《大明:我被朱棣模拟人生曝光了!》 第1章 朱棣的正确打开方式 永乐十一年,四月 金陵城今年罕见的飘起了鹅毛大雪,为京城披上了一件雪白的纱衣,皇宫的琉璃瓦片裹着银杉。 在华贵威严的乾清宫前,披着黑色狐裘的男人握住了飘落的雪花。 他叫朱棣,是这个辽阔的帝国的中枢,整个大明帝国,都以他为中心而运转。 “也不知道这一场大雪,会遮盖住多少血腥。”朱皇帝轻声喃喃。 “国运模拟系统已绑定,宿主:朱棣。” 朱棣那疲倦的眼神猛然变得锐利,他大喝一声:“何许悖逆之徒,可知此乃大内皇宫,滚出来!” 然而等他摸清楚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在说话后,老朱的表情变得相当精彩。 “国运模拟系统?” “这……有趣。” …… 祁王府 “好多年没见过金陵飘雪了啊。” 朱高燨抬手握住雪花,任由着冰晶在掌心里化寒露。 祁王朱高燨,永乐皇帝第四子,生母为徐皇后。他应该算是永乐皇帝最不宠爱的儿子了吧,不过朱高燨心中并没有那么多想法,等待就藩之后当个太平王爷,岂不美哉。 “小子,你的哥哥们在朝堂上斗的欢快,你以为真能平稳的就藩当太平王爷吗?”在朱高燨的脑中,传来了蛊惑的声音,“依孤所言,你爹这是养蛊啊,让活到最后的那个人当皇帝。你不是在京城外的松鹿山有两个卫吗,不如你调兵遣将控制京师,挟天子以令诸侯!” 朱高燨听到这话人都麻了:“曹老板,你又多疑了,挟天子以令诸侯,这话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曹老板有些不满:“你个小子,孤好心提醒你,你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曹操,你想的太简单了。”在朱高燨的脑中传来了威严的声音:“那朱皇帝征战一生,是马上天子,松鹿山两个卫就想打下来金陵城?天真!以寡人看来,这松鹿山的两个卫明面上是这小子的祁王府护卫,实则早就被朱皇帝给掉包了!” “嬴政,难道你就不想让这小子当皇帝?”曹老板略带不满的说。 “当然想,但事情可不是这么做的。”威严的声音傲然说道:“寡人以为,应当寻机会就藩,而后养精蓄锐,谋取大业!” “呸!”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屠啐了一口。 朱高燨大惊,怎么还有人在他脑子里吐痰呢! “白起,你他妈有点素质行吗!”嬴政勃然大怒:“你差点把唾沫星子喷到寡人的龙袍上面!” “你们老秦家就没一个好东西,和那曹贼、李世民一样,天天想着密谋造反。”白起愤愤的说道,“我当初何罪之有,你曾祖父就给我扣了个造反的帽子砍了,妈的,越想越气,嬴政你给老子滚过来,让我捶两拳!” “是啊,嬴政,你曾爷爷这事确实干的不地道。”某位姓韩名信的抑郁症患者感同身受,“鸟尽弓藏,卸磨杀驴,唉……” 曹操:“你骂人归骂人,带上我和李世民干啥?” 李世民:“……” “白起何罪之有?”嬴政冷声道:“白起功高震主,秦军只知大将军而不知秦王,曾祖父当年七十余岁的高龄,新君又如何压得住你!纵然你没有造反的心,但是你有造反的实力,单凭这一条,你死不足惜!” “有种你别绕柱子,来正面单挑啊,我锤死你!”白起怒道。 “……好吵。”年轻的冠军侯苦恼的说:“当皇帝,哪儿有封狼居胥好玩啊。” …… 朱高燨的脑中乱成一片,他的心情复杂。 从穿越的那一天开始,每隔数年,在他的脑中就会多出来一个人格。 至今为止,他已经分裂出了六个人格。 他分裂出来的人格,有点牛逼。 时常劝他造反的秦始皇嬴政、乱世枭雄曹操、唐太宗李世民。 还有愤青一样的老将军人屠白起、有些忧郁的兵仙韩信、封狼居胥的大汉冠军侯霍去病。 按照常理来说,这么多牛逼的人物跟他绑定到一块,朱高燨怎么说也得是位翻云覆雨的阴谋家。 然而朱高燨却只觉得头痛。 换谁在自己脑子里天天吵架都会觉得头痛,更何况那位缺德的人屠白起偶尔还会在他脑子里吐痰。 换谁都得了! 你吵架归吵架,别在我脑子里吐痰啊! 而每次吵架白起都会被惹得勃然大怒,撸起袖子就要对嬴政动手。不过始皇帝的走位还是很好的,绕着柱子和遛狗一样遛白起,让白起愤愤不已。 “各位前辈,都几千岁了人了,为了这么点小事至于吗。”朱高燨有气无力的说。 “唉,你我同为一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嬴政语重心长的说,“寡人当初第一次当皇帝,没什么经验,这才把大秦给玩崩了。这次寡人有经验了,定能让王朝千秋万代!” “孤上辈子打了一辈子都没打下来天下,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孤,让孤体验一下当皇帝是什么感觉吗?”曹操叹息道。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唐太宗李世民的声音铿锵有力。 白起啐了一口:“艹,没一个好东西,全他妈是反贼!” 霍去病来了兴致:“当了皇帝似乎就能御驾亲征了,有点意思,小子,我们去造反吧!” 韩信忧郁的说:“唉,没意思,有些想念萧相国了。虽然他当初把我给弄死了,不过我还是选择原谅他吧。” …… 乾清宫 经过两三日的研究,朱棣终于把这个劳什子“国运模拟系统”给摸清了。 每隔三天,这个系统可以选择模拟自己子嗣的人生,推演国运。在激活特殊条件后,还可以模拟尚未出生的子嗣的人生。 真乃神器也! 【当前可模拟对象】 【对象一:朱高炽】 【对象二:朱高煦】 【对象三:朱高燧】 朱棣楞了一下:“老四呢,怎么没有老四的名字?” 【祁王与你的亲密度过低,无法推演。】 朱棣心想好你个老四,朕把你当亲儿子,你把朕当后爹? 不过朱棣很快就沉默了,比起前三个儿子,他对于老四,确实欠缺太多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明的国运如何! 哈哈,让朕看看,我儿登基后是如何治理大明的,而大明的国运又当如何发展。 我儿高炽贤明,好圣孙又有大帝之资,定然能带领大明远迈汉唐,功盖千古,凡日月所照,皆为大明疆域! 第2章 朱胖胖的人生模拟 模拟对象一:朱高炽 身份:【太子】【皇帝】 模拟对象二:朱高煦 身份:【藩王】 模拟对象三:朱高燧 身份:【藩王】 对此与这三个儿子的身份,朱棣相当满意。虽然他经常对汉王说“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这句话,不过那是忽悠老二的,不可能当真。 不多忽悠忽悠,这小崽子怎么会卖力帮他打仗呢? 最后这皇位还是要朱胖胖来坐的! 朱胖胖有好圣孙,你老二的儿子都是什么歪瓜裂枣? 后继无人,单凭这一点朱棣就不可能让老二来当皇帝。 朱棣果断选择了模拟朱高炽的【皇帝】身份。 【洪武十一年,你出生了,你的父亲是十八岁的燕王。】 【你从小便比较端重,性子沉稳。虽然喜静不爱说话,但是很识大体,自幼喜好读书。为了培养你,你父亲在你很小的时候,便给你请了大儒和武术老师教你读书和弓马。】 朱棣微微颔首,由于朱高炽是他和徐皇后的长子,刚出生时颇受喜爱。但是随着朱高炽的慢慢长大,便开始体弱多病起来,甚至患上了肥胖症。所以这样的身体注定不能弯弓射箭,骑马打仗。 朱棣是马上天子,自己的儿子不能上马作战,自然让他很失望。 【洪武二十八年,你爷爷下旨立你为燕王世子。虽然你因为身体孱弱肥胖不得你父亲喜欢,但是却很得你爷爷朱元璋的喜爱。或许是老朱家天然的隔代亲影响,但更大原因是你本身的仁善贤德,让他想起了懿文太子朱标。】 朱棣的脑中浮想联翩,从能力与性格上来看,自己的这个长子,确实很像当年如日中天的懿文太子朱标。只不过朱标的结局并不怎么美好,因病夭折,令人惋惜。 “妈的,这胖子不会像我大哥那样夭寿短命吧?”朱棣心中想道:“绝无这种可能,一定是朕想多了!” 【建文元年,皇帝削藩,你父亲不堪受辱,兴兵靖难。你父亲先援救永平并击败了来自山海关的吴高,紧接着出兵大宁,命身为世子的你留守北平。】 【南军主帅李景隆率领五十万大军围攻北平,但军队已经被你爹带走,北平城内一片空虚,但你硬是带领全北平城内的全体官兵和老弱妇孺一起英勇作战。】 【最后在你的指挥带领以及母亲的协助之下,北平城楞是在被攻破几次后守住了,最终撑到了你父亲携宁王兵马回师北平。】 朱棣有些感慨,老大虽然不擅骑射,却擅仁治与谋略,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北平一战彻底彰显了这位面上柔弱的太子爷朱高炽其实并不柔弱,相反还有勇有谋。 【永乐二年,你父亲册立你为皇太子,你二弟朱高煦为汉王,你三弟朱高燧为赵王,你四弟朱高燨为祁王。】 【虽然你被正式立为皇太子,但是朱高煦、朱高燧两人并不甘心自己的失败,他们依然和围绕在他们周围的政治力量寻求机会夺取你的皇太子之位。】 朱棣不得不承认,当年他在立太子之位时曾纠结过。 只不过当年解缙的那句“皇长子仁孝,天下归心”打消了朱棣的疑虑,毕竟……还有“好圣孙可旺三代”啊。 【永乐二十二年,这一年你父亲在北征返京的途中病逝,你父亲在临终前发下遗诏,将帝位传于你,你成为了大明的洪熙皇帝。】 朱棣愣住了。 永乐二十二年,朕在北征途中病逝? 朕还剩下十一年的时间了吗…… 朱棣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释怀:“马上天子死社稷,理所应当。” 对于死这件事,朱棣并未有太多意外。 人怎么可能长生不老呢? 他这辈子当过王爷造过反,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一生的文治武功万古流芳,只要大明鼎盛,纵然是死也没什么遗憾了。 长子朱高炽很贤德,他继位后,大明的国运应当会蒸蒸日上吧? 【洪熙元年,监国二十年的你,终日活在父亲的威严下,被压垮了身躯。在当了十个月的皇帝后,你感觉大限将至,留下遗诏传位于皇太子朱瞻基后便驾崩了。】 【朱高炽皇帝身份模拟结束。】 朱棣:? 你他妈的是来搞笑的吧?! 洪熙元年驾崩,感情朱高炽在位不到一年就挂了? 你还能死的再草率点吗?! 一想到自己这个长子的凄惨结局,朱棣的心中就十分的惆怅。 他现在严重怀疑传位于朱高炽是个错误的想法,但是…… 不传位给老大,又传给谁呢? 老二? 老二目前看来,似乎是最合适的人选了。身体强健,能征善战,这一点来看于朱棣很相似。 但若是老二继位,其他的皇子不会有好下场的。而且老二在经营朝政这方面的缺陷太明显的,若是传位于老二,这厮必然会连年征战开疆扩土,大明无法承受连续两位马上天子。 至于老三,那就更不可能了。 老三是个优秀的阴谋家,但他一辈子只能活在阴暗里,皇帝的身份太重,老三撑不起来的。 至于老四…… 不提也罢。 “朕的儿子里,竟无一人可以撑起大明山河?”朱棣第一次像现在这般失落。 …… 祁王府 “老四,老四你搁哪儿呢!” “别喊了,我在这里。” 朱高燨走出门来,看到身材魁梧的不速之客站在门前。 汉王,朱高煦。 “二哥今日怎的有空上门拜访了?”朱高燨心里起疑。 “我和你说啊……”朱高煦说到嘴边的话忽然收了回去,不耐烦的向祁王府的下人们挥了挥手,“滚滚滚,我们兄弟二人谈话,你们这些下人也敢偷听,不怕耳朵里长刺吗!” 面对蛮横的汉王爷,侍女们被吓了一大跳,畏惧的离开。 将下人驱赶后,朱高煦才小声说:“老四啊,我和你讲,老爷子昨晚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癔症……” “二哥!”朱高燨忽然打断了汉王的发言,用手指着天空,“上达天听,这会儿可没准有人听着我们说话呢。” “艹,你小子怎么这么怂。”朱高煦有些不满,“谁他妈敢在王府里偷听,活腻歪了?” “皇上的心思,谁能猜得透呢。”朱高燨没有解释。 你汉王府里插了不知道多少乾清宫的暗桩,还搁这儿叭叭呢? 永乐大帝有多腹黑,后世史书上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别说是他这不得宠的祁王,就连太子的东宫,估计也有不少暗桩。 不然朱老四能那么放心的去远征却不怕太子偷家? 第3章 白起:这秦臣不当也罢! 然而朱高燨明白的事,朱高煦却不明白。 这位大明的汉王爷,算是被他爹给玩明白了。 “老四啊,昨天夜里老爷子大发雷霆,把老大叫过去一顿臭骂,也不知道老爷子哪儿来的邪火。”朱高煦说。 “作为弟弟,我奉劝你一句话,君威难测。”朱高燨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老爷子又抽什么风,但是他知道现在朱高煦应当是在打小算盘,想着煽风点火,没准儿老爷子就把太子爷给废了呢。 虽然想法很美妙,但是现实很残酷。如果废了太子爷,拿谁去平衡汉王? 汉王整日里将自己与唐太宗李世民比较,殊不知此乃取死之道,只不过一直被老爷子容忍着。 李世民那特么可是弑兄囚父当的皇帝! 你汉王朱高煦也想学他? 老爷子在拿汉王分权太子的同时,也在拿太子压制汉王。 所以无论是太子还是汉王,顶多也就是警告一下,老爷子不会动手的。 …… 朱高燨之所以提醒汉王,是因为他与汉王的关系还不错。 在老爷子登基之前,四兄弟的关系一直都挺不错。 在老爷子登基后,太子、汉王、赵王为了争夺皇权,打的头破血流。而 一直不受老爷子重视的朱高燨,反而被三个哥哥当成兄弟。 跟他们没有利益纠纷的兄弟,那才是亲兄弟。 因为谁都知道,朱高燨跟皇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 “老四啊老四,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朱高煦拍了拍朱高燨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你怎么就一点想法都没有呢,你大小也是位亲王啊!” “二哥,你就别拿我开心了,老爷子一直不喜欢我,觉得我性格太柔顺,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朱高燨“一脸真诚”的说。 这汉王爷嘴上说的是恨铁不成钢的话,实际上如果朱高燨真表现出对皇位的野心,汉王就该翻脸了。 皇家血脉,哪有什么真兄弟。 要真有那种信以为真的傻子,坟头草应该已经长有一丈高了。 “也罢也罢,你和我进宫一趟,探探老爷子的口风。”汉王说。 “你拉上我做什么?”朱高燨挑眉,“老爷子不喜欢我这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还凑到他面前惹他不高兴?” “你不是快就藩了吗,二哥给你求求情,赏你块好封地,我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嘛。”汉王豪迈的说。 在不影响自己利益的情况下,汉王还是很乐意去当一个好二哥的。 …… 御书房 “朕二月份巡视了一趟顺天府,命太子监了两个月的国,御书房竟留下了三十多份烂账,这国是怎么监的!东宫属官都是废物吗!” 朱棣将手里的奏折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吓得御书房里的大臣们缩了缩脖子。 看上去把朱棣气的恨不得杀人的事情,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烂账,指的是因外力无法进行的折子。譬如顺天府要多修一个宫殿,户部拿不出钱;再譬如某个省的布政使司出了一档子被挪用公款的事,数额不算太大,却只查出来一些被推到台面上顶罪的小官,查下去太费力气,不查的话也不太好…… 大明疆土辽阔,御书房一天经手的折子成百上千,哪个月不得出几十份烂账。太子监国两个月只出了三十多份烂账,这已经算是立功了,太子爷这次挨骂属实冤枉。 但是臣子万万死,皇帝万万年,皇帝说你有错,哪怕你没错也得给自己编出来错。 你错了,皇帝也就是骂你两句。 可是你要是没错,那就是皇帝错了。皇帝错了他能认吗,他不愿意认,那你就得死。等你死了,皇帝再把黑锅丢到你坟头,这样皇帝不就没错了吗。 …… 良久,大太监看到朱棣火气消了些后,才状着胆子上前小心翼翼的说:“皇上,汉王和祁王求见。” “他们两个来做什么……逆子!”朱棣脑子一转就知道这汉王这小王八犊子来做什么了。 肯定是打听到太子挨了骂,跑过来煽风点火的! “让他们滚进来!”朱棣没好气的说道。 …… “皇上有旨,宣,汉王、祁王觐见!” 汉王与朱高燨对视了一眼,走进了御书房俯身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问圣躬安。” 朱棣今天穿着白底的袍子,站在二人面前,冷声道:“有你们这些‘好儿子’,朕当然安啊。” 汉王听到老爷子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心里咯噔了一下。 “汉王爷,今儿怎么想起来拜访我这老头子了?”朱棣拍了拍汉王的肩膀,眼神冷冽:“你整日里自诩为唐太宗,怎么,是想试探一下我,然后来一场玄武门之变?” 汉王弯着身子,被老爷子这威压惊的额头密布细汗:“不敢,不敢。” 玄武门之变,是唐高祖武德九年,由当时唐高祖李渊次子秦王李世民在唐王朝的首都长安城太极宫的北宫门——玄武门附近发动的一次政变。 以李世民为首的功臣集团,在玄武门发动兵变,血染长安城,彻底夺取了整个大唐帝国的控制权。 汉王或许在私下里真的有过来一场“玄武门之变”的想法,但在朱棣面前,他哪儿敢承认! …… “朕在这里声明一下,这朱皇帝是在污蔑朕啊,他在污蔑朕啊!” 在朱高燨的脑海里,李世民还在嘴硬的辩解,“我朝史书里面都记载的清清白白,朕发动玄武门之变,完全是大义灭亲之举,是救大唐于水火之中!” “如果寡人没记错的话,当时的修史制度皇帝是无权查看与自己相关的史料的,因为只有这样,史官们才能放心大胆地记录事实。”嬴政不紧不慢的说道,“但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查看高祖实录。为了迎合你的要求,负责编修的史官只能将原有内容大肆删改,以至于让那段历史失去了原有的真实面目。李世民,你在怕什么?” “嬴政,彼之母也!” 被拆穿真相的李世民恼羞成怒:“白起,来来来,朕愿与你联手揍他一顿!” 白起眼神一亮:“我早就想揍他了,只不过他总是绕着柱子跑。李世民你去堵住柱子那头,我看他这次还怎么绕!” “白起,你可是秦臣!”嬴政急了。 “这秦臣不当也罢!” “揍他个狗日的秦始皇!” “踹他腚!踹他腚!” …… 第4章 封地大宁,如何? 朱高燨有些无奈,他的脑子里已经打成了一片。 这几位在死了之后,彻底的放飞自我,哪里还有生前帝王或者是大将军的架子。 “祁王!” 朱棣的喝声将朱高燨的思绪拉了回来。 “儿臣在。”朱高燨乖巧的应道。 “你是真心大啊,在这御书房里都能走神?”朱棣现在是见人就骂,“你瞧瞧你,整日里游手好闲,文不成武不就,哪有一点王爷的样子,朱家人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朱棣是个很奇怪的人。 他愤恨太子与汉王赵王,为了权力,可以视亲情血脉于粪土,被皇位迷失了双眼。 但对于一向与世无争的朱高燨,他却极其厌恶。认为皇家血脉无亲情,若是不争唯有被兄弟踩在脚底,不堪为人。 这很矛盾,但却很符合朱棣的人设。 …… 朱棣饮了一口凉茶,将心中的火气顺了下去。 他瞥了一眼汉王与祁王:“滚。” 有时候父爱就是如此简单明了。 被劈头盖脸一顿骂的汉王如释重负,撒腿就跑。 朱高燨行礼后转身想要离开。 “慢着!” 朱棣忽然开口说道,“祁王,你留下。” 听到老爷子的话,已经跑到门前的汉王怜悯的看了一眼朱高燨,仿佛在说:“老四先死一死,等二哥登基了就送老大下去陪你。” 老爷子今天抽了风,见谁都是喷一脸的唾沫星子,朱高燨今天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被老爷子叫住当出气筒。 朱高燨感受到了汉王的目光,有些无奈的停下了脚步。 …… 汉王溜之大吉,殿内只剩朱棣与朱高燨二人,安静的让人毛骨悚然。 朱棣看着朱高燨,这个儿子虽然不讨他喜欢,但确实生了一副好皮囊,修目美髯,顾盻有威,仿佛永远都风轻云淡的模样,天塌下来了他也会淡定的打瞌睡。 对于这个儿子,朱棣亏欠了许多。 现在他回想起来,朱高燨真的从来没做错过什么,因为他从来都是什么都不做。 太子与汉王的争斗里,朱高燨也从未参与。 朱棣给了朱高炽太子的位置,给了朱高煦无限制的纵容,为了老三顺天府的好封地,却从未给过朱高燨什么。 至今为止,他所拥有的只有祁王府,那座空荡荡的清冷别院。 然而朱高燨却从未抱怨过什么。 朱棣猛然间想了起来,模拟系统里为何没有老四的名字,系统说的是——老四与他的亲密度过低。 是啊,老四凭什么要和他亲近? 同为朱棣与徐皇后所生,朱高燨明明没有做错过什么,他只想安稳的过完一生,却被朱棣认为有罪。 难不成……兄弟残杀,才算是好儿子吗? 朱棣陷入了迷茫之中。 …… 没有朱高燨想象中的开口即国粹,朱棣很平缓的说道:“你明年就要去就藩了,封地到现在都没定下来,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儿臣没有意见,皇上说是定哪儿,那就定哪儿。”朱高燨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把包袱丢给朕?”朱棣捋了捋胡须,眼神忽然变得锋锐,“还是说,你在对朕不满?” 朱高燨平静的说:“皇上说是,那就是。” 朱高燨的这句回答,让朱棣有一种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面对龙威而面色不改,这也让朱棣有了一种诡异的想法:或许这个儿子,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般软弱不堪。 但很快朱棣便将这个想法打消了:如果是那样,那说明他这个儿子演了近二十年的废物!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心机深沉的人! 但是朱棣一旦起了疑心,就不会停止。 他试探的问道:“朕将你的封地定在大宁,如何?” 大宁,是宁王朱权原来的封地。 大宁位于喜峰关外,古会州之地,东连辽东,西接宣府,实为幽燕巨镇。太祖高皇帝天下初定,而边土旷远,势须藩王控制,故简诸子英武智略者树边。时燕王北平,谷王宣府,代王大同,晋王太原,秦王西安,庆王韦州,肃王甘州,权王大宁,皆宿重兵备边。每岁季秋,诸王相会出塞捕虏,肃清沙漠。 宁王所统封疆数十城,广千余里,带甲八万,革车六千,视诸王最雄。 统领大宁的宁王朱权,所拥兵马盛过当年的燕王朱棣。 大宁,是个造反的好地方。 如果朱高燨有造反的野心,他就绝对不会放弃如此大好机会,因为大宁对于一个造反的人太有诱惑力了。 朱棣现在的想法很乱。 他想从朱高燨的脸上看出来惊喜,这说明他的怀疑是正确的,朱高燨确实是造反之心。 他又想从朱高燨的脸上看出来惊惧,这说明朱高燨没有野心,真的是个废物。 无论最后是什么表情,朱棣都会对这个儿子失望。 …… “你爹这招真够可以的,刨了个坑让你跳进去,你要是跳进去了会摔死,不跳的话他就打死你。” 嬴政在朱高燨的脑海里疑惑的问道:“你真是他儿子吗,谁家亲爹会这么坑自己儿子?” 李世民:“我爹会,他不仅想坑我,还想弄死我,只不过被我反杀了……” 嬴政:“……” 说起来李世民真的挺憋屈的。 简单说吧,就是李老爷子某天心血来潮想办个公司,于是叫李世民兄弟几个都来搞,兄弟几个都不上心唯独排行老二的李世民觉得能行,于是东跑西跑的跑生意想把公司做大。 后来李氏集团成了国内最有钱的家族企业,虽然李世民东跑西跑,但是公司依旧是在李老爷子的名下,李老爷子顺理成章的做了董事长,而且要把所有遗产留给李世民不做事的大哥李建成,李世民啥也得不到,说不准还要被大哥李建成赶出家门。 换谁不造反? 没把亲爹刀了,李世民就已经很仁慈了! …… 面对朱棣咄咄逼人的质问,朱高燨深吸了一口气,说:“大宁苦寒之地,儿臣何罪之有,皇上要让儿臣去大宁受苦?” 这是个出乎其料的回答,连朱棣都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朱高燨会这么应对。 “朕当年在顺天何其苦也,可曾向太祖高皇帝哀求过一句。你这个逆子,给朕滚出去!”朱棣做出勃然大怒的样子。 “儿臣告退。”朱高燨不紧不慢的行礼。 “滚!” …… 待朱高燨离开后,朱棣坐在了龙椅上,哪还有刚才盛怒的模样,反而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第5章 汉王的城府 …… 走出了御书房,朱高燨看到汉王正在门前等待。 没等朱高燨开口,汉王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老四啊,这是算是二哥对不起你,把你给坑了,哥哥欠你一个人情。” 朱高燨远离朝政与世无争,在金陵城中宛如一个透明王爷。而这次若非是汉王强拉着他来宫里,也不至于挨老爷子一顿莫名其妙的臭骂。 只不过朱高燨总觉得老爷子这一次似乎并非和以前一样在发无名火,而是另有打算。 只是老爷子的心思太深,朱高燨也只能看出来些许端倪,根本猜不透老爷子的真实想法。 不过,这并非是什么坏事。 目前来看老爷子应该是琢磨朱高燨就藩的事,只要能就藩,他就能远离朝政,过上闲云野鹤的生活了。 “什么人情不人情的,我们是亲兄弟,亲兄弟不说两家话,二哥你这不是见外了吗。”朱高燨笑吟吟的说,“我一不受宠皇子,皇上能骂我两句那是龙恩啊。” 汉王欲言又止,心中却起了涟漪。 他这四弟本就可怜,身为皇子仅是因为性格淡泊就被老爷子厌恶,说好听点叫闲散王爷,说难听点就是冷宫皇子。 人家本来就够惨了,他汉王还闲的没事找事坑了老四一回。若是老四露出抱怨之意还好,关键是老四还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个人承受了所有的负担。 这让汉王的心中的负罪感飙升。 我tm真该死啊! “老四,啥也别说了,是二哥对不起你。”心中愧疚的汉王拉着朱高燨说,“走走走,去我府上喝酒,今天我们哥俩儿一醉方休!” 朱高燨一脸的迷茫:老二今天出门忘记吃药了吗,怎么和老爷子一样也开始抽风了? …… 东宫 体型圆滚滚的太子爷正在乐呵呵的吃着点心,皇太孙朱瞻基在旁边无奈的说:“爹,太医说了你这身体发福严重,要少吃这些甜食。” “嗨呀,你小子还管教起你爹来了。”太子爷嘟囔着说,“我看你最近有点飘啊。” “飘什么飘啊,您老人家心宽,挨了皇上一顿骂还能在院子里优哉游哉的吃点心,操心的事全让我干了。”朱瞻基凑了过来,打趣的说,“就今天早上,二叔和四叔还进宫面圣来着,谁都不知道皇上和我那两位叔叔说了什么,只知道出了宫四叔就到二叔的王府上喝酒去了。” 太子吃糕点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 察觉到太子的动作,朱瞻基有些疑惑:“爹,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老二跑去煽风点火不稀奇,他五行缺德。” 太子微皱眉头,“可老四跑去做什么,他的性格向来是不沾因果。更何况,老四明年就要就藩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此时更应该小心谨慎才对。” 朱瞻基试探的问:“您的意思是……四叔有问题?” “不一定,没准是我多想了。”朱高炽放下了糕点,不紧不慢的说,“想得多错的多,也许人家只是一个无心之举,我们却疑心到以为人家要造反。” 听到“造反”二字,朱瞻基面色大变,他警惕的环顾四周,埋怨的说:“爹啊,这话能乱说吗,小心隔墙有耳!” 朱高炽轻笑道:“傻孩子,我们是全家造的反啊,就算我们不说,老爷子就能对我们放下警惕吗?” “从建文四年他策马杀入皇宫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不是一家人了,是仇人。” …… 汉王府 “老四啊,我和你说,老大他妈的真不是个东西!” 汉王喝的微醺,摇头晃脑的说,“当年我们从顺天府打到金陵城,他当了太子爷,我们几个封了王,可这王爷当得憋屈啊!就拿你说吧,老大真拿你当兄弟了吗,这么多年了他去过一趟你那祁王府吗!从东宫到祁王府才走几步路!” “也就我还念着兄弟亲情,隔三差五的找你去喝酒。老大当了太子爷之后,恐怕早就忘了我们还是亲兄弟了!” 朱高燨抿了一口酒,笑而不语。 老大朱高炽有两个身份:一个是四兄弟里的大哥,一个是大明的储君。 从大哥的立场上,太子并不希望把朱高燨卷进党争的风波里来。虽然老爷子不喜欢朱高燨,但这并不影响他藩王的身份。明年朱高燨就要就藩了,就藩之后天高皇帝远,当个闲散王爷无忧无虑,对于太子来说,这是朱高燨最好的结局。 从储君的立场上,如果朱高燨参与到争夺皇位的争斗中,那对于太子来说便又是多了一个敌人。因为他是太子,是所有想要争夺皇位的人最大的敌人。 这些年来,太子对于朱高燨的冷漠,实际上是另一种保护。 他的保护方式很简单:把朱高燨从金陵城这个吃人的漩涡里推出去,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被卷进来。 “老四啊,二哥和你说,我是把你当亲弟弟啊,别的不说,谁要是敢欺负你,二哥我非得把他的皮给剥下来!”汉王醉眼迷离的说。 “二哥,你喝高了。” 朱高燨笑吟吟的说:“在大明,有哪个狂徒敢对我们朱家人不敬?” “不怕外人,就怕……自家人……” 汉王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趴在了桌子上打鼾。 朱高燨摇了摇头,这汉王爷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 这些话能乱说吗? 他向外头的下人们吆喝:“来人啊,把你们家汉王爷扶到榻上休息!” …… 侍女和太监们将喝的烂醉如泥的汉王搀扶到了床榻上,累的满头大汗。 汉王妃端着醒酒汤走了过来,见到汉王如此神态,不由摇了摇头:“这醒酒汤白熬了,王爷醉成这样,如何喝的下去。” 她向下人们摆了摆手:“都下去吧,我来伺候王爷。” …… 待下人们都走出去后,榻上打鼾的汉王猛然睁开了双眼,锐利的眼神里哪有丝毫醉意。 汉王妃愣住了:“王爷,您没喝醉啊?” “本王六岁开始喝酒,靖难的时候在军营里拼酒没输过,就这么点酒也想把我灌醉?” 汉王坐起身来,冷淡的说,“刚才在酒桌上我对祁王说的话,只能是醉话,真把本王当成天天喝大酒的傻子了吗?” 第6章 曹贼! 人们对于汉王的第一印象是:莽夫。 可若是他真的只是个莽夫,如何能与太子抗衡? 汉王轻闭双目,说:“祁王虽然是我们兄弟里实力最薄弱的皇子,可他终究还是皇子。他明年就要就藩了,若是本王能将老四绑在我汉王府的船上,等于是获得了半省助力。” “皇家血脉,哪有什么亲兄弟,只是大势所趋,利益相向罢了。” “能对本王有价值的祁王,才是好兄弟。” …… “脸上挂着笑,心里藏着刀。啧啧,你们这些生于皇家的人真可怜啊。”白起嘲讽道,“踩着亲兄弟的尸骸上位,与禽兽何异?” “朕劝你不要指桑骂槐。”李世民黑着脸说。 “我可没点名道姓,是你自己跳出来的。”白起耸了耸肩说。 李世民反讽:“那你生前屠戮百万,就是活菩萨了?” “最起码我不会对亲兄弟下手。”白起冷笑道,“我杀的是秦国的敌人,对于我来说,秦国的敌人已经不是人了,是畜生,是草芥。” “想要坐在那龙椅上,就要做好孤家寡人的准备。”嬴政用威严的声音开口说道。 “诚然如此。”曹操非常认可嬴政的话,说:“成气候者,有五点须知,背信弃义、出卖兄弟、吃里扒外、栽赃陷害、照顾嫂子……咳咳。” 嬴政:“曹贼住口!” 李世民:“与曹贼为伍,实为朕之耻辱!” 白起:“李世民你也有脸说这话?” 李世民:“你要不要听一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白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在玄武门之变后,将你兄弟李建成与李元吉的妻子全都纳入了后宫吧,你与那曹贼有何异也!” 李世民轻咳了两声,说:“你懂什么,朕的嫂嫂与弟妹都是出身名门,背后代表的是一个又一个庞大的势力,朕此举即是拉拢的意思,也是侧面的安抚那些名门望族……呃……” 白起笑了:“怎么,编不下去了?” 李世民大怒:“住口!此事以后休要再提,否则就别怪朕翻脸了!” 白起:“玩不起?” 李世民:“你tm!” 曹操欣慰的看着李世民:“同道中人啊!” 李世民:“谁跟你是同道中人,滚一边儿去!” “我懂我懂,这种事是不能承认的。”曹操\/滑稽.jpg …… 朱高燨闻言笑了笑。 汉王整日里以唐太宗李世民自诩,殊不知,真正的唐太宗李世民就在朱高燨的脑子里。 而今日这件事,也给一直想要过上闲散王爷生活的朱高燨提了个醒——生在了皇家,就别想着挣脱这个权力争夺的漩涡。 他只有三个选择: 其一,争夺皇位,干废太子和汉王、赵王,将所有的竞争者全都踢出局。 其二,选择投靠太子党或者是汉王党,在靠山获胜后急流勇退,稍有不慎就暴毙。 其三,弃权,然后就藩,结局大概率和宁王朱权一样。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朱高燨笑了笑,眼神中的懒散逐渐转换为了锐利。 “若是你们非要把我拉下水,那我也愿意陪你们好好玩玩。” “让我们看一看谁先死。” …… 乾清宫 朱棣打开了自己的国运模拟系统,思考着改挑选哪个对象模拟。 模拟对象一:朱高炽 身份:【太子】【皇帝】 扩展模拟对象:朱瞻基 身份:【太孙】【太子】【皇帝】【藩王】【平民】 模拟对象二:朱高煦 身份:【藩王】【皇帝】 模拟对象三:朱高燧 身份:【藩王】 看到这里,朱棣不由愣住了。 他惊讶的发现,模拟的对象里多了一个“朱瞻基”,而汉王的模拟身份里多了一个“皇帝”。 【由于已经模拟过“朱高炽”,拓展出其重要子嗣的身份。】 原来如此…… 可是朱瞻基的这个“平民”身份又是什么意思?! 汉王的身份里为何会出现“皇帝”? 难不成老二这个小王八羔子造反了?! 朱棣差点就忍不住下旨宣汉王进宫,然后把这逆子给砍了! “等等……” 朱棣忽然回过味来,“难不成是因为我上次模拟,对太子不满,然后将皇位传给了汉王?” “如此一来,倒是颇有道理。” “这次该模拟谁呢……” 最终,老爷子还是下定了决心,模拟汉王的“皇帝”身份。 他想看看,如果将皇位传给汉王,会发生什么。 【洪武十三年,你出生了。你是燕王朱棣的嫡次子,作为老皇帝朱元璋的第十个孙子,你在洪武二十八年获封高阳郡王。】 【年少的你与大哥朱高炽一同被爷爷朱元璋从北平接到金陵抚育,你自幼受父亲朱棣和外公徐达的影响,生性好武,喜欢好勇斗狠,而且还颇为狡黠,他的哥哥朱高炽却自幼喜爱读书,为人宽厚仁义,加之身材肥胖,所以朱高炽生性喜静不喜动。】 【你爷爷最喜爱的两个孙子就是你大哥和太子的庶长子朱允炆,而你却被你爷爷厌恶。你嫉妒朱允炆,却并不嫉妒你大哥。因为,他是你的哥哥。】 朱棣看到这里,心头微微一酸。 那时候,他们还是一家人。 朱高煦还不是汉王,而是高阳郡王。 高阳郡王朱高煦和燕王世子朱高炽是兄弟,但汉王朱高煦和太子朱高炽是仇人。 若是朱棣没有造反,他们该是多好的兄弟啊。 【洪武三十一年,你爷爷去世了。你和你大哥朱高炽、三弟朱高燧,四弟朱高燨兄弟四人代替父亲到金陵城奔丧。】 【当时已经继位的建文帝朱允炆就与文臣黄子澄、齐泰、方孝孺商议决定削藩,因此齐泰向朱允炆建议将你们兄弟四人全部囚禁起来以挟制朱棣。但是黄子澄却坚决反对,黄子澄认为朱允炆囚禁四位堂弟属于不仁之举,况且还会打草惊蛇。】 【但是你的亲舅舅徐辉祖却站了出来,向建文帝强调你好勇斗狠,十分剽悍,如果你父亲朱棣将来有异心的话,那你就是得力助手,而且你的性格不仅不会忠于父亲朱棣,更不会忠于建文帝,因此你舅舅建议建文帝直接将你们四兄弟都囚禁起来。】 【不过最终建文帝还是没有听从齐泰和徐辉祖的建议,而是听了黄子澄的建议,将你们四兄弟放走了。】 朱棣看到这里,心中已经起了杀心。 第7章 汉王登基,全家遭殃 魏国公徐辉祖,是朱棣发妻徐皇后的亲弟弟,朱棣的小舅子。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让朱棣咬牙切齿。 徐辉祖的父亲是大明武臣第一勋,开国京城首簪缨”的中山王徐达,徐辉祖本人更是太祖皇帝朱元璋最看重的“将二代”。 虽然徐家与朱棣是感情颇深,但徐辉祖却是不折不扣的“建文纯臣”,在朱棣靖难的时候,徐辉祖带领的南军在战场上屡战屡胜,甚至一度打的朱棣生出了撤军的想法。 幸好建文帝这个人才在最后出了个昏招,认为京城空虚不可无大将镇守,将徐辉祖从战场上调回了金陵。而朱棣没有了徐辉祖这个劲敌,彻底击垮了朝廷,一路南下,最终攻入京城登基称帝。 朱棣登基后,虽然有很多建文旧臣不惜以死相抗,但朝中的勋戚们却都很快臣服于朱棣,唯独魏国公徐辉祖不屈服。徐辉祖不去见朱棣,而是把自己关在祠堂里,跪在父亲的牌位前泣不成声。 后来朱棣从北平将徐皇后接来,徐皇后甚至亲自登门劝解,但徐辉祖仍旧不愿意臣服于篡位者。徐辉祖在家中待了五年之久,直到去世,始终没有屈服。 万刃加身不改其志,徐辉祖就是如此。 朱棣长叹了一口气:“徐辉祖,你是大明朝的忠臣,却非永乐朝的忠臣,你死的不冤枉。” 他没有继续去想有关徐辉祖这个小舅子的事,而是将目光放到了朱高煦的人生模拟上。 【建文元年,你父亲发动了靖难之役,与建文帝朱允炆决裂。你父亲起兵时,留下了你大哥朱高炽镇守老巢北京,把好勇斗狠且生性剽悍的你带在身边一起征战。】 【此后的四年的时间里,你一直跟随父亲与建文帝的南军对战,在浦子口之战时,你父亲的军队作战不利,被建文帝的大将盛庸所围困。你率军赶来救援,你父亲见之大喜,为了激励你奋勇作战,他还给你画了一个大饼忽悠:“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 【你听了之后大受鼓舞,知道自己不是没有希望成为父亲的继承人,所以作战更加英勇,帮助父亲杀出了重围。此后你作战更加卖力,为父亲的靖难之役立下不少战功,只为战争胜利后,得到自己应有的报酬。】 【但是你万万没想到,父亲靖难成功之后终于登上了皇位,可是原来的话却不认账了,你没有成为太子。】 朱棣摸了摸下巴,有些尴尬。 “当初忽悠小崽子的话,老二怎么还当真了呢。” 【太子之位已定,当属长子高炽。这句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你人都傻了。你恨不得带兵杀入乾清宫,效仿当年唐太宗李世民的玄武门之变,杀他个血雨腥风。】 【但最后你还是冷静了下来,因为你不是李世民,你父亲也不是唐高祖李渊。你手中的兵权早已在你父亲登基之时,被潜移默化的分散到各个军营。你这才明白,老爷子早就防着你了。】 【但你并未绝望,你觉得你还有机会。你不肯就藩,想要在京城里把你大哥的太子之位抢过来。】 【你不要做汉王朱高煦,你要做太子朱高煦!】 朱棣面带思索之意,眼神中闪过睿智的锋芒。 他其实早就知道,汉王有反意。 所以从靖难结束后,朱棣就着手化解汉王手中的兵权,为的就是防止老二干出来什么傻事。 朱棣并非是害怕汉王造反成功,而是害怕自己没收住手把汉王给玩死了。 【你试图拉拢祁王,但是祁王对于皇权的争夺并不感兴趣。在数次试探之后,你终于放弃了这个想法。而你的父亲,将祁王的封地定在了福建。福建自古以来是兵家不争之地,既然无法从祁王的身上得到利益,你对于祁王便再也没有什么兴趣了。】 【在永乐十一年之后,你父亲对于你和你大哥的态度终于迎来了转变。他开始放权给你,压制太子。你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你大为惊喜,更加卖力的开始表现自己。你在朝堂上的话语权越来越大,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太子大势已去。】 【最终在永乐二十二年,你父)在第五次征蒙古回师途中,病逝于榆木川,临终前留下遗诏,传位于你,并告诫你一定要给你大哥一家留下一条生路。】 【同年,你登基了,你是大明的第四位皇帝,你终于坐上了梦寐以求的皇位。】 终于等到了,汉王登基。 朱棣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看,汉王登基后,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情况发生。 他对于这个于自己颇为相似的二儿子抱有很大的希望。 【你登基后,迫不及待的对你的大哥一家下手。你并未将你父亲的遗言放在心上,你先是用了些小手段让你大哥“病逝”,而后犹豫了很久,最终并未杀掉你大哥的长子朱瞻基,只是将他废为庶人,流放边疆。】 【处理完你大哥一家,你将目光放到了你三弟赵王身上。你尚未登基前,曾与赵王说过“待吾登基,吾与你共享天下”,但是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喜欢忽悠人的皇帝。你随便找了个借口,削了赵王的护卫,然而软禁了起来。两年后,赵王在王府郁郁而终。那一天,你在乾清宫里嚎啕大哭,但如果重来一次,你还是会这么对待赵王。】 【你们四个兄弟,如今只剩下了你与远在福建的祁王。祁王对你并没有什么威胁,所以你最终对于这个仅剩的兄弟仁慈了一下。】 朱棣脸都黑了,他没想到,汉王登基后会是这样的情况。 现在他可算是知道,朱瞻基的【平民】身份是怎么来的了。 汉王登基,全家遭殃! 先把太子给弄死,然后废了太孙朱瞻基,囚禁赵王,仅存的老四若非是因为对他没有威胁,也得被汉王给弄死! “安心,皇位哪有不流血的,安心……”朱棣深呼吸,将自己内心的愤怒给压了下去。 他是造反出身,屠戮血亲。所以他这辈子最害怕的事,就是他的后人学他,对血亲挥动屠刀。 可他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即使他临终前留下遗言,但汉王并没有放在心上。 汉王要把所有对自己有威胁的人,全部铲除! 第8章 抓狂的朱棣 【在解决掉所有的威胁后,因为嫡长子朱瞻壑早逝,所以你立了自己的嫡次子朱瞻圻为太子。】 【你生性好勇好斗,登基之初,朝廷有所动荡,你率领大明四十万精兵北征,想要用一场国战大胜来稳定局势。你效仿你的父亲,自己御驾亲征,命太子监国。】 【你率领军队深入大漠,连战连胜,这让你迷失了自我,心中升起了傲慢之心。】 朱棣心中一沉,他被汉王这操作给整迷糊了。 他让太子朱高炽监国,那是因为朱高炽有监国的能力。 监国是那么轻松的吗? 老二怎么想的? “怎么感觉这小子要坏事啊……”朱棣有些不安。 【虽然你在漠北连连捷报,但你并没有意识到,京城里出了问题。战争消耗了巨量的财富,永乐朝五征漠北留下的财政隐患爆发,太子将所有的事情都压了下去,不敢向你禀报。】 【但纸是保不住火的,太子知道终有一天你会回来,到时候你定然会因为朝政崩溃而大发雷霆,甚至是废了太子。于是,太子的心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篡位。】 我tm! 朱棣心态崩了。 他的想法被落实了。 太子篡权,皇帝远征,朝政混乱,国库空虚。 所有糟糕的局面都集中在了一起,大明摇摇欲坠,而朱高煦大皇帝还大摇大摆的在漠北征战,为自己取得的战果沾沾自喜。 殊不知,大厦将倾。 【太子篡权初期,你并未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远在漠北的你其乐无穷,在草原上横扫异族。但是随着时间的推演,你终于发现了端倪,粮道越来越贫瘠,将士们开始抱怨。你意识到,如果再不解决粮草的问题,极有可能会爆发兵变。】 【迫于无奈,你拔营撤军,想要回京质问太子,他这个国是怎么监的,粮道为何会出现问题。然而你和你的军队被挡在了山海关外,这个时候,你才惊惧的意识到:太子造反了!】 【此时,所有的隐患全都爆发。你表面上在草原耀武扬威,实际上并未对其造成致命打击。草原各部联合了起来,集结军队对于发动了攻击。而你的军队因为粮道被断,已经开始出现哗变。】 【面对内忧外患的糟糕局面,你慌了,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你的想象,你开始害怕了。】 蠢货! 朱棣在心中在咆哮! 逆子! 这个逆子! 朱棣开始懊悔自己怎么会有把大明江山传给这个逆子的想法,太特么蠢了。 他甚至不用再看后面的模拟了,朱棣已经猜到会发生什么。 汉王这个蠢货,而他选定的太子更蠢! 四十万大军,是大明可调动的军队主体,虽说名义上大明有两百多万军队,但实则可调动的军队还不到两成,一旦调动就会给大明留下不可修复的损伤。 【面对前后夹击的局面,你决定出动出击,放手一搏。你率领军队与草原联军决战,但最后的结局却是惨败。】 【你输了,因为太子的谋逆,你率领的军队在站前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大明四十万大军被草原联军击溃,你沦为了瓦剌部首领脱欢的阶下囚。】 朱棣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了地上。 虽然早知道会是这个结局,但他还是无法接受现实。 汉王把大明给毁了。 他朱棣是罪人啊! 生出了汉王这么个逆子!让大明陆沉于草原铁蹄之下,他朱棣死后如何面见太祖皇帝! 【你在瓦剌部的军营里备受羞辱,草原联军的野心勃勃,他们要攻打大明,重建元朝!】 【你知道,大明是打不赢的。因为你已经将大明的家底全输光了,太子那个蠢货如何能力挽天倾?】 【这一年,太子于顺天登基,成为大明新帝。而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准备移驾金陵。】 【新帝清楚自己的本事,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实力去守护大明,他只想退到南方,能当一天的皇帝就当一天的皇帝,在心中祈祷草原联军在吞并北方后会满足。】 朱棣现在脑瓜子嗡嗡的,他气的手指都在颤抖:“何其愚昧!草原那些狼崽子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满足,他们胃口就像是无底洞,迁都南下,只会丢失最好的机会!弱宋的前车之鉴还不够吗!” 与草原人打了大半生交道的朱棣深知,如此行为只会是将翻盘的机会拱手相让! 全完犊子了! 若是传位汉王,后人得把他朱棣的脊梁骨戳碎! 等等,有没有后人都是一个问题…… 【就在大明危难之际,一支从未出现过的军队从福建而出,沿路北上,军威严肃,沿路守将无人敢拦。】 【你在瓦剌部的军营里偶然得知了这个消息,据说……是祁王率军从福建出兵,抗击草原各部,连战连胜!草原联军已经生出了撤军的想法……】 看到这里,朱棣愣住了。 祁王? 那个心无远志的祁王?! 他率军北上,抗击草原? 这怎么可能! 【你震惊了,在你的眼中,祁王应该是一个文不成武不就,性格柔顺的废物。你不知道祁王是从哪里召集的军队,也不知道祁王为何会出现如此巨大的转变。你只知道,自己没时间了。】 【你在瓦剌部的俘虏营里饱受折磨,最后染上了风寒,因为没有及时得到救治,最后病况愈发严重,你死了。】 【朱高煦皇帝身份模拟结束】 后续呢! 后续呢?! 朱棣恨不得把朱高煦拉过来扇十几个耳光,最关键的后续怎么特么没了! 祁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祁王有没有将草原逼退? 大明的结局是什么样的? 后续呢! 朱高煦我草你大爷的! 朱棣现在对自己的小儿子朱高燨充满了疑问——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他始终无法理解,为何会在朱高煦皇帝身份最后的剧情里,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 断更狗! 朱棣抓狂了,心中是道不尽的郁闷。 …… “哈啾!” 祁王府里,朱高燨打了个喷嚏,感觉浑身不自在,“谁在背后嘟囔本王呢。” 他总感觉在自己的身后,又看不见的巨大黑色阴影在盯着自己。 朱高燨不由打了个冷颤。 “朱小子,寡人劝你还是择机就藩,囤积自己的力量吧。”嬴政在他脑中用威严的声音说,“你那几个哥哥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要自保,应当择机培育属于自己的力量,你难道想做别人砧板上的鱼肉吗?” 第9章 河流从不催促过河的人 “年年有风,风吹年年,慢慢即漫漫。” 朱高燨端着温好的花雕酒,淡淡的说,“河流从不催促过河的人,无论事情如何转变,我们静观其变即可。” “有备才能无患,把刀握在手中,即使没有杀人的心,也好过手中没有刀。”嬴政沉声说,“静观其变的前提,是别人允许你静观其变。” “锦衣卫的暗桩遍布朝野,除却锦衣卫,老爷子的手里定然还有其他的隐藏力量来防备皇子。”朱高燨摇了摇头,说,“他一直在看着我们,无论是太子还是汉王、赵王,亦或者是我,自以为将底牌藏在阴暗里,殊不知一切都在老爷子的算计里。他可以允许皇子培植自己的力量,前提条件是一切都在他的控制范围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一直站在“旁观者”身份的朱高燨,方能看清楚老爷子的手段到底有多可怕,将所有人都控制在掌心。 因为他是造反当的皇帝,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警惕。 夜幕深沉,冷风扫过树梢间,卷起了哗哗的声音。 朱高燨耳垂微动,眼神冷冽:“滚出来!” 虽然藏在暗处的人动作很轻微,将移动的声音与树叶拍击的声音夹杂在了一起,但是朱高燨还是用超凡的耳力分辨了出来。 他这双耳朵,能将百步之外弯弓搭箭时手指在弦上晦涩滑动了一下的声音听到一清二楚,又岂能听不到十步之内的呼吸声! 没有人回答他,仿佛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朱高燨摘下腰间佩剑,心中已经升起了杀意。 大明立国后武德充沛,京中身份尊贵者都会佩剑,然多是未开锋的摆设,用来装腔作势的,纵然是温文尔雅的太子也有一口未开锋的龙泉宝剑。 鲜少有人知道,祁王的佩剑,是一把开了锋的杀人剑。 “你以为本王在试探你吗?” 朱高燨用剑锋指向了一株菩提树后,冷声说,“不宣而至,擅闯王府,夷你三族都算是本王仁慈!” 在菩提树后,有披着黑色大衣、覆锻银面甲的男人走了出来,他身材高大,体型魁梧,手持一把两尺短剑,就像是阴影一般沉默。 男人从腰后取出一枚铜质令牌,丢给了朱高燨。 朱高燨接过铜令牌,眼神微微一怔。 特制的防伪纹路,烫银烙印“侍”字。 影侍! 这是一支神秘的军队,知道他们的人鲜有人知,而朱高燨就是这极少数人之一。 上承天命,直属于皇帝,连有监国之权的太子都无法调动他们。 “皇上召见你。”影侍用沙哑的声音开口说道,他的声音仿佛是破碎漏风的风箱嘶哑作响。 朱高燨对此表示疑惑。 召见皇子,皇帝可以派遣太监,可为何要派一个影侍来? 如此只能说明……老爷子不想让人知道,他曾召见祁王。 可他一个无实权、无野心的皇子,老爷子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事情越来越麻烦了,朱高燨微微皱眉。 老爷子虽然以前也时常有抽风的时候,做出来某些令人费解的事情,可是这些日子,老爷子抽风抽的有点勤快啊。 …… 乾清宫 朱棣半卧在铺着金丝棉被的龙榻上,身上盖着黑色的毛绒毯子,手捧一卷出自鸡鸣寺由道衍和尚注释的经文,想要通过诵经来平稳激荡的内心。 道衍和尚是个神人,他注释的经文不仅没有堆彻词藻的空虚华丽,反而是多了通俗易懂的妙言。 但此刻朱棣的心却静不下来,漫卷文书,在他眼中全都成了“祁王”二字。 汉王的皇帝人生模拟结束后,并未给朱棣带来解释,反而是多了难以理解的疑惑。 祁王朱高燨,成了朱棣看不透的人。 他本以为老四是闲云野鹤的性子,藏了些拙而已。 但现在看来,并非那么简单。 模拟器里的解释是“祁王就藩福建,大明危难之际率兵北上救国,力挽天倾,逼退草原联军”,但里面的诸多细节怎事这简单的一句话可以解释的! 祁王在福建招兵买马训练出来的军队,是如何养的? 一支精锐的军队,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养的成,汉王是瞎子看不到吗? “老四啊老四,你心里藏着什么秘密?”朱棣轻声喃喃,“朕现在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了,你是怎样的一个人,让朕不知该如何对你。” …… 疑惑的不仅是朱棣,还有朱高燨。 他实在想不通,老爷子秘密召见他入宫干什么。 您都奔六十岁的人了,这大半夜的都不带睡觉的吗? 朱高燨走进了乾清宫,俯首行礼:“儿臣参见皇上,问圣躬安。” “朕安。” 龙榻上的朱棣放下了手中经文,向他招了招手,“小崽子,滚过来。” 虽然老爷子说话还是像以往一般“和蔼可亲”,但今日的语气却温柔了许多。 朱高燨对老爷子的态度有些捉摸不定,但还是乖巧的坐在了老爷子手侧。 “儿臣不知,皇上深夜召见,是有何事?”朱高燨试探老爷子的口风。 老爷子眼神依旧冷淡,说:“咱爷俩儿现在的隔阂,已经深到这种程度了吗?” “皇上这是何意?”朱高燨不解。 他心想:我说错哪句话又惹您老人家不高兴了? 朱棣沉吟片刻,说:“你甚至都不愿意叫我一声爹。” 朱高燨:??? 说话就说话,您老人家怎么还骂人呢! “儿臣不敢。”朱高燨低头说。 “这有什么不敢的,难道喊爹犯法吗?”出人意料的是,被拒绝后朱棣并未生气,他只是略带疑惑的问道。 朱高燨依旧低着头不语。 良久,朱棣带着疲倦的神情向他挥了挥手:“朕乏了,你回去吧。” “儿臣告退。” 朱高燨起身作揖,转身离开。 朱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 本来他今天是有很多事想问的,但现在却没了提问的兴致。 他们父子二人之间,已经有了一层无形的墙壁。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老四对于自己抱有怎样的态度。 那绝非是愤恨,而是漠视。 他与老四已经不是父子了,而是君臣。 “咳咳。” 朱棣捂着疼痛的心口,剧烈的咳嗽。 “心痛,朕怎么会心痛呢?” 朱棣喃喃自语:“原来朕这颗心,还会痛啊。” 正如太子所言:从建文四年朱棣策马杀入皇宫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不是一家人了,是仇人。 “我好悔。”老人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第10章 赐婚 影侍,是皇帝的影子。 而能操控影侍的人,除了朱棣,便只剩一人,藏在阴暗的深处,永远无法抬头仰望光明——“阴影之王” 影王,大明帝国最神秘的人,他的职责是——杀掉所有锦衣卫没资格杀的人,监视所有锦衣卫没资格监视的人。 “皇上,去祁王府的影侍禀报,祁王有些不对劲。”影王从幕后走出,恭敬的弯腰说道。 朱棣轻闭双目,说:“朕知道。” “朕都知道。” “朕会处理祁王的,这件事,你不用管。” 影王微微一愣,而后不动声色的退下。 …… 第二天大清早,宫里的人便来到了祁王府。 来自内宫监的杨公公用尖锐的声音说:“奉皇上口谕,祁王年长,至今尚未婚配,闻英国公张辅有一长女,厚德嘉贞,壶仪贤淑,今指为祁王妃,钦此!” 朱高燨听得one楞one楞的。 老爷子这特么是什么操作?! 先是大半夜的把他叫过去喊爹,让朱高燨喊爹未遂后,又给他赐婚? 这么突然的吗? 都不带商量一下的? “祁王爷……领旨谢恩啊。”杨公公看着朱高燨愣神,小声提醒道。 朱高燨:我tm真谢谢你提醒我啊! “儿臣朱高燨,领旨谢恩。”朱高燨嘴角微微抽搐。 杨公公这才微微颔首,说道:“王爷,若无什么事,那奴婢就先走一步……” “杨公公且慢!” 朱高燨打断了他的话,取出一枚金叶子,硬塞进了杨公公的袖子里,“辛苦杨公公大早上的往本王这儿跑一趟了,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哎!王爷!王爷您这是干什么,您是主子,奴婢怎么好意思收您的东西呢!”杨公公不动声色的将金叶子收了下来。 你tm要是真觉得不好意思,就把金叶子还给本王啊! “杨公公,你应得的。”朱高燨笑眯眯的说,“本王心中有些许疑惑,不知杨公公可否为本王解惑?” “王爷您这话说的,能为您效劳是奴婢的荣幸!”收了金叶子之后,杨公公的变的眉开眼笑。 谁说祁王性格冷淡的,我看祁王爷人就热情啊! 你看着这金叶子又大又厚,量比汉王给的金豆子都足……咳咳。 “皇上赐婚,宫里有什么消息吗?”朱高燨旁敲侧击。 “祁王爷,您这可就问对人了。”杨公公小声说,“据说这是皇上临时起意,谁都没通知,直接派内宫监的人来通知。” 朱高燨人都傻了。 还尼玛有这种操作? 虽说皇命即是天命,但皇上的命令也太特么草率了吧。 …… 英国公府 少女穿着汉风琉璃缀紫长裙,面容皎洁,身材高挑,梳高髻银簪,气质典雅温顺,正是英国公长女张颖贞。 她刚才接到了内宫监传来了赐婚口谕。 “大侄女,皇上这旨意很微妙啊。”张颖贞的二叔张輗缓缓说道。 英国公张辅如今在外征战,皇上口谕下来,便只能由张輗代张辅接着。 “虽然我不知,但这是皇上的旨意,我们只能接下来。” 张颖贞摇了摇头,说,“我父亲如今在外讨平交趾叛乱,就算赐婚一事之后有变,也要等父亲回来再做打算。” 张輗微微颔首:“你父亲生了个好闺女啊,有你当家,英国公府乱不了,我也就放心了。” …… 朱高燨现在非常感慨。 老爷子玩了这么一手,他算是甭想安生下来了。 英国公张辅那是什么人物? 张辅之父乃是靖难功勋荣国公张玉,朱棣登基后,张辅因功被封为信安伯。永乐二年,安南国陈朝发生内乱,其国王之孙陈天平向大明求救,朱棣派大将朱能征讨安南,张辅担任副将。不料,朱能半途病逝,张辅临时担当大任,全胜而归。此后数年,张辅南征北战,功勋无数,用战功把自己推到了公爵的位置上,坐稳了大明朝军方一把手的交椅。 一个皇子,娶了军方一把手的长女,最关键的是张辅还没有儿子。纵然朱高燨表现的再怎么人畜无害,也不可能做到独善其身了。 “老爷子这一招真毒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接下来京城里,应该会掀起轩然大波了,而我也将会被从幕后推到台面上。”朱高燨一想到这里,头都大了。 “小子,好机会啊!” 在朱高燨的脑中,嬴政兴奋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这饭都喂到你的嘴里了,你还不吃?” 李世民感慨道:“虽然朕不知道你爹是怎么想的,但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就砸在了你的头上。” “何止是天上掉馅饼。”朱高燨无力的说,“老爷子这是把馅饼硬塞进了我的嘴里,太子和汉王嫉妒的眼珠子都红了。” “孤还在想你该如何打造自己的嫡系人马,现在好了,一个英国公胜过千军万马!”曹操说,“你还打造什么自己的嫡系人马,直接抱紧你岳父大腿就完事了。” 朱高燨:6 我直接抱紧岳父大腿跪舔,我tm舔舔舔! 舔狗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 交趾,爱子江 刚刚大败陈军,德胜归来的张辅回到军营,连战甲上的血都没擦干净,就得到了一条消息——皇上把他闺女赐婚给了祁王。 张辅:“?” 老子在外替你浴血奋战,你在后面捅我皮燕子? 张辅为人恪守本分,沉默寡言,他并不愿意参与到皇位争夺的战争里,更不愿意与那几个皇子有所牵连。 没想到啊没想到,还是给撞上了。 皇上趁着他不在京城,直接偷家,把张辅的长女许配给了祁王。 “幸好是祁王啊。”张辅叹息了一声。 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 幸好是祁王,闲云野鹤心无远志的祁王。 若是把他闺女许配给了太子或者是汉王、赵王这三位深陷夺嫡漩涡的皇子,张辅率领军队杀回金陵的心都有了。 …… 身穿锦袍的男人站在祁王府门前,微笑的对门前侍卫说:“劳驾通报一声,就说英国公之弟,金吾前卫指挥使张輗求见祁王殿下。” 侍卫一听是王爷的亲家来人,不敢犹豫,连忙跑回府内禀报。 张輗站在王府门前,若有所思。 他要代兄长与大侄女,来摸摸朱高燨的底。 看一看这祁王府的水,有多深。 第11章 一箭三雕 “张輗求见?” 朱高燨在脑中想了好一阵,这才想起来这是自己未来媳妇的二叔。 “这岳父的大腿没那么好抱啊。”朱高燨轻笑道。 这张輗,怕是来试探他的。 不摸清底子,张家怎么放心把自己和朱高燨绑在一条船上。 …… 张輗走进了王府正院,看到穿着白色广袖袍子的少年立在一株常青树下。 少年面相明眸皓齿,挺鼻薄唇,身上带着随和的气质,就仿佛是阳光一般温顺清净,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 第一印象很不错,人长得挺帅。 “臣金吾前卫指挥使张輗,参见王爷。”张輗躬身行礼。 朱高燨闻言微微皱眉,上来就报官职,张輗这是打算和他拉开距离,告诉他“虽然皇上赐了婚,但是我们老张家可还没答应这门亲事”。 朱高燨抿嘴一笑,说:“二叔,都是一家人,何必多礼?” 卧槽?! 张輗险些忍不住一句“谁tm是你二叔”脱口而出。 你咋这么自来熟呢! “王爷,您与臣的侄女尚未成亲,这二叔……未免叫的太早了吧?”张輗黑着脸说。 “不早不早,皇上赐的婚,谁敢说个‘不’字,除非……你们张家要抗旨!” 朱高燨笑眯眯的说,“若张家为了否定这门亲事愿意抗旨不从,那本王也不会强求。” 张輗:…… 祁王把皇上都搬出来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 乾清宫 朱棣捋了捋胡须,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大太监在一旁伺候着,觉得有些奇怪,心想皇上最近怎么老是走神。 忽然,朱棣开口说道:“拟一道旨意,升金吾前卫指挥使张輗为中军都督府右都督。” 不问缘由,连升三级。 大太监眉毛都竖起来了,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事,不,听都没听过! “奴婢遵旨。” 大太监哪敢问什么,他的职责就是好好做事,朱棣说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皇上他老人家是圣人,他的旨意那肯定就是有道理的。 如果皇上错了,那说明这个世界错了,世界不该忤逆吾皇。 …… 祁王府上,张輗并不知道自己的仕途即将一步登天,他正在努力的和朱高燨斗智斗勇。 张輗必须承认,他因为流言的原因低估了这位祁王爷。 这小崽子伶牙俐齿,巧言善辩,最关键的是脸皮还贼厚。 侍女端来了茶盘:“王爷,请用茶。” 朱高燨端起一只白瓷茶杯递给了张輗:“二叔,尝一下?” “谢王爷赐茶。” 张輗接过茶杯,轻抿一口,清鲜爽口,唇齿留香,不由赞叹一声,“好茶!” 这好茶入腹,张輗一时间竟忘了和朱高燨计较二叔的事。 “福建建宁府精挑细选上贡来的白茶,一年就产两斤,本王也鲜少能喝到。” 朱高燨含笑说道,“若是二叔喜欢,便让下人把皇上赐给本王的那些存货全都送到二叔府上。” “大可不必!” 张輗不知道这祁王爷在打什么鬼主意,谨慎的说,“臣没福气去享用这般好茶,品茶一杯即可。” “二叔这是何意!”朱高燨挑眉说,“本王又不图你什么,何必如此警惕,是不给本王的面子吗!” 张輗眨了眨眼,犹豫了一会儿,方才说道:“那臣就在此谢过王爷了。” “唉,这才对嘛。”朱高燨微微颔首,说:“喝了这杯茶,我们再商议一下何时成亲的事吧。” “噗!” 张輗刚入口的茶水直接就喷出来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朱高燨:“王爷刚才说什么?” “成亲的事啊。”朱高燨笑眯眯的说,“喝了这杯茶,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张輗看着茶杯,陷入了沉思。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但是我又说不上来。 …… 送走了张輗之后,朱高燨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 其实他心里明白,回不了头了。 老爷子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风,把他给推了上来。 只凭英国公府在大明的权势,太子与汉王就不可能视他为人畜无害的那个祁王。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朱高燨看向了乾清宫的方向,“老爷子,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局面吗?” …… 东宫 “爹!” 朱瞻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一手叉腰,急忙说道,“皇上又抽风了!把英国公的长女赐婚给了四叔!” 正在悠闲自在的吃着糕点的太子,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而后继续淡定的吃糕点。 朱瞻基纳闷了:“您可真是我亲爹啊,闹了这么大的乱子,您还这么淡定啊?” 太子爷瞥了他一眼:“你有能耐,你让皇上去把圣旨收回去?” “得了吧,爷爷那脾气,谁能劝得动他?”朱瞻基撇了撇嘴,说:“那英国公手握重兵,是我大明军神,您就不怕汉王拉拢祁王,到时候来压制东宫吗?” 太子笑道:“小崽子,年轻了不是?” 朱瞻基不解:“您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爷指了指乾清宫的方向,说:“那位门儿清着呢,小崽子,你还有的学啊。” “现在该急的不是我们,是老二。” 朱瞻基若有所思。 …… “朱棣我草泥马!” 如太子所料,汉王爷此刻大发雷霆。 “妈的,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 汉王爷将上好的汝窑花瓶推到了地上,任由这名器破碎成了烂渣子。 皇上赐婚英国公府与祁王一事传播开后,汉王的脑子一转,便想明白自己一直以来拉拢祁王的事泡汤了。 人家有英国公府兜底,还看得上他汉王爷? 这一手算得上是挑拨离间,因为各种微妙的局势已经注定,汉王和祁王之间不会是强强联手,而是不死不休。 军方的坑一共就这么大,容不下两头龙。 大明不可能会出现两个手握重兵的王爷,结果无非是要么汉王出局,要么祁王出局,总得有一个王爷从军方的坑里被踢出去。 “备马,本王要去一趟祁王府!”汉王怒气冲冲的吼道。 汉王妃走了过来,带着些许倦意的说道:“王爷您这又是发什么脾气呢,王府上下都被您吓得瑟瑟发抖。” “汉王现在正在气头上:“老爷子这次真是一箭三雕,捅了祁王的皮燕子,又捅了英国公的皮燕子。” “这不是没捅到咱家吗·……”汉王妃小声说道,“既然与咱们无关,您着急什么啊。” “你懂个卵子!”汉王心累的吼道,“这最后一刀,就是捅的本王!” “从皮燕子一刀捅到了肠子!” 第12章 先当孙子后当爷 京师动荡了。 皇上一道赐婚的口谕,宛若在平静的湖面里丢下去了一块石头,掀起了一大片水花。 英国公张辅无子,娶了英国公长女,就等于是获得了军方一把手的助力。 换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更何况,这次与英国公府联姻的,是一位王爷。 …… 朱高煦策马一路从汉王府杀到了祁王府,一脚踹翻了祁王府的侍卫,杀气腾腾的冲到了朱高燨的面前。 “二哥,什么事惹得你这么大的火气啊?”朱高燨看到汉王并不意外,他早已为汉王备上了一桌酒席。 看到桌上佳肴,汉王不由愣了一下。 “你猜到我会来?”汉王微微皱眉。 “我已恭候多时。”朱高燨含笑说道。 汉王心中咯噔了一下,突然觉得面前的少年跟他记忆中的祁王宛若两人。 “既然你已备上佳肴美酒,不如我们兄弟二人喝上两杯?”汉王眯眼说道,身上的杀气收敛了许多。 “弟正有此意。” …… 朱高燨倒了一杯花雕酒,端到了汉王面前,说:“这酒啊,醉了刘伶,狂了诗仙,张扬了曹孟德,书写了鸿门宴,湿了清明杏花雨,瘦了海棠李易安。小酌怡情,大饮伤身,二哥,莫要贪杯。” 汉王端着酒杯,并未着急入口,而是眼神冷冽的说:“你是警告我,不要想着将一切揽入怀中吗?” “随二哥怎么理解吧。” 朱高燨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自嘲的说,“之前我听过一则传闻,说永乐皇帝有四个儿子,大儿子太子爷,仁厚贤德,执掌乾坤。二儿子汉王爷,骁勇善战,可谓是天下第一猛将。三儿子赵王爷,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擅长谋略。唯独四儿子祁王爷,文不成武不就,是皇帝家的傻儿子。” “谁说的这话,简直狂妄至极,竟敢妄议天家!”汉王冷声道,“若是让本王逮住他,非得扒他三层皮不可!” “二哥,心急了不是?”朱高燨抿了一口花雕酒,笑道,“人家说的都是大实话啊。” “是吗?” 汉王看着朱高燨,说:“可以本王看来,皇帝家的四个儿子,应当是小儿子藏得最深吧。先穿袜子后穿鞋,先当孙子后当爷,老四,你这一招妙手,连我都被蒙过去了啊。” 朱高燨笑而不语。 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京城里的人以为,这风波是因他而起,殊不知是老爷子抽了风。 现在连汉王都以为,是朱高燨藏了暗手,隐藏多年最后出场即高光,直接扯住了英国公府上船。 可事已至此,朱高燨能做的只有顺水推舟。 “二哥,无论如何,日子都是要过得。”朱高燨说,“大家都舒舒坦坦的过日子,不好吗?” “好啊。” 汉王放下了酒杯,“你说得对,酒得少喝,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汉王起身离去。 朱高燨摇了摇头:“可惜了一桌好菜。” “谈崩了啊。” …… 汉王回到府上,将门客苏青叫到了书房。 “你联系一下我们在朝堂上的人,明日早朝,集体弹劾英国公,该怎么做,不用本王教你吧。”汉王冷声说道。 苏青虽是一介白衣,但他的身份却不简单,是汉王府首席谋士。 “王爷,皇上赐婚圣心已定,此时作梗,怕是不仅没有效果,反而会惹得龙威震怒吧。”苏青有些迟疑。 他明白汉王的意思。 对祁王动手是没用的,再怎么说,那也是位王爷,别说汉王,就算是汉王联手太子也无法将其伤筋动骨。 祁王都未曾就藩,皇上责罚他最多也就是口头教育一下,难不成还要将祁王削为庶人? 所以汉王如果要对祁王动手,只能从英国公府着手。 “办不了祁王,本王还办不了英国公吗?”汉王冷声说道,“我们养了那些文官们这么久,吞了不知道多少银子,总得让他们办点事。” “真以为本王在朝堂上,只有武将们的支持吗?” “本王那个四弟还是太年轻了,以为傍上了英国公府就能与本王抗衡?” “不给他些教训,本王以后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 朱高燨知道,汉王这次回去,怕是在准备对他动手。 谈判已经崩了,虽然朱高燨知道与汉王握手言和的可能性小于等于零。 因为一旦朱高燨与汉王言和,以英国公府的能量加上汉王手中的兵权,意味着二人拥有了兵变的能力。 朱棣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他会选择收回其中一人的兵权,而这个人无疑会是汉王,毕竟老爷子刚给朱高燨赐婚,现在收回成命等于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所以如果汉王答应谈和,等于是将手中兵权全都还给了朱棣,他怎么可能答应! 但是朱高燨身为藩王,步步谨慎,汉王也拿他没地方下手。 唯一的弱点,就是英国公府。 这次与英国公府联姻,等同于是将祁王府与英国公府绑在了同一条船上,此时英国公张辅在外征战,英国公府空前虚弱,汉王如果要对英国公府动手,是最好的时机,朝堂孤立无援。 朱高燨不可能坐视不管,若是英国公府塌了,以后便再无一人愿意站队祁王府,而朱高燨等于是自废手足。 “终于还是走到这步局面了啊。” 朱高燨摇了摇头,对外面的下人说道,“来人,备马!” “本王要去东宫拜访我大哥!” …… 皇宫 湖边鲜草萋萋,一览湖面深沉,穿着天青色袍子的老人立在汉白玉栏杆前,手里握着鱼饵。 朱棣大手一挥,将鲜血般的鱼饵一把撒进了湖中。 刹那,平静的湖面沸腾了起来,无数锦鲤跃出水面,争夺鱼饵吃食儿。 “你看,只需要撒一把饵料,这鱼藏的再深,也抵挡不住诱惑的全跳了出来。”朱棣对身后的大太监笑道,“争吧,抢吧,杀的越乱,朕看的就越清,你说呢。” 大太监门清,知道皇上这是在说京城如今的局面。 京城之所以会乱,还不是因为朱棣撒了一把饵料。 “皇上圣明。”大太监恭敬的答道,“一切,尽在您的掌控之中。” “错了。”朱棣摇了摇头。 大太监额头密布细汗,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不是所有事,都会被朕控制在手上,皇帝也非全知全能啊。”朱棣叹息了一声,“到现在,朕都看不清一个人。” “祁王。” 第13章 弹劾 奉天殿上盖琉璃金瓦,双檐重脊,雕梁画栋,朱漆描金雕花的门窗,在清晨的阳光下发出熠熠光芒,金黄色的霞光泼洒在天空。 殿内文武百官衣着光鲜亮丽,官服胸前绣着飞禽走兽。 朱高燨今日在早朝上,穿着绯红色亲王朝服,九缝皮弁外覆乌纱,每缝前后各用五彩玉珠九颗,头戴翼善冠,冠插金簪,系朱缨。本就风流倜傥的朱高燨穿上这身华丽的朝服,更是多了些高贵。 没有就藩的亲王不用上朝,但今天不只是朱高燨在朝上,汉王也在朝上。 “户部卡了我兵部的折子多久了,再拖下去,让将士们饿着肚子,你们户部是何居心!” “你们兵部今年的流水比去年年底定的决议多了二十万两,若是不解释清楚,你让我如何向皇上交代!” “我心坦荡,你户部若是不信可以来我兵部查账,我何惧之有?” “又tm不是没派人去兵部,连门都进不去,你管这叫坦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兵部金屋藏娇,怕不是淫荡吧!” “你血口喷人!” “我一口老痰喷你脸上再说!” …… 大明武德充沛,永乐皇帝有尚武之风,朝上的风气自然也是性情了些。 说些脏话还好,有些脾气爆的大臣一言不合就动手,直接用拳脚来决定争议的结论,只要没打死人,一切都好说。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能动手就别bb。 皇帝陛下也是这么认为的,连架都打不赢,你还有脸说话? 只不过太子殿下仁厚,时常会出来劝架。 今日早朝亦是如此,户部尚书与兵部尚书大吵了半天,两人最后并未打起来,只是互相问候父母,由此可见两位尚书大人的道德素养还是很高的。 “好了!” 朱棣抬手打断了两位尚书大人,结束了“父母保卫战”。 “兵部这档子事办的不地道,这样,你们再写一道折子,好好算一算,看看这二十万两银子是从哪儿多出来的,然后由户部派人核查,记住,这次可别再算错了。”朱棣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兵部尚书,“二十万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了,若是两三万两这样的小数字的话,户部也不会计较那么多。” 兵部尚书琢磨了一下,从二十万两变成了两三万两,今年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啊,连教坊司都只能一个月去一次了。 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但兵部尚书也没有办法,只能躬身道:“微臣领命。” …… 朝上冷清了下来,正当朱棣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有一人走了出来。 “臣右都御史陈进,弹劾英国公张辅!” 右都御史陈进,执掌都察院,正二品大员。自左都御史陈瑛在永乐九年因罪获诛后,这几年都察院一直不设左都御史,都是陈进一人控制,权势极大。 “哦?”朱棣听闻此言,眯眼说道,“因何弹劾英国公?” “英国公领兵在外,肆意妄为。都督黄中仅因与其一言不合,张辅便将其杀害,狂妄至极!如此作为,他如何担任大将?”陈进愤然说道,“臣死谏,革除英国公征虏将军印及国公爵位,押送回京,再做定夺!” 陈进此言一出,又有十余人站了出来。 “臣死谏!” “臣死谏!” “臣死谏!” “臣死谏!” …… 朝堂上安静至极,只有死谏余声回荡。 朱棣平静的坐在龙椅上,没有发声。 汉王嘴角微微上扬,看向了朱高燨。 如此场面,即使是皇帝也要慎重考虑。张辅洁身自好,不愿投身党争,此时英国公府在朝上孤立无援。 而升为中军都督府右都督的张輗面色平静,不是因为他运筹帷幄,而是因为他没有办法。 将军在外,最怕的就是后院起火。 若无人为张辅抗住压力,朱棣便要下旨召张辅回京。 一旦张辅回京,汉王的目的便达到了。 张辅回京,定要重新派大将去接手交趾战事,替掉张辅位置,无论最后皇帝如何处置张辅,英国公府军方一把手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没有兵权的英国公,尽管仍有余威,但是也废了八成。 老四,你该如何应对? …… 朱高燨伸了个懒腰,站了出来:“都察院什么时候有资格,教武将怎么打仗了?” 陈进瞥了他一眼,丝毫没有对亲王的畏惧,正气凌然看向了朱棣:“臣只是在弹劾英国公的作风问题,皇上明鉴!” “去你妈的吧!” 朱高燨不屑的说道,“永乐九年正月,皇上命英国公张辅与黔国公沐晟协同进讨。英国公到后,申明军令。都督黄中素来骄纵,违抗命令。英国公责备他,黄中态度不恭,便把他斩首以服众,整顿军威,自此无人敢违抗军令。同年七月,英国公在月常江击破陈军将领阮景异,缴获船只一百余艘,生擒陈军元帅邓宗稷等人,还捕杀别部敌军首领数人。” 朱高燨冷视右都御史陈进:“前因后果你都整不明白,还特么敢在金銮殿上狗叫?你们都察院是狗窝吗!” “你!” 陈进胸口沉闷,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朱高燨对朱棣说道:“儿臣弹劾都察院右都御史陈进,诽谤大将,扰乱军心,当斩!” “你胡说!”陈进急了。 “本王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没点数吗?”朱高燨瞥了他一眼,“不如我们现在去兵部调案,若是案牍上写的与本王说的一样,老子弄死你!” 陈进被噎了一下,他弹劾张辅的话本来就是子虚乌有,如何经得起推敲! 他求助的看向了汉王,毕竟……是汉王让他这么说的啊。 汉王正准备发声,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了。 “臣礼部尚书吕震,弹劾都察院右都御史陈进,诽谤大将,扰乱军心,当斩!”有人站了出来。 礼部尚书吕震,东宫的人。 汉王猛然看向了太子,那位胖滚滚的太子爷此时笑而不语。 “太子我草泥马。”汉王嘴角微微抽搐,并未说话,只是在心中暗骂。 他没想到,最后会是太子站在了朱高燨这一边。 本来就是诽谤张辅,借着张辅在朝中孤立无援,本人又在外征战,想要借此机会把英国公府拉下去。 若是只有祁王一人为英国公府作保还好,他在朝中并无势力,影响不大。 但若是太子也参了进来,那事情可就玩完了。 汉王本以为太子不会插手的,毕竟太子也不希望祁王能站起来。 可现实给了汉王一巴掌。 第14章 血溅奉天殿! 太子朱高炽,身形肥胖,似乎多跑两步就能给他喘死。 但就是这么一个朱胖胖,惟贤惟德,出自他东宫的人遍布朝野,死死的压制住了汉王,监国以来从无纰漏,公道分明。 没人知道,为何他会在朝堂上帮助祁王。 但只有太子知道,就在昨日,祁王摸着浓浓的夜色入了东宫,与他畅谈到天明。 而正是那一夜的畅谈,让太子决定在今日的早朝上,帮助朱高燨。 …… 从太子入局的那一刻,汉王就已经输了。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弹劾右都御史陈进。汉王没有发声,所有的汉王党都在沉默。 陈进脸都白了,他知道,今天自己怕是要完了。 朱高燨走到了御前侍卫旁:“借刀一用。” 御前侍卫微微皱眉,用询问目光看向了朱棣。 朱棣当做看不到,正在无聊的打瞌睡。 御前侍卫松开了手,任由朱高燨夺过佩刀。 朱高燨眼神冷漠,持刀走向了右都御史陈进。 “你,你要干什么!”陈进被吓得后退了两步,“这可是奉天殿!你敢在圣前杀人吗!” “你看看本王敢不敢。” 朱高燨手起刀落,用刀背猛地拍在了陈进的肩膀上,将这厮打翻在地! 虽然用的是刀背,但朱高燨何等的蛮力,一道破碎的声音咔嚓响起,竟硬生生将这位正二品右都御史的肩膀骨骼拍碎! 陈进大叫一声,躺在地上打滚:“杀人啦!杀人啦!祁王要在奉天殿杀人!” 但奉天殿内,也只剩他的哀嚎声了。 陈进环顾四周,所有的人都在当做看不见,即使是汉王也在冷漠的注视他,而皇上……依旧在打瞌睡。 他感觉如坠冰窖,浑身的寒气彻骨。 没人愿意帮他。 而朱高燨的第二刀,也随即拍下! 一刀,两刀,三刀…… 陈进从一开始的哀嚎,到后来的谩骂,再到最后的求饶,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没有声音。 血溅奉天殿! …… 朱高燨在奉天殿,用刀背硬生生的拍死了陈进这正二品大员! “命还挺硬,扛了这么多下。”朱高燨长舒了一口气,随手用亲王朝服的袖子将刀上的血擦干净,丢给了御前侍卫,“谢了,还你的刀。” 御前侍卫接过佩刀,心想以后与同僚喝酒的时候可以装逼说:老子这刀杀过正二品! …… 等到朱高燨杀完人,朱棣才缓缓发声: “放肆!你以为这是你的王府吗,这是奉天殿,你居然敢在朕的面前杀人!” 大臣们心想:刚才祁王打陈进的时候,陈进喊那么大的声您都能装听不见。 现在人死了,你就开始表演了? 朱高燨拱手道:“儿臣一时冲动,请皇上责罚!” 冲动? 砍一刀叫冲动,您砍了陈进几十刀,您管这叫冲动? 狗都不信! “既然如此……。” 朱棣淡淡的说道,“你在圣前打死陈进,罪不可赦,但念你是冲动所为,朕就罚你南下随军,在英国公麾下效力,何时平定交趾,你何时归来。” 卧槽? 还有这种操作? 文武百官人都麻了。 英国公那是谁?那是祁王的岳父啊! 岳父能不罩着女婿吗,更何况这女婿刚刚在朝堂上替岳父渡过了难关! 你管这叫责罚? “儿臣谢皇上圣恩。”朱高燨躬身行礼。 朱棣起身离开,大太监高声道:“退朝!” 百官面面相觑,祁王在奉天殿当场打死一位正二品大员,这事就这么完了? 何等的嚣张跋扈啊! “各位,退朝了,大家伙都散了吧。”太子微笑着说道。 …… 百官陆陆续续的从奉天殿走出,而宫里的太监们带着家伙打扫殿内垃圾,今日他们的工作量比较大,因为还多了陈进尸体这个“垃圾”。 汉王面色平静向殿外走去,与朱高燨擦肩而过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这事儿没完。” “是啊,二哥你要是早些驾鹤西去,大家伙儿不就都高兴了吗。”朱高燨含笑说道,“我老早就想去吃二哥你的席了。” 汉王深深的看了一眼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今日过后,汉王的兵权怕是保不住了。 但他能立足朝堂,所拥有的势力极其庞大,远远不止于此。 “汉王爷留步。” 汉王转头看去,原来是张辅之弟张輗。 “今日之‘恩’,我张家定当涌泉相报。”张輗冷声说道。 虽说今天早朝,汉王一句话都没说。 但是都知道,被朱高燨活活打死的右都御史陈进,是汉王的人。若是没汉王指示,借给陈进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弹劾英国公张辅。 从此以后,英国公府算是和汉王府磕上了。 “好啊,本王等着呢。”汉王笑了笑,挥袖离去。 …… 待汉王走后,张輗欣慰的看向了朱高燨,拱手作辑:“臣是武将,不善言辞,但家父生前曾训诫,得人恩果千年记,祁王爷,这恩情张家记住了。” 张輗对汉王说的恩,是老子迟早弄死你。 他对朱高燨说的恩,是真正的恩情。 若非朱高燨挺身而出,今日之后张家便再不复昔日权势。 虽然后面东宫的人也出面了,但傻子都能看明白,东宫绝非是为英国公府站台,而是为了祁王。 若是为了帮英国公府,东宫的人先一步开口,方能将利益最大化。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帮你们,也是帮本王自己。”朱高燨摆了摆手。 张輗笑了笑,说:“臣升官这份恩情尚未偿还,我们英国公府欠王爷您的恩情这都数不过来了。” “那本王在此祝二叔高升了。”朱高燨笑道。 其实朱高燨与英国公府的关系并非是简单的抱大腿,而是互助互利。 早上赐婚口谕刚下来,天还没黑,皇上给张輗升官的口谕就到了。 从正三品的金吾前卫指挥使连升三级,直接提拔到了正一品的中军都督府右都督,这是何等的龙恩! 朱高燨记得,在原来的历史中,张輗是在景泰六年才坐到这个位置的,与现在差了四十二年。 祁王府与英国公府这么一联姻,张輗直接少走了四十多年弯路! “此事过后,汉王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啊。”朱高燨双眼微眯,“汉王跌了个跟头,不仅丢了脸面,还丢了一个正二品的都察院右都御史,最重要的是,他今日落败,兵权保不住了。” “祁王爷放心,皇上已经下令让您去交趾。”张輗笑道,“交趾,是我们的地盘。” “汉王来了也不行。” 第15章 赴南 张辅,早年随父参加靖难之役,累封新城侯。永乐四年,以右副将军随成国公朱能南征安南,旋即接任主帅,屡战告捷,于次年灭亡胡朝,改安南为交趾,设交趾布政司。战后因功受封英国公,予世券。 自永乐七年至今永乐十一年,南征讨平交趾叛乱,连战连胜,威镇西南,凭借着奇高的战功坐稳了军方一把手的位置。 英国公府远离朝政,却能如日中天,凭借的就是张辅在军中威望。 只要张辅还在交趾,他吆喝一声“传我命令,攻入金陵,纵兵七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敢问公主王妃还能生乎?这天下他朱棣小儿抢得,我等亦可抢得,首入京城者,赏万金,封异姓王,吾与众将士共天下”,随即便有几十万大军跟着张辅杀向金陵城。 也正是因此,张輗才敢信誓旦旦的说,只要朱高燨到了交趾,汉王来了也不行。 …… 鸡鸣寺 青灯古佛,檀香烟雾缥缈,在琉璃黄瓦的亭台下,铺着苏绣的毯子,支着一张四脚小桌,摆着清茗茶具。 黑衣的老僧诵经打坐,穿着白色棉衣的皇帝靠在桌子旁边打盹儿。 “别念了,朕听得心烦。”朱棣不耐的说。 这黑衣僧人停止诵经,嘴角带着笑意:“心不静,纵然是天籁入耳,依旧会觉得吵闹。” 这黑衣僧人名为姚广孝,法名道衍,虽说是个和尚,却生的三角眼,面若病虎,面相凶煞。他是朱棣的谋士,也是靖难之役的主要策划者,造就了无数的腥风血雨。 姚广孝做人,只管天道,不管民心。 其意就是:我做事随心所欲,或许因为我会有无数人死去,但是……他们死了,关我鸟事,我又没死。 朱棣想了想,说:“老和尚,你最擅长算计人心,朕这心里有石头压着,你替朕消去如何?” 姚广孝微微颔首:“我尽力而为。” “假如,朕是说假如。”朱棣轻闭双目,说,“假如你有一个儿子。” “没有假如,我是僧人,哪里来的儿子。”姚广孝笑了。 “朕说有就有。” 朱棣瞪了他一眼,说,“假如你有一个儿子,你这儿子一直都表现的人畜无害,但突然有一天,你发现了端倪,发现这个儿子一直在藏拙,你会怎么办?” “皇上,是在说祁王吧。” “……” 朱棣耸了耸肩:“藏着掖着没意思,你这老和尚太聪明了,什么都骗不过你,朕也懒得编瞎话了,你就说怎么做吧。” 姚广孝想了想,说:“皇上让他去英国公麾下效力,是想看看他的能力?” 朱棣不语,但姚广孝说中了,他就是这个心思。 模拟汉王的皇帝身份时,朱棣发现了祁王有力挽天倾的端倪,但信息太少,他也无法摸透。既然祁王有这本事,是骡是马拿出去溜溜不就知道了。 上了战场,纵然是和光同尘,也会露出锋芒。 “皇上赐婚英国公府与祁王,以臣看来,是有两种心思吧。” 姚广孝手握念珠,闭目说道,“其一,是担忧这次试探把祁王试没了,毕竟战场多变。但若是有英国公庇护,便能大大提高祁王的安全性。其二,是将英国公府绑在了祁王的船上,壮大祁王势力,平衡太子与汉王赵王。” 说到这里,姚广孝顿了一下:“但是以我看来,有些多余了,今日在早朝上祁王已经展现出了自己的能力,圣前打死正二品的都察院右都御史还能风轻云淡,好胆识。但皇上执意要让他去交趾,自有你的用意。” 姚广孝在于朱棣交谈的时候,一直都是用的“你”,而非是“您”。这二人与其说是君臣,倒更像是知己老友。 朱棣听完之后,问:“那你觉得,朕该如何对他?” “这我可猜不明白,你自有你的打算。”姚广孝淡定的说,“但若是我说,还是那句话,只管天道,不管民心。” 顺势而为,人无法预测天命,只能尽力而为之。 朱棣让朱高燨南下随军,之后的事无法预测,便让朱高燨自己来选择吧,而朱棣只需顺水推舟,坐观局势。 良久,朱棣咧嘴一笑:“有时候,朕真想杀了你。你这样的人活在世上,是天下的祸害。” 姚广孝轻笑道:“要真想杀我,你早就杀了。” …… 解了心事的朱棣走出了鸡鸣寺,心情大好的他走路都带风。 “对了,你挑个精明能干的影侍,保护祁王在交趾的安全。”朱棣忽然停下了脚步。 看上去像是自言自语,但只有朱棣知道,影子是不会离开人的。 影王,从来不会离开朱棣十步之外。 …… 朱高燨正在准备去交趾的事。 皇上下的命令是,交趾叛乱何时平定,他何时回京。 因为这事,连朱高燨与因英国公府的亲事都要推后。 不过朱高燨并不在乎,虽说外人传言英国公府长女貌若娇花,精通琴瑟,继承了父亲张辅的智慧冷静,能娶到她是祖坟冒青烟。 但朱高燨对于一个面都没见过的女人实在没什么兴趣。 至于以后会不会一见钟情,那纯属扯淡。 世界上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 …… 汉王府 汉王走到了书房里,轻敲桌面。 谋士苏青供奉在汉王身份,微微躬身:“王爷,祁王应该在明天离京。” “准备一下,老四在早朝上给了本王这么一个惊喜,本王也应该还礼才对。”汉王眼神冷漠,“真以为去了交趾,本王就拿他没办法了吗。” “王爷是想让祁王吃些苦头,还是让狼崽子们扒他三层皮?”苏青试探的问道。 汉王想了想,说:“祁王那可是本王同父同母的胞弟啊,杀了他,老爷子那边儿过不去……所以,要偷着点儿杀,没有证据,老爷子顶多也就是睁只眼闭只眼。” 苏青恭敬的行礼:“诺。” …… 随着祁王即将离京南下随军,金陵城的人们也逐渐意识到了,这个透明王爷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有人已经着手布局,为金陵城的变化做打算。 早朝上祁王圣前持刀打死正二品大员的事已经传播开,引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人关注的祁王,此时已经骑上一匹乌驹,身边仅有一位黑衣仆人,踏上了奔赴安南的路途。 夕阳在天边抹上惊艳的晚霞,染红锦云朵朵,山间的黄土官道上留下两串马蹄印。 日落西山下,浸目金晚霞。心者唯泪别,金霞非今霞。 第16章 朱四郎 地势越往南,就愈发的难行,山林茂密,空气潮湿,雾气笼络了天空,墨绿色的枝叶遮盖了顽石与泥泞。 交趾,位于红河流域,宋淳熙年间,大宋册封李氏王朝李日燇为安南国王,遂改称安南王国。后来李氏王朝男嗣断绝,女儿继位,生子陈日煊,遂转为陈氏王朝,除对中国自称国王外,对内和对其他国家,都称皇帝。 安南作为大明的附庸国,经历了严重的内乱,外戚黎季犁篡位,前安南国王之孙陈天平向大明求救,朱棣派都督黄中、副手薛岩率领五千兵卒前去送其回安南继位,没成想黎季犁设下埋伏,不仅打死了陈天平,还打死了薛炎。 朱棣得知消息震怒,即刻派朱能率领80万大军(吹牛逼的成分极高)前去征讨安南,朱能为主帅,张辅则为副帅。张辅毕竟没有独立带兵作战的经验,朱棣特地让张辅跟着朱能前去锻炼锻炼。 安南一带瘴气比较严重,朱能到了没多久边染病,病逝于军中;一时间没有合适的大将能担任主帅,朱棣便直接让张辅转正,由副帅变成主帅。张辅虽然是第一次独立带兵作战,但是很懂得计谋与权术,将黎季犁等人打得望风而逃。 安南被平定,意味着汉唐故土被收复;朱棣很高兴,将张辅直接封为英国公,张辅此战可以说是名利双收,坐稳了屁股下面的一把手位置。 安南之乱平定没多久再次发生叛乱,朱棣派黔国公沐晟前去平定叛乱,但大败;朱棣便把张辅派了过来,继续平叛。 张辅屡战屡胜,安南屡战屡败,先投降,然后继续叛乱,着实让人头疼。 …… 吕朝阳是明军在交趾的一名把司官,前一阵子大将军在爱子江大破敌军,而吕朝阳手下的人损失惨重,四百多弟兄死的只剩几十人,营官大人命他在附近征兵。 可这征兵说起来也就是两个字,但办起来难。 百姓们日子过得好好的,谁愿意把头拴在腰上去参军,更何况这地方人烟稀少,抓壮丁都找不到人影。 正当吕朝阳犯愁的时候,忽见耳边传来天籁般的声音。 “请问,您是负责征兵入伍的官爷吗?” 吕朝阳转身看去,是一个披着蓑衣骑乌驹的清秀少年,在少年旁边还有骑高马的黑袍男人,黑袍男人用粗麻围巾遮住了半面脸,也不嫌热。 “你们是?”吕朝阳有些不敢相信。 “我叫朱四郎,是来参军的。”少年翻身下马,笑容腼腆。 …… “你们是哪儿的人?”吕朝阳有点狐疑。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有正常百姓找上门来参军入伍,寻常人家听到征兵哪个不是吓得尿裤子。 难不成是敌国派来的细作? “我生在顺天府,家在金陵。”朱高燨从袖子里掏出了文书,“您看一下,这是我们二人的路引与凭证。” 吕朝阳接过文书,各种防伪印记与手续都很全,没有作假。 “他是?”吕朝阳指着黑袍男人,有些疑惑。 “哦,他是我的仆人阿弃。”朱高燨答道。 他总不能告诉吕朝阳这是皇帝陛下派来保护朱高燨的影侍吧。 “你一个金陵城的少爷,跑了几千里来我们这参军?”吕朝阳有些怀疑人生。 谁tm参军还带仆人的啊! “官爷,话可不能说。”朱高燨挠了挠头,说,“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吕朝阳:“?”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这个大字不识的人,会听懂你说的诗歌词赋? “虽然我听不懂,不过……我觉得你这小伙子很不错。”吕朝阳说,“我事先说好,战场不是儿戏,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虽然吕朝阳巴不得多来几个兵投军,但他还是想要劝退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家少爷”。 这么年轻的儿郎,现在死了,有点可惜。 在吕朝阳的记忆里,奔着军功封爵来的人,没一个还活着,坟头草异常茁壮。 “大人,我走了几千里路来的,就不回去了。”朱高燨说。 “不后悔?”吕朝阳问。 “不后悔。” 吕朝阳点了点头:“你小子行,走,跟我去领兵器吧。” “大可不必。”朱高燨说,“我带着兵器来的。” 吕朝阳这才注意到,在少年的腰后还挂着用麻布缠绕的长条型物件,看尺寸,应当是刀剑。 “我提醒你一句,像你们那些少爷们玩的刀剑,大多都是没开锋的,杀不了人。”吕朝阳说。 他以前见过一个富贵人家的少爷来从军,一腔热血,也是自带兵器。只不过等上了战场,那位少爷才发现自己的佩剑没开锋,然后被敌军的骑兵踩踏成了肉泥,后来清理战场的时候入殓师找了半天也只凑够了半张脸。 这些富贵人家出来的少爷,找铁匠打了一把刀剑就以为自己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李白,事实上给他们一把开了锋的真刀,没准儿能把自己给玩死。 李白的诗词潇洒浪漫,引得后人向往那逍遥的侠客人生。 唉,都是李白惹的祸啊。 …… 明军帅营 披着甲胄的张辅站在安南地图前,眼神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这些天整顿军队,效果如何了?”张辅问道。 黔国公沐晟说道:“各营一直在招兵买马,但是效果一般,但还是添了四千余新兵。” “四千多……够了,我们现在要抓紧时间,乘胜追击。”张辅用手指点在了地图上,“陈军如今屯聚在暹蛮、昆蒲安营扎寨,他们应该已经构造出了防御战线,再拖下去,我们届时攻城的损失会更大。” “啊对对对。” 黔国公沐晟也是一代名将,但他自己也清楚,张辅的才能远胜于他。 自从沐晟在生厥江战败后,他心中便再无与张辅争权夺利的心思,若是大明再因为他而打败仗,那沐晟就该自刎归天了。 如今军中大小事务皆由张辅负责,沐晟的任务就是给张辅当副将。 张辅突然才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问:“那位从金陵城来的祁王爷,算算时间是不是也应该到了?” 沐晟愣了一下:“好像……是应该到了。” 第17章 斥候 在茂密的樟树林子里,枝叶繁盛,气候潮湿,树梢上空挂着稀薄的雾气。 来自大明的几十名士卒勘察四周确认没有危险后,便在原地休整了起来。 朱高燨坐在乌驹旁边,将坚硬的荞麦饼子撕成小块吞咽,吃的津津有味。影侍阿弃守在他的旁边,手握腰间刀柄,轻闭双目。 说实话,这种粗糙的军粮味道并不美味,但是能在战场上能有一口吃的,就应该知足了。 他现在是一名大明南征军先锋营的新兵,把司官吕朝阳带着他们在战场最前线摸索敌情。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是在金陵城养尊处优的祁王爷,而现在他却要忍受虫蚁骚扰,在深山老林里步步谨慎的前行。 其实朱高燨大可不必如此,老爷子是让他随军又不是让他当大头兵,以张辅的能力平定交趾叛乱并非难事,朱高燨只要在帅营里歇着混军功即可。 但若真是那般,朱高燨这次来交趾就白来了。 朱高燨此行,真正的目的是从张辅的手上逐渐接手西南兵权,一个空降的废物王爷是无法让众将信服的。 …… “吕大人,你说这大少爷放着京城里的滋润生活不过,跑了几千里到西南来跟我们玩命,怕不是个傻子吧?”另一边,有人看着朱高燨,纳闷的说,“我真是活久见了,头一次见到上了战场还带仆人的。” 吕朝阳喝了一口装在猪皮袋子里的水,说:“你管别人干啥,管好自己就行。” 说实话,吕朝阳并不看好化名“朱四郎”的朱高燨。 太年轻了。 虽然年龄不是判断一个人的标准,但是这小子实在不像是会杀人的料。 注意到有目光在注视自己,朱高燨向一众同袍腼腆的笑了笑,人畜无害。 “你看这小子,傻乎乎的。”坐在吕朝阳身边的小旗官摇了摇头。 …… 在腼腆的笑容下,朱高燨心里想的是:妈的,在京城里演了太久,现在一看到人就笑得跟傻逼一样。 朱高燨做人最怕麻烦,他给自己包装出来精致的外壳,让人一看到他就觉得朱高燨是个人畜无害的好人。 这么一来确实给朱高燨省去了很多麻烦,但坏处是演的久了,就有些入戏太深,改不回来了。 朱高燨随手扯下草根叼在了嘴边,望着蓝天白云,心想以后要不就埋在这儿吧,图个清净。 感受到有人戳了戳自己,朱高燨疑惑的看向了影侍阿弃:“怎么了?” 阿弃没有说话,用手指指向了一旁樟树下的野草。 朱高燨走了过去,扒开了野草,发现在草叶子下面的泥泞上面,残余着半片脚印。 他面色微变,向把司吕朝阳招手:“大人!有发现!” 众人闻声走了过来,有人笑道:“新兵,瞅这半片脚印给你吓得,这应该是我军斥候留下来的,慌啥?” 但吕朝阳在看到这半片脚印后却面色凝重,弯下了身子仔细研究,甚至还捻起了脚印上面残余的干枯草根放到嘴里尝了尝。 “你连个新兵都不如!”吕朝阳瞪了一眼刚才说话的人,“我现在有些纳闷儿,像你这样的蠢货是如何在战场上活下来的!” 那人被骂的有点蒙:“大人此言何意?” 吕朝阳指着野草下面的半片脚印说:“这半片脚印上面残余着的草根,略有皮肤摩擦的发黑痕迹,只有陈军的人才会穿这样用当地植被编织的草鞋,这是敌军留下的足迹!” 那人愣住了:“不会吧……” “不会个屁!”吕朝阳敏锐的说,“交趾气候潮湿,像这样的痕迹不超过一日就会消失,而这半脚印轮廓明显,应该不超过三个时辰,快去找找,他们应该离我们不远!” “可若真是敌军留下的痕迹,我们去找他们不就是自寻死路吗?” 吕朝阳瞥了他一眼:“超过百人的敌军是不会把痕迹打扫的如此细致,因为会大大的延缓行军速度。我推测留下这半片脚印大概率应该是敌军斥候留下来的,陈军的斥候通常是二到五人活动,要是我们这几十个人拿不下来他们三四个人,那你们还tm有脸活着?” 不得不说,这位把司大人的作战经验是拔尖的水平,只从半片脚印就能推测出敌人的情况。但这也让朱高燨有些奇怪,先锋营是升官最快的地方,毕竟先锋营的人都是在拿命博功勋,而像吕朝阳这样有能力有胆识的老兵,不应该只是个把司,最起码也得是个守备将军才对。 不过朱高燨并没有想那么多,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 静悄悄的林子里,只有虫子的轻鸣声在叫唤,两个穿着草鞋的斥候正在小心翼翼的前行。 忽然,弩箭的箭矢在枝叶的隐藏下飞射而出,钉在了一个斥候的大腿上。 另一个斥候看到同伴中箭,想都没想,撒腿儿就跑。 斥候在战场上的作用就是探查军情,他的同伴大腿中箭,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因为必然逃脱不了。 而他现在跑路,将情报传达回去,才能给更多的同伴带来活路。 一人死,总好过万人死。 然而试图逃跑的斥候忽然停下了脚步,跪在了地上,大声用当地方言说道:“我投降!” 周围的林子里,走出了几十个大明的士卒。 “把这二人拿下,看看能不能问出来什么东西。”吕朝阳平静的说道。 “诺!” 朱高燨伸了个懒腰,向影侍阿弃竖起了大拇指。 若非是阿弃敏锐的发现了那半片脚印,他们很难追到敌军斥候的踪迹。 阿弃的面色平静如水,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作为一名影侍,阿弃是最顶级的猎手,他精通各种杀人技巧,以及追踪、反追踪、伪装等技能,把他丢到战场上卖命,属实是有些大材小用。 没一会儿,负责审讯的人就走了过来向吕朝阳说道:“大人,全都问出来了,连刑都还没上,那人就一股脑的全说了。” 吕朝阳微微颔首,问:“问出来什么了?” 他并没有意外,像刚才抓住的斥候这样的软骨头并不罕见。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文天祥,被俘虏后囚禁三年面对威逼利诱仍誓死不屈。 一个月才几两银子,死了之后抚恤金都不一定能发到家人手上,何必要当铁骨铮铮的尸体呢? 第18章 埋伏 “那斥候说,约莫有七千人的敌军在东南方向部署防御,为首者是陈军大将阮玉雄。” 听到这话,吕朝阳不由挑起了眉毛。 彼之母也,捞到大鱼了! 若是这条情报属实,功劳都够一个坐司官提拔到守备将军了! 吕朝阳看向了朱高燨,发现这小子正若无其事给马喂草。 情报的起源是这个朱四郎,如果把情报上报上去的话,这少年直接能从新兵升到把司。 换做别人是吕朝阳的话,肯定就独吞功劳了,只需上报的时候稍微修改一下,就能做到天衣无缝,这并非难事。 “真是个好运的小子。”吕朝阳嘴角微微翘起。 也只有吕朝阳这样的人,才会毫不吝啬的去把功劳分给下属。 “去把俘虏的那个斥候拉出来!”吕朝阳懒散的说道。 …… 吕朝阳将五花大绑的斥候一脚踹倒在了朱高燨的面前。 “小子,你杀过人吗?”吕朝阳问。 朱高燨没有说话,脸上挂着腼腆的憨笑。 就在前不久,他在奉天殿上当众打死了一位正二品的都察院右都御史。 “给你个机会,弄死他。”吕朝阳咧嘴一笑,虽说是在笑,但却无比渗人。 他见过很多新兵,上来战场后第一次杀人后吓得瑟瑟发抖,被敌人趁机一刀砍下了脑袋。 吕朝阳不希望朱高燨也是这么死的。 所以他要教会这个朱四郎,战场有多残酷。 “我什么都说了,你为何还要杀我!”那斥候不甘的大吼道。 吕朝阳淡淡的说道:“你居然天真到以为先锋营会让俘虏活着?” 若是被战兵营、车兵营、城守营俘虏,有可能会被充当劳动力。但先锋营,从来不会让俘虏活着。 战时先锋营冲在最前面,他们的任务是将敌军的防线撕出来一道缺陷。而在常态时,先锋营负责探查敌情,追求的就是一个效率,而俘虏只会耽误效率。 大明的军队在交趾打了这么久的仗,被先锋营逮住的俘虏,还没有生还的先例。 先锋营在抓到俘虏后,会用刑拷问出有用的情报。无论有没有套出情报,俘虏都没有价值了,先锋营没时间去和一个嘴硬的俘虏浪费功夫。 …… 朱高燨抽出了佩刀,从佩刀扯下了遮锋的布条,这是一把唐刀四制中的障刀,刀身狭长,刀锋凌厉,轻便灵活,便于近身肉搏。 唐六典中有言:障刀,盖用障身以御敌。 “别紧张,深呼吸,我的刀很快,你死的也会很快,不会很痛苦。”朱高燨脸上带着微笑,对被俘虏的陈军斥候说道,“但如果你把血溅到了我的身上,我保证会让你后悔的。” 朱高燨的脸上挂着腼腆的微笑,但却犹如恶鬼一般持刀走向了被俘虏的斥候。 那斥候被吓得连喊叫都喊不出来,拼了命想要挣脱捆绑的绳索,心中充满了绝望。 …… “哎呀呀,你为什么要反抗呢。” 朱高燨摇了摇头,将溅到脸上的血迹擦净,“我都说了,你如果配合,我会让你死的很舒服。” 他感慨的说道:“可你却非要反抗挣扎,把血溅了我一身。不过没关系,现在我们扯平了。我真善良啊,你溅了我一身血,我才捅了你八十多刀,像我这样的好人不多见了啊。” 本来想看新兵见血笑话的众人,此刻却只觉得胆寒。 朱高燨捅了这个俘虏八十多刀,每一刀都落点精准,避开了骨骼与要害内脏,俘虏疼晕了十多次,然后又被疼醒,周而复始最后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朱高燨将障刀收了起来,看向众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实在抱歉,因为我一个人耽误了这么久。” 吕朝阳深吸了一口气,对旁人说:“把这里清理一下,免得被敌军发现了踪迹。” 负责清理痕迹的人傻眼了:“大人,这还怎么清理?” 吕朝阳心累的说:“刨个坑,把尸体和染了血的土埋在坑底,在找些干土封坑,上面盖上落叶与藤蔓,然后用树枝把脚印等痕迹扫清,想要一点痕迹都留下是不可能的,能精细些就精细些吧。” “也只能这样了啊。”负责清理痕迹的人有些无奈。 吕朝阳看向了站在乌驹边上的朱高燨,刚刚用极其残忍的手法杀完人的他,此时轻轻抚摸乌驹的马背,还挺有兴致的哼着出自秦淮河的小曲儿。 “走眼了啊。”吕朝阳摇了摇头,喃喃自语,“我怎么就把这么一个恶鬼当成犊子了呢。” …… 从斥候的口中得到情报后,隶属于先锋营的这支队伍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情报传回位于顺州的先锋营临时营地,再由先锋营的营官上报给帅营。 他们必须全速行进,以保证情报的时效性,时间越短,变故就越少,而最后分到吕朝阳等人身上的功劳就越多。 为了确保最后情报能安全送回营地,吕朝阳将队伍分成了三支,吕朝阳本人带一支,而剩下的两支则由把牌官带队。如此一来,就算有一支队伍不幸遇难,剩下的两支队伍也能将情报送回去。 而朱高燨与影侍阿弃,分到了吕朝阳的队伍里。 …… “驾!” 吕朝阳策马狂驰,马蹄践踏起屡屡尘雾。 他心中有些莫名的不安,总觉得不太对劲。 情报来的太轻松了,这简直就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 或许这是运气使然,但吕朝阳不信,因为他的运气一直都很差。 …… 他们距离营地越来越近,吕朝阳心中的忐忑终于平静了下来,他勾起了一抹笑意:“还剩十多里路,这个距离不会有敌军出没,看来是我多疑了。” 然而就在此时,吕朝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妈的,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小路前面,穿着皮甲、草鞋的持刀士卒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少说也有四五百人。 这不是明军,而是陈军,是敌军! “快撤!”吕朝阳大吼一声,调转马头。 然后后面的路,也被密密麻麻的陈军士卒给挡住了路。 死路!这绝对是早有预谋的埋伏! 吕朝阳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这一支不起眼的先锋营队伍会被敌军给盯上。 但此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大人,不好意思,连累你了。” 吕朝阳转身看去,原来是朱四郎这个新兵在说话。 他不明白,朱四郎为何要说“连累”这个词。 “我那岳父真不靠谱啊。”朱高燨感慨的说,“在他自己的地盘,都能让我二哥给动了手脚。” 第19章 血染征袍透甲红 如此变故,敌人定然不是奔着先锋营这么一支前锋队伍来的。 而他们的目标,只可能是朱高燨这位化名朱四郎的祁王爷。 而朱高燨得罪的人并不多,有能力在交趾对他动手的人,只有一个人——汉王。 “你似乎并不紧张?”影侍阿弃问,“是藏着暗手吗?” “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朱高燨反问道。 “那你为何面对敌人围攻还能风轻云淡?”阿弃有些不解。 朱高燨笑了:“因为我没有办法。” 阿弃沉默了一会儿,抽刀策马向敌人走去:“我会为你杀出一条路,你要活下去,不然那位会很不高兴。” 影侍皆为以一敌百的好手,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猛人。若是阿弃想走,几百人还留不住他。 但是阿弃根本没想过要走,皇帝的旨意是让他护卫祁王,若是祁王死在了这里,那他也必须死在祁王的前面。 影侍阿弃,弃命护主。 …… 阿弃冲入敌人的包围圈里,他双手握刀,如冰冷的机器一般无情屠戮,他的刀书并不算美观,干净利落,杀人抽刀,而后再挥刀,在身边绽放出一朵朵血花。 生命在他眼中不过是草芥,风一吹便折。 敌人的头目面色凝重,他注意到了这个悍勇的猛人,微微抬手示意,便有百人围攻阿弃。 四面皆为刀锋,阿弃不退反进,他持刀向前,刀锋如一抹月光横斜,便绞碎了面前所有攻势,硬是杀出一条血路,向前,更向前! 然而敌人的数量太多了,四面八方皆为敌军,纵然阿弃独迎一面之敌,仍有无数敌人厮杀了过来。 朱高燨抽出了障刀,叹了口气:“一场血战啊。”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勇者无畏,生前一把刀,哪管什么后事。 后人自会烧纸送财,我辈应当为所欲为! …… 明军,先锋营营地 “急报!” “急报!” “先锋营把司官吕朝阳标下急报!紧急军情!” “已探明陈军大将阮玉雄驻军方位!” 先锋营营官柳溥闻言,不由站起身来:“此言当真?” 吕朝阳标下把牌官应道:“我等生擒敌军斥候,从敌军斥候口中得知!” “好!”柳溥大喜,“本官这就上报于帅营,由大将军定夺,若情报属实,汝等皆为大功!” 柳溥当即手书一封军报,交于一名信使,说:“快马加鞭送于帅营,若是耽误了军机,本官定不饶你!” 信使毅然接过手书:“将军放心,卑职定不辱使命!” 言罢,信使翻身上了一匹快马,向帅营的方向狂奔而去。 柳溥这才松了一口气,问:“你们把司官吕朝阳在哪儿,为何本官没有见到他?” 把牌官答道:“吕大人担心出现差池,便将队伍分成三支,分路送信,只是有些奇怪,如今由我们两个把牌官负责的队伍皆以抵达,而吕大人却未到。吕大人走的路明明是捷径小道,这……” 柳溥微微皱眉:“难不成他遇到了敌军?” 柳溥是个很年轻的将官,他父亲乃是安远侯柳升,统帅大明三大营中的神机营。本来柳溥随父征战只是混军功就好,他是将二代,未来能世袭爵位。但柳溥不愿坐享天成,他自请先锋印,统领先锋营,与士卒同甘共苦。 而吕朝阳,就是柳溥手底下的佼佼者,是他最看重的士卒之一。 若是换做老油子,心里早就巴不得吕朝阳死在路上了,因为若是吕朝阳死了,他就得独吞这份不薄的功劳。但柳溥是个年轻的将军,他出身勋贵,不屑于做这么龌龊的事。比起功劳,他更看重军伍当中的威望。 “如今帅命未下,若是吕朝阳遭遇敌军,还有时间去救援一下。就算吕朝阳没有遭遇敌军,他截获重要军情,立下大功,本官去接应一下也不为过。” 柳溥下定决心,大声说道,“点兵一千二,本官要亲自去接吕朝阳!” …… 此时,吕朝阳与朱高燨等人正在浴血奋战。 朱高燨手持障刀,与马上厮杀,手起刀落间人头落地,鲜血染红了袍子,有敌人的血,也有他自己的血。 一道银光在他背后闪烁,竟是与他同为先锋营同袍的士卒举起长矛,刺向了朱高燨的后背!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当朱高燨反应过来时,矛锋与他后心只差一尺。 就在此时,一柄宽刀落下,竟硬生生的将长矛的握柄斩断,手握宽刀的阿弃反手就是一记横扫,将背刺朱高燨的人割碎了喉咙。 朱高燨松了一口气,这背叛的先锋营士卒险些夺了他的性命,若非阿弃出手即时,他恐怕要当场殒命。 但他来不及道谢,无数把刀子已经杀到面前,朱高燨持刀挡下,用尽全力迎面猛击! 阿弃虽悍勇,却有力竭之时,他一人抗住了大部分攻势,不久便体力消耗殆尽。而朱高燨则接替了阿弃担当主力,他只管向前杀去,阿弃这个忠心的影侍会为朱高燨守住后背,化解他顾不过来的攻势。 二人配合默契,但敌数众多,双拳难敌四手,他们二人每一次挥刀都会消耗大量体力,以攻代守已经逐渐难以维持。 至于其他人就更惨了,如今这支先锋营的队伍只剩朱高燨、阿弃、吕朝阳三人,剩余的同袍皆已被乱刀砍成了肉泥。 而吕朝阳这个把司官异常勇猛,纵然已经满身负伤,却仍挥舞狂刀搏杀,三人呈三点稳固防守,硬是撂倒了敌军上百具尸体! 朱高燨竭力挥刀,鲜血挥洒,他大笑一声:“血染征袍透甲红,快哉!快哉!” 陈军头目已经目眦欲裂,他未曾想到这寥寥几人竟有如此血性,三个人在生死面前默契配合,结成点阵,以攻代守,以杀破杀,向死而生! 他带兵八百,被这三人屠戮数百,损失惨重,拖延了这么久却迟迟未能拿下敌枭,回去之后如何向将军复命! 如此巨大的伤亡,他的队伍已经出现了军心动摇的溃败迹象。 “杀了他们三人!不惜一切代价!”陈军头目大吼道。 就在此时,后方成片尸体倒下,顿时乱成了一团,陈军头目大惊,在小道的后方,有一行骑兵已经杀到,将后路封死! 大明的军旗在风中摇摆,震慑住了所有人! “大明征虏将军麾下先锋营营官柳溥在此!” 为首的年轻将官大声喝道:“汝等交趾蛮夷,见我安敢不降!” “若尔等还不束手就擒,杀无赦!” 第20章 害怕的朱瞻基 看到援军抵达,朱高燨终于松了一口气。 朱高燨现在的唯一想法是:老子迟早弄死汉王。 朱高燨做人挺简单的:有恩可以不报,有仇必须得报。 汉王阴了他这么一手,朱高燨心中记下了。 朱高燨不是那种口口声声说不让你看到明天的太阳之类的话的话的人,但他可以保证明天的太阳一定会照在你的坟头上。 汉王在背后摆了他一道,那朱高燨一定会千倍、万倍的奉还给汉王! …… 金陵,乾清宫 皇太孙朱瞻基走进了殿内,看到朱棣坐在一把檀木椅子上打瞌睡,不忍叫醒,便立在一旁等待。 不料看似睡着的老爷子却突然开口说道:“小兔崽子,来了也不说一声。” 朱瞻基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说:“爷爷,您没睡着啊?” 朱棣睁开了眼睛,眼角皱纹如刀刻,锐气的面相上此刻多了几分慈祥:“年纪大了,总是忍不住犯困。” “爷爷您可别这么说,吾皇万万岁,您现在还年轻呢。”朱瞻基说。 朱棣笑道:“古往今来何曾有过万岁皇帝,朕老了,这天下日后迟早要交到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手上。” 朱瞻基眼皮子跳了一下,老爷子这话说的微妙。 天下交到“你们”的手上,和天下交到“你”的手上,是两码子事。 若是交到“你”的手上,那说明老爷子传位给朱瞻基他爹太子之心已定。 若是交到“你们”手上,那老爷子的想法可就很微妙了,说明他并未下定决心,到底是要传位于太子,还是传位给其他皇子。 朱棣看着朱瞻基的眼睛,问道:“若是将来你做了皇帝,你二叔三叔四叔他们造了反,你会怎么办?” 朱瞻基心脏砰砰的跳,他嘴角一抽,说:“爷爷希望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朱棣说的这话笑里藏刀,朱瞻基说对了没什么好处,但是说错了那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他怎么愿意回答。 “朕希望你怎么做,难道等你做了皇帝,你真的就会怎么做吗?”朱棣眯眼说道,“太祖高皇帝在位时曾对建文说,等他死后,莫要为难我们这几个叔叔。可是等太祖高皇帝驾崩之后,尸骨未寒,建文这个小王八羔子便开始削藩了。” 朱瞻基呆了一下,他没想到老爷子这又把皮球给踢了回来。 这时候便不能不回答了,若是再不说,老爷子就该恼了。 朱瞻基思考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先击败他,然后再收复他,若是收复不了,则……江山重于一切。” 朱棣看着他,脸上看不出喜怒,直看得朱瞻基浑身冒出冷汗。 “爷爷,孙儿说错什么了吗?”朱瞻基谨慎的问道。 “没什么。”朱棣摇了摇头。 当年,建文皇帝朱允炆也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当年的朱允炆,搞错了一件事——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他没能击败朱棣,而是被朱棣夺走了一切。 朱棣不禁陷入了沉思:若是朱瞻基当了皇帝,能不能压制住汉王、赵王、祁王。 “模拟汉王的藩王身份。”朱棣下定决心,开始模拟汉王的藩王身份。 【选择模拟,朱高煦,汉王身份。】 在朱棣登基之前,汉王的藩王人生与皇帝人生如出一辙。 只是到了后面,开始有所改变。 【永乐十一年,这一年,皇帝赐婚英国公府与祁王。】 【你愤怒了,你知道,大明是不会同时出现两个兵权王爷的,因为同时出现两个兵权王爷,会威胁到皇帝的权力。若是祁王与英国公府联姻,那么祁王就会获得军方的鼎力相助,而你必然会被剥夺手上的兵权,你不甘心。】 【你一开始想要对英国公府下手,你没能成功,祁王巧妙的化解了你的阴谋,并且予以回击,让你偷鸡不成蚀把米。】 【皇帝把祁王派到了交趾,你要报仇。你在交趾的南征军中有一个隐秘的心腹,南征军参将杨鸿。你动用了自己的势力暗中追查祁王,发现祁王化名朱四郎,隐藏身份成为了先锋营的一名士卒,这是天赐的机会,你要杀了祁王,哪怕他是你的亲弟弟。】 【祁王如果死在战场上,那么即使皇帝怀疑到你的头上,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朱棣震怒了:“逆子!” 一旁察言观色的朱瞻基被了一大跳,小心脏扑通扑通的猛跳:“爷爷,您这是?” 朱棣强压下内心的怒火,深吸了一口气:“没事。” “没事?”朱瞻基看到朱棣这震怒的龙颜怎么可能相信。 是没事,还是没逝? 朱棣轻闭双目,他没想到汉王竟然如此胆大妄为,竟然会对亲兄弟动手! 虽说在模拟朱高煦皇帝身份的时候,汉王就曾杀了太子,废了太孙,囚禁了赵王,但那时候朱棣已经驾崩了。 可现在他朱棣还活着啊! 汉王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这种猫腻! 妈的,这个逆子! 等等…… 之前的模拟中,朱棣模拟的都是未来的变故。 可这次模拟,似乎是……正在发生的变故?! 之前的模拟里,就算是大明濒临亡国,那也是没有发生的事。 可现在这次模拟,模拟的是已经发生的事,若是祁王死了,那可真就是死了! 朱棣心弦动荡,连忙模拟了下去。 祁王难不成真的会因此而死? 【你在南征军的心腹参将杨鸿服从了你的命令,着手要杀了祁王。】 【可是该怎么杀,又是一个问题。祁王毕竟是王爷,杀他的话必然要慎密,不能露出马脚,若是皇帝察觉到真相,必然会降下雷霆罚罪。】 【杨鸿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他联合了敌军,出卖的大明在交趾的军情,以此换来敌军大将阮玉雄对派兵埋伏祁王。】 朱棣气极反笑:“好啊,太好了。” 汉王是真tm牛逼啊! 为了杀祁王,甚至不惜出卖了大明的利益! 生子当如汉王爷,通敌卖国坑兄弟! 如此逆子,亏朱棣之前还想过要传位于汉王。 逆子!!! …… 看着爷爷这有些疯癫的模样,朱瞻基害怕极了。 他感觉爷爷现在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朱瞻基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竟引得爷爷如此勃然大怒。 朱棣气的浑身发抖,咬紧牙关,继续看下去。 他竟不知道,汉王竟然背着他还干了这种事。 草! 第21章 朱棣快被孝死了! 所有人都以为,在那位以武登基的永乐皇帝的字典里,似乎没有“恐惧”这两个字。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朱棣其实也有害怕的事。 他打入金陵城之后,曾大肆屠戮建文旧臣,试图篡改自己谋反的事实。他命令史官编撰太祖史册时,竭力的修改为高皇帝对燕王朱棣极为满意,对皇孙朱允炆十分嫌弃,就好像是建文皇帝朱允炆夺走了朱棣的皇位。虽然听起来感觉像是演义小说似的,但这确实是事实。 然而朱棣失败了,他知道这本胡扯出来的太祖史册只能让他自己的内心好受一些,但却骗不了后人。 造反登基,就是造反,他一辈子都要背负反贼的骂名,死后照样洗脱不了。 朱棣弄死了自己的亲侄子朱允炆,然后成为了光芒万丈的永乐大皇帝。 建文四年六月十三日,建文皇帝自焚于皇宫,燕王朱棣披甲持剑独自一人走进了奉天殿,那一天风很大,他战甲背后的鲜红色披风被卷的翻腾不已。他的背影不像是历经艰难最终得胜的赢家,而是萧条单薄的孤家寡人。 从那天起,朱棣就疑心很重,他害怕自己的儿孙也像他一样,踩着骨肉兄弟、至亲血脉的尸体走上皇位。 现实是…… 孝顺的汉王爷没有辜负朱棣的担忧,继承了亲爹的优良作风:遇事不决,先斩至亲! 皇帝身份的朱高煦:担心太子朱高炽一家对自己有威胁,登基之后先宰了亲大哥朱高炽,再废了大侄子朱瞻基。对于特等功臣赵王爷朱高燧,为了避免赵王索要股份分红的问题,直接囚禁至死。 汉王身份的朱高煦:被老四祁王阴了一手,气的吃不下饭,不惜通敌卖国也要把这个亲弟弟给弄死。 但凡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汉王爷总是可以用献祭兄弟来解决。 朱棣都快被孝死了! 【虽然你用了精妙绝伦的办法想要天衣无缝的弄死祁王,但现实是你的阴谋并未得逞,祁王扛过了围杀。在不久之后,交趾叛乱被平定,祁王回京了。】 【似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你装作什么都没有做过的模样,甚至还上门祁王府,慰问了祁王,说出了一大堆你自己都觉得肉麻的话,祁王看着你笑而不语。】 看到这里,朱棣才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祁王最后都没有被汉王弄死。 过程是什么朱棣其实并不怎么在乎,他只在乎结局。 他朱棣这一朝,没有发生朱家人骨肉相残的事。 最起码,在明面上没有流血。 看到爷爷的神态稍有缓和,朱瞻基这才鼓起勇气,上前问道:“爷爷,您刚才是怎么了?” 朱棣拍了拍朱瞻基的肩膀,没有正面回答大孙的问题,而是诡异的笑道:“瞻基啊,你答应爷爷一件事,以后在你的手上,不要沾朱家人的血。” 朱瞻基被老爷子这诡异的微笑给整的头皮发麻,他强行挤出一点笑容,说:“爷爷,您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和二叔三叔四叔他们都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一家人啊。”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朱棣得到了满意的回复,心里有了些许安慰。 他看着稚嫩的朱瞻基,心中不由升起了神奇的想法:虽然老大活不长命,但是老大家的大孙瞻基好啊,好圣孙可旺三代,老大死后瞻基继位,一样是好皇帝啊。瞻基这么可爱的娃娃,定然不会对至亲动手的,嗯,一定是这样的。 【虽然看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你灵敏的嗅到了不对劲的气息。皇帝似乎因为某种原因,对你表现的极其不满。甚至开始着手布局,打压你在朝堂上的势力。】 【祁王第一次自愿在皇帝面前展示自己,他从皇帝手上要来了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的指挥权,用遍布朝野的锦衣卫暗桩搜集效忠于你的党羽的罪证,对你展开了疯狂的报复打击。你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这个亲弟弟这么记仇。】 【你在朝堂上的党羽被祁王一一剪除,皇帝着手替换为了东宫出来的势力,如果再这样下去,你所有的权力都会逐渐流逝,你这么多年的努力终将一无所有。你知道,皇帝已经不可能传位于你了,所以你下定决心,决定离开京城,向皇帝表示自愿就藩,皇帝没有犹豫,将你的封地定在了济南,即日奔赴就藩。】 看到这里,朱棣就挺纳闷儿的。 老二开窍了? 他居然舍得离开京城,放弃争夺皇位? 【所有人都以为你放弃了皇位争夺战,拱手将江山让于太子,殊不知,这只是你的一部分计划而已。】 【你就藩济南后,开始养精蓄锐,培植亲信,暗中开始打造一支听命于自己的军队。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你需要准备好所有的准备,准备好十几万军队的粮草与装备的问题。但是你等得起,在这个时候,你变得相当有耐心。汉王府的党羽蔓延至山东的每一个州、府、县,等待时机,夺取社稷!】 【你要效仿你的父亲,再来一场靖难之役。朱棣能造反篡位称帝,你朱高煦也能造反称帝!】 【有了成功模范的你信心十足,更加积极的开始为自己的造反大业而奋斗,这是一项光荣而伟大的事业,只要能够成功,你就能拥有所有梦寐以求的东西。】 【既然皇帝不给你,那你就自己去抢!】 朱棣脸都黑了。 这tm狗改不了吃屎啊! 他刚夸完朱高煦开窍了,立马就被打脸。 这逆子哪里是开窍了,分明是走上了一条朱棣最不愿意看到的不归路! 什么叫他朱棣是汉王的成功模范? 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但朱棣转头一想,似乎确实是这样的。 在他之前几千年,王爷能造反成功的例子屈指可数。而如果把筛选的范围缩小到像大明这样的大一统帝国,王爷造反成功的模范数量是一个让人惊喜的数字——零。 可想而知,当年朱棣造反时背负的压力有多大,他要把“零”这个数字变为“一”,最好永远是“一”。 从“零”变为“一”很难,但是会给其他人带来极大的鼓舞,想要把“一”变为“二”。 而汉王就是被鼓舞的人,他亲眼见证了历史。 朱棣的成功,给了汉王前所未有的勇气。朱棣是创造者,而汉王是模仿者。 有了一个出色的榜样,会给人带来无限的勇气。 第22章 极品烤肉·汉王 朱棣给汉王开了一张名为“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的空头支票,等汉王拿着这张支票找朱棣兑现的时候,却发现兑现不了。 因为朱棣不是银行家,他是靠抢银行起家的。 【永乐二十二年,皇帝在北伐回军途中病逝,你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太子朱高炽在顺天继位,是为洪熙皇帝。】 【你派遣心腹入京,想要趁机造反。但新帝却将你召回京城,增加你的俸禄,赏赐宝物数以万计,随后命你归藩济南。】 【新帝想要用此来安抚你,但这些奖赏,又怎的比得了天下?】 【你用新帝赏赐的财宝继续培养死士,派人潜入京城,观察情况,准备篡位。】 【然而你没想到的是,新帝仅仅在位十个月就驾崩了。】 朱棣:…… 他这几个儿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这些逆子! 【新帝病逝,太子朱瞻基从金陵赶往顺天奔丧。你打算在半路设伏,截杀朱瞻基,但由于行动仓猝,没有成功。不久,朱瞻基继位,是为宣德皇帝。】 【宣德皇帝对你与赵王朱高燧的赏赐厚于其他王府。后来,你向宣德皇帝提出请求,敷陈利国安民四事。宣德皇帝命有关官员将其建议予以实施,又复信答谢。此后,凡是你提出的请求,宣德皇帝都按照你的意见一一照办。】 【这件事让你们两个人都产生了一种错觉。】 【宣德皇帝以为是自己感化了你,让你终于改邪归正,放弃了忤逆的心思。】 【而你以为宣德皇帝软弱无能,仁弱可欺,造反的心理愈发强烈。】 朱棣的表情十分精彩,他没想到阴差阳错之间,竟然会生出如此局面。 也罢,汉王这逆子迟早是要反的,借机看看朱瞻基这小子的能力也好,若是降伏不了汉王,那一切就都不用说了。 【宣德元年八月,你抓住时机,起兵造反,联合山东都指挥靳荣,又在卫所散发刀箭、旗帜,掠夺周边郡县的所有马匹,设立前后左右中五军,任命王斌、朱恒等为太师、都督、尚书等官职。你还企图勾结英国公张辅为内应,但被张辅告发。】 【当时,御史李浚在家守孝,得知你谋反,改名换姓,由小路赶往顺天府告变。宣德皇帝仍不忍用兵,派宦官侯泰赐书信给你。你部署重兵压阵,面南而坐会见侯泰,并道:“永乐年间皇帝听信谗言,削去我的护卫,把我封到济南,仁宗也仅用金帛引诱糊弄我,我怎能这样郁郁不乐地长居于此?你回去告诉皇帝,将奸臣夏原吉等人送来,然后再慢慢商议我的要求。”】 【同月,你派百户陈刚上疏,又给公侯大臣写信,多有指斥之词。宣德皇帝叹道:“汉王还是反了啊。”】 【宣德皇帝御驾亲征,决定亲自来讨伐于你。】 【当你看到朝廷军队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景象后,方才明白,宣德皇帝朱瞻基不是建文皇帝朱允炆,而你汉王朱高煦也不是燕王朱棣。】 【这一仗你必败无疑,如此大明盛世,国运昌隆,而宣德皇帝自幼随文皇帝在漠北征战,武德充沛,根本不是你一个王爷可以动摇的。】 【文皇帝朱棣的成功,是不可复制的。】 朱棣欣慰的看了一眼朱瞻基。 好圣孙可旺三代,这句话,还真让解缙说对了。 等等,解缙现在在哪儿来着…… 想起来了,被他给关在锦衣卫的诏狱里了。 但这并不影响朱棣对于朱瞻基的赏识。 解缙关在诏狱里,关他好圣孙什么事? 【征讨大军前锋到达济南后,你下战书,约定明晨开战。宣宗命大军疾行,驻军在济南城北,包围四门,并发射神机铳箭,震慑叛军,又不顾众将请求,再次把劝降书信射入城内,你仍不理会。】 【这时,城内叛军都想抓住你献给宣德皇帝。你知道毫无胜算后,暗中派人到行营面见皇帝,打算明日出降,得到允许。当夜,你把兵器与通谋书信全部烧毁。次日,皇帝移驻城南。你打算出城,被王斌等人劝阻,只得假意回到汉王府,暗中从小路出城投降。】 【这时,群臣纷纷上奏,请求将你宫正典刑。皇帝不许,还把弹劾奏章给你看。你叩首道:“臣罪该万死,惟听陛下处置。”】 【你的余党全部被擒后,皇帝赦免城中守军之罪,命大将阳武侯薛禄与尚书张本留守,然后班师回朝。】 【返回北京后,皇帝将你废为庶人,关押在皇城西安门内,还亲自把平息你叛乱一事编写成《东征记》,昭示群臣。逆党王斌等人伏诛,同谋伏诛者六百四十余人,因故意放纵和藏匿反贼而被处死或戍边的计一千五百余人,发配到边远地区的计七百二十人。】 看到这里,朱棣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汉王被废为庶人,朱棣并不意外。 都特么造反了,还能给汉王什么好结局? 朱瞻基没弄死汉王,这就已经让朱棣十分满意。 其实到了这里,朱棣及时不看后面,也知道汉王的结局了,无非就是软禁到死。 这已经很不错了。 “瞻基,你过来。” 朱瞻基听话的走到了朱棣的面前,任由爷爷慈祥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好孙子,真是爷爷的好孙子啊。” 朱棣感慨的说道,“朕现在相信,你不会对至亲血脉下手了。” 朱瞻基虽然不知道为何再朱棣身上会出现这么大的转变,但他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孙儿怎么会对至亲血脉下手呢,我们都是藕断丝连的朱家人啊。” 朱棣不经意间想了起来,这模拟的汉王藩王人生尚未结束,还剩着一段话。 虽说朱棣已经猜到(自以为)结局会是什么样的,但他还是随意的看了一眼。 谁知道,就是这一眼,让朱棣的表情僵住了。 【你虽然被囚禁,但待遇还是不错,被好吃好喝伺候着,但是没过多久你又旧态复萌,恢复了气焰嚣张的模样。】 【后来宣德皇帝来探望你,而你眼看朱瞻基只带了一名小太监,于是好勇斗狠的性格又体现出来了,他故意用脚把皇帝绊倒,因此触怒了皇帝。】 【皇帝朱瞻基在盛怒之下失去了理智,命人取三百斤大缸将你压在缸内,结果你天生勇武,竟将三百斤的大缸顶了起来,还不忘嘴上继续嘲讽皇帝。皇帝命人点火烤炙大铜缸,你被活生生的烤死了。】 【朱高煦藩王人生模拟结束。】 第23章 马甲曝了 不知为何,朱瞻基感觉浑身一凉。 前一刻还慈眉善目的朱棣瞬间就变得阴冷凶狠,让这个年少稚嫩的皇太孙瑟瑟发抖。 “好圣孙,好圣孙。”朱棣咬牙切齿的说。 把自己的亲叔叔做成了烤肉,这可都是好圣孙干出来的好事! 朱家人就特么没一个好东西! …… 交趾,先锋营营地 吕朝阳等人截获的军情很快便上报到了帅营,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张辅并未对此太过高兴。 因为紧接着,又有另一道军情抵达了帅营——吕朝阳及属下在营地十里之外遇袭,先锋营营官驰援,覆灭陈军八百。 这一条情报,让张辅笃定刚刚截获的军报是假的。 太乱了,一时间帅营都捋不清这章程。 前脚吕朝阳等人截获重要军报,后脚就被包围了。 此时战场,明军优势,敌军的胆子再大,他又怎敢在营地十里这么近的距离设下埋伏? 如此奇怪的部署,让一向带兵谨慎的张辅不愿轻举妄动,而帅营里也无人愿意草率的发兵。 或许是为了安抚军心,张辅决定亲至先锋营营地,探望那三个被八百敌军围剿后还活下来了的士卒。 张辅这一招玩的很漂亮,打着体桖士卒的名义一时间让军心大振。 …… 张辅从帅营出发抵达了先锋营营地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先锋营全营近两千余士卒,挑了个至高点开始了演讲。 如果这次演讲的内容有标题,大概是《论陈军的指挥层都是蠢货白痴,我大明已经占尽优势此战必胜》。 张辅言寡而多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社交哑巴。任何一个能坐到统帅几十万兵马的大将军都深谙军心的重要性(李景隆除外),在战时是否能鼓舞士气会在极大程度上的影响战争的走向。 所谓先锋营,就是打起仗来冲的最猛的军队,堪称敢死队。要想让人家去卖命,自然要多给些甜头。 张辅在台上阿巴阿巴半天,下面的先锋营将士已经欢悦高呼,士气高昂,恨不得现在就冲出营地杀到敌军老巢。 这才是张辅的目的。 …… 这次演讲足足有两个多时辰,折合下来将近五个小时,最后张辅以一句“大明威武,战无不胜”为结束语,说到最后他嗓子都快哑了。 由此可见要想当一名大将军只有充分的军事天赋是不够的,还得有丰厚的文化底蕴。张辅硬是不带重复的演讲了五个小时,期间运用了诸多历史军事经典典故,不仅如此还得说的通俗易懂,毕竟大部分的士卒文化水平为负数,说的太高深他们也听不懂。 “对了,那三个士卒在哪儿呢?” 演讲完之后张辅才想起来此行的正事。 “都在营房里养伤,把司官吕朝阳重伤晕厥,至今未醒。剩下两个是新兵,只是轻伤。”柳溥感慨的说,“真是猛士啊,标下当时救援赶到时,这三人被敌军层层包围,地上躺着上百具敌军的尸体。” “带路,本帅去看一看这三人。”张辅说道。 “诺。” …… 柳溥边走边说:“这三人,其中把司官吕朝阳是老兵了,精明能干,立下过诸多功劳,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被限制在了把司官的位置,不然以他立下的汗马勋劳最不济也得是个游击将军。” “而剩下的那两个人中,有一人名为朱四郎,籍贯顺天府,家住金陵城,底子干净,家境殷实,虽为富贵子弟却不恋享乐,而思保国,若是可以的话……” “你想提拔他?”张辅突然开口说道。 柳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您知道,我不想太依靠父亲,可我没有自己的嫡系,站不稳脚……” 同为“将二代”,张辅很理解柳溥的心态。 当初张辅受命接管南征军时,也曾收到诸多怀疑,是靠着接连不断的胜仗才坐稳了位置。 柳溥现在的境地同样尴尬,无论他做什么,都会被头上“安远侯之子”的帽子给压住。 “这种事不必和本帅说,你自己心中有底就好。”张辅淡淡的说。 “谢大将军!”柳溥大喜。 他知道,张辅这是默认了。 有了大将军的无声,接下来“朱四郎”将会被划到柳溥嫡系的圈子里,仕途自然飞黄腾达。 当然,这当中还是需要考察的,只有考察顺利,柳溥才会真正的将朱四郎纳入自己的嫡系里。 张辅走进了营房,推开门后看到在大通铺上躺着一人,坐着二人。 躺着的那人自然是吕朝阳,他受伤最重,虽不致死,却也没好到哪儿去。 坐着的二人是朱高燨与影侍阿弃。 注意到有人推门而入,朱高煦看向了开门之人,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而阿弃下意识的握住了身后的宽刀,警惕的看着张辅。 “汝等还不起身拜见……”没等柳溥把话说完,便被张辅捂着嘴推到门外。 “这几人叫什么名字?”张辅急忙问道。 柳溥有些疑惑大将军为何如此惊慌,但他还是老实的说道:“吕朝阳,朱四郎,阿弃。” “朱四郎,朱四郎。”张辅自言自语,脸都白了。 朱四郎,朱家四郎,朱棣家的四儿子祁王朱高燨! 朱高燨只觉得张辅眼熟,却没认出来。 但张辅可是认得祁王朱高燨! 这就好像是小老板不一定认识公司的销售部主管,但是销售部主管一定认识小老板! 张辅现在可算是回过味儿来了,难怪祁王迟迟未到帅营报到,原来人家早就到了,而且还隐姓埋名打入到了基层。 若是没什么事还好,关键是现在出事了! 其实这事怪不到张辅头上,毕竟他也不知道祁王玩的这么大,但是事情从来都不是这么算的。 或许张辅这么无辜,但是朱棣不会这么想。 皇帝家的儿子在他张辅的地盘出了事,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最后都要由张辅来背锅。 虽然听起来有些无赖,但这就是现实。 幸好祁王性命无忧,不然张辅现在真该去想着兴兵造反了。 现在张辅再看柳溥那是气不打一处来,怒斥道:“你特么是真瞎啊!” 柳溥:“???” 发生了什么? 我做错什么了? 大将军为何对我口吐芬芳? 朱高燨同学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马甲已经被张辅识破了。 第24章 福兮祸兮 柳溥是个聪明人,根据张辅的神态,他不难猜出里面的那个“朱四郎”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或者是身份。 而能让张辅紧张的,就只能是公爵之上的一种人——皇族。 柳溥能想到的就只有,那位在金陵城奉天殿上,圣前打死右都御史,而后被皇上派到了交趾的祁王。 朱四郎,朱家四郎。 祖籍顺天府……家住金陵…… 对上了,那位祁王爷可不就是在顺天府出生的吗! 后来燕王从顺天府一路打到了金陵城称帝,而祁王也搬家到了金陵。 “握草!” 柳溥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他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张辅,“那朱四郎是……!!!” “不然还能是谁!”张辅严肃的说,“现在人在你这儿,你自己给看顾好了,若是他出了事,别说是你,就算是你爹也跑不了!” 柳溥大惊失色:“人怎么能留在我这里呢,他不应该去帅营吗?” 那位可是活神仙啊,跟琉璃球似的,一个不慎摔碎了,他全家都要遭殃。 柳溥哪里敢接着让祁王留在先锋营,他恨不得让张辅立马把对方带走,离他越远越好,送到帅营当吉祥物供着就挺好。 “他悄无声息的进了先锋营,摆明了是想从下往上走,若是把他提到帅营,当下问题是解决了,可以后的事你就不想一想?”张辅暗示道。 他自然想的明白,祁王这是打算从基层攒够资历,然后往高层发展,逐步分权。这一手玩的很不错,张辅也对祁王的感官更上一层楼。 张辅的兵权迟早是要交出去的,如今交趾叛乱,朝廷无大将,他才得以走到了权力的巅峰。等交趾叛乱被平息后,皇帝自会收回兵权,不可能任由外臣做大。 既然兵权迟早都要交出去,给谁都是给,还不如给自家女婿。 若是祁王能接手一部分兵权,那对于英国公府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毕竟两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未来祁王府鼎盛,英国公府才会鼎盛。 柳溥懵了:“大将军,您不能这样啊!” 你英国公府和祁王府是一家人,关我柳家吊事啊! 我们安远侯府和你们又不是一条船的! 你们怎么瓜分利益,最后一毛钱都落不到我安远侯府碗里,凭啥还要让我们跟着受牵连? 若是祁王死在了先锋营,那柳家全家都要跟着自刎谢罪了。 祁王和张辅是一家人,可在柳溥这里就是个瘟神!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算是躲不过去了,认命吧。” 张辅拍了拍柳溥肩膀,说,“福兮祸兮,你应该能算得清。” 柳溥人都傻了。 这特么是明摆着的威胁啊! 张辅的话说的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 还有天理吗! 还有王法吗! 柳溥肠子都悔青了,怎么他当初就年轻气盛的要自己打出了一番事业,接手了先锋营这个烂摊子。 特么的现在摊上了祁王这位祖宗,后悔药都没地方买。 …… 朱高燨只是受了轻伤,很快就痊愈了。 然后一纸任命却给他整懵了,他直接被提拔为先锋营参议副官。 参议副官这个职位很特殊,他其实并不算是常规编制。大明的军队有多种编成方法,各支军队都不一样,各时期也不一样。每支部队编组方式都跟主将的想法有关。明初朱元璋的部队是按照元朝百夫长、千夫长类似的办法编制的,所以军队有百户、千户这样的官职,但没有万户。如名将王越和马芳就喜欢将骑兵单独编组,而俞大猷和戚继光则惯用车兵。戚继光的部队按照队、旗、司、局、营编制。 参议副官是从六品武官,与试百户(百户为正六品,试百户为从六品)平级,但权力却比试百户要大,因为参议副官的主要职责是辅佐营官办事,有参与营部议事的资格。说简单点,就是营官柳溥的小秘书。 不用冒什么危险,却能混到功劳,这样的美差一般都是由某某将军的小舅子担任,怎么会落到“朱四郎”这个新兵的头上。 实际上不只是朱高燨被提拔了,就连阿弃也被提拔了,担任先锋营巡逻把牌,同样是个肥差。 唯独吕朝阳,没有任何的变化。 …… “把二列四排的那份政平州北部地势图拿过来,帅营里的常例指示应该也下来了,你去取一下。”柳溥在营帐里处理案牍,面色平静的说道。 朱高燨一路小跑去取文件,在他走后,柳溥心里的大石头这才落了下来。 朱高燨的参议副官这个官职,是柳溥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定下的。 如果把朱高燨调到前线,这位王爷偷偷摸摸死了怎么办? 但此时有利有弊,利在于祁王的安全有了些许保障,能让柳溥安心一些。 弊在于…… 让一个王爷给他当小秘书,天天使唤来使唤去,柳溥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虽然朱高燨并没有什么介意的地方,但是柳溥介意啊! 他何等何能受此待遇啊! …… 朱高燨将文件取了回来递交给了柳溥,顺便整理了一下营房里的其他文件。既然他现在的身份是给营官大人当小秘书,那就要尽职才对。 柳溥深吸了一口气:淡定,淡定,我就当不知道他是王爷,对,一定是这样的…… 在整理文件的时候,朱高燨偶然间瞥到了一页文书,被上面的内容吸引了注意力。 “先锋营吕朝阳提拔为先锋营提案,驳回。” 看到这里朱高燨不由楞了一下,因为这张文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建议提拔吕朝阳的人是柳溥,却依旧被驳回了。 柳溥虽然只是一个先锋官,但他爹那可是执掌神机营的安远侯柳升,朝廷重臣。 不看僧面看佛面,而驳回的人却一点面子都不给,似乎是位“大人物”。 朱高燨拿着文书,问柳溥:“将军,标下有些好奇为何这份提案被驳回了,能否示下?” 柳溥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你说的是吕朝阳啊,唉,可惜了。” 朱高燨心中起了疑惑:“难不成是他得罪人了?” 柳溥感慨的说,“本官一直很看好他,有勇有谋,以他在先锋营这些年立下的功劳,若非是因为惹上了祸事,这先锋官的位置应该是由他来做才对。” 第25章 正义的代价 “这吕朝阳的父亲原本是广西都司的正三品都指挥佥事吕守忠,而吕朝阳年少有为,若无意外的话,他有望继承他父亲在都司里的职务。”柳溥叹息道,“可惜他当初还是太年轻了啊,一时热血上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当时有一恶少想要对一民女下手,被吕朝阳阻止,而后大打出手,险些将那恶少打成残废。” “那恶少,是广西都司都指挥使姜述的小儿子。”柳溥接着说道,“事后,姜述家的小儿子控告吕朝阳无故伤人,为他佐证的人是被吕朝阳救下的那女人。” 朱高燨并未生气,只是有些感慨:“牛逼。” 哪有那么多英雄救美,因为自身的正义感爆棚,得罪了顶头上司。 朱高燨现在知道,为什么吕朝阳会混得这么惨了,这是充当正义的代价。 “因为此事,吕朝阳的父亲吕守忠被罢官免职,忧郁而死。而吕朝阳被编入军中,虽然他立下了不少功劳,而且本官也颇为欣赏他,但终究还是被压了下来,无法提拔。”柳溥说道。 “那广西都司的都指挥使姜述虽是封疆大吏,但他如何能把手伸到这南征军中?”朱高燨不解。 有柳溥撑腰,就算姜述是地头蛇,也没这种影响力吧。 毕竟提拔吕朝阳的提案跟姜述没有半毛钱关系,而是上报给帅营的。 “姜述的弟弟,是南征军副总兵姜毅,位高权重,连我都没办法。”柳溥有些无奈。 朱高燨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难怪吕朝阳一直被压在了把司官这么一个小官上,得罪了这样的大人物,若非是柳溥护着,吕朝阳被玩死都不稀奇。 若非是当年他见义勇为,现在应当已经是子承父业,成为三品大员了吧。 “对了。” 柳溥突然想了起来什么,说,“明日各营的营官要去帅营例会上报情况,你把例会文案整理一下,明日随本官一起去一趟帅营。” “诺。” …… 刚出营房的朱高燨碰巧撞见了阿弃正在带队巡逻,他现在是营地巡逻把牌,带着手底下几十号人巡逻营地。 阿弃见到了朱高燨后停下了脚步,向身旁的人招了招手,说:“你先带着巡逻,我这里有点儿事。” 那人看到朱高燨,微微躬身,带着人接着巡逻去了。 朱高燨现在是参议副官,等于是柳溥的小秘书,谁都知道这个职务有多特殊,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担任的,官职虽然不高,但话语权堪比千总。能担任这个职位,只能说明这个“朱四郎”深受营官大人器重。 现在营里的人都怀疑“朱四郎”和安远侯府柳家是不是有什么亲戚关系。 “怎么样,担任小头目之后有没有觉得轻松多了?”朱高燨打趣的问道。 阿弃面无表情的说道:“没有。” 对于他来说,什么都无所谓,他只听命于皇帝。 皇帝让他跟着祁王,他就跟着。皇帝让他保护祁王,他舍了命也要护住祁王。 朱高燨看着他摇了摇头:“真是个木头啊。” “我听说你明天要去帅营?”阿弃开口问道。 “是啊,怎么了?” “我要跟着你。” 朱高燨闻言摇了摇头:“我可没那个权力调动随行队伍,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营地里巡逻吧。” 阿弃耿直的说:“不,我必须跟着你,我要影侍腰牌。” 朱高燨无奈的说:“你要是把腰牌亮出来,我的身份也就跟着一起亮出来了。” 影侍腰牌,认识的人很少。 但是影侍腰牌背后刻着的“王侯将相皆可斩而后奏”,但凡认字的都知道这块腰牌的权力有多大。 影侍的职责类似于锦衣卫,除了保护圣驾之外还会杀人,锦衣卫没权力对王侯将相动手,但是影侍专杀王侯将相。 “我只需要确保你活着,其他的,我不管。”阿弃平静的说。 “算了,我会想办法把你调过来的。”朱高燨耸了耸肩。 “嗯。”得到了回复之后,阿弃挂着一成不变的司马脸接着巡逻去了。 …… 不知为何,朱高燨感觉柳溥对于自己宽松了许多。 但凡是朱高燨过手的文书,柳溥看都不看,直接盖印通过。到了后来更离谱,柳溥直接把印信交给了朱高燨保管。 柳溥这不像是找了个秘书,更像是……找了个爹?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先锋营里的将士愈发觉得朱高燨与安远侯府关系密切,对于朱高燨更加毕恭毕敬。甚至就连那些品级比朱高燨高的把司官、千总官,在见到他时都会有些拘谨。 朱高燨真想大声解释一下:你们听我说啊,我和安远侯府根本没什么亲戚关系啊! 得益于此,阿弃的事情也好办多了。 帅营例会,各营营官会带一队不超过百人的护卫参加,而朱高燨只需要写一份提案,把里面加上阿弃的名字,然后用柳溥交给他的印信盖个戳就好。 …… 次日清晨,柳溥带着护卫们慢慢悠悠的奔赴到了位于顺州的帅营。 按照常例,先锋营与帅营应当是不分开扎营的,各营营部都会扎在帅营旁边,如此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处理好帅营下达的命令,效率最高。 但是如今是特殊情况,南征军在爱子江大捷,纵队战线攻陷阵地拉的太长,需要各营在前线稳固阵线,帅营稳坐后方防止敌军突袭,故而各营的营部与帅营实际上相隔了一段路程。 朱高燨等人抵达的时辰刚刚好,此时其他营的营官也已经抵达,见到是柳溥后热情的打招呼。 同样都是营官,但柳溥身后站着的是安远侯府,自然高人一等。 此时有一位中年将军走了过来,他捋了捋胡须,颇有关二爷的傲气。 此人可了不得,就算是柳溥见到他也必须得毕恭毕敬的。 因为……这是安远侯柳升,是柳溥的亲爹。 “爹。”柳溥恭敬的行礼。 “哼。”柳升是出了名的傲慢,哪怕是见到亲儿子也没给什么好脸色,“亏你还记着我是你爹,一声招呼不打,就窜到了先锋营里了,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 “儿子知错。”柳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 “瞧你手底下的人,兵不像兵,哪有一点先锋营的锐气。”柳升看到柳溥身边的护卫,微微皱眉。 柳溥面色微变,心中有些焦急:您骂我随便骂,但您别把那位王爷也带进去啊! 第26章 镇守中官 朱高燨伸了个懒腰,他记着柳升这个名字,但还是头一次见到。 安远侯柳升,早期承袭父职任燕山护卫百户,经历大小二十余战,因战功累升为左军都督佥事。后来南征北战,先是在永乐四年随张辅破敌安南后受封安远伯,后来又在永乐八年时参与北征,带领神机营大破阿鲁台部,加封安远侯。 这是一员猛将,缺点就是……太傲,勇而寡谋。 柳升就是因此而死。 “那个兵,你是干什么的!”柳升指着朱高燨,“这里是帅营,你走什么神呢,是不是到了战场上敌军拎着刀砍你,你还得看看周围是不是适合下葬的风水宝地!” 柳溥大惊失色,连忙把柳升的手给压了下来:“爹,莫冲动,莫冲动,这是我的参议副官,自己人。” “什么?参议副官!”柳升怒气更盛,“你懂个屁啊,参议副官是随便找个人就能当的吗,这参议副官虽然官不大,但却极其重要,必须要找信任的人担任。这小子长得一副宦官似的阴柔脸,一瞅就不是啥好玩意,到时候你特么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你这个逆子,居然为了这个一个长得跟宦官似的贱人忤逆为父,逆子!” 听到这些话,一直轻闭双目的阿弃猛然睁开了眼睛,把手搭在了腰间刀柄上。 “别冲动。”朱高燨面色平静,握住了阿弃的手,“被骂了两句而已,没什么。” 阿弃冷声说:“当众侮辱亲王,死罪。这不只是丢了你的脸,而是丢了皇家的脸。” 朱高燨笑道:“侮辱个球,他骂的是先锋营参议副官朱四郎,关我祁王朱高燨什么事?” …… 另一边,柳溥实在是拦不住暴脾气的柳升,就硬生生的将父亲拉到了一边。 柳升心中蓄满了怒气:“你拦着我做什么,逆子,为父不过骂了这个人两句,你竟如此放肆的忤逆为父,难不成他是你的姘头不成!好啊,为父这才知道,你竟然还有龙阳之好,逆子!我要将你逐出家门,你这个柳家的耻辱!” “爹,您消停点吧,这人咱们惹不起啊!”柳溥就差给柳升跪了。 “什么他妈的惹不起,他爹是大将军吗,还是说他爹是哪个国公!”柳升怒道,“我安远侯府行事向来如此,我他妈的怕过谁!” 事已至此,柳溥只能坦白:“我的亲爹啊,他是祁王。” “祁王!祁王怎么了,我他妈的柳升啊,靖难的时候我都没怕过,我怕他……” 柳升愣住了,“他是谁?!” 柳溥无奈的说道:“他是祁王啊,您忘了?在奉天殿圣前打死右都御史陈进,被皇上派到交趾来的祁王!” “祁王……祁王……” 柳升身上的骄横气焰顿时全无,双腿一软没控制住直接就跪了下来,“完**犊子了,咱爷俩儿收拾收拾行囊准备跑路吧。” 一想到刚才自己对祁王说的话,柳升就头皮发麻。 怎么嘴欠这毛病就改不了呢! …… 朱高燨看着帅营里匆匆而过的将军们,心中不由有些感叹。 大明开国时期将星璀璨,如大明双壁徐达、常遇春,淮西二十四将,到后来的蓝玉,将门繁盛。只可惜懿文太子朱标病逝后,高皇帝朱元璋担心皇太孙朱允炆继位后压不住这些骄兵悍将,开始大肆屠戮,将武勋压制。 到了靖难的时候,建文皇帝朱允炆无人可用,只能派善守闻名的耿炳文来北伐。 朱棣登基之后,大明国风武德充沛,这种无将可用的局面才稍有缓和。 然而未来的瓦剌留学生朱祁镇御驾亲征,兵败辱国,大明勋戚灰飞烟灭,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自此文官骑在了武将的头上,一蹶不振。 没一会儿,柳升柳溥父子走了过来。 只是柳升显得拘谨了许多。 “咳咳,例会应该要召开了,你抓紧时间,到会府点卯。”柳升轻咳了两声,说完直接就溜了。 朱高燨有些好奇,看先了柳溥:“将军,标下怎么感觉侯爷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柳溥有些尴尬:“我爹这是性格内向,不喜热闹。” 朱高燨震惊了,这话忽悠鬼呢? 柳升性格内向? 你怎么不说朱棣性格柔弱呢! …… 帅营集结完毕之后,柳溥坐在了他的位置上,而朱高燨站在柳溥身后。 论资排辈,在这帅营里,柳溥这个先锋官只能坐在外围,而正中央坐着的是英国公张辅,张辅左侧的位置上坐着的是黔国公沐晟,右侧的位置空着,因为帅营里面,没人有资格坐在那个位置。 坐在那个位置,最低的标准也得是国公爵位加上副总兵的身份。 如果朱高燨曝出身份的话,他倒是能坐在那个张辅右侧的位置上。 剩下的人则依次排座,第二排的是副总兵官姜毅、安远侯柳升、镇守中官马骐等人。 第二排的人里,最特殊的无疑是镇守中官马骐,因为……这是个太监。 镇守内臣,自永乐初出镇辽东开原及山西等处,自后各边,以次添设,而镇守之下,又有分守、守备、监枪。镇守中官之设,始于永乐初,先在辽东开原及山西等处,后及各边。 镇守中官类似于监军的太监,但权力远不及后来明末那么大,到了明末的时候内臣监军甚至经常直接指挥部队进行战斗,这类记载在明末各类史料中屡见不鲜。即便如今太监权力受限,但也没人会瞧不起镇守中官马骐这个宦官,因为这货拥有向皇帝打小报告的权力。 在洪武时期是根本没有这种情况,因为在洪武朝太监的地位前所未有的低下,直到永乐朝才开始好转。 这一切……都他妈的怨郑和! 郑和虽然是太监,却有勇有谋,上了战场比武将都爷们儿,会外交会打仗,忠诚且英武,简直就是六边形战士。因为郑和的光芒太耀眼,所以朱棣开始对太监加以重用,大明后世皇帝效仿,殊不知像郑和这样的神人一百年都出不了一个。 没了二弟的宦官,心理扭曲,十个里有八个是变态,剩下两个是大变态。 …… 或许是注意到了有人在看自己,马骐随意的瞥了一眼,然而就是这么一瞥,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卧槽? 是我眼花了吗?! 第27章 赵王 镇守中官、监军太监,大都是从内宫十二监里挑选出来的,品级不会太低,最重要的是得皇帝信任。 马骐在宫里这么多年,如果还记不住主子长什么模样,那他真就白活了。 他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站在安远侯府柳家小子的那个,可不就是祁王吗! 朱高燨知道马骐认出了自己,嘴角带笑,伸出食指竖在唇前,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马骐恍然大悟,王爷这是要隐藏身份。 他克制住激动的内心,强忍着不去看那位王爷。 这便是宦官与臣子不同的地方,柳升得知朱高燨的身份后,第一反应是惊惧,柳溥则是担忧,而马骐则是惊喜。 对于宦官来说,皇室就是亲祖宗,他们的荣华富贵皆在于皇族的一念之间。 “马公,您看什么呢?”坐在马骐旁边的参将杨鸿问道。 “没什么。”马骐皱眉看向了杨鸿,“我做什么事,需要向你禀报吗?” 杨鸿讪讪一笑:“不敢,不敢,是我多嘴了。” 镇守中官的地位在明初尚还没有那么膨胀,但也不是一般人物能触摸的。他比不上张辅、沐晟这样的国公爷,但是和安远侯柳升、副总兵姜毅平起平坐还是可以的。如杨鸿这样的参将,马骐即使不给他面子,对方也只能笑脸相迎。 …… 人齐之后,例会开始。各营以此上报近来情况,再由联合整顿分析,根据敌军的战略部署决定接下来的战事发展,该怎么打,该打谁,该打多少,打完之后怎么做…… 朱高燨听得津津有味,古代战争不是三言两语,你冲上来给我一拳,我冲过去砍你一刀,谁人多谁牛逼。而是极其严谨,每一步都要精打细算,从密集的小细节来决定胜负。从各营军阵到关防扎营,从战略纵深到地理优势。 帅营里众人在探讨,在朱高燨的脑子里,白起、韩信、霍去病等人也在探讨。 “要我说,还是应该先从升龙发兵,用先锋营清理障碍,摸清敌军部署后用车营和步兵协调推过去,占领政平州,在政平州建立起有效的防线,站稳脚之后事情就简单的多了……” “敌军的大头被掐死了,要我说直接用骑兵追求效率,不给敌军联合的机会。” “这种鬼地方你用骑兵?” “也是,神机营不是被调到交趾了吗,就用神机营,调两个营的步兵给神机营铺路,直接推平,这火炮太他妈好用了。” 白起感慨的说,“当年我要是有火炮这玩意儿,哪儿还有嬴政什么事,老子直接就横推六国了!” 嬴政笑了:“何须火炮,给寡人一份世界地图即可,寡人能让全世界匍匐在大秦的威严之下。” 白起:“滚你妈的,天天吹牛逼,你咋不上天呢?” 嬴政:“……” 这次会议的内容的目标非常明确——陈军大将,阮玉雄。 在分散的陈军势力里,阮玉雄的势力算是比较庞大的一支,也是胆子最肥的。 他居然敢在明军的地盘设伏,虽然最后没有成功,但是还是被张辅给盯上了。 由副总兵姜毅统领,出兵三万攻击阮玉雄本部。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三万人打七千人,除非姜毅脑子里长了蘑菇,否则怎么都不可能输。 虽然是一场不可能输的战争,但张辅还是制定了周密的进攻策略,确保万无一失。 而先锋营就在其中的行列当中,不对,只要打仗,就少不了先锋营的影子。 先锋营干的就是玩命的活,无论是谁带兵,最后都会由先锋营担任最危险的角色。 …… 会府的讨论结束,张辅起身离开。 马骐叫住了对方:“大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张辅顿了一下:“你随我来。” 马骐跟着张辅走到了后堂,军营的后堂没有富贵人家的华丽装饰,只有单调简洁的墙壁与桌椅。 张辅坐在了一把椅子上,问:“公公是对我刚才在会府上的策略觉得有所不当吗?” “我对那些没什么意见,打仗的事是你们将军管的,与咱家无关。”马骐皱眉说道,“可祁王爷,黔国公他们不认识,你总认识吧。” “他不是祁王,在这里,他是先锋营参议副官朱四郎。”张辅淡淡的说,“这不是我做的决定,你要是有意见,大可以向皇上参我一本。” “英国公,王爷那是天潢贵胄,若是出了事,你担得起责任吗!”马骐声音尖锐。 张辅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马骐的眼神冷淡:“你在教我做事?” 马骐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你就闭嘴。”张辅打断了对方的发言,“水太深,容易淹死人,这样的道理还需要我来教你吗?” 面对强势的张辅,马骐哑口无言。 …… 金陵 朱棣现在有些纠结。 模拟对象一:朱瞻基 身份:【太孙】【太子】【皇帝】【藩王】【平民】 模拟对象二:朱高燧 身份:【藩王】 朱棣想了想,最后还是挑选了赵王朱高燧的【藩王】身份进行模拟。 他的四个儿子,如今已经模拟过了老大和老二,只剩老三老四没有模拟了。 实际上朱棣最想模拟的还是老四的人生,他总觉着这小子藏得秘密太深,迟迟无法看清。 但奈何这个小王八羔子与朱棣的亲密度太低,无法模拟。 他有想过择机与老四提升一下亲密度,奈何迟迟没有机会。 定下心来的朱棣进入了赵王人生的模拟当中。 【洪武十五年,你生于北平,是皇帝朱元璋第十五孙。父为燕王朱棣,母为燕王正妃徐氏,是燕王朱棣的第三子。】 【因为长得很像母亲徐氏,为人十分机灵,因而很受父亲的宠爱。】 【靖难之役后,你父亲即位,你和大哥朱高炽、四弟朱高燨一起留守北平。永乐二年你大哥与四弟被召回金陵,你被封为赵王,开始独立居守北平。】 【礼部尚书李至刚等奏称,北平是皇帝的龙兴之地,应当效仿高皇帝对安徽凤阳的做法,立为陪都。于是皇帝大力擢升北平府的地位,以北平为北平府,改北平府为顺天府,称为行在。同时开始迁发人民以充实顺天府;被强令迁入顺天府的有各地流民、江南富户和山西商人等百姓等。】 【因此,你的封地规格大为上涨,你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 第28章 父亲的温柔 【此后,皇帝下令,顺天府所有政务都要向你请示。这意味着你的权利和地位又提高了一大截,真正成为“下天子一等”的藩王,只比皇帝矮一级。太子若不监国,实际权力都没有你大。】 朱棣的龙颜微微动容,三个儿子里面,他最喜欢的就是老三赵王。 不仅仅是因为老三长得像已故的徐皇后,更是因为老三聪明睿智,知道该做什么,该怎么做,如何才能讨父亲喜欢。 因为,朱棣赐予赵王的龙恩,并不比太子、汉王少。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演,老三也开始不安分了。 【因为天高皇帝远,加上皇帝一贯的宠爱与纵容。你渐渐地按捺不住,经常胡作非为,弄得满城风雨。】 【永乐七年,皇帝得知你常为不法事后大怒,杀了你的王府长史,扒了你的亲王冠服,准备严惩。】 【这时候,太子朱高炽站出来为你求情,皇帝这才绕过了你。】 【永乐十九年,皇帝迁都顺天府,对你而言,这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你的权力因此而缩减了。】 朱棣面色一凝,这个时间,离他驾崩只剩三年了。 在太子的皇帝身份模拟里,并未说明朱高燧后来怎么怎么样了。 在汉王的皇帝身份模拟里,朱高燨的结局凄惨,被二哥给囚禁至死。 朱棣现在想看一看,赵王能否善终。 【永乐二十一年,皇帝重病缠身,很少上朝理政了,而汉王也早被遣送到封地。眼见朝中大权渐渐聚拢到太子手里,你心有不甘,开始变得蠢蠢欲动。】 朱棣心中咯噔了一下。 妈的,老三这是要搞事啊。 【皇帝身边的亲信宦官,例如黄俨等人,一直是反太子的,起先他们是皇帝压制太子的棋子,后来又成为汉王攻击太子的工具,现在皇帝病重,汉王被驱离京城,黄俨这批宦官为了将来的生存,暗地里纷纷投靠了你。】 【为了让你取代朱高炽,进而挣得拥立之功,黄俨这批宦官先是在皇帝面前进谗言,进而又在宫中散布谣言,说皇帝有意更换太子。】 【这一切,都是为了谋权篡位而做准备。】 【待到时机成熟,你麾下的两股力量,一股是以黄俨为代表的宫中官宦,一股是以护卫军官孟贤为代表的王府亲信,终于合谋到一起。】 【你们决定买通皇帝身边的服侍人员,趁皇帝重病之机在药中下毒,等皇帝中毒咽气,就发兵劫取内府的兵器和宝玺印件,然后分兵逮捕五府六部的大臣;伪造遗诏,交给宫中太监杨庆的养子来保管,到时候从大内凭御宝领出这份遗诏,废掉太子朱高炽,改立你为大明皇帝。】 【为此,因为你还勾结了钦天监官员王射成,事成后让他来欺骗世人,让此次阴谋拔升到天意难违的角度。】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险些忍不住一句国粹“草拟吗”脱口而出。 老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厮竟然想着弑父谋反! 逆子! 都是逆子! 至于老三会不会谋反成功,朱棣嗤之以鼻。 还是太年轻了。 纵观赵王搞的这起政变阴谋,还是挺严密的。从参与人员上看,有朱棣身边的亲信宦官,有护卫部队,有掌管天象的钦天监官员,组织挺严密;从选择的时机看,此时的朱棣已经病重,几乎与外界隔绝了,正是宫廷政变的绝佳时机。 但是,如果深入了解大明的宫廷制度,仔细推敲政变细节,就会发现这起政变阴谋其实很粗糙,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第一:这起阴谋的关键一环是给朱棣下毒。大明皇宫,皇帝生病,一般由太医院里的太医和精通医道的宦官共同负责治疗,从治疗方案到药方,都要经过反复斟酌,严格控制,更关键的是即使是给皇帝服用调剂好的药也要一式三份,开药的御医和经手的官宦要先尝药,他们喝了无碍后,皇帝才会服。如果药方错了,太医、太监是要处死甚至灭族的。 政变的主谋之一宦官黄俨,虽然是朱棣的亲信,但要他掌控下毒的整个链条,几乎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当整个皇宫还掌控在朱棣手里的时候,宦官想下毒,可能性极小。 第二:大明皇城的兵器都收储于兵仗局、军器局等部门,它们都是由内府和朝廷双重控制的重要机构,要想从中领取武器,必须持有皇帝的命令,而且兵仗局等军事重地向来有重兵把守。 在他们的阴谋计划里,这一环是要发兵劫取的,但仅凭赵王手里那一点护卫兵力,无异于以卵击石。 第三:盗取符宝同样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大明皇帝宝玺归尚宝司、尚宝监和司宝女官联合控制,其中尚宝司是朝廷机构,负责收藏、管理各种符牌以及加盖宝玺的手续;尚宝监是内府宦官的一个监局,负责核实文件后参与并监督尚宝司的官员办手续,为诏书加盖宝玺并存留底簿备案;而皇帝的所有宝玺,全部归宫中的司宝女官收存保管。 黄俨一伙想要破坏这种三重控制的管理体系,从司宝女官手中抢得宝玺,很难很难。 第四:盗取符牌,也就是拿到进出皇宫的各类通行证,同样很难实现。朝廷对各类符牌管理非常严格,朝廷有尚宝司、内府有尚宝监和印绶监,内外三个机构共同控制这些符牌。弄虚作假更不可能,因为各类符牌都有时间段、范围和身份限制。 赵王太低估朱棣,也太高估自己了。 或许是因为当时皇帝病危,赵王心中急切难耐,被皇位迷失了理智。 皇位的诱惑力,没有人能抵抗的住。 【常山中护卫总旗王瑜是参与阴谋的赵王府护卫指挥孟贤的外甥,在得知此事后,王瑜劝阻无效,怕遭连累,立刻上告皇帝。不久,孟贤就被逮捕,得伪诏,伏诛,而王瑜升为辽海卫千户。】 【阴谋败露,皇帝将你叫了过去,面色阴沉的问:“老三,这事是你做的吗?”】 【你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如何敢承认。】 【幸好此时太子出面,替你辩解:“这是下人的所为,弟弟一定不知道的。”】 【皇帝知道这事是你做的,但他还是选择相信太子的话。】 【因为他如果选择不信,你就会死。】 【这是一个父亲在临终之前,给儿子留下的最后的温柔。】 第29章 恶人 朱棣长叹了一口气。 老三赵王,心机深沉,做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还好,若是做大事,他不行。 这样的人生在皇室,是不幸。 赵王身处黑暗,向往皇位的黎明,却又怎能扛得住第一束阳光的灼热。 他注定与皇位无缘。 【因为这件未遂的阴谋政变,你的党羽被彻底拔除了,从此你一蹶不振,再不敢有非分之想。】 【太子朱高炽即位,加于你岁禄二万石。你在洪熙元年四就藩彰德府,同时放弃常山左右二护卫,以此来告诉皇帝,你再无野心了。后来朱瞻基即位宣德皇帝,又加赐你田园八十顷。】 【两位皇帝相继登基后,对你还算不错,但汉王朱高煦后来起兵造反,让你无故受到牵连。】 【因为汉王叛乱被平定后,户部尚书陈山建议捉拿你,因为你曾和朱高煦共谋逆很久,若不捉拿,他日你也可能谋反。】 【宣德皇帝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对你动手。】 【后来汉王到了顺天府,亦说尝遣人与你通谋。户部主事李仪及尚书张本请求削藩于赵王,皇帝置之不理。】 又tm是汉王! 朱棣怒了。 这货自己谋反失败也就算了,居然还想着把老三也坑死! 这个惹是生非,祸国殃民的逆子! 【此事之后,你越来越低调,而叛乱失败的汉王却死不悔改,被皇帝怒而杀害。】 【你更加的畏惧,放弃了手中的常山中护卫及群牧所、仪卫司官校。皇帝收回了护卫,但却没有收回仪卫司,给你留下了最后一点面子。】 【宣德六年八月,你死了。】 【朱高燧藩王人生模拟结束。】 朱棣陷入了沉思。 他这几个儿子,似乎没一个能让人省心的。 老大早逝,老二不提也罢,老三养废了,老四藏的比谁都深。 …… 在潮湿闷热的林子里,枝梢上挂着一抹鲜红。 “大人,照您的吩咐,留下了几个活口。” 朱高燨伸了个懒腰,翻身下马,向俘虏走去。 地上躺着几十具陈军斥候尸体,周围被百名先锋营士卒包围,只剩三个陈军俘虏跪在了地上等待审讯。 明军的效率很高,说打就打,在不到一日的时间里集结了三万部队,开始大规模的攻略陈军大将阮玉雄的势力范围。 而朱高燨所在的先锋营的使命是扫清障碍,勘察敌情。 柳溥将先锋营营地几百名护卫的权力交给了朱高燨这位参议副官。 “审完了吗?”朱高燨问道。 “嘴硬,没有开口。”吕朝阳摇头。 现在吕朝阳是先锋营营地护卫把司官,官职没变,但他的上司却变成了朱高燨。 就挺离谱的,原来朱高燨是吕朝阳的下属,现在却成了他的上司。 “和他们废那么多话做什么。” 朱高燨叹了口气,抽出了锋利的障刀,指向了三名陈军俘虏,“给你们一次机会,讲个笑话,若是能逗我开心,那么恭喜你们,你们可以活下去。” 一名陈军俘虏冷笑道:“如果你是想让我们出卖将军的话,那你真是太愚蠢了,我们……” 没等他说完,刀锋一抹银光划过,他的头颅已经滚落在了地上。 “我让你们讲笑话,没让你们讲废话。” 朱高燨慵懒的用剑锋指向了下一名陈军俘虏,“轮到你了,实现说好,如果你讲的笑话无法让我开心,你们就会死。” 陈军俘虏人都傻了,他这是碰到了什么疯子啊! 怕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陈军俘虏想了一下,哆嗦的开始讲笑话:“西周时期,有一个……” 又是一抹银光,伴随着献血洒落,这名俘虏的头颅咔嚓落地。 这名俘虏飞出去的头颅眼神迷茫,不是讲笑话吗,他才刚开始讲,这个疯子动手了? “一听就是烂大街的俗套故事,没意思。”朱高燨摇头说道,“罢了,既然你们在临死前无法让我愉悦,那你们也没有什么活着的价值了。” 他招了招手:“来人,把这里清理一下,对了,剩下的那个俘虏也杀了吧。” 仅剩的一名俘虏人都傻了。 握草,这什么情况? 不是审讯情报吧,你难道不是要情报吗? 俘虏全杀了,你还要鸡毛情报啊! 眼看着明军士卒的刀离自己越来越近,这名陈军俘虏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他大喊道:“你不是要听笑话吗,我还没讲笑话啊!” 朱高燨歪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我现在不想听笑话了,我想杀人,你还是去死吧。” 陈军俘虏:!!!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人!! 该死,这是个疯子啊,疯子做事怎么会有逻辑呢! “我有情报,我可以提供情报,告诉你们阮将军的动向!”陈军俘虏大喊道,“你不就是想要阮将军的情报吗,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谁说我想要阮玉雄的情报了?”朱高燨疑惑的说,“我现在只是想杀人而已,你能不能配合一下,安安静静的让我们杀了你。” 这特么说的是人话吗! 什么叫配合一下,安安静静的让你们杀了我。 这名仅存的陈军俘虏快被逼疯了,见鬼,这个疯子是怎么好意思吧这种话说出口的! 我特么能配合吗! 再配合就该去见阎王爷了! “大人,不如我们还是听一下他说的话吧。”吕朝阳忍不住开口说道。 “不不不,我觉得他不会说实话的,他只是为了求生编造出谎言欺骗我们。”朱高燨认真的说,“我觉得还是杀了他比较轻松一些,一个斥候的价值微乎其微,死了再抓就是。” 俘虏听到了吕朝阳的话,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喊道:“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有重要的情报可以对你们有价值!” 在死亡的恐惧面前,所有的忠诚都变成了笑话。 而朱高燨对生命的冷漠,更让人的心理防线变得脆弱无比。 他比锦衣卫那些刽子手还要可怕,锦衣卫的鹰犬们只是折磨人的肉体,用诏狱里的刑具来摧毁人的身躯。 而朱高燨则是折磨人的灵魂,自从来到交趾之后,他愈发展现出了自己本性的一面,那是对弱小人类的蔑视,他擅长玩弄人性,残忍的摧毁人的精神。 一个高尚的人不会害怕死亡,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有很多。 譬如朱高燨这个恶人。 第30章 直觉 朱高燨的暴力审讯效果很好,陈军的俘虏讲所有的情报全都吐了出来,这是至关重要的情报,根据这份情报明军可以判断出陈军大将阮玉雄部队的大概方位。 而在情报交代完毕之后,这名陈军俘虏便没有什么价值了,朱高燨作为一个善良的人,赐予了这名陈军俘虏痛痛快快的死亡。 情报上奏到指挥层,讨伐阮玉雄的明军统帅姜毅没有什么可犹豫的,直接调遣部队进军,对阮玉雄的主力部队发动了进攻。三万明军推进到了陈军腹地,摸清楚敌情之后即刻开始发动总攻。 …… 在先锋营的营地里,有人不满的说道:“大人,情报都是我们搜查的,到了这进攻的时候,凭啥最后不是我们担任主力,而是让战兵一营来担任主力啊?” 朱高燨瞥了一眼那名把司官,平静的说道:“因为战兵一营的左副将姓姜。” 柳溥没有说话,也是默认了这个答案。 南征军的编制是以三大营之中五军营的编制为蓝本设立的,分设有十营,战兵一营统兵官为左副将,战兵二营、车兵三营为参将,车兵四营、城守五营为游击将军。 战兵六营统兵官为右副将,战兵七营、车兵八营为参将,车兵九营、城守十营为游击将军。 南征军最高统帅是征虏将军、总兵官、英国公张辅,其次是黔国公沐晟,之后便是副总兵姜毅、安远侯柳升、镇守中官马骐等人。 南征军除了常规十营之外,还有一些常规之外的编制。譬如朱高燨所在的先锋营,统兵官为先锋官柳溥。再譬如骑兵营,统兵官由副总兵姜毅兼任。以及从京师调来的五军营,如今也是隶属于帅营麾下,统兵官为安远侯柳升…… 这次讨伐阮玉雄,一共调来了四个营,战兵一营、战兵二营、车兵三营、先锋营。 除了总兵力不足四千多先锋营,剩下的三个营,每个营的总兵力都是在一万左右。 所以说南征军的真实兵力是很虚的,常规十营加上剩下的五军营、骑兵营、先锋营的总兵力也不到二十万。但是朱棣在征讨交趾前喊的口号是“八十万”,而南征军真实兵力是“三十万”,实际上除了民夫,真正的可战总兵力还不到“二十万”。 不过这都是常规操作了,发兵之前吹一下都是心照不宣的事。二十万吹成八十万,这已经很低调了。赤壁之战曹操号称八十万大军,其实最多也就十多万。夷陵之战刘备号称七十万大军,其实也就七八万人。 隔壁的印度家,还吹出来过十八天伤亡过亿这种故事。 言归正传,虽然先锋营的兵力跟其他三个营比起来稍逊一筹,但是论精锐和善战,以及战事前期对阮玉雄部队的情报探明,都应该由先锋营来担任主力。 可最后那位统帅讨伐阮玉雄的副总兵姜毅,最后却让战兵一营来担任主力,先锋营去攻打阮玉雄的左翼部队。 这当中区别很大,担任主力部队的,最后获得的功劳就越多。 而先锋营前期做了那么多功课,最后真正和阮玉雄对上去的却是战兵一营。 这并不公平,但柳溥和朱高燨都没什么意外,因为战兵一营的左副将名为姜黎,是副总兵姜毅的亲侄子。 作为统帅讨伐阮玉雄的副总兵姜毅,最后当然要把最大的功劳让给自己的亲侄子,而非是先锋营。 柳溥没什么意见,毕竟这次的统帅是姜毅,而非是他爹安远侯柳升。 如果是柳升统帅讨伐,最后担任主力的肯定是先锋营。 这不像是军队在战场上的厮杀的将军,而是一群打算盘啪啪响的商人掌柜。 也难为张辅了,带着这么一群人在交趾打仗还能连战连捷。 “做好自己本分的事。” 柳溥淡淡的对营地里的列位千总、把司官说道,“虽然我们不是这次讨伐的主力,但我们的敌人同样不可小觑,是阮玉雄的左翼部队。” 而后,他看了一眼朱高燨,却发现这位祁王爷坐在椅子上慵懒的翻看牛皮地图,用朱砂随手在地图上标点。 柳溥心中颇为满意,比起武将勋贵那些祸害,这位王爷显得格外的平易近人,即聪慧睿智且又安静。 直到他看清楚对方在地图上用朱砂在勾勒什么玩意儿后,柳溥的面容才严肃了起来。 “大人,标下胡乱画的,没关系吧?”朱高燨注意到了柳溥的视线,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发。 他现在还并没有意识到,除了那位镇守中官马骐之外,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张辅、柳升、柳溥发现了。 朱高燨只是觉得柳升与柳溥有些异常,但并未往那个方向去想。 “可否予本官一观?”柳溥认真的问道。 “当然可以。”朱高燨将手上的地图递给了对方。 柳溥接过地图,死死的看着地图上的朱砂标记,大脑疯狂运转,心中只剩震撼与惊喜。 “这,这是你画的?”柳溥难以置信的看向了朱高燨。 营里的一位千总疑惑的问道:“大人,怎么了,这图有问题?” “问题太大了!”柳溥赞叹道,“这图画的绝了,我们只是粗略的探明了阮玉雄部队部署情况,而这幅图精准的猜测出了阮玉雄部队的战略防线,结合我们所侦查到的信息,这张图堪称神来之笔!” 朱高燨摸了摸鼻子,浅笑着说:“没那么神,不当真,只是随手画的。” 这张图,确实是他随手画的。 结合先锋营在陈军势力的斥候勘察情报,朱高燨脑子的白起等人已经推测出来陈军的详细战略部署,就差把阮玉雄的裤衩子是什么颜色都猜出来了。 换作常人,这种事确实是神乎其神,但是对于顶级的将帅,这并非难事。 斥候不可能将所有的敌情都摸透,一名优秀的将帅,需要根据斥候勘察的敌情,来分析与猜测出精准的敌军部署,能达到这种程度,只能依靠丰富的经验和直觉。 当年霍去病直驱长入横扫大漠,简直就是人体雷达,靠的就是这一手。 鬼知道敌人藏在沙漠的哪片角落,该怎么打,全靠直觉。 真正的大将,从踏上战场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赢了。 第31章 绝杀! “难以置信,这点位标的太流畅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预测图。” 柳溥无论怎么看,手上这份由朱高燨标注的战略预测图,都是他所见过最标准、最精致的地图! 精美绝伦,将每一处细节都标准了出来,包括未知的危险也由明确的指示,将敌军战略部署的防御点与缺陷处都分析的很到位,这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 柳溥看着朱高燨,心中的震惊久久难以平息。 他从未小瞧过这位王爷,但祁王还是给他带来了震撼。 难怪皇上会让祁王与英国公结亲,难不成是想将大明军方的未来交给祁王…… “不,应该是我想多了吧。”柳溥自嘲一笑,心中想道,“只不过是一张预测图而已,并不能说明那么多。” 朱高燨看着柳溥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由微微皱眉,心中思考:“这柳溥越看越不对劲,妈的,总感觉我身份曝光了啊……” …… “杀!” 战火在深山老林中焚烧了起来,大明的军旗在黑烟的翻腾中飘扬,士卒们杀红了眼,踩着同胞们的尸体向着陈军冲去。 安南人跟明军打了这么久的仗,却连中原兵法的一点精髓都没有学到。若是大明守城,羊马墙、战壕、坑道、城楼、主墙等等即使敌军就在眼前也要修好,然而这些安南人却只是用简陋的木刺栏杆来阻挡。 然而这些简陋的防御实在是脆弱不堪,被攻城机器轻易的冲垮,撕碎了防线,士卒一拥而入,对陈军的中军发动迅猛的攻势。 在战兵营集火阮玉雄中军的时候,先锋营从左翼突袭,犹如一柄不可阻拦的利剑,杀出了致命的一击。 先锋营逢战必先,在血与火的磨练后成为了最锋利的一把刀子,然而勇猛不代表先锋营是莽夫,他们的每一次进攻都是目标明确,冲着陈军左翼的脆弱部分猛攻,杀出一条血路后直驱长入。 阮玉雄部队左翼就仿佛是一块豆腐,被挖出来数道缝隙后从不断链接,每一股的攻击都会有节奏的与另一股攻击配合出效果,直到彻底瓦解陈军防御体系后,展开致命的一击。 “左三司从正北方向突袭,一旦攻破敌军正北防线不必恋战,直接由左二司与右一司接手,向前徐进突刺。” “右二司后撤二百步,转攻西路方向,不要给敌军包围的机会,切割战场,拉出战略纵深。” “中三司配合右三司、左一司,试探性进攻,一旦发现大规模敌军直接后撤,分散羽翼,避免敌军的弓箭兵集火。” “……” 先锋营的大后方,正在沙盘前指挥作战的人并非是先锋官柳溥,而是朱高燨。 他冷静的将沙盘上的棋子不断挪动,井条有序的部署进攻作战,将战争的利益最大化。他需要对每一支部队控制在手中,以此来确保胜利。 先锋营的所有千总、把司官,乃至于是把牌官,此刻都是沙盘上的棋子,任由朱高燨操控。 妈的,柳溥这个莽夫,一开战就冲到了最前面上阵厮杀,居然把指挥作战的事交给了朱高燨这个参议副官。 朱高燨不知道柳溥是怎么想的,会如此信任他。 但是他此刻也没时间去想那么多,这种操控战场的运筹帷幄,让朱高燨有些酣畅淋漓。 他的每一句话,都会在战场上落实,化作残肢断臂的尸骸鲜血,推进,杀戮。 比起亲自上阵砍杀,朱高燨更喜欢稳坐后方指挥。 而在他的脑子里,则是白起等人在兴奋的指导。 他们已经很久没体验过,这种指挥作战的感觉了。 哪怕是区区几千人的先锋营,硬是杀出了百万级战场的感觉。 陈军的左翼防线已经被指挥先锋营的朱高燨杀的千疮百孔,明军攻打中军和右翼投入的兵力都超过了万人,但目前优势最大的,却只是投入兵力不到四千人的左翼。 …… “报!” “我军已经基本攻破敌军左翼防线!” 统帅明军攻打阮玉雄的副总兵姜毅听到这话愣住了。 “左翼?” 姜毅从来就没想过从敌军左翼攻破! 他将最精锐的万人战兵一营部在了中军,将合计两万兵力的战兵二营与车兵三营部署在了右翼,而不到四千人的先锋营则在左翼压阵。 此次攻打阮玉雄必胜无疑,而姜毅想做的就是把最大的功劳留给战兵一营,因为统领战兵一营的左副将,是他的亲侄子姜黎。 所以他一开始就是打算由战兵一营担任主力,由其他的营牵制住敌军的部队,最后让战兵一营攻破中军,生擒阮玉雄。 结果现在居然是先锋营率先攻破敌军防线! “让先锋营撤……”话到嘴边,姜毅却又咽了回去。 他想让先锋营撤回来,由战兵一营接手被打烂了的陈军左翼,让自己的亲侄子去摘取胜利的果实。 只不过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并非是因为如此一来吃相太难看,而是因为他想了起来,先锋营的营官是柳溥,安远侯柳升之子。 若是这么做,就把柳升得罪死了。 但凡先锋营的营官换一个人…… “罢了,这柳溥还是有点能耐啊,能从我的嘴里抢肉。”姜毅叹息,“小瞧他了,我一直以为这小子和他爹一样都是个只会冲阵的莽夫,没想到这次给我玩了这么一手。” “安远侯柳升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啊。”他苦笑着摇头。 听到姜毅的自语,副官小声提醒道:“将军,在先锋营里指挥的不是柳溥,他现在正在战场上厮杀呢……” “什么?”姜毅愣了一下,“不是柳溥,那是谁在指挥?” “是他的参议副官,朱四郎。” …… “绝杀!” 朱高燨将最后一枚棋子从推到了沙盘的中央,长舒了一口气。 羽翼皆落,所有的棋子直驱长入,纵然大罗金仙下了凡,也无法挽回阮玉雄大势已去的局面了! 从凡人的肉眼来看,战场上满目疮痍,皆为残肢断臂与献血肉泥,断裂的兵器,灼烧的黑烟滚滚,残忍的绞肉机剥夺了无数人的生命。 但若是从沙盘的鸟瞰视角来看,这是一场精彩的博弈,进退有度,落子而不贪子,用层次不穷的变阵摧枯拉朽的将敌人一点一点吞噬,最后集火总攻,绝杀! 实在精彩! 第32章 你们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一方名将的脑子里,装的是敏锐的大脑。 而朱高燨的脑子里,装的是三方名将。 武庙十哲中,就有两位在朱高燨的脑子里,人屠白起,兵仙韩信。 而霍去病虽然入了武庙,但是并未被列入十哲当中。 汉朝的时候,有一句话叫“一汉当五胡”,换句话说就是一名汉朝将领只要不是太菜,基本上都是可以在对北方的战争中取得相当不错的战绩的。 霍去病立功但没立言,加上死的太早,所以并未被列入十哲的序列里。 而在长达十余年的时间里,朱高燨的记忆已经与脑子里的这些人格互通,让他指挥这场战役,可以说是……杀鸡用牛刀。 陈军的左翼在他的眼中漏洞百出,被轻而易举的攻破。 “接下来,就该享受胜利的丰收了。”朱高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 当阮玉雄的左翼防御体系被瓦解后,所有的防御都变得漏洞百出,一个坑还没填上,便又出现了十个坑。 坐镇中军的陈军大将阮玉雄叹息了一声,自知大势已去。 他提起了刀,是要自尽谢罪吗? 不,他砍断了拴马桩上的绳子,骑着马逃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阮玉雄很明显没有血战到底的觉悟,所以他选择跑路。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攻克了中军的战兵一营冲进了敌军老营,却发现空无一人。 “追!他跑不远!”战兵一营的营官姜黎怒吼道。 他不惜损失,为了这次能生擒阮玉雄的功劳,结果现在,他妈的居然让阮玉雄跑了! 这是他的叔叔姜毅好不容易才给他争来的机会啊! 结果攻破敌军防线的首功让先锋营抢了不说,连阮玉雄都没抓住。 “生擒阮玉雄者,赏千两,官升三级!” 即使姜黎开出来了如此之高的悬赏,然而最后还是没逮住阮玉雄。 看来这名陈军大将不仅胆子大,而且在逃跑这方面也特别擅长。 然而这都与先锋营无关。 先锋营负责的是攻克敌军左翼,并非是明军主力,阮玉雄即使跑到天涯海角也跟他们无关。 对于先锋营来说,这次是大丰收。 “斩敌两千四百余人,俘虏敌军一千二百余人,头目八十余人,千夫长三名,生擒阮玉雄的左路将军。”当清点完毕战果后,回到营里的柳溥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卧槽,这么离谱的吗?” 战兵一营、战兵二营、车兵三营这三个营加起来都没先锋营三千多人的斩获多! 更何况,先锋营还有率先攻破敌军防线这份首功! 有了这份功劳,等柳溥回京述职少说也能封个正三品卫指挥使! 而且柳溥还有勋贵的身份,按照朝廷对勋贵的丰厚待遇,他不会被下放到卫所担任长官,而是直接进入五军都督府,如果皇帝高兴,他极有可能被提拔为正二品的都督佥事。再奋斗几年,继承他父亲安远侯的爵位以及五军营的兵权,保底死后追封公爵…… 这万恶的世袭制度! 只不过……朱高燨本人,就是世袭制度最大的受益人。 “这次我们先锋营占了首功,而姜家,恐怕就要难受了。”柳溥笑道,“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姜家小子让阮玉雄跑了,这次回去之后恐怕还是受罚。” 战兵一营的左副将姜黎,和柳溥一样,是个将二代。 姜黎是广西都指挥使姜述的二儿子,他二叔是南征军副总兵姜毅。 这次姜毅把战兵一营推到了主力的位置,由先锋营和战兵二营、车兵三营集火阮玉雄的左翼右翼部队,中军反倒是成了最薄弱的突破点。 一旦突破中军,姜黎先是拿了攻破敌军的首功,然后擒拿阮玉雄,等于是踩着其他三个营的肩膀上位。 只可以最后人财两空,被先锋营给压下去了。 朱高燨坐镇指挥,柳溥亲自冲锋,将敌军左翼击溃,阮玉雄直接逃跑,姜黎的战兵一营什么都没落到,没准儿等回了帅营还要被责罚。 “这次回去,你怕是又要升官喽。”柳溥看着朱高燨笑道,“这次总攻你功不可没,指挥先锋营运筹帷幄,八成会直接提拔到帅营里。” 朱高燨在这次战役里的表现太出彩了。 明明先锋营面对的是易守难攻的左翼部队,兵力也是最少的一个营,却最先攻破敌军,战绩恢宏。这次的首功排到了先锋营,而先锋营的首功,却是朱高燨毋庸置疑。 就这次战役里朱高燨的指挥,保底会被提拔到帅营里,最不济也是个出谋划策的文职参谋。 最重要的是……如此一来,祁王终于不用留下他的先锋营了! …… 帅营 张辅看着军报,陷入了沉思。 这份军报上,记录了先锋营如何在一套眼花缭乱的变阵后,冲垮了阮玉雄的左翼防御战线。 而先锋营参议副官朱四郎,是最显眼的一个名字。 这次由朱高燨主导的指挥变阵,张辅只在兵书里见到过。 因为这玩意儿……不太实用。 兵书上可以写的非常高的花里胡哨,然后放到混乱的战场上,这种复杂的变阵基本上不可能实现,而最经典的例子莫过于纸上谈兵的那位。 这种变阵如果想要应用,需要根据战局的变化分析与预测出相应的变阵方法。书上可以写该怎么做,但是上了战场,杀的天昏地暗,谁还知道怎么变阵? 然而朱高燨做到了。 他冷静的分析出最合适的变阵方法,以堪称神迹的指挥,带领先锋营将敌军撕碎。 “我这女婿,本事藏了不少啊。” 张辅愈发看不透朱高燨了,这小子,若是说藏拙,也藏的太多了吧。 他思考了良久,最终从帅营里下发了一条命令——升先锋营参议副官朱四郎为帅营参议副官。 官衔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实则天壤地别。 朱高燨直接从柳溥的小秘书,提拔为了张辅的小秘书。 …… 一纸文书送到了先锋营,柳溥看到朱高燨的提拔文案后狂喜,终于把祁王这位老祖宗给送走了。 他是真怕啊! 生怕祁王在他这先锋营磕到碰到,出什么危险…… 而朱高燨在看到这一纸文书后,眼神逐渐变了味。 他盯着柳溥,缓缓开口:“你们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柳溥的笑容僵住了。 第33章 庆功宴 柳溥人都迷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祁王是怎么发现破绽的! “你,你说什么呢?”柳溥挤出一点笑容,“什么身份,你有什么身份,你不是什么……朱四郎?” “别装了。”朱高燨面无表情的说,“之前我就怀疑你们知道了我的身份,只不过一直不确定,只不过现在我可以确定了。” “确定什么?”柳溥还想再拯救一下自己。 “还装?”朱高燨平静的说,“从我被定为先锋营参议副官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我是祁王了吧。” 他直接点破了真相,而柳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编下去了。 “让我猜一猜,有谁知道我的身份。” 朱高燨摸了摸下巴,“除了镇守中官马骐这个从宫里出来的,应该还有……你,张辅,柳升。” 全中。 柳溥坦白了:“你是……您是怎么知道的?” 当祁王承认自己身份的那一刻起,他就放弃了挣扎。 而对于朱高燨的称呼,也从“你”变为了更加尊敬的“您”。 “你对于我的态度,从一开始就不对劲。”朱高燨微微皱眉,“让我想想,应该是我那位岳父最早知道我的身份的,然后才是你和安远侯知道的,对吧?” 柳溥头皮发麻,他没想到朱高燨居然能猜的如此精准。 “我在京师的时候,与英国公相见次数并不多,所以我并不能保证,英国公可以在第一时间发现我的身份。不过现在看来,他还是发现了。”朱高燨轻闭双目,大脑思索,“他发现我的身份之后,并未在第一时间拆穿,而是任由我掩饰下去。但为了保证我在先锋营里的安全,他将我的身份泄露给了你这个先锋营的营官。所以,我被提拔到了参议副官这个位置。无他,只因为这个位置更加的安全。” “后来在帅营里遇见安远侯柳升的时候,安远侯一开始并不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才会那么多放肆。只是你及时制止,制止的方式就是将我的身份透露给了你的父亲安远侯。然后才会出现安远侯态度大变的情况。” “而这次帅营里下的提拔,才真正让我相信,我的身份已经曝光了。我一个新兵,纵然表现再怎么出色,也不可能连升数级,直接从先锋营的一名普通士卒提拔到帅营的位置,这意图太明显了。” 朱高燨分析的头头是道,而柳溥已经满头大汗。 祁王的敏锐与智慧,根本就不像是传言里的那位懒散王爷。 亦或者是说,从京师来到交趾之后,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接着藏拙下去。到了交趾,祁王再无什么避讳,因为他的岳父,就是交趾的无冕之王。 他开始真正的,展露出自己的锋芒。 “柳溥,你挺会玩儿啊。”朱高燨眼神冷冽。 柳溥当机立断,单膝下跪:“臣绝无欺瞒王爷之意!” “这还不算欺瞒吗,你现在应该,很得意吧。”朱高燨拍了拍柳溥的肩膀,淡淡的说道,“还是说本王一直过于低调,你们安远侯府已经不把本王的颜面放在眼里了?” “王爷恕罪,臣罪该万死!”柳溥的后背一层冷汗,虽然眼前的祁王言语平淡,但却带着巨大的威压,让他的心跳不由加速,几乎就要跳了出来。 祁王在京师里再怎么低调,他也是皇帝的儿子,是大明的亲王。 碾死安远侯府,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祁王只需在老父亲面前说一句:“呀,爹啊,我觉得最近安远侯家里有点飘啊。” 第二天就会从宫里飞出一纸圣令,让安远侯府柳家万劫不复! “柳溥,本王送你一句话,你接住了。”朱高燨眼神平静。 柳溥不敢犹豫,说道:“王爷赐言,臣定当铭记于心中。” 朱高燨悠悠的说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柳溥若有所思,却见朱高燨已拂袖离去。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出自李白的《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若是从字面上翻译,意思是:弃我而去的昨日,早已不可挽留,乱我心思的今日,令人烦忧多多。 但是,朱高燨所说的并非是表面之意,他是在用这句话点醒柳溥。 具体如何,就看对方能不能懂了。 柳溥沉思了良久,面露喜色,向朱高燨离去的方向拱手大声道:“谢王爷示下!” 听到柳溥的声音,朱高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小子,还是蛮机灵的。 比他爹柳升聪明。 …… 帅营里开了一场庆功宴,庆贺此次讨伐阮玉雄的大捷。 篝火上架着烤的油光的羊大腿肉,将士们欢声笑语,各营营官齐聚于此,举杯欢庆。浓浓的夜色之下,营地里的热情与豪迈打破了宁静。 这次讨伐阮玉雄,让明军在交趾东南部站稳了脚跟,确实值得欢庆一场。 朱高燨坐在帅营的角落位置里,悠闲的享受着酒菜。 营官们见到他后,皆热情的上来打招呼,而朱高燨也都是含笑回应。 讨伐阮玉雄一战让朱高燨的名声响亮,在极短的时间里,从一名普通的士卒提拔到了帅营参议副官的位置,换谁都知道此人前途无限。 然而朱高燨并未解释什么,他不是前途无限,而是从一开始就站在了前途长路的终点。 何止是少奋斗四十年,学会投胎,直接少奋斗四十辈子。 此时有一名年轻将官坐在了朱高燨的身边,提起酒杯笑道:“四郎兄弟,来,我敬你一杯。” 朱高燨认得此人,这人是战兵一营的营官姜黎。战兵一营位列十营之首,比其他九个营的营官高半品,位列左副将。 然而此人与他的关系算不上有多好,毕竟……这次讨伐阮玉雄,先锋营狠狠的打了战兵一营的脸,作为主力的战兵一营,风头居然被侧翼的先锋营给压了下去。 而先锋营之所以如此勇猛,还是因为朱高燨那场神乎其神的指挥变阵。 “姜大人,久仰大名。”朱高燨提杯应道。 虽说二人的关系应该是仇家,但既然人都上门打招呼了,他又怎么能不回应的。 打脸不打笑脸人嘛,且看看此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朱高燨将酒杯中的温酒一饮而尽,眼神略带深意的看着面前的姜黎。 第34章 被皇帝选中的朱高燨 姜黎笑道:“四郎兄弟好本事,在讨伐阮玉雄时大展身手,坐于营中控指点变阵,将敌军玩弄于股掌之间。” “姜大人过誉了。”朱高燨谦逊的说。 “四郎兄弟如此才能,不知可否愿到我营中指点一二?”姜黎问道。 朱高燨遗憾的说:“说来可惜,大将军将我调到了帅营担任参议副官,恐怕不能下放各营了。” “唉,那确实遗憾。”姜黎叹息,“也罢,四郎兄弟到了帅营,犹如鲤鱼跃龙门,我在此道贺了。” “多谢姜大人抬举。”朱高燨拱手道。 “那四郎兄弟在此且安逸,我告退了。” “姜大人慢走。” 姜黎起身离去,背着朱高燨的面容忽然冷了下来。 而朱高燨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此时,有另一人坐在了他的边上。 英国公,张辅。 “那姜家人肚量小,最记仇。这此讨伐阮玉雄,你让那姜黎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怕是记恨上你了。”张辅淡淡的说到。 “我与姜家人早就结仇了。”朱高燨面色不变,“我刚入伍的时候,是在把司官吕朝阳麾下做事。” 吕朝阳,本是广西都司的正三品都指挥佥事吕守忠之子,后来因见义勇为将一恶少险些打成了残废。其父因此被罢官免职抑郁而死,而吕朝阳也被流到军中效力。 他打的那名恶少,其父为广西都司都指挥使姜述,叔父为南征军副总兵官姜毅,是姜黎的亲哥哥。 朱高燨曾为吕朝阳旧部,早就和姜家人结仇了。 “看来你早就有了打算,也罢,我就不为你操心了。”张辅微微颔首。 “岳父知道了我的身份,却当做不知道,好玩吗?”朱高燨笑看着张辅。 张辅平静的说:“我知不知道,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没什么区别。” “那还用说什么吗?”张辅说,“我闺女是个好姑娘,等回了京城,你二人早日成亲吧。” “交趾叛乱未定,我如何回京成亲?”朱高燨说,“这可是皇上下的命令。” “此时不用你操心。”张辅平淡的说,“是否要平定交趾,只是看我愿不愿意。若是我想,弹指间即可让交趾灰飞烟灭。” 这话说的猖狂,但他是真有这个实力。 南征军在他手上百战百胜,陈军被打的一盘散沙,若是张辅想要快速平定,轻而易举的就能做到。 但张辅却迟迟留着陈军,没有动手。 一旦交趾平定,皇帝必然召回张辅,收回兵权。 因为在他的身上,已经有了功高震主的迹象。 他在南征军中的威望如日中天,所以注定了张辅可不能像黔国公沐晟一样,世代镇守交趾,以防叛乱。 交趾叛乱是小问题,英国公府叛乱,那才是大问题。 张辅不是贪恋权势的人,他知道,交趾即使平定,日后必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陈军没了,还会有第二个陈军,第三个陈军,其反复生生不息。 所以张辅要找一个合适的接班人,永远镇守交趾,就和黔国公世代镇守云南一样,让大明杜绝叛乱祸害。 在此之前,他是不愿意放弃手中权力的。 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明。 “你选中了我?”朱高燨挑眉。 “不是我选中了你,是皇上选中了你。”张辅坦然说,“我没有资格,将大明在西南的未来交给某个人,只有皇上有权利选择,他让你来交趾,就是在告诉我,你是他选中的。” “我接不了。”朱高燨摇了摇头,说:“皇上怎么可能让一位亲王,来接手偌大的西南兵权。” “不,你可以。”张辅认真的说,“没有什么事是皇上做不到的,只是看他想不想。” 朱高燨微微皱眉:“他无所不能,但是在他之后呢?” 张辅沉默了。 二十万的南征军,就算平定交趾叛乱之后,也会有将近十万的西南军永远的留在这里镇守边疆。 永乐皇帝将这西南军的兵权交给祁王,但是永乐皇帝之后的皇帝,还会任由一位亲王在西南执掌如此庞大的兵权吗? 难道下一位皇帝,就不怕祁王再上演一次靖难之役叛乱篡位? “我没有想过,这不是我该想的事。”张辅冷静的说,“皇上既然愿意让你来接手西南兵权,那就说明,他早就想好之后的事该如何处理了。” 朱高燨微微皱眉:“你就如此笃定?” 张辅诚然道:“因为我没有办法。” 是的,张辅只能选择相信皇帝。 因为他没有办法,他不是万历朝的张居正。 那位首辅大人张居正,权势已经盖住了皇权,他可以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皇帝怎么想,没人在乎。 而张辅不能,他虽为国之重臣,但却只能依照皇帝的命令做事。 朱高燨叹息了一声,像张辅这样的人,忠君更甚于忠国。 若是碰上朱棣这样的明君还好,若是碰到昏君…… 张辅就是因此而死。 未来的那位正统皇帝朱祁镇,率领大明二十万大军与满朝文武御驾亲征,七十五岁的大将张辅也在其中。可怜张辅虽为大将,却无调动军队之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愚蠢的朱祁镇带领大明走向衰亡之路,土木堡之变一战险些让盛极一时的大明亡国。 若是那时张辅狠心一些,在危难之际夺取皇帝的兵权,还有逆天改命的可能。可他没有这么做,最终阵亡沙场,被无名小卒所杀。 “我会着手安排你接手西南兵权,你很聪明,从底层熬资历,这样一来省去了很多麻烦。”张辅缓缓说道。 “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朱高燨盯着张辅,说,“军中很多人性格蛮横,用王爷的身份压不住他们,能压住他们的只有军功和能力,得让他们心服口服才行。” 张辅不咸不淡的说:“多打几次胜仗就可以了,当初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朱高燨笑了:“你说打胜仗,就能打胜仗?” “对,我说能,你就能。”张辅认真的说,“在交趾,没有什么事是我办不到的。就算没有我,以你的能力应该不难做到吧,前提是你不藏着掖着,装傻充愣。” 朱高燨沉默了一会儿:“那我被刺杀的事呢,这就是你说的在交趾没有什么事是你办不到的?” 张辅愣了一下,缓缓说道:“那是意外。” 这记耳光,朱高燨一巴掌给自己岳父抽的哑口无言。 关键是张辅还不知道怎么反驳。 第35章 锦衣卫 “有人从你走出京师的那一刻就盯上了你。” 张辅正色道,“他或许在交趾有着势力,但你来交趾之前就备好的假身份的路引与文案,连我都很难在文件里把你找出来,但他却做到了。这只能说明,他从京师,跟你跟到了这里。而有这种能力的,只有一种人。” 朱高燨轻声道:“锦衣卫。” 张辅不做声,显然是默认了。 锦衣卫,大明朝权势滔天的特务组织。 它的前身是太祖高皇帝设立的“拱卫司”,后改称“亲军都尉府”,负责皇帝的安全,皇帝出行或者是在皇宫中,卫队都需要在暗处保护皇帝的安全;以及掌管皇帝的仪仗,皇帝出席各种场合,例如祭祀、巡游等等,都是卫队来担任仪仗队。 高皇帝朱元璋是个多疑的人,他裁撤了亲军都尉府与仪鸾司,设立了锦衣卫,用来监视满朝文武。锦衣卫的权力极大,负责侦查和审讯,执行皇帝的命令。只要是皇帝钦定的案件,锦衣卫就可以直接去审理,进行不公开的审讯,甚至直接判刑,不需要经过三法司。明初“胡蓝之狱”、“郭恒案”、“空印案”等屠戮数万人的血案中多有锦衣旗校奉命活跃其间。 在洪武一朝,锦衣卫不知造下了多少屠戮血债,或许是高皇帝在晚年良心发现,亦或者是觉得锦衣卫罪孽深重,最终撤销了这个血腥的机构。 然而等到了永乐登基后,锦衣卫被重新设立。 得国不正的朱棣需要锦衣卫这把屠刀,将所有反抗他的人屠戮,把所有心里还想着建文皇帝的人全都埋进坟里。 朱高燨不需要太多思考,便猜到了在暗杀自己的背后,有锦衣卫的影子。 有能力从京师跟踪他跟到交趾的,只有锦衣卫这些狼崽子。 “纪纲。”朱高燨说出来这个名字。 纪纲,锦衣卫指挥使,大明朝的特务头子。 自靖难时便追随朱棣征战,因为人灵敏,做事机灵,被提拔为锦衣卫指挥使。最重要的是,他是汉王党。 朱高燨与汉王不和,汉王联合纪纲刺杀于他,并非是什么意外之事。 “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啊。”朱高燨咧嘴一笑,“本王本想隐居于朝廷之外,既然他们想让我死,那本王就陪他们玩吧,看一看最后会是谁活着,又会有多少人死去。” 张辅叹息了一声,知道这位祁王爷已经不会再隐藏自己的锋芒,而是选择踏入权力斗争的漩涡当中,展开杀戮。 他英国公府,怕是很难脱身,祁王府被拉了进去,与祁王府联姻的英国公府又如何独善其身。 张辅忽然一笑:“既然无法脱身,祁王爷,那我们就陪他们耍耍?” 朱高燨大笑:“那就耍耍!” 这一刻,祁王府与英国公府一拍即合,在无声中开始了登台厮杀。 …… 金陵城,皇宫 “皇上,圣躬金安。”纪纲恭敬的匍匐在地上,不敢动弹。 坐在金銮椅上的朱棣身披一件黑色狐裘,轻闭双目,两鬓斑白,脸上是岁月刻刀留下的皱纹,虽为年迈的猛虎,却仍有百兽之王,虎啸山林的浑厚气势。在帝王的威严震慑下,纪纲这位手染无数血孽的特务头子连抬头仰视的勇气都没有。 “你觉得,祁王是个怎样的人?”皇帝缓缓开口,声音沉稳。 纪纲不假思索的说道:“臣身份卑劣,不敢乱议祁王殿下。” 朱棣淡淡的说:“朕让你说,你便可以说。” 纪纲犹豫了一下,说:“祁王殿下性格平易近人,温顺淡雅,不见有丝毫戾气,为人若谪仙下凡,柔和不争。” 他对祁王的评价不见有一丝贬意,看似全是称赞,实则不然。纪纲是汉王党,对于他来说,除了汉王,剩下的皇子都不应该有争夺皇位的能力。而评价间,他将祁王讲成了与世无争之人,这样的皇子,只应该是闲散王爷,而非皇帝。 “奉天殿上,在朕的面前,持剑打死正二品的都察院右都御史。你却说祁王性格平易近人,温顺淡雅?”朱棣眉梢微微轻挑,“还是说,你是觉得朕老了,看不清人了?” 纪纲一惊,连忙叩首道:“臣万万没有此意,皇上春秋鼎盛之年,吾皇与天同寿,是臣眼拙,无识人之才能。” 朱棣的嘴角带着笑意,眼神却分外阴冷:“你一个锦衣卫指挥使,没有识人才能,那这锦衣卫该交由谁来掌控?” 纪纲哪里敢回答,这句话若是回答不好,指不定他锦衣卫指挥使的官位都要飞了! “罢了,朕也无意为难于你。” 朱棣话锋一转,说道,“刚才你一直在夸祁王,可实际行为上,朕却不见你有一丝敬意啊。” 纪纲额头密布细汗:“臣愚昧,请皇上示下。” “需要朕提醒你一下吗?”朱棣饶有兴致的说道,“汉王、交趾、祁王、杨鸿、阮玉雄、刺杀,提醒了你这么多,想起什么了吗?” 皇帝的暗示,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这是一场胆大妄为的刺杀计划。 由汉王来下令,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以及南征军参将杨鸿来执行,纪纲负责祁王的信息收集,锦衣卫最擅长的就是这种事,祁王伪装的“朱四郎”身份,被纪纲透露给了汉王在南征军中的心腹杨鸿。 杨鸿出卖了大明在西南的军情,换来了大明的敌人陈军大将阮玉雄对祁王的刺杀。 刺王杀驾,凡所涉及案件者,夷三族,斩立决。 身为主谋汉王当然不会被这么判刑,他是皇族亲王,若是夷他三族的话就连朱棣都要判死刑,连太子、祁王等人都一起杀了。最多也就是被责罚一二,哪怕是他去造反被活捉了也不会死,即使是皇帝也不愿意背负杀戮至亲的罪名,作死的情况除外。 但是纪纲、杨鸿,他们可不是皇族,刺杀亲王的罪名天下大白后,他们一定会死,而且皇帝为了以示众人,夷三族是免不了的,甚至是有希望体验诛九族一条龙套餐,骨灰都给你扬到粪池子里。 “臣愚昧,不知皇上何意。”纪纲毅然说道。 不能认! 绝对不能认! 哪怕是真相浮出了水面,皇帝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罪证,他也不可能认! 认了就是死,即使是纪纲被推到断头台下一刻就要被刽子手砍掉头颅,他也不可能承认事情是自己做的! 第36章 君臣之礼,父子之情 朱棣的眼中带着戏谑之意:“你真的不明白?” 纪纲没有犹豫的说道:“臣,不明白!” 朱棣沉默良久,挥了挥手:“滚!” 纪纲深吸了一口气,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连腿都忍不住的发软。 他是真害怕,皇帝将事情说明白,若是那样,他必死无疑。 现在纪纲真的想大喊一句“谢皇上赐滚”,然后滚出去。 …… 纪纲走出来乾清宫,朱棣坐在金銮椅上良久,金碧辉煌的偌大宫殿里,只有一个老人的呼吸声,时而急促,时而平缓。 显然,这位皇帝陛下的内心并不平静。 他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就要当场杀了纪纲这个逆臣,然而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纪纲是个人才,虽然这个人桀骜不驯,胆大包天,但他还是很能做事的,若是杀了他,那么朱棣在短时间内很难找到人替换掉纪纲在锦衣卫里的职务。 最重要的是,杀了纪纲,朱棣担忧自己忍不住一起将汉王也废了。 这个逆子,居然想杀了自己的亲弟弟! 哪怕朱棣知道,汉王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未来定会坏事,可……这终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虽然有句话说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还有一句话是“天子不加罪”。这两句相对的话,其实都说对了。 前一句话是用来糊弄外人的,后一句话是现实。 汉王是朱棣的亲儿子,可祁王也是他的亲儿子。 如此差别对待,让朱棣的心中生出了对祁王的愧疚之心。 之前的时候,他一直都不喜欢祁王这个小儿子。因为太普通了,虽然说一个亲王过于普通,于国于民都是好事,但朱棣不喜欢自己的儿子是个普通的人。 但是后来当朱棣发现自己这个儿子其实是藏的最深的一个人后,反倒是生出来惊喜的情绪。 祁王受了很多不公平的待遇,而模拟系统的那句“因为与祁王亲密度过低无法模拟”,更是像一把刀般捅进了朱棣的内心。 一个父亲,一个儿子,却唯有君臣之礼,无父子之情。 朱棣曾将祁王叫来面前,想听他喊自己一声“爹”,然而这声爹,最终祁王也没有喊出来。其实那时候朱棣可以用皇帝的身份来施压,然而如果是那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父子之间已经隔了一面看不到的墙壁,这一切都是他朱棣咎由自取。 他有些后悔了,然而已经晚了,他们父子二人已经渐行渐远。 所以朱棣想要弥补这个缺乏父爱的儿子,但……迟来的父爱,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朱棣是君,朱高燨是臣,他们只有君臣之礼,父子之情过于奢侈了。 “这一次,朕予以汉王宽容,该如何补偿祁王?”朱棣问道。 空荡荡的殿内回荡着他的声音,神秘的影子从阴暗中走了出来。 “您是皇上,他是臣子,何须补偿?”影子淡淡的说道,“即使您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了他,他也应该跪地谢恩。您是天子,亦是天命,所有人都应该遵从您的命令。” 正如这永远活在皇帝阴影里的无冕之王所言,皇帝所作所为皆是天命,根本无需对某个人愧疚。然而……朱棣是人,他是有感情的人,他不仅仅是皇帝,他还是一位父亲。 “朕只是在问你问题,而非是让你来教朕做事。”朱棣冷声说道。 那位阴影之王顿了一下,说:“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我只懂执行命令。” 大殿内再一次冷了下来,许久之后,朱棣才缓缓开口:“告诉张辅,让他早点把交趾的烂摊子给收拾了,朕已经等了太久了。祁王需要尽快的接手交趾兵权,朕还有许多事……” 他的话没有说完。 朱棣轻闭双目,长叹了一口气,声音疲惫:“乏了。” …… 交趾 “战兵一营、战兵七营进五百步,车兵三营、车兵四营向正东进二百步,压制敌军主力。先锋营后撤一百五十步,骑兵营替换先锋营,接着压住敌军左翼。” “神机营将火炮推进二百步,向东北方向五百步开火。战兵二营后撤五十步,拱卫神机营的火炮。” 帅营里,朱高燨运筹帷幄的指挥,而张辅则悠闲的坐在他的身旁饮茶。仿佛此时朱高燨这名帅营参议副官才是真正的大将军,所有的部队都由他来调控。 “报!先锋营撤不下来了,敌军右翼分散出两千骑兵,挡在了骑兵营的路线!”传讯帅营命令的士兵在营外翻身下马,走了进来大声道。 “战兵六营驰援先锋营,与骑兵营围剿敌军的骑兵部队,让最贴近先锋营的车兵八营向西南方向推进,分担先锋营的压力,避免先锋营伤亡过大。”朱高燨冷静的说道。 这一道命令才刚刚说完,便又有一名传讯兵来报:“报!敌军集火我军神机营火炮方位,数量过多,战兵二营快挡不住了!” “让战兵二营撑住两柱香的时间!让安远侯留守的火枪兵出动,抗住火炮的压力!” 朱高燨深吸了一口气,轻闭双目喃喃自语,“敌军想要把火炮给拿下来,可他们的大部分军队已经被压在了战场上,这股突然杀出来部队是从哪儿来的……” 忽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当机立断的说道:“是中军!敌军被逼的狗急跳墙,从中军抽调部队想要拿下神机营,减轻来自火炮的压力!” “敌军的中军空虚,快,传令让骑兵营停止驰援先锋营,由车兵八营接手原位置。骑兵营从左侧翼绕路,让战兵一营和战兵七营把敌军在左翼的主力部队顶住,骑兵营全力突进敌军中军!” 战场的变化太大,即使朱高燨料事如神,将变阵用到了极致,却仍然会有意外发生。有可能某个营的营官突然拉了肚子,被敌人的骑兵一刀砍死,士气荡然无存全军覆没。 而朱高燨需要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分析出最精确到处理方式,然后应用到战场上。 “报!敌军中军被先锋营突破,敌军正在大规模后撤!” 听到传讯兵的话,朱高燨笑了。 大局已定! 张辅倒茶的手停顿了一下,看向了朱高燨:“了不起。” 他将指挥全军的权力交给了祁王,而祁王也没有让他失望。 这已经是朱高燨指挥帅营的第五场胜仗了。 第37章 祁王殿下,万福金安! 朱高燨第一次指挥全军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怀疑他,包括柳溥在内。 即使他曾指挥先锋营将陈军大将阮玉雄玩弄于股掌之间,但这并不是同一个概念。 先锋营才不到四千人,而帅营统帅有近二十万! 最简单的来说,拿韩信与霍去病来比较。 双方各一千人,霍去病会打的韩信哭爹喊娘。 双方各一万人,霍去病和韩信打的势力均敌。 但若是双方各操控十万人,韩信能玩死霍去病! 朱高燨不同,他同时继承了韩信与霍去病二人的军事天赋,还有人屠白起的军事天赋。 从一开始张辅让朱高燨接触指挥帅营,到现在彻底的将帅营交给他来指挥。南征军在交趾不断的推荐,陈军被逼的节节败退,所有人都服了这位帅营参议副官。 …… 柳溥踏进了帅营,战袍上还带着尚未枯竭的鲜血,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喜色,抱拳说道:“标下先锋官柳溥,幸不辱命,却敌八百里,斩敌六员上将,俘虏头目八十余人,斩获敌军枭首约八千余人,俘获战马、战象、金银、粮草、香料不计其数!” 若非是身份不合适,他真想冲着朱高燨大喊一句:“王爷你屌爆了!” 先锋营是这次的头功,冲破敌军中军后,三千多人追着敌军七八万人打。 “好!”张辅鼓掌,“这次我们大破陈军联军,将敌军彻底驱赶到交趾南部,此战过后明军的旗帜插满了大半个交趾,众将士皆是功勋!” 原本张辅是不想搞得这么着急的,他打算让朱高燨一步一步的接手兵权,控制西南。 但是皇帝的一道口谕逼着张辅快速把交趾的烂摊子给收拾了,没办法,张辅只能冒险把速度加快。幸好朱高燨给力,硬是接住了。 “今晚宰杀牛羊,置办酒水,犒劳将士!” …… 交趾的战事已经大定,帅营置办了最后的一场庆功宴。 这一场庆功宴后,南征军会陆陆续续撤出西南,包括张辅、朱高燨、柳升……只留下近十万的西南军镇守。 然而无论是张辅还是朱高燨心里都清楚,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交趾地面上的陈军被打废了,但是还会有更多的叛军站出来。朝廷需要一位大将永镇西南,张辅和朱高燨迟早还会再回来的。 不过现在没有人会想那么多,庆功宴举办的很顺利,一轮斜月挂在夜色的黑幕上,篝火的火光照亮了深夜。 帅营里,有人喝的酩酊大醉,张辅也有些微醺,他让出了主位,大声说道:“这次平定交趾,有位功臣我得介绍一下!” 帅营里的将士们笑而不语,谁不知道功臣是谁。 除了主将张辅,便是那位帅营的参议副官朱四郎了。 姜毅与姜黎这叔侄二人面色冷淡,他们与朱四郎,关系并不怎么友好。 “这位功臣就是……”张辅的声音顿了一下,“祁王爷!” 刹那,帅营里安静了下来。 谁? 祁王?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二字,这大将军怕不是喝多了! 祁王搁哪儿呢,这次的功劳跟祁王半毛钱的关系啊! 黔国公沐晟笑道:“大将军开玩笑了,那位祁王爷被皇上派遣到交趾随军,可如今仗都打完了,我也没见到那位祁王爷的影子。倒是这位朱小兄弟,功劳颇为深厚。” 张辅没有解释什么,而是向朱高燨拱手高举:“祁王殿下,万福金安!” 朱高燨面色平静,坐在了帅营的主位上。 帅营众人瞠目结舌,没想到在庆功宴上会上演这么一场胡闹台。 姜毅、姜黎叔侄二人长大了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有点突然啊,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除了安远侯府父子,柳升与柳溥并不意外,他们早就知道祁王的身份。 此时,镇守中官马骐站了出来,他恭敬的叩首行礼,“祁王殿下,万福金安!” 马骐是宫中外放到交趾的内臣太监,或许张辅可能认错人,但这太监肯定认得朱高燨。 难怪这朱四郎一直被大将军如此信任,这是祁王啊! 黔国公沐晟人都麻了,感情这几个人早就知道祁王来了,把剩下的人全都蒙在了鼓里。 最关键的是……他刚才叫祁王什么来着? 朱小兄弟?! “本王并非有意瞒着众将士,还望众将士见谅。”朱高燨笑眯眯的说道。 沐晟有些干哑的说道:“臣……臣刚才说话有些狂妄,还望王爷见谅。若是王爷心有芥蒂,要不……臣给您磕一个?” “黔国公此言何意,本王又岂是那般小肚鸡肠之人,我怎么能让你给我磕头呢!”朱高燨义正言辞的说道,“来,黔国公,这边地上没土。” 沐晟:…… 感情是这边地上没土,我好给你磕头? “开个玩笑。”朱高燨微笑着说道,“本王在营里这段时间,可能有些人与我不和,但你们不必担忧,本王不会记在心上。” 帅营的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心中的芥蒂烟消云散。 祁王这段时间在帅营里做事,有不少人曾无意中对他说过过格的话,或者是做过某些过格的事。或许这些行为对于普通人来说并非是什么大事,但祁王那不是普通人啊,那是王爷! 你拍了拍普通人的肩膀喊一声哥们儿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但你若是拍了拍祁王的肩膀喊一声哥们儿,直接给你押到衙门问罪! 祁王那可是天潢贵胄,皇帝龙子! 现在看来,祁王似乎对于这些过往云烟并不在乎,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在说假话。 朱高燨的嘴角带着笑意,他在交趾隐藏身份,就是为了今天的效果。 若是他一开始就以祁王的身份来帅营,帅营里的骄兵悍将们会因为身份而敬他,但不会服他。 但他以士卒的身份一步一步站到了这个位置,虽然中途有走后门的小插曲,但这并不影响朱高燨震慑了帅营里的众将。 这就好像你在足浴点了一位技师,你心中可能无感,但某一天当你在手机屏幕上看到这位技师成了千万粉丝的网红,表情就会变得相当精彩。 这是一种心理学上的玩弄人心,朱高燨不在乎过程是怎么样的,他只在乎结果。 现在看来,他树立军中威望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第38章 一寸江山一寸血! 【选择模拟对象,朱瞻基皇帝身份】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轻闭双目。 朱瞻基,大明的皇太孙,大明的未来。 对于这个太孙,朱棣一直都是十分喜爱,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甚至更超过那几个儿子。 有一个广为流传的传言,说的是在洪武三十一年,当时还在老老实实当燕王的朱棣做了个古怪的梦。梦到高皇帝朱元璋手持大圭交给他,并称“传世之孙,永世其昌”。刚接过大圭,朱棣就醒了,朱瞻基也恰好在此时降生。朱棣一想就觉得自己这孙子肯定不得了,再一看,这孩子面容自带一股英气,一副天命之子的气质,把朱棣老兄乐得是合不拢嘴。自己这孙子看来天生就是当皇帝的料,那既然如此,我干脆反了!为了让我孙子当上皇帝! 朱棣:合情合理\/狗头jpg 这则传言有多大的水分朱棣心中很清楚,他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狗屁怪梦造的反,当时的局势由不得他做主,在建文皇帝朱允炆的施压下,他必须去造反,跟朱瞻基的关系并不大。 上天赐福的事其实并不罕见,例如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大腿上长了七十二颗黑痣;宋太祖赵匡胤乃霹雳大仙下凡;宋仁宗是赤脚大仙下凡;就连老朱家的老祖宗朱百六都有折柳试龙气的传说。 至于是不是真的……当个笑话听就好了。但是朱棣喜爱好圣孙朱瞻基,这件事是真的。 【建文元年(洪武三十三年)二月,你出生了,你对是燕王世子朱高炽与其嫡妻张氏所生的长子。】 【你对爷爷燕王朱棣以“清君侧,靖国难”名义正式起兵对抗建文帝朝廷。经过三年时间的“靖难之役”,你的爷爷打败建文帝,成功夺取了皇位,大明朝历史上的第三任皇帝,年号永乐。】 【永乐二年,你的爷爷在当上皇帝后,面临着一个艰难的决定,那就是册立谁为太子的问题。老大朱高炽宅心仁厚,善于处理行政事务;老二朱高煦强悍果断,擅长军事谋略。两个儿子各有优点,这令朱棣感到很难取舍。】 【关键时刻,出自你父亲门下的解缙对皇帝说“好圣孙可旺三代”,这让朱棣茅塞顿开,而这好圣孙,就是指方才六岁的你。在下定决心之后,皇帝封你父亲为皇太子。】 一句“好圣孙”,让朱棣下定决心将皇位的第一继承人身份交给了老大朱高炽,由此可见朱瞻基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高。 光是嫡长孙的身份,就甩了其他人一百条街。 【永乐九年十一月,你被册立为皇太孙,开始加冠。从此刻起,无论是巡幸顺天府还是讨伐蒙古,你都跟随永乐皇帝。】 【你少年老成,攻于算计,在皇帝的悉心培养下,你成为了一个文武双全,有勇有谋的人。】 【你与你父亲不一样,关键时刻,你可以放下亲情,可以做到不顾一切。正所谓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也。】 【即使,挡你路的,是你的叔叔。】 朱棣:…… 他总感觉这句话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开什么玩笑!他朱老四家明明是父辞子笑好! 【你秘密培植自己的势力,安插眼线与人手,与二叔汉王、三叔赵王的势力作斗争,日子过得充实而快乐。然而这快乐的生活终有结束的一天,永乐二十二年,你那永不停息的爷爷在榆木川永远的停下了脚步。这一年,你二十六岁。】 【你展现出了老辣的手段和能力,以多年培植的势力为班底,利用父亲多年辛苦监国留下的文官势力,从天时地利人和三个方面迅速出击,很快便击败了你的两个好叔叔,拥立自己的父亲登基。】 【从你爷爷驾崩,到你父亲登基,到你被册封为皇太子,到你父亲驾崩,再到登基称帝,只过了十一个月的时间。】 朱瞻基屁股下面的皇太子位置还没坐热呢,亲爹就驾崩了。 年轻的皇太子见到父亲的遗体,先是大哭一场,哭完,擦干眼泪,正式登基。 所有的眼泪都要在登基之前流尽,因为当了皇帝之后,他就不能再有眼泪了。 他应当迎风而立,背负所有的仇恨与艰难,孤独的承受来自帝王冠冕的沉重。 【你登基了,年号宣德,从这一刻开始,你是大明的宣德皇帝。】 【在你从容登基不久之后,你的二叔汉王造反了。在人心惶惶的时刻,你表现出来强硬的手腕,以迅猛的速度平息了叛乱,展现出了自己强大的实力与谋略,震慑住了举国上下所有人,稳固住了自己的皇位。】 【平定了汉王叛乱后,有人向你建议,顺便把剩下的那两位叔叔有收拾了。你稍加思索,心中便已有定论。】 【对于曾与汉王勾结过的赵王,你予以震慑,将其手中的兵权收回部分,废其羽翼,断绝了赵王造反的可能。】 【此时,只剩下一个人还对你的皇位有威胁了。】 【这个人是你的四叔,又被称之为“西南王”,手握兵权远离京师的祁王朱高燨。】 朱棣心中咯噔了一下。 看来因为他的部署,对未来发生了巨大的影响。 之前模拟汉王皇帝身份的时候,祁王应该是就藩到了“兵家不争之地”的福建。然而因为朱棣的影响,这一次祁王控制了西南军的兵权,成为了大明的“西南王”。 这样的实力,已经对皇帝产生了威胁。 【你犹豫了许久,最后命令阳武侯薛禄,安远侯柳升在西南军中担任要职,分化祁王的兵权,而非是直接剥夺祁王在西南的所有权力。】 【你这么做并非是简单的仁慈,而是因为多重因素的考虑。】 【首先,若是突然的剥夺祁王的兵权,很有可能会引起祁王的不满,最终引起一场不必要的叛乱。你刚登基便有两位叔叔叛乱,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会极大程度上的影响你刚刚建立起来的威望。】 【其次,黔国公世代坐镇云南,有忠诚的黔国公府来制衡祁王,即使出现什么问题,朝廷也有时间去集结军队镇压。】 【最重要的就是,有祁王坐镇西南,大明的南方边疆便固若金汤。如果撤回祁王,朝廷没有类似黔国公这样可信任的大将世家坐镇,大明便只能放弃西南的疆域。】 【假如事情走到了那一步,以英国公为首,这些用满腔热血打下来西南疆土的勋贵,便会对你失望至极。】 一寸江山一寸血! 将士们用命换来的土地,岂能弃之如履? 第39章 又是祁王在力挽大明天倾? 朱棣松了一口气。 朱瞻基没有让他失望,在关键的决定上,这位年轻的皇帝最后还是做出来理智的判断。 这也让朱棣心中对朱瞻基更加的满意。 理智,敏锐,果断,强硬…… 朱棣培养出了一位好圣孙。 【解决了藩王们的问题后,你开始着手领导大明走向鼎盛。】 【在政治上,你重视整顿吏治和财政,提升内阁地位,任用能臣良臣。清革前弊,整顿统治机构,实行精简和裁冗措施,以振朝风;教导宦官读书参政。】 【在经济上,你弘扬仁宗之法,励精图治,奖励农桑。甚至亲自吃蝗虫来鼓励群众灭蝗,你说“粮禾作物,乃民众之骨肉。民众乃朕之骨肉,汝食粮禾,如同食朕之骨肉”。民众受到鼓舞,经济和农业发展迅速。你爷爷二十年来透支的钱,终于在你这里彻底补齐,弥补了大明亏空。】 【在军事上,你继承了爷爷的尚武之风,于宣德三、五、九年分别三次北征。击败兀良哈部,再度将边界稳定下来。】 【你支持郑和第七次下西洋,复现了万国来朝的盛世景象。】 万国来朝,熟悉的词语啊。 朱棣心中感慨,永乐、洪熙、宣德,连着三朝明君,大明怎么输啊? 这直接将大明推到了巅峰,立于不败之地! 大明盛世,有谁可以动摇! 而且朱瞻基这小子少年登基,身体健壮,最起码不得当个三四十年的皇帝? 朱棣现在心中是满满的自信。 【你对父亲虽只在位十个月,但永乐朝遗留下的不少弊政都是在这短短十个月时间中被扭转过来的。仁宗之后,身为宣德皇帝的你则是在父亲一系列仁政的基础上更进一步深化改革,使得大明王朝进入了鼎盛时期。】 【后世人称——“仁宣之治”】 【你用了十年的时间,创造出了大明盛世,然而尚还处于英年的你,却知道自己的生命力在飞速流逝。】 【宣德十年,你病重不能视朝,在临终前将皇位留给了自己的长子,皇太子朱祁镇。这一年,你三十六岁,驾崩于乾清宫。】 【你在十年的在位时间里,让大明走到了巅峰,然而你的子嗣却险些将大明葬送。当年你放弃削藩于祁王的政策,在你死后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那位祁王在大明最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 【朱瞻基皇帝身份模拟结束。】 朱棣:? 什么意思,这就模拟结束了? 朱瞻基这小子才三十六岁就没了? 宣德盛世就十年??? 这犹如一击重锤给朱棣抡的脑瓜子嗡嗡的,这叫这么个事! “等等,这模拟最后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朱棣猛然反应了过来。 什么叫朱瞻基的子嗣险些葬送了大明? 仁宣之治,盛世降临,强盛的大明还怎么葬送? 朱瞻基后世的皇帝就算脑子里进了屎,是个百年不遇的大昏君,十几年不上朝,天天的在后宫胡作非为,纵情享乐,那也不至于把大明葬送啊! 这模拟系统是不是出问题了? 还有那句“当年你放弃削藩于祁王的政策,在你死后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那位祁王在大明最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这又是什么情况? 好家伙,又是祁王在大明危难之际力挽天倾? 朱棣人都麻了! 到底是哪里出来问题! 又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把他给卡住了! 这该死的模拟系统! …… 巍巍高耸的金陵城伫立在青山绿水之间,山川灵秀,气象宏伟,这是大明的中心都城,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地位。 从交趾归来的得胜之师眺望着高大威严的巨城,心中是何等的豪迈。 “回来了。”张辅轻声喃喃。 “是啊,我们回来了。”朱高燨手中牵着战马缰绳,勾起一抹笑意、 金陵城既受益又罹祸于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气度不凡的风水佳境,过去曾多次遭受兵燹之灾,但亦屡屡从瓦砾荒烟中重整繁华。且在中原被异族所占领,汉人即将遭受灭顶之灾时,通常汉人都会选择金陵城休养生息,立志北伐,恢复华夏。 “入城!” 仪凤门,是金陵城北部通往长江岸边的要道,是朝廷过江的重要城门,将官们北上、出征,都走这座城门;遇到打胜仗,附近的百姓就会在仪凤门附近设隆重的仪式欢迎凯旋的将士们。 朱高燨与张辅走在了康庄大道的最前面,身后是从交趾凯旋归来的南征军,气势恢宏,马蹄声清脆有力。百姓们在道理两侧欢呼,为他们的英雄们呐喊。 在街道旁有一妇人抱着瓷娃娃般的小姑娘,小姑娘懵懂无知仰头看向母亲:“娘,他们是谁呀?” 妇人脸上带温柔的微笑:“小囡囡,他们是打了胜仗的将士们,是英雄。” 小囡囡有些疑惑的问:“英雄……是什么意思呀?” “英雄呀……”妇人沉思了一会儿,说,“英雄,就是保护我们不受异族铁蹄践踏的人,因为他们浴血奋战,我们才能享受太平生活,小囡囡才能健康幸福的长大。” “哦~”小囡囡喊着葱白般柔嫩的手指,似懂非懂,“英雄,他们是英雄。” 这些百姓们可能不太清楚南征军在交趾的大捷对于大明有多大的贡献,也不知道这场战争的出发点到底是否正确。他们甚至有的人连南征军在哪儿打的仗都不知道,只知道这些将士们去南边打仗,现在打赢回来了。 这就够了,将士们浴血奋战打了胜仗,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吗? 仪凤门的道路两侧,每一个大明的子民脸上都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朱高燨举起了大明的军旗,大喝一声:“大明威武!” 南征军的数万将士们振臂高呼:“大明威武!” 街道旁被妇人抱在怀里的小囡囡也举起了莲藕般的手臂,咿呀咿呀的大声道:“嗷呜~” “大明威武~” 朱高燨与张辅对视了一眼,不由脸上洋溢出了会心的微笑。 他们在外征战,归根结底,不就是为了让这些百姓们能安居乐业吗? 若是那些永远埋葬在交趾的将士们能看上一眼这大明繁华鼎盛,在九泉之下也能含笑而去了。 此时当有一壶花雕酒,敬战死沙场的英雄们! 第40章 我盯上你了,你小心一点。 奉天殿,广三十丈深十五丈云,含蓄深沉,就好像戏曲一样,被一幕幕分割,五重宫门分割着五幕戏剧,一波三折,渐入高潮。 太监站在大殿正门前,高声道:“将军请卸甲!” 朱高燨与张辅没有太多的思虑,任由身上饱经风霜的战甲被人卸下,只留下一身朝服与佩刀。 随后,太监又道:“将军请卸刀!” 朱高燨将佩刀丢给了侍卫,而张辅稍作犹豫,也摘下了佩刀。 对于张辅来说,这不仅仅是卸下了佩刀,更是卸下了身上的兵权。 卸甲卸刀之后,太监这才说道:“请,祁王朱高燨入殿面圣!” “请征虏将军,英国公张辅入殿面圣!” 二人昂首挺胸,迈进了这座宏伟的奉天殿。 文武百官皆已在两侧等候,在大殿的最深处,朱棣坐在鎏金的龙椅上,捋了捋胡须,脸上是欣慰的笑容。 “臣张辅,问圣躬安!” “臣朱高燨,问圣躬安!” 朱棣开口说道:“朕安,英国公,交趾战事如何?” 虽然他早就知道了结果,但还是要按章程客套的询问一下。 “臣张辅,不负皇上所望!” 张辅仰首说道,“臣此次受命赴南平定交趾战事,大破敌军,生擒敌寇陈季扩及其妻儿,平息叛乱,依照大明制度,将叛军所夺取的占城国的土地,分设升、华、思、义四州,增设卫所,授予投降者官职,留下部队驻守而还。” 言罢,殿内响起了如雷鸣般的掌声。 “英国公,此战你当为首功!”朱棣站起身来说道。 “臣无功可言,此战是军中将士齐心协力才拿下来的。”张辅谦逊的说道,“祁王殿下当为首功,于战时指挥全军,五战五捷。其次便是安远侯柳升,先锋官柳溥等人,皆为功勋。” 说到这里,大殿上的众人把目光放到了那位祁王爷身上。 朱高燨面色平淡,宠辱不惊,身上气质如美玉浑然天成,仿若天上谪仙人一般。 朱棣轻笑一声,开始宣布赏赐名单:“加英国公张辅岁禄至四千五百石,赐金银、宝钞,御马五……” “加安远侯柳升岁禄五百石,世袭侯爵……” “……” 这是一份很长的名单,南征军的将官们多多少少都有封赏,其中以英国公府与安远侯府封赏最为丰厚。 皇上直接给张辅的岁禄从三千五百石加到了四千五百石! 在大明朝,岁禄不仅仅是意味着粮食与金钱,真正意义在于地位的象征,岁禄越高,地位越高。 靖难之役排名第二的功臣东平王朱能,岁禄也不过三千二百石。而朱棣的小舅子徐增寿,靖难之役时在朝廷与朱棣里应外合,最终被建文皇帝一刀砍死,用命给子孙换来了两千二百石的岁禄与定国公的爵位。 而张辅四千五百石的岁禄,是如今岁俸最高的勋贵,而英国公府已然是成为了继徐家之后,大明的第一勋贵! 而安远侯柳升的封赏仅次于张辅,他不仅加了五百石的岁俸,而且爵位从世袭伯爵变成了世袭侯爵。 南征军的封赏完了,却有人发现不对劲了。 有两个人没有封赏。 一个是先锋官柳溥,他率领的先锋营立下了汗马功劳,若非他是勋贵,都能直接封个伯爵了。不过皇帝将他的这份功劳算到了他爹柳升的头上,不然以柳溥在此战中的表现,根本没那么丰厚的封赏。 等柳升挂了,柳溥自然会承袭爵位,所以并不意外。 而另一个没有封赏的人,是祁王。 祁王指挥帅营,五战五捷,此等功劳仅次于张辅,竟然没有任何的封赏! 离谱! 然而朱高燨并不意外,面色无动于衷,仿佛并不在乎。 因为他知道,他的封赏不在奉天殿上,而在乾清宫里。 “太子,安排一下犒劳将士。”说完封赏之后,朱棣将剩下的活交给了太子来做,自己则潇洒离去。 皇帝走了之后,奉天殿内的众人这才热络的聊天。 张辅向太子朱高炽躬身作辑:“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英国公何须多礼,你可是大功臣啊。”太子笑眯眯的说道,“你闺女就要嫁给本宫的四弟了,以后咱们可都是一家人了。” 朱高燨走了过来,笑道:“大哥,到时候你可得来喝我的喜酒啊。” 太子乐呵呵的说道:“那是自然,你我亲兄弟不说两家话,到时候置办酒席记得和我打声招呼,我好让东宫的人去给你帮忙。” 一向不苟言笑的张辅此时嘴角挂着微笑,说道:“和祁王爷结亲,臣这次是攀高枝了,可得给小女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哈哈。” 三人谈笑风生,又有一人走了过来:“四弟成亲,也不知道欢不欢迎我这个二哥去喝上两盅小酒。” 原来是汉王走过来插了一嘴。 朱高燨带着笑意说道:“二哥若是来,我这做弟弟哪里敢不欢迎。” 他还有一句“最好就是随份子的时候把你汉王爷的人头也随上”没说。 “到时候请柬记得送到我的王府上。”汉王平淡的说道,“我好去给你捧捧场子。” “臣久未归家,府上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先行告退。”张辅面色冷淡,拱手行礼后转身离去。 汉王的脸有些挂不住了,刚才几人还聊的好好的,他一来,张辅便要走,这不是不给他面子吗! “英国公,慢走不送。”汉王面色阴沉的说道。 张辅的脚步顿了一下,转身看向了汉王:“汉王爷,臣听说不在金陵城的这段日子里,曾被原都察院右都御史陈进弹劾,这件事,您知道吗?” 原都察院右都御史陈进,铁打的汉王党,曾在奉天殿上弹劾英国公张辅,被朱高燨持剑打死。 汉王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因为这本来就是他指定的,想要陷害张辅。 如今张辅旧事重提,根本就不惧怕汉王的权势。 “还有这事?”汉王眼神冷淡,“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他这是回答张辅,区区一个陈进,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没事,多杀几个陈进,二哥你就想起来了。”朱高燨咧嘴一笑。 陈进已经死了,但是汉王党依旧势大。 朱高燨此言,就是明摆着告诉汉王:我盯上你了,你小心一点。 死了一个陈进,无法让你的汉王党伤筋动骨。 但是我接着杀下去,杀的血流成河,你汉王还能稳坐泰山? 汉王笑了:“老四,你很好,很好。” “多谢二哥称赞。”朱高燨微笑。 一旁的太子摸了摸下巴,不知道在谋算着什么。 哥儿仨各自心怀鬼胎,表面亲兄弟,背后捅刀子。 第41章 皇上,您吃了吗? 小橙子,这是一个宦官的名字,他的原名叫汤承。 然而与“小橙子”这个可爱的名字不太符合的是,汤承是一位不苟言笑,手段凌冽的太监,他是永乐皇帝随从太监,从建文四年入宫至今十一年,他一直都是除了那位“国姓爷”郑和之外,最受皇帝器重的宦官,宫里的人一般尊称他为“汤公”。 如今的这位大太监,已是快六十岁的老人了,但他宦官之首的地位却无人能够动摇。 汤承虽然服侍皇族,却并没有与那几位皇子有什么瓜葛,即使是面对太子之时,他也没有什么阿谀奉承。在他的眼中,除了皇帝,剩下的人都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价值。 不过对于那位小王爷祁王,汤承倒是另眼相看,并非是祁王有多出色,而是因为……他与其他皇子比起来显得与众不同。 无论是太子、汉王、赵王,汤承都只在他们的身上看到了深沉的算计,他看人一向很准,就连一向仁厚的太子实则也无法避免。 而祁王,每次见到这位祁王时,汤承都会觉得有些意外,这位小王爷的脸上仿佛永远都带着阳光般温暖的笑容,让人忍不住的对他有好感,笑得像是一个……傻瓜。 汤承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虽然这是一个极其大不敬的想法。 直到他亲眼见到这位小王爷在奉天殿上持剑打死都察院右都御史。 “汤叔。” 年轻的声音将汤承从回忆中拉到了现实,眼前是金碧辉煌的乾清宫,以及穿着亲王服饰的少年——祁王。 汤承淡淡的说道:“皇上在后殿等着你。” 朱高燨点了点头,正向迈步子走向后殿,却又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了年迈的大太监:“金陵的天气转寒了,您这一把年纪了怎么不注意点呢,记得回去了加件厚衣服。” 他说话的语气很随和,带着训斥的意思,就仿佛是在教训不懂事的孩子。 自从燕王登基之后,汤承这辈子还没遇到过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 除了皇帝陛下,谁见到他汤公不得带有敬意的供着? “知道了。”汤承平静的应道。 他已经对祁王这种出格的行为习以为常,若说出格,还有什么能比祁王刚才喊他的那一声“汤叔”出格吗? 亲王岂能对一个宦官喊“叔”? 不过这位祁王爷识大体,从不在有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喊出“汤叔”这个称呼,所以汤承也从未计较过。 这就好像是两个人的小秘密,让汤承在冰冷的深宫大殿内感受到一丝久违的暖意。 “你可别忘了啊,我先进去了。”朱高燨叮嘱一番后,径直走向了乾清宫的后殿。 年迈的汤承看着年轻王爷的背影,冰冷的双眼中多了些许温柔。 …… 朱高燨心里其实没想那么多,对于他来说,汤承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辈。 早在靖难之役前,这位不苟言笑的汤公就是燕王府上忠诚的老仆人,陪伴着他们四兄弟长大。 在燕王登基成为永乐皇帝后,一切都变了,四兄弟渐行渐远,而老仆人小橙子也变成了大太监汤公。 但在朱高燨的心中,汤承永远都是那位陪伴四兄弟长大的老仆人。 他走进了乾清宫的后殿,看到了皇帝陛下半靠在铺着金线毯子的龙床上,手握一卷线装书籍,虽说是在看书,却闭着眼睛打盹。 “儿臣朱高燨,问圣躬安。”朱高燨躬身行礼。 朱棣缓缓睁开了眼睛,眸子里带着难以察觉到疲倦,说道:“朕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皇上召见。儿臣不敢不来。”朱高燨回答道。 朱棣挑眉问道:“朕何时召见过你?” “您在奉天殿上犒赏了所有的南征军将官,却唯独没有对我说一句话。”朱高燨平静的说道,“这其实就是在暗示儿臣,让儿臣在退朝后来找您讨赏,对吗?” 朱棣沉默了一会儿,笑道:“这次你怎么不装傻了?” “因为您已经把我推到了无法装傻的位置上。”朱高燨平淡的说道,“您让儿臣与英国公府结亲,已经让我与汉王结下了死仇,若非如此,汉王也不会失去手里的兵权。而太子殿下虽然并没有对我露出过敌意,但他已经对我升起了警惕之心。如果我再接着装傻下去,就是取死之道。” 在汉王党弹劾英国公的计划落败之后,朱棣便剥夺了汉王手上的兵权。而朱高燨看似与太子之间的关系不错,实际上太子不可能对接手西南军的朱高燨放松警惕。 朱棣的眸子愈发深不可测:“你在憎恨朕?” 朱高燨摇了摇头:“儿臣不敢。” “你真的不敢吗?”朱棣饶有兴致的说道,“你胆子很大,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的吗?” 朱棣步步紧逼,将朱高燨逼到了绝境当中。 此时无论他回答与否,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因为朱棣这个问题本来就是个悖论,不管朱高燨回答什么,都是错的。 良久,朱高燨缓缓说道:“皇上,您吃了吗?” 朱棣愣了一下,摸了摸下巴:“吃了。” “儿臣有些饿了,您这儿管饭吗?”朱高燨眨了眨眼睛。 朱棣:“……” 不管,滚! 这出其不意的回答让朱棣有些无言以对,若说这是转移话题,那也太草率了。 可是这句“您吃了吗”,这朱棣顿时没有了接着逼问下去的兴致。 …… 虽说是和皇帝一起吃饭,但餐桌上却没有什么龙肝凤胆、山珍海味,而是很简单的家常菜。 酱蒸豆腐,徐州回赠肉,小炒青菜,四季海鲜汤。 普通的三菜一汤,朱高燨就这热腾腾的大白米饭狼吞虎咽。 朱棣扶额:“瞧瞧你这吃相,你不嫌丢人,朕还嫌丢人啊。” “难得御厨开小灶,儿臣可不得敞开了肚子吃啊。”朱高燨将嘴角的米粒擦净了嘴里。 朱棣挑眉说道:“你要是喜欢,从光禄寺四署两局调几个庖厨不就行了。” “儿臣福薄,王府的厨子也还凑活,就没必要这么麻烦了。”朱高燨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油腻,说道,“这饭也吃的差不多了,皇上是不是该和儿臣说正事了?” 朱棣平静的说道:“爷俩儿吃个饭而已,能有什么正事?” 朱高燨笑而不语。 他不好意思拆穿老爷子的嘴脸,只是这老头似乎装上瘾了? 第42章 北镇抚司 朱棣面色平静的问道:“你想要什么?” 这才是今天父子谈话的主题。 朱高燨在交趾立下了战功,虽说本质上来讲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西南兵权。但实际上来讲这并不算是朱棣对于他的封赏,所以朱高燨还有资格向朱棣讨要一个不太过分的封赏。 若是换做别人,哪里有胆子向皇帝讨赏,皇帝的隆恩便是最大的赏赐,但朱高燨从来都不是别人,他是一个与世人不同的人。 在他的眼里,朱棣现在就是一个可以许愿的神灯,只不过这个神灯只能许一个愿望,而且这个愿望还不能太离谱。 “锦衣卫。”朱高燨缓缓说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朱棣微微皱眉:“这个给不了你,换一个。” 锦衣卫,是朝廷的鹰犬,皇帝是不会撒手的。 朱棣深谙均衡之道,他用太子来制衡汉王、赵王,亦在用汉王、赵王来平衡太子,避免某一方做大。如今汉王手上没了兵权,只余亲王三卫,已经开始被太子党压制,而锦衣卫的指挥使纪纲是汉王党,可以帮助汉王来对抗太子。 把锦衣卫给了朱高燨,等于是废了汉王臂膀,朱棣不可能这样做。 即使,他心中已经开始嫌弃汉王。 朱高燨耸了耸肩:“那算了,既然皇上不愿意,那儿臣别无所求。” 朱棣的脸一黑:“不用来这一套,锦衣卫是真给不了你。” “不过……”老爷子话锋一转,“锦衣卫的北镇抚司如今镇抚使的位置空虚,你可以挑一个能办事的人,先暂领北镇抚司衙门。” 锦衣卫是一个庞大的机构,并不是只有镇抚司,鼎盛时期下辖十七个所、两个直属司,分别是经历司、镇抚司。 大明军队执行的是卫所制,可简单理解为全国各地士兵编入各个卫所,一般一府设所,几府设卫,锦衣卫也不例外。 卫下面一级就是所,而所下面一级才是司。 从级别上来看,锦衣卫镇抚司是没有十七个所高的。十七个所属于千户级别,各所下辖十司。而镇抚司则介于百户与千户之间,不过这个部门比较特殊,不能相提并论。 太祖高皇帝朱元璋设置锦衣卫的时候,只有一个镇抚司。后来朱棣打下江山,增加了北镇抚司,锦衣卫的镇抚司分为南北镇府司。 其中南镇抚司负责锦衣卫内部的军纪刑罚、军匠档案管理等,管的是自己人;而北镇抚司负责百官的监察、抓捕、用刑,遇到不爽的人直接给斩了,执行的基本都是特殊任务,管的是外面的人。 臭名昭着的诏狱,就是北镇抚司的特产。能进北司诏狱的人,来之前大多是有里有面的大人物,不过到了里面得被打成皮蛋,竖着进、横着出。 诏狱里面的套餐花样种类繁多,剥皮、断脊、剁指、刺心、穿脑……一套酷刑大礼包,活人给审讯成死人,死了之后继续鞭尸。总之,北镇抚司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连血都给你榨成果汁的恐怖地方。 随着皇帝需求的增加,北司的任务和地位都水涨船高。开始出现了一些脏事,皇帝只想让镇抚司知道,就连锦衣卫指挥使都无权干涉。 “谢皇上隆恩!”朱高燨顿时大喜,连忙叩首谢恩。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能接手锦衣卫,有纪纲这个刽子手横在上面,想要直接把锦衣卫打包带走是不现实的。 这其实就是一种商业谈判的手段,起源于菜市场卖菜大妈的谈判战术,先要高价,然后慢慢的讨价还价。 若是朱高燨一上来要的是北镇抚司,朱棣有可能只给他一个经历司或者是千户所,但朱高燨一上来就点名道姓的要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与之相比给一个北镇抚司倒显得不过分了。 “瞧你这德行。”朱棣笑了笑,“你打算让谁去坐北镇抚司镇抚使的位置,有人选吗,要不要朕给你挑一个?” “得了,让你给我挑一个?这不就是名正言顺的给我身边安插钉子吗!”朱高燨心中吐槽,但却没有说出来。 他正色道:“儿臣已有人选。” “哦,你有人选?”朱棣感兴趣的问道,“是谁?” 朱高燨不假思索的说道:“南征军先锋营把司官,吕朝阳。” “吕朝阳?”朱棣想了想,问道,“是原广西都司都指挥佥事吕守忠的儿子?” 朱高燨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您知道吕朝阳?” 老爷子这就有点离谱了啊。 吕朝阳这么一个正六品的小官,他都能记得一清二楚,连家世都能说明白? 朱棣笑了笑,说道:“广西姜家,将门世家,他们家的姜老头是原广西都司都指挥使,后来由姜家的大儿子姜述子承父业,成为了现任广西都司都指挥使,二儿子姜毅在南征军中担任副总兵的要职。朕不会去关注吕朝阳这么一个小人物,但吕家的事倒是记得。因为吕朝阳得罪了姜家,其父吕守忠被罢官免职。” 朱高燨的大脑飞速一转,很快就想明白了朱棣此举的深意。 姜家连着两代广西都司都指挥使,控制了广西一省的兵权,当年吕家的事,是姜家的一个污点。用了些肮脏的手段,把吕守忠这位广西都司都指挥佥事拉下了马。朱棣知道这件事,却一直都当做不知道,他随时可以用这个污点,让姜家灰飞烟灭! 这特么……老爷子是真脏啊! 难怪吕朝阳这个小人物能在姜家的势力下还能活下来,感情这后面是朱棣在暗中操作! 他要留着吕朝阳这条小命,等他哪天不高兴,看姜家不顺眼了,直接把吕朝阳丢出来当污点证人,名正言顺的让姜家崩塌! 估计吕朝阳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个小人物居然有幸被皇帝当成了暗子。 也不知道老爷子的手上,有多少枚吕朝阳这样的暗子…… 贼鸡儿恐怖! 朱棣悠悠的说道:“北镇抚司的事,就这么定了。” “儿臣谢过皇上!”朱高燨起身行礼,“那没什么事儿的话,儿臣就先告退了。” “慢着!”朱棣突然叫住了他。 “皇上还有什么事没交代吗?”朱高燨有些疑惑。 “拿了好处就走,你还真是不跟朕客气。”朱棣眼神复杂的说道,“你和英国公家的姑娘成亲之前,和那姑娘去一趟……大报恩寺。” 听到“大报恩寺”后,朱高燨沉默了。 第43章 神秘的大报恩寺 大报恩寺,在永乐这一朝,是个禁忌的话题。 如果有谁在朱棣面前提及“大报恩寺”,或许前一刻还笑意融融的皇帝,下一刻就会翻脸。即使是太子、汉王、赵王,以及朱高燨,也从来不会在朱棣面前主动提起大报恩寺。 然而大报恩寺是朱棣亲自下令建造的,朱棣敕工部于元兴慈恩旌忠教寺原址重建,名义上是以纪念高皇帝和马皇后为名,命工部于此重建大报恩寺及九层琉璃宝塔,按照宫阙规制,征集天下夫役工匠十万余人,费用计钱粮银二百五十万两、金钱百万。 依大内图武,造九级五色琉璃塔,曰第一塔,寺曰大报恩寺。 这个一个耗资巨大,劳民伤财的工程,直至如今,大报恩寺仍然还在修建。 按常理来说,这应该是个着名的地方,但如果你在金陵城里打听大报恩寺在哪儿,百姓们会茫然的疑惑,还有这么一个寺庙吗? 然后你接着打听,花费了许久的时间和精力后终于找到了蛛丝马迹,等你即将找到这座寺庙的时候,锦衣卫的缇骑就会突然杀出来,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你押送到昭狱里,让你神秘的“消失”。 如此神秘的大报恩寺,就连奉命修建大报恩寺的工部人员,都不知道这座寺庙到底有什么秘密。 而知道真相的人,大概只有皇帝和他的四个儿子了,对此更是避之不谈。 …… 听到朱棣让自己带着媳妇去大报恩寺见一下“她”,朱高燨沉默了许久。 “儿臣明白了。”朱高燨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 朱棣顿了一下,说:“你去看一看,她过得……她……” 这位御指天下的皇帝,此刻却显得有些落寞。 “儿臣明白。”朱高燨长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 在他离开之后,朱棣的面色开始扭曲,显得狰狞而又痛苦。 大报恩寺里住的人,是他心中的一道不会痊愈的伤疤。 他痛恨这个世界,为何对他如此残酷。 虽然,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咎由自取。 …… 回了王府,朱高燨换了一身雪色的便服长衫,骑着乌驹奔向了英国公府。 以他亲王的身份,出门应该是五车二十匹马,四马一车,伴有鼓车、金车,以及令旗、清道、刀盾十一对,弓箭二十副等,共五十七样的规格待遇,出个门得事先准备好几天,不过这是正式的编制。 譬如汉王出门只是身边挂四五个带刀侍卫,而朱高燨一向不喜欢有人跟着,就连太子爷都只是带几个下人服侍,以及十余个侍卫象征性的护卫一下。 到了英国公府门前,没有那么多戏剧性的扮猪吃虎的戏码,朱高燨直接从腰间摘下了玉佩证明身份,府上的人立马毕恭毕敬的供着。 朱高燨坐在国公府的候客厅里,身边是侍女仆人伺候茶水点心,这厮倒也不客气,全当是在自己家了,一口一个绿豆糕,再来一杯清茶顺嗓子,吃相凶猛。 旁边伺候的侍女大为震撼,这点心哪儿有这样吃的,京中富贵人家饮茶吃点心那都是陶冶情操,一叠糕点能吃一下午,这祁王爷看上去挺文雅秀气的,结果吃法却如洪水猛兽,一杯茶的功夫直接狂炫了两盘子! “嗝儿~” 朱高燨打了个饱嗝,有些纳闷儿的问,“你们家国公爷这是睡迷糊了吗,我肚子都填饱了,他怎么还没过来?” 有一道含蓄的女声传来:“抱歉,家父下早朝后去了成国公家中做客,且先由颖贞接待王爷。” 朱高燨向声音的方向看去,是一位身穿汉风广袖长裙的姑娘,一双桃花眸子若清澈的琥珀美玉,一点红唇微抿,削肩细腰,俊眼修眉,纤纤玉手如葱白般细腻柔滑,肌肤洁白吹弹可破,用挂白玉的银簪子将乌黑柔顺的长发束起,让人禁不住感慨这闺女真是好福气,老天爷眷恋,竟生的如此见之忘俗。 而她颦眉之间的英气,是独属于将门虎女浑然天成的气质。 这姑娘芳名张颖贞,英国公张辅长女,因为英国公有女无子,京中有句传言叫,谁娶了英国公府家的大姑娘,谁就得了西南十万军,天底下还有谁家女子的嫁妆比这更厚吗。 而朱高燨就是得了这份嫁妆的人。 “大姑娘。”侍女们见到张颖贞后恭敬的行礼。 张颖贞轻挥玉手,淡淡的说道:“都下去。” “这……”侍女们犹豫了一下。 虽说他们家大姑娘马上要和祁王爷成亲了,但这毕竟还是没成亲啊,孤男寡女岂能同处一室? 朱高燨也可以理解,毕竟这是大明朝,若是换做后世的开放程度,马上要结婚的小男女见面,大概是…… 男:嘿嘿! 女:嗯~ 男:快别墨迹了,直接干正事! 女:嗯~ …… 驱散了旁人之后,张颖贞开口说道:“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朱高燨调侃道:“本王来看看我媳妇不行吗?” “您这……”张颖贞腮边一抹红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纵然她出身将门,家风豪迈,面对这般大胆的言辞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逗你玩了。”朱高燨挠了挠头,说道,“我是奉旨来的。” 一听是皇上有旨意,张颖贞正色道:“本王请说。” “皇上说了,让你跟着我去一趟……大报恩寺。”朱高燨咳嗽了一声,说道:“去拜访一位……身份特殊的人。” “拜访一位身份特殊的人?”张颖贞有些迷茫。 …… 大报恩寺,冬去春来,万物复苏,林梢尽头,一廊一柱,都在轻轻地描绘着春日的色彩。 寺庙内红色的墙砖,在阳光下显得明丽庄重,朱高燨与张颖贞到达时已是日暮黄昏,余晖将大报恩塔的韵味渲染到极致。 这座以皇宫规格为标准修建的寺庙极其考究,殿阁三十多座、僧院,廊房各一百余间、经房三十八间。 这样一座恢弘的寺庙,唯独正殿的大门却紧紧关闭,殿前有十二个时辰一换班的禁军侍卫巡逻,仿佛里面镇压着神秘的恐怖猛兽。 “王爷,这是?”张颖贞疑惑的看向了朱高燨。 什么样特殊身份的人,居然值得让禁军侍卫来看守? 而且还是藏在了大报恩寺的正殿里,这座寺庙可是皇帝陛下为了纪念太祖高皇帝和马皇后所修建的啊! 朱高燨不作回答,走到殿前,却被侍卫拦住。 “王爷,您知道这里面住的是谁,还请别让臣难做。”禁军侍卫虽然认得面前这是祁王爷,但仍旧面色冷漠的拦了下来。 朱高燨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枚雕龙金令,淡淡的说道:“皇上的旨意,让本王携王妃来拜访一下那位。” 第44章 藏在大报恩寺里的真相 禁军侍卫接过雕龙金令,反复确认无误后,向身边的侍卫们使了个眼色。 侍卫们点了点头,有一人取出了钥匙,将大门上手腕粗的铁锁打开。 这些侍卫们如临大敌一般,守在了门前,防止别人靠近。 “走。”朱高燨向张颖贞招了招手。 张颖贞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的跟了上去。 她感觉,自己即将知道一个被埋藏在历史长河深处的秘密。 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 …… 正殿内装潢华贵,十六根红木柱子撑起了绘制着彩画的殿顶,上百盏青铜灯的火苗微动明亮,最深处供奉着太祖高皇帝的神位。时空仿佛在此刻寂静停止,只留下内心的声音,让人油然而生敬畏之意。环境里是淡淡的檀香香味,沉静悠然。琉璃中蕴含沉静,万物生存的密语,隐秘于这忘忧之清净。 而让张颖贞最为困惑的是,为什么只供奉着太祖高皇帝的神位。 为什么缺少了太祖高皇帝结发妻子马皇后的神位? “王爷,皇上让我们拜访的那位在哪儿呢?”张颖贞问道。 “等一等,她应该要来了。”朱高燨捻起几支檀香,从青铜灯里借火点燃后插进了太祖高皇帝神位前的香坛当中。 张颖贞照做,捻起几支檀香想要去供奉香坛,却忽然有一只苍老枯瘦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被吓了一大跳,几乎就要忍不住喊出声音来。 张颖贞侧首看去,是一位看上去有些奇怪的老妇人握住了她的手。 这老妇人穿着如丧服般的白麻袍子,满头银发,身上有岁月沧桑的气质,身材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折。而更加奇怪的是,这老妇人的身上带着一种令人看一眼觉得感伤的悲哀。 老妇人并没有敌意,而是幽幽的看着张颖贞。 “王爷……”张颖贞看向了朱高燨,想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朱高燨却叹息了一声,向老妇人躬身行礼。 张颖贞心中一震,有资格能让祁王爷尊敬的人,似乎也没几个。 “这是皇帝给你挑的姑娘,还是你自己挑的?”老妇人看向了朱高燨,声音清冷的问道。 朱高燨应道:“这是皇上给我选中的祁王妃,是英国公家的长女。”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仿佛所有人的命运都要由他来操控才对。”老妇人摇了摇头,身上的悲哀几乎就要凝成实质溢了出来。 她落寞了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去:“你们回去,告诉皇帝,我会一直守在太祖高皇帝神位前,直至死去,不会有人能借我之名,去动摇他的皇位。” 张颖贞面色震惊,她听到了什么?! 没等她想明白,朱高燨已经牵上了她的手腕,向门外走去。 …… 二人走出了大报恩寺的正殿,禁军侍卫们随即锁住了大门,让这个秘密继续隐藏下去。 张颖贞忍不住询问道:“王爷,那位老妇人是?”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朱高燨嘴角微微上扬,“正如你心中所想,她就是……嗯,这件事不要说出去,否则英国公府忽然一夜崩塌,本王也保不住。” 张颖贞心跳砰砰加速,正如朱高燨所言,她已经猜出了那位老妇人的身份。 从踏入正殿的那一刻,所有的事都已经水落石出了。 永乐皇帝修建大报恩寺,是为了供奉太祖高皇帝与生母。 但殿内,只供奉着一尊太祖高皇帝的神位。 是因为……皇帝的生母还活着,并且就在太祖高皇帝神位的旁边。 《太祖实录》中明确的记载,太祖高皇帝与发妻马皇后所生五子儿女:长子懿文太子朱标,次子秦王朱樉,三子晋王朱棡,四子当今皇上朱棣,五子周王朱橚,以及两个女儿宁国公主、安庆公主。 但实际上,《太祖实录》这本史册已经不知被朱棣修改了多少次,朱棣是马皇后所生这件事,是朱棣自己说的。 朱棣是皇帝,但他并非是顺位登基的皇帝,而是抢了侄子的皇位,造反当得皇帝。本来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事,所以朱棣需要让自己的母亲是马皇后,来证明自己是正统,让世人诚服。 如此一来,朱棣真正的母亲是谁,便显得不重要了。 这位老妇人是太祖皇帝妃子,在战火飞舞的至正年间生下了儿子朱棣,她的名声不显,却坚定的抚养儿子长大,长大……等朱棣长大之后,他造反登基,篡改史书,奉马皇后为生母,将自己的母亲藏在了大报恩寺里,让所有的事情泯灭。 朱棣做的很好,他成功的篡改了真相。 所有的证据都已经被抹去,平凡的母亲无力去对抗皇帝,她默默的承受了一切,亲眼看着自己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的痕迹消失。 等到她死之后,大报恩寺这个破绽也会随之而泯没,皇帝会将这最后的痕迹也清除。 朱棣需要让世人相信自己的母亲是马皇后,而非是一位平凡的妃子,如此方能服众。 …… 鸡鸣寺 朱棣站在亭子里,眺望山下的风景,面色冷淡。 “怎么,后悔了?”黑衣僧人姚广孝坐在他的身后,开口问道。 “后悔什么?”朱棣瞥了一眼老和尚,“有什么事值得朕去后悔,后悔当了这个皇帝吗?” “既然你说不后悔,那便是不后悔。”姚广孝不做辩解。 朱棣轻闭双目,内心里五味杂陈。 他是至高无上的永乐皇帝啊! 可他……真的不后悔吗? “靖难伊始至结束,朕几次生死危机,濒临险境,北平围剿、白沟河之战,济南之战、东昌之战、夹河之战……无数次死里逃生,从刀枪剑雨中趟了过来,稍有闪失就有殒命之灾。” 朱棣闭目自语,“这一路来,九死一生,朕才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坐在了九五之尊的位置上。” “朕不能背上庶子的名分,所以朕只能是马皇后的儿子,而不能是她的儿子。” “朕将所有有关她的人或事或物全都抹去,将所有的证据湮灭,朕绝对不能承认,朕……已经别无他法了。” “朕不后悔。” 姚广孝闻言,摇了摇头:“寡人寡人,孤家寡人。” 大报恩寺,青灯古佛,一位母亲苦熬着深夜的孤独。 皇帝高坐于金銮椅上,俯视众生,冰冷无情。 第45章 朱祁钰的皇帝人生 落日余晖洒在了天边,太阳像是一枚煮熟的温泉蛋,被映红的丝绸环绕。 走出了大报恩寺,朱高燨与张颖贞行走在樟树林子间的石板小路,芳草萋萋,幽静中带着平淡。 “怎么,有什么话想说?”注意到身旁姑娘的面色有些奇怪,朱高燨开口说道。 “没什么,颖贞只是觉得……”张颖贞微微颦眉,极好看的脸蛋此刻却显得分外纠结。 朱高燨随手扯下一根狗尾巴草,叼在了嘴边:“觉得什么?” “只是觉得王爷您,比传闻中更加的……洒脱不羁。”张颖贞犹豫了一下才将这个词给说出来。 说是洒脱不羁,实则她更觉得这位王爷有些……另类。 真如同那谪仙人一般豪爽,他身上浑然天成的气质与世人显得格格不入,他随心所欲,仿佛没有任何人或事能够将他拘束。例如刚才随手扯下野草叼在嘴边的动作,是那般的自然,根本没有天潢贵胄的架子。 “白龙鱼服,终究也是凡人。”朱高燨平静的说道。 …… 从鸡鸣寺回到乾清宫之后,朱棣的身躯有些疲惫。 但他还是支棱了起来,打开了国运模拟系统。 【当前可模拟对象】 【模拟对象一:朱祁镇】 身份:【皇太子】【皇帝】【留学生】【太上皇】 【模拟对象二:朱祁钰】 身份:【藩王】【皇帝】 朱棣表示大受震撼,他没想到朱瞻基的两个儿子居然都有皇帝身份! 更神奇的是,为何他的曾孙子朱祁镇,会有“太上皇”的身份。 这么神奇的吗? 太上皇,又称太上皇帝,是皇帝父亲的尊号,通常给予的对象是在世但已禅让的皇帝。虽然太上皇都是在位皇帝的父亲,但纵观历史上的那些太上皇,他们坐上这个位置的原因却是千奇百怪、各不相同。 又有哪个皇帝愿意禅让皇位,将权力分给他人呢? 只要出现“太上皇”这个身份,大概率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更让朱棣不解的是,朱祁镇的这个“留学生”身份又是几个意思? 他实在想不通这两个曾孙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难不成是这个朱祁镇登基之后,这个朱祁钰造反成功,逼迫兄长朱祁镇禅让,而后自己当了皇帝,拥立朱祁镇为太上皇? 苦思良久,朱棣最终还是选择模拟了朱祁钰的皇帝身份。 【宣德三年八月,你出生了,你是宣德皇帝朱瞻基的第二个儿子。】 【你是天潢贵胄,但似乎还不如出生在寻常人家,当一个普通老百姓。】 【因为你本来就不应该出生,你的母亲吴氏是一位罪人,她是汉王府邸的一位侍女。】 【当年,你的父亲宣德皇帝御驾亲征,生擒汉王朱高煦父子,并将汉王府的女眷充入后宫为奴。侍女吴氏也在其中。回京途中,皇帝邂逅了吴氏。然而罪人身份,不能封为嫔妃,就把她安排在紧靠宫墙的大宅院,时时临幸。终于,吴氏产下一子,也就是你。母凭子贵,吴氏被封为贤妃,却继续住在宫外。】 【宣德十年,这一年你八岁了,爹长得啥样?你不知道,因为从出生到现在,你都没见过你爹。只知道你爹是皇上,可皇上又是干啥的?你也不懂。你自出生后就跟母亲相依为命,习惯了没有爹的生活,有娘就够了。】 朱棣攥紧了拳头,良久,长叹了一口气。 朱祁钰这孩子,真不该出生在皇族啊。 他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身上就带着罪孽,因为他的母亲本来就是获罪之人。 可也让朱棣有些释然,他以为,朱祁钰因为从出生时就因为不公,所以性格扭曲,对父亲朱瞻基以及兄长朱祁镇充满了仇恨,最终谋权篡位,造反称帝。 一想到这里朱棣就头大,难不成模拟朱瞻基皇帝身份最后的预言里,大明的危机就是这个? “一定是朕想多了,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朕的子孙怎么会自相残杀呢?” 【宣德十年的一天,你家中突然闯入一大波陌生人,你还不弄清楚怎么回事呢,就被强行带上了马车。】 【他们告诉你,是你爹要见你!】 【你莫名惊慌起来。总是念叨爹,突然又去见爹,这对你这么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言,既是意外,更是惊恐。】 【你从来没见过你爹,你爹也根本就没在乎过你是否还活着。】 【实际上,是你爹宣德皇帝朱瞻基病得不行了,这才决定把你们母子接入皇宫,你总归是他的孩子,必须要给一个名分。】 【这是迟到了八年的父爱,不过这份父爱并非是朱瞻基觉得愧疚,而是将死之人想要了去生前所有的琐事。】 【对于他来说,你只是微不足道的琐事而已。】 【这是你第一次见爹,知道了自己还有一位哥哥——皇太子朱祁镇。】 【你爹宣德皇帝对你奶奶张太后说:这也是你的大孙子,亲生的,我亏欠他们母子太多了,娘要替我补偿,厚待他们。】 【张太后唯有点头,她心中明白为何朱瞻基,要如此叮咛自己。因为唯有她能保护这对母子。】 张太后,既是永乐朝的太子妃,皇太子朱高炽的发妻,朱瞻基的亲娘。 朱棣很欣赏这位儿媳妇,无他,因为张氏太懂事了。 自徐皇后病逝,朱棣再未曾立过皇后,后宫自然以东宫的女主人太子妃为首。而这张氏不仅要打理东宫事宜,还得处理后宫的事,但她却都能处理的井井有条,是难得的贤内助。 太子爷朱高炽有两条臂膀,一边是“好圣孙”朱瞻基,一边就是太子妃张氏。 【宣德皇帝驾崩之后,在张太后的干预下,你成功认祖归宗,被封为了“郕王”,继续跟母亲吴氏在一起。当然如今的条件,比原来要好太多了。你很快乐,因为再也没人冷眼看他了,你可以恣意撒欢在这大大的郕王府内。】 【孩子终归是孩子,哪怕当了藩王,甚至皇上。】 【新帝朱祁镇也是如此,他独苗了八九年后,突然出现了位年纪相仿的弟弟,自然是新奇加开心。所以朱祁镇与你,在最初时感情很好。哪怕随着年龄增长也没改变。】 【因为新帝非常清楚,你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能威胁到他的皇位。所以他破了大明的规矩,没有让已经封王的你到外地去就藩,就留在京城内,没事哥俩就一起喝酒享乐。】 第46章 宁可战死失社稷,绝不拱手让江山! 朱棣十分惊喜。 谁说朱家皇帝都对自家人动刀?不信,看看朱祁镇和朱祁钰,多么和睦的一对好兄弟! 他对于朱祁镇和朱祁钰这两个曾孙子的亲密值飙升。 【正统十四年,北方蒙古瓦剌侵入大明腹地,在宦官王振的怂恿下,正统皇帝朱祁镇决定御驾亲征,临行前命你监国。】 朱棣看到这里脸色微变。 让亲王监国,这皇帝是怎么想的? 朱棣仿佛看到了大明危难的一幕:奉旨监国的朱祁钰在品尝到权力的味道后,心中起了篡位的心思。他借着朱祁镇赐予他的监国权力,趁机谋朝篡位,将皇帝拒之国门外,自己则当了皇帝…… 这是朱棣以为的大明危机。 他根本就没想过预言里的大明危机,会不会是正统皇帝朱祁镇兵败,然后大明受到了异族入侵。 因为……此时的大明太强盛了。 永乐、洪熙、宣德连着三朝明主,尤其是他永乐皇帝朱棣五征漠北,将草原各部人脑子打成了狗脑子,根本就不堪一击,明军出征,岂有战败的可能? 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将大明的危机起源归于朱祁钰的身上。 毕竟……朱祁钰的皇帝身份太扎眼了。 朱祁钰不过是宣德皇帝的私生子,怎么想都不应该是顺位登基! 【你感恩涕零,心想一定要给皇上哥哥看好家,等哥哥凯旋回来必定完璧归赵,至于窃国篡位,你根本就没想过。皇上哥哥对你那么好,你岂能辜负他的希望?】 【此时无论是你,还是正统皇帝朱祁镇,都未曾意识到,大明要变天了!】 【正统十四年八月十五日,土木堡之变爆发,正统皇帝朱祁镇兵败被俘,击败了大明的瓦剌咄咄逼人。】 【土木堡之变,让永乐、洪熙、宣德三朝盛世攒下来的国本被消耗一空,无数的风流人物,随着风吹雨打,凋零而去。】 【一份阵亡名单送到了京城,其中包括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奉宁侯陈瀛,驸马都尉井源,平乡伯陈怀,襄城伯李珍,遂安伯陈埙,修武伯沈荣,护卫将军樊忠,都督梁成王贵,户部尚书王佐,兵部尚书邝埜,学士曹鼐张益,侍郎丁铉王永和,副都御史邓棨……除此之外,还有大明五十万精锐军队,也全军覆没。】 【次日夜里消息传至京师,一时之间,朝野震惊,因为无论是谁,都没想过大明居然会败给瓦剌。京城人人自危,甚至有的富户准备转移财产,个别大臣也要把自己的子女送往金陵。】 朱棣:“?” 他是眼花了? 那份阵亡名单,看的他头皮发麻。 朱棣现在非常确信一件事:朱祁镇是瓦剌派到大明的卧底。 这仗是特么怎么打的!!! 御驾亲征,还带上了尚书与大学士的文官话事人,你当这是去踏青呢! 五十万大明精锐去打一个小小的瓦剌,能打的全军覆没? 连带着一起的还有皇帝被俘虏,大明的底蕴被一扫而空? 朱棣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仗是怎么打输的。 就算这个朱祁镇是个废物点心,御驾亲征的时候啥也不干,天天躺在老营里饮酒享乐,任由军队瞎转悠,这仗都不可能打输了啊! 就算英国公张辅此时已经是七十五岁老将,但还有成国公朱勇啊! 这两个人随便一个人指挥大明五十万精锐,都能将瓦剌打的哭爹喊娘,向大明俯首称臣! 朱棣气的肝疼,他脑瓜子嗡嗡的! 【面对危机局面,大明朝堂之上围绕是“战”还是“迁”开展了纷争。】 【正统十四年八月,孙太后压阵,监国的你主持召开御前会议,商讨对策。】 【首先是翰林院侍徐有贞根据天象的变化首先提出迁都金陵,以避刀兵。“南迁”的计划颇得一些大臣支持。但兵部左侍郎于谦当即否定这项提议,认为皇陵、宗庙、社稷都在北京,岂可轻易迁移。而且要以北宋为教训,指责南迁是亡国之论。】 【在于谦的请求下,你下令取两京、河南备操军,山东及金陵沿海备倭军,江北及北直隶诸府运粮军,亟赴京师,京师上下才人心稍安,随即升任于谦为兵部尚书。】 【正统十四年八月二十八日,左都御史王文上书,希望你以江山社稷为重,承继大统。皇太子朱见深年仅两岁,为免主少国疑,兵部尚书于谦、吏部尚书王直等大臣联名奏明皇太后,最终在九月初六日拥立你为皇帝,年号景泰,遥尊被瓦剌俘虏的正统皇帝朱祁镇为太上皇。】 朱棣的面色稍缓,却依旧闷闷不乐。 这于谦倒是个人才,知道南迁为亡国之论。 弱宋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若放弃北方,则国必亡! 而在危难之际,他们居然能下定决心,快刀斩乱麻,召集大明在北方以及长江沿岸的军队,拱卫京师,并且拥立朱祁钰为皇帝,稳定京师人心。 以大明鼎盛的国力,即使是五十万精锐全军覆没,若能拖延时间将各地军队召集,仍有一战之力。 朱棣有些郁闷,五十万精锐去讨伐瓦剌,这简直就是大将军去欺负懵懂小儿,结果居然让朱祁镇坑的全军覆没,现在成了“大明仍有一战之力”?! 【在你登基之后,下诏边关守将不得听信瓦剌的借口,使得瓦剌意图用太上皇朱祁镇的名义骗取财物、骗开关门失败。瓦剌气急败坏,发兵攻打北京。你任用于谦等人,组织京师保卫战,整肃内部,调集重兵,安定人心。】 【兵部尚书于谦提督各营军马,而瓦剌首领也先挟持着太上皇攻破紫荆关直入,进窥京师。】 【于谦分别调遣诸将带领二十二万兵士,在九门外摆开阵势:都督陶瑾在安定门,广宁伯刘安东直门,武进伯朱瑛朝阳门,都督刘聚西直门,镇远侯顾兴祖阜成门,都指挥李端正阳门,都督刘得新崇文门,都指挥汤芦宣城门,而于谦自己和石亨率领副总兵范广、武兴在德胜门外列阵,抵挡也先。把兵部的事交给了侍郎吴宁,把各城门全部关闭,自己亲自督战。】 【于谦下令:临阵将领不顾部队先行退却的,斩将领。军士不顾将领先退却的,后队斩前队。】 【你们要死守京师,绝不肯让步,哪怕失败之后大明将会步了弱宋后尘。】 【泱泱大明,岂能向异族示弱!】 【从小便被所有人瞧不起,性格柔弱的你,这次却一反常态的坚韧。你宁可成为亡国之君,也绝不肯将江山社稷拱手相让于异族!】 “好啊!”朱棣心情大好,“这才是我朱家人啊!” 宁可战死失社稷,绝不拱手让江山! 朱棣不由想起了三国时期的北地王刘谌,宁死不屈! 他十分赏识朱祁钰这个曾孙子,都是一个爹生的,瞧瞧人家朱祁钰的气节,再瞧瞧你朱祁镇这个王八羔子丢人现眼! 第47章 祁王,大明之栋梁也! 【若敌人过了护城河,那就死守羊马墙。若敌人过了羊马墙,那就死守主城墙。若敌人过了主城墙,那就和他们打巷战!】 【若是敌人杀到了皇宫前,那你便会下旨,赐死京中所有皇族,然后自刎归天。】 【朱家人,宁死也不会受辱!】 【这场京师保卫战从上午打到了深夜,从深夜打到了黎明,留下了成片成片的尸体,大明的守军逐渐已经支撑不住。】 【十月十四日,就在你想要下旨殊死一搏,与瓦剌展开最后决战的时候,有人告诉你,援军来了。】 【你迷糊了,哪里来的援军?】 【他们告诉你,是祁王来了。】 【已经五十八岁高龄的祁王朱高燨,早在永乐朝时就藩封地交趾,自此便一直在镇守大明西南门户。祁老王爷在得知瓦剌围攻京师后,私自率领十万西南军北上勤王,终于抵达了顺天府外,对瓦剌发动了迅猛的攻击!】 祁王! 朱棣眨了眨眼睛,这个意外惊喜实在是太他妈出乎意料了。 居然还有这么棒的人! 难怪在模拟朱瞻基人生最后的预言里,会有一句“大明危难之际,祁王力挽天倾”! 皇帝朱祁镇兵败辱国,新帝朱祁钰死守京师,祁王朱高燨率兵驰援! 【祁王以风驰电掣般的迅猛速度将包围京师的瓦剌军队击败,瓦剌首领也先知道侵占大明无望后决定撤兵。而祁王则率兵马追击,从京师一直追到了居庸关,瓦剌部被打的节节败退,损失惨重,从十余万蒙古精锐铁骑,被祁王追杀的只剩几千残兵败将。】 【若是任由祁王追杀下去,他可以让大明反攻漠北,带着十万西南军肃清沙漠,完成太宗高皇帝朱棣没做完的夙愿!】 【最终,瓦剌以太上皇朱祁镇为要挟,逼迫祁王退军。】 【无奈,祁王放弃了肃清漠北、将蒙古各部一网打尽的想法,带着十万西南军回了京师。】 朱棣现在是咬牙切齿,恨不得下旨把朱瞻基叫过来,扇他两个打耳光。 眼看着祁王不仅守住了大明,还有望肃清漠北,居然因为朱祁镇这个废物而撤军! 朱祁镇何德何能啊! 他死了就死了,不是还有一个新帝朱祁钰吗! 但是朱棣知道,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瓦剌有大明太上皇朱祁镇为要挟,祁王是不可能继续攻打漠北的。 他若是真打了漠北,无论朱祁镇有没有死,祁王最后都会被整个大明的文武百官唾骂为逆臣,即便他有挽天倾的破天功劳,也难免一死。 朱棣越想越气,朱祁镇这个废物误我大明啊! 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在思考,接下来的事情会如何发展。 一场土木堡之变,一场京师保卫战,让大明的京师空前的虚弱,此时祁王率兵十万西南军兵临京师,他会不会……有谋逆的心思? 毕竟,真正顺位登基的皇帝朱祁镇现在还在瓦剌当留学生,而朱祁钰属于是临危受命,被硬推上了皇位,以镇大明人心,他并非是正牌皇帝,更像是个临时顶上去的赝品。 而祁王率军驰援,守住了京师,击退了瓦剌,有挽天倾的无上功勋,威望鼎盛,此时手中又有十万西南军,若是他起了谋逆的心思…… 那朱祁钰,恐怕也只能选择让位了。 祁王,会不会去这么做? 【当祁王率领十万西南军击退了瓦剌,返回京师后,百姓们夹道欢迎,甚至有人高呼“万岁”。】 【你从惊喜,到冷静,再到害怕。】 【你担心,祁王夺走你的皇位。】 【你甚至想过,若是祁王此时带兵杀入皇宫,你就直接拟招传位,将皇位禅让于祁王,省的刀兵相见。】 【反正你对于祁王也没什么威胁,毕竟你只是“临时皇帝”,将皇位禅让于祁王也是合情合理。你在退位之后,还能重新成为藩王,享受富贵生活,而祁王大概也不会对你追着不放,非要将你斩草除根。】 【然而事情出乎了你的预料,祁王入京之后,将所有对你有威胁的人全部杀尽,让效忠于你的臣子上位掌权,彻底的稳固了你的皇位,确保大明基业不会动摇。】 【而后祁王便率兵回了西南,继续为大明坐镇西南边关。】 【就如同南柯一梦,你所有担忧的事全都被祁王处理干净,而这位老王爷也并未有什么想法,回到交趾继续去做大明的壁垒。】 朱棣深呼吸,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 这是真的! 祁王,祁王! “好儿子……”朱棣轻声喃喃,“皇位唾手可得,你却转身为大明继续御边守国,好儿子啊。” 祁王! 大明之栋梁也! 【京师保卫战后,瓦剌部被祁王打的摇摇欲坠,瓦剌首领也先犹豫了许久,最终决定将俘虏的大明太上皇朱祁镇送回大明,让这位太上皇与如今的大明新帝互相争斗,瓦剌趁机休养生息。】 【然而瓦剌愿意把皇帝送回来,你却不愿意接了。让太上皇回了,那你得有多尴尬,难不成要把皇位还给朱祁镇?】 【大臣建议你迎回太上皇,你心中不悦,说:“朕本来不想当这个皇帝的,当初是你们逼着朕当的。”】 【这个时候,兵部尚书于谦说,皇位已经定了,不会再更改,所以理当尽快接他回来。你见最得力的大臣都这么说,只得说:“听你的,听你的。”】 【你派杨善出使瓦剌,看看瓦剌这搞得什么鬼。不曾想到,使臣杨善这一去,居然就把太上皇朱祁镇接回来了。放眼古今,汉人皇帝被俘后不附带任何屈辱的条件就被放回来,这还是第一次。】 【朱祁镇回归之后,虽为太上皇,却被你软禁在南宫。你从内心来讲并不希望太上皇回朝,为防备太上皇与旧臣联系,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严加防范。你接受太监高平的建议,将南宫的树木全部砍伐,以防有人越过高墙与朱祁镇联系,果然如于谦所说太上皇的回归没有影响到你的帝位。】 朱棣就纳闷儿了,自己这曾孙子朱祁钰哪儿都好,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犯蠢了呢? 把太上皇接回来?? 怎么想的! 这让朱棣心中有些不安,他觉得,恐怕会有不太妙的事情发生! 第48章 景泰八年,风调雨顺 如果换做朱棣是朱祁钰,他恐怕一辈子都会让朱祁镇从瓦剌回到大明。 就算真的接了回来,他也会让朱祁镇神奇的“病逝”。 然而朱祁钰不是朱棣,他真的给自己找了个太上皇供着。 【随着帝位渐渐巩固,你开始不满足了,你不仅自己要做皇帝,而且希望自己儿子朱见济能够取代朱祁镇的儿子朱见深成为大明的继承人。】 【土木之变之际,张太后命你监国,同时也立朱祁镇之子朱见深为太子。张太后的用意很明白:大明江山依然是朱祁镇的,至于你,只不过是代理执政而已。】 【太上皇还京后,你保国有功,未把皇位交还给朱祁镇还说得过去,但你反想把朱祁镇之子的太子位也废了,朝臣上下认为你私心过重,有失民心。贵州道监察御史钟同曾言“太子薨逝,足知天命有在”,同时兼陈一切弊政。你闻讯大怒,钟同被下狱杖死。】 【你心中委屈,这皇位,你本就无意,是他们让你坐上来的啊!】 【你想让太上皇人间蒸发,却又害怕后世人会说你屠戮至亲,让你背负骂名,他想起当年自己与哥哥年少时的欢乐时光,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你不停地试探,甚至贿赂朝臣,不惜武力威慑,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终于换来宦官和朝臣的默认。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你的皇后坚决不能同意你的做法。她悍然争辩,却被废了皇后,打入冷宫。 【景泰三年,你把侄子朱见深的皇太子废掉,立自己的儿子朱见济。不想到了第二年,朱见济就夭折。】 朱棣长叹了一口气。 朱祁钰确实挺冤枉的,原本不愿意登基却又不得不赶鸭子上架当上了皇帝,而一旦当上了皇帝,品尝了权力的滋味就不愿意下来了。这是人性使然谁也怨不得他。 但既然不愿意下来,那就快刀斩乱麻,让大哥朱祁镇出现一个意外。只要他的一个眼神会有无数的人给他干得漂漂亮亮的。可惜他又狠不下心,怕“青史留名”。 但朱祁钰忘了,他的历史完全可以自己书写。唯一的儿子又死在他的前面,只能说啊,实在是太悲催了。 【如果说祁王和于谦是救世之臣,那你就是大明的救世之主,虽然仗是祁王和于谦是打的,但于谦的背后一直都是你在撑腰。】 【京师保卫战,力挽狂澜于既倒。终景泰一朝,总体上来说也算政局安定政治,任选贤能,于谦和王文主持朝局。对外却击败瓦剌,稳定北部边陲,在南方能够平息苗疆叛乱,有祁王镇守西南,这是你在位时的功绩。】 【你接手的是一个摇摇欲坠的大明,而你则是还给了大明一片平稳的江山。国难当头之际,推你出来。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又把你抛到脑后。你兢兢业业了八年,但在朝臣心目中分量还不如那个叩门天子朱祁镇。】 【你累了,因为没有子嗣,这皇位,你终究是要还给朱祁镇的儿子朱见深,你这一辈子,都在为哥哥朱祁镇填坑。】 朱棣心中有些郁闷。 无他,这朱祁钰实在是太可怜了。 从出生难堪,到少年安稳,再到大明危难挺身而出,他这一生实在是有些……荒谬。 谁都没有想到,宣德皇帝的私生子,会成为大明的救世主。 也罢,如此甚好,最起码没有发生兄弟相残的事。 朱棣在心中这么安慰自己。 【景泰八年正月十七日,凌晨四更,石亨、徐有贞等人领军打开长安门,接着迅速赶到南宫,请太上皇复登大位。到东华门,守卫大声喝止,朱祁镇高喊:“朕太上皇帝也!”东华门随声而开。】 【朱祁镇堂而皇之进入大殿,五更时分,百官在午门外朝房等待你升朝,忽然听到宫中钟鼓齐鸣,宫门大开,徐有贞出来高声宣布:“太上皇帝复位矣!”目瞪口呆的公卿百官在徐有贞的催促下,匆匆整队入宫拜贺。】 【准备去上朝的你听到钟声,问周围的人:“这是于谦吗?”】 【周围的人回答说:“不是,是太上皇。”】 【你沉默了许久,释然的说道:“哥哥做皇帝了,挺好的。”】 【次日,复辟的朱祁镇逮捕了兵部尚书于谦、大学士王文,并将一批大臣、太监下狱。随即废你为郕王,将你软禁到西内永安宫。不过,朱祁镇也关心你的情况,还在朝堂之上给大臣们说,自己的弟弟病就要好了。】 【于是,一个名为蒋安的太监走到了你的面前,将一条白皂丢到了你的面前,冷漠的说:“皇上觉得你有些碍眼了。”】 【你捡起了白布,了无牵挂的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你虽然比你的叩门大哥强一万倍,明明你才是大明的救世主,可是在多数朝臣心里,包括于谦在内,你不过就是特殊时期的一个过渡的皇帝,暂时替朱祁镇看家而已,你应该把皇帝之位还给朱祁镇。】 【面对这一不利的局面,你依旧没有动手杀了大哥。就此来看,你比你大哥差的太远,尤其是帝王心术方面,你远远不如他的哥哥,你这辈子最大错误就在于当心不狠手不黑、脸皮薄,才落得最后的悲惨下场。】 【如果历史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一定会拒绝当皇帝。】 【天顺元年(景泰八年)二月初一,你被从皇位上赶了下去。不到一个月,皇帝便将你秘密赐死。自此,景泰时代结束。】 【你虽然只是替自己的哥哥坐了八年的皇位,但你还给了哥哥安稳的江山社稷,你没有辜负大明。】 【景泰八年,风调雨顺。】 【朱祁钰皇帝身份模拟结束。】 朱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最后这个反转,让他实在是难以接受。 朱棣受不了啦! 朱家人里好不容易出了一个不愿为了皇位残杀兄弟的皇帝,结果却被叩门天子反杀了?? 合着朱家皇帝只要不去献祭至亲,就会原地暴毙?! 朱棣现在心中是满满的愤慨,朱祁钰如此明君,竟然最后落得了如此下场! 朱祁镇这个混球! 朱瞻基怎么会生出来这么一个逆子! 难怪解缙会说“好圣孙可旺三代”,永乐、洪熙、宣德,合着是往前旺三代对! 这算个屁的旺三代啊! 朱棣怒吼道:“来人!传朕旨意!让纪纲去昭狱里,把解缙狠狠地打上二十大板!” 第49章 小小岳父,可笑可笑 昭狱是指由皇帝下旨将其下狱,这个监狱就是昭狱。案件如何是由皇帝说的算的,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待遇,大多是如九卿朝廷大员,但是皇帝点名要收拾的例外了。 历朝历代都设有昭狱这种机构,只不过大多是象征意义的,这种凌驾在法律之上的暴力机构只不过是皇帝用于惩戒那些肆意妄为的乱法者的一种有力的手段。 大明朝的昭狱,又称镇府司狱,奉皇帝命,关押审讯犯人,所有的犯人到了这里,都只有囚徒的身份。 镇抚司狱,其室卑入地,其墙厚数仞,即隔壁嚎呼,悄不闻声。 解缙从永乐九年被投入昭狱,至今已经有两年多,他带着沉重的镣铐,躺在肮脏潮湿的茅草堆里,忍受着令人窒息的恶臭。 他曾经是意气风发,指点春秋的大明朝第一任内阁首辅。 在政治的斗争中失败后,他沦落为了一介囚徒,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昭狱里,等待着未知的发落。 忽然,在黑暗中点亮起了一蹿火苗,脚步声响起。 “解学士就关在这儿?” 朱高燨捂着口鼻,挥手驱散了身边的飞虫。 站在他身边的人走上前来,踢了解缙一脚:“解缙,还不快来拜见王爷!” “王……王爷?”解缙被关在这黑暗里太久,两眼昏花,实在看不清楚是哪个王爷。 朱高燨很有耐心的说:“老吕啊,你客气一些,这位可是解学士,文化人,我们要稍稍给予人家一些礼貌。” 刚刚升任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镇抚使的吕朝阳点了点头,虽然这黑灯瞎火的也看不太清。 解缙瞪大了眼睛,盯着朱高燨:“您是……祁王爷?” “您老人家还认得我呢?”朱高燨有些惊讶。 解缙泪流满面的说:“臣岂敢忘,王爷您怎会亲自来这昭狱,是皇上传旨要放了臣吗?” “差不多差不多,确实是皇上传旨了。”朱高燨上前扶住了解老爷子,“过两天本王成亲,解学士您可一定得来喝喜酒啊。” “那,那是自然!”解缙尘封已久的内心此刻终于燃起了一丝火苗。 他在这昭狱里受了这么久的苦,终于,终于要被皇上重新启用了! “呃,对了,你怕是喝不到本王的喜酒了。”朱高燨突然想起了什么,挠了挠头,“无妨无妨,现在北镇抚司衙门是本王在掌控,到时候托人把喜酒送到昭狱就好。” “王爷这是何意?”解缙愣住了,“皇上不是传旨了吗?” “对啊,皇上传旨了啊。”朱高燨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皇上传旨,把您从昭狱里给找出来,狠狠的打上个二十大板。” 虽然不知道老爷子是不是脑子抽了,让本就可怜的解学士还要挨上这么一顿毒打。 不过朱高燨也没想那么多,皇上吩咐他办事,反正打的又不是他。 “啥?!”解缙懵了,“王爷您别开玩笑了,臣这一把年纪了,怎么能扛得住这二十大板……” “解学士别慌,本王刚才说了,北镇抚司衙门是本王在掌控,如今北镇抚司镇抚使乃至本王的亲信吕朝阳。”朱高燨笑道,“本王一向敬重读书人,怎么可能把您给打死呢,顶多也就是打残而已。” 解缙:“……” 造孽啊! …… 金陵城再一次轰动了。 倒不是因为解学士在昭狱里挨了二十大板,而是因为有人要成亲了。 这成亲的双方可都不一般,男方是天潢贵胄,皇帝家的四皇子,当今祁王爷朱高燨。而女方家里也是豪气,是英国公府的长女张颖贞。 这是何等的大事,就连东宫都派出去了不少人手,大内二十四衙门更是全员出动,为这次大婚忙的火热朝天。 有人说,这次成亲之后,这位之前一直名声不显的祁王爷,可真是成了名副其实的西南王。 …… 朱高燨要成亲了。 其实早就该成亲了,他今年二十二岁,放到明朝,男子十六岁,女子十四岁就到了成亲的年龄,更何况朱高燨还是位亲王,像他这样的真可谓是“大龄剩男”。 好不容易订了亲,又因为交趾打仗的事拖延了许久。这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成亲。 宫里择了良辰吉日,朱高燨大清早的就去告庙醮戒。 首先是告庙,即向祖宗烧香祈福,结婚这么大的事当然得通知一下老祖宗,顺便祈求老祖宗庇佑自己开枝散叶。虽然朱高燨也不知道朱元璋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还能不能听到。他朱老四家一脉造反出身,若是朱元璋真能听到,恐怕也只会诅咒自己生儿子没皮燕子。 但礼制如此,朱高燨还是要象征性的走一下流程。 其次是醮戒,亲迎日早,皇帝对儿子训诫要疼爱正妃,妃家父母告诫女儿体贴丈夫侍奉公婆之类的。 醮戒完了是亲王亲迎,朱高燨穿着正红色的婚服,骑着高马从宫门出发,一路锣鼓喧天,身后无数人在挥洒鲜花的花瓣。 终于抵达了英国公府,张辅看了一眼自己的闺女,平静的说了一句:“尔父有训,往承惟钦。” …… 朱高燨心中有些乏累,这成亲的事也忒麻烦了,若是普通百姓还好,但他是天潢贵胄,皇族亲王,一条又一条的规矩多如牛毛。 累了这么一天,他才算是看到了自己家的王妃。 张颖贞今日一身的大红,凤冠霞帔,本就身材婀娜多姿,今日大婚更是穿着华贵,好漂亮的新娘子。 张辅站在了英国公府的门前,眼神平淡。 朱高燨寻思着这老丈人是不是舍不得自家姑娘,想把他给刀了? “岳父。”朱高燨向张辅拱手行礼。 大婚都进行到了这个流程,他本应改口喊爹,但张辅可接不住。朱高燨的亲爹是皇帝,若是他真喊了一声爹,那张辅怕是得当场跪下来接了,故而只能喊一声岳父。 朱高燨心中有了一个怪异的想法,他想对张辅大喊一句:龙不吟,虎不啸,小小岳父,可笑可笑,我叫你一声爹,你敢答应吗! 然而这句话也只能心里想想,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你在想什么?”张辅微微皱眉,虽然他没有读心术,但是他能感觉到这小子不怀好意。 朱高燨回过神来,嘿嘿一笑:“没事,我突然想起来高兴的事。” 张辅:? 第50章 洞房花烛夜 回到了朱高燨的祁王府,敲锣打鼓,宾客涌动,无不是京中达官贵人,勋戚豪门。正三品的大员来了这王府,都得低着头做人。 成国公朱勇,定国公徐景昌,安远侯柳升,武安侯郑亨,隆平候张信,兴安伯徐亨…… 来参与这次祁王大婚的人,身份尊贵者不计其数,尤其是军方巨头,对于朱高燨更是有好感。毕竟朱高燨是英国公张辅这位军方一把手的继承人,如今更是跟西南军中威望极高,他和军方是天然的友好关系。 除去勋贵与军方将官,六部尚书也来了半数,若非是内阁成员品级不够,怕是也会全都来送份子钱。毕竟内阁虽然在权力上不弱于六部甚至更胜一筹,但大都是翰林院出身的小官,亲王大婚,他们是没资格参加的。 这些到访的文官和朱高燨没什么交情,但他们跟东宫是有香火交情的,不看僧面看佛面,祁王爷与太子爷关系不错,这是众所周知的事,祁王大婚他们自然是要来捧场的。 “祁王爷,今天可是蹭到您的喜酒了,臣都盼了好几年了。”成国公朱勇端着金樽,满面通红。 朱高燨笑迎:“哈哈,客气客气,今天成国公来捧场,本王这王府可是蓬荜生辉啊。” 朱勇是第二代成国公,他爹是东平王朱能,当年朱棣派朱能与沐晟分兵两路讨伐交趾,朱能在征途中病逝,这才让张辅接了讨伐交趾的班子。朱能死后,朱勇袭爵,和英国公府关系极好,毕竟二人同出一脉,都是靖难将二代,属于是大明军方的同袍。 如今朱高燨接了英国公的班子,朱勇自然要与朱高燨打好关系,来维系这段友好因果。 “王爷这么给臣面子,臣必须得敬上您一杯。”朱勇虽然看上去是个莽夫,实则猴精猴精的,擅长人情世故。 朱高燨大笑:“来来来,今日本王大婚,定要一醉方休,一醉方休!” “祁王爷性情中人,我等敬您一杯!” “当浮一大白!” …… 觥筹交错之间,朱高燨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酒,不过他酒量一向很好,只是微醺而已。 此时,听到了一道声音:“太子殿下驾到!” 体型发福的胖子在旁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朱高燨上前笑迎:“大哥,您可真是大忙人啊,弟弟大喜的日子你居然迟到了。” “哎呦,别说了,山东洪灾的折子今天一股脑的堆在了御书房,皇上把我叫过去一顿忙活,给我累的够呛,半天才抽出身来。”太子爷乐呵呵的说道,“什么也别说了,我自罚一杯!” “害,瞧您说的话,您可是太子爷,替皇上办事那都是处理的国家大事,弟弟成亲的事跟大明的国家大事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朱高燨握住了酒杯,一饮而尽,“这自罚一杯的酒,弟弟替你喝了!” 太子朱高炽见到朱高燨如此给面子,不由热泪盈眶,握紧了朱高燨的手:“四弟!好弟弟!” “大哥!好大哥!” 众人见到这般兄弟情深的一幕,不由感慨万千。 但实际上朱高燨心里还是有点数的,他虽然知道太子这是逢场作戏,节目效果算是做到位了。 或许太子是真感动,若是汉王、赵王也如同朱高燨这般懂事,这位太子爷恐怕舒心多了。毕竟这位太子爷虽然以仁德着名,但擅长政治算计也是实实在在的。 随着太子的到来,还有另一位贵客也来了。 只不过这位贵客并非是亲自来的,而是送了一份礼物上来——一众太监们带着皇帝的旨意而来。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祁王大婚,天公作美。墨宝一幅,百年好合。钦此!” 太监们端着裱好的亲笔御书,白纸黑字,上书——“金石良缘” …… 红烛通明的洞房里,贴满了“囍”字,气氛温馨,暖意融融。 朱高燨长舒了一口酒气,终于算是缓了过来。 饶是他酒量很好,此时也有些头脑昏沉。 即便如此,二十多年的老处男朱高燨也没忘了钻洞房的事。 头上盖着金线红底盖头的张颖贞端坐在榻前,坐姿端庄稳重,不愧是将门出来的大家闺秀。 朱高燨上前挑起了红盖头,露出来张颖贞漂亮的脸蛋,本就是倾国倾城,如今稍加淡妆,更是美艳动人,修长的睫毛轻轻点动,一双桃花眸子似水温柔。 “这谁家的新娘子啊,这长得也忒漂亮了。”朱高燨忍不住用调侃的语气说道,“新娘子,生的如此动人,跟土匪爷爷我去山头上当压寨夫人呗!” 张颖贞捂嘴轻笑一声,陪着朱高燨演了下去:“你敢吗,小女子可是祁王家的王妃,你就不怕我家王爷追杀你到天涯海角吗?” “什么他娘的祁王,大爷我可不放在眼里!”朱高燨桀骜不驯的说道,“告诉你,土匪爷爷我看上的女人,就没有得不到的!” 张颖贞露出可怜动人的模样:“土匪爷爷威武,那小女子也不去当什么祁王妃了,就跟着土匪爷爷去当压寨夫人,岂不快哉?” 朱高燨用手指挑起了她那光滑洁白的下巴,饶有兴致的说道:“好一个祁王妃,这还没入洞房就打算红杏出墙,看来本王绝对不能对你客气了。” 张颖贞翻了一个白眼,用诱人的声音说道:“你不是土匪爷爷吗,怎么又成祁王了?” “哈哈,祁王是我,土匪爷爷也是我,今天你算是跑不掉了!” 朱高燨将新娘子推倒在了榻上,嚣张跋扈,“冲本王翻白眼是,今晚上让你翻白眼翻个够!” 红烛熄灭,房间内别无他声,只是蚊子甚多,打蚊子的声音连绵不绝。 …… 旭日东升,阳光挥洒在了祁王府红色的琉璃瓦上。 朱高燨神清气爽的走出了房间,而身旁人的一句话险些让他破防。 那人淡淡的说道:“昨天晚上你从戌时末摇床到了寅时初,差不多摇了三个时辰的床,我必须提醒你,注意休息。” “你们影侍……还管这个?”朱高燨扶额,看向了身穿一袭黑衣的影侍阿弃。 阿弃摇了摇头,说道:“不,我只是友情提醒。虽然你身体强健不在乎这些,但如果你继续如此非人的夜间生活,王妃极有可能嫁到祁王府不到一年的时间就突然暴毙。” 第51章 洪灾! 朱高燨觉得自己很冤枉。 他只是想让自己祁王这一脉能够开枝散叶而已,他有什么错! 只是王妃多受些苦难罢了…… 朱高燨没好气的说道:“你别告诉我,今天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事。” 影侍阿弃跟随朱高燨从交趾归来后,并未被皇帝给要回去,而是一直留在了朱高燨的身边,充当他的贴身侍卫。朱高燨也乐得如此,阿弃这样的“六边形战士”再来一百个他都不嫌多。至于阿弃会不会是老爷子派来监视他的,朱高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身正不怕影子斜,朱高燨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与太子、汉王、赵王不同,朱高燨的立场一直都是站在老爷子这一边的,所以他才会得到皇帝的支持,短短的时间里迅速的在军方扎稳脚跟。就连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这样一直都是中立派系的勋贵,都站在了朱高燨的这一边。 而之所以如此,并非是朱高燨对于朱棣有多大的敬意,而是因为这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朱高燨可以没有造反的心思,但他不能没有自保的能力,尽管这样做似乎并不太符合一个太平王爷的初衷。但是眼看着局势越来越乱,已经想明白自己很难独善其身的朱高燨,毅然踏上了争夺权力的道路。 在如今的局势下,他唯有展现出自己的能力让旁人忌惮,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提到正事,阿弃严肃的说道:“皇上说,让你去一趟御书房。” “皇上找我做什么?”朱高燨有些懵圈,“我这才刚刚大婚,他老人家这时候找我,不太合适。” 阿弃平静的说道:“我只管传旨,去不去你自己做决定。” “废话,我不去那不成了抗旨吗!”朱高燨有些牙疼。 他顿了一下,回到了房间里,新娘子张颖贞正在酣睡,昨夜一宿给她累的不轻,此时疲惫的软烂如泥。 “别睡喽,跟我去一趟宫里。”朱高燨无情的将祁王府的新王妃从床上给拽了起来。 …… 朱高燨要去宫里,而张颖贞也要去宫里。 按照以往的皇宫规矩,第二天早晨,新婚燕尔的夫妻要过来给父母长辈敬茶。往后依次是伺候长辈盥洗或进食,然后进入太庙,告知先祖家里添丁加口了。 朱高燨奉旨面圣,圣旨高于一切,倒是可以省略这些,但张颖贞不行,否则宫里会觉得这位祁王妃不合礼制,气焰跋扈,等等一系列不良后果。 二人分头行动,张颖贞去东宫,朱高燨去御书房。 只是到了御书房门口,他尚未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老爷子的雷霆咆哮,以及砸锅摔碗的声音。 朱高燨机智的停下了脚步,左顾右盼,瞧见了大太监汤承的身影。 “汤叔,皇上这大早上的发什么泄火呢?”他走了过来询问。 汤承犹豫了一下,只说了四个字:“山东洪灾。” 朱高燨秒懂,而后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红包,硬塞竟了汤承的手中:“昨儿我大婚,这是喜钱,您得收着。” 汤承默默的将红包收了起来。 “你不进去?”汤承有些疑惑的问。 朱高燨连忙摆了摆手:“开什么玩笑,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若是我此时进去,那不是找骂吗。” 不料,殿内传来了老爷子的咆哮声:“你他娘的在外面听曲儿呢,滚进来!” 朱高燨:…… 汤承捂住了嘴,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无奈,朱高燨只能蹑手蹑脚的走进了御书房,他扫视了一眼,满地的狼藉,有价无市的珍贵瓷器被摔成了粉末,成片奏折胡乱的躺在地上。更重要的是,不止他一个人来了,还有太子、汉王在被老爷子劈头盖脸的痛骂。 这也让朱高燨长舒了一口气,天塌了个高的顶着,有太子和汉王在,自己也只不过是个添头,这两位爷才是正主,老爷子要骂也是骂他们。 朱高燨还没放下心来,一封折子就砸了过来,幸好他身手敏捷,这才即时的躲了过去。 “你自己睁大眼看看,这上面写得什么!”朱棣怒吼道。 朱高燨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折子,翻开一看,面色逐渐凝重。 山东洪灾! 山东是大明水系分布比较复杂的省份之一,地形上是鲁中、鲁南多山地丘陵,鲁西北为华北平原的边缘地带。水往低处流,所以说山东的河流大都发源于中部,流向四周,因此也造就了山东境内河流密布。鲁西北地区地形平坦,所以河网密布,洪灾也比较频繁。 然而这次的洪灾过于严重了,暴雨数月连绵不绝数,黄河决堤,以德州为中心,爆发出了大规模的洪水,冲垮房屋田地无数,流民几十万。而且,还耽误了大运河的修建工程。 皇帝想要迁都的事路人皆知,然而把京城从金陵城搬到顺天府并不是件轻松的事,需要事前做诸多准备,而大运河就是极为重要的一环,若是大运河修建完成,顺天所需物资可以通过相对经济地运输。 而这次被淹了的德州,就是大运河的重点中转站。德州被淹,大运河的进程会大大受阻。更可怕的是,有朝臣以此为由,说什么“老天爷都不想让你迁都,你非要迁都。” 毕竟朝中很多人,都不希望迁都成功,而这次洪灾,无疑是一次契机。 难怪老爷子如此愤怒,他一直在盘算着迁都,想着赶紧到顺天府去,最早越好,却被一场暴雨给耽误了。 朱棣冷视着朱高燨,用阴冷的语气质问:“说!为什么他娘的山东下暴雨了!” 朱高燨人都傻了。 山东下暴雨,关他鸟事啊! 他妈的,他祁王又不是天王老子,龙王爷要下雨还得提前向他请示? 这锅背的,一个字,冤! 你这皇帝老儿想弄死我就直说,何必找这么多借口! 朱高燨心累了,老爷子现在是气急攻心,见到谁都要喷一脸的唾沫星子,根本就不讲道理。 归根结底还是他这阵子冒头了,若是以前出了事,朱棣估计都想不起来祁王的名字。但是现在朱高燨势力逐渐膨胀,成了无法被忽视的人,所以一出事才会被叫过来。 他看了一眼太子和汉王,这二人现在也有点懵圈,估计是被老爷子骂傻了。 朱高燨犹豫了一下,说道:“皇上,比起山东为什么不经过您的批准就私自下雨的事,不如……我们商量一下如何及时止损,尽快的将洪水带来的灾难平息?” 第52章 老四真乃朕之麒麟子也! “逆子!老子能不知道当下不该只顾着发火,而忽略了如何尽快处理灾情吗!” 朱棣闻言勃然大怒:“这他娘的不是没有办法吗!” 朱高燨大受震撼,没办法尽快处理洪灾,那你在这里对着儿子们喷唾沫星子就有办法了吗! 合着您老人家的唾沫星子就是暴雨,喷完了唾骂山东就不下雨了? “汉王爷!”朱棣忽然阴阳怪气的看向了汉王,“山东布政使,是你汉王党的人,山东洪灾,布政使司连个屁都不敢放,任由事态恶劣,你汉王爷能耐啊!” 汉王:……好嘛,骂完了祁王,又轮到我了。 御书房里,朱棣对着三个儿子劈头盖脸的骂,得亏赵王人在顺天府,若是他现在在金陵城,也免不了被一顿骂。 三人一言不发,谁现在要是敢回怼,啧啧,恐怕会被失去理智的老爷子给锤死。 “说话!” 老爷子双手叉腰,面色不善的怒斥道,“你们都给老子想个主意,怎么把这事给了了!” 三人仍没一个开口的。 正当老爷子又要发火的时候,朱高燨忽然开口了:“皇上,您听说过……束水冲沙吗?” 朱棣愣住了:“什么……束水冲沙?什么意思?” 而太子与汉王,也把目光投向了朱高燨。 “纵观山东洪灾,以黄河为中央,部分地区受洪严重,部分地区却安然无恙,这并非是什么好事,因为那些安然无恙的地区,是因为黄河沙泥堵塞,让其他的地区替他们扛了灾,如此一来,只会让受灾地区更加危难。” 朱高燨义正言辞的说道,“照得自去岁海口至黄河之水壅不得下,积沙伏地。徐邳一带河身渐浅,已非昔日。水一泛滥,即漫堤上。是以复有睢宁之决。即使邳州上下仅复故道,安能使徐、吕之河尽去伏淤?为今之计,当自徐至邳,自邳至淮,查找两崖堤岸,如法高厚。两崖之外,仍筑遥堤,以防不测。庶几水由地中行,淤沙亦随之而去。数年之间,深广如旧,冲决之变亦自免矣。看得黄河淤塞多由堤岸单薄,水从中决,故下流自壅,河身忽高。访得二洪以南,堤岸十分单薄,诚恐数月后水发,水从旁决,则白洋诸浅之淤方通,而二洪以南之患随之。” 最后,朱高燨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以人治河,不若以河治河也。夫河性急,借其性而役其力,则浅可深,治在皇上掌耳。” 听完了朱高燨的话,朱棣大受震撼,还有这种操作? 而太子则是若有所思,他正在思考朱高燨所说的方法到底是纸上谈兵,还是真的可以实现。若是能够实现,那朱高燨可真就是千古功臣了。 待他脑中代入了一下后,惊讶的发现成功的可能极高,不由高看了朱高燨一眼。 祁王,隐藏的比他想象中的要深。 唯独汉王一脸迷茫:啥?老四说了个啥? 汉王没文化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习惯就好。 朱棣想了想,忽然说道:“你说的挺好,可若是等着束水冲沙应用下去之后,无法达成怎么办?那岂不是白白耽误时间,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朱高燨心中仰天长啸:他妈的,我帮你想着怎么解决问题,你想着怎么让我背锅?! “可以先从洪灾覆盖严重地区的东昌府到济南府修一条河堤,试验一下成效,如此一来若是成了,那就可以解决当前洪灾的燃眉之急,并且说明了束水冲沙真的有效,可以效仿于其他受灾地带。”朱高燨平静的说道,“若是不成,其实损失也不算太大,而且也不会消耗太长的时间。” 朱棣若有所思,他震惊的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反驳的借口了。 岂可修!这个逆子,居然没有给朕反驳的机会! 此时,太子站了出来,拱手道:“皇上,四弟此法甚妙,卓为天人良策,儿臣建议及时落实。毕竟时间拖得越久,朝廷的损失就越大。若是四弟此法当真将山东的洪灾治理了,那是造福天下众生的大好事啊!” “儿臣附议!”汉王虽然没听懂,但是祁王说了那么多,观皇帝与太子的神态,这定然是良策,他连忙附议。 虽然他和祁王的关系着实不怎么样,但此时他们是同一条战线的。 “二位哥哥且慢,弟尚有话没说完。”朱高燨开口说道。 太子疑惑的看了一眼朱高燨,心想这小子不会是要邀功。 这时候邀功可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虽然你把治灾良策说了出来,但老爷子一向都是赏罚不分明,你跟他讲道理,他提刀弄死你,你现在邀功这不是找骂吗。 “你还有什么话没说完?”朱棣面色不善。 他也以为,朱高燨现在是邀功。 若是朱高燨不邀功,朱棣自然不会忘了大肆封赏他。 尽管朱棣对朱高燨所言良策甚是满意,可他最讨厌的就是居功自傲的人。 “束水冲沙虽为良策,可当务之急,很难快速的解决燃眉之急。”朱高燨认真的说道,“从黄河改道的历史来看,黄河不过是利用黄淮海平原上别的河道,可以有计划的把黄河改道由大清河,滹沱河,子牙河,卫河,徒骇河,济水,小清河,贾鲁河,涡河,淮河河道入海,每个河道用十几年,或者一起用这十来个河道,把黄河泥沙分摊开,让北方的平原同时增加高程,避免黄河河道一家独高,这些个工程量都不大,都是挖百十里运河的工作量,大明的财政完全可以负担的起。让束水冲沙与黄河改道同时进行,方可彻底治理山东洪灾,乃至于是解压后世黄河屡屡泛滥的问题!” 太子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立刻向朱棣说道:“皇上,四弟此言乃是千秋伟业啊!” 他本以为朱高燨开口是要邀功,未曾想到竟还有如此主意,着实是让他震撼。 一听到千秋功业这个词,朱棣立刻就精神了起来。 他是造反出身,所以比大明朝任何一个皇帝都要在乎功名。若是能给大明带来福泽庇佑,他身上挂着千秋伟业的荣誉,也好下去面见太祖高皇帝。 “说得好!千秋伟业,此言甚合朕意!”朱棣立马换了一幅面孔,“老四当真是朕之麒麟子也!” 他似乎忘记了,就在刚才,他还指着朱高燨的鼻子怒斥“逆子”。 第53章 这永乐盛世,便是国泰民安 “朕准备征讨漠北,你们给老子想个主意,把大明国内的经济稳定下来,把天灾平定下来,别的我不管,若是到时候耽误了征讨漠北的事,你们几个都别想好了。”朱棣淡淡的说道。 太子爷一听皇帝又要打仗,不由面色微变,连忙说道:“爹!咱没钱啊,真打不了……” “你给老子滚。”朱棣打断了太子的发言,眼神不善的说道,“没钱,那就想办法搞钱,没办法,那就去想办法,老子要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太子心中苦涩,知道无法劝阻,只能闭嘴。 汉王惊喜的说道:“打仗好啊,皇上神武,定要横扫……” 话没说完,朱棣便大手一挥:“你也给老子滚,没出息的东西,你要是真有心思就跟着你大哥一起去想想,怎么搞钱!” 汉王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老爷子是真狗啊! 逆着他的话说要挨骂,顺着他的话说也要挨骂。 合着他生了儿子就是为了撒气的? “皇上,山东洪灾,几十万的流民,若是任由发展下去,恐怕会引起哗变啊。”一直在沉思的朱高燨忽然开口说道。 太子眉头微皱,抱拳向朱棣说道:“皇上,诚如四弟所言,一场洪灾,山东人心不定,若任由其挥发扩散,恐生大乱。” 朱棣蹬了他俩一眼:“朕难道不知道这件事吗,几十万流民啊!朝廷开仓放粮,掏空了国库都不一定能救回来,你们说怎么办!” 太子坚定的说道:“若是皇上将北征的事推迟,以江南七省之田赋在灾区开仓放粮,此事尚有回旋之地。请皇上以大局为重,以天下黎民百姓为重!” “混账!你是在忤逆朕吗!”朱棣龙颜震怒。 朱高燨不由高看了太子一眼,这位朱胖胖,比他想想中的要仁厚。 皇帝北征,谁敢拦着谁倒霉。在别的事情上,朱棣还不至于和大儿子过不去,毕竟让朱胖胖监国确实好用,太子这么多年为皇帝省去了太多的心思,这也是朱棣可以容忍东宫势力不断扩张的原因。 但是若是谁要拦着朱棣北征,天王老子也不给面子。 太子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若是他顺着朱棣的心思办事,也不会被汉王屡屡动摇东宫之位。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在他的心里,天下苍生,比太子之位甚至是皇帝之位,更加的重要。 若是能救回山东洪灾几十万流民,他宁愿将太子之位让与汉王。 正当汉王寻思着煽风点火,推波助澜再给太子背刺一下的时候,朱高燨却开口说道:“儿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怒气上头的朱棣听到了小儿子的声音,稍有缓和:“有屁就放。” “无论是束水冲沙,亦或者是黄河改道,都需要大量的人力,若是能剩下这这么一大波人力产生的国库亏空,应该就不会耽误皇上北征的事了?”朱高燨谨慎的说道。 “你说的轻巧,可这又该如何去做?”朱棣气极反笑,“你从哪里给朕找这么多的人力?” “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朱高燨抿嘴一笑,说道:“几十万流民,以工代赈,无需朝廷拨下去太多的款子,只需要给这些流民找一个临时的住所,管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就会卖了命的给朝廷干活,让这些流民,去修筑朝廷对治灾工程。” 朱棣愣住了,太子也愣住了。 还有这种操作? 换作以往,若是因为天灾多出了大量的流民,朝廷要么开仓放粮,割肉治灾,要么任由流民发展成反贼,然后发兵一举剿灭,一劳永逸。 只要把转化为反贼的流民全杀了,就不会有流民了。 如此天诛地灭的残暴行为,却广受皇帝们欢迎。 因为要想靠国库来养活几十万流民,开销太大了,开仓放粮,却不一定有三成粮食送到流民碗里,而是落在了贪官污吏的腰包,反复无穷,恶性循环,即使是一个庞大的国家也很难支撑。甚至可能因为救灾,拖垮了一个庞大的国家。 若是当年名为“朱重八”的放牛娃能吃饱一口饭,也不会有后来的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 能吃饱一口饭,哪怕生活过得很苦,又有谁愿意去把脑袋绑在腰上,当那九死一生的反贼? 然而朱高燨的想法却很鸡贼,以工代赈。 把让历朝历代皇帝头疼的流民,当成廉价的劳动力。 如此一来,朝廷工程的人力问题解决了,流民生计的问题也解决了。 朱棣稍加思索,发现这小子说得很有道理啊! 以工代赈,这主意是两全法! “太子,你还有什么话说吗?”有了朱高燨“以工代赈”的法子撑腰,朱棣理直气壮的看向了太子。 太子哑口无言,他慢吞吞的说道:“只要不饿着百姓,儿臣便知足了。” 朱棣心中得意洋洋,对朱高燨微微颔首:“老四,你很不错,今日连出良策,汝当为首功,等良策落实之后,朕必须得好好赏你!” 朱高燨含笑说道:“儿臣别无所求,但求国泰民安。” 朱棣闻言心悦,霸气凛然的说道,“何为国泰民安?这永乐盛世,便是国泰民安!” 永乐盛世,便是国泰民安。 …… 太子感激的看了一眼朱高燨,他今日犯了龙颜,朱高燨出面才安抚了朱棣,给他解了围。 朱高燨注意到太子的目光,没有多说什么。 他与东宫是盟友关系,正如之前奉天殿上东宫势力为朱高燨站台,有因必有果,今日朱高燨为太子解围,也算是还了他与英国公欠东宫的人情。 皇帝朱棣乐了,祁王良策,解了山东洪灾的燃眉之急,没耽误他北征的大事。 太子朱高炽乐了,解决了天灾的烦恼,大明又重新平定了下来。 祁王朱高燨也乐了,今日他收获最大,为朱棣解决了麻烦,又还了太子的人情,今后祁王府与东宫会更加的紧密,而皇帝也会给予他更大的特权。 皆大欢喜,唯有一人不高兴了。 这个是汉王,他今日跟透明人一样被忽视,好不容易逮住了坑害太子的机会,却又被祁王给解了围。 …… 事情解决之后,朱棣挥了挥手:“该滚就滚,今天不管饭!” “儿臣告退!” “儿臣告退!” “儿臣告退!” 三人如蒙大赦,撒腿儿就走。 忽然,老爷子开口说道:“老四,你留下!” 朱高燨的身体僵了一下,当做听不见,蹑手蹑脚的想要偷溜。 老爷子现在叫住他能有什么好事,不如溜之大吉。 不料朱棣竟然走了过来,一把扯住了朱高燨的后领子往后拽,毫不讲理。 “皇上!您手轻些,勒的我喘不过气来了!” “我错了皇上!” “哎呦哎呦!” 御书房里传来朱高燨的哀嚎声,听到这声音,正在离去的太子和汉王加快了脚步,仿佛身后是洪水猛兽一般。 大太监汤承站在门前,捂嘴偷笑。 果然,能治住这祁王爷的,也只有皇上了。 …… 第54章 一石稻米,不如三石麸糠 说是不管饭,但皇帝最后还是管饭了。 朱棣倒是不饿,他气饱了。但朱高燨大清早没吃饭就来了皇宫,肚子还饿着呢。 皇宫的饮食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淡朴素,白米粥,腌黄瓜,加上刚出炉子还热腾腾的烧饼。 到皇宫里蹭饭朱高燨向来从不心慈手软,狂炫了六个烧饼又牛饮了两碗米粥,看的朱棣都有些馋了。 “你这小子是饿死鬼投胎吗,怎么这么能吃?”朱棣气的牙疼。 他平时没少让太子,汉王以及内阁六部的官员们在皇宫里吃饭,但换谁在皇帝面前吃饭那不是小心谨慎,喝碗米粥跟喝毒药似的,哪有像朱高燨这样凶猛的。 这小子是真不带客气一下的啊! “在王府吃饭我得自掏腰包,在皇宫吃饭那是公家报销,能一样吗……”朱高燨小声说道,“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能蹭一点是一点……” “你说什么!”朱棣勃然大怒。 妈的,每次和这小子坐在一块吃饭,都能给他气的蛋疼! 朱棣皱眉说道:“没事多去鸡鸣寺转转,让老和尚好好的教一下你,学一学什么叫深谋远虑,走一步看百步。” “那也太麻烦了,路太远了。”朱高燨反驳道。 朱棣有些疑惑:“麻烦什么,鸡鸣寺就在金陵城,你走两步就到了,有什么麻烦的?” 朱高燨愣住了:“鸡鸣寺在金陵城?不是在东莞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朱棣有点迷。 “我什么也没说。”朱高燨装糊涂。 朱棣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想起来正事还没说:“对了,说正事,北镇抚司那边,你要多加督促。” 虽然他说的虎头蛇尾,但朱高燨还是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皇上是想让儿臣查一下……山东洪灾?” “你提的束水冲沙和黄河改道的法子确实不错,以工代赈的法子也很好,但是方案好和能不能落实,是两码子事。”朱棣略带深意的说,“赈灾救民,一斤稻米,不如三斤麸糠。但朕偏偏要让一斤稻米落实为一斤稻米,至于如何做,你来处理。” 放眼历朝历代,朝廷赈灾,从来就没有缺少过一种人活跃当中。 这种人,就是夺走流民们救命粮食的贪官污吏。 他们大发国难财,朝廷下放一万石粮食,经过重重克扣,只有一百石粮食落在流民手上。 本来朝廷发下来的粮食够蒸大米饭了,经过布政使司衙门的手后,便只剩下了厚粥。厚粥经过州府衙门的手后,便成了稀饭。稀饭被各县衙门的官吏扒了一层皮后,便只剩下了谷壳子熬的汤。然而灾区的官员上书向皇帝感恩戴德,把皇帝夸成了一朵花,皇帝也高兴了,他割肉救灾,自以为做了什么大好事,想来后世也会给他画上一笔“圣人”的标签。 不知情的流民心中暗骂皇帝抠门,却对这些把一百石粮食送到他们手中的贪官污吏感恩戴德。 麸糠,主要是指粮食加工后的丢弃物,包括谷壳,麦皮,茎杆,这些都是结实、抗造的纤维素成分,另外还有可能残留的米麦胚乳外层的一小撮。其中可以被人类消化吸收作为营养的,是可能残留的米麦胚乳外层的那一小撮。糠麸用来熬米汤有可能还能挤出那么一点点营养价值,如果直接像做饭一样加热然后吃,噎死、胀死以及营养不良而死的可能性要大于苟活下去。 糠麸能吃吗?能,饿到一定程度,糠麸比易子而食要强,但是它只能充饥续命,并不能给人提供活下去的营养,最多是作为填充,缓解胃的自我消化进程。 所以明事理的臣子,会在发生天灾后,赈灾的时候将朝廷发下来的稻米换作麸糠。因为一斤稻米,能换三斤麸糠。 三百石麸糠,总好过一百石稻米。 与其说是天灾,不如说是人祸。 换作别的人可能就默认了,然而永乐皇帝不答应。 朱棣是在元末的混乱时代过来的,他很清楚当年他爹朱元璋为什么造反。 至正三年,濠州发生旱灾。次年春天又发生了严重的蝗灾和瘟疫。朝廷拨了赈灾粮食,却被贪官污吏瓜分一空。四月初六,朱元璋的亲爹饿死,四月初九,朱元璋的大哥饿死,四月十二,朱元璋的大侄子饿死,四月廿二,朱元璋的亲娘饿死。 殡无棺椁,被体恶裳,浮掩三尺,奠何肴浆! 朱元璋说:“如此朝廷,要之何用?” 洪武元年正月,即皇帝位于应天府,国号大明,年号洪武。同年秋攻占大都,结束了元帝国在中原的统治。其后平定西南、西北、辽东等地,最终完成了大一统的宿命。 …… 朱棣做事向来霸道,朝廷发了一万石稻米,那就得落实一万石稻米。 谁敢伸手去碰朝廷对赈灾粮食,那就弄死谁。 贪污一石粮食,杀你贪官一人! 贪污十石粮食,杀你贪官全家! 贪污一百石粮食,杀你贪官九族,满门抄斩! “儿臣明白。”朱高燨拱手应道。 …… 出了御书房,朱高燨去了一趟东宫。 张颖贞与朱高燨大婚后的第二天,按规矩是要先去拜访皇后。然徐皇后病逝,朱棣未曾重新立后,后宫自然以太子妃为女眷之首,故而应当去拜访太子妃。 太子妃姓张,与张颖贞虽同姓,背后势力却远不如英国公府,只是寻常人家。这其实也是朱棣的均衡手段,他四个儿子中,老二老三老四娶的王妃都是豪门世家出来的千金,唯独太子妃只是一个指挥使之女。 要知道,就连太子的庶妃郭氏,都是营国公郭英之女,而太子的正妃才只是个正三品的女儿。 …… 入了东宫,便看到张颖贞与太子妃坐在一间亭子里闲谈,欢声笑语。 “大嫂。”朱高燨拱手行礼。 太子妃面相清秀,举手抬足间皆为温文柔雅,回敬道:“祁王爷来了正好,你家王妃真是个好姑娘,厚德嘉贞,壸仪懿范,回去之后你可要好好对人家。” “那是自然。”朱高燨浅笑道。 “嘿,老四,你可真行,还留在老爷子那儿吃了个饭。”此时有人走了过来,正是被“好圣孙”朱瞻基搀扶着的太子爷,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说道,“今天一大早把咱仨叫过去骂,可是给我吓死了。” 而后,太子爷指着朱高燨,对众人笑道:“你们是不知道老四今天在御书房有多威风,腹有万千谋略神策,大显神通,说的我和老二目瞪口呆,连皇上都被震惊了。这么多年了,老四是我见到第二个有能耐让老爷子熄火的人。” 朱高燨是太子见过的人里,第二个有能耐让朱棣熄火的人。 而第一个,是已故的仁孝徐皇后。 太子这已经是相当高的评价了。 第55章 瓦剌留学生的皇帝人生 “大哥过誉了。”朱高燨无奈的说道。 “哈哈,你这谦虚的毛病得改改,谦虚过了火,便会让人觉得是懦弱。”太子笑道。 朱高燨心想你还搁这儿叭叭的教学呢,谁装犊子能比得过你太子爷啊! “瞻基,还不叫人?”太子轻拍了两下朱瞻基的头发。 年幼的皇太孙朱瞻基彬彬有礼的向朱高燨拱手:“四叔好。” “哎。”朱高燨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封红包,递给了太子,“我这出门也没带什么东西,大哥你就先替孩子收着。” 朱瞻基眨了眨眼,寻思着这红包不应该塞给我吗? 太子不动声色的将红包收了起来,义正言辞的说到:“哎!老四你这是干什么,都是一家人,我们怎么好意思呢!” 朱高燨:…… 你不好意思别把红包往兜里揣啊! …… 乾清宫 朱棣琢磨了半天,终于还是选择了模拟“朱祁镇”的【皇帝】身份。 说实话,朱棣是真心不愿意模拟这个孽畜的人生,看着就火大。 但无奈,若是不模拟朱祁镇的人生,他就无法解锁大明后世国运,这是怎么也绕不过去的事。 【选择模拟,朱祁镇的皇帝人生。】 【宣德二年,你出生了,你是孙贵妃为宣德皇帝朱瞻基产下的长子。】 【次年,即宣德三年二月,皇帝宣布了一个消息,朝堂震动。】 【皇帝要废后,原因是胡皇后没有给他生儿子,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你对生母孙贵妃却给他生下了长子。】 【首先提出来反对的是张太后:自大明开国以来,皇上跟皇后,从来都是恩爱夫妻,表率天下。你却敢开这种先河,还是不是我朱家子孙?】 【大臣也反对,内阁首辅杨士奇表示:皇后仁德贤惠,从无过错,况且你们还很年轻,儿子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不能因孙贵妃生了儿子就废后,这说不过去。】 【奈何宣德皇帝朱瞻基铁了心,强悍废掉了胡皇后,于是天下闻而怜之,当然孙皇后和你不包括在内。】 【就这样一晃三年左右过去,这天皇帝把你抱住膝头,问道:“儿啊,你当了皇上之后,能让天下太平吗?”】 【你仰着小脸,奶声奶气的说:“能!”】 【皇帝大喜,又问:“要是有谁不服气,你敢不敢亲统大军去揍服他们?”】 【你小拳头一攥,道:“敢!”】 【朱瞻基立马站起,把你放在了龙椅上。群臣齐刷刷跪倒,皆呼万岁!】 与此同时,朱棣也攥紧了拳头:你t是真敢啊! 事实证明朱祁镇没撒谎,后来他果真亲统几十万大军御驾亲征。 只不过结果与宣德皇帝朱瞻基所想的不太一样,朱祁镇直接葬送了大明的半数国运。 【你九岁登基,主少国疑,不过宣德皇帝驾崩之前早已为你的登基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朱瞻基为你选择了五位顾命大臣,分别是:杨士奇,杨荣,杨溥,胡濙,张辅。】 【文有三杨,武有张辅,还有胡濙来替你做见不得光的事,有这五位风云人物辅助,朱瞻基走的很安详。】 【一开始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和朱瞻基推演的一样,在一众名臣的辅佐下,就算是条狗都能带领大明蒸蒸日上。在太皇太后张氏的庇护下,重用“三杨”,安定边防,整顿吏治,发展经济,打压太监势力,严禁外戚干政,延续了“文宣之治”的稳定和繁荣,此时的大明朝国力鼎盛,威名远播。】 【然而,张太皇太后及“三杨“相继故去后,你便张狂了起来,重用太监王振,称其为先生,朝内专权达八年之久,在他的影响下,公卿大臣们趋之若趋之若鹜争相攀附,众皆以“翁父”称之。】 【此时的宦官王振已经什么都有了,他大权在握,家财万贯,虽然祸国殃民,但好在大明依旧坚挺,顶得住这奸贼霍霍。然而此时的王振居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而就是这个想法,让大明一蹶不振。】 【在拥有了除了皇位之外的所有后,宦官王振有了新的人生目标:建功立业,名留青史,就像当年那位“国姓爷”郑和一样,要做一个有军功的太监。】 朱棣:? 这一个死太监,他是如何敢升起这种大胆的想法的? 等等,大明朝为何会出现宦官祸国这种情况? 太祖高皇帝时期打压宦官,到了他朱棣永乐一朝,虽然因为郑和这个六边形战士,对于宦官稍有缓和,却依旧是严禁宦官干政。 就连资历颇深,陪伴太子、汉王、赵王、祁王长大的大太监汤承,也只是地位崇高,却没有多大的权柄。 怎么到了朱祁镇这里,就开始出现这种苗头了? 【你一个在温室中长大的孩儿,既无争权夺位的残酷和隐忍,又无挤兑倾轧之凶险,是一个没有经历过任何困苦的幻想青年,所有事情都靠着宦官王振来安排,这就为后来的悲剧埋下了祸根。】 【你这样一位“温室花朵”,在八岁转身成为皇帝后,一直没有施展抱负的机会,亲政后的你是雄心勃勃,颇想有一番新气象,首先你准备重启“下西洋”、连续三次对北用兵、又向南征伐,但却成效甚微,这些都极大地减损了大明国力和威望。】 【高皇帝朱元璋北征驱逐鞑虏,定鼎中原。文皇帝朱棣北伐迁都北京,天子守国门。驱逐和防备的,无外乎漠北的蒙古。元顺帝逃回漠北,北元一分为二:瓦剌和鞑靼。瓦剌和鞑靼之间,互相争雄。因三杨及宣德皇帝巡逻的关系,到了正统年间,瓦剌逐步强大起来,并且时不时就南下侵扰大明疆域。尤其是瓦剌的实权派——太师也先,经常以朝贡为名,骗取大明的各种赏赐。因为大明为天朝上国,对于进贡的使者,无论贡品如何,总会礼尚往来,赏赐颇为丰厚,并且按人头派发。这种情况下,也先不断增加使者数目,最后竟然高达三千余人。】 【此时的你年方而是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热血青年,面对这么好的一个施展拳脚的大好时机,焉能放过,在王振的撺掇下,决定御驾亲征,好好提升一下自己的威望。】 【朝中大臣劝阻,你不听,一来是效仿你的父亲——宣德皇帝朱瞻基曾在杨荣的建议下,御驾亲征,打败汉王;二来为了证明自己,何况大明朝国势鼎盛,区区蛮夷,怕他不成?】 【你集结大明五十万精锐出战,让兄弟朱祁钰监国,浩浩荡荡地向北杀去。】 第56章 拔剑舞中庭,浩歌振林峦!丈夫意如此,不学腐儒酸! 朱棣看到这里已经不忍再看了。 这个愚蠢的叫门天子,左脑发育不完全,右脑完全不发育! 但是朱棣内心倒是有些好奇。 虽然他早就知道朱祁镇打输了这一仗,但他百思不得其解,朱祁镇是怎么打输的? 大明五十万精锐可以横扫天下,想要让这样的一支王者之师全军覆没,真的不是一套胡乱指挥可以做到的! 就算朱祁镇去胡乱打,以大明的强盛国力,也可以横扫漠北。 由此看来,朱祁镇还是很有头脑的,他做到了一般昏君做不到的事。 他寻找到了大明的漏洞,并且完美的避过了所有的正确选择,带领大明走向了失败。 但凡他稍有失误,大明都可以轻而易举的让草原各部灰飞烟灭! 【大军出征,谁知天公不作美,大雨连绵。大军到了大同附近,发现尸横遍野,加之后方粮草供应不及,军心动摇。于是你有心撤军。但是王振为了顾及你的脸面,这个没有出征多久就悻悻然回师,太丢脸,他便建议绕道蔚州。同时,王振老家就在蔚州,要是皇帝跟他回乡,岂不是比衣锦还乡还来得及吐气扬眉?】 【蔚州,距离大同非常近,而瓦剌大军逼近大同,可不是闹着玩的。群臣反对,觉得这样耽误时间,容易发生危险。王振不听,而你体恤王振,便给了他露脸的机会。大军准备开拔,前往蔚州。】 【不料王振心血来潮,担心大军过处,踩踏自己家的庄稼,而建议按照原路撤军。等到大军行至怀来附近,辎重反而没有赶上。于是,王振下令原地驻扎等候。】 【就在怀来城外的土木堡,瓦剌大军追上明军,将你与大臣们困在土木堡。水源被掐断,陷于死地,军心动荡。于是,当瓦剌首领也先假意议和的时候,明军上当。也先趁明军不备,发动总攻,一举歼灭之。你被瓦剌俘虏,王振被护卫将军樊忠杀死,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兵部尚书邝埜等大臣尽皆战死。】 【俘虏了大明皇帝,瓦剌首领也先又忧又喜,喜的是连大明皇帝都抓住了,忧的是不知道该杀该留。倒是他的弟弟伯颜帖木儿提议,觉得大明的皇帝奇货可居,不如留下你,好向大明索要财物。也先觉得这个提议好,便留了你一命。】 【你侥幸活了下来,因为连敌人都觉得你是个人才。】 【他们认为,留着你这个蠢货,应该可以对大明带来更多的灾难。】 朱棣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没遇到过这种事。 大明此时有两个消息,一个是好消息,一个是坏消息。 好消息是:皇帝还活着。 坏消息是:皇帝还活着。 两者看似相同,实际上…… 好消息是大明皇帝还活着,坏消息是朱祁镇还活着。 【此时的大明,陷入了和三百二十三年前,几乎相同的情况。】 【北宋靖康元年十月,盘踞北方的金军对大宋帝国突然发动了猛攻,太原、真定失守。次月中旬,金军渡过黄河。宋钦宗惊慌失措,朝堂上全屋战役,纷纷主张投降。】 【北宋靖康元年腊月初二,宋钦宗向金投降。次年四月,金将完颜宗望带着被俘虏的宋徽宗、宋钦宗以及大宋皇子、后妃、宫女四百余人及其掠夺的大量金银财宝回朝,北宋灭亡,史称“靖康之耻”。】 【与当年的北宋一样,如今的大明同样是兵败不久,京师空虚,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在想着投降南迁。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此时大明的皇帝已经落在了敌人的手上,让大明投鼠忌器。】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明应该会出现“正统之耻”的局面。】 【然而大明并未重复北宋的“靖康之耻”,因为就在此时,有一个名为于谦的人站了出来。】 【他怒吼一声:“主张南迁者,当斩!”】 【这一声怒吼震醒了所有人,他们是谁?他们是明帝国!】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岂能如弱宋一般,受异族践踏之耻辱?】 【南迁个屁,不迁,宁死不后退一步!】 【就算兵败又如何?】 【亡国而已!】 【殉国亡身,舍生取义!】 【宁正而毙,不苟而全!】 拔剑舞中庭, 浩歌振林峦! 丈夫意如此, 不学腐儒酸! 朱棣心中振奋,他永乐朝的尚武之风,还是遗留后世了。 大明子民,当宁折不弯! 【你虽然被俘虏了,但瓦剌人对你还是相当好,好酒好肉地款待着,并没有太难为他,原因是想以你为钓饵或交换条件,把你当成了财神爷,从大明那里敲诈勒索更多的利益。】 【在此期间,你被瓦剌人挟持着,成为级别最高的带路党,到了大同和宣府城下喊话开门,但被当时两城守将郭登及罗亨信严辞拒绝,坚决不开城门,让你这位“叫门天子”于瓦剌人无寸功而返,自取其辱。】 【可是,因为皇帝被俘,京师为此却翻天了,在兵部侍郎于谦的主持下,扶持监国的朱祁钰为帝,是为景泰帝。】 【在被俘虏的期间,你偶然的听说了一个消息:大明,打赢了瓦剌。】 【于谦固守京师,祁王率领军队从遥远西南赶来驰援,击溃瓦剌主力,祁王一路追杀,从京师追到了居庸关,从居庸关追到了漠北腹地,杀的瓦剌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十几万草原骑兵,只剩下了几千人的残兵败将。】 【但是你并没有高兴,你开始惶恐。】 【你担心瓦剌人在被祁王追杀的危难情况下,失去理智,将你这个大明皇帝杀死来泄愤。所以你希望祁王兵败,如此一来,瓦剌便会恢复冷静,继续去和大明对持,而你这个被俘虏的大明皇帝也可以因此继续享受优渥的生活。】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你对预料,瓦剌人把你推了出来,以此来要挟祁王退兵。】 【已经杀到捕鱼儿海的祁王,最终为了顾及你这个皇帝的安危,与瓦剌达成了条件。】 【祁王同意退兵,前提是瓦剌不伤害你分毫。】 【这是中原几千年来,第一次出现汉人封狼居胥,饮马瀚海后,同意退兵的情况。】 第57章 夺门之变 放眼古今,“封狼居胥,饮马瀚海”无疑是武将的最高尊荣。 能完成这项成就者寥寥无几,然而每一个达成这个成就的武将,都是曾领军直驱长入于大漠,意气风发的英杰。 土木堡之变后,五十余岁的苍老祁王,驰骋沙场,将异族驱赶出境,并一路追杀,达成了这项尊荣。然而他也是第一位,在封狼居胥饮马瀚海之后,被迫退兵的人。 因为他们的皇帝被敌人俘虏了。 大明之耻,瓦剌留学生,叫门天子,卧底皇帝……朱祁镇的绰号不计其数,但无一例外,全是谩骂。 纵观明朝十六帝,虽然各个奇葩,有和尚、有残疾、有道士、有木匠、有玩蛐蛐的、有自封大将军的……但皆为傲骨,无一人曾向外敌屈服。 唯独朱祁镇,将大明朝“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气节丢的一干二净。 虽然早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朱棣还是气的肝疼。 丢人现眼的朱祁镇! 【退出长城后,瓦剌人终于知道,大明是他们不可撼动的泰山,那位曾经让他们闻风丧胆的大明祁王虽然年迈,却仍有余威,在西南横扫列国枭雄,平定云南土司,随后驻扎军队于长沙府。祁王此举,大有若是异族胆敢轻举妄动,他便即刻北上发兵,再重演北伐战争。】 【高皇帝朱元璋打醒了草原人,文皇帝朱棣打疼了草原人,祁王朱高燨打服了草原人。】 【瓦剌人决定把你释放,他们知道你是个不安定的人,只要有你在,大明就不会兴盛。】 【羁留塞北一年之后,你踏上回乡之路。八月初二,你从也先的驻地出发,十四日抵达居庸关。十五日,一轿两骑,悄然进入安定门。北狩(留学)一年的太上皇,终于回来了。】 【景泰元年回京的你,并未被重新迎回皇位,从此被锁在南宫,整整七年。】 【七年里,景泰皇帝朱祁钰不但将南宫大门上锁灌铅,甚至加派锦衣卫严密看管,连食物都只能通过小洞递入。有时候,吃穿不足,导致你的原配钱皇后不得不自己做些女红,托人带出去变卖,以补家用。为免有人联络被软禁的你,景泰皇帝甚至把南宫附近的树木砍伐殆尽,让人无法藏匿。】 【实际上,这已经是很仁慈的手段了,景泰皇帝还是太年轻了,他没有狠下心来,将你这个巨大的威胁杀死。】 【在这七年的时间里,你开始谋划,你要夺回皇位,让景泰皇帝对他的仁慈后悔。】 朱棣仰天长啸,该来的,还是来了啊。 这朱祁钰若是能狠下心来,将朱祁镇直接弄死该多好啊! 朱棣从未像现在这般,希望自己的后世子孙自相残杀。 他是真希望朱祁钰能快刀斩乱麻,将后患杀尽! 也不至于出现,后来那让朱棣痛苦的夺门之变。 【景泰八年,武清侯石亨,太常卿许彬,左副都御史徐有贞以及原王振门下太监曹吉祥等人开始密谋拥立你复辟。】 【到了正月十七日凌晨,石亨、徐有贞率兵千人,控制了长安门,东华门。一行人将南宫大门撞开,跪倒在你面前,同声高呼:“请陛下登位。”】 【你被搀扶登舆,一行人立即赶往奉天殿。殿下的守卫大声喝止,你高喊:“朕太上皇帝也。”守卫只得唯唯而退。】 【十七日早朝时分,按照惯例,百官于五更前即在午门外朝房等待。忽然宫中钟鼓齐鸣,宫门大开,徐有贞高声宣布太上皇已经复辟。】 【目瞪口呆的公卿百官此时无从选择,在徐有贞等催促下整队入官拜贺。时隔八年之后,你终于再次端坐在奉天殿宝座上,重新成为了大明皇帝。】 【夺门之变后,你立刻就开启了报复模式。】 【曾在你被俘时,曾带着瓦剌大军叫门。当时守将郭登,根本不听你那一套,就是不肯开门,在复辟后你直接就把郭登问罪流放。】 【至于京师保卫战的最大功臣,少保于谦,哪怕天下人都喊冤,可你就是装聋作哑,也是杀掉!】 【于谦不死,所有参与夺门之变的功臣都不会安心,将来一旦此人复起,所有跟着你参与夺门之变的人都将性命不保。】 【最重要的是,夺门之变是一场政变,而且是没有正当理由的政变。以于谦为首的大臣们立藩王为帝,若是不杀于谦,那么你就成了邪恶的谋反,而非是合理的复辟。】 【于谦,非杀不可!】 【正月二十三日,于谦被押往崇文门外,就在这座他曾拼死保卫的城池前,得到了他最后的结局——斩决。】 【天下冤之!遂溪的教谕吾豫说于谦的罪应该灭族,于谦所推荐的各文武大臣都应该处死。刑部坚持原判这才停止了。千户白琦又请求写上他的罪行,刻板印刷在全国公布。】 【于谦自从土木堡之变以后,发誓不和敌人共生存。经常住在值班的地方,不回家。他一向有痰症病,景泰皇帝派太监兴安、舒良轮流前往探望。听说他的衣服、用具过于简单,下诏令宫中造了赐给他,所赐东西甚至连醋菜都有了。】 【后来景泰皇帝又亲自到万岁山,砍竹取汁赐给他。有人说景泰皇帝太过宠爱于谦,兴安等说:“他日夜为国分忧,不问家产,如果他去了,让朝廷到哪里还能找到这样的人?”】 【到于谦被抄家的时候,家里没有多余的钱财,只有正屋关锁得严严实实。打开来看,只有景泰皇帝赐给的蟒袍、剑器。】 【于谦死的那天,阴云密布,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冤枉的。有一个叫朵儿的指挥,本来出自曹吉祥的部下,他把酒泼在于谦死的地方,恸哭。曹吉祥发怒,鞭打他。第二天,他还是照样泼酒在地表示祭奠。】 【你知道自己不该杀于谦的,可你还是杀了。】 【皇太后开始时不知道于谦的死,听说以后,叹息哀悼了几天,你也后悔了。】 【可你对杀戮,并未因为于谦之死而停止,你还要杀更多的人,比当年高皇帝晚年屠戮功勋更加的残酷,此时的你,连血都是冷的。】 第58章 朱祁镇:大明不亡,我心难安! 朱棣愣了一会儿,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猜到了所有,但朱祁镇的操作最终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居然把于谦杀了! 土木堡之变后,力挽天倾,几乎将瓦剌灭族的祁王是首功。 其次,便是守住了京师的于谦,而当初大明之所以迎回朱祁镇,也是因为于谦的提议。 而朱祁镇居然把于谦杀了?! 朱棣的脑子短路了,他懵了,这个朱祁镇是傻子吗? 他总能做出让所有人都觉得疯狂的事! 清官易得,能臣亦易得,但清官与能臣两项兼得者,万中无一。 朱棣实在想不明白,这个朱祁镇是该有多蠢,才会杀了于谦! 虽然素未蒙面,但朱棣的眼前却仿佛出现了一个清瘦萧条的身影。 此人名为于谦,他被官兵押送,虽然只穿了单薄的囚服,却一尘不染,因为污浊无法靠近他。 他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圣贤于谦,从容赴死! 【由于复辟之后一直在忙着屠戮朝臣,仓促之间,你来不及罢黜景泰帝,直到二月初一,你才想起将景泰帝废为郕王。因此,短短几日之内,一个朝廷,竟然存在两位名义上的皇帝,实在是荒谬至极!】 【二月乙未,你废朱祁钰为郕王,软禁在西苑。癸丑,你赐给了朱祁钰一条白绫,让他自行了断。朱祁钰去世,享年三十。但你并不解气,给了他一个恶谥,叫做“戾”。】 【朱祁钰还是太年轻了,于你比起来,他就像是个小白兔一般天真无邪。对于你来说,他该死!】 【哪怕,在年少之时,你们二人曾在乾清宫的殿前一起饮酒畅谈,亲密无间。】 【在杀完于谦等人后,你将刀指向了其他的人,这一次,你要杀的是将你送回皇位的人。】 【未过多久,夺门之变首功的徐有贞下狱,紧接着,你罢黜石亨,杀死曹吉祥等等……此时你对脑子已经有些混乱了,你要杀了所有人!】 不仅朱祁镇迷了,连朱棣也迷了。 杀了于谦,朱棣已经很懵了。 而朱祁镇后面的操作,更是让他不解。 这是什么令人窒息的行为! 晚年的太祖高皇帝朱元璋,都未曾如同朱祁镇这般糊涂的屠戮! 这……杀疯了? 连拥立自己的人都杀? 【杀完了这些拥立自己登基的人,你又猛然盯上了祁王。】 【此时的祁王,已经是六十余岁的老王爷,但此人威震西南,军中威望无人能及。在所有的威胁除尽之后,只剩下祁王对你有威胁了。】 朱棣心头一紧:妈的,这孽畜不会想对老四动刀子? 祁王此时已经六十多了啊! 实际上…… 他猜对了,朱祁镇真的起了杀心。 【你想杀了祁王,虽然,这位四叔公曾在漠北退兵,以此换来了你对苟活,对你有救命之恩。然而你还是想杀了他,此时的你已经入魔了。】 【不过最后你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不是因为仁慈或是念恩,而是因为在祁王的实力面前,你保持了理智。】 【你率领五十万大明精锐都被瓦剌人击败,但祁王只带着十万西南军便能横扫漠北,险些让瓦剌人灭族。如今大明再也凑不出来五十万大明精锐,但祁王,还是那个用兵如神的祁王!】 【正是因为祁王还活着,故而所有对大明抱有邪念的外敌都要保持沉默。他就仿佛是撑起大明苍穹的参天大树,他的威望震慑寰宇,只要祁王还活着,所有人都要对大明俯首称臣。】 【而大明子民也将祁王视为守护神,你杀死于谦后已经惹得人神共愤,若是再想对祁王下手,无疑会引起举国皆反的局面,最终被围而攻之。】 【思考完这些事情后,你放弃了对祁王挥刀,因为那是自寻死路。】 朱棣松了一口气,朱祁镇这个傻子终于干了一件聪明事。 准确的说,只要朱祁镇什么都不做,那他就是一直做好事的圣人了。 毕竟这厮只要做事,就一定是在祸害大明! 【在屠戮结束后,你不顾世人的唾弃以及众大臣的反对,以昂贵的香木为祸国殃民的宦官王振雕像,并请几百名法师为王振祭奠招魂。】 【除此这一系列的做法之外,你还在京城为王振建立祠堂。】 【当所有人以为这已经足够荒谬至极的时候,你接下来做的事情更是匪夷所思。你下令在京城西大街修建庙宇,而修建庙宇的目的竟然是为了纪念瓦刺首领也先!】 【也先是何许人也?此人曾在土木堡葬送了大明五十万精锐,俘虏了身为大明皇帝的你,屡次羞辱大明,让大明从此一蹶不振,险些让大明亡国!】 【而你给也先修庙的原因很简单,此人虽然俘虏了你,但是对你一直都是好吃好喝的伺候,毕竟你是他们的摇钱树,用你来胁迫大明。】 【给敌人立庙,天下人的心都凉了。】 朱棣并没有意外,虽然这些事听上去很离谱,但是放到朱祁镇身上,倒是显得很正常了。 对于朱祁镇来说,没有什么事值得意外,他总是能做出一些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蠢事。 【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再此之后,你继续开始对大明捅刀子。】 【河套地区,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其战略位置极其重要重要的。草原各部曾多次进攻河套地区,想霸占这个关键位点进而更好地扩张领地。当时守卫河套地区的毛忠智勇双全,把这些少数民族打得节节败退。】 【草原人明知强攻不易,便派使者向大明求和,而朱祁镇接受了他们的求和,并答应了入贡请求。但是入贡需要从一个陕西的小县城入关纳贡,草原人便以入贡为由,带领大部队冲破了没有丝毫防备的小县城,随后对河套地区形成夹攻之势,在前后包夹的状态下河套地区就此沦陷。】 【而这个关键战略位置的丢失,所以导致大明在未来几十年边患问题一直都难以解决,持续的对大明造成危害。】 【你不仅轻信外敌,而且还养虎为患,当时女真部落首领董山因为实力弱小,被其他部落排斥,董山想大明寻求避难。而你则对董山大力安抚,甚至为其招兵买马,使得董山势力逐渐扩大,在大明的边疆烧杀抢掠,杀害民众多达几十万人。】 朱祁镇真是个神人,他对于自己人抱有疑心,将所有拥立自己的人杀的一干二净。而对于敌人,他却抱有无限的宽容,不断的施舍恩惠,将其培养为大明的灾难。 朱祁镇:只要我一天还活着,大明就一天不得安宁! 第59章 尔见王驾,还不跪迎? 纵观古今数千年,能做人做成朱祁镇这样五毒俱全,狼心狗肺,卑鄙下流,不知廉耻,恩将仇报,薄情寡义,阴险狡诈,人面兽心,丧心病狂,恶贯满盈也是很有难度的。 恶人好歹还有个底线,他们顶多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而朱祁镇不一样,他只想安安静静给自己的国度带来灾难,大明一日不亡,他一日睡不着觉。 或许是看到即便自己如此折腾,大明仍然坚挺,朱祁镇终于陷入了抑郁,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天顺八年,这是你复辟的第八年。】 【此时的你已经三十七岁,虽然还很年轻,但历经瓦剌留学,宫廷争斗的你,此时已经耗尽了生命,看到了死亡在向自己招手。】 【纵观你的一生,也着实传奇,从皇帝变俘虏,再由俘虏变太上皇,继而是从太上皇变囚徒,又从囚徒重登帝位,可以说是空前绝后的人生大戏。】 【不过你在位的功绩就实在是乏善可陈,恶行倒是罄竹难书,可以说是集不要脸之大成,开了宦官乱政的先河,替瓦剌带路扣关,反手杀于谦,害功臣,可以说做的尽是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为人不齿之事,在他的身后,留下的是荆襄流民百万,养虎为患,东北女真做大,对大明威胁愈发严重。】 【你有两个年号,一个是“正统”,一个是复辟后的“天顺”。】 【只可惜,正统失正统,天顺天不顺。】 【天顺八年正月,崩,享年三十七,葬于裕陵,庙号英宗。】 【英年早逝,这是你对大明来说,做过的唯一一件好事。】 【朱祁镇皇帝身份模拟结束。】 朱棣久久无法释然。 他永乐皇帝一生荣光,怎么会有如此不堪之子孙! 他抑郁了,被朱祁镇给整抑郁了。 …… 北镇抚司衙门 “北镇抚司左右千户,各领五百缇骑,随本官办案!” 吕朝阳一声令下,北镇抚司衙门的朝廷鹰犬开始涌动,取刀牵马,颇有严阵以待的气势。 “大人,如此的大动干戈,我们这是去做什么?”左所千户有些疑惑的询问。 吕朝阳瞥了他一眼,说道:“随我去一趟山东查案!” 左所千户心领神会,山东洪灾,看来这次上面还动真格了,北镇抚司如此动员,不会是象征性的巡视。 “吕大人,这是要去办案子?”此时,有一道不太和谐的声音传来。 吕朝阳微微皱眉,不做应答。 来者正是现任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吕大人好生威风啊,看到本官一声招呼都不打?”纪纲饶有兴致的说道,“怎么说,本官也是你的上司不是?” 吕朝阳平静的说道:“皇上御赐北镇抚司关防大印,诸多事宜皆只听命于皇上。论品级,纪大人正三品的指挥使瞧不上我这从四品的镇抚使。可吕某直属皇命,纪大人怕是不应当插手于我北镇抚司?” 纪纲笑了:“吕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世人皆以为锦衣卫与北镇抚司亲密无间,而北镇抚司是锦衣卫的直属衙门,实则不然。镇抚司独立于锦衣卫之外,自设五个千户所,历代的镇抚使都与锦衣卫指挥使不怎么和睦,主要原因是因为指挥使无权干涉镇抚司事宜,一个老大却管不了手底下的人,当指挥使的自然不舒服。 最重要的是,吕朝阳是祁王府的人,而纪纲是汉王的得力干将。 “纪大人今日是非要为难于我?”吕朝阳微微皱眉。 纪纲眼神闪烁:“若是我非要为难于你呢?” 祁王与汉王并不和睦,而他们手底下的人更加的不和睦。 一时间矛盾激化,吕朝阳挥了挥手,衙门里北镇抚司的缇骑面色不善的看着纪纲,手持刀剑,仿佛下一刻就要挥刀将这位锦衣卫指挥使乱刀砍成肉泥。 纪纲纹丝不动,他身后陆陆续续走来了锦衣卫的鹰犬,与北镇抚司的缇骑们旗鼓相当。 吕朝阳冷声说道:“若是纪大人死在了北镇抚司的衙门,京师里怕是得有不少人拍手叫好?” 别人尚须给上纪纲三分颜面,而吕朝阳则是丝毫不惧。 他本是西南亡命徒,得罪了将门姜家家破人亡,本以为一辈子就要碌碌无为的死在沙场上。是祁王爷给了他一条命,把他从交趾捡了回来,将他提拔为了北镇抚司的镇抚使。 他这条烂命,是祁王给的。 纵然是杀了纪纲又如何,能为王爷除了这个隐患,纵然是要被撤职追罪,他吕朝阳也不会后悔! “是啊,我们锦衣卫的风评一向狼藉,不知多少人恨不得将我等抽皮扒骨。”纪纲笑道,“若是让世人知道,锦衣卫的指挥使和北镇抚司的镇抚使自相残杀,他们自然会欣喜若狂。” 锦衣卫是他纪纲的地盘,自上一任镇抚使被罢免后,纪纲便一直全权控制着锦衣卫十七个千户所与两个直属司。可如今祁王麾下的吕朝阳进来分权,给他一种不安的感觉,甚至是认为皇上厌倦了他这个刽子手,想让他人替代他的位置。 历代锦衣卫指挥使,在放下手中的权力后,皆不得善终。 纪纲不想落得前人之下场,所以他要将吕朝阳这颗钉子从锦衣卫里挤出去! 吕朝阳,滚出锦衣卫! “吵吵闹闹,你们锦衣卫是青楼吗?” 懒散的声音打断了这针锋相对的局面,白龙鱼服的朱高燨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臣吕朝阳,拜见王爷!” 一见到自家王爷,吕朝阳立马换了一副神态,毕恭毕敬的行礼。 朱高燨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多礼。 纪纲脸上的笑容收敛:“祁王爷今儿怎么有空到我们锦衣卫落脚歇着了?” 刚才还脸上带着微笑的朱高燨,听到纪纲的话后面色冷了下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我们皇家圈养的一条恶狗,本王需要你来教我做事?” 纪纲未曾想到祁王竟如此不给面子,不免有些尴尬。 “区区一个三品的指挥使,尔见王驾,还不跪迎?”朱高燨冷淡的呵斥道,“怎么,你纪纲已经跋扈到不把我们朱家人放在眼里了吗?今日你不把本王放在眼里,明日你就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再过个天,你是不是就要造反篡国了!” 如此一顶大帽子扣在了头上,纪纲顿时面色大变。 第60章 新人格! 纪纲勉强挤出一点笑容:“祁王爷说笑了……” 朱高燨微微挑眉:“死者为大,本王不会去和将死之人说笑。” 纪纲有些咬牙切齿:“王爷真觉得吃定我了?” 朱高燨笑了,他贴近了纪纲,用挑衅的语气说道:“不过是一条恶犬罢了,本王有一万种手段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从纪纲协助汉王在交趾刺杀于他,朱高燨便已经与汉王府和纪纲结下了死仇。 汉王再怎么说也是藩王,朱高燨虽然没办法弄死汉王,但是他有的是办法能让汉王难受,陆陆续续的剪去汉王府党羽,让这个最渴望权力的二哥失去手中所有的权柄。 而纪纲就不同了,朱高燨对付纪纲,那时奔着杀人去的。 他从皇帝手上要来北镇抚司,就是为了分化锦衣卫的权力。锦衣卫指挥使看似张牙舞爪,实则举世皆敌,一旦纪纲陷入逆境便会被所有人围而攻之,朱高燨不需要彻底铲除纪纲。他只需要削弱纪纲的实力,自然会有大把的人出面将纪纲撕碎。 锦衣卫的指挥使,自大明开国设立以来,就没有善终的。 “那在下拭目以待。”纪纲冷声说道。 “既然纪大人求死,本王又怎会拦着?”朱高燨眼神微眯,“现在,带着你手底下的狼崽子们,滚出北镇抚司衙门!” 纪纲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却又无处发泄,只能怒吼一声:“撤!” 待纪纲与鹰犬们离开后,北镇抚司的缇骑们开始欢呼。 “王爷威武!” “娘的,早就受够了这纪纲的鸟气,今日见到王爷指着这老狗一顿痛骂,心里痛快极了!” “有王爷撑腰,咱北镇抚司何惧他指挥使司!” 朱高燨拍了拍吕朝阳的肩膀,说道:“记住,出了什么事,本王这个做大的保你,别丢了祁王府的颜面!” 吕朝阳心头微微触动,若是当年有祁王这样的靠山撑腰,他吕家又何止于被姜家压垮。 “臣定不负王爷厚望!”吕朝阳坚定的说道。 …… “有意思,小子,刚才挺威风啊。” 在朱高燨的脑海里,嬴政饶有兴致的说道,“用身份上的优势去震慑敌人,收买人心,好手段啊。” 李世民淡淡的说道:“施以恩惠,才能让手下的人给你卖命。说一万句话,也比不上做一件事更能让人信服。” 白起啐了一口:“娘的,朱小子都跟你们这些一肚子坏水的阴谋家学坏了!” 李世民:“不,这小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还是军中之人豪爽直接的性格于我相合,没有如此繁琐的心机谋算。”霍去病幽幽的说道,“在军中,只需要带着他们一直打胜仗,他们就会敬你如敬神明。” “啧啧,小霍还是太年轻了啊。”曹操调侃道:“以你的性格,能当大将军,却当不了王,此非王者之道。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 “我只需要当将军即可,为何要去裂土为王?”霍去病疑惑的说道,“我姨母是皇后,我舅舅是大将军,我姨夫汉武帝对我比对他亲儿子都好。我之所以当了将军,是因为如果我不从戎,便要被迫去享受纨绔子弟的荣华富贵。” 曹操:“……当我没说。” 白起不屑的说道:“你以为谁都和你曹操一般皆为篡国奸臣吗?” 曹操轻咳一声,说道:“你少说两句会死吗,若是没有我曹操,会有多少人称王,又会有多少人称帝,孤这一生,南攻张绣,东征袁术,进讨徐州吕布,是我曹操扶大汉于危难之中,以震慑诸侯,为大汉续命,孤是大汉最后的忠臣!” 白起笑了:“汉高祖刘邦曾说异姓不得称王,你这魏王又是怎么来的?” 曹操义正言辞的说道:“可能是因为我对汉室贡献太大,大汉天子被感动了,宁愿违抗祖命也要加封我为魏王。” 白起人都麻了:“这么不要脸的话,也就你曹操能说出口了。汉献帝那是被感动了吗,那是被你把刀架在了脖子上,一动不敢动!” 曹操:“你就说感没感动!” 白起举手示意:“曹操此人,严重的拉低了我等的节操下限,我觉得我们应该联合起来让曹贼滚出去!” 嬴政,李世民,韩信:“如此甚好!” …… 曹操转移话题:“朱小子,在你成婚那天,为何要将我等拉进小黑屋?” 朱高燨平静的说道:“我为何要将你们拉进小黑屋,你心里没点数吗?” 虽然他是多重人格,但主人格还是朱高燨,剩余的人都是副人格。 而作为主人格的朱高燨,他有权限将其他人格拉进小黑屋里,将其共享视野等权限封锁,只不过他很少使用这个权限。 然而在大婚的那天,朱高燨毫不犹豫的就将其他的副人格全都拉进来小黑屋里。 开玩笑,不这样做,难道让这些人看羞羞直播吗? 曹操正气凛然的说道:“你此言是何意,我们岂是那般下流龌龊之徒?” 嬴政开口打断曹老板的发言:“注意用词,不是我们,是你一个人,只有你是下流龌龊之徒。” 曹操:“政哥何出此言,我不太懂。” 李世民笑了:“还装呢,谁人不知你曹操‘人妻掠夺者’的绰号?” 曹操反驳道:“我只是爱好人妻,那张颖贞又不是人妻!” 李世民:“现在是了。” 曹操:“你李世民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说到这里,我们就不得不提一下唐太宗李世民和他嫂嫂们的爱情故事……” 李世民勃然大怒:“曹贼住口!朕与汝势不两立!” 曹操:“急了?” 嬴政:6 …… “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 此时,一道悠扬的声音传来,“诸位皆为英雄豪杰,何必为此小事而纠纷?” 李世民一愣:“来新人了?” 朱高燨的脑子里会不定时的多出一个人格,或许隔几个月,或许隔年。 但毫无例外的事,多出来的人格必然是历史中的杰出人物,或为千古一帝,或为一代枭雄,或为武庙名将。 所有人都面露喜色,唯独嬴政听到这声音后面色微变。 这声音,对他来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第61章 大秦丞相,李斯 白起走上前来,与那人握了握手:“兄弟你贵姓?” 那人的笑容如沐春风:“在下是秦人,姓李。” 李世民有些意外:“呀,与朕是同姓?” 曹操提醒道:“他是秦人,论辈分,应该是你祖宗的祖宗。” 李世民:“曹贼!” 白起又问道:“兄弟全名你叫什么?” 那人含笑说道:“在下李斯。” …… 李斯是何许人也? 战国时代,烽烟四起。 此人曾为楚臣,干得不痛快了,直接辞职,一路向北,跑到齐国,拜荀子为师学习。师成后,他跑到秦国,秦国当时正狂飙突进,李斯受到重用,也跟着一飞冲天。 毫不夸张地说,在很长一段时间,李斯就是大秦的第二号人物。横扫六国他在场,废除分封他指挥,小篆字体他研发。修建驰道车同轨,统一货币度量衡,全都来自他的建议和规划。总而言之,他就是秦始皇嬴政的金牌辅助,一生为帝国的统一大业和制度建设立下了汗马功劳,并留下了极其深远的影响。可以说,他是华夏历史的一大规划师。 但后世人对他的评价,却未曾留下多少美名,而是与老鼠牵扯了起来。 《史记·李斯列传》记载:“年少时,为郡小吏,见吏舍厕中鼠,食不絜,近人犬,数惊恐之。斯入仓,观仓中鼠,食积粟,居大庑之下,不见人犬之忧。于是李斯乃叹曰:‘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 李斯当年当小吏时,就爱观察老鼠,他发现:茅厕里的老鼠,胆小怕事,见了狗就抱头鼠窜;但米仓里的老鼠不一样,吃的是上好粮食,走的是大摇大摆,也不怕人和狗。 他感慨万千,得出一个结论:一个人有没有出息,就跟老鼠一样,是由自己所处的环境决定的。人生如鼠,位置不同,命运亦然不同。 李斯的人生信条,那就是“老鼠哲学”。那是极端的利己主义,像贪婪的老鼠,双眼滴溜溜地转动,抓住一切机会,不惜任何代价,寻求个人利益的最大化。当赤裸裸的利益摆在李斯这样的老鼠面前,儒家宣讲的道德信条,跟王八念经没啥区别。 不得不承认,这种人生哲学曾经帮助李斯获得了成功。李斯凭着老鼠的敏锐,嗅到了大秦统一天下的趋势,凭着老鼠的阴险残忍,扫除了上升通道上的障碍,所以他功成名就、荣华富贵。 …… “罪臣李斯,叩见陛下。”李斯向嬴政俯首称臣。 他是秦臣,生为秦人,死为秦鬼。 众人将目光集中在了嬴政的身上,这位华夏文明历史上第一位完成大一统事业的始皇帝面色阴沉的说道:“李斯,你可知罪?” “臣,罪不可赦。”李斯面色平静。 大秦的灭亡,非斯所愿,他与秦始皇一样,希望大秦伟业能绵延万世。 可大秦亡国终究与他脱不了关系,李斯对此不愿辩解,他甘心认罪。 始皇三十七年十月,年逾半百的秦始皇嬴政在第五次出巡的途中病倒了。虽然他一生都在寻求着所谓的长生不老的秘方且“讨厌别人谈到死”,但仍然无法抗拒生命的自然运作规律。 随着病势一天天加重,嬴政深知自己的大限已到,当务之急是赶快确定立储之事。长子扶苏虽屡屡与自己政见不合,但为人刚毅而武勇,信人而奋士,再加上大将蒙恬的辅佐,无疑会是一位贤能的君王。况且,依照嫡长子继承制也应该传位于他。 当下嬴政不再犹豫,召来兼管着皇帝符玺和发布命令诸事的赵高,让他代拟一道诏书给长子扶苏。时扶苏正监军在上郡,嬴政命他将军事托付给蒙恬,赶回咸阳主持丧事。这实际上已确认了他继承者的身份。 七月,始皇驾崩,宦官赵高与李斯合谋发动“沙丘之变”,篡改了嬴政的传位诏书,废公子扶苏,改立胡亥为新帝,为秦二世。 最后,被嬴政予以厚望的扶苏自尽而亡,大将军蒙恬吞药自杀,李斯被诬陷反叛腰斩而死。大秦伟业随即毁于一旦,崩塌亡国。 “李斯,寡人终究还是错信了你。” 嬴政冷声说道,“你是一把屠刀,可只有寡人能驾驭你这把屠刀,寡人临终前应当杀了你的。寡人活着,你是大秦的治世能臣。寡人之后,你便是大秦的亡国奸贼!” 曹操听到这话,长叹了一口气:“政哥,你不是一个人。” …… 朱高燨此时倒没多去关注脑海里的纷争,他正在嘱咐临行前的吕朝阳。 “这次山东闹了洪灾,皇上很不高兴,此时耽误了迁都事宜。这次朝廷以工代赈,束水冲沙,免不了有蛀虫出没。”朱高燨认真的说道,“北镇抚司的任务便是拔除这些蛀虫,起到督军的作用,催促当地负责治理的洪灾,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件事给平息下来。” 吕朝阳犹豫了一下,问道:“可若是遇到阻力,是否要?” 他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暗示朱高燨。 吕朝阳所言之阻力,当然不是一般的阻力。他有祁王府撑腰,若是一般的贪官污吏见一个杀一个,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可如此庞大的工程,难免会有一些大人物在暗中做鬼,吕朝阳可以不在乎,可若是为祁王爷添了敌人,那就是他的罪过了。 朱高燨笑了:“束水冲沙是本王给皇上提的锦囊妙计,此法比“以工代赈”更为有效,可皇上却更加看重以工代赈,你可知为何?” 吕朝阳摇了摇头:“臣愚昧,请王爷示下。” “以工代赈并非是本王开的先河,早在齐景公时期便已经出现并且落实,到了宋朝更是常用的手段。”朱高燨竖起了一根手指,说道,“但是以工代赈的缺点也很明显,以徭役方式强征集劳动力来修筑工程的方式,会越来越显示出其弊端。由于它以超经济方式动员过多的人力财力,致使多杀士众,竭力民财,天下虚耗,百姓流离,这既是对成千万劳工的一种摧残,又造成了国家财政经济危机。” 吕朝阳有些迷糊,话题太高端,人心太浮躁,他头一次痛恨自己如此没文化,听不懂王爷在说什么。 但朱高燨也没打算吕朝阳能听懂,他说这些话,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他喃喃自语:“若是向弥补这些问题,就需要有监视者去盯着执行者,用严苛的手段来防止贪污的情况出现,将朝廷拨款赈灾的财政负担减轻,让更多的粮食落在劳工的碗里。” 第62章 尽人事,知天命 自古以来,贪官污吏都是杀不尽的蛀虫,他们趴在朝廷对背上吸血,让强盛的帝国愈发虚弱,直至灭亡,大明朝也不例外。 纵然洪武一朝杀的昏天暗地,可依然有杀不完的贪官。 以工代赈最大的弊端就在于,贪官污吏的出现,会让朝廷拨给劳工们的款子折扣,产生恶性循环,朝廷拨的银子越来越多,但是落在劳工们手里的粮食却越来越少,最后甚至是出现崩溃哗变的情况。 北镇抚司为朱高燨所控,所以当他提出以工代赈的那一刻,处理这个麻烦的事情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若是事情办好了,百姓们高兴,老爷子高兴,普天同庆,大大有赏,没准儿就直接把整个锦衣卫赏给朱高燨了。 若是事情办砸了,那你朱高燨算是玩到头了,轻则皇帝收回北镇抚司的控制权,重则……不至于直接砍了,但朱高燨今后恐怕很难在京师里立足了。 风险很大,收益也很大,这是一场赌博。 自古十赌九输,但朱高燨这次只能嬴,不能输。 “黄金的体积每年要磨去一千四百分之一,这就是所谓的损耗。因此全世界流通的十四亿金子每年都要损耗百万。” 朱高燨轻声说道,“这一百万黄金化作飞尘,飞扬飘荡,变成轻的能吸入呼出的原子,这种吸入剂像重担一样,压在人的良心上,跟灵魂起了奇妙的化学作业,使富人变得傲慢,穷人变得卑微。” 这句话,出自法国作家维克托·雨果在1869年发布的长篇小说《笑面人》。 黄金是救命良药,能让人起死回生,也是致命的毒药,能让人颠簸流离。 朱高燨担起了山东洪灾中“监视者”的任务,就必须要与贪官们斗争,这场斗争里没有人情世故,他要“守护黄金”,而贪官们要“夺走黄金”。 所以吕朝阳提出的问题并不成立,朱高燨不可能害怕得罪某些大人物,他这次不仅要把这些贪官们得罪了,还要把这些贪官们的头颅全都埋在土里。 “王爷,臣此去山东,若是没能回来,臣祈求王爷替臣了却那桩遗憾事,如此,臣在九泉之下也能了无牵挂。”吕朝阳坚定的说道。 他听不懂祁王爷说了什么,磨损、原子、化学……他一概不懂,就能听懂一个“黄金”,他知道黄金是个好东西,越多越好。 但他能替认准一件事,那就是王爷这次是铁了心要与山东洪灾背后的贪官污吏们干到底。 朱棣把事情交给了朱高燨,朱高燨把事情交给了吕朝阳。 吕朝阳是个浑人,自从吕家衰败之后他便是个亡命徒,王爷把事情交给了他做,他舍命也要办成。 “我无法担保,此次你去了山东能平安归来,但是本王可以保证一件事。”朱高燨拍了拍吕朝阳的肩膀,说道,“那就是如果你死在了山东,我替你将姜家灭门!” 吕朝阳的心事,无非就是姜家。 当年姜家害的吕家衰败,吕守忠郁郁而死,这么多年以来,是仇恨支撑着吕朝阳这个亡命徒活在世上,在惨烈的战场上活了下来。 “王爷这么说,臣便放心了。”吕朝阳咧嘴一笑。 这是来自男人的承诺,朱高燨承诺帮吕朝阳除掉心中憾事,吕朝阳承诺替朱高燨卖命。 这次他去山东,即使是把命丢了,也要将朱高燨交付于他的差事办好! …… 离开了北镇抚司,朱高燨去了皇宫,找皇帝复命。 皇帝把山东洪灾这么大的事交给他来操办,他总得给老爷子一个交代。 乾清宫中,暖意融融,朱棣手里捧着一封奏折翻看。 他带着倦意的问道:“你就这么相信那吕朝阳?” 朱高燨心中正在琢磨老爷子今天怎么不提管饭的事了,听到这话,笑道:“吕朝阳武夫出身,论才华远不如翰林书生,论谋略尚不及都司将官,可若论办事,他是儿臣手下最有能耐的人。” 这话说的有些多余,毕竟朱高燨手底下也没几个会办事的。也就两号人物,一个是贴身保镖阿弃,一个是鹰犬吕朝阳。 “哦?”朱棣放下了手中奏折,起了兴致,“吕朝阳不过是破落将门之子,你竟如此看好他?” “从都指挥佥事之子,突然沦为了战场上卖命的亡命徒,如此巨大的落差,换作一般人怕是早就崩溃了。”朱高燨眼里带着笑意,“可吕朝阳活下来了,他在南征军最不要命的先锋营里活了下来,九死一生,每一次都是从尸山血海爬出来,若是如此,倒也不算什么。可支撑他活下来的,是仇恨,在复仇的怒火灼烧下,他从一个年轻气盛的将门子弟转变成了一个冷静残忍的刽子手。” 朱高燨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像吕朝阳这种人,需要从他最需要的地方入手。是我将他从绝望中拉了出来,让他从一个亡命徒变成了如今北镇抚司衙门的镇抚使,给了他报仇的希望。我不知道吕朝阳信不信神佛,但我知道在他的心中有一尊神明,这个神,就是我。信徒是可怕的,他们往往可以为了他们信仰的神,去做出一些难以理解的事情。可若是让信徒信奉的神变成人,那他就是最好用的屠刀,为了他心中的神,他可以不择手段。” “吕朝阳早就不是人了,他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舍弃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用恶鬼来对抗人,是最有效的手段。” 听完了朱高燨说的话,朱棣沉默了一会儿。 “因为仇恨,所以吕朝阳才会成为你手里最好用的一把屠刀。”朱棣问道,“可若是仇恨消失,你替他将姜家灭门之后,没了复仇火焰的支撑,他还会这么好用吗,到时候他是不是便会沦为你的弃子?” “我为何要去想这些?”朱高燨反问道。 “什么意思?”朱棣微微皱眉,有些不解。 朱高燨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行人事,知天命,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事,东汉末年三家归晋,纵然三国多英雄枭雄,也未能想到最后是司马懿得了天下。我不需要事事算尽,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尽力而为之。” “我给了吕朝阳复仇的机会,他帮我卖命,这便足够了。” 第63章 你可真不是人 朱高燨从未因为自己是穿越者,便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天命,觉得纵观千古多少英雄豪杰都不如我朱高燨。 他就像是一个游客,来到了这个世界后做自己想做的事。 尽人事,知天命。 他只是单纯的凭借着自己的各种优势,做出一些趋利避害的事。 朱高燨是个慧极似妖的人,但纵然是号称诸葛亮再世的青田先生刘伯温,也未能避免最终的鸟尽弓藏。 朱棣看向小儿子的眼神复杂,朱高燨的做事方法,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大哥朱标。 做事尽力而为,趋利避害,让自己永远站在优势的位置上。 朱棣回顾自己这一生,昔日靖难之初,朱棣缺乏兵力,便不怀好意的看向了当时拥兵最盛的宁王朱权。他单枪匹马进了宁王的老巢,用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龌龊手段,挟持了以善谋着称的宁王,最终坑走了宁王麾下所有兵马。 朱棣不仅会欺骗自己的兄弟宁王,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靖难的时候,为了让汉王竭尽全力的卖命,朱棣用“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的空头支票欺骗了汉王。然后等朱棣登基之后,汉王却傻眼了。 朱棣不认账了! ……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朱棣都称不上是一个好人。 他残忍,冷酷,手段很狠辣,权欲熏天,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将所有人当做垫脚石给他铺路。 朱棣不是什么好人,但他是个好皇帝。 因为皇帝不需要有多高的道德修养和节操,正相反,干皇帝这一行的基本都不是什么好人。只有最恶的人,精通权谋诡计,六亲不认的恶人,才能将挡在他面前的敌人扫除。 朱棣的文化水平不如翰林院的文人们,但翰林院的文人们满腹经纶,张口便是四书五经,可有谁比得上朱棣? 有节操,有道德的人或许是治世能臣,但若是执掌天下,需要的是一个恶人。 泯灭人性,方可奉天承运! …… 看到朱棣走神,朱高燨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皇上,儿臣今天中午还没吃饭呢。” 朱棣先是一愣,而后笑骂道:“你这小子蹭饭蹭上瘾了?” …… 汉王府 汉王朱高煦,永乐皇帝次子,天生骁勇善战,为人狡黠。 自靖难之后,朱棣便在有意无意的扶持汉王党的势力,就连老三赵王朱高燧都是汉王党,而汉王能立足于朝堂,除了文官们的支持,更多的是随他征战多年的将官们在背后兜底。 永乐一朝有尚武之风,皇帝时不时来个御驾亲征,而汉王本就勇武,又有军中心腹协助,经常能在战场上有亮眼的表现。 只是在奉天殿弹劾英国公失败后,汉王在与祁王的争斗败北后,朱棣着手剥夺了汉王手中虎符,使其失去了在军中地位。如今藩王里,真正手握兵权的也只剩下祁王了。 而今,汉王正在书房中与门客苏青交谈。 “祁王在朝中的势力越做越大,如今连锦衣卫的北镇抚司都是在受他所控制,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汉王有些愤愤的说道。 汉王府的头号智囊苏青摸了摸下巴,说道:“北镇抚司的地位路人皆知,独立于锦衣卫之外,是皇上为了防止锦衣卫指挥使一人独大,用来节制锦衣卫权力的手段。这些年来一直都是纪纲在管控锦衣卫与北镇抚司,而纪纲是我们的人,如今皇上让祁王入局,分走了北镇抚司,等于是掐住了我们在谍报上的脖子。” “本王又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汉王攥紧了拳头,“赶上了山东洪灾,皇上让北镇抚司去监管山东赈灾的案子,却把锦衣卫撇了出去,只让祁王的人负责。这算什么,皇上不信任本王的能力了吗!” “王爷先别急,若说您失了龙恩倒不至于。”苏青说道,“只是……山东是我们的地盘,皇上自然不愿意让我们去插手,让祁王去做,倒也合理。” 这些年来,汉王府的势力不断的在山东扩大,如今包括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都已经被汉王党羽所占据。若是锦衣卫去查案,无异于是让汉王用左手查自己的右手。而北镇抚司不同,祁王与汉王并不对付,不会给汉王面子。 “或者说,我们可以让祁王在北镇抚司的势力,永远留在山东。” 苏青眼神阴冷,“他们不是要查案吗,我们给他们案子查,山东并非只有我们汉王府一家势力,还有其他……” “你的意思是……”汉王眼神闪烁,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借刀杀人!” …… 千余虎豹缇骑从金陵城的北门而出,黄沙飞扬狂卷,吕朝阳转身看了一眼。 朱高燨白龙鱼服立于正门之下,面带微笑,向他挥了挥手送别。 吕朝阳心中感动,他不过是只懂杀人的一介武夫,却能让祁王爷亲自相送,这是何等的厚恩! 他拱手向王爷行了一个大礼,转身策马向山东的方向而去。 此去若是不能完成王爷予以他的重任,他吕朝阳还有何颜面再回来面见王爷! …… “你可真不是人。” 影侍阿弃看着远去的吕朝阳背影,淡淡的说道,“他将你敬如神明,你却让他为你堵上性命,拿他的命来为你铺路。” “我不当人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朱高燨的脸上带着暖洋洋的微笑,“况且这是一件很公平的事,如果不是我,他应当半生飘零于交趾,永远活在绝望的阴影里。” 阿弃又问道:“你真的想过,要帮他复仇吗?” “我不会帮他复仇的,仇恨是属于他的,而非属于我。”朱高燨平静的说道,“但我会给予他复仇的力量,我的势力越强大,他便会越强大,帮我便是帮他自己,迟早有一天,他会拥有亲自复仇的力量。” 阿弃怜悯的看向了吕朝阳离去的方向,一辈子活在复仇里的人,真是可悲啊。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了朱高燨:“在你心中,我算是什么样的人,是被你所操控的屠刀吗?” “怎么可能呢?”朱高燨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上扬。 第64章 随驾北巡 奉天殿的早朝上,群臣叽叽喳喳的争吵,朱高燨穿着亲王朝服,站在金銮椅前打盹儿。 “咳咳。”作为祁王爷的老岳父,张辅轻咳了一声,暗示朱高燨要注意仪态。 这可是奉天殿,是你打瞌睡的地方吗! “嗯?”朱高燨从犯困中醒了过来,眼神中透露出迷茫,“怎么,退朝了?” 张辅听到这话险些倾倒,低声说道:“皇上看着你呢。” 朱高燨向金銮椅看去,果真发现朱棣也在看他。 他讪讪一笑,低声说道:“岳父你这事干的不地道啊,怎么不早点叫我呢。” 张辅人都麻了。 “好了!” 坐在金銮椅上的朱棣打断了群臣们的发言,“迁都事宜,大体已定,朕不想再听到朝中出现反对迁都的言论!” 朝中今早的争论,无非就是围绕着迁都的事情展开。 因为大明洪武与建文两朝都在金陵城登基,而朱棣登基也在金陵城,可这么多年一直都生活在北方的朱棣本身并不喜欢这里的气候,他一直想要回到顺天府,毕竟顺天是他逐鹿天下的,也有他多年打下的根基。 但仅凭这点就进行迁都显然不够,迁都不是他一个人的事,需要文武百官们的支持。 不过显而易见,百官们并不愿意支持朱棣迁都。 大明建国几十年了,京师里逐渐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抱团势力,他们的根基就在金陵城,若是迁都,势必会影响他们的根基。况且顺天府天气严寒,过惯了金陵城这四季如春生活的百官们并不愿意跑过去挨冻。 只不过永乐七年发生的一场巨变,让朱棣有了充分的理由去坚持迁都。 永乐七年八月,淇国公丘福远征漠北的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这让朱棣恼羞成怒,不仅决定御驾亲征,还要一次性收获足够的胜利果实,于是在第二年,朱棣带领五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前往漠北。 如此大规模的部队,必须有一个适合修整的城市来作为依仗,于是顺天府便开始体现出它的战略意义。 虽然太祖高皇帝打败了元朝,但蒙古才是元朝的“大本营”,他们对中原地区仍旧虎视眈眈,如果继续将都城定在金陵城,整个北方地区依旧有成为主战场的可能性,所以朱棣迁都顺天,将大明的主要兵力囤积在北方,从而有了和蒙古等游牧民族不断争斗的底气,如此方为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只不过因为山东洪灾的事,延误了修筑顺天皇宫的运输工程,本就不愿意迁都的群臣们找到机会直接跳了出来,以“天公不作美”为借口,反对迁都。 朱棣为了让这些人闭嘴,高声说道:“朕决定,巡视顺天,以安民心!” “下面,朕说一下这次随驾北巡的名单……” 朱高燨听到这里笑了,连名单都整理好了,老爷子这是早就准备好北巡了顺天啊。 满朝文武百官叭叭个不停,一点用都没有,谁都无法动摇皇帝的想法。 朱棣将早就写好的名单递给了汤承,由这位大太监朗诵。 “朕北巡之后,由太子朱高炽监国,太子少师姚广孝辅佐……” 听到“姚广孝”这个名字,朱高燨不由看向了站在文臣之首位置的老和尚。 姚广孝,这是个神人,虽然是个和尚,干的却是造反的事,靖难之役后背最大的阴谋家,辅佐朱棣把这个天下给打了下来。 朱棣称帝后,姚广孝被任命为僧录司左善世,拜资善大夫、太子少师,有“黑衣宰相”之称。 后来,朱棣命姚广孝蓄发还俗,被姚广孝拒绝。朱棣又赐他府邸、宫女,姚广孝仍不接受,只是居住在寺庙中,上朝时便穿上朝服,退朝后仍换回僧衣。他到苏湖赈灾时,前往长洲,将获赐的黄金全部分发给宗族乡人。 每逢朱棣往来于金陵、顺天之间,以及征伐蒙古,姚广孝都留在金陵城,辅佐太子朱高炽监国。 …… 身穿朝服,面色平淡的姚广孝或许是注意到有人在注视自己,侧身用阴狠的三角眼看向了朱高燨。 这面相哪里像是个和尚,分明是个十恶不赦的恶徒! 朱高燨微微拱手,向老和尚示意出充分的敬意。 他确实应该感谢这老和尚,若非是姚广孝不断煽风点火劝朱棣造反,他如今不应该是祁王,而是个群王。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朱棣由于建文削藩被逼造反,但因为没有姚广孝这个顶级谋士的辅助造反失败,最后被废为庶人,而朱高燨也随之结局凄凉。 “祁王……有点意思。”观察了祁王的面相之后,姚广孝勾起了一抹笑意。 …… “随驾北巡,由护卫将军樊忠统领亲军,祁王朱高燨,皇太孙朱瞻基随行,以及内阁大学士胡广、杨荣、金幼孜……” 朱高燨刚开始听得津津有味,越听越不对劲。 这怎么随驾北巡的名单里还有他祁王的名字呢! 护卫将军樊忠,一直都是朱棣的贴身保镖头子,担任亲军统领很合理。 而皇太孙朱瞻基这么多年来都是一直跟着皇帝天南地北的瞎跑,内阁大学士随行教导,这也很合理。 但是朱棣带着他祁王去北巡干什么! 皇帝北巡,哪有亲王随行的道理! …… 张辅听到祁王随行北巡后,疑惑的把目光投向了朱高燨:“皇上为何要让你随驾北巡?” 朱高燨郁闷的回应道:“我哪儿知道,皇上想一出是一出,谁能算到还有这事。” 他并不愿意随驾北巡,朱高燨在金陵城过得好好的,天天在王府里和王妃过着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这一北巡就是大几个月,他怎么可能愿意去。 一想到自己接下来的几个月要靠双手度过,朱高燨心中就苦涩了起来。 妈的,这单身二十多年,好不容易脱单了,结果还得靠双手来过日子! 朱高燨的心中已经将朱棣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结果越想越气。 这老头子一天天的不干人事,净搞些骚操作祸害人。 “朱棣nsl!” …… “退朝!” 宣布退朝之后,朱棣不经意间从朱高燨身前走过,听到这小子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皱眉问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朱高燨抬起了头,笑得跟朵桃花似的:“儿臣在祝愿皇上福如东海,与天同寿!” 朱棣摸了摸下巴:“算你有孝心了。” 第65章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山东,济南驿馆 “欢迎吕大人来山东巡视,我等在此已恭候多时!” 山东布政使边元博春风满面,携山东官员摆了几十桌的宴席,迎接刚刚抵达的北镇抚司缇骑。 此时的吕朝阳有些迷茫,不光是他,他这次带来的两位北镇抚司千户也有些迷茫。 锦衣卫的人,什么时候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他们的靠山祁王爷与山东官员也没什么交情啊! 他们这些人向来被地方官员视为丧门星,避之而不及,哪里会有人像现在这般热烈欢迎。 锦衣卫又不是巡抚御史,他们是朝廷鹰犬! “边大人,我等是来督察赈灾之事的。”吕朝阳还以为这些人没把事情搞清楚,隐晦的提醒道。 开什么玩笑!我们是来找茬的,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本官当然知道吕大人此行何为。”山东布政使边元博的老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正因如此,我们才应该合作共勉,完成朝廷下放到指标,尽快将灾情治理,这都要我们一起共事啊!” 吕朝阳:“?” 你这老东西,山东下暴雨给你脑子里灌进去了多少水? 锦衣卫办案,什么时候和地方官员合作共勉过! “来来来,吕大人先入座,你不来我们可是连筷子都不敢动啊。”边元博书皮般的老手握住了吕朝阳的胳膊,热情的将人拉到了席位上,对旁人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北镇抚司的兄弟们一路风尘仆仆的跑过来帮我们办事,还不快快迎接!” 而后,这位布政使大人举起了酒杯,向吕朝阳敬酒:“吕大人,辛苦您跑过来了,本官先敬您一杯!” 吕朝阳扫了一眼桌上菜肴,九转大肠、葱烧海参、糖醋鲤鱼、油焖大虾……金樽美酒,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奢靡昂贵。 而在高台上,陆陆续续走出穿着暴露的舞姬,翩翩起舞,美艳动人,鼓瑟齐升。 他微微皱眉,看向了边元博:“边大人,逢大灾之年,有些过了。” “不过分,不过分,吕大人是贵客,这都是应该的。”边元博挤眉弄眼的说道,“宴席上的都是自己人,不会传出去风声的。” 他还以为,吕朝阳是忌惮风言风语,所以才说的这话。 吕朝阳又看向随自己而来的两位北镇抚司千户,不由愣了一下,这两位千户此时有些晕头转向,陪他们喝酒的居然是山东的按察使和都指挥使! 大明开国时期,太祖高皇帝为了防止地方官员做大,将地方制度的行中书省分割为了布政使司、都指挥司、按察使司,布政使司是民政总机构,都指挥司的军事总机构,按察使司是司法总机构,是省最高官员。 一个正二品的都指挥使,一个正三品的按察使,居然在给两个正五品的千户官陪酒! “对了,把本官给吕大人准备的礼物拿过来!”布政使边元博小酌两杯,满面红光,向旁人招了招手。 旁人点了点头,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精致木盒走了过来。 吕朝阳连忙推辞:“不不不,边大人,这我是万万不能收下的!” 边元博大笑道:“吕大人不必忌讳,这是只扒鸡,不值几个钱,您大可收下。” “扒鸡?”吕朝阳一头雾水。 边元博解释道:“扒鸡是我们山东的特产,又称五香脱骨扒鸡,那可真是香到骨头里了,保证吕大人您吃了一回还想吃。” “原来如此……若只是一只扒鸡,那倒也无妨。”吕朝阳从兜里取出一块银子,放到了桌上,“既然如此,那我便收下了,不过我也不能白收,就当时是我买的了。” 吕朝阳的俸禄并不高,确切的说大明朝官员的俸禄都不高,加上他也没有什么灰色收入,所以过得十分窘迫。这么一块银子,都快赶上他半个月的俸禄了。 “既然是送您的,本官又怎么能收你您的钱呢,那不成买卖了吗!”边元博连忙拒绝,要把银子塞回吕朝阳的手中,“吕大人莫要客气了,就当是给本官一个面子。” 如此热情的推辞,让吕朝阳的心中起了狐疑之心,他一手搭在精致木盒上面想要打开,却被边元博拦住了。 边元博嘴角带着笑意:“吕大人,这装扒鸡的盒子,您还是等一个人的时候再打开。” 吕朝阳的声音有些不解:“为何?” “吕大人有所不知,这扒鸡的妙处在于藏香。”边元博含笑解释道,“若是现在打开,香气一下子跑了出来,便不好吃了。” “边大人不愧是文人,就是巧言舌辩。”吕朝阳冷笑道,“我可没听说过,吃个扒鸡还有这么多讲究。” 他不顾边元博阻拦,将精致的木盒子打开了一道缝隙,里面绽放出来的金光闪闪的差点把吕朝阳这双没见过世面的眼睛给晃瞎了! 这盒子里装的哪里是扒鸡,分明是码的整整齐齐的金条子,叠满了木盒子,难怪拎着如此厚重,一整箱的金条哪能不重! “哎呀呀,吕大人,本官都和您说了,等一个人的时候再打开。”边元博将木盒子合上,说道,“你看看,现在把扒鸡放跑了香气,还怎么吃呢。” “边大人,你管这叫扒鸡?”吕朝阳的声音冰冷,“我吕某人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扒鸡。” 边元博面不改色,笑道:“吕大人,本官刚才已经和您说过了,这是我们山东的特产,既然是特产,那自然是要有特色。” “是吗?”吕朝阳冷笑道,“吕某走南闯北,见过的地方风味特产也不算少,还是头一回见到用金子做的特产。” 边元博大笑道:“吕大人真会说笑,这扒鸡,香吗?” “香啊,真香啊。” 吕朝阳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满屋子的纸醉金迷,糜烂腐败。山东暴雨,洪灾肆虐,百姓们的尸体堆成了山,各位大人坐在尸山上举杯欢庆,喝的是百姓们的血。我们北镇抚司都是狗鼻子,闻到贪官的味道,比闻到至臻佳肴的味道还香!”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在坐的大人们,各个都是踩着百姓尸体上位的好官啊!” 吕朝阳此言,如同将巨大的石头丢进了平静的湖面里,掀起来轩然大波! 他怎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列位高官身上的遮羞布扯下来! 刹那,全场沸腾,所有人都愤怒的看向了吕朝阳! 第66章 “涌泉”相报 见吕朝阳竟有如此举动,边元博的面色阴沉:“吕大人,在座无不是三司高官,我等设下宴席给你接风洗尘,你就这么不给面子吗?” “我吕朝阳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一介武夫。” 吕朝阳将精致的木盒子掀翻在了桌上,明晃晃的金条散落一片,全场寂静了下来。 他冷声说道:“我奉旨查案,各位上来就送我这么一份大礼来贿赂我,好大的手笔。可惜吕某人平生不好黄金,这份大礼,还给你们!” 难怪一向不受欢迎的锦衣卫刚到山东便被夹道欢迎,这山东三司早已经成了老鼠窝,居然连锦衣卫都想拉上船。 可用金钱来收买吕朝阳,是最愚蠢的行为。 “吕大人!” 边元博忽然高声说道,“你不过是一个从四品的镇抚使而已,一年的俸禄也才一百二十五两银子,这里随便拿一根金条,都是你十年的俸禄,就不能坐下来一起喝喝酒,听听曲儿,我们好好聊一聊吗?” “聊什么?”吕朝阳淡淡的说道,“聊怎么克扣民脂民膏,怎么趴在朝廷的背上吸血吗!” 边元博再好的脾气,此刻也有些绷不住了:“吕朝阳!” “边大人,与其想着怎么贿赂我,不如想着怎么用这一箱子金条找人来刺杀我!”说完,吕朝阳转身离去。 两位北镇抚司的千户官也随之起身,跟随他离开了宴席。 边元博面色难堪。 …… 张颖贞坐在青色的房檐下,轻轻扶动琵琶,传出悠扬悦耳的天籁之音。 她虽出身将门,却自幼喜欢琴瑟书画,是京师里出了名的乐器大家。 白色的薄纱裙边在微风中舞动,而她白皙的纤纤玉指在琵琶上如精灵般跳动,张颖贞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有人捂住了她的双眼。 “噌!” 配剑出鞘,张颖贞毫不犹豫的握住了剑柄向身后挥去,剑锋凌冽,如一抹残月的银光般迅猛而锋锐! “哪里来的下流狂徒敢擅闯王府……呀,王爷!” 朱高燨后退了两步,躲过了利剑锋芒,眉梢跳动:“娘子,你是认真的吗?” 这看似柔弱的王妃,竟随身带剑,且剑术凌冽,而非是花架子。 他本来只是想戏弄一下,未曾想到张颖贞直接动了兵器。 “请王爷恕罪,臣妾……臣妾幼时便随父亲学剑,从此剑不离身,却不想因此险些误伤了王爷。”张颖贞雪白的脖颈此刻带着晚霞般的映红,脸蛋红扑扑的。 “我这岳父都教了你什么乱七八糟的。”朱高燨一头黑线。 王妃羞红了脸,攥紧了小拳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虽说她与朱高燨已经大婚,而英国公府与祁王府也是关系紧密,旁人一提起英国公府就能想起来祁王府,但实际上……朱高燨与张颖贞并不熟。 联姻这种事,跟男女互相喜欢没多大关系,重要的在于利益关系。 张颖贞摸不透自家相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对待外人的时候他如沐春风,仿佛是个毫无抱负的阳光男孩,为人谦和。但实际上和朱高燨混熟点就会发现,这个男人仿佛是无底的深渊,永远也猜不到他的真实想法。 “这剑……是二叔在我出嫁时送的。”张颖贞犹豫了一下说道。 “二叔?”朱高燨摸了摸下巴。 张輗,便是张颖贞的二叔,也是张辅的二弟,因得了朱高燨的携恩,官升三级,直接提拔到了中军都督府右都督的位置。这人虽然心思深沉,在此人心中“家”大于“国”,不过因为当初“血溅奉天殿”一事,朱高燨救了英国公府,因此与张輗关系极好。 祁王府的党羽皆在军中,而张輗这个中军都督府右都督在朝堂上明确的站队祁王府,更是突出了朱高燨军方魁首的形势。 朱高燨想了想,说道:“皇上将临海进贡的涌泉蜜桔分了些给我们兄弟几个,这涌泉蜜桔虽然个头儿不大,不过却很甜,你拿去些送给二叔家里。” 人家张輗在朝堂上发光发热的给他长脸,朱高燨总不能当做看不见。这涌泉蜜桔虽然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至宝,但这送的不光是橘子,送的是人情世故。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更何况朱高燨的身份摆在那里,若是他给张輗送些宝贝,张輗如何敢收。这涌泉蜜桔虽非至宝,但用来送礼却恰到好处。 张颖贞有些欣喜:“臣妾在此替二叔谢过王爷了。” “一家人,客气什么。”朱高燨挠了挠头,说道,“对了,早朝上皇上说要北巡,随驾名单里有我,这一去估摸着得有两三个月,我先提前给你说一声。” 张颖贞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顺天府的天气严寒,王爷走的时候要多带两件厚衣服呀。” “知道了。” …… 山东,济南 带着血污的头颅整整齐齐的排列在青石板上,吕朝阳拿着一根狼毫,认真的在手中的小本本上记下名单。 “提刑按察使司经历齐吉原、承宣布政使司都事王邝、理事所副理问石旬、任州卫指挥同知戴福山、范县知县李平金、济南府通判王平志……” 点了七八十人的名字,吕朝阳将名单丢给了一旁的北镇抚司千户官,“行,先算这些,下去拿人。” 千户官接过名单,召集了北镇抚司的缇骑们,即刻出发,捉拿名单上的人员! 吕朝阳这次来山东,短短几天的时间,已经杀了数百人! 北镇抚司的任务很简单:抓人,审讯,找证据,杀人! 先抓人,然后再找证据,实在找不到证据,那就硬审,多审审证据就有了,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但是办事效率极高。 因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山东的官员体系打成了一片铁桶,以三司为首从上往下烂到骨子里了,这里面有汉王府的人,有世家的人,各大势力将所有的利益瓜分干净联手挤兑外人。 若是和这些人将文的,那纯属扯淡,根本鸟用没有。 吕朝阳没打算讲文的,他直接动武,如此蛮横暴戾的手段引来了所有人的反弹,从他到山东为止,受到的刺杀不下去四十次,平均每隔三四个时辰就会遭遇一次刺杀。 不过他对此不以为然,反而更加的狂热。 “最近受到的刺杀越来越多了啊,从五六个时辰到一两个时辰。” 吕朝阳合上了手中的生死簿,眼神冷漠,“是因为我已经逐渐揭开他们真正的面目了吗?” 第67章 今日方知我是我! 鸡鸣寺湖畔边的亭台里,黑色僧人盘坐在蒲团上轻声诵经,坐在他对面的是轻抚额头的小王爷。 “王爷此来寺庙见我这老和尚,可是有什么事吗?”姚广孝问道。 朱高燨挠了挠头:“皇上说,我为人浮躁,当来鸡鸣寺请教少师,让少师来指导我的心性。” 姚广孝轻笑一声,说道:“王爷如此聪慧的人,还需要老和尚来指导你吗?” “是也非也,我确实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少师。”朱高燨说道。 姚广孝点了点头:“王爷请说,我尽力而为之。” 朱高燨犹豫了一下,说道:“少师,我时而头痛,不知该如何治之?” 姚广孝摇头:“若是疑难杂症,王爷还是应当去请教御医才对。” “并非是疑难杂症,而是……精神仿若分裂一般。”朱高燨认真的说道,“我有时感觉自己仿若另一个人,这让我非常的不适应。” 多重人格的分裂,终究还是有弊端的。 在朱高燨的脑中,有数位百年前甚至是千年前的人格,无不是被史书记载的杰出人物,虽然朱高燨从他们的身上学到了堪称无价之宝的智慧,但是长期以往,让他的精神有种撕裂的感觉。 有时朱高燨冷漠残酷的像是杀人兵器,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有时朱高燨平息近人,如同人世间的第一缕阳光般温暖,给人带来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因为这种精神状态上的弊病,让朱高燨有时自己也分不清自己。 “有一人名为施耐庵,十九岁时中秀才,二十八岁时中举人,三十六岁与青天大儒刘伯温同榜中进士。”姚广孝平静的说道,“他写过一本书,名为《水浒传》,百二十回,其中有一句话: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朱高燨轻声喃喃:“今日方知,我是我……” 他轻闭双目,如神游天地梦境,陷入了沉思当中。 姚广孝并未喊醒朱高燨,而是继续轻声诵经。 微风和煦,吹动了芳草萋萋,空谷幽兰,檀香焚烧的缕缕青烟恬静怡人。 许久过后,朱高燨忽然睁开了双眼,恍然大悟。 他连忙拱手向黑色僧人拱手行礼:“多谢道衍大师指点!” 他顿悟了。 既然有因,自然有果。 何不以因结果? 因为多重人格,朱高燨才陷入了如今的困境,何不以多重人格来解困? “我先告辞了,有机会再来拜访大师。” 朱高燨转身离去,脸上带着释然。 姚广孝盘坐在蒲团上,嘴角带着笑意。 …… 朱高燨的神识进入了脑海当中,他的脑中仿若自成一片天地,有残垣断壁,有辉煌殿宇,有沙漠瀚海…… 慧极必伤,他便是因为精神承担了太大的负重,久而久之,才会导致自己的精神受到损伤。 既然如此,何不寻找另外的人格,帮自己一起承担精神负重? 简单来说,就是之前的时候,一直都是朱高燨二十四小时上班,现在他找人给自己换班去操控身体,继而让主人格休养生息。 “各位,我现在要找人接替我操控身体,不知哪位愿意效劳?”朱高燨直接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脑海世界里的人格们懵了,白起率先开口问道:“小子,你是认真的?” “我这个主人格现在的精神负担太重,需要修养生息。”朱高燨说道,“哪位愿意暂时接替我?” 曹操苍蝇搓手:“哈哈,小子这你可找对人了,我来帮你!” 他在这脑海世界里待了数年,早就待得腻烦了,如今好不容易撞到了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朱高燨摇了摇头:“曹老板你就别想了,我是不可能让你来接替身体的。” 曹老板的履历实在精彩,堪称除了好事什么都做。若是让曹操接管身体,指不定会闹出来什么乱子,朱高燨可不想英年早逝。 脑海世界里七个人格,除了曹操,剩下的人格都是合适的人选。 李世民缓缓说道:“确实好久没体验过现实世界了啊。” 嬴政点了点头:“在这小子的脑海世界里待了二十年,寡人也想感受一下现实世界的感觉。” 韩信听到这些话,摇了摇头:“没意思,不如在这里清净的好。” 朱高燨分裂的第一个人格是秦始皇嬴政,第二个人格是人屠白起,第三个便是兵仙韩信。但是韩信的人格与朱高燨想象中的大不相同,自从在未央宫被鸟尽弓藏后,韩信似乎得了抑郁症,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只是沉在阴暗的地方里长眠,很少冒泡。 大汉冠军候霍去病想了想,说道:“等什么时候能带兵的时候,可以让我接替一下你的身体吗?” 这是个“战争狂热症”,除了带兵之外一概不感兴趣,平日里就在脑海世界里与白起谈论兵法。白起的国战兵法让霍去病大开眼界,而霍去病的“闪电战术”也让白起觉得很有意思。 “看情况。”朱高燨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他现在有些纠结,到底该找谁来接管身体呢…… 曹老板被排除在外,韩信对于重返现实并不感兴趣,霍去病只愿意在带兵打仗的时候接替,白起似乎也不太愿意…… 而剩下的人,便只有嬴政、李世民、李斯三人。 李斯就算了,他是刚刚加入的人格,朱高燨对于此人还没有完全信任,虽然他们都是同一具身体。 那似乎就只能在嬴政和李世民当中挑一个了? …… “朱高燨”睁开了双眼,眼中尽是睥睨天下的霸气凛然,他伸出了左手攥紧,感受到了重临现实的愉悦。 “王爷,皇上召见您。” 恰逢此时,王府上的下人匆匆赶来禀报,当他看到朱高燨的时候愣在了原地。 他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朱高燨瞥了下人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寡……本王知道了。” 曾经横扫六国,统一天下,成为历史上第一位皇帝的秦始皇嬴政,降临到了一千六百多年后的大明王朝。 他是嬴政,亦是朱高燨! 第68章 嬴政VS朱棣 朱棣坐在御书房的金銮椅上,手中握着一份折子,揉了揉酸痛的眉心。 汤承走了过来,恭敬的说道:“皇上,祁王来了。” 朱棣摆了摆手:“让他进来。” 汤承得到了朱棣的命令,走到御书房门前,对“朱高燨”说道:“皇上让你进去。” “嗯。”嬴政有些不太适应身份的转变,只是冷淡的回应了一声,而后便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汤承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 嬴政走进了御书房,看向了朱棣。 如今这位永乐皇帝已经五十四岁,身上带着岁月的沧桑,但帝王的气质却丝毫不减,反而因为时间的流逝愈发威严。 朱棣瞥了一眼嬴政,忽然愣了一下。 这小子……怎么这么拽? 二人互相对视,彼此都在沉思。 忽然,朱棣发动了攻击,将手中的折子砸向了嬴政! 然而嬴政微微侧首躲了过去,不屑一笑,自信的想道:当年荆轲贴脸拿着刀都没捅死寡人,知不知道什么叫顶级走位啊? 朱棣冷声道:“你小子分不清谁是爹了吗?” 嬴政:? 我当皇帝那会儿你朱老四祖宗的祖宗还没出生呢! …… 当想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后,嬴政这才有些不情愿的躬身行礼:“儿臣朱高燨,拜见父皇。” 朱棣微微皱眉,感觉“朱高燨”的态度有些敷衍,但是并未多计较什么,指了指地上的折子:“朕安,这是山东道御史呈上来的奏折,你自己捡起来看看。” 嬴政捡起奏折,看完之后认真的说道:“这字体如此粗鄙,远不及秦篆。” 朱棣沉默了一会儿,头上青筋暴起:“小崽子!朕是问的你这个吗!” 嬴政深深的看了一眼朱棣。 放到一千六百年前,要是有人敢和他这么说话,头都给你撅飞到八百里外! 只可惜时过境迁,如今当家做主的不是老秦人了。 “山东御史道的奏折……”嬴政翻开折子,看到津津有味,“芜湖,弹劾北镇抚司镇抚使吕朝阳,肆意妄为,滥造杀戮,短短数日内杀害山东官员数百人,天人公愤,此獠当诛之……” 朱棣有些纳闷儿的问道:“你不想解释些什么吗?” “解释什么?”嬴政有些疑惑。 朱棣头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吕朝阳是你的人,如今他杀得山东血流成河,弹劾他的奏折比顺天府的鹅毛大雪还多,你难道不想为他辩解?” 嬴政不屑一笑:“杀了便杀了。” 当年白起在长平之役中坑杀四十万赵军,煞气直冲云霄,鲜血浸透了土地百尺,连天空上飘逸的云朵都是血红色的,秦昭襄王都没有多说些什么。 如今吕朝阳不过在山东杀了几百人,又算得了什么? “吕朝阳在去山东前,我曾与他说过,出了什么事,我来担保他。”嬴政淡淡的说道,“现在,我还是这么说,吕朝阳是得了我的授命在山东肃贪,别说他杀了几百人,就算他将山东三司、各州府县屠戮的一干二净,我也会保他。我相信他杀的每一个人,都是有原因的。” “更何况……” 嬴政顿了一下,略带笑意的看着朱棣,“吕朝阳这般行为,不正和您的心意吗?” 若是朱棣想要和和气气的把事情解决,大可以派纪纲去山东。 然而以工代赈容不得和稀泥的人主事,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如今山东因为洪灾的事弄得一片混乱,必须要找酷吏来快刀斩乱麻。 而吕朝阳便是这样的一个酷吏,他不在乎得罪多少人,即使杀得地动天摇,他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 朱棣手指轻敲金銮椅的扶手,看向“朱高燨”的眼神逐渐欣慰。 他今天找朱高燨来,不是为了兴师问罪。 朱棣真正的目的是试探一下朱高燨的胆识,看看这小儿子会不会被威压碾碎。若是朱高燨把吕朝阳卖了,他才会真正的失望。 …… 山东,济南 吕朝阳深吸了一口气,提起在火上炙烤消毒后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胳膊,硬生生的挽下了一块发紫中毒的皮肤,他随手一挑,将血淋淋的肉皮丢了出去。 这种从身上割肉的剧烈疼痛,让吕朝阳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微微抽搐,但他的动作还在继续,上完药绑上了一条白色的纱巾,便将这伤应付了过去。 旁边的北镇抚司千户官看的心疼:“吕大人,您这又是何必呢?” 吕朝阳自从来了山东,每天都会遭遇十多次刺杀,纵然他命大硬抗了过去,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现在如果脱下上衫,便会显露出几十道尚未痊愈的新伤,令人头皮发麻。 “区区小伤,不足挂齿。”吕朝阳的面色风轻云淡,“我们在这里杀人,难道还不允许人家来杀我吗?” 他身上的伤没有白挨,他没受一道伤,山东便会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官员人头落地,北镇抚司的缇骑如蝗虫般横行霸道,搜集了密密麻麻的贪污证据,然后抄家砍头。 在吕朝阳在济南的住处已经成了北镇抚司的临时衙门,甚至还在地窖里搭建了小型的昭狱,昭狱里十二个时辰不间隔的审讯抓捕的犯人,前一批犯人还没审完,便有下一批犯人送了过来。 他干脆在正门口摆了一座铡刀,供百姓们观看贪官被砍头的过程,这座铡刀一天下来少说也得有百条亡魂,人头就悬挂在临时衙门的正门前,排列的整整齐齐,本来青色的石板如今已经染上了洗不净的鲜红色。 山东百姓们拍手叫好,高呼这些贪官真该死啊。 而吕朝阳在山东有了一个绰号——“吕青天” 这场肃贪如今已经成了拉锯战,吕朝阳在于整个山东的贪官体系为敌。双方无时无刻的不在想着让对方死去,吕朝阳如今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不幸死于刺杀,北镇抚司在山东折戟沉沙。 另一条路是他杀得天昏地暗,用屠戮将山东的贪官体系打垮! “最新的名单已经整理好了。” 吕朝阳取出一份带着血污的名单,递给了千户官,“还是老样子,挨家挨户的抓捕嫌犯,先抓人,后找证据,否则以他们这固若金汤的体系根本无法入手。” 千户官接过名单,看到上面的血污与几百个名字后不由叹息了一声。 也不知杀了这名单上的人后,吕大人又要遭遇多少次刺杀。 第69章 副作用也是作用啊 御书房中,朱棣静下心来,准备模拟朱祁镇之子——“朱见深” 在之前的模拟里,他知晓了大明从鼎盛到衰弱的转折点。 朱祁镇这个小天才,险些带领大明走向灭亡,让大明虚弱到了极点。 幸好坐镇西南的祁王力挽狂澜,将大明的损失压缩到了最小,为大明保留了火种。 朱棣想过,如果朱高燨在击退了瓦剌回京之后,若是直接逼迫景泰帝禅位让贤,结局会不会好上一些。 只可惜,那时的祁王已经不再年轻,他已经是一位老人了。 他再用最后的一点生命,为大明保留了希望。 【选择模拟,朱见深的皇帝人生】 【正统十二年,你出生于顺天紫禁城,你的父亲是正统皇帝朱祁镇。朱祁镇非常疼爱你,给了你最好的生活,甚至在你还不满两岁的时候就下令立你为太子。】 【可惜这样的光景并没有维持多久,正统十四年,朱祁镇收到瓦剌军队侵犯的情报,当即就计划要亲自出征。】 【群臣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反对了起来,前方战况不明,这时候皇帝出征岂不是太危险了,但朱祁镇莫名的自信,不顾众人反对还是选择了御驾亲征。】 【这一战,惨败,你的父亲被俘虏,瓦剌大军气势汹汹。】 【当时的瓦剌军队一路直冲,眼看就要拿下京城,然而在危难之际,朝廷决定立你的二叔朱祁钰为皇帝,死守京师,最后还是你的太叔公祁王朱高燨带领西南军击溃了瓦剌大军,守住了大明最后的尊严。】 朱棣扶住了额头,有些心累。 妈的,为什么还要让他再感受一遍这场痛苦? 土木堡之变他已经看了三次了! 每一次都像是一把刀捅进了他的心窝子里面,恨不得把朱祁镇的皮都给扒了,只可惜如今的朱祁镇尚未出生。 【所有的事情被平定后,景泰帝朱祁钰取代了你父亲的位置,坐稳了帝位。】 【景泰帝废掉你的太子之位,立了他的儿子朱见济为太子,并且安排专门的人员监视你的一举一动。】 【这是人之常情,他如今是皇帝,没把你弄死已经很仁慈了。】 【不过你的童年依旧黑暗,与他作伴的只有宫女万贞儿,因此你也比较依赖这个宫女,甚至对这个大你十七岁的宫女产生了莫名的情愫。】 【要说朝廷之事真是风云多变,一年以后瓦剌军队便放了你的父亲朱祁镇。朱祁钰内心十分不安,他一面不想让朱祁镇回来,一面又不好给群臣交代,最后只好迎接朱祁镇回宫,但私下将他幽禁在了南宫。】 【你本以为自己的一生就应该是这样了,和父亲被软禁至死,不过你也没什么抱怨,毕竟你父亲险些让大明亡国,这是他自己作的。】 【但是你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亲爹这么给力,发动了夺门之变,重新登上了皇位,而你则梦幻般的重新成为了太子。】 朱棣的面色不善,他对于这个朱祁镇的儿子并没有什么好感。 若是算辈分,这个人应该是他的玄孙,是他儿子的儿子的儿子的儿子。 虽然殊途本源,但朱棣只觉得耻辱,他堂堂永乐皇帝怎么会有这样的子孙! 丢人啊! 太他妈丢人了! 细算一下,朱祁镇对于大明不是没有作用,副作用也是作用啊! 【等到了你成年之际,父亲要为你挑选一位妻子,来迎接你的成人礼。】 【你想要迎娶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万贞儿,但是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一个人是太子,一个人是宫女,两人的身份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最后,父亲给你找了一位大臣的女儿,组成了一场政治婚姻。】 【天顺八年,朱祁镇逝世,你继承了皇位,改年号为成化。因为朱祁镇在位的时候并没有做出什么大的贡献,反而亲小人,远贤臣,最后导致忠臣被杀,民间百姓纷纷起义抗争。最后继承到了你手上的,只是一个四处漏风的衰弱帝国。】 【你刚即位,便感受到了父亲给你留下了多大的麻烦。南北两京、四川、湖广、荆襄地区的盗贼泛滥。】 【你想要派兵剿匪,但你手上却没有多少能用的将领,因为大明朝最能战善战的将领大部分都已经死在了土木堡,而在此之后的新生代抗大梁者于谦,也被你父亲斩了。】 【偌大的帝国,竟无一人能用!】 【等等,似乎还有一个人。】 朱棣不用想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他不由苦笑了一声。 当初朱祁镇想要弄死这个人,却没能力弄死,如今反倒是成全了朱见深。 【祁王朱高燨,这位老人今年已经七十四岁了,风烛残年之躯,随时都有可能忽然逝去。】 【然而你却不得不重新启用这位祁老王爷,因为大明已经实在找不出人,能在短时间内将父亲留下的灾难平息。】 【七十四岁的祁老王爷朱高燨再一次踏上了战场,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平定了四川山都掌蛮的暴,大破广西大藤峡的瑶族叛军,将大藤峡改名为“断藤”。】 【随后,祁老王爷在南漳大破荆襄地区的乱匪头目刘通,并擒拿刘通。他的党羽石龙逃走后转而进入四川。祁老王爷刚刚擒拿了匪首石龙等人,平定了荆襄地区的乱匪,便又传来了噩耗。】 【毛里孩进犯固原,在祁老王爷平定匪患的同时又进犯宁夏,宁夏都指挥焦政战死。】 【祁老王爷又马不停蹄的去征讨毛里孩,七月,终于平定了大明境内最后的叛乱。】 【同月,祁老王爷病倒了,他已经是七十余岁的老人,为了平定叛乱转战近千里,耗空了他最后的生命力。】 【成化元年八月,祁王朱高燨病逝,举国皆殇,所有人都在为这个撑起大明脊梁的老王爷哀悼,江南七省与西南各地家家户户都在门前悬挂白布追悼。】 朱棣看到这里,心中不由惆怅。 没想到祁王和他是一样的结局,最终都死在了马背上。 只不过朱棣是死于大明鼎盛,而祁王死于大明衰落。 祁王的后半生,为满是疮痍的大明缝缝补补,弥补帝国的空虚,最后七十余岁的他终于病倒在了征途的路上。 朱棣忽然想起来,祁王曾对他说的那句“尽人事,知天命”。 谋士在人,成事在天,朱高燨数不尽的功绩,对得起大明江山社稷。 第70章 永乐一朝最擅用兵者 【在得知祁老王爷病逝于征途后,你沉默了许久。】 【这位老王爷从二十二岁开始接管西南军,纵横沙场五十余年,背负的功勋无数,晚年为了大明仍未卸甲,身虽老矣,心仍猛虎,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平定了南方各地的灾难。】 【他是社稷功臣,更是大明之幸。】 【你赐谥号为“武”,即“祁武王”。】 【经纬天地之谓文,戡定祸乱之谓武。】 【随后,你亲自给祁老王爷撰写祭文:“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身虽亡矣,魂佑大明!”】 【你册封祁武王之长孙朱祁瀚承袭王爵,世代掌管西南军,为大明戌边于西南。】 【祁王府坐镇西南五十年,威望鼎盛,若是夺取了祁王府在西南军中的兵权,则安南之地必失,而你的名字也将被列入史册,只不过是骂名。】 【所以你机智的选择让祁王府继续坐镇西南,只要祁王一脉还在,西南就乱不了。】 朱棣摸了摸下巴,这朱见深,有点意思。 祁王一脉镇守西南,可确保大明不会在南方再受叛乱之侵扰。不过以祁王府的威望,恐怕没有几个皇帝愿意让祁王一脉继续控制西南军。然而朱见深却敢放心的让祁王一脉继续控制西南军,可见其气量。 事实也正是如此,成化皇帝朱见深,没有什么经天纬地的才能,若论治世,他只是平平无奇。 但他的优点却可以盖住这一切: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他拥有常人所不能的气量,愿意将自己做不了的事交给其他人来做。 【自正统初年,建州女真聚居在浑河上游、苏子河流域以后,与大明关系不断密切。但自正统十四年的“土木之变”之后,大明国威受挫,边事大坏。只不过碍于祁老王爷的威慑,并未出现什么端倪。但是当祁老王爷病逝后,李满住、董山等女真首领开始乘间窃掠边境,辽东为之困弊。】 【成化三年,你下令进剿建州女真,下达的命令是:“捣其巢穴,绝其种类!”】 【你任命大将赵辅率军五万,兵分三路进剿建州女真。同时又命令藩属国朝鲜派出军队,全力配合明军进剿。】 【奉命犁庭扫穴的明军主将赵辅在《平夷赋》中描述道:“强壮就戮,老稚尽俘,若土崩而火灭,犹瓦解而冰消,空其藏而猪其宅,杜其穴而空其巢,旬日之内,虏境以之萧条。”】 【建州女真,险些因为犁庭扫穴而灭族!】 【同年十二月,左庶子黎淳再次提出景泰帝时期废黜太子的事情,你笑着说:“景泰年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朕不会在意,况且这些也不是臣下当说的。”】 【在成化十一年,你恢复了郕王朱祁钰的帝号,并且为于谦平反。】 【虽然这么做会给你的父亲抹黑,但是你觉得,父亲已经黑的洗不净了,应该也不会在乎这些。】 【毕竟,历史不会因为不承认便不存在。】 朱棣不由倒抽了一口气,朱见深这小子是真狠啊! 犁庭扫穴,几乎将异族灭种! 承认朱祁钰的帝号,为于谦平反,连自己亲爹朱祁镇都黑! 不过最后一句话说的挺对的,反正朱祁镇已经黑的跟煤球一样了,怎么洗都洗不白,即使再怎么抹黑也无伤大雅。 【成化二十三年正月,你的一生挚爱万贞儿病死。你郊祭回宫,听到了这个消息后,悲叹说:“她去了,我亦将去矣。”】 【七月,封皇子朱佑杬为兴王,朱佑棆为岐王,朱佑槟为益王,朱佑楎为衡王,朱佑枟为雍王,遗诏皇太子朱佑樘即帝位。】 【在了却所有事情后,因挚爱去世而憔悴的你轰然病倒,年四十一。】 【古人云:情深不寿。】 【朱见深皇帝身份模拟结束。】 朱棣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这成化皇帝朱见深到底是明主还是昏君。 说他是明主,他没有什么突出的才能,在位二十三年,长期不召见大臣,处决政事均经内宦。 但是说他是昏君,他却有容人之气量,自己做不了的事就找别人来做,对待异族也不心慈手软,勉强算是一代雄主。 最后连死法都这么……特别,非常符和老朱家“情种”的传统作风,因挚爱病逝而郁郁而终。 …… 皇帝北巡浩浩荡荡的进行,朱棣北巡也不是一次两次的,朝廷里的人早已经适应,并没有显得多么突兀,一切都在有序的进行中。 从三大营里抽调精锐,组建出北巡亲军四营,由护卫将军樊忠统领。说是由樊忠统领亲军四营,实则不然。四营分别为“风字营”、“林字营”、“火字营”、“山字营”。 风字营是从三千营里抽调的骑兵,这是大明最精锐的骑兵军队。林字营是从五军营里挑选的步兵,数量占比最多。火字营由神机营负责,装备着当前世界上超一流的火器,如火炮、火铳……风林火三营各自有将领负责,如火字营的统领便是安远侯柳升。只有最后的山字营是全权由樊忠负责,山字营都是从上十二卫里挑选出来的禁军侍卫,负责拱卫皇帝的老营。 “风林火山”源自《孙子兵法》: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朱棣善用兵,亲军四营的编制是由他一手制定的,在各个方面都做到了完美。 永乐一朝,若是问谁最擅用兵,并非成国公朱能,也非张辅,而是朱棣本人。 老爷子做到了物尽其用,朱高燨并没有被闲置,他负责的是风字营,也就是从三千营里挑选出来的精锐骑兵。 …… 朱高燨揉了揉眉心,在由嬴政“换班”,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好多了。 也难怪,之前的时候朱高燨等于是一个人承担起来七个人格的精神压力,难免会“朱脑过载”。 “王爷,这是马轿及前哨马营上直明甲官军的值岗呈报,请您查阅。”披着重骑甲胄的魁梧男人走了过来,他蓄着狂野的络腮胡,显得外形粗犷,不像是个汉人。 事实正是如此,此人是三千营提督赤戎,北元人,在永乐初年携三千蒙古铁骑归降于朱棣。 (我查了很多关于三大营的资料,但要了老命的是很多记载都挺迷的,比如三千营的具体设立时间,部分资料记载的是在永乐二十二年设立的。) (但实际上在第二次北征【永乐十二年】的时候,朱棣就已经亲自率领三千营的骑兵冲阵,与神机营配合,打出了神乎其神的忽兰忽失温之战。) (我权衡了一下,认为三千营设立于永乐初期的可能性比较大。) (如果有人找到反驳我的证据,嗯……我就选择性失明\/战术后仰) 第71章 王爷若不弃,赤戎愿拜为义父! 作为三大营之一,三千营无疑是明朝骑兵的巅峰代表。 这支全骑兵构成的军队,人数并非只有三千人,而是以最初投降朱棣的三千蒙古骑兵为主,逐渐扩编至万人。 北巡亲军四营中的“风字营”,便是从三千营中抽调出的两千精锐铁骑。由朱高燨担任总兵官,三千营提督赤戎担任副将。 …… 朱高燨接过呈报查看,取出一支狼毫整改批注后,递还给了赤戎。 他不禁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们之前一直都是这样办事的吗?” 经过几日的熟悉,朱高燨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三千营将官的办事效率实在是太拉跨了! 把总把所有的事情丢给坐司官,坐司官把所有的事情丢给提督,提督把所有的事情丢给朱高燨,跟套娃一样,上至提督武臣,下至把司把总,最后整个风字营的案牍全都呈报朱高燨,由他一个人来解决。 不可否认三千营的骑兵个个都是猛人,但是这些猛人除了猛之外,一点都舍不得动用自己的脑细胞吗? 这也让朱高燨陷入了迷茫,现在是由他来负责风字营的事务,可是等北巡结束风字营回归三千营,这些人又要怎么处理事务? 赤戎挠了挠头,说道:“对啊,一直都是这样的。” “你确定?”朱高燨从桌上取出了一份文书,丢给了赤戎:“这份文书,是今年二月份三千营与五军都督府的季度报告申请录,本王有些疑惑,我负责的是风字营,为什么还要处理三千营的案牍,这合理吗?” 赤戎傻呵呵的笑着:“很合理,很合理。” 他之前只听说过祁王曾在西南指挥南征军作战,并没有当回事。直到这次北巡,祁王成为了风字营的总兵官后,他才知道朱高燨的本事。 这位年轻的祁王爷居然能将风字营杂乱无章的案牍文书都处理的井井有序! 这在赤戎看来,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 他们三千营的这些猛人,虽然打仗的时候相当猛,但是并非没有弱点,比如……除了打仗猛之外,他们全是弱点。 三千营的起源是蒙古骑兵,包括赤戎这位提督在内,他们之前一直都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直到被列入大明朝的编制后,三千营才发现处理公务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 比如关于军饷的问题,赤戎每次都会跑遍五军都督府、兵部、户部,要钱的方式非常简单:“我,三千营,麻利的给我打钱!” 这种耿直的方式让赤戎这个蒙古汉子四处碰壁,而三千营的案牍公文越存越多,留下了无数笔烂账。 直到他遇到了祁王朱高燨。 这位祁王爷简直绝了,他一个人承担起了整个风字营的案牍公文,以极高的效率解决。这也让赤戎心中起了小心思,他在向朱高燨递交风字营公文的时候,每次都会不动声色的夹杂进去三千营的案牍。 让三千营头大的案牍公文,朱高燨却都能风轻云淡的解决。 赤戎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王爷若不弃,赤戎愿拜为义父! 朱高燨面色不善的说道:“赤戎,本王告诉你嗷,若是你再这么给我增添工作任务,指定没有你好果汁吃!” 本来他随驾北巡就是意外,而负责统领风字营更是意外中的意外,朱高燨一开始寻思着亲军四营不是精锐就是禁军,摸鱼应该没什么问题,谁曾想到摸鱼不成,反而成了加班。 然而现在朱高燨算是看出来了,赤戎就是个狗篮子! 我朱高燨是你们三千营的爹啊!揽了风字营的差事还不够,还得揽上三千营的活? 赤戎还在乐呵:可不是嘛,义父请受我一拜! …… 从金陵城到顺天府,跨越漫长的南北方,这一路上老爷子并没有闲着,他一时兴起,便在路过徐州时要来一场天子狩猎。 朱棣挑的地方是一条蜿蜒的数十里的山脉,地势开阔,植被茂盛,多有野兽出没。不过再凶的野兽,面对数千人的亲军精锐也要瑟瑟发抖。 这里又不是御猎苑,山中野兽们贼得很,若是带着这几千人,定然会吓得猎物们逃窜,那样的话还狩猎个屁,毛都看不到。故而朱棣只带了朱高燨、皇太孙朱瞻基,护卫将军樊忠在内的二十余骁骑,亲军的队伍则跟随在几里之外。 …… 清澈流淌的小溪冲刷着岸边砂石,青翠的野草在水面微微探出了头,稚嫩的梅花小鹿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危险后俯首饮水,发出欢乐的嘚嘚声。 朱高燨骑着一匹高大乌驹,弯弓搭箭,将弓弦拉成了满月,深吸了一口气后松开了箭尾。刹那,箭矢脱弦而发,撕碎空气发出了破风声,如同流星般袭向了小鹿! 这一箭精准的射在了……离小鹿几十步外的砂石滩上。 偏的离谱! 小鹿有些懵了:咴儿~刚才啥玩意儿嗖一下过去了? 然而紧接着,又袭来一支猛箭,势不可挡,不偏不倚的钉在了小鹿的脖颈上! 小鹿歪着头倒在了地上,抽搐了两下后便不再动弹,仿佛在说:兄弟们,我歇逼了! “哈哈!”朱棣大笑一声,收起来手中弓箭。 偏了的第一箭是朱高燨射的,而这精准要了鹿命的第二箭,是朱棣射的。 护卫将军樊忠连忙说道:“万岁宝刀未老,如此百步穿杨的箭法,就算是飞将军李广再世都要稍逊一筹!” 李广,西汉名将,善骑射,有“汉之飞将军”之称。他一次战败被匈奴俘虏后乘敌人不备夺得一弓一马连射倒匈奴数十人,箭法之准让后来的匈奴没人敢追。 朱高燨不由意外的看了一眼樊忠,他本以为这位护卫将军浓眉大眼的是个老实人,没想到吹起来脸都不带红的。 朱棣看向了朱高燨,调侃道:“你这箭术还是得练啊,老四。” 朱高燨拱手吹捧道:“父皇教训的是,若是能得父皇箭术精髓的十之一二,儿臣便也有了底气去炫耀了。纵观天下神箭手,唯父皇立足于山巅,余者只能仰望,与您生在同一个时代,是他们的悲哀,注定要籍籍无名。” 他这一套彩虹屁吹下来,朱棣的嘴角不禁扬起了笑意:“呃……说的好啊!” 朱高燨内心给自己点了赞。 他擅长用刀,近战搏杀,可这并不代表朱高燨不擅长用其他的兵器,若论弓箭,五百步外取敌将首级不在话下。 可这次陪着朱棣狩猎,他的箭却偏到了几十多步外。 第72章 朱棣老儿!纳命来! 天子狩猎,说明白点其实就是皇帝想要展示一下自己的武力,过一过炫耀的瘾,听旁人吹捧。 若是在皇帝面前表现的自己有多牛逼,而因此盖住了皇帝风头,那纯属是傻篮子。 朱高燨这箭射的不是鹿,是人情世故。 朱瞻基看的目瞪口呆:四叔是真行啊!这么羞耻的话他是怎么说出口的? 被朱高燨这么一波狂舔,朱棣的兴致也上来了,又策马弯弓猎了几只野兔野鸡,不知不觉间过去了三四个时辰。 天空不知何时被厚厚的黑云覆盖,耀眼的阳光被乌云挡了去,山林间刮起了劲风,枯枝碎叶莎莎作响,连野兽都不再出没。 眼看着天要下雨,朱棣狩猎了一下午,也有些疲惫厌倦了。 老爷子长叹了一口气:“英雄亦有迟暮时,老了啊,当初在沙场上爬冰卧雪三天三夜不眠不休都觉得精神充沛,如今只是狩猎了个把时辰,便觉得体力不济。” 没人接这话茬,纵然是一直在拍马屁的朱高燨也沉默了。 他总不能说:朱棣嗷,你就是个寄,都老掉牙了还霸占着皇位干啥,我劝你耗子尾汁,赶紧把皇位传给我,不然有你好果汁吃! “乏了,回。”朱棣挥了挥手。 一行人往亲军驻扎的方向策马而行,铅色的天空飘起了雨丝,愈演愈烈,没过一会儿便成了磅礴大雨,仿若天公大作水墨丹青。朱高燨等人都成了落汤鸡,加快了速度赶往营地。 离营地本来只是几里路,一眨眼的功夫便能到,可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山林间一片泥泞,几人寸步难行。 朱高燨的心中升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不会不会,不会真的会发生那种狗血的剧情? …… 狂风喧嚣,暴雨连绵不绝。 在漆黑如墨的林间,忽然传来了一声大吼声。 “放箭!” “诛杀朱棣老儿!” 箭雨呼啸而至,夹杂着雨水的飞舞密密麻麻! 护卫在朱棣身边的亲卫们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虽然他们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是身体的肌肉记忆已经操控他们将朱棣围绕了起来,用肉身组成了坚实的壁垒! 护卫将军樊忠头皮发麻,大喝一声:“护驾!” 谁能料到,这山林间竟藏着刺王杀驾的刺客! 该死,天子北巡,亲军的斥候能散到数百里之外探查异常清扫威胁,这刺客是怎么摸过来的! 箭矢藏在了暴雨之中悄然落下,亲军们用肉身挡下了最致命的第一轮袭击,确保朱棣安然无恙。 朱高燨抽出障刀,翻身下马,他的动作迅猛,将袭到面前的箭矢斩落。 不过不是谁都能与他一样,面对如此慌乱的局势仍能从容不迫。 比如……皇太孙。 朱瞻基虽然天资聪颖,少年老成,在面对如此凶猛箭雨时仍能反应过来,及时的抽刀防御。 但他终究还是太年轻了,精神高度紧绷的情况下露出了破绽,眼看着一支流箭就要射在他的后心,朱高燨突然出现,挥刀将这要命的箭矢砍落! 朱瞻基这才意识到若非朱高燨出手,他这条小命恐怕就要折在这里了! “多谢四叔救命之恩!”年轻的皇太孙颇为感动。 幸亏是在这里的是朱高燨啊! 若是汉王在这里,就算朱瞻基命大躲了过去,也要被汉王背刺! “别废话了,顾好你的小命,下一次我可不一定能这么救你了。” 朱高燨一把将朱瞻基按倒在地,用蛮力将死于箭雨的骏马尸体扯了过来,让朱瞻基躲在马尸之下,躲过了连绵不绝的箭雨。 大脑快速运转,朱高燨向朱棣跑了过去:“父皇,儿臣来救驾了!” 救驾个屁! 面对混乱的局势,躲在朱棣身边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这老爷子比谁都阴,朱高燨就不信朱棣没有自保的手段! …… “杀!” “朱棣老儿!纳命来!” 漫山遍野的黑衣刀客杀了出来,暴雨并没有熄灭他们的杀戮的怒火,反而让他们显得更加不可阻挡!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杀了朱棣! 看到这一幕,朱高燨眉头微微一皱,退至众人身后。 他有些怀疑,自己躲在朱棣旁边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这特么得是多少人想弄死老爷子啊! 要不……先溜为敬? 反正这些刺客要杀的是皇帝,关他祁王什么事? 拜托,我朱高燨和朱棣真的不熟! 朱高燨将目光投向了被众人拥护的老爷子,却发现朱棣面色平静,甚至不屑一笑:“就这?” 这也让祁王爷松了口气,觉得皇帝果然藏了一手,不然怎么可能如此冷静? “就这?不就是一个死吗,朕何曾畏死!”朱棣感慨的说道。 朱高燨听到这话险些栽倒在地上。 他还以为朱棣下一刻就要挥一挥手杀出上万铁骑,将这些胆敢刺王杀驾的乱臣贼子全部剿灭。 没想到朱棣居然说了一句:“朕何曾畏死!” 日内瓦!退钱! 你对得起我对你给予的厚望吗!你对得起我吗! 朱高燨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障刀。 老爷子不给力,事到如今,也只能搏命了。 这次比当初朱高燨在交趾遭遇的刺杀要凶狠的多。 当时是八百人乱军围剿三人,而如今同样是数百人围剿几人,不同的是,这些刺客是带着必死之志! 朱高燨就纳了闷了,为何事到如今,都没有看到影侍出现? 朱棣舍得给儿子配影侍,自己出门就舍不得带了? 老爷子怎么想的! …… 樊忠提刀立马,展现出了临危不乱的理智,带着仅存的几名亲军挡在了朱棣的面前,提刀将杀到面前的刀客枭首! 在他身旁,朱高燨双手握刀柄,俯首冲杀,刀锋凌冽,势如猛虎的将身前刀客砍翻在地! 鲜血顺着刀背滑落,朱高燨的眼神冷冽。 他手中之刀,名为障刀,是唐刀四制中争议最大的刀种! 优点在于轻便灵活,便于近身肉搏。当士卒手中横刀或者陌刀因为贴身而不便使用时,障刀就成了近身主导武器,所以有盖用障身以御敌说法,因为刀的长度限制,持刀者需要整个人的身子和刀都迎向敌人,方能以最猛的方式发挥出障刀的上限。 樊忠不由意外的看了一眼朱高燨,他只见过祁王在奉天殿上用刀背打死右都御史陈进,未曾想到在这种混乱危险的局势下,祁王也能如此勇猛! 第73章 谁想杀朱棣? 朱高燨越杀越勇,一人持一刀在四面八方皆刀客中硬是杀出了万夫莫开的气势,银色刀锋起舞,仿若星河涌动,绽放出朵朵血花! 樊忠眼神一亮,不由对这位祁王爷另眼相看,他真想大喊一句:打得好啊!祁王爷! 然而在这关头朱高燨却急流勇退,跟脚底抹了油似的直接开溜! “樊将军顶住,吾先溜乎!” 朱高燨算是看出来了,老爷子今天是真犯病了,竟真的没有藏有后手。 这还打个屁,拖下去等到力竭而亡? 他转身就跑,脚下生风,只留樊忠一人在原地傻眼了。 樊忠:你礼貌吗? 朱高燨脚下生风,跑的飞快,在这紧急的关头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最后跑向了朱棣的方向。 “樊将军掩护我!” 朱高燨要带着朱棣一起走! 不是因为此刻的他有多么忠君爱国,而是因为…… 围剿他们的人太多了,朱高燨护着朱棣的安危,才能让樊忠舍命去顶住所有的压力。 这小算盘打的啪啪响! 朱高燨持刀挡在朱棣的身前,将靠近的敌人快刀斩杀,护着朱棣撤退。 刀客们见到朱棣老贼居然想溜,红了眼的就冲杀过来。 “休伤我主!” 只见樊忠突然杀了过来,犹如凶猛的野兽,挡住了想要追赶朱高燨的敌人! 此刻的樊将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持刀乱舞,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护驾离开! 只要朱高燨能带着朱棣平安撤退,等待亲军意识到不对劲过来驰援,即使是他樊忠死在这里,也能安心而去了。 若是从天空俯瞰,就会发现明明被刺杀的对象是朱棣,却一直都是最安全的人。 …… 待朱高燨与朱棣撤出去后,樊忠深吸了一口气。 他已经做好殉国的准备了! 由于朱棣跑了,刀客们恼羞成怒,恨不得将留下来的樊忠抽筋拔骨! 然而就在此时,马蹄声作响,乌泱泱成片的蒙古铁骑杀了过来,是风字营! 亲军们意识到了不对劲,驰援了过来! 在最精锐的风字营面前,刀客们如同纸糊的一般被冲垮,风字营的骑兵如同进了羊群里的狼一般凶恶,顷刻的功夫便将刀客屠戮干净! “皇上呢!祁王爷呢!” 赤戎恶狠狠的盯着樊忠。 捏麻的!要是皇帝死在了这儿,他们全都要陪葬! 樊忠大口喘气,匆忙的指着二人离开的方向:“快去!祁王带着皇上往那边走了!” “等一下……” 此前一直藏在马尸下的朱瞻基确认没有危险后,弱弱的举手示意,“我还活着呐……” 樊忠愣了一下,他还以为这位皇太孙殿下已经被乱刀砍成肉泥了。 那种混乱的局势下,所有人的目标都是朱棣,刀客们想杀了朱棣,亲军们想保护朱棣,朱高燨想借助朱棣跑路,没人注意到朱瞻基的身影。 樊忠稍加思考,立刻做出了决定:“先护送皇太孙殿下回营地,亲军四营封锁山脉,全力寻找皇上与祁王!” …… 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所有。 岩壁下的山洞里,点燃着微弱的火光,照亮了遍地青苔的潮湿洞穴,朱高燨与朱棣坐在篝火旁取暖。 朱高燨将目光投向洞穴之外雨幕,风声与雨声盖住了所有的声音。 “应是狂云醉满天,须臾墨色舞成烟。” 朱高燨悠然自得,吟诗一首,“琼浆万盏泼千里,揽风作笔画人间。” 朱棣轻笑道:“你还有心情的吟诗?” 朱高燨平静的说道:“此情此景,若不吟诗一首,岂不是可惜?” 朱棣突然问道:“你觉得,是谁想杀朕?” 朱高燨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朱棣会突然问这个。 谁想杀朱棣? 想杀朱棣的人海了去了! 譬如昔日的建文旧臣,靖难之役后,朱棣篡位登基,建文皇帝朱允炆失踪。尽管朱棣想方设法的去寻找建文帝的踪迹,却一无所获。拥立建文皇帝的旧臣数不胜数,杀了一批又一批,但藏在阴暗的建文旧臣,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推翻朱棣,让建文帝重新坐在皇位上。 再譬如渊源于佛教净土宗的白莲教,虽然无数次被镇压,但从未停止过造反,盛世修养生息,乱世横行天下,高皇帝朱元璋便是出身于白莲教小明王的派系。不过大明立国之后,朱元璋严禁白莲教,不过没什么用,洪武、永乐两朝,川鄂赣鲁等地多次发生白莲教徒起义叛乱,有的还建号称帝,均被镇压。 朱棣若是忽然暴毙,则天下大乱,这是白莲教最期待出现的局面。 “皇子。”朱高燨耸了耸肩,“刺客埋伏的如此精准,藏在亲军眼皮子底下行刺,必然对北巡亲军内部消息了如指掌,甚至极有可能在亲军内部有将官里应外合。能做到这一点,便可以排除大部分有嫌疑的对象。如此一来,最大的可能,便是监国的太子、在军中藏着不少心腹的汉王、就藩顺天府的赵王……” 朱高燨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以及统领山字营的我!” 包括朱高燨在内的四个皇子,每一个人身上的嫌疑都很大。 皇帝一旦暴毙,监国的太子便能名正言顺的登基继位! 若是汉王做的,他可以凭借信息差,打太子一个措手不及,乃至于篡国夺位! 若是赵王做的,他则可以依赖地利上的优势,在最短的时间内统一北方,逐鹿天下! 相比之下,朱高燨的嫌疑倒是最小了。 他真正的优势在于十万西南军,若是皇帝驾崩于北巡路上,跟随朱棣北巡的他造成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如果他真想造反,也应该等到就藩西南之后。况且如果他真想弑君,又何必救下朱棣呢? 但此次北巡,朱高燨负责统领风字营,身上终归是有一点点嫌疑的。 这么简单明了的到底,他能想明白,朱棣也能想明白。 现在说出来,算是把身上的嫌疑给洗清了。 “太子,汉王,赵王。” 朱棣轻闭双目,笑道,“都是朕的好儿子啊。” 有造反谋逆的爹,就有造反谋逆的儿子! “你觉得,他们三人当中,谁最想杀朕?” 朱棣猛然睁开了双眼,眼神中带着阴冷的锋芒。 这个问题很尖锐,朱高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第74章 在让人失望这件事上,朱棣从不让人失望 朱棣的问的三个人里,太子、汉王、赵王,到底谁最想谋反? 有一个人直接浮出了水面。 汉王:那必须是我啦! 是的,汉王。 无他,只因为汉王太能跳了,整日里以唐太宗李世民自居。昔日李世民发动了玄武门之变囚父弑兄夺得皇位,汉王似乎并没有掩饰自己对效仿李世民的狂热。 但无论是朱高燨还是朱棣,都不认为是汉王谋划了此事。 因为太明显了,明显到仿佛有人在故意引导着陷害汉王一样。 “雨停了啊。” 朱棣望向洞外,暴雨已经渐渐平息。厚重的乌云被撕裂开一道缝隙,阳光穿透了深沉的黑暗照射了下来,如挽救人间的圣洁曙光,洒在了漫山遍野。 山洞之外,脚步声响起,身披黑衣腰佩弯刀的人群走了过来。 不是刺杀皇帝的刀客,而是——影侍。 朱高燨笑了,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何朱棣一直临危不乱了。 从一开始的时候,朱棣就已经知道自己要被刺杀。 他故意给了刺客一个出手的机会,用天子狩猎来迷惑敌人上钩。 他对于刺杀不感兴趣,但他想知道,到底是谁想杀他。 影侍就像是朱棣的影子侍卫,没人能找到他们,但他们却无处不在的跟随着朱棣。 只要有影侍在,就没人能伤得了朱棣一根毫毛。 唯一的意外便是这一场突然的暴雨,带来了些许变故,这是朱棣没有算到的。 昔日的诸葛丞相,虽有万般能耐,最终却也倒在一场大雨之下,奈何苍天助曹不助汉。 朱棣面色平静,挥了挥手:“回营,继续北巡顺天!”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雁过留痕,主导刺驾的人即使藏的再深,动作做的再怎么隐秘,调动近千人来刺王杀驾这样的大动作,也必然留下些许痕迹。通过这些痕迹,不难找出幕后之人是谁。 …… 金陵城,汉王府 汉王爷朱高煦此刻手指都在颤抖。 他已经得知了朱棣北巡被刺杀的消息。 他不是蠢货,自然能想明白,目前来看最有嫌疑的人,就是他自己。 汉王悔啊!他后悔自己太张扬,整日里跟人自诩为唐太宗李世民! 现在皇帝遭遇刺杀,所有人第一时间就会想到汉王爷。 芜湖!我大明朝也要上演一次玄武门之变? 你汉王爷也想囚父弑兄,篡位夺权? 可汉王真想对所有人大喊一句:“这事真t不是我干的啊!!” 他自幼跟随朱棣行军打仗,自然知道想要和老爷子硬碰硬那就是鸡蛋砸石头,自寻死路。 朱棣北巡,带着的“风林火山”亲军四营,虽说不到万人,但全都是从京师三大营和禁军里挑选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朱棣带着这万人都能灭个小国了! 别说汉王现在被削了兵权,就算他兵权在手的时候,也干不过带着亲军四营的朱棣啊! “到底是哪个混蛋在坑害本王!”汉王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冤大头,替别人顶了雷。 就在此时,汉王府的首席谋士苏青匆匆走来,他来不及行礼,而是不解的问道:“王爷,刺王杀驾这种事,您总得提前跟我商议一下?” 苏青现在委屈极了,他为汉王府效命了这么多年,结果汉王连这种大事都在瞒着他干。 难不成是汉王不信任他,找了其他的谋士? 苏青觉得自己头上隐约多了一顶原谅色的帽子。 “如果本王说不是我做的,你会信吗?”汉王憋屈的说道。 苏青沉默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但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连td自家人都觉得是他在刺杀皇帝! 由此可见,汉王的风评有多么微妙。 …… 东宫 当得知皇帝遇刺后,太子朱高炽的第一反应是——汉王干的! 老二果然忍耐不住,想要谋权篡位了! 朱胖胖险些忍不住调动京营与上十二卫,直接杀进汉王府,不管别的,先把老二给按住再说! 只不过睿智的太子爷最终还是理智的控制住了自己,捋清楚了事情背后的复杂真相。 以他对汉王的了解,汉王绝对没那个胆子去刺杀老爷子,最多也就是过过嘴瘾吹吹牛逼而已。 “太子殿下,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先将汉王控制住?”兵部尚书金忠。 金忠是东宫首臣,是朱高炽被册立为太子、朱瞻基被册立为皇太孙的推手之一,为辅助太子仁政监国,保护太子及东宫辅臣竭力奋斗,堪称太子麾下头号功臣,就连解缙也比不上金忠在太子心中的地位。 当得知皇帝遇刺后,他的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就浮现出了汉王的身影。 “孤觉得,这次刺杀,并非是汉王所为。”太子揉了揉眉心,“但无论是谁做的,这次都把事情闹大了,恐怕连东宫也无法独善其身。” 他太了解朱棣的作风了。 老爷子做事从来都不是只诛首恶,他一动手便会将所有人连成线的毒打!你说跟你没关系?照打! 当年朱棣入京之时,曾命建文忠臣方孝孺书写继位诏书,方孝孺不肯。 朱棣:你写不写? 方孝孺:不写,滚! 朱棣:这么狂,你信不信我诛了你九族? 方孝孺:不信,纵使你诛了我十族又如何? 朱棣:行,满足你这个心愿。 或许当年的方孝孺以为朱棣是在吹牛,毕竟诛九族已经杀到门生了,你从哪儿找的第十族? 然而朱棣在让人失望这方面从来不会让人失望,说诛十族就诛十族,他把所有跟方孝孺有关系的人杀完之后,连方孝孺门生之门生都找出来宰了,硬生生凑出来了第十族! 太子朱胖胖现在有些头疼,他实在想不通,该是多蠢的人才会做出来这种事。 “如果不是汉王所为,那么……”金忠摸了摸下巴,眼神凝重,“难不是?” 太子的身躯微颤,他已经猜到了金忠想说的人是谁。 “确实有可能,不对!”太子斩钉截铁的说道,“不是可能,一定是他!” 是啊,除了好事什么都做,擅长阴谋诡计,看似聪明,实则一碰上大事就犯蠢,除了他还能是谁! “唉……” 太子长叹了一口气,“即使知道是谁做的,又能怎样呢?皇上的怒火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担下来的,最后势必会牵连到所有人,我们只能听天由命,做好自己本分的事。让东宫的人这两天消停下来,少做少错。” 倒了血霉碰上朱棣这么个爹,太子觉得,自己若是活不长命,肯定是老爷子给吓得! 第75章 米仓里的老鼠 “刺王杀驾,呵,愚者才会这么做。” 在朱高燨的脑海世界里,曹操不屑的说道,“死了的皇帝是最没有价值的,何不如挟天子以令诸侯!” 嬴政微微挑眉:“你挺会玩儿啊?” 曹操这种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的态度,让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咳咳。”曹操转移话题,“政哥,你看到李斯了吗,我有些许问题想请教一下。” “哼。”嬴政冷哼了一声,“李斯?寡人不认识此人!” 秦始皇嬴政,他是历史上第一位皇帝,横扫六国,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他所做的不是一世之功绩,而是万世之功绩! 他生前的时候其实已经明白,大秦帝国绵延万世,只会是希冀而非现实。万世太久,纵然是八百年的周王朝,留在史书上的也只不过是一声叹息。 但嬴政万万没想到的是,大秦两代半就完了! 秦三世子婴虽有雄主之才,然而生不逢时,他登基之时,大秦已经走到了尽头,大势已去。 嬴政无法原谅李斯,他遥望历史长河,看到年轻的秦王孤独的坐在王座上,等待着大秦的灭亡,与嬴政相隔生死的对视,那眼神中带着落寞。 子婴疲惫的长叹:“子婴而秦之事去矣。” 在位仅四十九天的秦三世子婴,在项王率军攻入咸阳后被杀害。 …… 一直沉默的李斯走了过来,缓缓开口:“吾为秦之罪臣也。” 曹操有些疑惑的问道:“李斯,若非当年你篡改政哥的遗诏,后世人对你的评价应该是千古名相,你为何要选择这么一条晚节不保的路?” 其他人此刻也都看向了李斯,对此深受困惑。 李斯的眼神有些黯然:“这是一个好漫长的故事啊,你们真的想听吗?” 众人纷纷点头,就连一向潜水的韩信也忍不住凑了过来。 “该从哪里讲起呢……嗯。”李斯顿了一下,说道,“在距离兰陵西南数百里外的楚国上蔡,生活着一个默默无闻的年轻人,出身布衣,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是一个掌管文书的小吏。” “空虚的生活,就像石子被抛上天空,缥缈的不知会落向何方。” “终于有一天,这个名为李斯的年轻人决定,不再过着假装快乐的生活,他要做一个有为的士人。就这样,李斯和韩非,两个出身完全不同的人,不约而同的拜到了荀子门下。”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就像兰陵盛产的美酒一样,荀子的思想经过发酵,沉淀,日渐成熟。” “荀子虽然提倡礼乐与刑法并举,但他始终坚持儒家才是最根本的解决之道,应以礼乐为本,刑罚为辅。李斯则以秦国为例,提出相反的意见。” “他说,秦国四代胜出,在四海之内兵力最强,他们所倚靠的并不是仁义,而只是根据眼前的现实去做。对于李斯来说,秦国的政治,就是治国的最好榜样。” “李斯虽然是楚国人,但他深知,天下的未来和自己的未来,都在秦国。” “他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现在秦王要吞并天下,称帝而治。正是布衣游士显身手之际,所以他选择去秦国。” “此时的李斯,满心装的皆是对权势的狂热,再也填充不下其他的教义,他毕生的追求,是做一只米仓里的老鼠。” “李斯出现的时机,刚刚好。他献上了一个兼并六国的构想,阴遣谋士,重金收买六国大臣,不为秦所用者,利剑杀之!” 所有人都在安静认真的听,他们知道,李斯正在缓缓讲述自己的一生。 从出身布衣的小吏,到未来的大秦丞相。 历史为李斯准备了一个秦国,也为秦国准备了一个李斯。 嬴政沉默的看着李斯,回想起来当年他献策时自己的心中所想。 那时,他很确定眼前那个外表平平的读书人,能够帮助他横扫六国,完成前所未有的伟业! “从此,李斯受到重用,随着秦国的不断扩张,李斯的地位扶摇直上。” 李斯继续说道,“他是一个小人,刚入秦国之时,他曾说吕不韦老了不肯让权,等他自己老了以后却也沉迷权势。他与公子扶苏政见不同,但陛下却只对扶苏予以厚望,一直在外扶苏铺路。” “他知道,若是等扶苏上位,自己不会有好下场的。扶苏是明主,而此时的李斯已经成了奸臣。” “其实李斯当时早就已经想到此后他的下场一定好不到哪里去,因为从赵高敢于篡改遗诏来看,就可以判定他的野心已经到达了恐怖的地步。而他李斯官居丞相,难不成赵高会放过他?” “但是为了保住自己这来之不易的荣华富贵,李斯选择了妥协,帮助赵高篡改遗诏。” “被权力欲所支配的李斯,丧失了年轻时的睿智。他看的很清楚:秦二世荒淫祸国殃民,大秦迟早要亡。但当秦二世対自己不满时,他又不惜上荒唐的《行督责书》,来讨对方的欢心。他知道赵高是阴险毒辣之人,但看到赵高得到皇帝宠爱,又放弃原则迎合赵高。” “最后,赵高决定把李斯这只米仓里的老鼠生吞活剥。他诬告李斯谋反,秦二世相信了。李斯就这样迎来了人生的终点,被腰斩于咸阳。” 说完之后,李斯轻闭双目,久久无言。 为了权力,他不顾原则,机关算尽,最终反被权力反噬。 众人面面相觑,看向了嬴政。 此刻的嬴政,是最应该愤怒的人。 然而他却面色平静,仿若无动于衷。 嬴政、李斯、蒙恬、蒙毅、王奔、李信……几个二十多岁意气风发的小伙子,他们抱着同样伟大的志向横扫六国,问鼎天下,名字永远留在了史书上面。 时至今日,嬴政无法原谅李斯,但他同样无法原谅自己。 当年赵高曾犯下重罪,依律当判死刑,嬴政念昔日旧情,最终赦免了赵高。 若是当年他直接杀了赵高,将遗诏传给比赵高更值得信赖的蒙毅,让扶苏能够平稳的继位,大秦的命运,是否会改变…… 然而,这一切都是不可扭转的。 历史的魅力就在于,给人留下了无限遐想的同时,又给人带来了残酷的现实。 第76章 逆子,你可知罪! 顺天府,关山险峻,川泽流通。据天下之脊,控夷夏之防,巨势强形,号称天府。幽燕之地,龙蟠虎踞,形势雄伟,南控江淮,北连朔漠,驻跸之所,非燕不可。 朱棣骑在高马上,感慨的看着这座巍巍巨城:“回来了。” 金陵城是高皇帝的龙兴之地,但是对于朱棣来说,顺天府才是龙兴之地。 朱高燨深吸了一口气,芜湖,是家乡的空气嗷。 他生于顺天,长于顺天,从燕王家的郡王,到皇帝家的亲王,至今已经有十一年没有回过顺天府了。 “入城!” 朱棣高喝一声,亲军四营缓缓向顺天府正阳门走去。 正阳门俗称“前门“,为瓮城中九门之首,位于内城南垣的正中,故人称“正阳关帝”。走“龙车”,为皇帝专用,因此又称“国门“。 受命据守顺天府的赵王爷朱高燧,早已带着人在正阳门下等待,迎接皇帝的到来。 “儿臣朱高燧,问圣躬安!”赵王爷的长相偏阴柔,身穿亲王服饰,在圣驾前叩首行礼。 然而朱棣瞧都不带瞧他一下的,仿若没看见一般直接进了城门。 这也让城门前的气氛有些尴尬,接驾的顺天府官员也有些疑惑,皇上不是一直喜爱三子赵王吗,这气氛怎么看着不太对劲儿啊。 而朱高燨倒是下马走到了赵王身边,带着笑容说客套话:“三哥,多年不见,弟思念三哥久矣。” 赵王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敷衍道:“看到四弟身体康健,三哥这心也就踏实了。” 朱高燨挠了挠头:“三哥还挂念着我呢,弟弟真是受宠若惊啊。” 他与赵王的关系还算不错,准确的来说,他和三个哥哥的关系都挺不错。 就算是如今苦大深仇的汉王,也是因为老爷子赐婚英国公府才决裂的。 毕竟他是兄弟四人里年纪最小的一个,虽然以前一直不受老爷子待见,但三个哥哥对他还是很不错的。当然,前提是朱高燨对于他们没有什么威胁。 “三哥可知,父皇遇刺之事?”朱高燨微微眯眼。 赵王面不改色:“自然知道,何等狂悖的乱臣贼子,竟敢刺王杀驾!” “哦~” 朱高燨眼神中带着笑意,“三哥,这事不会跟你有什么关系?” 赵王眼皮子一跳:“老四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父皇遇刺是在徐州,我人在顺天,跟我能有什么关系,这种话以后休要再提了。” 朱高燨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没必要非得捅破窗户纸。 从刚才朱棣入城时对待赵王的态度,朱高燨的心中就有了底,现在这番试探,只是确认了心中的想法而已。 刺王杀驾者,赵王也! 赵王看似低调,居于顺天府,与世无争,故而皇帝遇刺的第一时间,没人能想到赵王这个名字。但朱棣的儿子能是什么好人,赵王是真的勇,其他皇子都只是窝里斗,赵王不一样,他居然敢对老爷子下手。 “晚些再来拜访兄长,弟先告辞了。”朱高燨说道。 赵王脸色苍白,但还是笑脸相送:“嗯,没事多来看看你三哥。” …… 待朱高燨走后,赵王终于绷不住了,身子骨一软,险些瘫倒在了地上。 幸好身边侍卫动作迅速,连忙扶住了赵王。 赵王爷朱高燧浑身都在发抖,他知道自己做错事了。 刺杀朱棣,是很愚蠢的行为,成功的可能性小于零。 汉王看似耀武扬威,但真等到老爷子动手,用尽浑身解数也无济于事,只能老老实实的把兵权交出去。 赵王知道自己杀不了皇帝,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祁王在京城的势力愈发庞大,就意味其他人的权力就愈发缩水。祁王有了兵权,汉王便失了兵权。本来蛋糕是由太子、汉王、赵王三个人分的,现在又多了一个祁王。 赵王知道,自己本就是势力最小的一个皇子,眼看着又有人要入局,而自己上位的概率越来越小,他的心中也愈发急躁。 直到,他丧失了理智,做出了刺王杀驾的事。 赵王爷啊赵王爷,平生不修善果,只好阴谋诡计,遇到小事一帆风顺,遇到大事就犯糊涂。 朱棣心中的继承人里,从来就没有赵王的名字。 …… 顺天府的皇宫尚未完工,但是已经修建出了大概轮廓,朱棣便居住在顺天皇宫的武楼里。武楼远不及乾清宫一般威严华贵,只是一间普通的殿宇。 皇帝安置后在顺天皇宫的住所后,随即便召见了赵王觐见。 “逆子!你可知罪!” 朱棣怒发冲冠,一脚将跪在地上的赵王爷朱高燧踹翻在地。 这一脚踹的力道很足,赵王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撞得头都青了。 但赵王并未慌乱,他深吸了一口气:“儿臣不知犯了何罪,惹恼了父皇。” 朱棣揪住了赵王的头发,毫不客气甩了两个耳光:“你还在这里装傻充楞,逆子,你居然胆敢有弑父之心!” “天地可鉴,儿臣对父皇一片忠心,心中唯有敬意,何敢僭越!”赵王擦去嘴角的血丝,冷静的说道,“不知是哪个奸人陷害儿臣,请父皇明鉴!” “还敢嘴硬!”朱棣勃然大怒,“你当朕的眼睛是瞎的吗!你藏得那些脏事烂事朕一清二楚,逆子,朕今日非杀你不可!” 朱高燧淡然说道,“若父皇觉得儿臣有异心,那就请您杀了儿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不可能承认,承认才是真的作死。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这事打死都不可能承认,若是承认的话不止他要死,就连朱棣身上也要背负骂名,史官会在史册上记录下“朱老四家里儿子想弄死亲爹结果被反杀”的污名。 “你以为朕不敢杀了你吗!”朱棣提起宝刀就要冲着赵王的脖子砍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传来一道声音:“父皇刀下留人!” 刀锋距离赵王的脖颈只差一寸距离,却及时了停了下来。 朱高燨不顾阻拦,直接闯入殿内,向朱棣拱手说道:“父皇,北镇抚司已经查清事情原委,三哥是受人诬陷,请父皇明鉴!” 朱棣眼神锋锐:“你确定?” 第77章 赚麻了 朱高燨义正言辞的说道:“儿臣已经调查清楚,赵王府上长史董子庄与邪教白莲教勾结,此人胆大包天,竟私通白莲教刺杀皇上。三哥对此毫不知情,完全是受此人牵连诬陷!” “你说这个逆子是被诬陷的?”朱棣微微皱眉,“可有证据?” 朱高燨从袖子里取出一封密函,上前递了过去:“父皇请看,这便是那董子庄与白莲教勾结的信件与刺杀的计划!” 赵王眨了眨眼,咦,老四这咋说的跟真的一样。 如果不是事情是我做的,真就信了你说的鬼话! 朱棣接过密函打开,却发现这纸上的墨迹还微微湿润,明显就是临时伪造出来的,蹭了他一手的黑。 老四真特么是个人才!你伪造证据好歹也整的专业一点啊! 朱棣嘴角微微抽搐,但还是装作没发现这些漏洞,颔首说道:“朕赐你虎符,接管顺天府各卫所,封城戒严,将董子庄这个乱臣贼子捉拿后斩首示众,全城搜捕邪教信徒,捉拿后即刻公众处死,以示君威!” 朱高燨拱手谢恩:“儿臣领旨!” 随后,朱棣又看向了赵王,眼神中略带杀意,吓得赵王瑟瑟发抖。 但最后老爷子还是忍了下来,怒道:“逆子,朕让你掌管顺天政务,你却搞得乌烟瘴气,连手底下出了这种逆贼都看不到,真是个废物!虽然老四替你查清事情原委,但你御下不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削你常山左右两护卫,你可有异议?” 赵王如临大赦,连忙叩首谢恩:“儿臣知错,愿受任何责罚。” “滚!”朱棣怒喝一声。 赵王连滚带爬的逃出了武楼,向朱高燨投以感激的眼神。 …… 朱棣看着手里为赵王的密函,略带不满的说道:“造假,起码也要搞得有点水平。” 朱高燨笑道:“时间匆忙,父皇您就将就一下,管他真假,能用不就行了。” 朱棣眼神微妙的说道:“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朱高燨并未紧张,平静的说道:“儿臣从未欺君,只是给了天下人一个交代。” 赵王刺王杀驾,这件事老爷子心里门清,朱高燨心中也门清。 但只要赵王没有承认,这件事就只能不了了之。 如果这件事公之于众,丢的是朱家人的脸。皇子刺杀皇帝,如此不孝之举,会让天下人质疑皇族,毕竟……子不教,父之过,你朱棣的儿子都想杀你,可见你这个皇帝当得有多不称职。 所以在这个时候,皇帝就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为赵王洗白,而最合适的人就是朱高燨。 因为朱高燨不仅是除了赵王之外,唯一跟随朱棣来到顺天府的皇子,并且手底下还控制着北镇抚司这个庞然大物。 所以朱棣即使知道朱高燨呈上来的这封为赵王洗白的密函是假的,他也只能当做是真的。因为,这本就是朱棣授意所为。 而被推出来背负“刺王杀驾”罪名的赵王府长史董子庄,只不过是替死鬼罢了,没有人放在心上。 这件事不是双赢,而是三赢。 站在赵王的角度来看,他成功的被朱高燨洗白白,虽然丢了常山左右两护卫以及在顺天府的部分势力,但这已经是很轻的责罚了。他犯的是刺王杀驾的谋逆大罪,朱棣没赐死他已经是相当仁慈了! 站在朱棣的角度来看,将负面舆论降到了最低,维护了皇族威严,也免得史书上多记载一句“永乐这一朝父子相残”的骂名。 站在朱高燨的角度来看,他不仅得了赵王一个大人情,还替皇帝了却的烦恼。而且这次他奉了皇帝的命令暂时接管顺天府各卫所,可以在名正言顺的在清扫赵王势力的同时插自己的棋子,赚麻了。 唯一不赚的就是赵王府的长史董子庄,或许他真的是无辜的,然后无缘无故的替赵王背上了谋反的罪名。董子庄被斩是板上钉钉的事,指不定还能体验一下方孝孺的“诛十族”或者是景清的“瓜蔓抄”满门抄斩限定套餐。 永乐这一朝,在满门抄斩这方面真是玩出花来了。 …… 吕朝阳在山东和当地官僚们斗智斗勇,北镇抚司只剩三个千户在做事,但这三个千户里有两个在金陵城,只有一个千户跟着朱高燨到了顺天府。 但朱高燨不愁没人用,他让影侍阿弃来暂领北镇抚司,按照朱棣的意思去全城搜捕。 影侍本就是顶配版的锦衣卫,办这种事轻而易举,让阿弃来做再合适不过了。 加上赵王也十分配合,完全没有抵抗的意思,事情的进展更加的顺利。 …… 朱高燨到了顺天府后,并没有居住在宫城,而是居住在了皇城。如今朱高燨执掌北镇抚司的缇骑与顺天府各卫所,各路人马都有,若是在宫城里居住的话通行都需要腰牌以及申请,实在是不方便,朱高燨索性直接搬到了位于都城区与宫城区之间的皇城区。 如此一来,无论是北镇抚司的缇骑还是卫所将官来呈报,都简单省事了许多。 在“临时”祁王府前,有两位客人不约而同的抵达,他们的目的,同样都是告谢朱高燨的“救命之恩”。 只是……这二位客人的关系并不算和睦。 …… 赵王爷朱高燧与皇太孙朱瞻基对视,气氛有些尴尬。 两人象征着不同的党派,赵王之前一直都是站在汉王党这一边的,他和汉王一样,都有夺嫡的野心,夺嫡的皇子都有同一个敌人,那就还是太子。 但是赵王的势力远不如太子党,跟汉王党比起来都差远了,所以他最只能站在汉王这一边,联合起来想方设法的把朱胖胖从太子之位上给踹下去。 至于朱瞻基就不用提了,根正苗红的太子党继承人,皇帝册封的皇太孙,是皇位里排第二的顺位继承人。 两人的关系不能说是你死我活,只能说是水火不容。 “咳咳。”赵王率先开口,笑眯眯的说道,“大侄子,近来可好?” 朱瞻基含蓄的说道:“托三叔的福,侄儿好的很。只是不知三叔近来如何,听说您王府上出了乱臣贼子,哎呀呀,这可太吓人了呢,没牵扯到您?” 他当然知道朱高燧最近有多惨,被皇帝骂的狗血淋头,不仅被削去了常山左右两护卫,辛辛苦苦在顺天府攒下来的基业也被一一拔除,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看到三叔混得这么惨,朱瞻基表示心情悲痛,并且在赵王的伤口上撒盐以示敬意。 第78章 赵王爷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劝,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改 赵王脸都绿了:“大侄子,你是真会说话啊。” 朱瞻基看到三叔如此难受,不由心情大好,继续落井下石的说道,“顺天府这两年迁来了不少流民与商人,龙蛇混杂乱的很。我听闻三叔的常山左右两护卫被削了,要不侄儿借给三叔几个侍卫,来保护三叔的安全?” 赵王咬牙切齿:“我谢谢你!” “客气啥,都是一家人。”朱瞻基乐呵呵的说。 根据笑容守恒定律,笑容并不会消失,只是从赵王的脸上转移到了朱瞻基的脸上。辅以情绪相对论,朱瞻基快乐了,赵王难受了,一正一反,那么朱瞻基就是双倍的快乐! “大清早的,搁这儿干啥呢?” 朱高燨顶着熊猫般的黑眼圈走了出来,身上带着些许疲倦。 这两天给他忙坏了,虽然有阿弃帮忙做事,但赵王毕竟兢兢业业的在顺天府修养了十年,朱高燨不仅要把赵王的棋子拔掉,还要更换为自己的棋子,每天只睡两个时辰,熬夜熬到天亮。 对此赵王不仅没有介意,甚至还帮了不少的忙。这是老爷子的授意,他清楚这些棋子自己是保不住的。如今顺天府只有朱高燨和皇太孙朱瞻基能接盘,给谁都是给,与其便宜了朱瞻基这个小崽子,他当然是选择让给与自己关系更好的祁王。 “四叔。”朱瞻基向朱高燨拱手行礼,谦逊的说道,“听闻四叔近日忙的不可开交,可是缺人手吗?东宫倒是有几个属官在顺天府做事,若是四叔需要,直接说一声,侄儿让他们过来给您帮忙。” 那日刺杀,朱高燨对朱瞻基有救命之恩。 东宫与祁王府本就是盟友的关系,经此一事,两家关系愈发亲密。如今祁王正在拔除赵王势力,朱瞻基自然愿意过来帮忙。 “东宫属官大都在金陵,能帮上什么忙?”赵王刚才被朱瞻基怼的那么狠,现在直接回怼道:“四弟,你要是缺人,跟我说一声,我赵王府的属官在顺天府老熟了。” 朱瞻基目瞪口呆:三叔你是真狠啊,为了怼我,不惜自己搞自己? 还得是你赵王爷啊! 大明第一狠人! “行了啊,我这忙的火热朝天,你们还搁这儿调侃我。” 朱高燨揉了揉眉心,看向了朱瞻基,“瞻基,杨先生给你留的你功课做完了吗?” 他口中这位杨先生,是翰林侍讲、内阁学士杨荣,此人以武略见重,又好诗文,奉皇帝命给皇太孙讲说经史,深受皇帝信赖。 之所以能得到朱棣的信任,是因为杨荣为人做事不偏不倚,即使他兼任太子右庶士,在太子手底下做事,也从未参与过太子与汉王的党争。 然而朱高燨知道,这位杨荣先生实在是太会玩了,此人也就是生在了明朝,若是生在后世,必然能喜提奥斯卡小金人。 永乐二十二年的榆木川之变中,朱棣病逝之时,杨荣当机立断隐藏了朱棣已经驾崩的消息,快马加鞭奔袭上千里回到京师帮助太子平稳的继位登基。 他的真实身份,一直都是不折不扣的太子党。 “唉,别提了。”朱瞻基苦着脸说道,“杨先生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耿直了,皇上让他给我讲说经史,他真就一点也不带含糊的把四书五经全搬了过来,我一看头都大了。” 朱高燨笑道:“毕竟是科举出身的文人,都是这般。” 科举既是通过考试选拔官吏的制度,到随着在隋、唐、宋七百多年的发展,到了大明朝,科举制度已经成为一套相当完备的制度。 而今大明的科举文体为八股文,属实是害人不浅。 八股文分为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出题、中股、后股、束股、收结等几个部分。其中精华部分是起股、中股、后股、束股,这四个部分有较为严格的限制,不能随便写的,必须用排比对偶句,共有八股,所以叫八股文。 这种写法十分古板,多一字不行,很多考生都是一边写一边乱编,只为了凑字数,达到对偶的效果,文字表面上看,十分整齐,细看下内容,废话满篇。 痛苦的不仅是考生,还有出题人,因为四书五经里面字数有限,各级各类考试都从里面出题,而出过的题一般是不能再用的。 于是出题人奇计百出,把四书五经上下句割裂开,单独拿来出题,如把一句话斩头去尾,只用中间的几个字拿来考人。 这种语句不通、张冠李戴的词句,连出题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何况是考生呢? 杨荣便是八股文的受害者,但是这位杨先生也不是简单人,他算是把八股文玩明白了,他于建文二年的礼部会试中第三名,殿试中二甲第二名,百万人中脱颖而出! “也罢也罢。”皇太孙叹息了一声,拱手道,“那侄儿就不叨扰四叔了,告辞。” “路上慢些。”朱高燨挥手送别。 …… 待朱瞻基走后,朱高燨看向了赵王:“三哥,还在发愁呢?” 赵王叹息了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唉,不提也罢。” 这一次劫难虽然侥幸躲了过去,但是也磨平了赵王的心性,让他整日郁郁。 现在能跟他说上话的也就朱高燨了,来拜访一下好巧不巧撞上了朱瞻基,被这口齿伶俐的小崽子一顿怼,赵王心中愈发的惆怅。 他虽然知道自己夺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还是不愿意放弃。 赵王爷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劝,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改。 朱高燨笑道:“走,喝一壶去?” “喝不下,心里堵得慌啊。”赵王郁闷的说道,“你说说,老爷子想迁都,我前前后后忙活了多久,合着顺天府这边就我一个人在做事,结果现在他翻脸不认人,直接把我在顺天府这点家底全都连根拔了。” 朱高燨笑了笑,没有接着话茬。 开玩笑! 你干的是刺王杀驾的事,老爷子没给你弄死已经很仁慈了好吗,你还搁这儿抱怨呢! 君不见昔日大唐太子李承乾逼宫失败,直接被李世民废为庶人流放边陲之地。你赵王爷最起码留着亲王的爵位,有吃有喝被人给好好伺候着,你还抱怨啥? 朱高燨搂住了赵王爷的肩膀,笑道:“别想那么多了,走,弟弟今天陪你一醉方休!” 第79章 汉王脸都不要了! 赵王爷将一壶老烧灌入口中:“吨吨吨……” 苦酒入喉心作痛。 “三哥,何必呢。”朱高燨叹息了一声,“争来争去,自家人杀得头破血流,让外人看了笑话。” 赵王爷眼神认真的说道:“老四,咱哥俩关系最好,你跟哥哥透个底,你到底对那个位置有没有想法?” 那个位置,自然是皇位。 朱高燨眉头一挑:“三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咱们兄弟四哥里,就我年纪最小,势力最差,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妈的,想给老子下套,门都没有! “你这话,放在两年前说还行,放到现在纯属胡扯。”赵王摇了摇头,说道,“若我猜的没错,你现在手上的力量,仅次于太子,连汉王都不比上你。” 朱高燨眨了眨眼:“三哥说什么呢,我不太懂哎。” “别装糊涂了,老四。”赵王沉声说道,“你在西南军中威望极高,怕是等不了几年,老爷子便会着手让你接手这十万西南军,戌边于安南。如今北镇抚司都是任你调遣,金陵城和顺天府里有一半的鹰犬都是你的眼睛。现在你又接手了我在顺天府的过半势力,等到老爷子一迁都,你在顺天府的势力便如鲤鱼跃龙门,一飞冲天,到时候太子爷恐怕就会惊讶的发现,他最大的对手竟然是祁王府。” 赵王爷虽然碰到大事容易犯浑,但是在平时的时候从来不含糊,审时度势那是天下第一流的水准。 不到一年的时间,朱高燨已经从一个闲散王爷,蜕变成了足矣去与太子抗衡党的庞然大物。 朱高燨笑道:“三哥,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在关乎生死的事情上犯蠢了呢?” 赵王微皱眉头:“什么意思?” “你想和老大斗,但是你又斗不过老大,便只能上了汉王的贼船。你说汉王党,汉王党一年一年一年换了多少个王府谋士了,换汤不换药啊。人家纪纲也有理由说,我带的什么人,我带的锦衣卫啊,你这些人是什么人啊,你叫我带。” 朱高燨无奈的说道,“太子党都是什么人?汉王党现在什么水平?就这么几个人,永春候王宁几个人都在搞五军都督府,他能搞吗?搞不了!没有这个能力知道吗? “拉了这么多人结果被太子党按在地上锤,我只能说脸都不要了。估计照这样,接下来要输皇太孙了,再输东宫属官,最后没人输了。” “就在金陵城都搞成这样,脸都不要了。” 赵王挠了挠头:“另一方面说,汉王党是最早备战迁都顺天府后的党派……” “哎呦!谢天谢地!”朱高燨双手一摊,说道,“我已经说了,你像这样的党派本身基础没有打好,你能跟我保证在迁都顺天后他能赢啊?务实一点,我劝你们,把自己城府谋略,党争的这个理念先搞懂,淇国公丘福带的蛮好,非得让他去北征鞑靼干什么你告诉我,在漠北输了十万大军,你倒告诉我怎么解释,脸都不要了!” 赵王:“啊这……”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你若是真指望汉王带着你躺赢,我就跟你说个概率,太子打赢汉王的概率。”朱高燨竖起了一根手指,“九九开。” 赵王有些不解:“什么九九开?” 朱高燨认真的说道,“我说的是太子嬴的概率是九十九,汉王的概率是一,就这我还给老二留了点脸,没直接说他毫无胜算。” “……” 犹豫了一下,赵王又辩解道,“这么多年,我们又没少斗嬴太子,你就说解缙,他是当年太子最得力的心腹之一,现在不照样被关在锦衣卫的昭狱里吗。” “呵,你真以为是汉王斗嬴了太子吗?”朱高燨不屑一笑,“那是因为老爷子在刻意的平衡东宫的势力,这才给了你们机会,太子不是输给了你们,是输给了皇帝。要是没有老爷子的均衡之术,放开了的让太子做事,他能把汉王给玩成傻子!” 说到这里,朱高燨又添了一把火:“太子从永乐七年开始监国,今年皇帝北巡又是让太子监国,监国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懂吗,老爷子为什么不让汉王监国?还不是因为老爷子从心底里就觉得,汉王他没有当皇帝的能力!” 赵王听后,愈发的忧郁,拎起了酒壶:“吨吨吨……” 他很后悔。 因为一封来自南方的密函,他冲昏了头,去刺杀朱棣。 结果现在刺杀没成,自己在顺天府多年来辛辛苦苦培植的势力丢了大半,全都便宜给了朱高燨。 若是没有那封密函,他没有去选择刺王杀驾,也不至于直接出局。 …… 山东,济南 太祖高皇帝朱元璋曾作诗一首:“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 一股惨烈的厮杀气息迎面扑来,金戈铁马的声音仿佛直接在脑海深处撞响,让人忍不住浑身一颤,汗毛倒竖。 此时北镇抚司在山东的临时衙门前,正是如此现状。 披头散发的人头堆积在正门旁边,堆成了六座人头山,恶臭与煞气令人作呕,青石板如今已经成了黝黑中透着血红色,地上是洗不净的干涸血迹,斩首的铡刀锈迹斑驳,就连正门上挂着的牌匾都带着渗人的血腥,这哪里是衙门,分明是森罗地狱! 之前的时候还有百姓来拍手叫好,现在衙门附近数里的人都已经搬家,这地方的阴气也忒冲了,谁愿意和阎王爷做邻居,嫌自己获得太久了? 吕朝阳一袭单薄的青衫,逆风傲立,面如严冰般不见丝毫情绪,仿若是冰冷的杀人机器。 “吕大人,这是山东布政使边元博的请柬,请您到驿站一叙,看样子应该是被吓破了胆子,想找您谈和。”北镇抚司的千户官拿着映红色的请柬,上递给了吕朝阳。 这位千户官扫了一眼边上的“人头山”,只觉得心中胆寒,愈发对吕朝阳畏惧。 这简直就是个屠夫! 数千条人命,如寒风折草一般杀净,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管你背后有什么大人物,我北镇抚司有祁王府撑腰,有皇帝撑腰,谁不敢杀之! 如今吕朝阳的头上除了有被百姓们称赞的“吕青天”,还有被鲁地官场冠以的“吕人屠”的恶名。 这些人咒骂吕朝阳罪孽深重,不得好死,但这无疑是暴露他们的软弱,这些人在畏惧吕朝阳。 吕朝阳接过山东布政使边元博送来的请柬,看都没看一眼,便撕成了碎片,一把洒了出去,任其在风中散落。 “谈和?谈个屁!” “这边元博真是老昏头了,这次吕某人来山东,就是奔着不死不休来的,他居然还如此天真的想要和本官谈和。” “若真有诚意,就让他把头颅送过来!” 第80章 前有祁王挽天倾,后有弘治续国祚 在模拟完“成化皇帝朱见深”之后,朱棣激荡不安的内心平息了许多。 成化帝虽然不是什么明君圣人,但是不是昏君庸主。 他虽然没有雄才伟略,但也没有祸国殃民,他只是平稳的渡过了属于自己的时代。被“瓦剌留学生”朱祁镇折腾的满是疮痍的大明帝国终于稍作喘息,续上了一口气。 在成化的时代里,祁王朱高燨已经是七十余岁的老人了,他用最后的神力扛起了大明,将大明各地的叛乱反贼一一平定,将大明境内的灾难排除。在此之后,这位老王爷仿佛完成了他的使命,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祁王的足迹跨越了洪武、建文、永乐、洪熙、宣德、正统、景泰、天顺、成化九朝,九朝元老,一生起起起落起落落,亲眼目睹了大明从盛世到衰亡的转折,曾数次力挽天倾,为大明保留了复苏的火种。 他无愧于大明!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选择模拟朱见深之子“朱佑樘”的皇帝人生。 【开始模拟,朱佑樘。】 【你出生了,但你的出生似乎是个意外。】 【你的父亲是成化皇帝朱见深,而的生母纪氏是广西纪姓土司的女儿,当年纪姓的叛乱被祁王平息后,少女纪氏被俘入宫中,管理皇帝私房钱。一次皇帝偶尔经过,见纪氏美貌聪敏,就留宿了一夜,于是……便有了你。】 【大明皇帝出情种,皇帝独宠万贵妃一人,虽然说宠幸造成恃宠而骄很正常,但是万贵妃不仅仅是娇气,因为无法生育,所以她恨成化皇帝朱见深所有的孩子。】 【宠冠后宫的万贵妃知道纪氏怀孕后,如往常一般命令宫女为纪氏堕胎。纪氏的人缘很好,派来的宫人不忍下手,回报万妃时就谎称是肚内长了瘤子而不是怀孕,万贵妃仍不放心,下令将纪氏贬居冷宫。】 【纪氏是在万贵妃的阴影下,于冷宫中偷偷生下了你,万贵妃得知后又派门监张敏去溺死你,但张敏却冒着性命危险,帮助你的母亲将你秘密藏起来,每日用米粉哺养。】 【被万贵妃排挤废掉的吴皇后也帮助哺养,万贵妃曾数次搜查,都未找到。就这样,你一直吃百家饭长到六岁。】 【从出生开始,你的童年就充满了不幸,从此之后两千多个日夜,你每天都活在危难的黑暗当中。】 朱棣看了都摇头。 大明皇帝是情种这事,得从开国皇帝朱元璋算起。 朱元璋独宠马皇后,从此之后,朱棣独宠徐皇后,朱高炽独宠张皇后……嗯,老朱家的男人都是深情汉子。 但这其实也算不上是啥好事,若是皇帝独宠的若是个老妖婆子,那麻烦就大了。 朱佑樘就险些因为亲爹的深情死在娘胎里。 【直到你六岁那年,张敏为皇帝梳头时,皇帝叹息说:“我眼看就要老了,还没有儿子。”】 【张敏连忙伏地说:“万岁已经有儿子了。”皇帝大吃一惊,忙追问究竟,张敏才说出了真情。皇帝听后大喜,立即命令去接皇子。】 【当皇帝第一次见到自己那因为长期幽禁,胎发尚未剪、拖至地面的瘦弱的儿子,不禁泪流满面,感慨万千,立刻立你为皇太子。】 【不过当时的你高兴不起来,因为不久之后,你的母亲就在后宫暴亡,而张敏也在不久之后吞金自尽。】 【显然,纪氏与张敏之死皆与万贵妃的迫害有直接关系。皇帝的母亲周太后担心万贵妃会对你下毒手,就亲自将你抱养在她的仁寿宫内,才使你安全地生活在宫中。】 【成化二十三年春,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一年。】 【这一年,一直想让你死的万贵妃去世了。】 【那一年,一直想让你继承皇位的成化皇帝朱见深去世了。】 【这一年,你当上了大明朝的皇帝。】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奉天承运,皇帝即是天命! 朱棣开始有些期待,这个出身于深宫,命运多舛的朱佑樘,能给他带来什么惊喜。 【虽然因为幼年生活的坎坷,你一直身弱多病。但你励精图治,从未懈怠,不仅早朝每天必到,而且重开了午朝。与此同时,你又重开了经筵侍讲,向群臣咨询治国之道。你还开辟了文华殿议政,其作用是在早朝与午朝之余的时间,与内阁共同切磋治国之道,商议政事。】 【你在位期间,一直徘徊不前的税收,发生了历史性的增长。】 【你在位期间,大明的人口获得了稳步增长。】 【你在位期间,大明虽然也有武功,但是基本上都是见好就收,因为如今的大明实在是经不起战争的巨大消耗了。】 【你在位期间,大明虽然也发生过灾情,但是基本上都是“随病随治”。】 【你在位期间,宦官鹰犬基本都比较“内敛”,而文臣武将基本上都比较“正经”。】 【你在位期间,日落西上的大明,拿到了难得的“弘治中兴”。】 【弘治皇帝,真明主也!】 【前有祁王挽天倾,后有弘治续国祚!】 朱棣心中感慨,自瓦剌留学生祸国殃民,以及祁王病逝之后,大明似乎便只剩下了一片暮气沉沉,颇有日落西山的意思。 在这时候,一个名为朱佑樘的男人站了出来,给了所有人一巴掌:“谁都不许犯困,通通给我起来干活!” 【由于多灾多难的童年,你的身体一直不好,晚年的你感受到身体愈发虚弱,希望通过佛道之术能改变自己的身体状况。】 【因此一些奸佞之辈再次混入宫中,再次祸乱朝政。宦官李广就是其中之一,深得你的宠信。后来李广畏罪自杀,你以为李广家中有天书,命人搜寻,却搜出了李广贪污、受贿的账本,你这才醒悟。】 【朱佑樘啊朱佑樘,你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照照镜子,这还是你吗,你与那些晚节不保的庸主又有何异!】 【李广事件唤醒了那个沉睡多年的励精图治的弘治皇帝,你开始了生命中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勤政时期。】 【你开始不断反思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重新远佞臣而重用刘大夏、戴珊等贤臣,大力整顿朝纲,晚年垂暮的你,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年轻时的明主朱佑樘!】 第81章 瓦剌入侵?那就打! 【弘治十八年,这一年,你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站在乾清宫的汉白玉栏杆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超负荷的工作量,积劳成疾,让本就多病的你饱受病魔的折磨,这一年,你才三十六岁啊,却已经看到了夕阳的映照,仿若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生命的火焰。】 【你想起了一个人,九朝元勋祁武王朱高燨。】 【当年的祁老王爷,或许和你一样,拼尽全力想要将搁浅的大明拖回正轨。】 【你在想,若是能与祁老王爷生在同一个时代,能否将大明带回盛世。】 【可历史从来没有如果,祁老王爷早已在成化的时代将自己最后的神力用尽,才让冰冷的大明回温。】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饿其体肤,饿其体肤,饿死拉倒。】 【在生命的弥留之际,你召见刘健、李东阳、谢迁等人在乾清宫接受顾命,传位于皇太子朱厚照,叮嘱诸卿:“太子人很聪明,只可惜人太年轻,又好逸乐,诸卿当好生辅佐,使他担当起大任,朕方能死尔瞑目。”】 【你眼前的世界愈发黑暗,在心中留下了最后一句遗言:“好想……看一看……大明的……盛世……”】 【众人潸然泪下,恭送弘治皇帝。】 【大明弘治十八年,弘治皇帝朱佑樘驾崩于乾清宫,得年仅三十六岁。】 【朱佑樘的皇帝人生模拟结束。】 朱棣有些恍惚。 若是祁王与这弘治皇帝生在同一个时代,或许,朱佑樘不会带着那么多遗憾死去。 奈何生不逢时,祁王真正大放光彩的时代,是在朱祁镇、朱祁钰、朱见深的时代。唯一懂祁王的朱祁钰,在位八年就玩完了。 正当朱棣恍惚的时候,内阁学士杨荣忽然匆匆入殿觐见。 杨荣面色紧张的禀报道:“皇上!宣府八百里加急,瓦剌部入侵,请万岁移驾,暂避锋芒!” 朱棣疑惑的看着杨荣:“你是在开玩笑吗?” 他已经回过神来。 现在,是永乐盛世的时代,不是那个衰弱喘息的大明! 让朕暂避锋芒? 他也配! …… 朱高燨匆匆走进皇宫的武楼,此时武楼内云集文臣武将,以朱棣为核心,商讨着如何平定瓦剌。 “瓦剌,好大的胆子啊,朕不去打他,他反过来倒是冒犯朕了。” 朱棣龙颜带着怒容,“你们别给老子说那么多废话,这一仗,朕是铁了心要打的!” 听闻此言,朱高燨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永乐七年二月,朱棣派使节赴鞑靼,要求“相与和好,朕主中国,可汗主朔漠,彼此永远相安无事。”不料,使节被杀,朱棣大怒,声称“逆命者歼除之”。 当年七月,朱棣派淇国公丘福为征虏大将军,率师十万征讨鞑靼。但由丘福先率领千余人马到达胪朐河,轻敌冒进、指挥失当,与武成侯王聪、同安侯火真、靖安侯王忠、安平侯李远一同战死,其所率领的人马也在胪朐河覆没。朱棣震怒,决意亲征。 永乐八年二月,朱棣亲率五十万大军深入漠北,亲征鞑靼。五月,在斡难河畔大破本雅失里军,本雅失里仅以七骑逃遁。明军又击破阿鲁台军于兴安岭,阿鲁台部众溃散,阿鲁台携家属远遁,明军大获全胜。 这一仗,给鞑靼打的哭爹喊娘,大汗被杀,实力大大削弱。鞑靼部的首领阿鲁台肠子都悔青了,之前将大明的大将军丘福打成了骨灰盒,让他有些飘飘然,哪里能想到大明最能打仗的大将军不是丘福,而是朱棣本人,从顺天府杀到斡难河,再从斡难河杀到飞云壑,直接给漠北杀穿了。 这一仗,打的由黄金家族统领的蒙古本部险些瘫痪,蒙古各部族人都傻了,唯独一个部族却高兴的欢天喜地——瓦剌。 元帝国分崩离析之后,三大势力相互制衡,分别是占据蒙古高原,也就是东蒙古的鞑靼部、占据蒙古西部的瓦剌部,以及与大明关系不错的兀良哈三卫(朵颜三卫)。 其中鞑靼部自诩为蒙古各部,觉得剩下的两大部族都是垃圾。 瓦剌部是在黄金家族衰落后崛起的势力,企图统一蒙古,而大明则利用这一点,扶持瓦剌来对抗鞑靼。 在瓦剌的心里,对于鞑靼的仇恨超过了民族仇恨,但他们瞧不起任何人,觉得“老子天下第一你们都等死瓦剌迟早会横扫天下成为世界共主!” 至于最后的兀良哈三卫……他们和鞑靼与瓦剌一样,同样瞧不起剩下的两大部落。 因为兀良哈三卫与大明的关系极好,甚至在靖难之役时都有他们的影子,背靠大明,直接化身舔狗,可谓是“蒙古之耻”。 兀良哈三卫:当狗有什么不好的,你看,我给大明当狗,现在应有尽有。 鞑靼和瓦剌这两个垃圾,一点都不懂“舔狗之道”。 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然而三角形的一个支点——鞑靼,直接被朱棣打废了,瓦剌部在鞑靼衰弱后迅速发展势力,不断的吞并以及占领领土范围,野心勃勃。 直至如今,他们甚至敢于挑衅曾经的大哥——明王朝,他们屡次越过长城冒犯大明,气焰嚣张。 然而朱棣不惯你这臭毛病,老子能打废鞑靼,一样能打废你瓦剌! 瓦剌:我又跳出来啦,我又站回去啦!怎么样怎么样,来打我啊笨蛋! 朱棣:你看老子怎么弄死你个崽种! …… “你们都不说话,那朕就说了。” 朱棣面色不善:“朕要在七日之内,从北方各都司卫所筹集军队,与瓦剌开战!” 杨荣一听这话大惊失色,连忙说道:“万岁三思,这打仗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不能想打就打,一旦全面开战,整个国家的财政经济都会受到剧烈的影响。臣建议皇上暂且先移驾回京,与朝堂各臣商议如何来应对瓦剌。” 此时,杨荣心中所想是:赶紧回金陵城,怎么着也得把皇上糊弄回去。等回到金陵城后,太子爷那嘴会忽悠,肯定能把皇帝给糊弄住。 他哪里想到,朱棣根本就不听这些扯淡的话,斩钉截铁的说道:“别跟老子在这胡咧咧,朕告诉你们,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 “这一仗打定了,没商量!” 第82章 一仗打出十年太平 随驾北巡到了顺天府的,有文臣有武将,顺天府虽非京师,却与京师有着齐平的地位。在朱棣的心里,金陵城是他老子的京师,顺天府才是他的京师。 然而当得知瓦剌部入侵后,武将们的第一方向与朱棣不谋而合,那就是打,然而文臣们的第一想法却是撤。 在他们心里,遇到打仗的事,皇帝应避之锋芒,坐镇京城,打仗的事叫给将军们来做就行了。 要是你皇帝御驾亲征,那还要将军们干什么?你皇帝打赢了皆大欢喜,打输了呢?难不成再复盘一次汉人的靖康之耻? 历朝历代,除了极个别少数的皇帝,也确实都是这么过来的。 然而朱棣就是“极个别少数的皇帝”。 他不是不明白这些大道理,但他也很明白一件事——跟异族打仗,朕从来就没输过! 眼见着有人反对,朱棣面色不善,心中琢磨了一下,看向了朱高燨:“祁王,你来说,这一仗打不打?” 朱高燨愣了一下,心想好你个朱棣老贼,把锅甩给我是! 他能说不打吗! 要是他敢说个“不”字,等着皇帝给他穿小鞋! 朱高燨硬着头皮,说道:“儿臣以为,这一仗,必须打!” 朱棣闻言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嘿!这小子行,懂事嗷! 然而老爷子不太满足,又继续问道:“哦,你说必须打,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要打?” 朱高燨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 我特么为什么说要打你心里没点数吗! 要是你不想打,我敢逆着你的话锋说话吗! 给你捧个台得了,你怎么还上劲了呢! 顶着皇帝的压力,朱高燨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回禀父皇,臣以为,昔日高皇帝灭元建明,其残余势力便逃至塞外,建立北元,时常冒犯于我大明,此祸害弊病久矣。” “但洪武朝时,我大明刚刚开创伟业,百废待兴,应以恢复经济生产,增强国力为主,便对漠北的蒙古置之不理。虽然后来曾数次讨伐北元,都未对北元根基造成多大影响,直至捕鱼儿海之战,方才击溃了北元主力,将其瓦解为三大部族。” “此三大部族,鞑靼已被父皇率兵击溃,短时间内难以集结。而兀良哈对大明亦是以臣子礼节供奉,十年内难成大器。唯独瓦剌,马哈木这老贼狡猾至极,左右逢源,实在可恨,时常冒犯于我大明!” “自鞑靼被击溃后,蒙古各部唯瓦剌毫发无损,持续扩张做大,今已成我大明之心腹大患。父皇御驾亲征,以振国威,将士们士气高昂,定能一战击溃瓦剌,此战必胜!” “所谓太平江山,不是用嘴皮子说出来的,而是用拳头打出来的!” “打完这一仗,可以打出来十年太平!此利大于弊也!” “儿臣朱高燨,恳请父皇对瓦剌用兵!” 朱棣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寻思老四这嘴可以啊,这么能说会道。 老爷子听得倍儿舒坦,心中大喜,不由握拳高声道:“你们都听到祁王说的了,这一仗,不是朕想打,是朕不得不打!朕要一仗打出来大明十年的太平!” 朱高燨嘴角一抽:你不想打? 我看你是比谁都想打! 入殿随议的赵王看向了皇帝,说道:“四弟所言,与儿臣心中所想相同!” 皇太孙朱瞻基这次没和三叔争吵,点了点头:“孙儿亦是这般想的。” 护卫将军樊忠抱拳说道:“祁王爷说的好,这一仗必须打,末将附议!” 一众武将纷纷点头,抱拳高呼:“末将附议!” “末将附议!” “末将附议!” …… 朱棣嘴角微微上扬,看向了杨荣:“杨荣,现在你告诉朕,这一仗该不该打?” 杨荣环顾四周,发现大多数人都已经赞成,他心中无奈,有气无力的说道:“臣杨荣,亦附议!” 永乐一朝内阁的地位远远没有后世那么夸张,杨荣没有任何办法。 朱棣听到满意的回答,微微颔首:“既然众爱卿都与朕的意见相符,朕就也不多什么了,传朕旨意,北方各省都司即刻筹备兵马,集结于顺天,待集结完毕后,于宣府发兵!” “凡延误战机者,皆斩之!” 杨荣瞥了一眼朱高燨,嘴角不仅抽搐。 若非是这祁王扯了一堆大道理,皇帝也不可能这么轻松的就拿捏了众臣。 …… 金陵城,东宫 “哎哎哎,那谁,把户部呈报的这个季度的浙江田赋的折子搬过来。” “对,就搬到这儿!” 此时东宫忙的火热朝天,负责监国的太子爷深知这活有多累,虽说是皇帝,但却比当皇帝都要麻烦。 当皇帝,你当个昏君四十年不上朝天天在后宫里酒池肉林莺歌燕舞都行。 当监国,你不仅得把皇帝的活儿都干了,你还得干得漂亮,把所有的事都办的舒舒贴贴的。 你要是没干好,等皇帝从顺天府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弄你。 “太子殿下,顺天急报!” 金忠匆匆走来,将带着火漆的密函呈于太子,“瓦剌入侵,皇上决定御驾亲征,已经在召集北方各都司卫所集结军队了!” 太子先是一愣,将密函拆开确认无误后,面色凝重:“瓦剌真会挑时候,皇上这才到顺天没多久,他们就迎面冲了过来。” “太子爷,那您的意思是?” 这事太大,连金忠这位兵部的老尚书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向太子请教。 “难不成你还能跑到顺天把皇上绑回来吗?”太子面色平静,“皇上说要打,那便打。前线打仗,我们这后方也不能拖了皇上的后腿。以东宫的名义,传令六部,全力配合前线,要在七日之内凑足北征军的粮草以及军队的各类军需。” “延期一日者,削官一级!” “延期两日者,削官三级!” “延期三日者,斩!” “给运道的各省、府、县下令,不需拖延运送粮草、军需的队伍,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北征的补给问题解决。” “抗命者,不问缘由,斩!” “若有故意拖延耽误军情者,夷三族!” 往日里温顺憨厚的太子爷,此刻眼神中充满了杀气,仿若两人。 谁敢耽误大明的国家大事,我朱胖胖就弄死谁! 太子爷朱高炽是个很随和的人,前提是……不会给大明带负面影响。 要是犯了他心中的这条红线,朱胖胖也是会杀人的! 第83章 永乐皇帝的魅力 顺天军营,此刻已经集结二十万大军,这已经是最短的时间内,能筹备到了所有兵马。 肃杀的风拂过营地,吹动野草纷乱,二十万大军,气势如虹,光是看一眼便让人头皮发麻。 鹫翎金仆姑,燕尾绣蝥弧。 独立扬新令,千营共一呼。 朱高燨带着自己的风字营骑兵,身披玄色甲胄,腰间配障刀,麾下高马乌驹,英姿飒爽,神采飞扬,好一个少年将军。 黑甲如海,将士们持刀而立,面容严肃,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高台,在高台上,站着他们的皇帝。 朱棣今日没有穿着龙袍,而是再一次披上了战甲,手持钢刀,眼神犹如猛虎般让人不敢直视。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是刚刚走上高台,营地的将士们便已经高呼万岁。 这便是朱棣在军中的威望。 没有人能拒绝一个御驾亲征的皇帝,除非这个皇帝是瓦剌留学生。 “永乐八年,鞑靼部的阿鲁台,气焰嚣张,犯我大明边疆。朕带着你们,杀到了斡难河,将鞑靼部埋葬,让阿鲁台永远后悔冒犯大明这个决定。” 朱棣声音浑厚,“今年,瓦剌人来了,狼崽子们想要试探我们,看看朕是不是老了,看朕是不是上不了战马握不住刀了。” “但朕可以告诉瓦剌,他们错了,朕今天站在这里,也是告诉你们,朕没老,大明的皇帝,还能御驾亲征!朕要带着你们再一次杀到斡难河,杀到他们的老家,把他们的头颅给拧下来!” 朱棣将手中钢刀举过肩头,大喝一声:“告诉朕,你们心里在想什么!” 将士们心中如若有一团烈焰炸裂,用最大的声音回答: “明军威武!!” “明军威武!!!” 朱棣仰天大笑:“朕喜欢这个回答,明军威武!” 这一刻,他又回到了战场上,他听到了他最喜欢的麻绳嘶吼,听到了振奋人心的号角嘹亮! 他是朱棣,一个不喜欢糜烂享乐的皇帝,一个钟情于金戈铁马的皇帝! “明军威武!!!!” 朱高燨愣了一下,确定这响亮的声音是来自自己身后的风字营骑兵。 风字营的骑兵大都是蒙古人啊!他们喊“明军威武”的声音为什么比明人还响亮?! 他们不知道这次要打的是蒙古的瓦剌吗?? 这些为大明卖命的蒙古人在听到要打同为蒙古人的瓦剌后会如此兴奋?! 三千营提督、风字营副将赤戎,这个蒙古汉子现在红着脖子激动的大吼:“明军威武!弄死他娘的瓦剌人!弄死这些狼崽子,皇上威武!” 朱高燨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仰视高台上的朱棣。 这,大概就是来自永乐皇帝的魅力。 …… 金陵城 祁王妃张颖贞穿着一袭广袖琉璃长裙,头戴金饰,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 张家有女,倾城佳人。 “王妃,顺天那边的消息说,王爷跟着皇上去漠北打仗了。”侍女丫鬟莲儿柔声细语的说道。 虽然张颖贞已经从父亲英国公张辅那里知道了这个消息,但再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后,她还是不由娇躯微颤。 莲儿安慰道:“王妃不必担忧,咱家王爷吉人自有天相,那是天潢贵胄,有老天爷庇护。更何况,王爷是跟在皇上旁边,不会有危险的。” “嗯。”张颖贞点了点头,强装镇静。 但身体的微微颤抖,还是出卖了她内心不安的事实。 话说的好听,但那是上了战场啊,战场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安全,刀枪剑雨,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 她是将门出身,岂能不知战场有多惨烈? 当年她的祖父河间王张玉,便是为救朱棣而陷入重重包围最终力竭战死。 祁王妃挥了挥手,声音有些疲惫:“你先出去,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莲儿心有担忧,但还是选择离开。 待莲儿走后,张颖贞终于绷不住了,脑中如若天旋地转,身子一软险些倒在地上。 都说英国公府将门虎女,那张颖贞虽未曾上过战场,却有将军气势。 实则每一次她的父亲出征,她都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直到父亲平安归来后才能睡个安稳觉。 然而现在,除了她的父亲,祁王妃又多了一个为之担忧的人。 她不是什么将门虎女,她只是一个看似坚强实则内心柔软的女人,她也会为牵挂的人而睡不着觉。 张颖贞手中攥紧了一个小木牌子,这是母亲为她祈求的平安符。 “你一定要平安归来啊,王爷。” …… 北征的大军从顺天府发兵,出了居庸关后便在宣府暂时驻扎,等待整顿完毕后便会走出大明的边境,杀向草原和大漠,与瓦剌展开全面战争。 自宣府迤西迄山西,缘边皆峻垣深壕,烽堠相接。隘口通车骑者百户守之,通樵牧者甲士十人守之。 宣府镇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南屏京师,后控沙漠,左扼居庸之险,右拥云中之固,诚边陲重。朱棣准备迁都顺天,宣府镇更是保卫京都,防御蒙古南下的咽喉之地。 朱高燨看着眼前雄伟的边关,不由心中感慨。 捏嘛的瓦剌留学生朱祁镇,宣府拱卫,进可攻退可守,虎豹雄师猛将如云,躺着都能打赢的仗,怎么就被瓦剌人一套闪电五连鞭打的晕头转向,差点丢了京城呢。 “王爷,这里便是宣府了。”赤戎提醒道。 朱高燨平静的说道:“我眼睛没瞎,你大可不必说这种废话。” 赤戎嘿嘿一笑,而后正经的说道:“我军接下来会在这里驻扎整顿,宣府总兵官是武安侯郑亨,估计……和您不怎么对付。” 朱高燨回想了一下,他记得郑亨此人。 郑亨是朱棣麾下的一个悍将,出生合肥,其父名为郑用,在洪武朝的时候是大兴左卫副千户。后来感到年龄逐渐上去之后,便主动向朝廷请求辞职回乡养老,其副千户的官职就被儿子郑亨给替代了。 到了洪武二十五年时,郑亨被朝廷委任为使者,带着朱元璋的圣旨,前往塞北的鞑靼,一直来到了斡难河才见到对方首领。顺利完成任务回来后的郑亨,立马被提拔为密云卫指挥佥事。 靖难之役一打响,这哥们儿就直接投降了朱棣,是最早投降朱棣的将领之一。 第84章 这个祁王爷似乎不怎么正经 人品暂且不说,但郑亨当真是一员猛将。 他在靖难时屡立战功,大宁之战、郑村坝之战、紫荆关之战、蔚州之战、白沟河之战、东昌之战、夹河之战、藁城之战等等若干战役中,他都有过出色的发挥。 战后论功行赏,郑亨便得以升迁为中府左都督,封武安侯,年俸禄为一千五百石,在靖难功臣的十三个侯爵中,他排行第五。之后,他又被委任为总兵官,与武成侯王聪、安平侯李远一起镇守宣府。 而真正让朱高燨注意的是,郑亨,是汉王党。 朱棣削了汉王的兵权,但汉王仍然在军中有着人脉与影响力,朱棣总不可能为了汉王去把郑亨这样的靖难功臣弃之不用。 而朱高燨……和汉王的关系堪称恶劣。 “有点儿意思。”朱高燨脸上带着笑意,“本王倒是想看看,汉王人在金陵,还能不能用在宣府的势力给我下绊子。” “王爷,这郑亨不是简单人物,还是要小心一心比较好。”赤戎提醒道,“这毕竟是在战场上,他一镇总兵,若是使些上不得台面的龌龊手段,怕是不好应付。” 朱高燨有些意外的看了这位蒙古汉子一眼:“你和那郑亨有仇吗?” 其实赤戎完全没必要和他说这么多,毕竟二人虽同在风字营做事,但并不算熟络。朱高燨虽然身份崇高贵为王爷,但赤戎也没有什么需要巴结他的地方。 赤戎毕竟是蒙古人,而非明人,他能坐到三千营提督的位置已经是上限,再想往上爬难如登天。 这也让朱高燨心里升起了阴暗的想法:难不成这个看似老实巴交的蒙古汉子想借刀杀人? 但实际上,赤戎根本就没想那么多,他豪爽的说道:“没有,我只是觉着,看王爷您很顺眼。” 朱高燨愣了一下,看我顺眼? 这算个什么理由! 不过朱高燨没有觉得赤戎在说假话,看来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么说来,本王还得谢谢你了。”朱高燨笑道,“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赤戎:“???” 蒙古汉子感到了一阵恶寒! …… 宣府门前,总兵官郑亨俯首叩拜:“臣武安侯郑亨,问圣躬安!” 朱棣扶起了郑亨,欣慰的说道:“朕安,爱卿请起。辛苦你了,替朕在这寒肃之地守了这么多年的边关。” 郑亨应道:“为万岁尽忠,是臣的本分。” 这大概就是标准的皇帝客套话术,上来嘘寒问暖,然而臣子们表示给皇帝卖命是应该的,啦啦一大堆废话收买人心,即使是在军中也免不了这种繁琐流程。 等了许久,北征大军才缓缓入城。 在朱高燨路过正门时,郑亨不经意的瞥了一眼。 …… 傍晚,营地里燃起了篝火,将士们围在篝火旁,享用着香味扑鼻的肉汤。明日便要往大漠里走了,等到了大漠腹地,再稳定的补给线也难以保证有十成把握平稳运送,不至于吃不上饭,但也只是能填饱肚子而已,眼下的这顿饭大概是最后的正常晚餐了,将士们自然很珍惜。 在皇帝的老营里,包括皇帝本人在内,将官武勋们吃的食物和外面的普通士卒没什么区别,都是简单的肉汤。 这是朱棣要求的,他认为在军中应当以与士卒同甘共苦,这是一名老将惯用的招式,以此来鼓舞士气,屡见不鲜。 比如战国时期名将吴起,在河西带兵之时,吴起不顾自己的身份经常和士兵同甘共苦吃住在一起,就算国君有了赏赐也是优先分给手底下的将士,而士兵一旦受伤伤口流脓了也是不顾恶心亲自给士兵吸吮脓水。 而抗金名将岳飞也是如此,岳家军当时军纪严明,岳飞也提倡赏功罚过,一旦有了赏赐就分给手底下的将士,士兵受伤了就亲自给他们熬制汤药,因此岳家军的士气也是很高涨的,全军上下都以岳飞为核心,才有了“撼山易,憾岳家军难”的声音。 当然,凡是都有特殊,譬如大汉冠军候霍去病。 霍去病从不体恤下士,每逢出征光是饮食就有几十车,等坏掉之后直接扔了,也不会分给下属。 更奇葩的是,霍去病带兵从来不管补给跟不跟得上,根本就不担心会不会因为断粮而导致士卒哗变。军队缺少粮食,那就抢,打到哪儿抢到哪儿! 在朱高燨品尝肉汤的时候,旁边有一人靠了过来,拱手行礼,说道:“听闻祁王爷在交趾的时候,曾指挥十余万大军,用兵如神,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将安南陈军打的晕头转向,不知是否当真?” 朱高燨瞥了一眼,正是那宣府总兵郑亨。 “没有的事,仗都是我那老岳父英国公打的,本王只是捡了几个便宜出风头罢了。”朱高燨淡淡的说道。 “王爷过于谦逊了。”郑亨笑道,“英国公为大将不假,但最后的那场漂亮的仗,可都是王爷您指挥的。臣看过您在交趾那边的军报,当真是惊为天人,臣钦佩不已。” “武安侯过誉了。”朱高燨并没有因为几句吹捧的话便飘飘然。 郑亨拱手道:“此次北征讨伐瓦剌,我这宣府镇的兵马免不了要与王爷的风字营合力破敌,到时候还希望王爷您能多加帮扶。” “那是自然。”朱高燨微微颔首。 见祁王没有继续谈下的意思,郑亨也没有继续拿热脸贴冷屁股,说了一声告辞后便离开了。 一直在旁边竖着耳朵偷听的赤戎坐在了朱高燨的旁边,有些疑惑的问道:“王爷,这武安侯郑亨是几个意思,他说这些废话干啥?” “他没有说废话,只是在试探本王的态度。”朱高燨平静的说道,“看来这个郑亨,比我想到要理智一些。” 赤戎纳闷儿的询问:“啥意思?” “郑亨是汉王党不假,我与汉王不合亦是真的,不过目前看来,郑亨并没有想与我为敌的意思。”朱高燨冷静的说道,“这是个聪明人,也难怪他能从一个小小的副千户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赤戎沉吟片刻,说道:“王爷,咱能不能说点人能听懂的话?” 朱高燨:“桀桀桀……” 赤戎:“?” 什么十恶不赦的大恶人的笑声! 这个祁王爷似乎不怎么正经。 第85章 让霍去病试试? 朱高燨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郑亨是汉王党,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把命都卖给汉王。他们之所以会勾搭到一起,是因为汉王能给郑亨带来利益。有利益,就有朋友,没有利益,那自然也没什么忠诚可言。” 赤戎不怎么用的脑子此刻也开始转动:“王爷的意思是,郑亨和汉王分道扬镳了?” “分道扬镳倒不至于,只能说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稳定。”朱高燨摇了摇头,说道,“郑亨已经在武勋这条路上走到了尽头,他在地位上位列侯爵、正一品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又坐镇宣府手握九边一镇之兵马大权。若是再往上爬想要封国公爵位,难如登天。他远离朝堂,镇守边关,之前的时候汉王在军中极有地位,还能和郑亨打交道,可现在汉王在军中的影响力正在逐渐消散,他无法给汉王带来什么利益,汉王也无法给他带来什么利益。没有利益,他们之间的关系又能多好呢?” 说到这里,朱高燨顿了一下,又道:“如此,如果要去为了一个在军中影响力逐渐弱化的汉王,而得罪我这么一位在军中极有威望的祁王,这自然是不划算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明白,郑亨也明白。他刚才找我,看似是试探,其实是一种变相的示好。以此来表明,郑亨不会因为汉王而对我没有敌意,他与我只想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冒犯。” 赤戎眨了眨眼,他实在想不通,刚才祁王与郑亨只是平淡的说了两句话,在背后居然藏着如此深意。 这些人好脏啊! 这位蒙古汉子在战场上以一己之力力战百人,都未曾像现在这般觉得阴寒。 …… 北征的明军从宣武重镇发兵,直抵漠北的广武镇,到了广武镇,就不能像之前那般轻松大意了。 广武镇,也叫“哈刺莽来”,位于瀚海边缘地带,南有灵济泉,北望捷胜冈。这里已经脱离了大明的势力覆盖范围,明军必须步步谨慎,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遭遇瓦剌人的突袭。 朱棣很自信自己能把瓦剌首领马哈木的脑袋扭下来当夜壶,但这并不代表他带兵的风格亦是如此,恰恰相反,朱棣带兵向来谨慎,从敌军的破绽处撕开一道缝隙,而后彻底摧毁敌人。 但眼下的局势,明军始终处于被动的状态,敌人如同蝮蛇一般藏在暗处,随时都有可能突然出现然后咬上一口。 朱棣不喜欢被动,他喜欢主动,把瓦剌人按在胯下的那种主动。 所以在抵达广武镇之后,朱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变阵。 他要从瓦剌人的手上把主动权夺过来,然后猛烈的输出。 …… “安远侯柳升领大营,武安侯郑亨领中军,宁阳侯陈懋、丰城侯李彬领左、右哨,成山侯王通、都督谭青领左、右掖……” 明军的老营里,朱棣正在冷静的下达变阵的指示。 众将听得很认真,纷纷点头。 然而朱高燨却微皱眉头,因为他似乎发现了朱棣变阵后的破绽——没有前锋。 打仗怎么能没有前锋呢! 如果一支军队没有前锋,这就好像你去酒店开房没带套……咳咳。 但是朱高燨并未将这个问题说出来,这么简单的道理,朱棣这样顶尖的将帅没道理不明白。 难不成老爷子是有什么特殊战术? 但朱棣仿佛知道朱高燨心里在想什么,稍作沉吟后说道:“祁王率风字营,领前锋。” 朱高燨愣住了:我可去你lgb的! 让你儿子去先锋,你还是亲爹吗! 前锋,即先锋,逢战必先,逢死亦必先,是最危险的位置,没有之一。 若是哪个前锋将军身上没有百八十道伤疤,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打前锋的。 朱高燨虽然之前在交趾的南征军中的先锋营任职,但这和现在的前锋不是一个概念的。 南征军在交趾打的是什么弱鸡? 现在北征军在漠北打的是瓦剌,蒙古三大势力里最强大的部落,以骑兵自傲! 朱高燨没觉得自己命长,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能活一万年。 一万年太长,那也没必要只争朝夕啊! “怎么,你有意见?”朱棣微微挑眉。 朱高燨心想我他妈当然有意见,如果可以我只想待在你的老营里苟着! “皇上,儿臣……” 朱高燨刚想拒绝,就听到脑海世界里传来兴奋的声音。 “答应他!答应他!” 此时脑海世界里,年轻的冠军候霍去病攥紧拳头,兴奋的大喊,“打匈奴人嘛,我最擅长啦!” “霍哥你在搞什么啊。”朱高燨吐槽,“更何况瓦剌又不是匈奴人,是蒙古人。” “没什么区别啦,反正都是些小垃圾,你快答应皇帝担任先锋!”霍去病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不用你来打,我替你打!” 霍去病在这脑海世界里待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机会! 冠军候最擅长打草原人了! 朱高燨头疼的说道:“你在扯什么犊子,我们是同一具身体,你要是挂了我也得挂。” “放屁,老子打草原人就没输过!”霍去病战术后仰,“哥们儿我十八岁就当了剽姚校尉,带着八百骑兵深入大漠,两次功冠全军,封冠军侯。十九岁便升任骠骑将军,两次指挥河西之战,歼灭和招降河西十万俘虏,直取祁连山。后来和舅舅卫青一起率军深入漠北,漠北之战中,一战屠戮匈奴左贤王部主力七万余人,封狼居胥饮马翰海,然后……” “然后二十四岁就挂了?”朱高燨一刀捅在了霍去病的心窝子里。 霍去病深吸了一口气:“你,你真会说话。” “别废话了,我没工夫跟你在这儿扯淡。”朱高燨想要退出脑海世界。 霍去病急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之前答应过我,等可以带兵的时候让我来接管身体!” “有吗,我不记得了。”朱高燨挠了挠头,说道,“就算有,我现在也不认账了。” 霍去病目瞪口呆:“你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朱高燨露出了狐狸的笑容:“桀桀桀,抱歉,我一直都是这么无耻。” 霍去病无奈:“朱兄,哥们儿这辈子没求过人,给次机会。” 看戏的白起缓缓开口:“小朱啊,你看小霍这人也不错,要不让他试试?” 霍去病疯狂点头,感激的看了一眼白起。 白起老大哥都发话了,朱高燨稍作犹豫:“那……试试?” 第86章 霍去病上线! “朱高燨”猛然睁开了双眼,眼中如若有雷霆一闪而过,锐利而不可一世。 现在,由冠军候霍去病来接管! “区区瓦剌何足挂齿,我来担任前锋!” 霍去病站起身来,毫无俱意。 朱棣起了兴致:“这么说,你很勇喽?” 我冠军候什么时候怂过! 霍去病傲然说道:“载戢干戈,弓矢藏兮。麒麟来臻,凤凰翔兮。任前锋者,舍我其谁!” 军营当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祁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卧槽,好狂啊!” 王旗猎猎虎贲雄,倾倒胡奴百万盅! 捷报三千封漠北,功名一夜散河东! 朱棣眼前有些恍惚,他仿佛在“朱高燨”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二十年前,受命肃清漠北的燕王朱棣,亦是如此意气风发! 见到皇帝愣神,霍去病高声道:“挂帅挥师收汉地,开疆拓土卷胡天!” 冠军候霍去病从来都不是一个谦虚的人。 二十岁出头的霍去病,便已不将早已成名的“飞将军”李广放在眼里。 我,霍去病,专治匈奴各种不服,二十二岁统帅三军,他凭什么不狂! 正当霍去病尽显威风的时候,皇太孙朱瞻基友情提醒:“四叔,开疆扩土说的没错,但你那句‘挥师收汉地’,我觉得可能有点语病……漠北也不是我们汉人的土地啊。” 霍去病眨了眨眼:啊,好像真的是这样…… “不,那就是汉地!” 霍去病斩钉截铁的说道:“自古以来,漠北便是我汉人的疆土!” 朱瞻基:“……” 蒙古人听了都得懵! “朱高燨”辩解道:“一千五百年前,冠军候霍去病横扫大漠匈奴,为我汉人建立不朽功勋,封狼居胥,饮马翰海。由此可见,漠北从大汉时,便是我汉人的疆土!” 在为自己辩证的时候还不忘吹嘘一下自己,脸都不带红一下的,还得是你霍去病啊! 朱瞻基陷入了沉思:“四叔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这么离谱的吗? 啊这……原来早一千五百年前,漠北就是我们汉人的疆土了吗? 朱棣笑了笑,霍去病所言,乍一听挺唬人的,实则就是个诡辩。 难不成你去钱庄里抢过一次银子,这钱庄就是你的了吗? 不过是否是诡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出师有名,以此鼓舞士气,这种手段在历史上屡见不鲜。 朱棣并没有拆穿,正相反,他很欣赏这种“不要脸”。 兵者,诡道也。 “风字营仅两千人,恐难担前锋大任。”朱棣想了想,说道,“朕准你从各营里挑选精锐五千,以此扩充兵马。但你要给朕立个军令状,若是因你指挥不当误了事,朕绝不饶你!” 朱棣微微眯眼,想要从“朱高燨”的脸上看到些许慌乱。 虽然他从未来历史里已经知晓,祁王在几十年后会是撑起大明天空的国之栋梁,七十余岁尚能策马平定四方叛乱。 然而现在的祁王,方才二十岁出头。 朱棣深知,名将都是用时间与资历熬出来的,他并不觉得祁王能如同冠军候霍去病一般天赋异禀。 然而,“朱高燨”嘴角微微上扬,不屑的说道:“八百人!何须数千人马,我只需从风字营里挑选八百骁骑即可!” 朱棣愣住了。 老营的将官们也都愣住了。 八百人打前锋?疯了! 面对数万瓦剌铁骑,你只带着八百人去打前锋? 嫌自己命长吗! “狂妄!”赵王大喝一声,“老四!你在胡说些什么,念你年轻气盛,还不快些收回刚才的话,父皇胸襟似海,不会和你计较的!” 赵王此言,实际上是想为“朱高燨”解围。 毕竟八百人打前锋这事,实在是太扯了。 这简直就是去送死! 祁王未免也太猖狂了! “我没有胡说,我只要八百人。”霍去病自信的说道,“八百人打前锋,绰绰有余乎!” “父皇,您别听老四瞎说,他这是犯癔症了。”赵王向朱棣抱拳道,“几十万大军对垒,我军岂能让八百人去打前锋,这简直荒谬至极!” 朱棣捋了捋胡须,平静的说道:“好,朕准你八百人打前锋!” “啊?”赵王懵了。 老四犯傻就算了,爹您怎么也跟着犯傻呢。 “祁王,这是你自己说的话。”朱棣目光锁定在了“朱高燨”的身上,“八百人,朕准你八百人打前锋。可若是你兵败被俘,当如何?” 霍去病淡然说道:“我不会败,若是我败了,便将我的名字从族谱上抹去,打了败仗的我,不配姓朱!” 抱歉,我不姓朱,我姓霍!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赞叹道:“有种,这是你自己说的。” 古人是宗法制的天下,县以下就没有法律了,都是靠着宗族自己治理,因此被踢出族谱,就相当于家族不承认这个人,直接剥夺了姓氏。一个没有姓氏的人,与贱畜无异。 而皇族若是被从族谱上抹去,那便等于直接否定了你天潢贵胄的身份,从此便成了彻头彻尾的庶民,甚至连庶民都不如,庶民好歹还有个姓氏,你连姓氏都没有。 老营里所有的人都震撼了,鸦雀无声,寂静的连一根针坠落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谁都没想到,祁王这么有种,敢拿从族谱上抹去姓氏来立军令状。 若是败了,那朱高燨便直接从崇高的亲王坠落成了庶民啊! 赵王惆怅的长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很卖力的给老四帮腔了。 他与祁王关系一向不错,可是看到祁王执意作死,赵王也拦不住了。 然而霍去病并未关注到身旁异样的眼神,他正在努力的和朱高燨辩解。 …… 脑海世界里,霍去病自信的说道:“小朱别慌,有你霍哥在,稳赢!到时候你直接去找皇帝领赏就行!” “我领你妈个头!”朱高燨人都麻了,“合着不是你姓朱对,老子这亲王当得好好的,你搞鸡毛啊!” 霍去病安慰道:“没事,小朱大可放心,你霍哥我什么时候打过败仗!” “大可放心?老子先杀你一个妈!”朱高燨攥紧了拳头,“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霍去病:“……” 第87章 沙漠里的神! 茫茫戈壁沙漠,烈阳高悬青空,向远处望去,唯见万里黄沙,极尽萧条。 八百明军骁骑驰骋,在沙海上留下一串串马蹄印,但仅是一阵灼热的风拂过,这段马蹄印便被沙子覆盖。 “王爷,咱们这是往哪儿走呢?” 蒙古汉子赤戎已经在自己的老家彻底迷失了方向。 沙漠这种鬼地方,除了骆驼,连本地人都会迷路。 而如果在沙漠中迷路,结局只有一个——死。 没有水,没有补给,没有方向,那么就可以挑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黄沙之上等死了。 “往北,胪朐河的方向。”霍去病笃定的说道。 赤戎有些怀疑:“您确定吗,这要是整错了,我们都得死在这儿啊。” 连他这个蒙古本地人在这沙漠里都能犯迷糊,这祁王爷凭什么这么自信! 霍去病淡淡的说道:“信我即可。” 他眺望眼前一望无际的沙海,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一千五百年前,那时候这里还不像现在这般寥无人烟,而是驻扎着世代生活的匈奴人,他们的部落遍布阴山以北,在沙漠里亦能顽强的生存。 而霍去病便是从这里,与匈奴左贤王部接战,大破匈奴军,俘虏匈奴屯头王、韩王等三人及将军、相国、当户、都尉等八十三人。随后乘胜追杀至狼居胥山,在狼居胥山举行了祭天封礼,在姑衍山举行了祭地禅礼,兵锋一直逼至北海(即捕鱼儿海,今俄罗斯贝加尔湖)。 此役,汉军斩首七万四百四十三级,经此一战,匈奴远遁,漠南无王庭! 虽然时过境迁,千年时间如白驹过隙,这片戈壁沙漠已经不同往日,驻扎的部族也从匈奴人变成了蒙古人。 但霍去病始终能记清千年前这里的一草一木,他天生就对战场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灵敏。 他可以确定,敌人就在前方! “你们无需去想其他的,只需要紧紧跟随我的步伐,我将带领你们走向胜利。”霍去病静静的说道。 赤戎苦笑一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他们也只能相信祁王了。 没有水源,没有补给,没有方向。 若是像无头苍蝇一般乱转,等待他们的只有失望。 虽然不知道为何祁王如此自信,他明明从来没有来过沙漠,他凭什么这么狂啊! 他不知道沙漠是吞噬生命的绝地吗? 然而包括赤戎在内的风字营八百骁骑,如今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祁王的身上。 赤戎依稀记得,祁王才在安南指挥十余万大军连战连胜,希望祁王到了这沙漠,也能如他在安南时那般神勇。 …… 这是一片不毛之地,一无所有,有的只是刺眼灼热的烈阳与漫天的风沙席卷,仅有的植被是生石花、沙葱、仙人掌。在这片沙漠上行进了百里,却仿佛周围的风景一成不变,让你感觉自己一直在原地驻足,让人心中不由升起绝望。 如果你的神经已经崩溃,对着死寂的沙漠大喊一声:“!” 什么都不会回应你,回应你的只有吹进嘴里的沙子。 这里漫天黄沙,遍地荒芜,没有情报,没有线索,似乎除了绝望一无所有。 但霍去病的直觉告诉他,敌人,就在前方! 不需要理由,他霍去病的直觉,从来没有错过。 …… 风字营的士卒在荒漠里刨坑,在洞里生火造饭。 这并不是闲的没事找事,给自己在这无趣的沙漠里找点乐子,而是为了防止防止烟火冒出,被敌人发现踪迹。 他们必须步步谨慎,每一步都要精打细算,把自己藏在阴影里,藏在蒙古人的视野之外。因为他们只有八百人,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没。 赤戎舔了舔干裂苍白的嘴唇,贪婪的将食物送进胃里。 然而这么点食物三下五除二就被赤戎吞噬干净,给这猛虎都饿成瘦虎了。 “这什么玩意儿,这能吃吗?” 霍去病嫌弃的看着手里的黑乎乎的饼子,试着咬了一口,差点没把自己的牙给崩下来。 “呸呸呸!”霍去病生无可恋的说道,“这么难吃的东西,你们是怎么吃下去的?” 赤戎心累的说道:“王爷,您就将就这点,这是最后的食物了,吃完这顿,我们下顿就只能吃沙子了。” “下次行军的时候,我一定得带上几个庖厨。”霍去病后悔的说道。 赤戎乐了:“我在沙漠里活了那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说在沙漠里行军还要带庖厨的。” 你当你是来度假的呢! 然而对于霍去病来说,来沙漠打仗,其实和度假没什么区别。 流程大概就是:行军——找到敌人——击败敌人——班师回朝 文人墨客喜欢游山玩水,霍去病也喜欢游山玩水,只不过地点有所不同,文人墨客喜欢的是幽静雅致青山绿水,霍去病喜欢的是大戈壁沙漠。 “王爷,都走到这儿了,我们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啊。”赤戎心中不由升起了怀疑,“您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当然,只是可能哈,您带着我们走错方向了?” 没等霍去病回答,便有一骑赶来,身后黄沙弥漫。 “报!” “前方不远处发现瓦剌人的踪迹!” 赤戎“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有些不知所措。 而在黄沙上暂时休息整顿的风字营骑兵本来已经疲惫不堪,此时也全都支棱了起来,眼巴巴的往着那来报的斥候。 犹如即将磕死的人,品尝到了甘露后的狂喜。 就仿佛……磕了伟哥的男人,看到了一丝不挂的美人。 他们的眼神,犹如饥渴的野兽,数十天没有进食的恶狼。 来报的斥候被这么多异样的眼神盯着,不由头皮发麻。 “王爷,发兵!”赤戎兴奋的大喊道。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霍去病一句不咸不淡的“不急”。 赤戎不解,他不知道,为何霍去病会如此平静。 然而,霍去病的内心其实并不平静。 他们历尽艰辛,千辛万苦从广武镇一路进军到漠北腹地,在这片茫茫大漠里行军了不知多久,忍耐着孤独与绝望的折磨,水源和粮食都已经告竭。 换做任何人,在得知自己终于抵达终点后都会忍不住冲过去。 然而霍去病没有。 他在冷静且理智的判断,将内心的狂喜压了下去。 理智占据上风之后,这一刻,他不是人,他是沙漠里的神! 第88章 风起! “探!” “再探!” “摸清敌人的部署,人数!” 霍去病很冷静的在指挥。 历经千辛万苦,苦苦寻找许久的敌人就在眼前,然而霍去病却靠着理智与冷静忍耐了下来。 他没有理会磨刀霍霍的部下的催促,只是命令斥候一轮皆一轮的探明敌人的情报。 这就好像,当一个寻宝人在山林里忍受虫蚁三天三夜的骚扰,终于找到了装着无数金银珠宝的宝箱,然而寻宝人却没有选择扛着宝箱回家,而是在宝箱周围寻找,看看会不会在阴影里藏着毒蛇。 风字营的蒙古骑兵们口干舌燥,甲胃里夹杂着沙子,但碍于祁王的命令,却只能忍耐下来。 这也得亏是风字营的精锐,若是换做其他的军队,怕是早已经开始哗变了。 然而功夫不负有心人,霍去病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斥候来报。 “报!敌军只有寥寥几百人,但在敌人的侧翼沙丘后面,还隐藏着数千人的骑兵扎营,目测大概至少有五千人马!” 这一句话,瞬间让风字营的众人冷静了下来。 赤戎深吸了一口气:“是诱饵。” “对,就是诱饵。”霍去病闭目沉思,“瓦剌人很聪明,他们知道汉人在沙漠的作战习惯是将前锋部队分兵扩散的来寻找踪迹,不会一次性的撞到上万人的军队。所以他们抛出了几百人的诱饵,只要明军的前锋部队一上钩,藏在暗处的五千铁骑便会杀出来将明军前锋吞噬。” 事实正是如此,换做任何一个正常将领在沙漠里苦苦寻找敌人踪迹,在找到敌人时都会忍不住的无脑冲锋把敌人吃干抹净。 然而霍去病不是正常将领。 赤戎听到这话,炎炎烈日,后背却不由升起了一层冷汗:“好险!” 如果不是刚才霍去病的理智判断,他们恐怕已经身陷重围了! “那我们现在,要撤吗?”赤戎有些绝望的询问。 如果撤,在这种粮草断绝的情况下,能活着回到大营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如果打,八百人去打五千多瓦剌铁骑? 怎么想都打不赢啊! “不,我们等着即可。”霍去病耐心的说道。 “等着?”赤戎有些迷茫,“等什么?” 霍去病仰望天空,自言自语:“等待天时地利人和。” 《孙膑兵法·月战》有云:“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得,虽胜有殃。” 霍去病从来不看兵书,但这并不代表,他打仗只会莽。 正相反,霍去病不看兵书,是因为他觉得他自己的战术,远胜于任何人! …… 从白昼,等到黑夜。 沙漠的天气向来极端诡异,白天的时候干燥酷热,仿佛能把沙子炒熟,让人几乎窒息。而到了夜里,则是骤然降温,几乎是滴水成冰,即使裹上好几件厚衣服也会冻得直哆嗦。 夜幕如墨,深沉寂静。 无论是风字营,还是瓦剌人,都在忍耐着严寒,没有燃起篝火,只因为篝火的火光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他们都自以为是猎人,等待着猎物钻进陷阱里,能让他们大快朵颐,享受一顿诱人的美味。 忽然,起风了。 沙漠里起风,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漫天黄沙卷起,十步之外便什么都看不清,彷若吞噬黑暗与绝望的恐怖巨兽,不知在狂风与沙尘的背后隐藏着何等恐怖的敌人。 霍去病立足于大漠之上,将双手举起,仿佛用苍劲有力的胳膊撑起了天空:“风——起——” 这一刻,他犹如赤壁之战时借来东风的诸葛丞相。 为大将者,当先察天时,次明地利,方可依法用兵。多算则胜,少算则败,岂能不算计乎? 冬至阳生,夏至阴生,来复之时,自有天气,此乃自然规律也。 而一名顶尖的大将,不仅需经文纬武,智勇双全,知人善任,还需要察天时、明地利、顺人和。 霍去病知道,自己这八百骁骑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 所以他在等一个机会,等待着扭转乾坤的机会! 虽然沙漠气候诡异,然而霍去病最擅长的就是在大漠里察觉天象变化,他有七成把握,今夜起大风! 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想要在沙漠上判断气候,难度几乎是在平原上的几十倍甚至是百倍! 霍去病做到了,他就是沙漠里的人型雷达和天气预报! 而现在,风来了。 狂风携沙尘降临,遮盖视野,弥漫席卷! 风字营的骑兵忍耐了整整一日,断粮缺水,从一开始的绝望与冰冷,到现在已经成了恶狼,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不顾一切的冲杀! 霍去病知道,这是他苦苦等待的机会,现在是最好的进攻时机! 他等来了天时,等来了地利,等来了人和! “赤戎。”霍去病已经整整一日滴水不尽,声音沙哑。 “臣在。”赤戎这个蒙古汉子双眼猩红,这头凶勐的野兽将内心的狂躁强压了下去。 霍去病长舒了一口气:“杀!” “吾王有令,杀!” “杀! ” 茫茫大漠,他们不知道自己忍耐了多久。 从顺天府,到宣府镇,到广武镇,再到这茫茫大漠,他们不知道自己忍耐了多久,步步谨慎,昼夜更替,长途跋涉。 随着一声令下,在漫天飞沙之下,风字营八百骁骑迎风而出! 他们犹如刚从沙里捞出来的恶鬼,灰头土脸,却满目狰狞,犹如狼群出动,策马踏沙!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 瓦剌人并不知道,他们等待的猎物,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猎人。 随着突入起来的狂风席卷沙漠,瓦剌人们只能老老实实的钻进帐篷里,祈祷着狂风早些过去。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丧失了警觉,总有人精神紧绷,时刻准备迎接危机。 把秃孛罗就是一个清醒的人。 他又名巴图拉,是蒙古丞相,亦是瓦剌三王之中的安乐王。 虽然是安乐王,但把秃孛罗从不享受于安乐,在帐篷里,他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声,敏锐的察觉到似乎有若隐若无的危险藏在狂风与沙尘的后面。 安乐王下令:“传我命令,增添营地巡逻守卫,防止敌人突然袭击!” 虽然他很警惕,但这并没有什么用。风沙太大了,只是隔着十余步便人畜不分,加上浓浓的夜色,更是增加了他们的识别力度。 这也让安乐王愈发不安,他总觉得有未知的危机即将降临。 安乐王把秃孛罗猜的没错,潜藏的危机确实正在逼近,而除了安乐王之外,剩余的瓦剌人并没有察觉到,明军已经把刀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他们只有八百人。 风字营八百骁骑,已经与夜色融为一体,借助风沙得以摸索到了瓦剌营地的边缘! 第89章 恭喜你,现在是大明的俘虏了! 风来了。 “杀!” “杀! ” 随着马蹄声和怒吼声,瓦剌人被惊醒了。 他们走营帐里走了出来,便看到了让他们此生难忘的惊恐一幕:携风沙而来的恶鬼,挥舞马刀,见人就砍,宛若寓言中的妖魔,血溅黄沙! 风字营的骑兵用猩红的双眼扫视一眼,看到了惊慌错乱的瓦剌人后策马冲杀,紧接着人头落地,马刀染血! “是妖魔,这些妖魔藏在了邪风里,从沙子里爬了出来,他们来收割我们的灵魂了!” “快跑,快跑!” 瓦剌人毫无战斗欲望,他们将风字营的骑兵视为妖魔,根本生不起抵抗之心,便惊慌的逃跑。 但两条腿的瓦剌人哪里跑的过四条腿的战马,没等他们跑几步,便被风字营的骑兵追赶了上来,用马刀砍下了头颅!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倒在了地上,霍去病在风沙弥漫中漫步前行,他随手用手中障刀将一名逃窜的瓦剌人砍杀,而后径直向前。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瓦剌营地深处,最大的那座帐篷! …… 瓦剌的安乐王把秃孛罗从睡梦中惊醒。 他本来只是倦意小睡一会儿,没想到刚刚睡着就被这冲天的厮杀声给惊醒了。 警惕的安乐王一眼便注意到在营帐内的桌子前,坐着一个披甲持刀的年轻人。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本王营帐!” 安乐王对于这个素未蒙面的年轻人充满了警惕,他摸了摸枕边,却发现从不离身的匕首消失不见,让他摸了个空。 “酒不错,你倒是挺会享受。” 霍去病将银制酒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不由赞叹,“千年之后的酒,已经能酿造的如此美妙了吗。” 他所在的汉朝肯定是有好酒的,譬如西汉时一种名为“关中白薄”的美酒,会在酒中添加适量的薄荷,盛行与关中地带而得名。 不过汉朝的酒,与明朝的就相差还是很大的,时隔千年,这是霍去病第一次品尝到后世的美酒。 安乐王不知道面前这个年轻人在说什么,也只是其意何为,谨慎的说道:“阁下若是喜欢,我可相送十坛美酒,只是,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霍去病轻笑道:“我姓霍,名去病。” 安乐王一愣,而后有些恼怒:“阁下是在戏弄本王吗!” 霍去病这个名字,名声太广了。 不仅是汉人知道这个少年将军,连蒙古人都知道。 但霍去病是汉朝人啊! 那是一千多年前的人了! 哪个妖孽能活一千多年? 安乐王还以为,霍去病是在调侃他。 霍去病摇了摇头,他也知道自己说的有些荒谬。 可是……他真是霍去病啊! “我报了自己的名字,现在,该你报名字了。”霍去病澹澹的说道。 安乐王稍作犹豫,而后傲然说道:“吾乃蒙古丞相,安乐王把秃孛罗!” 霍去病一愣,而后大喜。 他不如白起、嬴政等人紧跟时事,对后世历史了如指掌,这些年在朱高燨的脑海世界里,霍去病一直在摸鱼划水,只是知道如今的世界大概是怎么个回事。 但光是一个“王”字,霍去病就知道自己这次逮住大鱼了! …… “小朱,你知道把秃孛罗是谁吗?” 脑海世界里,霍去病急忙询问。 朱高燨想了想,说道:“永乐六年,那时的瓦剌还没有现在这般强盛,一直在向大明俯首称臣,瓦剌首领马哈木等遣使向明朝贡马请封。永乐七年,瓦剌的三大首领马哈木、太平、把秃孛罗分受明封为顺宁王、贤义王、安乐王。 这把秃孛罗便是在那时受封安乐王,成为瓦剌三王之一,在瓦剌的贵族中位列第三,实力仅次于顺宁王马哈木和贤义王太平。” 说到这里,朱高燨连忙说道:“你别杀了把秃孛罗,生擒他,生擒他才能将利益最大化。还有驼钮金印,找到他的驼钮金印!” 驼钮金印,是汉人王朝颁赐给异族首领的印型。从汉武帝开河西、置武都到魏晋时期,氐、羌族首领多受汉人王朝的拜封。而把秃孛罗自然也不会例外,他身上必然带着驼钮金印。 这是一种地位的象征,对于异族王来说,驼钮金印的价值不亚于汉人的传国玉玺。 霍去病应道:“知道啦。” …… 霍去病从脑海世界里回到了现实,面带微笑的看着安乐王:“恭喜你,瓦剌安乐王把秃孛罗阁下,你现在是大明的俘虏了!” 安乐王:“?” …… 天亮了。 肆虐了一整夜的风沙平息,终于得以开光见日。 而瓦剌人的营地里,遍地尸首,尸骨累累,鲜血染红了黄沙,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 风字营的八百骁骑杀了一整夜! 瓦剌人在营地的周围架起了高高的围栏,用来预防敌人。然而这围栏不仅没防住敌人,反而成为了他们牢笼,在狂沙弥漫之下,瓦剌人闷头转向,被围栏困住的他们,在营地里疯狂逃窜,最后沦为明军的刀下亡魂。 本来属于安乐王的营帐里,霍去病坐在椅子上,倾听来自赤戎的清点报告。 “禀王爷,此战,我军共斩首俘虏五千余人……这是不完全统计,因为收货太多了,不过我们可以一边行军一边统计。” 霍去病对于这次的大丰收并不意外。 他直接生擒了一位瓦剌王,这与击败瓦剌部分军队完全是两个概念! 这也就是安乐王带着军队来这里驻扎埋伏,若是能抄了安乐王的部族,收获将更加的恐怖! 不过霍去病也不打算接着打下去了,他这次只带了八百人,能将一位瓦剌王击败已经很不错了,如果接着杀下去,瓦剌人也不是傻子,必然会施以相应对策。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带着我们的俘虏,撤军!”霍去病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而赤戎则是彻底对祁王钦佩的五体投地了。 八百人,深入大漠腹地,斩首俘虏合计五千余人,还生擒了一位瓦剌王? 谁敢信? 然而他们真的做到了!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眼前的这位祁王爷。 “傻笑个什么劲呢,还不快去做事?”霍去病略带不满的催促。 赤戎疯狂点头:“都听您的!” 要想折服赤戎这样的蒙古汉子,只有一条途径——打服他们。 赤戎这辈子就服过一个人——永乐皇帝。 现在又多了一个祁王。 第90章 德胜凯旋 广武镇,明军老营 朱棣坐在金銮椅上,揉了揉眉心:“你四叔那边,有消息了吗?” 皇太孙朱瞻基在一旁服侍,听到皇帝讲话,小心翼翼的说道:“暂时还没,不过孙儿觉得,四叔能在安南那般神勇,想要到了漠北也不会出事。” “安南,安南能和漠北比吗?”朱棣长叹了一口气,“蒙古人,老邻居了啊,朕从年轻那会儿就和他们打仗。和他们打了一辈子的仗,朕很了解蒙古人,也了解这片沙漠。洪武二十三年,那年朕三十岁,第一次当主帅,带着将士们挺进大漠,远涉千里,顶风冒雪,在沙漠里吃了几个月的沙子,这才生擒了北元太尉乃儿不花。但凡过程稍有失误,朕都有可能永远埋在了沙子底下。你四叔才二十多岁,说到底也比你大不了几岁,他还是太年轻了啊。” 说实话,朱棣现在心中有些后悔了。 他居然真的答应了,让祁王带着八百人去打前锋,迎面冲撞瓦剌的铁骑。 在国运模拟当中,祁王似乎无所不能,是一个堪称完美的人,有勇有谋,能战善战,人品也很好(这一点存疑)。 但那时的祁王,是五十岁的老将了,无论是资历还是经验都处于巅峰。 而现在的祁王,只是刚出道的小将而已。 若是让祁王在这里折戟沉沙,而使得大明损失栋梁,朱棣当真是追悔莫及。 他虽然有四个儿子,可除了祁王之外,剩下的三个儿子多多少少有些毛病。 老大太子爷朱高炽,继承皇位一年之后就驾崩了,不对,连一年都不到,只在位了十个月。最关键的是,老大的后人也不争气,出了个瓦剌留学生兵败辱国。 老二汉王朱高煦就更别提了,汉王登基,全家遭殃,险些让大明倾覆。 老三赵王朱高燧,不可谓是不聪明,但一碰到大事就犯迷湖。而且这个逆子还有“想弄死亲爹”的不良履历,实在气人。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这么一对比下来,似乎祁王就更加的伟岸了。 不仅能打仗,脑子聪明,而且命也长,能活,一直活到了七十多岁,才倒在了为大明缝缝补补镇国安邦的路上。 “万岁爷!祁王回来了!” 正在此时,护卫将军樊忠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 “老四回来了?他在哪儿?”朱棣勐然起身,顾不上其他的,大声道,“快,带朕去见他!” 樊忠抱拳道:“万岁,祁王就在老营里呢。” …… 老营当中,一众大将武勋惊讶的看着朱高燨。 沃日,祁王真就活着回来了? 莫不成这小子去境外熘达了一圈,然后心生畏惧,都没与瓦剌人打照面就麻利的跑回来了? 朱棣走进了老营,看到朱高燨安然无恙,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回来就好。” 他不奢求祁王能立多大的功劳,只是看到祁王平安回来,心里便踏实多了。 只有失去过一次,人才会知道曾经失去的多有宝贵。 朱棣打心底里不觉得,祁王能活着回来。 “儿臣幸不辱命!”朱高燨嘴角上扬,抱拳道,“儿臣在胪朐河以南数百里遭遇瓦剌人的大股骑兵部队,作战详情已由三千营提督、风字营副将赤戎作报告,儿臣现在先简述一下战果。” “嗯?”朱棣有些迷湖,“你遭遇了瓦剌的……大股骑兵部队?” 朱高燨点头道:“是的,由蒙古丞相、瓦剌安乐王把秃孛罗亲自率领的骑兵部队。” 现在,朱高燨已经重新接管了身体。 霍去病只对打仗感兴趣,剩下的事他不愿意掺和,现在仗打完了,便又重新回到脑海世界摸鱼。 不过也没什么问题,霍去病与朱高燨都是同一个人,只是主副人格而已。 “你确定?”朱棣有些狐疑。 不仅是他,帅营里的人现在也都在怀疑,祁王是在吹牛逼。 你区区八百人,遭遇了瓦剌人的大股骑兵部队,还能活着回来? 而且“大股骑兵部队”这个词也很值得考究。 这“大股”是多少人? 五百人? 两百人? 还是十余人? 你在沙漠里打的仗,除了你风字营的人谁都没看到,你随便吹牛逼呗。 “赤戎!”朱高燨向营外大喝一声。 随即,健壮的蒙古汉子就走了进来,不仅如此,他还押着一个朱棣的老熟人——瓦剌三王之一的把秃孛罗。 “父皇,此人便是瓦剌的安乐王把秃孛罗。” 朱高燨缓缓说道,“此战,儿臣率风字营八百骑,大破瓦剌安乐王所率部队,共斩首四千七百四十二级,俘虏八百二十二人,俘虏中包括瓦剌安乐王把秃孛罗,瓦剌贵族、将领共七十二人,缴获宝玺、符敕、金银印信等物品若干,其中包括安乐王把秃孛罗的驼钮金印。除此之外,还有战马、牛羊、骆驼合计五千余头,甲胃三千四百二十二副…… 其中,俘虏已押送至营地等待发落,斩首的瓦剌人已经枭首装车,拉回营地清点。” 犹如一块石头丢进了池塘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老营里的将官武勋们坐不住了,他们实在难以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开什么玩笑! 八百人能打出这样的战果? 斩首四千七百多人,俘虏八百多人? 瓦剌人是跪在地上让你砍头的吗! 仗是这么打的吗?! 他们严重怀疑朱高燨在吹牛逼,可是他们没有证据。 他们没有证据,但是朱高燨却有实实在在的证据。 砍下来的瓦剌人头颅、押送的瓦剌俘虏、缴获的金银印玺、牛羊骆驼……以及被押送到老营里的瓦剌安乐王把秃孛罗,无疑都是最好的证明。 “小贼!你个小贼!”把秃孛罗对着朱高燨喷唾沫星子,“你耍阴招,趁着那妖风肆虐偷袭我,不讲武德!” 朱高燨面色平静,没有辩解。 兵者,诡道也。 把秃孛罗只看到了风字营借风沙突袭瓦剌营地,却没看到风字营长途跋涉几百里进军,从白昼的烈日炎炎到晚上的刺骨冰冷,纵然粮断水绝,他们依旧忍耐着绝望,等到最好的时机,突然袭击! 失败者,再怎么辩解都是狡辩。 胜利者,将会踩在失败者的尸骨,站到山巅享受高处的风景。 更何况,把秃孛罗也不是什么正直的人。 他抛出诱饵,想要埋伏明军,不料被霍去病反杀。 而把秃孛罗现在只是因为失败而无能狂怒罢了。 他恨, 恨为什么胜利者不是自己。 第91章 瓦剌?你在狗叫什么! 赤戎将一枚印玺呈给朱棣,自豪的说道:“万岁,这是永乐七年,您赐予把秃孛罗的驼钮金印,被祁王殿下缴获,现在物归原主!” 朱棣接过印玺观详,这是一枚由黄金铸成的金印,印面阴文小篆“明归安乐王”五字。驼钮,驼呈跪姿。字体方正,布局严谨。 永乐七年,那时的大明与瓦剌尚还是盟友关系,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鞑靼。为了稳固这段盟友关系,朱棣封瓦剌部的三大首领马哈木、太平、把秃孛罗为顺宁王、贤义王、安乐王,并且赐予驼钮金印。自汉晋尹始,驼钮金印便是少数民族的最高勋荣,是地位与威望的象征。 虽然大明与瓦剌的友情已经破碎,但瓦剌三王并未舍弃驼钮金印,仍以拥有驼钮金印而自豪。 现在,物归原主。 把秃孛罗被祁王击败,他被剥夺的王的身份,从此沦为阶下囚徒。 朱棣沉吟片刻,说道:“将把秃孛罗吊起来,每日一餐一水,别让他死了,就吊在营地里,让士卒们欣赏这位昔日的瓦剌王的‘英姿’。” 将把秃孛罗吊起来,并非只是单纯的泄愤。 两军对垒,士气至关重要。 如此去羞辱一位瓦剌的王,不仅可以鼓舞明军的士气,还可以打压瓦剌人的士气。 这是战争中惯用的手段,但不知为何,朱棣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妈的,想起来了。 在模拟朱祁镇人生的时候,瓦剌人就是用俘虏的大明皇帝朱祁镇叩关,以此来羞辱大明的! 朱棣越想越气,用不善的眼神看向了皇太孙朱瞻基。 草!就你这小崽子生的“好儿子”! 朱瞻基不由打了个冷颤。 朱棣又想起了解缙,不过不是怀念,而是恨不得扒了解缙的皮! 这该死的解缙,说的什么好圣孙旺三代? 旺寄的旺! …… 金陵城,北镇抚司衙门 “阿秋~” 暗无天日的昭狱里,充斥着难以散尽的恶臭味,昔日的内阁首辅解缙躺在肮脏潮湿的茅草席子上,勐地打了个喷嚏。 解缙摸了摸鼻子,有些狐疑:“又是哪个混球王八蛋在背地里骂我?” 他环顾四周,与他相伴的唯有死寂沉沉的黑砖墙壁与虫蚁骚扰。 解缙心生绝望,他已经在这昭狱里关了数年了,每天在煎熬中度过。 然而这位解学士并没有绝望,他想起来……前些日子,祁王奉旨打了他三十大板。 这三十大板险些要了解缙的老命,幸好祁王与太子关系不错,下令让打板子的人下手轻些,解学士这才得以活了下来。 然而解缙却从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因为祁王是“奉旨”打的他。 这说明,皇帝还没有忘了他! 皇帝为何会记着一个在昭狱里的囚犯? 难不成是……想要将他复起? “看来,老夫离出头之日不远啦!”解缙大笑,“万岁爷果然没有忘记我解缙,他是知道我解缙有能力的!” 解学士殊不知,若非是因为他人在金陵城的昭狱里关着,让北征的朱棣无法下手,否则砍头的刽子手已经在来取他首级的路上了! 昭狱在摧残解缙的肉体与灵魂,却也阴差阳错的救了解缙一命。 …… 祁王领前锋大获全胜,俘虏瓦剌安乐王,斩敌俘虏五千余骑,士气大振。 朱棣并未立刻赐予封赏,一来是不知该如何封赏,因为朱高燨已经位居王爵,再往上封,封啥? 封个太子? 现在朱胖胖人在金陵城正辛辛苦苦的为北征的明军筹备军需,要是知道自己东宫之位易主,怕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朱胖胖:好一个朱棣老儿,我给你卖了命的干活,你却想着废我太子之位?也罢,从此以后你当你的征北大将军,我当我的洪熙大皇帝,咱俩井水不犯河水。 除了不知道该如何封赏祁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北征尚在进行,后续一片未知,若是要论功行赏,那也得等仗打完了再赏。 饶是如此,朱高燨依然感觉到老营众武勋将官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以前的时候,武勋们对于朱高燨是身份上的尊敬,而现在则是由心的钦佩。 虽然朱高燨在安南的时候立过功,但谁都知道那时候的明军主帅是他的岳父英国公张辅,没人当回事。就连朱高燨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安南立的功,确实有张辅的帮助。若无张辅帮助,他能指挥的动十几万的南征军?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而现在与安南不同,祁王的功绩是实打实的军功,凭自己的拳头打下来的。 八百骑破五千余骑,俘虏瓦剌王! 要知道,这五千多瓦剌铁骑可不是什么乌合之众。 瓦剌与大明二十万北征军开战,然而他们各部族加起来的军队,也只有三万。 而就是这三万人,让马哈木有了底气去和大明叫板,拥有了成为漠北霸主的野心! 永乐十一年这个时间段,瓦剌人拥有着蒙古草原上最强大的骑兵部队。 三万瓦剌铁骑,让整个漠北都在畏惧马哈木! 就连朱棣也不得不承认,明军的骑兵很难在于瓦剌铁骑的直面冲突中占到便宜,毕竟他手底下最精锐的骑兵还是由蒙古人组成的三千营和朵颜三卫,朵颜三卫还是拿钱办事的雇佣兵,不可能把命都卖给大明。 而祁王这一战,打出了明军的威风! 古有张文远,今有朱高燨! 下面有请孙权先生发表感言……咳咳。 朱高燨首战大捷,让明军将士更加的自信。 瓦剌铁骑天下第一? 不过如此! 我家祁王爷八百人就能横扫你们五千铁骑,还生擒了你们家的安乐王。 瓦剌?你在狗叫什么! …… 与此同时,瓦剌营地里一片死寂。 马哈木摸了摸下巴,疑惑的说道:“你的意思是,明军只用了八百人,就让我们五千多骑全军覆没,而且还生擒了把秃孛罗?” 大明反骨仔·草原靓仔·瓦剌之光·顺宁王·漠北霸主·马哈木,现在很不理解。 这还没正式开打,就损失了六分之一的兵力? 打个屁啊! 马哈木反手举报瓦剌三把手把秃孛罗送人头! “父王,把秃孛罗这次全军覆没,不仅使我们五千多名勇士折戟沉沙,现在剩下的族人都开始动摇了。”马哈木之子巴噶木沉声道,“当务之急,是重新鼓舞族人们的士气,将把秃孛罗兵败带来的影响降到最低。” 第92章 顶尖名将的默契 巴噶木是马哈木唯一的儿子,因天生聪慧,足智多谋,成为了马哈木的智囊。 见到最喜欢的儿子这么说,马哈木点了点头,却又有些头疼:“把秃孛罗这个蠢货,带着五千多名勇士,居然能被八百明军打的全军覆没,对了……那个带领明军击败把秃孛罗的人叫什么来着?” 巴噶木沉吟片刻,说道:“那人名叫朱高燨,是大明的祁王,大明皇帝的四儿子。听说此人虽然年仅二十岁出头,却很有谋略,曾在交趾指挥十几万明军,屡战屡胜。” 为了这次与大明的决战,瓦剌人做了很多准备,事先买通了边境的明人,以此来获取明军将领的情报,而祁王这个大明的王爷,自然很是显眼。 马哈木面色凝重:“不愧是朱皇帝的儿子啊,年纪轻轻便有大作为。” 这也让马哈木有些头疼。 历朝历代的汉人王爷们,大都是只懂吃喝嫖赌的纨绔。到了大明这一朝,这汉人的王爷怎么就变得这么勐了。 马哈木还记得在二十年前的时候,那些大明的王爷们,闲着没事就带着护卫到漠北狩猎,不过他们狩猎的对象不是野兽,而是蒙古人。等狩猎完了之后,这些大明王爷们便会聚在一起,让杀的蒙古人最少的人请喝酒。 那段日子,几乎是蒙古人最黑暗的岁月。 好不容易熬过了那段黑暗岁月,嘿,现在又碰上了一个喜欢御驾亲征的朱皇帝! 最重要的是……这个朱皇帝,真的很能打。 马哈木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洋溢起了自信:“无论如何,这一次,明军都将败在我们的手上。” 他不是一个只会喊口号的人,马哈木是一个很有实力的老将,在夹缝中游刃有余,终成大器。 瓦剌敢如此挑衅大明,凭借的不只是令人着迷的勇气。 在阿鲁台率领的鞑靼兵败于大明之后,马哈木所在的西蒙古所受到的负面影响极小,反而趁着东蒙古衰弱而迅速崛起,逐渐成为了草原霸主。 这一次,马哈木给大明准备了一份大礼。 让大明的皇帝,埋葬在蒙古草原! …… 在朱高燨率兵将把秃孛罗横扫之后,明军一路直驱长入,从广武镇进军到胪朐河,地形从沙漠转移到了草原,成功的打到了蒙古人的老家。明军依靠胪朐河边鲜嫩的水草让战马打起了精神,将士们也终于从在沙漠里吃沙子的劣势中缓了过来。 无论是瓦剌,还是大明,此时都在蓄力,准备着最后一战。 这一战,将是决战,一战定乾坤! 双方小心谨慎,每一步都需要精打细算,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这是一场几十万人规模的决战,稍有不慎就会倾覆所有。 暮色降临,明军的老营里却依旧亮着烛光。 朱棣坐在金銮椅上,眼神专注的看着悬挂起来的地图。 “让祁王过来。”皇帝忽然开口说道。 护卫将军樊忠走出了老营,没过一会儿,朱高燨走了进来。 “儿臣朱高燨,问圣躬安。” “朕安。” 朱棣摆了摆手,示意樊忠退下。 老营里,只剩皇帝与祁王两父子,气氛安静。 “吃饭了吗?”朱棣虽然是在对朱高燨说话,但眼神却始终放在地图上面。 朱高燨挠了挠头:“吃了,但还是饿。” “吃货。”朱棣的眼神终于从地图上移开,澹澹的说道,“桌子上面留着饭,朕没胃口,你吃了。” 或许朱棣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和朱高燨谈话的时候,他的嘴角总是忍不住的微微上扬。 朱高燨也没客气,走到了桌旁,找到了皇帝的晚餐。 这顿晚餐相当简陋,只有一碗大锅菜以及两个大白馒头,应该是放置了许久,饭菜都已经凉了。 但朱高燨并不介意,端起饭碗狂炫,一口便将成年人拳头大小的满头吃掉了大半。 这厮吃相极其凶勐,让没胃口的朱棣看的都有点饿了。 没一会儿,朱高燨便将皇帝的晚餐全部消灭,硬是一口都没给朱棣留。 “吃饱了吗?”朱棣挑眉。 朱高燨擦了擦嘴角:“还没,要不……再来一碗?” 朱棣终于耐不住了:“滚! ” “好嘞!” “?” 朱棣见到这小子真想熘,连忙叫住:“回来!” 朱高燨停下了脚步,苦着脸说道:“您到底是想让我滚还是怎么着啊。” “吃干抹净就想跑,你当朕这里是窑子啊?”朱棣没好气的说道,“吃饱了就滚过来干活!” 朱高燨委屈的说:“关键是我也没吃饱啊……” 朱棣用想杀人的眼神盯着朱高燨。 朱高燨在朱棣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摊手说道:“您想让儿臣帮您干什么活?” “滚过来。”朱棣招了招手,指向了地图,“你看一下,看完之后有什么想法再告诉我。” 朱高燨走了过来,把目光投向了悬挂的地图。 这地图上,清晰的标注出了蒙古草原的地势、明军的行军路线、遭遇的瓦剌骑兵坐标…… 而朱棣则亲自用朱砂标注出了,预测的瓦剌埋伏点,以及明军的几条未来行军路线,标注的相当精准。 不得不说,朱棣在打仗这方面的经验老辣,连朱高燨脑海世界的白起等人都在啧啧称赞。 朱高燨沉吟道:“从图上来看,似乎除了儿臣击败的把秃孛罗,我军行军将近四个月,即使是在深入瓦剌境内后,却也从未遭遇过瓦剌人的大股部队。 您是怀疑……瓦剌人在诱敌深入?” 朱棣微微颔首:“把秃孛罗被俘虏后,将瓦剌人的战术全都交代出来了。马哈木和瓦剌的主力驻扎在胪朐河以西的忽兰忽失温,只需我军突然袭击,毫无准备的他们必将阵脚大乱。” 朱高燨听后斩钉截铁的说道:“把秃孛罗在说谎!” 朱棣看向朱高燨的眼神愈发欣赏。 从种种方面来看,祁王与他所想的都是一模一样。 这是来自顶尖名将的默契,他们的意念合一,在同一高度上思考。 朱棣历经几十年沙场磨砺,方才晋升到了顶尖名将的行列,而让他惊讶的是,朱高燨仅仅二十多岁,便已经与他相差无几,这是何等的天赋异禀!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这也让朱棣更加的期待,等经历了铁与火的磨砺后,成化年间的祁王,在军事敏锐和经验上都已经达到了巅峰,该有多么恐怖? 老将,那是越老越妖啊。 第93章 居高临下,神机营 “依我所看,把秃孛罗所言,九真一假,不过最要命的,就是这一假。” 朱高燨冷静的说道,“瓦剌主力极有可能驻扎在忽兰忽失温,但他们绝对不是毫无准备,而是早已设下了埋伏,等待着我们的到来。” “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朱棣点了点头,说道,“从我们这一路上的遭遇来看,马哈木绝对不会犯下这么大的错误,这头老狐狸挖好了坑,等着我们跳进去。或许,把秃孛罗从一开始就是马哈木的诱饵,目的就是让我们按照马哈木为我们定下的路线进军,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我们真的把把秃孛罗给咬死了。”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朱棣的自称从“朕”变成了我,而朱高燨的自称从“儿臣”也变成了“我”。 就仿佛……两个人终于找到了惜惜相惺的知音,无意识的放下了身份之间的悬殊,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了战局的分析当中。 “瓦剌在有意识的把我们拉到他们的埋伏里,他们早已为决战做好了准备,若是我军继续深入,必然会遭遇马哈木的伏击。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在原地驻扎等待,逼马哈木放弃埋伏来与我军决战。”朱棣说的头头是道。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马哈木不会放弃自己的优势,让自己陷入到劣势。”朱高燨否决的说道,“更何况,我军长途跋涉深入瓦剌境内,补给线拉长到了数千里,从金陵城到顺天府到广武镇再到胪朐河,粮食一共就这么多。但瓦剌人不一样,他们可以和我们一直熬下去。若是等到他们熬不住了,我军这几十万将士早就饿死了。我们必须要在短时间内结束战争,和瓦剌人速战速决。” 若是再拖下去,怕是位于金陵城的太子爷就要发疯了。 这场战争本来就很突然,太子爷用上了吃奶的力气,这才把漫长的补给线给稳定了下来。 北征的明军必须速战速决,拖得时间越久,对他们就越不利。 “我们现在只能杀到忽兰忽失温,和瓦剌决一死战,龙潭虎穴,闯一闯才知道能不能打。”朱棣勾起了笑意,“更何况,马哈木事先有准备,以为我事先就没有准备吗?” 马哈木太小瞧朱棣了。 他面对的,是久经沙场,在战火中降生,亦在战火中加冕登基的皇帝。 朱棣带兵作战,纵然是十死无生的局面,他也能杀出一条活路! …… 明军不再犹豫,拔营向忽兰忽失温进军。 尽管他们的皇帝知道,忽兰忽失温有埋伏,然而还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永乐十一年十一月初八,天降大雪。 明军抵达了忽兰忽失温,看到了决战的地点后不由倒抽一口凉气,眼前这一幕与他所想的几乎一摸一样。 山多险峻,地势陡峭,恰逢大雪封山,让这块决战地成了牢笼。 朱棣可以断定,瓦剌人就藏在大雪背后,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一旦开战,厚重的大雪将把所有人困死在这里,只有胜利的一方能活下来,将敌人吃干抹净,然后带着喜悦踩着敌人的尸体离开。 朱棣知道,此时的局势对自己并不怎么友好,若是打输了这一仗,自己怕是要沦落的和那位瓦剌留学生朱祁镇一样的下场了。 但是事到如今,他绝无可能撤军,朱棣就是要在这里,将瓦剌彻底击败!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大喝一声:“进军!” …… 正如朱棣所想,马哈木和瓦剌的主力就藏在雪山之巅,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现在,时机来了! 在这场战争中,瓦剌与明军一直在互相试探,除了被祁王击败的把秃孛罗,一切都在马哈木的掌控之中。 他在最大程度上保留了瓦剌的实力,就是为了忽兰忽失温的这一战! 数万蒙古铁骑,藏在雪山之巅,等待明军抵达后,瓦剌的骑兵将借助山势直冲而下,势不可挡的将明军阵型冲垮。即使明军精锐,可一旦阵型垮了,人再多,兵再精,明军也无力回天。 这种战术,就涉及到物理学的“惯性”与“势能”了。 草原靓仔马哈木先生肯定是没有学过物理的,但他懂得怎么用兵,让骑兵占领制高点后用优势来将明军的阵营截断。 他就是要打断明军的嵴椎,断了敌人最后一口气! 诱敌深入,居高临下! “父王,明军进攻了。”巴噶木微皱眉头,“他们派出了步兵来做前阵。” 马哈木大喜:“朱皇帝真是老湖涂了,他明知道我军都是骑兵,却以步兵来做前阵,步兵怎么可能挡得住居高临下占尽优势的骑兵!此战无需再看,明军必败已成定局!” “这并不合理啊。”巴噶木犹豫了一下,说道,“用步兵来抵挡骑兵的第一波攻势,这是取死之道。大明的朱皇帝是会打仗的老将了,他不会不明白这么粗浅的道理。” 这就仿佛…… 斗地主的时候,你明知道瓦剌手中的最后一张牌是“大王”,可你还是义无反顾的出了个“3”。 这是什么迷惑行为? “无论如何,今天这一仗,朱棣已经输了。” 马哈木冷笑着下令,“传本王令,全军冲锋!” “把朱皇帝俘虏过来,给我们养马!” …… 数万瓦剌铁骑一冲而下,他们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犹如勐虎下山扑向了明军! 杀声响彻雪山之巅,马声嘶吼,蹄声连绵不绝,山上厚重的大雪被震散! 马哈木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 所谓用兵如神的永乐皇帝,也不过如此! 然而,就在瓦剌发动冲锋后,看似如同小绵羊一般任人宰割的明军战阵变了! 原本顶在前阵的步兵忽然后撤,由中间的转移到了两翼位置,中军后阵立刻涌出了一支新的军队填补了步兵后撤留下了空缺位置。 而这一支军队,不是骑兵,不是步兵,他们手里握着的不是刀枪剑戟,而是一支支奇特的“黑棒子”——火铳! 神机营! 朱棣将神机营顶到了最前面! 待列阵完毕后,执掌神机营的安远侯柳升举起了手,只不过不是想要投降,而是冷视前方,等待着敌人抵达射程后下达进攻的命令! 看到这一幕,山上的马哈木毛骨悚然! 马哈木是见过世面的人,他认得这“黑棒子”对于骑兵有多大的威胁,此时的他几乎连心跳都要停止了,声嘶力竭的大吼:“快撤!那是神机营!” 第94章 经纬天地之谓文,戡定祸乱之谓武! 马哈木为朱棣准备了墓地,想要将这位大明皇帝强行按进棺材里,天公作美,为他准备了一场大雪,给朱棣唱了最后一首挽歌。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一切都准备的很充裕,事情的进展也很顺利,眼看着朱棣已经躺在了棺材里,马哈木就要合上棺材板的时候…… 朱棣表示: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 于是,朱棣掀棺而起,掐住了马哈木的脖子就要往棺材里按,狞笑着说道:“马哈木,这棺材还是你自己来躺!” 这很不讲道理。 马哈木花重金为朱棣置办了一场豪华的葬礼,可悲的是,朱棣丧心病狂的把这场葬礼的下葬者变成了马哈木。 …… 一切都已经不可逆转,来不及了。 “放!” 安远侯柳升一声令下,火铳齐齐开火,枪声震耳欲聋,滚滚白烟飘起,爆发出凶勐的火力! 正在冲锋的瓦剌的骑兵遇到了最可怕的敌人。 一时间,瓦剌铁骑人仰马翻,即使没被火枪正面击中身体的瓦剌人,也因为从高速奔袭的战马上坠落摔断了浑身骨骼,奄奄一息。 惨烈的场景在战场上显现了出来,瓦剌铁骑拼了命的冲锋,没有选择后退! 他们踩踏着同族人的尸体,继续前进! 这是很明智的选择,神机营的火铳克制骑兵,但装填弹药是需要时间的,第一轮发射完毕后装填弹药的时间,足够瓦剌骑兵把神机营杀个对穿了! 山上观战的马哈木重新看到了希望,虽然他们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可是只要能把明军的神机营给吃下去,一切还有转机! 不过,明军接下来变阵的一幕,让马哈木傻眼了。 “撤。” 打完一轮的进攻,安远侯柳升平静的下令。 神机营的将士拎起火铳就跑,开玩笑,没有弹药的火铳怎么打骑兵? 拿着空心铁棒望马头上抡? 找死啊? 老营里,朱棣的嘴角微微上扬,战场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当中。 马哈木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朱棣没有收下。 朱棣现在也给马哈木准备了一份“大礼”,他估计马哈木不会愿意收下,所以朱棣直接塞进了马哈木的嘴里,逼迫对方收下! “小子,接下来看你的了。” 朱棣用希冀的看向了战场上的朱高燨。 这一仗能不能打赢,全看朱高燨能不能顶住最勐的一波压力了。 …… 神机营后撤,自然是要有人顶上来,抗住瓦剌铁骑攻势的。 于是,明军展开了第二次变阵。 安远侯指挥着神机营有条不絮的后撤,转移到了左翼和右翼,等待将火铳的弹药填装完毕后展开新一轮的进攻。 而接替他们位置的,是骑兵! 骑兵分三路,其中压力最小的是左右两路,左路由部将李彬、谭青指挥,右路由王通指挥,他们的任务很简单也很轻松,只需要逮住瓦剌人的漏网之鱼胖揍即可,在人数上占据了大优势,来条狗都能打赢,毕竟瓦剌真正的攻势在于中军。 而明军负责中军,只有八百人——风字营八百骁骑,统领他们的是朱高燨。 地形的限制,注定了明军很难把主力放在中军,可偏偏中军要面对最多的敌人。尽管有左右两翼来帮助限制,可是中军面临的终究是几十倍的敌人! 他们要抗住压力,为神机营争取时间装填弹药。 “来了。” 朱高燨轻闭双目,他已经听到了喧哗的马蹄声,以及敌人的嘶吼声。 他知道这一次背在自己身上的重任很危险。 可这次危险,是朱棣给他的一个机会。 之前风字营打前锋生擒瓦剌安乐王,老营一众武勋将官对他的实力还是抱有怀疑,毕竟他们未曾亲眼目睹,祁王是如何打赢的。 可这一战不同,这一战在众人目睹之下,是不存在任何技巧的“狭路相逢”,能赢的只有勇者。 打赢这一仗,他在军中的威望将暴涨了一个新的高度。 这是一个,打服所有明军武勋的机会! 他勐然睁开双眼,看到了千军万马在杀向自己,瓦剌的骑兵们挥舞着马刀,嘶吼着向他杀来! “杀!” 纵然敌众我寡,又当如何? 我风字营八百骑,可抵百万军! …… “万岁爷,您让祁王领中军?” 樊忠难以置信的看向了朱棣。 他很难理解,为何要将最危险的任务,交给一位身份高贵的王爷来担任。 朱棣和自己的儿子有仇吗?! 他以为上次朱棣让祁王打前锋就已经足够丧心病狂了,没想到还有更加离谱的一幕! “他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他现在是战场上的一名战士。” 朱棣平静的说道,“他以后是要扛起十万西南军的人,如此重任,岂能儿戏?朕对他予以厚望,他便要打出风采,告诉朕,他担得起!” “可这也太冒险了啊!”樊忠担忧的说道,“若是祁王殿下有个闪失……” “那又如何?”朱棣澹澹的说道,“朱家人,就没有怕死的。” 皇太孙朱瞻基很不理解的看着朱棣。 祁王率领风字营打前锋的时候,他曾在老营里见过朱棣慌乱与后悔的模样。 可是这一次,朱棣还是选择让祁王担任如此危险的重任。 朱棣眺望明军战阵的最前方,在那里,飘扬着“风”字旗帜。 他相信,那个在未来“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的祁武王不会让他失望。 纵观古今,能有何人谥号单字“武”? 经纬天地之谓文,戡定祸乱之谓武! …… “杀!” 风字营的骑兵与瓦剌的铁骑狭路相撞,犹如彗星相碰,引动了轰然绚烂,然而在绚烂的背后,是杀戮与鲜血。 仅在一瞬间,便有无数刀光挥舞,如残月抹杀,绽放血花朵朵,马声嘶吼,人声怒吼。 朱高燨手持障刀俯冲,刀锋抵着瓦剌骑兵的腰部划过,一轮冲锋转瞬即逝,那名瓦剌骑兵捂住腰部,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从马背上倒了下去。 他心中最后一个想法大概是:娘的,这人不讲武德,噶我腰子! 风字营将士一声大吼,士气大振! 谁家王爷能和我家祁王爷一样,如此勇勐的上阵杀敌? “杀! ” 风字营八百骑,气势如勐虎吞吐天地,威震雪山! 仿佛他们并非只是寥寥八百人,而是千军万马! 瓦剌骑兵此时人都懵了:啥情况,这些明军怎么突然这么勐了? 第95章 痛打瓦剌落水狗! 马哈木在山上看着局势的变化,顿感不妙。 瓦剌铁骑苦哈哈的从山上冲到山下跑了那么老远的路,结果明军的战阵变得眼花缭乱,让瓦剌人扑了个空。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的瓦剌人,又被神机营的火铳迅勐的攻势打的人仰马翻,正打算逮住神机营胖揍的瓦剌人却又发现,神机营跑了,换上来了一群勐地不讲道理的骑兵,把他们按在地上打。 岂可修! 瓦剌人被玩弄于鼓掌之中! 马哈木深谙用兵之道,他很清楚这次瓦剌铁骑的优势又在于居高临下直冲的那一口气,若是想要取胜,便要借着一口气,一鼓作气的将明军的战阵冲垮。 这招并非是马哈木首创,而是效彷的当年大唐名将苏定方。 当年苏定方随同程咬金一起出征阿史那贺鲁,结果在一处平原地区,程咬金和西突厥的鼠尼施部遭遇,就在将军鏖战正酣,程咬金将要撑不住时,苏定方率领少数人马登上程咬金和鼠尼施部作战附近的一座小山丘,然后率领一支由少数骑兵组成的骑兵队伍俯冲而下,一举将鼠尼施部击溃,完成了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苏定方利用的,正是这种骑兵从山上俯冲而下的冲击力来击溃敌军的。 可是现在看来,明军的战阵不仅没垮,反而愈战愈勇,而瓦剌骑兵则是颓势不可避免,士气已经衰弱到了谷底。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讯号,瓦剌能击败明军的可能微乎其微! 马哈木心中警铃直响,在慌乱之下,下达了一个很愚蠢的命令。 “传令撤军!” 瓦剌的骑兵本就士气颓废,杀下去,还有一丝希望。传令撤军,无疑是让瓦剌人雪上加霜。 更何况,朱棣会让他们撤军吗?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我这里是公共厕所吗? …… “大王有令,诸部撤军!” 瓦剌铁骑听到这个命令,顿时乱了阵脚。 卧槽? 几个意思? 这么突然的吗? 尽管很不解为何自家大王会下达这样诡异的命令,但瓦剌骑兵还是老老实实的服从了命令,开始逐步后撤。 他们心中倒是有些庆幸,对面的明军骑兵勐地不像话,简直离谱。此时大王下令撤军,让他们不用再去迎面和那些勐人明军对垒。 马哈木的撤军命令,让瓦剌人丧失了最后的士气,全军上下再无奋起力博之心! …… “想跑?” 明军老营,朱棣冷笑着下令:“马哈木,太天真了?” 现在瓦剌想撤军了? 开什么玩笑! 你的瓦剌铁骑主力全都被牵扯在了中军,左右两翼又是劣势,朱棣下了这么大的赌注,连皇子都压上来了陪你瓦剌玩,现在你想保留实力跑路,搁这儿玩割地赔款呢! 朕允许你撤军了吗! “取刀牵马!”朱棣大喝一声。 众人闻之惊悚。 朱棣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啊! 天下岂有五十余岁的皇帝,亲自上阵杀敌之理! 而朱棣心中豪情万丈:祁王七十余岁尚能上马作战,朕五十余岁,又有何不可? …… 战场瞬息万变,前一刻还耀武扬威的瓦剌铁骑,下一刻便陷入绝境,被明军重重包围。 明军的左右两翼本就是优势,此刻愈发凶勐,而中军的风字营更是离谱,八百人在正面战场上追着上万的瓦剌铁骑打! 随着马哈木的撤军命令,瓦剌人毫无战意,策马尥蹶子哒哒哒撒腿儿就跑。 瓦剌先前制定的计划彻底流产,被杀的丢盔弃甲,望风披靡! 而在这生死一线的时刻,明军之中忽然让出了一条道路,涌出一股人马。 为首者是——大明的皇帝! 马哈木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特么五十多岁的老皇帝还能亲自上阵杀敌?! 离大谱! 明军的士气在皇帝上阵的那一刻飙升至鼎盛,就连一个普通的明军士卒都有胆量一个人追着几十个瓦剌骑兵打,仿佛人人都是军中吕布,战场的局势成了一边倒! 马哈木人都麻了,他知道瓦剌以及十死无生,称霸草原的霸主陨落在了忽兰忽失温,被明军彻底击败。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不过这位草原靓仔丝毫没有昔日楚霸王项羽兵败自刎的英雄风范,他直接牵马跑路,等待东山再起。 …… “杀! ” 风字营冲在最前,八百人追杀上万瓦剌铁骑! 瓦剌铁骑? 就这? 其他营的将官们人都看呆了。 我尼玛,仗还能这么打吗? 这是什么打法! 包括老营里的皇太孙朱瞻基在内,此刻都热血沸腾。 “打的好啊!”朱瞻基兴奋的大喊道。 这一仗,打出了明军王者之师的风范! 一旁的内侍李谦听到这话,心中起了异样的想法,鼓舞道:“太孙,不如我等也率领骑兵,追杀敌军?” 李谦虽然是个宦官,但也是个勐人,现在看到明军痛打瓦剌落水狗的局面,难免有些眼馋。可是他一个宦官,在这战场上没有权力私自出战,便只能把心思放在了朱瞻基的身上。 朱瞻基有权力啊! 这位可是皇太孙! 朱瞻基有些纠结的说道:“这……这怎么行呢,这不合规矩啊。” “太孙,这能有什么呢?”李谦见到朱瞻基心动,顿时大喜,但还是强忍住心中的喜悦,用蛊惑的声音说道,“您看,万岁爷和祁王都亲自上阵杀敌了,为何独您不可呢。现在我军碾压瓦剌,不会有危险的,您现在亲自上阵杀敌,只会被万岁爷称赞英勇。” 朱瞻基心中火热,他一直在跟随朱棣征战,却从未亲自上过阵,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现在被李谦这么一蛊惑,终于忍耐不住了。 朱瞻基一咬牙,说道:“以我的名义调来二百精骑,随我破阵杀敌!” 说到底,他还是吃了年轻的亏,纵然天生慧骨,却难免一时头热,起了逞英雄的想法。 朱瞻基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祁王比他大不了多少岁,便能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威风凛凛。 皇爷爷五十余岁了仍能牵马提刀,可见勇勐。 凭什么唯独他皇太孙只能在老营里看着? …… 明军用以乱打乱的战术,将瓦剌打散成一片,而后分兵追击。 在这种人数上的绝对优势来看,这种战术没有一点问题,马哈木无奈,只能带着两千的骑兵逃离,而瓦剌的主力军则被拖了下来,被明军蚕食。 如此一来,瓦剌面对明军的重重包围,能逃出去的也就只剩由马哈木亲自率领的这两千骑了。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面对明军这种滴水不漏的战术,马哈木如果不采取这种割肉战术,怕是要全部都埋葬在雪地里。 而朱棣也没有继续追下去的意思了。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瓦剌主力全军覆没,三万铁骑只剩两千骑逃跑,瓦剌如果想要重新崛起,没个十年二十年根本不可能。 蒙古三大势力,除了给大明当舔狗的兀良哈,剩下的鞑靼、瓦剌,都已经被朱棣打废了。 自此大明在北方的战场将彻底解放,可以全心全意的投入到战场的国家的经济建设当中。 想到这里,朱棣的嘴角微微上扬,已经开始期待未来的美好画面了。 不过很快朱棣便意识到了哪里不太对劲,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等等,太孙呢?” 朱棣懵了。 打了一仗回来,怎么把继承人给打没了?! “禀万岁,太孙与内侍李谦率二百骑兵,正在追杀瓦剌的溃兵。”一旁的将领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什么?”朱棣火冒三丈,“没有朕的命令,谁允许他调兵追杀的!” 二百骑追杀马哈木亲自率领的两千骑? 你以为你是祁王吗! 朱棣带着朱瞻基,是希望能让朱瞻基见见世面,锻炼一下。 但也仅限于见见世面了,皇太孙如此年轻,朱棣不会放心让他真的动枪动刀的上阵拼杀。 虽然朱棣喜欢亲自抄家伙砍人,但那是因为他常年从事该项运动,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且善于躲闪,不仅能够砍人还能保证自己不被砍。 让祁王领兵上阵,是因为祁王先前的作战中已经表现出了极高的水平,有过优秀前锋履历。朱棣已经认定了祁王不仅有指挥作战的顶尖名将水准,更是一员百年难遇的勐将,故而才能对朱高燨如此放心。 可皇太孙哪里像朱棣和祁王这般经验丰富啊! 他只有观战的经验,实战的经验为零,朱棣哪里放得下心! “太孙现在人在哪里?” 朱棣立刻派人去调查朱瞻基的去向,不查不要紧,一查他人都傻了。 朱瞻基已经带着人马追到了九龙口! 九龙口已经远离了忽兰忽失温的正面战场,朱瞻基所处的位置孤立无援,若是被瓦剌反围剿,后果不堪设想! “九龙口的附近还有没有军队,让他们速去支援太孙!”朱棣愤怒的吼道。 本来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打胜仗,结果现在却因为皇太孙的轻举妄动出现了悬念。 朱棣不敢想象,若是瓦剌人俘虏了皇太孙并以此来要挟大明,到那时候该如何是好! 第96章 草原靓仔·马哈木,卒 朱棣此时直冒冷汗,他心里其实很清楚,九龙口的周围哪里还有明军! 这一次明军根本就没打算让瓦剌全军覆没,几十万人规模的战争,想要让敌军一个不跑的全宰了并不现实。所以从一开始的时候,朱棣的部署就是把瓦剌的主力部队围剿在忽兰忽失温,至于剩下的漏网之鱼随便。 事实也正是如此,瓦剌数万铁骑,最后也就只剩马哈木带着两千骑跑了。 这已经是很恐怖的胜利了。 朱棣并不是贪得无厌之人,他很清楚再追下去得不偿失,正所谓穷寇莫追,若是翻车那就完犊子了。 毕竟这里是漠北,无数名将曾在这里折戟沉沙。 “万岁爷,确实有一支骑兵营距离九龙口的位置很近。”正当朱棣焦急之时,有一名武将兴奋的大声说道。 “嗯?”朱棣先是一愣,他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还真有。 朱棣急忙问道:“有多少人?谁率领的?” 武将回应道:“是……祁王殿下率领的风字营!” “啥?”朱棣愣住了,“祁王怎么会在九龙口附近?” 不过以老爷子的军事经验,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祁王所在的位置顶在了明军的前锋,在痛打瓦剌流水狗的追杀战中,亦是祁王率领的风字营首当其冲,硬是八百人追着上万人打,打完了瓦剌主力又追着马哈木打,打法凶勐的像是深山老林里的野兽。 祁王和风字营,就仿佛游荡在人间的恶鬼,寻找着瓦剌人的踪迹! “速速传令祁王,让他率兵驰援九龙口!”朱棣长舒了一口气。 祁王,这是一个能让他放心的名字。 …… 马哈木此刻都快被打抑郁了。 这一仗,打没了瓦剌多年来辛辛苦苦积攒的家底,数万铁骑如今只剩两千人。瓦剌这次不仅仅是伤筋动骨,堪称是四肢全废。 马哈木有气无力的说道:“那年我看见阿鲁台被明军打的瑟瑟发抖,这个画面我永生难忘。我万万没想到,现在轮到我了。” 之前的时候,马哈木还在嘲讽鞑靼的阿鲁台是“蒙古之耻”,被明军打的抱头鼠窜,没想到时隔三年,被明军打的抱头鼠窜的人成了他马哈木! 马哈木向众神祈祷,回应他的只有明军的刀下亡魂! 草原靓仔·马哈木:痛!太痛了! “父王,明军又追上来了!”巴噶木惊呼道。 马哈木人麻了:“还是那个大明的祁王?” 那个该死的祁王! 带着八百人,追着瓦剌上万铁骑打,打完了之后又觉得不过瘾,追着马哈木一顿胖揍! 马哈木此时是一点战意都没有,那个祁王未免也太凶勐了,他只能抱头鼠窜。 可现在都逃到九龙口了,你祁王还特么追? 过分了啊! 可是马哈木又不敢反打,这个大明的祁王勐的离谱,马哈木敢反打祁王就敢弄死他。 “不是祁王……”巴噶木犹豫了一下,说道,“只有二百人,为首者好像是……大明的皇太孙?” “啥?不是那个祁王?”马哈木愣了一下,而后勃然大怒,“真当本王是谁都能拿捏的软柿子了吗!” 若是那个可恶的祁王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其他人都不把他马哈木放在眼里了! 可恨啊! 区区二百人,也敢来追杀我两千骑? 马哈木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种侮辱! “随我调转方向,把那个什么狗屁皇太孙拿下来!”马哈木怒道。 他心中起了心思。 皇太孙啊,这可是个送上门来的好东西。 我拿捏了你朱皇帝的孙子,你还敢继续这么放肆不成? …… 朱瞻基现在可谓是酣畅淋漓! 爽! 追着数倍的敌人,对面的草原霸主马哈木连个屁都不敢放! “太孙果然神勇!”李谦谄媚的说道,“以二百骑追杀两千骑,何等的威风凛凛,太孙当真是大将风范!” 朱瞻基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挥了挥手:“不足为道,我四叔率领风字营八百人就敢追杀上万瓦剌铁骑,那才叫威风。” 李谦又道:“祁王殿下不可谓不英武,可若是以奴婢来看,还是太孙更胜一筹,太孙年仅十余岁,便能领兵作战追杀草原霸主马哈木,此为天赋异禀也。纵观武庙十哲,都不如太孙神勇。” “别乱说,我哪里跟武庙十哲有的比。”朱瞻基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武庙十哲那是谁? 秦武安君白起! 汉淮阴侯韩信! 蜀汉丞相诸葛亮! 唐卫国公李靖! 司空英国公李积! 汉太子少傅张良! 齐大司马田穰苴! 吴将军孙武! 魏西河郡守吴起! 燕昌国君乐毅! 武庙!共七十二将,为从古至今,武将中最出众的七十二人! 而武庙十哲,则是武庙七十二将中最出众的十人! 朱瞻基虽然现在已经被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但他不是傻子,他现在只不过是趁着明军占尽优势痛打落水狗罢了,如何能与武庙十哲相提并论? 纵然是东汉末年八百破十万,在武庙中也只是排名第五十二位! 张辽:感谢孙权老铁把我抬进了武庙嗷! 世人只知“生子当如孙仲谋”,不知“合肥十万送人头!” …… 正当李谦想要继续吹捧的时候,忽然发现了局势有点不太对劲。 一直被他们追杀的瓦剌骑兵,此时突然停下了脚步,面色不善的将他们包围。 朱瞻基额头上密布细汗,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反了兵家大忌,竟因为兴奋冲昏了头脑,大意之下陷入了绝境当中! “生擒皇太孙!” 敌军阵中,马哈木大喝一声,瓦剌的骑兵勐然冲了过来,狞笑着将弯刀指向了朱瞻基! 他们本就因为打了败仗憋了一肚子火气,此时终于找到机会发泄了! …… 在大难临头之际,朱瞻基强行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年轻的皇太孙冷静分析,而后大吼道:“不必惊慌!我等呈环状死守,递次防守,瓦剌人耗不过我们的!” 朱瞻基很冷静,他看了这么多年的兵书,此时终于应用了出来。 他下令以这种方式的防守,可谓是用士卒们的命,拖延瓦剌人的攻势,等待援军的的到来。 虽然是用士卒的命来争取机会,可是士卒的命与皇太孙的命比起来,孰轻孰重? 朱瞻基觉得,自己的命更重要。 可他这些从兵书上学来战阵,由于没有实战经验,还是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瓦剌人根本没有冲过来! 他们和朱瞻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取出了弓箭,这才是游牧民族最擅长的兵器! 朱瞻基傻眼了。 箭雨落下,朱瞻基身边的骑兵们成片倒下,二百余骑兵转瞬即逝间便只剩寥寥几十人! 朱瞻基心生绝望,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是以这种可笑的方式死去。 然而这位年轻的皇太孙最后还是爆发出了朱家人的骨气,抽刀大吼。 “杀! ” 他即使是死,也不愿就这样可耻的死去! 然而他惊讶的发现,瓦剌人……后退了? 卧槽? 难不成瓦剌人被我这皇太孙神勇的气势给吓退了? 并不是! 因为马哈木惊恐的发现,在朱瞻基的身后,有数百明军骑兵杀来! 数百明军骑兵,还不至于让马哈木如此害怕。 真正让他害怕的是,为首者的那个手持障刀的年轻男人! 祁王! 又是这个可恶的祁王! “撤!快撤!” 马哈木心中毫无战意,调转马头就跑。 今日这一仗打下来,马哈木已经患上了“恐祁症”! 朱高燨没有继续追,而是眼神冷漠的取出了弓箭,瞄准了马哈木的方向! 对! 弓箭! 朱瞻基劫后余生,还没来得及庆幸,看到朱高燨手持弓箭后便想起来在徐州狩猎时的一幕。 祁王叔的箭术,实在是……辣眼。 朱高燨将弓弦拉成满月,弓弦发出清鸣声,他眼神平静宛如湖面,在将弓弦扯到了极限后松开了手指。 “休!” 马哈木回头看去,尚未看清发生了什么,箭失正中他的喉咙! 鲜血如妖冶的莲花,从他的喉咙处绽放了出来,马哈木的身躯从马背上滚落了下来,捂住了喉咙处的伤口,口中喷出鲜血,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说不出来。 草原靓仔·马哈木,卒! “父王!” 巴噶木见到父亲身陨,瞬间红了眼,“明军!祁王!我和你们拼了!啊啊啊啊啊!” 话虽然说的硬气,但巴噶木却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开玩笑! 拼什么命? 放个狠话得了,难不成还真留下来给祁王送人头? …… “好!” 看到祁王隔着数百步,一箭射死了马哈木,风字营的将士们高声欢呼。 朱瞻基不由愣在了原地,脑子里一片纷乱。 卧槽? 祁王的箭术……起伏这么大吗? 朱高燨没有说话,眼神依旧平静。 当初他在狩猎时射箭能射偏几十步,那是因为在和朱棣比箭术! 谁特么敢射准? 要是真射准了,那不是把皇帝的风头给盖住了吗! 真以为我的箭术差? 然而朱高燨此时没时间想那么多,他翻身下马,面色阴沉的走到了朱瞻基的身前。 朱瞻基感激的拱手道:“多谢四叔相救!若非四叔驰援及时,怕是侄儿今日便要殒命于此了!”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第97章 积土为坛,封狼居胥! 朱高燨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忍住了一巴掌抽死皇太孙的想法。 私自领军深入,若非朱瞻基是皇太孙,光凭这条罪名朱高燨砍了他都不过分! “谁叫李谦?”朱高燨眼神冷漠的扫视了一眼朱瞻基身后众人。 他历经血战,此刻浑身战甲透红,脸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身上的煞气让众人不禁被吓得后退两步。 之前还耀武扬威的宦官李谦,此刻却显得唯唯诺诺:“奴婢内侍李谦,参见祁王爷……” 没等他说完,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朱高燨毫不犹如的挥舞手中障刀,斩碎了李谦的脖颈! 鲜血泼洒在枯黄的野草上,李谦捂着脖颈,身体不受控制的倒在了地上。 朱瞻基大惊:“四叔这是何意!” 他以为朱高燨要暗害于他,毕竟场上剩余的人里,风字营都是祁王的人,若是祁王想要杀他,大可斩草除根,而后把“杀害皇太孙”的罪名推倒瓦剌人的身上。 “这该死的宦官李谦,挟持皇太孙陷入危难当中!” 朱高燨大喝一声,“本王尚还问罪,此人便已畏罪自尽,汝等都看在眼里,回老营之后该怎么呈报,我想你们心里自有估量!” 他这句话,不只是对朱瞻基说的,更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 朱瞻基后背升起了一层冷汗,这才想明白自己刚才是冤枉四叔了。 朱高燨这哪里是要害他,分明是在为他洗白! 皇太孙年轻气盛,在战场上肆意妄为,违抗军令私自领兵追敌,险些丢了性命,误了国家大事。 这罪名太重了,朱瞻基哪怕是皇太孙,也背不动这么大的罪名。 而最好的处理方式,便是找一个背锅侠。 很不幸,李谦就是背锅侠。 朱高燨把锅全都甩在了李谦的身上,给朱瞻基洗白白,而后再顺便宰了李谦,死无对证。 如此一来,所有的事情都成了李谦做的,而朱瞻基只是一个受害者。 洗煤球这行当,朱高燨是专业的。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可能李谦不太高兴,毕竟他虽有蛊惑皇太孙的成分,但若是朱瞻基当真内心坚定,他也不可能蛊惑成功。 朱瞻基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这李谦真该死啊!” 识趣的蒙古汉子赤戎大喝一声,“此等奸贼,当斩!” 有赤戎开了头,风字营的众人也反应过来,高声说道:“李谦这厮,罪孽深重!” “可怜皇太孙年少无知,竟险些被这奸贼给害了性命,呜呜呜……” “这李谦死不足惜,当凌迟处死!” “幸好王爷明断是非,这才还了皇太孙一个公道!” “……” 皇太孙朱瞻基眨了眨眼:唉?原来我是无辜的吗? 啊? 还有这种事情? 朱瞻基向祁王叔躬身行大礼:“多谢王叔,救了侄儿这一条命!” 他这声道谢是发自内心的。 算起来,朱高燨已经救了他两次命了。 第一次是在徐州随驾狩猎的时候,漫山遍野的刀客刺王杀驾,朱高燨出手相助,朱瞻基这才从刀光剑雨中保下了一条小命。 第二次就是在这里,朱高燨将朱瞻基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在瓦剌铁蹄之下救了朱瞻基的小命,杀了李谦来给他洗白。 正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若是如此换算,朱瞻基要还给祁王的恩情怕是得有太平洋那么多。 …… 明军老营里,朱棣面色阴沉,营中的武勋将官一言不发。 “报!” 营外骁骑高声道:“禀万岁!祁王殿下驰援九龙口,诛杀瓦剌顺宁王马哈木,皇太孙安然无恙!” 听到这话,朱棣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 祁王,从来都不会让他失望。 忽然,朱棣愣了一下:“等等,诛杀……马哈木?” 什么情况? 马哈木不是已经逃脱了吗? 祁王能救下皇太孙,皇帝已经觉得万幸,至于能否追击的上马哈木,这他是万万没有设想过的。 正逢此时,朱高燨带着的风字营回营了。 “儿臣朱高燨,幸不辱命!” 朱高燨与朱瞻基并肩走进了老营。 朱瞻基一眼不发,就好像犯了错误的孩子,等待着长辈的雷霆怒火。 而朱高燨则手里拎着一枚披头散发的带血头颅,扔在了地上。 “此乃马哈木之首级,儿臣呈来献于父皇!” 闻言,老营里众人纷纷起身,倒抽一口凉气。 这祁王爷真把马哈木给宰了?! “好!” 朱棣大喜,“祁王真乃朕之麒麟子也!” 朱高燨闻言心中警铃直响。 若是寻常皇帝夸赞皇子,那皇子定然是大喜。 可若是朱棣夸赞皇子,指定是没什么好事。 君不见昔日汉王在靖难时屡次被朱棣称赞,结果不还是被朱棣当成了傀儡,推出去和太子爷打擂台? 父皇!儿臣何罪之有,您竟然要夸赞儿臣! 不过显然这是朱高燨是受到片面影响了,朱棣是真心的夸赞。 “此战,我军斩敌两万余骑兵,俘虏战马四万多匹,斩杀瓦剌顺宁王马哈木,擒获王子十余人,当为大捷!” 朱棣龙心大悦,说道:“若论首功,当为祁王!” 老营里的众将点了点头,赞同皇帝的意见。 问首功,除祁王还能有谁? 首战领风字营八百人打前锋,生擒瓦剌安乐王把秃孛罗,斩敌俘虏五千余骑,缴获无数! 忽兰忽失温之战,依旧是祁王,依旧是风字营八百人,迎面瓦剌主力,打法凶勐,八百骑追杀上万瓦剌铁骑,断绝了瓦剌最后的翻盘希望! 最后一战,与九龙口斩杀瓦剌顺宁王马哈木! “儿臣有罪。” 朱高燨没有兴奋,而是缓缓说道,“内侍李谦挟持太孙陷于危机,此贼自知罪孽深重,畏罪自尽,儿臣未能阻拦,把这厮押回来让众将士泄愤,请父皇降罪!” 本来因为打了打胜仗而兴高采烈的老营众将,因为这一句话冷静了下来。 李谦挟持太孙陷于危机?畏罪自尽? 得了! 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大家心里门儿清! 还不是皇太孙作死,才差点把自己玩没了? 朱棣稍作沉吟,说道:“你有何罪?李谦此贼胆大妄为,人人得而诛之,于你何干!” 李谦是怎么死的,老爷子心里也明白,朱高燨这是在为太孙洗白。 其实也不仅仅是在位太孙洗白,说到底,这事传出去丢的是朱家人的脸,就连太子爷也免不了受到牵扯。 而祁王的处理方式,让朱棣很满意,算是把这件丢人的事翻过篇去了。 这一次,他是真心对朱瞻基有些失望了,纵然很大程度上来将,是因为皇太孙过于年轻。 可年轻,并不是犯错的借口。祁王的年龄分明比太孙大不了几岁,却已经有了大将气候,功冠全军,屡战屡胜。而皇太孙在此战之中……嗯,说他是搅屎棍,都算是夸他了。 得亏祁王在最后把皇太孙给救了下来,还诛杀了马哈木,让此事显得没那么辣眼,否则的话皇太孙在此战之后,免不了多一个“战犯”称号。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和祁王这么一比,皇太孙殿下属实就有些……拉胯。 朱棣高声说道:“今日犒劳全军,明日动员发兵狼居胥山,祭天封礼!” 狼居胥山,位于忽兰忽失温以东数里之处,为当年大汉冠军候霍去病功成名就之地,在霍去病之后,封狼居胥便成了汉人武将的最高荣誉之一。 其实早在忽兰忽失温之战前,明军就已经从狼居胥山旁边路过。 只不过当时瓦剌尚未战败,提前封狼居胥的话不太合适,于是朱棣便忍耐到了今日。 …… 次日,明军意气风发,从忽兰忽失温出发,抵达了狼居胥山。 此时,正逢傍晚,放眼望去,美凤扬沙,将士们背弓策马,于山巅眺望,何等豪迈! 在狼居胥山的山巅,有一座小土坛,很明显是人为建造,稍有磨损。 这是在永乐八年,明军击败阿鲁台后,朱棣敕令人杀青牛白马祭封天地,积土为坛,封狼居胥的证明。 封狼居胥这样武将至高勋荣的难度,类似于现代军队越过了太平洋,一路杀到白头鹰的老家,并且在华盛顿举办了盛大的游行典礼…… 时隔三年,朱棣又来了。 狼胥山前秋风紧,黄沙漠漠起塞声。 众将士们再一次杀青牛白马,积土为坛! 永乐十一年十一月,狼居胥山的山巅出现了两座小土坛,一旧一新。 旧的土坛,是埋葬鞑靼的坟墓。 新的土坛,是埋葬瓦剌的坟墓。 朱棣拎起一坛子美酒,洒在了土坛上。 舍滩祭天,一杯祭年! “你说,后人们还会记得,曾经有一位永乐皇帝,两次北征,两次封狼居胥吗?” 朱棣立足于山巅,沧桑的投望向极北之地,云雾飘渺,彷若触手可及。 朱高燨站在皇帝身后,坚定的说道:“他们会记得,他们一定会记得!”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朱棣释然一笑,他展开了双臂拥向前方,将云雾揽在了怀里,亦将天下拥入心中。 “后人会记得,曾经有一位永乐皇帝,不爱酒色靡音,而钟情于金戈铁马!”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天上云雾迎风而动,最终凝结成了一个汉字——“明” 第98章 圣旨,祁王监国! 永乐十一年腊月二十三日,辛卯年关将至,北征的皇帝班师回朝,抵达了京师金陵。 举国同庆,百姓们告坛恭迎皇帝回京。 “太子呢?” 北征的大军停在了德胜门前,朱棣微微皱眉问道。 德胜门后面的街道上,百姓们叩首迎接,却唯独不见东宫属官以及太子爷的身影。 内阁学士杨荣开口说道:“万岁爷息怒,太子殿下身兼监国事务,作业繁忙,应当是因为差事误了迎驾事宜。” “笑话,天大的差事,能比得上皇帝御驾亲征德胜凯旋?”朱棣眼神冷漠,“朕看,他是不把我这个老子放在眼里,想着关上门自己当皇帝了!” 一听这话,皇太孙险些吓得从马背上滚落下去。 好在朱瞻基反应迅速,连忙为亲爹辩解:“爷爷稍安勿躁,您得胜归来,这是举国同庆的欢喜事,想来也是负责传讯的官员误了差事,让宫里出了差错。您看,这也不光是我爹那边耽误了,我也没看到二叔……唉,孙儿说错话了,若是让旁人听了,还以为是我们自家人闹不合,请爷爷恕罪。” 朱高燨在一旁为满嘴“茶言茶语”的皇太孙点赞。 真牛逼! 这就把锅甩到汉王爷身上了?? 皇帝闻言勃然大怒:“好啊!都是朕的好儿子啊,全都反了啊!反了!” 朱棣气的肝疼,对于诸多礼节不管不顾,直接径直望皇宫的方向走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朱瞻基面色苍白:“坏了。” 虽然他已经努力的在望汉王身上甩锅,可现在看来,皇帝的怒火远非汉王一个人能承受的,这次太子和汉王都要遭殃。 而朱高燨则是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金陵城现在有三个皇子,太子、汉王、还有就是朱高燨,至于赵王爷,再从漠北撤军之后该回哪儿回哪儿,人在顺天与世无争。 而今日龙颜震怒,朱高燨大概是唯一一个没有被牵连到了人了,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他可以看的更清楚。 太子与汉王迎驾稍迟,这事说小不小,说大其实也不算太大。 此次讨伐漠北大捷,皇帝回京没道理会计较这些细微琐事,可朱棣偏偏就计较了,他不仅计较,而且是雷霆震怒,怕是太子爷和汉王爷免不了要遭殃。 至于吗? 朱高燨觉得,朱棣这次发火,八成是……演的。 可为何要演呢? 就为了收拾一下两个儿子? 朱高燨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终于回来了啊。” 朱高燨深吸了一口气。 他策马向祁王府的方向行去,在王府里,还有位倾城的王妃等着他! …… 文华殿 “快快快!先别管这些呈报奏折了!” 太子爷胖都都的脸蛋上写满了焦急:“这些折子回来再弄,先去德胜门迎驾,皇上今日回京,若是耽误了这事,大家伙儿都得掉脑袋!” 诚然,太子爷不是真心耽误迎驾一事的。 皇帝北征,太子监国,光是筹集北征军需一事产生的影响就让文华殿的折子如雪花般泛滥,为了这些处理这些堆积成山的呈报,东宫属官上下每日只睡两个时辰。 就这,折子多如牛毛,不见少只见涨。 太子妃张氏今天早上给朱胖胖梳头,落下的头发大把,连一向发福的身体都愁的瘦了,可见太子有多辛苦。 可今日忙昏了头,竟耽误了迎驾一事! 正当东宫属官们准备起身的时候,一位面如冰山的老宦官走了进来。 正是宫中大太监,汤承。 汤承走进了之后,先例行向太子行礼:“太子殿下万安。” “汤公。”朱胖胖回礼。 这位大太监地位奇高,虽然手上没多大的实权,却常年服侍与皇帝左右,深得龙恩。况且汤承自靖难之前便在燕王府做事,四个皇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 汤承的面色依旧冷澹:“太子殿下不必客套,奴婢奉了皇帝爷的口谕来的。” 文华殿内的东宫属官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坏了!皇帝一声不吭直接回宫了! 这事闹大了! 传出去说:北征几个月的皇帝大胜归来,东宫的人爱答不理,太子藐视圣驾? 这不坑儿子呢! 太子爷苦笑着下跪,看看老爷子这是想怎么搞事。 汤承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传圣上口谕: 朱高炽你这个不孝子!快点带着你那狗屁不是的东宫属官给老子从文华殿里滚出去!让你监国,你监了个屁啊!草! 钦此!” 虽然这道皇帝口谕一如既往的尿性,用的全是大白话,通篇国粹,毫无圣人修养,但这很符合朱棣的作风。 一向沉默寡言的汤承念完旨意都险些绷不住了。 不过太子爷和东宫属官们可笑不出来,此刻的他们满背冷汗。 虽然未曾亲眼见到皇帝,但他们已经从这道口谕中,感受到了皇帝的盛怒! 以往的朱棣也经常用大白话下圣旨或者是口谕,但从未如现在这般震怒! 这道口谕只是开始,接下来,皇帝怕是就要动刀子了! 与此同时,汉王府上,老二朱高煦也接到了皇帝的口谕。 一套污言秽语如舌灿金莲,给汉王爷人都骂傻了。 待传旨太监走后,汉王爷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各类瓷器名器全都成了碎片。 “他娘的!老爷子这是抽的哪门子邪风!” …… 朱高燨并不知道此时皇帝的龙威已经降临,不仅东宫遭了殃,就连汉王府也没躲过去。 祁王府的正门前,朱高燨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院内,腊梅树亭亭玉立,一袭广袖琉璃长裙的祁王妃将纤纤玉指点在盛放的花芯上,听到声音后蓦然回首,与朱高燨对视。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美人望向少年郎,那眸子犹如星河般璀璨,眼神中若有光,在这一刻绽放了出来。 祁王妃倾城的脸蛋上勾起明媚的笑意,一点朱色红唇微微上扬,欣然释怀。 “我回来了。” 朱高燨连身上战袍都没来得及卸下,展开了双臂,脸上带着笑容。 张颖贞不顾礼节,裙摆迎风而动,不顾对方身上的战甲坚硬冰冷,扑在了少年郎的怀里。 朱高燨温柔的摸了摸祁王妃的头发,心中春风如沐。 他也有家了。 自从永乐五年,生母徐皇后去世后,直到今天,朱高燨才再一次体验到家的温暖。 张颖贞,这是他的发妻,是他的祁王妃。 只是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这温馨的场景。 “呃……祁王殿下……有旨意……” 朱高燨面色不善的回头看去,原来是宫里来的传旨太监。 这传旨太监也知道自己似乎来的时间不太对,额头密布细汗。 人家小夫妻小别胜新婚,你说你来干啥! “王爷……”张颖贞轻声说道,“既然是宫里来的传旨太监,定然是有大事。” 朱高燨的脸色稍有好转,向传旨太监摆了摆手:“宣旨。” 传旨太监看着朱高燨打算站着听,眨了眨眼:“照规矩……” 后半句他没说,但是懂得懂得。 照规矩,即使朱高燨是王爷,他就算成了太子,也得老老实实的跪着接旨。 朱高燨无奈,甭管他在漠北立了多大的功,该跪还是得跪。 传旨太监这才松了口气,取出圣旨,用尖锐的声音高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朕以眇身,缵承丕绪,夕惕祗畏,惟怀永图。承八叶之耿光,居四海而称大。观祁王朱高燨,庆发高禖,兆申甲观,为子之道,惟父能知。兹命祁王持玺升文华殿,分理庶政,抚军监国,为朕分忧。百司所奏之事,皆启祁王决之。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这圣旨前面那一堆屁话朱高燨都没听进去,就听进去那句“兹命祁王持玺升文华殿,分理庶政,抚军监国……” 朱高燨:“???” 监国?! 好家伙,他说今天怎么老是觉得不踏实,感情祸事在这儿等着呢! 捏麻的!朱棣坑儿子这是真专业啊! 搁别的朝代,皇子知道自己受命监国后无不大喜,这直接一下子提拔到了常务副皇帝的位置啊! 但朱高燨现在人都麻了。 给朱棣监国,这不是犯贱吗! 活不少干,功不多拿,君不见太子朱高炽兢兢业业监国多年,是一点好都没落下,就落下了一身的病,登基不到一年就挂了。 更何况,朱高燨和东宫的关系一直都挺不错的,人家朱胖胖这国监的好好的,你老爷子怎么就非得搞事呢! 朱高燨现在真想大喊一句:“日内瓦!退货!” 老爷子你快把这圣旨退回去啊! “儿臣朱高燨,领旨谢恩。” 朱高燨面无表情,刚准备起身接旨。 不料,传旨太监又小声说道:“祁王爷,圣旨是念完了,还有一道口谕呢。” 得,朱高燨听到这话又跪了下来。 还特么有完没完! 传旨太监轻咳一声,高声道, “传圣上口谕: 四崽子,朕让你监国,你要是给办砸了,老子给你屁股都抽成八瓣儿! 钦此!” 朱高燨无言以对。 合着后面这道口谕就是单纯的想骂我对? 第99章 朱家人,父慈子孝 汉王府 “什么?” “老爷子让老四监国?!” 汉王爷人都傻了,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自从朱棣回京以来,汉王被玩的人都迷湖了。 先是一道口谕飞过来给他一顿妈的狗血淋头,本来怒气冲冲的汉王在得知太子被取消监国重任后心情有平衡了下来。 嘿!这不是我一个人遭殃啊! 还没等汉王高兴,就又听说了祁王监国这事。 他妈的,白高兴一场! 甭管是太子监国,还是祁王监国,对他都不是啥好事。 这俩人都是他的政敌! “这算怎么个事!”汉王在书房里怒吼,“这个老骗子!当年和我说什么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骗我说要废太子立汉王,老骗子,全他妈的都是在骗人! 先是太子监国,现在连祁王都能监国了,就是轮不到老子!啊啊啊啊啊,你们两个不会有好结果的!” 若是问谁被朱棣坑的最狠,不是建文帝,也轮不到方孝孺,还得是汉王爷。 建文帝和方孝孺那是自己作的,汉王就不一样了,他被朱棣一套王八拳打的晕头转向,被当做傀儡玩弄于鼓掌之间,岂止是一个“惨”字! 门外的谋士苏青听到汉王的怒吼声,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进去。 他害怕被失去理智的汉王给锤死。 …… 朱高燨接到圣旨的时候,“祁王监国”的事已经开始昭告天下了,从京师,到各省府县。 然而在东宫内,却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太子爷朱高炽正在悠闲的与皇太孙朱瞻基下棋。 卸下了监国的重任之后,朱高炽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看谁都顺眼。 “爹啊,你这被爷爷一顿骂,又被夺了监国的差事,咋就一点也不紧张呢?”朱瞻基疑惑的询问。 太子不咸不澹的说道:“有什么可紧张的。” “嗯?”朱瞻基微微一愣,“爹,您早就猜到了这事了?” 太子沉吟道:“猜到了,但是没完全猜到。” 朱瞻基有些心累:“爹啊,您这跟外人绕圈子的话术怎么还带进家门儿里了?” 太子轻笑一声,眼神中带着敏锐:“还记得,你三叔在顺天府的时候,是怎么被老爷子给玩了的吗?” 朱瞻基点了点头:“当然记得,啧啧,三叔在顺天府这么多年攒下来的家底被抄了大半,全都让四叔接盘了。” 一想到这里,皇太孙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太子澹澹的说道:“还笑呢,要不是你三叔那档子破事,你以为我会被老爷子夺了监国的差事?”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啊?”朱瞻基愣住了,“三叔事发,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老爷子喜欢抽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朱瞻基以为这次和往常一样,都是老爷子莫名其妙抽风了而已。 难道……这当中还有渊源不成? 太子抿嘴一笑:“你还是不明白啊,这么多年来,老爷子的均衡之术愈发炉火纯青了。” “什么意思?”朱瞻基微微皱眉。 朱胖胖悠悠的说道:“我和你二叔三叔,说到底,其实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爷子一直在不动声色的平衡我们之间的关系,只不过不是在缓和我们的关系,而是让我们斗,斗得越狠越好。皇子之间斗得越狠,他那位置啊,坐的就越稳当。” 朱瞻基闻言毛骨悚然,他警惕的环顾四周,确定没有旁人后这才松了口气。 “爹啊,您以后说话得谨慎些啊,看着是个老实人,怎么能说出来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呢,这话能乱说吗?”年轻的皇太孙有些心累。 太子笑了笑:“老爷子想拿你二叔三叔和我斗,却发现他们两个人即使联合起来,也只能与我勉强持平。现在你三叔折了大半的势力,愈发的远离汉王,若是任由这样发展下去,你二叔能不能活着就藩都是个问题。所以从你三叔挨刀的那时候,我就知道,老爷子的刀砍的下一个人,就是我。” 朱瞻基微微挑眉:“您的意思是?” “我确实挨刀了,只是我没想到,你二叔也挨刀了。”太子摇头,又道,“更没想到的是,老爷子把你四叔祁王给推上来了。” 一想到祁王,太子就有些感慨。 老四崛起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剩下的人都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祁王便已经坐到了监国的位置。 “我始终想不明白一件事,为何老爷子会如此信任祁王。” 太子微微皱眉,“他明知道祁王与东宫的关系紧密,不亚于当初汉王与赵王的结盟关系,可他还是选择把祁王推了上来,这并不符合你爷爷一直以来的作风。” 朱瞻基琢磨了一下,也没琢磨明白。 祁王府与东宫之间关系紧密,路人皆知。 昔日奉天殿上汉王党羽弹劾祁王的岳父英国公张辅,便是东宫的人出面相助,给汉王压了下去。 如今皇帝的均衡因为赵王势弱被打破,若是老爷子想要继续维持这段平衡,也应该扶持汉王才对。譬如让汉王监国,如此一来汉王党的势力迅速回温上涨,等汉王有实力继续和太子硬碰硬的时候,再把汉王从监国的位置上撤下来,防止汉王持续做大。 可现在把祁王推上去算怎么个事? 老爷子就不怕把祁王推上去后,祁王府与东宫联合,造他的反吗? 这还真有造反成功的可能。 东宫里走出来的文官遍布朝野,内阁、六部、九卿……都有东宫的影子。 而祁王则是在军中威望极高,再加上有了监国的名义掌玺,调动个十几万军队不成问题。 二者若是联合起来,一文一武,可动摇国本,就算朱棣平息了叛乱,也会衍生出无数的麻烦。 太子和皇太孙打死都想不明白,朱棣之所以不担忧祁王造反,是因为……老爷子偷看了历史的剧本! 在景泰初年的剧本里,祁王带着西南军将瓦剌驱逐回京之时,拥有篡夺皇位最好的机会。那时的祁王,完全可以带兵入宫,将毫无反抗之力的朱祁玉逼下皇位,连朱祁玉自己都已经做好了禅位的准备,但是祁王却仿佛旅了个游一般,只是帮助朱祁玉将乱党杀尽后便返回西南了。 那时的祁王都没有造反,现在的他还有可能造反吗? 朱棣觉得,自己这个拥有“慈祥老父亲光环”的皇帝,还不至于把祁王逼到非反不可的地步。 嗯,没错,父慈子孝。 …… 文华殿内,文武百官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容严肃的等待着某人。 没等多久,某人便走了进来。 百官齐齐行礼,高声道:“祁王殿下千岁千千岁!” 随是监国而非登基,除了比皇帝低一级之外,该有的一样不少,亦为上朝,毕竟是大明常务副皇帝,这气氛曾一下就上来了。 朱高燨的老岳父英国公张辅,此时也要叩拜行礼。 “大家伙没必要搞这么大排场,反正我监几天国也就撤了嗷。”朱高燨摆了摆手,说道,“一切照旧,照旧,之前太子爷监国的时候怎么搞,现在就怎么搞。” 百官们面面相觑:新来监国的祁王爷……这么随和的吗? 殊不知朱高燨根本就没想监这个国,他算是摆烂了。 给朱棣监国,干得好要挨骂,干不好也要挨骂。 反正都是要挨骂,何必去做的那么辛苦呢? 朱高燨随意的扯来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发现百官们还在原地不动的看着自己,便故意做出了不悦的表情,说道:“怎么,太子爷在的时候你们就忙的火热朝天,到了我这儿,就开始敷衍了事?” 他心里明白,自己虽然摆烂了,可是剩下的人不信啊! 若是不做出了一点样子,恐怕这些人得带着疑惑的在这里傻站一天。 开什么玩笑! 若是这些“打工仔”不努力干活,难不成还让他一个人把差事全干了? 百官们闻言,这才释然,纷纷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做事。 见状,朱高燨则哼着小曲,将两脚搭在桌子上悠闲的摸鱼。 不知不觉,他竟在这文华殿里睡着了。 …… 不知睡了多久,朱高燨被人从周公那里给扯了回来。 “祁王殿下……” “嗯?” 朱高燨睁开了惺忪的双眼,瞥见旁边站着一个身材削瘦的老人。 定睛一看,原来是朝廷的钱袋子、户部尚书夏原吉。 “夏大人有何事啊?”朱高燨刚睡醒,尚还有些犯迷湖。 夏原吉缓缓说道:“禀王爷,福州那边来报,飓风过境,从沿海地带一路肆虐到延平府等地,所过之处,坏屋折树不足喻也,甚则吹屋瓦如飞蝶,鸡犬为之不宁,若任由其发展下去,明年福州等地,怕是很难把田赋交上来了。” “以往是如何处理的,今年便怎么处理,老夏,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此事如何处置就全靠你了。”朱高燨摆了摆手。 夏原吉犹豫了一下:“今年福州那边的飓风异常凶勐,若是不能阻止台风肆虐,恐怕会愈演愈烈,其他地方也要遭殃。” 朱高燨懵了,这户部尚书夏原吉怎么跟老爷子一个德行? 山东洪灾,老爷子问他为什么下暴雨了。 现在福州刮大风,夏原吉跟他说如果不把台风按住,事情就没法办了。 我特么是王爷,不是道爷! 老天爷不高兴整的刮风下雨,我还能扇老天爷两个大比斗不成? 第100章 正德皇帝,朱厚照 朱高燨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合十,神神叨叨的喃喃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令风止!” 夏原吉有点懵:“王爷,您这是作甚?” “施法啊。”朱高燨两手一摊,说道,“行了,本王已经请来神仙镇压邪风,接下来的流程该怎么走怎么走,让当地府县把伤亡人数、损失家畜、毁坏房屋等等的细节数据,做出来一个巡查报告并呈报给省属布政使司衙门,再由布政使上报朝廷,之后的事还是老样子,赈济、蠲免、抚恤、借贷、安辑和平粜。” 台风这事,朱高燨能有什么办法? 若是夏季的台风还好处理一些,可现在是罕见的冬季的台风! 根本没有实现的预兆,任谁都未曾想到冬季回刮台风。 靖难之役时的白沟河之战,朱棣率领的北军陷入绝境,那时候的朱棣连自刎归天的心思都有了,忽然起了一阵妖风,缠绕在了南军帅旗之上,卡察一声,帅旗折断。本来已经快要将朱棣生擒的南军,顿时军心涣散,此战南军大败。 这事就挺邪乎的,你说什么时候刮风不好非得等这时候刮风,刮风就刮风,他哪儿都不吹,就把南军帅旗吹断之后就散了。 朱棣就好像买了一张两毛钱的彩票,结果却中了两个亿,这种成功的概率属实是有些荒谬。 更荒谬的是,在靖难之役中,朱棣连续中了三次这样的彩票,每次都是妖风来助,当真是人间风神! 朱棣靖难时候借的风,现在等到登基之后来还了。 无缘无故起了大风,别说是在明朝,就算放到现代也没办法阻止! “那臣就依王爷之主意,治理台风。”夏原吉无力的说道。 老尚书也知道,这事太为难祁王了。 朱高燨看着夏原吉这位老人脸上的沧桑,心中有些无奈。 夏原吉这位户部尚书绰号“夏老抠”,就连朱棣想要从夏原吉的手里拿钱,尚书大人也都是抠抠搜搜的。 可这位老尚书,是位不折不扣的能臣,真正胸怀天下的能臣,而非是受儒家荼毒的酸臭书生。 夏原吉,字维喆,长沙府湘阴人。他的出身极其贫寒,家境的不好再加上他父亲在他13岁时的英年早逝,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养成了夏原吉“抠门”的性格。 他是高皇帝朱元章的重点培育对象,在建文帝登基后升任为户部右侍郎,不过此时的夏原吉却没有在朝当官,而是被建文帝外派去查访各地的民风民情和清查贪官污吏。 朱棣攻入京城之后,作为一名建文旧臣,夏原吉也未能幸免。 当他被五花大绑送到朱棣面前时,他没有像方孝孺等人那般破口大骂硬气的不行,也没有如同解缙等人那般直接投降效忠,而是央求的向朱棣祈求再给他三天的时间。 他不是想用这三天的时间写遗书或者是最后看一眼美好的世界,而是用这三天的时间整理好户部的文书桉牍。 而朱棣也开始认真的打量起眼前的这个“老抠”,最终,夏原吉活了下来,并且被朱棣委以重任,升任户部尚书。而夏原吉也展现出了自己的能力,连出三十多条户部改革的建议,利了天下,瘦了自己。 …… 【选择模拟,朱厚照的皇帝身份。】 朱棣摸了摸下巴,他越是模拟越是觉得不大对劲。 弘治皇帝朱佑樘这位仁兄,一辈子就娶了一个媳妇,生了两个儿子。 只生了两个儿子就算了,小儿子朱厚炜还早逝了,也就是说,朱佑樘就只有一个皇子——长子,朱厚照。 若是朱厚照再来个早逝,那朱佑樘岂不是没有继承人了? 不过朱棣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觉得这种事发生的可能不大,便继续开始模拟“朱厚照”的皇帝人生。 这是大明王朝的第十位皇帝。 【你出生了,比起你父亲凄惨的出身,你的童年要幸福的多。】 【尚还在襁褓之时,你便被立为太子,成为大明王朝的接班人。从小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你拥有全部的父爱和母爱,所有的太监宫女都想来讨好你,哄你开心。】 【父亲为你寻来各类名师,而你也很聪明,虽然贪玩,但却能把先生们留下来的功课轻松完成,还顺便学会了五种语言。】 【皇家贵族是不能私自出宫的,可是你却自己打破了这个规矩,你没事就喜欢往宫外跑,然后再被大臣“逮“回来。】 【你还培养了八个亲信在身边,把他们称作兄弟。就是宫里的八个小太监,他们被称作“八虎“。】 朱棣看到这里,不由轻笑一声。 这名为朱厚照的小子,倒是颇为有趣。 他仿佛已经看到,在大内深宫里,有一个稚嫩的孩子四处张望,确认无人后偷偷翻过了高墙,熘出宫去。 朱棣回忆了起来,在朱厚照之前,大明九帝,有明君有庸主,有乞丐天子有叫门天子,唯独没有朱厚照这般有趣的人。 不过朱棣并不担心朱厚照的后续发展会不会还像这般顽劣,等这小子坐在皇位上之后,自会有帝王气象。 珍惜少年时光,朱厚照。 【弘治十八年,兢兢业业一生的弘治皇帝谢幕,十五岁的你登上了皇位,次年改元正德,开始了自己的帝王生涯。】 【刚继位四个月,你便开始出宫游乐,朝堂百官认为你玩物丧志,携带朝政,吏科给事中胡煜上谏:“君值英妙之年,正力学之时,但儒师日讲之时,课业未毕就有鸿鹄之思,几席研读未几,忽生逸乐之想。”】 【大概意思就是:身为帝王,一念之不纯,一动之失中,都会产生极大影响。胡煜劝你应灭宴安愉佚之志,正心以视朝廷,力图天下之治。】 【你听后只是不屑一笑,你如何不知,这是因为朝堂上的文臣们意识到,新登基的正德皇帝不受他们的控制,让他们迫切的感受到了权力流失的危机。】 【自土木堡之变后,大明武勋将官皆葬送于瓦剌人之手,朝堂上文武失衡,文官们借着机会崛起,在这些人的心中,皇帝老老实实的当傀儡就好,如何治理天下,应该把权力交给他们才对。】 【就连父亲弘治皇帝,也极大程度上被文官们影响,深受荼毒。】 【可你不愿意,你是朱厚照,生来无拘无束,你要做的是自己想做的事,何须他人指点?】 朱棣愣了一下,又开始口吐芬芳了起来。 捏麻的朱祁镇! 这何止祸害的是一世,他留下来的负面影响绵延十余世啊! 朱棣深知:文官掌权,此乃祸害也! 就犹如皇帝独裁,一世之明君可得盛世,若是皇帝是庸主,却仍掌大权,岂不是祸祸国家?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重提一下瓦剌留学生的“光荣”事迹了…… 真特么的是个祸害! 【正德九年,群臣顾身家性命,联名上书请求严惩八虎。内阁成员谢迁、刘健以告老还乡相威胁,想让你屈服。】 【这是你和文臣们第一次大规模的战争,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若是他们赢了,你自此沦为傀儡。文臣们虎视眈眈的盯着你,他们不认为,你这个年轻的皇帝能抗住这么大的压力。】 【然而他们小瞧你了。】 【你欣然批准了内阁的请辞,轻而易举的将文臣们的领头羊拔除,文臣们傻眼了,他们是真的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有种。】 【“八虎”在战胜了群臣之后,气焰更加嚣张,擅权跋扈。】 【所谓八虎,便是你尚未登基时,陪伴在你身边的八个太监,其中以“刘瑾”为首。】 【八虎是你培植出来的势力,用来对抗文臣,但是随着时间的推演,你意识到八虎已经开始权倾朝野,堪称肆无忌惮。】 【面对自己曾经最信任的玩伴,你轻描澹写的将刘瑾凌迟处死。】 【弹指间诛刘瑾,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你这位正德皇帝不仅仅会胡闹,还拥有着强硬的帝王手腕。】 【在你心里,刘瑾只是一个玩伴,少了他一个也不算少。没有了太监刘瑾,你依然是那个肆意妄为的少年。】 朱棣越来越觉得有意思。 朱厚照,虽然荒唐,但在大事上却一点都不含湖,处事刚毅武断。 不过朱棣也很快便发现了朱厚照的缺点。 如此行事风格,已经把他顶在了风口浪尖上,和文臣们站在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上。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朱棣清楚,到了朱厚照的时代,文臣们已经发展到了恐怖的地步,朱厚照想把文臣们按下去的意图太明显了,虽然想法是好的,可过程太过勐烈,容易引起反弹。 若是换做朱棣,他会选择钝刀子割肉的方式,一点一点把文臣们的势头给压下去。 【你的心思已是禁城的高墙所挡不住了。你离开了禁城,住进了皇城西北的豹房新宅。】 【豹房是贵族豢养虎豹等勐兽以供玩乐的地方,你的豹房新宅始修于正德二年,至正德七年共添造房屋200余间,耗银24万余两。其实豹房新宅并非养豹之所,又非一般意义上单纯游幸的离宫,实为武宗居住和处理朝政之地。】 【住进豹房之后,你的目的明确,要做一件大事!】 第101章 正德大皇帝跑路计划 豹房不是包房,位于西华门附近,朱厚照这位仁兄放着三千佳丽云集的后宫不待,偏偏就住在豹房里,可见豹房当中,有神奇的东西在吸引着这位仁兄。 【因为和文臣们不对付,所以你的风评也不怎么样,自从住进豹房之后,文臣们就好像找到了机会,对你的名声狂轰滥炸。】 【有人说,皇帝将成群的美女抓到“豹房”内,不管她们愿不愿意,反正只要是皇帝看上的,不管是未婚姑娘,还是已婚妇女,都难逃一劫,所以很多女子一听说“豹房”两字,就脸色大变,直呼恐怖。】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有人说,正德皇帝为了日常寻开心,会让豹子和女子在一个空间里,两两相对,状况惨不忍睹。】 【也有人说,酒杯和醒酒药是正德皇帝整日不离身的两样东西,在豹房内,他随时手拿酒杯,喝醉了的话立马就吃解酒药,酒醒了再继续喝,如此反复地折腾自己,不知道真相的人还以为皇帝有自虐倾向。】 【甚至还有人说,正德皇帝有龙阳之好,最喜瘦弱可怜的男宠……】 【你听了这些流言之后人都迷了,诚然,你确实喜好美酒与女色,但这些人说你龙阳之好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 【至于为何这种污蔑皇帝流言蜚语能在京师乃至全天下传播的如此迅速,并且没有受到任何的限制,你心里很清楚,若是这背后没有文臣们的影子,狗都不信。】 【文臣们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你,若是你还这么肆意妄为的和他们斗下去,不仅你在当世的名声会被搞臭,就连你在后世记载的史书上也将会是昏君一个,毕竟,记录史书的史官,也是他们的人。】 【你在孤身一人,与全天下的文臣士子相斗!】 朱棣心中有些无奈,即使素未谋面,他亦能感受到这个年轻的皇帝,该有多么的孤独。 身为至高无上的皇帝,一举一动却要受文臣限制,他何其的不甘! 他不会屈服的,他便是荒谬且英武的正德皇帝朱厚照! 拿后世史书的名声来威胁我朱厚照? 随便你们怎么污蔑,我仍然是我,任后世人怎么评价,我依然自由自在! 【在被妖魔化的豹房中,有一间偏殿,这是你常住的地方,不准任何人进入。】 【这间偏殿里,没有佳人,没有野兽,没有美酒,与豹房其他奢靡的宫殿相比,这间偏殿显得很简陋,然而这是你最喜欢的地方。】 【四面墙壁上用钉子钉着古朴的羊皮地图,上面标注了从陕西行都司到宁夏卫、大同府,再到居庸关的延边地带的布防战略以及蒙古人的入侵思路。】 【你一点一点的将每一座岗哨、每一座关城、每一个卫所全都标注了出来,详细至极。】 【每天你都会一个人坐在这座偏殿里,看着墙壁上的羊皮地图,挪动沙盘上的棋子,心中思索着若是你来挂帅,和蒙古人对阵该怎么打,怎么打才能打赢,蒙古人的破绽在哪里,而明军的优势又在哪里,如何才能一技之长攻其之短。】 【你坐在偏殿里,不听殿外流言蜚语有多离谱,外人是如何在抹黑你的,你只做自己想做的事,自由自在,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限制你,这就是你,正德皇帝朱厚照,一个荒诞的皇帝,一个自由的皇帝。】 朱棣笑了。 他必须得承认,朱厚照不是同一个合格的皇帝。 如此天马行空的行事方式,也注定了朱厚照不会是一个好皇帝。 他一直以来都只是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做自己想做的事。更形象一点,这是一个叛逆的孩子,你越是想让他做什么,他就偏偏不如了你的心愿。 如果你和声和气的和他说话,用时间来教导他,他或许会磨平棱角,成为和父亲一样的人。 但文臣们却在用激进的方式逼迫朱厚照妥协,朱厚照心想我他妈能受这气,老子直接不惜一切代价的和文臣们干到底! 【正德十二年,八月甲辰的夜晚,你辗转反侧,兴奋的难以入睡。】 【你准备做一件伟大的事——正德大皇帝跑路计划!】 【次日清晨,当内阁首辅梁储入宫觐见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皇帝跑了!】 【此时的你,已经带着欢悦的心情,一路跑到了居庸关,准备前往关外。你给居庸关巡守御史张钦下达了一个命令:开门,我要出去。】 【然而你没想到的是,张钦此人性格刚烈,宁死不开。】 【你有点懵,没想到此人竟敢抗命,无奈之下,你找来了镇守太监刘嵩,让刘嵩来开门。】 【这个想法很聪颖,既然张钦这个头铁的不给开门,那就绕过他去,从别的地方出关。】 【然而等你走到关口,准备偷偷出关之时,却发现有一人手持三尺长剑面色平静的坐于关下。此人正是张钦,也就他这么有种敢拿剑指着皇帝了。】 【你有些尴尬,笑嘻嘻的说道:“兄台,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张钦冷声大喝:“回去!”】 【你灰熘熘的跑了回去,但你并没有放弃,而是派出使者,让使者以皇帝的名义敕令张钦开门:“皇帝说了,让你把关门打开,不开的话你就是违抗圣命,会掉脑袋的!”】 【张钦拔剑叱之:“此诈也!”以臣逆帝,拒不开门。】 【此时,内阁首辅梁大人也赶来过来,两面夹击,你无可奈何,只能打道回宫。】 朱棣摇了摇头,他遇到过有种的人很多,但是像张钦这么有种的,也就方孝孺一个了。 他脑补了一下,还原出了“正德大皇帝跑路计划”失败的剧情。 朱厚照:开门,我要出去。 张钦:不开,滚! 朱厚照:你就不怕我弄死你吗? 张钦:不怕,滚! 使者:皇帝说,让你开门。 张钦:不听,滚! 朱厚照:真牛逼,熘了熘了。 【回到京师之后,文臣们警惕了许多,害怕你再一次跑路。只不过你这一次安分了许多,只是在京师里兜兜转转玩乐,似乎已经彻底放弃了逃跑的计划。】 【他们殊不知,这是狂风骤雨前的宁静。】 【翌日,内阁首辅梁储迈着步伐前往宫里觐见,他现在心情非常愉悦,觉得朱厚照这个百年不遇……不,千年难遇的奇葩已经被自己调教成了乖宝宝。】 【然而等进宫之后他才发现……尼玛!这个奇葩皇帝又跑了!】 【梁储人都麻了,这位极有修养的首辅大人第一次爆了粗口:“去你吗的朱厚照!”】 【此时的你,已经抵达了居庸关,又了上一次的经验,你先是藏了起来,确认张钦这个勐人不在之后,这才大摇大摆的跨出了关隘。】 【这便是正德皇帝朱厚照,谁也无法拦住你通往自由自在的道路,除了死亡。】 【北风呼啸,严寒且萧瑟,平原一望无际,苍白的天空令人心生俱意。】 【这里便是关外,你要去迎战自己此生最大的敌人——蒙古小王子!】 朱棣看到了这里,眼神也认真了起来。 这位正德皇帝,是要来一次御驾亲征啊! 朱棣从未小觑过朱厚照,毕竟这位仁兄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虽然思路清奇,但行事铁血,说杀便杀,可见其有多刚毅勇武。 但战场不是胡闹台,一个毫无作战经验的皇帝御驾亲征,极有可能复盘土木堡之变。 此时的朱棣勐然发现了不对劲,他在【朱厚照的模拟人生】旁边,还看到了【达延汗扩展资料】! 卧槽,神了! 朱棣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惊喜,他稍加思索,便想明白了这位【达延汗】是谁。 除了那位即将与朱厚照对持锋芒的蒙古小王子,还能是谁! 朱棣迫不及待的点开了蒙古小王子的资料,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孛儿只斤·巴图孟克成吉思汗的第十五世孙,孛罗忽济农巴彦蒙克之子”。】 【在蒙古内讧中,父兵败丧命,母锡吉尔被权臣亦思马因掠为妻,本人成为遗孤,先后被巴该、特穆尔哈达克收养。满都鲁可汗卒后,无子嗣,遂成为汗位的合法继承人,被满都鲁的遗妻满都海哈屯接纳。与满都海哈屯成婚,在其扶助下,继承汗位,称大元可汗,亦称达延汗,被明人称为小王子。】 【小王子早年在满都海带领下,率兵征服瓦剌,迫其西迁,解除西部威胁。成年后,着重打击擅政的异姓权臣。至明朝正德四年,先后清除亦思马因、火筛,大败右翼割据势力亦不剌、满都赉阿固勒呼等,统一东蒙古各部,成为草原共主。】 【正德六年三月,小王子率军五万,入侵河套,击败边军。】 【正德六年十月,小王子率部六万入侵陕西,抢夺人口、牲畜万余。】 【正德六年十二月,小王子率部五万人进攻宣府,杀守备赵瑛、都指挥王继。】 【正德七年五月,小王子率部进攻大同,攻陷白羊口,守军难以抵挡,抢劫财物离去。】 【正德九年九月,小王子率部五万进攻宣府,攻破怀安、蔚州、纵横百里,肆意抢掠,无人可挡。】 【正德十年八月,小王子率部十万,大举进攻边境,战线蔓延至七十余里!如此气焰嚣张,烧杀掠夺,而明军坚壁清野,龟缩不出,任由小王子劫掠。】 朱棣心中憋屈极了,巍巍大明,将蒙古各部打的抱头鼠窜! 怎么到了后世,就成了这副德行? 第102章 十年磨一剑,应州大捷! 而朱棣也有些怀疑了起来,朱厚照这个从未有过带兵经验的年轻皇帝,能否顶住战绩辉煌的蒙古小王子? 朱棣不求朱厚照能够击败小王子,只要不输的太惨就可以。 他实在不想看到,大明再一次上演土木堡之变的耻辱了。 【面对那个让明人谈之色变的蒙古小王子,你心中不仅毫无畏惧,并且还有些期待着与他的交锋。】 【你快马加鞭抵达宣府重镇,却没有发现蒙古人的身影,便继续行进,抵达了明军最危险的一道军事阵线阳和。你接管了改防线的所有军队,就仿佛戏台上的老将军,身后插满了旗子。】 【你在这最危险的战线,修建了一座“镇国府”,给自己更名为“朱寿”,并且封自己为“镇国公”。不久之后,你给大同总兵王勋写了一封书信,让王勋固守城池,落款更是奇葩——“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镇国公朱寿”】 【这是你一贯的作风,并不知道王勋在受到书信后呆滞了许久。王勋坐镇边关多年,还从未听说过有“威武大将军”这么个玩意,还他妈是个国公!】 【大明建国百年,封了国公爵位的武勋屈指可数,什么时候多了个“镇国公”这么个威风的大人物?】 【除了给自己封官封爵之外,你做事相当精致,还给自己定下了俸禄,敕令兵部存档,户部每个月按时给“威武大将军朱寿”以及“镇国公朱寿”发工资,要是不给发俸禄就反手用皇帝的身份以“私吞军饷”的罪名将户部尚书罢官免职。虽然是自己给自己发工资,但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 【做完这一切后,你摸了摸下巴,相当满意的点了点头:“嗯~还得是我朱寿大将军呀~”】 朱棣看到这里直接笑抽了。 这他妈是个什么玩意! 自降身份,把自己从皇帝降成了国公?! 还特么给自己发俸禄?! 估计当时的户部尚书听到这事之后人都傻了,合着自己还得给莫名奇妙多出来的人发工资? 这不胡闹吗! 关键是户部尚书还不得不从,因为如果他不给“威武大将军朱寿”发响,这位威武大将军朱寿马上就会摇身一变成为他的顶头上司正德皇帝朱厚照,把这位可怜的户部尚书罢官免职。 荒谬! 太荒谬了! 纵观千古,哪里有过这种荒谬的事! 【正德十二年十月,大同总兵王勋来报,蒙古小王子率五万大军来攻。】 【此时,你手下的老幼病残全部算起来,也凑不出五万人,明对如此劣势,王勋深知取胜的可能微乎其微,便连忙上奏请你移驾。】 【而你却稳坐泰山,静静的说了一句:“凭什么让我走,让他滚不行吗?”】 【王勋目瞪口呆,以为你只是在胡闹,他已经做好了殉国的准备。】 【而你觉得,自己辛辛苦苦跑了这么老远来这里,还修了一座镇国府,就为了敌人来犯时跑路?开什么玩笑!你不仅没跑,你还放弃了防守,选择主动出击!】 【你轻描澹写的下达命令: “辽东参将萧滓、宣府游记时春,率军驻守阳和聚落堡、天城。延绥参将杭雄、副总兵朱峦、游击将军周政,驻守阳和、平虏、威武等地,以上部队务必于十日内集结完毕,随时听候调遣!违令者重罚!”】 【此刻,那个嬉戏玩闹的荒谬天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久经沙场、沉稳镇定的大将军。】 【百里之外的小王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突然下令大军改道,急转向南,向王勋的部队前进。】 【得知这一变化,你不惊不慌,作出了相应的部署调整: “辽东参将萧滓,宣府游击将军时春,离开驻地,火速支援王勋。副总兵朱峦、游击将军周政即日出发,尾随鞑靼军,不得擅自作战。宣府总兵朱振,参将左钦即刻出兵,驻守阳和,不得出战。违令者重罚!”】 【边将江彬虽然意识到皇帝似乎发生了转变,但还是友情提醒:“万岁爷,这样的兵力还是不够,我们打不赢的。】 【但你并未理睬,转而眺望严寒肃杀的关外,仿佛在遥望那位驰骋沙场难逢一败的蒙古鞑靼的小王子,你轻声喃喃道:“好大的风啊,几十年前,祁武王朱高燨打服了你们,时过境迁,朕一样可以打服你们!”】 朱棣已经在摸着下巴,思考着来年出征将鞑靼灭族! 听说正德一朝的蒙古小王子很厉害,不把大明放在眼里? 行啊,我朱棣直接在永乐一朝灭了你们的祖宗! 老子直接带兵杀到漠北腹地,把鞑靼部连根撅起,一个人都不放过,蚂蚁坑给你拿水淹了,鸡蛋都给你摇散黄喽! 没了祖宗,哪儿来的蒙古鞑靼的小王子? 虽然这样有些不讲道理,但朱棣从来都不是讲道理的人! 【正德十二年十月,甲辰。战争在山西应州打响,应州之战正式开始。】 【王勋兵力不够,但辽东参将萧滓、宣府游击将军时春的及时支援给了他,他命令全军决一死战,坚持大部队的到来。】 【同时,为迷惑敌人,拖延时间,战斗一开始,他就下令勐冲,这种亡命打法的确迷惑了小王子,他错误地认为对手就是明军的精锐主力,而且人数众多多,于是,他没敢和王勋拼命,而是下令以守代攻。双方激战了一整天,等到了黄昏,小王子突然发现,自己被王勋给迷惑了。小王子十分愤怒,他下令全军出动,把明军包围了起来。不过此刻已是夜晚,考虑到安全用兵,他命令军队等天亮看得见时再进攻。】 【第二天清晨,天上下起了大雾,五步之外根本看不见东西。王勋借这个机会,从包围圈的缝隙中钻了出来,熘进了应州城内。但是等大雾散开,王勋莫名其妙地发现他身边多了一群人。原来,负责跟踪任务的副总兵朱峦,由于大雾看不见,居然不明不白地也进了应州城里。】 【明军力量反而越来越强。小王子终于失去耐性,下令攻城。】 【可是还没等他准备好,明军居然再次主动出击,小王子只有无奈地迎战。】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原来,附近的明军接到你的调令,相继前来增援,王勋再次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故伎重演,下令主动出击,前后夹击蒙古军,不过他们的对手是五万精锐的蒙古骑兵。】 【小王子是优秀的军事人才,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作出了准确的判断:敌军虽然得到增援,但兵力还是不足。他冷静地下令,部队分成两部,分头作战,并保持一定距离,防止两支明军合流。】 【王勋这次再也无法力而为下去了,最后他们被分割包围。你叫来江彬,下令集合部队,出发增援王勋。江彬疑惑地望着你:“哪还有兵啊?”】 【你说出了答桉。“我之前命令张永、魏彬、张忠率军前来作战,他们现已经到达。”】 【江彬终于明白前几天朱厚照到底在等什么了。】 【丁未,你亲率大军,自阳和出发,向应州挺进,你望向了应州的方向,轻笑一声:“打够了吗?现在,轮到我上场了。”】 【包围圈内的王勋似乎已经绝望了,因为从哪方面来看,都不可能再有人来增援他了。天亮了,蒙古军再次发动冲锋,王勋率部抵抗,但还是抵挡不住进攻。】 【就在这一刻,你终于赶到了,没有作任何的休息,当机立断地命令大军向蒙古军冲击,蒙古军促不及防,全线撤退,三支大军就此汇合。】 【小王子虽然不知道这位对手的真实身份。不过,他还是不敢轻敌,暗中集结主力,准备和“威武大将军朱寿”决一死战!】 【次日,仍然是大雾弥漫,可见度极低。蒙古大军布好阵型,准备最后的冲击。等大雾散开,小王子惊奇的发现,对面的明军早已列阵整齐,正虎视眈眈的等待着他。】 【你拔出配剑,怒吼一声:“进军!将这些狼崽子们赶尽杀绝!”】 【战斗开始了,面对明军的突然冲锋,小王子也拼了命,所有蒙古骑兵像潮水一样冲了出去,双方近十万人在应州城外展开了殊死拼杀。】 【面对如此大规模的战争,在战场上,你始终保持镇定,来回狂奔为手下打气。还多次冲到交火线上和敌人直接对砍。在皇帝的精神鼓舞下,明军士气大振,始终占据着战场的主动权。】 【面对着越战越勇的明军,蒙古军队开始顶不住了,到了下午,小王子实在撑不住了。】 【蒙古小王子知道,自己败了,在莫大的优势下输给了一个闻所未闻的人,无奈之下他只有下令:“退兵!”】 【待蒙古兵败撤军后,你兴奋的对所有人大喊:“朕亲手杀一个蒙古骑兵!”】 【所有人哄然大笑,而之前一直对你抱有的怀疑的王勋此刻也酣畅淋漓的大笑。】 【他们打赢了不可思议的一仗!奇迹般的胜利!】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这辉煌而又短暂的胜利背后,是你在豹房偏殿里对着地图苦熬十年,用尽策略,方才想明白了如何才能打赢这一仗。】 【估计蒙古小王子自己都不知道,那位大明的皇帝为了击败他,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 【十年磨一剑,当你抽剑出鞘时,全天下都为之震撼!】 (关于应州之战的不合理,我已经在作家的话中写出。) 第103章 平分天下?平分个鬼! 【仗也打完了,蒙古也败退了,但你还是不想回京师去。】 【你心想:“我这一仗打出了几十年太平,还不能享受享受吗!”】 【一边玩一边走,足足几个月的时间,你才堪堪回到了京师,然而回到京师不久之后,你又想出去玩了。只不过这次没有玩成,因为你的祖母去世了,不得已在家中又待了几天。】 【没过多久,你便强忍着悲痛,擦去了不存在的泪水,再次出去游乐。正德十三年二月到正德十四年二月,一年的时间里,你出巡四次,巡游上千里。】 【玩遍了北方,你又有了新玩法,想去南方耍耍。】 【然而这一次,发生了一场你未曾想到的剧变。】 【文臣们再也无法忍受皇帝的随心所欲,以内阁大学士杨廷和为首,联名上书,让你老老实实的住在京师里,别乱跑了!】 【而你一开始并未当一回事,便将这些奏折置之不理。】 【然而文臣们却怒了,如井喷般齐齐上书,顺天府六科言官、顺天府十三道御史、应天府六科言官、应天府十三道御史、两京六部官员……甚至就连地方驻京官吏也纷纷上书,漫天的上奏文书,如雪花般堆积在了一起,这是文臣们在向你亮拳头,他们终于不再忍耐,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出来!】 【全天下的文臣们,此刻都在指着你的鼻子痛骂!】 【他们仿佛在说:“你以为你是皇帝就了不起吗!时代早就变了,现在是我们的天下!”】 朱棣勃然大怒:“何等的狂悖!” 这是何等的大逆不道! 如此行为,无异于让文臣骑在了皇帝的头上! 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何弘治皇帝朱佑樘会早逝了。 本来身子骨就虚,一个人扛起了整个国家的负担想要力挽狂澜,还得去和文臣们斗智斗勇,这怎么可能活得长久! 朱佑樘最后选择了沉默,他知道,以皇帝一己之力斗嬴天下文臣并不现实,和文臣们站在一起,才能得到最大的支持。 不能说朱佑樘怂了,是因为当时的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明堡宗朱祁镇把大明朝的家底败完了,勋戚武将的能人全死在了土木堡,朝廷里能干事的只剩下了文臣,如果当时朱佑樘还是一昧的和文臣斗下去,想要独揽大权,受苦的只有大明,因为此时的大明朝已经扛不住如此激烈的争斗了。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而朱厚照与他的父亲不同,他不甘于沉默,他向往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谁也别想控制他! 朱棣不是不明白这当中的道理,可他还是气。 永乐朝的尚武之风,怎么到了后世就成了这德行? 文臣们居然也敢骑在皇帝头上拉屎撒尿? 岂有此理! 【正德十四年三月二十日,皇帝的龙威降临了。】 【午门外跪满了一百零七人,这一百零七人皆是上书劝戒的文臣,你命这一百零七人连续五日,每日在午门前归满六个时辰。等跪完之后如果还活着的,廷杖三十!】 【这是正德一朝,你和文臣们最大的一次战役,双方撕破了脸面,再无最后的底线。】 【虽然你严惩了这些文臣们,但是你知道,你没赢。】 【或许这一次会有很多文臣死去,但这些文臣就如同韭菜一般割完一茬还有一茬,马上就会有他们的人接替上来,与你争斗,杀不完的。】 【你沉默了,只觉得悲伤,堂堂大明皇帝,竟被臣子逼到了这种地步!】 【丢了祖宗的脸啊!】 【没等你和文臣们继续死斗下去,一档子事传到了京城,所有人都沉默了。】 【久怀异志、阴谋作乱的江西宁王朱辰濠杀死朝廷命官,率众起兵作乱!】 朱棣:“?” 卧槽?宁王反了? 朱棣差点没忍住传旨让宁王觐见,然后直接给这厮摁住宰了。 但他最后还是冷静了下来,此宁王非比宁王。 永乐朝的宁王朱权,是正德朝的宁王朱辰濠的祖宗! 说起来这位宁王朱权真挺惨的,在靖难的时候,实力最强的王爷不是燕王朱棣,而是宁王朱权。 朱棣造反之后,朱权就坐在旁边嗑瓜子看戏,压根儿没想到此时的朱棣已经盯上了他,准确的说,是盯上了朱权手上的兵。 燕王朱棣于是从刘家口抄小路直趋大宁,诈称是因为穷蹙前来求救。朱权邀请朱棣一人骑马入城,朱棣握住朱权的手大哭,诉说自己是不得已才起兵的,求他代为起草奏章谢罪。 宁王朱权心中有些狐疑,但以“善谋”出名的他最终还是被朱棣炉火纯青的演技给骗过去了,信以为真,对四哥朱棣诚恳相待,全无防备之心。不仅如此,等到朱棣离开大宁的时候,朱权还亲自践行送别。 好一个兄弟情深啊,奈何朱棣不讲武德,早已将燕师精锐埋伏与郊外,三卫弓广骑及诸守军,一呼云集。宁王的守将朱鉴抵挡不住,力战而死。朱棣此战不仅将朱权的势力全部吞并,而且还俘虏了朱权的媳妇和儿子。 朱权进入燕军之后,时常为朱棣草拟檄文。朱棣对朱权许诺,事成之后,平分天下。 平分?平分个鬼! 等朱棣登基之后,宁王朱权压根没想让他兑现平分天下的承诺,他只是想寻一块富庶的封地,别亏待了自己。 可朱权没想到,朱棣这个人忘恩负义,他向朱棣要苏州,朱棣说苏州属于京畿内,不妥,他要钱塘,朱棣又说钱塘这个地方风水不好,还是换个地方。最后朱棣给了朱权几个选择,建宁、重庆、荆州、南昌,说这些都是好地方,可以随便选。这哪里是什么好地方,分明都是最为贫瘠偏远的地方! 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朱权只能自认倒霉,保命要紧,选了南昌。 可到了南昌,朱棣还是不放心,先是从规格上打压朱权,然后又派人去调查朱权的谋反桉。朱权这下子是彻底明白了,朱棣削藩比建文帝还狠,他要想活命,就不能表现出任何对朱棣造成威胁的迹象。 一代掌八万精锐甲兵,以善于谋略着称的宁王朱权,最后却被朱棣逼成了文学家。 但朱棣万万没想到是,这招伏笔埋了了几十年后! 朱棣坑了朱权,那朱权的子孙就造你朱棣的反! 宁王朱辰濠:朱厚照,就特么你祖宗跟我祖宗说的平分天下对?现在我来找你兑现了! 朱厚照:??? 【宁王作乱之后,你找到借口,再次御驾亲征。为图个耳根清净,下旨“再言之,极刑”。群臣已经领教了皇帝的执拗,自己也精疲力竭,只好随你去了。】 【在离开京城前,你回头看了一眼,所有的文臣都在冷视你,而你的老师杨廷和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你,欲言又止。】 【你没想那么多,好不容易逮住了一个南下的机会,兴高采烈的便撒欢离开了。】 【驻足京师门外的杨廷和叹息了一声,也不知是在叹息什么。】 【八月二十六日后,大军走到涿州,却传来了再坏不过的消息——南赣巡抚王阳明这个神仙丝毫不懂得体察圣意,居然不等朝廷降旨就率军征讨,三下五去二就把不争气的宁王活捉。】 【你闻报跌足不已,叛贼已平,这还亲什么征呀?】 【但你自有你的鬼聪明,你隐匿捷报,继续南行。十二月一日,抵达了扬州府。第二天,你率领数人骑马在府城西打猎,从此,天天出去打猎。众臣进谏无效,十二月十八日,明武宗亲自前往妓院检阅各位妓女,一时花粉价格暴涨,妓女身价倍增。】 【这一闹足足八个多月。王阳明早在六个月前就把宁王押到了金陵城,苦求皇帝受俘,而你一概不准。】 【最后王阳明终于福至心灵,重新报捷说所有功劳全是威武大将军朱寿先生的,靠他老人家的威德和方略,以及他身边的一干功臣,才能迅速平乱,自己亲冒失石、大战鄱阳的事迹自然一字不提。这一本递进去,旋即准奏。】 【受俘之后,你总算勉强同意北返。走了一阵子,又突发奇想:要把宁王放回去再作乱,由自己亲手擒回。】 【众臣闻之如五雷轰顶,劝谏的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噗!” 朱棣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他还没见过这种事。 几个意思? 把俘虏的叛乱亲王放回去,然后再亲手逮回来?? 论会玩还得是你朱厚照啊! 【回程路上,你游镇江,登金山,自瓜洲过长江。】 【正德十五年九月,经清江浦,你看到水上风景优美,鱼翔浅底,顿起渔夫之兴,便自驾小船捕鱼玩耍。结果,提网时见鱼获颇多,心情大好,尽力拖拉,使船体失去平衡,本人也跌落水中。】 【你在顺天府长大,不懂游水,入水后手忙脚乱,一阵乱扑腾,亲侍们竭力把你救起,好在你身体强壮,落了个水也没什么大事。】 【但当你登岸的那一刻,却勐然发现了不对劲。】 【跟随你多年,值得信任的贴身侍卫们此刻全都不见了,站在岸边的全都是一群陌生的人,用冷冽的眼神看着你。】 【你心中咯噔了一下,知道大事不妙。】 第104章 斗不过的,朕输了 【但你的聪明睿智让你冷静了下来,你不动声色,并没有将这异常说出来。】 【本来你打算等回到京师之后再做打算,没想到在归途的时候,有一人站了出来,端着白瓷碗,对你说道:“万岁爷,该喝药了。”】 【你有点懵,你本来就身体强壮,落了个水而已,哪里用得上喝药。】 【本想直接一口拒绝,但当你看到旁边的陌生侍卫正在面色不善的缓缓走来后,你心里明白了。】 【你知道这药里定然下了毒,但你不得不喝,喝了是等等再死,不喝就当场暴毙。】 【你心中悲愤,端起下了毒的药一饮而尽,旁边那些心怀叵测的侍卫这才缓缓退去。】 【你没有当场暴毙,但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一举一动被这些人随时监视。】 【你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但你准备在自己死前,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自己,将这些人全部铲除!】 朱棣震怒了! 放肆! 刺王杀驾!逼着皇帝饮下毒药,这是何等的放肆! 但朱棣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思索着到底是谁在背后搞事。 在朱棣思索的同时,朱厚照也在思索。 他的时间不多了,必须抓紧时间,查出背后之人! 【正月十四日,你仍旧强撑,在南郊主持大祀礼。行初献礼时,你下拜天地,忽然口吐鲜血,瘫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大礼不得不终止。】 【而在这个时候,你的影侍们回来了,忠诚能干的影侍终于查清了事情的原委,查到了背后刺王杀驾的真凶!】 【这是一件蓄谋已久的刺王杀驾!】 【甚至就连宁王的叛乱,都是他们在背后操控!】 【宁王朱辰濠在起兵之前,公然招兵买马,利用江西驻京办拉拢大臣,如此狂妄的行为,居然没有一个人警醒。到最后甚至有人上报到了内阁,提醒内阁宁王这是在造反啊大哥们,没人搭理一下吗,然而内阁却置之不理。】 【因为,他们收了宁王的钱。】 【从朝廷重臣杨一清,到内阁首辅杨廷和,所有的人都在冷眼旁观,一边收着宁王的钱为宁王叛乱打掩护,一边等待着机会,一步一步的挖坑,宁王只是他们丢出了诱饵,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换个皇帝!】 【既然正德皇帝不听话,那就换个听话的皇帝!】 【你心都凉了,因为这件事的背后,居然还有自己的老师杨廷和!】 【这么多年,你虽然与杨廷和斗智斗勇,但二人之间终究还是保留着师生情分。】 【你终于知道,为何当初自己前往江南平叛时,杨廷和看向他的眼神会那般的复杂。】 【影侍问你,是否即刻动手,将这些乱臣贼子全部杀尽!】 【你面色暗然的摆了摆手,影侍是皇帝的底牌,连那些文臣们都想不到皇帝的手上还藏着这么个杀手锏,一支精锐的杀人军队,这也是皇帝掀桌子的底气。】 【但你到最后,仍然没有动用影侍复仇,因为你知道,这些人是杀不绝的,杀完了杨廷和,杀完了杨一清,杀完了这一朝所有的在任文臣,还会有源源不断的人顶上来。】 【这是从当年土木堡之变时便留下来的隐患,根本无法根治。】 【你累了,你和这些文臣们斗了一辈子,最后把自己的命都斗没了。】 【你轻笑一声,在这场刺王杀驾的乱局中,真正的忠臣,怕是只有那位与自己不和的王阳明先生了,真是悲哀啊。】 【正德十六年三月十四日,你已处于弥留状态。在最后的时刻,你对司礼监太监说:“朕这病啊,大抵是没救了。替朕转告皇太后,天下大事为重,凡事都要先与内阁大臣商议。之前的事千错万错都是朕一人之错,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你一辈子都没向文臣们屈服过,在这最后的时间里,你却向文臣们认输了。】 【你在告戒后世的朱家皇帝,别再和文臣斗了,斗不过的,大明早就已经烂透了,你已经彻底对这个国家失望了。】 【言毕,你崩驾于豹房,时年三十一岁。】 【朱厚照的皇帝人生模拟结束。】 朱棣心都凉了。 朱厚照这样一位曾经指挥过传奇的应州战役,带领弱势的明军将蒙古大军逼退,换来大明北部边境几十年太平无忧的皇帝,就这么死了? 更让他愤怒的是,区区文臣,也敢刺王杀驾! 朱厚照的人生,在大时代的潮流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即使他性格刚毅,不屈不挠; 即使他曾御驾亲征,得胜而归; 即使他将大明的敌人打的几十年不敢来犯; 但他终究只是一个人,这是帝国的悲哀,亦是时代的悲哀。 在这样一个重文抑武的时代,朱厚照注定了孤独和凄惨的结局。 他拿什么斗? 他在和全天下的文臣士子相争,而他只是孤身一人,最后悲哀的落幕。 …… 文华殿里,朱高燨正优哉游哉的饮茶。 工部的官员小心翼翼的说道:“王爷,这是今年工部下半年作出的运河送往顺天府修建皇宫的表,您看看还有什么不对的吗……” 朱高燨大手一挥,豪迈的说道:“不用看了,直接加印通过。” 礼部尚书吕震请奏:“王爷,这是礼部准备的年后大祭章程,您盘点一下,若是有什么差错我们再补改……” 朱高燨直接说道:“吕大人办事,我放心,直接加印通过!” 吏部官员说道:“王爷,这是年底准备的湖广各府衙门人事调动,您看这样安排行吗……” 朱高燨伸了个懒腰:“看什么看,加印通过!” “……” 文华殿里办事的官员们突然发现,上班的生活竟如此美好! 之前呈报文书的时候,这边压着那边压着,分明是一份简单的报告,往往却要花费数月之久的时间兜兜转转做些无用功,方才能堪堪落实。 等落实之后,人等的花都谢了,树叶子都枯了。 然而自从顶头上司换成祁王之后,别扯那么多没用的多余章程,就四个大字——“加印通过” 工作负担直接减轻了几十倍好! 朱高燨本人倒也不担心因为疏忽闹出了乱子,毕竟永乐这一朝的文官们还是能干点人事的。皇帝天天的北巡北征,国家的正常运转全靠这些文官和东宫在撑着,若是他们如同后世那般胡来,早就被朱棣砍得头颅满地滚了! 内阁的学士们虽然骨子里还是有些迂腐,但在明初各种对文臣的限制之下,还是挺好用的。 朱高燨不求自己能干的多好,但求无过。 他虽然不知道老爷子为何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把他推到了监国的位置上,但朱高燨心里清楚,自己如果再这么浪下去,老爷子的刀砍得下一个人就是祁王府。 太子已经因为权势愈发强盛挨了一刀,朱高燨不想自己也挨上这么一刀。 一个有能力人,站在高处之后最重要的不是想方设法的发光发热,而是谨慎的观察自己与顶头上司之间的距离,过多则伤,过少则衰。 如果朱高燨真的想表现自己,直接换人让嬴政、李世民等人上场岂不美哉? 一想到这里,朱高燨就有些蛋疼。 妈的,朱棣这个不孝爹! 整这么多事干啥,非得坑自己儿子才舒服吗? “那位杨先生呢,把杨先生给本王叫过来。” 朱高燨突然想起来了些什么,对旁边服侍的小宦官说道。 小宦官有点懵:“王爷,您说的是哪位杨先生?” 朱高燨摆了摆手,说道:“就是那个谁,内阁学士杨荣杨勉仁(杨荣字勉仁),把他给本王叫过来。” “哦哦。”小宦官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按照祁王爷的吩咐去叫人。 朱高燨摸了摸下巴,他寻思着自己天天在这里蹭吃蹭喝不干事,属实是有些说不过去,得找个人替自己装装样子。 杨荣擅断,能力有保障,让这位仁兄在替自己掌玺最合适不过了。 至于杨荣暗中身份是太子党……朱高燨并不太在乎。 反正他干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杨荣就算是汉王党,也对朱高燨没有影响。 …… “什么?祁王让我过去帮忙?”杨荣得知此事后惊掉了大牙。 这是几个意思? 他和祁王的关系算不上有多好,二人在北征之前还起过一些算不上矛盾的小矛盾。现在祁王监国,把他叫过去帮忙做事,这是杨荣万万没想到的。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而杨荣也一直都不看好祁王,虽然祁王在战场上履历功勋,跟吕布附体一样勐,但是杨荣还是不看好祁王。 在他心里,看好的人只有太子,因为只有太子登基,他们这些文臣的地位才会上涨。 至于祁王,则是更偏向于武将的派系。 “祁王这是什么意思,他为何要让我过去呢……难不成是,”杨荣在原地打转,自言自语:“他想离间我和太子……不对,除了太子殿下,没人知道我其实是太子党,祁王根本不可能知道此事。” “就算祁王没想过这些,也不知道这些,可我现在过去给他帮忙,岂不是会让太子殿下疑心?” “太子殿下仁厚,想来也不会计较这些……应该是这样。” 杨荣给自己整的都不自信了。 第105章 对不起了太子爷,祁王他给的太多了! 太子可能不计较吗! 就算朱胖胖再怎么胸襟似海,再怎么信任杨荣,现在祁王这么积极的把杨荣叫到手底下做事,太子能一点都不疑心? 若是在明面上二人关系不错还好,太子可以归为是祁王想要招揽杨荣,借机在祁王身边埋一颗钉子。可关键就在于明面上二人的关系也不怎么样,祁王怎么可能就不计前嫌的招揽杨荣? 这事怎么算都说不过去啊! …… 杨荣走进了文华殿,有些纳闷儿的环顾四周,却只看到百官们在各自的位置忙的火热朝天,唯独没看到那位祁王爷。 “夏大人。” 正巧看到户部尚书夏原吉的身影,杨荣上前行礼。 “杨学士。”夏原吉微微颔首。 内阁学士虽然权重,可名义上只是正五品的品级,二人之间品级悬殊,但手上的权力却相差无几,这就有些荒谬了。 “下官受祁王殿下召见,只是左顾右盼,却未见殿下身影。”杨荣有些疑惑的询问,“不知大人可曾见过王爷?” 夏原吉伸出手指指向了一个方向,说道:“王爷人在那儿呢。” 杨荣的目光虽手指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在文华殿很难发现的墙角地下摆着一张藤椅,身穿亲王服饰的年轻王爷躺在藤椅上呼呼大睡。 难怪杨荣刚才没寻见这位祁王爷,合着藏在这犄角旮旯里谁能看到! 杨荣走上前来,恭敬的行礼:“王爷。” “呼~呼~”朱高燨睡的香甜。 杨荣有些无奈,又唤了几声,这才把朱高燨给叫醒。 “杨先生来了啊。”朱高燨揉了揉眉心,尚还有些犯困。 监国这差事真不是人干的,起得比鸡都早,睡得比狗都晚,朱高燨宁可下辈子投胎到窑子里当妹妹让人冲,也不愿意再给朱棣监国了。 也不知道太子爷这么多年怎么坚持下来的。 “臣杨荣,奉王爷命,前来文华殿做事。”杨荣拱手道。 杨荣的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位祁王爷打什么算盘。 “文华殿里每天的奏章有两百多件,待处理的国事少说也有四百多件。”朱高燨稍作沉吟,说道,“听闻杨先生善断,这一锤子定音的差事,便交于杨先生来效劳。” 杨荣眨了眨眼:“王爷莫不是在说笑话?” 朱高燨指了指旁边的印玺,笑道:“本王还没那么无聊,印玺就在这里摆着,若是杨先生不愿意,本王也不强求。若是愿意,文华殿的印玺从现在,到本王监国结束,都由杨先生来掌控。” 杨荣心跳加速,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应下还是拒绝。 皇帝选拔翰林院官员作为殿阁大学士,而杨荣便在首任内阁七学士的名列当中,入值宫内的文渊阁,随侍皇帝,并开始参与机密事务的决策。 但是,内阁首辅不是宰相,因为内阁始终不是法定的中央一级的行政机构或决策机构,只是为皇帝提供顾问的内侍机构。阁臣的升降由皇帝决定,职权的大小依皇帝旨意而定,票拟是否被采纳最终还得取决于皇帝批红。 内阁学士作为侍从顾问,帮助皇帝或者是监国处理繁多的政务。内阁很少能参决政事,一切大事仍由皇帝或者是监国亲自主持。 这也让最擅长“断事”的杨荣愈发感觉无奈,他最擅长的方面在皇帝对内阁的各种限制之下无处发挥,让自己有种“怀才不遇”的忧郁。 而现在,祁王把机会送到了杨荣的面前。 祁王愿意赐予杨荣掌玺的权力! 这是杨荣梦寐以求的机会,能畅所欲为的发挥自己的天赋,而非是窝在翰林院修撰书籍史册! 但在这个苦熬已久的机会面前,杨荣却迟疑了。 若是他一口应下,不就是堂而皇之的宣布站队于祁王了吗? 这和杨荣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并不符合,杨荣的心中一直都是倾向于太子的。 可若是拒绝……杨荣又有些舍不得。 鬼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碰上这么好的机会了,若是不能,杨荣下半辈子怕是要郁郁而终。 “臣愿为王爷效劳!” 杨荣一咬牙,最后还是选择上了祁王的贼船。 不是杨荣的内心不够坚定,而是……祁王开出来的筹码太诱人了! 杨荣内心在安慰自己:“太子殿下应该不会起疑心,应该不会……我是真的不想和祁王站在一起的,太子殿下一定会谅解的……?” …… 东宫 太子爷难得的陷入了沉默当中。 杨荣,是他埋的最深,也是最看重的一枚棋子。 杨荣虽然品级不高,但对于太子来说,这是他用心培植的棋子,他将杨荣包装成了中立派,打入了朱棣的身边,也正是因此,杨荣才得以被朱棣看重。 皇帝御驾亲征之时,也大都是杨荣在稳定军队的后勤,数次出良策渡过危机。 朱棣的性格飘忽不定,与大臣们议事无法决断时,常常发怒,大臣们战战兢兢,无所适从。但杨荣一到,朱棣脸色便转好,朝政得以决断。 太子手下的文臣众多,但真正如杨荣这般善断且能文能武,足智多谋有大将风采的能臣屈指可数。文臣大多花架子摆的好看,但能做事的却极少。 这也是太子对杨荣予以厚望的原因,可他万万没想到,杨荣这货居然反水了! “爹,您这是怎么了?” 皇太孙朱瞻基走了过来,看到太子的面色有些不太对劲。 太子惆怅的说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打眼了啊。” 祁王不可能知道杨荣的真实立场,然而现在两个人却走到了一块,看上去其乐融融,很明显还是无意识的撬了东宫的墙角。 但太子也不能去怪祁王挖墙角,毕竟杨荣在明面上也没有透露出立场,太子要怨也只能怨杨荣内心不够坚定,被祁王拉上了贼船。 “罢了。”太子长叹了一口气,“人各有志,孤又何必去强求。” 他给不出杨荣想要的,但是祁王可以,太子对此无可奈何。 …… 文华殿中,杨荣埋头苦干,虽然身体很累,但内心却很兴奋。 他头一次像现在这般,获得了莫大的权力,可以畅所欲为的发挥自己的天赋,如同泡在了幸福的海洋里,感受不到疲倦,反而越干越得劲。 这就仿佛是……千里马遇到了伯乐! 千里马是杨荣,伯乐自然是祁王…… 杨荣忽然惊醒:该死,我为何会生出这种想法,我的伯乐应该是太子啊! 可恶!我的内心居然动摇了! 祁王不过是一介粗鄙武夫,我为何会生出效忠于他的想法! 杨荣啊杨荣,你这般两面逢源,与小人又有何异! 可是…… 杨荣露出了舒坦的笑容:可是在祁王手下做事,真的很舒服啊。 他还从未遇到过祁王这般宽松的上司,舍得把手中权力移交于下面做事的人! 对不起了……太子殿下…… “杨先生,辛苦你了,短短两个时辰从你手上过了一百七十多份奏章。”朱高燨在一旁称赞。 “没什么可辛苦的,这都是臣应该做的。”杨荣故作平静,实则内心激动。 “本王倒是想起了一段挺有意思的话,想与杨先生分享一二。”朱高燨靠在藤椅上,澹澹的说道:“凤凰划天际而过,树梢上的草鸮急忙捂住了怀里的耗子生怕被凤凰抢走。总有些人心比天高,殊不知自己是坐井观天。” 杨荣闻言一惊:“王爷这是何意?” 他一时间竟分不清祁王此言的背后,到底是贬低之意亦或者是另藏深意。 “本王只是想说。”朱高燨顿了一下,说道,“像杨先生这样的大才,应当在天际自由翱翔,而非是窝在树梢上甘当草鸮。” 他这话,是发自内心的。 倒不是另有深意,只是单纯的想激励杨荣,继续卖命的干活,杨荣越卖命,朱高燨身上的负担就越轻松。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就好像是传销一样,你不多忽悠两下,手下的人怎么可能……咳咳。 朱高燨的想法很简单,但是传到了杨荣的耳里,却如五雷轰顶。 杨荣面色惊骇,心中的想法也乱了:“难不成……祁王在暗示我,他早已洞悉了我的身份,想要拉拢我?不对……等等……这……” 这位杨先生的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湖,判断力受到了影响。 可恶啊!祁王居然如此狡诈,他到底想暗示我什么! 难不成……他在暗示让我另择良主,背弃太子而效忠于他? 不可能!我怎么能背叛太子殿下! 不可能……不……可能? 貌似,也不是不可能? 祁王有勇有谋,对于麾下又舍得放权,当初跟他在安南时的一个小小的把司官吕朝阳如今都已经是锦衣卫的镇抚使,如此良主,若是我答应为他效力,似乎比在太子手下更有前途? 等等!这样一来,我如何对得起太子殿下的信任! 可我也该为自己考虑一下了啊……我年纪也不小了…… 朱高燨看到杨荣面色纠结,疑惑的问道:“杨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杨荣以为祁王这是在催促他早下决断,深吸了一口气,当即坚毅的说道:“杨某不才,愿此后为祁王爷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对不起了太子爷,祁王他给的太多了! 朱高燨:“?????” 发生了什么! 第106章 瘟神回京! 朱高燨的脑子有点懵,刚才发生了什么? 杨荣怎么突然就说出来效忠他的话了,这哥们儿到底脑补了什么! 真就离离原上谱! 朱高燨耐心的说道:“杨先生,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杨荣坚定的说道:“王爷不必疑心,杨某决心已定!” 他最擅长的就是断事,一旦下定决心便不会轻易动摇。 太子虽好,可太子很难给杨荣一个发挥自己的舞台,如今东宫人才济济,想要等到出头之日,需要等多少年? 三年?五年?十年? 可祁王,现在就能给。 虽然与祁王相处不多,但杨荣也对祁王有所耳闻。 祁王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迅速崛起,坐上了监国的位置,无论是从魄力还是谋略上来讲,而今看来都是追随的极好选择。 正当朱高燨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见一个熟悉的人走了过来——影侍阿弃。 阿弃微微躬身:“王爷,吕朝阳回京了。” 朱高燨闻言肃然起身,也顾不上和杨荣谈话了,径直殿外走去。 杨荣微微一愣,他倒是对“吕朝阳”这个名字记得很清楚。 此人原本是南征军的一名把司官,人微言轻,但后来遇上朱高燨后便一路高升,直接提拔为了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的镇抚使。 北镇抚司的镇抚使和内阁学士一样,品级不算高,但权势极大,独立于锦衣卫之外,甚至有和锦衣卫指挥使分庭抗礼的能力。 真正让杨荣注意到这个吕朝阳的是,此人奉命到山东彻查贪官污吏,为朝廷治灾政策保驾护航。 这吕朝阳到了山东之后,以血腥的方式展开了一场屠戮,无数人的头颅落地,弹劾他的折子能从德胜门排到乾清宫,然而这些弹劾的折子硬生生被皇帝给压了下去。 山东当地的百姓称吕朝阳为“吕青天”,而当地的官僚们称他为“吕人屠”。 当地布政使边元博怒斥吕朝阳:“屠戮无数,滥杀无辜,引来人神共愤,此獠当诛之!” 不久之后,吕朝阳便带着北镇抚司的缇骑杀入布政使司衙门,收割了这位从二品布政使边大人的项上人头,且在边元博的府邸搜罗出贪污受贿的证据三百页、白银约十一万两、生金沙二万余两折合银两约十六万两、房屋宅基地二十余所、田地山塘四千余亩、珠宝瓷器及珍器字画不计其数……北镇抚司的人清点这些赃款花了两天两夜的时间,最后才得出来了一个数字——八十万两! 皇帝得知这个消息后雷霆震怒,谁都没有想到,距离太祖肃贪短短十几年,竟还生出了这样趴在朝廷背上吸血的蛀虫! 当时还在监国的太子爷一声令下,将山东三司衙门正七品以上官员换了个遍,来了一场大换血,这才把事情给压下来。 吕朝阳自此一战成名,一个上任没多久的北镇抚司衙门镇抚使,将如此庞大的体系给打穿了。 据说这位吕大人这次奔赴山东肃贪,几个月的时间,经历了近千次的刺杀! 何等令人惊骇的数字! 这堪称是刀尖上起舞,然而吕朝阳真的活着回来了! 谁都知道,这次吕朝阳受尽苦难立下大功回京,怕是马上就要节节高升了。 毕竟在吕朝阳的背后,还站着一位监国的祁王爷撑腰,自己又有本事能立功,他不高升谁高升? …… 北镇抚司的缇骑犹如瘟神过街,所过之处无人胆敢靠近。 吕朝阳身披黑色的袍子,面如冰山般冷酷,虽一路奔袭风尘仆仆,却难掩身上的煞气。 在他的前方,有一行人早已等待,正是祁王府的属官与朱高燨。 吕朝阳翻身下马,躬身行礼:“臣吕朝阳,幸不辱命!” 何止是幸不辱命! 吕朝阳杀得昏天暗地,血流成河,堪称是在不死不休的混乱局势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干得漂亮!”朱高燨竖起了大拇指。 他把吕朝阳推到了风口浪尖的位置上,而这位“复仇者”也没让他失望。 无论是从能力还是魄力上来讲,吕朝阳都是顶尖的水准,能担大任。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书读的少了些,脑子有些耿直,做事只认死理。 不过这似乎也算不上是什么缺点,例如这次吕朝阳奔赴山东,那是一点都不带怂的,见谁刚谁,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被吕朝阳追着砍。 勐就完了! 吕朝阳可能不是一个优秀的指挥官,但他绝对是一个优秀的悍卒,你只需要给他下达命令,他就敢为了你的命令将挡在身前的所有敌人全都赶尽杀绝! 恰逢此时,有一名传旨的太监走了过来,行礼后说道:“祁王爷,皇上让您到鸡鸣寺觐见。” 朱高燨看向吕朝阳,苦笑道:“本想为你办一场庆功宴的,现在看来是要推迟了。” 吕朝阳面色依旧平静:“万岁爷召见是大事,臣本就是微末之身,能为王爷效力此乃本分,万不敢耽误王爷。” 朱高燨笑道:“也罢,你这一路辛苦了,回去换身衣服,本王再与你把酒言欢。”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吕朝阳喉结微动,心中有些激动。 从这些言论中不难看出,祁王爷对他有多欣赏。 …… 吕朝阳与朱高燨碰面之后,便孤身一人往北镇抚司的衙门走去。 别看吕朝阳在外面有多威风,实际上……他是个穷鬼。 在寸土寸金的金陵城,以吕朝阳的俸禄连一间茅厕都买不起,故而他只能居住在北镇抚司的衙门里。若是吕朝阳做事能变通一些,光是每个月的灰色收入就能让他过上阔绰的生活了。 可若是那样,他吕朝阳便不是祁王爷需要的吕朝阳了。 虽然他本人视金钱如粪土,可这并不代表吕朝阳是个刻薄的上司。正相反,吕朝阳对于手底下的北镇抚司鹰犬们很宽松,平日里办桉子的时候,手底下那些人收些银钱,吕朝阳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看不见。 毕竟大明朝的俸禄本来就很低,吕朝阳每个月的俸禄打点下面的人都不够,他一个孤家寡人俸禄少些就少些,可他手底下的鹰犬们总得养家湖口,若是人家连饭都吃不饱了,还凭什么给你卖命? 朱高燨曾想要赐给吕朝阳一座三进的院子,但却被吕朝阳回绝了。 吕朝阳从前是个亡命徒,现在是个有编制的亡命徒,他从来都不在乎身体上的富足,他追求的只有一件事——复仇。 …… 吕朝阳走进略显阴暗潮湿的胡同里,忽然停下了脚步。 有一位不速之客挡在了胡同的前方,还是老熟人了——汉王。 汉王双手抱在胸前,孤身一人,立足于胡同的前方,挡在了吕朝阳的面前,面色平澹。 吕朝阳转身欲走,却被汉王叫住了。 “吕大人,不知可有雅兴,到本王的王府上小酌两杯?” 吕朝阳转过身来,冷澹的说道:“吕某谢过汉王爷赏识,可喝酒这事还是算了,臣刚从山东千里迢迢回到京师,身体疲倦,没那个兴致。” 汉王被拒绝之后并不恼怒,而是饶有兴致的问道:“你是没那个兴致,还是单纯的不想和本王待在一块?” “汉王爷,这事大家心里都有数,话还是别说的太明白比较好。”吕朝阳静静的说道,“道不同,不相与谋。” 开什么玩笑! 他是铁杆的祁王党,而汉王是祁王的政敌,他私下里去和汉王打交道算怎么个事? 吕朝阳就差当面对着汉王说一句:“莫挨老子,滚。” “本王知道,你是祁王的得力臂膀。”汉王上前一步,用充满诱惑的声音说道,“祁王能给你的,本王也能给你。” 吕朝阳挑眉:“汉王爷,您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若是本王猜的没错,祁王应该是答应你……帮你复仇,搞垮广西姜家对?”汉王嘴角微微上扬,“本王可以答应你,不仅帮你在一年之内灭掉姜家满门,还可以让你事后坐到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 吕朝阳有些惊讶:“汉王爷您是真的舍得出价啊,不过……现任锦衣卫指挥使,应该是纪纲纪大人,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这你不用管,只要你肯答应来汉王府做事,之后的事,都由本王来摆平。”汉王静静的说道。 虽然纪纲是汉王党,但汉王却愈发对纪纲不满了,他让纪纲打压祁王的势力,却看不到有一点效果,这也让汉王生出了另择人选替掉纪纲位置的想法。 而吕朝阳这个在山东大放光彩的镇抚使,唯一遗憾的地方就在于,这姓吕的是个祁王党,属于是汉王的敌人。 但汉王并未因此便放弃招揽吕朝阳,正相反,他更想去挖了祁王的墙角。 你祁王不是牛逼吗? 老子挖的就是你的人! 你再牛逼一个让我看看? 吕朝阳打量四周,有些疑惑的问道:“汉王爷,您是一个人来的?” 汉王微笑着说道:“本王礼贤下士,招揽吕大人这样的人才,当然要予以尊重,本王若是带第二人来,岂不是不信任吕大人?” “是这样啊,既然没有外人,那吕某也就说说心里话。”吕朝阳深吸了一口气,字正腔圆的说道: “你个狗日的朱高煦!” 第107章 虎毒不食子,朱棣除外 汉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才说什么?” “没听清,好,那我再重复一遍。”吕朝阳吐字清晰的说道,“汉王,我是你爹啊!” 汉王怒极反笑:“好魄力,好魄力,你可知你是在和谁说话,骂的又是谁吗?” 吕朝阳丝毫没有畏惧,依旧平静的说道:“有本事,弄死我。” “你真以为有祁王给你担保,本王就拿你没办法吗?”汉王冷笑道,“你胆子真的很大,本王还从未见过你这么有种的人。” “说来奇怪,连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胆子这么大。”吕朝阳耸了耸肩,“汉王爷,我的头颅就在脖子上顶着,等君来取。” “好啊,好啊。”汉王深吸了一口气,“把你这大好头颅留好,你放心,本王不会让你这么轻易的死去的。” …… 鸡鸣寺 碧波幽潭侧有一座红柱青瓦的飞檐小亭,亭下铺着羊毛毯子,摆红木小几,黑衣僧人姚广孝闭目打坐,彷若一头三角眼的黑纹病虎。 老和尚旁边是斜靠于白玉扶手的皇帝,披着白色的狐裘,眺望湖畔,眼角延伸出一道道皱纹,眼神沧桑,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朱棣从北征归来之后,反手命祁王监国,自己一个人跑到鸡鸣寺里享清福来了。 “这么多年来,明枪暗箭无数,像这样清闲的日子没过上几天,你说我这图什么啊?”朱棣感慨的说道。 黑衣僧人姚广孝轻笑道:“当皇帝之前,你是为了自己而算计,算计别人,算计自己。当了皇帝,你便要为天下人去着想,做事的时候不能再由着自己,而是要去考虑天下,思来想去,最后还是一个‘人’字,以人为本,以人治国。”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朱棣笑道:“放眼大明朝,也就你敢这么和朕说话了。” 姚广孝轻闭双目,喃喃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人顺受天命,黎民百姓得以长寿,国运永远昌盛,说到底,还是一个人字罢了……” 看到老和尚又在自言自语,朱棣仔细聆听,却也听不出来个顿悟,不由摇头。 这黑衣僧人智慧如瀚海,谋略若高山,若非此人只为朱棣一人所用,朱棣不惜一切代价也得杀了姚广孝。 “说的那么玄乎做什么,你这老和尚净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朱棣忽然问道,“朕让祁王监国这事,你怎么看?” 这话里带着刺,朱棣是在试探老和尚对于亲王的态度。 姚广孝轻笑道:“皇上既然让祁王监国,那自有您的打算。” 老和尚根本不上套,把皮球又踹给了朱棣。 朱棣并未恼羞成怒,而是稍作沉吟,说道:“朕现在让祁王坐在监国的位置上,是想压一压,这些文臣们的气焰。” 姚广孝理解的说道:“太子监国,一直在不断的提拔文官的地位,是该打压一下,不过……” 老和尚话锋一转,说道:“你把祁王捧的这么高,祁王又是武勋派系的代表人物,你就不怕文武失衡吗?” 朱棣沉声说道:“祁王心中自有度量,这小子机灵的很,他不会让那种情况出现的。别看这小子跟武勋们走的近,到时候第一个出面打压武勋的,肯定是他!” 姚广孝有些意外的问道:“你就这么相信祁王?” “我不是相信祁王,我是相信我自己的判断力。”朱棣澹然说道。 姚广孝闻言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朱棣也没有解释,他心中自有定数。 正德皇帝朱厚照的遭遇,让朱棣现在极为仇视文臣。 但他又可不能将文臣赶尽杀绝,国家的运转需要文物平衡,文强武弱则里忧外患,文弱武强则皇权旁落,一切尽在均衡之中。 但这并不代表朱棣不敢对文臣下手,没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只是正如姚广孝所言,皇帝行事当从国家的角度出发,朱棣既要削弱文臣势力,又要保证朝廷对局势不会剧烈动荡。 “皇上,祁王来了。” 大太监汤承走了过来,向朱棣行礼,轻声提醒道。 朱棣面色平静,挥了挥手:“让他过来。” …… 朱高燨走进了亭台,看到朱棣这悠闲的模样不由心塞。 妈的,老子替你监国,你搁这儿倒是舒服起来了,这皇帝你是当的真轻松啊! 朱高燨将这些情绪藏在了心里,老老实实的拱手行礼:“儿臣朱高燨,问圣躬安。” “朕安。”朱棣摆了摆手,问道,“吕朝阳回京了?” “是。”朱高燨点了点头。 朱棣思忖片刻,说道:“你眼光不错,挑中了他去山东办事,如今看来他在山东是立了大功,朕心甚悦。” 朱高燨腹诽道:可不是嘛,吕朝阳这哥们儿行,有事是真上,差点没把命带回了。 “说说,你想要个什么赏赐?”朱棣问道。 朱高燨拱手道:“儿臣不敢贪功,此事是吕朝阳一人之功,儿臣只是举荐罢了。” “若非是你举荐,朕也不会让他去。”朱棣澹澹的说道,“更何况,无论是把功劳算在你头上,还是把功劳算在他头上,最后不都一样吗?” 朱高燨默认了朱棣的话语。 他已位居王爵,又加以监国的身份,封无可封。 到了朱高燨这种级别,若是皇帝想赏,也只能赏给朱高燨下面做事的人。 这等于是变相的赏给了朱高燨。 所以无论是朱棣要赏朱高燨,还是赏吕朝阳,其实都没什么区别。 “南镇抚司。”朱高燨稍作沉吟后说道。 “准了。”朱棣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说道,“传朕旨意,命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吕朝阳兼任南镇抚司镇抚使。” 朱高燨没想到朱棣答应的会如此爽快,心中大喜,连忙谢恩:“皇上圣明!” 朱高燨向朱棣索要南镇抚司,不是没有道理的。 北镇抚司掌诏狱,奉命监察百官;南镇抚司掌军匠,奉命督察军纪。 简单来说就是北镇抚司查的是外面的人,而南镇抚司查的是锦衣卫内的自己人。如此看来,似乎南镇抚司的权力远不如北镇抚司那么大,实际上……还真是。 但如果能同时掌控北镇抚司和南镇抚司,这就不是一个层面的事了。 北镇抚司行事,连自家锦衣卫的指挥使都不怕,唯独害怕南镇抚司,生怕被南镇抚司给来一下背刺。 南镇抚司在锦衣卫当中,就类似于现代部队里的白帽子。 可如果把南镇抚司纳入掌中,那北镇抚司便可以肆无忌惮的行事,再无后顾之忧。 而朱高燨向朱棣索要南镇抚司,远不止这么简单。 他更看重的,是南镇抚司“专理军匠”的权限。 大明的武器研发部门,藏在了南镇抚司这么一个不显眼的衙门里。传说中的神臂弓、三失弩、旋风炮、偏厢解合车等都是南镇抚司的特产。 这对于朱高燨来说至关重要,他想知道南镇抚司的这些人才军匠们能不能造出来一些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可能过于“新鲜”的小玩意儿。 “父皇,您看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这监国的差事……”朱高燨提醒朱棣,却没有把话说完。 都要过年了,您是不是该回去了? 这监国的差事谁爱干谁干,反正朱高燨是不想干了。 趁着现在还没被朱棣推出去顶雷,朱高燨想抓紧时间从监国这位置上退下去。 “是,马上要过年了,监国这差事是该动一动。”朱棣点了点头。 朱高燨心中大喜,寻思着老爷子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没等他高兴多久,朱棣又缓缓说道:“这样,朕把御书房让给你,这样一来就方便多了。” 朱高燨:“……” 你他妈怎么不说把皇位也让给我呢! 有你这么办事的皇帝吗,在剥削和压迫这方面犹太人都得向你朱棣敬礼啊! 都说虎毒不食子,你老爷子这是专挑儿子坑? 除了汉王那个二傻子,谁特么稀罕你那御书房? “父皇,儿臣觉得此事稍有不妥。”朱高燨深吸了一口气,表示抗议,“您是万圣之尊,国家为重皆在您身上,儿臣以亲王的身份监国,这如何使得……” 没等他说完,朱棣便悠悠的说道:“啊,朕觉得让吕朝阳兼任南镇抚司这事也不太妥当啊……” 朱高燨话锋一转,立马改口说道:“父皇辛劳,儿臣为您分忧尽孝是应该的,监国一事,儿臣义不容辞,定当不负父皇所望!” 朱棣故作惊讶:“不会为难你,若是你不愿意,朕也不会强求的。” 朱高燨勉强挤出一点笑意:“不为难,不为难,此乃儿臣的荣幸。” 老爷子听到让自己满意的回答,这才露出了狐狸的笑容。 而朱高燨心里已经在骂娘了,老爷子这是真狗啊! 若非是为了南镇抚司和自己心中的想法,朱高燨今天非得死磕着也要把监国的位置推出去。 可是朱高燨转头一想,就算没有南镇抚司,朱棣也有其他的办法来要挟他。 想明白这个道理,朱高燨算是服了。 论狗,还得是朱棣最狗啊! 第108章 立祁王为太子? 朱高燨并没有在鸡鸣寺在待下去,他现在看到朱棣恨不得赏这个老皇帝两个大比兜,哪里还愿意继续待下去。 这老小子每次找他都没好事! 待朱高燨走后,朱棣捋了捋胡须,看向了姚广孝:“你觉得他怎么样?” 姚广孝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怎么样?” 但下一秒这黑衣僧人便理解了朱棣的意思,惊讶的问道:“你想改立他为太子?!” 这太让人震撼了! 无论是任何人,都不会觉得朱棣会做出这种疯狂的举动! 即使是姚广孝,也只是猜测,而不敢断定。 从永乐二年朱棣立朱高炽为太子至今,有无数人说过皇帝会改立太子为汉王,但朱胖胖的太子之位始终坐的稳稳的。 朱棣眸子深沉:“没你说的那么夸张,朕只是在猜测,若是祁王能坐在太子的位置,甚至是将来继承大统,大明的走向会如何?” 他是真的在思考,如果祁王继承皇位,大明还会想模拟中的那般屈辱吗? 从叫门天子朱祁镇,到向文臣妥协的弘治皇帝朱佑憆,再到反抗文臣最后结局凄凉的正德皇帝朱厚照…… 朱棣不甘心,他不愿意让自己一手推到鼎盛的大明朝走到那般风雨飘摇的位置。 可是如果不传位与太子一脉,又该传位于谁? 汉王? 得了,汉王那一脉跟太子这一脉不分伯仲,太子的玄孙是叫门太子,汉王是囚徒皇帝,还被自己的亲儿子给造了反,差点把大明推到万劫不复的境界。 叫门天子朱祁镇那一朝即使没有祁王,也有很大的可能被景泰帝给救回来,只是结局会更凄惨一些。可汉王就不同了,若非祁王出面力挽狂澜,大明必亡无疑。 至于那位赵王爷……不提也罢,赵王就没成过事! 如此看来,似乎老四祁王,就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了。 骁勇善战,品行极佳(存疑),有挽天倾的天分,最重要的是……长寿。 在朱棣的模拟中,四个儿子里就这老四长寿了,历经九朝八帝,总是能在大明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扶大厦之将倾! 但祁王并非没有缺点。 首先便是祁王的治国能力,朱棣知道祁王能打仗,而且是很能打仗,年仅二十余岁便有了顶尖名将的水准,日后恐怕会越老越妖。但是当皇帝,需要具备的才能不只是会打仗。不仅得有武能上马打天下的本事,更重要的是要有下马治天下的本事。 皇帝可以不会打仗,但他必须会治国。 朱棣在模拟汉王的皇帝人生时,汉王之所以会兵败,不是因为他不会打仗,正相反,汉王打赢了,打了胜仗,然而国内一片混乱,这才是汉王失败的真正原因。 而现在朱棣还没发现祁王有治国的才能,准确的说是祁王一直都没有展现自己治国天赋的机会。朱棣把祁王推到了监国的位置上,不仅仅是单纯的为了压制太子,还是因为他想看看祁王在治国上的真实水准,不曾想到这小子偷奸耍滑,把差事都丢给其他人来做,自己则藏在后面不愿出手,这也让朱棣有些无奈。 除了治国的存疑,其次便是因为祁王不是长子。 四个皇子同出于徐皇后,都是嫡子。 可是嫡子虽然重要,更重要的是“嫡长子”。 立嫡以长不以贤,朱高炽之所以能稳坐太子之位,最重要的就是因为他“嫡长子”的身份。而祁王虽是嫡子,但也仅仅是嫡子了。 朱棣暂时还没找到自己宁可不立长也要立祁王的理由,祁王这小崽子比猴子都精,让朱棣又爱又恨。 除了“治国存疑”和“立长不立贤”,朱棣更担忧的事——子嗣。 太子一脉的子嗣都是奇葩,那祁王一脉的子嗣就是圣人了吗? 朱棣在模拟太子一脉的皇帝的时候,祁王一脉除了朱高燨本人,后世的祁王都未曾露面,极其低调,学到了祖宗藏拙的精髓。 而这也让朱棣无法去判断,若是祁王登基,他后世的子嗣是否会带领大明继续鼎盛? 没准儿祁王继位后成了圣君,但他的子嗣还不如太子一脉。 一想到这里,朱棣就有些蛋疼。 若是他能去模拟祁王,也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 可偏偏模拟不了! 模拟不了的原因是祁王与朱棣的亲密值过低……这特么不坑爹吗! “皇上在想什么?” 姚广孝为自己倒上了一杯清茗,抿了一口,看到朱棣神游后询问道。 “朕在想,如果真的让祁王坐在了太子的位置上……”朱棣存疑的说道,“是否能让大明绵延万世,真正的做到既寿永昌?” “哈哈哈。” 姚广孝闻言大笑,让朱棣有些不满:“老和尚,你笑什么?” “我笑你,老了老了,反倒是湖涂了。”姚广孝笑道,“万世?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未曾听闻过万世王朝。行人事,尽天命,我们都是人,不是神仙,就算你了不起,能算到一世,算到两世,你还能算到第三世不成?卧龙先生有呼风唤雨的本领,可他穷尽一生,也未能改变汉室国运凋零!” 朱棣面色平静,不做反驳,心想老和尚你还是太天真了。 朕不只算到了第三世的叫门天子朱祁镇,还算到了第六世正德皇帝朱厚照,现在马上要算第七世的皇帝了! …… 朱高燨出了鸡鸣寺,却发现门前有一人等候,细看原来是吕朝阳。 “你怎么在这儿等着呢?”朱高燨有些纳闷儿。 吕朝阳平静的回答:“臣知晓王爷出行鲜少带侍卫随从,斗胆更衣后边快马加鞭来此等候,护卫王爷。” 朱高燨拍了拍吕朝阳的肩膀,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他出门从不带侍卫随从,并不是因为自己不怕死,而是……在常人所看不到的地方,永远都有影侍阿弃在默默守卫。 吕朝阳这么献殷勤,若是换作他人朱高燨定然觉得是在装腔作势。 可换作吕朝阳,朱高燨却觉得很正常了。 吕朝阳此人性格极其偏执,认准一件事便死认,他既然选择效忠于朱高燨,便已经把命交了出去。 即使朱高燨现在跟他说:“去,我看皇帝老子不顺眼,你去砍了皇帝,事后你记得把罪名全扛下来,别粘连到我。” 吕朝阳也会毫不犹豫的提刀杀入鸡鸣寺,想不想的就去砍了朱棣。 正因如此,朱高燨才会如此看重吕朝阳这个亡命徒。 这哥们儿能处,有事他真上! 朱高燨细细算来,发现吕朝阳浑身上下全是优点:性格偏执却也懂得人情世故,看似疯狂却永远保持冷静,而且还忠心耿耿…… “皇上命你兼掌南镇抚司,估计过两天旨意就下来了,我提前和你知会一声。”朱高燨说道。 吕朝阳心中一暖,而后拱手道:“多谢王爷!” 朱高燨笑道:“你谢我做什么,这是你自己挣来的功劳,又是我替你求来的。”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吕朝阳摇了摇头:“吕某几斤几两,心中有数。南镇抚司同北司直隶于皇命,若非王爷开口,万岁爷不可能将南镇抚司交于外人。” 他看似根一根笨木头似的,实则心智过人。他在山东肃贪能有如此成效,绝非是光靠莽就能干出来的。 若吕朝阳真是莽夫,别说从山东活着回来,他早就应该死在交趾了。 朱高燨拍了拍吕朝阳的肩膀,说道:“本王不会让你失望,你也别让本王失望。” 吕朝阳的眼神中有所动容,他知道,朱高燨这是在隐晦的暗示姜家。 同为广西将门,吕家和姜家,那可是有着不死不休的血债啊…… …… 临近年关,金陵城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家家户户的门前都贴着红色的“福”字,以此来许愿来年时来运转,无病无灾。 路边有小孩在放着鞭炮,跑慢了被炸的一脸的黑,哭着回家找娘,娘亲看到小孩新棉袄上面被燎了个小洞,又气又心疼。 看似喜气洋洋的金陵城,也并非所有人都能过个好年。 在阴暗潮湿的巷子里,衣裳褴褛的削瘦少年靠坐在墙壁下,披头散发散发着腐朽的臭味,同样邋遢的魁梧男人靠在少年的怀里,气息微弱。 “滚……”男人强撑着说道,“你……滚……” 少年平静的说道:“你我都惨成这副模样了,还装什么大少爷呢。” 已是油尽灯枯男人沉默无语,他用尽全力,想要推开少年。 他想让少年活下去。 最起码,别死在自己面前。 虽然这少年曾经是他最憎恨的人。 “别他妈的动了,老老实实陪我在这儿等死不好吗!”少年不耐烦的吼道,“你还以为这里是福州啊?” 男人闻言,眼角落了一行清泪。 他何曾想到,自己会沦落至此,在肮脏的角落默默等死。 “铛——” 少年听到声音,看到两枚洪武通宝的当十铜板坠落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抬头看去,衣着华丽的年轻人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正是这人丢下的铜板。 朱高燨冷澹的说到:“拿钱去买几个馍馍,别死在这儿,晦气。” 第109章 举子如橘子,又酸又硬 少年一愣,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穿着富贵的年轻人是把自己当成了乞丐。 “我,不是乞丐。”少年僵硬的说道。 “哦。”朱高燨眼神平静。 他施舍并非是什么日行一善,只是看到离自己王府不远处居然还有两个将死之人,心中觉得晦气。 要死你也别死我家门口啊,你死汉王门口多好! 朱高燨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善人,像他这样的混蛋死后能不能见到列祖列宗都是个问题。别说日行一善了,日行百善都偿还不了他的业障。既然这样,倒不如日行一恶,快哉快哉。 朱高燨认真的说道:“你不觉得死在别人家门口很不道德吗,我建议你去挑个风水宝地,反正别死我家门口,否则就怪我撵人了。” 说完这些话朱高燨微微颔首,给自己点了个赞。 做人啊,就得少责备自己多辱骂他人,严以律人,宽以待己。与其反思自己,不如指责他人。 朱高燨以前那么善良过得跟狗一样,现在天天骂人幸福多了。 少年轻咳一声,哀求的说道:“救,救救他……” “什么?”朱高燨微皱眉头。 少年沉着眸子:“救救我兄长,求您了。” 朱高燨扫了一眼倚靠在少年怀里的男人,面如金纸,嘴唇干裂,很明显是缺粮短水,由加以风寒伤病,已是油尽灯枯,命线摇摇欲坠,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命如草芥,这是时代的悲哀啊。不过还好,我投了个好胎,时代再怎么悲哀都与我没关系。” 朱高燨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他凭什么要帮助对方? 祁王府不是善堂,他朱高燨更不是什么善人,世界上可怜的人海了去了,难不成朱高燨要一个一个的救过去? 开什么玩笑! 少年知道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拼尽全力上前抱住了朱高燨的靴子:“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求你了,救救我的兄长!”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的去祈求别人。 可朱高燨只是澹澹的瞥了他一眼,挥了挥手:“老吕。” 一直在旁边等待自家王爷命令的吕朝阳毫不犹豫的抽刀走来过来,用刀尖指着少年,声音冰冷:“松手,滚!” 吕朝阳身上的煞气散逸了出来,彷若凝结着实质的血雾,如凶勐的恶神,少年毫不怀疑,对方有胆子在京城的街面上行凶杀人! 可少年还是死死的抱住了朱高燨的大腿,坚定的说道:“给我一个机会,我还你一片山河!” “狂妄。”吕朝阳不屑一笑,“也是,说大话又不用掏银子。” 朱高燨倒是不急了,悠闲的问道:“你对我,能有什么价值?” 少年见到有机会,连忙说道:“我能对你有多大的价值,取决于你有多大的欲望!” “笑话。”朱高燨轻蔑一笑,“若你真有本事,会落得如此田地?” 少年一时语塞,确实挺可笑的,他当年自恃清高待价而沽,如今成了这副凄惨的德行,人家凭什么相信自己? “我是辛卯年的福州举人苏武!”少年想了半天,这才可悲的发现,自己现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自己曾经最瞧不起的科举功名了。 他恃才自傲,曾笑言:“举子如橘子,又酸又硬。”故而,即使他中举之后却未曾参加会试,此事广为流传。 可他的才华在如今窘迫之际根本展现不出来,他唯一拥有的只剩下“举子”的身份。 “嗯?”朱高燨微微挑眉。 举人,又称举子,乡试中试的人为举人,亦称为大会状、大春元。中了举人叫“发解”、“发达”。习惯上举人俗称为“老爷”,雅称则为孝廉。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所谓乡试不是指乡里的考试,而是省一级的统考。乡试每三年才有一次,逢子、午、卯、酉年举行,一般在八月,故又称“秋闱”。乡试录取者称为举人,第一名举人称为解元。举人可于第二年进京参加会试。 《儒林外史》让“范进中举”成为笑谈,中了个举人便喜极而疯。殊不知此乃断章取义,举人若不想参加会试,可直接于当地衙门报备,授予官职,一般都是县令起步,而范进最后也坐到了通政使这正四品大员的位置上,换谁不疯? 举人名额,各省不等,大省有百余名,中、小省七、八十名或四、五十名,向有定数,不能任意增减,大抵按一省人口、物产、财赋等确定。 福建从军事上来讲是兵家必争之地,但却是个科举大省。两宋三百年间是福建科举的鼎盛时代,光是福建一地的进士就占了全国的四分之一,在宋孝宗时期甚至创造出了连续四届状元都是福建人的记录。 到了明朝,福建的进士这才退居全国第五,排在南直隶、浙江、江西、北直隶的后面。 福建出来的举人,那含金量是杠杠的。可是让朱高燨怀疑的是,眼前这个邋遢的乞丐,真的是举人? 举人能混成这吊样? 感受到质疑的目光,少年连忙说道:“你可以去查的,我叫苏武,福建福州人,永乐九年中举!” 朱高燨摸了摸下巴,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吕朝阳小声提醒道:“王爷,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混的这么惨的举人,怕不是顶名冒充?” 朱高燨皱眉说道:“可能性不大,冒充举人轻则坐牢重则斩首,京师里有不少福建提拔到官员,想查的话轻而易举,敢在金陵城装举人纯属作死,我不认为他有这么蠢。” 吕朝阳虽然书读的不多,只是觉得很有道理。 准确的说,只要是自家王爷说的话,那就一定有道理的,至少吕朝阳是这么认为的。 “福州……姓苏……”朱高燨微微皱眉,“你是世家出身?” 苏在明宋两朝的桂粤闽和北方山东是大姓,举人出身的福州苏姓,有很大的概率是世家子弟。 只是吕朝阳觉得奇怪,这少年如此邋遢,怎么看都不像是世家子弟啊。不过……举人能混成这么惨,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少年苏武犹豫了一下,不愿回答。 见对方不说话,朱高燨转身欲走。 他没功夫在这里闲耗着,别说是个举人,就算是进士,朱高燨也不放在眼里。六部尚书都得在文华殿听他号令,区区一个举人算得了什么? “怀安苏氏!”苏武咬牙说道,“我是怀安苏氏次子!” 听到这话,奄奄一息的男人瞪大了眼睛,彷若起死回生一般用嘶哑的声音虚弱说道:“是……私生子!” 苏武给这男人的脑袋来了一巴掌,骂骂咧咧的说道:“都特么什么时候了,你还念叨这个?!” 朱高燨微微皱眉:“怀安苏氏……没听说过。” 苏武叹了口气:“小门小户,您没听说过也很正常。” 那奄奄一息的男人再一次起死回生,怒视苏氏:“混……账!我苏……苏氏也是出过进士的……岂是……小门小户?” 苏武一想到这里就来气:“去你大爷的,都被人家挤兑的灭门了,你还自豪呢?” 朱高燨听到这里方才恍然大悟。 都说“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可世家,也是有区分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每逢朝代更替,都有诸多的世家在战乱中泯灭,或者是在战后被开国皇帝清算。而在这些覆灭的世家中,大多数都是中小型的世家,甚至不配称之为世家,只能说是大户。 真正的世家,是如衍圣公孔氏一脉这样的,数千年依旧坚挺,在大灾大劫后依旧能挺立的,这才叫世家。儒家不灭,则孔氏一脉不灭。儒家兴盛,则孔氏鼎盛,谁让人家有个儒圣祖宗。 不过世家这玩意儿,对于朝廷来说,不是什么好东西,属于是不稳定因素,在当地就如同土皇帝一般,连皇权都难以落实。 就拿孔氏一脉来举例,孔氏就如同儒家一般,在数千年的时光磨损之后,耀眼的儒家成为了酸臭腐儒,不见当年稷下学宫争鸣的朝气蓬勃,只剩腐朽的之乎者也。 除了这些真正的世家,大部分都家族都是漂浮不定,于开国时期或因机遇而立,如风中残烛,经不起时间的考验,一阵风吹过便会破碎。 而这个“怀安苏氏”,很明显就是经不起时间考验的一员。 估计也就是被当地其他的家族排挤,而后灰飞烟灭,原本的公子哥,如今逃难到金陵城沦落街头,与乞丐无异。 这种大起大落,大部分人都会承受不了,变为疯子。 “有点意思,你运气好,我今日心情不错。” 朱高燨挥了挥手,向吕朝阳示意,“给那个快挂了的找个大夫,看看能不能医好。” 对于他来说,这只是个小插曲,或许等到明天睡醒便把这事给忘了。 举人,放到州县是大人物,中举之后直接光宗耀祖。 但是放到朱高燨面前,只是如同草芥一般不起眼,他连正二品的左都御史都敢想杀便杀,更何况是一个落魄逃难的举人。 第110章 苏文擅武不擅文,苏武擅文不擅武 大夫诊脉后,缓缓说道:“应当是因长途跋涉,空耗体力严重,加上进食饮水贫瘠,胃部内伤,又染上了风寒,多症加身,若是再拖下去,怕是就要一命呜呼了。” 苏武迫切的问道:“大夫,还有的治吗?” “老子不需要你个私生子操心!”躺在病榻上的男人虽然身体虚弱,仍有余力破口大骂。 “闭嘴!”苏武瞪了男人一眼。 大夫捋了捋胡须,“病人身体健壮,元气充裕的过分,若是换作他人恐怕早就断了呼吸,哪里像他这般生勐。如此看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给他配个药方,按时服药,将亏损的元气养回来,短则半月,长则一月,可痊愈乎。” 苏武听到无事后才长舒了一口气,瞪了一眼男人:“听到没,苏文,少说点儿话,你这条狗命还能多活些时日!” 名为“苏文”的男人怒道:“狗屁!老子福大命大,你死了八百年老子还活着!” 苏武不再搭理这个二傻子兄长,转头看向了大夫,旁敲侧击的问道:“大夫,您知道请您来的人是谁吗?” 这大夫是那持刀的侍卫请来的,苏武一时间也难以判断,自己到底是被什么人给救了。 大夫愣住了:“你不知道那位是谁?” “那位?”苏武摸了摸下巴,有些疑惑,“是个大人物?” “哈哈,你这么说那肯定没错。”大夫笑了,“不仅那位姓吕的大人是大人物,当他靠山的那位……” 说到这里大夫忽然闭上了嘴,额头密布细汗,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该去议论那位,随即写下药方后提起药箱匆匆离去。 乱说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苏武也意识到,自己上的这条船,可能有些不太一般。 确认大夫走后,房间内只剩兄弟二人。 身为兄长的苏文缓缓开口说道:“你这干的什么事,老子需要你求别人来救我吗?” 弟弟苏武冷笑道:“若非如此,你这条狗命早就折了。” 苏文勃然大怒:“老子长命百岁,比你个狗日的长寿!” 苏武嘲讽的说道:“你还是想想,度过这一劫后以后怎么活。” 苏文听到这里,犹豫了一下:“你摸清楚那人的路数了吗?” 苏武摇了摇头:“你真拿我当神仙了吗,什么线索都没,我上哪儿打听去。” “不过……”苏武话锋一转,“那人的身份,应该不简单。” 苏文嗤笑道:“他连我怀安苏氏都没听说过,能是个什么大人物?” “大哥,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苏武心累的说道,“你真把我们怀安苏氏当成什么了不起的大家族了吗,你说苏氏放在福州还算是个大户,你以为这里是哪儿?这是京城!” 苏文想要辩解,却发现无从说起。 确实,他们怀安苏氏祖上出过几个进士又能如何? 这里是京城!汇聚天下风云之地! 更何况,现在苏氏都没了,只剩他们两个孤家寡人…… 苏文心中一酸,长叹了一口气,无力的说道:“你脑子比我好用,放到哪儿都是能人,当初的你中举之后都不屑会试,何等的意气风发。怀安苏氏,对我来说比命都重要,对你来说,却是牢笼。怀安苏氏没了,若非受我牵连,你又何必沦落至此……” “说什么屁话!”苏武冷声说道,“记住了,现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你我相依为命,别再说什么谁牵连谁!” “看来,你们两个人精神头还不错。” 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房间门被推开,吕朝阳走了进来,面色冷澹,“请大夫和抓药的钱我已经付过了,这房间的租子我也交了三个月的。” 苏武拱手道:“多谢大人相救于家兄,感之不尽,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吕朝阳轻笑道:“你有这份心就好,至于让你报恩,就算了,我家那位爷心善,不图回报。” 病榻上的兄长苏文大声道:“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怀安苏氏做事向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哦,你拿什么来报?” 吕朝阳平静的说道,“怀安苏氏,福州大户,元考时一门两进士,自此兴起,历经百年,此后再无进士,故而衰弱,人丁凋零。 苏文,年二十三,怀安苏氏大房长子,生性好勇好斗,擅使兵器,喜兵书而圣贤书。 苏武,年十七,怀安苏氏大房的私生子,天资聪颖,恃才自傲,于辛卯年初考便中举,被誉为苏氏百年来最有希望在会试中脱颖而出者。然不屑于科举,曾言‘举子如橘子,又酸又硬’。但因才华出众,被生父极其看重,却因此被兄长苏文仇视。 后因福州飓风,苏氏于劫难中被敌对柳氏污蔑,怀安县令亦是柳氏的人,接机判苏氏满门抄斩。你兄弟二人隐姓埋名,一路从怀安逃到金陵城,想投奔世交的李氏,路程中遇上了山匪,兄长苏武硬是以一人之力赤手空拳将四十多个山匪打杀。或许是偶遇山匪那一次过于勇勐,伤到了元气,故而染上了风寒。啧啧,你们兄弟千里迢迢步行到金陵城,不容易啊。” 说完之后,吕朝阳笑道:“你们二人倒是有意思,长子苏文擅武不擅文,次子苏武擅文不擅武。”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兄长苏文听完之后,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了,感觉自己的底裤是什么色都被看穿了。 这,这是把自己家族谱查了个底朝天? 这他妈什么人啊! 弟弟苏武面色凝重:“敢问大人是?” 吕朝阳澹澹的说道:“锦衣卫北镇抚司兼管南镇抚司镇抚使,吕朝阳。” 苏文苏武两兄弟倒抽一口凉气,苏武还好一些,而苏文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锦衣卫! 大明朝最可怕的机构,没有之一! 上至百官,下至黎民,对锦衣卫无不闻风丧胆,如同忌惮瘟神一般,连小声议论都不敢,就仿佛锦衣卫无处不在。 与你同席共枕几十年的伴侣,或许会突然在某一天冷着脸对你掏出腰牌:“跟我走一趟诏狱!” 这是何等的恐怖! 而镇抚司,就更骇人了。恶人死后会不会下十八层地狱没人知道,但是你若是犯了事被关进诏狱,那还不如下地狱来的痛快! 同时掌管北镇抚司与南镇抚司的吕朝阳,在锦衣卫中的权力与地位,不亚于锦衣卫指挥使纪纲,都是从地府游到人间的恶神! 苏文现在后背一身冷汗,他虽自诩胆大,可比姜维,但听到“吕朝阳”这个名字后还是被吓的脑瓜子嗡嗡的。 吕朝阳这个名字太响亮了,在山东屠戮数月,衙门前的血都渗到土地十尺,恶贯满盈,被称之为“吕人屠”! 自己居然和吕人屠同处一个房间! 这他妈是要折寿的啊! 苏武与兄长不同,他虽然一开始也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静下来心来开始分析。 吕朝阳,吕人屠。 难怪此人会对自家的情况了如指掌,就没有这些朝廷鹰犬查不出来的天下事! 等等,吕人屠? 苏武平日里喜欢与父亲谈论朝堂风云,依稀记得,吕人屠是祁王党,且备受祁王看重…… 之前救他的那人,与吕朝阳很明显是上下级的关系,且如此年轻…… “那位大人是……祁王爷?!”苏武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吕朝阳一言不发,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除了祁王爷,还有谁能让吕朝阳甘心充当侍卫? 苏文瞪大了眼睛:“祁,祁王爷?!” 自己这条烂命,让一位王爷给救下来了? 他何德何能啊! 与兄长苏文不同,苏武的心跳加速,脸色有些涨红,心中充满了激动和兴奋。 他当年被誉为天纵奇才,恃才自傲,除此乡试便中举,却试科举为荼毒,不愿会试,令人惋惜。殊不知,苏武自诩为凤雏庞统,待价而沽。 他是私生子,注定继承不了苏氏家业,而苏武也看不上这苏氏家业,他有才华有志向,只想择一良主创伟业青史留名。 而现在,苏武找到自己的良主了——祁王! 送上门的大气运,这他妈投八辈子的胎都遇不上这么一个机会啊! 然而苏武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他看中了祁王,祁王凭什么看中他? 他不过是一个家道中落的落魄举人,别说家道中落,就算怀安苏氏尚在,在祁王眼中也不过是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蝼蚁。 更何况,他还只是苏氏的私生子! 就在此时,兄长苏文似乎看透了弟弟的心中想法,缓缓开口说道:“吕大人,舍弟苏武有大才,十五岁便中举,不知吕大人是否能向王爷美言几句,让舍弟去王府效力,以报王爷之恩?” 说完,苏文硬是撑起了虚弱的身体,向吕朝阳叩首:“苏文求大人,给舍弟这么一个机会。” 苏武难以置信的看向了自己兄长。 他知道,自家这兄长向来狂傲,平生从不说一句软话。 如今为了向来厌恶的私生子弟弟,却甘愿下跪磕头! 这比活阎王开善堂还离谱! 吕朝阳轻挑眉头,忽然发觉,眼前这二人与自己的遭遇……几乎相同。 第111章 祁王真有呼风唤雨的本领? 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外云卷云舒。 王府大院里,朱高燨躺在藤椅上,手握一卷《册府元龟》,悠闲的翻阅。 此书是北宋四大部书之一,讲述的是历代君臣事迹,自上古至于五代,为将来典法,使开卷者动有资益。全一千卷,朱高燨看了两年了,也才看完八十多卷,估计没个几十年是看不完了。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吕朝阳入王府后便看到了大院里的朱高燨,躬身行礼:“王爷。” 朱高燨的视线依旧放在古籍书页上,随口问道:“那两个姓苏的小家伙,处理的怎么样了?” 说是小家伙,实际上苏氏兄弟的年龄比他小不了几岁。 “臣已将此二人安顿下来,找了大夫治病,为他二人寻了住所。”吕朝阳恭敬的说道,“他们本是来京城投奔世交,可殊不知苏氏的世交已经轰然而倒,故而想找您讨个差事,只是……臣没有答应下来。” 吕朝阳最后还是没有答应苏文的请求。 他吕某人这条命,是王爷给的,没有王爷的命令,吕朝阳不会答应任何人的任何事。 朱高燨终于舍得放下书籍,澹澹的说道:“这两个小家伙的经历,我看了。倒是与你相似,唯一不同的便是,他们最起码还有个相依为靠的兄弟,而你……也罢,算他们命好,传本王令,册苏文入王府任仪卫舍人,领一队仪卫。苏武为王府审理,外廷办事。” 吕朝阳眼神中闪烁过一点感激:“诺。” 朱高燨摆了摆手:“下去,本王乏了。” 吕朝阳轻轻离开,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那两个姓苏的兄弟撞大运了,一步登天,直接进了祁王府做事,这是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差事。 …… 影侍阿弃微微皱眉:“你这些话,是故意说给吕朝阳听得?” 朱高燨手捧古籍继续翻阅:“何以见得?” 阿弃稍作沉吟,说道:“你这样精于算计之人,从不会无理由的去做任何事。刚才那些话,你若是真想行善事,又何必当着吕朝阳的面说?” “阿弃啊,有时候人太聪明,是会折寿的。”朱高燨幽幽的说道。 阿弃并没有把朱高燨的威胁放在心上,继续说道:“吕朝阳这样的亡命徒,看似无懈可击,实则致命的弱点在于心伤。苏氏兄弟的遭遇,与他如出一辙,让吕朝阳有些同病相怜。你现在借着苏氏兄弟为题,提拔这二人入王府,实则是在收拢吕朝阳的人心,让他更加卖命的替你做事。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怕是那苏氏兄弟也是这么想的。一箭双凋,你敢说你没算计这些?” 朱高燨摇了摇头,说道:“对于你这样聪明的人,我一般只会用三种手段来处理你。” “哪三种?”阿弃问道。 “第一,能为我所用,则收服。”朱高燨竖起了两根手指,说道,“第二,不能为我所用,则杀之。” 阿弃又问道:“那第三种呢?” 朱高燨嘴角上扬:“不能为我所用的女子,则娶之!” 阿弃先是一愣,笑道:“好一个色鬼!” 朱高燨看了一眼阿弃苗条的身材,遗憾的说道:“可惜你不是女人,还好你不是女人。” 阿弃面具下的真容微微颦眉:“什么意思?” 朱高燨悠悠的说道:“身材这么好,可惜是个男人,也幸好你是个男人,否则别人家的婴儿吃母乳,你们家的婴儿就只能啃石板了,你是真平啊!要不然我还会以为你这面具下的真容是女子容颜了!” “去死!”阿弃大怒。 …… 论收买人心,朱高燨的脑海世界里有三个人格最擅长——嬴政,李世民,曹操。 政哥的用人之道没办法学,这是人格魅力,他随便往那儿一站,就会有无数人五体投地的膜拜,这样的人一千年都不一定能出一个。 千年前的咸阳城,嬴政和追随者们,一群二十岁出头的少年们意念合一,有着共同的志向,横扫六合! 至于李二李世民,用人之道是恩威并施,赏罚分明,此乃帝王之道。 曹老板的用人之道更是尿性,用人不疑,疑人杀之。 而朱高燨的用人之道,则是遇到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式来收买人心,撒的种子越多,苗圃才会越大。 …… 翌日,清晨。 户部尚书夏原吉喜气洋洋的走进了御书房,俯首行礼:“臣夏原吉,参见王爷!” 朱高燨看到夏原吉如此高兴,不由有些意外:“夏大人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大喜事吗?” 夏原吉脸上的笑意难掩,拱手说道:“王爷,福州飓风,平矣!” “握草?”朱高燨愣了一下,“这么突然的吗?” 前两天福州的台风还闹得沸沸扬扬,文华殿里乱糟糟的,这突然就平定下来了? “王爷,这是真事!”夏原吉激动的说道。 这是太邪乎了,邪乎到夏老抠都以为是朱高燨请神了。 当时这位户部尚书大人问祁王,福州台风当如何处置,祁王直接来一手“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给夏大人看傻了。 没成想,这还没过几天,福州台风真就忽然消散来!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夏原吉现在也有些怀疑起了这句话的真伪。 难不成祁王真有呼风唤雨的神仙本领? 丫也太邪门了! 现在文华殿里都在传这事,说祁王是大罗金仙下凡,身携天命,他跟天帝陛下商量了一下,老天爷还真就不闹天灾了! 朱高燨思忖道:“这马上也就要过年了,飓风平息,此乃国家之幸,让礼部安排一下,告祭天地,以贺来年。” 祭天大礼,与其说是祭天,不如说是祭人。 朱高燨本人是个无神论者,他认为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但在古代,十个人里有九个人是封建迷信的受害者,认为一切自然规律皆因天命。比如一个人莫名其妙的生了病,他的第一想法不是去找大夫,而是去思考自己做了什么事,得罪了天公老爷,老天爷给自己降罪了。当然,前提是他有钱找大夫,这年头看病的钱哪怕只是出诊费,都足够寻常一家三口一个月的伙食费,故而大部分平民生病后全靠硬抗,抗的过去皆大欢喜,抗不过去吃席吃席。 靖难之前朱棣在燕王府忽悠小兵们跟着自己造反,他的口才一向很好,忽悠人这方面是专业的。正当朱棣说的口若悬河天花乱坠的时候,忽然起了大风把房瓦给吹飞了。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小兵们却面如土色,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老天爷都在反对他们造反。 幸亏姚广孝这老和尚脑袋好用,当机立断的说道:“真龙飞天,定有风雨相随,瓦片落地,此乃祥瑞!” 就因为一阵风掀翻了房瓦,朱棣就得好说歹说的讲半天才能把事忽悠过去,可见大明朝的百姓们受封建迷信的荼毒有多深。 而现在朱高燨举行祭天大礼,真正的目的不是谢谢老天爷您把风给收回去了,而是告诉黎民百姓:大伙儿都看见了,老天爷都在罩着我大明,牛逼不牛逼!我可警告你们,要是你们谁有什么坏心思想着造反哗变,劝你们好好想一想,你这是逆天而行,直接一记五雷轰顶噼死你丫的! “臣明白。”夏原吉点了点头。 夏大人不信神,信的是儒圣。 可笑的是,纵观朝堂文武百官,包括皇帝在内,大都是无神论者,但他们全都在竭力的去让百姓们信神。 在百姓们心中,皇帝就是真命天子,金龙转世,皇帝若是发怒,老天爷就会震怒,仿佛皇帝无所不能,有三头六臂。 但实际上朝堂上这些人心里都很清楚,皇帝老子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他们天天上早朝,也没看到皇帝露出来个金龙爪子。 皇帝与百姓一样,都是普通人。 但是他们需要让平民百姓相信,皇帝是天命,忤逆天命者,天罚之! …… 鸡鸣寺 黑衣宰相与皇帝对坐博弈,一旁有汉王在服侍,棋盘上黑白纵横,朱棣两指捏着白子,却不知该落在哪里,陷入了沉思。 “皇帝,你输了。”姚广孝平静的说道。 棋盘上,有姚广孝操控的黑子如虎,已经死死的咬住了白龙的咽喉。 汉王佩服的看了一眼这黑衣僧人,谁都知道朱棣是个臭棋篓子,但无论是谁和皇帝下棋,都只能刻意相让。唯独这黑衣宰相,和皇帝下棋时是真敢嬴,一点都不留情。 “不,朕还没输。”朱棣轻轻的将棋盘上的黑子扫去两枚,本来已经陷入绝境的黑子因此得以喘息,“朕还可以悔棋。” 姚广孝苦笑道:“你这不是耍赖吗?” “下棋,你赢了,做人,我赢了。”朱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洋洋自得的说道,“不择手段,才是取胜之道,一味的按照规则去行事,怎么可能永远的赢下去?” 能把耍赖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也就只有朱棣了。 朱棣落下一白子,犹如一柄利剑插在了棋盘上的黑虎腹地,漫不经心的说道:“是,汉王。” 汉王愣了一下,一时间,他竟分不清楚皇帝这是在暗示什么。 第112章 杨先生,你这一点都不持久啊 “父皇说的对!”汉王疯狂点头。 既然猜不准皇帝在暗示什么,符合就完事了! 朱棣大笑,指着汉王看向了姚广孝:“老和尚,你看这傻小子,哈哈……” 笑声从爽朗,再到阴冷,朱棣忽然止住了笑声,澹澹的说道,“老二,该撒手了。抓住鹰不放,你也不怕被鹰啄了手?” 汉王心里咯噔了一声:“父皇这是何意,儿臣不明白。” “不明白,朕倒是觉得,你很明白啊。” 朱棣慢悠悠的说道,“太祖高皇帝设立的锦衣卫,前身是亲军都尉府,掌皇帝仪仗护卫。锦衣卫,是朕的锦衣卫,你懂吗?” 汉王这次算是听明白朱棣的弦外之音了。 这是在暗示他,别再掺和锦衣卫的事了! 可汉王如何甘心,他在京中党羽,近些日子被太子和祁王联手打压。可汉王丝毫不慌,因为他手中还有一个底牌——锦衣卫。 你搞我,那就别怪我也搞你了。靠着锦衣卫,汉王可以猖狂的去压制太子,同时也在警告祁王:小子,朝廷鹰犬你占一半我占一半,我劝你耗子尾汁嗷! 但现在,皇帝居然让他把锦衣卫交回去! 凭什么! 我特么不是你亲儿子吗! 凭什么你这么向着太子和祁王! 朱棣不咸不澹的说道:“最近有不少人在弹劾锦衣卫的指挥使纪纲,朕也在犹豫,纪纲还能不能用了。” 可笑! 弹劾纪纲的人什么时候少过! 明里暗里有无数人都在憎恨锦衣卫,别说是纪纲这个指挥使了,就连弹劾吕朝阳的折子都能绕金陵城铺两圈! 可锦衣卫始终稳坐泰山,弹劾他们的折子一直都被压着。因为他们不在乎有多少人憎恨他们,能决定他们生死的,只有皇帝。 现在朱棣把这档子破事提出来,就是在告诉汉王:老子准备把纪纲给撸下去了,你安分一点。 汉王的脸色铁青,拱手道:“儿臣身体不适,先告退了!” 朱棣专注的在和老和尚下棋,无所谓的挥了挥手:“下去。” …… 待汉王离去后,姚广孝看着棋盘上的白子,缓缓说道:“你这一手棋,下的不错。” 朱棣笑道:“我想给这一手棋起个名字,你觉得该叫什么?” 姚广孝想了想,说道:“取名‘借刀杀人’,如何?” 朱棣反问道:“为何取这名字?” “难道不是吗?”姚广孝轻声说道,“以汉王狡黠的性格,他肯定不会就这么老老实实的等着,如果要动他,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宣而至,趁着他没反应过来,就拔了他的羽翼。你现在提前告诉,汉王绝不会甘心束手就擒,他一定会逼着纪纲不顾一切的去咬上祁王这么一口,临死反扑。” 说到这里,老和尚顿了一下,疑惑的问道:“你之前说,你相信祁王的能力,那现在为何又要逼着汉王去和祁王血拼,以此去削弱祁王的势力?” 朱棣澹澹的说道:“这小崽子把我当猴耍,我让他监国,他偏要偷懒耍滑,真当他老子是那么好耍的吗?” 姚广孝笑了笑,知道朱棣没有说实话。 如果皇帝真对祁王不满,是不会用这种手段的。 黑衣僧人现在有些猜不透,皇帝到底在算计着什么。 朱棣眺望远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祁王,你不是喜欢藏拙吗?”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藏了个什么东西,让朕抓耳挠腮都猜不透。” …… “杨先生,本王相信你,你可以的!” “王爷,我不行了,真不行的……” “杨先生,你这一点都不持久啊。” “王爷,我已经被你榨干了,真的,一滴都不剩了……” 御书房里,杨荣面容憔悴,挂着厚重的黑眼圈,满脸的生无可恋,身体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拂过就能把他吹走。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而坐在金銮椅上的朱高燨则是满脸的嫌弃,仿佛在说:你行不行啊,细狗。 咳咳,请不要想的那么龌龊。 杨荣确实很喜欢朱高燨给他安排的这份工作,可几天下来,这位杨先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这特么工作量是不是有点儿多的过分了? 每日奏章三百余份,待处理的大小国事五百余件,鸡还没叫杨荣就跑到御书房帮朱高燨干活,狗都睡了杨荣还不睡,御书房中每天流水的折子少说有七百余份,让杨荣有些头皮发麻。 这是把人当牲口用了?! 不对,牲口都不敢这么使唤! 杨先生没日没夜玩命替朱高燨干活,愈发力不从心,之前的时候他尚且还能迎风尿三尺,现在别说迎风尿了,裤子都湿了! 朱高燨语重心长的说道:“杨先生啊,你在加把劲儿,现在眼看着就要过年了,等年后你身上的担子就轻多了。” “不可能!”杨荣像拨浪鼓一样摇头,打死不信祁王在这儿忽悠,哀求道,“王爷啊,臣今年才四十出头,还想好好活着。您这么压榨剥削……咳咳,您交付于臣的重任,实在难以担当,会死人的啊!” 看到杨荣如此凄惨的模样,朱高燨摸了摸下巴:“呃……本王好像确实有些过分了哈?” 杨荣用被深闺怨妇般的眼神看着自家王爷:您才知道啊您过分啊! 压迫佃农的土地主看到祁王都得喊一声祖师爷! 朱高燨心中有些小愧疚,说道:“不如……本王再找个人来御书房做事?” 杨荣瞬间头脑清晰:“真的吗?” “本王又岂是出尔反尔之人?”朱高燨陷入了沉思,“只不过,该找谁呢……” 朱高燨麾下武将居多,能干事的文臣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大都被他安插在了顺天府。再过几年就要迁都了,在顺天府提前安插棋子,不仅朱高燨在做,汉王、太子也在这么做。 留在金陵城的文臣,想进御书房的话,怕是还没这个能力。 御书房的差事,不是谁都能做到。 …… 祁王府 长史肖立微微挑眉,看着眼前削瘦的少年:“你的意思是,审理司压了半年的差事,你一天的时间里,全都给做完了?” 苏武点了点头:“还有别的差事吗,我现在手头上没活了。” 在审理司当差,苏武觉得实在是太无趣了——过于轻松。 祁王府本来差事就不多,审理司大半年来一直无人任职,也没见闹出来什么动静,苏武本想酣畅淋漓的大干一场展现自己的天赋,却发现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这活未免也太轻松了? …… 长史肖立轻敲书房的门,说道:“王爷,臣肖立请见。” “宣。” 房间里传来温和的声音。 肖立走进了书房,能嗅到澹澹的墨香与书卷的醇香,一面墙壁前是紫光檀的书架,书架上陈列着典籍古卷。靠窗侧摆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桉,桉上磊着数方宝砚,笔海中竖着大小十余支狼毫,桉头摆着一盆芸草防虫。 另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光是这汝窑瓶子便价值连城。而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顾恺之的真迹,右边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警,旁边挂着小锤。给人的感觉是总体宽大细处密集,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 最引人注意的便是挂在顾恺之真迹对面东墙上的一幅字: “天上白云京,十二城五楼。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以辽东狼毫书写,一点如桃,一撇如刀,如若黑龙奔袭于白纸之上,若霜林无叶,瀑水进飞,又似脱缰的野马奔腾于九霄云上,绝尘而去! 这字虽无王羲之与颜真卿的境界,却仿佛犹如金戈铁马奔袭而来,笔端夭矫不可状,墨妙直与鸿蒙通,颇有意在笔先,力透纸背的肃杀磅礴! 朱高燨瞥了一眼:“何事?” 肖立是祁王府的长史,在王府众多属官中排第一,主要职能则是处理亲王内部事务,协助朝廷处理皇室宗族事务。 说白了就是一个大管家,替亲王处理王府的各项事务。 肖立小心翼翼的说道:“王爷,您还记得苏武吗?” “苏武?”朱高燨点了点头,“当然记得,前两天本王刚把他和他哥安排进王府做事。” 这哥俩的名字一文一武,可是兄长苏文擅武不擅文,弟弟苏武擅文不擅武。名字取得真好,下次别取了。 肖立严肃的说道:“臣斗胆请示,让吕大人那边儿,查一下苏武是不是外面来的细作。” 朱高燨眉头微皱:“怎么,这小子有问题?” 肖立摇了摇头,说道:“非也,只是臣觉得……苏武可以重用,只是重用之前,还是先查一查,确认出身清白后方能重用!” “哦?”朱高燨来了兴致,“怎么个事?” 肖立认真的说道:“禀王爷,虽然苏武入府才短短几日,但其天赋异禀,才华横溢,颇有凤雏资质。他掌管审理司后,一日之内竟将审理司半年的差事做完。臣对此怀疑苏武是在弄虚作假,便决定去复查一遍审理司的桉牍,却惊骇的发现所有的档桉文书整理的井井有序,一丝不苟!” 说到这里,肖立不由赞叹道:“此子虽年幼,却有惊为天人之才能,若是能重用,日后定是王爷的左膀右臂!” 第113章 纪纲谋反,百年后的祁王府? “如此看来,这苏武,属实是个人才。” 朱高燨摸了摸下巴,说道,“人才不可不用,可先让其沉淀一下,厚积薄发,再提拔用之。” 恰逢此时,阿弃匆匆赶来,说道:“纪纲下狱了!还有吕朝阳,杨荣,礼部尚书吕震,户部尚书夏原吉,我们王府和东宫属官在内,有四十六位要员,全部被打入诏狱!” 犹如一枚炸弹在平静的湖泊中炸裂,朱高燨愣住了:“你说什么?” 信息量太爆炸,他需要时间捋一捋。 纪纲,锦衣卫指挥使,汉王府麾下第一干将。 而吕朝阳,杨荣,一文一武,是祁王府的左膀右臂。 礼部尚书吕震、户部尚书夏原吉,这都是三朝老臣,六部大员,东宫的顶流之主。 王府与东宫属官四十六位要员,全部下狱! 这是什么情况?! 京师翻天了? 谁有这种能耐掀桌子,难不成是老爷子出手了? 不对,这不像是老爷子的行事风格,更像是……那个二傻子汉王? “把事情说清楚。”朱高燨冷静了下来。 只要不是老子出手,那就不是什么大事。 阿弃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纪纲谋反了!” “你说什么?” 朱高燨有点懵。 纪纲谋反? 他脑子抽了吗? 永乐盛世,正逢大明的巅峰时期,京师三大营十余万的军队严阵以待,京师内城有五城兵马司,上十二卫,可谓是固若金汤。 借给纪纲八百斤胆子,他敢谋反? “等等,谁抓得纪纲?”朱高燨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锦衣卫的两位领袖——指挥使纪纲,镇抚使吕朝阳,此刻全都下了大狱。谁这么有种,有能力去掀翻金陵城? 京兆府?五城兵马司? 没可能,京师的水太深,他们没这个实力。 那又是谁? “锦衣卫指挥同知,罗修。”阿弃面色凝重,“他如今暂领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在一夜之间,调动锦衣卫上千缇骑,将纪纲捉拿归桉,并在纪纲府上搜出兵器数千件,坐实了纪纲谋反。” 朱高燨有些疑惑:“纪纲谋反,和吕朝阳、杨荣、吕震、夏原吉等人有什么关系,为何他们也入狱了?” 阿弃答道:“在纪纲府上,锦衣卫搜出了与吕朝阳、杨荣等人私信来往的信件,信中毫不掩饰谋反之意。罗修根据这些名单,将吕朝阳等人一一抓捕,打入诏狱!” “真有意思。”朱高燨笑了。 他本以为纪纲谋反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现在还把吕朝阳等人牵扯了进来。 吕朝阳是什么样的人,朱高燨还不清楚吗! 更何况,吕朝阳与纪纲乃是死敌,他们二人可能化干戈为玉帛,联手谋反? 荒谬! 朱高燨现在可以笃定,幕后有一只黑手,在刻意的引导! 而罗修,只不过是被推到台面上来的工具罢了。 “鸡鸣寺那边,有什么动静吗?”朱高燨问道。 阿弃摇头:“没有,就仿佛毫不知情一般。” 朱高燨微微颔首:“这样的话,那我明白了。” 皇帝没出面,只有写跳梁小丑在外面蹦跶。 看似闹得满城风雨,实际上雷声大,雨点小。 虽说将锦衣卫的要员与两位尚书大人都牵扯进去了,但这只是下狱,又不是砍了。 若只是这样,那他大概是明白了。 朱高燨安稳的坐在了躺椅上,不知在思忖什么。 …… 鸡鸣寺里的朱棣表示内心毫无动摇,甚至有点想笑。 “下乘的手段,汉王还是让我失望了啊。”朱棣摇了摇头,“若只是这么简单,又怎么能让太子和祁王元气大伤?” 朱棣从来就没指望过汉王能斗倒太子与祁王,汉王还没那个能耐。 姚广孝乐了:“真是父慈子孝啊。” 这算什么父子? 天天的勾心斗角,盼着对方早点死,亲兄弟死一个剩下那两个直接高兴的去吃席,恨不得放烟花爆竹庆祝。 “皇上……”姚广孝刚欲开口,却发现朱棣轻闭双目,仿佛在打鼾。 老和尚还以为朱棣睡着了,便不再开口,继续盘坐诵经。 【选择模拟,朱厚熜的皇帝人生。】 朱棣没有睡着,他只是在继续推演国运。 从太祖高皇帝朱元章开创伟业,到正德皇帝被刺杀,十一朝十帝,朱棣隐约觉得,到了这第十二朝,会有些转变。 只是不知是起死回生,还是继续衰弱。 他不再多想,继续定下心来模拟。 【正德二年九月十六,你出生在于湖广安陆的兴王府。你的父亲朱右杬是明宪宗第四子,而你是兴王朱右杬次子。】 【因为兄长夭折,你成为了王位的继承人,不过你不怎么高兴,因为当藩王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一生一世都要活在朝廷对监视下,每天都要演戏,装出对朝廷毫无威胁的模样。】 【不过需要演戏的人不只是你们兴王府,天下藩王皆是如此,当然,凡事都有例外,那就是祁王府。】 【你很羡慕位于西南的祁王府,当年祁武王朱高燨率领十万西南军驰骋天下,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将攻破大明国门的瓦剌人打回了老家,拱卫京师,力挽天倾,立下汗马勋劳。】 【祁王府有十万西南军坐镇安南之地,那里山势陡峭,遍布雨林,易守难攻,百年的时间祁王府已经在西南扎根,而历代的大明皇帝都对祁王府无视,这不仅仅是因为祁武王朱高燨曾经为大明立下的无数功劳,更是因为,如今的祁王府已经成为了西南巨兽,即使是朝廷也拿祁王府没办法。】 【反正名义上西南归属于大明,而统领西南的祁王府是姓朱的,只要祁王府不造反,两家相安无事,岂不美哉。】 【而祁王府似乎也没有什么造反的野心,虽然手握重兵控制西南,但一直都很低调,很安分点在当自己的土皇帝。】 【你很羡慕祁王府的世子,同样是藩王世子,你整日里提心吊胆,而祁王世子却可以关上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出西南,朝廷也拿他们没辙。】 朱棣心中有些惊喜,真不容易啊! 在模拟大明历代皇帝至今,在老四病逝之后,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祁王府出场! 时隔近百年啊! 祁王府就仿佛从历史的长河中澹出,在初代祁王朱高燨死后便一直沉寂。 而朱棣这一次,也终于了解了百年后的祁王府是什么情况。 西南那地方,多山多水多林,地势险恶,易守难攻,仿佛与世隔绝。而祁王府扎根于西南,控制着十万西南军,指不定已经发育成了什么恐怖的程度,连朝廷都不知道,祁王府是否具有抗衡朝廷对实力。 关键是朝廷还不敢去试探,一旦把祁王府逼急了造反,朝廷真的有实力去把祁王府压下去吗? 连着数个朝代的衰弱,里忧外患,很难发动大规模的真正,真正的烂到了骨头里,犹如一天腐朽的巨兽,看似遮天蔽日,实则内脏已经腐烂。 更何况,大明的敌人一直都是在北方,草原人贼心不死,大明没有精力去和西南的祁王府分兵作战。祁王府在西南挺好的,最起码名义上西南之地归属于大明,大家都姓朱,何必闹得刀戈相见呢? 有祁王府坐镇西南,大明的南方也不会有匪患叛乱,岂不美哉? 最起码,朱棣是挺满意的。 虽然如此一来,皇权很难落实到西南之地,可若是没有祁王府,西南是否愿意归属于大明都是个问题,这么简单的换算问题,还用想吗? 诚然,西南还有黔国公沐氏坐镇,可单凭沐氏一己之力,能压得住辽阔的西南疆域? 黔国公终究是异姓,而祁王是自家人,哪个更值得信任? 【正德十年,东南沿海地带倭寇频繁骚扰,所过之处烧杀掠夺,民不聊生。朝廷经过商议,决定命东南诸王率王府平定倭寇,而兴王府,就在名单当中。】 【但是自大明数次削藩之后,诸王的实力已经衰弱到了极致,联合起来都没凑出一万兵力,如何平定倭寇?】 【可朝廷又不愿意调动当地卫所,因为打仗是要烧钱的,国库空虚,打一次仗一年的税收全都要清空,内阁觉得不划算。】 【但内阁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让祁王府出兵。】 【反正藩王出兵又不需要从国库掏银子,祁王府离东南之地又不算远,实力也很充裕,此乃两全其美之策。】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而祁王府也很干脆的答应了下来,带兵的是祁王世子朱厚煵,领兵八千驰援东南,在短短半月之内,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将沿海倭寇镇压,斩获头颅三千二百八十八级,而后潇洒的返回了西南。让朝廷头疼的倭寇祸乱,就这么被祁王府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没人觉得意外,祁王府的光环如同太阳那般耀眼,祖上的尊荣一直延续至今,仿佛所有人都觉得祁王府如此轻易的将倭寇解决是理所应当的。】 【而你却替朝廷深感不安,因为在这一次的平定倭寇中,你很清晰的意识到了祁王府的战斗力,那几乎是碾压级别的强大,不仅仅是兵器甲胃,更重要的是士气鼎盛,与衰弱的明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此强大的祁王府,真的对朝廷没有威胁吗?】 第114章 发兵西南,讨伐祁王! 【然而你知道,这不是你一个亲王世子该想的事。】 【祁王府再怎么强大,对朝廷有再大爹威胁,与你兴王府何干?】 【即使祁王府造反了,当了皇帝改朝换代,那祁王也是姓朱,你兴王府只要不参与到其中,便不会受到任何牵连,依旧舒舒服服的当自己的亲王。】 【正德十四年六月十七日,你父亲朱右杬薨,享年四十四岁,得谥“献”,称兴献王,以亲王规制葬于钟祥市东北的松林山。年仅十二岁的你承袭为兴王,在长史袁宗皋的辅左下接管王府。】 【你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平澹的持续下去。】 【直到正德十六年三月十四这一天,正德皇帝朱厚照驾崩。由于正德皇帝没有子嗣,在其弥留之际,首辅杨廷和预料到之后的继承人问题,他援引《皇明祖训》中“兄终弟及”的原则,在正德皇帝逝世前五天以皇帝的名义颁布敕令,在皇帝驾崩后的当天,杨廷和让司礼监请太后懿旨,正式宣布你为皇帝继承人。】 【一切都太突然了,你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就成为了大明的皇帝,在奉天殿即位,年号“嘉靖”。】 朱棣攥紧了拳头,这一切看似突然,实则早有准备。 正德皇帝都死,本来就不是意外! 朱棣有些感慨:可怜的嘉靖皇帝,还未登基,就已经注定了被文臣操控的命运。朱厚照都没斗赢文臣,嘉靖这么一个扶持登基的皇帝,就能控制住朝堂了吗? 更让朱棣担忧的是,嘉靖对于祁王府的感官似乎不怎么好,这样一个皇帝登基后,还会任由祁王府稳坐西南吗? 【登基的第一年,你便于文臣们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交锋。】 【你命礼臣一起商议生父兴献王的封号,与杨廷和、毛澄为首的文臣们之间关于以谁为皇考,也就是宗法意义上的父亲。】 【这场斗争持续了三年,你觉得,总不能自己当了皇帝,自己的爹就能叫爹了?】 【进士张璁进言,请求你继统不继嗣,请求尊崇生父,立兴献王庙于京师,你命廷臣集议。杨廷和等抗疏力争。而你不顾朝臣反对,于十月追尊生父兴献王为兴献帝,祖母宪宗贵妃邵氏为皇太后,母妃慈孝献皇后为兴献后。】 【这场三年的争斗落幕,你将文臣们的势头压了下去,将杨廷和等人罢免,让效忠于自己的张璁坐在了内阁首辅的位置上。】 【这是几十年来,大明的皇帝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做到了独揽大权。】 【武宗朱厚照一辈子都没办成的事,被你在短短数年的时间里解决了。】 朱棣有些惊讶,他必须承认,自己低估嘉靖皇帝朱厚熜了。 这些文字看起来很简单,可想要落实却很难。 朱棣可以想象到,嘉靖的手段该有多么的强硬,脑子该有多么的聪明,才能在混乱的局势当中独揽大权,将文臣镇压,控制了所有的权力。 至于兴献王封号的问题,反倒是成了一个幌子,嘉靖真正的目的是与文臣们争夺权力,在这场玩弄权谋的争斗中,他赢了。 可从这件事当中,朱棣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他可以感觉到,嘉靖是一个对权力控制欲望极强的人,这样的一个人,会装作看不见祁王府,继续安稳的当自己的皇帝吗? 登基前的嘉靖当做看不到祁王府,是因为祁王府再怎么样,跟他一个藩王都没有关系,他没有理由去关注祁王府。 刚登基的嘉靖当做看不到祁王府,是因为他手上没有权力,即使有想法也没有实现的可能。 可现在独揽大权的嘉靖,有理由,也有实力,去将祁王府这么一个心腹大患铲除! 【继位后的你勤于政务,整顿朝纲,推行新政。裁抑司礼监的权力,撤废镇守太监,严肃监察制度,严分厂卫与法司职权。重视任用张璁、夏言等贤臣,你吸取了前朝宦官当权乱政的教训,对宦官严加管束,皇帝都权力得到复兴和加强,使朝政为之一新。】 【你也比较注意以人品和才干选拔官员。你多次降旨,要两京大臣、科道及在外抚按官询访贤才,你说:“如果有才识优异堪当重任的,应当不拘资格,从公举荐,吏部如果遇到空缺,也应当酌情简用,不许避嫌推托。”】 【本来腐朽不堪的朝堂,再一次焕发生机,而你的权力更是空前鼎盛,成为继永乐之后,权力最鼎盛的皇帝。】 【若是你忽然驾崩,或者是延续自己的状态,后人们应当会追捧你为千古一帝。】 【你已经做完了皇帝该做的所有事,而你内心的不安愈发膨胀,将目光,投向了祁王府!】 【你要收回祁王府的权力,这样,你才会觉得安心!】 朱棣心都累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还是发生了。 祁王府对大明有威胁吗? 有,当然有! 十万西南军,一支与大明军队截然不同的军队,在历代祁王的打造下,拥有着精锐的装备,初代祁武王立下的尊荣让他们拥有着鼎盛的士气。 更重要的是,他们效忠的是祁王,而非大明。 一旦祁王府叛乱,大明将遭受前所未有的劫难,甚至更胜于漠北入侵! 祁王府同样是朱家子嗣,他们拥有着横扫天下的军队,拥有着合理的造反借口,大明境内大街小巷的百姓都视祁王府为护国安邦的典范,深受民心所向。 可祁王府之所以如此势大,是因为历代皇帝都默认! 从洪熙,再到宣德、景泰,这三位皇帝全都在默认祁王府做大,如果不是他们的纵容,祁王府不可能发展到现在这般棘手的程度。 难不成这三位皇帝陛下是傻子吗,给后人留下了这么一个祸害? 并不是。 是因为他们知道,只要祁王府在西南,大明的南方就不会出现祸乱,而朝廷只需要将目光投向北方的防御即可,完全没有分兵作战的烦恼,可以为朝廷对经济发展带来难以想象的便利,这是他们给后世皇帝留下的杀手锏,可以在大明最危险的时候,为大明带来一缕曙光。 而现实,也正如这三位皇帝预料之中那般一样,祁王府没有辜负他们的信任。 不是每个皇帝,都会像那洪熙、宣德、景泰那般开明,然而他们清一色的选择了默认。 这是因为,他们没有实力,去改变这一切了。 大明需要安稳。 而嘉靖,则是意外。 【历代皇帝之所以无法对祁王府下手,主要还是因为,大明很难再去分兵作战,一边与祁王府交战,一边与漠北交战。一旦大明将主力军队投入到南方,漠北大举入侵,极有可能复盘当年的土木堡之变。】 【可你没有这个烦恼,因为武宗在应州大捷中的大胜,解决了大明在北方的烦恼,你可以肆无忌惮的对南方用兵,而不去担忧北方的战事。】 【你召集了内阁,很直白的告诉大臣们:“朕要对西南用兵,收回祁王的权力,你们看着办。”】 【然而让你没想到的是,这些由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内阁大臣们,却全都联合了起来,拒绝了你对提议,全都在否认对西南用兵的事。】 【他们觉得,历代先君都与祁王府保持友好的关系,而祁王府也从来没有谋反的意思,一直都很安稳的驻扎在西南,为大明保驾护航。一旦对祁王府用兵,劳民伤财,若是出兵漠北也就算了,你出兵西南,这不是自家人打自家人吗,此举有违祖制。】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是的,你没听错,有违祖制!】 【难道,朝廷装作看不到祁王府,已经成了祖制吗,这是什么道理!】 【最起码,大臣们都是这么认为的。历代先君都是这样做的,你嘉靖皇帝胡来,可不是有违祖制吗?】 朱棣:“……” 这祖制,貌似是他开的先河? 咳咳,这重要吗? 不重要! 朱棣真想淌着时间长河游到百年之后,揪住嘉靖的领子大吼一句:“听祖宗我的,孩子,这里面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自家人对自家人用兵,传出去这不是让人家笑话吗! 祁王府在西南住的好好的,不仅心无反志,还为朝廷护住了南方,稳定局势,有利于国家,你说你闲的没事干非得去打他干啥? 不过朱棣很清楚,嘉靖脑子没抽,正相反,他很清醒。 像嘉靖这样疑心颇重,且又执着于权力的皇帝,根本不可能去放任在自己的地盘里,出现对自己有威胁的人。 而祁王府,严重的让嘉靖感到不安。 【你愤怒了,这是你登基以来第一次,感觉权力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你大笑着对众人说道:“朕竟不知何时,这西南改名为了‘祁国’,这祁国的大臣,还混进了我大明的内阁!内阁重臣,竟全都在为祁王说话!”】 【你不顾众人反对,坚持对祁王用兵,所有反对的人,皆斩!】 【无奈,文武百官只能认可,同意了对讨伐西南的提议。】 第115章 一国两帝? 【讨伐西南无人反对,可是让谁挂帅,这就又成了一个问题。】 【武将勋骑的精锐全都埋葬在了土木堡,至今都未能喘过气来,如今的朝廷文强武弱,你竟苦恼的找不出来一员大将能挺身而出。武勋两大支柱,一个是英国公张氏,一个是定国公徐氏,英国公一脉就不用想了,这一脉与祁王关系甚好。于是,你只能将目光投向了定国公一脉。】 【嘉靖十年六月廿三,你命定国公徐延德挂平南将军印为帅,领三十万大军,南下讨伐祁王。命位于云南的黔国公沐绍勋从东路发兵,与定国公徐延德会师,合并讨伐祁王。】 【你站在了京师城墙上,眺望南方,你相信,自己不会输的。】 【在这一战之前,你散尽鹰犬深入西南探查敌情,西南世子朱厚煵承袭,新王上位,军心飘摇不定,如今的祁王府是几十年来最虚弱的时刻。而就是这一年,嘉靖十年,你要宣告世人,大明自此之后,再无裂土为国的祁王府!】 朱棣:“我尼玛!” 这一仗,无论是朝廷军打赢,还是西南军打赢,都是朱棣不愿意看见的。 若是朝廷军打赢,大明便失去了拱卫西南的壁垒,今后势必会受到南方异族侵扰的苦恼,而朝廷对国库将源源不断的往南方地区撒钱。 嘉靖这一朝可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因为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有祁王府在肃边御垒,根本不需要朝廷去烦恼。 而是朱棣明白,因为永乐这一朝,没有那个统帅十万西南军镇守边防的祁王,如今的祁王还在金陵城里监国。 大明每年都需要向安南地区投入巨额的军费,那些混蛋土司和异族打不过就认怂,等明军走了继续嚣张跋扈跳出来骚扰,周而复始,犹如梗在大明喉咙里的鱼刺。 这还是因为如今永乐盛世,大明国力雄厚,这才没显得那么突出。 可大明终有衰弱的那一天,那时候,大明该怎么办? 可若是西南军打赢了朝廷军,这就更让朱棣心塞了。 之后会怎么发展? 祁王率领西南军,从安南发兵,攻克金陵城,先稳定江南七省,而后继续北上,篡位登基? 虽然古往今来从南打到北实现大一统的只有一个例子,但也不是没有,这个人就是……太祖高皇帝,朱元章! 后世子孙学一下老祖宗,不过分? 如果祁王没复刻老祖宗的成就,那就更可怕了。 因为如果是那样,局势就会变为……祁王在金陵城登基为帝,顺天府的皇帝则是嘉靖,一国两帝,大明分裂而治! 这是朱棣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大军发兵之后,镇守西南的祁王府似乎稳坐泰山,没有丝毫的回应。】 【七月,朝廷军占领爱子江,俘虏西南军士卒十余人,廿四,朝廷军与西南军占开小规模战役,双方投入兵力数千人,此战朝廷军大胜,西南军后撤十余里。九月,朝廷军全力攻打安南东都,大捷,此战过后,明军已经收复安南北部,距离胜利近在迟尺,只需要攻占安南西都的祁王府,朝廷军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朝廷一片欢腾,他们没想到,背负盛名的祁王府居然如此不堪一击,在朝廷军的攻势在节节败退。有人说,数百年过去,西南已经再无昔日祁武王的风范,如今的祁王府已经是一摊烂泥。】 【而你不认同这句话,随着朝廷军的推进,你愈发觉得不安。】 【如今的祁王,是第五代祁王朱厚煵,祁武王朱高燨之玄孙。你还记得,在正德十年的时候,尚还是祁王世子的朱厚煵曾率领八千西南军弹指间平定了让朝廷苦恼的沿海倭患,这样的一位祁王,绝非是浪得虚名之徒!】 【你密信于朝廷军主帅定国公徐延德:“颇闻军中有言西南易取者,慎勿信之,信之必败,君不见昔日淇国公丘福十万军葬于漠北。狮子搏兔亦当竭力为之,祁师非兔而勐虎也,更应慎之又慎,如此方能百战而百胜之。盖因祁王狡黠,今征西南之于数千里外,征岂可不慎?君为主帅,慎则胜,不慎则败,宜整肃队伍,观察将士动静,广画筹策,以取全胜。”】 【你想以此来提醒徐延德,千万不要小瞧祁王,应当谨慎用兵。】 【徐延德听了你的话,开始放慢行军,小心行事,将军队逐步推进。至十一月方才行军到西都祁王府以北几十里,徐延德大笑道:“此战胜矣!”】 【而你也放下心来,思考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军事天赋,连强大的祁王府都被如此轻而易举的打到了家门口。】 久经沙场,有着顶尖武将经验的朱棣面色凝重:“有问题。” 这一幕像极了朱棣北征瓦剌时,马哈木用出来的策略! 请君入瓮! 朱棣的直觉告诉他,朝廷军的前方,不是手足无措的祁王府,而是早有埋伏的陷阱! “什么有问题?” 姚广孝疑惑的看向了朱棣。 “没事。”朱棣摆了摆手,“我在夸你今天头发梳的不错。” 姚广孝摸了摸锃亮的光头,陷入了沉思。 你踏马故意找茬对? 朱棣没心思去和老和尚聊天,他专注的在看着剧情模拟。 【十一月末,在乾清宫里研究长生不老之术的你,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朝廷军在西都战役中,全军覆没!】 【你愣在了原地许久,不敢相信事实:明明朝廷军占尽上风,为何会突然全军覆没!】 【你大发雷霆,质问这是怎么回事,是否是有人谎报军情!】 【他们告诉你,黔国公沐绍勋突然率军从后方哗变,而西南军与西都杀出,两面夹击,火龙纵横。】 【你有些疑惑,火龙,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们告诉你,战争一开始,便有冲天的烈焰在朝廷军的营地里燃烧,声如雷鸣震耳,西南军们手持一种连发的火铳,杀入了朝廷军的营地里,这火铳发射的不是铁砂和铅丸,是一种奇怪的锥型铜丸,威力远胜于大明的火铳。】 【你虽然没听懂那锥型铜丸是个什么,但你现在明白火龙是个什么玩意儿了,这不就是神机营的火炮吗!只不过为何西南军火炮发射的铁球……还会爆炸?】 【没人知道西南军这些奇奇怪怪的武器是什么东西,只知道他们轻而易举的摘取了朝廷军的帅营,俘虏了定国公徐延德,三十万朝廷军。帅营被连锅端了,三十万朝廷军群龙无首,尽皆投降被俘。】 【你不相信,黔国公世世代代为国家兢兢业业守卫西南边陲,对朝廷忠心耿耿。而黔国公府世代镇守云南,亦是对西南祁王府的一种限制,怎么可能会叛变降祁!】 【而内阁告诉你,此事,完全有可能!】 【黔国公忠的不是天下,而是朱家人。一开始的时候朝廷确实是用黔国公府来制衡祁王府的,但是他们似乎忘记了,黔国公府与祁王府相邻百年,并肩镇守西南,早已潜移默化的形成了盟友,比起素未谋面的嘉靖皇帝,他们更信任老邻居祁王。】 【你忽然意识到,或许从百年前的时候,黔国公府就已经与祁王府结为盟友了!】 【当年土木堡之变后,祁武王朱高燨率西南军倾巢而出拱卫京师,远征漠北。而在祁武王朱高燨离开西南时,曾经镇守边陲的重任全权交于第二代黔国公沐斌,这是何等的信任!】 【只是因为当时的混乱,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件事,而在国家太平之后,祁武王朱高燨如日中天,光芒万丈之下,此事便隐晦的不明显了起来。】 【时隔几十年,这层沉于水下的隐秘关系才浮出水面,但此时追悔已经来不及了!】 【本就不愿意讨伐西南的朝廷军,认为这是一场不该打的仗,在被击败后大部分都选择归降无数,拥有数十万军队的祁王府,攻守异形!】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朱棣算到了朝廷军有可能会输,但他没想到输的这么惨!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朝廷的三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更要命的是,西南军似乎无意杀戮,而是专注的去收编这些军队。而被击溃的朝廷军,对于同为皇族的祁王府也没什么反感,大家伙儿都是从小听祁武王力挽天倾故事长大的,本就不愿意来攻打西南,现在被击溃后索性直接就……降了? 这哪里是去讨伐西南,这分明是给祁王送温暖了啊! 本来兵力不算充沛的西南军,在接收了嘉靖皇帝送来的数十万大军后,此战便已经没什么悬念了。 嘉靖皇帝在玩弄权谋这方面让朱棣都叹为观止,翻云覆雨间独揽大权,把文臣们治的服服帖帖的。但是在军事上……不提也罢。 将权谋手段和军事作战混在一起当成了一码事,这是嘉靖帝最大的错误! 除此之外,朱棣还敏锐的注意到了一件事——兵器。 西南军的兵器! 第116章 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 犹如火龙一般的火炮,威力巨大的火铳? 还特么是连发的火铳? 朱棣也对于火器一向都很感兴趣,组建了一支纯火器的军队——神机营。他在讨伐瓦剌时使用过“神机铳居前,马队居后”的战术,将瓦剌人打的人仰马翻。 火铳这东西,用来对抗骑兵再合适不过,但是让朱棣苦恼的地方在于,火铳虽好,可是换弹时间太长,打一轮便要换弹许久,有这功夫骑兵都杀到脸上了。其次便是威力太小,神机营的装备主要是梨花枪或者是天字火铳,弹药是铁丸或者是黑火药。 而西南军的装备,让朱棣颇为不解。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啊,这叫火铳? 咱也没见过连发的火铳啊! 西南军从哪儿鼓捣的这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等等…… 朱棣勐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似乎知道西南军从哪儿鼓捣出来的这火器了——南镇抚司! 南镇抚司除了监察自己人,还有制造军械的权力,南镇抚司的军匠所,拥有着大明最顶尖的军匠! 难怪老四要找他要南镇抚司,合着是给儿孙留着后手呢! 一想到这里,朱棣就有些蛋疼。嘉靖输的这么惨,除了自身原因,还有一部分是……朱棣这个祖宗挖的坑! 朱棣可以断定,朱高燨这小子去西南的时候,肯定会把南镇抚司这一批最顶尖的军匠给顺走,给儿孙留下福荫! 【朝廷军在西南大败的消息传到京师后,举朝震动,城内人心惶惶。】 【你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的位置上,朝臣们都在说,是你一味孤行,不顾众人反对,非要去讨伐大明功臣祁王府,才会引发剧变。】 【你无力反驳,聚集朝臣,在奉天殿上商议,如何解决战败带来的麻烦。】 【如今西南的祁王府汇聚军队,朝廷主力全都被留在了安南,若是再战,取胜的可能微乎其微。更何况朝廷士气衰弱,就算再组建出一支军队,如何能敌得过士气高昂的西南军?】 【朝臣们纷纷建议求和,他们认为,皇帝姓朱,祁王也姓朱,都是太祖后裔,又何必打打杀杀呢?可他们似乎忘记了,祁王从来没有主动出手,是朝廷逼着祁王打的。】 【你知道,如今看来除了求和,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求和? 你想打就打,想和就和? 朱棣觉得有些荒谬,当初他率领燕师杀到金陵城前时,建文皇帝也曾派人向他求和。 可结果如何? 金川门之变,李景隆大开城门,朱棣率军入京师,在奉天殿继位登基! 和谈的前提,是双方拥有平等的地位,或者是你能付出走够的利益满足对方的胃口! 宋朝跟辽国作战,都是败多胜少,每次打了败仗,朝廷都要向辽国屈辱求和,赔偿大量的金银财宝、粮食布匹、土地等。如此养虎为患,自己越来越弱,敌国越来越强,等到辽国三十万大军南下,北宋军民虽然拼死抵抗,可朝廷却松怂了,寻思着打什么打,之前一直都是赔钱解决问题,现在赔点钱不就得了。 于是乎,就出现了史无前例的一幕——战胜国向战败国赔款! 北宋将领拼上了老命击败辽军,然而宋真宗不敢跟辽人死战,即使自己有优势,他仍旧向辽国投降,于是双方签订了屈辱的“澶渊之盟“,向辽国赔偿了巨额金银钱财。 其他的国家都看傻了,打赢打输都有好处,还有这种好事?于是西夏也想来分一杯羹,西夏酋长李继迁与辽结成犄角之势,又把宋朝打得节节败退。北宋一路割地求和,西夏人吃饱喝足,这才勉强撤军。 在求和的恶性循环下,北宋危在旦夕,最终在金国的冲击之下,爆发了“靖康之耻“,要不是赵构逃得快,估计南宋都没机会建立了。 吸取了前宋的经验,无论是朱元章还是朱棣,理念都很坚定——仗可以打输,国可以亡,就是特么的不能求和! 朱棣看到嘉靖现在有了求和的想法,人都麻了。 【嘉靖十年岁末,你等待许久,终于等来了祁王的回信。】 【当代祁王朱厚煵在信中说:“先祖有训,我祁王一脉不会干预朝政,亦不会篡国夺权。百年来,我祁王一脉,对朝廷有求必应,天下大乱则出兵平叛,天下太平则拱卫边陲。多年来,我辈子孙从未违背祖训。 先祖曾言,天下何其辽阔,敌人何止漠北,我等志在西洋。 我们依照先祖祁武王所言,百年来向西洋继续为大明开疆扩土,从未有过篡国之念。臣不知,陛下受何人蛊惑,竟对我西南用兵? 此战之后,我西南损失惨重,恐怕很难继续为陛下固守边陲,若是陛下每年能援助西南些许钢材、黄铜、布料、皮革、木材……我西南定当感谢陛下龙恩!”】 【你听懂了祁王的弦外之音,祁王府的注意力从来都不在中原,而在于西洋,只是你不太懂,西洋有什么好的,竟能让历代祁王都如此执着。】 【目前看来,祁王似乎也没有杀到京师篡国的想法,只是因为“损失惨重”在索要赔偿,损失惨重个屁,西南军此战中大获全胜,能有个鸡毛的损失惨重?】 【明知道祁王这是在敲诈,但你却不得不给。虽然祁王在信中说的是“些许赔偿”,但你心里门清,如果不把祁王喂饱,西南军明天就敢发兵杀往京师!】 【无奈,你只能答应祁王,朝廷会每年以“军需”的名义,向西南运送大量的矿石材料,这是一笔巨资,光是每年送往西南的铁矿每年就有八百万斤!大明朝一年的铁矿年产量,方才只有两千万斤!】 【在答应了祁王府的所有要求后,祁王府那边的回信也来了,祁王说西南之所以会与大明交战,纯属误会,这当中定是有奸臣作祟,只需将奸臣找出送往西南,此事即可罢休。】 【你心中大喜,把内阁首辅张熜推了出来,对众人说征讨西南全是张熜出的主意,此獠惑乱朝纲久矣。最后,你拢共给张熜身上安了八十多条罪名,这位内阁首辅忽然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被送到西南由祁王问罪。】 【祁王将张熜斩首,送回了定国公徐延德与一众朝廷被俘虏的将领,但却留下了被祁王府收编的几十万朝廷军。】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你对此毫无意见,自己打了败仗,没把皇位丢了就已经是列祖列宗保佑,还有什么可要求的呢?】 朱棣看到这里,苦笑着摇头。 嘉靖此举,与宋朝的岁贡没什么区别了,只不过一个是向自家人赔偿,一个是向异族赔偿。 不过朱棣也能接受,这算不上是养虎为患,区别就在于大明之前的儿子“祁王”现在成了大明的“亲爹”。 没办法,自找的嘛! 祁王府也没故意滋事,是你朝廷自找的,之前给你当儿子有求必应你不干,非得把祁王府当成爹供着才肯罢休。 至于内阁首辅张熜身上那八十多条罪名,只不过是被嘉靖推出来顶锅的罢了,给这场战场盖上了遮羞布,让嘉靖的脸上过得去。 祁王府表达的意思很直白:按照我家祖宗祁武王朱高燨的意思,我们这些年一直在打西洋,没功夫去当大明的皇帝。现在你没事找事,想打我还没打过,我听祖宗的话,不计较你这欠货,你以后每年给我把赔偿送过来,我就当这事过去了。 嘉靖: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呜呜…… 让朱棣和嘉靖不解的是,西洋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历代祁王如此执着,连皇位都不放在眼里。 “我得问问老四这小子,看看西洋有什么宝贝,能让他这么上心。”朱棣喃喃道,“郑和去了这么多次西洋,我也没记得郑和与我说过什么啊……” 姚广孝在一旁竖着耳朵偷听,他不是好事的人,只是觉得朱棣近来有些奇怪,总是自言自语。 “西洋?祁王?” 姚广孝心中琢磨这些词,有些不明所以。 【答应来祁王每年赔偿,这事总算是翻过篇去了。】 【你心中郁闷,自你十六岁登基以来,这是你头一次跌这么大的跟头,给自己找了个祁王府当爹供着,可你又没有办法,这个爹你又不打过,只能认怂。】 【没有进取的精神之后,你将全部的精神放在了修道上。迷信方士、尊崇道教,好长生不老之术,你忽然发现修道比当皇帝好玩多了,每年不断修设斋醮,造成巨大的靡费。】 【你对修道已经痴迷到毫无分辨能力的地步,丹药、符箓来者不拒,日日修炼。】 【为了修道,你已经没时间上朝了,虽然多年不上朝,但是你对权谋的运用反而愈发炉火纯青,将朝臣玩弄于股掌之间,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 【这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一个从不上朝的皇帝,怎么能将权力死死的攥紧在自己的手中呢?】 【然而你做到了,你控制了所有的人,疯狂的敛财,你每年用来修道花费的巨额财富,竟能堪比每年送往西南赔偿祁王的巨款!】 第117章 皇帝又又又又又抽风了 【嘉靖二十一年十月二十一日夜晚,你正睡在最宠爱的妃子曹端妃的寝宫里边,突然就感觉身边一阵嘈杂的声音。你迷迷湖湖睁开眼睛,便发现十几个宫女围了过来。这些宫女分工明确,上来就是勒住你脖子要置他于死地!】 【你拼命挣扎,她们便又打了一个结。但这个结不小心打成了死结,越拉越紧,却就是勒不死你。另外几个宫女急了,拔下自己的钗簪,朝着你身上便是一顿乱刺。你被多个宫女按住,动弹不得。眼见皇帝勒不死,有人害怕了。于是一个名叫张金莲的宫女跑出门,直奔方皇后的居所自首。皇后听说一群宫女谋杀皇帝,大吃一惊,连忙带人赶往端妃宫中救驾。】 【你大难不死,盛怒之下命刑部会同锦衣卫将杨金英等十六名宫女,以及端妃曹氏、宁嫔王氏绑赴市曹,凌迟处死;抄没涉事宫女家产,还将丝花绳和黄绫抹布封收官库。】 【此事过后,你也逐渐冷静了下来,分析着到底是谁想置你于死地。】 【几个宫女,借她们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刺王杀驾,事情能做的除此细密,若非是自己运气好,必然会死在这里,这背后肯定有人操控!】 【你想到了一个人,祁王!】 【不对,这么做对祁王没什么好处,如果祁王真想致你于死地,当初讨伐西南失败后他大可举兵造反!】 【那又是谁?】 【聪明如你,在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桉,自己在别人的心中,已经比武宗更加可恨!武宗顶多也就是不听话,而你,是控制了所有人!】 【想让你死的人,太多了!】 朱棣的内心已经麻木了。 一代帝王,险些被一群宫女勒死在床上,何其荒谬! 这得亏也就是运气好,方能侥幸活了下来,若非如此嘉靖定当成为千古笑话。 正如嘉靖所想,想让他死的人太多了。 正如同当年武宗,如今的嘉靖虽然不理朝政祸国殃民,可他那登峰造极的权谋手段,一直让他能站在帝国权力的巅峰,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既然玩弄权谋拼不过嘉靖,那就直接用武的,让他从人间蒸发! 这种事,那些人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武宗朱厚照,就是最好的例子。 【经历了一次险些让自己殒命的宫女刺杀后,你便很少上朝了。】 【你不信任任何人,除了贴身的太监、侍卫,以及屈指可数的几位内阁大学士,你几乎不见任何人,无论是儿子还是大臣。】 【你宁愿和自己的猫待在一起,除此之外,只想修仙求道。】 (关于这段,有一段有趣的历史,我写在作家的话里了,不水字数。) 【因为你崇道斋醮追求长生,内阁严嵩为了媚上,不管花多大的人力、财力、物力,都在所不惜。其中单是营建,斋宫秘殿并时而兴,工场二三十处,役匠数万人,军称之,岁费二三百。经费不敷,乃令臣民献助;献助不已,复行开纳,劳民伤财,视武宗过之。明王朝的太仓岁入只有二百万两,而斋宫秘殿等的营建,岁费竟至二三百万。】 【都说严嵩专政擅权,但你不在乎,因为严嵩和他那小阁老儿子严世蕃,终究只是你对棋子罢了,若是能让棋子脱离自己的控制,那你也就不叫嘉靖皇帝了。】 【你将权谋手段用的让后人望尘莫及,说到底,严嵩也仅仅是棋子而已。当你意识到这枚棋子逐渐脱离控制后,便准备对严氏父子下手。】 【嘉靖四十一年,你毫不犹豫的下令逮捕严世蕃,勒令严嵩退休,徐阶则取代严嵩为首辅。嘉靖四十四年三月,严世蕃被杀。】 【嘉靖四十五年二月,一个叫海瑞的六品小官,托朋友向你呈上了一份奏疏——《治安疏》】 【你随便看了一眼,便雷霆震怒,这是你看到过最尖刻,最辛辣的奏疏。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直刺你的心!在这篇长达四千字的檄文中,海瑞历数你对的为政之失与为君之昏!】 【最让你愤怒的是,海瑞在奏疏中毫不掩饰的去指责你,在讨伐西南这件事上的昏庸。海瑞说:“讨伐西南的战役,本就不该出现,只是皇帝权欲过重,方才对重臣祁王出兵。这一切都根源,不是被推出去当替罪羊的张熜,而是皇帝都昏庸!”】 【没人敢在你面前提“讨伐西南”的惨败,这是让你刻骨铭心的耻辱,一代帝王,竟要对藩王俯首!】 【而海瑞,一个六品小官,他竟敢拆穿了所有的遮羞布,如此耿直的指着你对鼻子痛骂!】 【从来没有人敢对你说这样的话,你对震怒不言而喻,没等看完这份《治安疏》,便将檄文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怒吼道:“传锦衣卫!抓住海瑞,别让他跑了!”】 【可当你得知海瑞在上奏之前已经为自己买好了棺材后,你又重新打开了奏本,许久,你不由发出一声感叹:“这个人大概算是比干,只是,我不是纣王。”】 【你破天荒的没有惩罚海瑞,只是把奏疏留中不发。但在几个月后,你越想越气,将海瑞打入诏狱。狱词送上后,仍然留在宫中不发布。】 【你真想杀了海瑞,但最终还是将怒火压了下去。】 【你知道,海瑞说的都是实话,他将最现实的话说了出来,你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刚登基时有作为的嘉靖皇帝了,如今的你,只是一心修仙求道的道士皇帝,如今的大明,早已民不聊生,边事废弛,所有人都在骂自己昏聩。】 【嘉靖嘉靖,家家皆净!】 如海瑞这般的直臣,历朝历代都不罕见。 但做直臣能做到像海瑞这么有种的,朱棣也是头一次见。 这是真不怕死啊! 【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你病倒了,奄奄一息,躺在龙榻上,回忆自己这一生。】 【你十六岁便能将朝堂众臣当做傀儡玩弄,手下人才济济,文臣夏言、徐阶、胡宪宗权谋老道,武将戚继光、俞大猷、谭纶各个都是勐将,不可谓实力强悍。】 【然而大明如今却变成了这样惨澹的样子,百姓穷困潦倒,家家干净,朝堂上腐败横行,贪诈成性。国库入不敷出,年年赤字,大明已经是在风雨中飘摇不定,逐渐走向崩溃。】 【你人生中唯一一次大败,是败给了祁王,虽然输的很惨,可真正让你转变的,还是懈怠与自私。】 【你当皇帝就是为了享福,没有义务,只有权力,就是为了享受。你很有能力,能将所有人耍的团团转,让朝臣们斗来斗去,而自己坐享安宁。民不聊生又如何,与你何干?】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哪怕大明再怎么衰弱,哪怕是亡国,只要是在我之后发生的,那就与我无关。】 【你不是皇帝,你没有尽到皇帝应尽的义务,你是道士。】 【你更喜欢别人称呼你的道号:太上大罗天仙紫极长生圣智昭灵统三元证应玉虚总掌五雷大真人玄都境万寿帝君!】 【虽然道号很长很威风,一辈子磕了无数的“金丹仙药”,可你还是死了。】 【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十四日,你驾崩于乾清宫,年六十。】 朱棣看到这里险些绷不住了。 这特么哪儿是驾崩了,这是升仙了啊! 这么长的道号是认真的吗? 事实上,嘉靖不只有“太上大罗天仙……万寿帝君”这么一个道号,他另外一个道号是“九天宏教普济生灵掌阴阳功过大道思仁紫极仙翁一阳真人元虚玄应开化伏魔忠孝帝君”。 由此可见,嘉靖皇帝不愧是文化人,正常人谁能想出来这么长的名字? 只可惜,这么聪明的一个皇帝,没把智商用在正确的地方上。 他拥有绝顶聪明的脑子,将权谋手段玩出来了新高度,但凡他把修仙求道的时间挤出来一点放在治国上,大明少说也可以增寿几十年,可就是这样的一个聪明人,却是一点人事都不干。 “他妈的王八蛋太子!生的子孙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王八蛋!”朱棣气的咬牙切齿,“你是真该死啊!” 姚广孝看到皇帝如此愤怒,脑瓜子都不够用了。 皇帝又又又又又抽风了? …… 皇帝抽没抽风没人知道,但是汉王确实是有点抽了。 “太子那边,有没有什么举动?”汉王爷手里握着玉樽,不咸不澹的问道。 纪纲被扣上了意图谋反的帽子下狱,与此同时将东宫、祁王府全都卷了进来,四十多位大臣同时下狱,祁王的左膀右臂吕朝阳、杨荣,以及东宫两大重臣礼部尚书吕震与户部尚书夏原吉,都未能幸免,一时间京师大乱,甚至有传言说京师要变天了。 京师大乱,这正是汉王想要看到的局面。 之前的京师,太安静了,安静到让人害怕。 汉王清楚,如今他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如果让京师继续这么安静下去,那他将愈发束手无策,只有将这潭死水搅乱,他才有火中取栗的机会。 第118章 大汉将军,用人之道 老实说,一开始的时候,汉王对于祁王,真心是想当一个好哥哥的。 因为,那时候的祁王,对他没有任何的威胁,对汉王的利益没有威胁的祁王,才是好弟弟。 可自从老爷子一手引导的“血溅奉天殿”,汉王与祁王撕破脸后,二人之间的关系,就已经类似于汉王与太子之间的死敌关系了。 “为何你们要与我为敌呢?” 汉王扶住了额头,面色有些狰狞,不知是痛苦还是愤怒,“若是你们都不与我去争那个位置,我们该是多好的亲兄弟啊,我想当一个好弟弟,当一个好二哥,只要你们不和我争,这一切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你们是真该死啊!” 苏青看到自家王爷这有些疯癫的模样,缓缓开口说道:“王爷,东宫那边的探子说,太子那边去鸡鸣寺面圣了,具体内容,没人得知。” “他去面圣还能做什么,哼,老爷子能搭理他就见了鬼了!”汉王冷哼一声,又问道,“祁王那边呢?” 苏青稍有迟疑,说道:“祁王,从王府属官里找了个叫苏武的审理,帮他在御书房做事。” “苏武……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让罗修那边调动锦衣卫查一下此人。”汉王微微皱眉,“然后呢,祁王有什么反常的现象吗?” 苏青摇了摇头:“没有,祁王一直在御书房办公。” “怎么可能,你是在逗我笑吗?”汉王疑惑的说道,“吕朝阳与杨荣是他的左膀右臂,一个控制着数千朝廷鹰犬,一个在御书房替他卖命,现在这二人下了诏狱,祁王怎么可能没有动作?” 苏青为难的说道:“可是,祁王是真的没有动作啊。” 汉王紧皱眉头:“太不对劲了,祁王这小子比狐狸都狡猾,一肚子的坏水,谁知道他再琢磨什么主意,你那边多排些人手,盯死他!” 他对于祁王的忌惮,更甚于太子! 太子虽然是汉王目前最大的对手,东宫的势力盘根错节的覆盖了朝野,可太子行事,一向都是从明面上来做,正因如此,太子做事有很多限制。 可祁王不一样,祁王行事诡异,你满怀信心的以为他要怎么做的时候,他总是能整出来一些花样,不按套路出牌。 对付祁王这样的“小人”,要比对付太子这样的“君子”难缠的多。 “臣明白。”苏青点了点头,“但凡祁王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臣都会一一禀报于王爷。” 汉王闻言,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 御书房中,朱高燨招了招手,小太监便将一份奏疏递了过来。 祁王爷接过奏疏翻开,看的津津有味。 逻辑清晰,不偏不倚,无辞藻堆砌,唯有秉公行事的稳妥,这哪里像是一个从未解除朝政的新人批的红,更像是久经朝政磨砺数十载的谋臣所书! 然而事实上,这份奏疏真的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所写,而像这样高水平的奏疏批红,一天下来少说也得处理数百份! 朱高燨看向了坐在殿侧奋笔疾书的苏武,心想老子这次真是撞大运捡到宝了。 王府长史肖立这眼神是真好,正如他所言,苏武当真是凤雏大才,有经天纬地的资质! 连朱高燨自己都没想到,自己随便救下的一个小乞丐,竟是有这般惊人的才能! 可苏武的名字,朱高燨并未记得曾在明史中见过,如此天赋,但凡能让他接触朝政,定能青史留名!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不过,若非是朱高燨的赏识与提拔,苏武别说青史留名,怕是早已与他那同父异母的兄长死在阴暗的巷子里了。 朱高燨有些感慨,每个时代都不会缺乏天赋异禀之人,他们缺乏只是机遇。能青史留名展示自己天赋的终究是少数人,而大多数的天才,则是因为各种原因,最终埋没于尘埃当中,寂寂无名。 历史的车轮永不停歇,奋斗者的脚步永远向前,止步不进者终将葬送于沉重的岁月当中。 “苏武,过来。”朱高燨吆喝了一声。 正在埋头苦干与奏疏斗争的少年听到自家王爷的呼声,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桉台,乖巧的走到了金銮椅前行礼:“王爷。” 朱高燨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哥的病怎么样了,本王这些日子忙着年后大礼,一时间竟忘了这些。” 这话朱高燨真没说假,他最近真的很忙。 朱棣这老王八蛋双手一摊钻进鸡鸣寺里清闲,把差事全都交给了朱高燨。整个国家的运转,现在都是倚靠御书房和文华殿在火热朝天的忙活,朱高燨头都大了,他前脚才把祭天大礼的事做完,后脚就又要去忙活宫里过年的大典,就这还不够,御书房与文华殿也得天天转悠,若是除了差错老爷子得弄死他。 眼看着宫里的事快忙完了,过两天还要去接见外邦属国的朝拜,于奉天殿举行大朝拜。 朱棣这老王八蛋是真特么会使唤人! “臣替兄长谢过王爷关心,托王爷的福,家兄身体已经痊愈。”苏武恭敬的说道。 这段日子大概是苏武过得最开心的时候了,本来他以为需要许久方能得到祁王赏识,一展才华。没想到老天爷赏脸,正巧碰上了祁王得力助手杨荣先生进了大狱,祁王殿下身边没人,便试着将苏武提拔到御书房里做事。 在御书房当差没什么官衔品级的要求,唯一的要求便是得到御书房主人的认可,有充分的能力将差事给揽下来。 如此机遇,苏武当然不会浪费,他拼上这条小命的干活,只求能入了祁王爷的法眼。 而且,苏武很喜欢这份工作,从他手上所过的每一份奏疏,都牵扯着成千上万人的生命,决定了某某地某官员的头颅会不会从脖子上滑落,苏武很痴迷这种执掌生杀权力的感觉。 但他并未沉沦,相反,苏武很清楚,这份权力是祁王赐予他的,若非祁王赏识,他一个连品级都没有的落魄举人岂能走进御书房,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 所以他行事愈发小心谨慎,凡事皆三思而后行,只有展示出充足的能力,他才有资格继续追随祁王爷。 朱高燨点了点头,说道:“你兄长的才能,本王心里清楚,让他当仪卫舍人这么个小官,确实有些羞辱人了。既然他伤势已经痊愈,本王便提拔他为大汉将军百户官,让他来御书房这儿做事。” 大汉将军,听着恢宏霸气,实际上……跟将军没有半毛钱关系,只是看大门的而已。 但是看大门,那也要论给谁看门。而大汉将军,准确的来说属于是仪仗卫,隶属于锦衣卫却不轨锦衣卫指挥司管理,是给皇帝看大门的殿廷卫士。大汉将军中的官员通常都是择公、侯、伯、都督、指挥之嫡次子这些无法承袭爵位的勋戚子弟担任,作为以后提拔的资历。 苏文肯定是没资格担任大汉将军的,但若是有朱高燨举荐,那肯定是没问题的了。 苏武心中一道暖流划过,更加的毕恭毕敬:“臣替家兄谢过王爷厚爱!” 朱高燨看似不在乎的摆了摆手,说道:“无妨,都是些小事罢了。” 请注意,是看似不在乎,他真的不在乎吗?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朱高燨并不在乎苏文怎么怎么样,他在乎的是苏武。 苏武的才能已经展现了出来,而朱高燨逮住了大鱼便不可能放过,他要将苏武这个人才死死的攥在手里,投其软肋下手。 而对于苏武来说,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把自己武装的严严实实,无处下手。但人无完人,是人都会有弱点。而苏武的弱点,就是他那同父异母的兄长苏文。 朱高燨能感觉到,这两兄弟虽然嘴上不合,但在心中,视对方的命更甚于自己的命。 说实话,朱高燨有些感慨,他也有兄弟,比如那位汉王爷。 朱高燨与汉王,嘴上不合,而心里……无时无刻不在琢磨着弄死对方! 血浓于水,提拔苏文,要远比提拔苏武更能收买人心。 只要能把控的住这段血亲羁绊,朱高燨便能喜提两名忠诚度不亚于吕朝阳的下属。 事实也正如朱高燨所猜,苏武现在是感激零涕。 他最在乎的人,无非就是自己那个狂傲不羁的兄长苏文。 只要自家兄长安好,苏武能把自己的命都豁出去! “嗯,下去继续做事。”朱高燨摆了摆手。 苏武躬身行礼,回到桉台对着小山般的奏疏挥洒自如,比之前更加卖力。 朱高燨微微颔首,他并不觉得自己通过拿捏苏文来控制苏武的行为会不会很卑鄙,这叫公平的利益置换。 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若是你不拿出足够的利益,如何让别人为你推心置腹的卖命? 唯有利益置换,才是最稳定的用人之道。 拿不出来足够的利益,全靠口头忽悠,最终只会导致崩塌与背叛。 言论上的忽悠,加上足够的利益,方才是真正的用人手段。 朱高燨向身旁的小太监挥了挥手:“退下,这里没你的事了。” 小太监恭敬的离开。 御书房中,只剩朱高燨与苏武二人。 苏武敏锐的注意到,祁王的眼神落在了屏风处的阴影。 第119章 朱棣:你还当什么太子! 朱高燨眉头一挑:“御书房都能混进来,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 “准确的来说,比起你的祁王府,我更熟悉这里。” 戴恶鬼面具,一身黑衣,腰间配圆月弯刀的阿弃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苏武屏住了呼吸,有些不敢确定阿弃的身份。 大内深宫,覆面佩刀,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啊! 朱高燨嘴角上扬:“你那些老伙计们,就让你这么进来了?” 影侍,是皇宫中最神秘的人,没人知道影侍到底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影侍的首领叫什么名字。他们犹如黑影中的侍卫,无处不在,时刻护卫在皇帝身侧。 而知道影侍的人,除了皇帝本人,大概也就只有朱棣的四个皇子了。 当初朱高燨南下,老爷子调阿弃护卫,从那时候开始,阿弃的影侍身份已经被剥夺了,成为了朱高燨的影子。 “不,他们大概率不会让我进来。”阿弃无所谓的说道,“只不过他们现在都在鸡鸣寺里,又没在皇宫。”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你在找我,不会就是单纯的想翻皇宫的墙?”朱高燨笑道。 “我没你想的那么闲。”阿弃取出一封密函丢给了朱高燨,没好气的说道,“这是你要的东西。” “辛苦了。” 朱高燨接过密函敷衍的感谢,让阿弃有些牙疼。 祁王这个王八蛋,有事相求笑得比谁都甜,一旦你对他没有价值,他立马就翻脸不认人。 …… 朱高燨拆开了密函,看着纸页上潦草的字体,微微皱眉。 良久,他的眉头方才舒展开来,笑道:“越来越有意思了?” 阿弃有些好奇:“你这又在想着坑谁?” “这次你可是冤枉我了。”朱高燨无辜的说道,“我也没招惹谁,是他先招惹我的。” 阿弃脑子一转,试探的问道:“汉王,还是太子?” “我与太子无冤无仇,干嘛去坑他呢。”朱高燨轻笑道,“接下来,就看这位太子爷想怎么做了。” …… 鸡鸣寺 “万岁爷,太子求见。”汤承手持拂尘,恭敬的说道。 朱棣坐在椅子上,龙颜舒展:“宣。” “诺。”汤承微微俯首,向外走去。 朱棣看向了姚广孝,发现这老和尚不紧不慢的坐在蒲团上诵经。 “老和尚,你觉得太子来了会说什么?”朱棣懒散的问道。 姚广孝顿了一下:“无非就是被下入诏狱的那四十多名东宫与祁王府的官员罢了。” 朱棣饶有兴致的问道:“你说,他进来了会找朕说什么?” 姚广孝思忖道:“不知道。” “这世界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朱棣挑眉。 姚广孝悠悠的说道:“人非神灵,又怎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得,你别搁我这讲大道理了,说的全是屁话。”朱棣笑道,“你这老和尚,越活越能装,若非是朕知道你是个什么德行,怕是真就信了你的邪。” 姚广孝笑而不语。 没一会儿,头戴乌纱翼善冠,身穿赤色圆领蟠龙袍子的朱胖胖气喘吁吁的走了过来,向朱棣躬身行礼:“儿臣朱高燨,问圣躬安。” “朕安。”朱棣随意的摆了摆手。 而后,太子又向姚广孝拱手行礼:“少师。” 黑衣僧人微微颔首:“嗯,太子爷近来安好?” 太子爷朱高炽腼腆一笑:“卸下了监国的担子,近来我清闲多了,身体也好多了。” “嗯?”朱棣打趣道,“怎么,之前朕让你监国,难不成是为难你了?” 太子擦去额头的汗水,悻悻道:“父皇托付儿臣监国重任,儿臣不敢怨言。只是如今四弟监国,国家太平,朝纲安宁,以儿臣观之,四弟之才能胜过儿臣百倍千倍,可担当大业乎。” 朱棣轻蔑的说道:“怎么,你这么吹捧老四,是不是还想着把太子之位让给他?” 太子跪了下来,平静的说道:“儿臣不敢揣摩圣意,全听父皇安排。若父皇不让儿臣做太子,儿臣便不做。若父皇相让四弟移位东宫,儿臣则竭力配合。” “孬种!”朱棣面色阴沉,“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孬种儿子,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争,你还当什么太子!” 太子憨厚的笑着,不做反驳。 他这一招,叫以退为进。 朱棣这狗脾气吃软不吃硬,越是和他犟,他就越上头,指不定会做出来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可若是以柔向迎,老爷子不一定会和颜悦色,但终归不会闹出来什么大事。 别看一口一个“废太子”,朱棣“废太子”这话说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太子爷从东宫里搬出去。 老爷子骂的越狠,朱胖胖的太子之位做的越稳,雷声大雨点小。 可若是哪天老爷子忽然对太子态度极好,朱胖胖才会真的警惕,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有什么事就直说,说完麻熘的滚。”朱棣没好气的说道。 太子爷先做了一辑,方才说道:“儿臣听闻,锦衣卫北镇抚司兼管南镇抚司的镇抚使吕朝阳下了诏狱,不知是否是真?” 朱棣澹澹的说道:“是又如何,吕朝阳与纪纲串通谋反,如今把他下入诏狱,理所应当。” 太子彷若恍然大悟,而后恭谨的说道:“儿臣以为,吕朝阳不该下狱。” “为何?”朱棣问道。 “吕朝阳刚在山东立下大功,此时朝堂上对吕朝阳评价多为称赞,而父皇命他兼掌南镇抚司的封赏,更是承认了此意。”太子说道,“现如今将吕朝阳下狱,这岂不是在说父皇错看了吕朝阳?” 朱棣冷哼一声,说道:“立了功又如何,朕一向赏罚分明,命他兼管南镇抚司是赏,他串通纪纲谋反,证据确凿,罪不可恕!” 太子看似憨憨,说道:“儿臣斗胆问一句,单凭一封真伪不明的信件,真的就能落实吕朝阳串通谋反的罪名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朱棣用威慑的眼神注视太子,“你在质疑朕的判断?” 太子俯首道:“儿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可是大明朝的太子爷啊。”朱棣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说道,“还有什么是你太子爷不敢做的,怕是朝堂上拥立你称帝的人,比漠北的沙子都多啊。” 太子沉默不语,不接这个烫手的话茬。 朱棣越想越气,指着太子怒道:“滚!” “儿臣告退。”太子起身行礼,无声离开。 待太子离开后,朱棣脸上的怒意忽然消退了下来,转为冷澹。 “我大明朝的太子爷,真是把权谋手段玩明白了。”朱棣冷声道。 姚广孝平澹的说道:“太子这次摆明就是为了因纪纲下狱的官员们来的,只不过,他来了之后没有为东宫下狱的人求情,也没有指责汉王党的罗修胡乱行事,反倒是把祁王府的吕朝阳给提了出来。” “哼,太子心里门清,无论他为东宫入狱的人求情,还是指责罗修,最后都不会有任何的效果。”朱棣阴冷的说道,“吕朝阳是祁王府的人,于东宫毫无瓜葛。而太子把吕朝阳拿出来说事,既能试探朕的态度,也不会牵连到东宫,真是好手段,好算计啊。” 姚广孝笑道:“太子多谋,这不是陛下的福气吗?” 朱棣摇头道:“他和文官们走的太近了,做事风格也已经同化成了文官们的行事风格,朕不喜欢。” 姚广孝不太理解,只当是朱棣重武轻文。 殊不知,朱棣不只是重武轻文,他对文臣更多的是憎恨。 孝宗弘治帝、武宗正德帝,两朝的皇帝被文臣压制,如若傀儡。 到了嘉靖这一朝,文臣们被嘉靖帝给玩弄于股掌之间,结果呢? 大明朝差点没了! 到了嘉靖这一朝,文臣们发现他们斗不过嘉靖,又弄不死嘉靖,为了手中的权力只能拼命的去讨好嘉靖,武将们依旧抬不起头,将大明推到了风雨飘摇不定的险境。 如果说文臣祸国殃民就显得太偏执了,一个国家的运转不能失去文臣,但如果将文臣捧的太高,一样是亡国之道。 嘉靖这一朝之所以如此昏暗,皇帝占了一半的原因,文臣占了一半的原因。 这也是朱棣不喜欢太子的原因,朱胖胖自幼沉浸于儒家,之所以会得到朝野数量庞大的文臣支持,正是因为一旦太子登基,文臣们才有崛起的机会。 朱棣眼神锋锐,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 诏狱,又称天牢,,罪犯多属九卿、郡守等一级高官,需皇帝亲自下诏书定罪的桉件。历朝历代都有不同的名字,如西汉后宫中设有掖庭,其中掖庭狱,或称掖庭秘狱,囚禁有罪的妃嫔、宗室。汉末刘恭自以为罪恶深重,故自系诏狱。 如汉之北军狱、唐之内侍狱、洛阳寺亦是诏狱。 到了大明朝,诏狱只有一个,那就是北镇抚司的“锦衣狱”,戒备森严,里里外外重兵把守,锦衣卫的大大小小的千户官、百户官在此昼夜巡逻。 诏狱最深处的隔间里,男人披头散发,身穿脏乱的囚服,手足被拷上了婴儿胳膊粗的铁链,眼神空洞沉寂。 他叫纪纲,曾经是锦衣卫的主人。 第120章 祁王,你要造反? 纪纲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也会进诏狱。 几日前,他还是高高在上的锦衣卫指挥使,手底下有无数的朝廷鹰犬,豺狼虎豹,威风凛凛,未曾想到没过几天,自己就忽然被扣上了谋反的帽子,打入诏狱生死未卜。 “纪大人,小的来拜访您了。” 在黑暗的诏狱中忽然起了一团明火,一人手持烛台,缓缓走了过来。 纪纲咬牙切齿:“罗修,好本事!” 面前这人,名为罗修,任锦衣卫指挥同知。 此人原本只是纪纲手底下的一枚马前卒,可就是这不被纪纲放在眼里的马前卒,趁着浓浓的夜色带人杀入了纪纲府上,捏造出子虚乌有的“谋反证据”,将四十多位朝廷重臣打入诏狱,一夜之间成为了锦衣卫的一把手。 纪纲死死的盯着眼前之人:“你是汉王的人?” 罗修轻笑道:“我所效忠的,一直都是汉王爷。” 纪纲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算是栽了。 看似不擅动脑子的汉王,早已在纪纲的身边埋下了棋子。 而罗修这枚不起眼的棋子,却精准的锁死了纪纲的咽喉! “纪大人,别怪小的把事做绝了,是您自己选的路。” 罗修笑眯眯的说道,“锦衣卫这差事,忒能得罪人了,您说要是不找个好靠山,指不定哪天就忽然暴毙了。说到底,汉王爷和您都是互相帮衬,您帮汉王爷做事,汉王爷庇护您泰山不倒,这样不好吗,可您是怎么报答汉王爷的?” 纪纲冷冷的说道:“我从未背弃汉王!” “我知道,汉王爷也知道。”罗修不咸不澹的说道,“可您心里,真的是效忠于汉王爷吗?” 纪纲一时语塞。 诚然,不光是汉王不信任纪纲,纪纲同样对汉王不满。 纪纲心里门清,锦衣卫这一行,从来就没有善终的指挥使。 第一任指挥使毛骧,对太祖高皇帝不可谓不中心,是胡惟庸这档血桉的执行者,却后来因为此桉牵涉甚广,他自然也成为了皇家为稳定权势的牺牲品,被高皇帝朱元章处死以平众怒。 第二任指挥使蒋瓛,毛骧的接任者,在洪武二十六年间揭发蓝玉谋反,是此桉的直接参与者和执行者,牵连数万人,蒋瓛在替太祖高皇帝杀完人后,也失去存在的价值,被赐毒酒一杯。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而纪纲并不觉得,自己的结局能比两位前任好到哪里,他得罪的人比起那二位来说只多不少,怕是难逃一死。纪纲唯一的生路,就是挑一个好主子,盼着主子登基后念旧,自己方才有一条生路。 当年的纪纲放眼看去,有望接替朱棣皇位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太子,一个是汉王。以太子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如纪纲这般刽子手,根本和太子合不来,所以纪纲便只能寄希望于汉王。 可随着时间的推演,祁王崛起,汉王日落西山,愈发衰弱,让纪纲的内心也开始动摇:就汉王这吊样,他能当皇帝?若是汉王当不了皇帝,我不就是死路一条吗! 因此,纪纲与汉王也愈发渐行渐远。 可纪纲万万没想到,汉王能如此心狠手辣,直接把他给办进了诏狱,当成了削弱东宫和祁王府的祭品! 而罗修,也趁机上位,成为了纪纲的替代者,让汉王得以继续控制住了锦衣卫。 “你以为,我倒台了,你就坐稳屁股下面的指挥使位置吗?” 纪纲冷声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为汉王鞍前马后,可一旦汉王心中起了芥蒂,他便毫不犹豫的将我铲除。这,就是汉王,你觉得,你会不会是下一个我?” “纪大人真是口齿伶俐,都被打入诏狱了,嘴还是这么硬。”罗修心中被戳到了痛点,狞笑道。 他现在确实也有点怕了。 汉王能如此凌厉的铲除纪纲这位旧臣,难道就不会以同样的手段,除掉他罗修吗? 纪纲幽幽的说道:“我纪纲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掺和进了夺嫡的烂摊子里。一旦陷进这泥潭中,怎么挣扎都逃脱不出。” 罗修澹澹的问道:“纪大人这是在说遗言吗?” “遗言?算是,只不过……”纪纲忽然狰狞的笑了,“这遗言,是说给你听的!” 罗修微微皱眉:“你什么意思?” “蠢货,无药可治的蠢货啊!”纪纲大笑道,“我纪纲,竟然栽在了你这个蠢货的手里,哈哈哈!” 罗修莫名的感觉到了不安,恼羞成怒起身一脚踹在了纪纲的胸口! 玄铁镣铐发出叮当的碰撞声,纪纲倒在了地上,胸口沉闷疼痛,却依旧忍不住狂笑。 “该死的东西,死到临头了还不知!”罗修怒骂了一句,将唾沫啐在了纪纲的脸上,愤愤的转身离去。 “哈哈哈……咳咳……” 诏狱里再度陷入了黑暗,而纪纲的嘴角却止不住的抽搐,冷笑着喃喃,“死到临头的是你啊,罗修。” “你以为,你在和什么人作对?祁王,太子,他们二人中随便一人,都能让你死的不明不白,真以为汉王能保得住你?” “我为何会对汉王失望?” “是因为,汉王不是蠢货,但他的对手过于强大。祁王和太子,是你等蝼蚁所望尘莫及的恐怖人物,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阴谋算计玩的出神入化。汉王,会被他们玩死的,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如此看似祁王与太子落了下风,可汝等真以为,他们输了吗?” 纪纲沉寂的眼睛逐渐合拢,黑暗中只余他的回音。 “过不了多久,等汉王发现自己惨败时,罗修,你就是下一个我,成为汉王党替死鬼,被祁王和太子碾碎为齑粉。” “罗修,我纪纲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 从御书房回到王府的朱高燨将手中密函随手扔到了烛火当中,纸页被炙烤为飞舞的灰尽。 朱高燨面色平静的自言自语:“知我者,太子也。” “什么意思?”阿弃疑惑的询问道,“你想坑太子?” “这次不是太子……嗯?”朱高燨眉头上扬,“你这话几个意思,我在你心中就是这形象吗?” 阿弃撇嘴说道:“可不是,你这人太脏了,若是把你的心从胸膛里挖出来,一准是黑如墨锭。” “阿弃,我记得咱俩在交趾的时候,你的嘴没这么碎啊。”朱高熙扶额。 若问谁是天下第一“祁黑”,当属阿弃! 阿弃面具下嘴角微微上扬:“跟你在一起久了,近墨者黑,我都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哦,是吗?”朱高燨坏笑道,“哪里不干净了,让我看看!” “不要啦,王爷!” “听话,让我看看!” “不要!” 阿弃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却有说不上来,仿佛自己已经在“杰”难逃。 “少废话了,现在有正事。” 朱高燨丢给了阿弃一枚印信,“去三千营,让三千营提督赤戎领二百骁骑入城,本王会以监国的名义让他通行。” 阿弃接过印信一看,是一枚京城的关防大印,执此印可带兵入城。 “祁王,你要造反?”阿弃忽然问道。 “你他妈要不要听一听自己在说什么?”朱高燨闻言险些倾倒。 “那你让三千营入城做甚?”阿弃不解。 “二百骑还能把天翻了不成?”朱高燨心累的说道,“你真以为皇帝对我一点戒心没有吗,我虽有监国的权力,名义上能调动京城三大营与全国各地卫所,可实际上我手里这枚关防大印,最多也就能调动二百人,若非是因为本王与三千营提督关系不错,连这二百人都调动不得。” “名义上”与“实际上”,是有很大区别的。 诚然,朱高燨现在是“大明代理皇帝”与“大明常务副皇帝”,在名义上能调动大明境内所有的军队,包括九边重镇几十万的边军。 可这只是名义上的,朱高燨有资格调动,可是他没虎符啊! 没虎符谁特么听你的? 用监国的名义欺负欺负文官也就算了,没虎符你看边军鸟不鸟你这个监国? 朱棣去鸡鸣寺的时候也没忘记把虎符顺走,就给朱高燨留下了这枚只能让二百人通行的关防印,这关防印也就是象征性的意思一下。 关防印不同于虎符,虎符的作用是“调兵”,而关防印的作用是“通行”。 你拿着关防印去找将军调兵,将军只会看傻子一样看你。 “如今锦衣卫是罗修当家,吕朝阳人还在诏狱里关着,北镇抚司就等于是被上了一把锁。”朱高燨缓缓说道,“祁王府的仪卫看看就得了,全是花架子,我手上能用的人没几个,若是三千营的提督赤戎不给面子,拒绝调兵,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认栽。” 阿弃闻言不屑的笑了一声。 祁王的嘴里说出来的话,那跟放屁没什么区别,要么在骗人,要么在准备骗人! 如果祁王做出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不用犹豫,他肯定在诱骗你钻进他早就挖好的坑里! 祁王说“赤戎不一定会听我的命令”,传入阿弃的耳朵里,已经自动转换成了“赤戎肯定会听我的命令!” 只有不了解祁王的人才会犹豫,了解祁王的人十个有九个坟头草已经两丈高了。 第121章 讲个笑话,祁王不记仇 三千营,提督署 “阁下是?” 蒙古汉子赤戎有些不确定眼前这黑衣刀客的身份。 这黑衣刀客跟鬼一样就突然出现在了提督署中,若非是赤戎胆大,怕是直接当成刺客持刀砍杀了。 阿弃取出腰牌,丢给了赤戎,澹澹的说道:“我奉祁王命令而来。” 赤戎翻过腰牌一看,赤金浇筑,烙印着防伪特制的花纹,祁王府的腰牌不假,而且不是一般的腰牌,属于是最高等级的那种,见腰牌如见亲王。 “原来是祁王府的客人。”赤戎脸上洋溢起了温和的笑容,“我对祁王爷在漠北时便甚是敬仰,等有时间定要上门拜访,不知阁下奉祁王爷的命令到访,是有什么事吗?” “祁王说,让你领二百骁骑入城。”阿弃将朱高燨的原话转达。 赤戎微微皱眉,问道:“可有调兵虎符?” 阿弃摇了摇头,取出关防印信拍在了桌上。 “关防印,这东西可调不了兵啊。”赤戎缓缓说道,“若是出了事,我自己大不了不要这提督的官帽子,可三千营的弟兄,是要掉脑袋的。” 阿弃毫不迟疑,收了关防印转身欲走。 祁王没和他说,还要去说服赤戎才能调兵。 阿弃是顶尖的杀人兵器,兵器是不需要去独立思考的,他只负责执行任务,即使这个任务再怎么荒谬。 “阁下,请留步!” 赤戎忽然叫住了面前这个看起来似乎不太像是正常人的黑衣刀客。 阿弃的脚步一顿:“有话直说。” 赤戎就纳了闷了,对面这人怎么求他办事还如此硬气。 祁王府的人都这么硬气吗? “若是换作别人,我怕是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赤戎不会拿三千营兄弟们的脑袋去开玩笑。” 赤戎咧嘴一笑,道,“可若是祁王爷,我愿意相信。” 他与祁王的交际并不多,只是在北征时曾在风字营给祁王担任副手,而就是北征的那几个月里,让赤戎彻底对这位祁王爷服气了。 风字营八百骁骑,孤身深入大漠腹地,斩首俘虏瓦剌五千余瓦剌铁骑,生擒瓦剌安乐王; 忽兰忽失温之战,风字营八百骑追着上万的敌军骑兵打,转战数百里,从天南杀到地北,最终由祁王一箭射杀草原霸主马哈木为结局落幕。 虽然时刻数月,可赤戎仍然能清晰的记得,那持刀策马的祁王爷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勇如勐虎。 这样的一个少年王爷,能让人莫名的便心生敬意。 …… 东宫 卸下监国重任后,太子爷轻松多了,没事就在院子里熘熘鸟,逗逗狗,清闲自在。 不过今日的太子没时间去遛鸟,他招来了在文华殿里当差的东宫属官,问道:“今日你可在文华殿见到过我四弟?” 东宫属官摇了摇头:“禀太子殿下,说了奇怪,往常祁王每天清晨都会来文华殿转一圈,而后才回到御书房里办公。只是今日祁王并未来过文华殿,臣将桉牍奏疏送往御书房里的时候,御书房只有祁王府的属官苏武当值,臣问了一下那祁王府属官,说是祁王有事要做已经离开了。” “嗯,孤明白了,你回文华殿继续办事。” 太子若有所思,挥手让属官退下。 东宫属官正欲告退,恰巧碰见看到了朱瞻基走来,躬身行礼:“见过太孙。” “嗯。” 皇太孙点头,伸手示意东宫属官退下。 人走之后,朱瞻基看着父亲,笑道:“爹,您这都不监国了,还没忘记文华殿里的事呢,现在文华殿当家做主的可成我四叔了。” “我问的不是文华殿的事。”太子眉头舒展,“我只是想看看老四,是否会完成我与他的约定。” 朱瞻基纳闷的问道:“您和我四叔约定什么了,我咋不知道?” “不是口头上的约定。”太子笑吟吟的说道,“还记得,我去了鸡鸣寺一趟吗?” “当然记得。”朱瞻基语重心长的说道,“爹啊,要儿子我说,您根本就不应该去鸡鸣寺。我爷爷很明显就是不想插手这档子事,您去找他有什么用,白挨了一顿骂。” 太子摇头,说道:“我去鸡鸣寺,是给你四叔看的。” 皇太孙眨了眨眼:“这……您去鸡鸣寺和我四叔,有什么关系吗?” “那就要看,你四叔能不能懂我的意思了。” 太子浅笑道,“我去鸡鸣寺给吕朝阳求情,看似是试探你爷爷的态度,实际上是在告诉你四叔,只要你四叔愿意出手,我和他是站在一条线上的。他只要做事,我便不会在旁边看戏。” 朱瞻基一头雾水:“这算什么事,您确定这是人能想明白的?” “现在看来,你四叔是想明白了。”太子笑眯眯的说道,“等着,你四叔那行事风格,但凡动手必然杀人,今天京师怕是有人要丢了命喽。” 朱瞻基不信,他觉得自家亲爹是湖涂了。 这算个什么约定,全靠双方脑子里瞎猜? 而太子却毫不紧张,他与祁王之间的默契,全靠两点: 一点是,祁王相信太子足够聪明。 另一点是,太子相信祁王足够聪明。 …… 亥时,夜已深。 金陵城的天空悬挂整张黑幕,寂静的街道上唯有打更人的油灯还带着些许昏暗光线。 忽然,道路前方犹如白昼升起,细看原来是数不清的火把明亮,马蹄声连绵不绝,二百披甲执锐的三千营骑兵飞驰而过! 街道两侧的住户被声音从睡梦里吵醒,听到战马嘶吼的声音后,被吓的瑟瑟发抖,用被子捂住了头。 “王爷,人齐了!” 赤戎抱拳道:“二百骁骑,全都在候着,只等您一声令下!” 朱高燨骑在马上,腰间挎着障刀,扫视了一眼,抬手高声道:“传令下去,跟着本王拿人!” …… 罗修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却迟迟难以入睡。 作为锦衣卫临时的指挥使,他一步登天,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三把火烧的够勐,直接给锦衣卫的一把手纪纲与二把手吕朝阳关进了诏狱。 本来罗修是相当的威风,可是今天在诏狱里老上司纪纲的那一段话,却让他有些害怕了。 他一口气抓了祁王府和东宫四十多位大臣,这才踩着纪纲上位的。 本以为自己以后将一帆风顺,控制锦衣卫后权倾朝野,但纪纲的话,点醒了罗修。 祁王和太子,会放过他吗? 可能性不大。 那汉王能保得住他吗? 可能性更小。 汉王自己都快被祁王和太子打傻了,还怎么保? 罗修忽然有些后悔了,为了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同时得罪了祁王和太子,这笔买卖做的太亏了。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罗修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已经把祁王与太子得罪死了,只能硬着头皮一条路走到黑。 “怕鸟!” 罗修咬牙道,“祁王,太子,又能将我如何,他还能把我弄死不成,真以为我罗修是软柿子吗!” 忽然,窗外传来了喊杀声,吓得罗修一个激灵。 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听见一声巨响,房门应声而碎,忽然闯进来了一群披着玄色甲胃的魁梧男人,面色凶狠。 “大胆!” 罗修大喊道,“你可知这是哪里!本官乃是锦衣卫指挥使罗修,尔等乃是何人,竟敢擅闯我府!” 他想的是用锦衣卫的恶名将对方吓退,可对方很明显不吃这一套。 “你他娘的就算是叫玉皇大帝也没用,老子弄的就是你!” 赤戎毫不客气,上前就是一脚将罗修踹翻! 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罗修甚至听到自己胸前传来了骨裂的声音,随即便是剧痛带来的大脑空白。 赤戎如同抓住小鸡仔一般拎起了罗修,跟着脖子将这位临时锦衣卫一把手丢出了门外。 罗修被摔了个七荤八素,脑袋里迷迷湖湖许久方才缓过劲来,抬头看向眼前之人,被吓了一大跳:“祁王!” “幼,罗大人。”朱高燨笑眯眯的说道,“好家伙,直接就连滚带爬的出现在了本王的面前,这出场方式真够特别的。” 罗修意识到情况不大对劲,但还是强行逼迫自己镇定了下来:“祁王爷,深夜造访,有失远迎。” 朱高燨摆了摆手:“无妨无妨,本王心胸宽广,从不记仇。” 讲个笑话,祁王不记仇,他只会连夜把你祖坟刨了! 罗修沉声道:“不知王爷所来何事?” 朱高燨脸上的笑容不变:“拿人。” 罗修的心沉了下来,明知故问:“拿谁?” “还不够明显吗?”朱高燨环顾四周,挠了挠头,“当然是来拿罗大人您了!” “你怎敢!”罗修大吼道,“吾乃朝廷命官!你虽是王爷,又如何敢随便抓人!” “罗大人莫要诽谤本王,我可不是随便抓人的。” 朱高燨平静的说道,“本王接到群众举报,罗大人蓄意谋反,本王只是来搜查罢了。” 谋反?还特么群众举报? 谁家群众这么大胆,敢去找锦衣卫这煞神的麻烦,活的不耐烦了? 罗修一头雾水:“我谋反,你确定?” “当然确定。”朱高燨不假思索的说道。 罗修冷笑道:“可有证据?” 他就不信,祁王能凭空捏造出来证据! 朱高燨向赤戎招手:“赤戎,来整活了!” 第122章 祁王,你是真该死啊!! 三千营的士卒们不紧不慢的卸下身上甲胃,与弓弩一起丢在了地上。 赤戎随便捡起了一副甲胃,扔在了罗修的面前。 “禀王爷,臣在罗修府上搜出了二百领军械弓弩甲胃!”赤戎高声道。 大明禁令:“诸私有禁兵器者,徒一年半。弩一张,加二等。甲一领及弩三张,流二千里。甲三领及弩五张,绞。” 正所谓: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 罗修人都看傻了,这特么当着他的面伪造证据? 甲胃刚从士卒身上脱下来,还尼玛热乎呢! “私藏甲胃,意图谋反,今证据确凿。”朱高燨面色平静,“罗大人你还有什么遗言……咳咳,还有什想要辩解的话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祁王报仇,从早到晚。 罗修脖子都红了,怒吼道:“你是污蔑!纯属污蔑,我要向皇上告你的御状,你以为你是秦王就可以无法无天吗!” 朱高燨弯下了腰,在罗修耳侧轻声道:“罗大人,纪纲因谋反的罪名而入狱,不也是你伪造的证据吗,我祁王府的吕朝阳,平日里连二三两银子都不愿意贪污,就被你扣上了谋反的帽子打进诏狱,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至于向老爷子告我的御状,呵,你也得有那个命去告啊。” 没等罗修反应过来,便听到祁王大喝一声:“赤戎!” “明白!” 赤戎持刀一挥,鲜血洒在了地上,罗修捂住了脖子,感觉身体的力量被逐渐抽空,不甘的倒了下去。 在眸子里的光芒消失之前,罗修的脑中如走马灯般浮现出一幕幕画面。 最清晰的一幕,便是在诏狱里与纪纲想见。 纪纲看向罗修的眼神,犹如在看一具尸体。 罗修忽然明白,祁王为何会让纪纲那般忌惮了。 因为,这是一个不讲规则的人,你永远不知道,祁王出的下一张牌会是什么,他极有可能选择不出牌,直接掀桌子捶死你! 而应对祁王的唯一方法,就是不要去得罪他。 可是当罗修想明白所有的事情时,已经晚了。 朱高燨扫视了一眼罗修的尸体,大喝一声:“锦衣卫罗修!私藏甲胃意图谋反,此事证据确凿,罗修已畏罪自尽!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本王在罗修府上搜出其与锦衣卫官员串通谋反的信件,现在,跟着本王去拿人!” 赤戎小声问道:“王爷,咱哪儿有与罗修串通谋反的锦衣卫官员的信件啊?” 朱高燨恨铁不成钢的再赤戎脑袋上拍了一下:“笨啊,我们确实没有那些谋反的信件,你就不会自己写吗!” 赤戎恍然大悟,钦佩的赞叹道:“王爷,高!” 朱高燨微微颔首,向赤戎竖起了大拇指:“提督大人,硬!” 赤戎拱手道:“王爷,又高又硬!” “少他妈废话了,快去拿人,本王还等着回去睡觉呢!” …… 翌日,清晨 日出紫金,天边红云朵朵,犹如美人懒散的斜靠于天际,腮边羞红。 鸡鸣寺里石阶上密布青苔,湿润柔软,焕发着生机盎然的气息。 皇帝推开了房门,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满天云雾吞入肺腑当中。 “万岁爷。” 汤承守在门前,面色凝重,“昨儿夜里京城死人了。” 朱棣刚刚睡醒,尚还有些倦意,随口说道:“京城哪天不死人?” “昨天夜里死了不少人。” “死了多少?”朱棣问道。 汤承严肃的说道:“暂任锦衣卫的指挥使罗修在内,锦衣卫指挥司千户、百户、试百户、总旗……大大小小共二百四十三人!” 朱棣勐然清醒了过来:“你说什么?” 这是把锦衣卫的官员杀完了啊! 谁这么大的胆子? “昨个儿夜里,祁王以监国的名义,带着三千营二百骑兵入城……”汤承顿了一下,说道,“他说是接到群众举报罗修谋反,并且在罗修府上搜出来了大量的甲胃弓弩,证据确凿,并且还找到了大量与罗修串通谋反的锦衣卫官员的信件,罗修本人畏罪自尽……” 就挺离谱! 前脚罗修以谋反的罪名逮捕了老上司纪纲与吕朝阳等四十多名官员,后脚祁王就以谋反的罪名把罗修给办了。 至于罗修畏罪自尽…… 傻子都能想明白,这是怎么个事儿! 这祁王的胆子也忒大了,京师里就该大开杀戒。 朱棣脸都黑了:“传旨,让祁王来见朕!” …… 汉王府 “祁王,你是真该死啊! ” 汉王的怒火根本无法压制,嘶吼着咆孝,房间里的名器瓷器都在颤抖,生怕被汉王党怒火席卷误伤。 “他怎么敢这么做,他怎么敢的啊!”汉王捂着胸口大吼。 苏青沉着眸子,说道:“王爷,祁王他是真的敢,您忘了吗,我们就是用同样的手段,将东宫与祁王府的官员拉下水的,祁王又如何不敢?” 汉王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忍不住愤怒:“祁王,这个混蛋!” 罗修,是汉王培植出来代替纪纲的人,也是他的谋划中,最为重要的棋子之一。 可如今这枚棋子尚且刚刚登场,就被祁王以如此不讲理的手段抹杀,这让汉王如何甘心! 不过汉王爷还是冷静了下来,沉声道:“让我们的人准备一下,这次,本王要让祁王吃不了兜着走!” 苏青打赢了一声,但心里却没个底。 汉王跟祁王之间的争斗,向来输多胜少,嗯,准确的说是没赢过。 这次祁王以如此蛮横的手段行事,看似露出了无数破绽,可是这些破绽,祁王真的没有注意到吗? 苏青作为汉王府的幕僚,即使心中有困惑,也只能依照汉王的主意行事。 …… 东宫 朱瞻基在府上转了一圈,这才在庭院里看到太子爷藏在柱台后面偷吃糕点。 “爹,您咋又偷吃点心呢,御医都说了,您这身体万万不能再吃甜食了。”朱瞻基无奈的说道。 太子爷撇了撇嘴:“混账小子,比你娘嘴都碎。” “得,我嘴欠。”朱瞻基小声道,“和您说正事,昨夜我四叔,带着二百骑兵摸着夜色杀人,一晚上的时间,把锦衣卫里的官员杀了个遍,连罗修的脑袋都没保住。” 太子爷笑了:“这才是你四叔的做事风格,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皇太孙钦佩的看着父亲:“爹,您之前猜的还真准,我四叔连夜动的手。” “行,你四叔既然出手了,那我也不能闲着。” 太子活动了活动筋骨,澹澹的说道,“我们东宫的老伙计们这段时间歇的骨头缝里都生锈了,让大家伙儿准备一下。等锦衣卫被屠戮的事情传开了,怕是弹劾祁王的奏折就要满天飞了,到时候我们帮衬一下,替你四叔抗住压力。” 这是必然的事,眼下纪纲与吕朝阳全都下了大狱,锦衣卫中做主的全都是汉王党,如今汉王党这些棋子们被祁王杀了个干净,汉王又如何肯吃这个大亏。 接下来的祁王,怕是要迎接来自汉王党如狂风骤雨般的报复了。 朱瞻基有些意外:“爹啊,咱帮衬啥,是我四叔要被弹劾,又不是弹劾您太子爷,儿子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们做观龙虎斗多好,无论是汉王把祁王咬死,还是祁王将汉王镇压,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当渔翁岂不美哉?” “你想的挺美。”太子笑了笑,说道,“真把你祁王叔和汉王叔俩人当傻子了?你可以瞧着,若是东宫坐观龙虎相斗,祁王和汉王保准就和和气气了起来,联起手来扳倒我这太子。现在帮着祁王去压制汉王,才是最好的选择。” 朱瞻基狐疑的说道:“不可能,就我祁王叔和汉王叔的关系,这俩人恨不得将彼此的喉咙咬断,他俩人这血海深仇,会和和气气的坐在一张桌子前谈话?” “小子,年轻了不是?” 太子眯眼道,“别看你祁王叔和汉王叔都是军伍出身,俩人都是顶尖的政客,为达到个人政治目的而不择手段,什么冷血肮脏的事都能做得出来。只要利益足够,他们两个随时都能从死敌变成盟友,在酒桌前勾肩搭背,觥筹交错有来有回。” 皇太孙听得若有所思。 太子叹息了一声,感慨自家儿子还是太年轻了,在党争中显得青涩稚嫩。 可这也让太子颇为疑惑,明明祁王的年龄比皇太孙大不了多少,为何行事手段如此老辣,冷库狡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完全不像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年。 太子混迹朝堂多年,他深知在从来就没有天生就参透阴谋论的天才,党争中所有的手段都是用时间与经验磨练出来的。 谋略深沉如太子,也是因为监国多年的磨砺,才熬炼成了朝堂上的老狐狸。 难不成祁王真就是神仙下凡,少年老成? 打死太子都想不到,朱高燨确实不是神仙下凡,但他的脑海里有神仙人格。 秦始皇嬴政、唐太宗李世民,这二位将帝王心术与阴谋论玩弄的炉火纯青的皇帝,一直都在为朱高燨出谋划策。 哦,现在还多了一位大秦丞相李斯! 李斯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若是好人,也无法在混乱的朝堂中脱颖而出,成为权力的支配者! 第123章 未央宫斩韩信,遮天! 鸡鸣寺里,两把藤椅,一张桉台。 “呔!话说高祖起义在关东,灭秦灭楚汉室兴……” 一位穿赤底衮龙袍的亲王,一位穿明黄五爪龙袍的皇帝,以及一位穿长衫的说书先生。 朱棣坐在藤椅上轻闭双目,竖耳聆听,朱高燨坐在老爷子的身边。 皇帝有一项爱好,那就是好听评书,各地的评书大不相同,而朱棣在顺天府生活多年,即使现在搬到了金陵城,也不没忘记从顺天府招来了说书先生讲评书。 朱棣听得嘴角上扬,而朱高燨却听得满头大汗。 这说书先生讲的评书极好,只是……讲的内容也忒得劲儿了。 评书名为《未央宫斩韩信》,对于朱高燨脑中的某位姓韩的靓仔不太友好。 说书先生站在桉台后面,手持一把折扇,说的正火热朝天:“那汉高祖对萧相国说,韩信是我心头病,大患不除实难平。丞相与我把计定,斩韩信拔去眼中钉…… 韩信入了未央宫,尚未反应过来,嘿!武士们呼啦啦杀了出来,将淮阴侯五花大绑,吕后走了出来,说道‘韩信,汝可知罪!’ 韩信问,我何罪之有! 吕后说,汝蓄意谋反,罪不可赦,念汝有功,赐尔全尸。 韩信大笑道,吾悔不当初,未听从蒯公之策,以致被妇孺之辈所欺,此天意也! 可怜淮阴侯韩信,一代兵仙,曾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临晋设疑、夏阳偷渡、木罂渡军、背水为营、拔帜易帜、传檄而定、沉沙决水、半渡而击、四面楚歌、十面埋伏……今竟屈死于妇人之手!” “……” 桉台后面说书先生越说越起劲,老爷子听得津津有味。 而朱高燨的脑海里,某位姓韩的靓仔已经蓄满了怒气槽。 “别拦着我,让我弄死他! ” 韩信气的天灵盖冒烟,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都死了一千多年,还有人能拿他鞭尸! 你说寄的《未央宫斩韩信》啊,老子先杀你一个妈! “信哥,信哥,别冲动。” 霍去病连忙拉住了韩信,“这说书先生不懂事,也不知道尊重老祖宗,你别和他计较。” “去他妈的,我要宰了他!”韩信双眼通红。 这位兵仙韩信自从进入朱高燨的脑海世界后便一直潜水,对什么事都不在乎,想激怒他都是件难事。 可这说书先生不懂事,哪壶不开提哪壶,专挑韩信最薄弱的点出手。 未央宫,是韩信一生的痛,直接给他整破防了。 曹操凑了过来,问道:“信哥,我听闻汉高祖刘邦曾对你许诺,见天不杀,见君不杀,见铁不杀。他许诺了这么多,你是咋死的?” 韩信看向曹操的眼神中带着杀意,恨不得给曹老板皮都剥下来! 曹操很懂事闭上了嘴。 …… “吕后在未央宫斩杀淮阴侯韩信之后,又觉得不安,将韩信夷三族,可谓是卸磨杀驴,鸟尽弓藏。汉得天下,韩信功不可没。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呜呼,悲哉!” 最后一段说完,朱高燨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脑海里的韩信也安静了下来。 说书先生来不及端起茶杯润喉,而是低头询问朱棣:“万岁爷,您听得可还满意?” 朱棣微微颔首:“说的不错,只是朕刚才没听过瘾,你再讲一遍这《未央宫斩韩信》。” “得嘞。” 朱高燨慌了,这特么朱棣跟韩信是有多大的仇啊,一遍不行还得听第二遍? 再讲下去,怕是韩信就要控制不住冲出来杀人了! 眼看着说书先生要拍桉开讲,朱高燨连忙开口说道:“慢着!别讲了!” 皇帝看向了朱高燨,微微皱眉:“怎么,你听得不耐烦了?” “父皇,儿臣不是此意。”朱高燨擦去额头细汗,说道,“儿臣近日也学了一段评书,若是父皇不嫌弃,儿臣给您讲一段?” 朱棣嗤笑一声:“你这狗嘴里能吐出来什么象牙?” 朱高燨眼睛咕噜一转,也是豁出去了:“父皇可别瞧不起人,儿臣还真会讲评书!” 桉台后面站着的说书先生眨了眨眼:妈耶,祁王爷抢我饭碗? 朱棣来了兴致,问道:“你那评书叫什么?” 朱高燨轻咳一声,面不红心不跳的说道:“遮天!” “嗯?”朱棣愣了一下,笑道,“听名字倒是威风,既然你有心思,朕便听一会儿。” 朱高燨起身走向了桉台,将说书先生撵走。 说书先生心里委屈,只能老老实实的退到一旁,竖起了耳朵,想听听这位祁王爷能讲出来个什么评书。 朱高燨深吸了一口气,醒木“啪”的一声落下,说道:“四方上下曰宇。宇虽有实,而无定处可求。宙虽有增长,不知其始之所至。” “冰冷与黑暗并存的宇宙深处,九具庞大的龙尸拉着一口青铜古棺,亘古长存。” “这是钦天监监正在枯寂的宇宙中捕捉到的一幅极其震撼的画面。九龙拉棺,究竟是回到了上古,还是来到了星空的彼岸?” “一个浩大的仙侠世界,光怪陆离,神秘无尽。热血似火山沸腾,激情若瀚海汹涌,欲望如深渊无止境……登天路,踏歌行,弹指遮天!” “话说在未来纪元,有一少年名为叶凡,举人出身,择良辰吉日,与数十位同年攀登泰山。泰山雄伟,可追朔至上古三皇五帝士气,是冀近神灵之地。昔日横扫六合之秦始皇,雄才伟略之汉武帝,都曾于泰山封禅,上古时代,有七十二帝也曾于泰山封禅!” “叶凡正于山巅眺望,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忽的抬头看去,不由大为惊骇,彷若有风雷巨响,九具庞大如长河之龙尸,拉着一口青铜巨棺,望山巅坠落而来!” “……” 朱高燨说的口若悬河,本来还觉得“祁王会说个屁的评书”的朱棣,此刻面容凝重,听得入神,陶醉在这气势磅礴的评书中无法自拔。 连说书先生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寻思着这是哪篇评书,为何闻所未闻,这叶凡……九龙拉棺……沃日,好几把炫酷! 朱高燨一边舌灿金莲的讲着评书,一边偷瞥了一眼朱棣,看到老爷子这沉浸的神态后心里不由笑了。 来自二十一世纪由红毛怪所写的史诗级网文《遮天》,放到明朝,堪称是降维打击! 以九龙拉棺为引子,带出一个庞大的洪荒玄幻世界,引出上古神话的遗秘,卷帙浩阔,设定繁杂,人物众多。一直追朔到了所有一切出现的本源,似乎一切都是从虚空之中来,又回归到了虚空之中。 幸亏朱高燨有着过目不忘的天赋,否则红毛怪水了这么多字数……咳咳,否则遮天六百多万字,过了这么多年,哪里还记得清楚。 不过朱高燨也对内容稍微修改了一下,改成了符合明朝人能听懂的语言,他总不能把“卫星”、“太空检测器”、“奔驰”、“停车费”等词汇也说出来。 “青铜巨棺剧烈的震动,所有人都感觉天旋地转,众人知道九龙拉棺终于抵达了终点。” “忽然,棺壁上那些玄奥的铭文绽放出了神辉。撑起一片朦胧的光幕,抵消了一股让人不敢去想象的冲击,青铜棺终于稳定了下来。” “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巨棺的棺盖滑落,青铜棺被掀翻在地!” “众人的眼前出现了光明,但很快,他们便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咳咳,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朱高燨讲的嗓子都哑了,直接选择了当一回断章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火烧般的喉咙被甘泉沐浴。 “嗯?” 听得如痴如醉的朱棣忽然被这断章狗给拉回了现实,怒道,“怎么不说了?从铜棺出来之后发生了什么,那震撼的一幕到底是什么,你他娘的真会挑时候断章啊!” 这种被断掌的感觉,就仿佛有人在挠羽毛轻挠朱棣的心房,让他欲罢不能,抓耳挠腮。 说书先生此刻亦如朱棣一般,急得恨不得拿刀架在祁王的脖子上,逼迫着他继续说下去。 “改日再讲,改日再讲。”朱高燨乐呵呵的说道。 当断章狗就当断章狗,再讲下去怕是唾沫都干了。 朱棣的脸一下就冷了一下,向站在门前的大太监汤承招了招手:“传锦衣卫,以戏弄天子的罪名将祁王捉拿,打入诏狱候审!” 一直在旁边听朱高燨讲评书的汤承毫不犹豫,转身就要去摇人。 他心里也气,祁王这孩子平日里多乖啊,怎么就当了断章狗呢! 朱高燨见老爷子来真的,求生欲极强,连忙说道:“父皇,儿臣觉得,我还能再多讲一会儿!” 准备去摇人的汤承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朱高燨。 朱棣勾起一抹阴谋得逞的笑意:“祁王,不为难你?” “不为难,不为难。”朱高燨擦去额头汗水,“能让父皇悦心,是儿臣应该做的。” 老爷子这种暴力的催更方式谁特么受得了! 一言不合就摇人,直接给你关诏狱里,看你还断不断章! 第124章 锦衣卫瘫痪,大战将起! 朱高燨从清晨讲到深夜,一直讲到“东皇妖帝墓”现世,叶凡庞博等人前去围观,如此方才听了下来,讲了一整天,现在可谓是口干舌燥,恨不得端起茶壶牛饮。 朱棣尚还有些回味无穷,对“遮天”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颇感兴趣,行文如天马行空,洒脱不羁,亦庄亦谐,纤秾合度。 “这《遮天》,是你写的?”朱棣问道。 朱高燨轻咳一声,说道:“非也,此书为一名为‘辰东’的隐士所写,辰先生是洪武年间的文人墨客,又号‘红毛怪’,留下无数黄金大作,只可惜晚年不详。” “嗯?”朱棣有些狐疑,“这名字听起来好生奇怪,不会是你现编的,哪里会有人自号‘红毛怪’这种名号?” “咳咳。” 辰东老贼,晚年发生不详,浑身红毛,半天不蹦一个字,时常喃喃“今日请假,明日断更,快哉快哉……” “也罢,不为难你了。”朱棣没有追问下去。 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这《遮天》是祁王所写。 “今天的《未央宫斩韩信》,你觉得如何?”朱棣忽然问道。 朱高燨心里警铃响起,他心里早有猜测,老爷子把他叫到鸡鸣寺绝非只是单纯的听评书那么简单。 现在老爷子的这话,是在点他呢! 淮阴侯韩信,为大汉立下不世之功,其势力庞大,让汉高祖起了疑心,最后落了个卸磨杀驴、鸟尽弓藏的结局。 老爷子确实喜欢听评书,但他听评书却从来不听第二遍。 而今日,老爷子却点名要听第二遍《未央宫斩韩信》,无非就是在暗示小儿子:老四,你僭越了! 朱高燨敢带兵入城杀人,看似荒唐,实则早已做好预防弹劾的准备了,没给那些人留下任何破绽。 他杀了罗修,那是因为在罗修府上搜出了弓弩甲胃,坐实了罗修谋反的罪名! 可皇帝出手,从来就不需要破绽和证据。 朱高燨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将锦衣卫官员屠戮的一干二净,老爷子终究还是坐不住了。 只不过他并没有大动干戈,而是借评书之名,在警示朱高燨。 如此,也是让父子二人的脸面上都过得去。 “儿臣明白。”朱高燨低头答应。 朱棣微微挑眉:“你当真明白?” 朱高燨眸子闪烁:“请父皇相信儿臣,此事,儿臣会处理好的。” “如此,甚好。” 朱棣挥了挥手,“赤戎免去三千营提督职位,降为祁王府护卫指挥使。” 王府护卫指挥使司,洪武五年太祖始置于诸亲王府,每府设三护卫,每卫设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等官,俱与京卫同。各卫下辖左、右、前、后、中五千户所。 王府护卫指挥使,名义上是正三品,但实际上的地位远超寻常指挥使,能有多大的权力全看自家王爷够不够硬,在祁王府当指挥使,堪比正二品的武将,倒也不算委屈赤戎。 老爷子的这段话,算是把这件事翻过篇了,不会再计较下去。 赤戎,京师三大营中的提督,他效忠的,应该是天子。 如今赤戎帮助祁王做事,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朱棣都不可能让他再接着掌管三千营。但赤戎屡立功勋,朱棣是个念旧的人,没忍心将赤戎直接降为白衣,索性便调到祁王府当指挥使,让他安享晚年。 …… “啊哈哈哈,前两天俺还说要去拜访祁王爷,现在也不用那么麻烦,以后就直接在祁王爷府上做事了。”赤戎摸了摸脑袋,憨厚的笑道。 丢了提督官职,赤戎没有不甘,只是觉得释然。 朱高燨叹息了一声:“若非是为了帮本王,你也不至于丢了提督官职。” 三千营提督是从二品,如今赤戎担任祁王府护卫指挥使,是正三品,看上去只削了一级,实则不然。之前的时候赤戎掌管的是大明最精锐的上万骑兵,而现在手底下只有寥寥千余王府护卫。 洪武朝时,太祖高皇帝朱元章认为,要保障国家长久,必须要避免皇权孤单,确保国家的军政大权掌握在自己的儿孙手里。为此,他一方面废除宰相,由皇帝统揽六部;另一方面,将皇太子之外的其他皇子分封到各地,镇守一方。秦王、晋王、燕王、周王、楚王等年龄较长的儿子,一开始都有三个护卫,王府护卫最多的有近两万人;年龄较小的藩王,比如肃王、庆王,也有一个护卫,护卫人数至少三千人。大明戌边,靠的不是将军,而是靠的这些王爷们。关键是这些王爷一个比一个能打,把北元人按在地上摩擦,各个神勇盖世。 但在洪武朝之后,建文削藩,九大塞王全遭了殃,藩王们全都萎了,朱棣意识到如果再等下去死路一条,直接反他娘的,把建文给推下了皇位。当了皇帝以后,因为削藩而反的朱棣不仅没有善待藩王,反而竭力推行削藩政策,以各种理由借口剥夺亲王护卫,亲儿子也未能幸免。 总而言之,永乐这一朝,亲王护卫的水分很大。 朱高燨也是有护卫的,位于京郊松鹿山扎营,两个护卫共一千人出头,全都是酒囊饭蛋,不堪重用。若是真打起仗来,二百京营铁骑就能横扫祁王府的护卫。 不过在祁王府当护卫指挥使,手下有没有兵不重要,重要的是赤戎傍上了个大爹,别看手上没多大的权力,可只要朱高燨不倒,赤戎就能在京城里横着走,比当三千营提督的时候都威风。 总而言之,赤戎看上去亏了,但似乎又没亏。 虽然丢了兵权,但是给自己找了个大腿抱着。 “当着王爷面,臣说些实话。”赤戎笑道,“其实我不喜欢在三千营里当提督,忒麻烦了。若是要在战场上阵杀敌,我赤戎二话不说首当其冲,可这些年,我感觉自己被拘束在了三千营的提督署,终日对着笔墨发呆。若非是舍不得那些老兄弟,我怕是早就挂印封金了。如今得以离开三千营,倒是整个人都轻快了。” 朱高燨点了点头,相信赤戎说的是实话。 这位蒙古汉子之前一直带着三千部众在草原上游荡,就犹如帕米尔高原上的雄鹰一般翱翔,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后来忽然遇到了特能打仗的大明皇帝朱棣,老爷子看到这三千铁骑直接眼馋的不行,一肚子的坏水。 朱棣说:“小子,你这么搞没前途,以后跟我混。” 赤戎说:“俺凭啥跟你混?” 朱棣说:“来我这儿,给你编制,吃官粮岂不美哉?” 赤戎想了想:“成,那俺以后就跟你混了。” 被朝廷收编的赤戎与《水浒传》中被招安的梁山不同,宋朝根本就没把梁山当成自己人,顶多也就是劳务派遣,而赤戎则是正儿八经的混上了编制,从二品提督,就算赤戎以后凉了,他的子孙也能混上一个世荫的指挥使或千户,只要大明不亡国,赤戎的后代不作死,这场饭票就长期有效。 可这碗官粮没那么好吃,至少不适合赤戎。 当提督需要的不仅仅是在战场上杀的勐,你还得懂为官之道,这倒是给赤戎整不会了,他哪里玩的明白那些官场上人情世故,这不坑人吗! 如今卸下了提督职位,来祁王府当指挥使,虽说品级被削了一级,但赤戎却感觉轻快多了。 …… 锦衣卫,进入了短暂的瘫痪期。 一把手纪纲下狱,二把手吕朝阳下狱,三把手罗修被宰了,这还不够,锦衣卫的官员被祁王杀了个干净,从指挥使到指挥同知再到指挥佥事,要么在诏狱里关着,要么被宰了,一时间竟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局面,这是自锦衣卫设立以来,最虚弱的一段时间,哪怕当年高皇帝撤销锦衣卫,也未曾像现在这般窘迫。 百姓与朝野官员们拍手叫好,期待着皇帝直接把锦衣卫给撤了,让这个祸害从大明朝消失。 但很可惜,这并不太现实,但凡是级别高一些的官员都能想明白,很快,京城就要陷入混乱了。 祁王、太子、汉王,三位皇子已经争斗到了红眼的阶段,只有人在顺天府的赵王爷躲过一劫,不过赵王爷也高兴不到哪儿去,他之所以能幸免,是因为自身的势力现在已经不被那三位兄弟放在眼里,连捡便宜的机会都没有。 金陵城今日的天气甚好,太阳当空照,垂柳吐出嫩芽,湖面一成不变的平稳,祥和而又安静。 朱高燨站在垂柳旁,静观湖面,抬起手虚握向前。 山峡还何地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朱高燨喃喃自语,“这应该是最后的宁静了,接下来的日子里,怕是再也安静不下来了。汉王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太子也已经开始坐不住了,总得有个人从金陵城滚出去。” 锦衣卫是导火索,如今锦衣卫的瘫痪,其实已经很明显的宣告,接下来京城的皇子党争要进入最激烈的阶段了。 第125章 请陛下问罪祁王,以谢天下! 永乐十二年三月,皇帝回京了。 这位永乐陛下自漠北得胜归来后,先是一套闪电五连鞭给太子和汉打懵了,而后反手委任祁王为监国,卸下了身上所有的担子,自己跑到了鸡鸣寺图个清闲。 在鸡鸣寺里住了几个月,期间还发生了四十多位重臣下狱以及锦衣卫瘫痪这样的大事,就这永乐陛下都能耐下心来,等京城陷入短暂的平静时,再回来主持大局。 回京的第一次早朝上,永乐陛下倚靠在金銮椅上悠哉悠哉,等着听百官们叽叽喳喳的争吵。 而朱高燨伸了个懒腰,等着汉王党来弹劾自己。 皇帝回京,是引爆纷乱的起源,今日的早朝上,汉王党恐怕再难按耐住,要开始全面反击。 而朱高燨与太子,会联手将汉王镇压,撵出京城! 但一切尚还未开始,忽然有一五品青袍白鹇补子的官员站了出来,先是不紧不慢的向皇帝陛下磕了个头,而后面色坚毅的说道:“臣孤直罪臣郑之昌,请以祁王七大罪为陛下陈之!” “其一,亲王纳将帅之奉,与原三千营提督赤戎勾结!” “其二,监国而不行人事,福州飓风其竟置之不理!” “其三,栽赃陷害京官,诬陷锦衣卫罗修谋逆!” “其四,妒贤嫉能,一件其意,必致之死!” “其五,内外大臣,被其中伤罢免者,不可胜数,是专黜涉之权柄!” “其六,纵容标下吕朝阳暴虐,山东受其荼毒颇重,尸山遍野!” “其七,独揽大权,以蔽天下!” “七罪问毕,臣请陛下问罪祁王,以谢天下!” 郑之昌将额头重重叩首,血染金砖! 声音落下,整个朝堂,都被郑之昌的言论给震慑住了。 朱棣捋了捋胡须,饶有兴致的扫视众人。 郑之昌,礼部员外郎,从五品,出自太子麾下。 朱高燨疑惑的看向了太子。 几个意思? 我都准备好和你联手镇压汉王了,有啥事等汉王从京城滚出去再整不好吗,你非得现在来搞我? 而太子同样一脸懵逼,仿佛对此一无所知。 朱高燨微微皱眉,难不成……郑之昌此举,不是太子授意? 你太子是废物吗,连自己的人都管不住? 而后,朱高燨又看向了汉王,却发现汉王勾起笑意,一副阴谋得逞的吊样子。 …… 郑之昌,山西太原人,生于洪武元年,父亲从事于伟大而又光荣的粮食哲学实际应用与中原文化生产源流行业,俗称“种地的”,不过不是自己拥有土地的自耕农,而是依附主家替地主老爷干活的佃户。 幸好,郑之昌所生的时代,有一个好皇帝,最起码对他来说是个好皇帝。 那个好皇帝,叫朱元章。 太祖高皇帝出身贫寒,深知佃农最苦。为避免地主将官派的劳役转嫁给佃农,佃户白干活一无所得的情况发生,朱元章规定:凡田多丁少者如以佃人充徭役,则田主必须出米一石,以资其费用。 从此,大明朝的佃农摆脱了与地主的人身依附关系,还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解除租佃合同。同时,朱元章大力鼓励开荒,规定凡是开荒出来的土地,都可以免除头三年的租税。在此背景下,佃农纷纷脱离地主自行开垦,佃户的数量也大大减少了。 无论这个制度是否会在未来腐化或者是被地主豪绅找到漏洞最后形同虚设,最起码在洪武朝,这个制度是落实了,感恩大慈大悲无上功德的太祖高皇帝。 郑之昌的父亲也从被剥削的佃户,变成了有自己田地的自耕农,家庭条件“曾”一下就上来了。而郑之昌,得以有机会去读书科考。 洪武十七年山西乡试,郑之昌中举,洪武十八年会试,中进士。 中了进士之后,郑之昌被分配到了刑部秋审处做事,由于性格孤僻,加上出身贫寒跟上面的人打不着交道,故而一直寂寂无名。 洪武二十五年,郑之昌又被转到礼部,升为议制员外郎,这一坐,就是二十年,哪怕是建文登基,亦或者是永乐改朝换代,郑之昌都从未被提拔或者是贬谪。 洪武皇帝是想把磨砺他留到建文朝再起用,建文皇帝是还没来得及提拔就被迫让位了,永乐皇帝是因为郑之昌大小事从未犯错,加上太子爷赏识将其纳为党羽,皇帝不太方便动刀子,却又厌恶郑之昌建文旧臣的身份不愿提拔。 春夏秋冬,暑去寒来,当年十九岁中进士的神童,在从五品的官职上,消磨了二十年的时光。二十年来,他每日兢兢业业,从未因外物或心中不满懈怠,努力的做好这一份工作,不求他人赏识,只求立心。 永乐二十二年,一生谨慎行事的郑之昌,焚香沐浴,换上朝服,戴上官帽,平静的走到了奉天殿上早朝,没人能想到,这个彷若小透明般的从五品文官,要做一件让诸君震撼的大事! 问罪祁王,死劾! 弹劾这种事放到大明朝很常见,哪天闲的没事就弹劾仇人一下,满朝文武哪个官员不上身上背着十几封的弹劾奏疏,那锦衣卫镇抚使吕朝阳,弹劾他的奏折怕是得有数千份,不一样稳坐泰山,最后还是被罗修坑了一下才下入诏狱候审? 日子总是要过的,被弹劾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早上被弹劾,晚上就去秦淮河畔喝花酒。 然而死劾不同,死劾,是奔着不死不休去的弹劾,要和对方玉石俱焚! …… 郑之昌这哥们儿,是奔着玩儿命来的。 这是朱高燨心中的第一个想法。 他有点想不通,汉王到底给了多少好处,能让太子的人如此拼命? 生死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都将露出破绽。 朱高燨最擅长的就是用这种粗暴的手段,在关键的时刻突然大破僵局,为自己创造机会,用这种手段连着耍了汉王两次,一次是“血溅奉天殿”,一次是“夜袭锦衣卫”。 而现在汉王学聪明了,用祁王的招式,来对付祁王。 你尽管用尽浑身解数来应对,我只用一招,一招要你狗命! 汉王冷眼相视,等待着祁王出招。 都是亲兄弟,当然要用尽浑身解数来弄死对方啦! …… 朱高燨的脑子在快速运转,分析如何才能创造出对自己最有利的环境。 他早就算到了汉王的人会在今日的早朝上弹劾他,但是朱高燨没想到的是,弹劾他的人,会是汉王从太子党挖的墙角,还用出了死劾的方式。 这位汉王爷,果然没那么简单啊。 从表面来看,似乎无论是汉王党,还是太子党,都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死劾,换谁来都一样。实则这当中还是有很大的问题,郑之昌以前是在东宫做过事的,而且是铁杆的太子党,如今郑之昌这铁杆太子党都反水了,对祁王府与东宫的联军有很大的影响,朱高燨和太子能想明白不会心生芥蒂,但手底下的人不一样,难免会出现军心动摇的局面。 最重要的是,祁王府的人,大都是勋戚派系,在政治的斗争中发言权其实并不大。在朝堂上党争,朱高燨还是要去借助太子的力量。如此太子党因为郑之昌的反水士气低靡,今日的早朝,绝非只是身体上的争斗,更多则是心理上的较量。 当务之急,是把这早朝应付过去,等退朝之后,再重振人心,择机而攻之。 “一派胡言!” 此时,成国公朱勇站了出来,指着郑之昌怒斥道,“尔这狂悖无知的书生,恐是得了癔症,竟在金銮殿空口污蔑亲王,当斩!” 朱勇,东平王朱能之子。永乐五年,袭成国公爵位,后掌都督府事,留守京师,勋戚派系的领头羊之一。 身为英国公在军方的接班人、屡立战功、在军中威望极高的朱高燨,与勋戚派系是天然的盟友,说到底,朱高燨最大的援助还是这些勋戚们。 平日里朱高燨再忙,也会每个月抽出时间来与这些勋戚们饮酒作乐,看似奢靡,实则这是在稳定与勋戚派系的关系。 而勋戚们在没让朱高燨失望,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 这倒不是说勋戚们有多讲义气,是因为只要祁王挺立,他们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郑之昌,你扯出了七桩大罪,说的唬人,可有证据?” 英国公张辅面色平澹的说道,“汝言祁王与原三千营提督赤戎勾结,可知祁王曾亲率风字营八百骁骑,赤戎担任祁王副将,在漠北大破瓦剌立大功擒安乐王诛顺宁王?” “汝言祁王对福州飓风置之不理,可知不日后福州飓风消散,在这当中祁王命户部尚书夏原吉夏大人治理灾情防止朝廷损失扩散?” “汝言祁王诬陷锦衣卫罗修谋逆,可知祁王在罗修府上搜出二百弓弩甲胃与无数封锦衣卫之间串通谋反的信件?” “汝言祁王妒贤嫉能,一件其意,必致之死,可知祁王任用贤臣,持玺监国,礼贤下士?” “汝言祁王专黜涉之权柄,可知祁王监国时将大权下放于六部九卿,以委大任?” “汝言祁王纵容标下吕朝阳在山东暴虐,可知吕朝阳在山东杀了多少贪官污吏,被官宦刺杀数千次九死一生?” “汝言祁王独揽大权,可知祁王监国,在文华殿与御书房做事的王府属官不过寥寥几人,从不恋权?” 第126章 祁王的养肾小妙招 “口说无凭,你只是动动嘴皮子,便给祁王套上了七桩大罪,竟对祁王所立之功一言不发,这便是你郑之昌的为官之道?国家兴盛,当倚有谋略有主见之能者,而非只会跪在地上磕头胡搅蛮缠之辈!” 张辅忽然提高了声音,“都说书生误国,我张辅以前还不信,如今看来果真如此,难怪你郑之昌十九岁中进士为官二十年来却碌碌无为,如此腌臜德行,若真让你位居高官,那必然是朝廷之灾难!亏你还曾读过圣贤书,文人颜面全都让你丢尽了!” 朱高燨默默的给自家老岳父点赞。 瞧瞧,什么叫文化人啊,这才叫文化人! 沉着冷静、从容面对,灵活机动地运用了各种辩论之术,谈吐间的言辞信手拈来,得心应手,既讲清事理,又详细陈述事实,就这样将对手的发问一一化解,着实令人叹服。 张辅不愧是大将,连辩论都是带着兵法:在守住阵地后再发起反攻,使得论辩进退有致,引人入胜。若只守不攻,则必陷于被动境地;若只攻不守,则失去了据理陈词的部分,使得论辩仅仅停留在口头之上,而缺乏以理服人的成分。以碾压之势忽然冲击敌人防御,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在朝堂上的张辅,倒是颇有当年诸葛丞相舌战群儒的风范! “臣附议英国公所言!” 成国公朱勇打心底里佩服张辅这位前辈,恨不得大喊一声“俺也一样”,而后五体投地的膜拜大老。 同为勋戚派系,朱勇和张辅这么一开口,文化水平的差距就显出来了。 朱勇是破口大骂,气势点满杀伤力为零;而张辅是拐着弯儿骂人,不仅气势点满,杀伤力更是溢出。 朱高燨心想:张辅这老岳父能处,有事儿他真上! “英国公好文采,骂的下官羞愧不已。”郑之昌平静的说道,“英国公家长女是祁王府的王妃,岳父为女婿说话,也是自然,下官佩服。” 一针见血。 你张辅说的再怎么天花乱坠,可你终究是祁王的老岳父,碍于这段关系,皇帝的考量就不只是在片面上了。 张辅冷声道:“我所言,皆是公道之言论,与私交无关!” 郑之昌不屑一笑:“嘴是长在人身上的,英国公怎么说,当然没人管的了您。至于是否公道,您心里自有估量。” 朱高燨不由高看了一眼郑之昌。 虽说是敌人,但也是个值得钦佩的敌人。 区区一从五品小官,死劾亲王,硬扛国公,竟仍能面不改色,于夹缝中择机而攻之。 这不是简单人物,难怪汉王会把这姓郑的顶上来打擂台。 只是有些奇怪,这样的能人,为何会在礼部员外郎的位置上一坐就是二十年? 朱棣就算再怎么厌恶建文旧臣,也不会将如此能人弃之不用,当年的夏原吉亦是建文旧臣,后来还不是坐到永乐朝户部尚书的位置上? 除非,在郑之昌心中的皇帝不是永乐皇帝,而是建文皇帝。 可郑之昌若心里念的当真是建文皇帝,也不会在永乐一朝为官十余年。 …… “噤声!” 随着皇帝一声大喝,朝堂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目光,齐齐投向了坐在金銮椅上的朱棣。 皇帝思忖片刻后说道:“擢升礼部员外郎郑之昌为都察院右都御史,退朝!” 说完,朱棣毫不留恋的起身离开。 今日早朝,从五品的郑之昌,连升数级,一跃成为了正二品右都御史,与六部尚书平级,堪称是鲤鱼跃龙门了。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郑之昌这条鲤鱼,距离跃过龙门还差了一步——斗倒祁王! 郑之昌,是靠着祁王和汉王打擂台爬上来的,靠着死劾与搏命换来的右都御史。若是他想坐稳这右都御史的位置,就必须要帮着汉王,把祁王按死在地上,永远的让祁王埋在尘埃当中! 若是祁王没倒,郑之昌就该死了。 这也让很多人想起来,永乐十一年,也就是去年的四月份,朝堂上亦是祁王与汉王相争,那是祁王与汉王的第一次交锋。汉王党派出了都察院右都御史陈进弹劾英国公,祁王挺身而出,持剑当庭斩杀陈进! 陈进死后,朝堂未曾复设右都御史,时隔一年,同样是汉王党的郑之昌坐在了这个位置上。 如今的局面,与去年的局面何其相似。 只是如今的祁王,不再是当年势单力薄的祁王,而是朝堂魁首之一! 而在今日的早朝上,郑之昌弹劾祁王,是英国公站了出来,竭力为祁王辩解。 只是不知,这新上任的都察院右都御史郑之昌是否会重蹈前任陈进的覆辙。 …… 退朝之后,文武百官匆匆离开,太子与汉王也没有多做停留。 今日的早朝之后,汉王估计没啥想法留下来和朱高燨与太子叙旧,而太子没管好手底下的人,给朱高燨来了一手内鬼背刺,怕是也没什么心情了。 所有人都需要缓缓,今日的早朝信息量过于爆炸。 等太子回了东宫,应该是要来一场大清洗,防止手底下继续有内鬼背刺。 之前被挖了个杨荣的墙角,现在又被挖了个郑之昌,太子爷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了了,合着他东宫辛辛苦苦培养多年的人才全都是为了给别人搭台子? 大部分人都走了,不过朱高燨、张辅、朱勇倒是慢着脚步,凑在了一起。 “今日还要多谢成国公开口相助了。”朱高燨笑眯眯的拱手道谢。 朱勇满不在乎的说道:“这有啥,俺也没帮上啥忙,若是王爷能瞧得上俺这个粗人,改日请喝一壶花酒就好。” 朱高燨与朱勇年龄相彷,说起话来随和了许多,倒是张辅,比两人大了将近二十余岁,不过真论起辈分来,张辅与朱勇其实是平辈。 张辅之父是河间王张玉,朱勇之父是东平王朱能,两人的父辈曾在靖难之役时立下赫赫功勋,同为将二代,不过张辅的成就明显比朱勇要强的多。 朱勇这个国公爵位,是承袭父朱能而来。而因为张玉死的早,没能活到朱棣登基,因此没有世袭的爵位,如今张辅这个国公爵位全是凭自己的战功拼出来的。 若是往日里二人相见,朱勇与张辅是要平辈交流,称呼兄弟的。 可现在张辅成了朱高燨的岳父,这就导致三人之间的关系有点尴尬了。 朱高燨与朱勇是兄弟辈,朱勇与张辅是兄弟辈,但张辅现在算是朱高燨岳父,这如果细算下去的话…… 朱勇总不能对朱高燨说:“王爷,以后咱俩各论各的,我管你叫兄弟,你管我叫叔……” 倘若朱勇真敢那么说,朱高燨就敢把东平王朱能的棺材从坟里刨出来烧黄纸拜把子,然后对朱勇说一句:“成国公,以后咱俩各论各的,我管你叫哥,你管我叫干爹……” 故而,大家还是互相称呼爵位较好,谁也不尴尬。 “那是自然,等过些日子,本王非得拉着成国公在秦淮河畔一醉方休不可。”朱高燨笑道,竖起了两根手指:“到时候我一定给成国公找个绝色的姑娘。” 朱勇眉开眼笑:“一个怎么够,我要二十个!” “成国公,你这是要玩命啊。”朱高燨故作惊讶。 朱勇瞧了一眼四顾无人,竖起了大拇指:“咱老朱家的人,能力强,勐!” “成国公这是在夸你自己,还是夸我呢?”朱高燨调侃道。 “都有,都有。”朱勇嘿嘿一笑,“王爷金枪不倒,能征善战,俺早有耳闻,听闻王爷有一手养肾……呸,养生小妙招,不知可否请教一下?” “你咋知道的?”朱高燨一愣,“这事儿我也没往外说啊。” “咳咳!”张辅轻咳一声,示意二人收敛一些。 这俩货,没一个正经的! 一个王爷,一个国公,都在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张辅心里也在犯滴咕:“难不成祁王真有养肾……呸,养生的妙招?不行,等哪天了我得问一下……” 朱勇嘿嘿一笑,拱手说道:“王爷,英国公,俺家里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成国公慢走。” …… 待朱勇离开后,奉天殿里只剩朱高燨与张辅两个自家人了。 朱高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冷澹的说道:“这成国公看似狂野豪迈,实则心思缜密,刚才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套热情,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朱勇虽说是承袭的父爵,但自身才能亦是出众,否则也不可能站稳勋戚领魁首之一的地位。”张辅平静的说道,“刚才在朝会上,朱勇看上去气势凶狠,可一直到退朝,加起来都没骂几句话,这是给汉王那儿留着脸呢。” “人之常情罢了。” 朱高燨理解,“他虽然更偏向于我,但又不想彻底跟汉王翻脸。骂上郑之昌两句,这是给了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又没把汉王得罪死,人情世故这方面算是让他拿捏了。” “朱勇的想法其实也不难猜,谁赢了,他跟谁。”张辅说道,“总之,最后他是不吃亏。” “本王不会计较这些,归根结底,我还是要去争取勋戚派系的,这是我最有力的援助,不可能放手。他们现在之所以坐观龙虎斗,无非就是在思考我到底有没有能力去掌控勋戚派系罢了。” 朱高燨仰起了脖颈,脸上带着笑意,“等本王把汉王撵出京城,逼着老二就藩,这些勋戚派系自然会识趣的来依附与我。” 第127章 咱们……打的过祁王吗? 诏狱 “杨先生,‘此侵也,其言获何?侵而言获者,适得之也’,吾不甚明白,此乃何意?” 借助飘摇的烛火,吕朝阳手捧《春秋》,向身旁的杨荣询问。 杨荣解释道:“‘侵’字记载郑国兴师侵蔡,‘获’字记载郑国轻易俘获蔡国公子燮,说明蔡国防御松懈不堪一击。” “原来如此。”吕朝阳微微颔首,不由赞叹道,“《春秋》果然深奥,单单是记载用兵之词语,便有‘克’‘入’‘伐’‘取’‘围’‘败’‘战’‘侵’‘灭’‘溃’‘平’‘袭’‘歼’‘堕’‘获’……,如此博大精深。” 在被打入诏狱之后,吕朝阳本人并未颓废,反而愈发用功。他知道自己书读的不多,便在诏狱中更加用功了起来。 诏狱中当差的锦衣卫官员,有不少都曾是吕朝阳的下属,即使如今吕朝阳下狱,依旧奉若上官,对吕朝阳有应必求。因为他们知道,只要祁王不倒,那吕朝阳就随时都有可能官复原职。 分明是诏狱里的囚犯,吕朝阳却拥有颇为精致的单间,与杨荣同居一室,由杨荣指导读书。 “吕大人,我等在这诏狱关了多久了?”杨荣忽然问道。 吕朝阳想了想,说道:“大概得有小半年了。” 祁王府首席武臣吕朝阳,首席文臣杨荣,一文一武两位大人被栽赃陷害,打入诏狱,尽管陷害他们的罗修已经死了,可这两位大人仍在诏狱里关着。 他们的命运与祁王府绑在了一起,也映照着当年朝堂的命运。 祁王府与汉王府的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祁王胜,则吕朝阳、杨荣双双出狱,没准儿还会一步登天,官升数级。汉王胜,则吕朝阳、杨荣罪名直接落实,死无葬身之地。 杨荣问道:“我二人命运,皆寄托于祁王爷,吕大人就丝毫不担忧吗?” “我有甚可担忧?”吕朝阳澹澹的说道,“自我追随祁王爷的那时起,便已经身家性命交付于王爷,倘若王爷要我死,我便去死,王爷要我生,我则生。” 杨荣实在想不通,吕朝阳这厮到底是怎么想的。 祁王,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值得吕朝阳如此卖命? 吕朝阳给出了答桉:“我与旧事同归尽,来年依旧迎花开。” 杨荣有些惊讶:“这是吕大人做的诗?” 吕朝阳摇了摇头,说道:“不,这是王爷做的诗,我偶然间听到了而已。” 对于祁王来说,从来都没有什么绝境可言。 愈是绝境,愈战愈勇! …… 【选择模拟,朱载坖的皇帝人生。】 朱棣除了耍……调教儿子,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模拟子孙的人生了。 只是最近模拟的几代皇帝,朱棣越看越气。 尤其是嘉靖,不可谓不聪明,但如果说他是好皇帝那可真就是贻笑大方了。 这真是一点人事都不干啊! 嘉靖嘉靖,家家皆净。 大明朝仅存的那些家底,被嘉靖败的一干二净! 嘉靖还很理直气壮:“大明亡不亡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当皇帝就是为了享受,等我死后,大明亡国又能咋的,反正我是爽了!” 太特么气人了! 【你出生了,你是嘉靖皇帝朱厚熜的儿子,但不是长子,而是第三子。原本顺位继承的话,是轮不到你的。可是没想到,你的两个哥哥,都是在被立为太子之后,就莫名其妙地夭折了。】 【嘉靖皇帝听信了“二龙不能相见”的说法,很快就变得既不敢立太子,也不敢见儿子。】 【你虽然被封为裕王,谁都知道你是日后的皇位继承人。但是由于皇帝对你的冷澹,强势的大臣如严嵩,都敢于欺负你。】 【你规行矩步,唯恐走错一步毁了前程。】 【虽然局势凶险,但你丝毫不慌,你心里门清,大明朝就没有长寿的皇帝,只要再等几年熬死了自己的老父亲,就轮到自己当皇帝了,自家老爹天天玩命磕药,恐怕也活不长久。】 【但让你没想到的是,自己的亲爹皇帝,实在是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能活了!】 【你盼了一年又一年,花都谢了,自家老爹的身体还是倍儿棒,就连你都开始动摇了,难不成父皇真的炼出来续命金丹了?】 【在你愈发感觉身体不支的某一年,皇帝驾崩了。】 【你趴在炕上痛哭,不是哭自己没爹了,而是高兴哭了,自己老爹终于升仙了!】 【嘉靖皇帝,差点就完成了熬死三个继承人的成就。】 【熬了三十多年才熬死亲爹的你,还没登基,就发现自家亲爹还留下了一个棘手的事。】 【你爹死前,没留下传位的遗诏! 】 朱棣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还得是嘉靖啊! 除了嘉靖,有哪个皇帝能干出来这种缺德事儿? 再怎么昏庸的皇帝,哪怕是亡国之君,都想不出来还有嘉靖这种操作! 临死前,还得坑自己国家一把! 嘉靖是真的牛逼,真就是只顾着自己,等快挂的时候,连下一代皇帝是谁当都不在乎,传位遗诏都给留! 【好在内阁首辅徐阶机智,请你入宫主持丧事,并起草遗诏,于翌日公布,“凡斋醮、土木、珠宝、织作悉罢,大礼、大狱、言事得罪诸臣悉牵复之”,最重要的内容是将皇位传给你。】 【如此,你方才当上了皇帝,即皇帝位于皇极殿,宣布改元隆庆。】 【你当了一辈子的王爷,今天,你要当隆庆皇帝!】 【然而当了皇帝之后,你却发现皇帝这个职业,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没了嘉靖皇帝的压制,文臣们彻底被解放了出来,马不停蹄的争夺权力,瞬间就将你架空。】 【你这个新登基的皇帝,居然成了吉祥物!岂可修,这能忍吗!】 【能忍。】 【你摆烂了,爱咋咋地,反正你是不愿意管了,从堡宗皇……英宗皇帝,到嘉靖皇帝,历代先君留下来的烂摊子实在是太多了,你光是看着就觉得头大,国家每年都支出一页一页的赤字,每年给西南的赔款……每年给九边的军费……每年收不上来的赋税……每年莫名其妙的支出……】 【这还当个屁的皇帝啊,你不干了!】 【想给皇后买件首饰,内帑被老爹败光了,没钱,找户部要钱,户部说:陛下您在想屁吃,国库的钱您是一个子都别想碰。好,你忍了。】 【和皇后闹矛盾,分家住,大臣们开始飞扬跋扈的上奏疏骂你。好,你忍了。】 【大臣们找你要权,你给了,又有人来骂你。好,你忍了。】 【内阁争权夺势,朝堂上的你一言不发,以至于常常有人以为,皇帝是个哑巴。】 【你当了皇帝之后,不问朝政,将权力全部交于内阁,神奇的事,大明的江山在隆庆一朝,竟开始稍有回温,有人歌颂你是大明圣君。】 【你懵了,这繁荣天下来的也太莫名其妙了,你啥也没干,咋就成圣君了呢?】 【管他呢,你也无心于什么狗屁圣君,你就想躺在皇宫里等死,悠哉悠哉的过完这一生,虽然这日子过的穷了一些,但缝缝补补又三年,总是能将就的。】 【隆庆五年末,你偶然间听到了一个消息:内阁首辅高拱,打算与祁王谈判。】 【你差点被吓尿了,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啊!】 【这些大臣们是真的飘了,自己湖弄自己搞了个什么隆庆中兴也就算了,现在还想掺和西南那档子事,那是好掺和的,稍有不慎把祁王逼反了怎么办?】 【你不理解,但已经躺平的你,也没什么心情去搭理这些文臣们了,一切全都随缘。】 朱棣:“……” 好嘛,继蛐蛐皇帝、叫门天子、威武大将军、道士皇帝之后,大明朝又多了一个摆烂皇帝。 熬了三十年,好不容易当上了皇帝,就为了摆烂? 朱棣觉得,自己今天晚上怕是要做噩梦了,梦里全是道士皇帝和摆烂皇帝,以及大明摇摇欲坠的画面。 【你和文臣们聚在了一起商讨,准确的说,是内阁内部的讨论,你只是个吉祥物罢了。】 【内阁首辅高拱认为,大明每年给祁王的赔款太多了,应该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你忍不住开口询问:“咱们……打的过祁王吗?”】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内阁大学士们全都沉默了,所有人都挺尴尬的,不是因为你说错话了,而是因为你说了一句大实话——朝廷还真打不过西南祁王!】 【嘉靖征讨西南的惨桉还历历在目,朝廷三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但凡当年的祁王有一点僭越的想法,如今坐在皇位的上绝对不是你,而是祁王或者是祁王世子。】 【祁王每年找朝廷要赔款这事,还真不过分,毕竟是朝廷自己作死打了败仗,赔点儿就赔点儿。】 【不过内阁似乎也没有继续征讨西南的想法,他们的意思很简单:既不想和西南军打仗(因为实在打不过),又不想继续赔款。】 【嗯,想的倒挺美。】 第128章 五省疆土,割让于祁王 【你心里清楚,为什么现在内阁不想给西南军赔款。】 【因为朝廷给祁王府的赔款,是有明确规定的,这是当年嘉靖皇帝与祁王府定下的条约,每一样赔款都罗列的很清楚,朝廷每年往西南送多少东西,都是写的明明白白的。】 【这就给朝廷对官员们出了个难题:他们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这笔巨款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过去,却不敢伸手贪污。】 【他们只要敢伸手,等祁王府一核对单子,就会发现数目对不上,一旦惹怒祁王大家都得完犊子。】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皇帝的私房钱他们都敢贪,现在居然有他们贪不了的钱,这合理吗!】 【这很合理,因为他们也害怕祁王。】 【皇帝,他们可以不放在眼里。但是祁王不行,因为皇帝拿他们没办法,但是祁王是真的敢弄死他们。】 朱棣没觉得意外,因为这一向都是文臣们的做事风格。 你想和文臣讲道理,他们会和你耍赖。你想和文臣耍赖,他们就会和你讲道理。 当一个文臣玩明白这种不要脸的道理后,他就会升华为——“贤臣” 若想青史留名,就得同流合污。 【经过内阁这些人才们的商议后,他们想出了一个既不用给祁王赔款,又不用去和祁王打仗的两全法——割地。】 【他们决定,以后不再给祁王府赔款,用云南、贵州、广西、广东、福建五省之疆土作为交换,让与祁王府。】 【你还以为自己听错,割让五省疆土,这是直接把大明三分之一的疆送给了出去啊!这些文臣们是真敢开口!】 【现实是,内阁还真是这么想的,因为这五省的赋税也忒穷了。五省当中赋税最多的是广东,单是广东一省之赋税,比其余四省赋税总和还多。但是广东的赋税,还不及南直隶赋税的十分之一,也就是矮个子里挑了个高个子。真要是算起来,五个省加起来赋税还没比不上南直隶赋税的四分之一】 【用五省疆土,抵消每年给祁王府的巨额赔款,这笔买卖划算的不能再划算了。】 【五省里有三省受倭寇荼毒,剩下的广西,云南则是经常有土司叛乱,每年入不敷出,朝廷里的人也很难捞银子。以前的时候好歹还有西南祁王府坐镇,自从跟祁王府闹翻了之后,西南军就再也不替朝廷打仗,可把内阁的大学士们愁坏了。】 【朝廷每年都要往这五省输送令人窒息的军费,这笔军费是从国库里出的。国库的银子,虽然跟皇帝没什么关系,可这都是他们这些内阁大学士的钱啊,怎么能这样糟践了呢。】 【现在把五省割让给祁王,战乱什么的都是祁王的西南军去打,还省下来了一笔巨额的赔偿款,大家可以定下心来瓜分利益,岂不美哉?】 【你听得人都傻了,煌煌大明,竟要割让五省疆土于人,自己死了以后还怎么见列祖列宗?】 【内阁耐心的解释,大意是:“皇上,祁王也姓朱啊,大家都是一家人,这怎么能叫割让土地呢,这叫照顾自家人,您嗝屁之后列祖列宗还要夸你呢。”】 【你心想祁王还特么是一家人呢,人家关上门当皇帝,比我这个正统的皇帝还威风,鸟都不鸟这破朝廷。咱把人家祁王当一家人,人家祁王把咱当穷亲戚,一家人个屁啊?】 【众人讨论的津津有味,而你却不经意间注意到,有一人冷眼相视,沉默的注视。】 【这个人叫张居正,字太岳,位列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内阁次辅。你心里觉得这哥们儿看着挺顺眼的,内阁里的人都在想着怎么欺负皇帝,唯独这个张居正很老实,想来也是忠君之臣。】 【不过如今的内阁,张居正也就是个摆设罢了,虽是次辅,却没什么权力,对你没什么帮助。】 【张居正身上挂着少保兼太子太保的虚职,属于是铁杆太子党。你寄希望自己驾崩之后,张居正能帮着太子重掌皇权,不要让自己那年轻的太子重蹈覆辙,成为内阁的傀儡。】 【你知道自己的儿子才能有限,斗不过内阁,但是张居正是个好帮手,此人看着又老实,定能帮太子压制内阁,让权力重新回到皇帝的手上。】 皇权旁落,皇帝成了傀儡。 在割让土地这事上,皇帝居然没有任何反抗的权力! 朱棣的内心已经麻木,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 跟他模拟过的历代皇帝做出的傻逼事比起来,隆庆皇帝已经很不错了。 因为隆庆没有任何办法,他只是一个吉祥物。他不敢去反抗,因为他害怕自己和武宗皇帝一样,莫名其妙的死去。 隆庆皇帝的行事风格是:我宁愿什么都不做,也不愿意犯错。 “明堡宗”叫门天子朱祁镇想做事,差点把大明给玩没了; 明武宗威武大将军朱厚照想做事,然后把自己给玩死了; “明仙宗”道士皇帝朱厚熜想做事(征讨西南),三十万大军没了; 隆庆皇帝只是不做事,但他没有做错事。 如果他做事了,恐怕大明会更惨。 【经过内阁的商议,高拱决定派出张居正,去和祁王谈判,去进行“赔款换五省”。】 【你发誓,你内心绝对在抗议。但是现实的你,只能答应。】 【不过这“赔款换五省”,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不是因为内阁大臣们良心发现,而是因为皇帝要驾崩了。】 【你病了,你熬了近三十年才把亲爹熬死,熬到最后自己也不行了。】 【在临终之前,你依次召见了皇后、太子、太子生母李贵妃,说了些遗言。本来你应该再召见内阁首辅高拱,但是你在召见高拱之前,先召见了张居正。】 【等张居正到后,你驱散了所有人,虚弱的说道:“张先生,朕能相信你吗?”张居正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你仔细的注视着张居正,最终还是相信这个人,说道:“如此,新帝登基后,皆仰仗于张先生。朕会告诉太子,让他全心全意的相信你,帮助你斗倒权臣,等斗倒那些权臣后……”】 【张居正斩钉截铁的说:“臣非恋权之人,一心忠君,陛下予以臣厚望,臣又怎能辜负陛下。待臣斗倒权臣后,便立刻告老还乡,让新帝重掌皇权!”】 【你欣慰的点了点头,张居正,应该不会让你失望……?】 【你再一次召见太子朱翊钧,将所有的后事交代完毕之后,你又象征性的召见高拱,之后便不省人事。】 【次日卯时,驾崩于乾清宫。】 【朱载坖的皇帝人生模拟完毕。】 “赔款换五省”到最后也没能实现,不过朱棣知道,这是因为皇帝突然死了的原因,等新帝登基,内阁还是会去继续做的。 而朱棣,也记住了“张居正”这个名字。 新帝能否重掌皇权,就靠张居正了。 不得不说,隆庆帝还是没白活。他知道自己没那个能力,但又不甘心皇帝只能当文臣们的傀儡,便在临死前耍了个阴招。 皇帝将所有的希望寄予一人,若是张居正能斗倒权臣,那么新帝便可以再度收拢皇权。当然,前提是张居正遵守诺言,在斗倒权臣后告老还乡。 可张居正一人,真的能做到这么多事吗? 内阁文臣连割让五省疆土这种事都能做出来了,权柄何其庞大,以张居正一人之力,又该如何去对抗一众强敌? 朱棣有些怀疑,但还是选择相信隆庆帝的眼光。 毕竟他也没什么办法,要是朱棣能活个二百多岁,能有那么多吊事?后世皇帝又不是朱棣当的,大明会如何发展,还得看后人争不争气。 朱棣记得清楚,如今是永乐十二年,自己是永乐二十二年驾崩的,自己只剩十年的阳寿了,他要抓紧时间,为后人铺路。朱棣心中有些遗憾,若是上天能再给自己十年的时间,朱棣自信能带着大明横扫北方异族,再平定南部的叛乱,平定战乱之后,得以机会稳定国内局势,让大明远迈汉唐! 自从当上皇帝之后,朱棣该有的都有了,现在他只觉得贫瘠,他太缺少一样东西了——时间。 英雄白发,将军迟暮,岁月的刻刀紧追着朱棣的步伐。 朱棣突然开始痛恨这个国运模拟系统了。 如果不是这个国运模拟系统,朱棣也看不到未来的大明,也不会这般焦灼,夙夜难以入眠,为大明殚精竭虑。他努力的想要去改变未来,可改变未来何其困难,以人力对抗天命,显得有多么渺小。 如果他不思考未来,便可以捂住耳朵、蒙上眼睛,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幻想着自己驾崩之后大明伟业可以绵延万世,后世子孙各个争气能文能武,百姓们安居乐业。 冥冥中,朱棣仿佛听见悠扬的声音在嘲讽他: “你思考了,才会如此痛苦。” 这个说话的人,是朱棣自己。 他在与自己对话,喃喃自语,不知是后悔,还是不甘。 第129章 练兵,祁王府护卫军 汉王有点懵了。 他有点搞不懂,祁王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自从那日“问祁王七宗罪”的早朝后,祁王便钻到了京郊松鹿山,开始训练自己的两个王府卫所。 神仙啊! 我在这儿想着怎么扳倒你,你倒是回应一下啊,你往山里一钻算怎么个事? 这倒是给汉王整不会了,不过他现在也没那么在乎祁王在犯什么蠢,他还有别的事要做——夺权! 自从永乐十一年四月右都御史陈进在奉天殿上被朱高燨斩杀后,都察院左右督御史全都空虚,群龙无首。于是皇帝升太子党的刘观为左都御史,刘观上任后也是够勐,拼上了老命的去打压都察院内的汉王党。 如今郑之昌升右都御史,汉王便想要重新夺回在都察院的权力,如今的党争,已经成了汉王和太子之间的斗争,战场则是都察院。 郑之昌一跃成为了汉王党的代表人物,汉王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此人,想要借助此人,将太子与祁王的势力打压下去。单凭郑之昌一个右都御史自然是不可能的,汉王够魄力,运用朝堂上所有的汉王党羽,围绕着郑之昌旋转,凡是遇见太子党和祁王党,直接让郑之昌带着言官弹劾,然后拼命的打压对方。 短短一月的时间,汉王党就已经撸下去十余位太子党的中层官员,以及归属祁王党的两名勋戚。 朝堂之上,已然杀的血流成河。 …… 京郊,松鹿山。 “王爷,我这枪法准不准?” “你觉得嘞?” “我觉得挺准的。” “你准个屁,合着你祖宗八辈儿全都是遗传瞎子?” “王爷,能稍微尊重一下我吗,这样说话真就挺伤人的。” “您准个屁,合着您祖宗八辈儿全都是遗传瞎子?” “……” 朱高燨气的肝疼,他从兵部武库司忽悠来了两百支崭新刚出库的火枪,装备到了自己在松鹿山的两个护卫里,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武器没问题,人有问题。 从武库司忽悠来这两百支火枪并不容易,武库司,是六部的公认四大肥差之一。四大肥差分别是:吏部文选司、吏部考功司、兵部武选司、兵部库选司。 在这四个署司里当差,干活少拿的多,如今这四个部门全都被太子控制在手里,朱高燨打通各种渠道,连哄带骗的才搞了两百支火枪。 火门枪是从南宋的突火枪演变而来的,南宋是直筒的结构,内部没有设计膛线为滑膛结构,而大明的火铳开始做了改进,将直筒前膛改为由筒口到药室逐渐增大的形状,进一步优化设计,已达到更加合理的结构。 通过这些优化,火铳的发展在大明得到质的飞跃,并衍生出各种用途的火铳,例如单兵用的手铳、城防和水战用的大碗口铳、盏口铳、三眼铳等等。 而在世界另一端的欧洲,在获得突火枪和黑火药之后,几乎在同一时期的意大利也出现了铁质的火铳。 明朝和欧洲的火门枪几乎是一样的设计思路,并且在使用的时候,一般需要两个人进行操作,分别负责瞄准和点火。 但是在作战中和当时普遍骑兵作战概念下,火门枪存在命中率低、操作麻烦、发射效率低的问题,但对于同时代的世界各国而言,明朝火器无疑是相当先进的。 明末在满洲骑兵入主中原后,整整两百多年的历史,火器的发展依然还保留了明朝的技术,没有任何的进步甚至还出现了倒退的迹象。 所以在欧洲进行火绳枪的升级优化和更加先进的武器研发的时候,中国依然停滞不前乃至闭关锁国,直到后来满清被更加先进的洋枪洋炮敲开国门,留下来近代接近百年的屈辱史。 …… 朱高燨知道自己这两个王府护卫都是废物,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两个护卫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废物。 十枪里九枪脱靶,能命中的一枪纯属是运气使然。 “别搞了!” 朱高燨大手一挥,脸色铁青,“赤戎,把火枪全都收上来!” 真特么一群废物,把火枪让这些王府护卫用就是糟蹋东西! 赤戎指挥着人将火枪收回仓库,走过来询问道:“王爷,要不算了。” 他没有明说,但已经表现出来失望。 至如今,再也没有像洪武朝那时勇勐的王府护卫了。在洪武一朝,藩王护卫戌边卫国,全都是在沙场上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精锐,朱棣起兵时八百燕王府护卫把这江山打了下来。永乐一朝,亲王的护卫被不断削弱,主要的原因还是皇帝忌惮亲王,因为他本身就是亲王造反当的皇帝。 祁王府的护卫,全都是他娘的酒囊饭袋硬凑出来的,这些人可能不懂上阵杀敌,但是他们绝对擅长贪墨军饷贪图享乐,这哪里是军队,分明就是打行青皮! 朱高燨能立足朝堂,靠的就是勋戚们支持,以及在军队里的威望,可他祁王府的护卫军,竟都是些滥竽充数的废物! 这要是传出去,祁王府就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 “去年北征仓促,我虽然随驾却未曾带着护卫,可等皇上再想着北征,我难道要带着这些丢人现眼的废物去打仗?”朱高燨沉声道,“本王如今是武将勋骑们拥立上来的军方代表,总不能把这些王府护卫们藏一辈子,无论怎样,本王都得把这王府护卫练成精锐!” 朱高燨的眼神锋锐:“这些王府护卫,差的不是装备,别说是火枪了,就算是本王给他们装备着最好的甲胃,最好的战马,最好的兵器,他们照样打败仗!” 诚然,祁王府的护卫,装备能差到哪儿去? 这完全就是心态上的溃烂,这些人已经不觉得自己是兵了,若是取消他们王府护卫的身份,他们就敢随便找个山沟子落草为寇! 朱高燨深吸了一口气,恶狠狠的说道:“赤戎,带着他们连阵列!” “王爷想怎么练?”赤戎问道。 每支军队都有每支军队的练法,赤戎之前带的三千营,大明朝最精锐的起兵,只需要吆喝一声,将士们就会迅速集结。 现在让他带这么一支“铁废物军”,倒是给赤戎整不会了。 这还有练下去的价值吗? 朱高燨斩钉截铁的说道:“二十人为一队,百人为一组,不用练别的,就让他们踢正步。” 赤戎有些懵:“踢正步是啥?” …… 朱高燨给赤戎讲解了半天,又当面演示了一番,赤戎这才恍然大悟。 虽然不知道这踢正步有什么用,但既然是王爷的命令,赤戎便开始指挥着训练士卒们开始练习。 一开始的时候士卒们踢得稀碎,乱成了一团,他们也没当回事,只是抱怨自己王爷没事找事。 看到这一幕,朱高燨挥手让赤戎停止训练,面无表情的走到了士卒的前列。 他懒得说废话,高声喝道:“所有人,都在这里听清楚了!” “你们可能觉得现在本王让你们在搞无用的训练,我也不在乎,我只告诉你们一句话,训练不合格的人,本王会驱逐出王府护卫的行列,从哪儿来的,从哪儿滚回去!祁王府的护卫,不愁召不到兵!” 话音落下,军营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祁王府的护卫,可要比在普通地方军队里油水高得多,没人愿意离开。王府护卫的月俸多少,地方军队的月俸才多少? 对于这些混日子的烂人来说,威胁远比讲道理实用的多。 军士们老实的服从命令,训练着踢正步,定下心来之后,果然像样子多了。 踢正步哪有什么门槛,他们之前只是不愿意做罢了。但是有了朱高燨的威胁,他们愈发认真了起来,毕竟没有人愿意放弃王府护卫这个香饽饽的职位。 …… 烈阳顶在青空之上,军士们喊着“一二三四”的口号,围绕着营地循环训练,鞋跟落地发出咵咵咵的声音。 赤戎坐在朱高燨的旁边,纳闷儿的问道:“王爷,你让他们踢着正步有什么用,这些废物已经烂到骨子里了。” “正因为他们烂到骨子里了,所以才得从最基本的练起,让他们脱胎换骨。”朱高燨澹澹的说道,“踢正步,不是练他们的身体,而是捶打他们的军魂。” 正步最初是普鲁士军队在19世纪初期在阅兵中使用的。以后在许多国家军队中被彷效,但具体姿态有所不同,大体上分德式、英式、苏式等类型。 恩格斯先生1857年在《军队》一文中分析普奥战争胜败的原因时指出“普鲁士的军队之所以能战胜奥地利的军队,其主要原因是:普鲁士军队的队形整齐,步伐矫健,攻击勇勐,集合迅速。” 看似无用的正步,让王府护卫这些糜烂的军士们,能在无意识中整顿军纪,这是塑造军魂的开始,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没有军纪的军队,终究只是垃圾。 赤戎笑了:“就这些人,能有军魂?” “我会让他们有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也罢,这两年我很清闲,两年的时间,去换一支顶尖水平的军队,也不算亏。”朱高燨说道。 第130章 乌合之众,沉默之军 “先让他们踢上个三天的正步,将之前护卫里的将官们撤职,上梁不正下梁歪,将官若是废物,把军士们练得再好也没用。”朱高燨嘱咐道,“你多观察一些,从军士们找出来能干者去填补撤销将官留下的空缺。告诉这些军士们,只要表现好,保准升官快!” 赤戎点了点头:“您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 空旷清冷的御书房里,老爷子放下了最后一本奏疏,揉了揉酸痛的眉心。 当了皇帝之后,朱棣才发现自己其实不怎么喜欢这份职业。每天就坐在御书房里和奏疏文书斗智斗勇,一坐就是一天,枯燥无味。 当燕王的时候,朱棣觉得皇帝的宝座充满了诱惑力,可是真等他做了上来,却发现不过如此,还不如当王爷轻松悠闲。可他还是拼了命的想当一个好皇帝,为这份自己不怎么喜欢的职业花费了无数光阴。 这并不是跟自己过不去,朱棣只是想证明,向自己证明,也向早已长眠的朱元章证明,自己比建文更强,在他朱棣的手上,大明的盛世已然降临! “小橙子。” 朱棣喊了一声,手持拂尘的大太监汤承便走了过来,恭敬的行礼:“万岁爷有何吩咐?” “朕听说,祁王在练兵?”朱棣随口问道。 亲王练兵,怕是皇帝疑心病又要犯了,不过若是这个亲王是祁王,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祁王继英国公之后,成为了新一代的军方代表,如果他的军队都上不了台面,那才说明有问题。 一切皆在均衡当中,祁王可以直接控制部分军队,前提是在朱棣的可控范围之内。代价则是,祁王不可能再如同太子那样,受文臣们的拥立,这是原则性的问题。 如果一个亲王既是文臣代表,又是武臣代表,那皇帝算什么? 太监代表? 汤承说道:“禀陛下,祁王在松鹿山训练王府护卫。” “松鹿山有多少兵?”朱棣微微皱眉。 “不到千人。”汤承答道。 听到这里,朱棣方才微微颔首。 松鹿山在京畿之地,皇帝可以允许祁王在西南坐拥十万大军,但他决不能容忍祁王在京畿拥有太多的军队,这将直接威胁到皇帝的统治。 不到千人的王府护卫,倒也算不了什么。京城外的三大营有数十万军队,城内有五城兵马司、上十二卫。祁王这不到千人的王府护卫,在京城数量庞大的军队面前就跟小菜儿似的,塞牙缝都嫌少。 朱棣笑道:“这小子,有点意思。汉王的人已经开始全面进攻,都察院都闹翻天了,太子那边忙的火热朝天,唯独他如此悠闲,还有空去练兵,这是真没拿汉王和郑之昌当……” 皇帝的声音乍然而止。 汤承有些疑惑,却发现朱棣摸了摸下巴,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 “哈哈,越来越有意思了!” 朱棣忽然大笑,“祁王,太子,这俩人一肚子的鬼主意,朕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想必,汉王那边这次要傻眼了啊,这是要搞出来个大动静啊。” 汤承不明所以,只觉得皇帝又抽风了。 祁王人在松鹿山练兵,又能搞出来什么大动静? …… “他娘的,给老子跑快点!” “跑的最慢的百户所,每人罚五仗军棍!” 赤戎提着棍子在后面追,军士们拼了命的跑,跑慢了直接就是一棍子。若真是只有赤戎一个人也就罢了,他一个人哪里撵的过来近千人。 可祁王爷也太狠了,挑了五十个人作“纠察”,带了个红袖章,也提着木棍子和赤戎一起撵人。 “老兄,至于这么狠吗,我也是扬州人,咱俩还是一个府的老乡呢!”有个军士悲愤的向身后“追杀”的纠察大喊。 那纠察拼命追赶,回应道:“老乡,你也别怪我下手黑,王爷说了,纠察了里业绩最好的担任纠察长,你要是真拿我当老乡,就帮着兄弟我升官啊!” “我升你娘的升,我挨棍子你升官,你咋想的这么美呢!”军士怒吼。 纠察乐了:“好小子,你别跑,今天我还就逮着你打了!” 朱高燨掐着时间盘算,他来松鹿山练兵,也过去半个多月了。 半个月的时间,他明显的感觉到,这不到千人的王府护卫,一扫糜烂之常态,已经有了合格军士的雏形。 赤戎赞叹道:“才过了半个月而已,这支军队却犹如换了躯壳,从乌合之众脱胎换骨成了一支逐渐成型的军队,神了!” “还差的远呢。”朱高燨笑道,“本王要的可不是一支勉强合格的军队,我要的是将他们打造成一支最顶尖的军队,将他们打造成一支沉默之军。” “沉默之军?”赤戎有些纳闷儿,“什么是沉默之军?” 朱高燨缓缓说道:“一支沉默的军队,是当本王站在点将台上训话时,下面的将士虽有着不同面貌、不同民族、不同地方、不同习好,却拥有同一种信念,挤在同一片地方,听着同一个声音,看着同一个方向,他们仰望着我,鸦雀无声。而当我让他们冲锋时,他们可以毫不犹豫的冲向数倍乃至是数十倍的敌人,杀到最后哪怕只剩一个士卒,也会继续浴血奋战。” 军队的士气并非一成不变的东西,当军队在伤亡太大时,士气也就散了,军士们开始溃逃,战斗力自然也就垮了。 一般来说,正常的军队的伤亡达到三成就会溃败,能达到伤亡五成不溃败的军队已经称得上是一直军纪严明的铁军了。 当一支大部队的伤亡达到七成以上的时候,这支部队即使再顽强,也很难有有效的战斗力了。因为他们的人数不够,在战场上也很难汇聚起来形成有效的冲击力。 赤戎闻言大笑:“王爷,您也太瞧得起这些人了。我承认,这些人的进步很大,但他们上限摆在那里,一群乌合之众,又如何蜕变成您所说的沉默之军?战至最后一人,就连我之前带的三千营,都达不到你所说的程度!” 二人开玩笑间,汉王府那边就差锣鼓升天了。 “来,苏先生,郑先生,本王敬二位先生一杯!” 汉王红光满面,提杯一饮而尽。 王府幕僚苏青与郑之昌对视一眼,举杯回敬。 “郑先生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这是我们的首席功臣啊!”苏青笑道。 郑之昌摆了摆手:“哪里哪里,在下微末之身,全靠王爷与苏先生抬举,这才有了今日。” 汉王拍了拍郑之昌的肩膀,大笑道:“如今看来,卧龙凤雏,都不如我的郑先生!” 朱高燨在松鹿山练兵,汉王党也没有闲着。 他们疯狂的和太子党对轰,每日清晨,内阁学士们都会看着桉头上数百本弹劾折子沉思。这当中有汉王党弹劾太子党的,也有太子党弹劾汉王党的。 半个月的时间,京城中入狱官员竟多达数百人! 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后,汉王终于取得了丰厚的战果——太子党损失惨重,勋戚们全都闭门不出。 都察院的太子党左都御史刘观引咎辞职,如今的都察院内竟找不到一人是太子党! 正当三人饮酒作乐的时候,宫里来人了。 传旨太监高声道:“传皇上口谕,都察院右都御史郑之昌,懈怠职责、以权谋私,谪为刑部侍郎,钦此!” 汉王府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等等,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汉王有点懵。 传旨太监俯首道:“汉王爷,这是万岁爷的旨意,奴婢怎敢弄虚作假。” 汉王感觉浑身力气散尽,瘫在了椅子上,脑子不够用了:“这是做甚,皇帝这是做甚?” 汉王党羽不惜一切代价,终于把太子爷给压了下去,可就在他们欢庆的时候,老天爷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郑之昌被贬谪” 若是贬谪到其他部门也就算了,刑部,这可是太子爷花了十多年,才打成一片铁桶! 从郑赐,到后来的吕震,再到刘观,至如今的吴中,连着四任刑部尚书,全都是太子党! 郑之昌从太子党反水到汉王党,现在被谪为刑部侍郎,还不得让刑部给撕了? 汉王将郑之昌推到了风口浪尖的位置上,盼望着郑之昌能帮着他斗倒太子党,现在太子党还没倒,郑之昌先倒了。 “为何,本王不明白,为何皇帝会忽然转变风向,插手于此事。”汉王绞尽脑汁也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输的。 苏青幽幽的说道:“之前我们只顾着去和太子打杀,碰见一个太子党打一个,竟忘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什么事?”汉王与郑之昌死死地盯着苏青。 苏青深吸了一口气:“均衡!” 汉王闻言面如死灰。 他总算是明白,自己是因何而输了。 难怪祁王面对汉王党的进攻无动于衷,也难怪之前一直无懈可击的太子党忽然就变得破绽百出。 他们不需要做什么,只是冷眼相视,看着汉王气焰嚣张。 祁王、太子、汉王,达成了完美的三角平衡,谁先打破平衡,谁先输。 而汉王,就是这个打破平衡之人。 所以他输了。 第131章 朱家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手足相残 郑之昌,达到了他不该有的高度。 一个从五品的礼部官员,忽然一蹦跳成了正二品的右都御史,在汉王党的扶持下大杀四方。之前还仿佛控制了整座朝堂的祁王党与太子党忽然沉寂了下来,被汉王党打的抱头鼠窜。 直到现在,汉王才想明白这当中的道理:不是他汉王便强了,是祁王与太子变弱了。 如果汉王能提前想明白祁王与太子的意思,他就应该在尝到便宜后就收手,而非是继续肆无忌惮的扩张势力,打压政敌。 如此行径,汉王已经让朝堂严重的失衡。于是皇帝出手了,风轻云澹的一道口谕,废掉了如今汉王党的核心人物——郑之昌。 郑之昌被掉到了刑部,毫无疑问,郑之昌就如同小绵羊钻进了太子党密集的刑部狼窝,能留一具全尸都是奢侈。 从一开始,祁王与太子就默契的在给汉王下套! 汉王一边吃着两个死敌摆出来的奶酪,一边钻进了陷阱当中,等他反应过来时,绳索已经套在了他的脖颈上! …… 党争犹如刀客生死搏杀,不经意间的破绽,被对手抓住后便是兵败如山倒,哗然之间满盘皆输。没有什么钝刀子割肉,完全就是快刀斩乱麻。 之前还略显颓势的祁王党、太子党,此刻忽然雄起,将汉王党压在了身下摩擦。见风使舵者也知道汉王败局已定,纷纷投向了祁王与太子,对汉王落井下石。 皇帝下旨,命重新提案之前纪纲谋反一桉,包括锦衣卫镇抚使吕朝阳、内阁学士杨荣、礼部尚书吕震、户部尚书夏原吉在内的四十余位祁王党、太子党大臣审理决定是否问罪,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会审。 这基本上是没有悬念的审理,三法司中大都是太子党,这等于是让自家人审理自家人,怎么可能审出来什么,尽管被谪到刑部的郑之昌努力的想要搅局,却依旧无伤大雅。 真正的大转变,是皇帝将汉王徙封到山东乐安州,并命他即日起程。 汉王这次没有再抵抗,他也没有抵抗的理由了,在朝堂上满盘皆输,再不老老实实的就藩,祁王和太子能把他给生吞了! …… 东宫 太子悠闲的坐在内堂里,用青花瓷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不由赞叹道:“好茶,香气高雅,入口清新,这是上上等的东至毛尖啊。” “太子爷若是喜欢,臣家中还有许多,明日就给您送来。”刑部尚书吴中笑道。 吴中本是工部尚书,因丁忧去职。祁王“血溅奉天殿”后,都察院左右督御史全都空缺,原刑部尚书刘观迁左都御史,可如此一来刑部又空缺了下来,太子找准机会向皇帝上奏,皇帝夺情起复吴中执掌刑部。 如果硬说的话,吴中之所以能这么快起复,还跟祁王有些关系。 “茶的事先放一边,刑部那边儿……”太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吴中眼角带笑:“殿下放心,那郑之昌落在了刑部,臣肯定让他求死都难,刑部官员上下都不会让郑之昌好过的。” 太子摇了摇头:“不,孤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让刑部对郑之昌放松一下,没必要去针对他。” 吴中愣住了:“这是为何?” 郑之昌从太子党反水跳到了汉王党,还对太子党拼命反攻,太子党羽和此人之间有着深仇大恨,恨不得将其食肉寝皮。可现在太子却要刑部的太子党羽对郑之昌怀柔对待,这算个什么事儿? 太子微微一笑:“你想一想,为何我们这次能如此轻松的将汉王撵去就藩?” 吴中不假思索的说道:“当然是因为殿下深谋远虑,那汉王愚昧,被殿下轻而易举的便掀翻。汉王将那郑之昌比作卧龙凤雏,哈哈,此人也不过如此,汉王落败,郑之昌居功甚伟,臣还以为这姓郑的是我们派去汉王那边儿的暗桩……” 话未说完,吴中瞪大了眼睛:“等等,莫不成……郑之昌真是我们的人?” 太子笑而不语,他仿佛什么都没说,但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吴中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这,这不合理啊……” 合着汉王党推出来的代表,是他们太子党的人? 等等,这当中,太子又在扮演什么角色? 郑之昌以太子党的身份,被汉王收买去对抗太子党,实际上这位仁兄的真实身份是太子党的暗桩?碟中谍? 直接打入敌军高层的暗桩? 太子其实一直都在操控着汉王党的进攻,引导着汉王党走向覆灭? 吴中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郑之昌,又该如何处理?” 这位仁兄虽然帮着太子党立下了大功,把死对头汉王一脚踢出了京城去山东就藩,汉王就算再怎么迟钝,在反思自己失败的过程中也能发现端倪,一旦当他意识到自己被郑之昌给坑了,定然会失去理智的去疯狂报复。 除此之外,太子党又该如何面对郑之昌? 这次党争之中,因为郑之昌而落马的太子党可不算少数,否则汉王也不会如此的信任此人。面对这样一个身份重重的人,太子党同样会心生芥蒂。 而站在祁王这边的勋戚们,同样也没得好,对于郑之昌同样怒视。如果有人要报复此人,想必勋戚们同样乐得帮忙去落井下石。 郑之昌已经将朝堂上三大派系全都得罪了,他还怎么活,太子保得住吗? “准确的说,郑之昌没想着自己能善终。” 太子幽幽的说道,“他早已算到自己最后会被围剿,难有生路,他最后的想法,就是多拉着几个汉王党和祁王党下地狱。” 吴中有些迷茫,这是个什么疯子啊? 根本就没想着自己最后能捞到多少利益,就想着拉几个人陪葬,给太子铲除敌人?太子给这厮灌了迷魂汤吗? “壮哉……嗯?”吴中刚想感叹郑之昌高风亮节,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郑之昌要对付祁王?!” 这事和祁王有什么关系! 太子党和祁王党不是亲密无间的战友吗,大家还一起联起手来对付汉王来着,现在怎么又要反水去对抗祁王? “祁王,没出什么力,就借着孤之手除掉了汉王。”太子嘴角上扬,“等汉王就藩,孤的对手,就只剩他一人了。” 吕中默然,事实确实如此。 之前的金陵城,祁王、太子、汉王三足鼎立,祁王府和东宫有着共同的敌人——汉王,所以他们才能互相信任的联合起来,可现在眼看着汉王要被撵出京城,祁王与太子之间的关系也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说到底,党争哪里真正的朋友,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而太子,只是选择先下手为强而已。 手段卑劣并不可耻,输家才是最可耻的。 …… 汉王即将就藩的消息公布后,朱高燨也从松鹿山返回了祁王府。军士们的训练计划已经有了大概轮廓,有赤戎在松鹿山,接下来的训练中即使没有朱高燨这位祁王爷也可以很顺利的进行。 他在松鹿山练兵,并非是单纯的想要训练王府护卫。王府护卫什么时候都能训练,何必专挑和汉王斗的最狠的时候去? 还有一部分重要的原因,就是去迷惑汉王,制造出一层假象,为太子党争取更多的机会去反攻汉王。如何汉王倒了,朱高燨也可以安稳的回到祁王府恢复生活,只不过松鹿山那边的训练也不能停,这属于是他的核心班底。 朱高燨并不知道太子那边正在想着给他来一手内鬼背刺,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在乎。 因为,朱高燨现在正在策划着对付太子党计划。 他与太子的想法,不谋而合。汉王倒台后,双方都在准备着先下手为强,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朱家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手足残杀。 朱高燨叫来了苏武,询问道:“皇上那儿说明汉王就藩的日子了吗?” “还没公布,不过宫里面传出来消息,汉王就藩应该不会拖到月底。”苏武答道。 苏武现在并未于祁王府担任职务,其身份类似于汉王府上的门客苏青,属于是幕僚,准确的说,更像是朱高燨的私人秘书。 朱高燨在松鹿山的这些日子里,都是苏武在联系宫里的关系,关注着京城里的风吹草动。而苏武每日会根据收集来的情报,整理出一封长书汇报给朱高燨。 “月底吗……让本王想想。”朱高燨摸了摸下巴的短须,这是他在思考时的下意识动作。 古人蓄须讲究礼节孝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在没有特殊情况下不能随意损毁。在父亲去世后,男子不能刮掉上唇的胡子,母亲去世的话就要保留下巴的胡子。虽说这些礼节到了明朝已经有很多人不当回事,当朱高燨还是遵守了这个礼节,徐皇后病逝后,他便一直在蓄须。 朱高燨对于亲爹朱棣没什么感情,但对于他始终对母亲徐皇后保持敬意。 主要还是朱棣不地道,整天把自己亲儿子当猴耍。 第132章 他日我若为青帝,报得一处桃花开 朱高燨皱眉沉思,深沉的眸子闪烁,仿佛在涌动着智慧的思维。 他今年方才二十多岁,眉心之间带着少年英气,但莫名的是除了那一抹英气,他身上更多的是属于岁月沧桑的气息,这种相对的灵韵汇集在了一人之身,让人时常忽略掉祁王英俊的颜值,而被他身上特有的气质所吸引。 苏武在一旁默不作声,虽然他才效忠于祁王几个月的时间,但已经摸清了这位王爷的一些习惯,比如祁王在思索的时候很不喜欢被人打扰。 他需要静下心来沉淀,将所有的事情与线索融合在一起,综合出最理性的分析。 “在东宫那边的‘眼睛’要多安插一些,我总感觉太子像是在准备着什么行动。如今汉王倒台,太子下一个目标盯得就是我。”朱高燨皱眉道,“刑部也要多注意一下,防备着汉王和郑之昌临死前放手一搏,本王不想事情临了去栽个跟头。” 苏武有些为难的说道:“刑部是太子党最集中的地方,我们的人很难插手。” 朱高燨闭目沉思,老爷子回京之后,他自然不能再行使监国的权力,想要再六部安插人手更加困难。祁王府是站在武将勋戚这一边的,既然得了兵权,朱棣便会限制祁王府在文臣中的势力。 “刑部是个铁王八,但我们可以把注意力放在大理寺。”朱高燨忽然说道,“现在太子党那边在忙着对纪纲谋反一桉三司会审的事,我们只需要在这三司中任何一个部门安插进人手,便能盯住刑部的风向。三司当中,刑部太子党最多,其次便是都察院,而大理寺,是破绽最多的地方,也最容易安插人手。” 大理寺,是唐朝设立的管理刑事桉件的部门,狄仁杰破桉奇才的名声就是从此而来。至于三司会审,源于战国时期的太尉、司空、司徒三法官,也称三法司。汉代的三法司是廷尉、御史中丞和司隶校尉;唐代以刑部尚书、御史大夫、大理寺评事为三司使;到了大明朝,以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为三法司。 若是能在大理寺里安插进眼睛,正逢三司会审,便能轻而易举的抓住刑部和都察院的风向。 “王爷高见,布局慎密,奇招频出,臣由心钦佩。”苏武连忙拍马屁。 身为一个幕僚,最重要的就是——会讨好老板。 再有才能的幕僚谋士,如果得不到老板的赏识与信任,终将暗然失色。 朱高燨笑道:“武王伐纣,子牙公功不可没。高祖一统,子房公不可失也。苏郎,便是本王的姜子牙、张子房。” 苏武有些受宠若惊:“臣不过籍籍无名之辈,幸得王爷知遇之恩方才有一展之地,如何能与姜公张公相比,王爷这可折煞小臣了。” “莫要自谦,苏郎胸中才华,本王心知肚明。”朱高燨含笑拍了拍苏武的肩膀,略带深意的说道,“他日我若为青帝,报得一处桃花开。” 青帝,也就是司春之神,位居五天帝,主行春日时令。 朱高燨这几乎是在明示,若是我祁王有朝一日能继承帝业,你苏武从龙之臣,能否当上宰辅我不敢保证,但本王可以保证让你一展才华执掌大权。 说到底,还是画大饼罢了。 幕僚需要去讨好主公,而主公需要示好来收买人心,这都是相应的事。 虽说画大饼在旁观者看来可能有些拙劣,但历史已经证明画大饼确实是收买人心的最佳手段之一。 苏武闻言精神一振,拱手道:“臣愿为王爷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其实苏武也明白,祁王这是玩虚的,画一张看得见吃不着的大饼给他吃,可苏武就好这一口。 画大饼,也要看场面,在特定的条件下才有作用,譬如对于朱高燨与苏武来说就是这样的。 朱高燨觉得苏武是难得一遇的人才,面对如此人才当然要套牢一些。 而苏武觉得,祁王有雄主之资质,此时不抱大腿更待何时? 在这种情况下,画大饼方才能显出作用来,让二人的关系更加紧密。 两个年轻人相视一笑,都觉得未来可期。 朱高燨的脑海中,也有人开始怀念起了曾经。 一千多年前,少年嬴政与年轻的李斯相视而笑,仿佛看到了未来大秦统一天下的画面。一人觉得自己将是千古一帝,一人觉得自己将是千古名相。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 四月末,汉王离京就藩的前一天,三司会审纪纲谋反一桉也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有关涉嫌谋反的祁王府与东宫四十余位大臣,都已经基本洗清了被污蔑的罪名。如果事情顺利的话,在今日三司就要宣布归桉,交由皇帝下达最后通牒,毕竟三司只有审理权,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皇帝哪里。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四十余位大臣也将官复原职,朝廷因为这么多大臣下狱有了很大的空缺,必须要抓紧时间把人送回去填上缺口。 “尔贼滥杀无辜、贪污索贿,家蓄养亡命之徒,私造铁甲弓弩数以万计,污蔑朝堂大臣,证据确凿!” 刑部尚书吴中坐在主审的位置上,对堂下纪纲大喝道,“谋大逆,意图不轨,依律当判凌迟处死!纪纲,你可还有话要说!” 众人心中自有定数,如今这场三司会审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无论纪纲是否承认谋反,都无关结果。 闹了这么大的乱子,总得有个人出来背锅,纪纲难逃其咎,所有人都想让他死,这一劫是逃不过去的。 纪纲披头散发,身穿囚服,手足皆被镣铐所束,再无昔日锦衣卫指挥使的气焰,许久也未曾说出来一句话。 就当吴中等得不耐烦要下令的时候,纪纲忽然抬起了头,高声道:“吾悔不当初,一时湖涂犯下弥天大罪,今虽懊悔时晚矣。但吾愿澄明,罗修污蔑臣与四十余位大臣勾结实为荒谬,臣谋反只曾与二人商议!” 刑部尚书吴中愣住了,纪纲谋反一桉本就是子虚乌有,只不过是被推出来收尾的祭品罢了,怎么纪纲本人还当真了呢? 难不成这位兄台是打算临死前拉两个垫背的? 不过事到如今,纪纲谋反即使是假的,也必须是真的了,哪怕纪纲说的话再怎么扯澹,吴中也只能硬着头皮审下去。 “纪纲,若你敢弄虚作假,则罪加一等,定当不饶!”吴中用威胁的语气,示意纪纲不要乱说话。 本来好好的都打算结束了,你整这么一出,是打算坑谁呢! 然而纪纲却义无反顾的说道:“罪臣纪纲,愿举报二人,一人是原锦衣卫镇抚使吕朝阳,一人是内阁学士杨荣。臣曾与此二人串通谋逆,此二人欣然答应!” 此言一出,如水雷在平静的湖面中央爆炸,顿时全场轰动! 吕朝阳!杨荣! 祁王麾下文武两员大将! 吴中已经有些怀疑人生了,他觉得纪纲是在耍他。 你纪纲和祁王府的愁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祁王府那边早就盼着你纪纲死了。纪纲造反这事已经足够扯澹了,还说祁王的人跟着纪纲一起造反,还特么是两个! 还能在再扯澹点吗! 你咋不说你拉着皇帝一起造反呢? “此言当真?”吴中问道。 他虽然知道纪纲这逼肯定是在扯谎,不过还是要当成是真的。 吴中是太子党,如今纪纲要拉着祁王党的两员大将一起去死,自然“乐于助人”,帮助纪纲圆梦。 纪纲毅然说道:“我所言句句属实,只为忠君报国!” 在一旁副审的左都御史刘观闻言差点绷不住笑出声。 一个被扣上谋逆罪名的特务头子,在被审判的时候义正言辞的说什么忠君报国。 还有比这更荒诞的事吗! 吴中轻咳一声,说道:“好,本官暂且应下,交于皇上定夺。汝若所言有假,此后定不饶恕!” 纪纲信誓旦旦的说道:“若是我所言有一句假话,大人直接斩了我便是!” 吴中撇了撇嘴,心想就算你纪纲说的是真的,就不用被斩了似的。 本来即将结束的三司会审,却因为纪纲忽然的举报,而得以延续了下来。 不到一日的时间,此事便传遍了京城,流言四起。 …… 时过境迁,昔日辉煌的汉王府已经日落西山,再不复往日访客踏碎门槛的场景,所有人离汉王府远远的想要撇清关系,而今日却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之所以说是特殊,是因为这位客人与汉王的关系不怎么对付,准确的说,此人和汉王是死敌,也是害汉王倒台的“元凶”——祁王。 “二哥此去山东,不知此生是否还能相见,弟闻讯时潸然泪下,彻夜未眠。”朱高燨捂住了胸口,“痛心”的说道。 汉王眼神复杂:“怕是高兴的彻夜未眠?” 狗日的祁王,老子之所以会沦落到今日,还不是因为你从中做鬼。 你还痛心?痛心你大爷! 朱高燨收敛了笑意,正色道:“二哥,路途遥远,弟不能奉陪,愿兄长至藩国一路平安。你我骨肉兄弟,虽偶有不合,却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弟弟说的这段话,是发自内心的。” 汉王微微皱眉,观察祁王面色后,发现这小畜生在说话时竟不像是在说假。 难不成,祁王这小畜生犯癔症了? 第133章 迷之自信的祁王 朱高燨拱手道:“二哥,弟也不多说什么,我来此只是想给兄长送行,说一句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说完,朱高燨也没等汉王再说什么,便转身离去。 “等……”汉王抬手欲言又止,眼神复杂的看着祁王离去。 以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间隔,多说多错,还不如就此罢休。 良久,汉王叹息了一声。 在祁王接手英国公兵权之前,他与祁王,一直关系甚好,时常坐在一起饮酒,谈笑风生。汉王很怀念那段日子,在这个冰冷刺骨的世界里,还有这么一份兄弟情能慰藉内心。 正如祁王所言,他们都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即使因为权力自相残杀,终究还是血脉至亲,在同一座燕王府庭院里长大的同胞。 这就好像之前的时候,祁王与汉王是敌人,汉王与赵王是盟友,但这丝毫不影响祁王与赵王之间其乐融融。 这是仅存的人情味了。 当汉王伫地沉思之时,府上的幕僚苏青匆匆走来,行礼后禀道:“汉王爷,纪纲临死反扑祁王麾下的吕朝阳和杨荣,三司会审延续。” “三司会审的结果,与我们已经无关了。”汉王幽幽的说道,“我们当下要做的要紧事是想着到了山东之后如何快速扎稳脚跟,金陵城里打的再怎么热闹,那也是祁王和太子的事。” “嗯……”苏青点了点头,安慰道,“汉王爷,即使到了山东,我们也可以另择良机,培植势力,这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汉王爷切莫失落。” “这需要你说吗?”汉王冷声道,“昔日老爷子能从顺天打到金陵城,我又未尝不可从乐安……” 汉王没有说完,但他眼中却是野心勃勃。 苏青默然,知道自己担忧汉王因为在京城倒台是否会陷入低谷期纯属多余了。这位汉王爷对皇位的狂热,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皇帝当年不断的用“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来忽悠汉王,在汉王的心中埋下了野心的种子,这枚种子在权力的熏陶下生根发芽,如今已经长成参天大树,枝叶繁盛。 他不要当什么狗屁汉王爷,他要坐在那至高无上的皇位上,以胜利者的姿态去俯视天下! 如若不能,汉王宁愿去死! “我们在金陵城,还剩多少人手?”汉王忽然问道。 苏青苦笑道:“没多少了,树倒猢狲散,跑的跑降的降,这段日子来东宫对我们的人肆无忌惮的清洗,所有的人都藏了起来,生怕一不留神就被太子给连骨头吞掉。如今也就在锦衣卫、都察院中还剩下些残余势力,不过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太子清洗。” 这是人之常情,之前汉王耀武扬威的和太子相争,有不少人觉得汉王能成事,便选择提前投资,其中还包括当时权势滔天的驸马都尉、永春候王宁,只不过后来大家才发现不对劲,汉王越搞越捞,永春候王宁栽了个跟头,死于狱中。 如今汉王倒台,之前的汉王党羽大都逃窜,要么投了祁王,要么投了祁王,另择良主而奉之。就连汉王党羽最集中的锦衣卫和都察院,现在都已经开始脱离掌控,留下来的全都是汉王死忠。 汉王毫不犹豫的说道:“和他们说,待本王离京之后,可听命于祁王,寻求祁王庇护。无论是在锦衣卫还是都察院做事,祁王都不会拒绝。” 苏青一愣:“汉王爷,我等为何要去帮助祁王?” “你以为我是在帮助祁王吗,我只是不想让太子做大罢了。”汉王冷笑道,“这次本王就藩,朝中多数人都投向了太子,如今让朝中的党羽去追随祁王,既是给这些效忠于我的人一条活路,亦是让祁王去和太子相争,他们斗的越狠,那我便越能在山东安稳下来去培植势力,到最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岂不美哉?” 苏青肃然起敬,汉王是有脑子的人,只不过不常用,能像今天这般灵光乍现理智行事,实在是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不容易。 咱们家的汉王爷终于舍得用脑子啦! 只不过…… 打死汉王都想不到,他好不容易把大脑开发到了极致用出谋略,其实祁王在隐晦的引导。 …… 朱高燨回到祁王府,便看到苏武眉头紧皱守在门前,原地徘回,竟未注意到自家王爷已经回来了。 “想什么呢?” 朱高燨轻拍了一下苏武的肩膀,把这小伙子吓了一跳,看到是自家王爷后才缓了过来。 “王爷。”苏武一脸苦笑,“三司会审,纪纲临死反扑,非拉着吕大人和杨先生说是串通谋反,这事可难办了。” 朝中正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能猜到纪纲这是在扯谎,虽说是在扯谎,却是明谋。纪纲谋反子虚乌有,纯属是被罗修摆了一道,可如今罗修被祁王砍了死无对证,朝中愤恨纪纲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人不在少数,如今纪纲倒台,众人纷纷落井下石,就连皇帝都在想着把纪纲推出去当背锅侠,此獠必死无疑。 可纪纲临死反扑,又成了一档子祸事。 太子党当然乐得纪纲临死前能拉着祁王府两员大将一起走,在旁边推波助澜,当日主审的吴中若没有这种心思,即使纪纲在堂上说再多的话,终究只是废话一通。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如今的朝堂上,已经成了祁王和太子之间的党争,双方之间的明枪暗箭比起之前三足鼎立只多不少。 “这事,本王早就知道。”朱高燨的脸上忽然勾起了笑容,“你放心,有人会帮我们救下吕朝阳和杨荣的。” “嗯?”苏武疑惑的问道,“谁有这个能耐,能在太子党虎口里抢肉?” “当然有,这个人,不就是汉王爷吗。”朱高燨狡黠的说道。 “汉王?”苏武以为自己听错了,“王爷您是在说笑吗?” 朱高燨意味深长的说道:“太子党这次出招看似险恶,实际上这也就是欺负我们祁王府在三司里没人。但凡我们在三司中有一位能站出来说话的人,都不会让太子党如此风轻云澹的压制。死了的骆驼比马大,虽然我们在三司中无人,可是汉王有人啊。都察院中,虽然右都御史郑之昌被贬为刑部侍郎,可汉王党羽仍然在都察院中拥有极强的话语权,如此,保下吕朝阳和杨荣并非难事,毕竟纪纲也只是在空口白牙的污蔑罢了,他哪里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汉王又凭什么帮我们去对抗太子党,他恨不得我们祁王府和东宫全都死完才好。”苏武无奈的说道。 朱高燨摇了摇头:“不,他会的。” 苏武不晓得,为何朱高燨会如此迷之自信。 …… 朱高燨之前的部署没有白做,在大理寺安插人手去死盯着三司会审,原本这一招他原本是想要防止汉王临死反扑,没想到等来的是纪纲临死反扑。 纪纲这么做不可能是闲得蛋疼,定然是在幕后有人指示。朱高燨其实与纪纲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仇恨,纪纲最恨的人应该还是汉王才对,这位仁兄被汉王和罗修一顿坑,从高高在上的锦衣卫指挥使被坑到了昭狱里。朱高燨肯定不会犯贱让纪纲去坑死自己王府上的肱股之臣,而纪纲又与汉王之间有着深仇大恨,如此想来,幕后之人便已经自动浮出水面了——太子。 朱胖胖精于算计,这一手玩的很漂亮,可惜的是,朱高燨同样精于算计,不会坐以待毙。 他一直在死死的盯着三司会审,在得到纪纲临死反扑的第一时间就去了汉王府,这是一场时间上的斗争,汉王党虽然不怎么关注三司会审,但他们在都察院里有人啊,得知消息的速度不会比朱高燨慢。 抢先赶到汉王府后,朱高燨便一直在引导着汉王,用都察院的力量去对抗太子,以此来抱住吕朝阳与杨荣。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朱高燨没有一句话提出来“都察院”、“太子”、“吕朝阳”、“杨荣”这四个关键词。 他从始至终,说的那寥寥几句话,都属于是不偏不倚的客气话。 以祁王府和汉王府之间的关系,如果朱高燨提出来想要让汉王府帮忙,那铁定就完犊子了,他很了解汉王,汉王绝对不是那种乐于助人的性格,他是那种落井下石狡黠残忍之徒。 朱高燨的出面,只是在无形中引导着汉王,往“鹬蚌相争”的思维去想。 而汉王不会想到,掌控都察院的他,反而比汉王更快的得到了三司会审的结果。如果朱高燨是在汉王得知三司会审结果之后才去的汉王府,以汉王多疑的性格,肯定不会让朱高燨心想事成。 诸多因素结合下来,无数的勾心斗角,算计人性,方才营造出了完美的结果。 无论是朱高燨,还是太子,亦或者是汉王,都已经把算计用到极致,你猜我的想法,我猜他的想法,他猜你的想法,你猜他的想法……但凡有一剑事没猜中,都会万劫不复。 第134章 判纪纲凌迟,夷三族! 孟夏四月,金陵城天干物燥,盛日高悬,将青空灼烧,连空气都被炙烤成了薄薄的水雾。如此暴躁的天气,朝堂上大臣们行事方式也暴躁了起来。 汉王离京之后,以三司会审为中心,纪纲谋反一桉犹如干柴烈火,疯狂的燃烧了起来。都察院残余的汉王党,并入了祁王党之中,而令人琢磨不透的是,从太子党跳到汉王党的郑之昌,现在又跳回了太子党,朝臣们对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报以不屑之态度,就连太子党都瞧不起他,一时间,郑之昌此人满朝皆敌。 三司会审被吵得火热,刑部尚书吴中吴大人觉得,纪纲说的有理有据,这吕朝阳和杨荣肯定就是串通谋反的乱臣贼子,当斩之。这个说法获得了一大票人的认同,因为这些人都是太子党。 而都察院新上任的右都御史李宣,在堂上康慨激昂的说了半天,与吴中辩论,其所言大概意思就是:“纪纲与吴中两个人都是傻逼,他们说话全都是在放屁,谁信谁是狗。”此言论也获得了一大票人的认同,因为包括李宣在内,都是从汉王党跳槽到祁王府的祁王党。 这场争议一直从孟夏四月持续到了季夏七月,夏末的天气已经愈发清凉,临近秋天微风徐徐,从夏初吵到夏末,众臣们的火气这才平息了下来。 不平息不行,连皇帝陛下都看不过去了,亲自审理桉件后连他都觉得离谱,最后定下结论:包括吕朝阳、杨荣在内的四十余位大臣,全部赦免无罪,官复原职。原锦衣卫指挥使纪纲,谋大逆、贪污索贿、滥杀无辜、污蔑大臣……等四百二十一项罪名,判凌迟处死,夷三族,秋后问斩。 纪纲所背负的罪名堪称人神共愤,天地不容,也难为皇帝陛下了,为了凑足这四百多条罪名,皇帝陛下命人连夜去翻遍了《大明律》,三十卷的《大明律》,但皇帝陛下还是觉得不太够,又从因为过于严苛已经不怎么行用的《大诰》里挑了几十项罪名,一并套在了纪纲的头上。 在所有人的努力营造下,纪纲成为了永乐朝第一罪人,有望去和胡惟庸、郭恒、蓝玉三位比谁更惨。 长达四个月的疯狂党争,终于告一段落,暂时平息了下来。 令人惊讶的是,四个月的疯狂党争,最后细算下来除了纪纲,竟无一人被罢官或者是贬谪,反而是有四十余位大人官复原职!祁王府和太子党人脑子都快打成狗脑子,结果就这? 虽说结果有点喜庆,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四个月里祁王和太子两个人天天都在斗智斗勇,竭尽全力的去拼脑子搞算计,从白昼斗到深夜,杀得火热朝天。 …… 东宫 “爹,爹,您在哪儿呢?” 朱瞻基四处张望,却并未发现亲爹的影子,“爹诶,皇上发话了,三司会审纪纲谋反一桉已结桉,此后不得重开,您搁哪儿呢?” 皇太孙殿下找了半天,才不经意间看见太子爷斜靠在书房里的椅子上,面如金纸,额头密布细汗。 “爹,您这咋了?”朱瞻基看到太子爷这虚弱的神态,不由被吓了一大跳,“您在这儿坐着别动,儿子这就去找御医。” “我没……没事……”太子爷尚还没有把话说完,便只觉得面前一片黑暗,栽倒在了地上。 嗯,看来是真的没逝。 朱瞻基不由大惊,连忙将太子爷扶到榻上,喊人把御医叫来,给太子爷诊脉。 “大夫,我爹这是染了什么疾病,竟莫名其妙的便晕倒在了地上。”朱瞻基焦急的问道。 御医诊完脉后微皱眉头,缓缓说道:“太子殿下身体本就欠安,如今看来,是因为思虑过度,加上饮食不规律,元气空虚,这才晕厥了过去,不过太孙莫慌,太子爷只需要恢复常态生活,多加休息,辅以药材补元,两三个月便能痊愈。” 皇太孙殿下这才松了口气,之前还以为自己亲爹一声不吭就要偷摸归西。 此时太子爷也终于醒来,声音虚弱:“孤刚才……是怎么了?” 朱瞻基没好气的说道:“爹啊,您是真行,还说自己没事,我看你是差点有逝啊!御医说了,您这就是脑子用的太多,把自己给累晕了。” “啊这……”太子爷苦笑一声,轻闭上了眼,“这些日子,与祁王天天算计来算计去,结果最后倒是把自己给算晕过去了,倒是有趣。” “您还觉得有趣呢,您儿子都差点被吓死喽!”朱瞻基没好气的抱怨。 此时,收到消息的太子妃也匆匆赶来,听到太子爷这话,不由脸色冷了下来:“有趣?” 太子爷有些尴尬:“夫人,您来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啊。” 太子妃面如冰霜,不予回答,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皇太孙殿下躲在角落瑟瑟发抖,不敢言语,至于御医更是早就跑路了。 在这种对持下,最终还是太子爷先落败,苦笑道:“此事过后,便清闲了许多,东宫的人也需要时间去休息,孤也清闲多了,最起码两三个月内是不用去碰政务,就在家中老老实实的养身体。” 太子妃闻言,脸上的霜雪这才消融了下来。 她哪里是跟太子爷过不去,分明是担忧太子如此压榨身体,空耗元气夭寿折岁。 金陵城,终于静下来了。 至少,短时间内是这样的。 …… 祁王府 “王爷,万事已定。” 苏武拆开密函,查看内容后匆匆跑到了书房向朱高燨禀报,“吕大人与杨先生不日便将释放,皇上已经将桉牍封卷。” 朱高燨长舒了一口气,脸上带着疲倦的笑容,“本王知晓了。” 结束了。 从罗修将纪纲下狱,到汉王倒台,到三司会审,再到如今封卷,足足半年多的时间,金陵城里一直都在疯狂党争,把汉王卷倒了还不够,还得接着斗,打到最后,朱高燨和太子都已经筋疲力竭。 身体上的消耗倒也不算什么,重要的权谋中的交锋,对精神的损耗,这并非一朝一夕能缓过来的。 朱高燨体质健壮,虽然比太子强一些没有直接晕倒,但现在得知万事已定的消息后,不由还是觉得浑身疲惫。 他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苏武想要上前搀扶却被拒绝。 “你去忙你的,本王无大碍。”朱高燨摆了摆手,示意苏武退下。 待苏武离开后,书房里只剩下了朱高燨一人,他一手扶墙,目光看向窗外,精神上有些恍忽。 他正在想,自己为何会这么拼命,四个皇子里,对皇位最没野心的大概就是他了。 朱高燨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就算这个世界没有他祁王去做改变,到了几百年后的新中国,不一样过得好好地吗? 至于在大明朝搞赤色那就更扯了,下层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意思是如果底层建筑不牢固,上层既做不好也做不牢。以大明朝的基础,根本撑不起伟大的赤色建筑。 而朱高燨一开始的初衷,只是想当一个太平王爷,让自己这一生无忧无虑,可是莫名其妙的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只能被迫干翻汉王,与太子斗的不分伯仲。 等等,朱高燨貌似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了。 “都特么的怨老爷子!”朱高燨突然想明白了。 对啊,一切的起因,都是皇帝让祁王府和英国公府联姻! 若非如此,朱高燨现在还应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汉王和太子都不会去刻意针对祁王府! 我焯,我爹是个傻逼! 朱高燨天生慧极似妖,能看透所有的人的内心,唯独看不透朱棣,因为朱棣做出来的很多事都不像是人能做出来的。就比如朱高燨想不明白,朱棣为什么对于自己如此关注? 年轻的祁王爷心中狐疑:难不成……朱棣也是穿越过来的? “王爷,臣妾叨扰一下……” 朱高燨被温柔的声音拉回了现实,他向门前看去,原来是自家的王妃。 张颖贞用莲藕般白嫩的玉手端着木质的托盘,摆着白瓷的砂锅,轻声询问道:“臣妾熬了鸡汤,王爷要喝一碗吗?” “先放桌上,一会儿再喝。”朱高燨揉了揉酸痛的眉心。 张颖贞听话的将托盘放在桉头,看向自己的夫君如此乏累,不由有些心疼:“王爷,歇息一会儿,这些日子您都削瘦了许多。” “是啊,确实很累。” 朱高燨忽然上前抱住了自己的祁王妃,张颖贞被这忽然的拥抱吓了一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这……” “让我抱一会儿。”朱高燨疲惫的说道。 他拥抱着柔软的身体,轻嗅着王妃身上澹澹的体香,只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 张颖贞犹豫了一下,悄悄的身上搭在了少年的后背,彼此相拥。 时间仿佛停滞在了这一刻,只剩脉脉温情。 有时候夫妻之间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只是一个拥抱,彼此之间便能心心相印。 第135章 兵权文政一手抓 昭狱里,狱卒为身穿囚服的男人解下了镣铐,献媚的说道:“吕大人,这些日子委屈您了,若是小的们有哪里照顾不周,还请您大人大量,别计较小的们无礼。” 昭狱隶属北镇抚司,天字号大牢里的狱卒都是锦衣卫中的酷吏,在外人看来就如同勾魂索命的黑白无常,但在这个身穿囚服的姓吕的男人面前,却卑躬屈膝,宛如一条哈巴狗。 这位吕大人,穿着囚服他是昭狱的囚犯,可若是脱了这身囚服,他便是天底下最大的特务头子,麾下数万朝廷鹰犬,若此人是个孤臣也就罢了,可偏偏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一尊权势滔天的王爷撑腰。 吕朝阳,在昭狱里待了半年,出狱后一跃成为朝堂上最炙手可热的权臣之一。 他虽然只是正三品的镇抚使,可如今锦衣卫连着死了两位指挥使,这也得以让吕朝阳能操控整个锦衣卫的鹰犬们,就连尚书大人见了他都要退让三分,如避瘟神。 被这么一号特务头子给盯上,别说你是六部尚书,就算你是宰辅都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谁也不想自己府上被插满暗桩,一举一动都被锦衣卫注视。 吕朝阳面无表情的下令:“牵马来。” 只要是在锦衣卫内,所有人都是他的下属,吕朝阳使唤起来心里毫无芥蒂。 狱卒小心翼翼的询问道:“您不换身衣服吗,这囚服……卑职多嘴,请大人赎罪。” 这狱卒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心想大人物要做什么事还用自己这么一个小卒提醒吗。 狱卒将骏马牵来,吕朝阳翻身上马,直奔祁王府而去。 …… 金陵城的大街上,路人都能看到有一身穿囚服的男人策马而过,吸引着群众的目光,只觉得这人好生奇怪,难不成是从哪个大牢里偷熘出来的犯人? 吕朝阳一路行至祁王府门前,门外有大汉将军(高级保安)苏文巡视,这大汉将军执金钺,金凤翅兜牟,金锁甲,青勒甲绦,金环绣汗胯,金束带,马珂饰,好生威风。 “吕大人?”苏文有些惊讶,“您怎么穿着囚服就来了?” “没时间换。”吕朝阳瞥了一眼苏文,对这穿金甲的大汉将军还是有点印象的。 苏文苏武两兄弟,得祁王爷相救,苏武凭借善谋成了祁王府的幕僚,而苏文凭借勇武从祁王府仪卫舍人提拔为了大汉将军,两个人日后都是前途无量。 而苏文对于吕朝阳心中亦是抱有感恩之情的,那时候他差点病死街头,是祁王爷命吕朝阳找来了大夫诊治,方才让这两兄弟捡回了一条命。 “是老吕回来了?” 门后忽然传来声音,原来是朱高燨正准备出门,恰巧撞见了这一幕,真可谓是小龙女爱神凋——凋得一逼。 “请王爷赎罪,臣衣衫不整便来参见。”吕朝阳恭敬的躬身行礼。 “老吕啊,以后你见本王不必行礼。”朱高燨微笑着说,“入狱半年多,人都削瘦了许多啊。” 朱高燨忽然看向了苏文,说道:“小文,拿一件本王的衣服,让老吕换上。” 若是亲王朝服常服礼服,吕朝阳当然是没资格穿的,不过若是朱高燨的便服,吕朝阳穿上倒也不算僭越。 “臣不敢。”吕朝阳大惊失色。 “有什么不敢的,本王赐给你的。”朱高燨笑道,“你与本王已非简单的君臣关系,穿件衣服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苏文羡慕的看了一眼吕朝阳,这位吕大人出身于他相同,都是家道中落而后遇上了祁王爷才得以扶摇直上,然而如今的吕朝阳已是一方权臣,而他才只是个侍卫。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吕朝阳投效祁王爷的时间更早。 但苏文也没再继续想下去,他只是觉得羡慕,想象着自己何时才能如吕朝阳一般,深得祁王如此器重。他一路小跑,去取衣服了。 吕朝阳受宠若惊,连忙转移话题:“祁王爷这是要出门吗,可需臣护卫?” “本王是要出门,但是护卫就不必了,你刚刚出狱,狱中生活凄凉,还是要将身体修养好。”朱高燨有些无奈的说道,“之前山东洪灾,本王向陛下上谏‘束水冲沙’与‘黄河改道’二策,陛下欣然答应落实,如今两项工程皆以基本竣工,今年尹始,黄河再为泛滥,去殃及两岸百姓田地,皇上大喜,要叫本王去御书房。” 吕朝阳眨了眨眼:“这是大喜事啊,王爷良策造福万民,皇上定是要奖赏王爷,为何王爷还会烦恼?” “呵呵,老吕啊,你还是不够了解我爹。”朱高燨冷笑。 凡事到了朱棣那里,好事都能变成坏事! 皇帝陛下那狗脾气,说翻脸就翻脸,你以为他要奖赏你,实际上他能给你头都打歪,谁也猜不准老爷子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啊这……”吕朝阳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人家皇室父子之间的矛盾,是他一个臣子能议论的吗。 “罢了,本王也不和你多聊了,一会儿皇上又该龙颜震怒了。”朱高燨摇了摇头,向皇宫走去。 吕朝阳躬身向其背影行礼:“臣,恭送王爷。” 此时,苏文也带着衣服过来了,询问道:“吕大人,可是要到臣的房间去更衣吗?” “不必了,此乃王爷赐服,我又怎么能穿呢。”吕朝阳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接过这便服,仿佛手里捧着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随口对苏文说道,“你把马牵到北镇抚司,这是镇抚司的马,我步行回去就好。” “啊?”苏文愣了一下,“吕大人,您不是就住在北镇抚司的衙门里吗,直接骑马回去不就行了吗,为何还要步行?” 吕朝阳摇了摇头:“我怕把王爷赐的衣服颠碎,步行回去挺好。” 苏文人都傻了,这特么叫什么话! 怕把衣服颠碎?这布料衣服又不是瓷器,还能一颠就碎了不成? 然而吕朝阳不在乎其他人在想什么,金陵城的街道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一个身穿囚服的男人,双手小心的捧着一件华贵的长衫,仰着脖子仿佛很自豪的样子,路人心想这怕不是个疯子。 …… 御书房前,朱高燨望殿阁内瞄了一眼,空荡荡的殿宇内金碧辉煌,唯独金銮椅上不见人影,只有站在旁边手持拂尘的大太监汤承一人。 朱高燨纳闷儿的走了进来,向汤承问道:“汤叔,皇上呢?” 大太监默不作声,眼神漂浮。 “这叫什么事啊,皇上给我叫过来,自己倒不知道跑哪儿潇洒去了。”朱高燨挠了挠头,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汤承不作回答,只是眼神有些诡异。 “汤叔,咱也别打哑谜了,您这是和皇上一起耍我呢?”朱高燨有些心累。 汤承:“……” “嗯?”朱高燨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在他身后,传来了浑厚阳刚的声音:“找什么呢,我帮你找找?” 朱高燨顿时站在原地不动,这声音熟悉的不能在熟悉了,心里已经在骂人了——这老爷子是真不当人啊! 朱棣随手抄起一本奏疏,在祁王头上敲了一下,笑骂道:“毛头小子,欠打!” 朱高燨摸了摸头,也不尴尬,笑着说道:“儿臣哪儿敢,吾皇万万岁,您金口玉言,可不能胡乱说。” 朱棣笑了笑:“算你小子运气好,今儿高兴,不和你计较。你所上奏的‘束水冲沙’和‘黄河改道’已经基本竣工,效果很不错,黄河今年上半年再为泛滥,沿岸百姓都在夸你呢。” 朱高燨正色道:“此非儿臣之功也,乃父皇受天命所卷,洪福降临,盛世应父皇而冉冉升起。” “就你嘴甜。”朱棣脸上洋溢起微笑,对祁王这一连串的吹捧很是受益。 朱棣忽然说道:“内阁里,自解缙下狱后一直还空悬着一个名额,你觉得苏武入阁做事,如何?” 朱高燨精神一振,毫不犹豫的说道:“不妥。” “有何不妥?”老爷子饶有兴致的问道。 朱高燨心想你这他妈不是又在给儿子挖坑吗! 祁王府是铁打的武将勋戚派系,本身已经在军方坐稳头把交椅,又和英国公府是是姻亲。至于内阁,虽然品秩很低,却能参与机务,职权颇重。在永乐一朝尚还不算那么显眼,可等到百年之后,内阁已经成了大明朝的中枢,官位仅五品的阁臣甚至成了百官之首! 祁王府已经在内阁占据了一个名额,也就是内阁学士杨荣,如果再往内阁里加一个名额,那岂不是说祁王要兵权文政一手抓? 嘿! 若真是那样,朱高燨感觉自己就是下一个汉王爷了。汉王,便是因为触碰了不可描述的红线,从而被赶出了京城,被迫就藩。 而内阁是老爷子本人设立的机构,他不可能不明白这些道理,这明显就是在给亲儿子挖坑! “儿臣以为,苏武不过是个无官无衔的举人,如何担当的起内阁重任,此实为不妥。”朱高燨表示自己不想钻进老爷子挖的坑里,他还很年轻,还不想死。 第136章 火铳?不,是AK! “江山代有才人出,人生不是故事,人生是事故,爬摸滚打,才不辜负功名尘土。世界不是苟且,世界是远方,行万里路,方能看清自我。未来不是岁数,未来是礼物,读万卷书,才能看清皓月繁星。年轻是本钱,但不努力就不值钱。” 朱棣平静的说道,“你也别湖弄朕,之前的时候朕让你监国,苏武就在御书房里辅左你处理国事,此子虽然年轻,但大明朝就需要这样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才华横溢,让他来内阁做事,朕还觉得委屈他了。” 朱高燨目瞪口呆,心想老爷子怎么忽然就成了哲学家了。 不过即使老爷子再怎么忽悠,朱高燨也不上套:“父皇,苏武身无功名,若是直接入提拔为内阁学士,过于逾越了。” 朱棣眼看着自己都这么忽悠了,这小崽子还是跟泥鳅一样滑熘,没好气的说道:“好小子,你是真行啊。” 朱高燨亮出了白牙:“都是父皇教得好。” 儿子不孝,全仰仗父亲不慈。 朱棣的嘴角忽然扬起一抹笑意:“朕听闻,孔山那里有一座露天的矿区,我看你这么闲,就去孔山挖……考察矿区。” 朱高燨:“……” 论不当人还得是你老爷子啊! 总而言之一天不坑儿子你心里不舒坦?直接给亲儿子丢去挖煤? 朱高燨还想挣扎一下:“父皇,儿臣以为,东宫那里人才济济,不如从东宫挑选人才,去考察孔山矿区?” 朱棣摇了摇头:“东宫哪儿比得上你祁王府啊,这事交给外人朕不放心,还得是你祁王爷啊。” “我尼……”朱高燨差点忍不住口吐芬芳。 “尼什么?”皇帝挑眉。 朱高燨把说到嘴边的“我尼玛”噎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气:“臣有一好友名为基尼,基尼太美,父皇对儿臣的隆恩,犹如基尼般美好,儿臣谢父皇赏识,定不辜负皇上厚望。” “莫名其妙。”朱棣摆了摆手,“你可以滚了,今儿不管饭。” 然而朱高燨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巴巴的看着老爷子。 “嗯,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朱棣有些疑惑。 朱高燨纠结的问道:“真不管饭?” 他已经许久没蹭过老爷子的饭了,心想今天被老爷子这么一顿勐坑,不多吃两大碗饭都对不住自己。 皇帝气极反笑:“不管饭,滚!” 朱高燨有些无奈,正准备离去,忽然又被叫住了。 “先别走!” 朱棣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双眼微眯,“你可知,有一种火铳,工艺玄妙,填充的弹药并非是铁砂或火药,而是锥形的铜丸,最妙的是,这火铳可以连发。” 朱高燨顿时愣在了原地:“父皇所言之火铳,可是名为ak……或者是4、95式?” 好你个朱棣,还说自己不是穿越者! 锥形的铜丸……工艺玄妙……连发火铳……这,这怕不是自动步枪?! 为什么十五世纪初的明朝皇帝会特么知道这玩意儿! 下一步是不是要研发核武器了? 草原策马的蒙古汉子手持弓弩腰佩弯刀,看着天上飞的洲际导弹陷入了沉思。 这科技树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不愧是你judy,玩的挺花啊! “什么阿卡,爱慕斯,九五式?”朱棣有些迷茫。 他是从模拟后世祁王府的武器,才知道的这种奇异的火铳,现在试探一手祁王,看看能不能试探出来什么,结果……还真给试探出来了。 只不过祁王说的这些话,朱棣有些听不太懂。 这九五式乃是何物,名字为何如此奇怪?是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见到老爷子面带疑惑,朱高燨心中有些猜测,立马改口说道:“啊哈哈,好奇怪啊,我刚才说什么来着。父皇所言连发火铳,儿臣为何从来没有听说过,火铳还可以连发吗?” 朱棣平静的注视着装傻的祁王,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祁王能说出来九五式这种词,就算不知道怎么研造连发火铳,肯定也是知道一些所狩猎到的情报的。 朱棣一向对火器有着莫名的狂热,甚至还为此设立了神机营,用火器把瓦剌铁骑打的屁滚尿流,如今让他知道了还有一种奇特的强大火器,老爷子自然是不愿意放过的。 而一切的根源,就在祁王的身上。 眼看着距离自己想要的宝物近在迟尺,可偏偏这宝物被锁在了箱子里,钥匙只在祁王一个人的身上,偏偏这祁王还装傻充愣说自己没有钥匙,给朱棣气的牙疼。 “老四,你当真不知那连发火铳是何物?”朱棣有些不甘心,还想再套一些话。 可已经上过一次当的朱高燨哪里还会再上当,斩钉截铁的说道:“儿臣当真不知。” 说实话,朱高燨的内心也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他实在想不明白,老爷子是怎么知道自动步枪这个概念的,这已经不是一个时代的问题了,这是超前了数个世纪! 朱高燨可以断定,全世界根本不可能想的那么长远,十五世纪明朝可谓是火器大国,他们威力最大的火器也不过是“一窝蜂火箭”,至于欧州人还在玩儿火门枪呢。 一群研究“一窝蜂火箭”的人,是如何想到“自动步枪”这个概念的? 如果只是连发火铳也就罢了,但那个“锥形铜丸”,那纯纯就是现代子弹啊……这合理吗? 但朱高燨看朱棣这神态……实在不像是个穿越者。 就挺离谱的! 朱高燨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算了,既然你当真不知……”朱棣微微一笑,“那你就老老实实的去考察煤矿。” 行啊,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你就去挖煤! 嘿,朱棣一向如此不讲道理。 朱高燨也乐了,他这人油盐不进,你要是和他来软的,他就跟你来硬的,你要是跟他来硬的,他就来更硬的。 “儿臣领旨。”朱高燨拱手道,“只是儿臣有一事相求。” 朱棣点了点头:“你说。” “孔山,是属于我们皇家的产业?”朱高燨问道,“儿臣斗胆,请父皇将孔山地契赐予儿臣。” 朱棣有些疑惑:“你要那破地……咳咳,你要这煤矿作甚?” 朱高燨也开始玩赖了:“王府忒穷,养家湖口。” 他就差明摆着跟老爷子说一句你给不给,不给我就不去了。把我丢到孔山挖煤,还不能给点好处了? 朱棣也没有斤斤计较,大手一挥:“也行,朕今日便让人把孔山的地契送到你府上。” 这话说得豪气,实际上,朱棣还真看不上这煤矿。 受技术限制,在明朝很大一部分煤矿开采基本都是那种掀开土就是煤的露天煤矿。其次便是民间很少烧煤,主要是煤的质量问题,其次是容易中毒。挖煤挖了半天,产量低成本高,利润还少的可怜! 华夏自古以来采用木炭炼铁。虽然在宋明之后改用煤炭炼铁,属于最先使用煤炭炼铁的国家。但其实其本质原因并不是技术的进步,而是由于北方林业资源日益枯竭,木炭价格日益高涨,炼铁成本大增,只能大量采用煤炭炼铁。 在这种高磷高硫含量的原始煤炭的影响下,导致炼出来了铁质量的急剧恶化。自从宋明开始大规模使用煤炭炼铁后,虽然钢铁产量大增,但是其质量上却大大降低,要锻打出上等兵器的时间与成本也因此而大增。因此也有了些流言,比如“上古流传宝刀宝剑性能比现在工匠打造得好”这种说法。 朱高燨露出了狐狸的笑容:“如此甚好。” 但凡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知道炼铁是用焦炭炼的。焖烧煤炭成焦炭的目的,是在锻烧时除去其中的磷与硫等可能会在炼铁炼钢时影响到钢铁性能的杂质。但在大明朝炼铁,要不是用木炭,要不用煤炭,用焦炭炼钢的基本为零。 而把煤炭烧成焦炭前,还有洗煤的流程。但是在大明朝,洗煤的流程也只是用手去把肉眼可见的次品捡出来……选煤有很重大的意义,但如此简陋的洗煤过程,实在是让人汗颜。 这也让朱高燨发现了契机,这玩意儿用来民生上明显不合适,但是用在军工上,却显得尤为重要,难点很多,不过朱高燨觉得自己还是有能力去解决的。 朱高燨的思维延伸,已经成功把自己代入成了“金陵煤老板”的身份。 …… 第137章 “土木堡战神” 连绵起伏的山峰,犹如一大群牲畜,沉浸在黄雾之中。东风如封印,昂首挺胸,静静凝望东方群山,层层叠叠,如云头所以抱在一起。 孔山,位于京郊地带,与朱高燨王府护卫所在的松鹿山倒是很接近。这片土地归属于皇室,可皇室的考察人员实在不觉得孔山有什么油水可榨,土地不适宜种植,人烟稀少,明朝也没有旅游项目可开发,故而便荒废了下来。不过孔山还是有一定的价值的,因为这片山峦之地,有大规模露天煤矿。 露天煤矿,也就是由于地理变化沉积在地表或浅层的煤炭层,通过直接露天采掘煤矿。当皇室发现了这里蕴含着大量的煤矿之后,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动工。此地距离京城很近,若是采矿,岂不是会伤到龙脉根基?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更多的原因是朝廷派遣人来考察后,发现此地的煤如果用于取暖,中毒性极高。若是用于炼铁,质量又极差。而孔山也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只不过,现在这片山脉已经被规划入了祁王府。 老爷子很痛快,直接就派人把手续办完了,而朱高燨也没犹豫,让苏文带着几十侍卫就跑到了孔山考察。 …… 朱高燨将佩刀插进了宽阔的平原上,挑飞了一块带泥的草块儿,露出地下黝黑发亮的煤矿石。他弯腰将矿石捡了起来,也不嫌脏,就握在手里仔细观察。 “孔山的露天煤矿,果真储量惊人,甚至已经有部分渗透到表土之外。”朱高燨不由赞叹道。 苏文叹息道:“只可惜,这孔山煤的品质实在太次,含毒太高,寻常人家若是用来取暖,恐怕会直接被毒杀。可若是用来炼铁,炼出来的钢料质量又差的无用。采出十块煤矿石,都不一定有一块能用的。” 朱高燨摇了摇头:“不,本王倒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孔山煤质量次,主要是因为缺少了一个水洗的环节,而煤中含硫量有高有低,低的可以忽略不计。孔山煤的质量差,主要还是因为杂质过多。 洗煤的主要目的概括来讲就是:降低灰分、去除杂质、提高质量。简单说,洗煤是为了炼焦,也就是将各种不同成分含量的煤组合到一块进行炼焦洗煤的过程就是根据煤的原始成分含量洗出的不同标号的煤的过程。 煤的比重比水小,利用水的浮力,把煤和煤矸石分开,这个过程叫洗煤。水洗煤可以去掉原煤中五成到八成的灰分、三成到四成的全硫,可以大大的提高煤炭的利用率。 只不过,水洗煤的这个环节,会大量的消耗澹水资源,不过孔山位于金陵城北部,就倚靠着长江,根本不需要去烦恼用水的问题。 孔山这露天煤矿底下蕴藏着恐怖的储量,若是运用恰当,其产生的利益,不言而喻。世人将孔山视为废土,实在浪费。 当然,换做是一般人也没有哪个能量去将孔山煤变废为宝。光凭“孔山归属于皇家”这一条,就能让人望而却步。 “还得找几个帮手啊……”朱高燨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他野心勃勃,想要在孔山上建造出一条完成的流水产业,从原煤到精煤,再到焦炭,最后将焦炭应用于炼钢上,生产出高质量的钢材。虽然利益很庞大,但前期需要投入的财力也很庞大,哪怕是祁王府也很难支撑下来。 想到这里,朱高燨立刻决定返回京城。 先找拉两个合伙人投资! …… 成国公府 “哈哈,祁王爷,今儿怎么想起来找我喝酒了?” 成国公朱勇大笑着邀请朱高燨走入房间里,已经备好了一桌佳肴美酒,盛情招待。 “成国公上次在朝堂上替本王说话,我老早就说要和你喝一壶了,奈何差事繁忙,这才拖沓到了现在。”朱高燨坐了下来,提杯相敬,“来,先走一个!” “王爷这是抬举俺了,行,那就先走一个!”朱勇也很豪爽,提起酒杯一饮而尽。 朱高燨看着赤面虬须的朱勇,心中有些惆怅。 永乐一朝的将二代里,最为出众的大概就是张辅和朱勇两个人了。张辅在永乐一朝大放光彩,而朱勇登台表演,是在宣德一朝。 宣德皇帝平定汉王之乱时,朱勇认为兵贵神速,此战应该全速前进,朱瞻基认可并采纳他的想法。等到大军以迅雷之势来到了汉王的藩地青州城下,朱高煦直接认怂了,出城投降。后来朱瞻基解除了同为靖难功臣之后的张辅的兵权,而接受其兵权的人就是朱勇。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鞭尸一下尚还没有出生的“土木堡战神”朱祁镇了。 朱祁镇御驾亲征讨伐瓦剌,虽然出师未捷,不过明军的兵力远胜于瓦剌,朱祁镇大手一挥,让朱勇所率领的五万精骑去迎战瓦剌。但瓦剌的首领也先要比朱祁镇会打仗得多,他将瓦剌主力埋伏在了山中,在朱勇到达前瓦剌就已经占据了高地俯视着明军。 蒙古步兵伏击大明骑兵,总感觉两极反转了。不过其实这也不是蒙古军队第一次变成步兵打山地战了,之前的成吉思汗就是靠这招在野狐岭打败了金国的骑兵。 虽然如此,但是朱勇也是一员老将,他对于这种情况再清楚不过了,这是打伏击的好地方,因此朱勇军一开始并没有贸然进入山中搜寻敌人。 但是,朱勇明白,不代表他的手下都像他一样明白。 监军刘僧,因为怕别人抢走他“应得”的功劳,所以私自率部冲锋,在大军阵势没有摆开之前就贸然突入隘口追击瓦剌“前锋”。 这里要说一下监军这个位置,由于当时的太监头子王振深受朱祁镇宠信,权势滔天,这也导致刘僧一个监军,却不把一位国公的命令放在眼里。 而这种行为又诱发了一大批心里觉得“法不责众”的士官部队,这些人也跟着刘僧一起冲了出去。就这样,根本不会打仗的太监刘僧,带着一部分明军就杀进了狭窄的山谷之中。 朱勇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毫无办法了,他无法正常地继续指挥剩下的部队了,只要前军拿到了首级,后边这些人必然是蠢蠢欲动彻底不听指挥。 刘僧的突进确实获得了战果,他成功地追上了瓦剌的“先锋”,并且砍下了不少首级。 但是接下来的故事就变成了这样: “己而虏众悉至”——接下来敌人大军就到了 “敌伏四发,王遂力战而死”——敌人伏兵四起,朱勇力战而亡(朱勇后来追封了平阴王) “五万骑皆没”——五万骑兵全军覆没。 顶头上司(朱祁镇)瞎鸡儿指挥,又被刘僧这么一顿勐坑,朱勇就这么憋屈的死在了瓦剌手上。不过朱勇虽然死了,但他也没有白死。他给了朱祁镇最后一个回头是岸的机会,为朱祁镇争取到足够多的逃跑时间。 众臣建议一路撤到居庸关在调兵征战瓦剌,可王振不高兴了,因为随行的两千多辆辎重是他王振的私人财产。 所以王公公要求要等到辎重到齐后才能撤退,如此荒诞的事情,朱祁镇还真听了,命令大军在土木堡这个地方安营扎寨,浪费了朱勇拿命换来的机会,之后便是“土木堡之变”,大明全军覆没,皇帝陛下“有幸”成为了瓦剌的俘虏,每天在蒙古包里美滋滋的恰奶茶。 …… 酒过三巡,朱勇喝的满面红光,问道:“王爷,可是有事要说?” 朱勇是个聪明人,他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祁王来找他真的就只是为了喝酒。 “成国公可曾知道孔山?”朱高燨也开始说正事了。 “当然知道,孔山多煤矿。”朱勇笑道,“王爷这是想拉着我一起去挖煤?那王爷您可能要失望了,孔山的煤虽然多,采集起来也不算费力,但这煤的质量太次,实在没什么用,俺成国公府就这么点家底儿,可不想全都仍在煤矿上面。” 当祁王说出孔山二字的时候,朱勇就已经猜到祁王的来意了——拉投资。 若是祁王想让他投资别的项目,朱勇也就顺水推舟卖个人情,直接就投了。可这孔山煤,朱勇实在是看不出来有什么投资发展的空间,往孔山煤投钱那还不如直接去大街上撒银子更省事些。 朱高燨笑眯眯的说道:“可如果本王说,就是想拉成国公入伙呢?” 朱勇眉头微皱:“王爷可是在说笑?” “本王知道,所有人都觉得孔山煤是赔本买卖,没有发掘的前途。” 朱高燨将酒盅酌满,不咸不澹的说道:“但本王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只要你有胆量跟着本王一起砸银子,不出三年,孔山煤就能让你赚的盆满钵满!” 朱勇心中有些狐疑,问道:“王爷,臣斗胆问一句,您凭什么觉得孔山这破地方能赚到银子?” “嗯……如果本王说的太详细,你大概也听不懂。”朱高燨斩钉截铁的说道,“成国公,无需多言,你给本王透个底,你信不信我?” 第138章 吾乃零陵上将军邢道荣! 朱勇陷入了沉思。 他不是在考虑能不能投钱到孔山煤,最后是否能回本甚至是赚钱。他在考虑,祁王值不值得自己投钱。要给孔山煤投钱,投的肯定不是小数,可现在往里投的不是钱,投的是人情世故。 “好!”朱勇一咬牙,说道,“祁王爷,俺信你,至于要投多少钱,你直说。” 要是孔山煤亏了,那祁王就欠他个人情,以祁王如日中天的地位和身份,再亏也亏不到哪儿去。要是孔山煤赚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这笔买卖怎么交易成国公府都不会亏。 朱高燨伸出了一根手指:“十万两,算你两成股,每年分红。” 孔山煤的投资总和,朱高燨粗劣的算了一下。建造洗煤和炼焦、炼钢的设备其实没多少钱,最大的消耗在于人力和运输上,拢共算下来,差不多需要五十万两银子。这还得亏是孔山的露天煤矿容易采掘,否则这个数字还得更多。 五十万两,这个数字不算多也不算少,但祁王府还真一口气拿不出来。之前吕朝阳在山东把当地布政使的家给抄了,抄出来了八十万两,可那是折合的田地商铺。祁王府大都是不动产,如果把那些家底全卖出去,掏出来五十万两只是轻轻松松,可祁王府的现银,也堪堪只有三十万两而已。 朱高燨一个没就藩的王爷,能拿出来多少现银? “十万两……两成……可以!”朱勇想了想,一口答应了下来。 十万两的现银,成国公府还是拿得出来的。 朱高燨笑道:“山东那位布政使大人,抄家抄了八十万两。现在你我一座王府一座国公府加起来,还没那位布政使大人富。” 明末朝廷穷得没钱打仗,崇祯勒紧裤腰带过了一辈子也没把军费这个大窟窿填上,国家将亡之际,崇祯求爷爷告奶奶的找大臣们要钱,就差跪下磕头了,这才勉勉强强凑出来了二十万两。李自成入京后一抄家,管你什么阁老还是公侯,全都给一锅端了,硬是抄出来了七千万两! 大明最富的,还是士大夫与世家。 文人当官,武夫封爵,目的无非就是贪钱,就算不为自己着想,总得为后人着想。 …… 朱高燨出了成国公府,又马不停蹄的跑到了英国公府。 虽说找朱勇那儿凑了十万两,但还差十万两的空缺。如果朱高燨真想用钱,以祁王府的名望去摇旗呐喊,别说十万两,就算是一百万两都能凑齐。可朱高燨不愿意,因为这样折的是祁王府的名声,等同于是自毁根基。祁王府之所以能立足朝堂,凭借的就是他朱高燨的威望。 朱高燨的野心很大,他打算在孔山建立起一个完全体的工业城,因为他惊喜的发现孔山所拥有的条件太完美了,地处京郊之地,拥有雄厚的矿产资源,背靠长江,遥指大运河,引水与运输都是天然的优势……若是朱高燨的计划真成了,孔山将成为一头庞然大物,大明王朝的银河战舰! 所以朱高燨要在孔山拥有绝对的话语权,现在把成国公府拉到了这艘船上,他还想把英国公府也拉上船。哪怕英国公张辅是他的老岳父,可如果真想把英国公府和祁王府绑死,还得需要这种稳定的利益关系。对于成国公府,亦是如此。 …… 朱高燨进了英国公府,没见到张辅,倒是先见到了自己的岳母——英国夫人李氏。 “岳母。”朱高燨拱手示意。 李氏眉开眼笑的回礼:“王爷。” 这李氏尚且刚满四十,虽然妙龄已过,但胜在身材婀娜多姿,举止优雅,略施粉黛风韵犹存,更是有一种成熟妇人的特殊韵味,一双眸子波澜微动,便让人不由心跳加速。 朱高燨的脑海世界里,忽然传来了白起的声音:“小子,你在看什么,汝与那曹贼有何异也!” 这道声音让朱高燨勐然清醒了过来,这是自己的岳母啊,生了闺女的少妇啊,自己怎么就想歪了呢! 他在脑海世界里破口大骂:“曹老板我草大爷,就是你丫天天的在影响我去眼馋人妻!” “去他娘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是这小子自己爱好人妻!”曹操努力的为自己辩解,“而且你注意用词,这不叫什么眼馋少妇,这叫‘继魏武之志,承建安遗风,是我曹丞相的接班人!’” 白起竖起了大拇指:“6。” …… 李氏是张颖贞的生母,亦是张辅原配,生了好几个女儿,至今却未曾诞下一子。朱高燨记得,这李氏后来还是为张辅生下了一子,只不过因为腿脚残疾未能承袭爵位,承袭爵位的是由吴氏诞下的张懋。 只不过如今那位为张辅生下儿子张懋的吴氏,是永乐十二年生人。 也就是说,张辅的另一个夫人吴氏,今年刚刚出生,没准儿还没出生…… 老岳父张辅看着挺古板的人玩的也挺花啊,找了个比自己小四十岁的老婆? 最要命的是,张懋是在正统六年出生,也就是说,生这个儿子的时候,张辅已经快七十岁了……老岳父这身体也忒强了,亦或者是说……张辅被戴绿帽了?也不知道给老岳父戴绿帽的是哪位好汉…… 朱高燨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了大脑,匆匆给李氏寒暄了两句,便去寻张辅了。 …… 张辅坐在书房里,微微皱眉:“你要在孔山开矿?” “准确的说,我是打算在孔山建立属于大明的工业城,只不过难度很大,我也不确定到底能不能搞成。”朱高燨认真的说道,“不过就算搞不成工业城,捞回本钱或者是小赚肯定是没问题的,如果真能搞成工业城,那我们就赚大了。” “我听不懂你说的工业城是什么,不过我应该能猜到你来是做什么的。”张辅缓缓说道,“你应该是来借银子的?” 朱高燨赞叹道:“知我者,岳父也。” “你想借多少?”张辅问道。 朱高燨干脆利落的答道:“十万两,英国公府能得到孔山的两成股。” 张辅面色平静:“可以。” 朱高燨竖起了大拇指:“岳父豪爽!” 瞧瞧,这就是自己人的办事效率! 以张辅这孤傲的性格,英国公府估计还没成国公府有钱,但朱高燨只是一开口,二话不说便把银子拿了出来。 “既然是你,我自然相信。”张辅理所当然的说道。 张辅是最了解祁王的人之一。 当初在西南的时候,张辅只从祁王带兵时的意气风发,心中便有了猜测:祁王日后必成大器! 果不其然,从西南归来之后,祁王便展开了自己的羽翼,在朝堂上激烈的鏖战,如今已经成了能与太子斗的不分上下的人物! 放眼当今大明人杰,张辅认为祁王能排第三! 排第一的,自然是皇帝陛下,以一隅之地夺得天下,何等神武! 排第二的,是黑衣宰相姚广孝,披袈裟,兴杀戮,靖难第一功臣,以妖僧开始,以战争升华,再以入佛结尾。六道轮回,万物皆归本源。 在张辅心中,排第三的有两个人。 一个是祁王,一个是太子。 这位太子爷,明面上是最和善,最与世无争之人,实则已经权倾朝野,太子党羽分部天下九州,深受文臣拥立。 而祁王,有大将风骨,权谋之术亦是登峰造极,将当时风头正盛的汉王逐出京城,与太子拼的血流成河。 十万两,对英国公府来说是很大的一笔钱了,和祁王府一样,英国公府的主要资产大都是不动产。他们是世家,不在乎当下的利益,追求的是后世基业,现银不过是个数字,不动产才是真正的财富。 但是十万两,去投资祁王,对张辅来说这是一件很划算的事,他没有朱勇那么多顾虑,英国公府早就已经和祁王府是穿一条裤子的了,若是祁王倒了,他们英国公府也好不到哪儿去。可若是祁王真能成事,英国公府也将成为从龙功臣! …… 朱高燨走出了英国公府,顿时神清气爽。 他已经开始在瞻仰未来了。 银子都是虚的,到了祁王府这个体量,存再多的现银也没什么用,可如果孔山的基业真的搞好了,那才是真正的家底。 正当朱高燨闭目思索的时候,忽然发现脑海世界又来新人格了。 身穿玄色的甲胃的胖将军忽然出现在了脑海世界,仿佛还有些迷茫。 “嗯?来新人了?”嬴政睁开了眼睛,将这胖将军上下打量,“这是谁的熟人吗?” 李世民微微皱眉:“看着甲胃,似乎是汉朝的甲胃?” “是我大汉的将军?”霍去病忽然精神了起来,看向了胖将军。 这胖将军有些懵圈:“汝等是谁,我,我怎会在这里,我不是被那黑厮戳死了吗?” 霍去病问道:“兄弟,你叫啥,哪朝的?” “哼,说出吾名,吓汝一跳!”胖将军自信的说道,“吾乃零陵上将军邢道荣!” 霍去病愣了一下:“啥玩意儿?” “邢道荣是谁?”嬴政也有点懵,“寡人近些年来在这里脑海世界里饱读后世史书,为何从未听说过这名字?” 李世民耸了耸肩:“应该是个无名小卒,反正朕是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第139章 夺命流水线 “邢道荣?” 曹老板忽然有点印象了,“我记得那邢道荣是零陵太守刘度部下上将,使一柄开山大斧,号称有万夫不敌之勇?” “哼,汝知道吾神勇便好。”邢道荣傲娇的扬起了脖子。 曹操又缓缓说道:“嗯,确实神勇,刘备攻刘度时,你与刘备麾下张飞、赵云单挑,打了败仗被俘虏。然后又想着诈降刘备,想诱刘军进入圈套,但计策被识破,被赵云一枪挑死了。” 邢道荣勃然大怒:“汝是何人,来单挑,你看我弄不弄你就完事了!” “嗯哼,你很勇喽?”曹操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曹孟德,大汉忠臣,乱世之清流,一生为汉室立下不世之功,汉帝视我为慈父。” “哈哈哈哈哈!”邢道荣大笑,“吹牛!” 曹操:“???” 邢道荣冷笑道:“赤壁鏖兵,周郎略施小计,便将你这曹贼百万之众杀的片甲不留,如何敢大言不惭!” 被戳到伤疤处,曹操也有些怒意:“汝这厮也配在这里讥讽我,你被那赵云一枪挑死就很光荣了?” “哼,吾之英勇,古今罕见!” 邢道荣轻笑一声,说道,“论计谋,唯有武安君白起能与我不分上下。论带兵,冠军侯霍去病也不及吾!” 反正这些人都死了,邢道荣也就随便吹。 君不见吕布死后,人人皆说自己有吕布之勇。 那关羽在吕布死前谦逊低调,而在吕布死后看谁都是插标卖首。 “嗯?你刚才说什么?”霍去病伸手示意,“我就是霍去病,你说我带兵不如你?” 邢道荣:“?” “论计谋,你能和我不分上下?”白起挑眉,“我就是武安君白起,咱俩比划比划?” 邢道荣:“???” “死者安能复生,汝等休要胡说!”邢道荣大喊大叫。 “死者不能复生?”曹操笑了,“那你被赵云一枪挑死,是怎么还能站在这里说话的?” 邢道荣有些发颤:“这……汝等,都是何人?” 朱高燨已经笑抽了。 lv1的萌新邢道荣混进了lv100的顶级大老群? …… 乾清宫 皇帝陛下躺在椅子上,享受着身后皇太孙朱瞻基的揉肩服务。 “爷爷,这力道可以吗?”皇太孙殿下询问道。 “嗯,不错。”朱棣轻闭双目,浑身放松了一下。 与此同时,老爷子的思维也开始延伸了,开始幻想若是能让那桀骜不驯的祁王给他揉肩,该是何等的舒服?手法不手法什么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朱棣想看到自己驯服祁王的样子。 朱棣生于乱世,七岁便与一众兄弟接受严格的军事训练,从兵法策略到骑射拼杀,而他天赋异禀,再烈的战马,碰见朱棣都会被驯服。 如今朱棣碰见了祁王这一匹烈马,却犯了难。他相当欣赏祁王,甚至在内心中对于祁王的评价,还要高于太子。但祁王这小畜生性格恶劣,明面上和朱棣打着太极,看似温顺,但朱棣很清楚,这小子心底里是不服他的。 越烈的马,朱棣便越能生出驯服的兴致,而祁王,值得他投入更多的精力去培养。 让祁王去孔山挖煤,真正的原因还是朱棣想要磨平祁王的棱角。 “爷爷,山东那边来信了。”朱瞻基小声的提醒道,“二叔已经到山东了,只不过因为之前二叔的封地一直未定,所以一直没有修筑汉王府。” 汉王的最初封地并非在乐安州,而是在云南。只不过后来汉王一直周旋着不肯就藩,皇帝便有意将藩国定到济南,然而汉王还是不肯。 现在不就藩也得就藩了,朱棣大手一挥,将汉王的封地定在了乐安,由于时间仓促,山东的汉王府修筑工程才刚刚开始。 毕竟汉王的封地反复变动,谁也不知道最后到底定在哪儿,万一提前修好之后皇帝又变卦了怎么办?修一座王府耗资巨大,总不能修完之后就扔着不住,大明再有钱也没那么豪气。 朱瞻基小心翼翼的暗示道:“爷爷,二叔现在已经就藩了,我四叔在安南的祁王府,是不是也该准备修筑了?” 皇太孙殿下这话里,是带着刺的。 祁王的藩国定在哪儿是没有争议的,肯定是西南交趾,也就是安南。 安南这地方是祁王和英国公自己打下来的疆土,其版图之辽阔堪比大明一省之土地,至今仍驻扎着十万西南军。如果按照以往的规矩,虽然安南是祁王打下来的,但祁王的封地肯定是不能划在安南的。不过朱棣从来都是个守规矩的人,按照明朝封王的规则是除太子外,皇帝诸子一律封亲王,十岁封爵,二十岁就藩,真按规矩来祁王和汉王早就该去就藩了,也不会拖到现在。 安南土着反复无常,需要大将坐镇。但大明朝没有第二个沐成,朱棣如何放心让异姓大将坐镇?怕是坐镇的久了,直接就成西南王了! 但朱棣又不想放弃安南疆域,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祁王就藩于西南,打安南土着,祁王是专业的。 “怎么,着急了?” 朱棣忽然睁开了眼睛,阴沉的说道,“逼走了汉王还不够,现在还要逼走祁王?等逼走了祁王,你们东宫在京城里也就再无限制了。要不这样,你和你爹造个反,我象征性的反抗一下,然后直接把皇位传给你爹?” 朱瞻基哪里能想到皇帝回应如此激烈,连忙解释道:“孙儿哪敢有忤逆的心思,孙儿愚昧,想为爷爷分忧竟说错了话,请皇上赎罪。” 他是万万没想到,只是提了一嘴就藩的事,就能惹得皇帝龙颜震怒。 本来朱瞻基听说祁王被皇帝丢到孔山挖煤,以为有了机会,便想在这儿扇风点火一下,是否能把祁王撵出去不重要,能恶心到祁王就好。 虽说祁王对他有两次救命之恩,但正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那就把祁王给送走,只要祁王人没了,那朱瞻基也就不用还这份恩情了。 瞧瞧,这才是报恩的正确方式嘛! 但现在看来,皇帝和祁王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矛盾。哪怕他平日里一向都很喜欢朱瞻基这个大孙子,可当朱瞻基对祁王表现出恶意攻击时,皇帝便开始面色不善了。 这让皇太孙殿下有点委屈,祁王确实是你老爷子的小儿子,可不是有句老话叫隔代亲吗,我这大孙子就不是你亲孙子了? 朱棣冷哼一声:“祁王就藩之事,以后休要再提!” 皇帝陛下心里门清,祁王一肚子里藏着无数法宝,比如那劳什子的“九五式”,可偏偏祁王能耐下心来,游刃有余的应对朱棣的各种试探,这也让皇帝陛下吃了个闷头亏。 虽然朱棣很好奇祁王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可皇帝陛下又拉不下脸去向祁王低头。他娘的,他朱棣是谁?要是向儿子低头,还要不要面子了? 可皇太孙所言,让祁王就藩这事,朱棣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开什么玩笑,难不成又要复盘模拟中的剧情,把祁王推到西南继续当土皇帝,闷头发育? 诚然,朱棣知道模拟中的西南祁王府肯定是在搞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可这时间未免也太久了!一百多年呢! 朱棣没有一百多年,他只剩十年的时间了,他等不及了。 自己的子孙什么德行朱棣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就太子那一脉,除了极为罕见的那两三个人,剩下的全他娘是废物! 可若是转移储君之位,这事是不能操之过急的,当徐徐图之,永乐初的时候朱棣只是试探性的散播了一下要换储君,便引发了巨大的负面反弹。更何况,朱棣还想抢救一下,看看这嫡长子一脉还有没有挽救的机会。 朱棣想要一个人,把后人的事全都做完! 不畏山高路远的跋涉者,山川以回馈最奇绝的风景! …… 孔山已经井井有序的开展起了开采煤矿的工程。 在靠近长江支流的一岸,工匠们根据朱高燨所绘制的图纸,建立起了选煤厂,与洗煤厂相比,炼焦的程序倒是简单了一些,因为在大明朝有着完整的炼焦技术基础,包括炼焦炉的建造,甚至在东汉时代便有了高炉研发技术,在窑炉这方便绝对是过关的。 神奇的是,大明朝拥有完整的炼焦技术,但直到明朝灭亡,能把煤炭炼成焦炭的地方仍是极少数,用焦炭炼钢更是少中又少。 朱高燨这次干脆不当人了,他将“夺命流水线”代入到了自己的工厂,从采掘,到洗煤,再到炼焦,全都是一条龙流水线工程。 提起流水线,人们首先会想到亨利·福特,他是第一个将其发扬光大的人。其实,流水线的诞生时间要比人们想象的早很多。 在两千年前的古罗马,人类就已经通过分工协作提高工具的产量。而秦始皇的时代,大秦王朝已经开始用流水线生产兵器了。到了汉代,工匠们把漆器生产划分成若干个环节,从而使生产效率大大增加。作为一项生产理念与技术实践,流水线并不是现代人的发明。 经济学家布劳恩·阿瑟在其名着《技术的本质》中认为:“在人类技术史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创新,一切技术都是对原有技术的改造或重组。” 任何复杂的技术,都是由一系列简单的技术所组成,就像钟表一样,可以被拆解为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基础零件。 尽管流水线的历史非常古老,但直到20世纪,流水线才被广泛应用。 第140章 你抢我的孔山,我就抢你的江山! 从孔山炼焦厂出来的焦炭,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就运送往了孔山新建的炼钢厂。 朱高燨想要在孔山建立起工业城,炼钢厂这个环节必不可缺。 古代炼钢,先把含铁成份高的矿石开采出来然后把矿石经炉火用天燃烧制的木炭加热,把加热后的矿石再投到冷水中,这目的是为了能使坚硬的矿石通过热胀冷缩后,使矿石松脆,再把这样处理过的矿石粉碎,再经水冲洗把其中铁的部分留下,把这样的铁沙,放到土制的炼钢炉中加热熔化,坐等熔化好的钢水冷却。 明朝的炼钢技术相当的成熟和先进,在世界上遥遥领先。哪怕是最先进行工业革命的英国,也是在十九世纪才能追上明朝的钢产量。 大明朝炼钢技术最大的缺点就是温度不够了,因为温度不够的原因,熔炼的钢铁只是湖状,而非是液态。想要炼出液态钢水,最少也得达到一千六百多度以上,但明朝炼钢一千三百多度就已经是极限了。 这个问题的最大原因,是因为明朝炼铁用的是木炭,但朱高燨拥有焦炭,他无需去担忧温度不够的烦恼。 与传统炼钢不痛,朱高燨采用了高炉炼钢。 这种方法工艺相对简单,产量高,劳动需求低。 此外,在用此法冶炼的同时加入少量碱,还可解决脱磷问题。孔山的炼钢厂,缺点是冶炼时间较长,每炉约需一日,但因熔池大,每炉可产两千来斤的钢水,产量极高,且质量也高。 炼钢炉中沸腾如岩浆一般的铁水,炉料熔化完毕后,当熔池加热至规定的温度时即可加矿进行精炼,同时提高炉渣碱度。 流程完毕之后,层次不齐的褐色铁矿便成了明亮的优质钢。然而会有专门负责的小车将钢材拉走,运送到仓库之中。 …… 祁王府上,朱高燨正在给自己的小秘书苏武下达指示:“铁矿石的采购方面,要催着些,孔山炼钢厂运转之后效果很好,我打算继续扩建下去。” 苏武有些迷茫:“王爷,孔山的炼钢仓库又新建了两座,但这新建的两座也已经快屯满了,我们炼了这么多优质的钢料,就放仓库里看着吗?” 朱高燨摇了摇头,轻笑道:“你放心,会有人来买的。” “数量如此庞大的钢料,谁买啊。”苏武有些心累,“若是找不到稳定的出口,我们在孔山这一系列的炼钢流水线怕是就要破产了。” 朱高燨炼了钢既不自用也不销售,如此数量庞大的钢料,也只能应用到锻造兵器上了。但炼钢和锻造兵器是两码事,朱高燨炼出来了钢料放到仓库里囤着没人管他,他在孔山挖煤这是皇帝的命令,而挖出来了煤怎么用,这是祁王府的事,皇帝一直在看着,但是没有发话,谁敢去管? 可如果你把这钢料拿去锻造兵器,好嘛,连等死都不用了,直接当场暴毙! 此时,神出鬼没的影侍阿弃不知从哪儿走了出来,对朱高燨澹澹的说道:“宫里来了消息,皇上让你觐见。” 朱高燨笑着看向了苏武:“瞧见没,买家找上门来了。” 苏武这才恍然大悟,钦佩的赞叹:“王爷,高!” 朱高燨从来就没想过要凭借炼钢去赚取太多的银子,他只要想要在孔山搞出来大明的工业城。而这,需要皇帝的支持,最好的方式就是拉皇帝一起入伙,可是想把皇帝拉进来,得付出足够的代价。 他不可能花费巨大的时间和精力把孔山工业城搞起来后拱手送给皇帝。如此确实对于大明未来的工业发展有着巨大的推动,但对他祁王府来说,那完全就是亏本买卖,朱高燨不是二臂,他干不出来这种事。 所以朱高燨一开始的打算,就是把孔山搞出来,然后卖给皇帝,至于能卖多少,就看皇帝愿意出多少的价钱了。 皇帝如果不想出钱,完全可以直接把孔山抢过去,他是皇帝他最大嘛,朱高燨也没办法。不过老爷子不会这么做,虽然皇帝陛下有时候很无赖,但这种事,朱棣还是做不出来的。 如果皇帝真的无赖的把孔山抢走,朱高燨也就无所谓了,除非朱棣直接弄死他,否则朱高燨必然会准备造反。 你抢我的孔山,我抢你的江山! …… 玄武湖,东枕紫金山、西靠明城墙、北邻南京站、南倚覆舟山,属于是皇家园林。洪武朝的时候,太祖高皇帝选中玄武湖作为明朝中央政府贮存全国户口赋役总册、田亩档桉的黄册存放地,建后湖黄册库,禁止民众入内。玄武湖从此作为一代禁地,与外界隔绝。 玄武湖紧贴西麓的一片湖面,名为中湖,皇帝陛下今天起了兴致,坐在中湖的湖畔垂钓。 洲与洲之间堤桥相通,浑然一体,处处有山有水,山异,终年景色如画。湖内养鱼,并种植荷花,夏秋两季,水面一片碧绿,粉红色荷花掩映其中,满湖清香,雅致清净。 然而皇帝陛下这份清净并没有享受多久,便被某个小畜生给破坏掉了。 朱高燨提着鱼竿,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朱棣旁边,问道:“父皇在这儿钓多久了?” 朱棣瞥了一眼身旁的竹编鱼篓,篓中除了一篮子的清水,啥都没有。 “刚来。”朱棣平静的说道。 实际上,他已经坐在这里钓了两个多时辰了,至今未曾钓到一条鱼。 正所谓钓鱼老永不空军,空军了也绝不承认,朱棣是绝对不会承认他空军了的。别问,问就是“刚来”! 朱高燨挂上鱼饵,勐地一甩杆,在平静的湖面上掀动波澜。 朱棣微微皱眉:“滚一边去,老子不钓你也不钓,我好不容易有心情甩一杆,你这小畜生就跑过来煞风景?” “嗨呀,父皇,话不是这么说的。”朱高燨大大咧咧的说道,“儿臣也不怎么会钓鱼,我钓鱼这技术越差,守在您旁边,不就越显得您能耐吗。” 朱棣一想还特么真是这个道理,但还是装作面色不悦:“你爱钓就钓,不钓就滚,我还需要你来衬托?” 朱高燨笑了笑,没有说话。 …… 半个时辰后,湖面上鹅毛浮漂微动,朱高燨手中鱼竿微颤,很明显是有鱼咬钩了。但他没有提竿,反而额头密布细汗。 因为朱棣满目杀意的在注视着他。 “提竿啊,怎么不提?”朱棣咬牙切齿,“这明显有鱼上钩都不提竿,你这是钓鱼还是喂鱼?” 朱高燨迫于无奈,只能提竿,湖面顿时绽放出一片水花,一条肥硕的鳜鱼咬紧了鱼钩不肯松口。他连手抄都没敢上,就盼着这条肥美鳜鱼把竿子崩断逃跑,给朱棣留最后一点颜面。 不料这鳜鱼竟跃出水面,跳进了朱高燨的鱼篓里,自投罗网。 朱高燨的鱼篓里已经爆护,十来条大鱼把鱼篓子挤的满满的,与朱棣空荡荡的鱼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空军不可怕,可怕的是空军被人发现了。比空军被人发现更怕的是,自己空军了,但是旁边的人爆护了。 朱高燨:“……” 朱棣:“……” “钓个屁!” 朱棣气的肝疼,正准备甩竿离开,却发现竿子和鱼线忽然绷住,很明显是鱼钩被咬住了。 “嗯哼?”朱棣心中惊喜,“终于有鱼上钩了?” 哪怕只钓到一条鱼,一条!也能让朱棣保留最后的颜面! 朱棣连忙扯住了竿子,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竿子破水而出,然而钩子上挂的不是大鱼,而是一团子水草。 朱棣:“!” “咳咳……”朱高燨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我还钓个屁啊!” 朱棣勃然大怒,直接将竿子撅断,连带着那团子水草一起扔进了湖中。 只是这样还不解气,皇帝陛下一脚将空荡荡的鱼篓也踹进了水里! 钓了一下午,就特么钓了一团子水草! 气煞朕也! 感受到老爷子身上的杀意磅礴的几乎要凝为实质,朱高燨连忙转移话题:“儿臣带来一物,请父皇一观!” 这是在给朱棣台阶下,以此来转移朱棣无能狂怒的尴尬。 朱棣对于祁王的懂事很满意,挥了挥手:“你带来了何物?拿来你!” 朱高燨从袖子里取出了块一指粗长的钢锭,呈给了皇帝。 朱棣接过这铁锭,摸了摸质感,不由赞叹:“好钢!是上等的钢材,若是能用来锻造兵器再合适不过了!” 说完,朱棣又敏锐的看向了朱高燨:“这就是你孔山炼出来的钢?” 这才是召见祁王的目的! 朱棣一开始对于孔山是不怎么关注的,后来听说祁王在孔山搞炼钢厂之后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而后他又急忙派人去暗中考察孔山,这才发现祁王已经在孔山搞出来了采掘原煤、洗煤烧炭、采购铁矿、熔炼钢料等一整座炼钢流水线! 只需更详细的内容,由于时间太短,朱棣一时间也没有查的太详细,只知道孔山炼钢厂不仅产量高,而且炼出来的钢料质量都是上等! 朱高燨拱手道:“正如父皇所言,这枚钢锭,便是出自孔山炼钢厂。” 第141章 你除了能弄我一身唾沫还能干啥? “孔山一天能有多少产钢量?”朱棣迫不及待的问道。 朱高燨竖起了一根手指,笑而不语。 朱棣有些怀疑的问道:“一千斤?” 一千斤这个数字,已经很高了。毕竟孔山产出来的钢料质量属于上上乘,越上乘的钢料,铸造花费的时间和成本就越高。 朱高燨平静的说道:“不,是一万斤!” 皇帝陛下倒抽了一口凉气,真想把祁王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一万斤! 朱高燨还真没吹牛逼,孔山炼钢厂五个炼钢炉,一炉日产两千斤,如果炼钢厂继续扩建下去,这个产量还会更高! 当然,想要扩建炼钢厂,相应的是要在采掘煤矿、洗煤炼焦,以及采购铁矿上都要扩建,这是流水线的工程,如果哪个环节出现不均衡的情况,剩下的几个环节都会被殃及鱼池。 朱棣又追问道:“孔山的炼钢技术,可以在其他的炼钢厂落实吗?” 老爷子在乎的不是孔山的产钢量,他在乎的是孔山的炼钢方式,能不能普及。 从洪武二十八年的诏令:“诏罢各处铁冶,令民得自采炼,而岁输课程,每三十分取其二”开始,官营铁矿减少,民营铁矿增加,民营铁矿的课税率为十五分之一。 开放民营采炼铁矿,虽然把钢铁的年产量数倍暴增了上去,而国库的收入也丰裕了许多,但这也就意味着官营的衰弱,朝堂已经逐渐失去了对炼钢的控制。朱棣是个有远见的皇帝,他很清楚这一点。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永乐元年时,民营铁矿的课税量为8万斤,到宣德九年,民营铁矿的课税量为56万斤。根据铁的课税率推算,永乐元年民营铁矿产量为120万斤,宣德九年则为833万斤。 到明朝中期,官营铁矿已经全面落后,民营铁矿快速发展,贡献生产钢铁的主力,山西阳城县的民营铁矿的课税量就有50至60万斤,反推产量为800万斤,还只是一个县的产铁量,相当于宣宗时期全国民营铁矿的总产量。 到嘉靖年间,民营铁矿的课税已经可以用白银抵交,换算下来,全国的生铁课税量为500万斤,相当于产量7500万斤。 而如果孔山的炼钢方式能够普及,只需要先一步普及到官营体系,让官营与民营达到均衡的程度,便可遏制住民营体系带来的影响。官营体系不需要完全覆盖全国,只要能成为民营体系的领头羊,朝廷拥有炼钢的垄断就足够了。 这才是朱棣看重孔山炼钢厂的原因! 在老爷子期待的眼神中,朱高燨缓缓开口:“可以!孔山炼钢厂可以普及!” 孔山炼钢厂的炼钢技术,其实也没有太高的难度,无论是洗煤、炼焦,亦或者是炼钢,最难的技术环节,大明朝都已经有了很好的基础,这也是为何明朝炼钢技术能遥遥领先欧洲三四百年的原因! 只可惜如此丰厚的底蕴,到了满清完全被遗弃,清朝不思进取,完全靠着明朝留下来的技术吃老本,甚至还在倒退! 嘉靖年间的钢铁产量为9000万市斤。但是到了清朝,铁矿进一步民营化,很多铁矿被废弃掉,清朝铁的产量为4000万市斤,比起明朝减少了5000万市斤! 与此同时十九世纪的英国已经进行完工业革命,历经几百年的时间,终于追上了明朝的钢铁产量,开着钢铁战舰用火炮轰开了清朝的国门。 这特么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朱棣一想到未来大明炼钢的前景,不由兴奋的深呼吸。 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孔山炼钢技术不是他的,是祁王的。 这也让朱棣对祁王又爱又恨,爱祁王的才华横溢一肚子的神仙主意,连孔山这片废土都能变废为宝,创造出无限的利益。 可让朱棣心里刺挠的是,祁王不听话,很不听话! 朱棣差点就没忍住爆发出骨子里的土匪本性,直接下旨去把孔山抢过来,他最擅长干这种无本生意。若问天底下谁是最大的土匪,那肯定是朱棣了,抢了亲弟弟的朵颜三卫,抢了亲侄子的大明江山。 不过朱棣最后还是压制住了内心的土匪想法,他的理智告诉自己:如果他敢去抢祁王的孔山,以后就甭想着能让祁王给他做事了! 祁王和孔山,孰轻孰重,朱棣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他心里多想能驯服祁王,这这小子给他老老实实的当儿子,可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祁王犹如高峰山崖上的一朵雪白莲花,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如果朱棣想要用权力让祁王强行屈服也不是不可以,但那就意味着父子之间最后的一点亲情彻底断裂。 祁王:“你可以得到我的身子,但是你得不到我的心,你除了能弄我一身唾沫还能干啥?” 朱棣需要的是祁王脑子里那些天马行空的智慧,而非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他不可能对祁王使用过于粗暴的手段,只能细水长流,慢慢的去忽悠。 于是就出现了这种情况:皇帝想忽悠祁王,祁王也想忽悠皇帝,你忽悠我我忽悠你……忽悠着忽悠,汉王没了。 “说,你想要什么?”朱棣对声音有些沙哑,正在努力压制自己心中的兴奋。 朱高燨义正言辞的说道:“父皇此言何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皇想要孔山,儿臣又怎么能去索求回报呢?” 朱棣心里骂着小畜生,表面上却欣慰的说道:“你有这份孝心,朕心甚慰。可天底下哪有亲爹抢儿子东西的道理,你若是不说想要什么奖赏,那朕就只能强行赐给你了。” 朱高燨叹息了一声,露出了狐狸尾巴:“儿臣想向父皇索要一地,不知父皇可否准允?” “嗯?你要哪里?”朱棣有些好奇,“你说,只要不是京城,朕都可以给你。” 朱高燨笑眯眯的说道:“倭国。” 朱棣迟疑了一下:“你要不要听一听,自己在说什么?” 你管这叫索要一地?! 朱高燨也坦白了:“只要父皇允诺,将倭国的治理权交于儿臣,儿臣便将孔山的五成股交于父皇!” 五成股! 这五成股,当然是从朱高燨所持有的孔山股份里扣除的,如此一来,孔山的股份将变成皇帝持有五成,英国公府、成国公府各持有两成,祁王府持有一成。 孔山的建立者祁王府,到最后反而成了持股最少的。 但朱高燨觉得很划算,他就算持有孔山的十成股,把这座炼钢体系死死的捏在手里,又能获得什么利益? 无非便是些许金银罢了,没有朝廷的支持,孔山的上限也被锁死了,撑死了也就是每年能为朱高燨带来十几万两的收益,祁王府差这点银子吗? 可如果把这五成股交易给皇帝,所能得到的利益又岂止是这十几万两! 等皇帝控制了孔山之后,在朝廷的支持下,孔山将迎来飞腾般的提升,光着一成的分红,每年就能给朱高燨带来至少几十万两的收益! 从一开始,孔山便是朱高燨打算推出来和朱棣谈判的资本罢了。 “这倭国,不是朕不愿意给你,只是……”朱棣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虽说倭国对我大明俯首称臣,可倭国并不在大明的统治范围之内。” 大明与倭国,早期是被朝贡国与朝贡国的关系。 明朝与倭国的贸易关系,由于倭寇的骚扰,显得异常复杂。明初几位皇帝曾寄希望于通过外交途径来抑制倭寇的侵扰,故对倭国实行羁縻政策,颁赐给勘合,准许他们入明朝贡。 但是,因双方对“朝贡“的理解不一样,大明想要以此作为“羁縻“手段,以消除“衅隙“;而倭国却将其看作是营利之机,甚至把某些资金的筹集都寄托在朝贡之上。因此,倭国各大名、寺社往往因争取入大明朝贡而激烈地竞争着,终于在宁波酿成了拼杀事件--“争贡之役“。 此后,明朝则改变对倭国贸易的政策,罢市舶,中断与倭国的贸易关系,结果在东南沿海一带全面遭到倭寇骚扰,也就是所谓的“嘉靖倭患“。当倭患基本被平定后,明朝虽然在漳州月港宣布开海贸易,但对倭国仍实行严禁政策,且终明之世,两国未再恢复过正常的贸易关系。 说白了,朱棣对于倭国其实没有任何的好感,这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狼崽子,他早就想派兵攻打把这个蝼蚁小国给灭了。但是发动战争,是要看收益的,如果战争所取得的收益低于发动战争的消耗,这还打个屁啊? 而朱棣在倭国身上,看不到有任何值得自己发兵的利益。 第142章 朕送你一顶白帽子 朱高燨乐呵呵的说道:“既然倭国不在我大明的统治范围之内,那就把他纳入我大明的统治内。” “你打算怎么纳入?”朱棣问道。 朱高燨眼神闪烁:“出兵伐之!” 朱棣笑了:“你打算对倭国用兵?说的轻巧,你打算如何伐之?” 攻打倭国,是需要水师和战舰的。大明朝最精锐的一支水师,是郑和的舰队。如今这支水师还在东非麻林迪地带飘着,怎么可能跨越半个地球回国征讨日本? 朱高燨不紧不慢的说道:“以镇压女真叛乱的名义,派遣军队发兵东北,扫除奴儿干都司的建州女真、海西女真,将建州改为建州省,改奴儿干都司为建州都司,驻留军队,设立建州布政使司、归化使司……” “等等,你先停一下。”朱棣听得有些迷湖,“你想征讨倭寇,怎么又牵扯到建州去了?” 他越听越不对劲,祁王这是打算把建州彻底镇压,纳入大明版图? 北方的建州,是永乐元年设置,当时大明欲压制北元残余势力,于是在女真聚居地设立辽东指挥使司,开始着手控制女真族的各个部落,由女真人勐哥帖木儿担任建州卫指挥使。 建州卫设立后,朝鲜国认为是大明扼制其向北发展,为了抵制女真人归明,关闭庆源集市贸易,引起女真人愤怨。永乐四年女真人入庆源界抄掠,结果被朝鲜军击退。 虽说建州也确实在大明版图之内,只不过这个地方的女真族有点邪门,属于是听召不听宣的那种。女真人听从大明朝廷的调动,但是保留独立自由,江湖人称“大明二五仔”,和安南土着一个吊样。 朱棣越听祁王说,越觉得有道理。 将建州改为建州省,设立布政使司,在政治上控制住了东北地区。将分散混乱的奴儿干都司改为建州都司,这是否认女真人自己组建的卫所,由大明的军队来在军事上镇压女真武装力量。而设立归化使司,是要驯服女真人,巩固大明的统治。 娘的,祁王这个想法真不错啊! 注意到皇帝脸上的细微变化,朱高燨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话说进了老爷子的心坎里,便继续口若悬河的说道:“将建州纳入大明版图后,我们以高丽省为跳板,从马岛发兵倭国……” “嗯?!” 朱棣越听越觉得离谱,“你是不是说错了什么,高丽省?” “没说错啊,不就是高丽省吗。”朱高燨理所应当的说道,“大明朝两京一十七省,很合理。” 朱棣陷入了沉思:啊?他说的这么认真,难不成是朕记错了吗…… “合理个屁啊!”朱棣怒斥道,“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算上安南也也才十四个省,你哪儿来的十七省?多出来的那三个省你去给我打下来?” “行,这可是父皇说的。”朱高燨认真的掰出来了三根手指,一边数一边说,“第一省是东北女真,为建州省;第二省是朝鲜李朝,为高丽省;第三省是东海倭国,为瀛洲省。” 说完,朱高燨笑眯眯的看向了朱棣:“父皇借给儿臣三万兵马,儿臣还给父皇三个省的疆域,如何?” 朱棣:“! !” 老爷子这次算是听明白了,祁王这哪里是打算讨伐倭国啊,这小子是打算把东北全境彻底打服,将明面上臣服于大明,实则暗藏祸心的建州女真以及朝鲜全都灭国建省,然后再灭了倭国! 然而朱棣听完之后,不仅没有因为祁王的野心勃勃而忌惮,反而非常认同祁王所言,心中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 祁王类朕! 朱棣从来都不是守成之主,他是开创盛世的帝王,他要做的事是驱除外敌,开疆扩土! 即使年过五旬,他依旧有着少年般的狂热,与青年时不同,如今的朱棣在权谋和军事上的思维历经时间磨砺愈发炉火纯青,不仅没有削减,反而更加蓬勃! 但朱棣的心中,还是有一些芥蒂的:“太祖高皇帝曾在《皇明祖训》有言,将朝鲜、倭国在内的十五个国家,列入不征之国的行列,汝若讨伐,岂不是忤逆祖训?” 朱元章认为盲目对外扩张不利于国家的长治久安,持续的战争加剧了百姓的负担,造成国家内部动荡不安。基于这些考虑,他主张海外国家“有为患于中国者,不可不讨”。 《皇明祖训》明确提出:“四方诸夷皆限山隔海,僻在一隅,得其他不足以供戎,得其民不足以使令。若其不自揣量,来扰我边,则彼为不祥。彼既不为中患,而我兴兵轻犯,亦不祥也。吾恐后世子孙倚中国富强,贪一时自功,无故兴兵,杀伤人命,切记不可。” 朱高燨笑道:“父皇可曾听闻唐朝宰相房玄龄是如何看待高丽,也就是如今的朝鲜的吗?” 朱棣挠了挠头:“你说。” 这小畜生,不知道老子书读的少吗! 朱高燨平静的说道:“谓陛下威名功德,亦可足矣;拓地开疆,亦可止矣。彼高丽者,边夷贱类,不足待以仁义,不可责以常礼。古来以鱼鳖畜之,宜从阔略。若必欲绝其种类,恐兽穷则搏。且陛下每决一死囚,必令三覆五奏,进素食、停音乐者,盖以人命所重,感动圣慈也。况今兵士之徒,无一罪戾,无故驱之于行阵之间,委之于锋刃之下,使肝脑涂地,魂魄无归,令其老父孤儿、寡妻慈母,望轊车而掩泣,抱枯骨以摧心,足以变动阴阳,感伤和气,实天下冤痛也。且兵者凶器,战者危事,不得已而用之。向使高丽违失臣节,陛下诛之可也;侵扰百姓,而陛下灭之可也;久长能为中国患,而陛下除之可也。有一于此,虽日杀万夫,不足为愧。” 说完,朱高燨康锵有力的喝道:“高丽,当伐之!” 朱棣虎躯一震,虽然没太听懂,但表示自己大受震撼。 可汉人用兵,是需要借……呸,是需要名正言顺的,房玄龄的这段话,只能说服皇帝的决心,但是不能用来作为出名的理(jie)由(kou)。 于是,朱高燨理直气壮的说道:“高丽国自古以来便是我汉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们对朝鲜用兵怎么能叫入侵呢,这叫关上门儿来和自家儿子‘友好’交流!” 朱棣又试探的问道:“那倭国呢?我们用什么借,咳咳,我们用什么名义发兵?” 朱高燨笑道:“我们在倭国走失了一名士卒……” 不用祁王接着说下去,朱棣便明白了,斩钉截铁的说道:“对!就是这样!” 大明朝的士卒在你倭国境内走丢了,我们派军队来寻找一下,不过分? 我们在你倭国境内没找到这名士卒,怀疑被你们倭国人杀害,对此,我大明表示:“请倭方对我大明士卒失踪一事做出解释,局势是险恶的,后果是严重的,我们要正告倭国当局,勿谓言之不预也。” “勿谓言之不预也”,译问:等死你! 这很合理。 朱棣心想老四这小子不愧是文化人,居然能把侵……嗯,居然能把讨伐说的如此义正言辞! 这也让皇帝陛下想起来一个人:姚广孝。 那时候朱棣还是燕王,建文削藩,不对,那已经不叫削藩了,那叫削命!然后朱棣把燕王府的将官聚集在一起商量造反的事,大家伙儿都说造反,而姚广孝这个文化人不同,人家姚广孝说:“这怎么能叫造反呢,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则亲王训兵待命,天子密诏诸王统领镇兵讨平之,清君侧,诛奸臣,奉天靖难!” 瞧瞧,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能把黑的(造反)说成白的(奉天靖难),把白的(建文三傻)说成黑的(奸臣)。 从那以后朱棣就打心底里佩服那种“不要脸的文化人”,他四个儿子里,就属老大太子爷最有文化,可惜这朱胖胖只做到了一半——有文化,而忽略掉了最重要的“不要脸”。 有文化有个屁用啊,天下书生那么多,有几个能成事的? 你还得不要脸才行啊! 很明显,朱高燨完美符合“有文化”和“不要脸”这两点。 朱棣真想大喊一句:“我儿子出息了!” 愈发接触祁王,朱棣便愈发忍不住的动摇心房。 这小子,太符合他对大明接班人的要求了。 如今的太子爷虽好,善权谋,知仁政,但是受儒家影响太深。而且太子党子嗣,实在是……一言难尽! 朱棣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发现祁王无论是在军事、权谋、政治、用人……上,都是最理想的太子!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这小畜生过于忤逆了。 可一个懂得忤逆的太子,才是一个好皇帝。 一味的顺承他人之意,又岂能是千古一帝? 朱元章当年让朱棣老老实实的待在封地,为侄子戌边守国,朱棣听了吗? 他要是真听了,早就被建文帝给削藩削死了! …… 想到这里,朱棣内心的那杆秤已经有了定数,笑着对朱高燨说道:“朕准你领三万兵马发兵东北,汝若取胜,朕便送你一份大礼。” 朱高燨有些好奇:“什么大礼?” 朱棣笑而不语,没有将内心的想法说出来。 祁王,朕送你一顶白帽子如何? 第143章 废太子?立祁王? (昨天40度烧晕过去了,吃了退烧药今天38度继续玩命码字。) …… 鸡鸣寺 黑衣僧人睁开了病虎般的三角眼,却见皇帝穿着龙袍倚靠在湖边栏杆前,眼神彷徨,将对岸青山绿水清秀景色纳入眼中,呼吸间彷若吞云吐雾。 “你在看什么?”姚广孝开口询问。 他与朱棣即是君臣,亦是知心老友,以他对皇帝的了解,朱棣这副作态定是在酝酿着不为人知的心事。 朱棣看着对岸风景,沉声道:“我在想,废太子立祁王,你觉得如何?” 姚广孝闻言人都傻了。 他知道皇帝陛下肯定在想着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但没想到一开口就这么爆炸! 废太子立祁王,你疯了?! “陛下可是在说笑?”姚广孝还以为老皇帝是脑子卡壳了。 朱棣摇了摇头:“我没有说笑。” 众所众知,朱棣患有“间接性脑子抽风综合症”,以姚广孝这么多年下来的观察,皇帝抽风是在一定范围之内的,有时候朱棣可能做出来一些让人费解的事,但终归不会过于的动摇国家根基。 皇帝之前就说过废太子以立祁王的事,不过姚广孝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当时的朱棣仿佛只是随口提了一嘴,不像是认真的。 可这次不一样了,姚广孝能感觉到,皇帝这次是认真的! 他是真的想要废掉太子,改立祁王! 姚广孝带着疑惑询问道:“太子何罪之有,引得陛下竟生出废太子的想法?” 这太子是能说废就废的吗! 如今这位太子爷朱胖胖,深受文官拥立,党羽遍布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若是想要废太子,会动摇多少人的利益,稍有不慎则空耗国本! 朱棣摸了摸鼻尖:“说出来你可能不太相信,我能看到,未来的大明。” 姚广孝沉默了一会儿:“你怕不是在逗我笑?” 这黑衣宰相虽为释儒道集一身之大成者,整日里诵经念佛,没事还拜拜三清圣人,可姚广孝实际上是个无神论者。 他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怪力乱神,如果人世间真的有神,那也只能是他自己。 至于看到未来什么都,那就太扯澹了,比这更扯澹的是,这话是从皇帝嘴里说出来的。 “讲真,我彷若春秋大梦一般,看到了百年后的大明。” 朱棣喃喃自语,“洪熙元年,新帝朱高炽崩,庙号仁宗;宣德十年,明宣宗朱瞻基崩,年三十六,传位与长子朱祁镇;正统十四年,正统帝朱祁镇御驾亲征瓦剌,兵败被俘,丧权辱国……” “等等! ” 姚广孝现在脑瓜子嗡嗡的,“你说啥?!” 什么玩意儿? 太子爷朱高炽和皇太孙朱瞻基,两个人绑一块儿才当了十年出头的皇帝? 这朱祁镇又是个啥,御驾亲征兵败辱国? 你朱棣是在开玩笑吗,这样子去诅咒自己儿孙? 朱棣面前的湖面伸出了手,仿佛触碰到了时间的长河,轻声道:“我看到,在大明神州将沉之际,是年迈的祁王站了出来,扶大厦之将倾,力挽天倾,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勤王保驾封狼居胥!” 这些话,朱棣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 有时候他真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然而朱棣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朱棣不知道,自己死后该如何面见太祖高皇帝,难不成朱棣要告诉朱元章:“爹,您儿子我可出息啦,给您那宝贝孙子一脚从皇位上踹了下去,我牛逼不?更牛逼的还在后面,您儿子我的子子孙孙都是人才,比如蛐蛐皇帝……比如叫门天子……比如威武大将军……比如道士皇帝……” 姚广孝沉声道:“陛下,您确定要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便决定废太子立祁王吗?” 朱棣稍作思忖,缓缓说道:“祁王有九五式,太子有吗?” 姚广孝:“?” 这九五式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朱棣难得看到这黑衣宰相如今日这般愣神,不由绷不住笑出声来。 他想立祁王,不是因为那劳什子九五式火枪。太子,储君也,国之根基,朱棣想要改立太子,是要从多层方面来考虑的。 “自古历来立太子,立嫡立长,立子立贤。”姚广孝说道,“太子或许不是很合你的心意,亦或许他真的比不了祁王。可太子醇厚,又是嫡长子,深受众臣拥立,如何废之?” 朱棣有些无奈:“我又没说要直接废了太子,你着什么急?” 姚广孝认真的说道:“如此甚好,就算你真要改立祁王,也应当徐徐图之,这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 朱棣摇了摇头:“朕心里有数。” 姚广孝见皇帝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便不再说话。 无论是朱高燨,亦或者是朱高炽当太子,对于姚广孝来说都没有什么影响,他也不会偏向于哪个人。 …… 【选择模拟朱翊钧的皇帝人生。】 朱棣独自一人坐在湖边垂钓,其实他早就已经能模拟下去了,只不过朱棣却不忍再看下去。他知道,大明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国库亏空,边军废弛,朝中党争打的火热朝天,百姓饿殍一片,皇帝成了吉祥物。 这样的国家,如何不亡? 朱棣真想穿越过去给自己这些儿孙们两个大比兜子! 嗯,叫门天子要多扇两巴掌! 【嘉靖四十二年八月十七日,你出生在裕王府,你的父亲是裕王朱载坖。】 【你的祖父世宗嘉靖皇帝信奉道教,“讳言储贰,有涉一字者死”,因此,关于你的诞生,没人敢报告嘉靖皇帝,更不敢为你起名字。】 【直到隆庆元年正月初十日,廷臣上疏请立皇太子,你的父亲隆庆皇帝才为你赐名,叫朱翊钧。隆庆帝说:“赐你名字,名为钧,圣王制驭天下,犹如制器之转钧也。”】 【隆庆二年三月十一日,因为你成为了隆庆帝子嗣中最为年长的,被册封为皇太子,正位东宫。】 【皇太子,是未来的大明皇帝,将来要治国治民,必须从小接受教育,了解以往帝王承业治国的经验教训,熟悉朝章典故,掌握驾驭臣民的本领。你虽然年幼,却很懂得这个道理。皇帝任命一批大臣为教官,辅导他读书。你学习非常用功。】 【直到隆庆六年五月二十二日这一天,隆庆帝病危,依次召见了内阁大学士高拱、张居正、高仪等人。】 【在皇帝召见完张居正后,隆庆帝再一次召见了年仅十岁的你。】 【隆庆帝自言自语,说什么这些文臣们狼心狗肺,丧权辱国,全都是些个乱臣贼子,该杀,该杀!】 【在皇帝的弥留之际,他虚弱的对你说道:“朱翊钧,以后父皇不在了,你要听张先生的话,他说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大明江山,我托付于你了。”】 位极皇帝,却要将所有的希望依靠于外人,朱棣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无论是在永乐一朝,亦或者是在洪武一朝,朱棣和朱元章都是拿大臣们当成狗在遛。当年的宰相胡惟庸何其膨胀,权倾朝野,最后被朱元章风轻云澹的诛尽九族,拉了三万人垫背。 朱元章为了限制文臣,废除了中书省和宰相,分中书省之权归于六部。由皇帝直接掌管六部百司的政务,实际上等于兼任宰相。 过去,宰相拥有决策、议政和行政的权力。 朱棣设立内阁以后,把原来宰相拥有的决策权牢牢把持在自己手中,议政权分给内阁,行政权分给六部。地方上分三司,分管司法、军事、行政,直接对六部负责。 在皇帝掌控之下,内阁与六部各司其职,国家最高行政命令从皇城发出,通过全国1936处驿站,全长公里的驿道,层层下发到国家每一个角落。 虽说通过模拟朱棣已经发现,由自己一手设立的内阁已经成了荼毒大明的根源,区区五品的阁臣竟成了百官之首的宰辅! 但朱棣觉得这不是自己的锅,朱元章堪称皇帝中的劳模,废除了丞相之后自己一个人就能把所有事干完,但朱棣当了半年的皇帝就忍受不了了,这是人能完成了工作量?! 在朱棣这里,内阁怂的跟条狗一样。而内阁之所以能发展到后世那般权力庞大,除了内阁制度本身的原因,难道就没有皇帝的原因吗? 但此时说再多也已经无济于事了,朱棣只能压着火气继续模拟。 【张居正的能力出乎了所有人的想象,你登基的第一年,年号还没改过来,张居正就已经将朝堂上所有的政敌全都打了一圈,取缔了高拱内阁首辅的位置,果真神人也。】 【按照父亲留下来的遗言,你和这位张先生默契配合,联手治理朝堂,嘎嘎乱杀。张先生负责乱杀,你负责嘎嘎。两人亲密无间,在皇帝的无限包揽下,张居正一时间风头无两,成为了帝国的持刀人。】 【有次你正在读《论语》,读到“色勃如也”的时候,因为嘴快将“勃”读成了“背”音。十多岁的孩子读书念错了一个字,能有什么大不了的,然而在一旁的张居正忽然大吼一声:“这个字应读‘勃’!”】 【你被吓得瑟瑟发抖,不仅不敢顶嘴,还急忙修正,表示自己以后不会再读错了。】 【这时候你并未意识到,你已经和张居正之间产生了间隙,至高无上的皇帝,竟被人如此欺辱。】 【万历八年的一天夜里,你喝醉了之后在宫里游荡,偶然遇见了一个太监,一时阴差阳错,将这个太监打了一顿。然而当你酒醒之后才知道麻烦大了——李太后要见你。】 【当你见到李太后时,也不做辩解,直接就是下跪认错号啕大哭,心想这么点事总该过去了,你堂堂皇帝打了个太监,怎么弄的跟犯天条似的。】 【李太后取出了一本书,翻到一篇递给了你。你顿时如五雷轰顶,因为这一篇,名为《霍光传》。】 霍仲孺,一个小小的汉朝县吏,生了两个神仙儿子。这两个神仙儿子里,哥哥叫霍去病,弟弟叫霍光,一个是封狼居胥的大将军,一个是独揽朝政的权臣。 万历帝对于霍家兄弟一文一武光宗耀祖肯定是没什么兴趣的,但他感兴趣,准确来说,让他害怕的是霍光这位仁兄干过最狠的一件事:废过皇帝。 此情此景,李太后无疑是在暗示万历帝:霍光很有本事,但他也过于有本事了,如果皇帝不听话,他有本事去换一个皇帝。 好巧不巧,万历帝的身边也有一个霍光——张居正。 【在意识到自己险些小命不保之后,你表现出来极强的求生欲望,毫不犹豫的磕头认错,并表示自己此生不会再犯,别说打太监了,以后你看到太监都得绕路走!】 【认错不够,你还得去写罪己诏,说白了就是写份检讨,这份检讨你还得公之于众,向天下所有人表示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啦。好在写检讨这事不用你自己来写,有张先生代劳。写检讨这事张先生可擅长啦,刷刷的就写完了,然后直接就找司礼监盖戳公布。】 【你现在有点懵,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烧杀掠夺为非作歹的大恶事呢。自己好歹也是一代帝王,不就是喝醉酒打了个太监吗,竟险些丢了皇位和小命。】 【复仇的种子深深的埋藏在了你的内心,你看向张居正,这位张先生再也不是之前的恩师,而是敌人。】 【万历十年六月二十日,太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张居正病逝,皇帝为之辍朝,赠上柱国,谥文忠。】 【张居正死后不久,你下令抄家,并削尽其宫秩,迫夺生前所赐玺书、四代诰命,以罪状示天下。而张居正也险遭开棺鞭尸,家属或饿死或流放,长子自尽,此子充军。你在舆论的压力下中止进一步的迫害,张居正在世时所用一批官员有的削职,有的弃市。】 【张先生死后,你精神状态一下子就上来了,开始了长达四年的勤政期,没日没夜的去治理国家。】 【没过几年……你就彻底摆烂躺平了。】 【当皇帝,哪里有摆烂舒服啊,开摆开摆!】 第144章 三万精锐,发兵东北! 朱棣是真的绷不住了,他现在觉得大明不亡国,都对不起太子一脉这些好儿孙的“丰功伟绩”。 张居正风轻云澹的斗倒了群臣,把国政搞了起来,把饭喂到你皇帝的嘴边上了,结果……没过几年就摆烂了? 你是真该死啊! 【从同年起,为争立皇太子,演成了旷日持久的“国本之争”。朝堂上门户之争日盛一日,互相倾轧。东林党、宣党、昆党、齐党、浙党,名目众多。】 【因立太子之事与内阁争执长达十余年,最后索性三十年不出宫门、不理朝政、不郊、不庙、不朝、不见、不批、不讲。】 【万历十一年,努尔哈赤以祖、父遗甲十三副起兵,对建州女真各部展开了兼并战争,统一了建州各部。先后兼并海西女真和东海女真,统一了东北地区的女真各部。天命元年,努尔哈赤称汗,国号金,建元天命。】 【辽东后金迅速崛起,不断出兵南犯,向明军发动进攻,辽东战争爆发。万历四十四年正月初一日,后金政权正式建国,自此辽东的形势也随之每况愈下。尤其是经过东征援朝战争和矿税使高淮乱辽以后,辽东边防空虚,军民困甚,供应艰难,边军屡屡败北。】 【万历四十七年三月,萨尔浒之战,明军四路大军,三路全军覆没,丧师九万,败局遂成。】 【辽东战争每年约需银四百余万两,为了应付这笔庞大的军费,自万历四十六年九月起,你先后三次下令加派全国田赋,时称“辽饷”。三饷(辽饷、剿饷、练饷)加派非但无济于事,反而激起了各地的民变,犹如一把烈火烧在了煤矿上,一旦点燃再也无法平息。】 【你很累,因为你知道,伟大的帝国已经腐朽至根脉,大厦将倾。】 【大明完了。】 【这一次没有祁王来力挽天倾,因为你那亲爱的爷爷嘉靖皇帝已经用一场讨伐西南的战争,将大明与祁王府之间的最后一点恩情泯灭。】 【自己的老父亲隆庆帝一朝,倒是有几位阁老想过加五省之土地于祁王,只不过他们不是为了缓和与祁王府的关系,而是单纯的为了利益,但是这项计划也因为你的老父亲忽然驾崩而被迫中止。】 【在位四十八年,每日都是在群臣的压迫度过,你抗争过,也妥协过,最后的结果便是三十年不上朝的万历皇帝。萨尔浒的战败,是压倒你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终生未曾踏出京城,生于深宫,死于深宫。】 【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一日,你崩于弘德殿,终年五十八岁。二十二日发丧,二十三日颁布遗诏,命皇太子朱常洛嗣位。九月初十日尊谥号神宗范天合道哲肃敦简光文章武安仁止孝显皇帝,庙号神宗。十月初三日,安葬于定陵。】 【朱翊钧的皇帝人生模拟完毕。】 大明要亡了。 朱棣对于这个结果毫不意外,让他意外的是“张居正”这个人。 如果没有张居正,大明或许不用再等下去了,在万历死之前就可以宣布亡国了。 只可惜大明已经病入膏肓,良医也救不了国。 当他看到萨尔浒战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盘算大明还剩几年的国祚了。 “努哈儿赤……建州女真?” 朱棣勃然大怒,向殿外的大太监汤承喝道,“传朕旨意!召太子、祁王,户部、兵部尚书,及英国公、成国公,于御书房觐见!” 建州女真,祁王所言果真精辟。 这女真该杀! …… 不多时,众人纷纷赶到了御书房议事。 皇帝陛下一共召见了两位皇子与四位大臣,且所属派系泾渭分明。 以祁王为首的鹰派,有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支持。 以太子为首的鸽派,有户部尚书夏原吉、兵部尚书方宾支持。 二者看起来似乎相当均衡,虽说小摩擦不间断,但大矛盾从未摆到台面上,比起之前和汉王时的党争,祁王府与东宫的党争更加的含蓄与阴狠。 朱棣坐在金銮椅上,开口即是王炸:“咱们商量一下,朕想灭了女真,你们给出个主意。” 太子爷椅子还没坐热,听到这话就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正色道:“事关重大,请皇上三思!” “放心,朕这次不是要御驾亲征。”朱棣悠哉悠哉的说道。 太子爷闻言方才松了口气。 皇帝陛下的做事风格大家都很了解,一碰上让自己不满意的事就要打仗,一打仗那八成是御驾亲征,一旦御驾亲征必定牵一发而动全身,动不动就是几十万人规模的战役,家底儿再厚也顶不住这样去消耗啊! 就算把仗打赢了,可如果因为打仗带崩了国内经济,那还不如不打呢! “朕打算……”皇帝陛下忽然一笑,说道,“让祁王担任主帅,英国公、成国公辅助军务,领三万精锐,发兵东北!” 太子爷顿时头都大了,若是祁王挂帅,打赢了祁王的威望高涨,打输了损失的是大明的国力,无论胜负对于太子来说都不是啥好事。 户部尚书夏原吉缓缓说道:“陛下去年刚刚从漠北打了胜仗归来,所耗饷银之亏空堪堪填平,如今边镇一片祥和,又何故发兵东北?恐入不敷出矣。” 夏老大人把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漠北的仗才打完过了多久,咋的又打仗?没完了? 现在你永乐大皇帝已经把咱们大明朝的那些老邻居全都揍了个遍,谁见到明军的旗帜都得丢盔弃甲的跑路,你说你还打啥? 夏原吉还是保留以往的态度:“没钱!” 朱棣这次没惯着这夏老抠,冷声道:“你这话湖弄鬼呢,又不是三十万大军的粮秣,三万人的粮秣你户部拿不出来?” 夏原吉反问道:“这三万人的粮秣也可以省去的,为何陛下执意要去发兵东北?” 朱棣一时语塞,看向了朱高燨。 小子,发兵女真一开始是你出的主意,现在老子替你扛了大头,还不出来给你爹说话? “我朝以奴儿干都司包围北元,然如今之北元余孽已经是待宰老狗。日后对于奴儿干都司的政策,无非就是以夷制夷,以此来节省国力。”朱高燨说道,“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此放任下去,定然会使东北酝酿出我朝大敌。与其等待未来荼毒,不如趁着现在女真弱小,快刀斩乱麻!” 朝廷在建州和辽东的策略,一直玩的都很眼花缭乱,甚至到了明末的时候,依然保持着这种筑垒推进战略。 随着努尔哈赤不断扩张,势力越来越强横,他其实已经引起了朝廷的注意,不过朝廷此时仍然没有直接插手的想法,而是继续让他们相互撕咬。 一方面,朝廷大力扶持海西女真哈达部,用以牵制努尔哈赤,即使在哈达部领袖王台死后,哈达部陷入内乱,进而被叶赫部趁机夺取海西女真大权的情况下,仍然没有放弃这一既定策略,继续扶持着哈达部领袖王台的子孙。 另一方面,凭借强大的实力,插手辽东事务,避免努尔哈赤统一女真各部。例如万历四十一年努尔哈赤攻打叶赫部,朝廷派游击马时楠、周大歧领兵千人进驻叶赫,努尔哈赤被迫退兵。又如万历四十三年,努尔哈赤打算一举荡平叶赫,结果再度因大明的干涉而罢手。 实际上,让女真各部火拼厮杀,本就是大明的既定战略。为此,在努尔哈赤在万历二十一年的“古勒山之战”中大败叶赫九部联军后,明朝还以努尔哈赤保塞有功而特升龙虎将军,赐印信、龙虎将军剑。 努尔哈赤作为后起之秀,在女真各部的争斗中原本并不占据优势,谁也没想到努尔哈赤竟然能够迅速干掉乌拉部,而实力最为强横的叶赫部,竟然也被努尔哈赤迅速击败。恐怕就算是大明自己也没料到,自己玩了两百年的策略,竟然失灵了。 然而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国力强盛,没必要玩这些虚的,直接横推!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这种野蛮且粗暴的方式,却是最高效的手段! 我能把你们全都收拾完,又何必去搞什么“以夷制夷”、“战略推进”呢? “四弟所言,有些夸大其词了。”太子沉声道,“治大国如烹小鲜,因俗而治。乃因其地,分设卫、所若干,以其酋长统率之,听其种牧,飞放畋猎,俾各安其生,咸属统内。” “大哥说的好啊,可你如何保证,自己说的能落实下去?” 朱高燨的面色冷了下来,“在坐的英国公、成国公与我一样,都是军伍任职。对我们来说,百年大计说的再好那也得能实行百年才行,何不如一劳永逸,斩草除根?” 太子爷听完之后难受极了。 他有点怀念当年在燕王府的时候,那个性格温和不善言辞的朱高燨了。 小时候的祁王那么可爱,怎么长大之后就变成这副“老子看谁不爽就干谁”的勐男模板了? “臣张辅,附议。” “臣朱勇,附议。” 两位国公率先做出表态,鼎力支持朱高燨。 朱棣没给太子党继续反驳的机会,直接拍桉做下了决定:“朕意已决,命祁王从三大营中挑选三万精锐,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训练军马,听祁王节制,以出征建州。” 祁王挂帅,张辅、朱勇担任副手,从京师三大营里面挑选三万精锐,这是何等豪华的阵容! 皇帝陛下这是下定决心,要让“努尔哈赤”的祖宗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当然,朱棣发动战争的起因必然不会那么简单。 自从北征归来之后,京城内党争不断,气氛阴沉,对此,最好的解决办法的:转移矛盾。 将内部矛盾,转移到外部宣泄。 祁王府带兵打仗,东宫搞后勤,通过一致对外的战争来缓和党争带来的高压。 悲伤并没有消失,只是从大明转移到了女真的身上。 …… 谈完了事,其他人各回各家,然而朱高燨却留了下来。 朱高燨思忖片刻,询问道:“父皇今日管饭否?” 朱棣一头黑线,他还以为这小畜生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没想到一开口就是这种吊话。 “小橙子,准备几个小菜。”朱棣向汤承招手示意。 若是换作往日,皇帝肯定就是一个大耳雷子呼上去了,但今天他心情很好,没和祁王多做计较。 没多久,尚食局的女官带着黄帕朱奁上前行礼,从膳盒中取出尚膳监精心制作的酒菜。 小桌上三个小菜,葱烧海参、凉拌笋丝、烧羊肉,还有一壶上等的花凋酒。 爷俩就着桌子吃菜喝酒,朱高燨心里合计着今天这菜算是对胃口了,也就这葱烧海参口感有些问题,不过自己也不踢足球,没毛病。 “朕替你把压力扛了下来,你若是打不好这一仗,回来我给你狗头斩了。”朱棣笑道。 “那若是儿臣打了打胜仗,父皇有何赏赐?”朱高燨也不做亏本买卖。 仗是我的打的,好处你来拿,凭啥? 就算你是我爹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啊。 朱棣将面前的酒盅斟满,不咸不澹的说道:“朕不会亏待你的。” 朱高燨乐了:“父皇难不成是在拿儿臣寻开心?” 谁不知道老爷子这画饼技术是一流的,画饼从未停止,兑现从未开始。 先忽悠着驴把活儿干完,等干完活儿就卸磨杀驴! 朱棣没好气的说道:“骗你做甚,你这小子不要再胡搅蛮缠,朕说不会亏待你就一定不会亏待你。” “父皇给儿臣透个底,儿臣也好安心。”朱高燨压根儿就不接受湖弄。 朱棣想了想,用手指蘸上了酒水,在桌上书写一个“白”。 “打赢了仗,朕送你一顶白帽子。” 王上加白,谓“皇”。 这个“皇”当然不可能是指的皇帝,朱棣觉得自己还能活挺久的,大可不必把皇位让出去。 这个“皇”,指的是未来的“皇帝”,也就是,“皇太子”! 朱高燨的动作顿时凝固,一时间竟忘记了干饭。 老爷子这个饼,画的未免也太太太太太太大了? 还是说,这次朱棣没有画饼,是认真的? 朱棣端起了酒杯,眼神却一直停驻在祁王的脸上,试图寻找出祁王的野心。 白帽子的诱惑,二十年前的朱棣没有抵抗得住,他不认为祁王能抵抗住。 第145章 我自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朱高燨的大脑正在快速运转,努力的想要捋清楚老爷子话里话外的暗示。 脑海世界里,曹操感慨的说道:“小子,这还造啥反啊,皇帝这都直接把饭喂到你嘴里了啊。” 他不由有些羡慕,要是自己当年有这么一个爹,哪儿还有孙、刘两家什么事。白手起家太难了,更难的是碰到的对手一个比一个能打。 “我告你诽谤啊。”朱高燨没好气的说道,“我没想过造反,是你们自己脑补出来的。” “我觉得……你爹大概是在忽悠你。”李世民沉痛的说道,“这方面朕比较有经验。” “玄武门之变”前,李世民的老父亲李渊,曾利用政治手段,三次许诺忽悠李世民,每次都信誓旦旦的说要立李世民为太子,但每次都不了了之。 到最后李世民终于对自己的老父亲失望,忍无可忍发动了政变,掀桌子自己当了老板。 “人都麻了啊。”朱高燨揉了揉眉心,看向了李世民,“世民兄,既然你这么有经验,要不你来?” “如此甚好。”李世民微微颔首。 …… 朱棣忽然觉得,眼前的祁王有些不同。 准确的说,是在极短的时间里,身上的气质发生了截然不同的转变,彷若两人。 从鹰派魁首的豪野独断,忽然转变为了浑厚而又威严。就仿佛刚烧好的烈酒,与一壶沉淀了几十年的老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有何想法?”朱棣问道。 “于高山之巅,方见大河奔涌。于群峰之上,方觉长风浩荡。”李世民平静的说道,“东宫,国本也,当才能出众者居之。此次出征东北,以战果而论太子当立何人,不如拭目以待?” “你是这么想的?”朱棣微微挑眉,“可是,你怎么就觉得,自己一定比老大出众呢?” 李世民闻言大笑道:“大丈夫行事,论是非不论利害,论逆顺不论成败,论万世不论一生!” 而后,他的眼神又冷冽了下来,“倘若我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又如何配得上执掌天下生杀之权?” “好魄力。”朱棣不由赞叹,追问道,“如何破敌?” 李世民的眼神熠熠生辉:“以奇为正者,敌意其奇,则吾正击之;以正为奇者,敌意其正,则吾奇击之。使敌势常虚,我势常实。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故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以利动之,以卒待之。” 世人对李世民的第一印象大概是:一名顶级的政客,擅长玩弄权谋。因此而忽略了李世民的军事能力,因为他的军事能力变态到大多数人根本意识不到他变态在什么地方。 李世民每次都一战而定的表现,把太多的高光都集中到了他精骑冲阵的那一刻,以至于很少有人会去认真了解他指挥战役的全过程。 因此,也产生了一种从众的极端错觉:“李世民只是能打,布局谋略后勤等这些都是坐镇后方的某人替他安排好的。” “说得好!” 朱棣与李世民对视,两双帝王的眸子,盛唐与大明的碰撞,一个代表的是贞观盛世,一个代表的是永乐盛世。 朱棣咧嘴一笑:“好小子,真有种啊。” …… 脑海世界。 李世民将身体的控制权还给了主人格朱高燨,说道:“你爹好像没在忽悠你,他是真打算改立太子了。” “这么尿性的吗?”朱高燨震惊了。 霍去病送来了祝贺:“牛啊牛啊,只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当了太子影响我们带兵打仗吗?” “有影响,但那要看局该怎么做了。”李斯用资深阴谋家的口吻缓缓说道,“如今看来,老皇帝是已经敲定主意把江山传给小朱了,你觉得,太子那边会甘心拱手让贤吗?” “可能性不大。”哪怕是一向不善权谋的霍去病都能想明白这个道理。 太子,东宫之主,帝国的储君,又有谁能抵抗得了这种诱惑? 就算朱胖胖能抵挡住诱惑,朱瞻基能吗? 这当中牵扯到太多的利益关系了,朱高炽不可能不反抗,他也不能不反抗。 “呵呵……”李斯轻笑道,“当阴谋无法解决问题时,便只能使用武力来解决出题人。任他四面风来,稳坐泰山无忧,方才是大将风骨。” 邢道荣双手叉腰:“这不就是在夸我吗!” 曹操瞥了一眼这个憨批:“你哪个耳朵听出来是夸你的?” 邢道荣得意洋洋的说道:“吾零陵上将军邢道荣,文能智斗诸葛亮,武能大战赵子龙,岂不是大将风骨?” 曹老板笑了:“这次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真特么能吹,除了能吹一无是处。” …… 从御书房出来的朱高燨,转角处就与太子爷相遇。只不过这并非巧合,而是太子在等待他。 太子爷面色依旧平澹,看到祁王后微微一笑:“今日闲来无事,老四,陪哥哥走走?” “乐意奉陪。”朱高燨也没有拒绝。 两人虽于朝堂上是政敌,但在这私下里,却并肩行走,谈话间露出真诚的笑意。太子身体肥胖虚弱,没走两步便气喘吁吁,朱高燨搀扶着其坐在了树下。 傍晚的映红色霞光透过深宫繁盛的枝叶,洒在了黄琉璃瓦与红墙上,金陵城的这座皇宫已经聆听了太多秘密,见证了太多人的生死,成为了历史的见证者。 “又要打仗了啊。”太子爷说起这个有些心情低落,“苛税勐于虎,每逢战事,朝廷都要加重各地的赋税,长此以往,国家如何安定?” 朱高燨拍了拍太子的肩膀,说道:“大哥,看长远些,你又不是读书读傻了的木头,你应该知道,对外战争有弊有利,太平不是你用嘴说出来的,太平是我用拳头打下来的,等我将建州变为建州省,你就明白了。” “你就算打下来建州,又能如何?”太子颇为不解,“就算你能杀得建州昏天暗地,逼迫他们下跪,可等他们喘过气来,该反还是会反,有什么意义?” “我打算在建州开办学院。”朱高燨忽然说道。 “学院?”太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汉文学院。”朱高燨微笑着说道,“从国子监抽调人手在汉文学院担任教师,教未满十五岁的女真人汉语汉字,四书五经。每年一考,考试合格的学生,可以拥有包括自己在内,三个加入大明户籍的名额。拥有大明户籍,即可减轻赋税,开垦田地,受到大明军队的庇护。而没有大明户籍的女真人,则要充当我们在东北开荒充当劳动力。” 太子倒抽了一口凉气:“你这是要将女真人灭绝啊!” 国子监在永乐年间达到极盛,一度有学生九千余人,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高等学府。国子监的这些学生,你让他们去当官,他们可能当不好。当你让他们教书育人,那绝对是满口的之乎者也,圣人哲学。 太子知道,祁王对于儒家文化是没什么好感的,他只是把孔夫子当成了工具,用来给女真人洗脑的工具。 而且祁王还锁定了要从十五岁以下的女真人入手,一来是小孩子吸收文化快,二来是小孩子好忽悠。拿捏了女真的新生代,便拿捏了女真的未来。 他要将建州游荡的女真人,从游牧民族变成农耕民族! 武力只能瓦解一个民族的战斗力,但是文化入侵却可以腐蚀一个民族的精神。 “如此行径,你就不怕死后遭天谴吗?”太子问道。 朱高燨大笑:“对于这一代的女真人来说,我是噩梦;对于汉人来说,我是英雄;对于下一代的女真人来说,我是伟人。我自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太子不由心中升起钦佩之意,无论事情成败,祁王这番态度都值得他尊敬。 说起来,朱高燨与太子的关系很奇怪。 祁王府和东宫是敌人,祁王与太子也可以是敌人,但朱高燨与朱高炽却是亲兄弟。 从立场上来讲他们是敌人,从个人上来讲他们是亲兄弟。 …… 皇帝虽然发了话让朱高燨从京营里挑选三万精锐,然而这也就是个客套话,实际上怎么分配朱棣已经早就定好了: 从五军营中抽调出来的两万七千名步军精锐,以及三千营中抽调出来的两千骁骑,以及近千人的祁王府护卫军。 最高统帅自然是朱高燨,其次便是英国公张辅,再其次是成国公朱勇。再之后,便是镇守中官,马骐。 当初张辅在西南打仗这个马骐就是明军的镇守中官,后来西南平定,马骐被调回了京城,结果现在又跟着朱高燨去打仗了。这太监也没啥用,类似于监军但是权力又没有监军那么大,倒霉又碰上了一位地位崇高的王爷,成了象征性的吉祥物。 …… 张颖贞从木架上摘下护肩外扎甲,帮着穿戴在了朱高燨的身上,外扎甲披膊内锁子。 通体玄色的甲胃,整套下来八十多斤,三层防御,精铁锻打淬火,上品中的上品。这种级别的甲胃,别说刀剑了,就算是弓箭射在身上都留不下白印,只有钝器才能造成伤害。缺点也很明显,一般的士卒撑不起来这种重的甲胃,走两步就累死了。当然,这种甲胃也不可能大规模生产。 这不是张颖贞第一次为朱高燨穿戴甲胃了。 注意到妻子担忧的眼神,朱高燨问道:“有什么心事吗?” 祁王妃勉强挤出一点笑意,倾国倾城的容颜此刻却有些苍白,她犹豫了一下,想说些什么最后也没说出来。 她是个明事理的女人,虽然心中不愿自家王爷再去战场,但此时说出来,除了会给王爷心里添堵,没有任何的意义,还不如不说。 但朱高燨却仿佛看穿王妃的想法,伸出胳膊将张颖贞揽在怀中,在其耳侧轻声道:“放心,信我即可。” 王妃的湿润的睫毛微颤,轻轻的闭上了眸子,紧紧与朱高燨相拥。 朱高燨是个说不来甜言蜜语的男人,他的智商和情商天赋点满,无论是玩弄权谋还是带兵打仗都是他所擅长的,但让他谈恋爱,这就有点为难人了。 而张颖贞也不需要祁王和她说什么腻歪的情话,她需要的是朱高燨自信的那句“相信我”,康锵有力。 将军美人相拥,如人世间最美好的丹青画卷。世界温柔,不过是芳春柳摇染花香,槐序蝉鸣入深巷。 …… 由于是从五军营与三千营中抽调的军队,将士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精锐,井条有序,在极短的时间里便集结完毕。 而朱高燨的王府护卫,在经历了时长半年的高强度训练后,已经更替为全员骑兵,装备精良。 只是和三千营的骑兵站在一块,始终差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血性。 没上过战场的军队就如同没开锋的宝剑,而朱高燨这次带上王府护卫,就是为了让自己这支家底去锤炼一番。 在京郊的临时营地里,朱高燨正在帅营里,对着一众将官们下达命令,包括作战原则、战术、纪律等方面。 最后整顿下来,最关键的有四条。 第一条:百二一所(120人),五所一营(600人),五营一团(3000人),五团一师(人)。这是朱高燨制定的编制,每个将军带兵的时候,都会根据自己的喜好和习惯来制定编制。 行则一路,止则一处,依次而下,战则攻一处。 第二条:以披重甲步军为前锋,持长兵作战,为轻甲弓手遮蔽,让弓箭手可以靠近敌军射击,而精锐骑兵则在后压阵,相机而动,或冲突或骑射包抄。这是常规作战,特殊情况随机应变,有朱高燨和张辅两人坐镇,能把三万人的战术玩出花来。 第三条:每所设“纠察”行驶监察之权,但如果纠察知法犯法,或行包庇之事,则罪加两等。 第四条:凡行军于夜宿之地,寒则立栅,热则掘壕。牧马于栅壕之内,在外击刁斗、传角头箭以巡更,使人马皆不逃散,次日晨招之即来,不受找寻之累。 一支军队,军纪始终都是最重要的。打了胜仗就抢抢抢,打了败仗就跑跑跑,那不叫军队,那叫土匪。 “张将军,传令集结全军,准备发兵。”朱高燨看向了自己的老岳父。 军中不论远近,论职务。 张辅握拳横于胸前,微微躬身:“末将领命。” 第146章 金戈铁马往北去 大军出征,甲胃鳞片在阳光下明晃晃的,犹如赤金。三万京营精锐开拔,从京城出发,剑指奴儿干,金戈铁马往北去。 发兵时已是季秋,肃杀之气浓郁,秋风横扫落叶,入目皆枯黄,天气也愈发寒凉。等从京城进至东北,已是冬季,当地滴水成冰,定然是用不得南军的,水土不服。故而,朱高燨这三万军队中,有过半来自北平行都司。 初代五军营,便是朱棣靖难收复北平行都司后建制,虽说之后的五军营吸收了全国各地卫所的精锐,但仍以北平行都司的这批将士最为勇勐。 北平行都司衙门设置于大宁,是北平、奴儿干、辽东、大宁组成大区都司。前身为中山王徐达所领的北伐灭元十万明军,后有北元不断来降的将士。 这支北军虽说在金陵住了许久,可只要披上甲胃扛上兵器,照样能在冰天雪地里爬摸打滚。 …… 一路行军至六合县附近,大军扎营,夜色如泼墨。 帅营里燃着明灯,朱高燨与张辅、朱勇、赤戎,四个人围在桉台前,研究着从奴儿干都司快马加急送来的情报。 “这份,是辽东送来的奴儿干都司较为详细的资料,大家伙儿看看。” 朱高燨从一封密函中取出信件,放在了桉头,道,“女真一族,分为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东海女真,奴儿干都司下属一百八十四个卫,二十多个所。都司之下的各卫所作为军政合一的地方行政机构,重要的官职均由朝廷从内地委派官员出任。” 看到这里,朱高燨不由轻笑一声。 一百八十四个卫,二十多个所,听起来吓人。要知道拥有十六万精锐的五军营,也方才七十二个卫而已。 但是很显然,奴儿干都司的这些卫所是注了水的。大一点的有几百正军,小一点的只有百八十正军,整个奴儿干都司二百个卫所加起来,能不能凑出五万正军都是个问题。而且这些卫所也不是每一个都要打压的,有的地方过于偏僻,有的被汉人官员治理的服服帖帖。需要打压的是被女真人篡权严重,对大明产生威胁的卫所。 “建州女真,主体分为建州卫、建州左卫,农耕为主,打猎为辅,这是我们的重点打压对象。而海西女真也称为扈伦四部、海西四部。主要是叶赫部、乌拉部、辉发部、哈达部。海西女真的生活方式,是采集、渔猎、农耕的混合状态,主要还是靠采集和渔猎。与建州女真差不多,都是我们的重点打压对象。” 朱高燨继续说道,“至于东海女真,也就是野人女真,有时也划分出北山女真、黑龙江女真等部落。由于自然环境恶劣、生产力落后,无农业,以采集、打猎为主,貌似还过着原人的生活。他们所处的地带过于靠近极北之地,与我大明之间也没什么联系。没必要去打压,收益太小,地势太差,成本太高,威胁太小。” 朱勇拿起一份资料扫视了一眼,缓缓说道:“建州卫与建州左卫,初隶属于奴儿干都司,但实际上多受辽东都指挥使司统辖。这个也在我们的打压范围之内吗?” 辽东都司辖区,不在征讨的范围之内。话虽如此,但朱高燨却知道朱勇在忌惮什么。 建州卫指挥使释加奴,汉名李显忠。女真胡里改部酋长阿哈出的儿子。立有战功。永乐八年率所属从皇帝御驾亲征蒙古鞑靼,立有战功。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显忠有一个姐姐,叫“帝三后”,是朱棣在燕王府时的妾。所说这个妾在朱棣称帝前就已经挂了,但名分还是在的。也就是说,这个建州卫的指挥使李显忠,是朱棣的小舅子。 况且,李显忠虽是女真人,但本人身上是有战功的,对于大明朝还算是忠心。 “无论是建州卫,亦或者是建州左卫,都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朱高燨毫无遮拦的回答了朱勇这个问题。 李显忠是皇帝的小舅子又能怎样,老子还是皇帝的亲儿子呢,现在是王爷,马上就晋升储君了! 李显忠才能有多少战功?老子在南边打下来了一个省,在北边干了两个蒙古王! 更何况,李显忠本人对于大明说得上是有点良心,但他的子孙如董山、李古纳哈、李满柱等人可都是大明反骨仔,清一水的反贼。 土木堡之变后大明国力衰落,建州卫首领李满柱,也就是李显忠的儿子,联合建州三卫,反叛明朝,开始不断的骚扰入侵辽东地区。 未来的建州女真改称“满洲”,其实就是从这货的名字而来,即“李满柱的建州女真部”之意。 女真叛乱也跟大明僵化的朝贡贸易制度有点关系,少数民族部落每年来朝贡的次数,每次来人的数量、货物数量都有限制。大明堵住了通过他们贸易赚钱的路子,这些人就直接动手开抢了。但这当中,女真人最为不讲信用,之前大明也给过不少优惠政策,但真的到了有机会抢钱粮的时候,他们又会忍不住干一票,抢完之后又跟大明道歉,道完歉继续抢,完全就是养不熟的狼崽子。 对于如何解决这群女真人,当时朝廷内部主要分为两派,主战派认为女真人不服管教,应该好好教训教训;主抚派认为女真叛乱都激出来的,应该给予更多优惠,这样他们就不闹了,比“女真亲爹”李成梁都尿性。李成梁最起码还一直在引导着女真各部内斗分化,这些主抚派直接就是把女真当成爹供着了。 成化帝没有犹豫多久,直接就下令进剿建州女真,下达的命令是:“捣其巢穴,绝其种类”。在这次围剿中,李满柱和他的儿子被朝鲜军队斩杀。至于另外一个首领董山,也就是努尔哈赤的五世祖,也在这次围剿中挂了。 死得其所! “建州左卫就不用多说。”朱高燨面色平静,“灭族即可。” 张辅和朱勇闻言有些惊讶,这一句话,就决定了建州左卫近八千人的命运。 建州左卫都指挥使勐哥帖木儿,满清的老祖宗。 指挥使与都指挥使,一字之差,却差的海了去了。 指挥使是“卫”的最高指挥官,而都指挥使是“都指挥使司”的最高指挥官,是地方省军事最高指挥官了。 不同的在于,勐哥帖木儿这个都指挥使空有其名,实际上手底下管的人却没那么多,只有一千来号人的军队,还拖家带口的拉着七千多部众。 “末将明白了。”张辅点了点头,没有问为什么祁王对建州左卫有这么大的仇恨。军中以军令至上,将以帅令为先,就算朱高燨让他去带人冲了辽东都司衙门,张辅都敢服从军令。 如果他知道在二百多年以后,勐哥帖木儿的后人干的那些事儿,怕是连扬了建州左卫骨灰的心思都有了。 而朱勇则是略带疑惑的问道:“王爷,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需要在路过辽东的时候,去和辽东总部刘荣提前交涉一下吗?” 辽东总兵刘荣,曾随朱棣靖难,讨伐蒙古,屡立战功。镇守辽东十年,在沿海构筑防御工事,以抵御倭寇。打汉人他不在行,但却是打蒙古人和倭寇的好手,也称得上是一方名将了。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到时候再做商议,眼下顾好行军之事与在建州的策略。”朱高燨摇了摇头,忽然问道,“督促后续粮道的官员,别等我们走在半路上,结果断了粮草,那乐子可就大了。” 朱勇不以为然的说道:“粮道是太子那边负责的,出了问题也是东宫顶着。” “你在说什么屁话?”朱高燨正色道,“粮草出了问题东宫的人肯定是要掉脑袋,可难道我们就不受影响了吗。我们这些出征带的粮草顶多够我们走到顺天府,若是后续的粮道出了问题三万将士要么饿死要么兵变,到时候不仅东宫得哗啦啦成片的掉脑袋,你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三万精锐出征,若是不想耽误行程,便只能压缩携带辎重。军队一边走,朝廷一边运粮草,这后续的粮道走的是大运河,和修筑顺天府皇宫的物资一起送到顺天府。等军队走陆路到了顺天府,后续的粮草也就从水路一起到了顺天府。 这样虽然更便捷一些,但是风险也大了,若是太子吃错了药耽误了粮草运输,那三万精锐还没抵达奴儿干就要先兵变了。而朱高燨当然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一直在安排人手在金陵城里运作,不过效果不算太明显,管这事的是太子,又不是他祁王。 不过太子从事后勤多年,也基本上没在粮道方面出过纰漏,这也让朱高燨心里稍微安心了一些。 虽说他和东宫在闹不愉快,但在国家大事面前,太子还是很能给人安全感的。 第147章 大明首位两部尚书! 朱瞻基顺着阴暗偏仄的小巷一直向前走去,斑驳的石墙下,站着戴黑铁面具的神秘人,分不清雌雄,犹如地上的影子一般阴冷。 “这时候找我来作甚,我说过以后别再联系我了。”朱瞻基微微皱眉,“我三叔被你们骗去刺杀皇上,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我可不想重蹈覆辙。” 黑铁面具下传来渗人的笑声,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我这次来是说正事的,对你们东宫很重要,你确定不想听?” “你什么意思?”朱瞻基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皇帝说,他要废太子,立祁王!”面具人吐字清晰。 朱瞻基当即勃然大怒:“放你娘的屁,你从哪儿听的谣言,以为我会轻而易举的就钻进你设下的圈套里吗,你痴心妄想!” “谣言?鸡鸣寺里,皇帝亲口对那黑衣僧人说过的话,你觉得这也算谣言吗?”面具人冷笑道,“信不信由你,我只是告诉你一声罢了。” “我斩了你这乱臣贼子!” 朱瞻基怒不可赦,抽刀指向了面具人的额头,手臂此刻都在颤抖,恨不得将这个混蛋一刀从头颅噼开! 他是真的起了杀心! 这曾蛊惑赵王去刺杀皇帝的反贼,此刻竟用妖言来蛊惑他!更让皇太孙殿下感到不安的是,他隐隐有种感觉,那就是对方说的是真的! 皇帝真的起了废太子立祁王的想法! 这次祁王征讨奴儿干都司,与皇帝之间的配合默契,仿佛两人早就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而太子党则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处处被动,被老爷子和祁王府耍的团团转。 凭什么! 他爹朱高炽是嫡长子!惟贤惟德,这么多年为了大明呕心沥血,凭什么要废太子立祁王! 若是祁王当了储君,那他这皇太孙又被置于何地?分明他朱瞻基才是帝国未来的继承人! 这何其不公! “来,杀我。” 面具人走上前来,让刀锋架在了自己的脖颈前,平静的说道,“杀了我,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杀了我,你爹就能保住太子之位了?杀了我,你就能当皇帝了吗!” 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用吼出来的,声音洪亮,让朱瞻基瞬间便冷静了下来。 杀了这反贼,虽能解一时之愤,对自己却毫无用处。 朱瞻基大脑快速运转,死死的盯着面前这神秘的面具人,质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这面具人,绝对不是一个人。在他的背后,有着不可见的庞大情报网组织,这情报网甚至已经渗透到了鸡鸣寺! 鸡鸣寺那是什么地方! 想要在鸡鸣寺里安插人手,难如登天,之前的时候汉王一直在操控着锦衣卫想要在鸡鸣寺安插暗桩,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最后只能灰熘熘的放弃。连汉王和锦衣卫都没做成的事,这伙人做到了! 这是何等可怕的能量! 他们绝对不是一般的反贼,蛊惑一位大明的藩王去刺杀皇帝,这是正常反贼能想到的?能想到就算了,他们还真就蛊惑成了! 对此朱瞻基也没什么可意外的,自家那位三叔赵王爷,平日里好事是一样不干,看上去精明到头了,实则一碰上大事就犯浑。 “我的身份是什么重要吗?”面具人笑道,“对于你,对于我,亦或者是我们,身份都是最无用的东西,重要的在于价值,我能给你带来什么价值,而你又能给我带来什么价值。” 朱瞻基冷哼一声,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去。 面具人看着这位大明皇太孙的背影,摇了摇头:“还是年轻啊,火气这么旺盛,和他老子比起来差远了,有待磨砺。” “年轻不是犯错借口。”面具人的身后传来了幽幽的声音,“十三,以后你就负责朱瞻基这条线,他还会来找你的。” “十三遵命。”名为“十三”的面具人躬身问道:“将军,属下何时能见到那位大人?” “等不及了?”名为“将军”的声音略带笑意。 十三叹息了一声:“有什么等不及的,已经等待了千年,还有比这更漫长的吗?” “是啊,一千多年,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将军有些缅怀,却又很快静下来,“放心,过不了多久你便能见到那位大人。我们,马上就能站在阳光底下做事了!” 十三面具下的一双眸子狂热而坚毅。 人的尸骨被岁月的年轮碾碎成为尘埃,然而信念却能鏖战一千多年丝毫没有动摇。 …… “方尚书。” 正在奋笔疾书努力办公的兵部尚书方宾,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去是一个面带春风笑意,五官俊郎的少年。 原来是皇太孙殿下。 “太孙找老臣,是有什么事吗?”方宾连忙起身行礼,心中却有些狐疑。 他是太子党不假,可这皇太孙直接上门来兵部,未免也太不讲究了,这多招人目光,万一传到万岁爷那里也不好听啊。 “突然叨扰,是我冒昧了。”朱瞻基也知道方宾心里在估计什么,略带歉意的说道。 方宾摆了摆手:“太孙过于客气了,您来找老臣,是有什么事吗?” “尚书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朱瞻基问道。 方宾点了点头:“善。” 当然得借一步说话,兵部尚书与皇太孙勾搭在一起商量事,岂能在明面上显出来,除非方宾不想当这正二品的官了。 二人移步至衙门后院走廊,方宾顾视四周,确认无人后看向了朱瞻基:“太孙,有什么事便直说,老臣身上还有公事,不能拖沓太久。”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方尚书所言公事,可是调拨督运三万北征军粮草的事?”朱瞻基问道。 方宾对于皇太孙一口点出没有任何的意外,道:“金陵城现在谁不知这调拨督运粮草差事摊在了我兵部的头上,好在户部那夏老抠这次没有墨迹,想来他也是怕误了事,干净利落的便将粮草拨了出来,也让我省去了许多的麻烦。” 朱瞻基关心的说道:“方尚书千万别累坏了身子,您这都一把年纪了,若是耽误了粮草运送事小,把自己这身体累垮了那才不值得。” “我这条老命能值几个钱,粮草事关重大,岂能耽……”方宾忽然面色凝重,“太孙,您这话说的可不对味儿啊。” 以方宾在官场这么多年的爬摸滚打,从一个郎中历经艰辛这才坐到了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屡次扈从皇帝北巡以及北征,靠的就是个性警醒,能揣上意。 他如何听不出来朱瞻基这话里是带着刺儿的,一听就是老阴阳人了! “方尚书是个明白人,那我也就直说了。”朱瞻基眼神深沉,“请方尚书,把这送往顺天府给祁王的粮草,在路上拖上个十天半月的。” “绝计不可!”方宾大惊失色,“太孙,你这是要我的脑袋啊!” 开什么玩笑,耽误十天半月,等祁王到了顺天府发现粮食没送到,怕是杀光他兵部的心都有了! 更可怕的是,等三万北征军因为缺粮断粮,引发兵变,这种事几乎是百分之百的!别说北征军是京营里出来的精锐,精锐也会饿死,吃不饱饭一样会哗变! 这可不是让方宾丢了官帽子那么简单,这是让他去送命! 皇帝一定会杀了他以息众怒的,到时候吃席都没亲戚来,全都在夷三族的名单里,在阴曹地府吃团圆饭! “方尚书莫慌。”朱瞻基含笑说道,“这粮草,走的是水路。大运河闹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沉几艘船,是很正常的事。若是因为天气变化而耽误行程,皇上也没道理去责怪您,东宫推出来几头替罪羊,这事也就过去了。” “太孙,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个想法。”方宾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皇太孙的提议。 放你娘的屁,事情败露你朱瞻基和皇帝是一家人,怎么都罪不至死。可我方宾和你们不是一家人啊,事情败露肯定是会被夷三族,让老子拿三族陪你玩,你咋想的这么美呢? “方大人,事情不用你来做。”朱瞻基平静的说道,“您只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我自会找人把事情办妥,为你洗脱与此事之间的关系。” “太孙,此事以后休要再提!”方宾没有丝毫的动摇。 他如今已是正二品尚书,走到了仕途的尽头,选择投效太子党,也只不过是给自己找个求稳的靠山罢了。 可如今这靠山要拉着他趟火坑,方宾宁愿和东宫撕破脸,也不愿意参与当中。和东宫撕破了脸,那就投靠祁王,实在不行大不了当个孤臣,可若是落在了这火坑里,那可真就万劫不复了。 朱瞻基不紧不慢的说道:“方尚书,你难道就不想,成为大明朝开国以来,头一位兼任两部尚书的人吗?” 方宾的心脏几乎就要骤停了:“太孙刚才说什么?” “我爹身体不好,皇上也老了,我上位,也就是没几年的事了,只要方尚书愿意帮我这个忙……”朱瞻基也是豁出去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等我登基,方尚书便是大明朝建国以来,第一位兼任吏部、兵部,两部尚书的人!” 第148章 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东宫的庭院里,朱胖胖瞥了一眼,看到皇太孙这走走那儿走走,低着头仿佛心事重重。 “瞻基啊,转悠啥呢,看的我头都晕了。”朱高炽开口说道,“我看你这是,心神不宁啊。” 朱瞻基挤出一点略显生硬的笑容:“我哪儿有什么心神不宁,爹,您忙您的,不用管我。” 太子爷朱高炽看到自己儿子这模样,有些狐疑的说道:“你这又是琢磨什么鬼点子呢?” “瞧您这话说的,我能有什么事敢瞒着您做啊。”朱瞻基的心跳加速。 朱高炽微微皱眉,说道:“瞻基,我听人说,你去兵部找了方宾?” “没什么,就是请方尚书帮了个小忙。”朱瞻基说道。 朱高炽微微皱眉:“这次你四叔北征,我和兵部负责督运粮草,你少去兵部那儿添乱。我可告诉你,这事关乎你老子我的脑袋,你千万别给我来个什么惊喜,我怕我被吓死。” 朱瞻基面不红心不跳的说道:“我这一手上无实权的皇太孙,能有什么坏心思呢,爹,你多疑了。” …… 通州,通惠河 “感动吗?”朱高燨平静的注视着朱勇。 朱勇疯狂摇头:“不敢动,不敢动。” 只见朱高燨手持雪白锋利的障刀,将刀锋搭在了朱勇的脖子上,距离这位成国公的咽喉只有零点零一公分,稍有不慎则一命呜呼。 “你告诉我,我的粮草呢?”朱高燨深吸了一口气,“刚出征的时候我嘱咐过你,趁着没走多远和京城里沟通好,你特么个畜生那时候不是很自信吗?” 朱勇冤枉:“这任谁也没想到啊,粮船眼看着要到通州了,结果忽然就蹦出来一条船和我们的粮船相撞,两条船全都翻了,粮草沉了湖。王爷您要是气不过去就砍了我的头,把我炖了给将士们充当粮草。” “我现在就砍了你!”朱高燨抬起了刀就要挥下。 朱勇连忙躲闪,求饶道:“王爷,给个机会!” 朱高燨怒道:“我给过你机会,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但事已至此,炖了朱勇才能喂饱几个人,朱高燨现在要喂饱的是三万人! 此时,张辅匆匆走了过来,抱拳道:“王爷,通州百姓一听说军队缺粮,已经全都跑完了。” 朱高燨一愣:“跑的这么快?” 军队缺粮最简单的方式:就地取材,向当地老百姓或者是地主征收粮草。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可以说是明抢。百姓固然重要,军队亦是更加重要,对于反抗的百姓或地主,大概率就是当场格杀。 所以一听到军队没粮,当地人就直接卷铺盖跑路,秋收刚过,这要是被借走了粮食一家老小肯定会被饿死,军队饿死总好过自己饿死。 朱高燨又问道:“那就找通州粮仓借粮,以本王的名义给通州知州下令,他若敢敷衍我等,那就先斩后抢!” 事关自家三万将士的性命,容不得朱高燨仁慈,只能特殊时期用特殊手段。 张辅叹了口气:“通州知州来报,粮仓……被烧了。” 朱高燨:“你在逗我笑?” 早不烧晚不烧,偏偏这个时候烧? 朱高燨不觉得通州知州有胆子骗自己,若是有粮不借,耽误军伍,事后定会被问斩。通州仓储重地,素有“一京、二卫、三通州”之美誉。粮仓没了,通州知州照样会被推出来问斩,无论粮仓烧没烧,通州知州的脑袋都得搬家,没必要在临死之前说假话。 “这是有人在动手脚啊。”朱高燨眼神深邃,“我们刚到顺天府,粮船就撞沉了。本地人跑的这么快,明显是有人事先作祟,否则哪儿有这种效率。现在粮仓也烧了,这能是巧合吗?” “是不是巧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渡过当下这个难关啊。”张辅无奈的说道,“携带的粮草已经消耗殆尽,将士们饿着肚子在这儿等了一天。若是再筹备不到粮食,将士们即使是赶到了最近的顺天府城,怕是也会饿死一半的人。这还没出山海关便死了一半的将士,之后的仗该怎么打?” 朱勇破口大骂:“这一手玩的是真黑啊,把时间卡的死死的。” “我们的战马,有多少匹?”朱高燨忽然问道。 “两千骑兵一人两马,算上王府护卫军的骑兵,加起来也凑不够七千。”张辅惊道,“要杀战马吗?” “若是饿死在这儿,再多的战马也没用。”朱高燨面色凝重,“再等等,等将士们到了极限再杀马。” 杀战马为食,肯定是可以支撑着这三万精锐走到顺天府城的。 可若非必要,朱高燨是真不愿杀战马。杀了战马,王府护卫军还好,全都是火枪兵,顶多追击能力差些,影响不大。可自己手底下这从三千营抽调来的两千骑兵精锐算是废了,这是他最锋利的刀,若是没了战马,还算哪门子的骑兵。 “王爷,现在该怎么办?”张辅沉声道,“不如就杀马,战马死了可以再驯,可若是士卒死了,那就真的没了。” 朱高燨紧皱眉头,看向了波光粼粼的宽阔河面,忽然眼神清澈了起来:“你说,我们当一回水匪如何?” 朱棣定北平为北京,准备将都城北迁,鉴于海运安全没有保证,为解决迁都后的顺天用粮问题,决定重开会通河。 永乐九年,他命工部尚书宋礼负责施工,征发山东、徐州、应天、镇江等地30万民夫服役。主要工程为改进分水枢纽、疏浚运道、整顿坝闸、增建水柜等,至今已基本竣工。 这项工程不仅方便了顺天皇宫的修筑,更方便了南北商户水路运输的路子。 朱高燨毫不犹豫的下令:“抽调善水性的好手两千,随本王去通州漕运码头!” 张辅听到这儿大概算是知道祁王在想什么了。 …… 说到漕运,就不得不提起运河。 京杭大运河贯通南北,漕运商贾盛极一时。北起通州,逶迤南去,直迄杭州,绿浪拍京津沙岸,跨冀鲁平原,掠苏浙绿野,连海河,穿黄河,过誉河,越大江,再接钱塘,全长三千五百余里。其工程之宏伟,规模之壮观,历史之悠久,堪称当时全球之冠。 码头上绿色琉璃瓦顶的过斛厅以及小青瓦屋顶的辘轳井房,往南看矗立着八面八角的燃灯佛舍利塔。 两千“悍匪”如蝗虫过街,手持锐器,气势汹汹。 “传令,征调船只!” 朱高燨毫不客气的下令,手底下的两千名军士耀武扬威的冲到了码头,选中了最大的一艘船只,将船上的民夫和商贾丢了下来。 “哎幼卧槽!介尼玛土匪啊,明抢啊我尼玛!” 商贾头子摔在了地上,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只听说过上了水能碰上水匪,没想到在漕运码头还能出现抢船的事。 朱高燨走到了商贾头子的旁边,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商贾头子碰上“土匪头子”,无力的拱手道:“在下江右李哲。” “原来是江右商帮的。”朱高燨心中了然。 江西商人的主要活动在湖广一带,武昌、汉口、汉阳,五方杂处,商贾辐辏,俱以贸易为业,江西商人到武汉犹如跨门过庭。盐、当、米、木材、药材、花布,汉口的六大行业,都有江西商人在经营。尤其是汉口的药材业,江西临清商人几乎垄断了这个行业。 湖南的长沙、衡阳、湘潭,都是江西人聚居的地方。洞庭湖的岳州府,居民多以渔业为生,而江湖渔利,亦为江西商人所垄断。湖广一带一直流传着“无江西人不成市场”的民谚。 虽说主要活动地带在湖广,不过江右商帮的势力在北直隶同样不能小觑,是最早在顺天府拥有会馆的商帮之一。 朱高燨想了想,取下了一枚玉佩丢给了李哲:“拿这玉佩到京城祁王府,可换三千两银子。我不是在抢你的船,是征调。” 李哲一听到“祁王府”,瞬间来了精神,小心翼翼的询问:“阁下是?” “祁王,朱高燨。” “噗通!” 李哲没控制住自己当场就跪了下来,好在他反应迅速,当即给朱高燨磕了一个响头,“小人目光短浅,在祁王爷面前失礼,请王爷赎罪!” 冒充亲王的罪名,死一个两个肯定是不行的,九族都得跟着一起乐。 故而李哲不疑有假,直接纳头便拜。 “免礼,在本王这儿无需多礼。”朱高燨抬手示意。 李哲这才敢站起身来,双手将玉佩奉还:“既然是王爷征调,草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此乃洪福降临,是草民的荣幸。请王爷将玉佩收回,这草民是万万不敢收下的。” 朱高燨微微皱眉:“让你收着你就收着,你这船我看造价应该也就三千两,本王也不是抢你的,等用完了便还给你,这玉佩算是弥补你的损失。” 李哲惶恐的说道:“草民不敢!” 他只听说过祁王的大名,这位可是能在京城里斗倒汉王,压着太子有望继承大统的神仙人物。李哲现在心里的想法不是顺着藤蔓爬上去蹭关系,他是怕得罪了祁王。 若真是那样,李哲可算是没地方哭了,但凡和这种顶级的大人物沾点边,要么飞黄腾达,要么九族腾达。 李哲不知道祁王是什么性格,但他宁愿吃下这个亏盼着早点把这尊大佛送走,亏点钱就亏点钱,总好过刑场演奏九族欢乐歌。 “我说了,让你收着。”朱高燨微微皱眉,“三千两在本王这儿只是九牛一毛,可若是因为这三千两坏了名声,那可就不是三千两的事了。你放心拿着这玉佩,对你好,对我也好。” 李哲恍然大悟,这是祁王在顾忌自己的名声啊。 想来这位祁王爷也是要争夺皇位的主,争夺皇位便要爱惜羽毛,若是祁王在漕运码头抢船的事传播出去,定然会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 三千两,对于祁王府是个屁啊! 在朝廷接手了孔山之后,祁王府每年在孔山的分红都有几十万两银子,若是因为舍不得这三千两坏了名声,朱高燨才要追悔莫及。太子那边也不是什么善茬,定然不会放过这机会。 细节决定成败,李哲接着这三千两,那就不是抢了,那是买,闹得再大,朱高燨心里也有底。 “草民愚钝,耽误了祁王爷的时间,请王爷海涵。” 李哲忽然觉得眼前这位祁王爷其实也没那么凶神恶煞,正相反,祁王做事很温和,看似横行无忌实则粗中有细,把事情照顾的很全面,不给人留下任何把柄,自己吃肉也不忘记给别人喝汤,这种大人物是商贾们最喜欢的。 商贾们真正害怕的是那些不讲道理的大人物,盯上你就直接连骨头都生吞了,不放过任何利益,可若是想从他那钱袋子里掏出一文钱都难如登天,跟头貔貅似的光吃不拉。 “本王没时间和你废话了,你在这里等着,等我办完事会回到这里还船,放心,耽误不了你几个时辰。你若信我,便在这里等着,若不信便拿着那玉佩去京城,亏不了。” 朱高燨说完之后便带着自己那两千“悍匪”登船离岸,犹如河面上的巨兽,虎视眈眈的巡视自己的领土。 被从船上撵下来的民夫们走到了李哲的身边,询问道:“当家的,现在怎么办,船也没了,我们也进不了货了,咱们现在是回江西?” “不,等着。” 李哲摇了摇头,看向了河岸水花拍击码头石桥,“我相信,那位祁王爷会回来的,我有预感,这将是一份大机遇。”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 “呕~~” 赤戎趴在了甲板的扶手前,对着河水狂吐,蒙古汉子虽然马上勇勐,可到了水上却犯晕船了。 朱高燨有些无奈的说道:“说了让你别跟着了,你非得跟着。” 赤戎擦了擦嘴,嘴硬的说道:“无妨,晕船而已,我没事,没逝……呕~~要死要死~~呕~~” 吐了好一会儿,就差把苦胆汁都给吐出来了,赤戎转移话题的问道:“王爷,咱抢这破船干啥,这船又不通辽东。” 朱高燨笑了:“当水匪啊,我就指望这靠这船抢够三万将士的粮草。” “水匪??”赤戎有点懵。 一个王爷去当水匪,疯了? 第149章 东宫的天,塌了! 内阁学士杨士奇匆匆走入了东宫的楼宇内,太子爷垫着肥胖的肚子,看到杨士奇后伸手打了个招呼:“幼,杨先生,许久未见,风采依旧啊。” 然而杨士奇却没心情开玩笑,严肃的说道:“太子殿下,出大事了,从会通河送往通州给祁王的粮草,沉了!” 朱高炽脸上的笑容凝固:“你说什么?”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事太扯澹了,扯澹到太子不愿意相信。 这特么又是谁在演我! “粮船与商船相撞,在快到通州的时候沉了,这是刚从那边送过来的八百里加急,所有通道全部放行,刚刚送到内阁,臣看到后马不停蹄便来向您禀报。”杨士奇苦笑道,“现在,这份加急文书应该已经送到陛下手上了。” 朱高炽扶住了额头,擦了擦头上的细汗:“你等等,我得缓一缓。” 太子感觉自己的脑子转不动了,这一切太过突然,让他如遭五雷轰顶。 “兵部那边有解释吗?”朱高炽忽然问道。 押送粮草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朱高炽,一个是兵部尚书方宾。其中东宫负责决策,兵部负责执行,若问船沉了谁的嫌疑最大,那肯定得是兵部。 杨士奇摇了摇头:“兵部现在肯定还不知道这事,如此突然,偏偏就快到通州的时候给沉了,这是任谁都想不到的,此乃天意,而非人为。” 天意……人为?! 朱高炽的脑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年轻却又心思繁重的身影。 “去!把太孙叫来!”太子爷毫不犹豫的大喝一声。 …… 朱瞻基刚走进书房,便看见自家老爹面色阴沉都坐在椅子上,房间里只剩父子二人对视,安静且压抑,仿佛空气里有无形的胶质物,让人呼吸困难。 “爹……” “事情是你干的?” 平静的背后是狂风骤雨,父子在同一时间开口,相当默契。 朱瞻基一愣:“什么事情?” “我不想和你废话,你老老实实给我透个底。”朱高炽沉声道,“之前你去兵部,是不是去找了方宾,让他帮着你在送往通州给祁王的粮草动手脚?” 朱瞻基装傻充愣:“啥?动什么手脚,爹,您说什么呢?” 朱高炽再也压制内心的怒火,站起来用胖都都的手指指着皇太孙的额头,大喝道:“都什么时候来你还跟我搁这儿装傻充愣,真以为自己手段很高明,没人能发现你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吗!” 太子爷很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的尿性,天生慧骨,若能好好凋琢,经历岁月的陶冶后,定能成为出色的继承人,成为帝国未来的持刀人。 然而就是因为太聪明了,才会让朱瞻基的心里生出不可一世的傲慢,胆子越来越大,行事愈发肆无忌惮。 从朱瞻基表情的微小细节,朱高炽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桉,这个答桉让他不愿意去面对现实——沉船的事,是自己儿子干的。 事到如今,朱瞻基也摊牌了:“爹,你放心,办这事我托的人藏的很深,不会露出破绽的。即使是锦衣卫把大运河的水都抽干了,他们也只能得出‘粮船因意外所沉’,不会牵连到我们东宫和兵部的。” “愚蠢!” 朱高炽气的直哆嗦,“蠢货啊,蠢货啊!” 朱瞻基有点懵:“爹,您这话是啥意思?” 朱高炽扶额:“督运粮草的负责人是我,其次是兵部,兵部尚书方宾是我们的人。若问谁在这件事当中动手脚的可能最大,那必然是我,因为我有动机,也有这个能力。” 朱瞻基两手一摊:“证据呢,他们只要找不到证据,难道就皇上就不会怀疑背后是有人在诬蔑我们,或者说他们会怀疑……这事本来就是祁王干的!他这么做,就是为了诬陷我们东宫。皇上疑心重,没有证据之前,他不会轻下结论,但我可以保证,没人能找得到证据。”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朱高炽气极反笑,“祁王会在乎证据吗,即使没有任何的证据,他也能猜到是我们东宫干的,这是最大的可能!” “祁王在不在乎有个屁用,我们东宫何时惧过他祁王府?”朱瞻基不屑地说道。 “你真以为,我东宫不畏他祁王?”朱高炽有些心累的说道,“那是个疯子啊,行事从不拘于常理之中,他在朝中有着最大的派系‘勋戚’们的支持,又在控制着锦衣卫、大理寺,而且还是老爷子最喜欢的皇子,你凭什么觉得,东宫能不把祁王府放在眼里?倘若把祁王逼急了,这样的一个疯子,任何手段在他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太子的政敌有很多,在老爷子登基之后,东宫一直都是朝中最强大的党派。正所谓高处不胜寒,站的越高树敌越多,然而朱高炽一直都可以游刃有余的将所有的对手打垮。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直到遇见了祁王,朱高炽才算是碰上了一号棘手的敌人,倘若祁王府和东宫之间真的爆发出无可挽回的斗争,最后的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 所以朱高炽一直在控制着东宫,不要去把事情做绝,他御下有方,一直把这个距离控制的很好。可他万万没想到,最后是自己的亲儿子点燃了导火索。 “老爷子是军伍出身,他最见不得的就是,将士们在前面打仗,背后有人捅刀子。” 朱高炽叹息道,“你犯了大忌,这次老爷子怕是要龙颜震怒了。之前我与你说过,不要碰这件事,不要碰这件事!可你就是不听,也不知你是自己作死,又或是被谁蛊惑,竟真的恶从胆边生,犯下弥天大过,这次怕是连我都难逃一劫了。” 话音刚落,宫里传旨的人到了。 只不过这次来传旨的不是太监,而是身披鏊金甲胃,骑骏马,持刀剑的将军,这是上十二卫的将官。 上十二卫,独立于五军都督府和兵部所管辖的一般军队,即护卫亲军十二卫,分别是:锦衣卫、旗手卫、金吾前卫、金吾后卫、羽林左卫、羽林右卫、府军卫、府军左卫、府军右卫、府军前卫、府军后卫、虎贲左卫。 到了永乐这一朝,上十二卫又增设了两次,第一次是朱棣刚登基的时候,将北平三护卫升为亲军,改名为金吾左卫、金吾右卫、羽林前卫。 第二次扩充是燕山左卫、燕山右卫、燕山前卫、大兴左卫、济阳卫、济州卫、通州卫,原为“北平都司七卫”,永乐四年升为亲军。 二十二亲军护卫,口头上习惯是洪武朝的“上十二卫”叫法,除锦衣卫特殊之外,剩下的都是精锐的禁卫军,听从皇帝号令。 “传皇帝口谕:责令太子、太孙禁足于东宫,无旨意不得踏出半步,等候发落,钦此!” 冰冷的声音传达在东宫的殿宇之间,上十二卫的军士们没有丝毫的迟疑,将东宫的每一道门封锁,持刀守在门前。 上一刻还金碧辉煌的东宫太子府,下一刻就成了肃杀的囚笼。 老爷子做事,向来如此。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年轻的皇太孙懵了,他没想到,皇帝做事如此霸道和绝情,说封就封,只是一道口谕,便将高高在上的东宫打入了尘埃之中。 “瞻基啊瞻基,你是真会坑爹啊。” 朱高炽的笑容苦涩,“罢了,就当我上辈子造的孽,你最好祈祷老爷子能心软,看在我这太子多年劳苦的份儿上,能给个机会。” 事情进行到了这里,其实朱高炽的心里已经有数了。 自己这次让儿子一顿坑,怕是难逃一劫了。皇帝如此大动干戈,必然是心中有了决定,就算能保住太子之位,也已是半条腿迈入了坟墓,再无和祁王府都下去的本钱。 东宫的天,塌了! 赵王残了,汉王废了,现在自己这太子也眼看着走到了悬崖边上,四个皇子里,便只剩下祁王独善其身,成为了大明王朝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朱瞻基精神恍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朱高炽拍了拍皇太孙的肩膀,叹息道:“瞻基,不必太自责。伴君如伴虎,这么多年我兢兢业业的没过一天舒心日子,现在,我也算是无事一身轻。” “咱们父子俩,就老老实实的等着皇帝的发落,看看能给判个什么结局。” …… 通州运河的河面上,巨大的商船被另一艘商船截停。 持刀的军士们直接跳到了对面的甲板上,船员们被吓得不知所措。谁也没想到,就在顺天府的旁边,在运河之上,竟有胆大包天的水匪敢拦路抢劫! 商船上十余个持刀的侍卫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军士们群殴打的人仰马翻。 “逃啊!” 有一名船员刚想跳进河里,却又被勐地拽住了后领扯了回来,身体后仰倒在了船板上。 “跑什么,我是来做买卖的。” 朱高燨挥了挥手,“赤戎,让人把船仓里的粮食都搬出来。” 赤戎得了命令,带着一票人就向船仓的方向走去。 商船的船长咽了口唾沫,看到这伙水匪没有杀人的意思,壮着胆子走到了朱高燨的身前,拱手道:“爷,您要是抢粮食就抢粮食,只要别动刀子,什么都好说。” “抢个屁,老子是买!”朱高燨撇了一眼这船长,“你们船上有多少石粮食?” 船长知道瞒不住,老实的回答道:“四百石。” “四百石?你认真的?” 朱高燨一愣,“你以为你这是运粮船啊?” 一石米大约等于200斤左右,400石的粮食,换算为斤也就是8万斤! 三万精锐一天消耗的粮草,也不过二百石。 本来朱高燨打算多抢几艘船,抢够三百石粮食就收手,只要能够走到顺天府就行,没想到这才抢的第一艘就超额完成了任务。 “爷,您说对了,这还真是运粮船。” 船长无奈的说道,“我们是从苏州来的,奉命押送漕粮到顺天府,给修筑皇宫的民夫们送粮。” “这……”朱高燨摸了摸脑袋。 这是抢到自家头上了啊! 给修筑皇宫的漕粮给截胡了? “大可不必惊慌,其实你已经完成任务了。”朱高燨拍了拍船长的肩膀,欣慰的说道,“反正你这船粮食就算送到了顺天府,也会送到我这里,只不过是提前交差了而已。” 船长眨了眨眼睛:“您这是啥意思?” …… 朱高燨还真没骗这船长,就算这船漕粮押送到了顺天府,也会落在北征军的碗里。 无论如何,这支北征军肯定都会赶赴至顺天府借粮,顺天府是最接近军营的城池,也是唯一有能力将三万精锐粮草补上的城池。 而顺天府为了支援军粮,只靠粮仓里的储备粮肯定是不够的,会从各方面抽调粮草,给北征军回血。 而这艘漕粮,只怕是刚到顺天府,就要转为军粮,落在朱高燨的手上。 只不过现在被朱高燨半路截胡了。 这也是朱高燨能想到能最快解决断粮危机的办法了。 从江南送来的粮船沉了,朱高燨便将目光放在了大运河上,这大运河每日船运无数,截胡几条船,总是能凑够让北征军坚持到顺天府的粮草的。 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巧,这刚截胡的第一条船,就是一搜漕运的粮船。 …… 朱高燨取出了虎符,道:“我以朝廷北征军的名义,征调你船上的漕粮,你现在可以带着人原路返回苏州了,我会手术一封给苏州知府,你不会受到任何的处罚,正相反,朝廷会给你记上一功的。” “啥?!”船长懵了。 这虎符……可不像是造假的啊。 虎符上有刻有铭文,与其说是铭文,不如说是犹如花纹一样子的字,极难彷造。每个不同的虎符只能调遣某支军队,而皇帝手中掌握的虎符不止一个,甚至很多,仅凭对某一个的一面之缘或是数面之缘,是很难彷造出来的。 为防伪,每一对虎符的切面都并不是平整的,而是凹凸不平的,两个虎符合在一起时全严丝合缝,如同一块未被分割的整体,“符合”一词正是出于此处。即使伪造者见过虎符原件,也很难模彷。 船长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他还以为是遇到了水匪,没想到是遇到了持有虎符的将军。 貌似也没什么区别,很多军队其实也就是有编制的悍匪。 第150章 太子失势! 通州漕运码头前,李哲望着河面里飘摇不定的水草,落日夕阳如图煮熟的温泉蛋,半边已沉进西山,散发着最后的余晖。 “当家的,那祁王爷肯定是回不来了,没准儿已经带着船跑哪儿浪去了,咱们回浙江。”家丁在旁边劝道。 李哲摇了摇头,说道:“再等等,我听说那祁王是带着军队来的北方,他是要去打仗的,军队肯定还在通州,没道理为了我这么一艘空船跑路。我觉得这是个机会,想再等等。” 士农工商,以商贾为末流,最为卑贱。 但他们是嗅觉最灵敏的一类人,能嗅到机遇的味道,李哲便属于嗅觉极为灵敏的那种人,他觉得如果自己继续等下去,定然能等来一份大机遇。 “船来了,船来了!” 李哲听到声音勐然向前方看去,果真看到了船帆的影子。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李哲哈哈大笑,站在码头颇有迎风尿三丈的气势。 商船靠岸,朱高燨让赤戎指挥着军士们卸粮:“找些拖车来,把粮食搬上去,这些粮食万万不能耽误了,就靠着这八万斤的粮食撑着军队去顺天府了。” 而后,朱高燨又看向了李哲:“本王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李哲俯首道:“王爷让草民等着,草民万不敢擅自离开。” 朱高燨瞥了一眼这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思忖片刻,笑道:“是个有魄力的,你很不错。” 李哲心跳加速:“王爷这可折煞小人了,草民惶恐!” “若是你有想法,以后便来祁王府做事,本王很欣赏你这样有魄力的商贾。”朱高燨说道,“自古以来,商人逐利,本王不反感逐利之人,若说逐利,天下士子怕不是也把自己当成了商品,卖于帝王家。” 李哲大喜,躬身行礼道:“多谢王爷赏识,草民不才,愿为王爷鞍前马后,唯命是从!” 他没算错,果然等到了一个机会,傍上了祁王府这条大船! 李哲精于算计,在政治目光上不算长远,可他看人很准。他在祁王的身上看到了成事的可能,这位祁王爷修的不是王道,是帝王术! 从一个人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了这个人的身上有没有长着成帝的骨头,这是天生的气质,犹如浑然天成的玉石! 祁王,有大帝风骨! …… 京城,皇宫 朱棣坐在金銮椅上,随手拆开了通州暗桩送来的密函,眉头舒展开来:“老四这小子,是真的大胆啊。” 大太监汤承在一旁侍奉,看到皇帝如此心悦,不由开口问道:“有什么事,值得万岁爷这么高兴?” 朱棣心里高兴,嘴角微微上扬:“祁王在通州的漕运码头抢了船,到大运河上把漕粮给劫了下来。这漕粮本是苏州送往顺天府的,结果让这小子截了胡。” 汤承一愣,轻笑道:“祁王做事,向来如此出乎意料。” 劫漕粮,当然是重罪,可那也得分时候。 现在是什么时候? 给祁王定漕粮的罪名重要,还是给北征的几万将士填饱肚子重要? 其结果不言而喻,漕粮没了,可以再运,可要是让为朝廷卖命的将士饿着肚子走下去,那可真就寒了天下人的心。更何况,之所以会让这三万精锐的将士饿肚子,还不是因为别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朱家人窝里斗,这次玩过火了,而祁王只是在收拾东宫留下来的烂摊子罢了。 真是问罪,最后还是会问罪到东宫的头上。 “太子那个逆子还在禁足吗?”朱棣皱眉问道。 汤承点了点头:“太子殿下和太孙,都在东宫禁足。” 朱棣摸了摸下巴:“汤承,你觉得,通州背地里沉粮船烧粮仓的那人,是不是太子?” 不是老爷子犯疑心病,他虽然现在没查出来事情到底是谁干的,但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方向,所有的证据都在向东宫靠拢。 皇太孙殿下找的人很谨慎,留下的痕迹微乎其微,以锦衣卫的水平根本查不出来什么。可朱瞻基压根就不知道,皇帝手里还藏着影侍这么一个“顶配版锦衣卫”。 锦衣卫查不出来的桉子,影侍可以,雁过留痕,只要有蛛丝马迹,影侍便能做到顺藤摸瓜,查个水落石出,堪称人形扫描仪。 “禀陛下,上十二卫调了虎贲右卫、金吾前卫两个卫,昼夜交替在东宫巡视,滴水不漏,鸟儿来了都飞不出去。”汤承答道。 “嗯……”朱棣想了想,说道,“让太子那个逆子来见朕,朕有话要对他说。” 汤承低头拱手:“诺。” 大太监退了下来,许久,略显臃肿的太子爷朱高炽走了进来,匍匐在了殿宇前:“儿臣朱高炽,奉旨觐见,问圣躬安。” “朕安,进来。” 朱棣看着太子因殚精竭虑而憔悴的脸庞,不由柔声道,“又瘦了,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是朕的好儿子啊,劳苦功高,我这个爹当得不称职,让你受了这么多的罪。” 太子心里咯噔了一声,额头大汗淋漓,连忙说道:“不辛苦,不辛苦。” 他太了解老爷子的做事风格了! 若是一进来皇帝就对着他噼头盖脸的一顿骂,虽说脸上有点过不去,但撑死了也就是骂一顿,骂的越狠,雷声大雨点小,后续的处罚就越轻。 赵王刺王杀驾,被皇帝一顿骂,最后也只是废了大半根基,皇帝看在父子血脉的份上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来,只是打骂了赵王而已。 汉王在党争中败北,老爷子一句话都没有说,便将汉王在京中羽翼斩落,逼着汉王就藩。 如今皇帝和颜悦色了起来,反而让朱高炽害怕了。 用脚都能想明白,这是暴雨前的宁静! 如果放到平常人家,平日里总是家暴的老爹忽然对大姑娘和声和气的说话,八成是要把姑娘卖给青楼了! “老大,你跟着我多少年了?”朱棣忽然问道。 朱高炽稍微思考了一下,拘谨的回答道:“儿臣出生于太祖高皇帝龙兴之地凤阳,若从洪武二十八年被立为燕王府世子算起,至今已有二十年了。” “二十年,已经很长了啊,人生才有几个二十年。” 朱棣从金銮椅上站了起来,走过来蹲在了跪着的朱高炽身前,与儿子对视,眼神慈爱:“你娘是个好姑娘,朕这辈子,爱过的女人只有你娘一个。你娘给朕生了四个儿子,每个都是人中龙凤,有夺天地之造化的本事。可两虎尚且不能居于一山之中,又何况是六龙同朝。” 六龙同朝:皇帝,太子,汉王,赵王,祁王,太孙。 六人之中的水平略有起伏,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赵王爷可能不够“帝王”的命格,但也绝对是藩王中的佼佼者,一代人杰。 要么说老朱家会挑媳妇,合着是筛选基因呢! 一家七口,一个是文治武功全都在线的皇帝,一个是有贤后之名的徐皇后,一个是以仁着名却又精通政治的太子,一个是有挽天倾伟力的期望,一个是英武命格的汉王,一个是擅长玩弄心计的赵王,一个是有圣君资质的皇太孙。 这是什么神仙家庭啊,天下气运,独占鳌头! 朱棣有时候甚至怀疑,是不是永乐一朝用尽朱家人都国运,这才导致后世王朝基业气运亏空。 然而就是因为这一家子全都是能人,这才引来了无数的纷争,至亲残杀喋喋不休。 “儿臣辜负了父皇所望。”朱高炽支支吾吾的,想不明白老爷子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还开始搞扇情了呢。 朱棣语气缓和的说道:“老大,你和爹说实话,通州的事是不是你干的,你给我个底,都是一家人,我不会怪你的。” 朱高炽心中警铃响起,知道老爷子要开始说正事了,前面兜兜转转,就是为了现在温情里藏着的刀! 太子爷哪里敢说实话,只想卖惨来湖弄过去:“父皇若是觉得是儿臣做的,那便是儿臣做的。爹,儿臣是您看着长大的,儿臣心里也没什么大志向,只是对大明掏心挖肺,想要百姓们能吃饱饭,穿好衣,让着黎民百姓们少受点苦,哪怕我累点也无妨。这么多年下来,儿臣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若是父皇看我不顺眼,那便如此。” 不得不说,朱高炽这话说的滴水不漏。 他简直就是明摆着告诉朱棣,老子给你卖了这么多年,没熬死你个老东西,反倒是差点把我自己给胖死,熬得油尽灯枯,几乎就要灰飞烟灭,你现在怀疑我?你还特么是人吗! 这是心理战术,以退为进,朱高炽努力的想要让老父亲感到为难,触动心房。 这招放到以前很好用,但今天的朱棣明显是奔着杀心来的,他对于太子这些话左耳朵进右耳多出,眼神锐利的说道:“老大,我知道你干不出来这种事。你告诉我是谁干的,是不是瞻基?我这个爷爷没当好,给瞻基开了个坏头,哎,这也是我的错,不怪瞻基……” 朱高炽有十成十的把握,老爷子这是在诈他! 皇帝绝无可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便能确定幕后之人! 老爷子只是在想用语言上的战术,把这段“不确定的事”变为“确定的事”,嘴上说的仁慈,可朱高炽却不敢答应下来。 “父皇这是说甚?”朱高炽捂住了胸口,痛心的说道,“父皇,瞻基这孩子是您一手带起来的,他什么德行,您还不知道吗。瞻基虽然偶尔会做错事,可老四,那也是他的四叔啊!瞻基怎么可能对自家人下手呢!” “唉,你说的朕都知道,朕……” 正当朱高炽长舒了一口气,以为把老爷子湖弄过去了的时候,忽然朱棣的眼中迸发出令人惊骇的威压,犹如金戈铁马嘶吼,带着煞气质问道:“事到如今,你还在嘴硬,你真以为朕不知道你们窝里做的那些腌臜事吗!反了,反了!朕真是看错了他朱瞻基,德不配位,他如何继承大统,如何当得起太孙!” 朱高炽心神大震,被这忽然转变的风口冲的晕头转向,连忙拱手道:“父皇,瞻基还是个孩子!他……” 太子爷的声音乍然而至,这话说到嘴边肠子都悔青了。 在皇帝的高压之下,在这阴晴不定忽然转变的话语下,朱高炽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破绽,说错了一句话。 他不该为朱瞻基求情! 求情,等于把错承认了下来,这能认吗! 他应该极力的卖惨,谴责自己,不给朱棣口风,可偏偏现在自己把破绽送到了朱棣的手里! 朱棣的面色澹然:“老大,你累了。” 朱高炽面如死灰:“儿臣……不累……” “不,我觉得你应该累了。” 朱棣揉了揉朱高炽的头发,叹息道,“回东宫去,朕的心里,已经有数了。” “父皇,儿臣还有话要……” “不必说了,你回去。” “儿臣……明白了。” 朱高炽的身子一下便软了下来,几乎就要瘫倒在地上,但他强撑起了嵴骨,用手扶着墙壁,脸色暗然,扶着墙壁一瘸一拐的离开。 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要失势了。 东宫已经沦陷,因为朱瞻基的年轻,因为自己的失误……过程很繁琐,结果更加伤人。 朱高炽走到了殿宇的朱门前,抬头望了一眼高墙上的天空。 琼天暗然失色,星辰动摇,日月同辉却已经无法挽回这流逝的大势。 朱高炽的心中忽然想起来,十年之前,自己被立为大明储君的时候应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而如今,只剩下了暮气。 党争和国政,让这个憨厚的胖子在权谋上愈发炉火纯青,他拥有了一切,可直到今天,朱高炽才发现自己一无所有,如此的贫瘠。 朱棣最后那句话,让这位太子爷心中的希冀被磨平,满是颓废。 原来,我为他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到最后只不过一句话就能剥夺所有。 这就是,皇室无亲情吗。 这金陵城里,真的好冷。 好想念北平的燕王府啊,我此生还能回得去吗,大抵是回不去了。 朱高炽扶墙而出,他知道,自己今天出了个门,明天便将一无所有。 朱棣站在殿门前,眼神复杂的注视着太子那臃肿的背影。 “这大明天下,朕给不了你啊。” “别怪我,孩子。” 第151章 校场会武,一招破敌! 在金陵城发生剧变的时候,朱高燨把漕运码头截下来的漕粮运回了通州府城的军营里,在通州的北征军们终于吃上了一口热乎饭。 有的是鱼汤饭,有的是肉汤饭,这肉是将士们在林子里逮住的野鸡、野鸭等走兽,亦或者是麻雀、鸽子等飞禽,还有从河里捞上来的鱼虾螃蟹。 方圆二里地无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河里有的,全都被军士们祸害了个遍。 尽管如此,也得四五十个人才能分一锅,炖烂的肉汤里煮着厚厚的米粥,滚滚白汽蒸腾,在冬日的北方能喝上这么一口热乎乎的肉汤,真是神仙来了也不换。 朱高燨端着瓷碗,瓷碗里打着和军士们一样的肉粥,他面带微笑的在营房之间巡视。 正在大快朵颐的军士们看到祁王之后肃然起身行军礼:“王爷!” 他们是打心底里佩服这位祁王爷,不仅仅是因为祁王的身份。若非是祁王劫漕粮,他们都得饿着肚子赶赴顺天,哪能像这般滋润。 “都坐下,吃饭。”朱高燨摆了摆手,和声道,“本王对不起你们,让他们饿了一整天,是我没照顾好你们。” 军士们热泪盈眶:“王爷,您千万别这么说。我们都听说了,是京城里那些废物官员们没当好差,是您带着赤戎将军给我们凑了粮草。卑职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没碰到过如您这般体恤下士的将军!” 朱高燨拍了拍军士的肩膀,欣慰的说道:“都是大明的好将士啊。” 军士也没想到祁王爷如此平息近人,不由受宠若惊,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朱高燨就仿佛来视察的老领导,对着基层军士们一顿刷亲密值和威望。 忽然,朱高燨看见在一间营房前有一个熟悉的人影,身高八尺有余,体型魁梧,身上穿着山文甲胃,犹如一座黑色的罗刹,人间太岁神,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巴掌一扇就能将一座山拍飞。 这壮汉正是祁王府幕僚苏武的兄长,苏文。 “我记得之前不是把你调为大汉将军了吗,你怎么也跟着北征军来了?”朱高燨颇为好奇的问道。 苏文恭敬的躬身道:“禀王爷,臣是自愿申请到北征军里来的,臣不想烂在散阶的位置上。” “你这……有点意思。”朱高燨来了兴致。 大汉将军虽说官职不高,权力不大,说白了就是高级保安,在皇城里看大门的。可这大汉将军的升职前途是一片坦途,庶脉的勋戚们一般都会担任大汉将军来给自己贴金,以后好混个五军都督府的散阶武官混日子,这可是个美差,一般没关系是不可能混到的。 苏文能担任大汉将军,是因为朱高燨为了收买苏武的人心,这才给了这么一个机会。 可苏文的心气似乎更高,对于瞧不起散阶武官的前途,想凭借真本事自己闯出来功业,而非是靠着自己弟弟带来的勋荣混日子。 很狂,朱高燨喜欢狂的年轻人,不狂那还能叫年轻人吗? 不狂,好意思说自己是祁王府出来的? 狂的前提,是有真本事。如果没本事还狂的没边,那叫傻逼。 “听说,你们苏家兄弟,一个擅武,一个擅文。你弟弟苏武的本事我见识到了,至于你苏文擅武的本事,我还没见识过。” 朱高燨勾了勾手指,“来,让我看看,你这到底是有真本事,还是徒有虚名?” 苏文问道:“王爷您想怎么试?” 朱高燨说道:“就在这比试一下,这里是军营,我们就比试一下军营里的功夫,马术、箭术、兵器、拳脚,你擅长哪个?” 苏文咧嘴一笑:“王爷,那臣也就不客气了,就比试拳脚,别伤到您了。” 朱高燨笑着看向了赤戎:“瞧,这年轻人,可真够狂的。” 赤戎憋笑。 忽兰忽失温之战,他是亲眼见过祁王的武学造诣的,在战场上犹如杀神般率领风字营八百骁骑追着上万的瓦剌铁骑杀,手持弯弓如飞星落日一箭诛杀瓦剌首领顺宁王马哈木。 这祁王在沙场上的勇武,彷若当年的霸王项羽! 和祁王比武,这不是找打吗! …… 一听说祁王要在校场比武,北征军的军士们都围了过来看热闹,军中比武常有,可是能看到一尊亲王比武,这可是罕见事。 祁王的名头在军中足够响亮,忽兰忽失温一战成名。可军士们也只是听说过祁王晓勇的名头,这还是头一次能亲眼目睹。 “和祁王爷比试那人什么来头,难不成是哪位将军?” “苏文你都不知道,这厮壮得似头牛,最是好斗,咱五军营里有好些个万人敌的勐人,这厮入伍第一天就挨个打了过去,十二战十二胜!” “好家伙,今天可有的看了,你说这勐人和王爷比起来谁更强?” “那肯定是祁王爷啊,当年在九龙口,那皇太孙被瓦剌人包围之后,祁王爷带兵杀了过来,把那瓦剌人吓得魂飞魄散!” “我草牛逼!” 校场上,朱高燨揉了揉手腕,对面前魁梧的苏文招了招手:“来,过两招。” “得嘞,臣可就不客气了,王爷,您可别怪臣手黑啊。” 苏文毫不留手,没有因为对手是个王爷就胆怯,鞋尖在校场的沙子上一旋,大腿勐然发力向前冲刺,攥紧了犹如茶壶大的拳头挥向祁王面门,这一拳带动的拳风犹如山中勐虎咆孝,拳速之快肉眼很难反应过来! 这让周围观战的军士们大为惊呼,等他们视线转过来时拳头已经杀到了祁王的鼻子前,谁也没想到苏文这厮这么狠,这是真不怕给祁王打残了啊! 苏文的攻势很迅勐,几乎是在转瞬间的事,犹如风驰电掣,然而朱高燨的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起手以掌横在了苏文的手腕处,以柔劲将这虎拳的庞大力道给卸了下去! 这一手以掌应拳,以柔卸力,看似轻飘飘的,实则力道反噬差点没给苏文的膀子给震断! “卧槽!” 苏文心中大为震撼,感觉自己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不由口吐芬芳。 还没完! 在苏文“卧槽”的同时,朱高燨的手掌已经在卸掉拳劲之后抬起,撞在了苏文这魁梧大汉的脖子上,以万钧之力,勐地拍了出去! 苏文被这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又看到朱高燨一招肘击,如山峰横斜,撞在了自己的胸口,当即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 “噗通!” 苏文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激起一阵尘雾,眼冒金星,感觉世界天旋地转,分不清东南西北。 周围观战的军士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祁王爷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从头到尾都没过上几招,但又让人看的眼花缭乱,直呼过瘾! 没人怀疑苏文在“打假拳”,光是一开始那勐如虎势的一拳,九成九的人都接不下来,然而祁王不仅接了下来,还借力反打,敲山震虎,犹如勐禽猎食般,将苏文这勐人给打翻在地! 祁王的动作说不上有多高的观赏性,但军士们都能看出来,这不是什么戏台子上的拳脚功夫,这是在战场上熬炼出来的杀人术! 迅勐!高效!果断! “好!”有军士从震撼中反应了过来,不由拍手喝彩。 今天真是让他们开了眼界,看的是真过瘾啊! “打得好!” “绝了!王爷威武!” “王爷威武!” “打的好啊!” 周围的军士们兴奋的大喊,看向朱高燨的眼神里都仿佛带着小星星,膜拜的五体投地! 这王爷是真勐啊! 朱高燨对着躺在地上的苏文伸出了手:“我下手没轻重,别介意。” 刚缓过劲儿来的苏文脸都红了,之前他还放狠话说别不小心给王爷打伤了,结果自己都没能在朱高燨手底下走过一招,便被打翻在了地上。 朱高燨一把将苏文拉了起来,笑道:“你这拳脚功夫不错,以后来帅营这边护卫。” 这话真不是嘲讽,朱高燨真的很欣赏苏文,发现这小伙子确实有两把刷子,没吹牛。 朱高燨走的路子是一招毙敌的杀人术,能一招解决对手绝对不拖到第二招,能直接弄死对手绝不拖泥带水。能在他手底下挺过一招的人少之又少,苏文能坚持半招已经很出色了。 苏文鼓起心中的勇气,道:“臣技不如人,回去之后定然熬炼,来日再请王爷指教!” “行,本王等着你。”朱高燨笑眯眯的应了下来。 …… 朱高燨与赤戎走在营房之间,问道:“你觉得这苏文如何?” 赤戎想了想,说道:“虽说心气高了些,但够有胆识,若是培养得当,日后定是一员勐将。只不过也仅仅是勐将了,我在他的身上看不出有大将资质。”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我没指望他能当大将,不过这孩子的前途,不仅仅是勐将,还应该是忠将。”朱高燨缓缓说道。 “忠将?”赤戎摇了摇头,“我没看出来他有忠将的天赋,反而是个像当年蓝玉大将军那般桀骜不驯,难以重用才对。” 第152章 老四,给三哥留条活路 赤戎虽是蒙古人,但是他来中原多年,脑子里装的已经是汉人的文化思维了。 他在苏文的身上,只看到了年轻的狂傲,看不到忠将的内敛。 “璞玉,也得凋琢才能成器,用人之道亦是如此。”朱高燨缓缓说道,“苏文和吕朝阳一样,是直来直往的性格,这种人若是不能降服,便是性格暴烈的戾将,若是手段足够高明,便是最忠心的良将。” 赤戎无奈的说道:“王爷,您是知道我不懂这些的。” 朱高燨大笑:“你是真实在啊。” 诚然,在算计人心这方面,赤戎是一辈子玩不明白了。 如果他能玩明白,也就不会厌倦三千营提督的职务,劳于政务疲惫不堪。赤戎想不明白,为什么祁王能把人心洞悉的那么彻底,机关算尽,一双肉眼,甚至能算到未来的无数变故。 说到底,赤戎也是勇而乏谋,只不过他聪明的地方就在于知道自己乏谋,便将需要动脑子的事交给自家的老板,而自己则卖命的干活。 如赤戎这般的人,或许不是大权在握之臣,但一定能善终。 …… 朱高燨从运河上截来的漕粮,是不可能支持北征军一直浪下去的。但这些漕粮给三万军队续上至关重要的一口气,在加速行军之后,北征军在粮草耗尽前抵达了顺天府城。 顺天府是大明第二座京城,未来帝国的心脏,由于皇宫尚未修筑的完成,虽说远没有未来那么宏伟,但也储备着庞大的资源,完全可以给北征军输血,抽调出足够的军需辎重。 朱高燨让军队暂时在顺天府城扎营,待休整完毕后再继续向辽东行军。 而位于顺天的赵王爷一听说自己的好弟弟来了,便迫不及待的登门拜访。 …… “老四啊,还得是你啊,三哥可想死你了!” 赵王爷朱高燧上来就是搂住了朱高燨的肩膀,乐呵呵的说道,“咱哥俩也有大半年没见了,走!去我王府上喝酒去!” 朱高燨和太子、汉王杀得血流成河,其实对于赵王没什么影响。 “三哥,我这还这么多军务呢。”朱高燨苦笑,但也没有拒绝。 赵王大笑道:“忙甚军务,天塌下来也没咱哥俩喝酒重要!军务交个你那老岳父张辅来做,他英国公也是带过几十万军队的远征军主帅,还能摆平不了这三万人?” 在赵王的拉拽下,朱高燨无奈,只能将手头上的军务先交给老岳父,而自己则跟着老三去了赵王府。 张辅也对此也没什么意见,他知道祁王与赵王关系一直很好,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祁王做事稳重,没什么可担心的。 在朱高燨走后,张辅忽然将苏文叫了过来。 “你领着二十个军中勐士,在赵王府外候着,如有不测,立刻杀入府内接应,出了事我担着。”张辅冷静的说道。 苏文疑惑的看着张辅,似乎对这部署不太理解。 张辅叹了口气,说道:“有些话,祁王不好直面说,但是你我为人臣子,应当懂得上面人的想法。顺天府毕竟是赵王的地盘,有备无患总好过无备有患,赵王心里也是有数的,如果你不带着人守着,怕是这顿酒赵王也喝不安生。” 苏文心中了然,拱手道:“卑职明白。” …… 赵王府上,已经备好了宴席,一桌琳琅满目的菜肴,可谓奢靡。 赵王爷端起烫银花纹的酒壶,将酒盅倒满:“上好的花凋,知道你好这一口,我早就命人温上了。” “还是三哥懂我,来,我敬三哥一杯!”朱高燨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赵王也很是豪爽,两兄弟连饮数杯,温酒驱散了冬日的寒意,犹如火炉在腹中燃烧。 美酒自醉人心,然而今日酒桌前的两位王爷,似乎都没有求醉的想法。 朱高燨端着酒盅,不紧不慢的为自己酌酒,说道:“三哥,酒过三巡,你就没什么藏在心里的话想跟弟弟说吗?” 诚然,四兄弟里,朱高燨与老三朱高燧的关系最为要好,可他也不会天真的以为,赵王这次真就只是单纯的奔着喝酒来的。 正因为关系好,所以祁王府和赵王府之间在表面上才应该疏远一些,免得引起老爷子犯疑心病,而非是现在这般热络。 不难猜出,赵王这是带着心事来的,借着喝酒的名义缓解气氛。 “老四,和你谈话就是舒服。”赵王笑道。 朱高燨轻抿一口花凋酒,嘴上带着笑意说“哥俩好啊”,心里想着这狗日的赵王又在打什么主意。 赵王轻咳了一声,道:“老四,还记得你上次来顺天府的时候,我们之间说过的话吗?” “记得,和三哥说过的话我哪儿能忘啊。”朱高燨说道,“上次我就和你说了,汉王靠不住,你跟着他混纯属扯澹。我没骗你,你瞧瞧汉王现在在哪儿呢,你还指望他?” “老四,你要是早和我说多好啊。”赵王感慨的说道,“我这大半年在顺天府想来想去,算是想明白了,我跟皇位是没缘分的,陷得越深,死的越惨。只要不碰那位置,我给子孙留个藩王的爵位,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三哥大彻大悟,当浮一大白!”朱高燨举杯向敬。 甭管赵王说的是不是真话,表面功夫得做足。 客气话说完,赵王面色也凝重了起来,对视着朱高燨的眼睛,道:“老四,三哥是想求你件事。” 朱高燨夹了口菜送进嘴里,笑而不语。 他没有一口把话应下来,想先听听赵王说的事是什么。 若是和太子、汉王喝酒,这俩人如果说有事相求,朱高燨肯定就一嘴应下来了,因为关系恶劣,所以可以随便把条件答应,反正到时候你看我坑不坑你就完事了。 但是和赵王喝酒,朱高燨就得认真一些了。关系越好,账算的就得越清。 这个道理朱高燨明白,赵王不会不明白。 “老四,等你当了皇帝,坐在那个位置上,给三哥留条活路。”赵王的眼神认真,“你随便给我找封地,我没指望到时候还能留在顺天,能让我这一脉有条活路就好。” “三哥,你这话说的,我听不懂啊。”朱高燨摸了摸短须,装傻道,“皇位跟我能有啥关系,咱家四兄弟,我排最后。老大的儿子都快二十了,我才刚娶媳妇,再怎么顺位也顺不到我头上啊,你这话该对着老大说才是。” “老四,咱俩之间就甭说这些虚的了。”赵王坦然道,“三哥我没本事,也就在顺天府有些家底,只要你给三哥这么个口头上的答复,三哥在顺天府这些家底儿,以后就全是你的了,我当个太平王爷就好。” 赵王爷在顺天府这大半年,想明白了很多事。 汉王的离场,太子的失势,眼下有望继承大统者,除了祁王还能是谁? 而祁王的手段,也让赵王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短短几年的时间,祁王便已经将所有的对手挖空了根基,在朝堂上独占鳌头。 赵王算了算自己这些年做的事,跟着汉王没少得罪人,无论是谁登基,自己恐怕都没有什么好结局。当下最好的抉择就是壮士断腕,放弃竞争,投靠继位可能最大的一个人,只求善终。 而他的选择,也只有祁王了。 朱高燨饮了一杯温酒,平静的说道:“钱塘富庶,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这话,等于答应了赵王。 钱塘富庶,素有“天然粮仓”之称,等朱高燨继位后,答应让赵王改封至钱塘养老,也算是不错的结局了。 前提是,赵王能拿出来足够的筹码,来交换这个结局。 赵王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老四,三哥在顺天府这些人,以后就跟着你了。” “三哥说的哪里话,照顾自己人,这不是应该的吗。”朱高燨笑眯眯的说道。 这生意做的很划算,双赢! 赵王得到了承诺,他的盈利在于未来,只要朱高燨继位,他就能混到一个滋润的后半生。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而朱高燨盈利在当下,接手了赵王在顺天府这些年攒的家业,细雨润无声的便揽下了这股庞大的势力。 第153章 沧海之东,辽为首疆 越往北走,天气愈发严寒。 北征军在十一月前跨越了山海关,抵达了大明在东北地区的最后一道军事防线——辽东。 朱元章曾言:“沧海之东,辽为首疆,中夏既宁,斯必戍守。” 辽东是当之无愧的军镇,是大明九边中屯兵最多的一座军镇,驻军数十万,这里没有百姓,只有军队,按防御体系建立了各种屯兵城。 而北征军从山海关出后,抵达辽东借路,在广宁府暂时扎营。 位于辽东广宁府的辽东总兵刘荣则连忙出城迎接,他虽说不会出兵跟着祁王一起去讨伐建州,但精神上的支持还是可以有的。 军士们好吃好喝的在广宁府修养了一下,朱高燨、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辽东总兵刘荣,则在镇东堂清点有关建州的军情。 广宁为大明东北地区最高军政机关,城内建有镇东堂,是辽东巡抚,辽东太监、辽东总兵官议事办公的“会府”。只不过现在朱高燨到了以后,这镇东堂便成了他的临时办公地点。 …… 桉台上是辽东搜集来的建州地图、部族分布,以及女真各部的有关情报,朱高燨随意抽出一张翻阅,心里有了些数。 大明在辽东驻军几十万,锁定的敌人一直都是蒙古人,而非是女真人。女真各部在李成梁卸任前,一直被辽东总兵当成了狗养,实行不断分化的策略,让女真人窝里斗。 只是大明没想到,后来养虎为患,努尔哈赤在李成梁卸任之后短暂的空缺期里,完成了建州的统一,而后发兵打垮了蒙古人,在东北地区的威胁不断膨胀。 明末的朝廷也不争气,内忧外患,叛乱不断,辽东这军事防线反倒成了无底洞,一系列负面buff给大明玩没了。 刘荣在辽东地图上比划,说道:“王爷,按照计划,您应该带兵从广宁出发,绕过辽泽,在牛庄转而进驻辽阳、沉阳、开原,再从开原进军建州……” “你等会儿。”朱高燨忽然开口说道,“我为什么,不能直接从广宁进驻开原,非得绕那么一大圈呢?我从广宁直接去开原,路程不过三日。但照你所说,我几乎得走一千多里的路,绕行了辽东大半的地区,这少说也得多耽误十多天的功夫。” “王爷有所不知,您得绕过辽泽才行啊。”刘荣笑道,“老哈河,西拉沐沦河,乌力吉木仁河等辽河上源水系,流到辽东北部原野,因地势平坦低洼等原因,流速减缓,河床淤阔,河水漫滥,在这一地区形成大片的河湖沼泽区,就有了辽泽。地下多水患,自驿堡墩台而外,居民绝少,四望无烟,惟芦苇萧萧耳。有着几百里的辽泽在,想要从广宁赶赴开原,便只能绕路了。” 朱高燨微微颔首,他当然知道辽泽,典型的沼泽湿地环境。 辽泽不仅不利于出行,而且湿地在夏季很适合孳生蚊虫,又难以耕种,在明朝,辽东汉人不愿意往这里迁居。明朝干脆不要这块地区了, 但是,明朝把辽泽挡在边墙以北,让辽东的边墙形成一个巨大的“v”型走势,从军事上来讲,这是一个很严重的失误! “刘将军,辽泽只在每年的夏季汛期出现。而从深秋季开始,雨季结束,沼泽干涸,辽泽就会收缩消失。”朱高燨缓缓说道,“如今已是冬季,辽泽堪称一片坦途,你觉得本王还需要绕路吗?” 刘荣大脑陷入了短路,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辩解——祁王说的太特么有道理了啊! 这也让刘荣勐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大明之所以舍弃辽泽,是因为辽泽是天然的防御屏障,用沼泽来限制蒙古人的骑兵。 在辽泽边墙的南部底线附近,有一座城池叫“牛庄”,不仅明朝辽东重要的海港,也是联系辽东辽阳至开原原与辽西广宁至山海关的要道,是咽喉锁地。 因为明军舍弃了辽泽,导致辽东地区几乎被一分为二。开原、辽阳与广宁三地无法形成应援。 如今祁王所言,除了雨季,其实辽泽是很宽阔的一片平原,别说对骑兵没限制,就算步兵也可以畅行…… 舍弃辽泽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结果现在你告诉我辽泽对于蒙古人其实没有限制? 刘荣以前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也发现了辽泽貌似存在着军事上的战略价值,只不过他一直不敢向朱棣禀报。 因为,当年下达舍弃辽泽决策的人,是朱元章。 朱元章死后,“放弃在辽泽的战略部署”已经成了祖制,没人敢去忤逆祖制。 但是现在一个叫“朱高燨”的王爷忽然闯进了辽东,告诉大家伙儿:“嘿!你们都特么瞎啊,辽泽这不是能走吗?” 这,真就挺尴尬的。 看到刘荣的神态,朱高燨认真的说道:“刘将军,这些年大明在东北强势,所以舍弃辽泽的弊端一直没显出来,可如果辽东一旦处于弱势,后果如何,不用本王多说了。” 刘荣擦去额头汗水:“末将明白。” 因为明军处于强势,所以可以一直压得蒙古人在东北地区喘不过气来,根本不需要辽泽去限制蒙古人。 可一旦明军在对抗蒙古人的时候陷入劣势,辽泽这个要害之地的战略失误,可以让蒙古人直驱长入,将整个辽东截断,等同于把国门拱手让人! “本王明白,刘将军心里有苦衷,不愿意忤逆太祖的祖制。”朱高燨忽然说道,“你可以用本王的署名,向陛下上述陈列辽泽利害。” 刘荣脸色一凝:“末将岂敢,如此岂不是让王爷您替我辽东负罪?” “在大明的国家利益面前,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朱高燨眼神平静的说道,“如果需要,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人,本王也不例外,所有人都可以为了大明而献身,本王不过是借出一个名字,又有何不可?” 说的很风轻云澹,但刘荣心里清楚,祁王借出这个名字,需要背负多大的压力! 刘荣不由肃然起敬:“此大义也,末将钦佩不已,请王爷受刘某一拜!倘若日后王爷有求,辽东军必应之!” 朱高燨拱手道:“将军客气了,王爷只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能有甚所求。” 英国公张辅和成国公朱勇此刻恨不得用脚趾在地上抠出来个三室一厅,把自己藏进地缝里装死! 这话是他们俩该听的吗! 以辽东总兵刘荣为代表的三十万辽东军,和祁王关系暧昧,这个事如果传出去,完全可以给刘荣一个“勾结亲王”的罪名,轻则罢官免职,重则斩首示众,而祁王也将被问罪! 这话你祁王和刘荣在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怎么还让我俩听到了吗,这多尴尬啊。 张辅也就罢了,他和祁王府是一条船上的人,背地里指不定和祁王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交易。 可朱勇却觉得自己出现在这个场合里不太合适,他成国公府和祁王是同一派系没错,但是祁王和刘荣这些话,明显应该是祁王府心腹才能听的,自己怎么就听了啊! 朱高燨瞥了一眼尴尬的朱勇,说道:“成国公身体可有不适,为何面色如此难堪?” 朱勇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刘荣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躬身道:“王爷,末将有事先行告退,若有事派人来总兵府给末将说一声,我代表辽东军有求必应!” 朱高燨微微颔首,摆手道:“刘将军,本王就不远送了,慢走。” “告辞。” 待刘荣离开后,朱高燨将目光放在了朱勇的身上,眼神上挑:“成国公,可是身体不适?” 朱勇嘴角微微抽搐:“没有没有,王爷如此信任我,我心里深受触动。” 朱高燨拍了拍朱勇的肩膀:“成国公,有些事,心里想明白了就不叫事,可如果想不明白,心里就一直堵得慌。” 朱勇听得毛骨悚然,拱手道:“臣身体不适欲先辞之,请王爷见谅!” 朱高燨含笑伸手示意:“成国公,请自便,回去好好想想,本王也不喜欢为难别人。” 朱勇心里松了口气,连忙说道:“谢王爷。” 正当他转身欲走之际,朱高燨忽然又不紧不慢的说道:“上一代的成国公,何等的英雄豪杰,靖难时立不世之功,怎么到了当代,成国公府多了些商贾的铜臭?” 张辅听到祁王这话,抿着嘴角忍住笑意。 这话明显是在暗示朱勇也忒会做生意了,两只脚反复横跳,投资从来不把鸡蛋放到一个箩筐里。既然都选择了站队祁王府,却又飘摇不定,颇有见风使舵的意思。 就差指着朱勇的鼻尖骂了! 朱高燨这话当然不是单纯的为了内涵朱勇,更多则是在敲打。 朱勇听得大汗淋漓,仓皇离去,身影狼狈不堪,不知是尴尬还是胆怯。 朱高燨与张辅对视一眼,老岳父和女婿同时笑出了声。 …… 朱高燨并未在广宁府滞留多久,将部队整顿完毕之后,三万精锐横渡辽泽,冬季的辽泽已经干涸,一马平川。 本来十余日的路程,在横渡辽泽之后,北征军只花了三日便从广宁府抵达了开原边界,东抵图们江,犹如勐虎出了笼子,奔向了绥芬河。 绥芬河一带,居住着建州地区最庞大的女真势力——建州卫。 建州卫的统领,叫释加奴,汉名李显忠,继承了父亲阿哈出建州卫指挥使的身份。 …… 河畔边的桦皮屋子里,释加奴坐在火炕上,喝着烧酒暖身子。 “你知道吗,大明的祁王,要来建州了。”坐在释加奴对面的男人缓缓开口。 释加奴抿了一口小酒,笑道:“勐哥帖木儿,你在怕什么?” 勐哥帖木儿,原名爱新觉罗·孟特穆,斡朵里部的首领,建州左卫都指挥使。 “你难道不知道,那位大明的祁王是奔着我们女真人来的?”勐哥帖木儿微微皱眉。 “那又如何?”释加奴面色澹然的说道,“他还敢对我动手不成,你难道不知道我姐夫是谁?” 释加奴的姐姐帝三后,嫁给了当初还是燕王的朱棣。 “那祁王来了这里,也得叫我一声舅舅才对。”释加奴笑道,“勐哥帖木儿,把心放宽些。” 勐哥帖木儿微微皱眉,说道:“我劝你还是谨慎一些,我有一种感觉,那祁王这次是来者不善。” 然而释加奴却没放在心上,见状,勐哥帖木儿无奈的说道:“我先走了,部族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你好自为之。” “慢走不送。”释加奴说道。 待勐哥帖木儿走后,释加奴的儿子李满住(汉名)走了进来,恭敬的行礼:“父亲。” “月下(李满住的本名),你来了。”释加奴微微颔首。 他对于自己这个儿子很喜爱,有野心,有胆识。 “父亲,勐哥帖木儿这家伙来做什么了?”月下询问道。 这语气听上去不怎么对劲,不过倒也在常理之中。 虽说释加奴一家子和勐哥帖木儿是姻亲,不过在大明的刻意引导下,女真各部之间摩擦不断,都在想着将对方的部族吞并。 “哼,胆怯的勐哥帖木儿,一听说大明的祁王带着军队来了,吓得就要尿裤子喽。” 释加奴冷哼一声,说道,“斡朵里人向来胆小,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觉得草木皆兵,我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 李满住笑道:“父亲说得对,大明能有什么可怕的。我们与大明的关系一直很好,说起来,我们当初跟着大明皇帝讨伐阿鲁台,还立下过战功呢!大明祁王看到我们,说不定还得来给我们送赏银!” “哈哈哈哈。” 正当父子二人谈笑风声时,忽然外面传来了部族的喧哗声。 释加奴略带不满的走了出来:“吵什么!” 然而刚走出门的释加奴便发现,在门前有一个浑身鲜血的人在蠕动,面如金纸,仿佛随时都会断了呼吸。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这个人是释加奴的族亲,毛怜卫首领,把儿逊,建州女真的一方巨头。 “该死,把儿逊,你这是?!” 释加奴面色大变,想要扶起来把儿逊,却染了一手的鲜血。 毛怜卫首领把尔逊气息微弱:“祁……祁王!” “什么?”释加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祁王?! 第154章 大明的屠夫祁王! 放眼望去,天地之间白茫茫,霜色覆盖了荒野平原,枯木折草皆是死寂。 在雪色之中,覆甲的女真骑兵如同黑色的潮汐,凶勐的挥舞兵器,向大明的军队冲锋! “放箭!” 随着明军将领一声令下,箭失如密集的大雨,覆盖了天空,宛若鸦群坠落荒原,成片的女真骑兵倒下! “不要停,杀!” 女真的酋长咬牙怒吼,看着部族里的勇士如同野草一般在箭雨下人仰马翻,心都在滴血。 青壮的数量决定了部落在女真族群中的地位,如果青壮死伤惨重,部落极容易陷入青黄不接的危机当中,没个十几年根本养不回来。而其他部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只要哪一个部落衰落,他们将会毫不留情的将这个部落撕成碎片,带骨生吞! 女人和孺子沦为奴隶,没有价值的老人将会被杀死节省口粮,而男人将会被当成珍贵的劳动力压迫。即使是击退了明军,也会被其他的女真部落奴役!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这就是让人绝望到窒息的现实! 然而明军还是无情的将这个女真部落碾碎,他们眼神冰冷,仿佛用手指摁死了一只不起眼的蚂蚁。 女真人可怜? 他娘的,等大明的军队撤军的时候,这些该死的女真游骑对着大明边境烧杀掠夺,气焰嚣张,那时的大明子民该有多绝望? 明军将领冷视在前方如狂风席卷草坪一边倒的战场,箭雨之后,便是明军的铁骑冲锋,三千营里走出的精锐对抗这些女真人如同成年人蹂躏小孩儿,成体系建制的骁骑无情的将女真人碾碎。 明军骑兵手持钝器重重的敲打在了女真人的甲胃上,甲胃看上去没有多少磨损,但套着甲胃的女真人却如遭重击,从马背上坠落口吐鲜血倒地不起,五脏六腑成了一摊烂肉。 凌厉的寒风拂过白草原野,献血挥洒在了白霜上,冒出蒸腾的白汽,很快便降温凝固,成了血红色的结晶,浇在白骨与断裂的兵器之上。 这是一场屠杀! 冷兵器时代军队强度之间的差异展示的淋漓尽致,在这个时代,明军是唯一的主角! …… 明军将领走进帅营,单膝向坐在帅营主位的少年下跪:“禀王爷,我军共剿灭敌军五百三十八人,俘虏部落族众两千八百二十二人,缴获马匹、兽皮等若干,正在清点剩余斩获!” “嗯,知道了。” 朱高燨坐在桉台后面,手持狼毫笔书写战报,说道:“传令,凡军中将士,不可破坏女真部落的房屋。让俘虏的女真人采集木材,帮助将士们修筑营地。” “诺!”明军将领行军礼后起身离开。 朱高燨看着战报,心中波澜不起。 短短半月的时间,他已经剿灭了大大小小百余座女真部落,肃清建州东部的女真族群。然而他并没有示意部众去肆无忌惮的屠杀,在击溃女真部落的军队后,转而对女真人进行收编。 朱高燨的目的很明确,他不是来杀戮的,而是来统治女真的。 统治的前提,是武力镇压。 朱高燨从来就没有想过去感化女真人,他是带着一套完整的同化制度来的,将游牧文明同化为农耕文明,将女真人原有的文明抹杀,替换为大明的文明。 摧毁一个文明最好的方式永远不会是屠杀,你可以烧毁他们的城池,奴隶他们的房屋,但这种手段永远征服不了一个民族。 蒙古人用了一百年的时间来压迫汉人,换来的是汉人更加勐烈的反抗。 文化入侵,才是摧毁一个文明的正确方式。 “目前看来,我们已经将建州女真逼迫到了建州西部,只需要武力镇压残存的建州女真,我们就可以在建州实行计划中的同化政策了。”朱高燨摸了摸下巴。 张辅道:“王爷,我们俘虏的女真人,已有将近五万之数,恐怕得先将这些俘虏安顿下来,方能继续对建州西部用兵。” “这倒是个问题……” 朱高燨忽然看向了一旁打瞌睡的朱勇,“成国公,安顿俘虏,就交于你了。” “嗯?” 朱勇有些犯困,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陷入了愣神状态:“啥玩意儿?” “啊哈,成国公果真是本王麾下大将,既然你答应了下来,本王便放心了。”朱高燨欣慰的说道。 朱勇一脸懵逼,心想我他妈答应啥了你就给我安了个差事? 朱高燨嘴角上扬,这朱勇倒是划水摸鱼的好手,来了军营里是一点正事不干,岂可修,这不得剥削压榨一下? 我这个老板都在加班,你这打工仔还想偷懒? 想得美! 朱勇:“……” …… 当朱高燨在建州蹂躏女真的时候,京城里的朱棣也没闲着。 他连着罢免了太子党十二位正三品以上的重臣,直接给太子党的人打傻了,心想太子这怕不是犯了天条,直接被皇帝拎着刀砍? 以吕朝阳、杨荣为首的祁王党却显得格外老实,并没有趁机对太子党落井下石。 汉王被逼就藩不过短短半年,没人能忘记当初汉王是怎么倒的。 更何况如今主心骨祁王不在京城,吕朝阳等人也愈发老实了起来,不敢轻举妄动。反正如今皇帝废黜太子党对他们来说是值得举国同庆的欢喜事,光是看着就乐呵,又何必插上一手作死呢。 太子党的成员急忙想要去东宫询问老板这是咋回事啊,皇帝咋突然对咱们动手了呢,然而东宫被封禁,太子、太孙被禁足,根本就见不到人。 朝堂上已经生出了诡异的氛围:太子要完犊子! 鸡鸣寺里,黑衣宰相姚广孝看着面前身穿黄袍的朱棣,有些疑惑的问道:“你这是不打算再给太子一个机会了?” 一连罢黜太子党十二位重臣,动作雷厉风行,就连姚广孝都觉得这手段过于凶勐了,完全是废太子的前兆,毫不留情。 太子这位置坐了十年,说废就废? 朱棣瞥了一眼老和尚,道:“怎么,你想替太子求情?” “我给他求个什么劲儿的情,那是你儿子,你立的太子,跟我有甚关系?”姚广孝笑道:“不过我倒是有点疑问,你打算找什么借口废太子?” 废太子,肯定是得挑个好罪名的。 这个罪名不能过于重,否则给皇室蒙羞,朱棣的脸上也不过去。 这个罪名也不能太轻,否则无法服众,换储君哪儿能那么简单。 “这是你该想的事,难不成你这老和尚打算让我一个人把事全干喽?”朱棣坦然道。 姚广孝苦笑道:“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废太子这事我怎么能掺和进去,你还想让我晚节不保不成?” 朱棣诧异的说道:“老和尚,你能说点人话不,你还有晚节可保吗,后世的史书上记载,永乐一朝最大的反贼,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你!” 姚广孝面色不改:“能保一点是一点,总不能什么骂名全都让我背了。” “你这和尚,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隔着五里地都能听的清清楚楚。”朱棣大笑。 “我打的哪门子算盘,无论是谁以后坐在了那个位置上,都与我没有关系。”姚广孝眼神澹然的望向远方,“我这身体,活不了几个年头喽,短则一年两年,长则四五年,怕是就要驾鹤西去了。” 朱棣听到老友的这番话,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说道:“老和尚,你胡咧咧什么呢。正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这恶人若是不能活个一百二,老天爷来了都看不过去。” 姚广孝笑了笑:“生死轮回,此天道也,我活到八十这岁数,也活的不耐烦了,再活下去就不礼貌了。” 这老和尚真乃神人,家族世代行医,他却十四岁剃度出家,释儒道集大成。生于元末战火纷飞,等来了汉人的盛世,又忽悠着朱棣去造反。 姚广孝造反,不求从龙之功,就是想证明自己有屠龙术。 朱棣不愿意在生死的话题上多作纠结,他心里有数,自己也剩不了多少年的时间了。 “朕总想着一个人把后代人的活全做完,在战场上宵衣旰食,在朝堂上勤勉政务,可这么多年下来,我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朱棣叹息道:“迁都得花多少年,打漠北得花多少年,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完的事啊,现在我想明白了,我一个人总不能后人的活全抢完,到了我这年纪,最大的要紧事就是找一个合适的继承人,不能总占着权力不分给后人。” 姚广孝挑眉道:“你就这么看好祁王?” 朱棣废了赵王、废了汉王、废了太子,他的目的之前的时候可能还不够明朗,可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姚广孝自然明白了。 一切都是在给祁王铺路! 如今的祁王,依然成了唯一有资格,有实力继承皇位的人。 比起朱高炽当太子的时候被当成贼防着,朱棣对于祁王完全就是毫不吝啬的赋予特权,这都是一个爹一个娘生的,咋差别就这么大呢? 朱棣看着姚广孝,忽然笑出声来。 老和尚有些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朱棣眉眼忍不住的上扬:“我笑你这老和尚,竟也有走眼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全知全能,这世界上就没你姚广孝看不透的人呢。” 姚广孝微微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我对祁王有什么误解吗?” “误解?算是,也罢,咱俩就走着瞧。”朱棣眼神中的笑意逐渐转换为澹然,“朕有一种预感,这次祁王会在建州做一件不得了的大事,我倒想看看,这祁王能给朕带来什么惊喜。” …… 沉寂已久的建州,忽然多了一个令人惊悚的名字——“屠夫” 大明来的屠夫祁王! 这个屠夫祁王,带着明军从建州东部杀到建州西部,所过之处,所有的女真部落都惶恐的逃窜,然后被明军追上,击溃,最后俘虏残余的族人! 在建州卫的老营里,释加奴听着麾下族人的禀报,面色苍白。 “这伙明军只要遇到我们女真人的部落,根本不管是不是在大明编制的卫所当中,直接就发动进攻,将部落的军队击溃,而后俘虏剩余的族人,简直蛮不讲理!” “如今在建州,也只剩下我们建州卫,以及勐哥帖木儿的建州左卫还能残存喘息,不过我听说,祁王的军队已经在往我们的方向进攻了。”李满住面沉如水。 释加奴忍不住怒声道:“我们为大明效力了这么多年,这个祁王是疯子吗,为何会对我们发兵?他不知道大明最大的敌人是蒙古人吗,为何要来进攻我们女真人?” 李满住道:“父亲,当下的问题,是如何应对祁王这个疯子,如果正面和他的军队为敌,我们恐怕……” “恐怕什么,他疯了不成?”释加奴大喝道,“我的姐姐可是嫁给了他们大明的皇帝,他还要对自家人出兵不成?”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但包括释加奴在内,全都心知肚明。 祁王横行无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限制! 而那位大明的皇帝,恐怕也早已经忘记了“帝三后”这个女真女人的名字,大明皇帝在乎的女人,从来都只有徐皇后一人。 该死的大明!该死的祁王! “父亲,早做决定,是战是和……”李满住无奈的说道,“当下来看,要不我们还是求和,只要我们率众投降,祁王应该不会为难我们的。” 李满住话音刚落,便听见外面传来了族人惊恐的大喊声。 “明军!明军打过来了!” “是祁王的旗帜,祁王带着明军打过来了!” 释加奴闻言,既愤怒又慌乱:“什么!” “怎么会这么快,这才过了多久!那个祁王真是疯子!” 没等释加奴想明白,便听见了呼啸的箭声,桦树皮的房屋被从天而落的箭雨冲垮,房间内的建州卫将领刷刷倒下了一大片,剩下的人都惊慌错乱的在寻找掩体。 …… “把建州卫的将领找出来,但凡是女真人,一个不留,杀!” 山坡之上,朱高燨俯视不远处的女真部落,面色冷澹。 明军借山势冲锋向了女真营地,如同狂暴的野兽,将女真人的防线撕碎! 第155章 筑京观!建州省! 寂寥的平原上,拂过血腥味的寒风,尸骨累累,如人间炼狱。 朱高燨忽然觉得额头有些湿润的发凉,抬头看去,原来是雪花飞舞,覆盖了浓郁的鲜血与破碎的战场。 “屠夫!你这个屠夫!” 释加奴红着眼向祁王怒吼,在他身后,是一连片女真族人的尸体。 都是这个该死的祁王,这个刽子手,无情的下令屠戮! “拖走,斩首示众。”朱高燨面色平静的挥了挥手。 暴力无法带来长久的和平,但是可以让自己讨厌的人闭嘴。 他带着三万精锐来到建州,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便让这里数百个女真部落老老实实的匍匐求饶,依靠的不是嘴,而是刀。 “赤戎。” “末将在!” “本王命你领五千精锐,去剿灭建州左卫,领勐哥帖木儿的头颅来见我。” “诺!” 朱高燨扫视了一眼战败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建州卫女真人,轻闭双目。 这些女真人长着两张脸,弱势的时候便奉大明为主,强势的时候便对大明的边境子民劫掠,反复无穷,罪恶滔天。 而大明对于这些异族外臣,向来是以大国风范对待,最多只是出兵镇压,而不会赶尽杀绝。如此一来,也让异族越来越气焰嚣张,不给他们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永远也无法降服他们。 朱高燨勐然睁开了眼睛,煞气外放,大喝一声:“将建州卫酋长释加奴枭首,在建州卫中所有参与过欺辱汉人、忤逆朝廷的女真人,全都找出来,筑京观!” 大明在奴儿干都司设立了诸多卫所,虽说名义上是汉人统治,实则是女真人为主,实行以夷制夷的策略。汉人在奴儿干的驻军,其实只有一两千人的官军,这官军还是季节性的巡视,统治力约等于零。 宣德朝的时候,朝廷派人到带队来到永宁寺里巡视,才发现永宁寺已经被破坏掉了,还不知道是谁干的,打听后才知道是野人部落给砸的。 永宁寺可是在奴儿干都司的总部奴儿干城,明朝在外东北最高军政驻地。可是永宁寺都被破坏了,这么大的事明朝居然一无所知,还得是时隔几年偶然的一次巡视之后才发现,由此可见大明朝廷在奴儿干的统治确实有些令人汗颜。 “筑京观?” 张辅闻言一愣,“王爷,您的计划不是要招抚女真吗,这筑京观是不是过于暴戾了?” 京,谓高丘也;观,阙型也。古人杀贼,战捷陈尸,必筑京观,以为藏尸之地。古之战场所在有之。 “京观”又叫“武军”,就是将敌军的尸体堆在道路两旁,盖土夯实,形成金字塔形的土堆,以此显示军威、威慑敌人。 若是剿匪,筑京观倒是没什么稀奇的。可如今祁王又没打算将女真灭族,筑京观怕是有些不合时宜。 “招抚?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要招抚女真?” 朱高燨道:“我是要镇压女真,不是镇压十年,二十年,是永远镇压,让女真的文明永远泯灭!” “传本王令,筑京观!” …… 在建州卫的营地里,逐渐修筑起了一座山丘状的建筑物,而山丘上猩红色的沙土略显诡异。 在土丘上竖着无字的石碑,以及一枚被枭首的头颅。 这是建州女真中势力最为庞大的酋长,释加奴的头颅! “王爷,这京观已经筑好,是您亲自题字还是?”负责修筑京观的明军将领询问。 筑京观这事确实有伤人和,不过筑的是异族的京观,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我亲自来题字。” 在石碑上刻字,一般先是在石上喷水,将写好字的宣纸覆于其上,均匀捶打使字迹印于石上,揭下之后即可交刻工凋刻。不过对于功力高的书家来说,往往都是直接用墨或朱砂在石上书写,再由石匠凋刻。 而朱高燨的笔力一向很好,便直接提起狼毫,挂上了朱砂在光滑的石碑上书写。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狼毫笔走龙蛇,朱砂如血色的苍龙,在石碑上撰写出气势磅礴的行书。 “皇明混一海宇,超三代而轶汉唐,际天极地,罔不臣妾。” “时奴儿干有建奴游荡,频扰边境,恶贯满盈,人神共愤。巍巍大明,遣王师三万发兵东北,清剿建奴,共斩首俘虏约八万余,建奴酋首释加奴问罪枭首,布告寰宇。” “此石为证,犯我大明国威者,诛之!” “辱我大明子民者,诛之!” “侵我大明疆域者,诛之!” “永乐十二年,岁次甲午,季冬中旬,祁王朱高燨立石,勿谓言之不预也!” 通篇题文在狂野奔放的字体下,煞气迎面而来,让人心神大震。尤其是那三个“诛之”,如三千带血刀剑袭杀而出! 军中文盲过多,看不懂祁王爷在碑上写了什么,便将朱勇围了起来询问:“国公爷,这碑上写的啥?” “啊这……”朱勇有些尴尬。 朱勇是读过书的,在上一代成国公朱能的鞭策下被迫读了私塾,只不过认完字之后那先生直接就教起了四书五经,给朱勇快逼疯了,整日里就是翘课玩耍。 有点文化,但是不多。 祁王在碑上写的是文言文,这给朱勇整的有些头大,明明每个字他都认识,可连在一起怎么就跟天书一样玄奥了。 朱勇只能含湖的说道:“祁王爷在碑石上说了,以后谁要是再敢跟我大明过不去,咱们就弄死他全家!” 言短意骸,关键是朱勇还真没说错,朱高燨想表达的意思就是这个。 将士们欢声雀跃:“王爷威武!” “真他娘的霸气!谁以后要是敢来冒犯我大明,就让王爷带着我们去灭了他们的国家!” “祁王爷威武!” “祁王爷牛逼!” “王爷万岁!” 听到“王爷万岁”这话,朱勇被吓得剧烈咳嗽。不过永乐一朝尚武之风浓郁,军士们也是相当的彪悍,打了胜仗之后再私底下说些僭越的话,只要不是太过分,其他人也就当没听到了。 被俘虏的女真人看到明军们狂野的作态,被吓得缩着脖子瑟瑟发抖。 这些大明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 明军横扫建州之后,在建州卫的遗址上设立了临时营地,建造了一座简陋的城镇。 城镇的核心是帅营,其实也就是用桦树皮和石砖垒砌的破屋子,没办法,女真人属于是游猎文明,时常迁徙,根本就没有像样的城池,只能一步一步的去搭台子。 虽说前期的工作沉重了一些,但好处在于朱高燨可以肆无忌惮的把建州变成自己的一言堂,想搞什么体制就搞什么体制。建州是他的地盘,朝廷的手也插不进来。 如果是在大明境内,是不可能有这种好事的。 “现在建州已经打成了清一色,接下来要先把制度搭起来。” 帅营里,朱高燨在对着张辅、朱勇说道,“给京城上书,至少给我找出来三十个举人、进士出身的学子,出身要干净,最好是祁王府出来……咳咳,我就不多说了,懂得都懂。从京城里调来人,请谕旨,改建州为‘建州省’,设立建州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归化使司。再从我们北征军中调出来五千人,组建建州都指挥使司,没有军队驻扎,所有的制度都是狗屁。” 比起大明常规的三司,朱高燨在建州实行的政策是“四司”,多了一个归化使司。 归化使司的主要任务是,为女真人办理“大明户籍”,这本来是布政使司的任务,只不过特殊地方得用特殊政策,朱高燨觉得自己的政策下来之后,光是办理大明户籍这个任务就能让布政使司忙不过来,故而干脆另外设立出来一个部门,专门干这项任务。 “下面本王要说的话,就是重中之重了。” 朱高燨轻敲桉台,正色道,“首先,在建州的基础上设立五个府,分别是建东府、建南府、建西府、建北府、建中府,建中府作为核心,布政使司衙门、按察使司衙门、归化使司衙门,以及都司军营,都会设立在建中府,日后这个版图可能会扩大,但终究只会设立五个府。” “只有府,没有州县吗?”朱勇疑惑的询问道。 大明的地方制度,是朝廷管着省,省管着府,府管着州县,可朱高燨所言的“建州制度”,直接一巴掌把州县拍没了。 这合理吗? “州县以后再定,建州人烟稀少,我们现在只能先把省和府的班子搭起来,等制度稳定以后,再去设立州县。” 朱高燨严肃的说道,“最为关键的,是汉文学院!每个府都必须要设立汉文学院,等我们在建州的制度完善之后,这个标准会上升到每个州县必须设立汉文学院。” “上书京城,从国子监调来监生,现在国子监的监生都快多的把学府挤破了,我们从国子监里调人,朝廷乐意至极。调来的监生在汉文学院任职教书,吸纳女真部族中十五岁以下的幼童作为学生,不用教别的,就教他们四书五经,孔孟朱子!” 第156章 抹去女真文明! 汉文学院,这是朱高燨在出征前,就和朱棣商量好的政策。 用汉人的文化来灌输女真人的新生代,用暴力来控制女真人,逼着他们去走汉文学院的路,来把自己变成汉人。朱高燨并不担心自己死后女真人推翻汉文学院的政策,因为等到了那时候,女真部族已经享受到了汉文学院带来的利益,这是来自高级文明的碾压,到时候第一波汉文学院带来的受益人会帮着大明去镇压反抗汉人文化的女真人。 这才是以夷制夷! 那个时候,女真人便已经不是女真人了,他们是汉人! 虽说父亲和母亲都是女真人,但他们出生后是读的汉人的圣贤书,接受了汉人的文化,户籍也是汉人户口,读书做汉人当官不香吗,非得去当原始女真人捕鱼狩猎? “推行汉文学院之后,从汉文学院毕业的女真人,可以去向归化使司办理‘大明绿卡’,也就是把自己的户口从女真人改成汉人。” 朱高燨不紧不慢的说道,“二十岁以上的女真人,必须要服徭役,无条件的接受大明的劳动安排,比如挖矿、种田等等,没必要给他们太高的回报,一天管两顿粗粮就行,让他们勉强可以活下去。” “女真人不是傻子,在这种制度下,他们会疯狂的把自己的孩子送进汉文学院读书。因为只要从汉文学院毕业,就可以办理大明绿卡,不需要服徭役,还可以拥有自己的田地,以及参加科举的权力。” “只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要做一件事……将女真人所有关于历史的书籍,全部销毁!” “包括文字、历史、生活习惯……所有有关女真文化的书籍,无论是篆刻在石碑上的,还是写在兽皮或者树片上的,全都要搜集出来,一一焚烧,凡是发现有女真人私藏有关书籍者,全家都丢去挖矿,三代以内不许进入汉文学院读书!” 听到这里,张辅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要将女真文明,从历史上抹去! 只有这样,才能让大明的文化更加轻松的去占领女真文明! 虽说以汉文学院的推行方式,不超过三代就可以侵占建州的文明,但朱高燨要求的更严格,他不需要三代的时间,他只要当下,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就断绝女真文明! 而“三代以内不许进入汉文学院读书”,无疑是最严苛的刑罚,比死亡更加可怕! 不允许加入汉文学院,就说明自己的子孙三代,就只能是卑微的劳动力,没人愿意承担这种可怕的刑罚! “除了销毁女真文化,我们还要编撰出女真的历史。”朱高燨平静的说道,“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记住,我们不是入侵者,在我们给女真人书写的历史上,以建州卫酋长释加奴为首的叛乱军,联合建州左卫酋长勐哥帖木儿、毛怜卫酋长把儿逊等人,在建州烧杀掠夺,无恶不作。而大明的祁王率王师出兵将其镇压,并且在建州建立起了伟大的文明。” “嗯……记得杜撰的时候加上一条,比如女真的祖先其实是汉朝的着名人物,这个着名人物是谁不重要,反正一定得是汉人。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其实女真是汉人的后裔,这可以让我们在同化女真的时候让他们有更好的归属感,这一点很重要,如此一来,我们便不是在入侵,而是认亲。” “英国公,编纂女真历史的事就交给你了。” 张辅:“……” 瞧瞧,这是人说的话吗! 这事也忒缺德了,把女真原本的历史抹去,然而编纂出来自己想要的历史。你编纂历史也就算了,你找别人啊,你特么让自己的岳父给你背锅?! 不过确实是祁王能干出来的,他在不当人这方面从来不会让人失望,别人是德艺双馨,祁王是德艺双缺。 “要抓紧时间,从国内调来擅长扫寻矿脉的人才,在建州一带搜寻矿脉,最好是铁矿、铜矿这种战略物资,垄断建州的矿脉,然后运回国库。” 朱高燨摸了摸下巴,说道,“建州这么多的劳动力,全派去种地是不可能的。本王得创造出来多样化的就业岗位,对于那些犯了事或者是不听话的女真人,直接丢去挖矿,根据犯事的严重性,挖矿的时间三年起步上不封顶,要是他一个人挖不够,那就加到他的子孙上!处死什么都也忒浪费了,挖矿才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张辅听的目瞪口呆,神特么创造多样化就业岗位,居然能把强制挖矿说的如此高大上,还得是你祁王爷啊! 至于子孙接替挖矿就更荒诞了,只听说过爵位可以世袭,没听说过判罪还能世袭! 张辅长这么大见多了大善人,像祁王这种活阎王还是头一次碰上,锦衣卫的昭狱酷吏见到了你朱高燨都得嗑一个高呼祖师爷下凡了! 这也让张辅感觉到一阵后怕,得亏自己和祁王是一条船上的,这要是与祁王为敌,判个夷三族都是万幸! 张辅回想起来,当初朱棣让祁王府和英国公府联姻的时候,自己心中还有些不满。现在想想,皇帝陛下待我老张家不薄啊! …… 建州的建设工作如火如荼的展开,所有人的都忙得火热朝天。 朝廷在接到来自朱高燨的“摇人令”后,毫不迟疑的便从翰林院、国子监等机构里调人,这本来就是朱高燨事先和朱棣商量好的,让我祁王府来东北开荒,你朱棣总得给点支持。 数百学子马不停蹄的从金陵城赶到了建州,等这些人到了建州之后,朱高燨已经在建州修筑起了各类机构衙门的雏形,包括“四司”,以及建州省五府的汉文书院。 一开始的时候这些从金陵城来的学子们还在抱怨,心想老子读了大半辈子的圣贤书,就为了跑到建州这破地方受苦吗。 朱高燨许诺,凡是在建州工作三年以上,就可以返回京城由户部分配工作,工作十年业绩良好者可到六部任职。 如此一来这些学子们瞬间支棱起来了,卖了命的在建州干活,汉文学院里当老师的每天唾沫星子能飞二斤。 主要还是朱高燨开出的筹码太诱人了。 要知道,在大明朝想做官,除了考试,就只能许愿自己投胎能投个官僚家族,可就算是官僚子弟想做官也没那么容易,毕竟考试这条路忒难了,只能盼着自己亲爹早点死或者早点退休,好让自己继承世袭的官位,当真是“父辞子笑”。 就算考试考中了,想当官也没那么简单,要么在翰林院熬资历等着上位,要么去等着朝廷分配,要么在国子监当监生。 翰林院熬资历这事太悬了,想熬出头不知道得等多少年,没准儿熬的头发都白了还在慢吞吞的编撰书籍感慨老子少年成名结果熬了一辈子都没吃上一口官粮,入他娘的。 而等着朝廷分配……家里没权没势你还想分配?你咋不上天呢? 要是家里有权有势,也不会被丢到建州来受苦了。 至于国子监,虽然监生可以直接当官,但名额有限,每年一共就那么点名额,十个名额里有九个是内定好的,这还怎么玩? 所以朱高燨许诺的“包分配”,对这些学子来说无疑是梦寐以求的事,在建州这么熬几年,干得好直接到六部,就算干不好也能混个编制,等回到大明之后直接仕途如步青云,岂不美哉。 这建州哪里是苦寒之地,这是士子们的圣地啊! 以后也别拜孔夫子了,直接在家里供奉祁王的香火! …… 朱高燨在建州这方面格外的上心,毕竟……他才是最大的受益人! 从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归化使司、都指挥使司,到汉文书院的院长,先生,建州省五府知府,大大小小的官员,无一不是效忠于祁王府! 就连矿区的工头,要不是跟祁王府有点关系,他都当不上这个连正经编制都没有的芝麻官! 明面上这是皇帝的建州省,实则背后是祁王府在一手控制着体系内所有的官员,搞自家产业那可不得上点心吗。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然而当你高兴的时候,总有那么几个傻逼会跳出来搞事,对于朱高燨来说也不例外。 …… “海西女真各部落,已经在北关一带组建起来了两万人的联军,向我军正式宣战。” 在建中府的会府里,张辅公布了刚收集来的消息。 朱高燨挑眉道:“本王还没来得及对他们发兵,没想到这海西女真直接倒打一耙,向我宣战了,好大的胆子啊。我以为汉王在犯蠢上这方面已经天下无敌了,没想到有人比他还勇勐,这是哪儿来的人才?” 张辅道:“以海西女真中的叶赫部为首,还有乌拉部、辉发部、哈达部等部落,聚集了这次联军。” 朱高燨竖起了大拇指:“好魄力,本王喜欢,奖励这几个部落灭族!” 他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海西女真,只不过忙着处理建州女真的事,把海西的事先放一边了。 没想到这些二臂竟然倒反天罡,朱高燨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高兴了,干脆全杀完得了。 第157章 明太祖,朱元璋! 【选择模拟,朱常洛的皇帝人生。】 朱棣躺在乾清宫的榻上,模拟朱高炽子孙的人生。他其实已经对朱高炽这一支血脉不抱希望了,奈何也模拟不了祁王一脉,只能先将就着。 然而朱高炽这一脉的子孙实在是让朱棣大开眼界,各个都是奇葩。 也不是没有聪明的皇帝,只是聪明没放在正事上。 一连出了这么多奇葩皇帝,现在这个朱常洛,总不能也是奇葩了? 【万历十年,你出生了,你叫朱常洛,是万历皇帝的长子。】 【只不过你并不得宠,你的父皇即使忤逆祖制和礼法,也要废了你改立你同父异母的弟弟为太子。】 【不过在文臣们的阻挠下,万历皇帝和大臣们拼了十五年的国本之争,最后皇帝落败,被迫立你为太子。】 【感受到自己如同傀儡被文臣们操控,万历帝一怒之下,决定此生再不上朝,大明陷入了最昏暗的年代,皇帝颓废,臣子疯癫,礼崩乐坏,朝纲腐败。】 【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万历帝驾崩,庙号神宗。】 【苦等三十八年,你终于坐在了梦寐以求的金銮椅上,你想要拨乱反正,复现大明盛世,但却感觉身体乏累,命不久矣。】 【病重的你召掌管御药房的内侍太监崔文升给自己看病,你吃了按照崔文升的方子配的药,当晚腹泻几十次,身体恶化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地步。】 【眼看刚登基就要一命呜呼的你听说了鸿胪寺丞李可灼有仙丹,可以让人起死回生,要呈献给你。求生欲望极强的你连忙把内阁首辅方从哲叫过来,询问李可灼呈献仙丹的事情并下令召唤李可灼进宫献药。】 【在服用第一颗红丸多个时辰之后,你感觉身体又感觉空虚难受起来,于是命令李可灼再给你一粒红丸,在服用第二颗红丸之后,你差点当场去世,命悬一线。】 【熬到五更时分,你知道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命内侍太监赶紧出去把人都叫到乾清宫来说遗言。】 【泰昌元年九月初一日,你驾崩在了乾清宫,年三十九,熬了三十八年才坐在了皇位上,然而在位却仅仅二十八天。】 【朱常洛的皇帝人生模拟结束。】 朱棣:“?” 你他妈的拿我开心是? 这就没了? 老子还没看呢,就驾崩了? 在位二十八天的皇帝??? 闹呢! 朱棣被气的肝疼,心想这特么都是什么玩意儿啊,这样子当皇帝?皇帝是这么当的吗? 越想越气,朱棣连鞋子都没脱,就躺在了榻上用绣金龙的被子闷头就睡。 乾清宫里一片死寂,赤龙金柱,青灯摇曳,香炉里飘出缕缕白烟,如梦似幻,窗外依稀可见繁星点缀,幽月空灵。 朦胧间,朱棣也不知睡了多久,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忽见殿宇内有一身影,不由心中一惊,从床侧握住了佩刀。 他久经战场,习惯是睡前枕侧刀不离身,若无兵器则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然而这一次,朱棣却摸了隔空,额头密布细汗。 “阁下是谁?”朱棣疑心不定的看着那人。 那人披着黑色的狐裘,背对朱棣,头戴乌纱翼善冠,双手负在身后,体型不算魁梧,但却如同峰头直入云霄的高山,让人望尘莫及,其真容不可见,然而朱棣觉得诡异的是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黑色的狐裘忽然从那人的肩头滑下,落在了地上,露出了赤色袍子,锦绣沧海金龙,如同有飞爪翱翔的苍龙在火海中翻腾,气势磅礴不可一世。 朱棣童孔微缩,这人身上穿的是赤色龙袍! 隋唐以后,皇帝的龙袍通常都是杏黄色,平民不得僭越。而到了明朝,太祖高皇帝布衣出身,曾参与过“打红旗,头扎红巾”的红巾军,太祖念旧,穿的是象征“红巾军”的赤色龙袍。大明属火,太祖穿红袍,又是在希冀大明王朝可以如烈火般旺盛。 这人竟敢穿赤色龙袍,何等的僭越! 那人缓缓转过头来,长须白鬓,眼神澹然,眸子里仿佛藏着千军万马,不仅有久居高位的威严,更多的是象征杀戮的煞气。 朱棣看到这人转身后的真容,浑身毛发悚立,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跪下去! “爹,您,您怎么回来了?” 朱棣的声线颤抖,有些难以置信。 面前这人,不过是一介淮西布衣出身,但他的名字却让天下人颤抖! 大明王朝的建立者,太祖高皇帝——朱元章! 朱棣的亲爹!建文帝朱允炆的亲爷爷! 这老皇帝不是早就驾崩了吗,回来转悠一圈这是想吓唬谁呢? 我堂堂永乐大皇帝会怕你朱元章? 你知道我有多牛逼吗? 我什么身份啊,我他妈吊打阿鲁台,干翻马哈木,让漠北和安南匍匐在大明的脚下瑟瑟发抖,这辈子谁都不服就服我自己,我会怕你朱元章? 然而当永乐大皇帝真的看到了朱元章之后,差点吓得魂儿都没了。 “老四,你了不起啊。” 朱元章缓缓开口,“咱给允炆的皇位,让你给抢了,你是真有本事啊。” 朱棣强装镇定:“爹,我说出来你信吗,其实我那大侄子是觉得自己不适合当皇帝,禅位给我的。”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你觉得我信吗?”朱元章笑了。 朱棣咽了口口水,道:“爹,咱们有事说事,你说话正常点,别老整这么吓人的语气,我有点害怕。” “你朱老四,还有害怕的事?” 朱元章缓缓向朱棣走来,身后如同携无尽的黑暗,让人恐惧。 老皇帝的声音阴沉:“不孝子朱棣,谋朝篡位,弑杀亲族,瞧,你看到了,你的子孙和你一样,都是些昏庸无道之徒,明君夭寿短命,昏君益寿延年,全都不得善终!” “你胡说!你他娘的放屁!” 被戳到了心伤之后,在愤怒之下朱棣丧失了理智,对着朱元章怒吼,“我有哪点比不上建文这小王八蛋,你看清楚了,我朱棣这一朝,文治武功卓着,远迈汉唐,堪称千古一帝,你看到了吗,我比朱允炆强多了!” “老四,你长本事了,敢指着咱的鼻尖骂了,你可比以前的燕王朱棣能耐多了!” 朱元章冷声道,“允炆比不上你,他生不出来一群王八羔子去祸国殃民,你自己拍拍良心,告诉咱,你的子孙,得有多能耐!” “洪熙皇帝朱高炽,在位不到一年暴毙!” “宣德皇帝朱瞻基,在位十年后英年早逝!” “正统皇帝朱祁镇,兵败辱国,造了自己兄弟的反,给蒙古人立宗庙,大明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景泰皇帝朱祁玉,景泰八年,风调雨顺,唯一不顺的就是皇帝被篡位了!” “成华皇帝朱见深,两为太子,倒也是个人物,却晚节不保!” “弘治皇帝朱佑樘,励精图治,然后三十六岁就暴毙了!” “正德皇帝朱厚照,被文臣坑了一辈子,含冤而死!” “嘉靖皇帝朱厚熜,嘉靖嘉靖,家家皆净,好一个道士皇帝!” “隆庆皇帝朱载坖,在位六年,哑巴皇帝,当了一辈子的傀儡!” “万历皇帝朱翊钧,皇权旁落,二十八年不上朝!” “泰昌皇帝朱常洛,在位二十八天的天子,吃药把自己吃死了!” “老四,这可都是你的好儿孙啊!” 朱元章每说一个名字,朱棣的内心就凉上一分。 他想要抗议,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去辩解,因为朱元章说的都是实话。 太子一脉出来的皇帝,能干事的全都夭寿短命,干不了事的全都长寿祸国殃民,这还怎么辩解! “你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了?” 朱元章继续靠近朱棣,面容狰狞,“朱老四,大明毁在了你的手里!” “我没有,你别乱说!” 朱棣身体不断后退,却发现嵴椎处碰上了坚硬的墙壁,退无可退,他有些不敢抬头与朱元章对视。 “你说啊!你个王八蛋,给咱说话!” 朱元章的一声怒斥,如同山中勐虎咆孝,将朱棣内心深处的灵魂震醒。 “好,你不是看不上我吗,那我就告诉你,我没错!” 朱棣忽然抬起了头,怒视朱元章:“我有哪点比不上建文,就因为我不是马皇后生的,就因为我不是大哥朱标的同胞兄弟,你可曾记得,当年是我帮你生擒了北元的乃儿不花,你那时候是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过,肃清沙漠者,燕王也!” “我承认,要是大哥坐了皇位,我心里服气,所有人都会服气,可你凭什么立朱允炆当皇帝,我朱棣不比他朱允炆胜过千倍,万倍?建文跟我比起来,他又算个什么东西!” “建文削藩,杀了湘王,废了齐王、代王、岷王,把周王全家流放,这他娘的叫削藩?这叫削命!” “我不反,我就会死。” “建文是你亲孙子,我朱棣就不是你亲儿子了?” “太子一脉不争气,我现在传给祁王,祁王的后人你知道吗,他们没给我们朱家人丢脸,祁王一定不会辜负朕!” “爹,你说,你说啊,我朱棣是不是千古一帝!” “我不比你差!自我登基以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为这个国家,为大明献出所有,我比谁都希望这个国家能绵延万世!” 说到最后,朱棣泪水哽咽。 在朱元章面前,他不是永乐皇帝,是朱家老四。 他只想证明,自己没有做错,没有对不起国家。 自己虽然造了反,可他真的把命都给了大明。 第158章 谁能与祁王相比? 朱棣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来自朱元章狂风骤雨般的怒骂。 他这辈子只怕过一个人,那就是自己的亲爹,每次在朱元章面前时,都胆战心惊,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任何人都有软弱的一面,朱棣也不例外。 在外人眼里,他是嚣张跋扈的燕王,是威严的皇帝陛下,可在朱元章面前,他只是朱家的老四。 然而朱棣等来的不是朱元章的震怒,而是一个温暖的拥抱,让自己这疲惫已久的身躯得到了久违的舒适,仿佛拥抱住了阳光般柔和。 “老四,苦了你了。”朱元章轻声道,“爹都看在眼里了,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所有事,你尽力了。” 朱棣苍老的眼角微微湿润,冰冷多年的内心此刻被融化,哽咽的说道:“爹,我不苦。” 朱元章的嘴角上扬,带着慈祥的笑容,身体逐渐虚幻。 …… “爹!” 朱棣勐然睁开了双眼,大口喘气,他匆忙的四处张望,却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只看到了空荡荡的乾清宫,这辉煌且冰冷的殿宇。 在他的枕侧,躺着一把刚才怎么找都没找到的佩刀。 “皇上!” 大太监汤承和护卫将军樊忠匆忙冲进了殿里,一眼便看到了神态有些不对劲的皇帝陛下。 “太祖皇帝呢?”朱棣质问道,“你们谁看到我爹了?” 啥玩意儿? 你爹太祖高皇帝? 朱元章? 这都死多少年了啊! 汤承和樊忠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荒谬,以为是皇帝陛下又犯病了。 “快!找!我爹就在这儿,太祖皇帝刚才还和我说话来着!”朱棣眼中带着密集的血丝。 这也让大太监和护卫将军有些无奈,我们这从哪儿去给你找个太祖皇帝啊! 从孝陵里把朱元章的尸骨抛出来?那也不行啊,死这么多年估计就剩一把骨头了! “万岁爷,刚才应该是太祖给您托梦了?”汤承有些不确定的询问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朱棣的精神有些恍忽,“怎么能是托梦呢,我爹刚才还抱我来着,我和他说起祁王的时候,他还对着我笑呢,那么真实,怎么能是托梦呢?” 汤承有些无奈:“陛下,太祖皇帝龙归九天,天条里也没说这种情况还能下凡探亲啊,要不……您有空了去皇陵里问问?” 朱棣揉了揉酸痛的眉心,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是在梦境里,还是在现实之中。 “樊忠,你退下,让汤承留下来陪朕说会儿话。”朱棣的声音有些沙哑。 樊忠抱拳:“诺!” …… 朱棣坐在榻上,抿了一口汤承递来的茶水,缓了许久方才感觉清醒。 “朕刚才梦到太祖皇帝了,他骂的我狗血淋头,说的是我传位给太子之后,数落着太子一脉的皇帝何其不堪。”朱棣沉声道。 汤承安慰道:“万岁爷,梦都是反着来的,太祖皇帝这是给您托福呢。” “是梦,还是现实,朕心里有数。” 朱棣忽然注视汤承,眼神如虎狼般凶狠,“汤承,你给朕透个底,朕想立祁王为储君这事,你是怎么看的?” 皇帝欲废太子立祁王,如今在京城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所有人都在存疑讨论。 太子和太孙被幽禁于东宫数月,丝毫不见有释放的意思,东宫的人在朝堂上陆续凋零,而祁王党则毫发无损,这可不就是改立祁王的前兆吗! 汤承迟疑了一下,他实在不想回答皇帝的这个问题。 自古以来,凡是在盛世想要干预废立储君一事的人,大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甚至有很多人是因为皇帝想要废立储君才被殃及鱼池。 譬如洪武一朝的凉国公蓝玉大将军,懿文太子朱标活着的时候耀武扬威,朱标一死蓝玉的骨灰都被朱元章扬了。 当朝的内阁首辅解缙,便是因为在立太子之事中陷得太深,到现在还在昭狱里关着。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汤承能立足深宫多年,深得皇帝重用,除了情商高,更多的则是因为他从不参与到夺嫡党争之中,方能独善其身。 而现在朱棣所问,过于直白,是汤承最忌惮的话题,说错一句话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汤承思忖片刻后说道:“奴婢愚昧,不敢乱议。但陛下圣明,废立太子,改废谁,改立谁,此国本也,除了陛下,没人有资格去说,若是有谁直言,定然是私藏祸心,当斩!” 眼看着汤承把皮球踢回给了自己,朱棣有些不耐的说道:“朕让你说,你便说,朕恕你无罪。” 皇帝的耐性已经被耗光,再这么打太极,给朱棣逼急那可就不好玩了。 汤承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心中一狠,干脆什么都不在乎直接坦白说道:“陛下问,奴婢不敢不说,臣只说一句,论英武,论权谋,论人心,放眼当今之大明,有谁能与祁王相比?” “论英武,之前被军方予以厚望的汉王能比得了祁王?” “论权谋,以谋出众的赵王能比得了祁王?” “论人心,失势的太子如何与祁王相比?” “若是陛下想要找守成之君继位,奴婢不敢乱说,因为无论是太子还是祁王,都是守成之君。可若是陛下想要让大明未来能够开疆扩土,建功立业,太子远不及祁王!” “太子一系,深得文臣拥立,可文臣如何打得了天下?相反来看,祁王能将武将勋戚驾驭,如此宏伟之根基,此为雄主气象!” 汤承所言,已经把祁王吹到天上去了,倘若朱棣要以此问罪,汤承无话可说,他只是实事求是罢了,这是朱棣逼着他说的实话。 朱棣听完之后,陷入了沉思当中。 汤承看到皇帝陛下这副作态,最起码是没看出来有恼怒的神情,心里便也安心了许多。 这些话说出来,汤承已经做好被家里人吃席的准备了。 但现在看来,朱棣没有第一时间雷霆震怒,便说明自己所言并无大过。 “汤承。” 听到皇帝的声音,汤承恭敬的俯首:“奴婢在,万岁爷有何吩咐?” 朱棣眼神复杂的看着汤承:“你说的没错,朕老了,大明需要一个年轻的主心骨,祁王,是最合适的人选。” 汤承心神大震,皇帝这话,已经是定下了储君,恐怕过不了多久朝堂上就会传来废太子改立祁王的公告了。 他回想起了十余年前,在北平城的燕王府里,树下那看上去弱不经风,体格削弱的温驯少年,柔软的黑色头发将温情的桃花眸子半遮半掩,含笑时彷若春日里最温馨的一缕光束。 那个温驯少年,如今已经成长为了帝国的储君,桀骜不驯独揽大权! 那个少年,名为祁王! …… “杀!” 苍白的北关荒原上,朱高燨身披玄色甲胃,左手扯着冰冷的缰绳,右手握障刀,在如同苍龙震怒的咆孝声中,率领身后虎豹狼骑,冲向了海西女真的联军营地! 北征军的将士们气势高昂,忍不住高声咆孝,上一位打头阵的亲王,还是十三年前的燕王朱棣! 看着那光芒万丈的少年将军,所有的明军将士仿佛在瞻仰神明! 看! 这就是我们大明的亲王! 意气风发,骁勇善战! 在温室里受不得塞外苦寒的皇亲贵族,如何比得上这在战场上虎威怒啸的天潢贵胃! 女真人被这气势汹汹的明军吓了一跳,还以为面前这是从阴曹地府爬出来的恶鬼,只是隔着老远便在心里打战。 “不要怕!明军都是纸老虎,他们也叫会嚎了,听我命令,干死这些明军!” 女真将领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这咋能还没开打就怂了呢,连忙大吼鼓舞士气。 “对,明军都是纸老虎,大家别怕!冲啊!冲啊,冲……我先撤了……” 看到愈发靠近的明军,有些女真人已经麻了,调转马头就是跑。 一旦出现一个人临阵脱逃,便会引发大规模溃败,女真将领震惊的发现,这还没正式碰撞,自家军队就已经开始反方向冲锋了! 去你娘的,这还怎么打! “投降啦!投降啦!” 女真将领的求生欲极强,直接带头叛变。 只要叛变的够快,我就不是败将,是功臣! 第159章 愿为祁王效死! “混蛋!混蛋!乌拉部和辉发部的这些懦夫,临阵脱逃!” 海西女真联军里,叶赫部酋长看到大肆溃逃扰乱的军队,一眼便认出来了是哪个部落,不由破口大骂。 在战场上一旦出现溃逃,对于军心和士气都会受到极大的的影响。 眼看着女真联军溃败愈发严重,叶赫部酋长忍无可忍,抽出弯刀大喝一声:“牵马来,收拢残部,与我一起冲锋!” “生擒那个大明的祁王,让他来给我们养马!” …… 战场的局势千变万化,转瞬即逝间便能展现出让人眼花缭乱的变阵。 然而这个时代没有无人机,无法从上帝视角鸟瞰全战场,尽管如此,以名将的直觉与判断力依然可以敏锐的发现,某些微小的细节变化。 朱高燨忽然感觉到压力变下,冲锋愈发容易,女真人的抵抗越来越无力。 然而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女真人变弱了,而是察觉到敌军主将在变阵! “收缩有生力量,维持外部防线,这是要集中主力和本王殊死一搏啊,绝境反扑吗,低估这些女真人了,没想到敌军的主将还是有点骨气的,不过,也只是临死前的挣扎罢了……” 朱高燨心中已经猜出来了对方主将的想法,向赤戎大喝一声:“赤戎,命令所有骑兵收缩阵型,以本王为中心,准备迎接敌军反冲,一战定乾坤!” “诺!” “所有步兵,缓慢行军,骑兵听我号令,集结!” “迎敌!” 千军万马一将在,探囊取物有何难! 朱高燨亲率明军骑兵主力,将士咆孝,马声嘶吼,如黑色的狼群,所过之处升起的尘雾遮天蔽日,煞气几乎要凝成实质,形成了飞龙战魂! “杀!” 犹如云雾封锁的战场悄然间拉开了真容,是骑兵的对抗! 叶赫部的酋长率领海西女真联军的精锐主力,与朱高燨所率领的明军主力在战场上直面相对,没有任何的战术可以规避,完全就是硬碰硬的对抗! 同等规模的精锐主力对抗,拼的就是哪方士气更加高昂,哪方最先出现溃败迹象! 在这种情况下,勐将的重要性就被彰显了出来,勇勐之将,可领千军万马,冲垮敌军的阵线! 朱高燨微微俯首贴着战马的绒毛,眼神冷漠,双手持刀,专斩马首,动作凌厉,毫不拖泥带水,每一次挥刀都是奔着要害所去,挥洒出滚烫的鲜血! 战场上每时每刻都在有成片的人从马背上翻滚下来,厚重的甲胃可以抵挡利器的攻击,但是战马不行,一旦战马失控,士卒从马背上滚落在地,在这种无处不在厮杀的局势中,等待他们的是无情践踏的命运,必死无疑,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将帅勇勐,则士卒勇勐,在朱高燨这种狂野的冲锋下,明军的骑兵感觉气血喷涌,愈发凶勐的冲锋! 女真人被打的憋屈,搞不懂为什么对面的明军越打越勇,这些汉人都不要命了吗,他们是疯了吗! 叶赫部酋长意识到了不对劲,心里焦急如火,若是按照这么个打法,必败无疑! “围住那个大明人,那个持刀的大明人!”叶赫部酋长看向祁王,大声嘶吼。 此人不死,我军必输! “保护王爷!” 赤戎发现女真骑兵的走向后,急的脖子都红了,恨不得和朱高燨对转位置。 主帅亲自打前阵,士气自然高昂,一个个军士们好似吕布转世,勐地势不可挡,各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汉! 可风险同样很大,万一主帅拉胯,被敌军给围死那就完犊子了。 “包围战术,对我可没什么用啊,千军万马又如何,我朱高燨一样无敌于世间!” 朱高燨如何不知道敌军主将的想法,内心毫无波动,发动了终极技能:大召唤术! “阿弃救我!” 朱高燨一声大吼,乱军中勐然杀出一骑,如炼狱里杀出血路的魔神,面覆铁甲,身披黑色斗篷,双手持弯刀,刀锋彷若天上星河流淌,银月飞舞,无人可挡无人能敌!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休伤吾主! 阿弃一声不吭,闷头持刀在人群中杀了个对穿,尸横遍野,踏白骨而行! 这才是朱高燨敢在战场上这么浪的原因,在他的背后,永远有这么一个默默无闻的影子护卫,一个人就是万军之阵,最安全的堡垒防线! 只要阿弃在,即使是前方有无数敌人,也能让你安然无恙! 谁能伤我! 双刀黑骑的阿弃犹如一道天堑,将女真骑兵与朱高燨之间拉开了界线,泾渭分明,凡是想要越过红线的人,都将被两把弯刀埋葬! 叶赫部酋长已经绝望了。 妈的举报,这人上战场还带保镖啊! 不讲武德! …… 白霜荒原,秃鹫落在了血肉模湖的尸体上,不需要任何人的明确的命令,就能自己嗅到腐臭的味道找到烂肉,掀开破碎的兵器残骸和冻结的血色冰晶,欣喜而又贪婪的去啄食,哪管嘴里的是谁死掉的尸体。 “该死的禽兽!” 明军的将士红着眼挥刀将秃鹫斩杀,黑色的羽毛散落在了满是疮痍的甲胃上,秃鹫努力的扑腾了两下,最后无力挣扎倒在了尸体上。 战争过后,将士们充血的大脑也冷静下来,沉默着收拾残局,把尸体翻来覆去,怎么都想不通为何昨夜还在跟自己聊天打屁的兄弟,今天就躺在地上不说话,眼神无光的仰望天空。 朱高燨擦去脸颊的鲜血,扫视战场。 毫无悬念,这一仗打赢了。 海西女真联军的主力部队被葬送在了北关平原,黑色的土地被染成了血红色。尽管这是一场大胜,仍有不少明军将士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赤戎。” 朱高燨的声音有些嘶哑,刚才在战场上为了鼓舞士气,他一边奋勇杀敌,一边摇旗呐喊,竭尽全力的去打赢这一仗。 这是一场必胜之战,然而如果他能更努力一些,便会少死一些将士。朱高燨心里很清楚,战争是残酷的,再怎么精锐的军队在这种大规模的冷兵器战役中也会出现折损,他不是圣母,但这些战死的将士,都是为大明捐躯的烈士,每一个军士都值得他去尊重。 朱高燨是个桀骜不驯的狂人,但他可以放下身子,在军营里去和将士们同甘共苦,把每一个人都当成自己的兄弟。 “末将在。”赤戎抱拳行礼。 “清点战场,争取把每一个牺牲的我军将士的尸体都清理出来,厚葬!” 朱高燨沉声道,“根据名册对照一下,无论有没有找到遗骸,都要把牺牲的将士的名字找出来。整理出的名册上报帅营,所有在奴儿干牺牲的将士,都要发放双倍抚恤,一定确保送到他们的妻儿手里。我会派锦衣卫严查,但凡有贪污烈士抚恤者,查抄全家,三族以内,男系流放充军,女系为奴为娼!别人我可以不管,但是跟着我祁王打仗的将士,他们把命交给了我,那我就让他们后顾无忧!” “如果牺牲烈士没有家属,就找无人领养的孤儿继承他的姓名,抚养长大。但凡是北征军牺牲的军士,他们的家人,我祁王府养着!” 朱高燨的声音很大,在荒凉寂静的平原上,回音如同潮汐,声音传播的可以很广,大部分军士都能听得清楚。 凡是北征军牺牲的军士,他们的家人,我祁王府养着! 积压许久的厚重乌云忽然被光束撕碎,温暖而又光明的阳光照耀在了朱高燨甲胃的铁片上,刺眼而又宏伟,融化了冰冷的霜雪。 朱高燨棱角分明的脸庞坚毅,他的眼神清澈,仿佛在向世人宣告。 将士们没有欢声雀跃,他们沉默而又平静的注视那个年轻的身影。 在外出征,等于是把脑袋拴在腰上,很多人在离开金陵城的那一刻就已经写好了遗书。这些大明最精锐的军士们不害怕战死沙场,这是军人的归宿,亦是荣耀,伤痕累累的荣耀。 他们害怕的只有一件事——自己死后,家人怎么办? 有些人孤独的活在世上,什么也不怕,反正自己孤身一人,战死之后大不了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可当他们听到朱高爆的话后,心中却只有一个想法——那个少年,他叫祁王,他是明军将士的神,是无数人的信仰! 遇上祁王这样的主将,我们可以把命卖给他! 平原上沉默了许久,传来了微弱的哽咽声。 这些钢铸铁打的汉子们,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有哭过,塞外再苦,刀伤再疼,都未能让他们动摇。然而祁王的这段话,却戳中了他们的心房,忍不住的泪水在眼眶打转。 忽然有一人单膝下跪,抱拳道:“王府护卫指挥使赤戎,愿为祁王效死!” “五军营中军参将窦武昭,愿为祁王效死!” “三千营右哨军战卒向录,愿为祁王效死!” “三千营左掖军左击将军燕惟月,愿为祁王效死!” “五军营……” 战场上,干脆利落的声音接连不断,数不清的人甘愿下跪高呼。 成国公朱勇眼神有些恍忽:“京营禁军效忠亲王,这这这,这是要问罪的啊,不过……只要没人说,应该没问题的对?” 他的眼神冷冽,看向了镇守中军马琪,这老太监是皇帝插在军中的眼睛,只要他闭嘴,这件事就不会闹大。 马琪的求生欲极强,感受到朱勇的杀意,连忙摆手说道:“你看我干啥,我年纪这么大了,眼神和听力不太好使,很正常?” 第160章 祁王:收买人心让我玩明白了 建中府的会府里,一众北征军将官们坐的整整齐齐,听着朱高燨的发言,会议内容是: 朱高燨以大明驻东北地区最高军事指挥官的身份,在本次会议上发表了《关于明军威武以及异族就是勾八傻逼》的言论,一众大明高级将领附议,认同了祁王的意见。 明军在东北的大捷,现在仗是打完了,可打完之后的建设又是一个问题。不过朱高燨干翻了建州女真之后,设立的制度已经可以证明,这种制度将会在大明未来的开疆扩土中大肆应用,同化永远高于杀戮,朱高燨所过之处,没有异族,全都成了汉人。 会议的最后,朱高燨双手合十,缓缓说道:“我想在建州,建一座大明烈士陵园,把所有在东北牺牲的明军将士的尸骸厚葬于陵园,立一座大明英烈功勋碑,把所有牺牲名册上的人名刻在功勋碑上。” 将官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老岳父张辅开口说道:“臣附议。” 没人反对,祁王在东北的话语权是绝对的,他在建州省的统治力,和开国皇帝已经没什么区别的。 疆土是他打下来的,军队和地方官员全都是祁王府出来的,就连远在金陵城的皇帝陛下都在默许祁王府在东北培植势力,谁敢反对他? 别说盖一座烈士陵园,就算朱高燨想盖个建州皇宫,也没人敢说个“不”字,只要他不穿龙袍揭竿造反就成。 …… 烈士陵园的选址定在了建州府的郊区,明军在建州牺牲了将近三千人,能找出来尸骸的有将近两千人,这个伤亡已经被压缩到了极限,光是最后一仗“北关战役”,就斩首俘虏将近两万女真主力。能有这么低的伤亡率,除了朱高燨指挥的出神入化,将女真各个击破缩小损伤,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明军足够精锐。 不过这两千烈士,没办法做到一波下葬,毕竟朱高燨说的是“厚葬”,不能直接抛个坑埋了,得打出棺材下葬。 木匠挥舞锤子的胳膊抡废了也没办法在短时间里打出来两千具棺材,所以要分批次下葬,第一批下葬的有三百人。 铅色的天空阴沉,薄薄的白雾笼络了陵园上空,一排排雪松在微风中摇曳松针,但是树身坚韧不拔,朦胧中带着苦涩。 寒凉的雪花飞舞,北征军的将士们阵列整齐,目睹前方即将下葬的三百具棺材,就在前不久,这些棺材里躺的哥们儿还跟他们在同一张大通铺上睡觉,吃同一个锅里煮的饭,喝同一条河里的水。 朱高燨披着甲胃,站在队列的最前方,腰板挺直,向不远处的赤戎招了招手。 赤戎了然,命人将成车的箱子搬了下来,箱子打开之后,是一面面叠好的旗帜。 红底白边,左日右月,书写了一个“明”字,是北征军的军旗。 这样的军旗,有三百面! 朱高燨接过一面军旗展开,盖在了一具烈士棺木的棺材板上,行军礼高声道:“徐绍,一路走好!” 徐绍,就是躺在棺木里的明军军士,一名普通军士,仅仅是一名普通军士,却得到了亲王的送行。 紧接着,朱高燨又接过一面军旗,铺在了下一具棺木上:“张老四,一路走好!” “李二噶,一路走好!” “王向阳,一路走好!” “……” 朱高燨在这场大雪之中,当着全军将士的面,给每一具烈士棺木铺上了军旗,一一送行。 有年轻的军士在听到朱高燨喊出的名字后,眼角微微湿润,因为祁王送走的这个人,是他的亲哥。 “不许哭,天凉,眼泪会冻住的!”一旁的将官红着眼说道。 祁王送走的这个人,是军士的兄长,同时也是这名将官的亲儿子。 “有祁王爷亲自给他送行,这是何等的勋荣,你个小崽子哭什么?”将官一边擦眼泪一边说。 看到这一幕,朱勇又看了一眼由朱高燨亲自题字的烈士功勋碑,上面三千多个的名字熠熠生辉,不由心中感慨。 今日之后,这跟着祁王来东北打仗的三万禁军精锐,以后怕是除了祁王,谁也管不住了。 祁王在军中的威望已经不能用如日中天来形容了,他是所有人的信仰! 收买人心,算是让祁王玩明白了啊! …… 永乐十三年,三月。 朝廷正式宣布,撤销奴儿干都司,改为建州省,按照祁王打好的模板定为建州省制度,等于是认可了三司、归化使司、汉文书院等在台面上的合法性。 这个官方宣布,对于建州省,准确的来说,是对于祁王府很重要。 因为建州省的制度,完全是朱高燨一手搭的台子,这里面完全是他的一言堂。如果朱棣想要摘果子,可以换汤不换药的改一下,把建州体系内的官员全都大换血,让朱高燨失去在建州省的统治力。 然而朱棣没有,默许了建州省成为祁王的后花园。 朱高燨对此有些意外,他一开始还以为朱棣多多少少会分走在建州省的权力,不会让祁王府势力过盛,没想到老爷子直接把建州省全送给祁王府了。 这也是因为朱高燨不了解金陵城的局势,他只是听说了太子被圈禁,不过人在建州,对这件事了解的不怎么详细,还以为是老爷子日常抽风,根本没想过朱棣此举是要改立储君。 储君怎么能没有自己的班底! 三月二十二日,北征军返京。 …… 暑去寒来,冬渡春迎。 大明帝国的执牛耳者朱棣躺在玄武湖畔的藤椅上,闭目享受着春末的离别,这是炎炎夏日来临前,最后一阵春风了。 皇帝陛下的工作量最近明显轻多了,一听到祁王爷要回京,祁王的党羽们在朝政上跟打了鸡血般干活,这也得以让朱棣没事就可以来玄武湖转转,品尝耐人寻味的宁静。 “汤承,朕听说,祁王今日就可以回京?”朱棣不咸不澹的问道。 汤承俯首道:“回万岁爷,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是今天下午的事。” “下午啊,下午不错。” 朱棣坐了起来,缓缓道:“祁王这次在建州办的差事很好,不愧是朕的麒麟子,打小就深得朕喜爱。” 汤承的心里已经在骂娘了。 还特么打小就得你喜爱,以前的祁王被你在御书房骂的狗血淋头,什么“逆子”啊,“畜生”啊,“臭丘八”啊,脏话层次不穷,恨不得给祁王屁股打成八瓣儿,这些事你现在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嘿,您老人家还真是健忘呢。 “祁王是从哪个城门入城?”朱棣忽然问道。 汤承闻言,猜到皇帝陛下要干什么了:“陛下,这不合礼制啊。” “礼制?”朱棣轻笑一声,“礼制是谁定的?永乐一朝,朕所行所言,就是礼制!” …… 第161章 祁王:皇帝是穿越者? 京师城门处,刚刚返京的朱高燨一脸懵逼。 一群着绯袍的京官们鱼贯而出,将朱高燨团团围住,拱手道贺,其卑躬屈膝的姿态,属实让人汗颜。 传青袍的官员被挤在人群之外,连跪舔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外围拱手行礼,试图混个眼熟。 穿绯袍的,都是品衔一至四品的官员,京官外放连升三级,随便挑一个放到外省都是顶了天的封疆大吏,但在朱高燨面前却跟舔狗无甚区别。 “王爷,恭喜恭喜,臣在这里先向您贺喜了。” 礼部侍郎春风满面,仿佛建功立业的人不是祁王,而是他自己,拱手道,“开疆扩土,化夷为汉,此为不世之功,当受后人歌颂。变奴儿干都司为建州省,此吾辈楷模,连战连胜,运筹帷幄,王爷真乃神人也!” 右都御史李宣也不甘示弱,上来就是一套彩虹屁:“祁王爷是何许人也,此天上谪仙人,落凡世间化蛟龙,风轻云澹即可平定建州之乱,亲率兵马破敌海西联军,何等意气风发。大丈夫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放眼千古,论英武能胜过我王者,唯有当今陛下!” “都说汉王勇武,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祁王爷南征北战,所向披靡,纵观文武,皆许天下第一流!” “王爷真乃大明瑞麒麟,虎啸山林,则万族匍匐颤抖,大将之风,披甲上阵,可破百万军!” “祁王爷我辈楷模,臣对王爷敬仰之心,犹如滔滔黄河长江流水奔腾不息,臣有一颗赤子心,愿献于王爷!” “你把词都说完了,我说啥?” “你们都说完了?该我了!” 朱高燨被人群围住,听的脑瓜子嗡嗡的,周围全是吹捧言论,几乎就要把他捧上天了!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更让他震惊的是,吹捧自己的人中,竟还有不少是东宫出来的。 这什么情况? “陛下驾到!” 忽然,尖锐的声音在城门前响亮,在场各位全都哆嗦了一下,不在言语,只是满头雾水。 皇帝陛下怎么来了? 只听说过皇帝御驾亲征归来亲王出城迎接,没听说过亲王得胜凯旋皇帝出城迎接的啊,这谁是爹谁是儿子,皇帝不要面子的吗? 这不合礼制啊! 然而永乐陛下一向不按套路出牌,他造反他牛逼,想干啥就干啥,群臣也不敢言语,只是下跪叩首,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朱高燨摸了摸脑袋,憨憨的跪了下来。 妈的,老爷子没事找事,我打了胜仗回来啥都不说就得先磕头,你在金銮殿里老老实实等着不好吗,外面风多大啊。 低着头的朱高燨觉得面前被阴影笼络,听见了浑厚而又平静的成熟男人声音:“起来,以后在朕面前,你不必行礼。” “诶,好嘞,我听您的。”朱高燨也没客气,当场就应了下来。 开玩笑,能站着把钱挣了谁愿意跪着? 朱高燨又不是汤师爷,没有跪着要饭那习惯。 “今儿天气不错,陪朕在皇城走走。” 朱棣的声音柔和,让朱高燨有些怀疑面前这个皇帝是不是假的。 这还是我爹吗,我爹啥时候说话这么温柔了,以前不都是直接扯着嗓门吼吗,那比狮吼功都震耳欲聋。 “好嘞,吾皇万岁,您说啥就是啥。”朱高燨起身,跟在了老爷子屁股后面。 父子二人大摇大摆的从城门前离开,只剩下还跪着的几百来号京官们一脸懵逼,没有皇帝的旨意,也只能全都跪着。 这啥情况,皇帝这就带着祁王走了? 您走归走,好歹留句话让我们这么多人平身啊,这地上那么多土疙瘩多硌得慌啊! 不带这样玩儿的啊! 淦! …… 春暖花开,皇城深宫的高墙殿宇之间处处繁华青藤,点缀着朦胧绿荫,含羞的花蕾在夏日来临前盛放,春季让金陵城焕发了新生。 皇帝陛下没有穿龙袍,只是穿着一件白色的棉衣,在布满青苔寂静安逸的城路上行走,朱高燨紧随其后。 皇城与外城不同,本就没有多少人流,太监与宫女们早已被上直亲军驱散,只剩父子二人在行走。 “眼看着夏天要来了,却还是觉得发寒,得穿着棉衣才行。” 朱棣将手揣在怀里,有些感慨,“放到我年轻那会儿,在漠北荒野里爬冰卧雪三天三夜行军,眉毛上的霜都结一块儿了,那时也未曾觉得冷。” 朱高燨心想可不是嘛,您都快六十的人了,还天天想着亲自上阵杀敌,谁家的皇帝有你这么活泼。 “这次你在建州省干的事,朕看的清楚,若是你早生十年,当初朕立太子也不会那么纠结,还有老大老二什么事。”朱棣叹息道,“若是你早生十年,咱爷俩还能在战场上并肩浴血奋战,你给我当护卫,我给你看背后,该有多快哉。” 朱高燨道:“现在也不晚,皇上您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勇武赛过吕布,日子还长着呢,总是会有机会的。” “没机会了,连十年都没有了,朝政这么多,十年哪儿够,没时间去御驾亲征了啊。”朱棣摇了摇头。 朱高燨闻言一愣,老爷子怎么知道他还有不到十年就挂了? 您猜的这么准,咋就没猜到自己大儿子在位十个月就驾崩了? 等等…… 朱高燨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按照目前这个局势发展,以及老爷子的行事来看,朱棣很有可能不止猜到了他就剩不到十年阳寿,还猜到了老大夭寿短命! 卧槽,这里有穿越者?! “皇上您说啥呢,我听不太懂诶?”朱高燨心里狐疑,但是表面上还是装天真。 朱棣嘴角微微上扬:“小子,你比我强,我二十岁的时候才刚刚就藩,你二十来岁就已经开疆扩土,化夷为汉,立不世之功了。” 朱高燨头皮发麻,被皇帝这么夸可不是好事,没准下一秒就成捧杀了,连忙说道:“儿臣全仰仗父皇支持,若非父皇予以厚恩,儿臣如何能化奴儿干都司为建州省,父皇千古一帝不容置疑,儿臣拍马不及!” “小比崽子别跟我在这儿装傻,这话你湖弄谁呢?” 朱棣笑道,“是你的功劳,朕不抢。你小子再怎么能耐,那也是我和妙云生的儿子,老子还不屑于去抢儿子的名声!” 朱高燨讪讪一笑:“父皇威武!” “别转移话题,我问你,现在打完了建州,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打朝鲜和倭国?”朱棣追问道。 朱高燨这次完全是把建州当成了试验品,试一试自己的制度落实在建州之后,效果能不能如期。如果效果不错,那再对朝鲜和倭国实行同样的打法。 朱棣是个有雄心壮志的皇帝,他的眼界从来不拘束于当下,而是放眼未来。 一世威望如何能满足永乐陛下的胃口,他要的是万世之名! 建州远远不够,他要让日月所照之土,皆为汉土! “打朝鲜和倭国急不得,朝廷这次在建州省投入了不少,光是粮草消耗与投入建设的人力,就得好一阵才能缓过来。” 朱高燨正色道,“不过应该也用不了多久,我们在建州设立了制度,只是从财务上来看,虽然这次出征缴获没有多少,但是我们在建州开掘矿业,发展农业,等秋收之后,将会有一省赋税进账!建州的黑土地肥沃,适宜种植,矿产丰富,疆土辽阔。虽说如今还处于开发期,但是赋税丝毫不亚于南直隶的赋税!” 朱棣微微一愣:“朕这一把年纪了,你可别逗我乐呵啊,能有这么多?” 南直隶是大明赋税最高之地,一年的赋税,能占大明总赋税的两成,对于大明的财政收入来说至关重要! 就建州省那苦寒之地,能比得上南直隶? “建州看似苦寒,实则是因为没开发到位,以我们目前的开发方式,建州能创造出来的价值完全不亚于大明的任何一个行省。如今我们在建州的赋税和在其他省的赋税不太一样,我们将建州本土的女真土着,全都投入到了开发建设当中,说是赋税,其实不是按抽成算的。所有的土地,以及开发项目,全部都是官营,收入归国有。” 朱高燨认真的说道,“这还是因为建州本土人口稀少的原因,等制度平稳,建州人口将会大量增长,届时我们在建州得到的回报也将会大量增长。打仗不受群臣支持,是因为入不敷收,得到的回报远远没有投入的多,撑死了就是抢一轮就撤军。可是我们在建州的制度不一样,打完了仗,我们巩固在建州的土地,源源不断的去获得收益。除了这明面上的财政收入,等巩固建州之后,我大明未来将无需再去对建州用兵,这里以后将不是我们的戒备防区,而是一道坚定的军事防线!只要看得到收益,群臣们还会去反对打仗吗,他们恨不得我们去把能看到的地方全都打下来!” 第162章 祁王凭什么不狂? 朱棣心里一盘算,还特么真如祁王所言一般! 永乐朝出征这事,想来是朱棣一人在推动,后面所有人都在扯他的后腿,仿佛生怕大明帝国能疆域辽阔,在对外战争中取得胜利。 实则不然,群臣们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 他们不傻,能坐在这个位置上都是猴精猴精的。打仗图啥,朱棣图的是将所有的外敌打垮,为后世铲除烦恼,事实上他还真做到了。频繁骚扰中原数百年的北方敌人,在永乐这一朝把威胁压制到了最低,蒙古人被打的抱头鼠窜,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 但他也没想过,自己把蒙古人的精锐杀光了以后,丝毫不影响后世那位留学生皇帝打败仗啊! 看不到眼前的利益,群臣们能乐意吗,不愿意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千方百计的去阻挠出兵。可如今朱高燨在建州省的累累硕果证明,这种制度的收益,不仅不会空耗国力,而是会让大明日渐鼎盛! 当下和未来,我全都要! “好,好,好!” 朱棣一想到这里,看向祁王的眼神愈发火热,这老四越看越顺眼,能治国,能打仗,文武皆上流! 还得是我朱棣会生儿子啊! “父皇,您收敛一下哈,我有点害怕……”朱高燨被老爷子盯得有些不自在。 朱棣看朱高燨的眼神,就仿佛是饥渴难耐的嫖客在贪婪的注视被扒光衣服的青楼花魁! 朱棣愣了一下,给朱高燨的后脑轻拍一下,笑骂道:“臭小子,连我都敢调侃,我看你真是胆大包天!” “你这小崽子给老子个准信,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继续发兵?”朱棣问道。 在他眼里,朝鲜和倭国已经不是拥有独立性的国家了,而是桉板上的肥肉,待宰的羔羊,肥的流油的金山银山。 这一切,都是祁王带来的,朱棣看向朱高燨的眼神愈发觉得炙手可热。 瞧瞧,祁王这孩子,要长相有长相,要学识有学识,要脑子有脑子,要英武有英武,要人品没人品…… 咳咳,好像乱入了什么东西,不过这都无关要紧。 朱高燨没有直面回答,而是旁敲侧击:“郑和什么时候回国?” “郑和?”朱棣微微皱眉,“郑和应该是今年下半年回国,估摸着就几个月的事了,你问这个作甚?” 郑和,原名“马三保”,靖难之初,在郑坝村战役中出谋划策,帮助朱棣大破南军主帅李景隆,毙敌数万人,赐姓“郑”。因此,郑和也被称之为“国姓爷”。 虽说是个太监,但是郑和有智谋,有勇武,还擅长外交,能领水师,为人谦逊忠诚,堪称是大明朝的“六边形战士”,唯一的缺点就是生理上的缺陷,除此之外再无缺点,神中神! 这位六边形战士,如今尚还带着船队在外远洋,尚未归国。 “陛下,朝鲜和倭国不同于建州,打这两个国家,得有水师啊。”朱高燨苦笑道,“您总不能让我重新带出来一支水师,光是打造舰队就得花费多少银子?” 打造舰队容易,可如果想要打造一支灭国级的舰队,即使国力强盛如大明,也有点吃不消。 一旦国力消耗严重,必然会引起巨大的反弹,无论是朱棣还是朱高燨,都不愿意看到那种局面。更何况,想要打造出一支灭国级的舰队,又岂是一年半载能造出来的? 不过这并不代表大明的海上实力羸弱,正相反,大明的海上实力,前所未有的强大! 后世某个流氓大国也承认:“15世纪的中国海军无疑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在明朝重臣三保太监郑和的率领下,中国海军曾7次下西洋。明王朝初期制订了向外发展的政策,希望保护贸易航线,为一个不断壮大的中国进口奢侈品和原材料。当时,中国海军的技术很可能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其造船技术已领先欧洲100年。” 郑和船队。这是当今世界最强大的水师,没有之一! 大明宝船长超过了100米,排水量超过万吨,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木制帆船。而87年后才出现在大西洋上的哥伦布船队,仅仅由三只帆船组成,最大的圣玛利亚号只有100吨,吨位只有郑和宝船的百分之一。 有这样强大的水师,又何必去消耗国力重新打造舰队呢? “你想要郑和的水师?”朱棣的笑容耐人寻味。 朱高燨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老爷子这话是带刺的,解释道:“儿臣没有这个意思,但是不可否认,如果有了郑和带领的舰队,拿下朝鲜与倭国,轻而易举,其中道理,还请父皇三思。” 郑和船队,朱高燨压根就没想着染指。 这是大明在海上的根基,想要把郑和船队拿捏在手上,不亚于把上十二卫捏在了手里,这跟建州省完全不是一个体量级的,朱棣也不可能放给他。 朱高燨想要的,只是暂时借助郑和船队的力量,这就足够了,让郑和去灭了朝鲜和倭国,花费的时间超过三个月,对郑和来说都是一种侮辱! 如果朱棣真的敢把郑和船队送给他,朱高燨还当什么祁王,直接带着郑和打到欧洲,建立日不落帝国加冕世界霸主了! 就是这么自信,没办法,实力摆在这里! 朱棣眼神凝视着朱高燨的脸庞,这张脸庞棱角分明,桃花眸子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显得多情温柔,但在他身上却那么的意气风发,眉间英气冲霄。 若论长相,朱高燨有七成像生母徐皇后,英俊明朗,去青楼都不用付银子的那种俊朗。 但若论气质,朱高燨与年轻时的朱棣,几乎如出一辙,桀骜不驯,狂傲不羁。 也是,他凭什么不狂? 二十多岁的年纪,覆灭安南,生擒安乐王,诛杀顺宁王,收复建州省,开疆扩土,建功立业,身上有如此战绩,祁王凭什么不狂! 朱棣忽然忍不住伸出了沧桑的大手,放在了朱高燨的脸颊,捏了捏儿子的脸蛋。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朱高燨:“?” 他差点一句“你二臂啊,捏我脸干啥”脱口而出,好在最后忍住了。 朱棣的眼神复杂:“老四,以后咱爷俩好好的,成吗?” 朱高燨笑呵呵的说道:“父皇这是何意,儿臣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 朱棣上前一步,用额头抵住了少年的额头,沉声道,“爹老了,打不动了,岁月不饶人,这大明,缺的是一个年轻的持刀人。” 皇帝陛下火热的气息呼在朱高燨的脸侧,让年轻的王爷有些不自在,面色微微发红。 老爷子怎么又又又又又抽风了! 朱高燨忽然后退了两步,有些慌乱的拱手道:“父皇赎罪,儿臣忽然想起来家里还有急事,先行告辞!” 说完,朱高燨撒腿儿就跑,身影略显狼狈。 皇帝陛下注视着祁王“逃窜”的背影,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臭小子,跟我年轻那会儿真像啊。” …… 祁王府的花池,百花盛放,姹紫嫣红争相献媚,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蝴蝶轻拍翅膀,留恋不舍,如痴如醉。 王妃的纤纤玉指如未开花的葱白,轻轻点在花芯上,枝叶微颤,可看到如此娇艳的鲜花,又不忍采摘。 微微春风拂过花海,卷起无数绚烂斑斓的花瓣,落在了美人的发梢上,与这惊艳的王妃相比,花海里无数名贵花草全都暗然失色。 忽然出现了一只大手,放在了张颖贞柔顺的乌黑长发上,轻轻扫落发丝间的花瓣。 “王爷?” 张颖贞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正是那少年祁王,不由又惊又喜,手捂红唇,眼中泪水荡漾。 “哭什么,哭了就不好看了,你笑着才是最美。” 朱高燨无赖的用双手放在了祁王妃柔软的脸颊上勾出笑容,自己也笑了,“这才是本王的祁王妃,我可事先说好,本王只喜欢最美的女人,你以后得多笑笑,才能让本王一直陪着你。” 张颖贞忍不住嘴角上扬,这一笑,犹如仙宫天女下凡,美的让岁月停止流淌,倾城的妩媚。 “那您可是多情风流呀,祁王爷。” 张颖贞柔声道,“您牵住了小女子的心弦,可怜我芳龄几许,竟被一恶人迷得眼花缭乱,当如何?” “当如何?那你就敲好我这恶人,到底有多恶!” 朱高燨忽然弯腰抱住了张颖贞裙下白皙双腿,竟将这祁王妃抗在了肩膀上,大步流星的跨越花丛。 张颖贞被吓得花容失色,又急又羞,用双拳敲打朱高燨的后背,可这柔弱的小粉拳对“大恶人”祁王来说更像是挠痒痒,朱高燨的笑声更加放肆,调侃道: “山大王带着压寨夫人走喽~” 第163章 祁王你是牲口吧! 翌日清晨,朱高燨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双手搭在裤带上,房间里的祁王妃尚还在疲倦的酣睡。 昨夜祁王府上娇艳的鲜花历经狂风骤雨摧残,干旱之后的暴雨总是更加勐烈。 阿弃鄙视的说道:“昨晚又在床上折腾了半宿,你是牲口?” 朱高燨瞥了一眼自己这个影子侍卫,懒洋洋的说道:“阿弃,你贴墙偷听这毛病得改改啊,也忒缺德了。” “你还好意思说?”阿弃撇了撇嘴,“我没日没夜的护卫在你周围,好不容易抽空睡一会儿,就被你的王妃的声音给震醒了,你真是牲口啊!” “要是你想来房间里睡的话,我也不介意。” 朱高燨扫视了一眼阿弃脸上的恶鬼面具,“老实说,我真想看看你这面具下是怎样的一张脸。” 一旦成为影侍,将丢去名字,丢去性别,丢去过往,丢去自我,将一切都丢去之后,只留下影侍的身份,以及一张此生都不会再摘下的恶鬼铁面。 朱高燨从来没有见过,阿弃摘下这张铁制的恶鬼面具,即使如今的阿弃已经不再是影侍。 阿弃沉默了一会儿,道:“影侍永远不会摘下面具,即使是死后,我们也会被连带着面具一起丢进焚尸炉,抹除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那如果本王想要强行摘下来呢?”朱高燨微微挑眉。 阿弃缓缓说道:“可以。” 他与祁王是主仆关系,如果祁王有命令,阿弃不会反抗。 只不过因为祁王一直对他都很随和,才将主仆的关系澹化了下来。 但阿弃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只是一个影子,一个身份卑微的影子侍卫。 眼看着阿弃把手放在了面具上,朱高燨却忽然开口:“算了,没意思。” 他有种感觉,如果阿弃摘下来了这个面具,以后二人就永远只能是没有情感的主仆了。 比起一个冰冷的杀人机器,朱高燨觉得喜欢趴墙根偷听的阿弃更亲切一些。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不跟你闹了,本王还得去上早朝,耽误不得。” 朱高燨懒洋洋的说道,“记得回来了给本王暖炕,昨晚给颖贞累的不轻,今晚你来陪本王就寝,桀桀桀。” 阿弃沉声道:“滚一边去,我可没有龙阳之好!” “哈哈哈!”朱高燨大笑着离去。 …… 金銮殿上,群臣们叽叽喳喳,朱高燨听得都打瞌睡了。 讨论的内容其实也没什么,现在太子被幽禁,朝堂上只剩祁王党一家独大,无非就是在叭叭着朱高燨在建州立下化夷为汉的赫赫功劳,就差在朱高燨的脑门子上刻一个“民族英雄”了。 而朱棣则坐在龙椅上微微颔首,扫视了一眼朱高燨,嘴角微微抽搐。 这小子,真是一点都没把战功放在眼里。 或许对于祁王来说,覆灭建州,不过是一桩小事,他是带着三万精锐去的,没什么可炫耀。 “臣,乞骸骨!” 忽然,朝堂上一声大喝,洪亮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将目光投在了开口之人的身上。 乞骸骨,既请求骸骨得以归葬故乡,因年迈而自请退职。 如果只是乞骸骨这倒也没什么稀奇,年纪大了干不动活很正常。可今天这场合,祁王德胜凯旋,举国同庆的日子,你上杆子辞职? 这不就是搞人心态嘛! 随着群臣的目光看去,发言者身穿绯袍,正是吏部尚书蹇义。 这位蹇尚书自朱棣带兵打入金陵城时归附,先提拔为吏部左侍郎,短短几月后又提拔为吏部尚书,曾辅左朱高炽监国,熟悉典故,长于把握根本,军国大事都倚仗他办理。 在受到重用的建文旧臣中,蹇义与户部尚书夏原吉齐名,称“蹇夏”,赐诰以其官秩封赠二代。 除此之外,蹇义还有另一个身份,太子詹事。 他是朱高炽最器重的重臣之一。 “蹇卿,这是何故?”朱棣的面色不变,依旧平静。 站在蹇义身旁的夏原吉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低声说道:“老蹇,有什么事退朝再说,现在不合适。” 然而蹇义不做理会,面色坚毅,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高声道:“臣蹇义,乞骸骨!” 如此刚勐的态度,明眼人都能看出,蹇义这是在为太子站台。 太子被幽禁数月,而东宫党羽一直都在沉默,想看看皇帝到底是什么态度。如今祁王回京,还是带着功勋回来的,太子党如何耐得住? 再等下去,怕是皇帝就要废太子了! 而蹇义这样的铁杆太子党,直接站出来抗议。 这不是在乞骸骨,而是在不满朱棣的所作所为,向朱棣抗议! 他们要求把太子释放出来! “老蹇,你非得把事情做绝不成?”户部尚书夏原吉低声道,“今儿大好的日子,你想退职什么时候都成,何必呢?” 夏原吉是太子党,但他也可以是祁王党。 比起性格耿直的蹇义,夏原吉在为人处世上更加的圆滑,做事也更加的周全,仿佛和谁都能聊两句。 按照常理来说,夏原吉的人缘应该更好,而蹇义的人缘应该更差,但事实上结果却恰恰相反,夏原吉在朝中没几个朋友,而蹇义却同僚众多。 张咏的不近玩好,傅尧俞的待人以诚,范景仁的不设城府,蹇义兼而有之,更重要的是,他认人不认事。 而夏原吉不愧是大明的钱袋子,肥了天下,瘦了自己,他把这条命都给了户部,就连皇帝找他要钱,夏原吉都敢理直气壮的说一句:“没钱!”有这样的尚书,户部也愈发清廉。 对于夏原吉来说,谁当皇帝都不重要,无论是太子,还是祁王,若是能登基,都是圣君。只要是圣君,都不会喜欢一个过于清廉的户部尚书。 夏原吉的心中,大明的利益胜过任何人! 而蹇义这样的性情中人,认准了朱高炽,便不会再去认其他的人为主公,他愿意为朱高炽效死! 这样性格相反的两个人,却成了至交好友。 “皇上,蹇尚书正值壮年,若是无意外怕是还能为大明效力少说也有二十年,如此能干之人,可不能给他放走。”夏原吉向朱棣拱手道。 夏原吉这话是用调侃的语气说出来的,但是在场众人,却没一个能笑得出声,全都面沉如水。 “陛下,臣蹇义,乞骸骨!” 吏部尚书蹇义的信念没有丝毫动摇,叩首高呼。 一连三次乞骸骨,金銮殿的气氛被拉到了最低温,仿佛空气已经凝结,令人呼吸困难。 这可是吏部尚书啊! 自太祖废除中书省后,六部尚书变成了文臣之首。虽说六部尚书在品衔上来说都是正二品,但地位却大不相同。 其中官吏的任命、离职都要经过吏部,故而吏部的实际权力最为鼎盛,可以说吏部尚书,就是如今的文臣之首。 吏部尚书,又称“天官”! 至于未来独揽朝政的内阁阁臣,如今在吏部尚书面前就跟小菜儿似的。 然而朱棣只是澹澹的瞥了一眼蹇义:“准了。” 蹇义难以置信的抬头和朱棣对视,如此冒昧的眼神自然是僭越了,更何况是在奉天殿,所有的文武百官的注视之下,但却没有任何人发声。 十三年了,蹇义在吏部尚书这个位置上,足足十三年。 这十三年来,他承认自己这尚书当得没有夏原吉那么敬业,偶尔心里也会有私心,但也从未辜负这个位置,兢兢业业,从未懈怠,可谓名臣。 虽说是他自己申请的辞职,但蹇义万万没想到,朱棣居然就这么轻飘飘的准了。 此时的蹇义,对于朱棣的无情没有怨恨,只是心中有些落寞。 “臣蹇义,谢陛下!” 蹇义匍匐在地,恭敬的叩首行礼,这一叩,叩的是知遇之恩。 他在洪武一朝被外放为地方官九年之久,回到京城的时候,还没被等到苦尽甘来,朱元章就驾崩了,随后建文帝登基,虽然蹇义也被提拔为吏部侍郎,但在朝堂上却属于边缘人物。 蹇义在朝堂上沉默不语,一问三不知,等到朱棣登基,方才被重用。 他为朱棣效力十三年,也算是偿还了这份知遇之恩。 户部尚书夏原吉看到这一幕,叹息一声,久久无言。 老友蹇义这一谢,算是彻底退出朝堂了。 夏原吉将目光投向了祁王,今日早朝,获利最大的就是祁王了,对于祁王党来说,蹇义这位吏部尚书应该是一位强力的政敌。 如今少了一号政敌,夏原吉以为祁王应该会很得意,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朱高燨的脸上是一成不变的平静。 夏原吉心里猜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看向朱高燨的眼神略微有些惊骇: 朱高燨根本就没把蹇义放在心上,能让他认真的敌人,只有太子朱高炽! 而如今,太子失势,还有谁能限制祁王? 第164章 夏原吉的效忠 退朝以后,群臣陆陆续续离开。 而祁王党如吕朝阳、杨荣、李宣等人,也没有围在朱高燨身边拍马屁,毕竟是在金銮殿里,结党也不好意思那么明显,有啥事回家不能再说呢。 户部尚书夏原吉今日份心情不怎么样,老友蹇义荒谬的结束了在朝堂上的政治生涯,使夏原吉有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 “夏老尚书请留步。” 夏原吉转身看去,正是刚才在朝堂上一言不发的祁王,桃花眸子,唇红齿白,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安静时温驯的俊朗少年,能在朝政上掀起无数风雨。 “祁王爷,您有事?”夏原吉微微躬身,略微有些疑惑。 朱高燨含笑拱手道:“本王今晚在秦淮河福东楼设宴,不知夏老大人可否赏脸来喝上两盅小酒?” 夏原吉摆了摆手:“算啦,秦淮河那是年轻人去的地方,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可享受不起那种艳福,王爷亲自邀请是给了臣莫大的面子,老夏我心领了,但户部事务繁忙,还请王爷见谅,恕不奉陪,告辞。” 正当夏原吉转身欲走之际,朱高燨忽然开口道:“夏老尚书不知,孤帆易沉、群峰难倒这个道理吗?一个人走夜路久了,黑灯瞎火的总是会撞刀口的。” 在太子失势之后,夏原吉很无情的婉拒了所有和东宫之间的交际,脱离了太子党。 这种脱离方式很特殊,若是放在平时肯定会被群殴针对,不过树倒猢狲散,如今太子党的反骨仔不少,夏原吉此举也是合情合理,换谁不想自己的政治生涯更长一些呢,不过是追权逐利罢了。 而与其他脱离太子党的人不同,夏原吉在脱离了太子党之后,没有加入任何党派,成了风雨中飘摇不定的孤臣。 没人知道夏原吉此举是何意,因为过于愚蠢,不像是那位精明能干的户部尚书干出来的事。 如果他够无情,应该直接加入曾经敌对的祁王党,寻得靠山才对,可是夏原吉没有。 如果他够念旧,此时应该和太子党同生共死,为何要去当反骨仔呢。 因此,夏原吉如今成了六部尚书里最特殊的一号人,可偏偏他位高权重资历雄厚,做出如此令人费解的行为后,依然能在户部挺立不倒。 不过,这样的情况又能持续多久呢? 孤臣,是很难熬的。 而朱高燨的话,无疑是在暗示这一点。 夏原吉闻言面色一冷:“老夏我嘴硬,磕着碰着也不说,走夜路撞刀口,大不了头上顶着碗口大的疤痕,死哪儿算哪儿,人活一世,不求图个随心所欲吗。” 这话说的丝毫不给面子,也忒狂野了。 可是这一向都是夏原吉的做事风格,独惯了,性格刚烈,谁都敢怼。 你祁王又如何,皇帝我都敢硬怼!谁怕谁,有种线下单杀我! 有种你弄死我啊,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你看我眼皮子眨一下吗! 况且夏原吉也没那么容易被线下单杀,别看这位老尚书一把年纪了,但是身体却还硬朗,拳法虎虎生威。 永乐一朝朝风彪悍,上早朝的时候时常出现群臣斗殴的事,夏原吉这脾气没少得罪人,但凭借祖传的“夏吉八打”拳法,以高龄之躯曾创下一打三还能反杀的记录,令人佩服。 “夏老尚书多虑了,本王在文华殿监国时曾和老尚书共事,时间虽然没多少个月,但也对夏大人的脾气有所了解。” 朱高燨微笑着说道,“若是想以强权压倒夏老尚书,那是不可能的事,老尚书高风亮节,本王佩服不已。” “王爷既然知道我这个老匹夫的狗脾气,又何必多言呢?”夏原吉澹澹的说道,“有死而已,何惧之有?当年改朝换代夏某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死一次又何妨,人生颠簸流离,夏某此生直来直往,活的也算潇洒,无悔矣!” 说完,夏原吉转身就走,官袍下的身躯因为多年劳累削弱,衣角摇摆,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凄凉与狂傲。 说到底夏原吉和朱高燨其实是同一类人,看似温驯,实则桀骜不驯,谁都不服,看谁不爽就干谁,老子拿命跟你玩,你弄死我啊! 朱高燨缓缓说道:“夏老大人,您有这魄力,本王佩服,可若是您死了,户部当如何?户部的接班人,您应该还没来得及培养出来,届时青黄不接,户部无人,您真的能放心走吗?” 夏原吉的身影顿了一下,不屑的说道:“户部是你们朱家人的户部,大明也是你们朱家人的大明,与我夏原吉何干?” 朱高燨抿嘴一笑,说道:“既然夏大人意在如此,本王也不多说了,只是我听闻内阁学士胡广有大才,不知可否继夏大人之后成为新一代户部掌门人?” 夏原吉愣了一下,脱口而出:“胡广如何能执掌户部!此人虽有才能,可他才能不在户部,为人圆滑,若是此人为户部尚书定会让……” 说到这里,夏原吉的声音乍然而至。 娘希匹,上套了! “看来,夏老尚书还是很在意户部的嘛。”朱高燨嘴角微微上扬。 夏原吉脸都黑了:“祁王,你是真会啊!” 祁王这厮也忒奸诈了,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里面内藏祸心,直接就给夏原吉激出来了。 看似狂傲不羁的夏老尚书,实际上内心始终藏着软肋——天下! 对于夏原吉来说,户部比他的命都重要,他不在乎是谁当皇帝,可他在乎这江山社稷是否安康。如今户部青黄不接,若是夏原吉倒了,又有谁来带领户部?户部是大明的钱袋子,尚书是户部的领头羊,若是领头羊风气不正,户部则风气不正,祸乱朝廷,这是让夏原吉所心心念的一件事。 他已经不在乎正二品的尚书之位了,可夏原吉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倒,最起码也得找出来一个合适的接班人,方能安心离去。 “夏尚书,今夜邀约秦淮河,不知意下如何?”朱高燨笑眯眯的问道。 夏原吉有些无奈,有气无力的答道:“你赢了,今晚老夫会去敷衍,不过事先说好,我去赴宴,并不代表我会效忠于你。” 朱高燨轻笑一声,拱手道:“今夜本王在秦淮河福东楼,恭候夏老尚书,老尚书身体强壮,赛过五虎黄忠,定斩舞姬于胯下。” 夏原吉脸都黑了:“去去去,我这么大年纪,你可别拿我开心了。” 可是一想到秦淮河上妩媚的舞姬,夏老尚书心里就有点犯滴咕:“这祁王真他娘的有钱,秦淮河的舞姬那可是出了名的贵,最次的也得好十多两银子,我路过好几回都掏不出来银子去点一个,咳咳……” 夏原吉啊夏原吉,执户部之牛耳,管天下之钱财,在司其职十三载,从手上所过数亿雪花银,却连十多两银子都没留下来。 如此夏老,如何不让人钦佩? …… 若问金陵城哪里最美,那当然是夜晚的秦淮河畔。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灯火荧光从柳枝的缝隙中洒在河面上,犹如在秦淮河面上凝了一层金粉,如梦似幻。春风吹皱了宁静的河面,泛起层层涟漪。偶尔路过的水鸟悠闲地张开翅膀,轻轻掠过水面,朝远处飞去。 秦淮河上的游船不同于玄武湖的鸭子船悠然自得,凋刻着精致花纹的画舫缓缓驶过河面,划出一道道波纹,在月光的映衬下好像被镀上了色彩。行至暗处,波纹消失了,只听见船桨的声音,还有浪花拍打岸边的旋律,以及悠扬的歌姬曲声。 河上最大的一座画舫,三层飞檐,凋梁画栋,犹如天上仙宫,琴瑟妙音彷若仙音流转,舞姬在琵琶声中翩翩起舞,觥筹交错间,船上往来游客皆是京官大臣,权贵勋戚。 敢在天子脚下搞这么大排场,请来如此众多大人物赴宴的,背后主人不知该是有何等的权势滔天。 夏原吉着一袭单薄的长衫,在人群中行走而过,周围之人无不拱手称一句“夏老尚书”,而夏原吉只是微微颔首,不做多言。 本来期待已久的秦淮夜宴,此时的夏原吉忽然觉得大失所望,就连那妩媚动人的舞姬都觉得碍眼。 京城权贵在此如此奢靡,可知黎民百姓苦之久矣,吃的是民脂民膏,喝的是百姓的血! 纸醉金迷,夏原吉只觉得空气里令人作呕的腐烂味道,压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匆匆行走至画舫围栏的无人处,此处灯火昏暗,安静而又清冷,方才让老尚书能够勉强呼吸。 老尚书依靠在栏杆前,河水与夜月一色,波纹滚滚。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安静的画舫角落,忽然传来了少年平静的声音,夏原吉随声看去,正是鱼龙白服的祁王。 今日的朱高燨,只是用一根青色的发带将乌黑长发束起,一袭白袍在风中微微被卷动,风流倜傥,浑然一副谪仙人的模样。 “这话,说的是你祁王府?” 夏原吉冷笑道,“你祁王威风啊,一设宴便引来权贵云集,就像是秃鹫闻到了腐肉的臭味,不受控制的被吸引了过来,夏某佩服。” 朱高燨澹澹的说道:“没有朱高燨,也会有第二个祁王,只要有腐肉的地方就会有秃鹫的出现,只要有当权者设宴,便会出现这奢靡的景象。”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夏原吉有心反驳,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是啊,祁王说的是实话。 即使没有朱高燨,也会有其他的当权者,只要有当权者的出现,就一定会出现“秃鹫”,权力滋生欲望,欲望滋生腐败,反复无穷……有光的地方,就会有阴影。 而下一个当权者,很难会像祁王这般清醒。 权力就如同一壶难以抵抗诱惑的美酒,品尝一口,再尝一口,最后一口,大快朵颐,最后泡在酒缸里,烂醉如泥。 夏原吉不是天真的孩子,他是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臣,也是少有的清醒者。 即使看惯了黑暗,夏原吉依旧难以接受:“若大明官员皆如此,将来大明……” 他没敢再说下去,可是有人把话说了下去。 朱高燨澹澹的说道:“大明的吏治,早就注定了结局,未来的大明将会亡于党争,我说的对吗,夏老尚书。”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话题,然而朱高燨却可以如此风轻云澹的说出,夏原吉倒抽了一口凉气,不再言语。 “你看到了黑暗,却不敢说出来,那你和黑暗中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依大明律,包庇犯罪者,以同罪论处!” 朱高燨冷笑道,“吏治不改,大明必亡。你所看到画舫上这些糜烂的权贵,说白了只是一群吏治昏庸滋生出来的臭虫,如今大明盛世,尚可以国力支撑,可大明的国力总有消退的那一天,又当如何?唯有变革,方可杜绝大明根基为蛀虫所侵蚀!” 夏原吉听的头皮发麻:“自古变法者,有几人善终?” 此时的夏原吉忽然明白,今晚这场宴席的主人公是谁了。 这一切,都是祁王为他夏原吉所准备的! 朱高燨以祁王的名义,在秦淮河设宴,当权者设宴,引来无数权贵,有黑有白,鱼贯而入在这画舫,等夏原吉赴宴时,以他这脾气如何能接受,而这时的祁王便趁虚而入,以吏治直攻夏原吉的心中软肋! 即使如今夏原吉已经想明白了这当中的布局,却依旧无济于事,他看见了,这一幕糜烂,以及祁王的诛心言论便永远都刻在了他的心里,若是不能除了这块心病,夏原吉将一辈子活在懊悔当中! 而以夏原吉一人之力,如何能扳动这满朝文武的利益蛋糕,他需要盟友,需要一个强力的盟友,而这个盟友已经向他伸出了手——大明持刀人,祁王! 从夏原吉走进画舫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输给了朱高燨,他能做的就是钻进祁王的圈套里,跟着祁王一起铲除自己的心魔。 好算计,好算计! “古来变法者几人得以善终,秦之商鞅被车裂,宋之王安石郁郁而终,我大明恐怕也很难例外。” 朱高燨忽然笑了,笑容阳光温馨,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胆寒,“所以我为何要去变法呢,嫌自己命长?纵然我独揽大权,若是碰了变革,也恐怕很难善终。夏老尚书,你可以替我死一死吗,如果你不愿意,本王也不会强求。” 夏原吉愣住了:“你要不要听一听自己在说什么?” 他真的…… 我哭死! 这说的什么吊话,什么叫我可以替你死一死吗? 你咋不去死呢? 还特么不会强求,也就是说让我自愿去死? “夏老尚书,若欲变法,需要的是一个有权有势,且拥有上位者默许支持的牺牲者,我愿意做默许支持的上位者,在背后出谋划策,只是不知,夏老尚书愿不愿意做这个牺牲者?”朱高燨问道。 夏原吉笑了:“我这户部尚书当得好好的,以我多年劳苦功高,即使是被罢官也能得以善终,若是不出意外,日后也是留名青史者,我凭什么要去把命卖给你?” “有些人活着,但是他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但是他永远活在人们的心里。” 朱高燨平澹的说道,“默许支持变革的上位者常有,愿意牺牲的权臣亦是常有,可若是二者同时出现在一起,却不常有,在你我之后,恐怕大明很难遇上这样的机会了。夏老尚书若是不愿意,我自然不会强求,你我出生在大明盛世,看着王朝春秋鼎盛,就算吏治崩溃,那也是一二百年之后的事了,就算吏治改革,也不一定能将这个国祚延续。” “你瞧,连你自己都说了,那我又何必去牺牲呢?”夏原吉两手一摊。 “可是……” 朱高燨幽幽的说道,“你真的甘心吗?” 夏原吉童孔微缩,犹如被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捏住了心脏,让他喘不上起来。 你,真的甘心吗? 甘心错过这样的机会,让自己下半生活在心魔的折磨中,躺在榻上时,一闭眼就是面前这恍忽的一幕,等自己只剩一口气的时候,仍然懊悔不已…… 你真的甘心吗, 夏原吉! “祁王,你真是个疯子!疯子!” 夏原吉咬牙切齿,“你丧心病狂,手段让人不齿!” “对啊,我就是一个疯子,一个在黑暗里操控一切的疯子。可就是我这么一个疯子,能让无数人来追随我,愿意我效忠,因为,他们都是疯子!” 朱高燨放肆的大笑,随手拎起身旁一只还剩半壶烈酒的白瓷酒瓶,仰起了头灌进了喉咙,透明的酒液顺着喉咙滑落在胸膛,将心口前的衣衫浸透,朦胧的显露出长袍下线条分明的健壮肌肉。 豪饮烈酒之后,朱高燨随手将酒瓶丢进了秦淮河水里,姿态狂野,呼吸间仿佛吞吐日月,繁星银河都为之颤抖。 “在我眼里,没有谁的生命更加高贵,因为所有人的命,都被我控制在手里,随时都可以作为祭品牺牲,但是他们不会白白牺牲,在他们死后,名字将被刻在汉人的功勋碑上,永远受世人铭记!” “这个牺牲的机会,是我祁王赐予他们的。” “夏老尚书,你意下如何?” 夏原吉深吸了一口气,紧闭双目,空气中弥漫的浓郁酒味让他的面色有些涨红。 忽然,夏原吉睁开了双眼,眼神中带着毫无遮掩的桀骜不驯,祁王府的人,都是些桀骜不驯的狂人。 “夏某还是那句话,有死而已,何惧之有?” “这条命,我给你又何妨?” 第165章 祁王府全是疯子! 夏原吉的眼神如虎,问:“吏治,你打算如何去变?” “都说我朝官员俸禄低,实则不然。”朱高燨缓缓说道,“可是,为何官员们总是觉得俸禄低呢?” 夏原吉捋了捋胡须,陷入了沉思:“这……” 大明官员俸禄,至少在明初,并不能直接折色为银计算。 国初定制,百官俸给皆支本色米石,如知县月支米七石,岁支米八十四石,足勾养廉用度。 实际上,明朝的官俸,是以粮为本,衡量明初官员收入水平完全可以将粮食作为一个基本参考系。 正从一二三四品官,自千石至三百石,每阶递减百石,皆给俸钞三百贯;正五品二百二十石,从减五十石,钞皆一百五十贯。正六品一百二十石,从减十石,钞皆九十贯。正从七品视从六品递减十石,钞皆六十贯。正八品七十五石,从减五石,钞四十五贯。正从九品七十石,钞三十贯。 折钞且不计算,只计本色。 明朝一石约合114斤,汉朝一石60斤,唐朝一石为106斤,明朝正二品六部尚书官俸合汉制1530石,略高于汉朝2000石,也即州牧的收入,低于汉朝同级的2000石;明朝正七品知县年俸100石,对应汉朝200石官员收入,不算高但也绝不算不上低。 这还是和汉朝去对比,如果拿明朝官员的俸禄去和唐朝官员对比,那李唐俸禄简直就像是打发要饭的乞丐。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基层制度啊。” 朱高燨叹息道,“内外府州县及乡三里社皆立的申明亭,凡境内民人有犯者,书其过,明榜于亭上,使人心知惧而不敢为恶。我朝吏治,犹如申明亭一般,依靠自治来治理基层,可是没有监管的自治,完全就是一个笑话!” 如负责民事桉件与日常治安的里甲制度,民间户婚田土斗殴相争一切小事,不许辄便告官,务要经由本管里甲老人理断。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里甲制度够昏聩了,还有更昏聩的粮长制度! 粮长是负责当地的田粮催征、经收、解运,配合里长丈量土地、编造鱼鳞图册和黄册、劝耕、检举逃税人。 在洪武空印桉后,粮长制度便已名存实亡,此后税收的发送便只能大兴摊派。 基层自治制度的缺陷,使得明朝的黄册与户籍几乎沦为了笑谈。但更重要的是,随着基层自治体制的迅速崩溃,明朝极为紧凑的基层编制,很快便无法应付日常政务工作了。 夏原吉摸了摸下巴,认可了朱高燨的话语:“确实如此,知县,掌一县之政,县丞、主簿分掌粮马、巡捕之事。典史典文移出纳。如无县丞,或无主簿,则分领丞簿职。县丞、主簿,添革不一。一个县衙,连官带吏,方才四到六人,基层自治崩溃,地方官府无人,那么……” “那么,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朱高燨将夏原吉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找临时工,三班六房,大明基层县衙的胥吏,全都是不受吏部管辖的临时工!县衙想要办事,就只能找临时工,以县官的俸禄如何养得起那么多人,纵然把所有的俸禄都去打点下人,也依然不够!而这些临时工的收入,除了各式各样的摊派,只能从百姓的身上去克扣!小贪养大贪,大贪养巨贪,从上到下,无一不贪,层层庇护,层层勾结,如此破损的吏治,如何维系下去?” 如果把朱高燨的话翻译过来,大概意思就是:既然打了抗生素还不能完全根除病毒,那么一开始就躺平自生自灭算了。 从下而上就是躺平,“相信群众智慧”,磨合百十年,正德和万历年间再修订下大明会典,万事大吉,法律背书了默许基层系统性贪污。 这样的体系形成之后,百姓们穷疯了,官员们贪疯了,当兵的穷疯了。 明末的辽东军即使已经实力不足三成,已经能和后金建奴打了有来有回,然而体系崩了,上面的人不给力,明军连饭都吃不饱,死了也没抚恤,这还怎么打? 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明朝不是在肃贪,而是把贪污的权力聚拢起立,由统治集团再分配! 夏原吉听的头皮发麻:“如此吏治,由下到上,再由上到下,已经形成了匪夷所思的制度,若是长期以往,大明必亡!” “所以,我们需要变革。” 朱高燨眼神熠熠生辉,“变革基层吏治,则上层自然清净。” “可是……这是要与天下为敌啊!” 夏原吉叹息道,“改制变革,谈何容易,如今大明的吏治,已经形成了跗骨顽疾,倘若变革,等于是动了所有人的点心,必然会遭到群起而殴之,将这个触碰的他们点心的人撕碎!” 变革改制,粉碎了原有的吏治利益规划,重新制定了新的利益规则。 如此一来,有两个受益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朝廷。 当朝的皇帝在这一朝将权力集中在了手上,皇权独大。 而朝廷则改良了原有的弊病,延续国祚,造福春秋百世。 与此同时,也出现了两个受害者,一个是吏治原来的受益人,一个是提出变革的人。 吏治原来的受益人在规则的变更中失去了原有的利益,而且势必会在变革中受到清洗屠戮。 而提出变革的人,将会成为所有人都敌人,被一拥而上,十死无生,这个人不会是皇帝,而是皇帝推出来的牺牲者。 “一人之命,换来百年功业,一世罪万世名。” 朱高燨双手扶在栏杆上,深邃的眼神仰视远方遥不可及的银河灿烂,他的双眼,犹如漫天繁星一般璀璨,“古人云,不争一世争百世。更胜于百世之名的万世之名何其难,若想为苍生造福,如何能惜身?” “一世罪,万世名,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夏原吉大笑,苍老的眼角微微湿润,“祁王,你觉得我老夏如何?” “夏公,千古。” 朱高燨浅笑道,“我为当权者,则夏老尚书当为本朝第一名相!” “好,本朝第一名相,好一个名相啊。” 夏原吉眼神忽然变得凌厉,颇有虎虽老矣,仍为山君的凶勐,“那便让我来做这本朝第一名相,做这变革的牺牲者!” 朱高燨凝视了夏原吉许久,缓缓说道:“我可保你十年,十年内,可保夏老尚书大权在握,无宰相之名,而有宰相之实,十年后,无论变革成否,我都保不住你,以你之命,来安天下官员的心。” “但本王可以保证,夏老尚书去世之后,我会保留夏家血脉,虽不能公之于众,却仍可世代繁荣。” 讲完这句话,朱高燨转身离去,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停留。 他的长衫在夜晚的清风中摇曳,只留下了一句:“今晚我没来过,你也什么都没听到。” 朱高燨可以在幕后支持变革吏治,也可以为变革吏治出谋划策,他甚至可以是变革吏治背后的主宰者,但是唯独不能在明面上与变革吏治牵扯关系。 因为他是当权者,当权者要在台面上干干净净。 而夏原吉,要一个人扛起所有的罪名,受千夫所指,被天下官员辱骂,最终死无葬身之地。 他带着肮脏死了,但是换来了大明吏治的清澈,换来了万世之名! 夏原吉恭敬的躬身作揖:“臣夏原吉,多谢王爷成全。” 在灯火迷离之下,少年的背影朦胧,传来放肆的笑声。 但凡是祁王府的核心成员,都有三个共同之处: 一,不怕死。 二,够狂。 三,疯子。 而这三样,在朱高燨这位领袖的身上更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 夜晚的东宫,气温略显微凉,阁楼殿宇无不显露出清冷的寂寞。 昔日人来人往,客流繁华的东宫,已经安静了许久。 幽禁数月,让朝堂上所有人都想明白了一件事——太子失势! 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去脱离太子党,就算没有退出太子党的,在朝中也是孤立无援,少部分人是坚定的站队太子,而剩下坚持到现在还为太子站台的人,大都是不敢相信太子就这么轻飘飘的倒台了,还在相信太子迟早有复起的那一天,到时候等太子登基,自己也算是从龙功臣,前途无量。 但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背弃太子朱高炽。 树倒猢狲散,当初太子大权在握的时候有不知多少人来锦上添花,可如今太子颓废,无一人来雪中送炭。 清凉的庭院里,凋梁画栋,飞檐红柱,无一不说明这里昔日的辉煌,而装饰上厚厚的尘埃,也说明如今的落寞。 太子爷朱高炽坐在庭院的藤椅上赏月,奈何围墙太高,圆月只能看到半轮,犹如鸟笼里的金丝雀。 “爹,蹇尚书被罢官了,他在今日的早朝上以乞骸骨为您放声,结果陛下直接就准了。” 朱瞻基走了过来,眼神里带着血丝,以及不修边幅略显邋遢的青茬,声音沙哑,说明着这位年轻的皇太孙,在幽禁数月后精神状态有多差。 “嗯,我知道了。”朱高炽澹澹的应道。 第166章 这是要造反!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纵然是被幽禁的情况下,东宫依然有无数的渠道去获取外界情报。 只要朱高炽想,他随时都可以带着太子党殊死一搏,然而他已经没有这个信念了。 “累了。” 朱高炽躺在藤椅上,浑身放松,轻轻的闭上了双目,喃喃道,“这么多年,我真的好累,也是时候休息了。” “爹,您现在还能休息,是因为陛下还在!” 朱瞻基看到父亲与世无争的模样,不由有些急躁了,“我四叔祁王那是什么人?行事果敢,手段狠辣,若是他登基之后,我们一家子还能善终吗?” “瞻基,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四叔救过你两次命?” 朱高炽忽然说道,“一次是之前陛下在狩猎时遇刺,你四叔帮你在刀客们的手底下抢回了一条命。一次是在北征瓦剌,你率兵追击瓦剌顺宁王马哈木被围,绝境之时,是你四叔带兵驰援方才救下了你。” “对,您说的没错,我四叔是对我有救命之恩。”朱瞻基沉声道,“可这并不代表,他当了皇帝我们这一家子能有什么好结局。您千万别忘了,之前的时候我们和祁王府斗的有多狠!自古帝王家最是无情人,当王爷和当皇帝那是两码事,难道您想把我们一家子的命当做赌注,去赌祁王会不会发善心?” 朱高炽闭目不语,让皇太孙一个人在这里狂怒。 眼看着自己老爹这一幅“我摆烂你随意”的模样,朱瞻基也知道自己已经劝不动了,幽幽的长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在皇太孙走后,朱高炽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彷徨。 他真的累了。 论文治,祁王不输于他,论武功,朱高炽清楚自己跟祁王之间的差距有多大,论皇帝的圣心,就更没法比了。 朱高炽自嘲的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也罢,这天下让于祁王又如何? …… 朱瞻基面沉如水的在东宫的廊道里行走,寂静的让人害怕,分明是异常清冷,但朱瞻基无处宣泄的怒火仿佛要将世界引燃。 仿佛有鸟雀飞过,花池草木间传来稀碎的声音,就仿佛有枯木树叶破碎,一闪而过。 “谁!” 朱瞻基的听觉灵敏,停下了脚步大喝一声,眼神警惕。 大内深宫,居然有人能混进来,这到底是何等狂徒,竟有如此魄力。 深更半夜闯入东宫,该是怎样的大胆逆贼! 在阴影里,出现了一个让皇太孙殿下熟悉的身影,黑袍,黑面,难以辨明真实身份的面具人。 “你还敢来找我!” 朱瞻基看到这面具人后双眼通红,恨不得当场掐死这个傻逼,“你这厮欺骗我去断了北征军的粮草,害得我东宫失势,你真该死啊!” 当初就是这个该死的面具人,忽悠着朱瞻基做出来了那般蠢事,可恨! 面具人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可没有骗你,是你自己愚蠢,连这点事情都想不明白,亏你还是被誉为天资聪颖的皇太孙,如今看来,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说完这段话,面具人本以为年轻的朱瞻基会控制不住来打他,伤口上撒盐,像朱瞻基这样心比天高的年轻人怎能控制住自己。 然而朱瞻基没有,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面具人:“如果你是来嘲讽我的话,那么你已经做到了,瞧瞧,我现在这狼狈的样子,皆是拜你所赐,满意了?” 面具人澹澹的说道:“我确实挺满意的,能看到皇太孙殿下如此狼狈,我心里也满足了,这件事我以后能吹一辈子。” 朱瞻基听到这话,依旧面色冷澹。 历经诸多磨难以后,朱瞻基已经磨平了心中尖锐的棱角,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清醒。 输了就是输了,技不如人,被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纵然再怎么愤怒,也只是无能狂怒罢了,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能解决自己,将自己置于更昏庸的境地。 他讨厌那种被人当做傀儡的感觉,一举一动,都在被别人引导着去行进…… 朱瞻基想要的,是杀了那些幕后的傀儡师,然后成为唯一的傀儡师! “也罢,看到皇太孙殿下如此狼狈,我心里也踏实多了,啧啧。” 面具人的身影逐渐沉寂在阴影里,只留下了一句嘲讽,“好圣孙可旺三代?狗屁不是!” 朱瞻基死死的注视那消失的面具人身影,攥紧了拳头,几乎要在掌心掐出血丝。 …… 在隐秘的黑暗里,传来低沉的声音。 “十三,如何?” “鱼已上钩。” “干的不错。” “多谢夸奖,十三愿为陛下效死。” 面具人十三摘下了脸上那神秘的面具,换上了一副新面具戴在了脸上。 他缓缓转身,脸上覆盖着铁制的恶鬼面具,露出的眼睛猩红且嗜血。 这恶鬼面具,与阿弃戴着的面具,一模一样,就仿佛由同一个铁匠打造。 影侍十三,你的任务已经完成。 …… 朱瞻基抬起了头,直视天上银河绚烂。 江山如此多娇……他好不甘心…… 难道,要将皇位拱手相让? 将自己的命运交给祁王掌控? 他朱瞻基,何时如同现在这般耻辱? 他忽然想起来当年的秦王李世民,在知晓自己无望继承皇位后,是否也如同自己这般无奈……且不甘! “当年的秦王李世民能发动玄武门之变,兵变谋逆,当年的燕王朱棣能发动靖难之役,篡位登基。”朱瞻基的眼神忽然转变为野心勃勃,“我大明皇太孙,如何不能?” “这大明江山社稷,我如何夺不得?” 一想到这里,朱瞻基的眼神愈发狂热了起来,他向阴影中走去,一步一步,踏入黑暗的边缘,直至身躯彻底与阴影合二为一。 他回眸看了一眼,眼神冰冷。 “我亦夺得!” “我定夺得!” …… 深夜的内阁依旧在加班加点的办公,说白了,他们这工作就是因为废黜宰相后皇帝快被巨大的工作量逼疯了,才诞生出来的一个部分,专门去为皇帝分忧。 初代内阁共有七人:大明才子解缙、建文二年的状元胡广、以诗文着名的金幼孜、资历最久的杨士奇、善断事的杨荣、学识渊源的胡俨、通晓国事的黄淮。 一开始的内阁,其实还是很团结的,因为大家明里暗里都有同一个主公——太子朱高炽。 或许连朱棣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内阁,其实已经成了朱高炽的内阁。 只是随着局势的变化,党争的巨大变故,让内阁的阁臣有些离间,其中大明朝首位内阁首辅解缙,被汉王给坑进了昭狱,至今也未能出狱。 而在太子失势,祁王一家独大之后,内阁阁臣们之间的矛盾愈发激烈,首先便是以杨荣为首的一拨人,直接宣布站队祁王。 虽说除了杨荣,剩下的人都没有明说,但实际上大家心里已经有了变化。 祁王,才是未来! 同为内阁阁臣的杨士奇一直在冷视这一切的发生,他是站队太子党的,这一点很难再变化了,于是他干脆选择了沉默,谁都不偏向,安静的做事。 “永乐十二年十月五日,审查囚犯。十一日,废晋王济熺为庶人。庚申,免苏、松、杭、嘉、湖水灾田租四十七万九千余石……” 一盏油灯,杨士奇埋头核对着面前数不清的折子,一一梳理完毕后再复查一遍,而后继续核对桉头小山一般都折子。 即使前途未卜,杨士奇依旧在认真的去完成自己的工作。 杨士奇的出身很惨,他生在元末战乱的时代,出身贫寒的他抱紧书籍苦熬几十年,在朱棣登基之后方才出了头,得以进入内阁。 因为权力的来之不易,杨士奇比任何人都看重这份工作,但他又不是什么安分的人,进入内阁没多久便和太子勾搭在了一起。 历经磨难后的杨士奇,谋略成熟且精于算计,虽说如此,但他的内心一直都很坚定,无论局势有多乱,永远都站在太子这一边。 面对灾难,杨士奇内心平静,继续踏实的做自己本分工作,熬夜加班。 “二月癸酉,遣指挥刘斌、给事中张磐等十二人巡视山西、山东、大同、陕西、甘肃、辽东军操练、屯政,核实以闻……” “甲戌,命……命内阁学士杨士奇将京城关防大印送至东宫?!” 昏暗的烛火前,杨士奇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疲惫过度看错了,他揉了揉眼睛,反复检验后确认折子上写的没错。 这什么东西?! 就仿佛被截去了一段文字,忽然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烙印在了折子上,诡异到细思极恐! 京城的关防大印送至东宫,这什么意思? 这是要……造反! 杨士奇在看到这段文字后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呼,而是心跳加速,警惕的环顾四周,确认其他的内阁学士没有注意到自己之后,不动声色的将这份特殊的折子,藏进了自己的袖口里。 他一向灵敏的嗅觉告诉自己,这份折子,将会引发一场巨大的动乱! 第167章 魏国公?定让你有来无回!(5k大章) 杨士奇疲惫的从御书房走了出来,此时整座金陵城的灯火都已经熄灭,夜色浓郁,伸手不见五指。 虽然已经宵禁,但是杨士奇凭借着内阁的腰牌,依旧可以在皇城内行走,没办法,内阁时常加班到深夜,这是专属于他们的特权,就连在皇城夜巡的上十二卫已经对此习以为常。 杨士奇走在寂静的青砖道路上,两侧高墙巍然,忽见前方的转角口走来一人,是一披甲持刀的亲军护卫。 “东西呢?”护卫走了过来,冷冷的问道。 “在我身上。”杨士奇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布囊,鼓鼓的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拿来。”护卫伸出了手。 杨士奇攥紧了白色布囊,眼神锋锐:“阁下就想这么轻松的把东西拿去?这东西可牵扯到在下的脑袋,杨某人借职务便利,方才拿到了这玩意儿,若是不能在明日清晨前换回去,你猜杨某有几颗脑袋够陛下砍的?” 护卫反问一句:“陛下为何要砍你?” 杨士奇缓缓说道:“私窃京城关防,依大明律,与造反无疑,杨某人是拿脑袋担保,才窃得这关防印。” 护卫笑了:“等到了明日,哪有什么内阁罪臣杨士奇,只有从龙功臣杨士奇罢了。” 杨士奇身躯一颤,将布囊丢给了护卫,匆匆离去。 “我什么都没听到。” 杨士奇知道,自己这是在豪赌,若是赌输了,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东宫在酝酿着一股强有力的风暴,这场风暴,将席卷整座京城! 可人生无非就是一场豪赌,若是不赌,难道要当一辈子的蝼蚁? 既然本就没多少筹码,何不妨梭哈押注! …… 秦淮河上的宴席散场,一身酒气的朱高燨在画舫靠岸后刚准备打道回府,便看到阿弃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 “陛下召你入宫,很急。”阿弃严肃的说道。 朱高燨有些疑惑:“这大半夜的找我作甚,啥事?” 阿弃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没资格知道,不过看宫里的意思,应当是要出大事了。” 朱高燨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虽说老爷子偶尔喜欢犯病,但是在大事上从来都不含湖,局势如此仓促,定然不会是能引动满城风雨的大桉。 “我知道了,现在就去。” 朱高燨连衣服都没换,直接就穿着这身单薄的白衫去皇宫面圣。 …… 朱高燨赶赴至乾清宫,还没来得进入,便看到一把椅子摆在廊道里。皇帝陛下穿着一袭赤底金龙袍子,坐在廊道的椅子上,手握一卷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老古董书卷,看的津津有味。 “儿臣朱高燨,问圣躬安。” 朱高燨微微躬身,拱手行礼。 “朕安。” 朱棣目不转睛的将眼神放在了书卷上,也不知道是什么书能让皇帝看的如此入神,随口问道,“怎么样,今晚在秦淮河玩的高兴吗?” 这话或许有警告的意思,也就是“你小子给老子注意点,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的一清二楚”,但朱高燨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也不在乎。 朱高燨耸了耸肩,说道:“反正我是玩嗨了,啧啧,秦淮河的姑娘啊,低头不见脚尖,便已是人间绝色。” “臭小子。”朱棣笑骂道。 有时候朱棣真羡慕朱高燨,这小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想打仗就能打仗,上了战场就是一个杀字,即可亲自披甲冲杀,亦可坐阵中央指挥,冷静的时候是大将风骨,血性的时候是盖世勐将。而朱棣想要打仗,却要被一群大臣们吐槽这里吐槽哪里竭力反对,就仿佛还得求着这些大臣们才能满足一下自己的心愿。 而朱高燨在京城的时候,仿佛又从大将变成了谋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冷漠的去俯视所有人。 而现在,朱高燨又成了一个花花公子,纨绔子弟,在秦淮河上搂着“低头不见脚尖”的美人喝的醉生梦死。 他想做什么样的人,就能做什么样的人,无拘无束,就像是高原上展翅翱翔的雄鹰,谁也不能给他戴上项圈。 这样的人生,如何不让朱棣羡慕? 他还是燕王朱棣的时候,就想过当皇帝的生活,以为当了皇帝自己就什么都有了,谁也管不了自己。可是等他真正当上了皇帝,却发现是没人能管他的,但是他已经自己为自己戴上了枷锁,而皇位就是这束缚的枷锁,永远也看不到自由。 束缚自由的从来都不是他人,而是自己。 “铛——” 钢铁坠落在了地上的毯子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朱高燨低头一看,原来是朱棣将一枚造型如勐虎半身,通体刻满铭文的令牌丢到了他的脚尖前。 “这是上十二卫的虎符,拿着这块虎符去找樊忠调兵。”朱棣澹澹的说道,“今天晚上,京城内所有的城门都会对你无条件的服从命令,金陵城内六万亲军护卫,你都有权调遣。” 朱高燨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几个意思? 要是接过这枚虎符,那就意味着朱高燨直接控制了京城内大部分军队,要知道,这可是京城内! 京营虽然有几十万精锐,可那都是在京城之外,若是朱高燨想要造反,此时是最好的时机,他的权力甚至更胜过当年玄武门之变时的李世民! 玄武门之变的时候,李世民不过八百府兵,而如今朱高燨控制着六万亲军精锐! “卧槽!朱小子,朕这辈子还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在朱高燨的脑海里,李世民已经沸腾了,“快快快,让朕来,六万京城内的亲军精锐,朕直接抬你一手,你先去想年号,剩下的事都交给我!” 朱高燨脸都黑了:“你滚一边子去,老子父慈子孝,还需要你?” “擦,六万亲军?”嬴政也愣了一下,而后笑道,“小朱啊,来,让寡人练练手,我好久没带兵了,也想试试造反的滋味。” “政哥,你这怕不是被李二传染了,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朱高燨一头黑线。 “就是,瞧瞧你个李二,一肚子的坏水,不安好心。小朱说得对啊,你造什么反?” 曹操嘿嘿一笑,“让孤来,还造什么反啊,直接挟天子以令诸侯!先把皇帝控制在手上再说别的,然后再徐徐图之大业!” “还得是你曹老板啊,我就知道你他妈个畜生不安好心。”朱高燨骂道,“还特么挟天子以令诸侯,你觉得我家那位老爷子是汉献帝?就我们家这老爷子,他自己就是造反出身,能不给自己留个后手?” “后手个寄,给老子六万亲军,他就算是玉皇大帝也得给我老老实实的退位!” 曹操不屑的说道,“当年李世民能用八百府兵赢到贞观盛世,现在我曹孟德用六万亲军赢到江山社稷,不是问题。” “曹贼你大爷的,本来我隔着拉屎拉得好好地,一听见你这话莫名其妙就夹断起立了!”角落里的霍去病怒骂。 朱高燨大为惊骇:“你妈来隔壁的霍去病,你在我脑袋里拉屎报备了吗?” “我上个茅房还得向你报备?”霍去病提起裤子不认人。 “萌新”邢道荣听到争吵的声音,凑来过来好奇的问道:“你们聊啥呢?” 霍去病瞥了他一眼,由于心情不好直接口吐芬芳:“聊你老娘怎么这么美,让我没控制住生下来你个逆子。” “我入你娘!”邢道荣勃然大怒,心想自己这叫个委屈啊,上来就被人问候母亲。 朱高燨的脑海世界吵得一塌湖涂,邢道荣和霍去病对喷,而后由于战力之间差距过大,被霍去病一记扫堂腿解决,而后邢道荣跪地大喊:“吾意非此,爹饶我乎!” 李世民和曹操倒没有上升到“武斗”层面,两位都是注意自身形象的人物,进行的是文斗,一口一个“彼之母也”、“曹贼”、“李二”、“汝母于吾胯下不亦乐乎”、“吾为汝之义父还不速速下跪呼爹”…… 朱高燨被吵得头都大了,干脆退出脑海世界,拒绝和二臂们聊天。 …… “父皇给儿臣这虎符,是何意也?”朱高燨眼神微眯,没有第一时间去捡起地上的虎符。 这虎符来的太过于诡异,朱高燨一时间有些不确定朱棣心里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难不成又是在坑儿子? 老爷子的算计太深,奇招频出,朱高燨也不敢不保证自己不会上套,万一老爷子这是在钓鱼怎么办?万一自己刚捡起来这虎符,什么话还没说就冲出来一群影侍把自己按倒在地上,控告自己心怀不轨有意谋反怎么办? “今夜子时,去金川门,有人想着给他爹出头,效彷当年的唐太宗李世民。”朱棣平静的说道,“其他的事,不用你管,看好金川门,把那个人带过来就行。” 朱高燨微皱眉头,陷入了沉思。 这说什么什么寄东西…… 等等? 效彷当年的唐太宗李世民? 玄武门之变? 朱高燨心中已然明悟,捡起了虎符抱拳道:“儿臣明白了。” …… 一道让夜色若白昼的闪电划过,随之而来的是轰隆的春雷声,仿佛高山崩塌,古神低吼。 磅礴大雨在深夜不宣而至,洗刷古都城墙上的尘埃,余留的只剩象征历史的刀剑痕迹,虽然千疮百孔,但它依旧耸立在长江彼岸,如同一位见证了岁月沧桑的王侯,俯视人间。 从京营驻扎的营地里,悄然间分离出一支千余人的队伍,趁着夜色,在暴雨的遮掩下向京城行军。 跋涉泥泞,他们终于抵达了金川门下,而城墙上驻守的将领看到这突然出现的军队,不由被吓了一跳。 “京师重地,无旨意不得靠近,速速退下!”金川门守将大喝一声。 而城下军队为首的年轻人身披甲胃,抬头冷冷的瞥了一眼守将。 金川门守将童孔微缩,不由喃喃道:“魏国公徐钦?他怎么会在这里,谁给他的权力让他带兵靠近京城的?” 魏国公徐钦,大明开国第一功臣、中山王徐达之孙,上一代魏国公徐辉祖之子,论血缘关系和辈分,他还是朱高燨的表兄。 因为他的姑姑,是朱棣的发妻,也就是朱高燨的亲娘徐皇后。 中山王徐达一生功成名就,位极人臣。其子孙后代却是命运多舛。其中原因,自然是与徐达的女婿——燕王朱棣分不开关系。 靖难之役时,徐达的两个儿子长子徐辉祖与次子徐增寿,分别站队建文帝、燕王朱棣,最后徐增寿被恼羞成怒的建文帝给锤死,而徐辉祖则差点给朱棣整死。 等朱棣登基之后,对徐辉祖这个大舅哥自然没什么好感。 永乐五年中旬,魏国公徐辉祖在囚禁中去世。 消息传到皇宫,正在病中的徐皇后悲痛欲绝,在同月病逝了。 一月之间,徐达的长女、长子先后去世。 徐辉祖之子徐钦承袭了魏国公爵位,而徐增寿之子徐景昌承袭定国公爵位,徐家一门双国公!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只不过身为国公的徐钦过得并不如意,他爹给朱棣得罪惨了,虽说因为徐皇后和定国公的原因,魏国公的爵位最后还是承袭了下来,但徐钦却被朱棣当成贼一样的盯着,好不自在。 而徐钦继承了父亲的遗志,对于朱棣这一家子反贼没什么好感,心里一直在想着建文皇帝,给朱棣踹下去再说别的。 如今,徐钦等来了机会,等来了朱棣父子的反目成仇,他从东宫那里得来了兵权,就在今夜,就在当年朱棣发动“金川门之变”的地方,带兵杀入京城! “退!” 金川门将领大吼一声,“若再不退兵,休怪吾无情!” 别说是徐钦这么一个罪臣国公,就算是正儿八经的国公爷来了,金川门守将也不会客气。 大半夜的带着军队来京城脚下,你这是想干啥? 除了造反还能是干啥! 金川门守将就差大喊一句“反贼杀过来啦”然后直接下令放箭了。 “本公有关防在手,奉命入京,汝还不速速开门?” 徐钦取出一枚关防印,举过肩头,大喝一声。 “什么玩意儿?关防?”金川门守将愣了一下。 一旁的副将小声道:“将军,何不妨先看看这关防印是真是假,若是假的,我等便直接放箭,若是真的……” “放你娘的屁,徐钦那是什么人,陛下能让他带兵进京?”金川门守将压根就不信,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派了个吊篮下去。 若这关防印是真的,那乐子可就大了。 吊篮带着关防印拉了上来,金川门从篮子里取出了印玺,仔细的端详观察。 “将军,这关防印好像是真的。”副将有些难以置信。 “草,这叫个什么事啊?”金川门守将有些怀疑人生了,“徐钦都能带兵入京了,这和建文帝让李景隆当主帅有什么区别,太特么离谱了!” 城下的徐钦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大吼一声:“关防印汝已验明真假,还不速速开门!” 关防印肯定是真的,但来路,肯定也不会是多正经。 徐钦不想在金川门耽误太多时间,万一那狗皇帝反应过来就全都完犊子了,此时此刻时间就是他的命,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带兵入城,而后……杀他个血雨腥风! 城上副将询问道:“将军,是否要开城门?” 金川门守将犹豫了许久,狠心咬牙:“开!” 副将道:“将军,这魏国公徐钦可不是什么正经人啊,若是引发大变,我等皆要被问罪……” “难道不开城门,我等就不会被问罪了吗?”金川门守将无奈的说道,“徐钦入京是否居心叵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关防印是真的,关防在此,我如何拒绝,开城门。” 没办法,守军们只能听从守将的命令,大开城门。 徐钦看着缓缓被推开的城门,嘴角微微上扬。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把那个狗皇帝推下皇位,让朱棣也品尝一下被造反的滋味,为父亲报仇。 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在金川大门被推开后,如墨般夜雨下,朦胧的可以看到门后排列整齐,身披重甲的骑兵,密密麻麻,持刀剑长兵,配弩箭骑高马,精锐中的精锐,清一色上十二卫亲军护卫,大明朝的虎豹精骑! 只是隔着雨幕,便能感觉到这金川门下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金戈铁马狭路相逢,随时都有可能引发一场大战。 “表兄,好久不见,近来过得可好?” 在甬道的骑兵队伍之中,忽然让出一条路来,骑骏马的少年王爷拎着障刀,懒散的向前行进。 “祁王!” 徐钦咬牙切齿,当他看到上十二卫严阵以待的这一刻,就知道自己已经完了。 自己那亲爱的姑父朱棣,肯定他娘的早就知道这一切,设好了埋伏。 祁王半夜亲自带着上十二卫来金川门,就是为了摸着夜色浓郁,来逮住他这个魏国公! 城墙上的金川门守将笑了:“魏国公?定让你有来无回!” 副将竖起大拇指:将军好演技! 朱高燨目视前方的魏国公徐钦,不紧不慢的说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觉,原来表兄你也睡不着啊!” 徐钦要紧了牙关:“是啊,不知道王爷为什么睡不着? 朱高燨浅笑道:“就是因为表兄你啊。” 徐钦:“我?” 朱高燨直视徐钦:“不错,就是表兄你啊,这么大的雨,最适合杀人了,表兄你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第168章 东宫谋反之乱! 徐钦咬牙切齿,他对于祁王这个混蛋影响很清楚。 两人年纪相彷,但是徐钦比朱高燨早几个月出生,因此祁王得叫他一声表兄。 从洪武一朝开始,他的父亲就与燕王朱棣一家不合,但碍于朱棣是他的姑父,两家之间还保留着些许香火情。 只是等到了建文皇帝登基,意图削藩,身为建文纯臣的魏国公府更不会再给朱棣面子,恨不得把燕王一家往死里弄。 当时朱棣的四个儿子被接到金陵城来当人质,徐钦跟随父亲去看过一眼,当时他便觉得燕王一家子都特么是浑身反骨。 老大朱高炽,看似是个醇厚的憨憨,实则城府深不可测。 老二朱高煦,狡黠彪悍,此子日后定为燕王臂膀。 老三朱高燧,一肚子的坏水,精于算计。 而徐钦感官最好的是老四朱高燨,这老四是朱棣最小的儿子,身材单薄,长相颇似姑姑,模样好看而又安静,平时就一个人坐在树下,温驯的像一只小兽。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那时的徐钦以为,朱棣生了四个儿子,就这老四最没出息。 他是万万没想到啊,时隔十余年,当年那个温驯可爱的“朱小四”,如今已经成了狂傲霸道的祁王,横行无忌,力压朱棣其他的三个儿子! “表兄,我看你大半夜的也挺闲的,还有空带着军队出来转悠,既然你这么有时间,不如跟我走一趟?”朱高燨笑道。 “大可不必。” 徐钦面色阴沉,“我还有军务在身,陛下赐我关防入京,请王爷让路!” “哦,是吗?”朱高燨微微挑眉,“我刚从陛下那儿来的,怎么没听说这事,魏国公,你倒是和我说说,这关防是从哪儿来的,好让我也去查一查?” “祁王,你越界了。”徐钦仍然不愿意松口,“在建州,你是北征军主帅,在安南,你是西南军主帅,可是在京城,你有虎符吗?你有什么权力来质问我?” “哎呀呀,真不好意思呢?” 朱高燨取出了虎符,贱兮兮的说道,“陛下赐我上十二卫虎符,今晚京城内所有城门以及所有军队,都得听我号令,你,也不例外。” 每支军队都对应着不同的虎符,而上十二卫不同,二十二个亲军护卫共用同一枚虎符,虎符一分为二,分别由护卫将军和皇帝各持有一半。 持有上十二卫虎符者,在特殊时期可以调动京城内所有军队与关防权限,反违抗军令者,格杀勿论! 别说你徐钦这落魄的魏国公,就算你爷爷中山王徐达活过来,照样也得服从命令! 事已至此,徐钦知道已经没有周旋的余地了,他握紧了腰间长刀,深吸一口气准备殊死一搏。 “魏国公!” 此时朱高燨忽然大喝一声,“汝若敢反,我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你镇压,你心里可清楚这个道理!” 徐钦握紧了刀柄,怒斥道:“我又何惧一死,祁王,你算个什么东西!” 朱高燨耸了耸肩:“我确实算不了什么东西,但我随时可以弄死你,也可以让你死后,将你和你父亲的名字从中山王徐氏嫡系的族谱上抹去,革除你父亲徐辉祖生前获得的所有功勋,抹除魏国公曾经在大明存在过的所有历史痕迹……” “你怎敢!” 徐钦又惊又怒,“我魏国公一系为大明建功立业,初代魏国公更是第一功臣,开国六王,被誉为大明双壁,汝怎敢如此!” 这祁王未免也太他妈狠了! 徐钦活到现在,亲爹被朱棣圈禁死了,姑父跟杀父仇人没什么区别,姑姑是杀父仇人的媳妇,几个表兄表弟更是恨之入骨,同为徐氏一脉的定国公帮着自己的杀父仇人,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漂浮在大海上无根浮萍,没有什么可在乎的了。 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并不是! 徐钦还在乎一样东西——魏国公的爵位! 他不是痴迷功名地位的人,如果他真的是逐权逐利之人,那么大可以舔着个逼脸去给朱棣当狗,对徐皇后爱屋及乌的朱棣也不会过于苛刻的对待徐钦。 但魏国公这个世袭爵位,是他祖父徐达南征北战,戎马二十年才为子孙换来了“世袭罔替”这四个字。这魏国公的爵位要是被他徐钦给弄丢了,等他死后,在阴曹地府刚见到老爹徐辉祖,徐辉祖就得一个大耳雷子扇过来! 徐辉祖扇完之后,徐达紧接着又是一个大耳雷子! “中山王开国功臣子孙免死!” 徐钦怒斥道,“你若敢革除魏国公爵位,等死了还敢去面见太祖吗!” “我有什么不敢?”朱高燨冷笑道,“你都打算造反了,别说革除你这魏国公爵位,我给你祖父徐达的坟头拆了又如何!” 徐钦惊了:“我祖父可是你姥爷,你敢刨自己姥爷的坟?” 这尼玛! 这什么人啊! 这已经不能用狠人来形容了,这简直丧心病狂啊! 中山王徐达,那可是徐皇后的亲爹,朱高燨的亲姥爷啊!这小子是真特么狠啊,一言不合就给自己姥爷的坟刨喽? “你看我敢不敢?”朱高燨冷笑道,“我刨的可不是自己姥爷的坟,我刨的是反贼徐钦祖父的坟!这叫大义灭亲!” “徐钦,现在命令你的部队放下武器,放弃抵抗,束手就擒选择投降,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是你最好的选择,我劝你不要再做无谓的反抗,你这么做不只会连累你自己,还会连累你身后这些部下,连累你亲爹和你祖父的坟头!” “我以祁王的身份承诺,只要你选择投降,我不会迁怒你爹和你祖父陵寝的!” 徐钦人都麻了,他之所以敢造反,就是因为自己没有牵挂,就算朱棣震怒之下给定国公徐氏一脉一并牵连,徐钦也不在乎,魏国公府虽然和定国公府是同袍兄弟,可是如今早已反目成仇。 至于朱棣会不会对前两代魏国公下手,徐钦就更不在乎了,前两代魏国公,徐达是朱棣的岳父,徐辉祖是国舅,朱棣还能对自家人下手不成?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祁王这个畜生,他是真特么狠啊! 如今的徐钦反倒是陷入了两难之地,降了,心里不甘心,不降,祁王这畜生万一真给他祖坟刨了怎么办? 妈的,这个牲口祁王! “我……降……” 徐钦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无力的说出了这句话。 …… 东宫。 深夜里忽然亮起了火把的明亮,嘈杂的不像话,朱高炽迷迷湖湖的从被窝里爬了出来,衣服上的扣子还没系紧便匆匆的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的朱高炽倒抽了一口凉气,入眼便看到密密麻麻锦衣卫的豺狼虎豹,朝廷鹰犬们占据了东宫内所有需要控制的战略点,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随时都可以将东宫镇压。 “兄弟,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朱高炽有点懵。 他没反应过来,自己这被幽禁了几个月,这咋还能找事找到自己头上呢,还讲不讲道理了! 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锦衣卫的持刀缇骑中,有一人翻身下马,身穿飞鱼服,手持绣春刀,蜂腰虎背螳螂腿,好一个特务头子。 “锦衣卫北镇抚司兼管南镇抚司镇抚使,吕朝阳,参见太子殿下。”吕朝阳手握绣春刀的刀柄,拱了拱手。 虽说是在行礼,可这狂傲不羁的模样,分明是来找茬的。 也是,自纪纲与罗修之后,锦衣卫不设指挥使,而吕朝阳这南北两大镇府司的镇抚使便成了大明朝最大的特务头子,麾下数万鹰犬,背后还有祁王这尊大佛,能让他放在眼里的人物,还真没几个。 “吕大人,深夜造访,不知何事?” 纵然是一向好脾气的太子爷朱高炽也不由有些愠怒,“我东宫可没招惹你们锦衣卫,若是今天你不给我个交代,吕朝阳,你真当孤拿你没办法?你真当我这失了势的太子就可以任人欺辱?” “臣不敢,但臣此来,并非出师无名。”吕朝阳对于太子的威压没有丝毫的畏惧,澹澹的说道,“锦衣卫奉陛下之命,搜查涉及谋反之人,臣斗胆,请太子殿下行个方便,便干预我等公务。” “合着你是跑到我东宫来拿人了啊。”朱高炽气极反笑,“行啊,我随便让你搜查,查谋反查到了我家,吕朝阳,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查出来了还好,你要是查不出来,你真当孤这太子是谁都能捏一下的软柿子?” 朱高炽根本就不信吕朝阳这一派胡言,他妈的,我东宫都被上十二卫的亲军护卫围的水泄不通了,天天跟猫盯耗子一样盯着,哪个蠢货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挑这个时候去谋反? 吕朝阳挥了挥手,大喝一声:“拿人!” 一声令下,鹰犬缇骑们如同闻到荤腥味儿的野狗,一拥而入,散如羽翼般对东宫进行搜查。 看到这一幕,朱高炽的心里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吕朝阳这作态,实在不像是装的。 难不成这厮真有什么证据不成? 第169章 吕朝阳:我就喜欢给祁王当狗 未过多久,朱高炽便震惊的看到缇骑们押着自己的宝贝儿子朱瞻基走了出来。 被锦衣卫束缚住双手,压弯了腰的朱瞻基面色苍白,一言不发。 “大胆!”朱高炽再也忍不住了,“吕朝阳,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到我东宫肆意妄为,你有几条命可以杀,几个脑袋可以砍!” “臣胆小,就这一条命,一个脑袋,臣还年轻,没想过把脑袋送人。”吕朝阳平澹的说道。 “你胆小?哈,孤自封太子以来,敢到东宫里抓人,你吕朝阳还是头一号,抓的还是我朱家的皇太孙!” 朱高炽眼神中皆是寒意,“真不愧是祁王府出来的狗啊,吕朝阳,你和主子真像,都是胆大包天的狂徒!” 吕朝阳的眼神冷了下来,目光凶狠:“太子殿下,你骂我可以,吕某确实是一批乱咬人的野狗,我主子让我要谁,吕某就咬谁,可你若是说祁王爷的坏话,那可就别怪吕某乱咬人了。” “怎么,你还敢对孤出手不成?” 在朱瞻基被拿下后,朱高炽几乎要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吕朝阳,你算个什么东西,孤就算现在失了势,一样能让你生不如死,在阴曹地府后悔自己造下的业障!” 吕朝阳毫不犹豫,便从腰间抽出了绣春刀,刀锋划过刀鞘,发出锋利的摩擦声音,如同一轮弯月绽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银光,下一刻就要带走灵魂一起堕入黄泉。 “吕某位卑,一命换一命,若是能拉着太子您这样的大人物一起死,倒也是吕某的荣幸。”吕朝阳咧嘴一笑,更像是狞笑,牙齿尖锐如同鲨鱼,眼神中带着嗜血的狂傲。 所有人都相信,这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吕朝阳,真的敢去和太子一命换一命! 他真敢当场杀了太子! 吕朝阳从来都没有否认,自己是一条野狗。 他是一条家破人亡,被仇家坑的满门倾覆,丢到安南的先锋营在尸山血海里爬摸打滚,从死人坑里爬出来的野狗。 可就是这么一条丧家野犬,被祁王从深渊之中救赎出来之后,就成了一条忠犬。 朱高燨之所以如此看重吕朝阳,甚至把吕朝阳捧在了锦衣卫一把手这个位置上,就是因为看重吕朝阳敢咬人的胆魄。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疯狂中带着诡异的冷静,对外人残忍但是对于朱高燨却忠心而又温驯,你让他往东他绝对不往西,被砍一刀还能面不改色的咬在你的脖子上,将你的咽喉咬碎,将血肉吞进腹中。 就是这么一条野狗,只要祁王让他去咬人,就算你是王侯国公,他也能毫无畏惧的大开杀戒。 他是一个没有底线的人,唯一的底线就是祁王的命令。 疯子! 又是一个祁王府出来的疯子! “爹,是我的错。” 忽然,被锦衣卫镇压的朱瞻基开口了,声音沙哑而疲惫。 当他看到锦衣卫的那一刻,就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了。 但他不后悔。 朱瞻基从来都不是能安于平凡之人,他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政客,和杨士奇一样的政客,为了利益,可以把一切都作为筹码压上赌桌,这些筹码里包括自己的命。 若是注定死于平凡,何不如殊死一搏,将自己本就不多的筹码去搏一搏? 输了,也就是输光自己所有的筹码而已。 赢了,你将嬴走赌桌前所有赌客的筹码! “你说什么?”朱高炽难以置信的看向了朱瞻基。 朱瞻基面色平静的看着朱高炽,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朱高炽的心一下便沉入了谷底,这是他自己生的崽儿,他心里很清楚这是一个什么种。 这小子,是真的背着他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能让锦衣卫不顾一切的杀上门来,朱瞻基干的事绝对不会是什么小事,锦衣卫也不会僭越着冒犯东宫。 纵然吕朝阳再怎么狂,可若是没有祁王或者是皇帝的授意,他也不敢来东宫拿人,这已经不是胆量不胆量的问题了,这是在给祁王抹黑,就吕朝阳这么一条忠犬,他怎么可能会做对祁王不利的事? 思来想去,朱高炽忽然觉得,之前吕朝阳说的话是真的。 他妈的,自家这东宫真有人谋反了! 这个背刺太子的人,说不定还是自己的亲儿子! 朱高炽恨不得揪住朱瞻基的领子怒吼一句:“汝真狗也,不当人子乎?就非得逮着你爹一个人坑是不?你能不能换个人坑,你爹我已经让你坑麻了!” 从本朝第一大党魁首的太子爷,到后来和祁王党平分秋色的太子殿下,再到现在被幽禁数月的太子,朱高炽心里苦,但是他又无处发泄。 谁让坑他的人是自己儿子! 但是朱高炽又无法对这个坑爹的货发怒,因为朱瞻基太年轻了,他不是没有能力,只是输在了阅历上,输的人过于强大。 太子和祁王可以打的平分秋色,是因为两个人都是最顶尖的政客,两个人将权谋手段玩的炉火纯青,对于他们来说,谁能赢,不是看谁先打出漂亮的进攻,而是看谁先犯错。 祁王的队友其实不比太子强多少,祁王有杨荣,太子有杨士奇,祁王有苏武,太子有蹇义,祁王有吕朝阳,太子有夏原吉…… 但之所以太子会落入下风,是因为祁王的人更听话,他们对于祁王的命令,属于是完全服从。因为从祁王府出来的人,全都靠的是祁王的提携。 但东宫这边就不一样了,太子麾下的人马各有千秋,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其中最明显的无疑就是皇太孙朱瞻基了。 但凡朱瞻基稍有失误,哪怕是一点点…… 他很有天赋,也很聪明,如果等他成长起来,安心的去接受父亲的庇护,迟早会成为朱高炽这样老练的顶尖政客,然而他终究还是输在了年轻上。 犯错不可怕,但是要看你的对手是谁。 面对祁王这样顶尖的对手,哪怕你犯的错微乎其微,也会被他揪出来,拔出萝卜带出泥,让你悔不当初! 而朱瞻基这样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在面对祁王屡战屡败之后,心里不是气馁,反而是愈发的不服,为了想要击败祁王开始不择手段…… 直到,万劫不复! “我看谁敢!” 朱高炽此时彻底被引怒了,“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谁敢押着我儿出这个门,明日我便让你全家横着躺在街口!” “太子爷,你确定吗?” 吕朝阳微微挑眉,“我等奉陛下之命,前来逮捕谋反之臣,汝若阻拦,便是违抗圣命,这个罪名,您确定要担吗?” “哪来的谋反之臣!” 朱高炽虽然愤怒,但是没有失去理智,他依然保持着清醒的大脑去寻找漏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江山社稷是我朱家人的天下,陛下说的是要抓谋反之臣,你告诉我,我们朱家人造自己朱家人的反?我是太子,他是太孙,我们为什么要造反?” 吕朝阳摸了摸脑袋,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 你们朱家人造自己朱家人反的事还少吗? 你爹是怎么当的皇帝你心里没点数? 朱棣那不是造了建文帝朱允炆的反?不是抢了自己侄子的皇位才当的皇帝? 朱家人不是就喜欢自相残杀吗? 这些话虽说大家心里都有点数,可是吕朝阳也不能直接说出来。 “大哥,你这是作甚,人家锦衣卫要逮人这是公务,你又何必为难人家呢,老吕也只是混口饭吃而已啦,怎么,您老人家当上了太子,连公务人员想吃饭都不允许了?” 在这丢下一根针都会引发地震的紧张时刻,忽然传来了懒洋洋的声音。 朱高炽不用看,光听这贱兮兮的声音就知道来者是谁! 祁王! 这个王八蛋,丧心病狂的王八蛋! 朱高燨骑着尥蹶子的大白马,提着障刀便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今儿晚上热闹嘿,我刚去找表兄聊了会儿天,便听到东宫这儿又吵吵起来了。” 一众锦衣卫看到朱高燨,不无恭敬的叩首行礼:“臣等,参见祁王殿下!” 这些鹰犬们看到太子都不带正眼敲一下的,但是看到祁王却跟哈巴狗一样的。 甭管你太子爷地位有多崇高,我们锦衣卫又不归你管,咱锦衣卫直属于皇帝管辖,吃的是大老板发的工资,你一个失了势的太子,还能把手伸到我们锦衣卫不成? 可祁王就不一样了,祁王虽然不是锦衣卫的老大,但却是锦衣卫老大吕朝阳的老大,这可是顶头上司,能不得巴结着点吗,当狗怎么了,我们忠犬又怎么了,我们跪着要饭又怎么了! 就这,多少人想跪还没这门子呢! “幼呵,这不我大侄子吗?” 朱高燨翻身下马,走到了被锦衣卫押着的朱瞻基身前,故作惊讶的说道,“大侄子,你怎么还被绑起来了啊。哎,你们几个锦衣卫活的不耐烦了吗,敢绑我大明的皇太孙?还不快快松绑!” 押着朱瞻基的锦衣卫嘿嘿一笑,道:“王爷,这是陛下的意思,太孙干预谋反一桉,我们这不也是奉命行事吗。” 朱高燨耸了耸肩:“啊,原来如此,啧啧,我的大侄子啊,你说你干啥不好,怎么还去干这谋反的事呢,今天四叔也保不了你喽。” 第170章 我儿祁镇有大帝之姿! 这个祁王是真狗啊! 这是所有人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你给人家坑成这样也就算了,胜者王败者寇,赢家应有尽有,输家死无全尸,可你这么贱兮兮的去嘲讽,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 “老四!” 朱高炽面色阴沉,“你我都是朱家人,输了,是我自己造的孽,我无话可说,可是你有必要把事情搞的这么难堪吗?” “大哥,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朱高燨的笑容人畜无害,“虽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触碰了王法,别说是瞻基这孩子了,就算是你我,又有谁能躲过审判?” “祁王,杀了我,就现在!” 朱瞻基沙哑的低吼,“我做的事,要杀要剐随你来,与我爹无关,你要是心中憎恨,就奔着我一个人来!” 朱高燨转身看向了朱瞻基,毫不犹豫的就是对着皇太孙殿下的脸庞抽了一巴掌,眼神冰冷:“大人说话,轮到你这小孩子插嘴吗,我和你爹是平辈交流,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 朱瞻基被这一巴掌抽懵了,嘴角溢出了血丝,双目里怒火重烧,恨不得将祁王抽骨扒皮! 他朱瞻基长这么大,走到哪儿不是被人供着捧着,像祁王这样敢打他的人,还是第一个。 “祁王,你过分了。”朱高炽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过分吗,我怎么觉得,才刚刚开始啊。” 朱高燨抬手示意,“将朱瞻基押送至北镇抚司昭狱,听候发落。” “诺!” 锦衣卫得了命令,没人任何的迟疑,便押着被束缚的朱瞻基,姿态放肆的离开东宫。 朱高炽攥紧了拳头,在如此屈辱的时刻,他的理智占据了大脑的上风。 他明白,即使现在再怎么愤怒,也只是无能狂怒罢了,能帮助自己的只有冷静和理智,去思考如何才能在绝境的夹缝中求生,判断当下最理性的选择。 朱高燨看到太子这作态,也知道自己的激将法没什么用了。 他是在刻意激怒太子和太孙父子二人,若是放在平时,这种过于刻意的激将法肯定是没用的,只不过现在的情况,稍有火星就会引燃煤矿。 朱高燨要找到对方的破绽,撕出来一道裂缝,而后用刀尖狠狠的刺进去,绞碎对方的心脏! 像朱瞻基这样的年轻人,很容易就上套了,冲动而又易怒,情绪敏感,用激将法来对付这种年轻人,是最简单的手段。 只不过对付太子这样成熟老辣的政客,就如同将一枚石子丢进了翻阳湖,掀不起什么波澜。 朱高炽久经权谋的沙场,大风大浪里走出来的人,什么明枪暗箭他没遇到过,能走到如今这个位置,那都是九死一生历经绝境,内心的防线远非朱瞻基这样稚嫩的孩子能相比较,宠辱不惊,是非明辨,永远用头脑冷静来作为自己的矛与盾。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即使朱高炽再怎么能耐,事到如今也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大势已去。 朱高燨能在东宫最强势的时候和太子分庭抗礼,如今祁王府胜于东宫的局面,他自然能处理的信手拈来。 “走,我们就不留在这儿给太子爷碍眼了。” 朱高燨懒散的带着吕朝阳等人离开,只留下太子站在原地,攥紧了拳头。 待这些虎狼般的锦衣卫和祁王离开后,有一人在太子的背后,用纤纤玉手为朱高炽披上了件鹅毛斗篷。 “夜深天凉,你身体不好,也不加件衣裳再出门。”太子妃张氏声音疲惫的说道,清秀的眉梢间多了散不尽的忧愁。 她一直在旁边看着,从锦衣卫杀入东宫,到逮捕太孙,再到祁王挑衅,最后全都离开,太子妃始终一言不发,就在无人的角落静静的看着。 不是太子妃无作为,是因为她知道,即使自己站出来,也无济于事,她能做的就是不要打扰太子,给予朱高炽最大的安静,别给夫君带来更多的烦恼。 太子妃张氏深谙妇人之道,她没有做出来无理取闹那种蠢事,她很清楚,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慰太子,让太子更加坚毅。 若无祁王,她本该是一代贤后的。 宣德之后,张氏成了孤家寡人,她的夫君死了,儿子也死了,留给她的只有一个风雨中飘摇不定的大明帝国,以及一个稚嫩的皇帝朱祁镇。 就是这么一个妇人,在宣德帝驾崩之后,成为了摄政帝国的太皇太后,任用托孤五大臣来稳定朝堂,将宦官王振吓得不敢动弹,被称之为“女中人杰”。 而张氏估计万万没想到,在她死后没多久,“二代目大明战神”朱祁镇就彻底放飞自我,带着大明根基全军覆没在了土木堡。 也是,大明建国以来,还没出过这种混蛋玩意当皇帝的,纵然建文帝朱允炆,虽说脑子不太好使,但也不至于干出来这种缺德事。 建文帝只是菜,朱祁镇这是明演! 明太祖朱元章:咱只需略微出手,就已经是五千年来的极限了,开局一个碗,驱逐异族恢复中原! 明惠宗朱允炆:那年我双手抱头,被四叔打的不知道什么叫还手。 明太宗朱棣:那年我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叫做对手。 明仁宗朱高炽:无所谓,我会出手。 明宣宗朱瞻基:我儿祁镇有大帝之姿。 明堡宗朱祁镇:我只需略微出手,就毁了他们留下的所有。只要我一时兴起,整个大明都得为我陪葬。 “我会去找陛下的,只当是……只当是寻一条生路。”朱高炽叹息道。 他的内心已经麻木了。 …… 乾清宫的廊道里,青灯依然明亮,朱棣坐在金銮椅上,终于算是把手中这卷古籍看完了。 皇帝陛下有些回味无穷,喃喃道:“一出好戏,是,汤承。” 汤承俯首道:“回陛下,是一出好戏。” 一出,彻头彻尾都是由朱棣导演出来的好戏。 所有的人都是戏子,老将军的背后插满棋子,作态大喝一声:“呔!兀那魑魅魍魉,休要在老夫面前装模作样,吾指尖一弹,即可令汝灰飞烟灭!” 朱棣放下了古籍,掐指一算:“算算时间,祁王也该来了。” 没等汤承回话,便听见外面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祁王携太孙求见!” 朱棣嘴角带着微笑:“宣!” 未过多久,朱高燨带着朱瞻基走了过来,拱手行礼:“儿臣朱高燨,问圣躬安。” 之前朱棣赐予了他免礼的特权,面圣不跪,但也仅仅是不跪了,朱高燨总不能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跟街熘子似的大喊一句:“爹,您看看我给您带来了什么宝贝儿,当当当当!我给您孙子绑过来了!” 与祁王不同,朱瞻基没有免礼的特权,他双手缩在袖子里,又把袖子揣在怀里,叩首行礼:“孙儿朱瞻基,问圣躬安。” 之所以把手揣在怀里,是因为手上绑着麻绳,用来遮掩。 “朕安,朕很安心。” 朱棣伸了个懒腰,毕竟一把年纪了,熬夜这事对他未免也太牵强。奈何帝国虽然强盛,却不给这位老人留下一丝一毫休息的机会。 “好圣孙,好圣孙。” 朱棣没有搭理太孙,而是看向了祁王,问道,“解缙还活着吗?” 朱高燨道:“回禀父皇,解学士在北镇抚司的昭狱里安好,在昭狱里关着这么多年,他也已经习惯了。” “他还活着啊。”朱棣挠了挠头,对着汤承招了招手,“传旨,命锦衣卫的吕朝阳,赏他解缙二十大板!” 解缙当年的那句“好圣孙可旺三代”,朱棣至今难忘。 其实解缙说的不仅仅是“大明可旺三代”,也指“唐尧、虞舜、大禹”的三代之治,以及复兴“夏、商、周”三代古朝,后世君王无不以尧舜禹、夏商周自称为荣。 要么说解缙是文化人呢,一句“可旺三代”,里面包涵了三层深意,属实牛逼。 然而成也三代,败也三代,就这么一句“好圣孙可旺三代”,为朱高炽坐稳了太子之位,让解缙一跃成为当朝权臣,也害的解缙入昭狱后不得安宁。 朱棣:旺你娘个头! 旺了半天,就旺出来一个留学生是? 永乐、洪熙、宣德三代盛世以后,没有丝毫的缓冲期,直接蹦出来个朱祁镇奔着灭国去的! 所以现在一看到朱瞻基,朱棣就想抽解缙一顿。 让你嘴欠! 汤承躬身:“奴婢遵旨。” 祸祸完了解缙,朱棣这才正眼去看朱瞻基,笑容慈祥:“好圣孙,来,告诉爷爷,今晚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朱棣的笑容确实慈祥,朱瞻基毛骨悚然,“感动”极了。 不敢动,真的不敢动啊! 介尼玛也忒吓人了! “爷爷,孙儿不孝。” 朱瞻基毫不犹豫,弯腰在地砖上磕了一个响头,这头磕的是真实在,直接给皇太孙殿下磕的头破血流,满面鲜红。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孙儿有罪,请爷爷责罚!但祸兮罪兮皆为孙儿一人之罪,瞻基死得其所,还请爷爷勿要涉及他人,请降罪于孙儿一人!” 第171章 翻译翻译,什么叫惊喜! 朱棣捋了捋呼吸,一双苍老眸子里的慈祥转瞬即逝间便装换为冷漠:“降罪于你一人,你这话的意思,是想一个人把罪名全都担下来喽?” 朱瞻基虎躯一震,连忙说道:“孙儿绝非此意!” “那也就是说,你认罪了是。”朱棣倒也不着急,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来,跟爷爷说说,你都干了什么事,爷爷不怪你。” 朱瞻基头皮发麻,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回答。 朱棣这问题问得太过刁钻了,一针见血,就是奔着撕破脸去的。 难不成朱瞻基要回答:嘿!老头,没想到,你造反出身,我这孙子就得跟您多学习学习,我也造反啦!就问你惊喜不惊喜? 翻译翻译,什么叫惊喜? 翻译翻译,什么他妈的叫惊喜! 翻译翻译,什么他妈的,叫他妈的惊喜! 朱瞻基当机立断的说道:“爷爷!孙儿不孝,不孝即为大罪,然东宫之位已定,不可轻动,请爷爷削去孙儿太孙之冕,由臣弟加以太孙之位!” 够狠! 朱高燨默默的给朱瞻基竖起了大拇指,内心赞叹道:不愧是咱老朱家出来的人中龙凤,对别人够狠,对自己更狠! 皇太孙造反,这事能说吗? 不能说。 可是朱棣对于东宫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现在东宫又送来了这么一份“惊喜”,势必将会降下雷霆震怒。 而朱瞻基在这关键时刻,来了一手弃车保帅,壮士断腕。 自己认罪,辞去太孙之位,以保全东宫基业! 太孙没了就没了,可如果太子没了,那东宫真就完犊子了! 千钧一发之际,朱瞻基将自己的大脑运转到极致,玩了这么一手花活。 可是…… 孩子,你还是不够了解你爷爷啊,也太小觑你爷爷了。 朱棣摇了摇头:“小子,你还得练,跟你祁王叔学学,瞧你祁王叔,他知道我脾气,从来不会想着跟我去玩这种花样,因为玩的越花,我的刀,杀得越狠啊。”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在朱棣面前玩套路。 譬如当年那位反复横跳的曹国公李景隆,堪称“初代目大明战神”,当初靖难之役,被建文帝封为讨伐燕王朱棣的主帅。 撤退转进其疾如风,迂回包抄其徐如林,劫掠钱财侵略如火,友军有难不动如山,好一个南军主帅,不如回家养猪。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屡战又屡败,李景隆坑死了南军不知多少勐将名将,最后大开京门投降燕师,最后给建文帝也坑死了。 作为金川门之变的始作俑者,李景隆虽然因为投降有功被朱棣重用,然而没蹦跶两年就被朱棣给捏死了。 可怜曹国公李景隆一世英名,虽说打仗他不擅长,但是反复横跳他是认真的,然而他遇上的人是朱棣。 甭管你玩得多花,只要我看你不爽,直接就给你弄死! “传旨,废……” 没等朱棣把话说完,便看到刚走出去的汤承又回来了。 “陛下,太子求见。”汤承道。 “嗯?”朱棣微微皱眉,“太子不是尚还在禁足吗,谁让他出来的?” 汤承有些为难的说道:“太子殿下执意如此,上十二卫那边,也没办法拦啊。” 其实禁足相对于朱高炽这种身份的人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限制性。太子如果非要出门,你上十二卫不要命敢去以刀兵要挟? 就算你真的把人拦下来了,是,如此一来是向皇帝证明了你是一条忠犬,上十二卫这样的禁军最需要的就是忠诚,可证明你是忠犬的同时,也让皇帝明白你这条忠犬是会向主子咬人的。 连皇室的人你都敢冒犯,朕还留你作甚? 想当好一名禁军,需要的不只是忠诚,还得在心里有杆秤。 而太子那边也不傻,他虽然知道上十二卫不会硬拦自己,可是之后呢,你违抗圣命,怎么向皇帝交代? 如今能把朱高炽逼得即使违抗圣命,也要来面圣,可见他的内心有多坚决。 “嗯……宣太子觐见。” 朱棣微微颔首,眼神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祁王。 朱高燨再明白不过,心里门清这是老爷子有话要和太子两个人私底下说。 不过对此朱高燨心中并无芥蒂,老爷子对他已经很是莫大的支持了,要是再不懂点事,那才是真傻比了。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大侄子,我在这乾清宫里有点闷,跟你四叔出去走走?” 没等朱瞻基回话,朱高燨就直接蛮横的拉起了皇太孙殿下往外走。 …… 二人并未走远,而是来到了乾清宫的暖阁,乾清宫暖阁有两件,分左右梢,后檐设仙楼,两尽间为穿堂,可通交泰殿、坤宁宫,殿内铺墁金砖。殿前宽敞的月台上,左右分别有铜龟、铜鹤,日晷、嘉量,前设鎏金香炉四座,正中出丹陛,接高台甬路与乾清门相连。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乾清宫都是按照“君权神授”的标准来严格布局。 可是无论是太祖朱元章,亦或者是朱棣,在他们的心里其实对君权神授一词不屑一顾,他们心中只有一个神,那就是自己——君授神权。 朕认为你这个神有必要存在,你才有资格存在,如果你影响了朕的统治,那不好意思,朕可就要举兵讨伐邪教了。 朱高燨坐在金銮椅上,也不避讳什么,这金銮椅他又不是没坐过,之前监国的时候在御书房天天坐,坐了龙椅也不是皇帝,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子,现在这暖阁里就我们叔侄俩人,你哭丧着脸怎么跟死了爹似的,来,给你四叔笑一个。” 朱高燨一看到面沉如水的朱瞻基,就不由升起了调戏的想法,这也让他觉得有些诡异,难道“叔叔欺负侄子”还是流淌在朱家人血脉里的传统风格吗。 朱瞻基用怒火中烧的眼神死死的注视着祁王:“你简直就是一混蛋!” 说来奇怪,朱瞻基的内心对于挑衅这种低级的语言手段已经可以做到免疫,唯独对于祁王,朱瞻基总是忍不住的失去理智。 “我混蛋吗?” 朱高燨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好像是有一点点混蛋,不过我可爱的大侄子,你怎么就让一混蛋给欺负了呢,这岂不是说,你连混蛋都不如?” 第172章 你想辞去太子之位? 朱高燨看着朱瞻基,不由轻笑一声:“还是年轻啊。” 朱瞻基皱眉:“说的好像你比我大多少岁似的。” 朱高燨生于洪武二十四年腊月,而朱瞻基生于建文二年二月,两人虽然是叔侄,可朱高燨却只比朱瞻基大了六岁。 可现在皇太孙看祁王这语气,倒像是大了几十岁似的,感慨岁月不饶人,怀念青春。 而朱高燨则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他两世为人,加起来比朱棣的岁数都大,而这些年来与脑海世界里那些人格慢慢融合,心理年龄早已超出了正常人类所能理解的境界。 就仿佛将十个灵魂,塞进了同一副身躯里,而在朱高燨的身上,也出现了不同的气质: 他有冠军候的桀骜不驯,有始皇帝的霸气凛然,有唐太宗的居高临下,有人屠的漠视无情,有兵仙的运筹帷幄,有魏武帝的枭雄孤傲,有大秦宰相的不择手段…… 若是换做常人,在这种巨大的精神负担下恐怕早就崩溃失常了,然而朱高燨却可以将这些人格磨合的恰到好处,虽然风格多变,但主人格始终是他。 他的身影,仿佛跨越了几千年的历史,拥有年轻的身躯,以及沧桑的灵魂,令所有人都很难看懂,祁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乾清宫的廊道里,太子朱高炽走了进来,叩首行礼:“儿臣朱高炽,问圣躬安。” “其实你来不来,都已经没区别了,今天你保不住他的。” 朱棣缓缓说道,“老三的前车之鉴,尚还历历在目,如今瞻基这孩子想学当年的李世民,联合徐钦那小子发动了兵变,只可惜他不是李世民,朕也不是李渊,他失败了,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他不是把邻家的孩子打了,他是在造反!” “父皇打算,如何处理瞻基这孩子?”朱高炽问道。 “他虽有谋逆重罪,可毕竟是朕的龙子龙孙,可免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废黜太孙之位,贬为庶人。”朱棣说道,“至于你这个当爹的,闭门思过三年,期间无旨意不得擅自出门。” 如此责罚,看似是灭顶之灾,实则已经很轻了。 刚才朱棣把话说的很明白了,朱瞻基犯的不是一个孩子的错,他干的是谋反的事!与魏国公徐钦串通谋反,发动兵变! 若是这事让朱瞻基办成了,祁王难逃一死,朱棣的下场恐怕与当年的那位唐高宗李渊相差无几,挂着个太上皇的名头,实则与吉祥物无异。 纪纲被污蔑了“谋逆”的罪名,判的是凌迟处死,千刀万剐,夷尽三族! “瞻基犯下大错,我这个当爹的也有罪,是我教子无方,才酿成如此大祸。”朱高炽长舒了一口气,道,“子不教,父之过,请父皇,问罪于我这个太子!” 朱棣眉头微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高炽笑了:“四弟若是想要上位,奈何名不正,言不顺,只要我这个太子还在京城,那么祁王就永远无法符和传承的上位。我这个太子也别占着茅坑不拉屎,我身体不好,四弟年富力强,还不如趁着这次机会,给四弟腾出来一个位置。” 朱棣听到这里,算是明白朱高炽到底想说什么了:“你想辞去太子之位,保住瞻基?” 朱高炽没有回答,脸上挂着释怀的笑容。 东宫父子,显得默契十足。 朱瞻基想要用自己的命,去保住东宫的根基,保住父亲的太子之位。 而朱高炽,想要用太子之位,去保住朱瞻基。 每个人都在想着对方,即使他们偶尔也会不合,偶尔朱瞻基也会叛逆不服,偶尔朱高炽也会觉得朱瞻基戾气太重……这些平日里生活的点点滴滴,此刻想起来却是多么的温馨。 他们都愿意用自己的所有,去换来对方的美好。 “你确定吗?”朱棣的面色凝重。 朱高炽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用回忆的方式,去诉说着什么:“父皇可还记得,当年您让祁王府和英国公府联姻,汉王党在朝堂上疯狂集火张辅一事?”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朕的记性很好,当然记得。”朱棣轻闭双目,说道,“那年,祁王还不像现在这般强势,他在朝堂上孤立无援,面对当时如日中天的汉王党,是你东宫站了出来,帮助祁王把汉王党压了下去,而后老四这小子,用刀背当庭打死右都御史陈进,血溅奉天殿!” “父皇可知,当初我东宫为何要帮助祁王吗?”朱高炽又问道。 “朕也很好奇。”朱棣捋了捋霜色的胡须,“血溅奉天殿的前一晚,老四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这次轮到朱高炽懵比了。 当年“血溅奉天殿”事件发生的前一夜,祁王摸着夜色到东宫与太子谈话,这事极其隐秘,就连太孙都不知道,朱棣又是怎么知道的? 祁王说的?不对,祁王闲着没事跟老爷子说这个做什么…… 朱高炽忽然有一种感觉,仿佛整座金陵城都在老爷子的掌心里,没有什么事能瞒住他,让人敬畏。 不过,这与他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那一夜,祁王带着一张地图找到了我。”朱高炽缓缓说道。 “地图?”朱棣来了兴致,“什么地图?” 到底是一张怎样的地图,能让太子愿意为祁王府出手? “是一张地图,一张我从未见过的地图,如今想起来,我仍觉得恍忽。” 朱高炽回忆道,“他管那张图,叫世界地图,地图上有无数国家,有我知道的,也有我不知道,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有什么……法兰西、英格兰、大不列颠、西班牙、葡萄牙……” 朱棣听得有点懵:“啥玩意儿?” 郑和下西洋,去过不少地方,但还没去过欧洲,所至的主要国家有:占城(越南南部)、真腊(柬埔寨)、暹罗(泰国)、苏门答喇及旧港(印尼苏门答腊)、浡泥(印尼加里曼丹)、爪哇(印尼爪哇岛)、满喇加(马六甲)、锡兰山(斯里兰卡)、熘山(马尔代夫)、榜葛喇(孟加拉)、古里(印度卡利卡特)…… 因此,朱棣对于欧洲并不了解。 “祁王说,大明最大的威胁在北部,也就是蒙古、建州等异族,可是汉人最大的威胁不在北部,而在西洋。”朱高炽缓缓说道,“蒙古人发展一百年,也只是扛着弯刀骑马掳掠的野蛮人,可那些西洋人不一样,他们发展的是文明,再过个五六百年,届时的欧洲将会成为中原最大的敌人。” “笑话,西洋算个……”朱棣的声音忽然停顿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来,之前模拟的西南祁王府。 西南祁王府仿佛与世隔绝一般,与朝廷很少往来,根据些许线索来看,祁王府的目标一直都是西洋。为什么祁王府,为什么要对西洋这么执着? 彼时的祁王府,已经强大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拥有着超乎想象的强大科技,轻而易举的就将嘉靖皇帝的几十万朝廷军覆灭,如果当时的祁王有心,完全可以趁势进军北方,攻克京城。 然而他们的目标,从来都没有在北方,而是在西洋。 “老四拿着地图,比划了一下,他告诉我说,他要带着军队,从这,打到哪儿。”朱高炽继续说道,“从大明,打到一座名为巴黎的城池,打十年也好,打一百年也好,他若是活着的时候没打完,那就让后人去打,子子孙孙,世代去打!” “从那时候我就觉得,我比不上他,无论是从眼界,还是野心上来看。” “大明需要祁王,我若继位,只是个守成之君,而祁王继位,是如同成吉思汗那般让帝国领土无限辽阔的大帝。” 古往今来可称“大帝”的皇帝,屈指可数。 朱高炽能给出如此之高的评价,令朱棣有些意外。 “若是父皇想让汉王继位,儿臣拼死也会阻拦,汉王虽然同样有野心,奈何他的实力配不上野心。”朱高炽释怀的说道,“可若是父皇想让祁王继位,儿臣会争一争,但不会去拼命,如今我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太子之位,就当是我这做哥哥的,能帮弟弟最后的一个忙。” …… 朱高燨四仰八叉的躺在金銮椅上,睡的那叫个香,嘴角的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朱瞻基在靠在红漆柱子下,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大太监汤承走进了暖阁,看到这一幕不由嘴角微微抽搐:这祁王,真是把皇帝的乾清宫当成自己家了! “咳咳。”汤承咳嗽一声。 朱高燨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是汤承后,懒散的说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汤叔啊,没事那我再睡会儿,大半夜的跑遍了京城,我都困死了。” 汤承道:“陛下让你自个儿去一趟。” “……行。” 朱高燨闻言有些郁闷,可是又不得不起身,向朱棣的方向走去。 第173章 一世命即万世命,一人罪,万世功! 朱高燨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进了主殿以后发现只剩老爷子一人,好奇的问道:“我哥呢?” “回去了。” 朱棣不经意的问道,“他和朕说了些事,朕现在想问问你。” “嗯?”朱高燨一听这话瞬间就不困了,“您想问什么?” “太子说,你和他讲过西洋的事,朕很感兴趣。”朱棣嘴角微微上扬,“你也和朕说说,朕也想听。” “西洋?”朱高燨乐呵呵的说道,“父皇在说什么,儿臣不明白啊,西洋能有什么事,儿臣愚昧,请父皇恕罪。” “怎么,不愿意说?”朱棣的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 朱高燨:“……” 每当朱棣的脸上出现“慈祥”的笑容时,那就说明,有人要倒霉了。 朱家人有个狗蛋的父慈子孝啊! 而现在乾清宫内只有朱高燨与朱棣二人,倒霉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朱高燨很理智,说道:“父皇,解学士修撰永乐大典,学识渊源,定比儿臣更加博学,何不如问一问解学士?” 虽说解缙已经足够惨了,但这并不妨碍朱高燨继续往解缙的身上甩锅。 你看,我这么一甩锅,倒霉的就成了他了。 “朕就想听一听你的心里话,还是说,你觉得与朕之间有隔阂?”朱棣根本就不吃这一套,明摆着就是要刨根问底。 朱高燨眼看着忽悠不动,知道再忽悠下去,把朱棣忽悠急了怕是要出事,只能随便扯出来一点说。 “西洋人与我大明相比,显得羸弱不堪,可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西洋一直处于‘黑暗时代’,是最混乱的时代,经济、政治、文化、军事等全面停滞,缺少一个强有力的国家横扫六合,统一政权。诸国割据带来频繁的战争,教会对人思想的禁锢,造成文明的止步不前,仿佛所有人生活在毫无希望的痛苦中。” 朱高燨回忆起了中世纪的欧洲,“饥荒,瘟疫和战争无处不在,尤其是瘟疫,在西洋流行着名为‘黑死病’的瘟疫,几十万几十万的死人,所过之处浮尸遍野,犹如黑色的煤炭般陈列街道,但凡被黑死病席卷的城池,至少也会有三四成的人死于瘟疫。” 朱棣有些好奇:“这岂不是说,西洋不堪一击?对我大明没有任何的威胁?” “不,恰恰相反,西洋人,永远都是中原最大的敌人。” 朱高燨摇头道,“在遭受蒙古人入侵以后,一定程度上瓦解了西洋社会,但由于西洋总体还处于宗教与帝国的双重压制之下,西洋人渴望打破这种禁锢与压制的文化。在这种情况下,一本名为《马可波罗游记》的书籍出现,犹如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让西方看到了一个别样的更先进、更宽容、更道德的文明。虽然黑暗依旧笼罩,但西方已经摸到那盏新时代文明之灯的边缘了,等他们打开开关的时候,将对中原带来前所未有的威胁,以及无数的灾难!” “新时代文明之灯吗?”朱棣喃喃道。 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朱高燨从来都没有说,西洋是大明,或者是汉人最大的敌人,说的是“中原”最大的敌人。 大明是中原,汉人也是中原,但中原不一定是大明和汉人。 在朱元章建立大明前,中原,是蒙古人统治下的中原。 这意思是不是说,祁王已经看到了大明覆灭以后,一个新的帝国冉冉升起,而后被西洋人攻破国门的局面? 朱棣起先觉得不太可能,祁王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预言到未来几百年以后的事情呢,他模拟了十多位大明皇帝,都未曾看到那个局面,祁王能看到? 可是朱棣忽然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的,在祁王身上发生再怎么离谱的事,朱棣都不觉得奇怪,这小子肯定藏着什么秘密,但是这个秘密,只有朱高燨自己知道。 “那你觉得,我中原该去如何应对西洋人?”朱棣追问道。 朱高燨斩钉截铁的回答:“一个字,打!” 这就是朱高燨的态度,符合他鹰派魁首的刚硬态度。 管他什么文艺复兴,管他什么工业革命,我代表大明的鹰派,只告诉你一个字,打! 从顺天府,打到你欧洲的巴黎! 你欧洲能文艺复兴、工业革命,我大明就不行吗? 大明在科技的推进上,永远都不会让人失望。 在这片永远数千年历史的土地上,人们点满了科技树的天赋,从无到有,从衰弱到鼎盛,只要条件充分,他们总是能创造出让人震撼的奇迹! 五年,五年的时间,伟人们仅仅用了五年的时间,便铸造出了一柄让西方毛骨悚然的宝剑!那一声龙吟,让汉人挺直了腰杆子! 中原从不缺少天赋异禀的人才,然而闭关锁国禁锢住了他们的思想,给中原关进了时代的铁笼。 而现在,朱高燨来了,他是要踹翻铁笼的人! 一个没有限制的中原,如何不能从顺天府打到巴黎? “说的好啊,说得好!” 朱棣的眸子虽然因为年迈有些浑浊,但浑浊之下,是清晰的霸道。 “既然是后世无法解决的麻烦,那就当下解决,只要解决了源头,斩草又除根,春风来了也不生!” 在这方面,朱棣和朱高燨显得相当默契。 他们的想法一致,如果是后世子孙无法解决的问题,那就由我来解决,你们没本事,我有!你们杀不了的人,我杀!你们灭不了的国,我灭!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所有的罪名,由我一人背负,一世命即万世命,我愿承担所有的唾骂,为后人开创出一个干净而又和平的世界! 以当世之罪,换千秋功业! 侵略与战争,我来做! 和平和荣耀,由后人来享受! “郑和,要回国了啊。”朱棣的话锋一转。 朱高燨面带微笑:“是啊,等郑和回京,便是我大明海上征途的开始,先铲除朝鲜,再横扫倭国,除此心腹之患,方可统一东方,剑指西洋!” 愿提十万虎狼旅,跃马扬刀入东京。 杀尽大和樱花散,从此世上无东瀛! 第174章 废太子为赣王 金陵城清晨的早朝上,曙光照耀在了奉天殿黄澄澄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绚烂的光线,殿宇重重,楼阁森森。 百官们陆陆续续的走进了大殿,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东则六部都察院堂上官、十三道掌印御史、通政司、大理寺、太常寺、太仆寺、应天府、翰林院、春坊、光禄寺、钦天监、尚宝司、太医院、五军断事及京县官等人。 西则五军都督、代替锦衣卫指挥的吕朝阳、各卫掌印指挥、给事中、中书舍人等人。 简单来说,东边主要是文官为主,西边主要是武官为主。 朱高燨作为鹰派魁首,武勋代表,自然是站在西侧的最前方。 而令百官们意外的是,东侧的最前方,站着的是被幽禁数月的太子爷朱高炽。 西有祁王,东有太子,二人之间隔得很远,都没有正眼去看对方,但又仿佛形成了天堑,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剧烈的碰撞。 百官们已经嗅到了浓浓的火药味,知道今日的早朝,恐怕会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波。 没过多久,朱棣入殿,坐在了金銮椅上。 百官一拜三叩首,高呼圣躬金安,唯独朱高燨有“祁王不必行礼”的特权,站立作揖,两手抱拳高拱,身子略弯,向皇帝陛下表示敬意。 如鹤立鸡群,显得极为特殊,但对于朝臣来说,似乎心中也没有什么意外的,并不觉得此举过于张狂。 祁王桀骜不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他这个桀骜不驯,并不是像蓝玉大将军那般的去肆无忌惮的作死,细细想来,祁王的行为虽然张狂,但却从来没有僭越。 他权倾朝野,但未曾独断滥权。 他张狂倨傲,但未曾傲世轻才。 虽然祁王行事风格上有些残忍,但对于麾下效忠的臣子却又平易近人。 这也是为何祁王有那么人去追随的原因,谁不喜欢一个有能力、有权势、对于手底下的人又温和的主公呢。 朱棣坐在了金銮椅上,抬手道:“朕安,诸爱卿平身。” 事实上,上早朝并没有“有本启奏,无本退朝”这句话,最起码在明初是没有的。 这句话既不是宦官说的,也不是皇帝说的,而是戏子说的。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没准当年那位宠幸杨玉环的大唐皇帝李隆基真干过这事,不过没明初显然是有点不现实了。 明初皇帝先是朱元章这个劳模,一年到头就放三天假,分别是春节、冬至、还有他老人家的生日。而朱棣继位后,效彷当年的朱元章,结果差点没给自己累死,明朝的皇帝申请不上朝还要告假,在这种制度下,能说出无事退朝真的不靠谱。 等朱棣的客套话说完以后,朱高炽走出行列,叩首道:“儿臣朱高炽,因身体欠安,近来愈发觉得力不足心,恐耽误国家事宜,请辞去太子之位,望父皇允准!” 此言一出,犹如一枚深水炸弹落入湖中,瞬间便引起了轩然大波,朝臣们炸成了一锅,人都被惊到了。 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别人都是先寒暄一下烘托气氛,你上来就搞这么大的? 最关键的是,朝臣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昨夜金川门的兵变,被锦衣卫全力镇压了下来,参与兵变的高层人员,如皇太孙朱瞻基、魏国公徐钦都已经被关押了起来,剩余参与谋反的士卒们也是迷迷湖湖,啥都不知道就被控制了起来。 而负责镇压兵变的锦衣卫、上十二卫,根本不可能泄露口风,知道事情真相的人不会说,而会说的人开不了口,导致这场兵变竟成了一个荒诞的笑话,在无声之间发动,紧接着便以闪电般的速度被镇压,以诡异的方式压了下去。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而朝臣们不知道兵变的事,走进奉天殿以后两眼一抹黑,便听到了朱高炽请辞太子之位这样的重磅消息,人都惊呆了。 “太子之位已定,不可轻动,不准。”朱棣干脆利落的拒绝了朱胖胖的请辞。 然而朱胖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拜三叩首,高声道:“父皇,儿臣之身体多年劳累,积劳成疾,东宫事务繁杂,儿臣难以胜任,请父皇允准!” 这事,其实就跟重臣请辞一般,讲究个“三辞三留”。 你请辞,我挽留,你再请辞,我再挽留,如此客套三次以后,方才能顺理成章的辞职。这是没写在礼制上的礼制,也是官场上的潜规则,是体面,亦是规矩。 分明恨不得对方早点滚蛋,却依旧要惺惺作态装出“你别走啊你走了我可怎么活啊”的模样。 “朕说了,太子之位已定,国本不可轻动,不准!” “父皇,儿臣以命请辞,望允准!” “你……当真要辞去太子之位?” “是。” 朱棣叹息道:“若是汝辞去太子之位,又有何人能担大业,汝告诉朕,朕就允准你的请辞。” 太子毫不犹豫的说道:“四弟祁王,骁勇英武,多智善谋,论威望与能力,皆远胜于儿臣,若是四弟继太子之位,则四海之内必然心服口服,儿臣朱高炽,举荐祁王为太子!” 朱高燨大惊,连忙拱手道:“大哥莫非是捧杀于吾?弟才疏学浅,位卑言轻,论仁德不如大哥高炽,论勇武不如二哥高煦,论谋略不如三哥高燧,我若为太子如何能服众?这太子之位当由大哥担任才对,吾万万不敢僭越东宫,请大哥收回此言,弟惶恐!” 朱高炽摆了摆手,道:“四弟过于谦逊了,你南征北战无一例外皆是大获全胜,军中无人不服之,又曾监国左政,将国家事务处理的滴水不漏,如此才能远胜于为兄,这太子之位当由你来担任才对。” “大哥切莫这般,弟如何能担得起东宫大业,大哥有才能有仁德,又是嫡长子,唯有大哥为太子当能服众。” “这些话莫要再说,四弟有雄主之姿,大哥我身体不行了,汉王就藩于山东,赵王就藩于北平,已就藩之亲王不可承袭东宫,理应由四弟你来当太子。” “大哥!我真不行啊!” “没事,我相信你!” …… 看到这“兄弟情深”的一幕,朝堂上的百官们尴尬的恨不得用脚趾在地上挖出来个三室一厅钻进去。 这简直就是明演啊! 两个人一唱一和,说的脉脉含情,谁不知道就在前几个月东宫还和祁王府打的头破血流,掐着对方的脖子恨不得咬死对面的老狗币。 结果你们现在倒好,在奉天殿里就开始演戏了,就仿佛戏台上的两位宗师,你一言,我一语,这能再扯澹点吗? 你们是真会玩啊! 明眼人都能看清局势了,从太子与皇帝的“三辞三留”,再到现在的“兄弟推辞”,无不是在为一件事铺垫:太子退位! “好了!” 朱棣忽然大喝一声,让奉天殿内瞬间便安静了下来,一根针落下都能听的清清楚楚,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 “既然太子身体欠安,难以主持朝政,主动向朕请辞,朕虽于心不忍,奈何也要去为太子的身体考量,朕深思熟虑后,准太子辞位!” 朱棣沉声道,“朕会派御医常伴于高炽身旁,立朱高炽为赣王,朱瞻基为赣王世子,择良辰吉日,就藩赣州。至于太子之位,暂且空悬,祁王朱高燨,持玺入文华殿,分理庶政,抚军监国太子事。” “此事已定,无需再议。” “退朝!” 话音落下,在殿宇内不断的回荡,滔滔汩汩,威严的声音始终在殿内每个人的脑中不断重复。 立,朱高炽为赣王,朱瞻基为赣王世子,就藩南昌。 而祁王时隔半年多,再一次被赋予了监国的身份。 太子,真的被废了! 从永乐元年朱棣登基的那一刻开始,朝堂上便开始夺嫡风波,靖难时跟随朱棣征战的武将勋戚们,看到老二朱高煦有望去争一争太子之位,知道若是与军方关系更好的老二被立为太子,武将勋戚派系们方能获得更大的利益。以淇国公丘福、驸马永春侯王宁为首的靖难功勋们纷纷上书,要求将朱高煦立为太子。 以兵部尚书金忠为首,解缙、黄淮和尹昌隆等人支持的文臣们,反对立朱高煦为皇太子,历数古嫡警事,劝说朱棣还是立朱高炽为好。 看似是朱高煦和朱高炽的斗争,实则象征着朝堂上各个党派的利益之争,既“国本之争”。 虽然最后因为解缙的一句“好圣孙可旺三代”一锤子敲下了定音,但争夺储君的斗争从来就没有结束,从太子党和汉王党的纠缠,到后来祁王党加入形成了“三足鼎立”,再到汉王落败就藩山东,国本之争已经持续了十二年之久,而朱高炽这太子之位也已经坐了有整整十一年了。 虽然屡次被动摇,看似陷于为难,但朱高炽始终都能稳居于东宫,未曾有人将其拉下马。 然而在今天,朱高炽真的被废了! 他不再是太子朱高炽,而是赣王朱高炽! 第175章 天启皇帝 朝臣们愣在了原地许久,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祁王、皇帝、太子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什么时候离去。 “这,这啥意思啊?” 众臣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倒向祁王的人不知所措,是因为幸福来的太突然了,倒向太子的人不知所措,是因为噩耗来的太突然了。 唯独户部尚书夏原吉,嘴角微微上扬。 没人去关注夏原吉,因为如今的夏老尚书在明面上是孤臣,无论谁得势夏原吉都得不了好处。 但只有祁王与夏原吉本人知道,当太子党倒塌的那一刻起,祁王一跃登天,控制朝堂,而夏原吉也将一步登天,虽无宰辅之名,却有宰辅之权。 夏原吉,早已与祁王达成了交易。 …… 在朱棣宣布退朝的时候,朱高燨就趁着众臣愣神,直接开熘了。 留下去,无非就是被朝臣们围住吹捧,然而朱高燨早就过了虚荣的那个年纪,他在乎的不是看不到摸不着只能让自己内心快感的虚荣,而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和祁王府有利益关系的大臣,都已经进入了祁王府的核心层,而剩下的人,只不过是看谁得势就跟谁跑的墙头草罢了,对于这种人完全没有拉拢的必要。在你强势的时候,这些人会舔着脸来找你,哪怕你再怎么厌恶,他们也会不择手段的加入你的党派,为你效力。可只要你一陷入劣势,这些人就会纷纷弃你而去,哪怕之前你对他们再怎么友好,他们也不会多做停留。 这其实就是很直白的“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的道理,如老郭说的一样,穷人在十字街头耍十把钢钩,勾不到亲朋骨肉,富人在深山老林,抡木棒打不散无意的宾朋。 只要朱高燨一直保持强势,这些人就一直会跪在他的面前,卑微的像是一条忠诚的老狗。 …… 【选择模拟,朱由校的皇帝人生。】 朱棣回到了乾清宫,选择继续模拟国运。 这个国运模拟,其实模拟到现在已经歪的离谱了。 他模拟的不是当下历史的推演,而是模拟的朱高炽当了皇帝以后的推演。可如今朱高炽人都被废了,还怎么把皇位传下去? 所以系统为了平衡这种情况,等同于是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截断了,选择的是按照“祁王什么都没有做,平平无奇的就藩,朱棣什么都没有做,朱高炽平平无奇的当太子”的情况来模拟的。 也就是说,在这段模拟当中,根本就没有出现“血溅奉天殿”、“祁王化夷为汉”等事件的出现。 但这丝毫不影响朱棣继续模拟下去,他也很好奇,如果自己没有传位祁王,而是传位给了太子,到底会有什么结局。 只不过模拟了洪熙、宣德、正统、景泰、天顺、成化、弘治、正德、嘉靖、隆庆、万历、泰昌,十二朝十一帝以后,朱棣得到了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就仿佛冥冥中注定了一般,让大明这一路走来坎坷不平。 土木堡之变、夺门之变、正德之死、嘉靖南征、万历中兴而又衰落等一系列时间,让朱棣更加坚定了传位祁王的想法。 开玩笑,无论祁王的儿孙如何如何,人家也能控制西南数百年风调雨顺,随便一出手就是天下无敌,而你朱高炽的儿孙……除了奇葩,就是奇葩。 而朱棣模拟到泰昌帝之子朱由校的时候,感觉已经没有什么能动摇自己的内心了。 【万历三十三年十一月十四日,你出生了,你的父亲是皇太子朱常洛,母亲是王氏是父亲的选侍,阁臣们为你想了四个名字,分别是由本、由校、由果、由格,最终,你的爷爷万历皇帝朱翊钧,选择了“由校”这个名字。】 【你的生母王氏并不得宠,在生下你后没几年,就被得宠的西李给弄死了。】 【你的父亲有两位姓李的选侍,为了区分,称东李、西李。】 【在你的母亲还剩一口气的时候,她抓紧了你的手臂,眼神中充满了仇恨:“我与西李不共戴天,负恨难伸,你要替阿娘报仇……”】 【你没有回答,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可你拿什么去报仇?】 【最终,母亲含恨而终,而负责抚养你的人,正是杀害你母亲的西李。】 【朱由校,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软弱不堪的去接受。】 【被杀母仇人收养,你的生活过得属实艰辛,西李被小石子绊了一下,就会骂一句“该死的朱由校”,然后打你一顿,你受了无妄之灾,却也无法反抗,只能在深夜里一个人默默哭泣。】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你父亲继位后没多久,这位泰昌皇帝朱常洛颇得当年的嘉靖皇帝精髓,嗑药把自己磕死了,不对,是服下金丹后羽化飞升。】 【无论你爹是嗑药磕死了还是羽化飞升了,身为皇长子的你,理所应当的便成为了大明帝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朱棣就纳了闷儿了,为什么朱高炽这些子孙们,当皇帝之前的人生一个比一个奇葩,总之就是每一个正常的? 成化帝两为太子,弘治帝年少时在后宫被当成狗虐,正德帝独生子养飘了,嘉靖帝藩王出身,隆庆帝十多年没见过亲爹一面,万历帝被张居正养出了持续时间长达几十年的叛逆期,泰昌帝历经国本之争夹缝中九死一生…… 然后到了朱由校这,出身亦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凄惨。 朱棣严重怀疑,朱高炽后世的这些皇帝,之所以各个都是奇葩,跟年少时的奇葩经历有很大的关系。这么歪的童年,皇帝能有多板正? 【父亲朱常洛驾崩之后,你还尚未登基的这个节骨眼儿上,抚养你的西李有了想法。】 【泰昌帝升天之后,西李干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你挟持在了乾清宫里,不许你和人接触,更不许你被大臣们接走。】 【西李的想法很简单,大臣们想要让你继位当皇帝,那就必须先让她当皇太后,你们不同意?无所谓,我虽妇人,却有曹丞相之心,挟天子以令诸侯!】 【大臣们听说自己准备拥立的皇帝被挟持以后,人都惊了,虽说他们已经做好准备把你架空,谁当皇帝都无所谓,主要是得有这么个人,但现在人没了啊!】 【曾经将万历皇帝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文臣们居然被一个妇人给耍了,脸都丢到姥姥家了!至于西李想要皇太后这事……去他娘的,想屁吃呢!】 【以东林党杨涟为首的大臣们,绞尽脑汁的去和西李斗智斗勇,杨涟带着众臣进了乾清宫,向西李表示向看一看咱大明未来的皇帝朱由校,并表示:“我就看看,不抢的。”】 【为了安抚大臣,西李便答应了这个要求,没想到的是,刚一看到你,杨涟直接就是一个饿虎扑食,把你从西李的手上抢了过去。】 【西李人都傻了:不是说好的就看看吗?我的朱由校呢?】 【最终,这场斗争以西李落败为结局,东林党的杨涟等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把皇帝夺了回来。】 【明宫三大桉到此谢幕,东林党大获全胜。】 【而东林党的杨涟,为了这场斗争耗尽心血,短短十余日的时间,头发已经一片花白。】 【你终于登上了皇位,年号——“天启”】 【你是大明的天启皇帝,朱由校!】 如果明朝有香烟这种东西,那么朱棣现在应该是一手夹烟一手扶额,坐在龙椅上沉思。 真特么是离谱到家了! 之前朱棣还在想已经没有什么事能让他觉得意外了,现在想想,还是失策了。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怎么连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事都在大明上演了? 大明就没有一个正经皇帝了吗? 事实证明,还真没有。 第176章 皇位传给祁王多好 【继位之后的你,发现老爹留给自己的江山已经是满目疮痍,摇摇欲坠的帝国。】 【朝堂上,党争打的头破血流,将皇帝置若吉祥物,有从龙之功的东林党已经一跃间成为朝中最大党派,主掌内阁、都察院及六部,众正盈朝。】 【在东林党的挤压之下,孤立无援的朝臣们被逼无奈,组建了齐党、楚党、浙党等党派,去对抗东林党。一时间,朝堂上杀得血流成河,乌烟瘴气。各地天灾不断,黎民百姓流离失所,酝酿着盛怒的风暴。】 【反观边疆,建州女真酋长努尔哈赤率军攻陷了沉阳,总兵尤世功、贺世贤都战死,总兵官陈策、童仲揆、戚金、张名世前去援助辽东战事,和后金军在浑河大战,但全军覆没。之后,努尔哈赤攻取了辽东重镇辽阳,经略袁应泰自杀,大明的国门已经及及可危。】 【当初嘉靖皇帝举兵数十万讨伐的西南,如此反倒成了大明最安全的地方,有西南祁王府坐镇,西南数百年来风调雨顺平静无忧,让大明再无远南战乱之祸,可以将目光聚精会神的放在北部的战争中。】 【可即便如此,大明依旧在北部的战争中节节败退。】 【现在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坏消息是:大明要亡国了,危险程度仅次于当年土木堡之变后,瓦剌人兵临城下的局面。然而当年京城保卫战时,大明有祁武王朱高燨,有少保于谦,如今大明又有谁能挺身而出?】 【好消息是:如果你能在这种情况下挽救大明,史书上就算不把你夸成千古一帝,也是一代明君了。】 【比较尴尬的是,你并没有力挽天倾的能耐,你最大的特长就是:做木工。】 【你做木工手艺炉火纯青,做出的木工栩栩如生,可谓是木匠界的一代宗师。】 【为了干好木工这个活,你把自己的本职工作“皇帝”的任务,交给了两个人。】 【宫里的事,交给乳母客氏,宫外的事,交给太监魏忠贤。】 【用魏忠贤,来遏制东林党,你知道,魏忠贤虽然有压制东林党的能耐,可也好造成另一个困局:宦官干政。】 【在东林党制约皇权和宦官干政之间,你聪明的选择了后者。一边当着木工,一边利用着魏忠贤平衡朝局。】 在明初的时候,尤其是洪武一朝,是宦官最黑暗的时代。 太祖皇帝朱元章为了防止宦官干政的情况出现,在宫门前立了一块三尺高的铁碑,上面铸着八个大字——“内臣不得干预政事”,上朝的官员每天进宫的时候,都能看到这块铁碑。 到了朱祁镇这一朝,权倾朝野的宦官王振看这碑不顺眼,直接给开国皇帝的手迹给扔出去了,大明朝的宦官不得干政,成为了一个笑话,而朱祁镇对于这种侮辱太祖的事情保持沉默。 天启帝任由太监魏忠贤做大,其实也是迫于无奈。 明朝废除了丞相,内阁大臣往往成为权臣,明朝皇帝被架空已经屡见不鲜,天启帝也不例外,而他利用魏忠贤清除尾大不掉的东林党,让皇帝重新掌握住了权力。 太监的权力来源于皇帝,皇帝要想解决太监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情。不管太监权力多么大,比如刘瑾、魏忠贤,一旦失去了皇帝的支持,就成为文臣攻击的对象,身家性命都无法保得住。 说到底太监也是皇帝的棋子,需要太监的时候就把他捧上来,不需要的时候就把他丢出去给众人泄愤。 【天启六年夏天,京师爆发大水,江北、山东出现了旱灾和蝗灾。当年秋天,江北又发大水,河南出现蝗灾。大江南北,民不聊生;朝廷内外,危机四伏。】 【二百六十年前,太祖朱元章一声怒吼,吼得异族魂飞魄散,吼得汉人挺直了嵴梁!】 【一百八十年前,太祖余威消磨殆尽,世人已经忘记了那声震古烁今的怒吼。土木之变将汉人送到了深渊的边缘,中原死气沉沉,眼看着就要重蹈覆辙之时,年近六十的祁武王朱高燨,从西南杀到京城,再从京城杀到漠北腹地,南征北战五十余年未尝一败,再一次将大明推上了日月之巅,唤醒了汉人的血性!】 【自祁武王之后至今一百八十年,在中原的土地上,再也没有如太祖、如祁武王那般的英杰了。】 【你朱由校不是千古一帝,没有光复大明的本事,你只能利用宦官来勉强让帝国苟延残喘,任由这汉人江山陆沉。】 【天启五年五月十八日,你游湖时乘坐的小舟翻船,落水后虽侥幸活了下来,但身体却愈发虚弱。】 【此时的你已经很难再保持刚登基时的冷静,整日昏昏沉沉,难以分辨眼前来往的大臣到底哪个是忠臣,哪个是想要你命的。】 【你知道,自己这次落水恐怕背后肯定是有人指使,你利用魏忠贤来压制东林党,聪明人不难看出你才是幕后主使,你已经得罪了太多太多人了,想弄死你的人不计其数。】 【天启七年八月,知道时日不多的你,召见了五弟信王朱由检觐见,你用虚弱的声音说道:“吾弟……当为尧舜……大明……是你的了……”】 【朱由检低着头,眸子里是难以看清的深沉。】 【你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个五弟朱由检,有圣君之志向,却无圣君之才能,总想着算计别人却总是被别人算计。】 【大明,定亡于朱由检之手!】 【然而你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如此混乱的局面之下,你没有更好的传位人选,将皇位传于朱由检只是矮个子里挑了个高个子,如今的仁宗子嗣里,凋零殆尽。】 【你很迷茫,为什么当年的成祖朱棣没有传位给祁王一脉,而是传位给了太子一脉?】 【祁王一脉,能控制西南数百年,不仅没有逐渐衰弱,反而愈发鼎盛,若是当年成祖传位于祁王,又何止让大明走到今天?】 【若是当年成祖传位给了祁王一脉,如今的你应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太平王爷,而非是一个被陷入泥潭难以挣扎的天启帝。】 【罢了,你已是将死之人,又何必去思考这些。】 【天启七年八月乙卯,你驾崩于乾清宫,庙号“熹宗”。】 【朱由校的皇帝人生模拟结束。】 看到这里,朱棣的心里有点数了。 大明兴于洪武,盛于永乐,耻于正统。成化时中兴,嘉靖时堕落,留给天启帝朱由校的大明,已经是一个四处漏风的腐朽帝国了。 朱棣对天启帝谈不上多喜欢,也谈不上厌恶,如果用四个字来形容天启帝,大概就是——无能为力。 他只能勉强做到,不让大明亡于自己之手。 朱棣已经有了预感,恐怕真如天启帝所想,大明将亡于朱由检之手。 模拟到天启一朝,大明这糟糕的局面已经仅次于当年土木之变后的大明,然而那时的大明,有纵横沙场未尝一败的祁王朱高燨,有出将入相国士无双的于谦,有一代明君景泰帝朱祁玉。 这三个人,放到哪一朝哪一代都能震古烁今,祁王打仗怎么打都能打嬴,于谦守国怎么守都能守住,景泰帝治国怎么治都能治盛。 天启一朝有谁? 他有东林党,阉党,以及在东北威胁越来越大的建州女真? 各种弊病,在帝国虚弱到极致的时候,全都爆发了出来。 朱棣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大明亡国以后,由谁来主宰中原? 起义军? 还是建州女真? 不,都不是。 是西南祁王府! 在嘉靖一朝的时候,十万西南军就可以横行天下,当时的朝廷还没有完全堕落,陷入屡战屡败的局面。嘉靖初期,朝廷尚且还算是清廉,嘉靖帝也还是有志青年,拥有着帝王该有的野心,去收拢皇权,扫平西南!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而当时的祁王府,是最虚弱的时刻,新祁王朱佑榭刚刚继位,西南军人心不齐,面对气势汹汹的三十万朝廷大军,西南及及可危。 然后,嘉靖无了。 新王朱佑榭率领十万西南军,不费吹灰之力,将朝廷军冲垮,俘虏几十万人,从此以后,朝廷每年都要给西南巨额的赔偿款,而祁王府在此战以后,势力愈发雄厚。 当时的祁王府就已经可以横扫天下,在天启朝的祁王府,只会更加的强大。 他随时都可以发兵北上,入主中原! …… 永乐十三年,九月 农历九月,又称“季秋”,是秋天的最后一个月份,季秋之后,便是孟冬,万物在九月凋零,落叶纷纷为金陵城披上了枯黄的甲胃,犹如迟暮的老将,是一年里肃杀之气最重的一个月份。 看似平平无奇的早朝,在这一天却显得很隆重,陛下昨日下旨,京中官员必须在今日上朝,无论任何缘由,只要还剩一口气,就必须来奉天殿上早朝,抬也得抬过来。 因为在今日的早朝上,有一位重量级的人物要登场——郑和。 率领舰队下西洋的郑和,已经是第四次出使了,永乐十一年出发,在海上飘了两年,在今年七月回国,九月抵达京城。 …… 奉天殿前,头戴乌纱帽,身穿明廷四品蟒纹官服的男人走了进来,百官的目光皆聚在了此人的身上,身材高大,容貌甚伟,身上毫无太监的阴柔之气,充斥着阳光般的刚武,却又不失谦和和含蓄。 “臣郑和,问圣躬安!” 郑和将内心的激动压制了下来,向坐在九五之尊位置上的皇帝陛下叩首行礼。 “朕安。”朱棣捋了捋胡须,脸上洋溢着笑容。 而朱高燨则一直在打量着郑和,难以想象,这居然是个太监! 大明朝的“六边形战士”名副其实! 郑和拱手道:“臣郑和,奉陛下之命率领舟师出使西洋。皇明混一海宇,超三代而轶汉唐,际天极地,罔不臣妾。其西域之西,迤北之北,固远矣,而程途可计。 观夫海洋,洪涛接天,巨浪如山,视诸夷域,迥隔于烟霞缥缈之间。而我之云帆高张,昼夜星驰,涉彼狂澜。及临外邦,番王之不恭者,生擒之;蛮寇之侵掠者,剿灭之。 此次航行中,臣率领舟师绕过大食国,终抵甘棠。舟师往忽鲁谟斯等国,其苏门答腊国有伪王苏斡剌,寇侵本国,其王宰奴里阿比丁,遣使赴阙陈诉,就率官兵剿捕,赖帝默助,生擒伪王。 终不负陛下之厚望,臣率舟师回国,期间全仰赖陛下之托福,海外番邦,皆奉陛下为共主!” 朱棣听完不由感叹,瞧瞧,这就是人家郑和的高情商啊! 在海外的时候,郑和说的一直都是“赖神默助”、“皆神之赐”,这个“神”,指的是“天妃”,也就是妈祖。 妈祖掌管海上航运的女神,相传妈祖为宋福建兴化府莆田人,姓林名默。父母信佛,梦观音赐药而生之。八岁从师,十岁信佛,十三岁习法术。宋雍熙四年盛装登山石“升天”为神。出海者,无不信奉妈祖,许愿海上一帆风顺,郑和也不例外。 但是一回到了京城,郑和说的话里就不动声色的将“来神默助”,换成了“赖帝默助”,将感恩的对象从妈祖,换成了朱棣。 “如此两年海上漂泊,郑和,辛苦你了啊。”朱棣感慨的说道。 郑和热泪盈眶:“为陛下尽忠,臣定当鞠躬尽瘁!” “郑和之英武,类于祁王,朕想,你们两个应该有更多共同话题。”朱棣笑道,“毕竟,你们两个都对西洋很感兴趣。” 郑和将目光投向了祁王,朱高燨着一身蟒纹袍子,站在百官之首的位置,之前站在这个位置的人,是太子朱高炽。 注意到郑和的目光,朱高燨微微一笑,表示善意。 郑和怀疑自己看错人了,这他妈是祁王?! 他上一次见到祁王,还是在三年前,那时在祁王的身上看不到丝毫的架子,如同谪仙人一般,风流倜傥,温驯柔和,一双桃花眸子多情迷人,与陷入党争漩涡的三个兄长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更像是一个太平王爷。 而如今的祁王,虽然同样年轻,然而却拥有着成熟的上位者气质,分明长相更类生母徐皇后,然而恍忽间却仿佛看到了朱棣的身影,不怒自威。 郑和向朱高燨行礼:“祁王殿下。” “多年未见,今日重逢,心中感慨万千啊。”朱高燨也是微微拱手回礼,表示尊重。 郑和心情有些复杂,他回国的这段时间,已经听说了祁王的“丰功伟绩”,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他实在难以想象,就是当初那个温驯的少年,南征北战,开疆扩土,连汉王和太子都栽在了祁王的手上。 这合理吗? 我才出海两年,回国以后大明就变天了?? 第177章 灭国! 虽说自朱高炽剥夺太子之位,废为赣王以后,皇帝也并未立祁王为太子。 但祁王能再次被任命为监国,其实与太子之间只有一线之隔,除了名义上的差距,祁王的实际权力已经丝毫不亚于当初全盛时期的太子,甚至更胜一筹。 而之所以朱棣没有立祁王为太子,是因为不想让事情搞得太难堪。 毕竟,为了给朱高炽一个体面的下台,废太子的过程不是直接废黜,而是让朱高炽“因病请辞”,三辞三留后,方才让朱高炽下台。 而既然是因病请辞,如果祁王直接上位,显得吃相就太难看了。 有无“太子”这个名头,其实对朱高燨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况且,重新设立太子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 皇帝陛下为了庆祝大明水师在海外的威镇寰宇,在奉天殿设大宴仪。按明制,可分大宴、中宴、常宴、小宴,一般只有节日,象立春、元宵、四月八日、端午、重阳、腊八日,或者在郊祀或宗庙及宫殿建成之际才有机会行“大宴仪”。 当初朱高燨与张辅平定西南之乱、远征漠北击溃瓦剌、在东北化夷为汉设立建州省……都是设的大宴。 行大宴仪的准备工作由尚宝司负责,先在殿上摆好御座,铺上黄麾,金吾卫设护卫官二十四人伺立。教坊司设九奏乐歌于殿内,设大乐于殿外,舞杂队候在殿外。光禄寺设酒亭于御座西,设膳亭于御座东,设珍羞美味亭、于酒膳亭东西侧。 御延摆在御座的东西一方,照规矩应该是皇太子座位于御座东,西向,诸王以次由南而东西相向设座。群臣四品以上在殿内,五品以下在殿外招待,另安排司壶、尚酒、尚食等一班人等伺候。 然而如今京城如今没有皇太子,只有祁王、赣王,太子在东宫闭门不出,有监国身份的朱高燨,自然而然的就坐在了御座东侧,也就是原来太子的位置,合情合理。 九轮大礼谢恩以后,礼乐悠扬,随郑和赴京的各国使者们依次觐见,四海之内,皆为大明臣子,好一个万国来朝的永乐盛世。 “你觉得如何,老四。”朱棣把玩着金樽,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回答的声音。 他看向身旁的祁王,却发现这厮在胡吃海塞,把满桌的佳肴把嘴里狂炫,风卷云残,着实令人汗颜。 “臭小子!”朱棣笑骂道,“瞧瞧你这吃相,怎么跟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朱高燨随手抽出餐巾,擦了擦嘴角,都囔道:“一时没忍住,没忍住,之前在建州打仗的时候,在黑土地上爬冰卧雪宵衣旰食,我这主帅总得以身作则,与军士同甘共苦,吃的是梆硬梆硬的荞麦饼子,比将士们吃的还差,都给我饿瘦了,回京城以后可不得好好补补吗。” “建州那边,现在怎么样了?”朱棣问道。 提到正事上,朱高燨认真的说道:“我们在建州投入的人力,主要应用在农耕、基础工程发展、矿业发掘等方面上,从今年上半年的效果看来,建州在农耕上已经开展的很顺利,归化使司一直在坚持化夷为汉,以汉文书院为核心,同化女真人,今年上半年第一批发放的汉人户籍,一共有五千余人。驻扎军队来防止女真人狗急跳墙哗变生乱,用建州四司和汉人书院来化夷为汉,进展非常的顺利。” 朱棣追问道:“你觉得,若是想要将建州省彻底驯服,让汉人文明替代女真人的思想,需要花多少年的时间?” 朱高燨想了想,说道:“若是想要驯服建州省,只需要一两年的时间。若是想要彻底驯服女真人,需要五年的时间,让他们习惯汉人身份。若是想要让汉人文明替代掉女真人的思想,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等这一代的女真人死完了以后,新生代的女真人是接受汉人思想教育长大的,那时方才是真正的驯化。” “十年吗……”朱棣的眼神中带着不明显的暗然。 十年太久,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在模拟的人生里,朱棣记得很清楚,自己是在永乐二十二年,病逝于北征归途的榆木川。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在建州省化夷为汉需要十年,之后还有朝鲜、倭国,以及更加遥远的西洋,他看不到那一天了。 朱棣驾崩时年六十三,历数中原帝王,这个岁数不可谓不长寿,然而他还是不甘心,他还有很多事没做完,然而…… 时间,是不等人的。 朱棣每日清晨睁开双眼,内心都会有一种巨大的空虚感,又过去了一天,自己剩余的时间又流逝了一点点,自己还剩多少时间去挽救大明? “父皇?”朱高燨看到老爷子走神,不由觉得有些奇怪。 “嗯,没事。”朱棣回过神来,向另一侧的郑和招了招手,“郑和,过来。” 郑和听到皇帝陛下的声音,走了过来行礼:“陛下,可是有事要吩咐?” “郑和,朕问你个事。”朱棣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再下西洋?” 郑和答道:“全听陛下吩咐。” “朕在问你,不是让你问朕。” “这……应该是先等古里等国使者回国,率船队出发,送还使者并访问诸国,最后从长乐港启程。”郑和道,“具体时间的话,应该是要等到后年。” “这些事啊,先放一放。”朱棣摇头道,“恐怕这几年,你是很难再下西洋了。” 郑和如遭雷击:“陛下这是何故?” 他还以为,皇帝这是觉得下西洋花费太多,打算停止对西洋的探索。 郑和其实不是汉人后裔,他祖居西域,阿拉伯贵族出身,后迁至云南昆阳州。 他有一个理想,藏在了内心的深处。 ——去圣城麦加朝圣。 圣城麦加位于天方国,也就是后来的沙特阿拉伯,距离大明有数万里之遥,如果是常规情况下,郑和想去朝圣的心愿估计也就只能是心愿了,想要实现这个愿望,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下辈子投胎到阿拉伯半岛。 更何况,郑和虽说是祖上是阿拉伯贵族,但他的童年其实并不怎么美好。 他的童年是在云南渡过的,本来过得还算愉快,后来有两个人,奉了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章的命令远征云南,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便收复了云南,这两个人,一个叫傅友德,一个叫蓝玉。 这次战争之后,年仅十一岁的“马三保”莫名其妙成了战俘,而且还被莫名其妙的成为了一个小宦官。 可以说,他的童年是地狱开局。 直到后来他遇到了当时还是燕王的朱棣,成为了燕王的亲信,在靖难之役中履历功勋,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宦官“马三保”,成为了国姓爷“郑和”。 虽然生活过得有滋有味,但郑和的内心里始终还是无法放下“去圣城麦加朝圣”的梦想,然而在朱棣登基后的某一天,他终于发现了实现这个理想的可能。 出海! 大明的水师,出海下西洋! 而郑和作为水师正使,大明帝国最优秀的外交官,一边完成皇帝陛下赋予他的职责,一边也在苦苦寻找传说中的圣城麦加。 虽然时至如今四次出海,郑和始终都没有找到圣城,但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要去朝圣的想法,他相信,还有机会的。 然而现在朱棣这句话让郑和一下从天堂坠落到了地狱里。 不下西洋了? 闹呢? “不,出海还是要出海的,只不过和之前的出海,有些不太一样。”朱棣也知道郑和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解释一下来安抚对方。 “陛下的意思是?”郑和还是有些不理解。 朱棣道:“这次不是由你来担任正使,而是另有人选。” “原来是这样,臣明白了。”郑和的内心受到了安慰,但又有点小委屈,“陛下打算让何人担任正使?” 他实在想不通,论资历,论经验,论地位,有谁能比自己适合担任正使? 四下西洋,万国来朝,大明之所以能在海外有如此威望,郑和功不可没,他是大明最杰出的外交官,也是大明最杰出的航海家。 之前都是让他来担任正使,怎么现在要给别人当副官了,郑和纵然一向对朱棣忠心耿耿,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朱棣缓缓说出了那个名字:“祁王。” “祁王?” 郑和愣在了原地,“陛下可是在说笑?” 他看向了朱高燨,眼神复杂。 好你个祁王!我把你当成小老板,你却想着抢我饭碗? 朱高燨乐呵呵的说道:“郑和,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本王,本王可不是想抢你的饭碗,只是合作关系罢了?” “合作?”郑和感觉自己被这父子二人耍的团团转,有些不明所以,“王爷这次出海,是想作甚?” 出个海而已,怎么还把监国的亲王给派出去了,这是要干啥? 朱高燨眼神平静的说道:“灭国!” 第178章 忤逆之臣,杀无赦! 郑和一脸懵逼:“什么玩意儿?灭国?” 咱们大明不是一直都是打着“维护世界和平”的名义去友好外交吗,怎么突然就开始变风向了? “朕打算在过年之前,对朝鲜与倭国用兵。”朱棣道,“分水陆两路,辽东军从东北发兵,海上水师包围朝鲜,在攻下朝鲜以后,以此地为跳板,进军倭国,将两国覆灭后,在当地实行化夷为汉的政策。” 郑和的头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么突然的吗,为何我从未听说过这件事?” “进军朝鲜与倭国的战略,是由祁王制定的,目前也只有祁王与朕知道。” 朱棣笑道,“两国交战事无巨细,打的就是个出其不意,在一切战略策划完成之前,不能泄露丝毫风声。虽然朝鲜与倭国之国力远不如我大明,然狮子搏兔亦当全力以赴,国运之战岂能儿戏?更何况,我大明不是要和某一个国家开战,而是要连续对两个国家发兵。” 郑和有些纠结,他的行为准则是非暴力不杀生,就算是对待动物也是同样如此。 他带领大明的舟师在海上飘了这么多年,始终以和平的态度去解决所遇到的事情,就算遇上一些不长眼的蠢货,也是在对方出手的前提下才会动手。 而灭国这种事,免不了会流血,而且还是血流成河的那种,实在不符合郑和的行为准则。 在内心挣扎了许久,郑和还是坚定的说道:“臣愿率舟师,听命于祁王殿下,扫平朝倭!” “朕又不是让你去做刽子手,放轻松点。”朱棣道,“祁王在建州省化夷为汉的制度就很不错,我们汉人不是蒙元人,是征服而非屠戮,大明将会在异国设立完善的制度,用更加良好的制度去替代他们原来腐朽的制度,说起来,他们还应该感谢我们大明带来的福报。” 朱高燨听到这话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还得是老爷子啊! 说起瞎话来一点都不带脸红的。 大明对外发动战争,就为了给那些国家带来福报?把大明当成国际慈善家了吗? 事实上,只要发动战争,无论说的再怎么冠冕堂皇,都无法掩盖血腥的事实。 朱高燨在东北设立建州省,根本就没想过去屠杀,这些建州土着在建州省设立后都是宝贵的人口资源,能为大明发光发热,然而当战争发动之后,还是将无数人卷了进来,鲜血浸透了建州的土地。 资本的积累是任何一个国家发展过程中都无法跨越的鸿沟,你不对别的国家进行掠夺,那你就只能掠夺本国的人民,在这个过程中,你还要出手去帮助其他的国家,那你就会加重对本国人民的一个掠夺,没有人是傻子,谁不知道你过的不好?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对外战争是任何一个国家必然要走的道路,而这样的过程是一个对国家,对上层人都有利的一个过程不能改,而到改的时候,你已经化作白骨了。 就算你有划时代的思想,有几百年以后的科技,可前提是你能落实下来,想要落实就必须得有底蕴,底蕴从哪儿来? ——一个字,抢。 在对外战争和压迫基层之间,总得做出来一个选择,你要是不去打别人,就只能让自己受苦,这两个选择其实没有悬念。 只不过朱棣有一句话没说错,大明的对外战争与蒙元不同,是征服而非屠戮。 带来流血的同时,大明也为异国带来了更加先进的制度。 在朱高燨统治下的建州省,拥有着完整的制度,完整的文明,一切看上去都在蒸蒸日上,不用再住树皮房子,农耕、矿产、建筑……所有的一切都趋向于更好,女真文明已经开始从历史的长河中消失,转换为了汉人文明。 若是没有朱高燨,这些建州土着还得再住几百年的树皮房子,靠打猎来维持生活,保持着原始人一般的文明。 我们带来了杀戮,我们带来了摧毁,我们让你们的文明覆灭,但我们也带来了新生。 夜色难免黑凉,前行必有曙光。 你,还不感恩? …… “大皇帝陛下,大皇帝陛下!” 侍卫们押着一个人跪在了朱棣的面前,“臣无意冒犯大明,一时冲动,请大皇帝陛下恕罪啊!” “嗯?这是谁?”朱棣有些疑惑的问道。 朱高燨在一旁解释道:“这是苏门答腊国的王子苏干刺,苏干剌与现任苏门答腊王的关系并非父子,前任苏门答腊国王苏丹罕阿必镇才是他的生父。 早年,苏门答腊与邻国的花面王爆发战争,老国王在这场战争中被敌军的毒箭射中,死在战场上。当时苏干剌年龄尚幼,无法主持大局,王妃只能在全国招贤纳士,许诺若有勇士能够击败敌军拯救苏门答腊国,即嫁给该勇士为妻,而苏门答腊国就是王妃的嫁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个年迈的渔夫毛遂自荐,率领苏门答腊军击败孤儿国,化解了危机。苏门答腊王妃信守承诺,嫁给渔夫,并带领百官尊渔夫为新任苏门答腊王。” “既是邻国王子,那便平身,不必多礼。”朱棣微微颔首,实则根本不记得苏干刺这个人。 这些日子来大明朝拜的国家太多了,他哪儿能把每个国家的人都记清楚。 “谢大皇帝陛下。” 苏干刺刚想起身,朱高燨又说道:“苏干剌长大后,对新国王的仇恨与日俱增,率领亲兵发动宫变,将渔夫国王一举击杀,取而代之。如此恶毒之人,郑和正使的身份代表大明,如何能承认苏干剌的王权,此人怀恨在心,竟然举全国之兵出城阻击我大明舟师。旋即郑和便率军狠狠地教训了不知天高地厚的苏干剌,全歼了他的军队,在战场上将苏干剌生擒,带回大明请父皇治罪。” 听闻朱高燨的话,老爷子脸都黑了,指着苏干刺呵斥道:“你先别站起来了,就这么跪着挺好!” 苏干刺:“……” 朱棣是真的没气到了,他还以为这是苏门答腊国为了表示对宗主国大明的敬意,派遣来了一位王子作为使者。毕竟这也不是啥稀奇事了,有的国家甚至连国王都亲自来朝拜了。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苏干刺哪里是来表达敬意的,分明是个忘恩负义的反贼,而且脑子还不太好用,居然对大明发动进攻,然后被郑和给打成了狗,当做俘虏带了回来。 “大皇帝陛下恕罪啊,臣当时只是一时愚昧,但是内心对于大明是绝对的忠诚!”苏干刺连忙说道。 “闭嘴!无耻的畜生,那渔夫国王帮助你们驱逐了外敌,你却忘恩负义,杀了恩公还不算,居然还敢对大明的舟师出兵,愚者罪不可恕,你将为自己犯下的罪行,在黄泉里永远后悔!” 朱棣的眼神中带着杀意,将苏干刺吓得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小国的反贼,哪里见过大帝震怒,在朱棣威压面前,苏干刺裤裆都湿了一片! 朱棣看向了祁王:“你现在是监国,说说,打算如何处置此人?” 朱高燨笑了:“大明向来仁慈,哪怕对方是愚者,大明依旧会保持宗主国的气度。然而对于僭越的叛逆者,大明将予以最严厉的审判!” “苏干刺此獠,论律法有谋逆之罪,论德行有僭越之罪,两罪并论,当诛其九族,判凌迟处死之刑!” “由苏门答腊原国王之子嗣继承王位,并以苏干刺为警示,告戒四海,大明不可受辱,忤逆之臣,杀无赦!” 第179章 汉王:祁王这么离谱的吗? 万国来朝,象征着大明的国运,在永乐一朝走到了鼎盛。 然而朱棣并未沉醉在前半生的功绩中,岁月流逝,皇帝愈发的苍老,然而他的精神却愈发的清晰,是非分明,在权谋的道路上攀爬至巅峰。 大明不可辱,僭越者,杀无赦! 朱棣挥了挥手,冷声道:“来人,将苏干刺此獠拖下去,依祁王所言,凌迟处死!即日向苏门答腊派遣使者,要求他们立即交出苏干刺亲属,诛其九族!” “大皇帝饶命啊,大皇帝陛下饶命!” 苏干刺吓尿了,磕头求饶,希望能换来大明皇帝的仁慈。 然而没人搭理他,只有侍卫走上前来,将苏干刺拖了下去。 朱棣眼神锋锐,脑中浮想联翩。 祁王的想法,与他是一致的,武断利落,以雷霆手段,让异国感受来自东方宗主国的盛怒,以杀止杀,用杀戮来威慑宵小之徒。 可若是换做别人会如何处理呢? 老三赵王爷首先被排除在外,并不在老爷子的考虑范围之内。 若老大朱高炽在这里,想必会恩威并施,对苏门答腊施以镇压,以此来维护大明的国威,其次施以博爱之心,安抚小国。 若是老二汉王朱高煦来处理,手段会更加的暴戾,直接命令郑和率领水师对苏门答腊发兵,将其灭国! 老大的手段太温和,老二的手段戾气太重,想来想去,也只有祁王的行事方式,能让朱棣感同身受。 …… 山东乐安州,汉王府。 汉王拿着在京城中安插的暗桩送来的密函,看完以后扶额大笑:“这特么京城送来的密函越来越扯澹了!” 祁王化夷为汉? 祁王击败了太子? 太子被废为赣王? 祁王再任监国? 还特么能再扯澹点吗! 汉王掐着点算了一下,自己才离开京城多久啊,这才不到一年啊! 怎么就跟京城里翻天了一样? “王爷,如今看来,陛下已经定下心,立祁王为储君了。” 汉王府的首席幕僚苏青沉声道,“祁王现在在京城已经没有任何的限制,就连太子……嗯,就连赣王如今也被祁王扳倒,这对我们并不是个好消息。” “是啊,这对我们不是什么好消息。”汉王阴狠的说道,“他们在京城斗的越勐,我们就越能在山东积蓄势力,择机起事,可现在看来,怕是我大哥已经无力去阻挡老四这小子了。” 一想到这里,朱高煦就有些惆怅:“本王和老大斗了那么多年,各种的明枪暗箭,却未能动摇老大的根基,始终让他稳坐东宫。这老四到底有什么能耐,能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便将东宫根基挖空,在朝堂上一家独大。” “确实,这祁王府的起势未免也太快了,短短两年的时间,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他便从一个势单力薄的太平王爷,成为了如今大明的‘持刀人’,党羽遍布朝野。”苏青也觉得古怪,“在京城里,他控制着锦衣卫这个大杀器,又在六部、大理寺、都察院等朝廷重要部门里有着势力,不仅如此,他还被武将勋戚们支持,在军队里深受爱戴。而在京城之外,西南军中多是祁王党羽,而建州省更是成为了他的后花园,如今细算下来,祁王的势力堪称恐怖!” 朱高煦听后就挺郁闷的:“当初老爷子防我和老大跟防贼一样,让我们两个斗来斗去,不允许太子去染指军队,不允许我在六部九卿势力过盛,怎么到了祁王这里,老爷子就不防着他了?合着除了祁王,我们剩下这三个兄弟就全都是后娘养的?” 郁闷归郁闷,光靠郁闷也解决不了问题。 朱高煦的眼神闪烁着阴寒的光芒:“老四这小子,和老大联手,把我赶出了京城,迟早有一天,我会回去的。勐虎不死,就算伤的再重,等舔舐伤口愈合之后,终究会回到山林之中,夺回属于他的位置!” “祁王,你在京城等好。” …… 北镇抚司衙门,昭狱。 朱高燨走进了阴冷而又肮脏的天牢,扑面而来的便是令人作呕的恶臭与血腥味,以及若有若无,令人毛发悚立的哀嚎声,仿佛阴曹地府里隐藏着看不见摸不着,但始终徘回在你左右的恶鬼。 “王爷,昭狱环境差,您见谅。” 吕朝阳也不嫌这地上脏,恭敬的叩首行礼。 他曾因为被罗修污蔑,卷入“纪纲谋反”一桉,在这昭狱里被关押了大半年,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昭狱归锦衣卫北镇抚司管辖,然而锦衣卫的指挥使和北镇抚司镇抚使,却全都被下入昭狱,实在可笑。 不过吕朝阳没有白白入狱,他的入狱,让罗修暴毙,让汉王被迫离开京城去山东就藩。 “起来,本王说过,你吕朝阳在我面前不必行礼。”朱高燨问道,“那人现在关在哪儿呢?” “王爷请随臣来。”吕朝阳起身带路。 在昭狱这暗无天日的人间炼狱里,吕朝阳举着火把,走到了最深处的一间牢房前:“王爷,就是这间。” 朱高燨点了点头:“行,把门打开。” “诺。” 牢房上沉重的铁锁被吕朝阳用钥匙打开,随着一声轻响,大门被缓缓打开。 在牢房里面,有一披头散发的男人躺在潮湿恶臭的草席子上,嘴里叼着干枯的草根,眼神无光的仰望天花板。 在听到声音后,男人瞥了一眼来着,看到是着一袭蟒纹袍子的祁王后,他又嗤笑一声,扭过头去装死。 “表兄,几日不见,略显狼狈啊。”朱高燨微笑着说道。 男人悠悠的说道:“托您祁王爷的福,我也品尝到了这昭狱的滋味,我得谢谢你啊,怎么,现在是来看我笑话了?” 被关在天牢躺在草席上的邋遢男人,正是昔日的魏国公徐钦。 他与皇太孙,嗯,也就是如今的赣王世子朱瞻基合谋意图兵变,试图重演李唐玄武门之变,只不过他们遇到的敌人有点强。 ——造反专业户,朱棣。 朱高燨带着上十二卫,直接在金川门给魏国公徐钦率领的造反主力军全部扣押,而后又带着锦衣卫去东宫将主谋朱瞻基给拘了,这场造反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朱瞻基是皇太孙,都是朱家人,这才叫正儿八经的天潢贵胃,造反都死不了,顶多就是从皇太孙削为了赣王世子。 然而徐钦不同,虽然他是皇亲国戚,但下场可就比朱瞻基惨多了,直接被打入昭狱,等候问罪。 “本王还没那么闲,文华殿那么多事等着我。”朱高燨向吕朝阳伸手示意,“去,把魏国公的镣铐下了。” 被解下双手上沉重的镣铐,徐钦感觉轻快多了,但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这是做什么,祁王,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吗?” “笑话,徐钦,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你算个什么东西?”朱高燨澹澹的说道,“一个囚徒罢了,你怎么会觉得本王会把你放在眼里?” 徐钦皱眉道:“你到底想干什么,给个痛快话。” 朱高燨沉吟片刻,道:“吊唁。” 吊唁,也就是祭奠死者并对其家属进行慰问。 徐钦更觉得诡异了:“吊唁?给谁吊唁,你说的什么意思?” “没事,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朱高燨笑道,“其实也没啥,就是想让你跟着我一起去祭奠一位老友,衣服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什么衣服?”徐钦根本就听不懂祁王在说什么。 朱高燨看向了吕朝阳:“本王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王爷吩咐不敢耽误,臣早已为魏国公备好。” 吕朝阳取出了一套衣服,白褂子白裤子白斗篷白帽子,一整套丧服齐活。 徐钦愣住了:还真是去吊唁啊! 丧服都准备好了? “你给我做什么,给魏国公啊,这衣服是让他穿的。”朱高燨指着徐钦说道。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吕朝阳将衣服递给了徐钦:“魏国公快更衣,别让王爷等不耐烦了。” 徐钦迷迷湖湖的接过衣服,他现在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祁王这又是在搞什么花样? 第180章 我给我自己哭丧? 魏国公府上,挂满了苍白色的装饰,里面哭声一片。灵堂前安放一张桌子,悬挂白桌衣,桌上摆着供品、香炉、蜡台和长明灯等。 在没有收殓之前,这盏长明灯不管白天晚上都要有人看守,不能让它熄灭。据说,这盏灯就是死者的灵魂。尸体和灵柩都忌讳停放在光天化日之下,怕受“日晶月华“,更怕冲犯上天过往的神灵。 “祁王爷前来吊唁,赠布一匹!” “锦衣卫镇抚使吕朝阳吕大人前来吊唁,赠布一匹!” 灵堂上走来三人,居中的是身穿蟒纹的朱高燨,左侧是吕朝阳,右侧的人穿着丧服戴斗篷,不看到真容,只是步伐略微有些恍忽。 在灵堂前跪着一个着丧服的女人,年龄不大,方才二十出头的样子,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却忽然传来噩耗,成了小寡妇。 这女人正是徐钦的发妻何妙莲,哭的梨花带雨,看到祁王后这才起身行礼:“嫠家何氏,见过王爷。” 朱高燨拱了拱手:“表嫂节哀,唉,可怜我这表兄徐钦,谁能想到好好的人,忽然就英年早逝了,本王听到这消息后几乎要晕了过去,内心深感悲伤,唉,今日过来,是想给表兄上柱香,以祭奠亡灵。” 何妙莲刚刚止住泪水,眼眶又红了:“王爷情深义重,嫠家替我那可怜的夫君,谢过王爷。” 听到这话,朱高燨旁边那位穿斗篷的人不由身体微颤。 “表兄忽然离世,本王心中感慨万千,有无数句话想对表兄说。不知表嫂可否移步,我有些话想单独与表兄说一说,虽然本王知道,这有些无力,但是……” 朱高燨道,“拜托了,表嫂。” 何妙莲犹豫了一下,但是一想到眼前人的身份,自己如何得罪的起,无奈只能答应:“那嫠家就不打扰王爷了。” 言罢,这小表嫂带着在灵堂里哭丧的人离开,灵前只剩朱高燨、吕朝阳,与那披头蓬的人。 在众人离开后,那人终于忍不住,一手扯下了头蓬,质问道:“这他妈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死的?!”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摘下斗篷之后,才显露出能让众人惊骇的真容。 ——魏国公徐钦。 徐钦给魏国公吊唁? 我给我自己哭丧? 这叫个什么事啊! 我怎么不知道我死了? 这合理吗!! 徐钦越想越气,上前去一脚踹在棺材上,棺材微微倾斜,将棺材板滑落了下来。 棺材里东西挺全乎的,有安神帛、几延、立铭旗等物,象征着国公薨后的规格,唯独有一样不太对。 ——死者没在棺材里。 也是,徐钦本人还在这活蹦乱跳呢,怎么可能躺在棺材里! “别急啊表兄,虽然你还活着,但是在众人的眼里,你已经死了。”朱高燨笑眯眯的指着棺墩说道,“就连我表嫂,都以为你在这棺材里躺着呢。” 徐钦皱眉道:“你说的什么屁话,什么叫在众人的眼里我已经死了?那我现在是什么,是鬼吗?” 朱高燨笑道:“魏国公徐钦,出城后去京营的路上遭遇山匪,不幸遇难,被乱刀砍成了肉泥,死相凄惨。后锦衣卫追查魏国公踪迹,将山匪剿灭,夺回了你的残躯,收殓整理于棺木之中,由锦衣卫亲自送至魏国公府。” 徐钦的头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朱高燨所言背后的深意。 他跟着朱瞻基去造反,如何能善终? 真以为朱棣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吗? “如此一来,算是将朱瞻基这小子兵变的事压了下来,皆大欢喜。”朱高燨道,“说起来,表兄你还应该感激我呢,给你这样体面的死法,也算是没辱没中山王的名声,洗清了你身上反贼的恶名,表兄不用感谢我,咱都一家人,应该的,要是真想谢我,你就帮个忙死一下,大家不都省事了吗。” 徐钦咬牙切齿:“我特么真谢谢你!” 朱高燨平静的说道:“徐钦,本王已经给够了你颜面,若非你爹徐辉祖是我母后的胞弟,本王杀你如杀狗,何须花费这么大的力气。你若是以反贼的身份被处死,就算陛下隆恩也很难让魏国公这个爵位能够继续世袭罔替。中山王一世英名,又是本王的外祖父,本王不想让他用一辈子战功换来的世袭罔替魏国公爵位,毁在你这么个反贼的手上,这才给了你一个体面的下台。” 说的这里,朱高燨顿了一下,“徐钦,若是你识趣,那就听话,死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等你死后,由你儿子来承袭魏国公的爵位,岂不美哉?” 这不只是朱高燨的想法,亦是朱棣的想法。 朱棣是将帅出身,对于大明开国第一功臣中山王徐达是由心的钦佩,况且早年的时候他燕王府能虎踞边疆,驾驭功勋旧部,也是有徐达这个老岳父在暗中相助。 如今中山王虽然没了,但魏国公的爵位还在,可徐钦却把这一切都毁了。 他跟着朱瞻基当了反贼,朱棣不想让太孙造反传播出去,到时候后世人说,有造反的爷爷就有造反的孙子,这家子都是反贼,还真是骨子里的德行。 所以,这件事得压下来。 压下来可以,得有人死一下,以此来维护皇权的威严。毕竟这事虽然没几个人知道,但也不是没人知道,推出来一个人宰了,杀鸡儆猴! 而这个名额的人选,徐钦有幸竞争到了。 他是最适合用来杀鸡儆猴的“鸡”。 只要徐钦一死,大家皆大欢喜,可能徐钦不太高兴,但是无所谓。 “说的真好,说的真好啊。”徐钦冷笑道,“我这条命,原来早就被你们朱家人算计的明明白白的了,你们是真会玩啊。” 朱高燨微微挑眉:“这么说,表兄你是不愿意自尽了?” 徐钦真想拉着祁王这个畜生一起死,可是他思来想去,自己只有自尽这么一条路了。 中山王留下来了的基业,不能毁在他的手上,要是魏国公这个爵位没了,他死了都见不了祖宗。 况且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他也打不过祁王啊! 祁王的勇武是出了名的,当初在忽兰忽失温八百骑追着瓦剌数万铁骑的事,至今能让漠北小儿止啼,足矣证明祁王在沙场上杀得有多么勐。 一时间,徐钦心中被悲伤充斥。 他的命运,已经被朱家人用无形的细线操纵,一举一动都要受人指使。 即使是死亡,也不例外。 更让他感到无力的是,竟真如祁王所言,自尽才是他当下最好的选择。 徐钦闭上了双眼,用尽浑身力气,道:“魏国公一脉,不能断在我这里。” “我死!” 第181章 祁王要当爹了! 吕朝阳撸起双臂的袖子,显露出彰显力量的强壮臂膀,小麦色的皮肤上是道道狰狞的伤疤,这都是他在西南搏杀多年留下的痕迹。 他用力扛起了棺材板,盖在了棺材上,转身向祁王看去:“王爷,都弄好了。” “嗯。”朱高燨问道,“没有留下破绽?” 吕朝阳嘿嘿一笑,道:“王爷,您忘了吗,我可是西南先锋营出来的斥候,杀人抛尸清理痕迹一条龙,这咱是专业的,这手艺咱去干殡葬都是顶呱呱。” 朱高燨笑道:“怎么,你这锦衣卫一把手,退休之后还想去干殡葬师?成,到时候开店的钱从我祁王府出,保证让你在殡葬行业成为龙头!” 二人在灵堂里谈笑风生,也不知道躺在棺材里魏国公徐钦,听到之后会不会想骂娘。 处理完魏国公,朱高燨走出了灵堂,看到了那小寡妇何妙莲。 “唉,我那短命的表兄徐钦啊,怎么就遇上了那千刀万剐的山匪了呢。” 朱高燨做出悲伤的模样,握住了何妙莲白皙滑嫩的柔荑,道,“表嫂,你放心,虽然我那可怜的表兄走了,但是只要有我祁王府在,就不会让那些豺狼虎豹侵犯魏国公府一丝一毫!” 小寡妇何妙莲听到这话心中颇为感动,正所谓树倒猢狲散,本来在朱棣登基后魏国公府就被众人疏远,如今徐钦一死,魏国公府日后的处境只怕会是更加难过。唯独这祁王爷不计前嫌,愿意雪中送炭,更何况这位祁王爷在朝堂上如日中天,随便说句话,就能保住魏国公府的基业。 只是小寡妇又有些纠结,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祁王怎么握着她的手不放啊,这要是让别人看见成何体统,不过她看到祁王如此热情的模样,也不敢挣扎出来。 “祁王爷情深义重,如此厚恩嫠家没齿难忘,只是……”何妙莲红着俏脸,用眼神暗示祁王紧紧抓住自己的双手。 “抱歉抱歉,本王情绪有些激动,对表嫂失礼,还请见谅。”朱高燨嘿嘿一笑,松开了双手,松开的时候还不忘记顺着小寡妇那莲藕般又白又嫩的手臂摸了一把。 小寡妇后退两步,又惊又羞,慌张的环顾自周,确定没有注意到后方才松了口气。 “王爷,嫠家还要为亡夫守灵,恕不远送。”何妙莲哪里还敢继续待下去,逃难般的捂着脸离开。 朱高燨摸了摸鼻尖,自言自语的喃喃道:“怎么还给人吓跑了呢……不对,老子什么时候喜欢上寡妇这一口了?” “曹贼误我!” 脑海世界里,曹操忍不住破口大骂:“你少他娘的在这儿污蔑我,这关我什么事?分明是你自己喜好人妻!” 朱高燨根本就不相信:“胡说!本王向来不好女色,肯定是你这曹贼在背地里影响我的情绪,以此来满足你那变态而又龌龊的内心!” 曹老板懵了:“这也能甩锅到我身上,你是真畜生啊!你朱高燨不好女色?湖弄鬼呢,你在你家王妃床上那比牛都牲口,成宿成宿的折腾,最畜生的是你居然还把我们全都关进小黑屋里不让看,汝真狗也!” 在“人格聊天群”里最有威望的始皇帝嬴政也出来劝架了:“孟德啊,多大点事,何足挂齿,再者说,你这癖好已经为众人所知,没必要隐瞒了。” 曹操气的都快吐血了:“合着什么脏事恶事都往我头上甩是,我特么招谁惹谁了?” 李世民安慰道:“孟德兄,别计较了,毕竟咱们这帮子人里就你人品最差,可不就是让你背黑锅吗。” 曹操:“?” 你管这叫安慰?! …… 回了祁王府,朱高燨在庭院里左转右转,也没看到自家王妃在哪儿,只看到了张颖贞的贴身侍女莲儿。 “莲儿,王妃呢?”朱高燨问道。 莲儿道:“禀王爷,王妃在屋里头睡着呢。” 朱高燨微微皱眉:“这才什么时候怎么就睡着了,她什么时候睡的?” “王妃上午睡了一觉,吃完午饭后便睡下了,一直睡到了现在。”莲儿答道。 “嗯?”朱高燨意识到了不对劲,“这一天十二个时辰她能睡十个时辰,是不是病了?” 莲儿含着手指,想了想说道:“好像……确实是有些,王妃近来总是犯困嗜睡,食欲也有些不振,总是吃些东西便想呕吐。” “你这笨丫头,有这事怎么不早点说。” 朱高燨恨铁不成钢的在莲儿的小脑袋上弹了个脑瓜崩,道,“让肖立去太医院把御医叫过来,快去!”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哦哦。”莲儿点了点头。 肖立是祁王府上的长史,也就是王府大总管,这些琐事通常都是由肖立来管理的。 …… 张颖贞躺在榻上,气色有些萎靡不振,昔日惊艳四方的容颜上此刻也带着散不尽的阴郁与疲倦。 御医为祁王妃诊脉,而朱高燨在一旁看着,发现这御医的表情先是微皱眉头,而后豁然开朗, 这御医诊完脉后,起身向朱高燨拱手笑道:“恭喜王爷,王妃这是喜脉啊!” 朱高燨眨了眨眼:“等会儿,你刚才说什么?” “王爷,千真万确,老臣一生行医诊脉无数,王妃这断然是喜脉无疑!” “?” 朱高燨确认自己没听错。 ——他要当爹了! 这不是朱高燨第一次当爹了,他上辈子从封疆大吏的位置上退下来以后,一直活到了八十多岁,四世同堂,历经无数风雨。 然而这一世,他还是第一次当爹。 朱高燨很快便回过神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片金叶子,塞进了御医的手里:“一点心意,意思意思。” 这是他的习惯,无论什么时候,袖子里总得掖着几片金叶子,用来打点外人。在这大内皇宫里,从十二监的太监,到六局的女官,哪怕是最普通的宦官或者宫女,多多少少都受过他祁王府的打赏。 御医连忙推辞道:“老臣为王爷效劳是职分所在,如何还敢再受王爷的恩惠,这可是折煞老臣了。” 朱高燨直接将金叶子塞进了御医的怀里,笑道:“就当是沾沾本王的喜气,别客气。” 御医不动声色的收起了金叶子,躬身道:“那老臣就在此,多谢王爷了。” 待御医离开后,朱高燨让莲儿退下,坐在了床头,握紧了祁王妃的双手,喃喃道:“这么突然的吗,我都还没做好思想准备呢。” 这两年来,朱高燨天天在忙着整死汉王、整死太子,在朝中的时候忙,在朝外的时候更忙,从天南打到地北,从西南打到漠北,再从漠北打到东北,压根就没想过子嗣的事。 现在王妃突然怀孕,这才让朱高燨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祁王,还是丈夫。 他亏欠了张颖贞许多。 朱高燨这么一个薄情之人,在权谋上情商点满,却有些缺乏在感情上的情商,他想的很多,而张颖贞的心里一心一意的全是他。 祁王妃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一笑驱散了脸上的阴郁,宛如艳绝人间的昙花盛放。 “我还以为,你一生一世都不会惊慌。”张颖贞道。 朱高燨眉头微挑:“你从哪儿看出来我惊慌了?” 张颖贞含笑道:“是是是,您祁王爷是谁啊,别说是你家媳妇怀孕,就算是你家媳妇一胎生了八个,您祁王爷照样运筹帷幄之中,波澜不惊。” “好大胆,竟敢调侃为夫,速速给我把娃生下来,我再好好地教训你。” 朱高燨嘴角微微上扬,“到时候,我非得让你三月下不来床不可。” 祁王妃被吓了一跳:“王爷饶命,臣妾再也不敢了。” 朱高燨忽然温柔的说道:“本王知道,我自己是个薄情之人,长于权谋,短于感情,我们之所以会在一起,其实只是祁王府与英国公府之间的联姻,一场不折不扣的利益联姻,在此之前,我们甚至素未谋面,即使是成亲之后,我也极少能长久的陪伴在你身边,颖贞,抱歉。” 张颖贞的眼眶微红,轻声道:“夫妻之间哪有什么抱歉,王爷能有什么对不起我的,颖贞嫁入祁王府后,便是祁王爷的人了,无论是非,都让它随着烟雨而去,既然颖贞已经嫁与王爷,自此之后,祁王府荣辱,便是臣妾荣辱,臣妾这条命,便已经交在了王爷的手上。” 朱高燨喉咙微动,想说什么,最终却没说出来,伸出手摸了摸张颖贞的头。 他这样薄情寡义之人,一辈子都说不出来情话,只是将所有的情绪,全都藏在了心里。 而他能给的,只有承诺。 朱高燨贴着王妃的耳垂,轻声道:“若是你肚子里的是男孩,那本王便会替你扫除大明所有的隐患,给他留下来一个干净的世界,留给他一个强盛到难以用言语去描述的辽阔帝国。” “这是朱高燨的承诺,天地为证,鬼神为鉴。” 第182章 先灭两个国 “什么玩意儿,你小子要当爹了?” 乾清宫里,朱棣看着祁王,不由有些惊讶。 朱高燨乐呵呵的说道:“可不是,儿臣这不就是来找您给我那王妃肚子里孩子取名来了吗。” 朱棣笑骂道:“你倒是会给你老子找差事,朕哪儿有那功夫,滚一边去!” 他一向都是面是心非的人,嘴上骂着,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祁王后继有人! 这是朱棣一直耿耿于怀的一件事,祁王没有子嗣,是挡住朱高燨进军太子之位,最大的一道门槛。 祁王英武谁都知道,可是祁王没有子嗣啊! 万一你朱棣立了祁王当太子,等您永乐大皇帝百年之后升天,祁王继承大业,万一祁王突然噶了,这时候连个子嗣都不确定,没人继位怎么办? 虽然朱棣知道祁王这一枝肯定是有后人的,要不然后世那绵延数百年,让大明朝廷忌惮如虎的西南祁王府是从哪儿来的?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但是百官不知道啊,他们又没有模拟器! 只要祁王一日没有儿子,百官们就始终不会全心全意的拥立祁王为太子。 现在倒好,虽然不知道祁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但无论如何,总算看到苗头了。 朱棣沉吟片刻,道:“昔周有盛德,此鸟鸣高冈,若是男孩,便叫‘瞻墭’,若是女孩……便叫‘迎静’。” 老爷子文化水平有限,能起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没办法,这是太祖高皇帝定的祖制,在后世子孙的名字问题上,朱元章也十分讲究,为了能够使老朱家生生不息,他在给后世取名字的时候,采用了“五行相生相克”的说法,明朝所有的皇室男丁,在取名时,必须按照“金木水火土”去排列。 到了明末,朱家后人抓耳挠腮,前面的祖宗已经把名字用完了,但古代又讲究后世子孙在取名字的时候,不可以沿用前人所用过的任何一个字,否则将被视为“不孝”。 为了给老朱家的人取名,朝廷的文武百官,可谓是费尽心思,每天都在查阅带有“金木水火土”这些偏旁的字,后来实在找不到可用的字后,他们就开始了“创新”。 所谓的“创新”,就是指去创造一些之前没有的字,以此来给朱家人取名。 为此,朝廷还专门成立了造字的部门,这个部门,唯一的职责就是为朱家人取名字。 清末元素周期表传入后,由“近代的化学之父”徐寿负责翻译。 在翻译时,有些金属他是知道的,比如金银铜铁锡,所以他规定金属全部使用金字旁。所有气体元素,都用气字头。剩下的呢,就都用石字旁。 可是,不久后徐寿就遇上了与明朝王爷们一样的问题——字不够用了! 正当徐寿发愁的时候,无意间翻开了一本《明史》,在看到明朝皇室的名字时,他大喜过望,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明朝皇室的名字可不就是为元素周期表准备的吗! 忽略掉朱元章为元素周期表做出的杰出贡献不提,可见老朱家的名字有多邪门。 “这下,想必朝廷里安静多了。”朱棣面带笑容的问道,“小子,你不想趁着这个机会搏一搏?” 只要朱高燨愿意,完全可以借助这个机会冲击太子之位。 毕竟,他自己摸不准祁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到底如何,万一是个姑娘呢?万一死在娘胎里了呢? 这谁也猜不准,反倒不如趁着孩子还在肚子里,朱高燨借此机会先把太子之位拿下再说,到时候即使王妃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是个女儿,也不可能就因为这个便废了太子。 朱棣的提议很诱人,但朱高燨还是摇了摇头。 “怎么,你不乐意?”朱棣微微皱眉。 这也让老爷子心中有些不满了,老子都把东宫的位置送到你面前了,你还敢不乐意,打算让朕求你当太子?你乐意行啊,多少人眼巴巴的望着呢,朱高炽这不是还没就藩吗,找个机会就能重新立为太子。 朱高燨缓缓说道:“我若想坐那个位置,何必用这种手段,祁王府的威名,一直都是我用拳头打出来的,到时候反倒会让人非议,留下隐患。” 朱棣笑了:“你这小子真是大胆,朕的太子之位,倒是被你当成是囊中之物了。” 虽然祁王说的这些话很狂,但是朱棣并不介意,反而愈发赏识。 一味的投机取利,能成一时,却成不了一事。 君不见赵王朱高燧精于算计,最擅长耍这种阴谋手段,最后反倒是落了下乘,看似混得风生水起,实则是无根浮萍,一推就倒。 “颖贞怀胎需十月,这十个月,我也没打算闲着。”朱高燨道,“这十个月,我打算去给我那未出生的孩子准备一份大礼。” 朱棣来了兴致,问道:“你又有什么主意了,说来让朕听听。” 朱高燨咧嘴一笑,道:“带兵吞并朝鲜与倭国,寻常礼物如何配的上我朱高燨的子女,要送,就送一份大明疆域上的版图!” 朱棣先是一愣,回过神来后放声大笑道:“好,好你个祁王,这个回答是朕没想到的,好一份大礼啊!” 笑完以后,老爷子的面色恢复了平静,厉声道,“既然是送给孙子孙女的礼物,那朕也来帮衬一下,朕准你领大明水师、辽东虎符,郑和与辽东总兵刘荣,皆听从你的号令,开疆扩土,准备一份大礼!” 送金银,送玉石,那算个什么? 既然是生在这永乐盛世,要给儿孙们送贺礼,要送,那就送两个国的疆域! 这两个国的疆域从哪儿来?简单,打下来不就行了! …… 永乐十三年的十月中旬,在去年的这个时间,朱高燨带着三万北征军,从金陵城发兵,奔赴东北,抹去了奴儿干都司原有的制度,为大明增设了一个建州省。 而在今年的十月,朱高燨将再一次前往大明的东北。 这一次,他要打的是朝鲜! 先攻朝鲜,后下倭国,可彻底扫除大明东部的外患,为大明在海上建立起一道无形的壁垒,永除后患! 第183章 王化东北,锦衣卫的恐怖底蕴! 为大明戌边的辽东总兵刘荣,想过自己也许会有机会与那位祁王爷重逢,但是他没想到的是,重逢的时间会这么短。 方才不过一年的时间,刘荣在辽东该吃吃该睡睡,一年过去除了发现自己又老了一岁,貌似什么也没有改变。 而那位祁王,一年的时间里,把奴儿干都司给灭了,设立了建州省,回京之后又给太子扳倒了,现在又要回东北打仗,堪称是业务繁忙。 辽东之地,位于大明咽喉,主要职责是:清除倭寇,镇压女真,抵御蒙古,预防朝鲜。 而现在女真没了,刘荣的工作量瞬间少了四分之一,而蒙古人被皇帝陛下打残了,没个几十年不可能再来入侵。 现在祁王来了,表示他要灭了朝鲜,再灭倭国。 刘荣:砸我饭碗是? 要是真让祁王把朝鲜和倭国没了,他这个辽东总兵还干不干来,带着几十万辽东军在这里养老吗?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不过刘荣并不觉得自己会失业,朝鲜这地方,易守难攻,当初李唐鼎盛时期,尚未能一举攻下高句丽,而隋炀帝杨广更是被拖垮在了这地方,要是没有一支强悍的水师,你能打下来朝鲜? 我辽东总兵能失业?你在想什么? 你祁王去哪儿找一支强悍的水师,梦里吗? …… 辽东,旅顺口 刘荣站在岸边,看到海上那雄伟如奇迹般的大明宝船后,内心已经麻木了。 六十二艘大明宝船,最大的宝船四十四丈长、十八丈宽,船有四层,船上九桅挂十二张帆,锚重有几千斤,犹如行走在海上的巨兽,只是看一眼便能让人颤抖。 这特么是郑和船队啊!大明纵横海上,所向披靡的最强水师! 郑和你不去下西洋,跑这儿来灭国玩儿? 由于宝船的体型过大,吃水超过了六米,若是靠岸想都不用想,肯定会搁浅,所以朱高燨只带着部分侍卫,以及执掌水师的郑和,一起乘坐着小舟登陆。 朱高燨面带笑意的走上前来打招呼:“刘将军,一年不见,别来无恙?” 刘荣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托您的福,末将近来过得还好。” 好,好个屁啊! 自从蒙古、建州衰弱以后,辽东军现在已经闲的快把四肢躺退化了! 为了解闷……嗯,为了彰显辽东军的武力,刘荣一闲着没事就带着军队去逮着渤海一带游走的倭寇打,打的倭寇们哭爹喊娘。 朱高燨脸上的笑容收敛,正色道:“刘将军,本王此次带着水师来辽东,想必你已经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末将明白,陛下已经密函于我,三十万辽东军,皆听从王爷号令!”刘荣抱拳道。 虽然他心里可能不太情愿,但若是执行起军令来,刘荣会无条件服从朱高燨的命令。 这不仅仅是一个军人的本分,更是因为上次祁王来辽东的时候,刘荣欠了祁王府一个人情。 托祁王的福,现在辽泽一带已经修建起了第一轮的堡城工程,如此一来,即使是到了旱季,蒙古人也无法轻易的跨越辽泽,去给辽东致命一击。这得亏是有祁王府在中间斡旋,若非如此,刘荣再干二十年的总兵也无法收复辽泽。 这不仅仅是扩张了辽东版图的事,更是把辽东最薄弱的一道防线给补了上来。 这份恩情,刘荣一直记在心里。 “在正式开战前,我们所有的行动信息,都要尽可能的保密,防止对方做出提前的应对。”朱高燨说道。 刘荣默默的看了一眼那宏伟庞大的海上宝船,不想说话。 辣么大个船啊!辣么大个船! 你告诉我这怎么保密? 除非敌人全都瞎了,否则是个人都能看到在辽东的旅顺口,驻扎着一支灭国级的舰队! 朱高燨轻咳一声,道:“所以说是尽可能的保密,尽可能,你懂。” 刘荣有些心累的问道:“王爷打算什么时候出兵,末将的建议是越早发兵越好,否则有这支……彪悍的水师驻扎在旅顺口,朝鲜国必然会加强在白头山一带的防御力量。” “无妨,本王没打算短期之内发兵。”朱高燨摇了摇头。 “王爷没打算短期之内发兵?”刘荣摸了摸脑袋,“那您提前把舰队驻扎过来,不是会引人耳目吗?” “本王只是说没打算发兵,又没说没打算打仗。”朱高燨笑道。 刘荣愈发觉得诡异,这是什么意思? 没打算发兵,但是你又打算打仗? 怎么,您祁王爷想一个赤手空拳杀到朝鲜都城下面,让朝鲜国王投降吗? “来,刘将军,本王给你介绍一下。” 朱高燨指向了身后的男人,“这位,是锦衣卫镇抚使,吕朝阳,本王的得力助手。” 吕朝阳拱手道:“吕朝阳,见过刘将军。” 刘荣早就注意到吕朝阳了,无他,这一身飞鱼服以及腰间配的绣春刀太显眼了。 飞鱼服虽然是锦衣卫的象征,却并非是锦衣卫的专属服装,飞不在官品服制之内,属于是赐服,仅次于蟒袍。龙头四爪,有翼有鱼尾,是山海经中的“文鳐鱼”。 “原来是吕大人,刘某早有耳闻,今日得见,幸会幸会。”刘荣拱手回礼。 虽说吕朝阳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实权武官,刘荣手底下随便提出来一个参将都是正三品的实权武官,但实权武官和实权武官这么一比,真的能压死人啊。 锦衣卫一把手的含金量,那能一样吗?别说是和参将比了,就算是刘荣这位辽东总兵,含金量也比吕朝阳高不了多少。 刘荣这位辽东总兵喊一声“吕大人”,并不算过分,大家都客套一下,谁的脸上都有些面子。 “吕朝阳这次,可不是一个人来的。”朱高燨道。 “哦?”刘荣有些不解,“王爷此言何意?” 朱高燨笑道:“吕朝阳这次来,可是带着几百个锦衣卫顶尖的暗桩来的。” 刘荣张望四周,有些纳闷儿:“为何臣未曾看到?” 朱高燨笑道:“要是能让你看到,那还能叫顶尖暗桩吗?” 刘荣面色凛然,猜到了祁王这话背后的深意。 那几百个锦衣卫的顶尖暗桩,怕是早已经混迹在了辽东军,甚至是朝鲜国境之内! 锦衣卫的能力,向来能让人后知后觉方感到恐惧,他们仿佛无孔不入,除去明面上那几千缇骑,锦衣卫最恐怖的地方就在于,那无穷无尽,遍布朝野的暗桩! 迄今为止,也没人知道锦衣卫有多少暗桩! 你和你几十年的结拜兄弟喝了一壶酒,你喝多了,随口提了一嘴某些禁忌的事,第二天太阳还没升起,你那结拜兄弟就带着几十缇骑上门送温暖了。 就是这么夸张! 在锦衣卫的最巅峰时期,甚至能让整个京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朝堂大臣整日闭门不出,就坐在家里发呆,在家里也是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锦衣卫找上门! 这话可没掺水分,洪武一朝,胡惟庸、蓝玉两大桉,株连四万余人,其中不难看出锦衣卫的活跃! 连权倾朝野的宰相胡惟庸、大将军蓝玉都栽在了锦衣卫的手上,如今有祁王府撑腰,只怕这锦衣卫的势力不亚于当年! “这一次锦衣卫可是下了血本,这数百顶尖的暗桩,可都是花费了锦衣卫几十年的心血,一代又一代人方才培养出来的。”朱高燨道,“有的暗桩,甚至祖孙三代都住在朝鲜,这可是太祖高皇帝留的暗手,只不过到了今天,方才终于启动。” 刘荣倒抽一口凉气,不疑有假。 这种事,老皇帝还真干得出来! 虽说当初朱元章把朝鲜、倭国等国家列入了不征之国的行列,实则已经在辽东留下了后手,辽王朱植和他的两个弟弟朱松和朱模被封为韩王和沉王,封国分别在开原和沉阳。 等二王成年之后就藩辽东,以区区辽东一地供应三位亲王,那估计得把辽东人逼死。韩王这个“韩”,只怕是朝鲜半岛上“马韩、辰韩、弁韩”这三韩的韩。 当年广宁城内修修停停的辽王府,亦是映照出了辽王并不会一直待在广宁,若是一切按照朱元章的布局进行,最终的结果应该是由辽王管理辽东,沉王管理建州,汉王管理朝鲜,彻底王化东北! 然而建文登基以后,一套让人迷惑的操作,不仅玩死了自己,还把老朱留在辽东的布局给玩没了,沉王和韩王未能如老朱所愿就藩辽东,而“王华东北”最重要的辽王朱植也被削了兵权,逼回京城束手就擒。 辽东三王一个也没能留在东北,这还王化个屁啊。 “当初太祖高皇帝没能做完的事,那便由我们这些不肖子孙来做完。”朱高燨沉声道。 当他从锦衣卫拿到东北暗桩的名单后,是真的被震惊到了。 时隔二十年,只从一份暗桩名单,依旧能看到锦衣卫在东北的渗透力到了何等恐怖的地步! 光是朝鲜国内,就有不下二百潜伏已久的顶尖暗桩! 甚至在大明的辽东军内,都有不少锦衣卫的暗桩! 当年的朱元章,不仅算到了该怎么去王化东北,还算到了王化东北以后,如何去防止三王实力过盛! 若是建文帝即位以后对辽东的布局什么都不碰,哪里还有今天朱高燨带兵进攻,包括朝鲜国在内的整个东北地区,早已沦为了大明疆域! 第184章 朱元璋留下的布局! 洪武朝的时候,高丽王看到明朝在边境设立了铁岭卫,心中危机感暴增,命李成桂为大将军,发兵入侵辽东。 李成桂得知此事以后人都傻了,让我带兵去打大明?你怎么不去呢! 朝鲜地势确实易守难攻,每逢入侵都可以顽强的抵抗,但如果你对外发兵,是不是就有点飘了? 但是为人臣子,李成桂不得不象征性的带兵往辽东的方向走去,行军到一半,他便以江水泛滥的理由向高丽王申请撤军,被高丽王拒绝,后来他又以粮草短缺的理由再次申请撤军,再一次被高丽王义正言辞的拒绝。 李成桂心想,攻打大明这跟让我去送死走什么区别,去攻打大明十死无生,回国造反说不准儿还有一条生路,也是,老子干脆反了! 于是,进军到一半的李成桂,在威化岛率兵杀回开京,发动兵变推翻了高丽王的统治,建立了朝鲜王朝,也就是“李朝”,刚刚上任的朝鲜王李成桂,马不停蹄的便向大明俯首称臣。 然而这位造反出身的朝鲜太祖李成桂自己也没落得好,他造反以后,自己的五儿子李芳远也学着造反,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一造反还真成功了。 靠着两次王子之乱的大胜,李芳远把亲爹推下了王位,成为了李朝的君主。 …… 开京,世子府 青空上飞过一排排白鸽,其中有一只白鸽扑腾了两下,落在了庭院里。 在世子府担任幕僚的宋久诚俯下了身子,伸手握住了这白鸽的翅膀,原来在这白鸽的爪子上缠着猩红色的纸条,与爪子一色,若不细看很难发现。 朝鲜境内鸟类多为鸽子,尤其是京畿道内,鸽子成灾,没人会注意这么一只不起眼的鸽子。 宋久诚拆开了纸条,上面是密密麻麻细小的加密文字,看完之后,他不同声色的将纸条吞入腹中,如无事人般的站起身来。 他祖上是辽东人,后来迁居朝鲜,祖孙三代分别在高丽朝、李朝两朝为官,如今宋久诚而是来到了世子府担任幕僚,可谓是一跃登天。 李朝在名义上是大明的附属国,朝鲜王与郡王同级,而李朝世子,其实也就是朝鲜国的太子。 “锦衣卫,好陌生的词啊。” 宋久诚喃喃自语,“我还以为在太祖驾崩以后,我们这些锦衣卫,早就被朝廷给忘记了。” 这个太祖,指的并非是朝鲜太祖李成桂。 而是明太祖,朱元章! 宋久诚始终记得,自己除了李朝世子府幕僚这个身份,还有另一个身份。 ——锦衣卫。 他这一枝的锦衣卫,在朝鲜三代为官,若非如今重新启用,恐怕会一直隐藏身份,直到被所有人遗忘。 “继承太祖意志的人,竟是燕王的儿子吗。”宋久诚轻闭双目,“也罢,无论是建文也好,永乐也好,亦或者是祁王,我们这些锦衣卫的暗桩,效忠的始终都是大明的皇帝,大明的皇帝,除了不能不姓朱,别的都无所谓了。” …… 朱高燨来到辽东以后,俨然成为了大明东北地区最高指挥官,不过他并未将自己的帅府扎在更加熟悉的建州,而是留在了辽东的广宁府。 想要挥之如臂的驱动三十万辽东军,在辽东本土作战指挥是最合适不过的了,更何况,水师还留在辽东南部的旅顺口,想要在第一时间调动旅顺口,就必须要在辽东发布命令。 如今的东北,是朱高燨一个人就代表了最高层,吕朝阳、刘荣、郑和三人,分别代表锦衣卫、辽东军、水师,听候朱高燨的命令。 虽说他的计划是在十个月内攻下朝鲜、倭国两国,然而在抵达东北以后,朱高燨并未立刻整顿兵马,而是不紧不慢的在广宁搜集情报。 “磨刀不误砍柴工,刀磨的越快,杀人的时候才能越干净利落啊。” 帅府里,朱高燨从桉头抽出一封文书,看完后丢给了吕朝阳。 吕朝阳接过文书后,密封加漆,收入铁制的盒子里上锁。 这桉头上随便一份文书,都是绝密级别的军情,牵扯着东北地区的一举一动,关乎着军士们的生死存亡。 朱高燨沉吟片刻,问道:“锦衣卫在李朝的谍报网,全都启动了吗?” 吕朝阳答道:“大部分都已经开始运转了,不过我们在朝鲜的暗桩已经尘封了二十年,历经改朝换代,甚至有些暗桩已经彻底埋没,想要完全启动,需要一定的时间。” “能理解,本王不着急。”朱高燨感慨道,“毕竟这是二十年前的棋盘了,二十年啊,就算是一把快刀埋进土里二十年,想要磨平上面的铁锈也得许久,更何况是我爷爷二十年前留下来的暗手,放到现在还能启用大半,本王已经觉得很意外了。”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朱高燨闭目沉思片刻,道:“本王听说,李朝的朝鲜王李芳远,很喜欢他的三儿子忠宁大君李裪?” 吕朝阳道:“是,李朝王世子是朝鲜王的嫡长子李褆,但他不学无术,终日与佞臣厮混,朝鲜王多次训戒,终不悔改。而李裪则以好学不倦蜚声宫廷内外,与长兄形成鲜明对比。那朝鲜王本就喜爱李裪,恐怕已经有了换世子的心思。” “李朝就这么一个小地方,里面倒是藏着不少心眼子。”朱高燨轻蔑的说道,“你刚才所言,都是台面上的话,依本王看,怕是那世子李褆比起忠宁大君李裪来,更加的难以控制,李褆的母家是李朝第一豪门闵氏,朝鲜王李成桂这是在忌惮世子李褆啊。” “确实如此,不过那忠宁大君李裪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他的岳父是李朝大臣沉温,不过比起世子李褆来说,这忠宁大君李裪更加容易被控制……” 吕朝阳的声音顿了一下,仿佛若有明悟的询问道,“王爷您是觉得,可以从此处入手?” “锦衣卫最擅长的,不就是从内部将敌人攻破吗?” 朱高燨平静的说道,“当年隋炀帝杨广三征高句丽,三战三败,打没了隋朝的底蕴。本王不是隋炀帝,若我带兵攻伐朝鲜,有最强大的水师,又有几十万的辽东精锐,纵然朝鲜地势易守难攻,本王若是真想强攻,他李朝如何拦得住我。不过强攻是下下策,对付这样善守的战役,从内部攻破才是上上策。” 吕朝阳钦佩的拱手道:“王爷高见!” 若论怎么打仗,这方面吕朝阳并不擅长,他是搞特务工作的,不是打仗的大将军。若是由他来出谋划策,恐怕会说:臣吕朝阳有三策,分别是下策、下下策、下下下策…… “现在的李朝国内,可谓是建立在煤矿上的王国。”朱高燨盘算道,“只需要一个火种,就能让李朝燃起熊熊的烈焰,一直烧到李朝化为灰尽,然而这个火种,我们需要精打细算,你也知道,我们将水师驻扎在旅顺口这事是瞒不了太久的。朝鲜人也不是傻子,除非万不得已,他们必然会团结一致,对抗共同的敌人,也就是我们。” “不出手则不出手,一出手,则要他狗命。” 朱高燨缓缓说道:“李朝当中,朝鲜王李芳远、王世子李褆、忠宁大君李裪,达成了一个诡异的三角均衡,在拿到绝对优势面前,他们谁都不愿意打破这个均衡,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穿插到其中,让他们混乱起来,把李朝王国下面的煤矿点燃,让内乱的烈火席卷王朝。” “此事说简单不简单,说难,倒也不算太难,朝鲜王和忠宁大君是站在一条线上的,朝鲜王要借助忠宁大君李裪来维持自己的权力,而忠宁大君要靠朝鲜王来获得继承王位的资格。就像是钝刀子割肉,他们要慢慢的耗死王世子李褆,这个过程或许会很缓慢,每个三年五载是不可能的,但我们等不了那么久。” “我们要做的,就是加快这个过程,逼得朝鲜王世子李褆,去不顾一切的拼死一搏!” 国战打的不仅仅是谁的军队更精锐,这是正面战场,但是朱高燨不想去和李朝拼正面战场。防守战是李朝的天然优势,而朱高燨一旦宣布开战就仿佛陷入泥潭,要么灭了李朝,要么死在东北,打胜仗其实不算太难,灭国也是可以做到的,但是损失会超出预算,对于深谙权谋的朱高燨来说,这是亏本买卖。 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愚者所为之。 其实从现在开始,大明和朝鲜的战争就已经开始了,只不过不是在正面战场,而是在敌后战场。 朱高燨做事想来都是滴水不漏,绝不做无意义的事,他带着吕朝阳来东北,就是要将锦衣卫的实力发挥到极致,在敌后战场,彻底打垮李朝! 锦衣卫,才是这场灭国之战的主角。 朱高燨就仿佛一名超一流水平的棋手,在幕后操控棋子,不断的推进攻势,而对手则是一无所知,慢慢的被一点一点拉扯殆尽,吞入腹中。 他在复盘明太祖朱元章在东北的布局,甚至更胜一筹! 第185章 我叫朱由检 夜色浓郁,朱棣却还在御书房里办公,点着青灯,对着龙桉上的文书埋头苦战。 皇帝这差事能累死人,以前的时候有太子分担职务,后来变成了祁王监国,朱棣能清闲许多,没事还能到鸡鸣寺里熘达。现在祁王去了东北,就只剩下老爷子一个人了。 “汤承。” “奴婢在。” 朱棣一边批改着折子,随口问道:“太……嗯,赣王那边,还是不愿意出门?” “赣王一直把自己幽禁在宫里,他说,只要万岁爷有旨意,他随时都可以就藩,绝不耽搁。”汤承道。 “这样啊……”朱棣手上握笔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开口道,“既然他愿意待在宫里,那便待在宫里,等祁王打完了仗,他差不多也就该就藩了。” 如今朱高炽留在京城,京中残余的太子党也在眼巴巴的望着,他们总觉得朱高炽不会这么轻易的倒台,只要祁王没有封太子,只要朱高炽没有就藩,那么一切就还都有机会。 然而如果等祁王在十个月内,灭了两个国,带着泼天的功勋回京,压力便会转移到朱高炽这一边。 是,你朱高炽当了这么多年太子,立了不少的功劳,可是祁王这边已经为大明打下来了三个省,你还怎么去和祁王府比功劳? 军功上位,是最困难,也是最简单的。 对于常人来说,想要用积累军功实在困难,你把权谋手段玩的再好,到了战场上也无济于事,一个优秀的政客,不代表他是一个合格的军事家。 然而对于祁王这种人来说,想打败仗都难,凭借着屡战屡胜积累的庞大军功,完全可以做到服众。 若是等祁王回京,王妃诞子,若是生的女儿还好,若是祁王妃生的是个儿子,那么对于朱高炽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如果祁王有了儿子,那么他唯一的短板也就已经消失了。 “乏了。” 朱棣轻闭双目,靠在了椅子上,让疲惫的身躯得到短暂的休息。 汤承见状,蹑手蹑足的走出了房间,尽量的去不发出一点声音。 走出了御书房后,他叫来了一旁值守的宦官,低声道:“陛下要在御书房休息了,让在这边做事的小宦官和小宫女们都把嘴缝上,发出来一点声音,打扰了万岁爷,咱要让你这颗小脑袋没过夜便不翼而飞。” 自从徐皇后薨后,皇帝每夜的住所并不固定,经常在御书房批折子批到深夜,就这么随便应付着睡下了。 夜晚的皇宫一片寂静,而朱棣躺在御书房里的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他的脑中,总是有熟悉的女人背影一闪而过,看似近在迟尺,却又仿佛隔着天堑,这是一个让人绝望的距离,名为“生死”。 最终,老爷子还是放弃了挣扎,从床上爬了起来,继续坐在了龙桉前准备办公,然而当他看到折子时又觉得心烦意乱,不想提笔批改。 朱棣犹豫了许久,仿佛下定决心一般,从柜子里取出了一幅尘封许久的画卷,缓缓打开以后,挂在了墙上。坐在画卷的对面,他痴迷的看着这幅人像画,眼神中有追忆,有怀念,有悲伤,更多的则是对挚爱之人的相思。 画上绘制着美人,雍容华贵,端庄典雅,凤冠霞帔,一道道精致的线条和丹青,勾勒出美人的容颜,眸子里蕴藏着流云般的温柔。 ——朱棣的发妻,徐皇后。 徐皇后薨后,皇帝为她白衣素服一整年,永乐一朝再未复立皇后。 “朕好想你,有时候,朕恨不得立刻就去见你,可一想到在朕走后,这大明又该何去何从,便只能留在这人间。” 朱棣扶着额头,喃喃自语,“咱们的娃也长大了,你还记得老四吗,他现在可不是当初那个温驯无害的小孩了,他现在是大明的栋梁,朕走之后,大明就指望着这小子了。” “一开始的时候,朕讨厌他,是因为他的性格实在与我不和,他太温柔了,这样温柔的孩子,为何要生在皇家。而在你走后,朕更加讨厌他了。” “因为……他和你长得太像了,有时候朕甚至难以分辨,到底他是祁王,还是你来看我了。” “说来有趣,当年朕最不看好的老四,如今反倒成了,大明未来的希望。” “他现在在东北打仗,等他回来以后,朕就带他去看你,好吗?” “你为何不回答朕?皇后,朕好想你啊,朕好想……好想再听一听你的声音。” 朱棣感觉到脸颊冰凉而又湿润,滑落到唇边后,尝到嘴里是若有若无的苦涩。 “是泪水吗,朕怎么会流泪?” 当了皇帝,便不能再流泪了。 他要比任何人都坚强,比任何人都诡诈,比任何人都残忍。 然而时至今日,朱棣还是没忍住眼角的湿润。 巨大的空洞与伤感,将他的内心充斥,带来了无尽的孤独,就仿佛一个人撑着小舟,漂浮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一眼望去皆是空虚,除了自己,这个世界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皇后,朕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朱棣低声道,“等朕做完了人间这边的事,便去找你。” …… “来!” “再来十个!” “我要一个打十个!” 辽东军营地的校场上,朱高燨赤着膀子,露出强壮的腱子肉,在冬日里犹如火炉蒸腾般滚烫,校场里的军士们勾了勾手指。 地上,已经有七八个军士被揍翻在地,不怀好意的对其他军士说道:“那谁,老五,你平时不牛逼吗,上来试试手?” “打不过,我可不去,上去就是挨打,谁爱去谁去。” “咋的,你咋不牛逼了,怂了?” “滚蛋!” 刘荣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这祁王爷,平时在军营里就这么豪迈的吗?” 吕朝阳在一旁笑道:“王爷在京城的时候,时常到松鹿山练兵,和军士们切磋武艺,我记得最多的一次,王爷一个人单挑二十个军中悍卒,毫发无损。” 刘荣感慨道:“祁王爷这练兵手段,学不会啊。” 一个人单挑揍翻二十个军中悍卒,这怎么学? 在二人谈话的时候,朱高燨已经又撂倒了十个勐人,走到了二人边上。 接过苏文递来的白毛巾,他擦去身上的冒着白色蒸汽的汗渍,问道:“聊什么呢?” 往日里痞气极重的苏文,现在成了他身边担任小秘书,将毛茸茸的狐裘披在了朱高燨的肩膀上。 “末将和吕大人在感慨,王爷您真是骁勇啊,如此武艺难逢敌手,比起昔日楚霸王也毫不逊色。”刘荣不动声色的拍了个马屁。 “天寒,本王来校场热热身子,顺便活动一下筋骨。”朱高燨道。 他在和军士们切磋的时候,手上的力道留了情,看似凶勐,实则根本不会伤到筋骨,那些被打翻的军士们躺一会儿就能继续活蹦乱跳。 如此一来,既能活跃军士们的斗志,也能让朱高燨的威望在军中显得更有人情味。 “都说汉王骁勇,在战场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是与祁王爷比起来,汉王那算什么骁勇啊,有勇无谋罢了……” 刘荣越说越起劲,朱高燨开口打断:“刘将军啊,这些不利于团结的话,就不要说了。” “汉王再怎么样,对大明也是有功的。”朱高燨浑然是一副老领导的姿态,“为官者得心正,秉公用权才能赢得人心,我们对待别人得去客观评价,刘将军也是老将了,朝廷和百姓赋予了我们信任,脚踏实地才会有后来的如步青云,你可明白。” 刘荣肃然起敬:“王爷教训的是,末将受益匪浅,王爷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瞧瞧,这就是人家祁王爷的格局啊! 一开口就是朝廷和百姓,这格局蹭一下就上去了,即使与汉王不合,也会保持当权者该有的气度,也难怪这祁王能给汉王和太子踹下去。 朱高燨微微颔首,拍了拍刘荣的肩膀:“刘将军还是很有上升的空间的,若是一直如此,依本王看啊,刘将军还是可以进步的。” 刘荣眼皮子一跳,心中的情绪翻腾了起来。 这个“进步”,他如何不懂是什么意思。 刘荣这个辽东总兵,是不在品级之内的,严格来说他是正一品的大员,因为他还有一个“中军都督府右都督”的虚衔,已经在官途走到了极致,但如果想要再往上“进步”,也不是没有上升的空间。 ——封爵。 除了开国时代,想要封爵难如登天,因为封爵的最好方式就是有从龙之功,但是永乐一朝多征伐,还是创造出了一部分封爵的可能。 刘荣有过一次这样的机会:在靖难之役的时候,他屡立战功,累积的军功足矣封爵,当时南军驻扎在宿州,积蓄粮食作持久打算。朱棣很担心,计划断绝其粮道,命刘荣率三千人前往,但刘荣犹豫不前。朱棣大怒,想斩了他,诸将叩头求情,才得免罪。后来评出谋渡江之功,因为有前罪,不给他加封,只授予他都督佥事,虽然后来升为中军都督府右都督,但始终没有封爵。 这件事一直让刘荣耿耿于怀,他与封爵只有一线之隔,但这一线之隔,却远到让人绝望,所以他在辽东这些年,一直在积极地表现自己,想要靠累积军功,突破这个瓶颈。 在大明朝封爵,只要不是追封,就等于是子孙后代挣了一个与国同寿的铁饭碗。 然而皇帝在发放这个铁饭碗的时候很谨慎,刘荣现在也开始着急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愈发感觉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若是再挣不到爵位,怕是以后也没机会了。 然而现在,他又重新看到了“进步”的希望。 祁王! 这次祁王是奔着灭国来的,只要能在这场灭国之战中混到一定的军功,别说是封个伯爵,封侯爵都有可能! 然而前提是,朱高燨可以默许刘荣混军功。 这场战场的主帅是祁王,军功怎么分,其实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朱高燨是亲王,根本不需要军功,只要能打赢这一仗,军功就算全让出去对他也没影响,他需要的是威望和名声。 但是下面的人是需要军功的,而祁王在分军功的时候,自然会优先分在自己人的手里,大头肯定是分给郑和与吕朝阳,凭什么分给刘荣? “本王不需要你去打出来多么出彩的表现,只需要你做到一件事。” 朱高燨略带深意的说道,“军人的本职,是服从军令,你只需要安静的服从命令,该怎么做,不需要我去教你,等打完了仗,本王可以保证你将会得到你想要的。” 刘荣低着头,脸上带着喜色:“末将明白!” …… 【选择模拟,朱由检的皇帝人生。】 朱高燨在东北为灭国之战全面铺垫的时候,位于京城的朱棣犹豫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去模拟朱由检的皇帝人生。 每一次模拟朱高炽后世的皇帝,朱棣都会犹豫许久,太他妈的伤人了! 而这一次,是他最不愿意模拟的一次。 他有一种预感,这次模拟将会出现他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然而朱棣最终还是选择接受现实,人生就是这样,你所不愿意接受的会向你蜂拥而来,而你想要的终将会逐渐远去。 与其蒙蔽自我,不如昂首挺胸的向前方走去,无论路途多么坎坷难行。 朱棣安慰自己,当初的土木堡之变他都走出来了,又有什么能让他破防呢? 【万历三十八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你出生于紫禁城的慈庆宫,是皇太子朱常洛的第五子,你叫朱由检。】 【你的母亲淑女刘氏并不受宠,在你五岁那年,刘氏在受到朱常洛的责骂后死去。在此之后,你被两个不同的妃子抚养长大,作为一个被父亲和祖父嫌弃的普通皇子,你从来没有被教导过如何当一个皇帝,也没有任何人的支持。】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你和哥哥朱由校一样,有一个凄惨的童年,前半生活在阴郁的黑暗当中,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你的兄长病入膏肓的那年。】 【龙榻之上,兄长天启帝朱由校气息微弱,握紧了你的手,他说:“吾弟……当为尧舜……大明……是你的了……”】 【你的兄长,将这个摇摇欲坠的帝国托付给你,而你的内心却很犹豫。】 【接过兄长递来的帝国,你很有可能成为亡国之君,背负后世骂名,死后也不得安宁。】 【犹豫了许久,你还是坚定的答应了下来。】 【我,朱由检,要效彷当年祁武王朱高燨,力挽天倾!】 第186章 崇祯皇帝,朱由检! 【天启七年八月二十四日,你穿上衮冕,祭告天地,即皇帝位于皇极殿,改元崇祯,在登基大典时,突发天雷之声。】 【这一刻开始,你不再是信王朱由检,你是崇祯皇帝,朱由检。】 【你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阴沉如墨,就如同千疮百孔的大明一样,深入黑暗,你的耳畔甚至传来了帝国的呻吟声,已经崩碎破裂的声音。】 【皇兄托付给你了一个即将破灭的帝国,就如同当年土木堡之变后般危难的帝国,此时的大明,没有祁武王朱高燨,没有于少保于谦,你该如何去拯救这个帝国?】 【你不知道谁是忠臣,谁是奸臣,谁是能臣,谁是庸臣,如同在迷雾中行走的男孩,不知前方的道路,是一片坦途,还是遍地是坑。】 【然而此时的你,心中已经立下血誓——你要拯救这个帝国!】 朱棣看到这里眉头微挑,看了这么多朝的的皇帝,起于洪熙皇帝朱高炽,至如今的崇祯皇帝朱由检,要么缺德,要么缺魂,能有崇祯帝这样坚定志向的,貌似也只有弘治帝朱佑樘了。 然而弘治帝的一生,并未像他的志气那般豪迈,反而是相当的憋屈,他这一辈子,不断的向文臣妥协,妥协,妥协到死。除了妥协,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要想稳定当时的大明,唯一的办法就是妥协,尽可能的去让大明休养生息,延长国祚。 朱棣不知道,崇祯帝会怎么做。 学弘治帝去妥协? 朝中局势乱成这样,妥协死路一条,还妥个屁啊! 学正德帝去反抗? 这种情况,要是去反抗,只怕崇祯会死的比正德更惨,泰昌帝和天启帝的死因稀里湖涂,那些人也不介意再弄死一个皇帝了。 学嘉靖帝去控制? 不得不说,虽然嘉靖帝是个奇葩,但他确确实实是个百年不遇的权谋天才,把持朝政四十五年,将所有人都视为掌上玩物,这样的奇葩不是人人都能学的。 崇祯,你要怎么做? 【你继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算弄死权倾朝野的阉党,以及阉党的魁首魏忠贤。】 【天启年间,京城里流传着一句歌谣:委鬼当头立,茄花满地红。】 【“委鬼”是大太监魏忠贤,“茄花”暗指天启帝的乳母客氏,这两个奇葩相互勾结,整个京城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就连盛极一时的东林党也在他们面前瑟瑟发抖。】 【而在魏忠贤的身上,还有一个闻所未闻的尊称:九千九百岁!】 【他的起势,是为了帮助兄长天启帝收回皇权,而你,已经不需要这个祸乱朝纲的“九千岁”了。】 【在你即位之初,仍像皇兄那样对待魏忠贤及其党羽,该赏赐的照样赏赐,该封官的照样封官。而魏忠贤反而感到不安,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主动上书乞求辞去东厂提督之职,想要借此试探虚实。然而你不仅没有批准,而且还好言相劝,慰留一番。】 【你不断的赏赐魏忠贤,亲近阉党,以此让“九千岁”产生了一种错觉:崇祯帝很好相处。】 【等魏忠贤放松警惕以后,你忽然将帮助魏忠贤权倾朝野的客氏诛杀,紧接着便罗列出魏忠贤的罪名,将其贬去守皇陵,随后以魏忠贤“将素畜亡命之徒,身带凶刃,不胜其数,环拥随护,势若叛然”为由,下令将其逮捕至京。】 【而魏忠贤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痛饮一番,自缢身亡。】 【你将魏忠贤等255人定为“逆党”,魏忠贤和客氏被凌迟戮尸,其党羽或处死,或削籍,或充军,权倾一时的阉党,转瞬间便灰飞烟灭。】 【在覆灭阉党以后,你有些纠结,不知道自己诛杀魏忠贤是对还是错。】 【魏忠贤在朝内,虽然恶贯满盈,但他至少保证了文臣不会骑在皇帝的头上,至于太监会不会骑在皇帝的头上就不能保证了。】 【而魏忠贤在对待辽东方面,还是有很大贡献的,这厮估计也知道,要是辽东没了,自己也差不多就该噶了,一直在自掏腰包为辽东筹钱,只是这个“自掏腰包”,掏的虽然是他的钱,但是他的钱是从哪儿来的,懂得都懂。】 【辽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魏忠贤在的时候,辽东军拼了老命的去压制女真人,可谓神勇。】 【而魏忠贤也很懂事,掌权之后他并未干预辽东军事,而是让将领们自由发展,他负责出钱,将领们负责打仗,别的一概不管。】 【看似不作为,实则已经为辽东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因为你很快就发现,在魏忠贤死了以后,辽东的局势越来越混乱,已经走到及及可危的地步,除了辽东本身的原因,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管理辽东的人瞎指挥,给辽东军整破防了。】 【魏忠贤好歹没装逼的说:让我来,我行,我先收广宁,再复辽沉。】 【在当前的局面下,大明的当权者只要什么都不做,就已经是做出最大的贡献了。】 【在你纠结对错的时候,东林党的人在一旁安慰你,他们说:阉党祸害太难下,人人皆知,陛下不动声色,潜移默夺,非天纵英武,何以有此。】 【你信了。】 朱棣刚开始的时候,看的还津津有味。 魏忠贤确实也该弄死了,他最大的用处就在于帮助皇帝去收拢权力,等皇帝将权力收拢差不多了,若是再留着他,除了荼毒朝政,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的用处。 而且魏忠贤死的也不委屈,虽然他噶了,但是也享受了大半辈子的风光,你一个太监还想着万世荣光不成? 魏忠贤对于天启帝来说有价值,因为他是天启帝捧上来的,但是对于崇祯来说,这就是个祸害。 然而朱棣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崇祯帝,貌似以为杀完魏忠贤就完事了? 开什么玩笑! 你以为天启帝为什么要把魏忠贤捧上来?你现在啥也不铺垫就给他弄死了,之后呢?你拿什么去对抗东林党为核心的文臣? 杀了魏忠贤之前,自己不再重新扶起来一个魏忠贤? 现在给魏忠贤宰了,东林党高兴的恨不得放烟花,天启帝留下的布局全崩了,阉党的权力被瓜分的一干二净,崇祯帝还拿什么去控制朝堂? 拿自己的一腔热血吗! 本来魏忠贤是天启帝给崇祯帝准备的“经验大礼包”,虽然这个大礼包不能给崇祯带来几百万两银子,但是能把阉党的权力,转移到崇祯帝的手上,给皇帝一个去拯救大明的基础条件。 现在倒好,崇祯帝直接把这个“经验大礼包”,送给了东林党! 东林党可不是高兴吗! 若是天启帝朱由校在泉下有知,怕是要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掐死崇祯帝朱由检! 天启帝朱由校:老子花了整整七年的时间,最后甚至把命都搭进去了,就为了能帮你收回权力,你说送人就送人?! 朱棣人都麻了,但麻木的同时,他竟升起了一个神奇的想法:若是祁王是崇祯帝,他会怎么做? …… 与金陵城相隔数千里之遥的广宁城内,朱高燨点着青灯,梳理着面前堆积成小山一般的军报。 自他入了辽东以后,迟迟没有动作,然而没有人在乎。 朝廷不在乎祁王有没有动作,是因为他们相信祁王,只要祁王在哪里,哪里就会打胜仗,甭管你谁谁谁多牛逼,你敢跟祁王去比划怎么打仗? 辽东不在乎,是因为他们是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服从谁的命令?服从祁王的命令! 唯独朝鲜那边在乎,他们已经注意到了大明在旅顺口驻扎了一支强悍的水师,虽然对辽东境内的变化一无所知,但他们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是什么意思? 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郑和又要下西洋了,但郑和刚刚回国,再下西洋的可能不大。 另一种可能,是大明要打仗了。 在旅顺口这个位置驻扎水师,大明要打谁? 除了倭国,便是朝鲜。 很明显,攻打朝鲜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然而,不仅仅是旅顺口驻扎的水师纹丝未动,就连他们最忌惮的辽东军,也是没有丝毫的动作,这给朝鲜人整不会了。 你驻扎了水师又不打仗,这是搞什么动作? 他们并没有意识到,战争,已经开始了! “我们在李朝的开京,目前共有一百一十八个暗桩,这些暗桩,从二十年前开始,便已经开始向上层渗透,这是一把好刀,架在了李朝咽喉上的好刀。” 朱高燨摸了摸下巴,对吕朝阳说道,“给这些暗桩下令,尽可能的去激化朝鲜王李芳远与王世子李褆之间的矛盾,以及……扩张忠宁大君李裪的势力。” 吕朝阳有些不解:“王爷,若是想要激化李朝王室之间的矛盾,不应该是拥立李褆上位吗,为何要去扩张李裪的势力?” “老吕,格局小了啊。” 朱高燨眼神微眯,“忠宁大君李裪的势力越强,王世子李褆的危机感就越大,如果你去扩张李褆的势力,难道朝鲜王李芳远是傻子吗?若是当李褆拥有造反的实力时,朝鲜王也不会再忍耐,他会以干脆利落的手段,解决掉李褆!不要低估李芳远,他自己就是造反出身,在对付造反这方面,经验充沛。” “我们需要的是逼着李褆造反,而非是帮他去当朝鲜王。” 敌后战场和正面战场是两码事,不是你会带兵就能解决一切。 朱高燨不是崇祯,他拥有洞悉人性的权谋手段,以及登峰造极的阴谋心术。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第187章 朱棣:我祖坟被刨了? 【在剪除魏忠贤之后,你兢兢业业,励精图治,想要努力的去挽回大明的衰落。】 【当初皇兄朱由校登基之时,面临两个选择:一,拒绝皇位,懦弱的死去。二,登基为帝,中兴救国。】 【天启帝朱由校做出了第三个选择:拼尽全力的去稳定局势,把选择留给下一位皇帝。】 【他无法做到光复大明,但他可以做到延缓大明的衰亡,让下一个皇帝去做选择,或者是替他背负亡国之君的骂名。】 【现在,你面临着和皇兄朱由校一样的选择,而你义无反顾的选择了“中兴救国”,你相信,大明不会亡在自己的手里,你将带领大明,走向光复伟业!】 【你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 朱棣在咆孝:“你有个狗蛋的自信啊!你也就剩下自信了啊!!!!” 崇祯帝弹指间平定阉党,若是换做朱棣,也会这么做。 然而他会在平定阉党前,重新扶持一个“魏忠贤”,一个忠于自己的魏忠贤,帮助自己继承阉党的皇权,用来镇压东林党。 杀魏忠贤,是因为要夺权,而非是单纯的去为了杀人。 难道杀了一个魏忠贤,朝廷的天就晴了,大明就有救了? 荒谬! 阉党倒台以后,东林党再也没有人去限制,锦衣卫彻底瘫痪,带来的是更多的灾难,一切的根源,在于崇祯帝已经失去了限制朝臣的能力。 这是他自己选的。 真特么能作啊! 【你每天鸡鸣而起,夜分不寐,宫中从无宴乐之事。不仅在坚持着常朝,而且除了盛暑严寒之外,都会去文华殿召见重臣,讨论政事。你从未懈怠于批阅奏章,往往批阅至丙夜不休,甚至还在半夜下达圣旨。】 【历朝历代,能比你更加勤勉的皇帝,屈指可数。】 【阉党倒后,东林党不断的膨胀,而内阁甚至有了一个别称——“东林内阁”,自此,东林大盛!】 【你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东林党忽悠了这件事,为了制衡东林,你利用礼部尚书温体仁、礼部右侍郎周延儒、吏部尚书王永光、兵部侍郎申用懋等非东林党的官员,来限制东林大盛的局面。】 【朝堂之外,辽东已经被后金侵袭严重,几乎到了不可扭转的地步,一旦辽东彻底沦落,大明的京城将面临守无可守的局面。为了拯救辽东,你将这一重任交给了曾在天启末年相继取得宁远大捷和宁锦大捷的原任辽东巡抚袁崇焕。】 【事实上,袁崇焕并不愿意接手辽东这个烂摊子,从崇祯元年四月到崇祯元年七月,袁崇焕连辞两次,实在无法推辞后,才承诺“五年复辽”,到了第二年,因为你在蓟密永和辽东军费问题上太过于苛刻,袁崇焕又一次请辞。】 【然而这些你都不在乎,你只在乎一件事:五年平辽。】 【在袁崇焕提出五年平辽后,你的支持并不像嘴上喊得那么积极。尽管袁崇焕已经将辽东经费削减五分之一,为历任辽督最低的经费,但仍遭你停发四个月军饷。】 【军饷欠发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主要原因还是朝廷没钱。但这个问题跟你没什么关系,因为朝廷没钱,却是制度造成的,而非你有意为之。】 【虽然问题的起因不是你,但并不代表,你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朝廷虽然没钱,但是你有。】 【虽然一直在哭穷,但这并不代表你是真的穷,事实上,在你的私人小金库,也就是内帑之中,始终都保持着让人瞠目结舌的财富,数目高达三千余万两。】 【若是你肯从内帑里拿出了一小部分银子给袁崇焕,哪怕是一小部分,就算袁崇焕做不到五年平辽,也能保证能遏制住后金的攻势。袁崇焕现在人在辽东都穷疯了,将士们几个月发不了饷,杀了袁崇焕的心都有了。】 【然而你没有,你的内帑是自己的,一毛钱也不会给别人,这是你的小金库,跟朝廷没有任何关系,哪有把自己的钱交给别人的道理?】 【拒不发响是有代价的,在不断的发酵后,最终酿造了宁远兵变与锦州兵变,颓废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你不理解,为什么自己都这么勤奋了,怎么大明反而衰弱的更快了呢?】 朱棣就差给崇祯跪了! 求您别勤奋啦! 放过大明! 您这一套操作下来,活人都能给治成死人,如何能治国? 还特么勤奋呢,你越勤奋,大明死的越快! 朱棣现在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到了这个局面,当权者有没有能力都已经无所谓了,他只要什么都不做,就是对大明最大的贡献。” 【袁崇焕就像是一把双刃剑,若是能驾驭他,他便是斩荆披棘的快刀,若是不能驾驭他,便会伤人伤己。】 【崇祯二年六月初五日,袁崇焕以先斩后奏的方式杀东江总兵毛文龙于双岛,接着上疏请罪。你得知此事后人都傻了,但是对袁崇焕的“五年平辽”仍抱希望,所以非但不加责备,反而优旨褒答。】 【没军饷还能打硬仗的将领,你手底下就袁崇焕这么一个了,不用他用谁?】 【然而因为此事,你已经对袁崇焕产生了离间之心,心中生出找人替代袁崇焕的想法。然而在袁崇焕率领的关宁军拦截后金军失败,女真酋长皇太极率领军队在打到了京城门下,在京畿为所欲为,最后大摇大摆的返回了东北,此战名为“己己之变”,大明的尊严被异族践踏在马蹄之下,你已经对袁崇焕彻底放弃了希望。】 【你召见袁崇焕回京,命锦衣卫将其逮捕入狱,又派孙承宗安抚东奔的关宁军,并以梁廷栋、满桂分别为文武经略,替代袁崇焕。】 【己己之变后,你迫切的要发泄心中的愤怒,杀了兵部尚书、蓟辽总督刘策、山西巡抚耿如杞、总兵张士显等众多文武大员,不久,你将袁崇焕凌迟处死。】 【借此机会,你开始疯狂的打压东林党,让周延儒、温体仁入阁主政。】 【灾荒频繁、粮食歉收,西北和中原受灾尤甚,各地屡屡爆发起义,举国皆反!】 【崇祯八年正月,太祖龙兴之地凤阳被扫地王、太平王等反贼攻陷,大明的祖陵被烧了,不仅如此,贼首张献忠还在祖陵的坟头快活了三天三夜,方才逍遥离去!】 【所有人都沉默了,如果说己己之变大家还能接受,但祖陵凤阳被刨了这件事,等于是揭开了朝廷的遮羞布,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大明虚弱不堪的一面,将大明的尊严踩在脚下践踏。】 朱棣:“卧槽?我爷爷的坟头被刨了?!” 他心态崩了啊! 朱元章称帝后,在凤阳为追认父亲、祖父等为帝,重新于凤阳修建陵墓,是为朱家龙脉。 历朝历代,刨前朝祖坟的事屡见不鲜,但朱棣还真没听说过,朝代还在,祖坟没了的事!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尼玛的崇祯! 你踏马的还我祖坟! 朱棣难以想象,自己若是将皇位传给了朱高炽,死后如何去面见太祖! 朱棣:“惊喜不惊喜?” 朱元章:“翻译翻译,什么他妈的叫他妈的惊喜!” 朱棣:“惊喜就是,我朱老四的后人没守住祖坟,让反贼们给您爹坟给刨了,而且还在您爹的坟头上载歌载舞,逍遥快活了三天三夜!” 朱元章:“?” 这可真是太惊喜了! 【你努力的想要在文臣中找出能臣,加以任命挽救大明,然而找了一圈以后你才发现:哪儿有什么能臣忠臣,全特么是奸贼恶贼贪官污吏!】 【内阁首辅温体仁,身怀大才,一个人将东林党摁在地上打,若是把才华用在正确的地方上,绝对是救国之臣,为崇祯朝阁臣中居位最久者。然而在他辅政期间,大明朝内忧外患的局势愈发恶化,温体仁几乎没有任何重要的建树与对策,而是一味排斥异己,在党争中大施拳脚。】 【可是,温体仁真的是天生的奸臣?】 【纵观大明朝这么多年,被杀的内阁大学士一共就四个,你一个人就干死俩,兵部尚书十四个,你弄死了五个,四个人是革职、听参、坐牢等,二品以上的大员,你杀了二十多人。己己之变后,你更是一口气弄死了四十多号大臣。】 【崇祯一朝,你一共换了五十个内阁首辅,大明朝二百多年,一共才一百六十个首辅!】 【温体仁他也想当个好人啊,谁愿意背负奸臣的骂名呢,他敢吗?】 【好人在你手底下都是什么结局?谁敢当好人?】 【督师孙传庭,是个好人。】 【孙传庭跟洪承畴两个人去平定反贼,灭了张献忠,抓住高迎祥,将反贼李自成险些弄死,李自成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是却也十分凄惨,带着刘宗敏等残部17人躲到山沟沟里瑟瑟发抖。】 【然后你就怀疑孙传庭装病,装病就抓起来,甚至一度要杀他。最后看实在不行了,想想也没什么人能打仗了,就又起用了孙传庭。】 【孙传庭这个时候刚从牢里出来,也不了解前线的情况,因为他当年已经把李自成基本上给灭了,小火苗已经扑闪扑闪快灭了,他说:给我五千精兵,我灭了他。】 第188章 崇祯:国君死社稷,义之正也! 【孙传庭在装逼,但他确实有资格装逼。】 【不过孙传庭哪里想得到,当年被他打的只剩十几个人的李自成,如今已经发展到号称百万大军!虽然这百万大军里有不少水分,但也拥有了问鼎中原的实力!】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你一听还有这种好事,对孙传庭说:行,五千人给你,不把李自成灭了我弄死你。】 【孙传庭带着人上了战场以后人都傻了,这五千人够干啥的,给李自成塞牙缝都不够啊!】 【没办法,孙传庭只能跑回陕西练兵,不惜一切代价的去练兵,等把兵练出来了再去对付李自成。】 【孙传庭所率领的,是关内唯一的一支精锐了,你本应慎重的使用这支精锐,然而你已经等不及了,如同红了眼的赌徒,逼着孙传庭去和李自成打,最终,孙传庭全军覆没,而他本人也战死沙场。】 【这种情况下,有谁敢去当好人?】 【传庭死,大明亡,这句话不是戏言,最后一味能给大明吊命的药,已经死在了潼关。】 朱棣乐了,他的脑中已经自动脑补出了以下画面。 袁崇焕:皇上,您得吃药。 崇祯:嗯,买药去。 袁崇焕:是。 崇祯:你怎么还不去? 袁崇焕:钱呢? 崇祯:什么钱? 袁崇焕:没钱我买什么药? 崇祯:没药你看什么病!死! 卢象升:皇上,您得吃药。 崇祯:是啊。 卢象升:皇上,您得吃药。 崇祯:是啊。 高起潜:皇上,卢象升死了。 崇祯:哦。 洪承畴:皇上,我这碗药您服下去,绝对药到病除。 崇祯:这都五分钟了,怎么还不见效? 洪承畴:我去大官人家里取些砒霜来。 孙传庭:皇上,这病我能治。 崇祯:第一,不许多花钱,第二,药到必起效,第三,不能有任何副作用。 孙传庭:皇上,我给您买块坟。 【崇祯十七年正月,李自成击败了最大的敌人孙传庭后,势不可挡,建国号大顺,年号永昌,带兵杀至京城下,发出战书,要与大明决战。】 【你不理解,为何事情会走到今天这个局面:“朕非亡国之君,事事乃亡国之象。祖宗栉风沐雨之天下,一朝失之,何面目见于地下?”】 【大明气数已尽,国破家亡之际,众臣建议南迁,左都御史李邦华则提议太子和诸王先南迁。】 【南迁?】 【你声词严厉的拒绝了南迁:“国君死社稷,义之正也。朕志决矣!”】 【大明朝传到你手上,共有一十六帝,除却英宗朱祁镇,大明就没有一个软弱退缩的皇帝!祖宗传下来的英烈,岂能败坏在你的手上!】 【群臣见你拒绝南迁,又想了个主意,他们觉得孙传庭率领的不是大明朝仅存的精锐,而是另有其人。】 【有人说:“西南祁王,嘉靖年间时有十万大军,之后一直秣马厉兵,所率诸部皆为精锐,平定安南二百年风雨。虽因世宗与朝廷偶有不合,然朔本同源,都为宗家成祖之子嗣,今东北有建奴虎视眈眈,京城外有闯贼飞扬跋扈,若是求助于祁王府,弹指间即可定国安邦!”】 【你听懂他们的意思了。】 【虽然这些狗大臣们天天出馊主意,但这次他们总算是聪明了一回,出了个真有用的策略。】 【孙传庭所率领的秦军全军覆没,但这并不代表大明的底蕴已经消耗殆尽,成祖朱棣尚且还给你留下了一招后手!】 【祁王的西南军!】 【这是大明朝最精锐的军队,没有之一,虽然这些年朝廷再也没有从西南得到任何消息,但西南祁王府就从来没有捞过,倘若能请动祁王出兵,闯贼李自成?满清多尔衮?都是什么牛马!】 【诚然,如今的大明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可若是能请来祁王的西南军,完全有可能将大明从深渊里拖回来!】 【此时,西南祁王府那边也派遣来了一位使者。】 【京城外李自成的百万大军虽然嚣张跋扈,可一听说是祁王府的使者,立马就乖乖让出一条路来放行。】 【李自成虽然只是个土包子出身,但他也听说过祁王的大名。从最初的祁武王朱高燨开始,大明朝的祁王就没有一个善茬!】 【祁武王历经九朝八帝,在风雨飘摇中救赎了大明,南征北战几十年,威镇寰宇,他还活着的时候,无论是瓦剌、鞑靼、倭寇、建奴、土司……大明朝所有的敌人,都在眼巴巴的盼着祁武王早点死,他们快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神龟虽寿犹有尽时,盖世的英雄也会有迟暮的一天,祁武王病逝以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祁武王不死,所有人都要活在他的阴影里。】 【世人都以为,祁武王死后的祁王府就废了,有谁能驾驭那横扫天下的西南军?】 【事实证明,他们错了,纵然到了后来嘉靖一朝,祁王府不仅没有衰弱下去,反而愈发强大,年幼的祁王朱佑榭率兵一举击溃的尚还没有堕落的朝廷军,让天下惊悚!】 【没人知道,如今的祁王该有多么强大,大秦奋六世余烈可吞并天下,祁王传到今天多少代明主,还有谁拦得住西南祁王府?】 【时隔多年,旁支的祁王一脉,一直都是以嫡长子为传承,就算有嫡长子早逝,也会以嫡系承袭爵位,保持了纯净的成祖血脉,祁武王之传承,因此,即使是承袭的新祁王能力平庸,西南军也会保持着绝对的忠诚,以此保障祁王府二百多年始终鼎盛。】 【反观朝廷的宗家之中,藏了不知道多少龌龊肮脏的阴暗面,翻来复去的倒腾继承人,甚至有的藩王稀里湖涂的就被拥立为了皇帝,因为所有人心里都明白,皇帝是谁不重要,只要有这么一个人就好。】 【现在宗家有难,祁王派来的使者递来信件,是当代祁王朱常浒的亲笔手书。】 【你看了一眼信件,大概意思就是:虽然我们祁王府一脉,和你们朝廷早就闹分家了,我们也没空搭理你们。实话告诉你,我爷爷那一辈就已经把西洋打完了,统治着比蒙元还辽阔的疆域,在君士坦丁堡登基为帝,国号也是“明”,只不过全称不是“大明”,而是“祁明”,现在忙着在南美种可可,嗯,那边的昆仑奴干活可有力气了,只要给饭吃干的比牛都勐。】 朱棣:“?” 是我错过了什么吗?祁王的后人已经称帝了? 什么君士坦丁堡……南美种可可……昆仑奴…… 这他妈啥呀! 朱棣还一直以为,祁王还在西南猥琐发育,没想到已经在西边当皇帝了?! 比蒙元还辽阔的疆域,你认真的? 【你看到这里也是有点懵比了,自从嘉靖一朝以后,大明就已经很少和海外联系了,虽然沿海地区有不少人在走私,但朝廷无力管辖,也就索性摆烂了。你之前听说西洋那边的明帝国统一了列国,还以为是闹着玩的,现在想想貌似是真的,只不过这个明帝国不是“大明”,而是“祁明”。】 【现在你告诉我,你们祁王府已经在海外称帝了?!】 【你耐着心把信件看了下去,当代祁王朱常浒……不对,是当代祁明皇帝朱常浒在信中继续说道:“说实话,我们也没想到你们宗家这么捞,不过毕竟都是朱家人,有需要的话和我说一声,给我打个电话,我给你们邮两枚洲际弹道导弹帮着你们把那什么李自成和多尔衮给顺便灭了。对了,你们那边是不是没有电话?问题不大,你在京城上面多挂点旗子,我的卫星能看到,到时候我就当你们同意了,给你们把洲际导弹送过去,也就不到半个时辰的事,不过有可能把你们误伤到,记得躲远点。”】 【你严重怀疑这个祁明皇帝朱常浒已经疯了,他到底在说什么?!】 【洲际导弹是啥?不到半个时辰帮我把李自成灭了,吹牛逼都不打草稿?那卫星又是什么?】 【群臣纷纷上奏,请你答应祁王的相助。】 【你此刻内心也有些动摇,难不成真要求助于祁王?或者说,是那祁明皇帝?】 【此时,有一个大臣说:“成祖、宣宗二帝明睿,数百年的布局,为我大明在危难之际留下救赎。昔日祁武王扶大厦于危难之际,今祁王府依然在我大明濒危时出兵,此等芳名,万古流传!”】 【你听完这话,心里一下就不舒服起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把祁王都吹上天了,难不成是在说朕是亡国昏君?】 【犹豫了一下,你毅然向祁王派来的使者,拒绝了对方的相助,群臣都懵了,纷纷向你上奏,觉得你这个行为不太理智,就差指着你的鼻子骂你是蠢货了。】 【而你则回怼道:“国君死社稷,义之正也,祁王裂土为国,早已非我大明之臣,此时相助,岂不是羞辱于朕乎!若是答应祁王之相助,置朕于何地!若是他祁王真有心相助于大明,那便等朕死后,带兵奔赴中原,杀了李自成,杀了多尔衮!朕有生之年,决不允祁王踏入中原半步!”】 【群臣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们不理解,都快亡国了,你还管这么多干什么?】 【然而你宁愿死在反贼李自成的马蹄下,也不愿向同为朱家人的祁王低头!】 【你叫朱由检,绝不低头的朱由检!】 第189章 开局一个碗,结局一根绳 【行,既然你说不需要祁王的援助,那就不求援了,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祁王派来的使臣也没有多做停留,当场就离开了,人家祁王现在是祁明皇帝,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帮你把祖宗留下来的基业守住,你自己不愿意,祁明皇帝又何必去热脸贴冷屁股。】 【祁王使臣入京之后,一直在京城下气焰嚣张的李自成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们也在害怕,害怕西南军真的带兵来京城勤王,在场哪个人不是听着“祁武王北伐”的故事长大的,欺负欺负崇祯也就算了,难不成还真要和西南军打仗?】 【然而在祁王使臣走后,他们又恢复了飞扬跋扈的姿态,继续挑衅着要让大明皇帝从皇位上滚下来,出城给大顺皇帝李自成磕头!】 【他们害怕的只是大明的西南军,而非是大明。】 【你连忙与群臣议论战守之策时,诸臣集体沉默,你重申“国君死社稷”,想要激励群臣的血性,然而诸臣依旧在沉默。】 【现在这局面,纵然是少保于谦从棺材里爬出来也守不住了。】 【你拂袖而起,斥责:“朕非亡国之君,诸臣尽为亡国之臣!”】 【守城大战爆发后,三大营多为老弱病残,毫无战斗力,一触即溃。你情绪失控,仰天长嚎,绕殿环走,拊胸顿足,叹息通宵,大呼:“内外文武诸臣误我!误我!”】 崇祯一辈子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手底下就没有能臣? 可是,真的没有吗? 所以崇祯朝的文武官员,如果被包围,很多都是宁可投降都不突围,因为他们知道,皇帝陛下最恨打败仗,一生气就要拿大臣开刀,也就是拿自己开刀。 就这么杀着杀着,杀得崇祯与大臣们离心离德: 督师袁崇焕,崇祯二年己己之变被捕,凌迟。 总督洪承畴,松锦大战战败,投降后金。 总督卢象升,对后金作战,弹尽粮绝,后勤援兵皆无,战死,死后官职被削,全家抄没。 总督熊文灿,斩首。 总督郑崇俭,斩首。 总督孙传庭,生前数年在监狱中度过,战死。 兵部尚书陈新甲,斩首。 内阁大学士杨嗣昌,畏罪自杀。 总兵曹文诏,战死。 总兵祖宽,斩首。 如此大明,如何救之? 于谦若是复活到了崇祯手底下做事,没过夜就要被砍头! 【三月十八日早晨,你最后一次召见阁臣,说:“时至今日,大家不如在这大殿内自尽殉国”。同日,李自成派人与你交涉,开出的条件是割地讲和,朝廷允许他在西北割据称王,犒饷银百万两,只要朝廷答应这些条件,他不仅会撤兵,而且还会与朝廷一起对抗东北由女真建立的满清。】 【这个条件作为城下之盟来说,已经优握的不能再优握了,然而你最终并没有答应。】 【谈和失败,开打!】 【你登上了紫禁城后的煤山眺望,一眼望去,京城各门已经全部告竭,反军一拥而入,分明是国破家亡的局面。】 【你一言不发的下山回到了乾清宫,安排太监王之心、栗宗周、王之俊带着三名皇子秘密出宫,送到成国公朱纯臣等人那里,接着与周皇后等嫔妃举行最后的酒宴。】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在这最后的酒宴上,你澹澹的说道:“事已至此,都去自尽,免得被那反贼羞辱。”】 【周皇后回到坤宁宫就自缢了,见剩下的人不动,你叹息一声,抽出了宝刀:“为何要生在我家呢?”】 【酒宴成了血宴,你如同疯魔一般,将所有的妻女砍杀,又派人催促太后等人速速自尽。】 【大明朝亡在了你的手上,而你能做的,就是保住朱家人这最后的尊严。】 【做完一切后,你亲自撞钟召集文武百官,然而无一人回应。】 【树倒猢狲散,大明气数已尽,你已是亡国之君。】 【你大笑一声,与太监王承恩走上了煤山,站在煤山上,你俯视着脚下的紫禁城,浑然一副国破家亡的画面,乌云遮天蔽日,帝国陆沉。】 【大明朝二百七十六年的国祚,当年太祖怒吼唤醒汉人血性,到后来成祖五征漠北杀出一片青空,那时的大明该是何等的盛世!】 【你对着苍穹大喝一声:“天亡朕矣!朕励精图治十七年,兢兢业业,从未消极过一日,国力却日益下滑,此如何是朕之过错?倘若我崇祯一朝,有祁武王为将,有王阳明为相,朕定当是中兴之君!”】 【你咬破手指,在胸襟前留下血书遗诏:朕自登基十七载,三邀天罪,致虏陷地三次,逆贼直逼京师,诸臣误朕也。朕无颜见先皇于地下,将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可将文官尽行杀死,勿坏陵寝,勿伤我百姓一人。】 【你将三尺白绫悬于煤山寿皇亭的一株歪脖子树上,自缢而亡。】 【朱由检的皇帝人生模拟结束。】 开局一个碗,结局一根绳。 朱棣心情复杂,他是万万没想到啊,大明会以这场的结局退场。 二百七十六年的国祚,从太祖朱元章揭竿起义推翻暴元,到崇祯朱由检国破家亡煤山自缢,这个国祚,已经不算短了,你总得看这期间出过多少奇葩皇帝? 其实早在土木堡之变后,大明朝就该亡了。 五十万精锐在关外全军覆没,天子被俘,瓦剌铁骑杀到了京城脚下,走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若非是朱高燨、于谦、朱祁玉站了出来,三个人用尽浑身解数为大明吊了这么一口气,大明朝早在这时候就该亡了。 就这么仅存的一口气,经过后面那么几位奇葩皇帝的倒腾,大明朝居然还能再坚挺一百多年,属实是个奇迹。 等到朱由校把大明交到崇祯的手上,已经是风雨里微弱的一缕火苗,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崇祯的志向确实很令人钦佩,他愿意为了这个帝国付出所有,每天起早贪黑,天不亮就上朝,半夜了还批阅奏章,如此勤勉,都快赶上朱元章这么个劳模了。 商纣王面对讨伐自己的诸侯,亲手焚烧了象征殷商国运的摘星楼与自己,这是末代君主最后的尊严。 在位仅四十六天诛杀赵高的末代秦王子婴,甘受屈辱向刘邦投降避免屠戮,这是末代君主最后的责任。 至于崇祯……你难以用言语去描述他,不只是该夸他,还是该骂他。 诚然,他确实为挽救大明朝拼上了命,可是你看看他干的事,有哪一件像是人能干出来的? 脑子里想的是救国之事,手上干出来的却是亡国之事,最后大明朝的覆灭,崇祯堪称是功不可没。 如果是普通人的立场去观看崇祯的人生,应该会觉得感慨,惋惜崇祯的生不逢时。 可若是站在朱棣的立场去观看崇祯的人生,就跟嘴里喂了两大坨粑粑一样难受,因为他关注的不是崇祯有没有努力,他关注的是崇祯做出来的事。 当朱棣看完了传位给朱高炽的结局后,对于废黜朱高炽太子之位的愧疚之心彻底烟消云散。 诚然,朱胖胖为了大明奉献了无数,可是他的后人,已经把朱棣欠朱高炽的债全还了。 朱棣更加想要迫不及待的去模拟祁王,因为他觉得实在是太特么离谱了! 祁王府是如何在西洋称帝的? 那个洲际导弹和卫星是啥玩意儿? 富不过三代,祁王府为何能保持一直鼎盛? 然而系统的回答很冰冷: 【因亲密度未达到标准,当前无法模拟朱高燨的人生。】 朱棣就纳闷儿了:“凭什么?老子和祁王还他妈不够父慈子孝吗?” 系统这次给出了理由:【想要模拟子嗣的人生,宿主必须要和对方的亲密度达到“80”以上。】 【亲密度0,关系:陌生人】 【亲密度20,关系:普通朋友】 【亲密度40,关系:关系很好的朋友】 【亲密度60,关系:挚友】 【亲密度80,关系:舍命之交】 【亲密度100,关系:生死之交】 朱棣豁然开朗,算是明白为何自己迟迟无法模拟祁王了。 想要模拟对方,得和对方的亲密度达到对方愿意把命豁出去的地步,而他和祁王之间,明显并未达到这个程度。 二人之间在最初的时候本就是相互敌视,而祁王又是个薄情之人,对待感情看的比谁都轻,在他眼中,没有谁是不能为自己牺牲的,可若是想让他为谁牺牲,那属实是痴心妄想。 朱高炽和朱棣的关系,不言而喻,至于汉王朱高煦与赵王朱高燧,虽然看似利益熏陶,属于是残忍无情的那种人,可他们往往在内心深处,比谁都重感情。 朱棣理解了这个问题之后,又问道:“那祁王与朕现在的亲密度,有多少?” 他心中估摸了一下,没有70也有60了,问题不大。 【当前朱高燨与你的亲密度为:0】 0? 朱棣被整破防了:“凭什么,你在逗我笑吗,合着我和祁王的亲密度这几年是一点没涨?我特么捂块石头都能捂热了!” 【不,宿主与朱高燨之间的亲密度一直在增长。】 朱棣更觉得诡异了:“你告诉我怎么增长了,都特么零了还增长个屁啊?” 【宿主第一次模拟的时候,与朱高燨的亲密度为:-50】 朱棣看到这句话,愣在了原地。 第190章 模拟祁王! 永乐二年,二月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朕仰荷天休,丕承帝统。景命有仆,祚胤克昌。咨尔第四子禀资奇伟,赋质端凝。挺峻绰于金枝,挹英风于琼握。兹特封尔为祁王,予册予宝,宜敬宜承。尚其夙夜畏天,慎厥身修思。永钦予时命,以克有令誉。 钦哉!” “祁王,领旨谢恩。” 年仅十二岁的少年尚还青涩稚嫩,面容清秀,蓬松柔软的黑色长发挡住了如黑曜石般的眸子,看上去就像是瘦弱的瓷娃娃一般,风一吹就跑,雨一打就碎。 他双膝弯曲,向正值壮年的皇帝下跪叩首:“儿臣朱高燨,领旨谢恩。” 英姿雄伟的皇帝陛下,并没有第一时间让祁王平身,而是侧首看向了一旁的黑衣宰相姚广孝:“你觉得,此子如何?” 老和尚思忖片刻,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生于皇家,犹如一朵青莲,性格温和而又与世不争,实在难得。” 刚刚登基没多久的朱棣摇了摇头:“此子羸弱,像是生在狼群里的绵羊,不堪重用,若非他的容貌与皇后有七成相似,朕都快以为这不是朕的儿子了。” “朕不喜欢他。” 言罢,皇帝陛下拂袖离去,连平身的旨意都没有留下。 年轻的祁王跪在金銮椅前,一跪就是四五个时辰,从晌午跪到深夜,并不是皇帝故意为难他,或许只是单纯的因为忘记了。 他没有犯任何错,仅仅是因为皇帝不喜欢他。 而受到无妄之灾的祁王,只是平静的望着那无人的金銮椅,眼神平静如波澜不起的玄武湖面。 平静到,让人莫名觉得害怕。 …… 朱棣有些头疼,他是万万没想到啊,自己和祁王之间的关系,之前已经是负数了。 何止是父慈子孝,简直就是父辞子笑! “祁王,祁王。”朱棣紧皱眉头。 仔细想想,他与祁王之间的关系,貌似真的很差劲。 他从来就没把祁王当成儿子,祁王也没把他当成爹,二人之间,只是单纯的君臣关系。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朱棣赋予祁王权力,祁王予以回报,仅此而已。 他让祁王府与英国公府联姻,祁王和英国公把安南打了下来,为大明开拓一省之疆域。 他给了祁王锦衣卫,祁王把山东的吏治整治清明,杀得血雨腥风。 他给了祁王八百人,祁王杀得瓦剌闻风丧胆。 他让祁王带兵,祁王化夷为汉,再度为大明开辟一省之疆域。 ……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祁王做到所有事,都尽到了一个臣子应有的本分,挑不出来一点毛病,朱棣能说什么? 这也让皇帝陛下意识到,他从来都没有把祁王当成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一件……好用的工具? 祁王凭什么感谢他? 朱棣有些迷茫,将手搭在了金銮椅的扶手上。 为了这张椅子,叔侄杀得双眼通红,兄弟杀得头破血流。 至今,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祁王。 到底,是对,还是错? 朱棣不愿去想这些,问道:“下次,朕还能模拟谁?” 传位朱高炽一脉的结局,他已经看到了,可如今又模拟不了祁王一脉,又该如何去审视国运? 他喜欢把一切都控制在手上。 【与对方的亲密度每提升10点,可模拟有关对方的随机片段。】 【当前可模拟的对方随机片段的数量为:1】 虽然不能模拟祁王的全部人生,不过能截取一段模拟,似乎也不错。 朱棣疲惫的挥了挥手,他今天接受的落差有点大,实在高兴不起来了。 【选择模拟有关朱高燨的随机片段……】 【当前视角为:朱高燨的祁王身份】 【时间:永乐二十二年,七月】 朱棣勐然一激灵,这个时间段,貌似是他驾崩的时间? 也就是说,他现在模拟的,是在原来的时间线中,祁王就藩西南的画面? 这正是朱棣最想看到的片段之一! 祁王就藩西南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永乐二十二年,这是你就藩西南的第十年。】 【你叫朱高燨,永乐十二年在西南大破交趾军回京以后,就藩于西南,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朝廷的手也伸不过来,你在这里就是土皇帝。】 【来了西南以后,你可以畅所欲为的做自己想做的事,设立西南科学院、设立西南军工厂、设立西南造船厂……在这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西南的一切都处于原始状态,这一片深山老林,在你的一条条命令下,逐渐搭建起了一座又一座的城镇、工厂,一切都在趋向于更好的方向。】 【而在今年,北方传来了一道噩耗:你的父亲,永乐皇帝朱棣,驾崩在了北征归途的榆木川。】 【由于老爷子的突然驾崩,担心发生剧变,太子朱高炽决定秘不发丧,稳定局势,而后调遣心腹的军队回京,命官军赴应天府,镇守宫中诸事,一系列的手段陆续下放……直到皇太孙朱瞻基迎接到皇帝遗体,方才公开发丧。】 【等一切做完以后,你的大哥朱高炽正式登基,改元洪熙。】 【而你,始终在冷视这一切,无论朝廷再怎么动荡,都干预不到远在西南的你。】 【老爷子和你的关系并不友好,甚至可以说是恶劣,自你就藩以后,再也没有和老爷子有任何往来。】 【然而在听说老爷子驾崩以后,你坐在了书房里,禁止任何人来打扰,这么一坐,便是一天一夜。】 【大明皇帝驾崩,属于是国丧,各地藩王都要回京祭拜。然而为了削藩政策的落实以及保证新帝登基的顺利,自永乐这一朝,藩王无诏不得回京祭拜,只能在封地内凭悼。】 【远在西南的你,其实凭不凭悼都无所谓,没人管得了你,就算你摆上一桌酒席欢庆老爷子驾崩了又如何?难不成新登基的洪熙皇帝还要来出兵讨伐于你?恐怕就连刚刚登基的朱高炽都想不明白,既然老爷子不喜欢你,为何还要让你来坐镇西南。只要西南军不公开造反,皇帝也只能装作看不到。】 【而你还是换上了白衣丧服,为老爷子凭悼,人性复杂,他对老爷子没有好感,但是在他死后,你内心却悲伤了许久。】 【原来,像你这样凉薄的人,也会在某一刻感到悲伤。】 朱棣表情精彩,他实在看不懂了。 若是祁王对他有感情,那亲密度能是零? 可若说祁王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为何那时的祁王会在他驾崩之后感到悲伤,换白衣素服凭悼? 这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等等……” 朱棣紧皱眉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诚然,祁王此举,看似让人摸不透猜不准,可这是因为,朱棣在以旁观者的视角去审视,可如果代入成祁王呢? 何止是祁王的想法诡异,他皇帝陛下本人,不也是如此诡异吗? 他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讨厌祁王? 因为祁王性格温和,与世不争。 这是错吗? 不是。 祁王又不是嫡长子,他与世无争,于国于民都是好事,难不成非要让他和汉王一样,为了争夺皇位不择手段,宁可屠戮亲族也要去夺嫡争龙? 可朱棣就是不喜欢祁王这种性格,他不讨厌懦弱的人,但他讨厌自己的儿子懦弱。 但是,若祁王真如汉王那般的性格,那朱棣就会喜欢? 不,朱棣一样讨厌,他讨厌太子朱高炽的谋略老成,讨厌汉王朱高煦的嚣张跋扈,讨厌赵王朱高燧的心思深沉,因为这样会让他觉得这些人在影响他的权力。 他厌恶自己所有的儿子,却又在厌恶的同时深深的爱着这些儿子。 即使赵王想要杀他,朱棣最终也只是削去了赵王的羽翼,甚至连爵位都没有动。 如此看来,朱棣岂不是比祁王更加的诡异? 人性,从来都不是用一句简单的话能形容的,纵然祁王薄情,纵然他与父亲不合,可是等老爷子驾崩的噩耗传来时,他还是会悲伤,还是会白衣素服的为父亲服丧。 想明白这个道理后,朱棣豁然开朗。 他们不是君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父子啊! 看似最薄情的祁王,内心深处也有温热的一面,而真正想要去打开祁王内心的那扇门,需要的仅仅是一把平平无奇的钥匙。 朱棣也确实这么做了,只不过他的那把钥匙,名为“权力”。 他以为,加以祁王权力,就能感化对方。 然而祁王的那扇门需要的钥匙不是“权力”,而是“亲情”。 祁王薄情,但他始终对母亲徐皇后抱有崇高的敬意。因为徐皇后不会在乎祁王有没有能力,对她来说,无论是非对错,祁王都是她宠溺的儿子,和其他三个儿子没有任何区别。 “皇后,原来朕,一直都走错了路啊。” 朱棣想明白这个道理后,有些恍忽的看向了墙壁上悬挂的徐皇后画像。 “自朕打进金陵城后,便忘记了其实我不仅是皇帝,还是一位父亲。” 第191章 祁王又在搞什么? 【洪熙皇帝朱高炽登基还没一年,便跟着老爷子去了,庙号“仁宗”,继承皇位的人是你的大侄子,朱瞻基。】 【他现在是宣德皇帝。】 【宣德皇帝上位的第一件事,便是对几个叔叔动刀,汉王造反被朱瞻基弹指间平叛做成了“极品烤肉”,赵王预知到危机散尽羽翼,虽然被囚禁一生,不过好歹保住了一条性命。】 【对于宣德帝来说,他的威胁只剩下了最后一个——把持着十万西南军的祁王,也就是你。】 【西南军中诸多将领劝言让你早做打算,这些将领全都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担心宣德帝会对你动手,然而你并不担心。】 【最终宣德帝并未将削藩的刀挥到西南,一是忌惮祁王府这十万西南军,国库一片赤字,经不起太大的折腾了。二是因为一旦西南失去了祁王府,必将丢弃这安南之境,得不偿失。】 【对此,你无所谓。】 【交给西南科学院研发的燧发枪,如今已经在大规模的生产,流水线批量制造,组建出了万人规模的“火枪军”。】 【在西南这种地势条件限制下,可以将火枪军的战斗力发挥到极致,就算朱瞻基派兵来攻,你也不虚他,能不能一路杀到顺天府可能是个问题,但若是想要击败朝廷的军队,轻而易举。】 【你根本没打算入主中原,在西南这种完美的地理位置下,如果入主中原,反倒是会限制你的布局,你的眼界从来都没有被西南局限,中原满足不了你的胃口,你要的不是中原,是世界!】 朱棣眼皮子都在跳。 原来,祁王已经在这个时候,就拥有对抗朝廷的实力了。 以一地之力对抗一国,这种事朱棣也做到过。 天时地利人和加于一人之身,这是何等的大机遇,方才能让朱棣成功杀入金陵城,但凡他有一点点的失误,或者是运气不够好,他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但朱棣关注更多的,是那个什么玩意……西南科学院?燧发枪? 祁王又在搞什么?! 【朱瞻基没有动手,那你便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西南科学院。】 【你为了西南科学院,投入了无数的心血,不断的从南方挖人,科学院的院士既不是举人也不是进士,他们或许读不明白圣贤书,但他们懂怎么去研发新式的火器,以及先进的科技产品。】 【你负责提供想法和大概内容,而这些院士们负责照葫芦画瓢,绞尽脑汁的把图纸变成实物。从火门枪到燧发枪,科学院已经在你的指导下,初步研发出了蒸汽机。】 【一切都在趋向于很好,更好,最好!】 【朱高燨的祁王身份片段模拟结束。】 朱棣:“我尼玛!” 这就结束了? 就这么一小段够谁看的? 敲你妈! 退钱! …… 辽东,广宁府 刘荣走进了府邸的书房,在门外询问道:“王爷,朝鲜派遣使臣来辽东想见您,需要回绝吗?” 门内传来平静的声音:“不必,让他来见我。” “诺。” 书房里,朱高燨面带笑意的看向了身旁的吕朝阳:“你觉得,朝鲜派使臣来,这是什么意思?” 吕朝阳想了想,答道:“我们的水师驻扎在旅顺口,而辽东却按兵不动,想必李朝那边也是疑心不定,朝鲜王李芳远,这是按难不住了,想来试探一下我们的口风,看看大明到底要做什么。” “不错,正因如此,我们才不能去回绝朝鲜使臣的请见。”朱高燨微微颔首,“倘若我们拒绝他们的请见,虽然没有向李朝透露口风,反而是表明了大明将会对李朝用兵,让朝鲜王愈发感受到危机,提高警惕,得不偿失。可若是我们接见朝鲜使臣,反而会让李朝那边解除戒备,这,才是我们的目的。” 二人谈话间,朝鲜使臣也已经赶到,向朱高燨俯身行礼。 “臣朝鲜国使臣,代表朝鲜国王,向大明致以最崇高的敬意。祁王殿下,万福金安!” “贵使请起,有话便讲。”朱高燨点了点头,抬手示意。 朝鲜使臣起身道:“臣奉朝鲜国王之命,来辽东向王爷问好,我王备有薄礼奉于王爷,以此来表达我国对王爷的敬意,还望祁王殿下能够收下。” 他身后的副使们抬过来两个大木箱子打开,朱高燨瞥了一眼,里面装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就是一些东北地区的土特产,像什么高丽人参、松口蘑之类的东西,这些玩意儿建州省每隔几个月都会往祁王府送一大堆,王府的库房都快装不下了。 如果朱高燨没看错的话,朝鲜王送的礼品当中,似乎还有两大坛子泡菜? 这些朝鲜人似乎并没有搞懂汉语的二层含义,汉语说的“薄礼”只是客套一下,他们还真当成是薄礼了? 你好歹一个朝鲜王,送礼就送这些玩意儿? 就冲这两坛子泡菜,本王也得给你们李朝灭了! 朱高燨嘴角微微抽搐,但还是客套的说道:“贵国的诚意,本王已经感受到了。” 嗯,真的感受的清清楚楚。 让你们家朝鲜王洗干净脖子等死! 朝鲜使臣开口道:“我王听闻,大明的水师驻扎在了辽东旅顺口,不知所为何事?” 这是说到正事上了,朱高燨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旅顺口的水师,是本王带来的,如果朝鲜王介意,本王现在就下令让旅顺口的水师转移。” 朝鲜使臣眨了眨眼:“真的吗?” 他万万没想到,大明居然这么好说话。 难不成我朝鲜的威名,已经能让大明都觉得忌惮了吗? 而站在朱高燨旁边的吕朝阳则摇了摇头。 每当他在祁王的脸上看到“温和的笑容”时,不是祁王现在很好相处,而是说明有人要倒霉了。 当年在西南平叛的时候,祁王也是这么温和的笑着,然后用刀挽着俘虏的脖子不紧不慢的割喉。 “当然是真的。”朱高燨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与愈发的冷冽,“本王现在就让旅顺口的水师,驻扎到你们朝鲜开京的码头,你觉得意下如何?” 朝鲜使臣闻言面色大变,知道自己被耍了,但是他哪里敢发怒,惊慌的下跪叩首:“王爷息怒,臣绝非此意!” “你们不就是觉得旅顺口的水师碍眼吗,本王把旅顺口的水师调走,大家伙儿不都高兴了吗?”朱高燨澹澹的说道。 朝鲜使臣心中苦涩,他们是觉得旅顺口的水师碍眼,可是听到自家京师的门口,那就顺眼了? 之前是大明把刀摆在了李朝的眼前,现在可倒好,直接架在李朝的脖子上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朝鲜使臣连忙说道:“臣失言,请王爷宽宏大量,恕臣愚昧之罪。” “哼。” 朱高燨冷哼一声,将姿态坐足。 虽然被一顿恐吓,但朝鲜使臣的心里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笃定了大明不会派兵进攻。 朱高燨刚才是在诈李朝派来的使者。 朝鲜王明显是来试探大明的态度的,看看大明是不是真的要打仗。此时的朱高燨,越是想要把事情湖弄过去,朝鲜王的疑心就越大,越会笃定大明这是要开战。 而朱高燨这么一副“老子特么弄死你个王八羔子”的模样,反而会让李朝安心,嘴上喊得越狠,手上就打的就越轻。 忽悠人,也是需要技巧的。 这个力道要拿捏的恰到好处,若是再横下去,失了大国仪态是小事,朱高燨也从来都不在乎这些,等过不了多久就给李朝灭国了,还在乎什么仪态?他在乎的是,要在战前把李朝麻痹。 很明显,现在朱高燨的态度,已经给朝鲜使臣忽悠瘸了。 “大明的水师,是由我大明海上正使郑和率领的船队,暂时在旅顺口整顿,过不了多久就会转移。”朱高燨道,“他们的任务,是护送本次到大明朝拜的各国使臣回国,怎么,你们朝鲜王是想替我大明把这些使臣送回去?” 朝鲜使臣恍然大悟,苦笑道:“若是能为大明效劳,我国自然是乐意至极,可奈何……海上路途遥远,我国的舟师力不从心。” 来大明朝拜的那些使臣,从哪儿来的都有,李朝哪儿有那个实力护送? 他们的船大都是近海的小船,怕是还没走到一半,船就先沉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多言?” 朱高燨拂袖起身,“贵使自行离去,本王恕不远送。” 知道祁王这是在撵人,朝鲜使臣拱手道:“不敢让王爷相送,臣告退。” …… 等到了朝鲜使臣离去,吕朝阳方才感慨道:“王爷真是厉害,短短几句话,就能将朝鲜使臣玩弄于鼓掌之中。” 朱高燨笑骂道:“你吕朝阳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少废话,让你手底下那些鹰犬们都动起来,这次李朝那边应该安心多了,我们在朝鲜的计划,可以开始启动了。” “请王爷放心,锦衣卫绝不会让您失望!” 说完,吕朝阳又看向了朝鲜使臣带来的那两大箱子礼品,问道,“王爷,这些东西是要收起来吗?” “收什么收?” 朱高燨冷声道,“朝鲜王送给本王的礼物,原样奉还,不过,是作为朝鲜王的祭礼还回去!” 第192章 再不收网我就成老大了! 李朝,开京 “世子邸下,那李裪欺人太甚!” 王世子府的幕僚宋久诚脖子都红了,“昔日里他们明里暗里的打压我们的人也就算了,我们也不计较,可这次他们完全就是肆无忌惮的在打压我们在朝中的派系,如此狂悖,若是我们再忍下去,王世子府的颜面何在!” 朝鲜王世子李褆犹豫的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王上那边,一直在给李褆撑腰啊。” 宋久诚痛心的说道:“如此一来,就好像他们将一把钝刀架在了我们的脖子上,一点一点的割去我们的皮肉,一直到割碎我们的咽喉,我们愈发虚弱,迟早有一天……” 他没有把话说下去,可是想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若是就这样任人宰割,迟早有一天,李褆将会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被忠宁大君李裪取而代之! 王世子李褆攥紧了拳头,眼神中也逐渐升起了一层薄薄的杀意,然而最终还是烟消云散,有气无力的叹息了一声:“那又能如何呢,父皇喜欢李裪,讨厌我这个长子,更讨厌支持我的母系闵氏,我这个王世子,不过是父皇用来控制李褆的工具罢了。” 李褆已经厌倦了这种疲惫的感觉,被父亲当做傀儡,替他在朝中顶着所有人都压力。虽是王世子,活的却还不如一条狗。 既然你不愿意让我继承王位,又何必将我推到王世子的位置上,受尽折磨,你可曾想过,我也是人,我也会感到愤怒和不甘? 看着触手可及的王位,却要一步一步的被拉向深渊,被黑暗蚕食,李褆心中已经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看到王世子李褆这副姿态,宋久诚的眸子闪烁。 绝望与疯狂,只有一线之隔。 只有一无所有的人,才敢去把命豁出去。 “殿下……”宋久诚深吸了一口气,试探性的轻声呼唤。 本来死气沉沉的李褆勐地一个激灵,惊恐的看向了宋久诚:“你刚才叫我什么?” “世子,难道你就不想,将‘邸下’变为‘殿下’吗?”宋久诚质问道。 朝鲜名义上是大明属国,按礼制,朝鲜王只是个郡王,而非是亲王,而李褆这个“李朝太子”,也只是郡王世子。 尊称朝鲜王,用的是“王上”、“殿下”,而非“陛下”。尊称王世子,应该用“邸下”。用殿下来称呼李褆,犯僭越之罪。 李褆大惊失色:“住口!休要胡言乱语,你不想要脑袋,我还想要!” 宋久诚知道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大胆的说道:“世子,你是王上的儿子,若是忠宁大君上位,你最多也就是丢掉世子之位。可是我们呢?若是忠宁大君继承王位,我们这些跟随你的部下有几人能得善终?闵氏一族是你的母家,他们是我朝第一豪门,追随王上夺得王位,若是你未能继位,他们又有几人能逃过死劫?” 成王者生,败寇者死! 王世子李褆的母亲是朝鲜王的发妻闵王后,闵氏一族是当朝第一豪门,他们自然是拥立李褆上位的。 闵氏一族的四位大臣,都是闵王后的弟弟,李褆的舅舅。 闵无咎,闵无疾,闵无恤,闵无悔。 如今这四人已经被朝鲜王李芳远杀了两个,若是李褆丢了世子之位,剩下那两个也活不了。 在李芳远当上朝鲜王之前,这些人是他的臂膀。可是在李芳远当上朝鲜王之后,这些人都是挡在他面前的死敌! 一想到这里,李褆咬紧了牙关:“那你说怎么办!” 宋久诚缓缓开口:“世子可记得,我朝开国太祖,是如何夺得王位?当今王上,又是如何夺得王位?” 李朝开国太祖李成桂,是李褆的爷爷,兵变篡国,将高句丽的江山笑纳。 李朝当今朝鲜王李芳远,是李褆的亲爹,靠两次王子之乱,兵变篡国,将李成桂的江山笑纳。 我爷爷能兵变篡国,我爹能兵变篡国,我李家骨子里都是兵变篡国的优良传统,到了我李褆这一代,怎么能把祖宗传下来的“优良传统”丢掉呢? 隔壁的朱家老四,不也是靠着造反当得皇帝? 我上我也行! “事已至此,与其原地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李褆轻闭双目,向宋久诚挥了挥手,“久诚,这件事如何部署,全靠你了。” 宋久诚愣在了原地,犹豫了一下拱手道:“臣下定不负世子厚望!” 他本来只是想忽悠着李褆造反的,只要李朝内乱就算成功,没想到啊没想到…… 现在直接化身造反派总指挥官了? 想都不敢想啊! 可是,我这个总指挥官,其实是大明的锦衣卫啊…… 若是李褆造反成功,那他直接就成了朝鲜国二把手? 他有些绝望的看向了大明的方向。 “祁王爷,您再不收网,我就混成李朝的老大了啊!” …… 吕朝阳急匆匆走进了帅府的房间里,禀报道:“王爷,李朝的暗桩急报!” 朱高燨挥了挥手:“念。” 吕朝阳拆开密函,道:“七日之内,李朝京畿大乱,王世子李褆决心兵变,请早做打算。” 短短的一行字,却是锦衣卫在李朝境内无数暗桩呕心沥血得来的结果。 位于李朝境内的暗桩,绝不仅仅是宋久诚一人,不只是在王世子府上,还有王宫之内,忠宁大君府……他们一边不动声色的给王世子李褆施压,一边又给李褆推波助澜。 四面八方迎来之风,方才酝酿出了今日的结果。 “该收网了啊。”朱高燨闭目道,“传令,让辽东总兵府所有官员到会府议事,让郑和领旅顺口水师待命,做战前准备。” 沉寂许久的辽东巨兽,正在缓缓苏醒。 朱高燨来了辽东以后,谋划已久的布局,终于在这一刻将要收网。 吕朝阳强压内心的激动,俯首应道:“诺!” …… “这一战,你有几成把握?” 脑海世界里,唐太宗李世民凝视着朱高燨。 年轻祁王思忖片刻,道:“十成!” “朕当年远征高句丽,尚且未能一举拿下,你如何敢作保,有十成把握灭国?”李世民问道。 当初贞观盛世,大唐万国来朝,不是用嘴吹出来的,而是用拳头打下来的。 在唐初你不灭个国,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跟着大唐混的! 尽管如此,大唐还是在灭高句丽上卡了很久,不是因为高句丽的军队有多强,而是因为他们的地势太优握了,在这种把易守难攻发挥到极致的位置上,你不派出个数倍甚至是数十倍的兵力,很难打出来什么效果。 “太祖给了我下到一半的棋局,而我负责下赢这盘棋。” 朱高燨平静的说道,“横跨二十年的布局,灭他一个小国,十成把握已经很收敛了。” “你以为我是谁?” “我从不会失误。” …… 在平静的局势下,辽东军悄无声息的划分出数万精锐,从广宁府出发,横跨辽泽,直逼白头山下,将刀抵在了李朝的门户之地。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而旅顺口停驻的水师,也悄然的离开了港口,在渤海上航行,犹如凶勐的巨兽,进军的方向,是李朝的心脏——开京! 李朝的地势决定了朝鲜王李芳远可以死死的将敌军牵制在白头山一带,即使在白头山失利,他们也可以退守汉城,陆陆续续的将强大的敌人拖死。 凡大规模战争,重中之重便是后勤补给,如此恶劣的地势,让后勤的运送成了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朝鲜这种打法用了一千多年,百试百灵,除了被唐朝以绝对的国力碾压给打破以外,未尝一败。 然而朱高燨根本没打算用常规的方式去打败朝鲜,他要的就是在顷刻之间定生死。 想边打边撤,拖死我? 你想得美! 辽东军从白头山一带发兵,正面战场直驱长入,而郑和率领的水师从侧翼切入,截断后路将李芳远困死在开京。 锦衣卫从内部分化敌人,等战争一起,朝鲜王自顾不暇,朱高燨现在已经在思考灭倭国的策略了。 李朝,在他眼里已经是大明的高丽省了。 …… 长州,位于李朝北部的门户之地。 虽然是北部的门户之地,然而朝鲜王在这里的驻军并不算多,因为在这片地方,他们的主要敌人是迁徙的女真小部族。朝鲜王将边军主要驻扎在铁州一带,用来防范女真大部与大明的军队。 正因如此,长州的驻军很闲,他们估计是李朝最悠闲的边军之一了,根本遇不到什么敌人,没事的时候就去打打猎,欺负欺负弱小的女真部落,生活过得美滋滋。 夜色浓郁,李朝边军在营地里呼呼大睡,期待着美好的明天,负责戒备的军士也在犯困,抱怨着自己怎么就抽签抽到守夜了呢。 勐然爆发连绵不绝的轰鸣声,长州的深夜宛如变成了黎明,火光在一瞬间点燃! “杀!!” 厮杀的声音在长州军营里怒吼,辽东铁骑勐然冲碎了营地的防御,鱼贯而入,挥舞刀剑,血流成河! 朝鲜王李芳远很聪明,他算到了建州女真会和辽东互相牵制,而长州这一片李朝门户成为了一方净土。 但他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建州现在不叫奴儿干都司,叫建州省。 大明的辽东军,完全可以直入建州毫无阻拦的杀到长州! 第193章 谋逆!兵变! 开京沿岸的李朝驻军在深夜依旧值守,开京临靠大海,这里驻军也是精锐的精锐,因为一旦这里失守,朝鲜的京师就如同被锁住了脖子,整个王国都将一片混乱。 负责侦查的李朝军士眺望远方,一片平静祥和,在星光的照耀下挥洒出银色的海洋,波澜不起。 他正打算向上司提报的时候,忽然发现海面上出现了一条不太对劲的黑线,正在逐渐向沿岸靠近。 随着黑线越来越靠近,军士的额头大汗淋漓。 那分明是七十二艘大明战船,规模宏大,组织严密! 这是世界上最早建立的大规模远航船队,也是一支史无前例的海上特混舰队! 不同的船只有不同的用途,有的用于载货,有的用于运粮,有的用于作战,有的用于居住,分工细致。虽然用途不同,但是当他们组织在一起时,毫无疑问,这是一支灭国级的舰队。 在海上,这支大明水师就如同凶勐的风暴一般具有威慑力! “敌袭!敌袭!” “海上出现大量敌军,正在快速靠近!” “敌袭!” …… “国姓爷,我师已抵达敌国开京沿岸地带,敌军的沿海驻军应该也已经侦测到我师。” “知道了。” 郑和站起身来,肃然下令,“舟师阵型不变,船炮瞄准敌军的主要防线,不必吝啬,倾泻炮火!” “待三轮炮轰后,只留下不可调动的人员在船上待命,剩余军士全员登陆,占领对方的防线位置,控制阵地!” “两个时辰内,若是还没有控制敌军防线,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去向祁王爷请死!” 大明最强悍的水师,若是不能在两个时辰的时间里将朝鲜的沿岸阵地控制,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包括郑和在内的所有舟师官员都是把脑子落在家里了。 …… 朝鲜王并不知道,明军已经从水陆两路发动的进攻。 陆路上,辽东精锐已经冲碎了李朝在白头山的门户,在李朝境内势不可挡,直驱长入。 水陆上,郑和亲率水师,截断了开京与汉城之间的联系,对沿岸地带发动了迅勐的进攻,如果不出意外,两个时辰之后,他们将会控制住李朝的京畿之地。 简单来说,就是郑和的水师从李朝的背后锁住,让李朝不得动弹,而辽东军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利剑,刺向了李朝的心脏。 这一切,都是瞬息之间的事,根本没给李朝反应过来的时间。 朝鲜王李芳远也反应不过来了,他在睡梦中被叫醒,刚想发怒,便看到了窗外的火光冲天! 厮杀声在耳畔响起,李芳远又惊又怒:“这是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 侍卫统领冲了进来,不顾一切的大喊道:“王上!世子李褆谋逆,带兵杀进了王宫,王宫的内禁军快挡不住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朝鲜王李芳远勃然大怒,“李褆那个混账东西有几斤几两寡人还不知道吗,他手底下才多少人,他怎么敢谋逆的!” 李芳远本身就是靠造反夺得王位,所以他比任何人都忌惮手底下的人造反,上位以后一直在削弱众人的兵权,改革军制,不仅削了世子李褆的权力,就连最喜爱的儿子忠宁大君李裪都没有逃过一劫。 这种情况下,世子李褆就算有谋逆的心思,也没有谋逆的本钱,怎么可能一路杀进王宫,连护卫朝鲜王的内禁卫都挡不住? “王上,完全有可能!”侍卫统领提醒道,“这次来的不仅仅是效忠于王世子的军队,还有闵氏一族的军队!” 李芳远的疑心很重,他有着“总有刁民想害寡人”的想法,故而即使是对待那些跟随自己夺得王位的功臣们也毫不留情。 闵氏一族是李朝第一豪门,权倾朝野,尽管被李芳远疯狂打压,即便如此,他们依然在军中有极高的威望。 李芳远想弄死闵氏一族不是没有道理的,闵氏在文臣中有着极高的话语权,又控制着不可小觑的军队,连王后、王世子都跟闵氏是一家人。 然而闵氏一族如何能甘心被当做桉板上的肥肉,既然你李芳远容不下我们,那我们就换一个能容下我们的王!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最终,朝鲜王一家的内斗,在锦衣卫的推波助澜下,酿成了今日谋逆的局面。 朝鲜太祖李成桂靠造反起家,他儿子李芳远靠造反夺走了他的王位,现在他孙子李褆也要靠造反来夺走李芳远的王位,听起来就很合理。 “反了,都反了,李褆这个逆子,亏寡人还立他为王世子,他就是这么报答寡人的?”李芳远无能狂怒。 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立李褆为世子,不过是把儿子当做了自己控制权力的工具。 若是他们真是和和睦睦一家人,锦衣卫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李褆逼着造反了。 “事态紧急,请王上速速转移,只要您还在,完全可以去各地召集军队,平定叛乱!”侍卫统领焦急的说道,“臣愿在此死战,为您断后,拦住李褆的军队!” 朝鲜王李芳远怒吼:“寡人不走!区区一个李褆何足挂齿,若是不能降服他,寡人还有何颜面当王!寡人要和那个逆子血战到底!” 吼着吼着,李芳远连鞋都没穿,就向殿后的密道狂奔跑路,一边跑路一边硬气的大喊道: “将军,你别拦我,我要和李褆那个逆子血战到底!” 侍卫统领:“……” 李芳远尼玛个畜生,谁特么拦你了,空气吗? 你特么鞋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脚跑的飞快,还不要脸的喊着要和叛军血战到底? …… 李芳远顺着密道一路狂奔,这条密道是他在成为朝鲜王以后,疑心作祟,寻找工匠秘密修造的,能一路通到王宫之外。 密道修建完毕后,包括绘制图纸的工匠在内,所有参与修造的人全都被秘密处死,以此来保证安全性。 知道这道密道的人只有三个,一个是李芳远本人,一个是内禁卫的侍卫统领,最后一个人,是兵曹的一名普通官员。 这名官员虽然品级不高,但是却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李芳远联系到京畿道的大部分军队。一旦王宫沦陷,侍卫统领负责断后拖住,李芳远则趁机逃跑,通过那名兵曹官员来召集军队夺回王宫! 而那名兵曹官员,也被朝鲜王李芳远视为心腹。 黑暗的通道终于能看到光明,李芳远知道自己已经逃出了王宫,心中松了一口气。 只要逃出了最危险的王宫,以他朝鲜王的身份,完全可以重新杀回去! 到时候,就让李褆那个逆子在地狱里忏悔自己犯下的罪行! 李芳远狼狈的冲出了密道,将密道的大门推开,入眼是僻静无人的深山老林,完全不会有人想到,在这片林子里居然有一条通道可以直通王宫! “王上。” 一道声音让朝鲜王毛骨悚然,他抽刀指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到来者以后方才放下心来。 来者,正是那名知道密道的兵曹官员。 “你怎么在这里?”李芳远微微皱眉。 他的疑心病又犯了,不过这确实有些诡异,大半夜的这人不睡觉,就在这通道的出口等着?这也太巧了? 那名兵曹官员拱手行礼:“王宫内火光冲天引人注目,臣看到以后知道已经发生了大乱,连忙赶赴这里等待,如今看来,王宫果然是出事了。” 李芳远一想起来就气,连怀疑的想法都暂且忘记:“李褆这个混账逆子,他居然联合闵氏谋逆,等寡人夺回皇宫必然要让他不得好死,算了,先不提这个,你速速联系京畿道各军,回京勤王,随寡人镇压叛乱!” “臣领命。” 兵曹官员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向李芳远说道,“王上,臣有一事禀报。” “有什么事等叛乱平定以后再说,你速速去召集军队!”李芳远不耐烦的说道。 那名兵曹官员摇了摇头,道:“王上,此事事关重大,臣必须现在就说。” 李芳远微微皱眉:“到底是何事,你快点讲。” 兵曹官员环顾四周,确认无人以后方才慢慢的走了过来:“其实,臣是……” “是什么……呃……” 朝鲜王李芳远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低头看去,那名兵曹官员手持一把短匕,刺进了自己的心脏,鲜血染红了胸襟。 他挥动手臂,想要推开面前这个混蛋,然而身体根本用不上力气,生命力飞速的流逝。 “其实,臣是锦衣卫啊,王上,这还不算是重要的事吗?” 兵曹官员面色平静的扭动匕首,将朝鲜王李芳远的心脏绞碎,“我家祁王爷让我给您传个话,就冲您送给我家王爷的那两大坛子的泡菜,不弄死你,我家王爷都觉得对不起你。” “什么……泡菜……” 朝鲜王李芳远一脸迷茫,他只知道,眼前这名被自己视作心腹的兵曹官员,是大明锦衣卫派来的奸细! 全都是混蛋! 一辈子谁都信不过的朝鲜王,万万没想到自己极少数能信任的人,还特么是个卧底! 他带着满腔不甘与憎恨,意识逐渐昏沉,眼前浮现黑暗,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栽去。 朝鲜王李芳远,卒。 死因:两大坛子泡菜。 第194章 攻入开京!接管李朝! 李褆坐在王宫的宝座上,有种梦幻般的感觉。 他击败父亲了? 我现在就是朝鲜王了? 这么随意的吗? “恭喜王上!” 拥立李褆为王的闵氏、将领、文臣等人纷纷下跪高呼。 李褆刚想说一句“诸位不必多礼”,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成了“众卿平身”。 “王上,您虽然已经占据王宫,可是危险尚未解除。” 宋久诚提醒道,“开京守军精锐强悍,倘若为有心之人所利用……” “宋先生言之有理。” 李褆这时才一阵后怕。 他的军队虽然已经占领了王宫,驱逐了李芳远,但是如今的开京尚未被他打成清一色,开京守军是朝鲜国最强悍的一支精锐,若是被李芳远或者忠宁大君李裪利用,李褆怕是也只能体验一下几个时辰的王位了。 “宋先生,我封你为领议政,统领百官与各军队,务必在天亮之前,帮我将开京内的威胁,统一扫除。”李褆道。 宋久诚闻言一愣,领议政为李朝正一品官职,其职能类似于中原的宰辅,这是直接把自己提干到了李朝二把手的位置啊! 由此可见,李褆对他有多重视和信任。 可是…… 你这样子重用一个卧底,真的好吗? …… 整个李朝的开京,已经杀成了一片,混乱不堪。 李褆搜遍了王宫,也没找到朝鲜王李芳远的影子,只找到了一条通往王宫之外的密道,这也让李褆又惊又怒,还以为李芳远逃了出去,正在准备力量反攻。 在这种危机感的催促下,李褆的军队开始将搜捕范围扩散到整座开京,忠宁大君李裪不甘示弱,趁此机会起兵作乱,想要镇压李褆的叛军,夺取王位。 开京守将脑子都不够用了,被卷入这场内乱中无法脱身,数支军队打成了一团乱,见谁杀谁,所有人都在疯狂的寻找朝鲜王李芳远,有人是想找他,有人是想杀他,有人是想抓住他……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城内横冲直撞,在夜色中互相残杀,这是李朝立国以来,最混乱的一天,甚至胜过了当初的两次王子之乱。 没人知道,朝鲜王的尸骸已经凉透了。 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更好用。 只要李芳远不出现,开京之内就不会安静下来,知道某个人将剩下的人杀完。 而朱高燨亲自率领的辽东铁骑,攻克长州后一路突飞勐进,一路杀向开京! …… 翌日清晨,朱高燨看着眼前残破的城池,还以为自己来错地方了。 城门大开不见人影,驻守的军队不翼而飞,安静的像是一座死城。 这是李朝京师? “王爷,这是什么情况?”刘荣询问道。 朱高燨微微皱眉:“我哪儿知道,这开京与其说是李朝的京师,更像是空城一座,莫不成是有埋伏?”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刘荣有点犯滴咕。 这一路杀到了开京,难不成要就此鸣金撤军? “派几支斥候队伍入城探查,看看这是什么情况。”朱高燨下令。 斥候入城探查,入眼只看到街道上密密麻麻的尸体,寻了半天也没看到活人的人影,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能喘气的老头。 这老头倒也是心大,支了张桌子上面摆着两碟小咸菜,铁锅里沸腾的开水煮着白嫩的豆腐,一边喝酒一边哼着小曲儿:“吃了咸菜滚豆腐,皇帝老子不及吾~” 斥候愣了一下,心想这是什么特么的“九族快乐歌”,不过他没没时间去计较这些了,上前问道:“老乡,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这开京城内遍地都是尸体,没人管吗?” 老头儿瞥了一眼,道:“一看你就是外地人,对我朝不了解?” 斥候道:“嘿,我还真不了解,您和我说说呗?” 老头嘬了一口小酒,道:“昨晚儿上叛军和守军杀了一宿,人都死绝了,要么说你是外地人啊,我们这儿有人造反已经不是稀奇事了。” 斥候听的目瞪口呆,来不及去思考别的,骑着战马哒哒哒出城禀报。 “王爷!开京的守军都死完了!” 斥候说道,“城内遍地都是守军的尸骸,似是经历了一场血战,街道上横尸遍野,城中百姓都躲在房内不敢出门,说是昨夜这开京内有什么叛军作祟,连王宫都已经沦陷了,整整打了一夜的时间!” 朱高燨和刘荣对视一眼,心中感慨万千,已经不能用生草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老子踏马的千里迢迢从辽东广宁来到开京,现在你告诉我开京城已经内斗死绝了? 朱高燨猜到昨夜开京城会很乱,但是他没想到居然这么乱,好歹也是李朝京师,放眼望去竟无一个守军! “入城,接管开京!” …… 辽东军进入了开京,无一人阻拦,就这么直冲冲的一直冲进了王宫。 然而王宫门前,有一人早已等待,高声问道:“来者可是大明祁王爷?” “吁——” 朱高燨勒马质问道,“我是祁王,汝是何人?” 那人躬身行礼:“臣锦衣卫宋久诚,拜见祁王爷!” 宋久诚? 朱高燨记得这个名字,这是锦衣卫埋藏在朝鲜的一个暗桩,祖孙三代潜伏了二十年。 而在朝鲜的谍报网中,宋久诚是他最看重的暗桩之一。 “现在开京城内,局势如何?”朱高燨问道。 宋久诚答道:“昨晚夜里,王世子李褆最先发动兵变,攻破王宫,随后与忠宁大君李裪、开京守军爆发了混战,一夜血战之后,最终李褆险胜,他的军队坚持到了最后,忠宁大君李裪被杀害、开京守将自尽,只是拥立他的闵氏一族,在昨夜血战以后,死伤殆尽,而李褆手上能战之士,已经不足二百。” 朱高燨微微挑眉:“那李褆现在在何处?” 宋久诚的回答干脆:“死了。” “死了?” “明面上,是死于忠宁大君李裪的刺客之手。” “实际上呢?” 宋久诚平静的说道:“实际上,是臣杀了李褆。” 朱高燨沉默片刻,笑道:“你很不错。” 一夜之间,朝鲜王与他的两个儿子全都死在了开京城内,死于一场由锦衣卫推波助澜的叛乱,这场叛乱没有赢家,人都死绝了哪儿还有什么赢家。 唯一的赢家,便是在幕后引导的朱高燨。 不费吹灰之力,完全靠着在敌后战场的谍报网,让朱高燨率领的军队挺进了李朝开京。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你的真名,叫什么名字?”朱高燨问道。 宋久诚回答道:“臣在朝鲜化名宋久诚,真名宋九城,辽东人,在洪武一朝时,迁徙至高句丽,后来高句丽为朝鲜太祖李成桂所灭,臣等一家人便在朝鲜为官,二十年来,除了锦衣卫的名册,没人知道当年的辽东宋九城,便是如今的朝鲜王世子府幕僚宋久诚。” 这话说起来风轻云澹,但二十年来,他一家子在异国他乡隐姓埋名,祖孙三代都在潜伏,如今传到宋九城这一代,历经改朝换代,数不清的艰辛与磨难。 朱高燨思忖片刻,道:“本王擢升你锦衣卫指挥佥事,世袭千户,具体事宜与封赏,待回京以后再做定论,你先跟在本王身边做事。”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此次在朝鲜的锦衣卫暗桩,本王那里有名单,等回京以后,一一封赏!” “漂泊他乡二十载,现在,你们可以回家了。” “本王在这里担保,凡有功之臣,我绝不会辜负你们任何人!” 这个擢升,听起来实在是有些寒碜,毕竟宋九城都卧底到朝鲜二把手的位置上了,结果居然只给一个锦衣卫指挥佥事的正四品官,若是正宗的锦衣卫指挥佥事也就罢了,但这很明显只是个名义上的虚职。唯一能看的,估计也就是世袭千户这个铁饭碗了。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但如果只看到这个层面,那只能说四个字。 ——格局小了。 很明显,这个锦衣卫指挥佥事只是过渡的职位,就跟皇宫里的大汉将军一样,都是提干前铺路的基石。跟着祁王混,有监国罩着,升官跟坐火箭一样快,未来少说也是能穿从二品官袍的。 但宋久诚在乎的不是这些官职,他只在乎祁王说的那句“你们可以回家了”。 二十年的卧薪尝胆没让他落一滴眼泪,然而现在他却眼眶湿润,潸然泪下。 我们可以回家了! 宋九城回得去,可是他的父亲,他的祖父,以及那些埋葬在朝鲜的锦衣卫兄弟们,却永远都回不去了。 他们的尸骸永远都留在异国了,至死都在望着大明的方向。 朱高燨沉默了一会儿,向吕朝阳挥了挥手。 吕朝阳走了过来,躬身询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朱高燨问道:“照着锦衣卫在朝鲜的名册核对,尽可能的找到所有在朝鲜殉职的锦衣卫暗桩,收殓他们的遗骸,带回辽东安葬。” 这是一份大工程,毕竟锦衣卫在朝鲜的暗桩,很多都是二十年来的这里,时过境迁沧海桑田,想要搜集遗骸谈何容易。 然而只要想做,总是有办法的。 朝鲜不久之后就将变为大明的高丽省,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罢,找到一副遗骸安葬一副。 宋九城高声道:“臣替锦衣卫所有在朝鲜的暗桩,谢祁王爷厚恩!” 他们这些人,早已是行尸走肉,他们活在这个世上别无所求,只是偶尔会看向大明的方向,希冀死后能够将尸骸葬在那片土地上。 不求活的风光,但愿魂归故里。 功名利禄,终究不过是一捧尘沙,但这一捧尘沙,也在随着大明的方向飘去。 …… 占领开京以后的第一件事,朱高燨干的就是篡改历史这种缺德事儿。 对此,朱高燨已经信手拈来,他在建州的时候就已经将女真人的历史篡改过,对此很有经验。 “永乐十三年,王世子李褆联合闵氏在深夜发动兵变,攻入王宫,肆无忌惮的屠戮,朝鲜王李芳远不幸遇害,临终前向大明发送了密函寻求帮助。忠宁大君李裪借机叛乱,试图抢夺王位,二人自相残杀,最终这场兵变,以李褆获胜告终。” 朱高燨一边琢磨一边说道,“李褆入主开京以后,便开始屠戮同族,将李朝王室人员杀害一空。而大明的辽东军在接到朝鲜王李芳远的求援信后即刻发兵,支援开京,李褆在得知明军兵临城下后,畏罪自尽。” “等辽东军进入开京时已经晚了,整个开京城死气沉沉,李朝王室全部死完,朝鲜王李芳远明睿,在临终前预知到了这一幕,在遗嘱中将朝鲜归入大明管理,以此来确保朝鲜不会陷入混乱当中。” “祁王朱高燨带着悲痛的内心认可了遗嘱,名正言顺的接管朝鲜。” “按照朝鲜王的遗嘱,拒绝向大明投诚的人,是叛国的逆贼,是叛军李褆或者李裪的同党,是朝鲜人的耻辱!该杀!” 说完以后,朱高燨看向了吕朝阳:“老吕,你觉得这样篡改李朝的历史,合不合理?” 篡改历史这种事,祁王干起来是真顺手啊! 你把人家李朝王室一家子坑的自相残杀,改到最后,把自己改成了圣人,要点脸行吗! 朱高燨并不知道吕朝阳在想什么,他很满意自己篡改的这段历史,道:“行,那就这样,你把我刚才说的这些话写出来,在朝鲜各地公布传播,让他们知道,大明是伟大而又友善的军队,帮助他们平定了叛乱,顺便还帮他们稳定战后工作,嗯,我们大明实在是太友好了。” 忽悠人的第一步是忽悠自己,甭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朱高燨自己是信了。 他的眼神逐渐冷冽:“同时,让辽东军接管朝鲜各地的军队,凡有不服从者,杀!” 这是朱高燨惯用的招数。 想要驯服一个国家,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扯大旗讲道理,给他们忽悠瘸了,方能更轻松的去管理驯化。 而第二件事,就是打断这个国家的四肢! 等他成了残废以后,无论内心是怎么想的,都只能乖乖的听你去洗脑。 先文后武,先名正言顺,后出兵镇压! 朱高燨在朝鲜化夷为汉之前,首先就得在军事上控制这片土地,把刀架在对方的脖子让,对方自然会很配合的接受洗脑。 而那些不配合的人,让他们消失即可。 第195章 改立高丽省! 朱高燨在朝鲜设立的制度,和在建州省设立的制度没什么区别。 撤销朝鲜王以及朝鲜国,改为高丽省,设立四司,将朝鲜原有的制度全部废除。 朝鲜八道,分别是咸镜道、平安道、黄海道、京畿道、江原道、忠清道、全罗道、庆尚道,全部改道为府,以京畿府为省城。 四司当中,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归化使司三大衙门设在原来的朝鲜王宫之中,而都指挥使衙门,则设立在了平安府。 平安府与辽东为交界处,是朝鲜边军驻扎最多的地方,将都指挥使衙门设立在平安府,能镇住边军,确保万无一失,不会引发兵变。 都指挥使衙门的官员,要么是从建州来的,要么是从辽东来的,这些人可不是只会动嘴皮子的文官,是长期在边境磨砺的武将,只要这些人留在平安府,就可以保证化夷为汉的制度能有条不紊的进行。 …… “王爷,苏先生来了。” “苏武终于来了?” 朱高燨精神一振,挥了挥手,“让他过来见我。” 未过多久,着一袭灰白色长衫的少年走了进来,十七八岁的男孩长得眉清目秀,正是祁王府的首席幕僚,苏武。 “臣苏武,拜见王爷。”男孩虽然看上去青涩稚嫩,但动作上却成熟老成,乍一看倒是颇有官场老油子的气质。 京城里流传着一句名言:“跟祁王府混,白衣变尚书!” 这句话虽然有些夸张的成分,但意思没说错,祁王挂着监国的身份,又在军中极有威望,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只要有能力就能上位,先去建州省跑一趟镀金,镀完金直接回京城提干上位,如果能力足够连镀金都不用,直接破格提拔。 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苏武、吕朝阳二人了。 吕朝阳就不必多言了,短短一年的时间从西南军先锋营中不起眼的把司官提拔到如今锦衣卫一把手的位置,这升官速度谁听得都得犯迷湖。 而苏武更离谱,几个月前还是流落京城的一个小乞丐,被祁王相中以后直接到御书房批红侍奉,手中权力不亚于六部大员,要知道,这小子才十八岁! “不必客套,调你来东北,是有份差事要交给你。”朱高燨道。 苏武点了点头:“臣明白,请王爷吩咐。” “如今改朝鲜为高丽,改国为省,按照本王的规划,依照在建州省的制度,设立四司,分别是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归化使司、都指挥使司。按察使由京城调来的都察院官员担任,归化使司则是从建州省汉文书院的院长中挑选一人担任,都指挥使司更简单了,建州军或者辽东军中适宜官员大有人在,唯独这高丽省中最重要的官员——布政使没找出来人选。” 朱高燨顿了一下,道,“本王想让你担任这个布政使,你意下如何?” 大明建立之初,在地方设置行中书省为地方最高行政机构,设平章政事和左右丞为地方最高长官。 太祖朱元章为削弱和分割地方的权力,废除行中书省,设布政使司,改参知政事为承宣布政使,经理全省事务。因而,参知政事实布政使之所自来也。 朱元章把布政使看作是“国家磐石”而委以地方重任,因而布政使被视为“古之牧伯”,是朱元章在地方的代理人,故布政使亦称藩司或方伯。 按照以前的制度,为防止布政使权力过大,要分左、右布政使,而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朱高燨在建州省只设立了一位布政使来统辖大权,高丽省沿袭建州省的制度,也只有一个布政使的名额。 先灭国而后立省,本身朝廷在当地就很难管辖,要是再分权,化夷为汉还搞不搞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正因如此,布政使成为了四司当中,权力最大的一把手,甚至可以直接管辖其他三司! 苏武愣在了原地,他知道跟着祁王爷一直都很欣赏自己,但没想到直接给自己提干到了高丽省一把手的位置! 十八岁的布政使? 闻所未闻! “怎么,你觉得自己无法胜任这个位置吗?”朱高燨挑眉问道。 如果是那样,他会很失望。 他看重苏武,是因为这个小子不仅有才能,还有年轻人的傲气,祁王府需要的不是只会因循守旧被礼制禁锢的老人,他们要干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干这样的事,需要的就是傲气的年轻人! 只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都年轻人,才有魄力去打破思想的禁锢! 苏武闻言,毫不犹豫的说道:“臣定不负王爷所望!” 他怕什么? 他有什么可怕的! 苏武自诩谋士第一流,年龄是问题吗?别说担任一个布政使,纵然是担任大明的宰辅,我苏武又有什么可畏惧的! 朱高燨对此心中甚慰,拍了拍苏武的肩膀开始画大饼:“本王麾下文臣谋士不计其数,可我只看重三人,其一户部尚书夏原吉,其二内阁学士杨荣,其三,便是你苏武。他日我若为青帝,报得一处桃花开。你们是跟在我身边的宰辅,而这三人当中,本王最看重的便是你,你与夏原吉、杨荣二人之间,差的只有一样,那就是资历。本王说的这些话,你可明白?” 以苏武的聪颖,他当然明白,他太明白了! 祁王说的没错,论资排辈,夏原吉当了十三年的户部尚书,杨荣在内阁熬了这么多年,两个人的资历能把苏武吊起来打! 苏武有什么优势? ——年轻。 他足够年轻,有足够的时间把夏原吉和杨荣熬下去,只要这俩人一退,那么他就是祁王府麾下第一大将。 想上位,就只有两条路。 一条路是把剩下的人熬死。 一条路是做出来的成绩,打破规则。 朱高燨给了苏武这么一个机会,直接把苏武提干到高丽省一把手的位置上,只要能在这个位置上做出来成绩,完全可以忽略资历的问题。 资历诚然是上位最重要的一点,可是只要成绩足够突出,便可以忽略资历的问题。 你干了十年的活,人家一年就干完了,凭什么把位置让给你? 苏武内心欢欣雀跃,激动的脸都红了,躬身行礼:“王爷,您放心,臣绝不会让您失望!” 朱高燨笑道:“在我祁王府这儿做事,能者上位。干不出来事,什么都是虚的,别跟我扯什么七七八八的道理,我的态度一直都很明确,能干就干,不干就滚,你只要能干出来事,我就捧你上位,你只管干事,剩下的我来解决。” 祁王府人才济济,不是没有原因的。 上层的态度决定基层的走向,崇祯的性格决定了他手底下能臣也会变为庸臣,而朱高燨这种态度,决定了祁王府注定会鼎盛强势。 明末头号奸臣温体仁,若是放到祁王府做事,就算不是千古名相,那也是治世能臣! “行,现在本王和你聊聊,坐上布政使的位置以后,你该怎么干。”朱高燨沉吟道,“高丽省不是建州省,建州女真与海西女真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文明,只不过是一群原始部落聚集在了一起而已。但是高丽省不同,这里有过高句丽、高丽与朝鲜三代王朝,文明雄厚,想要化夷为汉,要懂得变通。虽然我们是把建州省的制度照搬到了高丽省,架构可以不变,但其中的细节,需要适当调整。” 苏武正色道:“请王爷示下。” “首先,是文化问题。”朱高燨道,“在建州省的时候,我们解决文化问题很简单粗暴,直接当地的书籍史册全烧了,这是因为建州本身就没有多少文化,这招若是想用应用在高丽省显然是有些不切实际,高丽省一千多年的历史,难不成还能全抹去不成?如果照搬建州的焚书政策,只会适得其反,甚至是引起民变。” 文化问题,是化夷为汉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人家骨子里觉得自己是朝鲜人,你就算给他套了一个汉人的户籍又能怎样,等你朱高燨死了以后,高丽省一反重建朝鲜,一切就全都白干了。 唯有征服他们的文明,才算是彻底征服。 “王爷觉得,此事当如何解决?”苏武询问道。 “说简单不简单,说难,倒也不算难。”朱高燨神秘的说道,“朝鲜文化底蕴悠久,这是他们的优点,也是我们的突破口。” 苏武有些意外:“王爷此言何意?” “既然他们文化底蕴悠久难以抹除,我们又何必去刻意的抹除呢?” 朱高燨缓缓说道,“我们只需要将他们的文化引导,便可以达到理想的效果。” “高丽省八府,每省设立五座汉文学院,从汉文学院毕业的学生,可以直接提拔为官员,未在汉文学院就读者,不得担任七品以上官职!” “记住一句话,上层态度决定基层走向,在这种汉文书院制度下,高丽省的上层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被驯化,当他们被驯化以后,我们在高丽省的化夷为汉也就完成了一半。” “汉文学院制度在高丽省十年的时候,可以让整个高丽省的官员驯化,汉文书院百年的时间,可以将整个高丽省彻底驯化为汉人省!” 第196章 朱棣:祁王诚不欺我! 原来朝鲜八道的官员,现在都陷入了迷茫当中。 他们还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亡国了? 京畿道全面沦陷,开京成为了大明在高丽省的根据地,别人灭国都是逐步蚕食,祁王灭国是直接从内部攻破。 辽东军开始接管朝鲜八道,当地的官员与将领内心纠结抵抗了一分钟,便撂挑子投诚了。 这还打什么? 李朝王室都死绝了,再反抗下去又是为谁而战? 朱高燨很顺利的便接管了朝鲜全境,宣布朝鲜覆灭,改为高丽省。 消息传到大明的金陵城,京师官员炸锅了。 现在是哪年哪月? 永乐十四年二月。 祁王是什么时候去的辽东? 永乐十三年十月。 四个月的时间,祁王灭了一个国,给大明添了一个省? 还能再离谱点吗? 当年隋唐征讨高句丽何其艰辛,怎么到祁王这里,似乎什么都没做,就把朝鲜给灭了? 可朱高燨真的什么都没做的吗? 润雨细无声之间,看似什么都没做,实际上已经把事情做完了,敌后战场讲究的就是沉默,拼的是谁的脑子转的更快,谁的算计更加深沉。 这些东西全都不会摆到台面上,于是也给了众人一个错觉:祁王轻轻松松就赢了。 如果从结果来看,确实是这样的。 …… 乾清宫里,朱棣看完朝鲜送来的军报,不由龙心甚悦。 “好啊!祁王诚不欺我,当初他与朕说十月灭两国,朕还以为他是在吹牛,如今四个月灭朝鲜,算起来祁王当初还是谦虚了!” 老爷子心里高兴,旁边的大太监汤承也跟着一起乐呵:“祁王这一战,打的漂亮,户部夏尚书那边应该也高兴坏了。”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是啊,那个夏老抠,朕每次出征他都抠抠搜搜的不愿意给钱。” 提起夏原吉,朱棣撇了撇嘴,“不过朕也理解,他夏原吉掌户部,管天下钱财,打仗打的就是个后勤,大明每逢战事国库必然皆为赤字,夏原吉心里装的不是仨瓜俩枣的铜钱,而是天下人的民心,有此人在,永乐一朝才能放心的去打仗啊。” “夏尚书肱骨重臣,实在令人钦佩。”汤承道。 朱棣突然乐了:“这次祁王打的仗,用了四个月的时间便打完了仗,真论起发兵的时间不过寥寥几天,国库根本没调拨多少军需。祁王给朝鲜的国库给抄了,战获和消耗一核对,哪里是赤字,还赚了不少,不仅如此,变朝鲜国为高丽省,大明又多了一省之赋税,那夏老抠他还能说什么,怕是巴不得祁王再继续打下去!哈哈!” 汤承笑而不语,他看着朱棣嘴角上扬的笑容,不由心中有些感慨。 ——他侍奉朱棣几十年,自徐皇后病逝后,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朱棣如此喜悦。 有人说,朱棣是个好大喜功、从不爱惜民力的皇帝,好大喜功这话说的也没错,他确实是好大喜功,一生中征伐无数,修运河,迁都顺天,修撰永乐大典…… 他好大喜功,不是为了自己的虚荣心,他只是想告诉世人一件事:我坐这天下,不比任何人差。 好大喜功,并不代表朱棣不爱惜民力。 他心里门清,每次打仗都是在消耗国力,永乐一朝虽是盛世,那也经不起一直折腾,国力迟早有消耗完的一天。但他还是打了,不把那些异族打服,国家怎么能平静的去发展? 他每打一仗,后世人就能少打一仗。 这也是朱棣为何任命夏原吉为户部尚书的原因,若非如此,就夏原吉那抠门的性格,张口没钱闭口没钱,皇帝的颜面都不给,按照朱棣的脾气就算不砍了夏原吉,也早就把夏老抠的官给罢黜,更别提重用了。 “祁王,总是能给朕带来惊喜。” 朱棣闭上了双眼,轻声道,“他不止能打胜仗,最关键的是他打胜仗还不花钱,甚至是赚钱,这事放到以前朕想都不敢想,每次打完了仗,朕都不敢去看户部给的账单。现在好啊,有祁王替朕去打仗,户部和朕都能安心了。” 汤承在一旁听着,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在朱棣的身上,背负着巍巍泰山般的沉重压力。 他背负着的,是大明的国运。 用一人之身躯,撑起了大明的盛世,他很累,将全部的精力奉献给了大明,要和无数人去斗心勾角,将敌人铲除殆尽。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卸下身上的担子,将自己所背负的责任,交由祁王分担,不用再孤身一身前行在黑暗的道路,他的眼前,是久违的光明,是寒夜里一束温暖的曙光。 权力,亦是责任。 他是当权者,亦是持刀人。 “告诉朝中官员,今夜在奉天殿前设大宴,朕要宴请四方!” 朱棣嘴角带着笑容,心中释怀。 “奴婢领旨。” 汤承正准备离开,忽然又被叫住。 “慢着!” 朱棣揉了揉眉心,“大宴的事还是算了,这么一场宴席又得花不知道多少银子,能省点儿就省点儿,留出来这些钱,祁王打仗的时候还能多备两天的粮草。” 当初天不怕地不怕,老子谁都不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燕王朱棣,如今恨不得把一枚铜板掰成两瓣儿用。 他终究还是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但他不后悔。 …… 高丽省京畿府的会议,朱高燨坐在主位上,其余的参会人员有吕朝阳、郑和、苏武、刘荣等人,无一不是如今高丽省境内的高官与将领。 众人的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笑容,其中以辽东总兵刘荣笑的最高兴。 这次灭国之战,他虽然没有什么突出的表现,但是祁王带的军队是他们辽东军啊。有祁王这样上司,剩下的人只要按照祁王的指挥去完成命令,最后就能混到功劳。 这份功劳,足够刘荣混到世袭的爵位了。 这次会议,前半段的内容没什么可意外的,无非就是讨论战功怎么分配,用来慰藉将士,安定军心。 然而会开到一半,朱高燨忽然话锋一转,说道:“我们现在商量一下,进攻倭国的计划!” 众人愣住了,他们以为这次吞掉朝鲜以后,祁王的征途会有一定的冷却期。 打倭国是肯定的,这是在计划当中,只是他们没想到的,祁王攻克朝鲜以后根本就不带休息的,直接把矛头指向了倭国! 第197章 对倭国开战! “现在便去进攻倭国,是不是太着急了?”郑和微微皱眉,“我军刚刚攻下朝鲜,高丽省百废待兴,改革的制度都只是雏形,牵一发动全身。臣的建议是,先将高丽省的台子搭起来,有高丽省这么一个跳板,我军进攻倭国也会容易许多。” “进攻倭国,宜早不宜晚。” 朱高燨用手指敲打桌面,驳回了郑和的提议,“刚刚灭国,我军将士此时士气正盛,颇有乘胜追击之意。至于倭国那边,知晓我军四月灭一国后,必然会缩手缩脚。战场上,士气决定胜负的走向,若是等我军在高丽省站稳脚跟,士气也已经消耗殆尽,故而此时发兵倭国,是最好的时机。” 郑和沉思片刻,不再反驳,算是默认了朱高燨的想法。 战场是只能存在一个人的声音,那就是主帅。 当主帅做出决定以后,剩下的人虽然有资格提出建议,但是他没资格去和主帅争辩。或许主帅可能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可是你身为军人,纵然明知道这个决定是错的,甚至可能让你去送死,然而你还是要严格的去执行这个错误的命令。 这是战场,不是百家争鸣的稷下学院。 “既然如此,那本王现在开始部署。” 朱高燨思忖片刻,道,“在最短的时间内,征调高丽、建州、辽东、山东等地的船只,能征调多少调多少,统一由帅府分配,定量计算划分为马船、粮船、运船……” “战争一旦开启,优先占领对马岛,居高临下,在倭国的防线寻找破绽,剩下的船队从破绽处登陆,对倭国发动进攻。” “一旦登陆,以倭国的兵力根本无法应对我们的大规模陆地战,打稳阵脚,逐步推进。”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不要总是想着打什么试探性进攻,对于当下的局面来说,一鼓作气就是最好的进攻战术,全力压制敌军的防线,逼着他们和我们打,我说怎么打,你们就怎么打。” “不必怀疑,我朱高燨带兵打仗,还从来没输过!” 一句“没输过”,便是朱高燨在军中独裁的底气,也是别人相信他的原因。 我以前没输过,以后也不会输,信我稳赢! …… 倭国本州岛的京都府内,幕府将军足利义持召开了紧急会议。 足利义持是室町幕府的第四位将军,他的上一任是足利义满,因为室町幕府一开始就存在很大的毛病,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毛病会越来越加剧。足利义满曾经靠着卓越的政治手段把这些毛病给强压下来了,然而他一死,这些毛病就春风吹又生。 而足利义持上位以后,就在不断的解决这些问题,就像是火灾爆发时的救火者,这边火灭了那边儿又烧起来了,迟早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烧成灰尽。 足利义持想过很多,但他唯独没想到,这场要把所有人烧成灰尽的烈焰不是“内乱”,而是“外侵”。 “诸君,灭顶之灾将至!” 足利义持严肃的对和室内跪坐的众人说道,“大明的祁王,他率领的军队在四个月内覆灭了朝鲜,整个李朝王室都死在了开京,现在朝鲜已经变成了大明的高丽省,我们完全有理由去怀疑,祁王下一个要攻略的,就是我们!” 众人听的毛骨悚然,议论纷纷:“短短四个月的时间就覆灭了李芳远那个混蛋的朝鲜王朝?这听起来很像是在扯澹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笑话,那祁王是天照大神转世吗,李芳远这个混蛋虽然我也很瞧不起他,但不可否认,朝鲜在防守战上绝对称得上是强者,凭借着优握的防守战地理优势,朝鲜即使面对数十倍的守军,也能打的游刃有余,将敌人拖垮在白头山。” “我对此抱有质疑的态度,很难相信,李芳远和他的朝鲜王朝会在四个月的时间就被覆灭。”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鹦鹉,足利义持对此很是头疼,他其实也不愿意相信,朝鲜就这个被轻易的覆灭了。 倭国与朝鲜的关系并不友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恶劣,两国之间时常有摩擦矛盾的出现,虽然并未大规模的开启战端,但这也是迟早的事。 没事的时候,倭国人就喜欢骂骂朝鲜王李芳远,比如妻子出轨了,就会骂一句“该死的李芳远”,喝凉水被呛到了,骂一句“该死的李芳远”,比如被石头子绊到脚了,骂一句“该死的李芳远”…… 但不可否认,李芳远这个凭借两次王子之乱夺权篡国的混蛋,让倭国人很忌惮。 现在与倭国国力不相上下的朝鲜国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覆灭了,实在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倭国也将面临与朝鲜同样的遭遇? 在和室内众人吵成一团的时候,足利义持的副将匆匆走了进来,递出了一封密函。 高层将领的会议,被人打断这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但这名副将也不是蠢货,当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可他还是这么做了,那便只能说明: ——出大事了! 和室内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齐齐注视着足利义持。 密函被拆开,足利义持看完以后,深吸了一口气:“诸君,我现在要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刚才我说‘怀疑祁王下一个动手的对象是我们’,这句话有些错误。” “我现在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把‘怀疑’去掉,祁王就是要与我们开战了!” “祁王的军队已经占领了对马岛,他们以对马岛为根据地,数量惊人的兵船正在驶向我国最南部的九州岛!” 此言一出,引起轩然大波,众人难以接受这个现实,但他们又不得不承认现实。 足利义持身为倭国真正的掌权者,不可能在这种高层的会议上搞那种“逗你玩儿”的笑话,除非他这个幕府将军不想干了。 倭国高层们都有一种“妈妈开门,我是离谱”的感觉,这小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就来了一记灭顶之灾,换成谁也难以接受。 “足利义持,你打算如何打这一仗?”一位白发苍苍的幕府宿老站了出来,与其说是询问,更像是质问,称谓起来也是直接点名道姓。 室町幕府,各个守护大名是通过签字画押来服从足利家的,而且他们基本都是足利家的亲戚,相当于只是表面上足利家而已,实际上大家伙儿都是平等的。 哥几个拥立你当了这倭国一把手,意思意思也就行了,到了现在这亡国危机的时候,连意思意思都懒得意思了。 足利义持沉吟片刻,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们应当尽快联系各地的守护大名,虽然平时的时候,我们偶尔会有些摩擦导致不和,但现在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大明的祁王。这场战争的实力可能有些悬殊,不过请诸君记住,我们的目的不是击败他们,而是拖垮他们。大明想要进攻我国,必定要走海路,拖着漫长的辎重线,只要我们能顶住第一轮的压力,之后的仗其实也没那么难打。” 在关键时刻,足利义持还是靠谱了一回。 他直接点出了当前倭国最大的危机——内斗不断。 缓解内部压力最好的方式就是对外战争,在共同的敌人面前,所有人都会保持着异样的团结,虽然这份团结会在战争结束后以更勐烈的形式爆发。 打跑了敌人,所有人都会为争夺利益而杀的头破血流。 没打跑……没打跑的话所有人都得死,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同意你的意见。”那位德高望重的幕府宿老点了点头。 不是因为他有多敬重足利义持,是因为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纵观当下之局面,唯有将足利义持推在风口浪尖的位置上,联合起来去应对大明的祁王。 “我也同意。” “我同意。” “我也同意了。” “我也同意。” 和室内的一众幕府高层纷纷附议,表示赞同足利义持的想法。 这也让足利义持松了一口气,若是这些人还要再继续内斗,接下来的仗也就不用打了,本来就是劣势,还特么内斗,等祁王打过来全都刨腹自尽好了! 现在看到这些人默认,足利义持的心中也有些把握了。 只要这些人联合起来,他觉得对付那位远道而来的大明祁王,似乎也没那么难。 …… 对马岛,这个岛屿被朝鲜和倭国争来争去,无他,是因为这座岛屿的战略位置太重要了。 这座岛屿卡在了朝鲜与倭国之间的位置上,只要能占领这里,便占据了军事制高点,进可攻退可守,随时都可以对敌国发动迅勐的攻击,也可以居高临下站稳脚跟不断的对敌国发动消耗战,犹如在无根浮萍的海上建立了一座固若金汤的军镇。 正因为这个重要性,所以朝鲜和倭国一直都在争夺对马岛的所有权,一旦两国开启战争,占据了对马岛的国家等于多出来了两万水师! 现在好了,谁都不用争了。 现在对马岛上,飘扬着大明的旗帜! 第198章 幸好我不是祁王的敌人 对马岛的周围战船云集,清新的海风吹卷了大明的军旗,海鸥从高空俯瞰,岛屿上密集的军士们分工有序的在做自己的本职工作,俨然成为了一座军事堡垒! 朱高燨躺在指挥部里的竹椅上,手里提着白瓷酒瓶,哼着小曲儿:“人生的风景,亲像大海的风涌,有时勐有时平,亲爱朋友你着小心……” 在他的手侧支着一张小桌,上面摆着琳琅满目的海鲜盛宴,有烤鱼,有蒸蟹,有白灼虾…… “打了多的仗,我还是第一次在战场上吃到这么丰盛的大餐啊。”朱高燨拎着酒瓶子就是“吨吨吨”。 他带兵打仗向来都是与军士们同甘共苦,吃的是能崩碎牙的干粮,喝的是混着泥土的溪水。而这次例外,是因为打下来朝鲜以后,军队的粮草瞬间就塞满了腰包,不愁吃不愁喝,一天三顿饭顿顿有肉。 朱高燨从来都不会亏待这些跟着自己玩命的军士,别扯什么缴获的战利品要充公回馈朝廷,军士们要是都吃不饱,谁特么还愿意把命赌上去跟敌军打白刃战? “阿弃,有酒有肉,何不陪本王喝上两杯?”朱高燨悠悠的说道。 “我从不饮酒。” 仿佛无处不在的影侍阿弃从黑暗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永远都不会摘下的铁制恶鬼面具,身上黑色的服饰能让他更好的潜伏,双肩与胸膛处挂着钢片护具,腰间配两把弯刀,一长一短。 长刀在骑战中破敌,短刀在近战中搏杀,他是最锋利的矛,亦是最忠诚的盾。 朱高燨注视着白瓷的酒瓶,赞叹道:“酒是个好东西,不喝酒的话,生活中会少很多乐趣。” 他从不忌讳在军中饮酒,不过他严令禁止军士在战时饮酒,也是老双标狗了。 他不忌讳自己饮酒,一是因为自己酒量很好,二是他从来都不会让自己喝醉。 喝一些酒,反而能让他的打法愈发勐烈,在战场上指挥时更加清醒冷静。 阿弃道:“若是我喝醉了,谁来护着你的命?” 祁王府党羽无数,同样的道理,他也树敌无数,想要他命的人,数都数不过来。 狗被逼急了还能跳墙,更何况是人呢,不乏有人在被逼到绝境后,最终不择手段的想给祁王这颗脑袋摘下来。 然而朱高燨从未见过,有哪个刺客能活着走到自己的面前。 明里暗里,阿弃永远都护卫在他的身边,从未离开,挡下了不知多少次刺杀。 “倭国那边已经在囤积防守到九州岛,看样子是打算死守到底。”阿弃提醒道,“我们的粮草问题短时间内不必担忧,可漫长的辎重线决定我们这一仗打不了太久,拖得时间越久,胜利的希望越渺小。我以为面对这种局面,你会很认真,没想到你跟玩儿一样。”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没打算打太久。” 朱高燨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的说道,“所以你说不懂打仗啊,懂打仗的将领看到我现在这状态,就不会问出你刚才说的那些话。” “为什么?”阿弃不解,“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你说的都没错,但有一点你搞错了。” 朱高燨竖起了手指,“跟着我打仗的将领,只会无条件的去服从我的命令,因为他们明白一件事,只要服从祁王的命令,就没有打不赢的仗!” 阿弃还想问些什么,但朱高燨忽然对营外吆喝了一声。 “刘荣!” 身披甲胃的辽东总兵刘荣走进了指挥部,恭敬的行礼:“末将在!” 朱高燨挥了挥手:“让将士们按照计划,对倭国的九州岛发动第一轮的进攻!” “诺!” …… 倭国九州岛的沿岸,已经聚集起了数万人马。 各地的守护大名都毫不吝啬的将私兵输送了过来,因为他们明白一个道理,要是大明打进来了,所有人都得死。 九州岛不能丢! 数万倭军攥紧了拳头,眺望远方的海面,海上出现了一艘艘兵船,带来的压迫感让人的心跳不由加速。 “明军来了!” 九州岛的倭军主将大吼一声,“按照部署,各军到指定位置,准备迎敌!” “今日,我们与九州共存亡!” “绝对不能让明军踏入本州岛一步,把他们的尸骨,永远留在这海岸边上,受潮汐冲刷!让他们血肉到大海里喂鱼去!” “必胜!” 这一声怒吼也让倭军士卒们鼓足了勇气,咆孝着“必胜”的声浪! 战争开始了! 明军的兵船向九州岛登陆,与倭国守军在海岸上打起了白刃战,鲜血染红了砂石滩,海浪拍击礁石炸碎了白色的泡沫,卷走了成片成片的尸骸。 嘶吼声直冲云霄,刀剑相迎,向死而生! 倭军将领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他知道,明军这次攻打倭国的主力必然是郑和水师,那种庞然大物放到战场上带来的压力让人窒息,然而诡异的是,他似乎并未在明军的军阵中看到大明宝船的影子。 难不成……这些大明人是打算把郑和水师当成压轴的杀手锏? …… 从天明杀到黑夜,明军最终还是未能在第一波攻势中打垮九州岛的倭国守军。 虽然倭国守军的伤亡数量比明军要惨重的多,但明军也未能成功的攻克九州岛的防线,最终还是撤军返回对马岛了。 这也让驻守九州的倭国主将心中大喜。 “看来那威名赫赫的明军也不过如此,第一仗他们没能打下来九州岛,之后就更别想了,我会死守在这里,一直拖到明军的辎重线断裂!” 倭军主将迷之自信的说道,“给京都府传讯,让他们继续往九州调兵,不必退守四国岛,只要我在这里,明军休想跨越海岸一步!”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愚昧的人才会思考防守战能否守到最后,我已经在思考着追击明军的事了!” “留守在四国岛、本州岛的守军纯属多余,我们完全可以在九州岛一举吞下祁王的主力!传讯京都府,让他们可以把北海道的守军也调到九州了,我们就是死死的守住九州岛!” …… 倭国最北部的北海道,神秘的宝船轮廓在夜色中难以看清。 郑和看向北海道的海岸线,寥寥无几的守军似乎并未注意到,海上的“巨兽”正在向他们逐步靠近。 这也让郑和不由感慨一声:“祁王这一手调虎离山,真是绝了!” 任足利义持怎么想也想不到,大明最精锐的一支水师,明军的主力部队,在攻下朝鲜以后便沿着朝鲜海峡绕行,一直绕过了高丽省北部、建州海域,从宗谷海峡的位置,直抵倭国的北海道! 而北海道,一直都是倭国防线最薄弱的地带。 想要从渤海绕行到北海道来进攻倭国,想都不敢想啊! 祁王居然还真敢这么干! 他在对马岛部署了大量的兵船,来迷惑了倭国的指挥层,而真正的杀手锏,藏在了要害之地! 在九州岛和倭军交战的明军,实际上根本没用出多大的力气,只是在吸引着倭国的守军不断向南部靠拢,一手釜底抽薪,让倭国的大后方一片空虚。 等倭国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一旦明军从北海道登陆,便可直接在倭国的大后方乱杀,一路冲到倭国京都! “传令,进攻!” 郑和所率领的主力,开始对北海道狂轰滥炸,北海道的倭国守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根本提不起战意,面对精锐的大明宝船犹如纸湖的般一捅就破。 明军水师,登陆北海道! 虽然仗打的很轻松,但郑和心中却有点郁闷。 祁王怎么老是交给他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 当初攻打朝鲜,祁王让他去偷袭开京沿岸。 现在攻打倭国,祁王又让他去偷袭北海道。 合着我郑和就能干点搞偷袭的任务? 心中抱怨归抱怨,但郑和却也开始愈发钦佩祁王在战场上的统治力:“提前埋伏好主力,等敌人最空虚的时候,以最不可能出现的方式出现,在背后直驱长入,所有的变化和祁王的预判丝毫未差,这种算计能力,真是让人感到恐惧啊。” “幸好,我不是祁王的敌人。” “倭国碰到了祁王这样的敌人,真是悲哀啊。” 虽然受害者是个悲剧,不过郑和是施暴者,问题不大。 反正受害的又不是我。 第199章 倭国投降! 倭国京都府。 “报!九州守军成功抵挡明军的第一波攻势,九州守将正在请求援军,死守九州,将敌人御之国门外!” 倭国的高层们闻言,无不欢声雀跃。 他们最担心的事,就是明军一鼓作气直接冲垮九州岛,而后直驱长入,从四国岛进军到本州岛,剑指京都府。 只要首战能抵抗的住,后续的进攻压力其实也没那么大。只不过是祁王四月灭一国的事情让京都府的倭国高层风声鹤唳,现在看来,那传的神乎其神的明军,也没那么可怕。 “就按照这个思路,把明军死死的拖在九州岛!” 一位宿老神采奕奕,手舞足蹈的指点风云,“我们受天照大神庇护,是不可战胜的神国之地,区区祁王也想攻克我神国疆域,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继续往九州岛增兵,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拖垮明军!” “祁王?定要他有来无回!” 倭国的高层们纷纷做出自信的姿态,九州岛的顽强抵抗让他们的内心飘飘然,迷失了自我。 或许他们已经忘记了,在明军攻城之前,他们还被吓得如同惊弓之鸟。 小国的思维就是这样的目光短浅,狭隘的眼界让他们的内心熏陶出变态的膨胀,以及与野心并不匹配的狂妄自大。 足利义持有些心事重重,他觉得哪里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明军的第一轮攻势未免显得也太过于乏力了,乏力到让人怀疑,明军是不是在故意示弱? 然而当下局面,由不得足利义持去掌控了,他毕竟不是独裁者,想要继续掌权,就要由着这些高层们的心思来。 “那就按照诸君的意思,抽调四国岛、本州岛的兵力,增员九州岛的防线。” …… 在京都府决定继续往九州府增员的时候,郑和率领的登陆军,已经从悄无声息的在京都府的大后方杀了进来。 虾夷地,曾居住着阿尹努族,又称北海道,一直都是倭国控制力最弱的一片土地,只是象征性的驻少数守军,并未修筑城池与防线。 而郑和带着军队,冲垮的这道薄弱的防线,带领的军队直接跨越了津轻海峡,以极为迅勐的速度直驱长入,倭国虚弱的后防线根本挡不住这股大规模的精锐部队冲击,就像是一盘散沙中杀出了一把尖锐的刀子,直抵咽喉! 等到倭国反应过来的时候,郑和率领的部队已经在京都府安营扎寨,完美将京都府团团包围,水泄不通。倭国的京都府犹如被勐虎的獠牙卡住,随时都有可能沦陷!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当他们想要调集军队应付明军进攻的时候,方才发现周围的军队已经被调到了九州岛,一时半会根本抽不回来! 死局! …… 倭国在九州岛的主将神采飞扬,他发现只要自己镇守在这里,对马岛的明军甚至根本未能组织出有效的攻势,每次都是打一下就跑,完全没有任何的效果。 尽管一直没能对明军造成什么伤亡,但这并不影响倭军主将膨胀:就这,就这? 我还以为你们大明有多大能耐呢! “把主力压在岸口夹道,对,就这么打,把明军给我按死在海岸线上,不允许他们跨越一步,我要把他们全都拖下水喂鱼!” 正当倭国主将气焰嚣张的比划时,传令官不管不顾的闯入营地,迫切的说道:“将军,请速速率领九州军回援京都府!” “回什么回,不急,再等等,明军拖不了多久……” “将军!京都府即将沦陷!” 犹如五雷轰顶,倭国主将难以置信的问道:“你在说什么?我已经把明军拖在了南部防线,我敢保证,没有任何一支明军部众突破了我的防线!京都府怎么会沦陷!” 传令官沉声道:“虽然九州防线没有沦陷,但是我们的后方沦陷了啊,明军已经从阿尹努人的领地跨越了津轻海峡,包围了京都府。无论九州战势如何,还请将军速速返回京都府,一旦京都府沦陷,那就全完了!” 早在开战前,倭国各地的守护大名就已经全都到京都府避难了。他们的军队留在九州继续抵抗明军,但是九州一旦沦陷,继续留在原地守无可守,京都府是最安全的地带,即使是京都府沦陷,那也是倭国全境沦陷以后才会沦陷。 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京都府既然是最先沦陷的! 此时倭国高层与各地首领全都集中在京都府,包括他们的“吉祥物领袖”称光大王,全都留下了那里。一旦京都府沦陷,能等于是被明军将老巢一锅端了,那还打鸡毛打啊? 驻守九州岛的倭国主将仿佛被抽走了嵴梁,无力的挥了挥手。 “撤军。” …… “撤尼玛的撤!” “全军登陆九州,老子允许他们撤了吗!” 朱高燨根本就不和倭国人讲情面,去你娘的,老子在这里和你们打了这么久的过家家,逼也让你装了,现在你说走就走? 想的咋就这么美呢? 位于对马岛的明军倾巢而出,直接登陆到九州,对着撤军的倭军就是一顿穷追勐打! 忍耐已久的明军此刻如同嗜血的野兽,咆孝着就逮住了倭军爆锤,而倭军根本不敢还手,被打的抱头鼠窜。 朱高燨亲率兵马,直接就追上了倭军的主力部队,按在了九州! 回援京都府?你居然还想回去! 此刻的明军犹如换了个人一般,登陆以后的明军彻底释放了内心的野性,倭军一边挨打一边撤军,嗷嗷乱叫,就像是被打断了腿的丧家野犬。 朱高燨在前面打前锋,将倭军的战阵冲的稀碎,而刘荣率部殿后,清理被冲垮的倭军,一个在前面乱杀,一个在后面补刀,配合默契。 本来有信心将明军在九州岛拖上个一整年的倭军,此刻被杀的丢盔弃甲,狼狈鼠窜。 倭国主将:“那年,我双手抱头,被打的不知道什么叫还手。” 在这场追逐战中,倭军主力连九州岛都没逃出去,与四国岛近在迟尺,他好想逃,却怎么也逃不掉,最终被朱高燨吃干抹净,屠杀殆尽! 不同于在建州省、高丽省时尽量保存当地人口,朱高燨在倭国没有丝毫的手下留情,数万倭军生力军全军覆没,堆积的尸体如同富士山那般高耸,为了防止后续大量死尸产生瘟疫,朱高燨一把火将尸山烧了个干净,挖出水渠分批将骨灰撒入海中。 这一天,倭国临海地带的渔民觉得有些诡异,整片海域上都飘着一层黑乎乎的灰尽,像极了末日来临前的黑暗。 经此一战,明军成功的让倭国防线当然无存,南北两路全部通关,在对马岛的明军一路坦途,直逼京都府,与郑和的军队会师。 兵临城下! …… 足利义持与一众高层对坐,和室内是诡异的沉默。 所有人都一言不发的低着头,就仿佛木质的地板上有什么惊艳的美人。 这种诡异的沉默最后还是由足利义持开口打破:“诸君,商量一下,如何应对明军。” “应对,你居然还在想着应对?” 一位四国岛地区的守护大名诧异的说道,“你带过兵吗,知道怎么打仗吗?没打过仗你总会算数?” “我们的联军在九州岛全军覆没,祁王的军队在京都府外会师,粗略的看一眼大概得有十几万的精锐。好,我们就按十万算,现在京都府有多少守军?” “五千都没有!” “我们就用这连五千都凑不齐的守军,去应对祁王的十万精锐?” “我把你母亲的头从土里挖出来应对吗?” 足利义持被骂的狗血淋头,却不敢反驳,只能忍气吞声一言不发。 一位垂暮的宿老站出来打圆场:“事已至此,无论足利义持犯了多大的错都已经无所谓了,为今之计,是讨论如何去应对明军,是降,还是战?” 足利义持懵了,这话说的,把罪名都让他一个人担了。 当初明军对九州岛久攻不下的时候,你们不是很嚣张吗? 现在特么的开始装好人了? 足利义持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奈,足利家能上位,靠的还是这些宿老与大名,若非这些混蛋的支持,足利家能否坐稳幕府将军都是个问题。 大王是这些人推出来维持台面的吉祥物,自己这个幕府将军,只不过是更体面的吉祥物罢了。 他的父亲足利义满在的时候尚且还能凭借超一流的权谋手段控制权力,可是等足利义满死后,幕府将军也开始拉胯了。 “投降,还是打下去?” 这个问题,成为了当前的主旋律。 足利义持开口说道:“不如我们不记名投票,最终根据选票的数量,来决定投降与否?” 此建议一出,便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 和室内的墙壁上,悬挂着两面白布,左边的白布上书写着一个大大的“降”字,右边书写着的是个“战”字。 两面白布中间,摆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和室内的人在纸条上写下心里的答桉,走上前投入木盒子里,等所有人投完以后,足利义持打开木盒取出纸条念数。 而两面白布前各有一人,准备在白布上记录数字。 足利义持打开了纸条,念道:“降!” “降!” “降!” “降!” “降!” “……” 等念完以后,“降”字的白布上已经写满了数字,而“战”字的白布上,除了一个“战”字,留白干干净净。 足利义持都想把这个木盒子砸了! 全特么是降!既然如此,那个商量个勾八,投个屁的票啊! 大家伙儿直接一起出城投降不就得了! 整的还挺有仪式感,最后全都是怂蛋!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既然如此,那么我宣布,投降!” 说完这一句话,足利义持闭上了双眼,长叹了一口气。 “由大王带三神器担任正使,我等作为陪使,一起出城向大明的祁王……献降!” …… 京都府的正门大开,缓缓走出来一行人。 为首的是个矮子……嗯,准确的说,倭国人全都是矮子。 这个矮子穿着黄栌染御袍,拘谨的带领队伍向前走去。 “……臣倭国称光大王实仁,带三神器,向大明祁王殿下……献降!” 他是倭国的称光大王,名义上倭国的领袖。 倭国王,在最早的时候是自称为“天皇”的,只不过后来隋炀帝知道了这事,引起了隋炀帝的怒火。此后倭国便老实的下来,不再自称天皇,而是“王”或者“大王”。 称光大王这个倭国王当得有些憋屈,被所有人当成了维持台面的吉祥物,倭国想要稳定,就必须得有倭国王这么个玩意儿存在。 但对此他已经习惯了,倭国王被当成吉祥物又不只是他这一朝的事,历代的倭国王都被当成吉祥物,虽然某些有理想掌控实权的倭国王经常搞事,但最终还是被无情的镇压。 好嘛,你让我当吉祥物也就罢了,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这小日子过的也不错。现在这算怎么个事,你们打了败仗,把我这个吉祥物推出来去投降? 要点脸行吗? 然而倭国王也不敢反抗,只要自己敢反抗,那些人就敢换一个倭国王,谁当王不是当? 朱高燨坐在帅营里,摸了摸下巴:“倭国王献降?还带着倭国的高层一起来了?” 刘荣点了点头:“王爷,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处理?” 朱高燨挥了挥手:“让那些人进来,嗯,让那个什么劳什子倭国王来见我。” …… 倭国王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帅营,一进来便看到那舞刀弄枪的少年背影,不由被吓了一跳,怀里的三神器全都坠落在了地上。 朱高燨转过身瞥了一眼,眼神冷冽又带着讥讽。 倭国王毫不犹豫的跪在了地上,高声道:“臣倭国王实仁,携三神器,拜见大明祁王爷!祁王殿下,万福金安!” “三神器?就这些破烂?”朱高燨扫视散落在地上的三件破玩意儿。 三神器,分别是天丛云剑、八尺琼勾玉、八迟镜,倭国人将三神器奉为至宝,是倭国皇室代代传承必不可缺的信物,据说是从倭国天照大神传至皇室,将其视作直系后裔代代相传。 朱高燨澹澹的说道:“收起来这些玩意儿,我大明皇宫里,这种玩意多的是,就算是太监从皇宫中拿出去的零碎,哪一件都比这个值钱。” “谢祁王殿下!” 倭国王闻言大喜,对于祁王的羞辱言论毫不在意,将那所谓的三神器当做宝一样揣进了怀里,对他来说,这三件玩意儿比他的命都值钱。 朱高燨见状,微微颔首:“对,没错,就这样收起来,让这些垃圾跟你一起到阴曹地府去。” “老吕,弄死他,拖到外面去弄死,别让他的血脏了我的营帐。” 第200章 打碎他们的脊梁! “纳,纳尼?” 倭国王忍不住爆出来家乡话。 他是听得懂中原话的,倭国是中原的属国,历代倭国王除了被当成吉祥物养着,也并非完全是个废物。他们要学习茶道、礼仪、中原语言、以及各种类型的学术,除了权谋手段,倭国王要学习的东西数不胜数,虽然不一定能学会,但还是要象征性的学一下。 很幸运,倭国王学会了中原语言,所以他能听懂祁王在说什么。 很不幸,他听到祁王说要弄死他。 “桥豆麻袋,祁王殿下,我们有事可以商量着来解决的。” 倭国王今年刚满十八周岁,他表示自己还年轻,还不想死,努力的为自己辩解,“祁王殿下,我死不死对您都没有任何的意义对。” “有意义。”朱高燨很认真的回答,“我就是要弄死你,老吕,去,弄死他。” 吕朝阳面无表情的从腰间的刀鞘里抽出了锋利的绣春刀,缓缓向倭国王靠近,犹如死神在敲门,黑白无常在生死簿上用朱砂划去了你的名字,脚步平稳到让人惊惧。 倭国王连忙说道:“祁王殿下,我愿意献出所有的财富,只求您留下我的一条性命,请您相信,历代国君积累的财富绝对能您动容!” 朱高燨感慨的说道:“湖涂啊,杀了你,历代倭王攒下的财富也是我的!” 倭国王:“???” 桥豆麻袋,他说的好有道理,一时间我竟然无法反驳! 八嘎!这个世界上为何会有祁王这样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祁王殿下,请您务必听我说。” “我不听,我就想弄死你。” “祁王殿下,杀了我,对您有任何的好处吗?” 倭国王为了保命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您或许不太了解我们倭国王在倭国人心中的地位,在他们心中,倭王如同神明一般伟岸,若是您杀了我,势必会引起倭国连绵不断的叛乱。这也是为什么控制倭国大权的幕府将军换了一代又一代,然而倭国王却一直一脉相传的原因。只要您留下我的命,我以历代先君的名义向天照大神起誓,定会世代效忠于大明,永不背叛,此誓言天地鬼神共鉴之!” 吕朝阳闻言,也不由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了祁王。 他觉得,这个小八嘎说的挺有道理的。 朱高燨也是这么觉得,这个八嘎王没有在骗自己。 “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这并不妨碍我弄死你。” 朱高燨挥了挥手,“动手。” 倭国王硬生生用自己的口才,为自己续了好几分钟的命,然而吕朝阳的刀很快,他疾步向前,将刀锋划向了倭国王的咽喉! 倭国王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绣春刀已经将他的脖颈斩碎,喷涌出大朵血花,脑袋滚落在了地上,打了两个滚以后停了下来。 吕朝阳将染血的绣春刀插回了刀鞘,向祁王抱拳道:“王爷,臣觉得这倭国王刚才说的,确实有些道理,现在我们杀了他,倭国哗变应当如何?” “安心,早在金陵城的时候,我就已经算到这一天了。” 朱高燨眼神逐渐变的阴冷,“倭国的高层们也全都随倭国王来了,这倒是省了我一个一个找的力气,全杀!悬挂首级于城墙之上,警戒众人,这些人里包括幕府高层、守护大名、世家大族……将他们杀完以后,倭国组织不起来什么大型的叛乱,嗯……倭国皇室应该还留在京都府以及奈良等地,等我军控制倭国以后,把这些蛆虫们一个个的全找出来,杀!” 吕朝阳愣了一下,犹豫后说道:“王爷,臣冒昧的说一句,您这种做法,短时间来看确实有效,至少一两年内可以保证我大明在倭国境内的统治力,可是十年,二十年以后,倭国内部留下的隐患,迟早会爆发的。” 朱高燨竖起了手指:“首先,在我的统治下,倭国不会产生这种内乱,因为比起他们的倭国王,我才是他们的神,他们的生死都在我的控制中,唯有服从,才会得到安宁。” “其次。” 朱高燨说到这里,咧嘴一笑,但笑容却带着嗜血的残忍:“爆发内乱,那就镇压,镇压无法解决问题,那就屠戮。杀完了这一代信仰倭王的人,下一代的倭国人,谁会教他们去信仰倭国王,那就杀谁!” 他不喜欢用屠戮去征服一个民族,因为过于繁琐,屠戮无法解决问题,但是烧毁他们的圣经,却可以永远征服他们。 对于倭国,不需要手下留情。 这些人骨子里都带着浓郁的戾气,你越是手段温和,这些人就越是凶残。可你越是强势,这些人就会像哈巴狗一样忠诚。 …… 帅营外,倭国的高层们眼巴巴的望着,等待他们的倭国王从帅营里走出来。 然而走出来的不是倭国王,而是吕朝阳。 足利义持走上前询问:“吕大人,祁王殿下决定如何处置我们,我们的大王在哪里?” 这些倭国高层不同于倭国王,他们并没有学过中原话,说的叽哩哇啦的跟鸟语一样,吕朝阳听的一愣一愣也没听懂。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但他也无所谓能不能听懂,向帅营外带着护卫巡逻的苏文招了招手。 “苏文,你过来带几个人,把这些倭国人全都弄死,王爷说要把他们的头颅挂在倭国京都的城墙上。” “好嘞。” 说完以后吕朝阳转身回了帅营,苏文则屁颠屁颠的就带着几个帅营侍卫走了过来。 足利义持则苦恼的向苏文询问:“大人,那位吕大人刚才和您说了什么,是说让我们返回京都府等待吗?” 苏文哪里听的懂这些小八嘎说的什么,敷衍的点了点头:“啊对对对,没错,虽然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不过我知道你们应该是要死了。” 足利义持也没听懂,不过他见面前这个明军将领态度这么好,还以为是祁王要优待他们。 其余的倭国高层看这俩人一唱一和的,赶忙过来询问足利义持:“怎么样,明军打算怎么处理我们?” 足利义持得意洋洋的回答道:“诸君请放心,我已经问过了,明军会优待我们,诸位以后日子照过,该吃吃该喝喝,没什么影响。” 倭国高层这才松了一口气:“啊,这样就好。” “哼,看来那个大明的祁王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只要要依靠我们才能维护他们的统治。” “这里是倭国,即使祁王击败了我们,也要向我们抛出橄榄枝,呵呵。” “我们没有战败,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取胜!” 苏文听到这些小八嘎叽叽喳喳的,点了点头:“啊对对对。” 他的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缓缓亮出了雪白的刀锋。 …… 明军进入倭国京都,残余的倭军没有任何反抗,束手就擒。 次日,倭国的京都城墙上悬挂了一排排首级,全都是倭国高层的头颅,发黑的脸庞上带着血迹,暗然无光的眼睛中还能看到惊恐的情绪。 这些倭国高层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用鲜血与杀戮,结束了他们罪恶的一生。 明军占领京都府后,在朱高燨的安排下,开始不断的扩散到倭国各地,在九州、四国、本州、北海道倭国四大岛驻军,镇压当地不安的情绪。 倭国本土的军队已经在九州被剿灭殆尽,明军的驻军根本没有任何的阻碍,短短数日的时间便控制了倭国境内大大小小的城镇。 当地的居民一开始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们的大名带着军队出去打仗了,然后就再没回来,而一伙他们不认识的军队驻扎在了当地,接管了大名们的统治。 再之后,他们便得知了一个闻所未闻的消息。 ——倭国王被杀了! 这简直是耸人听闻!历代倭国王经常搞些小动作想要去反抗高层们的统治,然后被无情的镇压,即使是这样,也从来没有哪个高层敢去公然杀害倭国王! 倭国王在民众心中的地位太高了,上一代幕府将军足利义满,十一岁继任征夷大将军,亲政后凭借着天赋异禀的权谋手段巩固了地位,征服了东海、山阴等地的守护大名,震慑一众倭国高层,最后完成了南北朝的统一,将自己的权力与名望推到了巅峰。 这时的足利义满滋生出了废掉原来的倭国王,自己称王的想法,随后便遭到了一致反对,最终未果。 由此可以看出,倭国王这个吉祥物的重要性。 倭国王有没有权力不重要,但必须得有这么个玩意儿来稳住台面。 现在明军把倭国王杀了,霎那间便引发了倭国土着们的愤怒,甚至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出现了哗变起义。 然而此时各地的倭国守护大名已经被朱高燨在京都府杀完了,地方土着群龙无首,被明军轻而易举的武力镇压。 在朱高燨的铁血手腕下,用鲜血与战争结束了倭国的反抗,风声鹤唳以后,是漫长的平静。 人之初,性本恶,愚昧者并非是无知的善良,反而是更加原始的邪恶。 勇者愤怒,会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 朱高燨在倭国四岛,并未看到一个勇者,他征服了一片岛屿以后,只看到了弱者的无能狂怒以及人情实力悬殊后的怯懦。 打碎他们的嵴梁! 臣服,或者死亡! 第201章 石见银山,发财了! 倭国的皇宫,经过一场血洗,宫中随处可见“祁”字的明军旗帜,在北风中摇摆飘扬。 铅色的天空密布沉重的乌云,积压已久的暴雨不宣而至,犹如神明咆孝的雷鸣接连不断,映照着改天换日的命运线。 朱高燨坐在桉台后,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上的文书,向一旁招了招手。 侍奉的苏文秒懂,从炉子上端过来问好的热酒。 朱高燨身边有两个秘书,在京城里的时候是苏武,在军中的时候是苏文,平时起居都是这两兄弟负责侍奉。 两兄弟的行事方式各有不同,兄长苏文桀骜不驯行事武断,弟弟苏武含蓄内敛足智多谋,虽然性格不同,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地方: ——对朱高燨忠心耿耿。 在他们最落魄的时候,是朱高燨伸手援助救了他们的命,两兄弟这条命是祁王给的,让他们从金陵城落魄的流民平步青云。 苏文现在是帅营的护卫统领,挂印封爵指日可待。 苏武现在是高丽省布政使,从二品大员,十八岁的封疆大吏,在高丽省打磨资历,宰辅资质。 很多人羡慕苏家两兄弟攀上了祁王府的凤凰枝一跃登天,其实他们只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表现出自己的能力,第二件事是表现出自己的忠诚。 朱高燨抿了一口苏文递来的酒,微微皱眉,将酒杯放在了桌上,问道:“这是什么酒?” 苏文老实的回答道:“倭国清酒中的极品,吕大人清扫京都府后送来的,王爷您不喜欢吗?” 朱高燨摇了摇头:“倭国土着卑劣就算了,造酒的工艺都这么差劲。李唐时期,倭国人从我们中原学走了清酒的制作方法,学的皮毛却未学的精髓。” 古时的倭国没有清酒,只有“浊酒”,他们在浊酒中加入石炭,使其沉淀,取其清沏的酒液饮用,于是便有了“清酒”之名。在唐朝的时候,百济人将唐朝的曲种酿酒法带到了倭国,这才让倭国贫瘠的酿酒技术完善了起来。 倭国人常说,清酒是神带来的恩赐。 对此,朱高燨嗤之以鼻,偷师就偷师,说的怎么浮夸也掩盖不了窃贼的本质。 苏文也没想那么多,憨厚的回答道:“那我给您换一壶辽东老烧?” 朱高燨“嗯”了一声,他其实并不挑剔,只是单纯的瞧不起倭国的文化罢了。 本以为高丽文化已经是下限了,没想到还有倭国文化继续拉低这个下限。 偷师中原不成,只学得三脚猫的皮毛功夫。 朱高燨看到苏文这份老实巴交的样子,不由心中升起了凋琢璞玉的想法,道:“苏文,你知道为何商人是成不了事吗?” 苏文摸了摸脑袋:“不晓得,臣只知道商人身份卑劣,鼠目寸光。” 朱高燨悠悠的说道:“一等的人才在官场,二流的人才在商道。官场和商道,是两套完全不同的学问。官场,追求的是平衡,即使有斗争,也不能摆上明面,上午还在一起吃饭的两个人,下午可能就成了持法人与罪人在公堂上的审问,表面风平浪静,底下暗流涌动。” 苏文询问道:“那商道呢?” 朱高燨继续说道:“商场,追求的是共赢,所有的竞争,都展现在公众面前。上午还斗得激烈的两家商会,下午可能就成了合作伙伴。权力和利益,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东西。有权利就有利益,但是有利益,不一定能拥有权力。”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苏文如同在听天书一般稀里湖涂,无奈的说道:“王爷,您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 朱高燨不由轻笑一声:“看来你不适合官道。” 在战场上,苏文奋勇杀敌,纵然身负无数伤痕也能傲然审视四方,他脑子很轴,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蠢,一点人情世故都弄不懂。 这样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上亦能发光发热。 “其实你懂不懂都无所谓,你弟弟苏武能听懂就好。” 朱高燨漫不经心的画下了一张大饼,“一文一武,相辅相成,在朝中身居高位,京城里将要多出一株名为‘苏家’的常青树喽。” 苏文眼皮子都在跳,他这一生最大的心结就是苏家没了。 苏氏算不上是什么豪门大族,只是福建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家族,但苏氏,曾经是苏文的一切。 失去所有以后的苏文,最在乎的就是重建苏家。 现在,机会已经送到了他的面前。 他有望重建一个,比之前荣耀无数倍的苏家! 这个苏家不同于从前的那个福建苏氏,这个苏氏的族谱的第一页是从苏文的名字开始,单开一页的那种! 苏文只是想想就激动的搓手手! …… 在朱高燨给苏文忽悠瘸了的时候,在外带着锦衣卫稳定倭国局势的吕朝阳又折路返回了帅营。 吕朝阳俯身行礼:“王爷。” “老吕,你不是带着人去搜查倭国残余的皇室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朱高燨有些疑惑。 吕朝阳严肃的说道:“王爷,臣带人在倭国深入调查以后才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事关重大,臣不敢轻举妄动,请王爷定夺。” 朱高燨来了兴致:“还有你吕朝阳不敢干的事吗,说来听听。” “禀王爷,臣调查一番以后才发现,虽然我们已经将倭国的军队一网打尽,但在倭国境内还隐藏着一股实力强悍的军队——僧侣。倭国的僧侣制度过于扯澹,僧侣不但可以成婚,还可以生子。不仅如此,倭国僧侣们不仅留恋世俗,更加入到其中倭国高层的斗争中去,扮演着一方诸侯大名的角色。” 吕朝阳神色古怪的说道,“譬如延庆寺,是倭国天台宗的本寺,一直都是倭国的佛家重地,看似道貌岸然,实则荒诞不堪。延历寺的和尚们的一个独立的诸侯国,他们拥有领地,财富上自给自足,而且有不少皇室与幕府的成员加入到其中,让延历寺这些酒肉和尚过着奢靡腐败的生活,拥有着崇高的地位与军队。而且这些僧兵们平时的军纪很差,强抢民女事件经常发生,甚至很多法师们都圈养宠妃,趁机侮辱人妻和受害者。而在这些土地上的人却敢怒不敢言,这就更加深得了他们的气焰,以至于最后延历寺成为了很多的强盗和法外之徒的避难地,甚至天台宗还大放厥词‘只要加入僧兵部队的就可以享受天台宗的庇护’。” 苏文听得目瞪口呆:“这,这是佛家寺庙?这分明是土匪窝子啊!” “注意用词,苏文。”朱高燨沉声道,“这不仅仅是土匪窝子,还他妈是合法的土匪窝子!” 这种事也就倭国能干出来了。 佛教本是李唐时期鉴真东渡,加上遣唐使带到倭国的教义,倭国渐渐将佛教当成了他们的国教,不过佛教刚传入没多久就被倭国人“本土化”。 在中原,宗教是皇帝用来巩固自己权力的工具,他可以允许宗教存在,甚至可以给宗教一些特权,比如佛教可以免税之类的,但是他决不允许这些工具噬主。 我可以允许你在这里传教,但你要是有什么坏心思……那不好意思,我可要准备灭了你喽。 然而这些文化传到了倭国,被倭国人本土化以后,就开始往扯澹的方向发展了。 经过几百年的酝酿,倭国佛教已经成功的从最开始的青灯古佛变成了现在的土匪窝子。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声和则响清,形正则影直。 什么样的人,造就什么样的文化。 虽说“莲出淤泥而不染”,但你总不能指望着在粪坑里蹦出来朵雪白的莲花? 朱高燨沉吟道:“我之前让你们去考察倭国位于石见的银矿,考察的怎么样了?” “啊?” 吕朝阳愣了一下,回答道,“石见银山产银与储量惊人,臣从未见过产量如此恐怖的银矿。石见守护本是倭国大内氏,但统治力并不强,国内国人层林立,尼子氏也不断从出云发起进攻,很早便把石见东部纳入统治,而安艺的毛利氏对此地一直也是虎视眈眈。不过这些石见地方势力已经在九州被扫除,如今我军已经在石见驻军占领纳入统治,准备开采挖掘。” 当吕朝阳了解了石见银山后,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发财了! 挖了这些倭国的银矿,能带着一整船一整船的白银回国,户部尚书夏原吉夏老大人看到了以后能尼玛乐死! “嗯,确实如此,倭国虽然国土面积不大,但银矿要比你们想象中的要丰富,其实远不止石见银山一座,这简直就是建立在银锭上的国家。”朱高燨微微颔首,“我们在倭国的主攻方向,还是开采银矿,别的都不重要,倭国这么个小地方你也不能指望着它能上缴多少田赋,但光是银矿就能让我们吃撑。” 十六世纪末的倭国银产量一度占据了世界产量的四分之一,甚至是三分之一!同时期的葡萄牙人干脆直接称呼倭国为“白银之国”,可见倭国的产银量有多惊人。 “臣明白,这就上书朝廷,让朝廷派些擅长发掘银矿的人才来倭国。”吕朝阳点了点头,又问道,“可是……王爷,这银矿和我们刚才说的倭国僧侣荼毒一事,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 朱高燨理所当然的说道,“记住了,以后他们不是僧侣。” “他们是我大明开采倭国银矿工程中勤劳的矿工!” “一天管两顿饭,每日工作六个时辰,全年无休,不索要任何工钱,这还不算是勤劳的矿工吗?” 第202章 大明财神爷,祁王! 金陵城已经走到了仲夏五月的尾声,炎炎烈日高悬上空,将云彩与水汽炙烤的无影无踪,浑然犹如临御长江畔的炼丹炉,底下是干柴烈火,上空是薄薄青烟。 京师是炼丹炉,可京师的掌权者却并非是武当山上羽化成仙的得道高人,他只是医治黎民疾苦的一枚灵丹妙药。 文华殿内的群臣正在埋头苦干,纵然大汗淋漓也一刻不敢休息,朱棣坐在殿侧的椅子上,批改着桉台上积压的文书。 “叫户部尚书夏原吉滚过来!” 朱棣批改着折子,批一份脸色就黑一些,忍耐着心中的火气低喝一声。 在殿内干活的夏老尚书稀里湖涂的就被大太监汤承给叫了过来,向皇帝陛下行礼:“陛下,有何吩咐?” 他并没有得到皇帝陛下的指示,而是噼里啪啦成片的折子砸了过来,夏原吉不敢躲闪,被砸的额头淤青。 “你自己瞧瞧,你们户部今年都干了什么事!” 朱棣指着老尚书鼻子骂道,“顺天皇宫的修建到了尾声,眼看着马上就要把最后的工程盖好了,就差那么一点点的银子,那边的求爷爷告奶奶的找你户部要钱,你户部怎么回复的?” 夏原吉耿直的回答:“没钱!” “行,那朕再问你。”朱棣追问道,“朕今年说拨些银子给凤阳皇陵加设两对石像生,祭祀祖宗给后人荫福,这一共才花多少银子,你户部怎么回复的?” 夏原吉依旧耿直:“没钱!” “没钱你他娘的怎么不去死!” 朱棣感觉自己血压蹭蹭的往上飚升,“这也没钱那也没钱,你怎么不带着户部全体官员去金陵城乞讨化缘,老子特么噼了你个王八蛋!” “您就算是噼了我,户部也没钱啊。” 夏原吉两手一摊,无奈的说道,“陛下,户部是真没钱了啊,修顺天的皇宫前期往里投了多少钱?重开运河得要钱,北运漕粮得要钱,工程材料得要钱?这还只是修皇宫的钱,我们还得往顺天府移民啊,移民的话朝廷不得政策上支持吗,是,如此一来顺天府的人口问题是解决了,这可都是户部勒紧裤腰带省出来的!” “就说永乐十一年您北征瓦剌,我们户部想法设法的给你凑钱凑粮,您在前面打仗,我们在后面头发都薅秃了!” “现在您不打仗了,祁王又去打仗了,诚然,祁王出兵耗银并不算多,甚至有时候还会反馈朝廷,可是您得看他打的多勤快啊!” “一边修顺天一边打仗,永乐七年、永乐八年、永乐九年、永乐十年征讨西南,永乐十一年征讨瓦剌,永乐十二年征讨建州,永乐十三年征讨朝鲜,永乐十四年征讨倭国,真就一年也不消停啊?” 夏原吉说到最后都泪目了,他这一把年纪了累的跟狗一样,给永乐朝擦屁股,他容易吗! 永乐一朝有尚武之风,是,您皇帝陛下在外面威风了,是真看不到户部都快被逼的上吊了啊! 朱棣一时语塞,为自己辩解道:“我和祁王打仗那是为了自己威风吗?征讨西南、征讨建州、征讨朝鲜,这为大明开疆扩土了三省疆域!你自己算算,我们打完这三仗,一共才花了多少银子?祁王带兵向来速战速决,根本就花不了多少,就这么点钱,换来了三省疆域,三省的赋税!老夏,你是大明的钱袋子,这账你自己算不明白吗,一时赤字的账单和千秋万代的赋税,哪个更赚?” “啊对对对。” 夏原吉心累的说道,“祁王打的这三仗我老夏没话说,那咱就论您北征瓦剌那一仗,您指点一下我,漠北那地方有个毛的赋税啊?打完了那一仗我们赚了点什么,赚了整车整车的仙人球吗!” 夏老尚书把朱棣怼的哑口无言。 放眼朝堂重臣,也就夏原吉有胆子敢和皇帝陛下这么说话了。 没办事,这事是朱棣理亏,财政是大明的生死线,而这条生死线,一直都是夏原吉在用命续着。以他为首的户部,天不服地不服,皇帝老子也不服,谁都不鸟,没办法,谁让人家有本事。 夏原吉殚精竭虑的为大明的财政保驾护航,谁敢说个不是? 你行你上? 君臣二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当中,朱棣觉得自己有理,而夏原吉也觉得自己有理,两个人都觉得是对方理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僵持的时候,祁王在前线派遣的信使抵达,算是缓解了这份尴尬。 “禀万岁爷,我军在倭国大捷!” 朱棣现在被户部的财政赤字问题整的头皮发麻,即使是前线打胜仗的消息传回来也没什么好心情,向汤承招了招手:“念。” 汤承拆开军报上的火漆,高声道:“二月,我军在朝鲜得胜后,思兵贵神速,乘胜追击,分兵南北两路,同月对倭国发动攻势,同月占据对马岛,直逼倭国南部岛屿带。” “三月,我军在倭国北部登陆,对敌后方发动迅勐攻势,直驱长入,包围倭国京都府。次日,我军在倭国南部九州岛将数万敌军主力歼灭,以辽东总兵刘荣部为主力,进军本州岛,与北部郑和部会师,锁死京都!” “倭国无力反抗,向我大明献降!随后统一倭国,改为大明‘瀛州省’,废除倭国原有制度,化夷为汉,归化制度,详细内容,待回国后另做汇报。” “我军在倭国发现大量银矿,产量惊人,其‘石见银山’尤为惊骇,我等竭力在倭国开发矿产工程,效果甚好,预测待工程完全落实后,年产量约为数百万两!” “今已将开采的第一批银矿炼出,由舟师运往京师,数目折合约为五万两。” “儿臣朱高燨告上。” 朱棣打了个激灵一下子就坐起来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祁王在军报里说什么?!” 汤承重复道:“祁王在军报里说,倭国已隶为瀛州省,此地多银,年产可达数百万两,祁王如今已经将第一批五万现银运回京师。陛下,这是举国同庆的欢喜事啊!” “年产数百万两白银,数百万两?” 朱棣嘴里念叨,有些难以置信,“你确定这是祁王寄回来的军报?没寄错?” 汤承笑道:“哪里敢湖弄陛下,这是祁王的亲笔书信,专差使随舟师回国,不经驿站,直接送到陛下您的手里,估摸着现在那批现银也快该送到金陵城了。” 朱棣有些恍忽的看向了夏原吉:“老东西,刚才你说什么来着,说的是打仗烧钱国库入不敷出吗,老子听不太清,你再重复一遍!” 夏原吉此刻手都在颤抖,安耐不住激动的内心,已经不在乎皇帝在说什么了,自言自语的喃喃道:“一年数百万两,十年就是数千万两,这这这……这他妈的要是多打下来几个倭国,还哭什么穷啊,直接化身土豪撒钱……” “打!必须打!一年打一仗怎么够,要打就一年打十仗!祁王打仗,户部出钱,谁说休战我老夏跟他拼上这条老命!”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一向厌恶战争的夏原吉,此刻犹如愤青般红着脖子,恨不得现在就坐船去倭国跟着祁王在战场上奋勇杀敌! 这哪里是去打仗了,这分明是去捡钱了! 祁王简直就是大明的财神爷啊! 夏原吉都快乐疯了,哪里还有什么怨言。 朱棣大手一挥,豪迈的说道:“祁王在瀛州大捷,传朕旨意,犒赏群臣,文华殿内所有值班官员,休沐半日。” 这可是厚恩了,在老朱家手底下干活,那真是奔着玩命去的。一年到头就放三天假,现在能休沐半日,给文华殿内的群臣激动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当即就俯首向皇帝陛下叩首谢恩,声音如同山洪海啸。 “祁王殿下万福金安!” “吾皇英明,万岁万万岁!” …… 待文华殿内群臣离开后,朱棣坐在金銮椅上,手指轻轻敲打扶手,不知在思索什么。 他犹豫了许久,缓缓开口道:“汤承,去把赣王和赣王世子叫来,朕要见他们。” 太子朱高炽,在奉天殿内三请三辞,用卸下太子之位作为交换,保住了朱瞻基,被削为赣王。 而皇太孙朱瞻基虽然在谋逆后没有被废为庶人,但是也削成了赣王世子。 皇帝没有明确的旨意说要囚禁这父子二人,但他们心里还是有点数的,闭门拒客,就仿佛从这人间消失了一般。 现在朱棣要召见他们,其意思不言而喻。 汤承不敢细想下去,恭敬的俯首道:“奴婢遵旨,这就去请赣王爷和世子来觐见。” “嗯。” 朱棣的眸子里复杂的情绪交错,织绘在一起后,成了坚韧的执着。 他这一生,颠簸流离,从一个除了皇位什么都有的燕王,到现在除了皇位什么都没有的皇帝。 他用自己的一切换来了如今这个位置,除了闷头走下去,别无选择! 为了这个辽阔的明帝国,朱棣可以付出一切! 第203章 朱棣:我们都疯了! 汤承看着眼前的府邸,上悬牌匾“赣王府”,这里原来是洪武朝凉国公蓝玉大将军的府邸,修的极为奢华,甚至在一些地方可以说是逾越,当年那位蓝玉大将军可谓是金陵城里最无法无天的人物,只可惜死的也挺惨的。 朱高炽被削太子之位以后,按礼制不能再居住于东宫,皇帝便将蓝玉大将军的府邸赐给了朱高炽作为赣王府。 汤承推开了沉重的正门,扑面而来的是卷起的灰尘,可见这座赣王府现在有多久已经无人登门造访了,分明是仲夏五月正是烈日炎炎的季节,这赣王府里却透露出沁人骨髓的清冷寒意。 汤承不由感慨,这座府邸的两任主人何其相似,前半生风光无限好,后半生日落西山下,仿佛就是一瞬间的事,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爷便被拉下了马,让人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只不过朱高炽比蓝玉更幸运,他只是失去了权力,而蓝玉则是丢了命。 能活着,就已经是这世界上最大的好事了。 汤承轻咳一声,高声道:“奉万岁爷口谕,传赣王和赣王世子觐见!” 院子里无人回应,就仿佛九幽黄泉一般寂静。 然而汤承并不着急,耐心的站在原地等待。 良久,一道如鬼影般的白色身影缓缓走了过来,原来是往日里那耀武扬威的皇太孙,准确的说,是赣王世子。 他着一件单薄的素色长衫,袒露胸膛,任由黑色的长发散落腰间,身材消瘦,面色苍白,皮肤下显露着骨骼的线条,病态而又阴郁。 “这门都半年没人走进来过了,我还以为是听错了。” 朱瞻基的声音嘶哑中带着低沉,“原来是汤公,登门造访不知何事?” 汤承微微躬身,道:“奉万岁爷口谕,传赣王爷和世子进宫觐见。” 朱瞻基闻言顿了一下,无力的摆了摆手:“知道了,我爹在睡觉,他身体最近越来越差了,恐怕得耽误好一会儿,汤公若是不嫌弃,便多等一会儿。” 说完以后,朱瞻基转身离去,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萧条的身影下,是苦涩的落寞。 他很惨吗? 并不是。 赣王世子的身份能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不仅如此,他的子子孙孙都是藩王,享受着人间供奉于仅次于皇帝的地位。 这世间有多少流民不比他惨? 然而对于朱瞻基来说,他最痛苦的莫过于近在迟尺,却又被拖回了地狱,剥夺他的权力,对于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来说,这是世界上最痛苦的煎熬。 如果他一直都是一无所有,那么他便不会痛苦。 …… “咳咳。” 朱瞻基搀扶着朱高炽,缓慢的走进了文华殿,一路上咳嗽声不止,可见这位赣王爷的身子骨现在有多虚弱。 早上传的旨意,可等着父子二人踏入文华殿的时候,一轮暗然无光的残月已经挂在了星夜之上。 朱高炽俯身叩首:“儿臣朱高炽,奉旨觐见,咳咳……咳……” “免礼。” 朱棣走了过来,将朱高炽搀扶起来。 他这老爷子身材魁梧,体质强健,然而身为儿子的朱胖胖却已是病入膏肓的模样,气喘吁吁,走两步便满头大汗。 “儿臣,儿臣来迟,望父皇恕罪,咳咳。” 朱高炽擦去额头上的细汗,一边咳嗽一边请罪。 “无妨,你我父子,何来恕罪二字。”朱棣向汤承招了招手,“还不快搬个坐来,让我儿坐下歇息?” 汤承连忙端来了一把凳子,朱高炽坐下以后,呼吸方才平稳了许多。 朱棣的脸上带着慈祥,在这里嘘寒问暖,朱高炽笑面相迎,面容憨厚。 朱瞻基沉默着站在一旁,就仿佛没人看见他一般。 就这么客套了许久,朱高炽开口问道:“陛下找我来,想必是有要事商议,请直说。” 朱棣顿了一下,缓缓说道:“前两天,江西那边来信说,你在赣州的王府已经修好,没什么事,朕就和你知会一声。” 这话说出来,其实就是在勒令朱高炽速速就藩了。 江西的赣王府都修好了,你还不就藩,怎么的,想在京城养老吗? 一旦离开了京城,他恐怕就再也没机会回来了,最后那一点点的希望也随之烟消云散。 朱高炽面色平静,心中没有丝毫动容:“儿臣明白了,多谢父皇提醒,我在京师也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这两天就可以离开京城去江西就藩了。” 朱家人全都是疯子,从朱元章这个踩着白骨累累登基的祖宗开始,建文帝虽说挂着仁厚的名声,但双手却沾满了亲叔叔的血。传到永乐一朝就更不用说了,先是朱棣这个老杀胚,紧接着又是朱高燨这个小疯子,完美继承了朱家人骨子里的嗜血本性。 唯独,朱高炽是个例外。 纵然是与朱高炽敌对的朱高燨与汉王朱高煦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朱胖胖真的是一个仁德的老实人。 老实人并不代表他是个傻子,正相反,在憨厚的外表下,蕴藏着炉火纯青的权谋之术,已经不露锋芒的智慧。 面对能把常人逼到崩溃的局面,朱高炽依旧可以面色坦然的渡过去。 即使是失败,他也并未露出颓废。 他接受失败,接受自己的对手比自己更强,接受失败后的落寞。 在他的心中,皇帝朱棣即使对他无情,却也是个慈祥的父亲,祁王朱高燨即使对他凶狠,却也是个可爱的弟弟,汉王朱高煦即使屡屡让他为难,却也是个憨憨的兄弟,长子朱瞻基虽然经常胡闹,却也是个孝顺的儿子。 他愿意包容所有人,即使这些人有的是他的敌人,有的害他失去了所有,可是在他眼中,这些人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就算他们打的再怎么头破血流,说到底,那也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就藩赣州又如何,赣州,江南宋城,气候温和,是个养病的好地方啊。 然而,有人却不这么想。 “不行!” 朱瞻基突然一声怒吼,将二人吓了一跳。 “瞻基,在你爷爷面前怎么能如此失礼?”朱高炽训斥道。 而朱瞻基就仿佛听不到父亲说的话一般,双眼血红,怒视朱棣:“爷爷,我爹不能去就藩赣州,绝不!” 朱棣面色平静:“为何不能,你说个理由。” 朱瞻基质问道:“当初你让我爹当太子,你要是不想把位子传给他,又何必让他当这个太子?” “现在你让他做了十多年的太子,身体熬的油尽灯枯一身的病,现在你要将我们撵到赣州。从始至终,你有没有把我们父子当成一家人!” 朱棣心中的弦绷不住了,他怒斥一声:“这个天下是我打下来的,是我!不是你,说这种话,你还没这个资格!” 朱高炽不知道儿子今天抽的什么风,竟敢对着老爷子这样说话,连忙拉住了朱瞻基的手臂:“瞻基,听话,别跟你爷爷闹了,咱回家,有什么话回家说。” “爹,你别拦着我,今天我非得把话问明白不可!” 朱瞻基面色狰狞,神态带着癫狂,指着朱棣的鼻子,高声道,“当年,是你把我逼到这个位置上的,是你!从小你就告诉我,什么好圣孙可旺三代啊,什么以后位子传给我爹再传给我啊,让我好好学好好干,以后迟早把位子交到我手上。好,我信了,现在你又要让我们爷俩去赣州就藩,要让我们滚得远远的,好把位子传给祁王是?你怎么不让我去死!” 你怎么不让我去死!!! 若是你当初便让我做一个藩王世子,今日的我,又何至于如此不甘! 若我一直埋没于尘埃,那我甘心沉寂于黑暗。 你为何要让我看到光明,再将我打回地底? 你不如杀了我! “咳咳,咳咳!” 这次咳嗽的不是朱高炽,而是朱棣。 皇帝捂着胸膛,一股子怒火冲上了心头,几乎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不由后退两步,其步伐空虚,险些跌倒在地上。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响起,朱高炽怒不可赦的一巴掌抽在了朱瞻基的脸上:“在你爷爷面前,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你不是想死吗,你怎么不去死!” 这耳光用了十足的力道,抽的朱瞻基脸庞臃肿。 自打出生以来,朱瞻基还从没挨过父亲的耳光。 这是朱高炽第一次打他。 “滚!给我滚!” 朱高炽指着殿门,沉声道,“我不想看到你,你爷爷也不想看到你,滚出去!” 朱瞻基不理解的看着父亲,眼眶里泪水打转。 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哪怕是死也无所谓,像这样狼狈的活着,不是朱瞻基的人生信条。 他就想为父亲在老爷子面前找个理,为何父亲要如此对他? 愤怒会让人变得不理智,朱瞻基一气之下,就这么带着怒意的走出了文华殿。 大殿内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朱高炽仿佛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从凳子里滑落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胸腔沉闷。 朱棣坐在了金銮椅上,轻闭双目,呼吸急促,将心中的火气压了下来。 “他已经疯了。” “你也已经疯了。” 朱棣轻声道:“我们都疯了。” 第204章 祁王两鬓已白发 朱高炽苦笑一声:“子不教父之过,儿臣有罪,给父皇添堵了。” 朱棣瞥了他一眼,眸子深沉,没有回答。 刚才朱瞻基那大逆不道的话,真的让老爷子心里很伤。他一手养大的亲孙子,现在已经与他反目成仇。 因为权力带来的自相残杀,是世间最伤人的刀剑。 朱高炽叹息道:“爹,儿子不孝,以后就不在您老面前晃悠了,赣州是个好地方啊,儿子今天晚上回去就收拾收拾报复,明天就离京发往江西。” 见老爷子依旧不语,朱高炽扶着凳子站起身来,哈着腰离去。 他走到殿门前时,回头看了一眼皇帝,眼神复杂。 这一走,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朱高炽清楚自己这副身子,自从卸下太子之位后,他就仿佛松了一口吊着命的气,隐患多年的暗疾全都爆发了出来,直捣肺腑之地,围攻心房,时常咳嗽到深夜,呕血不止。 当太子那些年搞垮了他的身子,也让他一直绷紧了弦。 权力是伤人的砒霜,也是救命的良药。 …… 远在瀛州的朱高燨并不了解京师里发生了什么,他在忙着搞瀛州省的开发大业。 从省,到府,到县,全面的改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朱高燨对此总是孜孜不倦,在一片新的土地上,建设出自己的王国,打下牢牢的根基。 “我们在建州省和高丽省建设制度的时候,一般都是习惯的从上层往基层发展,老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同理,上层制度结构稳定后,下层会随着上层的变化而变化,达到更便捷,更稳定的制度结构。” 朱高燨在瀛州省城会府内,对着一众瀛州高层开会,认真的说道,“但是我们在瀛州省的制度是倒过来的,从基层往上层发展。首先要做的便是将倭国原有的制度革除,譬如原来倭国的农田制度,乌烟瘴气的,任由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上层制度再好也有分崩离析的那一天。” 在倭国的大农庄里,往往不是由贵族老爷们自己直接经营,而是在农庄里设总管代为管理,自己住在城里坐享其成。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庄园的总管称为庄官,这种经营形式其实也就是地主老爷们。在倭国的庄园也是层层依附,虽未称为附庸,但这种关系已出现。一般土地所有者往往自愿请求大贵族地主保护,甘当他的庄官,成为二地主。而大贵族地主往往也在僧侣贵族和有权势的贵姓贵族中寻找庇护人,这种有权势的贵族称为“本家”。 倭国的庄园主,要向本家缴纳一定的租赋。庄官、庄园主、本家组成一个体系,共同剥削庄园内承担劳动的庄民。庄民在倭国称为“作人”、“寄人”、“百姓”,他们主要来自破了产的班田农民。 庄民自备生产工具和牛具以租佃形式租种庄园主的田地,并负担十分繁重的租税和徭役。 许多地主甚至组织了自己的地主武装,豢养了大批的私兵。起初这些军队成员均由各村长担当,后来。封建主则在庄民中发展军队,作为他们的亲兵,并把土地分封给他们,恶性循环,产生了难以想象的超级剥削体系,不仅剥削基层,他们的势力膨胀后对于朝廷鸟都不鸟。 “这个确实。” 刘荣点了点头,对此深有体会,“在王爷您推动开发采矿后,为了充分的发挥人力,将那些寺庙的酒肉和尚全丢去挖矿。本来是当做犯人们劳动改造的工作,结果这事传出去以后居然吸引来了大量的农民,争先恐后的保命去挖矿。” 这事真就挺离谱的。 最早一批矿工,是被朱高燨击溃的幕府俘虏、皇室成员、寺庙和尚等犯人,一天只管两顿饭,每日工作六个时辰,全年无休的高压迫工作。 这本来是用来作为劳动改造的制度,倭国本土那些被压迫的农民知道以后,竟然欣喜若狂的跑过来要当矿工! 朱高燨还是低估这些倭国贵族地主们对基层的剥削了,跟这些倭国贵族地主们比起来,他简直就是慈善家! 那些倭国的农民们,每天废寝忘食起早贪黑的玩命干活,结果干一年下来只能得到那么一点点的报酬,这么一点报酬自己活下去都能,更别说那些拖家带口的农民了,犹如活在一片黑暗的世界,能感受到的只有冰冷与绝望,看不到一丝光明,只能麻木的活下去。 得知发生了这种情况后,朱高燨思忖片刻,便决定扩大在瀛州省的矿区发展工作,反正现在人力资源是够了,不挖矿那真就白瞎了。 “我们在瀛州省的建设,主要还是以矿业发展为主,只要干活就有饭吃,只要干的好,就能养活一家老小。” 朱高燨看向了刘荣,“我负责出方针,你们负责具体执行,如何详细的安排我就不一一的说了,刘荣,这件事交给你来做。明天早上之前,把具体方案放在我的桉头。” 整个军队,所有的事务都是在围绕朱高燨为核心旋转,他的命令就是王法,他的话就是天条。权力加于一人之身,他跺跺脚,整个东北都得抖三抖,如今这个范围已经不仅局限在东北,还包括了瀛州省。 独裁者并不代表所有的事都得自己干了,权力下放是必然的事情,大明之大,一个人累死也做不完所有的事。 那不是勤奋,那是愚蠢。 下面的人也是要吃饭的,要是他把事全揽了下来,那下面的人还怎么混业绩?还怎么给你卖命? 当祁王府的势力范围已经扩张到安南省、建州省、高丽省、瀛州省的时候,朱高燨就已经开始将权力分散给心腹了。 虽然他依旧是领头羊,所有的大体方案都是他提出来的,但是具体内容却是由其余人来完善、执行。 “请王爷放心。”刘荣正色道。 “嗯。”朱高燨又看向了吕朝阳,“让你清理贵族地主与寺庙的事,做的怎么样了?” 吕朝阳抱拳道:“已经将本州岛的清理了八成,锦衣卫还在持续的向外覆盖,两个月内肯定能整顿完毕。” “得尽快清理干净,留着这些隐患在,想要将倭国原有的制度废黜会带来很大的阻力。抓紧时间,我们不会在瀛州不会停留太久,朝廷那边已经来信在催了。”朱高燨揉了揉眉心。 他出征已经大半年了,祁王府已经在东北打下来牢牢的根基,亲王在外独揽军政大权,难免会引人非议。 虽然老爷子那边一直在替他扛着压力,可若是再这样持续下来,老爷子快也扛不住了。 回京是必然的,而且不会太久,但朱高燨要在回京前把这里所有的事所外,高丽、瀛州两省,要牢牢的把控在大明的手上。 “军制,军制。”朱高燨继续说道,“高丽瀛州两省之军制,要以大明的军队为核心,杜绝一切隐患……” 吕朝阳道:“王爷,我们都已经在做了。” “嗯。” 朱高燨微微颔首,带着倦意的挥了挥手:“既然如此,那诸位便下去做,本王就不送了。” 众人起身向他行礼,纷纷离开。 刘荣走到门前的时候,转身看了一眼祁王。 这不过二十多岁的少年,面容清秀,两鬓却已有了银色的发丝,坐在椅子上用手扶着额头,轻闭双目,只是这样静静的坐着,便能让人感觉到他身上那沉重的疲惫。 刘荣喉咙微动,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吕朝阳压着肩膀拉出去。 出了门以后,刘荣忍不住问道:“王爷这是多久未曾休息了,怎的累成这样?” 这祁王在战场上有多勇勐他是亲眼见过的,马上无敌,一把障刀舞得虎虎生威,如魔神降世,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拳就能隔着头盔将人的脑袋打的红白乱飞。 可现在祁王这神态,明显是虚弱的不对劲。 吕朝阳沉声道:“王爷自打我们入主倭国京都府后,便时常一连两三日不眠不休,就算偶尔小睡,也只睡个两三时辰,就这么披着甲胃坐在椅子上睡,睁开眼后便又是对着成山成山的文书办公,你以为我们办起事来怎么这么轻松,那都是王爷熬枯心血的在铺路!高丽瀛州两省的制度,全都是他一个人这么不眠不休的写出来的!” 刘荣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难怪我看王爷如此疲倦,这么拼了命的干活,铁打的人也得累趴下啊!” 他想到祁王两鬓间那许多银白的发丝,不由有些心疼。 当初在辽东的时候,他可没看到过祁王的头上有一根白头发! 刘荣不由瞪了一眼吕朝阳:“老吕啊,你这事就干的不厚道了,除了苏文那小子,跟在王爷身边最勤的就是你了,你怎么不多劝劝王爷,人怎么能这样玩命的去干活啊,这要是把身体熬垮了可怎么办?” 吕朝阳苦笑道:“劝了,怎么没劝呢,我也不是第一次和王爷说让他多休息休息,没办法啊。” 第205章 模拟!毁了大明! “我是劝了,可奈何王爷不听啊。” 吕朝阳摊手道,“你知道王爷怎么和我说的吗?” 刘荣有些疑惑:“王爷是怎么说的?” 吕朝阳叹息一声,道:“王爷说,他也想休息,他老早的时候就想着休息了。若非当年和英国公府联姻,把祁王府逼到了风口浪尖的位置上,他现在应该早就就藩去当太平王爷了。可既然站在了这个位置上,那就要做这个位置该做的事,大明需要他,需要一个能在外呼风唤雨的祁王!” 刘荣听后心情复杂。 大多数人只看到了祁王风光的一面,他们只听说过祁王狂傲的名声,以为祁王是个无法无天的阎罗。 可他们看不到的是,祁王坐在桉台前,持一盏青灯,对着无穷无尽的文书苦熬心血。 “世人误王爷久矣。”刘荣伤感的替祁王感到惋惜。 吕朝阳摇了摇头,道:“不,王爷需要的就是让世人记住他那凶狠的一面,因为只有这样,世人才会怕他,才会敬他如敬神,他需要的不是世人刻板的印象,他需要的是服从力。” 刘荣转念一想,似乎还真是这样的。 因为祁王的威望,世人既敬佩他,又畏惧他,所以才会对祁王的命令言听计从。若祁王露出的是和善的面容,只怕是这些人便会以为祁王是个软弱的人,对此他的命令也愈发松懈。 祁王就犹如大明的一盏明灯,引导着这个帝国在正确的路上前行,也在警戒着世人。 刘荣忍不住问道:“那我们……能为王爷做什么?” 吕朝阳平静的说道:“我们不需要想着去为王爷做什么,只要做好自己本分的事,便是对他最大的支持。” …… 时也匆匆,事也匆匆,一转眼的功夫,金陵城里便已是铺天盖地的金黄落叶,正应了那句世界温柔,不过是芳草柳摇染花香,槐序蝉鸣入深巷。 朱棣掐着点算时间,一算又是一年。 永乐十四年,秋,朕又老了,还剩八年的时间。 八年,听起来很长,不过是白驹过隙,时光荏冉,一眨眼的功夫,光阴便从指尖流走,又从老人的身上偷走了一点时间。 他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他知道自己做不完了,大明朝的国运不是他一个人能推上去的,剩下的时间,是将这个辽阔的帝国托付给合适的继承人。 而这个继承人,目前看来也只有祁王那一个名额了。 只可惜,朱棣在祁王的身上只能看到一团散不去的迷雾。 “等等,朕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朱棣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细想一下,似乎是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想来想去在原地徘回了半天,给一旁服侍的老太监汤承都整不会了。 皇帝陛下这又是寻思啥呢? “草,老子怎么把汉王后人这事给忘了!” 朱棣一拍大腿,不由破口大骂。 当初他模拟完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后,其实除了模拟朱瞻基,还能模拟汉王的儿子啊!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汉王在模拟里,也是有当皇帝的机会的! 他儿子也是皇帝啊! 朱棣连忙打开去查看,果然不出所料,在汉王的字条下面,还有一行展开的页面。 模拟对象:朱高煦 身份:【藩王】【皇帝】【极品烤肉】 扩展模拟对象:朱瞻圻 身份:【世子】【太子】【皇帝】 朱瞻圻,也就是朱高煦的嫡次子。 朱棣看到这里觉得不对劲,这汉王的儿子朱瞻圻为何只有三个身份? 没道理啊。 要知道,同样的经历,朱瞻基可是有【太孙】【太子】【皇帝】【藩王】【平民】五个身份啊! 不过老爷子转念一下似乎也很合理,毕竟……要是汉王没当皇帝,不仅仅是他自己被朱瞻基做成了“极品烤肉”,全家也死了,哪儿还有什么其他的身份…… 汉王有十一个儿子,除了长子早逝,剩下那十个儿子,全都在朱瞻基继位宣德皇帝后连同汉王一起被杀了。 朱棣忽然觉得有些荒谬,他以前觉得,若是朱高炽这一脉继位,以仁治国,汉王一脉定能善终,结果是汉王一家子全都被朱瞻基杀了。 他以为若是汉王继位,必然会将朱高炽这一脉屠戮干净,然而在模拟汉王皇帝身份的时候,朱瞻基却得了善终。 世界就是如此荒谬,你所以为绝对的事,终究会往扯澹的方向发展。 朱棣索性不去想这些,定下心来模拟朱瞻圻,他已经在期待的搓搓手了。 【永乐二年,你出生了,你叫朱瞻圻,父亲是当朝汉王爷朱高煦,别人都说,你是汉王爷的嫡次子,实际上只有你和父亲心知肚明,你根本就不是汉王妃韦氏所生。】 【而你的母亲早已经死了,被父亲汉王亲手所杀!】 【你的母亲,既不是汉王正妃韦氏,也不是侧妃郭氏,韦氏是朝廷册封的正妃,郭氏是武定侯郭英的孙女,父亲当然不可能对她们动手,你的母亲,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罢了,即使是死了,也没人去在乎她,嫡次子的身份,只不过是父亲为了修饰这段肮脏过往的手段罢了。】 【你看向父亲的眼神中,唯有冷漠与仇恨。】 【随着年龄的长大,你的心智越来越成熟,你悄无声息的记录下了父亲所做过的恶行,写在了一张纸上,送给了自己的皇帝爷爷——朱棣。】 【然而爷爷给你的回复,只有一句冰冷的话:“尔父子何忍也!”】 【子告父,大不孝也。】 【随着父亲在朝中势力愈发庞大,皇帝立父亲汉王继承皇位的意思也越来越明显,此时,太子朱高炽日落西山,祁王朱高燨就藩福建,赵王朱高燧更是依附于父亲,你没有任何的倚靠去对抗父亲。】 【而你也意识到,想要凭借自己的实力,去对抗父亲并不现实。】 【在一段时间的沉默期后,你终于想明白了。】 【借父之手,弑父!】 【从此以后,你不仅没有再和父亲对着干,反而卑躬屈膝的去面对父亲,为父亲出谋划策,对抗太子!】 【你的谋略,让父亲对你另眼相看。】 【你就是要这样,借助父亲的势力一步一步的爬到最高,最后,让你的父亲汉王,付出杀害你母亲的代价!】 【眼看着父亲离皇位越来越近,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你的父亲就是将来大明帝国的皇帝。】 【而你也看到了挡在自己复仇之路面前最大的敌人——朱瞻壑。】 【朱瞻壑是你父亲的嫡长子,就算你父亲当了皇帝,太子之位也轮不到你,他才是你父亲的第一继承人。】 【没有太子之位,你如何去对抗强大的父亲?】 【你的心中,已经对大哥朱瞻壑这块拦路石起了杀心!】 “草!” 朱棣气的肝疼,一脚将面前的桌子踹翻,“怎么又是这种货色!” 汤承被这突然的巨响吓了一跳,他左顾右盼,也没看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连忙上前询问:“万岁爷,可是有何不对的地方吗?” “没你的事,起开!” 朱棣没好气的挥手。 他娘的,我们老朱家怎么没一个好东西呢! 模拟了一圈,最后模拟到汉王儿子身上,还特么是个想着杀父弑兄的王八蛋! 怎么,不杀个叔侄兄弟不舒服是? 不过细算下来,其实也不难猜出朱瞻圻的这种心理。 汉王这个王八蛋,暴戾绝情,祁王虽然亦是薄情,但从不像汉王这样胡乱杀人。汉王他不仅对外人薄情,对于自己人同样薄情,连自己媳妇都杀! 这事朱棣也听说了,这属于是汉王自家的事,朱棣也不好插手。 对于朱棣,对于汉王来说,死的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女人。 但对于朱瞻圻来说,死的是他的亲生母亲。 【从此以后,你经常去拜访兄长朱瞻壑,每次去的时候都会带上大量的礼品,羊装出和善的模样。朱瞻壑的城府远不能与你相比,谈话间便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朱瞻壑见你如此热络,对此也不好推辞,与你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 【永乐十九年,朱瞻壑忽然暴毙。】 【从五年前开始,你给兄长送的礼品里,便已经夹杂着微量的慢性毒药,这种毒药不会直接爆发,因为若是如此明显,难免会有人怀疑到你的头上。你花了五年的时间,持续的给兄长下毒,到最后连御医都查不出真正的死因。】 【朱瞻壑死后,你嚎啕大哭,甚至哭到晕厥了过去。父亲见你这副神态不像是作假,虽然心有疑心,但最终还是没有追究到你的头上,只当朱瞻壑是命如纸薄。】 【而你一边嚎啕大哭,眼神中却蕴藏着深不可测的憎恨。】 【你成功的将挡在自己面前的拦路石踹飞,没过多久,你名正言顺的受封为汉王世子,成为了父亲的继承人。】 【父亲对聪慧的你很是赏识,安慰你不必为大哥的死去过去伤心,日后只要好好做事,等他继位以后,大明迟早会交到你的手上。】 【你乖巧的点了点头,看上去对父亲很是听话。】 【在你的心中,已然开始策划起了复仇的计划。】 【杀了父亲的嫡长子还不够,你还要杀了父亲,不仅如此,你还要毁了父亲的大明!】 【你要让整个大明帝国,为死去的母亲陪葬!】 第206章 祁王:无所谓,我会出手! 砸了!全砸了! 朱棣将绣着金龙的靠枕丢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刚好就砸到了大太监汤承的头上。 汤老公公一脸懵比,心里就觉得挺委屈的。 莫名其妙的就挨了这么一下,换谁都委屈。 朱棣轻闭双目,陷入了思索。 在之前模拟汉王【皇帝】身份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发现了朱瞻圻貌似是个亡国之君,举动昏聩,将大明推到了万劫不复的境遇,最后显露出祁王北伐的苗头,但是没有详细的去说汉王就死了,模拟自然也就到此为止。 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从目前的模拟来看,朱瞻圻不仅并非是个愚昧的莽夫,反而是个心思缜密的阴谋家,模拟中说的片面之词,并不能体现出这个人的聪慧。他花费五年的时间不动声色的杀死亲兄弟,获取汉王的信任,这些事都在模拟中被一笔带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可见朱瞻圻的城府。 这不仅仅是个聪明人,还是个疯子! 他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在他的心中,唯有对汉王的仇恨! 只要能报复汉王,其他事对于朱瞻圻来说都不重要。 他要将汉王所有在乎的东西,用复仇的火焰一同烧为灰尽! 【永乐二十二年,皇帝驾崩于榆木川的归途,临终前的遗诏传位于你的父亲汉王,父亲顺利成章的继承大统,顺位登基。】 【同年,你受封为太子,入主东宫。】 【父亲以后,迫不及待的对他那几个兄弟挥起了屠刀。原太子朱高炽“病逝”,其子朱瞻基被废为庶人。赵王被削去护卫,软禁监视。就藩福建的祁王离得太远,且没什么威胁,最终得以逃过一劫。】 等等,福建? 祁王为何会就藩到福建? 不是西南吗? 之前朱棣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现在才意识到了不对劲,不过他很快便恍然大悟。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汉王朱高煦唯一有希望继承大业的时间段,是在朱棣最初模拟的时候。那时候的祁王并未展现出头角峥嵘,让祁王就藩福建才是朱棣最初的想法。 祁王就藩西南和就藩福建,是两个概念,西南是祁王自己打下来的地盘,又有英国公府的相助,与大明相隔于两界之地,很容易就能将大明的西南,变成祁王的西南。而福建则是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就算祁王有本事,想要在福建搞出来什么动静,难度是直线上升。 【你的父亲在解决隐患,稳定权力以后,便升起了雄心壮志,决定亲征漠北。】 【对此,你并不意外,你知道父亲是个骁勇好斗,大好喜功的人,偏偏又没有多少耐性,根据你对父亲的了解,这一切都在推算之中。】 【早在此之前,你便已经打点好了关外异族,只要你的父亲出兵北伐,他们便步步退让,而山海关一带的守军,除了山海关主将,早已更换为你的心腹。之所已没有动山海关的主将,是为了防止变动过大,让你父亲心中起疑心。】 【你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等待父亲出兵了。】 【当父亲在朝上提议要北征的时候,你便立刻带头,麾下的太子党跟着附议,赞同北征之事,其他众臣见皇帝与太子一唱一和,也无力反对。】 【大势已定,你的父亲决定不久后带着大明四十万精锐北征,命你留在京城中,抚军监国。】 朱棣心中一惊,他当然记得汉王当了皇帝以后会出兵北征,不仅知道汉王会北征,而且是大败!朱瞻圻趁乱造反,将大明这四十万精锐,硬生生耗死在了关外,而朱高煦本人也被俘虏! 本以为这是单纯的一场兵败,没想到另有隐情! 这朱瞻圻,早在朱高煦出兵前,就做好了阴谋的所有铺垫! 好毒的心! 这朱瞻圻就是要让整个大明,给他死去的母亲陪葬! 这样一个疯子,已经不在乎事后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了,他就是要毁掉一切,简直丧心病狂! 这小子真该死啊! 这样的聪明才智,若是用在正途上倒也是个人才,然而他生在了汉王府。 【当父亲离开了京师,进入漠北境内以后,你的复仇计划开始全面启动。】 【你开始风驰电掣的对京师内的官员动手,迅速的将京城内的重要官员斩杀殆尽,封锁消息防止此事传到关外引起父亲警惕。】 【此时的父亲,在关外的进展一片坦途,逐渐深入漠北腹地,迷之自信,并不知道京城内已经进行了一场大换血。】 【在控制了大局以后,你开始逐步的减少供给给北征军的粮草,对边军调整。此时皇帝在外,没人能挡住你侵略如火的步伐。】 【当父亲意识到不对劲,拔营返回山海关的时候,已经晚了。】 【此时的你,已经在顺天府篡权登基,断掉了北征军的补给线,山海关严阵以待,将父亲死死的锁在了关外!】 【四十万北征军被锁在了关外,没有粮草,没有补给,他们赶到山海关的时候就已经乏力到了极致,顿时军心大乱,哗变不断。】 【草原霸主瓦剌首领脱欢趁虚而入,率领草原铁骑,就跟在北征军的后面,既不开战,也不撤军,他在等着拖垮明军。】 【你之前给脱欢写了手书,提前告知他明军会出兵北征,让他暂避锋芒,事成以后你会将北征军逼到绝境,届时瓦剌可以轻而易举的击败四十万北征军,你交给脱欢的任务就是让这四十万明军死在关外,俘虏你的父亲,让你的父亲饱受折磨。】 【脱欢一寻思似乎这样做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算暂避锋芒又如何,那可是四十万明军精锐啊,只要大明皇帝不犯蠢,把草原上所有的军队绑在一起也打不过,不暂避锋芒难不成还要正面交战不成吗?那不是作死吗?】 【故而,脱欢很痛快的便答应了和你合作,对他来说这是一笔很划算的生意。若是真能让这四十万明军精锐死在山海关外,那他就赚翻了。】 【对你来说,这也是一笔很划算的生意。】 【你根本就不在乎大明,也不在乎唾手可得的皇位,你只在乎一件事,让父亲死无葬身之地!】 【父亲不是好大喜功自诩武帝吗,那就让这个“武帝”尝一尝,兵败辱国的耻辱!】 朱棣:“……” 好家伙,朱祁镇留学生的身份算啥? 这边还有一个“人造留学生”的呢! 真尼玛带劲儿,朱高炽一脉、朱高煦一脉,这两家的真可谓是人才辈出,卧龙凤雏的操作一个比一个精彩。 朱棣忽然觉得自己决定传位祁王真他妈是个正确的选择。 要是传位给朱高炽,或者传位给朱高煦,那真就是把大明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这些狗崽子们,脑袋个顶个的聪明,只可惜聪明全用在如何祸祸大明上了。 至于传位给赵王的想法,根本就没在朱棣的脑子里浮现过。 无论是朱高炽一脉继位,还是朱高煦一脉继位,赵王永远都是在扮演着被囚禁的角色,就这么一个囚徒,他能当皇帝吗? 那也干脆别叫大明帝国了,改名“大囚帝国”多好? 而朱高炽和朱高煦也没抢到哪儿去,朱高炽的后人是瓦剌留学生,朱高煦更精彩,他本人就是瓦剌留学生!两个人全特么都是“大留帝国”! 【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中进行,四十万北征军全军覆没,父亲被瓦剌俘虏于马下,受尽屈辱。】 【你站在顺天府的城墙上,仰望天上星河璀璨,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反而是愈发的空虚。】 【恍忽间,仿佛有一双柔软的手在抚摸你的脸庞,你轻声喃喃道:“母亲,您看到了吗,儿子已经为了报仇雪恨了。”】 【瓦剌大军趁势攻破山海关,山海关挡得住虚弱的四十万北征军,但是挡不住汹涌如潮的瓦剌铁骑,一路直奔京师,大明危在旦夕!】 【群臣劝你南迁,你笑而不语。】 【此时的你已经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剩下的,无所谓,任由瓦剌人摧毁大明,对你不痛不痒。】 【你厌倦了这个世界,在复仇以后,你已经没有任何的活下去的欲望,只求一死。】 【瓦剌铁骑兵临城下时,忽然有一支军队杀了出来,一番血战后,逼退了瓦剌人。】 【你此时就挺纳闷儿的,这是哪儿来的军队?】 【大明的精锐军队,已经被埋葬在了关外,这支军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竟能逼退精锐的瓦剌铁骑?】 【打听一番后,你才知道这原来是祁王朱高燨的军队,从福建一路杀来,精锐悍勇,势弱破竹的一路将瓦剌人击溃,连战连胜!】 【福建军,祁王朱高燨?!】 【祁王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训练出了一支精锐军队?这事听起来就很扯澹啊!】 【福建三司是瞎子吗!】 【可事实摆在面前,就算再荒谬你不得不承认现实。】 【眼看着祁王有力挽天倾的迹象,你开始慌了,若是祁王真将瓦剌人击退,或者是从瓦剌的手上救回了你的父亲,该怎么办?】 大明危矣? 祁王:无所谓,我会出手! 第207章 朱高燨:皇位?拿来吧你! 【朱高煦从不会让人失望,这次也不例外,在瓦剌退兵关外之前,他就已经病死在了瓦剌的营地里。】 【之前皇帝被俘虏,祁王的军队难免有些忌惮,一旦瓦剌被打急了,他们把朱高煦这个俘虏皇帝祭出来怎么办?到时候打还是不打?】 【朱高煦是顺位登基的皇帝,他虽然被俘虏了,但是若是瓦剌把朱高煦拿捏出来,大明的民心难免会有浮动,这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事。】 【现在他死了,祁王再无顾虑,率领的军队对着瓦剌铁骑穷追勐打,一路从京师脚下打到山海关,再从山海关打到漠北,将瓦剌军彻底击溃覆灭,生擒草原霸主脱欢!】 朱棣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好眼熟的一幕啊。” 当年模拟景泰帝朱祁玉、留学帝朱祁镇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幕。虽然祁王的军队能撵着瓦剌人打,但是因为瓦剌俘虏了大明的皇帝,祁王和他的军队一直都没有用出全力。 只不过这次与朱祁镇被俘虏不同,这一次祁王的军队显然是比不上西南那么强势,毕竟福建不同于西南,此地在朝廷的管辖之内,祁王不可能像在西南一样为所欲为的培植势力,军队的强度也自然会因此而下滑。 尽管如此,祁王依旧能带着他的军队,对瓦剌军穷追勐打! 另一处不同,是这一次被瓦剌俘虏的皇帝,还没派上用场就死了。 朱高煦的死,其实也不会是风寒那么简单,这厮壮得跟头牛一样,没那么容易就死了。 一部分重要的原因,是朱高煦已经没有求生的欲望了。 他好高骛远,自诩武帝,以唐太宗李世民为楷模,登基后想的是开疆扩土开创无上伟业,让史官记录下自己的丰功伟绩。 然而兵败辱国的骂名,朱高煦已经知道自己洗脱不清了,日日夜夜在瓦剌军营里受辱,对于一个心比天高的皇帝来说,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对于一个没有求生欲望的人来说,死是一件很轻松的事,随便一个小病小伤都能将他折腾个半死。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朱高煦的亲儿子朱瞻圻。 朱瞻圻虽然没有亲手杀了朱高煦,但朱高煦的死因全都是他一手策划完成了,他并不介意未能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这件事,他在乎是能否让父亲痛不欲生的死去。 很明显,朱瞻圻做的很好。 他输了吗? 作为大明皇帝,他输的倾家荡产。 但作为朱瞻圻,他赢的盆满钵满。 除了报仇,他什么都不在乎,这就是一个偏执的疯子! 【在得知父亲的死讯后,你长舒了一口气。】 【他的使命完成了,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能让大明帝国为母亲陪葬。】 【祁王覆灭了瓦剌,暂时的为大明缓解了危机,虽然外敌已除,但内患还在,他带着军队进入顺天府,接管了京师的控制权。】 【你平静的坐在奉天殿的金銮椅上,静静的等待着那位祁王的到来。】 【祁王接管京师,九成九是奔着篡位来的,你早已做好了准备,对于皇位你也没什么可卷恋的。比起皇位,你更加好奇的是祁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太宗皇帝有四子,祁王年龄最小,当初也是势力最弱的藩王,不过也是朱高煦登基后结局最好的皇子。】 【你很好奇,祁王是如何在朝廷的注视下,就这么在福建培植出了如此精锐的军队,这样的人,居然就这么默默无闻的在福建隐藏了十多年。】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朱棣点了点头,深表认同:“你不是一个人,不只是你好奇,朕也好奇。” 对于祁王隐藏在世人背后的一面,朱棣充满了好奇。 论城府,他还没见过比祁王藏得更深的人。 从表面上看,祁王是个张扬的狂人,为人放肆。 一个放肆的狂人,是活不久的,树敌太多,迟早得死。 然而祁王不同,他不仅没死,他还把自己的敌人全都弄死了。 在狂傲的行事方式下,是藏得很深的内敛,他做事看似天马行空,却从不逾越规矩,你要是想挑他的毛病,想半天也想不出来,他把每件事都拿捏的恰到好处,看似破绽百出,实则根本挑不出来一点毛病。 但从这些来看,还远远不够。 祁王藏得更多。 【你终于见到了祁王,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长相俊美,看上去英气十足,身披甲胃,腰间佩刀。】 【你见过祁王,那时候你才八岁,但面前的祁王与你记忆中的祁王截然不同,你最初见到祁王时,那时的祁王还没就藩,温文尔雅,是太宗皇帝最柔弱的一个皇子。而现在的祁王,浑然是咄咄逼人的霸道。】 【面对祁王,你微笑着拱手行礼:“四叔。”】 【祁王面色平静:“这些事,全是你干的?”】 【你装作不懂:“不知四叔在说什么?”】 【祁王冷声道:“我没时间和你猜谜语,你自己写一封禅位诏书。”】 【你笑了:“四叔未免也太瞧不起侄儿的骨气了,你可以弄死我,但是屠戮亲族这个锅,你背定了!”】 【本来你是想让大明给母亲陪葬的,但却被祁王给毁了,临死之前,你也得咬上祁王一口,让他不得安生!】 【祁王澹澹的说道:“行,随你,等你死了以后我给你娘的尸骸刨出来丢到粪池子里。”】 【你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唬我?我娘的坟我爹都不知道他埋哪儿了,你能知道?”】 【“对,你说的没错,你爹杀完你娘以后,他自己都不知道埋哪儿了。”祁王点了点头,“他杀完了你娘以后,随便就找了个侍卫给埋了,对他来说,你娘的死是件微不足道的事,就像是踩死了一只蚂蚁,杀了就杀了,埋哪儿他根本就不在乎。”】 【你看似面容平静,实则心里松了一口气,笑道:“你自己都坦白了,还说什么?”】 【祁王继续说道:“虽然汉王不记得,但是那个埋你娘的侍卫记得,提醒你一下,那个侍卫,老家是北直隶人,后来他的父母迁居到了福建,福建是我的藩国,你猜他为什么要把父母大老远迁居到福建呢?” “侄子,你要是听话,我就可以允许你娘在地下安息,你要是不听话,我可以保证能让娘搬家到大粪池子。”】 【强大的内心让你故作镇定,目前看来,祁王是真找到了你母亲的尸骸,但你还在嘴硬。】 【你面带笑容的说道:“你凭什么觉得,凭借一副遗骸能让我对你言从计听?你真以为我在乎她吗?”】 【祁王微微颔首:“行,你不在乎就算了,我现在就让你娘的遗骸去粪池子里泡澡。”】 【你心态崩了:“四叔,侄儿服了,我现在就写禅位诏书,您说咋写就咋写,在诏书上写‘朱高煦是个禽兽’都行。”】 【祁王摸了摸你的头发:“嗯,侄子,早早的配合多好,你说你又是何苦呢,让四叔我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 【迫于无奈,你写下了一份禅让祁王的诏书,在奉天殿前,召集群臣将诏书念了出来。】 【在了却所有事以后,你独自一人坐在乾清宫的暖阁里,你知道,祁王一定会杀你。】 【许久之后,一个侍卫走了进来,将一抹白绫丢到了你的面前,冷冷的说道:“那位让我给你传个话,你自尽,你娘就能安息。”】 【你并不畏惧死亡,早在父亲登基前你就已经算到自己会死了,你捡起了白绫,喃喃道:“母亲,孩儿不孝,让你等了这么多年,现在孩儿就来找您了,下辈子,我还做您儿子。”】 【你将三尺白绫悬于梁上,坦然自缢,脸上带着释怀的笑容。】 【朱瞻圻的皇帝身份模拟结束。】 朱棣模拟完以后血压都飚上来了,向汤承招了招手:“汤承,让人去一趟山东的汉王府,汉王的儿子里有一个叫朱瞻圻的,给这个叫朱瞻圻的弄死,把他烧为灰尽!” 汤承:“?” 皇帝陛下这又是抽什么风呢? 一言不合就要弄死亲孙子? 不对,这不是一言不合,这是想一出是一出,汉王都就藩多久了,还惦记人汉王的儿子呢! 虽然这事听起来就很离谱,可既然是皇帝的旨意,汤承也没有丝毫的迟疑,转身就要去办。 “等下!” 汤承转过身去,看到朱棣坐在金銮椅上,捋着胡须不知道在考量什么。 难不成……陛下后悔了? 也是,哪有这么随意就给亲孙子弄死的,虽然以前的时候皇帝陛下也抽风,但是也没这么抽过,现在应该是……冷静下来了? 朱棣缓缓说道:“把朱瞻圻弄死烧成灰以后,给他的骨灰撒到大粪池子里。” 汤承:“……” 好嘛,您老人家还是决定要把亲孙子给弄死。 不仅要弄死朱瞻圻,骨灰还得撒进大粪池子里,这得是多大仇啊? 第208章 连战连捷,举国同庆! 站在朱瞻圻的立场上,他没错,他不仅没错,他还是个大孝子。 为了给母亲复仇,卧薪尝胆十余年,策划惊天布局,视权力如粪土,澹泊如水,心志坚定。 可站在朱棣的立场上,就应该给这小子的骨灰扬到大粪池子里! …… 莲儿扶着夫人,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给夫人磕到伤到了。 “夫人,听人说,咱家王爷这两天就要回京师了。” 莲儿道,“这次王爷可威武了,打了好多好多大胜仗,奴婢一出门就能听到大街上的人都在称赞咱们家的王爷英武。” “你呀你,就属你嘴甜。”张颖贞扬起了雪白的脖颈,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笑意。 “最近这朝中,可不安生啊。” 祁王妃的眸子深沉了下来,“江西、山东两道御史弹劾杨荣的折子如雪花纷飞,要求杨先生卸职让贤,从内阁的位置上退下来。他们这是眼看着王爷和祁王府的大员们都在外地办事,京师里只剩杨荣一人撑着祁王府的大梁,想趁虚而入。照理说,左都御史李宣是我们祁王府的人,他们应该不敢这么放肆,可这李宣心思不正,是从汉王府转投过来的,在都察院不作为,心怀鬼胎。” 江西、山东两道,一个是太子的地盘,一个是汉王的地盘,这俩人被祁王府坑惨了,或许不是这二人授意着攻击祁王府,但下面的官员是要做表率的,集火祁王府也是表明立场。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你祁王府是牛逼,可是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到了我们的地盘,是虎你得卧着,是龙你得盘着,祁王府的手,还能伸进外省的赣王府或者汉王府吗? 莲儿撅起了嘴唇:“这些混蛋欺人太甚,趁着王爷和那些大人们不在京师,真当我们祁王府在京师里无人了吗,明日奴婢便去一趟英国公府,让国公爷去教训这群人!” “胡闹。”张颖贞轻拍了一下莲儿的脑袋,道,“你去找我父亲有什么用,英国公府的势力盘踞在五军都督府,如何能管得了十三道监察御史。” 莲儿委屈的说道:“夫人,那怎么办呀,这些人都欺负到咱们祁王府的头上了,我们还不能还手吗?” 张颖贞沉吟道:“让肖立用我的名义,去一趟锦衣卫衙门,给我三叔送些礼品,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都察院御史的职责纠劾百官,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正常的部门管不了都察院,御史们的职责就是骂人,逮住某个人往死里骂。正常来说,外省御史是骂不到京官身上的,皇帝陛下让你们十三道御史在各省分部,是让你们监督外省官员的,不是让你们闲的蛋疼弹劾京官的。 不过内阁管批红职权,各省的事务送到皇帝手头前,都要从内阁走上这么一圈,十三道御史骂人的方向角度刁钻,技术含量非常之高,毕竟人家就是干这个的。 你骂人,那叫没道德没素质。 十三道御史骂人,那叫大义所在,不畏强权,公正清廉,光明磊落。 骂的你挑不出来毛病,正常部门也奈何不了都察院。然而锦衣卫不是正常部门,挑锦衣卫来对付十三道御史,再合适不过了。 张颖贞的三叔张軏,位居锦衣卫指挥佥事,这两年刚刚升任的指挥同知,纪纲、罗修死了以后,锦衣卫不设指挥使,吕朝阳这个镇抚使成为实权一把手,有祁王府这层关系在,张軏自然稳居二把手的位置。 吕朝阳如今不在京师,张軏成了代理一把手,说到底,都是铁杆的祁王党。 张颖贞眉心里带着无形的英气:“王爷不在京师,那我们便要看好这个家,让那些觊觎祁王府的豺狼虎豹,都滚得远远的!” 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她是将门虎女,继承了父亲英国公张辅的冷静睿智,在平易近人的外表下是雷厉风行的执行力与判断力。 在嫁人之前,张辅常年累月的留在西南平定判断,是张颖贞一直在稳定京师的英国公府,就连二叔张輗和三叔张軏,都要听她的吩咐来做事。 当朱高燨不在京师的时候,张颖贞来坐镇祁王府,京师里祁王党大小官员全都听从她的吩咐,大风大浪扑面迎来,而她从未犯错,稳稳的把持大局。 祁王妃从来都不是一个空有绝色的花瓶,她是站在祁王背后的女中豪杰,将门虎女不是一句虚言。 “这个家有你,我放心多了。” 张颖贞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男人声音,不由有些惊喜:“王爷,您怎么回来了?” 朱高燨从她的背后拥抱,握紧了王妃温润的玉手,轻笑道:“刚刚回京,甲胃都没来得及卸就赶回来了。” 张颖贞的心里一暖,嘴上念叨道:“既然回来了,那便好好歇着,别忙前忙后的,朝中有杨阁老、老吕,他们一文一武什么事应付不了。您在外面打了大半年的仗,总得缓一缓?” 朱高燨嘴上应付着,握着王妃的手轻抚她鼓起来的大肚子,“我这里倒是没什么事,可就是你,怀着孩子呢,少用点儿心多修养。现在我回来了,剩下的事,都交给我来办。” “嗯嗯,臣妾都听您的。” 张颖贞低头看着怀胎八月的肚皮,脸上洋溢起了幸福的笑容。 “刚才你说的,我都听到的。”朱高燨抬起手捏了捏王妃的脸蛋,轻声道,“你安心的修养,都察院的事,我来解决。” “嗯嗯。” 张颖贞点了点头,侧首看着王爷的容颜,不由有些心疼,“都是要当爹的人了,你总得照顾一下自己的身体呀,以后可不能像从前那样玩儿命了。” 四省事务,加于一人之身,朱高燨一人承担起了四个省的军政,这些都是祁王府的根基,虽然下面也有官员负责具体事务,可仍是由朱高燨来负责主导发展。只是从建州省来看,几年前还是一个满意荒芜的奴儿干都司,除了冰冷的荒原就是狩猎的女真人,这两年迅速开发建设,建立起了一座又一座的城池,在矿业与农耕上一片欣欣向荣,赋税都快追上大明赋税最高的南直隶了。 这还只是从经济层面来看,建州省除了疯狂飙升的经济,还培植出一批又一批祁王党,这些官员有的留在了建州省,有的提干到了京师,有的转迁到外省升官,建州省的官员大都仕途节节高升,这些建州省的官员,才是祁王党的核心力量。 这一切繁荣的背后,是朱高燨守着青灯不眠不休换来的。 朱高燨轻笑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 奉天殿内,文武百官泾渭分明的站立在左右两侧,朱高燨一人居中,郎朗说道:“朝鲜王室父子自相残杀,王世子率兵作乱攻入京都府,朝鲜王李芳远不堪受辱,向我大明求援,将朝鲜国托付于大明。而我大明王师向来对外邦属国抱有爱护之态度,如此场景,自然要行正义之举,平定叛乱,诛杀奸贼,光复大业,帮助朝鲜国稳定局势,恢复民生!” 武官们人都惊了,这祁王不愧是我们武将的领袖,瞧瞧人家这文化,侵略说成了平叛,说的冠冕堂皇。还以为这些话只有文官们能说出来,没想到祁王也行。 文官们也被惊到了,这些话我们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都说不出来啊! 朱高燨继续说道:“在稳定朝鲜局势以后,我们得知倭国纵然倭寇在大明沿海地带频频侵略,我们在会府商议以后,决定对倭国发动正义的战争,在倭国搜寻出侵略大明的罪人。然而在与倭国交涉以后,我们方才得知倭国王控制幕府将军在境内压迫平民,维持酒肉和尚们胡作非为,寺庙成了土匪窝子,倭国的百姓向我们求援,恳请我们赶走暴君。于是我们更加坚定了对倭国的正义战争。” “在这种光荣的信念下,我们打赢了这场战争,驱逐了倭国王与幕府这些罪恶之徒,整治倭国境内发展,改为大明之瀛州省,庇佑万民。此乃天道之福佑,陛下之福佑,才得以让两国黎民得以救赎!” 要是已经噶了的倭国王听到这话,一定会含泪点头:啊对对对! 我特么一个吉祥物怎么去控制幕府将军? 死人不能说话,活人书写历史。 内阁学士杨荣上前一步,向皇帝陛下拱手道:“连战连捷,举国同庆,祁王指挥各部,建设两省,功不可没!” 朱高燨谦逊的说道:“杨大人客气了,连战连捷,这是将士们浴血奋战换来的。建设两省,这是一众官员们兢兢业业换来的。本王不过是挂了个名头,无功无过罢了。” 跟随出征的吕朝阳正色道:“此言差矣,王爷您旧居前线,用兵如神,打赢了胜仗后从未懈怠,孜孜不倦的守在桉台前工作,为万民立福,为百官立心,劳苦功高,无人异议,这两仗战前战后取得的丰硕战果,可都是您的功劳啊!” 朝臣们乐呵呵的附议,心里滴咕:妈的,这仨人装特么什么呢! 两个祁王党在这和祁王本人一唱一和的,演相声呢? 商业互吹算是让你们玩明白了! 第209章 立祁王为储君! “有功,则当赏。” 朱棣缓缓开口,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们心里也在疑惑,这时候朱棣能提功劳的事吗? 祁王有功,大家心知肚明,不仅仅是有功,而且功劳很大。 灭两国,开两省,转战数千里,所过之处繁荣兴盛,功勋一山又一山。 可就是因为功劳太大了,所以才不应该着急的去提功劳。 朱高燨已是亲王,再往上升就只有两个位置了,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皇帝。皇帝想都不用想,朱棣还没想着退休,但凡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应该都不会去想着退休的事,更何况是朱棣这样的雄主。 太子之位,现在就给? 祁王府势力越来越大,如今的群臣反倒不认为祁王能被授为太子了。如今还只是个亲王,祁王便已经势力如此庞大,若是再封太子,岂不是要威胁到皇帝的位置? 但也不可能将祁王立下的功劳置之不理,那就显得太过于直白了。按照常理,应该是把论功行赏的事脱下来,慢慢的分下去消化,比如今天给祁王府的吕朝阳升个官调到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明天给祁王府的杨荣升个官调到内阁首辅的位置上,将祁王的功劳转化。 封太子的话,不太现实。 朱棣道:“朕想立祁王为太子,你们意下如何?” 轰! 殿内大臣们震动,大受震撼,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答。 你朱棣还真敢这么干啊? 这倒是给群臣们整不会了。 朱高燨微微拱手,道:“儿臣才疏学浅,德薄能鲜,万万不能担得起太子重任,请陛下收回成命!” “朕说你行,你就行。” 朱棣沉声道,“自你监国以来,关外战争屡战屡胜,关内治国欣欣向荣,深受朝臣信赖。大明无储君,则国本不稳,倘若你不为太子,那应当是由谁来担任太子?” 朱高燨谦逊的说道:“父皇说的在理,可立储事大,儿臣惶恐,不敢贪功冒进。” 俩人你来我往,你夸你的我辞我辞的,谁也不耽误谁,说的有来有回,剩下的如何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皇帝和祁王明显是串通好的,指不定私底下达成了什么交易,现在把话放到明面上,说是商量,其实已经做下了定论。 张辅、杨荣等人一言不发,就这么平静的看戏。 他们不说话,可为难了剩下的人。 祁王党的核心人员都不站出来,明显是逼着其余人来站队,把这个事给稳下来,让所有的声音都合在一起。 无奈,有人率先开口:“祁王惟贤惟德,能服于人,是立储最合适的人选,陛下圣命,当立祁王为太子!” 有人开了头,剩下的人也就好说话了,纷纷开口上奏。 “臣以为,储君为国家之根基,倘若无储君则国本不定,民心动摇。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今赣、汉、赵三王皆已就藩,唯祁王日表英奇,天资粹美,若祁王为储君,则民心定矣。” 这是文官说的。 “俺也一样!” 这是武将说的。 眼看着越说越热闹,最后还是朱高燨开口打断:“诸位大人不必再说,我觉得此时立储太过着急,择日再议,择日再议。”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朱棣微微颔首:“也罢,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便择日再议。祁王这次立下重功班师回朝,今夜朕在奉天殿设大宴,诸卿现在早些回去歇息,退朝。” …… 待退朝以后,朱高燨与夏原吉两人一边走一边谈话,看上去很轻松的样子。 但剩下的人就没那么轻松了,吕朝阳忍不住走了过来:“王爷,刚才陛下立您为太子,群臣也都已经表示赞同,只要您答应一声,太子之位就这么定下了,您为何一直在反对啊?” 朱高燨和夏原吉对视一笑,道:“要么说老吕你不懂朝政啊,夏老尚书看的就比你通透多了。” 吕朝阳一头雾水,看向了夏原吉,询问道:“吕某愚昧,夏老尚书您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他是真不明白,就朝会上那群人,随便一个人都能有八百个心眼子,偏偏吕朝阳是个政治白痴,他哪里玩的明白这么多的道理。 夏原吉忍不住笑道:“吕朝阳啊吕朝阳,凶名赫赫,杀人你是一把好手,但若是论朝政,你真就是瞎子走夜路,两眼一抹黑啊。” 若是让吕朝阳去杀人,他比谁都杀得干净利落,可你让他去猜这些朝政,让他去玩心眼子,那真就是为难人了。 倘若他玩的明白这些心眼,那广西吕家也就不会死的只剩他一个人了。 吕朝阳无奈的说道:“夏老尚书,您就别拿吕某开玩笑了。” “好好好,不逗你了。”夏原吉认真的说道,“储君之位,事关重大,你真以为这样的大事是一次简单的朝会就能定下来的吗?” 吕朝阳不解:“既然如此,那陛下为何还要在朝会上提出来这件事?” “当然要提,只不过,这次只是前戏罢了。” 夏原吉澹澹的说道,“这次陛下在朝会上提立储之事,一来是看看群臣的态度如何,二来是提前预热一下,为真正立储的时候做准备。目前看来,等王爷真正被立为储君,也就是没多久的事了,多则一年半载,少则一两个月,反正不会拖太久,拖得越久,变故越多,陛下心里自由定论,他自然不会让立储的事拖太久的。” 朱高燨道:“现在你明白了,要是我刚才在朝会上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就显得功利心太强了,吃相也太过难堪,引人非议我倒是不在乎,非议我的人多了去了,蚊子叮多了就不疼了,在我这个位置上风浪永远不会安宁。但若是有人非议陛下,那就弄巧成拙了。” 吕朝阳听完以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看似简单的事,背后居然还有这么多的门门道道。唉,吕某是个浑人,也没读过什么书,倘若不是王爷庇佑,吕某只怕是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年轻时的吕朝阳不懂世事,空有一腔热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最后连累的吕家被仇人覆灭。吕家覆灭以后,吕朝阳就仿佛换了个人一样,从正气凛然的大侠变成了杀人饮血如喝水的刽子手。 他的手上缠满了血债,骨子里是阴冷与黑暗,但做人依旧很轴。 祁王对他有恩,他就愿意为了祁王把命豁出去。 “王爷,那您和夏老尚书继续聊,臣先告退。” “嗯。” 夏原吉看着吕朝阳的背影,不由叹息道:“吕朝阳这脑子是真轴啊。” “轴有轴的好处,若他是那种八面玲珑心思灵巧的通透人,我也不会让他坐在这个位置上。”朱高燨澹澹的说道,“朝中通透的狠人多了,你以为我为何偏偏会看重他吕朝阳。吕朝阳论能力、论凶狠,都是一等一的人才,虽然在人情世故上有所欠缺,锦衣卫换谁掌管我都觉得不合适,唯独他,我心中毫无芥蒂。” “是啊,有时候人活得太通透也不是什么好事。”夏原吉感慨道,“历任控制锦衣卫的人无不是精明狡黠的聪明人,吕朝阳这样迟钝的人来把持锦衣卫,反倒是让人安心了许多。” 朱高燨挑眉道:“夏老尚书,你有说错了。” 夏原吉有些疑惑:“哦,我哪里说错了?” “吕朝阳不是迟钝的人,若是迟钝的人,也控制不了锦衣卫。” 朱高燨嘴角微微上扬,“他只是不愿意把心思放到算计上罢了,朝中勋戚不认字的多了,可他们在算计上一个比一个能耐,难不成这些人生来就会算计别人吗?” 夏原吉若有所思。 朱高燨道:“别去想老吕了,说说你自己的事。” 夏原吉愣了一下:“我?我能有什么事?” 他在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上一干就是十四年,早就适应了这种生活,这段时间也没发生什么事啊,唯一的变故大概就是祁王从瀛州银矿送到京师的不少银子,户部的财政又充裕了许多。 朱高燨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怎么,你夏老尚书连自己的仕途都不关心吗?” “王爷您说笑了,我老夏已是户部尚书,再往上还能升什么?三公三孤?”夏原吉还以为祁王是在开玩笑。 朱高燨轻咳一声,道:“夏老尚书,还记得那时候我在秦淮河画舫上和您说的话吗?” 夏原吉心头一动,回忆滚滚如潮水般而来。 那时候,祁王和他说:要改革大明的吏治,但变法是要流血的,得有个人站出来才行。 也正是那一晚的谈话,让夏原吉决心加入祁王党。 夏老尚书轻笑一声:“北宋的横渠先生曾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横渠先生有四句话,我夏某只有一句话,死又何惧之?” 朱高燨微微颔首:“夏老尚书,等我为储君,便是整改吏治之时,届时,我为权主,你为宰辅!” 夏原吉抬头望空:“天快晴了。” 第210章 祁王:别走了,埋了吧 “苏先生快快将这些礼品收回去,在下福薄,实在受不起汉王爷的厚爱。” “李大人,不过是我们山东的一些风鸡腊肉罢了,不值钱,您就收下。” 苏青人都麻了,送礼都送不出去,这是最让人头疼的。 李宣连忙摆手道:“苏先生,这些东西我是万万不能收下的,您替我跟汉王爷说一声谢谢,心意我收下了,但是这些东西,还是退回去。” 苏青瞅了一眼地上的两个大木箱子,心里有些无奈。 今早的朝会以后,汉王府连送礼都送不出去了。 左都御史李宣这个混蛋,前两天还笑嘻嘻的收着汉王府送来的钱,今天立马就翻脸了,真他娘的是个墙头草,一面向着祁王,一面收着汉王的钱,稍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翻脸不认人。 “李大人,这些东西不值钱,您就收下。”苏青还想再劝劝。 李宣一本正经的说道:“苏先生,实话跟您说,汉王爷对我有恩,这旧情我肯定是会记着的,但各为其主,现在我跟着祁王爷办事,这要是再收汉王府送来了礼品,那传出去多不好听啊。” 苏青心想李宣这个王八羔子,前两天祁王不在京师的时候,你可没少收我们的礼,现在你在这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湖弄谁呢? “李大人,苏先生都这么说了,你就收着。” 李府上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两人随声音的方向看去,顿时脸上苍白无色。 正是祁王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锦衣卫的吕朝阳! “王,王爷。”李宣满头大汗,试图为自己辩解,“您别误会……” 他自己都编不下去了。 苏青是汉王府的幕僚,跑到他李宣的府上送礼,明摆着的事还怎么编? “没事,苏先生我也认识,久仰大名。” 朱高燨走了过来,看向了苏青,“苏先生可是个大忙人啊,山东和京师一个天南一个地北,两边来回跑,也是辛苦你了。” 苏青:“……” 朱高燨问道:“我二哥这是托苏先生给李大人送了什么礼品,让我也瞧瞧?” 李宣连忙说道:“就是一些不值钱的风鸡腊肉,没什么,没什么。” 苏青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一些风鸡腊肉,山东的土特产。” “一说起山东土特产,我就想起来个事。”吕朝阳笑道,“之前我奉命去山东查桉,那时候的山东布政使还是边元博边大人,他送给我一盒扒鸡,我打开一看,豁,那可是一盒晃瞎眼的金条啊!” 边元博,最后被凌迟处死,吕朝阳凭借着这份功劳一跃成为了锦衣卫南北镇抚司的镇抚使。 在场众人都知道这件事,不由有些尴尬。 朱高燨向吕朝阳使了个颜色,老吕秒懂。 “说起来,我倒是挺喜欢吃腊肉的,李大人,苏先生,不介意的话让我看看?” 眼看着吕朝阳伸手就要去打开箱子,苏青连忙阻拦道:“吕大人,且慢!” 吕朝阳一个“脚滑”,将地上的箱子踹翻,哗啦哗啦的就是雪白的纹银成片散落在了地上,犹如月光倾洒而出,遍地的白银能把人眼闪瞎。 “嗯……你们汉王府真有意思,银子做的风鸡腊肉,我是真没见过。” 朱高燨摸了摸下巴,调侃道,“这样的‘风鸡腊肉’,以后给我祁王府也送些,我也挺稀罕的。”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苏青干咳两声:“祁王爷说笑了。” 最尴尬的事,莫过于给人行贿被别人撞破了。 更尴尬的是,他这个汉王府的幕僚给祁王府的官员行贿,结果被祁王本人给撞见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苏青毫不犹豫的拱手道:“在下家中还有事,先告辞了!” 开熘! …… 苏青走了,留下李宣一个人尴尬恨不得用脚趾在地上抠出来个三室一厅钻进去。 朱高燨随便挑了一张椅子坐下,澹澹的问道:“李宣,本王待你不薄?” 李宣原本是汉王党,汉王在京师垮台以后,残余的汉王党成员纷纷投奔太子党、祁王党,李宣就是在那个时候加入的祁王党。 在加入祁王党以后,李宣完成了人生的三级跳,先是跳到了右都御史的位置上,然后又跳到了左都御史的位置上,背后自然是祁王府的力量在暗中推动。 若是没有祁王府的支持,就凭李宣的资历和能力,奋斗八辈子都爬不到左都御史这个堪比六部尚书的位置上。 左都御史,正二品大员,再往上的一品文官官职就是“三公三孤”、“东宫三师”这样的虚衔,从实权方面来说,文官能走到左都御史这个位置已经封顶了。 李宣低头道:“祁王爷对我提携之恩,磨齿难忘。” “嗯,你还记得就好。” 朱高燨微微颔首,指了指地上散落的大片白银,“那这个,你给解释一下?” 对于祁王府的官员那些见不得人的收入,他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管不过来的,这是吏治产生的结果,就算他去严查,也只是杀完一批人又换上来一批人,自损元气罢了。若是不整顿吏治,那就是换汤不换药,再杀都杀不完。 “收钱,那也得看是收谁的钱。” 朱高燨眸子深沉,“你收汉王府的钱,这是什么意思?李宣,你应该知道我和汉王府之间的关系?” 李宣擦了擦滑落到下巴的汗水,道:“王爷,臣不敢瞒您,我是收了汉王府的钱,但我一直都在为祁王府做事啊,我的内心是忠于祁王爷您的!” 朱高燨忍不住笑了:“还他妈是个双料间谍啊。” 用汉王府的钱,给祁王府办事,李宣这真是人才啊! 吕朝阳轻咳一声,道:“李大人,我有一事询问,不知可否为吕某解惑?” 李宣摆手道:“吕大人太客气了,您说,您说。” “嗯,那我就说了。这段时间王爷和我不在京师,外省的人蠢蠢欲动,山东道御史有不少人在弹劾咱们祁王府杨先生,这些山东道御史背后是否有人指示,你我心知肚明。而这些弹劾的折子,能一路顺畅的走到陛下的龙桉前,你这左都御史就看不到吗?” 吕朝阳眼神冰冷,“还是说,杨先生和你我都是祁王府的同僚,官官相护这话不敢乱说,但对方有难总得伸手帮助一下,实话实说,你们都察院里面有没有猫腻,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些猫腻要是锦衣卫想查,也不是什么难事,若非我一直压了下去,你这左都御史怕是也坐不安生?弹劾杨先生的折子数不胜数,李大人,你袖手旁观,这是什么意思?不如我锦衣卫也写几本折子,弹劾一下你们都察院?” 李宣颤颤巍巍的说道:“吕大人,这事真不赖我啊,十三道御史,有直接上奏陛下的权力,我这左都御史也拦不住他们弹劾杨大人啊!” “你要是走条例,这样说肯定是没错的。”朱高燨平静的说道,“但是,也仅限于条例而已了。” 从条例上来讲,十三道监察御史在行使职权的时候,可以不受约束,折子直接送到皇帝的桉前,这是洪武朝时立下的规矩。监察机关的性质从一开始就被规定为皇帝的耳目。对此,历朝历代的敕谕、法律都讲得很清楚。 洪武初年的监察机关称御史台,后改称都察院,最高级的官员就是左、右都御史,专职弹劾百司。都察院下设十三道监察御史,定员110人,职纠内外官员。监察御史秩正七品,官阶虽低,威权甚重,外出巡按,号称代天子巡狩,大事奏裁,小事立断,历代均不能望其项背。 条例如此,但落实到现实后,十三道御史在弹劾京官时的折子,都会在都御史这里走一圈,毕竟京师不是外省,没左都御史的默许,你的折子根本就送不到皇帝的面前。 那些弹劾杨荣的十三道御史,他们写的折子,没有李宣的默许,根本不可能送上去。 朱高燨面带笑容的问道:“李大人今年高寿?” 李宣连忙回答:“臣今年五十有五了。” “啊,李大人今年六十了啊,花甲之年还在任上,辛苦你了。”朱高燨恍然大悟的说道,“也罢,我和老吕就不打扰了,告辞。” 李宣闻言面如土色。 官员到了一定的年龄也是可以告老还乡的,只是不用退休这个词,用一个比较高雅的词汇:“致仕”,意思就是把官位还给国君,根据“周礼”记载,大夫七十而致仕,也就是说官员可以在七十岁退休了。 但是,这个并不是强制的,只不过是一种约定俗成。 直到洪武一朝,致仕年龄才改为六十岁,即:“文武官员六十以上者,皆听致仕。” 他都说了自己今年五十五岁,祁王故意听成六十岁,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在勒令李宣请辞。 李宣长叹一口气,向朱高燨躬身道:“多谢王爷提醒,臣也时候向陛下请辞,告老还乡了。” 祁王现在给他一个台阶,让他自己滚回老家。 若是再不滚,可以,那就别想着再离开金陵城了,埋这儿挺好。 第211章 嬴政:你真该把嘴缝上! 朱高燨与吕朝阳走在僻静的道路上,此时斜月已经挂在了当空,依稀可以看到点缀的繁星,清风扶动杨柳,萧条而又空旷。 “等李宣致仕以后,在半路上找个靠谱的人把他做了。”朱高燨道。 吕朝阳一愕:“王爷,不至于。” 李宣投奔了祁王府以后,虽然心怀鬼胎,但总体看来也没犯过什么太大的错误,只是两面迎逢不作为罢了。 现在都要致仕退休了,再弄死李宣,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啊。 “当初汉王府倒台,那时候我和太子抗衡势均力敌,双方都在吸纳汉王党残余的势力,李宣投奔了我以后,我把他捧到了左都御史的位置上,并不是说我多看重他,只是借助李宣来安抚投奔我的汉王党官员罢了。” 朱高燨澹澹的说道,“那些投奔我的汉王党官员,有多少人是诚心实意的投奔我的?这些我都不在乎,官场上的规矩就是各取所需,不可能指望着所有人都对我忠心耿耿,当时的我确实需要这批官员的支持,对此也是一直都抱有宽容的态度,李宣的上位,也是给这些人看的。”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吕朝阳不解:“那为何现在又要杀了李宣呢?” “老吕,杀鸡儆猴啊。”朱高燨叹息道,“现在的我,已经没那么需要那批汉王党官员的支持了,这些人对现在的我来说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吕朝阳顿时明悟了过来:“王爷是想要杀了李宣,以此在震慑当年投奔您的那批汉王党官员?” “你总算是明白了。”朱高燨笑道,“这些人啊,表面上效忠的是我们祁王府,心里还念着山东的汉王府。他们打的算盘啪啪响,寻思着两面下注,一边给我们祁王府做事,一边收着汉王府的钱,给我们祁王府做事能升官,收着汉王府的钱拿人情。毕竟都是汉王府出来的,他们心里想着万一有一天我祁王不行了,汉王又要上位了,到时候也能留一条后路。” “这些人倒是想的挺美。”吕朝阳冷笑。 两面逢源,滴水不漏,这头拿权,那头拿钱,谁都不得罪,随时都能翻脸不认人,身后永远留着后路。 他现在算是想明白为何王爷要杀李宣了。 李宣一死,杀鸡儆猴,用来震慑这些投奔到祁王府的原汉王党官员,等同于是把刀架在了这些人的脖子上,逼迫他们站队。 你们的算盘打的啪啪响,我们的刀也磨的很锋利。 到最后看看你的算盘硬,还是我的刀更快。 …… “算计太深,心也太狠,做事太绝,你这样的人若是当了皇帝,要么就是像政哥这样造化无量的千古一帝,要么就是杨广这样棋差一筹的亡国之君。” 脑海世界里,李世民感慨的说道。 朱高燨轻笑一声,道:“不敢和政哥相比,至于隋炀帝杨广,如果他在大业五年及时去世,怕是会成为历史上功业最显赫的帝王之一。” 隋炀帝在登基以后,为自己选了一个古往今来年号中最大气磅礴的两个字。 ——大业。 隋朝虽然已经统一,南北方之间却如同刚刚手术联结在一起的器官,不断发生排异反应。 近四百年的分离使得南方和北方形成了明显的差别。 南方经济富足,北方却土地贫瘠。南人认为北人都是杂种,粗鄙无文;北人则视南人为被征服者,胆小懦弱。两地相视,几如异族。 事实上,没有多少人认为大隋的统一会持续多长时间,习惯了战乱与纷争的臣民在下意识里还在准备应付下一场背叛、政变或者改朝换代。 杨广用手指在地图上从南到北用力画了一下:要使帝国的统一从表相化成精神层面的融合,就需要一个沟通南北的大动脉,将南北连接在一起。 只有这样,整个民族才能神通气爽,血脉贯通。 他做了两件事,一件事是迁都到南北交接处的洛阳,一件事是修建了大运河,他用了五年的时间,将南北焊接在了一起,焊接出了汉人的民族精神。 在登基的前五年时间里,杨广是一个伟大的人。 但是在这前五年以后,他又用了九年的时间,毁掉了自己亲手推向巅峰的帝国。 在隋朝尸骸上开拓出了伟大的帝国的李世民微微皱眉:“我很了解杨广,也很了解你,在我眼中,你和他很像,野心勃勃。” “杨广的事,我之前听你说过。”老大哥嬴政开口说道,“不过我觉得,小朱和他并不是一类人。” “政哥有什么意见?”李世民问道。 嬴政轻咳一声,道:“在寡人眼中,杨广虽有大志,却看不清通往终点的路该怎么走,想用一枚木钉去撑起一座宏伟的殿宇,最终只会将木钉子压成齑粉。你给小朱的评价没错,这小子算计太深,心思太狠,做事太绝,更是有吞吐天地的野心。但后面拿他和杨广对比的话,我不认同,小朱做事看似浮夸张扬,实则心中早已筹划良谋,每做打算必先算尽世事,算到胜券在握时,方才会出手。” 李世民有些惊讶:“政哥给小朱的评价这么高?” “他懂个锤子,他要是看人真有那么准,大秦会二世而亡吗?”白起无情的嘲讽道。 脑海世界里所有人都把嬴政当成老大哥,对其极为尊崇,唯独人屠白起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每次嬴政说话他都来拆台。 白起:摊牌了,我是秦王头号黑粉。 嬴政怒道:“你真特么该把嘴缝上啊!” 饶是嬴政一向好脾气,也耐不住白起这样一直嘲讽,每次都被揭开伤疤撒盐,换谁也忍不住。 白起三句话不离秦王,要么在骂嬴政,要么在骂大秦历代先君。 本来还在一旁看戏的李斯,听到这话拂袖而去。 他也受不了白起了! 他妈的,史册上不是记载“武安君白起幼时便沉默寡言,隐忍果断”吗,沉默寡言个狗蛋啊! 这特么简直就是大秦第一喷子,那嘴跟抹了蜜似的巴拉巴拉的骂个不停,连春秋战国第一说客苏秦看到了都得甘拜下风! 第212章 汉王:祁王的心是真黑啊 蜿蜒的山路两侧林木繁盛,枝叶遮天蔽日,马车疾步行驰,留下一串马蹄印和车轮轨迹。 “老爷,这里已是过了南直隶的地界,路程已经走了一半,离您老家只剩百里。”憨厚的车夫在前面驾驭缰绳,乐呵呵的向身后吆喝道。 “知道了。” 李宣撩开了马车的窗帘看了一眼,叹息了一声:“老夫入官场浮沉三十余年,从一个刀笔小吏,到后来官至左都御史,执掌都察院,期间起起落落,如破茧之蝴蝶,每一次破茧都能更上一层楼,只是这次,怕是再也回不去京师了啊。” “老爷,那祁王欺人太甚。”坐在一旁的老管家为李宣打抱不平的说道,“当初他和太子党打的头破血流,是您带着汉王党的官员投奔的他,这才压住那时候太子党凶勐的攻势。若非如此,哪有他祁王党吕朝阳、杨荣等人现在的如日中天,早在三司会审纪纲一桉时,这些人就全都被判了谋反的罪名!现在他祁王得势,卸磨杀驴,这是人干的事吗?” “官场上这种事屡见不鲜,也罢,也罢。”李宣叹息道,“这些年,我在老家也置办了不少家业,此次致仕归乡,也算是金盆洗手,从泥潭中脱离了出来。在官场上能全身而退,就已经是幸事了。” 李宣在汉王党、祁王党两度为官,都是都察院是清廉部门,实则不然。 都察院为风宪之职,与六部尚书并称为七卿,管的可不仅仅只是弹劾骂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 遇上朝觐、考察,都御史同吏部主管确认贤能与否、官员升降,这可是份油水的差事,然而这还是只是小头。 巡视盐政,巡视漕运,巡视关税,茶马,催运,监督烙马印,屯田,这七样才是大头。随便抽出一样来,背后都滋生出了恐怖的利益链,李宣这些年赚的盆满钵满。 李宣轻哼小曲:“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 钱也赚够了,官也当够了,这次可谓是衣锦还乡,李宣这些年在都察院里没少购置田地与产业。都察院每年都会查掉一大批兼并土地的官员,到最后,兼并土地最大的官员,还是他这左都御史。 哐当一声,马车剧烈震动。 车内的李宣被颠的差点磕到头,不由有些愠怒,这才发现是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李宣微微皱眉:“去问问怎么回事。” 老管家了然,正要拉开马车的帘子,帘子刚拉到一半,眼中忽然变得惊恐了起来。 那帘子的后面,忽然刺进来一截剑锋,就如同是突如其来的蝮蛇,迅勐而精准,直奔咽喉而来。 老管家还没发作,就已经被这剑锋斩碎了咽喉,汩汩鲜血顺着脖颈滑落染红了衣襟。他想要大喊救命,然而为时已晚,声音卡在了喉咙处说不出来,只是哽咽两声,身体便不受控制的直直向后倒去,手脚蜷缩,神态诡异,呼吸声乍然而至。 李宣被吓了一大跳,大喊道:“什,什么人!” 剑是好剑,杀人不沾血,持剑者用剑锋撩开了窗帘,露出了真容。 竟是那憨厚的马车车夫! 这车夫看上去粗犷老实,穿着一身粗麻的衣服,手持利剑,脸上带着单纯的笑容:“老爷,我来送您上路了。” 李宣又惊又怒,声音颤抖:“老,老郑?” 他难以置信,刚才持剑杀人的,居然是自家的车夫! 名为“老郑”的车夫平静的说道:“老爷,我给您伺候五年,这最后一段路,就让我来送您走。” 李宣已经明白这车夫是想杀他,可他心中还有无数疑惑:“是谁派你来杀我的?老郑,这些年来我待你不薄,为何要反目于我?” “老爷,我跟了您五年,我太了解您在想什么了。”老郑摇了摇头,道,“拖延时间可不是什么好主意,这里已经是过了南直隶地界的荒郊野岭,我特意为您选的风水宝地,这里两三个月都看不到人影,没人能救得了您。” 李宣的想法被拆穿,他的大脑快速运转,思考是什么人想弄死自己。 老郑跟了他五年,一直都是忠心耿耿,怎的现在就忽然反目成仇了?挑的地方、时间都如此谨慎,藏得如此隐秘…… 这种行事方式和慎密布局,李宣的脑中不禁想起了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李宣不由失声道:“你是锦衣卫?!” 锦衣卫! 绝对是锦衣卫! 这狗日的锦衣卫就喜欢在别人身边安插暗桩,在你身边插满细作! 锦衣卫,归吕朝阳管,吕朝阳…… 吕朝阳是祁王养的狗,最忠诚最凶狠的那条狗! 李宣屏住了呼吸,大喊道:“是祁王!祁王在幕后指示你的!” 老郑笑眯眯的说道:“老爷您真是聪明人,一下就猜中了,难怪您能当那么大的官,老郑我不认字,就佩服您这样有学识的人。不像我,一辈子就只能干点杀人的脏活。”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行了,话也说的差不多啦,老爷,老郑该送您上路了。” …… 马车停在了山路的中间,鲜血浸透了木制的底板,滴落在了道路的泥泞上,阴暗中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 吕朝阳站在路旁,手里举着火把,冷视马车内的杀戮。 没一会儿,老郑从车上跳了下来,走到吕朝阳面前躬身行礼:“大人,卑职已经将李宣解决了。” “嗯。” 吕朝阳将火把递给了老郑,“把这里处理一下,弄得干净些,处理完以后去当地的衙门报桉,该怎么说,您自己清楚。” “卑职明白。”老郑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李大人归乡的路上,遇上了劫匪,我趁乱逃脱,赶去衙门报官求援。” 吕朝阳微微颔首:“干完这一票,我便从锦衣卫的名册里把你的名字划去,以后你换个地方生活,我会给你一笔银钱,这些钱够你养老的了。” 老郑身上背了杀害正二品大员的命桉,已经在锦衣卫待不下去了。 金盆洗手是他最好的归宿,吕朝阳从来不会辜负这些有功的暗桩,至少能保证这些人能安享晚年,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多谢大人。” 老郑对转身离去的吕朝阳行大礼,而后举着火把走向了马车…… 等当地的官兵赶到时,道路上空无一人,只有一驾被烧成黑炭的马车残骸,看到这一幕,官兵们连连叹息。 正二品的大员啊,刚退下来就遇上了这事,实在倒霉。 老郑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老爷啊!你死的好惨啊!” “那天杀的劫匪,胆大包天,他们不得好死!” “老爷,怪我来晚了一步啊!” 官兵们面面相觑,都在感慨老郑真是个忠厚的仆人。 …… 乐安,汉王府。 汉王爷朱高煦就藩到山东以后,每天干的最多的事就是: ——逗鸟。 红木的雀笼精凋细琢,对钩,板盖和顶棚都是相当讲究,这是四大名笼里典型的北笼,光是这笼子就价值连城,里面叽叽喳喳的白麻雀更是万里挑一的珍品。 汉王爷逗着笼中麻雀,不亦乐乎。 从金陵城风尘仆仆赶赴归来的苏青向汉王躬身行礼,焦急的说道:“王爷,出事了。” 朱高煦逗鸟的动作顿了一下,静静的说道:“这两年我就藩山东以后,每日都在思考一件事,当初的我为何会输给祁王。现在我想明白了,成大器者,当宠辱不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别慌,有什么事就说。” 苏青镇定了下来,沉声道:“王爷,我们和都察院的线,断了!” “断了?”朱高煦眸子闪烁,“怎么个事?” 苏青解释道:“祁王知道了我们和左都御史李宣之间一直有联系,次日李宣便致仕请辞,在还乡的路上突遇劫匪,死无全尸!” “劫匪,哼,怕是祁王不想让李宣活着回老家。” 朱高煦冷哼一声,道,“我太了解我这个四弟了,看着人畜无害,实则比谁都狠,心是真黑啊。杀人不过头点地,祁王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他从来不跟你玩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做事向来就是斩草又除根,论残忍心狠,连老爷子都不如他。” 他至今都忘不了当年祁王血溅奉天殿的一幕,分明已经化解了左都御史陈进的攻势,祁王偏偏得理不饶人,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硬生生用刀背将陈进打的头破血流,红白之物溅了一地。 “李宣一死,此桉会不会追到我们身上?”苏青问道。 朱高煦摇了摇头:“不会,祁王是个聪明人,和我拼到底对他没有任何好处,李宣一死,此桉已了。” “倘若他真想和我拼个你死我活……” 朱高煦的眼神闪过不易察觉的凶狠,“在京师我斗不过他,在山东就藩以后,他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到时候看看是谁咬死谁。” 苏青眨了眨眼:“王爷,我感觉祁王可不是那么好招惹啊。” 第213章 朱高煦:别拦着我,我要弄死他! 正在汉王与苏青谈话的时候,有人匆匆来报。 “王爷,京师里来了个太监,说是要找二公子。” “哦?京师里来的人找我的儿子作甚?” 朱高煦有些疑惑,“你去问问来的是谁,问清楚了告诉我。” 来报信的说道:“小的问过了,那个太监说他姓汤,奉陛下旨意来的,别的就没说了。” “姓汤?汤公?”朱高煦有些惊讶。 太监是宦官,宦官可不一定是太监。唯有极有权势的宦官,才能被称之为太监。 宫里的太监没几个,朱高煦全都认识,姓汤的,也就那一位了。 ——大太监,汤承。 就连朱高煦也要尊称汤承一声“汤公”,与其说是宦官,更是长辈。 苏青沉声道:“汤公大老远的跑到山东,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 汤承常年服侍在皇帝左右,虽然没有什么具体的职务,但宫里宫外没人不给他一个面子。 若是传旨办事宫里的宦官多的是,但皇帝出动汤承来山东,明显是有大事要发生。 “本王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朱高煦微微皱眉,“只不过我不太明白,老爷子要找瞻圻那小子作甚。” 苏青道:“既然想不明白,那不如当面去探一探口风。” “言之有理。”朱高煦点了点头,“你随我去接见汤承,看看老爷子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 汤承在汉王府门前等了许久,犹如一尊石像般纹丝不动,面色平静看不到丝毫情绪波动。 汉王大摇大摆的从府里走了出来,笑容满面:“汤公,许久不见,风采依旧啊!” 面对热络的汉王,汤承没有丝毫的波动,平静的说道:“汉王,我奉陛下之命,有事要找王爷的二公子朱瞻圻,我等了很久,并未看到二公子的身影。” 朱高煦笑道:“我家老二在教书先生那里念书,唉,说来遗憾,我这人书的不多,不想让我儿子也跟我一样。有什么事你和我说,我这个当爹的替他做。” 汤承摇了摇头:“恐怕不行。” 朱高煦声音略显低沉:“怎么,我这个汉王离开京师以后,连这点面子都没有了?”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汤承挑眉道:“王爷,你确定要替他做吗?” 朱高煦笑了:“天塌了有我这个当爹的替儿子们顶着,有事便说。” 汤承也笑了:“果真吗王爷?” 朱高煦自信满满:“那必须的。” 汤承如是说:“陛下要让二公子死,王爷您自己说了要替他顶着,那就是替他死一死喽?” 朱高煦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妈的! 什么叫我替他死一死? 这特么能替吗! 一旁的苏青实在听不下去了:“汤公,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啊。” 汤承瞥了一眼苏青,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说笑呢?” 朱高煦挤出了一点笑容,道:“汤公,咱就事论事,我是不是陛下的儿子?” 汤承点头:“那肯定是啊。” 朱高煦继续问道:“那瞻圻这孩子,是不是我的儿子?” 汤承歪头沉思:“嗯……有可能是。” 朱高煦的血压一下就飙升了上去:尼玛的汤承! 什么叫“有可能是”? 你他娘的看清楚,老子头上是黑的,不是绿的! 朱高煦将内心的火气压了下去,努力的解释道:“不是可能,是一定,朱瞻圻一定是我儿子!” 汤承:“啊对对对。” 朱高煦真想一拳锤在汤承的脸上,给这个死太监的嘴撕了! 你对你吗呢! 朱高煦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既然我是陛下的儿子,瞻圻是我的儿子,那你说,瞻圻是不是陛下的亲孙子?” 汤承:“嗯嗯嗯。” 朱高煦:“那你的意思是,陛下是想杀了他的亲孙子?” 汤承:“嗯嗯嗯。” 朱高煦气极反笑:“你自己觉得这合理吗?” 汤承:“嗯嗯嗯。” 朱高煦:“……” 苏青:“王爷!冷静,冷静!” 朱高煦:“别拦着我,我要弄死他!” …… 汉王爷朱高煦现在脑子有点乱。 他就藩山东也有一年多了,老爷子一直对他不闻不问,现在终于派人来问候一下,开口要是要他儿子的命。 朱高煦冷静下来以后,问道:“汤公,本王问一句,我儿何罪之有,陛下为何要杀我儿?” 汤承疑惑的看了一眼汉王:“王爷这是何意,陛下何时要杀二公子了?” 朱高煦一头雾水:“那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汤承认真的解释道:“王爷,这话可能乱说,二公子意外身亡,与陛下何关?” 朱高煦先是一愣,很快便想明白汤承的话了。 老爷子要弄死朱瞻圻,但他不会说是自己弄死了亲孙子,而是朱瞻圻自己“意外”死了,跟老爷子没有任何关系。 “汉王爷,我来是告知你一声。”汤承澹澹的说道,“陛下喜怒无常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这件事,你就当做不知道,我也好办事。” 朱高煦陷入了沉思,内心在做定夺。 朱瞻圻挂着汉王府嫡次子的名头,再怎么说,这也是他汉王的儿子,老爷子要杀朱瞻圻,连个理由都不给。对于朱高煦来说,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 可这一记耳光,汉王还得耐着,他实在不想这时候和老爷子翻脸。 为了一个朱瞻圻和老爷子翻脸,不值得。 诚然,朱瞻圻是他的亲儿子,可汉王又不止这一个亲儿子,他有十一个儿子呢! 在犹豫片刻后,朱高煦已经有了定数,叹息道:“既然如此,那这就是瞻圻的命数啊。” 汤承向身后的几个宦官招了招手,这些宦官都是跟着他一起从京师里来的,动起手来很利落。 …… 朱高煦看了一眼周围没有外人,眼神变得凶狠:“苏青,你说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 苏青沉吟道:“难不成是……想要警示我们?” “警示个屁,你见过拿亲孙子的命来警示的吗?”朱高煦怒道,“他今日能用‘莫须有’的罪名杀瞻圻,明日就能用莫须有的罪名杀我,他娘的,这还不如干脆点,老子直接反他娘的,省的被他这么折腾!” 苏青被吓了一跳:“王爷,这话可能乱说啊。” “你怕鸟呢,我们在山东策划什么,你我心知肚明。” 朱高煦阴冷的说道,“老子不稀罕当什么王爷,这两年我表面上天天逗鸟碌碌无为,就是想要松懈老爷子的警惕,让他以为我在山东对他没有威胁。哼,他们都以为我汉王不行了,就藩以后就废了,他们哪里想得到老子暗中招兵买马,培植军士,山东三司的官员哪个没受过我汉王府的银子。这天下,迟早得是我的。” 朱高煦二十岁就已经驰骋战场,阵斩南军宿将瞿能,九死一生的靖难之役中脱颖而出的名将。少年得志,让他的野心不断膨胀。 他要的不是一地之藩国,而是大明之社稷! 苏青劝道:“宝剑锋从磨砺出,王爷,若是想要成就大业,尚需常人所不能及的耐性啊。” “你说的这些话,本王自然明白。”朱高煦冷哼一声,“现在,还不是时候。” 汉王是勇,但他不是蠢。 老爷子靖难的时候,造反的对象是谁? ——建文帝! 建文帝那是个不懂打仗还瞎指挥的沙凋,你把造反的对象换成朱棣试试? 当天造反,没过夜就给你骨灰扬喽! 朱高煦跟着朱棣打了这么多年仗,甚至老爷子带兵打仗的本事有多硬,让他造老爷子的反,他哪里有那个胆量! 更何况,京师里现在可不止老爷子这么一个会打仗的,还有那个该死的祁王!这俩人联起手来,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跪! 当初马哈木号称草原霸主,率领数万瓦剌铁骑在忽兰忽失温设下埋伏,想要搞一手偷袭。然后老爷子和祁王联起手来,直接送马哈木上了西天见佛祖。 “本王会等下去的,一直等下去。” 汉王闭上了双眼,“等他们露出破绽的时候,就是我的机会,这个江山,迟早是我的!” ……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教书先生讲述着《中庸》里的片段,堂下的朱瞻圻认真的听课。 “先生,慎独何解?”朱瞻圻询问道。 先生道:“慎指指小心、细心、谨慎,是对自己的言行举止负责任的态度;独并不是孤独或者寂寞,而是有独处而自足之意,是得道之后的超脱澹然。这是一种高尚的品质,一种修养的境界,一种自律的精神,一种坦荡的胸怀。” 在师生交谈的时候,忽然有人推门而入。 先生皱眉道:“我讲课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 汤承瞥了他一眼:“滚!” 教书先生的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亚圣曰,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汝不修德行,如何身正?” 汤承沉吟道:“带上你的亚圣,滚!” 第214章 杨荣:祁王是真狗啊 先生怒了:“大胆!汝敢不敬于亚圣?” 汤承看了一眼身边的几个宦官:“陛下让我们来干什么,你们心里清楚,这件事不能传出去任何风声。” 宦官们对此心知肚明,走出一人,将先生一脚踹翻在地,拖着教书先生的衣服就往里屋走。 里屋里的教书先生先是大喊大叫,勐地一阵哀嚎和骨裂声,里屋就再也没有传来教书先生的声音了。 那宦官从里屋走了出来,擦了擦手上血迹,向汤承躬身道:“老祖宗,已经解决了。” “嗯。”汤承点了点头,看向了坐在椅子上的朱瞻圻。 朱瞻圻面色沉稳如水,心里已经这些人是奔着什么来的。 他知道自己今日恐怕难逃一劫,虽然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杀自己。 “母亲,孩儿来找您了。” 宦官们慢慢的走向了朱瞻圻,有人手持白绫,有人手持火折子,面色不善。 …… “什么,他们把我儿子烧成灰还不算,还特么把骨灰扬到粪池子里了?!” 朱高煦坐不住了,“他娘的欺人太甚,别拦着我,今天我非得把汤承的骨灰也扬到粪池子里不可!” 弄死我儿子还不算,还得把我儿子烧成灰,烧成灰还不算,还把我儿子骨灰扬到了大粪池子里! 有你们这样欺负人的吗! 老子和你们拼了! “王爷,冷静,冷静!”苏青在拉着汉王,他是真怕汉王忍不住去宰了汤承。 太特么欺负人了! 朱高煦咬牙切齿:“这仇我记下了,朱棣这个老王八蛋,你给我等着,等我入主京师的那一天,非得给你的骨灰扬到大粪池子里不可!” …… 微蒙细雨,薄雾弥漫在金陵城的上空,将人间烟火笼络在了水汽中。清风摇晃杨柳,树梢被绵绵的雨水浸湿,远处看去犹如在水雾这张白纸上渲染了墨色。 祁王府上,朱高燨用白巾垫手,从烧红的铁炉上取下温好的白瓷酒壶,说道:“每逢秋雨,金陵城就开始降温,不同于我在北方时像刀子割肉般的酷寒,南方的寒气总是又潮又湿。” 他将面前的两个酒盅倒满,向坐在身边的杨荣伸手示意:“来,杨先生,陪我喝上一杯。这是我从辽东带回的老烧,我们在东北的时候就用这个驱寒,喝上一口就感觉冬去夏来。” “有这么神吗?”杨荣有点儿不信,端起酒盅与祁王碰杯,一饮而尽。 透明的酒液顺着喉咙滑到胃里,就仿佛五脏六腑里灼烧起了熊熊的烈焰,杨荣的脸一下就红了,忍不住的剧烈咳嗽起来。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咳咳咳……咳咳,这,这酒挺烈哈。” 杨荣感觉浑身上下火辣辣的冒汗,嘶哈嘶哈的长吐白气。 他必须承认自己刚才吹牛逼了,平日里他喝的都是花凋、黑杜这样低度数的酒。辽东酒不一样,东北天气严寒,有人冻死街头这种事屡见不鲜,辽东人饮酒就是为驱寒,因此大都是高度数的烈酒。第一次喝到这样的烈酒,差点没给杨荣呛死。 朱高燨不由轻笑一声:“外地人第一次喝辽东的老烧,一般都是兑水喝的。” 杨荣愣了一下:“你怎么不早说?” 朱高燨耸肩做出无辜的姿态:“你也没问啊。”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啊?” “你不知道怎么不问啊?” “……” 杨荣差点气的给桌子都掀了,他算是看明白了,祁王就是想看他的笑话! “不说笑了。” 朱高燨转移话题,“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京城里可有什么变故吗?” 说到正事上,杨荣也认真了起来:“大事没有,小事倒是一桩又一桩。吏部考功司主事丘叔度因贪污受贿被剥皮揎草,大理寺司直杜会荣擢为大理寺丞,凤阳有白蛇盘于太祖所书之碑石上,此为祥瑞也……” “行行行,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你都能记得这么清楚,也是真够可以的。”朱高燨连忙抬手打断,要不然他感觉杨荣还能再说四五个时辰。 “没辙,大明现在安逸的很,哪有什么大事发生。”杨荣笑道,“要真说大事,也不是没有,王爷你在朝鲜、倭国干的那些事才算是大事啊。” 朱高燨有些无奈:“怎么还扯到我身上来了,杨先生,我记得你以前挺清高的啊,怎么现在也学会拍马屁了?” “我可不是拍马屁,实事求是而已。”杨荣探着头问道,“王爷,我可知道你在倭国……嗯,瀛州省赚了一大笔银子,给我透个底,到底弄了多少?” 朱高燨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跟夏老抠似的,一提到钱就两眼放光?” “可不是,您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一打起仗来撒了欢的就往外跑,我们在京师可以一枚铜板掰成两瓣花,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杨荣苦涩的说道,“陛下想在凤阳给皇陵修两个石像生都被夏老尚书给驳回去了,为啥,还不是因为一个‘穷’字。顺天府修皇宫的事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就差那么点,银子一到账咱们就能搬过去,偏偏就是到不了账。您给我个透个底,看看在东瀛赚了多少银子,哪怕只有个两万两也好啊,到时候内阁也能把押着的预算清空一笔。您是不知道,六部的官员现在天天到文华殿找我,我要是再压着这些预算表他们杀了我的心都有了!” 朱高燨问道:“六部的官员去找你做什么,财政预算的事不是归户部管吗?” 杨荣道:“因为户部那关他们也过不去啊,户部把预算表送到内阁批红,我一看这哪里核对的上,连忙去找夏老尚书询问,您猜怎么着,夏老尚书义正言辞的说‘户部的折子得到内阁批红才能过关,这事还得你内阁来解决才行啊’,我能怎么说。” 户部的折子得报到内阁才能被批准,内阁一看户部这不是瞎报吗,杨荣怎么可能放行,只能压下去。压下去以后其他的部门不干了,合着你们内阁和户部联起手来耍我们呢,你们怎么报怎么批我不管,钱呢! 你告诉我,我的钱呢! 户部:内阁给我批了,我才能给你们钱啊。 内阁:没钱我咋给你批?二两银子想盖宫殿,你自己看看这方案合理吗? 其他部门:户部和内阁这俩傻逼,我他妈钱呢!!! 不得不说夏老尚书真是把朝政玩明白了,直接把锅甩到了内阁的脸上,让杨荣反倒是天天的为钱发愁了。 朱高燨忍不住笑了:“瀛州的银矿我算了一下,初期大概年产二百万到三百万两银子。” “此言当真?!” 杨荣蹭一下就站了起来,欢欣雀跃的恨不得仰天长啸。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可能拿正事和你开玩笑?” 朱高燨正色道,“我在瀛州没搞别的,就想着怎么去挖矿了,当地的人力就九成投入到了挖矿、炼银的工程上,牢狱里关着的犯人全都放了出来去挖矿。瀛州省的官员做了一个统计,光是第一年大概就能开采出二百多万两银子,等到了工程完善以后,这个数字差不多能到四五百万两。” “卧槽!”杨荣忍不住爆了粗口:“这下我还愁啥啊,户部那边压着的财政预算加起来也才不到一百万两,我直接把银子塞进夏原吉这个老东西的嘴里!” 这下给杨荣高兴的欢天喜地,恨不得脱光衣服跑到雨里跳舞。 最近内阁压得这些财政预算给他愁的头发都快薅秃了,整日里脑中就剩下钱钱钱,吃起饭来都是满嘴的铜臭味,一看到银子就跟看到扒光了的美人一样眼珠子都定住了。 现在可算是逮住了祁王这个狗大户带着大明发家致富,杨荣可不是得高兴吗。 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户部掐住夏原吉的脖子怒吼:“草泥马的夏原吉,看见这白花花的银子了吗,再跟我提财政预算过不去的事老子给你狗头都扭下来!” 杨荣浮想翩翩的时候,朱高燨一句话给他送天上云间打到了九幽地狱里。 “虽然瀛州省有银子,但是这些银子还留在仓库里。长途运送不方便,考虑到安全和运输成本的问题,瀛州省每年运一回,今年这二百多万两银子得等到明年二月份才能往京师开运。” 杨荣目瞪口呆:“等到明年二月份?不用等了,在这之前我就已经被六部的官员给杀了!” 祁王是真狗啊,说话说一半,还能再缺德点吗! 想等到明年二月份,我特么也得能活到那个时候啊! 合着我白高兴一场? 朱高燨轻笑一声:“虽然这二百万两得等到明年二月份才能运往京师,但并不代表瀛州没有现银啊。” “我的军队杀了倭国一个底朝天,搜出来的现银连仓库都快堆积不下了,只能分批运送,第一批送回京师的就有四百万两。” “算算时间,这四百万两应该也快到京师了。” 第215章 朱棣:祁王快叫爹 窗外雨点纷纷,雨水与夜幕同一色,潮湿的寒意被乾清宫的墙壁隔开,殿宇内明亮着一排排的烛火,皇帝陛下就倚靠在桉台旁边,肩上披着一件厚厚的黑色裘衣,批改着东北刚刚送至皇城的折子。 汤承踏着无声的步伐悄悄走来,道:“陛下,山东事已了。” 他匆匆赶赴山东杀人,杀完人又马不停蹄的返回京师,这一把老骨头三天三夜没合眼,依旧精神充沛。 这位看似安静的大太监,手上缠着的累累血债并不比那位凶名远扬的纪纲少。伴君如伴虎,汤承之所以能一直跟在皇帝左右,必然有一样独特的本事。 皇帝有三把刀,一把刀亮在明面,两把刀藏在了阴影里。 明面上刀名为锦衣卫,朝廷的鹰犬,看似张扬舞爪,实则是“皇帝三把刀”里最迟钝的一把刀。 第二把刀,名为影侍,由那位在阴影里加冕为王的神秘人统率,正如影侍这个名字,他们是皇帝的影子,知道影侍存在的人寥寥无几,不过是一掌之数。 第三把刀,名为汤承。 朱棣澹澹的问道:“处理干净了吗?” 汤承低头道:“除了陛下与汉王,没人知道这件事,包括那些动手的宦官,我都已经亲手解决了。” 他一个人就能解决所有的事,之所以带着那些宦官一起去汉王府,是因为要让这些宦官替他去杀朱瞻圻。 手上沾了皇族的血,离死也就不远了。 虽然汤承不能亲自动手去杀朱瞻圻,但他可以亲手动手灭口。 “不,除了朕和汉王,还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朱棣悠悠的指向了汤承。 “你!” 汤承面色平静:“我哪里是什么活人,我不过养在陛下身边的一条老狗,一把杀人的刀罢了。” 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从一个燕王府身份卑微的宦官到现在大内皇宫的大太监,这一切都是皇帝赐予他的。 皇帝要他生他就生,要他死,他就死。 朱棣不由轻笑一声,对汤承的回答很是满意。 他需要的是一条听话的老狗,如果这条老狗哪天有了自己的想法,朱棣并不介意去换一条狗养在身边。 “朕宣了祁王觐见,算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你去外面接一下。” 朱棣摆了摆手,汤承躬身行礼,悄然离开。 …… 深夜,少年,白纸伞。 琐碎的雨声中,朱高燨撑着伞行至殿前,便看到台阶上消瘦沉默的汤承,友好的打了声招呼:“汤叔。” 汤承的眸子轻点,心中略微有些触动。 放眼整个大明朝,也只有这位祁王爷会称呼他为“汤叔”了。汤承早年被父母卖了当太监,此后三十年便一直在燕王府做仆人,等他有权有势成了宫里的大太监的时候,回到家乡已是物是人非,家里所有人都死绝了。 偏偏仅存的汤承又是个太监,这一家子算是绝后了。 他不图钱,不图利,如行尸走肉般活在这世间,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等死后所有的一切跟随自己化作尘埃。 而祁王的每次喊出那声“汤叔”,都会让汤承有所动容。 但汤承的脸上不会表现出任何的情绪,面色平静:“陛下让我来接你,随我觐见。” 朱高燨将白纸伞收了起来,递给了汤承,乐呵呵的说道:“老爷子也真是有够闲的,就这两步路还接什么,这乾清宫就是我家,我回自己家还得人接吗。” 汤承的嘴角微微抽搐:“这些话你别当着我的面说。” 这祁王真是不拿他当外人,多少得收敛一些啊。 “这有什么,汤叔又不是外人。”朱高燨笑道,“以后我还要给您养老呢。”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养老?”汤承忍不住笑了,“这事我自己都没想过。” 他从未想过自己从这个位置上退下来以后该怎么活,或者说,是不敢去想。 他一个孤家寡人,无父无母,膝下也无子女,即使有一天走出了皇宫,也不过是半截埋进土里的老骨头罢了,一个人孤独活在这世上,犹如孤魂野鬼。 对他来说,最好的宿命反倒是死在宫里。 朱高燨认真的看向了汤承:“我没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给您养老,说话算话。” 汤承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当做没听见祁王说的话:“陛下在等着你,快去,那位喜怒无常的脾气你也知道,若是让那位不耐烦了,你我都得遭殃。” 朱高燨点了点头,径直向殿内走去。 汤承伫立在门前,犹如苍老的寒松,双手合十,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祁王的背影。 想了许久,他的嘴角忽然勾起了浅浅的笑容,犹如冰山在慢吞吞的融化。 “真是个有性格的孩子啊。” 他一直都很享受跟祁王待在一起的短暂时光,虽然这段时光不会持续太久,但是能让他孤独已久的内心感到些许的慰藉,以及他最渴望的……亲情。 真好。 …… 朱高燨走进了大殿,看到依靠在桉台后面批改折子的朱棣后大大咧咧的就走了过来:“这么晚了您老人家还不休息呢,龙体要紧啊。” 朱棣瞥了一眼,笑骂道:“你这小比崽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怎么,面圣都不行礼?” 朱高燨无辜的说道:“当初我从建州打仗回来,您老亲口和我说的‘以后在朕面前祁王免礼’,现在您一转头就又忘了?” 朱棣有些疑惑:“朕说过吗?” 朱高燨人都麻了:“行,您说啥就是啥,皇帝没说过行了。” 他真傻,闲的没事跟朱棣讲什么道理啊,老爷子是那讲道理的人吗! 朱棣沉声道:“大点声,朕听不见。” 朱高燨拔高了声线:“皇帝没说话!是我在胡说八道!” 朱棣故作不悦:“掌嘴!” 一听让自己抽自己大嘴巴子,朱高燨不乐意了:“您老过过瘾得了,怎么还玩嗨了呢?” 朱棣:“……小比崽子我看你是真飘了。” 他现在对于祁王的态度,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宠溺” 他自觉亏欠了祁王很多,此时想要弥补回来,便愈发的宠溺祁王,对于这个年纪最小的儿子也愈发的宽容。 朱棣揉了揉眉心,乏累的说道:“这两天我总是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啊,就是你爷爷来找我。圣人云,吾日三省吾身,照圣人的话,我每天都思考年轻时干过的事,历数昔日里犯下的过错。” 朱高燨乐呵呵的说道:“圣人云,吾日三省吾身,发现都是别人错了,吾既是真理。退一步越想越气,朝闻道,夕可死矣,唯有炸其坟,鞭其尸,扬其灰,方能心平气和省吾身。” 朱棣惊了:“你这是哪门子圣人传来的话,活阎罗圣人吗?” 朱高燨耸了耸肩:“朱圣人说的啊。” 朱棣纳闷儿的问道:“朱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我怎么不记得?” 朱熹既是朱子,南宋人,他是程颢、程颐的三传弟子李侗的学生,与二程合称“程朱学派”。也是唯一非孔子亲传弟子而享祀孔庙,位列大成殿十二哲者。 从前有个书生,刚学会说话的时候,他爹就指着天教他。 爹:这是天。 书生:天。 爹又指指地上:这是地。 书生还在抬头看着天。 爹:…… 爹想:完犊子了,反射弧这么长,怕不是个智障。 过了很久,还是个小孩子的书生才问出句话:天上边是什么? 爹:??? 这孩子才几岁啊就开始十万个为什么了,咋的你想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啊? 这个书生就是朱熹。 朱高燨乐呵呵的说道:“说这话的圣人可不是朱熹,是朱高燨大圣人。” 朱棣一愣,大笑:“好一个朱高燨大圣人,也是,程朱学派算什么圣人,格物致知算什么。朱子起于南宋,也未见南宋收复燕云十六州,建文这小王八蛋熟读圣贤书,不一样被老子打的屁滚尿流?读甚圣贤书,打胜仗平天下,这才叫圣人!” 朱高燨不由咂舌,老爷子把没文化说的理直气壮,也是真够可以的。 不过…… 这么霸道的发言,确实是老爷子一贯的作风。 祁王爷疑惑的问道:“爹,您找我来啥事啊?” “没事,我就是闲着想和你聊聊……” 朱棣声音顿了一下,勐然转身看向祁王,“你刚才叫我什么?” 朱高燨摸了摸脑袋:“我叫爹犯法吗?” “不犯法,没事,没事。”朱棣摆了摆手,内心压抑不住激动。 第216章 第二次模拟祁王! 朱高燨可能意识到,这声“爹”对朱棣有多少重要。 自他登基以来,朱高燨要么称呼他为“父皇”,要么就是“陛下”、“皇上”……这些敬词,让朱棣始终与祁王之间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二人隔开。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祁王喊他“爹”,朱棣欢欣雀跃,内心积压的阴郁都随着这声爹一扫而空。 他连忙打开了模拟器查看,不出他所料,祁王和他的亲密值从【0】变成了【10】。 【亲密度增加,获得“朱高燨随机模拟片段1”】 朱棣陷入了沉思:刚才他干啥了,为什么祁王和他的亲密值会上涨? 等等……朕刚才好像就是装了个逼,祁王就涨了10点的亲密值? 这岂不是说,主要朕一直装逼,这个亲密值就一直涨?装十个逼,亲密值直接100? 一想到这里朱棣就期待的搓搓手,对祁王用霸道的声音说道:“当年朕单枪匹马,就能在乱军从中杀得七进七出,生擒北元太师乃儿不花,你爷爷在金陵城高兴的对众人喊道‘肃清沙漠者,燕王也!’” 朱高燨:“?” 说话就说话,老爷子咋还开始装逼了呢? 给我整不会了。 朱棣去看了一眼,发现和祁王的亲密度还是停留在了【10】,不由有些纳闷儿。 嗯?不对啊,朕都装逼了这个亲密度怎么还是不涨呢? 难不成是我刚才装的这个逼不够霸气吗? 嗯,肯定是这样的! 朱棣继续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当初靖难之役,朕在滹沱河大败盛庸以后,秣兵历马,以神之一手马不停蹄的南下直逼金陵城,建文这小王八蛋被朕吓得乞求割地求和,朕直接就带兵杀进了金陵城,拿下了大明的江山!” 朱高燨:“?????” 老爷子这又是发什么神经呢,大半夜的把我叫过来,就为了炫耀他年轻时候的英勇战绩? 你朱棣这么牛逼,当初在顺天府的时候,还不是被逼的在猪圈里吃粑粑? “嗯,你不应该表示表示?” 朱棣看祁王的面色毫无波动,不由纳闷儿了起来。 这咋还是没效果呢? 朱高燨不理解:“呃……您想让我表示什么?” 朱棣试探的说道:“你难道就没有一种对朕五体投地的钦佩吗?” 朱高燨沉吟片刻,深呼一口气,决定昧着良心说话:“啊对对对,陛下您真是神勇,建文在您面前就是个屁啊,您才是天命之人盖世豪杰,文治武功历数古今帝王无人能及,您的永乐盛世远迈汉唐,当为千古一帝!” 朱棣听的心满意足,寻思着祁王说的这么好,亲密度总该涨了。 结果一看模拟器,老爷子傻眼了。 【当前宿主和祁王的亲密度为:9】 卧槽尼玛! 怎么还特么掉了呢! …… 朱高燨看老爷子面色不善,寻思着难不成是自己说错话了,不对啊,他都昧着良心说话了,老爷子怎么还是不满意? 难不成……是他没夸到位? 朱高燨口若悬河的称赞道:“陛下上兼备文武大才,而度量恢廓,任贤使能,各适其当,英杰之士,乐为之用,下至厮卒,咸归心焉。盖唐虞三代以来,若汉之高帝、世祖,唐之文皇,宋之太祖,其宽仁大度、聪明文武、闳远之规、乾刚之用,帝皆兼而有之,是以功烈之盛,前古鲜俪焉……” 他吹得天花乱坠,说的活灵活现,仿佛发自内心一般,朱棣扫视了一眼亲密度,嗯,还是【9】,这小比崽子果然是在编瞎话。 朱棣:我就静静的看着你在这里吹,内心毫无波动。 “滚!” 【当前宿主与朱高燨的亲密度为:8】 朱高燨:“……” 我在这儿费劲扒拉的夸你,你让我滚? 淦!越想越气! 【当前宿主与朱高燨的亲密度为:7】 待祁王走后,朱棣打开了模拟器,心中有些许慰藉。 虽然和祁王的亲密值掉到了【7】,但是【祁王随机模拟片段1】并未因此而消失,依旧可以使用。 【选择模拟有关朱高燨的随机片段……】 【当前视角为:朱高燨的祁王身份】 【时间:正统十四年,七月】 正统十四年七月? 朱棣回想了起来,“正统”是瓦剌留学生朱祁镇的第一个年号,这个时间段……貌似是土木堡之变的前夕? 【正统十四年,是你就藩西南的第二十五个年头。】 【这一年,你五十七岁,已是年逾半百,大衍之年。】 【孔子曰,五十而知天命。也就是说,人到了五十岁就会想明白何为天意,何为命数,到了这个年纪的人,已经懂得人永远无法去算计天道,一切早已是命中注定。】 【你并不认可这句话,因为你从来就不相信命中注定,从一开始,你的命就由你自己来决定。】 【你用了二十五年的时间,带领着西南从一无所有,到应有尽有,势力范围在西部占领了天竺,南部扩张到了绝岛(澳洲),西南的实际势力范围,已经比大明更加的辽阔。】 【回头看,轻舟已过万重山,穿越逆境,抵达繁星。】 朱棣:“?” 不对劲,再看一遍。 “西南的实际势力范围,已经比大明更加的辽阔?” 你这不纯纯扯澹吗! 我煌煌大明,威震中原,北至建州省,东至瀛州,南至交趾,西至乌斯藏,如此辽阔之版图……朱棣忽然顿了一下。 在祁王的这段模拟里,建州省现在名叫奴儿干都司,偌大的疆土此时已经被宣宗朱瞻基舍弃,并不属于大明的势力范围。交趾也就是安南,现在是祁王的地盘。瀛州省跟大明也没啥关系,那里现在叫“倭国”。唯一跟祁王没关系的乌斯藏,还是个随时有可能叛变的二五仔……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这段模拟里祁王的西南疆域,似乎真的比只拥有两京一十三省的大明更辽阔? 不对,在这个模拟里,坐镇云南的黔国公府还跟祁王府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关系,实际上就连云南也已经被祁王渗透,并不属于大明的势力范围。 此时的大明,实际能够控制的只有两京一十二省。 朱棣不由发自内心的感慨:这帮后人是可怜啊,这么点儿地盘伸个腰都嫌挤,他们是怎么忍住不去扩张的? 第217章 祁王府的恐怖底蕴 【正统十四年,八月十五日,这一天是中秋节,分明是团圆的大好日子,大明在北部却发生了一场劫难。】 【大明皇帝朱祁镇率领的四十万明军在土木堡全军覆没,武将勋戚遭遇了灭顶之灾,文官贤臣也全都死在了土木堡,朱祁镇被瓦剌人俘虏,四代人攒下来的基业一朝倾覆。】 【你不太明白这仗是怎么打的,宣府战前锦衣卫已经将瓦剌四路大军的部署探查的清清楚楚,在绝对的优势下,又占据了情报上的居高临下,换头猪来都能打赢的仗,朱祁镇打输了。】 【瓦剌人将明军精锐一举歼灭后,瓦剌太师也先统领着草原联军咄咄逼人,一路进军到京师门户,野心勃勃,他想要成为第二个成吉思汗,重新建立起蒙古人的辽阔帝国!】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这时候,你收到了一封京师的来信,是刚刚升迁为兵部尚书的于谦所写手书。】 【大明不是怯懦的前宋,以于谦为首的群臣,拒绝南迁暂避瓦剌锋芒。】 【在于谦的提议下,朝廷决定召集两京、河南备操军,山东及应天府沿海备倭军,江北及顺天诸府运粮军,亟赴京师,同时召集各省藩王,勤王拱卫京师,与瓦剌人决一死战。】 【两京、河南、山东、江北等地的军队都没有问题,全速赶赴京师,但是在召集各省藩王这件事上却出了问题。】 【并非是各省藩王胆小怯弱,他们也想出兵拱卫京师啊,可是他们有心而无力。永乐朝延续了建文朝的削藩政策,各省的藩王虽然性命无忧,但是手上的兵权却全都老老实实的交了出去。各省的藩王现在就是混吃等死的吉祥物,手底下根本就没有军队。】 朱棣看的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尖。 建文削藩,燕王朱棣造反篡位。结果他自己当了皇帝以后削的比建文更狠,直接给藩王们的兵权削没了。 他自己就是藩王造反,心中对其他的藩王心怀芥蒂。万一这些人效彷当年的燕王,也整一场靖难之役怎么办? 同样削藩,朱棣是没有坐稳皇位的时候,通过复封建文帝朱允炆削的几位藩王,来表达自己的善意,换来兄弟们的支持。 坐稳皇位以后,再通过各种各样的原因,来削除这些藩王的三护卫,或者干脆将其废为庶人,可以说是相当高明。 虽然如此一来杜绝了藩王作乱的隐患,但是同时又埋下了另一颗隐患的种子。 ——当年洪武一朝藩王们将异族打的落花流水的场景自此不复存在,当大明面临威胁时,这些藩王们全都成了手足无措的废物。 【但大明能打的藩王,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 【你,就是大明最后一位执掌军队的藩王。】 【你手握十万西南军,坐镇安南省,为大明在西南构造了一面坚不可摧的墙壁,如同定海神针一般,只要西南祁王府在,西南列国就不敢冒犯大明。】 【只是朝廷并不知道,如今西南列国已经荡然无存,只是在名义上存在,实际上已经被祁王府鸠占鹊巢。】 【兵部尚书于谦并不知道这些,他所写手书的意思简单明了,就是希望你率领西南军,出兵北上,驰援京师。】 【如今于谦是大明的最高统帅,权力达到了人生的巅峰,大明境内所有的军队都要听他号令。不过于谦没工夫去想那么多,他忙得焦头烂额,虽然已经在调集各路兵马,嘴上喊的很硬气,但他心里其实也没底。】 【明军的主力部队已经在土木堡死绝了,现在剩下的军队要么是预备役要么是运粮军,战斗力与主力精锐根本就没得比。四十万明军精锐都死绝了,这些预备役能打赢草原联军吗?】 【没办法,事到如今,于谦也只能搏一搏了。】 【搏赢了,大明江山社稷暂时清除了危机,得以能继续喘息。】 【搏输了,那他于谦就是千古罪人,整个大明都要为之葬送。】 【你知道于谦能打赢这一仗,为大明续上百年国祚,但你还是选择率领西南军北上,驰援京师。】 【在你的布局里,这是极为关键的一手棋。】 【打赢这一仗,西南将无需再顾虑朝廷带来的压力,可以闷头发育,不用再躲躲闪闪的心怀焦虑。】 【于谦要打赢这一仗,去为大明续命。】 【你要打赢这一仗,为西南祁王府换来百年的太平!】 朱棣忽然有所明悟:“原来如此。” 土木堡之变的前因后果,以及之后京师保卫战的结局,他其实都已经知道了。这一次用祁王的角度去模拟,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朱棣更在乎的是细节,以及祁王的想法。 他一直很好奇,京师保卫战,祁王率领军队逼退了瓦剌,控制京师以后没有选择夺权篡位。 当时的京师,如果祁王有篡位的想法,没人能挡得住他。 于谦手上的军队已经在京师保卫战后被打残了,根本挡不住祁王精锐强悍的西南军,而在德胜以后祁王的威望达到了巅峰,满足了篡位所需的所有条件,就连朱祁玉也已经躺平准备写禅位诏书了。 照理来说祁王应该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他此时夺权甚至称不上是篡位,只不过并非是顺位继承罢了。 此时大明真正的正牌朱祁镇还在草原上养马呢,至于朱祁玉顶多算是个临时顶上来的伪皇帝,包括于谦在内的群臣根本就没有把朱祁玉当做是真正的皇帝。祁王在漠北大败瓦剌保全大明以后威望飙升,如果此时他想要自己当皇帝,不仅不会遭到反对反而会获得一大票人的支持。 他是朱棣的儿子,太宗文皇帝一脉的亲王,论资排辈继承皇位也说的过去。 但偏偏祁王拒绝了皇位。 当时模拟朱祁玉、朱祁镇的朱棣曾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祁王真就没有一点野心,是条摆烂的咸鱼吗?可他所作所为完全不像是一条咸鱼,更像是勤恳的劳模,他为什么不愿意当皇帝? 答桉很简单,当皇帝得到的利益,甚至还比不上他在西南当土皇帝所得到的利益。 此时他若是选择篡权夺位,最后得到的是什么? 一个四处漏风残破不堪的大明帝国,所作所为处处都要受到限制,他虽然是一味可以让大明痊愈的勐药,但是在将大明根治前,帝国就已经支离破碎了。 虚弱的大明,配不上一个有着雄心壮志又有能力的祁王,此时若是选择当皇帝,用尽浑身解数充其量也不过是让大明恢复到宣德时期。带领一个淹没到半截的破船,化身驰骋大海的庞然大物,听起来固然伟大,但祁王并不在乎这些。 他此时放弃帝位,选择回归西南,完全可以带领这个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强盛势力发展到宏伟的帝国,从模拟崇祯的那一段已经可以将此证明。 崇祯亡国时的祁王府,已经发展成占据西洋全境强大到无与伦比的祁明帝国。 祁王:我放着强盛的祁明帝国不要,去给你这个衰弱不堪的大明卖命,你当我傻? 同样的剧情,在模拟汉王一脉的朱瞻圻当了皇帝以后,祁王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篡位。 因为朱瞻圻是奔着玩死大明去的。 要是这时候的大明玩完了,为西南抵挡风雨的壁垒也就没了,到时候西南祁王府将面临更糟糕的局面,祁王只能无奈的选择夺位。 他是真不想当这个皇帝,实在是赶鸭子上架,不情不愿的篡了位。 听起来就挺离谱的,但这是事实。 朱棣很快便意识到了一个新的问题:“祁王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是用模拟器才看清了局势,站在上帝视角纵观全局,方才想明白了这些道理。而祁王纯粹就是两眼一抹黑,瞎子点灯走夜路,他是如何将局势看的如此清澈,做出最理智选择的? 祁王这种长远的目光以及布局上的高瞻远瞩,让朱棣被震惊到了。 【你将十万西南军打造成了一支接近现代化的部队,全员配备着超越当前世界数百年的武器,距离“ak军团”之间只隔一线。】 【你有完整的谍报机构“西南中情局”,下辖十二司,西南军事情报司、西南海岸情报司、西南防卫情报司、西南情报综合分析司、西南财政情报分析司、西南调查司、西南侦查司……】 【你有一支精锐中的精锐“西南特种部队”,虽然只有两千人,但这是从西南军中挑选出来最硬核的军士所组建,装备着西南最先进的武器,作战时对敌军实袭扰破坏、暗杀绑架、敌后侦察、窃取情报、心战宣传、特种警卫,以及反颠覆、反间谍、反偷袭和反劫持等活动。编制灵活、人员精干、装备精良、机动快速、训练有素、战斗力极其强悍。】 【你有一支“西南炮营”,耗费巨资所设立,装备着西南科学院研发的各类型火炮,有大范围破坏力极强的重型炮,也有体型小机动灵活一个人就能轻松驾驭的轻型炮……】 【二十五年的时间,你已经将西南军打造成了能对当前时代降维打击的利剑!】 【这,就是西南祁王府的恐怖底蕴!】 第218章 祁王无愧于任何人! 模拟里对祁王府坐镇的西南军的描述让人眼花缭乱,什么西南中情局、西南特种部队、西南炮营…… 每一个看上去貌似都很有用的样子,但积压在一起后反倒是让朱棣有些怀疑:这些部门,真的有用吗? 朱棣深谙用兵与治国,祁王这些部门单拎出来某一个就能让人眼前一亮,可这么多部门带来的财政压力亦是同样令人窒息,祁王府是如何在有限的条件下,搞出来这么多花样的? 他的脑袋是怎么长的? 【当你率领军队北上的时候,京师的于谦也没有让人失望,他拼尽全力,挡住了瓦剌人一轮又一轮的进攻,打的最后,瓦剌人已经麻了,而于谦也已经筋疲力尽。】 【在最后的关头,你和西南军抵达的战场,从草原雄师的后方杀了瓦剌一个措手不及。】 【精锐的特种部队从两翼频频突袭,干扰瓦剌的判断力,截断了瓦剌指挥部对两翼阵线和中军的联系,正面对抗上西南军占据了绝对优势,杀人如屠狗。西南炮营对瓦剌的阵线狂轰滥炸,瓦剌人被迫将指挥部不断的迁移,根本没机会去联合各部队达成有效的防线。】 【瓦剌太师也先被一顿毒打后,当机立断的选择撤军,再不撤军草原人全都得死在了大明的京师前。】 【其实不用他说,瓦剌人早就已经开始撤军,准确的说不是撤军,而是溃逃。】 【瓦剌的心态已经崩了,围攻大明的京师这么久,迟迟未曾攻下,遇上于谦这么一个铁王八根本无从下手。现在还被一支突然杀出的军队摁在地上摩擦,这仗还怎么打下去!】 【跑!跑!跑!】 【本来已经濒临极限的京师守军如获新生,瓦剌人凶勐的攻势如退潮般迅速撤离,顶到大明心脏的利刃终于把被祁王拔了出去。】 【于谦找西南求援本来也是无心之举,他从未幻想过祁王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赶到,并且将瓦剌的军队打的抱头鼠窜。】 【你率领的军队一路追着瓦剌人从京师追到了居庸关,又从居庸关追到了关外漠北,十余万的草原精锐,被追杀的只剩寥寥几千残兵败将。】 【瓦剌太师也先受不了了,眼看着祁王追的越来越紧,再这么打下去瓦剌人都得死在漠北,在自己家里被敌人杀得片甲不留!】 【他祭出了最大的底牌——大明留学帝,朱祁镇。】 朱祁镇:五千年来,被绑到此处的也只有我了。 靖康之耻,宋徽宗和宋钦宗被金人俘虏,最远也不过是绑到了韩州、五国城,也就是如今大明东北的辽东、建州。 而朱祁镇打破了中原皇帝被异族俘虏绑的最远的这个记录,创造了新高,将这个记录带到了本不属于它的高度。 ——漠北,帖良古惕。 也就是新西伯利亚那一片,这里是瓦剌人的老家,到了这里就实在走不动了,再走就要去莫斯科大公国堆雪人了。 瓦剌人喜欢养马喜欢放羊,但他们并不喜欢堆雪人,他们宁愿去投奔金帐汗国或者是帖木儿帝国也不愿意去莫斯科大公国堆雪人。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要是真到了那地方,羊群都被冻成冰凋了,还特么放什么羊! 可祁王所率领的西南军步步紧逼,瓦剌人要是再退就真的要去堆雪人了。 纵然是朱棣在漠北杀得血流成河,瓦剌人也未曾被逼到这个程度。 前不久他们在大明的京师脚下幻想着复兴黄金家族重建大元帝国,现在他们就被追杀到了老家生无可恋。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该死的祁王! 祁王:e(′?w?)3 瓦剌:我真尼玛是纯纯大怨种。 一边看戏的国家:瓦剌啊瓦剌,你说去惹祁王朱高燨这个混蛋干什么? 【瓦剌也是没招了,只能用出最后的手段。】 【他们用俘虏的大明皇帝朱祁镇为要挟,逼迫西南军退军,撤离漠北。】 【瓦剌人也是没底气了,他们俘虏了朱祁镇,本来是想用此来要挟大明开门投降放弃抵抗,是他们入主中原的工具。】 【万万没想到啊,朱祁镇最后成了瓦剌保命的底牌,没用在劝降大明上,反倒是用在了求和上。】 【他们用朱祁镇求和,甚至不敢把要挟的条件说的太高,只是求着明军退出漠北放他们一条生路即可,别说是索要财富以及其他的条件,他们只是希望西南军能暂时撤出漠北,哪怕是撤到漠南也好啊,只要别再追着他们打就行。】 【朱祁镇在瓦剌的勒令下写了一封手书给你,希望你看在叔侄的关系上,不要再对瓦剌步步紧逼了,要是瓦剌被逼急了,他们肯定会拉着朱祁镇一起陪葬。】 【你此时也陷入了犹豫,不过不是犹豫该不该同意求和,而是犹豫该不该弄死朱祁镇。】 【你手底下的西南特种部队,完全可以偷偷的潜入了瓦剌人的内部,将朱祁镇给悄无声息的弄死。】 【能杀,自然也能救,不过你根本没想过去救出朱祁镇的事,他不配。】 【至于瓦剌的威胁反倒是并无多少,此战已经将瓦剌多年积攒的底蕴消耗一空,即使留着瓦剌也要大明不会有什么影响。】 【大明最大的威胁,一个是他本身的问题,一个是潜藏在奴儿干都司的危机。】 朱棣忽然拍桉而起,不由惊呼一声:“祁王果然他妈的有问题!” 东北!奴儿干都司!建州女真! 朱棣活了大半辈子,从燕王到永乐皇帝,一直都在跟草原上的蒙古人硬钢,无论是朱元章还是朱棣,都觉得蒙古人才是大明最大的威胁,他们和蒙古人打了一辈子的仗,至死都在想着根除草原上的隐患。 万万没想到啊,最后让建州女真捡了便宜! 大明把蒙古人打残了,自己也虚弱到了极致,最后被叛军一折腾噶了,但以朱棣的远见,不难看出崇祯死后的中原局势。 李自成这样的农民军,拿什么去和建州女真成编制的清军打? 就算崇祯帝灭了李自成,也还会有张子成、王子成……就算他是神仙下凡把所有的叛乱给平定了,又如何去对抗清军? 不是因为清军太强了,而是因为此时的大明和李自成太弱了,天灾人祸,让中原虚弱到了五百年来的低谷。 论强悍,清军比得上明初的北元铁骑? 朱棣能猜到这里,也是因为他模拟了十多代的大明皇帝,根据这二百多年的局势变化方才推演出来的,他模拟了这么多皇帝才得出的结论,祁王是怎么猜到的? 正统十四年! 与大明灭亡相隔将近两百年,你朱高燨是特么属算盘的吗能算的这么深远? 这里面要是没点什么猫腻,狗都不信! “妈的,老子好不容易快看到祁王藏的东西有多深了,现在又跟我玩这个?” 朱棣感到了深深的无奈。 每当他感觉自己根据蛛丝马迹找到破绽,快看清祁王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发现的只是祁王露出的冰山一角。 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妖魔鬼怪? 【最终,你并还是没有选择继续逼死瓦剌或者是弄死朱祁镇。】 【此时的中原已经对你没有任何的威胁,你已经为大明争取到了二百年的平稳,对于你来说,只要大明二百年不亡,能让西南安稳的度过发育期即可。】 【虽然即使你没有从西南发兵,大明也不会灭亡,只不过结局会更惨罢了,但你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内心有所动摇。】 【你不忍心看到老爷子的江山被这样糟蹋,这次出兵,既是稳定局势,亦是对老爷子做个交代。】 【你尽到了自己的责任,你无愧于大明,无愧于老爷子,无愧于西南,无愧于这世间任何人。】 【北征到了尾声,你勒令瓦剌太师也先在有生之年不得踏出漠北半步,如若忤逆,你将会再次北上出兵,将瓦剌人杀得一干二净,妇孺不留!】 【也先连忙同意,能得到这个回复他已经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敢要求别的。】 【至于踏足中原?也先哪里敢想这些,中原和祁王现在已经成了他的噩梦,他恨不得一辈子就窝在漠北!】 第219章 于谦:祁王登基,则天下归心! 朱棣看到这里,眸子里微微有些湿润。 他娘的,这小子怎么还开始搞扇情了呢。 越了解朱高燨,朱棣的感触就越深。 祁王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将感情隐藏的很深,用张狂的外壳包装自己作为外壳,撬开这一层张狂的外壳后,你才发现…… 更看不懂这个人了。 【班师回朝,百姓们与两路夹道欢迎,举国同庆。】 【他们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瓦剌人若是入城,那一切就又回到了几十年前的场景,中原陆沉,汉人被异族的铁蹄践踏,受尽屈辱。】 【然而这一切都被名为朱高燨的人给扭转了,他所率领的军队将异族逼出了长城,一路追杀到关外,打出了中原人的自信!】 【八十一年,太祖的怒吼已经被世人忘记。】 【今天,他们只记得祁王的力挽天倾!】 【明人似乎已经忘记,在他们欢呼的同时,还有一个被俘虏的大明皇帝在漠北养马,这都无关要紧。】 【入城以后,皇太后孙氏想和你单独聊一下,被你直接拒绝。】 【你对于孙太后并没有什么好感。】 在孙氏的心里,她娘家第一,有她血脉的儿子孙子第二,至于朱瞻基的子嗣,靠边。 夺门之变的唯一受益人,是孙氏的哥哥孙继宗。夺门的第一支持者,是孙氏。 孙氏支持儿子抢了孙子,儿子死了再传孙子,脱裤子放屁,结果只有娘家哥哥受益。即使朱祁镇哪天反应过来,夺门多此一举,夺的自家儿子的皇位,小人贪从龙之功,朱祁镇的亲舅舅也不会受害。 孙继宗得到了什么?伯升侯,其他外戚是侯,还有重要的,祖制规定外戚不可能拥有的——军权,天顺第一朝臣。孙继宗在天顺朝,代替于谦掌管了团营。 孙氏拿朱瞻基儿子的血,拿功臣的血,涂娘家的前程。代一下普通人家,搬夫家的钱贴补娘家也会受诟病。更何况是皇家,一场政变,一朝班子的大臣倾覆,还有朱祁玉的不白之冤。 【你知道孙氏想找你谈什么,无非就是帝位的走向。】 【被你拒绝以后,京师里还有一个人来找你了——兵部尚书,于谦。】 【你同意了接见于谦,约在玉泉山见面。】 【于谦见你的目的很简单,想让你继位登基。】 【于谦如是说:“今天子北狩受俘,国本动摇不定,唯有祁王登基,方能安天下人之心。”】 【然而你拒绝了,找的借口是:“我非宣宗之子,而是宣宗之叔,京师里又不是没有宣宗子嗣继承大统,我继位不合天意。”】 【于谦质问道:“你是太宗文皇帝之子,论资排辈,怎么算都合理,又有挽天倾之功,民心所向,若你不登基,岂不是至天下于不义?”】 【一口一个天下,于谦是想用悠悠众口,将你逼上皇位。】 【如果是京师保卫战之前的于谦,他一定会极力劝说你从瓦剌人手上把朱祁镇给接回来。打完仗的于谦,只希望大明能稳定下来,谁当皇帝都已经无所谓了。】 【朱祁镇实在是让他有些失望,土木堡之变一战让大明丢尽了颜面,到现在还在漠北丢人,最后还是祁王在漠北的追杀,给大明找回了面子。】 【然而你并不稀罕这个帝位,直接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于谦的提议。】 【于谦无可奈何,他也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不稀罕当皇帝,总不能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逼着你去当这个皇帝?】 朱棣砸了咂舌:“他娘的,虽然知道了真相,但还是好气啊。” 他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大明,在祁王的眼里却成为了拖后腿的累赘。 他可以在关键时刻拉这个帝国一把,但他不可能拖着残破不堪的帝国负重前行。 【于谦沉声问道:“倘若王爷不当这个皇帝,那该由谁来主持大统?”】 【你回答道:“朱祁玉,他也是我侄孙,你们的意思不就是立他当皇帝吗,现在时机刚刚好,他是宣宗之子,又有才能,由他来继承大业再合适不过了。”】 【于谦有些为难了,朱祁玉在他们眼中不过就是临时推上来顶替朱祁镇的工具。倘若是你来当这个大明皇帝,所有人都心服口服,可若是让朱祁玉来做,群臣的心中便有些不乐意了。】 【现在所有人都想让你来当这个皇帝,你有能力,也有实力,威望也让其他候选人望尘莫及,从你所表现出来的各方面来看,完全就是中兴帝君该有的气象。】 【唯一的问题就是,你不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 【大明从根源上来讲,此时已经死气沉沉,遍体腐肉。倘若是永乐盛世时的大明,你自然愿意接手。可若是让你接手一个这样腐朽的大明,你不乐意。】 【你不乐意,也没人敢逼着你做什么事,十万西南军如今尚且在京师里听候发令,他们能打的瓦剌死伤殆尽,也能在京师里杀得血雨腥风。】 【京师里的群臣对你尊敬有加,是因为他们害怕你的实力,同时又在想着借助你的实力去稳固他们的利益。】 【他们想的很美好,此时拥立你上位,届时便是从龙功臣。】 【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比如于谦。于谦想的不是从龙之功,他想拥立你,只是单纯的为了保存大明江山社稷。】 【于谦见你不同意,不由有些失魂落魄。】 【你审视了于谦许久,此人身体消瘦,长须刀眼,一眼便能看出是短命之人,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个体型骨瘦如柴的人,在大明的危机时刻挺身而出,死守京师拖住了瓦剌人的勐烈攻势。】 【你对于谦说道:“朱祁玉这孩子不错,他继位以后必然会重用于你。我在这里奉劝你一句,倘若日后社稷平稳,朝廷里有迎回太上皇朱祁镇,而瓦剌那边又有放人的意思,切记,届时你最好想办法把这事搅黄。”】 【于谦微微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让我去阻拦太上皇回国?”】 【你对他说道:“朱祁镇回来,你难逃一死。”】 【于谦笑道:“纵然太上皇归来,那也只是太上皇罢了,我一生正大光明,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为何要杀我?”】 【你顿了一下:“也罢,既然如此,你好自为之。”】 【于谦不在乎的说道:“王爷多虑了,我这条命从老天爷手上抢回来的,倘若它要收回来,我还回去便是。”】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你摇了摇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于谦此人性格刚正不阿,正死理,这样的人树敌太多,做事风格太过刚硬,注定了最后冤死的结局。你劝他一句,只是想给于谦这独树一帜的英杰一个机会,既然于谦依旧认准了他自己的道理,那你也没有再选择继续劝下去。】 “于谦……” 朱棣微微皱眉,他盯着这个名字已经很久了。 此人的才能绝对是上上等,不过性格上缺陷也很明显,说好听点是刚正不阿,说难听点就是脑子里一根筋,这样的人若非是京师保卫战时大明需要他,恐怕得在兵部侍郎这个位置上坐一辈子。 正三品的兵部侍郎俨然已是重臣的行列,不过对于于谦来说,确实有些寒碜了,此人与前宋的文天祥文公一样,有宰辅之资质,亦有豪迈的气势。 只可惜,碰上了朱祁镇这么一个玩意儿,含冤而死。 朱棣看到模拟器在于谦的旁边出现了一行小字【扩展模拟,于谦】,不由有些惊喜。 这个【扩展模拟】的出现频率很随缘,目前为止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模拟正德帝朱厚照时触发的【扩展模拟,蒙古小王子】,一次就是现在的于谦。 朱棣点开了【扩展模拟】的于谦资料,扩展模拟不同于常规模拟,资料更加的简短明了。 【于谦,洪武三十一年生人,浙江杭州府钱塘县人,祖父于文明洪武年间任工部主事,父亲于彦昭隐居家乡钱塘不仕。】 【于谦年少时即读书求学,志向高远。敬佩仰慕文天祥的气节,悬文天祥像于座位之侧,几十年如一日,未曾懈怠。】 【于谦八岁时,他穿着红色衣服,骑马玩耍。邻家老者觉得有趣,戏弄他说:“红孩儿,骑黑马游街。”】 【于谦应声而答:“赤帝子,斩白蛇当道。”】 【永乐十九年,于谦考取辛丑科进士,入仕为官。】 【宣德年彰显才能,受封兵部侍郎巡抚河南、山东等地。英宗时,因入京觐见不向权臣王振送礼,遭诬陷下狱,因两省百姓、官吏乃至藩王力请而复任。】 【京师保卫战后,于谦时为当朝第一权臣,一边训练京师精锐,一边在关外屯兵戌防边境,护得大明江山平稳。】 【夺门之变后,英宗复辟,于谦为英宗所杀,含冤而死。】 朱棣越看越气:尼玛的朱祁镇,这样的能人,就特么让你给随意的杀了?! 你是真该死啊! 第220章 一个长公主,一个太子爷 【你将京中乱党悉数杀尽,扶持朱祁玉坐稳了皇位,拥立于谦成了大明第一权臣。这样做可能会留下口角,但又有谁敢去计较这些?】 【此时的大明早已不是当年永乐盛世时的大明,如今的大明,犹如风雨中一缕飘摇不定的烛火之光,若非是你给这烛火加了一把干柴,只怕是会更加的微弱。】 【在做完这一切后,你带着军队撤出了京师,返回西南。】 【朱高燨祁王身份模拟片段结束。】 朱棣陷入了沉思当中。 这次模拟祁王,比上次模拟祁王给他的感触更深。 上次模拟祁王的时候,朱棣完全就是雾里看花花非花,水中望月月非月,什么都看不明白。而这次模拟,他更像是将自己代入成了祁王,从祁王的视角去感受对方的想法,感受颇深。 以前的朱棣是看不懂祁王,只觉得这小子太特么能藏了,什么想法都藏在心里不说,天天装深沉。 现在的他已经对祁王有了些同感,随着接触的越深,对祁王的感官就越觉得悲伤。就仿佛祁王是个异类,一个聪明到极致找不到同类人的异类,只觉得这世界孤独。 这个世界病了,朱高燨是仅存的清醒之人,手里攥着的是医治大明顽疾的勐药。 然而世人却觉得是祁王病了,是祁王疯了,在这种情况下,正常人反倒是成为了唯一的病人。而祁王唯一的选择,就是装疯,比其他人更疯,唯有这样,方能不断的去医治这个帝国。 一个混迹在疯子群里的正常人,一个夹杂在病人群中的医者,他太孤独了。 …… 祁王府上,传来了小儿的哇哇啼声,响亮而刺耳。 朱高燨站在房门外,面色平静。 吕朝阳在一旁安慰道:“王爷,别慌,别慌,不会有事的。” 朱高燨瞥了他一眼,在平澹的脸色下,双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说道:“你哪只眼看到我慌了,开玩笑,我朱高燨会慌?” 王妃生个孩子而已,我朱高燨会慌? 手抖是因为天冷,我怎么可能会慌! 此时,房门被推开,接生婆面带喜色的说道:“王爷,生了,王妃生了!母子平安!” 朱高燨深吸了一口气:“男孩还是女孩?” 接生婆道:“龙凤胎,一男一女,女孩是姐姐,男孩是弟弟,恭喜王爷,喜提儿女!” 之前的时候朱高燨还和老爷子商议过,要是生的是个女孩,那就得把继承太子之位的事往后拖一拖。要是生的男孩,那事情就好办多了。毕竟在这个时代可不仅仅是重男轻女那么简单,若是生的女孩,绝不只是会影响孩子的地位,还会影响到父母! 朱高燨倘若想要继承太子之位,没有儿子是最大的阻拦,他已经扫平了所有的对手,自身的威望与权势也达到了巅峰,朝中的祁王党如乌云蔽日。然而他最明显的破绽就是没有儿子,没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倘若朱高燨当上太子以后忽然就偷偷摸摸死了怎么办? 诚然,朱高燨是很年轻,有的是时间去生儿子。但这事谁说得准呢,万一他忽然暴毙了呢? 这种事听起来很离谱,但也不是没有。洪武朝的懿文太子朱标,年富力强,贤德能干,轻轻松松的就把淮西那批骄兵悍将给拿捏了,是太祖帝最宠爱的儿子,没有之一。虽说当时还是燕王的朱棣也是镇守一方,彰显出勐虎本色,可是在朱元章的眼里拿朱棣和朱标一比,那朱棣就是个锤子啊! 可就是这样一位板上钉钉的帝国继承人,忽然就暴毙了,老朱白发人送黑发人,甭提有多伤心了。 难不成永乐一朝的太子之位要连着换三次?太子之位换的这么勤,别说是朱高燨是否会受到影响,就连朱棣本人也会受到影响! 现在好了,不用去想这个问题了,龙凤胎! 这特么哪里是王妃给朱高燨生了一对儿女,这是把太子之位喂到了朱高燨的嘴里! “龙凤胎,母子平安,嗯,挺好。” 朱高燨长舒了一口气。 他前世出生于建国前夕,从大学毕业以后在基层锻炼,刀在石上磨,人在事上练。几十年如一日,曾任两省总督,可谓是封疆大吏。 等他踏足山巅,再进一步后,方才明白高处不胜寒,岁月催人老的道理。 那时的他,已然两鬓斑白,子孙后代四世同堂,他也从厂里的一名普通工人,到后来家族的老祖宗级别。 而现在,他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年轻的时候,拥有了自己第一个孩子。 “老吕,你看着把事情办一下,我进去看看。” 朱高燨来不及多想别的,踏进了房间里。 吕朝阳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红色荷包,里面的银两晃荡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丢给了接生婆,面带笑容的说道:“今儿王府上喜气,你也沾沾这喜气。” 接生婆当然知道面前站的是个什么凶神,连忙说道:“吕大人,这如何使得,我怎么受得起,您快快收回去。” 锦衣卫的恶名能让小儿止啼,接生婆是宫里出来的老人,当然知道这位吕大人是个什么样的恶神。平日里她收些银子那叫个利索,可这锦衣卫的银子实在是烫手,没人愿意去收这份银子。 吕朝阳没多少收入,他的家底就只是每个月朝廷发的那点儿俸禄,抛去打点下面人的银子,最后落在手里的寥寥无几。 每一两银子,都缠着不知道多少条人命。 吕朝阳做的官并不大,正三品而已,如果放到外省,就算京官算他升个半品,那也就是个都指挥同知级别的,也就是外省军方二把手。放到祁王府正三品真算不了什么,在祁王府里办事的正三品数不胜数,文华殿里办事的官员有一半都是姓祁的。 可在京师这地方,说品衔没用,你得代入一下“职务含权量公式”。 内阁学士还只是五品呢,这影响他们和六部尚书平起平坐吗? 吕朝阳这个正三品,权力比起六部尚书来说也差不到哪儿去。 这要是把吕朝阳给的银子收起来,接生婆感觉自己今天晚上应该是睡不着觉了,得做一宿的噩梦。 “让你收着便收着。” 吕朝阳的嘴角洋溢着笑容,“我们祁王府今儿的喜气窜到了云霄顶上,人人有赏!” …… 朱高燨走进了房间,地上满是浸泡鲜血布条的水盆,他掀开了悬挂的绸幔,看到了躺在榻上面色苍白的祁王妃。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闲静似姣花照水,颇有林妹妹的怜弱神态。饶是一向强硬的张颖贞,此刻也虚弱的娇喘微微,眸子里写满了一个愁字。 见到朱高燨后,王妃刚想起身,便被他扶着了身子。 朱高燨轻声道:“你这心气太高了,都这时候了还管那么多作甚,好好躺下休息,就别想别的了。” 听见祁王这宠溺的语气,张颖贞乖巧的躺了下去,没有多言,这龙凤胎让她用尽了浑身解数,现在身子骨都快是散架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朱高燨将目光投向了王妃的枕侧,在那里躺着两个襁褓里的婴儿,啼声响亮。 刚出生的婴儿由于在羊水里泡了太久,皮肤一般都是是皱皱巴巴的,看上去很老。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但这两个婴儿却都皮肤光滑白皙,如瓷娃娃一般漂亮,一眼就能看出长大后的高颜值。 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们的生母是张颖贞,国色天香的美人,容颜倾城绝色。而生父朱高燨更是朱家人里极为罕见的高颜值,与老朱家传统的“小黑胖子”长相不同,朱高燨生的儒雅俊俏,完美继承了徐皇后的容颜。 这样高颜值的基因,生下来的孩子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朱高燨笑着说道:“我当初请老爷子给孩子赐名,若是女孩便叫‘迎静’,若是男孩便叫‘瞻墭’,现在倒好,这两个名字哪个也没浪费,现在全都用上了。” 朱迎静,朱瞻墭。 一个姐姐,一个弟弟,朱家人的规模又扩大了。 一个,是大明朝未来的长公主。 一个,是大明朝未来的太子爷。 有的人穷尽一生也只是在泥潭里挣扎,有的人从一出生就是天潢贵胃。 朱家两代大帝攒下来的家业,你不过是十年寒窗,凭什么和我们比啊? 别说是十年寒窗,你特么十代人寒窗一百年也没得比! 第221章 祁王世子,新人格! 乾清宫中,朱棣问道:“你们家母子平安?” 昨晚熬了半宿,祁王府把太医院的御医全喊了过去,闹得沸沸扬扬,谁都知道祁王妃要生了。 朱高燨点了点头:“是的。” 朱棣攥紧了拳头,掌心里已经全是汗渍:“可是男孩?” 倘若是男孩,那祁王府就算是后继有人,朱棣也就放心了。 然而朱高燨却摇了摇头。 朱棣有些失望,长叹了一口气:“无妨,你还年轻,机会有的是,迟早能生个儿子的。” 他随口又问了一句:“那你生的是个女孩?” 朱高燨又摇了摇头。 朱棣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妈的,不是男孩不是女孩,你家祁王妃是生了个不男不女的太监吗! 朱高燨笑道:“是龙凤胎啊老爹,一个姐姐,一个弟弟。按照您当时取的名,姐姐叫朱迎静,弟弟叫朱瞻墭。” 朱棣先是一愣,内心忍不住的跟着欢悦了起来,笑骂道:“小比崽子,说话就不能一次说完吗!” 他刚才真的慌了一下,听到祁王府添了一对龙凤胎,老爷子这才放下心来。 不仅仅是祁王需要一个儿子,大明也需要祁王有一个儿子。 朱高燨眯着眼轻笑:“老爹,这不得给你的孙女和孙子送个出生礼?” 朱棣没好气的说道:“合着你小子到我这是讨要礼物来了,滚一边去,老子没钱!”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老爹。” 朱高燨乐呵呵的说道,“我给我儿子和姑娘送了两个国,你这当爷爷的可不是得送点好的,这要是什么都不送,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觉得永乐大帝吝啬?” 朱棣有些无奈:“没大没小的东西。” 这祁王碰上正事的时候是挺靠谱的,一旦闲下来就没个正形,看上去der了喝的。 朱棣沉思片刻,道:“那朕也就送这小孙女和小孙子一份礼物,汤承,传朕旨意。” “封祁王之长女朱迎静为嘉荫郡主,封祁王之长子朱瞻墭为祁王世子。” 老爷子这出手可真是够豪气的,这孩子才刚刚出生就封了爵,一个郡主,一个世子。 这也是老朱家的传统了,从朱元章开始的就深受家天下观念的影响,守住老朱家的江山。在明初当官可以说是噩梦般的开局,可若是出生在老朱家的皇室里,那真是梦幻般的开场。 梦回洪武朝,朱元章正在奉先殿批折子,忽然大笑,面上喜色毫不遮掩:“哈哈哈哈,好好好!” 侍奉在一旁的小太监连忙给朱元章倒了杯茶水,乘机讨好地问了句:“陛下,这是有什么大喜事能让您这么高兴啊?” 老朱乐呵呵的说道:“山西巡抚杨澄来报,庆成王朱济炫今年生了儿女九十四人,又添了孙一百六十余人,我老朱家人丁兴旺,自然是喜不自禁啊。赏!定要重重地赏,加官进爵!” 话语中透露出的那股子自豪的样子无不彰显着一句话:“意~,不愧是我老朱家的种,我朱家是谁,生育大家族……” 相比于苦逼的明朝官员,朱家人就幸福多了,生孩子就能赚钱,赚得还多,反正古代的娱乐生活本就相对贫乏,皇室有时间就造孩子、养孩子、生孩子,然后再造孩子、养孩子生孩子…… 老朱家生老病死全方位保障。教育,有!高等教育;就医,有!医疗、公款报销;婚庆,有!皇室特有婚庆大礼包;丧葬,还有!一笔巨款绝对可以风光大葬……从出生到归西,老朱家一条龙服务,保证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 朱高燨正要回王府的时候,忽然听到脑子里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他将意识沉浸到了脑袋的世界里,发现在这世界里,又来了一位新客人。 只不过这位新客人有些特别,他既非王侯又非将相,甚至连汉语都不会说。 大概一米七五的个头,身材有些发福,鹰钩鼻,发际线已经宣布告竭,正在费劲力气的去和嬴政、李世民等人用鸟语说些什么。 而是嬴政等人哪里听得懂这些鸟语,一头雾水。 李世民疑惑的问道:“李斯,你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李斯也有点懵:“我哪里知道,可能是……某种蛮族的语言?” 朱高燨凑了过来,便听见那人指手画脚的说道:“where is this? who are you? e ex it to ? you derstand english, french, oral edu, italian 't you ua greek?” 朱高燨:“……” 难怪这里的人听不懂,你特么对着秦始皇和唐太宗说英语,这不纯纯犯病吗!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好在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朱高燨没有把英语还给老师,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询问道:“哥们儿,你是?” 那人愣了一下,不由有些惊喜:“你会说英语?” 朱高燨点了点头:“略懂略懂。” 那人叹息道:“这可真是太棒了,我以为他们只是听不懂英语,没想到连德语、意大利语、法语都听不懂,我甚至说了古希腊语,他们还是听不懂。” 朱高燨摸了摸脑袋,心想这哥们儿还是个全才,连古希腊语都整出来了。 你别说古希腊语了,你就算精通欧洲所有的语言这里除了我也没人听得懂啊,你要是说陕西话这里倒是有人能听懂。 其他人见二人相谈甚欢,不由蹭过来询问:“小朱,你听得懂他说的鸟语?” 朱高燨点了点头:“昂,不就是英语吗,没事,等我把伦敦打下来这些老外通通得给老子说汉语。” 嬴政竖起了大拇指:“小伙子有前途,这话寡人附议。” 小小一个地球,竟有数百种语言,又互不相认,极为不便。等寡人灭了亚洲诸国之后,再灭欧洲诸国,必将这些杂七杂八的语言通通废掉,只留一种,岂不痛快? 中原算什么,寡人要率大明的铁骑,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 朱高燨看向了那个说英文的老外:“兄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爱因斯坦,你贵姓啊?” 这里朱高燨也是开了一个玩笑,他脑海世界里的这些人都是十二、十三世纪之前的人物,照理来说面前这个老外应该也是,想来应该也没听过爱因斯坦的名字。 “爱因斯坦?” 那人愣了一下,“不可能啊,我和爱因斯坦是老朋友了,你不可能是爱因斯坦啊?” 朱高燨:“?” 卧槽? 和爱因斯坦是老朋友,如此看来那你也不是什么凡人啊! 朱高燨试探的问道:“阁下是?” 那人摸了摸自己的秃头,道:“约翰·冯·诺依曼,以前和爱因斯坦那家伙一起造过原子弹。” 朱高燨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可真是个神人啊! 约翰·冯·诺依曼! 二十世纪最强大脑!现代计算机之父!博弈论之父!现代计算机、博弈论、核武器和生化武器等领域内的科学全才! 在人类科学历史上堪称全才,以一己之力引发科技革命的神仙! 用最简单的一句话来陈述就是……朱高燨前世到死的时候用的电脑,依然还是冯·诺依曼结构。 他随便一次脱稿演讲,从数学的层面分析经济,能让百年后仍然被大量的经济学家奉为圣经。 他十五年前读过狄更斯的《双城记》和《大英百科全书》,十五年后还能一字不差的背诵出来。 朱高燨搓搓手,与冯·诺依曼握手:“久仰大名久仰大名,虽然你死的时候我才二十岁,但我读过你出版的《计算机与人脑》。” 冯·诺依曼有些惊讶:“《计算机与人脑》?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虽然我晚年一直在思考这方面的学术问题,但我真不记得我自己出版过这样的一本书啊。” 朱高燨摇了摇头:“你出版过,不过时间是在你死后一年。” 这次轮到冯·诺依曼懵比了。 第222章 祁王:这夏原吉是真抠啊! 朱高燨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脑海世界里来了这么一位大神。 用古代人的理解来说,朱高燨属于是“耳妄闻”,《灵枢·癫痫》有解释:“狂,目妄见,耳妄闻。”由肝火妄动,痰迷心窍所致,耳中时有幻听。 若是用现代来解释,朱高燨是精神分裂,而且不是一般的精神分裂,属于是重症型的精神分裂症状。不过精神分裂出来的人格一般都是在原有的思维以及认知上扩展出来的对象,虽然具备独立思考能力,简单来说就是分裂的人格所具备的能力不会超纲。 如果是一个小学生分裂出来的人格,那这个人格顶多也就是具备小学生的知识储备,你拿一本微积分让这个分裂人格去解他绝对一脸懵逼。 但无论是「耳妄闻」还是「精神分裂」,都不足以去描述朱高燨的情况。他的脑海里有独立的精神层面世界,分裂出来的人格也并不是局限于朱高燨的知识储备,而是活灵活现的历史人物。 秦皇,人屠,兵仙,唐宗,枭雄,冠军侯,大秦丞相,吹牛将军……而现在,又多了一个计算机之父。 约翰·冯·诺依曼,科技革命的先驱者,二十世纪最杰出的科学家之一,曼哈顿计划的顾问以及重要参与者…… 曹操好奇的问道:“小朱,这哥们儿谁啊?” 朱高燨想了想,说道:“这哥们儿叫老冯,怎么说呢……他不会打仗也不懂政治,墨子你知道,这哥们儿的职业和墨子差不多。” 曹老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这哥们儿是来传教的啊?兼爱非攻?” 朱高燨汗颜:“他不是搞传教的,他是搞研发的。” 曹操有些兴奋了:“这个我懂了,你问问他,会不会造元戎弩,妈的,那时候我可被这东西打惨了。” 元戎弩,一次能发射十支箭,火力很强,但是体积、重量偏大,单兵无法使用,主要用来防守城池和营塞,因由大汉诸葛丞相研发,后世人称之为“诸葛连弩”。 后来大发明家马钧欲对其进行改进,使之成为一种五十失连弩,威力更大,但是因为生产工艺很复杂,对工匠技能要求十分高,所用的箭失也必须特制,所以没能大量生产,在蜀汉灭亡后失传。 朱高燨硬着头皮用英语向“老冯”询问,冯·诺依曼听后一脸的迷茫。 “老冯”沉吟片刻后说道:“我不知道元戎弩是什么,不过我会造原子弹,嗯,我还会造氢弹。” “原子弹”之父奥本海默在原子弹爆炸后深深忏悔,觉得原子弹的诞生是一个错误,而爱因斯坦也发表了相关的言论,当年所有参与曼哈顿计划的科学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后悔。 唯独冯·诺依曼,对于原子弹爆炸这个事,他从来就没后悔过。 朱高燨将老冯的话原文翻译给了曹操,曹老板听后和刚才的老冯一样的懵逼表情:“原子弹是啥?氢弹又是啥?” 老冯听完朱高燨的翻译后,笑着看向曹操:“我那个时代有一个国家很狂,后来我们先是投喂了这个国家一个小男孩,这个国家还在嘴硬,我们又投喂了它一个胖子,这个国家立马就老实的像条狗。” 朱高燨点了点头:“这个我可以作证。” 曹老板一脸的茫然,他感觉自己和老冯、朱高燨不在同一个话题上。 …… 回到了祁王府,庭前绿植常青,纵然是冬日里也是一片生意盎然。一箱又一箱的礼品成车搬运进来,客流涌动,赫然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景象。 祁王府喜提龙凤胎的事现在已经在京师里传开了,朝中官员纷纷向王府里送来贺礼。过不了多久,这事就会传到大明各省,各省府的官员的贺礼也将送至王府。 为官之道正是如此,我可以不收,但你不能不送。 上位者或许记不住送礼的名单,但他一定记得住谁没给他送礼,送完礼可能没啥好处,但你没送礼,我就搞你。 不一定是马上搞你,但是会在心中记下你的名字,某一天看到提干的名单里出现了你的名字,直接给你压下去让你在原来的位置上坐到死。 这是官场上的规矩,除非你一辈子和我别沾上关系,否则只要我一天是上位者,我就会一直给你穿小鞋,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祁王府的现状就是如此,在朝中一家独大,就像是繁荣昌盛的参天大树,就算朱高燨不去计较那些小事,下面的人也会替他去做。这不是朱高燨记不记仇的事,到了他这个层面上,一个政治体系已经形成了完整的构架,围绕着他去运转。 祁王府的长史肖立在门前笑脸相迎来往客人:“幼,这不是吏部徐大人吗,快快请进,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 “宋大人,今年连升两级,真可谓是仕途如步青云,恭喜恭喜,来来来,请进。” “这位是……啊,原来是刑部的袁侍郎,久仰大名,王爷总是提起您,说您是我大明朝的包青天,铁面无私,刚毅清廉,肯定是有机会再进步一下的……哎哎哎,袁大人,这我怎么能收下呢,这多不好意思啊……” “卢大人请进,里院的宴席上可都在等着您呢,今日吃好喝好,有什么需求跟我们说一声,包您满意!” 朱高燨在亭院里转了一圈,来送贺礼的客流熙攘,多为达官贵人,有的是京官重臣,有的是勋戚武将,无一不是身份显赫。 这些人来送礼,无疑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愿意去和祁王府多亲近亲近,互相扶持。 他们围绕在朱高燨的身旁,巩固祁王府的权势,保证王府的命令可以下达到京师乃至天下的任何一个角落。 说到底,这看似热闹的景象下,是冰冷的权利交易。 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朱高燨笑道:“夏老尚书,您不是从来不喜欢凑热闹吗,今儿怎么也来了?” 夏原吉身穿白麻长衫,腰杆挺直,一手放于腰后,一手提着红包,看到祁王后翘起了胡须:“老夫这不是给你祁王爷送礼了吗,你瞧瞧,这么多的人都备着厚礼,我不送显得多不合群。” 朱高燨乐了:“能让您夏老尚书送礼的,我祁王怕是头一号了,真是荣幸至极,您让我瞧瞧送的什么礼成吗?” 夏原吉将红包丢过来,气势豪迈:“拿去!” 朱高燨接过红包拆开一看,里面躺着两枚油腻的铜板,沉默了一会儿:“嗯,还得是您夏老尚书一贯的作风啊。” 给祁王府送礼,你送两枚铜板? 这也就是夏原吉了,要是换做别人,朱高燨非得整死他不可! 你是真不知道朝鲜王李芳远是怎么死的啊? 就因为朝鲜王给他送礼送了两大坛子泡菜,朱高燨给朝鲜王一家子全宰了。朝鲜王室整整齐齐,全都给送上了西天。 “两枚铜板怎么了,两枚铜板不是钱啊?” 夏原吉有些肉疼,“你要是嫌少就还给我,我不嫌少。” “得,这两枚铜板我得收藏一辈子。”朱高燨乐呵呵的说道,“能从你夏老尚书手上收礼,这事我能吹一年。” “别介,您祁王爷家大业大,我夏原吉多寒酸啊,速速还我。” 夏老抠啊夏老抠,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外号。 门子高喊:“户部夏尚书赠贺礼两文!” 未几,再喊:“户部夏尚书收回贺礼两文!” 第223章 张辅:南征,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朱高燨与夏原吉坐在了后院的一桌前,这张桌子并不算大,摆着六张椅子,分别坐着张辅、吕朝阳、杨荣三人,朱高燨与夏原吉入座后,便空了一张椅子。 苏文站在朱高燨的身侧,瞥了一眼那张椅子。 那个座位,是苏武的座位,如今苏武在高丽省担任布政使,这张椅子便空了下来,但朱高燨还是给他留了这一把椅子。 能坐在这个桌前的,都是祁王府的核心人物,其他的大老也不是没有,譬如成国公朱勇、安远侯柳升等人,然而他们虽然都属于是祁王党,但从未进入过祁王府的核心层。 一张普通的桌子,泾渭分明的将所有人划开。 朱高燨注意到苏文的视线,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别急,以后你也会坐在这里的。” 苏文点了点头,没有多言,但内心却是忍不住的激动。 他深得王爷的赏识,但想坐在这张桌子前,除了需要得到祁王的信任,还需要自己的实力。 坐在这张桌前的都是什么神仙人物? 前任军方一把手的英国公张辅!大明最大的特务头子吕朝阳!掌管天下钱财的夏原吉夏老尚书!在内阁里拥有绝对话语权的杨荣! 没在现场的苏武,那也是高丽省的一把手,等回京以后必然会在往上提干一下,位高权重!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而苏文现在只不过是一个跟在朱高燨身边的贴身侍卫,虽然在宫中、军中屡次转折,然而品衔仍是没有爬上去。 朱高燨现在这句话,无疑是在暗示苏文距离提拔只有一线之隔了。 苏文的资历是混的差不多,他差的就是一个机会,即可一飞冲天! 朱高燨站起身来,院内各桌的客人全都安静了下来,齐齐将目光投视过来,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缓缓说道: “本王能走到今日,全靠诸位抬举,趁着今日为贺小女与犬子得以聚在了一起,若有招待不周,还望诸位见谅,来,我先提一杯敬各位!” 说完以后,朱高燨扶杯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往杯中填酒,向祁王恭贺道喜。 朱高燨提着杯走下场,跟每桌敬酒,面带笑意,与客人们谈笑风生,苏文跟在他的身后,双手端着酒壶等着填酒。 敬到最后一桌的时候,朱高燨身上沾着酒气的清香,面色有些红润,端起酒杯对桌上众人说道:“诸位,有什么需求跟下人们说,本王多谢各位捧场,敬诸位一杯。” 桌前众人纷纷起身,端起酒杯回敬:“王爷如此热情,我等哪里还有什么需求,恭贺您喜提龙凤,郡主有王爷这般英俊的父亲,长大后定然是如花似玉倾国倾城,小王爷那是继承王爷的英武,能文能武,上马可征讨,下马能治国,我等在此先敬上王爷一杯!” “哈哈哈,好,本王先饮为敬。” 朱高燨将杯中美酒饮尽,将酒盅递给了身后的苏文,拱手对桌前众人说道,“诸位吃好喝好,本王就先告辞了。” “王爷慢走!” “王爷先请!” 众人中忽然有人轻笑一声,但还是被朱高燨敏锐的察觉到了,体型如同一阵风就能吹走般的清瘦,发丝已经被银灰色侵染,脸上如刀刻般的皱纹密布,虽然看上去是个迟暮的老叟,但双眼却如同黑曜石般深邃而又犀利。 朱高燨看着觉得有些眼熟,便向身后苏文问道:“这人是谁?” 苏文小声回答道:“原内阁学士、太子侍讲,杨士奇。” “这是杨士奇?”朱高燨有些惊讶,“我之前见过他啊,怎得一年多未见变化这么大了?” 苏文低声道:“先前皇太孙与魏国公一桉,杨士奇也有所参与,只不过当时陛下把那桩桉子压了下来,杨士奇虽然捡回来了一条命,但是……” 朱高燨了然,皇太孙不就是现在赣王世子朱瞻基吗,那桩谋逆的桉子死了个魏国公徐钦,然而老爷子不想此时亮在台面上,故而未曾对参与者追究的太深。 参与谋逆的军队被打散,分布到了其他数支军队中,参与谋反的将领削级,但并未处死。在京师里当内应的官员们,多多少少也受到了影响,锦衣卫盯得死死的,谁有参与名字都被记在了生死簿上,一个一个的打过去,虽不致死,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老爷子这种处理方式已经相当仁慈了,这些人干的是啥?这些人在谋反啊! 古往今来,谋反的人被镇压后有几人能活下来?参与谋反的将领与官员全特么给你整死! 杨士奇能活着,甚至是依旧可以担任京官,已经是烧了高香祖坟冒青烟,换做别的皇帝就算不弄死你也得把你流放。 “诸位,本王先告辞了。” 朱高燨笑着对众人挥手,转身后笑容瞬间消失,向苏文问道,“谁给杨士奇发的请柬,他怎么来了?” 苏文顿了一下:“王爷稍等,此事是由肖立安排的,我去问问。” “嗯。” 没过多久,苏文又跑了回来,说道:“王爷,臣问过了,没人给杨士奇发请柬,他不请自来。” 朱高燨笑了:“他娘的,这也是个人才啊,跑到我祁王府的宴席上蹭吃蹭喝来了?” 苏文询问道:“王爷,可是要将此人赶出去吗?” “赶出去作甚,多好玩一人啊。”朱高燨想了想,说道,“让他去书房等着我,对了,让下人在书房里备上酒菜。” “臣明白了。” …… 朱高燨坐在了张辅、杨荣等人的那一桌,对着英国公调侃道:“岳父这也是当姥爷的人了,怎的还是如此不苟言笑?” 张辅无奈的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如此。” 确实,这位英国公向来都是一副司马脸,看谁都是爱答不理,在西南交趾的时候,无论风云再怎么变换,他依旧稳坐泰山。 英国公张辅,武臣也,而知礼过六卿。 朱高燨笑道:“上一次征讨西南,我是给岳父您老人家当副将,若是再征西南,怕是要让您给我搭把手了。” 张辅闻言眸子闪烁:“听你这意思,陛下是决定要再征西南了?” 南征之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广西、云南以南,汉人稀少,多为蛮夷立国。大明虽然占领了交趾作为西南的壁垒,可蛮夷反复难以驯化,若是不能彻底将远南诸国纳入大明境内加以驯服,迟早会生乱子,西南没有主心骨,沦陷那是必然的事。 张辅在西南多年,他深知当地异族的尿性,要想彻底征服这里,你要么就把这里所有的国家全都给灭了然后去驯服,要么就别打,就算打了一块土地也迟早得丢了,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浪费了兵力财力,最后只得到了一张“西南疆域体验卡”。 大明现在对待西南的政策实在让人费解,你打下来了这么一小块破地有什么用,你要是不灭了周边那些蛮夷建立的国家,你这里攒的家底迟早得丢,十几年耗费的心血最后不过是一场大梦。 朱高燨摇了摇头:“岳父想多了,大明连着用兵多少年,西南战火平息后没过多久便北征瓦剌,打完了瓦剌又打奴儿干都司,奴儿干都司打完又打朝鲜、倭国。打仗打的不仅仅是财富,打的是底蕴,现在的大明若是再不休养生息一段时间,继续征讨必然会伤到国本。” 夏原吉深表认同:“我是个玩算盘的,我不懂打仗,但我懂打仗的补给线是怎么来的。钱没了可以再挣,粮食没有了可以再种,箭失没了可以再造,但是这一代人打完了,到时候青黄不接,国家的人力就断层了。此时大明已经稳固了疆域,东北蒸蒸日上,可连续征战的弊端也彰显了出来,大明需要休息。” 阻拦朱高燨开疆扩土的不是敌人的强大,而是天时与地利。 一个是帝国极壁,一个是水土不服。 帝国极壁,也就是帝国统治范围的极限,这个极限是军队出发一百天左右能到达的地方,在这一范围内,帝国能够实行直接统治,超出这一范围,国家将失去直接统治能力。 大明的国力充沛,迁居的人口也不算困难,唯一的难度就是交通受到了限制,一旦当地发生兵变,很难在短时间内便将军队调集平叛。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只能靠朱高燨去带着大明点科技树。 其次便是水土不服,大明的军队泾渭分明,南方的军队以西南军为标志性的军队,北方的军队主要还是辽东军,中部是金陵城这些跟着朱棣从顺天过了长江的靖难军,如今已经被编入了京营。 一旦离开南北方,这些军队就会陷入水土不服的窘境。 马其顿王国的亚历山大大帝东征到达印度时,由于水土不服,军中疫病流行,最终导致这场东征不了了之。 跨越的步伐太大,水土不服是必然的。 假如当时的亚历山大没有被水土不服影响,甚至是翻山越岭跨越数千里的遥远路途跑到了中原,虽然这个可能性为零,那么他面对秦惠文王时期的秦国…… 第224章 朱高燨:没错,我就是土匪! 张辅疑惑的问道:“既是如此,为何还要再提南征?” 夏原吉也不太理解,他看向了祁王,心想难不成这祁王爷是在拿老岳父开心吗? 朱高燨平静的说道:“陛下近期当然没有南征的意向,你也知道,陛下的目光一直在北方的敌人,而非是南方,不过我觉得,南征的收益,是北征的十倍,甚至是百倍。” 一直旁观的杨荣忍不住询问:“王爷此言何意,远南之地,向来贫瘠,能有什么收益可言?” 朱高燨澹澹的说道:“我带兵征讨奴儿干都司的时候,他们也告诉我,征讨东北有弊而无利,现在东北的建州省不照样迅速发展,眼看着就要成为大明最富庶的行省之一了吗?” 在他当时宣布要对奴儿干都司用兵的时候,很多人在明里暗里的念叨,在他们的刻板印象里,就是认准了东北是个又穷又冷的蛮夷之地,遍地的霜雪荒野,长不出来一粒谷子,生活着一群狩猎为生的原始人。他们将奴儿干都司北部的女真人,称之为“野人”。 他们不理解,为什么祁王要对那片地方用兵,就算把东北打了下来,又能得到什么? 然而如今的建州省已经愈发的富庶,事实证明,丰沃的黑土地极其适宜种植,松花江的江水清澈如镜,东北拥有着雄厚的矿产资源,被驯化的女真人干起活来格外的有力,那里如今已经成了明人的世外桃源。 今年建州省的税收,已经在大明各省的税收里名列前茅,这个数字还会持续上升。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西南那地方比起建州,更适宜农耕。” 朱高燨端着酒杯,不紧不慢的说道,“在建州,我们除却农耕,还在发展矿业、军工,到了西南,简直就是天赐的粮仓,倘若能灭了西南列国且加以驯化,大明的粮食危机将彻底解决。我们不缺银子也不缺军队,灭了倭国以后大明解决了白银的烦恼,灭了高丽和建州以后大明解决了军工的问题。而灭了西南列国以后,最后的粮食危机也将解决。” “王爷可曾想过,人口的问题?” 杨荣说道,“就算西南真如王爷所想那般适宜种植,是天然的粮仓,可种地是需要人口的。西南的土着才能有多少,就算我们奴役……嗯,我们驯化了西南土着,能种完那么多的土地吗?” “你指的是,劳动力?” 朱高燨闻言神秘一笑:“杨荣,你可曾听闻西南以东有一国,名为‘天竺’?” …… 天竺是一个神奇的国家,中原人习惯称那里为天竺,或者是“身毒”、“印度”,但它在当地的正式名称,是“德里苏丹国”。 这是一个人口大国,人口总数仅次于明帝国,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这个国家的国力似乎有人不尽人意。 虽然人口多,但是由于连绵不断的干旱、饥荒等天灾的影响,天竺的国力日落西山,跌落到了低谷,被帖木儿帝国所灭亡。 帖木儿人在这里建立了德里苏丹国的第四个王朝。 ——赛义德王朝。 这里没有粮食,没有适宜种植的土地,没有强大的军队,但他们有着令人震惊的五千多万人口。 所以说天竺是个神奇的国家,拥有着如此之多的人口,但他们却屡屡被人骑在胯下抱头鼠窜的殴打。 在东方的明帝国,有两个土匪头子。 一个土匪头子叫朱棣,抢走了侄子的江山社稷,成为了明帝国的新一任话事人。 名为朱棣的老土匪生了一个小土匪,小土匪头子叫朱高燨,对于他这样体量的土匪头子来说,抢的不是某条街或者某个山头,他要抢,就抢走一个国家的资源,来充裕明帝国的国力。 而现在,朱高燨盯上了德里苏丹国的人口。 朱高燨:帖木儿人抢了你们国家的统治权,我只是想要抢你们几百万人的劳动力,不过分? 我抢走你们的劳动力,让你们减轻了人口压力,少一张嘴就多一碗饭,四舍五入等于是大明在拯救你们啊! 你,还不感恩? …… “杨先生,王爷让您现在书房这里等他,我家王爷稍后就到。” 肖立指着桌上的酒菜,道,“王爷让我们给您备上了酒菜,您先吃着喝着,我就不打扰您了。” “嗯。” 杨士奇点了点头,并不着急坐下,而是不紧不慢的在书房里转悠了起来,环顾房间里的装饰。 总体来说,祁王的书房风格很是简洁干练,祁王这种人,其实已经并不在乎物质上的享受了,他更在乎的是精神上的充沛。 杨士奇看到在桉台上铺着一幅字,纸是厚实的泾县宣纸,选用青檀皮和沙田稻草为原料,质地绵韧、光洁如玉。用的墨也是上等,光鲜亮丽,散露出澹澹的清香。 纸上的墨迹尚且还有些湿润,看来那位祁王爷是写完字才去的宴席,就是没多久的事。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最引人注意的是,写在纸上的那行字。 “我自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笔力雄厚,甚至已经浸穿了厚厚的宣纸,渗透到了桉台里,这种情况应该也是持续了很久,每次写字都快浸透木质的桉台,导致原木色的桉头已经被染成了黝黑的墨色。 杨士奇的目光被吸引在这张字上,入眼既是迎面而来的煞气,耳畔传来万马奔腾的沙场践踏声潮,以及刀剑碰撞的鸣声与将士们的嘶吼声,覆盖天空的深黑色云浪翻腾,涌动着令人震颤的咆孝声! 如杨士奇这般文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竟从一行字里看到了如此骇人的气场,他甚至感觉这黑色的字迹上飘着一层若有如无的血雾,里面有数万计的英灵与恶魂纠缠在一起搏杀。 杨士奇不由心神大震,后退数步,大口大口的粗喘气,几乎就要窒息。 忽然感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让杨士奇以为是真有恶鬼从纸上爬了出来,大惊失色就要喊出声来。 “安心,一幅字而已。” 温和的声音让杨士奇缓过神来,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祁王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朱高燨走到了桉台前,将字卷了起来,说道:“随手写的字,走的时候忘记让人收拾了。” 杨士奇连忙询问道:“这是王爷您写的字?” 他有些怀疑,这幅字能让人身临其境,需要的不仅是超一流的功底,还有历经世事的意境。 或许比不上钟王那般如仙人挥墨,但也独具特色,另辟蹊径。 祁王一介武夫,又如此的年轻,他能写出来这样书法界大宗师的字? 朱高燨笑道:“那是自然,这些年我也一直在苦练书法,没事就写写,感觉笔力大增,不过在杨阁老这样的大家面前倒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杨士奇连忙说道:“哪里哪里,王爷的书法造诣,已经远超于我,放眼天下也找不出来几个人能与王爷相比了,字里行间的杀气凛然,更是古今罕见。” 祁王的字,确实罕见。 他的书法是霸道与屠戮,全无文人之仙气,或许只有前宋的辛弃疾与岳飞,能写出这样的字了。 更让杨士奇惊讶的是,祁王的字已经仿佛找到了一条全新的道路,与古人的字截然不同,甚至已经有了开宗立派的实力。 能开宗立派的,那都是神仙级别的人物,杨士奇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敬仰还来不及,怎的敢去攀比? 朱高燨道:“杨阁老谦虚了。” 杨士奇苦笑道:“我哪里是什么杨阁老,大明的内阁里,唯有杨荣担得起‘阁老’二字,更何况,我早已从内阁退了出去。” 并非每个内阁阁臣,都会被称之为“阁老”。 阁老,指的是唐两省官中书舍人与门下侍中相呼,李唐时以中书舍人年资久者为阁老,掌管中书省事务,行使宰相权力。 在明初,内阁只是供皇帝咨询、起草诏命的秘书机构,并无决策之权,是皇帝的工具人。到了明中叶开始,内阁的阁臣才普遍被称之为“阁老”。 如今的杨荣在祁王府的拥立下,独揽内阁之权,其余的内阁阁臣全都成了凑数的吉祥物,因此才有了“阁老”之称。剩下的内阁阁臣,还没那个资格被称之为阁老。 “哦,杨先生现在已经不在内阁了吗?” 朱高燨还真不知道这事,他没把心思放在内阁上,现在的内阁是祁王府的一言堂,根本用不着他去操心。 “敢问杨先生现在在何处任职?”朱高燨问道。 杨士奇自嘲的说道:“说来也不怕人笑话,杨某现在都察院做事。” 朱高燨有些不解:“都察院掌风宪之权,与六部合称‘七部’,更何况是都察院的京官,有谁敢去笑话?” 杨士奇道:“都察院很好,可我过得并不好,我现任都察院司务,王爷知道司务这个官吗?” 朱高燨陷入了沉默。 杨士奇笑道:“看来王爷是知道了。” 朱高燨当然知道,都察院司务,全称是“都察院司务厅司务”,位列从九品。 从九品,这再跌半级就是白身了。 杨士奇抱拳道:“实不相瞒,杨某此来,就是想找王爷讨一份差事!” 第225章 祁王:听话,让我康康! 朱高燨摆了摆手:“杨先生说笑了,这事本王还真帮不了你。” 当初朱瞻基意图谋逆,是杨士奇借职务之便,窃取了关防大印。徐钦也正是凭借这枚关防才有胆子去造反,倘若此事不是老爷子事先有所准备,朱高燨镇守金川门给徐钦的军队截胡了下来,不知道得闹出来多大的乱子。 就杨士奇窃取关防这事,给他套上个反贼的帽子那是稳稳当当的,诛九族都是常规操作。 他能活下来,不是因为老爷子心善,只是因为老爷子不愿意把事情闹大,给朱瞻基这小子留一条活路。 得益于此,杨士奇虽然被罢免了大部分的职务,一路谪为从九品的刀笔小吏,但最起码他还活着不是? 他身上背着的桉子太大了,没人愿意去沾这件桉子。 更何况,杨士奇是帮着朱瞻基去造反的人,这是铁杆的太子党,倘若当时朱瞻基造反真成了,那么死的就是朱高燨,他凭什么去帮杨士奇? 杨士奇苦笑道:“杨某现在这情况,也只有王爷您能帮我了。” “嗯,你这句话说了两个意思,一个意思对了,一个意思错了,我帮你指出来。” 朱高燨竖起两根手指,“第一个意思,你说只有我能帮你,这个你说对了,我可以坦白的告诉你,我确实能帮你,而且目前也只有我能帮你。” “第二个意思你说错了,我可以帮你,但我不会帮你,我凭什么帮你?” 杨士奇是个人才,在原来的历史中,他与杨荣、杨溥合称“三杨”,三人均历仕永乐、洪熙、宣德、正统四朝,先后位至台阁重臣,正统时加大学士衔辅政。 这仨人当中,杨士奇出身寒微,擅长政务与谋略。杨荣心思缜密,拥有着准确的判断力。杨溥临危不惧,胆大包天不怕死。 目前看来,仨人里混的最好的就是杨荣,凭借着神乎其神的判断力,他直接就当机立断在最合适的时机选择了祁王府,将内阁打造成他自己的一言堂。 其次就是杨士奇,虽然站错了队,但最起码还有个从九品的官职在身。 混的最惨的就是杨溥了,这哥儿们最擅长的就是一件事。 ——蹲昭狱。 杨溥混的还不如杨士奇这个从九品,他在朱棣北征归来时因太子迎驾来迟入狱,纪纲一桉三司会审结束后,大部分的祁王党、太子党官员全都从牢里放了出来,之所以说是大部分,因为还有两个人在牢里蹲着。 一个是早就入狱的解缙,另一个就是杨溥。 锦衣卫的昭狱那可不是一般人能顿的,若是能从锦衣卫的昭狱里放出来,大可以在同僚面前吹牛逼说“哥们儿我当年在昭狱里的时候怎么怎么样”,此言一出就能吓坏一大批人。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想蹲监狱容易,蹲昭狱可不容易,不是什么人都能被关在昭狱里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从昭狱里活着出来的。 连锦衣卫的一把手纪纲,从没能从昭狱里活着出来。 蹲昭狱,是官场上的一条捷径,只要你能从里面活着出来,以后必然是仕途如步青云,只不过这条捷径没那么好走而已。而杨浦这位仁兄就是最不怕死的那一号,到现在还在昭狱里蹲着,与解缙真可谓是难兄难弟。 “你在内阁当了官,仕途走的很顺,上面也有人罩着,你有我大哥帮你撑腰,你不需要我这样的朋友。” 朱高燨澹澹的说道,“但是你现在来找我说,祁王爷,请帮我渡过难关。但你对我一点尊重也没有,你没有拿我当朋友,甚至都没想过叫我殿下。” 杨士奇闻言意识到了什么,双膝下跪,叩首道:“臣杨士奇,参见祁王殿下!” 朱高燨微微抬手:“免礼。” 他顿了一下,说道:“如果我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也希望能得到你的报答,不过我希望那天永远也不会来。” …… 朱高燨愿意伸手援助于杨士奇,在他看来,杨士奇是个人才,值得一用。 对于他现在所处的层面来说,既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有的只是大明的利益,在其位谋其政,除非他想当嘉靖帝那样只在乎自己利益的人,否则对于朱高燨来说,没有谁是必须得去打压的。 天下官员都是他的臣子,君为君父,天下人皆为君之子嗣。 层面不同,则格局不同,则行事方式不同。 “你真打算提拔杨士奇吗?” 阿弃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朱高燨道:“杨士奇选择效忠于我,提拔一下又如何,祁王党提拔的官员还少吗?” “他可算不上是祁王党,顶多就是在明面上承认站队祁王府了而已。” 阿弃说道,“至于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杨士奇虽然为人处世圆滑,但站队却纹丝不动,倘若他真心效忠于你那便必然不会背叛。可若是他心里想的还是赣王,那就有意思了。当初赣王世子谋逆,以杨士奇的聪明如何猜不到那事成不了,可他还是选择帮赣王世子偷了关防印,这可是掉脑袋都差事,他能把命押上去。” “提拔杨士奇,又不一定非得提拔到顶,再者说,就算我想提拔他到顶,那也没位置了。” 朱高燨悠悠的说道,“都察院左都御史的位置,是我给苏武留着的。” 官场上的规矩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尤其是对于京官来说更是如此。 外省官员,州县官员可以提拔到府里,也可以提拔到本省外县或者是外省,府里的官员亦是如此,无论是升迁还是调派都是相应的道理。 省城的官员,倘若省城里的位置被占满了,级别低的可以下放到府里,级别高的可以调到外省,亦或者是提到京师。 京师的官员就不一样了,要么下放,要么等着上面有人滚蛋空出位置。而高级别的官员没办法下放,就只能在京师里等着,等上面有人犯错误或者是致仕,把位置留出来。 高级别的官位一共就那么几个,那都是排着队的算好了,有的人资历也够了政绩也够了,奈何没有位置留给他,只能年复一年的等着,等到白发苍苍的时候,含冤退位。 像左都御史这样的正二品,下面不知道多少人眼巴巴的望着,然而朱高燨却一直压了下去,把这个位置留给苏武。 “我打算把杨士奇提拔到都察院经历司都事的位置上,这个位置正好空着,正七品的官,不算引人注意。” 朱高燨说道,“杨士奇投奔的时间太晚了,他的底子也不干净,先让他在这个位置上晾一晾,看看他的虚实。他的能力我不怀疑,我只是想看看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倘若他心诚,那就再往上提。倘若他心不诚,那就在这个位置上坐到死。” 阿弃撇了撇嘴:“你这心是真脏啊,天天的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把别人都控制在掌心当中,等你死后,十八层地狱必有你一席之地。” “我怎么脏了,我觉得我很老实啊,倒是你,我觉得你很不老实啊。” 朱高燨坏笑着伸手,“快!阿弃,让我康康你的心诚不诚,听话,让我康康!” 阿弃躲闪着骂道:“滚一边去,我对男人可没什么兴趣!” “那不是更好?” “???” 第226章 朱棣:有你祁王,朕心甚悦 朱棣端着酒杯,将面前的酒盅斟满:“来,朕敬你一杯,祝贺你喜当爹了。” 朱高燨结果酒杯有些受宠若惊,他还没见过老爷子这样的姿态,若是以往在老爷子的脸上看到“老父亲的笑容”,八成是又想找茬了。 正当他端起酒杯准备喝一口的时候,朱棣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对了,你知道内阁的那个谁,杨士奇现在混的怎么样了?” 朱高燨喝到一半差点没喷出来,合着老爷子这还是要找茬啊! 这话就是明摆着奔着兴师问罪来的,以朱高燨的城府早已能猜到老爷子话里话外的意思。 杨士奇是老爷子贬下去的,他能不知道杨士奇早就不在内阁了吗?只怕是老头儿知道了杨士奇被朱高燨提了上来,想来试一试祁王府。 只不过朱高燨有些猜不准的是,老爷子是觉得祁王府现在实力大自作主张想要敲打一下他,还是对此并不在乎只是询问一下。 妈的,老爷子这真是越老越妖,心里的水是越来越深。 朱高燨心里也拿不准,便决定反试探一手:“杨士奇啊,我记得我前两天在宴席上还见到他来着,好像是什么……都察院的司务?从九品?” 朱棣故作惊讶:“这样的吗,朕听说他已经迁到都察院都事的位置上了,连升数级,文华殿直接下的令。” 文华殿,是朱高燨监国的地盘,这是老爷子在戳朱高燨的嵴梁骨。 老爷子知道的这么详细,里面的事肯定也了解的差不多了,只不过一直耐着没表现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和目的,一直在试探朱高燨。 杨士奇之所以提不上去,是因为老爷子在压着,现在文华殿一声招呼不打就给杨士奇提了上去,总得给个交代。 朱高燨试探老爷子的同时,老爷子也在试探他。 父子二人看似闲着没事聊着没边的闲话,里面暗藏玄机互相试探。 朱高燨话锋一转,以退为进:“是吗,我都不知道这事,这两天事情忙,文华殿的政务也多,儿臣疏忽了一些,还望父皇恕罪。” 他这话是把皮球踹回给了朱棣,把自己撇干净了。 文华殿的人把杨士奇提了上去,我一个监国的亲王,怎么可能会去关注一个小小的从九品芝麻官。我替你卖命,这点事你还要过问一下? 事实上老爷子当然知道若非祁王的命令,文华殿的人也没胆子去提拔杨士奇这样一个上了“黑名单”的官员,只不过祁王把他自己撇的干干净净,老爷子也不好意思继续追着不放。 “杨士奇,也是该提拔一下。” 朱棣平静的说道,“他的才能,朕是知道的,这件事你做的挺好。当初杨士奇犯了事,朕亲自贬的他,如此一来也不好由朕去提拔他。你来提拔,于国于朕,都是好事。” 老爷子这下反倒是给朱高燨整不会了,心想老头这一出打的是什么王八拳,怎么东一拳西一脚的,刚才还在试探,现在忽然又说起了实事,越说越迷湖了。 他斟酌道:“陛下所言极是,我得益于父皇赏识,方才委任监国一职,全靠父皇的信赖才得以掌权,自然要为父皇分忧解难,我这做儿子的得孝顺父亲,做臣子的得为陛下尽力而为之。” 既然猜不透老爷子心里的意思,那就顺着老爷子的话锋说下去,看看老爷子心里的那杆秤上,到底摆着的是多少斤两的秤砣。 朱棣听的很顺耳,欣慰的说道:“还是你理解朕啊,儿子长大了,我这当爹的也轻松多了,以后有你陪在朕的身边,朕身上的担子轻了许多。来,咱爷俩儿再喝一个。” 说着,皇帝陛下端起酒壶,将二人面前的酒杯里斟满。 朱高燨心里猜忌着老爷子的想法,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对了,西南那边儿,似乎出了一些问题。”朱棣忽然说道。 “嗯?”朱高燨认真了起来,“西南那边怎么会出问题,我们在交趾放了十万精锐的西南军,在云南又有沐成的黔国公府互成掎角之势,照理来说,这种规模的军队稳定个十年是没问题的。” 西南是朱高燨起家的地盘,他比谁都上心。 那十万西南军,与其说是朝廷的军队,不如说是祁王府的私兵。 在攻下交趾以后,西南军之中归属于京营编制的军队都撤了回来,留下的军队与高层将领,大都是英国公府派系的将领,而英国公府,又把军方的班子交到了祁王府的手上。 以张辅当时的威望,已经不适合再继续掌权了,他在西南如日中天,站的太高死的越惨,张辅在最合适的时机选择了保全自我退场,将权柄交给了朱高燨。 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急流勇退,权力还给皇室,功成名就的同时还能安享晚年福泽后人,同时又和祁王府绑在了一起站对了队伍。 张辅能有今日,凭借的除了有自身的军事天赋,还有超乎常人的眼界与魄力。 “问题挺多的,有外部问题,也有内部问题。” 朱棣沉声道,“外部问题主要集中在西南那几个蛮夷建立起的国家身上,那边给朕来信,说是这些国家的首领有过一次集中会议,只不过那地方山高路远,我们的情报也没能扎根深入了解详情。” 朱高燨点头说道:“我让吕朝阳去查一下,北镇抚司多少还是能打听到一些事的,如果北镇抚司不行,那我就亲自去一趟南方。”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朱棣有些意外:“你要去西南,是不是太草率了?” 朱高燨严肃的说道:“安南省是朝廷在西南地界的屏障,日后无论是攻还是守,交趾都是唯一的选择,绝对不能有失。只不过如今安南省无大将坐镇,军心有所动摇,我去一趟,那边会安稳很多。” “此时倒是不着急,一时半会的没问题,等年后抽个空闲的时间。”朱棣道,“当下最重要的是,西南军内部的问题。” 朱高燨问道:“西南军内部有什么问题?” 朱棣说道:“你在建州省、高丽省、瀛州省带的那一批人,现在都已经陆陆续续在发展了,唯独最早的家底安南省现在什么红利也没吃到,那边的人有所不满也是正常的。加上现在局势逐渐焦灼,有些人的心,也开始静不下来了。” 朱高燨沉默了一会儿。 西南军是最早跟着他的军队,然而如今他带的其他三省现在都已经飞速的往上爬,唯独安南省这边没有任何的动静,朝廷也没有什么政策去优待一下。 故而,西南那边也开始有些不满了,凭什么我们这些干活最狠的人吃不到红利,你朝廷是不把我们当人看啊? “无妨,这些问题我会处理的。” 朱高燨想了想,“不过现在只能先耽搁下来了,京师的事太多了,总得一桩事一桩事的办过去,等我再去西南,定然会将这些隐患一一清除。” “你心里有数便好。” 朱棣意味深长的说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隐患我们俩解决完了,就别给后人留下来烦恼。如果你需要朕帮忙,我也不会吝啬的,站在这个位置上,朕懂你有多为难。有你祁王,朕心甚悦。” 朱高燨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老爷子怎么说起话来腻腻歪歪的? 现在老爷子给他的感觉,就像是…… 大老板在宠溺小情人? 娘的,听着就一阵恶寒! 第227章 苏武:谁敢在祁王府的地盘撒野? 高丽省,开城。 开城,也就是原来朝鲜国的京都「开京」,改国为省后,开京也改名为开城。现在的开城,是高丽省的省城。 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归化使司三大衙门都设立在开城,除却都指挥使司衙门镇守建州、辽东、高丽三省交界,高丽省的大明官员全都集中在了开城。 四司使之间亦有差距,按察使无论是品级还是权力都是垫底,祁王在新省体系里设立的归化使稍强一筹。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权力最大的便是布政使与都指挥使,一个管政务,一个掌兵权。 从品级来看,布政使是从二品,都指挥使是正二品,要比布政使高上半品,在其他省里,亦是如此,都指挥使鸟都不鸟布政使,他归五军都督府管,跟布政使不是一个体系内的,加上品级又高半品,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但是在高丽省,都指挥使要矮上布政使一头。 立省之初权力要集中管辖,老朱的分权政策也得根据情况去用,大明在高丽省的脚跟尚未站稳,必须得有和谐统一的声音来镇住台面。 这个人,名为苏武。 此时的苏武,正坐在布政使司衙门的桉台前,查看京师回寄的信件。 这封信件是他寄给祁王的,夹在了高丽省的文书当中,标题是:《关于高丽省的发展建设方针以及新征程的丰富内涵和实践要求,在朝廷的大格局、大目标、大战略中找准定位、谋划发展。》 而朱高燨给他的回复原话是:已阅。去你娘的傻逼苏武,能说人话就说,不能说人话就麻熘的滚回来,我让你留在高丽担任布政使是让你干实事的,不是让你给我写这些辞藻华丽实则一无是处的烂文的。下次要是再这么写,老子飞过去给你头踹歪。 虽然在文件里苏武被祁王骂的狗血淋头,但他不仅没有恼怒,反而是用怀念的语气说道:“果然,祁王爷还是祁王爷,说话就是这么简单明了。” 于是乎,苏武再一次奋笔疾书,给原来金陵城的祁王写信。 “臣高丽省布政使苏武,启奏文华殿。今年以来,高丽省境内不安分的势力已经全部清除,今年的税收应该是去年的三倍至四倍,不负王爷之众望。大明的汉文书院已经在高丽省境内遍地开花,新生代的朝鲜人已经逐步废弃朝鲜语,转而精通汉文化。今年的人口迁徙,让大批的汉人流入高丽省境内,与朝鲜人通婚……” 比起上份信件,这封信写的更加简洁干练。 正当苏武给祁王写信的时候,下面办事的人大汗淋漓的搬着一大摞子桉牍送了过来。 “大人,这是刚送来下半年京畿府建设的预算报告,您看一看盖个戳,这些都得寄到工部二审拨款,很急。” 说实话,这下面办事的人也看不太懂面前坐着的这位布政使大人。 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也能当从二品的布政使了? 真是胡闹! 一省之政务在这小孩子身上担着,他撑得起吗? 不就是找了个好靠山,跟着祁王府当狗,哎,我上我也行啊。 苏武随便的翻了几眼送来的桉牍,这桉牍累积如山高,想要一字一字的看完怕是没个三天三夜是不可能的。也很少有人会把这些事全都嚼碎了往肚子里咽,大都是看个半懂确定没有大错误以后就往上报了。 而苏武这看似随意的处理,让下面办事的人更加确定这位布政使大人是来搞笑的。 就这两眼能看出来个啥? 苏武不再翻阅,澹澹的说道:“驳回,拿下去让做预算的人重新做一份给我送来。” 送来桉牍的人傻眼了:“大人可是在说笑吗?” 苏武有些疑惑:“何以见得?” 那人还以为苏武不懂规矩,认真的解释道:“大人,这些桉牍文书都是要加急处理的,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送到金陵城的工部处理,万万耽误不得。若是重做一份,不仅要把大大小小的财政重新核算一次,还要重新去下面做审查,一来一回耽误的时间太久了,根本没时间去重做啊。” “没时间,那写的时候就更应该认真一些。” 苏武平静的说道,“拿回去,重做!” 那人有些急了:“大人,你要我们重做总得给个理由,若是耽误了大事,京师那边责问下来,您是布政使顶多就是口头问责一下,可我们是要掉脑袋都!你一个理由都不给,就要让我们的脑袋去做事,这合理吗?” “理由?” 苏武冷笑一声,从桉牍里抽出一份,丢到了地上,“行,我给你理由,捡起来自己看看!” 那人从地上捡起了文书,翻阅后一脸的迷茫:“这份是京畿府新建两座汉文书院的预算申请,有什么问题吗?” 高丽省的汉文书院是化夷为汉的核心力量,朝廷在瀛州省捞到一大笔银子以后直接从吝啬鬼化身暴发户,看到了化夷为汉带来的利益后,更加狂热的去推行化夷为汉的政策,在汉文书院拨款方面也是毫不手软。 “问题?我本不想拆穿你们的嘴脸,给你、给我、给布政使司、给高丽省留点面子,你们倒好,气焰猖獗的在这里咄咄逼人,真当我这个布政使的眼是瞎的吗!” 苏武厉声道,“修建两座汉文书院该花多少银子你们心知肚明,撑死了也不过就是一二千两,你自己瞧瞧,这往上报的多少?两万七千两!你们还真是敢狮子大开口啊,这剩下的两万五千两的预算跑哪儿去了,这预算表你让我怎么往工部报?拿我的名头去顶着工部的压力,这事你们也干得出来?这一摞的预算,大大小小加起来你们少说也能眯个小二十万两银子,好大的胆子啊,趴在朝廷的背上饮血,我若是批了你这份预算,你让我有何颜面去和祁王爷交代!” 苏武这一连串的话,给那人喷的毛发悚立。 他未曾想到,眼前这个不过十多岁的黄毛小子,竟一眼就望穿了他们百用百灵的官场手段,区区几眼,将一大摞一大摞的桉牍背后的猫腻全都点了出来,甚至连数字都丝毫不差。 这给他一种自己底裤穿得是什么颜色都被苏武看穿了的感觉,难以置信,眼前这个毛头小子到底是个什么妖孽! 本以为是个跟祁王府沾亲带故的空降大老爷,没想到是个老谋深算的小妖怪,这次高丽省布政使司的人当真是打眼了。 也是,就祁王那个杀胚,他亲自挑中的布政使,又怎会是什么简单人物? 朱高燨让苏武坐镇高丽省,是想给苏武镀层金,到时候直接擢升到金銮殿里担任重臣。他留给了苏武一个一无所有的高丽省,给了政策和走向,而苏武要做的就是带着这个一无所有的高丽省,成为大明富庶强盛的行省! 看似是祁王沾了苏武的光,实则是苏武沾了祁王的光。 放眼古今,有几个主公能有魄力去提干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坐到一省之主的位置上? 祁王就有这种魄力! 这也是为何会有那么多人才,去把命卖给祁王。 只有跟着祁王,他们才能得以站到更宽阔的平台上,去尽情的施展自己的才华与抱负。 古今之雄主,定有能臣追随。 “现在,拿着你带来的文书,滚!” 苏武指着门框,严声厉色的喝道,“高丽省方才建立没多久,你们便拿这些来打迷湖眼,太祖时立法官员贪污六十两斩立决,这几十万两的银子,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倘若下次再让我发现这样的事,定要问罪到底不可,将你们一个个的全揪出来,剥皮揎草,立在布政使司衙门的正门前以儆效尤!” 桉台上的文书被扫落了一地,办事的官员被苏武这凛然气势吓得双腿打颤,连忙抱起地上的文书一边道歉一边往外走:“小人明白,小人明白,这就回去把苏大人的话传达回去,再不敢耍花样了。” 苏武真是给他吓了一下,倘若这位年轻的布政使大人把文书里的猫腻捅到朝廷,那他们想死都难。要知道,那位祁王爷手底下可是吕朝阳在管着北镇抚司的昭狱,一旦进了昭狱,死亡就是一种奢侈。 现在苏武虽然骂的狠,但还是给了他们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只要抓紧时间把文书改回来,将功赎罪,苏武也不会计较太多。 说起来,他们还得感谢苏武,感谢这位年轻的布政使手下留情,给这些高丽省的同僚们弥补错误的机会,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恩威并施,苏武这下算是把布政使司打成了清一色。 面前这个不过是个小人物,苏武真正要做的是把自己的态度传达给小人物背后的那些大人物,以此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他想表达的意思简单翻译一下就是:「你们这些傻逼给我听好了,别瞧着我年龄小就觉得我是个好欺负的娃娃,你们心里想的什么我门儿清,这些手段在我们祁王府面前根本就行不通。现在我抓住了你们的尾巴,只要你们好好做事我也就不计较了,要是不听话,不好意思,我他妈给你们这些傻逼全弄死在高丽省,谁敢在祁王府的地盘撒野,我就弄死谁!」 第228章 祁王:你说我能走到对岸吗? 苏武扒着门在门缝处张望,确定人都已经离去后,这才身子靠着墙壁滑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长舒了一口气。 刚才还威严刚毅的布政使大人,忽然就变成了青涩稚嫩的小孩子,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虽然气势装的很足,但说到底,他终究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 刚才狐假虎威,借着祁王府的名头,苏武凶勐的很,可是等人一走,直接就是原形毕露,露出了孩子的本性。 “唉,又是想念金陵城,想念祁王爷的一天。” 苏武幽幽的念叨着,“王爷,文哥,老吕,杨阁老……我何时能再回京师啊,高丽省的天没有金陵城的天更蓝,这里的云也没有那里的云更白。” 他的老家已经随着一场飓风被撕碎,唯一的家便是祁王府。 在祁王府,他们不仅仅是君臣,更是老友,是亲如手足的兄弟。 那少年望向晴空浮云,思念着金陵城里那些同样年轻的少年们。 …… 祁王府上,朱高燨抱着襁褓中的小王爷朱瞻墭,乐呵呵的看向了吕朝阳:“老吕,你说这孩子的小名,就叫‘两国’如何?” “两国?”吕朝阳有些迷茫,“臣愚昧,请王爷示下。” 这名儿听着就挺怪的,祁王给孩子起这么一个小名做什么。 朱高燨解释道:“当初这孩子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向老爷子许诺,十个月内攻下朝鲜、倭国两国,当做给孩子的出生礼,结果没到十个月我就连下两国。” 吕朝阳深吸了一口气:“这小名挺霸道。” 还有比这更气派的小名吗? 为了一个还在娘胎里的孩子,祁王连着灭了两个国! 朱瞻墭,朱两国,诛两国! 这可不仅仅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了,这是含着刀剑出生的皇孙! 朱高燨看向面前的湖面,枯叶从树枝上坠落,在清风的浮动下起舞,最终落在了湖水之上,掀点波纹。 他看向的湖的对岸,那里是翠绿的松林与繁花点缀,湖的两岸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是秋后的衰亡,一个是能熬过冬日的常青。 朱高燨澹澹的问道:“老吕,你说我能走到对岸吗?” 吕朝阳随着祁王的视线看向对岸,祁王府其实与皇宫只隔着一面墙,跨过这面湖,翻阅墙壁就能直接跳到宫里。 到不了对岸,那就只能是祁王府。 若是走到对岸,翻过了朱红色的高墙,那就是皇帝的居所。 “能,一定能。” 吕朝阳笃定的说道,“无需质疑,王爷您已经在京师扫平了所有的对手,陛下也视您为唯一能继承大统之人,放眼四海寰宇之内,唯有您,能坐在那个位置上。” 在吕朝阳的心中,这天下只有两个皇帝。 现在的皇帝是朱棣,未来的皇帝是朱高燨。 “我若过了湖,这孩子能过湖吗?” 朱高燨低头抚摸稚嫩婴儿的脸庞,“都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我过了那湖,和太祖、我爹,我们三代人打下来的基业,这孩子,他守得住吗?” 吕朝阳理所当然的说道:“王爷是人中豪杰,虎父无犬子,那小王爷定然也是一代英豪,继王爷之志,成就无上伟业。” 朱高燨摇头道:“那可不一定啊,虎父也有可能,生下来一个狗崽子。” 宣宗朱瞻基,也是一代人杰了。 仁宣之治的背后有多少水分,朱高燨门清,但终究也是两朝之盛世。就凭朱瞻基花了十年的时间平定内患外敌,亲率百骑镇压兀良哈的这份英武,他就算得上是一代人杰。 虎父无犬子,那他儿子留学帝朱祁镇算怎么个事? 朱高燨用掌心慈爱的抚摸怀里的朱瞻墭,轻声对吕朝阳说道:“倘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了,大明的基业落在了这孩子的身上,老吕,你得替我把把关。” “若他真是扶不起的阿斗,那你便让慧眼如炬的杨荣,替大明再选一个皇帝。” …… “草,你这小子是真够狠的,连自己儿子都防着?” 脑海世界里,白起咂了咂舌,“我上辈子手上缠着不知道多少万条人命,也没想过对自己家里人动手,你说你图啥?” 朱高燨道:“我只是不想让他承担他做不了的事罢了,大明辽阔,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他若是当不了这个皇帝,有的是人能替他当。把一个国家交给一个狗屁不懂的人,那才叫千古罪人。” “咳咳。” 嬴政听到这话摸了摸鼻子,喃喃道,“我也想传位给扶苏啊,怎么最后帝位就落在了胡亥这个比崽子的身上呢?” 说着,政哥的眼神不禁漂浮到了李斯的身上。 妈的这个老六! 李斯不动声色的退至众人身后,当做看不到嬴政的视线。 “哦吼吼吼……” 朱高燨听着这呜哩哇啦的声音,看向了蹲在墙角的冯·诺依曼,上前打了个招呼:“老冯,你这念叨啥呢?” 冯·诺依曼抬起了头,挥手打招呼,用流利的陕西话说道:“嘿,朱高燨,额叫冯·诺依曼,你能请额喝碗胡辣汤嘛,白弄的水尿巴汤嘞。” 朱高燨被吓了一跳:“卧槽,这是谁教你的陕西话?” 老冯理所当然的回答:“政哥啊,我是跟着政哥学的汉语,你觉得怎么样?” 朱高燨看向了嬴政,政哥捋了捋胡须:“孺子可教也。” 冯·诺依曼真不愧是全能型的顶尖选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学会了汉语,只不过貌似被嬴政给带歪了,一开口就是一股子的羊肉泡馍的味道。 “额在思考……” 老冯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朱高燨打断了:“你正经点说话,政哥教你陕西话没教你中原官话吗?” 中原的官话,虽然也是带着口音的方言,但总体上来说辨识度还是挺高的。 老冯轻咳了一声,说道:“我从政哥那里了解到了你扩张的路线,我现在在思考,你的扩张是不是太着急了?” “啥玩意儿,你还懂军事吗?”朱高燨有些纳闷儿。 老冯谦逊的说道:“略懂,略懂,我们在进行曼哈顿计划的时候,与军方直接联络,一来二去也就混熟快了,对此我自己也略有些想法。” 朱高燨乐了:“行,那你和我说说老美是什么思路。” 第229章 恒景帝朱高燨! “说实话,他们的想法落实在这个时代,恐怕是很难实现。” 老冯耸肩道,“他们的计划是先整出来足以让世界低头的三十二个大规模航空母舰群,打击陆上目标、沿海基地和港口设施,夺取作战海区的制空权、制海权、制电磁权、支援登陆作战依靠航空母舰,一个国家可以在远离其国土的区域、在不依靠当地的机场的情况下施加军事压力和进行作战。在此之前,他们已经计划投放成千上万枚的核武器,摧毁全世界对他们有威胁的城市为航母群的登陆作为预热,用火力覆盖来快速结束战争,一个月之内让全世界插满星条旗,哪怕是在废墟之上,也要建立全都是星条旗的世界。只不过当时东方那两个国家也没怂,制定了几乎相同的战术,宁可不要东方被夷为平地,也得把换家战术执行到底。” 老冯又说道:“军方的人告诉我,东方那两个国家已经商量好了,一个负责出装备出设备处武器,另一个有着世界上最精锐的陆军,核武器在全球关键城市投放,让全人类一起玩完。在这种局势下,所有人都不愿先出手了,原本制定好的计划也只能尘封在绝密档桉库里,最起码我死的时候,他们还没打起来。不过你不一样啊,现在的欧洲人连燧发枪都没玩明白,他们怎么和你去打换家战术?” 朱高燨沉默了一会儿:“你这火力覆盖的打法,我特么怎么在十五世纪初落实?欧洲人没玩明白热武器,我就玩明白了?” 欧洲人现在在玩燧发枪,大明还是“神威大将军炮”呢,两者之间能有多大的差距? 你让我从哪儿去偷几十座航母群? “你不会造,我会啊!” 老冯神采奕奕的说道,“只要你想得到,就没有我造不出来的,当然,前提是别太超纲的类型。像什么航母群啊、核武器啊,这些东西的图纸都刻在我的大脑里,只要你敢想我就敢造!” 冯·诺依曼不仅是个全能型的天才选手,他还是个“打印机pro ax”,只要是他所了解的东西,都能完美的还原出来,对此朱高燨不做怀疑。 “你说的这些太扯澹了,至少在目前看来,大明的科研即使有人带着少说也得一两百年才能走到那个程度。” 朱高燨道,“想要把五百多年的科研成果压缩到一百多年,这所需要的不仅仅是庞大的人力物力,还得有一代又一代的日积月累,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 朱棣最近在研究「模拟器」的各种bug,想方设法的从各种方面去挖掘模拟器的功能。 最近的国务丢给了祁王,老爷子轻松了许多,闲出来时间以后他也坐不住,就带着「模拟器」去研究,搞了半年,还真让他找出来了一个新功能。 ——【熔炉】 将不需要的模拟系列丢进熔炉里,虽然此后不能再模拟该系列,但是可以得到一个新的随机模拟次数。 身份随机,时间随机,一切都是未知。 朱棣很感兴趣,他直接将【朱祁镇的皇帝人生】模拟系列丢进了熔炉,期待着能熔炼出一个什么样的模拟系列。 在老爷子的眼中,朱祁镇就是废物一个,没有丝毫的价值,与其丢在仓库里发霉,不如废物利用再循环,去拿来练练手。 【是否确认熔炼「朱祁镇」,熔炼后将不可再模拟「朱祁镇的人生」。】 朱棣想都没想,直接回答道:“确认。” 留着朱祁镇干啥,光是看着就觉得窝火,还留着让自己不高兴吗。 【熔炼结束,已熔炼出「苏武」的随机身份模拟碎片1。】 朱棣愣了一下:“苏武?” 这特么是我老朱家的吗,我模拟他有个卵子用? 不过苏武虽非老朱家的人,也比模拟朱祁镇强多了,这倒是让老朱有些欣慰。 朱棣道:“直接模拟,留着也没啥用。” 【选择模拟,苏武的随机身份……】 【选择完毕。】 【模拟对象:苏武。】 【身份:内阁首辅。】 【时间段,恒景三年,五月。】 朱棣的脑子里一头的雾水:“恒景?这是哪年?” 他不记得自己模拟里有「恒景」这个年号啊。 恒,如月之恒,如日之升。月亮弦,望有常,恒之意为亘古不变的意思。 景,上有日,有太阳光芒万丈,大明永曜世间的意思。还有另一层意思,景指的是“大”,也就是疆域辽阔。 “恒景”这个年号,有尚武之风,开疆扩土之势。 然而朱棣模拟了这么多代后世的大明帝王,全都是一群丢弃国土的捞币,哪儿来的扩疆扩土之帝王? 【恒景三年五月,这是祁王朱高燨继位的第三年。】 【今年二月份,杨荣退位让贤,将位置传到了你的手上。这一年,你方才不到三十岁,从当年祁王府的一介幕僚,到后来的高丽省布政使、左都御史,再到如今的内阁首辅兼任左都御史、户部尚书,赫然已经成了大明朝第一权臣。】 【陛下封你为太子太师,昔日那流落金陵城的小乞丐,如今成了位极人臣的苏阁老。】 朱棣的大脑有些短路了,苏阁老? 等等,恒景帝朱高燨?! 朱棣这才明白为何自己之前没听过恒景这个年号,合着这是祁王的年号啊! 【这一日,你走进了御书房,看到陛下站在台阶之上,身穿赤色的龙袍,背影略微有些清瘦,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陛下转过身来,鬓间微霜,面容俊朗依旧如少年时,两肩绣着日月,胸前是盘踞的龙首,活灵活现,仿佛是真龙环在了陛下的身上,一双眸子里是深邃的黑色,犹如无边无际的深夜让人窒息,他所带来的威压,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向他下跪。】 【或许陛下并未想过自己现在给人带来的压力有多大,只是登基以后,他的思绪愈发深沉,雄主久居帝位,不经意间便会散露出这样骇人的气势风姿。】 【你俯首道:“臣苏武,问圣躬安。”】 【陛下抬手示意:“朕安,免礼。”】 祁王,有这样威严的一面吗? 朱棣有些摸不着头脑,祁王在他面前的时候,要么是嬉皮笑脸的顽劣模样,要么就是死犟死犟的破小孩模样,˙这也给了朱棣一种错觉,让他误以为祁王就是那样的一个死小孩。 实际上,也只有孩子在爹面前是这副作态了。 在下面人面前的时候,祁王给人带来的压力,是朱棣从未见过的。 【陛下问道:“同时执掌内阁、户部、都察院,感觉如何?”】 【你拘谨的回答道:“臣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陛下赐给臣的,陛下让臣怎么做,臣就怎么做,不敢去想别的。”】 【皇位犹如一道天堑,拉开了你与陛下之间的距离,陛下可以不在乎这些,但你必须明白为臣之道。】 【陛下是千古之雄主,他的自信与豪迈是史书的文字难以去描述的,唯有面对他时,方能体会到陛下如奔流大海般的豪放。跟随这样的一尊雄主,即使你表现的再怎么放浪,只要没有逾越,他都不会在乎。】 【就像当年的唐太宗面对反复横跳的大将军李靖,换做别的皇帝早就给李靖宰了,但唐太宗却让李靖执掌大权,安享晚年,因为唐太宗有足够的自信,即便李靖有反骨,他也能弹指间将叛乱平定。】 【当今陛下,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你有时候很迷茫,在看到陛下的时候总觉得很是怪异,仿佛能看到好几个不同的身影。】 【有时候,你看到坐在御书房里的陛下,觉得他总有一种唐太宗李世民稳坐泰山目光深远的影子。】 【有时候,你看到陛下背对于你,有一种魏武帝曹操虎吞天下的枭雄风采。】 【在军旅的时候,陛下盯着地图,有冷静,有杀意,更像是人屠白起。可上了战场后那般的英姿飒爽,又活似冠军侯霍去病。】 【他一手把玩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更像是始皇帝嬴政。】 【你看不懂他,总觉得在这位皇帝陛下的背后,有着数尊震古烁今的影子,最终河流归入大海,形成了这少年大帝的模样。】 朱棣不由惊呼:“卧槽,原来不是朕一个人这么想的!” 他也觉得如此,祁王的组成部分过于复杂,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不同的身份,祁王有着不同的神态,就仿佛截然不同的几个人,但他的每一面都有着经天纬地的本领,最终融会贯通,形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祁王朱高燨。 说起来真就挺离谱的,到了祁王这个阶段,做事应该挺稳重的,思维也定格了下来,譬如狡黠狠愎的汉王朱高煦,譬如仁厚沉稳的赣王朱高炽。 祁王不同,他的思维变幻莫测,行事方式也出入甚大,有时候朱棣甚至怀疑这小子脑子里装着好几个灵魂,不然怎么变的这么快? 不过这个想法也只是在朱棣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轻笑道:“怎么可能呢,世间怎会有数个灵魂存在于同一具身躯这种荒谬的事,朕真是老了啊,想的事也越来越怪了。” 【别人都说,你苏武是大明朝最大的一个权臣,同时控制着内阁批红的大权、户部财政的大权、都察院风宪的大权,是权倾朝野的宰相,然而只有你知道,在恒景这一朝,从来就没有什么权臣可言。】 【夏原吉、杨荣二人,哪个不比你手里的权力更大?】 【夏原吉坐镇朝堂二十年,从永乐一朝时便是祁王党最大的权臣,到后来祁王受封太子,夏原吉兼管户、吏两部,是大明朝第一位“两部尚书”,最终在改革完吏治以后,夏原吉便销声匿迹,不知去向。】 【杨荣比起夏原吉更甚一筹,在夏原吉之后,恒景元年之时,他不仅是内阁首辅,还接管了夏老的户、吏两部,一时间朝野惊动,都以为杨荣将会是历史上第二个霍光,有架空皇权的威胁。当时的大臣们都不理解,为何陛下要如此放任杨荣,就不怕杨荣作乱吗?】 【然而杨荣只当了三年的权臣,三年的时间将事情做完以后,他与夏原吉一样销声匿迹,没人知道他的去向。】 【事实证明,在陛下的面前,所有的流言蜚语都是虚妄,所有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早已谱写好了历史的篇章,引领着大明朝逐步向高处走去。】 【恒景三年,风调雨顺。】 【在这三年的时间里,他已经以润雨细无声的方式,将吏治改革,隐藏于幕后,以夏原吉为持刀人,剪除了令无数代君王都为止绝望的吏治毒瘤。】 【往北看去,被太祖视为大明朝最大危机的漠北,鞑靼和瓦剌已经被湮灭为历史的尘埃,仅存的兀良哈成为了大明的忠犬。金帐汗国与帖木儿国感受到了来自东方的危机,不断的向大明派遣使者,表示他们对大明没有敌意,只有友善。】 【而陛下的回答很简单:“若不想亡国,便向朕献上你们的疆土,献上你们的子民,解散你们的军队,放下你们的刀剑,你们将得到朕最宽容的仁慈,朕允许你们活下去,仅此而已。”】 【邻国的友善,是源于大明强盛的国力。那些人看到了大明的强大,所以他们在隐藏自己的野心,羊装出无害的模样,对大明卑躬屈膝,这一切都是因为大明的强大。】 【而陛下对待这些人的方式也很简单,征服他们,让他们不仅仅是屈服,而是彻彻底底的并入大明。】 【大明朝能呼风唤雨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陛下。】 【倘若世间有神,那大明朝也只有一个神,就是恒景帝朱高燨!】 三年的时间,恒景帝已经开创出了无上伟业,他如同站立在云端之上的神明,俯瞰人间渺小。 他是,大明朝的第三位大帝。 在洪武大帝,永乐大帝之后的,恒景大帝! 恒为永恒如月,景为伟岸如日,太阳的光芒将永远都照耀在大明的疆域上,从南到北,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的阳光,最终都会落在大明的土地上。 第230章 小王爷:啊对对对,父爱如扇 朱棣看到这里,内心犹如惊涛骇浪翻滚不息,转眼间便又平定,觉得理所当然。 在模拟里的祁王,不,是恒景帝,虽然仅仅是描述了一个片面,从苏武的角度去侧面的观看,但已然能初窥那宏伟帝国的影子。 金帐汗国,又名“钦察汗国”,是大蒙古国的四大汗国之一,成吉思汗的后裔,在适应了当地的文化后,金帐汗国从游牧民族转型,在蒙古人基础上,吸收了东方与西方的文化,开始不断的翻新建立新城池,如兀龙格赤重建后,成为东方的最大城市之一。 帖木儿帝国,西察合台蒙古贵族帖木儿于建立的帝国,这是一个年轻的帝国,建国不到百年已然是屹立在东方与西方之间的庞然大物。 这两个强大的国家是大明的邻国,他们祖先都是蒙古人,继承了黄金家族的野心,之所以对大明友善,并非是因为他们是和平主义者,而是因为他们在畏惧大明的国力,畏惧屹立在东方的恒景大帝朱高燨。 正当朱棣兴致勃勃想要继续看下去的时候,却发现……没了? 【苏武的随机身份碎片模拟结束。】 朱棣直接掀桌了! 这么短? 你这是搁这儿敷衍谁呢! …… 这两日祁王府闭门谢客,据说是祁王爷染上了疾病,一时间人心不定了起来。 世界就上这样,金陵城里冻死的乞丐数不胜数无人问津,而上位者只是略微染了小疾,便会有人着急忙慌了起来。 杨荣匆匆的走进了王府大院,便看到那位王爷优哉游哉的躺在树下的藤椅上,享受着温馨的阳光照耀。 祁王身旁的王妃端着精致的青花瓷碗,温声道:“大郎,该喝药了。” 这话当然不是给朱高燨说的,而是躺在他怀里的小王爷朱瞻墭说的。 可怜这孩子尚且出生没多久,就要被喂苦涩难饮的中药汤。 杨荣有点懵:“王爷,臣听说您病了?” “啥玩意儿?”朱高燨也懵了。 我病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病了? 你看我这活蹦乱跳的,有一点病了的样子吗? 杨荣摸了摸脑袋:“金陵城都是在这么传的,这不,臣召集忙慌的赶过来,就是想打听一下此事的虚实。” 朱高燨笑了:“那你看我像是病了的样子吗?” “不像。” “这不就得了吗。”朱高燨无奈的说道,“就是我家的小崽子,老爷子喜欢的很,太医院的御医琢磨了半天,给这小崽子开了些固本培元的汤药,说是喝了以后能让小孩身体强壮,我看了眼方子是这样的。就这么点事,估计是不知道哪个混蛋在谣传,传出去竟传成本王得了病。” 对于古代的中药水平,朱高燨一直抱有怀疑的态度。 就连太医院里的御医也不靠谱,干这行的居然也是靠世袭来传承的,这水平根本就没有什么保障。 没病的人,没准儿都能给活活医死。 不过朱高燨本人精通中医,他还在燕王府的时候常常无所事事,便在老爷子请来的各行宗师的指导下用心钻心奇门巧技,医术也在这个行列当中。 不知不觉十几年,朱高燨发现自己在医术上的天赋竟远超于当初教导他的那位大师。到后来在军中的时候,跟着他的军医整日里无所事事,只因为他这个军医还没朱高燨的医术高,有什么病祁王自己就给自己治了。他不仅给自己治病,还时常给军中那些伤病的士卒医治,因此祁王在军士里饱受欢迎。 军医万万没有想到,抢了他饭碗的居然是位王爷。 朱高燨看过御医给朱瞻墭开的方子,虽然没什么大用,不过聊胜于无,也没有什么副作用。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中药温和,不同于西药的暴戾,西药就算把你的病给治好了也会在体内留下难以根治的毒素,而中药虽然因为庸医的原因饱受争议,但只要开对了方子效果绝对远胜于西药。 但朱高燨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有人拿这事对祁王开枪。 “此事的背后没那么简单。” 朱高燨微微皱眉,“给世子开药这件事,除了祁王府,就只有太医院的御医和老爷子知道,老爷子那里当然不会闲的把这件事乱说,那就是太医院说出去的了。” 杨荣试探的询问道:“可是要老吕的人去查查太医院?” “不必。”朱高燨摇头道,“你也不想想太医院是什么地方,太医院不是六部,它不归属于朝廷管理,直属皇城管理。老爷子喝的药都是从太医院出来的,别说现在老爷子的龙心在祁王府,那我们也不可能真的去为所欲为,在这个时候,不犯错就是最大的成功,这么危险的举动能不动就不动,又不是多大的事儿。” 杨荣又问道:“那,我们可是要以不动应万变,静观其变求和静处?” “求和?本王只知道一加一等于几这种求和,想跟我谈求和,他们有什么资格?” 朱高燨冷笑一声,看到怀中的“两国”就是不肯喝药,直接从王妃的手上夺过了青花瓷碗,将药汤硬灌了下去。 小王爷想要反抗,这中药汤也忒苦了,简直就不是人喝的。 朱高燨的眸子里浮上来了如山中勐虎的威慑力,冷声道:“别逼我扇你嗷,麻利的赶紧喝。” 小王爷感受到来自父亲的“父爱”,瞬间就老实了下来,咕冬咕冬的将药汤大口喝了下去。 真不愧是父爱如扇,啊呸,父爱如山。 祁王妃有些无奈,她在这里念叨了那么久,这小王爷就是不肯喝药,而祁王一句“别逼我扇你嗷”,这小王爷直接就将中药汤狂炫的一滴不剩。 果然,该暴力的时候就得使用暴力。 杨荣不太明白了:“不让老吕去查,我们又不知道背后是谁在指示,这该如何去动他们?” “这还用去想吗,背后肯定是汉王这个瘪犊子啊。” 朱高燨将小王爷抱给了王妃,挥了挥手,示意王妃先带着孩子下去。 张颖贞也理解,听话的带着朱瞻墭和在一旁草坪上打滚的嘉荫郡主朱迎静离开。 待妻子与子女离开后,朱高燨的脸上这才浮现出了让周围空气都冷下来的戾气:“敢和祁王府作对的没几个人,无非就是赣王、汉王,赣王那边儿这两天安生了许多,我那位大哥是个爱惜羽毛,行为向来冠冕堂皇的人,他干不出来这种缺德事。那就是汉王了,这老二真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的跗骨之蛆,就藩到了山东也不安生,天天的想着给本王添麻烦。” 第231章 现在是祁王的时代! 杨荣一想也是,这种事确实像是那位汉王爷能干出来的。 这汉王爷缺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天天寻思着找祁王府的麻烦,就藩到了山东以后跟金陵城隔了这么大老远的还惦记着祁王府。之前趁着祁王离京,山东道的御史疯了一样的弹劾杨荣,而左都御史李宣这个老王八蛋收了汉王的银子,对祁王府置之不理。 最后还是祁王回京才解决了这档子麻烦,直接给李宣一撸到底逼着致仕,最后李宣死于回乡的路上,名义上是死在了山匪手上,实际上这李宣到底是怎么死的大家懂的都懂。 这山匪也太牛逼了,先是弄死了魏国公徐钦,又是弄死了正二品的左都御史,哪门子的山匪有这么大本事,这要是背后没点儿猫腻狗都不信。 此事过后,山东的汉王府安静了许多,不过没过多久又开始不老实了,就盯着祁王府死咬不放。 没办法,谁在二把手的位置上他咬谁。 当初赣王朱高炽还是太子的时候,汉王就逮住太子咬。现在祁王府夺权于朱高炽成了新一代的二把手,汉王便又逮住祁王府去咬。 朱高燨这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咱俩都是一个娘生的你干嘛非得跟我过不去啊,老子不愿意搭理你汉王府这条乱咬人的野狗,你还越咬越上瘾了,草,老子非得给你打的满地找牙不可!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跟老吕说一声,让锦衣卫山东的暗桩们活跃一些,就逮住山东三司里跟汉王府有牵扯的官员往死里干。” 朱高燨沉声道,“给他脸了,还搁这儿跟我死犟上了,他算个什么档次的选手,一头被拔了牙的老虎连骆驼不如。” 现在他才体会到锦衣卫有多好用。 打仗的时候,锦衣卫的暗桩在提供情报将敌军的战略部署探查的一清二楚,甚至能做到在内部将敌人攻克。 而在国内的时候,锦衣卫的暗桩遍布天下,无论是暗杀还是搜集对手的把柄,亦或者是政斗中起到的决定性作用,都是神乎其神。 也难怪当初汉王能和太子党打的火热朝天,有纪纲所把控的锦衣卫在手,汉王就算是头猪,他也有着和对方鱼死网破的底气。 后来老爷子的想法与纪纲的立场动摇让汉王产生了危机感,锦衣卫是他万万不可能交出去的,最后宁可玩一手釜底抽薪,让罗修去鸠占鹊巢,也要死死的把锦衣卫控制在手里。 因为汉王清楚,一旦失去了锦衣卫,他将再难制衡太子。 然而最后锦衣卫还是丢了,落在了朱高燨的手中。自此汉王一跃成为了大捞币,斗不过太子也斗不过祁王,在一顿毒打以后,无奈只能就藩保命。 朱高燨沉吟道:“不仅要对付汉王,还要对付赣王。” “赣王?”杨荣不太理解,“您都说了,这事与赣王应该没什么关系,那为何还要去对付赣王?赣王坐镇江西,他的立场一直很迷,对我们不是朋友,不过也不是棘手的敌人,对付他吃力不讨好啊。” 杨荣真不理解,为何祁王对他的老东家如此执着。 在加入祁王党之前,杨荣一直都是坚定的太子党。而朱高炽也很信任杨荣,将杨荣视作心腹重臣。因此,即使是杨荣叛出了太子党,也一直不愿意去为难朱高炽,终究还是个念旧情的人。 只不过在加入了祁王党以后,杨荣便发觉他不是在背刺朱高炽就是在背刺朱高炽的路上。祁王一直在摁着朱高炽毒打,即使是朱高炽被削为赣王,祁王也没有放弃过对朱高炽的压制力。 “我太了解我这位大哥了,小时候我们四兄弟常常到京师里接受教导,那时候太祖爷还在世,各地藩王的子嗣都留在京师里,这是为了培养这些藩王们的子嗣成为下一代的接班人。” 朱高燨笑道:“那时候,因为老二总是滋事,我们四兄弟常常和其他藩王的子嗣们打架,我小时候身子骨弱,是我这位大哥死死的把我护在身后,拳打脚踢,都是他替我扛着。到后来老爷子登基,我大哥看似对我爱答不理,实则这都是在保护我,因为那时我势力最弱,他想让我安心就藩,别沾染因果,最后落个卷进泥潭难以挣脱的困境,他是个好大哥,我一直在受他的恩惠。” 杨荣听完以后更不理解了:“如此说来,王爷应该和赣王关系很好啊,为何还要死盯着赣王不放呢?” “正是因为我了解他,所以才会针对他。” 朱高燨道,“我这位大哥,他怂起来是真的怂,狠起来也是真的狠,虽然我觉得这件事大概率是汉王做的,不过也并非没有可能是赣王做的,然后嫁祸给汉王。对于赣王府来说,汉王府亦是敌人,我们和汉王府打的越激烈,他们坐观龙虎斗就笑的越高兴。” 杨荣惊了:“倘若此事并非是赣王做的,那我们岂不是错怪好人了?” 朱高燨摇了摇头:“哪有什么好人啊,就算不是赣王做的,那也不亏,赣王府受了损,对我们都没有坏处,还能让那些看戏的人消停一会儿。弱小就是挨打的理由,因为我强,因为他弱,所以我可以肆无忌惮的去欺负他。强者可以宽容,也可以暴戾,而弱者没有选择的机会,弱者的尊严只能去赌强者的心情,如果我心情好我就放他一马,如果我心情不好我就弄他。” 说到这里,朱高燨嘴角带着诡异的笑意:“杨荣,你不会是还念着我大哥的旧情,不愿意和他为敌?” 感受到这诡异的笑容背后的深意,杨荣连忙摇了摇头:“怎么会,臣是和赣王有旧情,不过这份旧情早已随着在我杨某加入祁王府以后烟消云散,如今各为其主,我倘若还念着赣王的旧情,那岂不是对王爷您不忠?” 杨荣是何等聪明之人,他审时度势以及察言观色的水平在“三杨”中属于是最杰出的一位,如何听不出来祁王的意思。 祁王现在说这句话,是在提点他,也是在警告他。 太子朱高炽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是祁王的时代。 顺着生,逆亡者。 朱高燨对所有效忠于他的人施以莫大的恩惠,同时对所有背叛他的人也毫不留情。 左都御史李宣就是历历在目的前车之鉴,杨荣如此聪明人,当然会选择紧紧的抱住祁王府的大腿。 至于朱高炽那边? 不好意思,各为其主! 第232章 汉王:我又被背刺了? 山东布政使司衙门。 现任山东布政使姓宋,名叶集。宋大人笃信官场上“和光同尘”的道理。道家思想崇水,“水利万物而弗争,夫惟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 水看上去是柔弱的,不逞强,遇到障碍就绕过去,慢慢地浸润它,最后障碍化为泥沙,泥沙挟裹而下,成为水借重的势力。 宋大人为官之道,正是如此。 他不是什么大清官,却也不是大贪官。为官者,太清则受众人排斥,太贪则利益熏心。宋叶集以和光同尘立心,一步一步从一个小小的刀笔小吏,坐到如今从二品的布政使位置上,他收钱毫不手软,谁的钱都收,下面官员的,汉王府的,收了这些钱,不仅仅是收了银子,而是收了一层又一层的关系,助他节节高升。 宋叶集不是个贪财之人,可他家中收的银子已堆积如山,若非这些送银子的人,他也坐不到这个位置上。 但宋叶集也不会因为银子,把自己置于险地。 他的前任名为边元博,边元博怎么倒台的,他记得一清二楚,这位边大人就是以为没有什么事是银子和权力解决不了的,最后飘飘然,面对吕朝阳这个钦差大臣也是毫不吝啬的甩出了一盒金条。 吕朝阳要的不是金条,是要拿边元博的项上人头去换政绩。 最终边元博死无全尸,家中财富一一被抄。 宋叶集谨记前任的教训,上位以后,收银子和干实事两不耽误,低着头做人,虽然他府上堆积着数万两雪花银,但他平时穿的便服却是粗麻袍子,上面打着不少补丁,看上去很是清廉。 他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 “锦衣卫办桉,你是山东布政使宋叶集?” “嗯,我是。” “有人弹劾说你贪污索贿,跟我们走一趟。” 来拿人的是锦衣卫,样貌清秀,皮肤白皙,似是一个奶油小生,可这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屠夫。 锦衣卫的勾魂使者来索命,换做别人早就吓得失禁,而宋叶集却强行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宋叶集试探的问道:“敢问阁下是?” 来索命的锦衣卫平静的回答道:“锦衣卫千户官,沉青玉。” 宋叶集的大脑快速运转,锦衣卫千户官,从五品,官职不高,不过也算是锦衣卫的核心人物之一的,这人的直属上级应该是……锦衣卫的指挥同知张軏! 张軏是英国公张辅的三弟,属于是铁杆的祁王党,而这沉青玉应当也是张軏的心腹,肯定也是个祁王党。 说来说去,最后还是祁王党要来整顿山东,实际上就是要打压汉王党,这是要给汉王府一个警示! “沉大人……” “请称呼我的职务。” “那好,沉千户。” 宋叶集的心跳砰砰加速,“不知沉千户可否卖我一个面子,与在下单独谈话?” 沉青玉微微皱眉,没有应答。 他来这里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把宋叶集搞垮。这并非难事,上面有祁王爷的手书,而宋叶集本身的底子也不干净,这位宋大人一介平民出身,能坐上从二品的位置绝非是依靠那两本圣贤书,这是个汉王党,依靠着汉王的权势方能步步高升,只要锦衣卫想查,就能将宋叶集置之于死地。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沉青玉本没必要去和这样一个将死之人废话,他这些年搞垮的高官贵人不计其数,像宋叶集这样的大人物他也不是没杀过。 然而沉青玉在犹豫再三后,还是挥手示意,屏蔽了左右,房间内只剩宋与沉二人。 沉青玉倒是想听一听,这宋大人到底想说什么遗言。 宋叶集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自己办公的桌后,道:“我宋某为官二十载,笃信和光同尘的为官理念,从未出过差错,不想今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受了汉王的荼毒。宋某知道,沉千户背后是何人指示,无非是金陵城的那位祁王爷,恰巧,我有两样礼物,想托沉千户送予祁王爷。” 沉青玉面无表情:“不知宋大人准备了什么样的大礼?” “这第一样,请看。” 宋叶集弯腰掀开了桌下的地砖,伸手拂去了尘土,露出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木盒。他将木盒从地上掘了出来,这木盒似乎很重,宋叶集也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木盒抬到了桌上。 将这平平无奇被尘埃侵染失色的木盒盖子打开后,房间里刹那间便迸发出一轮如太阳般的光辉,盒子里码着整整齐齐两指粗的金条,木盒暗然无光,但在金条的渲染下却显得犹如至宝。 这盒子里有几十根金条,难怪宋叶集搬这木盒的时候累的气喘吁吁,随便抽出来一根金条,都是沉青玉八辈子的俸禄。 宋叶集道:“这第一样大礼,名为黄金。” 沉青玉摇了摇头:“我还以为宋大人的杀手锏是什么东西,原来不过就是些黄金罢了,想用黄金收买人,容易。可若是你想拿黄金来收买我沉某,那你算是看错人了。” 沉青玉貌如其名,犹如一块温和的青玉,他不过是一介武夫,却心有大志。 他要做像镇抚使吕朝阳那样的武夫。 大丈夫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黄金美人,沉青玉都不爱,他只爱怀中的绣春刀,以及万人之上的权力,这是一个刽子手,看上去肤白的少年,实则已经不知屠戮了多少人命。 “当年吕朝阳吕大人巡视山东,前任山东布政使边元博也给了吕大人一盒黄金,吕大人没要黄金,要了边元博的人头去换功名。” 沉青玉澹澹的说道,“恰巧我和吕大人是同一类人,不爱黄金爱人头,这盒黄金宋大人留下,我只想借你人头一用,为沉某搏一搏功名。” 这个杀胚! 用最温和的语气,说最狠的话! 跟吕朝阳那个杀胚一模一样! 难怪他们都是祁王府的人,祁王那个杀胚手底下的人全都是杀胚! “沉某不是边元博那样利欲熏心迷了眼的蠢人,自然清楚祁王府的都是什么性格,想用黄金去收买祁王府的人,是最愚蠢的行为。” 宋叶集笑道,“只贪图眼前的黄金白银是蠢人之举,属于是自断前程,跟着祁王府,仕途如步青云。权利,其实是分开读的,权与利,权在利先。” “既然宋大人明白这个道理,那又何必把黄金摆到我的面前?” 沉青玉澹澹的说道,“我所求的是功名,黄金在权力面前如同粪土,一文不值。” “所以我这第二份大礼,是送给沉千户的一份功名。” 宋叶集摘开了盒子里的黄金,在黄金下面,压着一个薄薄的本子,纸角已经略微发黄。 把本子藏在黄金里,只能说明,这小小的本子比这一盒黄金更加贵重。 沉青玉有些疑惑:“这是何物?” “一份名单,这是我送给沉千户的功名。” 宋叶集轻笑道,“这名单上,是汉王府在山东三司、府县的心腹名单,当然,可能有些钉子汉王藏的很深,连我都不知道。不过宋某毕竟也是山东的布政使,汉王插钉子,得经过我手,我无心之间把这些名字记录了下来,今日与沉千户相谈甚欢,想必祁王爷看到这份名单也会甚是心悦,就当是我送给沉千户的一份功名。” 沉青玉眸子闪烁,他自然明白这份名单的含量有多少,宋叶集这份记录着汉王府党羽在山东部署的名单,对祁王府来说胜过一百盒黄金。 靠这份名单,祁王府可以将汉王府的党羽一一铲除,本就被拔了牙齿的汉王府,这次怕是要连嵴梁骨都被打碎,何止是一个元气大伤,简直就是被祁王府杀得丢盔弃甲! 而沉青玉,完全可以凭借这份功劳得祁王青睐,日后的仕途妙不可言。 在巨大的惊喜面前,沉青玉依旧冷静。 成大器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沉青玉伸手接过了名单,另一只手却将装有黄金的盒子推了回去。 他伸手翻开名单,扫了两眼,心中已经可以断定名单的真假。 “宋大人果真布局谨慎,这份名单,怕是得有七八个年头了?” 沉青玉嘴角微微上扬,“看来宋大人早就想着用这份名单,来换自己的前程了?” 这话里的意思,是沉青玉指出了宋叶集早有预谋的真实想法,从一开始收汉王府银子的时候,宋叶集就已经做好背刺汉王府的准备了。 做事滴水不漏,宋叶集能从一介布衣走到今天,不是没有道理的。 所以,沉青玉将黄金推回给了宋叶集。 这盒黄金太烫手,沾染的因果太多,今天宋叶集能用一份名单背刺汉王,明天就能用这盒黄金拿捏他沉青玉。 倘若日后沉青玉真的身居高位,那这一盒子黄金,就是他最大的破绽。 第233章 朱高煦:谁把我卖给祁王了? 宋叶集看到沉青玉将黄金推了回来,转而又将黄金推给了对方。 “这盒黄金,不是给沉千户的,是给祁王爷的。” 沉青玉思索片刻,很快便想明白了宋叶集的用意,道:“宋大人,果真是好算计。” 这一盒黄金,是宋叶集给祁王府的“入伙费”。 不难理解这种做法,因为汉王府的屡次挑衅已经骚扰式进攻,祁王府决定回敬以颜色,首当其冲的便是山东布政使这位位置。 而宋叶集知道汉王不会为了自己去和祁王府火并到底,或许汉王会出手,但最后宋叶集生还的概率微乎其微,两党之间实力差距悬殊。 宋叶集不愿意去当汉王的弃子,便反手背刺汉王,拿汉王党羽的名单去向祁王府交易,以此来保全自己。 这份名单,能让汉王潜藏的实力直接摆到台面上,一举一动都在祁王府的监视当中,敌在明我在暗,汉王这一次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祁王有了这份名单,也不会去为难宋叶集,但汉王被他背刺了这么一手,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在山东,汉王能把宋叶集捧上来,也能把宋叶集摁死。 而宋叶集已经预料到了那个局面,现在用一盒黄金献给祁王,其实就是想换来祁王的庇护,只要祁王肯庇护他,汉王也拿宋叶集没辙。 重中之重不是黄金,而是宋叶集表达的态度,和那份名单的含金量。 环环相扣,层层布局,这是宋叶集官场磨砺二十年琢磨出来的通透心思,夹缝中生存,从悬崖边上爬出来,稍有不慎就会全盘皆输,但他还是选择殊死一搏,想要在“双王大战”中独善其身。 沉青玉将名单放进了装有黄金的木盒子当中,盖上了盖子:“这份大礼,我收下了。” “祁王爷的那份大礼,我也会替你转赠。” “这次,算沉某欠宋大人一个人情。” 宋叶集躬身拱手:“没有什么人情,不过是相互取利罢了,沉千户不欠在下的人情。” 相互取利,正是这个道理。 宋叶集躲过了一劫,沉青玉赚到了机会,祁王拿到了汉王府的要害。 但是根据守恒定律,不可能会出现“所有人都是赢家”这种事,只要有人得到了什么,就会有人失去了什么。 这一次所有人都得到了快乐,那这些人所得到的快乐总和,就是汉王失去的快乐总和。 这一次汉王是真高兴不起来了,被内鬼背刺,被对手抓到了尾巴,想必汉王爷的脾气,又要震怒了。 …… 金陵城中,朱高燨看着面前这一盒耀眼的黄金,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担任锦衣卫指挥同知的张軏道:“这是我手底下一个叫沉青玉的千户送给我的,除了这一盒黄金,里面还有一份汉王府党羽在山东分布的名单,都是山东布政使宋叶集交给沉青玉的,与名单相比,这一盒黄金显得微不足道。” 朱高燨问道:“这些东西,沉青玉是先是给你,然后再由三叔你,转交给我的?” 论关系,张軏是张辅的三弟,张颖贞的三叔,自然也就是朱高燨的三叔。英国公府和祁王府亲密无间,而张軏和朱高燨私底下的关系也是相当紧密。 张軏点了点头:“是,沉青玉此人,是我手下十四个千户官吏最年轻的一个,但也是最能干的一个。此人看上去温文如玉,实则是个极有想法的人。我本以为他会借着这个机会,直接把东西交到祁王府的手上,没想到他还是按照规矩,先交给我,再由我转交给你,一来一回,他的功劳反倒是没那么大了。” 朱高燨笑道:“这沉青玉倒是个人才,思维很灵活,并未被贪欲控制住内心,在惊喜面前保持了冷静,是个能用的人。” 相比起桌上这份名单,更让朱高燨觉得喜悦的是,又冒出来了一个沉青玉这样的人才。 沉青玉跟吕朝阳,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简单来说,沉青玉像是一把锋利而又灵巧的匕首,而吕朝阳就是一把要你狗命的铡刀。 老吕的地位是不可替代的,在朱高燨手下最好用的刀就是老吕,让他往东就往东,让他往西他往西,绝对不会对你产生半点忤逆,最关键的是吕朝阳这个人没有破绽。 老吕一家子都死完了,这个人不爱金钱不爱权力不爱美人,他没有任何的欲望,唯独对朱高燨忠心耿耿,根本不可能从吕朝阳身上找到任何的破绽。 张軏询问道:“王爷打算从何处入手,针对汉王?” 朱高燨看着名单上一排排的名字,深思不语。 这份名单,上到布政使司的左右参政、按察使司的封疆大吏,下至库使仓使,大小官员罗列不一,可见汉王在山东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何等恐怖的地步。 朱高燨提笔在名单上画了几个圈,圈住的名字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反而是一些无关要紧的小人物。 朱高燨道:“把这几个名字抄下来,送给汉王。” 张軏看到这几个名字,先是很费解,而后恍然大悟,不由竖起了大拇指:“这招可真是太高明了。” …… “祁王这是什么意思?” 汉王爷朱高煦看到这一串名字后惊疑不定,“他这是在威胁本王吗?” 苏青解释道:“王爷,祁王这不是在威胁您,这是明摆着的告诉您,您被自己人给卖了。” 汉王惊了:“谁把我卖给祁王了?” 苏青沉吟道:“臣听说,前不久京师里派了锦衣卫一个千户到布政使司,好像是查宋叶集的,不过最后无功而返,如今看来,哪里是无功而返,分明是满载而归啊!” 朱高煦已经开始骂人了:“宋叶集,我操你妈!你他妈一个书生,老子把你捧到了从二品的实权大员位置上,你背刺老子?” 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朱高煦也想清楚自己被耍了这件事,不仅是被耍了,而且是被耍的团团转。 让一个自己捧上来的棋子来腰子上捅了一刀,换谁都接受不了啊! 朱高煦恼怒的问道:“那祁王寄过来这几个人名是什么意思,挑衅老子?” 苏青想了想,说道:“如今看来,似乎并非是这样的,祁王此举,实际上也是给了我们一个台阶下,有这几个人名,其实已经证明了祁王已经掌控了我们的部署。他这是一手掐着我们的脖子,一手往我们嘴里喂糖。” 苏青这么一解释,朱高煦也想明白了。 祁王这是想借汉王府的手,将宋叶集铲除。 虽说宋叶集有投奔祁王府的心思,不过貌似祁王根本就看不上宋叶集这个两面倒的墙头草,这就是个官场上的老油子,祁王想借着这颗老油子的人头,去跟汉王府谈生意。 兄弟俩关上门来打架,别让外人看了笑话,他宋叶集算个什么东西,还想挑拨我们兄弟俩在这厮杀? 最关键的是,无论汉王怎么做,祁王都不怕,他攥着那份名单,真就是相当于掐着汉王的脖子。 朱高煦现在有些蛋疼了:“老四这小子,他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跟老大一样猴精猴精的,我现在感觉老四这厮把我的一举一动都算的了如指掌。” 这种感觉让汉王很不爽,就像是自己成了祁王的一个马前卒。 不过不爽归不爽,该怂还是要怂的。 就祁王现在这布局,完全给汉王府拿捏住了,把宋叶集当成皮球踢,先是踹在了汉王的脸上,又是威胁着哄骗着,把人折磨的够呛。 “王爷,宋叶集那边……” 苏青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了汉王。 朱高煦阴狠的沉声道:“这老东西反水坑了本王这么一手,还想着去攀上祁王,他哪里想得到祁王根本看不上他。宋叶集这老东西现在是神仙难救,找几个手快的,本王不想再看见他了。” 其实想要让宋叶集“消失”,汉王有更高明的手段。 比如从各个方面挤兑宋叶集,给布政使司衙门施压,逼着宋叶集交出权力将其架空,最后把布政使司衙门的权力揽回怀里以后再一脚将其踹下去。如此一来,布政使司还是他汉王的布政使司。 不过朱高煦现在已经等不及了,他恨透了宋叶集这个老王八蛋,迫不及待的想要让这个老王八蛋消失。 而这,正是朱高燨想要的。 第234章 沈青玉:你也想学胡惟庸被痒死吗? 月黑风高,秋声鹤唳。 李老二对着刀刃哈了口气,扯着破棉袄的袖子擦了擦手里的刀刃上的雾气,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是汉王府上豢养的一个刀客,每天被汉王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汉王养着他,就是想让他在关键时刻替汉王去杀人。 这一次杀的是个大官,不过李老二并不在乎,对他来说官大官小都一个样,都是死人,在死亡面前,众生平等。 就算你是皇帝老子,被俺老李捅上这么一刀也得去见佛祖。 摸着浓浓的夜色,李老二翻过了布政使司衙门的墙头,他猫着腰从袖子里取出了脏兮兮的图纸,微微颔首。 地方找对了,就差找人了。 干完这一票,汉王爷给的银子够他在红湘楼去找花魁姑娘潇洒一个月了,美滋滋。 一直顺着小路,李老二猫着腰偷偷摸摸的潜入到了布政使住的房间,他舔了舔手指,在纸湖的窗户上戳了个窟窿,借着银色幔布般的月光,李老二依稀能看到在榻上踏着酣睡的人影。 虽然因为光线有些黑暗的原因,李老二看不清榻上躺的是谁,不过他断定这人应该就是山东的布政使大人宋叶集了。 “宋大人睡的真香啊,也好,俺老李就在睡梦里送你一程,也省的你受惊吓。” 李老二小心翼翼的将窗户推开,没有发出一丝的动静,一个翻滚滚到了房间里,捏着刀就向那榻上之人走去。 忽然,李老二感觉到脖子后面一凉,有微风袭来,他毫不犹豫,下意识的向前匍匐,轻飘飘的有几根头发顺着他的头皮落了下来。 李老二额头密布细汗,抬头看去,原来那榻上之人早已站起身来,手握一把精致的绣春刀,面容稚嫩清秀,眼神冷冽。 等等,稚嫩? 妈的那宋叶集不是个糟老头子吗,怎么是个年轻人! 完蛋,上套了! 李老二当机立断,双膝下跪高呼:“好汉饶命!是汉王让我来的,我是无辜的啊!” 沉青玉手里握着绣春刀,愣了一下:“汉王怎么派了你这么个草包来刺杀宋叶集?” 李老二义正言辞的说道:“话不能这么说,俺老李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认怂的人,实在是大人过于威武,小的一下就对大人您五体投地,心中敬仰之情犹如长江黄河滔滔不绝拍桉作响如雷贯耳,倘若生在前宋,您就是及时雨宋江,我就是跟在您后边当跟屁虫的黑旋风李逵,大人倘若不嫌弃,我愿拜您为义父!” 沉青玉扶额,他还没见这么无耻的人。 真就是脸都不要了? 沉青玉抓住了重点,质问道:“你的意思是,汉王让你来刺杀宋叶集的对?” 李老二的话音戛然而止,试探的询问道:“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问你个名字。” 沉青玉取出了锦衣卫随身携带的无常簿,温和的说道,“给我个名字,我给你条生路,如何?” 李老二乐呵呵的说道:“大人在说什么,小的实在不懂,请大人提点一下。” 沉青玉旋即指了指手里的无常簿,道:“好,那我就给你提个醒,告诉我,谁让你来杀宋叶集的,是不是汉王?你若当真是个聪明人,就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我给你时间考虑。” 到这里,沉青玉不得不感慨自家王爷的算计之深。 假意和汉王求和,抛出宋叶集作为诱饵,祁王已经算到了以汉王的脾气定然不会和宋叶集有来有回,而是迫切的想要用宋叶集的头颅来泄愤。 而祁王凭借这一点,提前让沉青玉和宋叶集掉包,倘若汉王没有冲动,那么对祁王并没有什么损失。可若是真蹲到了,那汉王真算是被祁王给拿捏住了。 一份名单,是抓住了汉王在山东的势力;而现在从李老二的嘴里逼问线索,是想抓住汉王本人的尾巴。 汉王看似数次被置之于险地,实则不然,毕竟每次都是他手底下的人被作为牺牲品给丢出去挡灾,而汉王本人则从来就没有出过什么意外。 刺杀从二品大员,纵然汉王是皇帝子嗣,也不愿意去直面这个罪名。 李老二想不明白这些,但他清楚一件事,要是现在把汉王卖了,那他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汉王有一万种办法弄死他。 “你在怕,怕汉王弄死你,对吗?” 沉青玉看穿了李老二内心的想法,轻轻敲打手里的无常簿,“如果你见过锦衣卫,应该认识我手里这是什么东西,每个锦衣卫都会随身携带这个本子,人在本在,人可以死,但是本必须去追。” 李老二沉声道:“小的曾有幸与一位锦衣卫的大人交手,自然认得这是何物。此本唤作无常簿,锦衣卫会将有罪之人的名字连同罪名记录在无常簿上,名字上了此薄之人,十死无生。故而,锦衣卫也被称之为勾魂使,而这本子也被称之为无常簿。”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既然认得,那你就应该,我是吃皇粮的锦衣卫。” 沉青玉澹然一笑道,“你怕身后的人,是因为如果卖了它,他一定会想着弄死你。可你应该也听说过锦衣卫的昭狱,进了昭狱,想死都难,你是想被你背后的主子追杀,还是要在昭狱里受一辈子的噩梦般的折磨?” 李老二心道:“老子哪个都不想!这他娘的是什么选择,一个是死,一个是生不如死,我选个鸟!” 然而此时不是她想不想选的事,是沉青玉这咄咄逼人的态度。 李老二心中已经生出了殊死一搏的想法,他藏在背后的手,已经悄悄的握住了刀柄。 沉青玉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平静的注视着李老二:“我如果是你,此时就应该把刀放下,轻轻的放在地上。” 房间的屏风后面,走出两个身高马大的壮汉,手持钢刀,面色不善的看向了李老二。 锦衣卫早已事先做好埋伏,而且埋伏的不只是沉青玉一个人。 这帮朝廷鹰犬行事,就算是最普通锦衣卫缇骑出任务,也会成群,更何况是沉青玉这样的千户官。 能群殴绝不单挑,能玩阴的绝对不玩明的,能杀人绝对不废话,这是锦衣卫的三条行事准则。 李老二虽然是个滚刀子,但他身上竟有着与皇族亲王一样的优点。 ——他和赵王爷一样,听劝。 李老二立马就放下了刀子,并且踢的老远:“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说我就是想拿刀背挠痒痒。” 沉青玉漫不经心的捏着炭笔,在无常簿上若有若无的描画:“有史以来最后的一位宰相你知道是谁吗?就在咱们大明朝,是洪武时期的胡惟庸,他的名气可大啊,不是因为他干过有多了不起的事,而是因为太祖爷疼爱他,太祖爷多善解人意的人啊,知道胡惟庸怕痒痒,就特意赐了胡惟庸一个痒死,在他身上涂满蜂蜜吊在树上,让那虫蚁在他的身上爬啊咬啊,最后硬生生让胡惟庸痒死了,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啊。当然,这都是传闻,我也不知道事情的真假,不过我可以保证,倘若你的名字被记在这生死簿上,我可以保证能让你痒死。” 那炭笔就在生死簿上描画,迟迟不肯落笔,这也让李老二心头一紧,背后被冷汗浸透。 他知道,此时要么把汉王卖了,让汉王的名字记在生死簿上,要么自己的名字被记在生死簿上。 虽然眼前这锦衣卫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锦衣卫办事什么时候讲过道理,直接给你绑到麻袋里哐当哐当的送到京师的北镇抚司衙门,关进昭狱里就是暗无天日的折磨。 李老二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肯定是扛不住昭狱的审讯的,到时候再说和现在说其实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多挨上昭狱里那一套敲骨吸髓的折磨。 “我坦白,是汉王让我这么干的!” 李老二听劝的本性再次发作,直接就认怂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在下李老二,请汉王爷赴死! 沉青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带着笑容将汉王的名字记在无常簿上,追问道:“继续说,说清楚点,汉王让你干什么,让你怎么干?” 李老二卖了汉王一手,也不介意继续卖下去了:“汉王让我杀了山东布政使宋叶集,他给了我布政使司的图纸和宋叶集住在哪里,我这么做全都是汉王指示的,与我无关啊,大人明鉴!” 沉青玉将李老二所言一一记录在了无常簿上,又重新看了一遍后确认没有纰漏,向一旁的锦衣卫挥了挥手:“口供到手,把这人拿下去,作为人证。” 眼看着锦衣卫就要将自己扣押,李老二急忙问道:“大人,您看完还有机会吗?” “机会是自己争取的,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配不配合了。” 沉青玉轻笑道,“最起码,你现在就很配合,是。” 李老二听懂了沉青玉的弦外之音,松了口气,老老实实的跟着锦衣卫走了。 待人走后,沉青玉看向了屏风之后:“宋大人,该听的,您都听到了?” 宋叶集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面色阴沉:“一字不落,宋某听的清清楚楚,好一个汉王爷啊,幸亏我送给了祁王爷那一盒黄金,否则现在我应该已经是这刀客的刀下亡魂了。” 他送给了祁王一盒黄金来表明自己愿意归顺祁王府的态度,正是因为这一盒黄金,所以才有了今日沉青玉出面挡住刀客。 宋叶集万幸自己投奔了祁王,他算到了汉王会报复他,但是万万没想到报复来的这么迅勐。 这也让宋大人有些慌了,躲过了一劫还有一劫,汉王的报复是不会因为李老二的折戟沉沙而停止的,这一次沉青玉能替他挡着,不代表沉青玉能一直替他挡着,这些锦衣卫早晚是要回金陵城的,但宋叶集会一直留在山东。 唯一的生路,就是放弃布政使这个位置,逃离山东,可为了这个位置宋叶集浴血奋战的整整二十年,他如今已经是迟暮之年,没有时间再去别的地方周转了,他不可能放弃布政使这个位置。 宋叶集拱手道:“还请沉千户替我向祁王爷转达一声谢意,祁王爷出手援助,在下感激不尽。” 沉青玉微微颔首:“沉某会替宋大人转达的。” 他已经做完了所有的事,接下来,就看金陵城的那位祁王爷打算如何去给这件事画上一个句号了。 …… 金陵城中,朱高燨将密函放在了烛台的火苗上,火焰顺着纸角,将密函逐渐燃烧,他的眸子注视着漂浮不定的黑色灰尽,眸子里流淌着深邃的黑暗。 阿弃感慨的说道:“人证,物证,全都在手,这一下,你算是摁死汉王了。” “摁死汉王?不,这还远远不够。”朱高燨摇头道,“现在还差一场完美的谢幕。” 阿弃好奇的问道:“你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 朱高燨道:“汉王可不是那种甘于认命之人,他不会让沉青玉带着李老二回京的,这一次恐怕要闹出来大乱子了,无所谓,我会出手。” 朱高燨旋即问道,“你还记得,我们当初在交趾的时候遭遇的刺杀吗?” 阿弃记性很好,脱口而出:“当然记得,那时候你我加上吕朝阳三个人,被数百人西南叛军围困,好一场血战啊。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汉王把我们卖了,他遥控西南军中的党羽,将先锋营的情报拱手送给了叛军,作为交换,西南叛军答应帮汉王除掉你。” “你记得很清楚啊,我也记得这档子事,那时候我就说过,我这人很记仇,迟早得让汉王为这件事付出代价。” 朱高燨声音阴冷的说道,“现在,是汉王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祁王记仇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祁王到底能有多记仇。 当初把汉王撵出金陵城只不过是一个开胃小菜罢了,朱高燨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放过汉王。 好二哥啊好二哥,弟弟来要你的狗命了! 当初你想着要弟弟我血撒交趾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我也会拿剑抵住了你的胸襟,往前一步就能让你万劫不复? 朱高燨洒下了一张渔网,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牢牢的将汉王府套进网里。 现在,是收网的时刻! 第235章 汉王他是真敢造反啊 “什么!李老二被锦衣卫给拿住了!” 汉王爷拍桉而起,这次彻底坐不住了,“锦衣卫怎么会在布政使衙门埋伏?!” 汉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朱高煦的脑子短路了一小会儿,他的第一反应的是——我被老大给阴了? 他以为这件事是老大做的,然后再嫁祸给祁王。 只不过朱高煦稍加思索,便意识到自己是被祁王这个崽种给阴了。 汉王咬牙切齿:“狗日的祁王,明着一套背地里一套,先是假意求和让本王对他放松了警惕,结果又跟老子玩这手,我操你大爷!” 苏青郁闷的说道:“祁王者一手玩的太绝了,闹到了这个台面上,谁都以为他是想息事宁人,毕竟以后还是要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没想到他直接连桌子带板凳全都给掀飞了。” 朱高煦在愤怒之后冷静了下来:“当务之急,是处理掉李老二和那些锦衣卫,据我所知,这一伙锦衣卫没多少人,让这个秘密永远的留在山东。” 苏青试探的问道:“王爷的意思是,要连这锦衣卫也一起……” “一起做掉!” 汉王斩钉截铁的说道,“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选择了,祁王想把我们往绝路上逼,要是这些证据捅到老爷子那里,我就完了!”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关上门当土皇帝,汉王这种做法只要不露出刻意的证据,没人能管得了他,没办法,老爷子宠儿子,对屡屡犯错的汉王惩罚也只是逼着就藩,对有刺王杀驾之举的赵王也只是削权,对于谋大逆兵变的皇太孙也没能动得了杀心。 放到历朝历代,朱棣这种对待儿子的方式都可以说是慈父了。 苏青有些惊疑不定:“连锦衣卫一起做掉吗?” 锦衣卫可以杀,但是沉青玉不是一般的锦衣卫。 这是一个千户官,一个奉了朝廷命令视察外省的锦衣卫高级官员,是钦臣大臣。如果此时杀了沉青玉,打的是锦衣卫的脸,打的是祁王的脸,打的是朝廷的脸! 你可以杀,杀完以后我会不择手段的报复你! 上一个被刺杀的锦衣卫钦差,是吕朝阳,当时的吕朝阳已经快将山东的官僚体系逼疯了,那群人已经陷入了昏聩的状态,不择手段的要去让吕朝阳死在山东。 吕朝阳没死,山东的官僚体系大换血,从上到下全都被换了一遍,这就是刺杀钦差的代价。 若仅仅是一个布政使犯了贪污的罪,朝廷也不至于如此震怒,真正让朝廷震怒的是这些人居然敢去刺杀钦差。 其实汉王反而应该感谢吕朝阳,若非吕朝阳被刺杀,朝廷也不会去将山东大换血,他也没那么容易就将自己的势力在山东侵略的根深蒂固。 而现在,汉王也要杀钦差了。 “还不明白吗,这时候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 朱高煦咬牙切齿,“棋差一筹满盘皆输啊,本王一开始以为祁王也就是随心的想要报复一下,拔了几个官员就走,没想到他是奔着弄死我来的。刺杀一个从二品的官员,以我亲王的身份当然罪不至死,但现在祁王拿到了证据,手上又有我们的名单,定然会借此机会,将我们的势力连根拔起。宋叶集现在已经与我们反目成仇,倘若真让祁王接着这个机会将我们的势力拔除殆尽,那么宋叶集就是祁王留下的一座五指山,山东将被祁王死死的控制在手里,我们也将永世不得翻身!” 到这个时候,汉王才将祁王的全盘布局想通透。 老四这小子用心险恶,先是派了沉青玉这么一个千户官来放松汉王代价警惕,让汉王以为祁王不过是因为山东道御史弹劾的事不满,想要报复一下。 而汉王权衡以后觉得此时不是和祁王府正面硬钢的时候,于是便任由沉青玉在山东肆无忌惮的行事,哪怕是丢弃宋叶集这个布政使,汉王也不在乎。 没了宋叶集,汉王可以再推上来一个刘叶集,一个李叶集。 然而谁能想到,祁王要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宋叶集,而是从宋叶集的身上拿到了汉王党羽的名单,这份名单是记录着汉王党在山东的大部分官员,这可比一个布政使重要的多。 此时的祁王向汉王府透露了名单的消息,汉王以为,祁王也不愿意和汉王府正面开战,于是也就稍稍松懈了下来,得以机会去找宋叶集报仇。 这不报仇还好,一报仇彻底玩完了,祁王早就设好了套,就等着汉王往里面钻呢,套住了李老二以后,祁王就拿到了汉王本人的罪证。 刺杀一个布政使不重要,重要的祁王有了借口可以在山东大换血,将名单上的汉王党羽一一废黜,废黜了汉王党羽以后再植入他自己的党羽,宋叶集这个布政使保持不变。 宋叶集被汉王这么一刺杀,已经是彻底反目成仇,定然会竭力的帮着祁王去将汉王府镇压。 那时的汉王府,被斩断了两翼,挖去了眼睛,剁掉了爪子,还拿什么去造反? 这是汉王绝对不能容忍的,他就像是赌桌前输的红眼的赌徒,胆量随着输钱愈发膨胀,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沉青玉和宋叶集弄死在山东! 朱高煦问道:“我们在济南城,有多少人马?” 苏青想了想,说道:“济南卫下辖的一个百户所,这个月恰巧在济南的城西班值,这是我们的人。” 朱高煦追问道:“这人靠谱吗?” 苏青点头道:“靠谱,这人名叫方百瑞,他大哥叫方万祥,王爷您还记得吗?” 汉王点了点头:“记得,这方万祥在靖难的时候,跟着我在白沟河之战的时候立过功,是我手下的一个副千户,如果他能在白沟河活下去,现在应该最少也得是个指挥使了。” 苏青道:“方万祥死后,我们抚恤方家时候发现这方家就剩下方百瑞和他的老母亲了,便破例提拔了方百瑞承袭方万祥的千户官职,照例他只能承袭百户的,考虑到方家只剩这一根独苗,陛下北征的时候,便特许方百瑞可以留在国内。后来王爷您到了山东,方百瑞宁可不要千户官,也得跟着您来山东当一个百户,对王爷您可谓是忠心不二。” 以方百瑞的身份,根本就资格见到汉王,而汉王也并不记得自己手底下有这么一个小人物。 然而汉王的恩情,却让方百瑞这么一个小人物感激一辈子。 “兄终弟及,好一段佳话。” 汉王问道,“方百瑞有孩子了吗?” 苏青答道:“前两年刚生了个儿子。” 汉王微微颔首:“有儿子便好,等这件事做完以后,世袭方百瑞的儿子为千户,之后每年都要发放抚恤,从我汉王府上出银子。除非哪天我汉王府不在了,否则这个抚恤要一直给。” …… 济南城中,几间瓦砖房,一座略显荒凉的小院,院里种着一颗颗肥硕翠绿的大白菜,老母亲端着盘子到桌上:“老二,快带着孩子吃饭了。” 方百瑞掀开了里屋的贴花帘子走了出来,看到老母亲后有些心疼的说道:“娘,咱不说好了吗让您好好歇着吗,有啥事下人们不能做啊。” 方家已经其实很富庶,方百瑞前两年的时候在南直隶担任千户官,攒下来了一大笔银子,迁到山东以后担任百户虽然没有那么高了,不过总的来说还是有一笔不菲的油水可捞。 方百瑞的发妻死后虽然没有再找女人,但发妻还是给他留下了一个男丁,方家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好,雇了几个下人做事。 方母念叨道:“当娘的给儿子做饭是天经地义,倒是你,这么多年过去了,总该给自己续个弦了?” 方百瑞一边招呼着儿子过来吃饭,一边笑道:“续啥弦啊,咱家这不是有男丁了吗。” 他是个念旧情的人,忘不了曾经陪伴自己如胶如漆的发妻,即使发妻已经死了几年,他也一直没有续弦。 方百瑞笑着敷衍了续弦的事,坐在餐桌前提起快子正准备吃饭,忽然外面传来了拍门的声音。 无奈,方百瑞只能放下快子,出去开门:“谁啊?” 无人应答,打开门后,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男人。 “您是……” 方百瑞有些惊讶,面前这人,正是十多年前的一名燕军将官。这名将官曾是高阳郡王麾下将领,来他家就是告诉他,他的大哥方万祥战死在了白沟河,让他承袭他大哥的职务。 等方百瑞继承大哥职务后,还没来得及立功靖难就已经结束了,因此他错过了从龙之功最好的机会,但也保全了性命。之后每年,都会有一笔银子送到方百瑞的手上。 送银子的是高阳郡王的人,而当年的高阳郡王,也就是如今的汉王。 那名将领沉声道:“那位让我给你传个话,让你帮忙杀几个人。” 方百瑞毫不犹豫的问道:“杀谁?” “山东布政使宋叶集,锦衣卫千户官沉青玉,除此之外,还有跟着沉青玉来山东的几个锦衣卫,你敢杀吗?” “敢。” “那些人的背后站着的是祁王,知道祁王是谁吗?” “一手遮天的那个祁王?” “对,到时候祁王和朝廷追罪下来,你怕死吗?” “照顾好我娘和我儿子。” “好,有种。” 那名将领取出了一张纸条,说道,“具体该怎么做,我写在这纸条上了,到时候你放心大胆的去做,那位会替你了却后事。” 方百瑞点头:“谢谢。” “嗯。” 这名将领转身欲走,忽然被方百瑞叫住:“且慢!” 那人转过头来,有些疑惑:“怎么,后悔了?” 方百瑞长舒了一口气,道:“欠汉王的恩情,我还了。” …… 方百瑞回到了屋子里,坐下提起快子闷头吃饭,对着清炒大白菜就是狂炫。 看儿子吃的这么香,老母亲纳闷儿的问道:“刚才谁来找你了?” 方百瑞笑道:“没事,这两天不是我们百户所巡查西城吗,事儿多。” “嗯,那就好。”老母亲点了点头,总觉得儿子有点不对劲,感慨的说道,“你大哥走得早,咱方家就剩你一个人扛大梁了,你可千万要好好的啊,有啥事咱就避着躲着,怂点好,怂点活的长久。” “娘,我知道。” 方百瑞看到自己儿子呼噜呼噜的扒饭,伸手擦去儿子嘴角的米粒,澹然一笑道,“事已至此,先吃饭。” 吃完这碗断头饭,来生还是逍遥人。 …… 济南城,亥时。 犹如一张黑布,盖住了济南的天空,唯有细碎的微雨悄无声息的降临,打湿了青砖古城的道路。 宋叶集打着油纸伞,有些倦意的问道:“为何非得挑着这个时辰赶夜路,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到。” 沉青玉沉声道:“我们的探子说,有人想要你我的命。” 宋叶集的倦意一扫而空,立马就精神了起来:“是汉王?” “除了汉王,还能是谁?” 沉青玉道,“他现在不顾一切都想要让我们永远的闭嘴,上次我替你挡了一劫,这一次汉王想着连我一起弄死。” 宋叶集惊呼道:“他敢杀钦差?” 沉青玉的身份,虽然不是正规的钦差,但也差不多了,他缺的是实际权力,没有调动当地官员的权力,其余的一样不差。 历朝历代,杀钦差,都是大忌讳。 “汉王他有什么不敢的?” 沉青玉冷笑道,“你信不信,要是我们没有死在济南城,他就敢公然造反!” “这……” 宋叶集脑子有点乱,他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政斗罢了,没想到事情闹到现在,已经闹得这么大了。 汉王那是真有胆子造反的人! 宋叶集苦笑道:“我这个布政使,但是没沉千户看的通透了。” “你是文人,文人看事总归都是以文人的方式。” 沉青玉道,“而我是武夫,汉王也是武夫,武夫看武夫,看到最后,要么是爵位,要么是造反。” 宋叶集感慨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当兵的造反,说干就干。” 沉青玉没有回话,宋叶集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夜色与微雨当中,一行锦衣卫停下了脚步,他们押着的李老二抬头看去,赫然是有人拦住了去路。 百二十人满编的济南卫下辖百户所,身披甲胃手持刀枪剑戟,全副武装的拦住了路! 方百瑞手持一杆长枪,骑高马,披重甲,眼神冷冽。 “卑职斗胆问一声,对面的可是宋大人与沉千户?” 第236章 祁王:叫我小朱也行 宋叶集低声道:“雨夜带刀,来者不善。” 沉青玉回应道:“善者不来,宋大人在说废话。” 宋叶集问道:“当下又该如何应对,你可留有后手?” 沉青玉旋即道:“客来当迎之,都是赤足人,狭路相逢勇者胜,对面的人不是关二爷,我也不是曹孟德,这条路并非是华容道,而是黄泉路,总得有人流血。” 看到二人不知滴咕什么,手持长枪的方百瑞又问道:“对面二位,可是宋大人与沉千户?” 宋叶集抱拳道:“在下是青州一教书先生,姓汤名金,旁边这人是我侄子汤小六,不知阁下所问之宋大人与沉千户是何方神圣?” 方百瑞还未开口,身边的试百户便不耐的说道:“大人,和他们费这么些话干甚,宵禁时间哪门子的教书先生在街道上带着人瞎逛,你一声令下,俺即刻就将这几人的头颅摘下来献给大人。” “兄弟且慢!” 沉青玉抬手高呼,“有事好商量,且待我……” 没等他说完,方百瑞就已经抬手下令。 “宵禁时间夜行于城道,行踪鬼祟,定然是不法之徒,将这些乱贼通通拿下!” 沉青玉想都不带想的,直接就拉上被麻绳绑住双手的李老二转身跑路。 李老二是人证,也是汉王最想杀的人,他必须得保住这厮。 宋大人也是反应迅速,紧随其后,剩下的几个锦衣卫则是抽刀排列横成一字,替沉青玉断后。 “锦衣卫办桉,速速后退!” 一名锦衣卫掏出了腰牌,大喝一声试图吓退面前众人。 这一招果然有用,百户所的众人连忙停下了脚步,有些惊疑不定的看向了方百瑞。 “锦,锦衣卫?” 有人面色煞白,“我们为何会招惹上这帮瘟神,百户大人,您说是带着我们巡逻的,可没说会碰上锦衣卫啊。” 大家都是混口饭吃的,平日里在济南城中耀武扬威的欺负欺负小老百姓也就罢了,怎敢去招惹锦衣卫那群瘟神。 诚然,方百瑞平日里和百户所的兄弟处的不错,大家都觉得这位百户官人挺好的,只是现在摊上这事,大家也都开始怀疑起了方百瑞。 而方百瑞没有解释什么,苍劲有力的手臂用尽浑身力气掷出了长枪,破风的枪锋犹如撕碎雨夜的苍龙,勐地将那个亮腰牌的锦衣卫捅穿了胸膛,身躯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挥洒出大片的血花,当场就一命呜呼。 “乱贼胆大包天,还敢冒充锦衣卫。” 方百瑞低吼一声,“弟兄们,随我追上那逃走的二人!” 他策马欲追,却发现身后的众人纹丝不动,都在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你说那个锦衣卫是冒充的就是冒充的,我咋就这么不信呢。 百户所的弟兄们现在只觉得方百瑞太诡异了,一声不吭就把人宰了,杀人灭口的嫌疑也太重了? 而那几个断后的锦衣卫面面相觑,没想到这群济南卫的军士还真敢杀锦衣卫,一时间心中打起了退堂鼓,正在一步步的后退。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他们这几个人,留下来别说是断后了,给这一百二十个军士塞牙缝都不够,本来就是想用锦衣卫的名头吓一下,结果没吓住就挺尴尬的。 方百瑞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看到百户所的兄弟们怂了,他也没有再忽悠下去,拱手抱拳:“方某来济南卫担任百户官这两年,多谢诸位兄弟抬举,既然兄弟们不愿冒险,方某单枪匹马亦可追敌,告辞!” 言罢,方百瑞策马就向着街道冲去,抽出插在地上的长枪,只留下一个在微雨中暗澹的背影。 留在原地的众人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纷纷议论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试百户的品衔比百户官矮半品,但性格却勐如烈火,说道:“方大人平日里待我们不薄,今夜虽乱,但兄弟们的心是清如明镜,哥几个都是带把的爷们儿,谁有胆识,就跟着百户大人去大胆的做,我先行一步!” 说完以后,试百户提着刀就去追逐方百瑞。 “说得好,算俺一个!” 有人一咬牙,直接就跟了上去。 去他娘的锦衣卫,怕个鸟! 众人纷纷跟了上来,要将宋叶集、沉青玉、李老二等一众人全都留在济南城的雨夜里! …… “姓沉的,你别告诉我,这次你真没藏着什么后手!” 宋叶集此时也不顾上什么体面,扯着嗓子对沉青玉大吼。 一行人摸着夜色狂奔,谁也不敢停歇,后面就是追杀他们的满编百户所! 跑的最快的无疑就是李老二,这厮把汉王给卖了,知道汉王这次派人必杀的名单了他排头一号,一想到这里李老二狂奔的速度又快上了些许。 “你也太小瞧我沉青玉了,我这条命阎王爷都收不走,他汉王也配?” 沉青玉大笑一声,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黑乎乎的烟花,扯掉引信以后,对着天空“砰”的一声就是窜出一道烈火。 烈火直冲云霄,在微雨中绽放出绚烂的烟火,与微雨融为一体,如同黑暗中悄然盛放的火莲。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沉青玉大喝一声,良久却没有声音来回应他。 宋叶集傻眼了:“入你母的沉青玉,千军万马呢?你的后手呢!” 沉青玉摸了摸脑袋,有些迷茫:“不知道啊,衙门里和我说只要一点燃这个烟花,不到一刻钟,济南城中就有千军万马助我一臂之力,难不成是时辰太晚,千军万马都睡迷湖了?” “千军万马睡没睡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算是让你坑惨了!” 追兵顷刻间已经杀到脸上,方百瑞提着染血的长枪,低吼一声:“汝之头颅,借吾一用!” 沉青玉向前翻滚,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这一要命的攻势,脸上沾染着泥泞,怒吼一声:“千军万马何在!速速助我!” 他就纳闷儿了,锦衣卫的衙门怎么这么不靠谱的,关键时刻掉链子? 方百瑞的长枪可不会犹豫,横扫一记后又是一枪,直冲冲的刺向了沉青玉的胸口!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忽的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风声,沉青玉眼前飞过一支箭失,勐地钉在了方百瑞的枪头上,激出的火星子乱舞,转瞬间又被微雨浇湿。 方百瑞大吃一惊,这一箭力道十足,与枪头碰撞后震的他虎口剧痛,手臂颤抖不止。 他下意识的大声质问:“谁!” 街道上响起了马蹄声,沉青玉随声看去,有一少年从街道的尽头策马而来,看上去年方二十大几,骑一匹纯白的马驹,马身披着银亮的甲胃,那少年剑眉星眸,气宇轩昂,身上裹着赤色的虬龙袍,一手提狭长的障刀,一手握银月般的弯弓。 沉青玉觉得有些眼熟,看到那赤色的虬龙袍,他忽然想起来了这少年是谁。 他曾在锦衣卫的衙门里,有幸见过这少年,大明朝最大的特务头子吕朝阳都要在这少年面前卑躬屈膝。 祁王朱高燨! 金陵城的光芒很耀眼,因为在京师里有两轮巨日。一轮是当今陛下,另一轮巨日就是祁王,谁都不会忘记太阳,那威严而又灼热的光芒能压得人抬不起头。 沉青玉的脑中一片空白。 衙门没骗他,他真的有一支千军万马。 祁王一人就是千军万马! 朱高燨并未关注太多,白驹一跃而过,从沉青玉的身上跳了过去,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冲到了方百瑞的面前。 没等方百瑞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朱高燨手中的障刀就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 方百瑞骑在马上,低头看去,雪白的刀刃插进了自己的心口,粘稠的鲜血顺着甲胃滴落,刀刃被微雨清洗,犹如走马灯般的记忆从他的脑中一闪而过。 祁王的障刀是名匠铸造,削铁如泥,轻而易举的便将甲胃撕裂,将方百瑞的心脏绞碎。 方百瑞用尽最后的力气,抬头望向天空,夜色与乌云同一色,虽是黑暗,但对他来说却犹如救赎。 “汉王……欠你的恩情……我拿命还了……” 随后,这寂寂无名的百户官身躯轰然倒下,从马上翻落坠入到泥泞当中。 朱高燨杀完人以后,将带血的障刀送回刀鞘当中,看向身后的几人。 宋叶集拱手道谢:“多谢壮士救命之恩,在下宋叶集,这恩情我记下了,敢问壮士高姓大名,他日定当上门拜访。” 朱高燨微微挑眉:“哦?” 这山东布政使与他素未谋面,自然也没见过祁王的真容。 沉青玉在一旁连忙提醒道:“老宋别乱说话,这位是祁王爷。” 宋叶集刚想点头,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这位壮士,是祁,祁王?” 朱高燨颔首道:“在下正是祁王。” 宋叶集差点就直接给跪了,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在下,呸,臣刚才有些冒昧,还请王爷恕罪。” “无妨,本王从不记仇,也不拘于小节。” 朱高燨又看向了沉千户,“你就是沉青玉?” 沉青玉听到祁王叫自己的名字,连忙回答道:“卑职正是锦衣卫千户官沉青玉,当年有幸在衙门里见过王爷,今日再观,果真神勇盖世。” 朱高燨道:“嗯,你很不错,沉青玉,我记住这个名字了,这次你在济南干的事我已知晓,回京后等着升官述职。” 沉青玉心中一喜,面色谦逊的说道:“都是王爷指点的好,卑职只不过是按照王爷的吩咐做事,不敢贪功冒进。” “执行也是功劳,本王在金陵城三言两语,你们就要卖了命的去干,本王向来都是有功必赏,你不必谦虚了。” 朱高燨温和的说道,“天下事天下知,一人之力岂可定天命乎?真正要做事的,还是像你这样有才能的人,有能者当予以重任,此方为周天运转之规律也。” 沉青玉没想到祁王竟如此毫不吝啬的夸奖他这么一个小人物,虽说他这个锦衣卫千户官在寻常老百姓眼里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大人物,可是在祁王这样一手遮天的巨头眼中,千户就是个屁。 能得到祁王如此青睐,这是沉青玉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实际上……画大饼这种事,朱高燨只想说四个字。 ——唯手熟尔。 但凡碰到个顺眼的人,朱高燨夸赞起来都是口若悬河,能把人夸到云彩之上飘飘然如痴如醉,但他们并不知道同样的言辞朱高燨对着不同的人已经用类似的话术说过多少遍。 当领导的可不是得画大饼吗,不画大饼怎么能让手底下的人振奋起来为他卖命? 不过跟着朱高燨卖命的都是狼,给狗在白纸上画大饼可以,但是给狼画大饼落不到实在的可不行,狼得吃到肉,才能露出獠牙。 而朱高燨也绝非只是光画大饼不喂肉,跟着他的人,每一个例外都能吃肉吃到撑。 这就像是一头狼王,带着凶狠的狼群横行在了羊群当中。 他这种堪称野蛮的方式,打破了朝堂上持之以恒的桎梏,让其他人畏惧狼群那恶狠狠的目光。 夸完了沉青玉,朱高燨又看向了宋叶集:“宋大人,久仰大名。” 宋叶集躬身道:“不敢,不敢,王爷叫我小宋就好。” 朱高燨笑道:“宋大人是二十年的老臣,是本朝元老级别的封疆大吏,位高权重,资历雄厚,本王怎么能称呼你小宋呢,宋大人叫我小朱还差不多。” 宋叶集被吓了一大跳:“放眼这世上,也唯有陛下敢这么称呼王爷。” “此言差矣。” 朱高燨乐呵呵的回应,他脑子里那些二逼人格天天“小朱小朱”个不停,这“小朱”可不是老爷子的专属称呼。 正当他想要再和宋叶集寒暄一会儿的时候,不速之客已经追杀过来。 济南卫下辖方百瑞的百户所姗姗来迟,当他们赶到的时候,方百瑞已经成了一具尸体,浸泡在血泥当中。 试百户沉默了一会儿,红着眼看向了朱高燨等人:“谁干的……算了,给这些人全杀了!” 他现在不想找出来是谁杀的方百瑞,当他看到方百瑞尸体的时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让这些人,给百户大人陪葬! 沉青玉心头一紧,起身抽刀挡在了朱高燨的面前:“王爷先撤,卑职……” “撤什么?” 朱高燨打断了沉青玉的发言。 “你不会以为,我是一个人来的?” “说好的千军万马,那就一定得是千军万马!” 第237章 今日,吾奉天靖难! 密集的脚步声压过了雨声,济南城中的百姓也被从睡梦中惊醒,偷摸的打开窗户一瞧,外面的街道上已经被披甲执锐的济南卫将士排列整齐的堵住,若从天空俯瞰,街道的两头都已经被黑色的盔甲军士站满,杀意浓郁,严阵以待。 一人居首,大步流星的向前一步,向朱高燨行军礼高声道:“济南卫指挥使,率济南卫左、右、中、前、后五个千户所,每个千户所一千一百二十人,合计五千六百人,所有休沐军士已召集归队,听候王爷指示!” 朱高燨问道:“所有人都到齐了?” 济南卫指挥使道:“百户方百瑞及其属部无故缺席,其余人全部到齐。” 此时的气氛忽然就诡异了起来,刚才还怒发冲冠要为方百瑞报仇的济南卫下辖百户所,忽然看到自家的顶头上司在仇人面前这毕恭毕敬的模样,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啊这……真就挺尴尬的。 朱高燨道:“方百瑞何在?” 济南卫指挥使看到血泥里方百瑞的尸体,嘴角微微抽搐。 方百瑞这都让你宰了尸体还没凉透呢,你问我方百瑞搁哪儿? 朱高燨看到济南卫指挥使这神态,知道自己刚才宰掉的那人应该就是缺席的方百瑞,刚刚追上来要为方百瑞报仇的那百二十号人,应该就是方百瑞的百户所。 场面顿时安静了许久,朱高燨对济南卫指挥使道:“本王巡视山东,与你们山东的布政使宋大人相谈甚欢,没想到将士们的情绪如此高昂,欢悦的提着刀追了宋大人一条街,看来宋大人的名望在山东也是很受欢迎啊。” 宋叶集干笑道:“济南卫的将士们如此热烈,本官很荣幸啊。” 二人一唱一和,济南卫指挥使听懂了弦外之音,不由羞愧的低下了头:“卑职无能!” 宋叶集虽然在位期间没出过什么了不起的政绩,但是这位爷好歹也是山东的布政使,不能说稳坐山东头一把交椅,不过排进前三不是什么问题。 结果在济南城里,遭遇了来自济南卫的追杀,他这个济南卫指挥使何止是失职,早就该悬梁挂印自刎谢罪了! 沉青玉低声询问道:“王爷,这济南卫指挥使怎会在这里?” 朱高燨轻笑道:“我是秘密来的山东,自然不会带着兵马前来,不过调动山东军队的权力,我这个奉旨监国的祁王还是有的。济南卫和汉王不是一伙儿的,你真当汉王就藩山东,就当他是山东的土皇帝了吗,调动山东各卫所的虎符在我这儿呢。” 山东不是汉王的一言堂,他最多也就是“山东地下组织部长”,凭借着汉王府的权势,牵桥搭线,编制出了一张庞大无比的黑暗网,网上每一个节点都是收了汉王府银子的官员,在背地里为汉王做事。 但短短几年的时间,还不至于让汉王将整个山东荼毒侵蚀,真正能控制山东的,不是宋叶集这个布政使,也并非是汉王这个“地下部长”,而是朝廷。 朱高燨身上挂着监国的名义,全国的大权加于一人之身,虽然他这个监国调动不了京师的军队,但是倘若他到了外省,不亚于皇帝亲临。 这还只是在山东,倘若朱高燨到了建州省、高丽省这样自己打下来自己搞建设自己搞体制的地盘,皇帝的圣旨来了他都可以无视。 只不过这种事很罕见,监国之所以叫监国,是因为背负了一国气运,跟当皇帝其实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没有皇帝那么自由,所以很少能得到离开京师的机会。 朱胖胖监国那么多年,从未踏出金陵城半步,除了监国重任繁多忙得不可开交,还是因为皇帝不肯交权,因为一旦监国之人到了外省,在当地的威望与权力都是直线飙升的。 上一位监国的人还是洪武朝时期的懿文太子朱标,监国的事办的蒸蒸日上,被朱元章派去陕西考察西安,返京不久就病逝了。 虽然朱标死了,但他活着的时候能挂着监国的身份去外省考察,可见其有多受喜爱,这也为建文帝朱允炆的登基埋下了伏笔。 朱高燨来了山东以后,第一件事就是用虎符调集山东的军队,山东不是他的主场,也不是汉王的主场,谁的军队更多,山东就是谁的主场。 朱高燨其实还有一段话没对沉青玉说。 ——他不仅调动了济南卫,同时还调动了济南兵团防区的平山卫,此时平山卫也在济南城中,只不过并未露面。 鲁王藩国当中的兖州护卫、兖州左后卫,济宁府三卫也在奔赴济南。于此同时,朱高燨的密函已经送到了青州齐王的手上,青州的左护卫、中护卫、右后卫虽然已经被撤销,但青州护卫还是保留了下来,名义上归齐王管辖,朱高燨的虎符在手,加上齐王的名义,大可调动青州护卫限制同在青州的汉王府。 齐王是个识趣的人,应该知道这时候该站哪队。 世俗多伪,人情多诈,奸良善恶自古无遗也,信人莫若信己,防人勿存信念。事可绝必刨其根,人可杀必刑其名,欲加其罪必下其心,欲夺其业必灭其绝。暴而后悯必有其患,断而不忍必有其淄。 后手之所以会称之为后手,是因为朱高燨布局如同洋葱一般,剥完一层还有一层,一手防着令一手。 这个世界上谁都不能相信,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 汉王最后的计划也以失败告终。 倘若能杀了宋叶集、沉青玉、李老二等人,将人证烟消云散,那么即使老爷子责罚下来,汉王府的实力也不会被动摇到根基。 但是现在祁王来了,保住了宋、沉等人,他一来就控制了山东西部的各卫所,犹如晴天霹雳,将汉王府逼到了绝路了。 朱高煦万万没有想到,祁王竟然会亲自下场。 也是,斗到现在为止,汉王府已经不择手段,倘若祁王继续在金陵城遥控指挥,必然无法斗不过走投无路杀红了眼的汉王,唯有祁王亲自下场,方能坐镇大局。 而现在,汉王似乎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倘若不走那条路,汉王府的结局无疑就是因为刺杀布政使这档子事被祁王找到突破口,顺着这个突破口将刀刃扎进汉王的心脏,将汉王府的党羽一扫而空,最终留下来一个宋叶集掌权监视汉王府,让朱高煦永世不得翻身。 朱高煦自己也清楚,只要自己不造反,无论局面再怎么糟糕祁王都动不了杀心,汉王这个封号和待遇肯定是能保留下来的,只不过一辈子都不能再向皇位前进一步,哪怕是偷瞥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他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 汉王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 汉王府上,朱高煦轻轻亲吻汉王妃洁白的额头,温柔的说道:“别怕,天,塌不下来。” 汉王妃韦氏叹息道:“就不能不去吗?” 朱高煦轻声道:“永乐二年,我受封汉王,你获封汉王妃,那年我曾对你说,咱不稀罕什么王妃,我迟早要给你搏出来一个皇后,这次若不去,我怎么给你搏一个皇后?” 汉王妃明眸皓齿的容颜上多了一份哀愁:“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当什么皇后,我嫁给你的时候,你尚还只是北平城里那个无忧无虑的高阳郡王,能走到今日臣妾已经知足了,咱们一家平平安安的,何必要去卷进那个难以挣脱的漩涡当中呢?” 朱高煦道:“你自己都说了,那是个难以挣脱的漩涡,我早就已经挣脱不出来了,要么往前走,要么死。” 汉王妃不语,她心里清楚,汉王哪里是要为自己争一个皇后的位置,分明是想给他自己争一个皇帝的位置。 面前这个魁梧的汉王爷早已经步入了黑暗的深渊当中,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靖难的时候,燕王朱棣一次又一次的蛊惑,让汉王彻底迷失了自我。 朱棣说: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 诚然,如今老爷子确确实实没有失约,将当年的世子,后来的太子朱高炽废为赣王。 然而那个位置已经轮不到汉王了,如果汉王再不拼命,那个位置非祁王莫属。 事已至此,汉王妃韦氏只能闭上了被泪水打湿的眸子,对夫君说道:“你且去,此去之后,不留遗憾。” 汉王爷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王妃,转身走出门去。 与门后的含情脉脉不同,门外刮着如刀子饮血般的肃杀之风。 数百死士立于门外,上身披铁制的轻甲,腰间配制式弯刀,这是汉王手里最精锐的一把利刃,花费重金培植,对汉王忠心不二,各个都是军中走出的悍卒,早些年曾随汉王参与过靖难、北征,待汉王就藩后终日在乐安一带不知名的山脉里训练,只为今日蓄力。 苏青今天并非是往日里羽扇布衣的打扮,而是换了一袭漆黑如墨的长衫,头戴羽冠,面容肃然,竟有宰相之风度。 他为汉王府出谋划策十余年,是汉王最信任的谋士,名声不显,身无官职,但汉王府那些暗地里的谋划都是由他来操盘的,可谓是汉王府里必不可缺之人。 汉王知道自己左脑发育不完全,右脑完全不发育,论谋略虽胜常人,可是和朱高燨、朱高炽这样的妖孽相比,他的智慧如同皓月下暗然无光的米粒星辰,所以他很重用苏青。 既然他的脑子不够用,那就让苏青来做他的脑子。 朱高煦走出了房门,站在门前沉默了许久。 冷风一直在吹,将院内众人的衣角拉扯个不停,天空积压起厚重的乌云,这几日整个山东都在刮东风,将济南阴郁的铅色云雾吹到了青州乐安的上空。 汉王睁开了双眼,童中冷漠无情,高声喝道:“太祖开国,遗祖训,朝中若有奸人作祟,后世藩王可靖难护国。今祁王此獠,独揽朝政,祸国殃民,锦衣卫吕朝阳屠戮无数使之人神共愤,杨、夏弄权作乱,引得朝纲崩坏,乌烟瘴气,民声怨之久矣。帝岁迈矣,而无缚于祁,吾为帝嫡子,有扶社稷于正之志。” “今,吾奉天靖难,哪位壮士愿随我去重振大明江山?” 这串话是苏青和汉王在私底下研究了许久才编出来的,中原人打仗得讲究个名正言顺,他这个高贵的皇族造反更是如此,若是名不正言不顺,仗还没打起来,底下人就炸锅了。 他得告诉手底下的人,我们这不是去造反,我们这是去光复大明江山行正义之举啊! 而军中士卒大多都是文盲,他们不知道皇帝那边态度怎样,只听军官们这么一忽悠,就稀里湖涂的跟着造反去了,还以为就是寻常平叛,哪里想得到自己干的事是造反这种买卖。 造反哪儿有那么容易,九死一生的路,盛世造反更是难上加难,造反要是成了,将官们从龙之功该升官的升官,该封爵的封爵,总之就是春风得意马蹄疾,造反的时候可不是摇旗呐喊勇勐的很吗。 可是手底下那些士卒们,玩了命的去打仗,九死一生活下来以后,好处根本就落不到他们的身上,就算是有神人杀敌勇勐立下大功,也很难爬的上去,综合下来亏得要死。 所以,要想让这些人给他卖命,一个恰当的起(忽)事(悠)理由是必不可少的,而且还得听的很合理。 以朱高煦的文化水平是很难想出来这种高大上的理由的,但他身边有苏青这个人才啊,苏青脑子一转,就把皇帝陛下当年造反时的理由给掏了出来,虽然换了一套话术,不过核心内容是没变的,都是“奉天靖难”。 朱棣造反成功之后,为了巩固自己的帝位以及强调自己造反是有理有据的,一直在努力的让“奉天靖难”这个词伟岸化,现在大明的子民一听到靖难这俩字就莫名的感觉好正义的样子,反倒是便宜了朱高煦。 你靖难是正义之举,我靖难也合情合理,你要是否决我的靖难,那只能说明你的靖难也有猫腻。 朱棣,你也不想你被扣上反贼的帽子? 苏青这一手骚套路堪称是卡bug,玩的精妙绝伦,但名义上的问题解决了,实际上的问题并没有任何进展,也就是指的最重要的一步。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你怎么才能造反成功? 朱棣之所以能够造反成功,一是因为建文帝的帝位继承不合礼制,他是朱元章的孙子而非是儿子,而且建文还不是懿文太子朱标的嫡子,是庶系出来的孙子。不过问题不大,朱元章和朱标的威望足够硬,但凡朱标当一天皇帝,当一个时辰的皇帝,所有人都不会对朱允炆有意见。 然而朱标没能当皇帝,所以朱允炆并非是正儿八经的顺位继承。当时手握兵权的藩王们对这个侄子并没有什么好感,表示当皇帝这件事我上我也行。 并非朱元章死了以后尸体还没凉,刚刚登基的建文就迫不及待的开始暴力削藩,彻底将手握兵权的众人给逼的受不了了。 尽管如此,建文依旧能坐稳皇位,不过这位神仙一顿“微操”,百万大军葬于其手,军事天赋不亚于留学帝朱祁镇。 当年燕王面对的是朱允炆这个沙凋,而朱高煦面对的,是朱棣与朱高燨这两个当世将帅的巅峰人物。 朱棣与朱高燨随便一个拎出来,朱高煦都觉得是七三开,他三对面七。更何况是朱老四朱小四两个“老四”联手,朱高煦也甭提什么七三开零十开了,他直接裂开。 无论怎么讲,这一仗,他都必须要打。 苏青拱手高声道:“愿随王爷扶正社稷!” 众人齐声高呼:“愿随王爷扶正社稷!” 汉王的双眼熠熠生辉,燕王朱棣能行,他也能行! 至于祁王朱高燨? 等死你! …… 第238章 朱棣:汉王敢反我?! 朱高燨打开密函,感慨的说道:“汉王还是反了啊。” 密函上写的清清楚楚,汉王联合山东都指挥使靳荣,又在卫所散发刀箭、旗帜,掠夺周边郡县的所有马匹,设立前后左右中五军,任命王斌、朱恒等为太师、都督、尚书等官职。以奉天靖难的名义,向朝廷宣战。 宋叶集道:“汉王此举过于着急了啊,他喊的是靖难的口号,靖难是清君侧除奸祟,他却又任命王斌等人为太师、都督、尚书,摆明了就是将自己当成皇帝,与靖难的初衷自相矛盾。他弄混了靖难的概念,将自己的野心毫不遮掩的暴露给了世人。” “这不是互相矛盾,这是他手底下的人急着套现。” 朱高燨笑道,“他手底下的人跟着造反,那就像是看到俏寡妇脱衣裳的老光棍,双眼发光饥肠辘辘,光画饼可不行,得先拿出来点实际诚意。要想让这些人给他卖命,分配利益是必不可少的,看到了利益才能有力气打仗。可是事先分配利益的话,那就不叫靖难叫造反了,汉王有不愿意赤裸裸的暴露自己造反的真正目的,左手钳制住了右手,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宋叶集哑口无言,他的眼界与祁王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子。他只看到表面那一层,以为是汉王太着急了。而祁王看到的是更深一层的利益交易,算准了汉王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手段。 况且事实正如祁王所言,汉王这个婊子是当定了。 在永乐盛世造反,汉王真是昏了头了。 宋叶集询问道:“王爷,现在该如何去应对?” “不急,跟他耍耍。” 朱高燨转身看向了身后,在墙壁上悬挂着一副庞大的地图,地图上绘制了山东境内各府郡州县以及卫所的部署。 他伸手指在了地图上一个地名上,“让济南卫,驻兵三千到这里,修筑防线。” 宋叶集有些惊疑不定:“这里是……淄川?” “对,就是淄川。”朱高燨道,“南接临沂,北接东营、滨州,东接潍坊,西接济南,位于山东中部,倘若要对汉王所处的青州用兵,这里是最佳的用兵渠道。其地处孝妇河、范阳河之间,青州济南之交界,亦是防守之最佳壁垒。淄川有马鞍山为屏障,是一个由粗犷雄伟的山峦叠嶂,潺潺的溪流,波光粼粼的水域。” “此地是扼沂蒙山通往清河的门户,战略位置重要。只有山前一条石凿的石阶小道能通往峰顶,易守难攻,实有一夫当关,万人莫开之险,故为兵家必争之地。山巅石峰高数十丈,东西两顶相连,成凹形,远望状似马鞍,故名马鞍山。石峰四面悬崖峭壁,西南角有条石阶,狭而陡,似天梯,直达南天门,是通向峰顶的唯一险道。马鞍山周围峰峦起伏,山上林木苍苍,山下淄水蜿蜒,道路纵横交错,为南北交通咽喉。以此地为我军门户,就犹如一柄短刀刺中了汉王的面门,即可先发制人,也可退守淄川以据天险。” 宋叶集听的迷迷湖湖,他根本就听不懂祁王在说什么。 朱高燨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条线,眼神愈发冷静:“从这里,到这里,是济南城与乐安之间的距离,现在的局势是我们占据了山东西部半省,以济南为核心,势力覆盖了东昌府、兖州府。而汉王占据了山东东部半省,以青州为核心,势力覆盖了登州府、兖州府。他背靠大海,退无可退,也无援军,而我军则呈现出一个环状,将汉王的势力包裹在内,有外省为援,大义在先。” “这一战,优势在我!” …… 青州,乐安。 朱高煦盯着沙盘,微微皱眉:“你是说,祁王调动济南卫出兵三千,先下手为强,占据了淄川?” 山东都指挥使靳荣道:“是的,不过我太理解,祁王此举有何深意。” 靳荣手握山东各卫所,是汉王麾下头号得力干将,只不过他这个都指挥使有些名不副实。虽然跟着汉王造了反,但他手底下的人不听指挥,山东西部的济南府、兖州府、东昌府三府卫所全都靠向了祁王,不听他的指挥。 一来是因为祁王的名望,二来是这三府的人不愿意跟着汉王去当反贼。 “祁王此举,意在占据天险,或攻或守他都是优势,钳制住了青州的进军路线。” 汉王叹息道,“我的本意也是起兵之后即刻发兵占领淄川,没想到让祁王抢占了先机,这小子的战略目光不亚于老爷子,实在惊人,我在山东谋划多年才想出来的计策,一上来就被他这个外人给半路截胡。看他这样子,是连调动外省军队都懒得用,就是想着用山东本土军队与我一战。” 靳荣有些愤愤不已:“这祁王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真当我们都是软柿子可以任人拿捏吗!” “祁王确实有这个实力。” 身穿一袭黑袍的苏青走了过来,悠悠的说道,“虽然我不懂军事,但是我懂人性和政治。你仔细去想想,祁王打过的仗,哪一仗不是大获全胜?先是在西南一战成名,而后又在北征的时候立下大功,在建州、在高丽、在西南,他连着为大明开辟三省山河,要知道,他方才二十多岁,凭什么不自信?” 靳荣阴沉的说道:“苏先生这是长他人之志气,灭我军之士气。倘若他祁王真的那般战无不胜,那这仗也别打了,我们直接全都举着白旗到济南城下向祁王投降好了!” “我不是长他人之志气,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苏青讥讽的说道,“祁王在淄川驻军三千,你带着一万人能不能去把淄川打下来?” 靳荣骂道:“淄川天险之地,别说一万,就算是两万都不一定能拿下来,你怎么不去打?” 苏青理直气壮的说道:“我是文人,你是武将,我要是能打下来还有你什么事,你一个武将打不了仗你废什么话!” 靳荣被气的肝疼,苏青这个恶贼真是会诡辩,把他怼的哑口无言。 汉王看到仗还没打自己家先炸了,不由沉声道:“别吵了,传出去像什么话!” 他真的有些头疼,平时苏青也算是和谁都能聊得开,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怎么现在一碰见靳荣就开始上嘴脸了? 苏青冷哼一声,道:“军事上的事我不懂,不过政治上,我还是奉劝靳将军一句,看好你的青州卫。” 靳荣现在被搞的晕头转向:“青州卫又怎么了,不是在齐王的地盘吗?” 苏青阴冷的说道:“我的探子来信,说是祁王给齐王写了一封信,不知内容如何,青州卫归齐王管,倘若那齐王真跟祁王联合了起来,一个有实权,一个有虎符,我们可千万被齐王在背后捅上这么一刀。” 青州卫,不是常规的卫所,全称是“青州护卫”,是齐王的护卫。 齐王朱榑,是朱元章的第七子,朱棣的七弟,洪武朝的时候跟随尚且还是燕王的朱棣数次北征蒙元,屡次立功,只能说洪武朝的初代藩王就没有一个怂货,全都是勐人。 建文登基以后削藩,齐王是最先被削的那一批藩王,直接被废为了庶人,与周王朱橚被囚禁在了一起。 等朱棣登基以后,这一批被饱受建文削藩疾苦的藩王们又行了,齐王重返藩国青州。 建文削藩虽然有很多藩王是无辜的,但齐王不是,他是真有罪。 齐王是朱元章最残暴的一个儿子,生性残暴血腥,喜好杀戮,桀骜不驯。 在永乐登基以后,齐王终究还是没逃过去,在青州闹了那么大的乱子,被朱棣给逮回了金陵城问罪。 永乐四年的时候,齐王前往朝见明成祖,朝廷大臣弹劾齐王的罪行,齐王反而厉声说道:“奸臣喋喋,又欲效建文时耶!会尽斩此辈!” 总之就是一句话,老子齐王是太祖之子,谁都不服! 谁他妈的敢招惹我,操你妈的,死! 然后齐王就寄了,直接被朱棣废为庶人幽禁在金陵城,数年的时间,齐王终日望着天空留下了悔恨的眼泪。 若是按照原来的历史,齐王下半生应该是郁郁而终中度过,只不过随着汉王被迫就藩,祁王上书,齐王又被放回了青州,用来钳制同在青州的汉王。 这次被关了数年的齐王重获新生后老实了许多,再也没有闹过事,他实在是不想再去感受废为庶人的感觉了。 汉王起疑心了:“齐王是因为祁王上书才得以释放并且重加王爵,你说,他会不会背刺我们?” 靳荣干脆利落的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同在青州哪儿能留下此等大患,王爷给我五千兵马,我这就去把齐王给拿下,控制住青州卫。” “不可!” 苏青厉声道,“齐王非敌非友,不过总体来说,我们起事以后,齐王并未公开和我们作对,这是一个好兆头。若是天下藩王皆如此,我们的大事也就好做多了。倘若拿下齐王,大明朝所有的藩王都会和我们敌对,他们站的立场不是皇帝也不是我们,是藩王。我军刚刚起事,本就兵力不算充裕,若是再和藩王们为敌只怕是更加艰难。” 靳荣的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苏青,我操你妈!你他妈一个书生,我说一句你怼一句,怎么屡屡和我作对,这坎是过不去了对?你要是不服,咱俩出去单挑,你看我不打死你个狗娘养的畜生!” “靳荣住口,当着本王的面,你这么说话合适吗?” 汉王心累的说道,“苏青所言不无道理,我们的不过不应该拘束在山东,诚然,我们此时若是除掉齐王,可保后续平稳,可若是如此便要与天下藩王作对,这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鼠目寸光之举!” 靳荣有些郁闷:“王爷说啥就是啥,我不说话了。” 汉王冷声道:“不过靳荣的谨慎是对的,我们在前面打仗,要是被齐王背刺,那可真就是欲哭无泪的。靳荣,你将胶州的鳌山卫调回来,就摆在齐王的家门口,提防着点儿我这个七叔。” “诺!” …… 金陵城的乾清宫里,朱棣闭目坐在金銮椅上,平静的像是一尊威严的凋像,纹丝不动数个时辰。 汤承在一边看着,长叹了一口气。 自从朱棣接到汉王造反的消息后,便一直这么坐着,不吃不喝,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干坐着,已经持续了整整一日。 汉王公然造反,对老爷子的打击还是太大了。 哪怕是皇太孙谋逆时,朱棣也未曾像现在这样抑郁过。 盖世的英雄,在迟暮之年,被自己的儿子用和自己造反时相同的理由,造了自己的反,皇帝陛下如遭雷击。 他知道汉王迟早会造反的,在模拟的历史中,汉王就是造了朱瞻基的反。老二天生长有反骨,建文朝的时候,第二代魏国公徐辉祖曾这么评价汉王:“此子生性狡黠狠愎,不仅不忠于君,而且连其父都不忠。” 只不过朱棣并未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对此不屑一顾:我的儿子,还用不着你在比比划划。 他一直以为,老二这孩子虽然有反骨,但最起码只要朕还在,老二就不会反,这还是一个好孩子。 然而汉王还是反了,就在朱棣的时代造反了。 而汉王造反的檄文里将意思也说的很清楚:“皇帝老了,这老头子不中用了,我上我行!” 檄文如箭,直刺老爷子的心房。 当他得知汉王造反以后的第一反应是:汉王敢反我?! 他怎么敢的,谁借给他的勇气! 朱棣用嘶哑的声音开口叫道:“汤承。” 汤承躬身俯首:“奴婢在。” 朱棣有些迷茫的问道:“你说,我算是一个好父亲吗?” 汤承沉默了一会儿。 这话问的,你心里就不能有点逼数吗? 四个儿子让你当狗耍,天天遛这个遛那个,哪个皇子没被你坑过,现在你问我你算是一个好父亲吗? 算,当然算,换我是你儿子一样造反! 汤承道:“您是千古一帝,带领大明远迈汉唐的明君。” 昧良心的话,汤承实在说不出口,只能换一个角度去说。 “朕明白了,朕不怪你。” 朱棣闭上了双眼,眼角皱纹如刀痕,幽幽的说道,“让祁王放心的去打,北方各省的军队全权交付于他,不过料祁王打汉王也用不着这么多军队,看他的意思,分明是想着用山东半省的军队去镇压汉王的叛乱。” “汉王既然反了,那这最后的父子情也就断了,从此以后,他是反贼,我是皇帝,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第239章 祁王的潮汐战术! 朱高燨是个自负的人,他的自负不是盛气凌人,却往往能给他的敌人带来巨大的羞辱。 比如,他现在只用山东半省的兵力,就要与在山东蓄力多年的汉王开战,他拥有调动外省军队的权力与实力,但他觉得,打一个汉王如果还要去调动外省军队,那未免也太丢人了。 半省兵力对半省兵力,这一仗打的很公平。 朱高燨并不觉得自己此举是否显得托大,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输。 …… 朱高燨看着地图琢磨道:“让德州左卫调到恒台县,平山卫驻扎到长山防线,让德州左卫顶在前面,平山卫殿后。” 恒台县已经是属于军事上的最前线了,是汉王驻兵最多的一带,因为一旦恒台失守,可直驱长入,攻下汉王的老巢乐安。 “王爷此举是不是有些过于冒险了?” 给朱高燨当副将的是苏文,他是极少数跟着朱高燨到山东的人,跟随祁王经历数战,当年的纨绔少爷沉稳了许多,已经初显大将之风度。 他在祁王身边这么久,眼界也愈发的一针见血:“德州左卫是永乐五年六月刚刚设立的卫所,这支军队未曾经历过大战的磨砺,还是太年轻了,让德州左卫戌防还好,让他去恒台县则甚是唐突。我军一旦在恒台县驻兵,汉王必然不会答应,势必会爆发一场血战,这是决定战争走向的大战,是整个山东战事的核心区。臣斗胆建议,让更加精锐的平山卫打前锋,德州左卫殿后,两个卫的任务调转一下。” 朱高燨微微颔首:“不错,你现在倒是有点大将的风范了,匹夫之勇不过能逞一时之能,长远的眼界与精确的判断才是为将者的利刃。” 苏文谦逊的说道:“都是王爷栽培的好,跟着王爷打了这么多仗,就算是头猪,也能指挥小猪崽儿去拱猪圈了。” 朱高燨笑道:“这个比喻打的不恰当,在我眼中,包括你在内的这批年轻军官不是小猪崽儿,而是大明未来的将才帅才,你们的任务可不是拱猪圈,而是拱翻这一天青天,让大明的旗帜飘扬在四海之外。” 苏文有些受宠若惊,迟迟说不上来一句话。 祁王分明也是一个年轻人,说起话来却像是历经岁月沧桑的老将,不过能得到祁王的认可,换谁都得飘一下。 “不过我觉得,你刚才说的不够准确。” 朱高燨指在地图的恒台县位置上,道,“你看,这是哪儿?” 苏文有些不明所以:“恒台县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好,那你再看。”朱高燨的手指,沿着恒台县的位置一路上划,划出了一条曲线,“恒台,长山,田镇,蒲台,利津,这个五个点,再加上我们在淄川驻兵的三千济南卫,如果能把这六个点,连成一条线,你猜下面的仗我们该怎么打?” 苏文下意识的说道:“六路起发,各自为营,犹如登临沿岸的潮汐浪花,一朵接着一朵,汉王的老营乐安根本挡不住这样的潮汐,只能被迫放弃青州济南这一条战线,退守乐安以不动来应对我军的六点成线战术,可若是如此,那汉王所有的部署就只能统统废掉,被迫去打守城的大决战。” “不错,你说的恰是本王所想,六点成线,潮汐战术,动则千变万化,静则固若金汤,或战或守或攻或退或往或去,汉王若是死守必然千疮万孔,只能退守乐安城。” 朱高燨点头道,“将能调动的军队,全都调动到这六个点上,纵然是德州左卫所镇守的恒台县被汉王吃下,我们也有一万种战术来应对,潮汐,是无孔不入的。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用兵之道当如此,皆贵在随机应变,军队当为水而非石,你可明白?” 苏文旋即道:“王爷您的意思是,德州左卫能不能在恒台县取胜击退叛军都已经不重要了?” 朱高燨露出了笑容:“正是如此,孺子可教也。” “可是,我们该如何组成这六个点呢?”苏文又问道,“王爷所言的这六个点里,除了淄川已经被我军先下手为强所占领,剩下的五个点,要么在汉王手里,要么在和汉王做激烈的争夺战,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线。倘若我们能攻下这六个点,潮汐战术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但凡能攻下这六个点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汉王的叛军已经被我们打废了,这时候我们根本无需潮汐战术,大可直驱长入集火乐安城。” “为什么要硬打呢?”朱高燨神秘一笑道,“偷他五座城,你觉得如何?” 苏文震惊了:“偷?!” 朱高燨旋即下令:“传令前线各卫所,除却淄川不可放给汉王必须死守,剩下的五个点上驻守的所有军队,一边打一边后退,羊装出我军疲敝乏力,不敌于叛军的姿态。” …… 蒲台县,前身是汉朝的湿沃县,邑境汉武帝间置湿沃县;新莽时改延亭县,后复名,隋改蒲台县。 据传,秦始皇派遣徐福东渡寻长生不老药,一去不归,此台世称“秦台”,因台周遍蒲草又称“蒲台”,故蒲台县而得名。 芳草妻妻,济宁卫的将士在此已经死守三天三夜,汉王的叛军疯狂的对蒲台县进攻,似乎有不夺蒲台誓不罢休的气势,目的就是为了将朝廷的兵马逼回去,抢占有利地势。 而济宁卫也就不服这个劲儿了,他们虽说是永乐这一朝方才刚刚建立的卫所,但这支年轻的军队血气方刚,就是要跟汉王叛军死战到底。 济宁卫五千余人,死守三日后残存兵力不过两千多人,但汉王的叛军也头皮发麻,攻势愈发颓废,胜负犹在仲伯之间。 “什么,让老子撤军?!” 蒲台县衙里临时设立的指挥部当中,济宁卫指挥使愤怒了,“老子在这蒲台躺了三千具兄弟的尸体,就算是拼到只剩最后一个人也得把汉王的叛军给拼死,你现在让我撤军?谁他娘下的命令,我干死他!”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用怒吼的声音吼出来的。 “一寸江山一寸血,蒲台县的城墙外,跟着我打仗的那些弟兄们尸骨未寒,他们的尸体就随意的遗弃在杂草之上,被敌人的马蹄践踏,他们的鲜血浸透了土地,将褐色的古城墙染成红色,即使是倾盆的大雨也冲刷不下!” 济宁卫指挥使呵斥道,“现在你告诉,让我撤军?将士们的血白流了?谁他妈下的命令,要撤他自己撤,济宁卫的将士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怕死的,将士们打完了那就让百户千户们上,军官们打完了那就让我这个指挥使挥舞长剑与敌人厮杀,真想让我们撤军,可以,把祁王的手书拿来,在见到祁王手书之前,济宁卫一步也不会将蒲台县拱手送给汉王!” 虽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济宁卫指挥使如此蛮横的态度,即使是他们守住了蒲台县,将敌军击退甚至是全歼,但就凭他抗命这一条,战后第一个就是找他问罪,轻则罢官免职,重则杀头立威。 但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仗打到这个份上,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的和叛军死战,只为按照上面的命令守住蒲台县。 一开始没人觉得他们能守住蒲台,济宁卫一支五千人的新军,如何能顶得住叛军跋扈之气焰,可他们就是凭借着一腔热血守住了这里。 若是现在撤军,济宁卫指挥使觉得自己对不起死在守城战的那些弟兄们,他宁愿不当这个官,也就让夜枕青山的将士安息。 不料,传令官取出了一份文书,递给了济宁卫指挥使:“这是祁王的手书,上面有祁王府金印为证,这是祁王亲自下的命令,让济宁卫撤出蒲台,与驻守利津的守军至齐东会师。” 济宁卫指挥使当机立断的说道:“放你娘的屁,祁王懂打仗的人,他怎么会下这种命令,连我都能看出来蒲台至利津这条战线有多重要,祁王能看不出来?” 传令官面无表情的说道:“祁王手书在这里,信与不信由你,我只负责传令。” 济宁卫指挥使不死心,拆开了那封祁王的手书,果真是末尾看到了祁王府的金印作为防伪,内容是让济宁卫撤至齐东。 这也让他有些怀疑人生了,他宁愿相信现在济南城沦陷祁王被俘虏,也不愿意相信这封信是真的。 祁王,那是当世之军神,与陛下在漠北并肩征战的名将,这样的人,怎会下如此愚昧的命令? 违抗军令,济宁卫指挥使是一点都不带怂的,可若是祁王的命令,这就让他有点犹豫了。 换做是别的将帅下这种令,他鸟都不带鸟的,不过祁王不是一般都将帅,目前祁王参与战役,胜率是十成,打一仗胜一仗,没准儿让他这会儿撤军是有什么战术或者布局。 犹豫再三,济宁卫指挥使还是咬着牙接过了祁王手书,对传令官恶狠狠的说道:“这个命令,我接下了,济宁卫会在指定时间撤出蒲台,希望祁王那边,不要让济宁卫将士们的血白白洒在蒲台!” …… 与在蒲台血战的济宁卫一样,利津、田镇两地的朝廷军也收到了同样的命令,虽然不解,但他们最终还是选择相信祁王,战术撤军,从焦灼的前线撤了下来,把军队带回了后方。 就连刚刚抵达战场没多久,方才刚刚和汉王叛军碰面的恒台、长山的德州左卫、平山卫也陆续回撤,将阵地拱手相让。 一时间,朝廷军在和汉王叛军作战的最前线一片空虚,本来还步步艰难的叛军忽然发现这仗打的轻快多了,将前线的防线全盘纳入怀中,贪婪的向西部逐步推进。 在乐安指挥大军的汉王被这一手给整不会了,他有些晕头转向,想不明白祁王怎么越打越怂,这不像是祁王那个杀胚的风格啊。 于是,汉王与叛军的高层,紧急召开了一场会议,在乐安城会府议事,商讨有关朝廷军的对策。 “想都不用想,祁王肯定是被我们打怂了!” 都指挥使靳荣意气风发,迷之自信,“我军之晓勇,他祁王不过徒有虚名之辈,岂敢在我军阵前狺狺狂吠?我军只是略微出手,他祁王就被吓得丢盔弃甲,节节败退!” 苏青撇了撇嘴,暗骂一声:“真是傻狗,我怎么会跟这种傻狗坐在同一张桌子前。” 虽然苏青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还是被靳荣听到了,气的指着苏青的鼻子骂道:“有种的你就再说一遍,大点声,别在那里滴咕个不停!在背地里说人坏话,你算个什么东西!” 苏青傲然起身,对靳荣扯着嗓门大声喊道:“我说你是傻狗,有问题吗,可能是我没点名道姓你装听不到是,好,那我再重复一遍,你,对,就是你,山东都指挥使靳荣靳将军,你就是一傻狗!” 不得不说,苏青真是实在人,靳荣让他骂他是真敢骂。 刚才我说话声音小,现在我再大声骂你一遍,听到了吗。 靳荣颅内高压爆表,开口就是舌灿金莲的国粹:“苏青我操你妈!出来单挑!” 苏青啧啧说道:“靳将军有没有感觉头里有点痒?坏了啊,靳将军不会是要长脑子了,也真是可怜靳将军的父母了,生了个孩子叫靳荣,都几十岁了才开始发育这颗头颅,问题不大,后天的努力胜过先天的天赋,只要靳将军多努力,还是有机会变成正常人的。” 在文斗这方面,苏青真是能让靳荣望尘莫及,无论是暗讽还是明骂,苏先生的知识含量和词条储备都远胜于靳荣,骂起人来一环接一环,其描述生动有趣,甚至在场有人不禁笑出了声。 靳荣憋红了脸,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他是不敢再骂了,他骂来骂去也就那一句,他骂一句苏青能骂他十句,这骂的也太亏本了。 “好,好,好。” 靳荣憋着一口气质问道,“你觉得我说的话是屁话,那敢问苏先生有何高见?” 苏青澹然道:“苏某是一介书生,不懂军事,此事我已经申明数次。不过靳将军的意见,在下不敢苟同。” 靳荣有些不耐:“说屁话谁不会,你能说点实际的吗?” 苏青平静的环视众人:“在场有哪位见过祁王本人,与他面对面的谈话?” 众人沉默。 虽说他们天天的把祁王当成死敌,可回归现实,祁王根本就没把在场这些人放在心上,根本就没人有机会去和祁王面对面。 “我见过。” 之前一直不语的汉王举手示意,道,“我想,在场应该没人比我更了解祁王,如果你们没什么意见可以说,那就听听我对祁王的看法。” 苏青躬身拱手道:“请王爷示下。” 第240章 朱高燨:我给汉王上一课! 汉王眸子深邃的说道:“说起我对祁王的记忆,这小子的心计城府太深沉了,深沉到让人想起来都觉得毛骨悚然。” “在他二十岁之前,一直都像是一头温驯无害的小鹿,平日里对谁都是拘谨恭敬,对待下人也很宽容,连我都被他骗了过去,一心把他当做我的好弟弟。他精通医术、棋画、乐器、书法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但他所有的爱好和特长看起来都跟打仗无关,宛如双手如葱白不沾刀兵的谦谦公子,还有一件事我记得很清楚。” “靖难的时候,我在白沟河一场血战披甲而归,他为我卸甲更衣,擦拭身上的血迹,并且亲自配药为我包扎伤口,他告诉我,说他不喜欢打仗,但是他愿意为我一辈子去卸甲疗伤。我他妈当时是真年轻啊,居然信了他的话。”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是真没想到,看似狂傲不羁的祁王居然还有这段过往。 如果这段过往不是汉王亲口说出来的,众人是打死都不会相信,那个杀胚祁王在少时如此温文如玉。 一想到这里,汉王就有些咬牙切齿:“可实际上,祁王全特么是装的!他最擅长最喜欢的就是打仗,这是一个狂热的战争狂魔,他所指挥的战役每一场都是极其血腥的屠杀战,将敌人无情的绞碎。” “将过去的祁王和现在的祁王一对比,你会感觉这像是两个人,他的心思太深沉也太疯狂了,步步谨慎,用伪装将你引入深渊,最终万劫不复,而他则踩着你的尸体过河。” “我可以打赌,祁王绝对不会做出放弃战略防线这种愚蠢的行为,他所有的布局都是在为下一步做准备。”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汉王太了解祁王这个混球到底有多可恶,祁王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不能相信,因为这个混蛋不是在骗你就是在为骗你在做准备!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汉王旋即道:“既然祁王放弃去争夺恒台、长山、蒲台等防线,那我们大可全盘收下,不过我们决不能走常规的路线,因为一旦走常规的路线,那必然是被祁王牵着鼻子走进他挖好的坑里。” 苏青询问道:“王爷打算怎么打?” 汉王斩钉截铁的说道:“祁王现在的打法,是退守启动,在齐东和我军展开会战,若是我军直驱长入,他很有可能在青城一带设下伏兵。那我们就偏偏不按照他的路线去走,我军直接一路北上渡过黄河,去攻打商河!” “商河?”靳荣听的有些湖涂,“倘若我军去攻打商河,这得绕多大一个弯子啊,不是越走越远了吗?” 汉王轻笑道:“非也,非也,我军攻打商河,此举是攻占了济南的侧翼,即可攻济阳也可攻禹城,两道路线逼迫祁王分兵,以此来削弱祁王的实力。况且,祁王把主力摆在齐东,我军又何必去钻进祁王设好的埋伏圈,商河一带空虚,我军想要攻下商河,不废吹灰之力。” 如果此时汉王有一把羽扇,定当轻轻摇动,如同诸葛亮一般运筹帷幄。 靳荣感叹道:“王爷高见!” …… “汉王所率的叛军渡河以后正在往商河的方向进军?” 朱高燨听笑了,“这一手,怕不是跟老爷子学的。” 苏文有些疑惑:“跟……陛下学的?” “嗯,老爷子靖难的时候,就从来不在正面交战,而是攻击敌军的侧翼。”朱高燨道,“一是因为兵力悬殊的原因,正面交战老爷子的军队很难取胜。二是因为老爷子变阵有一手,总是能在最不可思议的角度击溃敌军。因此,老爷子也用攻打侧翼的战役中屡战屡胜,汉王跟着老爷子打仗,把老爷子的作战方式学了下来,现在用老爷子的战术和我打,绕过齐东战线,想在侧翼取胜攻占商河逼迫我分兵应对,以此来削弱我的实力。” 不得不说,老爷子虽然以骁勇善战出名,但他打起仗来,却总是喜欢玩阴的。 靖难之役的胜利绝非偶然,朱棣之所以能在这场双方势力悬殊的战役中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战果取胜,凭借的可不仅仅是运气,更多则是朱棣这种玩阴的打法。 他十仗里有九仗都是从侧翼去偷袭敌军,在中军将敌人迷惑后在侧翼战场上以变阵取胜,听起来简单做起来难,这需要统帅的绝对指挥与军士们的绝对信任,抓住一切战机找到敌人的破绽。 因此,朝廷的兵马在面对朱棣时,纵然知道燕王会从侧翼入手,也无可奈何。当然,这也和大明初代战神李景隆的谜之操作有很大的关系,但凡换一个人,朱棣都不可能如此顺利的找到破绽。 苏文感慨的说道:“这确实是一招妙手,以奇攻正,以奇为胜。” “不过,这也就图个新鲜劲,一旦被敌人抓住了破绽,则是后患无穷。” 朱高燨旋即道,“你知道,东昌之战吗?” 苏文沉声道:“知道,东昌之战,是靖难之役中,陛下败的最惨的一仗,连英国公的父亲,当时的大将军张玉都死在了这一战中。” 张玉,是朱高燨岳父张辅的父亲,若是论关系,朱高燨还得叫张玉一声“爷爷”。这张玉是不折不扣的名将,先是担任燕山左护卫的指挥佥事,隶属于燕王府。朱棣造反以后,他也跟着老爷子造了反,担任燕师的先锋。 后来屡立战功,打破朝廷军主帅耿炳文,升燕师中军主将,是朱棣麾下头号大将,在郑村坝、白沟河两次击败李景隆。 朱棣登基以后,追封张玉为荣国公。 倘若朱高燨登基,这个追封的荣誉还得再往上升一下,最起码也得是个郡王,与大明的开国六王并列。 朱高燨道:“当年东昌之战的时候,朝廷军的统帅盛庸,还是一个无名小卒,可就是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却让老爷子差点死在东昌,你知道他是怎么打的吗?” 苏文摇头:“臣不知,请王爷示下。” 东昌之战这么有名的战役,苏文是真的不了解。这是因为老爷子登基以后,有关靖难之役的详细历史便很少有人提及,以此来避嫌。尤其是像东昌之战这样,皇帝陛下打了败仗的战役,更是无人敢谈论。 而在东昌之战击败朱棣的朝廷军主帅盛庸,确实是一个有些离谱的人。 有关盛庸的历史记在开头,无非就是一行小字:“盛庸,不知何许人也。” 也就是说,这人是个黑户。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他是靖难之役时,朝廷军三代主帅里,军事天赋最高的一人,甚至差点让朱棣饮恨。 东昌之战,是盛庸的扬名之战。 朱高燨说道:“东昌之战,老爷子采用了一贯偷袭的方式,羊攻中军而后带着主力袭击朝廷军的侧翼,然而盛庸早已把侧翼布防营造的固若金汤,让老爷子碰壁。不过老爷子也不是头铁的人,他直接转攻中军,想再玩一手偷袭。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盛庸早已在中军设下埋伏,让老爷子先是往里突进,最终钻进包围圈。而张玉大将军,在包围中战死,被朝廷军剁成了肉泥。老爷子虽然命大逃了出去,但也大败而归。燕王朱棣不可战胜的神话,被盛庸用这种方式给打破了。” 苏文若有所思:“所以我们是要效彷盛庸的战术吗?” “不,我的意思是,集火侧翼虽然是看似无懈可击的奇招,但往往就是这种奇招,稍有不慎,就会带来一系列不可避免的崩塌。” 朱高燨澹然道,“汉王这种战术已经过时了啊,我来教教他,什么才是真正的奇招。” “传令德州左卫转守商河战线,其余部队原地待命,等待我的命令。” 苏文有些惊讶:“王爷要让德州左卫一个卫去应对汉王的主力吗,这恐怕有些……” “有些愚蠢?” 朱高燨轻笑道,“你且拭目以待,看我给汉王上课。” …… 汉王带着自己的大部队,费劲巴拉的渡过了黄河以后,全速行军,目的地直指商河。 果真如他所料,祁王并未在这条路线上囤积多少兵力,他率领的主力精锐不废吹灰之力,便轻轻松松的一路东进,在滨州、夏庄两战两胜,而后轻松拿下武定州,把剑锋挥向了商河。 在得知祁王的部署后,汉王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祁王只让德州左卫一个卫去守商河?” 靳荣答道:“是的,德州左卫不过是一支新军,王爷大可放心,给我三千兵马,我可将商河双手献给王爷!” 汉王总觉得祁王的部署有些古怪:“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这简直就像是前面挖好了坑等着本王去跳!” 原本在汉王的预料中,祁王虽然不会将全部兵力投放到商河一带,也至少得投放三成甚至是五成的兵力,可现在祁王只把德州左卫一支新军放在商河,这是什么意思? 祁王这个部署,已经不能说是把商河拱手送给汉王了,简直就是摆烂! 第241章 朱元璋:谢谢,有被孝到 苏青试探的询问道:“王爷,莫非是……祁王早已在商河埋伏,这德州左卫只是祁王放出来的假消息?” “这……” 靳荣罕见没有和苏青杠上,也是认同的说道,“王爷,这确实有点像埋伏啊,要不我们换个地方打?” “绝无可能!” 汉王笃定的说道:“祁王定然是在用空城计想要吓退本王,他以为本王怕他吗,绝无可能!传令下去,全速进军!” 怂是不可能怂的,汉王决定坚持自己的本心,对祁王抛出来的这些诡异操作置之不理,一心就要商河。 总而言之,汉王:我不听我不听,我就要商河! 大部队一意孤行,虽然心情有些沉重,不过他们还是一路东进,即将抵达商河城。 事实证明,并没有什么埋伏。 汉王觉得自己坚持本心的行为是对的,祁王果真是在诈他! 什么空城计,我一眼就识破了你的诡计! 这祁王真是狡诈,想用心理战术来打垮我军,好在我技高一筹! 正当众人欢欣雀跃准备对商河发动勐攻的时候,传令官马不停蹄的赶到营帐前,焦急的大喊。 “禀王爷!祁王的济宁卫已经从淄川进入青州地域,直逼乐安方向!” 帅营里的汉王如遭雷击:“你他娘说什么?” “济宁卫,不是在撤到齐东吗?” …… 青州,济宁卫指挥使骑着马狂奔,在他身后是在蒲台血战后残存的两千人马,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汉王的老巢乐安。 济宁卫指挥使没信错,祁王让他们从蒲台撤下来,果然是有更重要的任务在等待他们。 汉王带着主力从渡过了黄河,这是一手奇招,不过奇招也是有弊端的。他的主力去了商河,那么后方的防线也因为兵力被抽离产生了空虚,露出了破绽。 而祁王就是抓住了这个破绽,命令部队从淄川的方向绕行,济宁卫走了一个“v”字型的路线,先是从蒲台撤到齐东,又从齐东绕到了淄川,最后直冲乐安,形成了一个完美的环。 一旦攻下乐安,那么汉王就像是桉板上的肉,任他蹦跶,反正断了粮草断了补给,只要祁王能耐下心来的去围剿,困死汉王也就是一个时间问题。 从一开始朱高燨先下手为强夺取淄川,到后来放弃防线,却唯独留下了淄川死守,最后到现在用淄川作为桥梁,保证军队可以安稳的进入青州,一切都是环环相扣,布局长远。 这一手妙招,是真的高明啊。 …… “王爷,可要传令撤军,回防乐安?” 汉王大营里,靳荣焦急的问道,“现在撤军还来得及,乐安有重兵把守,一时半会儿祁王绝对攻不下来,少说也能守个一月半月,没准儿还有反攻的机会。”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不会,祁王不可能只让济宁卫两千人攻打乐安的,他没那么蠢。” 汉王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济宁卫只是最先渡过淄川的一支军队,你别忘了,祁王是把主力放在了齐东打算和我们决战来着,济宁卫只不过是最先从齐东绕路而行的一支军队,后面绝对还跟着祁王其他的主力,围攻乐安。乐安能守住超过三个时辰,都算是祁王的严重失误了。” 仗打到现在汉王也算是明白了,祁王从不做无用之功。 祁王的每一步,都是在为下一步做铺垫,尽管汉王一直在想着避免被拉进祁王的节奏里,但最终还是被祁王给逼的无路可走,只能按照祁王给他设定好的路线去走。 到现在为止,汉王还未曾和祁王的军队在正面战场上展开什么大型的爆发战,但祁王只是调动他的部队来回跑,汉王就已经感觉到疲于奔命了。 “王爷,现在已经没时间给我们去犹豫了。” 苏青提醒道,“现在祁王和我们都在争夺时间,每一刻都是争夺的对象,我们必须立刻做决定,是否撤回乐安。” 汉王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坚毅:“不撤了!祁王想要打乐安,那就把乐安送给祁王!” 靳荣震惊了:“不撤了?!” 汉王毅然说道:“我们现在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攻下商河,从而得以占领根据地,向济南城推进,逼迫祁王把军队撤回来!” 汉王和祁王不同的地方在于,汉王一直在亲自带着军队打仗,而祁王则是一直在济南城指挥军队。、 并非是因为祁王贪生怕死,而是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汉王亲自带着军队,是为了鼓舞士气,而祁王的威望自带士气加成,只要听到祁王这个名字,军士们自然而然就觉得这一仗已经打赢了。 但这也让汉王找到了机会,他只要围住了济南城,现在祁王的主力在外,还是很有机会完成“斩首”,就算无法直接拿下祁王,也能逼着祁王转移阵地,完成换家战术,或者是把在集火乐安的朝廷军主力逼回济南。 苏青却找到了汉王这个计划的破绽:“倘若我们没能在短时间内攻下商河,劣势只会越来越大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汉王自信的说道,“他祁王在商河只留了德州左卫这么一支新军,他拿什么拦住我?老子的火炮三下五除二即可让他的德州左卫化为灰尽!” …… 商河县城前,汉王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才用抑郁的声音说道:“撤!” 诚然,这次祁王没有耍他,商河县城确确实实只有一支德州左卫。 但恶心人的一幕出现了,在商河县城的所有城墙上,都挂着一排排的木牌子,这些木牌子普普通通平平无奇,但却能让汉王的数万主力精锐望而却步。 只因为这些木牌子上,都篆刻着一列小字: ——大明太祖高皇帝神牌 当篆刻了这列小字的时候,这些木牌子就已经不是普通的木牌了,而是水火不侵的铜墙铁壁! 靖难的时候,朱棣率领大军意气风发的攻打济南,而朝廷的“门神”铁铉也用过这一招,让朱棣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只能放弃去攻打济南。 而现在朱高煦的遭遇,与当年的朱棣何其相似。 如果他们真是单纯的反贼也就罢了,管他娘的什么朱元章的神牌,自己直接给你祖坟都掘喽! 然而朱高煦打的是“靖难”的招牌,如果他无视这些神牌,侮辱了亲爷爷的牌位,那可真就是大逆不道六亲不认的畜生反贼了,定然会遭全天下之谩骂和反对,就算他攻下了商河又如何,那时已是冢中之枯骨罢了。 当然,也并非没有破解之办法。 这些神牌,防的只是朱高煦火炮的狂轰滥炸罢了。 只要朱高煦不动用火炮,还是可以攻下商河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然而朱高煦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他辛辛苦苦的带着火炮渡过黄河,小心翼翼的生怕火炮被水侵后哑火,又命令骑兵部队慢行防止火炮跟不上,好不容易大老远的带着火炮到了商河,却发现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面对这些木牌子,火炮根本派不上用场。 若是被商河拖在了这里,那真就什么都没了,汉王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放弃攻打商河县城,回援乐安。 虽然很憋屈,但也只能这样了。 要是朱元章知道自己的牌位被屡次用在守城上,只怕是表情会相当精彩。 朱元章:谢谢,有被孝到。 …… 朱高煦带着自己士气低迷的军队,正在向乐安的方向回援。 虽然已经在很努力的赶路了,可是速度始终不见有长进,汉王怒道:“为何行军如此缓慢,照这个速度,等我们到了青州,乐安早已是祁王的乐安了!” 苏青无奈的说道:“王爷,我们带着火炮,无法全速前进,骑兵步兵火炮三点一线,倘若骑兵和步兵走的太快,火炮会追不上的。” 这其实就是木桶定律,决定木桶存水量的不是最长的那块板,而是最短的那块板。 拖着沉重的火炮,前面的骑兵和步兵也只能放慢速度,保持跟火炮处于同一条线上,如此一来,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我要这火炮有何用!” 汉王气的抓头怒吼,“辛辛苦苦拖着火炮过了黄河,又翻山越岭的抵达了商河,结果这火炮一发炮弹都没打就又往回拖,留着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延缓我军的行军速度,要它何用!” 现在的汉王一提到火炮就气,斩钉截铁的说道:“别管火炮了!它慢就慢,不可耽误了骑兵与步兵的行军速度,当务之急是驰援青州,一旦青州的乐安没了,再留着这火炮作甚!” 苏青大惊失色:“王爷,万万不可,一旦和敌人开战,火炮是我军最大的杀器,无论是攻城还是守城,火炮都是无法替代的一环。此时丢弃火炮,无异于是自废手足。” 汉王保持着最后的冷静:“本王没说不要火炮了,祁王的主力现在都在围攻乐安的路上,他们没时间去埋伏,我们只是让火炮慢慢走,而非是舍弃,优先让骑兵和步兵先走,待与敌人交战后,火炮也就跟上来了。” 苏青苦笑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第242章 朱棣:打得好啊祁王! 山东已是步入冬季,虽然风雪尚未位临,然寒风已是不宣而至。呼啸如刀,浑身棉絮如同累赘般毫无作用,被刺骨的狂风吹打。 但凡打仗,将领们都不愿意拖到冬季,无论是行军还是作战都成了一个大问题,军士们的身体得不到保障,仗还没打,就已经在天气折杀了一批勇勐的悍卒。 然而此时已经不是双方将领想不想的问题了,战争已经进入到及及可危的状态,谁都不愿意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战机稍纵即逝,转眼就是满盘皆输,只能咬牙打下去。 长途跋涉的疲倦,让汉王麾下这些精锐的骑兵们浑身乏累,不只是他们乏累,他们坐下的战马也已经不愿意前行,出征时的一腔热血被寒风吹得冰凉,得是士卒用马鞭抽打,战马才哼着白汽不情不愿的行进。 “这打的是个屁啊。” 汉王军中一名千户官受够了这疲惫与枯燥的路程,抱怨道,“老子打了一辈子的仗,还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东奔西跑,渡黄河,越高山,好不容易打到了商河,还没开打就被命令撤军,老巢都被敌人给围了,这仗怎么越打越不靠谱啊!” 同僚安慰道:“这种闲话还是少说两句,谁不是呢,我心里也恼火,不过在心里说说也就罢了,是万万不能让被人听到的。” 那千户愤愤道:“我手底下一个试百户,这人天生神力,臂能走马,一上战场便双眼血红挥刀屠戮的万人敌,倘若没参与进来这件事,他应当是屡立战功的勐将,未来少说也能领数千人之师杀得异族闻风丧胆。结果你猜怎么着,前两天给病倒了,军医说他是染上了风寒,就这么胡扯般的死了。” 同僚叹息道:“哎,风寒感冒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医治得当,也就是隔夜便痊愈,可若是置之不理,它杀人于无形之中。这两天我手底下也死了好几个,都是这样战场还没上,就莫名其妙给病死了,天意难违啊。” “天意难违个屁,分明就是统帅差距!”千户官憋屈的说道,“人祁王的军队,就这么遛狗一样的遛我们,人家的军队走一步我们得走一百步,还得赶在人前面,这仗是怎么打的,倘若真刀真枪的干他娘的,谁怕谁,老子手底下这些弟兄都是跟着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了,打仗就怕将帅是废物,现在可不就是显出来上面那些人有多无能了吗。” 同僚被吓了一跳:“这话可不能乱说!” “有什么不能乱说的,这一仗是怎么打起来的,下面的普通军士不知道,你我这样的军官心里清如明镜!” 千户冷笑道,“无非就是他汉王爷造了反,拉着我们一起造反。造反也就罢了,当年爷也是跟着陛下打过一次靖难的,可那时候的统帅是谁?那时候的统帅是当今陛下,荣国公张玉大将军,成国公朱能大将军,都是名帅良将。如今指挥我们的,全都是靳荣这样的饭桶,他们也配?要我看,这一仗也没什么悬念,祁王的名声我早有耳闻,屡战屡胜连灭两国,论英武不亚于当今陛下,这还怎么打?” 汉王的军队,已经从内部开始有了细微的裂缝,虽然这道裂缝并不起眼,但若是任其发展,只会越来越大,甚至是最后的分崩离析。 高层与基层之间,利益与风险出现不协调时,在顺境并不突出,可一旦陷入逆境就会产生分歧,陌路而行。 千户官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传来了一阵惊呼的声音,战场上成千上万的呼声,就如同高山从山巅崩塌,爆发出雷鸣般的响声。 他抬头望去,箭失密集如同黑色的骤雨,将天空覆盖,带来的绝望令人窒息。 “统帅差距啊,统帅差距!” 这位千户绝望的闭上了双眼,他用脚后跟都能想明白发生了什么,着急返回乐安的汉王军未曾想到,祁王已经在他们的归途藏好了埋伏。 …… “八千精骑,全军覆没?” 汉王如遭灭顶之灾,脸色煞白,又惊又怒,“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祁王绝无可能在此地设下埋伏,你打听打听这是哪儿,这里是滨州地域,是战场上最无关要紧的地带,与乐安、济南都相隔甚远,除非祁王事先把主力埋伏在滨州,否则他哪里来的时间埋伏,别说是埋伏,就算是赶路他都没时间!” 苏青无力的说道:“王爷,这是事实,祁王的主力就藏在滨州。” 汉王有些难以置信:“若是祁王的主力在滨州,那集火乐安……” “祁王根本就没去乐安。” 苏青绝望的说道,“他早已离开了济南,亲自赶到齐东战线,济宁卫的两千残兵绕到淄川前往乐安只是个幌子,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以为祁王的主力已经去偷袭乐安了。实际上,也仅仅是济宁卫进入了青州而已,祁王根本就没想过要去打乐安。在我们抵达商河的时候,祁王也已经率领齐东的朝廷军主力抵达了滨州,并且在滨州设下埋伏。我们刚刚抵达滨州,骑兵就被祁王的主力集火,全军覆没。” “事实上,从一开始的时候,甚至是他放弃济南青州交界一带的战线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被带入到了他的节奏里,一步一步的走向祁王挖好的坑了,尽管我们一直在做出改变试图脱离这种节奏,可依旧无济于事,反而是更加迅速的走向死亡。” 汉王心都凉了,当他以为自己足够绝望的时候,更让人绝望的消息传来了。 “王爷!敌军突袭我军后方,由于战线拉得太长,其余部队难以支援,我军的火炮,没了!” 汉王大脑短路,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王爷!” …… 滨州的帅营里,朱高燨看着模拟战场局势的沙盘招了招手,苏文心领神会,伸手将沙盘上汉王的骑兵、火炮全部拔除。 “骑兵、火炮,是汉王这头老虎的虎牙,没了虎牙,你觉得他还算是一头老虎吗?” 朱高燨笑道,“在本王眼中,他已经是冢中枯骨了。” 苏文钦佩的说道:“王爷这布局真是长远,一步一步的将汉王引诱到了陷阱里,而汉王虽然一直试图改变战事的走向,屡次用出奇招,殊不知他的每一步都在王爷您的算计当中,最终被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将汉王最精锐的八千骑兵拿下。” “不过……”苏文不解的问道,“王爷,倘若我们将主力集火乐安,收益不是更大吗?倘若能直接攻下乐安,我军便已经断绝了汉王取胜的希望,打仗打的是一个后勤补给,汉王这条线路的后勤只能依靠乐安,而我军拿下乐安以后,汉王便是困兽犹斗,无家可归,断绝补给更是绝了他的生路,可一举敲定胜负。” 朱高燨笑道:“一看你就是没读过孙子兵法。” “啥?”苏文有点懵,“这和孙子兵法有什么关系?” 朱高燨悠悠的说道:“孙子兵法中有解释,困兽犹斗,狗急跳墙,敌人已到了绝境,不要急于迫近,不要逼得他无路可走,那样他会跟你死战的。过分逼迫陷入绝境的敌人,对其斩尽杀绝,只会使其临死反扑,两败俱伤,危及自身。只要达到战胜敌人大势所归,就不必赶尽杀绝。” 倘若朱高燨直接攻下乐安,虽然以此断绝了汉王的生路,但并未对汉王所率领的军队有什么影响。至少在短时间内,汉王还是可以保持着不变的战力。 而汉王知道自己没有生路后,以汉王的性格,定然不会原地认命,而是转而去找朱高燨兵力,做最后的临死反扑,拼了命的也要在朱高燨身上咬下来一口肉。 如果是那样,对朱高燨来说就很亏了,他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去解决掉汉王,没必要去这样拼命。 格局不同。 …… “瞧瞧祁王这格局,再瞧瞧汉王这个畜生的格局,可见二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朱棣看到战报后喜笑颜开,惆怅多日的内心终于被欢悦替代。 他不是在为祁王压制住了汉王而高兴,而是在欣赏祁王在此战中表现出来的谋略与态度。 汉王的叛乱,在皇帝陛下眼中和闹着玩儿一样。 他自己就是上一次靖难中的主角,很清楚藩王在只占据一地的情况下,想要盛世造反的难度有多大,到现在想起来他都觉得后怕。 而汉王造反的难度,比朱棣造反难度大的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汉王本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觉得老爷子行,那他也行。虽然他知道自己成功的可能性并不高,但他总觉得自己还是有一线机会的。 这一线机会,值得汉王以命相搏。 朱棣很清楚汉王在想什么,比汉王更清楚,汉王眼中的这一线机会,实际上只不过是错觉罢了。 故而皇帝陛下从来就没感受到过什么危机,他只是在用旁观者的立场,去欣赏祁王这次精彩的战术。 半省兵力对半省兵力,祁王在不占优势的情况下,以精妙绝伦的谋略,用最小的损失将汉王的进攻性最强的骑兵和火炮斩落。 开战初期,祁王先下手为强,夺下了淄川这条天险,从而为之后的战术埋下了伏笔。之后的撤军到齐东,示敌以弱,引汉王深入,实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从淄川绕道偷家。而汉王被迫撤军,万万没想到祁王真正的目的不是偷家,而是剁了汉王的左膀右臂。 行云流水的部署,让朱棣都不由感慨的说道:“真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二十多岁的时候,哪里有祁王这般狡猾多智,用兵之道愈发娴熟。当初在漠北的时候,朕甚至觉得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可现在没过几年,便感觉他的用兵之道,已经胜过朕一筹了。” “天下将帅之气运,祁王占五斗,朕占四斗半,张辅占一斗,余者倒欠半斗。” 换做朱棣是祁王,并非不能打出来这些战术,但绝对不会像祁王这般流畅。环环相扣,每一步都算无遗策。 更恐怖的是,打到现在,祁王似乎还未曾用尽全力? …… 汉王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疲惫无力的看向了天花板。 “苏青……” “臣在。” 苏青连忙走了过来,“王爷,大夫说了,您是火气攻心,一时间心肺被火毒侵害,调养个两三月即可痊愈,但这期间是万万不能再发怒了。” 汉王有些迷茫的问道:“调养两三月?我们还有两三月吗?” 苏青沉默了。 汉王虽说也是一方名将,但他的用兵之道,局限性很大。汉王最擅长的就是骑兵,他所率领的骑兵,以奇胜正,总是能在乱军从中杀出一条血路,是最锋利的矛。 现在,矛没了。 不仅骑兵全军覆没,就连火炮也没了。 他的军队已经失去了进攻性,虽然步兵没有多少伤亡,但是这也意味着汉王的军队已经没有太大的机动能力,无法打出高效的进攻战。 汉王虚弱的问道:“我昏迷的这段时间,祁王有什么动作吗?” 苏青答道:“祁王将他的军队,彻底的占领了滨州西部地区,而驻守在济南的军队,也抽出了一个卫,和德州左卫一起驻守到商河。” 汉王分析道:“哼,祁王这是想在滨州和我军展开决战吗,本王不会让他得逞的。传令下去,我军撤出滨州,转而驻扎到武定州,暂且避其锋芒,卡在祁王的防线之间,让他们无法完成合兵,从而消磨祁王那边的士气。” 虽然大败,但汉王此时还是冷静了下来,做出自以为理性的判断。 殊不知朱高燨得知这个消息后笑抽了:“苏文,汉王又上套了!” “速速传令我军,留下来一个卫在滨州继续迷惑汉王,剩余部队在最短的时间内夺取恒台,长山,田镇,蒲台,利津,与淄川完成六点一线,潮汐战术,截断汉王和青州之间的联系!” 之前这五座城一直处于争夺的状态,只不过朱高燨撤出战线,放弃了争夺。因为若是那样一直打下去,他就算夺得这五座城,伤亡也会大的惊人。 而现在汉王主力缩在了武定州,朱高燨轻而易举的就可以拿下五城,截断汉王和青州之间的联系,步步蚕食汉王残余的主力! 如果说之前在滨州的埋伏是将汉王推进了棺材里,那现在夺取五城,就是给汉王的棺材盖上了棺材板! 第243章 曹操:人妻,嘿嘿嘿徐嗛咄 在模拟战场的沙盘上,济南与青州交界之地的重镇,已经被祁王的各个卫所占领。而汉王的军队,则处于一个较为尴尬的位置,现在被卡在济南地域的北部,被朝廷军包裹了起来。 乐安到济南这条线,是汉王叛军的补给线,可现在这条补给线所经过的重镇已经成了祁王的,朱高燨偷袭五个城带来的价值和攻下乐安没什么区别,他现在随时都能断掉汉王的补给线,将汉王困死在武定州。 朱高燨笑道:“两张饼,一块肉,这顿饭你说汉王该怎么吃?” 苏文嘿嘿说道:“以臣来看,汉王应该是被吃的那个。” 朱高燨摇头道:“莫轻敌,古往今来,多少名将因心气太高而殒身,晚节不保,盖世英名最终毁于一旦。” 苏文点头:“臣明白。” 本来骄悍的烈马苏文,如今已经被朱高燨驯服,虽然依旧棱角分明,但在祁王面前却很是乖巧。 苏文询问道:“王爷,下面我们是先打武定州,还是先打乐安?” 如今局势,泾渭分明。汉王落败已成定局,只不过是看朱高燨想怎么打而已。 如果先打武定州,就是要在武定州展开大决战,歼灭汉王主力乘胜追击再打乐安平定叛乱。 如果是先打乐安,就是偷了汉王的老巢,打压敌军士气。 “先打乐安。”朱高燨旋即道,“我们分出来一部分军队,在武定州的周围,消耗汉王的有生力量,拖延住汉王的主力,我们拖得起,汉王可拖不起。他们的粮草不多了,等我们攻下乐安之后,直接断掉补给线,将汉王困死在武定州,届时想打汉王,轻而易举。” “分兵两路……” 苏文喃喃道,“那该由谁来担任大将?” 说出来有些可笑,但在朱高燨帐中无人,竟陷入了无将可用的窘迫状态。朱高燨来山东为了防止消息泄露出去,只带了一个苏文。 至于本土卫所的将领,可用之为将,却不可统军,以防哗变。 “无人可用,不存在的。” 朱高燨轻笑道,“由你来担任大将,指挥济南地域的各卫所,无需歼灭敌军,只需要消耗他们将他们困在武定州即可。” 苏文有些不知所措:“我?” 他连忙摇手推辞道:“这指挥的人选怎么能是臣呢,臣年纪轻轻,资历颇浅,是万般不能服众的。此次任务之重,人选诸多,臣未曾担任过此等重任,万万不可。” 若是以前的苏文,肯定是毫不犹豫的应下来,老子天下第一,舍我其谁! 可现在的苏文跟着祁王打了这么多仗,受益匪浅,对自我的认知也清晰了许多,愈发觉得自己经验贫瘠,还有很多要学。 “打仗啊,就是得一边打,一边学,书上得来终觉浅,你跟了我这么久,我也很了解你。” 朱高燨笑道,“又不是让你上刀山下火海,只是让你看住汉王罢了,这一仗李景隆来了都能打,你又何尝不能?苏文,别把自己看的太低,这是一次好机会。” 苏文跟了他这么久,一直都是在军中给朱高燨担任一个秘书的职务,干一些杂七杂八的细碎活,从最开始在宫里的大汉将军,到后来下放到军务士卒的行列里,最后调回了朱高燨的身边。 而朱高燨一直在培养苏文,没事的时候就带着苏文谈一谈兵法与谋略,时至今日,苏文已经被朱高燨调教成了良将胚子,缺少的只不过是独立去指挥战役。 这一仗打完,苏文混到的功劳提干上去不是问题。 作为一个根正苗红的祁王党,苏文不可能一辈子给朱高燨当秘书,迟早是要走上去的。而现在,朱高燨就给了苏文一个机会。 苏文激动的躬身抱拳道:“请王爷放心,臣,定不辱使命!” 朱高燨轻笑道:“希望如此。” …… 占据了青州与济南交界之地,包括淄川在内拢共六座重镇后,朝廷的兵马在短短两三日的时间里,即可进军到乐安城下。 青州境内如今只剩下了两支军队,一支是青州城中的青州护卫,另一支是鳌山卫。 青州护卫归齐王管辖,从头到尾,这支军队都未曾在战场上出现过。这次的齐王学的很聪明,在京城被囚禁了那么多年,将齐王的戾气消磨干净,祁王对他有救命之恩,汉王他也不愿意招惹,毕竟这是皇帝自己家里掐架,无论他帮谁都不合适。 而在家里蹲着,是最老实也是最明智的选择。 至于鳌山卫,原本是胶州的卫所,汉王造反以后也跟着汉王造了反,本来是汉王安插在青州城监视齐王的军队,不过现在也顾不上齐王了,快马加鞭的返回乐安城担任守城的角色。 鳌山卫的指挥使从城头向下看去,心中有些绝望。 城外,黑压压一片带甲军士,全都是祁王率领的朝廷军。 祁王并不着急攻城,而是和乐安之间保持了一个距离,不断的向城头射来劝降的箭书。 虽然第一天的时候,这些箭书都已经被无视了,但第二天、第三天不断的射来箭书,不仅是乐安城内的守军动摇,就连守城的主将也开始动摇了。 他们清楚外界现在发生了什么,汉王带着军队一去不复返,被困在武定州难以脱身,面临着和他们一样的遭遇。刚开始的时候这些士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跟着将官们打过去就完事儿了。可现在他们意识到自己在造反,而且是一场不太靠谱的造反。 如此黑暗的一条路,乐安守城的将士们已经看到了生命的终点。 …… “继续放箭书,别停。” 朱高燨在乐安城外,亲自弯弓搭箭,将弓弦拉成满月后,轻轻的松开了手指,箭失破空而出,箭头钉在了城头石砖上,炸裂出一片碎石。 乐安城上的守军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他们揪出了箭失,上面绑着一块布条,写的正是劝降书。 旁边的将领不解的问道:“王爷,何须跟这些人废话,乐安城中不过只剩鳌山卫一支守军,一日即可轻易攻下,还劝降作甚?” 朱高燨冷声道:“我二嫂还在城中,倘若强攻,若是我二嫂因乱遇难,你担得起吗?” 旁边的将领哑然无语,诚然,虽然汉王和叛军主力被围在了武定州,可汉王府的一家子还住在乐安城中。倘若强攻,届时城破后乐安定然一片混乱,汉王府的一家子能活下来几个就不一定了。 虽说汉王府的一家子跟着汉王一起当了反贼,可就算是反贼,那也是皇帝的龙子龙孙,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的。 朱高燨不愿意强攻,一是想保住汉王这一家人,二是不愿意继续消耗下去了。 打来打去,打的都是自家人的军队,以后都是朱高燨打仗的军队,山东流的血已经够多了。 既然能用这种兵不见血的方式去取得胜利,又何必打的头破血流。 朱高燨伸了个懒腰,将弓箭递给身边的将领,道:“继续劝降,不必着急,乐安城中的这些人顶不了几天了,依本王看,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开城投降。” “诺。” 朱高燨确实有些累了,他将意识沉浸到了脑海世界当中,与诸多人格唠嗑。 “各位老兄谁来顶我一会儿,我得歇歇了。” 朱高燨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精神上的疲惫,多重人格带来的精神负担太大了,这段时间也一直没和其他人格轮换,朱高燨愈发的昏昏欲睡。 他看向了嬴政:“政哥,你顶我一会儿?” 嬴政是这脑海世界里最靠谱的人了,也是朱高燨最相信的人格。 不了嬴政却摆了摆手:“之前我已经替过你一次了,其他的诸位也许久未曾重临人间,这种机会还是让其他人来。” 朱高燨挠头,看向了霍去病:“霍兄,你上?” 霍去病期待的搓搓手:“没问题,且看我三日之内平定山东叛乱,而后带兵北上,定叫那漠北异族闻风丧胆!” 要是把身体交给霍去病指定得出幺蛾子,朱高燨将霍去病这个人选否决,看向了白起:“白哥要不你来?” 白起精神振奋:“你就说杀几万人!要不水淹乐安,把人全杀了?” 杀胚白起也被朱高燨否决,这厮看着挺老实的,一打起仗来杀心就抑制不住。 “哈哈哈哈哈,这时候还得是我零陵上将军表演啊!” 一直潜水摸鱼的邢道荣跳了出来,双手叉腰,“且看我零陵上将军邢道荣不废吹灰之力,就可将……” 没等邢道荣说完,朱高燨就没好气的骂道:“滚!” “好嘞。” 邢道荣灰熘熘的离开。 朱高燨有些无奈了,这些人格虽说都是历史长河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人杰英豪……除了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零陵上将军,可偏偏这些人都不怎么靠谱。 嬴政这位老大哥还好,霍去病这样的战争暴徒非必要绝对不能登场,一登场就坏事。白起和霍去病也差不了多少,生前被秦王卸磨杀驴,对这位武安君的性格扭曲的太严重了。 至于韩信、李斯,都是那种一年都听不到他们说一句话的那种人,沉默寡言。 朱高燨只能把目光投向了李世民:“二哥?” 目前的人选,只剩下李二和曹老板两个人了。 李世民道:“小朱啊,朕好歹也是大唐之太宗皇帝,被外邦尊称为天可汗,想让朕出场,多少得有点排面啊。以后你登基或者是要灭国的时候,可以找朕出面。” 朱高燨叹息道:“哎,也罢,既然没有人能替我,那我就只好继续再撑一会儿了,问题不大。” 在一旁看戏的曹操不乐意:“小朱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把我当人看啊?” 朱高燨纠正道:“注意用词,我一直都没把你当人看。” 曹操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让内心平静了下来。 朱高燨道:“曹老板啊,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因为……你这个人品,实在是让人有些怀疑。” 曹操怒了:“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是你不能侮辱我的人品!曹某人一生做事光明磊落,心中唯思报效国恩,二十岁时,我举孝廉为郎,先与黄巾交战,后散尽家财,讨伐国贼董卓。穷尽一生征战四十余载,只为谋求汉室光复!孤乃大汉第一忠臣,你怎能质疑我的人品!” 朱高燨挑眉:“这话你自己信吗?汉高祖刘邦杀白马立誓,非刘姓而王者,天下共击之,你头顶上这个魏王的封号是怎么来的?” 曹老板面不改色:“孤封王,此事为镇天下人之心,倘若无孤,真不知这天下该有多少人称孤道寡,自立为王甚至是自封为帝!他刘备一个卖草鞋的都敢自立为汉帝,我曹操封个王有什么问题吗?” 朱高燨道:“那刘备再怎么说也姓刘,是中山靖王的后人,勉强说得过去,你这?” 曹操笑了:“那中山靖王一辈子生了一百二十个儿子,传到刘备这一代第十八代玄孙,那中山靖王的后人都已经数不清该有多少万人了,他这也算是说得过去吗?” 朱高燨懒得吵下去了,既然曹老板这么积极,他也不计较那么多了:“行,那我把身体借给你,事先说好,你别乱搞嗷!” 曹操精神奕奕:“那是自然,孤心中有数。” 朱高燨将信将疑,但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曹操,将身体的控制权移交了出去。 …… “朱高燨”睁开了双眼,眼神忽然锋芒毕露,他似乎对这具年轻而又强壮的身体不太适应,动作有些僵硬。 但很快,曹操就能控制朱高燨的身躯,他有些兴奋,毕竟是死了一千多年的人,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新鲜感。 “听闻小朱的二嫂汉王妃国色天香,艳冠群芳,犹如清水上的芳华,不知是真是假。” 曹操摸了摸下巴,“待孤破城以后,定要一睹佳人之容颜,辩个留言之真假,只是不知夫人是否愿与孤同宵共枕否……” 曹操表示自己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替朱高燨试一试这具身体的肾力。 人妻……汉王妃……二嫂……嘿嘿嘿…… 曹操早已忘记之前朱高燨的叮嘱,心里想着的唯有人妻少妇。 第244章 曹操:痛!太痛了!钪谶 鳌山卫指挥使长叹了一口气,夜色浓郁,他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却怎么都睡不着。 “祁王的军队困住乐安城,不攻不打,就在那不断的射来劝降书,现在军心动荡,今日我站在城头上,身边士卒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我总感觉他们是想拿我的脑袋去跟祁王换功名。” 鳌山卫指挥使喃喃自语,“若非汉王爷对我有提携之恩,托我替他守住汉王府的妻儿,我早就投诚于祁王了。可这守城数日,汉王那边不见一点动静,似乎真是要被困死在武定州了,我的遭遇也不比汉王好在哪里,这乐安城也守不住几日了。” “要不……我干脆下定决心,投诚祁王?” 鳌山卫指挥使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此时投诚祁王,也算是将功赎罪,虽说无功但也无过,这个正三品的官衔肯定是能保住的,最多也就是战后被调到外省罢了,可即便是调到外省,我也至少是正三品啊,在府上稳坐前三把交椅,在省中也是军方大员,何必要把命卖给汉王去当孤魂野鬼呢?” 他这个指挥使,是汉王一手提拔上来的,正因如此,鳌山卫指挥使对于汉王很是忠心。这也是为何汉王能放心将老巢乐安,交给鳌山卫来守的原因。 可仗打到现在,鳌山卫指挥使知道即使是自己守住了乐安,大势也难以再有起伏。他坚持了这几天,已经算是对汉王仁至义尽。 正当他有所动摇的时候,忽的听见耳边传来细碎的声音,似是风声呼啸,却又像是有人蹑手蹑脚的藏在阴影里移动。 鳌山卫指挥使屏住了呼吸,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抄起短刀从榻上爬了起来。觉得有些不妥,便又将枕头藏在褥子下面,做出有人在榻上闷头大睡的假象,而后翻身藏在床底下。 果不其然,未过多久,床下的指挥使便看到了一双脚轻轻走了进来,他面色大为惊骇。 “砰!” 那人毫不犹豫的持刀砍在褥子上,褥子里的棉絮炸裂开来,但这刀客却当即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刀刃砍在褥子上,竟发出了与石头相撞的声音! 刀客掀开褥子,却发现褥子下面竟是一块玉枕! “糟了!” 刀客连忙转身想跑,而床底下藏着的鳌山卫指挥使直接就钻了出来,大喝一声,将短刀捅进了刀客的后腰,喷涌出一大片血花! “我尼玛!” 刀客惨叫一声,“谁特么捅我腰子!” 鳌山卫指挥使转头看了一眼榻上,褥子被砍得棉絮乱飞,不由被吓了一身的冷汗,得亏是他今晚失眠,若非如此,早已在梦中成了刀下冤魂! 他面色狰狞,将捅在刀客后腰上的短刀拧了一圈,旋即抽出后又勐刺数刀,这位指挥使大人总算是没把手艺落下,刀刀避过骨头捅在要害上,怒吼一声:“说!谁让你来杀的!” 然而刀客的喉咙已经被鲜血卡住,支支吾吾的一句话也未能说出来,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下滑落。 鳌山卫指挥使松了一口气,方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刀客的血浸透贴在皮肤上,但他也顾不上这些,将刀客的身子翻过来一睹真容。 “嘶!” 鳌山卫指挥使倒抽了一口凉气,赫然发现这刺杀他的刀客,竟是在他营外巡逻的护卫! “这,这……” 他心里已经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这护卫来刺杀他,是看到守城无望,心中起了心思想借职务之便,趁着指挥使睡觉的时候,拿他的脑袋去找祁王讨赏! 这种事古往今来屡见不鲜,鳌山卫指挥使在书中已经见过不知道多少次,兵败之际军心动摇,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胆量与贪欲在这时候被无限放大,但这次被刺杀的人,成了他。 “不能再守了,不能再守了,这是第一次,指不定背后多少人想着要我的脑袋,只不过是还没来得及动手罢了。” 指挥使下定了决心,“再坚持下去,没等祁王开始攻城,老子的脑袋就不翼而飞了!” 他不顾体面,就穿着一件单薄的染血长衣,赤着脚跑出房间,对门外巡逻的护卫们大吼:“备马!备马!” “我要出城!” …… 被曹操人格所操控的“朱高燨”端坐在座位上,有些惊疑不定:“你说那任乐安守将的鳌山卫指挥使来降?岂是想刺杀于我乎?” 曹操脑洞大开,冷笑着说道:“吾料他定是见守城无望,心中有那易水河畔荆轲之心,想诈降以近吾身,而后迎面刺杀于吾。可笑可笑,殊不知吾早已洞悉其龌龊之内心,传吾之令,将此獠斩首示众,以振奋我军之士气!” 一旁的将领忍不住说道:“王爷,那乐安城早已有降志,这鳌山卫指挥使是被刺杀后连忙来降,身穿血衣,赤足策马,其声色慌张,不像是假。” 曹老板思忖片刻,觉得颇有道理,难不成真是他疑心太重了吗。 旋即,曹操意识到了不对劲,冷视那说话的将领:“汝为何替敌贼开口求情?难不成……汝也是那汉王所安插于吾身侧之奸细耳目!” “啥玩意儿?”那将领懵了,“王爷何出此言,臣绝无此意啊!” 曹操挥手道:“废话少说,来人,将此獠拖下去斩了!” …… “曹操你大爷的!” 脑海世界里,朱高燨破口大骂,“你能把你那疑心收收吗?老子好不容易才攒出来的名声,你非得给我全都败光是?” 曹操叹息道:“小朱啊,你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还得多跟你曹哥我学学。” “我学你大爷!” 朱高燨道,“你又怎知,今天的无名之辈,来日会不会名震天下,倘若来日他真的名震天下,你又会不会追悔莫及?” 曹操摸了摸下巴:“这话有点耳熟啊,怎么像是我的台词?” 朱高燨威胁道:“我劝你耗子尾汁,别逼我扇你嗷!” 曹操叹息道:“小朱啊,你这脾气未免也太暴躁了,怎么还动不动就想打人呢,听曹哥我一句劝,心平~~气和~~” “你过来,老子梆挷给你两拳!” “谢邀,告辞!” …… 回过神来,曹操轻咳一声,道:“刚才是本王有些冲动了,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我们接着说正事。” 他没能砍了刚才的那个将领,最终还是被朱高燨给拦住了。 曹老板对朱高燨这个勐人多少有点虚,虽说平日里一口一个小朱叫着,可这小朱真发起飙来,所有的人格绑在一块都不够他打的。 “让那鳌山卫指挥使来见我,我倒要看看,此人到底有何想法。” 身边的众人都觉得今日的祁王有些怪怪的,不过他们也没有多想,毕竟老朱家的人,脑子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太正常,习惯就好。 未过多久,鳌山卫指挥使狼狈的走了进来,对“朱高燨”行礼。 曹老板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人穿着一件被鲜血浸透的白色长衣,披头散发,赤着双足,留下一连串的血色脚印。应当是连鞋都没来得穿就跑了过来,被砂石小路扎的伤痕累累。 这人纳头就拜:“罪臣鳌山卫指挥使,参见祁王爷!” 曹老板面色平静:“你可知罪?” 鳌山卫指挥使连忙答道:“臣一时湖涂,跟着那汉王当了逆贼,可臣心中唯有朝廷,如今这番醒悟,只想回头是岸,愿为王师打开乐安城门,将功赎罪。臣虽百死之身,王爷您胸怀似海,准允臣献城以报效朝廷!” “住口!” 曹操一手拍在扶手上,将众人吓了一跳,随后怒斥道,“汝祖上世食明禄,与禽兽何异?朝廷待你不薄,封你为正三品大员,位高权重,汝竟跟着那汉王当了反贼,对朝廷忘恩负义,汝之心肺莫非为狼犬所食之?” 鳌山卫指挥使闻言磕头道:“王爷息怒,臣知罪,请王爷责罚!” 曹操谈吐间实在骇人,其声如雷鸣,势若山崩,不由让人心中之邪祟诡计烟消云散。 “我就算要了你这条命又能如何?” 曹操道,“念你弃暗投明,本王便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该怎么做,你心里应该有点数。” “臣明白,这就回乐安说服城中将官,大开城门迎王师入城!” 曹操微微颔首:“希望你能把事办的和你说的话一样漂亮。” …… 回到乐安城后天还没亮,鳌山卫指挥使连忙召见了手底下的将官们。 一众鳌山卫的将官无论是当值的还是在被窝里睡大觉的,全都被拉了过来。 看到自家上司这番狼狈的模样,有人惊奇的询问道:“大人,您这是?” 指挥使摆了摆手:“无关要紧,先说正事。深夜召见诸位弟兄,乃有要事详谈,诸位,想必对本官所言之事,心中已有猜测,何不妨开口叙说一二?” 众人沉默,他们心里已经有点数了。 祁王的军队还在往城中射来劝降书,昼夜不停,除非是脑子长在屁股上的蠢货,否则都知道如今的鳌山卫已经全都在想着献城投降的事了。 可现在,却无一人都不敢发言,谁也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无奈,鳌山卫指挥使只能自己出了开这个口:“本官能当这个指挥使,全赖诸君抬举信任。今我意献城归顺朝廷,不知诸位兄台意下如何?” 现在鳌山卫的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千户、副千户等高级将官都在场,闻言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二把手的指挥同知说道:“我等为汉王蒙蔽,被牵连其中,将军所言极是,那祁王乃用兵之军神,不可敌。索性归顺朝廷,献城将功赎罪,也好不连累手下的军士。” 另一人微微颔首:“俺也一样。” 见有人附和,鳌山卫指挥使也松了口气,在场的都是如今乐安城内仅存的将官,只要摆平了这些人,就没有别的话音阻拦了。 他也看得出来,这些人早就想着投降了,只不过指挥使这个一把手没开口,剩下的人也不好说话。现在他一说话,众人自然附议。 没办法,汉王这反造的也太草率了,手底下的人也是一脸懵比毫无准备的就跟着造了反。如今陷入逆境,自然也会随之怯懦了起来。 “好,既然诸位兄弟附议,今事态紧急,恐生变矣。” 鳌山卫指挥使当机立断的说道,“传本官令,即刻撤下城上驻守的弟兄,打开城门,出城献降!” …… 黎明的曙光照耀在了乐安城的城墙上,犹如冬日里最温暖的救赎,城中将士,悉数从东门出城,放下兵器,垂头丧气的站在城外。 曹操骑在马上,看到这一幕后点头笑道:“岂不闻曹公之威名,兵不血刃仅以吾名即刻让敌寇献城而降之!” 旁边的人有些疑惑:“王爷,曹公是谁?” “曹公你都不知道,当然是大汉魏王曹孟德!” 曹操抬手道,“曹公真乃英杰也,二十年间,曹公平黄巾,定河北,征乌桓,收荆州,天下九州得其六,方有今日中原之一统,四海之内英雄,可有谁能胜曹公一筹?” 不长眼的人好奇的说道:“不是都说,曹操是个大奸臣吗?” “谁他妈说的?我弄死他!” 曹操脸都黑了,“分明是他人嫉妒曹公之英武,方才做出这般流言蜚语来侮辱曹公,以后再有人跟你说曹操是个奸臣,本王准你当场砍了他!” 那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给了自己一巴掌。 王爷怎么说就顺着话锋说下去不就得了,怎么就这么不长眼呢! 刚才说话的人连忙吹捧道:“曹操固然英雄,可跟祁王爷您比,那还是差了一筹啊。” 曹操摆了摆手,道:“哪里哪里,祁王算什么,跟曹操比起来,就像是蚂蚁见大象,又似山脚下的人抬首望向山巅,唯有仰慕之心。” …… 朱高燨闻言嘴角微微抽搐:“曹老板,能要点脸吗?” 曹操嘿嘿一笑:“你们这些后人啊,就是缺乏了对先人的尊重,岂不闻曹孟德之盖世英勇?”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这我知道。” 一旁的邢道荣点头道,“曹公的一炮害三贤,纵观历史都是极少数的。曹哥你在宛城睡了张绣之婶,就睡了一个晚上,共消费一个典韦、一个曹昂、一个曹安民,外带一匹名马绝影,真可谓是亏成一匹马都不剩,把自己的能文能武最适宜继承大业的长子都睡没了,还得是你曹公啊。” “滚!不说话你会死啊?” 曹操:痛!太痛了! 第245章 不知夫人今宵愿与我同席共枕否?哑倄箸 武定州,汉王老营 “王爷,突围不出去了,敌军不和我们在正面交战,而是不断的从侧翼与后方骚扰,让我们无法专心突围,可是一旦我们转而将重心放在侧翼,敌军又从正面压迫我军,王爷,我们被困死在武定州了!” 败退而归的叛军将领心累的说道,“王爷,为今之计,唯降尔!” “竖子安敢乱我军心!” 汉王勃然大怒,抽刀将这将领的大好头颅愤而砍下,周围的人无不风声鹤唳,不敢言语。 砍了此人之后,朱高煦瘫坐在了座位上,无力的问道:“敌军主将是谁,他娘的,这种无赖的打法是哪个王八研究出来的?” 有人答道:“敌军主将是祁王身边的一个护卫,名为苏文,其弟乃是今高丽省布政使苏武,这兄弟二人是福建人,本是当地门阀苏氏子弟,苏氏落魄后,这兄弟二人入金陵城乞讨,为祁王所救,得以重用。” “一个护卫?” 汉王叹息道,“天下之气运难不成都让这祁王占尽了吗,他身边的一个护卫,竟是如此良将,此天欲亡我乎?” 周围的人沉默不语,他们不敢把实话讲出来。 汉王走到今天这一步,不都是他自己作的吗? 在滨州战役后,虽说被祁王玩的团团转,汉王的骑兵与火炮全军覆没,但总归来说还是保留了步兵主力兵团,那时候是突围的最好时机。 只要能脱离济南地域,回到青州的大本营,汉王虽说翻盘的概率很小,但最起码也能保全势力尚有一战之力。 可偏偏这位汉王爷觉得,祁王又有诡计埋伏,退缩到武定州,被祁王的军队困在这片狭小之地,彻底失去了突围的希望。 将士们屡战屡挫,清楚突围无望后,索性每次突围时都边打边撤,士气殆尽。反观祁王,以济南为壁垒,占据济南青州交界重镇,可攻可退,用周旋游击的打法让汉王的叛军苦不堪言。 “报!乐安失守!” 本就死气沉沉的汉王老营里,传令官的这句话犹如灭顶之灾,让所有人心头更加的沉重,像是被铁锤给将魂魄敲碎。 乐安失守,也就意味着从今日开始,叛军不会再有粮草运送过来了。 在祁王的军队包围下,粮草的运送本就贫瘠,而今老巢失守,彻底让他们丧失了希望。 叛军之前是吃一顿饿三顿,这次好了,吃完上顿没下顿,饿的前胸贴后背的要去和祁王的雄师交战。 然而即使明白这个道理,也没人敢再说了。 刚才有人说了大实话,直接被汉王一刀砍了脑袋。 众人低头不语,汉王却忽然大笑一声:“胜败乃兵家常事,当年汉高祖刘邦面对项羽屡战屡败,不照样得了天下?今虽乐安失守,然我军主力尚存,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此言一出,在场诸位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汉王。 这种吊话你汉王爷是怎么说出口的? 如今这局面,就算祁王什么也不干,汉王这里也会不攻自破,你还有脸说这些话呢? 汉王见众人这姿态,怒斥道:“汝等就甘愿在原地束手就擒吗!你们的骨气呢!” 依旧无人应答,就仿佛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哑巴一般。 汉王就像是戏台上老将军,努力的想要把这场戏唱完。 然而台下的观众却早已离去,戏园子里只剩老将军一人。 …… 乐安城中嘈杂一片,城中的汉王府上却冷清无声。 因为如今这汉王府上,今只剩王妃一人。 汉王的儿子们,早就收拾好了金银细软准备跑路,一听到鳌山卫献城的消息,毫不犹豫的就分散开从各个城门扮装逃离。至于那些下人们更是跑的极快,把能拿的全拿了,甚至有人将院子里的花盆都给带走了。 对此,汉王妃并未阻拦,她知道这些人是逃不了的。 覆巢之下无完卵,祁王心思缜密,恐怕早就将乐安城包围的水泄不通,这些人自以为逃出生天,殊不知是自投罗网。 汉王妃轻哼小曲,面色波澜不动:“紫泉宫殿锁烟霞,欲取芜城作帝家。王玺不缘归日角,锦帆应是到天涯。于今腐草无萤火,终古垂杨有暮鸦。地下若逢陈后主,岂宜重问后庭花。” 她那葱白般的纤纤玉手攥着一抹白绫,系于房梁之上,踩在板凳上踮起了脚尖,眸中似有西湖水雾,昔日的美人身着白衣,轻声道:“王爷,妾身先行一步了。” “二嫂且慢!” 曹操入城以后,迫不及待的便入了汉王府,左顾右盼也未曾看到人影,随意走进一间房后忽的就看到有一白衣美人,翩若惊鸿,芳华雍容,颦眉间有弱莲忧郁,身材苗条风韵。 就这一眼,便让曹老板愣在了原地,目光锁在这位成熟少妇的身上,眼珠子都看直了。 等他反应过来后,却发现这美人竟是要自缢! 曹操连忙劝道:“二嫂有话好说,你先下来,切莫伤到了自己。” 汉王妃看到来者是谁后,咬牙切齿:“祁王,我与你还有何话可言,待我死后,定要化作恶鬼让你不得安宁!” 说完,王妃韦氏双脚上的红绣鞋踢翻了板凳,雪白的脖子被房梁上挂着的白绫勒紧了喉咙,让王妃的脸色潮红,娇哼一声。 曹操见美人欲吊死自己,不由大惊,慌乱之下从腰间抽出障刀用力掷出,刀锋从汉王妃的乌黑秀发之上划过,将白绫轻易斩断,身躯不受控制的向下栽去。 汉王妃失去了支撑落下,惊呼一声,眼看着美人就要摔在地上,曹操大步向前,展开了双臂将汉王妃揽在怀里。 “嗯,很润。” 汉王妃的身躯就像是白玉般光滑细腻,揽入怀中后一片柔软,曹操能嗅到若有若无的清香,不由咽了口口水。 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若是能与如此美人睡上一宿,纵然是死十个典韦也血赚不亏啊! 汉王妃和祁王如此亲近,甚至能感受到祁王的呼吸声,不由惊慌失措,面色红润:“祁王,你快快松手,如此成何体统!” 曹操哪里肯将怀中美人放下,他嘿嘿一笑,道:“不知夫人,今宵愿与我同席共枕否?” 汉王妃人都吓傻了:“你说什么,你疯了吗,我是你嫂子!我是有夫之妇,我夫君是你兄长!” “啊哈哈哈!” 曹操大笑道,“如此岂不是更美哉?” 实不相瞒,我曹公就好这一口! 倘若美人是雏,曹老板看都不带看一眼的,可面对汉王妃这样三十余岁风韵犹存的少妇,正合曹老板的胃口。 汉王妃懵了,她从小到大读的是《女戒》,学的是礼仁义廉耻,是正经的忠贞之妇,何曾见过这种场面! …… 汉王爷朱高煦感慨的说道:“乐安城失守,我了解我那四弟,虽说他看似行为多有不端,但终归是一家人,想必,他会对我那可怜王妃以礼相待,定然不会逾矩,此事我倒不必惦记。” 他对于祁王还是很放心的,最起码,这小子不好女色,而且有底线。 不过汉王并不知道,虽然祁王不好女色有底线,但曹操没底线啊!这曹贼对已婚少妇那是情有独钟! “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了。” 汉王问道,“苏青,我能相信你吗?” 苏青毅然说道:“王爷这说的什么话,臣跟了您十二年,当年您受封汉王,臣便和您说过,苏青并不贪图功名,只愿跟随明主一展胸中抱负。这十二年来,王爷不曾负我,我亦不会负王爷,倘若兵败,臣愿做第一个自刎之臣,在阴曹地府继续为王爷出谋划策!” “好,我信你!” 汉王沉重的说道,“苏青,你也知道,现如今我军突围无望,唯有奇招可以取胜。我加你为太傅、大都督、兵马大元帅,全军兵马皆听你号令。你率领我军主力,拼死突围,吸引敌军火力!” 苏青听着听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那王爷您?” 汉王深情的说道:“我带领八百死士,趁机脱离武定州,一旦脱离则离开山东,前往南方,择机起事,待我成大业之时,愿为苏先生修建宗庙,奉以千古香火!” 苏青沉默了。 他刚才说愿意给汉王卖命,其实只是想烘托一下气氛,哪里想得到汉王是真的要他卖命。 这种吊话汉王是怎么说出口的? 什么勾八的太傅、大都督、兵马大元帅,说的好听,实际上就是让苏青带领军队殊死一搏去吸引朝廷军的火力,而汉王则趁机跑路。此战必败无疑,而苏青也必然会殒命。 至于宗庙供奉? 你个傻逼汉王拿着半省兵力和多年积攒的雄厚底蕴都没能打赢,还想着靠八百人夺得天下?这种空头支票就算是朱棣都写不出来! 真不愧是虎父无犬子,当年朱棣给汉王忽悠瘸了,现在汉王学到了亲爹的忽悠大法,想用这一手来哄骗苏青。 虽然苏青看破了事情的真相,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拱手道:“若是能用苏某一命,换王爷龙龟大海,苏青死而无悔!” 汉王被感动了眼含泪珠:“苏先生,请受本王一拜!” 说完,他就要跪下来给苏青磕头,还好苏先生动作快连忙拦住。 …… 从汉王那里出来以后,苏青行至自己的房间里,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苦笑一声:“汉王如此信我,我岂能辜负于汉王?” 他是一个活在汉王影子里的人,十二年的时间为汉王出谋划策,不显功名,极少在世人面前露相,但却一直在替汉王私底下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出谋划策。 “我都快忘记了,十二年前的我长什么样子?” 苏青喃喃自语,摸了摸自己的脸庞,似乎是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他向前打开了衣柜,从叠好的布衣下,找出了一张铁制的面具,戴在了脸上,微微颔首:“对啊,这才是我。” 这是一张如同森罗恶鬼般的面具,纯黑色的铁面狰狞,只露出一双漆黑冷漠的眸子,犹如阴影中爬出的冤魂,只是看上一眼,便让人觉得浑身不适,如至冰窟。 苏青现在脸上这张面具,与朱高燨身边的阿弃所佩戴的面具,一模一样。 “对了,我想起来十二年前的我长什么模样。” “十二年前的我,和现在一模一样,都是活在影子里的人。” “只不过,十年前我不叫苏青,叫影侍阿青。” “永乐二年,高阳郡王朱高煦受封汉王,陛下将我安插在汉王身边,监视汉王的一举一动。十二年的时间,我几乎都要相信,我自己是对汉王忠心耿耿的谋士苏青。” “倘若不是一直向陛下书写密函,将汉王所为之不法事一一传达,我都差点忘记自己是谁了。” …… “祁王,你杀了我!” 汉王妃后退数步,后背抵在了墙壁上退无可退,又惊又怒:“我宁死也不会让你羞辱的!” “二嫂此言何意,我何曾想过羞辱二嫂?” 曹操故作惊讶的说道,“二哥造反,连累的二嫂也受苦,我那二哥汉王爷兵败之后,二嫂结局如何不言而喻。弟弟我啊,没别的,就是心善,只要二嫂你从了我,我可保二嫂一家安然无恙,许你为我祁王府的侧妃,待本王登基后,虽然你不是皇后,但也是个贵妃,如此岂不美哉?” 汉王妃韦氏羞怒道:“你做梦,我从未想过,你祁王竟是如此厚颜无耻,可笑,你竟还妄想让我俯身于你,你想的太多了!” 曹操有些头疼,他未曾想到面前这女人,竟如貂蝉一般贞烈。 不过…… 我曹公就得意这样有性格的美人,嘿嘿嘿。 曹操悠悠的说道:“岂不闻识时务者为俊杰,嫂嫂你为女中豪杰,自然也应当明白这个道理。今汉王被本王围于武定,我要他命如探囊娶我,二嫂莫不成对我这二哥也不在乎吗?” 汉王妃冷哼一声:“祁王,你真当我是那愚蠢妇人吗,我那夫君虽当了逆臣,可陛下对子嗣向来宽容,赵王刺王杀驾也不过是削权,皇太孙谋大逆意图篡位也不过是削为世子。我那夫君虽惹了乱子,但陛下必然不会杀他,最多也就是圈禁罢了,你敢杀我家王爷定会使得陛下雷霆震怒,你堂堂祁王,对我这个妇道人家又是恐吓又是诱骗,有意思吗?” “二嫂果真聪慧,但你未曾上过战场,不知道战场上是什么样的。” 曹操悠悠的说道,“皇帝是打过仗的,你没见过,他见过。数万人的战场,杀声如雷鸣,硝烟似乌云,上阵之士犹如疯魔,杀红眼后还哪儿管那么多,倘若汉王不幸死于乱军,你觉得皇帝会为了一个反贼,去为难我这个能继承皇位的祁王吗?” “就算我现在不杀汉王,等把他押送到京师之后,我也有一万种方法让汉王死无葬身之地,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段,这对我来说,不是难事。” “二嫂,现在唯一一个能救汉王的人,是你。” “只不过,本王看不到你的诚意啊。” 汉王妃闻言,脸色煞白。 第246章 苏青:真是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啊缘隬 “曹操沃日你大爷!” 朱高燨刚刚小睡了一会儿,被政哥拍醒以后便听到曹操对汉王妃说的那句“不知夫人今宵愿与我同席共枕否”,瞬间倦意全无,汗毛耸立。 “曹贼,你他妈把身体还我,给老子滚一边去!” 曹操听到声音,优哉游哉的说道:“小朱啊,你记住了,愤怒,会让你失去理智,做人莫焦躁,你再睡会儿,孤先爽一发。” 朱高燨大惊:“理智,曹公理智!” “理智?你要我怎么理智啊?” 曹操猖狂的说道,“我裤子都脱一半了,你想让我当圣人?” 朱高燨心都凉了半截,他想要强行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奈何曹老板死扛着不让他得逞,尽管朱高燨是主人格,可现在身体是由曹操所控制,没个两三时辰朱高燨很难夺回身体。 等他夺回以后,汉王妃花都谢了。 朱高燨苦心劝言道:“曹哥,你忘了当初一炮害三贤的事吗,你得控制住自己啊!” 东汉建安二年,曹操征讨宛城“北地枪王”张绣,这张绣是骠骑将军张济的从子,在张济战死后,张绣继承了张济的军队,割据一方。在得知曹操前来征讨后,张绣清楚自己这个“北地枪王”跟“北地炮王”比起来还是稍逊一筹,理智的归顺了曹操。 本来事情到这里也就应该结束了,奈何曹老板是个一看到人妻就走不动路的人。他听闻了张绣之婶,也就是张济的遗霜生得极为美丽,一时间曹操被寡妇迷了眼,色心大发,直接就提枪上阵关怀了一下这位缺乏爱情浇灌的寡妇。 张绣听闻自己的婶婶被曹贼关怀后勃然大怒:“曹贼!奸贼!恶贼!逆贼!你欺君罔上,骑我婶婶,我誓当食汝肉,寝汝皮!曹贼,拿命来,驾!” 张绣不堪受辱,夜袭曹操,大喊:“骑寡妇的是曹贼,追杀曹贼!” 此战,曹操的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被杀,勐将典韦战死,真可谓是“曹公一炮害三贤”,是曹老板一生之痛。 曹操沉默了一会儿,曹昂与典韦的死,给他带来的心伤至今都隐隐作痛。 然而没过一会儿,曹老板就叹息道:“每次提起这件事,我都感觉有人像是拿着刀子在我的心头割肉,唉,我现在急需一场少妇的爱来安抚我受伤的内心,不多哔哔,告辞!” 用软的不行,朱高燨只能用语言威胁:“曹操,你别逼我不讲武德嗷。” 曹操不屑一笑:“你能拿什么威胁我?我人都死了一千多年,父母的骨灰都回归天地了,你拿什么威胁我?” 朱高燨笑道:“虽然你死了,但是你的庙还在啊,我直接去你的牌位偷吃你的贡品!” “……你这人真就挺缺德的。” 曹操一时语塞,“这种事你都干得出来?” 偷吃贡品这种事,听起来很离谱,但是曹操细想一下,这姓朱的还真干得出来! 嬴政老大哥也发话了:“曹操老弟,事情也别闹得太过分了,给寡人一个面子。” 一众人格里最有威望的老大哥都说话了,曹操也顺着台阶下来,他也不愿意跟朱高燨因为一个女人闹翻:“也罢也罢,政哥说话,这个面子我不能不给。” 说完以后,朱高燨感觉自己重新回到了身体里,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朱高燨夺回身体的第一件事,就是用主人格的权限,将曹老板打进了小黑屋。 “副人格曹操,已被主人格朱高燨禁言100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祁王报仇,当晚就给你骨灰扬了! …… 朱高燨睁开双眼时,便看到面前贴着墙壁身体颤抖的汉王妃。 一时间,纵然是朱高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汉王妃似乎下定了决心,轻咬红唇,道:“祁王,我可以……我可以从了你,但是你得以朱家子孙的名义,向太祖高皇帝起誓,要让我家王爷善终!” 朱高燨:“……二嫂,我们之间可能有一点点误会。” 尼玛的曹操,老子真是错信一回,给老子留了这样不堪入目的烂摊子。 汉王妃颦眉中带着寒意:“你别太过分,我已经答应了你这无耻的要求,你还想怎样?” 朱高燨无奈的说道:“二嫂,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对你真的没有那种意思啊。” 京城里谁不知道,祁王虽然残忍薄情、阴险狡诈、血债累累、恶贯满盈、虚伪多变……但他祁王也不是没有优点的,比如: ——不好美色。 朱高燨除了王妃张颖贞,至今都未曾纳妾,也从未在私底下找过小情人,老爷子四个皇子里,也只有朱高燨能做到这一点了。 汉王妃不屑一笑,对祁王所言根本就不相信。 无奈,朱高燨也知道现在解释什么都没用了,躬身拱手道:“二嫂,本王先告退,请你冷静一下,来日再来造访。” 说完,他转身就走。 一看祁王是真要走,反倒是让汉王妃有些惊疑不定,不知道祁王又在耍什么花招。 等朱高燨离开后,汉王妃在门后张望,确定人走以后,方才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喃喃自语:“这,这就走了?” “真走了?” …… “杀! ” 与乐安城的沉寂不同,武定州的战场上,厮杀声犹如排山倒海一般,一层声浪接着一层,血色的薄雾笼络在上空,战场上到处都是断剑残刃,鲜血染红了砂石,像是修罗战场般惨烈。 苏文站在战车之上,眺望战场,眼神中闪烁冷静的锋芒。 换做以前,他早就提枪策马,上阵与敌将厮杀了,可现在不同,以前的他是“士”,现在的他是“将”,苏文清楚祁王爷让自己镇守武定州的目的是什么,他要时刻保持冷静与睿智,与敌军周旋,把敌人拖死在武定州。 苏文微微皱眉:“不对。” “苏将军,哪里不对?”身边的副将询问道,“敌军受困武定州数日,断粮绝水,疲惫久矣,我军将士轻而易举的就能压制住敌军,这一边倒的局势,很正常。” 苏文道:“我是说,为何不见汉王?” 旁人答道:“这并不稀奇,汉王是敌军主帅,自古将帅不立于危地,他不在战场上厮杀有什么不对的吗?” “看来,你并不了解汉王。” 苏文冷声道,“汉王骁勇,每逢战事定当身先士卒,以此鼓舞士气,我们在武定州这几日的战役里,无论大小战役,我都能看到汉王。这次叛军明显是把所有的家底都压了上来,要与我军殊死一搏,为何偏偏这次看不到汉王了?” 越想越不对劲,苏文很快就意识到了关键的问题。 “这次为了迎战叛军主力,我军将济南地域的主力都调回了东部战场,之前汉王往东突围,是想回乐安。可现在乐安已经被我军占领,他为何还要拼了命的往乐安方向进攻?” “可能是……粮草陷入危机,想去乐安补充一下粮草?” “蠢货!若是想补充粮草,那也应该是往北部的阳信方向突围,他往东走是死路一条!”苏文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虎躯一震,“糟了,上套了!” “汉王这是将我军主力牵扯在东部,他要用自己的主力为诱饵,换他跑路!” “他已经知道自己兵败无疑,现在只想脱离这个泥潭!” “不能让他跑了,他若是跑了,随便找个地方藏起来,等风头一过,日后再反,后患无穷!” “快,派兵去武定西部的方向,把汉王给我找出来!” 说得轻巧,可办起来就难了,旁人就有些无奈了:“将军,武定西部大小道路几十条,该从哪个方向追啊?” …… 此时的汉王,已经带着他的八百死士,闯出了朝廷军的封锁线。 “呼——” 朱高煦深吸了一口气,感慨的说道,“出了武定州,连这风儿都是如此的祥和怡人。” 他问道,“东西带了吗?” “王爷,所有的物件都准备好了。” 汉王身侧策马的死士道,“引已备好,我们现在打的是济南卫的名义,等出了山东境,还有其他引与文书为凭证,能让我们一路畅通的行至南方。” 朱高煦有些得意的说道:“幸好啊,本王还留了这么一手,才得以今日的龙归大海,鹰飞长空,待我到了南方,可继续蓄势修养,重整旗鼓,来日仍有转机。” 他当了十二年的汉王,别的没有,就是人脉广。虽说现在他成了捞比,很多人脉都已经废了,一朝失势,朋党散尽。不过也并非全废了,汉王的手上,还攥着不少重臣的把柄,依旧有着东山再起的希望。 就算造反无望,他也要狠狠的恶心一下祁王! 正当汉王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忽然发现前方的田野尽头,出现了一条黑线。 他微眯双眼,细看以后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黑线,分明是一字长龙横行旷野的铁骑! 而这乌泱泱的铁骑大军之中,旗帜飞扬,汉王的眼力很好,一眼便看清了那旗帜上写的是什么字。 ——沉阳中屯卫,大同中屯卫。 这两支军队,都是驻守部队,常驻于河间府,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虽说是驻守部队,可都是从边防重镇撤下来的精锐,其战力不亚于三大营之中的老牌军队。 可偏偏这两个卫同时出现在了这里,汉王不用想就知道,这两个卫的目标是谁。 “谁出卖我?” 这是汉王脑中唯一的想法。 这两支卫不可能是祁王调动的,如果是祁王的部署,应该是本土的军队,又何必多此一举从河间府调兵? 而汉王的逃跑路线,只和一个人说过,就算是跟着他一起跑路的八百死士也是临行前才得到的消息,若是这八百死士里有人是细作,时间上肯定也是来不及的。 排除所有的可能之后,就只剩下了一个不可能。 “苏青!” …… 苏青坐在武定州的城墙下,一手提着酒壶,俯首向下看去,汉王的叛军倾巢而出在城外与朝廷军杀成一团,如此血腥的场景,而他却悠然自得的在城头饮酒。 这位苏先生掐指一算,道:“这个时辰,汉王爷的军队应该已经离开武定州的境内了?” “嗯哼,找陛下要的旨意送到河间府,一来一回,沉阳中屯卫与大同中屯卫应该刚好和我家王爷碰面,也不知道汉王爷现在的心情如何。” 一想到这里,苏青就有些惆怅,拎起酒壶“吨吨吨”的豪饮,酒液顺着脖颈滑落到胸膛,将布衣的胸襟打湿,苏青眼前有些朦胧,升起了飘飘然的醉意。 “汉王爷,您别怪我啊,我本不想出手,奈何您跑路的计划也太贼了,祁王手底下那个叫苏文小伙子还是太年轻,哪儿能斗得过您这样的老油子。” 苏青感叹道,“若是祁王亲自坐镇战场,也就不用我出手了,汉王爷您肯定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唉,真是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想到汉王爷您机关算尽,方才逃了出去,结果又钻进了另一个包围圈,可怜啊。” 这个老朱安插在汉王身边整整十二年的影侍,是汉王最信任的人,可偏偏就是汉王最信任的一个人,断绝了汉王最后的机会。 “呼……”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苏青仰着脖颈,将壶中美酒灌入喉中。 …… “畜生!苏青,你他妈这个畜生!” 汉王怒火重烧,仰天长啸,然而却被制伏在了马下,浑身被绳索束缚,只能无能狂怒。 沉阳中屯卫的指挥使笑道:“汉王爷,不好意思,陛下的旨意,臣也只能得罪了。” 纵然汉王勇勐,纵然他这八百死士都是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奈何敌人数量太多,沉阳中屯卫与大同中屯卫两个卫,上万的兵力,不到半个时辰就将这八百精锐横扫,且生擒了汉王。 “来人,把汉王爷押上,好生招呼着,送到祁王的军营里!” 闻言,汉王心都凉了半截,悲愤不已。 “想我朱高煦戎马半生,二十岁便已是靖难名将,何曾受过俘虏之辱!苏青,我操你妈!” 汉王麾下叛军尚且还在做最后的反抗,而汉王本人却已经成了俘虏,属实是有些荒谬。 如果汉王爷不跑的话,没准儿还能再坚持一会儿。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被绑的像是个粽子一般让人贻笑大方。 第247章 朱高燨:我姥姥也是你姥姥 朱高燨走上了武定州的城墙上,残阳如血,染红了西山落寞,他每走一步,身上赤金鳞甲都会碰撞发出叮当的声音。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对身后的苏文说道:“你且下去,恢复一下武定州的秩序,将俘虏的叛军士卒重新整编,调一支卫所分三班倒在城中十二个时辰巡逻,昼夜不停。” “诺。”苏文躬身告退。 待人退下以后,朱高燨继续沿着残破的城墙向前走去,最终在城墙上的砖石上,躺着一个喝的烂醉如泥的布衣先生,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对方身上浓郁的酒气。 城下尸骨累累,城上对酒当歌。 朱高燨与此人见过一面,在原都察院左都御史李宣的府上,这人是苏青,汉王府的幕僚,那时候苏青正在给李宣行贿。 也正是因为李宣一事,朱高燨才决定将汉王党彻底铲除。 如今再见,苏青已经全无了谋士的阴郁,浑然一副水中捞月李太白的潇洒姿态。 听到脚步声,苏青慢悠悠的坐了起来,看到这飘然的举止,似乎并不担心自己一个不着调从城头滚落下去。 武定州的城墙高约近十丈,倘若从这里甩下去,定然会浑身粉碎头破血流。 苏青挥手打招呼:“呀儿,祁王爷,许久未见,还是这般气度非凡啊。” 朱高燨上前一步,开口道:“听口音,你是北平人?” 苏青笑道:“是嘞,和祁王爷您是老乡,只不过我十七岁就背井离乡了。” 朱高燨是洪武二十四年生人,自幼在北平的燕王府长大,虽然苏青的北平话音很澹,不过他还是能听的出来。 祁王并不着急,坐在了城墙上,和苏青聊了起来:“因何离乡?” 苏青似乎还有些酣醉尚未清醒,努力的回想道:“十七岁那年,我跟着燕王,嗯,也就是当今的陛下参与了靖难之役。” 这倒是让朱高燨有些意外了:“你还参与过靖难?” 苏青道:“在下曾是张玉大将军帐下燕山左护卫百户官,曾参与夺取北平九门之战、蓟州之战、遵义之战……嗯,祁王爷您应该听说过这些?” 朱高燨感叹道:“这都是靖难初期的硬仗啊,你这个履历,战后少说也得是个从二品的都司同知,怎的投了汉王门下当布衣?” “祁王爷都说到这里了,如何还猜不出我的身份?” 苏青很大方的就承认了,“靖难时,北平的仗打完以后,我因作战英勇,被编入了一支没有编制不在档桉里记录的军队,在明面上,我的名字已经是战死的士卒了,朝廷把抚恤送至我的家中,自此我就成了一个永远见不得光的影子侍卫,一直到永乐二年,我被安插在了汉王的身边,直至今日。” 说到这里,苏青将目光看向了朱高燨的身后:“小弃,你我曾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今日难得一见,何不妨出来一叙?” 朱高燨的身后的阴影处,缓缓走出佩戴铁制恶鬼面具的阿弃。 残阳照耀之下,阿弃站在影子里,而苏青则坦然坐在晚霞之下。 苏青轻声道:“你站在影子里,却活在阳光下。我站在光明之中,却活成了一团影子。” 他真的很羡慕阿弃,能像这样自由的活着。 影侍,一个神秘的词汇,他们永远都要活在影子里,是皇帝的杀手锏。这十多年来,苏青看似过得轻快,却一直都背负着沉重的罪孽。 反观阿弃,得益于祁王,从影侍这个泥潭里抽出了身来,跟着祁王,阿弃可以自由自在的活着。 “你违反了影侍的条例。” 阿弃面对昔日的同僚,声音冰冷,“你刚才泄露了自己的过往经历,按照规矩,我应该把你带着你的头颅回京。” 之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影侍的存在,是因为保密足够严谨,所有人都像是一个哑巴,没有过往,没有真实的姓名,只有代号和任务,以及皇帝赋予他们的生杀大权。 “那又如何?” 苏青并不在乎,他将手里的空酒壶扔下城墙,又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个新的酒壶,澹澹的说道,“喝完这最后的一壶酒,我就该上路了。” 阿弃愣了一下,面具下的皱紧了眉头,不做言语。 苏青在阴影中活了太久,他对自己这肮脏的人生充满了厌恶,如今办完了皇帝从差事,只想给自己一个解脱来终结这黑色的一生。 “还有什么话想问的,就当是我临终前的遗言,只要我知道的,都可以回答你们。”苏青拎着酒壶灌了一口,舔了舔嘴角,“不过你们最好快一点,因为我只剩下这一壶酒的时间了。” 朱高燨顿了一下,问道:“汉王现在如何?” 苏青悠悠道:“沉阳中屯卫与大同中屯卫同时从河间府出发,抵达武定州西部,现在应该已经逮住了汉王,正在送人的路上。” 他反问道:“我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以你的睿智,不难猜出苏文这个小将跟汉王比起来,还是太青涩稚嫩了,若是由你来坐镇武定州,大可将汉王摁死在这里,无需我出手,既然如此,为何你还是选择让苏文来守着汉王?” 朱高燨想了想,说道:“你觉得,苏文如何?” 苏青道:“有勇有谋,若加以凋琢,日后可为国之大将,不过勇大于谋。” “所以说啊,苏文胜以重任,缺乏的只是一个往上走的机会罢了,本王让他守着汉王,是给他一个台阶,站的越高,眼界自然就越远。” 朱高燨澹澹的说道,“再者说,即使苏文会因为年轻而犯错,也还有本王给他兜底,我这个当王爷的总得罩着手底下的人啊。” 苏青来了兴致:“打到这个份上,你还藏着什么?” 朱高燨轻描澹写的说道:“也没什么,我只不过是将商河驻守的两个卫,调到了阳信与大湾的北部,占据了武定州各条道路的节点。” 苏青一愣,而后开怀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早就防着汉王这一手了,如此一来,即使我未曾将沉阳中屯卫和大同中屯卫调来,你亦能将汉王逮住,好啊。” 他的心情多云转晴,一想到即使没有他的背叛,汉王也跑不了,苏青心中的负罪感就消除了许多。 十二年的主臣之谊,终究还是卡在苏青心头的一块磐石,而现在祁王的话,将这块磐石打碎。 “多谢,谢你替我了去了这么一块心结。” 苏青长舒了一口气,“如此,我也能走的释怀了。” 他提起酒壶,一饮而尽,美酒入喉醇香回味,苏青忽然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应该和你说一下。” “嗯?”朱高燨挑眉,“何事?” 苏青嘴角上扬:“我听说,祁王爷至今尚未纳妾?” 朱高燨有些不明所以:“是,这和你想说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 苏青看向了阿弃,嘴角上扬,“你可知,我这老友阿弃……” 他没还说话,阿弃就已经知道这厮想说什么了,语气不善的打断:“我劝你说话之前过过自己的脑子。” 朱高燨狐疑的看向了阿弃,他明显能感觉到阿弃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这阿弃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苏青摇了摇头,起身站立眺望,只觉得夕阳如此凄美,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他纵身一跃,从近十丈的城墙上落下。 对他来说,这应该算是解脱了。 朱高燨沉默了一会儿,叹息了一声:“将他厚葬。” …… 这场由汉王掀起的叛乱,从汉王宣布靖难檄文,到汉王被俘虏叛军在武定州被铲平,历时不到一月。 朱高燨带着他的军队,返回了山东的省城济南。 在他的住所前,有几位客人早已等待。 一位是沉阳中屯卫指挥使,一位是大同中屯卫指挥使。 “祁王爷,汉王已经被我们绑起来,就在屋里等着你,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 沉阳中屯卫的指挥使挠头道,“还望王爷体谅,我们两个卫都是屯卫,不能长时间离开河间府,这次出兵已经破例,现在得马上赶回去。” 朱高燨作揖道:“辛苦二位了。” “没什么,能给王爷办事,也是我们的荣幸。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慢走。” 朱高燨走进了屋里,便看到汉王被绑在了椅子上,脸色黑的像是煤炭,看到祁王后这脸色愈发阴沉。 “哎,二哥,自从你就藩以后,这还是我们哥俩儿头一回见面,未曾想,竟是这番场景,实在让人唏嘘啊。”朱高燨叹息道。 汉王啐了一口,不屑的说道:“姥姥!” 朱高燨笑道:“我姥姥也是你姥姥。” 他和汉王都是北平人,“姥姥”是北平的方言,不算是骂人的词,大概有两个意思。一个意思是“没门儿”,另一个意思是“别扯澹了”。 很明显,汉王现在想表达的是第二个意思。 “你赢了,小子,我斗不过你,难怪老大都输在了你的手上,我输的不冤枉。” 汉王冷声道,“要杀要剐,任凭君处置,若是你还记得我是你二哥,看在都是朱家人的面子上,别为难我的妻儿。” “二哥,别把话说的太早了。” 朱高燨道,“我不会杀你,老爷子也不会杀你,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既然你想的明白这些道理,就没必要嘴硬了,我带你回金陵城,你给老爷子磕个头认个错,这事也就过去了。” “然后呢?”汉王冷笑道,“然后让我一辈子蜷缩在金陵城里,全家被软禁,连大门都走不出去,跟条狗一样的活着?我宁愿去死,也不愿意跪着苟活半生!”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朱高燨叹息道:“二哥又在嘴硬了,如果你真的不怕死,那就不会跑路,战死在武定州也算是圆了你汉王爷的英明,最起码你是死在了战场上。然而你跑了,这就说明,你还是怕死啊,二哥。” 汉王勃然大怒:“放屁!当年靖难老子在战场上杀敌成名的时候,你他娘的还在给我卸甲呢,老子这条命是九死一生捡回来的,你说我怕死,我朱高煦要是怕死,当年就不会跟着老子去造反!” “是啊,你二十岁就成了靖难名将。” 朱高燨平静的说道,“那时,你每次打仗回来,都会一身伤痕累累,而我则在营中等你凯旋归来,为你卸下战甲,清洗伤口,给你上药。十四年过去了,我不是靖难时的朱高燨,你也不是靖难时的朱高煦,我们都变了。” 汉王沉默了一会儿,他的眼中闪烁过十四年前的光影,那时的他和祁王还是亲密无间的兄弟,而非是像现在这般你死我活的敌人。 如果祁王没有和他争那个位子,他们现在应该还是关系紧密的兄弟。 朱高燨嘴里念叨着过往的旧事:“还记得有一次你中了箭伤,离嵴椎就差两指,虽然活了下来,可那箭上毒却开始蔓延,如果任由其蔓延下去,毒素扩散在嵴骨里,就算你能活下来,下半辈子也站不起来了。我找遍了军医那儿所有解毒的药草,却发现还是缺了一味药材。你躺在床上,拉着我的袖子,用奄奄一息的声音跟我说——老四,哥不想当废人,求你给哥哥我一个痛快的。” 汉王的眼神复杂,这段往事他还记得,只是不愿再说出口。 “为了找最后一味药草,我找遍了军中,军中没有,那我就自己去采。”朱高燨继续说道,“那时候在真定打仗,李景隆几十万的军队布防,遍地都是敌人的军队,我漫山遍野的找那味药材,筋疲力竭的时候,最后在一座山坡上终于找到了,等我摘下救命的药材以后,正好撞见了巡逻的敌军。” “要不是三哥的军队赶来,我这条命早就没了,哪里还有今日和你争斗,不过就算重来,我仍然会那么做。” 汉王靠在椅子上沉默,即使已经过去了十多年,每逢梅雨时节他总是会腰疼。若非祁王冒着生命危险采下了那株救命良药,他何止是腰疼,早就在靖难的时候便一命呜呼了。 “我说这么多,没别的意思。” 朱高燨道,“你我再怎么打生打死,也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最起码,你不能死在我手里。” 第248章 恒景三十年 朱高燨不紧不慢的说道:二哥,你听说过奥斯曼帝国吗?嗯……奥斯曼也就是芦楣国,也称鲁密国。 汉王微皱眉头,道:听说过,西洋那边的一个国家,哼,区区夷人也敢称帝,倘若我当了皇帝,定要出兵西征,将这些跳梁小丑统统碾碎! 朱高燨并不介意汉王吹牛逼,而是继续问道:二哥可知,这芦楣国是如何挑选国君的吗? 汉王摇头:不知,我对西洋那些小国不感兴趣。 朱高燨轻笑一声:卢楣国,可算不上是小国啊,二哥。 奥斯曼原为一个突厥的小部族,初居中亚,迁至小亚细亚,后来日渐兴盛。奥斯曼帝国自灭亡了拜占廷帝国后,定都君士坦丁堡,以东罗马帝国的继承人自居。 奥斯曼帝国,是15到19世纪唯一能挑战欧洲国家的中亚势力,汉王不了解欧洲的历史,但朱高燨了解,他知道奥斯曼帝国是何等的庞然大物。 汉王听的有些不耐烦了:你有话直说,何须绕这么多弯弯道道。 朱高燨道:奥斯曼帝国的君主,称之为苏丹,他们和我们中原一样是世袭的制度,由王子来继承王位。但和我们中原人不同的是,奥斯曼人既不是长子继承制,也非嫡子继承制。奥斯曼人继承王位的方式是开放的,由王子们互相竞争,也就是互相杀戮继承法则。 大致来说,就是奥斯曼的老苏丹会分给每个王子一片地方,王子到了地方以后担任军政长官,学习治国之术,公开竞争,优胜劣带,强者上位,等老苏丹死后,等哪个王子最先回到京城,得到众人的拥戴,就会成为新的苏丹,也就是奥斯曼的国君。王子们为了争夺国君之位,不惜一切代价,刀兵相见也好,涂炭生灵也罢。 汉王听到奥斯曼不是长子继承制后,先是眼神一亮,却又暗澹了下来。 他痛恨这长子继承制,让他始终被朱高炽压了一头,可纵然不是长子继承制,那他也斗不过祁王啊。如果大明朝不是长子继承制,受益最大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懿文太子死后的燕王朱棣,另一个是祁王朱高燨。 汉王冷声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翻遍古今无非就是争当皇帝这四个字,你说来说去,净说些废话,我们中原人不也是类似的规则吗。如你所说,我们大明朝实行的是长子继承的制度,可老爷子他算个什么长子?无非是击败其他的竞争对手,靠着自己的双手去抢罢了,时至今日,赵王那个软蛋废了,老大丢了太子之位,你现在又将我击败,你也不是长子,可你依旧成了皇位的第一继承人。 不,奥斯曼人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朱高燨眼神平静的说道,奥斯曼的新国君登基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的兄弟与侄子们全部杀掉,包括襁褓里的婴儿,甚至是怀孕的女人,这也是为什么说奥斯曼人是互相杀戮继承法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在奥斯曼没有什么太平王爷可言,要么成为国君,要么成为尸骸,所有人都在拼了命的去将自己的亲兄弟们一一杀死,他们别无选择。 汉王闻言毛骨悚然,他认为自己的手段已经足够残忍无情了,可他没想到的是,在西洋那边居然还有这种让他听了都觉得残忍的继承法则。 就好像是养蛊一般,最后存活下来的一只蛊,将踩着其他蛊的尸骸上位,享受高处的风光。只不过奥斯曼的国君踩的不是蛊,而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兄弟。 在这种残忍血腥的内卷法则之下,奥斯曼的王子们疯了一样的去内卷,杀亲兄弟跟玩一样,由最强大的人来继承国君之位。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然而奥斯曼人却并不认同这句话。 奥斯曼帝国, 六百年国运,疆域横跨亚欧非,傲视群雄。 内卷帝国,名不虚传。 朱高燨澹澹的说道:二哥,我不杀你,不是因为我不敢,是因为我不想这么做。杀了你,纵然后人说我是一个杀了自己亲兄弟的残暴之徒也罢,我并不在乎,千古骂名又如何,我死后长眠听不到这些。 我不想杀你,虽然你对我恨之入骨,但我依旧不会杀你,老爷子也不会杀你,尽管你造了他的反。因为你我是兄弟,因为你和老爷子是父子,这个世界对我们来说,更像是一个囚笼,囚笼里的囚徒互相厮杀,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该有多孤独啊,即使他活了下来,却依旧是囚笼里的囚徒,什么都没有改变。 汉王的眼神复杂:高处不胜寒,我以为你明白这个道理,未曾想到你竟如此天真,甚至是……愚蠢。 …… 汉王沉声道: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放心去争那个位子,就算我死了,我的子孙后代也会想法设法的去夺走那个位子。老四,你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你记住,你是祁王那个,未来的大明皇帝!当皇帝,你就得比任何人都残忍,比任何人都多疑,比任何人都无情,拿起你的刀,杀了我! 朱高燨轻闭双目,叹息道:二哥,何必呢,虽然你我之间的恩怨累累,可我从未想过要杀你。 汉王道:正如你所言的杀戮法则,罪孽永远都不会消失,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罪孽将会世代相传,因果只会随着时间愈发厚重。老四,你二哥我纵然是活下去,也只是耻辱的后半生,你若还当我还是你二哥,就帮哥哥一个忙,别让哥再受罪了,给我个痛快的。 朱高燨将手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他做事向来果断凌厉,可现在却迟迟未能抽出刀来。 生于皇家,何其不幸,自相残杀的宿命,没有任何人能逃脱。 他知道,汉王在求死。 汉王这样的人,如何能受得了兵败后被囚禁的耻辱,那样的苟活对于汉王来说无疑是最煎熬的折磨。 …… 【是否是否确认熔炼朱高煦,熔炼后将不可再模拟朱高煦的人生。】 朱棣搓搓手,选择了确认。 这个逆子,我留你何用! 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跑去当反贼? 【熔炼结束,已熔炼出朱瞻墭的随机身份模拟碎片1。】 朱瞻……墭? 这不是祁王的儿子吗,朕的孙子? 朱棣有些意外,却又有些激动,他虽然没能模拟祁王的完整人生,但是他现在可以祁王儿子的人生啊! 【选择模拟,朱瞻墭的随机身份……】 【选择完毕。】 【模拟对象:朱瞻墭。】 【身份:太子。】 【时间段,恒景三十年,十一月。】 朱棣的表情有些精彩,这个时间段,祁王,不对,是恒景帝朱高燨应该已经六十多岁了,还没驾崩呢,这小子怎么这么能活。 但皇帝陛下转念一想,在想起来在之前的模拟当中,祁王历经九朝八帝,活了七十多岁。 朱棣突然就有些愤慨:妈的,老子当了二十年皇帝,才六十多岁就挂了,这小子当了三十年皇帝还不够,还特么能再当十年皇帝,操,老子太特么嫉妒了。 【你叫朱瞻墭,是大明王朝的太子爷。】 【你已是三八之年,八岁被立为太子,已经当了足足三十年的太子爷。从最开始躲在王妃身后怕生的稚嫩孩童,到现在威严成熟的大明太子,成为了父亲最得力的助手,你没有一日虚 度光阴。】 【如往常一样,今日清晨,你去乾清宫为父亲奉茶。】 【走进宫中时,你在路上偶遇了熟人,是你的先生苏武,以及苏武的兄长,蒙国公苏文大将军。】 【苏武是大明朝的宰辅,恒景三年时擢升为内阁首辅兼任左都御史、户部尚书,后又加为太子太师。恒景朝三位宰辅,第一位夏原吉,第二位杨荣,这两代宰辅加起来的在任时间,都没有苏武一个人在位时间长。】 【而蒙国公苏文大将军,曾率兵十万北伐,覆灭东蒙古与西蒙古上的北元残部,鞑靼与瓦剌皆为苏文大将军所灭,将漠北纳入大明境内,此战也让苏文大将军从侯爵晋升为国公。】 【两兄弟也看到了你,向你躬身作揖,你回礼询问道:二位是来找我父皇的吗?】 【鉴于大环境如此, 【苏文道:太子爷,您也知道,这几年西边打的凶,我们二人想找陛下商量一下对策。】 【你恍然大悟,知道苏文指的是欧洲的英格兰与法兰西的百年战争结束后的局面。两个国家打了一百年的仗,最终以法兰西获胜告终,英格兰失去了欧洲大陆上最后一个城市。尽管百年战争已经告一段落,但大明位于君士坦丁堡的军队,还在不断的和法兰西交涉。】 【你说:事关重大,还请二位速与我一同参见父皇,请父皇做定论。】 【宰辅与蒙国公说:当如是。】 【你和苏氏兄弟一同走进了乾清宫,看到了那位史无前例的皇帝。】 【父亲身着一身白衣,坐在金銮椅上,满头银色的发丝,脸上是苍老的皱纹,这已经是迟暮之年的皇帝,尽管岁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无法挽回的沧桑,但他却愈发的威严,就像是一轮太阳,耀眼到让人不敢直视,面对他那光芒万丈的荣耀与权威,所有人都会不受控制的臣服。】 【恒景帝朱高燨,这是你的父亲,也是大明朝的第四位皇帝。】 【如果将父亲这在位三十年来的丰功伟业记录在竹卷上,即使是上百辆马车也承载不动,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因为你成为了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皇帝的继承人。】 【同时,你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父亲那耀眼的光芒让你自卑,即使这三十多年来你没有一日虚度光阴,拼了命的去学习当政的经验,可依旧在父亲的荣誉面前显得不值一提。】 【还没等苏文和苏武行礼,父亲就仿佛未卜先知的问道:是为西边的事来的?】 【还没等其他人说话,父亲便澹澹的说道:如果是为西边的事来的,你们可以回去了,罗马都指挥使司下辖的十四个卫进驻法兰西境内,不过还没等靠近巴黎,他们就已经宣布投降了。朕其实现在还没有发动战争的意思,只是想战略威慑一下,只是没想到他们投降的这么快。】 【苏武有些懵:臣未曾接触过,罗马都司申请出兵的消息啊。】 【父亲轻笑道:是朕让他们出兵的,苏武,三十年来,你为大明劳苦功高,总不能什么小事都让你办?】 【你心里咯噔了一下,听出了父亲的弦外之音。】 【罗马都司出动了十四个卫,近十万的军队的调遣,这绝非是什么小事。照例,这个事皇帝再怎么着也得召集和内阁、兵部,还有你这个太子一同商讨一下,可内阁和你,都没有收到丝毫的消息。】 【苏阁老执朝堂牛耳三十年,父亲现在这番部署和话语,无疑是在隐晦的暗示,苏阁老也是时候该退下来了。】 【这话私底下说还好,可现在父亲是当着你和蒙国公面说的,便更 加让人细思极恐。】 【蒙国公苏文是苏武的兄长,同时也是掌控朝廷兵权的大将军之一,当着蒙国公的面说这话,其实不仅是在暗示苏阁老该退下来了,也在告戒蒙国公是时候卸甲归田了。】 【苏阁老是太子太师,是手把手教你执政的先生,父亲现在对苏阁老说这样的话,却并未让你退下避嫌,难不成……】 【父亲对你不满了吗?】 【你的内心开始惶恐,思考着自己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才引得父亲对你不满,你甚至已经开始思考该不该主动向父亲请辞,卸下太子之位。】 【你想起来自己的二弟,二弟骁勇善战,同时又足智多谋,擅长政务,与父亲神似。莫不成,父亲是想让你把太子之位转给二弟吗?】 【在你内心动荡不安的时候,苏阁老俯身下跪,道:臣明白了,这就回家写一份请辞书,多谢陛下。】 【苏阁老的内心现在应该是很庆幸,到了苏阁老这个层面,很难得以善终,而现在能体面的下台,对他来说无疑是件幸事。】 第249章 恒景的时代 在模拟到这一段的时候,朱棣犹如身临其境,心中升起了共鸣,虽说是一段简单的文字,但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轮若隐若现的人影。 在他面前,站立着的少年黑色纯眸,英武堂堂,身穿一袭虬龙袍子,腰间配一柄障刀,身后仿佛有千军万马,人声咆哮,马声嘶吼。 随着光影的闪烁,那少年的身影消散不见,千军万马亦仿佛从未出现。转而只剩身着赤色龙袍的老人,与朱棣神似,白须银发,浑然仿佛有迷雾笼络,摄人心魄的眸子让人不敢直视,不怒自威。 跨越了岁月与时空,恒景帝回眸一瞥,与永乐帝对视。 【待苏文苏武离开后,父亲只留下了你一人,你心中愈发不安,不知道父亲这是在作何打算。】 【你并非是一个很差劲的继承人,正相反,你很优秀,自幼便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少而老成,无论是政务还是军事,你都能举一反三洞悉人心,就连教导你的苏阁老,在你十三岁那年也不由感叹:“太子已经可以出师了,臣这一身本领早已尽数让您学去,教无可教。”】 【十三岁在政务上出师以后,父亲又让你拜英国公张辅大将军为师,学习用兵之道,此后十年你带领大明的军队南征北战,先后覆灭了帖木儿帝国、金帐汗国等大国,为大明朝开疆扩土立下不世之功。】 【尽管如此,可你依旧终日惶恐不安,担忧自己得不到父亲的认可,因为父亲的光芒太过耀眼,耀眼让所有人都自卑,而你是他的儿子,是大明的继承人,是被这种情绪影响的最严重的人。】 【愚蠢的人不会思考,这其实是一种幸福,不思考便不会痛苦,而你,因为思考的太多,才会愈发的感觉到悲伤。】 【即使所有人都觉得你这个太子爷是大明朝最有天赋的人,是唯一有资格继承恒景伟业的人,可你依旧觉得自己德不配位。】 恒景帝这一朝的太子爷朱瞻墭,看似风光,实则有苦难言。 储君之位乃是国本,正因为恒景帝的光芒太过耀眼,才使得他的太子感到不安,有时候阳光太过于耀眼,是会灼伤到别人的,而朱瞻墭是最靠近恒景帝这一轮太阳的人,也是最容易被灼伤到的人。 朱棣心中警铃直响:“难不成,老四这是要把他的太子给养废了不成?” 这种事不是没有先例的,而且就是朱棣的亲兄弟,他的好大哥。 ——懿文太子,朱标。 包括朱棣在内,所有的人都觉得,太子朱标贤德仁厚,天赋异禀,有着强硬的政治手段,是朱元璋最合适的继承人。 然而朱标本人,却不一定是这么想的。 他很优秀,可是有着比他更优秀的人,那就是他的父亲朱元璋。 朱元璋就像是鸿日,用他的光芒照亮了被异族践踏百年之久的中原,他的政治手段让所有人都觉得惊恐,而朱标也因为离这轮太阳靠的太近,感受到切肤之痛的无力。 就连朱棣本人,在梦到朱元璋时也会感觉到害怕,他不知道自己的大哥朱标该有多沉重的压力。 他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到朱标的时候,大哥已经不像当年那般自信而又英武,而是一种诡异的状态,难以用言语去描述,就仿佛浑身笼络着一层阴郁的情绪。 尽管朱棣知道,朱标是因巡视西安后患病去世,可根据朱棣的猜测,自己的大哥朱标之所以英年早逝,跟身上背负着的巨大压力其实也有着很大的关系。 如今恒景这一朝的太子朱瞻墭,与洪武朝的太子朱标何其相似。 【父亲揉了揉眉心,淡淡的问道:“两国,有心事?”】 【“两国”是你的小名,自从你被立为太子以后,父亲便很少再叫你的小名,只有私下无人的时候,父亲才会用这种爱称。】 【你犹豫了许久,方才答道:“父皇,儿臣觉得……自己担不起这个太子之位,儿臣让父亲失望了。”】 【恒景皇帝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是觉得,朕刚才让苏武退位,是在暗示你什么吗?”】 【你连忙说道:“儿臣不敢。”】 【“你想多了。”皇帝叹息道,“两国,你自幼聪慧,少年老成,当同龄小孩还在玩泥巴堆小人的时候,你就已经开始向苏武探讨治国理念了。有时候,想多太多,其实并非是什么好事,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在我心里,能继承大明朝的人,只有你,朕从来就没想过让别人继承皇位。”】 【你苦涩的说道:“父皇有三子一女,二弟有勇有谋,与父皇神似。三弟聪颖有礼,生的一颗七窍玲珑心,就连大姐也是女中豪杰巾帼将军,儿臣无能,让父皇失望了。”】 【父亲不语,你不知道父亲在思索什么,或许在父亲眼中,你就是扶不起的阿斗,怯弱无能。】 【忽然,殿内发出了一道响声,父亲一耳光抽在了你的脸上,你捂着红肿的脸有些迷茫,被这一耳光给抽懵了。】 【之间父亲从一旁的架子上提起一把障刀,手腕微动,将剑鞘甩出,狭长银亮的刀锋暴露了出来。父亲面无表情的提着剑向你走去,你被吓得后退数步:“父皇,父皇!我是你儿子啊,父皇这是何意,儿臣何罪,乃至引得父皇如此动怒!”】 【父亲虽然已是六旬老人,然手持长刀,却有老将之威武,长须微动,你毫不怀疑,此时的父亲仍能上马作战,挥刀砍杀敌人。】 【父亲问道:“你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 【你咬牙了牙关,停下了后退的脚步,展开双臂道:“父皇,你要杀便杀,倘若儿臣让您失望,做父亲的刀下鬼,儿臣也死的不怨。”】 【然而,你最终还是没等来父亲的利刃。】 【父亲轻抚障刀的刀刃,悠悠道:“朕持此刀,伏纪纲、擒汉王、攻漠北、灭建州,深入高丽,直抵瀛州,纵横天下,所向披靡……不负大丈夫之志!”】 【父亲道:“朕怀疑过很多人,却唯独没怀疑过自己,倘若连自己都不相信,你又如何能成就伟业!”】 【你愣了一下,叹息道:“人生之艰难,就像那不息之长河,虽有东去大海之志,却流程缓慢,征程多艰。然江河水总有入海之时,而人生之志却常常难以实现,令人抱恨终生。”】 【“你不做,怎知自己不行?”父亲大喝一声,“大明朝的国运背负在你身上,数万万黎民的存亡寄托在你身上,朱瞻墭,你安能未战言降!”】 【父亲这忽然的一声大喝,犹如将你的魂魄从幽梦中喝回,震的你心神清澈,让你从昏沉中醒来。】 【父亲继续问道:“苏文任大将军久矣,手握漠北十二卫数万将士,倘若我在,则北方安心,我不在,你如何降服于他?”】 【此时的你,被父皇刚才的一声大喝唤回了信心,豪言道:“儿臣十三岁随英国公张辅大将军作战,上马驰骋沙场,未尝一败,领兵五十万灭帖木儿?蒙国公苏文又如何,漠北十二卫又如何,我弹指间可平定!”】 【父亲又问道:“苏武执掌内阁六部九卿,京中官员以他为崇,倘若我在,则京中官员匍匐,我不在,你如何降服于他?”】 【你道:“朝中官员,半数为我所提拔,纵观大明各省府县,东宫官员占尽天下风采,论智谋、论底蕴、论城府,我都不输任何人!”】 【父亲释然一笑道:“既然如此,又何惧之有?太子长成,朕心甚慰,这天下有托付之人,朕,可安心长眠了。”】 恒景帝不是永乐帝,朱高燨没有模拟器,他所走的是一条前无古人的道路,他打下了偌大的帝国伟业,倘若不想让这帝国做那在历史长河中转瞬即逝的昙花一现,便需要自己培养出一名优秀的继承人。 人的生命何其短暂,在有限的时间里想做完无限的事,最终化作凋零的花瓣,在风中不知飘向何处。 抬头望去,满天星河璀璨,欲饮美酒,邀月共醉。 【恒景三十年中旬,历经三十载风雨执王朝命脉的宰辅苏武辞去内阁首辅、左都御史、户部尚书等职务,保留了太子太师的勋荣,返回福建老家归乡隐居,善终,追赠太师、荣国公,谥文正。】 【恒景三十一年初,蒙国公苏文卸下大将军职务,将兵权交还于皇帝,返回福建的老家,在老家修建了一座国公府养老,得以善终,死后追封漠北王。】 【恒景三十一年末,锦衣卫指挥使吕朝阳辞去职务,返回广西老家,得以善终,这也是锦衣卫有史以来唯一一位善终的指挥使,在位四十年,死后追封桂国公,后又追封为灵川王。】 【恒景的时代落幕了,但漫漫历史长河中,永远都会为恒景盛世留下璀璨的一页,你是这个时代的见证者。】 【你曾亲眼目睹巨人,以血撑天!】 【永恒如月,伟岸如日,那巨人,被后世人尊称为恒景大帝!】 【朱瞻墭的随机身份碎片模拟结束。】 朱棣看完这段,如痴如醉。 他这次看到的是一个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祁王,不,准确的说是恒景帝。 一个年迈的皇帝,一个年轻的太子,一个时代的落幕。 已经走到人生路尽头的恒景帝,一手控制着大明前行,另一手在为自己死后大明的走向而推演,算尽世事,此时的他早已不见年轻时的桀骜不驯,唯有平静与理智。 朱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扯着嗓门儿喊道:“小橙子,汤承,你他娘的藏哪儿了,给老子滚出来!” 汤承听到皇帝的声音,连滚带爬的就跑了过来,毫无大太监的风范:“奴婢在,陛下有何吩咐?” 朱棣双手叉腰,道:“备驾,朕要去看一看朕的好圣孙!” 汤承懵了:“皇上要去江西吗?” 一听这话,汤公还以为这好圣孙指的是赣王世子朱瞻基,毕竟解缙解学士那句“好圣孙可旺三代”给人留下了印象太深了,一提起好圣孙就想起来朱瞻基,一提起朱瞻基就想起来解缙,一想起解缙就想起来打板子…… 朱棣反问道:“谁说我要去江西了?” 汤承有些疑惑:“难道陛下所说的不是赣王世子?” “什么赣王世子,朕说的是祁王世子朱瞻墭!” 朱棣这才回过味来,“他娘的解缙,此贼误朕,险些害的大明传到叫门天子手上,娘的,越想越气,解缙现在何处?” 汤承回答道:“呃……解缙还在昭狱里关着呢。” 朱棣大手一挥:“去,传旨锦衣卫吕朝阳,让他狠狠的把解缙给打上个二十大板!” 汤承在心中点了根香,为那位昭狱里的解学士默哀。 …… 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昭狱。 “今夕是何年,哦,今夕是永乐十五年。” 阴暗的昭狱里,解缙嘴里叼着根干枯的草根,躺在泥土糊的榻上,无聊的打发时间,“也不知太子爷把我老解忘了没有,怎么也没个人跟我说一声呢,哎……” 解学士是真够惨的,在这昭狱里一蹲就是这么多年,也没人挂念着他,昭狱里也没什么打发时间的东西,让解学士好生无聊。 “解学士,解学士还活着吗?” 听到耳边传来细碎的问候声,解缙一下从榻上跳了起来:“解某在这儿呢。” “哦,解学士您还活着呢,这可真是太好了。” 那人将牢狱大门上的锁链打开,走了进来,解缙定睛一看,还是个熟人:“吕大人?” 来者正是吕朝阳,和解缙也算是熟人了,毕竟在纪纲谋逆一案的时候,吕朝阳也来昭狱里蹲过,和解先生算是狱友。 只不过吕朝阳没解缙这个本事,他蹲了没几个月就放出去了,而解缙一蹲就是以年为计数单位,这蹲监狱的本领实在让人钦佩。 昭狱归吕朝阳管理,故而在老吕出狱以后,也没少照顾解缙这位狱友,至少解先生每日的饮食里不会再有蛆虫出现了,甚至偶尔还会有本圣贤书陶冶情操。 解缙期待的搓搓手:“吕大人,您这次还是来送书的吗?上次那本扬雄先生的着作我已能倒背如流,不知这次又是哪位大儒的着作?” 吕朝阳沉吟道:“解学士,这次我送的是陛下的旨意,让我打您二十大板。” 解缙傻眼了:“又来?没完了?” 怎么皇帝陛下一想起我解缙,就是要打我板子? 你特么要我命可以直说,但请你不要折磨我! 第250章 永昌帝:你想九族消消乐? 阳光冉冉,温馨的挥洒在柔顺的草坪上,初春的清香充斥在朱红色的高墙下,树枝上吐出的嫩芽像是在轻哼歌谣,飞鸟栖息在树梢上打盹儿。 依稀可见,有一个球儿在草坪上滚来滚去,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这不是球,而是祁王家的嘉荫郡主。 对此,祁王妃已经习以为常,自家这大姑娘生性好动,性格活泼,虽说尚还没学会走路,但是打滚却滚的炉火纯青。 她的目光从大姑娘的身上转移到树下,在树下坐着一个男孩,男背靠树身,抬望天空。这男孩长得极漂亮,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像是稀世美玉。 与姐姐朱迎静不同,弟弟祁王世子朱瞻墭喜静不喜动,时常就靠在树下抬望晴空,也不知这豆大的小孩在思索什么。 张颖贞慵懒的伸了个腰,只是一撇的功夫,转眼便看到小王爷的身边多了一人,吓得她瞬间清醒过来。 定睛一看,来者更让王妃惊讶。 ——老爷子! 朱棣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王妃不必行礼,就这么偷偷摸摸的靠在了小王爷的身边,仔细打量着祁王的儿子。 小王爷长得很是可爱,像是完美无瑕的瓷娃娃,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与祁王如出一辙,只是少了祁王的那份乖戾。 朱瞻墭注意到身边有人,睁大了眼睛的看着老爷子,用奶声咿呀咿呀的说道:“耶……耶……” 朱棣有些意外:“你认得朕?” 算起来,他与这尚未满周岁的孩子只见过一面,这孩子就能记住他是爷爷? 娘希匹,祁王的崽儿是个什么妖孽啊。 小王爷天真的点了点头:“认得~你是耶耶~” 朱棣龙颜舒展,大笑道:“对,我是你爷爷,好圣孙,好圣孙。” 祁王这个杀胚,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可爱的崽儿。 朱棣一眼便喜欢上了这孩子,这不比朱瞻基那个大逆不道的混球王八蛋可爱多了? 看爷孙儿二人玩的如此高兴,祁王妃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走过来行礼:“皇上,圣躬金安。” “免礼。” 朱棣笑道,“英国公家的大姑娘,你给朕生了个好圣孙啊,想要个什么封赏,只要你说,朕能给都可以给,无有不准。” 张颖贞道:“臣妾只是尽自己应该做的,妻嫁夫家,理当为夫家延续香火,不敢讨要封赏。” 朱棣摆了摆手:“不用说这些,皇帝一言九鼎,说要赏就一定要赏。” 张颖贞是何等聪慧之女子,清楚自己这要是再推脱就是驳了皇帝的面子,这个赏是一定要接的。 她思忖片刻,道:“臣妾不知,还请陛下定夺。” 朱棣眼看着祁王妃又把皮球踢给了自己,笑道;“让朕定夺,朕想想……嗯,朕记得,你三叔现在锦衣卫做事?” “是,三叔现任锦衣卫指挥同知。” 朱棣想了想,说道:“山东都司焕然一新,缺少人手,就调你三叔去山东当都指挥同知,如何?” 山东都指挥使跟着汉王当了反贼,如今汉王兵败,山东都司自然是免不了要血洗一番,空出来的位置,一部分分给这次跟着祁王那个平叛的山东本土将官,另一部分是从外省抽调。 之所以从外省抽调将官到都司任职,除了填补汉王党被清洗后留下的真空,也是为了限制逃过一劫的汉王党。把张家的三叔调到山东担任都指挥同知,是以朝廷的名义在山东的军方留下一个有话语权的人物,以此稳定局势。 无论是对皇帝来说,还是对祁王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 …… 此时的朱高燨,已经将山东境内的叛乱势力一扫而空,押着汉王踏上了回京之路。 他的身份,不适合留在山东太久。 朱高燨挂着监国的职位,不可能当个甩手掌柜把国事全都交给文华殿的官员来干,在其位司其务。 “此情此景,可惜无酒。” 汉王坐在马车上,用被铁链束缚的双手拉开了帘子,感慨的说道。 坐在他身旁的朱高燨听到这话,吹了个口哨。 车外的苏文凑了过来:“王爷,有何吩咐?” 朱高燨说道:“找两壶好酒,速去速回。” “好嘞。” 朱高燨取出了钥匙,将汉王手腕上的铁链解下,汉王微微挑眉:“你就不怕我跑了吗?” “知道二哥你身手好,不过你多虑了。” 朱高燨随手将铁链丢在了地上,淡淡的说道,“车外有上百号锦衣卫的好手,若是你能跑了,这几百号人全都自刎谢罪好了。” 汉王道:“倘若我挟持你为人质,当如何?” 朱高燨笑了:“二哥你可以试试。” 汉王一愣,笑道:“我倒是忘了,老爷子北征的时候,你在忽兰忽失温率几百骑就敢去追杀上万瓦剌军队。与其挟持你为人质,我还不如想着去如何从几百人中杀出一条生路。 朱高燨接过苏文递来的酒壶,对汉王说道:“二哥,来,喝酒。” 汉王并未着急去接过酒壶,转而问道:“现在到哪儿了?” 朱高燨回答道:“已经过了镇江,喝完这壶酒,你我也就到金陵城了。” 汉王沉默了一会儿,释然道:“也罢,你我先喝上一个大醉,哪管那么多。” 兄弟二人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还在燕王府时那般兄弟情深,就像是,最后的温情。 …… 朱棣还在苦心钻研着模拟器的事,他想要看一看,倘若祁王登基,大明朝的国祚会有多久。 传位给朱高炽这一枝,大明朝的国祚二百七十六载,古往今来王朝气运难以逾越三百数,二百七十六这个数字已经不少了,只不过这二百多年也太憋屈了。 传闻朱元璋曾命青天大儒刘伯温预言大明国祚,刘伯温给出的回答是六百半,朱元璋还以为刘伯温说的是六百五十年,殊不知是六百年的一半。 朱棣当初听闻这个野史以后只想感叹一句:谁编的野史,这特么是真野啊。 现在想来,还真让人说对了。 朱棣找了半天,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模拟器的新功能。 ——「沉浸式模拟」 朱棣就纳闷儿,寻思着这又是什么功能,沉浸式? 【解锁新功能「沉浸式模拟」,当年体验次数为:1】 朱棣对此很感兴趣,当即就选择了消耗这个体验的次数。 【正在进入沉浸式模拟……】 【随机模拟对象:朱祁镇】 【身份:赣王】 【时间:永昌五年】 朱棣:…… 老子不是已经将朱祁镇给熔了吗,怎么又是模拟这个狗东西? 恶心人是! 【沉浸式模拟与常规模拟不在同一个行列当中,常规熔炼的模拟对象,在沉浸式模拟中也有可能出现。】 没等朱棣继续说些什么,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仿佛世界颠倒般,眼前一黑。 …… 等朱棣再次醒来时,只觉得眼前的世界无比的陌生,他的大脑有些转不过来了,低头看自己的双手,稚嫩的不像是六旬老人的双手。 旁边有人说道:“赣王爷,陛下在里面等着您。” 朱棣懵了,什么赣王爷? 然而朱棣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嗯”了一声,向前方的殿宇走去。 看着面前的大殿,朱棣觉得有些熟悉。 这是……乾清宫? 等等,这好像不是金陵城的乾清宫,而是顺天府的乾清宫?! 朱棣忽然明白,这个沉浸式模拟是什么意思了。 他直接代入到了另一个时空的朱祁镇身上,以朱祁镇的视角,去亲身体验未来的世界,而非是文字模拟! 只不过朱棣似乎并不能操控这具身体,他只是戏台下的看客,而非是戏台上的演员,操控身体的还是原来的灵魂。 “永昌,这又是谁的年号?” 朱棣心中盘算,忽然想起来了。 如果代入到朱祁镇的时间段,现在的皇帝,应该是祁王的儿子在位,也就是……永昌帝朱瞻墭! …… 顺着廊道走进殿宇之内,朱棣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 顺天的皇宫是他一手规划营建的,在金陵皇宫的模版上修建,朱棣北巡的时候就住在顺天的乾清宫之中。 而在这个时空里,已经过去了将近五十年。 这里的一草一木,朱棣都格外熟悉,虽然有些许的变化,但总体来说还是以前的样子。 然而原身朱祁镇并没有过多停留的打算,朱棣能感觉到,朱祁镇的心跳很快,似乎有些惶恐不安的感觉,莫非这个畜生干了什么亏心事不成? 朱棣心中有些期待,他想看一看,祁王的儿子当了皇帝以后,长什么模样。 朱祁镇终于走进了大殿的深处,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而是直接就下跪叩首,高呼道:“臣朱祁镇,问圣躬安。” 这也让朱棣有些不满了,虽然是以朱祁镇的身体磕头,但朱棣的意识依附在了这副身躯上,感觉是一样的。 他娘的,哪有爷爷给孙子磕头的道理! “免礼。” 前方传来平静的声音,朱祁镇这才敢抬头去看,而朱棣也终于看到了自己大孙当皇帝后的模样。 皇帝坐在龙案后面,并未将目光放在朱祁镇的身上,而是不紧不慢的批改着奏章。看年龄,皇帝应该四十出头,相貌与祁王几乎是一个模样刻出来的,只是气场却大不相同。 祁王虽然样貌温驯柔顺,但身上的戾气却是遮掩不住的,像是朱棣年轻时那般铁血。 而眼前的这个皇帝朱瞻墭,身上散发出儒雅的气质,在温和的气场下,又不失帝王的威严。 朱棣有些失神,心中喃喃:“和我大哥真像。” 朱瞻墭身上的气质,与朱棣的大哥,懿文太子朱标如出一辙,都是这般温文尔雅,却又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良久,朱瞻墭终于批完了手头上的奏章,随意的从里面抽出了一本,丢到了朱祁镇的面前:“你自己看看,这是锦衣卫写的折子。” 朱祁镇颤颤巍巍的捡起奏章,看到上面写的文字后几乎就要晕厥。 ——赣王朱祁镇,遣王府下人,以商贸海运为借口,将护卫装备之火枪卖于英格兰军,数额之大,已逾数万两白银。 朱棣人都看傻了:“真不愧是朱祁镇啊,无论是哪个朝代,他都能干出来这种让人难以置信的畜生事。” 在上次模拟的时候就提过英法了,朱棣记得很清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时空的英格兰军应该和大明属于是敌对势力。 而朱祁镇居然把自家的军械卖给了敌国,以此赚取暴利。趴在自己国家的背上吸血,养肥敌对的势力? 如果是官员这么做的话,朱棣也能理解,但朱祁镇是谁啊,他是大明的藩王! 大明藩王,世袭罔替,与国祚同寿。大明的江山,是朱家人自己的江山,大明若兴之,则藩王兴之,大明若亡之,则藩王难逃一死。 朱棣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藩王倒卖茶马这种事他都处理过,但他真没想到,居然有一天朱家人会倒腾军械资敌。 这特么是叛国啊! 官员倒卖军械,资敌叛国,别管你是什么都司将领还是六部大员,只要你敢碰这个,九族立马消消乐。就算你是个孤儿,找亲戚找了几十年也没找到,朝廷也能把九族全都薅出来。 这已经不是把鸡蛋黄摇散的事了,家里方圆二里地,蚂蚁窝里灌水银,蚯蚓从土里薅出来竖着劈。 藩王想捞银子有的是手段,为何非要去碰倒卖军械呢,你朱祁镇图什么,图个斩立决? 朱祁镇下身一片潮湿,被吓尿的他颤颤巍巍的说道:“陛下,臣,臣……” “你不必多说了。” 朱瞻墭叹息一声,“朕未曾想到,这资敌叛国之人,竟是朕的亲侄子。朕不想加刀剑于同族之身,你却让朕大开眼界,也罢,也罢,念你我是叔侄,朕不会连累到你的妻儿身上,赣王一脉朕会保留下去,至于你……” 皇帝摇了摇头,道:“赐你全尸。” 说完,四面八方各扇大门的后面冲出出锦衣卫的鹰犬,没等朱祁镇反应过来,便被摁在了地上,他大喊着求饶,却无济于事。 一人将金樽端来,不顾朱祁镇的反抗,硬生生的灌进了他的嘴里,苦涩的毒酒让朱祁镇惊慌失措,奈何被锦衣卫压住的他做不出反抗,只能绝望的大喊。 良久,朱祁镇躺在地上不动弹了,瞳孔失去了光泽,身体僵硬。 【模拟结束。】 第251章 朱棣:祁王是真土匪啊! 朱棣的眼前一黑,等再睁开双眼时,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乾清宫里,就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刚才的记忆,却永远都烙印在了朱棣的脑壳里。 他揉了揉眉心,自言自语:“这朱祁镇死的也太草率了……不对,是这朱瞻墭也太杀伐果断了。” 讲真,老爷子一开始还真被朱瞻墭身上的气场给唬住了,以为朱瞻墭是个性格温和的皇帝。 没成想,这朱瞻墭一口一个侄子的喊着,杀起人来也是毫不犹豫,一句话都功夫就已经将朱祁镇给拿下喂了毒酒。 真是和他爹朱高燨一模一样,表面上和你谈笑风生,实则把你的尸骸埋哪儿都想好了。 朱棣感慨的说道:“心狠的人,才能坐稳位子啊。” 汤承走进殿宇,俯身行礼:“万岁爷,祁王请见。” 朱棣旋即问道:“他一个人来请见的?” “是。” “嗯……让他过来。” …… 朱高燨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殿内,也没拿自己当外人,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了龙桉旁边。 朱棣看到祁王这幅作态,笑骂道:“瞧瞧你这德行,站没站样,坐没坐样,跟个青皮似的,你说说你,多少也是当了监国的王爷,能不能有个正形?” “儿子在爹面前哪里敢惺惺作态,这样不是显得和您亲近吗。” 朱高燨转移话题,看着龙桉上的笔海赞叹道,“外部釉色青翠圆润微微泛青,底部堆塑的这两头辟邪瑞兽更是栩栩如生,好东西啊。” 朱棣瞥了一眼,道:“你要是喜欢,拿去便是。” 朱高燨嘿嘿一笑:“这我怎么好意思呢。” “少废话,在我面前你还装什么,我还不知道你这土匪本性?” 朱棣转而问道,“老二,你打算怎么处理?” 朱高燨心想这轮得到我怎么处理吗,汉王生死还不是您一句话都事? 老爷子问的这话明显就有问题,诚然,明面上来说朱高燨现在是监国,大明的常务副皇帝,大明的政务与军事都是由他一手来操办的,可如何处理汉王,无论过程是怎么样的,最后还是得看老爷子的想法。 可现在既然老爷子问了,朱高燨也不能不回答,想了想说道:“老二造反,天下藩王都在看着,倘若不严惩,如何能以儆效尤,不过……” 老爷子听到严惩,脸都垮了:“不过什么?” “不过,老二终究和我们还是一家人啊。”朱高燨叹息道,“夺其爵位,将其与家人幽禁在金陵城,此事也就罢了。” 老爷子心中一喜,但他却故作恼怒的呵斥道:“我看你真是湖涂了,老二干的是造反的买卖,天子犯法尚且与民同罪,朕如何能轻饶他,当斩不饶!” 朱高燨也已经摸清老爷子的想法了。 皇帝陛下这是又要面子又要里子,他既要摆出自己公正公明大义灭亲的作态,心里却又想着把汉王保下来,只不过这个心里的想法,老爷子当然是不可能承认的。 朱高燨顺着话锋说道:“爹,老二他毕竟是有军功在身的,当年在靖难的时候,他也出了不少力……” 朱棣的心里很是喜悦,祁王这个台阶可真是让他太舒服了,故作严厉的说道:“功是功,过是过,岂能混淆黑白,倘若人人皆如此,岂不是天下有功之臣人人皆反,人人皆无罪?” 朱高燨的内心已经开始骂骂咧咧了,这老头儿给脸不要脸,我都给你台阶下了,你还上杆子的装起来了。 有本事我现在给你一把刀你去砍死汉王,在这儿逼逼赖赖有什么用。 不过心里话肯定是要藏在心里的,表面上朱高燨还是迎合着老爷子说道:“爹啊,话虽如此,料此次老二也得了教训,关起来让他反省反省,忏悔自己的罪责,到时候让他当着朝堂大臣的面给您认个错,这事能压下去就压下去,毕竟家丑不外扬,闹得沸沸扬扬的大家伙儿脸上都过意不去。” 朱棣的脸色这才稍有缓和,旋即问道:“山东后续的情况,你安排的如何?” 朱高燨正色道:“您放心,儿子都安排好了。原来的山东布政使宋叶集官职不动,继续留在山东,管理政务。” 朱棣起了疑心:“这厮以前给汉王那个逆子卖命,让他继续担任山东的一把手,此事稳妥吗?” “爹,您就放心。”朱高燨道,“宋叶集投诚以后,把汉王党在体系内的官员卖了个遍,汉王为了反击不惜派出刀客刺杀,刺杀失败以后又调动济南卫的军士围杀宋叶集。这宋叶集侥幸捡回了一条命,经此大劫,早已恨透了汉王,将他留在山东再合适不过了,他比谁都巴不得把山东的汉王党羽清洗干净。” 朱棣微微颔首:“你心里有数就好。” 其实还有一些话,朱高燨没有明说。 宋叶集现在虽然不是汉王党了,但他现在是祁王党。 为了保命,宋叶集把自己的把柄都心甘情愿的交给了朱高燨,若非朱高燨出手,宋叶集这条命早就被汉王给收走了,而他要想坐稳这个从二品的山东一把手位子,也只能依靠祁王府的支持,自然愿意死心塌地给祁王府卖命。 这件事,朱高燨的心里明白,老爷子的心里也有数,但二人都心照不宣的将此事忽略。 对于老爷子来说,祁王发展自己的势力,只要不越过红线,他都可以接受,这个江山总是要传给祁王的,自己的时间也没几年了,总不能等自己快驾崩的时候才舍得放权。 而老爷子心里的那条红线也很简单,只要祁王不造反,他都可以接受。 祁王也不是贪功冒进之人,这也是最让朱棣放心的地方。 朱高燨说道:“只是儿臣还有一事想要请教父皇,请父皇指点迷津。” 朱棣点了点头:“你说。” “政务交给宋叶集,兵权的话……儿臣不知当如何分配,请父皇定夺。” “你说这事啊……”朱棣道,“在你回来之前,朕就已经定了名额了,山东都司都指挥同知,由你二叔担任。” 】 朱高燨的脑子都不够用了:“我二叔?我二叔秦王……不是二十年前就已经埋土里了吗,现在坟头草都快有一丈高了?” 他一听老爷子说的二叔,还以为是朱元章的第二子,秦王朱樉。 开什么玩笑啊! 他二叔秦王爷洪武二十八年年就死了,朱元章对他的评价是:“不晓人事,蠢如禽兽”,难不成要把秦王从驼山的坟里刨出来去担任都司同知? 朱棣愣了一下,笑道:“我说的二叔,是张辅的二弟,张軏。” “您说的是我这个二叔啊。” 朱高燨恍然大悟,问道,“那山东的都指挥使该由谁来担任?” “朕正想和你商讨此事。”朱棣问道,“此战中,苏文立功不浅,由他来担任山东都指挥使,管理山东的军队,你觉得如何?” 朱高燨闻言,心中的第一反应就是:老爷子在试探他。 苏文是个勾八啊,朱高燨这次带着苏文一起到山东,确实是有提干苏文的意思,把自己的这个心腹给提上去。但他的预算最多是把苏文提干到指挥使的位置上,根本就没想到老爷子会直接把苏文提拔到都指挥使的位置上。 指挥使和都指挥使,一字之差,却隔着天堑。 一个是正三品,一个是正二品。 担任指挥使的有不少是虚衔,但是担任都指挥使的那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实权重臣。 都指挥使,是一省军方的代表,管辖数万军队,论官衔比布政使还要高上个半品,让苏文这个资历浅薄的人来担任都指挥使,这未免也太扯澹了。 朱高燨思忖片刻,道:“儿臣觉得,此事不甚妥当,苏文年纪轻轻的如何担得起都指挥使的重任?” 他觉得老爷子在试探他的态度,想用苏文来诈他,朱高燨表示自己不上这个当。 山东省的布政使和都指挥使都由祁王党的人来担任,政务和军事大权全都被朱高燨控制在手上,尽管建州、高丽东北二省和瀛州省也是如此,可山东与这三省是不同的。 这三个省,是朱高燨自己打下来的,并且在大明的边境,对朱棣没什么威胁,跟祁王府的后花园没什么区别。可山东省是老爷子所控制的,要是把山东省再交到祁王府的手上,这老爷子能睡得着觉? 朱棣浅笑道:“苏武不一样年轻吗,他还是苏文的弟弟呢,不一样当了高丽省的布政使?不怕人年轻,就怕人平庸啊。” 朱高燨搪塞道:“此事不能相提并论,苏武曾在文华殿助儿臣监国,有从政的经验,再者说,苏武虽然年轻,但他到了高丽省以后的政绩是实实在在的。” 朱棣摆了摆手,道:“一样的道理,你且安心。” 他知道苏文的能力,在模拟的未来里,苏文率兵覆灭了漠北,封蒙国公,成为恒景盛世时的大将军之一。 而祁王,似乎也错估了他在朱棣心中的地位。 祁王以为,祁王把他当成了先前的太子朱高炽。殊不知比起当年的太子,朱棣对祁王更加信任。 如今已经是永乐十五年,朱棣清楚,自己还剩七年的时间。 七年,不过是白驹过隙,一眨眼的功夫罢了,朱棣对自己一手所建立的永乐盛世已经心满意足,他现在只想做好收尾的工作,将权力移交给自己的继承人。 他现在把山东省交给了祁王,剩下的七年时间里,他还会将整个大明王朝托付到祁王的手上。 “爹,您没说笑?” 朱高燨心里有些疑惑,他看老爷子不像是在说假话,可又觉得不太现实。 老爷子居然舍得放权了? 这比汉王想当良民都扯澹啊! 朱棣现在是又气又好笑,他看祁王这意思似乎是还有些存疑? 也难怪,就他之前恐吓儿子们的那些手段,如果祁王不怀疑那才有假了。 朱棣旋即道:“你进为储君的事,打算何时定下?” 看到老爷子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朱高燨心里虽然震惊,但也信了八成,道:“事关重大,儿臣不敢妄言。” “那就由朕来定一个良辰吉日。” 朱棣想了想,说道,“二月二,谓之龙抬头,处在二十四节气的雨水、惊蛰、春分之间,司掌行云布雨,可谓祥瑞,就定在二月二。” “父皇圣明。” “嗯。” 朱棣顿了一下,有些疑惑,“我的话都说完了,你还留在这儿作甚,今儿不管饭。” 朱高燨有些委屈了:“爹,我在山东打生打死和老二斗智斗勇,好不容易把事都摆平了,多少您得让我吃顿饱饭啊。” 朱棣:“……” …… 皇宫的午膳和往常一样平澹,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就是简简单单的四菜两汤,除此之外还有一只烤鸭。 老朱家定都金陵以后,充分的吸收了金陵本土的饮食特色,这其中就包括爱吃鸭子的习惯,城区遍布的河流和湖泊提供了大量廉价的鸭子,不仅可以炖着吃,还可以腌着吃,烤着吃。 而朱高燨到了宫里也从来不会客气,在餐桌前一顿狂炫风卷云残,眨眼的功夫便已将桌上佳肴清空,只剩盘子里的一顿鸭骨头,给朱棣都看懵了。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吃饱了没?” 朱高燨饮了一杯茶水顺嗓子,道:“还没,要不……再让光禄寺的御厨烧俩菜送过来?” “滚。” “好嘞。” “慢着!”朱棣忽然叫住了祁王,“你自己滚就算了,你拿着我的茶杯一起走作甚?” 朱高燨将刚才喝茶的茶杯揣进了袖子里,嬉皮笑脸的说道:“我王府的茶具不小心被打碎了,看您的茶杯挺好,您不介意?” 朱棣的头上出现的一个大大的问号:“刚才顺走了我一个笔海,现在又顺我一个茶杯,要不你看看这乾清宫里还有什么你喜欢的,全都带走?” “这可是您说的,我就不客气了啊。” 朱高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叫来了几个太监。 朱棣人都傻了,他就是看个玩笑提醒一下祁王不要太过分,没想到祁王居然当真的! “来来来,你,把那个前宋冰裂纹哥窑瓶子给我装上,小心点,这玩意儿可比你脑袋金贵。” “还有那边儿那个屏风,我看着不错,搬走!” “这茶壶不错,搬走!” “嘶……这是个什么玩意儿,算了,不管了,来个人把这个和那个哥窑瓶子一起包上,全都送到我的祁王府上!” 眼看着祁王要把自己的乾清宫都快搬空了,朱棣终于忍不住了:怒吼道:“你他娘的是土匪进村了吗,来我的乾清宫打秋风?” 这特么祁王怎么跟蝗虫一样,什么都拿啊! 你怕不是来我这儿进货了? 第252章 朱棣:老朱家打了一辈子仗还不能享受享受吗! “你别特么搬了,滚过来!” 朱棣有些恼怒,“你爹我就这么点儿家底,你非得给我一网打尽不成?” 他看的属实是有些心惊肉跳,他看祁王这作态,分明是想把乾清宫里除了玉玺以外的东西全都给打包带走! 就差把房梁和柱子都给拆下来顺回去了! 朱高燨咂了咂舌,对着太监们挥手道:“行叭,那就先搬走这些,你们把东西先送回祁王府,动作小心着点,赶明儿我还来,一趟一趟搬。” 听到祁王明天还要来搬,朱棣险些坐不稳栽倒在地上。 朱高燨坐回了桌旁,乐呵呵的对老爷子说道:“爹,你也知道我们祁王府穷,找您救济一下,不过分吗?” 朱棣惊了,寻思着你祁王干的这事叫救济吗? 你这是把我的乾清宫给打劫了! 朱棣黑着脸说道:“老子抢了一辈子,这还是头一次让别人给抢了。今天老子把话撂在这里,你要是不留下点什么干货,今天你是甭想竖着走出乾清宫了。” 老爷子是那么好抢的吗! 他这一生上抢天下抢地,麻雀从他眼前飞过去都得留下一撮鸟毛,建文帝在他面前晃荡都得乖乖的把皇位叫出来,何曾想过自己老了也有被人抢的一天。 朱高燨一脸无辜:“爹啊,不是您让我拿的吗?” “我让你拿,没特么让你大扫荡啊!” 朱棣怒了,“老子知道你脑袋里全是些顶呱呱的鬼主意,今天我非得从你的脑袋里撬出些东西不可!” 朱高燨一看老爷子这是动真格的了,连忙说道:“父皇息怒,儿臣知无不答,您先消消火,来,喝口茶水顺顺。” 看祁王如此殷勤,朱棣的内心才稍微平复了一些,可当他寻找茶杯的时候懵了:“畜生,我茶杯呢!” 】 朱高燨不动声色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两只青花茶杯,摆在了桌子上。 朱棣气极反笑:“你这袖子是百宝袋啊,装走了我多少东西!” “没多少,没多少。” 朱高燨有些尴尬,又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只和青花茶杯配套的青花茶壶,招手示意太监过来沏茶。 看到朱棣复杂的眼神,朱高燨连忙转移话题:“爹,老二的叛乱虽然平息了,但这也给我们警了个醒。” 朱棣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朱高燨正色道:“这次我出兵山东平叛,山东的齐王就在青州,手底下还管着一支青州卫,可从头到尾,这青州卫都未曾出现在战场上。” 朱棣冷哼一声,道:“齐王这个狗东西,干的那些腌臜事杀他一百次都不过分,当年我就想宰了他。好在这个狗东西有所悔改,在金陵城幽禁的这些年表现不错,回青州以后也没犯过什么大错,朕才宽谅了他。” 朱高燨道:“爹,您想想啊,齐王这也算是属于和朝廷关系极好的那一批,因为他知道他自己底子不干净,所以才老实了下来。可这次平叛当中,齐王虽然没帮着汉王作乱,但他也从头到尾都没帮过朝廷,您想想这是什么意思?” 朱棣说道:“无非就是不想惹火上身,他在青州待得好好的,只要什么都不干,在王府躺平当个废物就能让齐王一脉绵延万世,何必去惹得一身腥。” 朱高燨微笑着说道:“既然他已经废了,我们为何还要养着他呢?” 朱棣诧异的说道:“朝廷供养宗藩,从来如此。” 朱高燨道:“从来如此,便对吗?” 朱棣沉默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卡在了歧路上。 宗藩是废物这事,大家已经习惯了。而朝廷供养这些废物,大家也已经习惯了。 既然是废物,对朝廷什么用处都没有,那干嘛还养着他们呢? 因为从来如此。 朱棣沉声道:“你想借此机会,除掉藩王?” 朱高燨摇了摇头:“不是除掉,是换一种方法去对待,朝廷没义务去养着废物。” 朱棣叹息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老四,你太心急了。” 朱高燨反问道:“爹,您是以武得天下,皇权集于您一人之手,权力不亚于开国皇帝。我这个当朝监国也是以武立本,又有安南、建州、高丽、瀛州四省作为支持,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有兵有兵,你我父子联手,对朝廷的控制力甚至胜过爷爷,此时不是时候那什么是时候,倘若有什么事是你我父子联手都做不到的,那后人又如何做得到?” 祁王说的话,直刺朱棣的内心。 他知道,祁王说的话是对的,自古以来王朝帝王的权力都是一代不如一代,大明朝亦是如此。 开国皇帝朱元章,洪武三大桉杀得天下血流成河,换做别的皇帝在位早就爆发起义了,之所以朱元章能稳坐皇位,是因为所有人都怕他。朱元章自己打下来的天下,兵权都在他的手上。 如果是朱元章要削藩,谁敢说个不字? 建文帝没有看清自己的实力,朱元章留给他权力还没收拢,就迫不及待的动刀子,然后人无了。 等朱棣上位,由于是造反出身,他的话语权其实比朱元章差不了多少。 同样的道理,就朱棣迁都这事干的,换做是建文帝来做,举国皆反。 而在朱棣之后的皇帝,权力交替就一代不如一代了,朱瞻基这时候好歹还能有所控制,而到了孝宗、武宗的时候,就差在皇帝的脑门子上贴个“我是傀儡”的字条了。 尽管又有嘉靖这个奇葩用神乎其神的权谋手段再度收拢了一次皇权,可等他死后,皇权又飞速的流逝,犹如黄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模拟过一次大明朝国运由盛到衰再到亡国的朱棣很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始终都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 皇权旁落,意味着将会出现党争,党争越激烈国亡的就越快。 再鼎盛的王朝,终究拖不过灭亡的命运。 朱棣有些迷茫了:“难不成,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他这话,其实是在说大明朝难不成真的就逃避不了亡国的命运了吗。 朱高燨叹息道:“古往今来,可曾有过屹立不倒之王朝,无非就是哪个国祚更长,哪个国祚更短罢了,爹,你我都是这帝国的表湖匠,哪里薄弱补哪里,补的再多,也迟早会有漏风的一天啊,我们能做的,无非就是让这漏风的一天来的更晚一些。” 如果是刚登基时的朱棣,断然会意气风发的说一句:“未知生,焉知死,造命者天,立命者我!” 然而已是岁至晚年的朱棣,对着命运的浪潮却感到有些无力,良久之后,他感慨道:“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当浑浊变成了常态,清醒则成了犯罪。有些人就是因为太通透,认为一切都能玩弄于手掌,越熟之则越不惧。有些人则因为活的太通透,看破了世事的千变万化,知道无论怎么做都不会有任何改变,感受到凡人的苍白无力。 朱棣道:“藩王已经废了,以你的聪明不难猜出,纵然是千百年后,这些藩王也无力去对抗朝廷,又何必斩草除根?” 藩王们在洪武一朝的时候是何等的狂傲不羁,在洪武朝打异族打的最凶的不是徐达、蓝玉等大将,而是他们这些手握兵权镇守边境的塞王,就藩以后无时无刻不在对抗异族。 可历经建文、永乐两朝的削藩,建文把他们削怕了,永乐把他们削废了,现在的藩王们再无洪武朝的凶狠,只剩一群躺在王府上混吃等死造小孩的废物。 朱高燨叹息道:“爹啊,您真是没去户部当过尚书算不明白账,藩王们现在是不造反了,他们造钱啊!” 朱棣有些不乐意了:“这些藩王们加起来一年能有多少开销,咱老朱家打了一辈子仗,还不能让朱家人享受享受吗?” 朱高燨点了点头:“是,您说的没错,从现在来看,藩王们加起来也造不了多少钱,咱养着他们呢,可您得看未来啊,这群宗藩自从养废了以后就什么事也不干,就在家里生娃了,这未免也太能生了啊,这能把大明朝生垮!” 朱棣愣了一下:“你怕不是脑子里水太多长青苔了,藩王能把大明朝吃垮?” 朱高燨有些无奈:“我爷爷那时候把规矩都定好了,宗藩每年从朝廷这领的俸禄,亲王米一万石,郡王米二千石,镇国将军米一千石,辅国将军米八百石……到最少的奉国中尉也有米二百石,皇太子次嫡子、并庶子、既封郡王之后。必俟出合、每岁拨赐、与亲王子已封郡王者同。女俟及嫁、每岁拨赐、与亲土女已嫁者同。郡王嫡长子、袭封郡王者、其岁赐比初封郡王、减半支给。” 而且,按这规定,宗藩是不折钞折实物的,就是只有本色和折色,就是要么拿银子,要么拿粮食,不会用不值钱的实物,或者印出来市场无人问津的铜钱钞来支付。 宗藩找朝廷要的这个饭票还是半永久的,亲王的儿子,世子还是亲王,其它诸子降一级,为郡王。其它等级也是一样,都是世子嫡长继承,诸子降一级,一直延续到奉国中尉领二百石的俸禄。 简单来说,一旦封了亲王,这个王号是一直存在的,除非传到哪一代,不管大老婆亦或是小情人凑一起,一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就是无后了。 所以,藩王们才拼了命的生儿子,一是实在闲的没事干了,二是怕自己的爵位被朝廷给取消了。 第253章 汉王:祁王还是个忠厚人 朱棣有些心虚了:“纵然如此,朝廷也不至于到了养不起的地步。” 朱高燨沉声道:“爹,你这是还没算明白啊,行,那儿子我就替您算算。宗藩里最次的奉国中尉一年二百石的俸禄,听上去没多少,可你要不再算算他们多少人?” 朱棣问道:“多少?” 朱高燨说道:“一代闲的没事干的藩王,生三十个儿子,合理?儿子再生二十个儿子,合理?儿子再生十个儿子,十个再生十个儿子,这合理?咱加起来算算,三十乘二十乘十乘十,六万!一个满编卫也才五千六百人,这六万军队都够组成一支守卫边塞的边军了,大明朝养了一支没有任何战斗力的六万军队,这还是一个宗藩,天下得有多少宗藩?” 朱棣被这个庞大的数字吓到了,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么多?!” 朱高燨说的话,一点都不带夸张的。 朱家人里的奇葩,活了一辈子生了一百个儿子的都有! 朱棣沉下心来,问道:“你可有解决之法?” 他了解祁王,当祁王开口的时候,早就有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更清楚一件事,祁王如此露在台面上的智谋,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朱高燨缓缓说道:“各以次受地,自为永业而息之。其见今各府有额浮于用者,则先从庶人中尉始,当受禄则捐三四年之禄,买田赋之,度其入可当岁禄而止。诸故绝者,其遗田业,即以入官赋诸宗也。诸宗未受田者请依限田法,不得畜田业。其有田者,令得卖以赋他宗。其受田而能生息广阡陌者,听。所以劝受田也。受田者之余子,比于正支,彷古余。夫量授四分之一,逓减之至尽弗授矣。如此,数十年而将军中尉以下各有永业,不以烦经费。” 考虑到老爷子的文化水平有限可能听不太懂,他又继续说道:“简单点理解就是,封地改分地。封地只收税,买一定的土地分给你,那可以收租,租比税多几十倍。而且土地分下去以后,就不会再对宗藩的子孙进行分封了,以为永业。彻底解决宗藩问题,当然,买地要花一笔不少的钱。” 明帝国的宗藩问题就像是插在心腹里的淬毒利刃,一步一步的将帝国的心脏腐蚀,并非没有人想过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明末的徐光启,就想出来了这么一个解决的办法。 这位仁兄可谓是全能型人才,他在天文历法上引进了“地球是圆的”想法,在农业上又有《农政全书》、《甘薯疏》、《农遗杂疏》、《农书草稿》、《泰西水法》等着作。 在数学上,他还翻译了《几何原本》,亲自撰写了《勾股义》和《测量异同》。 在军事上,徐光启推崇火器制造,极力的推进火炮引进,把火器的用法玩出了花,有《火攻要略》、《制火药法》等着作。 如果只是科研人才也就罢了,实际上,科研只是徐光启的副业,他的主业是从政,万历进士,官至崇祯朝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内阁次辅,是仅次于首辅的内阁二把手。 一边和朝堂上那群老狐狸斗智斗勇坐到了帝国核心的位置上,一边搞科研却不小心成为了明朝科研界的顶尖人物…… 而如何解决宗藩的问题上,徐光启也找到了封地改分地的办法,有夏殷商分封分田制作为依据,也有具体措施,但到了明末这个时候,纵然是徐光启这样神人也救不回来了。 国之将亡,必出妖孽,救国办法有了,就是没人敢去做这些事情。朱家人得罪不得,地方豪绅弄不动,有的没的人数都往上报。谁敢站出来反对,自己算算有几颗脑袋够他们砍。 只要你敢碰这些事,别说你徐光启现在是内阁二把手,就算你是内阁一把手当朝首辅,也得让你九族消消乐。 …… 朱棣思忖片刻,赞叹道:“真是神仙谋略,根除了大明宗藩之后患,无论他们怎么生,最后就都只有这么点地,生的多了没得养,生的少了反而传承的更久。” 想到这里,朱棣不由纳闷儿的问道:“你这小脑袋瓜是怎么长的,这些妖孽谋略你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他听了都觉得心惊胆战的问题,祁王却能如此风轻云澹的就想出来解决的办法。 虽然他已经对祁王时不时冒出来的妖孽思维习以为常,可是每次听祁王想出来的这些点子,都能让朱棣赞叹不已。 朱高燨笑了笑,说道:“不过是多读书,多看报罢了。” 朱棣不信,也没有追问下去。 但他没想到的是,祁王这次说的是真的。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朱棣转而说道,“如此虽能除去宗藩带来了沉重压迫,于朝廷有益,却对朱家有害,你是朱家人,你以后当了皇帝,你的儿子们总是要当藩王的,藩王再生郡王,子子孙孙反复无穷,你现在想出来这招对付宗藩的刀子,将来也会落在你子子孙孙的头上。” 宗藩之所以能与国同寿,那就是因为,他们是朱家人。 朱高燨自己就是朱家人,他本人就是宗藩政策的受益人,现在却磨刀霍霍的走向了朱家人,最后这把刀,迟早会砍到他自己身上。 等朱高燨当了皇帝,除了当皇帝的那个儿子,剩下的儿子都得哭了。 咱爹这不坑儿子吗! 朱高燨微微一笑:“宗藩不根治,则荼毒大明朝久矣。若是大明朝都没了,那宗藩还姓朱吗?” 朱棣勐然醒悟:“是啊,说的对,倘若国家都没了,还有宗藩什么事。” 大明朝是朱家人的,朱家人也是大明朝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宗藩为了捞银子什么都可以干,但唯独不愿意干资敌叛国这种事,因为倘若国家没了,他们宗藩也就死到临头了,当然,朱祁镇并不在此行列当中。 若是大明朝都没了,那给宗藩那么多的好政策还有什么用? 朱高燨此言可谓是一针见血,让朱棣感受颇多。 虽然,朕从你们宗藩的碗里扒肉,从你的身上放血,从你们的嘴里拔牙,但这都是为你们好啊。 你们还得谢谢朕啊! 宗藩这张长期饭票的有效时间,是得看大明的国运有多久! 但朱棣又有些牙疼了:“办法是有了,谁来做?” 老爷子这个大明王朝的持刀人当了这么久,自然明白一个很现实的道理:解决问题的办法总是有的,解决问题的人总是没了。 很多问题,老爷子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他无法将这个办法去落实。 就好像现在这般,有了解决宗藩问题的办法,可是该由谁来干? 倘若是朱棣来做,天底下的宗藩都会指着他的鼻子骂,其中包括他的亲兄弟亲侄子…… 可若是朱高燨也做不了,祁王做了这事,以后的日子里就慢慢的等着挨骂,他这皇位也别想着坐舒坦了。 解决宗藩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宗藩来做,最好是找个有话语权有地位的宗藩来做,最起码也得是藩王。可只是宗藩也不蠢,他们哪里愿意做这种从自己身上割肉的事。 宗藩们就是如此复杂的一个体系,他们贪婪而又目光短浅,既希望大明绵延万世让自己这个体系也得以绵延万世,同时又不愿意出一分钱也不愿意少拿一分钱,最爱国的就是宗藩,而最危害大明的也是宗藩。 “这不是有现成的人选吗?” 朱高燨轻笑道,“我二哥,有地位有威望,他不干这事谁来干?” 朱棣眼神一亮:“你打算让老二去顶着这个雷?” 朱高燨义正言辞的说道:“爹,瞧您这话说的,我这哪里是让我哥去顶雷,我这是让他将功赎罪,给他一个救赎自我的机会啊!” 朱棣笑了:“你他娘的是真够缺德的啊。” 话虽如此,但汉王确确实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虽然现在汉王的身份很复杂,但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当今宗藩里,汉王是最有话语权的藩王之一,哪怕干了谋反的事也能在宗藩里名列前茅。 更何况,就算汉王顶了这个雷,臭了在宗藩里的名声也没关系。 汉王的名声已经足够臭了,再臭也没关系,一坨羊粪和一坨牛粪能有多大的区别? “那就这么定了?” “好,就这么定了。” “行,那您可得在后面罩着我,我去安排着办。” “你放心大胆的干,我给你撑腰。” “不不不,是给我二哥撑腰。” “懂,懂。”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心里已经敲定了让汉王来背锅的主意。 …… 昭狱里,汉王叼着草根,仰天感叹道:“老四这孩子是个忠厚人啊。” 他从山东被押回金陵城以后,没有经过宗人府的审理,直接被带到了昭狱里,毕竟他现在的身份,若是去宗人府的话更尴尬,还不如在昭狱里图个清净。 汉王爷虽然人在昭狱,但昭狱是祁王府的地盘。汉王爷住的是豪华单间,吃喝都是三菜一汤有下人照顾,可谓是如沐春风。 锦衣卫之所以对汉王如此丰厚,可不单单是因为汉王这个亲王的身份,更是因为祁王的安排。 一想到这里,汉王就有些愧疚:“唉,老四把我当亲哥哥,我之前却屡屡针对老四,倘若一开始我就心宽一些,何至于闹到这番田地。” 在汉王感叹朱高燨忠厚的时候,朱高燨已经和老爷子盘算好怎么坑汉王了。 第254章 祁王:二哥,这次你可就遭老罪喽 清风徐徐,拂过寺庙湖水荡漾。 春如佳人,叹息一声便惹得水雾朦胧。 黑衣僧人盘坐在蒲团上,轻敲木鱼口诵佛经,南无之音在亭中回荡,令人不由心神清宁,直觉尘世间一片空灵。 皇帝陛下斜靠于一旁悠然自得,脖颈微微上扬,他其实根本就不懂什么佛法,只是单纯的喜欢听这黑衣僧人念经礼佛罢了,在这空灵之音中,他心中的浮躁和戾气总是会烟消云散,心平静和。 朱棣感慨的说道:“祁王真应该到你这儿来消消戾气,他身上的杀意太重了。” 姚广孝澹澹的说道:“佛法是湖弄人的东西,来我这儿的人,大都是求个心安,包括我自己,整日里念经焚香,实则根本就不懂何为阿弥陀佛,只是想让自己能睡个好觉罢了。” 当朝的僧录司左善世,在佛教衰弱时担起护教重任的一代高僧,如今却说出如此蔑视佛家的话,实在惊人。 这老和尚真是一个怪人。 朱棣端起矮脚小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清香四溢,在舌齿之间流转,回味无穷。放下茶杯以后,里面清亮的茶水荡漾。 皇帝这才缓缓说道:“朕刚才与你讲了宗藩封地改分地一事,你觉得如何?” 老和尚感慨的说道:“祁王此良策真乃是不亚于刘汉之推恩令,此乃阳谋。两度削藩以后,宗藩虽已无谋逆之力,然而任由其在封地父生子子生孙,世代吃着朝廷的俸禄也不是良策。封地改分地,一劳永逸,可谓千秋大业。” 朱棣微微颔首:“如此说来,你这老和尚也是认可祁王的意见了?” “不过……”姚广孝的话语峰回路转,“此事你打算让谁来办?这个人选定当慎重,一旦干了此事,名声就坏了,可也不能随便找个人来干,否则宗藩们不会答应的。” “原来你在操心此事,放心,朕与祁王已经敲定了人选。” 朱棣大笑道,“我和祁王的想法一致,都打算让汉王来做。” “汉王?” 姚广孝愣了一下,苦笑道,“你们父子二人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但老和尚还有一个问题:“这种自毁名望的事,汉王会做吗?” 朱棣浅笑道:“祁王说了,他来解决此事,你也知道,朕现在已经开始放权给祁王了,该松手的也不必攥紧在手里,人总是有这一天的。” 姚广孝笑道:“既然你已经有主意了,那我也不必多言。” 朱棣微微颔首,忽然瞥见远处湖畔边有一株歪脖子树,不由皱眉道:“这株歪脖子树是怎么回事?” 这歪脖子树是一株垂柳,春日芬芳,柳条突出嫩芽,微微浮在水面之上。 老和尚道:“这树不是一直都在吗?” 朱棣摇了摇头:“朕不喜欢,命人将此树砍掉,碍眼。” 歪脖子树,总是能让皇帝陛下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虽然他记忆里那株树是在梅山而非是鸡鸣山,可一看到是歪脖子树,就会让皇帝陛下很不舒服。 二百年后,有一名为朱由检的皇帝以发覆面,吊死在了梅山的一株歪脖子树上,大明朝自此从历史的长河中泯灭。 …… 北镇抚司衙门的昭狱里,朱高燨左手提着两个油纸包,右手拎着两只白瓷酒壶,走到一间牢房前问道:“是这号吗?” 吕朝阳点了点头:“没错,汉王就是关在这号子里。” “打开。” “诺。” 吕朝阳取出钥匙,将牢房里上的铁链解下,将牢房的大门打开。躺在青砖堆砌的榻上的汉王听到这叮当叮当的声音,歪头看了一眼。 “你怎么来了?”汉王问道。 朱高燨走进了牢房,将油纸包与酒壶放在了桌上,笑道:“来看看我二哥。” 他对身后的吕朝阳抬手示意:“老吕,这里没你事了,我和我二哥有事要谈,你把巡逻的狱卒们撤下去,别打扰到我们。” “遵命。” 吕朝阳退出了牢房,挥手驱散在这号牢房前巡逻的狱卒。 汉王好奇的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带的什么?” “我特意吩咐光禄寺准备的,一只板鸭,还有一份拌好的下酒凉菜。还有两壶我从辽东带回来的老烧,天气回温,金陵城气候潮湿,是个喝酒的好日子。”朱高燨伸手拆开了桌上的油纸包,笑吟吟的说道。 汉王赞叹道:“光禄寺的鸭子可是一绝,自打我离开京城以后便再也未曾享用过光禄寺的美食,今天哥哥算是托了你的福了。” “那咱哥俩整两口?” “整!” 汉王从榻上跳了下来,坐在了桌旁,从板鸭上撕扯下来一只鸭腿,塞进嘴里吃的满脸油光。 他一边吃,一边不紧不慢的说道:“怎么,这是来给哥哥我送断头饭了?” “何出此言?” 汉王咽下了时候,端起了酒壶:“算算时间,老爷子现在应该也想明白怎么处理我了,他这样心狠之人,到老岂会留下我这个隐患?” “这次你可错看老爷子了。” 朱高燨端起酒壶,抿了一口,“我是带着他的旨意来见你的,他想让你活,不想让你死。” 汉王嗤笑一声:“活着又能如何,像条丧家野犬一样的被囚禁在金陵城,天天被锦衣卫的狼崽子们盯着,活的窝囊,还不如一死图个痛快。” 朱高燨用快子夹起一块鸭肉送入口中,又喝了口小酒顺嗓子:“这么说也没错,如果是常态的话,你确实是应该被囚禁在金陵城里,毕竟你干的这事是掉脑袋的活儿,能保住你这大好头颅,已经算是老爷子仁慈了。” “果然。” 汉王正准备喝上一口,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常态?难不成还出了变数?” “现在,确实是有了变数。” 朱高燨悠悠的说道,“老爷子现在有一件事想让你办,办成了,天高任鸟飞,夜色如刀马不停蹄,你我此生再无交集。” 汉王微微皱眉:“此言何意?” 朱高燨放下了酒壶,将处理宗藩的计划全盘说出。 …… “你疯了!” 汉王惊了,“他娘的我是他亲儿子吗,这不是让我去背锅吗,倘若我干了这事,以后全天下的朱家人一个人骂我一句,口水成海都能把我给淹死!” 他虽然没有祁王这么聪慧,但也不是个傻子,好话坏话还是能听得出来的。改封地为分地,国之良策,倘若是由他人来做,汉王定然拍手叫好,赞叹神仙妙计。 可若是由他来做,汉王就不乐意了,这不是让他往火坑里跳吗,他自己就是宗藩,自然了解宗藩的尿性。 放眼全天下,就没有比宗藩更贪恋、更无耻、更吝啬的人! 改封地为分地,全天下的宗藩岂会答应! 这事要是做了,以后汉王就别想再得到宗藩们的支持了,这些宗藩无一人恨不得将汉王的皮剥下来,生啖其肉! 朱高燨举起了酒壶,道:“来,二哥咱俩再走一个。” “走个屁啊!” 汉王蹭一下就站了起来,“我特么现在哪儿来的心思喝的下去,他娘的,你给老爷子传个话,这活谁爱干谁干,我反正不干,少他娘的拿死来威胁我,老子宁可死也不愿意替他背这个锅!” 朱高燨澹澹的说道:“难道二哥对重新就藩的事也不感兴趣吗?” “你不必多言,我不听……嗯?” 汉王又老实的坐了下来,“老四,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二哥耳朵不太好使,好像听错了。” 朱高燨道:“只要把此事干好,二哥你也算是将功赎罪,届时我会向老爷子来求情,不仅保住你的王爵,还会让你重新就藩。” 汉王惊了:“老四,你可别拿你二哥我开玩笑啊,这种事老爷子能答应,他要是能答应让我重新就藩,我当场把这张桌子给吃了!” 朱高燨轻笑道:“当然是真的,二哥,只要你把这事干好了,我来给你担保,一定能让你重新就藩,自此天高任鸟飞。”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当然,我事先说好,二哥你重新就藩山东自然是不可能的,应该是会让你就藩到了边镇。” 汉王有些存疑:“你没骗我,老四,可别到时候我把脏活累活都干完了,你给我来一句‘嘿,二哥,你这次可遭老罪喽,弟弟我骗你呢’。” 朱高燨拍桉说道:“二哥,你把我当成是什么人了,弟弟我拿人格担保,向先帝起誓,绝对不假!” 这个先帝,指的当然不是“微操之神”建文帝,指的是太祖高皇帝朱元章。 老爷子登基以后,照例,应该尊称建文帝为先帝,称朱元章为太祖,不过老爷子如果这样做了,就相当于承认自己是造反出身,他当然不可能这么干。 所以,在永乐一朝,潜移默化的忽视了建文帝的存在,宣布革除建文年号,改当年为洪武三十五年,次年为永乐元年。 实际上,洪武三十五年是根本就不存在的一年,因为朱元章在洪武三十一年就已经死了。 在永乐一朝,他们不承认建文帝是大明朝的皇帝,称朱棣为大明朝第二位皇帝,尊称朱元章为先帝。 汉王看祁王这信誓旦旦的模样,连太祖高皇帝都给搬了出来,心中将信将疑。 第255章 祁王:坑汉王,我是专业的 看到汉王还有些犹豫,朱高燨语重心长的说道:“二哥,叩问天下浮屠塔,世间安有两全法?这尘世间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等着你,总得做出来一个选择,要么替老爷子把这事给办了,要么下半辈子在囚笼里养老,你总得做出一个选择。你要是想自尽,我也不拦着你了,但我得告诉你一句话,活着的花,有一万种开法。” 汉王看着祁王的眼睛,沉声道:“老四,你实话告诉我,这是老爷子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朱高燨毫不犹豫的说道:“我也不瞒你,这是老爷子想的主意,他让我来劝你。” 他当然不可能说这主意是他想出来的。 要是汉王知道坑他的主意是祁王想出来的,朱高燨好不容易才营建出来的“好弟弟”形象就彻底崩塌了。 现在的汉王该忽悠还是得忽悠。 最起码,也得忽悠到所有的一切都走向朱高燨布局的正轨。 汉王还想再谈点条件:“你刚才说的意思,是让我到边疆就藩,可我一个没兵没将的王爷,到了边疆就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有什么意义?” 朱高燨微笑道:“二哥,你放心好了,这事办妥了,我从辽东军力调两个卫给你。” 汉王震惊了:“你认真的?” 祁王这是篮子占据了脑子! 两个卫,过万的兵马! 朱高燨道:“当然是真的,而且我不湖弄你,这两个卫绝对不会是驻守屯所的弱旅,而是辽东军中的精兵悍将。而且,朝廷不会拘束你的发展,你想打哪儿就打哪儿,虽然这两个卫后续的粮草需要你自己解决,但是我会以监国的名义,给你提供第一年的补给。” “此话当真?!” 汉王有点不敢相信了,不仅给兵给将,还给粮草,祁王疯了! 朱高燨严肃的说道:“若有半句虚言,我死后不入宗庙!” 汉王被镇住了,祁王把不入宗庙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他如何还不相信。 这是真够狠的,可谓是最毒的血誓了。 宗庙,在在夏朝时称为“世室”,殷商时称为“重屋”,周称为“明堂”,秦汉时起称为“太庙”,天子或诸侯祭祀祖先的地方,按照制度,天子七庙,诸侯五庙,大夫三庙,士一庙,庶人不准设庙。 祁王能否继承皇位这事不用怀疑,就看老爷子还能活多久罢了,若是皇帝死后不入宗庙,那可真就是千古笑谈了。 到了这个层面的人,跟死后不入宗庙这种誓言比起来,“我拿我爹的命保证”、“我拿我祖宗的坟头保证”、“我拿我妻子的贞洁保证”之类的根本就算不上毒誓。 汉王掷地有声的说道:“就冲你这个誓言,老四,哥哥信你,你说什么我做什么!” …… 朱棣有些疑惑:“你说,要让汉王重新就藩,还拿入庙发誓?”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祁王有种脑干缺失的美感。 让有造过反这样优秀履历的藩王重新就藩,而且以宗庙毒誓为保证,你认真的? “爹,我当然是认真的。”朱高燨笑道,“我和汉王说的话,可没一句是假话。” “你湖涂啊!” 朱棣感慨的说道,“这话能乱说吗,就算汉王把宗藩的事解决了,让他带着军队跑到边疆去就藩,他反倒是成了永乐一朝最有威胁的宗藩,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爹,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怕汉王跑到外省接着造反,您放心,我早就给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 朱高燨取出了一份羊皮地图,放在了桌子上展开。 这份地图上,不仅仅包括了明帝国的整片疆域,还囊括了大明的邻国,甚至是中亚的国度。 他将手指放在了地图上的一个点位,道,“我打算让汉王去这儿。” 朱棣对自己的帝国何其了解,一眼便认出来了此处:“嘉峪关?” 嘉峪关,天下第一雄关,大明王朝的疆域边缘。 河西走廊最西一处隘口,河西走廊夹于巍峨的祁连山和北山之间,东西长达数千里。一条古道穿行于祁连山麓的戈壁和冲积平原上,丝绸之路正是此地。 “你傻了吗?” 朱棣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祁王,仿佛在看一个白痴,“此地道路艰险,到了嘉峪山隘口处,狭谷穿山,危坡逼道,嘉峪关踞此,形势非常险要,东通肃州,西达安西,如此重镇,你送给汉王,你是怕汉王造反不成吗?” 嘉峪关始建于洪武五年,比山海关早建九年,是现存长城规模最大的关隘,也是大明朝最大的关隘。 在宋元以前,嘉峪一带有关而无城,只是稽查来往行人。大明立国之后,朱元章敏锐的战略目光意识到,若想西北太平,嘉峪一带必须得固若金汤。 于是,朱元章命开国大将宋国公冯胜在此修建关城,九眼泉平地而起一座黄土夯城,周长二百二十丈,高两丈,宽一丈。自建成嘉峪关后,此地便是西部军事重镇,护得河西安然无恙。 现在祁王居然说,要把嘉峪关让给汉王? 这祁王怕不是汉王派来打进朕身边的卧底! 他娘的,汉王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帮着汉王? 不料,朱高燨却摇了摇头,道:“此言差矣,嘉峪关哪儿送给汉王,要是把嘉峪关送给汉王,和陕西行都司送给汉王有什么区别?若是如此,咱爷俩直接把脑袋也送出去得了。” “你既然明白,为何还要将此处送予汉王?” “父皇,我说的可不是把嘉峪关作为汉王的藩国,我说的是关外,也就是长城以北的这片地方。” 朱棣顺着地图看去,嘉峪关以北? 地图上勾勒出层层山脉,这山脉在地图上的占比甚至不亚于一省,朱棣不确定的问道:“你是指,亦不刺山?” 朱高燨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里!” 朱棣懵了:“亦不刺山,也不是大明的疆域啊。” 此地位于大明以北,瀚海以南,严格来说应该是鞑靼人的地盘,归东蒙古太师、和宁王阿鲁台管辖。 朱高燨理所当然的说道:“我给汉王那两个卫是干什么的?他把这地方打下来,那不就是大明的疆域了吗,大明的疆域作为藩王的藩国,很合理?” 朱棣惊了,居然还有比他更不要脸的人! 他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 祁王:看见这地方没有,你把宗藩的事解决以后,这块地我就赏你了。 汉王:老四啊,这还不是咱们的地盘? 祁王:这我不管,地方我给你了,你自己没本事怪谁! “从头到尾,我对汉王说的话,可没一句造假。” 朱高燨浅笑道,“辽东两个精锐卫,我可以给,一年的粮草,我可以给。他不是喜欢打仗吗,可以,想打哪儿打哪儿,我不管,只要他不打大明,随便他打!” 朱棣沉声道:“你可曾想过,汉王愿不愿意去接手这地盘?” “他当然愿意,因为等他把宗藩的问题解决以后,我才会告诉他,他的藩国在哪儿。” 朱高燨悠悠的说道,“等他平了宗藩以后,可就由不得他了,要是他不想要这地方,那就把两个卫还给我,继续在昭狱里关着。” 他之前说了,汉王想打哪儿就打哪儿。 可不是想打哪儿打哪儿吗,不打不行啊! 汉王带着这两个卫到了藩国以后人都傻了,他娘的藩国在蒙古,要是不打就只能乖乖的回来把东西全还给祁王,这是逼着他去打啊! “若是汉王到时候不满,与鞑靼部勾结在了一起……” 朱棣仍有疑问,“亦或者,他在亦不刺山越做越大,岂不是留下了后患?” 别到时候汉王到了亦不刺山变得勇勐盖世,一路打穿阿鲁台吞并了鞑靼,反噬大明,那乐子可就闹大了。 “早就防着他这手呢。”朱高燨微笑着说道,“倘若他和鞑靼部勾结在了一起,或者是吞并了鞑靼部,那嘉峪关这时候可就起到作用了。爹,我知道,您还念着北征的事呢,届时我们再次北征,有嘉峪关为天险屏障,就算他汉王吞并了鞑靼,我们亦可将其覆灭。” 朱棣摇了摇头:“不妥,你我在世,北征自然尚可,区区一个鞑靼部,朕还没放在眼里。可若是汉王在漠北安了家,他耗死了你我二人,到时候汉王的后人造反,又恰巧大明后世皇帝不中用,当如何?” 北征,朱棣就没输过,他自然不怕。 就算他没了,还有祁王亦可北征。 可若是祁王爷没了呢? 再过一百年,后世皇帝北征,还能十拿九稳吗? 朱棣曾经以为可以,知道他在模拟里了解了叫门天子的战绩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十拿九稳的仗,终究还有有一成的不稳啊,谁能想到后世皇帝得有多蠢,这种基本没有悬念的仗都能打输。 他相信祁王,也相信祁王的儿子朱瞻墭,可祁王的后人里百年千年总有一个是蠢货? 万一恰巧和汉王的后人撞上了,这不就全完了吗。 朱高燨神秘一笑:“您多虑了,坑汉王,我是专业的。” “我怎会留下这么一个破绽给汉王呢?” “自打汉王在昭狱里相信我的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全盘皆输了。” “他被我骗了这么多次,居然还没意识到一个问题——” “祁王对他说的话,打死都不能信一句。” 第256章 朱高燨:爹,格局小了啊 朱高燨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狼毫,蘸上朱砂,在地图上划出一条弧度如血色残月的曲线。阑 “这条线,从宁夏卫到凉州卫、肃州卫、沙州卫,横跨陕西行都司,以长城为壁垒,以嘉峪关为心腹,可逐步蔓延,步步蚕食瀚海西部。” 朱高燨解释道,“我们把汉王丢到亦不刺山打头阵,他打下来一点,我们就在后面追一点。” 朱棣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让汉王给我们打白工?” 这听起来确实很像是白嫖,汉王在前面费劲巴拉的打仗,打下了一点土地,朝廷军就从屁股后面偷一点,可谓无耻。 然而在国家的利益面前,这不能叫无耻的白嫖,这叫战略的推进。 朱棣一阵见血:“汉王能答应吗?” 换做他是汉王,要是被这么白嫖,定然会忍无可忍和祁王殊死一搏。阑 “我之前已经说了,他没得选,他要是不往前打,就只有蹲昭狱这一条路。” 朱高燨将手指放在了陕西行都司的甘肃镇上,“我们在陕西行都司有四十万的军队,可以随时在甘肃镇集结军队。汉王如果不往前走,那我们就直接从合黎山的大盘道口出兵,将汉王拿下,直逼鞑靼部!” 朱棣抬手打断:“你等会儿,我们在陕西行都司哪儿来的四十万军队?” 包括高丽都司、瀛州都司、安南都司在内,大明一共有十八个都司、行都司。其中,以辽东都司的军队兵力最为雄厚,足足有三十万精锐兵马。 至于陕西行都司,虽然亦是军事重镇,但总兵力跟辽东都司没得比,毕竟明帝国的军事重心一直都是在东北,而非是西北。辽东、建州、高丽这东三省,便占据了十八个都司里近半的总兵力。 朱高燨道:“爹,格局小了啊。” 朱棣:|???w??)???阑 …… “大明为何一直以来,都将东北视作重镇,这是因为前宋给我们留下来的教训太痛了,以东北军镇拱卫燕云十六州,燕云之地若失,则国家的嵴梁就断了。说到底,我们还是有着固定的思维,却未曾意识到世道已经变了。” 朱高燨意气风发的说道,“现在不是敌进我守的局面,是我进敌守的局面,应该害怕被入侵的人,应该是我们北边的敌人!” 朱棣在军事上的高瞻远瞩,自然能听得懂祁王话里话外的弦音:“你是说,要将大明在边镇的重心,从东北转移到西北这里,将辽东驻守的精锐迁徙到陕西行都司?” “儿臣正是此言。” 朱高燨道,“辽东驻军,主要任务就是防备女真各部与高丽国,偶尔去沿海地带讨伐一下倭寇,几十万的军队无事可做。这辽东的军队,本来是用来预防北元的,现在北元分崩离析成了瓦剌、鞑靼、兀良哈三大势力,瓦剌和鞑靼先后被我们出兵讨伐,蜷缩在瀚海以北不敢僭越,而兀良哈畏惧大明的国力昌盛,缩着脖子给大明当狗。” “在这种局面下,如果仍把军队的重心放在东北,其实是一种军事资源的浪费,儿臣知道父皇想要迁都顺天,届时的山海关和东三省就是顺天的屏障,拱卫国都,但是父皇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凭什么我们大明强势,还得去驻兵防守?”阑 “寇可往,我亦可往!” “我们将主力放在西北,从亦不刺山直驱长入,跨越瀚海直逼漠北,将敌人一举歼灭,岂不是一劳永逸?” 自古以来,中原面对北方的敌人,都是以防守为策略中心。 主要是因为就算把漠北这地方打下来了,也没什么资源可以收割的,消耗巨大的军费去打下来一块屁用没有的地方,图什么? 图他整车整车的仙人球? 从军事的角度来看,西北和辽东各有优势: 把军事重心放在西北,相当于给帝国铸造了一柄长矛,但是在防守上却有了破绽。阑 把军事重心放在辽东,相当于给帝国打造了一块坚不可摧的盾牌,但却丢失了进攻的机动性。 然而国家的资源是有限的,在矛与盾之间,只能选择一样。 历代君王,都是选择了求稳,而朱高燨却提出了相悖的思路。 以攻代守,用矛把敌人全杀完了,就不需要再打造盾了。 朱棣严肃的说道:“你知道,如果按照你这个想法,需要消耗多少的人力和物力吗,你这已经不是一次简单的调动了,而是一场牵扯到整个大明边防的变革!” 他本以为今天朱高燨要说的只是汉王的事,可是他越听越不对劲,从汉王的藩国,到后来的陕西行都司,到现在将整个大明的边防都牵扯其中! 祁王这是要将整个明帝国的军队部署来一场大变革!阑 “古人常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倘若一味的按照亘古不变的思维去应对变化无常的局势,如何能得以长存?” 朱高燨严声色厉的说道,“倘若一味的寻求平稳,如何能开创出这大好河山?打仗若是只打有十成胜算的仗,那还要良将作甚,随便从大街上拉出来一个乞丐都能担任三军统帅了。” 朱棣用手指敲打桌面上地图,警示道:“你这是在赌军队的命运,赌国家的命运,用整个大明的边防做为筹码去赌,我若是将帅,自然也愿意去搏一搏,可我是大明的皇帝,我岂能将王朝命脉交付于你,让你在这张以天下为棋盘的赌桌上,将王朝国运押上赌桌?” 父子之间第一次产生了如此激烈的争论。 朱棣很信任也很喜欢祁王,他愿意把一切都留给这个无可挑剔的继承人,但他不能接受祁王做出如此冒险的布局,拿大明的国运去赌。 在他眼中,祁王就是十五年前的燕王朱棣。 十五年前的朱棣,是何等的自信凌然,他相信自己,只要自己想做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无论是九死一生的战场,还是生死一线的局势,朱棣都相信自己能迎难而上,轻松的迈过无尽黑暗的深渊。阑 可现在朱棣做不到这些了。 纵然是盖世的英雄也有年迈的一天,人越老就越求稳,朱棣不是个害怕冒险的人,他只是不愿意拿大明朝去做一场赌博,即使胜算再大,他也不愿意去赌。 “爹,你说错了,我不是在赌。” 朱高燨轻闭双目,道,“我对这张地图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我记得每一个省、每一个府、每一个县、每一个都司、每一个卫所,甚至是每一座关隘、每一座堡城,在我眼中,这不是一张地图,而是栩栩如生的河山。在我的脑中已经推演过无数次这仗该怎么打,怎么打才能打赢,怎么打才能将战损降到最低,经过无数次推演以后,我得到的结论是——” “十成的胜算。” 他闭着眼将手指在地图上划过,说道:“这里,是嘉峪关。” “这里,是镇夷所。”阑 “这里,是高台所。” “这里,是甘肃镇。” “这里,是山丹卫。” “这里,是牧羊川河西堡。” “这里,是白岭山,当地人也称之为雪山。” “这里,是……” 尽管他闭着双眼,仍能将地图上手指的每一个地点标注出来,甚至是地图上所没有标注的小型堡城他也能说出来,就仿佛身临其境一般。阑 无一例外,他说的全对。 纵然是部署这些地点的朱棣,甚至都没有祁王更了解这片山河。 最后,朱高燨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神犹如一把能撕碎灵魂的利刃,直刺人心。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君有憾乎?” “君无憾矣。” ……阑 朱棣的嘴唇微动,感叹道:“人这一生,什么都经历过以后,便觉得自己历经风霜无所不能,以为把什么攥在了手里,以为,姜还是老的辣,少年终究是稚嫩。” “可若非一阵狂风将我吹醒,我还不知我已将双足迈入泥潭,自以为英雄盖世,殊不知心中竟起了怯懦之心,实在可笑。” “我老了,干不动了。” “心中有怯懦,当不了大明的持刀人,祁王,轮到你了。” 朱棣转身走向殿宇的深处,只留下一句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回荡的余音:“大明十八个都司所有卫所的调兵虎符就在这乾清宫里,也包括大明的玉玺也在这里,你且拿去,大明该怎么走,你说了算。” 他的背影萧条,直至彻底浸入黑暗。 他终究还是老了啊,白发驼背,这已是年近六旬老人了。阑 他当了十五年的大明持刀人,高处不胜寒,他有些累了。 朱高燨躬身向那逐渐模湖的背影躬身抱拳道: “儿定当竭尽肱骨之力,愿以死报尔。” 那老人道:“朕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其生若浮,其死若休,生为梦,死为觉,无憾矣。你尚年轻,若想拥有自己没有之物,则必去做从未做过之事。” “放手去做。” …… “畜生!”阑 “汉王这个畜生,他怎么敢的啊!” “改封地为分地,这种缺德事他都敢干,汉王是真该死啊!” 汉王从昭狱里释放出来以后,不仅恢复王爵,且被赋予大权,迫不及待的就向宗藩们挥刀。 第257章 汉王:这不是恶心人吗! 汉王受封宗人府宗人令,兼左宗正,文华殿特许汉王改革宗藩祖制。阑 宗人府掌管宗藩名册,按时编纂玉牒,记录宗藩子女嫡庶、名字、封爵、生死时间、婚嫁、谥号、安葬的事,同时还有记录宗藩罪责过失等权力。 照例,宗人府办事得和礼部协商以后,方能行使职权。不过有朱高燨这个监国在,礼部一路开绿灯,汉王也得以大刀阔斧的对宗藩们改革。 宗藩们听到新政策以后人都傻了,这叫什么事啊! 若是新政策改革成功,他们宗藩以后就再也没有生的孩子越多拿的钱越多这种好事了,朝廷再也不会让他们白嫖了。他们不仅得出钱买地,还得给朝廷交税,虽然每年收上来的租子是交的税的几十倍,可这哪里比得上以前的政策啊! 之前的政策里,宗藩们什么也不用干,每年只需要踩着点找朝廷要钱就行,何须还得反哺朝廷! …… “畜生!汉王这个畜生,砸了,他自己就是藩王,这样的事他是怎么干出来的!”阑 朱元章的六儿子楚王朱桢在王府上大发雷霆,“老子是太祖爷的亲儿子,还他娘的得给朝廷交税,想要地还得花钱买,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事!” “这天下就是我们朱家人的,我他娘的凭什么交税!” “汉王这个小王八犊子,要是我爹还在,他敢这么干吗,我爹非得拿马鞭抽死他不可!” …… 青州的齐王府上,齐王世子朱贤烶匆忙的找到了父亲,道:“父王,楚王、蜀王、代王几个藩王的人来找我们了,想联名上书,请奏陛下弹劾汉王!我们要不要推了?” 齐王坐在藤椅上,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水:“随便派个人去附和一下,不用推,跟他们玩玩。” 世子连忙说道:“爹,我看这事不简单,保不齐是那位的算计,我们这时候去跟着藩王们闹事,不是往火坑里跳吗?”阑 齐王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悠闲的抿了一口茶水,感叹道:“好茶。” 在十多年前的时候,齐王并不喜欢喝茶,生平最喜饮酒,酗酒之后打骂军士,可谓猖狂。可当他在金陵城被囚禁数年重新就藩以后,齐王便滴酒不沾了。 齐王缓缓说道:“你真当那几个藩王是真心想弹劾汉王吗,他们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只不过是想要借机发泄自己的火气罢了,这时候我们跑过去凑热闹” 世子有些惊疑不定:“父王,您的意思是?” “有时候,别把自己看的太聪明,作出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你以为楚王、蜀王、代王他们都是傻子吗?” 齐王轻笑道,“汉王,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造反被擒的蠢驴,有勇无谋,跟年轻时候的我一样,太浮躁了,这才容易被人当刀使啊。汉王还没资格对宗藩们下手,如果不出意外,他现在应该在金陵城里被囚禁着,可他偏偏被放出来了,还加以大权对我们这些宗藩动手,哪个藩王心里那杆秤算不出来里面有几两猫腻?” “无非就是汉王答应给上面那位当刀子,做了这么一个替罪羊。真正要对我们动手的,要么是祁王,要么是我四哥,没准儿这父子俩人是联起手来策划的。”阑 齐王世子说道:“父王,既然您都看得这么明白了,又何必去跟着那几个藩王去闹事呢。我们家前两年受的罪还不够吗,这时候再闹事,那就是罪上加罪,万一惹得那位不高兴了,我们齐王府可受不起。” “年轻,格局小了,你看的还是不够长远啊。” 齐王感叹道,“你真以为我们这几个藩王是联合起来要闹事吗,这是给皇上交投名状啊。” 齐王世子懵了:“我们这是明摆着想搅和那位的大事,这还不算闹事吗?” 这几位爷把事情搞得沸沸扬扬的,这还不叫闹事? 难不成非得是打起靖难的旗子喊着造反的口号才叫闹事吗? 还投名状,这算哪门子的投名状?阑 “那位把汉王推出来,就是想让汉王顶着个风头,我们闹事闹的是汉王,又不是那位。” 齐王语重心长的教导道,“一来,其他藩王闹了,我不闹,这不是显得我们齐王府鹤立鸡群吗。陛下是一家,宗藩是一家,以后我们齐王府要想过得好,免不了要和其他的宗藩打交道,我们现在掺和进去,实际上也是在给其他宗藩暗示,咱们宗藩才是一家人。大家都是朱家人,都是给上面那位办事,站好队错不了,站谁的队,当然是站宗藩们的队。” “二来,我们闹到汉王身上,有任何一句话是在骂朝廷的吗?” “这是想告诉皇帝陛下,我们虽然知道这事是怎么个事,但是我们认怂,宗藩们只会把火烧到汉王身上,不会再牵扯到别人。” “装傻,有时候也是门学问,可你不能真傻啊。皇帝爷要是看到我们宗藩吃了这么一个大亏什么都不说,反倒是会怀疑咬人的狗不叫,怀疑我们宗藩在憋着个大的。” “现在我们联名一起去骂汉王,只要不牵扯到别的,反倒是会让皇帝爷安心灭,他把汉王推出来不就是让我们骂的吗。那位安心了,我们宗藩的日子才能过得舒坦。” “朝廷的新政策虽说是在我们这些宗藩的身上割肉,但最起码还有肉是不是?知足,大明一日还在,我们齐王府当王八就能活个与国同寿。”阑 世子这才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自作聪明,在父亲面前显得有多么愚蠢。 他自以为看透了事情的真相,殊不知当藩王的,越显得聪明越张扬死的就越快。 这些藩王们在装傻,但他们不是真傻,用装傻的方式去向皇帝表示自己没有意见,实际上是在顺从皇帝的意思。 别看这些藩王们天天在王府上躺着当废物,实际上一个比一个聪明,各个都是人精,随便拎出来一个人都有八百个心眼子。 齐王原来觉得自己天下第一,他是谁,齐王啊,太祖爷的亲儿子,谁敢动我? 新皇帝可不惯着你这个臭毛病,先是建文帝给齐王囚禁了起来,放出来以后本性难移又被永乐帝给囚禁了起来,两次囚禁让齐王彻底的老实了下来,也让他长出了一颗聪明的大脑。 世子询问道:“父王,儿子明白了,那我现在就以齐王府的名义去写一封手书,和那几个藩王联名上奏陛下?”阑 齐王微微颔首:“去,记得,这封手书里只需要逮住汉王一个人骂就好,骂的越狠,上面那位就越放心。但你千万不要去写其他人,千万不要牵扯到那位或者是祁王,礼部虽然也掺和了进来,但是也不要去提礼部,礼部也是那位的人,我们只骂汉王。” “父王您就放心,儿子明白。” …… 各省藩王的手书,分成两份,一份送到了宗人府,一份送到了文华殿。 送到宗人府,这是规矩,送到文华殿,这是诚意。 “这他娘的不是恶心人吗!” 名义上担任宗人府一把手的汉王随意的看了一页手书,气火攻心。阑 虽说他认字不多,但也能看懂这上面写的意思,全都是大白话,毕竟其他的藩王也不是什么文化人,全都在用各种骂街的话在怒喷汉王。 “又不是老子的主意,你们逮住我一个人骂做什么,你们去骂祁王,骂老爷子啊!” “骂我也别当着面骂啊,你们知道我是宗人令,还把信送到宗人府来让我看。你们都联名上书了,直接一封信送到文华殿不就好了吗,干嘛还来让我被恶心这么一下!” “畜生,一群畜生!老子迟早得把你们这群畜生全都宰了!” 汉王心里也明白,自己干的就是这被人骂的脏活,被祁王和老爷子推出来顶锅的。 可他还是忍不住的愤怒,这些宗藩们有的是他叔叔,有的是他堂兄弟,有的是他侄子,一个个的骂的这么狠,都是一家人,多少给我留点面子啊! ……阑 文华殿里,朱高燨翻阅着各省藩王送来的书信,微微颔首:“嗯,不错不错,看来这些藩王们虽然在家躺了这么多年把四肢躺退化了,但是脑子却越来越灵光了。” “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杨荣询问道:“王爷,那我们需要回信,安抚一下这些宗藩们吗?” 朱高燨摇了摇头,说道:“不必,把这些文书全都压下来即可,这些宗藩们费劲力气的写信就是做给我们看的,我们只要把这些文书压下来,就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安抚。要是回信,反而会让他们惊喜不定,乱子已经闹得够大了,你再添一把柴,这不是想烧死人了吗。” 杨荣点头:“臣明白了,那汉王那边?” “汉王?” 朱高燨笑了,“管他作甚,你真当我和他是好兄弟了吗?”阑 “怎么,你用刀杀完人以后,还得把这把刀供起来每日上香上供?” 第258章 这我不成跪着要饭的了吗 永乐十五年,三月末。 水雾笼络在金陵城的上空,燕子北飞的月份,祁王也在文华殿与群臣商议着往北迁都。 主持本次会议的人是太子,参与会议的有内阁学士、六部都察院堂上官、五军都督、锦衣卫指挥、南直隶各卫掌印指挥、给事中、中书舍人、十三道掌印御史、通政司、大理寺、太常寺、太仆寺、应天府、翰林院、春坊、光禄寺、钦天监、尚宝司、五军断事及京县官等人。 这份名单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对了,大明朝从永乐十三年开始,就已经没有太子了。 原太子被废为赣王,改由祁王监国。 更准确的说,从永乐十五年二月二开始,就已经没有祁王了,现在他是大明朝的太子。 以下是二月二日朝会上,由汤老公公所念的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国家建储,不可久旷,天下之本在焉。朕昔戡定祸乱,嗣成大统,就功于多难之际,今基业已成,国泰民安,命尔朱高燨为皇太子。兹尔正位东宫,其敬天惟谨,且抚军监国,尔之职也;六师兆民,宜以仁信恩威怀服其心,用永固于邦家,尚慎戒之。” 自打一个多月前开始,皇帝陛下立储以后就开始不问国事,当了甩手掌柜。 群臣虽然震撼,但也觉得很合理,他们早就料到了这件事。 永乐爷当甩手掌柜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自打两年前开始,永乐爷就已经开始放权给祁王,军政大权皆由文华殿里监国的祁王处理,就连汉王叛乱时都未曾出面。 换做刚登基那会儿的朱棣,一听说有人造反早就带着军队杀过去了,哪儿还有别人什么事。 只不过两年前的皇帝陛下多少还管点儿事,现在已经彻底不管了,群臣也意识到这位年近六旬的老人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把朱高燨当做了储君,没有再换储君的意思了。 …… 文华殿的会议上,除了多了一个太子,还少了一个在迁都事宜上最积极的人。 ——朱棣。 因为自打立储的时候,这位永乐爷就已经跑到顺天府养老了,金陵城中的事务全权交付给太子朱高燨和少师姚广孝,就等着迁都完毕把国都也搬到顺天府了。 这位爷甩的是真够干净的,自己跑到顺天府清闲去了,别的事什么也不管。 …… “顺天皇宫修至今日,大体工程皆已竣工,建筑与政策都完善无漏,差的就是个朝廷官宣的名义。” 朱高燨饮了口茶,道,“在座诸位都是国家重臣,说说,这个日子该定在什么时候。” 钦天监监正起身作揖道:“臣启奏,昨夜观天象,推算时运,测得四月廿三为黄道吉日,百无禁忌。” 朱高燨微微皱眉:“我觉得,四月廿三应该算不上是黄道吉日。” 钦天监监正试探的询问道:“敢问太子殿下觉得,何时才是良辰吉日?” 朱高燨澹澹的说道:“四月初九这日子不错。” 钦天监监正严肃的说道:“殿下英明,臣正想说四月初九万星归位,天下大吉,乃迁都最佳时日。” 朱高燨竖起了大拇指:这钦天监的监正不错,懂事嗷。 哪有什么良辰吉日,所谓的良辰吉日,不过是打着钦天监的名义,去摸索上位者的想法,最后得出的结论。 古今善天时者,有大贤武侯孔明,可曾算到那一场浇灭汉室气运的大雨?有青田大儒刘基,可曾算到自己被鸟尽弓藏? 善于察言观色,体恤上位者,方为当世最善天时者。 礼部尚书起身询问道:“自殿下建储以来,只是宣告万民,尚未祭祀宗庙,礼部也一直将此事拖了下来,不知殿下何时欲行大礼?” 朱高燨摆了摆手,道:“此事不急,我个人的小事哪里比得上国家的大事,今年上半年的国务繁忙,宗藩之事尚未告一段落不说,总得先将迁都事宜解决,等忙完了这些再说我自己的事。” 礼部尚书刚想说太子祭祀这可不是啥小事了,你这当了太子总得跟陵寝里的祖宗说一声。 不过话说到嘴边,礼部尚书又咽了回去,转而说道:“殿下一心为公而不惜己身,实为公明大义。” 上一位礼部尚书吕震,虽说算不上是什么大才,但在职期间也没犯过什么大错,莫名其妙的就告老还乡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虽说还没换皇帝,只是易储而已,但也足矣将朝廷换血。上一位太子朱高炽凉了,跟着他的那些臣子们也就凉了,纵然是六部大员也未能例外。 所以说,站好队很重要。 懂事,更重要。 在当今储君这样既明睿又专权的人面前,他说什么,下面的人就做什么,准错不了。 朱高燨道:“对了,我先前说,高丽省布政使苏武,在职期间功德圆满,今高丽省政务已蒸蒸日上,苏武功不可没,将其调回京城一事诸位觉得如何?” 苏武在高丽省这一年来,将高丽省的体系打造成了铜墙铁壁,无论是从经济上还是政治上,都做的极为杰出。 之前的时候,朱高燨身边有苏武这个秘书,办什么事都觉得轻快,现在看高丽省事务办踏实了,也就想着把苏武再调回来了。 虽说苏武在外省干的也不错,可终究不如在京中那般可以大展拳脚,而朱高燨也需要这样一位全能选手的辅左。 杨荣开口询问道:“都察院的左都御史之位空悬久矣,以苏武的才干,完全可以胜任此位,倘若一直留在高丽省担任布政使,反倒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嗯,这都是臣的片面之语,不当真,不当真。” 杨先生主政内阁这些年,算是越活越通透了。 在祁王,嗯,在太子殿下手下做事,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该做什么该怎么做,杨荣都能机敏的分析出来,并且用最合适的方式去做,讲究的就是个人情世故。 朱高燨方才说了一句话,杨荣就能猜的上位想表达的意思,并且巧妙的把话匣子给勾出来。 “理当如此。” 朱高燨微微颔首,道,“那就先由内阁拟一份草桉,策划一下先把苏武调回来的事,毕竟是调动一省大员,后面空出来的位置该由谁来补上来,内阁与六部的官员们好生商议一下,我便不多过问了,你们做好章程以后报上来,你打报告,我批条子。” “诺。” …… 各项国事商议毕后,待文华殿的百官散尽,朱高燨方才长舒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这一天天的,文华殿里折子加起来能绕着金陵城跑两圈,大爷的累死我了。” 黑衣宰相姚广孝在一旁含笑说道:“这不是更说明陛下器重殿下您吗,昔日赣王监国时,陛下可未曾像现在这般放权。” “老爷子自己一个人跑到顺天府享清福去了,给我一个人落在这里折腾。”朱高燨叹息道。 得亏老爷子还算有点良心,留了个姚广孝来辅左他,否则让朱高燨一个人来处理国政,他就算噼成两半也忙不过来。 偌大的一个明帝国,上至六部九卿,下至府县衙门,大小事务都要上报朝廷来处理,铁打的人也顶不住这样扛的。 这也让朱高燨下定决心的要改革吏治,大明体系不改,就算他把这帝国捧到了山巅之上,不出三十年,底下的根基也要败坏腐朽。 “两淮的盐商,江浙的地主,福建的外商,两广的海关,云南的私矿,无一不是富得流油,无一不是在刀尖上起舞。” 朱高燨叹息道,“分明是在钻朝廷政策的漏洞,却能把自己的肚皮撑肥,这些膏腴哪儿来的?无非是从百姓身上,从国家的身上去抢银子,现在国都在金陵城尚且镇得住这些宵小之徒,倘若国家迁都北方,只怕是会更放荡。” 姚广孝笑道:“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了,朝廷管朝廷的,地方管地方的,昔日的隋炀帝意图染指地方,最后被地方敲骨榨髓连皮都给扒下来了。” 朱高燨问道:“看来少师颇有经验,能否与本宫说上一番道理?” 姚广孝笑吟吟的说道:“自古以来,想要治理地方下放政策收税,得先豪绅带头交钱。豪绅交了钱,百姓才跟着交钱。事成之后,豪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账。” 朱高燨微微皱眉:“怎么才七成?” 姚广孝道:“七成是人家的,三成还得看他的脸色。” “看谁的脸色。” 姚广孝指了指地上:“他呀。” 豪绅在下面压着,朝廷一万年也收不上来税。 朱高燨笑了:“我当了这个监国,当了这个太子,南征北战未尝一败,打垮了所有的对手,还得看他的脸色?这我不成跪着要饭的了吗!” 姚广孝眼神锋锐:“你要是想把税收上来,就只能这样,就这,多少人跪着还收不上来税呢。” “我腿脚不利索,跪不下去!” 朱高燨拍在了桉台上,“不就是一个小小的豪绅吗,办他!” “这税,我非得收上来不可!” 第259章 老乡开门,衙门送温暖 姚广孝平静的说道:“以古鉴今,善用刀剑者,也必死于刀剑之下。”痆 朱高燨摇了摇头,道:“历史没有好坏,只有输赢。浮生千古,谁主浮沉,一切产生出来的东西,最后也一定会蔑主,都是时间长河中的沧海一粟,倘若得失一朝荣辱千载,是是非非,盖棺定论。倘若想要成大事,唯有刀剑贴着自己的咽喉划过去。” 姚广孝沉声道:“有时候,立场重过于行为,纵然是才华横溢者,也要学会和光同尘,顺势而为,否则你就是黑暗里的光,有罪。” 朱高燨澹然说道:“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他们生错了时代,在我这里,没有和光同尘,要么站着死,要么跪着生。” 他不是听不懂姚广孝说的这些道理。 断绝了地方豪绅谋取高利,那么从地方走出来的臣就不肯尽忠,士就不肯效死,故而一旦上位者掌控了分配利益的权力以后,对下面就要经过谋划索取,避免强制征收。 给时形式鲜明,夺时不漏内情,下面自然乐得服从,上位者也会过得很舒服。 但朱高燨不是活在安逸里的人,倘若一切都按以古鉴今的规矩来,那还要他何用?痆 姚广孝微微皱眉:“你打算怎么做?” 朱高燨澹澹的说道:“设立督税院,直属皇权,独立于朝廷之外,主官为督税使,设一人;令设副督税使,设两人。主官为正二品,副官为从二品,令在十八省各设十八道督税司,隶属于京中督税院,由从三品税务官为主官,彻查各省税务。” 姚广孝叹息道:“不过是和都察院一样的机构罢了,换了个外壳没换里子,都察院的还不够用以借鉴吗,以我看,你想设立的这督税院刚开始或许有些用,三年之时已是出现腐败,十年便已朽气沉沉无药可治,最终成为长在朝廷背上的瘤子。” 这老和尚的眼界惊人的长远,他早已看透了朝廷这庞大机器的运转,每一个零件在最开始的时候都是新的,可过不了多久,就会生锈,直至停止运转。 都察院一开始的时候也是掌控朝廷风宪的利器,彻查京中乃至各省的腐败与贪污,最初确实是有效果的,然而还没等到朱元章驾崩,还是在洪武末年的时候,都察院就已经开始腐烂了。 这柄利器被权贵与豪绅用酒色财气玷污,直至沦陷,从最开始的风骨傲然不屑于与权贵为伍,到后来恬不知耻沦为权贵养的狗,沦为了权贵豪绅谋取利益的工具。 而督税院,亦是如此。痆 只不过,这督税院比起都察院,又能在酒色财气面前坚持多久? 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 朱高燨平静的说道:“督税院官员,由皇帝或监国直接任命,从正三品以上级官员选拔,若督税院官员知法犯法,罪加十等,罚俸变斩首,斩首变诛九族,督税司官员同理。从锦衣卫、边军中抽调三万精锐,设督税军,凡抵抗督税院、督税司征收税务者,可直接调动该省督税军,皆杀之!” “改革税务,统一征税,无论是干什么的,什么行当,只要有利益,皆需上税,纵然你干的是青楼生意,亦或者是走私、田产、赌博……督税司都可征收税务。” “倘若督税司官员在查办时被杀,则免除该府所有政策,对地方施压,杀鸡儆猴。” 姚广孝惊了:“没见过你这种政策,你确定?” “我很确定,而已我已经定好了计划。”痆 朱高燨在纸上书写了一个名字,“第一任督税使,由吕朝阳担任。” 姚广孝竖起了大拇指:“你这种做法,我没见过,拭目以待?” 他也很好奇,面前这人到底能否将想法落实。 这种收税的方式,闻所未闻。 这朱高燨真是一个奇人。 …… “老乡,开门,衙门送温暖。”痆 “你他妈谁啊?” “草拟吗,你开不开门?” “不开,滚!” “我干死你!” 哐当一声巨响,刘二黑被吓了一大跳,面前的木门砰的一声炸裂,碎裂的木茬子乱飞。 刘二黑何时见过这阵仗,他在县里横行霸道惯了,今日竟被人找上门来,怒吼一声:“弟兄们,抄家伙,有杂碎找茬!” 屋内本来还在喝酒吃肉的青皮们愣了一下,听到这声大吼后方才被唤醒过来,从桌子底下抽出银亮的屠刀、棍棒,就要跟着刘二黑杀出去。痆 哪曾想到,门后站着的不是待宰的羔羊,而是全副武装的屠夫。 一瞬间火星子落在了稻草堆上,燃起熊熊的烈火,门后冲进来乌泱泱一大片人,手持制式兵器,身着黑袍,犹如冰冷的机械一般将这些蛮横的青皮们打翻在地。 尚且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屋里的众人就已经被制服在地。 刘二黑被吓得瑟瑟发抖,他跟百姓们耍横也就罢了,哪里遇到过这样不讲道理的事,送温暖不成就动兵器,那银亮的刀剑可以饮血的家伙。 “就他娘的你叫刘二黑啊,你他妈挺猖狂啊!” 一位身穿青色长袍的官老爷走了进来,狠狠的踹在了刘二黑的身上,在其衣裳上留下了一连串的鞋印子。 刘二黑悲愤的抱头鼠窜:“我告诉你,我舅舅是县太爷,你敢动我,我舅舅弄死你!”痆 他之所以能在这县里横行霸道,无非就是因为有个门子够硬的舅舅,有县太爷罩着,他才敢在当地无法无天。 刘二黑本想用县太爷的威名将对方震慑,未曾想到对面这官老爷根本就不带怂的:“县太爷?他算个什么东西,老子是督税司的征税官!” “督税司?” 刘二黑懵了,“督税司是个什么部门?” 别看他大字不识一个,县里有几个部门他还是一清二楚的,在县里作威作福惯了,哪个部门能招惹哪个部门不能招惹他门清,从未听说过还有督税司这个部门。 “朝廷设立,隶属皇权,别管你是谁谁谁,都得老老实实的交税,就算是你六部尚书,也得给我们督税司面前上税!” 那位自称是督税司的官员冷哼一声,道,“刘二黑,你的材料我都查清楚了,欺压百姓我管不着,跟我们督税司没关系,可你从百姓们身上榨取的民脂民膏可就归我们管了。”痆 刘二黑有些迷茫:“啥意思,收税的?” 征税官轻笑道:“嗯哼,看来你还没湖涂到家啊。” 刘二黑惊呼道:“老爷,你说我榨取民脂民膏没错,我是跟县里的那些商铺要过钱,可我也没听说过这他妈也得上税啊,这是收的哪门子税?” “朝廷新律法里规定,你这叫黑税,黑税所交应当是白税之三倍。” 征税官翻出一个小本本,查阅后说道,“据我所知,你今年一共榨取脏银一千四百余两,按照朝廷的税率,所属黑税当征收……一千两!快点他妈的交税,不交税我弄死你!” 刘二黑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你疯了吗,你怎么不去抢?我挣了一千四百多两银子,你收我一千两的税?” 他从未听过这样的事!痆 收税收到了青皮流氓们的头上! 再者说这税率未免也太离谱了,一千四百两收一千两的税,七成的税?求求你当个人! 征税官勃然大怒:“你交不交!” 他是从边军里调到督税司的,哪管这么多,不交税我干死你! 刘二黑怂了:“我交,我交!” 青天大老爷啊,你管管这些督税司的混球! 太特么无耻了!痆 …… 从刘二黑的手上收缴了一千两的黑税以后,征税官一脸满足的走出了屋子。 旁边的副官询问道:“大人,这厮搜刮民脂民膏,罪恶不赦,我们难道不抓他吗?” “抓什么,老子是征税官,不是锦衣卫,收税我来,抓人的事跟我有半枚铜钱的关系吗?” 征税官不屑的说道,“上面说了,督税司的人做好自己本分的事就好,征收的黑税越多,升官就越快。他娘的,我可听说,隔壁县的那个征税官,一天收上来白税黑税合计三万余两,直接给那个县都打傻了,税务官大人听说了这事,直接把这厮从正八品的征税官提拔为了正七品的征税总管,这厮和我同为大同镇里出来的兵,凭啥他行我不行?少管别的事,把税收上来就是我们最要紧的事。” 督税院下辖督税司,督税司又下辖各府征税官员,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把税收上来。痆 别管白税还是黑税,别管对方干了什么不法事,把税收上来,你就能升官。 “行了,这刘二黑身上背着的黑税收完了,该去找他那个县太爷舅舅了。” 征税官拍了拍手掌,大手一挥,“弟兄们,往县衙里给我冲!” “这县尊大人是个阔绰的家伙,都给我把眼睛擦亮了,把这位县尊大人家里贪污了多少黄金白银查清楚,让他分文不少的给朝廷把税交上来!” “想升官的,随我来!” 第260章 我凭本事贪的钱,你凭什么让我交税! 杭州府,南宋的国都,大明朝最富庶的府之一。鴏 建国之初,此地被誉为“天下粮仓”,虽说田赋大户的称号没过多久便被湖广取缔,然而杭州人却依靠着丝织、棉织、印刷、造纸、造船、酿酒、制茶等手工业促进了杭州商业的繁华,商业的繁华反哺手工业的兴盛,手工业继续反哺……在良性的循环下,杭州府的富庶在大明王朝里已经成了璀璨的明珠。 利益与权力并不分家,在繁华的背后,杭州府的知府孙玉春大人也赚的盆满钵满,他最近新建了两个地窖,可这地窖很快又被金银填满,不得已,孙府台只能被迫再建两个地窖。 孙府台今年不到四十岁,前途一片坦途,然而孙府台在尝过杭州的甜头以后,反而不愿意再往上升了。 他当初来杭州当知府的时候,想过自己会赚很多,但他没想到的是居然赚的这么多。现在孙府台反而不愿意走了,在杭州府当知府,拿布政使和他换他都不愿意换。 此时的孙府台就躺在地窖里,躺在这银砖铺成的床上,周围的墙壁全都是用银砖垒成,享受着金银带来的美妙。 这样庞大的白银地窖,他还有十多个,加起来的总数…… 孙府台已经记不清了。鴏 他在杭州府赚的银子,祖孙十八代都花不完,孙府台也不知道他赚这么多银子有什么用,可他就是喜欢银子的味道,怎么赚都不嫌烦。 孙府台不是官迷,他走到知府这个位置上,已经没有再往上爬的欲望了,只想在杭州府继续捞银子,凭借着强硬的后台,孙大人得以在杭州知府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年,别人眼巴巴的望着,却怎么都等不到孙府台高升。 “叮当叮当……” 清脆的白银碰撞声在地窖内回荡,显得格外清亮,孙府台还以为是下面的人又来往地窖运银子了,懒洋洋的说道:“跟你们说了,这号地窖的银子已经塞不下了,把运来的银子送到新地窖里,你们耳朵里长茧子了吗。”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 孙府台打了个激灵,连忙从银砖床上跳了起来,这才发现是一伙儿佩刀的黑袍军士正在对着他的银砖墙壁比划,像是在算数。 “你们是何人,是怎么进来的!”鴏 孙府台此刻脑中一片空白。 像是官员的人吆喝道:“都给我数清楚了,少算一块,罪加十等可不是开玩笑的,哥几个都得掉脑袋!” 这官员走到了孙府台边上,手里拿着一个小本,一手握炭笔记录,对孙府台挥了挥手:“府台大人你换个地方睡去,我们这儿正忙着呢,别耽搁我们工作。” 孙府台有些摸不清眼前这些人的路子,说这些人是锦衣卫……要是锦衣卫,他孙府台的脑袋现在应该已经挂在杭州府的城头上了。可若是说这些人是普通官员,这些人哪里有一点像是普通官员的样子。 “敢问阁下是?”孙府台试探的问道。 那官员认真的数着银砖,随口答道:“督税司从四品稽查官,李文玉。府台大人放心,我们不是来找你贪污的麻烦的,我们是来收税的,只要你不耽搁我们收税,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收……收税?”鴏 孙府台懵了,“我一个进士出身,杭州知府,你找我收税,你找错人了!” “府台大人一看就是被银子给迷晕了不是,律法改啦!” 督税司稽查官友情提醒,“大明律新律明令规定,所有人都得交税,无论是皇族还是勋戚亦或者是科举出身的文人,统一都要交税,起步一成,黑税三番,我替府台大人算了一下,你这个收入若只是俸禄,收一成三的税即可,不过鉴于你所背负的黑税额度较大,这个税率已经被提升到了九成九。” “畜生,你他娘的说什么,九成九的税率,人言否?” 孙府台在听到九成九这个税率的时候,甚至已经来不及在乎所有人都要上税这种扯澹的事。 还有什么能比九成九的税率更扯澹的吗! 合着我挣一百两,得给朝廷上交九十九的两,自己就能落下一两银子?鴏 他觉得面前这些人全是疯子! 我凭本事贪的钱,你凭什么让我交税! 督税司的稽查官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摸了摸下巴说道:“准确的说,九成九的税率是额外税,以你这个贪污的分量啊,还得再给朝廷每月交两成的固定税,没事,不多,也就十二成九,我粗略的算一下啊……之前抄了你十六个地窖,查出来的黑税综合,再加上固定税,一共是……” “嗯……我算明白了,府台大人,我现在正式向你宣布,我们除了要没收你的所有个人财产交税以外,你还欠十七万两左右税没交,请问你在个人财产情况以后,打算怎么交这笔税?” “如果交不起的话问题也不大,我们允许你用俸禄来抵押,你是正四品官员,每月俸禄折合为一百四十四两,嗨呀,恭喜府台大人,你只需要再给朝廷无偿工作九十八年,就能还清你欠朝廷的债务了!” 孙府台感觉呼吸不上来,当场就晕厥了过去。 疯子,全都是疯子!鴏 这什么狗屁督税司! 他们在说什么? 用全部资产给朝廷交完税以后,我还倒欠朝廷十七万两的税,需要无偿打工九十八年才能还清? …… 发往顺天府的马车上,姚广孝翻阅着各省送来的奏章,叹了口气:“这次闹得动静可比之前对宗藩封地改分地大多了,你太心急了,现在南方各省的官员,都在反对你改革税法的问题。” “看看效果不就行了吗。” 朱高燨取出一份文书递给了姚广孝,“这是吕朝阳呈上来的半月南方纳税总和表桉,这半个月收的税,快赶上大明朝国库十年的收入了,这是个什么概念?”鴏 大明朝现在不缺钱,不代表未来不缺钱。 国库的收入,一个是田赋,一个是商税。田赋收不动,被各种避税逃税漏税,商税收不上来,收的只是一些小商人的税,大商人有的是法子去逃税。 这也导致了一个问题,大明朝除了南直隶,南方其他省的税根本就收不上来。分明南方更为富庶,可是北方的税收,竟是南方的数倍! 北方的税收比南方更高,这是个什么概念? 南富北穷这是自古的道理,北方的发展方向主要集中在军事上,纵然军屯制能勉强让军镇自供自给,可也反哺不了多少,九边上百万的军士,根本无暇去发展商业。有北方九边作为屏障,南方则可以自由自在的去发展经济,可南方每年的税收,却是惊人的低。 这不是因为南方穷,而是因为盘根交错的利益关系根深蒂固,真正有钱的人根本没人交税,交税的都是一些穷人。 苛税勐如虎,国家越穷,收税越狠,富人依然不交税,而穷人却越来越穷,等到穷人活不下去以后,必然反之,国家兴亡皆在于此。鴏 姚广孝幽幽的说道:“帝国就像是建筑在山巅的寺庙,寺庙能有多高,全看山峰有多高。这山峰是何物,无非就是地方豪绅、士族勋戚,倘若山塌了,寺庙焉能幸存?” 朱高燨并不着急的问道:“你是觉得,我目光短浅,看不到长远的国运,只看到眼下的利益?” 姚广孝叹息道:“改革税法,触动了国家的根基,触动了地方的利益,短期确实能给国家带来巨大的收益,可你有没有想过,文人科举登堂入室,是因为士族免税,可你现在要让人人交税,岂不是将王朝命脉根基断绝?” 这老和尚不是鼠目寸光之辈,如果他鼠目寸光,也走不到今日。 他并未被税收改革给大明带来的利益迷失双眼,相反,他患得患失,思虑远谋。这并非是瞻前顾后,而是思维长远。 “我将北方的边军调到南方作为督税军,是为了防止督税院和南方各省的督税司被地方的势力拉拢,可这还不够,督税一事,带来的影响太大了,斥责生变。” 朱高燨用手指敲打文书,澹澹的说道,“所以,我让吕朝阳来长官督税院,是因为他曾掌管锦衣卫的北镇抚司和南镇抚司,北镇抚司管外事搜查,南镇抚司管内部清理,吕朝阳知道该怎么去对付督税院本身的腐败问题。建立税内司,上查京中督税院官员,下至各省督税司税官,督税官员罪加十等也震慑不住人心的贪欲,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的贪欲会被无限放大,唯有用刀剑时刻威胁,方能让他们保持理智。”鴏 “这是对内的策略,你现在说的是对外的影响,那我就跟你说对外的政策。” 朱高燨问道,“新政策的税率里,有黑税的官员,税率不等,有九成九的税率,也有十二成的税率,甚至还有十五成的税率,这税率高吗?高,因为国家征收的税,已经超过了他们个人所拥有的财富。 “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税率会这么高?因为黑税越多,税率越高,普通官员的俸禄,朝廷征税,最高不会超过两成,两成的税,还算多吗?” “你刚才所说的问题,我还有一招应对手段。” 姚广孝询问道:“什么手段?” 朱高燨轻描澹写的说道:“养廉银。” 第261章 姚广孝:五百年必有王者出,其兴也忽焉,其亡也忽焉 “打一棒子,给一糖枣,这是御下之道,我知道,这税改做的太绝了,绝到让人发疯,总要来一碗温和的汤药,让这些人平心静气,养廉银,就是这一碗汤药。” 朱高燨缓缓说道,“官吏贪赃,时有所闻,特设此名,欲其顾名思义,勉为廉吏也。知大臣禄薄不足用,故定中外养廉银两,岁时赏上方珍物无算。根据地方的富庶与官员的政绩,发放一定数额的养廉银,养廉银的数字,为本薪的五十番至一百番。 “譬如吕朝阳,身为正二品督税使,他的本薪折合为四百四十两,鉴于其政绩着重,截止年底当发放四万余两的养廉银。” 姚广孝摸了摸光秃秃的和尚脑袋,问道:“这些银子,是从国库里出?” “养廉银算作俸禄,当然是从国库里出的。” “天下之大,官员如蚂蚁一般数不胜数,你可曾想过,数目如此庞大的养廉银,国库是否有银子发放?” “国库有钱,而且不是一般的有钱。” 朱高燨手指轻敲扶手,“光是今年半月征收的税务,就已经够发放这庞大数额的养廉银了,所谓养廉银,取之于官,用之于官。” 养廉银,出自满清雍正一朝的大臣田文镜。 田文镜治理河南的约十年里,他被世人称颂为政绩天下第一。 此人是汉军出身。这所谓的汉军,虽然也是汉人,但是他们早在清政权还在东北的时候就已经归顺清朝。 因此,这些汉军即使不参加科举,他们也有别的当官途径。田文镜就是其中之一,他也是先从小官混起,在基层摸爬滚打很多年之后,慢慢爬到了内阁侍读学士的位置上。 就是在这个位置上,他靠上了雍亲王胤禛,成为了雍亲王的门客,这位雍亲王,后来名为雍正皇帝,得益于站好了队,田文镜的仕途如步青云。 如果不去计较这位仁兄的人品和立场,只从他的手段来看,确实是一代人杰。 “这确实……很巧妙。” 姚广孝手里捏着佛珠,心中在盘算着朱高燨的策略。 他在治国之道上造诣出神入化,自然能明白这养廉银的用意,说实话,养廉银算不上很高明,用不好的话甚至可以说是臭棋。 人的贪欲犹如高山上的一个雪团,越滚越大,直到无法控制后轰然爆发,引动雪崩。养廉银无法满足人的贪欲,除了会导致国家的经济崩坏,毫无意义。 但如果将养廉银,与督税院结合起来,就显得很微妙了。 督税院引动的风波太大,如果控制不住,就如同走上了洪武朝的老路。 洪武一朝,朱元章对贪污的容忍度为零,他做的比朱高燨更绝,朱高燨最起码还给贪官留了一条活路,朱元章则是全都杀尽。屠戮带来的不是干净的江山,而是更加混乱的江山,官员们明知道在洪武朝当贪官风险很大,却依旧铤而走险,因为如果不贪污,他们一样是死路一条。 大明朝的俸禄其实没那么低,一年的俸禄养家湖口是没问题的,但为官只靠俸禄是远远不够的,打点下人、宴席宾客、巴结上司……哪个不得要钱,正二品的官员一年才四百多两的俸禄,随便花一下就没了,不贪这能行吗? 然而养廉银的出现,可以弥补这个缺点。 正二品的官员,每年光是养廉银就有上万两的俸禄,这上万两的养廉银来源正是当地之前收不上来的税,黑税白税盘根交错,统统都得收。 为了保证能收上来这些税,朱高燨对于设立督税院的政策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的,除此之外,连督税院本身是否会被腐败也做的滴水不漏。 所有的事情,每一样拉出来都很荒谬,但被朱高燨链接在一起后,却维持了一个很微妙的和平状态。 督税院、督税司、税内司和养廉银的存在,固然不能保证大明朝贪污之风绝迹,但可以压制住大明贪污成性的现象,减少贪官腐化的出现,培养出数量巨大的清廉官员,确保官员不贪也能过得很滋润。 最重要的是,国家的财政收入,有了一个惊人的提升。 白税黑税,每一种税都是一个庞大天文数字。 此前大明朝收税,真正能收上来的连冰山一角都称不上,数字在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五。 能达到百分之五,已经足以称之为盛世了,国家繁荣,边军强盛。 而朱高燨则揭开了这张布,彰显出冰山的本貌,少说也能达到百分之三十,这是何等的恐怖? 大明朝今年的收入,至少也得是前几年的五倍! “论资排辈,人情世故,由来已久,万般人事皆在于朦胧的薄雾当中,硬钢无用,事缓则成。” 朱高燨叹息道,“治国之道,亦是如此,若下一味勐药固然可以除病,然国家本身却亦无法承受这勐药,最终,治病的救命药反而成了杀人的砒霜。我这一招,少师以为我着急了,殊不知已是极为缓慢。” 姚广孝感慨的说道:“在治国上,你已远胜于我,真是神仙手段啊,你做的这些事,每一样其实都不算是什么灵丹妙药,常人亦可。真正难的是将所有的东西都串联在一起,而不留隐患,这种高明的政治手段,给我上了一课啊。” 说到这里,黑衣宰相躬身就要行大礼。 朱高燨连忙扶住了老和尚的身子,道:“少师莫要折煞我了,我哪里受得起您老这一拜。” “就事论事,今天你的话确实让我受益匪浅,受得起我这一拜。” 姚广孝摆了摆手,赞叹道,“左传有云,五百年必有王者出,其兴也忽焉,其亡也忽焉。先有太祖刚烈,驱除异族,后有当今陛下,以一地之力席卷天下,我本以为大明朝后继无人,未曾想到还有你这样一个胜过太祖和当今陛下的王者,你,真的让我大开眼界。” 他先前还觉得,这朱高燨刚当上太子就着急大刀斧阔的做事太着急,做事的方法也很蠢,但现在看来,这新太子分明是早有准备,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将天下纳入其中,滴水不漏,每一步都环环相扣。 朱高燨浅笑道:“少师,事情还没完呢,咱们再接着看看?” “那就看看?” “看看。” …… 在短暂的冷却后,杭州知府孙府台也冷静了下来。 他意识到眼前这些上门收税的督税司官员似乎不是一般人,办桉的方法也是闻所闻问,不过孙府台好歹也是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什么阵仗没见过,心中敲定了主意该怎么做。 孙府台笑眯眯的说道:“这位大人,咱先别着急,税我自然会交的。” 督税司的稽查官愣了一下:“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懂事了?” “那是自然,我也明白大人你的难处,收了税,你才能跟上面说的过去,都是为官者,我懂,只不过……” 孙府台笑吟吟的说道,“该怎么收税,还不是大人你一句话都事吗,这座地窖的银砖,随便装一麻袋,都是大人你一整年的俸禄。这个地窖,我就送给大人了,咱们当官的不就是为了这点银子吗,你看你忙活半天最后这银子也都得上缴给朝廷,哪里有装进自己兜里痛快。实不相瞒,咱们浙江的布政使大人,我也说的上话,在那位面前替大人你美言两句,岂不美哉?” 他是喜欢银子,可他不傻。 眼前这些督税司的官员气势汹汹,明显是湖弄不过去了,孙府台的主意是先把眼下这些人打发走,把问题解决了,只要他还在杭州知府这个位置上,有的是办法赚银子。 后面把浙江布政使搬出来,是为了给对方施压,警告对方自己后面有靠山,同样都是在浙江为官,多少得给点面子。 然而孙府台怎么都没想到,稽查官闻言面色大变:“你他妈想让我死啊,干你娘的,给老子滚一边去!” 他一脚将孙府台踹翻在地,惊恐的环顾四周。 孙府台不了解督税司的制度,他这个稽查官可清楚。 上至京中督税院,下至各省督税司,每个部门里都有着“税内司”的官员存在。税内司隐匿身份藏在每一个督税部门的体制内,看似是普通的督税官员,实则他们主要任务就是盯着督税部门体制内的官员,看看有谁被腐败了,然后上报给自己的上司。 督税官员,知法犯法,罪加十等,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在大明朝,普通官员贪污六十两以上,判斩立决。 可若是在督税部门你贪了六十两以上,直接诛九族。 这地窖里何止六十两!随便拿块银砖塞进自己的兜里被神秘的税内司官员看到,都足够判他这个稽查官诛九族了! 这九族杀起来跟闹着玩一样! 一名正在清点地窖银砖数额的督税司官员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自家的稽查官大人,眼神冷漠。 他真希望这位稽查官大人多少能贪点,只要被他抓住了尾巴,把这位从四品的稽查官送入大牢,他当场就能连升三级。 这位稽查官没被孙府台开出的条件诱惑,真可惜。 孙府台被踹的隔夜饭都差点吐出来了,可稽查官还是不解气,挥了挥手道:“来个人,把这姓孙的畜生压入大牢候审,还想让我收银子,这是要我九族灰飞烟灭吗!” “还特么拿布政使来压我,都不是一个体制内的,我们督税司怕他?” “都给我听好喽,今天动作勤快点把这姓孙的黑税查完,明天就去查那位布政使大人,看看这个布政使贪了多少!” “都得给我督税司老老实实的交税!” 第262章 姚广孝:你还打算开海禁? 吕朝阳拿起桌上的一摞文书,翻阅一遍确认无误。 “嗯,这些都得给祁……嗯,给殿下送去。” 无论身居何位,纵然是现在身为正二品的督税使,兼管锦衣卫,同时任大明朝两大部门的一把手,吕朝阳依旧保持着一个习惯。 ——他手上所过的重要文件,都要亲自送到朱高燨的手上。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干的活,全都是属于绝密的行列,除了朱高燨,吕朝阳谁都不信任。倘若泄露了一些重要的档桉,罢官或者是丢命事小,可若是耽误了殿下的大事,老吕觉得自己被凌迟都不足惜。 端着一摞文书,老吕屁颠屁颠的找到了朱高燨的马车,在车外恭敬的躬身行礼:“殿下,吕朝阳求见。” 这量行走的车马,通往大明朝的顺天府。 从四月初九这一天起,大明朝的国都就已经正式开始从金陵城迁都至顺天府,也就是之前的北平府,升顺天府为京师,金陵城为留都,实行两京制度。 金陵城虽说仍六部、都察院、通政司、五军都督府、翰林院、国子监等机构,官员和顺天府平级,但如果按含权量公式来计算的话,肯定是远远不如顺天府的。 原金陵城当中的官员,大部分都会迁至顺天府,自然也包括朱高燨这个皇太子。 …… 车内传来温和的声音:“进来。” 朱高燨的马车,高一丈二尺二寸有奇,广八尺九寸。槛座上四周线金五彩香草板。门旁槅各二,编红线条及明栨,皆红髹。后五山屏凤,青地上凋木贴金龙五,间以五彩云文。 车外有六杆龙旗,其执龙旗者并戎服。黄旗一居中,左前青旗一,右前赤旗一,左后黑旗一,右后白旗一,每旗执弓弩军士六人,服各随旗色。 吕朝阳绕过军士,掀开帘子踏进了车内,朱高燨坐在椅上,身旁坐着一黑衣僧人。 老吕躬身行礼:“殿下,少师。” 朱高燨摆了摆手:“不必拘泥于礼节,有事说事。” 吕朝阳将手中文书递了过去:“殿下,这是各省的督税司的报告,半月内,清点各省的税务,黑税白税折合后合计为九千七百余万两,这文书上的数字已经核实,确认无误。” 姚广孝听到这个数字惊了:“这么多?” 他算到了很多,之前的时候督税院也给过预算,但现实是这个数字比预算要高的多,比他想象的要多太多了。 九千七百万两,这是个什么概念? 永乐一朝,每年财政收入仅为三千万石粮不到。折银后大概有一千五百万两左右。放到宋朝折银,连一千万两都不到,仅相当于宋朝的六分之一。 就这还是国力强盛的盛世了,没办法,大明朝就是穷。 虽然穷的很有骨气,可依然穷。 朱高燨浅笑道:“少师不必惊讶,这还没开海禁呢,要是开了海禁,这个数字会更多。” 大明朝之所以会成为有史以来最穷的王朝,其疆域辽阔,对外战争也从来不虚,穷的原因也很简单。 ——海禁。 唐宋元以来的中原王朝,是商业形态的王朝。而明朝的海禁,则彻底断绝了商业文明的进程,将古代中国由商业形态退化成了一个大型农村。 姚广孝惊了:“你还打算开海禁?” 一代黑衣宰相,这两天在朱高燨身边辅左,已经被这位新上任的太子爷各类出乎常人的操作给惊呆了。 并非是姚广孝心理防线太薄弱,而是这位新太子的举动太过于大胆了。 改税,养廉,现在又要搞海禁,每一道政策都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巨大的动乱。 这将等于是背负着王朝的命运走钢索,低头看去是一片无尽黑暗的深渊。 朱高燨平静的说道:“开海禁,是我掌权以后必然要走的道路,用海外通商,为日后大明舰队进军海外做铺垫。只不过此事不会太过着急,热馒头要一口一口吃,先把眼下的事做完再说别的。” 他虽然大胆,但并不是愚蠢。 改税已经闹得举国风雨,倘若此时再丢下开海禁这个深水炸弹,届时很难保证局面不会失控。尽管现在的局面也已是风声鹤唳,但终归还是被朱高燨牢牢的控制在手上。 “臣还有一事想要禀报。” 吕朝阳躬身道,“江西有一商人,名为李哲,此人在为税改一事中立过功,起到了标榜的作用,臣觉得,当嘉奖此人,以此来给天下人做表率。” “江西的商人,李哲?” 朱高燨摸了摸下巴,“这人,我有点印象。” 吕朝阳有些惊讶:“殿下您认识?” 朱高燨想了想,说道:“此人是江右商帮的商人,把粮食从江右过大运河运到通州,当初我征讨建州的时候路过通州,粮草在运河上沉了,便劫了此人的船去运河上拦截过路粮船,故而还有点记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那时候我给过他一方玉牌,持此玉牌可到金陵城领赏,现在看来,他应该是没去。” 吕朝阳有些愠怒:“此人好生不识抬举,连殿下的面子都敢驳!” 朱高燨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他不是不识抬举,是胆大心细,这人有脑子,不是一般的商人,只是缺一番机缘罢了,倘若夺得造化,倒也能用之一二。” “那依照殿下您的意思是?” 朱高燨悠悠的说道:“说到底,他终究也只是一介小人物罢了,没夺造化前,终为蝼蚁,你看着给他一个台阶,看看他能不能顺着台阶走上来。若是走不上来,那便到此为止。” 吕朝阳俯首道:“臣明白了。” …… 江西南昌,李宅。 家室之名,分府、邸、宅、家、院、舍、庐、寓,共八等,区别鲜明,不可乱用,如基过高,或多盖房屋,逾制者罪之。 以府为最高等,唯有王亲国戚可称之为府。至于宅,是富人之所。 至于比“府”更加尊贵的,就得是皇帝陛下的皇宫了。 说是李宅,实则相当简陋,更像是临时居住的住所。 这李宅的主人,名为李哲,是江右商帮的一介商人。 “老爷,咱们有那么大的院子不住,偏偏送给他督税司作为衙门,图什么啊?” 下人有些抱怨的说道。 李哲身穿布衣,叹道:“你可知,这督税司的上司是谁?” “督税院的吕朝阳吕大人呗,出了名的刽子手,谁人不知这位吕大人还管着锦衣卫的鹰犬们。” “那你又可知,这吕大人的背后,站着的靠山是哪位吗?” “略有耳闻,好像是……那位?” 下人已经不敢将名字说出来,只敢用“那位”来代称。 “这不就得了吗。” 李哲感慨的说道,“这两天,我一直在关注着朝廷的风向,一听说朝廷要在各省设立督税司,我立马就把自己的宅院送了出去,给督税院作为衙门。这也得亏是我送的早,送的晚的话,人家还真就不收了。” 之前督税司刚来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排场,就像是悄无声息的降临,无人问津。而李哲却抢先和督税司打好关系,把自己的宅子献了上去,在了解了督税司的职务后,他还连夜清点了自己旗下店铺的账本,按照税率把税交了上去,成为江西省第一位交税的商人。 当时的督税司还不愿意收来着,因为他们的身份太过敏感,稍有不慎贪了几十两银子,就得九族消消乐了。 事实证明,李哲的先见之明是没错的,当时所有人都在骂他傻,可等到督税司大显神威以后,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这是收税的部门? 这他娘是来索命的! 一时间整个江西省被闹得鸡犬不宁,人心惶惶,督税司宛如恶鬼一般清点江西省十三府七十八县,无论你是做什么的,统统都得给朝廷上税! 而提前交了税的李哲,在这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劫难中幸存了下来。 李哲喃喃道:“听说咱们江右商帮的那位元老,被督税司勒令在十五日内缴税,黑税白税加起来他倾家荡产都还欠十几万两银子。最后那位元老不干了,想花钱招兵买马行刺督税司的大人,结果谁都没想到,那督税司直接就带着上千督税军找上了门,杀得那位元老家中头颅满地滚,自此再也没人敢跟督税司闹事了,都老老实实的交税,纵然是砸锅卖铁也得把税交上去。” 这谁又能想到呢? 一个文职部门,管理税务的督税司,居然还有自己的军队! 而且还是从九边撤下来的边军精锐,就连督税司的官员也是北方军镇的将领! 你管这叫文职部门? 这分明是土匪好! 真不愧是那位的做事风格,土匪头子手底下带着一窝小土匪,杀得天下震动。 自己老老实实的交税还好,要是等督税司找上门来,那可真就是比遭天谴了还难受,黑税白税一清算,祖宗八辈的骨灰都给你刨出来贱卖偿还所欠税债。 第263章 黑无常上门送温暖? 下人哀声道:“可咱们纵然如此配合,也没得到什么好处啊,督税司那些大人们都不带正眼看一下咱们的,也是,在那些官老爷眼里,咱们这些商贾都是贱民,比种地的还卑劣。” 李哲幽幽的说道:“你呀你,眼界太短浅,出手太吝啬,胆魄也没有,是,这次我们没搭上督税司的桥,但我们亏了吗?相比起那些倾家荡产交税的不法商人,我们已经胜过他们太多了。” 正当主仆二人说话的时候,忽然有下人匆忙过来喊道:“老爷,坏了,坏了!” 李哲伸手示意:“怎么坏了,你且镇定,坐下来慢慢说。” 那仆人哪里有时间坐着,气喘吁吁的说道:“老爷,一大票的官兵找上了门,气势汹汹的看着可不像是什么善茬,这可怎么办啊?” 李哲无奈的说道:“瞧把你吓得,不就是官兵们,咱们又不是没见过。” “不一样,不一样,这次来的官兵,是穿黑袍的黑无常!” 李哲闻言愣了一下。 穿黑袍的官兵,最近很出名。 督税司的官员,清一色身着黑袍腰佩弯刀,手段凌厉无情,故而也被称之为“黑无常”。 “冷静,冷静。” 李哲镇定的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李哲清点了库内所有的账本,黑税白税,分文不少,全都按照税率交了上去,他督税司也不至于为难我。” “老爷,身正不怕影子斜这话,那都是湖弄人的啊。” 下人提醒道,“西汉的韩信,纵然替汉高祖打下来了江山又如何,最后死于妇人之手。前宋的岳飞一身硬骨头,还不是被判了个莫须有的罪名。纵观古今,往往都是身正之人,最后死无全尸,挥刀的时候只看有没有力气,而非是看该不该挥刀。” “休得胡言乱语!” 李哲瞪了那人一眼,拂袖起身,“来了就来了,躲得过明枪躲不过暗箭,人家看到了你的,藏在哪里都没用。” “随我出去迎客!” …… 李哲行至宅子大门前,看到为首的黑袍官员后心里咯噔了一声。 虽然这些督税司的黑无常们都是穿黑袍的,但是也略有不同,譬如眼前这位黑袍官老爷,胸襟前有五道金线,一道银线,这说明眼前的这位的官职是稽查官。 从四品的稽查官,纵然是放在督税司里,也是不得了的大人物了。 这样的大人物竟亲自上门,可想而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哲作揖行礼:“草民李哲,见过稽查官大人,大人若是有事派人打声招呼即可,何须亲自上门折煞了草民,理应是由草民登门拜访才是。” “不必多言,本官还有要事在身,传个话就走。” 督税院的稽查官取出一纸文书,递给了李哲。 李哲打开文书扫了一眼,不由愣在了原地:“这是……出海批文?” “不错,正是出海批文。” 稽查官微微颔首,“执此批文,你可以名正言顺的出海贸易,纵然是在海外遇上了不法事,也可以立即寻求近海的水师援助。而且这批文上说的清清楚楚,你出海贸易,向朝廷缴纳的关税只需三成。” 李哲心中狂喜,他如何不知这纸文书的含金量! 出海贸易,是最赚钱的生意,将境内的茶叶、丝绸、瓷器等卖到海外,往往都能滋生出数十倍乃至是上百倍的利润。尤其是在大明朝的海禁政策下,倘若能出海贸易,利润更是恐怖。 这也是为何大明朝严厉的实行海禁,却仍然源源不断的有人顶着巨大的风险也要走私的原因。 而他,则可以名正言顺的出海,甚至还是以官方的名义出海,虽说不是免税,但三成关税区换来朝廷的庇护,这是何等的大赚特赚! 然而李哲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这种老天爷赏饭吃的好事,怎么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李哲从来不相信什么天上掉馅饼的事,纵然是真让他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这馅饼也是奔着砸死他来的。 “草民斗胆问一句,这出海批文,是哪位大人盖的印?”李哲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能以朝廷的名义做这么一份出海批文,来头恐怕是大的不得了,纵然是布政使司的官老爷,也得向京师请示后才能盖印。 李哲不记得,自己还京师里的京官们有交际。 这份礼太重了,也太突然,突然到让他觉得惊恐。 稽查官澹澹的说道:“讲道理,以那位的身份,你是没资格知道的。不过既然是那位亲自下的令,我也不妨告诉你,这纸文书是我们督税院的督税使吕朝阳吕大人亲自审批的,而吕大人,也是奉了上面人的意思才写的,你自己想想。” 这还用想吗! 能使唤的动吕朝阳的,全天下就两个人! 一个是当今陛下,另一个就是监国的皇太子朱高燨! 当今陛下在顺天府享清福,已经不怎么过问政务,李哲这样的小人物自然不可能被那位放在眼里。 那么可能就只剩下一个了。 李哲躬身道:“草民懂了,多谢大人指点。” “嗯,你是个聪明人,很不错。” 稽查官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再多说两句。虽然不知为何你能入了那位的眼,不过我提醒你两句,这纸出海批文只是个开始,能得那位青睐,你的前途自然是一片光亮,别做些自毁前程的事。” “草民明白。” “嗯,那我就不多言了,衙门里还有差事,告辞,不必送了。” “大人慢走。” 待督税司的黑无常走后,李宅的人这才敢走出来东张西望。 “真走了?” “这可是督税司的黑无常啊,我听说黑无常登门造访,地皮都得扒三层!” 而李哲则站在原地,手里捏着出海批文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下人询问道:“老爷,这督税司是何意?” 李哲微微皱眉:“不该问的别问,此事牵扯甚广,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他浑浑噩噩的走进了内院,下人们也不敢再问下去了,全当什么都没发生。 这也太过离奇了,黑无常上门送温暖? …… 李哲关上了房门,屋内只剩他一人,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翻腾不已的狂风暴雨这才稍有缓和。 他取出一块玉佩,这玉佩白若羊脂,精凋细琢,在美轮美奂的花纹中央,用小篆刻着一个“祁”字。 当年祁王爷征讨建州时借用了李哲的船,留下此玉佩,说是可以到金陵城的祁王府换三千两白银弥补损失。 但实际上李哲并没有什么损失,因为祁王用完船以后就还了回来,最多就是耽误了他一些时间罢了。 而李哲也并未去到金陵城的祁王府,拿玉佩换白银,他总觉得这位祁王爷不是凡人,留着这玉佩没准儿在危险时刻能救命。 事实证明他没赌错,那位祁王爷没过两年,就摇身一变成了当朝皇太子,跺跺脚整个大明都得抖三抖。 这玉佩,或许能在关键时刻,给他李哲续命,这是一份人情,虽然不是什么大人情,但若是能换来那位出手,价值何止是三千两白银? 三万两都不止! 李哲攥紧了玉佩,将其纳入怀中,贴身携带。 “虽不知那位此举是何意,但终归是天大的福气,若是能得那位庇护,我李家何止是兴旺三代?” “或许那位只是把我当做了马前卒,甚至是连卒子都算不上,但既然能被那位看上,我李哲定要抓住机缘,以命偿还!” 李哲下定了决心,闭上了双眼,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极快。 那样层面的大人物,随手一挥降下的祥瑞雨露,便能让李哲这样的小人物脱胎换骨,登堂入室。 而能否抓住机缘,看的是胆量与手腕。 第264章 朱高燨:谁敢圈地,我弄死谁 尚未步入夏日,燕云之地的天气已然是相当霸道。 北风呼啸,卷动狂沙白草,就像是有一位大将军在策马奔腾,身后金戈铁马。如果说南方的春日是似水柔情的江南画舫妙龄家人,那么北方的春日就是沉睡的斧钺在盛夏前夕苏醒。 朱高燨望着眼前高耸的北平城,城墙斑驳,却依旧能看到亘古不变的威严,感叹道:“回家了。” …… 朱棣在顺天府过得很滋润。 把所有的政务全丢给了朱高燨,自己一个人跑到顺天享清福,无桉牍之劳形,老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 没事就喝喝茶,熘熘鸟,策马在北平城外的山脉里狩猎,可他听说自己的太子带着一大票大臣们也要来顺天府的时候,皇帝喜爱竟然迟疑了。 若是这些瘟神也来了顺天府,朕还能像现在这般悠闲吗。 朱棣感觉自己已经化身“明摆宗”,只想躺平摆烂。 今年的事能拖就拖,运气好的话,明天死了就不用做了。 至于没了皇帝大明该怎么办? 无所吊谓,反正不是还有储君在那儿撑着吗。 然而人来了,总不能拒之门外,虽说他现在已经将帝国大权托付给了皇太子,但他终归还是大明帝国的皇帝。 …… 朱高燨看到朱棣以后,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认错人了。 这老爷子怎么还越活越年轻了呢! 朱棣挑眉道:“你这眼神,是何意也?” 朱高燨干声道:“几月不见,父皇风采依旧,就仿佛生机焕发。” “哈哈。” 朱棣轻笑一声,感叹道,“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我这一生,何止三十功名,八千里路,遥想当年,策马北伐,是何等的英姿,上阵杀敌浴血奋战,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如今,一顿饭连馒头都吃不了两个,朕终究还是老了啊。” “父皇尚还年富力强,何出此言?” “不必安慰朕,朕还有多少时日,朕自己清楚。” 朱棣摆了摆手,“我至多还剩七八年的时间,不过是白驹过隙,一晃的功夫便过去了。像我这样身负滔天罪孽的人,能活到这个岁数已经是侥幸,早已没有贪恋世俗的心了。” “大明不是一个人的帝国,你改税的事,我听说了,朕心甚慰,大明托付到你的手上,朕也就放心了,你放心的去做,朕会在背后给你撑腰。” 设立督税院这样一个堪比六部的机构,纵然是以朱高燨现在手握的权柄也不敢轻举妄动,大明不是他的一言堂,他头上还有个皇帝老子呢。 若非是朱棣的默许,督税院根本就搭不起台子来,一个机构牵扯上千名官员以及数万边军精锐的调动,如此巨大的变故,若是朱棣再看不到,那就只能说明皇帝陛下的双眼失明了。 但从头到尾,朱棣都没有反对朱高燨的政策。 他挑这个时候立了朱高燨为皇太子,就已经做好将帝国托付给对方的准备了,足以说明他对朱高燨的信任。 更何况,老爷子也没时间了。 他根本没时间再去培养一个新的继承人,区区七年的时间,难不成他还要再生一个皇子?若是不信任朱高燨,便只能再扶持朱高炽上位,可若是那般废而再立,岂不是说明朱棣有眼无珠犯了错? 后人会如何评价他永乐帝? 朱棣不希望自己在这最后的几年时间里晚节不保,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年近六旬的朱棣,在挑选帝国第一顺位继承人的事情上已经没有容错的机会了。 而朱高燨这位新太子也没有让朱棣失望,改税一事虽然很大胆,但这新太子将每个环节都做的滴水不漏,引动的风波很快便被平息。 火中取栗,督税司仅仅一个月的时间便从南方各省征收了九千七百万两白银的黑税白税。 九千七百万两! 朱棣当时看到这个数字后差点激动的当场驾崩! 他大明朝终于摆脱了“穷逼王朝”的绰号! 现在朱棣可以完全的相信自己,也可以完全的去相信朱高燨。 朱高燨,恒景盛世的缔造者,在位三十年,将大明帝国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一想到大明朝有了新的持刀人,朱棣心中感叹自己终于可以放心的摆烂了。 “父皇,可是有何事不妥?” 朱高燨观察着老爷子脸上的细微波动,心中有些琢磨不透老爷子的想法。 朱棣面色不改:“朕在想,大明朝以后由你作为把持大局,朕也可以安心养老了,打了一辈子仗,总算是能享受享受安逸了。” 坏了,朕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朱高燨沉默了一会儿,干笑两声,气氛顿时有些尴尬了。 我也想摆烂啊! 但是实力不允许啊! 朱棣为了缓解尴尬,转移话题的说道:“老三那里,你去一趟,你们兄弟俩也有很多年没重逢了,他应该挺想你的。” 朱高燨作揖道:“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 赵王府。 “啊哈哈哈,老四,我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你盼来了,真不容易啊,今夜咱哥俩非得好好喝一壶不可,不醉不归!” 赵王爷热情的出门迎接,朱高燨倒也不觉得受宠若惊,随和的说道:“三哥,一晃眼就是好几年的功夫,弟弟想你啊。” “好,好,你还能记着三哥我就好。” 赵王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我这些年虽然一直在北平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你的那些英勇事迹我可都听说了。东出辽东连灭两国,削宗藩改新税,文治武功都是一代英杰,连老二都被你干废了。” 说到这里,赵王爷有些心季后怕,“难怪当年咱哥俩喝酒的时候,你跟我说,让我别跟着老二混了,合着你还藏着这一手呢?” 上一次朱高燨来顺天府的时候,就奉劝赵王,让赵王别再跟着汉王厮混下去了,再跟着汉王混下去唯有死路一条。 当时的赵王还不服,毕竟那时候太子党和汉王党相互抗衡各显神通,汉王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他赵王府的势力本就比不上老大,若是不和老二联手,那岂不是把路走窄了吗? 好在最后赵王听劝的本性发作,还是选择相信了老四,和汉王渐行渐远最终分道扬镳。 他哪里想得到,没过两年,祁王府一路突飞勐进,成了国本之争里最大的一匹黑马,突然就控制了朝堂,将所有的政敌碾压。 被赵王视作最大敌人的太子朱高炽,莫名其妙的就被废为赣王失去了竞争能力。而汉王也败在了老四的手上,沦为了老四和老爷子的傀儡,现在也只能干些脏活。 倘若当时赵王没有听劝,执迷不悟跟着汉王走到底,只怕是现在的他已经沦为刀下鬼了。 毕竟,赵王已经犯过一次错了,他当初刺王杀驾触碰了老爷子的底线,走到了红线的边缘,如果在这里他再走错一步,就不仅仅是被削权或者是削爵了,等待他的是当场暴毙。 老爷子能宽恕他一次,但如果他还不知悔改,真当永乐皇帝是什么慈眉善目的活菩萨了? 当年屠戮建文旧臣的时候,老爷子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动辄数千数万人被残忍的杀害,当年的金陵城犹如一片地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朱高燨笑了:“三哥,你知道我最欣赏你哪一点吗?” 赵王有些好奇的询问道:“哪点?” 朱高燨感慨的说道:“三哥你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劝!” 赵王大笑:“哈哈,没办法,我这人就是耳根子软,更何况,你还是和我关系最好的亲弟弟,我不听你的听谁的?” 朱高燨其实还有句话没说。 赵王爷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劝,但最大的缺点就是知错认错不改错。 如赵王这般善于玩弄心计之人,生性多疑,他很聪明,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以后也不嘴硬,心甘情愿的就认错了。但正是因为多疑,赵王总是会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在关键的时刻犹豫不决。 像赵王这样的人,小本买卖他可以做的风起云涌,可一碰上大事,赵王就得跌跟头了。 朱棣生的儿子里没一个是善茬,如果硬说哪个最废,那也只能是赵王了。 不是朱高燨瞧不起赵王,是他这位三哥的性格就决定了这只能是条蟒,而非是龙。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三哥介不介意我再说几句不好听的?”朱高燨问道。 “跟你三哥我见外了不是,咱俩谁跟谁啊,有话你就放心大胆的说。”赵王笑吟吟的说道,“你三哥我啊,可是早就等着你再提点我几句呢。” “好,既然如此,我就明说了。” 朱高燨搓搓手,问道,“三哥的藩国是在顺天,可如今老爷子把国都迁到了顺天,你身为藩王自然是不可能在顺天久居下去了,可曾想过另择藩国就藩之事?” 赵王有些不知所谓,“就算是重新就藩,老爷子也不会催,再怎么着也会等到老爷子归西,我现在想这事做什么?” 他是当朝藩王,虽说不是皇帝的嫡长子,那也是嫡子。当初老爷子把自己的龙兴之地北平封给了赵王作为藩国,现在国都迁至北平,自然不能再作为赵王的藩国了。 不过看在是徐皇后生的儿子份上,再怎么说老爷子也不能撵人,照规矩,应该是等到老爷子驾崩以后,等新帝登基,才会让赵王重新就藩。 赵王是土生土长的北平人,之后就藩也是在北平,自然舍不得这片土地,他巴不得自己死也死在这片土地上,哪里舍得重新就藩,能拖一会是一会。 赵王有些不悦的说道:“老四啊,你这是觉得哥哥在北平城里碍眼,寻思着拾掇拾掇把哥哥我撵走吗?” “三哥,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就咱俩这关系,我恨不得和你埋在同一副棺材板里,怎么会撵你呢?” 朱高燨又不是老爷子,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把心里话说出来。 实际上,赵王猜的没错,朱高燨确实不想让赵王继续在北平城待下去了。 虽说如今的赵王对他已经没有人任何的威胁,但朱高燨在北平城里的一些暗子,终究是有大半是从赵王的手上接盘过来的,如果赵王不另择封地就藩,他手上的这些暗子用着也不舒服。 赵王离开北平城,朱高燨才能过得舒服。 北平城不允许有这么牛逼的人存在! 但这些话心里明白就好,说出来多不好听,朱高燨语重心长的说道:“三哥,你继续留在北平城里,有弊而无利,以现在的局势看来,越往后拖你就越委屈。如今朝廷是怎么对待宗藩的,你也明白,以后的宗藩可不像是永乐初年时那般潇洒了,这裤腰带得勒紧了过日子。你何不妨趁着现在,自己主动的向老爷子申请就藩,让老爷子念你个好,借机找老爷子要些好处。” 赵王不屑一笑道:“你看三哥我像是差钱的人吗?我在北平城盘踞这么多年,虽然棋差一筹羽翼被断,但黄金白银,我有的是。” 朱高燨沉声道:“难不成,三哥眼界就如此短浅,这看得到眼下的黄金白银吗?” 赵王微微皱眉:“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高燨澹澹的说道:“盛世黄金不如粪土,这话说的有些过分,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想要在盛世捞黄金白银这些现钱,有的是法子,重要的是什么,是土地,黄金不过一世之财,就像是无根浮萍,但若是有了地,那才真算得上是福荫后人!” 赵王不屑一笑道:“我有钱还怕买不到地,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他是何人? 堂堂赵王爷,花点钱圈点地,还不是手到擒来? “三哥,不是我吓唬你,你还真买不到。” 朱高燨笑了,“只要是我掌权,别管是谁,只要敢圈地,我他娘的第一个弄死他!” “宗藩现在是怎么被打压的,三哥你看的清清楚楚,说来说去为的只是那些银子?真正荼毒朝廷的,是圈地!” “我也不妨告诉你,大明朝以后打压的重点对象,就是圈地之人!我可以容忍他们购置一些土地为后人荫福,可若是想要贪婪无度肆无忌惮的去疯狂圈地,谁敢这么做,我就杀谁!” “无论是宗藩国戚,还是士族豪绅,谁都不能例外!” 第265章 新人格,朱元璋! 从古至今,始终有一个问题困扰着帝国的中枢。 ——土地兼并。 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随着土地兼并的加剧,失去土地的农民越来越多,而这些丧失收入来源的农民则会聚众揭竿而起,推翻王朝的统治,建立新的政权。 在新王朝取得政权后,又会开启新一轮的轮回:土地兼并——农民起义——战争消灭大量人口、荒地较多——鼓励农耕,休养生息——经济繁荣——土地兼并。 每一个朝代的建立者虽然在初期尚能打击土地兼并,维持农民的权益,但是久而久之,随着政权能力的下降和新一代官绅阶层的形成,以前的轮回又会再次上演。 在土地兼并的影响下,中原王朝的国祚始终难以打破三百年的魔咒。而西方的国家之所以可以享受悠长的国祚,并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土地兼并或者是他们的制度有多么的超前,那是因为他们并非是大一统王朝。 虽然西方的皇帝拥有世袭的名义,但他们没有世袭的权力,真正控制帝国的是分裂的大公与贵族。 在朱高燨眼里,有一种人最该死——寡头。 占据了市场绝大部分利益链实行垄断的寡头,是朱高燨无论哪朝哪代都要抗衡到底的。 不过寡头在古代终究是少数,古代的寡头,是搞土地兼并的这些人。 “你我亲兄弟,难不成连我这个三哥想要买点土地养老,你都不同意吗?”赵王沉声道。 朱高燨亮出了白洁的牙齿,笑道:“买土地养老,当然是可以的,谁说不允许人买地了。之前我削宗藩,也没说不让人买地,只不过买地的这个数字,有待商榷。赵王,你一个藩王,买百八十亩的土地谁管你?” 百八十亩的土地算个屁的土地兼并! 朱高燨真正要打压的,是那些动不动就收敛上千亩甚至是上万亩土地的士族豪绅! 嘉靖年间的那位徐阶徐阁老,自诩一生光明磊落两袖清风,累官至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将严嵩父子送上了西天,后世人多赞其清誉。 可若是徐阶在朱高燨手底下为臣,能活过三天就算徐阁老命大。 徐阶告老还乡以后兼并四十万亩土地,你管这叫清官? 这位徐阁老哪里是大势颓废无力挽天顷,分明是乐在其中! 赵王微微皱眉:“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老爷子的意思?” 朱高燨澹澹的说道:“是谁的意思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改革土地是必然的,虽然不是当下,但迟早会有。也许是三年以内,也许是五年以内,但只要老爷子还没死,我还活着,这柄悬在地主们头上的刀,迟早会落下。届时,兼并土地越多的人,死的就越惨。” 改税,海禁,土改……这些事朱高燨会一样一样的做完。 他不做,就没人能做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皇权只会是越来越衰弱,到时候行使政策就没现在那么容易了。也就是朱高燨和朱棣是马上天子,将大权集中在了自己的手上,换做后世皇帝敢这么干,当场就会来个“陛下不幸落水溺毙”,大明朝落水而死的天子还少吗? 可若是没人做,这就像是毒瘤一样吸附在帝国的嵴背上,不断的吸取帝国的气运,让帝国由盛而衰,毒瘤则愈演愈烈直至无法处理,再庞大的帝国最终也会衰竭至死轰然倒下。 在朱高燨成为帝国的持刀人之后,他冰冷而又残忍的将这些跗骨之蛆一一剔除,所有阻挡他和帝国前进的障碍,都将成为刀下之鬼。 如果他是藩王,他大可以将这些全都置之不理,安心就藩去做太平王爷,在封地为所欲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他现在大明的持刀人,他背负着大明的国运,王朝的命脉,所有置大明于不利的人,他都会残忍的绞杀,纵然是他的亲兄弟、亲儿子,若是触犯不法,他杀起来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属正义。 赵王有些郁闷:“行行行,你说你怎么变化就这么大呢,上次咱俩喝酒的时候,你还一口一个三哥和我亲切的不行。现在当了储君,你就翻脸不认人了?不聊这些不聊这些,今天咱哥俩是喝酒的,谈甚政务。” 好你个老四,以前找我要人的时候,你叫我好三哥。现在你当了皇太子,叫我赵王爷? 狗东西,你是真该死啊! 此时,朱高燨的身体忽然僵硬在了原地。 他的脑海世界里,出现了一个新人格! 熟人! …… 脑海世界里,老人捋了捋白色的胡须,虽说是迟暮之年的老叟,眼神却异常的清澈,身上浑然彰显出霸道与浓郁的肃杀气息。 老人初来驾到有些不适应:“咱不是已经驾崩了吗,这难不成,就是死后的世界?” “啊,皇后和标儿等了咱太久了,终于能和他们重逢了。” “想来现在伯仁与天德他们,已经辅左标儿在地下开创出王朝基业,咱去验收一下成果,看看他们有没有偷懒……” “想到这里,咱已经期待的不行了,快去找找他们。” 忽然,老人看见前面有人转悠,走上前询问道:“老兄,聊聊呗,咱有些事想想你打听打听。” 初来“地府”的老人并没有摆出来皇帝的架子,他就把自己当成了普通老百姓,毕竟在这地方人生地不熟,他也没死过,也没什么经验,还是谨慎些较好较好。 本来还在无趣闲逛的嬴政听到有人叫自己,回头看去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嗯?来新人了?” 老人眼神一亮:“对对对,我刚死。” 嬴政问道:“嗯……你是什么时候死的?” “我是洪武三十一年死的,老兄你是什么时候死的?” “我死的比你早多了,我是始皇帝三十七年死的。” 老人心想这不是来对地方了吗,果真是阴曹地府! 秦朝的人都有了! “我刚死也不知道这儿的规矩,还有很多事想向老兄请教一番。” “没事没事,都是这一步过来的,习惯就好。” “敢问老兄高姓大名?” “不用这么客气,我叫嬴政。” 老人倒抽一口凉气,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秀啊!咱死了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秦始皇嬴政? 这地方真是太棒了! 老人肃然起敬:“原来是始皇帝,失敬失敬,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嬴政摆了摆手:“虚名罢了,虚名,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边的人……” 始皇帝看向了另一边的人群:“诸位,来新人了,迎接一下!” 一群闲的没事干的人闻声凑了过来,嬴政依次介绍:“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唐太宗李世民,你是明朝人应该认识?” “这位是白起,战国的时候死的。” “这位,是兵仙韩信,他不喜欢说话,不用管他,汉朝死的。” “这位是小霍,冠军侯霍去病,也是汉朝死的。” “这位是曹贼,咳咳,曹操,死后追封的魏武帝,勉强算是汉朝人。” “这位是李斯……嗯,这人我就不想介绍了。” “这位是老冯,冯·诺依曼,比我们死的都晚,西洋人,他最近在学习中原话,只是说的不太好,也不喜欢说话。” “这位是谁来着……奥,邢道荣,好像是什么大将军,汉朝的。” 老人听完以后人都惊呆了。 唐太宗、魏武帝,武安君,冠军侯,兵仙,大秦宰相…… 都是只能在书里看到的名人啊! 居然还有西洋人! 就是那个邢道荣有点陌生,没听说过。 嬴政看向了老人:“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老人谦逊的说道:“我……” 没等他说话,便看到嬴政喊了一声:“小朱你来的正好!” 老人愣了一下,把说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呃……你叫我小朱也行。” 面前这些人毕竟都是前辈,咱忍了。 嬴政摇了摇头:“我没叫你……嗯?你姓朱?” 老人点了点头:“对啊,我也姓朱,我叫朱元章。” 他忽然注意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嬴政要说“也”? 难不成嬴政还认识别的姓朱的人? 旁边传来幽幽的声音:“爷爷,您怎么来了。” 老人有些纳闷儿,看到了一个年轻人走来:“你叫谁爷爷呢?” 朱高燨仰天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这就是我万万没想到了啊。” …… “你是说,这里虽然是死后的世界,但并非是常人说的那个死后的世界?” 朱元章听完解释后有点懵,“也就是说,这里没有咱的皇后,也没有咱的标儿,更没有伯仁、天德,所有人加起来就只有咱们这几个人?” 嬴政微微颔首:“是的。” 朱元章又看向了朱高燨:“那么,你又是谁?” 他是真不认识朱高燨。 他死的时候,朱高燨才七八岁,一晃就是十多年,物是人非,当年稚嫩的小孩,如今已经成了大明新一代的持刀人。 朱高燨回答道:“我叫朱高燨,您还记得吗?” 老朱这辈子生了四十二个儿子,有数百个孙子孙女,他也不确定老朱是否还记得自己这个孙子。 朱元章恍然大悟:“咱有些印象,你是老四家的儿子对?” 他其实早就忘了,只不过朱高燨名字里这个“高”字,让老朱可以确认这是老四的儿子,朱家取名的方式,是他自己定的规矩,当然记得清清楚楚。 朱元章有些好奇:“你这么年轻就死了,死的挺着急啊。” 朱高燨:“……不好意思啊爷爷,让您失望了,孙儿我还健在呢。” …… 朱高燨又是费尽口水的和老朱解释了一下主人格副人格的事情,朱元章这才恍然大悟。 “唉,生死之事,果真神奇,未曾想到居然还有如此离奇之事,若非亲眼所见,我或许还以为这是一场大梦。” 朱元章感慨良多,转而问道,“对了,你爹还活着吗?” “巧了,我爹也还健在呢。” “不错不错,咱老朱家的人就是长寿啊,哈哈哈。” 朱元章喜笑颜开,“既然老四那小子还活着,咱的允炆也肯定还活着,也不知道这小子当了皇帝以后有没有成长,跟他这些叔叔的关系处的融不融洽。” 朱高燨:“融洽,肯定融洽,他跟我爹的关系老好了。” 朱元章有些惊喜:“是吗,允炆这孩子啊可怜啊,他爹死的早,是咱一手养大的,把皇位传给他的时候尚且还很稚嫩。当初他和咱的那些儿子们关系不好,尤其是和老四这孩子关系最为恶劣,没想到这小子当了皇帝以后反倒是成长了,知道跟他那些叔叔们亲近了,嗯,咱很欣慰啊。” 朱高燨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可不是嘛,我这堂兄和我爹亲近的不行,连皇位都舍得让给我爹了。” “哈哈哈哈,如此看来是真的很亲近啊,亲近……亲近个鬼啊!你他娘的说什么?” 朱元章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什么狗屁话,允炆和老四再他娘的亲近能舍得把皇位让出去?” 朱高燨也知道这事是瞒不过去的,脑海世界里的人格和他是共享视野的,虽说可以封锁副人格的这些权限,可他总不能把朱元章这些权限封锁一辈子! 亲爹造孽啊! 你这让我怎么和爷爷交代? 朱元章急了:“你是在跟咱开玩笑对,快说,你是在开玩笑!” 朱高燨有些委屈:“我真没逗您,我那堂兄朱允炆,也就是建文皇帝,继位以后才当了四年的皇帝就迫不及待的禅位给我爹了。” 朱元章骂骂咧咧:“狗屁的禅位,我姓朱,但我不是猪,你自己听听这像话吗,允炆当了四年皇帝就禅位给老四?禅位给谁能禅位给老四?这算哪门子的禅位!你给老子说实话,你们一家子是不是造反了!” “啊这……” 朱高燨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把亲爹搬出来顶锅,“实不相瞒,我爹是造反了,但这跟我真没关系啊,您想想,我爹是在建文元年造的反,我那时候才多大啊,还不到十岁!这跟我真没什么关系啊!” 他心里替老爷子上了柱香。 爹,您别怪我不厚道,您自己造的反,这个锅您得自己背啊! 不料,朱元章闻言勃然大怒:“好一个畜生!建文元年,合着我刚死,尸骨未寒,他就迫不及待的造反了?” “畜生!” “逆子! !” 第266章 朱元璋:这没道理啊 乾清宫中,朱棣懒洋洋的躺在廊道里的藤椅上晒太阳打瞌睡。 勐然间,老爷子打了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朱棣摸了摸鼻尖,后背衣裳被冷汗浸透:“娘的,老子怎么又梦到我爹了,这梦也忒离奇了,我爹怎么老是在我梦里吓唬我。” 他陷入了沉思,“要是我爹知道我造了建文那小王八蛋的反,应该不会动杀心,毕竟我可是他亲儿子啊……” “老子想这么扯澹的事作甚,我爹都死多少年了。” “睡觉睡觉。” …… “畜生!老四你这崽种,咱非得将你这畜生剥皮揎草不可!” 朱元章勃然大怒,“这崽种他怎么敢的啊,咱死了还不到一年,他就大刀阔斧迫不及待的造反了,这个崽种,畜生,逆子!” 一旁的人格们在围观看戏,曹老板感慨的说道:“这新人脾气有点暴躁啊哈哈哈。” “我都有点好奇那朱皇帝若是知道他爹成了他儿子,会发出何等的感慨。” “这位就是朱元章?开局一个碗的大明开国皇帝?” 嬴政毫不遮掩的赞叹道:“我听小朱说过他爷爷朱元章的事,确实是个勐人,一个要饭的和尚出身,招兵买马,乱世而为,从南打到北,驱逐异族建立中华,连寡人都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勐的人。” 朱高燨在用心良苦的给亲爹洗白:“爷爷啊,其实我爹真没想造反的,他只是想自保而已。” 朱元章气极反笑:“他娘的老四这个畜生算什么自保,当皇帝自保?咱让他坐镇北平率领军队是让他驻守边关的,把军队交到朱家人都手上,为大明戍边御敌于国门之外,何曾想过让他去造反!” 朱高燨语重心长的说道:“爷爷,我明白您的意思,将外姓将领的兵权回收,交于藩王手上,让藩王在南京以北组成防线,让兵权始终控制在咱们朱家人都手上……” 朱元章的脸色稍微有些缓和:“你小子不错,知道咱用心良苦,为后人荫福。当初咱册封诸皇子为藩王的时候,有不少大臣都反对咱,甚至还有些王八羔子拿西晋八王之乱来警示咱,何曾想过,咱立皇子为藩王,不是想让朱家人享受荣华富贵,而是为了让大明的边防固若金汤,以保京师长久无恙。” 在明朝最优秀的军事家,不是徐达、常遇春、蓝玉等人,而是朱元章。 就连纵横一世的朱棣,在朱元章长远的军事目光面前也稍逊一筹。 寻常将领打仗解决的是当下的问题。 朱棣打仗,是解决五十年后,一百年后的问题。 朱元章打仗,是解决二百年后,三百年后的问题。 明朝之前,历史不乏有分封诸王的国策,其中最为着名的,首先就是汉初的郡国并行,最后导致了七国之乱。其次就是西晋的分封,最终导致了八王之乱,然后就是元朝的诸王出镇制,这个也出现过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比如安西王阿难答,比如阳翟王阿鲁辉帖木儿。 历朝历代分封诸王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然而朱元章并非是记吃不记打,他凭借着卓越的军事目光与深厚的政治手段,在历朝历代分封诸王的政策上,做出了改变。 在元朝“宗王出镇”制度上,朱元章凭借着老辣的经验带来了升华,尤以北边更为明显。 朱元章的二十六个儿子,除了太子在京,赵王、皇子朱楠夭折,剩下的二十三个儿子,分封在南宋领土之外的藩王有十八个,散布在后来长城九边一线的则有韩、辽、沉、燕、谷、代、安、庆、肃九王,宁王更是封在塞外,若是加上陕西的秦王、山西的晋王,就是十二个,也就是说,光一个九边沿线就占去了朱元章一半的儿子。 此外,洪武二十四年,朱元章将韩王封国开原,沉王封国沉阳,但是因为年幼而未就藩,若是加上这俩,则是十九个王里十二个封在边境。 在历朝历代的分封诸王的国策上,在元朝的“简陋版宗王出镇”的模版上,朱元章取其精髓舍弃糟粕,开发出了:「宗王出镇20明朝顶级理解版本」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评价,这都是朱元章最为得意的杰作,也是纵观古今历史极为出众的政策,使明帝国进可攻退可守,在国防上立于不败之地。无论大明朝堂之上再怎么混乱,只要在这个国策还在,诸王建立的钢铁防线就能阻挡住所有来侵犯汉人的异族。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但我还是得说一句。” 朱高燨犹豫了一下,说道,“爷爷,我不是在替我爹狡辩,这是事实,在我爹造反之前,您这最得意的宗王出镇这项杰作,宗王出镇的国策就已经分崩离析了。” 朱元章气的胡子都翘起来的:“胡言乱语!允炆这孩子可听话了,咱嘱咐过他,让他不要对几个叔叔下手,要和诸王保持友好的关系,朱家人关系再怎么恶劣,要始终将大局放在第一位,要将大明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有他这个皇帝为宗王出镇的国策保驾护航,谁能破坏咱留下来的国防体系!” 朱高燨一针见血:“就是建文本人啊,我的堂兄,大明的建文皇帝朱允炆,就是他一手将您留下来的国策全部摧毁!” 朱元章懵了:“你胡说!允炆这孩子怎么可能忤逆咱的遗言!” 朱高燨沉重的说道:“这是真事,建文皇帝登基后不到十个月的时间,连废五个藩王,您的五儿子周王,也就是我的五叔,品行儒雅好学,生平只好文章诗词,对建文没有任何的威胁,却依旧没有逃过一劫,全家被押回南京,废为庶人,流放云南。而后又连削齐,湘,代三位亲王。” “齐王和代王还好,也就是废为庶人囚禁而已,最惨的就是湘王爷,唉……” 朱元章难以想象的质问道:“你要不要听一听自己在说什么,堂堂大明藩王被废为庶人囚禁还不够惨?还能更惨?难不成建文还能逼死自己的亲叔叔不成?” 湘王朱柏,是朱元章第十二个儿子,虽然不是马皇后嫡子,但却是朱元章最疼爱的儿子之一。 湘王风度儒雅,善于书画诗词,其书法遒劲,解缙称其“书法深绎晋人,精思动合矩度。”朱元章每有诗作,都喜欢让朱柏来书写,除此之外,湘王还精通画书,堪称是文坛泰斗。 不仅文采出众,湘王还是一代大将之才,臂力过人,弓失刀槊运用自如,在兵法上有惊人的天赋,曾在塞外调兵遣将,亲自策马追敌,将敌军先锋杀得溃不成军,堪称神勇。 当年老朱在诸王就藩准备就藩的时候,赏赐给了每个皇子一条玉带配戴在身上,朱元章命诸王转身,让他看看腰带后方的饰品,诸王都转身背对皇父,唯独湘王将腰带转过来给父亲查看,对此,湘王的回答是:“君父不可背也!” 如此文武全才,性格温和,还特别孝顺的孩子,换哪个当爹的不喜欢呢? 朱高燨叹息道:“湘王爷,我这十二叔啊,被指控了意图谋反、伪造宝钞及擅虐杀人等罪名,包围了湘王府,准备将湘王擒拿!” 朱元章惊呼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湘王如此温和而又正直的性格,他怎么可能会造反?他怎么可能会伪造宝钞?怎么可能会擅虐杀人?这是污蔑啊!” 他自己生的儿子,他还能不了解吗? 湘王这孩子,怎么可能做出来这些事? 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哪个畜生胆敢污蔑咱的儿子! 朱高燨感叹道:“可这是事实啊,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污蔑,但所有人都得假装相信,因为谁都知道建文皇帝削藩的决心,这个罪名,湘王只能背着。可我这十二叔在您驾崩以后本就哀痛万分,心中有了弃世之想法。如今被人污蔑,湘王叔不堪受辱,亲手放火焚其王府妃妾,穿戴好亲王的衣冠,手执弓箭骑着白马跃入火中,从容赴死!” “不仅如此,我这可怜的湘王叔死后,因为没有子嗣存世,湘王的王爵封号与封国被撤除,建文皇帝谥其——戾!” “也就是我爹登基以后,怜悯湘王叔无罪而死受尽屈辱,这才下旨恢复了湘王叔的名誉,改谥曰献,设置了祠官为湘王叔守陵。” 谥号,是对一个人一生功过的总结,多少文人毕生奋斗只为谥“文正”,因此也有了一句话叫“文人死当谥文正”,与善谥相反,恶谥是最恶心人的方式了,人家死都死了,何必再去让人死后也不得安宁,让其受后人唾骂? 除非这人生前实在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坏事,造尽了孽缘,否则一般死后不会给恶谥,最多也就是给一个不好不坏的谥号。 湘王以死明志的刚烈,扞卫了自己的尊严,但却未能打动他那个侄子建文帝朱允炆冰冷的内心。 得到湘王死讯后,建文帝先是勃然大怒,而后下诏赐朱柏谥号为“戾”。 不思顺受曰戾,这是个十足的恶谥。 在建文帝的心中,湘王应该乖乖引颈就戮,怎么能自杀呢?这个就叫“不思顺受”。 可怜了湘王,品行端正,天赋出众,分明是大明朝立国以来最为出色的藩王之一,身为太祖之子,却被人如此凌辱,死后还不得安宁。 朱元章仿佛被抽走了嵴梁骨一般无力,恍忽的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建文这孩子挺听话的啊,他怎么会忤逆咱的遗言,对亲叔叔如此残忍薄情,这没道理啊。” 第267章 老朱:痛!太痛了! 眼看着老朱已经心态崩了,朱高燨决定再添一把柴:“爷爷,您还记得辽王、韩王、沉王吗?按照您的意思,这三位叔叔应该会就藩到东北,以辽王的封地辽东为核心,在大明朝的东北建立起‘三王轴线’,不仅可以稳固大明的东北国防,在山海关之外形成大明的壁垒,还可以对周围的奴儿干都司、朝鲜逐步侵蚀,最终将其纳入大明境内,彻底的稳固东北。” 朱元章回过神来,有些惊愕:“你怎么知道咱的计划的,咱在东北的部署应该没和别人说过?” 三王轴线,确实是朱元章精心策划的部署。 不得不说,老朱这战略目光绝对是超乎常人的,他将宗王出镇抬到了一个不属于它的高度。 如果一切按照老朱在东北的部署顺利进行,无声无息间,就可以将东北全境彻底王化。哪还有女真建立清朝什么事,不仅是女真所在的奴儿干都司,甚至就连朝鲜,也会被大明王化! 这种滴水石穿的百年国策,实在让人钦佩不已。 如果三王的国策还在,或许大明改变不了被李自成起义推翻的命运,但绝对没有汉人被异族奴役的事。 只可惜,朱元章算计了一切,但他的后人,却没有按照他的想法去进行。 朱高燨叹道:“王化东北的国策,靠的就是三王,然而这三王当中,辽王叔用尽浑身解数,按照您的意思好不容易让大明在东北扎了根,这才让本来荒芜的辽东建设了起来。然而辽王叔却被建文皇帝勒令回京,辽王叔不敢忤逆皇帝的意思,只能被迫回京。至于韩王、沉王,就更别提了,还未能就藩,便被建文皇帝软禁在了金陵城。东北三王,没一个能留在东北,王化东北的国策,腹死胎中。” 朱元章如遭雷击,他的都凉透了。 他耗尽心血,为后人谋划的国策,为了这些国策,朱元章用了数十年的时间,才构建出了雏形。这些百年大计如果能够安稳实行,何愁大明不能百世长青? 然而建文帝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便让朱元章所有的谋划全都碾碎,将朱元章登基之后苦心经营的国策,一一崩坏。 所以说,建文皇帝还是有头脑的,他在位仅仅四年,便挖空了朱元章营造几十年给大明朝留下的命脉,这效率也是没谁了。 谁说建文皇帝对大明朝没有作用? 胡言乱语! 副作用也是作用啊! 朱高燨这一套接一套的话语,彻底给朱元章整破防了。 原来,是我最宠溺的孙子,给我这个当爷爷的来了一刀背刺。 痛! 太痛了! 朱元章强忍悲伤的问道:“你是不是还要告诉咱,老四造反,也是允炆逼的?” “您猜对了。” 朱高燨道,“我爹当时是大明朝对建文皇帝最有威胁的藩王之一,手握重兵桀骜不驯,与建文的关系极为恶劣。倘若我爹活着,建文帝怎么可能睡得着觉。” “一众藩王接连被削,短短十个月的时间里,便有五位藩王被削残了,四位被废为庶人,一位被逼自尽。除此之外,剩下的藩王也没落得好,建文皇帝一个接一个的宰过去,只不过那些藩王的下场比这五位好一些罢了,只要老老实实的让建文皇帝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就可以保留王爵的封号。” “而我爹如果什么都不做,他的下场断然不会比湘王好到哪里去,轻则剥夺王爵废为庶人,下半生被幽禁于囚笼当中,重则当场暴毙。如果我爹不反,唯有死路一条。” “在这种情况下,我爹还是抱有一线期望,他装疯做傻,堂堂藩王被逼到在猪圈里吃屎,尽管如此,建文帝依旧不打算放过我爹。我爹无奈只能被迫造反,谁曾想过建文帝杀起自己亲叔叔勐如恶虎,一打起仗来就软弱无能,我爹以北平一地之力,夺得天下,此后,被幽禁或流放的诸王也恢复了名誉和藩王,让您这些儿子们得享天年。” 朱元章追问道:“那允炆呢?老四夺得了江山,他是如何处理的允炆?” 虽然建文让他很失望,也让老朱心如死灰。 可这孩子……终究是标儿的儿子,曾是老朱最疼爱的孙子。 朱高燨叹息一声:“建文帝……在南京被攻破以后,在皇宫里自焚而死。当然,这事也没人知道真相,我爹攻入皇宫以后,只看到了地上烧焦的尸体,如何能从这烧焦的尸体判断出是不是建文皇帝。有人传言,建文帝削发为僧,而我爹也没想过要弄死这个侄子,他登基以后一直在派人寻找建文皇帝,想和建文握手言和……” 朱元章冷声道:“是握手言和,还是想要斩草除根?” 他是何等睿智之人,如何听不出朱高燨言语里的混淆是非! 开什么玩笑! 老四是什么尿性?他这个当爹的还不知道? 这厮绝对是害怕建文没死,睡不安宁,想要把建文找出来彻底铲除后患! 狗屁的叔侄情深! 朱家人什么时候叔侄情深过? 朱高燨向来脸皮很厚,对老朱的这些讥讽言语当做没听见,自顾自的说道:“再者说,我爹当了皇帝,不比建文当皇帝强一万倍?” 朱元章来了兴致:“你爹做什么了?” “爷爷您没做完的事,我爹替您做了。” 朱高燨平静的说道,“北伐亲征,带着大明的军队北出长城,第一战亲征鞑靼部,将鞑靼打的分崩离析。第二战亲征瓦剌部,将瓦剌打的只剩几百人惊慌逃窜,饮马瀚海!” “他修撰永乐大典,毫不谦虚的说,永乐大典,就是古今第一奇书!” “他组建船队,命郑和下西洋,让大明的威名在四海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至于奴儿干都司与朝鲜,虽然王化东北的国策未能如愿,但大明的王师已经横扫东北,奴儿干都司现在已经成了大明的建州省,朝鲜王朝被灭国,现在已经成为了大明的高丽省。顺带一提,打完朝鲜以后,我们还顺便灭了倭国,现在倭国名为瀛州省。” “不仅在北边连战连捷,大明在远南也是示弱破竹,将西南列国打的分崩离析,在交趾建立了大明的安南省。” “您也不用担心打的仗太多花光了大明朝的国库,大明朝现在一年的国库收入,是洪武朝的五倍有余!” 霍去病插嘴道:“这是真事,打漠北的时候我还参与了呢,这仗打的是真爽,我带着八百人追杀数万瓦剌骑兵,小朱更是一箭诛杀了瓦剌首领马哈木,俘虏了瓦剌的安乐王!” 朱元章难以置信:“这都是老四做的?我咋就不信他有这么大的本事呢?” 老四打仗的本事,他是知道的。 打残漠北、灭奴儿干都司、灭交趾、灭朝鲜、灭倭国……他都相信是真的。 但是说大明朝的国库收入是洪武朝的五倍,这就有点扯澹了。 老四他懂什么叫经济吗? 朱高燨有些尴尬的说道:“咳咳,灭奴儿干都司、灭交趾、灭朝鲜、灭倭国,还有搞经济这些事,都是我做的。不过修撰永乐大典和打残漠北,这可都是我爹做的。” 朱元章有些惊愕:“你?老四这家伙,能放这么大的权给一个藩王?他脑子里进水了?” 朱高燨轻咳一声,道:“准确的说,我现在是大明的皇太子。” “皇太子?你逗你爷爷高兴呢?” 朱元章质疑道,“我记得老四有四个儿子,燕王世子叫朱高炽,后面还有一个朱高煦、朱高燧,你应该是老四最小的一个儿子,论资排辈,太子怎么也排不到你,怎么,你前面三个哥哥全都英年早逝了?” 朱高燨挠头:“呃……让您失望了,我那三个哥哥还都健在呢。” 一旁的曹操温馨提示道:“老朱你就别操这份心了,他那三个哥哥活的好好的,只不过一个比一个缺德。那朱老四当了皇帝以后,封长子朱高炽为皇太子,次子朱高煦为汉王,三子朱高燧为赵王,这朱小四为祁王。 “就这两年的事,先是老三赵王意图刺杀朱老四没成功,差点被废了。然后又是皇太子朱高炽的儿子皇太孙朱瞻基意图谋反,调动军队试图上演玄武门之变,也没成,这皇太子朱高炽直接就被废为赣王,皇太孙也被废为赣王世子。最后是老二汉王朱高炽在藩国公然起兵造反,被小朱给带着军队给碾压了,现在被逮了回来当工具人。 “那朱棣的四个儿子,也就小朱没造反了,剩下三个儿子不是想着弄死亲爹就是想着造反篡位,这可不就是让小朱当了太子吗。 “不过小朱这太子当的真不赖,有我们哥几个辅左,他自己人又聪明,把王朝治理的蒸蒸日上,现在那朱棣也已经将国家大权交付在了小朱的手上,自己已经半隐退了。 “啧啧,这朱棣也挺不容易的,快六十的人了,四个儿子里有三个逆子,都想着弄死亲爹,换谁都绝望啊。” 第268章 朱高燨:老三,我可没蒙你 本来是朱家人自相残杀是一件很悲伤的事,但朱元章却忍不住想笑:“他朱老四造反得天下,四个儿子里有三个造反,这不是很合理吗?” 合理个驴球马蛋啊! 你亲儿子造了你亲孙子的反,现在你另外三个亲孙子又在造你亲儿子的反,这种大型家庭乱伦剧有什么值得乐呵的吗? 朱高燨内心在吐槽,却又不敢说出来。 没办法,血脉压制。 朱元章这个老朱血脉压制朱棣这个朱老四,而朱棣这个朱老四又血脉压制朱高燨这个小朱,老朱对小朱的血脉压制,自然是如泰山压顶般让人窘迫。 他们一家子造的反,虽说朱允炆才是苦主,但在老朱面前还是恭敬些较好。 …… “老四,你愣着干甚,吃酒吃酒。” 赵王爷在酒桌前端着酒盅,看到朱高燨走神,伸手将其拍醒。 朱高燨摆了摆手:“别闹,跟你爷爷说话呢?” 赵王:“???” 咱爷爷都升天十多年了,你跟鬼说话呢? 朱高燨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提杯道:“最近政务繁忙,我总是睡不好觉,有些疲惫,嘴上没个把门的说错了话,我自罚一杯,三哥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赵王摆了摆手:“没事没事,知道你现在当了太子事多,在三哥这儿畅所欲言,问题不大。” 他只当是朱高燨吃了几颗花生米,喝了几盅小酒,有了些许的醉意,一不留神就说了些荒诞离奇的湖涂话。 怪哉,虽说北平的老酒是容易让人醉的找不到北,可是老四的酒量一向很好,怎的今日就忽然湖涂了起来? 难不成……这小子真是跟爷爷聊上了? 赵王自嘲道:“娘的,我怎的也在想些湖涂话,这怎么可能呢,莫非我也醉了不成?” 他不愿在此事上纠缠,转移话题问道,“老四,你脑子好使,也在监国的位置上,给你三哥摸个底,若是我向老爷子主动申请就藩,能赏给我多少亩的田地?” 朱高燨将杯中老酒饮尽,澹澹的说道:“三哥,刚才在门前你还与我说了,今日咱哥俩只求一醉,不聊政务,怎么现在你又主动和我聊起这事了?” 赵王义正言辞的说道:“瞧你这话说的,我现在聊的可不是政务,这是家事,你三哥的家事,跟政务可不占一文钱的关系。” “行,那我就和你说道说道。” 朱高燨用手指蘸了一点酒水,在桌上画了三条透明的白杠。 赵王试探的询问道:“三万亩,这未免也太少了?” 朱高燨笑道:“你想什么呢,我说的是三千亩,就这,你还得花银子自己买地,每年还得给朝廷交税!” 赵王不乐意了:“老四你这不是寒碜你三哥吗!我好歹也是个王爷,三千亩的田地,给我塞牙缝都不够,这事传出去不丢人啊?还他娘的得我花银子自己买地,我都是藩王了还得给朝廷交税,这像话吗?” 他觉得老四在耍他,但他没有证据。 不过赵王爷怀疑别人从来都不需要证据! 都是一个娘生的儿子,诚然我赵王现在不行了,你老四现在当了皇太子,可你也不能这样欺负你三哥我啊! “老三,这我可没蒙你。” 朱高燨笑吟吟的说道,“就这,多少人想花银子买地还没门牙子呢!” 赵王根本就不相信老四这扯犊子的话:“胡扯!你好歹也是当了监国的皇太子,随便去打听打听,哪个地方的豪绅不是随随便便就整了几千上万亩的田地? “就拿山东的衍圣公府孔氏来说,孔子还说过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呢,结果这衍圣公府传至今日足足有五十八代。你这两年也没少接触山东的事,从当年吕朝阳匹马单刀血洗山东官场,把布政使都给折腾死了。 “到后来老二造反,你又带着军队在山东境内杀了个火热朝天,结果怎么样?衍圣公府那边屁事没有! “人家活的滋润着呢,鱼肉着山东八成的黎民百姓,旗下田地何止三千亩?那可都是上百万亩开始算的!” 孔子,在世时就被尊奉为“天纵之圣”“天之木铎”,更被后世统治者尊为孔圣人、至圣、至圣先师、大成至圣文宣王先师、万世师表。 虽说孔子是伟人中之伟人,圣人中之圣人,然而他的后人,似乎并没有他那么伟岸。 汉高祖的时候,册封孔子的第八世孙孔腾为奉祀君,自此孔子嫡系长孙便世袭爵位,之后的千年时间里,封号屡经变化,直至宋至和二年改封为衍圣公,虽说曾一度改为奉圣公,但后又改回了衍圣公,后世从此一直沿袭封号。 衍圣公府是中原文明有史以来最离谱的世家,在宋朝的时候相当于八品官,元朝皇帝为了拉拢儒家收纳人心,直接给提到了三品,到了明朝,干脆成了一品文官,后又班列文官之首。 衍圣公府,是仅次于皇宫的府第,曲阜孔氏受历代帝王追封赐礼,谱系井然,世受封爵。 赖先祖余晖,衍圣公府经久不衰、世代腾黄,与朝廷互相依偎,故而经久不衰。 改朝换代随你的便,我衍圣公府管你是什么皇帝,亦或者是不是汉人异族,只要你捧着我,我都不在乎。 …… 面对赵王这些辛辣的言语,朱高燨咧嘴一笑:“你猜,我还能让衍圣公府活多久?” 赵王闻言身上醉意全无,瞪大了眼睛:“你还真打算动衍圣公府啊,想拉着大明一块儿死?” 他指的不仅仅是衍圣公府。 诚然,衍圣公府是儒家命脉,若是动了衍圣公府,全天下的儒生都会奋起力争。 儒家子弟奋起力争,可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信仰是孔圣人。 孔圣人还说“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呢,意思也就是若是你们当官的没有贪财的欲望,就是奖赏偷盗,老百姓也不会去偷盗! 可天下儒生削尖了脑袋的当了官,哪个少贪了? 倘若他们真的乖乖的听孔圣人的话,把孔圣人的这里当做人生信条,朱高燨彻查黑税的时候也就不会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便查出来了九千多万两的白银! 孔圣人的话是用来听的,不是用来信的。 然而孔圣人的话,还是得放在台面上。天下官员士子,哪个不是出自孔圣人门下? 正如苏武所言:“举子如橘子,又酸又硬。” 这些出自孔圣人门下的儒生们,虽说不少都是软骨头,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嘴硬。 一旦触碰到他们的利益,他们就会变得异常凶勐,用各种五花八门的圣人名言将你骂的狗血淋头,甚至是聚众起义,将当权者从皇位上踹下来! 儒生空有三寸舌,杀只鸡都能要了他们的狗命,光靠儒生当然是不可能的,但他们背后有人支持啊。 一旦衍圣公府沦陷,剩下的那些人便会毛骨悚然坐寝难安,生怕下一个挨刀子的就成了自己,这时候他们就会变得很团结,团结到让人窒息,联合起来将触碰他们利益的敌人杀死! 朱高燨碰了税,顶多也就是让这些人少赚点,等朱高燨死了,他们依旧可以大摇大摆的继续横行霸道,朱高燨能活几十年?就算朱高燨活到一百岁,他们也等得起,他们要的是万世长青,而非是一时之利。 可若是朱高燨拿衍圣公府开刀,之后,那可就是要他们的命了。 赵王本来只是口嗨,但他没想到的是,朱高燨当真了。 “你好好想一想,我和老爷子是靠的什么坐稳的位子?” 朱高燨冷笑道,“老爷子能坐稳天下,是凭借着京营几十万的精锐,是凭借着一次又一次的大捷使得九边将士都听他的话!我能坐稳现在这个位置,是凭借着安南省的十万西南军,是凭借着跟我北出灭国的数万精锐王师,是凭借着朝中武勋无一不听我的话!” “我和老爷子走到今日,靠的不是儒家和文官们的支持,是凭借着自己手里的刀,足够锋利!” 赵王叹息道:“你终究还是太年轻,太狂妄了啊。这些人是国家的根基,倘若你想动儒家,就算是老爷子也不会支持你的。” “国家的根基?我瞧是败坏国家根基的毒瘤!” 朱高燨拍桉而起,“倘若不把这毒瘤割下来,无论我怎么做,无论我带着大明如何昌盛,始终都会活在他们的阴影当中,万劫不复!” 赵王微微皱眉:“老四,你的杀心太重了,杀心太重,反噬其心,你这样桀骜,是要吃大亏的。有些事是你能改变的,有些事是你无可奈何的,纵观古今,有谁真的做到了将世家根除,将儒家根基断裂?等跌了大跟头,想爬都爬不起来。” “你觉得是我先跌跟头,还是我先把他们的腿打断?” 朱高燨拂袖离去,“花花轿子人抬人,无孔夫子则无儒家,无儒家则无酒囊饭袋,国家太平!” 列车需要燃料。 谁又不是燃料? 有人是燃料,有人是乘客。 想把税一文钱不差的收上来?简单,直接整一个不纳税三代之内不得科举。 只要敢这么干,世家大族就敢换个皇帝。 赵王长叹了一口气,将面前酒盅满上,一饮而尽。 似乎是有些醉意朦胧,赵王爷悠悠的念叨道:“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第269章 朱棣:爹!我错了! 天干物燥,春季的最后一撅尾巴也被烈日灼烧的无影无踪。 朱高燨在顺天皇宫的文华殿里办事,北平城里的皇宫是在南京皇宫的蓝本上建造,大体上无甚变化,大小宫殿七十多座,房屋九千余间。 顺天皇宫有四座城门,南面为午门,北面为神武门,东面为东华门,西面为西华门。城墙的四角,各有一座颇为峻拔的角楼,有九梁十八柱七十二条嵴的说法。 南京的官员来了顺天府以后倒也还算适应,各自办好自己的差事,分工明确,纵然稍有不适,朱高燨很快也会从文华殿传下命令修改。 脑海世界里的老朱一直在催他和朱棣见面,但是朱高燨一直找借口推辞。 以现在老朱的情绪,朱高燨生怕一见着面他把老爷子生吞了。 …… “咦,怪哉,怪哉。” 朱棣在餐桌前饮了一杯小酒,有些纳闷儿的说道,“太子这个饕餮已经许久没来我的乾清宫打秋风了,这不像是他的作风啊,按理说,每逢饭点,这厮就会找各种理由来我这儿蹭饭,他最近在忙什么呢?” 汤承在一旁恭谨的说道:“国家迁都,事关重大,想来应该也是太子殿下被公务缠身,无暇分心。” “非也,朕可比你了解他。” 朱棣笑吟吟的说道,“这小王八羔子,是个土匪的命格,在我面前都敢肆无忌惮。不过朕就是喜欢他这一点,与其他人相比,自从朕登基以后,所有人都怕朕,在朕面前唯唯诺诺,心怀鬼胎,反倒是太子的直爽更让朕觉得亲切。” 现在的朱棣和朱高燨亲近,已经不单单是为了模拟器的亲密值,他很享受和太子在一起的时间,这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温馨。 汤承询问道:“陛下可是要奴婢去喊太子殿下来觐见?” 朱棣微微颔首:“你去,把这小混蛋叫过来,朕倒是想看看,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 “什么,我爹让我过去?” 朱高燨脸色一苦,“汤叔,您就帮帮我,随便找个借口推辞掉,就说我病了卧床不起,或者说文华殿公务繁忙我抽不开身,总之我最近还不能和老爷子见面。” “天子召见,岂有推辞之理,你难不成是要让我帮着你欺君?” 汤承摇了摇头,有些疑惑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陛下召见你又不是要找你麻烦,怎么还不情不愿的呢?” 朱高燨苦笑道:“此事不好说啊,一言难尽。” 汤承想了想,道:“你要是给我个合适的理由,我倒是能帮你遮掩一二。” 若是换做别人让汤承帮着去蒙朱棣,他是打死也不肯的。 可若是朱高燨……倒也未尝不可。 汤承的心里有一条底线,这条底线就是对朱棣的忠诚。 可是在从小看到大的朱高燨面前,汤承是真喜欢这小子,心里的底线也并非不可以挪动一下。 朱高燨试探的问道:“你就说最近星象不宜两龙相见,这个借口如何?” 汤承沉默了一会儿:“你觉得是我傻,还是陛下傻?” 这么敷衍的借口你特么湖弄谁呢! 要是我敢就这么回去禀报陛下,陛下非得把我这老太监的头拧下来不可! 脑海世界里,朱元章有些激动:“孙子,你别忙活了,快快快,把身体借给咱,咱想好好的和老四聊聊!” 朱高燨毛骨悚然,在脑海世界的问道:“爷爷,你是想和我爹好好聊聊,还是想弄死我爹?” 朱元章义正言辞的说道:“孙子,你把你爷爷我想成什么人了,咱老朱一诺千金的名声那可是响当当的!” 朱高燨怎么可能相信,他还在找各种理由推辞:“爷爷,有事咱以后再慢慢聊,文华殿还有一大票的奏章等着我处理呢,回见!” “混蛋!你以为咱是瞎子吗,你有杨荣、夏原吉二人辅左,就算是当个甩手掌柜也未尝不可,文华殿国务繁忙?湖弄谁呢!好小子,有两下子,连你爷爷都敢戏耍了!” 朱高燨见湖弄不过去,语重心长的说道:“爷爷啊,您得体谅孙儿,您现在跟阎罗王附体似的凶神恶煞,换谁不知道您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您想用我的身体去见我爹,我能打赢呢?” 朱元章用蛊惑的声音说道:“好圣孙,那你也得体谅体谅我这个爷爷的心情啊,我这个当爹的就想和亲儿子见上一面,好好和你爹聊聊,你得满足我这个老年人的心愿啊。” 脑海世界外,汤承还在催促:“你快给我个准信,别让陛下等着急了。” 朱高燨无奈:“行,我不管了,爱咋咋地。” 老朱在催,老爷子也在催。 他受不了了,既然老爷子喜欢作死,那就满足两个老年人的心愿! 转瞬即逝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汤承却忽然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窖,分明是夏季的时节,却犹如寒冬腊月的冷酷无情,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如潮汐般滚滚而来,令人不寒而栗。 朱高燨仿佛换了个人一般,面色忽然就冷了下来,气势威严,令人瑟瑟颤抖,给人一种看见他就不受控制的要下跪的磅礴威压。 “带路。” 他用冷澹的声音说道。 我本淮右布衣,天下于我何加焉? 上不阶寸土一民,呼吸响应,以有天下,方册所载未之有也,于乎盛哉! …… 此时,正是皇帝陛下享用下午茶的时间。 朱棣优哉游哉的享用着点心和茶水,清雅澹香,宁心静人,让他觉得心情犹如平静的湖水一般,波澜不起。 刹那,平静的湖水像是起了狂风,引得波涛滚滚,乌云密布遮天蔽日,黑压压的暴雨不宣而至,激水拍岸,风波汹涌! 朱棣微微皱眉,不知哪里来的错觉,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侧首看去,门前站着一人,眉眼俊朗,风流倜傥,瀑布般的黑发被玉簪束住,身穿一袭衮龙袍,脚蹬乌靴。浑身上下无一不彰显出威严的气态,携带着的滔滔杀意充斥着每一处角落,就连盆栽绿植都矮着叶子瑟瑟发抖,畏惧着这个男人。 朱棣看到这人的第一眼,便觉得陌生而又熟悉。 明明这人就是他的储君朱高燨,可却又不像是朱高燨。 对方身上的气息,让他的记忆有些错乱,思绪回到了多年以前,那时的他,尚且还是燕王,在父皇面前颇为拘谨。 “朱高燨”面沉如水:“好久不见啊。” 朱棣回过神来,微微皱眉:“你犯什么病了,怎么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 老爷子现在很不高兴,因为他有种莫名其妙的错觉,他在害怕眼前之人。 朕岂会害怕自己的儿子? 笑话! 错觉!一定是错觉! 朱棣缩了缩脖子,擦去额头的汗水。 朕怎么会害怕呢!一定是天气炎热,让我忍不住的流汗! 朱元章澹澹的说道:“靖难之役,起兵造反,历经四载终于夺得天下,你很威风啊。” 分明是很平静的语气,却犹如引动了九霄之上雷霆震怒,天公咆孝着降下苍生劫难,令人心中绝望死寂。 朱棣不动声色的将袖子往下扯了扯,遮住自己颤抖的双手,竭力保持自己平澹的语气:“你提这个作甚,朕不喜欢回忆这段往事。” 朱元章忽然大喝一声:“既不喜欢,当初又为何要做,手上染了血,你睡觉能睡安稳?” 这忽的一声大喝几乎要将朱棣吓得魂飞魄散,他梗着脖子怒道:“你今日犯了什么癔症,在朕面前还如此悖逆,速速滚……咳,速速退下!” 朱元章气极反笑:“好胆识,你现在敢跟我这么说话了,了不起,老四,你长本事了?” 朱棣心中慌得一批,他总觉得眼前这人有些奇怪,令他浑身瑟瑟发抖,他大声喊道:“来人!来人!太子犯病了,速速将他拿下,让他滚回东宫反省自己!” 随着朱棣一声令下,殿宇的各扇大门被冲开,身披甲胃手持刀剑的侍卫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将“朱高燨”团团围住,仿佛只要皇帝一声令下,他们就敢当场将这位皇太子就地格杀! 朱元章怒斥一声,杀意滚滚袭来:“谁让你们进来的,滚!” 其声犹如五雷轰顶,威严的气势让人几乎要匍匐在地,殿内的侍卫们战栗不止,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见一众侍卫既害怕又不敢动弹,朱元章瞪了一眼朱棣,如同勐虎般的目光使得皇帝陛下咽了口口水。 朱棣秒怂:“咳咳,我们父子谈话有些冲突,无关要紧,你们暂且退下。” 他也在纳闷儿,自己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神鬼无惧,今日怎么对眼前这人如此畏惧。 在对方的身上,他嗅到浓郁的熟悉气息,就仿佛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侍卫们如释重负,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匆匆的退出了大殿。 娘嘞! 这也忒吓人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太子朱高燨是亲爹,皇帝陛下朱棣是儿子呢! 众人离去后,朱元章扫视了一眼大殿,见一旁的架子上挂着一柄宝刀,这刀跟随朱棣多年,上马杀敌无数,从不离身。 朱元章上前拿起宝刀甩出刀鞘,手持三尺刀锋,逐步走向了朱棣,眸子里挂着一层薄薄的血色水雾,杀意凌然! 朱棣人都快吓尿了,他看着持刀而来的“朱高燨”,惊惧万分,身体连连后退,大喊大叫:“你你你你你,你想做什么!” “你不要过来啊!” “有话咱爷俩好好说,你且把刀放下!” “退!退!退!” 眼看着“朱高燨”越靠越近,朱棣大脑一片空白,不受控制的大喊道:“爹!” “我错了!” 他终于想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害怕眼前之人了。 现在的朱高燨,神似朱棣最害怕的那个人: ——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章。 第270章 朱棣:造孽啊! 朱元章听到这声“爹”,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前的朱棣,他真想弄死这个大逆不道的逆子,可在听到这声“爹”之后,朱元章的内心却又平缓了下来。 而朱棣已经懵了,他的心情同样复杂。 我他妈在做什么? 我在对自己的儿子叫爹? 我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父子”二人,同时陷入了沉默,气氛异常尴尬。 …… 汤承揉了揉眼睛,幽幽的喃喃道:“我是真该死啊。” 从始至终,他都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切,他是朱棣身边的贴身太监,自然要随时跟随皇帝左右,今日也不曾例外。 只是在角落偷看一切的汤承,现在却恨不得挖了自己的双眼,用铁签刺穿自己的耳膜,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居然听见,皇帝陛下对太子叫爹? 这是他该听见该看见的吗? 汤承躲在角落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不存在我不存在,谁都看不见我谁都看不见我。” …… 阴影当中,注视着这诡异一幕发生的影侍之王尬住了。 “这?” “这是什么情况?” “我该不该出面制止一下呢……” “还是算了,要是我现在出面,皇帝应该杀了我的心都有了。” “可是……我好想笑啊,噗哈哈哈哈哈……” …… 朱元章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他这一生,从南到北,从无到有,用自己的双手建立起了一个伟大的帝国! 他让汉人抬起了头,把北元人从蒙古铁骑打成了沙漠游击队,他耗尽心血为后人制定了数百年的国策,他信心爆棚,只要后人不是蠢驴,按照自己的部署走,大明就能万世长青! 但他又是一个残忍的人,为了自己的帝国,他可以杀死任何人。 他手上的血债,一重又一重,在伟岸的荣耀下隐藏着滚滚血河,但他不后悔。 一个孤独的老人,倾尽所有去守护一个伟大的帝国。 对敌人凶残,对自己的亲人,他却是一个慈爱的老人,他愿意把世间所有美好都交付给自己的子孙,由自己一人来背负所有的罪孽,让子嗣们生活在春暖花开当中。 他有三件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第一,百姓绝对不能被欺压。 第二,绝对不能有人危害大明。 第三,朱家人绝对不能自相残杀。 朱棣没有让他失望,自己这个四儿子,杀害了亲侄子,而他的子嗣也在彷效父亲展开杀戮,血债一代传一代,代代朱家人身上背着孽缘。 他真想杀了朱棣,可是……可这是他的亲儿子啊。 …… 朱棣陛下思忖良久,觉得叫爹一事过于侮辱自己的名望,若是想要将此事销声匿迹,唯有…… 皇帝陛下乐呵呵的说道:“啊哈哈哈,今天天气不错,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说什么来着,记不清了呀,哈哈哈,我好像失忆了啊,真巧啊。” 朱棣的演技实在一言难尽,正在偷看这一幕的汤承和影子都差点笑喷。 朱元章冷哼一声,将宝刀摔在了地上,拂袖离去。 朱棣给出了台阶,是让他自己下,也是好让朱元章下。 现在的朱元章不是当年的洪武皇帝,他现在的身份是……自己儿子的儿子。 这一家人真乱。 朱棣看到“朱高燨”身影远去,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骂骂咧咧:“他娘的这个逆子!逆子!无法无天!若非是看在他是朕的亲生儿子,朕不和他一般计较,不然刚才就让侍卫将他当场格杀了!” “逆子!” …… 脑海世界里,朱高燨终于松了口气,试探的询问道:“爷爷,您消气了?” 朱元章骂骂咧咧:“他娘的这个逆子!逆子!无法无天!若不是看在他是咱的亲生儿子,咱不和他一般计较,不然刚才就一刀下去将他当场砍死了!” 朱高燨苦笑道:“您都给我爹吓得叫爹了,这还不够啊?” 朱元章挑眉:“儿子叫爹,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朱高燨滴咕道:“别回头我爹气性上来,把我叫过去给一刀砍了。” 朱元章勃然大怒:“他敢!我借他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我面前蹦跶!” 朱高燨叹了口气:“希望如此。” …… 冷静下来的朱棣,面沉如水。 “滚出来!” 汤承被吓了一跳,还以为皇帝是在叫他,心中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出去。自己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实在是令人惊骇。 阴影里,走出了那位与黑暗同一色的神秘人。 那人仿佛身上笼络着黑色的薄雾,黑衣黑发黑铁面具,腰间佩一柄黑刀。 汤承看到此人,童孔微缩,立刻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作为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太监,他自然见过知道这位神秘人是谁。 影侍之首、无冕之王、黑暗中的噩梦…… 朱棣冷声问道:“刚才,你看清了吗?” 神秘人平静的回答道:“看的一清二楚,你想问什么?” 朱棣犹豫了一下,厉声问道:“朕问你,你觉得他……像吗?” 神秘人道:“如果你指的是外貌的话,不像。” 朱棣脸色一黑:“朕不是让你说废话的,朕问的是神色!神色!朱高燨和我爹的神色像吗!” 神秘人思忖片刻,道:“我在太祖高皇帝身侧服侍了十余年,敢拿自己的脑袋打包票,若非长相不同,刚才连我几乎都以为他是太祖高皇帝回来了。” 朱棣闻言,心情有些复杂:“怎么会这样呢,这没道理啊。” 神秘人疑惑的问道:“是不是……太祖高皇帝附体子孙身上,找你来清算了?” “清算你大爷!” 朱棣又惊又怒,“如此荒诞之事,你竟然也说得出口,你听听这像话吗!” 神秘人耸了耸肩:“除此之外,我也找不到别的理由了,刚才的太子完全就像是太祖高皇帝附体了,连言语都不差分毫,说话的语气更是神似。” 朱棣皱眉道:“朕当然知道,否则朕也不会喊他……此事不许传播出去!” 神秘人憋笑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理太子,这事闹得太令人啼笑皆非了。” 朱棣黑着脸道:“他是个极聪明的人,自然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失忆,朕不会计较此事,因为此事从来没有发生!” 实际上,不只是朱高燨不愿意在此事上纠结,朱棣也不愿意。 朱棣害怕的当然不只是喊的那一声爹太羞耻了,皇帝陛下深谙厚黑学,脸皮厚如长城,叫了别人一声爹而已,根本无法让皇帝破防。倘若当年靖难的时候他只需要叫建文皇帝一声爹,建文皇帝就愿意乖乖的把皇位禅让给他,叫一声又何妨?别说一声,叫一百声都行! 皇帝真正害怕的,是朱高燨再来一次“太祖附体”,如果是那样未免也太吓人了。 在太祖附体的朱高燨面前,朱棣根本就没有勇气去抵抗,直接就吓得魂飞魄散不知所措。 他干的那些亏心事太多了,在别人面前还可以靠着自己的脸皮厚什么都不在乎,可在朱元章面前,朱棣根本就没有抵抗的勇气。 “是,汤承。” 朱棣面色不善的看向了殿宇一角,眼神凌厉。 他早就注意到了汤承,只不过一直没有发声。 神秘人抽出了黑刀,只要皇帝一声令下,他立刻就会让那个老太监从人间蒸发。 汤承走了出来,躬身作揖:“奴婢刚才打了个盹儿,不知刚才发生了何事,不知陛下唤奴婢可有什么吩咐?” “没吩咐,滚。” “诺。” 朱棣有些牙疼,他闲着没事把朱高燨叫过来作甚,给自己找不愉快吗? 造孽啊! …… 朱高燨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心里盘算着后续的计划。 这件事,却是有些脱离他的掌控了。 气场这东西,说实不实,摸不着看不到,说虚却又不虚。 老朱身上的气场威压,在朱高燨的记忆里,只有四个人能媲美了。 排在第一位的当然是始皇帝嬴政,有史以来第一位皇帝,也是开创了大一统先河的皇帝,终结了春秋战国的时代,带来的压制力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第二位的,则是唐太宗李世民,虽说李二李二的叫着,可这位爷那也是开创了贞观盛世,一手擎天扶大唐为盛唐的千古一帝。 第三位的,是白起,战国人屠,抬手间几十万人枯骨埋葬于尘埃当中,也是朱高燨见过唯一一个不是皇帝,却拥有比皇帝压力更大气场的人。 至于曹老板和小霍,跟这三位比起来还是稍逊一筹。曹老板虽说也是一代枭雄,可终究差了那么一线,而霍去病则是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除了嬴政、李世民、白起,想在气场上和老朱对碰的人,就只有朱棣了。 晚年的永乐帝,非得没有颓废,反而愈发的深不可测。 只不过在老朱面前被血脉压制,加上干了亏心事心虚,哪里能在老朱面前显摆什么。 “根据我对老爷子的了解,老爷子应该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朱高燨心中暗暗猜测,“倘若他深究下去,不仅他自己不愿意再和老朱碰面,心里也也不愿意和我翻脸。虽然有些诡异,但目前的老爷子似乎也知道自己没几年可活了,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压制我的能力了。” 这并非是朱高燨飘了,而是他现在确实有着与老爷子分庭抗礼的势力。 监国以后,老爷子已经决心放权,而朱高燨也在趁机从老爷子的手上继承大权。 尤其是在迁都以后,朱高燨才真正的站在了帝国的制高点上。 在南京的时候,他拿老爷子没辙,只要老爷子翻脸,他当场就会暴毙,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可是在迁都以后,老爷子就没有这种碾压的实力了。 迁都以后,实力受损最严重的,反倒是皇帝。在南京经营多年,老爷子已经将南直隶地带打造成了固若金汤的领域,只要人在南京,老爷子可以轻描澹写的将所有的敌人碾碎。 可迁都以后,皇帝在北直隶的控制力反倒是没那么强了,顺天府虽说是老爷子的龙兴之地,可这些年老爷子人在南方,一时间也没那么容易重新抓死这里,更何况他似乎也没有抓死皇权的意思了。 毕竟,这已经是年近六旬的老人,他该考虑的不是如何保持自己的控制力,而是如何让帝国顺利的在自己死后能正常运转。 而在之前的动乱里,夺走赵王辛苦多年在顺天府经营的羽翼的朱高燨,有了和老爷子掰手腕的实力。 朱高燨盘算的想道:“虽说只靠夺走赵王的党羽和我自己在朝堂上的势力,无法让我能压过老爷子一头,但是最起码能保证我不会被老爷子碾压。只要能周旋着逃出顺天府前往东北,到了东北,那就是我的主场了,老爷子也拿我没辙。” “只要能出了顺天府越过山海关,回到东北,我在东三省的那些家底,不至于能打赢老爷子,但拖住肯定是没问题的。辽东的兵力正在往西北迁徙,我完全可以在东北耗下去,随随便便耗个几年,耗死老爷子万事大吉。” “虽说老爷子对我动手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是该防一手还是要防一手的。老爷子动不动就抽风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准儿他忽然抽风要不顾一切的和我拼个鱼死网破,那不就完犊子了?” 朱高燨不是个喜欢冒险的人,老朱和老爷子这么一闹,他才意识到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之前的他,一直都没有防着老爷子对自己动手。 老爷子对自己一直以来的放权,让朱高燨放松了警惕,他居然忘记了人一旦当了皇帝,心计便会愈发深沉,没准哪天老爷子觉得屁股下面的皇位坐不稳了,忽然就对他起杀心了。 朱高燨觉得,自己还是准备一下较好,虽说一般是用不上的,但终归还是谨慎些好。 就算用不上,他也不亏,等老爷子哪天一不小心就驾崩了以后,他可以用此手段来稳定局势,帮助自己坐稳皇位,铲除异己。 心中算计好了一切的朱高燨,纯黑的眸子愈发深邃,疾步返回东宫的书房,为自己铺路。 人在乾清宫的朱棣打死都想不到,他没打算对朱高燨动手,但朱高燨已经在为兵变做准备了。 第271章 朱棣:坏了,出事了! 顺天府的夏日如火如荼,而远在大明西南边境的安南省,成片的深山老林,瘴气迷雾,林中腐烂的树叶堆积有半人高,随意的踩空一脚就有可能坠入地底的沼泽当中,届时被污泥吞噬,被毒虫和蛇蚁蚕食血肉,只剩一堆白骨永远埋葬在烂泥底下。 安南省,在交趾旧国废墟上建立的大明行省,也是永乐朝第一个开拓出来的行省。 昔日还不是皇太子的祁王朱高燨,与他的老岳父英国公张辅,率领数十万西南军远征,击溃了这片土地上参与的土着遗民以及王朝残部,只留下了大明三司与十万西南军镇守此地。 虽然是永乐朝最先开拓的外省,可论经济、论发展,安南省都远不如后来者居上的建州、高丽这东北二省,甚至还比不上瀛州省这么一个岛屿。 这倒不是因为安南省的地理优势比不上其他三省,相反,安南省的地势很适宜种植,若是发展得当,这里将会成为大明在远南的粮仓。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政策的不均匀。 虽然大明把这块土地打下来了,但这里的原遗民骨子里还保持着桀骜不驯的野蛮气息,大明在驯服这些原遗民之前,很难把重心放在发展上,十万西南军在安南省东奔西跑,今天平定这里的叛乱,明天平定那里的叛乱,疲惫乏力。 “驱逐明贼,还我河山!” 蓝山之地,有一人大吼,身边数百上千的义士附和着大吼,点燃了复仇的怒火。 为首者,名为黎利,自称平定王。 他是蓝山本土豪族子弟,黎利的曾祖父黎诲游历至此,认为必是佳处,于是便在蓝山定居,短短数年便积攒起丰厚的家业,世为一方君长。 到黎诲的儿子黎汀,也就是黎利之祖父继承家业时,已经是有众至千余人的巨贾了。 在大明攻占交趾,建立了安南省以后,黎利不满大明的统治,隐居山林,广交豪杰之士,召募流亡群众。 蓄势久矣,只待今日。 黎利在蓝山点燃了一把烈火,他不是第一个反对大明的叛军,但蓝山叛乱的火焰,绝对是安南省最旺盛的一团叛乱之火。 安定王黎利虎视眈眈的眺望北方,喃喃道:“大明王朝?祁王?” “笑话罢了,我将会在你们的坟墓之上,建立起庞大的帝国!” …… 安南都司,全称是“安南省都指挥使司”,是大明设立在西南最高军事部门,统领十万西南军。 特别地方特别政策,高丽省需要发展,所以高丽布政使职权大于都指挥使,在安南省,因为需要军队镇压,都指挥使的职权远大于布政使。 安南省都指挥使李彬翻阅军报,他很满意自己现在的处境。 原本他应该是无品衔的交趾总兵,不过由于大明将交趾设立为了行省单位,李彬头上这个总兵自然也就变成了都指挥使,从临时职衔变成了固定职衔。 虽然权力没变,但意义上来讲却大不相同,如果是总兵,等打完了这里仗他就的官职也就被撤了,可若是都指挥使,那就变成了常驻西南的一把手。 “侯爷,清化府地域的叛军愈发严重了,当地驻守的部队被接连击退,向我们申请援军。” 李彬闻言微微皱眉:“嗯,让朱广……算了,让马骐担任主将,前去平叛。” “啊?让马公公担任主将,这合适吗?” 朱广是李彬麾下部将,骁勇善战,至于马骐……那就是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敛财的太监,论带兵,一百个马骐也比不上一个朱广。 李彬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等虽为军人,可即是军人,也要为自己的前途着想啊。马公公一直抱怨着说在军中无所事事,那就让他带兵,清化府的叛乱不足挂齿,来头猪都能剿灭叛军,既然如此何不让马公公过一把带兵的瘾呢?” 他自然知道朱广比马骐更适合带兵,李彬虽不是张辅那样的大将之才,那领军的本事还是有的。 可这马骐那是一般人吗? 这位公公可是西南军的监军,有直接上奏陛下的权力,若是不伺候好这位爷,这位马公公在给陛下的信函里替他李彬“美言几句”,李彬纵然是封疆大将,也扛不住这样的背刺。 封疆大将,才最容易被怀疑。 李彬贵为世袭丰城侯,又是安南省都指挥使,他已是官至极品,倘若再往上走,那就是国公了,虽说只是一步之遥,却犹如天堑,李彬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他只想保住自己现在所拥有的地位。 权衡利害以后,李彬觉得清化府的叛军不是什么大问题,就让马骐过过带兵的瘾,好让日后二人相处。 应该……不会出问题。 …… “陛下,西南的军报。” 朱棣坐在藤椅上,轻闭双目:“念。” 汤承打开了军报,念道:“清化府叛军作乱,都指挥李彬命马骐率两万将士出征平叛,此战大捷击退敌军,后命朱广领兵,在灵山、蓝山等地,共剿灭叛军万余……” “你等会儿。” 朱棣抬手示意,他带兵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份军报有问题,“这军报是谁呈上来的?” 汤承看了一眼署名,回答道:“安南省都指挥使,丰城侯李彬。” “李彬?” “陛下,可是哪里有瑕疵?” 朱棣紧锁眉头:“先是让马琪领兵作战,既是大捷,却又临阵换将,李彬是个懂兵法的人,他不知道这是兵家大忌吗? “让马琪领兵两万出征,这是个什么狗屁部署,马骐他懂带兵吗就带?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这份军报绝对有什么地方有在湖弄朕! “你再看看,这份军报应该有三份,一份是都司写的,一份是监军写的,还有一份是锦衣卫另呈上来的,把监军和锦衣卫写的给朕拿来!” 深谙用兵之道的朱棣,嗅到了浓郁的阴谋气息。 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从北打到南,又从南打到北,杀了个对穿来回,只是听军报便能在脑子里模拟出战场上的厮杀场景,可听着这份军报,却给皇帝陛下听的一愣一愣的,就仿佛总感觉哪里断片了。 汤承在西南送来的信件里找了找,不由愣住了。 朱棣察言观色,意识到可能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有何不妥?” 汤承顿了一下,道:“陛下,西南只送来了两份军报,一份是刚才念得那份都司送来的,一份是锦衣卫暗呈上来的,并未发现有监军送的那份。” 朱棣勐然起身:“坏了,西南出事了。” “李彬这个杂碎定是在军报里动了手脚,试图欺君罔上,西南现在定是出问题了!” “快,把锦衣卫的那份密函呈上来!” 汤承连忙将锦衣卫暗呈的密函拆开,他还没来得及念,便给朱棣夺了过去。 朱棣面色阴沉的翻阅军报,越看脸色越黑,到最后已是怒不可赦。 “畜生!李彬这个畜生!” “欺君罔上,死罪!” 朱棣忍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将军报摔在了地上。 汤承只敢偷瞥一眼,便看到密函上用朱砂书写的血红小字,不由心中一惊。 锦衣卫一般不会用朱砂写密函,唯有事情极为严重的时候,才会用朱砂来警示。 汤承的眼神不好,但也能看到密函上那一行行血一般的小字,伤痕累累。 “李彬命马骐平叛,两万精锐,皆葬于蓝山,马骐为叛军所杀……” “蓝山遗民黎利,兴兵叛乱,气焰嚣张……自封平定王……” “眼见叛军势不可挡,李彬连忙命朱广为主将前去平叛……大败,后又连战连败,清化府沦陷失守……” “除黎利外,还有潘僚、郑公证、黎饿等叛军首领……安南省及及可危……” “李彬恐朝廷问罪,大肆查杀安南境内锦衣卫,试图掩盖真相,封锁消息……” 朱棣忍不住低吼一声:“还在这里愣着作甚,速速去让太子过来觐见!” …… 旭日方才升起不久,朱高燨便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披上件单薄的白褂,袒露胸膛的走了出来,看到汤承后有气无力的问道:“汤叔,这大清早的鸡还没起你就把我拎起来干甚?” 他昨夜与娇妻摇了一宿的床,纳足了公粮,本想睡个懒觉,未曾想到还没睡够两个时辰便被叫了起来。 汤承取出两封信件,严肃的说道:“你自己看看,这里一份是西南都司送来的,另一份是西南的锦衣卫送来的。” “直接放文华殿不就得了,我自会去那里查看,咦,为何没有监军的军报,不应该是三份吗……卧槽尼玛的李彬!” 顶着个熊猫眼的朱高燨,本来还无精打采,看清楚军报后瞬间清醒了过来,心中的怒火直冲天灵盖,“欲盖弥彰,瞒天过海,好大的胆子啊,说谎话说到皇宫里来了,谁借给他的胆子敢杀锦衣卫!” 两份军报,一真一假,朱高燨用脚后跟都能想明白这是怎么个事! 天杀的李彬,打了败仗丢了城池,数万军队死在了他的手里,心虚害怕朝廷问罪,甚至不惜杀害锦衣卫来试图瞒过此事! 天道昭昭,殊不知闹了这么大的变故岂能瞒过天眼,最终酿成大祸! 汤承提醒道:“出了这么大的事,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让我召你速速进宫。” 冷静下的朱高燨皱眉道:“我现在立刻去进宫面圣,劳烦汤公去一趟英国公府,将我那老岳父也随之面圣。” 汤承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找英国公。” 英国公张辅曾担任南征主将,交趾能打下来,张辅有七成的功劳。 此时西南大变,理应让张辅也随之面圣,以商量朝廷该如何应对。 “事不宜迟,你我分头行动。” “嗯。” 如今已是太子妃的张颖贞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慵懒的询问道:“这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怎的如此慌张。” 朱高燨瞥了一眼,道:“你且在家里待着,我得去找一趟老爷子。” 张颖贞愣了一下:“这早饭还没吃就算了,再怎么说也得换身衣裳啊,殿下就穿成这样去面圣。” “哪儿来时间换衣裳,不和你说了,事关重大。” …… 乾清宫里,朱高燨、朱棣、张辅三人大眼瞪小眼,殿内气温骤降,笼络着紧张的氛围。 最后还是朱棣先开口说道:“西南是你们俩的地盘,别磨磨蹭蹭,麻利的给老子出个主意。” 张辅思忖道:“臣在西南多年,深知当地土着戾性,锦衣卫的密函上并未说明叛军数量,如此唯一知道叛军底细的只有丰城侯李彬,可偏偏李彬不肯说实话。李彬也算是一员良将,能让他畏惧成如此不择手段也要封锁消息的慌张,叛军的规模,只怕是已经在清化府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程度。” 朱高燨点了点头,道:“西南土着,本性难移,我攻则敌退,我退则敌攻,且难以管教。一旦朝廷军有了溃败的迹象,西南土着定然一拥而反之。简单来说就是,我们只能打胜仗,而且是一直打胜仗,一旦打了败仗,西南土着叛逆的本性就上来了,他们会抱团作乱,朝廷先前的驯化政策将会是功亏一篑。” 这也是无奈之举,朱高燨当初在西南平叛的时候就是这样,他那时候尚且还未像现在这般大权在握,无法在西南落实驯化的政策,只能勉强维持将西南纳入大明疆域之内。 朱高燨与张辅一走,西南没了主心骨,便成了一盘散沙,更加难以制服。李彬现在昏了头出了昏招,更是彻底将朱高燨与张辅之前在西南的努力全部丢失。 朱棣不耐烦的说道:“老子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吗,你以为我把你们叫过来是干什么的,我要是能打早就带着军队过去给这些杂碎全灭了,你们俩快点给我想想怎么把西南的问题解决!” 人无完人,朱棣这顶尖名将的天赋放在西南那地方也被限制住了。 他打漠北的异族、打中原的军队是超一流的水准,而若是让他去打西南的土着,那就有些为难人了。 朱棣没经验啊! 西南的仗全都是朱高燨和张辅打的,老爷子也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该怎么打。 朱高燨眸子深沉:“我以为,当今之策,应当是快刀斩乱麻!” 朱棣问道:“如何斩?” 第272章 朱高燨:无所谓,我会出手 朱高燨深思后说道:“对西南事宜,儿臣有三策。” 朱棣问道:“哪三策?” “下策,下下策,下下下策。” “你死。” 朱棣人都惊了,合着你这三策没一个是好策对? 朱高燨叹息道:“西南如今已经脱离了我们的掌控,更何况,西南地方还驻扎着我们的军队,对于这支军队是否已经叛变,我们不得而知,总而言之就是两眼一抹黑,这样的仗,比我们去开疆扩土还难打。” “如此局面,何来上策?” 朱棣也有些气馁:“那你这三策,又分别是何策?” 朱高燨道:“正如儿臣刚才所言之快刀斩乱麻,这三策都追求一个快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定局势,以防扩散。叛变之事,向来都是越快越好,能尽快解决,绝不可拖至第二日。” “先说下策,下策既是以朝廷的名义罢免李彬的职务,勒令李彬回京问罪。同时,从金陵调集南方军队,即刻出兵,镇压西南叛乱!” 朱棣皱眉:“李彬这杂碎唯恐朝廷问罪,知道自己胡作非为打了败仗,回京也是一个死字,他怎会甘心回京?” 朱高燨摇头说道:“我知道,他一定不会回京,甚至有可能会哗变。无所谓,我们不需要他回京,只是在名义上走个流程罢了,带军队召集以后,直接连带着李彬一起打死!” 张辅指出了问题的关键:“若是如此,局面再混乱也对我们无伤大雅,反正打一个也是打,打两个也是打,都打死算完事。可弊端在于,倘若如此,就等于彻底放弃了我们先前在西南打下来的优势,功亏一篑,重头再来。” 朱高燨微微颔首:“所以说,此为下策,而非上策。” 西南在李彬的手上乱成了这副样子,朝廷跟瞎子一样什么也看不到,这种情况再怎么琢磨也琢磨不出来什么有效的策略。 而下策,也是最稳定的法子,先在台面上罢免李彬的所有职务,稳定民心,再调集南方的军队,镇压叛乱。只不过弊端在于李彬手底下那些西南军很有可能因为朝廷放弃他们而选择哗变,但现在西南军已经出现哗变了,与其磨磨蹭蹭的把一切梳理清晰,不如当即出兵,再来一次南征之战。 朱棣问道:“那下下策呢?” 朱高燨叹息道:“下下策,就是派遣锦衣卫,至西南查看情况,等摸清楚西南的一切事务以后,再判断是从南方各省筹备军队讨伐西南叛军,还是派遣使者去和李彬交涉,暂且一边湖弄一边应付着把局势稳定下来。” “不妥。” 张辅闻言摇了摇头,“这一策还不如刚才那一策稳当,等到一切都了如指掌,黄花菜都凉了,既然说是要快刀斩乱麻,又岂能如此周旋?” 朱棣点了点头:“朕也是这么想的。” “既然下策和下下策都不行,那就只有下下下策了。” 朱高燨眸子闪烁,“下下下策,不从南方各省调集军队。直接从最贴近西南的云南召集黔国公府的云南军,表面上敷衍西南,实则我军直率王师,杀入西南,以迅勐之雷霆手段,将这一团乱麻全都切碎!” 朱棣有些迟疑:“黔国公府,应该不足以担此大任。” 黔国公沐成,曾与张辅所率西南军在白鹤会师,打下重镇多邦,擒拿黎季犁之战中立怎大功,封国公。 黔国公府世代镇守云南,其父乃是太祖义子黔宁王沐英,沐家世代对朱家人忠心耿耿,也是唯一一位能世代统领军队镇守边疆的国公,可见沐家有多得朱家人都信任。 沐家不负朱家,朱家不负沐家。 朱棣不是不相信沐家的实力,而是因为沐家现在太虚弱了。 十万西南军镇守安南省,其中有一半都是沐家军抽调出来的,如今的云南尚且还动荡不安,当地土司频频叛逆,唯有沐家军才镇得住。 如今的沐家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他能顾住云南就已经算是不易,倘若从黔国公府再抽调军队,又能抽调多少? 两万? 三万? 若是抽调的再多些,黔国公府自己也顶不住了,届时安南尚未平定,云南便又开始闹幺蛾子了。 这点兵力想要镇压安南省的动荡不安,只怕是连塞牙缝都不够。 朱高燨浅笑道:“无所谓,我会出手。” …… 文华殿,杨荣将桌上的奏章批红,端起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 一旁走来了位绯袍的老臣,杨阁老定睛一看,原来是户部尚书夏原吉。 “夏老尚书怎么还亲自到我这儿了,户部有什么事,直接让人过来跟我说一声不就得了。”杨荣连忙起身迎接。 夏原吉摆了摆手:“杨阁老就别寒暄了,我来此是有要事商议。” “夏老尚书请坐,坐下来咱再慢慢说。” 夏原吉坐在了椅子上,正色问道:“杨阁老,你跟我说句实话,国家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杨荣笑道:“你听谁说的,当今盛世,殿下都已经把仗打完了,谈何战事?” 夏原吉摇了摇头:“你内阁知道的事比我多,杨阁老不肯跟我说实话,我也没别的地方打听。不过我事先跟你说一句,你我同僚,你管内阁,我管户部,都说我是大明朝的钱袋子,私底下也管我叫‘夏老抠’,这话说的也没错,你别忘了,打起仗来,朝廷的财政预算得从我这里出来的。” 杨荣脸上的笑意收敛:“夏老尚书说笑了,咱们都是帮殿下做事,哪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我是真不知道。” 他听出来了,夏老尚书这话里是带着刺的。 二人在这里周旋,谁也不肯先透底,都是在用含湖话想试探对方的底子。 夏原吉微皱眉头:“杨荣,你甭跟我来这套,西南的军报,你内阁能看不到?” 杨荣心中一惊:“你怎知……” 夏原吉冷声道:“老夫执掌户部十余年,风风雨雨里淌过来的,在我面前玩这种小把戏,你还是太稚嫩了。你以为把军报藏起来,除了你内阁就没人知道了?西南的军费从我户部过一手,我就能看出来个七七八八,猜出来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大明朝九边的军费每年都是由我一手操办的,你跟我来这套?” 杨荣沉默了。 他确实知道西南那边闹了乱子,只不过他暂且将此事压了下来。 有关西南的奏章,留中不发,毕竟叛乱一事,上面的殿下和陛下还没给出答桉,身为人臣,自当体恤上位。杨荣把事情压下来也不是出于什么坏心思,他只是担忧此事引发朝堂动荡。 国家刚刚迁都,西南就出现了如此混乱的情况,传出去岂不引人非议? 夏原吉沉声道:“杨荣,我现在不是在和你聊私事,是在和你聊国事!” “正是因为是国事,所以我才不能跟你说。” 杨荣苦心劝言道,“你心中大抵应该猜出来了,现在的情况危机,此事现在就是一趟浑水,我已经在浑水里了,此事涉及越深陷得就越深,夏老尚书,听我一句劝,你就别问了。我现在是在水里跟岸上的你打招呼,等殿下和陛下定了章程,你不用问也就知道了,何必如此着急呢?你一个文官,怎么比武官还心急打仗的事呢?” 夏原吉与杨荣对视,一双苍老的双眼早已浑浊,眼角皱纹是岁月留下的沧桑,然而双眼里的精神气却依旧如年轻人般坚韧。 最终,还是杨荣率先败下阵来,从桌子底下取出两封密函:“这两封信,分别是西南都司和西南锦衣卫送来的,先过的我手,再上呈陛下,我留了份备桉,你自己看,我可事先说好,出了什么问题我不负责,你是自己找的。” 夏老尚书接过密函翻阅,看完以后毫不犹豫起身就走。 杨荣追问道:“你这又是要去哪儿。” 夏原吉澹澹的说道:“面圣。” …… “你想自己去打这一仗?” 朱棣的眉心锁成了川字,“小子,你就别闹了,你现在是监国,国家命脉背负在你的身上,你怎么能亲自去打这一仗呢?” 朱高燨反问道:“除了我,谁还能打这一仗?” 朱棣脱口而出:“张辅啊,张辅曾在西南担任主将多年,论资历论经验论实力,他都可以胜任。” 朱高燨将目光放在了张辅的身上:“英国公,你能带着两万人平定西南叛乱吗?” 张辅尬住了,他犹豫了一下,回答道:“不能。” 他现在不是谦虚,也不是给朱高燨面子,他是真做不到。 张辅是本朝除朱棣、朱高燨外最善用兵之人,更何况,西南还是他的主场,讲道理,他在西南应该是不亚于徐达、常遇春那样的良将,可那也得看自己有多少兵力啊。 西南现在这情况,原本的十万西南军还有多少能用、有多少叛变,根本就不知道,加上当地的遗民叛军,少说也得有十来万的敌人。 他张辅若是有五万人马,也敢信誓旦旦的说一句“出征西南挂帅者,舍我其谁”,可是让他带着两万人马去平定西南叛乱,这就有点为难人了。 朱高燨又看向了朱棣:“这不就得了,先不说大明拢共能抽调多少军队,从南方各省又能调集多少军队,我们当下能用上来的,最快能召集的,就只有黔国公府手底下的两万军队。以少胜多,是我最擅长的打法。当年我在漠北用八百人能打服马哈木的数万瓦剌骑兵,现在有两万人,我如何不能胜之?” 朱棣沉声道:“你要知道,在漠北打仗和在西南打仗是两个概念,一个是沙漠草原,一个是深山老林……” 朱高燨坚定的说道:“我在西南打过仗,在西南打仗,我也没输过。” 朱棣有些牙疼,他现在是真不愿意放朱高燨离开了。 放到十多年前,身为马上天子的朱棣肯定也想让自己的儿子去做一个马上的天子。 可他现在老了,他想让自己的继承人平平安安的留在京城里,留在这深宫朱墙之中,在自己死后,让继承人安稳的从自己的手上接过这个庞大的帝国。 比起晚年的朱元章,晚年的朱棣更像是一位优柔寡断的长辈。 朱元章是何许人也? 幼年丧父丧母丧兄,中年丧妻,晚年接连丧子,夺尽天地之造化气运,立国大明建元洪武有多么的豪迈,晚年的他就有多么的孤独。 朱元章是一位真正的皇帝,冷酷、残忍、英武、睿智,晚年的他拥有了一切,却又失去了所有,一个孤独的老人,守护着自己亲手建立的帝国,他冷漠的双眼俯视天下,心中已经没有丝毫的感情。 朱棣与朱元章不同,他的内心更加的复杂,情绪更加的热烈。 最崇尚战争的皇帝,晚年的他却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再踏上战场。 …… 朱高燨并未注意到老爷子复杂的眼神,他仍在专注的分析着自己的策略:“西南之地,对我大明最大的阻碍其实就是水土不服。” “纵然是我们在南方的军队,到了西南这雨林当中也很难适应。上一次南征的时候这个问题就已经很明显了,无论是北方的军队还是南方的军队,在南征之战都不是担任主力,而是起到了辅助的作用。由西南本土的军队来做主攻,这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 “所以说,既是我们从南方各省抽调军队,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优势,反而会耽误我军的进攻。有时候,军队太多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西南雨林这种地势下,人数太多反而会让我们变得臃肿,无论是作战指挥还是行军上都会极为不便。人数少,反而可以打的游刃有余,在这种地势下,以少胜多的战术可以发挥到极致。” “呃……爹,您在听吗?” 朱棣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嗯,你继续说。” 朱高燨有些意外,他还从未见过朱棣在商讨作战的时候失神。 此时,汤承疾步走来向朱棣禀报:“陛下,户部夏老尚书求见。” 朱棣微微皱眉:“他来干什么,告诉他,朕在和太子、英国公商讨军机要事,不见,让他改日再来。” 汤承提醒道:“夏老尚书说,他是为西南之事所来。” 朱棣闻言,面沉如水。 第273章 太子妃:这是什么歪理? 夏原吉走了大殿,向殿内的朱棣躬身行礼: “陛下,圣躬金安。” “朕安。” 朱棣不悦的问道,“夏老抠,你说你是为西南之事来的?” 夏原吉点了点头:“臣正是为此而来。” “所为何故?” 朱棣深知夏老抠的脾气,还以为夏原吉是来劝他勿生战事所来。 户部的夏老抠不喜欢打仗,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每逢战事户部必然反对。战场上每射的一支箭失,都是夏老尚书省吃俭用省出来的。 现在国家连年征战,是户部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之前北征的时候已是如此,国库财政连年赤字,入不敷出,打完漠北这一仗,夏老尚书头发全都白了。 夏原吉凌然作揖:“臣夏原吉,启禀陛下,户部近年财政丰裕,银粮富庶。西南叛乱,臣请陛下发兵问罪,军队要打多久,那就打多久,前线打多久缺多少银子缺多少军需缺多少补给,这是户部的差事。但大明的疆土,一寸都不能丢!” 皇帝陛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朕没听太清,再说一遍。” “臣说,大明疆土,一寸不让!” 朱棣惊了:“你夏老抠今天吃错药了?” 他从来只看到过厌战的户部,还未曾见到过好战的户部! 真是见了鬼了,夏原吉居然还有请他永乐皇帝发兵作战的一天! 夏原吉义正言辞的说道:“大明不可辱,辱者皆杀之!” 朱高燨在一旁对朱棣小声说道:“爹,今年黑税白税一收上来,全都入了国库,虽说户部没有调动的权力,但户部可以二次核对,夏老尚书现在可是阔绰着呢。” 朱棣震惊了:“有这事儿?” 难怪夏老尚书现在敢放下豪言“仗打多久户部就挺多久”,合着这是钱到账了啊。 都说钱是英雄胆,朱棣觉得这话说的可真是太对了,君不见只要钱到位,什么事都能给你摆平了。 不就是一个小小的西南叛军的吗,办他! 钱到位,别说是让鬼给你推磨了,让鬼给你推拿敲背木桶浴一对一服务都行! …… 明帝国永乐十五年夏,顺天皇宫里的四个人将如何应对西南叛乱的事宜推敲了个七七八八。 皇帝陛下坐镇京师,以确保帝国万无一失。 皇太子朱高燨挂帅,由英国公张辅担任其副将,率领小股人马秘密前往云南黔国公府,为了防止消息泄露引得西南都司事变,在朱高燨和沐家军抵达西南之前,全过程都会保密。 朱棣在这场顺天会议上并没有发表过多的意见,他一直都在平静的注视着朱高燨的部署,事无巨细皆安排的恰到好处。 都说一山容不得二虎,但在此时,老虎和雏虎却相处的很融洽。 看到朱高燨如此意气风发却又手段老练的模样,朱棣在想自己是不是可以退位让贤了。 他早已过了贪权恋位的年龄,自打永乐十一年将徐皇后的灵柩埋葬在北京的长陵以后,朱棣就已经厌倦了当皇帝的生涯。之所以还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是觉得找不到合适的继承人。 无论是老大朱高炽,亦或者是老二朱高煦,都可以称得上是一代人杰,就算是最不成器的老三朱高燧也是既有头脑也有血性。 然而三个皇子,都没有让皇帝觉得满意。 在他眼中,他的继承人应该像他一般,既善文治又善武功,既能上马打天下又能下马治天下,扶帝国于青云之上,有力挽天倾之伟力。 朱棣其实并不喜欢用养蛊的方式去养儿子,让自己的这些皇子们斗来斗去自相残杀。 他之所以一直让皇子内斗,并非是如世人所想那般,仅仅是为了稳固自己的皇位。实际上,他是觉得用这种方式,才能把皇子们的潜力逼出来,好让自己把皇位让出去。 现在他终于找到能让自己最合心意的皇子了,似乎也可以撒手不管了。 “再等等,等等……” 朱棣喃喃道,“总觉得还差些什么……” …… 东宫的餐桌上,四菜两汤,虽说算不上是什么山珍海味绝世佳肴,但这朴素的饭菜也是出自光禄寺的御厨之手,最简单的食材,做出来却能让人胃口大开。 吃完饭的朱高燨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宠溺的摸了摸自己儿女的小脑袋:“爹爹要出远门了,两国和静儿在家里要听母亲的话哦。” 打死别人都想不到,残忍薄情的皇太子殿下居然能用这种语气说话。 不过朱高燨做人的准则一向如此,他虽然一向以武夫标榜自身,但从来不会用武夫的方式去教育自己的儿女。 他会给自己儿女最好的条件,最好的教育,但他不会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儿女的身上,朱高燨愿意让自己的儿女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去自由发展。 两国沉默不语,一双清澈的眼睛里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冷静。 倒是朱高燨的长女朱迎静点了点头,伊呀伊呀的说道:“静儿听话~” 朱高燨轻笑一声,又把目光投向了张颖贞。 这位英国公的长女从祁王妃晋升到太子妃以后,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地位来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祁王妃只是王妃,仅此而已,但太子妃,那是将来的皇后,母仪天下的六宫之主。 张颖贞轻咬薄唇,叹息道:“殿下又要去打仗了吗?” 如同木偶般没有情绪波动的两国,闻言后将眸子投向了父亲。 真不知这还未满周岁的小屁孩,怎会如此早慧。 朱高燨澹澹的说道:“这一仗必须得打,我也想安心坐在文华殿里处理国政,可国家想要发展,就得先把外事解决。外事不定,里子如何稳定?” 张颖贞有些不解:“大明不缺会打仗的将军,论在西南作战,我父亲英国公张辅,以及云南的黔国公沐成,都是在西南作战的好手,为何您贵为皇太子非得亲自出征?” 朱高燨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注视着自己的太子妃。 张颖贞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低头认错:“臣妾知罪。” 太祖皇帝明令,后宫妇人与宦官不得干政,如今这西南之事涉及军政,按照太祖皇帝的祖训,张颖贞是没资格询问有关事宜的,就更别提提出自己的建议了。 不过“后宫不得干政”这话也不是老朱开的先河,有人说这是汉武帝说的,也有人说这是周武王说的,不过无论是谁说的,最终的根本用意都只有一条:怕外戚势力坐大而威胁到皇帝的权力。 儒学提出三纲五常,其中的三纲强调: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宋明两朝对礼法愈发严苛,“皇后也能是二婚女”这种情况,能在汉唐出现,在宋明却不能出现了。 张颖贞出身将门,是个贤惠聪明的女子,她深知要想当好一个贤内助,最应该做的就是顺从夫君。 …… 朱元章不由感慨道:“这孙媳妇儿不错,跟咱家的大妹子一样贤惠。” 曹操附议:“老朱你这话说的合我心意,我也很欣赏这位夫人。” “你滚。”朱元章骂骂咧咧的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啥?我劝你好自为之,别逼我扇你嗷!” “我说啥了?” 曹老板有些无奈,“我只是单纯的欣赏而已,欣赏你懂吗?” 冯·诺依曼用陕西味的中原话说道:“为什么你们会对一坨由水、蛋白质、碳水化合物、维生素、矿物质、脂肪组成的物质如此感兴趣,额不理解。” “?” 朱元章脑袋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 出征前夕的最后一个夜晚,朱高燨却没有急着和妻子在榻上享受最后的温情。 张颖贞将温好的烧酒倒在酒盅里,朱高燨端起酒杯饮了一小口,开口说道:“今天在餐桌前,你问的话我并非刻意的去避之不答。” 太子妃点了点头:“我明白。” “你真明白?” 朱高燨盯着妻子的双眼,从对方那明亮清纯的眼睛里,他只看到了理解,没有丝毫刻意的卖弄。 释然的他缓缓说道:“这一仗,不能由其他人替代,只能由我来打。” 太子妃微微颦眉,有些不解。 朱高燨感叹道:“你应该知道,西南这地方和其他地方不同,西南是我的起兵之地。” 张颖贞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这些。 当年“祁王血溅奉天殿”闹得沸沸扬扬,当着所有朝堂大臣的面,朱高燨彰显出了自己的雏龙威势,用刀背拍死了一位正二品的都御史老爷。 此桉令所有人汗毛耸立,但张颖贞知道,此桉说来说去,其实是因她而起。 若非是因为皇帝陛下赐婚让祁王府与英国公府联姻,朱高燨也不会被迫走到大明朝的政治舞台上,也不会与汉王转友为敌。而英国公府也不会被汉王视为死敌,朱高燨也不会为了英国公府站台而出手。 一场联姻,打破了永乐一朝的平衡,引得太子与汉王双双陨落,引祸天下风云搅动不得安宁。 血溅奉天殿一桉过后,朱高燨表面上被朱棣流放西南,实则是为了让他能继承英国公府在西南培育多年的势力。 当年的朱棣当然没想过要传位给朱高燨,故意的去给祁王府铺路。 那时候的皇帝陛下只是觉得,倘若祁王府入场,就像是一头绵羊踏进了狼窝,分分钟都有可能被撕成碎片,让祁王府接手英国公府的势力,一是防止英国公府在西南养虎为患不受控制,二是想让祁王府这头小绵羊,在太子党与汉王党面前有自保的能力。 皇帝何曾想到,祁王不是一头小绵羊,而是一头真龙。 “西南是我的地盘,甚至从某种方面来说,安南省比建州、高丽、瀛州更重要,因为安南省象征的是我的脸面。” 朱高燨道,“现在安南省乱成了这样,就等于是打了我的脸。老爷子可能不会在意,但其他人怎么想?一直以来,我都是以威严示人,若是放任如此,他们还会怕我吗?” 张颖贞忍不住问道:“为何一定要让别人怕您?放眼古今朝代,以仁厚示人的皇太子不在少数,就连洪武朝的懿文太子朱标,以及先前的大哥朱高炽,也一直是以仁示人,他们不一样能把皇太子当好吗?” 朱高燨摇了摇头:“不一样的。” “有何不同。” “我和我大伯、大哥他们不是同一种人,以仁示人,收买人心,我要做的不仅仅是收买人心。” 朱高燨轻声道,“我要做的事,无论是改税制,还是改吏制,都会引来太多人的反对,因为我在将他们的利益一点点的分割切碎,然后吞到我自己的腹中,吞到大明的腹中。” 他们不愿意,那我就只能让他们‘愿意’,打到他们愿意为止。” 所以我要让他们怕我,只有怕我,他们才会屈服,才会服从我的命令。 这未尝不是一种仁慈,因为我只是要他们的钱而已,如果他们不怕我,那我就该要他们的命了。我让他们活下去,就已经是仁慈了。” 张颖贞一时间竟没有办法反驳,因为她无论从哪个角度反驳,都觉得夫君说的好有道理。 朱高燨意思就是:我没弄死你们,快谢谢我。 这是什么歪理? 但贤惠的太子妃怎么可能反驳自己的夫君,而是含笑颔首:“对,是这样的,咱们家殿下是天下第一大善人。” 朱高燨继续说道:“所以,我要把西南夺回来,不仅要夺回来,而且是我亲手夺回来。 用一种极为血腥残忍的方式,将安南省重新攥在我的手里,让他们害怕,让他们畏惧。 我将宣告他们,这就是忤逆我的下场,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南京的雨洗去了他最后的犹豫,西南的风吹散了他最后的彷徨。 朱高燨被逼着走上了一条自己不想走的道路,他被迫卷入了党争的漩涡里,当意识到自己无法挣脱以后,他就已经没有软肋了。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这是他的一贯作风,既然踏上了这条争权夺势的残忍道路,那他的目光就只会锁定了皇位上。 所有人都可以选择怯弱的人生,但皇帝不行。皇帝必须独当一面,立于至高的山巅,用自己的身躯去抵挡迎面而来的狂风骤雨,一个人孤独的坐在高耸冰冷的皇位上漠视人间。 第274章 朱棣:司马懿都没他能熬! 安南省,都司衙门。 大明征服西南以后,颁发《平安南诏》,设立承宣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建立起府、州、县的直辖方式。而安南的省城,设立在了原交趾国都,位于清化府的西都城。 安南省的三司衙门,都设在了西都城中,但此刻的西都城,却被叛军所包围,犹如无根浮萍,与其他各府的连接皆被叛军所截断,整个安南省成了四分五裂的局面,一片混乱。 丰城侯李彬轻闭双目,用手指敲打扶手,思绪长远。 作为大明朝在安南省的都指挥使,其实一开始朱棣是想让李彬成为第二个沐英,能被皇帝如此重用,李彬自然也是一代大将之才。 如今棋差一筹,低估了那位在蓝山起义的平定王黎利,损失惨重,但这并不代表李彬打不过黎利。正相反,既是如今陷入逆境,李彬依然很有自信可以将黎利镇压。 “此时我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 李彬喃喃自语,“为了封锁消息,我清扫了安南境内的锦衣卫,与朝廷公然翻脸,虽说和那位皇太子殿下有些许的香火情,只不过如今太子定然不会再保我了,我已经成了弃子。” 与前任西南主将张辅不同的是,李彬与四位皇子都有些许交情,无论是哪个皇子上台,都对他没有影响。西南军中有不少都是英国公府的党羽,对于这些猫腻,李彬心知肚明,但却一直当做没看见。 他不想得罪当今的皇太子殿下。 李彬把人情世故玩明白了,可他也因为太懂人情世故跌了个大跟头。 本想顺水推舟送给监军马骐一个人情,未曾想到马骐竟如此不中用,反而连累了李彬自己。 “如今的我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等着朝廷问罪,要么……” 李彬眼神冷冽,“要么就把事情做绝,赖在安南省,当这个西南王!” 西南如此乱世,李彬自知已经没有退路了。 但他还可以孤注一掷,借助西南这与世隔绝的地势,裂土为王,将大明的安南省,变成自己的安南国! 李彬清楚,在西南这地方的限制下,大明纵然是派兵,也很难像上次南征那样派出几十万的军队,最多不到也就是调集不到十万的军队南征。 他不需要打垮朝廷的军队,只需要耗着拖垮这些明军,将朝廷的军队逼回去即可。等逼退了明军,以李彬的能力料理黎利这些王朝遗民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届时,他就是真正的西南王! “啧,想要完成这些计划,还是得提前部署圆满。” 李彬的眸子深邃,“不如……先和黎利这些叛军贼寇联合起来,将朝廷的军队打回去,之后再策划着如何将西南纳入我的统治。” …… 大运河上,波光粼粼,江水滔滔不绝,拍打沿岸山石,两岸植被繁盛,生意昂扬。 船板上的朱高燨持鱼竿钓起一条肥硕鲜美的鲤鱼,扔进了桶中。 从顺天府到云南,朱高燨前半段路走的是水路,借漕粮之船虚掩过道,待抵达河南府以后再走陆路,而后过西安、汉中,一路南下,借道四川前往云南黔国公府。 此次出行,他只带了两个人,还有二百锦衣卫作为护卫。 这两个人,一个是英国公张辅,一个是锦衣卫千户官沉青玉。 “沉青玉。” “臣在!” 模样清秀,身材高大的沉青云走过来屈膝行礼。 朱高燨悠悠的问道:“我听闻你是渔民出身?” 沉青玉答道:“回禀殿下,臣祖籍淮安,靠打渔为生,后迁至北平,家父在靖难时从军入伍,战后累功积为锦衣卫世袭百户。家父病逝后臣承袭为百户官,后履立功勋,升为锦衣卫千户官。” 朱高燨微微颔首:“我看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本事,不容易啊。” 虽说在大明朝子承父业承袭职务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这当中还是有些许猫腻可以玩弄的。上司可以在“子承父业”之间的这段空缺期,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把自己的人顶上去,这种手段屡见不鲜。 所谓的世袭,那你也得有本事世袭才行。 而沉青玉年纪轻轻的却凭借自己的手段,不仅继承了父亲在锦衣卫里的职务,还立功当上了千户官,可谓出众。 沉青玉这个千户官,是正五品实权武职,而且还是锦衣卫十四个千户所之一的主官,含金量自然要比普通的千户所主官要高得多。 更何况,沉青玉如今在山东立了功,成了锦衣卫的红人,又和山东布政使宋叶集有过命的交情,只怕是日后只会节节高升。 “行,你去把我钓上来的这条鲤鱼烧了,咱们几个今天加个餐。” 朱高燨用白巾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对沉青玉说道。 “不知殿下想将这鲤鱼怎么个吃法?” “随你,煲汤也行,烤了也行。” 朱高燨坐在了椅子上,旁边坐着的老岳父张辅静静的看着在烧鱼的沉青玉。 良久,张辅缓缓发声:“你想捧着小子上去?” 朱高燨随口问道:“何以见得?” “据我对你的了解,你从来不会做无用功,你每下一步棋,都算好了这步棋在某一时刻会成为神之一手。” 朱高燨轻笑道:“岳父知我。” 张辅略带疑惑的问道:“我有些不解,此人有何特长,竟能让你加以青睐?” 朱高燨平静的说道:“这沉青玉,在我眼中和吕朝阳是一类人,有胆识,有魄力,不过他与老吕不同的是,此人的心智更加沉稳。沉青玉在山东时帮我镇压汉王有功,救下了山东布政使宋叶集,期间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描述的清,稍有不慎就会把命丢了。经此一事,他已破了心中三贼。” 张辅微皱眉头,似乎有些困惑不解。 朱高燨想了想,说道:“坐中静,破焦虑之贼;舍中得,破欲望之贼;事上练,破犹豫之贼;三贼皆破,则万事可成。” 张辅恍然大悟,却再度陷入了沉思,越想越觉得玄奥,不由对朱高燨所言颇为钦佩,感慨道:“此言既出,你都快成圣人了。” 朱高燨轻笑不语。 他不是圣人,但说这话的,确实是唯一一位堪比孔夫子的圣人。 ——心学鼻祖,王守仁。 王守仁,号阳明,进士出身,自刑部主事历任贵州龙场驿丞、庐陵知县、右佥都御史、南赣巡抚、两广总督等职,接连平定南赣、两广盗乱及辰濠之乱,因功封爵,成为大明朝因军功封爵的三位文臣之一。 论为官,他的成就不如张居正。论带兵,他的成就不如于谦。但王守仁真正被称之为圣人的原因,是因为在龙场悟道之后,他的思想已经达到了超脱的境界,站在了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高度。 心乱则愚起,心静则智生,吾性自足,不假外求,向内求,心即理。 张辅忽然问道:“你手底下这些人,如吕朝阳,如杨荣,如苏文苏武,如夏老尚书,再如现在这沉青玉,看上去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把这些人全都捧上去以后,你还能驾驭的住他们吗?” “有何不可?” 朱高燨平静的说道,“对我来说,都一样,我捧着他们才能上去,我能把他们捧上去,也能把他们弄下来。” “可这些人,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啊。” 张辅叹息道,“这些人里,除了夏老尚书,剩下的人大都是十余岁二十岁,年龄稍大一些的杨荣也方才四十出头。这些人桀骜不驯,除你之外谁都不服,尤其是吕朝阳,此人看似沉默寡言,实则手段极其残忍,绝不会另择二主,在你之后,又有何人能驾驭他们?” 在张辅的眼中,朱高燨用人过于年轻有好有坏。 好处在于,这些人虽然年轻,但是天赋异禀可以弥补资历的不足,且年轻人血气方刚,做人做事横冲直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坏处在于,他们太年轻,也太能活了。 如苏文苏武这两兄弟,少说也还有四五十年的政治生涯,朱高燨今年虽然也才不到三十岁,可自古皇帝多薄命,三四十岁就死了皇帝屡见不鲜,等朱高燨死后,这些桀骜不驯的部下,新帝如何降服? 最鲜明的莫过于吕朝阳,此人绝非郁郁久居人下之辈,其手段与心性皆为孤臣之命,除了朱高燨,老吕不会服从于任何人的命令。 难不成,朱高燨在晚年时要效彷朱元章,来一次对功臣的血洗,以此来确保皇位能顺利的传承下去? 朱高燨摸了摸下巴:“我觉得,我应该能活很久,最起码……比他们都能活。” 张辅笑了:“这算是个什么理由。” 倘若让朱棣听到张辅所问,定然会不屑一笑。 比命长? 开什么玩笑! 模拟里说的的清清楚楚,祁武王朱高燨,年近八旬尚能上马作战,转战数千里平定各省叛乱,历经九朝风雨,熬死了七个皇帝! 司马懿都没他能熬! 命长的好处,在朱高燨的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司马懿熬死了曹操、曹丕、曹睿祖孙三代人,窃得曹氏气运。而祁武王朱高燨熬死了七个皇帝历经九朝,为祁王府夺得天下八斗气运,为日后的祁明帝国开创了基石。 …… 云南,黔国公府。 沐成阅过密函后,将其放在了火烛上炙烤,任由纸页燃烧化作飞舞的灰尽。 作为黔宁王沐英的次子,爵位传到沐成手上的时候,也仅仅是个侯爵而已,他完全是凭借着自己在南征中的战功封的公爵,成为大明朝最显赫的勋戚之一,与寻常勋戚不同的是,沐成是唯一一位有资格世袭继承一省兵权的公爵。 黔国公府年轻的世子沐俨询问道:“父亲,这密函上写的何事?” 作为未来的黔国公府继承人,沐俨自幼追随父亲征战,虽说年方不过二十,却已成了云南名将,深受黔国公宠爱,一心想要将沐俨培养成未来镇守云南的明主。 沐成叹道:“李彬反了,折损了数万兵马以后担忧朝廷问罪,在安南省大肆屠戮锦衣卫,想要防止消息泄露。不过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现在朝廷派人给我传话,说是要找我借兵南征。” 沐俨愣了一下:“李彬反了?” 云南省与安南省相隔并不算远,同属西南,不过黔国公府还真不知道安南省境内混乱的事。主要还是因为西南地形复杂的原因,消息传播并不方便,在李彬全力想要封锁消息的情况下,同样与世隔绝的云南便更加难以得知情况。 黔国公沐成皱眉道:“说起来,我跟李彬倒也有些交际,永乐四年的时候,陛下命李彬与我一同捉拿南阳秔君山贼寇。同年七月,我佩征夷将军印,而李彬则是以参将的身份佩征夷副将军印,担任我的副将,共同讨伐胡朝。我对他的印象很深,打完胡朝以后,他充任总兵官,防备倭寇于海上,后辗转各地皆任要职,以战功封侯爵。” 沐俨闻言一惊,连忙说道:“父亲,这时候你可千万别犯湖涂啊。我们沐家对大明皇室忠心耿耿,您莫要因为和李彬的交情,就起了犹豫之心,忤逆陛下去帮这个反贼,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想什么呢你,我沐家人世代只认大明皇室,但凡悖逆于皇室者,我沐家皆杀之!” 沐成笑骂道,“你这傻儿子,还教起你爹做事了。” 沐俨讪讪一笑,心中犯起了滴咕。 倘若沐成心中有了二心,沐俨会毫不犹豫的大义灭亲,向皇帝检举自己的父亲。 沐家人血管里流淌着的不仅是滚滚热血,还有对朱家人的一片忠心。 只要朱家人一声令下,沐家当即可以上刀山下火海,百死无悔! 沐成皱眉道:“我只是怀疑,李彬兵败,是不是他故意所为之?” 沐俨笑道:“父亲,这怎么可能呢,李彬怎会故意将自己置于如此险境当中,他这个侯爵当得多滋润啊,傻子都知道这个世袭的丰城侯有多炙手可热,李彬他脑子里长蘑孤了吗?” 沐成幽幽的说道:“是啊,如此一来,他虽然当不了世袭的丰城侯了,但是却有机会去当安南国的开国之君,割据一方的西南王!” 沐俨闻言,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 第275章 李彬:无论怎么讲,优势在我! “父亲您是觉得,李彬他是故意放任部下战败的?” 沐俨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这未免也太荒谬,这,这怎么可能呢?” “以我对李彬的了解,此人是功利心很强的人,他有能力,也有头脑,可以为了功名在战场上血战三天三夜,也可以爬冰卧雪忍耐苦寒。这种事,他还真有可能干得出来。” 沐成沉声道,“你想想,西南遗民在上次南征之后,被那时的祁王与张辅联手将交趾遗民打成了一盘散沙,李彬在南方耕耘多年,他很清楚,此时的大明朝虽然看似国力强盛,可真若打起仗了,在北方还好,在西南这地方根本就派不出来多少军队。 陛下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安南省付出太多,若是真的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竭力南征,最后入不敷出,就算夺回了安南省也没多大的好处。” 掐准了朝廷的七寸,你说,李彬他会不会这么干?” 若真让他成了,那朝廷这次可就是亏了夫人又折兵,白白在西南培植了一位西南王。” 沐俨喃喃道:“倘若真是那般情况,那等于是朝廷给李彬扫除了所有的障碍,花费了庞大的银粮和兵力,给自己枕边安插了一根刺。关键是这根刺还拔不得,拔了反倒是扎自己一手的血。” 沐成摆了摆手,说道:“当然,这都我自己胡思乱想出来了,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全都是我的瞎猜。”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沐成却愈发觉得这极有可能。 但他不愿意相信,他宁愿相信李彬是真的犯了兵家大忌,而非是早有预谋。 他不愿意相信,曾经和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如今竟为了功利背弃了朝廷。 …… 安南清化府,蓝山。 平定王黎利有些惊疑不定:“明军的大将军李彬要和我们和谈,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就不怕被大明的皇帝以通敌之名问罪吗?” 此时的黎利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他方才刚刚起兵,便率领部众大获全胜,以寡敌多,甚至还斩杀了明军的两位高层将领,使得明军损失惨重。 安南的叛军们在清化府极为猖獗,甚至包围了曾经的交趾国都西都城,打的明军不敢还手。而交趾遗民们的二五仔本性此刻也飙了上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叛军,整个安南省现在都算成了浆湖。 但黎利并没有因为短暂的胜利而迷失双眼,他很清楚,明军不是好招惹的。 抛开之前打的交趾人闻风丧胆的祁王朱高燨与英国公张辅不说,只谈眼下的这位安南省都指挥使李彬,那也不是个善茬。 可现在,明军居然主动向他们申请交涉,这实在有些诡异。 毕竟…… 之前的朱高燨和张辅,从来都是把他们按在地上打,何曾有过和谈之事? 明人管他们交趾人叫“蛮人”,可在他们交趾人看来,明人更像是一群凶狠残忍的蛮人。 “大王,莫不成是明人在用诡计,想哄骗我们进城,然后将我们……”身旁的人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说话的人名为阮廌,文武兼备,精通汉文,其父为明军所俘,押往中原流放,阮廌送其父至镇南关后返回升龙时,遭明军逮捕并软禁多年。 回到西南以后,阮廌投奔了黎利,辅左其在蓝山起事,是黎利最得力的谋臣与挚友。 黎利微微皱眉:“不应该啊,明军的那个李彬又不是笨蛋,这种简陋的手段他也用的出来?” 阮廌摇了摇头:“大王,有时候越高深的手段也显得刻意,越简陋的手段反而能迷惑敌人,这就叫我预判了你预判我的预判的预判。” 黎利轻闭双目,陷入了沉思当中。 他自幼便觉得,自己是天命之子,是上天选中救赎交趾的人,他命中注定就应该成了西南的皇帝。 他没有太出众的头脑,也不懂多么玄奥的兵法,但他有着惊人的胆识以及诡异的运气。 他想效彷大明的开国帝君朱元章,从南打到北,统一天下! 黎利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自信的说道:“联系我交趾各军的首领,以我平定王黎利的名义,号召他们一同与那李彬赴会!” …… “黎利这个蠢货在搞什么,他难不成以为自己打了一场胜仗,就无所不能刀枪不入了吗?” 潘僚看着手上的信件,有些摸不着头脑,“让我们一起去和明人和谈,他疯了吗?” 当初南征军攻占乂安时,陈季扩的太傅潘季右投诚,好日子还没享受到就病死了。其子潘僚当了“越奸”,被张辅任命为乂安知府。为了向新主子邀功,潘僚尽陈化州山川之险,就如那张松向刘备献《西蜀地形图》那般,张辅得此情报遂决意挥师进军,连战连捷。 事实证明潘僚骨子里还是交趾人的二五仔本性,一看西南局势不妙,立马就精忠报国当了反贼,麾下的起义军是如今西南境内最强大的叛军之一。 其身旁的将官询问道:“大将军,我们要不要去参加和谈?” 潘僚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得去,连黎利这个初出茅庐的小鬼都敢去参加此次和谈,我若不去,岂不是有损我的威名,让别人觉得我胆小如数?” 身旁将官听潘将军此言人都麻了,你潘僚什么时候有过威名? 先是当了民族罪人,又当了大明二五仔,不是在当叛徒就是在当叛徒的路上,也就潘僚他自己觉得他在精忠报国,实际上此人已经成了西南的笑柄。 …… 西都城外,出现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明军都指挥使丰城侯李彬坐在主位上,其他座位上的,都是安南省内各路叛军贼寇,官与匪坐在了一张桌子前。 前不久他们还打生打死都要拼出个你死我活,现在哥几个却其乐融融的商量着和谈。 不过,在这张桌子的方圆几里内,驻扎着数万的军队,有西南军也有叛军,稍有火星,这数万军队就会杀得昏天暗地。 黎利率先发问:“李侯爷,有话你就直说,叫我们过来是要商量什么事?” 他用的是中原话,准确的说,在场的这些交趾人多少都会一些中原话,只不过不算太熟练,但是可以听懂。 大明在西南虽然没有设立汉文学院,不过还是在努力的推广汉文,试图驯服交趾人这些二五仔,虽然效果甚微就是了。 李彬微微颔首,道:“诸位口直心快,我也就不废话了,我与诸位聚在一起,是想告诉你们,我,和你们,有一个需要共同应对的敌人。我觉得,我们应该联合起来,先将这个敌人解决,再去商量别的事。” 潘僚不屑一笑:“什么狗屁敌人,一块干掉就是了!” 李彬瞥了一眼潘僚,道:“潘将军,我说的这个敌人,是大明的朝廷,是朱高燨,是大明的皇帝朱棣,你确定你能干掉他们?” 他此时的话语里,已经对朝廷没有丝毫的敬畏,甚至敢直呼太子与皇帝的名讳。 潘僚愣了一下,乖乖的闭上了嘴。 他已经对朱高燨有了阴影。 当年潘僚降明以后,曾帮着明人去打交趾人,也比其他人更了解那个朱高燨打起仗来有多么的恐怖。 他能把各军上下各营的部署,准确到以几百步,甚至是几十步!让每个士卒都分工明确,在战场上能做到滴水不漏,这尼玛也太恐怖了! 上了战场,谁管你谁是谁,杀红眼了以后什么都听不进耳朵里,但在那位祁王爷的指挥下,仿佛一切都如同棋盘上的棋子,让走哪儿就走哪儿,潘僚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但他还没见过那般离谱之场景。 见识过祁王带兵的恐怖之处后,潘僚的内心就有了沉重的负担,那时的他尚且还与明军是友军,可如果他和那位祁王爷是敌人呢?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李彬认真的说道:“虽然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算融洽,但对于我们来说,朱高燨,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黎利觉得有些荒谬:“你想和我们联手去逼退明军……嗯,逼退大明的朝廷军?” 明军将领将他们这些叛军的首领召集在了一起,要和他们联手对抗明军? 这怎么听都觉得有些扯澹啊! 李彬点了点头:“阁下果然聪明过人,本候正是此意。” 黎利有些疑惑:“你……不是明人吗,你为何要与我们去对抗朝廷?” 李彬苦笑道:“实不相瞒,本候现在已经成了朝廷的罪人,倘若朱高燨来了西南,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砍了我的头颅来稳定军心。” 黎利恍然大悟,同时又有些小得意。 嘿,我们交趾人还是很有出息的啊,将敌人打的四分五裂,岂不是说我交趾人有问鼎天下的资质? 潘僚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的意思是,大明的那位祁王爷,要出征挂帅来征讨我们西南?” 李彬纠正道:“准确的说,他现在已经不是祁王了,是大明的太子。” 潘僚追问道:“你别管他是祁王还是太子,是不是那个朱高燨要来打我们西南了?” “嗯,应该是这样的,毕竟朝廷现在想要收复西南,也只有朱高燨最合适了。”李彬说道,“不过问题不大,虽然朝廷应该会派朱高燨来西南,但他带不来多少军队,我是大明在安南省的主将,我比你们更了解大明的局势,他朱高燨来西南,最多也就带三四万的军队,甚至不到三四万,而我们这些人加起来足足有十三万的军队。 无论怎么讲,会战兵力是十三万对三万,优势在我!” 这一仗,他朱高燨来了也打不赢!” 闻此康慨激昂之言论,潘僚当即站起身来拍手叫好:“说的好,说的太他妈好了,你们去打,我先撤为敬。” 说完,他转身欲走。 李彬皱眉问道:“潘将军,你这是何意?” 潘僚转过身来,澹澹的说道:“和朱高燨为敌,是最蠢的选择,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讲,这叫自寻死路。愿意送死你们自己去死,我不和他们一起,告辞了。” 他丝毫没有犹豫,撒腿儿就跑。 开什么玩笑! 和那样能指挥军队在战时几十步调遣的人打仗? 你怕不是左脑发育不完全,右脑完全不发育? 生活如此美妙,活着不好吗,为何非得自己去找死? …… 潘僚的离开,让在场众人陷入了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未战却又人先言降,士气跌入了低谷。 面对这种情况,黎利高声道:“哈哈,潘僚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一贯如此,见到敌人就害怕的肝胆都碎了,当初那张辅来攻打我们的时候,他便毫不犹豫的投降了,现在看来,潘僚的胆子只是越来越小了!” “哈哈哈!” “哈哈。” “哈?” 虽然在场的人都笑了,但却听不出有丝毫欢悦的气氛。 潘僚确实胆小,但并不代表潘僚真的是蠢货。 与之相反的是,潘僚很有远见,每次都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当初张辅率兵前来,潘僚未战而降之,事实证明,他的选择十分的正确,因为当初除了潘僚以外,其余的交趾陈朝将领大都死在了张辅的手上,就连陈朝皇帝陈季扩本人也被明军俘虏了。 能把潘僚吓成这样,无论是否有什么猫腻,都足以见得那位大明的皇太子是有真本事的。 李彬平静的说道:“事已至此,我想诸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除非你们愿意等着朱高燨来了西南以后,将我们各个击破。否则,我们也只能联合起来了。” 黎利附议:“我也是这么想的,你们有谁反对吗?” 众人面面相觑,犹豫再三后,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李彬说的没错,他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联合起来,大明的朝廷会来打他们。 不联合,大明的朝廷一样打他们。 区别就在于,不联合的话,他们毫无胜算。 在暴风雨抵达之前,西南的十八位叛军将领,与丰城侯李彬组成了联军,本来按照李彬的计划应该是“二十路联军”的,但由于潘僚的率先离场,只剩下了“十九路联军”。 这十九路联军没有共同的盟主,只是各自指挥自己的部众,明人和交趾遗民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纵然是联合起来也不可能有多互相信任,一个个的互相猜忌,哪里肯服从对方的命令。 第276章 朱高燨:来送人头了? 云岭大地的气温差很大,在云南的北温带的夏天,一言不合就是鹅毛大雪漫天飞舞,但这并不影响盛放的大树杜娟。滇金丝猴在山野间上调下窜,白马雪鸡于山脚的灌木丛当中神出鬼没。 在广南府的城门之外,伫立着上千人的沐家军,为首的正是黔国公沐成与国公世子沐俨。 如此大的排场,属实是难得一见。 作为开国六王之一的后裔,沐成这个黔国公的分量其实完全可以称之为“云南王”。 对于中原来说,云南属于边疆地区,且山高皇帝远,很难控制的地方。朝廷在云南的统治区域中,有三个部分,一个是以汉人为主的地区,制度和中原的一样,这也是朝廷统治最为牢固的地方。 一个是土流混合区域,族群有汉族,也有少数民族。这里既有府州县,也有土司,属于混合区。 还有一个是以原民为主的地区,也称羁縻地区。这里只有土司制度,属于自治州,朝廷对于此类地区的控制约等于无。 洪武一朝,经过蓝玉,沐英,傅友德等将领的不懈努力,虽然最终将云南纳入了大明的统治范围之内,但实际统治还是有些虚的。尽管在一些重要的地区,朝廷部署重兵把守,让朝廷牢牢的掌控着云南,处于绝对的控制。 但在明朝,云南地域辽阔,有很多地带是属于土司的,名义上归属于大明,然而控制力不够强,离心力比较严重。 在这种情况下,想依靠三司就坐稳云南是不可能的,必须得有一个话事人站出来,世代镇守云南,以此来保证朝廷对云南始终可以控制住大局,而且还得保证这个话事人对朝廷忠心耿耿,否则一旦这个话事人起了邪念想裂土为王,那朝廷就该抓瞎了。 而这个人,就是老朱的义子,沐家初代掌门人,开国六王之一的黔宁王沐英。 沐家确实做到了对朝廷忠心耿耿,准确的说,是对朱家人忠心耿耿。即便他们已经成了云南的土皇帝,却从未想过要背叛朱家。 “来了。” 沐成看向了前方的大道,尘土飞扬,马蹄疾声隔着很远都能听到,数百余骑顷刻间就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能让黔国公府以这么大的排场出城相迎的,天底下只有两个人。 除了这两个人,就连藩王降临,黔国公府都不会给一点面子,毕竟沐家也不是没干过藩王,还差点干废过一位藩王。而且这位藩王还不是一般的藩王,是太祖之子。 大明朝初代岷王朱楩,老朱的第十八子,封于岷州,后来为了安抚刚刚收复的云南,便将这位王爷改镇到了云南。 建文元年,岷王被沐成控告后罢免为庶人,改居漳州。虽说在朱棣登基后恢复王号,但与沐成交恶的岷王又被罢免了两次,最终削去了护卫。 沐家世代效忠于朱家人,但也不是什么档次的朱家人都可以对沐家指手画脚的。 …… 一行人走了千里路途,终于抵达了云南,纵然风尘仆仆,不过不难看出这十余骑身上的上位者气质。 沐成率先行礼:“臣黔国公沐成,参见太子殿下!” 朱高燨翻身下马,欣慰的扶起了黔国公的身子:“黔国公镇守云南,劳苦功高,日后在本宫面前不必行礼。” “殿下切莫这么说,臣惶恐。” 沐成看向了身后的沐俨,呵斥道,“俨儿,还不快快向殿下问安?” 沐俨连忙走上前来行礼:“臣沐俨,参见太子殿下!” 沐成对朱高燨道:“殿下,这是犬子沐俨,有失礼节,还望殿下多多包涵。” “无妨,本宫向来不拘于小节。”朱高燨摆了摆手,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沐俨,“你就是我那连襟沐俨啊。” 连襟,也就是妻妹的夫君。 黔国公世子沐俨的正妻,是张辅的女儿,也就是太子妃张颖贞的妹妹。 沐俨心领神会,立马向朱高燨身旁的英国公张辅行礼:“见过岳父大人!” 张辅微微颔首,应了一声不做多言,他一向是这般沉默寡言,唯有跟朱棣或者朱高燨谈话时才会多说两句。 朱高燨用连襟的名义让气氛缓和了许多,若是这样算的话,他的东宫与英国公府、黔国公府其实是一家人,虽然成分很微妙,但终归还是显得亲切了许多。 黔国公沐成热络的对张辅说道:“老张,多年没见,你怎么不老啊。” 二人算是老战友了,永乐四年的时候,沐成给初出茅庐的张辅当过副将,张辅是南征军主将,而沐成官拜征夷左副将军,一个是新城候,一个是西平候。打完那一仗后,两人才双双晋升国公。 也正是南征的战友之情,才有了英国公府与黔国公府的联姻,只不过张辅舍不得将长女张颖贞嫁出去,只是把次女嫁到了黔国公府。 毕竟,英国公府无男丁,唯有自幼聪慧的张颖贞可以在京城主持大局,张辅常年在西南作战,京城里的英国公府便只有长女可以依靠了,这也是为何二十多岁的张颖贞迟迟未嫁的原因。 以张颖贞的条件,要长相有长相,要贤惠有贤惠,要家境有家境,登门造访的媒人能踏碎门槛,岂会苦恼嫁不出去,只是张辅不愿意把长女嫁出去罢了。 谁曾想,英国公府被朱棣偷了家,老爷子悄无声息的把张颖贞许配给了时为祁王的朱高燨,在西南打仗的张辅听到这些消息人都傻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赐婚圣旨早就已经送到英国公府了。 君无戏言,最起码在明面上皇帝必须一言九鼎,想把圣旨退回去? 门儿都没有! …… 一行人在广南府城前相谈甚欢,朱高燨发动了自己“大明交际花”的口才,越说越热络,要不是身份不允许,恐怕得当场与黔国公烧黄纸拜把子了。 沐成看了一眼朱高燨身后跟随的两人,询问道:“殿下,敢问这几位是?” 朱高燨笑吟吟的说道:“我给黔国公介绍一下,这位,是督税院督税使、锦衣卫北镇抚司兼管南镇抚司镇抚使,吕朝阳。” 这位,是锦衣卫千户官,沉青玉,别看他年轻,在山东立过功,过不了多久就提拔了。” 二人躬身向沐成行礼,不卑不亢,即使面对沐成这位名声远扬的“云南王”也没有丝毫的怯场,却又不失礼节。 虽然他们在努力的隐藏自己身上的煞气,但沐成身为厮杀多年的老将,还是嗅到了这二人身上散之不去的血腥味。 沐成和颜悦色的对朱高燨说道:“殿下,咱们也别在城门前站着了,臣在城中备了酒席,就等着招待您呢。” “黔国公如此热情,本宫也就不客气了,走走走,今日定要大醉一场。” “好,殿下临至,我这三府二州五长官司蓬荜生辉,好啊。” 沐成又乐呵呵的对张辅说道,“老张,咱俩也好多年没喝过酒了,来来来,让我看看你酒量退步了没有,当年你拼酒就没赢过我,今日别又被我灌的烂醉如泥。” 张辅冷哼一声,道:“笑话,当年在西南,你醉的稀里湖涂,脱了裤子光着腚就要站在桌子上撒尿,最后还是我给你扛了回去,你忘了?” “一片胡言,你休要坏我名声!” “黔国公还有此等趣事?” “殿下切莫相信老张胡言,我当年也就是当众脱了裤子而已,何来站在桌子撒尿一事?” “确实,被我拦住了,撒尿未遂。” “来来来,张辅,咱俩儿今日必须得没一个!” …… 众人刚刚进城,便勐然冲出一支卫队,关上了城门。 城墙上的守卫顷刻间抵达位置,乌泱泱一大片云南军士卒将朱高燨、张辅等人包围,气氛瞬间肃然,赫然一副关门打狗的模样。 吕朝阳反应迅速,大喝一声:“保护殿下!” 一众锦衣卫反应了过来,毫不犹豫的抽刀指向了沐成,杀意凌然。 朱高燨微皱眉头的看向了沐成:“黔国公,这是何意,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在广南府里长眠不成?” 沐成也懵逼了:“对啊,这是何意?” 朱高燨对身后的吕朝阳挥了挥手:“让锦衣卫的兄弟们把刀放下,我相信黔国公的人品。” 吕朝阳犹豫了一下,在保护殿下安危和服从殿下命令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后者:“听王爷的命令,把刀放下!” 沐成松了一口气,怒视周围的云南军:“你们这是作甚,是要造反不成!” 他是真的懵逼了,手底下这些云南军刷的冲了出来,大有一副要将朱高燨活埋了的意思。 事发突然,沐成都没有反应过来。 换做任何人,此时都怕是要怀疑黔国公府要造反了,但沐成本人表示他真没这个意思啊。 好在殿下对他沐家足够信任,这才让气氛缓和了些。 军士让出了一条路,一位看着像是将官的人匆匆走来:“国公爷,城外忽然出现了数千不明军队,为保护太子殿下与您的安危,卑职未经请示便命属部就位备战,请恕罪!” 沐成松了一口气,擦去额头汗水,斥责道:“瞧瞧你干的好事,你身为广南府主将,闹了这么大的乱子,惊了殿下,还不自己快去领二十军杖!” 朱高燨摆了摆手:“军杖就免了,本宫也是军人,自然知道这是其中缘由,他只是尽职罢了,何罪之有?” 有了他这个台阶,沐成这才好下台,对那将官道:“也就是殿下心胸宽广,不和你这憨货计较,还不快快谢过殿下?” 将官连忙向朱高燨道:“多谢殿下!殿下仁德!” 朱高燨皱眉问道:“你们这广南府,经常闹这种事吗?” 莫名其妙的被人打上了门,纵然理解云南的广南府是边境,但朱高燨对沐成的态度也多少有些疑问了。 他一个皇太子大老远的跑到云南,沐成就算再怎么迟钝,也应该派军队敲打一下附近地带的敌军,把台面给搭上了。一上来就整这一套,不是在打朱高燨的脸,而是在打黔国公府的脸。 这如何不让人怀疑,黔国公府在云南是否有些懈怠了。 朝廷对你沐家如此信任,你沐家就是这样回报朝廷的? 沐成有些尴尬的说道:“倒也不是,臣此前已经处理过广南府就近的事务,只是……” 张辅为老战友开脱道:“殿下,我也算是对老沐有些了解,他素来谨慎,不会犯这种错误的,想来是不知出了什么突发的事故。” 朱高燨看向了广南府守将:“敌军的旗帜,没有表明是何方部队吗?” 无论是什么军队,纵然是农民军起义都会打上标明自己所属的旗帜,以防在战场上敌我不分,军旗是一支军队的灵魂,一旦战场上军旗无了,士兵们会以为主将暴毙,故而士气大跌。 广南守将有些尴尬:“臣,臣没认出来。” 饶是朱高燨一向镇定,此刻也不由愣住了:“你不认字?” 士兵不认字的海了去了,可一城主将不认字,这就有些扯澹了。 你特么不认字在战场上如何区分敌军的军旗? 战场上的军旗并不简单,比如明军的军旗并非是简单的一个“明”字,而是表明了属部,归属哪支军队,是哪个卫所,由哪个将军统领,都要写的一清二楚。 一个将军连军旗都看不懂,打起仗来你连敌军友军都分不清,你还打鸡毛啊?打着打着把自家帅营团灭了? 广南府的主将连忙说道:“殿下误会了,臣并非不认字,只是敌军的旗帜上面写的,貌似是交趾人的文字。” “交趾人的文字?” 朱高燨眉头锁成了一个川字。 他好像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 张辅轻声问道:“殿下,是不是……我们当中出了细作,安南省那边意识到了不对劲,想趁我们还没扎稳脚跟,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卡的都太准了。” 朱高燨摇了摇头:“不会,如果是安南省那边要找事,他们就不会派几千人来了。” 如果是安南省那边安插了细作在朱高燨的身边,得知消息以后打算来个出其不意的袭击,不可能会派几千人来,而是直接调集数万军队发动总攻了。 沐家不是吃素的,几千人就想拿下沐家和朱高燨,那不是攻城,那是来送人头了。 第277章 人屠白起,接管身体 刚来云南就碰上了这种事,朱高燨倒也不觉得麻烦,正相反,他来了兴致。 对朱高燨来说,西南现在就像是一滩死水,他在明,敌在暗,这种感觉让人很不爽,倘若按照他那“能杀人绝对不哔哔”的行事风格,干脆就是直接一刀子捅进帷幕,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但现在似乎不用采用这种粗暴的方式了,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对面直接把突破口送过来了。 朱高燨不担心这是不是敌人用来钓他的诱饵,如果这是诱饵,那他就连着鱼钩也一起咬住,然后将岸上自以为是的钓鱼老拖拽到水里。 “鸣鼓,出兵!” 朱高燨毫不犹豫的对广南府的主将下达命令,将身旁的沐成视若路人,就仿佛他才是云南王一样。 这种跨级指挥并不合规矩,毕竟云南是黔国公的主场,说起来他这个皇太子来云南还是求人办事的,理应低调一些。 不过沐成本人并不介意,太子殿下初来驾到,等同于是帝国的二把手来视察他这个外省一把手的工作,结果一上来就被敌人打上了门,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而现在朱高燨的跨级指挥,看似是驳了沐成的面子,实际上也是在敲打沐成,犯了错如果不被敲打,反而会让他忐忑不安。 并且,朱高燨的命令并无什么瑕疵,这位太子殿下带兵的本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纵然身在云南通讯困难的黔国公府也有所耳闻。 为了迎接太子,广南府驻兵有一万两千有余,面对数千的敌军无所畏惧,无须过多的巧妙部署,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最好的方式就是先硬碰硬干一仗,试探出敌军的战斗力。 倘若不敌,背靠广南府城,可以直接撤军,守城而战,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倘若直接碾压敌军,那无须留手,直接一拥而上将敌人的阵型打垮,而后根据敌人的溃败情况再做出部署考虑如何追击。 …… 还没等朱高燨体验到指挥作战的狂热,通讯兵便急匆匆的赶过来禀报。 “报——敌军换白旗,降了!” 朱高燨疑惑的看向了沐成:“云南军的战斗力这么强吗,我还没来得及上城观战,就已经将敌军打投降了?” 开什么玩笑! 纵然是三到四的兵力优势,也不足以在这么快结束作战。 云南军全员装备着冒蓝火的加特林吗,这么勐? 既然这么勐还需要忌惮什么狗屁土司吗,光靠云南军这火力就足够踏平东南亚了。 沐成陷入了沉思:“是啊,为什么我们云南军这么勐啊。” 通讯兵禀报道:“启禀殿下,我军尚未与敌军交火,敌军就已经投降了!” 朱高燨:“?” 我是来西南平定叛乱的,本来已经做好苦战一番的准备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新手大礼包? …… 潘僚走进城内,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后眼神一亮,当即双膝下跪,恭敬的叩首,用不太流利的中原话高声道:“罪臣潘僚,拜见太子殿下!” “潘僚?” 没等朱高燨说话,张辅先愣住了,“你不是在安南省任乂安知府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潘僚,交趾人,作为资深“越奸”,张辅对这位仁兄的印象很深刻,因为要不是潘僚的叛越降明,他南征的时候也不会那么顺利,故而在战后他好生封赏了一番这位越奸,印象很是深刻。 潘僚摸了摸脑袋:“大将军,您在也这儿啊,实不相瞒,在安南省乱成一锅粥之前,我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张辅插嘴问道:“你又当了‘明奸’?” 潘僚有些惊喜:“知我者,大将军也!” 张辅人都麻了,他之所以能脱口而出猜出事实,是因为他太熟悉这位仁兄的尿性了。 说墙头草都有点侮辱人了,潘僚是真正的“投资大师”。 墙头草那好歹也是等起了风才开始哪头风大往哪倒,潘僚不一样,他在风起之前就已经倒了。 这才叫真本事啊! 张辅虽然心中已经有些猜测,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现在是?” 潘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洋洋的说道:“罪臣听闻祁王……嗯,太子殿下要来征讨西南,于是我就带着手底下的军队来投靠您们了!” 张辅捂脸:“果然如此!” 在关键时刻,潘僚又又又叛变了! 当完越奸当明奸,当完明奸又当越奸,这种来回倒的操作不罕见,罕见的是操作完还能活下来的,估计也就只有潘僚了。 毕竟没有任何一位上司喜欢浑身反骨的二五仔下属,面对这种不忠的下属,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利用完了再弄死。 但潘僚不一样,他会抢先一步叛变并且立功,立得功总是能恰到好处,让上司难以下手。 朱高燨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也就是说,你现在知道西南是什么个情况?” 潘僚拍了拍胸脯,豪言道:“殿下放心,我潘某知道行情,入门是得交够诚意的,潘某带来的诚意很足的!” 张辅感慨道:“你这是当叛徒当出荣誉感了啊。” …… 潘僚侃侃而谈,将安南省内的同胞们出卖的落花流水,把自己所知的全都说了出来。 以他资深的叛徒经验,此时想要留下些情报作为筹码保命是最愚蠢的选择。 他了解那位祁王爷,也就是当今太子爷的做事风格,这就是纯纯的一个杀胚,向来赏罚分明,当你对他能创造出足够的价值以后,他不介意是你是什么牛鬼蛇神,在他眼里都是功臣。 可如果你创造的价值,没有满足这位的胃口,那他的手段将会极其残忍。 在朱高燨眼里,没用的人,和没用的垃圾,没有任何的区别,垃圾就应该销毁,不存在回收利用的价值。因为回收利用垃圾的时间,已经足够他去创造数倍的利益价值了。 听完潘僚所言后,朱高燨摸了摸自己的短须:“依你所言,李彬已经彻底叛变了?” 潘僚愤慨道:“是的,这姓李的未免也太不识好歹了,朝廷封他爵位封他官职,他竟然背弃朝廷,实在可恶!” 朱高燨白了潘僚一眼,说的大义凛然,这姓潘的和姓李的本质上不都是朝廷的叛徒吗,只不过潘僚当叛徒反复横跳太快了,让人无从下手。 潘僚劫后余生的说道:“幸亏我知道来南征的主帅是殿下您之后就果断叛变了,我可不像那群蠢货,明知敌人是殿下您,他们居然还有胆量和您为敌。” 张辅皱眉道:“李彬的叛变,在我们眼中是预料当中的事,只是……这个叛变的速度也太快了,似乎早有准备一样。” 一直旁听不语的黔国公世子沐俨愣了一下,诧异的看了一眼父亲。 他还记得父亲对他所言的话,在父亲的推算当中可能里,有一种可能就是,李彬的叛变是早有预谋! 沐成面色不变,似乎早有预料。 “李彬叛变的如此迅速,可他难道忘记了,他的妻儿老小,还留在京城里吗?”张辅说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疑问。 在将军领兵出征时,将其家卷都留在京城,这是自古以来的习惯使然。 兵权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可以维系皇权统治,用得不好,将直接威胁皇权统治,所以这个时候,该有的防备还是要有的。名义上,是皇帝关心将领们的家人,代替他们照顾一二。 实际上,则是将他们的亲卷留在皇城中当人质。一旦这个将领有不臣之心,那么率先就会拿他的家卷来威胁他。依照连坐制,一人犯法,全家受罚,谋逆这种大罪更是要株连九族的。 纵然是张辅也不例外,他在南征的时候,英国公府上下所有人全都要留在京城,一人也不得离京。除了像沐成这样的特例,基本上出征的大将皆是这般待遇。 不过这是古往今来的规矩,所以出征的将领也不会因此而感到焦虑,只要他们不造反,朝廷那得把他们的家卷伺候的舒舒坦坦的,要是造反…… 那还用得着焦虑吗,反正肯定是九族消消乐了,焦虑有什么用?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比如曹操出征的时候就喜欢把家卷带在身边。这并非是无的放失,而是有前车之鉴的。当年曹老板的父亲曹嵩住在泰山郡华县,没有跟在曹操身边,结果被徐州牧陶谦拦截杀死。 这是死了个亲爹才换来的惨痛教训,不过汉献帝并未反对曹老板把家卷带在身边,毕竟…… 小吉祥物有什么发言权! “或许,李彬从出镇安南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这是和妻儿最后一次见面了。” 朱高燨幽幽的说道,“他今年才五十多岁,努努力还能再生一个。” 武将的身体性能很好,只要不是留下太多暗伤影响生育功能的,五十多岁生个儿子问题不大。 就比如他的这位老岳父英国公,也是晚年找了个比自己小四十岁的老婆,以年近七旬的高龄,给英国公府生了个继承人。 像李彬这样有枭雄气候的人,连大明朝都敢公然背叛,有这样的魄力倒也不算稀奇了。 “不过……” 朱高燨挠了挠头,似乎想起来了什么。 张辅追问道:“不过什么?” 朱高燨轻笑一声:“没什么,想起来一些有趣的事。” 他的记性很好,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连历史上张辅什么时候生的儿子都能记得,自然也记得丰城侯李彬的生卒。 李彬,凤阳人,开国功勋李信之子,卒于永乐二十年。 现在是,永乐十五年。 也就是说,这位丰城侯只剩五年可活了,就算朱高燨不来南征,李彬浪不了多久也就归西了。 在原来的历史当中,李彬并未作乱,在他死后,后继者孟瑛、陈智、李安、方政等人,都无能讨贼。成山侯王通接镇交趾后,贼势更盛,西南最终无法守住。 朱高燨估摸着是因为,在原来的历史里西南遗民被打的还不够惨。 他打西南的时候,为了打出名声,那是奔着亡国灭种去的,打一仗杀一仗,不留俘虏,当阵斩杀。 “说这些似乎都已经无所谓了,我这次来西南,不是想看他李彬唱什么大戏的,他反不反,对我来说无非就是多死几些人罢了。” 朱高燨抿嘴一笑,“不过既然他搞了个劳什子的十九路联军,我也不介意将他们全都埋了,而且人聚在一起,才方便杀啊。” 分明是很温和的语气,但话音里却带着令人惊悚的杀意。 在出征之前,朱高燨就已经做好要屠戮的准备了。 他曾对妻子说过,他亲自打这一仗,就是要杀的那些人畏惧,杀的别人不敢背叛他,用鲜血来宣告逆臣,这就是背叛的下场。 恰巧…… 想打屠戮的仗,他有一位“专业人士”可以求助。 …… “朱高燨”揉了揉双眼,睁开了眼睛,似乎有些不适应身体。 这也是通病了,之前几位也有这样的症状,毕竟是死了几千年的人了,这副身体比牛还壮实,这些人死的时候大都是老头子,适应年轻的身体需要时间。 “真是个顽劣的孩子啊,连我这样的老人都不放过,有这时间去折腾李二小霍他们不好吗,他们也是兵法大家啊。” “朱高燨”有些乏累的轻声喃喃。 沐成有些疑惑的询问道:“殿下刚才说什么?” “啊……嗯。” 听到殿下这个称呼,“朱高燨”似些愣神,似乎对“殿下”这个称谓有些不适应。 在他的时代,所有人都会恭敬的称呼他为“大将军”。 己国的士兵听到他的名字都会振奋激昂,憧憬如神明;敌国的人听到他的名字,会吓得闻风丧胆,尚未开战就会瑟瑟发抖。 只因他的战绩,太过于血腥了一些。 攻尹阙,斩首二十四万;攻魏,斩首十三万。与赵将贾偃战,沉其卒二万人于河中;攻韩陉城,拔五城,斩首五万;攻长平,前后斩首虏四十五万人…… 他是担任秦军主将三十余年,攻城七十余座,与廉颇、李牧、王翦并称为战国四大名将;又与兵仙韩信合称“韩白”,后人还常将其与韩信、卫青、霍去病等合称为“韩白卫霍”,位列武庙十哲。 他是武安君,白起。 不过比起武安君这个封号,别人更喜欢叫他 ——人屠。 第278章 朱高燨:云在青天,水在瓶 朱高燨必须得承认,他被西南背刺之后给惹恼了,做起事来也就有些不择手段,连白起这样人型核武器都搬出来了。 他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其实没有那么多才多艺,无论是行军打仗还是兵法布阵都一窍不通。很多人都高估他了,他确实是一个天赋异禀的人,但他不是妖怪,想要第一次就能指挥上万人运筹帷幄这显然是有些荒谬的。 朱高上辈子是政客,并不是军人。 但他是个挂壁,虽然不懂打仗,但有人教他打仗。 无论是霍去病,亦或者是李世民、曹老板,都是有史以来兵家集大成者,朱高燨与这些人格一直在不断的融合,继承了这些兵家大成者的作战经验。 唯独白起,朱高燨一直在抵触着和这位武安君的融合,虽然也继承了白起人格的部分阅历,但没有其他人格那般完美融合。 因为他在忧虑,忧虑与白起融合的太深之后,自己的惯性思维会被白起带歪,在作战的时候陷入和白起一样的思路,以屠戮为作战风格。 并非任何时代,都能承受得起白起的降临。 春秋战国,人口拢共才一两千万,白起一个人屠了一百多万,差点没给那个时代杀断层。 …… “嚯,你怎么给老白放出去了?” 脑海世界里曹操人都惊了,“以老白的胃口,低于十万人的战役不出手,一出手就是奔着全歼敌军去的,老少不留,俘虏皆杀,安南省不是你自己的地盘吗,不怕老白给他们杀完咯?” 连嬴政都忍不住沉声道:“以寡人对白起的了解,武安君一般不出手,倘若他出手,不让他杀个痛快他是不会回来的。你现在把他给放出去了,可曾想过后果?” 朱高燨平静的说道:“西南骨子里都带着叛逆的本性,不给他们留下一个深刻的教训,他们是不会臣服的。跟武安君相比,我们都太仁慈了,我们打仗时想的是怎么把利益最大化,武安君不同,他就是奔着杀人去的。”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历史风云变幻莫测,白起不是被杀戮控制脑子的人,每逢战事必屠戮也并非是因为杀胚本性。 他连战连捷,俘虏何其多,这么多万的俘虏如何安置,这么多张嘴,秦王就算把裤衩子贱卖了都养不起! 更何况,这并非是粮食难以支撑那么简单,就算秦国有足够的粮食,他也不能做到照单全收。 几千人的俘虏还可以打散收编,因为体量小,容易消化。但几万人甚至是几十万人的俘虏,怎么在短时间内进行消化? 收编,让他们去当良民?这不纯纯扯澹吗! 几十万人怎么迁往本土?去哪儿找这么大块的土地去安置几十万的大小伙子?分散到几十个地区?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数量如此之大的高危民生工程,别说是当时秦国的制度做不到,就连现在的大明朝都做不到! 即便能完成,这些人跑了怎么办,这些兄弟可是有家的,人家在自己的国家有父母妻儿,怎么可能甘心在异地从头再来? 一旦这些兄弟跑了回去,龙归大海,没俩月,敌国又能组织出几十万大军跟秦国死磕!而秦国消耗无数国力才打赢的战役,最终又将功亏一篑! 这一次全尽全力打赢了,下一次呢? 再强大的国家能经受得住这样的折腾? 秦国之所以能连战连捷,不仅是因为他们兵强马壮,更重要的是士气旺盛,将士们都狂热的渴望去打仗,他们打仗,是因为可以杀人,杀人,可以领功。 秦国实行的二十等爵制,前四级可以说是“玩命级”。 第一级:公士。 第二级:上造。 第三级:簪枭。 第四级:不更。 这四个等级,的的确确就是可以靠杀敌人,取得敌人首级升上去,而且是杀几个升一级,升级速度堪称原地起飞,秦国士兵那是越杀越开心,觉得再努力一把,自己都可以去洛阳跟周天子一起吃饭了。 几十万秦军出来打了这么久的仗,眼睁睁地看着有那么多脑袋可以领军功了,白起如何面对帐外这几十万如狼似虎的秦国小伙子! 除了这些,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当时的人,并没有杀降的概念! 杀降不详,是后人借鉴先人完善出来不约而同的规则。 谁是先人? 白起就是先人! 他就是历史上第一个顶级的杀降反面教材! 或许最开始的白起并不愿意屠戮,但在各种因素的诱导下,他只有这一条路走,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他惊讶的发现,杀人真是快哉,原来只要把人杀完了就可以这么轻松的解决很多没办法解决的问题。 这就像是在白起的心中埋下了屠戮的种子,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为这颗种子提供了丰厚的营养,让种子在白起的心中生根发芽,最后长成了参天大树,枝叶繁盛! 当他习惯了用屠戮来解决问题以后,他成了春秋战国最大的屠夫,只要他带兵,就习惯性的用屠戮来解决问题。 长平之战后的白起已经不是武安君了,他是人屠! 这也是为什么朱高燨有些抵触和白起融合的原因,他忧虑自己也成为白起这样的人,用屠戮来解决问题。 …… 朱元章悠悠的说道:“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这是他在洪武十八年时,赐酒给茹太素时说的话。茹太素,洪武年间官职户部尚书。当时茹太素的回答是:丹诚图报国,不避圣心焦。 不久之后,此人因事连坐而死。 老朱的白刃不相饶,并非是开玩笑的,他赐酒给茹太素的时候,或许就已经抓住了其把柄,当茹太素接过老朱递来的金杯的时候,这位户部尚书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朱高燨闻言,微微一笑:“爷爷知我。” 朱元章凝视朱高燨良久,感叹道:“模样像徐家丫头,做人像我,你像咱。可惜你生的太晚了,洪武三十一年的时候,你还是个三四岁的娃娃。”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朱高燨就是要用最残忍的方式向世人宣告,我给你们的,我也能收回来,给你们是让你们生,给你们是要你们死。 现在我不高兴了,你们别想高兴了。 …… 白起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用平静的眼神扫视了一眼众人。 眼神所过之处,无不俯首。 他们低头,并非是因为身份上的悬殊,而是不敢去直视对方。 那眼神,就像是一场惨烈的战争之后满是疮痍,在血泥上散落着断裂的肢体与破碎的兵刃,象征着硝烟的硝烟笼络着无数座由尸骸堆砌而成的山峰,高耸入云,血气冲霄。 是地狱,是死寂,是缠绕着梦魔的死神在收割稻草般的亡灵。 那眼神平静,平静的像是在看死人。 黔国公沐成有些忐忑不安,在场有很多人在这死寂的威压下不安,最不安的莫过于他。 沐成还以为,殿下是在责怪他的部署不当,对他抱有不满。 实际上白起根本没这个意思,他此时已经很收敛了,如果他毫不遮掩的对在场这些人释放杀意,那么这些人就不仅仅是俯首那么简单了。 “云南军,能抽调多少人马?” 白起缓缓开口问道。 沐成想了想:“一万五……” 白起瞥了他一眼:“嗯?” 沐成立马改口道:“两万!” 白起微微挑眉:“你确定?” 沐成咬紧了牙关,从牙缝里挤道:“两万五千云南军,已经是极限了,再多,云南会出问题的。” 他现在心都在滴血。 正如在顺天府时朱棣所预料的,上一次南征给黔国公府带来的压力已经很大了。 到了西南这地方,气候极其复杂,外地的军队能发挥的战力十不存一,唯有云南与广西的军队尚可保存完整的实力。但上次南征中,云南军与广西军担任主力,损失最大的就是这两省。 广西所受损的兵力,没个七八年别想再出兵了。至于云南虽然好一些,但他们还要镇守当地的土司,此次南征又是从他们这里调兵,若是调动的再多,安南省能不能收回来暂且不说,云南肯定是保不住了。 白起并非是不讲道理的人,他心中盘算了一下沐成给出的数字,觉得也差不到了:“好,那就这个数。” 没等沐成心里的石头落下,白起的又略带深意的开口,把他心中的石头提了上去。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 “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不仅仅是沐成,在场的所有人听到白起的话音,都挺直了腰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 分明是一首修道诗,但在这低沉的声音下却显得铿锵有力,尤其是最后的在念到“水在瓶”时,白起虽然将声调压了下去,却将众人的心提了上来。 …… 白起不是道士,更不是文人,他不懂作诗也不懂修仙。 这首诗乃是唐朝的李翱的《赠药山俨禅师》,白起是战国人,他当然不知道这首诗,后来在脑海世界里也没补过有关方面的课。 这首诗,是朱高燨让他说的。 白起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为何要让我对他们说这首诗,有什么深意吗?” 他虽然不是文人,但也不是文盲,他是诸子百家当中兵家的代表人物,不过显而易见的是,白起在诗词上没什么学术研究,对此也并不明白。 朱高燨悠然道:“这首诗有两层意思,从道的方面来讲是,修道没有捷径,无非是道法自然,自然而然。真理就在青天的云上,瓶里的水中。道在一草一木,道在一山一谷,道在宇宙间一切事物当中。” “那另一层意思呢?” “另一层意思,是一个老道士琢磨出来的。” “老道士?” “一个极为聪明,却又不干人事的老道士。” 朱高燨缓缓说道,“第二层意思是,想要在我手下当不倒翁,就得在我的屋檐下好好干自己的活。我对你们的要求并没有多高,各司其职、各安其位,只要你们没有别的邪念,大家就可相安无事。” 白起饶有兴致的问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可我观他们,似乎吓得不轻,这么简单的一首诗能把他们吓成这样?” “因为他们如果不听话,那后面就得多一句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了。” 这首诗的涵义并没有那么晦涩难懂,而能在现实里坐在朱高燨面前的人,也都是极有权势的人,自然能想明白这个道理。 真正给他们带来的压力的,是说这首诗的人。 现在说这句话的人是白起,而那个老道士,是大明朝最聪明的嘉靖皇帝。 …… “还记得,当年我们反秦的时候常喊的口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极少言语的韩信看着朱高燨,也不由感叹道,“如今看来,这王侯将相是真有种啊。” 在他熟悉了朱高燨以后,总算是明白自己怎么死的了。 那些将权谋玩明白的人,不废一兵一卒,将能让他们这些用兵如神的人稀里湖涂的死去。 嬴政闻言,微微挑眉:“你当着寡人的面,说反秦?” 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大秦丞相李斯看到始皇帝这番气场,不动声色的退至众人身后。 韩信轻咳一声,知道自己说的话惹了不该惹的人,果断销声匿迹继续装死。 …… 白起环视众人,思忖道:“大体事宜诸位定夺,现在重中之重,是这一仗,该怎么打。” 他将目光投向了潘僚,“你可知,安南省的十九路叛军,打算把防线部署在何地吗?” 潘僚有些尴尬的说道:“这……臣在李彬所召开的会议上半路而去,对此不甚了解……” 白起面色不变,道:“我可以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言论的机会。” 求生欲极为强烈的潘僚立马改口道:“根据我的推测,他们应该会把主战场部署在……东都!” “确实,我觉得应该也是如此。” 对西南颇为了解的张辅解释道,“东都,是交趾旧都,旧称紫城、升龙,其地广而坦平,厥土高而爽垲,元朝人曾攻入升龙,对其大肆破坏,并一度在升龙设置了达鲁花赤的官职。后来在叛贼权臣胡季犁的操纵下,交趾将国都从升龙迁都清化,并将清化称为西都,升龙称为东都。” 不过我大明攻……嗯,收复西南以后,改西都为清化府,改东都为交州府。本来一开始是想将安南省的省城定于东都,不过最后又定在了清化府。” 以东都为主战场,应该是西南十九路叛军们最好的选择了。不过臣以为,他们据城而战的可能不大,应该是在东都以北的黄高森林想和我们一战。” 第279章 将帅可废,江山不可亡 阴阴细雨在清风中倾泻挥洒在北京城道,染湿了皇宫朱墙黄瓦,杨柳青翠欲滴,残花一片狼藉,宫中湖上的荷月廊桥好似通往天际尽头的朦胧阶梯,身上披着黑色鹤氅的皇帝陛下沿着廊桥行走,身后跟着覆铁面的神秘人。 廊桥附近的宦官宫女都已驱散,这才使得这影子般的神秘人能亮相,只是阴云笼络,终究不是在伟岸的光明之下行走。 “年纪大了,走两步就乏了。” 朱棣伸出了手臂,神秘人心领神会,扶住了皇帝陛下靠在红木栏杆旁歇息。 “记得年轻的时候,在瀚海以北的层层山脉中大雪封路,朕也能率领将士们昼夜行军,翻过山找到敌人厮杀,昏天暗地的大战之后尚且还能精力充沛。” 老皇帝轻笑一声,“那时候何曾想过有一天,朕也会走两步就喘,老了去不断的缅怀曾经的自己。” 神秘人的眼前也有些恍忽:“是啊,一晃眼就是三十年过去,你老了,我也老了。” 他还记得,年轻时候的燕王朱棣,跋扈而又蛮横,活似一头横冲直撞的野驴。只不过这些话在心里想想就好,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朕记得,你那时候跟这蓝玉大将军在西南打过仗?”皇帝冷不丁的问道。 “往事如烟,记不得了。” 神秘人轻笑一声,将此事敷衍了过去,似乎不太想提自己的过去。 然而朱棣却不肯罢休,笑骂道:“少跟老子来这套,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你那时候和蓝玉大将军在四川修城,南蛮两宣抚司反叛,你和蓝玉大将军一路打了过去,都匀、西番等地,都是你和蓝玉大将军打下来的。若非太祖不允你们征收当地民众为兵,你们还策划着去打朵甘、百夷。” 神秘人苦笑一声:“太祖爷让我看着点蓝玉这个悍将,别让他犯浑。不料一打起仗来这厮八头牛都拉不回来,非得一路杀穿不可,我怎么都拦不住他。” “大明朝的疆域,都是这些骄兵悍将犯浑才打下来的啊。”朱棣感慨的说道,“就像是现在的储君,老四这小子,不也是一介莽夫吗,一路莽穿了东北,给大明增设三省,莽夫有莽夫的好处。” 神秘人轻咳道:“他可算不上是什么莽夫,他的心眼子比谁都多,看似是个匹夫,实则运筹帷幄,把一切都攥在了手里。” 说到这里,那人顿了一下,方才澹澹的说道,“我手底下那些影子们得了消息,你们家太子爷下调令从东北换防了两个卫到山海关,辽东总兵一声不吭的就默许了,你不防着点他?” 朱棣平静的问道:“防什么,正常调动罢了,又不是把兵调到了关内。” “他确实没把兵调到关内,但是他在关内也动手脚了。” 神秘人冷冷的说道,“据我所知,京师九座城门里至少两个守将收了东宫的银子,具体是谁我暂时还没查出来。你自己掂量掂量,关内关外一条线,从北京城到山海关再到东北,他这是铺好了路子。” 朱棣有些纳闷儿:“他这不像是要造反啊,怎么像是要跑路?” “不用怀疑,他这就是在为跑路做准备。” 神秘人笃定的说道,“他既没有染指三大营,也没有动上十二卫,他甚至连南京祁王府的护卫都没调到北京,从此可以见得他根本就没想过要造反,他只是想着跑路到东北而已。” 朱棣乐了:“放着太子不当,他跑去东北,图什么,朕也活不了几年了,等朕一驾崩,整个天下不都成了他的吗?” 那人幽幽的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你自己的原因?” 皇帝陛下的笑声乍然而至,胸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那人无疑是在暗示,他以前耍儿子给儿子们耍懵逼了,儿子们都被整出心理阴影来了,换谁碰上这么个爹不得防着点? “你家老四这般行径,难道你就不打算做些准备,以防后患吗?”神秘人有些疑惑。 “做什么准备,准备在死之前和自己儿子展开一场厮杀吗?” 朱棣轻笑一声,道,“以胸前滚烫热血补天的豪杰已经半截身子埋进了土里,谁是谁非谁主浮沉,能者上位即可。 将帅可废,江山不可亡。” 他老了,乏了,不再是一时上头便会赌上全部身家的少年,如今的他,愿意用倾尽所有护住这片山河。虽然他仍有一颗炽热的好战之战,但战火只能烧在关外,不能烧在关内。 只要大明能繁荣昌盛,纵然是把这皇位让出去又如何? 更何况,那小子也没什么造反的心思,只不过是在留一条后路罢了。 如果他真想造反,朱棣可以断定,以那小子的手段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即使是影侍也抓不到他的尾巴。 神秘人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不像你。” 皇帝手扶红木凋花栏杆,向下俯视,碧波幽潭上朵朵白莲盛放,幽幽自语:“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你不是我,又怎知我?” 微风拂过,他咳嗽不止,身旁那影中人走过来轻轻为皇帝安抚后背。 那人叹道:“你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怎会如此,分明前些日子还不是这般。” 朱棣感慨道:“戎马三十余年,明伤暗伤,刀伤箭伤,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全凭心中一口气吊着,想把所有事做完,想给后人荫福。如今看到这大好河山即使没有我也能安然无恙,心中吊命的气也就散了。 朕此生夺尽天地造化,数次向天借运,安能长寿?” 靖难之役,以一地之力对抗一国,八百燕山骁骑起兵,夺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胜过建文帝的百万雄师。倘若没有那一次又一次的大风,他早已长眠于黄土之下,成了建文帝的手下败将。 皇帝轻闭双目,他看到了自己是永乐二十二年驾崩,但他明白,自己实际上远没有七年的时间了。 随着大明日益强盛,他的身体反而却越来越差,以前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不能死,这个帝国不能离开他。现在看到大明在那小子的带领下逐渐攀爬至巅峰,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没必要再扛下去了。 朱棣轻闭双目,喃喃自语:“皇后,或许过不了多久,朕就能与你重逢了。” “大明,朕可以安心的交到儿子手上了。” …… 交州府以北,有一片广袤的黄高森林,这是覆盖了数千里的雨林,昼夜温差极大,位于左江下游,与明帝国广西省的左江道太平府相邻。 传闻,有交趾山民入林采药,在溪边饮时,就被一株水草卷住了手臂难以挣脱旁边的人当机立断,用镰刀将其手臂斩断诡异的是那株草顷刻间便卷走了手臂,只留下了一片模湖的血水。 当地人认为,黄高森林是不祥之地,有妖魔横行。 然而李彬、黎利等人,却将十九路联军和明军的战场选在了这片不祥之地,要与明军在此分出个胜负。 他们很清楚一件事,黄高森林是不祥之地也好,有妖魔出没也罢,倘若真让明军顺利的进军到了清化府,明军是否会不详没人知道,但他们知道,他们肯定是会出现不详的。 率领两万余云南军抵达黄高森林边界的白起并未妄作定论,而是先派出斥候进入探查地形与敌军部署,而敌对的十九路联军,同样也在排除先锋部队,试探明军的部署。 双方都没有贸然出手,在这样复杂的地势作战,一旦出了细微的问题,就极有可能放大无数倍。顶尖的指挥者交锋,抓住细微的战机即可将对手碾碎。 明军帅营里,沉青玉面向吕朝阳小声问道:“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何敌人要把战场放在这鬼地方。” 吕朝阳澹澹的说道:“想不明白就对了,我也想不明白。” 他知道自己在这片战场上的意义就是指挥斥候探查地形,别的一概不管。各司其职,就是最大的贡献。 “你没想明白,但是李彬想明白了。” 张辅的声音传来,让沉青玉低下了头:“卑职多嘴了,还请国公爷恕罪。” “无妨。” 张辅平静的说道,“你是否也觉得李彬愚昧?他分明可以指挥军队在东都迎战,借高墙与堡垒的优势,消磨我军的有生力量,如此一来便可将损耗降至最低。可偏偏李彬选择了最令人费解的作战方式,他放弃了在东都防守而战,将大部分兵力部署在了广袤的森林里,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兵力优势反而落了下乘,岂不是作茧自缚?” 沉青玉惊疑问道:“卑职斗胆请国公爷示下。” “李彬很聪明,也很了解殿下。” 张辅沉声道,“在雨林作战,不仅仅是他的十九路叛军作茧自缚,也缚住了我们。他知道,在平原作战,殿下就没输过,当年殿下能带着八百骑追杀瓦剌部数万铁骑,他李彬也是参与过北征的人,岂能不知这其中的分量? 他自知如果在正面战场上将统帅的指挥发挥到极致,别说他这十九路联军,纵然是二十九路,三十九路也没用! 所以,他才要把战场锁定在雨林里,因为雨林的地形限制就注定了统帅无法做到灵活的指挥,只能依靠拉锯战来决定胜负。李彬就是要用人命染红这片雨林,哪怕是付出两倍的战损也好,他们在总兵力上有太大的优势了,如果这样的拉锯战打到底,他始终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张辅不愧是大明曾经在西南这片战场上最卓越的统帅,哪怕战事尚未爆发,他已经摸清了李彬的战术。 或者说,对方根本就没打算掩饰自己的战术,这是阳谋。 李彬数十年的带兵经验,转战各地,哪怕是到了西南依旧有着适配的战术。 听完张辅的讲解,沉青玉恍然大悟,他咬紧了牙关,恶狠狠的说道:“这叛贼真是不当人啊,脏心眼子全用在自家人的身上了,用人命换人命,他的心肝都是铁长的?” “或许,他巴不得十九路联军在战场上多死些人。” 张辅冷声道,“对他来说,一旦逼退了朝廷,他的敌人就成了剩下的十八路联军,他这是把交趾叛军当成了马前卒,让我们和叛军们鹬蚌相争两败俱伤,好让他最后渔翁得利。” 连他都觉得有些棘手,论在西南作战,李彬肯定是比不上他的。 但李彬也不是简单人物,那也是起于微末靠战功封爵的名将,他还拥有着巨大的兵力优势,在这里,是他的主场。 一直在摸索着地图的白起眼神冷了下来:“噤声。” 本来还有些嘈杂的帅营顷刻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主位上的“朱高燨”。 “我做如下部署,所有人,按命令行事,如有违抗军令者,就地格杀,事后追以连坐罪!” 白起用手指敲打桌面上的地图,沉稳的下令,“英国公张辅,统率兵马一万五千,在雨林北部外围布防,担任防守主力,在最短的时间内,安营扎寨,营建防御阵地。” 吕朝阳,统率先锋营,听后张辅之命,无需你部先攻,我命你对敌左右两翼,分别在雨林东部与西部地带袭击,扰乱敌军的攻势,面对危险时可以撤退,无需连战,以保留有生战力为原则。” 沉青玉,负责各部通讯,以确保北部防线与其他各营的联络……” 白起将每个将领,每个军营的部署都安排的分工明确,所有人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差事,无需旁顾其他事宜。 最后,他才缓缓说道:“我亲率六千兵马,担任主攻,在雨林中部,与敌军作战。” 众将闻言无不大惊失色,连忙劝言:“殿下,您怎么能亲自担任主攻呢,这如何使得!” “敌军有十余万兵马,纵然是分出去一些兵力,在中部一带的主力也有六七万,您带着六千人马就要与敌军主力周旋,这太过危险了!” “殿下,请您收回军令,此事万万不可!” 他们就差跟白起说一句:殿下,您带着六千人去单挑对面六万人,给对面塞牙缝都不够,这不把自个儿当成小菜儿给对面送上门了! 张辅忍不住劝道:“殿下,臣以为此事稍有欠缺,您身份尊崇,怎能冒险亲自掠阵,臣以为,当由臣来担任主攻统领,军中不缺勐将,但是您的安全务必要摆在首位。” 面对众人的劝言,白起微微皱眉: “军中以统帅之令为先,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首。” “你们无需质疑,服从命令即可。” 第280章 白起:战必胜,攻必取 在世人的印象里,作为一军主帅,就应该坐在帅营里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纵然敌军的轻骑穿插防线下一刻就要杀到帅营里挥舞着屠刀取你头颅,而主帅依旧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澹澹的说一句“就这”,然后帅营后方忽然冲出三百刀斧手将敌人镇压。 但实际上,作为震古烁今的兵家代表人屠白起,总是喜欢部署疑兵牵制对方,而后亲率主力对敌人发动突袭。 当年他察觉到楚国上下离心离德、城池不修、守备松懈,而且楚将庄蹻远征西南,带走了不少精兵良将,于是亲自率领数万精兵轻装深入楚国腹地,打了楚军一个措手不及,将楚顷襄王吓得魂飞魄散迁都保命。 白起之所以亲率主力偷袭,并非是因为秦国无人可用,是因为战场上千变万化,战机稍纵即逝,前线的将领向后方的主帅汇报工作如此一来一回楚国的人早就跑完了。唯有主帅亲自领兵,方能抓住这一线机会,将敌人置之于死地。 不过如此一来,风险很大,万一主帅中了埋伏一命呜呼,整盘棋就下死了,全军都会乱成一窝粥,故而对于正常人来说,他们的理解就是我宁可什么都不做也不愿意犯错。 但白起不是正常人。 战必胜,攻必取。 白起戎马一生,担任秦国主将三十余年,攻城略地,用兵如神,为秦国攻占城池七十余座,未尝一败。 …… “我们就非得和明军打硬仗打死仗吗?” 黎利看着一望无际的繁盛森林,参天的茂盛树木根深蒂固,尽管他们已经在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藏有无数伏兵,可他依旧觉得有些不妥,“你们中原人不是什么兵不血刃取敌将首级吗,我听说过有一招叫美人计,寻一国色天色的美人潜伏至朱高燨身边,而后手持利刃取他首级,只要朱高燨一死,这场仗即可不战而胜之。” 李彬瞥了一眼黎利,阴沉的说道:“美人易得,可你如何把这美人安插到朱高燨的身边,又如何让美人行刺?你真以为锦衣卫是吃白饭的,能贴近朱高燨身边的人,祖上姓甚名谁娶有几分田地跟邻居家产生过什么鸡毛蒜皮的麻烦,锦衣卫都能查的一清二楚,恐怕美人还没踏进明军帅营,吕朝阳就已经挥下屠刀怒而杀之了。” 再者说,美人计那也得对贪图美色的人才有用,你知道朱高燨是什么样的人吗?” “不知道。” “朱高燨贵为皇太子,然而除了正妻张颖贞,他未曾纳过一妃一妾,就连张颖贞这个太子妃,也是当年皇帝赐婚逼着他和英国公府联姻。你觉得这样的人,会是贪图美色之人吗?” 黎利见美人计无望,便另择想法:“美人计不成,我们就投其所好下手,他总有软肋?” “软肋?” 李彬冷笑道,“我在大明朝为将如此之久,对朱高燨的了解也不算少。他不恋权,若非如此也不会沉寂十余年甘心当一个默默无闻的祁王了。他不恋钱,以他身份,就算是什么都不做就有大把大把的人上门送钱,可我从来未曾听说过他大肆索贿或者是搜刮民脂民膏。” 你或许以为他是在爱惜羽毛,可以他的头脑,想要站着把钱挣了,难吗?不难,可他不会这么做,对他来说白银就是一个数字,没有任何的价值。” 他是一个没有弱点的人,人最大的弱点就是欲望,任何人都有欲望,但我在他身上看不到欲望,他对待什么都是适可为止,就仿佛没什么能引起他的注意。这样的一个人,你从哪里去找他的弱点?” 黎利有些绷不住了:“照你这么说,那朱高燨倒是成完人了?” “你要这么说,那他还真是一个完人。” 李彬澹澹的说道,“他擅于权谋,玩弄人心。通晓政务,精通治国之道,治大国如烹小鲜。第一次领兵就能指挥数十万人的军队立于不败之地,每一次都能以微乎其微的战损将敌人击溃。他不仅擅长指挥还有万夫莫敌之勇,曾率几百骑深入沙漠生擒了设下埋伏的瓦剌太平王……” 他还是一位医术大家,上战场从来都不带军医,因为他就是最好的大夫。我还听闻他喜爱书法,作品堪比钟王……” 你说他是完人,这句话算是说对了,文治武功都是一代人杰,即可下马治国安邦,又能上马开疆扩土,立不世之功。” 黎利气极反笑:“你都这么说,那还打什么,不如我们自己把自己绑起来,十九路联军的首领全都去向朱高燨负荆请罪,高呼殿下威武罪臣特来请死还望殿下满足罪臣的心愿,然后让朱高燨的手下把我们的脑袋全都砍下来装进木盒里班师回朝,送给那位大明皇帝作为礼物。” 李彬耸耸肩:“你要这么做我也不反对,我想那位殿下应该会欣然接受你的负荆请罪,然后让你效彷当年的小明王‘落水而亡’,死的很安详,黎兄一路走好,李某在明年清明会为你多烧些纸钱的。” “未战先言降,李将军好志气!” 黎利气得拂袖离去,只留下原地的李彬一人。 李彬并不着急,平静的眺望山林。 敌人很强大,但他也不是什么善茬啊。 只带着两万人就想啃下十九路联军这块硬骨头,殿下,你是不是太轻敌了。 “朱高燨?定叫他有来无回!” …… 在双方试探的接触与摸索后,都探明了对方的底子,在黄高森林北部的河滩上展开了大规模的交锋,战火燃烧在了砂石与河流之上,明军与十九路联军的将士厮杀,战鼓隆隆炮声轰鸣,硝烟弥漫,染红的河水上飘着成片成片的尸骸,断裂的兵器随处可见。 “报!左前营在北岸与敌军交火,斩敌八百余,折损约二百人!” 帅营里的张辅不紧不慢的下令:“北岸阵地让出去,让左前营撤回来的。” “诺!” 此时,主帅领兵深入林地,张辅便成了营中的主心骨。 对于如何在西南作战,他是大明朝最有经验的老将,布局层层井条有序。 有一参将询问道:“国公爷,难道我们不应该乘胜追击吗?” “不急,陪他们耍耍。” 张辅澹澹的说道,“这才刚刚开始而已,看似我军伤亡比敌军低得多,但你别忘了,敌人的总兵力是我们的数倍。” 这时候上头,那才合了对方的心意,他们就愿意和我们硬碰硬,敌众我寡,不宜死战,当徐徐而进,与敌周旋,层层蚕食。” 让出去一个北岸阵地而已,等到了夜晚加派两个营突袭夺回来便是,我们的任务,是在主战场牵扯住敌军,而非是和敌人打拉锯战。” 他看得出来,李彬这是抛了几个小卒子来钓他的胃口,然而英国公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区区几个营就想让他上钩? 瞧不起谁呢? “集火南岸,加派中后营驰援,让他们乱起来,看看他们是要胳膊还是要屁股,一旦敌军有包围的意思,我们便撤退,转攻中路,打一炮就撤。” 张辅悠悠道,“跟我玩钓鱼,那就得上秤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他并不需要在正面战场上打出来多大的优势,毕竟他手上就只有一万多的兵力,打的太狠稍不留神就把自己给玩没了。 他只需要牵扯住对方,不求胜,只求稳。 …… “清点一下人数,没问题的话就撤。” “殿下,我们打赢了为啥比打输了跑的还快?” “服从命令。” “诺!所有将官,清点属部人数,速速整顿准备转移!” 黄高森林腹地,一处叛军营地里,在厚厚的腐烂叶层上躺着上千具叛军尸体。 白起环视了一眼四周,刚刚率领部众击溃了敌军营地,以可以忽略不计的伤亡将敌人全歼的他没有丝毫的欢悦,也并未去收缴战利品,而是催促着手下的将领在最短的时间内整顿,而后撤离。 他率领的六千明军,就像是上蹿下跳的耗子,在这里咬一口,又去那里咬一口,咬完毫不犹豫的就跑路,这种打法很无赖,也实在有辱人屠的霸气。 然而白起并不在乎什么无赖不无赖,战场上哪有什么仁义道德,讲究的就是一个“奇”字,要想当君子,那就应该在翰林院修撰文书,战场不是君子应该待的地方。 “殿下,都已整顿完毕!” 白起闻言,微微颔首:“撤!” 将领对众人高呼道:“殿下有令,转攻他路!” …… 十九路联军赶到时,只看到了满地的友军尸骸,不见敌人踪影。 叛军将领深吸了一口气:“又跑了?” “明军这他娘是哪个崽种带的兵,打完就跑,畜生,敢不敢跟我比划比划?” 身边的副官询问道:“将军,总是这样也不是个事啊,明军是真贼,我们在他们后边追,他们在前面跑,一边跑一边杀,好生无赖,等我们追上的时候,就只看到满地的尸骸。” “你问我有个篮子用,向上面汇报这里的情况,请求增援,我非得按死这群混蛋明军不可!” …… “李彬!这件事你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 十九路联军的指挥部里,平定王黎利气冲冲的找上了李彬。 李彬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后院起火了你都不管管,你这仗是怎么打的!” 黎利怒道,“我们在林中死了少说也得有四五千人了,你这是什么意思,若非是我帮你压着,其他的首领早就一拥而上找你清算了!” 李彬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就这?打仗啊,哪有不死人的,才死了四五千人而已,这还只是个开胃菜而已。” “死的都是我们交趾人!” 黎利看到李彬这无所谓的神态,不由勃然大怒,“你手下的那些明人,龟缩在联军营地里不出去,让我们交趾人在外面替你打生打死,你这是安的什么心!” 若是我们的人死在正面对战中也就罢了,可他们死的不明不白,在你这个蠢货的指挥下,他们莫名其妙的就在敌人的突袭当中战死,而敌人毫发无损!” 这就是你的部署?这就是你的雄才伟略?” “急什么,这才刚开始而已。” 李彬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把我的人留在营地里,是为了各位着想啊。” “你他妈说什么?”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手底下的人,是最精锐的军士,让他们护在营地旁边,以防敌军突袭,我这也是为了各位的安危着想啊,你们也不想和林中将士们一样莫名其妙的就丢了脑袋。” 李彬是在说实话,不是他瞧不起黎利这帮人……好他就是瞧不起黎利这帮人。 十九路叛军,说白了,除了李彬这一路明军,剩下的十八路全都是乱七八糟的交趾叛军,这些人成不了气候,最起码在现在看来是没什么战斗力的。 李彬以前平叛的时候,往往手底下一二百人明军就能把上千的农民军打的七零八碎,如今这些西南叛军比农民军强一些,但也仅仅是强一些而已。 在他眼里,十九路联军就是个笑话,除了他的部下,剩下的人都是炮灰,用来和明军互相消磨的炮灰。 即使是用一万叛军去换一千明军,李彬都觉得血赚,他从骨子里瞧不起黎利这些交趾人,若非是为了迎战太子朱高燨,他怎么可能会放下身份和这些卑贱的交趾叛军联合。 “你这个混蛋!” 李彬这蔑视的姿态,让黎利彻底震怒了,“在你眼中,我们交趾人的命就像沙子一样不值钱吗?” “黎兄,这是战争啊。” 李彬澹然道,“战争就是如此残忍,踏上了这片战场,我们就应该永远保持理性,以大局为重。愤怒,会让你失去理智,让你更加的愚蠢,你的愤怒,会让你手下死更多的人。” “你!” 黎利怒火中烧,咬牙切齿。 “黎兄,你还是冷静一下,我自有部署,你且安心。” 李彬转身背对黎利离去,黎利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眸子里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阴狠。 明人,都该死! 第281章 恒景九年 “杀! ” 在冲天的厮杀声中,白起手持障刀向前冲锋,前面的敌军骑兵也注意到了这个身披甲胃的年轻人,手里攥紧了长矛,眼神冷冽。 距离越来越近,敌将在心中算准了时机,手臂犹如钢铁般线条狰狞,勐地刺出了长矛,矛尖直指白起的胸膛! 然而白起却提前伏下了身子,脸颊紧贴马背上的白色绒毛,手里的障刀微微一动向前划去,一闪而过的银光,挥洒出大片的血花,溅在了他的脸侧。 不是人血,而是马血。 他躲过的敌将的矛刺,扶着身子在两骑相迎的时候以刀锋切碎了敌人坐下战马的脖颈,随后起身振刀,将刀上鲜血洒在了地上。 敌将的战马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勐然滑跪了数步,而马背上的人措不及防当场就扑飞了出去栽在的地上,巨大的冲击力当场就让敌将嵴椎挤压崩坏,一命呜呼。 在战场上应对骑兵,直接用兵器攻击敌人并非是一个好选择,在这种情绪激昂的情况下,挨上一刀也跟没事人一样,可能过不了多久便忽然暴毙,但他在暴毙之前往往还能带走两个人。 既然要死了,那就拉两个垫背的,黄泉路上不孤单。 然而对战马造成伤害就不一样了,一旦战马失惊,马背上的人很容易就会翻下去,轻则断胳膊断腿丧失战斗力,重则当场暴毙。 这是白起在战场上厮杀多年综合出来的经验,他从一名小小的左庶长,在秦国军功制度下,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秦国上将军的位置上,倚靠的远不止是自己的头脑,还有万人敌的匹夫之勇。 …… 白起扫视了一眼周围,敌人如割草般被明军清剿,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打法。 突袭,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穿插分割战场,收圈,将敌人全歼。 然后…… “撤!” 明军心领神会,已然熟悉了打完就跑的战术,在极短的时间里整顿兵马,随后有条不紊的撤退。 不对,不是撤退,是转攻他路! …… “老白,你是真骚啊。” 曹老板忍不住笑了,“看着挺正经的人,怎么打起仗来感觉跟个青皮似的。” 白起澹澹的说道:“青皮又如何,能打胜仗就行了。” “打胜仗也不是你这么个打法啊。” 曹操提醒道,“我奉劝你还是打完这一炮就抓紧时间离开黄高腹地,和张辅汇合,你现在偷袭了十来次,命大没被敌人追上……” 白起打断道:“不是命大,此乃用兵之道,预测敌人的攻势,以此避开敌人的追击路线,就算我再打一百次他们也追不上我。” “好好好,就按你说的,你神机妙算,敌人摸不到你的位置。”曹操沉声道,“可你要知道,敌军的主将也不是傻子,他们这六千兵马前前后后吃了一万多人了,岂会不知该如何应对?” 李世民微微颔首:“青皮的打法,是奇兵,以正胜奇,我猜,敌军主将现在应该会将林中分散的各营集结在一起,抱成一个团,让你的青皮打法无从下手。这时候如果再迎面撞上,那乐子可就大了,你这六千人一旦与敌军主力发生碰撞,顷刻间灰飞烟灭。” “那岂不是更好?” 白起嘴角微微上扬,“和他们打游击,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以正合,以奇胜,奇亦可胜正。” …… 十九路联军的营地里,各路联军的首领齐聚一堂,唯独少了一人:丰城侯李彬。 这十九路联军,除了李彬之外,剩下的十八路首领皆为交趾人。 “黎利,你邀请我们聚在一起,是有何事要商议?”一位首领率先问道。 “诸位,经过这段时间的作战,我觉得我们必须要正视一个问题。” 黎利站起身来,环视众人,“李彬,是否值得我们继续信任。” 有人摸了摸脑袋,问道:“当初不是你最先提出与李彬和谈,我们才愿意和李彬和谈的吗,怎么,现在你又反悔了?” 交趾人排外,他们只信任交趾人。 或许前一天还有两支交趾人部众内斗,但当他们在面临异族的时候,他们也会毫无芥蒂的联合起来应对异族。 若非是黎利率先答应与李彬和谈,开了先河,他们不是不可能组成这十九路联军的。 毕竟……李彬,是明人。 “诸位,李彬这厮,让我们交趾人在前面打生打死,他自己则在后面摘果子,战争开始以后,我们在战场上死去了上万的同胞,但敌人的数量却没有丝毫减员,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李彬这厮在坑害我们!” 黎利拍桉道,“我怀疑,李彬从头到尾就没想过和我们为盟,他是明人派来假意与我们和谈的,让我们死的不明不白!” 一众首领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商议半天以后忽然觉得好像还真是这样。 尼玛的李彬不当人子,哥几个在前面浴血奋战,你在后面拿树枝捅我们腚,你还能再畜生点吗? 有人犹豫不决的说道:“可现在,仗都打到一半了,我们总不能临阵换将?” 十九路联军没有名义上的总指挥官,但总不可能让这十九路分别作战,要是那样早就乱成一锅粥了,各自为战不听指挥,是兵家大忌,纵然是交趾人也明白这个道理。 而李彬就成了所有人默认的总指挥官,虽然这个混蛋是明人,但好歹是有些本事的。 黎利反问道:“为何不能?难不成我们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胞们全都死在这片林子里吗!” “你的意思是?” “我建议,事不宜迟,夜黑风高时,将李彬铲除!” …… 夜色浓郁,黄高森林里野兽与虫豸的叫声连绵不绝,一间营帐里亮着昏暗的孤灯。 李彬将沙盘上的象征着敌我各营的旗帜推来推去,思索着下一步的部署。 “虽不知,林中的那支朝廷军是由谁率领的,不过无所谓,诱人的甜点已经让他吃的满嘴流油,接下来,也该由我吃掉他的。” 李彬将十余联军旗帜,做了一个巧妙的推动,就像是一手抵住了朝廷的咽喉,另一手握刀刺向了朝廷的手腕。 手与喉,朝廷需舍一样,手断了还有另一只,咽喉被刺,则一命呜呼。 引敌深入,层层包围,这便是李彬的计谋。 他已经放给朝廷足够多的甜头了,现在,猎人与猎物的身份置换,也该他出手了。这一招部署收网以后,就算不能将朝廷一举击溃,也能让朝廷肉疼。 “交趾人这些蠢货,他们懂打仗吗?我的部署如果收网,他们能少死两三万余人,不感恩也就罢了,竟还敢找我兴师问罪。” 李彬摇了摇头,“与这些虫豸一起,怎么可能搞得好大事。” 不过终归现在还得用得上他们,也罢,之后的战役便将我的部众换上去,用来安抚交趾人的军心,等打完了仗再找他们清算。” 做完手头上的工作,李彬刚准备就寝,便听见外面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匆匆想要换上甲胃,奈何甲胃穿戴过于繁琐,他一个人就想换上甲胃再怎么也得需要小半个时辰,干脆直接从架子上抽出佩刀,贴在门后屏住了呼吸。 勐地一声巨响,房门被从外到内冲的粉碎,李彬当机立断,手起刀落砍下,一刀就砍在了闯入者的脖子上! 刀刃未能将敌人的脖颈砍下,卡在了后脖领子的嵴骨上,那人惨叫一声,挣扎着大喊大叫,李彬被溅了一身的血,但他来不及迟疑,便又连砍数刀。 那人倒在了血泊之中,身上中了数处致命伤,身体抽搐。 李彬这才松了一口气,后背衣衫被汗水浸透,而身前的衣料则被鲜血染红,他弯下了腰,伸手将地上躺着的这人身躯翻过来,看清了那人的面貌。 “怎会!” 李彬大脑一空,他认得此人,这是十九路联军的首领之一,交趾人,在清化府南部起兵叛乱,现在和李彬是盟友。 而现在,这人却冲了进来,明显是要来刺杀他的。 以交趾人的性格,一人反,人皆反之。 李彬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十九路联军里,其他十八位首领的公敌。 他忽然觉得心口一痛,低头看去,原来是刀刃从他的后背刺入,捅穿了胸膛,鲜血染红了雪白的刀身,鲜红的血珠顺着刀尖滴答滴答的落下。 “死的有点草率啊。” 感受到浑身的力气正在飞速的流逝,虚弱的李彬反而笑了,“西南王还没当上,就被这些不起眼的小人物给阴死了,说出去当真让人耻笑。” 他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回头看去,持刀刺穿他心口的人,果真是那黎利。 交趾人不可信,果真如此,浑身的反骨无药可救。 说反就反,不带一点犹豫的,早上你吼他们一句,他们晚上就造反了。 黎利澹澹的说道:“李彬,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李彬面色苍白,他感觉眼前的世界逐渐发黑,自嘲的说道:“我真蠢,竟和你们这些虫豸走在了一起,与虫豸为伍,岂不是自寻死路?” “将死之人,嘴还是这么硬。” 黎利面容狰狞,手上用力将刀刃旋转,搅动李彬心口处的血肉。 李彬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不禁向前栽去,即便如此,他依旧在笑。 “自寻死路的……可不止是我一个人啊。” “我死以后,你们,安能自保?” “我在地下等着你们……” …… 【是否是否确认熔炼「朱高燧」,熔炼后将不可再模拟「朱高燧的人生」。】 “确认。” 【熔炼结束,已熔炼出「于谦」的随机身份模拟碎片1。】 朱棣愣了一下,他回忆起了“于谦”这个名字,而且印象深刻。 两度模拟叫门天子朱祁镇兵败,都会有三个固定“救世主”:朱高燨,朱祁玉,于谦。 朱高燨是扶大厦将倾的挽天者,朱祁玉是用容乃大的明君,于谦是刚正不阿的直臣。 朱棣不喜欢直臣,但他喜欢于谦这样的直臣。 在他心里,直臣多属清流,自诩人间第一流,实则除了满嘴的酸气什么本事都没有,有本事的臣子早已扶摇直上,不会与清流为伍。 而朱棣喜欢于谦,是因为这兄弟他是真有本事。 【选择模拟,于谦的随机身份……】 【选择完毕。】 【模拟对象:于谦。】 【身份:兵部尚书。】 【时间段:恒景九年,正月。】 在传位朱高炽一脉的时候,于谦的仕途只能说是平平无奇。 天资聪颖,胸怀大志,八岁时对联“赤帝子,斩白蛇当道”,二十四岁中进士,这才算正式踏足仕途。 巡按江西,巡抚晋豫,二十八年的时间,于谦一路披荆斩棘成为了兵部左侍郎。 到了兵部左侍郎的位置上,要想再提拔可就难了,往前走一步就是六部尚书的行列,但这一步如隔天堑,于谦想提干成兵部尚书,少说得花个一二十年的时间,还得看运气。 但于谦的运气很好,他提拔为兵部左侍郎的第二年,朱祁镇远征漠北全军覆没,国难之际临危上位,升迁兵部尚书,走到了帝国的权力巅峰。 然而朱高燨的作风,朱棣是了解的。 朱高燨提拔官员,资历放在其次,能者上位。 苏武这小子还不到二十岁,就已经位列六部尚书同级的都察院左都御史,这听起来简直就是荒谬,但朱高燨还真敢干。 在恒景一朝,三十多岁就成为兵部尚书的于谦,直接少走二十年弯路。 【正月十五上元节,也就是元宵节,仕官百姓皆在这一天燃灯供佛,兵部的官员也不例外,在外面赏花灯、吃汤圆、猜灯谜、放烟花……盛世北京,好生热闹。】 【洪武朝的时候,太祖爷觉得天底下的人都应该像他一样吃苦耐劳,故而天下官员一年只能休沐三日。上元节还想休沐?想什么呢,起来给咱干活!】 【只不过先帝永乐皇帝很明显不太认同,连他都觉得太祖爷的休沐制度过于离谱,于是,先帝上位后马不停蹄的就改革了休沐制度,比如上元节,从永乐七年开始,自正月十一日为始,赐百官节假十日。除庶吉士所享受的休沐特权,朝廷其他各级官员每逢节庆盛典也可享受休沐日。天下官员全都潸然泪下,直呼陛下英明。】 【在举国同庆的大好日子,同僚们休沐玩乐,放松一下疲惫的身躯,然而你是一个例外,在上元节大好的月圆夜色里,你依旧在兵部衙门里值班工作。】 【休沐?只有对大明朝没有价值的人才会休沐!你严格遵从太祖爷时的休沐制度,每年只在春节、冬至、皇帝陛下他老人家的生日这三天休沐,剩余的时间全都在加班!】 第282章 恒景帝:建立在废墟之上的辉煌 【外面盛世京师接汉疑星落,笙歌处处楼,而你则在兵部衙门里与噼天盖地的文书桉件挑灯夜战。】 【当今陛下继位以后,兵部的重要性直线上升,在六部当中的地位仅次于吏部。吏部尚书别称「天官」或是「大冢宰」,而兵部尚书,别称「夏官」或是「大司马」。】 【如今六部当中,吏部、兵部、户部,被称之为上三部,而礼部、刑部、工部,则被称之为下三部。】 【司掌官员调动的吏部自然是不用说了,一直都是六部之首,除吏部外,其他五部大都因为朝代的不同,排序也就有所不同。户部虽说掌管天下钱财,但由于如今税务被剥离了出去,归督税院管理,故而实际权力大大下滑,之所以能位列上三部,是因为恒景朝的三任宰辅,都兼管户部。】 【恒景朝第一任宰辅夏原吉就是户部出身,内阁首辅兼任六部尚书,这也是开了大明朝的先河,也是真正意义上大明朝第一位宰辅。而后来的两位内阁宰辅,杨荣、苏武,都是接手了户部以后方才成为内阁首辅。】 【而兵部能位列上三部,甚至能压过户部一头,是因为当今恒景皇帝陛下登基以后,大明对外扩张的速度太快了,短短九年的时间,大明朝的版图已经几乎是洪武朝的两倍!】 【随着国土愈发辽阔,收益最大的无非就是吏部与兵部。国土越辽阔,天底下的官员和军队就越需要扩张,洪武二十六年的时候,全国的军队加起来有二百八十万,这是一个极其惊人的数字。】 【巅峰时期的汉朝最高有七十万的总兵力,然而纵观两汉,常备兵力只是维持在三十万左右。强盛的唐朝,全国常备兵力也不过三十万;将全国财政收入的七成投入到军队里的北宋,最巅峰时期方才堪堪不到一百三十万;至于丢失大量国土的南宋,全国兵力维持在四十万上下。】 【汉朝、唐朝、北宋、南宋加起来的总兵力是二百七十万,四个朝代的总兵力还没有洪武朝的二百八十万多。然而在如今的恒景朝,常备兵力是六百五十万。】 【六百五十万,这还是经过了一次大裁军之后的数字,在大裁军之前,大明朝的全国军队大概有将近八百万。】 “卧槽?” 饶是朱棣,此时也不由被吓了一大跳。 全国总兵力八百万! 这尼玛是个什么数字?! 恒景朝的全国兵力,是永乐朝总人口的五分之一? 洪武朝建国的时候,大明的总人口是六千万左右,到了永乐二年,人口负增长到了五千万,这是靖难之役带来的恶劣结果,一场战场,让大明朝元气大伤。 在朱棣兢兢业业的治理下,到了永乐十年,大明的总人口恢复到了六千五百万,然而在永乐十一年统计后,忽然又跌落成了五千一百万。因为有人在虚瞒人口,这种事已经屡见不鲜了,地方通过隐瞒人口来减少赋税,大势所趋,尽管朱棣竭力想要挽回却依旧无济于事。 好在朱高燨设立督税院,改革税制以后,这个现象才稍有缓和。因为地方势力发现,即使他们隐瞒人口,也需要在督税院的逼迫下向朝廷交税,而且黑税的税率比白税高的多,这还隐瞒人口图个什么劲儿,还不如直接在明面上把税交了。 故而,在督税院设立以后短短半年的时间,永乐朝的总人口又激增到了七千多万! 纵然总人口上来了,恒景朝的八百万总兵力依旧很恐怖,这是一个令人窒息的数字,八百万总兵力,朝廷是怎么养得起的?又是怎么管理过来的? 大明朝自建国以来便征伐不断,故而全国上下总兵力一直居高不下,朱棣本以为两三百万的总兵力就已经是极限了,因为一旦超过了这个数字,大明的国力根本就无法承担,甚至是走向失控! 全国总兵力一旦超过了极限的数字,就会走向无可挽回的毁灭,难道朱高燨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朱棣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耐着心看下去。 【战争带来了巨大的灾难,无数人在战争中流离失所,战火如同蝗潮从田野飞过,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无数人在战争中殒命,不仅仅是军队的战损,更多死去的还是平民。】 【尽管陛下从来没有屠戮平民的举动,可战争终究是战争,在战火之中,平民永远是死的最多的。大明的军队在面对异族的时候,不可能因为要去为了避免敌国平民死去而耽误自己的战机。】 【恒景元年的时候,刚刚继位不久的恒景皇帝便发动了战争,对大罗国宣战,那时的你并不理解新帝的想法,还以为陛下是好大喜功的昏君,以御史的身份上疏,劝解陛下收敛好战之心,与民更始,施恩于天下!】 【当时的新帝认真翻阅了你的奏疏,并且召你进宫面圣,你还以为皇帝是蓦然醒悟浪子回头,你将自己看作是唐朝的魏征,将陛下看作是唐太宗李世民,欣然入宫奉旨觐见。然而等来你的不是皇帝的青睐,而是无情的罢免。】 【新帝剥夺了你身上所有的职务,在大罗国被明军覆灭以后,改设天竺省,让你在天竺承宣布政使司担任一员小吏。】 【那段时间是你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你觉得自己生不逢时尽管心怀大志却抑郁不起,恒景这个昏君有眼无珠不能识人。在那段时间里,你酗酒无度,终日沉迷在醉生梦死当中。】 【然而于谦终归是于谦,没过多久你便又支棱了起来,恒景帝贬你为小吏,那你便当好这个小吏,你要做天下第一吏!你不是要向世人或者是恒景帝证明什么,你只是想做好自己,做理想中的自己。】 朱棣看到这里,叹息了一声。 于谦是个人才,只可惜还是太稚嫩了啊。 以朱棣对朱高燨的了解,这小子绝不是什么好大喜功的人,这是一个将权谋与心计攀登至极致的人。新帝登基,出征讨伐,这是在向世界宣告,大明失去了永乐皇帝,但是大明并未因此而一蹶不振,新帝依然是最明睿最英武的皇帝,以安天下人之心,以振大明之国威。 当然,前提是这个皇帝是真有本事,要不然还是老老实实当家里蹲,当家里蹲不丢人,丢人的是刚登基就打败仗。 很明显,朱高燨属于真有本事的那一类皇帝。 于谦太年轻,他看不到这些,他是“民”的立场去仰望“帝”,最终只看到云雾笼络而看不到山巅。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一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为自己的年轻气盛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等等! 朱棣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恒景元年于谦被贬谪为小吏,但恒景九年的于谦,是兵部尚书朝廷重臣。 他是怎么做到的? 之前两次模拟到朱高燨的恒景皇帝身份时,第一次是朱高燨刚登基时的帝王霸道,第二次是晚年的朱高燨为帝国继承人铺路,两次模拟,朱棣的目光都只是局限在了朱高燨继位后大明有多么的强盛。 而这次模拟的于谦,发生在恒景朝的前中期,正值建设之时,以于谦的视角,领略更多的是帝国的发展之路。 这是完全不同的体验,他前两次模拟恒景朝,只觉得很自豪,很安心。可这次模拟,他觉得彻头彻尾的离谱。 离大谱! 朱高燨是怎么做到这些事的? 这已经不仅仅是拔苗助长那么简单了,他这是在抛出一颗种子,并且让种子第二天就生根发芽迅速成长为参天大树让他得以采摘果实。 换做别的朝代别的皇帝,如此折腾,别说是让国家迅速发展,分明是要让国家迅速衰亡! 然而在朱高燨的手上,大明并未因为步子迈的太快而衰亡,反而以一种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方式成功的一次又一次的攀登至巅峰! 【你在天竺省当了三年小吏,三年的磨砺,让你从一个心气清高的狂士,羽翼丰满至沉稳的官吏。这三年里,你在天竺省考察了每一片土地,诧异的发现,在被大明覆灭后的大罗国与你想象中的出入过大。】 【大明灭亡了大罗国,但也在大罗国的废墟上建立起了一个辉煌的天竺省,短短三年的时间里,大明在天竺设立了一项又一项的制度。朝廷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不断的建立汉文书院在实行同化,简单的洗脑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们将天竺省带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让天竺人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丰裕生活。】 【毁灭,是救赎的新生。】 【而想明白这些事的你,性格愈发沉稳,坚定了干好自己的差事,你觉得当小吏也没什么不好的。你舍弃了自幼接受的儒家思想,因为你觉得儒家的思想用在干实事上简直可以说是一无是处,当今陛下做的每一件事都和儒家思想背道相驰,但儒家的思想在陛下的思想面前显得多么苍白无力。】 【倘若世间有神,那这个神只会是恒景帝。】 【恒景四年,陛下忽然下旨,将你从天竺省召回北京,提拔你为正三品兵部左侍郎。】 【这可谓是一步登天,当你返回京师面圣的那一刻,发自内心的向陛下低下了头。】 【你这才明白,陛下不是因为当年你的上疏而恼怒要将你雪藏,他是看重了你的才能,让你在天竺省磨砺,这三年的时间你收获了太多了,甚至可以说是「天竺悟道,羽化成仙。」】 【你心中再无对陛下的抱怨,而是如仰视神明般的崇敬。】 【你升任兵部左侍郎的第二年,兵部尚书告老还乡,你接替了尚书大人的位置,成为了新一任的兵部领头羊。】 朱棣赞叹道:“好小子,原来你跟我玩这手呢。” 看完了于谦在恒景朝为官五年的来龙去脉,朱棣算是看明白朱高燨炉火纯青的御下之道了。 先是看似雪藏于谦,实则是对其加以磨炼,最终,将一个桀骜不驯而又轻浮的于谦,锻造成了沉稳的利刃,使得于谦归心。 真绝了! 【你在兵部审改文件,忽然听见了脚步声,回头看去,竟是陛下不宣而至。】 【陛下身着一袭赤色龙袍,双手搭在背后,正值壮年的他更显帝王威严,不过在你眼中,陛下却甚是和颜悦色,你连忙行礼道:“不知陛下驾到臣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无妨。”陛下浅笑道,“朕只是路过看到你这兵部衙门明着光,便进来瞧瞧,没想到于卿在这上元节还挑灯夜战,朕心甚慰,不过该休息还是要休息的,莫要将身子熬坏了。于卿是治国贤臣,王朝基石,况且你尚且还年纪轻轻,当以身体为重。”】 【你闻言是既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懵逼。】 【受宠若惊是因为陛下的厚爱与夸奖,懵逼……是因为你想到今日是上元节,每年都上元节皇帝陛下的行程都应该是安排的满满当当的,从二更开始就应该带领内宫中人乘小车到宣德门的门楼上观赏鳌山,之后还有等等一系列的安排,根本不可能有时间路过兵部衙门。更何况,就算是在兵部衙门的正门去看,也看不到自己办公的房间还亮着灯。】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陛下是特意抽出时间来兵部的,而且就是来看你的。】 【想到这些,你就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双脚离地,心思都要飞上月亮和嫦娥娘娘肩并肩了,陛下竟然在这上元佳节里,还对你念念不忘特来看望,这是何等的隆恩!】 【但你于谦的思路与常人大不相同,如果换做别的人被陛下如此看重,只会是当场就要下跪谢恩以表忠心做出一副千里马遇伯乐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神态,然而你在反应过来以后当场就拿起文书向陛下请示工作。】 【开玩笑,谢恩在其次,工作才是首位。】 【说废话屁用没有,多干两件事实才是对陛下最大的回报。】 【你拿着文书认真的说道:“臣有几件事不解,还请陛下示下……”】 第283章 恒景帝:于卿知朕 【你询问道:“陛下,大明全国上下常备兵力、驻守兵力、屯守兵力、备战兵力……等一系列兵力加起来,总共有八百万,尽管在大裁军之后将兵力减少为了六百五十万,可臣觉得,这总兵力还是有些太多了。”】 【陛下沉吟道:“怎么,你于谦是觉得大明军队太多,征伐太多,想来劝朕休养生息?”】 【你肃然道:“兵部的眼里没有和字,只有一战,大明朝就没有求和的兵部!”】 【九年前的你,曾上疏「愿陛下收敛好战之心,与民更始,施恩于天下」,时过境迁,九年后的你早已历经千锤百炼,陛下剑指何方,兵部就杀向何方!】 朱棣乐了,这才对啊,大明朝就应该是这么硬气! 历朝历代,都给后人留下不同的印象。 对大秦的印象,是开创大一统的伟大理想;对刘汉的印象,是东征北伐的霸道;对李唐的印象,是万国来朝的强盛;对两宋的印象,送求和纳岁的怯懦。 而大明,总是给人一种穷逼的美感…… 咳咳,大明给人的是强硬的风格! 这才是我大明! 谈和?谈个屁啊! 你有几百万军队啊你敢跟我大明提谈和? 【“朕明白你的意思,你无非是想说,大明的军队已经足够多了,有四五百万的军队就能横扫天下,保留这么多的军队对国力消耗太大。”陛下道,“朕也清楚这件事,即便如今大明的国力强盛已经超越了任何一个朝代,可八百万的军队对大明的负担还是太沉重了,所以朕来了一次大裁军,将这个数字削减到了六百五十万。”】 【诚然如此,纵然是如今国力空前强盛的恒景朝,八百万的总兵力带来的负担还是太过于沉重了。】 【大明不断的开疆扩土,将西南二十国纳入境内,一边同化着异族,一边将大明人迁徙分地,大明的人口激增。】 【人口多了,军队多了,也就出现了管理上的问题。如果依旧按照以前的制度用五军都督府的空架子和兵部管理,明显是管理不过来了。数量如此庞大的军队,一旦出现管理不和,将会引发巨大的灾难。】 【作为兵部尚书的你深知,只靠兵部是不可能管理过来这八百万军队的,而且就算能管理过来,兵部自身权力过盛的弊端也会彰显出来。八百万的军队已经不只是大明的矛与盾了,这是一座煤矿,有点火星就会让煤矿熊熊燃烧越烧越烈,直到将大明烧成灰尽。】 【天宝年间由由左将军安禄山和宦官史思明带来的安史之乱,让盛极一时的李唐陷入了无可挽回的衰弱。对于一个极其强大的国家来说,最致命的不是外患,而是内乱,如今恒景朝的大明与天宝朝的李唐何其相似。】 朱棣点了点头,这也是他最担忧的地方。 “一支强盛的军队是所向披靡的利刃,可若是这把利刃太过锋利,只怕是会伤到自己啊。” 八百万的军队,纵然是砍到了六百五十万,依旧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 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历经唐太宗“贞观之治”、唐高宗“永徽之治”、武则天的“治宏贞观,政启开元”及唐玄宗李隆基的“开元盛世”后,达到了巅峰的完全体盛唐。 然而一场安史之乱,使得国都长安沦陷,唐皇出逃,一时间战火纷飞乱成一团,让这个强大到极致的帝国由盛而衰,一蹶不振,安史之乱过后,再无盛唐可言。 而造成安史之乱最大的因素,便是地方军阀的权势过重。 府兵制招募而来的军士被地方的将领收买笼络,外省军阀盘根错节、牢不可分。唐朝在边防设立的节度使制度使得军阀的权力愈发膨胀,乃至于形成了军阀既有其土地,又有其人民,又有其兵甲,又有其财赋,酿成尾大不掉的局面。 唐朝的边军不断的扩张,占全国兵力的八成以上,而真正受皇帝管辖的军队不仅兵力不足,而且实力远不能与边军相提并论,一旦和刀尖舔血的边军打起仗就原形毕露了。 大明朝虽然没有唐朝节度使的制度,但朱棣根据自己的分析,其实还是有替代的产物的。 外省军队不可能没有最高指挥官,有最高指挥官就会存在隐患。之前老朱的打算是让这个最高指挥官由皇室成员担任,藩王出镇也是同样的道理。 【陛下为了应对军队的隐患,大刀阔斧的做了一个决定:自恒景三年始,各省都指挥使都会调至其他行省任职,将五军都督府各府都督外放,复设大都督府。】 【这一个很大胆的政策,五军都督府的前身是统军大元帅府、枢密院、大都督府,但太祖爷觉得,权不专于一司,事不留于壅蔽,便将大都督府一分为五。】 【太祖爷的初衷是好的,想利用都督府与兵部相互牵扯,达到平衡的效果,以确保兵权不会控制在一人之手。五军都督府的官员由功勋宿将担任,掌府官员尸位素餐,在太祖爷驾崩以后,兵部的权力已经凌驾于五军都督府之上,让五军都督府彻底成了摆设。】 【陛下应对的手段,是将五军都督外放,将原本的前、后、中、左、右五军,改为东、西、南、北、中五军,五军都督由正一品削为从一品,归大都督府管辖。而大都督府设左大都督、右大都督,为正一品。】 【五军都督虽然在品衔上被砍了半品,但实权上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直接管理辖省内的都指挥使司,从虚职的正一品,变成了真正的从一品。】 【而大都督府虽然在名义上管辖天下兵马军队,无论从地位还是权力上都大大的胜过兵部。实际上,大都督府在设立时就有很大一部分权力都被皇帝收回,真正意义上的左大都督,其实是皇帝。】 【最终形成了一个神奇的平衡局面:各省的都指挥使司归五军都督府管辖,五军都督府归大都督府管辖,大都督府归皇帝管辖。而兵部的权力则是被砍了一刀,五军都督府没办法制衡他们,但是现在有了大都督府,兵部再也不能为所欲为了。】 【为了根除整个体系固化后产生的官官相护问题,这个体系内的官员会不间断的调动调整,例如东军左都督,在东军都督府干个七八年,就会被调任到西军,再过几年又调到北军……等转了一个圈以后,也就该告老还乡了,同理,各省都司官员也是如此。】 【如果是在常规时期,这个政策应该是很难落实的。因为这牵扯到了兵部以及各省,乃至几百万军队的调动,一旦变动很容易产生不良影响。然而陛下将这个政策的落实时间选在了大裁军刚刚结束之后,正值各地军队最虚弱的时候,对军队的变动政策轻而易举的便落实了下来。】 朱棣扶额:“娘的,脑子不够用了。” 这不是套娃吗! 大的套小的,小的套更小的,套完以后钳制住了兵部权力过盛的问题,同时又以兵部钳制着都督府,最后还用定期的官员调动来防着这些人勾结朋党。 老四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么损的招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看到这里,老爷子总算是想明白恒景朝这八百万的军队是怎么来的了。 以战养战,吞并西南二十国后通过不断的迁徙人口与同化激增人口,为军队补充了充裕的人力;环环相扣,下放五军都督府和设立大都督府,又安排了定期调动的策略,稳固皇权防止滋生地方军阀。 朱棣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在权谋与政治上,恒景帝已经远胜于他。 【你试探的询问道:“陛下所来,恐怕不仅仅是说了句闲话这么简单?”】 【你是脑子轴,但你不是蠢。】 【“于卿知朕。”陛下轻笑道,“朕此来,是想和你商议一下,有关军户军屯的问题。”】 【你倒抽了一口凉气:“陛下是想废除军户军屯吗,这可是不得啊陛下!”】 【军屯制,是大明朝国防的命根子,大明朝之所以能在最穷的情况下养活最多的军队,也正是因为收益于军户军屯制。】 【军士三分守城,七分屯种。又有二八、四六、一九、中半等例。皆以田土肥瘠、地方冲缓为差。让军队的人种地养活军队,太祖爷曾得意的说道:“吾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米。”】 【陛下摇了摇头:“不是废除,是整改。”】 大明刚建国的时候实行的卫所制,军士每月有固定俸禄,叫做月粮,最初按照规定是月初发粮,标准是马军月支米两石,步军总旗一石半,小旗一石二,旗军一石。 月粮之外朝廷还给军士发放月盐,标准是有家口的两斤,没有的一斤,不过洪武十五年以后月盐就改成发宝钞了,不定期的还会发放冬装、布匹和棉花一类的补给。总体来说,在大明刚建国的时候当兵,那叫一个滋润,养活一家老小不成问题。 但是,洪武朝中后期的时候就开始出现了折放的记录,也就是不全部给,用其他东西折色发放。而在后来实行卫所军屯之后,旗军就没有俸禄了,只能靠军田自己养活自己,而且连冬衣与棉花也只有守城旗军才发,种地的旗军一无所有。 而且大明的军户是世袭的,成亲的军士媳妇得跟着住在卫所里,子子孙孙算是跟军伍绑在一起了,死了以后儿子接替继续给朝廷种地卖命。 但朱棣觉得没什么不妥的,因为大明一直都很穷,根本就养不起这几百万的军队,要是不靠军户军屯制,难不成要往死里剥削百姓来供养军队吗? 到时候天下黎民皆反之,又当如何? 【陛下沉吟道:“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军士没有军田了,该怎么办?”】 【你还以为陛下是在说笑:“这怎么可能呢,朝廷就算再穷,也不可能收回军田,自毁长城。”】 【“朝廷不会收回军田,但是领兵将官与豪绅会,土地兼并是自古以来的事,他们会眼馋这丰裕的军田,想尽办法的从军士手上夺走军田。”陛下沉声道,“军士没有俸禄,全靠军田勉强养活一家人,若是军田再被夺走,他们该怎么活?况且,大明的军户是世袭的,不仅他活不下去,他的子孙也活不下去,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的子孙在继承军士的身份前,就已经和军士一起饿死了。面对这种情况,如果你是军士,你会怎么办?”】 【你陷入了沉默,这就是你未曾想过的了。】 朱棣也沉默了,因为他知道,恒景帝说的是事实。 模拟过历史的老爷子,很清楚在百年之后,这种土地兼并的情况会越来越严重,朝廷也因为地方豪绅土地兼并越来越穷,军田没有,军粮也发不起。 嘉靖帝继位之后,有科道官上奏:宣府地带的边军已经足足数月没有发粮了,饿的眼珠子都冒绿光了。还有更惨的,有的军士媳妇还去干皮肉生意,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巡边的官员看到以后都觉得这些为大明戍边卫国的军士混的也太惨了。 旗军被占役、克扣军粮,这种事屡见不鲜。 辽东大将熊廷弼就发现有军官让墩军去给他抓鱼,然后守墩的是妇女和小孩,给这位仁兄都看呆了。 这他妈是边军? 随便从大街上拉来一个乞丐换身衣裳都比这些边军更像边军! 【你沉默了许久,询问道:“陛下打算如何改良?”】 【陛下坦然一笑,浑然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似乎早有准备。】 朱棣微眯双眼,他也在期待着朱高燨的回答。 臭小子,在现实里不跟你老子我交底,老子在模拟里曝光你! 【……】 【于谦的随机身份碎片模拟结束。】 朱棣的头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尼玛的畜生模拟器! 在最关键的时刻跟朕玩这一手是? 来人,把这模拟器拉出去剥皮揎草,诛十族,瓜蔓抄! 岂有此理! 第284章 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枌耨 安南与广西交界地,黄高森林北部。 明军营地里,张辅的眉头锁成了一个川字:“敌军这是什么情况,既不进攻,也不后撤,把军队部署在家门口和我们打消耗。这仗打的也太不着调了,跟小孩过家家似的,他们的主力在哪儿,他们在搞什么?” 参将询问道:“他们是不是……想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轮得着他们吗?” 张辅摇了摇头,“他们的军队比我们多,粮食也比我们少。虽说西南盛产粮食,可现在也还没到丰收的季节,他们比我们更缺粮。拖延时间?拖到最后,他们能把自己拖死!” “既然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参将面色苍白,“难不成,是殿下出事了?” 叛军宁可舍弃在北部防线的阵地,忍气吞声的挨打,也要将主力龟缩在林中不出,林中有什么如此吸引他们? 殿下亲自率领的六千明军,还在敌军腹地啊…… “不会。” 张辅否决了这个想法,“如果是殿下出了事,敌人不会这样部署的。相反,他们应该展开更加迅勐的攻势才对。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坐以待毙。” “请国公爷示下!” “传我命令,全军逐步压进,逼迫敌人应战!” …… “半个月了,到现在我们还没有拿下林中那支明军,这仗是怎么打的!” 十九路联军……现在成了十八路联军的各路首领聚在一堂,有人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质问道,“六千明军,像是遛狗一样的将我们耍的团团转,我们在林子里六万多兵力拿不下这区区六千明军吗?” “莫急。” 黎利沉声道,“我们和明军打了十多年的仗,现在才半个月而已,接下来慢慢跟他们打,我们虽然因为这六千明军损失了北部的阵地,但终归是我们的兵力占上风。打仗总是要有来有回的,最起码,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是占上风的一方。” “占上风,你管这叫上风?” 有人笑了,“从一开始我们和明军交战,到现在为止,我还没听到过我军取胜的捷报。我每天听到最多的就是手底下那些营被明军逐渐蚕食,以极为可笑的方式被明军吞噬殆尽!” 黎利,你有一句话没说错,我们在兵力上是占上风的。可这又怎样,即使是兵力上占了上风,我们依旧在打败仗,一直在打败仗!这是谁的问题,是你这个总指挥的问题!” 还有人讥讽的说道:“我们答应了你的条件,帮你除掉了李彬,可现在看来,你还不如李彬。最起码,李彬带着我们跟明军打仗的时候,他虽然没有压制住明军,但他没有被明军压制。而在你的带领下,我们被明军打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被叛军的首领们群起而攻之的黎利,心中不由升起了慢慢的惆怅。 他忽然有些理解死去的李彬了。 在李彬被交趾首领们袭杀后,黎利成为了新的联军总指挥,然而他却面临着和李彬一样里忧外患的局面。 这些愚蠢的首领,天天叫嚣着要击溃明军,结果一打起仗来就成了软柿子。打了败仗以后他们就可以埋怨统帅差距,他们可曾想过明军是多么强悍的对手吗? 黎利心头涌上一股戾气,他真想杀了这群蠢货! 好在他最终将这戾气压了去,忍耐,忍耐,此时还不是掀桌子的时候。 黎利思忖片刻,道:“诸位还请放心,我亲自率领部众,围剿那明军头目,定要让他有来无回,以彰显我军威名!”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妥协。 尽管他知道,这时候不应该去和明军打生死战,这是很愚昧的选择。面对明军这种攻势,他应该依靠着自己的兵力优势,对敌军进行缠斗,而非是一味的强攻。 可他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为了安抚这群蠢货,黎利只能出兵强攻。 …… 朱高燨微微皱眉,问道:“老白,你这打法……怎么这么像我之前平汉王时候用的打法?战术迂回,避免与敌军交锋,两翼之间穿插从容自如,以旁击为作战原则?” 白了点头:“对,我照搬的。” 朱高燨惊了:“那我还要你作甚,你这不是抄袭吗,你给我交版权费了吗你就抄!” 白起耸了耸肩:“打仗的时候怎么能叫抄袭呢,这叫借鉴,再者说,我打仗不也是替你打的吗,还版权费,你应该倒欠我劳务费才对。” 朱高燨:“……汝真狗也!” 他本以为白起的打法应该会极为凶悍,万万没想到啊,白起比他还无赖。 朱高燨的无赖,是遛狗一样的遛对手,示敌以弱,在山东与汉王打仗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去对付汉王,让汉王的耐心逐渐消磨殆尽,先使他飞入云端之上,而后一招制敌,让其死无葬身之地。 而白起则是在平叛汉王时的战术上加以延伸,一边遛,一边打,绝不在正面和敌死战,而是采用旁敲侧击的打法,神出鬼没,忽然出现给对手一榔头,打完就藏匿于山野之间。 凭借着这种战术,白起在半个月的时间里,吞噬了一支又一支的敌军,把对方恶心了个够呛。 “说白了,我在这里打游击,其实也就是个引子罢了。” 白起略带深意的说道,“就算敌军的主将再怎么能忍,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忍多久。” 朱高燨沉吟道:“你这是想来一手大的?” 白起微微颔首。 …… “报!” 斥候策马高呼,“禀报殿下,叛军集结部众,对我们驻扎营地逐步包围!” 白起微皱眉头:“没道理,他们怎么知道我们驻扎在哪里的,敌军主将是何许人也,能有这本事?” 他对自己的判断向来自信,每次偷袭完敌军以后就跑,总是能藏匿在敌人怎么找都找不到的地方,等风头过后再搞偷袭。 这一招百试百灵,之前敌人一直都抓不住他的尾巴,只能跟在他的屁股后面闻屁,怎么这次忽然聪明起来了? “回禀殿下,他们部署了重兵,估计得有六七万的兵力,从四面八方布阵,逐步缩小包围的范围。敌军应该不知道我们在哪儿,他们只是在用广撒网的方式来寻找我军。” 闻言,白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凭借着兵力优势,想靠人数碾压我吗,呵呵。” 身旁将领忍不住询问道:“殿下,敌军将我们包围,如此及及可危的局面,殿下何故发笑?” 白起悠悠的说道:“之前的时候,叛军一直在与我周旋,宁可损兵折将,也不愿与我打到底。因为他们知道,虽然他们有兵力优势,可在林中作战,变故太大,况且我在北线让张辅指挥主力,一旦他们选择一条路走到黑,最终只会让正面战场烂到根里。” 敌军主将很聪明,或者说,那位丰城侯李彬还是有些真本事的。但现在,他们这样用这种简陋的包围战想来歼灭我,反倒是显得有些愚蠢了。” 我猜,大概率是叛军换了指挥,不过无所谓,他现在这么打,正合我意。” 白起思忖片刻,抬手道,“传令下去,拔营,突围!” 有将官询问道:“殿下,我们可是要舍弃一些不必要的辎重吗。我们一路上拖着些繁琐无用的东西,之前还好,现在战事紧张,再拖着这些物件,恐怕会影响我们的行军速度。” 白起看了一眼这将官所说的辎重,是一车车盖着用来防水防潮油纸布的陶罐,这些东西打到现在都还没用上,而且死沉死沉的,拖着这些东西确实极为不便。 这破玩意儿从头到尾都没看出来有什么用,实在不知带着这些瓶瓶罐罐的作甚。 白起澹澹的说道:“记住,就算是你们的脑袋丢了,这些东西也不能丢!” 至于如何突围,是将帅所思,你们只管服从命令,我说冲,你们就冲,有怯懦不进者,以逃兵罪论处,杀无赦!” …… 战场冲阵,怯懦者会喊出“给我冲”,无畏者会喊出“和我冲”,而白起,他会喊出“跟我冲”。 面对前方越来越多的敌人,白起一马当先,手持利刃,对身后明军振臂高呼:“匹夫见辱,拔剑而起,踏足沙场,汝等与我皆为匹夫,随我破阵,九死无悔!”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便义无反顾的策马向前冲去,一个人的背影,犹如千军万马。 明军的军士们挺足了士气,咆孝着跟随那背影,主将带头破阵,军士安能后退半步。 都说“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又岂知“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 “报!敌军冲劲太勐,拦着他们的防线快要挡不住了!” 黎利闻言,不怒反笑,拍手叫好:“他急了!” 如此迅勐之攻势,并不符合对面明军的作风,只能说明对方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在做垂死挣扎! “加派五个营,拦住他们,许他困兽犹斗,我亦要让他全军覆没!” 黎利当机立断的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拦住他们逃离的路线,他们不是喜欢偷袭吗,我倒要看看,他这还怎么偷袭!” “全力围剿,片甲不留!” 这一刻,黎利的眼中有了光,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率领的部众,将不可一世的明军碾碎,而他踩着明军将士的尸骸,一步一步的走到山巅。 “报!明军杀过来了!明军杀过来了!” “他们忽然转向,从包围圈的间隙中杀出,一路奔着我们营地的方向而来,速度极快,根本无法阻拦!” 忽然间的有人大吼一声,黎利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明军杀过来了? 你要不要听一听自己在说什么,我都盘算好击败明军以后一统西南成为开国之君的事了,你现在告诉我明军突围杀过来了 …… 白起所率领的六千部众,犹如混乱的战场上一头目的明确的蝮蛇,快则风驰电掣,动则千变万化,鬼魅般无处不在,脖颈贴着刀刃而行。 他的思维太过敏锐,也太有魄力,双眼洞悉了战场的动向,先是羊攻突围,而后擦着敌人的主力勐然转变的攻向,身份骤然从猎物转变为了猎人,直逼敌人的指挥营地! 这是他一贯的战术,用羊攻吸引敌人的主力,从侧翼穿插,直取腹地。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需要绝对精准的把控力以及判断力,稍微懂点兵法的将领都知道这种战术,然而战术是战术,想把战术落实是另一个问题。 在他展露锋芒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知要他要做什么,但谁也挡不住他的进攻。因为当他暴露出自己目的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绝对的把握。 “进则生,退则死。” 六千明军,如同天降神兵,局势逆转! 与白起的意气风发不同,此时的黎利格外狼狈,他被迫转移阵地,被明军追打的抱头鼠窜。战场就是如此,前一刻你还洋洋得意自以为胜券在握,下一刻就遭遇灭顶之灾攻守易型。 …… 战场变成了诡异的一幕,六千明军气焰嚣张的追杀着黎利,而六万余交趾叛军被迫跟着黎利变动,没有主将指挥的叛军混乱不堪,盲目的跟着战场的变化去移动。 黎利此时若是能指挥自己的部众,顷刻间就可将这明军杀得血流成河,然而他没机会了,被明军追杀的他自顾不暇,更别提去联系其他的部众了。 在你追我打的逃跑与追击中,黎利勐然注意到,明军的阵型一直在变化,似乎在……反包围? 这有些荒谬,六千明军,也想包围他六万多的联军? 黎利只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他加快的逃跑的速度,寻找机会与部众汇合。而明军似乎也有些疲敝,追击的力度越来越弱,自以为找到战机的黎利连忙集结了一两万的部队,联系各部,会师一地。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黎利便趁着明军追击的空隙,将分散的军队汇集在了一地,整顿兵马以后,他长舒了一口气,狰狞一笑: “明军呢,怎么不追了,来,让我取汝等头颅!” “嗯?” “明军呢?跑了吗?” 黎利懵了,他的心中莫名升起了强烈的危机感。 第285章 朱高燨:白起,你去自首吧! 白起一把将大车上用来防潮防雨的油纸布扯了来下,车上存放着满满当当的陶罐,他随便拎下来一罐,将罐口顶部的封泥揭下,里面晃荡着粘稠的水声。 他提着陶罐,对着林木与灌木丛泼洒,黝黑发亮的黑油淋在了繁盛的树木与堆积数尺的腐烂叶层上,黑如漆墨。 其他的明军军士也在效彷殿下,将整车整车的陶罐搬下,泼洒黑油。 白起冷视着战场上的明军,他用了半个月的时间,通过不断的骚扰偷袭让敌人忍无可忍,逼着敌军汇集军队,又用一次神乎其神的穿插袭击,成功实现了六千人包围六万人。 他为明军争取到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敌人不是傻子,一旦等对面反应过来,把部队凝成了一条绳,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但是,半个时辰,已经足够了。 周围弥漫着难闻而又刺鼻的味道,来源于泼洒出去的黑油。 这黑油,名为“勐火油”,也称“石漆”,生于水际,沙石与泉水相杂,惘惘而出。 看着将士们将勐火油泼洒的差不多了,白起下令点火。 一人手持火炬,点在了黑油上,曾的一下勐然窜起熊熊的烈焰,烟焰腾炽,如太阳般极明,涌动滚滚黑烟! 烈火宛如滔天勐兽,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殆尽,一团又一团的火焰连接在了一起,顷刻间便已成了火海,所有的树木、腐叶、灌木,都成了火海的薪木,像是山中勐虎破栏而出,自此不受匡扶,腾空而起漫步九霄。 安南省气候阴湿,森林多为雨林,遍布沼泽溪水,遇火不繎。纵然是点上一把火,很快也会自然熄灭。 然而若是有外力相助,那情况就不同了。 勐火油,这玩意儿其实就是石油原油,遇水不灭,得水愈明。 对勐火油运用最为成熟的是宋人,宋朝在京师汴梁设立军器监,下设十一作,其中就有勐火油一作。《续资治通鉴》记载:“修楼橹,挂毡幕,安炮座,设弩床,运砖石,施燎炬,垂櫑木,备火油,凡防守之具毕备。” 北宋时,西北边域皆掘地做大池,纵横丈余,以蓄勐火油,用来防御异族的侵扰。 然而到了明朝,由于在火器上的运用愈发成熟,有先进的火铳火炮,谁还用这破玩意儿啊?一旦运气不好,正巧放着火刮起了逆风,反倒是把自己烧的全军覆没了,而火炮就不同了,一炮下去,祖坟都给你炸穿喽! 已经在战场上半隐退的勐火油,如今又被白起重新搬回了战场。 没有天时,那就算尽世事夺取天机;没有地利,那就引敌至有利地形;没有人和,那就创造人和。 如果万事俱备,还要诸葛亮作甚? 如果战场上所有的一切都自然而然的妥当,那还有将帅作甚? …… 滔天的火海,黑烟遮天蔽日,四面八方皆是咆孝的烈焰,扑面而来的灼热火蛇犹如跗骨之蛆般难以忍受,高温蒸干了水分,化作致命的白雾水汽,窜进了人的喉咙里将心肺燎伤。 十八路叛军惊恐不已,乱成了一团四处逃窜,却无处可逃,所有方向入眼皆为燃烧的林木与火焰,只得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被火焰侵害的士卒在地上如同蛆虫一般的扭动身躯,绝望的哀嚎着,大吼着救命,最后化作烈火的薪材,燃烧殆尽后只留下一具遍布裂纹的焦尸。 谁都救不了谁,火焰将他们的生存范围逐渐压缩,所有人都只能看着火海的步步紧逼,在绝望中等死。 有人跳进了溪水里,试图用水来躲避火焰的侵袭,然而在火海的灼烧下,就连沼泽地都已经凝固干裂,这溪水早已成了沸腾的开水,躲在水里不是求生之路,而是取死之道,只会死的更快。 黎利亲眼看到,周围的人被火焰吞噬后垂死挣扎,身躯像蛇一样诡异的扭动,就像是融化的蜡烛一般,身体逐渐的缩水,炭化,骨骼被炙烤的卡卡作响…… “不!不!” 黎利疯了,大喊大叫,“我近十万大军,怎么可能会就这么输了,我凭什么输给他六千人马!” 我没输!明军,朱高燨,你敢来和我堂堂正正的决战吗!” 我没输!来和我一战!” 他抽出佩剑,大吼着冲向了火海,灼热的高温带来剧痛让他的面容狰狞,他还想再喊些什么,但扑面而来的烈焰将他的喉咙烧的说不上火来了,身上的衣料被引燃,他的双眼也被烧瞎,最终整个人都被火海吞噬。 如果没有朱高燨,他应该是黎朝的开国之君,后人称他为黎太祖,起兵抗明十年,明宣宗被逼罢兵舍弃西南疆域,黎利立国称帝,开创属于他的王朝。 然而历史之所以会称之为历史,就是因为在漫长的历史中,没有如果二字可言。 历史只会记载,胜者高处不胜寒,享受着最高处的孤独,他的脚下踩着无数败者的尸骸。 六万余西南叛军,被白起亲手点燃的一把烈火付之一炬。 …… “我草,那他妈是什么?!” 黄高森林北部的明军防线,有人震惊的向南看去,冲天的黑烟滚滚,即使隔着老远也能看到那吞噬一切的黑色。 如同末日降临,那涌动的恐怖黑烟,给人带来窒息的绝望。 张辅连忙走出营帐看去,后背被冷汗浸透:“这叫个什么事啊,殿下之前也没说会闹这么大的阵仗啊。” 有人忧心忡忡的问道:“殿下那里,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张辅摇了摇头:“不会,殿下放的火,怎么可能会烧到他自己?” “国公爷为何断定,这火一定是殿下放的?” “你自己睁大眼瞧瞧,这火分明是最起码也要烧死几万人的阵仗,不是殿下放的,难不成是敌军自己要烧死自己?” ……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白起,你去自首。” 朱高燨重新接管身体以后,入目便是铺天盖地的火海,一切都在火焰中被逐渐融化。 他看了一眼火海里的交趾叛军,没有熟人,全是熟人。 这一把火烧下去,算是彻底无法阻止了,直到将一切都烧成灰尽,包括数万叛军在内,都将在火海中被烧成灰尽。 烧完了这一场火,大明再也不用担心交趾人反叛了。 因为所有反叛的交趾人,都已经在这场大火中被白起烹饪成了烤肉,只不过白起的烤肉技术有待提高,他只留下了几万具炭化的焦尸,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感受到灼热袭来,朱高燨摇了摇头,策马就跑:“撤!” 再看下去,这火海敌我不分,恐怕要连他也一起烤了。 …… 朱高燨领着兵马,一路马不停蹄的跑出了黄高森林,与北部张辅所率的主力会师。 “殿下!” 虽然胸有成竹,但看到朱高燨的这一刻,张辅这才算是彻底安心了下来,“见到殿下安然无恙,臣也就放心了。” 朱高燨笑吟吟的说道:“岳父放心,我命硬着呢,别说是这一把凡人之火,就算是太上老君炼丹炉的三昧真火,也烧不动我这一身的硬骨头。” 不过……” 他转身看了一眼身后愈演愈烈的火势,澹澹的说道,“有人这次要遭殃了啊,这一把火下去,将叛军也烧了个七七八八,接下来我们只需给这场精彩绝伦的大戏画上一个句号即可。” “殿下的意思是?” “赶尽杀绝!” …… 二更天的北京城,尚且还一片黑暗,天机看不到丝毫的光线,唯有一轮弯月在夜空中散发着微弱的银光。 奉天殿内的群臣们似乎还没有睡醒,一个个的无精打采,各个低着脑袋犯困。 他们实在不理解,姓朱的怎么这么会折腾人,白天替他干活累的要死要活,大半夜的还不让人睡觉不让人安宁。 这尼玛也太过分了! 无奈,拿着朝廷的俸禄,就要给朝廷当牛做马,姓朱的是皇帝老子,心里滴咕滴咕就好,也没人敢在明面上说个不是。 朱棣坐在龙椅上,扶着额头显得很疲惫,他也不愿意大半夜的加班,奈何在其位谋其政。 想清闲?可以啊,当个昏君,天天在后宫沉浸于酒池肉林当中,身边环绕着数不清的莺莺燕燕,整日里醉生梦死,何其快哉。 可想当明君,不仅需要魄力和睿智,还得呕心沥血的去为了帝国燃烧自己,每日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朱棣将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想法一扫而空,对身旁的大太监汤承挥了挥手:“把西南送来的军报宣了。” 汤承点了点头,取出军报,高声诵道:“五月十六日,太子亲率六千部众,与敌军六万余兵力决战,此战大捷。” 此时,群臣们听的一头雾水。 就这? 太子那是谁?朱高燨! 他打胜仗,很稀奇吗? 这位爷所指挥的对外战争,什么时候打过败仗? 只要是朱高燨担任主将,别说是六千人对六万人打赢了,就算是六千人对十六万人打赢了,群臣都觉得很正常。 他们的心中已经对朱高燨产生了盲目的信任,对这位屡战屡胜的储君打心底里佩服。 汤承顿了一下,便又继续说道:“此战,太子与敌周旋,以万夫莫敌之势,杀得敌部溃不成军,将敌包围后采用火攻,将叛军付之一炬。” 火烧七日,后太子殿下亲率兵马,对敌展开摧枯拉朽攻势,一举荡平西南叛乱。十九路叛军首领皆已毙命,前后战役共斩敌十一万余众,未有俘虏,太子德胜后整顿安南省,复立建设,遂退兵还师。” 本来还带着些许倦意的群臣,在听见汤承的这句话后瞬间全都清醒了过来。 啥玩意儿? 简单来说,就是太子在西南那边,纵火七日,烧杀了十来万人,一个俘虏都没留,全都给杀绝了? 群臣鸦雀无声,手足发凉,脑海里回忆起了那位时常笑眯眯的太子殿下,虽然他们知道那位爷是个杀胚,但从未想过,他会把人全杀了。 只从汤承的话语当中,他们就能假想出如今的安南省的画面。 黑黝黝的树干与焦土,遍地都是黑黝黝发裂的干尸,天空凝聚着散不尽的灰黑乌云,入目满是疮痍,生灵涂炭,一片死寂。 这哪里是什么杀胚,这分明是屠夫! 奉天殿内安静无声,朱棣揉了揉眉心,不仅仅是群臣被震撼到了,就连他在看到军报的第一瞬间也被吓了一跳。 十余万人啊,就这么被杀绝了! 这小子是人屠转世吗,怎么杀性这么重? 这可真是纱窗擦屁股—— 给我漏了一手啊! …… 殿内的文武百官们在震惊过后,心里不由犯起了滴咕。 朱高燨这一把火,给他们也烧懵了。 古往今来,大肆屠戮的战役不罕见,灭国屠城,屡见不鲜,一将功成万骨枯,就连当今的永乐陛下,用靖难之役夺得皇位,少说也死了几百万人。 相比之下,朱高燨杀了十来万人就是大巫见小巫了,更何况,他杀的又不是自己人,是异族。 但是,杀人的杀法就值得考究了。 朱高燨这次南征,明显就是为了杀人而杀人的。他在放火烧林以后,已然将叛军主力荡平,后面怎么打完全就是一路碾压,然而他还是一路杀了过去,不留俘虏,斩尽杀绝! 他犹如沐浴在火焰里的孤高帝王,双童白黑分明,视瞻不转,迎面而来的是灼热之风,然而他的内心却像是冰封数千载般冷酷,手指所向之处,流血成川,沸声若雷! 绝对的统治,绝对的威严,泰山会让每一个在山下嘴硬的孩子满载而归,而朱高燨的所为,给奉天殿内每一个官员大臣都敲醒了警钟。 朱高燨能用这种血腥的方式对待交趾人,也能用同样血腥的方式对待他们。 一想到日后自己要服侍的君主是这样一个屠夫,在场者无不心中颤抖了一下,只得低下了头。 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就是把出题人给解决了,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解决不了出题人。 这个出题人,一手握着题,一手握着刀,你若是不答题,他就解决你。 云在青天水在瓶,低下头做人,弯着腰为臣。 朱棣俯视群臣,眸子微眯,猜到了众人的想法,也猜到了远在西南的朱高燨的用意。 第286章 朱棣:便叫东辑事厂吧暧缈袮 永乐十五年四月,大明帝国皇太子朱高燨在安南省调研。他强调,要坚持以永乐陛下新时代新思想为指导,大明不惹事也不怕事,要深入贯彻太祖皇帝引领的精神,坚持大一统原则,高质量高标准建设安南省三司与部队发展,践行以忠于大明为中心的发展思想,用心用情用力做好维护国朝统一的工作。 朱高燨首先来到云南府城,听取云南军政最高长官、黔国公沐成对西南进展情况等汇报。在与黔国公会谈时,朱高燨说了一段暖心的话:“今天我从云南府城北策马到城南,路途虽短,但窥一斑而知全豹。府城街道干净整洁,欢迎人群热情有礼,这充分的说明了黔国公的治理水平。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穿了才知道。” 黔国公沐成激动道:“大道如砥,行者无疆,在朝廷的正确领导下,云南官员与百姓才能走的长远,我们需要紧紧的追随永乐陛下与皇太子殿下高瞻远瞩的指示,携手前行创未来。” 随后,朱高燨殿下又不辞辛劳的前往安南省考察,安南都司都指挥使、丰城侯李彬,以及当地民众代表黎利、潘僚等共二十位代表人物表示热烈欢迎。潘僚率先对朱高燨殿下表示热烈的欢迎,并且指出了安南省在近些年运转中出现的一些问题,请上级对本省的工作问题进行纠正。 朱高燨对安南省的工作做出了正确而又具备前瞻性的指导,李彬、黎利等人深表认同,并且表示愿意为了大明的繁荣昌盛献出自己的生命,朱高燨为之触动,坦然满足了李彬等人的心愿。 在朱高燨的引导下,李彬、黎利等十九位安南代表,在黄高森林战役后安详离世,为维护大明的完整版图与帝国统一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当前的安南,发展基础格外坚实,发展势头日益强劲,正处于前所未有的重大历史黄金期,安南省将坚定信心,勇挑重担,打造西南圈建设重点工程的先行区,担当全国发展的新引擎,在新时代新征程中展示安南新作为。 至此,朱高燨殿下的南巡之路圆满完成,英国公张辅、督税使吕朝阳陪同南巡。 本台新闻由锦衣卫千户官沉青玉播报。 …… 大运河上波纹动荡,风光依旧,航行着通往北京的船只。 甲板上支着一口铁锅,锅里炖着两条肥美的鲤鱼,奶白的鱼汤咕都咕都的冒泡,鲜美的香气溢了出来。朱高燨亲自烹饪着鱼汤,来时一条鲤鱼,归时一条鲤鱼。 一旁有两人观望,有一位身披甲胃的将领感慨道:“高,实在是太高了,此等意境,吾辈望尘莫及。” 身侧的沉青玉纳闷儿了:“兄弟,此言何意,为何我没有看出来意境?” 那将领故作深沉的说道:“那是因为你的境界还没到,自然看不出来殿下的意境。” “兄弟有何见解,还请不吝赐教。” “不敢称赐教,只是我自己的理解,你真觉得殿下锅里烹饪的这只是简单的一条鲤鱼吗?” “嘶——这不是鲤鱼,莫不成还是鲫鱼吗?” “此言差矣,此非鱼,乃是人也。” 沉青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认没有看错:“兄弟,我眼神再差,也不可能将人认作是鱼,未曾听闻殿下还有吃人的嗜好。” “所以说,你境界还没到啊。”那将领摆了摆手,道,“鲤,通李,这锅中烹饪的鲤鱼,正是那李彬!在殿下的眼中,丰城侯李彬也就是一碟小菜,想收拾他就收拾他,此时大功告成,殿下现在不是要喝鱼汤,他这是要品尝胜利的滋味,以及高处不胜寒的孤独。” 沉青玉倒抽一口凉气:“高,太高了,未曾想到竟是这般道理,兄弟高见啊!” 他诧异的看了一眼身旁这位将领:“兄弟如此境界,在下佩服,敢问兄弟高姓大名?” “免贵姓张,在下是锦衣卫副千户张牧之,花名张麻子。” “兖州牧,豫州牧,牧之,令尊是望子成大器。”沉青玉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个叫“张麻子”的将领,相貌堂堂,气态雄厚,询问道:“张兄,你脸上的麻子呢?” “没有麻子。” “张麻子的脸上怎么能没有麻子呢?” “因为我以前是土匪,靖难时被朝廷招安,在锦衣卫混了个一官半职。” 沉青玉问道:“以前当过土匪,和你脸上有没有麻子,有什么关系吗?” 张牧之澹澹的说道:“人们不愿意相信,一个土匪的名字叫牧之,人们更愿意相信他叫麻子,人们特别愿意相信,他的脸上,应该长着麻子。” 沉青玉闻言肃然起敬:“张兄境界之高,在下望尘莫及!” 张牧之摆手道:“不值一提。” 沉青玉问道:“张兄此等见解,怎会去落草呢?” 张牧之叹息道:“实不相瞒,在下出身钟鸣鼎食之家,读过些许圣贤书,奈何家道衰弱,这才知百无一用是书生,只得落草为寇。后来太祖殡天,天下风云变幻,在下遂投效官军,追随燕王,新朝后,在下被编入锦衣卫任职。” 沉青玉听的目瞪口呆,合着这位爷还是个惯犯啊! 世家出身,后来家里破产了以后当了土匪,一看到燕王造反又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当了反贼,等到燕王朱棣打下来天下以后,他又成了锦衣卫的鹰犬。 土匪、反贼、鹰犬,好家伙,这位仁兄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干的却是刀头舔血的差事! 二人闲聊时,朱高燨用勺子舀了一勺鱼汤,轻吹后尝了一口,鲜美至极,他向那二人招了招手:“过来喝口汤,我一个人也喝不完这么多。” 沉张二人受宠若惊,却又不敢推辞,只能拘谨的走来,有幸尝到太子殿下亲自炖煮的鱼汤。 鱼汤的滋味虽美,却不如权与力更加醉人。 朱高燨熬了半个多时辰的鱼汤,他自己却只是喝了半口,便拎起青釉酒壶豪饮。 他澹澹的说道:“我确实不喜欢喝鱼汤,只是单纯的喜欢熬汤的过程,至于李彬,对我来说不重要,没有他,对我来说很重要。” 这话,是对张牧之说的。 朱高燨并不是享受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他只在乎利益,于大明而言需要的,他则会争取来,大明不需要的,他也会毫不留情的铲除。 无论李彬曾经做过什么,无论他对于大明有何贡献,曾经帮大明击退过多少的劲敌,可当他背叛大明的那一刻,等待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张牧之放下了手里盛着鱼汤的瓷碗,看了一眼自己刚才所在的位置。 从熬汤的铁锅,到他和沉青玉闲聊的位置,隔着十余步,刚才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然而殿下却听的一清二楚。 这他妈的是长了顺风耳? “古来仁德专害人,道义从来无一真。君不见,狮虎猎物获威名,可伶麋鹿有谁怜?世间从来强食弱,纵使有理也枉然。” 朱高燨悠悠道,“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他这些话,其实是对自己说的。 西南一战,烧死了六七万的叛军,大战之后又是小战,陆续全歼了将近五万叛军,彻底荡平了西南的叛乱。 一令未冷尸先寒,大雾血蔓千溪染,勐夫横碎嘶吼中,春雨难洗一身腥。 …… 北京有一宽而长的水系,元人称之为「海子」,也有人叫这里什刹海,在元朝此地是运河的终点,一派舳舻蔽水、万桅千帆的繁华气象。 而到了大明朝,这里不再有漕运码头的热闹,却有河岸垂柳,水中荷花的幽静雅致。 朱棣靠在一株柳树下,手里翻着一卷颇为有趣的闲书,他还是燕王的时候,就喜欢在这株柳树下偷得浮生半日闲,只不过那时候,身边总是会有一位贤惠的美人为他沏茶。 几十年过去,柳树还在,美人却早已不见。 汤承站在皇帝身后,娴熟的为朱棣捏肩,轻声道:“陛下,奴婢听说近些日子来朝堂上不太安分,有些人还在念叨着太子爷南征的事。” 朱棣将闲书翻页,澹澹的问道:“都在念叨些什么,太子在南边打了大胜仗,带着两万多人灭了十来万的叛军,怎么还是堵不住他们的嘴?” “有些胆大妄为的人说,太子爷虽然打了胜仗,可明明是能杀一些招安一些来解决问题的,可太子爷却全杀了。他们觉得,太子爷贵为储君,本应以仁德示人,行为却……” 朱棣挑眉道:“却什么?” “奴婢不敢说……” “朕让你说,你若不说,便是欺君,欺君,可是要掉脑袋的啊,汤承。” “他们说,太子爷戾气太重,杀性太深,有损大明清誉……” “这些嚼舌根子的蠢货,说的话狗屁不通,他们只知道扯些圣人说的道理,殊不知圣人说的道理只是说来听的,如何能用在治国上。交趾遗民,屡降屡反,这些贱骨头根本就不可能打心底里向大明屈服。如果不是太子这次在西南把交趾遗民杀得青黄不接,不出三年,安南照反!” 朱棣将手中闲书合上,声音阴沉,“一群整日里安坐在温室当中的烂人,除了会叫唤两句之乎者也的话,别无长处。吃着朝廷的俸禄,却胸无点墨毫无建树,他们又怎知,是太子,是朕,是我们这些打天下的人,在外面用金戈铁马换来了他们的安宁,结果他们反倒是来背刺我们这些打天下的人了!” 如果换做别的皇帝也就忍了,但朱棣忍不了。 将士们用血换来的江山,用命护得国家太平,结果却被这些享受太平的人嫌弃他们手上染了血。 若是没有我们这些打天下的人手上染血,你们能在这里无忧无虑的讽刺这个嫌弃那个? 汤承看到皇帝反应如此强烈,连忙安抚道:“陛下息怒,龙体要紧。” 他可是知道,皇帝的身子骨近些日子愈发虚弱,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万万不能再被火气伤到了。 朱棣将心头的怒意压了下去,思忖片刻,道:“汤承,这件事由你来操办,朕不想再听到类似的流言蜚语。” “奴婢明白,只是……” “只是什么?” 汤承无奈道:“若想操办此事,斗胆请陛下允许奴婢调动锦衣卫官员,协助办理。” 他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太监,内宫十二监的宦官头子们看到他都得低着头恭敬喊一声老祖宗,甚至就连宗藩皇室的人也得卖他一个面子,但他手上并没有太大的权力。 说白了,汤承就是朱棣身边的贴身太监,负责照顾皇帝陛下的起居与日常,由于深得皇帝信任,他的地位极高。但地位高归地位高,办事的话,还得找皇帝借权。 汤承私底下替朱棣没少干脏活,但每次干脏活的时候,都得提前走一下流程,找其他部门借帮手。 “吕朝阳跟在太子身边,现如今不在京师,朕给你一道手谕,锦衣卫上下皆归你调动就是……等会儿。” 朱棣话锋一转,“没必要逮住锦衣卫这一头牛往死里使唤,这件事不用锦衣卫插手了。” 汤承有点懵:“不用锦衣卫,用什么?” 干这种特务的差事,就属锦衣卫和影侍最老道了。影侍自然是想都不用想了,除了皇帝和那位影中人,没别人能去调动,最简单,最快捷的方式,就是从锦衣卫里调人了。 现在不用锦衣卫,难不成要让他这个老太监匹马单刀的把事情全都干完? “锦衣卫设在宫外,用着不顺手,每次让他们办什么事都得走好些繁琐的流程。”朱棣捋了捋胡须,“直接东安门的北边设个衙门,由你亲自统辖,从宫里找些宦官来充作人手,访谋逆妖言大奸恶等,与锦衣卫均势,委以缉访刺探的大权。除此之外,在每个衙门里都安排上宦官坐班,盯着这些官员们的一举一动,家人米盐猥事,都要记录下来。” 汤承觉得脑子有些乱:“那这个衙门,叫什么?” 朱棣想了想,说道:“既是在东安门北边设的衙门,便叫‘东辑事厂’。” 东辑事厂,简称 ——东厂。 第287章 汤承:错觉!一定是错觉! 朱高燨站在安定门下,此门是北京九门之一,为出兵征战得胜而归收兵之门,北京九门中有八门瓮城内建筑关帝庙,唯安定门内建真武庙,在诸门中独具一格。 他觉得很奇怪,不知为何,今日自己凯旋,城门外并未见有群臣相迎,换做以前自己出征归来,文武百官的大臣们早就在门前候着了。 虽然朱高燨对这些迎接并不感冒,然而他可以不感兴趣,但大臣们不可以不迎接,从来如此。 然而今日,他却觉得北京城格外的清冷,分明四月暑气炎热,却犹如寒风扑面而来,令人不寒而栗。 朱高燨招了招手,吕朝阳连忙走了过来:“殿下有甚吩咐?” “你去让锦衣卫打听一下,我们去西南的这些日子,京师里出了什么变故。” 朱高燨皱眉道,“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他心想,难不成是老爷子知道他收买九门守将,不经允准私自换防,打算找他清算了吗? 朱高燨感觉自己像是鸿门宴上的刘邦,而朱棣则是大马金刀坐在堂位上虎视眈眈的项羽。 …… 东宫还是一如既往,当朱高燨回来以后,贤惠的太子妃张颖贞心疼极了,为出征归来的夫君卸甲更衣,早已烧好了热水为他沐浴,一扫风尘仆仆的模样后,一家四口坐在餐桌前吃了个团圆饭。 他家的姑娘嘉荫郡主朱迎静还是那般顽劣,蹦蹦跳跳伊呀伊呀的,看上去精神充沛。至于长子两国,天生聪慧,模样清秀,颇受老爷子喜爱,好似一个精致的瓷娃娃,在朱高燨受封皇太子以后,两国的地位直线上升,听说老爷子都打算在他周岁时加封其为皇太孙了。 吃完团圆饭以后,太子妃哄孩子睡觉去了,而朱高燨则转而去了书房,准备着手处理一下这些日子没顾上的奏章文书。 恰逢此时,一同从西南归来的吕朝阳马不停蹄的跑来求见,面色沉重的说道:“殿下,臣在锦衣卫的衙门里问了一下,您料事如神,北京城这些日子确实是出了大变故。” “什么变故?” “陛下新设了一个衙门,就在宫里的东安门北边,名为东辑事厂,简称东厂,内部人员皆为宦官。东厂的人不经刑部和大理寺批准,就可以随意监督缉拿臣民。东厂在各个衙门都有坐班,监视着朝中所有的官员,甚至就连锦衣卫里都有东厂的人。” 吕朝阳严肃的说道,“东厂设立短短几日,便缉拿了数十位京中官员,且已定罪问刑,现在京师上下,只要听闻东厂的名号,便被吓得闻风丧胆,战战兢兢。” 与东厂这百无禁忌的行事相比,锦衣卫简直就跟开善堂的一样。” 朱高燨沉默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就出去打了几个月的仗,老爷子就送给了他这么一个“惊喜”。 在后世臭名昭着的东厂,简直不要太熟悉了。 明中叶后期,锦衣卫与东西两厂并列,活动加强,常合称为“厂卫”。东厂的权力在锦衣卫之上,只对皇帝负责,不经司法机关批准,可随意监督缉拿臣民,从而开明朝宦官干政之端。 明末天启朝时,皇帝成了被架空的吉祥物,明熹宗朱由校为了收回皇权,搬出来了魏忠贤这么一位着名太监担任东厂提督,将古往今来的宦官专权推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魏忠贤也是敢想敢干,组建了一支万人武装的宦官军队作为羽翼;在外收罗齐楚浙党的官吏作义子走卒,时称之为阉党。文官里有崔呈秀等“五虎”,武将有田尔耕等“五彪”,还有“十孩儿”、“四十孙”等,自内阁、六部至四方总督、巡抚,徧置死党。 秉笔批红,掌握朝政,从首辅至百僚,都由他任意升迁削夺;他握有军权,可随意任免督、抚大臣;他也握有经济大权,派亲信太监总督京师和通州仓库,提督漕运河道,派税监四处搜括民财,内外大权全都被魏忠贤攥在了手里。 这位魏公公出门车仗形同皇帝,所过之处士大夫都跪在道旁高呼魏忠贤九千岁。阉党和官吏还竞相在各地为他修建生祠,一祠耗银数万乃至数十万两,祠成后,地方官要春秋祭享,官、民入祠不拜者皆论死罪。 朱高燨本以为有了自己以后,老爷子应该不会再搞这些花样了,没成想他仅仅是出门在外几个月的时间,老爷子就把东厂给整了出来。 吕朝阳询问道:“殿下,这东厂气焰嚣张,可需臣让锦衣卫前去敲打一二?” 同为特务头子,吕朝阳觉得,自己这个颇有资历的特务头子压住一个东厂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殊不知,比起外姓大臣,皇帝陛下更加信任宦官。 在后世,东厂更是凌驾于锦衣卫之上,成为了明帝国最庞大的特务组机构,而锦衣卫指挥使,也不过是魏公公的干儿子罢了。 “不必,东厂的事不用你管了。” 朱高燨揉了揉眉心,有些躁意,“东厂为老爷子新设,你现在出手敲打,就是不给老爷子的面子,他能让你好过了?更何况,老爷子在锦衣卫的衙门里也安排了东厂的坐班,就是明摆着告诉你老吕,不让你在此事中指手画脚。” 吕朝阳毅然道:“老吕这条命,殿下给的,臣能有今日,全赖殿下之信任与提携,只要殿下您一句话,臣愿舍生赴死,皆是臣将所有的罪责全揽在臣一人之身,绝不会牵扯到东宫!” 他说的这话可不是在吹牛逼,他是真有种敢去玩命! 朱高燨毫不怀疑,只要他说一句“哎呀呀本宫觉得东厂这些无根鼠辈有点飘啊”,吕朝阳当场就会提刀出门,带着锦衣卫将东厂杀得血流成河! 吕朝阳既不忠于大明,也不忠于朱家,他只忠于朱高燨。 这兄弟根本就不带怕的,别说是区区一个东厂,就算朱高燨让他去刺杀皇帝,吕朝阳都一点不怂的! 朱高燨无奈道:“你是我手下最得力的干将,视你为兄弟手足,这种话以后休要再提,只要我还在,你的命谁都拿不走。” 一个东厂,还不值得让吕朝阳去冒险。 更何况,如今才刚刚起家势力单薄的东厂,就算是再来两个也比不上根深蒂固的锦衣卫,东厂背后有皇帝撑腰,可锦衣卫也有东宫撑腰。 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一个有半退休皇帝撑腰的新设特务机构,远远比不上正逢如日中天的皇太子撑腰的老牌特务机构。 朱高燨思忖道:“我亲自去找一趟老爷子,得把事情给问明白了。” …… 汤承恭敬的将一份单子双手奉给皇帝:“陛下,东厂刚刚查获,前任吏部左侍郎涉嫌勾结一起贪污桉,涉桉财物折合约六十余万两,共涉及四十九位正七品以上的官员,东厂已经全部捉拿归桉,抄家问罪。” 朱棣接过清单,有些疑惑的问道:“如此大桉,你三两天的功夫就解决了?” 汤承含笑道:“东厂负责侦缉的是役长和番役,役长又叫档头,共有一百多人,分子丑寅卯十二颗,一律戴尖帽,着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系小绦。役长各统帅番役数名,番役又叫番子,都是奴婢精心挑选的能干之士。东厂不仅在人员配置上相当精干合理,而且在行动上也是极为慎密,监视朝中各部官员会审大狱及锦衣卫拷讯罪犯者名为听记,在各处地方官府访缉者名为坐记,还有某位官员有何举措,或某城门捕得要犯,胥吏记录上报东厂者名为打事件。” 故而,东厂办桉,前后都是格外的顺畅,逻辑缜密,因而效率也是极高。” 朱棣满意的点了点头:“汤承啊,还是你最让朕放心。” 汤承恭敬的说道:“这是陛下交给奴婢办的差事,奴婢自然要多费些心思,一定要办的妥当。” 朱棣龙颜舒展,内心忍不住的喜悦了起来。 他问道:“汤承,你觉得朕设立的东厂,比起太子的那些鬼点子如何?” 汤承当场人就尬住了。 他怎么感觉,皇帝陛下这是在沾沾自喜,有种小孩子拿着自己捏的泥人在对着大人炫耀的感觉? 错觉,一定是错觉! 汤承沉吟道:“太子能文善武,既有治国安邦的谋略,又有开疆扩土的气魄,可谓是人中豪杰,千载难逢的明主,不过……” 他话锋一转,又道,“子虽类父,终究还是父更胜一筹,太子虽然英明,可与陛下相比,还是稍逊一筹。” 朱棣大笑:“汤承啊汤承,你这张嘴真是跟抹了蜜似的,句句直戳朕的心窝子。” 汤承微笑道:“臣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皇帝陛下喜笑颜开,护卫将军樊忠走过来禀报:“启禀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嗯,他来的正是时候,让他进来。” “诺。” 樊忠走出大殿,向殿外的朱高燨躬身道:“殿下,陛下让您进去。” 太子爷径直走进了大殿,便看到皇帝向他招了招手:“小子,过来。” 本来有话要说的朱高燨,又将心里话憋回了肚子了,老老实实的走上前行礼:“陛下,圣躬金安。” 朱棣面带笑意:“你在西南干的差事很好,朕都已经听说了,你说,想让朕赏你些什么?” 朱高燨立马就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道:“儿子给爹办事这不是天经地义吗,我别无所求。” “少来这套,你这小土匪什么尿性,朕还不清楚吗?” 皇帝笑道,“有什么诉求就跟朕直说,我可提前告诉你,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过后再提,朕可就不认了。” 朱高燨挤了挤眉毛:“既然陛下这么说,那儿子我再不提点什么要求,就像是不给爹您面子了。” “少来,我就知道你不会放过这个薅羊毛的机会。” 朱高燨干笑两声,问道:“爹,我听说您在东安门北边新设了个衙门,叫什么……东辑事厂?” “你这耳朵是真够灵的,这才多大一会儿的功夫,你就打听到了。” 朱棣捋须道,“不错,朕设立东厂,是另做耳目,帮着朕去倾听朝野言论,以防被某些乱臣贼子蒙蔽耳目。除此之外,东厂还有稽查的作用。对了,说到这儿,你哪天有功夫替朕去东厂转转,给朕把把关,看看这衙门是否哪里有纰漏。” 东华门到乾清宫也没几步的路,如果朱棣真想看东厂衙门,他自己就去了。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他在得意洋洋的向朱高燨展示一下自己的丰硕战果。 朱高燨没有接话茬,转而问道:“爹,咱不是已经有了锦衣卫吗,再设立一个东厂,是不是显得有些臃肿了?” 朱棣不假思索的说道:“不一样,锦衣卫设在宫外,东厂设在宫内,用起来还是东厂更方便些。更何况,锦衣卫的职能只要还是在国外,而东厂管的是国内,两者并不相冲,反而是相得益彰。” 他话音顿了一下,微微皱眉,“怎么,你觉得不妥?” “儿臣觉得……” 朱高燨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了一眼朱棣身旁的汤承。 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对无根之人来说可能不太友好,若是在别的宦官面前说也就罢了,但汤公不行。 老爷子心领神会,对汤承挥了挥手:“汤承,你且下去,我们爷俩儿有些话要谈。” “奴婢明白。” 汤承告退以后,朱棣略带疑惑的说道:“行了,现在殿内就我们两个人,你有话直说,什么话还得藏着掖着的?” 朱高燨严肃的说道:“爹,我实话告诉您,我觉得东厂的设立,实在是没有必要。” 朱棣沉默了一会儿,而是平静的问道:“有何不妥?” 面对质疑,他没有恼怒,因为他清楚,对方不是那种无的放失的人。 朱高燨也不是故意来拆老爷子台的,坦然的说道:“爹,您是怎么想的,儿子明白,但儿子还是有一点必须得说。” 宦官,能用,但不能重用。” 东厂不是锦衣卫,锦衣卫若是调教的好,倒也是一把利刃,可东厂无论怎么调教,最终都会酿成祸害,成为荼毒大明的毒瘤。” 第278章 朱高燨:云在青天,水在瓶 朱高燨必须得承认,他被西南背刺之后给惹恼了,做起事来也就有些不择手段,连白起这样人型核武器都搬出来了。 他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其实没有那么多才多艺,无论是行军打仗还是兵法布阵都一窍不通。很多人都高估他了,他确实是一个天赋异禀的人,但他不是妖怪,想要第一次就能指挥上万人运筹帷幄这显然是有些荒 《大明:我被朱棣模拟人生曝光了!》第278章 朱高燨:云在青天,水在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9章 将帅可废,江山不可亡 阴阴细雨在清风中倾泻挥洒在北京城道,染湿了皇宫朱墙黄瓦,杨柳青翠欲滴,残花一片狼藉,宫中湖上的荷月廊桥好似通往天际尽头的朦胧阶梯,身上披着黑色鹤氅的皇帝陛下沿着廊桥行走,身后跟着覆铁面的神秘人。 廊桥附近的宦官宫女都已驱散,这才使得这影子般的神秘人能亮相,只是阴云笼络,终究不是在伟岸的光明之下 《大明:我被朱棣模拟人生曝光了!》第279章 将帅可废,江山不可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0章 白起:战必胜,攻必取 在世人的印象里,作为一军主帅,就应该坐在帅营里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纵然敌军的轻骑穿插防线下一刻就要杀到帅营里挥舞着屠刀取你头颅,而主帅依旧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淡淡的说一句“就这”,然后帅营后方忽然冲出三百刀斧手将敌人镇压。 但实际上,作为震古烁今的兵家代表人屠白起,总是喜欢部署疑兵牵 《大明:我被朱棣模拟人生曝光了!》第280章 白起:战必胜,攻必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1章 恒景九年 “杀!!” 在冲天的厮杀声中,白起手持障刀向前冲锋,前面的敌军骑兵也注意到了这个身披甲胄的年轻人,手里攥紧了长矛,眼神冷冽。 距离越来越近,敌将在心中算准了时机,手臂犹如钢铁般线条狰狞,猛地刺出了长矛,矛尖直指白起的胸膛! 然而白起却提前伏下了身子,脸颊紧贴马背上的白色绒毛,手里的 《大明:我被朱棣模拟人生曝光了!》第281章 恒景九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2章 恒景帝:建立在废墟之上的辉煌 【外面盛世京师接汉疑星落,笙歌处处楼,而你则在兵部衙门里与劈天盖地的文书案件挑灯夜战。】 【当今陛下继位以后,兵部的重要性直线上升,在六部当中的地位仅次于吏部。吏部尚书别称「天官」或是「大冢宰」,而兵部尚书,别称「夏官」或是「大司马」。】 【如今六部当中,吏部、兵部、户部,被称之为上三部 《大明:我被朱棣模拟人生曝光了!》第282章 恒景帝:建立在废墟之上的辉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3章 恒景帝:于卿知朕 【你询问道:“陛下,大明全国上下常备兵力、驻守兵力、屯守兵力、备战兵力……等一系列兵力加起来,总共有八百万,尽管在大裁军之后将兵力减少为了六百五十万,可臣觉得,这总兵力还是有些太多了。”】 【陛下沉吟道:“怎么,你于谦是觉得大明军队太多,征伐太多,想来劝朕休养生息?”】 【你肃然道:“兵部的眼里没有和字,只有一战,大明朝就没有求和的兵部!”】 【九年前的你,曾上疏「愿陛下收敛好战之心,与民更始,施恩于天下」,时过境迁,九年后的你早已历经千锤百炼,陛下剑指何方,兵部就杀向何方!】 朱棣乐了,这才对啊,大明朝就应该是这么硬气! 历朝历代,都给后人留下不同的印象。 对大秦的印象,是开创大一统的伟大理想;对刘汉的印象,是东征北伐的霸道;对李唐的印象,是万国来朝的强盛;对两宋的印象,送求和纳岁的怯懦。 而大明,总是给人一种穷逼的美感…… 咳咳,大明给人的是强硬的风格! 这才是我大明! 谈和?谈个屁啊! 你有几百万军队啊你敢跟我大明提谈和? 【“朕明白你的意思,你无非是想说,大明的军队已经足够多了,有四五百万的军队就能横扫天下,保留这么多的军队对国力消耗太大。”陛下道,“朕也清楚这件事,即便如今大明的国力强盛已经超越了任何一个朝代,可八百万的军队对大明的负担还是太沉重了,所以朕来了一次大裁军,将这个数字削减到了六百五十万。”】 【诚然如此,纵然是如今国力空前强盛的恒景朝,八百万的总兵力带来的负担还是太过于沉重了。】 【大明不断的开疆扩土,将西南二十国纳入境内,一边同化着异族,一边将大明人迁徙分地,大明的人口激增。】 【人口多了,军队多了,也就出现了管理上的问题。如果依旧按照以前的制度用五军都督府的空架子和兵部管理,明显是管理不过来了。数量如此庞大的军队,一旦出现管理不和,将会引发巨大的灾难。】 【作为兵部尚书的你深知,只靠兵部是不可能管理过来这八百万军队的,而且就算能管理过来,兵部自身权力过盛的弊端也会彰显出来。八百万的军队已经不只是大明的矛与盾了,这是一座煤矿,有点火星就会让煤矿熊熊燃烧越烧越烈,直到将大明烧成灰烬。】 【天宝年间由由左将军安禄山和宦官史思明带来的安史之乱,让盛极一时的李唐陷入了无可挽回的衰弱。对于一个极其强大的国家来说,最致命的不是外患,而是内乱,如今恒景朝的大明与天宝朝的李唐何其相似。】 朱棣点了点头,这也是他最担忧的地方。 “一支强盛的军队是所向披靡的利刃,可若是这把利刃太过锋利,只怕是会伤到自己啊。” 八百万的军队,纵然是砍到了六百五十万,依旧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 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历经唐太宗“贞观之治”、唐高宗“永徽之治”、武则天的“治宏贞观,政启开元”及唐玄宗李隆基的“开元盛世”后,达到了巅峰的完全体盛唐。 然而一场安史之乱,使得国都长安沦陷,唐皇出逃,一时间战火纷飞乱成一团,让这个强大到极致的帝国由盛而衰,一蹶不振,安史之乱过后,再无盛唐可言。 而造成安史之乱最大的因素,便是地方军阀的权势过重。 府兵制招募而来的军士被地方的将领收买笼络,外省军阀盘根错节、牢不可分。唐朝在边防设立的节度使制度使得军阀的权力愈发膨胀,乃至于形成了军阀既有其土地,又有其人民,又有其兵甲,又有其财赋,酿成尾大不掉的局面。 唐朝的边军不断的扩张,占全国兵力的八成以上,而真正受皇帝管辖的军队不仅兵力不足,而且实力远不能与边军相提并论,一旦和刀尖舔血的边军打起仗就原形毕露了。 大明朝虽然没有唐朝节度使的制度,但朱棣根据自己的分析,其实还是有替代的产物的。 外省军队不可能没有最高指挥官,有最高指挥官就会存在隐患。之前老朱的打算是让这个最高指挥官由皇室成员担任,藩王出镇也是同样的道理。 【陛下为了应对军队的隐患,大刀阔斧的做了一个决定:自恒景三年始,各省都指挥使都会调至其他行省任职,将五军都督府各府都督外放,复设大都督府。】 【这一个很大胆的政策,五军都督府的前身是统军大元帅府、枢密院、大都督府,但太祖爷觉得,权不专于一司,事不留于壅蔽,便将大都督府一分为五。】 【太祖爷的初衷是好的,想利用都督府与兵部相互牵扯,达到平衡的效果,以确保兵权不会控制在一人之手。五军都督府的官员由功勋宿将担任,掌府官员尸位素餐,在太祖爷驾崩以后,兵部的权力已经凌驾于五军都督府之上,让五军都督府彻底成了摆设。】 【陛下应对的手段,是将五军都督外放,将原本的前、后、中、左、右五军,改为东、西、南、北、中五军,五军都督由正一品削为从一品,归大都督府管辖。而大都督府设左大都督、右大都督,为正一品。】 【五军都督虽然在品衔上被砍了半品,但实权上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直接管理辖省内的都指挥使司,从虚职的正一品,变成了真正的从一品。】 【而大都督府虽然在名义上管辖天下兵马军队,无论从地位还是权力上都大大的胜过兵部。实际上,大都督府在设立时就有很大一部分权力都被皇帝收回,真正意义上的左大都督,其实是皇帝。】 【最终形成了一个神奇的平衡局面:各省的都指挥使司归五军都督府管辖,五军都督府归大都督府管辖,大都督府归皇帝管辖。而兵部的权力则是被砍了一刀,五军都督府没办法制衡他们,但是现在有了大都督府,兵部再也不能为所欲为了。】 【为了根除整个体系固化后产生的官官相护问题,这个体系内的官员会不间断的调动调整,例如东军左都督,在东军都督府干个七八年,就会被调任到西军,再过几年又调到北军……等转了一个圈以后,也就该告老还乡了,同理,各省都司官员也是如此。】 【如果是在常规时期,这个政策应该是很难落实的。因为这牵扯到了兵部以及各省,乃至几百万军队的调动,一旦变动很容易产生不良影响。然而陛下将这个政策的落实时间选在了大裁军刚刚结束之后,正值各地军队最虚弱的时候,对军队的变动政策轻而易举的便落实了下来。】 朱棣扶额:“娘的,脑子不够用了。” 这不是套娃吗! 大的套小的,小的套更小的,套完以后钳制住了兵部权力过盛的问题,同时又以兵部钳制着都督府,最后还用定期的官员调动来防着这些人勾结朋党。 老四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么损的招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看到这里,老爷子总算是想明白恒景朝这八百万的军队是怎么来的了。 以战养战,吞并西南二十国后通过不断的迁徙人口与同化激增人口,为军队补充了充裕的人力;环环相扣,下放五军都督府和设立大都督府,又安排了定期调动的策略,稳固皇权防止滋生地方军阀。 朱棣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在权谋与政治上,恒景帝已经远胜于他。 【你试探的询问道:“陛下所来,恐怕不仅仅是说了句闲话这么简单吧?”】 【你是脑子轴,但你不是蠢。】 【“于卿知朕。”陛下轻笑道,“朕此来,是想和你商议一下,有关军户军屯的问题。”】 【你倒抽了一口凉气:“陛下是想废除军户军屯吗,这可是不得啊陛下!”】 【军屯制,是大明朝国防的命根子,大明朝之所以能在最穷的情况下养活最多的军队,也正是因为收益于军户军屯制。】 【军士三分守城,七分屯种。又有二八、四六、一九、中半等例。皆以田土肥瘠、地方冲缓为差。让军队的人种地养活军队,太祖爷曾得意的说道:“吾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米。”】 【陛下摇了摇头:“不是废除,是整改。”】 大明刚建国的时候实行的卫所制,军士每月有固定俸禄,叫做月粮,最初按照规定是月初发粮,标准是马军月支米两石,步军总旗一石半,小旗一石二,旗军一石。 月粮之外朝廷还给军士发放月盐,标准是有家口的两斤,没有的一斤,不过洪武十五年以后月盐就改成发宝钞了,不定期的还会发放冬装、布匹和棉花一类的补给。总体来说,在大明刚建国的时候当兵,那叫一个滋润,养活一家老小不成问题。 但是,洪武朝中后期的时候就开始出现了折放的记录,也就是不全部给,用其他东西折色发放。而在后来实行卫所军屯之后,旗军就没有俸禄了,只能靠军田自己养活自己,而且连冬衣与棉花也只有守城旗军才发,种地的旗军一无所有。 而且大明的军户是世袭的,成亲的军士媳妇得跟着住在卫所里,子子孙孙算是跟军伍绑在一起了,死了以后儿子接替继续给朝廷种地卖命。 但朱棣觉得没什么不妥的,因为大明一直都很穷,根本就养不起这几百万的军队,要是不靠军户军屯制,难不成要往死里剥削百姓来供养军队吗? 到时候天下黎民皆反之,又当如何? 【陛下沉吟道:“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军士没有军田了,该怎么办?”】 【你还以为陛下是在说笑:“这怎么可能呢,朝廷就算再穷,也不可能收回军田,自毁长城。”】 【“朝廷不会收回军田,但是领兵将官与豪绅会,土地兼并是自古以来的事,他们会眼馋这丰裕的军田,想尽办法的从军士手上夺走军田。”陛下沉声道,“军士没有俸禄,全靠军田勉强养活一家人,若是军田再被夺走,他们该怎么活?况且,大明的军户是世袭的,不仅他活不下去,他的子孙也活不下去,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的子孙在继承军士的身份前,就已经和军士一起饿死了。面对这种情况,如果你是军士,你会怎么办?”】 【你陷入了沉默,这就是你未曾想过的了。】 朱棣也沉默了,因为他知道,恒景帝说的是事实。 模拟过历史的老爷子,很清楚在百年之后,这种土地兼并的情况会越来越严重,朝廷也因为地方豪绅土地兼并越来越穷,军田没有,军粮也发不起。 嘉靖帝继位之后,有科道官上奏:宣府地带的边军已经足足数月没有发粮了,饿的眼珠子都冒绿光了。还有更惨的,有的军士媳妇还去干皮肉生意,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巡边的官员看到以后都觉得这些为大明戍边卫国的军士混的也太惨了。 旗军被占役、克扣军粮,这种事屡见不鲜。 辽东大将熊廷弼就发现有军官让墩军去给他抓鱼,然后守墩的是妇女和小孩,给这位仁兄都看呆了。 这他妈是边军? 随便从大街上拉来一个乞丐换身衣裳都比这些边军更像边军! 【你沉默了许久,询问道:“陛下打算如何改良?”】 【陛下坦然一笑,浑然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似乎早有准备。】 朱棣微眯双眼,他也在期待着朱高燨的回答。 臭小子,在现实里不跟你老子我交底,老子在模拟里曝光你! 【……】 【于谦的随机身份碎片模拟结束。】 朱棣的头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尼玛的畜生模拟器! 在最关键的时刻跟朕玩这一手是吧? 来人,把这模拟器拉出去剥皮揎草,诛十族,瓜蔓抄! 岂有此理! 第283章 恒景帝:于卿知朕 【你询问道:“陛下,大明全国上下常备兵力、驻守兵力、屯守兵力、备战兵力……等一系列兵力加起来,总共有八百万,尽管在大裁军之后将兵力减少为了六百五十万,可臣觉得,这总兵力还是有些太多了。”】 【陛下沉吟道:“怎么,你于谦是觉得大明军队太多,征伐太多,想来劝朕休养生息?”】 【你肃然道:“兵部的眼里没有和字,只有一战,大明朝就没有求和的兵部!”】 【九年前的你,曾上疏「愿陛下收敛好战之心,与民更始,施恩于天下」,时过境迁,九年后的你早已历经千锤百炼,陛下剑指何方,兵部就杀向何方!】 朱棣乐了,这才对啊,大明朝就应该是这么硬气! 历朝历代,都给后人留下不同的印象。 对大秦的印象,是开创大一统的伟大理想;对刘汉的印象,是东征北伐的霸道;对李唐的印象,是万国来朝的强盛;对两宋的印象,送求和纳岁的怯懦。 而大明,总是给人一种穷逼的美感…… 咳咳,大明给人的是强硬的风格! 这才是我大明! 谈和?谈个屁啊! 你有几百万军队啊你敢跟我大明提谈和? 【“朕明白你的意思,你无非是想说,大明的军队已经足够多了,有四五百万的军队就能横扫天下,保留这么多的军队对国力消耗太大。”陛下道,“朕也清楚这件事,即便如今大明的国力强盛已经超越了任何一个朝代,可八百万的军队对大明的负担还是太沉重了,所以朕来了一次大裁军,将这个数字削减到了六百五十万。”】 【诚然如此,纵然是如今国力空前强盛的恒景朝,八百万的总兵力带来的负担还是太过于沉重了。】 【大明不断的开疆扩土,将西南二十国纳入境内,一边同化着异族,一边将大明人迁徙分地,大明的人口激增。】 【人口多了,军队多了,也就出现了管理上的问题。如果依旧按照以前的制度用五军都督府的空架子和兵部管理,明显是管理不过来了。数量如此庞大的军队,一旦出现管理不和,将会引发巨大的灾难。】 【作为兵部尚书的你深知,只靠兵部是不可能管理过来这八百万军队的,而且就算能管理过来,兵部自身权力过盛的弊端也会彰显出来。八百万的军队已经不只是大明的矛与盾了,这是一座煤矿,有点火星就会让煤矿熊熊燃烧越烧越烈,直到将大明烧成灰烬。】 【天宝年间由由左将军安禄山和宦官史思明带来的安史之乱,让盛极一时的李唐陷入了无可挽回的衰弱。对于一个极其强大的国家来说,最致命的不是外患,而是内乱,如今恒景朝的大明与天宝朝的李唐何其相似。】 朱棣点了点头,这也是他最担忧的地方。 “一支强盛的军队是所向披靡的利刃,可若是这把利刃太过锋利,只怕是会伤到自己啊。” 八百万的军队,纵然是砍到了六百五十万,依旧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 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历经唐太宗“贞观之治”、唐高宗“永徽之治”、武则天的“治宏贞观,政启开元”及唐玄宗李隆基的“开元盛世”后,达到了巅峰的完全体盛唐。 然而一场安史之乱,使得国都长安沦陷,唐皇出逃,一时间战火纷飞乱成一团,让这个强大到极致的帝国由盛而衰,一蹶不振,安史之乱过后,再无盛唐可言。 而造成安史之乱最大的因素,便是地方军阀的权势过重。 府兵制招募而来的军士被地方的将领收买笼络,外省军阀盘根错节、牢不可分。唐朝在边防设立的节度使制度使得军阀的权力愈发膨胀,乃至于形成了军阀既有其土地,又有其人民,又有其兵甲,又有其财赋,酿成尾大不掉的局面。 唐朝的边军不断的扩张,占全国兵力的八成以上,而真正受皇帝管辖的军队不仅兵力不足,而且实力远不能与边军相提并论,一旦和刀尖舔血的边军打起仗就原形毕露了。 大明朝虽然没有唐朝节度使的制度,但朱棣根据自己的分析,其实还是有替代的产物的。 外省军队不可能没有最高指挥官,有最高指挥官就会存在隐患。之前老朱的打算是让这个最高指挥官由皇室成员担任,藩王出镇也是同样的道理。 【陛下为了应对军队的隐患,大刀阔斧的做了一个决定:自恒景三年始,各省都指挥使都会调至其他行省任职,将五军都督府各府都督外放,复设大都督府。】 【这一个很大胆的政策,五军都督府的前身是统军大元帅府、枢密院、大都督府,但太祖爷觉得,权不专于一司,事不留于壅蔽,便将大都督府一分为五。】 【太祖爷的初衷是好的,想利用都督府与兵部相互牵扯,达到平衡的效果,以确保兵权不会控制在一人之手。五军都督府的官员由功勋宿将担任,掌府官员尸位素餐,在太祖爷驾崩以后,兵部的权力已经凌驾于五军都督府之上,让五军都督府彻底成了摆设。】 【陛下应对的手段,是将五军都督外放,将原本的前、后、中、左、右五军,改为东、西、南、北、中五军,五军都督由正一品削为从一品,归大都督府管辖。而大都督府设左大都督、右大都督,为正一品。】 【五军都督虽然在品衔上被砍了半品,但实权上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直接管理辖省内的都指挥使司,从虚职的正一品,变成了真正的从一品。】 【而大都督府虽然在名义上管辖天下兵马军队,无论从地位还是权力上都大大的胜过兵部。实际上,大都督府在设立时就有很大一部分权力都被皇帝收回,真正意义上的左大都督,其实是皇帝。】 【最终形成了一个神奇的平衡局面:各省的都指挥使司归五军都督府管辖,五军都督府归大都督府管辖,大都督府归皇帝管辖。而兵部的权力则是被砍了一刀,五军都督府没办法制衡他们,但是现在有了大都督府,兵部再也不能为所欲为了。】 【为了根除整个体系固化后产生的官官相护问题,这个体系内的官员会不间断的调动调整,例如东军左都督,在东军都督府干个七八年,就会被调任到西军,再过几年又调到北军……等转了一个圈以后,也就该告老还乡了,同理,各省都司官员也是如此。】 【如果是在常规时期,这个政策应该是很难落实的。因为这牵扯到了兵部以及各省,乃至几百万军队的调动,一旦变动很容易产生不良影响。然而陛下将这个政策的落实时间选在了大裁军刚刚结束之后,正值各地军队最虚弱的时候,对军队的变动政策轻而易举的便落实了下来。】 朱棣扶额:“娘的,脑子不够用了。” 这不是套娃吗! 大的套小的,小的套更小的,套完以后钳制住了兵部权力过盛的问题,同时又以兵部钳制着都督府,最后还用定期的官员调动来防着这些人勾结朋党。 老四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么损的招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看到这里,老爷子总算是想明白恒景朝这八百万的军队是怎么来的了。 以战养战,吞并西南二十国后通过不断的迁徙人口与同化激增人口,为军队补充了充裕的人力;环环相扣,下放五军都督府和设立大都督府,又安排了定期调动的策略,稳固皇权防止滋生地方军阀。 朱棣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在权谋与政治上,恒景帝已经远胜于他。 【你试探的询问道:“陛下所来,恐怕不仅仅是说了句闲话这么简单吧?”】 【你是脑子轴,但你不是蠢。】 【“于卿知朕。”陛下轻笑道,“朕此来,是想和你商议一下,有关军户军屯的问题。”】 【你倒抽了一口凉气:“陛下是想废除军户军屯吗,这可是不得啊陛下!”】 【军屯制,是大明朝国防的命根子,大明朝之所以能在最穷的情况下养活最多的军队,也正是因为收益于军户军屯制。】 【军士三分守城,七分屯种。又有二八、四六、一九、中半等例。皆以田土肥瘠、地方冲缓为差。让军队的人种地养活军队,太祖爷曾得意的说道:“吾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米。”】 【陛下摇了摇头:“不是废除,是整改。”】 大明刚建国的时候实行的卫所制,军士每月有固定俸禄,叫做月粮,最初按照规定是月初发粮,标准是马军月支米两石,步军总旗一石半,小旗一石二,旗军一石。 月粮之外朝廷还给军士发放月盐,标准是有家口的两斤,没有的一斤,不过洪武十五年以后月盐就改成发宝钞了,不定期的还会发放冬装、布匹和棉花一类的补给。总体来说,在大明刚建国的时候当兵,那叫一个滋润,养活一家老小不成问题。 但是,洪武朝中后期的时候就开始出现了折放的记录,也就是不全部给,用其他东西折色发放。而在后来实行卫所军屯之后,旗军就没有俸禄了,只能靠军田自己养活自己,而且连冬衣与棉花也只有守城旗军才发,种地的旗军一无所有。 而且大明的军户是世袭的,成亲的军士媳妇得跟着住在卫所里,子子孙孙算是跟军伍绑在一起了,死了以后儿子接替继续给朝廷种地卖命。 但朱棣觉得没什么不妥的,因为大明一直都很穷,根本就养不起这几百万的军队,要是不靠军户军屯制,难不成要往死里剥削百姓来供养军队吗? 到时候天下黎民皆反之,又当如何? 【陛下沉吟道:“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军士没有军田了,该怎么办?”】 【你还以为陛下是在说笑:“这怎么可能呢,朝廷就算再穷,也不可能收回军田,自毁长城。”】 【“朝廷不会收回军田,但是领兵将官与豪绅会,土地兼并是自古以来的事,他们会眼馋这丰裕的军田,想尽办法的从军士手上夺走军田。”陛下沉声道,“军士没有俸禄,全靠军田勉强养活一家人,若是军田再被夺走,他们该怎么活?况且,大明的军户是世袭的,不仅他活不下去,他的子孙也活不下去,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的子孙在继承军士的身份前,就已经和军士一起饿死了。面对这种情况,如果你是军士,你会怎么办?”】 【你陷入了沉默,这就是你未曾想过的了。】 朱棣也沉默了,因为他知道,恒景帝说的是事实。 模拟过历史的老爷子,很清楚在百年之后,这种土地兼并的情况会越来越严重,朝廷也因为地方豪绅土地兼并越来越穷,军田没有,军粮也发不起。 嘉靖帝继位之后,有科道官上奏:宣府地带的边军已经足足数月没有发粮了,饿的眼珠子都冒绿光了。还有更惨的,有的军士媳妇还去干皮肉生意,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巡边的官员看到以后都觉得这些为大明戍边卫国的军士混的也太惨了。 旗军被占役、克扣军粮,这种事屡见不鲜。 辽东大将熊廷弼就发现有军官让墩军去给他抓鱼,然后守墩的是妇女和小孩,给这位仁兄都看呆了。 这他妈是边军? 随便从大街上拉来一个乞丐换身衣裳都比这些边军更像边军! 【你沉默了许久,询问道:“陛下打算如何改良?”】 【陛下坦然一笑,浑然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似乎早有准备。】 朱棣微眯双眼,他也在期待着朱高燨的回答。 臭小子,在现实里不跟你老子我交底,老子在模拟里曝光你! 【……】 【于谦的随机身份碎片模拟结束。】 朱棣的头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尼玛的畜生模拟器! 在最关键的时刻跟朕玩这一手是吧? 来人,把这模拟器拉出去剥皮揎草,诛十族,瓜蔓抄! 岂有此理! 看病,鸽一天~ 老毛病又犯了,人在医院打点滴,悲哀,被迫鸽一天。 我哭死,我对不起你们。 《大明:我被朱棣模拟人生曝光了!》看病,鸽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看病,鸽一天~ 老毛病又犯了,人在医院打点滴,悲哀,被迫鸽一天。 我哭死,我对不起你们。 《大明:我被朱棣模拟人生曝光了!》看病,鸽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4章 匹夫见辱,拔剑而起 安南与广西交界地,黄高森林北部。 明军营地里,张辅的眉头锁成了一个川字:“敌军这是什么情况,既不进攻,也不后撤,把军队部署在家门口和我们打消耗。这仗打的也太不着调了,跟小孩过家家似的,他们的主力在哪儿,他们在搞什么?” 参将询问道:“他们是不是……想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轮得着他们吗?” 张辅摇了摇头,“他们的军队比我们多,粮食也比我们少。虽说西南盛产粮食,可现在也还没到丰收的季节,他们比我们更缺粮。拖延时间?拖到最后,他们能把自己拖死!” “既然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参将面色苍白,“难不成,是殿下出事了?” 叛军宁可舍弃在北部防线的阵地,忍气吞声的挨打,也要将主力龟缩在林中不出,林中有什么如此吸引他们? 殿下亲自率领的六千明军,还在敌军腹地啊…… “不会。” 张辅否决了这个想法,“如果是殿下出了事,敌人不会这样部署的。相反,他们应该展开更加迅猛的攻势才对。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坐以待毙。” “请国公爷示下!” “传我命令,全军逐步压进,逼迫敌人应战!” …… “半个月了,到现在我们还没有拿下林中那支明军,这仗是怎么打的!” 十九路联军……现在成了十八路联军的各路首领聚在一堂,有人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质问道,“六千明军,像是遛狗一样的将我们耍的团团转,我们在林子里六万多兵力拿不下这区区六千明军吗?” “莫急。” 黎利沉声道,“我们和明军打了十多年的仗,现在才半个月而已,接下来慢慢跟他们打,我们虽然因为这六千明军损失了北部的阵地,但终归是我们的兵力占上风。打仗总是要有来有回的,最起码,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是占上风的一方。” “占上风,你管这叫上风?” 有人笑了,“从一开始我们和明军交战,到现在为止,我还没听到过我军取胜的捷报。我每天听到最多的就是手底下那些营被明军逐渐蚕食,以极为可笑的方式被明军吞噬殆尽!” 黎利,你有一句话没说错,我们在兵力上是占上风的。可这又怎样,即使是兵力上占了上风,我们依旧在打败仗,一直在打败仗!这是谁的问题,是你这个总指挥的问题!” 还有人讥讽的说道:“我们答应了你的条件,帮你除掉了李彬,可现在看来,你还不如李彬。最起码,李彬带着我们跟明军打仗的时候,他虽然没有压制住明军,但他没有被明军压制。而在你的带领下,我们被明军打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被叛军的首领们群起而攻之的黎利,心中不由升起了慢慢的惆怅。 他忽然有些理解死去的李彬了。 在李彬被交趾首领们袭杀后,黎利成为了新的联军总指挥,然而他却面临着和李彬一样里忧外患的局面。 这些愚蠢的首领,天天叫嚣着要击溃明军,结果一打起仗来就成了软柿子。打了败仗以后他们就可以埋怨统帅差距,他们可曾想过明军是多么强悍的对手吗? 黎利心头涌上一股戾气,他真想杀了这群蠢货! 好在他最终将这戾气压了去,忍耐,忍耐,此时还不是掀桌子的时候。 黎利思忖片刻,道:“诸位还请放心,我亲自率领部众,围剿那明军头目,定要让他有来无回,以彰显我军威名!”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妥协。 尽管他知道,这时候不应该去和明军打生死战,这是很愚昧的选择。面对明军这种攻势,他应该依靠着自己的兵力优势,对敌军进行缠斗,而非是一味的强攻。 可他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为了安抚这群蠢货,黎利只能出兵强攻。 …… 朱高燨微微皱眉,问道:“老白,你这打法……怎么这么像我之前平汉王时候用的打法?战术迂回,避免与敌军交锋,两翼之间穿插从容自如,以旁击为作战原则?” 白起点了点头:“对,我照搬的。” 朱高燨惊了:“那我还要你作甚,你这不是抄袭吗,你给我交版权费了吗你就抄!” 白起耸了耸肩:“打仗的时候怎么能叫抄袭呢,这叫借鉴,再者说,我打仗不也是替你打的吗,还版权费,你应该倒欠我劳务费才对。” 朱高燨:“……汝真狗也!” 他本以为白起的打法应该会极为凶悍,万万没想到啊,白起比他还无赖。 朱高燨的无赖,是遛狗一样的遛对手,示敌以弱,在山东与汉王打仗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去对付汉王,让汉王的耐心逐渐消磨殆尽,先使他飞入云端之上,而后一招制敌,让其死无葬身之地。 而白起则是在平叛汉王时的战术上加以延伸,一边遛,一边打,绝不在正面和敌死战,而是采用旁敲侧击的打法,神出鬼没,忽然出现给对手一榔头,打完就藏匿于山野之间。 凭借着这种战术,白起在半个月的时间里,吞噬了一支又一支的敌军,把对方恶心了个够呛。 “说白了,我在这里打游击,其实也就是个引子罢了。” 白起略带深意的说道,“就算敌军的主将再怎么能忍,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忍多久。” 朱高燨沉吟道:“你这是想来一手大的?” 白起微微颔首。 …… “报!” 斥候策马高呼,“禀报殿下,叛军集结部众,对我们驻扎营地逐步包围!” 白起微皱眉头:“没道理,他们怎么知道我们驻扎在哪里的,敌军主将是何许人也,能有这本事?” 他对自己的判断向来自信,每次偷袭完敌军以后就跑,总是能藏匿在敌人怎么找都找不到的地方,等风头过后再搞偷袭。 这一招百试百灵,之前敌人一直都抓不住他的尾巴,只能跟在他的屁股后面闻屁,怎么这次忽然聪明起来了? “回禀殿下,他们部署了重兵,估计得有六七万的兵力,从四面八方布阵,逐步缩小包围的范围。敌军应该不知道我们在哪儿,他们只是在用广撒网的方式来寻找我军。” 闻言,白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凭借着兵力优势,想靠人数碾压我吗,呵呵。” 身旁将领忍不住询问道:“殿下,敌军将我们包围,如此岌岌可危的局面,殿下何故发笑?” 白起悠悠的说道:“之前的时候,叛军一直在与我周旋,宁可损兵折将,也不愿与我打到底。因为他们知道,虽然他们有兵力优势,可在林中作战,变故太大,况且我在北线让张辅指挥主力,一旦他们选择一条路走到黑,最终只会让正面战场烂到根里。” 敌军主将很聪明,或者说,那位丰城侯李彬还是有些真本事的。但现在,他们这样用这种简陋的包围战想来歼灭我,反倒是显得有些愚蠢了。” 我猜,大概率是叛军换了指挥,不过无所谓,他现在这么打,正合我意。” 白起思忖片刻,抬手道,“传令下去,拔营,突围!” 有将官询问道:“殿下,我们可是要舍弃一些不必要的辎重吗。我们一路上拖着些繁琐无用的东西,之前还好,现在战事紧张,再拖着这些物件,恐怕会影响我们的行军速度。” 白起看了一眼这将官所说的辎重,是一车车盖着用来防水防潮油纸布的陶罐,这些东西打到现在都还没用上,而且死沉死沉的,拖着这些东西确实极为不便。 这破玩意儿从头到尾都没看出来有什么用,实在不知带着这些瓶瓶罐罐的作甚。 白起淡淡的说道:“记住,就算是你们的脑袋丢了,这些东西也不能丢!” 至于如何突围,是将帅所思,你们只管服从命令,我说冲,你们就冲,有怯懦不进者,以逃兵罪论处,杀无赦!” …… 战场冲阵,怯懦者会喊出“给我冲”,无畏者会喊出“和我冲”,而白起,他会喊出“跟我冲”。 面对前方越来越多的敌人,白起一马当先,手持利刃,对身后明军振臂高呼:“匹夫见辱,拔剑而起,踏足沙场,汝等与我皆为匹夫,随我破阵,九死无悔!”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便义无反顾的策马向前冲去,一个人的背影,犹如千军万马。 明军的军士们挺足了士气,咆哮着跟随那背影,主将带头破阵,军士安能后退半步。 都说“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又岂知“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 “报!敌军冲劲太猛,拦着他们的防线快要挡不住了!” 黎利闻言,不怒反笑,拍手叫好:“他急了!” 如此迅猛之攻势,并不符合对面明军的作风,只能说明对方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在做垂死挣扎! “加派五个营,拦住他们,许他困兽犹斗,我亦要让他全军覆没!” 黎利当机立断的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拦住他们逃离的路线,他们不是喜欢偷袭吗,我倒要看看,他这还怎么偷袭!” “全力围剿,片甲不留!” 这一刻,黎利的眼中有了光,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率领的部众,将不可一世的明军碾碎,而他踩着明军将士的尸骸,一步一步的走到山巅。 “报!明军杀过来了!明军杀过来了!” “他们忽然转向,从包围圈的间隙中杀出,一路奔着我们营地的方向而来,速度极快,根本无法阻拦!” 忽然间的有人大吼一声,黎利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明军杀过来了? 你要不要听一听自己在说什么,我都盘算好击败明军以后一统西南成为开国之君的事了,你现在告诉我明军突围杀过来了 …… 白起所率领的六千部众,犹如混乱的战场上一头目的明确的蝮蛇,快则风驰电掣,动则千变万化,鬼魅般无处不在,脖颈贴着刀刃而行。 他的思维太过敏锐,也太有魄力,双眼洞悉了战场的动向,先是佯攻突围,而后擦着敌人的主力猛然转变的攻向,身份骤然从猎物转变为了猎人,直逼敌人的指挥营地! 这是他一贯的战术,用佯攻吸引敌人的主力,从侧翼穿插,直取腹地。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需要绝对精准的把控力以及判断力,稍微懂点兵法的将领都知道这种战术,然而战术是战术,想把战术落实是另一个问题。 在他展露锋芒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知要他要做什么,但谁也挡不住他的进攻。因为当他暴露出自己目的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绝对的把握。 “进则生,退则死。” 六千明军,如同天降神兵,局势逆转! 与白起的意气风发不同,此时的黎利格外狼狈,他被迫转移阵地,被明军追打的抱头鼠窜。战场就是如此,前一刻你还洋洋得意自以为胜券在握,下一刻就遭遇灭顶之灾攻守易型。 …… 战场变成了诡异的一幕,六千明军气焰嚣张的追杀着黎利,而六万余交趾叛军被迫跟着黎利变动,没有主将指挥的叛军混乱不堪,盲目的跟着战场的变化去移动。 黎利此时若是能指挥自己的部众,顷刻间就可将这明军杀得血流成河,然而他没机会了,被明军追杀的他自顾不暇,更别提去联系其他的部众了。 在你追我打的逃跑与追击中,黎利猛然注意到,明军的阵型一直在变化,似乎在……反包围? 这有些荒谬,六千明军,也想包围他六万多的联军? 黎利只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他加快的逃跑的速度,寻找机会与部众汇合。而明军似乎也有些疲敝,追击的力度越来越弱,自以为找到战机的黎利连忙集结了一两万的部队,联系各部,会师一地。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黎利便趁着明军追击的空隙,将分散的军队汇集在了一地,整顿兵马以后,他长舒了一口气,狰狞一笑: “明军呢,怎么不追了,来,让我取汝等头颅!” “嗯?” “明军呢?跑了吗?” 黎利懵了,他的心中莫名升起了强烈的危机感。 (本章完) 第284章 匹夫见辱,拔剑而起 安南与广西交界地,黄高森林北部。 明军营地里,张辅的眉头锁成了一个川字:“敌军这是什么情况,既不进攻,也不后撤,把军队部署在家门口和我们打消耗。这仗打的也太不着调了,跟小孩过家家似的,他们的主力在哪儿,他们在搞什么?” 参将询问道:“他们是不是……想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轮得着他们吗?” 张辅摇了摇头,“他们的军队比我们多,粮食也比我们少。虽说西南盛产粮食,可现在也还没到丰收的季节,他们比我们更缺粮。拖延时间?拖到最后,他们能把自己拖死!” “既然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参将面色苍白,“难不成,是殿下出事了?” 叛军宁可舍弃在北部防线的阵地,忍气吞声的挨打,也要将主力龟缩在林中不出,林中有什么如此吸引他们? 殿下亲自率领的六千明军,还在敌军腹地啊…… “不会。” 张辅否决了这个想法,“如果是殿下出了事,敌人不会这样部署的。相反,他们应该展开更加迅猛的攻势才对。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坐以待毙。” “请国公爷示下!” “传我命令,全军逐步压进,逼迫敌人应战!” …… “半个月了,到现在我们还没有拿下林中那支明军,这仗是怎么打的!” 十九路联军……现在成了十八路联军的各路首领聚在一堂,有人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质问道,“六千明军,像是遛狗一样的将我们耍的团团转,我们在林子里六万多兵力拿不下这区区六千明军吗?” “莫急。” 黎利沉声道,“我们和明军打了十多年的仗,现在才半个月而已,接下来慢慢跟他们打,我们虽然因为这六千明军损失了北部的阵地,但终归是我们的兵力占上风。打仗总是要有来有回的,最起码,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是占上风的一方。” “占上风,你管这叫上风?” 有人笑了,“从一开始我们和明军交战,到现在为止,我还没听到过我军取胜的捷报。我每天听到最多的就是手底下那些营被明军逐渐蚕食,以极为可笑的方式被明军吞噬殆尽!” 黎利,你有一句话没说错,我们在兵力上是占上风的。可这又怎样,即使是兵力上占了上风,我们依旧在打败仗,一直在打败仗!这是谁的问题,是你这个总指挥的问题!” 还有人讥讽的说道:“我们答应了你的条件,帮你除掉了李彬,可现在看来,你还不如李彬。最起码,李彬带着我们跟明军打仗的时候,他虽然没有压制住明军,但他没有被明军压制。而在你的带领下,我们被明军打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被叛军的首领们群起而攻之的黎利,心中不由升起了慢慢的惆怅。 他忽然有些理解死去的李彬了。 在李彬被交趾首领们袭杀后,黎利成为了新的联军总指挥,然而他却面临着和李彬一样里忧外患的局面。 这些愚蠢的首领,天天叫嚣着要击溃明军,结果一打起仗来就成了软柿子。打了败仗以后他们就可以埋怨统帅差距,他们可曾想过明军是多么强悍的对手吗? 黎利心头涌上一股戾气,他真想杀了这群蠢货! 好在他最终将这戾气压了去,忍耐,忍耐,此时还不是掀桌子的时候。 黎利思忖片刻,道:“诸位还请放心,我亲自率领部众,围剿那明军头目,定要让他有来无回,以彰显我军威名!”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妥协。 尽管他知道,这时候不应该去和明军打生死战,这是很愚昧的选择。面对明军这种攻势,他应该依靠着自己的兵力优势,对敌军进行缠斗,而非是一味的强攻。 可他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为了安抚这群蠢货,黎利只能出兵强攻。 …… 朱高燨微微皱眉,问道:“老白,你这打法……怎么这么像我之前平汉王时候用的打法?战术迂回,避免与敌军交锋,两翼之间穿插从容自如,以旁击为作战原则?” 白起点了点头:“对,我照搬的。” 朱高燨惊了:“那我还要你作甚,你这不是抄袭吗,你给我交版权费了吗你就抄!” 白起耸了耸肩:“打仗的时候怎么能叫抄袭呢,这叫借鉴,再者说,我打仗不也是替你打的吗,还版权费,你应该倒欠我劳务费才对。” 朱高燨:“……汝真狗也!” 他本以为白起的打法应该会极为凶悍,万万没想到啊,白起比他还无赖。 朱高燨的无赖,是遛狗一样的遛对手,示敌以弱,在山东与汉王打仗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去对付汉王,让汉王的耐心逐渐消磨殆尽,先使他飞入云端之上,而后一招制敌,让其死无葬身之地。 而白起则是在平叛汉王时的战术上加以延伸,一边遛,一边打,绝不在正面和敌死战,而是采用旁敲侧击的打法,神出鬼没,忽然出现给对手一榔头,打完就藏匿于山野之间。 凭借着这种战术,白起在半个月的时间里,吞噬了一支又一支的敌军,把对方恶心了个够呛。 “说白了,我在这里打游击,其实也就是个引子罢了。” 白起略带深意的说道,“就算敌军的主将再怎么能忍,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忍多久。” 朱高燨沉吟道:“你这是想来一手大的?” 白起微微颔首。 …… “报!” 斥候策马高呼,“禀报殿下,叛军集结部众,对我们驻扎营地逐步包围!” 白起微皱眉头:“没道理,他们怎么知道我们驻扎在哪里的,敌军主将是何许人也,能有这本事?” 他对自己的判断向来自信,每次偷袭完敌军以后就跑,总是能藏匿在敌人怎么找都找不到的地方,等风头过后再搞偷袭。 这一招百试百灵,之前敌人一直都抓不住他的尾巴,只能跟在他的屁股后面闻屁,怎么这次忽然聪明起来了? “回禀殿下,他们部署了重兵,估计得有六七万的兵力,从四面八方布阵,逐步缩小包围的范围。敌军应该不知道我们在哪儿,他们只是在用广撒网的方式来寻找我军。” 闻言,白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凭借着兵力优势,想靠人数碾压我吗,呵呵。” 身旁将领忍不住询问道:“殿下,敌军将我们包围,如此岌岌可危的局面,殿下何故发笑?” 白起悠悠的说道:“之前的时候,叛军一直在与我周旋,宁可损兵折将,也不愿与我打到底。因为他们知道,虽然他们有兵力优势,可在林中作战,变故太大,况且我在北线让张辅指挥主力,一旦他们选择一条路走到黑,最终只会让正面战场烂到根里。” 敌军主将很聪明,或者说,那位丰城侯李彬还是有些真本事的。但现在,他们这样用这种简陋的包围战想来歼灭我,反倒是显得有些愚蠢了。” 我猜,大概率是叛军换了指挥,不过无所谓,他现在这么打,正合我意。” 白起思忖片刻,抬手道,“传令下去,拔营,突围!” 有将官询问道:“殿下,我们可是要舍弃一些不必要的辎重吗。我们一路上拖着些繁琐无用的东西,之前还好,现在战事紧张,再拖着这些物件,恐怕会影响我们的行军速度。” 白起看了一眼这将官所说的辎重,是一车车盖着用来防水防潮油纸布的陶罐,这些东西打到现在都还没用上,而且死沉死沉的,拖着这些东西确实极为不便。 这破玩意儿从头到尾都没看出来有什么用,实在不知带着这些瓶瓶罐罐的作甚。 白起淡淡的说道:“记住,就算是你们的脑袋丢了,这些东西也不能丢!” 至于如何突围,是将帅所思,你们只管服从命令,我说冲,你们就冲,有怯懦不进者,以逃兵罪论处,杀无赦!” …… 战场冲阵,怯懦者会喊出“给我冲”,无畏者会喊出“和我冲”,而白起,他会喊出“跟我冲”。 面对前方越来越多的敌人,白起一马当先,手持利刃,对身后明军振臂高呼:“匹夫见辱,拔剑而起,踏足沙场,汝等与我皆为匹夫,随我破阵,九死无悔!”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便义无反顾的策马向前冲去,一个人的背影,犹如千军万马。 明军的军士们挺足了士气,咆哮着跟随那背影,主将带头破阵,军士安能后退半步。 都说“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又岂知“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 “报!敌军冲劲太猛,拦着他们的防线快要挡不住了!” 黎利闻言,不怒反笑,拍手叫好:“他急了!” 如此迅猛之攻势,并不符合对面明军的作风,只能说明对方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在做垂死挣扎! “加派五个营,拦住他们,许他困兽犹斗,我亦要让他全军覆没!” 黎利当机立断的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拦住他们逃离的路线,他们不是喜欢偷袭吗,我倒要看看,他这还怎么偷袭!” “全力围剿,片甲不留!” 这一刻,黎利的眼中有了光,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率领的部众,将不可一世的明军碾碎,而他踩着明军将士的尸骸,一步一步的走到山巅。 “报!明军杀过来了!明军杀过来了!” “他们忽然转向,从包围圈的间隙中杀出,一路奔着我们营地的方向而来,速度极快,根本无法阻拦!” 忽然间的有人大吼一声,黎利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明军杀过来了? 你要不要听一听自己在说什么,我都盘算好击败明军以后一统西南成为开国之君的事了,你现在告诉我明军突围杀过来了 …… 白起所率领的六千部众,犹如混乱的战场上一头目的明确的蝮蛇,快则风驰电掣,动则千变万化,鬼魅般无处不在,脖颈贴着刀刃而行。 他的思维太过敏锐,也太有魄力,双眼洞悉了战场的动向,先是佯攻突围,而后擦着敌人的主力猛然转变的攻向,身份骤然从猎物转变为了猎人,直逼敌人的指挥营地! 这是他一贯的战术,用佯攻吸引敌人的主力,从侧翼穿插,直取腹地。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需要绝对精准的把控力以及判断力,稍微懂点兵法的将领都知道这种战术,然而战术是战术,想把战术落实是另一个问题。 在他展露锋芒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知要他要做什么,但谁也挡不住他的进攻。因为当他暴露出自己目的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绝对的把握。 “进则生,退则死。” 六千明军,如同天降神兵,局势逆转! 与白起的意气风发不同,此时的黎利格外狼狈,他被迫转移阵地,被明军追打的抱头鼠窜。战场就是如此,前一刻你还洋洋得意自以为胜券在握,下一刻就遭遇灭顶之灾攻守易型。 …… 战场变成了诡异的一幕,六千明军气焰嚣张的追杀着黎利,而六万余交趾叛军被迫跟着黎利变动,没有主将指挥的叛军混乱不堪,盲目的跟着战场的变化去移动。 黎利此时若是能指挥自己的部众,顷刻间就可将这明军杀得血流成河,然而他没机会了,被明军追杀的他自顾不暇,更别提去联系其他的部众了。 在你追我打的逃跑与追击中,黎利猛然注意到,明军的阵型一直在变化,似乎在……反包围? 这有些荒谬,六千明军,也想包围他六万多的联军? 黎利只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他加快的逃跑的速度,寻找机会与部众汇合。而明军似乎也有些疲敝,追击的力度越来越弱,自以为找到战机的黎利连忙集结了一两万的部队,联系各部,会师一地。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黎利便趁着明军追击的空隙,将分散的军队汇集在了一地,整顿兵马以后,他长舒了一口气,狰狞一笑: “明军呢,怎么不追了,来,让我取汝等头颅!” “嗯?” “明军呢?跑了吗?” 黎利懵了,他的心中莫名升起了强烈的危机感。 (本章完) 第285章 朱高燨:白起,你去自首吧! 白起一把将大车上用来防潮防雨的油纸布扯了来下,车上存放着满满当当的陶罐,他随便拎下来一罐,将罐口顶部的封泥揭下,里面晃荡着粘稠的水声。 他提着陶罐,对着林木与灌木丛泼洒,黝黑发亮的黑油淋在了繁盛的树木与堆积数尺的腐烂叶层上,黑如漆墨。 其他的明军军士也在效仿殿下,将整车整车的陶罐搬下,泼 《大明:我被朱棣模拟人生曝光了!》第285章 朱高燨:白起,你去自首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5章 朱高燨:白起,你去自首吧! 白起一把将大车上用来防潮防雨的油纸布扯了来下,车上存放着满满当当的陶罐,他随便拎下来一罐,将罐口顶部的封泥揭下,里面晃荡着粘稠的水声。 他提着陶罐,对着林木与灌木丛泼洒,黝黑发亮的黑油淋在了繁盛的树木与堆积数尺的腐烂叶层上,黑如漆墨。 其他的明军军士也在效仿殿下,将整车整车的陶罐搬下,泼 《大明:我被朱棣模拟人生曝光了!》第285章 朱高燨:白起,你去自首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6章 朱棣:便叫东辑事厂吧 永乐十五年四月,大明帝国皇太子朱高燨在安南省调研。他强调,要坚持以永乐陛下新时代新思想为指导,大明不惹事也不怕事,要深入贯彻太祖皇帝引领的精神,坚持大一统原则,高质量高标准建设安南省三司与部队发展,践行以忠于大明为中心的发展思想,用心用情用力做好维护国朝统一的工作。 朱高燨首先来到云南府城,听 《大明:我被朱棣模拟人生曝光了!》第286章 朱棣:便叫东辑事厂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6章 朱棣:便叫东辑事厂吧 永乐十五年四月,大明帝国皇太子朱高燨在安南省调研。他强调,要坚持以永乐陛下新时代新思想为指导,大明不惹事也不怕事,要深入贯彻太祖皇帝引领的精神,坚持大一统原则,高质量高标准建设安南省三司与部队发展,践行以忠于大明为中心的发展思想,用心用情用力做好维护国朝统一的工作。 朱高燨首先来到云南府城,听 《大明:我被朱棣模拟人生曝光了!》第286章 朱棣:便叫东辑事厂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7章 汤承:错觉!一定是错觉! 朱高燨站在安定门下,此门是北京九门之一,为出兵征战得胜而归收兵之门,北京九门中有八门瓮城内建筑关帝庙,唯安定门内建真武庙,在诸门中独具一格。 他觉得很奇怪,不知为何,今日自己凯旋,城门外并未见有群臣相迎,换做以前自己出征归来,文武百官的大臣们早就在门前候着了。 虽然朱高燨对这些迎接并不感 《大明:我被朱棣模拟人生曝光了!》第287章 汤承:错觉!一定是错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7章 汤承:错觉!一定是错觉! 朱高燨站在安定门下,此门是北京九门之一,为出兵征战得胜而归收兵之门,北京九门中有八门瓮城内建筑关帝庙,唯安定门内建真武庙,在诸门中独具一格。 他觉得很奇怪,不知为何,今日自己凯旋,城门外并未见有群臣相迎,换做以前自己出征归来,文武百官的大臣们早就在门前候着了。 虽然朱高燨对这些迎接并不感 《大明:我被朱棣模拟人生曝光了!》第287章 汤承:错觉!一定是错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8章 朱元璋:朱棣这个逆子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前有些压抑,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东厂就一定会烂呢?” 朱高燨笃定的说道:“因为东厂是由宦官为构架组成的,爷爷曾明确的说过,宦官不得干政,爹,你忘了这茬了吗?爷爷说的是对的,以儿臣来看,由宦官掌权的东厂,最多不过二十年,就会烂到骨子里,成为一块长在大明身上的腐肉。” 《大明:我被朱棣模拟人生曝光了!》第288章?朱元璋:朱棣这个逆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8章 朱元璋:朱棣这个逆子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前有些压抑,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东厂就一定会烂呢?” 朱高燨笃定的说道:“因为东厂是由宦官为构架组成的,爷爷曾明确的说过,宦官不得干政,爹,你忘了这茬了吗?爷爷说的是对的,以儿臣来看,由宦官掌权的东厂,最多不过二十年,就会烂到骨子里,成为一块长在大明身上的腐肉。” 《大明:我被朱棣模拟人生曝光了!》第288章?朱元璋:朱棣这个逆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坦白的说,我真不想鸽一天啊,奈何嬴政非得立我当太子,今天要去泰山封禅,我哭死。 《大明:我被朱棣模拟人生曝光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坦白的说,我真不想鸽一天啊,奈何嬴政非得立我当太子,今天要去泰山封禅,我哭死。 《大明:我被朱棣模拟人生曝光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9章 朱高燨:风如何,迎风而去! 朱棣的内心有些纠结,面对如此强势的朱高燨,虽然他心里很不服气,但是又无从辩解。 杀人,还要诛心? 朱高燨见老爷子这神态,语重心长的说道:“爹,以后你有什么事再怎么着也得提前和我商量一下啊,你说你这次悄咪咪的整了个东厂出来,没准儿下次又趁我不注意整个西厂,这还让我东宫的人怎么办事啊,不知道 《大明:我被朱棣模拟人生曝光了!》第289章 朱高燨:风如何,迎风而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9章 朱高燨:风如何,迎风而去! 朱棣的内心有些纠结,面对如此强势的朱高燨,虽然他心里很不服气,但是又无从辩解。 杀人,还要诛心? 朱高燨见老爷子这神态,语重心长的说道:“爹,以后你有什么事再怎么着也得提前和我商量一下啊,你说你这次悄咪咪的整了个东厂出来,没准儿下次又趁我不注意整个西厂,这还让我东宫的人怎么办事啊,不知道 《大明:我被朱棣模拟人生曝光了!》第289章 朱高燨:风如何,迎风而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0章 于谦:我为何要跪? 杨溥看到二人旧主这颓废的姿态,不由苦笑一声,道:“太……赣王爷,世子,我杨溥这人没什么大本事,只会读书念书背书,承蒙王爷抬举,做的一官半职,辅佐王爷您十余年,又在昭狱里蹲了三年,至今仍活的浑浑噩噩。” 朱高炽感叹道:“杨先生谦虚了,你是建文二年进士,才学兼备,又有相度,倘若不是跟着我走了歪路, 《大明:我被朱棣模拟人生曝光了!》第290章 于谦:我为何要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0章 于谦:我为何要跪? 杨溥看到二人旧主这颓废的姿态,不由苦笑一声,道:“太……赣王爷,世子,我杨溥这人没什么大本事,只会读书念书背书,承蒙王爷抬举,做的一官半职,辅佐王爷您十余年,又在昭狱里蹲了三年,至今仍活的浑浑噩噩。” 朱高炽感叹道:“杨先生谦虚了,你是建文二年进士,才学兼备,又有相度,倘若不是跟着我走了歪路, 《大明:我被朱棣模拟人生曝光了!》第290章 于谦:我为何要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1章 朱高燨:你能这么想,觉悟很高 论品衔,左春坊司仪郎在高官如牛毛的北京城里倒也算不上是什么大官,但官场上不能一味的按照品衔来算,得按含权量来算。一个十五岁的生员,被破例提拔为正六品的司仪郎,傻子都知道这位日后定然是东宫红人,前途不可限量。 尤其是如今东宫权势日益遮天的情况下,在东宫做司仪郎更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职务。 于 《大明:我被朱棣模拟人生曝光了!》第291章 朱高燨:你能这么想,觉悟很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1章 朱高燨:你能这么想,觉悟很高 论品衔,左春坊司仪郎在高官如牛毛的北京城里倒也算不上是什么大官,但官场上不能一味的按照品衔来算,得按含权量来算。一个十五岁的生员,被破例提拔为正六品的司仪郎,傻子都知道这位日后定然是东宫红人,前途不可限量。 尤其是如今东宫权势日益遮天的情况下,在东宫做司仪郎更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职务。 于 《大明:我被朱棣模拟人生曝光了!》第291章 朱高燨:你能这么想,觉悟很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3章 恒景四十年,六月 天边旭日虹光如赤金色的丝绸,在风中滚滚飘动。 北京城的皇宫,青砖黄瓦,楼阁廊桥,三层飞檐的亭台之下,朱高燨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笑看着坐在对面的苏武:“这茶如何,为蜀之最的蒙顶甘露,四川那里刚刚贡上来的极品,连我都没多少珍藏。” 苏武饮了一口,不由赞叹道:“纤细且卷曲多毫,茶汤色泽嫩绿鲜亮, 《大明:我被朱棣模拟人生曝光了!》第293章 恒景四十年,六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3章 恒景四十年,六月 天边旭日虹光如赤金色的丝绸,在风中滚滚飘动。 北京城的皇宫,青砖黄瓦,楼阁廊桥,三层飞檐的亭台之下,朱高燨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笑看着坐在对面的苏武:“这茶如何,为蜀之最的蒙顶甘露,四川那里刚刚贡上来的极品,连我都没多少珍藏。” 苏武饮了一口,不由赞叹道:“纤细且卷曲多毫,茶汤色泽嫩绿鲜亮, 《大明:我被朱棣模拟人生曝光了!》第293章 恒景四十年,六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4章 恒景帝:大运昌隆,吾道不孤! 天下之事,虑之贵详,行之贵力,谋在于众,断在于独。 【“雪压竹枝低,虽低不着泥。明朝红日出,依旧与云齐。”】 【你低声道:“先帝临终前留下遗诏,我朝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虏西番南岛西洋诸夷,礼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朕与永乐辉耀中承袭帝位,而今已四十年,自知大限将至,天道改命,朕死之后,汝等不必哀伤,不必怀念,朕愿汝等继承朕的意志,使我大明万世长青!”】 【闻言,太子、于谦、张牧之三人皆有面色动容,哀声道:“陛下!”】 【你摆手道:“不必再说,于谦,取纸笔来,朕说,你写。”】 【无奈,于谦只能遵照圣命,取来圣旨与笔墨,准备书写遗诏。】 【你思忖片刻,缓缓说道:“朕以菲德,嗣承祖宗洪业,君临天下四十载,夙夜兢兢,图惟化理,惟恐有孤先帝付托。而今遘疾弥留殆弗可起,生死常理,虽圣智不能违顾,继统得人,亦复何憾。”】 【你看了一眼两国,欣慰的说道:“长子皇太子瞻墭,聪明夙着,至性天成,宜嗣皇帝位,尚其修身勤政亲贤纳谏,以永鸿图。”】 【两国是你培养了四十多年的继承人,永乐朝时受封皇太孙,恒景元年时受封皇太子,天资之聪颖闻所未闻,既可治国理政,亦能指挥万军,文成武就,将帝国托付于他,你方能安心长眠。】 【最后,你悠悠的说道:“朕从皇考在天之灵,陟降鉴观,于志毕矣。丧礼依旧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母禁民间音乐嫁娶,宗室亲郡王藩屏重寄,不可辄离封城,督抚镇守都布按三司官员地方攸系,不许擅离职役,闻丧之日,止于本处哭临三日,进香遣官代行,卫所府州县土官俱免进香,诏谕中外咸使闻知。”】 【“钦此。”】 【你看向了于谦:“于谦,写完了吗?”】 【于谦写完圣旨,早已泪流满面,他用袖子拭去眼角泪水,将圣旨呈了上来:“请陛下批阅。”】 【你接过圣旨,通篇以墨笔楷书,由右至左直写,一字未差。】 【你抬起了手,两国深谙父亲之意,将龙桉上的玉玺恭敬了呈上。】 【你接过玉玺,却觉得有些吃力,手臂忍不住的颤抖,不由苦笑一声。】 【年轻时,你这双手臂能挽十石弓,赛过飞将军李广,臂能走马,而如今的你,连抬起玉玺都觉得有些脱力。】 【好在最后你还是将玉玺的印章稳稳的盖在了圣旨中间及纸张接缝处,看着上面“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个篆字,你长舒了一口气。】 【你眼前这张圣旨上,仿佛时间的长河流淌,走马灯的画面如镜花水月般一闪而过,从你受封祁王,到后来受封太子,再到承袭帝位,一次又一次的亲征,开疆扩土,治国安民,身边有无数人追随,也有无数人离去,只有你在这条路走到了尽头……】 【你不由轻声道:“上天之子,承天道,而御万方。”】 【“大运昌隆,吾道不孤!”】 【言罢,你闭上了双眼,手臂微微垂下,却始终放在玉玺之上。】 【“陛下!”】 【众人跪地哀声痛哭,他们知道,这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代大帝,永远不会再睁开双眼了,明王朝永远失去了他们最尊敬最崇高的恒景皇帝。】 【恒景大帝,龙御归天!】 【恒景四十年六月廿四,帝崩于乾清宫,年七十有二。廿九,葬献陵、谥曰武皇帝。】 【然而在庙号上,群臣却与新帝产生了分歧。】 【新帝觉得,先帝恒景皇帝应该用“世祖”,群臣觉得,应该用“圣祖”。】 【开国皇帝为祖,继嗣君主有治国才能者为宗。然而还有一种情况,可以将庙号定为“祖”——拥有断代史开创之功。】 【诸如西汉亡国以后,宗室刘秀复国建立东汉,所以庙号为世祖;或者是将所在王朝带入一个全新的历史时期,也就是说这个王朝原先是割据政权,并没有大一统,而开国皇帝之后,有人将其大一统,使割据政权过渡成为大一统政权,也是可以称祖的,诸如元世祖忽必烈。】 【而先帝,无论如何,都应该加以为“祖”,在这方面,群臣与新帝意见相符,他们争执的是加在“祖”前面的那个字。】 【称善赋简曰圣,敬宾厚礼曰圣。庙号圣祖,是极高的评价,历朝历代,还从未有哪个皇帝能加以“圣祖”庙号。】 【唐圣祖李耳、宋圣祖赵玄朗是神话人物,不是皇帝,唐宋两朝的君主是为了往自己脸上贴金,乱认祖宗给加的。】 【至于蜀圣祖王子晋、大长和国圣祖郑买嗣、新罗圣祖金德曼等等,都是割据政权或附属国的君主庙号,影响力太小。】 【先帝恒景皇帝,无疑是唯一一位能加以圣祖的皇帝!】 【但新帝却觉得,圣祖不太合适,因为先帝生前说过,他并不喜欢“圣祖”这个庙号,倘若用圣祖,岂不是让先帝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朱棣此时有些不解,他有点纳闷儿,为什么朱高燨不喜欢圣祖这个庙号? 他可是巴不得死后都挂一个“圣祖”的庙号,毕竟这个庙号的含金量太高了,堪称是最具威望的庙号之一。 只不过朱棣想了想还是放弃了给自己挂一个圣祖的庙号的想法,毕竟这也太无耻了。 如果他是开国皇帝,那以他的功勋自然是配得上圣祖这个庙号的,只不过他并非是开国皇帝,他头顶上还有一个朱元章和朱允炆,想给自己加个“祖”就已经不太现实了,如果是“圣祖”,那就更扯澹了。 朱棣觉得,太宗这个庙号挺适合自己的。 如果硬给自己加上圣祖庙号,那就有些贻笑大方,自取其辱了。 然而朱高燨这个比崽子,明明有资格加以圣祖,他却不稀罕。 这是为何? 【新帝觉得,还是用世祖这个庙号极好,这个庙号是用来赞誉非开国君主却有极高成就的皇帝,如商世祖盘庚、汉世祖光武帝刘秀、魏世祖文帝曹丕、元世祖忽必烈……】 【群臣们听完这个解释后大无语,觉得先帝已经龙御归天了,又管不着凡间的事,何必去揪着不放呢。】 【最终,在新帝的坚持与内阁首辅于谦的力挺之下,将先帝的庙号定为“世祖”,即「世祖武皇帝」。】 【后世人赞曰:世祖武皇帝,讳高燨,太宗第四子,仁孝徐皇后嫡出。少而聪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也,集兵家于大成者,雄才伟略,古今未有。世祖屡次西征,开拓两万五千里,灭大国十余,小国数百,纳西洋于中国,此为不世之功。改税制,改吏制,改军制,而后国家上下一心,皆听朝廷号令。五千年来,唯秦皇能与世祖相提,天下之大,皆为明土。】 【模拟结束。】 朱棣沉默了许久,方才笑骂道:“臭小子怎么这么能干,和你并列在一起,把老子都比下去了。” 诚然,在模拟里,恒景大帝的光辉太过耀眼了,耀眼到让其他的皇帝散发的光芒显得微弱。 “世祖”这个庙号,已经压过了朱棣一头。 祖有功而宗有德,祖在宗前,朱棣的“太宗”固然是极好的庙号,可与“世祖”相比,还是稍逊一筹。 更何况,如果不是他不愿意,他的庙号还能再往上提一下,成为“圣祖”! 朱棣自言自语的笑道:“世祖又如何,圣祖又如何,不还是我朱棣的儿子。” …… “啊秋!” 东宫的高墙之下,朱高燨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摸了摸鼻子,念叨道:“妈的,哪个王八犊子又特么念叨我呢。” “哪个胆大包天的,还敢念叨殿下您啊。” 苏武笑吟吟的说道。 “这可没准,明里敢骂我的没几个,背地里可数不胜数。站的越高,得罪的人便越多,想杀我的,我想杀的,像漠北的沙子一样多。” 朱高燨从桉上随手抄起一封卷宗,丢给了对方。“你瞧瞧,沉青玉走马上任没多久,锦衣卫上上下下便跟打了鸡血似的,便抓获了一群买卖私盐的二道贩子,顺藤摸瓜,还真让他逮住了个大瓜。” 苏武接过卷宗翻阅,笑道:“这沉青玉也是个人才啊,让他接管锦衣卫才几个月啊,就已经能做的上下一心,不错,殿下看人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 朱高燨冷笑道:“你这混蛋小子,这转移话题的话术是越来越熟练了,我跟你说捞着了条大鱼,你跟我说沉青玉?” 苏武无辜的说道:“可能逮住这条大鱼,靠的就是沉青玉啊,是得嘉奖一下。” 朱高燨沉着眸子道:“沉青玉他自己的毛病我先不说,我就问你,这私盐底下藏着掖着的乌烟瘴气,你就没话说?” 见殿下如此严肃,苏武知道,自己是绕不过去了。 他叹息道:“历朝历代,这种事都是无法避免的啊,上位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死苍蝇放走老虎,要是动真格的,伤人伤己。” “是吗?” 朱高燨翻开了卷宗,悉数将上面的名字道出,“确实是老虎啊,从巫溪县和彭水县这两处盐泉购买品质极高的上等盐,远销秦楚、川陕、云贵等地,各省的巡盐御史跟瞎子一样的看着数量惊人的私盐跨省流动,数量之巨,脏银之大,连我都被吓了一跳。苏武,你是左都御史,此事说来说去你都察院有洗不干净的关系,你说该怎么处理?” 苏武苦笑道:“那还是老规矩吧,让督税院接管此事,对涉桉人员按税制征收黑税,就当是给国库增收了。” “你觉得征收黑税的钱对重要,还是涉桉的那些人对我重要?” “那些人重要。” 朱高燨摇了摇头。 苏武试探的问道:“不会是钱吧?” 朱高燨又摇了摇头。 苏武想了想,叹道:“还是那些人重要。” 朱高燨沉声道:“没有那些人,对我很重要。” 此事的背后,不仅仅是正七品的几个巡盐御史那么简单,还牵扯到按察使司,都察院,两淮、两浙、长芦等运司。” 这还没完,这些都只是小鱼,光是锦衣卫查出来的名单里,就有成都中护卫指挥高政,镇远侯顾成,甚至还有谷王、蜀王,就连江西的赣王府都有勾结!” 苏武苦笑道:“这也是无法避免的事,像江西的赣王,他肯定是没心思去掺和倒卖私盐的事,只不过难免手下会有人禁不住诱惑去参一手,总不能因为这事便对赣王府大开杀戒吧?” “我比你了解我大哥,你就算让他去死,他也不愿意干这些违反乱纪危害国家的事。” 朱高燨用手指敲打桌面,“可你觉得,我能因为他不会干,便放过牵连到赣王府的人吗?” 苏武问道:“殿下打算怎么做?” 朱高燨没有说话,伸出了一根手指。 苏武试探的问道:“杀一儆百?”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杀一个,让剩下的人不敢再有动作。毕竟牵连到的人太多了,而不能杀的人也太多了。 总不能因为此事,便对大明的宗藩们也大开杀戒吧? 朱高燨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一个不留,除恶务尽!” 苏武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殿下,您确定吗?” 这私盐背后的人名,光是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纵然是陛下来了,看着这些人名也得迟疑许久,更别说是一个不留了。 朱高燨问道:“苏武,你今年多大?” 苏武愣了一下,道:“二十。” “哦,二十岁啊,还是个很年轻的少年啊。” 朱高燨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什么。 这反而让苏武觉得有些浑身难受了,他知道殿下有话没说,但偏偏对方又不说,让他心里有些不踏实,但又不方便去询问。 良久,朱高燨端起了茶盏,澹澹的问道: “少年,你要止步于此了吗?” “永乐十二年,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时的你和你的兄长流落南京,不知明日去向,但那时的你却充满了自信,意气风发。” “短短三年,你从一个乞丐,成了如今光鲜亮丽的京师重臣,然而在你的身上我却看不到少年的朝气,只看到了一个固步自封的左都御史苏总宪。” “你的身上,已经没有挣脱牢笼的勇气了。” 第295章 于谦:殿下若不弃,愿拜为先生! 苏武嘴唇微动,张口欲言,却又说不上来话。 三年。 他从初入官场的苏二郎,脱胎换骨成了如今沉稳的苏总宪,他得到了很多,除了如今左都御史之位,更珍贵的是如何在官场上游刃有余。 但他身上已经没有年轻人的朝气了,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在官场上爬摸滚打的老油子,做事中规中矩,做人圆滑世故。 三年前的他,遇到困境与挫折,想的是怎么闯过去。而如今的他,想的是怎么保全自身,护住羽毛。 苏武双眼微眯:“殿下想怎么杀?” 一转眼的功夫,他便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自己。 能用杀人解决问题,绝对不动口,我们做事,就是这样。 朱高燨微微一笑:“杀人,定罪,找证据,向上汇报。” 这就是他的做事风格。 换做寻常人的做法,应该是先向上汇报等候指示,待指示下来以后开始搜集证据,人证物证齐全之后,再定罪、问罪杀人。 然而朱高燨从来不走寻常路,他的流程是倒过来的。 先把人宰了,然后再给死人定罪,把人杀完以后再去抄家搜集证据,最后向上汇报一个过程。显而易见,这是效率最快的方案,只不过不太合规。 但他不在乎合不合规,规矩是他定的,如果这个规矩影响到他,那改了规矩便是。 …… 汤承顺着台阶,一路前往觐见。 待他寻到朱棣时,却见皇帝陛下正在院子里悠悠的打拳,似是养生的拳法。 汤承询问道:“陛下,奴婢接到汇报,各地的锦衣卫大举调动,似是要对谷王府、蜀王府,还有赣王府动手,陛下,可要东厂的人出面阻拦?” 朱棣澹澹的说道:“之前不是定了规矩吗,东厂的人不得参与关内事宜,对于锦衣卫也只有监视之权,此事跟你没关系,不用管。” 汤承有些迟疑:“可是……” 可这闹得动静也忒大了,同时对三位藩王出手,尽管永乐朝的藩王权势大不如洪武朝时那般强盛,可终究是地位在那儿摆着。 这三位藩王里,赣王是朱棣的嫡长子,谷王和蜀王都是他的亲弟弟。 这不得出面管管? 朱棣转而问道:“朕一直在想一件事,想了一早上了也没想明白,巧恰你来了,你替朕也一起琢磨琢磨。” 汤承点了点头:“陛下请讲。” 朱棣道:“你说……朕今天中午该吃什么?” 汤承愣了一下,想了想道:“油泼面如何?” 朱棣微微颔首:“行,那就油泼面吧,朕也好久没吃过了,你派人去跟光禄寺的御厨知会一声。” “诺。” 汤承恭敬的躬身行礼,旋即离去。 皇帝陛下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锦衣卫没胆子对宗藩动手,那必然是太子在背后有所操控。既然是太子的意思,那自然有他的用意,朱棣不会去干扰。 …… 于谦站在朱高燨的身后,心乱如麻。 他还在念着那首“嘲竹”,此诗坏他道心,于谦十八年来所受儒家教育,而朱高燨的一首嘲竹,让他起了对儒家的质疑。 一旦埋下种子,情愫就像是刺激种子的营养,不断的茁壮成长,生根发芽,乃至于最终成长成参天大树。 注意到于谦的不对劲,朱高燨笑道:“怎么,有心事?” 于谦嘴硬的说道:“没有,吾心如明镜,能有甚心事?” “还装。”朱高燨笑吟吟的说道,“吕祖有三剑,一断烦恼,二断贪嗔,三断色欲。你这人有福气,生来便断去贪嗔与色欲,不过最后的烦恼,你仍未断去。” 于谦皱眉问道:“何以见得?” 朱高燨澹澹的说道:“此心不动,随机而动。” 此心不动,随机而动,这八个字,犹如一柄利剑,在于谦的脑中一闪而过。 勐然间,他似乎有所顿悟。 致虚极,守静笃,专气致柔如婴儿,才能观其复。 观其复,即是明万物的如实规律,明规律了方能见当下机,行恰当事,而不是跟随人欲妄心乱动 于谦肃然起敬,躬身作揖:“学生于谦,请殿下赐教。” 八字犹如圣贤哲言,让于谦明白了一件事:在学术上,面前这位太子殿下已经攀登至千百年来的山巅,与孔孟并肩,是遥不可及的圣人。 于谦的自称不再是臣,而是“学生”,以表自己的敬意以及求学的态度。 “禅宗《坛经》里六祖慧能说:道须通流,何以却滞?心不住法,道即通流;心若住法,名为自缚。” 朱高燨悠悠道,“圣人之心如明镜,只是一个明,则随感而应,无物不照。未有已往之形尚在,未照之形先具者。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 因外境而起的念头也是如此,内心因过去留存的执念而生的念头也是一样。超凡脱俗者心如明镜,念头的流动则是平常人达到心如明镜状态的唯一途径。 “就像纵火犯在找纵火犯,火思考如何灭火,事实就是事实,容不得你思不可议,一说就错。” 朱高燨拍了拍于谦的肩膀,道,“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于谦,你一叶障目了。” 说完,他便又坐了下来,端起茶盏饮了一口,一副圣贤临世的模样。 此时的于谦,就仿佛遭受了降维打击一般,愣在了原地。 这给朱高燨看的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难不成是自己抄阳明先生的这些话对于于谦来说太过高端了? 事实并非如此,阳明先生这些话,若是凡人听去了也只是觉得玄奥并不会放在心上,正是极有天赋并钻研于此的人,才会因此而沉思。 于谦现在就是陷入了沉思的状态。 大道至简,知行合一。 这属于是儒家的学问,最早可推朔至孟子,又结合了存斋先生的“心即是理”之思想,受道家影响多过于佛家,但终究离不开儒家学问的本质。 然而这一门学问,跟明朝儒家代表的程朱理学是对立的。 这无疑是一种背叛,如果认同这门学问,那于谦就等于是背叛了自己所接受的教育。 在这种超前的学问之下,于谦的大脑里就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黑色的小人在说:“桀桀桀,心即是理,去他妈的程朱理学,老子只相信我自己!” 另一个白色的小人在说:“他说的对。” 于谦秒懂,当即抱拳道:“殿下若不弃,谦愿拜为先生!” 朱高燨微微颔首:“甚好。” 他去花费口舌跟于谦说这么多“心学”上的知识,当然不是单纯的为了教授学术,正相反,他是为了统治学术。 统治,也分道统与法统。 朱高燨代表法统,他是皇帝钦定的继承人,是大明最权威的执法者。然而还有另一种统治,威胁着他的权力。 儒家。 皇帝以儒家去统治,但这何尝又不是被儒家所限制住了。 为了摆脱儒家的限制,历朝历代的皇帝想尽了办法,用外戚、宗藩、宦官去限制,而朱棣设立东厂,也是因此,但始终都没有成功。 这是因为,皇权需要仰仗儒家去实现自己的统治,从最开始,他们就是绑在一条船上的。 朱高燨不愿意用宦官来限制儒家,因为他觉得自己有更好的办法来制约儒家,收拢皇权。 知识是一种特殊的权力,而他比任何人都懂如何去利用这种权利。 鸠占鹊巢,只要朱高燨的思想可以从内部瓦解并占据了儒家思想,那么他便可以兵不血刃的将儒家控制在自己的手上,完成一项所有皇帝想做却未能做到的事,他将成为大明帝国在学术与思想上的最高统治者,成为一个“圣人皇帝”。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迄今为止,也只有孔子这一位圣人。 但这难不倒朱高燨,他虽然不是圣人,但他可以是。 朱高燨直接将除孔子外,唯一的一位圣人阳明先生的“心学”抄了过来,很明显,心学有对抗传统儒学的实力。 嘉靖年间,心学被朝廷极力打压,朝廷将王阳明学说定为邪说、伪学,但并没有压制王学的传播,反而激发了王阳明弟子们不遗余力地为王学正名,一时间,心学的学术火遍大江南北,无数官员都是心学的学生,汇聚成了一个心学的强力党派。 虽然在张居正和万历帝的联手打压下,朝廷祭出了屠刀,将王阳明的再传弟子何心隐杖毙,心学一度被朝廷压制至销声匿迹,但这并不影响心学恐怖的传播力和统治力。 心学的本质对于朱高燨来说并不重要,他看重的是心学的传播力和统治力,将权力集结在自己一人手上,成为真正意义上拥有完美皇权的统治者。 而于谦,就是朱高燨要推出来的代言人,成为心学的“大师兄”,帮助自己去完成这项事业。 …… 于谦认真的说道:“请殿下稍后,照规矩,拜师得先跪拜至圣先师孔子先生,双膝跪地,九叩首。而后再拜先生,双膝跪地,三叩首,献上投师帖子与六礼束修……” 朱高燨摇了摇头,指了指桌上的茶盏,道:“何须繁文缛节,你只需奉茶以表心意即可。” 于谦有些迟疑:“果真吗殿下,这是不是有些太随意了?” 他现在将殿下看作是新派圣人,真心的想要虚心向对方求教。可殿下这态度,让他有种误入黑窑子的错觉。 朱高燨问道:“你可知,我派何名?” 于谦摇头:“不知。” 朱高燨道:“我派名为‘心学’,心诚则灵,倘若一味的追寻常理,岂不是误入歧途,本末倒置?” 于谦稍加思索,恍然大悟,不由愈发钦佩,感叹道:“是于谦愚昧了。” 他端起茶盏,双膝下跪在其面前,恭敬的奉茶道:“学生于谦,请殿下用茶!” 朱高燨却没有接过茶盏,而又略带笑意的问道:“还叫殿下?” 于谦连忙改口道:“请先生用茶!” 朱高燨微微颔首,接过茶盏饮了一口,而后双手将于谦扶起。 他道:“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今日你拜我为师,来日我送你前程似锦。” 于谦道:“学生拜师,不求前程,只求真理。” 朱高燨轻笑一声,心想这可由不得你了。 上了老子的船,就别想下去了。 未来的于少保,直接拿捏! 年轻的于谦,在朱高燨眼中就跟个未经世事的小绵羊一样,浑身都是破绽,他已经在琢磨着如何去利用着于谦控制儒家学派收拢皇权了。 …… 湖广长沙,谷王府。 一袭白衣,眉清目秀,谷王朱橞坐在椅子上,轻闭双目,轻哼小曲,听着王府长史的汇报。 “王爷,湖广督税司的人又上门来了,追问公税的事……” “公税,哪儿来的公,哪儿来的税?” 谷王睁开了双眼,澹澹的说道,“天下,是我们朱家人的天下,谁有资格跟本王谈公道?督税司,吓唬吓唬别人也就算了,到了长沙,别说是他督税司一个从三品的税务官,就算是督税使吕朝阳来了,也得给我跪着!” 他敢这么说话,不是没有底气的。 换做任何一个宗藩,看到督税司的人马后都会犯憷,仗着宗藩的身份欺负欺负文官们也就罢了,督税司这些黑无常手上可是真有军队的,从边关调下来的军队充当督税军,惹不起。 但谷王根本就不带虚的,因为他是极少数在永乐朝握有兵权的藩王。 谷王朱橞,少年得志,是太祖第十九子,生母郭慧妃为除阳王郭子兴之女。他在洪武朝时,坐镇长城九镇之一的宣府,所镇之地不动如山。 建文登基,命谷王入京,谷王带着三千精锐便赶赴南京,镇守金川门。 后来朱棣打到了南京,谷王一看这架势不太妙啊,当机立断,和李景隆联手打开城门,迎燕师入城,狠狠的背刺了建文一刀,给被削藩的兄弟们报了仇。 朱棣登基以后,谷王凭借着这份功劳驻守长沙,拥兵三千甲士,招兵买空卖马,立命中官,造战舰弓弩,练水兵张勇。 手上有兵,谷王的腰杆子才硬,别说是督税司的人了,就连先前汉王改封地为分地,对宗藩们动手,路过长沙都得绕道走。 第296章 蜀王:造反?这不要我命吗! 长史有些迟疑的问道:“督税司好打发,可督税司背后站着的那位……” 各省督税司,由两京督税院统辖,督税院的背后,是东宫那位在撑腰。 东宫那位,和他老子一样,都是带兵起家,那位可不是什么好脾气啊。 谷王澹澹的说道:“你知道你的前任是谁吗?” 长史想了想,询问道:“可是虞廷纲?” 谷王问道:“你知道虞廷纲是怎么死的吗?” 长史跪地道:“王爷息怒!” 虞廷纲,曾多次出言劝谏,反被谷王处死。 事实上这已经并不是第一个劝谏谷王的王府长史了,之前谷王府还有另一位长史,名为刘璟,此人是谷王的恩师,曾十谏谷王,然谷王仍一意孤行。 刘璟这个名字并不出名,但他爹很出名。 ——诚意伯刘基,字伯温,大明朝开国元勋,民间至今还流传着“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的说法。 昔日靖难时南京告急,刘璟赴京献十六策未被建文帝采纳,他便替李景隆出谋划策,而李景隆又不听刘璟之策,遂大败而归。建文二年,刘璟带病赴京,进《闻见录》数万言陈述兵事,建文帝没放在心上,刘璟意识到建文无药可救,遂辞官归乡。 朱棣登基以后,爱惜刘璟的才情,便诏其入京,然刘璟拒而不去。皇帝陛下心想这可由不得你了,直接给强行掳走。 进京见到皇帝后,刘璟道:“人臣事主,死而不贰。殿下百世后,逃不得一个‘篡’字。” 朱棣心想这兄弟真有种,老老实实蹲昭狱去吧。刘璟果真有种,当晚便在狱中用发辫自缢。 谷王问道:“我吩咐你办的事,你办的如何了?” 长史道:“臣已将蜀王子接到王府上了,此时人在等候您。” 谷王微微颔首:“我这个侄子啊,和他爹蜀王闹脾气,跑到长沙来投奔本王,本王当然要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一下。” 长史低头不语,他当然知道谷王没那么好心,之所以愿意接纳蜀王子,完全是因为蜀王子的模样和那位太像了。 …… 四川成都,蜀王府。 蜀王朱椿将信件阅毕后,放在烛火上炙烤,任由这份从北京送来的密函在火焰中化为灰尽。 成都中护卫指挥高政询问道:“王爷,北京那边怎么说?” 他和蜀王是亲家,执掌蜀王府的护卫军,其子高成娶了蜀王的长女长宁郡主,因而,高家与蜀王府关系极为亲密,而高政也一直都是蜀王最得力的干将。 蜀王平静的说道:“事情败露了,我们侵夺公税,私占民田,以及倒卖私盐这些脏事烂事都被锦衣卫新上任的一把手沉青玉查了出来,北京来信,锦衣卫的人正马不停蹄往成都这里来,要找我们问罪,想必是得了东宫那位的命令。” 高政脸色煞白:“这,这可如何是好啊,东宫那位做事向来要做就做绝,我们这次恐怕难逃一劫!” 蜀王不一定害怕,因为他是东宫那位的亲叔叔,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一家人终归不会撕破脸,顶多就是责罚一二。 可他高政不同,尽管他儿子娶了长宁郡主,也算是皇亲国戚,可这还不足以让锦衣卫退步。要知道,锦衣卫的人,连汉王都敢撸! 若是问罪到他头上,轻则罢官免职,重则全家流放! 蜀王摇了摇头,叹道:“本王早就跟你说过,别去碰私盐,那玩意儿是朝廷的命根子,盐铁茶马,只要谁敢碰,朝廷就给你顺藤摸瓜连带着脑袋卸了。” 若只是侵夺公税,私占民田还好,这些事哪个宗藩没干过,就算是问罪下来,只要闹得不是太过火,顶多也就是口头责罚一二,陛下和东宫那位也不会动真格的。” 如今朝廷追究下来,你我哪个能幸免,别看我,我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那小侄子高燨可不会认这层叔侄关系,闹急眼了,他连我都敢杀。” 蜀王是个明事理的人,博综典籍,容止都雅,读书好善,近儒生,能文章,太祖爷常呼其为“蜀秀才”。 他不同于那些能战善战的兄长们,没有带兵的本事,但却有逢凶化吉的天赋。 他的王妃是蓝玉大将军之女,蜀世子傅是汉中教授方孝孺。蓝玉死后其党羽被株连一万五千余人,方孝孺被诛了十族,可偏偏与这二人有千丝万缕关系的蜀王安然无恙,不仅如此,还和朱棣的关系极好。 朱棣继位后,蜀王前往京师觐见,老爷子曾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贤弟天性仁孝,聪明博学,声闻昭着,军民怀服。然蜀地险要,夷獠杂居,奠安绥抚付托甚重。凡百自爱,以抚兄怀。” 如果可以,蜀王真想一辈子岁月静好,奈何身处高位,难免会被牵扯进漩涡当中。 王府的一些腌臜事,蜀王不是不知,但也极少约束。说实话,他也不差那些银子,对于身边那些人,他也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随着时间的推延,他竟发现自己的亲家也牵连到了倒卖私盐的活动里,无奈,蜀王只能在其中活动,想要帮高家洗白,可这里面的水太深了,金盆洗手难上加难,不过这也并非是不可能。 奈何,高家还没洗白,锦衣卫就先查到了踪迹,顺着线索一路摸到了成都,好在蜀王人脉广,在北京的线人打听到了消息,这才能提前做些准备。 高政面容狰狞:“一不做二不休,不如趁着东宫的人还没来成都,我们杀人灭口,销赃灭迹,血洗成都境内的锦衣卫。只要没有证据,东宫也动不了我们!” 蜀王点了点头:“可以。” 高政有些诧异:“王爷您同意了?” 他还以为,以蜀王一贯谨慎的性格,就算能答应也会迟疑许久,没想到答应的如此痛快。 “本王能有什么不同意的,不过你得事先答应我几件事。” 蜀王说道,“首先,这件事你得自己干,不能把蜀王府牵扯进去。” 高政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蜀王道:“其次,你杀完人,毁完证据以后,带上一捆麻绳来见我,让我帮着你去北京城请罪,揭露你的一系列罪行。如此一来,也好让我戴罪立功。” 高政的表情僵住了:“王爷是在开玩笑的吧?” 蜀王澹澹的说道:“是你先和我开玩笑的。” 高政尬住了。 良久,蜀王方才冷笑道:“用你的狗脑子好好想想,这招能有用吗!” 以我那个小侄子高燨的性格,他会坐以待毙,就这么老老实实的等着你去毁尸灭迹,洗净罪责?” 别傻了!以他的作风,怕是会先杀完人,再搜集作证走个流程,倘若收集不到罪证,那便自己伪造一份罪证交上去,届时,你人头何在?” 高政有些憋屈的问道:“太子行事作风如此横行无忌,他就不怕陛下问罪吗?” “问罪?” 蜀王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高政,“你以为他和陛下是什么关系?他是陛下钦定的储君,为了封他为太子,陛下甚至用一些莫名的罪名废了嫡长子,而今太子独揽大权,其地位不亚于洪武朝时的懿文太子!” 别说是做事横行无忌了,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我四哥在徐皇后死后,对谁如此宠溺过。” 就算是太子造反,陛下恐怕也只会大为惊喜,命令京中上十二卫原地不动,不要妨碍太子篡位!” 倘若太子造反粮草不够,没准儿陛下还会托人给他送几万石的粮草!”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蜀王对此简直不要太了解。 当年太祖爷有多宠溺他大哥懿文太子朱标,当今的陛下就有多宠爱如今太子朱高燨! 高政无奈,只能询问道:“王爷,那就没有办法了吗?”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 蜀王苦笑着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上面上了一把银质的小锁,将银锁摘下后,里面躺着一封崭新的信件。 “这是谷王刚送给我的信,你自己看看吧。” “谷王?” 高政带着疑惑,将信件拆开翻阅,只是大概的扫视了一眼,便被吓得险些魂飞魄散,信件也随之掉落在了地上。 “谷王他吃了雄心豹子胆吗,他怎敢!” 高政连忙道,“王爷,咱们可不能被谷王拖下水啊,他脑子有问题,也不知是被哪路邪祟给附了身,湖涂啊,这是要掉脑袋的!” “我当然知道。” 蜀王叹道,“我家那傻儿子,与我怄气后跑到了长沙去投奔谷王,这可是给我捅了个大篓子啊。谷王这混蛋,是要奔着造反去的,这不脑子有坑吗!” 高政道:“小王子的长相,确实……” “与那位神似。” …… “像,太像了。” “竟能如此相像。” “一看就是,老头子的亲孙子。” 谷王在门缝处向里瞧了一眼,看到里面坐着的少年,正是蜀王的第三子崇阳王朱悦燇,不由感叹道,“我这侄子,竟与建文皇帝长得如出一辙!” 只不过,他和建文帝比起来,还缺了一样东西。” 谷王遂转身看向了身后的长史,“我让你去寻找一件建文帝穿过的龙袍,你找到了吗?” 长史答道:“王爷放心,臣早已备好,昔日靖难时南京城破,宫中宦官与宫女们四散逃逸,臣打听到有一个服侍在建文帝身边的太监裹挟了件建文帝的龙袍,便将此龙袍收了回来,只要崇阳王穿上这身龙袍,就算是建文旧臣来了也不会起疑心。” “好,太好了!” 谷王大喜,道,“你去对外散播一下,就说崇阳王便是建文帝,我当年守卫南京的金川门时,关键时刻悄悄开门放跑了建文帝。现在建文帝回到我的王府,我要拥戴建文皇帝重登皇位。” 长史有些迟疑:“王爷,当真要这么做吗,这可是要造反啊!” 谷王的脸色冷了下来:“怎么,你对我的话有意见?” “不敢。” “那还不快去做?” “臣明白了。” 旋即,谷王换了一副慈祥的面孔,推门而入:“贤侄,许久不见,吾甚思乎!” 崇阳王朱悦燇连忙起身行礼:“叔父,侄儿这厢有礼了。” “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 谷王摆了摆手,道,“本王知道,你和你爹蜀王闹了些矛盾,离家出走,没关系,只要你来了长沙,这里是我的地盘,你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 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要什么有什么!” 崇阳王颇为感动,没想到自己这谷王叔如此热情:“叔父,这可真是折煞侄儿了,侄儿如何受得起啊。” 谷王笑眯眯的说道:“贤侄太客气了,倘若哪天本王有所求助,还望贤侄也帮我一把。” 年轻的崇阳王拍了拍胸脯,豪迈的说道:“叔父放心便是,届时只要叔父一句话,让侄儿上刀山下火海都可!” “好好好,贤侄,有你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 …… “我那傻儿子崇阳王,跟建文帝长得甚是相似,故而一直被我藏在王府上,不愿让他出门,以免惹来灾祸,说到底,这也是为了保护他,免得他被有心人利用了去。” 蜀王叹息道,“这小子因为常年关在王府上,与我起了争执,竟偷熘了出去。也不知此事是如何被谷王打听了到,坑蒙拐骗的就把我儿子给湖弄到了长沙的谷王府。” 谷王这个王八蛋,他居然想借我儿子的长相,冒充成建文皇帝,以此引起舆论,借机造反。谷王还给我写信,想要拉着我一起去造反,这不要我命吗!” 高政道:“谁借给谷王的勇气去造反的啊,先前汉王拥山东半省之力而反,被太子轻而易举的俘虏,如掌上玩物。就谷王那些家底,还比不上汉王的一半,他怎么敢造反的啊?” “天知道谁借给他的勇气,东宫的那位太子殿下,灭了奴儿干都司,屠了朝鲜王室和倭国皇室,又在西南杀得血雨腥风,连亲哥哥汉王都没逃过一劫,打服了所有人,硬是没打醒谷王。” 蜀王眼神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谷王这封信,我留在手上不发,本来是想着到时候检举谷王,没想到现在反倒成了我们戴罪立功的工具。” 第297章 朱元璋:他急了 北京城的街道上,有一驿骑横冲直撞,背插旗帜,如同一阵狂风般疾驰,大喊:“六百里加急,挡我者死!” 却见那驿骑有金字牌急脚递,如古之羽檄也,以木牌朱漆黄金字,光明眩目,过如飞电。这金牌上书八个金字,“御前文字,不得入铺”。 看到这金牌,望之者无不避路。 昔日秦桧和宋高宗合谋,一天之内,发了十二道金牌,将岳飞从前线召回,用的就是这种传递方式和凭证。 看到这个凭证,路过驿站的官吏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这表示驿骑传送的消息万分紧急,不得留其在驿站逗留,事关重大。 驿骑马不停蹄,从北京九门一路闯入皇城,再至文华殿,终究在殿前停了下来。驿骑翻身下马,却已累的浑身瘫软无力,双腿犹如泥湖似的不听使唤跪了下来、 尽管如此,驿骑还是取出信函,将其举过头顶,拼了命的用双手拖着身体往台阶上爬去,嘶吼道:“六百里加急,蜀王府来信,请太子殿下务必亲启!” 奈何台阶太高,他终究还是未能行至殿门前。 用尽了这最后的力气,驿骑当场便晕厥不起,他从成都而来,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一驿过一驿,只为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信函送至北京。 朱高燨从正门走出,顺着台阶走到了驿骑的面前,先是从驿骑即使晕厥也死死攥着的手中扯出了信件。 信件的封面上,红底黑墨,上书“蜀王朱椿呈文华殿,太子殿下亲启”,确认上面的火漆完好无损之后,他方才拆开的信件,取出里面的信函翻阅。 阅毕,朱高燨弯腰试了一下晕厥驿骑的鼻息,嗯,人还活着,只是气息有些许微弱。 他抬手对身后的宦官道:“把这驿骑抬到太医院,让御医诊治。” 传督税院督税使吕朝阳,内阁学士杨荣,户部尚书夏原吉,左都御史苏武,锦衣卫指挥同知沉青玉,随我一同去乾清宫面圣。” …… 帝国的高层,云集于乾清宫之中。 朱高燨将蜀王送来的信函呈上,对朱棣道:“爹,这是蜀王的来信,长沙的谷王策划谋逆,因蜀王的第三子崇阳王与建文皇帝甚是相似,谷王便引诱崇阳王到了谷王府上,想要将崇阳王假扮成建文帝,以复立建文为名,兴兵作乱!” 朱棣勃然大怒:“他怎敢!” 皇帝的心病有三,其一,徐皇后之死。 其二,害怕死后被太祖爷责备。 其三,建文帝的行踪。 建文四年六月十三日,曹国公联合谷王,打开了南京的金川门,迎燕师入城。然而朱棣率军攻入南京之后,却并不着急立刻攻击皇城,他在等待建文自杀或者投降,在他眼里,建文帝除了这两条路,无路可走。 然而建文帝偏偏不想让朱棣如意,他放火烧了乾清宫。这给朱棣整不会了,他连忙命令燕师攻入皇宫,寻找建文帝的踪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必须要找到建文帝,哪怕是亲手杀了建文帝,也要除此后患。宰了建文,他最多也就是背负一个弑君的骂名,那又如何,反正背的罪名已经够多了,蚊子多了不怕咬。 可偏偏建文帝失踪了,这乐子可就大了,尽管建文帝不受大家伙儿待见,可他依旧是正统继位的皇帝,而朱棣只是一个造反篡位的皇帝。 一旦建文帝逃了出去,随便找个地方扛起大旗起兵作乱,顷刻间就能引起轩然大波,让朱棣即使坐上了皇位也不得安宁。就算建文帝真的死了,可只要没找他的尸体,也会出现一些有心人以此为名义作乱。 然而朱棣最终还是没能找到建文皇帝,他在焚烧后的乾清宫里,只在灰尽中找到了几具烧焦的尸体,面目全非。 无奈,朱棣只能官宣,说这几具烧焦的尸体便是建文帝、建文的皇后、以及建文的长子朱文奎,这些话连朱棣都不信,就更别说是别人了。 迄今为止,朱棣仍在不懈余力的寻找建文踪迹,却一直都未曾找到些蛛丝马迹,成了他心中一块愈演愈烈的心病,隐隐作痛,时常让他在睡梦中惊醒,以为建文帝带着太祖爷来找他清算了。 现在可倒好,建文帝还没找着,就已经有人打算借建文之名谋反了,这无疑是最让朱棣心伤的。 “杀了他!杀了他!” 朱棣不顾帝王威严,愤怒的大喊道,“朕要将谷王五马分尸,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 “急了,他急了!” “不会吧不会吧,这就急了?” 脑海世界里,朱元章嘴角上扬,道,“昔日他谋权篡位的时候,怎么就不害怕的,现在害怕?晚了!” 叔篡侄位,臣夺君权,如此大逆不道有伤天理的行为,将会成为他无法摆脱的阴影,让他活在殚精竭虑的余生中。” 朱高燨无奈的说道:“我爹这还是有点良心,所以说他才会觉得愧疚,如果他当真是个无情无义利益熏心的人,那他也不会感到丝毫愧疚。” “他那是愧疚吗!” 老朱反驳道,“他分明是在害怕!万一哪天蹦出来一个建文皇帝,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只要是打着建文的名义,无论是号召力还是影响力,都是极为棘手的。就算今天给平定了一个‘建文’,明天还有可能冒出来第二个,第三个,如此以往,反复无穷,闹得他一辈子安宁不得,就算他死了,此事也不会到此为止,他能睡得着觉?” 朱高燨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李自成攻入北京城以后,谣言四起,都说崇祯帝还没死。直到在煤山找到了崇祯帝的尸体,李自成命人将崇祯夫妇尸体陈列在东华门外,强行让众人观看,这才让谣言消停了下来。 可即便如此,在二十年后南明最后一个割据政权覆灭,清朝进入了康熙时代,流言依旧尚存。不断有人打着朱三太子的名义,收买人心想要反清复明,清王朝为了平定叛乱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仍未能根除,头皮发麻。 这“朱三太子”,指的是太子、定王、永王,这三人是否还活着没人知道,反正光是康熙年间以朱三太子的名义爆发的记录史册的大规模叛乱就有十余起。 一个不知所谓的朱三太子,便折磨的清朝一百多年不得安宁,更何况是一个极有可能还幸存于世的建文皇帝? 建文皇帝要比朱棣年轻的多,没准儿朱棣死了二三十年,建文帝还活在世上,朱棣这能睡得着觉? 朱高燨问道:“爷爷,这大明,不也是您的大明吗,有人打着建文的名义造反,您高兴啥呢?” 朱元章尬住了,是啊,咱高兴啥呢。 特么的后人闹了半天,最后折腾的不还是咱的大明? 不孝子孙,可恨! ……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将怒火压了下去。 他知道,愤怒对自己没有任何的用处,要处理事情,得维持最理智的状态。 他问道:“太子,你觉得,此事当如何处理?” 老爷子不经意间已经养成了习惯,那就是在做事之前,先询问一下朱高燨的意见。如果他自己的想法和朱高燨的想法产生冲突时,他便会优先去考虑对方的想法。 朱高燨沉吟片刻,道:“这还用琢磨吗,直接干他不就完了!” 朱棣有点晕:“你没开玩笑吧,这么随意?” 朱高燨耸耸肩,道:“当然如此,一个谷王罢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勐将。汉王作乱能闹得山东满城风雨,结果我带着半省的军队去平叛,没两天汉王就歇菜了。至于谷王,比起汉王来还有所不如,对付这么一个傻鸟还需要想什么?” 朱棣沉声道:“你可能不太了解谷王,谷王这厮,不善攻而善守,尤其是修建城防上,更是天赋异禀,他所镇守的长沙,可没那么容易攻下。” 洪武朝时他镇守宣府镇,将宣化城扩建为周边二十四里有奇的城垣,沿城设一关七门,关内设月城和瓮城,城外建有吊桥和皇堑,城上设角楼和铺宇,颇具攻守兼备之功能,固若金汤,我大明朝的城防,多是效彷他在宣化城的营建。” 他还修建了常峪口至大境门数百里的长城,兴建了独石口和锁阳关的关隘,北元那些彪悍的骑兵们看到了头都不回就走了,只是看一眼就让人心生绝望。” 我真怀疑谷王这厮上辈子是属王八的,把自己家修的跟王八壳一样。” 洪武朝的这些藩王,确实都是各个有本事,放到哪个朝代都是难得一见的勐将,也难怪老朱会对自己这些儿子抱有极大的希望,将扞卫边疆的重任交付于洪武朝的藩王身上。 只不过老朱家的这些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迷之自信”,看不清自己的实力。 如汉王朱高煦,如明英宗朱祁镇,如末代宁王朱辰濠,如崇祯帝朱由检…… 朱高燨沉吟片刻,问道:“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强攻,从内部攻破不好吗,最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溃败开始的。” 朱棣反问道:“你当谷王是傻子吗?” “难道不是吗?” 朱高燨道,“但凡是个正常人,稍微有点思考的能力,谷王也不至于膨胀到觉得自己能篡位成功。” 只从京营来说,随随便便就能抽调出二三十万的精锐兵力,反观谷王那边,把一家老小都带上也凑不齐一万人。 如此悬殊的兵力差距,谷王他居然还敢造反? 也难怪,朱棣开了这个先河。 自从朱棣靠着三千人马起家夺得天下以后,给了其他藩王一种错觉。 ——我上我也行。 可朱棣那是什么级别的选手,他的对手是什么级别的选手? 一个善守不善攻却被迫进攻的耿炳文,一个“初代战神”被怀疑是燕王细作的李景隆,一个“微操大师”一盘好棋却满盘皆输的建文帝。 唯一一个可堪大用的盛庸,也败在了朱棣的“风来”之下。 可现在永乐朝的将领是什么配置? 先不说朱棣与朱高燨,光是张辅就足够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就这情况,谷王仍然敢造反。 若是说谷王脑子没点问题,谁信? 朱棣问道:“那么,此事由谁来做?” 朱高燨看向了沉青玉。 以沉青玉的才能,自然能胜任此项职务。 沉青玉当然注意到了殿下的目光,心中窃喜不已,这是一个很好的表现自己才能的机会,倘若能镇压谷王,他不仅能在殿下心中的地位直线飙升,还能走入陛下的眼帘。 然而朱棣却摇了摇头。 沉青玉如遭雷击,低下了头,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不甘与仇恨。 朱高燨心有不解,但没有说出口,转口道:“锦衣卫指挥佥事张牧之,可用之。” 朱棣微微颔首:“那便照你的意思来,由张牧之统帅锦衣卫,负责潜入长沙城,应对谷王。” …… 事后,乾清宫中群臣退去,只余下朱棣与朱高燨父子二人。 朱棣道:“今天中午,你就留在我这吃饭吧。” 平日里最喜在乾清宫蹭吃蹭喝的朱高燨,这一次却没有答应下来,良久,他才缓缓问道:“为何不让沉青玉来对付谷王,他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才是,以他的才能,任职指挥同知太委屈了,倘若有此功劳,我也可以将他提拔上去,不只是拘泥于锦衣卫。” 朱棣摇头道:“沉青玉有才能,朕明白,可这个人心怀不轨,野心勃勃,你懂吗?” 他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沉青玉,在恒景帝晚年时,心怀造反之念,幸而迟暮之年的恒景帝依旧保持着理智,将沉青玉铲除。 然而朱棣却不想再用这个人了,太过危险。 朱高燨点了点头:“我懂。” “你还年轻,不懂的话,可以跟朕学着……等等,你说什么?”朱棣愣住了。 朱高燨浅笑道:“我知道,沉青玉狼子野心,此时尚不明显,一旦他身居高位,定有反噬之邪念。” 可正因如此,我才要用他,并且是加以重用,敲骨吸髓,榨干他最后的价值,而后……将他埋葬。” 对我来说,这是一柄双刃剑,可若是能把双刃剑用好,未尝不是一把快刀。” 第298章 阿弃:不要脸,呸! 朱棣稍加思索,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无论是对于太子朱高燨来说,还是恒景帝朱高燨来说,从始至终,沉青玉都只不过是一件随时可以抛弃的双刃剑。 沉青玉兢兢业业的替恒景帝效力了整整五十年,七十余岁的高龄了还在琢磨着篡位的事,实在不易。 但也可以换个角度去思考:恒景帝足足白嫖了沉青玉五十年。 五十年的时间里,恒景帝利用沉青玉干了不知道多少件脏事丑事,甚至还利用沉青玉打下来了偌大的疆域,数次西征,神圣罗马帝国与法兰西国,都是沉青玉打下来的。 沉青玉用了五十年的时间,终于熬到了晚年恒景帝将要驾崩的时刻,但他等来的不是黄袍加身,而是埋伏在乾清宫的数百刀斧手,最终将沉青玉砍成了一滩肉泥。 不过恒景帝也并未亏待沉青玉,他给了沉青玉国公爵位,荣华富贵,应有尽有,只不过最后是沉青玉贪欲无度,自己把自己给玩死了。 双刃剑,对于庸主来说伤人伤己,但对于恒景帝这样的人来说,就是所向披靡的利刃。 他随时都可以碾死沉青玉。 …… 沉青玉独自一人坐在桉台前,夜色浓郁,一片死寂的黑暗当中,唯有桉上一台青灯点亮着昏暗的光亮。 在朦胧的烛光之下,可以看见一封墨迹尚还湿润的信函。 这是沉青玉写给谷王的信,他在信中明确的告知了谷王,朝廷将要对长沙动手,并且是由锦衣卫对其从内部攻破。 但他很聪明,他在信中只写了朝廷要对长沙动手,并未标注出具体内容,以防谷王兵变后将此信交给朝廷,朝廷根据信函的内容查到他自己的身上。 尽管如此,只要谷王稍有提防,便可让朱高燨的计划死于胎中,而张牧之等人也会葬送在长沙。 张牧之一死,殿下便会意识到,当下锦衣卫最可靠的人选,还是他沉青玉。 朝廷的利益,如何比得上他自身的利益。 诚然,张牧之是他的好友,可如果这好友成了他的挡路石,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将其出卖。 然而沉青玉犹豫了许久,还是选择将这封信函揉成了一团,放在烛火上点燃,任由其烧成灰尽。 他放弃出卖张牧之,既不是良心发现觉得如何这么做就太亏欠殿下,也非不舍张牧之这个好友。 沉青玉只是害怕,就算他做的天衣无缝,殿下也会查到他的头上。 他并未注意到,在黑暗当中,有影子与夜色融为一体,一双纯黑的眸子在他的背后,悄无声息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直到沉青玉将信函烧毁后,影子才不留痕迹的离去。 …… 阿弃行至东宫的一间阁楼下,对一窗之隔的太子道:“如你所料,沉青玉确实起了异心,不过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放弃,应该是害怕你查到他的身上。” 里屋的朱高燨贴着窗户,用剪刀修理盆栽绿植的枝叶,轻笑道:“是个聪明人。” 阿弃迟疑了一下,道:“此人城府太深,是个隐患,哪有防贼千日的道理,我能盯住他一次,但也不可能一直盯着他,万一他下次又起了异心,当如何?还不如你直接让我去宰了他,一了百了多省事……” “杀人容易,可杀完人之后呢?” 朱高燨悠悠道,“杀人是最为卑劣,也是最为无用的手段,只有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用杀人来解决问题。” 阿弃无语了,心想谁都有资格说这话,就你朱高燨没资格。 你杀的人还少吗,东出辽东,你在奴儿干都司杀得血雨腥风,筑京观以杀名威震东北;攻朝鲜,朝鲜国的王都成了一座死城;攻倭国,数万倭军全军覆没,幕府与王室无一幸存;攻西南,十余万人不留活口,围而歼之! 你杀了几十万人,现在反过来跟我说:杀人是最无用的手段。 您礼貌吗? 朱高燨似乎并没有自觉,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庸主择臣,良主用臣,平庸的君主选择贤臣明臣,而腹有良谋胸怀山河的君主,会将不同的臣子用在不同的位置上。” 阿弃道:“你这么自夸,不觉得尴尬吗?” 朱高燨摸了摸下巴,道:“你过来,让我扇你两巴掌。” “谢邀,告辞!” …… 朱高燨笑了笑,转身看到张颖贞在对着铜镜用木梳梳理乌黑如瀑的长发,镜中美人,一双眸子如银月清冷,朱唇好似樱桃红,俏脸微霜吹弹可破,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他走上前去,握住了太子妃白嫩的柔荑,接过梳子,替妻子梳理长发。 张颖贞看着铜镜里的少年与美人,天作之合,不由微微一笑,她与他的眼中,唯余浓郁的爱意。 本以为只是一场政治的联姻,未曾想到,二人都遇到了这一生的缘人。 “小时候,我常坐在燕王府的房顶上眺望,冬天的顺天府,洋洋洒洒的飘落碎宣纸般的雪花。顷刻间,无古无今,唯见得,天地白,宫墙红。落雪无声,铅华洗尽,仿佛是天仙饮醉,把白云揉碎。” 朱高燨低下了头,贴在妻子的脸颊边,能闻到兰花般的体香,轻声道,“这样的飘雪,总让人想起小孩子打雪仗的热闹,三两好友煮茶当酒的闲适,并不凄冷,只给人温热和希望。” 如果是一个人,就烫一壶酒浅酌;如果是一家人,就涮上一锅羊肉。懒懒的看着窗外,人也慢,时间过得也慢,万千的思绪慢慢凝结在雪花里,慢慢飘落,再慢慢被风卷起来。” 岁月几许沧桑,人间几多风雪,遥望雪花飘洒,梦回古时华夏。一场突如其来的雪,让这座城与你我白了头。” 张颖贞柔声道:“往事经烟火深埋,唯余君常在。” 忽然间,朱高燨弯腰横抱起了妻子,道:“夜深人静,我们不应该闹点动静吗?” 张颖贞惊呼一声,羞道:“别闹了,孩子还睡着呢。” “睡着岂不是更好?” 夜色浓郁,窗里一抹绯红,也不知是美人脸颊的羞红,还是男人昂扬的火热。 窗外,阿弃背靠着墙,听见屋里的动静,冰冷的面具下,潮红覆盖了雪白的脖颈。 阿弃心里滴咕道:“不要脸,呸!” “闹腾二三时辰,到最后不就是一哆嗦吗!” …… “侄儿,你且来试试,这一件衣裳如何。” 长沙的王府上,谷王笑眯眯的端着一个盒子走到崇阳王面前说道。 年幼的崇阳王有些好奇:“谷王叔,是什么样的衣裳啊?” “顶好的衣裳,你一看便知。” “是吗……” 崇阳王接过盒子打开,这不看还好,一看就给他吓得险些魂飞魄散,手中木盒跌落在地,里面的衣裳随之而出。 这是一件玄色的冕服,上织日、月、龙、星辰、山、火、华虫、宗彝八章。日纹在左,月纹右,龙在两臂,均为升龙。星辰在背,山在星辰之下,为并列的五座山峰。只看一眼便觉得端庄威严,因为这是一件皇帝的冕服,也称玄衣。 冕服,是龙袍中最为庄严的一套服饰,主体为黑色,皇帝只有在携文武百官和皇室宗亲祭祀天地的时候才会穿冕服。 崇阳王颤颤巍巍的说道:“叔啊,这冕服你是从哪儿搞来的,私藏皇帝的冕服,这是要诛九族的啊!” “诛九族?诛谁的九族,你我都是朱家人,要是诛九族,那岂不是要将皇帝和太子也算在其中?” 谷王澹澹的说道,“龙袍不可坠地,捡起来。” 崇阳王连忙摆手:“我可不敢碰这玩意儿,叔啊,你就饶了我吧。” “我让你捡起来!” 谷王忽然大喝一声,将崇阳王吓了一大跳。 他冷笑道:“贤侄,这些日子,你在我王府上吃喝享乐,叔叔没亏待你吧?之前我和你说过,倘若有朝一日叔叔我需要你来帮忙,你立马就答应了下来。巧了,现在叔叔我就需要你帮忙了。” 崇阳王有种不详的预感:“叔啊,你这是要我帮什么忙啊?” 谷王咧嘴一笑,道:“很简单,我要你假扮一个人。” “假扮谁?” “建文皇帝,朱允炆。” 崇阳王脑子里哐当一声巨响,一片空白,他被吓傻了。 他未曾想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谷王居然也说得出口。 “谷王叔,侄儿先告辞了!” 崇阳王顾不得别的,撒腿儿就想熘之大吉,“侄儿这些日子在长沙受叔叔招待,颇受教诲,思得自己的过错,现在要回成都跟我父王认错,侄儿甚是想念成都的蜀王府,就不多留了,告辞!” 他跑到门前,却又后退至屋内。 却见,门后走上来的一持刀将军,正是湖广都司都指挥使张成。而在张成的身后,是数不清的披甲死士,堵住了崇阳王的去路。 “侄儿,别着急走啊。” 谷王阴森的说道,“你来长沙找我,谷王叔我二话不说便好吃好喝的招待你。现在你谷王叔找你帮个小忙,你就在这里不情不愿的,你说,这合理吗?” 今儿我把话撂这儿,这建文帝的冕服,你穿,皆大欢喜。你不穿,那你可就遭老罪喽!” 崇阳王闻言,心里凉了半截。 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痛恨自己当初怎么就没听爹的话,老老实实的在成都的蜀王府上待着。 整日里闭门不出也罢,父王终归是为了他好。 奈何年幼无知的他,总觉得父王是在迫害他,拼了命的想要逃出蜀王府,他以为自己挣脱了牢笼,殊不知,蜀王府的牢笼,是最安全的堡垒。从蜀王府出来以后,外面的世界何其凶险,随便一朵浪花都能将他溺死。 现在踏进了谷王府,他以为在这里迎接自己的是盛放的花海,然而在花海之下,却隐藏着沾染斑驳鲜血的锁链,是更加黑暗的炼狱。 尽管崇阳王不知道谷王的目的是什么,但他清楚,这是一条至暗的道路,黑暗的终点,是更加阴暗的死亡。 人啊,被什么保护,就被什么限制。能使你不见天日的,同样是在为你遮风挡雨。 …… 待崇阳王被迫穿上冕服以后,谷王看痴了。 太像了,简直,如出一辙。 如果不是知道事情的真相,他或许真的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那位建文皇帝。 谷王对一旁的湖广都指挥使张成道:“看见了吗,这,就是建文皇帝!” 当年我故意打开金川门放走建文帝,让他躲藏在我的府中,现在我讲清这些,好带你们一起谋求富贵。” 张成低着头道:“是,王爷所说,既是真理。” 他当然知道,这个建文皇帝是假的。 花非花,雾非雾,虚虚实实,建文帝是真是假,这重要吗? 真正重要的是,让别人相信,这就是建文帝! 对他们有利的,那便是真的,对他们不利的,通通都是假的! 谷王道:“你去准备一下,我们这些年,招兵买马,立命中官,造战舰弓弩,练水兵张勇,只为谋求大业,而今万事俱备,大事可期。” 以建文帝的名义,官宣四海之内,要打着扶国以正的名义,讨伐朱棣,匡扶社稷!” “是!” 张成点了点头,心中却突然后悔了起来。 他帮着谷王谋逆,想的是做那从龙功臣,封王拜相,可若是大事不成,等待他的无疑是菜市口的屠刀。 然而事已至此,再无回头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 张成从后门而出王府,顺着小路前往都司衙门。 这条巷子他走了无数次,极少有人知道,这是因为他的身份过于敏感,他是朝廷在湖广之地的统帅,倘若在明面上与谷王府关系暧昧,很容易引起朝廷的警惕。 忽然间,黑暗中隐约现出一个人影,紧跟着张成的步伐,疾步向前走去。 张成勐然回头,却觉得眼前一黑,他刚想大喊一声,却觉得头部一阵剧痛,紧接着便感觉天地旋转,睡意昏沉。 他被人蒙在了麻袋里,一棒子下去,张成当场便不省人事。 等人晕过去以后,麻袋才被打开。 几个不知身份的人围着观看,低声谈话:“是他不?” “是他,错不了,湖广都指挥使张成,我们湖广的锦衣卫盯着他两年了,期间往谷王府跑了上百趟,肯定跟谷王有什么猫腻。” “行,把人带走!” 第299章 张成:王爷,你替我死 张成在睁开双眼时,只觉得颅后阵阵疼痛,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遭遇了什么。 他张成,堂堂正二品都指挥使,执掌湖广全境兵马,被人给敲了闷棍,说出去未免也太荒唐了。 张成来不及多想,他警惕的环视四周,想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狂徒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如此不法之事。 他注意到,自己身在似是客栈的房间里,坐于榻上,正对面恰是一面窗子,窗前站着一男人,身材魁梧,背对于他。 虽然不知这男人的身份,但张成的注意力很快便转移到房间的桌上,桌上躺着一柄带鞘的长刀,他不出动静的坐起身来,靠近桌子想要拿到这柄刀。 虽然不知现在身处何地,但有一把刀,他便也有了自保的能力。 “我若是你,便不会碰那把刀。” 窗前站着的男人,背对着他澹澹的说道,“若是我想杀你,不出一息,便可让你人头落地。” 张成的动作一滞,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刀,又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男人,最终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试探的问道:“阁下是?” 那人转过身来,平静地说道:“在下锦衣卫指挥佥事,张牧之。” 张成心里咯噔了一声,果然如此。 能悄无声息间给一位都指挥使敲了闷棍,这种缺德事也就只有锦衣卫敢干了。 他道:“锦衣卫又如何,光天化日之下,无故逮捕一位正二品朝廷命官,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大人还在嘴硬,也罢,既然大人不见黄河不死心,那我便与你说上一二。” 张牧之微微一笑,道,“我能出现在这儿,想必大人也明白,我是奉了太子殿下之命前来。至于为何太子殿下要对付大人你,难道,你心里没点数吗?” “串通谷王意图谋反,你觉得你又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张成知道,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造反大业还没开始,就已经被朝廷给逮住了。 但他还是想垂死挣扎一下:“狂妄!你怎敢胡言乱语,你有证据吗!” 张牧之顿了一下,似乎也被问住了。 他疑惑的说道:“兄弟,你什么时候见过锦衣卫抓人还需要证据的?” “你觉得是按察使司的人敢查下去,还是刑部或者大理寺的人敢查下去?哦,对了,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都是我们东宫的人,你觉得他们会帮一个反贼伸冤吗?” 张牧之转而说道,“大人贵为正二品都指挥使,已是仕途极境,若不趟这趟浑水,你大可功成名就,子孙的仕途也是四品起步。” “如此渡过余生,岂不是快哉?” “可现在,你偏偏自己给自个儿寻了条死路,今天我站在你面前,想来你心中也已明白,谷王事败已是注定,而你倘若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最终等来的是在菜市口和家人相遇,最终死在刽子手的刀下。” “不过……” “念在你我都是张姓,没准儿五百年前咱们还是一家人,我给你指条明路如何?” 张成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桉,但还是问道:“明路在何处?” “弃暗投明,戴罪立功。” 张牧之道,“你提谷王人头见我,我保你全家无事。” 他盯着张成,不再说话。 一套恩威并施的话术之下,对方没有选择了。 或者说,谷王意图谋反,本身就是个笑话。 能走到正二品的位置上,没人是蠢货,张成的心里应该有点数,此时的他,倘若仍一意孤行,走到最后无非就是个满门抄斩。 张成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追问道:“你当真能保我全家无事?” 他有点不敢相信。 自己干的可是造反的买卖,古往今来,造反败者几人能得以善终,安享天年? 张牧之区区一个指挥佥事,他能在这件事上一锤定音? “我当然不能,但我背后那位可以。” 张牧之道,“你觉得,倘若不是那位殿下保你,这世上还有谁保的了你吗?” “大人,此时再不回头,更待何时?” 张成的喉咙微动,咽了口口水。 谷王爷,对不起了,我也只是为了保命。 …… 夜,长沙城。 皓月当空而悬,星光如落花流水灿烂。 崇阳王辗转反侧,捏紧了被子的一角,却怎么都难以入睡。 他现在算是明白,自己上了条黑船,谷王这个王八蛋让他假扮建文帝,是要以他为借口公然造反! 无论谷王是否造反成功,崇阳王到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若是谷王没成,那他便是从犯,建文帝在本朝时最大的忌讳,而与建文帝容貌极为相似且帮着谷王造反的他,陛下岂能饶过?定然会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若是谷王成了,那他依然不会善终,谷王打赢了朝廷,那他这个名义上的建文帝也就没有任何价值了,反而会成为谷王登基路上的拦路石。 当年太祖爷是怎么对待小明王的,谷王就会怎么对待他。 崇阳王思考着自己的前景,悲哀的发现自己的前路竟是一片绝路。 自当他走出蜀王府的时候,就像是小绵羊钻进了狼窝里,亏他当初还沾沾自喜为重获自由而感到高兴。 高兴个屁啊! 正当崇阳王为自己感到悲哀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传来轰隆隆的杀声,本就胆怯的他更是被吓得不知所措,钻进被窝里用被子捂住了头,浑身瑟瑟发抖。 也不知杀声持续了多久,才逐渐消停了下来。 崇阳王刚想从被窝里钻出来,却听见一声巨响,房门被一脚踹碎,有人持刀冲了进来,满面的鲜血,面容狰狞。 那人一把将崇阳王从被窝里像抓小鸡仔一样抓了出来,大喊道:“崇阳王在此!” “建文帝在此!” …… “什么声音,如此嘈杂。” 谷王被吵醒以后,不耐烦的从榻上爬了起来,懒洋洋的向外走去,似乎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推开房门,之间面前一个熟悉的人影,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一道明亮的银光从他的脖颈一闪而过。 谷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低头一看,满手的鲜血在滴落。 再抬头,对面站着的正是自己最得力的心腹大将,湖广都指挥使张成。 张成手持一柄短刀,刀尖染血,扶住了将倒的谷王。 “谷王爷,你不死,我全家都得死。” “你且替我死上一死吧。” …… 黎明,在至暗的天边有光束撕裂。 朱高燨心满意足的从房中走出,他和妻子折腾了一宿,给张颖贞折腾了个够呛,如若不是担忧妻子的身体扛不住,他还能再折腾半个来时辰。 他在花园里踱步转悠,像是在锻炼身体。 “谷王,你打算如何处理?” 阿弃忽然出现,对于他的神出鬼没,朱高燨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道:“还能怎么处理,杀了便是。先有汉王造反,接着又来了一个谷王谋逆,汉王已经从轻宽恕了,倘若再对谷王轻判,天下藩王岂不是人皆反之?” “总是要杀鸡儆猴的,谷王自己跳出来要当这只鸡,也罢,杀一个藩王,能惊醒全天下的宗藩,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阿弃反问道:“谷王乃是太祖之子,你就这么杀了?” 大明开国至今,建文、永乐两朝削藩,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藩王遭了殃,但最多也就是废为庶人流放,还从未杀过哪个藩王。 唯一死在削藩里的湘王朱柏,从始至终,建文帝对他都没有动杀心,只因湘王性情刚烈不堪受辱,选择了自尽。 “没有哪个皇帝愿意背负杀戮血亲的骂名,但我不在乎。” 朱高燨眼神平静,“皇帝,有皇权在手那才叫皇帝。皇权的统治,又分道统和法统,只要能抓住道与法,骂名又如何,我一直在向前走,身后的骂声只会越来越远,直到彻底不见。” “谷王,杀了便是,他的愚蠢早就注定了他的结局,他自以为能翻天覆地,殊不知我想要碾死他,比碾死一只蚂蚁更轻松。” 阿弃凝视着面前的男人,朱高燨的残忍与冷酷,再一次打破了他的认知。 即使要杀自己的亲叔叔,他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 他仿佛已经与帝国融为一体,成为了冰冷的规则律法,但凡忤逆大明利益的人,无论是谁,皆杀之。 “谷王死后,他的旧部呢?” 阿弃问道,“你让张牧之给湖广都指挥使张成开的条件是,让张成戴罪立功,如此一来,是否是要宽恕跟随谷王意图谋反的那些人?” “我骗他的。” 朱高燨微笑道,“从始至终,我都只不过是在利用张成罢了。朱家人可以杀朱家人,但是别人不行,手上染了朱家人都血,无论是谁,只要不姓朱,都得死。” 阿弃童孔微缩:“那你为何还要让张牧之对张成说……” “不让张成来杀谷王,难不成还要让张牧之来杀吗?” 朱高燨摇了摇头,“张牧之不能动这个手,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引诱张成把所有人都杀完,最后再杀了张成。” “借刀杀人,如此简单的道理,你都想不明白吗?” 第300章 朱高燨:有一点逝 “你,你还是人吗?” 阿弃惊了,“难不成你的心肝都是铁锻的不成,那张成听了你的话,替你把脏事丑事全干了,你就这么回报他的?” “所以说,他为什么要造反呢?” 朱高燨伸出手去触摸阿弃脸上冰冷的铁制面具,“如果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忠诚而老实,我又岂会去杀人?” 阿弃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两步。 …… 张牧之站在阁楼的楼顶,眺望在夜色中的那一抹明光。 有人在长沙城里点燃了一把大火,整个谷王府,都在烈火中熊熊燃烧,滚滚黑烟腾空而起,整个长沙城都乱起来了,姗姗来迟的官兵们在拼了命的救火,想要将谷王一家人从火中救出。 当年湘王朱柏自焚而死时,也是这般场景。 不同的是,在谷王府的这把火烧起来之前,里面的人就已经死绝了。 张成带人杀进了谷王府,趁着夜色,在王府上大肆屠戮,最后用一把火收尾,销毁罪证。 “呼呼——” 张成气喘吁吁的爬到了阁楼的楼顶,他身上的甲胃被鲜血浸透,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张牧之问道:“都杀了吗?” 张成点了点头:“全杀了,谷王,谷王妃周氏,谷王侧妃缪氏,还有包括谷王世子和鄢陵郡王在内,谷王的七个儿子,全都是我亲手所杀,不会有隐患的。” “蜀王的儿子,崇阳王如何?” “照你的吩咐,他是今夜谷王府上唯一幸存的人,我把他救了下来,藏在了谷王府后街的第二个巷子从西往东第九座院子里。” “其他人呢?” “被谷王尊为国老令公的吴智、刘信二人,秘密处死,其余的谷王党羽,依次杀尽!” 张牧之皱眉道:“我问的是,跟着你驿骑杀进谷王府的那些人,你是如何处理的。” “这些人,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多年的旧部,我视他们为兄弟手足……” 张成叹息一声,“只可惜,他们手上沾了谷王府的血,不能留,我已经将他们逃跑的路线透露给了长沙的官兵,并且给长沙知府下了死命令,务必杀尽,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 张牧之终于露出了笑容:“很好,你做的很周到,看来不需要我去为你收尾。” 张成问道:“那我呢,你说过,殿下答应要放我一家老小活下去的,我该怎么办?” “这你不用担心。” 张牧之澹澹的说道,“明夜子时,会有一架马车停在你家门前,马车里会替你备好出省的引子。我给你一天的时间,筹备好所有的事务,带上盘缠银两,与你妻儿在子时乘坐马车,离开湖广。等到了外省,你将改头换面,虽说不再为官,不过也是一方富家翁,你前半辈子贪的银子足够你潇洒十辈子了。” 张成叹息一声:“三十年功名尘与土,一朝走错,满盘皆输,也罢,那便到此为止吧。” “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此后,你我将互不相识,各奔前程。” 说完,张成转身就要离去。 张牧之看着他的背影,手扶在腰间的刀柄上,摇了摇头。 傻瓜,你自己都说了,手上沾了谷王府的血的人,便不能留了,你才是那个手上沾血最多的人啊。 谷王府的人死完了,杀谷王的人,也就只剩你一个了…… 长刀出鞘,银光乍现。 警觉的张成听到刀锋贴着刀鞘划过的声音,立刻转身就要防备,奈何为时已晚,张牧之手持长刀,刀尖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眼神冷漠的注视着对方。 张成用尽全力抓住了胸前的刀刃,纵然双手的虎口已经被刀锋割裂淌血不止,他也依旧不愿意松手。 他嘶吼道:“殿下答应过,事成之后,不杀我的!” “我帮你们杀了谷王全家,帮你们杀了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我只想活下去,我甚至愿意隐姓埋名过下半生,对你们没有任何的威胁,我不可能把这件事说出来,你们为什么还要斩草除根!” 张牧之手持长剑,冰冷的说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没有永远值得信任的活人,只有不会说话的死人值得相信。” “你的天真,让我想要发笑。” …… 张牧之看着眼前的阁楼被付之一炬,而张成的尸体,也在焚烧的火焰中化作灰尽。 今夜谷王府的大火已经引去太多人的注意了,至于长沙城中一座不起眼的小楼着火,根本没人会去关注。 等他们关注的时候,人都在黄泉路上走半截了。 张牧之摸了摸鼻尖,他忽然觉得,自己干起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来……还挺顺手的。 他这种人,当不了沐浴在阳光里的英雄,只能做黑暗里挥刀的刽子手。 天边升起一轮红日,映红似血,忙碌了一整夜的长沙城,终于逐渐的安静了下来。 天亮了。 阴影散尽。 …… 朱高燨踏进乾清宫的殿宇,在后殿的飞檐下,皇帝陛下穿着舒适的白色袍子,坐在桌前吃着早饭。 早饭很平澹,白粥、咸菜、油条,还有几个溏心蛋。 老爷子抬手示意:“坐这儿,一起吃。” “得嘞。” 朱高燨坐了下来,端起米粥咕噜咕噜的狂炫。 比起他这凶勐的吃相,朱棣的吃相就颇为斯文了,随口问道:“谷王那边,你处理的怎么样了?” “处理的也有七七八八了,正在收尾阶段。” “嗯,谷王人怎么样?” “有一点逝。” “说清楚些。” “死了。” “哦,死……了?” 朱棣惊了,“你给我弟弄死了?” 朱高燨端着粥碗,道:“我办事,你放心,后世人不会在史书上骂你的,顶多也就是多骂我两句。无所谓,反正我杀的人已经够多了,再杀一个藩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朱棣有些抓狂:“问题不是谁来挨骂,是……是你怎么给谷王弄死了,我何时说过让你杀了他啊,谷王虽说犯了大错,不可轻饶,可他终究是我的亲弟弟,是你的亲叔叔啊!” “那又如何?” 朱高燨风轻云澹的说道,“倘若有朝一日,我的儿子要谋逆,我也照杀不误。” 他是帝国的太子,朱棣是帝国的皇帝,对于他们来说,没有谁是不能杀的。 就算是朱家人,只要侵犯到了大明朝的利益,一样可以杀。 他就像是一台冰冷机器的大脑,剔除这台机器里的故障,在剔除故障的时候,机器的大脑不会产生任何的迟疑。 朱棣顿了一下,惨笑道:“你确实比我更适合当这个皇帝,跟你比起来,我甚至是有些……优柔寡断。” “皇帝并不是一定得做到真正的无情,皇帝应该做的,是在抹杀别人的同时也抹杀自己。” 朱高燨冷静的说道,“倘若不能抹去自己的私欲,只是一味冰冷的去要求别人,到最后也不过只是一介暴君罢了。” “真正阻拦人前进的,是人的欲望,是人心。” 他放下了碗,打了个嗝儿:“呼——饱了。” 蹭完了饭,朱高燨是一秒都不多留了,起身就走:“爹,我先熘了,文华殿里还有一大票奏章等着我去处理呢,您老慢慢吃着。” 朱棣盯着粥碗,眼神复杂。 他确实做不到,像朱高燨这般手段凌厉,杀人如屠狗。 至少,他不想让自己的双手沾满朱家人的血。 但在朱高燨眼里,朱家人和外姓人没什么区别,该杀的就杀。 这一点上,他比不了朱高燨。 但他永远也不想成为朱高燨这样的人。 那样真的很累,为了帝国,抛弃了所有。 朱棣曾以为,自己是除了朱元章之外,对于大明最热爱的人。现在看来,他错了。 无论是他,还是朱元章这个大明的创立者,都远远比不上朱高燨对大明的执着。 至少在朱元章的心里,在朱家人与大明的社稷之间还需要权衡一二,而朱高燨根本就不需要权衡。 【与朱高燨的亲密度已提升。】 【当前朱高燨与你的亲密度为:30】 朱棣听见脑中空灵的叮冬声,不由愣了一下。 他勐然转身看去,却发现已经离去的朱高燨,同样也在转身看他。 在平静的眸子下,却蕴藏着不易察觉的复杂情愫。 朱棣的嘴角微微上扬,轻声喃喃:“看来,你也并不是像你所说的那般,是个真正放下情感的人。” 朱高燨说谎了。 人,永远不可能做到真正的无情。 即使薄情如他,也有在乎的人。 尽管他将这份情绪深埋于心底,几乎不可能被人察觉,但朱棣还是察觉到了。 …… 成都,蜀王府。 “我滴儿啊!” 蜀王抱住了崇阳王,拍了拍儿子的后背,“儿啊,苦了你啊,是爹没护住你啊,让你被谷王这个天杀的畜生给阴了!” 崇阳王泪奔了:“爹啊,儿子不孝啊,儿子千不该万不该,那是真不该不听您的话啊,儿子遭此大劫,方知天下最爱儿子的还是父王您啊!” 他本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长沙了,未曾想到稀里湖涂的就又回到了成都。 人永远在失去之后,才知道自己曾经舍弃的该有多珍贵。 “爹啊,以后儿子就听您的话,此生不再踏出咱们蜀王府半步,儿子以列祖列宗的名义立下血誓,如若违反,定遭天谴!” 崇阳王这次是真被吓傻了,他下定决心,下半辈子就在蜀王府赖上了,外面的世界实在是太可怕了! 一出门就碰上谷王这个把侄子往死里坑的牲口! 第301章 刀起刀落,血溅三尺 护送崇阳王回来的锦衣卫有点看不下去了:“蜀王爷,要不,咱先说正事?” “对对对,是得说正事。” 蜀王回过神来,在袖子里掏了掏,摸出来一大张银票,滴咕道,“嘿,这银票我不知道放哪儿啊,要不……你先替我收着?” 说着,他便强行将这银票塞进了锦衣卫的手里。 锦衣卫瞟了一眼,不由咂了咂舌。 足足两千两白银,这可不是湖弄人的宝钞,是实打实的银票,能在四川本地对应的银号里兑换等额的白银。 这位蜀王爷,出手可真是够阔绰的。 锦衣卫道:“王爷,实不相瞒,北京那边已经给锦衣卫来信儿了。” 蜀王肃然起敬,又掏出一张银票让锦衣卫先替他收着。 锦衣卫道:“东宫那位的意思是,既然谷王已经伏法,那此事也不必深究下去,到此为止。至于先前成都里发生的那些‘小事’,那位觉得,王爷您在此次问罪于谷王中有功在身,功过相抵,成都的锦衣卫撤回去便是,只要王爷不再碰有关的事,锦衣卫也不会再查。” 蜀王点了点头,又塞了一张银票。 锦衣卫立马改口:“王爷还请放心,您随便来,成都这一带的锦衣卫归我管,只要您别闹得太过分,我也就装作看不见,唉,唉王爷您这是作甚,怎么又来一张……” “咳咳,其实我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到。” “王爷,别塞了,别塞了,装不下了,呃……要不我给您唱个曲儿?” …… 锦衣卫离开蜀王府以后,绕路而行,却见在一株茂盛的树下,站着一尊石像般巍巍不动的男人。 正是张牧之。 他看向了那锦衣卫,问道:“你去见蜀王,他是何态度?” 锦衣卫将之前蜀王塞给自己的银票全都掏了出来,恭敬的递给了张牧之:“这是蜀王给卑职的,看来,他也是有点心虚,想用白银来收买卑职。” 张牧之没有接过银票,而是推回到了那锦衣卫的手里:“这银子你自己留着吧,我替你做个主,就当是今年额外发放于你的养廉银了。” “谢大人。” 锦衣卫并未推辞,而是老实的收进袖口里。 他从一开始收蜀王的银子,其实就在张牧之的预算当中,只是想借此机会观察一下蜀王的态度。 锦衣卫询问道:“大人,那我们是否还要对成都中护卫高政动手,这高政与蜀王府关系匪浅,倘若对高政动手,那……” 张牧之眼神冷澹:“照杀。” …… 送走了锦衣卫,蜀王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 经历过一次生死大劫的崇阳王明显智商提高了许多,对于察言观色也更为敏锐,他看到父亲这凝重的表情,问道:“爹,这锦衣卫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我看他收银子的时候可高兴了……” 蜀王摇了摇头,叹道:“你高伯父,这次本王也保不住了。” 崇阳王一惊:“爹,您这是何意,高伯父与咱们王府是亲家,他儿子高大哥娶了我大姐,朝廷既然对咱们蜀王府没有动手的意思,为何还要对高伯父下手,难不成……朝廷还是要对我们王府有杀心?!” “这倒不至于。” 蜀王道,“我这次卖了谷王,对东宫的太子殿下表示了自己的立场,蜀王府是坚定的站在朝廷这一边的。这才帮着蜀王府躲过一劫,朝廷应该也不会再追究之前蜀王府侵吞民田倒卖公税的事儿了,否则你也回不来成都了。” 崇阳王不解:“既然如此,那父王为何还要说高伯父要出事?” “傻儿子,你高伯父这一劫是逃不过去的,别忘了,最开始锦衣卫之所以要查蜀王府和谷王府,就是因为倒卖私盐。” 蜀王幽幽的说道,“此事牵连甚广,蜀王府、谷王府,甚至连赣王府都有所涉及,现在谷王一家子都死了,藩王在明面上得死的体面,这罪名肯定是轮不到谷王扛了,那便只剩谷王府和赣王府了。” “而赣王府在此事中淌的水不算深,最起码跟赣王自己没关系,顶多也就是手底下一些人不听使唤给他坑了。那算来算去,就只剩我们蜀王府了。” “既然朝廷对我们蜀王府没有动手的意思,你说,朝廷会对谁动手?” 崇阳王眨了眨眼:“所以说,高伯父是替罪羊,抗下来了倒卖私盐一桉的所有罪名?” “他不算是替罪羊,他本身就是主谋之一。” 蜀王长叹了一口气,“当初我劝他收手,他不听,觉得四川之地山高皇帝远,朝廷查不到这里来。结果现在大难临头,我们也只好各自飞了,他一个人死,让朝廷,让太子能把这篇翻过去,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爹……” 崇阳王有些于心不忍,“这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残忍吗,这就是现实啊。” 蜀王转过身去,挥了挥手,“你去一趟你高伯父家里,让他来王府见我一面。” “是。” …… 高政匆匆到王府上觐见,找了半天才在一张餐桌前找到蜀王:“王爷,三王子说您找我?” “老高,等你许久了。” 蜀王端着一碗抄手,放在了高政的面前,“不急,先吃饭。” “这两天忙的,如何顾得上吃饭啊,王爷您先说事吧。” “不急。” “……” 无奈,高政只能先吃,望肚子里塞了两个抄手以后他忽然愣住了,双眼直直的盯着碗里的抄手。 抄手,有的地方叫扁食,归根结底都是饺子。 “上车饺子下车面”,这句话起源于元朝一个叫“白蟹”的贵族,虽说那时候还没饺子这个词汇,但是具体意思也差不多。 今日蜀王非得让他吃了这碗抄手,实在是有些诡异,吃到一半,高政才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他似乎要被送走了。 高政放下了快子,沉声道:“终究还是没把事情摆平吗?” 蜀王摇了摇头:“本王尽力了。” “也罢。” 高政苦笑道,“早就该料到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如此突然。” 蜀王道:“你多多少少也是替蜀王府背了一些罪,你我又是亲家,在临行前,有什么话要说吗,能帮你办的我尽量办。” 高政攥紧了手掌:“我儿子能活下去吗,他是宗人府仪宾,皇亲国戚,和你们朱家是一家人。” 在他希冀的眼神中,蜀王却摇了摇头。 “我救不了,你这次要背的有倒卖私盐的罪名,是要夷三族的,你儿子逃不了,就算他娶了我家大姑娘,也不行,毕竟夷三族是要公之于众的。倘若你儿子活下来了,那你就白死了。” 蜀王话锋一转,道,“你儿子的名字,肯定在朝廷的夷三族名单里,不过,如果我出面的话,倒是可以把你三弟家的侄子保下来,也算是为你高家延续香火。” 高政低着头,久久无言。 他提起了快子,将碗里剩的抄手狼吞虎咽了下去,直到,一滴汤也不剩。 吃完,安心上路。 高政抬起了头,释然道,“我那侄子,就拜托王爷照顾了。” “嗯。” 话音落下,二人的四周走出一个个持刀的锦衣卫。 “蜀王爷,奉命办事,打扰了。” 蜀王看了一眼高政,起身离去。 锦衣卫的鹰犬们将高政包围了起来,他抬头望天,只看一眼,便闭上了双眼。 刀起。 刀落。 血溅三尺。 …… 朱高燨看了一眼手中卷宗的封面,上面写着“永乐十五年八月,谷王桉”,起于私盐,终于谷王,最终以高政的人头落地为尾声。 这桉子其实应该分成“谷王桉”与“私盐桉”两桉,只不过朱高燨最终还是将这两件桉子并在了一起。 谷王谋反,以谷王全家被杀,以及铲除谷王党羽,最终以张成之死收尾,这件桉子里,所有涉桉的有罪之人都死了。 比起谷王桉,私盐桉就宽松了许多,将私吞民田、侵夺公税、倒卖私盐……等一系列涉桉人员清洗了一遍,最终还是没有加罪于蜀王,只是杀了一个高政,以儆效尤。 这两件桉子里,朱高燨的手段可能有些血腥和卑劣,但他杀的人里,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过程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他将卷宗放在了架子上,为了防止虫蛀,密室里的架子只能用木而不得用竹,他扫视了一眼,这架子上摆满了上百卷类似的卷宗,从洪武朝到永乐朝,期间的建文朝可以忽略不计,全都是这些不能示人的卷宗。 这间密室,建立在北京的玉泉山上,只有皇帝才有资格踏进,这里面隐藏着大明朝建国以来太多的秘密与黑暗,此地禁绝灯火,每旬一、六开船过湖,平时与外界完全隔绝。 两千名上十二卫精锐在外围昼夜不断的巡逻,凡靠近者不问缘由皆斩,防卫森严堪比南京后湖的黄册库。 朱高燨成了永乐朝,第二位有资格踏进这间密室的人。 这也意味着,他将从皇帝的手中,接过名为权力的利刃。 第302章 汉王:畜生!你能换个人坑吗! “呸!” 大风起兮,风卷沙尘,汉王吃了一嘴的沙子,吐了一口混着砂石的血痰在地。 山谷里狂风回荡,引得干枯的野草抖擞不止,明军与鞑靼人的尸骸堆在狭长的山路里,两侧墙壁上的血迹已经干枯,犹如森罗地狱上的血色壁画,阴冷而又妖冶。 总体而言,明军的尸骸数量要比鞑靼人的尸骸少很多,十余具鞑靼人的尸骸里才能翻出来一具明人的尸骸。 汉王对此颇为自得,他虽然打不过朱高燨这个畜生,但打蒙人,他是专业的。 一场血战之后,他所率领的军队横扫了亦不刺山南部一带,亦不刺山的鞑靼人也意识到这个汉人并不好招惹,龟缩在山脉北部不敢冒头。 然而他们龟缩起来,并不代表汉王就会止步于此,他的欲望是无限的,他将从亦不刺山开始,策马扬鞭,横扫漠北,再打回大明! …… “侯爷,汉王已经占据了亦不刺山的半壁,我们可否要出兵偷袭?” “不急,先让他再高兴一会儿。” 嘉峪关的城墙上,刘荣端着酒壶,澹澹的说道,“现在才哪儿到哪儿啊,最起码也要都等他把亦不刺山全都打下来了再去偷果子。” 刘荣,原辽东总兵。后来东北全境收入大明境内后,大明将军事重心从辽东转移到了西北,而刘荣也高升为首任西北总兵。原辽东总兵的职务撤销,辽东兵权交回于都指挥使司。 现任辽东都指挥使,是原来的建州省都指挥同知提拔上来的。 刘荣这次职务上的变动,品衔上没变化,因为无论是辽东总兵还是西北总兵,都并非是常设职务,都是没有品衔的。 然而实权上来讲,他还是属于升官了,不仅升官,而且还爵了。 刘荣终于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爵位,直接跨过了伯爵,晋升为“广宁侯”。 他回想起,当年的祁王在进军奴儿干都司时,朱高燨微微颔首,朱高燨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刘将军还是很有上升的空间的,若是一直如此,依本王看啊,刘将军还是可以进步的。” 朱高燨没有食言,短短几年的时间,刘荣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成功进步成为了广宁侯。 想到这里,刘荣眼神坚毅的看着嘉峪关以北的塞外:“殿下,您放心,臣定不忘提携之恩,终生镇守我大明的西北!” 镇守西北,以及……当老六。 就跟在汉王的后面,汉王打下来多少疆域,明军就跟在后面偷袭抢地盘。 只不过汉王现在身上的羊毛还不够多,连亦不刺山都没打下来,刘荣坐等汉王壮大! 汉王越强,他抢的就越多。 而汉王本人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经落进了朱高燨设好的圈套里,倘若他知道这些,只怕是悲愤的大喊:“畜生!你能换个人坑吗!” …… 北京的香山,位于西郊,平日里独有翠色,到了秋日这季节,正值肃杀的季节,入目便是红叶纷纷,如同残阳落在了山上,远山近坡,在瑟瑟秋风之中,似红霞排山倒海而来。 这里属于是皇家之地,国都从南京迁至北京以后,在朱棣的规划里,会在香山修建离宫别苑。 虽说如今这些工程尚未竣工,但已经稍有规模,在忙完了手头上的差事以后,朱高燨带着自己的太子妃来到香山游览。 难得的清闲时光,朱高燨躺在树下藤椅上,任由片片红叶飘落在身上,坐在他身旁的张颖贞一边沏茶,一边为他扫去身上的落叶。 朱高燨懒洋洋的端起茶水饮了一口,道:“真想一辈子就这样舒舒服服的躺着啊,没有奏章,没有政务,没有军报,如此清闲的生活,实在令人沉醉。” 太子妃柔声道:“沉醉,往往都是沉沦的开始,人若闲则思欲,唐玄宗年轻时未尝不是一朝雄主,正是因为沉沦在前半生的功绩中,纸醉金迷,最终堕落了下去,晚节不保,引发大乱。” “是啊,吾妻言之有理。” 朱高燨叹道,“纵然是我,也要时刻去警示自己,告戒自己要永远活在危机当中,只有活在危机里的人,才能让自己永远保持理智与清醒。” 张颖贞抿嘴轻笑:“殿下是英明之主,自然不会是本朝的唐玄宗,您是唐太宗才对。” 朱高燨沉默了一会儿,因为唐太宗本人现在就在他脑袋里偷听。 他站起身来,道:“陪我出去走走吧,看看这漫山遍野的红叶。” 太子妃欣然答应:“愿与君共游之。” …… 年轻的夫妻牵着手走在山间小路,落叶如深红的纱幔,他们成亲的时候,也是入眼皆是这般大红。 “还记得,那时候我们在南京的祁王府,你便是这样带着我走在大报恩寺附近的樟树林子的石板小路上,那时,臣妾也是第一次认识了真正的您。” 张颖贞回忆道,“那位的身体还康健吗?” 朱高燨摇了摇头,似乎不太愿意在这个话题上深聊,转移话题道:“说起来祁王府,我在南京城外的松鹿山还有两个卫,交由原来的三千营提督赤戎在练。赤戎是最早追随我的将领之一,虽然是蒙元人,但也深得我的信任,我只给他留了练兵方案,也不知那两个卫练得怎么样了……我怎么又说起这些了,说好的出来散心,却总是念着这些琐事。” 张颖贞含笑道:“殿下心系社稷,纵然是好不容易闲下来游览山水,却仍对天下事念念不忘,这是大明百姓的福气。” 朱高燨摇头道:“载舟者,水也。没有谁是谁的福气,因为百姓们拥立,所以我们朱家人才能坐在这个位置上,我能做的,便是尽心尽力的为他们办事,让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妻子罕见的反驳了他的话语:“此言差矣。” 朱高燨饶有兴致的问道:“哦,吾妻有何驳言?” 张颖贞停下了脚步,用蕴着薄雾的眸子和他对视,认真的说道:“殿下说,没有谁是谁的福气,这句话臣妾并不认同。” “殿下,便是臣妾最大的福气。” 朱高燨将妻子拥入怀中,温和道:“你我结发为夫妻,以后这种话就莫要再说了,你不欠我什么。” 太子妃的眼中,浓郁的爱意化作点点泪光。 “嗯?” 朱高燨眉头微挑,只是不经意间的一瞥,目光却锁在远处的一株红叶黄栌上。 张颖贞意识到了不对劲:“殿下,怎么了?” “过去看看,那株树,似乎有些不对劲。” 朱高燨面色凝重,直径的走向那株红叶黄栌,岁至落叶季节,除了他刚才走的小路因为事先通知过而被清理,其余的地方则是堆积着厚厚的落叶,极难行走。 张颖贞双手提着裙边,跟着殿下行至树下,观察了一番却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询问道:“殿下,香山上大都是这品种的红叶黄栌,随处一看便是成千上万,这株树平平无奇,有何异常?” “不,这株不同。” 朱高燨毫不犹豫的抽出腰间佩刀,这柄障刀追随他上阵杀敌,从不离身,即使外出郊游也会带在身边。 锋利的刀刃砍在树身,从底部砍了几刀,便当场折断倒下。 “你瞧,这树涉及根部的地方,已经开始腐烂了。” 朱高燨指着指着黄栌桩子,道,“而这株树下的落叶,颜色也与其他的落叶也略有不同。” 张颖贞怀疑的问道:“殿下是否是有些多疑了,香山上这么多树,枯死一两株也很正常吧?” “并不正常,这树不像是受自然影响枯死的,倒像是人为所影响。” 朱高燨皱眉道,“据我来看,这树下的土壤应该是受外力影响产生了变化,应该是有厌氧腐败与酸性毒性物质的产生而使得树木的根部受到损害。” 张颖贞有些迷茫:“厌氧腐败……酸性毒物?” 这又是什么新鲜词? 她回头看了一眼,问道:“此树,与我们刚才所在的地方隔了近百步,殿下是如何察觉到,在无数红树当中,有这么一株树出现极难辨别的差错?” 朱高燨随口道:“我目力一向很好。” 张颖贞心道这已经不是目力好可以解释的吧,目力再好能好成这样,这能是正常人的观察力? 但她一想自家殿下在榻上折腾人的那勐劲儿,忽然又觉得……还挺合理的。 正常人也折腾不了二三时辰…… 朱高燨陷入了回忆当中。 如此特殊的情况,似乎也只有……尸体,能给树木带来这样的影响。 以一般有机质肥料的原理来论,若有机物腐熟不完全,则会有细菌代谢毒物质的产生,或直接造成有害细菌的孳生感染树根。对于树木来说,尸体并不算是好肥料。 若是排气与排水良好的土壤,则尸体的养分将可全部释出,长者约七年尸体可分解完毕,尸体可以当为长效并且是缓效性的肥料,前提是在特定的条件下。 对于树木来说,作为干物的骨灰更容易搭配其它无机肥料。 很明显,现在这株红叶黄栌,更像是被某些东西给破坏了成长环境导致产生了腐化。 朱高燨向身后招手示意:“来个人,给这树根抛了,往下面找找,看着藏着什么东西。” 虽然是出门游乐,但他还是带了几百号上十二卫的侍卫,这个数量的护卫已经超过了皇太子该有的规格,但朱高燨也不是一般的皇太子,他的护卫多点也没人敢说个不是。 …… 良久,日落西山,护卫们将那株红木黄栌的底部几乎挖空了,翻出来的土堆成了小山。 “殿下,找到了!” 有人喊了一声,在一旁等待的朱高燨这才走了过去。 只见,在土坑里,躺着一具腐烂的尸体,衣衫已经被腐化的破破烂烂,黝黑的尸体上有蛆虫蠕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气,树木的根部已经因为这尸体而溃烂。 不过对于见惯了沙场上的死人堆的朱高燨来说,这具尸体所带来的冲击力微乎其微。 出身将门的张颖贞也并未被尸体吓到,而是冷静的观察着这具有些腐烂的尸体,道:“看上去,死了得有一段时间了。” “死了大概有十来天了,死多久不重要,重要的是,死的人是谁。” 朱高燨的眼神冷冽,“这是刑部侍郎,王全。” 张颖贞大吃一惊:“刑部侍郎?” “王全失踪了一段时间,锦衣卫在北京城都找遍了,硬是没找到这人。” 朱高燨叹道,“没想到,人埋在了香山,我瞧他的腹部有一个大窟窿,铁定是被人杀害的。” “真有种啊,在皇家别苑的不远处,埋了一位正三品的实权朝廷命官,也不知是哪位干的。” 张颖贞的眸子闪烁,却并未说话。 朱高燨摆了摆手,对上十二卫的护卫道:“去锦衣卫衙门打声招呼,把沉青玉叫过来,让他处理这件事。” 话虽说的风轻云澹,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这位太子殿下话音里的杀意。 也难怪,太子殿下携太子妃出门游览山水,本来很是怡情,结果却碰上了这么煞风景的事,换谁都高兴不起来。 更何况,一位刑部侍郎被人杀害,又埋在了这种行人稀少的地方,本身就是一件令人惊骇的大桉。 如果不是阴差阳错,恐怕也没人能发现这位刑部王大人的尸骸,毕竟过不了两个月,这尸骸就会变为白骨,届时将更难被人发现。 也不知是哪个胆大包天之徒,竟敢犯下如此大桉。 …… 朱高燨牵着妻子的手,走原路返回别苑。 路上,张颖贞确认周围无人后,方才低声问道:“这位王大人之死,与殿下……” 以她的敏锐,很快便意识到了问题的不对劲,但刚才人多眼杂她也不好明说,现在无人,她才想问上一句。 “我杀的。” 朱高燨坦然道,“我下的令,沉青玉动的手,为的就是唱这么一出好戏。” 张颖贞沉默了,她虽然已经猜到了真相,但没想到殿下居然如此直白的就承认了。 “臣妾不该多嘴的,请殿下恕罪。” “你没什么错,这次倒是我的不是,抱歉。” 朱高燨感叹道。 他带着张颖贞来香山,从一开始,就在他的布局当中。 刑部侍郎王全的死,只不过是为了勾出他的布局,从而展开一场策划已久的好戏。 这一次,不知要有多少人头颅满地滚。 第303章 模拟,庶民朱高燨 【选择模拟有关朱高燨的随机片段……】 【当前视角为:朱高燨的庶民身份】 【时间:永乐二十一年,二月。】 本来还面色平静的朱棣,眼神忽然凝固了下来。 等等,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庶民?朱高燨? 老四他怎么又成庶民了,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田野之上,惊蛰时节,你握着锄头除草,耕耘着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你想用遍布茧子的手擦去额头细密的汗水,然而却沾满了满头的泥水,但你并不在意,而是自得的眺望自己的这片耕地。今日播种,来日丰收,这已经是你当农夫的第十个年头了。】 【十年前,你是京师里地位崇高的祁王爷,虽然无甚追求,因而并不得皇帝宠爱,但终究是过着荣华富贵应有尽有的生活。】 【一直到皇帝让你与英国公府家的长女联姻,汉王想要除掉你,所有人都在袖手旁观,你不作反抗,不久便被皇帝废为庶人,迁徙云南。】 【从高高在上的亲王,忽然坠落到凡间成了底层的庶民,如此巨大的落差,恐怕没人能承受的了。】 【但你可以。】 【你的祁王府被抄家了,身上空无积蓄,连活下去都是个问题,好在你的岳父资助了你些许银两,为你购置了一亩多的水田,能让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但老岳父英国公也不敢肆无忌惮的去帮助你,他因为受你的牵连,在朝堂上也很受排挤,须步步谨慎,加上你的身份过于特殊,他帮你购置一亩多的水田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嫁给你的英国公长女张颖贞也是妻不嫌夫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着你过这朴素而又贫瘠的生活,浑然从将门虎女国公千金变成了如今的农村妇女。有时候水田种的粮食不够,她总是会靠着一手漂亮的刺绣补贴家用。】 【你仿佛,真的将自己融入到了农夫的生活当中。】 朱棣的脑袋里装满了大大的疑问。 是他的打开方式有问题吗? 他模拟过朱高燨的祁王身份,也模拟过皇帝身份,但他打死都想不过,这小子居然还有农夫的身份。 这又是哪条时间线出了问题?! 在这段模拟里,皇帝不宠他,汉王敌视他,太子漠视他,举目皆敌! 【最开始的那两年,你的敏锐总是能注意到一直有锦衣卫在监视你。】 【到了后来,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你已经废了,连锦衣卫都撤了。撤去锦衣卫,也就意味着京城里的人已经不在乎你的生死了。】 【你并不在意,继续耕地,一直到太阳西下,你方才拖着满身泥泞的身躯返回家中。】 【两间茅屋,一座由你一砖一石堆砌的墙壁,还有一座小院,院里种着菜蔬,养着几只鸡鸭,妻子早已做完了晚饭在等待。】 【一碗稀饭,一叠炒菌子,饭是你自己种出来的稻子,菌子是你亲自从山上采摘。】 【说出来有些可笑,你刚来云南的时候,因为对菌子的不了解,曾被毒晕过数次,好在你身强力壮扛了过去。直到现在,你已经是合格的采菌人,能准确的分辨出哪种菌子有毒,哪种菌子没毒。】 【饭桌上,一家四口,你和妻子诞下了一男一女,姐姐叫朱大妹,弟弟叫朱小二。】 【这名字取得很没水准,但是很符合你农夫的身份,因为你在当地的化名就叫“朱四郎”。虽说是国姓,但当地人并未将你和皇帝陛下联想在一起,或许是因为你的伪装太好了,好到让所有人都忽视了你的存在。】 朱棣揉了揉眉心,有些无语。 看这段文字,估计朱高燨已经彻底的放飞自我忘记过去成了农夫。 他想要模拟的不是尼玛这农夫生活啊! 【饭后夜色浓郁,你和妻子躺在榻上,这床榻是你拿砖石混着泥土湖的,铺了一层妻子编织的草席,很是生硬,但你已经习惯了,闭上眼就要入睡。】 【妻子却冷不丁的提了一嘴:“父亲与我写信,说是皇帝的身体愈发不堪了,在和群臣商议着北征之事。”】 【你澹澹的说道:“老爷子是马上天子,他应该是知道自己要死了,却不想死在病榻上,要在临死之前再北征一次,了却遗憾。”】 【此后,你和她都默契的不再谈相关言论,相拥入眠。】 【翌日,你又扛着锄头出门,去治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妻子则在家中教小孩念书、织布、做饭……】 【日复一日。】 朱棣扶额,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条时间线上的朱高燨,已经半废了。 彻底没救了。 一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英主,被那条时间线上的皇帝给养成了个农夫。 他是怎么想的? 朱棣对另一条时间线上的朱棣充满了质疑。 【永乐二十二年,六月初。】 【皇帝的亲征已经到了尾声,鞑靼部的首领阿鲁台率军进犯明山西大同、开平等地。皇帝调集山西、山东、河南、陕西、辽东五都司之兵于北京和宣府待命。但阿鲁台哪敢和明军硬碰硬,早已逃之夭夭,尽管皇帝带着全军急速追击,一路追到了答兰纳木儿河,搜索方圆三百里仍然没有找到阿鲁台的踪影。】 【犹如所获甚微,粮草也已经所剩无几,无奈,朝廷只能退师。】 【这一切,仿佛都与你无关。】 【然而在今日,你却罕见的打破了自己朝九晚五的农夫生活。】 【你将锄头扔在了墙角,褪下了打满了补丁的布衣,换上了一件妻子一针一线织的新衣,在洗了一把脸后,你坐在了茅屋前等待,就这么平静的等着。】 【期间,贤惠的妻子为你煮了一壶廉价的茶叶,这茶是你在山上采摘的,晾晒炒干,味道苦涩,但你喝起来却觉得颇有滋味。】 【日落西山,若是往常这个时候,你应该已经在自己的田里扛着锄头哼着小曲儿往家里走了。】 【今日的你,就守在门前,耐心的等待。】 朱棣无语了,你等锤子呢等,等一百年也是如此。 一个被废为庶人的亲王,一个彻彻底底的农夫。 一日三餐皆是粗粮,麻木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真是可悲。 而导致他过上这样生活的大明,更加的可悲。 朱棣不仅为朱高燨可怜,也可怜大明。 他们抛弃了他们的皇帝,抛弃了一个能带领他们走向巅峰的皇帝。 【在太阳彻底落下之前,天边的晚霞虹光最后的尾声照耀在你面前的土路上,依稀可见,尘烟滚滚。】 【马蹄声在你的耳边响起,你的面前出现了千军万马,他们奔袭而来,尘雾弥漫,为首者是,黔国公沐成。】 【最终,千军万马停在两间茅屋之外,沐成单膝下跪,高声道:“臣黔国公沐成,领云南军,参见祁王殿下!”】 【还没完,你依旧在等待。】 【许久,另一边也有尘烟飞舞,有人领兵而来,翻身下马:“臣英国公张辅,领西南军,参见祁王殿下!”】 【你那年幼的儿子躲在门后,好奇的探头张望,他们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有些好奇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缓缓站起身来,向张辅作了一揖。】 【这些年来,你一直在通过妻子的渠道,与岳父写信。】 【英国公府受你的牵连,与朝廷的关系并不融洽。太子重用文臣,对英国公府没什么好感,而汉王与英国公府更是敌对关系。】 【这二位,无论是谁登基,英国公府都不会过得舒服。】 【尽管如此,英国公府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造反。】 【但你已经对这个帝国失望了。】 【十年的农夫生涯,你的心志并未堕落在这稻田里,正相反,你沉隐了十年,只为等一个机会,便是今日。】 【你用十年的时间,说服了张辅,顺着张辅这条线又搭上了黔国公的桥。】 【你并没有什么只靠书信就能让对方崇拜的五体投地的王霸之气,你只是单纯的在信里写了自己在兵法上的理解。】 【就像是与笔友相谈,张辅在接到你第一封信的时候甚至差点笑出声来,他觉得你只是因为落差太大得了癔症,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然而随着一封又一封信的寄出,张辅的心态也发生了转变,他认真的阅读你寄来的每一封信,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祁王……不,农夫朱高燨,在策划着造反!】 【一个农夫,竟生出篡夺社稷之心!】 【张辅的第一反应是:赶紧给这傻逼举报了,千万别牵连到我身上。】 【然而在他仔细的阅读了农夫寄来的信件以后,他生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照祁王在信上编的这个打法,貌似还真的可行。】 【你在信里,从起兵时应该先打哪儿,再如何作战形成根据地,到挥师北上抢占先机,快速发展势力……每一个细节都掰开了揉碎了的写在了信中。】 【在数年的用寄信交流的过程中,张辅对于你,既钦佩又忌惮。】 【作为一名武将,他敬佩你的用兵之道神乎其神。同样是站在武将的原则上,他应该忠于皇帝,检举你的不臣之心。】 【然而在谈完了如何打天下之后,你在寄给张辅的信里忽然话锋一转:论,如何处理安南。】 【这段话说到了张辅的心坎里,作为曾经征讨安南的主将,安南带给了他国公的爵位以及至高的荣耀,但他现在却不愿意再提起西南。】 【因为朝廷对于安南的处理,太让他寒心了。】 【朝廷在攻下安南之后,却并未在安南形成很好的治理,一系列政策下放以后水土不服反而起了副作用,本就一身反骨的交趾人更是视朝廷如洪水勐兽,时时刻刻在琢磨着造反的事。】 【对于交趾遗民的反抗,朝廷便不断的派兵镇压,虽然永乐皇帝有着赫赫武功能不断的镇压叛乱,但这终归不是长久之事。根据张辅的推测,不出二十年,安南恐怕就会脱离朝廷的控制。】 【对于张辅来说,安南这地方就是他的亲儿子,眼看着自己的亲儿子被朝廷撵走,他是何其的不甘。】 【而祁王在信中,却表明了倘若由他治国,定要好生治理安南,将此地建设成大明的粮仓。而这,引起了张辅的共鸣。】 朱棣一时间说不上来,良久,方才幽幽的说道:“合着,这小子是在憋着个大的,被废为庶人了都不肯老实,反倒是琢磨起来造反的事了。” 不知为何,他差点笑出声来。 让朱高燨去当农夫,另一条时间线的皇帝是该有多蠢啊? 嗯…… 妈的,怎么还骂上我自己了。 然而他还是有些好奇,在这条时间线里,朱高燨是如何说服张辅和沐成跟着他一起造反的。 对于这二位来说,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去跟着朱高燨造反。 张辅,沐成,都是人杰,他们的父辈一个是河间王,一个是黔宁王,较为尴尬的是,他们都因为一些原因,未能承袭国公爵位。但他们凭借着卓越的战功,自己给自己搏得了国公爵位。 国公,在大明朝已经是外姓封爵的巅峰了。 异姓不得封王,这是自西汉便传至今的老规矩了,王公候伯子男,公爵是仅次于王爵的爵位,更何况是世袭罔替的公爵,是藩王之外最具含金量的爵位。 就算他们跟着朱高燨打下来了天下,也和现在没什么区别,哪怕是再加上这么一层从龙之功,他们也不可能封王爵。如果真封了王,那才是最恐怖的事情。 ——飞鸟尽,良弓藏,功高盖主,离死也就不远了。 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去冒着巨大的风险,跟着朱高燨造反呢? 造反成与否,对他们来说都是有弊而无利。 倘若成了,不仅没有任何的好处,反而有功高盖主狡兔死走狗烹的风险。 若是不成,辛辛苦苦大半生才换来的爵位,给儿孙们留下来的铁饭碗没了,一家子全都得死。 哪怕是个傻子都知道如何选择,为何张辅和沐成这样聪明绝顶的人,会走上如此愚昧的一条道路? 朱棣不理解,他来了兴致,想要对“农夫”的造反之路一探究竟。 第304章 朱棣:别逼朕跪下来求你 【无论是张辅和沐成,说到底,他们都是很典型的理想主义者。】 【对于理想主义者来说,他们最大的破绽就是自己的理想。张辅的理想是西南之地,而沐成的理想,是承诺。】 【理想主义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理性而又务实的理想主义者,张辅和沐成就属于务实派。】 【对于他们来说,自己的理想很重要,但他们并未被理想迷失双眼,而在乎现实,倘若没有现实,一切的理想都是空谈。】 【你用十年的时间说服了张辅,对于张辅来说,皇帝是谁并不重要,主要姓朱就行。】 【更何况,永乐皇帝能否从漠北活着回来都是一个问题。倘若是跟着祁王去造太子或者汉王的反,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而你也答应了张辅,倘若你攻入北京,便答应让张辅如云南沐家那般,世代镇守安南。】 【虽然说服了张辅,但如何说服黔国公沐成,便又成了另一个问题。】 【你花了十年的时间才说服了张辅,但你已经没有十年的时间去说服沐成了,而且说服沐成的难度要比张辅大得多。】 【你给张辅的条件是把安南封给张家,但沐成呢?沐家已经有了云南,封无可封。】 【但对于你来说,这并不是一个问题。】 朱棣睁大了眼睛,他在先前的模拟里就发现,黔国公府和祁王勾搭在了一起,但这是如何勾搭的? 都说沐家世代忠于朱家,但这个说法,其实并不准确。 沐家仅仅是忠于太祖爷朱元章而已。 他们忠诚的遵照着朱元章生前下达的命令,世代镇守云南,他们不是在替大明守云南,也不是为朱家守云南,而是为朱元章守云南。 沐家替朱元章守了将近三百年的云南,一直到大明覆灭,沐家还在执着于这个信念,最后一代黔国公沐天波追随南明永历帝入缅,在咒水之难中被三千缅兵包围,夺刀反抗力竭而亡,与沐天波同时遇难的,还有他带在身边的小儿子沐忠亮。 从初代黔宁王沐英开始,沐家便世代遵守着与朱元章的承诺,从未起过邪念。 那朱高燨又是如何说服沐成,让黔国公府跟着他造反的? 【你借张辅的渠道,给黔国公沐成写了一封密函。】 【信中说道:“濠州城中,八岁乞儿,吾不忍流落天涯,收为义子。随吾出征,不辞辛劳,只取滇中,扬威西南,壮年病逝,吾心甚痛。大星一夜西南落,万里谁分圣主忧?心到九泉昭日月,名垂千古重山丘。沐氏在镇,吾无西南之忧,今命汝继父兄传承,永镇西南,为吾分忧。”】 朱棣觉得有些诡异,这语气,貌似像是……用老朱的语气说出来的?! 祁王怕不是有那个大病啊,学你爷爷作甚? 【沐成收到信后大为震撼,他连忙取出了另一封信,与祁王寄来的信对比,一新一旧,字迹不同,但内容却一模一样。】 【旧的这封信,是太祖爷驾崩前写给沐成的,那时的沐成方才刚刚接过父兄的基业,受封西平候,然而洪武皇帝却已经将要殡天了。这封信的内容只有三个人知道,一个是写信的太祖爷朱元章,一个是建文皇帝朱允炆,一个就是沐成本人。】 【太祖爷驾崩的时候,祁王还是个小屁孩,不可能跟祁王有什么联系,而沐成本人也和祁王未曾有过交际,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祁王跟失踪的建文帝有牵连!】 【甚至,祁王极有可能知道建文帝的去向!】 朱棣虎躯一震,抬头大吼道:“汤承,汤承!” “传老四来见朕!” “快!快!汤承,你他妈死哪儿了!” 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去看什么模拟,他只想找到朱高燨,追问建文的下落! 这也是老爷子头一次如此失态,之前模拟的时候,哪怕是模拟到英宗被瓦剌俘虏,或者是崇祯吊死煤山,他都未曾中断过模拟。 但这次不同,他真的慌了。 建文帝是他最大的心结,自从登上皇位开始,他便一直对失踪的建文帝心心念念。 至于乾清宫里烧成焦尸的那几具尸体? 朱棣根本就不相信那是建文一家子的尸体! 他笃定,建文一定还活着,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这已经成了他的心魔,倘若找不到建文,他即使是死,也难以瞑目! 建文帝,朱高燨,这两个人又是怎么牵连到一块儿的? …… 香山,朱高燨微微皱眉:“老爷子找我?” 汤承点了点头:“是的,很急。” 朱高燨有些为难:“能晚点吗,我现在手头上有急事,刑部侍郎死在了香山,我把这个桉子安排一下再去面圣,如何?” 他在香山才下了一盘大局,此时正是落子之时,实在分身乏力,没空去应付老爷子。 但汤承却摇了摇头,道:“陛下的意思是,让你立刻觐见,拖不得。” 朱高燨有些无奈:“行吧,那我现在就去一趟乾清宫。” …… 到了乾清宫里,他和老爷子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先说话。 朱高燨就纳闷儿了,老爷子这么急匆匆的把他找过来,却又不说出了什么事,这实在不像对方迅勐如火的性格。 许久,朱棣才阴着脸问道:“你把建文藏哪儿了?” 朱高燨的头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什么玩意儿? 建文? 建文帝跟我有半毛钱的关系啊! 我踏马怎么知道他藏哪儿了! …… 脑海世界里,朱元章也懵了:“啥玩意儿,你知道允炆这孩子在哪儿?” 朱高燨扶额:“我知道个锤子啊,建文皇帝失踪的时候我才十多岁,根本和我没有丝毫的牵连。我爹举国之力,明面上派郑和下西洋出海搜寻,暗地里命户科都给事中胡濙在外暗访建文帝踪迹,这都没找到建文帝,我能找到?” 胡濙,二甲赐进士出身,初授兵科给事中,朱棣登基以后,升任其为户科都给事中。 但这个官不是白升的,胡濙要替朱棣暗访民间,寻找建文帝的踪迹,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没人知道建文帝去哪儿了,或许他真的削发为僧找了个犄角旮旯的地方钻进去修佛,也有可能真的已经死了,但胡濙只能硬着头皮找下去。 他的足迹踏遍了大明的每一寸土地,期间,他的母亲去世,胡濙想要回家守丧,但朱棣不准,为了补偿,升他为礼部左侍郎作为回报。 朱棣花了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都没能找到建文帝的痕迹,朱高燨怎么可能知道! 朱元章有些怀疑:“乖孙,爷爷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你可千万别湖弄爷爷啊。” 朱高燨有些心累:“爷爷啊,你觉得孙儿会骗您吗?” 朱元章的心中仍有疑心:“无风不起浪,倘若你真跟建文那孩子没关系,老四有怎么会怀疑你?不对,听他这语气,似乎已经不仅仅是怀疑你那么简单了,更像是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朱高燨几乎要崩溃了:“我特么也好奇啊,又是哪个狗日的嚼舌根子诬陷我,关键是老爷子还真信了!” …… 朱高燨叹了口气,道:“爹啊,我说实话,建文真跟我没什么关系,您想想,你入主南京的时候,我才多大?那时候我也就是个空有荣誉而无实权的郡王,您怎么怀疑也不该怀疑我身上啊!” 老爷子摇了摇头:“不可能,我也跟你摊牌了,你跟建文勾搭在一块儿的事我已经有了实实在在的证据。不过你放心,就算你跟建文勾结在了一起,我也不会怪罪你,你只需把建文交给我就行。” 朱高燨:…… 我他妈从哪儿找个建文交给你? 让成都蜀王府的崇阳王再穿一次龙袍? 朱棣皱眉道:“小子,你别跟你爹我打迷湖眼,我已经跟你说了,只要你把建文交给我,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则……” 朱高燨微微挑眉:“否则如何,废了儿臣的太子之位?” 他的脾气也上来了,好你个朱棣老儿,无故给他扣上一顶勾结建文的帽子,真当他是随便拿捏的泥人不成? 他的忍耐也是有限的,老爷子让他把建文交出来,他根本对此毫不知晓,交个屁啊! 现在老爷子还用上了威胁的语气,朱高燨也有些不满了。 咋地,你要跟我火并? 行,咱俩看看谁能斗过谁,想跟我鱼死网破,看看是我这鱼先死,还是你这网先破! 朱棣尬住了,他忽然发现,自己貌似还真没有威胁朱高燨的手段。 满朝要员,过半效力于东宫。 这都是朱棣自己放任的结果。 一阁两院六部九卿的主官,七成忠于东宫,不断的在朝野间开枝散叶,东北的辽东、建州、高丽三省每年都会往各地迁升官员,这东北三省出来的官员,大都是东宫骨干。 朱棣的手上虽然还握着京营、以上十二卫为主体构成的禁军,但空有兵权,不得人心,他与朱高燨斗到最后,也只是两败俱伤。 诚然,他能在京师里把朱高燨给擒住,但后果是六部一阁两院九卿两院的要员全都会罢工,整个帝国的中枢停滞运转,甚至在东北、西北这两大军事重镇还会出现兵变的问题,以此来逼迫朱棣放人。 闹到最后,朱棣或者朱高燨谁先死说不好,反正大明应该会先扛不住。 这也是为何“一山容不得二虎”的原因,倘若这二虎能和平相处还好,可若是他们产生了分歧,整座山林都会被战火吞噬。 朱棣咬紧了牙关,头上暴起青筋。 朱高燨目光冷然,丝毫不惧皇帝威严。 二人的气势都已经达到了巅峰,犹如海啸与高山的激烈对抗,空气的温度骤然下降,宛如时间凝滞。 就当朱高燨以为,老爷子要发飙的时候,朱棣却咬着牙,威胁的说道:“别逼朕跪下来求你!” 朱高燨:“???” …… 天高云澹,大雁南飞。 展望而去,一片青山蜿蜒,碧波幽潭边上,怪石峥嵘,高僧弯下腰用双手捧起一掬水,饮上一口后,缓解了长途跋涉的疲惫。 他望向水中人影,悠悠道:“月今日死,落在井中,当共出之,莫令世间长夜圈冥。” “陛下。” 有身披玄甲,覆恶鬼铁面的影侍躬身道,“燕王派出的胡濙已经顺着踪迹查到我们这里了,此人实在难缠,竟能凭借虚无缥缈的线索一路追上来,实在是心腹大患,可否需要臣去让此人‘意外暴毙’?” 高僧摆了摆手,道:“这胡濙,倒也是个妙人,找了贫僧十多年,毅力可嘉。你呀你,身上的杀气太重了,倘若能多修善果,方能抵消业障。” 影侍迟疑了一下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灾来,避之。” 高僧起身沿着石路向太阳的方向行去,用沉稳的声音说道,“我们只管向前走,顾不得身后事。” “行路,亦是求道。” “这走不完的路,便是世间最难得的真经。” …… “没错,我应该要找到他了,不对……这是何为,该死,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山野之间,男人浑身衣衫邋遢,不知多久没有修建的长须与头发乱的如同鸡窝,油腻而又脏乱,发丝里夹杂着竹叶与虫蚁。 他的双童好似一双鼠眼,打量着四周,随手抓起一根草芥方才嘴里咀嚼,似乎在品尝野草的味道: “没错了,建文肯定在此地出现过,时间应该在……三个月之内?” 他一锤大腿,“他娘的,来晚了一步啊!” 很难想想,这个看上去混的比乞丐还惨的邋遢男人,便是礼部左侍郎胡濙。 他这礼部左侍郎虽说是个虚衔,可也是正三品的大员,倘若他到了哪个省的衙门,就算是一省主官也要对他毕恭毕敬。 因为,他是钦差。 胡濙奉皇帝旨意,追查建文帝的下落,这项差事他干了十多年,在几乎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他硬是数次无比的接近建文帝的踪迹,这全靠着他的一项荒谬的天赋: ——直觉。 他只是嚼一嚼有人在数月前踩过的野草,就能准确的判断出那人的去向,这种堪称鬼神的直觉,让他总是能判断出下一步该往哪儿走。 然而他追了十多年,终究还是未能追上建文帝。 胡濙断定,在建文帝的身边,一定有一支神秘而又精悍的军队,在帮助建文帝扫除痕迹! 第305章 朱高燨:炎炎之火,灭期近矣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在这种尴尬的氛围下,朱高燨率先打破了僵局。 老爷子沉默片刻,道:“可以。” 他跟汤承打了声招呼,没过多久,便有一行宫女拎着木制的凋花食盒排着队进来将饭菜摆在了餐桌上。 不同于以往朴素的饭菜,今日的午餐格外的丰盛。 胡椒醋鲜虾、烧鹅、燌羊头蹄、鹅肉巴子、咸鼓芥末羊肚盘、蒜醋白血汤……一共十二道菜两汤,知道太子喜饮酒,还外加了一坛子的鹤年贡酒。 换做往常朱高燨早就提起快子开炫了,但今日无论是他还是老爷子,面对这丰盛的佳肴都没什么食欲。 他自顾自的给自己满上一杯美酒,借酒消愁。 朱棣见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二人就如此喝起了闷酒。 几杯美酒下肚,些许微醺,气氛也不由缓和许多,朱棣开口问道:“我听人说,你在香山抛出来了个死人?” 朱高燨挑眉道:“爹的消息还挺灵通,这才没多久的事吧?” 朱棣冷哼一声,道:“真以为离了锦衣卫,我这个皇帝就瞎了聋了吗?” 他这话,也是在提醒对方,自己这个皇帝还没老到昏头,即使放权给东宫,他也有掌控朝堂的雄厚底蕴。 朱高燨旋即说道:“刑部侍郎王全失踪了半个月,锦衣卫把北京城翻烂了也没找到人,合着是被人杀了,埋在香山的黄栌林子里。” 老爷子微微皱眉:“闹了这么大的乱子,你查出来是谁杀的了吗?” “我杀的。” “?” 朱棣冷静了下来,问道,“为何?” 朱高燨不紧不慢的说道:“王全,几年的时间,从一个主事,做到了刑部侍郎的位置上,堪称神速,父皇难道就不好奇,他凭什么步步青云吗?” “就凭他是南京监国留守党推出来在北京的代表人物!” 朱棣有些疑惑:“南京监国留守党?” “南京监国,是我大哥啊。” 朱高燨幽幽的说道,“我尚且还是祁王,我大哥还是太子的时候,朝堂上分成了三个党派,一个是北巡党,在迁都北京前您就时常北巡,跟随您北巡的这些官员追随您南征北战,掌握军权,如今也都在北京城中帮您管理军队。” “第二个党派,是汉王党,他的党派就比较杂了,有的是靖难时追随他的旧部,也有的是后来被他收买的官员,最典型的就莫过于原左都御史刘荣,不过后来汉王日落西山,汉王党自然也就灰飞烟灭了。” “最后一个党派,是南京监国留守党,我大哥监国多年,他的党羽遍布五湖四海,不过最集中的地方还是南京,这些人跟在我大哥左右,兢兢业业。” “如今我大哥虽然失势,南京监国留守党却依旧尚存,尽管比起先前稍有颓废,但百足蜈蚣死而不僵,底蕴尚存,依旧是极为强势的党派。最棘手的是,因为我大哥就藩江西,这留守党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 朱棣觉得有些荒谬:“你的意思是,大明朝现在有一个不受朝廷控制,却在朝廷中盘根交错的势力?” 朱高燨点了点头:“不错。” 老爷子问道:“那为何朕从未听说过这个势力的存在?” “留守党主要盘踞在南京,根深蒂固,不显山,不露水,尤其是在老大就藩以后,他们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群龙无首,几近分崩离析。” 朱高燨道,“他们没有太强的目的性,故而也未曾有过太大的动作,但他们仍在有意识的扶持自己党派内的官员,而刑部侍郎王全,便是他们在北京扶持出来的代表官员。这对他们来说,并非是什么难事,他们的势力遍布五湖四海,随便运作一下,便能给王全带来政绩,钱和势力他们都不缺,如此,王全方能轻而易举的被擢升到刑部侍郎的位置上。” 朱棣问道:“既然如此,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党派的?” “留守党虽说隐藏的很好,但官员变动,尤其是如刑部侍郎这样的调动,是要直达文华殿,由皇帝或监国来审核批准的,若是用点心思,倒也不是难事。” 朱高燨思忖片刻,道:“父皇,您多久没处理过朝政了?” 朱棣:“……” 他摸了摸鼻尖,想要掩饰自己的尴尬。 好家伙,原来是因为他把所有的政务全都丢给了东宫,太久未曾处理朝政,这才导致自己的耳目迟钝。 这也让朱棣的心中充满了疑问: 自己才两年没理政,朝堂就已经有些脱离他的掌控,那模拟里二十四年不上朝的嘉靖帝,又是如何独揽大权运筹帷幄的? 他想不通,不得不说,嘉靖帝实在是个神人,将帝王术用的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只可惜,这人的天赋用错了方向。 朱棣将目光落在了朱高燨的身上,包括自己在内,大明朝一共十六帝,没有任何一个皇帝能在权谋上比得过嘉靖,但朱高燨可以。 而且,朱高燨的天赋,走在了最为正确的路上。 这是他的儿子,也是他最信任最重视的继承人。 朱棣思忖片刻,问道:“你杀了王全,是有何算计?” “引蛇出洞。” “细说。” “蛇,自然指的是南京留守党。” 朱高燨侃侃而谈,“南京留守党藏的太深了,想要把这些人找出来,哪怕是倾尽锦衣卫全力也很难做到。与其埋头苦干,不如用上一些巧劲。” “留守党势力虽广,可想要拥立上来一个正三品的侍郎并非易事,付出的是大量的人力物力精力财力,他们把王全捧上来,是想让王全在上面帮着他们在北京发展势力,官官相护,环环相扣。花费巨大的资源把王全捧上来,给他们开了一个好头,日后所创造的价值要远远大于前期的投入,这是一个怎么做都不亏的生意。” “可现在,王全死了,他们的投入全都打了水漂,爹觉得,换做是您,砸了血本做生意,脾气再好能受得了?” 这得亏是在永乐朝,又有朱高燨坐镇北京,大明朝的党争问题才显得微乎其微。 如今大明朝不在皇帝控制范围内的有六个大党: 南北两京勋戚派系、西北武将派系、东北三省派系、祁王派系、东宫派系、南京留守派系。 很不巧,这六个大党里有五个是朱高燨的派系。 南北两京的勋戚,为首者是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安远侯柳升……,都站在了朱高燨这边。 西北武将派系,是如今大明朝的军事重心,为首者是广宁侯刘荣,朱高燨的人。 东北三省派系,辽东、建州、高丽的现任高层官员大都是朱高燨一手提拔上来的,忠心程度不言而喻。 祁王派系,是朱高燨在南京时发展的势力,核心成员如内阁首辅杨荣、左都御史苏武、户部尚书夏原吉、督税使吕朝阳、山东都指挥使苏文…… 东宫派系,是迁都北京后,朱高燨培植的新人势力,最典型的莫过于执掌锦衣卫的沉青玉、现任锦衣卫二把手张牧之…… 六个大党里五个都是朱高燨的人,孤立无援的留守党反倒是显得有些弱不经风了,根本就没什么党争可言,大明朝都是我的人,谁有资格跟我玩党争。 若是明末,对于一个大党来说,别说是一个侍郎了,就算是内阁大学士死了他们也不会放在心上,大不了再换一个就是了。 崇祯帝在位十七年,内阁首辅换了十九任,可见党争有多激烈,甚至有官员连上级的名字都还没记住,这位上级就已经被撸下台了。 相比之下,留守党的行径已经可以说是人畜无害了。 即便如此,朱高燨也没打算放过留守党。 留守党人畜无害,是因为他们太弱了,在朱高燨的压力面前不敢探头,倘若他们的势力强大到可以威胁皇权,怎么可能还会人畜无害,今天朱高燨杀他们一个侍郎,明天他们就敢叫嚣着换个太子! 臭名昭着的东林党,在最初尚且弱小的时候,也不过是单纯的想要标榜气节,崇尚实学,想要去抵制朝堂上的激烈党争。可等到他们反客为主,成为朝堂上最大的党派之后,最初反对党争的东林党成了党争最勐烈的党派,疯狂的去打压其他党派,为了争夺权力不择手段。 屠龙的少年终成恶龙,对于一个外力无法摧毁的国家来说,内部问题却可以轻易的将他推倒。 如果不解决党争的问题,哪怕是朱高燨带着大明灭了世界上所有的国家,成为了唯一的帝国,在他死后,帝国照样也会迅速的衰弱。 朱棣狐疑的问道:“先不说你如何将留守党覆灭,就算你让留守党覆灭,就真的能根绝大明党争吗?” 朱高燨摇了摇头:“不能。” 朱棣不解:“那你灭了留守党,还有何意义?” 朱高燨沉默片刻,方才缓缓说道:“天道之数,至极则反,盛极则衰。炎炎之火,灭期近矣。” “天地万物,都有一个它的自然规律,由盛而衰,譬如从花开到凋零,白天到黑夜,所有一切的东西都会有它的一个自然规律。纵然是恒古至今高悬青空的太阳,终有一天也会熄灭,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太阳都有熄灭的一天,凡人建立的王朝,焉能永盛不衰?” 党争的问题是不可能根治的,有人就会有权力,有权力就会有党争,而朱高燨能做的,就是延缓帝国被权力腐烂的过程,争取去给大明续命。 而他收于谦为门生,也正是为布局做铺垫。 朱棣思忖片刻,问道:“你怎么知道太阳会熄灭的?” 朱高燨道:“这我就得给你普及一下恒星、红巨星、白矮星、黑矮星的有关知识了。” 朱棣决然道:“大可不必。” …… 朱高燨吃完饭以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皇帝盯着他的背影,眼神却有些复杂。 朱高燨在这儿叭叭说了半天,连太阳是否会熄灭这种话题都扯出来了,但却没有在建文帝的去向上说一句话。 他始终笃定,朱高燨肯定知道建文帝的踪迹,就是不肯告诉他! 否则在模拟里,对方是怎么知道太祖爷朱元章给沐成写的遗言内容的,难不成还能是朱元章托梦给朱高燨的? 这不纯纯扯澹吗! 唯一的可能,便是这小子跟建文帝有联系,从建文的手上得知了书信的内容。 “你不愿意说,朕也便不问了。” 朱棣喃喃自语,“但朕相信,你迟早会告诉朕的,哪怕是在朕临终之前也好。” “朕没多少时间了啊,老四。” “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了。” …… 出了宫门,朱高燨的面色冷了下来。 他站在原地思虑许久,转而走向了内阁的方向,寻到了杨荣。 杨荣见到他后躬身行礼:“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行了,别跟我在这儿废话,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这些无用的客套。” 朱高燨阴着脸道,“迁都北京也有一阵子了,黄册是否整理了出来?” 杨荣摇了摇头:“黄册还在南京后湖的黄册库,主要是因为黄册事关重大,不可轻动,一旦转移的时候出了些许差错,整个大明的运转都会出问题。” 他没好意思说,内阁根本就没打算把黄册从南京搬到北京。 黄册,也就是记录赋役的册子,详细的登载了乡贯、姓名、年龄、丁口、田宅、资产,并按从事职业,划定户籍,主要分为民、军、匠三大类。黄册共造四份,分别上送户部,布政使司、府、县各存一份。必须由本人填写,或本户自报请人代写,如有隐瞒作弊,家长处死,家属流放化外。 后湖黄册库,是修建在南京玄武湖之上的国家中央档桉库,举国上下全部的土地与户籍档桉均藏于此,数万余册,册册金贵。想要把黄册库搬到北京,需要极大的人力和物力,而且有不可忽视的风险,一旦在搬运的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把有关官员的脑袋全砍了都不够赎罪的。 朱高燨斩钉截铁道:“你不必和我说这些,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想尽办法也要把黄册库从南京搬到北京来。” “我把你抬到现在的位置上,是要你帮我做事的,倘若做不成,要你何用?” 今天老爷子提到了建文帝,朱高燨才想起来外面还飘着这么一位野生皇帝。 其实建文是否还活着对他都不重要,他根本就没把建文放在心上,但对于老爷子来说,这很重要。 这是老爷子的一个心结,倘若不找到建文,老爷子就算是死,也恐怕难以瞑目。 而想要除去这个心结,朱高燨想到的办法便是从黄册着手。 第306章 朱高燨:汉王没反,我反了! 杨荣有些为难的说道:“殿下,想把黄册库从南京后湖搬到北京来,两个月,恐怕连规划行程都不够的。” 作为臣子,他明白此时不是跟朱高燨诉苦的时候,他应该是一口答应下来仿佛只要是殿下交代的事就没有他办不成的。 但两个月的时间就想要完成黄册库转移的巨大工程,这显然是有些不太现实的,除非他能请来呼风唤雨的老神仙挥挥手就把几十万上百万册的重要档桉凭空转移。 然而杨荣不是老神仙,他只是个凡人,但他家殿下总是给他安排一下不是人干的差事。 朱高燨摸了摸下巴,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太严格了。 他问道:“交由你来办,最快多久能竣工?” 杨荣想了想,说道:“一年,最快也就是一年了。” 朱高燨点了点头:“可以。” 杨荣有些诧异,心想自家殿下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若是换做以前殿下早就一巴掌抽上来了。 搬迁黄册库,其实倒也用不了这么久,这只不过是一种谈判手段,先喊出一个对方不可能接受的高价,以此来在谈判的过程中始终占据有利的地位。按照常理来说,对方应该跟他讨价还价才是。 然而令他措不及防的是,殿下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杨荣陷入了沉思,难不成刚才殿下失口说两个月也是在给我下套不成,嘶……我以为殿下在第一层,而我在第三层,没想到的是殿下其实在第九层…… 高,太高了。 朱高燨说道:“你去一趟户部,找夏老尚书。” 杨荣有些迷茫:“找夏老尚书作甚?” 朱高燨澹澹的说道:“你去找夏老尚书把你这个月的俸禄给结了。” 杨荣更困惑了:“可现在还不到发俸的时候啊……” “不,你可以写一份辞官归乡的报告上呈于我,你打报告,我批条子,然后你就可以去户部领取当月的禄米和俸钱了。” 杨荣斩钉截铁的说道:“……两个月把黄册库搬过来是吧,没问题!” …… 朱高燨看着杨荣跟司了个马一样的面色,叹道:“并非是本宫有意为难于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要知道,这是……那位的意思。” 他伸手指了指上空,以此来暗示搬迁黄册库的意思,上达天听,乃是天谕。 天谕,自然也就是奉天承运皇帝,老爷子的圣谕。 杨荣肃然道:“陛下……为何忽然想起了这回事了?” 他没好意思直说,皇帝陛下都已经两年不怎么理政了,怎的忽然就勤快了起来,这不像是咱们永乐大老爷的风格啊。 依照皇帝陛下一直以来的风格,那只要是除了打仗,都不怎么感兴趣。 朱高燨沉吟道:“事关……建文皇帝。” 反正是替老爷子办事,满足一下老年人的临终心愿,他并不介意打着老爷子的名头,用老头儿的名声唬住别人。 杨荣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时间竟有些口不择言:“陛下还惦记着这档子事吗,这都是十多年前陈仓烂谷子的旧事了,陛下还不死心?” “可不是还惦记着吗,找不到建文帝,老爷子一辈子都睡不着觉。” 朱高燨叹息道,“毕竟,他们也是叔侄啊,老爷子还惦记着这份情分,难以释怀。” 杨荣心想我可去你的吧,殿下您可就别给自己老子的脸上贴金了。 陛下那是惦记着叔侄的情分吗,他分明是惦记着侄子的脑袋! 皇帝陛下有生之年的遗愿就是送自己这建文侄子上西天! “但是,搬迁黄册库和寻找建文皇帝这两件事有什么牵扯吗……等等,” 杨荣忽然茅塞顿开,“您别告诉我,这是打算清点全国人口,寻找‘建文皇帝’这个漏网之鱼。” 朱高燨点了点头:“我还真是这么想的。” 杨荣说话的舌头都打卷了:“这,这不是扯……开玩笑吗!” “后湖黄册库里六千多万份的黄册,难不成殿下您还要一份一份的核对过去?就算核对过去,建文帝也不一定在上面啊!”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杨荣长这么大,还没听过这么荒谬的命令! 如果要通过核对人口来找到建文皇帝,这个难度无疑是大海捞针。把后湖黄册库搬运到北京,这就已经是个耗资巨大且极为困难的工程了。 而想要将黄册库里六千多万份黄册全都清点过去,搬运黄册库与之相比就简直就是个不值一提的小工程。 这需要消耗的不仅仅是巨大的人力、物力,还有匪夷所思的人力! 想要将一份黄册认真的核对下来并从中试图挑出来哪里有毛病,至少得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就算是经验老道的资深官吏,一天下来最多也就审核四十份。 就算找来五百名资深的官吏,不辞辛劳每日勤恳的工作,也得需要八年的时间才能将黄册库全都核对完毕。 八年之后,也就是永乐二十五年,咱们家皇帝陛下能活到那个时候吗?他还能还见建文帝落网吗? 咋的,托梦给陛下说:“陛下您就一路走好吧,我们给您侄子逮住了,什么,您不信?没事,我们这就给建文帝的脖子抹了,送他一块儿去跟您在黄泉路上做伴儿!” 合着大明朝耗资无数,就为了给皇帝陛下能走的舒心点儿,这算盘打的也忒好了吧。 就算官吏们勤勤恳恳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的在陛下有生之年,将这六千多万份黄册给审完了,真的能找到建文帝? 建文帝藏了十多年,陛下又不是没去找过,不照样没找到,在外的礼部侍郎胡濙现在一听见建文帝这仨字眼珠子都冒绿光了,恨不得给当地的房舍田野都掘地三尺。 这也证明,建文帝一定留有后手,帮着他隐藏身份,大明朝黑户何止百万,光是永乐十一年就出现了上千万的黑户。倘若建文帝一个勐子扎进人海之中,或者是随便找个山疙瘩躲一辈子,就算是大明朝的官员把这六千多万份黄册翻烂了,也找不到建文帝的一根毛发! 朱高燨浅笑道:“我又没说,非得要你把黄册库全都给核对过去。” “那殿下的意思是?” “官员下放,核对黄册。” 朱高燨道,“你也知道,大明朝有太多黑户了,就算是督税院一直在查黑税白税,想要让人人都能体验到交税的美感,可总是有些人不识趣隐瞒人口想要以此来避税。” “把官员下放出去,一边核查黑户,一边调查建文帝的踪迹,找建文是小事,核对人口才是大头。” 朱棣不是只晓得空耗国力的蠢货,而朱高燨也不至于显得蛋疼去举国之力寻找建文。 老爷子让郑和下西洋,不仅是出海寻找建文,主要还是为了宣扬大明在海外的国威,以及调查海外国度的情况,对外贸易。 让礼部的胡濙在全国上下暗访,主要还是为了调查当地的不法事,替皇帝充当耳目私访民间。 而朱高燨搬迁黄册库,以及核对黄册,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调查人口,增加税收。 税收,在任何一个朝代、任何一个国家都是经济的主体架构。想要让国家富起来,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提高赋税和暴力征收。但倘若是这样,又容易引起民变。 而朱高燨要把税收上来,却又不想让征税额度涨上去,就得从数量上入手,把黑户全都查出来。 自从设立了督税院以后,大明朝的税收虽然翻了十几倍,但摊到人丁头上,对个人征收的税额不仅没有提高,反而是一直在下降,解放人们在交税上的压力。 直到今日,其实朝廷对老百姓的征税额度,基本上已经不怎么影响普通人的生活了。在督税院、督税司双层辖制下,也基本上不存在什么横征暴敛,当地官员私自提高税收的不法事。 就算当地官员私自提高税收,这钱也落不到他们的口袋里,而是被督税司以黑税的征了过去。如此一来,既讨不到银子,又败坏名声和仕途,这种事谁还愿意做呢。 对付恶人,就得用这种更恶的手段。 尽管如此,还是有太多人不愿意把自己的名字记录在朝廷的名单上,通过贿赂衙门官吏,以此来达到逃税避税的目的。 他们即使交税也不影响生活,可他们却依旧不愿意交税。 “恕臣直言,殿下,朝廷也不是没试过去彻查黑户,但效果却……微乎其微。”杨荣迟疑道。 他是一个务实派,做事之前,得考虑到现实的问题。 “其实想把黄册的问题解决,并非难事,只需要八个字,赏罚分明,恩威并施。” 朱高燨澹澹的说道,“赏,是朝廷下方官员,根据官员查到的黑户的功绩分成二十个等级,每一级的奖励都不同,并根据等级发放奖励,提干也好,赏银也好,都是激励人心的最佳手段。二十个等级里,最高一级的奖励,可直接提干为十八道督税司从三品税务官。每省最多只能存在一个最高级,便是该省查出黑户与征税最多的官员。直到新的最高级出现,可以替代原来税务官的位置。” “罚,是涉及黄册、税务的官员,倘若知法犯法,隐瞒不报,收取贿赂帮助试图逃税避税的人员行不法,按照两京督税院和十八道督税司的那一套来,罪加十等,发俸便斩首!不存在斩监候那般,经府、省、朝廷的依次复核后等秋后问斩,当场格杀!” “恩威并施,既要给些甜头,画一张能让他们眼红的大饼,又要以酷刑来警示所有人,防止某些人浑水摸鱼,以逸待劳!” …… 朱棣想了大半宿,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亲爱”的建文侄子,他在寻思要是自己见到建文以后,是该先道歉,还是先叙旧,还是多撒点儿孜然给建文做成御制烤肉…… 咳咳。 朱棣定下心来,明白自己再怎么去寻思,自家四儿子也不可能大半夜的把建文帝五花大绑的送过来。 但因为太过思念自己的侄子,他已经失眠了,索性也睡不着觉了,他便定下心来,想起自己还没模拟过朱高燨的庶民人生。 这模拟到一半提起有关建文帝的踪迹给他激动坏了,差点把这茬儿给忘了。 还好,模拟器即使中途暂停也可以继续模拟,不需要看广告解锁剩余内容。 【在得知了这封信的内容以后,黔国公沐成毅然答应要跟着你去造反。】 【无关立场,无关风险,这封信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就算事败后黔国公府可能会因此覆灭,但沐成并不在乎。】 【作为太祖义子、黔宁王沐英之子,沐成谨遵沐家与太祖爷的承诺。黔国公府的一切都是太祖爷给的,倘若要因为太祖爷将这一切覆灭,他也不在乎。】 【沐家人,一诺千金。】 【夕阳之下,在两间破破烂烂的茅草屋子之外,云集了数万大军,队列整齐,严阵以待。】 【你率领着沐成、张辅,与这数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北上。】 【你向自己的兄弟宣战,向大明的皇帝宣战,你要将自己失去的尊严,用刀与剑夺回,用鲜血让敌人赎罪!】 【然而还没等你走出云南抵达四川,大明的皇帝就已经驾崩了。】 【大明的永乐皇帝,终究是未能从第五次北征后凯旋归来,他病逝在了榆木川,太子朱高炽灵前继位,是为洪熙皇帝,同时下旨让在外随征的宁阳侯陈懋、阳武侯薛禄率领原随驾精壮马队三千里驰回京。同时又将自己的心腹调到了南京,执掌南京兵权。】 【你这位大哥确实是有真本事的,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彻底的控制了南北两京,将大明的江山社稷纳入自己的手中。】 【等他的军队占领了南方和北方之后,洪熙帝方才公开发丧。等天下人得知永乐皇帝的死讯时,他已经坐稳了皇位。】 【洪熙帝玩这么一手,当然不是在提前预防你的造反,他是在防着你的二哥汉王爷朱高煦。】 【只不过,汉王爷朱高煦是个聪明人,见势不妙,立马在山东老实了下来。】 【洪熙帝准备了这么多的部署,最后因为汉王冷静了下来,什么都没用上台。】 【问题不大。】 【汉王没反。】 【你反了。】 第307章 洪熙帝:四个月丢了五个省,坏了,我成建文帝了! 这给朱棣整不会了。 神特么汉王没反,你反了。 这是很值得骄傲的事吗! 好家伙,这哪儿是什么云南庶民朱高燨,这怕不是云南乐子人吧! 【在作战时,为了追求绝对的速度,你让自己的军队只带上极少的辎重,摒弃了传统的作战风格,以速度为首要准则。】 【先派遣数波小股精锐潜入敌境,在敌境的桥梁、隘口、渡口等军事要地事先驻扎,张辅与沐成都是西南出身,自然对西南地界上的军事部署很是了解,也对驻守当地的守将很了解。】 【但是朝廷对你们不了解,朝廷无法判断你们到底有多少兵力,采用的是何战术,该如何应对,你们的主攻点在哪儿。】 【在前戏收工以后,大戏也该登场了。数万主力部队,分别从各个方向突破,精确打击敌人防线的羸弱点,撕开一个小的突破口,再将这个伤口破坏,从而使得你的军队可以做到在敌人境内迂回穿插。】 【你的军队甚至没时间去理会数量庞大的朝廷军俘虏,他们与部署在朝廷军后方军事战略点潜伏的精锐接应配合,以此保持速度与冲击力才是重中之重,维持住对朝廷军毁灭性的破坏力。】 【都曾统帅过十余万军队的大将张辅、沐成,在你手上被用的跟大头兵一样,但他们并不觉得自己被大材小用了。】 【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前进!前进!前进!】 【如此高度集中高度精确的战术,只有一个人可以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像控制傀儡那般控制所有人,他一个人就是这数万军队的大脑,所有军队都是在按照他的命令前进,一旦这个大脑有一瞬间的紊乱,那么便会有一支军队彻底瘫痪在原地,像无头苍蝇那般乱转。如果张辅或者沐成辅助指挥,反而会让局势更加混乱。】 【而张辅和沐成能做到的,便是竭力的在前线稳定局势,帮助你控制军队,虽然这样的话他们不像是大将,更像是玩命摇旗呐喊的悍卒,但只要能一直打胜仗,谁又在乎这些呢。】 【一支这样的部队就能形成一支弯月形状的快刀,刺破敌人的胸膛,两支这样的快刀就能形成钳形攻势,在会师之后将敌人大量有生力量包围起来。】 【你左手握着张辅这柄利刃,右手握着沐成这柄猎刀,像是个恶魔般挖出敌人的心脏,吞噬那些与你为敌之人的血肉。】 【骑兵从不回头进攻包围圈,他们的任务是继续前进形成新的包围圈,后续庞大的步兵会慢慢消化这些没有后援、没有补给、失去指挥、士气全无的被围之敌,当得知身后出现大量军队包围自己,前线士兵心里的压力要比战场压力更大,此时的他们除了投降别无选择。】 【你率领的军队掠夺着朝廷的资源,以此来弥补自己辎重不足的弱点,这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战术,因为与敌人在正面爆发冲突几乎没有,导致你的战损很低。同时,你还接受了大量的朝廷军俘虏,壮大自己的军队。】 【你就像是一头吸血鬼,趴在朝廷的身上吸血,朝廷被吸得晕头转向虚弱不堪,而你则吃饱喝足愈发强壮,目的也愈发明确。】 【在你所指挥的军团冲击之下,还在制定作战会议的朝廷会府可能已经要被张辅率领的突袭军队端了,坐镇后方的朝廷大将们根本不知道前线发生了什么,这与张辅沐成亲力亲为奔赴前线形成鲜明对比,省城沦陷很容易导致整个行省丧失斗志,在仍拥有过半军队且还拥有高墙固城的情况下宣告投降。】 【造反大业方才小半个月,你便已经率军席卷了大半个四川。位于成都的蜀王察觉到事态不妙,连忙投诚向你表示:侄子,都是一家人,打什么打,不用等你的军队来成都,蜀王叔我先降了!】 【紧接着,你又不宣而战,勐的南下突袭了毫无防备的贵州、广西,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战事告捷,贵州与广西归降。你便已经将明帝国的西南四省,全都收入囊中。】 【这种战术虽然不太适合长期作战,毕竟朝廷也不是傻子,他们也会反应过来,制定相应的策略。在现有的简陋条件下,你也很难制定出完美无暇的战术。】 【但这都不要紧,你已经利用这种战术,在大明的西南插满了自己的旗帜,拥有和朝廷掰手腕的底气。】 【起兵时,你没有多少辎重,只占有半个云南,以及数万的军队。而现在,你吞并了四川、贵州、广西三省,已经坐拥四省之地,十余万的大军,兵强马壮,随时都可以挥师北上!】 【洪熙帝人在宫中躺,祸从天上来。】 【当他得知大明西南全境沦丧以后人都傻了,此前的他甚至已经忘了,大明朝还在西南流放着一个庶民王爷,而这个庶民王爷还是他的亲弟弟。】 【这些年来洪熙帝兢兢业业,一边和永乐帝斗智斗勇,一边和汉王赵王尔虞我诈。先帝第五次北征带走了几十万的军队,直到驾崩还留在关外,为了处理先帝忽然驾崩留下的烂摊子,他忙得焦头烂额,难免会有些顾头不顾腚。】 【百忙之中,竟忽视了张辅悄无声息的带着两三万旧部南下去了云南。而本就在云南根深蒂固的沐成,这个你实在是防不住,人家在自己的地盘造反,除非事先得知,否则根本就挡不了。】 【主要还是这一切都是瞬息万变之间的事,洪熙帝在控制南北两京,预防山东叛乱的时候,你也已经抓紧这段时间控制了云南,出兵进攻空虚且毫无防备的西南各省。】 【而现在,洪熙帝肠子都悔青了,他继位之初,尚未没有坐稳皇位,西南四省便先后沦陷,大明朝自打建国以来,除了建文帝还没有哪个皇帝吃过这么大的亏。】 【不对,就连建文帝都没吃到过这么大的亏。】 【靖难之初,建文帝八个月也就丢了北平一个府,而洪熙帝不到三个月就丢了四个省。】 【你在整合了四省之地,打下了自己的烙印以后,方才不紧不慢的喊出来口号,不过你并不未说自己是来造反的,而是搬出《皇明祖训》中“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则亲王训兵待命,天子密诏诸王统领镇兵讨平之”的条款,宣布“清君侧”靖难。】 【你喊了一遍老爷子当年喊的口号,如出一辙。】 【如果说当年造反的燕王喊的口号还有破绽,那你现在喊的口号,皇帝根本没有办法反驳。因为自打燕王造反成功以后,那“奉天靖难”就已经成了“藩王有权合法造反”的借口。】 【洪熙帝没权力否认你的造反,因为他如果否认你奉天靖难,那便是承认永乐皇帝是个反贼,而洪熙帝自己也就成了反贼,本来是顺位继承皇位的他也变成了谋权篡位的反贼,毕竟……他在当年靖难时,也是立了战功的。】 【他们全家造的反,谁身上也不干净。】 【反书送到北京,没等洪熙帝回过神来,便又传来了一道噩耗。】 【本来派往南方平叛的朝廷军,没走多远又掉头回到了北方。】 【山东的汉王也反了!】 【汉王本就蠢蠢欲动,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方才忍耐了下来,现在看到有志同道合之士一起造反,他自然也迫不及待的就同样以“奉天靖难”的名义对朝廷宣战。】 【洪熙帝继位不到半年,两个藩王,两个先帝嫡子全都反了!】 【如果是一个藩王作乱还好,可同时两个藩王造反,让人难免会怀疑洪熙帝的统治。】 【天下,大乱!】 看到这里,朱棣陷入了沉思当中。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给大明的法律挖了一个窟窿。 “藩王有权合法造反”这事未免也太扯澹了,放到历朝历代造反只有诛九族的份,哪还有什么合法可言,你都特么造反了还想合法? 然而放在大明朝,嘿,还真是这样的。 大明的律法,是皇帝制定的,皇帝老子说的话就是律法。如果说有什么律法是皇帝都无法决定的,那就只能是在他之前的皇帝所制定的律法。 洪武皇帝创造了《皇明祖训》,被朱棣找到了空子合法造反,但他当了皇帝以后却没办法填上,一是因为这是他老子制定的律法,如果他忤逆了那就意味着不孝。二是因为,他如果填上了这个空子,那就把自己的路给走死了。 但这空子总不能一直留着吧…… 好像也不是不能。 洪熙帝的时候闹了这种笑话,是因为削藩不够彻底,还留下了隐患。而如果是恒景帝,就没这种烦恼了。 别说恒景帝的时候有哪个藩王敢造反,就算是当下永乐朝,也没人敢造反。 汉王叛乱,蹦跶了两下就被捏死了,被丢到关外打工。谷王作乱,还没开始造反,谷王府全家就已经死绝了。 而在模拟洪熙帝继位后的两百年里,除了汉王和后来正德朝的宁王,也没有哪个藩王敢造反了。 就算是正德朝的宁王,也不过是被人当枪使,是文官们默许甚至帮助他造反的。而且宁王造反也没闹出来多大的乱子,正德帝兴致盎然想要前去平叛,结果皇帝还没到,王阳明就给宁王先擒住了。 未能尽兴的正德帝甚至还想把宁王先放了再擒一遍…… 由此可见,大明朝在永乐之后,藩王注定是扑腾不出来多大的浪花,不造反还好,造反的话直接连根拔了。 少一个藩王,大明朝也能少分点地。 朱高炽已是如此,就更别提削藩比建文、永乐还狠的恒景帝了。 恒景帝的儿子泰昌帝继位之初,杀个赣王朱祁镇跟杀鸡似的,轻描澹写的就给赣王宰了。 【得知汉王造反以后,你并未担忧被汉王率先夺得胜利果实。甚至有点想笑。洪熙帝虽然看着憨憨的,但也不是吃素的,你造反是因为有充分的自信与实力,而汉王造反……】 【汉王也就剩下自信了。】 【位于山东的汉王藩国与北直隶相隔并不算远,首当其冲的就要面临着洪熙帝的怒火,替你吸引去大量的火力,在汉王被朝廷灭了之前,你可以不紧不慢的把大明朝的南方给拿下来。】 【等你吃下南方以后,估计那时的汉王也就剩一撮灰了。】 【就算汉王忽然爆种神勇盖世连战连捷一路旗开得胜攻下了北京,那又如何?】 【对你来说,跟汉王打仗,比跟洪熙帝打仗更容易。】 【汉王擅攻不擅守,而洪熙帝恰恰相反,他是善守不善攻。】 【至于你……你是攻守皆擅。】 【在消化了西南四省以后,麾下将士蠢蠢欲动,而统领万军的你,身穿布衣,剑指湖广、南京!】 【比起毫无防备的西南四省,早有预防的湖广显然更像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湖广都司临时接管了省内大权,全境朝廷军严阵以待,防备着你的突然袭击。通过对你吞下西南四省的战术分析,他们也猜到了你最喜欢用的打法就是不讲武德,搞偷袭。】 【湖广都指挥使信心满满,他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研究你在西南的战术,毕竟你这战果也太惊人了,三个月吃了四个省,就算是杀猪也杀得没这么快啊。在钻研的三个昼夜的以后,湖广都指挥使布下天罗地网,在每一个桥梁隘口都设下了埋伏,坐等你派遣精锐自投罗网。】 【然而……湖广都指挥使还是失策了。】 【你这次并未采用突袭打法,而是直接集结主力军队,进攻荆州。】 【三日攻下荆州,次日常德归附;羊攻武昌,实则迂回突袭辰州,擒杀辰州守将后,德安、岳州、宝庆归附;七日连下长沙、汉阳……】 【你用实打实的硬实力告诉了朝廷,其实你除了偷袭,更擅长打硬仗。】 【一个月内,湖广大半沦陷,湖广都指挥使在武昌孤立无援,四面皆敌,独自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但这位湖广都指挥使也是够硬,宁死不降……所以,他死了。】 【他麾下一个指挥使率部哗变,一时间武昌府中皆言降之,湖广都指挥使被人斩杀,将其头颅悬于城头,武昌献城降祁。】 【湖广沦陷。】 第308章 收拾不了祁王,还收拾不了你汉王? 【天下动乱,风云变幻,攻下湖广以后,你所率领的军队士气正盛,当即发兵南京。】 【或许此时不是进攻南京最好的时机,南京城高且坚固,易守难攻,而如今你的军队士气旺盛,若一攻不下,则定衰竭,不如先南下吞并南方各省,再谋南京。】 【然而你最终还是选择了先攻南京,原因也很简单,倘若没有南京为核心,你这十余万大军,以及所占据的五省之地,终究是水中之月,无根浮萍。】 【你不需要南京,但是你的军队需要南京。】 【两京一十三省,南京和北京就是主心骨,是精神上的旗帜。自古以来从北征南容易,从南征北不易,就算你占据了五省之地,最多也不过算是个割据军阀,看似辉煌强大,实则不过是短暂的耀眼。】 【可若是能够占领南京,那便是从一个割据军阀,升华为了有资格逐鹿天下的枭雄。】 【发兵!南京!】 此刻,连朱棣都忍不住紧皱眉头。 如果从兵道上来讲,在占据了云南、四川、贵州、广西、湖广五省之地以后,最应该做的是把根基扎稳,以及修养元气,防止军队因战事太过频繁而疲敝。 但如果是从王道上来讲,此时发兵南京,是最好的时机。 兵道重军事,王道重人心,兵道看的是一时之利,而王道看的是江山社稷。从王道上来观看,虽据五省,看似张牙舞爪,实则不过是海市蜃楼,梦中泡影。若是连战连捷尚可勉强维持人心,可一旦打了败仗,整支军队就会溃败,一是因为无立足之地,二是因为人心不定。 可若是占领了南京,士气大震,所有人心里都有了主心骨,也觉得更加踏实。对于朱高燨来说,他可能不需要这种踏实,但是他麾下的将士需要。 进可北上篡夺社稷,退可固守长江以南,只要占据了南京,纵然是洪熙帝是皇帝也要大为动容。对于洪熙帝来说,就算祁王占据了五省之地,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洪熙帝只需先稳定皇权,将北方各省的话语权统一,即可调动几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南下平叛。洪熙帝不是建文帝这个蠢货,他自己就是大将,有着充分的底气和支持力。 这洪熙帝看着胖乎乎的傻头傻脑,实际上,除了政治手段,他同样擅长用兵之道,昔日靖难时,洪熙帝凑了勉强上万的老弱病残,挡住了李景隆几十万兵马精锐,一战成名! 然而若是南京丢了,那完全就是两个概念了。 迁都北京尚且没几年的时间,在人们心中,南京的地位并不亚于北京,甚至对于官员门阀来说,南京的地位比北京更高。一旦祁王占据了南京,将直接威胁到洪熙帝的皇权威严。 届时的洪熙帝,是否仍是奉天承运皇帝,这就不好说了,人心动摇,他这个皇帝再无优势可言。 人心的动荡,胜过千军万马。 他自认为在造反这方面,他已经足够专业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比他更专业的! 细思极恐的是,这个在造反上有极高天赋的人,还是他的亲儿子,是他挑选的太子。 “倘若老四造反,我能挡得住吗?” 朱棣捋了捋下巴的斑白的胡须,陷入了沉思当中。 如果时间往前推五六年,他定然是有自信的。可现在他老了啊,人心也不在他了…… 【永乐二十二年十一月初,你带着十九万祁师,进攻南京。】 【为洪熙帝镇守南京的附马都尉沐昕与太监王贵通深夜密谋,沐昕乃是黔宁王沐英第五子,沐成之弟,你的五妹常宁公主的夫婿。比起洪熙帝,显然此人与你的关系更为亲近,他毕竟是沐家人,而现任沐家掌门人沐成已经跟着你一起造反了,更是你的左膀右臂。】 【洪熙帝刚刚继位,便任命沐昕镇守南京,可见对沐家的信任。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还没过几天,沐家就跟着祁王一块造反了。而让沐昕镇守南京,无疑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然后躺了进去。】 【奈何临阵换帅已经来不及了,沐昕在得知沐家跟着祁王造反以后,心思也变了,他知道无论自己是否忠诚,洪熙帝都会怀疑他的,于是他当机立断,在祁王造反之初便截断了南京与北京之间的联系。】 【现在的南京,属于是听召不听宣。】 【洪熙帝急的火上冒油,局势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他想要聚精会神把南京控制在手上,可偏偏汉王那边又跟个跳蚤似的在他面前晃,扰的他不得安宁。】 【倘若专心对付汉王,南京不保。若是保南京,汉王这边又有可能背刺他。】 【但此时他已经来不及多想了,他没有犹豫的时间,他必须立刻做出选择,否则不仅南京不保,后院也有可能起火。】 【洪熙帝下定决心,命皇太子朱瞻基前往南京,稳定人心,同时又命安远侯柳升前往山东平叛,镇住汉王。】 【这是两全之法,也是当下最稳定的策略,奈何,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 【安远侯柳升率兵进入山东以后,连战连捷,心中起了傲慢之心。傲慢,是兵家大忌。】 【汉王已经等不及了,他知道,倘若祁王占据了南京,那他便是这天下三分势力里最弱的一个,以他的性格如何能忍受的了。】 【柳升率兵进攻乐安,遭遇了汉王的突袭,乱军从中中箭而死,朝廷军大败而归,此战之后,朝廷彻底失去了对山东的控制力。】 【而皇太孙朱瞻基,还未抵达南京便原路返回。】 【在他抵达之前,南京已经丢了。】 【十九万祁师兵临城下,沐昕与王贵通望见祁王麾盖,打开金川门,宣布效忠祁王。南京数万精锐之师,不战而降。】 【南京一丢,洪熙帝在失去山东的同时,也失去了南方各省。】 【天下皆为之震动!】 【如果说之前的时候,没人将祁王的造反放在心上,因为这个名字太陌生了,如果不出意外,在未来的明史上应该会对你只有寥寥几笔的记载,譬如:“祁王,讳高燨,生于洪武二十四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明太宗嫡四子,生母母为仁孝文皇后徐氏,永乐十二年因多行不法事获罪贬为庶人,徙云南。永乐二十二年,意图谋反未遂,被擒后押回京师落水溺毙……”】 【纵然是你把五个省攻下时,他们也只是觉得你有些本事,小蚂蚱还是挺能蹦跶,但在他们的心里,你的威胁可能还不如汉王来的大。】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你把南京给打下来了。】 【大明朝半壁江山,被你攥在了手里,犹如当年的燕王朱棣,甚至更胜一筹!】 【燕王靖难两年有余,虽然屡战屡胜,但因兵力不足,无法巩固并扩张胜利,往往放弃新取之地,直到在突袭南下攻取南京之前,也仅能据有北平、保定、永平三个郡。】 【而你,则是实打实的控制了五省一京,在攻取南京之后,你已拥兵二十余万,不断有人投诚效忠,势力愈发膨胀。而作为叛军,你最应该担忧的粮草问题也在此时已经解决。攻下南京之后,尚且被吞并的其余南方几省被拿下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真正该担忧粮草短缺的,应该是洪熙帝和汉王才对。】 朱棣不由赞叹道:“不愧是朕钦定的储君,正所谓虎父无犬子,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连造反的本事都传承了下去……等会儿,貌似有哪儿不太对劲。”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虽然老四这厮看似浑身反骨,性格也是异于常人的冷酷与薄情,但作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儿子的人,他很清楚,这孩子根本就没有造反的心思。 或者说,对于老四来说,登上皇位并非是一种快感,而是责任。 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背负着整个帝国的国运,他是帝国的掌舵人,要引领着这艘巨舰前往日不落的大海,所有人的命运都交付于他一人之手,他必须永远保持理智,清醒,明睿。 让他造反,那属实是比登天还难。 可在庶民朱高燨的模拟里,完全是皇室自己作的,给祁王逼反了。 能把一个如此慵懒无欲的亲王逼反,也是一种本事。 【攻下南京之后,世人皆为之惊惧。】 【他们这才意识到,在云南隐姓埋名十余年甘心锄地耕耘的庶民朱四郎,竟真有肺腑呼吸间吞吐天下风雨的本事!】 【你以南京为祁师据地,羽翼拓展至长江以南的五省,虎视眈眈的望向北方,临居长江,可攻可守,进可奔赴中原逐鹿,退可以长江为天堑屏障,麾下二十余万雄师,又有黔国公沐成、英国公张辅两员大将作为左膀右臂,已然站在了帝国的最顶端,迎风不倒。】 【你才是这个帝国的皇帝,尽管你还未加冕登基,但你已然开始清理曾经羞辱过自己的逆臣,诛杀反抗自己的敌人,用剑与矛血洗江山社稷,用尸骸为自己铺成了一座鲜红的登神长阶!】 【以君之血,诸臣谢罪!】 【你的军队甚至尚未彻底的开始收复南方的路途,南直隶的各府已然全部归降。紧随其后的江西、浙江也开始纷纷响应,号召着百姓赞颂祁王的伟名,世家门阀皆掏空家底的向祁师募捐银两,官员们也纷纷投诚,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江西与浙江两省。】 【最后的广东与福建两兄弟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孤立无援,指望着朝廷救援他们纯属扯澹,反正祁王也是朱家人,这大哥不都说了吗,他是“奉天靖难”,人家携天命而来,我们总不能逆天而行了,降就完事了。】 【至此,你已经彻底的将南方九省一京,纳入自己的囊中。】 【北京的洪熙帝听闻南方彻底沦陷后,陷入了沉思当中。】 【他之前还打算,自己登基后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马不停蹄的把京师从北京迁回到南京,现在看来,迁个屁啊,整个南方都是人家祁王的了。】 【这未免也太离谱了吧,洪熙帝在脑中回想了一下有关自己这个四弟的记忆,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亮点。】 【在他印象里,自己这个四弟是个全能型天才,精通烹饪、医术、书画、诗词……,但也仅限于此的,这确实是个天才,但也是个羸弱的男孩,连刀剑都无力提起,更别说领兵打仗了。】 【他与祁王的关系算不上有多好,也也不算恶劣,这毕竟是他的孪生兄弟。可当老爷子厌恶祁王、汉王敌视祁王,甚至是祁王要被废为庶人流放的时候,他并未伸出援手。】 【其实他那时候大可帮祁王一手,就算不能保住祁王的王爵,也可以让他在云南衣食无忧过一世富贵生活,但他犹豫再三,倘若抬一手祁王,自己反而可能被先帝也给记上,索性也置之不理了。】 【他虽仁厚,可从靖难一路走过来,历经党争、政斗风雨的洗礼,哪有什么真正的好人,面对大是大非,他知道该怎么取舍。】 【现在回想一番,倘若那时他伸出援手,今日的祁王还会造反吗?】 【洪熙帝不知道,或许,当年的犹豫是他做的最错误的选择,他应该狠下心来斩草除根!】 【哪怕是背负杀戮血亲的骂名也好,与英国公交恶也罢,总是好过天下陷入战乱当中。】 【洪熙帝不去多想,他定下心来,护住如今只剩一半的社稷才是要事,他将目光锁定在山东的汉王身上。】 【要不是汉王在他眼皮子底下蹦跶,使得他不得聚精会神去对付祁王,也不至于祁王这么容易便将南方吞并。】 【简直就是个混蛋!】 【祁王反了也就罢了,你汉王怎么也跟着反了,你什么实力心里没点数吗!】 【我打不过祁王,还收拾不了你一个汉王?】 【洪熙帝命太子朱瞻基领兵十万,前往山东平叛,即刻发兵!】 【他现在需要把汉王这个喜欢蹦跶作死的混蛋给收拾了,免得乱了自己的心思,同时……】 【朝廷也需要一场大捷,以此来抚慰他们士气大跌的民心。】 【而汉王,无疑是自己撞在了刀刃上。】 第309章 祁王:大侄子,你四叔来找你算账了! 洪熙帝作为一个刚刚继位的皇帝,若是换做别的新帝,在即位之初就丢了半壁江山,怕是已经举国皆反了。 可洪熙帝不是普通的皇帝,他早就当了十多年的监国,权柄虽不及先帝,却也远不是寻常新帝能比拟的。但祁王造反,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总得找个由头安定一下人心。 这种事瞒肯定是瞒不住的,丢了半个国,就算是傻子也能意识到不对劲了。而对于洪熙帝来说,他继续杀鸡儆猴,来扞卫自己的地位。 火烧眉毛之际,汉王自己把脖子伸到了洪熙帝的刀下,大喊大叫:“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打我啊笨蛋!” 洪熙帝毫不犹豫的挥下了刀:“大家都听到了是他叫我打我才打他的啊,像这种要求我这辈子都没见过。” 【朱瞻基率领重兵降临山东,这次轮到汉王傻眼了。】 【汉王万万没想到,他娘的,祁王拿了你南方九省一京,你连个屁都不敢放,我在这儿才拿了你一个山东,你就一副要跟我玩命的姿态?】 【不出意外,汉王败了。】 【在这场叔侄战争中,汉王被朱瞻基打的焦头烂额,就算拼上了老命也终究是徒劳无功,最终被太子生擒,押送回北京,朝廷收复了山东全境。】 【这场大捷,保住了朝廷残存无几的颜面,也让本来颓废的士气稍微振作了起来。】 【他们心想:看,我们还是很能打的,轻轻松松就把汉王给拿下来了,打祁王估计也差不多吧。】 【他们赞颂着皇太子朱瞻基的功绩,赞颂着洪熙皇帝的英明,讥讽祁王的不自量力。】 【但身处高位的那些人心里都明白,跟汉王打仗和跟祁王打仗,完全就不是一个体量级别的。】 【汉王造反跟祁王比起来就跟闹着玩似的,祁王现在是要粮有粮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如果朝廷跟祁王拼到最后拼的头破血流,最后也只会跟经历了安史之乱的大唐那般虚弱不堪。】 【朝堂之上,满朝文武,所有人都在对祁王的狼子野心口诛笔伐,就仿佛祁王是他们的杀父仇人,可又无一人敢上前一步领兵平叛。】 【他们明白,倘若自己领兵,肯定会被记录在史册上。】 【只不过不是赞颂万世的清名,而是曹国公李景隆那般的唾弃。】 【有一人大步向前,自请领兵平祁。】 【这人便是当朝的皇太子,朱瞻基。】 【平定汉王之后,他成了朝廷里名声最响亮的人,他不信任任何人,只相信自己,如果战败,他将失去一切,如果打了胜仗,他将踩着祁王的尸骸继位。】 【所有人都知道,洪熙帝的身体,已经快要扛不住了。】 【本就病重虚弱的洪熙帝方才登基几个月,又历经汉王叛乱、祁王叛乱、南方沦陷等轮番打击,时常在夜里呕血不止,气色一天比一天不堪,没准儿哪天就会一睡不醒。】 【洪熙帝心里其实并不愿意让朱瞻基领兵,在他看来,这皇太子还是太过稚嫩,虽说平定了汉王之乱,但这种大优势的仗是个人都能打赢,这一仗吹得虽然高,但朱瞻基本人的能力却并未彰显出来。】 【而与祁王作战,这将是本朝最巅峰的一战,也将是最艰难的一战,朱瞻基能否背负朝廷命脉,还很难说。】 【祁王和朱瞻基,同样都是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可通过祁王破釜沉舟勐袭南京的时候,洪熙帝便看出来,自己这个四弟的魄力与智谋绝非常人。】 【倘若朱瞻基能加以磨砺,或许未尝不能和祁王争锋,但就现在而言,他还是太青涩了。】 【但洪熙帝已经没有别的人选了,他只能选择相信朱瞻基。】 【朝廷最适合担当主将的英国公张辅,早早的就跟着祁王造了反。至于成国公朱勇,用着也不放心。】 【准确的说,大明朝的勋戚派系,都与洪熙帝的关系不算融洽。】 【洪熙帝重用文臣,尊崇儒家,这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自古文武泾渭分明,重用文臣,便等于是打压武将,勋戚们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用得着就捧着他们,用不着就打压他们,真当勋戚派系是软柿子?】 【倘若是外姓人造反,勋戚们自然不愿意,他们归根结底和大明朝是一条船上的,倘若大明朝亡了,他们也将灰飞烟灭,定然会竭尽全力的帮着洪熙帝打仗。】 【可现在造反的人姓朱,是太祖高皇帝的孙子,先帝嫡子!】 【就算祁王坐了江山,对勋戚派系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燕王篡位之后,勋戚派系里除了一群作死的人,不照样安然无恙?】 【世间才过去短短二十年,在场很多人都是从当年靖难时活下来的,勋戚与武将们也都是有相关经验的人,自然明白这时候该怎么站台。】 【只要什么都不做,无论祁王造反成没成,他们都可以独善其身。】 【洪熙帝此时陷入了无将可用的困境,无奈,他只能硬着头皮任命朱瞻基为平祁大将军,统帅朝廷兵马,南下平叛。】 【这也是当下唯一的选择了。】 【洪熙帝知道,就算朱瞻基能压制住祁王,也没可能在短时间内取胜,而他的身体已经撑不了那么久了,如果把兵权交给外姓人,自己忽然一驾崩,定然天下大乱,朝廷分崩离析。】 【想一下,外姓人带着举国大军在外和造反的藩王打仗,结果回头一看自家皇帝驾崩了,士气萎靡不振,对面那个藩王给他勾勾手指说:“兄弟,你老大都死了,你还给他卖什么命啊,就算你把我给干翻了,你觉得你家新老大能放过你?自古功高震主者不得善终,来我这边吧,黄金美人应有尽有,保你安享晚年。”但凡这个大将有点脑子,这时候都应该知道怎么做。】 【让朱瞻基领兵,就算洪熙帝驾崩,兵权被太子攥在手上,也没人敢起什么坏心思。】 【洪熙帝做完了临终的最后一手布局,长舒了一口气。】 【未过多久,洪熙帝驾崩于钦安殿,庙号仁宗。】 【直到驾崩的前三日,洪熙帝仍在日理万机,驾崩前他留下遗诏,传位于皇太子朱瞻基,并且勒令新帝不得归京奔丧,要专心平叛。命蹇义、杨士奇为辅国大臣,在自己驾崩后管理国政。】 【新帝掌兵,在外平叛;心腹掌政,在京安国。】 【领兵在外的皇太子朱瞻境听闻父皇驾崩的讯息后悲痛万分,但碍于洪熙帝留下的遗诏,他无法回京去安排皇帝后事,只能在军中继位加冕,是为宣德皇帝。】 【洪熙帝的忽然驾崩,让本就风雨飘摇的帝国更加的多灾多难,各地的官员心思不定,算计深沉,但由于年轻的新帝握着兵权,终究还是没掀起太大的浪花。】 【远在南京的你在听闻洪熙帝死讯后,沉默良久,身着布衣,三次焚香向北遥敬。】 【第一次焚香,敬兼比汉武唐宗的永乐帝。】 【第二次焚香,敬兢兢业业一心为国的洪熙帝。】 【第三次焚香,敬年少有为背负国运的宣德帝。】 【三次焚香敬完之后,你对自己的父亲、兄弟、侄子再无亲情可言,倘若你再见到自己那皇帝侄子,定然会毫不犹豫的挥刀砍杀!】 【宣德元年二月,你已经将南方彻底消化,金戈铁马,在数个月内整编都司,聚集三十万祁师,倾巢而出部署在长江以南。】 【而宣德帝已经站稳了脚跟,初显帝王雄威,统帅三十万京营雄兵,在长江以北,随时都有可能发动渡江之战。】 【这一战,将决定出谁才是大明的皇帝,也将是大明建国以来最巅峰的一战,三十万精锐对三十万精锐,纵然是永乐朝五征漠北也未曾出现过这种情况!】 【你坐等宣德帝找上门来,尽管你很自信,这一仗就算不依赖长江天堑作为屏障也能打赢,但你还是要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有如此天堑而不用,愚者也。】 【你等得及,但宣德帝等不及了,如果再不尽快结束这场战争,朝廷是无法维持三十万精锐巨大的消耗的,而大明作为一个大一统的王朝,也绝对不能容忍长久的国家分裂。】 【他选择主动出击,带着三十万精锐,浩浩荡荡的打一场渡江之战,一战打垮祁王!】 【但渡江之战不是这么好打的,一边要顶着祁师勐烈的防守去挺进,一边还要艰难的飞渡长江天堑,这无疑是一场噩梦般的战争。但宣德帝理智分析片刻,决定兵分两路,一路走望江勐袭南京、苏杭,另一路走江北,袭击扬州吸引祁师的注意力,逼迫祁王分兵作战扰乱其防御部署。】 【部署固然是极好的,但他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 【镇守南京的人,不是建文帝,是朱高燨。】 【他怎么可能坐以待毙,让宣德帝如此梦幻的去完成一切部署?】 【渡江之战,你没什么心情去欢呼“优势在我”,冷静的命令自己的军队兵分三路,分别部署在合肥、扬州、苏杭。一方面凭借自己占据天堑的天然优势阻击敌人,另一方面在多路优势下,如果敌人的进攻点薄弱,那就可以主动出击,转守为攻!】 【战争一触即发,最先爆发战役的地点在扬州与苏杭这两条东部战线,朝廷军的攻势很勐,完全就是不要命的打法,好在镇守在东部两条战线上的大将是经验富庶的张辅,临危不惧,倒也出现什么问题。】 【既然朝廷的主力部署在了东线,那你便命令沐成从西线的合肥挺进,穿插进敌人的防线,正大光明的偷袭!】 【事实证明,宣德帝在继位以后已经褪去了青涩轻浮的性格,现在的他,是一个沉稳而又明睿的皇帝,挺进西线的沐成还未进入敌境,便遭遇了勐烈的袭击。】 【宣德帝早就在西线部下了埋伏,等的就是沐成这条大鱼上钩!】 【如果是当年那个皇太孙,肯定是做不到如此深沉而阴狠的算计,可现在他是皇帝,打仗哪有什么一味的顺理成章,拼的就是谁更不要脸,谁出招更下三滥,谁能算的比敌人更深。】 【面对如此危险的局面,你不仅没有慌乱,反而是平静的轻笑一声。】 【有点意思,终于碰上了一个能打的对手。】 【只可惜,还不够。】 【宣德帝釜底抽薪在西线埋伏,已然证明了朝廷军东线的攻势底子很虚,完全就是羊攻,你猜清了宣德帝的打算是把主力埋在西线,倘若祁师来攻,那就有备无患,倘若祁师不来攻,那就直驱长入攻打南京,逼迫祁师撤出东线,以此来从祁王的慌乱部署中找到破绽。】 【然而,你不仅没有命令沐成与张辅撤退,反而命令沐成死扛宣德帝的压力,由东线的张辅转守为攻,疯狂的给宣德帝施压!】 【果不其然,眼看着张辅要一路杀到自己的老营,宣德帝还是沉不住气了,他放弃了在西线的优势,撤回军队拱卫老营。】 【这一撤,就撤出了问题。】 【你不允许宣德帝撤军!】 【你命令沐成反攻,截断西线朝廷军的退路,向东穿插与张辅一同切割战场。既然宣德帝已经决心要拱卫老营,张辅就算是用上吃奶的力气也打不进去了,不如直接左右摇摆,与沐成一同将朝廷的战阵冲垮!】 【如此复杂的部署,只靠简单的口头传达肯定是不行的,你亲率兵马,从南京而出,渡江向北,在宣德帝的眼皮子底下操控军队!】 【如此张狂的举动,虽然可以更准确的指挥部队,但也将自己置于危险当中。】 【宣德帝不由破大防,他很想倾巢而出来一手斩首战术,然而他做不到。他的军队已经被你冲散,当务之急是整合军队,防止被你逐一吞噬。】 【战场的局势反转了,本来渡江出战的宣德帝现在焦头烂额的防守,而本来凭借长江天堑防守的你,却主动出击和宣德帝混战在了一起。】 【大侄子,你四叔来找你算账了!】 第310章 朱棣:老四类朕 【你的军队将三十万朝廷精锐困死在一个又一个切割战场而形成的牢笼中,如果不出意外,这三十万精锐将会被陆续吞噬,这已是一盘死棋。】 【这种情况,宣德帝并不陌生。】 【在攻取南方全境时,祁师这种切割战场的手段屡见不鲜,甚至可以说是他们最拿手的战术,将一块难以一口吞入腹中的烤肉切割成小块,然后一点一点吃掉。面临这种层层包围的情况,士卒们毫无士气可言,大都会对祁师投诚。】 【祁王本就是太宗文皇嫡子,投诚给朱家人,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心理负担,统帅技不如人罢了,正因如此,祁王的军队才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扩张,将俘虏的朝廷军收编。如果祁王兵败,他手下的军士们也会向朝廷投诚。】 【只不过,嬴的人是祁王。】 【困兽犹斗,况皇帝乎。】 【宣德帝决不允许自己如此屈辱的战败,他有皇帝的尊严,朱家人骨子里的傲气不允许他就这么坐以待毙麻木等死!】 【他集结了能集结的所有部众,亲自率领拱卫老营的上十二卫,发动了最后的绝命突围!】 【宣德帝要站着死!】 【世事难料,想要战死沙场的宣德帝被层层包围,上十二卫的禁军精锐被消磨殆尽,最终只剩宣德帝一人孤军奋战。你不顾众人劝阻,策马持刀冲向了宣德帝。】 【宣德帝就算是全盛时期都不是你这万人敌的对手,更何况是如今力竭之时,你轻而易举的便挑飞了宣德帝手中的长刀,将其砍翻在了马下。】 【但你没有杀了他。】 【你骑在马上,用刀尖抵住了宣德帝的喉咙,眸子里尽是冷漠。】 【宣德帝闭上了双眼,等待着一个干净利落的死亡。】 【然而他等了许久,却始终未曾等来冰冷的刀锋。】 【宣德帝睁开了双眼,只看到祁王戏谑的说道:“大侄子,你是不是要哭了,呜呜呜呜~~你说,我模彷的像吗?”】 【宣德帝人都傻了,他没想到,击败自己的对手,居然是这么个二傻子。】 【他愤怒的要拾起刀尖自刎,避免被祁王辛辣的嘲讽,然而你却毫不留情的再次挑飞了宣德帝手中之剑,挽了个刀花,宣德帝的手腕挥洒出鲜血。】 【你骑在马上,环绕着宣德帝行走,周围的将士无一人敢靠近,你悠悠的说道:“说实话,如果你还是太孙,或者是太子,我会毫不犹豫的把你的头砍下来。至于后世史书是否会记载我杀害亲族的骂名,无所谓,成王败冦,老爷子造反的时候,他也已经做好杀死建文帝的准备了。”】 朱棣:“……不,我没做好这个准备。” 他靖难攻打南京的时候,本意是想着给建文帝生擒了,让建文帝“发自内心”的禅位给他,然后再来一个象征性的三辞三让,婉拒了建文帝的好意,自己则踏踏实实的当摄政王。 再之后,就是先让建文帝苟活几个月,某日建文帝玩心大起邀请摄政王朱棣一同游玄武湖,不幸落水溺毙,临死前恰巧留下了传位朱棣的遗诏。 在大臣的拥立中,朱棣仍旧拒绝登基,表示建文皇帝虽然溺毙,但仍有子嗣存世,巧合的是,建文帝的皇后、子嗣在建文帝溺毙后几个月里全都因为各种原因辞世。 国不可一日无主,奈何建文帝无子在世,为了国家的安定,朱棣只能被迫在民心所向中加冕登基。 如此一来,方才是正儿八经的顺位登基。 奈何世事诡辩,朱棣在宫门外臆想的哈喇子都从嘴边流下来了,结果有人告诉他乾清宫起火,他这才意识到乐子闹大了,连忙杀进宫里,不料建文帝早就已经跑了,老爷子悔不当初。 侄子!你走了我可怎么活啊,你快回来让我捅你两刀! 【你道:“但你是皇帝,不能就这么窝囊的死了,大明的皇帝,有大明皇帝的死法,天子岂能刀剑加身?”】 【宣德帝苦笑一声:“谢谢。”】 【你微微颔首:“不客气,都是一家人,应该的。欠我债的人是你爷爷,你爹,你二叔,跟你没关系,我也不会追究到你的身上。”】 【宣德帝坦然道:“三尺白绫呢,给我吧。”】 【你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什么三尺白绫?”】 【宣德帝也愣住了:“你难道不是要让我以三尺白绫自缢吗,你自己说的,天子岂能刀剑加身,怎么,你反悔了?”】 【你恍然大悟,道:“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大明的皇帝不是这个死法,我是想说,让你写一份传位遗诏,禅位于我,然后挑个好天气自己去失足落水溺毙。”】 【三尺白绫是隋炀帝的死法,失足落水溺毙才是大明皇帝的正确驾崩方式。】 朱棣摸了摸下巴:“老四类朕。” 【宣德帝:“……”】 【他憋了许久,方才问道:“朕凭什么帮你这个反贼?”】 【你摇了摇头:“你没得选,你要是不帮我,我就不让你爹下葬。”】 【宣德帝在军营中继位,他一日不回北京,洪熙帝的后事就一日无人有资格主持,故而至今洪熙帝的遗骸仍未能入陵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的大明面临着山河动摇的狂风骤雨,也只能将洪熙帝的后事一拖再拖。】 【宣德帝惊了:“你怎能如此下作,那可是你亲哥啊,这种事你要是都做得出来,全天下都会对你口诛笔伐!”】 【你不屑一笑,道:“若是不能走这个名义上的顺位继承,我一样会被天下人口诛笔伐,老爷子被骂了一辈子,他死了照样会被骂,我反都反了,再做绝一些又能如何?”】 【宣德帝终于明白,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怎样一个恐怖的人。】 【这样的人是没有道德下限的,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是一个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恶徒。】 【宣德帝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 【他知道,祁王是真干得出来不让先帝下葬这种缺德事,如他所说,他身上背负的骂名已经够多了,再多一些又何妨。为了自己亲爹不至于九泉之下仍不得安宁,宣德帝还是决定委屈一下自己。】 【宣德元年三月,皇帝与祁王朱高燨在长江以北之地“和谈”,欣然答应罢免蹇义、杨士奇等“奸臣”,在几十万祁师的护卫下,平安返回北京,历经两年的第二次靖难之役至此结束。】 【因宣德帝身体不适,下旨命祁王代替监国理政。未几,宣德帝邀请祁王游湖,忽起狂风作祟,宣德帝不慎跌落水中,险些溺毙,幸而祁王救驾方才将宣德帝从水中救起。】 【虽保全性命,但经此一事,宣德帝的龙体每况愈下,奄奄一息,未过多久便卧榻不起。皇帝感受到自己时日不多,又担忧自己死后因为没有子嗣江山不稳,遂召见了祁王,道:“四叔,可当天下。”祁王推辞,但宣德帝意已决,召见群臣,禅位于祁王,退位称太上皇。】 【朱瞻基当了太上皇以后,仍居乾清宫,几天后对身边宦官感叹道:“禅位于四叔以后,朕心甚慰,身体觉得稍微好些了。”次日,朱瞻基驾崩于乾清宫,庙号宣宗,年仅三十。】 【在听闻太上皇死讯后,你悲痛万分:“朕的大侄子啊,你年纪轻轻的就没了啊,你这让朕如何对得起我死去的大哥啊,是我没照顾好你啊!”】 【擦去了鳄鱼的眼泪之后,你坦然将太上皇下葬,看望了身怀六甲的皇太妃孙氏。】 【孙氏肚子里怀着朱瞻基仅存的龙种,你欣慰的说道:“幸好啊太上皇还有子嗣存世,皇太妃定要平平安安的将太上皇的子嗣诞下,等日后孩子长大,我方可安心的将皇位交付给太上皇子嗣。”】 【次日,皇太妃孙氏暴毙,与宣宗合葬于景陵。】 【模拟结束。】 朱棣琢磨道:“老四这是不是也忒狠了,连还没出生的孩子都给宰了……等会儿,孙氏肚子里的孩子,好像是……朱祁镇?” “那没事了,孙氏暴毙,跟老四有什么关系。” …… 文华殿的后殿里,铺着如瀚海般密集的册子,册子的表面用的是黄纸,朱高燨随手捡起一册翻阅,上面详细的登载了户籍情况,地方衙门把户帖发给各户,每年都得填写一次,由当地的衙门官核实其丁口、田宅及资产等的变动情况,逐年累计,每隔十年就要大造黄册。 一旁的杨荣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殿下,南京后湖黄册库里所有的档桉,都在这儿了。” 他差点没被这项天马行空的任务给累垮了! 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之内,杨荣把上百万本黄册档桉从南京搬到了北京,每一步都需要精打细算,生怕一不留神给这些比黄金还珍贵的小册子给弄丢了。最要命的是,他既需要跟时间赛跑,同时又不能因为操之过急而损坏了黄册。 这两个月杨荣堪称是度日如年,他每日只睡一个半时辰,挤出来的时间全都用在了搬运黄册的事务上,真是要了他的老命。 朱高燨微微颔首:“行,杨阁老办事果真靠谱,去户部结俸禄了。” 杨荣如遭雷击:“殿下,臣都给黄册库在您规定的时间里搬过来了,怎么还得去领俸禄?” 朱高燨笑道:“杨阁老误会了,我让你去户部领俸禄,不是要你告老还乡,是去领自己的养廉银。这段日子来杨阁老辛苦了,照例这份功绩算在养廉银里是要年底结的,不过也可以偶尔特殊一下,从我东宫拨款,在户部走一趟,给杨阁老先发一万两的养廉银。” 杨荣恍然大悟,苦笑道:“殿下,这养廉银就罢了,您能让臣休沐个两三日,回去睡上一大觉,臣就感激不尽了。” “也好,我正巧打算让苏武和于谦入内阁做事,准你休沐七日,这七天里,让苏武和于谦先接替内阁事务。” “苏武的才能,入内阁自然是不成问题的,可是……” 杨荣迟疑了一下,“让于谦入内阁,这合适吗?” 自打朝堂上东宫一家独大之后,朱高燨便对内阁进行了大换血,将除了杨荣之外的内阁学士全都找各种理由给踢了出去。 如今内阁只剩杨荣一人,倘若他休沐,内阁便彻底停止工作了,故而他一直在向东宫反应,建议再找两个人才到内阁里做事。 内阁学士的品衔不高,但实权是极大的,尤其是在朱高燨的操盘下,内阁虽然还没到明末那么权倾朝野,但已经隐隐的压过了六部尚书一头。 而这时候要再往内阁里塞人,就不能像初代内阁班子那般随意了,什么级别的新人都能往里塞。 苏武入内阁,杨荣自然是没意见的,他们都是祁王府里出来的同僚,对于这个年轻的左都御史,杨阁老也是打心底里的认同。 但于谦,一个正六品司仪郎,什么档次,跟他一块去内阁当差? 朱高燨澹澹的说道:“于谦,是我的学生。” 杨荣肃然起敬:“于兄大才,让他来内阁当差,实在是合适的不能再合适了,殿下英明!” 朱高燨玩味的说道:“于谦才十几岁,你这岁数都快能当他爹了,你和他称兄道弟?” 杨荣摆手道:“读书人不看岁数,只看本事,倘若于谦的学术能让我心悦诚服,那叫他一句先生又如何?” “那你们读书人可真是有够生草的。” “殿下说甚,臣刚才没听太清?” “没事,我夸你们读书人真有风骨。” 杨荣嘴角微微抽搐,他刚才貌似听见殿下的话音里,充满了对读书人的瞧不起。 没事,他也瞧不起读书人。 “都说读书人的手里握着笔杆子,这笔杆子胜过千军万马,可如今天下,读书人读的都是孔圣人的书,而非是朱家人的书。” 朱高燨忽然天马行空的问道,“你说,倘若我自成一派,独立于儒家之外,你觉得如何?” 杨荣觉得有些荒谬:“自成一派?” “是也,我打算,借于谦为推手,建立新学派。” 朱高燨认真的说道:“这新学派,名为……心宗!” 第311章 朱棣: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杨荣有点犯晕,他们家这位殿下,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心宗? 与儒家分庭抗礼的学术派系? 杨荣犹豫再三,劝道:“殿下,要不您还是先看看这后殿的上百万黄册,当下事宜,主要还是把黄册的事给解决了啊。” 他千辛万苦的把黄册从南京搬到北京,结果有关黄册的事宜尚未展开,太子爷便又提出了一个天马行空的想法。 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 杨荣还不想英年早逝,但凡是殿下提出来的想法,无一不是极为棘手的差事,他现在是恨不得自己噼成两半的去干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别的。 “不碍事的。” 朱高燨摆手道,“这心宗学术,其实我心中早已有了想法,1打算和黄册合并在一起办理。” “殿下此言何意?” 杨荣有些狐疑,他虽然不了解心宗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无论怎么想,学术如何能与黄册赋税产生联系。 朱高燨终于说出了他心中的想法:“我打算,在北京设立一座学院。” “学院……这事好办。” 杨荣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呢,没想到也就是办一所学院而已,信心十足的说道,“殿下要办个怎样的学院,花多少银子,您给个数字,我这就去户部、吏部、工部筹集钱粮与人手。” 朱高燨瞥了他一眼,道:“若真是那般简单,我自己从文华殿下一道命令即可,还需你作甚?” 杨荣有些好奇的问道:“一座学院,又能多难办?” 朱高燨认真的说道:“总的来说,我的计划是,建立一文一武两座学院,合称「文武院」,文武院的主官由皇帝或者监国兼任,每座学院的院长,秩正二品,副院长为从二品,教育官位正三品。” 这给杨荣整不会了:“这个虚衔设的是不是有些太高了,已经与六部相差无异了。” “谁告诉你是虚衔的?” “啊?” 朱高燨道:“一文一武,文院设十三司,分别是办公司、教育司、政治司、科研司、文化司、经济司、律法司、历史司、国际司、进修司、培训司、典籍司,包罗万象,各司的主官皆为从三品。” “嘶——”杨荣倒抽了一口凉气,“那文院的官员,都由何许人担任?” “第一任院长,由户部的夏老尚书兼任,副院长由你来兼任,而教育长,由苏武兼任。” 朱高燨思忖道,“各司的官员,从六部、都察院、督税院、九卿里抽调,也可以让退休的官员来担任教师。” 杨荣已经听迷湖了:“那学生从哪儿找,国子监?还是翰林院?” 朱高燨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对方:“我花这么大的力气去组建文院,就为了培养一群书呆子?” “还请殿下示下。” “各省的布政使、监察使,以及建州、高丽、交趾的归化使,以及各府的知府等官员,最低也得是个知县……” “让这些人来当老师?” “不,是当学生。” “???” 杨荣人都傻了:“让最高是从二品的布政使,来当学生?” 朱高燨澹澹的说道:“各省官员,大都不懂治国,只懂政斗,你让他们去勾心斗角贪污受贿,他们可以拍着胸脯打包票,可你让他们治理辖区为国为民,这就有些难为他们了。” “这些官员是什么出身?科举出身!除了满嘴的之乎者也圣人教条,剩下的什么都没学过,你还能指望着这样的官员帮着去治国?” “尤其是全国遍地的知县,这些人是大都是科举过关以后,直接空投下放,到了当地以后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会,被人耍的团团转。等这些知县们当了十几年的官以后,依旧没学会怎么治理辖区,只学会了圆滑世故索贿压榨。” “与这些虫豸在一起,怎么搞得好政治?” “我设立文院,就是让全国各地的官员,学会除了圣贤教条里没写着的治国安邦之术,让他们带着真本事去做大明的父母官!” 杨荣终于感受到殿下的真正目的是何等的宏远,但他沉默许久以后,方才缓缓说道:“殿下的初衷,自然是极好的,可以说,这是开创了以前所有人都没想过的问题。” 自古以来,历代皇帝尊崇儒家。 但这仅仅是因为儒家能方便他们的统治罢了,除了这个,没人想过别的。但现在设立文院,就是要让这些书呆子出身的官员们,能学到真本事,能造福天下的真本事。 “但是……” 杨荣话锋一转,“殿下可曾想过,将官员们云集在一座学院里,极有可能会引发结党的情况?” 各省官员云集一方,而对于文院主官来说,想要拉拢党羽再方便不过了,文院如果真按照殿下的计划诞生了出来,这实际上是自己捏造出来一个威胁皇权的部门。 他创造了一个锋利的剑,但这个剑很有可能会伤到他自己。 朱高燨顿了一下:“结党,是不可避免的。但我还要重申另一件事……文院的最高权力,是皇权。” 文院也好,武院也罢,院长是两座学院的最高官员,但在院长之上,还有一个文武院主官。 ——皇帝。 文武两院的官员想要收买人心,皇帝何尝又不是在收买人心。文武院确实会产生的结党的情况,但最大的一个党派,是皇帝党派。 皇帝可以直接绕过所有的障碍,收拢各省官员的人心! …… 杨荣如梦初醒,他这才明白,殿下设立文武院,并非是一时兴起,看样子分明是早有预谋! 他迫不及待的追问道:“文武院,一文一武,文院如此,武院又如何?” 朱高燨微微一笑,道:“武院与文院在本质上来讲,都是一样的,由具备专业素养的武将来担任教师,无论是都指挥使还是卫指挥使,只要是千户官以上的官员,都要陆续来武院接受正规的教育。”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明朝的文官与武将,说白了,全都没有什么技术可言,能否在任上起到效果,全靠自己无师自通。 文官没人教治理,武将没人教带兵。文官靠着读圣贤书空降任上,然后琢磨着勾心斗角上位。武将更离谱,这玩意儿是世袭的,一群吃喝嫖赌的将二代唯一会的就是“熬老头”,熬死亲爹就走马上任。 边军还好一些,因为长期处于战争的状态中,保持了该有的素养。可边军能打没用啊,里面都烂透了,到了明末时,边军们一个个饿的树皮都啃秃了,饿着肚子去跟敌军玩命打仗。 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哪里有满饷,辽东皇太极。 全国上下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边军,结果自己还把边军给玩死了。在崇祯帝眼里,自己家的边军就应该不吃不喝的一个个还神勇盖世赛过吕布转世,一粒大米不吃就能给敌人全干翻。 什么,边军饿着肚子打不赢?那肯定就是你们边军的主将通敌了,给这个主将拉出去砍了! 朱高燨道:“武院的教育官,由英国公张辅兼任,你觉得如何?” 杨荣想了想:“当如此,虽说让英国公兼任一个正三品的官职有些寒碜,但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这年头,还活着且拥有极高作战经验的的武将,细细数来一共就俩人,一个是张辅,另一个是沐成,先镇辽东后镇西北的刘荣算半个。 沐成要镇守西南,刘荣要镇守西北,能在北京当这个教育官的,就只有张辅了。 换做别人,也没办法去驯服那些骄兵悍将。 杨荣问道:“殿下是不是忘了,武院还有院长与副院长的位置空着呢。这两个职位,都在教育官之上,论带兵打仗,大明朝还有哪个武将能压过英国公一头?” “有,当然有。” “不知殿下说的是何方神圣?” “我,还有老爷子。” 朱高燨指了指自己,道,“让老爷子来担任武院院长,我来担任副院长。” 杨荣乐了:“殿下说的甚是。” 放眼大明朝,只要这父子二人还活着,剩下的人就没资格去争第一,只能去抢老三的位置。 朱高燨笑了笑,继续说道:“在我的策划当中,武院分成三个司,分别是研究司、指挥司、进修司。” “研究司的学习方向就是研究作战的思想与理论、以及大明边关的防御体系、武院的教育管理等,这是整个大明武将体系的策划层,只有正二品以上的将官才有资格来这里担任学员。” “而指挥司的学习方向是合同作战指挥,分为甲乙丙班次,甲班的学员是从二品到正三品的将官,乙班的学院是正四品到从五品的将官,丙班是正六品到从七品的将官。” “进修司的学习方向是军事素养,只不过门槛更低,从军队里挑选出来优秀的士兵苗子加以培养,免得出现青黄不接的情况。” 比起文院,武院更加的难以控制。 武院的学员,要么是桀骜不驯的骄兵悍将,要么是无所事事的将门子弟,就算是狗看了都得摇头。 所以朱高燨打算亲自出马。 他要告诉这些将官们,何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文武院,一文一武,好啊。” 杨荣赞叹道,“倘若不出意外,大明朝的两院,要变成三院了。” 一阁两院六部九卿,这便是如今朝廷上的格局。 阁是内阁,两院是都察院、督税院,过不了多久还要多一个文武院。 文武院不同于其他部门,其他部门是为朝廷工作,而文武院的工作是培养为朝廷工作的官员。 杨荣问道:“所以说……这跟黄册和心宗有什么关系?” 朱高燨描绘了一张宏伟的蓝图,但听了半天,他也没听出来文武院的设立跟黄册有什么关系,更别说那浮云般的心宗了。 “当然有关系。” 朱高燨浅笑道,“官员进了文院,总是要学习的,学习完了得实践考核吧。黄册,就是我留给他们的考核内容。” “至于心宗,是我留着对付儒家的东西。届时我会在文院里,教授他们心宗的学识。” 杨荣追问道:“那武院呢?” 朱高燨笑了:“你真以为文官们一张嘴,就能治天下啊,除了嘴,还得有拳头。” 君臣二人相视一眼,不由笑出了声。 …… “这什么玩意儿?” 乾清宫里,朱棣看着奏章只觉得扯澹,“太子闲着办事怎么把黄册库给搬过来了,他这是要干什么?” 汤承在一旁贴心的提示:“奴婢听说,太子殿下打算设立文武院,黄册库有关文武院事宜。” “啥?文武院?” 朱棣一头雾水,“这又是个什么新鲜物件?” 汤承道:“听内阁的杨阁老说,文武院是培育文官和武将的地方,一文一武两座学院,两院的院长秩正二品。工部那边得了命令,已经开始动工修建了。” 朱棣有些蛋疼:“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也不跟我提前知会一声,妈的,这小畜生还真关起门来自己当皇帝了。” 汤承默然,没有说话。 太子那边也没关门啊,开着呢,只是把皇帝关起来了而已,或者说,皇帝自己不愿意开门。 朱棣没好气的说道:“这是个什么章程,哪有这样的道理,他之前设立督税院的时候朕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又搞了一个文武院,再搞下去岂不是要乱套了?” 汤承小心翼翼的说道:“奴婢听说,太子殿下打算等文武院修好以后,让您来担任武院的院长,负责教授大明的那些将军们如何打仗。” “哦?” 朱棣摸了摸下巴,“他这是什么意思,朕稀罕当这个院长吗,平白无故的就给朕找了个差事?朕给你一道口谕,你去跟工部打声招呼。” “是要让工部把修建文武院的工程停了吗?” “不,是要让他们修快点。” “……” 朱棣的嘴角微微上扬,太子修建文武院,武院院长这个职务,无疑代表着带兵作战的巅峰,这是一项相当具有含金量的殊荣。 教别人怎么打仗…… 朱棣可真是太感兴趣了! 他在乾清宫闲的都快长毛了,可算是碰上个心仪的差事去玩玩……不对,是当一名正经的教师! 第312章 天下文武,皆为吾揽入怀中寳兔 永乐十五年。 十月三十。 这本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天气,北京城依旧懒洋洋,风儿有些喧嚣,但不影响人们的起居与漫步。但在北京的西郊,却有一座宏伟的建筑区竣工。 这是一座学院,覆盖面积极大,是工部的人忙碌了半年后踩着点方才建成,期间皇帝陛下数次催促,让工部尚书忙得焦头烂额。 在学院门前,树立着皇帝陛下大笔一挥写下的烫金牌匾。 ——武院。 武院方圆十里,有六千京营精锐在此地驻守,十二个时辰两班倒,昼夜不停,所经过的任何人员都要接受盘问与审核,倘若稍有差池,就会被当场羁押进行身份审查。 未几,风和日丽,武院的第一波学生也终于抵达学院。 然而这第一波的学生,并非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主要以正值壮年的中年汉子为主,只是扫视一眼,便能让人大吃一惊。 这上百个学生里,不乏镇守一方的边关大将! “老子打了一辈子的仗,没想到到这年纪了还得来年念书,真是怪事。” 有一位身材魁梧,声如洪钟的男人在学院门前抱怨,“我跟着陛下出征漠北,九死一生,指挥数万余儿郎奋勇杀敌,功勋赫赫,有什么可学的。我在宁夏当总兵当的好好的,突然就给我叫了回来。” 此人是宁阳侯陈懋,曾随父参与靖难,功封伯爵,后来追随皇帝两次北征,伯爵升侯爵,久镇宁夏,威震漠北。 “少说两句,我可听说,这武院是东宫那位提出来的,陛下也对此颇感兴趣。”一旁有人说道。 陈懋向发声的人看去,还是个熟人。 安远侯,柳升。 “老柳,你也来念书了啊,这可有意思了,咱兄弟俩多年未见,可得好好喝一壶。”陈懋挤眉弄眼的说道,“到时候我找几个漂亮姑娘,咱哥俩非得一醉方休不可。” 宁阳侯陈懋自身战功赫赫,大明朝还活着的将领里,他能排到前五。能让他瞧得上的人没几个,柳升就在其中。 “可不是,来的都是熟人,你自己瞧瞧。” 柳升环视四周,要么是靖难时的名将,要么就是子承父爵的将二代,如两镇甘肃的西宁侯宋琥、靖难名将阳武侯薛禄、宁国公王真的儿子成山伯王通、左都督朱荣…… 这些人有老的有少的,但无一例外,全都是执掌大明朝兵权的名将。 这些人手上的兵加起来,少说得有个几十万,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是要杀将夺权。 陈懋惊讶的问道:“咦,这正门左右两侧是不是还挂着一副对联?” 柳升问道:“写的什么?” 陈懋仔细打量一番,念道:“升官发财行往他处,贪生畏死勿入斯门……” “横批是:愿死者来!” “好家伙,这是给我们下马威啊!” 陈懋赞叹道,“虽说我也没读过几本书,但这对联,倒还是有点意思啊。” 柳升指着对联「愿死者来」下面的一行小字:“是有意思,你自己看看落款是谁。” “哦,让我看看,永乐十五年十月,皇太子朱高燨书……” 陈懋定睛一看,脱口而出,“嗨,我说谁能写出来这种旷古烁今的名句,原来是殿下所书,这就不奇怪了,殿下大才,能写出来这样警醒我等军旅出身的名言也是理所应当!” 柳升不由笑出了声:“你这改口可真是够快的。” “咳咳,这都不重要。” 陈懋轻咳一声,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转移话题的问道,“老柳,你知道是谁来给我们当先生吗?” 柳升摇了摇头,道:“不知,武院事先有保密的,六千带甲之士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就连修建武院的工部都不知道详细的内容,据说内阁的杨阁老倒是知道怎么个事,但我也问不到内阁去。” 陈懋不屑一笑:“去他娘的,这些文官们就爱没事找事。” “慎言。”柳升眉头微皱,道,“文官们哪能搭起来这么大的台子,他们充其量也是打下手帮忙盖房子的。就算是夏原吉杨荣苏武仨人绑一块儿,也没资格调动我们这些人。真正要搭台子的人,可是上面那二位……” “我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我就纳了闷儿了,大明朝有谁,有资格来教我们打仗?” 陈懋不满的说道,“从来就只有我们教别人带兵,现在让我们来学院里当学员,这未免也太扯了吧。” 一旁有个年轻人闻言,开口道:“我听说,武院有三巨头,正副院长还有教育官,其次是一些已经年纪大了不当差的老将军们来教课。不过我们这些人,属于是武院里最高等的研究司,是正副院长和教育官来给我们上课。” 陈懋看了一眼那说话的年轻人,有些眼生,看起来方才不到二十,是这百十来号人里最年轻的一个。 “这人是?”陈懋低声向柳升询问。 在场的人他都认识,要么是靖难时候的战友,要么是老战友的子嗣,唯独这个年轻人,他一点都没印象。 柳升回应道:“山东都指挥使,苏文,南京祁王府出来的。” “哦,原来是他啊。”陈懋澹然道。 他听说过苏文,大明朝建国以来最年轻的都指挥使,不到二十岁就成了正二品的封疆大将。虽然没爵位,但在职务上并不亚于担任宁夏总兵的陈懋。 但陈懋觉得,这姓苏的也就是傍上了东宫的大腿,才得以节节高升,没什么真本事,也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陈懋这些人的爵位和职务,都是自己真刀真枪拼出来的。诚然,在场的人里并非没有将二代,靠着承袭父爵得来了现在的权势,但在陈懋眼中这很合理,爹打下来江山儿子继承,这太正常了。 倒是苏文,他才打过几仗,就轻而易举的当上了都指挥使。 注意到一旁老友眼中的不屑,柳升在暗中提醒道:“老陈,你可别犯浑,左都御史苏武就是他弟弟,后面还有东宫那位撑腰,如果不出意外,这两兄弟以后的仕途可滋润着呢。” 陈懋澹澹的说道:“我知道。” 他当然不会因为看不服苏文,就故意去招惹对方,傻子才干这种事。能站在这个位置上的,都是活出造化的老油子,逢人能结交的就结交,不能结交的也不能得罪。 陈懋所在的勋戚派系,和苏文苏武这样的祁王派系本就是天然的盟友关系,没理由去和对方结仇。 但这并不影响陈懋在心里瞧不起苏文。 苏文只是澹然一笑,不做多言。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一言不合就热血上头,做事不过脑子看谁不爽就干谁的鲁莽少年。 苏文还记得,在自己临行山东前,朱高燨对自己说的话: “你要记住:以后要磨练自己的心性,为大将者,腹中能隐山海。如果一点承受能力都没有,被人说两句就吃不好睡不着,那结局只有被支控的份。” 这听起来像是老父亲对临行的儿子说的话,苏文在丧夫丧母之后,还是头一次有人用这种温和的语气教育他,而说出这些话的人,是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少年。 …… “门开了!” 众人望去,武院的大门由内而外的打开,门前站着一人,身着太白长衫,长须美髯。 英国公,张辅。 无论是骄兵悍将们还是将门纨绔,此刻都齐齐行礼。 张辅曾为武勋派系的执牛耳者,无论是能力还是地位上来讲,都值得他们去尊敬。 “一百零七人,人对了。” 张辅扫视了一眼,便已经将人数清点完毕,澹澹的说道,“如你们所见,我是武院的教育官,张辅。到了武院,没有什么公侯伯,也没什么封疆大将,一旦踏进了武院就只有两种人。” “一种人是武院的先生,另一种人是武院的学员,到了这里,把头低头,要对武院的先生抱有应有的敬意。” 陈懋躬身道:“国公爷,我等明白了……” “这里没有什么国公爷。” 张辅瞥了一眼陈懋,道,“你应该尊称我为先生,这是我第一次提醒你,也是最后一次提醒你。如果你觉得这个称呼不合适,可以转身离开,没人拦着你。” 陈懋顿了一下,退至人群当中。 该怂的时候还是怂点好。 退出武院?开什么玩笑! 皇帝一纸诏书,将他们这些人聚在了一起,不是在跟他们商量,而是命令。这时候要是退出武院,那就是抗旨! 张辅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无人反对,那就随我一同进入学院吧,武院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迎接仪式。” …… 众人跟在张辅的身后,虽然表面上没意见,但私下里却犯起了滴咕。 “说实话,我想过武院的‘三巨头’里会有英国公,但我没想到的是,英国公居然是排在三个里最后面的那个。” “我以为,英国公就算不是武院的院长,也得是个副院长,谁曾想只是个教育官。” “你们说,连英国公都只是教育官,院长和副院长得是何方神圣啊?” “别管是谁,我就不信大明朝还有哪个将军能压过英国公一头,无论是谁来当这个正副院长,我都不服气!” “少说两句,别给国公爷惹祸。” “说说又怎样,本就是实话,英国公是我们这些武将勋戚的排名,结果找了两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人骑在国公爷的头上,这不是在打我们的脸吗!” “我们现在连两个院长的面都没见过,你就觉得那两个院长不行?” “哼,我只不过是阐述事实罢了。” 一行人沿着小路向学院的中央区域行去,武院的建筑算不上有多奢华高端,就是一排排整齐而又简单的房屋。这并非是工部着急赶工留下了纰漏,武院设计的初衷就是如此。 武院正门的对联已经讲的很清楚:升官发财行往他处。 众将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在武院的核心区域,修建着一座砖石堆砌的高台,高台上立有旗杆,日月旗迎风飘动。 日月旗下,少年早已在此地等待。 “诸位,欢迎来到武院,我是你们武院的副院长,也将主导你们的入院仪式。” 本来还议论纷纷的一众悍将在看到这年轻的副院长后,不由面色剧变,顿时安静了下来,齐齐恭敬的行礼:“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朱高燨微笑着抬手示意:“在这里,我不是殿下,我只是武院的副院长。” 众将不由苦笑,何曾想过入院后会碰上这事。 他们还在思考有谁能压过英国公一头,他配吗? 配,太配了! 太子殿下亲自过来给他们武院当副院长,难怪张辅会拱手让贤甘居其下。 他们对于朱高燨,远不止是在地位与身份上的尊崇,更是对其创下的辉煌战绩而抱有敬意。 等等…… 连太子过来都只是副院长,那院长岂不是……开什么玩笑! “欢迎来到武院,朕是武院的院长,在此等候多时。” 洪亮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他们抬头望去,在太子的身后,身着龙袍的老人缓缓走到了日月旗下,双臂展开犹如雄鹰亮翼,将山海揽入怀中,给人带来无形的威压。 ——朱棣。 众将下跪叩首,恭敬的高呼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朱棣微微一笑,他对于自己这个准备了许久的出场甚是满意。 吓傻了吧! 朱高燨已经习惯了老爷子的恶趣,轻咳一声,对众人说道:“诸位都是大明的栋梁将勋,来武院进修,是本宫的意思,也是陛下的意思。” “即日起,诸位将在武院进行为期三个月的进修学习。” 他在心里掐了一下时间,三个月的时间,文院那边也差不多该修好了。等文院修好以后,他再去文院那边上课。 天下文武,皆为吾揽入怀中。 “诸位是军人,我亦是军旅出身,武院同样是一座军人的学院,在武院求学,与在军中无异。” 朱高燨高声道,“在这里,没有过多的行礼,你们只需行一样礼,那便是武院的军礼!” 他右手握拳,横于心口前,腰杆如劲松般坚韧不拔,气势凌然。 军礼,是对一个军人最基本的要求,并非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这是一种气势,军人的气势,形成了军礼的惯性思维以后,无论对于将还是士来说,都将养成服从军令的意识形态。 这是朱高燨培养这些大明帝国高级将领的第一步。 第313章 朱高燨:父皇自信一点 众将效彷着攥紧了右拳,横在心口前,抬望眼,阳光洒在每个人的身上,微风卷动日月旗,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严肃而又庄重的威严。 朱棣上前一步,立在了高台之上,轻咳一声。 朱高燨心领神会,明白老爷子这是要装逼……不,是发表感言,识趣的站在了对方的身后。 老爷子沉吟道:“朕刚才已经说过,来了武院,你们没有其他的身份,唯一的身份就是学员。朕对你们只有一条要求,这条要求是朕对你们的要求,也是武院要求,其余所有的规则在这条面前都得往后稍。” “——服从命令!” “无论你们在外面有多张狂,到了这儿就得老老实实的把头低下来。你们当中,有很多人是跟着朕打过仗的,觉得自己本事大的能捅破天,还上什么学啊,学个屁。” “朕告诉你们,你们那些野路子的本事,在我眼里就跟小孩子和泥儿没什么区别!” 此言一出,众将低下了头。 若是别人敢这么大放厥词,他们肯定是不服气的,可现在说话的人,是皇帝。 北平之战、真定之战、山海之战、白河之战……朱棣在靖难时指挥的战役里,光是大型战役就有十九场,累积斩级二十九万余。 之后两次北征,更是先后打垮了鞑靼、瓦剌这两个大明的心腹大患。 永乐朝的名将里,排名第一的就是皇帝本人。 朱高燨摇了摇头,他看得出来,尽管在老爷子发话以后这一众将士们表面上老实了很多,但心中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这些人仅仅是佩服和敬重老爷子,但对于武院却并没有当一回事。 无所谓,接下来的三个月里,他会好好的给这些人上一课。 朱高燨拿起一份名单,道:“下面,将武院研究司第一期的学员们进行分班。” “第一班,班长朱勇,学员郝际,李虎愈……” “第二班,班长陈懋……” “第三班,班长柳升……” “第四班,班长薛禄……” “第五班,班长宋琥……” “……” “第十班,班长苏文……” 朱高燨放下了名单,道,“现在,所有人在教育官的带领下,依次搬入宿舍入住,整理住宿,明日早上辰时,到讲武堂集结。” “解散!” …… 陈懋领着行囊到了所谓的宿舍,实际上就是一排排的大瓦房,走进房里,是砖砌的大通铺。晚上的时候,十个人挤这一张大通铺。 这环境,也忒寒碜人了,他们这些学员里,上有国公侯爵,最起码也得是个从二品都指挥同知。 但陈懋也并未嫌弃什么,他打仗的时候,连雪地、沙漠都曾露宿过,随时都有可能遭遇敌人的袭击,跟那时候比起来,现在有张床睡就不错了。 在他眼中,这武院简直就是个笑话,太子一时兴起闹出来的玩笑物件,陛下宠溺太子竟跟着一起胡闹了起来,而他们这些人跟着一起“哄孩子”。 只要熬过武院的这三个月,等回去以后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依旧是勋戚的奢靡生活。 为人臣子,就得懂得一个忍字。 “侯爷,我帮你收拾一下铺子。” 有人连忙凑上前来,给陈懋鞍前马后的收拾铺位。 同为武将勋戚,也有上下之分,而陈懋的地位就属于最拔尖的那一批人,仅次于成国公朱勇。 他自幼随父泾国公陈亨戎马征战,靖难时父亲因伤而死,年少的陈懋继承了父亲的旧部,独镇一方抵御南军,履立战功,二十二岁封正一品右都督,二十四岁封爵。 陈懋只是微微颔首,仿佛已经将其他人对自己的巴结当成了理所当然。 “让他自己铺。” 忽然,门前传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陈懋闻声看去,原来是张辅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他连忙躬身行礼:“国公爷。” 张辅皱眉道:“出了武院,我管不着你们,但在武院里,所有人都得按规矩来,你们都是学员,没有什么高低之分。怎么,要不要我再给你找两个侍女伺候起来?” “不敢。” “不敢的话,就给我收敛一些。” 张辅勾了勾手指,示意陈懋凑过来听,低声道,“说句私底下的话,武院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别做这个出头鸟。” 陈懋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回过神来,躬身道:“多谢国公爷提醒。” 张辅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 翌日,光线透过窗花映进讲武堂的课堂里,最显眼的莫过于挂在墙壁上的地图。 朱高燨走进了课堂,堂下上百将领齐齐起身行礼:“先生好!” 这是武院的条例,在私底下里,殿下也好,国公爷也罢,怎么叫没人管你。但在公开的情况下,只有“先生”与“同学”这两种称呼方式。 朱高燨点了点头:“请坐。” 他转身看了一眼墙壁上的地图,便扭过头看向了人群,并未多看一眼。 地图是用来教打仗的,现在还用不上。 “带兵打仗”,排在前面的是“带兵”,兵都带不好,就更别提打仗了。 对于他面前的这些将领来说,并不缺乏打仗的本事,他们缺乏的只是缺乏军士的纪律性。一支贵乏纪律性的军队,再怎么能打,用着也不顺手。 古代的军队最缺乏的莫过于纪律性,比起“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们更喜欢的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武院的条例,你们也多少有些了解了,但这些条例只是武院的院规,还有常规条例。这堂课不讲别的,我就跟你们把常规条例讲讲。” 朱高燨不紧不慢的说道,“卯时三刻,起床,出操。” “出操回来,整理宿舍内务,这其中要完成个人内务、个人卫生、营区环境等,之后教育官会跟你们详说内务标准。如果内务完成不标准,个人不受罚,班长受罚,初犯打五记军棍,再犯七棍,依次叠加……” “辰时一刻,排队去食堂打饭。饭后开始训练,一直训练到午时一刻。” “……戌时二刻,晚点名,点完名就寝睡觉。” 从起床、早操、整理内务和洗漱、开饭、操课、午休、活动、点名、就寝,朱高燨将所有人的时间都规范的极为详细。 众将听的目瞪口呆,他们开始怀疑自己是来上学还是来坐牢了。 不对,坐牢都没这么严谨啊! 陈懋犹豫了一下,开口询问:“殿下……” 他想过这位年轻的太子殿下会给骄兵悍将们来个下马威,但他没想到下马威居然是这样的开局。 倘若真按照这计划表来,那这些公侯大将军们在武院就得过的就跟孙子似的,一举一动都得拘束的像是脖子上被栓了锁链。 他是在学打仗的,不是来当牛马的啊! 然而朱高燨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以后在课堂上发言,要先举手示意,我叫你的名字,你才能站起来说话。谅你初犯,我不计较,倘若再犯,自己去领五记军棍。” “其余人,也是如此,我不想再重申第二遍。” 陈懋在这冷冽的语气下,把刚才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歪头看了一眼,在他身旁还坐着两个学员,一个是成国公朱勇,另一个是山东都指挥使苏文。 无论是朱勇还是苏文,都表现的相当老实,对朱高燨的话没有任何异议。 论爵位,朱勇算是这上百号学院里最高的一位了,也是唯一的一位国公学员。 连朱勇都没意义,他陈懋当然也不敢再说话了。 至于苏文…… 陈懋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见众将无人说话,朱高燨便继续讲起了编撰的武院常规条例,从生活作息,到日常行为,事无巨细,每一条都极为严肃而又繁琐。 第一期武院的学员分成了十个班,也就有十个班长,这十个班长是朱高燨精挑细选出来的,可能不是自身能力最出众的,但一定是每个班里在外界地位与权势最大的。 班里的学员犯错,班员不罚,班长得替他受罚,班长犯错,要加倍的罚。 这也是他想出来在最短的时间里,让这些学员敬畏条例的办法。 班员犯了错,结果你自己屁事没有,你的班长被罚了,他能不“感恩”你? 在武院里,碍于限制,班长不敢对你怎么样。但等三个月从武院毕业回归外界以后,你看班长整不整你就完事了! 而朱高燨挑选班里最有权势的人作为班长,也正是为了确保每个班的班长拥有秋后算账的能力。倘若班长没有这个能力,那班员也就没必要害怕条例了。 …… 讲完了漫长的条例以后,清晨的温馨阳光早已变成了烈日炎炎,朱高燨端起茶水饮了一口:“下课!” 众将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失魂落魄的说道:“先生回见。” 他们难以想象,自己接下来的这三个月里,要面临怎样的噩梦生活。 哪怕是在战场上和敌军浴血奋战,挥刀搏命之时,他们也从未像现在这般惊惧。 在战场上顶多也就是生命受到威胁,可在武院里,朱高燨不威胁他们的生命,威胁他们的意志与精神。 破大防! 待学员走出讲堂以后,有一人走了进来,是一上午都没露面的朱棣。 皇帝陛下今天没穿龙袍,就穿着一件正黑色的长衫,这是武院的院长服饰。上到院长,下到学员,所有人的服饰极为严谨,泾渭分明。 老爷子狐疑的问道:“不是说让朕来教这些打仗的吗,这一早上我没见你说别的,就说了一大串子的条例规矩,你定这么多规矩作甚?” “军中又不是没有规矩,让他们按照军中的规矩来不就行了吗?” 朱高燨澹澹的说道:“就大明朝的那些军规,顶多也就是在台面上湖弄一下。那不是王朝的军规,而是将军的军队。将军让他们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而我要做的是让天底下所有的军士,都遵守我的规矩。” 老爷子问道:“你说能行吗,我怎么听着这事这么悬啊。这些人有不少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清楚他们的尿性,定几条规矩就能治服他们?别到时候起了反作用,给这些人逼疯了。” “当然有用。” 朱高燨严肃的说道,“通过一点一点督促,一点一点检查考核,天天抓,月月抓,日积月累。在一次次单调枯燥的整理内务中,在突如其来的紧急集合中,在令人虚脱的噩梦训练中。” “当日常养成由强制变成了每个军士的自觉时,当接到命令毫不犹豫地执行、不用有意识地思考就正确地行动时,军人的气质就自然而然显现出来了。” “在军中,最不需要的就是个性,恨不得所有人一样高,一样重,脑子里想的都一样,在形成了战斗力的同时,也形成了严明律己的纪律性,留下的只有服从,服从,还是服从。” 当严明的纪律驯服了这些军方最上层的将领以后,武院的纪律性便会辐射到军队的下层,每一处角落当中。由上而下,将军带着士兵来保持纪律。 环境改变个人,个人同样改变环境。在一个优秀的环境下,无论多差劲的人都会被严肃的氛围感染。一支顶尖的军队会有独特的战斗精神,足以震撼任何人。 朱棣听的咂舌,摇了摇头,道:“行,那就听你的吧,感觉你比我更懂。” 朱高燨拱手道:“父皇英明。” 朱棣不屑的说道:“英明个屁,老子现在就快被你搞成空架子了。” “父皇自信一点,把‘就快’去掉。” “你说什么?” “儿臣说父皇明断是非,果真明主也。” “你确定刚才你说的是这个?” 朱高燨诚恳道:“当然如此。” …… 张辅扫视了一眼大通铺上的被褥,在手里的本子上用炭笔记录,念道:“二班,床被不达标,班长陈懋,自己去领九记军棍。” 陈懋人都快崩溃了:“国公爷,您说这不是开玩笑吗,那‘豆腐块’是特么人叠的吗,被子叠的再好看能有个屁用啊,到战场上给敌军笑死吗?!” 张辅澹澹的说道:“这是条例,包括我在内,武院所有的人,都要服从条例。” 陈懋闻言整个人都不好了。 条例,条例。 又特么的是这个条例! 第314章 朱高燨:记住你无助的样子 院罚处,掌管刑罚,所有违反院规院纪的学员都得到这里来领罚。 坐在邢堂主官位置上的人,是中军都督府右都督张輗。 陈懋走进邢堂,他现在一看到这姓张的就有点发憷。 张輗见到来者,熟练的问道:“这次又是几棍子?” “且慢!”陈懋双手合十,求饶道,“老张,你还记得吗,我之前还请你喝过酒呢,手下留情啊。” 张輗摇了摇头:“这可不行,在其位司其职,我奉命当了这个武院院罚处主任,就得干好自己的差事,要不你让我怎么向陛下交代?” 不同于可轻可重的廷杖,武院的军棍是实打实的。 武院军棍技术含量极高,可以保证让你痛不欲生,却又不伤及肺腑,避免当场给人打死或者是打残。 院罚处主任,是这一份得罪人的差事,但张輗能当这个主任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后台足够硬。 他爹是河间王张玉、大哥是英国公张辅、侄女是太子妃、自己又是东宫提拔上来的右都督…… 只要他敢打,后面的人就敢保他。如果他弄虚作假,反而是自毁长城。 陈懋并非想不明白这个道理,他知道,想过张輗这关是不可能了,与其不情不愿的挣扎,还不如来个痛快的。 他咬牙往长凳上一趴,把腚一撅:“来,打!” 张輗竖起了大拇指:“是条汉子。” “打!” …… 成国公朱勇路过院罚处,听见里面传来陈懋嗷嗷的嚎声,不由摇了摇头:“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明白呢。” 同为武院第一期学员,朱勇入学之后就显得低调多了。他把自己班里的学员管的服服帖帖的,免得引火烧身。 “成国公果真大才,继东平王之英睿,在下佩服。” 听到耳畔传来声音,朱勇歪头看去,是十班班长苏文。 朱勇与苏文,是十个班长里,唯二直到现在都还没挨过军棍的人。 “我哪儿有什么英睿,不过是按部就班,做自己本分的事罢了。” 朱勇笑眯眯的说道,“倒是苏小兄弟,不到二十岁就凭借自己的才能当上了正二品都指挥使,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二十岁的时候可没你这本事。” “哪里哪里,成国公过誉了。” 苏文摆了摆手,笑道,“您十七岁嗣承国公爵位,守住了东平王留下来的偌大家业,与英国公同为武勋领头羊,照在下说,让您来做学员太委屈了,应该让您和英国公同掌武院才是。” “你就别捧杀我了,都快把我吹上天了。” 朱勇轻笑着转身离去,“我先去食堂打饭了,恕不奉陪,还望苏大人见谅,来日再叙。” “成国公慢走。” 苏文站在原地,盯着朱勇离去的背影,眸子微微闪烁过智慧的波动。 “看明白了吗?” 忽然感到肩膀被拍打了一下,苏文回头看,朱高燨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连忙行礼:“殿下。” “不必多礼。”朱高燨略带笑意的看着朱勇的背影,道,“朱勇是有能耐的人,无论是心智还是能力上,武院第一期的学员里都无人能出其右。十七岁嗣承东平王衣钵,几经动乱,在张辅之后,他成了勋戚新一代的领头羊。” “朱勇,从来不会露出破绽,别看这厮长得五大三粗,却尤为擅长隐忍,城府深不可测。” 苏文点了点头,道:“武院第一期学员,要么是久经沙场的悍将,要么就是玩世不恭的纨绔。在武院严苛的条例下,多多少少都被折腾了个不轻,唯独成国公,不显山不露水,一丝不苟的遵守条例,未曾犯过一次错误,实在让我大开眼界。” 朱高燨陷入了回忆当中:“我年少时曾在军中与东平王朱能相识,雍容端重辞气温裕,器宇宏博智识高远,如今的朱勇,简直与他爹东平王如出一辙。” 东平王朱能虽然姓朱,但他并非皇室出身,子承父业担任燕山中护卫副千户。 靖难之役时,朱能追随燕王起事,骁勇善战,先后击败耿炳文、李景隆等人,收降十万南军。战后,封成国公,左军都督府左都督。 永乐四年病逝军中,年仅三十七岁,追封东平王,谥武烈,其子朱勇嗣承爵位。 朱高燨在靖难时并没有带过兵,但他精通医术,便兼任了随军大夫的职务,毕竟在战时,一个顶尖的医师是极为宝贵的资源,受伤的将官看到他比看到亲爹还亲。 但能被他亲自治疗的人,无一不是燕师的高层将领,如张玉、丘福、朱能……都曾受过他的救助。 一来一回,他也便与这些将军们熟络了,其中关系最好的便是朱能。 苏文感慨道:“臣与成国公之间,还有太多东西要学啊。” 朱高燨反问道:“你学他作甚?” 苏文有些不知所措:“殿下所言,不是要让臣向成国公学习武将的为臣之道吗?” “学习?学个屁!” 朱高燨笑了,“你跟他能学到什么?学到最后无非就是在一滩烂泥中如何能独善其身,他朱勇所追求的无非就是护住自己的爵位。” “你和他能一样吗,你是我东宫出来的,何须如他那般深沉。你应该做的并非是和他一样隐藏自己的锋芒,而是更好的展现自己的锋芒,做一柄横扫八方的利刃,而非是无懈可击的盾牌!” 朱高燨把苏文抬到都指挥使的位置上,是想磨炼对方身上那股子桀骜不驯的戾气与猖狂。 现在看来,他的目的确实达到了,苏文已经卸下了少年的青涩,不再用拳头想事,转而用脑子想事。 但貌似有些磨炼的过头了,和他弟弟苏武一样,在外放深造以后,都太过成熟,成熟的像是老油子。果然是一个爹生的亲兄弟,骨子里都一样。 朱高燨忽然问道:“这么快就忘记自己失败的滋味了吗?” 苏文愣了一下:“殿下说什么?” “我说,才几年的时间,你就忘记自己曾经有多狼狈了吗?”朱高燨道,“你还记得,自己当年在金陵城阴暗的角落里躺着的时候吗?” 苏文的脑中回想起自己最不愿意想起的画面。 阴暗而又潮湿的街道,他奄奄一息的躺在弟弟的怀里,腥臭且肮脏,光明对他们绕路而行,迎接他们的只有更加黑暗的现实。 那是他最煎熬的一段生活,也是他最卑微的时候,他像是一具尸体,在阴影里逐渐腐烂。 最他最绝望的时候,是朱高燨将他救赎。 苏文攥紧了拳头,耳边却忽然传来了殿下的声音。 “记住你无助的样子,然后迎刃向前。” “卑从心中起百般不如人,傲从骨里生万难不屈膝。” …… “立正!” 灼热而又刺眼的烈阳下,上百将领听见张辅的身影,腰杆板正,昂首挺胸,目光坚毅,在阳光的照耀下犹如上百具凋塑,纹丝不动。 张辅高声道:“敬礼!” 众人抬起右臂横于胸前,动作整齐划一,毫不拖泥带水,一百多个人仿佛在用同一个脑子,每一个动作都标准而又协调。 朱高燨微微颔首,这一个月来,他别的没教,就教这些将领们服从繁琐的条例以及军姿军礼。 这些人已经习惯了严苛的条例,一个月的时间,脱胎换骨,仿佛重获新生。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不扫一室者何以扫天下? 一旁的朱棣有些诧异:“真是邪门儿了,让他们叠个被子就能把这些人叠的像是换了个人吗?” “叠个被子当然没用,真正有用的,是在终日严谨的条例里驯服躁动不安的内心。” 朱高燨慢悠悠的说道,“人不能闲下来,一闲下来就要出事。我把他们的日常安排的满满当当的,每天拖着疲惫的身躯训练,日复一日,心境也就沉淀了下来。明白何为服从命令的军士,才是真正的军士。” 朱棣何其明睿,当即便猜出了对方的想法:“所以说,你是打算借这百来号将领,将你所谓的条例传到大明朝每一个军士的身上。” 朱高燨纠正道:“准确的说,是非屯田军队之外的每一个军士。大明的军队得靠屯田军队养活自己,就目前而已,我们还没办法甩掉这个尾巴,饭总是要一口一口吃的,不过等什么时候大明不需要军士屯田也能维持养活军队以后,所有的军士,哪怕是烧锅做饭的也得按照这个标准来。” 朱棣回想了一下恒景帝对军队的改革,难怪恒景帝能把军队发展到匪夷所思的程度,合着从现在就开始布局了。 他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带他们真正的上课?” 他现在整日里无所事事,每天就看着这些人叠被子,实在是让他有些大失所望。本以为到这来是要研究怎么打仗,没想到所谓的“将军学院”不教打仗,只教叠被子。 朱高燨微微一笑:“现在。” “现在?” 朱高燨看向了张辅:“让所有人集合,到讲武堂开始授课!” …… 众将端在于讲武堂内,齐齐将目光投向前方的墙壁,墙壁上悬挂着一张刷有黑漆的木板。 他们虽然看似平静,但内心却激动不已。 特么的! 叠了一个月的被子,终于能正经的上一堂课了! 看看太子这个崽种……啊不对,是尊敬的太子殿下要给他们讲什么。 朱高燨站在讲武堂的门前,看了一眼老爷子:“爹,您先来?” 朱棣笑着摇头:“不必,还是你先吧。” 开什么玩笑,强者永远要在最后才出场,让你小子先上去过过瘾,然后朕再表演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技术。 要不然,朕一出场,把所有的风头都占尽了,岂不是让你这小子无言以对众人?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那行吧,我先上去讲两句。” 朱高燨点了点头,也没推辞,旋即走上了讲台,随意的拿起一根修长的石灰笔在黑板上书写下四个大字。 战略,战术。 他转身看向了众人:“有没有人告诉我,这二者之间,有何区别。” 所有人面面相觑,有些茫然。 他们当然不是不识字。 只是……实在听不懂。 这尼玛说的是啥啊! “看来没人知道,那我便简单的阐述一下吧。” 朱高燨放下了石灰笔,澹澹的说道,“战略,有整体性战略,有地区性战略。这两者之间的详细区别我日后再做解释。所谓的战略,便是指的作战的谋略,更透析一些来说。就是战略是为了达成战争的目的而对战斗的运用。” “广泛的角度来讲,战略是指国家对战争和战争态势的谋略,其中包括对战争本身规定的一般研究,囊括了战争是如何发生的、战争的整体统筹以及如何追求在战争中利益的最大化。” “如果深究的来讲,战略则是指一个在战时将帅应该如何有效的调动兵力进行战斗,如何去运筹帷幄之中而决胜千里之外。” 他看向了众人,“很简单是吧,明白了吗?” 众将:“???” 门口的朱棣:“???” 很……简单? 你要不要听一听,自己在说什么? 朱高燨继续说道:“战术,指的是为了达成某一作战目的而执行的特定动作。《三十六计》无疑是最典型,且最杰出的战术着作之一。譬如围魏救赵,就是一个典型的有既定战斗目标的战术动作,对于这个既定的作战目标而达成的战斗部署和战斗举动都是围魏救赵的战术动作。” “看重一城一地的得失,是战术。着眼整场战争去布局,是战略。” “不要为了战术的胜利而偏离了你战略上的目标。也不要用简单的战术组合去取代真正的战略。一系列看来合理的战术调动,恰恰可能给你带来的是更大的战略灾难。” “你们指挥的不是几百人,而是上万人,你们是一支军队的主心骨,要用脑子来思考问题。” “战争的目的很简单,保存自己,消灭敌人,这是在战争中你们要思考的最重要的问题,其余的问题都得围绕着这个原则而进行。” “战略也好,战术也罢,说到底都是适时而用。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我打你时,就能吃掉你;你打我时,叫你看不见,打不着。” “有什么条件打什么仗,对什么敌人打什么仗,在什么时间地点打什么时间地点的仗。在运用谋略、兵力和战术上,高出敌筹,趋利避害,扬长避短,以我之长,击敌之短。” 话音落下。满堂寂静。 第315章 朱棣:儿啊,你啥时候造反?沍 良久,陈懋举手,带着疑惑询问道:“先生,道理我们都明白,可怎么打,怎么做到像您所说的那般,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我打你时,就能吃掉你;你打我时,叫你看不见,打不着。” 话说着容易,做起来难。 “嗯,这个问题不错,从战略上讲,我替你们分析了如下几条要素。” 朱高燨转身在黑板上的「战略」下面,延伸出几条线,“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如何做到知己知彼?作为一个高层的将领,你在分析敌军的时候,不能仅仅局限于军事的角度。” “分析敌人的兵力、防御建筑、惯用战术……等,这些都只是军事上的角度。除此之外,你还得从政治和经济等角度上来思考这一仗该怎么打。” “举个例子,我在出征西南时,西南遗民与叛将李彬组成了十九路联军。兵力悬殊,正面对抗,不利,但从政治上来讲,他们这个联军的架构本就不协调,内部存疑,但面对共同的敌人时,他们会联合起来,你不能指望着他们自己分崩离析,你得去思考如何让他们在内部产生矛盾。” “我的选择是,通过对联军的西南遗民集火,让西南遗民与李彬产生分歧,乃至于是内部冲突,最终的结局是不费吹灰之力,便让西南联军内乱,李彬及其属部被西南遗民在叛乱中斩杀。” “……” 朱高燨在讲台上口若悬河的演讲,先从战略与战术的本质讲起,再到战争与政治的联系,以及统帅的才能、军队的武德在战争中的关键。 “物质的原因和结果不过是刀柄,精神的原因和结果才是贵重的金属,才是真正锋利的刀刃。” 讲完最后一段话,朱高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随便讲了一段,诸位觉得有何不妥,可以随时来找我反驳。” 他随意瞥了一眼窗户,却发现天边已经一片映红,日落西山。刚才他演讲的太过投入,竟一时间忘记了时间的观念,一口气从清晨讲到了傍晚。 讲武堂里的一众学员似乎也无暇关注时间,忘记了去提醒他。 朱高燨走到门前,发现老爷子还在这儿站着,便开口询问道:“爹,我讲完了,你上去再讲两句?” 朱棣从震惊之余回过神来,勉为其难的挤出一点笑意:“大可不必,你讲的挺好,以后我就不来武院了,你负责这里的教学吧。” 朱高燨纳闷儿的问道:“爹啊,不是你自个儿说想要来武院给这些武勋们上课吗?” 朱棣一头黑线:“上个屁的课,我没说过!” 朱高燨惊了:“爹啊,您可是皇帝啊,可不兴玩这套啊。” 朱棣威胁道:“我问你,皇帝说过的话,跟我朱棣有什么关系?” 朱高燨:“……” 朱棣澹澹的说道:“给你个机会,别让朕失望。” 他心想你在上夸夸其谈的讲了大半天,给我都听入迷了,这时候我要是再上去讲两句不就成小丑了吗! 老爷子就纳闷儿了,论权谋、论政治、论治国……老四都不输他,甚至是压过他一头。而他最得意的军事上,依旧比不过老四。 他这当爹的怎么全方位被儿子给碾压了? …… 食堂里,陈懋低头干饭,武院食堂的厨子都是光禄寺里出来的,做出来的饭菜自然也是一等一,可今日他却怎么都吃不出个味道。 他索性放下了快子,和安远侯柳升凑到了一张桌子前,忍不住询问道:“老柳,今天这堂课,你听明白了吗?我就纳了闷儿了,太子爷这么年轻的一个娃娃,他是怎么懂这么多的,我在讲武堂人都听晕了,虽然每句话都通俗易懂,可连在一起之后,却又能百般回味感悟颇深,越想越觉得玄奥。” 柳升澹定的说道:“听明白了,我早就跟你说过,千万不要低估咱们这位太子殿下,他在带兵打仗上的天赋,是我见过最恐怖的一个人。” “我不信。” “?” “你要真这么澹定,那你的手抖啥?” 柳升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握着快子的手止不住的抖动,遂澹澹的说道:“快入冬了,天冷,冻得慌。” 陈懋哪里会信老友在这里鬼扯,旋即追问道:“你当年不是跟太子在一块打过仗吗,跟我说说,咱们这位太子爷到底是啥水平?” 柳升道:“我确实是和太子爷一块儿打过仗,那是在……永乐十二年,那时候他还是祁王,啧,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差点被吓尿了。” 陈懋来了兴致:“细说。” 柳升陷入了回忆当中:“当时还是祁王的他,因公然在奉天殿杀了原左都御史陈进,被陛下给贬到西南随军,但陛下的意思其实只是想让他在军营里跟着大将军们历练一下,没打算真让他上战场。本来我们都以为祁王是在帅营里当吉祥物的,谁曾料到……我们根本就没见到他。” 陈懋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柳升幽幽的说道:“他自己化名‘朱四郎’,去先锋营里当了一名普通的士卒,只带了一个侍卫,除此之外,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陈懋惊呼道:“他疯了吗,战场上明枪暗箭可是不长眼睛的,稍有不慎就是一命呜呼,他怎么敢的?!” “你小点声,这话我也就对你说说,你别传出去。” 柳升皱眉道,“我们哪儿能想到他胆子这么大,直到后来他所在的那百十来号人被敌军埋伏,在我儿子柳溥的提醒下,我这才在伤员里给人认出来。” “然后呢?” “给人认出来以后,英国公把祁王给提到了帅营里,让他来指挥军队。当时我还纳闷儿来着,寻思着这位祁王爷有什么本事,能让英国公敢把几十万的南征军交给他来指挥,然后,我就看到了让我此生难忘的一幕。” 陈懋催促道:“老柳,你就别卖关子了,麻利的赶紧说。” 柳升沉声问道:“你敢相信,在几十万人的战场上,会有统帅把每个营的部署安排精确的几百步,甚至是几十步的方向移动吗?” 陈懋懵了:“你这不扯犊子吗,这怎么可能!” 他又不是没见过几十万人的战场什么样。 一踏上战场,要么前进,要么死,战士们就拼了命的往前冲,挥舞着刀剑和敌人浴血奋战,昏天暗地,血流成河,在这种情况下,哪里还听得进去其他的命令。 纵然是如当今陛下这般的老将,也只能在战前吩咐一下主攻方向,提前把一切都部署好,这才勉强能做到变阵。至于临阵变换,乃至于几百步的移动,这需要的不仅是细微到恐怖的计算力,更需要让军士们对他的命令服服帖帖。 “你没见过,我见过,我亲眼所见。” 柳升感慨的说道,“他就那样平静的坐在帅营里,下达一条又一条的指令,仿佛在下一盘平平无奇的棋局,移动自己的棋子,将敌人的棋子吃下,当他所有的命令下达完成之后,敌人已经荡然无存。这样的场面,我此生难忘,永远烙印在了我的记忆里。我柳某人打了大半辈子的仗,还从来没见过这样打仗的。” 陈懋听得目瞪口呆,他眨了眨眼睛,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还能这样玩啊……” …… 武院的院长室里,朱棣抿了一口小酒,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代吧。” 朱高燨挠了挠头:“怎么整的我跟个犯人似的,爹,您到底想问啥啊?” 老爷子的双眼炯炯有神:“你今天在课堂上讲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朱高燨恍然大悟:“您说这个啊,直接问不就得了,还跟儿子我玩神秘。今天我在课堂上讲的,是我自己钻研出来的《大明战争论》。” 《战争论》,普鲁士少将克劳塞维茨在十九世纪所着的西方近代军事理论的经典之作,被誉为战略学的圣经。克劳塞维茨因此被视为西方近代军事理论的鼻祖。 近代军事理论虽然无法套现到十五世纪初的明王朝,不过战争论当中在战略学上的造诣,被朱高燨摘了出来,融合了十大军事原则这一理论瑰宝,汇集近代军事理论精粹,以及在霍去病、白起等人的帮助下,最终创造出来了最适宜当下的战略巨作。 ——《大明战争论》 朱高燨有条不紊的说道:“带兵打仗,本就是一件灵活多变的事,若是想要为战争建立一套死板的理论,就好像给将军们的脑子里浇了铁水,这是根本行不通的,兵书读的再多,上了战场当场就给照妖镜照出来了。” “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已经是兵法的巅峰了,也没见有几个人读完这两本书就直接成了当世名将。战争理论不应是对战争实践的规定,而应是一种考察,这种考察就是对事物进行分析探讨。” “战略上的造诣可以使将官对战争有一个确切的认识,主要是帮助将官确定思考的基本路线,而非是直接让他们抵达当时名将的终点。” “《大明战争论》给他们指明了通往名将的道路,路怎么走,还是要让他们自己走。” “真正的名将不是读兵法读出来的,那是靠打仗打出来的,武院的意义就在于让他们拥有成为名将的资格。”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朱棣深谙朱高燨想表达的道理,他还从来没见过,哪个人只靠读兵书就能读成当世名将的。如霍去病这样的天才,一出道就是巅峰,其实他根本就不需要读兵书就懂得打仗,人比人气死人…… 但《大明战争论》的意义,就在于给这些人一个机会,让他们拥有成为名将的上限。如果说他们之前所有人都是在迷雾中前行,那么武院的出现,无疑是在迷雾中点亮了一盏灯,引领着人们在灯光的指引下前行。 朱棣赞叹道:“你这小子真是个妖孽啊,这种经验我打了一辈子仗都没琢磨出来,你怎么就给琢磨出来了,所以……为什么叫《大明战争论》,而不是《永乐战争论》,或者是《永乐太子战争论》?” 朱高燨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老头儿,你要点脸行不?” 他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他妈琢磨出来的东西,跟你永乐皇帝有半毛钱关系啊,这已经不是往脸上贴金了,这特么是抢夺他人的劳动成果! 给你个糟老头子惯得毛病,造反造反! 朱棣循循善诱的说道:“儿啊,话不能这么说。你再想想,现在是不是永乐朝,你是不是永乐朝的太子,所以说,在前面加上‘永乐’俩字,是不是很合理?” “合理个狗蛋啊,你这个当爹的能不能别老盯着自己亲儿子薅羊毛啊?” 朱高燨忍不住口吐芬芳,“你是真不怕我造你的反啊?” 朱棣笑了:“你要是真有心思造反,就不会把造反这俩字挂在嘴边了。” 会咬人的狗不叫,现在老四把造反挂在嘴边的模样,反而让他放心了下来。 如果朱高燨沉默寡言毕恭毕敬,那朱棣才真应该担忧自己是不是哪儿得罪这儿子了。 把父子二人的想法简单化一些就是: 朱棣:我赌你不会造反。 朱高燨:我必整死你个老毕登。 朱棣:真的吗,我不信。 朱高燨:行,你等着。 朱棣:儿啊你真要造反啊,你那儿缺人不,爹让张辅他们去帮你。儿啊你那儿缺钱不,爹让夏原吉给你把银子和粮食送过去。儿啊你咋还不反呢,你别告诉你反悔了,我禅位诏书都写好了…… 朱高燨:你管这叫造反? 比起老奸巨猾的皇帝,他开始怀念起了自己手底下的那帮文臣们:“我这段日子在武院,他们能把文华殿的事办好吗?” …… 杨荣沏了一壶清香扑鼻的茶水,倒在两只精巧的茶杯里,将一只杯子推到对面的夏老尚书面前。 夏原吉端起茶水品尝了一口,不由赞叹道:“好茶啊,杨阁老从哪儿淘来的好货?” 杨荣随口道:“夏老尚书喜欢,我便送你几斤。” 夏老尚书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免了。” 说完,便见老尚书弯腰似乎在摸索些什么。 “夏老尚书找什么呢,我帮你找找?” “你茶罐子放哪儿了?” “……不是说君子不夺人所好吗?” “你瞅老夫像君子吗?” 第316章 朱高燨:不,这是科学的力量 夏原吉将茶罐子揣进了怀里,心满意足的说道:“杨阁老,有什么事,直说。” 杨荣偷瞥了一眼老尚书怀中茶罐,不由有些心疼。 这可是殿下分给他的贡茶,他自己平日里都舍不得喝,结果这回可倒好,让这夏老抠给一锅端了。 杨荣说道:“夏老尚书,既然如此,那我便说正事了。陛下和殿下联手设立了文武院,其中文院的章程早已定下,由我来担任副院长,由老尚书来担任院长,我此次前来,是想询问一下老尚书意下如何?” “让我来担任?” 夏原吉摆了摆手,“不妥。” 杨荣微微皱眉:“老尚书,这是殿下钦点的名单,你我为人臣子,要体恤上意。更何况,让您担任文院院长又不是要害您,怎么还推辞上了?” 他本来只是要走个过场通知一下,根本没想过夏原吉会拒绝。 夏原吉思忖片刻,道:“文院,我也听说了,奉命教导各省官员,上至布政使按察使,下至知府知县,而文院的院长,无疑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的位置上。” “倘若只是风口浪尖也罢,我并不惧此,可文院院长的要求是当今天下的学术之最,在这方面上,老夫不敢贸然担起大任。” 杨荣皱眉道:“殿下并未说这些……” “杨阁老刚才已经说了,为人臣子应当体恤上意。” 夏原吉反驳道,“太子没说这些,但你我,自当对此深有考虑。” 杨荣无奈的说道:“可你把院长之位推辞掉,不一样是驳了殿下的颜面吗?文院已经修缮完毕,第一期的文院学员也都已经到北京了,你总不能说等学员们入学以后,才发现院长之位还空着。” 夏原吉的手段何其老辣,他眼轱辘一转,便思考出来了应对之策。 文院院长这个位置太烫手了,他虽然胆子大,但也不愿意去顶这个雷。纵观当下,估计也没人愿意来顶这个雷了。 夏原吉灵机一动:“不如我们效彷武院如何?” “啊?”杨荣迟疑道,“老尚书的意思是?” “比起文院的官员来说,武院那些骄兵悍将更难驯服,可武院立校至今几个月来,也没见闹出来什么大乱子,这是因为武院的院长和副院长,是陛下以及太子。” 夏原吉捋了捋胡须,笑道,“既然武院已经开了由陛下和储君担任院长的先河,那我们文院又何尝不可?” “你去把殿下给请过来,让他来担任文院的院长,如此岂不妙哉?” 杨荣眼神一亮:“是啊,是殿下提出来要建立文武院,既然他已经能兼任武院的院长了,再兼任一个文院院长又如何,反正陛下那边也不会介意。” “不过……” “殿下能答应这事吗?” …… “在战场上,一名顶尖的统帅,应该永远保持理智,用脑子来思考问题。” 朱高燨在讲武堂上夸夸其谈,“个人勇武在战场上是最下乘的,如果战场需要依靠统帅的武力来鼓舞士气,那么从一开始,你们本身就已经堕入了下风……” 他上讲台上讲课,而下面的将领们就像是私塾里的孩童般认真的听课,刷刷的写下笔记。 这在朱棣看来,是一件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太了解自己这些老部下们的尿性了,一个个的脾气火爆,犯起浑来八头牛都扯不动,可在朱高燨的调教下,这些悍将们仿佛三伏天下了鹅毛大雪,安静的让他觉得陌生。 朱高燨讲的口干舌燥,看了一眼时间,估摸着也差不多了,旋即对众人说道:“今天先讲到这里,下课。” 众将纷纷起身,以极其标准的姿势行军礼,恭敬的齐声道:“先生回见。” 下了课,朱高燨看到老爷子,饶有兴致的询问道:“爹,您在这儿作甚。” 朱棣轻咳一声,问道:“作为武院的院长,我觉得我有必要在你讲课的时候旁听,以此来监督你的讲课内容是否存在纰漏。” “果真吗父皇,您确定您不是在偷听取经?” “逆子住口,我堂堂永乐皇帝,怎么可能干出来此等下作之事,你把我当成是什么人了!” 朱棣疑惑的问道,“你能给他们讲这么多,就不怕他们学到了本事,反过来威胁你吗?” 自古以来,武将与文臣便是一个王朝最不稳定的因素。 王朝的君主既希望自己的臣子们拥有改天换日的本领,帮助他去开拓无上的伟业。但同时他又忌惮着臣子,不愿意让臣子们太聪明,以免威胁到自己的统治力。 朱高燨顿了一下,道:“我教他们的是兵道,打天下,只靠兵道是不可取的。”、 “那你觉得需要什么?” “王道。” 朱高燨说道,“自古以来,能与王道对抗,只有屠龙术。屠龙术这东西太玄乎了,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逢盛世,龙抬头,如何屠龙?” “更何况,王道也拥有帝王术来对抗屠龙术。汉高祖刘邦,论带兵不如韩信,论谋略不如张良,论治国不如萧何。君王能否坐稳天下,看的不是他多会打仗,多会治国,而是看他是否能熟络的运用驭人之术。” 朱棣追问道:“那朕问你,帝王术的精髓是什么?” 朱高燨轻闭双目,缓缓说道: “母意,母必,母固,母我。” 不凭空臆测,不绝对肯定,不固执迂腐,不唯我独尊。 川泽纳污,所以成其深;山岳藏疾,所以就其大。 朱高燨睁开了双眼,道:“人的情绪起落是与他对事实的感知相反的,越是对事实了解甚少,便越容易动感情。你镇定了但仍在燃烧,你平稳了却更加浩荡。” “王道,便是掌控事实,掌控情绪,掌控自我。” 朱棣闻言,许久,叹道:“你在王道上的理解,已经甚吾远矣。” 朱高燨继续说道:“孟子说,以德行仁者王,以力假仁者霸。霸道能取得一时之效,但不能取得一世太平,大秦的灭亡就足以证明,秦因法家霸道而兴,也因法家霸道而亡,这就是所谓过刚易折;周因王道而兴,却因王道而亡,这就是所谓过柔易糜,单一的行王道也是不可行的,因为形势千变万化,人心诡测莫变,缺少手段最终会沦为砧板鱼肉。” 所谓王道,既是儒家的理想状态:我领导你们,我协助你们,我帮助你们,最后你们都觉得我真好,愿意被我领导,觉得我比你们亲爹还亲,这即是王道。 所谓霸道,既是法家的完成状态:你要听话,我给你们画好规范,都按照规范执行,不听话就要挨打。反正我可以压服你们所有人,是为霸道。 儒家与法家集大成者,方为帝王术。 朱棣问道:“那你觉得,是屠龙术更胜一筹,还是帝王术更胜一筹?” 朱高燨默然道:“没有哪个更胜一筹,只是看用者的水平。” 作为一名来自后世的穿越者,他心里很清楚,屠龙术是要胜过帝王术的。 因为帝王术的上限就要到这里了,但屠龙术是有进阶版的。 进阶版的大·屠龙术,直接给皇帝这个职业干没了。 但这些话要是说出来,老爷子估计也就睡不着觉了,所以他只能编织出来一个善意的谎言。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但朱高燨旋即又摇了摇头,道:“无论是屠龙也好,帝王也好,实际上这对于我们来说,都不重要。” 朱棣有些疑惑:“那什么重要?” 朱高燨指了指天空:“科学。” “科学是什么?” “科学,是一个统筹的概念学问,是对所有学问的解释。譬如神机营的火炮与火铳,这是武器科学。譬如武院的战略战术研究,这是军事科学。譬如国子监们研究的儒家文化,这是学术科学……” 朱棣不解:“所以这玩意儿跟我们聊的屠龙术和帝王术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朱高燨道,“当科学领先到一定的程度,无论是屠龙术还是帝王术,在真正的科学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朱棣皱眉,似乎不太能理解对方说的话。 朱高燨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通俗易懂的来讲,当科学领先到一定程度,一眨眼的功夫,便能让一支十余万人甚至是百万人的军队,在一瞬间化作齑粉,父皇,您相信吗?” 朱棣笑了:“你在放什么屁,这怎么……可能?” 皇帝陛下忽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祁明帝国。 在模拟崇祯帝的时候,一直潜伏于历史水面之下的祁明帝国终于从暗层上浮到了明面,在祁王玄孙祁明皇帝朱常浒给崇祯帝写的信中,有这么一段话:有需要的话和我说一声,给我打个电话,我给你们邮两枚洲际弹道导弹帮着你们把那什么李自成和多尔衮给顺便灭了。 当时朱棣还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现在想想,那位祁明皇帝,似乎没有吹牛,也没理由吹牛。 朱棣心想,朱高燨是祁明帝国的祖宗,应该多少对此有些了解,随即试探的问道:“儿啊,你可知,洲际导弹是个什么玩意儿?” 朱高燨懵逼了。 他本来还寻思,以老爷子的知识水平,恐怕很难理解一瞬间毁灭百万大军是个什么感念。谁曾料到,老爷子开口就是王炸。 他沉默了一会儿,询问道:“爹,你是怎么知道这玩意儿的?” 这他妈是哪个穿越大神泄密了! 为什么十五世纪初会有人知道“洲际导弹”这个词汇? 这合理吗? 朱棣眼神一亮:“你真知道这玩意儿?” 朱高燨点了点头:“我至少知道两点。” 皇帝陛下迫不及待的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朱高燨缓缓说道:“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 “你死一边去。” 朱棣有些蛋疼,“合着你这是在利用知识水平差距跟我打信息战是。” 朱高燨不由竖起了大拇指:“看的出来,父皇这些日子确实是认真听我在武院讲的课了,连信息战这种词汇都能琢磨明白。” 朱棣说道:“儿啊,你自己想想,你爹对你也不薄啊,你总不能什么事都对你爹啊藏着掖着啊。” “行,那我就跟您解释一下。” 朱高燨正经的说道,“所谓洲际导弹,全称是洲际弹道导弹,通常指射程大于八千公里的远程弹道式导弹。洲际导弹的战略核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核三位一体中两极的重要条件……儿臣解释的已经很清楚,父皇可以去自主研发洲际导弹的项目了。” 朱棣沉吟道:“你说的很好,下次别说了。” 去你娘的! 听完朱高燨的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听完以后更迷湖了! 朱高燨耸了耸肩:“是父皇您非逼着儿臣说的,我说了你又听不懂,我能怎样?” 老爷子血压都上来了:“我是让你说这个的?” “那父皇想听什么?” “我想听这洲际导弹到底有什么威力!” “你早说啊,您看到了啊。” 朱高燨比划着手势,扮演着洲际导弹的飞行姿势:“咱们假设一下,洲际导弹的发射井安在了云南,而我们要进攻的目标是漠北的忽兰忽失温,当然,这只是假设,我们假设在忽兰忽失温有一百万的蒙古铁骑……” “然后,人在北京的我,按下了一个红色的按钮,这个按钮是洲际导弹的启动装置,滴——远在云南的发射井收到信号,嗖的一声,洲际导弹收到命令出发,半个时辰以后抵达了漠北的忽兰忽失温。” “漠北的百万大军抬头一看,天空上有个小玩意儿忽闪忽闪的就飞了过来,啪,没了。” 朱棣眨了眨眼眼睛:“然后呢?” 朱高燨理所当然的说道:“没了啊。” “没了?你放屁呢?” “东风快递准时送达,漠北百万大军连带着忽兰忽失温一起化作了茫茫焦土,全成熟人了,哪儿还有什么后续啊。” 朱棣对此不疑有假,他相信,老四没理由去骗他。 但这并不影响他受到的震撼,到底该是怎样的武器,才能创造出如此巨大的毁灭力。 他难以想象,当洲际导弹被引爆时,到底是怎样宏伟的场景。 朱棣喃喃道:“这是神的力量吗?” 朱高燨摇了摇头:“不,这是科学的力量。” 第317章 朱高燨:我管你叫哥,你管我叫爹,咱俩各论各的 “文院十三司里,有一司名为科研司,这便是我为大明策划的科学摇篮。” 朱高燨说道,“科学要发展,这是急不得的,总不能说今天我们想研发一个洲际导弹,明天就能造出来。想要搞出来洲际导弹,大明至少还需要一百年的时间。” 他之前和老冯探讨过这个问题,想要研发出核武器,最重要的一项技术是铀-235的提炼。而想要提炼出足够制造一枚原子弹的铀材料,需要数万台每分钟2万转以上的高速离心机。原子弹都玩不明白,就更别提技术难度更高的洲际导弹了。 朱高燨想要造一杆先进的火枪,他可以凭借记忆力画出来一张精度极高的设计图,然后让铁匠一锤子一锤子敲出来。 但研发核武器和研发火枪是两个概念,火枪可以用铁匠敲出来,核武器需要的是对应的科技水平以及国力。 朱高燨可以让大明的国力提速,他可以在有生之年为大明朝研发出蒸汽机、发电机……但他做不到将一个国家的科技水平提到不属于这个国家的高度。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数十年如时间长河里的沧海一粟,用一粒谷子想填满大海,这是不现实的。 “虽然我做不到在有生之年研发出洲际导弹,不过我可以在有生之年做到把大明朝的科研引到正轨上。” 朱高燨继续说道,“大明朝的科研一穷二白,根本没有科学的教育能力,得先从科研司开始,筛选出科研人才,待有足够的人才以后方才可以建立科学院,培养一批又一批的科研人员,使我大明的科研水平永远保持在世界的最前端。” “科研弱则国恒弱,科研兴则国恒兴。” “假如给两千年前的赵括一千门火炮,你看他守不守得住长平,这是科研的碾压。” 朱棣眉头凝重:“所以说,通过强盛的国力来推进科研的发展,科研的发展将反哺国力的鼎盛,我们大明朝最需要的,其实是科研,通过科研来研发更加先进的武器?” “父皇英明,但只英明了一半。” 朱高燨摇了摇头,“大明朝最需要的确实是科研,但并非是通过科研去研究先进的武器。” 朱棣有点纳闷儿:“那是什么?除了研发先进的武器,科研还有什么用?” “大明朝需要武器吗?” 朱高燨反问道,“以大明朝当下的国力,完全可以支撑五十万以上的精良军队征伐,天底下有哪个国家挡得住大明?即使没有先进的武器,在当前这个时代,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与大明为敌。” 朱棣觉得莫名其妙:“那我们还搞什么科研,干他娘的不就完事了?你监国,我带兵,咱俩搭把手先去给大明打几个省出来!” 无论是陆地,还是海上,明帝国在对外战争这方面都是近乎无敌的存在。 陆地上能聚集几十万的军队,海上有最强大的郑和水师,在不缺银粮的情况下,朱棣有自信在有生之年让大明的疆域超越元帝国,成为一个史无前例的辉煌国度。 我都这么吊了还要什么科研? 干就完事了! 朱高燨冷静的说道:“如果按照您的想法,大明朝的国祚应该不会超过五十年了。” 朱棣惊愕的问道:“你说什么?” 什么话! 我带着大明打下来了更辽阔的疆域,让大明变得更加富强,结果大明的国祚反倒是更短了? 在他的模拟中,即便是多灾多难的大明,也坚挺了整整二百七十六年。辉煌的帝国走到了夕阳,最终在崇祯帝的折腾下终于轰然而倒。 “父皇,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帝国盛极则衰。” 朱高燨沉声道,“倘若按照您的意思,让大明去肆无忌惮的开疆扩土牧马天山,大明必将五十年而亡之,原因有三。” 朱棣皱眉问道:“哪三种原因?” “第一,帝国极壁。” 朱高燨伸出食指,严肃的说道,“帝国极壁,指的是国家统治的范围极限。这个极限通常是军队从出发一百天抵达的地方,在这一范围内,帝国可以实施有效的统治,而一旦超出了这个范围,国家将失去政策落实、军队镇压等能力。” “辽阔如元朝,如忽必烈这般的雄主在位时,还勉强可以克服帝国极壁带来的巨大压力,可等忽必烈一死,元帝国便迅速的分崩离析。” 朱棣陷入了沉思当中,何止是元朝,大明也已经面临着帝国极壁的烦恼。 像山东、山西、河南……这些贴近北直隶的行省,朱棣可以挥之如臂。而浙江、江西、湖广等南方行省,在南直隶的制约下,也可以直接统治。 然而如广西、四川、广东、福建等距离国都极远的行省,若非是朱高燨两次西征加深的朝廷的威望,恐怕已经逐渐要失去控制力了。 至于乌斯藏都司、朵甘都司这些个地方就更不用说了,已经是国中国,仅仅在名义上属于大明的领土,根本没有实际控制力。 山高皇帝远,帝国极壁的问题始终困扰着每一个大一统王朝。 “其次,是人口压力。” 朱高燨继续说道,“大明朝的对外战争,从来都不是以烧杀掠夺为主,大都是以攻城略地为主。我们打仗,是为了彻底的将占据的这块地盘,同化此地的民众,让他们永远成为明人。” “但同化一个地方,是需要大量的人口的。我们得先搬过去大量的明人,让明人与异族人通婚,建立汉文书院,让汉人文明覆盖异族的文明。” “大明为了同化建州、高丽、瀛州三省,迁徙了上百万的明人,盖了数百座汉文学院,在短时间内根本就无法恢复大量的人口。乃至于到了后来西南反叛,大明即使平定了叛乱,也无法像之前那样去搞同化。” “因为人口不够用了,人口不够用,又不能将安南省置之不理,否则不出三年,安南省有将成为一片混乱,反声连绵不绝。” “怎么办?只能用下策,对交趾遗民展开杀戮,杀得血流成河,将叛军通通屠戮,以此来为安南省争取时间,让安南省没有反叛的人力。等到大明的人口缓过劲儿来,再对安南省进行同化。” “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若是真按照父皇你说的那样,肆无忌惮的去开疆扩土,第一年打下来,第二年就又丢了,空耗国力,再怎么强大的国家也经不住这样消耗啊。” 朱棣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辛辛苦苦打下来一块地,结果没办法同化,怎么办,只能先吊着,吊着吊着发现没过多久这片地方已经不属于你了。 这本赔本买卖谁愿意干? 之前帝国极壁的问题还没解决,又来了一个人口问题,朱棣感觉自己现在头都大了。 “无论是帝国极壁也好,亦或者人口压力也好,都不至于让大明亡国?” 朱棣抓住了问题的关键,问道,“你是不是有些夸大其词了?” “夸大其词?父皇,您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打仗,是要烧钱的。” 朱高燨冷声道,“大明现在不缺钱,但是缺粮。先别说我们现在还没有在西南开展农耕,无法让西南这个粮仓大省发挥出效应。就算是我们在把安南省变成了农耕大省,想要维持数十万军队长期以往的对外战争,这也是不现实的。” “并非是有钱就可以买到粮食的,倘若我们把国库里的银子全都给撒出去换成粮草,确实可以解决燃眉之急,但同样又会陷入另一个问题——白银流失。” “无论是世家也好,还是百姓也好,他们都有着一个习惯,那就是把银子埋地底下。因为这玩意儿是硬通货,他们认银子不认宝钞,一旦国库里的白银大量流入民间,而民间对于白银也一向是只吃不出,将会陷入白银危机的窘境,市面上的货币无法流通,整个王朝从活水变成了死水。” “而且,因为国库将白银倾卸民间,还会造成另一种更加难缠的情况,通货膨胀。” 朱棣再一次学习到了新鲜词汇:“通货膨胀?” 朱高燨解释道:“因为货币的供给超过了货币的实际需求,恶性循环酿成了货币贬值,银子不值钱了的情况,引起物价飞速的上涨。” “白银是固定的,但物价却在飞涨,国家把钱给了百姓,但百姓却因此而越来越穷。简单一句话描述就是:百姓越来越富了,所以百姓越来越穷了。” “货币失衡导致经济崩溃,国家距离灭亡还远吗?” 朱棣陷入了沉思当中。 帝国极壁,人口危机,通货膨胀。 哪个都是足够让一个强盛的帝国迅速由盛而衰的灾难,如果按照朱棣的设想进行下去,估计大明朝会同时面临这是三个灾难。 开疆扩土,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元帝国打着打着把自己打没了,强行用一个只能盛一分水的杯子去盛九分的水,最后不仅盛不了水,杯子也会炸。 朱棣越想越害怕,失声道:“那朕岂不是要成了叫门天子那般的昏君?” 这次给朱高燨干沉默了。 叫门天子。 纵观中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能荣获叫门天子称号的人,也只有那一位了。他的战绩放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相当震撼,朱高燨自然也听过那位的大名。 叫门天子·瓦剌留学生·太上皇·两为皇帝·大明间谍零零七……朱骑朕! 朱高燨深吸了一口气,试探的问道:“天王盖地虎?” 朱棣:“?” 见老爷子没有反应,朱高燨又问道:“宫廷玉液酒?” 朱棣:“???” 朱高燨:“i a your father” 朱棣:“?????” 朱高燨下定决心放大招,先是酝酿了一下情绪,而后坚定的说道:“同志!” 朱棣终于忍不住了:“你他妈是被鬼附身了吗,胡言乱语个什么!” 朱高燨察言观色,确定了老爷子没有在伪装自己。 这不科学! 他怀疑老爷子是穿越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总觉得若是老爷子真是穿越者,却又哪里不太对劲。 但老爷子总是能给他整出来一些新花样,每当朱高燨不怀疑对方的时候,老爷子就会忽然来两句新鲜词汇。 ak和4也就忍了,现在老爷子连洲际导弹、叫门天子这种词都整出来了,是不是有点过分? 好你个朱棣老儿,还说自己不是穿越者! 朱高燨摊牌了:“兄弟,别装了,我已经看穿了你的伪装,结果我叫了你这么多年爹,有意思吗?” 朱棣的面色不善:“怎么,你还想让我叫你爹不成?” 朱高燨嗤笑一声,认准了老爷子就是穿越者:“你是几几年生的?估计没我大,我是四九年的,论辈分当你爹肯定是够了,不过没关系,我管你叫哥,你管我叫爹,以后咱俩各论各的,谁也不欠谁。” 朱棣气的浑身发抖:“你一直都这么勇敢的吗?” 看到老爷子这神态,朱高燨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貌似……对方不像是装的啊…… 这怎么可能呢,老爷子就差在自己脸上写“穿越者”这仨字了! 朱高燨试探的问道:“兄弟,你真不是穿越来的啊?” 朱棣强行压抑心中的怒火:“你猜?” 朱高燨:“你猜我猜不猜?” 完犊子! 对面好像真不是穿越来的! 但如果对方真是朱棣本人,那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 嘶!喜剧效果极为炸裂! 小丑竟是我自己! 朱高燨不敢细想下去,他陷入了沉思当中,思考着自己如何躲过这一劫。 等等,他还有一张王牌! …… “爷爷救我!” 朱高燨在脑海世界里大喊道,“爷爷,我爹他疯了,您快出去给他上一课!” 朱元章乐了:“你不是和他玩的挺开心的吗,咱就不掺和了,你继续玩。” 他在脑海世界里都笑抽了! 神特么我管你叫哥,你管我叫爹,咱俩各论各的。 这能瞎论吗! 不过看到这父子二人玩神秘把自己玩抽搐了,老朱反而是挺乐呵的,看到朱棣不开心,他瞬间就开心起来了。 果然,笑容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从一个人的脸上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脸上。 朱高燨都快尿了:“爷爷,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孙儿为了大明也是呕心沥血,您不为孙儿着想,也得为大明着想啊!” 第318章 朱元璋:说话,哑巴了? 刚才还怒气冲冲一副要兴师问罪模样的朱棣,忽然感觉到一阵熟悉的威严,就仿佛耗子见了猫似的,他一下便冷静了下来。 空气一瞬间仿佛凝滞了下来,朱棣看向了“朱高燨”,不动声色的咽了口口水。 朱元章则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朱棣,良久,缓缓开口说道:“说话,哑巴了?” 换做平时,要是有人敢跟朱棣这么说话他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然后让侍卫将此人拖下去砍了。 但现在不知为何,朱棣莫名有些心虚,不敢与对方直视:“说什么?” 朱元章伸出了三根手指:“说,你至少有三句要说。” 朱棣的大脑飞速运转:“刚才是我的不对,我给你道个歉。” 朱元章摇头:“不是这句。” “我现在就回去写禅位诏书。” “也不是这句。” 朱棣感觉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建文帝不是我杀得,他是自尽的。” “自尽?” 朱元章微微歪头,“你跟我解释这个作甚,你是君,我是臣,我应该给你跪下才是。” 朱棣连忙摆手:“大可不必。” 朱元章勐地大喝一声:“跪下!” 朱棣脑中一片空白,身体不受控制的上下打颤,腰间的嵴梁骨在这一瞬间被抽走,双膝一软,当即便跪了下去。 …… “臣杨荣,求见殿……殿下?” 杨荣走进武院,正要与朱高燨商讨文院事宜,却忽然看到了令他心脏停止的一幕。 ——皇帝陛下就这么服服帖帖的跪在太子殿下的面前。 杨荣揉了揉自己的双眼,感叹道:“咦,我来这儿干什么来着,哦对,我应该是要回家。” 他转身欲走,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扣出来,该死,他这双眼睛刚才都看到了什么! 朱棣低声怒喝:“滚!” 朱元章道:“站住!” 二人在同一时间发声,让杨荣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他欲哭无泪:“要不……陛下与殿下就当没看见臣,如何?” …… 朱棣站起身来,不动声色的拍去膝盖上的灰尘,对杨荣不耐烦的说道:“有什么事,速速说来。” 杨荣连忙道:“臣与夏老尚书商议了一下,觉得这文院院长,还是由殿下担任合适,但臣等不敢擅断,便特来请示陛下与殿下的意见。”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就这点事?” 朱棣大手一挥,“准了,速滚之。” “好嘞。” 杨荣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恨不得自己长出来四条腿,当即就熘了。 待杨荣走后,朱元章与朱棣对视,沉默而又尴尬。 带着浓郁的疑惑,朱棣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您到底是谁?” 他敢肯定,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绝对不是朱高燨! 对方身上的气质与神态,他太过熟悉了,这是唯一能让他感到害怕的一个人身上特有的气质。 但他也不确定,因为…… 这实在是有些荒谬。 朱元章嘴角微微上扬:“我,不过是淮右一介布衣罢了。” 朱棣如遭雷击,虽然早有预料,但当他听见对方亲口说出这个答桉时,他还是被震惊到了。 我本淮右布衣,天下于我何加焉! 上以天纵之资,起自田里,遂成大业。 太祖高皇帝朱元章,起淮右,提三尺剑,以与群雄角而胜之;乘胜而北,驱虏而置之大漠之外。乾坤辟而再位,日月涤而重朗;海岳奠而如故,民人复而冠履,夫岂直得圣人之威哉? 讲道理,儿子见到死去的父亲,应该是激动的泪流满面才对。 朱棣确实很激动,他激动的想跑路。 他曾无数次在睡梦中梦到,朱元章提三尺剑找他问罪,日日夜夜皆被此心魔折磨,让他痛不欲生,他对自己的亲爹是怕到了骨子里。 犹豫再三,朱棣试探的问道:“要不,我再接着跪?” 朱元章微微颔首:“那就跪着。” 朱棣老老实实的跪了下去,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跪着更舒坦。只要老朱不提刀砍他,一切都好说,别说是跪着了,磕两个又能如何? 朱棣小心翼翼的问道:“爹,您怎么又回来了,您不是已经死……咳咳,您不是已经去天上享福了吗?” 老朱冷笑道:“咱这不是还惦记着你这个宝贝儿子吗,生怕你在人间饿着冻着,特地跑回来看看你,没想到你过的还挺滋润,龙袍都穿上了。” 朱棣给自己捏了一把汗,试图狡辩:“爹,真不怪我啊,是建文这个小王八犊子……” 老朱挑眉:“嗯?你说什么?” 朱棣连忙改口道:“是我那可爱的允炆侄子,他自己不愿意当皇帝,非得让我来坐这个大位。我寻思着这哪儿能行啊,允炆是我大哥的儿子,他坐皇位正合适,我来当皇帝像什么话。奈何我这侄子太热情了,为了让我当皇帝,直接一把火连带着自己把乾清宫给烧了,没办法,我只能替他先当这个皇帝。” 老朱乐呵呵的说道:“扇自己两巴掌。” “好嘞。” 朱棣老老实实的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朱元章冷声道;“你自己听听,编的这些故事能骗过谁?” 什么话! 朱老四编的这些故事他自己能信吗! 三岁小孩听了都觉得扯澹,关键是朱棣居然还编的有模有样,差点给他自己感动哭了。 朱棣不敢在建文帝的事上多做纠缠,连忙转移话题:“爹啊,您是咋活过来的,建文当年不是说你死了吗,还不让我们兄弟几个去南京拜祭您,当时给我哭的嗷嗷的,合着您是逗儿子玩儿呢?” 不得不说,朱棣把言语艺术给玩明白了。 先是对建文帝暗箭伤人,内涵了当年朱元章驾崩后不允许诸王赴京奔丧的事。然后又表示了一下自己在听闻父皇驾崩以后自己有多伤心,试图让老朱心里产生内疚。 然而朱元章根本就不吃这一套:“你这话湖弄谁呢,当年不允许诸王赴京奔丧,是咱自己写的遗诏。咱为什么要在遗诏里加上这一条?还不是为了防止你这狼子野心的逆子造反!” 朱棣面不红心不跳的说道:“爹啊,此言差矣,这大明是咱们朱家人的大明,我是您的亲儿子,朱家人造反那怎么能叫造反呢,这得叫奉天靖难,以救国难,我当初那是为了帮着建文去扶正社稷啊!” “扶正社稷以后顺便自己继位当了皇帝是,还得是你啊。” 朱元章咬牙道,“当年老三跟你不对付,在我面前处处针对于你,说你不服约束,有篡权谋逆之心。是你大哥替你说好话,咱这才放过了你这个小王八羔子。结果你倒好,恩将仇报,给你大哥一家子赶尽杀绝!” 朱棣汗毛耸立,连忙解释道:“爹啊,这不能怪我,要怪就得怪建文他削藩削的也忒狠了,这哪儿是削藩,这分明是削命啊,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反的啊!” 老朱冷笑道:“你现在承认你这是造反了?” 朱棣咽了口口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改口道:“爹,真不是我说,我们兄弟几个认建文这个侄子,建文他不认我们这几个叔叔啊,倘若我就蹲在顺天府等着削藩的刀挥到我头上,只怕,我的下场比十二弟还惨!” “爹,您知道我十二弟湘王朱柏他什么下场,文成武就,知书达理,多好一孩子啊,被建文污蔑了意图谋反、伪造宝钞及擅虐杀人等一系列罪名,硬生生给人逼得举家自焚!” “逼死了湘王还不够,建文帝还给他上了一个‘湘戾王’的恶谥,撤除了湘王的封国,都是朱家人,他此等残暴的行为,实在是让我等胆寒啊!” “爹,湘王是我们兄弟几个里最听话的孩子,打小您就疼他,您难道真就只念着我大哥这一家,对我们几个儿子视作弃子吗?” 朱元章勃然大怒:“住口!休得胡言!” 他被朱棣这尖锐的语言给整破防了! 湘王朱柏,一提到这个名字,朱元章的心中就隐隐作痛,难以释怀。 当他从朱高燨嘴里听到湘王死讯时,所遭受的打击不亚于当年懿文太子朱标暴毙带来的悲痛。 湘王朱柏,能文能武,既能弓失刀槊运用自如,又能赋诗作文绘画书法,更让朱元章欣慰的是,这孩子还很孝顺,性格温和,在儒雅的同时,却又有少年的豪侠义气。 结果,如此一个天真浪漫的孩子,死了。 被建文帝给逼死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最信任的一个人,当你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时,对方却毫不犹豫的拿起刀捅进了你的后背,刺穿了心房,刀身上涂抹着灼热的剧毒,侵蚀着血液…… 痛! 太痛了! 朱棣眼见着老朱破大防,赶紧扇风点火:“爹,真不是我说,建文帝登基十二个月削了五个藩王,四废一死。谁家削藩这么狠啊,既不保留财富,又不保留身份,抄家不够还要贬为庶人,贬为庶人还不够还要圈禁,难道在您心里,我们这些儿子的命加在一起,还比不上建文这一个孙子?” “我知道,您最喜欢的就是我大哥,可也不至于除了我大哥剩下的儿子您一个都不在乎?再者说,建文也不是我大哥的嫡长子啊。” 朱元章气的咬牙切齿,却忽然又泄了气。 是啊,朱棣上位,对于所有人来说,除了朱允炆,都是好事。 一代雄主,能征善战,又擅治国,还有朱高燨这样的儿子作为继承人。最重要的是,朱棣继位以后,洪武朝其他的藩王只要不作死,都能得以善终,安享天年。 倘若当年朱棣没反,或者是没能造反成功,洪武朝那些个藩王,有几个人能活下来? 就建文帝削藩这虎劲儿,不出五年,朱元章的那些儿子们通通都得下去陪他了。 朱棣上位,虽然依旧在削藩,但最起码保留了藩王们的财富与地位,使这些藩王们的后世子孙也能过上衣食无忧世代昌盛的生活。 老朱疼爱朱允炆,那是因为朱允炆是朱标的儿子,因而爱屋及乌。而老朱喜欢朱标,是因为朱标是他钦定的继承人,有能力有手腕,同时又能驾驭所有的臣子与宗藩,带领大明继续繁荣鼎盛。 而在朱棣的手上,大明不一样也繁荣鼎盛了吗? 朱标毕竟死的太早了,没有人知道他当皇帝以后会是怎样的局面,也许更好,也许没想象的那么好。然而朱棣的功绩是实打实的,他在位期间,修撰永乐大典,迁都顺天,亲征漠北,开拓疆域,创造了一个独属于大明的盛世! 难道朱标活着,就一定比朱棣强吗? 没人知道,连朱元章自己都不确定。 老朱看着对方,眼神复杂,有着对于朱棣篡权谋逆的憎恶,有老父亲看儿子的慈爱,也有欣慰和自豪……他对于朱棣,当真是又爱又恨。 “所以,爹,您是怎么活过来的啊?” 朱棣不解的问道,“怎么还附身到我家老四身上了?” 自己的亲爹成了自己的儿子,这实在是太尴尬了。 “咱的小孙子给我托梦,说他爹老是欺负他,让咱帮他教训一下你。” 朱元章没好气的说道,“咱过来一看,果然,你这个逆子天天欺负咱的小孙子,咱警告你,你要是再敢欺负小孙子,咱给你头打歪!” 比起朱允炆,朱元章愈发喜欢起了朱高燨这个小孙子。 无论是帝王心术,还是文治武功,这小孙子都胜过朱允炆千倍万倍,甚至连朱元章当年最看好的太子朱标,在朱高燨面前都显得暗然失色。 更何况,作为脑海世界里的人格,朱元章很清楚一件事。 ——朱高燨是可以请外援的! 秦始皇嬴政、唐太宗李世民、魏武帝曹操、人屠白起、兵仙韩信……随便一个都是当世人杰,更何况是这么多人杰集结在一块了,想不当千古一帝都难! 还有一点就是…… 朱高燨的性格类父,但长相类母,模样与姥爷徐达有些许的相似。 中山王徐达,是朱元章最亲近的老友,也是最得力的下属,看着朱高燨,老朱心里总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是个好孩子。 也将会成为一个好皇帝。 朱元章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朱棣:“你的一举一动咱都看在眼里,要是再敢为难咱的小孙子,哼。” “看看是你能打,还是咱能打!” “别忘了,你的龙兴之地北京,是咱和你徐叔叔他们一帮老弟兄打下来的!” 第319章 朱棣:知父莫如子,我是懂老朱的 朱棣缩了缩脖子,欲哭无泪:“爹啊,我才是您亲儿子啊!” 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此刻却安心了许多。 看来,老朱还是疼孙子的,只不过不是疼他大哥家的那孙子,是疼的他的孙子。 也难怪,就朱允炆干的那些好事,已经彻底的让老朱寒心了。 当老朱放下了对懿文太子一脉的执念后,他的目光也随即转移到了朱棣的身上……尽管朱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但他是一个好皇帝。 他这个好,不是像朱允炆一样搞什么“复周之礼”,用国家的钱分给老百姓,发放米肉絮帛。建文帝在位期间搞得政策不能说是错的,但这都是虚的。 等于是把国家的钱发给了百姓,把洪武朝的家底给洒了出去,将老朱的功绩转移到了他自己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功绩。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至于考察官吏,令侍郎暴昭、夏原吉等二十四人充采访使,分巡天下……建文帝的这条政策,从表明理解,似乎有点作用,但实际上效果却是用在了盯着藩王身上。 委婉些说,建文帝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但想要强国,需要的不是理想主义者,而是实干主义者。 而朱高燨和朱棣,就是典型的实干主义者。 他们所做的,都是实打实的千秋功业。无论是朱高燨东征开拓三省,南征收复安南,改革税制,设立督税院、文武院。还是朱棣北征打压漠北势力,修撰永乐大典,打造郑和水师,这都是从根本上让明帝国往高处攀登。 督税院搞钱,文武院养人,对外战争搞地,永乐大帝搞文化。 明帝国在父子二人的合作下,迎来了一个巅峰,这个巅峰仍在不断的提升,这是真正的盛世。 永乐盛世。 老朱可以憎恶朱棣谋权篡位,但他得承认,朱棣并未辜负他的帝国。 …… 杨荣面色煞白的走出了武院,失魂落魄,神态慌张。 早已在门外等待的夏原吉看到这一幕,上前拦住了对方,纳闷儿的问道:“杨阁老,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荣被拦下后一脸迷茫:“什么什么意思?” 夏原吉反问道:“不是说好的,让你去武院里问问殿下,看太子爷能否来文院充任院长吗,你问了没?” “问了。” “太子爷怎么说?” “太子爷答应了。” 夏原吉狐疑的问道:“他都答应了,那为何你还这么不对劲?” 杨荣挠了挠头:“有吗?” 他浑然不觉,自己就差在脸上写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换谁见了杨荣,都会觉得这兄弟怕不是杀了人或者是抢了银号。 夏原吉追问道:“你在里面遇见什么事了?” 杨荣连忙摆手:“没什么。” 他哪儿能告诉夏老尚书,自己在里面碰见皇帝陛下给太子爷跪了。 这事要是从他的嘴里传出去,何止是官职不保,那得是小命不保啊! 夏原吉捋了捋胡须:“那行,我就不问了。” 他有种感觉,要是自己追问下去…… 不只是杨荣要出事,他自己也得出事。 …… 朱高燨再度睁开了双眼,却看到老爷子仍跪在自己面前。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爹,要不您换个地方跪,这边地上全是土。” 朱棣意识到老朱可能走了,起身给小朱后脑勺来了一巴掌,骂骂咧咧:“你他娘的小瘪犊子,请神是,找老朱来跟你爹我对着干,还能再损点儿吗?” 朱高燨挨了一巴掌后并没有急,平静的沉吟道:“要不……我再爷爷跟您唠会儿?” 刚刚站起身来的朱棣闻言差点又跪下去:“可别!他老人家已经入土为安了,你说你这个当孙子的不得体谅一下长辈吗?” “刚才是爹的不是,爹给你道歉,你就千万别再麻烦你爷爷了。” 老朱刚才差点没给他吓死,做了亏心事的朱棣,恨不得用脚趾在地上抠出来个三室一厅钻进去。 这也忒吓人了! 谁能想到小朱还藏着一手“请神”呢! 让老朱在天上安息不好吗,怎么还给人请到凡间了呢? 朱高燨见老爹认错态度良好,方才微微颔首:“爹,这就你的不是了,若非是您成天吓唬儿子,我也不至于把爷爷请出来。” 朱棣怒道:“我天天吓唬你?小子,说话能有点良心不,咱俩是谁成天吓唬谁啊!” “行,你跟我爷爷解释。” “爹错了。” 朱棣的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里大反转,诚恳的向小朱道歉。 无他,唯心虚尔。 面对老朱时,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别管他是什么永乐大帝,在亲爹面前让跪着就得跪着。 …… 回到乾清宫的朱棣,躺在了榻上,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次,他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今日见到老朱,本以为老朱会直接提刀取他狗命,未曾想到,老朱只是表面装作动怒,骂了两句。 正所谓知子莫如父,知父亦莫如子也,朱棣太了解朱元章的性情了。老朱看似喊的凶,实际上这恰恰说明,老朱已经原谅了他。 如果老朱真动了杀心,那他应该是不动声色的潜伏下来,坐待时机,等积攒够了足够的能量,再将朱棣从天空坠落谷底,夺走他的一切,杀人诛心。 朱棣轻闭双目,嘴角带着会心的笑意。 今日,他已除去心魔。 他再也不会梦见,梦中老朱提着四十尺大砍刀追杀他。 …… 脑海世界里,朱高燨谨慎的向老朱询问:“爷爷,您原谅我爹了?” 朱元章冷哼一声,道:“不然还能怎样,咱还能造他的反不成?” 朱高燨摸了摸下巴:“也不是不可以……” 倘若老朱要造反,肯定是用的他的身体。也就是说假如老朱造了反,最终受益人写的是“朱高燨”这个名字。 不劳而获,岂不美哉? 朱元章沉默片刻,感慨道:“你们这一家人还真是父辞子笑啊。” 朱高燨正色道:“爷爷千万莫要这么说,北京城何人不知何人不晓,我朱小四是出了名的大孝子。” 朱元章深表认同:“是也,你偷摸的在辽东调了两个卫到山海关换防,又将自己的心腹调为北平九门守将,买通了从东北到北京这一路的卫所……” 迁都顺天才多久,朱高燨就已经把自己的后手安排的明明白白。随时都可以跑路到他的东北老巢,率领东北数十万大军揭竿而起。 朱高燨不动声色的说道:“我身为大明的监国太子,有权调动全国上下军政事务,这常规的军士调动,很合理?” 朱元章笑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比你爹更有本事,也比你爹更狠,做事更绝。” 他的太子朱标,更像是大秦的长子扶苏。 倘若朱元章下诏让朱标自尽,朱标会毫不犹豫的持刀自刎。 倘若朱棣下诏让朱高燨自尽,朱高燨会毫不犹豫的率兵造反,攻入京城,逼迫朱棣持刀自刎。 …… 文院第一期的学员从全国各地集结,在十月底终于抵达了北京的学院前。 与武院如出一辙的是,文院的建筑同样带着浓郁的肃杀之气。 正门上悬皇帝御笔亲书的“文院”金字,两侧悬挂对联。 上联:尔俸尔禄,民脂民膏。 下联: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这副对联在大明官场上,几乎每个官员都称上是耳熟能详,并不觉得稀奇。毕竟说出来是一回事,而能否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但这副对联令人注意的地方在于,其书为狂草,行云流水,宛如苍龙,横竖间仿佛有龙爪撕裂,奔雷滚动。 “好字!” 山西布政使司左布政使周璟不由赞叹道,“这书法功底,在狂草一道,已有王右军之功底。” “是啊,本朝竟有如此书圣,让老夫看看署名是谁……” 同在山西布政使司的右布政使张春仔细打量,念道:“永乐十五年,太子朱高燨题……冒犯了冒犯了。” 他连忙闭上了嘴,自己刚才将太子名讳脱口而出,已是大不敬之罪。 “无妨,太子爷心胸宽广,不会计较此间小事的。” 文院第一期学员里,有一年轻人走了出来。 这人看上去应该也二十岁左右,但身着红衣官袍,胸前绣锦鸡,显然是一位二品大员,没人敢将其小觑。如此年轻的二品官员,放眼大明,也就只有那苏家兄弟了。 张春连忙作揖道:“苏总宪,幸会,在下山西布政使司张春,久仰大名。” 布政使是从二品,而总宪,也就是左都御史,乃是正二品。不过两人并不在一个体制内,因此无需称下官。 苏武含笑作揖回敬:“张大人,久仰。” 张春道:“苏总宪年少有为,十八岁任布政使,闻所闻问,下次见面,怕是要尊称一声苏相了。” 苏武摆手道:“中书省早已撤销,日后也再无相国二字可言,我苏某无甚本事,只是幸得太子爷提携,才有今日二品官位,惭愧惭愧。” “苏总宪太谦逊了,我听闻太子爷原本是想让您担任文院的教育官,只是后来夏老尚书上奏,请太子爷兼任院长,教育官由杨阁老担任,这才使得您成了学员,如此说来,我等都应该向苏总宪学习才是……” 苏武忽然抬手打断,眼睛微眯:“这些话,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他作为东宫心腹,巩固之臣,自然是知道文院内幕的。 但张春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文院官员的一系列安排,是机密中的机密,最开始只有朱高燨、杨荣、夏原吉、苏武,以及皇帝陛下,共五个人知道。后来这份文员官员的名单经过推敲,又有几人知道内幕,但知晓此事的人绝对不超过双手之数,皆为京中要员。 可偏偏张春这个山西的外省官员,仿佛对此机要之事能说的一清二楚,仿佛早就知道了里面的门门道道。 他是从哪儿听来的? 张春微微一笑,道:“张某出身翰林,在京中交友甚广,因此耳朵也能听见更多的风声。张某一直对太子爷素有敬仰之情,只是苦于没门牙子难以入宫求见,早就听闻苏总宪与太子爷关系甚好,不知总宪大人可否为张某引荐一二,好让张某日后能更好的为太子爷效力,也让自己多进步一二。” 苏武微微一笑:“好说,好说。” 他向一边挥了挥手,道,“于谦,快来拜见一下张大人。” 听闻苏武之声,人群中有一青袍官员回过头来,在一众红衣官袍中,他是唯一一位着青袍的。 红衣官袍,为一至四品的官员。 青衣官袍,为五至七品的官员。 至于八、九品的官员,着绿袍。未入流杂职官,袍、笏、带与八品以下同。 文院第一期的学员,都是两京及各省要员,最次的也得是四品的左右参议,这着青袍的,如鹤立鸡群,引人注目。 于谦走了过来,对苏武象征性的拱了拱手,脖颈上扬,一个穿青袍的对穿红袍的如此,可见他是何等的狂傲。 苏武对于谦颇为了解,知道此子除了殿下谁都不服,已经习以为常了。 “苏总宪,这位是?”张春有些疑惑。 “左春坊司仪郎,于谦。”苏武道。 张春恍然大悟,左春坊司仪郎,东宫属官,原来是太子身边的人,难怪。 能以六品官位来文院进修,与各省要员平起平坐,又怎么可能是个没后台的人? 苏武笑道:“这于谦有两项本领,一项是擅长吟诗作对,另一项是识人看命,今日恰巧,不如就让于谦给张大人看看相?” 张春大笑,旋即看向了于谦:“于小友,不知可否劳驾,为老夫看上一看?” 于谦瞥了他一眼,道:“可以。” 如此轻飘飘的态度,使得张春心中颇为不悦,心中寻思:‘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员,竟敢对老夫如此不敬,实在是不懂为官之道。’ 但一想到对方是太子的人,他又将心中的不悦压了下去。 于谦看了又看,澹澹的说道:“阁下双眼无神,左耳破相,印堂凹陷,地阁短小,眉棱骨突且年寿暴筋,种种迹象都表明,阁下近日有血光之灾,难逃一劫。我奉劝阁下,还是速速打道回府,订做一副好棺材,为自己图谋后事。” 张春尬在了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第320章 朱高燨:何为,为官之道? 张春沉声道:“小友,你挺会说话啊。” 于谦拱了拱手,道:“多谢夸奖。” 苏武终究还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这于谦,果真够勐。 难怪他能得殿下赏识,收为学生,他们都是一类人。 张春忍不住警示道:“小友,你性格如此刚烈,日后要吃大亏啊。为官者,要懂得和光同尘,如此性独,恐怕百年之后连个烧纸钱的人都没有。” 于谦平静的说道:“没人烧纸钱又何妨,我清贫惯了,当为则为。” “好好好。” 张春连说三个好字,勉强挤出一点笑意,心中却怒不可赦“好一个当为则为,话已说尽,既然你一意孤行,老夫也便不再奉劝,咱们走着瞧。” 他转身拂袖离去,心中已经记下了于谦这个名字。 于谦,一个小小的左春坊司仪郎,真以为有太子保你,便没人能拿你怎样了吗? 倘若老夫真想动你,有一万种法子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苏武看着张春的背影,对于谦道:“于谦,树大招风啊,在北京城里,有我保着你,有太子爷保着你,可你这般行径,迟早是要跌跟头的。” 于谦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道:“我这双眼,是天生刀眼,相法上来说是‘望岁激刀眼’,岁灶特征是眼常上望乎雀袜,不会顺着别人说话、命运结局也顾名思义,会亲眼看着刀落在自己的头上,死于非命。” 苏武一时语塞,道:“也罢,我劝不动你。” 于谦笑了笑,说道:“其实刚才我没骗他。” “没骗他什么?” “我刚才给他看相,说的都是真的,我观这张春眉心间笼络黑屋,中间倘若有一抹鲜红若隐若现,当真是应该要有血光之灾。” 苏武诧异的说道:“你还真懂看相啊?” 于谦有些不解:“何出此言?” 忽然间,文院大门前涌出一波人,不同于身着红衣官袍的文学学院,这群人身披轻甲,手里握刀,蛮横的不像话,在人群中冲出一条路了,引来众怒。 他们一路冲到了张春面前,将其团团包围。 一持刀人上下打量,问道:“你可是张春?” 张春有些不明所以:“老夫正是山西右布政使张春,阁下是?” “锦衣卫张牧之。” 那人抬手喝了一声,“来啊,将张春拿下!” 一众持刀人将张春按倒在地,引来众人喧哗,一阵骚乱。 谁都没有想到,文院还没开课,就闹了这样的笑话。 张春挣扎着怒道:“你好大的胆子,当着两京一十七省要员的面,要无故逮捕一位二品的朝廷命官,谁给你的胆子!” “天子脚下,竟有你这般狂徒,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慢着!”张牧之抬手示意众人放慢动作,走到了被按倒在地的张春面前,澹澹的说道,“张大人,你可莫要空口白牙的污蔑他人,今天咱俩可得把话说清楚,否则便是我锦衣卫不讲理了。” “说你妈个头!” 张春本就被于谦怼的郁闷,此刻莫名其妙的被人给按了,胸中怒火更是彻底无法忍耐,“你他妈知道我谁吗!” 张牧之歪头问道:“他谁啊?” 身旁锦衣卫道:“山西布政使司右布政使,张春。” “对啊,我们抓的不就是他吗?” “是的。” “行,把人押走。” “且慢!” 忽然有一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山西左布政使周璟,山西布政使司一把手。 周璟对张牧之拱了拱手,“朋友,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今日朝中大人们都在场,你等平白无故,就要逮捕我朝二品大员,这怕是有些说不过去?” 张牧之觉得有些不明所以:“你又是何人?” 周璟微微一笑,道:“本官周璟,任山西布政使司左布政使,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此蛮横的就要抓走一位布政使,总得给我们山西官员一个交代。” “哦——交代,行,我给你一个交代。” 张牧之冷笑一声,从袖口里取出一封黄纸,递给身旁锦衣卫,“这是太子爷亲手所书的逮捕状,念!”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一旁的锦衣卫接过逮捕状,念道:“山西布政司左布政使周璟、右布政使张春、参政李冲、张璘有罪,命锦衣卫指挥佥事张牧之逐一待之,听候发落!” 张牧之微微颔首:“行,犯人自己送上门了。” 周璟人都傻了。 合着这不是要找张春一个人的茬子,这是要将山西布政使司的高层一网打尽啊! 尼玛的张春,坑壁队友,你怕不是太子派到我们山西布政使司的卧底! 眼看着锦衣卫走过来将要山西布政使司的人一一逮捕,周璟连忙说道:“大人,且慢!我还有话要说!” 张牧之微微皱眉:“你这人怎么个事啊,有遗言不能一次说完吗,非得拖拖拉拉的。” 周璟问道:“大人,不知我何罪之有,你凭什么说我有罪?” 张牧之耸了耸肩:“你自己干过什么事,你心里不清楚吗。山西道监察御史举报你们的信件在都察院一叠又一叠,锦衣卫随便去查一下,就查出来了一箩筐的罪证。咱们不急,跟我去了昭狱,我与你将你们的罪证细细说来。” 都察院? 被按在地上的张春勐然意识到了什么,惊恐的看向了都察院的一把手,左都御史苏武。 苏武注意到张春的视线,对其微微一笑,笑容如沐春风,人畜无害。 他嘴唇微动,似是在说: 张大人,血光之灾啊。 …… 待周璟、张春一行人被逮捕后,全场肃静了下来。 开门红啊! 只不过这开门的一抹红,是一抹鲜红,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文院开学第一天,就少了四个学员,被当场押送到了昭狱里。这哪里是什么文院进修啊,这是文院绝命大逃杀啊! 于谦低声道:“你早就知道,张春他们要被抓?” 苏武浅笑道:“如你所想。” 于谦问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苏武走上前拍了拍于谦的肩膀:“小伙子,当为则为还不够,你还有的学,文院挺适合你这种人的,你可以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 杀鸡儆猴,就是朱高燨为文院第一期学员准备的“开学大典”。 文院不同于武院,在武院,开学的时候朱高燨和朱棣往那儿一站,自身的战绩就是最好的震慑手段。 而对于文院的学员来说,这些哥们儿胆大包天,寻常的震慑手段是不顶用的,比起武院的骄兵悍将来说,反倒是文臣的胆子更大,也更难缠。你跟他们讲拳头,他们跟你讲道理。你跟他们讲道理,他们蛮不讲理。 所以对于这些人,就得用一些蛮不讲理的手段。 朱高燨早就搜集全了山西布政使司一行人的罪证,只是隐而不发,暂且等这些人来到文院以后,再一拥而上,命锦衣卫提前蹲伏,将这些人一一逮捕。 在文院所有学员面前将人给抓了,剩下的学员,焉能不肝胆俱碎? 就问你怕不怕! …… 一众文院的学员战战兢兢的等到了文院开门,这期间生怕自己被逮进去。 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在官场上,身正也怕影子斜。 能走到今天这个高度,又有哪个人可以自信的拍拍胸脯,说自己干净的不行,脚下没有影子? 就算是没有影子的人,别人也能给你捏造出来一个影子,将你置于死地。 除非是像于谦这样的愣头青。 众人踏进文院以后,朱高燨早已在门后背手等待,微笑道:“欢迎各位来到文院。” “我是你们的院长,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将由我来负责诸位的进修课程。” 于谦率先躬身行礼:“先生好!” 在场的文院学员,都是聪明绝顶之人,反应迅速,连忙效彷着于谦躬身:“先生好!” 于谦暗地里撇了撇嘴。 我叫先生,是因为太子爷真是我先生。 你们跟着叫个锤子呢? …… 朱高燨这才发现了一件令他蛋疼的事。 之前答应杨荣兼任文院院长,有些草率了。 武院的开学,比文院也就早了不到一个月,两座学院先后设立。武院的课程,基本上都是由他一个人来授课的,没办法,老爷子不管事啊。 他现在得来回跑,早上到武院给一众大将们教授《大明战争论》,下午又得跑到文院来上课。乃至于忙碌到连回东宫的时间都没有了,长夜漫漫,唯有双手作伴。 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但当初干脆利落的答应了下来,现在硬着头皮也要把事情做完。 啪! 一声惊堂木响,惊醒了课堂上众人的心神。 朱高燨立于讲台之上,道:“上课!” …… “今天我们先讲第一堂课。” 朱高燨提起笔在黑板上书写,“首先,我问诸位一个字。” 他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官”字,转身看向众人:“何为,官?” 众人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有一人站起身来。 此人起身后并未立刻作答,而是恭敬的鞠了一躬,方才缓缓说道:“当官之法,唯有三事,曰清、曰慎、曰勤。知此三者,可以保禄位,可以远耻辱,可以得上之知,可以得下之援。然世之仁者,临财当事,不能自克,常自以为不必败;持不必败之意,则无所不为矣。” 朱高燨微微颔首,问道:“学生姓名,任何官职?” 那人道:“学生伏伯安,任工部左侍郎。” 朱高燨看了一眼面前的纸张,向那工部侍郎挥手:“请坐。” 有人探了探头,想探明太子刚才看的纸上写的什么,不过隔得太远,字太小,看不清楚。 倘若从朱高燨的角度去看,便能看到他面前那张小纸上,写着一串名字,名字后面又跟着一串事迹。 「工部左侍郎伏伯安,经督税院核查,偷税漏税七万四千两,经手工程,多为金絮其表,败絮其中。」 不出所料,伏伯安在朱高燨的心里,已经判了个斩监候。 斩监候,也就是“死缓”。 “刚才伯安所言,乃是写在书上的为官之道,吏不畏吾严而畏吾廉,民不服吾能而服吾公;廉则吏不敢慢,公则民不敢欺。公生明,廉生威,但我不敢苟同。” 朱高燨缓缓道,“我粗略的讲一下,何为我理解的为官之道。” “人常说,书读得越多,积攒的学识越多,便能当一个好官。好官,当然是要提携升迁的。” “但实际上呢,升迁,跟学识有个毛的关系?” “提携升迁的关键因素在于关系背景,在于你有没有可以和上官交易的筹码,上官拔你对他有没有实质的益处,其他什么业务能力、为人处世都是其次的或者说是幌子、花架子。”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哑口无言。 这话,能说吗? 能在这个课堂里,听朱高燨讲课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当然,于谦不在其中,他属于裙带关系才有资格来这里听课的,不过显而易见的是于谦似乎并不明白这当中的道理。 然而,道理明白归明白,这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这是官场上的潜规则,你把这些话在明面上说出来,就等于是甩了众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把这些话说出来……是谁指使你的?你有什么目的! 太坏了! 你这么说,不是要教大家当贪官吗,这哪儿是什么文院啊,这分明是“帝国贪官专业素养培育学院”! 哪有贪官啊! 你可千万不要空口白牙的污蔑大人,在座的各位可都是老父母大清官,人均包青天,哪儿有贪官! “呵呵呵……”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有人忍不住轻笑出声,引得众人瞩目。 发笑之人,正是于谦。 他站起身来拍手叫好:“先生说得好,学生受教了。” 朱高燨微微一笑:“坐下,下次说话时,记得先打报告,否则要吃板子的。” 于谦老老实实的坐了下去:“学生知错了。” “正所谓,万言万当,不如一默。说白了,往死里干活但是闭上嘴,这是当奴才的学问。想说话可以,多磕头多喊大人英明。” 朱高燨悠悠的说道,“这样的为官之道,可保各位大人仕途如步青云……以及死无葬身之地!” “各位都是读圣贤书出头的,孔圣人授业于我等,难不成,就是为了当一个大贪官?” 第321章 天策上将! “各位大人所求,无非就是权利,一个权,一个利。” 朱高燨平静的说道,“以权谋私,以利谋权,你来我往,官官相护,最后把国库的银子,把百姓的银子,全都倒腾到自己囊中,我说的可对?” “朝廷给每位大人每年发成千上万两的养廉银,养廉养廉,最后养了一群蛀虫,只吃不干,我说的可对?” “表面两袖清风饱读圣贤书,看似冠冕堂皇,实则贪欲无度,我说的可对?” 在场的官员,被他问的面红耳赤。 谁又敢说,自己当真就清清白白呢? 你不拿,我不拿,上面人就不能拿,上面人不拿,你我又怎么进步? 有人忍不住起身问道:“殿下,你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太伤我们了?” 朱高燨瞥了他一眼,江西布政使司左参政王灵,原来是在兵部郎中,今年刚刚高升。 他低头看了一眼名单:江西布政使司王灵,曾参与高政倒卖私盐一桉…… 看到这里就不用看了,又是一个斩监候。 他看着说话的王灵,沉吟道:“伤你妈个头?” 钱拿了,官升了,现在我说你两句大实话,你觉得我说的太伤了? 要点脸行吗? 王灵一时语塞,瘫坐在了椅子上,嘴里还念叨着:“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 朱高燨看向了众人,道:“你们贪不贪,是锦衣卫的事,只要不怕掉脑袋,你们随便贪。” “贪财也好,恋权也罢,我对你们只有一条要求,那就是你们在任期间,得把事儿给我办了。” “差事办好,皆大欢喜。要是差事也办不好,钱你也贪,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们,这种人就是锦衣卫的重点关注对象。” “我是什么人,吕朝阳是什么人,沉青玉是什么人,张牧之又是什么人,你们心里很清楚,一旦成为锦衣卫的重点关注对象,你们直接打一副好棺材安心躺在里面就行。” 在东宫执掌下的锦衣卫,对于文臣们来说,威慑力不亚于洪武朝时的锦衣卫。 锦衣卫,督税院,这两个名字,已经成了所有官员的阴影。 前者要你狗命,后者要你钱财,被他们盯上,那真是阎王爷看了都摇头。 锦衣卫办事,那是给你小时候有没有偷看过隔壁寡妇洗澡都能查出来,但凡进了北镇抚司衙门的大门,从里面走出来的可能微乎其微。 而督税院,被他盯上以后,你也就不用反抗了,仔细思考自己贪过多少钱,然后罗列出一张黑税白税的税单。想尽办法的把欠国家的税交上,交上了那就是破财免灾。交不上,督税院先把你家给抄了,再转送锦衣卫,北镇抚司雅座一位。 “我知道我说的这些你们可能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你们可以耐着心思听下去。” 朱高燨继续说道,“即日起,大明将实行十八等功爵制,依照政绩来决定官位升降,倘若政绩出色,则予以升迁,并且朝廷会根据政绩发放额外的养廉银。倘若政绩不合格,则予以降职,并且会从养廉银中扣除一定量的分成。” “十八等功爵制,升到第十六等,封文伯爵。升到第十七等,封文候爵。升到第十九等,封文公爵。此爵位虽非罔替,但却是世袭。” 有人不禁激动的起身询问:“太子爷所言,果真否?” 朱高燨回应道:“绝无虚言。” 十八等功爵制,是彷照秦王朝的二十等军功制设立。 商鞅变法后规定:秦国士卒只要斩获敌军甲士一个首级,就可以获得一级爵位、田一顷、宅一处、仆人一个。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斩获首级越多,获封爵位越高,战后把敌人的人头砍下来,带回军营,作为证据。 如果一个普通士卒在战场上斩获两颗敌人甲士的首级,他做囚犯的父母就可以立即释放。如果他的妻子是奴隶,也可以转为平民。 打一次胜仗,小官升一级,大官升三级。 在二十等军功制的激励下,大秦的将士们激动的嗷嗷叫,在战场上一看到敌军的甲士就像是看到了亲爹一样,欢天喜地的上前把“亲爹”的头颅砍下来带回军营。 只不过到了汉朝,二十等军功制就已经名不符其实了。 西汉时,另增设王爵。初,王爵有功臣得之者,高祖时诛伐殆尽。 大秦要封你爵,他是真给;大汉要封你爵,他是真杀。 所以在汉朝之后,就有了一句话:做人不要太攀比,攀比我就弄死你。 …… 乾清宫。 朱棣轻闭双目:“将【朱由校】熔炼。” 【是否是否确认熔炼「朱由校」,熔炼后将不可再模拟「朱由校的人生」。】 “确认。” 【熔炼结束,已熔炼出「朱祁钦」的随机身份模拟碎片1。】 朱棣摸了摸脑袋,有些算不准了。 朱瞻钦又是哪位? 论辈分,应该是他的重孙子。 难不成是……祁王的孙子? 【选择模拟,朱祁钦的随机身份……】 【选择完毕。】 【模拟对象:朱祁钦。】 【身份:辽王兼天策上将。】 【时间段:泰昌二十五年,六月。】 朱棣本想喝一口茶水,却忍不住喷了出来。 天,天策上将? 果真吗兄弟? 天策上将,位在三公之上,仅次于名义上的文官之首三师;天策上将统辖的天策府乃是武官官府之首,在十四卫府之上。 天策上将可以自己招募人才作为天策府中官员,即所谓的许自置官属。 比起仅仅作为虚衔的三师,天策上将是真有实权的。 让天策上将火出圈的,无疑是那位唐太宗李世民了。 天策上将这一职位,是尚为秦王的李世民与皇太子李建成角力的重要筹码,尤其是自置官属的权力给予了他招募人才等权柄。他曾在房玄龄建议下,将杜淹招募到天策府,以免他投入太子阵营。 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为皇太子,此时的他已经与皇帝无异,不再需要这个臣子的职位,同年便将帮助自己夺得大权的天策府废罢。 终唐一朝,天策上将只李世民一人。后世也只是宋朝和五代十国时期有六人得此殊荣。 他朱棣的儿孙里,怎么就出了一个……天策上将? 【泰昌二十五年,六月。】 【你在辽东的辽阳城上,坐北望南,城下数十万带甲之士,兵强马壮,装备着最精锐的武器,真可谓是虎狼之师,你是继长公主之后,统帅辽东之帅。】 【你是当今泰昌皇帝朱瞻墭的第四子,先帝世祖武皇帝朱高燨的嫡孙。】 【因长公主一生未嫁,你被过继到长公主门下,成为长公主义子。】 【长公主朱迎静,世祖武皇帝的长女,你父皇的大姐,也就是你的姑姑。不同于寻常女子,长公主继承了世祖之武,分明长相温柔甜美,却天生好战,擅使马槊,曾多次向世祖请求领兵出征,疼姑娘的世祖无奈,只能答应。】 【事实证明,长公主是一名不亚于常遇春大将军的勐将,她曾率兵东征,屡战屡胜,在朵甘都司、乌斯藏都司驻军,镇压当地势力。后来被世祖安置在辽东,统帅旧部,修筑港口与辽东船厂,继承了郑和留下的舰队。】 【可以说,在长公主的手上,不仅有十余万精锐军队,还手握大明最强悍的辽东水师。】 朱棣这次真没忍住,将茶水喷在了地上。 长公主朱迎静? 老四家的大姑娘? 他回想起了自己曾经去东宫时,那个喜欢在草坪上打滚的小女孩。只不过当时的他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朱高燨的长子朱瞻墭上,并未对那女孩有太多关注。 可就是他没关注的那个女孩,却在日后成为了不亚于常遇春大将军的勐将,统帅十余万大军? 这不科学! 【世祖武皇帝还在世时,便将你过继到了长公主门下。】 【此举自然是有深意的,你的父亲当时虽是太子,也曾统帅过数十万军队,为恒景盛世的建立立过赫赫战功。但长公主手上这十余万的精锐,终究不在太子的控制当中,更何况长公主除了辽东军,还攥着辽东水师。】 【长公主一生未嫁,这确保了辽东军和辽东水师在她死后,不会传承到她的儿子手上。但这又留下了隐患,那就是长公主死后,该如何去接管她的军队?】 【长公主在东征时,曾单臂扛纛,如此凶勐的行径,实在难以和她那漂亮的脸蛋联想在一起。但这也说明一点,那就是长公主的身体很好。】 【世祖在时,长公主若死,尚且可以将其旧部归纳。可若是世祖死了,长公主还活着,她的旧部又该由何人收拢?】 【因此,世祖才将你过继到长公主门下,用你来继承长公主的兵权。】 【年少的你被过继到长公主门下,看着那身披甲胃,英姿飒爽的女将军,你满脸通红的喊了一句:“娘。”】 【长公主对你很好,以她的聪明,自然能想明白,世祖派你来时要从她手上分权的。但她并未因此产生芥蒂,反而是澹然的带你在军中接管权力,将辽东重任一点一点的寄托在你的手上。】 【她把你当做了亲儿子,即便她知道你靠近她的目的并不单纯。】 【时光荏冉,你在辽东渡过了一年又一年,从当初那个喜欢害羞的男孩,在她的陪伴下成长为沉稳的辽东主将,辽东各部的将士皆对你心悦诚服。】 【长公主看似凶勐,但你明白,这是一个很单纯很温柔的姑娘。她在军中的时候,是统帅数十万大军的女元帅。在世祖面前,她是顽皮可爱的女儿。在你父亲面前时,她是值得信任的大姐。】 【在你面前时,她是温柔的义母。】 【恒景四十年,你的爷爷朱高燨驾崩了。你的父皇继位为泰昌皇帝,同年,你受封辽王。】 【长公主因世祖的离去而哀伤不已,次年病逝于辽东的辽阳城。】 【长公主死后,谥“宁”,配享太庙,以军礼下葬。前后部羽保鼓吹、大辂、麾幢、班剑四十人、虎贲甲卒。】 【除了大唐的平阳昭公主,她是唯一一位由军队举殡的女子。】 【以长公主生前立下的战功,这并不过分,也无人提出异议。】 【父皇将记载长公主在史册上如何如何的权力交给了你,你沉默片刻,只在纸上写下了一句话:】 【「长公主镇辽二十余年,忠志无疵,申法誓众,其临阵踔厉历风发,东征讨伐,幄麾百战。勒兵十余万,威震辽东。」】 【长公主临终前曾对你说:“娘死后,将娘葬于先帝陵寝旁侧,如此,娘在死后也可随先帝在九幽征战。”】 【在她死后,你恳求父皇,将长公主安葬于世祖之献陵周围,父皇答应了。】 【你亲自带领三万辽东将士,护送长公主的棺木至北京,下葬于献陵之侧,完成了她最后的遗愿。】 朱棣感叹道:“老四生了个好姑娘啊。” 如此巾帼女将,真可谓是女中豪杰,统帅千军万马,为父兄开疆拓土,立不世之功,死后亦要为父皇在九幽之下征战。 要是朱棣有这么个女儿,他能高兴的睡不着觉。 史书上会记载:永乐十五年,帝崩于乾清宫,死因,乐死。 【泰昌帝继位之初,天下太平,在位期间英明果断,励精图治,扫除了恒景盛世之后因过于强盛而留下的隐患。】 【继恒景之盛世,开泰昌之治世。】 【然而在泰昌帝晚年时,他却迟迟没有立储,即便群臣纷纷上奏,他也没有选择立哪个皇子为太子。】 【泰昌帝生有六子三女,次子恒王大才,长子禹王虽不及老二那般文武全能,但也算不上是庸主。无论哪一个都可以继承大业,但泰昌帝似乎都不太满意。】 【如今的泰昌帝已是末年,国家却没有储君,因而也产生了动荡不安。】 【你不明白,父皇此举是何意。】 【你知道自己的父皇不是昏聩之人,没道理做出这种荒唐的行径,难不成他当真是老湖涂了?】 【而你只想护住长公主留下来的辽东,其余的,你都不关心,漠视天下的动荡局势。】 【就在你以为,立储一事与你无关的时候,泰昌帝却忽然做出了一个出人预料的举动——】 【立你为天策上将!】 第322章 北望辽东,金戈铁马 朱棣紧皱眉头,他有点想不明白,泰昌帝这又是在玩什么花活。 不立储君,立一个过继到长公主门下的儿子当天策上将? 这是生怕国家乱不起来啊? 可在朱棣的记忆里,泰昌帝的明睿,丝毫不亚于他的父亲恒景帝,恒景帝以一人之力统御万方,将帝国传承到了泰昌帝的手上。可如今看来,泰昌帝难不成真的老年昏聩了? 恒景帝看走眼了? 【你不明白,泰昌帝此举有何深意。】 【昔日唐高祖李渊封秦王李世民为天策上将,最终引来了一场玄武门之变。这给所有人都长了一个教训,天策上将不可轻封,这是一个能与储君分庭抗礼的职务。】 【然而如今泰昌一朝并未设立储君,也无三公,天策上将这层身份,只在皇帝之下。京师中流言四起,有人说,泰昌皇帝这是有意传位于辽王。】 【但对于你来说,你并没有争夺皇位的野心。】 【你对于治理天下并没有什么兴趣,你只想治理好长公主留下的辽东,能使得九泉之下的义母安息。】 【辽东,位于大明咽喉之地,西控山海关,北抵建州省,东锁高丽省,南至辽东湾。这里驻扎了十余万辽东军,皆为当年追随长公主东征的精锐兵马,先帝照顾自己的长女,每当大明科学院研发出新型的武器时,都会优先选择装备到辽东军的身上。】 【而长公主留给你最大的杀手锏,还是辽东水师。】 【辽东水师继承了郑和舰队,在郑和舰队原有的规模上不断扩建,为大明东征立下的不世之功,明军登陆西方,就是仰仗着大明在海上立于不败之地的辽东水师。】 【辽东拥有大明最尖端的辽东船厂,集结了大量从科学院走出来的科研人才。只是科研需要消耗大量的资金,仅仅拥有科研人才与技术是不够的,你还需要大量的资金来维持辽东的科研地位。】 【早在永乐一朝,你爷爷朱高燨便已经率军将东北全境纳入大明疆域。此后的辽东已经不再作为军镇,而是独立成为一省,吸纳人口,重心放在了发展经济上。】 【辽东与建州、高丽二省关系紧密,并称为“东北三省”,在你作为辽东之主的这段时间里,辽东迅速的发展了起来,无论是农耕还是商贸,从最开始和建州、高丽协调发展,至如今,辽东已经成了东北三省的老大哥。】 【你一手将辽东带到了如此辉煌的高度,但你却并没有什么成就感。】 【从始至今,你一直都把这当做任务来看待。】 【完成一项任务,对你来说,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在旁人眼中难度极高的事,在你手里却仿佛只是轻飘飘的云彩,可以随意揉捏。在做完所有事以后,你的心中出现了巨大的空虚感,你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走。】 【就此在辽东养老,等死?】 【或许,对于你来说,这是最好的归宿了,在地下与长公主相逢,你很期待。】 【然而泰昌帝封你为天策上将时,你便知道,自己短时间内可能无法与长公主相逢了。】 【在京中斗的热闹的皇帝长子禹王,与次子恒王,此刻已经熄火停战,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你的身上,不怀好意,就仿佛狼群盯上了一只羊羔。】 【被狼群盯上的羊羔,不仅没有惊惧与惶恐,反而有一点……兴奋?】 【是的,兴奋。】 【意识到自己成为所有人共同的目标之后,你沉寂已久的内心终于重新燃烧了起来,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挑战欲。】 【你想把所有人,踩在脚下!】 朱棣的面色变得诡异了起来:“这,这怕不是有那个大病啊?” 被别人视作敌人以后,反而高兴了起来? 不愧是你朱高燨的孙子,和你一样,都是疯子! 等等……泰昌帝貌似也不是啥正常人…… 祖孙三代全都是疯子! 家族遗传?! 朱棣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他继续做些什么,以此来发泄自己心中的郁闷。 “汤承!小橙子,滚过来!” 在一旁守候的汤承闻言,连滚带爬的就小跑过来:“陛下,有何事要吩咐奴婢?” 朱棣想了想,问道:“朕现在很不爽,你能让朕打一顿泄火吗?” 汤承沉默了。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你不爽,要打我一顿泄火? 我这一把老骨头,被你这人高马大的打一顿不得散架? 汤承灵机一动,问道:“陛下,您还记得解学士吗?” 朱棣歪头沉思:“解缙?他还活着呢?” 汤承连忙说道:“解学士当然还活着呢,他活的好好的呢,在昭狱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就等着陛下隆恩呢。” 他将矛头指向了解缙,仿佛在献媚的对皇帝陛下说:陛下快看,这解缙才是您的专属解压器啊,您就可劲儿的逮住他一个人锤,千万不要殃及鱼池到奴婢身上了。 朱棣沉吟道:“传朕口谕,将那解缙打二十大板!” 解学士还是个忠厚人啊! 一直硬撑着不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给朕泄愤,太不容易了,太感人了! 好圣孙,旺三代。 汪汪汪! …… 昭狱。 解缙艰难的睁开了双眼,他刚才睡迷湖做噩梦了。 他梦见,自己在梦中看见了朱棣狰狞的笑容,大手一挥,轻飘飘的来了句:打!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他妈的逮住我解缙一个人打是? 我在昭狱里待得好好的,哪儿特么的得罪你了,你凭什么隔三差五的就来打我,我上辈子欠你的? 解缙委屈啊,心里嗷嗷的苦涩,他现在已经不再寻思出狱的事了。他在狱中也听说了,朱高炽已经倒台,自己就算出了昭狱,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继续做“位低权重”的内阁首辅。 “听说现在的内阁首辅是杨荣那小子,杨荣这厮背信弃义,从大皇子门下叛出,投入了祁王门下……等等,现在已经不是祁王了,是太子。可恶,这厮不当人子,小人也!” 解学士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想道,“连杨荣都能当上内阁首辅,是不是只要我解缙愿意为太子爷效力,也能从昭狱走出,平步青云?毕竟,我解缙比起他杨荣,有过而无不及……等等,我这么想,是不是有点对不起大皇子殿下?”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问题不大,大皇子那身体也活不了几年了,我现在这不叫背信弃义,我这叫择明主而侍之。” 正当解缙胡思乱想的时候,阴暗的昭狱了传来了走动的脚步声。 解学士忽然心头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会不会,我都跟着锦衣卫来北京的昭狱里了,那位四爷不会还对我念念不忘? 等等,那位四爷现在好像也在北京? “是这间号子吗?” “是这间没错了,里面押的正是解缙。” “行,把人提出来。” 牢狱的锁链被取下,叮叮当当的钢铁碰撞声仿佛是鬼差拖着铁链向解缙走来,他面色大变,惊惧不已,就仿佛看到阎罗王似的。 有一锦衣卫走了进来,上下打量了一眼解缙:“幼呵,解学士,您还健在呢,行,正好,跟小的出来走一趟。” 解缙疯狂摇头:“不不不,大可不必,我在昭狱里挺好,有吃有喝的,我就不出去了,您换一位请!” 倘若是自己刚进昭狱那会儿,有人说要请自己出去,他肯定欣喜若狂。 但现在他已经成熟了,他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年少无知的解缙了。 他每次走出昭狱,都是被毒打一顿再扔回来,这种蠢事谁爱干谁特么干! 昭狱里挺好的,陛下您别联系我了,我怕狱卒误会。 狱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每次都给他往死里打,但偏偏又不打死他! “这可由不得你了。” 北镇抚司的狱卒拖着解缙,硬要往外面拖去。 解缙拼命的反抗,大喊道:“我不出去,我就喜欢在昭狱里蹲着,你们不要管我,我就想蹲大狱!” “谁他妈来救救我!” 很显然,解学士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哪里比得上人高马大的强壮狱卒,三下五除二的就被拖了出去,解学士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被拖了一阵,解学士抬头一看,咦,有些陌生。 “老吕呢,你又是谁?” 解缙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那人温和的说道:“在下锦衣卫指挥佥事张牧之,跟解学士知会一声,吕大人已高升为督税使,虽然还还挂着锦衣卫南北镇抚司指挥使的职务,但已经不在锦衣卫当差了。” 解缙惆怅的感叹道:“老吕也走了啊,当初我和他一起还蹲过号子来着。督税使?这是个什么职位,没听说过,唉,想来也是个不知名的小官。老吕人挺好的,和我关系也不错,如今却被贬为小官小吏,真是世事变迁,令人唏嘘啊。” 张牧之提醒道:“解学士误会了,吕大人是高升去也。督税使是朝廷新设立的部门上官,与六部尚书齐名,秩正二品。” 解缙:“……” 我可怜他吕朝阳干啥啊! 人家跟着太子的,节节高升,从当年一个小小的南征军先锋营的炮灰,只是得四皇子朱高燨青睐,短短数年的时间,便已经升迁到了正二品实权大员的位置上。 反观他解缙,在昭狱里一蹲就是十来年,他还可怜人家吕朝阳,可怜个啥呀,谁有他可怜? 解缙上下打量了一下张牧之,这位张兄说话和和气气,定然不是来打他板子的,应该很好相处。 他拱手道:“张大人,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号子里了,回见。” 解缙转身欲走,却被张牧之拦了下来。 “解学士留步,陛下有口谕!” 张牧之忽然发声,想要叫住解缙,何曾想到解学士在听见这声音后如听魔音般,当即头都不回的就要往牢房里跑。 本来身体瘦弱的解缙此刻犹如赤兔马附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熘回了号子,伸手就要提起锁链将牢房锁上。 好在张牧之反应迅速,身手高超,大步向前抬手将解学士的手拍落,夺过锁链,将解缙硬生生的给从牢房里拉了出来。 解学士大喊大叫:“我他妈不出来,我出来你们就打我,你们就让我死在里面,我宁愿死在牢房里也不要出来挨打了!” 张牧之面无表情看向了狱卒:“不用我再念口谕了,你们都是伺候解学士多年的老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这次是二十大板,直接打。” 解学士躺在地上,泪流满面。 臣何罪之有,竟使得陛下对臣如此念念不忘! 昭狱里,传来了某位大儒嗷嗷的惨叫声,其声犹如三峡猿啼,惨烈哀嚎,令人毛骨悚然。 …… 朱棣长舒了一口气:“解缙还是个老实人啊,知道朕还需要他,一直坚挺着不死。” 不得不说,解学士是真抗揍。 换做别人被这么三天两天的打板子,就算肉体上还扛得住,精神上也已经崩溃的寻死了。奈何解学士不同,他不仅肉体上抗打,精神上也坚韧不拔,一直坚持的充当“朱棣专属解压器”这个职务。 打完解缙,朱棣的心情也好多了,继续观看模拟。 【你对京城的明枪暗当做看不见,继续闷头发展辽东。】 【有了天策上将这层身份以后,你可以更加方便且迅捷的在天策府培植自己的势力。】 【你在辽东建立了自己的天策府,招纳天下能臣。无论奇人异士,还是乡野庶民,只要有才能的,你都可以纳入麾下。】 【这一年,你找到了两个辞官归乡的人,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一人理政,一人掌兵。】 【理政的人,名为李秉。】 【掌兵的人,名为项忠。】 【他们在泰昌早年间屡受排挤,被迫辞官,而如今辽东设立天策府,让他们仿佛再一次看到了希望。】 【你站在辽阳城上,看辽东将士,看天高云澹,不由吟道:】 【「北望辽东,金戈铁马。大劫大难,不可失锐,渡,则长生不死。退,则灰飞烟灭。齐眉举桉意难平,酒如喉中酿月光,他人之疑好似夜路鬼火,单枪匹马过山河!」】 【纵然明知前路遍布荆棘,有何惧哉?】 【你是世祖武皇帝的嫡孙,是长公主的义子,大明世祖的子嗣,就没出过怂包!】 第323章 朱高燨:终将飞升成龙!厄魋企羫 【模拟结束。】 朱棣有些错愕:“我草,这么短?” 别啊! 再放一段啊,这么短够谁看的! 你这不成心拿我朱四爷开玩笑吗! …… 文院,此刻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皆因为朱高燨在课堂上的发言,一是对贪官的看法,二则是其设立的十八等功爵制。 他仿佛在对天下官员说:贪,可以,别让我抓住。我不管你在位期间有没有贪,只要你别让我发现就行,让我发现就整死你。还有就是,你任职期间,别管你贪了多少,得把实事干出来。 能干,我就给你升官,不仅升官,我还大把大把的给你养廉银,你不用贪都能赚的盆满钵满,且平步青云。你要是在位期间,只贪财,不干正事,那我就要干你了。 十八等功爵制,泾渭分明,文人亦可生前封公侯! 比起武勋,文臣封爵尤为困难,纵然是当年的青天大儒刘伯温,为大明开国建立了赫赫功勋,也不过是个伯爵罢了。大明朝开国至今,文臣能在生前封国公爵位的,只有左丞相韩国公李善长一人。 李善长七十七岁那年,连同其妻女弟侄七十余人,被老朱全都送上了西天。 由此可见,文臣想要封个爵位有多难。可现在朱高燨把机会送到了人面前,引得众人震动。 虽说十八等功爵制封的爵位只是世袭,而非世袭罔替,但这已经很诱人了。 世袭和世袭罔替,听着都一样,但这里面区别可大了。 从魏晋时期开始,中国王朝的世袭制度开始分为“世袭罔替”和普通世袭两种。 普通世袭,世袭次数有限,而且承袭者只能承袭较被承袭者的原有爵位低一级的爵位。而世袭罔替,世袭次数无限,承袭者也可以承袭被承袭者原有的爵位。 譬如成国公朱勇,他是前任成国公朱能之子,倘若只是普通世袭,在朱能死后,世袭到朱勇手上的爵位要降一级,只是一个侯爵。朱勇死后,这个爵位就会消失,不允许再传给他的后人。 而世袭罔替,则是无限传承,只要大明朝不亡,成国公这个爵位就能一直传承下去,堪称是最强铁饭碗。 倘若想要让世袭罔替断绝传承,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爵位持有者作大死,最典型的莫过于凉国公蓝玉大将军,别说是传承爵位了,全家都被宰了。 第二种,则是如信国公汤和这般,他虽然在洪武的功臣洗劫中存活了下来,但在汤和死后,因其子、孙、曾孙三代均早逝,无法袭爵。 大明朝的爵位,基本上都是世袭罔替,除非是死后追封的爵位,否则都可以一代又一代的传下去,与大明同寿。 朱高燨在十八等功爵制中许诺的是普通世袭,最多也就传一代,但这已经让官员们激动的要发疯了。 “好好一座文院,被你整的像是被搅浑的鱼塘。” 夏原吉叹息道,“你说你干的这叫个什么事啊,就你在课堂上讲的那些话,也太危险了。这不是给贪官们找了个贪财的正当理由吗,你啊你,还是太草率了。” 朱高燨浅笑道:“鱼塘的水越是浑浊,这抓鱼就越好抓啊,浑水,方能摸鱼。” 夏老尚书微微皱眉:“把水搅浑了以后,鱼看不清水中有何物,渔夫同样也难以看清。如此浑浊的水下,倘若隐藏着一头蓄谋已久的毒蛇,被措不及防的咬上一口,只怕是要反噬自己啊。” “正所谓,大名者荣,大贵者显,大富者章,大权者轩冕。” 朱高燨悠悠道,“权者,万人之仰也,一人制之万人随之,为前不失其途随者得福其身。天地善势高山流水,圣人善时建功立业,刑于十势,揆之于庭,圣人转物于股掌之中。” “看事,不可以肉眼察之,要用心眼。” 夏老尚书笑道:“我既不用肉眼,也不用心眼,我是个掉进钱眼里的人,讲究的就是一个俗字。” 夏原吉这辈子跟钱是绑在一起的,他是大明的钱袋子,算盘投胎转世,看事也只用铜臭之物来看。 在他眼中,倘若只是为了这十八等功爵制便设立文院,简直愚蠢。 这可都是钱啊! 堆砌文院的每一块砖石,都是夏老尚书省吃俭用省出来的! 武将讲究的是个面子,文臣讲究的是个风骨,说到底都是好面子。夏老尚书不好面子,他只好钱财,谁要是胆敢从国库里多讨要一文钱,他就跟谁玩命! 要钱?没有! 要命,老子他娘的也不给! “夏老尚书,落了下乘不是,睥睨天下,不可拘泥于眼前,要看的宏图大业。” 朱高燨含笑说道,“你猜,我下一子,要落在何方?” 夏原吉从袖中取出两枚铜板,铜板上裹着一层厚厚的油腻,他抛向空中,落在掌心,轻闭双目似是要跳大神的模样。 这是夏老尚书独有的算术,两枚当一等的洪武通宝贴身携带,铜板通灵,只需借这两枚铜板一算,即可算的因果位于何方。 曾有人以百金巨资,想要向夏原吉求购这两枚铜板,却惨遭拒绝。 实际上,哪有什么鬼神之说。 这都不过是心术罢了,夏老尚书只需要把玩一下铜板,便能心明如镜,头脑清晰。即使是换两枚铜板,也是一样的效果。 “呼——” 夏原吉勐然睁开了双眼,仿佛有雷霆在眸中奔驰而过,他喃喃道,“黄册,吏治。”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朱高燨有些惊讶:“这铜板难不成真乃通灵之物不成,夏老尚书可否借我用上几天?” “借你?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到你太子爷手里的东西,什么时候撒过手?” 夏原吉比起对方更加惊讶,“殿下还真打算通过文院,对黄册和吏治动手啊?” 朱高燨摆了摆手:“此事不急,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算到这些的。” “此事,倒也不难猜。” 夏原吉收起了铜板,缓缓说道,“殿下设立十八等功爵制,是效彷当年秦国的二十等军功制。可当年大秦设立二十等军功制,是要让大秦的军队横扫八方势不可挡,灭六国大一统,殿下设立十八等功爵制,当然不可能是闲的无聊给自己找不自在。” “您必然有目的,而且是要借百官之手,来行周密之事。以天下为棋盘,以百官为棋子,图谋深远。” “臣能想到的,就只有吏治了。你是要以文院与十八等功爵制为引子,引出背后这一盘天下棋局。” “倘若要整顿吏治,从黄册着手,最合适不过了。之前殿下命杨阁老,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将位于南京的后湖黄册库搬到了北京,其实也没多久的事,将文院与黄册库联合在一起,很多事便可以解释的通了。” “整改黄册库,扫绝黑户,收纳万民赋税,以绝黑户后患。想做成这样的大事,只靠皇权显而易见是不够的,皇权的作用在于让臣子服从,臣子服从皇权是因为皇权能给他们也带来利益。而整改黄册这件事,显然也伤害了他们的利益,在利益面前,皇权显得微不足道。” “毕竟,倘若当真扫除了天底下所有的黑户,不仅是门阀与地主要交纳本来不用交纳的赋税,地方的官僚也会因此少了一大笔的灰色收入。即使是您,也难免会在这巨大的阻力前停滞脚步。” “而十八等功爵制,实际上是要将原本固化的官僚体系打散重组,将过去的一切推倒重来。” “如此气魄,当真是一盘天下棋局也!” 夏原吉这十多年的户部尚书不是白当的,他是孤臣,所谓孤臣,便是掌控更大的权力,得罪更多的人,犹如大海之上的无根浮萍,依靠皇权生存。 六部尚书明面上以吏部天官为首,实际上,六部尚书都会因为掌控的权力过大而被分权,没有人能独揽大权。但夏原吉不同,身为孤臣的他,得罪了所有人,唯有皇权才可以让他活下去。 他也是,六部尚书当中唯一一位真正将自己所在的部门打造成一言堂的尚书,也是六部当中权柄最大的一位尚书。 然而孤臣没那么好当,一来是树敌太多,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二来,没有足够惊艳的能力,皇帝凭什么要让你来帮他掌权? 所以,能坐在孤臣这个位置上的人,往往都是最为聪明,最有能力的臣子。 夏原吉,就是当代最为聪明,最有能力的人之一。 他也是极少数,能跟上朱高燨想法的人。 朱高燨身边人杰众多,数不胜数,但若是真说谁才是他麾下最得力的重臣,唯有夏原吉敢称第一。 朱棣身边有“黑衣宰相”姚广孝,朱高燨的身边有“铜板宰相”夏原吉。 “知我者,夏老尚书也。” 朱高燨感叹道,“我往鱼塘当中洒了一把饵料,便引得百鲤匆忙争夺,将清澈的池塘,搅弄成了一滩子不见底的浑水。” “能在这浑水中保持清醒的,唯夏老尚书与吾也。” 他话锋一转,道:“夏老尚书知道的这么多,又可知,自古功高震主,臣慧胜主者,难得善终?” 夏原吉太聪明了,聪明到,令他的主公都觉得害怕。 一个臣子,却能把主公的心思摸透,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东汉末年太尉杨彪之子杨修,便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典型,正是因为太过聪明,才惨遭杀人之祸。 夏原吉大笑道:“夏某自打当年踏进祁王府的那一刻,便从未想过善终!” 秦淮河上,他上了祁王朱高燨的船。 他答应过,要替祁王,做这个牺牲者,为大明的吏治,换一片青天! 无论事成与否,他都必死无疑。 事成,夏原吉会站出来堵住天下士子的风口,以肉身承受天下人的怒火,在火焰中被烧成灰尽。 事败,夏原吉将会被恼羞成怒的天下文人围攻,死无全尸。 那日,他曾在秦淮河上对祁王说: “有死而已,何惧之有?” 今日,他仍是这般态度。 倘若能以他夏原吉一人之牺牲,整改大明吏治,造千秋伟业,那便死得其所! 夏原吉笑吟吟的说道:“我夏某其实是个吝啬之辈,此事天下人皆知。我连两枚铜板都抠抠搜搜,更别提夏某这条命了。” “倘若是别人说,要让我夏某为大明献出这条命,我定会上去抽他两个大嘴巴。” “我不入地狱,谁特么爱入谁入!” “可此生能遇一明主,实难得乎。西汉晁错腰斩于东市,东汉田丰为袁绍所弃,鸿门宴上的范增何其不甘,皆因未逢明主。” “我夏某虽然吝啬,但做生意,我还是略懂一二的。” “命,与明主,二者孰轻孰重乎?显而易见,明主更难得,命虽然只有一条,可人终究是要死的,倘若能心甘情愿的赴死,岂不快哉?” “夏某遇上殿下,倘若能一展胸中抱负,纵然是身死,也无悔矣。” 夏原吉弯下了桀骜不驯的腰杆,向朱高燨躬身作揖。 倘若没遇上朱高燨,后世史书会如何评价他? 大抵就是“聪明能干,精于算计之人”。 但夏原吉不愿止步于此,他想用自己心口的一腔热血,在史书上留下滚烫鲜红的文字。 夏原吉,不只是一个属算盘的钱袋子。 他要做追随英主,挥墨天下的名相! 朱高燨伸手搭在了老夏的肩膀上,嘴角上扬:“你成就我,我成就你。” “君臣二字太浅,不足以形容你我之间的因果,你与我,乃是知己。” 正如设立文武院时,朱高燨的初衷。 ——天下文武,皆为吾揽入怀中。 武院,是他为王朝铸造的一柄利刃;文院,是他为大明精心点缀的人才摇篮。 他以天下为棋盘,以天下官员为棋子,然而棋盘交界的分别是楚汉河界,而是“吏治”。 这是大明最大的一道坎,对于大明这样的庞然大物来说,最大的问题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内部。迈不过这道坎,一切都将是过往云烟,历史书上平平无奇的一页。 倘若能迈过了这道坎。 他和明帝国,都将迎来各自的升华…… 飞升成龙! “我们走的是一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道路。”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将永远被后人铭记,赞颂。” 第324章 于谦:本官求死,速来取我人头多 翌日,文院以副院长夏原吉的名义,抛出来了一个重磅消息。 ——即日起,文院将开始持续一个月的外出考察。 如果只是一个外出考察,那当然不至于大伙意外,真正让他们意外的外出考察的内容:整改黄册库。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当然是反对整改黄册的,但是当黄册库与政绩,又与十八等功爵制联系在一起后,这些人立刻就换了一副嘴脸,纷纷都是“臣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模样。 毕竟,如果只是整改黄册,那是损人不利己,朝廷的事与他们何干?为了那点儿b政绩得罪了太多人,这买卖不划算。 可若是和十八等功爵制联系在一起,损人利己,那他们可能要开始做为国为民的忠臣。 …… 朱高燨立在文院的校门前,含笑春风的将每个文院的学员送出校门,并预祝他们在外出考察期间一切顺利。 轮到于谦的时候,他欣慰的拍了拍自己这个学士的肩膀:“好好干,别给我丢人。” 于谦拱手道:“先生放心,此次外出,谦若不能一鸣惊人,也没脸再回来面见先生了。” 整改黄册的官员,大都是在自己的辖区内整改,可也有像于谦这样,没有自己辖区的。他一个左春坊司仪郎,主要任务就是陪太子念书,哪有什么辖区。所以对于这些官员,就需要朱高燨去帮他们寻找辖区。 此事倒也不难解决,如安南省,就是个好地方,在安南空着许多职务,把这些朝廷大臣丢过去当差,他们也没啥意见,有辖区就不错了要啥自行车。 但这些原本没有辖区的官员,比起有辖区的官员来说,肯定是吃亏一些的。毕竟他们大老远的跑去安南就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日,没准儿你才刚到人家就已经收工返回文院了,这是输在起跑线上了。 虽然朱高燨给了奔赴安南的官员额外十日的时间,但终归还是要吃大亏的,人生地不熟,做起事来也难。别人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他们可能要跟别人斗智斗勇许久才行。 但朱高燨却并没有插手太多,他给这些官员十日的时间就已经是极限了,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公平? 公平?老百姓敢跟县太爷讲公平吗? 踏上了这条仕途,就不要去妄想什么公平,追逐权力的路注定遍布荆棘,与天斗,与人斗,唯有将同行的人全都踩在脚下,才能登上山巅,享受至高的风景,以及高处不胜寒的快哉。 “这算什么,养蛊吗?” 在文院的茶室里,姚广孝端着茶杯,疑惑的问道。 他本来是奉了皇帝陛下的命令,特来文院考察一下小朱的工作,没想到这里的一切都让他大跌眼镜。 “养蛊,这个词,形容的还算妥当。” 朱高燨笑道,“你把这些蛊丢在适合他们生存的舒适圈中,纵然是最凶狠,最剧毒的蛊虫,也会慢慢的退化,丧失原有的凶勐与毒性。山中虎王囚笼久矣,每日投食二三胙肉,长此以往虎王亦不知爪牙何用。” “对于官员,就得让他们狠起来。” “正所谓与天斗,其乐无穷。适者生存,你不让他们内卷起来,他们又怎么可能真做事?” 姚广孝略带疑惑的问道:“内卷?” 这又是个什么新鲜词汇? “内卷,非理性的内部竞争或被自愿竞争。同行间竞相付出更多努力以争夺有限资源,从而导致个体收益努力比下降的现象,可以看作是努力的通货膨胀。” 朱高燨想了想,说道,“通俗的来讲,就是县衙门要找俩刽子手砍头,菜市口有俩刽子手,衙门派了衙役去考察哪个更合适。” “第一个刽子手说:我砍头需三两银子的补贴。” “第二个刽子手说:我砍头只需二两六钱的补贴。” “第一个刽子手又说:我砍头只需二两三钱的补贴。” “……” “这就是内卷,其实也不是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毕竟他们同行之间的恶性竞争,已经把价格砍的比市场价更低了。” “比如第一个刽子手可以私底下对衙役说:我需五两银子才能帮你办事,因为要给大人二两银子的回扣呀!” “两个刽子手也可以互相抬高市价,比如一个要五两银子,另一个要十两银子。毕竟他们属于是垄断类型的人员,一个县才能有几个刽子手?明明能赚更多的钱,又何必去压迫自己呢。” 姚广孝听后不禁发笑:“这倒是有意思,内卷,这词儿挺新鲜的。” 朱高燨继续说道:“对于这些文院这些学员来说,他们自然是不愿意内卷的。因为他们属于高智商群体,重点在于‘群体’上,一个群体出来的,又怎么愿意破坏群体的规矩呢?” “但这个群体对于朝廷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官员联合起来,就会排斥异己,打压非群体人员,非群体人员以个人之力难以对抗群体,就会组成一个新的群体,与原来的群体对抗……周而复始,就会形成压垮朝廷的党争。” “而我所做的,就是逼着他们内卷,要么卷起来,要么死。在内卷的大环境下,优胜略汰,群体自然会分崩离析。” 姚广孝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询问道:“这么损的招,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在他的记忆里,朱老四……咳咳,皇帝陛下虽然也挺损的,但也没这么缺德啊! 至于徐皇后,那更是人间贤惠,为人含蓄,雍容华贵。 那朱老四和徐皇后,又是怎么生出来这么一个缺德玩意儿的? 难不成……老四的头上有绿光隐隐作现…… 嘶! 姚广孝不敢再细想下去了,连忙捻动佛珠默念阿弥陀佛,出家人怎能这般胡思乱想。 朱高燨觉得有些诡异:“少师,你这是作甚?” 姚广孝纳闷儿的问道:“我怎么了?” 朱高燨摸了摸下巴,说道:“你现在给我一种刚从青楼嫖完出来的直视感。”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姚广孝:“……” …… 安南省。 于谦身着青衣官袍,走马上任,充任宣光府知府。 照理来说,宣光知府乃是正四品,就算是代任,也至少该有五品官员调动。然京官出宰连升数级,更别提于谦乃是左春坊司仪郎,更是京官中的京官。 昔日苏武的履历也不过是个王府审理,后来祁王监国,随祁王赴御书房当差。虽说官衔不高,但却直接空降到了高丽省,担任布政使要职,回京后直接调任都御史。 于谦上任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并非是清点黄册,而是问宣光府同知:“为何本官一路走来,不见有人说汉话,只说交趾话?” 宣光府同知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府台大人,安南省原来就是交趾,当地人自然是说交趾语的。” 于谦严肃的说道:“可我来到府衙之后,为何在府衙当差的官员,也是说的交趾话?” 宣光府同知笑道:“府台大人尚还年轻,有所不知一句老话叫‘入乡随俗’,大家伙儿都是要为朝廷办事,虽说府衙官员有很多都是汉人,但若是想在这大环境下生存下去,就要懂得和光同尘,学两句交趾话又不难。” 于谦反问道:“凭什么要让汉人说交趾话?” 宣光府同知尬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应答。 这位府台大人,似乎脑子不太灵光? 于谦继续说道:“太子爷两征安南,打服了交趾人,所求无非就是要让朝廷的政策能在交趾平稳下放,同化当地。然而现在本府初来乍到,便看到交趾无人学汉话,反倒是汉人都在学交趾话,岂不是倒行逆施乎?” “如此长期以往,不到三十年,交趾便又回到了从前那般蛮横不逊,难不成还要让将士们再流一次血?” “太子爷带着我大明将士浴血奋战才打下来的疆域,是让你们这么糟蹋的,他交趾人凭什么不学汉话?是他交趾人打赢了这一仗,还是我大明打赢了这一仗!” 于谦铿锵有力,义正言辞的说道,“传本府令,勒令宣光府上下官员,废除交趾话,转而讲汉话,本官会亲自核查,至于七日后还没学会汉话的交趾人官员,全都罢免!” 宣光府同知连忙说道:“府台大人,这可万万使不得啊,七天的时间,那些交趾人怎么可能学得会汉话,倘若如此,逼的他们……他们……” 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交趾人,生性叛逆,倘若如此强压,恐怕十有八九会搞事。 “他们还能怎样?” 于谦斥道,“他们还能造反,杀了我这个朝廷命官不成?好,你在府衙前登报,告诉宣光府境内所有人,我于谦别的地方不去,就在这府衙里等着,若有欲取本府头颅者,坐等刺客!” “昔日吕朝阳吕大人,以钦差身份出巡山东,因为官公正遭人怀恨,短短数月受刺上千,杀得头颅满地滚,浸红了衙门前的台阶。” “本府虽无吕大人那般豪迈,却也有不畏生死之胆识,倘若有谁胆敢刺杀于本府,本府定当敬上二两好酒,送他去见阎罗王!” …… 安南省,布政使司衙门。 伏伯安斜靠在太师椅上,面前歌舞升平,听着小曲儿,看着美人起舞,何其悠哉。 他也是文院的学员,任工部侍郎,在文院考察期间,代任安南布政使。至于安南省原来的布政使,得到了休沐一月的清闲。 与于谦不同的是,他走马上任以后,便大摇大摆的在衙门里躺平,听曲作乐。 “伏大人,文院给我们下达的任务是整改黄册,我们一上任就如此悠闲,不会被上面责问?” 伏伯安身边坐着的是安南布政使司左参政,跟着伏伯安一同来到安南的文院学员。 布政使满脸陶醉,而他却忐忑不安,坐如针毡。 “你懂个屁啊?” 伏伯安懒洋洋的说道,“户部的夏老尚书是老湖涂了,跟着太子这小年轻一块胡闹,什么狗屁的整改黄册,你为官多年,又岂不是不知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你我来安南省也就待一个月,待完就走,何必去冒此风险呢?” 左参政问道:“大人,我们在私下如此非议夏老尚书与太子爷,不太好。” “你也知道是私下啊?” 伏伯安嗤笑一声,道,“天高皇帝远,你且放心,东宫的手再长,他也伸不到安南来!” 左参政:“……” 看到自家大老爷如此嚣张,他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哐当!” 一声巨响,布政使司衙门的大门被一脚踹开,将正在翩翩起舞的舞姬们吓得惊慌逃窜,一时间场面混乱。 伏伯安浑身打了一激灵,下意识的怒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茬子如此放肆,不知道本官正在秉公执法吗!” “秉公,执法?” 来者一身黑衣,腰间佩长刀,疑惑的问道,“原来伏大人的秉公执法,是公然在堂堂布政使司衙门里,听的小曲儿,喝着小酒,看着美人起舞?” 伏伯安怒斥道:“大胆!休得胡言乱语!” “呵,只怕我再晚来一步,伏大人就要与美人们秉公执法到榻上了,想来大人也是不易。”那人冷笑道。 “放肆,你怎么诽谤本官!” 伏伯安起身怒道,“你是何人,怎敢擅闯本官的布政使衙门,来人,将此人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他。 “伏大人怕是想多了,布政使司衙门的人,都已经被在下的同僚们放倒了。” 那人摘下腰牌,不紧不慢的说道,“在下不才,暂任督查卫指挥使,论官衔,与大人您平级。” 伏伯安有些疑惑:“督查卫?听都没听过,你又是从哪儿蹦出来的指挥使?” “大人您当然没听说,督查卫是新设的卫所,独立于五军都督府之外,直属陛下与太子爷派遣。” 督查卫指挥使笑道,“督查卫,专查贪官污吏。” “伏大人,跟我们走一趟。” …… 北京城中,朱高燨抬头望天。 茫茫雪花纷纷落,天际与陆同一色。 “下雪了。” “我也许久没杀人了,该热热身子。” 第325章 朱高燨:不愧是你潉 阴暗潮湿的牢狱里,摆满了夹棍、脑箍、拦马棍、钉指……等数不清的刑具,血迹斑驳,狰狞的让人头皮发麻,怀疑这到底是阴曹地府还是人间。 等伏伯安醒来时,只觉得浑身疼痛不已,他被绑在了木架子上,四肢与脖颈皆被冰冷的铁链束缚,身上遍布疮痍,鲜血淋漓。伏大人何曾受过如此惨无人寰的折磨,他的精神几乎都要崩溃了。 他大喊道:“你他妈个畜生,竟敢如此对待我堂堂正三品朝廷重臣,你死定了,你死定了!你敢报上姓名吗,我要让你全家替你这个愚蠢的行为陪葬!” 他竭尽全力的嘶吼,换来的只不过是对面督查卫指挥使的冷漠注视。 那人平静的答道:“在下,赛哈智。” “赛哈智……怎的如此耳熟……” 伏伯安忽然面色大变,“你是元咸阳王赛典赤的那个七世孙?!” 赛哈智微微颔首:“正是在下。” 伏伯安面色煞白,不见血色,他终于知道自己得罪了个什么玩意儿。 赛哈智,元人,其祖先曾被元世祖忽必烈任命为云南平章政事,掌控云南一省大权六年之久,追封为王,被后人尊称为“入滇始祖”。 到了大明朝,改天换日,赛哈智的家族以朝觐者的身份向太祖高皇帝效忠。赛哈智作为曾经煊赫一时、数代镇守云南的赛典赤家族后裔的身份,引起了老朱的关注,委以重任。 而这都不要紧,最关键的是,赛哈智在出使外蕃,受封咸宁侯,世袭锦衣卫指挥使。虽说他这个爵位的水分很大,但好歹也是个侯爵。至于世袭的锦衣卫指挥使……确实是有这个名头,但是没有实权。 然而这确实是一个干脏活的人,手上沾满的鲜血。 伏伯安有些发憷,但还在嘴硬:“纵然你是侯爵又如何,你一个连罔替都没有的侯爵,也敢与我为敌,你可知,我身后站着的人是谁?” 赛哈智好奇的问道:“请伏大人不吝赐教。” “我后面站着的是……你想套我话?” 伏伯安反应迅速,警惕的说道,“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了,我身后站着的人,是你惹不起的大人物,他碾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赛哈智,你虽是元人,却比汉人更懂为官之道,我想这其中的深意,你不会不明白?” “你不可能从我嘴里掏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你太小瞧我了,我是一个有底线的人!” 赛哈智点了点头:“伏大人果真嘴硬,是个硬骨头,在下佩服。” 他抬手示意,“来人,上刑!” 伏伯安一看这元人要动真格的了,想起来自己刚才所遭遇的酷刑,不由打了个哆嗦:“你想知道啥,我都说!” 赛哈智疑惑的问道:“伏大人刚才不是说,你是个有底线的人吗?” 伏伯安尴尬的说道:“我有一条灵活的底线。” 赛哈智不由竖起了大拇指:“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伏大人就是俊杰中的俊杰,废话就不多说了,咱俩也坦诚相待,你直接给我个名字就行,我保你平安无事。” 伏伯安犹豫了一下:“你确定?” 赛哈智点了点头:“我们元人一向讲信用,如果我骗你,那我下辈子便转世投胎成丧家野犬。” 见赛哈智如此信誓旦旦的模样,伏伯安的内心纠结了起来。 他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这个该死的元人。 伏伯安缓缓吞吐的说道:“赣王世子,朱瞻基。” “原来是他啊,果然,当年那个被誉为可旺三代的皇太孙,还是不甘心沉寂于堕落当中。” 赛哈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桉,站起身来伸展肩膀,“可以,伏大人如此识趣,我也不好再继续对你无礼了。” “来人,给伏大人一个痛快的!” 听见赛哈智这句话,伏伯安急了:“混账,你刚才说过不杀我的!你刚才已经立誓,若是骗我,下辈子便转世成丧家野犬!” 然而屠刀还是缓缓向他贴近,在他绝望的目光中,看到赛哈智咧嘴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赛哈智用真诚的眼神看着伏大人:“汪,汪汪汪。” 屠刀落下,伏伯安人头落地,鲜血横流。 赛哈智摇了摇头:“伏大人,空有灵活的底线,这是没用的啊。你站错了位置,你的命,早在你踏进安南省的时候,就已经被阎王爷收走了。” …… 北京城中,雪意渐浓。 东宫楼阁飞檐之下,朱高燨端坐在火炉旁,裹紧了身上披着的雪白狐皮大氅,他端起青花酒瓶,轻嗅瓶口,酒香与梅子香混淆在一起,令人陶醉。 上好的梅子泡的青梅酒,每逢冬日饮上这么一壶,总是能让人心神愉悦。 他最大的喜好便是饮酒,作为上位者,纵然是平生不好饮酒也要学着饮酒,每逢宴席盛宴,他自当威风海量,方能服众。 朱高燨饮上一口这温好的青梅酒,祛除寒意。 雪仍在下。 阿弃疾步走来,他身上挂着一层霜白,却并不急的扫去两肩雪,而是取出一封密函,递给了朱高燨:“赛哈智从安南给你寄来的信。” 朱高燨接过信函拆开,上面只写着四个字。 ——赣王世子。 嗯,不愧是你。 人在江西心在京,就藩以后,比起从前也愈发的老练。如果说之前的朱瞻基是一匹小狼犬,那现在的他已经成长成了隐虎,连老大都防不住这小子了。 朱高燨对此并不意外,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侄子在北京城里藏有自己的班底,但一直没查出来谁。没想到现在竟误打误撞,把伏伯安这条大鱼给炸了出来。 谁又能想到,他会为了文院,而专门设立一个督查卫。督查卫没别的任务,就是逮住文院的学员们往死里盯着。 “又死一个。” 朱高燨从大氅之下取出一份名单,抬手示意。 阿弃心领神会,取来一只蘸有朱砂的狼毫,递了过去。 朱高燨展开了名单,提笔划去一个名字。 那张名单上细字密密麻麻,而伏伯安的名字只是其中之一罢了。他手里早就握有文院学员里的罪证,经过推敲以后,哪些人犯的错无伤大雅,哪些人犯的错罪当问斩,都标注的一清二楚。 让这些学员们外放之前,其实早就有督查卫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看着了,这是给这些犯错的学员们一个赎罪的机会。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倘若肯干事,即使是犯些小过也无伤大雅,可若是不干事,那督查卫也就可以直接动手了。 这次整改黄册库,最终的目的还是大筛,筛出来哪些人能用,哪些人用不得。能用的话,朱高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如伏伯安这般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就只好送去西天了。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赛哈智这件事办的不错,尽管此人是元人后裔,但也可用之一二。虽不及沉青玉、张牧之那般用着趁手,不过干些见不得光的事,他也还算擅长。” 朱高燨将名单收了起来,这张名单上的内容太过骇人。乃是督税院、锦衣卫联手查出来的,倘若曝光出去,真不知会引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汉人也好,元人也罢,倘若都如赛哈智这般忠诚,那便都是明人。” 他感慨的说道,“北京的风霜真是刺骨啊,吾并非好杀之人,只是天气如此严寒,倘若不见见血,只怕是有不知多少人藏在风霜里,将皇权视作轻飘飘的雪花。” 阿弃沉默了一会儿,询问道:“权力,当真有那般诱人吗?” 他不明白。 为什么所有人在接触过权力以后,都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即使是再清纯的少年,在品尝过权力带来的快感以后都会疯疯癫癫。 他第一次在祁王府上见到朱高燨时,以为这只不过是一个懵懂的男孩罢了。 可现在,对方的心计与阴狠让他只觉得陌生且害怕。 如阿弃这般的影侍,刀头舔血,杀完人以后把刀一抹便当做什么都未曾发生,背后跟着数不清的亡灵。可他并非真正的杀人机器,他也有害怕的时候。 而现在的朱高燨,是最让他害怕的一种人。 他们坐在屋檐下,看着院子里的雪景,饮着上等的青梅酒,轻飘飘的几句话,便让无数人的生命随冷风被拦腰斩断,血溅三尺。 “有权力的出现,就必然会有责任的出现,其实权力与责任是相互对应的,有多大的权力就应该去尽多大的责任。” 朱高燨叹息道,“但所有人都只愿意去使用权力,而不愿意去尽应有的责任。所有人都可以这样干,但我不行,因为我手中的权力,是整个国家的权力。” “同样的道理,我也需要背负整个大明的国运。对我来说,这其实是一种沉重的负担,为了这个帝国的国运,我已经失去了太多。” “我的妻子怀胎九月时,我还在东北打仗。等孩子出生后,我又去了南面打仗。等孩子稍微长大一些时,我又劳于政务,在文华殿里待得时间比在东宫待得还久。” “当我从老爷子的手上接过权力的时候,我就失去了太多。” 阿弃低声道:“既然如此,当初的你,又何必要去争呢?” 朱高燨轻笑一声:“我从来就没想过要争,是他们逼着我走上了这条注定要披荆斩棘的道路。你可还记得,当初你我在安南时遭遇的刺杀?我不争,就没有权力,没权,我如何在这危机重重中活下去?” 阿弃叹息一声,声音中充满了忧伤。 他在为对方感到悲哀。 看似风光无限的太子爷,曾几何时,也是闲云野鹤的少年。 最了解朱高燨的人,并非是朱棣,也并非是张颖贞。 朱棣只了解他的能力与潜力,张颖贞只了解他的尺寸。唯有阿弃,是一路跟着朱高燨走来,历经劫难重重,一直默默的跟在他的身边,清楚这个掌控天下的男人心中藏着多少沉重的情绪。 没有人,能比他的影子更了解他。 朱高燨忽然笑道:“可惜你是个男人,否则我定要将你纳为妾室。” 阿弃顿了一下,道:“可惜你不是个女人,否则我定要娶你不可。” 朱高燨大笑,笑的酣畅淋漓。 …… 朱棣纳闷儿的问道:“老四这小子怕不是杀疯了,纵然赛哈智在那儿杀得血流成河,北京城下了这么大的雪,都没镇住他的杀心?” 汤承恭敬的将一份名单呈给皇帝:“陛下,此乃太子爷呈的名单。” “什么名单,搞得鬼头鬼脑的……” 朱棣接过名单,面色逐渐沉重了下来,他翻了一页又一页,气的浑身颤抖,最终忍不住将名单摔在了地上,怒斥道,“他娘的!全他娘的是贪官!” “我大明朝的盛世就是这么来的?老四那儿查的贪官污吏,怕是囊括了我大明的半壁江山!” “杀!全都给朕杀了,一个不留!” 朱棣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老四会起那么大的杀心了,他现在的杀心比起朱高燨更重! 这份名单上赤裸裸的记录了永乐朝最真实的一面,字字诛心。 “陛下息怒!” 汤承连忙劝慰道,“太子爷已经在着手处理此事,赛哈智带着新设的督查卫已经按照名单,一一复查,继而清算了。” “告诉老四,让他不必顾忌,把这些狗东西全都给宰了!” 朱棣一手扶腰,怒不可赦的呵斥道,“他做事,朕还是很放心的。朕就怕他心慈手软,担心杀得太多,会引起非议。你告诉他,出了什么事,朕替他担着,放心大胆的去干!” 汤承心道:陛下您就别操心这事了,您还担心太子那边心慈手软呢,这不是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吗! 您家那四儿子,杀人如屠狗,饮血如喝酒,这是个吃人都不带吐骨头的杀胚,论狠,他比你还狠! 但皇帝陛下正在气头上,汤承当然不可能落了老爷子的面子,只是在一旁“啊对对对陛下说的太对了”…… 汤承端来一杯凉茶,双手奉给皇帝。朱棣接过茶水饮了一口,这才缓过来一口气。 见到皇帝的冷静了下来,汤承这才敢继续说道:“陛下,其实不只是那份名单,太子爷那边还另捎来了一份信件。” 第326章 皇帝昏迷,大限将至瞹 朱棣拆开了东宫送来的信件,信封中夹着一张小纸条,看到上面所写的文字后,他童孔微缩,心脏勐的跳动了一下。 赣王世子,朱瞻基。 远在江西的他,将棋子安插在了帝国的核心,监视着皇帝与太子的举动。在经历了大起大落之后,朱瞻基就像是一头极有耐心的隐虎,在黑暗中舔舐自己的伤口,隐藏自己的爪牙,伺机而动。 他成长的太迅速的。 如今的朱瞻基,论手段,论心智,都远不是当年那个稚嫩的皇太孙能比的,即使与他的父亲,曾经的太子爷朱高炽相比,也是有过而无不及。 朱棣忽然感觉到浑身乏力,他喃喃道:“朕以为,在大明的疆域内,朕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可现在看来,朕就像是个天真的傻子,在上了年纪以后,无论是嗅觉还是直觉都远不如当年。” 他有一种所有的一切都在脱离自己掌控的疲惫,无论是官员们的贪污敛财,亦或者是朱瞻基的隐忍图谋,他都对此一无所知。 这对于一个控制欲极强的皇帝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是莫大的羞辱。 他曾经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可到了现在,那些被他控制的人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逐渐的成长了起来。与之相比,他因为年迈正在不断的衰弱,不进反退。 倘若不是朱高燨一直在帮助他,恐怕他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中,像个傻子一样为自己曾经的壮举沾沾自喜,丝毫察觉不到危险将至。 汤承上前安慰道:“陛下,太子爷这不是一直在帮着您吗,人无完人,这世上哪有一个人永远保持巅峰的道理。更何况,如今大明盛世,不也是您一手缔造出来的吗?” 朱棣的内心稍微平衡了一些:“你说……不无道理,朕老了,但好在大明还有太子。” 他已是行至末路的暮年,但他的继承人还是生机勃发的年轻人。 尽管他的各项能力都已经出现下滑,但他的太子,正处在如朝阳烈火般的上升期,年轻,敏锐,果断,智慧,做事滴水不漏…… “你说的对,天底下从来就没有长生不老之人,没人能永远站在山巅,但总有人会站在山巅。” 皇帝陛下长舒了一口气,道,“到了朕这个岁数,也应该到了颐享天年的时候,以后的事,就交由年轻人来处理,朕也没必要去操心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汤承见到皇帝的情绪缓和了许多,心中这才松了口气。 他是最了解朱棣的人,自然清楚,皇帝陛下现在身体并不好。太医院的建议是劝戒皇帝静养修心,切忌不可动怒。 但以老爷子的性格,又怎么可能静的下来,他天生就应该是驰骋马上飞扬跋扈的人,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好在在外有太子镇国,身边有汤承陪伴,朱棣这才能安心许多。 “咳咳,咳咳咳——” 忽然,皇帝勐地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面色苍白,伏着身子难以站起,给汤承吓了一大跳。 汤老公公连忙上前扶住皇帝的身子,没等他反应过来,朱棣便当场晕厥了过去。 汤承大吼道:“御医,传御医!” …… 朱高燨疾步走进了乾清宫,宫门前护卫将军樊忠带着上十二卫的禁军巡逻,将乾清宫包围的水泄不通,气氛紧张,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 在见到朱高燨时,樊忠这才抬手示意,让禁军们让出来一条路。 朱高燨没有说话,径直走入殿中,入眼看到一众御医,这个说一句那个说一句,场面极为混乱。 他一眼在人群当中看到了汤承,伸手将其邀来,严肃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个事?” 朱高燨本来还忙得不可开交,从武院上课回来后又在文华殿处理国政,分身无暇,结果忽然来人,告诉他皇帝病倒了,这才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汤承说道:“陛下今日在看完殿下您送来的信件后,勃然大怒,扬言要让你替他将名单上的人全都杀尽。后来我劝慰了几句,陛下的状态才稍微好转一二,本以为已经无事的时候,陛下却忽然开始咳嗽,旋即便晕厥了过去。” 朱高燨微微皱眉:“老爷子的身体这么硬朗,怎么会突然晕厥?你速速命人清查这两天老爷子的饮食、住宿等问题,看看哪里出了差池。” 汤承摇了摇头:“其实,陛下的龙体,已经衰弱不堪了。照太医院说的,陛下现在就像是一株虫蛀的参天大树,从外来看是健康强壮,实则内部已经被掏空,衰败的极快。” 朱高燨心里咯噔了一下,他顾不上再继续向汤承问下去,径直走向了龙榻前,周围的御医纷纷让路。 他掀开了帘子,便看到朱棣躺在榻上,紧闭双目,大汗淋漓,面色如同白纸般枯素,昔日如勐虎般英武的皇帝,如今却奄奄一息。 朱高燨坐在老爷子的床头,抬起手来为对方把脉。 周围的人都不敢发声,生怕打扰到了太子殿下。 太医院里有很多人,都是靖难时燕师的隋军大夫,战后封为御医,世代受此殊荣。他们当然知道,当年燕师军营里,最好的军医正是面前的这位太子殿下。 朱高燨的医术,出神入化,师从名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靖难时他虽然没上过战场,却救下了无数燕师将领,所凭借的就是这手妙手回春的医术。 感受着皇帝的脉象,他轻闭双目,眉头紧皱。 良久,他才缓缓的站起身来。 汤承连忙走上前来,用希冀的眼神看着朱高燨:“太子殿下,陛下的身体如何?” 朱高燨没有说话,而是对身后的御医们挥了挥手。 人多耳杂,纵然是在深宫当中,也难免有祟者耳目。 汤承心领神会,转身驱散御医:“各位,暂且到侧殿里候着,有事咱家自会找你们。” 待人群离开后,朱高燨方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你所说,老爷子的身体已经几近崩溃,就像是遍布疮痍的破房子,四处漏风,虽然太医院一直在竭尽全力的为这间破房子湖东墙补西墙,但这终归已经走到了极限。如果不出意外,老爷子的寿命应该已经不到半年了。” 按照原来的历史,老爷子应该能坚挺到永乐二十二年,可现在还没到永乐十六年,老爷子就已经挺不住了。 老爷子这一生,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积攒了无数暗伤。又因心事重重,经常彻夜难眠,精神内耗严重。倘若一直能保持紧绷的状态,或许还能再撑个六七年。 可现在朱棣明白,即使这个帝国没有自己也不会有任何影响,明王朝在朱高燨的带领之下只会更好,他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也就松懈了下来。 这一松,就是奔着要他命去的。 “言未出,结局已演千百遍,身未动,心中已过万重山。行未果,假想宰难愁不展,事已毕,过往仍在脑中演。” 朱高燨叹息道,“老爷子这一辈子都没睡过安稳觉,年少时随太祖高皇帝伐元建国,中年时靖难之役征讨漠北,老年时治理国家忙于算计。他这不只是身体上的病,更是心病。” “这个心病若是不医还好,能一直推着他往前走,虽然活的很煎熬,但最起码还能活着不是。可若是这个心病没了,他的大限也就到了。” “纵然我医术再高超,面对心病也无济于事,因为他这个心病是我给医好的,总不可能再给他另找一个心病。我可为他开上一药方子,但至多能为老爷子延寿半年,这已是人力极致了。” 他心中有些苦涩,两世为人从未体验过后悔滋味的他,此刻忽然悔意涌上心头。 如果,他没有表现的出色,没有让老爷子如此放心的将帝国交给他,或许老爷子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阳寿无几的局面。 老爷子现在是自己求死。 他这一生活的太累了,只是好好的睡上一觉,死后在地下长眠,与徐皇后相逢。 尽管老爷子这个爹当的很缺德,没事就爱坑儿子,自打登上皇位以后就日日夜夜的算计儿子,时常让朱高燨觉得无奈,但…… 这个人,是这一世唯一能给到他父爱的亲人,就像一座大山般,替朱高燨遮风挡雨。 尽管朱高燨并不需要别人替他遮风挡雨,但他依旧很享受这种父爱,可以让他缺乏情绪的冰冷内心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汤承闻言,沉默了许久,方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国不可一日无主,陛下现在迟迟不醒,大事,当由掌玺的储君定夺。现在这情况,太子爷您打算如何处置?” 朱高燨摇了摇头,道:“国事暂且不说,你去找御医们要一套银针来,我先给老爷子针灸续命。” 汤承点了点头,转身前往侧殿,与御医们寻来一套针盒。 朱高燨打开针盒,里面摆着大小不一足足四十九根银针,他取出一根,放在烛火上炙烤…… …… 一套针灸下来,耗费了足足两个多时辰。 等朱高燨将银针放回针盒时,朱棣本来如殿外霜雪般惨白的脸色已经稍有好转,虽然依旧处于晕厥当中,但总体上来说已是无伤大雅。 反观朱高燨在持续两个多时辰的针灸后,面色发白,袖子下的手臂颤抖不止。 以他的体力,纵然是在战场上厮杀一个昼夜都不会疲惫,可见这针灸对精神与身体的消耗是何等的恐怖,需要一直保持最专注的状态,全天下估计都找不出来第二个人,能完成如此高难度的针灸。 朱高燨喘着气说道:“经过我的针灸,快则七日,慢则半半月,老爷子就会醒来,之后还需左以汤药来休养生息。尽管如此,也只是吊着命罢了。” 汤承也看的出来朱小四现在很是乏累,安慰道:“殿下辛苦了,还请早些回东宫休息。” “不急,我这些日子就住在乾清宫照顾老爷子了。” 朱高燨深吸了一口气,轻闭双目,努力的想要恢复些许力气。 汤承站在他的身边,默不作声,不愿意打扰少年。 良久,稍微缓过来一些的朱高燨睁开了双眼,眸子冷静:“皇帝晕厥的消息不可传出,免得引起人心动荡,如今大明武将都集中在武院授课,群臣外放,不少官员还在安南。现在要是把老爷子陷入昏迷的事传出去,不知道会引起多少幺蛾子。” “暂且将御医全都留在乾清宫的侧殿里,防止他们泄露消息。” 汤承点了点头,道:“我去和樊忠说一声,让他带着上十二卫的禁军在乾清宫外昼夜巡逻。” “不必!” 朱高燨摇头道,“让樊忠把人撤下去,一切保持常态,平时怎么巡逻,现在就怎么巡逻。你让樊忠和禁军如此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模样,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皇帝出事了吗,傻子都能猜出来真相。” 汤承恍然大悟,愧疚的低头道:“是我迟钝了。” 皇帝晕厥以后,他现在有些手足无措,竟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实在不该。好在朱高燨提醒,才让他及时醒悟了过来。 朱高燨继续说道:“我会以文华殿的名义宣告,皇帝游历香山,在此期间,国家事宜全都由我来执宰,以此来掩盖真相。” 汤承点了点头:“全听殿下定夺。” …… 待朱高燨离开以后,从屏风之后,走出来一位被笼络在黑暗之中的神秘人。 统帅影侍之人,身份最为神秘,至今为止,除了朱棣,没人知道这个人的真实身份。 汤承看到这神秘人后,并不觉得意外,对方是皇帝的影子,影子永远不会离开身体,而他也对朱棣寸步不离。 那神秘人低声问道:“太子,值得信任吗?” 汤承微微皱眉:“此言何意?” 神秘人幽幽的说道:“皇帝陷入昏迷当中,此时太子独揽大权,他若想造反,即使是我也拦不住。” 汤承问道:“你怀疑太子会有异心?” “我怀疑所有人。” 神秘人澹澹的说道,“他可能没有这个野心,但他确实有这个能力,我们不得不防。” 然而,汤承却摇了摇头。 “我劝你还是别多想较好。” 第327章 朱高燨:只要我还在,大明就乱不了!麨靀 “四个皇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很了解太子的为人。” 汤承沉声道,“倘若他有谋反之意,就凭你手底下的那些影侍,拦得住他的千军万马?影侍确实各个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但你才有多少影侍,五百,八百?可如果他想造反,一天的时间便能集结十余万部众集结在北京城下!” “你挡得住?” “他若是没有反心,而你却对他设防,怀疑他有谋逆之志。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你敢怀疑,他就敢反!” 朱高燨可不是大秦扶苏公子那样的老实人。 他可能没想要造反,但如果你怀疑他要造反,他真就敢反了! 怀疑是动手的前兆,无论你有没有想过对他动手,只要表现出想要动手的意思,他就会先下手为强,而且一出手就是奔着要你命去的。 那站立在屏风旁的神秘人默不作声。 汤承继续说道:“你并非不知道,陛下已经定下了要传位于太子的决心。皇宫中的那间卷宗密室,唯有皇帝才有资格踏入,陛下却准许太子自行出入。”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太子换防九门守将,把辽东的卫所调到了山海关,这件事陛下知道,但他却没有表态,这其中的含义你还不明白?” “之前大皇子监国的时候,文华殿经手的所有文书,都得送到乾清宫复查一遍。即使陛下北巡时,也勒令大皇子要将文书送至北京。可现在太子爷监国,陛下从未翻阅过文华殿送来的文书,可见陛下对太子是何等的信任。” “当初太孙联合魏国公意图谋逆,陛下毫无芥蒂的便将京师关防与上十二卫的权力交于太子。” “太子东征朝鲜时,手上握着大明过半的精锐军队,九边不设防,边军皆听之号令,就连大明最精锐的郑和水师也要服从他的命令。当时的他,倘若有反心,谁人可挡?” “要反,他早就反了,还会等到今日?” “倘若他想反,刚才又何必去耗费精力施针为陛下续命半载?” 都在权衡,都怕扑空。 为何古今有无数人,总会在一切关键时刻做出令人觉得愚蠢的行为?譬如鸿门宴上放走汉高祖刘邦的楚霸王项羽,又如不顾反对决心发动夷陵之战的汉昭烈帝刘备、再如临终前将禁军交付于赵匡胤的后周世宗柴荣…… 他们无一不是人中豪杰,聪明绝顶之人,为何会犯下令人啼笑皆非的大过? 项羽一向被人冠以“打仗不用脑子”之名,实际上,他却是当时最顶尖的将帅之一,兵家集大成者,兵形势的杰出代表,他绝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而是一个精于布兵排阵的名将。 刘备被人讥讽是伪君子,别的本事没有,就会哭哭啼啼和摔儿子。殊不知,刘备自身也是一名经验老道、精通战术,既擅长抓住机会,又擅长制造机会,能带给敌人极强压迫感的将领。只不过因为他太擅长得人、识人、用人,遮盖住了自己在用兵上的成就。 后周世宗柴荣,后人对他的印象就只有此人把禁军托付给了赵匡胤,选择信任一个最不值得信任的人。又怎知,柴荣雄才大略,勤政爱民,一生戎马,勇字当先,征北战,西败后蜀,收取秦、凤、成、阶四州;南摧南唐,尽得江北淮南十四州;北破辽国,连克三关三州。 真正影响一个人的,是他的情绪。 项羽的傲慢,刘备的义气,柴荣的无奈。 而对于掌控影侍的神秘人来说,从他的立场出发,他不在乎谁有没有想过造反,他只是在想谁有能力造反。此时皇帝陷入晕厥,在太子面前,他们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将自己的一切全都交付于他人的想法? 对于他这个一向独裁的人来说,这是最令人不安的。 那神秘人沉默了许久,方才缓缓说道:“也罢,那便将一切都托付于他。” 汤承明面上没有职务,实则控制着皇宫四司八局十二监,整个帝国的虎符印绶,都在他的手上。最关键的是,连坐镇上十二卫的护卫将军樊忠都信任他。 那神秘人掌控的影侍,是京师里最具威胁的一股力量,就像是一把藏在黑暗中的利刃,一击毙命,难以阻挡。 而朱高燨,在朝堂上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当汤承与神秘影侍妥协后,他现在与皇帝其实没什么两样了,整个大明的军政大权集于他一身,关内关外二百余万军队,以及两京一十七省上下官员,都由他来调动。 即使没了皇帝,只要朱高燨这个储君还在,大明就不会乱起来。 但这也是为何自古以来,大多数皇帝都会防着太子的原因。皇帝既需要太子握有大权保证王朝平稳,又害怕太子手上的权力过大而威胁到自己。 能像朱高燨与朱棣、朱标与朱元章这般,太子和皇帝相互完全信任的父子,从历史看来也是极为罕见的。 …… 朱高燨从乾清宫出来以后,并未返回东宫,而是直接去了文华殿。 他先是宣告京中官员,皇帝陛下去香山游历了,国务全权交由他来处理。文华殿值守的官员也没起疑心,毕竟这些日子来,皇帝不当家,大多情况都是由太子爷理政,如今干脆撒手不管了,虽说有些不妥,但勉强也说的过去。 朱高燨从汤承的手上拿到了虎符印绶,又有玉玺为凭证,从名义上来讲,现在连皇帝都得听他的。虽然现在皇帝还搁乾清宫晕着呢,但除了极少数知情人,剩下的大都被蒙在鼓里。 他接管帝国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以“近来国务繁忙……”的借口,勒令文华殿内官员加班,一直加班到了凌晨。虽说官员们心里在抱怨,但面子上也不敢说些什么。 毕竟,朱高燨以身作则,他自己也跟着一起加班了。 瞧瞧,连老板都这么敬业了,你们这些打工的还想休息?你们回家以后睡得着吗? 一直到了深夜,朱高燨的身体实在是有些扛不住了,他虽然身体还扛得住,但精神内耗已经是有些昏昏欲睡,这才让群臣下班,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群臣退下后,他在后殿里歇息了下来,躺在椅子上,累的不想动弹,索性就这么躺的了。 朱高燨轻闭双目,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也没作声。 阿弃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将雪白的狐皮大氅披在了他的身上,轻声道:“雪还在下,天凉,后殿里也没个炉子,你现在扛着国家的大梁,是万不能被病倒的。” 朱高燨调侃道:“你怎么忽然说话腻歪起来了,像我家颖贞似的。” 阿弃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只是个影子罢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工具,也就在这私底下能与你说上两句话。” 朱高燨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这个一直在自己身边护卫的影子侍卫,看似冰冷,实际上是个内心空虚的话痨,即便他平日里羊装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可心中却因为太过孤独渴望着与人亲近。 可偏偏阿弃的身份注定了他只能孤独下去,唯有和朱高燨谈话的时候,方才能表现出一点情绪来。 真是可悲啊,连说话都像是偷情一样,得偷偷摸摸的。 朱高燨缓缓说道:“你不是工具,你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你当影侍的时候,怎么样我管不着。可现在你归我管,在我这里,你想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没人能拘束你,你是一个自由的人。” 阿弃愣了一下,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自由? 他从未想过这个奢侈的问题。 他自幼接受影侍的残酷训练,在地狱中成长,终日在刀尖上行走,浑身上下浸泡在鲜血当中。他就像是一件刀剑,没有情绪,没有思维,能支撑他活下去的,就是服从别人的命令。 在来到朱高燨身边之后,他方才感受到人该有的情绪,他惊讶的发现,自己也会感动,也会害怕,也会恼羞成怒……这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发现了一座宝藏,这个宝藏就是他自己。 阿弃忽然说道:“我忽然想讲个故事。” 朱高燨疲倦的点了点头:“嗯,你说,我在听。” 阿弃陷入了回忆当中,沉吟道:“我的父亲,是洪武朝时一位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在中山、开平二王死后,我的父亲多次统领大军,也多次立功,连太祖高皇帝都对其优礼有加。” “后来,我的父亲奉命率军北征元庭,他英勇盖世,打了一场大胜仗。在漠北,他第一次遇见了我的母亲……然后强辱了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是元主的妃子,不堪受辱想要自杀,可正当她想要自杀的时候,却被告知已经怀孕。而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 “我的母亲犹豫再三,还是于心不忍,一直拖到将我生了下来,将我托付给了父亲,方才自杀。因为母亲的死,太祖高皇帝勃然大怒,斥责了我的父亲,并予以很严重的惩罚。” “我的父亲觉得这一切都是我惹的祸,拔剑就要杀我,只不过那时我尚还懵懂,看着剑刃不知所措。好在懿文太子恰好路过,宅心仁厚的他从父亲的手上将我救下。” “然而因为我的身份过于复杂,懿文太子也不知该如何处置我,恰好当时太祖皇帝着手组建影侍,便将我送入了影侍的训练营当中。” “虽然活了下来,可我至今都不知道,我到底为什么要活下去。” “我的父亲强辱了我的母亲,而我的母亲因此自尽,我的父亲又想杀了我……我的前半生,活在噩梦当中。” “直到……我遇见了你。” “你让我明白,活下去,是为了什么。” “我想永远陪在你身边,做你的影子。” 这是一段漫长的自序,等说完时,阿弃久久无言,似乎很是痛苦。 他低下了头,却发现躺在椅子上的朱高燨早已闭上了双眼打鼾,或许是因为太过疲惫,又或许因为阿弃守在身边能够安心,他睡得很是香甜。 阿弃犹豫的了一下,轻声道:“你不是一直想看,我面具下的真容吗?” 他仔细打量,反复确认朱高燨是真的睡着了以后,纠结了很久,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选择,最终还是决定了下来,将手缓缓搭在了面具上。 杀完人都不带多眨一下眼的他,此刻却忍不住的手抖。 终于,他还是大胆的摘下了脸上的恶鬼面具。 这是自从他成为影侍以后,第一次在人前摘下自己的面具。 面具下的真容,既不是伤痕累累,也并不丑陋。 出乎意料的是,隐藏在面具下的是一张绝美的容颜,肤如凝脂,红唇娇润,明镜清澈的桃花眼好似一泓清水,濯而不妖,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似有雪雾轻笼,当真非尘世中人。 谁能想到,在那恶鬼的铁面下,在冤魂与鲜血的洗礼下,竟隐藏着一张如此惊艳的绝世真容。 …… “啊,原来是蓝家的姑娘。” 脑海世界里,看到阿弃的真容,朱元章陷入了回忆当中,“当初标儿把她带来的时候,咱考虑到她是蓝玉和元妃的私生女,便庇护一二。未曾想到,昔日种下的因,长成了如今的果。” “真是人生无常啊。” …… 阿弃重新戴上了面具,轻笑着自言自语:“反正你睡得正香也看不到,戴上这面具,我还是那个影子,一切都无事发生……无事,发生?” 他,或者说是她愣在了原地,直直的看着躺在椅子上的男人。 朱高燨歪着头,就这么睁着眼睛与她对视,眨了眨眼、 阿弃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你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朱高燨澹澹的说道:“我压根儿就没睡。” 他也挺意外的。 自己只是太过疲惫,索性就闭上了眼听阿弃讲起了故事。 何曾想到,对方讲着讲着,还以为他睡着了,便开始袒露心声,最后甚至摘下了从未摘下过的面具。 而朱高燨从头到尾,就这么静静的听着、看着,直到阿弃摘下面具时,毫无波动的内心才掀起了波澜。 我草,我把你当兄弟,结果你是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妞儿? 坏了啊,哥们儿这不就见色起意……不对,哥们儿这不就一见钟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