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矿业巨头》 第1章 今天是1999年7月1日。 在生日这一天，李唐重生回到二十岁。 这一年，他从华夏最好的地质大学毕业，在父亲极力要求回到家乡地质队工作的情况下，还是义无反顾的留在了燕京，加入了老牌国企武矿集团旗下子公司武矿勘查开发有限公司。 这是一家成立仅有一年的新公司。 武矿集团自50年代成立以来，就是一家以资源贸易为主要业务的轻资产型集团企业，但是公司高层看到了新时代资源市场的风向，开始探索战略转型，向产业上游延伸，占据高地。 巨轮转向，绝非易事，需要一点点推进。 武矿勘查开发有限公司因此应运而生。 公司成立以来，主要进行的工作便是资源评价，作为一双眼睛，看清各种矿藏。 乾山煤矿区，就是公司目前为止开展的最大的一个项目。 自八十年代中期以来，煤炭行情急转直下，在97年来到了低谷期，一吨煤炭价格数十元。 随着国家大刀阔斧的改制，坚决剔除浪费资源、不合规的煤炭矿井，收回乡镇发放的采矿权，一下子关闭了全国四分之三的矿井。 产能过剩忽然间变成了产能不足，煤价逐渐走高。 武矿集团旗下的铜冶炼厂，对焦煤需求量极大，煤价的提高也带来了成本的大幅增加，于是决定进军煤炭产业，自主开采焦煤。 华夏是世界第一煤炭大国，然而焦煤却是属于稀缺物资，全国八成以上的焦煤在三晋省和黔州省。 经多方打听，又有李唐的父亲李在强的推荐，公司锁定了来自黔州省的乾山煤矿区，推测资源量十亿吨，探明储量两亿吨，其中主焦煤达到了一点二亿吨！ 这简直是一个巨大的宝藏！ 公司副总秦建设带领技术团队，马不停蹄赶来黔州省，地质局旁边的招待所成为了他们暂时的根据地。 公司的人还不知道，秦建设与李唐的父亲李在强是大学同学关系。 李唐能够加入武矿集团，正是得益于父辈的这一层关系。 看着招待所门口的落地镜里面的身姿，不帅不丑，长相大众，值得欣喜的是非常年轻。 他既惊讶，又感到迷茫。 不会抽烟的他，跟同事要了一根烟点燃之后，走到招待所门口，望着远方怔怔出神。 “李唐跑哪去了？” 会议室内，资源评价部部长刘凯盛转了一圈，没看到李唐的身影。 “刚才还在呢，好像说是出去抽烟了。”有人给出了一个不确定的答复。 “懒驴屎尿多！” 刘凯盛气势汹汹的冲出办公室，喷火的眼珠子四处寻索，果然看到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一个人影一动不动的。 “你他么还能不能干了，不能干趁早给老子滚蛋，一天天不务正事，看着心烦！” 李唐听到咆哮声，转过身，露出一丝歉意的笑容。 他掐灭烟头，一路小跑回来，路过刘凯盛身旁的时候，充满歉意道：“不好意思，烟瘾犯了，抽根烟。” “让你整理监理材料，准备的怎么样了？”刘凯盛喝问道。 “都准备好了。”李唐的态度并没有任何敌对的意思。 “可以搬去会议室了。” 这个小年轻之前脾气挺冲，今天居然没有顶嘴，刘凯盛挺意外的，语气也稍稍平缓了一些。 “好咧。” 李唐把材料抱到会议室，向每一位熟悉又陌生的同事打招呼。 其他人都已经把各项资料搬到了会议室桌面上，各种报告和图纸摞成了一座山。 “乾山煤矿勘查项目？” 李唐拿起一本厚厚的勘查报告，随手翻看，随着掌握越来越多的细节，更多的记忆也翻涌了上来。 如果按照正常的历史进程，武矿集团接下来即将花费两千万元的巨额资金，收购嘉嘉煤矿公司，目的是为了获得乾山煤矿区。 这一次收购，对武矿集团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 参与项目的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响，尤其是主要负责人秦建设，更是丢掉了拼搏大半辈子才获得的事业。 浓浓的同学情谊，也因此反目成仇。 啪啪啪…… 秦建设西装革履，满脸笑容的走进会议室，拍了拍手，引起大家的注意。 他指了指身旁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介绍道：“这位是煤田地质局的胡川来老前辈，他作为评审专家参与了乾山煤矿勘查项目的验收工作，百忙之中过来给我们指导工作，大家鼓掌欢迎！” 掌声响起，胡川来端着茶杯，慈祥的微笑着跟大家挥手致意。 “这位是地质局一零一地质队的李在强高级工程师，大家欢迎！” 李在强没有参与乾山煤矿勘查项目，不过当初老同学打电话过来咨询焦煤项目，他推荐了这一项目。 今天过来，纯粹是重在参与。 他严肃的点了点头，最后目光落在儿子李唐的脸上。 李唐看到还不算太老的父亲，一时间思绪翻涌。 秦建设示意大家也坐下来。 参会的都是团队人员，算是最后的动员会了。 在此之前，武矿勘查开发公司和嘉嘉煤矿公司洽谈了将近两个月，基本上已经达成了口头的收购意向。 今天早上这个会，算是最后的确认，如果评审专家也说这个项目没问题，那么双方将在今天下午签订正式的收购合同！ 其实对于这次收购，秦建设信心满满，而且意志坚定。 “胡老，项目资料，您都看了？”秦建设态度恭谨给胡川来递过去一支烟。 他是技术出身走上管理岗位，知道技术对于找矿项目的重要性，所以对待有技术的人，尤其是专家学者都是非常尊敬。 胡川来摆了摆手，表示不抽烟，“资料我都看了，算是复习了一遍功课。这个项目验收评审没过去多长时间，我记得很清楚，就算不看我也了解情况。” “您辛苦了！” 秦建设呵呵直笑，“在讨论项目之前，我先向您说说我们公司的想法。我们武矿集团跟黔州省这边一直都有合作，在这边有金矿、铅锌矿的开发项目，也算是老朋友了。我这次过来，主要是代表集团拓展焦煤开采领域，如果条件合适的话，我们打算收购乾山煤矿区。” “武矿集团是国内数得着的大企业，能够加大对咱们黔州省的投入，我替所有黔州省的人表示欢迎！”胡川来笑呵呵道。 “你们的到来，极大地刺激我们省矿业市场，能够更好地促进资源经济！”李在强也出声附和。 “事关重大，所以我才请二位过来给我把把关。操心这个事情，我最近是没睡过一个好觉！” 秦建设顶着黑眼圈，这话不是客套话，“我现在就想听听胡老您的意见。” 胡川来当专家这么多年了，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给人提意见和建议。 他也不含糊，直截了当道：“我亲自验收的项目，亲眼见过煤矿区现场和勘探工程，这个项目，每一项工作都做得很规范，甚至可以说做得很出色，可以当做煤炭找矿项目的标杆！” 这是一个极高的评价！ “您的意思是？”秦建设不由得喜上眉梢。 胡川来只评价，却不给出任何结论，“你们想必也到省国土厅去查资料了？乾山煤矿勘查项目报备在案，储量核实报告也都看了？” “看了。”秦建设点头，“项目已经备案，不过储量核实报告还没出来，据说是储量核实工作还在进行中。” “勘查报告刚提交，储量核实工作还没做，你们就得到消息赶过来，只能说你们消息很灵通。” “正好赶上了。”秦建设讪讪然道。 胡川来优哉游哉的揭开茶杯盖子，轻轻吹气，然后嘬了一口，抬眼道：“做出决策的是你们这些领导，我可不敢擅自做主。” 秦建设听明白了，至少在项目勘查方面是没有问题的。 “感谢胡老宝贵的意见，我很看好乾山煤矿勘查项目，接下来……” “等等！” 这时，一个声音，冷不丁的从最远端的位置传来。 第2章 造假 会议室内的所有人，刚才的目光，全都看向前方，看着秦建设和胡川来二人。 身后突兀的响起一道声音，大家不由得转身，目光聚焦在最远端的一个年轻人身上。 看到是李唐，刘凯盛不由得怒火中烧，眼睛瞪着李唐，“你给我闭嘴！” 在这样的场合，他都没开口发言，这小子又发什么神经，哗众取宠吗？ 秦建设看到李唐，没有任何怒意，反倒是露出一丝微笑，扭头看了李在强一眼，眼神中仿佛在说：老同学，你看你把一个难缠的家伙丢过来给我。 李在强背靠在椅子上，双手环抱胸前，望着儿子，没有说话，倒要看看这小子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二十岁的人了，叛逆期还没过！ 胡川来没留意秦建设和李在强之间玩味的表情，揭开茶杯嘬了一口，抬起头似笑非笑道：“这个小伙子看来对我的分析判断有不同的看法，我最喜欢跟有想法的年轻人一同探讨，有什么意见，不妨畅所欲言！” “他只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懂什么实践技术哟。” 刘凯盛都替李唐感到尴尬。 别人是煤田地质局的专家，地质学方面的研究员级别高级工程师，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能跟这样的专家碰撞出狗屁的思想火花！ 李唐正低头翻看着一本厚厚的勘查报告，对于所有人投过来的异样目光，并不在意。 “我看他就挺认真的。”胡川来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确实有话想说，“有话说话嘛，不要瞻前顾后，不要害怕犯错，年轻人就是要勇往直前。” 李唐抬起头，面对大家的目光，也看到了父亲严厉的表情，神情泰然，“有些话我认为还是要跟大家聊一聊。” 他两手撑在桌面上，中间摆放着一本报告，环顾四周，神态稳重，颇有一股子领导讲话的气势。 “大胆的说。”胡川来端着茶杯。 李唐完全不管别人在那里挤眉弄眼，不徐不疾道：“我的想法跟胡专家和大家的意见恰好相反，乾山煤矿勘查项目工作做得极差！” 这话真是非常狂妄！ 直接否定了所有人达成的共识！ 会场顿时哗然一片，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表情各异。 不得不说，这一句话，如同一块巨石，激起了千层浪花。 当然，不少人已经笑了起来，只觉得李唐这小子又犯浑。 李在强猛然坐直上身，正要发飙，秦建设眼疾手快一把按住李在强的肩膀，轻声道：“你别上火，我的意见和胡老一样，听听年轻人的说法。” “哦？” 胡川来也是一惊，年轻人的说法真是标新立异，“有什么证据能够支撑你的想法吗？” 李唐把几张图纸铺在了桌面上。 其他人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纷纷围了过来，看看他到底发现了什么。 “这是一张钻孔柱状图。” “制图人很认真细致，画得非常工整，也很规范，没看出毛病。” 现在电脑画图还没普及，所以地质工作基本上都还是手工制图。 这一张钻孔柱状图，就是在米格纸上用铅笔绘图之后，再用钢笔描图。 许多人都看过这一张图，再看并没发现什么猫腻。 所有人的目光，跟随李唐的手指，在图纸上移动，都想听听他接下来会说出什么惊人的话。 “主要煤层在牛蹄塘组。” 李唐指向了柱状图上代表煤层的地方，然后手指上移，“牛蹄塘组分为上中下部，最底部是硅质岩。看到硅质岩，我们都知道这里是地层界线了。” 这话听起来没问题啊。 这就是地质勘查工作当中的基本常识！ 当然，这些东西在专业人眼里是常识，在外行眼里就抓瞎了。 不错呀！ 大学四年没有白学，连柱状图都能够看懂了，而且对各种地质岩性的图例能够一眼辨认。 有眼尖的人发现了问题：“硅质岩跑到了上层，看起来很不合理。” “在一些褶皱的区域，地层倒转不是什么问题。”也有人给出了解释。 李唐不着急，又铺开另外一张柱状图，也出现了岩层倒转的异常现象。 然后，他又翻开了一张剖面图，“我找出来的这两个钻孔柱状图，都有一个共同点，都在同一条勘探线上面！大家看看这条勘探线的剖面图，倾角平稳，哪里来的褶皱？” “还有！” 他翻开相册，同时铺开一张坑探地质编录图，“大家对比一下现场照片和地质编录图，明显不对称！照片上只有七层煤层，然而所有的编录图上面，全都一致的出现十七八层的煤层！” 经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看出了这些不同材料之间存在的矛盾。 数百张图纸，不放在一起对比，有时候真的很难发现这些小问题。 大家只看到每一张图纸画图工整，很是美观，忍不住夸赞制图人工作的细腻和认真。 刘凯盛作为公司资源评价部部长，从提出收购乾山煤矿勘查项目的构想开始，每天几乎都是跟这些资料作伴，甚至可以说是跟这些资料睡在一起。 可以说是对这个项目资料烂熟于心。 “你说坑探地质编录图和现场照片不一样这个问题，我之前也发现了，也咨询了做过勘查的人。” “怎么说？” “他们给我的解释挺合理的，牛蹄塘组多是页岩、炭质泥岩，岩性松散，在探槽或者坑探中容易垮塌，刚挖出来隔天下一场雨，全都散了，基本上都看不清具体的煤层层数和厚度。” 刘凯盛这个说法，勉强能够说得通。 “那么这些柱状图上出现的明显错误，对方又是怎么解释？”李唐呵呵一笑。 刘凯盛没想到自己会在技术问题上，被李唐质问。 他想了想，沉吟道：“在钻探施工过程中，钻探工人把岩心从地下取上来，需要按顺序摆放在岩心箱里面，每一块岩心对应的都是固定的深度。这一过程，时常容易出现问题。因为钻探工人往往都是当地招收的民工，对于相关规范完全不懂，所以常常出现岩心摆放混乱的错误。” “这也是做勘查项目的人说的？”李唐嘴角分明有一抹戏谑。 “这种错误，在钻探工作中是常有的小问题！”刘凯盛有些恼怒，“不管做项目的人是怎么解释，我都认为这种情况很多时候都不可避免，只能尽量减少这种错误。” “呵呵。” 李唐坐了下来。 说起技术问题，秦建设习惯性相信专家，转头看向胡川来，“胡老，您看李唐的说法，有道理吗？” 胡川来弯腰凝视着这些资料，以及李唐刚刚提出来的错误的地方。 不得不说，这个年轻人的说法是正确的！ 可是按照他几十年的地质工作经验，在勘查或者作图过程中，每一件事情都是人为，难免出现一些小小的问题。 一般来说，只要各项工作按照相关规范开展，其中的小问题，验收专家发现了就会提出修改意见。 不过验收时间并不算太长，不可能每一个小错误都能够揪出来。 正如刘凯盛所说的，有时候这种小小的误差是不可避免的，只要无伤大雅，没人会揪着不放。 可是…… 胡川来盯着钻孔柱状图，久久不能释怀，“他提出来的看法，有道理！如果是煤层出现问题，这个影响就大了！” 他忽然有些感谢李唐刚才的一番话，若不是李唐提出来，他都没有发现这些错误的地方。 刘凯盛也沉默了。 胡川来抬起浑浊的眼睛，望着李唐，“小伙子，你刚才可是说这个项目做得极差，如果只是找出几个小错误，我认为是无关痛痒的。” 所有人，都调转目光，望着李唐。 李唐没有什么心理压力，非常笃定的说出了自己的答案：“这个项目，纯粹就是造假！” 第3章 岩心 这话无异于晴天霹雳！ 你是真敢说呀！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就不是学术探讨了，而是要兴师问罪了！ 但凡项目造假的罪名落实，相关人等都要承担法律责任！ 在此之前，大家只觉得这个项目的资料，表面看起来做得很漂亮，实则还是有所错漏，，只能说制图和审核人疏忽了。 大家都没往最坏的方面去猜想。 可当李唐说出“造假”这两个字，会议室内的气氛突然变得非常凝重。 “说话是要负责任的！”李在强出声提醒。 “仅凭资料上面的这些错误，就断定乾山煤矿勘查项目存在造假，实在是有些草率。” 胡川来认为年轻人是在捕风捉影，“我去过现场，你们大概也都去过现场，也去岩心库亲眼看过岩心，岩心上面的煤层是实实在在的，这个假不了。只要煤层没大问题，储量数据准确，其他的问题都无关紧要。” 刘凯盛做了很多工作，刚才听了李唐的一席话，恍惚间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不过冷静下来，也觉得李唐的话太过于吓人，其实没那么严重。 “我看过每一个钻孔的岩心，亲眼所见，确实存在一些岩心摆放混乱的问题，但是煤层都是看得见的。” 秦建设拍了拍李在强的手示意老同学稍安勿躁，然后笑盈盈的望着李唐，“所谓忠言逆耳良药苦口，你的想法真的非常独特，也很吓人。而且，这段时间以来，我们看到的听到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我们都没看出这个项目有造假的痕迹。你仔细说说，是什么细节让你如此坚定的认为这个项目造假？” 李唐看到父亲李在强警告的眼神，但是不为所动。 这个事情，与其等到双方签订合同之后，慢慢发酵，几年之后造假事实败露，不如现在就揭穿它！ 毕竟这个项目，是他的父亲推荐给了秦建设。 在这场骗局中，李在强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责任。 他站在众人面前，仔细斟酌言语。 “钻孔岩心是真的，每一个钻孔终孔标志都是真的，如果勘查方造假，那么他们可真的是舍得下血本去造假。” 刘凯盛越想越觉得李唐是在哗众取宠，越听越觉得李唐的话很是儿戏。 “细节上的错误，确实存在，但是不能因此就全盘否定，把别人的工作定性为造假。” 胡川来细细品味，也觉得大家反应过度了，端起茶杯又嘬了一口，“说来说去，其实别人具体哪里造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能就此无端揣测别人，直接把人钉死在十字架。你要知道，找矿项目造假，是要坐牢的！这个罪名很严重，不能乱说的。” 他端着茶杯想了想，继续补充道：“既然勘查方做了很多工作，甲方也投入了很多钱，那么他们造假的动机是什么？” 这一番辩论，可以说是把李唐刚才的意见全都压了下去。 现在就是两方辩论，李唐作为反方，茕茕孑立，处在了不利的局面。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看他出糗，或者看他绝地反击。 胡川来和刘凯盛互相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李唐身上，倒要看看这个年轻人嘴里还能不能舌绽莲花。 嘚嘚！ 会议室大门被人敲响，一名招待所女前台探头进来，“各位老板，有嘉嘉煤矿公司的人过来了，说是过来找你们，把他们带过来吗？” “让他们稍等片刻！”秦建设在搞清楚乾山煤矿勘查项目是否造假之前，不想跟嘉嘉煤矿公司的人谈合同。 他抬起头，朝李唐示意道：“你不要有任何顾忌，出什么事，有我给你撑腰，有什么话大胆的说出来！” 听了这话，李唐点了点头，“秦总言重了。我是公司资源部的一员，对于投资项目的分析，本身就是我的工作。” “有话说话，别吞吞吐吐！”李在强也不知道儿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唐想了想，开口道：“这个项目的储量数据不对。” “不对？”刘凯盛还是没有在储量这个核心数据上面想到任何疑点，“这个项目煤矿储量两亿吨，其中焦煤一点二亿吨，都是通过每一个钻孔和探槽数据，根据规范算出来的。我实在没有看出来，哪一个数据出问题了。” “不是哪一个数据出问题，而是所有数据都有问题！” 在李唐说这话的时候，胡川来已经拿着岩心样化学分析数据在看，左看看又看看，也没发现这些数据有什么问题，硫含量、灰分等等数据都在这一片区域常规的范围内。 “眼拙了。”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实在看不出来这些数据有什么问题。” “不是这些化学分析的数据有问题。” 李唐也不卖关子，直言道：“你们在岩心库看到的岩心，全都是调换过的。” “所有岩心全部调换过？”刘凯盛嗤笑了起来，“你可知道那岩心库有多少钻孔？整整七十五个钻孔，把岩心全部调换一遍，绝无可能！那些岩心全都是从地下钻上来的，新老地层依次排列，不是随便在山上捡个石头就能够替换的！” 在他看来，李唐这一番话，显然是不懂地质尝常识的表现。 “也不是所有钻孔的岩心都调换了，而是见矿孔的见矿层位岩心都换了一遍。” “你怎么那么笃定岩心调换了呢？”秦建设面色凛然。 李唐在桌面的资料堆里面一阵翻找，实在是找不到，便喊道：“谁帮我把地质图或者地形图找出来一张。” 有技术员很快翻出一张硕大的地形图，铺在桌面上。 现在还没有智能手机，想要在地图上寻找一个地方，有些麻烦。 不过，李唐在布满等高线的地形图上很快找到了一个准确的位置，“这个地方，也是一个煤矿区。不过这个煤矿区年代比较久远了，已经开采了有好些年。在这个地方，有一个仓库，里面就有这个矿区以前勘查时候留下来的大量岩心。” 每一个勘查项目的岩心，按照规范要求最少都要存放两年，是一个项目见矿与否的最有力证据。 尤其是见矿的项目，岩心存放十年都有可能。 “你的意思是他们把这个矿区的岩心偷来，换到了乾山煤矿区？”刘凯盛幡然醒悟，似乎所有的乱麻都解开了。 “是真是假，派人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你怎么会这么准确的知道这个地方有一个岩心仓库，而且知道被调换了？” 李在强坐不住了。 在李唐手指地图的位置，确确实实存在一个岩心库房，差不多有十年了，不是四五十岁的熟悉这一片区域的老地质人，或者当地人，没人知道在一个山沟里有这样一个岩心库房。 直到这时，他才逐渐认同儿子刚才所说的话。 “那里确实是个煤矿区，叫做皮子沟煤矿区，也确实有一个挺大的岩心库。”他补充道。 “我上小学还是初中，那时候放暑假，我去过那里，而且不止一次。”李唐面对父亲，表情恬淡。 皮子沟煤矿区当初的勘查工作，正是由一零一地质队承接开展。 李在强作为勘查项目负责人，连着数月待在山里面，想要见到儿子只能把儿子接到山里面来。 这样的爬山活动，李唐没少经历。 第4章 劫后余生 秦建设已经掏出一个新款“老年机”，按键拨通了一个电话，声音深沉：“陈朗，你带人马上去一趟皮子沟煤矿区，去找一个岩心仓库！把每一个钻孔岩心都看一遍，跟乾山煤矿区的钻孔岩心做一个对比。” 在乾山煤矿区里面还留着一个技术小队进行野外核查工作，那里距离皮子沟煤矿区不远，正好可以过去看看。 皮子沟煤矿区是一个开采多年的矿山了，陈朗知道大致的位置，喊上几个同伴，立即驱车前往。 三十多公里的路程，山路崎岖，走了大概两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又找来一位热情的当地老乡，很快找到了荒废已久的岩心仓库。 仓库是水泥砖砌墙，石膏板顶棚，布满了灰尘。 因为时间较久，已经没有请人看守，基本上是荒废的状态。 陈朗等人直接撬开了门锁，进去一看，所有的岩心箱依旧码放整齐。 “每一个岩心箱都抬开！” 他们很快就发现了问题，在钻孔岩心最底部的煤层位置，所有的岩心都缺失了。 陈朗拿出卫星电话，找了一个信号较强的地方，给秦建设拨通了电话。 “秦总，皮子沟煤矿区这边的岩心库确实有问题，所有的岩心煤矿层位和顶底板都被人拿走了，取走岩心的人，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无意的。” “你认为乾山煤矿区的岩心和皮子沟煤矿区的岩心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吗？” “这我倒是没看出来。您也看过乾山煤矿区的岩心，牛蹄塘组的岩心采取率非常低，又因为取样做化学分析，所以岩心箱里面保存的岩心就是零零星星的一小点。当时大家就觉得挺奇怪的。” 钻孔岩心见矿层位的岩心，要劈开取走一半作为样品送去化学实验室做分析，所以岩心库保存的岩心，矿层位置只剩一半。 如果从皮子沟把留存下来的一半煤层换到乾山煤矿区，然后又取走一半送去化学分析，那么剩下的岩心就是零零星星一小点了。 当时大伙就对这一问题专门咨询了勘查项目的技术员，得到的回复是岩心破碎采取率低。 可就算是采取率低，可资料上记载的数据采取率基本上也都在80以上！ 如果太多钻孔采取率低于80，项目验收都无法通过。 现在看来，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你们不用在那边继续驻扎了，直接去跟杨雪萍副总的金矿项目那里汇合，我们很快也就过去了。” 挂了电话，秦建设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看了很久。 阴沉的天空，仿佛随时会下一场雨。 事情水落石出了，基本可以验证李唐刚才的话。 可在这个时候，他的后背上，却渗出了冷汗，浸湿了衣裳。 他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心悸感。 “怎么说？”刘凯盛焦急的问道。 大家都很好奇，也都在等待一个结果。 “确实有问题，乾山这个项目不能做。”秦建设当场下定了决心。 “真造假了？”胡川来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那，现在咱们要不要报警？” 大家不约而同的看了李唐一眼，然后都陷入了沉思。 “先吃饭。” 秦建设转身直接走出了会议室，甚至没有再看一眼李唐这位功臣，也没有招呼李在强这位老同学。 乾山煤矿项目的造假行为很恶劣，也接近完美，差一点就成功了。 到底是有人故意设套给他们武矿勘查公司，还是正巧被他们碰上了？ 这个巨大的骗局当中，李在强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李唐在这个事情中会不会是良心发现大义灭亲？ 一个个阴暗的猜测，不由自主的萦绕在心头。 一群人下楼的密集脚步声，引起了一楼招待室里面的人的注意力。 “秦总，你可算忙完了，等你半天了！”嘉嘉煤矿公司老板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正好两点钟，咱们直接开会。” “今天恐怕不行。”秦建设面无表情的路过嘉嘉煤矿公司一群人的面前，走向了前面。 “秦总，今天有急事，要不咱们定在明天碰面，如何？” “秦总！” 看着秦建设等人一路走远，嘉嘉煤矿公司的人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之前秦建设对他们是非常热情的。 直到秦建设等人走进不远处一个小饭馆，他们的内心深处，其实已经预料到这次合作恐怕出现变故了。 饭馆不大，十人一桌稍显拥挤，桌上五菜一汤，也就是家常便饭的规格。 大家心情沉重，在沉默中草草吃过了午饭。 填饱了肚子，李在强对于儿子在工作中的表现挺满意，刚刚工作就立下一件大功，避免公司的巨大损失，前程可期。 他心情不错，感受到了老同学秦建设的情绪变化，却没把这种变化的缘由往自己的身上去联想。 作为一名二十多年的老地质人，他从来都是一个纯粹的理工男，基本不会察言观色，更是远远做不到八面玲珑的通透，所以这么多年来，就算是有着地质高级工程师的职称，却仍然还是单位的一名基层干部。 “建设，咱之前说好了，无论如何，等到忙完了，一定要到我家里来坐一坐！” 他一如往常一样，热络的搭着秦建设的肩膀，“我专门托人从乡下送来了两只土鸡，今晚让你尝尝我们这边的辣子鸡，绝对好吃，让你以后还想吃！” 秦建设扭头瞥了一眼肩膀上搭着的手，声音低沉道：“眼下有很多紧急事情需要处理，我看看，能安排出时间，我就过去。” “好酒好菜给你备齐，你要是不来你就是负心汉！” 李在强依旧兴高采烈，离开前没有跟李唐碰面，又跟秦建设叮嘱了一句：“你让李唐带你过来。” 胡川来急匆匆的走了。 如果乾山煤矿勘查项目最终真的查出存在储量造假，那么他们这些在验收通过的文件上签字的专家，同样要承担责任。 他不急不行，必须赶紧召集其他验收专家组成员，商量对策。 秦建设跟刘凯盛简单吩咐了几句接下来团队的行程安排，接着赶紧给直属领导打电话，汇报情况，商讨下一步对策。 第5章 最看好你 刚才在饭桌上，大家都感受到沉重的气氛，没人敢说话。 现在大家回到会议室，开始收拾散乱的资料，又没有领导在场，于是大家都热烈的讨论了起来。 “这他娘的太刺激了，这么大的一个项目，推测煤炭资源量十亿吨，居然是假的！” “简直以假乱真！” “就说你们之前两个月，大家都在研究这个项目，有谁看出一点点问题？绝对没人看出来！” “我觉得嘉嘉煤矿公司的那些人，要不就是一群疯子，要不就是一群亡命徒，胆子也太大了！” “我听说公司已经基本同意两千万收购，这么大金额，他们也不怕撑死。要是追究责任，肯定是要牢底坐穿。” “怕个球啊，拿了钱就跑路，天涯海角，茫茫人海，上哪找去。” …… 大伙一边整理资料，一边热烈的讨论着，看到李唐走进来，讨论的声音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他们的目光，就像是看一个怪物。 “李唐，来来，坐这里。”有人拉了一张椅子让李唐坐下。 “咱们兄弟伙儿，你跟我们说实话，你怎么就那么厉害，发现了这个项目的问题。” “之前大家都觉得这个项目简直好到爆炸，从没人怀疑的。” “秦总还担心这个项目被别人抢了，想要早点定下来。” 大家把李唐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自说自话，每一个人的内心都是非常激动。 这一个项目，简直像是过山车一样，紧张刺激，比小说还要精彩。 李唐面对大家的热情，看着一张张有些熟悉的脸庞，大部分都叫不上名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干什么呢！” 一个严厉的呵斥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大家回头看向会议室门口，看到是刘凯盛，不由得心头一紧，赶紧四散走开，继续忙碌着收拾资料。 “李唐，你出来一下。” 两人走到招待所门口，刘凯盛看着李唐，从未觉得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是如此的顺眼，“我之前对你比较严厉，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你们都是年轻人，也都是公司未来的栋梁，我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够成才。” “我理解您的良苦用心。” 印象中刘凯盛并不是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人，有一定的能力，但也不出众，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平庸。 李唐不知道对方把自己单独叫出来是什么目的，也不知道在早先的会议上，自己在技术方面的发言有没有顶撞，是否迁怒了对方。 “今年这一批新人，我最看好你。等到忙完了，回到公司总部，我一定向上面强烈推荐你这个人，无论如何，等到三个月试用期过了，你一定获得一份正式合同！” 刘凯盛拍了拍李唐的肩膀，一副很器重的样子，“我不管秦总是什么想法，反正你这个人，我们资源评价部要定了！” 看来是起了爱才之心。 李唐露出一丝微笑，“那我就先多谢刘部长的厚爱了！您以后有什么安排，我一定全力以赴。” 在武矿集团这样一家大型国企，新进入的年轻员工，能够得到上司的照应，在未来的工作上必然能够少走很多弯路，甚至能够少奋斗几年！ 有时候直属上司在大领导面前美言一两句，比埋头苦干大半年都更管用！ 职场充满了人情世故。 这一点，多活了二十年的李唐，态度摆放的很端正。 对于这个年轻人的态度，刘凯盛很满意，“好好干！你先忙去，要处理好同事之间的关系。” “好咧。” 李唐回到会议室，简单收拾了一下有自己负责的监理资料，然后上楼，走向了秦建设的房间。 嘚嘚嘚！ 房间门被人敲响，秦建设打开门看到一张年轻的脸庞，脸上还有两颗青春痘。 “方便吗？”李唐首先开口。 看到李唐主动找过来，秦建设挺意外，犹豫了一下，侧身让开路，“进来。” 他拿起热水壶泡了两杯茶，这才坐下来，“你过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别人都不知道乾山煤矿项目有问题，偏偏我一个人知道，秦总难道不好奇？”李唐正襟危坐，侧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秦建设。 面对公司副总，他始终表现得不卑不亢，讲话也是张弛有度，颇有一股子少年老成的气质。 “对于这件事情，我必须当面向你表示感谢，如果不是你仗义执言，公司必然要遭受巨大的经济损失，后果不堪设想！” 秦建设很快收拾心情，以一种严肃的态度，来面对李唐这个年轻人，“回到公司总部，我会向上面给你请示功劳。” “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功劳不功劳的，我一个新职员，而且还在试用期，太大的功劳我可承受不起，容易遭人眼红。” “你这个不贪功的表现，一点不像一个年轻人。” 秦建设翘着二郎腿，手指轻轻敲打椅子扶手，“这样，这个事情，你爸肯定是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回头我找个好点的项目，交给你爸来做，也算是对你们父子二人的一点点报答。” 听了这话，李唐没有欣喜，反倒是提起了警惕之心。 他端起茶杯，发现茶水滚烫，于是轻轻吹气，闻了闻味道又放下来。 “这个事，跟我爸没关系。” “不管怎么样，我总得表示表示。”秦建设笑呵呵的样子。 李唐却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一码是一码，不能混为一谈，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你还真是挺执拗。” “我知道秦总在怀疑什么。” 李唐知道茶叶是招待所提供的，并不是什么好茶，也没了谈话的兴致，“刚才我爸跟您说话，是邀请您去我家吃晚饭。他一直是一个热情的人，也是一个怀旧的人，你们老同学之间许多年没见了，他肯定想跟您好好喝一杯。” 说起喝酒，秦建设心里有了芥蒂，本来是打算不赴约。 “有什么疑问，何不当面聊聊？” 这小子看问题也太通透了，总能够一针见血。 第6章 父亲的背影 秦建设觉得李唐变化挺大，想了想，点头道：“行，走。” 这个时候的进口霸道车，汽车品质还不如二十年后几万块钱的国产车子，发动机突突响。 “往这边走。” “不对，我想想，好像是往右边。” “调头，这条路越走越远了。” 李唐坐在副驾驶座，充当导航仪，短短的路程，走错了许多次。 好在城区不大，转了一圈总算找到了位于一环边上的一零一地质队宿舍区。 四周是大片绿油油的稻田，若说将来这里将会有一幢幢大楼拔地而起，恐怕现在没人敢相信。 秦建设一路上几乎没有说话，也没有因为李唐多次指错路而埋怨，只是觉得这小子多久没回家了，连回家的路都记不清了。 停好了车子，从后备箱拎了一箱白酒，跟着李唐走进了家门。 刚进门，就听到厨房叮当叮当响。 “爸，妈，我回来了！” 这一声呼喊，李唐恍如隔世，二室一厅的老房子里，每一个地方的装饰似乎从未改变过。 听到声音，李在强和唐初秋夫妇二人穿着围兜，满脸笑容的迎了出来。 “儿子回来了！” “建设，你这就太见外了，顺路过来还带东西，来来，直接入座，饭菜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端上桌了！” 李在强很高兴，却始终没留意秦建设的脸色不太对。 饭菜很快端上桌，除了辣子鸡，还有腊肉腊肠，以及羊肉牛肉等等，满满一大桌，可见盛情。 “秦总您坐。” 李唐接住秦建设手里的一箱白酒，抬手开了一瓶，往玻璃杯里面咕噜噜倒酒。 玻璃杯杯壁上绘着两朵鲜红的牡丹花，装满酒足足有二两。 “嫂子、老同学、李唐，我先敬你们一杯。” 秦建设仰头一口把半杯酒给闷了，李在强和李唐见状，也是跟着喝酒。 酒过三巡，李唐反正已经是晕头转向了。 “吃点菜。”唐初秋一看光喝酒不吃菜，赶紧出声提醒。 李在强先是给秦建设的杯子里倒酒，然后抬起眼皮，察觉到了秦建设今天看起来不对劲，“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没有。”秦建设摆了摆手，又端起酒杯，“多少年没见了，喝酒！” “乾山煤矿项目的事，秦总怀疑是你故意设套诓人。”李唐双手撑在桌面上，摇头晃脑的，说话的时候舌头像是打了结。 “哎……” 李在强长叹一口气，放下酒杯，直视着秦建设的眼睛，身正不怕影子斜，坦坦荡荡的，也没必要遮掩。 “我很后悔向你推荐这个项目，真的，因为我对这个项目一点都不了解。我差点酿成了大错！” 秦建设没有接话，把酒杯放下，沉默的看着满桌的菜肴。 “我自罚三杯！” 李在强连着倒了三杯酒，全都是一饮而尽，半斤高浓度白酒转瞬间就喝了下去，眼睛都不眨一下。 唐初秋满眼的担忧，皱着眉头，却没有阻拦。 酒精的作用很快就显现出来，李在强坐着都有些坐不稳，摇摇晃晃像一个不倒翁，“讲真的，如果不是李唐发现了问题，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永远活在内疚中。” 秦建设手指旋转着酒杯，看着李在强晕头转向的样子，声音低沉道：“你跟我说实话，乾山煤矿项目，你在其中有没有利益关系？” “没有，绝对没有！” “真没有？” “我骗你我是狗！”李在强喊了起来，酒劲的作用很大，从声音高度就能够判断出来。 “我陪你喝三杯！” 秦建设自己动手又开了一瓶酒，咕嘟咕嘟就往杯子里面倒。 “少喝点，多吃菜。”唐初秋忧心忡忡的阻拦。 秦建设一口气喝了半瓶酒，久经沙场的人，也是满脸通红，终于动筷子吃菜。 打开了话匣，聊着聊着，两个中年人光着膀子勾肩搭背，大声的唱起了歌，鬼哭狼嚎，好不欢乐。 “太阳出来我爬山破，爬到山顶我想唱歌，歌声飘给我妹妹听啊……” 伴随着老男人的呱噪歌声，李唐沉沉入睡，也不知道这一场同学会是如何收场。 第二天早早醒来，洗了个澡，精神还不错，并没有头昏脑涨的感觉。 吃过早餐，李在强拿着车钥匙，跟李唐一起出门。 唐初秋看着父子二人上了霸道车，很是依依不舍，“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就不能多住几天？” “我先去跟公司的人汇合，看看接下来怎么安排，如果还在这边呆着，我晚上就回家住。” 李唐跟老妈挥了挥手，坐进了副驾驶。 车子是秦建设的车子，昨晚喝多了，李在强骑着自行车把秦建设送去招待所。 刚才吃早餐的时候，听老妈讲，昨晚李在强回到家的时候一身泥巴，口袋里还装着几个田螺，也不知道在稻田里摸爬滚打了多少次。 “一个人在外面，首先要注意安全！” 李在强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瞟副驾驶方向，“工作上面，多学多看，勤快一点，不要跟领导、同事犟嘴。” 严格来说，父子二人其实心理年龄相差不大。 李唐明白父亲的意思，老实点头，“我明白，你和我妈在家也多注意身体，该吃吃该喝喝，不用给我攒钱。” “我和你妈这里过得很好，你尽管放心。” 路程不远，闲聊几句话的功夫，就到达了地质局旁边的招待所。 听到喇叭声音，秦建设匆忙跑出来，笑脸相迎，“你们父子二人精神挺好啊，喝那么多酒，一点没影响。” “只能说昨晚喝的是好酒！”李唐笑道。 李在强把钥匙交到了秦建设手里，感慨道：“乾山煤矿项目，我是没想到会是这样，差点酿成了大错。” “过去了。” 经过一夜宿醉，秦建设是彻底解开了心结，也坚信了李在强这样的人不会参与造假，“说实话，我也必须检讨，就不该怀疑你。” “这个项目，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既然对方欺负到咱们头上，咱也不能无动于衷。我已经跟公司领导反映情况，由集团总公司直接跟这边的国土厅反映情况，一定会有一个结果！这个事情，不用我管了。” 李在强释然道：“你们接下来是直接返回燕京，还是继续在这边？” “还得留在这边一段时间，不过不在住城了，要前往北p县。你知道的，我们公司在那边有一个金矿项目，遇到了一些麻烦，我们正好手头没其他事，距离也不远，过去看看能不能帮帮忙。” 秦建设有些歉意道：“关岭金矿项目不是我负责，要是我负责，我肯定第一时间想到你这位老同学，我可是非常相信你的找矿本领。他们在燕京找了一家私人勘查公司过来，我也插不上嘴。我一直觉得不管走到哪里，用当地的地质队伍最合适。” “这个不打紧的。”李在强浑然不在意。 秦建设扭头看了李唐一眼，这才反应过来，“我们就去北p县几天时间，接下来还会回到住城这边坐飞机返回燕京。你可以不用跟着我们过去，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多在家几天，陪陪父母。咱们这个工作，风餐露宿的，以后恐怕是长时间在外，极少回家。” 李在强一听这话，还挺高兴的。 他自然是希望李唐能在家多住几天，自从上大学之后，一年到头也回家不了多久。 “你看你是跟着秦总过去，还是想在家住几天？”他还是尊重李唐的意见。 “我刚加入公司，不能搞特殊化。我还是跟秦总一起走，去看看金矿项目，也能多学点东西。”李唐的思路很清晰的，表现出一副勤奋好学的姿态。 “好。” 李在强同样支持李唐在事业方面的追求，年轻人必须要沉得下心去提高自己，“行，我也去上班了，回头见。” 父亲的背影，常年一身工装，脚踩解放鞋，走路很快，一辈子兢兢业业。 李唐目送父亲渐行渐远。 第7章 没希望了 “回去把行李收拾了，吃过午饭就出发，北p县还是比较远的。” 秦建设在公司职员面前，从来都没有表现出与李唐有任何特殊的关系。 当然，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其实算不上紧密，看在同学的情谊上，把李唐招进公司，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黔州省地无三里平，交通不便，发展较为滞后，直到2001年才有第一条高速通车。 武矿勘查公司的人，坐着车，顺着国道一路晃晃悠悠前进。长途跋涉，车上的人员一路上都是昏昏欲睡的状态。 傍晚的时候，他们才到达北p县，修整了一夜，第二天走乡道，又走了很长一段山路才到达深山里的北p县关岭金矿项目部。 项目部门口，早已经停着两辆霸道越野车。 金矿项目遇到了大难题。 武矿勘查公司另外一位副总杨雪萍来到这边有好些天了。 作为女性管理者，她平常几乎不会出野外，但是关岭金矿项目对于她来说，至关重要，亲自从燕京长途跋涉来到了这里，可见非常重视。 在这边待了有快一周时间，她都快要被逼疯了。 每天坐车从县城来到项目部，路又长又烂，到处是各种昆虫，房间里面时常还能看到拖着细长尾巴的大老鼠。 这个地方，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这些她都忍了，只想金矿项目能够达到预期的目标。 “一开始的预算是两百万，后来你跟我汇报，说见矿了需要重新调整勘查方案，预算也要增加。我当时就去跟领导申请资金，第二天就把预算提高到了五百万。” 杨雪萍看到大家都低着头，隐忍了许多天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出来，“第二次，你说见矿情况相当不错，不过接下来要向更深部打钻，一个钻孔就要二十万，要布置十多个钻孔。我也是二话不说，又去跟领导申请。领导犹豫了，我拍着胸口跟领导保证，这个项目最少能够达到中型金矿床的成果！好了，领导答应了我的要求，又批了三百万的资金。” 她直接指着项目负责人廖新杰的额头，质问道：“你当时跟我说什么，说这个项目最少是一个中型金矿床，甚至有很大概率达到大型矿床，乃至像隔壁的金银洞项目一样，达到特大型金矿的规模！” 她越是生气，其他人越是不敢吭声，一个个都像鸵鸟一样，把脑袋深深地埋起来。 领导气头上，没人愿意触霉头。 “你现在跟我说这个项目的储量，算来算去，都只是一个小型矿床的规模，没有希望了……没有希望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杨雪萍举着手，恨不能给廖新杰一大嘴巴子，“这个项目要是做成这样，我怎么回去跟领导交代？我这张脸，在公司里面还往哪里搁？” “杨总，您消消气。” 廖新杰是项目负责人，也是吉星勘查公司的老板。 大家都知道他跟杨雪萍是表亲关系，要不然也拿不到武矿勘查开发有限公司的项目。 “我就不该相信你的话！” 杨雪萍气不打一处。 当初项目成立的时候，公司召开了高层会议，有人提出最好委托当地的地质队开展勘查项目，她力排众议，极力推荐吉星勘查公司。 毕竟项目由她主要负责，其他人也没有提出太强烈的反对意见。 这个项目如果见矿就好说，大家高兴，没谁去在意哪个单位提供技术服务。 可万一见矿的情况与投入资金不成正比，一些矛盾和问题就要浮出水面了。 加上她三番两次提高项目预算，还立下了口头军令状，真要达不到找矿目的，不仅仅是丢面子的问题，还要涉及资金使用规划合理不合理，是否存在徇私舞弊的巨大隐患。 想要把别人的嘴巴堵住，最大的办法就是拿出成果！ 可是…… 这些人居然直接说没希望了！ 她岂能不大动肝火？ 廖新杰为了公司的口碑，也为了不辜负杨雪萍的期待，其实在这个项目上倾注了许多心血。 很多时候，找矿工作就是这样，并不是说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就能够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与其他行业不同，一个找矿项目，设定的预期找矿成果，就跟盲猜一个道理。 他心里也苦。 “杨总，你看看这个图。”他拿了一张地质图呈现在杨雪萍的面前，试图用事实为自己辩解，“在浅部这里，我们确实见矿了，可以看到是层控型金矿床！看起来是不错的，如果矿层一直延续下去，真的能够找到金矿大型矿床！可是，你看看这里，一条大断层正好从矿区中间穿过，通俗讲就是斩断了矿层！” 代表断层的红线，在图上就像是一道鲜红的伤口。 杨雪萍不懂技术，听得很是头大，“这个断层是什么意思？” 廖新杰往发现矿层区域的远端指过去，“我们顺着地层倾向，在断层的另一侧开展了有十个钻孔，发现这边的岩层中，金含量极低，根本达不到边界品位，就没法算储量了。” “意思是这边还是存在有金矿？” “有是有，含矿层也找到了，每个钻孔都达到了地质目的。可就是含量太低了，没什么价值。” 廖新杰眼神有些畏惧的偷偷瞟了杨雪萍一眼，战战兢兢道：“所以我们才说这个项目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我这么做，这么说，也是为你们公司考虑，替你们公司省钱。” 杨雪萍不懂技术，不过从廖新杰的话中听懂了，从技术角度来说这个项目确实是没希望了。 可是她还是不甘心。 在她的身上，一直有着一股不服输的性格。 “要不，你再想想办法？” “办法……” 廖新杰还想继续辩解，不过话还没说出口又咽了回去。 这时，外面响起了汽车发动机的低沉轰鸣声。 “是秦副总的车子。”坐在窗口的人看清了车牌。 “他来干什么？” 杨雪萍脸色更加不好，总觉得秦建设是专程过来看她笑话的！ 她迎了出去，走到门口，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换上了淡淡的微笑，“秦总，你怎么来了？” 第8章 层控型金矿 “距离不远，顺路过来看看。” 秦建设其实是昨天跟总经理的通话中，得到总经理的命令，了解到关岭金矿项目遇到了麻烦，到这边来提供一些技术帮助。 多一个人，总能够多一个想法。 “正好今天老乡送过来两只大白鹅，清炖大白鹅，来得正好，秦总真是有口福的人。”杨雪萍呵呵直笑，完全把刚才气急败坏的情绪掩盖下去。 “关岭金矿项目进展如何？”秦建设大老远跑来，不是过来吃清炖大白鹅的。 “还不错，见矿效果挺好，那个什么类型的金矿来着。”杨雪萍看向廖新杰。 “层控型金矿床！”廖新杰连忙补充。 “层控型金矿，很多大型矿床特大型矿床都是这种类型的，隔壁金银洞金矿就是这种金矿。” 秦建设也不想跟这些人打官腔说废话，直言道：“是周总让我过来的，他说关岭金矿项目遇到了难题。” 杨雪萍略微有些尴尬，“先进来坐，你给秦总详细介绍项目的情况。” 廖新杰滔滔不绝的讲了半个小时，把项目的大小工作都汇报了一遍。 秦建设时不时点头，或者发出一个字的拟声词表示回应。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他说完，畏怯的眼神看了杨雪萍一眼，才悻悻然坐下来。 “我听明白了。” 秦建设看了看手里刚才随手记的笔记，总结道：“南面找到了金矿层，品位、厚度都还不错，算出来储量有三吨左右，能达到一个小型矿床的规模。但是一条自西向东的大断层，横亘在矿区中间，越过断层，往北面去勘查，发现那边的含矿层还在，碳酸盐岩也很完整，不过金含量变得很低。是这个意思？” “是的。” “这是个卡林型金矿床。” 秦建设毕竟是技术出身，这个项目碰到的问题，一听就明白。 明白是明白了，但是想要找到一个解决的方案，可没那么简单。 “刘部长，你有什么想法吗？”他扭头看向刘凯盛。 “卡林型金矿……” 刘凯盛皱着眉头的样子，显然很是纠结，“大家都知道，金银洞金矿是个特大型金矿床，三四年前还登报进行了报道。金银洞金矿就是典型的卡林型金矿床，而且是我国首个卡林型金矿床。对我们国家来说，这是个非常前沿的技术话题。” “我找遍了各种资料，发现我们国内根本没有相关卡林型金矿的研究成果。目前就发现了金银洞金矿一个卡林型金矿床，项目也还在继续探索，根本没有相关勘查报告发出来。” 廖新杰再次表达自己的难处，“开展这个金矿项目，我们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很是艰难。” 几年前发现了金银洞金矿，属于特大型金矿，在矿产界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武矿集团在金银洞金矿附近正好有一个探矿权区域，本来是寻找铅锌矿的，现在转过来寻找金矿，成立了关岭金矿勘查项目。 还别说，关岭金矿项目开展没多久，就发现了金矿层。 “卡林型金矿在六零年的时候，在镁国就有发现，国外也有不少这方面的研究论文成果。”秦建设看向廖新杰。 “我们找了国外的资料，确实有关于卡林型金矿的研究，不过国内和国外的情况还是有很大不同，地层年代、矿层成因、构造影响等等，只能说有一定的借鉴效果，没办法完全照抄。” “跟一零五地质队的专家联系了吗？”秦建设开展项目向来都是请当地的技术队伍，毕竟只有当地人才最了解该区域的地质情况，有很多得天独厚的优势。 一零五地质队正是金银洞金矿项目的技术队伍。 “找了。”廖新杰点了点头。 “那边怎么说？” “他们不愿意提供帮助，态度也不是太好。” “如果能够拿到他们的勘查报告，将会对我们有巨大的帮助！”秦建设很清楚，他们现在急缺的就是对于当地卡林型金矿的了解。 现在关岭金矿项目的所有技术员，可以说是两眼摸黑，想要一步步摸索去找矿，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总结经验，见到成果。 从廖新杰低头沉默的模样可以看得出来，显然一零五地质队并没有给予他们任何帮助。 你一个外来的勘探队伍，到这里来找矿，分明是抢人家饭碗！ 别人凭什么拿报告给你！ 别人没有提供帮助的义务。 地方保护主义是还普遍存在的。 再说了，金矿勘查报告是有一定的保密等级，根本不可能轻易泄露。 “我之前就一直强调，在全国各地开展项目，最好聘请当地的技术队伍！”秦建设这话，似有所指。 当然，当初说这话，他其实也是有私心的，主要是想把项目拿给李在强所在的一零一地质队。 一时间，面对这个新鲜的事物，大家都是一筹莫展。 长时间的沉默，空气仿佛都是凝固的。 外面此起彼伏的蝉鸣，越发显得呱噪。 “为什么不往断层两侧去开展工作呢？” 一个声音，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李唐拿着一张工程布置图，已经看了很久。 工程布置图上面密布等高线，不但有详细的地层、产状等地质内容，也有探槽、钻孔等工程的详细位置。 从这一张图就可以看出这个项目的许多情况。 一看大家都没话说，所以问出了心中的一些疑问。 杨雪萍抬头一看，开口的是一个小年轻，没怎么在意，继续翘着二郎腿发呆。 廖新杰也没怎么上心，随口答道：“据我们所知，金银洞金矿项目主要是层状矿层。” 李唐听了这话，点了点头，继续低头看着工程布置图。 这小子有想法！ 秦建设想起前两天李唐在乾山煤矿项目上面的独到眼光和判断，猛然意识到，还有一个人没发表意见！ “李唐，别低头，说说你的看法！”他的眼里分明有期望。 “我能有什么看法？” 李唐看了秦建设一眼，又看了杨雪萍一眼。 模糊的印象中，这两个人应该是竞争关系！ 第9章 新的找矿思路 上一世他在武矿勘查开发有限公司时间不长，在乾山煤矿项目暴露问题，秦建设和李在强之间爆发了剧烈矛盾之后，他就离开了。 不过，关于公司内部的竞争，乃至集团总公司的派系之间的斗争，天天有人在评头论足，过去这么多年，还是有一些印象的。 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承认，他现在是资源评价部的人，而资源评价部归秦建设管，而且李唐是秦建设引荐进公司，怎么算都属于是秦建设的人。 按照正常思维来说，既然是竞争关系，对手的麻烦，己方完全没必要出手帮助。 莫非秦建设以大局为重，不拘小节？ “不要有什么顾忌，有什么想法，大胆的说出来！”秦建设的样子，看起来是真的希望有人能够解决眼前的难题。 “真说？”李唐看着秦建设。 “你要是能帮助这个项目取得突破，获得更大的成果，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个保证，给你一笔现金奖励！” 秦建设说完，似乎觉得这事应该跟杨雪萍商量一下，“杨总，您看从项目资金里面划拨出来一部分，作为技术奖励，合适吗？” “可以。”杨雪萍意兴阑珊的点了点头。 公司内部的技术员，在这边也就充当监理的角色，真要发挥找矿技术能力，还得是负责勘查的技术员。 况且，这个小年轻很面生，是今年新入职的职员？ 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新鲜方法呢？ 这么多经验老道的技术员出谋划策，仍然没能解决的问题，这个小年轻能行？ 她是不相信的。 在她看来，秦建设就是过来故意恶心她的。 “杨总都答应了，你别磨磨蹭蹭的，有什么好方法，赶紧说。” 秦建设看李唐慢条斯理的动作，都有些着急，“年纪轻轻，动作慢慢悠悠的，比我还像个老年人，从哪里学的！” “我也没有办法一下子就能够提高项目成果，除非造假。”李唐耸了耸肩。 大家正竖耳静听，看看他有什么好的点子。 听了李唐这话，不少人嗤笑了起来。 他话锋一转，淡淡道：“不过，我倒是有一点点不一样的找矿思路。” 金银洞金矿项目找到了一个特大型金矿床，黄金储量超过五十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关键是这是华夏国内第一个卡林型金矿床！ 这个项目，对于金矿的找矿工作，给出了一个新的找矿方向和理论基础。 在金银洞金矿的基础上，未来在全国其他地方，又陆陆续续找到了多个卡林型金矿，而且规模都不小。 当然，眼下对于这种类型的矿床，还处在摸索和初步研究分析阶段，理论框架并没有成熟。 未来十多年，关于卡林型矿床，才陆陆续续出现许多研究论文。 李唐还真对这一类型金矿有一定的了解。 其他人没什么想法，一个个老老实实坐着，少说就是少错。 他也不着急，稳稳坐着，看着廖新杰不徐不疾道：“刚才这位前辈说金银洞金矿主要是层状矿床，只说对了一半。据我所知，金银洞金矿床，以层控型为主，构造型为辅。” 这话看似有道理，实则是一句空话。 空话大话，模棱两可的话谁不会说？ 廖新杰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很是不屑一顾，“我们按照以往构造型金矿的方法，顺着断层两侧也做过地表工作，并没有发现什么成矿特征。总不能一路顺着断层去盲目打钻，那样做成本太高了。我要敢这么做，你们公司也不会答应。” “那我问你，你们在构造的区域做了哪些工作？” “地表填图，取样进行化学分析。” “取土样，还是水样？取了多少样品？” “主要是土样，取了三十多个样。” “不够。” 李唐直摇头，“这么大的一片勘查区域，仅仅取三十多个样品，远远不够。我认为这一项工作可以加大力度，而且要有针对性的开展工作。” “地表没有见矿特征，取样太多，也是没有根据的。”廖新杰据理力争。 从商业角度来说，取样工作利润极低，大部分的预算都要拿给化学实验室。 他们宁愿多加点地表填图工作，靠技术员去跑腿、画图赚取技术费，也不太愿意增加取样数量，吃力不讨好。 “我们进行取样分析，就是在寻找见矿特征！” 李唐一脸严肃，训斥起来，一点都不客气。 何止是廖新杰面露难堪，杨雪萍都觉得脸色有些挂不住。 在她看来，这个小年轻，就是秦建设故意派来拿他们开涮的！ 秦建设差一点笑出来，不过还是忍住了，“李唐，除了取样这一块工作，有没有其他更加具体的方法？” 李唐点了点头，拿着一份化学分析数据表，又开口道：“我还想在取样工作这一块说一说。你们之前取样分析，主要分析了金、银、碲、铅等元素的分析，怎么没有做砷元素的分析？” 廖新杰看向窗外，没有开口。 他算是看明白了，新来的这伙人，就是故意找茬的！ 当然，样品化学分析做的项目越多，化学实验室收费也就越贵。 李唐能够猜得到其中的问题，放下手里的文本，郑重道：“据我所知，金银洞金矿项目有一个很重要的找矿特征，就是砷元素比同类型岩石中的含量数值高出了数百倍！” “这是一个很好地找矿标志！”秦建设惊呼道。 砷也是金矿勘查中一项重要的指示性元素，广泛存在于各类岩石中。 砷为人所熟知的是三氧化二砷，也就是俗称的砒霜。 一听这话，廖新杰坐直了身体，突然间对李唐的话重视了起来。 都是做技术工作的，当然明白李唐刚才的话的重要性。 如果这边金矿的含矿层当中砷含量比正常值高出数百倍，那就是一个很明确地找矿方向！ “你怎么知道金银洞金矿项目的资料？” “我听说的。”李唐随口搪塞。 秦建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接下来的工作，确实要在化学方法和水文方法上面多做工作！” 第10章 清炖大白鹅 “刚才你们也说了，沉积性的含矿层，在逆断层的北面，也就是断层的下盘，黄金含量已经变得很低。而且含矿层处在很深的位置，打钻深度相应加深，勘查成本很高。那么我认为是时候转变找矿思路了。” 李唐语气很笃定，对于自己提出来的看法，非常的有信心。 这个表现，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走出象牙塔初入社会的新职员！ 他再次看着工程布置图，指着断层北面十个钻孔，叹道：“这十来个三四百米的深孔，明明矿化效果并不好，还是打了这么多钻孔，太浪费钱了。这部分的工程预算得有一百多万了！” 这家伙，刚才谈论技术好好地，说的也很有道理。 接着数落项目勘查浪费钱，有时候真的不免让人怀疑他就是得到了秦建设的指示，故意过来揶揄人的！ 廖新杰不得不忍气吞声，对于李唐提出的找矿新思路，没法拿定主意，转头看向杨雪萍。 作为主管领导，杨雪萍在刚才对着廖新杰一通咆哮的发泄之后，已经对这个项目失去了希望。 只是听了对面年轻人的一席话，专业技术的东西听不太懂，不过隐约间好像是说还有其他的找矿方法。 倏忽间，又提起了精神。 “按照你说的办法，还要投入多少钱？” 技术方面她不懂，可资金投入方面，就需要她拍板，而且需要想办法调动资金。 “不多，如果仅仅是进行地表工作和化学分析，十多万二十万大概也够了。” 李唐不太记得这个时候的预算标准，只能给出一个大概的数字，“如果后续见矿标志不错，最终还是得上钻孔。至于布置多少钻孔，需要多少费用，那就需要地质队伍来定。” 杨雪萍一听这个数字，心里只觉得这个投入也太少了，根本不需要犹豫！ 她望向秦建设，“秦总，你的意见呢？” 秦建设不需要操心资金的问题，也没放心上，更在意的是技术方面。 “李唐，按你说的，找矿思路从沉积型矿床转向构造型矿床，那么找矿方法上面，你觉得有没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 “构造型金矿，大家恐怕比我更加了解找矿方法。” 李唐仔细的回忆着以前看到的资料，“从金银洞金矿那边的情况来看，构造型矿体肯定是在断层破碎带里面，呈脉状或者透镜状。矿体成因方面，好像是热液成矿作用，黄铁矿是金矿的主要载体，可以多留意地表黄铁矿。对了，黄铁矿之中经常伴有高含量的汞元素，也就是常说的毒砂化。围岩蚀变方面，也跟金矿有很大的关系，多注意围岩的黄铁矿化、硅化。” 他一下子罗列了一大堆，很多人还在满脑子迷糊的时候，秦建设却在认认真真的记笔记，“还有其他成矿特征吗？” “目前想到的就这么多，后面如果有想起来别东西，我再说。” 李唐说的口干舌燥，也没人递一杯水过来，虽然还有不少知识点可以跟大家交流，不过眼下是不想开口了。 啪啪啪…… 秦建设合起笔记本，带头鼓掌，“说得非常好，我觉得在卡林型金矿的找矿技术方面，你肯定是非常有远见的！” 厉害不厉害暂时还无法验证，毕竟还没真正因此找到更多的金矿。 不过在大家都一筹莫展的时候，能够站出来，并且提出非常可行的方案，而且有理有据，这一点就非常的难能可贵。 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其他人还一脸懵逼，只有零星几个人跟着鼓掌起来。 杨雪萍敷衍的拍了两下手，朝廖新杰吩咐道：“先按照那位小伙子刚才说的话，继续开展工作。” 说罢，她站起来，挤出一丝笑容：“秦总，时间不早了，大白鹅差不多也炖好了，走，先吃午饭。你们长途奔波过来，不能太累着。” “我仿佛闻到了鹅肉的香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秦建设很高兴，哈哈一笑，把钢笔仔细的别入笔记本，走过来拍着李唐的肩膀，“走，先吃饭！” 这两天来，他是越来越欣赏李唐的口才和能力。 意料之外的是，今年招人算是捡了个宝贝！ 吃过一顿丰盛的工作餐，下午的时候，吉星勘查公司的技术队伍就召集了所有技术员，召开会议，更改接下来的工作计划。 武矿勘查公司作为甲方，技术员本身并没有太多的硬性工作要求，日常的工作就是监督乙方开展工作，进行监理工作。 公司原先派遣到这边驻扎的是来自矿产勘查部的第三组五名技术员，有的是老人，有的是新人。 现在资源评价部的人顺路过来帮忙，一下子人就多了起来。 因为领导单独开小会去了，小兵们私下还是非常轻松的，有不少人还是朋友关系，有说有笑的聊着。 不过，大家聊天的话题，基本上不免放在了李唐的身上。 这个新来的小子是谁？ “燕京地质大学毕业生，今年公司新招的员工，还在试用期。”资源评价部的人跟李唐相处两个月，多少对李唐还是有一定的了解。 “胆子也太大了，在这样的场合都能够口若悬河。” “你刚才是没注意到，他直接正面硬怼廖老板。” “他不知道廖老板跟杨总的关系？” “还是太年轻了呀。得罪了领导，就算你能力再强，以后在公司也没前途。” “你们资源部之前在省城那么舒服，跑到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干什么？” “说起这个，那真是一个大新闻！你们恐怕还不知道，乾山煤矿项目那么大的储量，他么是假的！” “假的？不可能！” “储量造假，所有见矿的岩心都换了一遍，我估计探槽样品也是假的，往里边添加了煤炭。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也不信，之前所有人都不信。” “我听说当时都快签合同了，怎么突然就爆出来这么大的内幕？” “李唐。” “李唐？什么意思？” “就刚才滔滔不绝的那个年轻人，是他发现了项目造假。后来稍微验证，真的证明那个煤矿区有很大问题。现在收购项目已经停了，后面公司估计会跟这边的官方沟通，进一步调查。” “卧槽，这也太刺激了！” 第11章 化学分析结果出来了 大家正聊得热火朝天，李唐从厕所出来，走到门口一看，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过来。 “你们好。”他打了一声招呼。 自从加入公司以来，两个月一直在外奔波，大部分时间都在乾山煤矿区的山上到处跑，除了资源部的几个人，公司其他人都没见过。 “李唐？” 一个瘦高的青年主动朝李唐伸出手，“我叫李修能，矿产部第三组组长。你真是大学生，不是博士？” 李唐跟对方握了一下手，“我就上了大学四年。” “他是我同班同学，还是同寝室的，我俩一起参加公司面试，一起加入的！” 在李修能的身后，一个个子不高的小黑胖子兴奋地喊了起来。 这个人叫何润琦。 早先的时候，李唐就已经注意到这个小黑胖子。 严格算起来，他们有很多年没有见面了，尤其是这么年轻的何润琦。 “一个班的同学，何润琦，你看起来没你同学那么牛哇。”李修能笑着打趣道。 “我跟他一个寝室四年，也没发现李唐有那么牛！”何润琦哈哈大笑起来，笑起来的时候两颗大门牙特别耀眼。 “走，咱俩去散步，消消食。” 李唐跟其他人没什么攀谈的想法，倒是挺想跟何润琦这位老同学好好聊聊。 跨越时空的友情，颇有一股陈年老酒的醇香气息。 会议室的门关着。 秦建设、杨雪萍、刘凯盛，以及矿产勘查部部长郑杉正在开碰头会。 “刚才发言那个人怎么没来？”杨雪萍有些意外。 郑杉也好奇的开口：“秦总，刚才那个人，是您请来的专家，或是哪个学校的博士？看起来很年轻，派头很足。” “我们部门新招的人。”刘凯盛得意的笑道。 “什么学历？”郑杉好奇。 “本科。” “本科……”郑杉有些不太相信。 “现在的年轻人很厉害的，一代比一代强！”秦建设呵呵直笑。 杨雪萍却是微微蹙眉，“他刚才的话能信吗？” “信不信要看个人了。”秦建设反正是相信李唐的话，“对于关岭金矿项目眼下的情况，要是不相信李唐，你们不是也没别的办法。” 这也是无奈的地方。 杨雪萍不想接受来自秦建设的技术帮助，那样显得自己手底下没人。 说到底，她其实更不愿意看到关岭金矿项目的失败。 到目前为止，项目已经投入八百万资金，仅仅取得三吨金矿储量，显然是无法达到预期的。 开完简短的碰头会，廖新杰带着秦建设等人又去项目区看了看地表和地质工程的情况。 简单的看了半天，其实很难给出什么特别好的建议。 最终还是按照李唐之前提出的想法，接下来往构造型金矿去继续开展工作。 傍晚时分，秦建设把李唐拉到一旁，拍了拍李唐的肩膀以示鼓励，“你今天的表现很好，提出了非常新颖的建议！现在的情况，矿产部这边希望你留下来继续指导工作，你看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我服从安排。”李唐显然已经进入一个新职员该有的心态。 “你出众的技术，成熟的心态，真的很好！”秦建设很欣慰。 “我今天发言的时候，可能用词不太对，看到杨总脸色不是太好。”李唐毕竟是个新人，明白处理好人际关系的重要性，“秦总，在杨总那里，希望你能够解释几句，我没有冒犯任何人的意思。” 秦建设又拍了拍李唐的肩膀，“放心，别想那么多。” 秦建设带着资源评价部的人走了，只留下李唐一个人。 杨雪萍住在北p县城，也是极少来到项目区。 李修能带着李唐等人，其实没有跟勘查方住在一起，而是住在镇上，每天的工作就是坐车到项目区，跟着勘查方的技术员，重新填图，寻找项目区内的大大小小断层，在破碎带周围取土样和水样。 一晃半个月过去，第一批送去化学分析的结果出来了。 一大早，廖新杰直接跑到镇上来找李修能，情绪很是激动。 “第一批样品的化学分析结果出来了！” 廖新杰握着化验单，难掩激动的神色，“结果简直出乎意料！” 李修能倒是很淡定，“怎么说？” “我们这次进行了很多项元素的分析，其中有几个样品砷元素、汞元素和铅元素含量特别高！” 廖新杰最近大概是承受来自杨雪萍太多的压力，看到这一份化学分析结果，居然如此高兴，“特别是砷元素，真的比正常值高了几百倍，简直离谱！” 李修能惊讶的扭头看了李唐一眼，然后低头仔细的看着化学分析结果上面的各项数据，“这几个元素，都是金矿的主要找矿标志性元素！” 廖新杰翻开一张地质图，指着一处地方，“这几个特别的样品，全都来自一个地方。就这个地方，这里是一个背斜，正好有一条衍生的小断层从背斜的轴心穿过。我推测经过背斜的断层的破碎带里面，很有可能存在金矿！” 说罢，他又想起当时在这个地方填图的印象，“在这个地方，我们都看到了出露的黄铁矿，而且这一片出露的破碎带，基本上都能够找到黄铁矿化的蚀变带！” 激动地说完之后，他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李唐。 “如果他之前提出的理论没有错的话，我想我们找到了另一处金矿体。”他眼里仿佛闪烁金光。 李修能看着李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半个月的相处，他发现李唐这个人有些高冷，没有跟大家打成一片。 当然，李唐这个人总是彬彬有礼，也不会给人厌恶感。 “你说说看，这个情况接下来该怎么开展工作？” 李唐看到化学分析数据，并不是很意外，淡定道：“自然是要把更多的样品送去分析。至于这个背斜，元素异常值那么高，有了金矿的找矿特征，下一步肯定是打钻验证。打钻肯定需要更多资金，打电话给领导，咱没法做主。” 李修能点点头，然后拿出整个小组唯一的卫星电话，拨通了杨雪萍的电话，汇报了这边的情况。 第12章 净现值 杨雪萍坐在公司的办公室，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站起来，走到了总经理周天琦的办公室。 “周总。”她有些忐忑的坐在了周天琦的对面。 “刚从黔州省回来？辛苦你了。”周天琦头发花白，临近退休。 “回来有一周了。”杨雪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今天过来找我，是关于关岭金矿项目吗？”周天琦总是笑呵呵的样子，给人平和的感觉，“我一直在等你的汇报。” 在平淡的语气中，其实是在追责她没有及时汇报工作。 杨雪萍知道躲不过去，干脆也就无所顾忌了，“关岭金矿项目最近的工作，没有取得突破。目前找到的金矿储量，还是跟前两个月我跟您汇报的情况一样，三吨的储量。” “知道了。” 周天琦情绪没有任何波动，掏出一根烟，哗啦一根火柴点燃了烟，唧着嘴吸了一口，“建设比你回来得早，已经把关岭金矿项目的情况跟我汇报了一遍。” 杨雪萍心想这个秦建设，不是他的项目也抢着过来汇报工作，安的什么心！ “他还跟我说项目遇到了困难，在技术方面找不到突破口，你们本来是打算终止这个项目的。” 周天琦在烟灰缸上抖了抖烟灰，若无其事道：“不过，他们过去之后，提出了新的找矿思路。还跟我滔滔不绝的探讨了半天的卡林型金矿，技术方面我不太懂，不过我倒是听出来，建设对于这种类型的金矿很有研究。” “是卡林型金矿，在我们国内属于是新的金矿类型！”杨雪萍试图挽回劣势，然而技术方面并非她所擅长。 “你们矿产勘查部的人呀，在卡林型金矿这一块，多向资源评价部学学，学以致用。”周天琦循循善诱的嘱咐。 然而这句话，杨雪萍却觉得是一种耻辱！ 明明秦建设也不懂卡林型金矿，凭什么显得高高在上，压她一头！ 在这一局中，可以说秦建设占尽了上风。 就因为那个叫做李唐的新员工！ 仅仅是因为秦建设运气好，李唐正好加入了资源评价部！ 她很是不服气，“卡林型金矿的找矿新思路，不是秦建设提出来的，而是资源部一个新入职的大学生提出来的！” “证明建设管理、培养得好！” 周天琦用力掐灭烟头，伸手点了点杨雪萍，“你呀，我一直在等你汇报，你一拖再拖，怕什么？” “我这不是来了。” 杨雪萍听到周天琦的责备，反而稍稍心安了下来。 仔细回味，既然周天琦能够把秦建设汇报的内容，跟她和盘托出，证明周天琦对她还是更加倚重的。 “说。”周天琦靠在椅子靠背，换了一个舒服的倾听姿势。 “周总，今天过来跟您汇报一个好消息。项目在最近取得了重大突破，发现了更加明显的找矿特征，有很大的希望能够找到新的矿体！” “秦建设等人提出来的新找矿思路奏效了？” “……” 杨雪萍意识到，关岭金矿项目接下来取得任何成果，无论她付出了多少心血，秦建设必然占据很大一部分功劳。 她辛辛苦苦播种呵护，等到果实成熟，秦建设就过来分享果实，还很理直气壮。 想想就很气人。 她调整了一下心情，继续讲述：“项目组跟我汇报，目前新发现了砷元素、汞元素等金矿找矿标志性特征，元素含量非常高，找矿希望很大！” “既然如此，那就加大勘查力度！” “目前资金不是很充裕，验证新矿体，就需要上钻孔……” “又没钱了？” 听到新的找矿突破，周天琦刚刚产生一点高兴地情绪，忽然间，心情就很不好了。 他没法舒服的靠着椅子靠背了，坐直了起来，“这个项目调整勘查方案，提高预算，这是第几次了？一开始两百万，后来又增加到五百万，然后又提高到八百万！” 杨雪萍没法辩解。 周天琦拿出一个笔记本，拿起钢笔在纸上写下一串串数字，计算着：“勘查费目前是八百万，如果建设一个小型矿山的话，矿山寿命算十年，修路、机械设备算个两千万。不算杂七杂八的管理费和其他灰色的费用，前期投入两千八百万。矿山黄金储量三吨，建设冶炼厂精炼厂肯定不划算，咱就卖金精矿。以现在金矿每克七十元的价格，金精矿每克大约是四十元，三吨金矿就是一点二亿元，另外算黄金回收率九成，大约最终总营业额一个亿。接下来咱算算开采成本和高额的税收，往好了想能够有个百分之十的利润率，十年开采期内大概能够产生一千万的利润！” 他在笔记本上做了一个减法，然后递给杨雪萍看，“最后算下来，总净现值是负一千八百万。你好好分析分析，做一个决策，这个项目，还有必要开展吗？” 财务出身的领导，总是喜欢用数字来说话，简单又直观。 杨雪萍看着这一大串计算公式，眼皮直跳。 不过以她对周天琦的了解，如果对方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那才是意味着没有希望。 既然周天琦罗列这么多数字，她就知道还可以继续谈下去，“周总，未来金价上涨的话……” “金价上涨下跌是你我能控制吗？”周天琦当即反驳。 “如果储量不只是三吨，这个项目的净现值还是有可能往上提一提的。” “好，按你的说法，要多少金矿储量才能扭亏为盈？” 周天琦看了看笔记本上的数字，稍微一算，得出了一个数字：“十吨金矿，这个项目就有可能把净现值变成正数。” 十吨的黄金储量，正好是中型矿床。 三吨储量和十吨储量，中间差距还是很大的。 杨雪萍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以她一贯不服输的性格，自然是不愿意就此放弃，“我依然相信这个项目的前景。” “你上一次来跟我提增加预算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这一次不一样，我们找到了有力的证据，证明地下确实还有金矿！” “如果依然没有结果呢？” “我辞职！” 杨雪萍豁出去了，堵上了职业生涯。 周天琦微微眯起眼睛，思考良久，缓缓道：“这次你希望追加多少资金？” “两百万。” “给你一百万！你去拟一份文件，把施工调整方案做出来，把一百万资金使用规划罗列清楚！” “多谢周总！” 杨雪萍露出一丝微笑，同时也感受到了身上的压力又更加沉重了。 第13章 见矿了 一百万资金，主要是用在了钻孔上面，用于寻找矿潜力区域地下的金矿。 资金到位，闲置多日的钻机和钻探工人，在山里面又一次忙碌了起来。 这一次追加的资金不算多，杨雪萍却更加谨慎的使用，在第一个钻孔开工的时候，她坐飞机从燕京来到黔州省，又一路奔波来到了北p县，亲自监督工程的实施。 在项目部的时候，她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大家似乎都能够感受到，这个项目来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 如果这几个钻孔打下去，没有见矿，大家可以收拾铺盖离开了。 五天之后，第一个五十米的浅孔打穿了破碎带，在用放大镜查看了破碎带岩心之后，技术员们都失望了。 不过他们还是连夜取样，加急送去化学分析。 到了第八天，另外三个百米左右的钻孔，也都陆续达到了地质目的。 在用肉眼和放大镜观察破碎带岩心之后，技术员们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 卡林型金矿属于细微浸染金矿，肉眼几乎很难分辨岩石中的金矿。 唯一的方法就是把岩心取样，送去化学分析。 一个两百多米的钻孔和一个三百多米的钻孔，还在继续施工。 一百万的资金，已经所剩不多了。 杨雪萍还在北p县，在这个偏僻的小县城，焦虑的等待着。 她有午休的习惯，躺在招待所的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 咚咚咚！ 房间门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拍打声，仿佛外面发生了火灾似的。 她吓了一跳，连忙翻身跳起来，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冲过去开门。 映入眼帘的，居然是几张熟悉的面孔。 他们大汗淋漓，正在急喘气，不过神色间却异常的激动和兴奋。 “杨总！” 廖新杰、郑杉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郑杉手里拿着岩心样品的化学分析结果，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杨总，见矿了！” 声音很大，很是刺耳。 杨雪萍看到是熟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转身往回走，穿上拖鞋，忽然才反应过来刚才他们呼喊的内容。 她猛然转身，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道：“你刚才说什么？” “见矿了！” 郑杉抖着手里的文件，“第一批送过去的四个钻孔样品，已经出结果了！” “我看看！” 杨雪萍连忙接住样品化学分析单子，看到一排排数字，有些眼花缭乱，也不知道哪些数字代表金矿含量。 “这里。”郑杉连忙解释，“有两个钻孔见金矿了！这个zk404钻孔有好几个样品都见矿，厚度大概是一米三四的样子，平均品位是53克每吨。还有zk403钻孔，这个钻孔有两个岩心样见矿，矿层厚度有04米左右，平均品位是38克每吨。” “这个见矿情况，到底是好，还是差？”杨雪萍还是有些迷糊，对这些数字不是很敏感。 “黄金边界品位是3克每吨，工业品位是5克每吨，这两个钻孔见矿很好，而且厚度也不错！” 郑杉连忙解释，而且有些激动地继续推测道：“现在的情况，我可以断定打到了破碎带里面的一条矿脉！我觉得目前钻孔打穿的仅仅是矿脉的边缘，矿脉中心位置，肯定品位更高，厚度更厚！” 听了这些话，杨雪萍的眼睛，越发的明亮，呼吸都变得更加急促起来。 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顶着巨大的压力，整个项目勘查费达到了九百万，在集团总公司都极少有这么大的勘查项目。 现在终于再次取得了突破。 她做了几次深呼吸才让自己平静下来，“既然找到矿了，那就继续加大力度，摸清整个矿脉，甚至找出其他的矿脉！” “我们这次过来，跟您汇报见矿成果之外，也是向您请示项目接下来的安排。”放下化学分析结果，郑杉也逐渐从激动中冷静下来。 “现在找矿前景非常明朗，想要摸清整个金矿体，肯定要进行更多钻孔。” 廖新杰小心翼翼的望着杨雪萍，“既然李唐提出来的找矿方法这么有效，我觉得有必要继续按照化学和水文的方法，在整个项目区加大力度开展工作。” 杨雪萍的目光越过廖新杰和郑杉看向外面，疑惑道：“李唐怎么没来？” “他在项目部。”郑杉答道。 “接下来怎么开展工作，你们应该多听听李唐的意见！” 杨雪萍说得自己都很是懊恼，心想李唐怎么就不是矿产勘查部的人！ “我跟李唐交流过了，对于接下来的计划，我们的想法差不多。”廖新杰解释道。 “一定要多交流！别看李唐年纪不大，人家在卡林型金矿方面的认识比我们要多，多学学，对人尊重点！” “我们知道的。” “既然见矿这么好，你们赶紧安排下一步工作，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 “杨总。”廖新杰有些难以启齿，“接下来肯定是在见矿的区域铺开打钻，费用很高的。目前……” “资金的问题，你不用操心，你们当务之急是找到更多的矿！”杨雪萍忽然觉得所有的压力，都变成了动力。 只要能够找到大矿，投入一千万的勘查资金，一点也不贵。 “对了，你把这个化学分析的单子传真一份回公司。”她跟郑杉吩咐。 …… 吃过午饭之后，李唐不打算跟着勘查方的技术员出去跑野外了。 八月份的天，大太阳的情况下，外面还是很热的。 作为甲方，他们拥有一定的自由度。 在项目部门口的树荫下，摆着一个象棋棋盘。 “要我说，你就赶紧走象，别犹犹豫豫的，这一步棋你都思考半天了！” “我不走象，你肯定是在坑我。哎，我就出车！” “将军！” “我这下才走象。” “吃车……” “等会！” 何润琦一把抓住李唐的手，从手心里扣出了自己的车，然后放回了原处，“我刚才手抖了，走错了。” 他不但把自己的车放回去，还往后退了一步。 “你这悔棋的小妙招谁教你的？年纪轻轻不学好，就学会这些烂招！”李唐以前没发现这家伙这么无赖。 何润琦完全不管李唐的抗议，低头盯着棋盘琢磨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按照李唐的建议，走象！ “将军！”李唐捡起自己的车往底线一沉，然后笑了起来，“你输了。” “啊？”何润琦一张圆圆的小胖脸上很是迷茫，咋就输了？ “快点给钱。” 李唐几乎是从何润琦的口袋里抢走了最后一张皱巴巴的红色的五毛钱。 吃过午饭之后一小会儿的功夫，他已经赢了三块五。 何润琦都快急哭了，难怪平常老实巴交的人，被逼的都要耍赖悔棋。 他口袋里就剩这点领钱，还被李唐给全赢了过去！ 看着李唐在那里数钱，那都是他的血汗钱，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我昨天看到镇上有老乡挑担子卖葡萄，酸酸甜甜的，一会儿回到镇上，咱们买葡萄吃。”李唐大手一挥，颇为豪迈，“我请你吃葡萄！” “我的钱……”何润琦欲哭无泪。 第14章 回到燕京 嘟嘟！ 两辆越野车拐了个弯，停在了项目部门口，司机按了两声喇叭。 何润琦吓了一跳，赶紧收拾棋盘和棋子，立正站好，在路边战战兢兢。 李唐倒是表现得淡定许多，并不怎么畏惧领导。 “李唐！” 杨雪萍还没下车就看到了路边的李唐，招手打了声招呼。 “杨总，你好。” 李唐不卑不亢的伸手跟杨雪萍轻轻一握，“您怎么来了？” “钻孔见矿了，我过来看看，顺便拍几张照片回去给领导看看。” 杨雪萍面对李唐，总是面带微笑，和蔼可亲，“你们在下棋？” “对，消遣一下。” “挺好的。走，我们一起去钻机机台看看。” 何润琦殷勤的在前面带路，作为一名新职员，并没有因为来自燕京地质大学而自傲。 在见矿的区域逛了一圈，肉眼并没有发现什么惊喜的内容。 不过，杨雪萍还是很高兴，兴致勃勃的看了半天，一路上居然跟李唐在技术方面聊了很多话题。 往回走的时候，她终于没有在技术问题上纠结，“以这两个见矿孔的情况，关岭金矿项目还有很大的找矿潜力。这是一个巨大的成果，能够参与进这个项目，对每一个参与者来说，都是一次巨大的荣誉勋章！你们以后评职称也好，升职加薪也罢，这就是一个重要的履历！” 刚才跟她聊技术，李唐感觉就是对牛弹琴，好在终于转换话题，“主要还是杨总带得好，我们也都是沾了杨总的光。” 这个马屁拍得还是挺妙的。 杨雪萍呵呵直笑，“你有没有兴趣一直在这个项目做下去？等到项目结束，给公司领导提交成果汇报的时候，你的名字在上边，对于职业生涯是一个非常好的开端！刚加入公司，还在试用期，就能够立下大功，这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的运气。” 李唐是听出来了，对方是在拉拢他。 “谢谢杨总的栽培。”他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回应：“您也知道，我只是试用期的新员工，将来在哪里工作，当然是要听领导的安排。而且我现在是资源部的一员，您要是安排我留在关岭金矿项目，我想资源部的刘部长肯定也是会答应的。” 这小子嘴巴怎么像抹了油似的，这么圆滑。 杨雪萍之所以这么极力的想把李唐拉拢过来，主要是不想把关岭项目的功劳跟秦建设分享。 到时候论功行赏，提出找矿新思路的李唐，是矿产部的人，那么这个事情就跟秦建设没有半毛钱关系了。 “你们试用期应该快到了？” “是，马上要到了。” “试用期过了之后，其实你们可以申请调换部门的。在不同的部门都有任职经历，能够拓宽眼界，对以后升迁有很大的帮助。”杨雪萍笑眯眯的。 “多谢杨总指点。”李唐不想纠结太多，连忙转移话题：“杨总，我们几位新员工试用期要到了，需要重新签正式合同，所以在这里我要跟您请假，回总部一趟。” “没问题。”杨雪萍痛快的答应了，“不过这边的项目，你也得多上心。” “这边有廖老板和郑部长盯着，肯定没问题，您尽管放心。而且这边项目接下来的工作按部就班的打钻，这套流程他们比我懂得更多。” 郑杉走在后面，这时候插话道：“我们组也有两名新员工需要回总部签合同，这个事情，他们已经提前跟我请假了。” “既然这样的话，他们三个新员工一会直接跟我的车子回北p县，明天去省城坐飞机直接回公司。” 李唐和何润琦，还有另外一名新员工跟着杨雪萍，回到了燕京。 繁华的机场，闪烁的霓虹灯，与山里的景象，简直是两个世界。 乡下的老乡穿着朴素，却总是很热情，此刻，匆匆路过身旁的旅客，总显得有些冷漠。 出了机场，杨雪萍上了来接机的车子，独自离去。 三名年轻人拎着行李，站在路边，显得有些无助。 公司并没有派车来接他们，也没有安排住宿。 在签订正式合同之前，他们甚至都算不上公司的员工。 每年都有很多应届大学生想要加入武矿集团，大国企的优越福利条件，以及留在燕京的机会，都是吸引人的地方。 很多人在面试阶段就被刷下来，有一些人是在试用期之后黯然离开。 所以，公司对于新员工，并不是非常友好。 或许能够加入总公司的新员工待遇会不一样，至少武矿勘查开发有限公司的新员工，就没有特殊的待遇。 三人正有些迷茫该怎么度过漫长的夜晚的时候，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刘凯盛从驾驶座伸头出来，朝他们呐喊：“上车！” 这倒是有些意外。 三人快步上车，李唐坐在了副驾驶座。 “秦总知道你们跟着杨总同一航班回来，让我过来接你们去吃晚饭，接风洗尘！” 车子在宽阔的城市街道疾驰，很快停在了一家饭店的门口，下了车，进了包间，就看到秦建设一个人已经等待多时。 “菜已经上齐，等你们半天了，再不来菜都要凉了。”秦建设没有站起来，伸手招呼大家各自找位置坐下来。 总共就五个人，怎么坐都宽敞。 吃了丰盛的晚餐，喝了点小酒，刘凯盛又开车把三人送到公司附近的酒店，并且为他们开了两个房间，一个单间和一个标间。 三个年轻人分配房间的时候，本来单间的房卡在李唐手里，不过他让了出去，跟何润琦一起住标间。 喝了酒，何润琦躺在干净整洁的酒店大床上，嘴巴还在喋喋不休，“公司副总亲自给我们接风洗尘，这也太上档次了！” 他在床上跳起来又落下，玩得不亦乐乎，“我还是第一次住这么高档的酒店，这床垫真软！等有了钱，我也给我爸妈买一个这样的床垫！” 李唐刚洗完澡，一边用毛巾搓头发，一边笑道：“明天就跟公司签合同，你真留在燕京，不回老家？” “回老家干啥。我跟我爸妈说了，他们巴不得我留在大城市，他们都说了，好不容易出来，当然不能回去。” 何润琦来自穷苦的山区，走出来不容易。 他猛然坐起来，握着拳头给自己鼓劲，“这辈子就算是死，我也死在燕京！” “有志气！” 李唐随口嘱咐道：“既然你想在燕京立足，记得早点买房，有钱就买房！你有了房子，你才真正算是成为了燕京人！” 这个年代，武矿集团总部附近的房价，也就三千多一平米，现在的人都没有太大的买房积极性。 第15章 第三方合同 一早退了房，几名新员工走进了公司大楼，几经打听，才找到武矿勘查开发有限公司。 不少新员工已经在人事部门口排队，一个个陆续走进去，出来的时候有的人空手，有的人手里拿着一份合同文件。 终于轮到他们，何润琦有些紧张，把李唐往前推，“你先去。” 这种小场面，李唐自然是没有任何怯场，推开人事部的门，又随手关上。 “刚才那个韦世兴，看着很眼熟，他母亲是刘莹莹，集团总公司投资部的副部长？” “肯定是。他母亲是副部长，父亲不知道是哪里的大人物。” “这种人进了咱们公司，就是到基层历练，镀镀金，以后肯定也是不得了的人物。” “肯定是升迁跟坐火箭似的。” 里面的人正在谈论上一位签合同的新员工，听到关门声才停止了议论。 李唐抬眼看到三位中年妇女在一张长桌后面坐成一排。 在她们的面前，分别立着铭牌，分别写着：部长李丽群、副部长王春希、部员王佳琪。 “李姐、王姐好。”李唐打了声招呼，坐到了她们的对面。 “叫什么名字？”部长李丽群语气柔和，看起来比较随和。 他们也只是在三个月前见过这些新员工一面，并没有太大的印象，根本叫不上名字。 “李唐。” “李唐？” 部员王佳琪在桌上的两份表格一一查找，总算在一份在册员工名单上找到了李唐的名字，微微惊讶之后翻出了李唐的应聘资料。 她们再三确认之后，纷纷抬起头，都露出了稍显灿烂的笑容。 “李唐，恭喜你！你获得了一份公司的正式合同，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 李丽群把一份合同递到李唐的面前，“你看看合同，需要值得注意的是，你需要填一下签合同的年限，一般是一年、三年和五年，你有权利选择。” 李唐拿起合同随便翻了一下，然后签了一年的合同，然后在合同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一年？”李丽群倒是挺意外的，“别人都是签三年或者五年，有些人巴不得直接签十年，等到十年后直接签一个无固定期限的合同。” “一年一签其实也一样。” “道理是这样的。” 李丽群检查了一遍合同，然后给李唐递回去一份，笑意盈盈的闲聊道：“李唐，你是黔州省人？” “是。” “父母是做什么工作呀？” “父亲是住城地质队一名基层干部，母亲是中学老师。” “不错呀，双职工家庭，家庭条件还是相当优越的。难怪你能够考上燕京地质大学，这就属于是家族传承了。你是不是有亲戚在咱们公司上班？” “那倒没有。” 李唐知道这些中年妇女闲聊的目的，无非是打探每一个人的背景关系。 公司就是一个江湖，这些中年妇女就是千里眼、顺风耳、包打听之类的江湖人物。 “挺好的。”李丽群笑容和善，“你出去的时候，顺便把下一位喊进来。” “好咧。” 看到李唐走出去关上门，三位人事部的人纷纷面面相觑，满脸狐疑。 “今年在册员工的招人名额就十五个，基本上都被预定了，每一个名额都很重要。这个李唐，要真是没关系，怎么就占据了一个在册员工的名额？” “现在的小孩儿狡猾得很，套他话哪有那么容易，肯定没说实话。” “是谁把他定为在册员工行列？” “刘凯盛代表秦总过来询问了一句，杨总也亲自过来提示，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路。”李丽群是满脑子疑惑。 “秦总和杨总都关心李唐？”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正聊着，何润琦弯腰弓背，紧张兮兮的走进了办公室。 简单询问之后，李丽群给他递过去了一份合同，笑容和蔼可亲：“我跟你解释一下这份合同。因为每年公司的招人名额有限，所以，为了给大家更多的机会，一部分人会跟珍矿勘查技术公司签合同。可以这么说，其实珍矿勘查技术公司跟我们公司性质是一样的，不过工资、福利方面会有一点点差别。你可以签一年，等到咱们公司来年有了招人名额，到时候你就可以跟咱们武矿勘查公司重新签订正式合同。” 何润琦看着合同，听着李丽群的解释，已经明白了一切。 这就是第三方合同，跟在册员工是有着天壤之别。 在加入公司之前，他其实已经有所耳闻，不过以自己燕京大学毕业大学生的学历，总觉得自己还是很有把握能够签订正式合同的。 没想到，会是这样。 一股浓浓的挫败感，以及强烈的愤怒，此刻充斥着他的胸膛。 他沉默了很久，甚至鼻头泛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能考虑考虑吗？”他声音有些哽咽。 “当然，并不着急。”李丽群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 “我能拿走一份合同吗？” “可以，不过尽量不要外传。” “好的。” 何润琦拿着一份合同，低头走出了办公室。 “怎么样，签了？”李唐看到何润琦手里拿着一份合同。 何润琦知道李唐跟武矿勘查开发有限公司签订了正式合同，而自己并没有，这种心里上的落差，更加刺激着毫无防备的心灵。 他紧紧地捏着手里的合同文本，低头走出了武矿集团威严的办公大楼，站在街边，看着繁华的街道，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滚落下来。 “把合同拿给我看看。” 李唐草草看过一遍合同，终于明白何润琦心情低落的原因。 这份第三方合同！ 武矿勘查开发有限公司的正式员工，一个月工资差不多有七百块钱，各种其他福利还是非常丰厚的。 而这份第三方合同，工资只有四百多块钱，少了一大截不说，其他福利简直没法比。 “我不太想签这份合同。”何润琦终于想通了，“反正以我的学历，以我的能力，我觉得在燕京找一份技术活也是很容易的。就算加入私人公司，也不是不可以，没准工资还高一些，不一定非得进入大国企。” 话虽如此，他的语气还是表现得非常的无助。 在这个年份，“铁饭碗”还是更加让人羡慕的。 第16章 求情 李唐坐在路边的花坛上，看着从面前穿梭而过的自行车和“古董”轿车，心情也受到了感染。 思忖良久，他站了起来，“你在这里等等我，我上去问问怎么回事。” “不用问了，没用的。” “没事，就随便问问。” 李唐拿着自己的合同和何润琦的合同，重新回到了武矿勘查公司的办公区，询问之后，敲开了秦建设的办公室大门。 探头进去一看，发现秦建设正在和别人谈论事情。 他正要往后退，等他们谈完事情之后再进去。 秦建设一看是李唐，神色间竟有些惊喜，连忙招手：“李唐，你来得正好，快进来！” 副总经理办公室里，除了秦建设之外，还有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这位是李唐，我们公司今年新招的大学生，高材生，在地质技术方面有着非常扎实的能力！” 秦建设首先介绍了一下李唐的身份，接着又指向了那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这位是武矿矿业和冶金有限公司总经理赵禾浦。” 赵禾浦笑起来的时候满脸的肥肉仿佛一朵鲜花绽放开来，笑容灿烂，主动站起来跟李唐握手，“你好啊，欢迎加入武矿大家庭！我和秦总是老搭档了，都是自己人。” 他也不知道秦建设为何如此隆重介绍一位新员工，不过对待基层下属态度和善已经是融在骨子里的特性。 秦建设对李唐丝毫不见外，招呼他坐下之后，就接着刚才的话题，给李唐做介绍：“刚才我跟赵总正在讨论九江省德门铜矿山，你来得正好，给我们参谋参谋。” 居然在技术问题上面，咨询一位新入职员工的意见。 听了秦建设的话，赵禾浦这一下真是很惊讶，对李唐加深了印象，“李唐对九江省那边的铜矿挺有研究？” “有点了解。”李唐还算比较谦虚。 九江省铜矿资源丰富，是华夏国内着名的铜都。 整个华夏最大的铜矿生产企业，正是来自九江省的九江铜业。 在沙发围拢的茶几上，铺开了一张硕大的矿山工程布置图，上面画出了矿区范围，选矿厂位置等。 秦建设没有废话，跟李唐简单介绍道：“九江德门铜矿山是矿冶公司开采多年的老矿山了，现在面临资源枯竭，采剥比增加，成本提高，甚至有可能闭坑的情况。矿山之前请了地质队伍对矿层深部进行勘探，得出了结果。赵总今天过来，就是拿着勘探报告过来跟咱们探讨一下，矿山下一步该怎么发展。” “情况比较复杂，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赵禾浦也不了解李唐的底细，不过看秦建设对待李唐很重视的样子，也给足了尊重，“我会留一套勘查报告在你们这边，你们抽空看看，给我们提出宝贵的意见，那我就感激不尽了！” 他站了起来，指了指天花板，“李唐，我办公室就在楼上，你有空上来坐坐喝茶，我那里还保存了两罐好茶！” “好的！”李唐连忙点头。 “今天就先这样，回头咱们再聊。” 赵禾浦站起来，走了出去。 秦建设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并没有站起来送人，看起来两人关系不错，相处的很随意。 “你坐下来，想喝茶自己倒，茶水还是热的。”他朝李唐摆摆手，看了一眼李唐手里的文本，“合同签了？” “签了。”李唐重新坐下来。 “饭卡、银行卡，还有宿舍，这些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还没，刚才办公室的人说下午给我们安排宿舍。” “看你脸色不太对，过来找我还有其他事？”秦建设很快察觉到李唐的情绪比较低落。 李唐把手里的两份合同递过去。 “你怎么有两份合同？” 秦建设自然是知道第三方合同的存在。 公司发展，需要更多的技术员，但是为了控制成本，有时候就不得不采取这样的策略。 “我的那份合同已经签字了，另外一份合同，其实是我同学的。”李唐这次过来，就是打着求人办事的打算，所以表现得比较谨慎。 “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还有个同学在矿产部。”秦建设算是明白了李唐的来意，不过还是问了出来：“你过来找我，是什么个意思？” “我觉得何润琦有能力给公司创造价值！”李唐顿了顿，“我认为他值得一份正式合同！” 秦建设看到李唐脸上坚毅的神色，想了想，缓缓道：“公司的发展，每年都是按照既定的步伐，一步步往前走。公司人事这一块更是公司组织架构当中的重中之重，直接由总经理负责。每年招多少人，这都是有严格限制的。你现在的意思，是要给何润琦一份正式合同，那就意味着把另外一个人给挤出名额之外。” 李唐今天看到有些拿到正式合同的新员工学历是大专，相比之下，何润琦怎么算都是更加出色的人才。 以他过去的经历，以及成熟的心性，自然是知道社会的复杂。 他也没有愤愤不平，或者想要改变世界的想法。 人人生而平等，没有人是分为三六九等的。 但是人的职位是有高低区别，下级服从上级命令，这就是规则。 “我请求您能够给何润琦一个机会，他一定会珍惜这次机会，给公司巨大的回报！”他今天就是来求人，说太多道理都没意义。 秦建设沉思良久，最后看着李唐语重心长道：“因为乾山煤矿勘查项目，我本来打算向集团总公司推荐你获得今年的突出贡献奖。关岭金矿项目那边，我听说也取得了重大突破，你在其中也有功劳。你要知道，有这些成绩，你的很高，将来的成就一定会很出色！” “我还年轻。” 李唐说这话的时候，忽然愣了一下，然后坦然的接受了自己年轻的身份，“我相信未来会有更好地机会。” “既然你下定决心，那我就帮你去跟周总说说看，人事方面，毕竟是周总负责。”秦建设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站起来深深地看了李唐一眼，“不过今年的突出贡献奖，你就不要想了。” 面对秦建设的背影，李唐笑了起来，“谢谢你，秦总，我会努力工作的！” 他拿起桌上的合同，跟着秦建设走出办公室门，转向了走廊的相反方向，快步走出办公楼，来到了街边。 第17章 人事会议 何润琦蹲在路边，双眼通红，还在为初入社会的第一次挫败而耿耿于怀。 “还哭鼻子呢？”李唐笑道。 “谁哭了，别乱说！” “我刚才顺路去人事部办公室把饭卡领了，里面每个月都有不少钱，走，我请你去公司食堂吃饭。” “第一次在公司食堂吃饭，看来也是最后一次了，我今天中午非得把公司吃垮！”何润琦愤愤然的站起来。 李唐搭着何润琦的肩膀，路过垃圾桶的时候，把那份珍矿勘查技术公司的合同随手丢了进去。 “喂，我还没考虑清楚要不要拒绝呢！” 何润琦想要转身回去把垃圾桶里的合同捡回来，却被李唐一把拉住了，气愤道：“我要是失业，天天就跟着你蹭饭吃！” 李唐讳莫如深道：“来，叫一声爸爸。” “啊？” “你叫一声爸爸，我就把你招进武矿集团。” “滚一边去！” 李唐嘿嘿一笑，没有继续捉弄何润琦，“我刚才去问了，人事部搞错了你的合同，你是在册员工！” “不可能！”何润琦有惊喜，又有不可置信。 “下午你去人事部问问就知道了。” 何润琦愣在原地许久，然后彻底宣泄郁闷的情绪，“卧槽！” 吃过午饭，整个午休时间，何润琦都是在紧张得发抖的状态下度过。 下午上班时间过去半个小时，人事部的门才缓缓打开。 他再一次战战兢兢走进去，然后拿着一份合同，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出来。 见到李唐的时候，他那股子大公鸡的气质更加旺盛，“老子就知道老子绝对是人才！” 下午的时候，两人在后勤部门完成了入职手续，又在老员工的带领下，找到了自己的宿舍，被子、锅碗瓢盆等生活物品，办公室也都为新职员人手准备一套。 新职工宿舍是两人一间，大概是李唐早一步签合同，先给他安排了宿舍，所以他跟何润琦并没有在同一个宿舍。 不管如何，两人总算是在燕京有了睡觉的地方。 …… “今天开个简短的人事会议。”周天琦戴着老花镜，坐在上首。 参会的人员，除了周天琦之外，还有杨雪萍、秦建设以及人事部部长李丽群，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份名单。 “公司发展迅速，今年又招进了三十名新员工，其中在册员工十六名，十四名珍矿勘查公司的员工，对于这些新员工的就职安排，你们手里都有一份名单。” 周天琦向来不是讲废话的人，简单扼要的说事，“对于这些人员在各个部门的任职安排，你们有没有什么意见，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大家沉默了好久，杨雪萍开口道：“我倒是有一点提议，就是这个李唐，是一名燕京地质大学的大学生，高材生，有想法，有远见，而且在找矿方面有非常扎实的基本功。按照武侠的说法，他就是一名非常有天赋的天骄。我认为这样的人才，不能埋没了他的找矿嗅觉和本领。”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想把李唐调到她所管辖的矿产勘查部。 周天琦似乎提前知道了杨雪萍的想法，并不意外，反而看向秦建设，“建设，你说说你的看法，你同意雪萍的提议吗？” “我没意见。” 秦建设很淡定。 杨雪萍挺意外，露出一丝微笑，“秦总同意了？” “我同意没用，关键你得看看李唐愿不愿意调换部门。周总您也知道，李唐不只是在关岭金矿项目提出了新颖的找矿思路，而且在乾山煤矿项目的资源评价中，也表现得非常的睿智！” “我之前问过李唐的意见，他说愿意服从安排。” “调换部门这种事情，人事部门好歹得有个程序，不可能说口头答应就行的。” “李部长，会后你拟一份文件，把李唐调换到矿产部来。”杨雪萍直接给人事部部长李丽群下命令。 李丽群夹在杨雪萍和秦建设的不同意见之间，左右为难。 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人居然就为了一名新入职的大学生针锋相对起来。 周天琦出声替李丽群化解了尴尬，“这个事情还是要征求一下李唐的意见再做决定。” 李丽群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非要二选一，去得罪一个人。 “还有另外一个议题。”周天琦翻出另外一份表格，“新员工比较多，为了提高管理效率，矿产部和资源部分别增加一个工作小组，新增小组的人员名单都在大家手里了。至于这个新增小组组长的任命，需要大家投票选出。建设提交了资源部小组长任命的候选名单，分别是胡洋禹、韦世兴、李唐。” 大家手里都有人员名单，也都对这三位候选人有一定了解，不过程序还是要走一下。 “同意胡洋禹担任小组长的，请举手。” 胡洋禹是公司的老员工了，以前是在矿业和冶金有限公司，后来勘查公司成立，调到了这边。 按资历来说，确实该轮到他升职了。 李丽群没有轻举妄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如果有人举手比较多，她也会跟着举手。 等待了稍许，没有人举手。 周天琦再次宣读：“同意韦世兴担任小组长的，请举手。” 嘚！ 李丽群举手的时候，手肘磕到桌面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她认为在胡洋禹这个老资历被淘汰之后，只能是韦世兴当选了。 可是在举手之后，她猛然想起来刚刚杨雪萍和秦建设为李唐争执的画面，忽然就反悔了，于是仓促的把手放下来。 “李部长怎么又把手放下了？”周天琦笑呵呵的问道。 “不好意思，我刚才碰了一下桌子，刺激反应，手晃了一下，不是举手投票。” 李丽群狼狈的解释了一下。 其实，她自己知道，这种投票，她的票数无关紧要 如果说周天琦、杨雪萍、秦建设人手一票，她只能算05票。 只有在特殊情况下，她的票数才会起作用。 比如三位班子成员中，一人弃权，另外两人一对一，那么她的05票就能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当然，这种情况下，她就会很难受，就好比送命题。 “同意李唐担任小组长的，请举手。”周天琦继续议题。 杨雪萍果断的举起了手。 周天琦也举起手。 李丽群心想这回错不了了，第三个举起了手。 秦建设犹豫了一下，也缓缓举起了手。 他是没想到周天琦和杨雪萍居然会为李唐举手，之前的担忧看来是多余的。 武矿集团这样的大企业里面，不仅是人情世故，当才华足够出众，也是能够折服人心。 “全票通过，李唐将担任资源部新成立技术小组的组长。” 周天琦翻出了另外一张表格，“下面继续矿产部新组长的投票……” “周总，我们矿产部的投票，可以暂时搁置。”杨雪萍突然打断周天琦的话。 “怎么？” “李唐调到我们矿产部，他就是组长。” “你说的这种情况，也是有道理的。”周天琦点了点头，眼睛透过老花镜看向其他人，“你们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许久没人说话，他一边收拾资料，一边宣布：“散会。” 第18章 伯乐 正式加入公司第一天，李唐没有再去办公楼，而是忙碌了一下午整理宿舍。 下班时间刚过没多久，一个小眼睛的男青年拎着饭盒走进来，看到宿舍里多了个人，愣了一下之后，很快反应过来：“你是第六组的新员工？” “你好，我叫李唐。” “我叫胡洋禹，看你这么年轻，我叫你小李，行？”胡洋禹坐到了窗边的书桌前，揭开饭盒，一股油腻的菜香便弥漫不大的宿舍，“你没去食堂吃饭？” “没吃，晚点出去找个地方吃饭。” 李唐和何润琦约好了今天出去搓一顿，毕竟两人算是找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值得庆祝。 “下午的时候，人事部已经张贴告示，我、你，还有另外两个新员工，分到了新成立的一个技术小组，第六小组。” 胡洋禹一边唧吃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话，“我算是看出来了，公司的领导就是故意整我。第六小组除了我之外，就三个新员工，这让我怎么带！哦对了，我不是针对你。” 这话说起来像是在骂娘，实则暗含着一丝窃喜。 在他看来，这第六小组的组长职位，已然是囊中之物。 这一个小组四名成员，不管是论资排辈，还是从实力角度考量，这个组长之位，非他莫属。 在今天贴出调动告示之后，前同组同事已经纷纷向他表示祝贺。 为了庆祝事业上的进步，他今天打饭的时候，还多加了一个卤蛋，顺路过来还买了两斤苹果。 吃完饭，他拿起一个苹果往衣服上擦了擦，一口咬下去嘎嘣脆。 他吃得很过瘾，似乎没有要与同宿舍舍友分享美食的打算，不过说话的兴致倒是很高昂，“说实话，以前我在第一技术组的时候，大家相处得还不错。现在离开他们，还真有些舍不得。” “希望我们以后也能够愉快的一起工作。”李唐笑道。 “你就庆幸，跟着我干，干活绝对是最轻松的。我曾经就碰到一个铁憨憨的组长，天天带我们爬山，还说什么年轻人就要多学点，全都是狗屁。像咱们这种公司，不管你多么努力，没有关系，一点卵用没有。” 胡洋禹滔滔不绝的传授经验，“像咱们这种没有关系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熬资历。像我一样，熬了六年，总算熬到头了。我运气还算可以，之前跟我同组的几位老哥，有些人已经是进入公司快十年了，还是小兵一个。更惨的是那些签了第三方合同的，更加没有出头的机会。” 这是很多人的普遍心声吗？ 李唐听出了小人物的心酸和无奈，以及无力的呐喊。 职场如战场，能够越走越高的，一定是运气好，也有实力，更重要的是有贵人相助。 “李唐，走，吃饭去！”何润琦兴高采烈的呼喊。 “走。” 李唐本来还想着把胡洋禹喊上一起吃个饭，趁机增进一下同事之间的情谊，不过从对方的为人以及谈吐风格，看起来不是一路人，也就懒得费口舌。 万一自己客气一下，对方还真答应了，那才叫尴尬。 两人美美的吃了一顿火锅，挺着大肚皮，走在燕京繁华的街道上，吹着干燥的晚风。 不知为何，何润琦心中竟滋生了一股豪迈的斗志，“李唐，你信不信，咱俩以后一定在这个地方干一番大事业，这就是我们的舞台！” “什么是大事业？”李唐问道。 何润琦想了很久，忽然看到一辆四个圈车标的轿车疾驰而过，一下子就有了想法，“怎么也得有一辆刚过去那种车子！” “那车好几十万，老贵了。”李唐笑道。 何润琦抬头看着天空，忽然深情道：“从回到燕京开始，直到此刻，我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你看，昨晚咱们居然有专车接送，还能住那么高档的酒店，待遇简直离谱。还有，咱俩都同时获得了正式合同。你有没有发现问题？” 李唐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是何润琦猜到了他去找秦建设求情的事情，“发现什么问题？” 何润琦煞有其事道：“我觉得秦总简直太好了，他就是我们的伯乐！” 李唐满脑子问号，“是吗？” “当然是的！我今天跟人事部签合同的时候，她们都跟我说了，是秦总把我调到了资源部，给了我正式合同！” 何润琦已经对秦建设建立起了盲目的崇拜，“我觉得以后就算是秦总让我去死，我也一定会毫不犹豫！” 回到宿舍，李唐发现胡洋禹已经呼呼大睡，呼噜声简直像拖拉机一样彻夜长鸣。 好在他并不是一个睡眠质量很差的人。 第二天走进资源评价部办公室，大家都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新来的同事，不过每年那么多新人来来去去，他们也都习惯了，态度不是很热情。 资源评价部三十多个人全都在一个开放式的大办公室，分为六个小组，每一个小组分别占据一个办公区块。 李唐找到了第六小组所在的一排位置，看到靠窗位置视野不错，就坐了下来。 “哎——” 胡洋禹刚从食堂过来，手里拿着两个包子，“这位置我的！” “不好意思，我以为没人坐，随便选。”李唐连忙站起来。 初来乍到，他还是比较小心谨慎的。 “李唐，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李丽群走过来拍了一下李唐的肩膀。 到了人事部，李丽群拿出一份表格递给李唐，“你需要填一下这张表格，选择一下你想要就职的部门。” “要选择吗？” 李唐看了一眼表格，很简单，只有矿产勘查部和资源评价部两项选择。 “在你想要去的部门后面签名。”李丽群提示。 “每一个新员工都要签字？” 李唐随口问了一句，然后拿起桌面上的笔，毫不犹豫的在资源评价部后面签下了名字。 “只有你需要签字。” 李丽群拿到表格，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这可是李唐自己的选择，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的心里，却越发的好奇，到底这个李唐什么来头？ “李部长，要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秦总找你，你直接去秦总办公室。” “好。” 第19章 死局 李唐径直来到秦建设的办公室。 秦建设正在埋头苦读，面前办公桌上的资料稍显杂乱。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你来了，先坐一会。” 正说着，刘凯盛走了进来，“秦总，李唐也来了。” “人齐了。”秦建设抱着九江省德门铜矿山的各种资料，坐到了会客区，“在谈论技术之前，我先跟你们简单说一下矿山目前面临的严峻困境。” 李唐昨天第一次来到这间办公室的时候，正巧碰到秦建设和赵禾浦在商量九江省德门铜矿山的事情，中间就提了一嘴这个矿山。 他当时一心想着为何润琦解决合同，所以并没有用心听。 现在茶几堆着资料，随手拿起了一本资料翻看了起来。 “刘部长去过德门铜矿山，多少对矿山的情况有所了解。”秦建设的目光看向李唐，“李唐没去过矿山，而且刚从大学毕业，恐怕对铜矿山更是了解不多。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弥补一下这方面的知识。咱们这些搞勘查技术的，如果也精通矿山管理和矿山开采，对于自身的眼界是一次巨大的提高，思想高度也会不一样。” “嗯。”李唐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其实他内心不是很认同秦建设的话，倒不是说对方的话说的不对，而是他本身有一定的矿山开采方面的经验。 “刚到公司，估计都还跟领导、同事不是太熟，一般来说新入职的员工，我们都会给予一段时间的适应期，慢慢融入团队里面。” 秦建设看李唐不温不火的样子，以为这个年轻人对工作有抵触心里，连忙抚慰两句，“有句话说得好，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呢，需要尽快成长，不但是技术方面，还有为人处世方面。” “我没问题。”李唐抬起头笑了笑。 刚才之所以一直低着头，只是在用心翻看手里的资料。 “我先跟你聊聊九江省德门铜矿山，这个矿山以前是九江省当地矿务局的矿权，在79年国民经济建设‘五五’时期，有色金属矿产行业开采进入一个优越的发展环境，当地矿务局缺少资金，对矿山开采也缺少一定的经验和技术，所以引进了华夏矿产和冶金公司，共同开发矿山。前些年企业改革，华夏矿产和冶金公司等多个公司并入了五矿金属公司，成立了武矿集团。” 正好刘凯盛倒了三杯茶，秦建设停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开口：“近些年来，德门铜矿山一直是咱们武矿集团为数不多的实体矿山产业。” “可以说德门铜矿山为我们武矿集团，也为国家的经济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刘凯盛补充道。 秦建设点点头，“人固有一死，矿山也一样。资源枯竭，设备老化，产能逐年降低，利润越来越稀薄，甚至出现了亏损的情况。矿山上那么多职工，每个月的工资就是一大笔巨大的支出。很多职工是从矿山开工的第一天就在那里工作，任劳任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方面是矿山亏损经营，一方面是数千职工需要工资养家糊口。” 李唐听明白了，“意思就是矿山不能停。” “现在集团总公司的领导都为这个事情头痛得很，矿山哪能说停就停，数千职工，以及背后的许多家庭该怎么安顿？这都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秦建设作为领导人，自然是明白这种困难程度，几乎很难找到很好地解决办法。 一个处理不好，就有可能激发矛盾，发生不可预估的社会问题。 他微微叹了口气，“除了职工安置问题，还有矿山资产浪费问题。矿山上面还有价值上亿的机械设备、厂房等资产，就这么闲置着，任由风吹雨打，发霉生锈，着实是可惜。” 李唐扬了扬手里的一本资料，“我看这个勘查项目，就是在矿区内进行深部找矿。看来领导们还是希望矿山能够继续经营下去，如果在深部能够继续开矿，那确实是一个很好地解决矛盾的灵丹妙药。” “集团领导当然是希望矿山还能继续经营下去，最好还能够赢利，那就是一举多赢的局面。” “想法是好的，不过大自然可不会同情人类。”刘凯盛显然是看过这些资料，专门替李唐解释：“矿冶公司请了当地的地调局开展了矿区深部的勘查工作，勘查报告里面关键的章节已经看了？” “看了一眼。”李唐手里的报告翻开，正好处在储量分析的章节。 “深部的见矿情况并不算太好，铜矿总储量也就十来万吨，品位还不算太高，我记得平均品位勉强超过边界品位。” “百分之038。”李唐提醒道。 “这个平均品位并不高，都没有达到工业品位。”刘凯盛还挺乐意跟李唐多聊一些技术话题，“德门铜矿山本身整体品位就不是特别高，在开采之前，平均品位就在工业品位百分之05左右。这些年来矿山开采，一直是只选取高品位的矿体，边缘的低品位的矿石都遗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二十年前受资金、技术所限，只能采取这种粗放式的开采方式。” “按传统的矿山开采方法，以现在的铜矿品位，怎么开采都是亏本的！”李唐其实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根源所在。 一方面是矿山浅部资源枯竭，另一方面深部铜矿品位偏低。 传统的开采模式，本身成本就偏高，只能用于品位很高的富矿。 现在深部品位偏低，而且开采成本方面深部比浅部还要高一个层级！ 这个矿山，怎么算都是亏的。 如果作为矿山老板，他肯定毫不犹豫就把矿山给关停了。 干的越多，亏得越惨，这种买卖是个正常人都不能干。 死局啊！ 秦建设对于李唐的判断很认同，“你说对了，这个矿山，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不管怎么搞，都是亏的。除非铜矿的价格蹭的一下上涨一两倍，而且成本不变，那才有可能赢利。” “既然事实明摆着，还研究什么呢，矿冶公司不死心，还是不信邪？” “还真就是既不死心，也不信邪。” 秦建设笑了笑，“矿冶公司邀请了多位地质专家和矿山专家，以及当地的地调局，进行三堂会审。过段时间，在九江省省城，讨论研究矿山下一步的开采方案。” “那么多专家，还找我们干什么？”李唐不认为自己的水平比国内的顶尖专家要高明。 “毕竟是兄弟公司，互相帮助。” 秦建设其实对这件事情还挺上心，一方面是跟赵禾浦关系不错，更主要是因为他手里的那一份邀请函，“你看看这个。” 李唐接住文件看了一眼，被上面的数字给吸引住了，“如果能够提出有建设性的方案，一百万奖励？” 文件上说的很模糊，所谓的建设性方案，也不知道要具体到什么样的程度。 第20章 新组长 “我想着咱可以碰碰运气，反正去九江省的路费食宿费都由矿冶公司承担，咱派人去看一看也挺好。” 秦建设看着李唐，嘿嘿直笑，“万一咱真的拿到一百万，这可就是咱们部门的小金库，随意支配，不用担心财务审计。” 白日梦很美，不过没有太大的说服力。 这就好比买一张彩票，然后幻想着能够中大奖一样，但凡脑子正常，都不会报太大的期望。 李唐放下文件，没有任何激动地神色。 “我的想法是让你带队去看一看，能不能解决矿山的难题，这一点不强求，主要是让你多了解矿山的运作，也认识一下矿冶公司的人。”秦建设目的还是很明确的。 “我？”李唐有些意外。 他只是一名新员工，怎么带队？ 刘凯盛早已经提前了解到一些公司的决定，也开口道：“这几天你准备一下，由你带队前往九江省。至于人手方面，你随便点将，咱们资源评价部的人，你想挑谁你直接说，所有人都必须听你的安排！” “这合适吗？” 李唐皱着眉头，实在是有些费解。 他一个新员工，真要带队，那些老员工能老实配合？ “没有合适不合适的，不管做什么事情，都需要多锻炼。” 秦建设指了指面前的矿山资料，“你一会叫人把这些资料拿走，好好研究。九江省那边有矿冶公司的分部，你直接去找他们给你安排车子、行程。到了三堂会审那天，我和刘部长也会过去一起参会。” 李唐脑子有些蒙圈，木然的点点头，“好。” …… 公司的走廊上，竖立着一块公告栏，上面贴着各种告示、通知。 刚刚，人事部在公告栏上粘贴了一张人事任免的公告。 公司的人事任免，一般来说都是好事，肯定是有人升迁了。 每到这个时候，大家都挺激动的，纷纷围在公告栏面前，唧唧喳喳的议论着。 “公司决定：李唐任资源评价部第六组组长，王振泰任矿产勘查部第七组组长……” “李唐是谁？” “资源部六组新组长这个李唐，哪里来的空降兵？” “多半是集团总公司派下来历练的子弟兵。” “本来基层的人就多，僧多肉少，上面还派人下来。这工作是越来越没有前途了。” 大家或是看热闹，或是满心嫉妒，更多是无奈和麻木。 在资源评价部的办公室，消息传开之后，所有人都炸锅了。 “卧槽，这简直是内幕！” “之前人事调动，胡洋禹调到第六组，就他一个老人，我们都以为他已经稳了，肯定升迁了。” “朝堂没人，还想升职，想屁吃呢！”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别挣扎了，在这个公司干了这么多年，难道你们心里还有远大抱负？” “能混一天是一天，只要按时发工资，我觉得就很好。” “这个李唐是个新人，你们难道不好奇他的身份？” “关老子球事。” “他就算是玉帝的儿子，有钱也不分我半毛钱，发达了也不会正眼看我们一眼。” “咱们日子安安稳稳，他只要不瞎整就行。”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看起来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 总有身边的人往高处走，总有更多的人还在原地徘徊。 雄心壮志已经在日复一日枯燥的工作中磨灭殆尽，别谈什么理想了，躺着的时候但凡翻个身都有些懒得动。 他们越来越心安理得的混日子，给自己的内心催眠，这种公司就是这样，反抗没用，躺平有理。 要说伤害最大的人，非胡洋禹莫属。 内心的狂喜，到彻底的失望，如同过山车一样，几乎让人窒息。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小眼睛中满是怨恨。 忽然，办公室嘈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刘凯盛带着李唐走进了办公室，朗声道：“这位是咱们资源部第六组组长李唐，希望大家以后能够精诚合作，团结一致。大家鼓掌欢迎！” 雷鸣般的掌声。 刚才的不屑和嫉妒，似乎不存在。 “对于德门铜矿山的工作，你需要哪一组配合你工作，你直接点将，或者跟我说也可以。”刘凯盛在工作方面给予李唐足够的支持力度。 李唐在走出秦建设办公室之后，已经知道自己刚加入公司就成为组长的人事任命。 看着一双双神色各异的目光，他知道自己将来恐怕不会好过，至少在这个办公室不会有太多朋友。 此时此刻，他身上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光环，与所有人都区分开来。 这也许是好事，也许也是坏事。 “暂时先不用。”李唐对于九江省德门铜矿山的事情，并没有一个很好地计划，也没有任何预期。 按照刚才秦建设的说法，去看一看，权当旅游，也是可以的。 “行，你有什么想法，随时跟我说，我办公室就在隔壁。”刘凯盛拍了拍李唐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 迎着一双双目光，仿佛穿过一排排刀阵，李唐走回六组所在的办公区域，看到了同组的胡洋禹、韦世兴和何润琦。 何润琦一张圆圆的黑脸上满是震惊，张开的嘴巴仿佛能够塞下一个鸡蛋。 啪啪！ 李唐拍了拍手，引起同组人的注意，“过几天咱们组要去一趟九江省，做一个矿山的项目。你们现在跟我去把资料搬过来，大家一起研究探讨一下工作计划。” 何润琦坚定地站起来，韦世兴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来，胡洋禹却是始终看向窗外，仿佛没有听到李唐的声音。 每一个组员的心态差别很大，李唐早有预见，并不着急。 简单准备了三天时间，六组一行四人带着资料，坐上飞机，直接来到了九江省。 迎接他们的是矿冶公司总经理赵禾浦，这个胖子笑起来人畜无害，总是给人一种非常容易相处的感觉，不但准备了隆重的接待，还专门把德门铜矿山的矿长喊过来，让矿长陪同李唐等人前往矿山。 矿长带着李唐等人在矿山转了一圈，认识了一下矿山上的人，混了个脸熟，他就没必要全程跟着了。 矿山距离德门县不远，李唐一行住在了县城。 李唐的想法是赶紧在矿区范围内再跑跑看，毕竟勘查报告并不能说明一切，有些东西还是要亲眼所见。 昨晚已经通知小组四人，今天没有领导陪同，大家正式进入工作状态，去野外看看。 最重要的是，早点起床。 李唐和何润琦七点钟就到楼下吃早餐，看到胡洋禹已经早一步在吃早餐了。 “洋禹，早！” 这些天跟胡洋禹相处，发现这个人话不多，大概是因为组长位置被抢，还心存怨念。 李唐想着大家相处多一点，大概能够消解隔阂。 今天一看，发现对方对待工作还挺积极，这就很好，只要在工作上不消极懈怠，其他问题都不严重。 胡洋禹漫不经心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又继续低头吃面。 吃过早餐，他回到房间脱掉鞋子，倒头又睡。 第21章 顽抗到底 李唐敲了胡洋禹和韦世兴的房间门好几次，始终没人回应，很快就明白了，这两人是在无声的罢工抗议。 直到午饭时间，当李唐再一次敲门，韦世兴才睡眼惺忪的打开门，看到是李唐，表现得很是歉意：“李组长，对不住，昨晚一夜没睡，天快亮才眯了一会。” 胡洋禹睡觉呼噜声震天，这一点李唐理解韦世兴睡懒觉的行为。 房间内，胡洋禹靠在床头，正在惬意的翻看着手里的一本武侠小说。 “洗漱一下，吃午饭去。” 李唐等了一上午，现在是满肚子怒气，但是咬牙忍了下来。 吃午饭的时候，胡洋禹一点不客气，非常积极。 饭菜还没上，李唐咬着牙，声音低沉道：“我说过今天早点出门，因为我们预约了矿山的管理人。但是，你们的行为让我很失望！” “我没办法！”韦世兴苦着脸辩解。 李唐瞟了韦世兴一眼，淡淡道：“从今晚开始，我给你开一个单间。” 说罢，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胡洋禹这位老员工，“胡洋禹，你不解释一下吗？” 胡洋禹漫不经心的抬起头，一脸无所畏惧，“解释什么？” “我理解你的怨念，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克服一下心理上的问题。工作上，我不希望再次出现像今天这样懒散、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你是老员工，你比我们所有人都明白什么是工作！” “用不着你在这里训斥我！” “你今天明明一早就起来，为何又返回房间睡觉？如果说韦世兴没休息好，咱们三个人可以先去矿区看看。” “你那么积极干什么？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这种工作，走走过场，意思一下得了。” “我不懂什么是走过场。” “这就是公司的规矩，你一个新来的，肯定不懂。像你这样干活，以后绝对没人愿意跟你出来。” “你所谓的规矩，就是偷奸耍滑。这种规矩，我可没有在公司的章程里有哪一条列明。” “呵呵。”胡洋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吃过午饭，他又回到酒店房间，倒头睡午觉。 下午，李唐带着何润琦、韦世兴，前往矿区转了转，时间仓促，矿区也很大，只是简单看了几眼。 又过一天，组内四个人，情况依旧如故。 胡洋禹早早起来吃早餐，又回到房间闭门不出。 他一日三餐很准时，毕竟不用自己花钱，一点都不想错过，而且吃得比谁都多。 换了单间之后，韦世兴依旧睡到中午才起来，看到李唐之后，又是态度诚恳的道歉，说酒店的床不好，失眠了一夜。 如此这般过了三天，又在吃晚饭时间，小组四人难得聚在了一起。 李唐把一份表格递给何润琦，“这份考勤表，以后由你负责。” 考勤表记录每一个人出野外的日期，每天每个人都需要签名，作为领取野外补贴的依据。 何润琦已经连着几天在表格上签名，了解流程，小心的收起了表格。 “从今天开始，没有出野外干活的人，就算缺勤，不能在表格上签字。”李唐叮嘱道。 何润琦怔怔的点头：“哦。” 胡洋禹却在这个决定中感受到了来自李唐的制裁，顿时间觉得吃饭的兴致被一扫而空，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工作不是旅游，没有躺着拿钱的道理！” “历来都是离开燕京就算是出差，每天五块钱的补贴，一分都不能少！” 要是不能在考勤表签字，每天少五块钱，对于胡洋禹来说，简直如同在他的身上割下一块肉！ 这一招，直接动了他的核心利益，他自然是怒不可遏。 “不好意思，在我这里只有干活拿钱的道理。干得多拿得多，干得少拿得少，不干活，别想躺着拿钱！” 李唐一开始想着时间推移对方能够转变心性，没想到对方是得寸进尺，每天躺着，肆无忌惮。 他可不会惯着别人的臭毛病。 “你真的……你这个人太不懂规矩！”胡洋禹蹭的一下站起来，指着李唐的鼻子，仿佛要打架，不过到最后还是怂了，“我们以前出野外，离开燕京第一天，到回到燕京上班，中间每天都算野外补贴！我们经常都提前回到燕京五天十天，这段时间不用上班也能领取补贴。你可真好，从来不替员工考虑！你这么做，为公司省钱，你一分钱也没有多拿，有个屁的好处！” 这些歪理邪说，都演变成了真理，简直可笑。 李唐坦然的面对着对方的恶人告状，淡淡道：“在我这里，得干活！” “就你这种大学生，什么都不懂，就在这里装！装什么装，山上的石头，恐怕连岩性都分辨不清？” 胡洋禹哼哼起来，看起来胸有成竹，“没有我，这个小组，就你们三个新人，就在山里面瞎转！” 骂完了，也没了吃饭的心情，转身返回了酒店。 在他看来，矿山技术工作，没有一定的经验，根本不可能干出什么来。 很多大学生刚出校门，连基本的岩性都不认识，这是普遍现象。 这三个人在山上乱跑，等到什么都不懂，什么收获都没有，自然会哭着喊着来求他帮忙。 这些天，他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一直等待李唐上门求饶。 可惜，他打歪了主意。 何润琦和韦世兴确实如他所猜测那样，上了矿山，看什么都稀奇，看什么都是一脸茫然一问三不知。 然而他低估了李唐的本事！ 隔天，韦世兴似乎是感受到了李唐的决心，早早就顶着沉重眼皮爬起来，跟着李唐和何润琦一起坐车到矿山上。 胡洋禹依旧践行自己的想法，顽抗到底。 德门铜矿山是一座开采二十年的老矿山，整个山坡被挖掉了大半，中间还凹进去一个狭长的大坑。 一台钩机在大坑的底部，进行开采作业。 几辆大卡车装满了矿石或者矿渣，顺着蜿蜒的山道，一点点爬升，最终到达顶部的选矿厂。 矿石进入选矿厂第一步是破碎，机械碾压石头发出咔咔巨响，震耳欲聋。 矿山技术部部长是一位退休又返聘的七十岁老员工，得到矿长指示，每天早早等在矿山入口处，就算李唐等人不来，他也总是一天不落。 “许老！”李唐下了车，连忙小跑过去。 许老全名叫许绍希，是矿山最早一批员工，一家三代人都在矿山上工作。 “今天来这么早。” 许绍希身材清瘦，微微佝偻着脊背，矿山的早晨比较凉爽，披着一件深蓝色的工装外套，头上戴着解放帽。 这么多天来，李唐等人第一次来这么早，之前都是下午才姗姗来迟。 “今天还想把整个矿山都转一转，还得麻烦许老您给我们带路了。” 第22章 矿渣堆积如山 “麻烦啥哟，你们这些专家从燕京过来，给我们矿山想方设法，只要矿山能够开下去，我这点辛苦算什么。” 许绍希说着，带着李唐等人绕过嘈杂的选矿厂，向矿层的倾向方向走过去，一边走一遍闲聊着：“当年矿山开矿，我们这些职工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很多人还是拖家带口。你说万一矿山关了，不给大家发工资，我们这些人，没有土地，没有工作，一家老小怎么办？” “总会有办法的。”李唐能够体会老人的担忧。 他们走到高出，看着被挖去大片岩层的矿区，低头向下看，深度超过一百米的深坑，不由得有些头晕目眩。 “二十年前刚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山，地表都是铜矿石，品位高的地方甚至超过百分之五。来了之后，上千人一人一把铁锹，热火朝天的挖矿，后来才引进了各种机械。” 看遍了矿山的点滴变化，老人满眼唏嘘。 短暂的感慨之后，他又介绍道：“德门铜矿山是属于斑岩型矿山，你们都了解斑岩型矿山？岩浆带着矿物质，通过岩浆管道，涌到地面，在与地表岩层接触中发生热液作用，矿物质富集形成矿床。这个矿山的矿体，像一个漏斗，上宽下窄。我们把浅部富集矿体开采之后，地下深处的矿体，品位低，矿体还逐渐变小，开采难度增大，开采价值也逐渐变低。” 他从技术员开始，到如今的技术部部长，主要干的工作就是摸清矿体的位置，准确指导矿层的开采。 矿山上的矿体在空间上的分布，没人比他更加清楚。 明知道矿山资源枯竭已经无可逆转，他的内心，还是有着一丝奢望，也许有真正的专家，能够提出更加先进的，别人不知道的开采方法。 也许地下还潜藏着还未发现的巨大矿体！ 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如果失去工作，他们又能去哪里安家立命？ 老人在这个矿山，付出了所有。 李唐深有感触，看着满目疮痍的矿山，就像是大地母亲身上的一个巨大的伤疤。 “走，我们去下一个地方看看。” 他们顺着矿层倾向继续往前走，翻过一个小山坡，很快看到一座巨大的人造山！ “开矿二十年，开出一吨矿石，就需要挖出数吨的矿渣，矿渣全都倒在了这里。” 许绍希指着乱石堆积而成的大山，“矿山就算要关停，这些矿渣，也是一个麻烦。现在国家要求矿山闭坑，必须要做复垦复绿，占地这么大的矿渣堆积场，光后续的费用就得上百万。” “去看看这些矿渣。” 李唐一眼看过去，矿山道路在矿车来回碾压下，路面平整宽阔，顺路也就过去了。 当！ 走到了矿渣上面，韦世兴百无聊赖的捡起地上一块石头，猛地甩了出去，砸在远处的石碓上，一声脆响，碎块飞溅。 “你去把刚才丢过去的石头捡回来！”李唐面色冷峻的开口。 韦世兴吓了一跳，连忙小跑过去把刚才丢弃的石头捡回来。 许绍希以为李唐生气，连忙笑容慈祥道：“矿山上没什么人，在这里丢一块石头不会有危险的，不打紧。” “把石头拿给我。” 李唐从韦世兴手里接住石头，抓在手上仔细的研究起来。 石头整体呈灰绿色，在岩石破碎的边缘，隐约能够看到黄色的纹路。 “这是中蚀变千枚岩。”他很快得出了结论。 何润琦和韦世兴看着这块石头，一脸懵逼。 许绍希露出赞许的目光，“确实是千枚岩！” “润琦，把微量分析仪拿来测一下。” 仪器在这块石头上对着测量了一下，很快读出数据，铜含量高达8。 “这么高！”李唐都吓了一跳。 许绍希倒是很淡定，“在千枚岩里面，会有局部的铜矿富集，不过不成规模，只是偶尔有些地方会比较高。这种情况，在开采中真的很难去分辨，就会被当做矿渣给倒了。” “走，我们去矿渣上面去测一测。”李唐拿着微量分析仪，快步走进矿渣堆积的“高山”。 转了一圈，基本在每个地方都用仪器测了一遍，很快证实了许绍希的话。 刚才含铜量高达8的石块，确实只是个例。 矿渣堆积的石块，铜含量基本都是偏低，含铜的矿渣品位基本也都在01左右，远低于边界品位03的数值，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走到了新鲜出露的矿渣尽头，李唐看到更远处，还有另外一座山一样的矿渣堆积场，不过上面已经长满了野草，一片绿意盎然。 “那边也是矿渣堆积，不过年代比较久远，都长草了。” 一般来说，看到杂草丛生的地方，远道而来的专家，大体上也就是远远看一眼，也懒得走过去。 许绍希倒是无所谓，平常有事没事他也会到处逛一逛，最多是衣服裤子上沾满草籽。 “能过去看一看吗？”李唐也是一个不怕辛苦的人。 “当然。” 老人在前边带路，三个年轻人跟在后面，走进了荒废十数年，长满杂草的矿渣堆积山。 “德门铜矿山，二十年前开矿的时候，铜矿的品质最好，挖出来的铜矿石品位基本都能够达到5！当时感觉就是随便挖一车矿石就能够卖钱，大家只顾着挖好矿，边缘的矿石，要是放到现在品位也不差，不过当时全都丢弃了，05品位的矿石当时根本看不上！”老人一边走着，一边笑呵呵的说起陈年往事。 “这边品位还可以！”何润琦拿着仪器，沿路测量脚边的矿渣，“这一片地方品位都超过03，都达到边界品位了！” “很正常，以前冶炼技术不高，只能开采品位高的矿层。八十年代，铜矿需求不大，价格不高，基本上都要2，甚至3品位以上才能产生利润，很多现在看来有经济价值的矿石，都当做废料倒在了这里。” “真是太可惜了。”何润琦感叹道。 “这是历史的局限性，发展的必经之路。不像现在，开采技术越来越机械化，冶炼技术越来越高，对于矿石的要求也逐渐降低，现在矿石品位能够达到1都算是高品位了！” “这么多矿渣倒在这里，像一座山一样，太浪费了。要是能够把里面的铜矿都像挤牛奶一样挤出来，就能够卖很多很多钱了！” “你说的太简单了，03或者05的品位，听起来有矿，选矿难度很大，拿去冶炼，投入的焦炭、铁等等成本，高得不得了，根本没有利润。没搞头，除非技术还要更加先进才行。” “咱也不是做技术研究的，也不懂呀。” 第23章 该放手还得放手 他们在前边闲聊着，李唐跟在后面，脑海中的思绪在飞速旋转。 铜矿冶炼技术一直是制约华夏国内铜矿生产的其中一道枷锁。 整个华夏，到99年为止，已经探明的铜矿储量达到了6000万吨，其中大部分都是品位很低的贫矿。 量大，品质低，是国内铜矿的主要特点。 这一点，与铁矿及其相似。 工业发展，铁矿当之无愧是第一需求，铜矿足以排在铝矿之后，位列第三！ 这正是未来多年，华夏在国际大宗品市场上，被人扼住咽喉的关键所在。 未来一周，他们就在长满杂草的矿渣堆积山上来来回回拿着仪器奔跑，用笔记本记录着一个个数据。 其间，韦世兴也有睡懒觉缺考勤的时候。 胡洋禹似乎也纳闷，这三个新人背着他搞啥呢，会不会偷偷出去玩耍？ 所以，他有一天跟着李唐等人，来到了矿山上，站在远处，冷眼旁观三人忙忙碌碌。 “三个傻子！” 他这样总结了一句，然后安心的躺在酒店的床上混吃等死。 “三堂会审”的日子临近，秦建设打了一个电话到矿山上，让矿山的人帮忙转告李唐，省城的研讨会只是简单碰面，他不用跑过来了，专家们马不停蹄就赶往矿山，在矿山上进行矿山生命延续的深入探讨。 这天是专家们一同造访矿山的日期，李唐生物钟很准时，不到七点钟便起床吃早餐。 “今天咱还是直接去矿山，别通知胡洋禹这狗日的！”何润琦一边吃面，一边狠狠地出主意，“一定要让秦总知道，这段时间以来，胡洋禹干的这些烂事。到时候从矿山回来，秦总直接把胡洋禹捉奸在床，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样做！” 如果这么做，着实是大快人心。 李唐作为过来人，心性成熟，要包容一些，不大愿意做得这么绝。 当然，这个事情他也没必要替胡洋禹隐瞒。 二十多岁的人了，自己做什么事情，自然是要负责任的。 现在领导到来，如果胡洋禹没有通知到位，他这个组长也是有责任的。 “一会吃完早餐，把他们两个都喊上，还有其他领导在，他丢得起这个人，咱可丢不起。” “他都那样了，你就该狠狠地整他丫的！”何润琦愤愤不平。 “他很快就会后悔的，不着急。”李唐呵呵一笑。 两人吃完早餐，上楼一人敲打一间房门，敲得很急促很大声。 “出什么事了？”韦世兴穿着底裤就跑出来开门，睡眼惺忪。 “秦总到楼下了！”何润琦喊道。 “卧槽！”韦世兴连滚带爬连忙去穿衣服，脸不洗牙不刷就冲出房间。 隔壁，李唐敲了很久的门，里面的胡洋禹仍是没有开门。 其实刚才吃早餐的时候，他们还在餐厅碰面了，胡洋禹就是故意不开门。 “秦总来了，你看看要不要一起去矿山？”李唐在门外喊了一声，然后转身走下楼，上了车。 车子刚要启动，胡洋禹喘着气跑下来，麻溜的钻进了车子。 他并没有彻底放弃自己的职业生涯。 听说秦建设来了，还是夹着尾巴来了。 “难得，今天全体到齐！”李唐呵呵一笑。 整个矿山停工，严阵以待等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看到远处的乡道上，一排清一色的霸道越野车疾驰而来。 果不其然，赵禾浦带着诸多专家，来到了矿山上。 大家相互之间看起来都很熟悉，并没有太多客套话，直接就往矿山深坑里面查看矿层。 “李唐！” 秦建设来过矿山许多次，对这里的地层还算了解，并没有参与到专家的讨论中，反而是来到了人群外围，站在了李唐的旁边，“出来十来天，怎么回事，晒得黑不溜秋的？” “地质作就是这样，风餐露宿，这可是您说过的话。”李唐并没觉得辛苦。 “秦总，您喝水。” 胡洋禹不知何时，居然准备了几瓶水，首先递给了秦建设。 “谢谢！”秦建设笑着接住水瓶，打开喝了一大口，“这天还是热，口渴得很。” “组长，喝水。” 在这个场合，胡洋禹并没有厚此薄彼，给身旁几个人都递了一瓶水。 李唐看了胡洋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干正事时候见不到人影，关键场合搞这些小聪明，把歪门邪道的小伎俩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打断秦建设的话题，他挑着眉毛，低声问道：“这段时间在矿山上，有没有发现什么门道？” “什么门道？”李唐不解。 “有没有发现什么新的找矿思路，有没有找到见矿特征？如果能够找到一个新的矿体，那真的是价值上亿的发现！” 秦建设明知道这个事情可能性极低，放在其他人身上，恐怕不抱任何希望。 毕竟这个矿山面临的难题，早在两三年前就有预警，各路专家也都出谋划策了很长时间，始终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够继续延续矿山的寿命。 可是不知为何，在李唐身上，他隐约间，总感觉黑暗中仿佛能够看到一丝亮光。 奇迹，也许真的只能由李唐来掌控。 就像关岭金矿项目一样。 “这个矿区，地质队伍把地下几百米犁了一遍又一遍，要是有新矿体，早就已经发现了。” “这样呀，那真是可惜了。不过不要紧，以学习为主。”秦建设倒也不失望。 这么大个矿山，这么大的顽疾，研究了几年，不可能说过来看一眼，就能够找到解决的办法。 这时，专家们看完了矿层，纷纷发表意见。 “往深部矿体越来越收窄，品位也不高，地调局的勘查结果还是非常准确的。”说话的人，是一个方脸的中年人。 秦建设站在旁边给李唐小声介绍：“讲话的那个人，是九江理工大学资源管理学院的教授孙毅权，省内有色金属矿产开采方面的知名专家！” 孙毅权是个健谈的人，而且声音朗朗，“按照赵总的说法，这个矿山目前采一吨矿石，就要挖开至少十吨的矿渣，这种情况成本太高了！采剥比在5以下，才是最好的情况。而且铜矿品位这么低，共伴生的其他金属也价值不是特别大。” “最近几年矿山的产量已经逐步降低了。最高峰的时候，年产铜金属量两万吨，矿石量数百万吨。现在年产铜矿金属量不足两千吨了。”赵禾浦语气黯然道，“最近都是在开挖边角料。” “既然露天开采采剥比这么高，能不能转入地下开采，挖一条巷道？”有专家提议。 “转地下开采前期投入肯定也是上千万，而且地下开采成本也不低。”孙毅权直接否定了这种想法，“我们之前有进行过这方面的调研论证，根本行不通。” “归根结底，还是深部矿体品位不高，而且剩余的储量也不大了，开采价值不高。” “诚恳的说，这个矿山，确实该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了。它为祖国建设发挥了热量，就算舍不得，该放手还是得放手。” “赵总，如果要闭坑，矿山复垦复绿方面，我们地调局也是有非常专业的队伍！”地调局的总工程师这时候还不忘拉拢项目。 请了一波又一波专家，无一例外，都是得出了闭坑的结论。 单从矿山开采情况来看，确实闭坑是最好的选择。 第24章 换个地方看看 说起来容易，可是掌握着决策权的领导，要拍板的时候，考虑的不只是经济利益，还有矿山职工安置、冶炼厂铜矿石供应不足等等方面。 矿业公司内部的专家陆堪青开口道：“德门铜矿山的生死，同样关系着我们公司在隔壁县铜冶炼厂！因为矿山产量降低，冶炼厂近几年产铜量也是逐年下降，经济利益遭受巨大损失。这是一个连锁反应，牵一发动全身。” “你们那个冶炼厂就在江边，有优良的深水码头，从国外进口铜精矿，从海港沿江运进来，很方便。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冶炼厂一直以来铜产量一半都是利用进口的铜精矿冶炼出来的。” “进口铜精矿，赚取的只是tc和rc加工费，受供需关系波动很大，而且话语权全在国外铜矿商，利润很低。咱们矿山自己生产的铜精矿，自己冶炼，自己加工铜产品，这部分的利润才是大头。” 每一种大宗商品，贸易方式都不一样。 铜矿贸易是铜矿石生产商委托冶炼厂进行冶炼，冶炼厂赚取的是代工费。 所谓tc就是粗炼，rc就是精炼。 有一整条产业链，和仅仅赚取代工费，两者之间的利润差距，简直是云泥之别。 这也正是赵禾浦无论被专家组否决了多少次，都要一次又一次想方设法继续延续矿山寿命的原因。 牵扯到下游的产业链，在场许多专家都不是自己擅长的领域，一时间也不好说什么。 “你们冶炼厂是什么类型的冶炼方法？”李唐突然开口问道。 专家们转头过来，看到发问的是一个年轻人，矿冶公司的专家陆堪青根本懒得回答，正心烦得很。 赵禾浦认识李唐，胖脸上绽放出一丝笑容，“我们冶炼厂是火法冶炼。国内铜矿冶炼基本都是火法冶炼，能占到九成以上，毕竟技术成熟。” “难怪。”李唐恍然的点点头。 其实赵禾浦不说，他也能够猜到矿冶公司的冶炼厂是火法炼铜。 现在是99年，湿法炼铜在国内总体产量极低，根本没有形成规模。 尤其是产能较高的湿法冶炼厂，在国内根本没有成熟的技术，还在摸索的起步阶段。 就算是国外，湿法冶炼也并没有形成统一的适合所有铜矿山的技术理论。 每个铜矿山情况不一样，有的是黄铜矿，有的是辉铜矿，有的是赤铜矿等等，而且共伴生的其他金属也不尽相同，对冶炼影响极大。 铜矿湿法冶炼对一些矿山起作用，对其他矿山并不见得有用。 秦建设看到李唐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由得好奇道：“难怪什么？” 他的意见，其实跟在场专家一样，实在是找不到延续矿山寿命的方法。 “火法冶炼对铜矿石的品位要求更高，而且成本也很高。现在国际上品位较高的铜矿山，开采成本在一万二以上，德门铜矿山临近枯竭，生产成本只会更高！”李唐声音不大，倒也没有刻意说给其他人听。 其他专家也在相互议论着，并没有在意李唐这个年轻人的说法。 秦建设倒是聚精会神的倾听，也很赞同李唐的说法，“你说得对，不过现实的情况，远比理论要更加复杂。” “矿山工作来说，不管是开采，还是选矿厂，还是冶炼厂，最后加工和贸易，每一个实践的步骤，不都是首先有理论支撑，有理论的论证，最后才是付诸实践。” 李唐一直很自信，所以很多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畅所欲言。 若是不了解他和秦建设之间不错的关系，恐怕会认为这个年轻人有些楞，居然敢顶撞领导。 他想了想，一脸坚毅道：“已经研究了两三年，以目前的道路走下去，明知走不通的情况下，是时候转变思维了！” 漂亮话谁都会讲。 这么大个矿山，还要涉及下游的冶炼厂，哪能说变就变？ 可是，这话从李唐嘴里说出来，秦建设却不由得陷入沉思。 他看得出来李唐那张年轻的脸上很认真。 “赵总！” 他朝前方喊了一声。 赵禾浦正在跟专家们探讨，听到呼声，转身往回走，“怎么了？” “你听听李唐的说法。”秦建设一本正经的指了指李唐。 “嗯？” 赵禾浦一张胖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与人相处的时候，他总是能够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或者说人畜无害。 “矿体深部的储量，我算过，如果按照工业品位为计算边界，其实储量甚至都达不到十万吨，也就是说无法达到一个中型矿体的规模。你们也多次论证，专家们也说了，往深部去开采，不管是继续露天开采，还是转为地下开采，都没有经济价值。” 李唐这些话，是老调重弹了，并不新鲜。 赵禾浦点点头，还是一脸笑意的望着李唐，“没错。” “我觉得大家都把眼睛往地下，往黑暗幽深的深部去探索，其实形成了思维定式。” “哦？”赵禾浦笑意更浓，“果然还是年轻人才能跳出思维怪圈。” 不知为何，他竟有些期待起来。 主要是这段时间以来，不管是哪一拨专家过来，说的话大同小异，实在很少有新意。 有时候他不禁畅想，有个特立独行的专家，能够给出一个世上从未有过的开采方案，也许才有可能拯救德门铜矿山。 这样的专家，可以换个称谓，叫做上帝。 “我的想法，倒也不是什么创新，不过有一个地方大家恐怕都忽略了，甚至都不大愿意去。” 李唐回头看了身后何润琦等人一眼，同时也看到了许绍希老人，“最近我们在一个地方做了大量的测量工作。” “哪个地方？”赵禾浦兴致勃勃。 “要不大家一起去看看？” “好啊。” 眼看专家们对矿层讨论无果，赵禾浦干脆顺着李唐的意思，去其他地方看看，兴许年轻人的想法，能够对专家们起到抛砖引玉的效果。 “诸位，咱们到下一个地方看看。”他朝专家们喊道。 “也好。” “还有哪个地方我们没看过？” 第25章 极度自信的人 专家们纷纷上了车，顺着矿山道路，出了矿坑，来到了矿渣堆积的地方。 生活垃圾有特定的堆放点，矿山出产的垃圾，同样如此。 这里就是矿山垃圾堆放的地方。 想要找矿，来这种地方，显然不符合一般的思路。 下了车，大家一脸好奇的望着堆积如山的矿渣。 “还要往前走，大家慢一些。”许绍希老人知道李唐的打算，当先带头往矿渣深处走去。 到处是杂乱的碎石，一不小心还有可能踩到悬空的石块上面，石块突然松动，身体控制不稳，很容易就摔倒。 一路穿过怪石嶙峋的矿渣，来到了更深处的年代更加久远的矿渣堆积山面前。 抬眼望去，杂草丛生，一片绿意葱葱。 “看什么？”年纪较大的专家，喘着粗气，情绪有些波动。 作为矿冶公司总经理，赵禾浦来过矿山无数次，却极少来到渣场，甚至都没有翻阅前面的矿渣，来到这么深处的堆积场。 毕竟这些矿渣年代久远，而且石头堆砌，走在上面容易发生危险。 平常矿山保安也不允许外人随意走进这些地方。 李唐站在了一块巨石的上面，居高临下，声音传遍四方，“大家都看了许多次矿坑里面的矿体，我今天带大家过来看看累积了二十年的矿渣，何其壮观！” 很壮观吗？ 专家们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年轻人，简直胡来！ 哪有带上了年纪的老专家来这种地方闲逛的道理，何其危险！ 赵禾浦一路走来，可谓步履维艰，如履薄冰，路上还摔了几跤，身上沾满了碎石。 以他的体重，一个不小心，踩空滚下坡底，恐怕是要一命呜呼。 他现在是大汗淋漓，“这有什么看头？” 李唐不慌不忙，首先朝许绍希表示感谢：“这些天许老跟着我们跑上跑下，七十岁年纪了，很不容易。” 说罢，他遥指前方，颇有一股指点江山的姿态，“大家看到这些堆积起来的石山，二十年啊，堆了这么多！我简单估算了一下，这里的矿渣，差不多有2亿吨矿石量！” 数字很大，甚至于见多识广的专家们，都对这样的数字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矿渣都有利用价值。”李唐继续畅所欲言，指着长满杂草的老堆积山，“那边，都是八十年代挖出来的矿渣，当时都是从主矿体边缘剥离出来的边角料，有些矿渣的铜矿含量甚至超过了05，平均品位几乎达到了031！同志们，这里就是一座金山银山！” 所有人纷纷面面相觑。 这是要变废为宝？ 可是，看着这些荒凉的石头，他们怎么都看不出来，这一堆杂乱的石头，怎么就成了金山银山？ 看到大家质疑的目光，李唐朝何润琦招了招手，接住了一本野外记录本，翻开看看里面的数据，“这边含铜较高的矿渣，我们估算了一下，大概是八千万吨矿石，按照平均031品位来算，这一片地方有24万吨铜金属量！” 这个数字说出来，大家不由得吓了一跳。 不算不知道，具体数字算出来，真的是非常出乎大家的意料。 二十四万吨铜金属量，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这就相当于一个中型铜矿床！ 换算成经济价值的话，以现在国际上一吨铜两万元的价格，二十四万吨铜金属的总价值是四十八亿元！ 以矿山目前的设备，开足马力满负荷运行，产能一年两万吨铜矿金属量来算，这个矿山还能够继续运营十二年！ 这是一个吓人的数字。 “许老是矿山最早一批职工，按他的话说，矿渣堆积山的最底部，年代最久远，矿石铜含量极有可能很高。” 李唐看大家都已经重视起了这片矿渣堆积山，继续开口介绍：“各位前辈专家都是过来人，比我们更明白，以前粗放式的开采，掠夺式的开采，很是浪费资源。不过，德门矿山还好，所有的矿渣都保存了下来。” “年轻人，能看看你手里的记录本吗？” “当然！” 孙毅权走过来把李唐手里的记录本拿走，其他专家也纷纷围过来，看着记录本上面记录的密密麻麻的测量数字。 他们看了许久，也讨论出了一些结论。 这些专家，对于矿山开采有着经验的丰富，哪有那么容易被李唐的三言两语给说服。 “年轻人，你的说法没错，这些矿渣确实含有铜矿，但是这些边缘矿体剥离下来的矿渣，含量还是太低了。从经济角度来说，这些矿石没有利用价值。如果从技术角度来说，也许将来技术改进，能够对这种低品位的选矿、冶炼，使其达到开发价值，那时候，这里才是真正的金山银山。” 孙毅权当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以现在的技术，还不行。当然，你提出的看法，还是有一定的启迪作用。这里的矿渣，可以当做资源储备。” 李唐却摇头，“为什么要等待未来，为什么要等待将来别人去改进技术？如果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想法，技术怎么进步？我们就是做技术的，我们要干的事情，就是推进技术的进步！”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 说得有些专家都不由得低下头，发自内心的自省。 这个年轻人是真的胆大，敢质疑专家，直接当场质问专家！ 赵禾浦都替李唐捏一把汗，低声在秦建设耳边问道：“这个李唐，一直是这么莽撞吗？” 莽撞？ 秦建设想了想，好像这段时间以来跟李唐接触，发现这个年轻人确实说话有时候莽撞。 然而，仔细回味，会发现这个年轻人其实平常交谈中，并没有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 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谈到技术的时候，他都会说的很直接。 他的身上，有着一股子技术理工男的耿直。 他的身上，总会流露出一股子自信的气质。 甚至于自负！ 这是一个对自己的才学极度自信的人！ 这是缺点吗？ 从乾山煤矿勘查项目和关岭金矿项目来看，他的这种自负，已经证明他有足够的能力去支撑这种自负！ 第26章 生物湿法炼铜 “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秦建设笑道。 他坚定地站在了李唐这一边，毫无理由的信任李唐的说法。 虽然从理智来说，他也觉得这一片低品位的矿石，正如专家所说，目前没有多大的利用价值。 “技术的进步，哪有那么容易呀。”孙毅权听了李唐的话，感叹了一句。 其他人也笑了起来。 倒也是没有嘲笑李唐的意思，只是觉得年轻人的想法比较单纯。 陆堪青觉得李唐不太懂冶炼，于是解释道：“铜矿选矿需要经过多道研磨细碎，然后分级选矿，接着是用特殊药剂浸染浮选，最后烘干。同样得到一斤铜矿，品位低的矿石，其中的工作量，需要的浮选药剂等等，都要比高品位的铜矿石，要高出许多倍！你想想就知道，其中的成本，也是成倍增加的！” “我知道，这就是我刚才说的思维定式。” 李唐理解他们的想法，然而别人却还没领悟他的想法，“因为已经有一个火法炼铜的冶炼厂，所以你们考虑的方向，都是往为既有冶炼厂服务的方向去考虑，去研究论证。你们从来没有考虑过，采用湿法炼铜。” “湿法炼铜？” “你了解湿法炼铜吗？” “湿法炼铜的成本比火法炼铜要低许多，按你刚才的说法，国际上火法炼铜成本在每吨一万二以上，而湿法炼铜的成本还不到每吨八千元。可是，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湿法炼铜的铜产量占比还不到百分之十！” “选择成本高，抛弃成本低的方法，大家都是傻吗？自然不是的，两种炼铜方法，本质上相同，但是结果却是有巨大的差别！” “湿法炼铜在处理杂质方面，有着天然的劣势。火法炼铜能够冶炼出附和国家标准的金属铜，湿法炼铜很多时候出产的铜金属并不达标，杂质很难除尽！” “湿法炼铜我们华夏自古就有，如果真的有那么好，国内各大冶炼厂怎会摒弃！” 专家们你一言我一语，汇成潮水，淹没过来。 李唐如礁石一般，岿然不动。 专家们说的没错，湿法冶炼在华夏历史久远，甚至可以追溯到千年前，不少古籍中都有记载。 如《宋史·食货志》中就有记载:“以生铁锻成薄片，排置胆水槽中，浸渍数日，铁片乃为胆水所薄，上生赤煤，取括赤煤入炉，三炼成铜。大率用铁二斤四两，得铜一斤。” 古代的湿法炼铜又称胆铜法，归纳起来也很简单，就是铁和硫酸铜发生还原反应。 他再一次理解专家们的说法和想法。 也再一次，专家们并没有领悟他的真正意图 “湿法炼铜又分很多种，我想给大家探讨的是生物湿法炼铜。”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生物湿法炼铜？” 一时间，其他人都不知该怎么讨论。 实在是，这玩意儿比较新鲜，在华夏国内很少见。 湿法炼铜在国内占比不足一成，而生物湿法冶金更是其中新兴物种，自然是少之又少。 所谓术业有专精，每个人精力有限，擅长的方向自然不一样。 尤其是做研究工作的专家学者，往往研究分支很细，擅长的也是某一个分支领域。 当李唐说出生物湿法炼铜的时候，他们脑子是空白的。 这种炼铜方法也是有所听说的，毕竟近些年也有矿企开始研究这种方法。 “孙教授，你对铜矿山了解得多，知道这种炼铜方法吗？” “这种方法，不是铜矿冶炼的主流方法。” “什么条件下适合这种炼铜方法？” “国内有哪些矿山采用这种方法？” “我只知道是一种能够冶炼低品位矿石的湿法炼铜，国外好像有一些大矿山采用这种方法处理矿山的边缘矿石。” “这种方法好像是三十年前，才在镁国一个布鲁波尔矿山第一次投入使用。发展历程很短，但是最近十来年发展还挺迅速。” 大家所了解的，也都是最浅显的消息，大多也都是道听途说，并没有一个专业的概念。 听了大家的话，赵禾浦也陷入了沉思。 要不是李唐提起生物湿法冶炼，他都快忘了，自己曾经专门去了解考察过这种生物湿法炼铜。 “我们省内就有一家大型铜矿企业正在进行这方面的实验研究，而且已经证明这种方法对咱们省内的黄铜矿起到很好地浸出效果。”他若有所思道。 “既然都考察过这方面的技术了，怎么没在德门铜矿山这边也上马这方面的实验工厂？” 李唐没想到赵禾浦居然还专门考察过生物湿法炼铜的现场，想必也是对这种冶炼方法有一定的概念。 而且经赵禾浦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来，原来国内第一个大型的生物湿法炼铜厂其实就在九江省内！ “你考察的是哪一个铜厂？”他又问。 赵禾浦回忆道：“就是咱们省内最大的九江铜业。大概是两年前了，我去现场考察，看了一眼。94年的时候，他们就开始这方面的研究试验，还是国家‘九五’科研攻关项目的一个重点科研项目！到了97年，科研取得了一定成果，他们那边就正式投产了一个年产两千吨的生物湿法炼铜厂。” “九江铜业旗下的矿山，跟德门铜矿山地层岩性几乎一模一样，如果那边研究证明生物湿法炼铜起到效果，那么咱们这边肯定也非常适用！”李唐笑道。 “我当时去看了，效果其实没那么好，只能说研究取得了一定的突破，远没有技术成熟。”赵禾浦实事求是的说出自己的看法。 从技术角度，陆堪青也发表看法：“当时我们去考察的时候，那边说是浸出周期是八百天，浸出率是40也就是说只能获取铜矿石里面差不多一半的铜金属。回收率太低，而且周期超过两年，实在太漫长。” “这么说的话，他们的技术确实还处在非常初级的阶段。” 难怪他们没有引进这种技术，李唐听了他们的话，恍然的点点头。 “当然，最重要一点事，我们当时并没有想要开发这里的矿渣。我们一心只是想在矿区内找到更多的矿体，或者通过其他办法延长矿山的寿命。据我们所知，九江铜业引入生物湿法炼铜，主要原因是他们矿区内已经堆积了差不多十亿吨的铜废矿，需要想方设法加以利用。我们当时的想法，是想要获得更加经济的开采地下矿体的技术。说到底，理念上的差异，需求的不同，最终没有深入了解，也没有引入技术。” 赵禾浦看到面前的专家们都在静静地倾听，“不过话说回来，生物湿法炼铜不适合高品位铜矿冶炼，但是对于低品位的铜矿冶炼拥有非常有效的效果！” 说罢，他朝李唐投去一个赞许的表情，“你要是不提起来，我都快忘了生物湿法炼铜这回事。” 秦建设对勘查方面还算了解，但是对于铜矿冶炼，那真是一知半解。 刚才听李唐和赵禾浦探讨生物湿法炼铜，就听得一头雾水，现在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不过，他又一次领略到了李唐高超的能力和敏锐的洞察力！ 第27章 武矿系和矿冶系 “你的意思是李唐提出的生物湿法炼铜，在德门铜矿山上面可行？”他愉快地笑了出来。 “如果用生物方法炼铜，专门去冶炼从地下开采出来的矿石，显然行不通。” 赵禾浦转头看了李唐一眼，语气郑重道：“现在看来，我们矿山上也有近一亿吨的低品位铜废矿，那么引入生物炼铜方法，无不是一个值得尝试的办法！” “关键还是我们勘查公司的人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这么一座金山银山摆放在这里，简直是明珠蒙尘，你们天天在矿山上的人，居然没有一个人想要把这些废矿利用起来！” 秦建设哈哈大笑，搭着李唐的肩膀，就开始跟赵禾浦讨价还价：“之前说好的，给出一个有效的方案，你们就给一百万的奖励！” 公众场合，就这么谈钱，合适吗？ 虽说过来的每一位专家都收到了邀请函，也都清楚矿冶公司喊出来的一百万赏金。 知道是一回事，当众谈钱，着实是脸皮有些厚。 当然，另一层意思，也是担心赵禾浦耍赖不认账。 外面的专家他估计不敢明着赖账，可是矿冶公司和勘查公司是兄弟单位，赖账这种事情还真的没法解释清楚。 赵禾浦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周围的诸位专家，略微有些尴尬，“你这……” “我们不但体现了这堆矿渣的价值，可以说给你们重新找到了一个储量二十四万吨的中型铜矿床！还给你们一条非常行之有效的冶炼低品位铜矿的技术方向！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两个方案，按理说你得给我们两百万，收你们一百万，已经是看在咱们的关系上，给你打五折了！” 秦建设说罢，又笑呵呵起来。 矿冶公司开矿、冶炼，每年营业额十亿以上，利润也是不低的。 反观武矿勘查公司，新成立的公司，资金来源全靠总公司拨款，穷得叮当响。 要是有个一百万的小金库，部门的小日子就好过多了！ “行了，不差你一分钱！” 赵禾浦就知道秦建设这个家伙厚脸皮得很。 不过今天似乎是找到了一条解决矿山资源枯竭的办法，至少是两三年来最明晰的一个解决困难的方法了。 他心情还不错，转身面对公司高层和矿山管理人员，当场就做出了决断：“我们矿山接下来的工作重心，要做一次重大调整！主要有两个方向，其一，尽快安排专业队伍，查清脚下这一片矿渣的含矿情况，经济价值！其二，尽快联系九江铜业，近期再次去考察生物湿法炼铜厂！” 矿冶公司和德门铜矿山的管理层，纷纷拿出笔记，把工作要领记录下来。 专家们作为听众，在一旁傻站了许久。 曾几何时，他们不管走到哪一个矿山，那可都是处在受人敬仰的中心位。 今天倒好，被一个年轻人给彻底夺去了光环。 关键是，他们还没法反驳。 生物湿法炼铜技术，真就是一个新兴的技术方向，听赵禾浦刚才的话说，这玩意儿国内直到94年才开始尝试研究，97年才投入第一个生物湿法炼铜厂，而且技术不完善，生产效果不太理想。 直接参与实验研究的专业人士，恐怕也还是处在摸索阶段，站在这里谈技术多半也是不够硬气。 “赵总，找矿行业，一项新技术，从探索试验，到技术成熟，一般都要有个几十年的过渡期。一旦盲目上马新技术，中间恐怕是会碰到各种各样的麻烦。我倒认为您应该冷静，三思而后行。”孙毅权沉默了很久，终于耐不住寂寞，语重心长的发出提醒。 “从火法炼铜改成湿法炼铜，前期投入很大！” “湿法炼铜的污染问题，必将难处理的。尤其是这里靠近大江大湖，这一块监管部门卡得非常严！” “你们从零开始来做这个事情，风险太大了！” “赵总，如果要对矿渣重新进行测量评估，我们地调局的技术队伍在这方面是非常专业的，需要帮忙的话，您尽管开口说一声！”这是第二次，地调局总工程师极力拉拢项目。这家伙不怎么发表意见，但是思路很清奇。 专家们你一言我一语，话风一致不看好矿冶公司突然间就决定要改变整个矿山的开发模式。 赵禾浦静静地听完他们的意见，然后淡淡的问道：“除了把矿渣利用起来，从零开始学习生物湿法炼铜，我们还有别的出路吗？” 这话语气平淡，却一下子堵住了所有专家的嘴。 看大家都面露尴尬，他又露出灿烂的笑脸：“各位专家这一趟都挺辛苦，也提出了很多富有建设性的建议。时间不早了，我们吃午饭去。” 吃过午饭，本来专家组是要前往冶炼厂，看看冶炼技术方面有没有改进的机会。 因为赵禾浦当机立断，在矿山上当场就决定了采用李唐的建议，往生物湿法炼铜方向去改变矿山模式，所以下午的行程就取消了。 赵禾浦有了决断，那么接下来的工作，就变得非常繁重。 秦建设跟赵禾浦说了一声，就带着李唐等人先行返回省城。 他把李唐喊到了自己的车上，心情相当不错，“九江省胖头鱼相当好吃，今晚咱们去吃胖头鱼，犒劳一下功臣！” “有口福了！”刘凯盛笑着回应。 “功臣怎么不说话，不喜欢吃鱼吗？”秦建设从副驾驶座扭头回来看了一眼。 “吃的。”李唐点点头。 “我是没想到你在冶金这一块的技术，也非常专业！”秦建设想起这事，就觉得心情非常舒畅，“你刚才可能没注意到，在你滔滔不绝谈论生物湿法炼铜技术的时候，旁边一群专家无地自容的表情，他们完全插不上话，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擅长的领域不同罢了。”李唐倒是很清醒，并没有丝毫骄傲的意思，“我只是提出了一个想法，至于接下来矿山是否适合采用生物方法进行冶炼，还是需要更深入论证。而且湿法冶炼厂的建设，涉及到更专业的领域，我也不是很懂。” “你能提出一个明确的思路，这就很厉害了！” 秦建设竖起了拇指，“说真心话，我现在都开始崇拜你了！我跟你讲，我们上大学的时候，当时没有高考，都是通过推荐进入大学，同班同学水平参差不齐，有的人本身的知识水平只有小学水准！你爸不一样，从进入学校第一天开始，他就是地质方面的学神。你比你爸更牛，那么多专家都不如你！” 在家的时候，父亲没少聊起陈年往事，他从小就跟着爷爷漫山遍野进行地质找矿工作，所以本身就有很丰富的实践经验，在地质局推荐进入大学之后，自然是比其他同学高许多。 李唐微微一笑，“秦总，您就不要变着法子夸我了，万一我骄傲自满，以后不思进取，那就由得您头疼。” “这倒也是。”秦建设深以为然的赞同，“这次又立下大功，而且是天大的功劳。有个内幕，可以跟你们简单透露一点，你们当做耳边风听听就行，别往外传。赵禾浦现在其实是矿冶公司的代理总经理，按理说他一年的代职期限已经到了，正常情况下，没有犯什么大错，应该是给他转正了。不过呢，集团总公司高层在几次会议中，总有人提出反对他转正的意见。” “我猜一定是武矿系的人。”刘凯盛讳莫如深的说了一句。 武矿集团本身是以武矿金属公司为主体，近几年合并了多个其他大公司，才成为了如今年营业额超百亿的大型企业。 在集团的高层，始终有一些传说，说是各种派系对于权力的争夺非常激烈。 据传，武矿系和矿冶系是其中的主力军。 第28章 有功则赏 李唐以前在公司待了没几年，没接触到这种层面的斗争，所谓的传说也就是听一乐。 秦建设的一番话，听起来验证了传闻的一些事情。 “现在阻碍赵禾浦转正的，其实不是集团高层的反对声音，反而是德门铜矿山！” 秦建设转身过来嘿嘿一笑，“如果德门铜矿山的困境顺利解决，这么大的难题都让他给摆平了，可以说瞬间就扫清了前进的障碍。” 说罢，他对李唐不由得更加佩服，“李唐，你出现的太及时了。我跟你讲，如果最后证明你提出来的生物炼铜方法真实可行，那么，你就是赵禾浦的救命恩人！” 看得出来，他也为赵禾浦感到高兴。 只要稍微推测一下，就可以发现，赵禾浦和秦建设明显是矿冶系的前锋大将。 “秦总言重了，我只不过是完成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李唐内心并不关心权利斗争，更不想卷入其中。 作为一名普通的员工，他远没有涉及到这种层面。 “不管怎么样，你又一次立下了大功！从你大学毕业入职公司，到现在，满打满算才不到四个月，你已经立下三个大功！” 秦建设想想都觉得对李唐有所亏欠，“在我手下干活，从来没有亏待人的道理。说说看，想要什么样的奖励？当然，你也别太过分，在公司规章制度许可范围内，我都会替你争取。” 升职？ 加薪？ 要个女朋友？ 李唐在心里过了一遍自己的诉求。 重生过来这段时间，他时常在睡前畅享自己今世的未来。 有想过通过前世的记忆，进入更容易赚钱的领域，日进斗金，财务自由，荣登首富宝座…… 未来二十年内，哪一个行业最赚钱？ 金融、互联网，这些都不是他所擅长的领域。 就如一个不会游泳的人，非要去跟人比赛游泳，不呛死就算是万幸了。 通过武矿集团的平台，步步高升，坐上权力的铁王座？ 给他一百年的人生阅历，他也没有治世的能力，这玩意儿只可能是天选之子才能玩得来。 他能够利用的前世记忆，大体上只在于矿产领域，其中技术知识占据了绝大部分。 这是一个理工男的悲哀。 广义上来说，每个人都有局限性。 往好的方向去想，其实掌握矿产方面的知识，以及未来的市场动向，也足以大有可为！ 矿产行业这片海域，一点不比金融或者互联网小！ 能够在这片海域里翻腾出浪花，此生足矣！ 他最近逐渐想通了，安安心心做自己擅长的内容，等待一个机会，必然能够鱼跃龙门。 这事急不来。 在矿产行业，没有一个“小目标”，啥也干不成。 现在这个年月，一个“小目标”都足以上富豪榜了。 他现在连万元户都不是，更别提遥远的“小目标”。 咚的一声，汽车急速中越过了一个小坑，车内的人不由得腾空起来。 这一下，也彻底打断了李唐的思绪。 “矿冶公司答应奖励那一百万，能全给我吗？” “你这胃口也太大了！等到资金到位，我尽力为你们争取更多的现金奖励。” 这家伙真敢开口，秦建设吓了一跳，本来还打算着怎么好好规划一下一百万的小金库。 “我就是随便说说。”李唐呵呵一笑，也知道自己这种无理要求不会得到满足，“我们组出来这段时间，大家都挺辛苦的。我希望公司能够酌情考虑一下，把大家的野外津贴提高一点。现在每个人出野外每天补贴五块钱，太少了。据我所知，公司现在还沿用89年的津贴政策。” “你说的津贴政策，根据不同的野外条件，每天津贴是2元到5元，我们已经是按照最高标准进行发放了。要提高野外津贴，这就不符合公司制度了。除非更改公司制度，但是更改公司制度哪有那么简单。” “制度落后，补贴这么低，大家都没有任何干活的积极性。您在公司这么多年，肯定比我更清楚，公司里面的职工，一个个都赖在办公室，没有人想出去干活。” “你说的情况确实存在，但是从根本上改变公司的制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秦建设虽这么说，不过很快想出了对策：“根据公司政策，野外津贴每人每天五元。除此之外，你们另外到矿冶公司那边申报派遣劳务费。” “派遣劳务费每天每人多少钱？” “按照工资和津贴标准，你去报个每人每天三十元，你是组长，一天五十元，还是比较合理的。”秦建设很痛快的给出了一个挺高的数字。 以现在公司职工的薪资水平，一个月七百块钱，一天才二十出头的工资。 现在让李唐去报一天三十元的劳务派遣费，算是比较离谱了。 以赵禾浦的性子，断然没有为这点钱拒绝签字的理由。 “可以。”李唐满意的笑了起来。 “除了津贴这一块，等到矿冶公司奖励的一百万到账，毕竟是咱们部门的小金库，会从里面拿出一笔钱，作为项目组的奖励。” 秦建设从刚才的谈话中，也多少领悟了一些东西，“你刚才说的没错，公司确实需要进步，太落后的制度坚决取缔。当然了，想要拿到这一部分奖励，还是得等矿冶公司那边确认，除非他们真的觉得生物炼铜方法可行，要不然不会轻易拿出一百万给我们的。” “这一点我很能理解。”李唐并不着急。 “至于你的前途，你刚刚进公司，而且才提拔当了组长，所以想要更进一步到副部长，或者部门部长，还得等些时候。”秦建设这话，听起来像是一个承诺。 坐在后排的刘凯盛，听了这话，一瞬间都屏住呼吸，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李唐。 这是一个前途多么光明的青年！ 迟早有一天，这个青年会很快跟他平起平坐的。 他努力了十多年，才获得了如今的位置。 可是，秦总居然就这样亲口承诺了一个部长的位置给李唐！ 人比人能气死人。 才华真的可以掩盖一切。 当然，他嫉妒归嫉妒，对于李唐的能力，他是真的服气。 对于秦建设的话，李唐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对了，”秦建设突然想起一个事情，“集团总公司跟黔州省那边官方就乾山煤矿勘查项目交涉之后，经过调查，已经取得了初步的结果。” “抓了几个人？”刘凯盛比李唐还更加关心这个事情的结果。 “抓了十来个，不过听说主犯是个东南沿海的商人，听到风声不对逃跑了，还没抓到。那个项目，一开始他们是真的想投资煤矿，稀里糊涂在乾山那一片投入了小几百万，没见矿，一气之下走上了歪门邪道，想要通过坑蒙拐骗把赔本的钱赚回来。” 秦建设不由得感叹一句：“还好李唐及时给我们提醒，要不然两千万收购矿权，这事抖搂出来，我恐怕是要卷铺盖走人。”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刘凯盛也是有些后怕，真要出事，他也逃不掉牵连。 第29章 领钱 矿冶公司在九江的办事处，很快根据赵禾浦的命令，找了一只专业的技术队伍，对德门铜矿山的矿渣进行更加详细的评估。 与此同时，赵禾浦和陆堪青带着公司的技术骨干，奔赴九江铜业的矿山和生物湿法炼铜厂，进行为期十天到半个月的考察工作。 秦建设带着李唐等人，在九江省会城市修整了三天，期间吃了鱼头，参观了英雄遗址，在湖上泛舟。 坐飞机回到燕京之后，每天朝九晚五，进入了一个无所事事的上班时间。 李唐跟公司的后勤部门提了换宿舍之后，公司很快给他提供了一个一室一厅的单人宿舍，规格明显比之前要好许多。 这样一来，就不用每天跟胡洋禹大眼瞪小眼，忍受晚上的震天呼噜声。 上班时间，他霸占了公司为数不多的其中一台电脑。 这个时候的电脑，已经逐渐普及，不过还没到人手一台的地步。 白色的电脑，有一个粗大的屁股，屏幕也是方方正正尺寸还很小，配置相对后世也是很差，不过并不影响打字。 趁着时间充裕，李唐在电脑上敲打文字，根据回忆，一点点汇总以前看过的各种关于生物湿法炼铜的文章。 未来十年二十年关于生物湿法炼铜的研究，逐渐成为冶金技术研究领域的热门方向。 而且随着这项技术的研究逐渐取得效果，国内湿法炼铜的年产量占比逐渐提高。 现在把自己所了解的相关技术，写一个大概的方向，把自己记忆中的一部分研究成果罗列出来，适当的时候拿出来，多多少少能够避免这项研究走一些弯路，没准还能缩短几年的研究时间。 如果运气好点，他自己没准还能从中获得一些经济上的报酬。 以眼下的工资收入，想要在燕京买一套房，还是比较困难。 时间越是往后推，房价可就一直往上涨了，工资的上涨速度恐怕是赶不上燕京房价的增长速度。 重生过来，怎么也得抓住一点点房价暴涨的红利。 啪的一声，肩膀上一只大手沉重的落下。 李唐回头一看，发现是秦建设，“秦总，有什么吩咐？” “你们燕京大学可以呀，电脑用的这么熟练。”秦建设刚才看着李唐手指如电一般敲打键盘，看的眼花缭乱，不由得心生佩服。 他也在公司组织下参加了电脑培训，学习成绩实在是一言难尽。 “打打字还是没问题的。”李唐把文档保存，站了起来。 “高材生真的是高材生，样样精通。” 秦建设夸了一句，言归正传：“赵禾浦回来了，你把你们六组每一个人的劳务派遣费列一个表格，先拿给刘部长签字，然后拿给我签字，最后拿到楼上最后给赵禾浦签字，交给矿冶公司的财务部就行。” “好的。”李唐没有主动去过问，反倒是赵禾浦回来的第一时间秦建设就过来通知他。 “还有，你们那个一天五元的野外津贴，也还没报，一并拿来给我签字，交到咱们财务部。” “好。” 李唐回到了资源部办公室，相处多日，大家也都相互认识，不过关系算不上好，最多见面点个头。 来到六组办公区域，胡洋禹坐在靠窗位置抱着武侠书看得入迷，韦世兴拿着掌上游戏机玩得不亦乐乎，何润琦则是在看着韦世兴玩游戏。 “润琦，你把之前准备的表格拿上，跟我走一趟。”他喊了一声。 何润琦从抽屉拿出了一份表格，跟了上来，另外两人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丝毫没有受到外界影响。 “终于发钱了？”何润琦加快脚步，语气有些激动。 试用期和近一个月的工资，他几乎全都汇回去给父母，自己几乎没留钱。 眼看补贴终于要发下来，自然是很期待。 李唐点了点头，“让你做两份表格，做了吗？” “做了，一份每人每天五元，一份每人每天三十元，你是五十元一天……” 何润琦说着，心里就有些醋意，“你咋多那么多？” 两人找到刘凯盛要到了签名，又很快找到秦建设签名，首先走进财务部办公室。 一名部长，一名副部长，一名会计和一名出纳，这就是财务部的配置。 四人都是女性，办公室开着门，一边嗑瓜子一边闲聊着。 看到李唐进来，部长吴芳丝毫不避嫌，继续嗑瓜子，还抓了一大把瓜子朝李唐和何润琦做出邀请：“来来，你们两个来得正好，我们刚买了两斤瓜子，很香很脆！” 何润琦没好意思吃瓜子。 李唐倒是很大方的用两手裹着，接住了吴芳倾倒下来的瓜子，“吴部长，我们过来把这段时间的野外津贴报一下。” “小王，你来办一下。”吴芳看都不看就下命令。 会计从何润琦手里接住表格看了几眼，做了一下记录，然后就递给了出纳。 “打卡上，还是现金？”出纳问道。 “现金。”何润琦直接回答。 他看到李唐投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连忙解释道：“我喜欢数钱的感觉，发卡里不过瘾。” “行！”李唐一边嗑瓜子，一边跟出纳笑道：“都要现金。” 在办手续数钱的时候，吴芳殷勤的招呼李唐坐下，看似闲聊，实则打探情报：“秦总是不是你家亲戚，表舅之类的？” “没有没有。”李唐矢口否认，也不想解释太多。 “集团总公司那边，有认识的人？” “也没有。” “小李呀，你跟吴姐这就见外了。咱们都是自己人，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来找吴姐。” “一定。” “有女朋友没有？” “还没呢。” “我认识一个特别年轻漂亮的女孩，跟你一样刚大学毕业，还是燕京本地人，父母也都是有很不错的工作。你什么时间有空，我约你们俩见面。” “不用不用。” 总算何润琦这边拿到了同组四人的补贴，李唐这才告别财务部。 刚走到门口，迎面差点撞上急匆匆赶来的秦建设。 “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秦建设面色严肃。 第30章 三步骤 李唐和何润琦连忙跟上，来到副总经理办公室。 “我刚才直接给你签字了，没怎么详细看，我后来仔细一琢磨，发现你刚才给我签字的报账单不太对！”秦建设这话明显是在质问。 何润琦刚才手里有两份文件，交了一份到财务部已经领到钱，另一份准备交到矿冶公司的。 两份文件几乎一样，差别之处只有每人每天的金额。 “你把文件拿给秦总看看。” 李唐知道自己并没有做什么手脚，倒也不担心秦建设的质疑。 秦建设仔细的查看了报账单子之后，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猜疑，“你们两个是满勤十六天，韦世兴缺勤了四天，胡洋禹缺勤了十四天！” 第一时间，他觉得是李唐厚此薄彼，克扣了韦世兴和胡洋禹的野外津贴。 可是转念一想，这么克扣职工的野外津贴，李唐自己也没有多一分钱进私人口袋。 意欲何为？ 他既是担心李唐以权谋私，也担心作为管理人员对待手下职工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李唐没有丝毫的愧疚，反倒是理直气壮的解释道：“不干活，就没有领取野外津贴的道理！” “你什么意思？”秦建设渐渐品味出不一样的味道。 李唐迟疑了一下，没有明说。 何润琦对胡洋禹颇有微词，之前就建议李唐直接向秦建设检举揭发胡洋禹的恶心行为，现在秦建设直接问起，一肚子火气瞬间就压制不住，倾泻了出来。 “胡洋禹天天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比我家的母猪还懒，从来都不干活，凭什么这样的人要跟我们拿一样的野外津贴！反正今天我话就撂在这里，他要是跟我们拿一样多的野外津贴，以后出去干活，我也躺着拿钱！” 这家伙情绪激动，说得唾沫横飞，倒也是实事求是。 秦建设看着李唐和何润琦晒得黑不溜秋的脸，立即就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您现在已经知道了。” “他为什么不配合你们工作？是因为不满你当组长，还是身体出了什么状况，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你得去问问他。” “他有没有请假？” “没有跟我请过假。”李唐一五一十如实回答。 秦建设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看着手中的表格沉默了许久，“那韦世兴缺勤四天，是怎么回事？” “他经常睡懒觉！”何润琦快人快语。 “我知道了。” 秦建设点点头，把文件递给了何润琦，“你们就按照这个单子去报。走，我跟你们一起到楼上的矿冶公司。” 赵禾浦正在总经理办公室召集矿冶公司中层以上领导开会，听到敲门声，看到秦建设领着李唐和何润琦，就让他们进了办公室，参与了会议。 “我们不急，要不先到外面等一会。”秦建设很是识时务。 “会议才刚刚开始，你们来得正好，今天这个会议，正好需要你们参与。” 赵禾浦丝毫没有见外，不过脸上的表情远没有平常那么灿烂的笑容，“咱们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讨论。陆总，你继续说。” 陆堪青朝秦建设点头致意，然后对着自己的笔记本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和赵总最近在九江铜业进行为期将近半个月的考察，现在我跟大家汇报一下取得的认识。” 矿冶公司的人都在拿着笔记本和笔，认真做记录。 “我先简单介绍一下生物湿法炼铜，是一种利用微生物的氧化作用，将黄铜矿中的铜离子和铁离子分离出来的方法。 根据我们在九江铜业生物湿法炼铜厂的考察情况来看，生物炼铜这项技术主要分为三个步骤，第一步是浸出，利用微生物的氧化作用，将矿石中的铜离子分离出来。 这一步的具体操作，在地面铺设一个网状的底层，在上面堆积破碎后的矿石，定期喷洒含有微生物的浸出剂，从底部流出的浸出液就含有铜离子。 据我们了解，九江铜业所掌握的技术，铜的浸出率在60左右，时长约为800天，比较漫长。他们的技术，近两年并没有取得很好地突破。” 他翻了一下手中的记录本，继续介绍道：“第二步是萃取，从浸出液中萃取出铜离子；第三步是电解，从萃取液中进行反萃取之后，利用电解法将溶液中的铜离子电解出铜金属。” “最关键，也是最耗时、成本最高的步骤，主要来自于第一步，从铜矿石中浸出铜离子。不但时间很漫长，而且耗氧量高，光是氧气的消耗就要花很多钱。” 赵禾浦接着陆堪青的话，补充了一下，“这项技术还不完美，但也证明了一点，这项技术对于冶炼低品位黄铜矿是有效果的。从九江铜矿的生物冶炼厂的成果来看，他们冶炼出了质量达到a级铜标准的电铜！” “效果还是不错的。”陆堪青没有继续过多的介绍技术话题。 “我跟陆总在路上已经探讨了一下，都认为这项技术非常适合我们德门铜矿山，值得引入。” 赵禾浦这话，算是最终拍板定论，“说实话，德门铜矿山也是没有其他路可选。” “对了。”陆堪青又拿起自己的笔记本，“还有一个事，矿渣的重新评估，已经得出了数据。矿山上能够重新利用的铜废矿，矿石量大约是六千八百万吨，平均品位是034克每吨，铜金属量大约是23万吨，经济价值大约是四十六亿。” 赵禾浦抬头看了李唐一眼，“这些数据，与之前李唐率领的技术团队得出来的估值差不多。” “赵总，要是接下来对德门铜矿山进行改造，那冶炼厂那边怎么办？” “冶炼厂那边看看年末的时候，跟国外的矿石供应商多争取一些矿石量，明年冶炼厂的主要工作就是进行境外矿石的冶炼！” “铜矿加工费受全球供需关系影响很大，近两年铜矿期货价格连年上涨，国内的冶炼代工费一直在下降。现在国外的矿石供应商可都是死死地给我们压价，我看今年新一轮议价，大概率还是会把加工费继续往下压！” 第31章 分配不均 铜矿冶炼加工费，往往都是跟铜矿价格呈反比关系。 也就是说，铜矿价格越高，铜矿冶炼加工费反而是越低。 这种反常理的状况，正是供需关系和代理冶炼的贸易模式造成的。 全球铜矿石供应量大，铜矿价格下跌，铜矿厂不担心接不到代工冶炼的单子，代工费自然是要高一些。 反之，铜矿石供应不足，铜金属价格上升，各家冶炼厂却不得不为争抢更多的冶炼单子而降价。 华夏国内大部分铜矿冶炼厂，超过半数的铜矿石来源是国外的铜矿生产商。 而且这种要看国外进口铜矿石的状况，随着国内对铜金属的需求急剧攀升，进口矿石所占比重会越来越大。 现在国内和国外铜矿石供应量五五开。 二十年后，国外铜矿石进口甚至能够占到总量的八成！ 国内铜矿源储量巨大，然而大多是贫矿，这是不争的事实。 赵禾浦能够理解冶炼厂厂长的担忧，但是改造德门铜矿山的想法依然不可动摇，“德门铜矿山必须改造，不改变必然要灭亡！” 他说罢，心情很是沉重，压力很大，“大家会后多了解一下生物炼铜的相关技术，外务部，尽快跟九江铜业拟定一个初步的合作协议。大家都忙去。” 随着赵禾浦宣布散会，矿冶公司的人纷纷往外走。 “事情多的很。” 赵禾浦有些疲倦的坐在沙发上，看了看秦建设等人，“今天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前段时间我跟你说过，就是给李唐他们这几个干活的孩子，在你们公司这边申请劳务派遣费的事情。你也知道，他们在德门铜矿山上面做了很多工作，成果也是非常卓着的。”秦建设朝何润琦招了招手。 何润琦紧张兮兮的把手里一份报账单子递给了赵禾浦。 赵禾浦拿着报账单随便扫了一眼，就抽出别在胸口衣兜里的钢笔，刷刷地签下了名字，“直接拿到我们财务部就行。” 总数额就1700元，数额不大，他签字很干脆。 “多谢赵总。”李唐笑着接住报账单。 “你们来的正好，我正想找你们谈谈生物炼铜技术。” 赵禾浦说话的时候，其实目光一直看着李唐，意图已经了很明显，“我们在九江铜业考察看到的情况，说实话，不是特别满意。九江铜业的生物冶炼技术，只能算合格。我们一直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把这项技术提高一些。刚才你们也听到了，八百天的浸出周期，60的浸出率，跟两年前我所了解的情况一样。九江铜业在这两年，并没有在技术研发方面继续投入资金。他们的技术，已经停滞。” 很显然，他是有野心的，想要获得更加先进的生物冶炼技术。 秦建设听了这话，猛然想起，刚刚在电脑室站在李唐背后的时候，看到李唐打字编辑的内容，似乎是生物湿法炼铜技术？ 当时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并没有看清整个文档的内容。 “李唐，你对于生物冶炼技术的具体操作，以及生产线的设计、制造方面，有没有一个完整的概念？”他替赵禾浦问道。 “我了解一些，不过生产线这类涉及机械制造的东西，说实话，我还真是一窍不通。倒是生物冶金技术方面，理论知识还是有一些了解的，而且我也整理了一些出来。”李唐没有藏着掖着。 “太好了！” 赵禾浦拍了一下大腿，很是激动：“这样，我们先跟九江铜业谈谈，看看能不能从他们那里要过来一整套资料。后面有需要的时候，我把你喊过来，一起研究研究生物冶金技术，你看怎么样？” “我没问题。”李唐很轻松的笑了笑，“咱们国内黄铜矿占据了整个铜矿储量的六成多，大多品位很低，如果能够在生物冶金方面取得技术突破，那也算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功德！” 迎着赵禾浦的目光，秦建设自然是表示支持，打趣道：“李唐可是我们勘查公司的宝贝，你可得省着点用，别太操劳了！” “走，我带你们去财务室！” 赵禾浦心情大好，领着李唐和何润琦前往财务室，很快结清了劳务派遣费。 何润琦捏着一沓百元大钞，手心都冒汗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回到办公室，大伙看到何润琦拿着这么多现金，纷纷过来围观。 “李唐，这是你的野外津贴和劳务派遣费，总共十六天，一共是八百八十元。” 何润琦数了八张四人头像的百元大钞，又仔细的数了八张十元钞票，递给了李唐，“在表格上签字，证明你领过钱了，想耍赖说没收到钱是不行的。” 李唐拿了钱，随手揣进了兜里，神情淡定。 周围围观的人，纷纷发出了惊叹。 “卧槽，出去半个月，怎么有八百多的补贴？” “比一个月的工资还高了！” “如果每个月都有这么高的补贴，加上工资的话，都比领导的工资还高了。” “下次去的时候，能不能把我喊上？” 在同事们羡慕的眼光中，何润琦得意洋洋的数了五张百元大钞，又数了六张十元钞票，朝手指头吐了一口唾沫，重新数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心满意足的小心翼翼的收进的自己的口袋。 “韦世兴，过来领钱，签名！”何润琦递过去四百二十块钱。 “这么多呢？”韦世兴平常不缺钱，但是一下子领这么多现金，也是很高兴，“我可以买新游戏了。” “胡洋禹！” 何润琦阴阳怪气的喊了一句，然后把手里干瘪的几张钞票递过去，“这是你的七十块钱。” “七十？”胡洋禹看着手里还不足一张百元大钞的现金，惊叫了出来。 前面看着别人领取现金，一个个都是好几张百元大钞，李唐更是领了八百八十元，这可比一个月工资还高了！ 没想到出去半个月时间，居然有这么多津贴！ 在公司成立一年多来，还是头一次见到。 对于平常省吃俭用的人来说，可以说是意外之喜。 看着别人数钱，等待的过程简直可以说是望眼欲穿。 可是当金钱发到了自己手上，怎么才七十？ 这种心理落差，简直离谱。 在一瞬间，他心里除了愤怒，还有各种猜疑。 “凭什么你拿了八百八十块钱，我只拿七十？” 砰的一声，他把手里七十元现金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彻底宣泄自己的怒火。 也意味着，他要向李唐宣战！ 第32章 心里没点数 李唐稳稳坐在椅子上，不为所动，面对背后如狂风暴雨一般的怒火，头也不回的淡淡道：“凭什么？你做过什么事情，需要我在所有同事面前说出来吗？” “他就是一头猪，他在九江省……” 何润琦气不打一处来，蹭的站起来，指着胡洋禹就要数落对方的罪状。 李唐却一把拉住了何润琦，“不用跟他废话，懂的人都懂。” 何润琦一肚子想骂人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还是很不服气的咬牙道：“你能拿七十块钱，就烧高香！” 胡洋禹哪管那么多，对着李唐的后脑勺就是一顿疯狂输出：“你就是以权谋私，你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你不配当组长！你私吞了我的野外津贴，你们两个是同学，就是一伙人，合起伙来贪我的钱！” 狗咬狗，只会一嘴毛。 李唐从来都不愿意跟这种人讲道理，讲不通。 自己的一拳头仿佛打在了棉花上，胡洋禹有气没出撒，更加憋屈，也被彻底逼急了，“你们这两个卑鄙的人！我现在就去找刘部长告你们的状，你们会后悔的！” 说罢，他真的走出大办公室，走进了刘凯盛的办公室。 资源评价部三十多名同事，吃了一个大瓜，一个个看得津津有味。 刚才正满心羡慕六组的人领这么多钱，转瞬间就因为分配不均起了内讧。 这是一出精彩的舞台剧！ “刘部长！” 胡洋禹进了办公室，就开始对着刘凯盛哭诉，“我要举报，我要投诉！我们公司有个小领导明目张胆的贪污职工的钱，所有人都可以给我作证。” 一听这话，刘凯盛不由得心里一紧，“发生什么事了？” “李唐指使何润琦，贪污我的野外津贴！” “贪了多少？” “具体贪了多少数额还不清楚，我们六组四个人，同样是出差出野外十六天，李唐一个人领了八百八十元，他的同学何润琦领了五百六十元，韦世兴领了四百二十元，到我这里，只领到了七十元，连他的领头都不到！” 胡洋禹告起状来，思路清晰，言之凿凿，“他这么做，就是明目张胆的贪污，搞阶级主义！大家都是一样出差，每个人领到的津贴却完全不一样！他自己贪那么多，还分给了同学何润琦。我和韦世兴跟他认识不久，就这样区别对待！” 之前何润琦拿着两份报账单过来签字的时候，刘凯盛就有些纳闷，不同人的考勤天数差别很大。 当时就有些想不明白，不过还是痛快的签了字。 现在胡洋禹过来告状，这事要是闹开了，对于公司的风气是一次重大的打击。 他不敢马虎对待，朝胡洋禹招了招手，“你跟我来。” 他们找到了秦建设，一五一十复述了刚才胡洋禹的诉状。 秦建设听完了，端起茶杯慢慢喝茶，不徐不疾，也没示意胡洋禹坐下，任由对方傻站着。 过了许久，等到胡洋禹感觉到快要站不稳的时候，他声音低沉道：“你说的这个情况，我早有了解。确实，李唐给每个人的野外津贴是不一样的，拿过来给我签字的时候，我已经发现了。我同意李唐的做法。” 刘凯盛还不知道内情，连忙低声道：“秦总，李唐在技术方面确实有能力，但是这种错误，可是原则性问题！搞不好，以后人心散了，公司的管理就难做了！” 秦建设哼了一声，抬起头，目光冷峻的望着胡洋禹，“李唐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你心里没点数吗？” “我……”面对领导冰冷的态度，胡洋禹顿时变得慌张不已。 “出野外十六天，除去在市区的时间，在上矿山的十来天时间里，你说说看，你都做了什么？” “……” “李唐和何润琦每天顶着大太阳，在矿山的乱石堆里跑上跑下，汗如雨下。你呢，每天躺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看着你的武侠小说！” 秦建设毫不客气的戳穿了胡洋禹的丑陋嘴脸，“我本来是不太相信的，因为我没有亲眼所见。为了验证这一说法，我专门打电话到矿山上，那边的人亲口跟我说了，很多时候只看到李唐和何润琦两个人！” “我也去过矿山！”胡洋禹羞愧难当，但是还是努力的维持最后的尊严。 “是的，你去过一次，在他们矿山吃过一次午饭。矿山上的人记得清清楚楚，谁在干活，谁在偷懒，一目了然。” 胡洋禹被吓得快要哭出来，眼眶通红。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领导要把他开除了。 要是丢了“铁饭碗”，灰溜溜的回家，该怎么向父母交代，怎么有脸见乡邻？ 秦建设长叹一声，“你是加入武矿六年的老员工了，大学毕业就分配到矿冶公司，也在矿山上做了几年艰苦的工作，曾经能吃苦，不怕累。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偷奸耍滑，不思进取？” “秦总，我知道错了……”胡洋禹深深地低下了头。 “回去好好反省，写一篇检讨交给我。”秦建设挥了挥手，做出了送客的姿态。 直到此时，刘凯盛才知道，一个四人的小组，出去做项目，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这个事情，若不是听秦建设亲口所说，他现在还蒙在鼓里。 “秦总，我也检讨，我也有错。” “不说咱们公司，至少在我所管辖的部门，是时候做出改变了。时代在进步，我们也要与时俱进，不能遵循着几十年前老旧的制作继续下去了。” …… 胡洋禹心情低落的回到了办公室，坐在靠窗的角落，神情木然。 他这个样子，与刚才对着李唐疯狂怒喷的暴走姿态，简直判若两人。 那些等待领导驾临，把李唐抓走审问的痛快画面，并没有上演。 这一出精彩的舞台剧，看起来是虎头蛇尾。 胡洋禹去找了领导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事情，怎么就不了了之了？ 好奇心比较重的同事，溜达到六组的办公区，看似随意道：“胡洋禹，上呀，别怂呀！怎么回事，领导拉偏架？” 胡洋禹心情低沉，眼神麻木的望着窗外，一动不动，背影稍显憔悴。 看到他这副模样，其他同事顿时兴致索然，纷纷散去。 “还没开战，这就认输了，这也太怂了，根本没有不畏强权的勇气。” “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你们看没看出来吗？李唐的背景，恐怕是直达天听！” “这也太气人了！明目张胆贪墨下面人的野外津贴，公司领导居然不闻不问，简直没有王法，没有天理。” “反正别欺压到我身上就行。” “敢在老子头上犯太岁，老子非得把他脑壳打烂。” 同事们发挥出脑洞，自动脑补了各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一时间，李唐成为了人人喊打的阶级敌人，是一个无法被击败的邪恶的大boss。 第33章 外国的月亮没比较圆 对于流言蜚语，李唐浑不在意，一头扎进电脑房，十指敲打键盘，整理脑海中生物冶炼的各种文章。 果然不出所料，赵禾浦很快来到勘查公司，就生物湿法炼铜的技术，向秦建设求助。 其实也就是间接在向李唐求助。 这一点早在李唐的意料之内。 别说是99年，就是再过两三年，关于生物湿法冶炼的技术，国内根本没有一个非常成熟的技术。 也没有这方面技术非常厉害的单位或者个人。 只能说，有些人已经掌握了基本技术，比如九江铜矿。 但是他们所掌握的技术，并不出色。 国外的生物冶金技术已经取得很大成就，在一些矿山已经投入规模化生产，甚至于生物冶金的浸出率达到了90，为什么不出国去向那些成功的企业取经？ 外国的技术，不适合国内的矿山和矿石。 之所以国外生物冶金浸出率能达到90，是因为他们冶炼的是氧化矿。 国内的铜矿，超过六成是黄铜矿，是硫化矿，有着天壤之别。 外国的月亮没比较圆。 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所以国内的技术团队、专家们，这个年月还在苦心孤诣的研究生物炼铜技术。 可以这么说，现在除了李唐之外，国内还真没谁能够拿出一套较为先进的生物湿法炼铜的理论技术。 “李唐啊，来来，看赵总给你带了什么礼物。”秦建设笑呵呵的把李唐喊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赵禾浦提了几瓶酒过来，看到李唐，笑容一如既往的灿烂，“我又跑了一趟九江省，那边还是有一些好酒的，顺路买了不少，拿几瓶过来给你们品品。” “你这家伙，明目张胆过来送礼，肯定有其他企图。” 秦建设一眼就看穿了赵禾浦的小计策，“你点名要见的李唐已经来了，说，有什么困难需要我们帮忙？” “李唐你坐。” 赵禾浦示意李唐先坐下，然后这才坐下来，一看桌上茶壶里还有茶水，也不管茶水是冷是热，连喝了三杯才解渴，“我是刚从九江坐飞机过来，路上一口水没喝。工作真的难做，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做。” “我之前听你说要去跟九江谈判，想要买他们的生物冶炼技术，看你这样子，不太顺利呀。” “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何止是不顺利，简直气死我。” 谈起跟九江铜业谈判的事情，赵禾浦就显得心烦气躁，“你知道他们跟我开价多少吗？五百万！” “五百万？”秦建设重新泡了一壶热茶，颇为惊讶道：“这真是狮子大开口了。” “对呀。他们那个技术，我都有点看不上。”赵禾浦摇头晃脑，同时也是唉声叹气。 这一番出马，显然是铩羽而归。 泡好了热茶，秦建设一人倒了一杯，边倒边说：“九江铜业也是大企业，要是几十万的技术转让费，他们也懒得跟咱们耗费时间。他们张口要五百万，要买技术就得花大价钱，最好能够宰一个狗大户。他们可不差钱，你要是不买技术，他们也不在意。” “说的也是。”赵禾浦知道对方也是有恃无恐。 “你看能不能越过九江铜业，跟科研单位直接联系，从科研单位那里拿到技术资料。” “你这个想法，我也考虑过。九江铜业是跟一个大学合作研究的生物冶金技术，不过科研费全都是九江铜业出，专利也是在九江铜业，跳不过去。” “那怎么办？” 秦建设和赵禾浦不约而同的望向坐在一旁一声不吭的李唐。 这个年轻人，总是容易把自己当做空气。 当探讨技术的时候，又像太阳一样，光芒万丈。 “你说说看。”秦建设笑道。 “您知道的，我最近一直在整理生物湿法炼铜的资料。” 李唐看向了赵禾浦，意思表达的也很简洁：“我有这方面的技术，而且很先进。” “很先进是什么意思？”赵禾浦面露喜色。 “至少领先九江铜业的技术五年到十年。” “浸出率能达到多少？” “80，甚至85，而且浸出时间可以从八百天缩短到半年！” “浸出率从60提高到80，而且浸出时间还能从两年多缩短到半年？”赵禾浦这段时间已经恶补了许多生物湿法炼铜的知识。 对于李唐所说的话，显然不太相信。 因为据他多方打听，目前国内没有哪一个矿山能够做到这样的程度！ 除非，李唐的手里掌握着国外矿山生物冶金的技术！ 可是国外的技术也不适合国内的矿山呀！ “我手里就有成套的资料，而且生物冶金的每一个生产环节，都有详尽的技术操作细节。” “如果是来自国外的技术，恐怕会水土不服。”赵禾浦试探道。 “不是国外的技术。” 李唐最近整理的资料，都是未来数年多家科研单位许多科研人员发表的科研成果，也都是在国内矿山有过成功经验的。 可以说是土生土长的技术，适合国内大部分黄铜矿山。 不过来自未来的技术，也没办法向别人细说。 只有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赵禾浦看着李唐的眼睛，思考了很久，“你能把你掌握的资料，拿一份给我们先看看吗？” “不行。”李唐摇头，“把资料给你们也没用。” 资料就在他身上的光盘里面，但这是他的成果，没有无私奉献的义务。 “如果我们的技术员证明你提供的技术真实可靠，我们愿意向你花钱购买技术！”赵禾浦表情恳切。 “赵总历来是言而有信的人。”秦建设在一旁帮腔。 “我自然相信赵总的为人。” 李唐诚心想跟人合作，首先肯定是相互信任，其次他也是个诚恳的人，“生物湿法炼铜技术，是一套完整的技术体系，并不是某一个人就能够完成所有工作。我一个人不行，以你们公司的技术团队，肯定也不行。” “那么谁能行？”赵禾浦急切道。 “我手里的技术很先进，但是只是一个大概的研究方向和实验结果。想要真正建立一个完整的生产线，建设一个完整的铜矿冶炼工业体系，需要一个专业的团队！” 李唐不慌不忙的述说自己的观点，“我认为在咱们华夏国内，有色研究总院冶金研究所是一个非常厉害的科研队伍。据我所知，他们现在就在进行生物湿法冶炼的科研项目。” “你的意思是跟有色院冶金所合作研究？” “我提供研究方向和理论框架，他们负责试验，并且建设初步的实验厂。如果试验证明我的理论可行，下一步再投产更大规模的冶炼厂！” 第34章 言传身教 李唐的思路很清晰，规划很合理。 他很清楚生物冶金方面哪一个队伍最专业将来取得最大的成果。 现在把未来的技术拿出来，一定程度上也能够缩短科研单位的研发时间。 听他这么一说，赵禾浦和秦建设渐渐也觉得李唐的话很靠谱。 之前还觉得这个小年轻简直口出狂言，国内没人掌握的技术，他张口闭口只有他一个人掌握。 这种话听起来，就像是骗子虚无缥缈的空话大话。 现在听李唐说要跟有色研究总院冶金所展开试验合作，那么他提供的理论技术，含金量多少，必然是很快就能够被专业人士所辨别出来。 华夏有色研究总院可是有色金属科研领域的权威机构，院士都有好几位。 “你的提议很有道理，我马上在公司内部召开研讨会，尽快做出决策！同时，尽快跟冶金所取得联系！” 赵禾浦站了起来，看起来是等不及立刻到楼上召集开会，“我相信你的技术，马上给你回复。” 看着赵禾浦匆匆离去的背影，秦建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杯子之后，看到李唐的茶杯里面已经见底，主动端起茶壶给茶杯斟满茶水。 他向来尊重技术人才，尤其是真正的高精尖人才。 “勘查技术方面，你很精通。冶金技术方面，看来也是一把好手。” 秦建设审视着李唐那张年轻的脸，啧啧赞叹道：“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秦总说笑了，我就是我。” 李唐可不是外表看起来的年轻小伙，对于他人的夸奖并不会太过于在意。 “跟你开个玩笑。” 秦建设收敛起笑容，沉吟道：“你手里有生物湿法炼铜的技术资料，这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东西！” 一听这话，李唐不由得有些担忧，万一秦建设以为公司贡献为由，要求他无偿献出技术，那该如何是好？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以来都在非常辛苦的编写资料，别人在办公室悠闲的坐着，只有你一个人从未间断的做着事情。” 不得不说，很多时候做了事情，领导还是能够看得见的。 秦建设盯着李唐，非常诚恳的告诫道：“我跟赵禾浦关系不错，我们两个公司之间也有很多亲密的合作。工作上是同事，生活中是朋友。但是有一点你必须要明白，属于自己的功劳，一定要牢牢抓在手里！任何人，不管是多么大的领导，都不能鸠占鹊巢，你能明白吗？” “不是很明白。”李唐很实诚的摇了摇头。 “你手里的技术，我认为你需要尽快申请专利，牢牢握在手里！” 秦建设发现李唐呆滞的表情，干脆直言道：“说白了，该谈钱的时候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是不同公司之间的技术转让！无私奉献固然可贵，也很值得敬佩。但我觉得，做圣人很难，倒不如做一个庸俗的人。你觉得呢？” “我听您的！”李唐反应了过来。 原来秦建设不是劝他无私奉献，而是劝他坐地起价！ “这话也就私下谈一谈，你也是基层领导了，在公开场合，还是要多谈一谈奉献的高尚情操。”秦建设说罢，端起茶杯，悠然自得的嘬了一口。 “我明白了。” 李唐微微一笑，对于刚才的一番话已是心领神会。 显然秦建设是把他当做普通的二十岁青年，生怕他思想太单纯，所以用自己的经验对李唐进行言传身教。 …… 第二天一早，李唐刚到公司办公室，正要前往电脑室继续整理资料，矿冶公司的总经理助理就急匆匆过来，请李唐到楼上的总经理办公室。 他走进办公室一看，除了赵禾浦和陆堪青之外，还有两名戴着眼镜看起来气质儒雅的人，看起来就是两位学者，其中一位年纪稍大，头发雪白，另外一位三十岁出头留着寸短头发。 看到李唐进来赵禾浦连忙示意李唐坐到自己旁边，指着对面的两人介绍道：“这位是冶金研究所的吕丰年主任，博士生导师，这位是吕主任的学生郑成贤，博士。他们二位都是国内有名的冶金研究领域的专家！” “不敢当，不敢当。”吕丰年倒是有些意外的看了李唐一样。 他们已经来了有十来分钟了，之前都是闲聊客套，看起来是在等人。 没想到是在等一位如此年轻的人，看起来像个学生。 “这位是我们武矿集团的高材生——李唐，在生物冶金方面，有很强的专业知识，很厉害！”赵禾浦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对李唐的身份一顿夸赞。 如果被赞扬的人是一位年长的学者，吕丰年和郑成贤二人，恐怕当场就相信了。 不过，这个年轻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学富五车的专业人士。 恐怕是武矿集团找不出更加专业的人，所以把一个掌握了生物冶金技术皮毛的年轻人推出来，撑一下门面。 “看不出来，这么年轻，就对生物冶金有所建树。”吕丰年有些尴尬的敷衍了一句，倒也没有直接质疑李唐的能力。 赵禾浦没有刻意去解释李唐的身份，直接进入正题：“吕主任，郑博士，昨天我们公司的人跟您联系的时候，电话里恐怕没有说清楚邀请您过来的原因。我先跟你们简单说一下，我们公司有一个铜矿山，叫德门铜矿山，因为铜矿品位低，而且矿渣堆积很多，计划引进生物湿法炼铜技术，把这些低品位矿石废物利用起来。” “了解。”吕丰年点点头。 “我们都知道你们冶金研究所是咱们国内冶金技术领域的执牛耳，所以呢，请你们过来探讨一下，就是说咱们两家单位之间，能不能在这方面展开合作。”赵禾浦简单扼要的述说了自己的诉求。 “在咱们国内，生物湿法冶炼技术，可以说是非常前沿的科技话题，还处在研究阶段。你们公司现在就知道要用这种方法来开发低品位矿石，可以看出来你们公司的领导非常有远见，目光看得非常远！” 吕丰年先是来了一顿商业互吹，话锋一转，眉头微微皱起，“不瞒你们说，我们研究所确实有一个技术团队在进行生物冶金技术研究的课题，已经积累了一定的技术基础。不过……” 看到吕丰年眉头越皱越深，赵禾浦连忙问道：“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研究课题方方面面都处在起步阶段，困难自然是有的，不过这些技术性的困难，需要团队协同作战共同攻克难关。” 吕丰年微微叹了口气，直言道：“你们武矿集团与我们有色研究总院在各方面都有紧密的合作，两家单位相距不远，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你们提议的共同合作研究生物冶金技术，本来我们研究所肯定是非常愿意跟你们合作。不过你们恐怕不知道，从去年开始，我们就跟紫色矿业签订了协议，共同研究低品位矿山开发利用技术，也就是生物冶金技术。” “原来是这样。”赵禾浦恍然。 “我们和紫色矿业签订了保密协议，所以在科研期间，在生物冶金这方面，并不方便跟你们另外展开合作。” 吕丰年一脸歉意，“今天过来，我也是想要当面跟你们说清楚。” 第35章 牛气的县级企业 “看来是紫色矿业捷足先登了呀。”赵禾浦露出标志性的灿烂笑容，丝毫没有气馁。 “还真是紫色矿业捷足先登，他们去年才找到我们，他们也有一个紫色冶金技术研究院，我们两家的科研队伍共同开展科研任务。而且我们研究所前些年也有人在九江铜业的矿山参与了生物炼铜厂的研究和建设工作，本身我们是有一定的技术基础。” “那真是可惜了。”赵禾浦顿时扼腕叹息，“前两年我怎么就没早点决定运用这项技术！要是早点跟你们联系，恐怕你们研究所的技术团队，现在都已经在我们的德门铜矿山上面建立实验厂了！” “确实如此。”吕丰年点点头，又充满歉意道：“赵总，各位，实在是抱歉，对于合作研究生物湿法冶金的提议，我不得不代表我们研究所向你们表示歉意。” “吕主任您千万不要给我们道歉。”赵禾浦摆了摆手，想了想，很快有了对策，“我们尽快联系紫色矿业，如果他们那边同意我们武矿集团加入科研，集三家之力，肯定更有力量。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把吕丰年和郑成贤送走之后，赵禾浦返回办公室，一屁股坐下来，变得有些垂头丧气。 “陆总，麻烦你跟紫色矿业那边联系一下，看能不能跟他们的总经理见个面。” 他有些疲惫的吩咐了一句，等到陆堪青走出办公室，他仿佛才猛然发现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似的。 李唐就像是空气一样，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把你喊过来，本来是打算让你跟两位专家聊聊技术，展现一下我们的技术实力。刚才他们的话你也听到了，已经被紫色矿业捷足先登了。” 赵禾浦掏出一根烟，哗啦煤油打火机，点燃香烟，然后把香烟和打火机都丢在了桌上，“想抽烟的话，自己拿。咱都是自己人，在我这里不用客气。” “我不抽烟。”李唐摆了摆手。 “紫色矿业这个名字听着很耳熟，但是就不知道是什么公司，跟咱们好像没什么交情。” 赵禾浦叼着烟，百思不得其解，“哪里来的公司，这么早就联合冶金所一起研究生物冶金技术。听吕主任的意思，紫色矿业还专门成立了冶金研究院！我们武矿集团这么大的企业，旗下都没有科研单位。” “紫色矿业是东南沿海建安省一个小县城的企业，现在并不是什么大企业，不过实力、管理方面，还是非常厉害的。” 李唐怎么也没想到赵禾浦居然不怎么了解紫色矿业。 不过仔细想想，这种情况，在现在的年月，属实比较正常。 紫色矿业扎根在小县城一个品位不高的铜金矿山，到今年其实已经积累了足够的资本，不过还没有走向全国，乃至走向全世界。 就是这样一家小县城的企业，未来二十年的发展，可谓是一飞冲天，成为华夏矿业的龙头。 多少大国企，拥有更高的，拥有更加优良的资源，却依旧发展不如紫色矿业。 刚才听吕丰年说，紫色矿业旗下有一家冶金研究院，从这一举动不难发现，紫色矿业能够抓住时代的大势，步步高升，独占鳌头，不是无迹可寻的。 看李唐陷入沉思，赵禾浦以为他很了解紫色矿业，“你认识紫色矿业的人？” “那倒没有，不过听说过紫色矿业。”李唐很想说，未来二十年，这个名字会如雷贯耳。 “小公司的话，听说我们武矿集团请求合作，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的橄榄枝。” 赵禾浦成竹在胸的抽着烟。 在他的心里，武矿集团这块招牌，在国内不管走到哪里，拿出来就是非常管用。 一根烟还没抽完，陆堪青急匆匆走进来，“赵总，跟紫色矿业联系了。” “那边同意了？”赵禾浦理所应当的以为别人会上赶着求合作。 “没有。”陆堪青坚定地摇头。 “没有？” 赵禾浦猛地坐起来，看到陆堪青认真的表情，有些狐疑的掐灭烟头，“你没说咱们是武矿集团？” “说了。”陆堪青点头，“但是他们那边跟我说他们公司总经理最近没空，委婉的拒绝了我们见面谈合作的请求。” 赵禾浦揉了揉肉乎乎的脸颊，感叹道：“现在的县级地方企业都这么牛气，连我们武矿集团这个金字招牌都不好使了。” “现在怎么办？”陆堪青也是有些不知如何继续开展工作。 之前还觉得生物湿法炼铜技术的方向，一路畅通，结果现在发现路又堵住了。 “国内有这方面技术的，除了九江铜业，也就冶金研究所有科研实力，现在又被紫色矿业抢先。” 赵禾浦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我是不想被九江铜业当冤大头，花五百万买个不咋样的技术。看看能不能跟紫色矿业的内部人士联系上，必须跟冶金所合作研究。要改造，必须用最先进的技术！” …… 很快，矿冶公司就跟紫色矿业内部人士取得了联系，在飞往建安省的飞机上，李唐把何润琦也喊上了，不为别的，一天三十五块钱的野外津贴，足够让何润琦兴奋地睡不着觉。 临近年末，勘查公司最近也没有新的资源评价项目上马，各项工作按部就班推进，李唐等人正好也是闲着，秦建设自然是不反对他们跟矿冶公司的人合作开展项目，职工能够增加收入，也能增长经验。 赵禾浦领着李唐等考察团队，来到了紫色冶金技术研究院，见到了院长郝正志。 他们本来是想要通过关系联系到紫色矿业班子成员，找了一层层关系，最后发现身边的熟人几乎没人认识紫色矿业的高层。 今天能够顺利见到郝正志，已经是非常不容易，本来别人还不愿意搭理这些来自燕京大企业的人。 最后还是通过吕丰年的牵线搭桥，才有了今天的会面。 “紫色冶金技术研究院不错，这栋大楼很气派！” 仰头看着这一栋十多层的新大楼，赵禾浦还是颇为震惊的。 在这样一个小县城，这么一栋高楼，着实是非常鹤立鸡群。 况且这一栋大楼，全部属于紫色冶金技术研究院！ 紫色矿业总部并不在这里！ 第36章 傲慢的井底之蛙 “在科研方面是舍得下本钱，光这一栋办公楼就是个大手笔，看起来紫色矿业发展不错。”陆堪青也啧啧赞叹。 “紫色矿业虽然是一家县级国企，但是在整个建安省也是一家明星企业。它去年一年营业额也是破亿的，当然，跟武矿集团没法比。不过这家企业在93年才成立，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是发展非常迅速了。” 在等待的过程中，吕丰年也是对这家企业不吝赞美之词，“最为难能可贵的是，这家企业的总经理陈金河是一位非常注重技术的管理者，你们从这一家研究院就能看得出来，他们在勘查和冶金技术方面投入的科研资金非常慷慨。” 一年营业额破亿，在99年，已是了不得的成就。 但是，要跟武矿集团对比，哪怕是跟矿冶公司对比，还是相形见绌。 谁能想到，紫色矿业这样一家县级企业，未来能与武矿集团比肩？ 正说着，郝正志穿着工装，一身尘土的小跑来到了休息室，“不好意思，实验厂那边出了点状况，所以一早就过去查看。各位，我来晚了，实在抱歉。” 行色匆匆，衣冠不整，怎么看都是对来访客人的不尊重。 从另一角度来看，连研究院的院长都这么辛劳，可见这一家企业的员工该有多么忙碌，每一个员工都在埋头苦干 “不要紧。”赵禾浦站起来，也不嫌弃对方满手的污垢，握了一下手，“我是武矿矿业和冶金有限公司的赵禾浦，很高兴见到你，郝院长。” “你们来之前，吕主任已经跟我简单介绍了你们的来意。” 郝正志一身尘土，就没打算坐下，倒是朝其他站起来迎接的人摆了摆手，“你们请坐，我站着就行。” “一路坐车过来，我们站着正好活动一下腿脚。”赵禾浦坚持跟对方一起站着。 郝正志倒也没有浪费口舌，言归正传：“你们想要跟我们合作，一同研究生物湿法冶炼，说实话，我本人是非常欢迎的。况且你们是来自燕京的大国企，资本雄厚，高瞻远瞩。与此同时，你们又是吕主任的朋友。你们能够加入，这项研究课题自然是如虎添翼。不过……” 从对方纠结的表情，赵禾浦忽然就感觉情况不妙，“有什么难处？” 郝正志是做技术的人，不喜欢拐弯抹角，“这个事情，肯定是公司总经理才能做出决定。不过我们公司陈总最近太忙了，我把相关合作提议资料递上去之后，到现在还没给我回复。我想陈总多半是看了，对这项合作不感兴趣，所以搁置一旁。” 这个陈总这么傲慢吗？ 连一个简单的回复都没有！ 赵禾浦不由得有些恼怒。 堂堂武矿集团矿冶公司的总经理，亲自来到这个小县城，按照职级来说，也是紫色矿业的总经理亲自接待才符合规格！ 这一点，他可以忽略不计。 可是一项关乎两个企业合作的提议，递交上去之后，对方甚至都不搭理一下！ 连最起码的尊重都做不到。 这是一个傲慢的企业，也是一个傲慢的领导者！ 营业额破亿的企业，在这样的小县城，是明星，是巨无霸。 但是放眼全国，这样的企业，不足以如此骄傲自满！ 这里的人，目光短浅，简直就是井底之蛙！ 赵禾浦在一瞬间，心里有了这样的定论。 也在这一刹那，决定了终止与紫色矿业合作的想法。 与这种企业合作，将来必然是会束手束脚，合作项目不得善终。 他向来的原则是，谈合作注重的是与合作对象的思想共鸣，至少合作对象的管理团队不能太混乱。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就……” “告辞”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旁边却有人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郝院长，”李唐看得出来赵禾浦是在打退堂鼓，伸手搭了一下他的手臂，开口道：“你们紫色矿业最近是不是进入股份制改革的关键时期了？” “你知道我们公司在进行改革？”郝正志看着李唐那张年轻的面孔，有些意外。 “有所耳闻。” 李唐也是到了这里，才渐渐想起关于紫色矿业的传记。 如果历史进程没有意外，紫色矿业现在正在紧锣密鼓的完成股份制改革，到2000年初完成了这项奠定企业发展战略的工作之后，很快就筹备上市，并在2003年顺利登陆香江股票交易市场。 有了大量资金的流入，紫色矿业在未来，将会以势不可挡的姿势大步前行，横扫国内大大小小矿权，甚至在国际上纵横捭阖，并购了许多国外矿企，也拿下了许多有价值的矿权。 在一番动作大气恢宏，细节操作精密的行动之后，紫色矿业的铜矿、金矿保有储量跃居全国第一，其他各项金属储量和产量，也都是名列前茅。 此时此刻，这家企业，如同雄鹰，已经做好了腾飞的姿势。 “不瞒你们说，陈总最近确实很忙，没有及时回复，我在这里向各位表示歉意。”郝正志微微鞠躬，态度很诚恳。 “郝院长，”李唐同样感觉对方已经有送客的意思，继续笑呵呵的开口，“您很忙，但是请给我一点点时间。我想我耽误您的这点时间，一定会给您一个惊喜。如果您错过了这次机会，恐怕会是很大的遗憾！” 口气不小！ 郝正志却没动心，也没有表现得惊讶，只是拉了一下工装衣袖，看了一眼腕表，按下焦急的心情，“你请长话短说。” “我们是带着技术过来的，比你们目前所掌握的技术还要更加先进！” 如他所愿，李唐把自己所有想说的话，概括成了这么一句。 果然，这一句话，彻底引起了对方的兴趣。 郝正志看了看李唐，又看向吕丰年，“这位是？” “他叫李唐。”吕丰年居然记得李唐的名字，“不是我们冶金所的人，是武矿集团的技术员。” “你说你的技术比我们还先进，你说的是生物湿法冶金技术？” 说起这项技术，郝正志是非常自信的，心里有种独孤求败的心态。 现在跳出个年轻人，说他的技术比他们研究院的技术团队掌握的技术还要更加先进。 显然，他是不同意这种观点的。 放眼全国，他认为自己手底下团队的研究，已经取得了很大的突破，放眼全国那都是独一无二！ “当然是生物湿法冶金技术。”李唐点头。 第37章 实验厂 郝正志觉得这个青年是在撒谎，用言语刺激，企图获得他的注意力。 他看向了吕丰年，“你带过来的人，你怎么说？” 吕丰年一时间进退维谷，一方面是共同开展研究课题的郝正志，另一方面是关系不错而且是他带过来的赵禾浦等人。 说老实话，他也不知道武矿集团在生物湿法冶金方面有什么技术可言。 “这个事情……” “既然来都来了，而且郝院长也着急处理生物湿法冶金实验厂的事情，不如我们现在就前往实验厂。” 李唐提出想法，“我们大老远从燕京赶过来，参观一下实验厂，这点要求不过分？” 郝正志迟疑了一下，最终点头答应，“可以。” “你们这里有打印机吗？”出门前，李唐问道。 “有，在文印室。”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李唐在文印室打印了一部分自己之前整理的资料。 紫色矿业的铜金矿山，距离县城区有一段山路，研究院安排了多辆越野车，把大家带到了山上。 实验厂就在矿山的矿区范围内，占地面积很大，但是厂房其实不多，主要是用来储存各种实验材料，氧气罐、浸出剂等等。 “这里就是紫色铜金矿山，紫色矿业也是因为这个矿山得名。为什么叫紫色？” 郝正志下了车，一边走在实验厂内，一边给大家简单介绍：“你们来的不是时候，否则会是一次不错的旅程。如果是春天过来，这里漫山遍野盛开着紫色的小花，很美。” 进了实验厂，吕丰年和郑成贤也换上了一身研究人员的统一制服。 走出厂房，抬眼望去，就看到一片片如同稻田一般规整的平坦场地，但是这里没有沉甸甸的稻穗，全都是铺展平整的石头，看起来就像是道路施工在铺设碎石层的场景。 有工人正在平整的场地上面活动，手里拿着喷淋头，对着这些碎石淋水，就像是给稻田喷洒农药。 没有自动化的雨鸟式旋摇喷头，还处在最原始的手动喷淋阶段。 只是简单看了几眼，李唐对于这个科研项目，就有了初步的认识。 他们对生物湿法冶金的研究，还处在嘤嘤学步的阶段。 所谓的实验厂，其实并没有形成规模。 “刚才看你很焦急的模样，实验厂这边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来到了这里，吕丰年也进入了作为科研人员的角色。 “五号堆场的试验中，我们采用了中等嗜热菌，浸出液喷淋的间隔比较长，大概是喷淋十天，停五天，已经一个月了，这两天我们测量发现，这里的浸出率非常低，甚至低到了40以下。观测人员连续跟踪测量ph值，数值并没有下降多少。这种情况，时间往后推移，这里的浸出效果也不会有所改观。看来五号堆场的试验，失败了。” 他们已经走到五号堆场边缘，郝正志望着面前堆积平整的矿石，眉头深锁，“目前还不知道什么原因造成这样的失败。” 科学实验，就是在一次次失败中，找到最合适的那一种方法。 他们并不气馁，只是还有些迷惑，没找到具体的原因。 “是选择菌群的原因，还是这里的矿石粒径太小了？”吕丰年有些天没过来，也只是给出一些猜测性的疑问。 “跟矿石粒径没关系。”郝正志转身指向身后的另一个堆场，“六号堆场的矿石粒径基本上也都是20毫米以下，同样的粒径，这边前期的浸出率还不错，已经超过50了。而且随着时间越长，六号堆场浸出率增长越来越缓慢，但是我们推测最终浸出率会超过70。” “只能找找原因了，这需要时间。” 两位研究专家都对眼前的情况，短时间内得不出很好地解释，需要慢慢排查。 在五号堆场的周围，不少科研人员穿着统一制服，拿着纸板和笔，在做着各种记录。 失败很正常，关键是要找到失败的原因，下一次试验就不会重蹈覆辙了。 把所有失败的选项排除，剩下的唯一选项就是成功。 李唐捡起了堆场上面的一块矿石，仔细的看了许久，听着两位科研大佬的谈论，思考着。 当他们终于停止说话，他看似漫不经心道：“你们紫色铜金矿山的矿石里面，矿物的主要附存方式是脉状，微生物可以非常容易的顺着缝隙把金属分解出来的！” 他丢下手里的矿石，拍了拍手，“其实没必要花这么大的功夫和力气，把矿石弄得这么破碎。” 赵禾浦虽然搞不懂生物湿法冶炼的具体技术，但是考察过九江铜业的炼铜厂，跟眼前紫色矿业的生物湿法冶炼实验厂相比较，也发现了很大的差别。 最直观的地方，就是矿石大小和堆积高度的差别，一目了然。 九江铜业的生物冶炼厂，矿石没有经过粉碎，大部分都是非常大块，而且堆积高达百米！ 五号堆场这里的矿石，普遍偏细碎，显然是经过多道碎石工序。 矿石堆积高度也是二十多米高的样子，踩在堆场边缘向下看，没有眩晕的感觉。 他也说不上来两者哪个更好。 “我们在不同的堆场，进行的是不同规格的试验。”郝正志指着远处的其他堆场，“那边有矿石更细碎的堆场，也有矿石粒径比较大的堆场。” 在他手指的方向，能够看到不同的实验堆场，确实是以肉眼可见的差别。 除了堆场矿石大小不同，堆积高度也是各式各样，有的堆场高五六十米像一座封禅的祭坛。 有的堆场高度只有几米，匍匐在地面上，像一个农村院坝。 非专业人士或许看不懂这些堆场的差别，李唐却明白他们的研究方向。 不同的矿石堆积厚度，不同的矿石大小，不同的浸出液浓度，不同的喷淋时间间隔，不同的菌种选择，都会带来不一样的实验结果。 每一个选择的差别，交汇在一起，就是无数种可能。 科研项目的最终目的，就是从无数种可能中，找出一种最有效率的浸出方式，以及尽可能的降低成本。 这个过程，需要进行很多次的试验。 第38章 你猜对了 李唐点了点头，在堆场上面转了一圈，用脚尖在地面挖出一个小坑，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矿石太碎，堆积起来的时候很紧实，矿石之间缝隙很小，不利于氧气和二氧化碳在堆场内部流通，也不利于散热。” 正在一旁探讨研究的吕丰年和郝正志两人，只是扭头过来瞥了一眼，没当回事儿，又低头看着科研人员的实验操作记录表。 李唐又蹲下来张开手掌摸着地面的石头，“明显地面的温度很高，细菌氧化过程会释放出大量的热量，内部甚至会高达八十摄氏度。你们选用的是中等嗜热菌，而且中间间隔了五天没有喷淋浸出剂，没有及时降温，细菌就会大量死亡。” 他们站在堆场的边缘，都感觉到如同站在一个热烘烘的铁锅上面。 矿石堆场内部就是发热源。 不过因为堆场出了问题，温度已经逐渐降低。 “你说什么？” 吕丰年终于停止了和郝正志的探讨，转过身来，正视李唐。 如果没听错的话，刚才仿佛听到了五号堆场出问题的根源所在。 “我说你们对矿石的大小、堆积高度的选择不对，选择的菌种不对，喷淋的时间选择也不对。” 李唐面对吕丰年和郝正志等科研人员，选择了最直接的述说方式，“最终造成了堆场内部细菌大量死亡。” “你的意思是说，堆场内部细菌大量死亡，所以浸出过程停止，造成了五号堆场浸出率低？”郝正志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确实如此。”李唐很肯定的点头。 “你的说法很专业！” 郝正志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不愿意相信李唐的话，微观的细菌，哪能是在堆场逛一圈，或者用眼睛看看，用手摸摸就能够判断出来的。 在不远处的厂房里，他们就设立了一个实验室，科研人员已经提取浸出液进行微观分析，很快就能够得出结果。 不过，这个年轻人的一番话，确实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没听说武矿集团有科研单位，更没听说在其他地方也有生物湿法冶炼方面的研究课题。” 生物冶金的科研项目，是国家重点科研攻关项目，这个项目几乎聚集了国内这方面的专家学者。 在理论没有形成实践的情况下，大学课程里面，更是不可能有相关的专业或者学科。 看李唐年纪轻轻的，对于生物湿法冶炼的技术，谈吐自如，而且言之有理。 这倒是非常稀奇。 “我们武矿集团确实没有相关的研究课题，不过我们对这项技术是有兴趣的，也有一定的认识！”没等李唐开口，赵禾浦就抢先为武矿集团说话。 郝正志没有搭理赵禾浦这位来自燕京的商业大佬，反而是越发对李唐这个年轻人感兴趣，“你家里人是不是有进行湿法冶炼方面研究的专家学者，亦或是在国外参与该类型科研项目的研究人员？” 在他看来，在国内生物冶金方面的高精尖人才，都聚集在了这里，跟李唐是家里人关系的可能性不大，要不然多少有所耳闻。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李唐的家里人，最大可能是父母，就在国外的着名科研单位工作。 毕竟国外的湿法冶金发展比较早，而且已经有多个矿山把这项技术投入了大规模应用，效果非常好。 尤其以镁国和智莉的铜矿山应用最为广泛。 其中智莉的克布拉达布朗斯堆浸厂，采用生物炼铜方法冶炼辉铜矿，五年前就年产阴极铜17万吨，形成了非常成熟的技术体系。 国外的这项技术研究中，不乏华夏人的身影。 如果李唐的家人有这方面的高端人才，通过李唐的关系，吸纳国外有丰富经验和学识的人才，加入自己的科研团队，必然是如虎添翼，事半功倍！ 李唐却摇了摇头，很快击碎了郝正志的期待，“我家人并没有人进行过相关研究。” 郝正志略微失望，却也更加惊讶，“你怎么会对我们的科研方法这么熟悉？” 李唐想了想，选择了随口敷衍，“这要感谢武矿集团对我的栽培了。” 这家伙思想觉悟性很高！ 赵禾浦都被李唐的话给差点逗笑，不过硬生生的忍住了，而且还冠冕堂皇的吹嘘道：“我们武矿集团一直以来对于冶金前沿技术都是实时跟踪，并且愿意投入资金进行学习和引进，同时大力培养人才队伍！” 他指了指李唐，一副你自己亲眼见证奇迹的样子，“他就是我们集团培养出来的最优秀的技术型人才！而且我们集团，还不只有他一个人才，我们所拥有的是一个出色的协同作战的技术团队！” 这一番话说出来，脸不红心不跳，如此的丝滑。 仿佛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郝正志将信将疑，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刚刚被吕丰年吩咐前往室内实验室的郑成贤，拿着一份资料，急匆匆赶来。 “郝院长、吕主任，实验室对五号堆场浸出液的分析结果出来了！” “拿给我看看！” 郝正志连忙接住资料扫了一眼分析数据，同时也看到了试验人员给出来的分析结论，“浸出液中菌种数量减少，活性降低！” 所谓浸出液，就是喷淋在堆场矿石上面的液体，在流入矿石之后，菌群就会附着在矿石表面，不断繁殖壮大菌群，从而加速分解矿石中的金属离子。 在重复的喷淋过程中，金属离子和菌群就会随着液体从网状底层流出。 流出来的液体，就是浸出液。 浸出率如何，就看浸出液里面含有的金属离子的含量。 浸出液里面的细菌含量和活性，以及ph值，也能够反映出堆场的具体情况。 从实验分析结果来看，五号堆场的试验，算是彻底失败了。 至于失败原因，无外乎是刚才李唐所说的那几种可能性。 矿石太破碎，堆积太密集，造成氧气和二氧化碳在内部流通不通畅，菌群繁殖环境恶化。 或者，菌群氧化过程中，释放大量热量，在停止喷淋浸出剂的五天内，没有及时冷却，中等嗜热菌纷纷热死。 这些原因，刚才都被李唐准确的分析清楚了。 “你猜对了。” 郝正志朝李唐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第39章 非常专业 吕丰年还在仔细的琢磨分析结果，眼睛不时透过厚厚的眼镜片，望着对面的李唐。 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了之前赵禾浦对他们说过的话：这位是我们武矿集团的高材生——李唐，在生物冶金方面，有很强的专业知识，很厉害！ 此时此刻，他已经意识到当时赵禾浦对李唐的褒奖，并不是刻意的抬高吹捧，而是实事求是。 “我知道你是大学生毕业，但我认为你的专业素养，一点都不比研究生差。” 他说出了心里的真实感受，“你这样的科研人才，在生产单位实在有些屈才。你要是对科研感兴趣，可以到我们冶金研究所。工作也好，或者继续攻读我们研究所的研究生，都是可以自由选择的。” “您过奖了。” 李唐只是笑了笑，然后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而且很果断的拒绝了邀请，“我目前在武矿集团工作，大家对我蛮关照，工作生活都很顺利。” 他不骄不躁，不卑不亢的性格，让人不由得对他多了一分尊敬。 其实他刚才所做出的推测，是基于未来技术研发成果的掌握 这件事情，并不意味着他本身就拥有了很强的科研能力。 就如牛顿被苹果砸中脑袋，那时候他很困惑，为什么苹果往下落，而不是往天上飘？ 那个年代，这是一个深奥的难题。 然而现在，大家都知道地有引力。 “有没有兴趣去其他堆积场看看？”郝正志做出了邀请。 “恭敬不如从命。”李唐也想看看整个实验厂的情况，更加详细的摸清科研的进展。 不知不觉中，他处在了中心位置，与郝正志和吕丰年并排往前走，身后簇拥着一群科研人员。 这一群人，无不是高学历的高材生，有些人甚至有过非常成功的科研成果，在国内外着名期刊发表论文。 但是从站位来看，他们给予了李唐很大的尊敬。 不管哪一个行业，都有一个颠扑不破的道理，那就是达者为先。 真正有本事的人，不会永远被冷落和埋没。 赵禾浦这位商业大佬、实权人物，跟在人群身后，看起来没有得到应有的尊敬。 然而他却没有一丝丝生气，反倒心情愉悦，跟随专业的观光队伍，看得津津有味，听着科研人员们各种拗口的专业的探讨，时不时深以为然的点头应和，画面很和谐。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通过李唐在技术方面展现的实力，已经彻底征服了紫色冶金技术研究院的科研团队 双方达成合作，已经有了初步的突破口。 有一点反倒是引起了他的担忧，如果紫色矿业的管理层，是一群傲慢的井底之蛙，这项合作是否值得深入去开展？ 每一个堆积场都是一个巨大的热源，就算走在边缘也是感受到如路过通红高炉一般，实在是炎热难耐。 简单逛了一圈，他们回到了厂房内，吹着空调，桌上摆着各种瓜果。 “从去年开展项目，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进行了六十组以上的试验。” 郝正志看起来是在向李唐做项目汇报，就像平常向公司总经理汇报工作一样，非常严肃，语气和动作稍显古板。 “我们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和认识，我现在向你们简单的介绍一下项目的操作方法、进展，以及下一步计划。” 他把拿着前几天汇报的材料，再次一丝不苟的演讲：“浸出工作方面，我们发现矿石粒径太大浸出效率不高，粒径太小，碎石工序复杂，效率也不高，成本还大幅提高。菌种选择方面，极端嗜热菌比中等嗜热菌效果更好。三价铁和二价铁离子的变化和浸出液电位一致，当铁沉淀集聚，沉淀物会阻碍堆中的氧化作用，阻碍铜金属从矿石中分解出来。萃取环节，鹰国的lix984n萃取剂效果更佳，不过价格昂贵，我个人更推荐使用有色研究总院研究出产的国产萃取剂……” 他说了很多，其他科研人员显然对于阶段性的科研成果非常了解，仔细听着，却也没人记笔记。 李唐聚精会神的听着，同时拿着笔在笔记本上不停的记录。 持续了十多分钟的阶段性成果汇报结束，郝正志抬起头看向了李唐，看起来是在等待李唐的点评。 李唐抬起头，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干咳一下，“我就刚才所看到的，和郝院长刚才提到的问题，提出几点我个人的看法。首先，矿石粒径大小，选择50毫米最好，只需要经过一道碎石工序，浸出效率高，成本也合理。” 他说出了具体的50毫米的数字。 其他人面面相觑，然后在记录本上记录下来。 他的说法，很容易通过实验验证准确性。 李唐看到陆堪青也在忙着记录，连忙解释道：“我现在的说法，针对的是紫色铜金矿山。如果是九江省那边的铜矿，因为是浸染型矿石，矿石粒径还要更小，才能更好地浸出铜离子。” 说罢，言归正传，他朝郝正志等人继续刚才的话题：“刚才说到菌群方面，其实刚才郝院长只说对了一半。其实在浸出程序的前期，堆场温度不高的时候，使用中等嗜热菌，后期使用极端嗜热菌，效果最好。” “刚才在堆场里参观的时候，我发现一点，所有的矿石都没有经过洗矿工序。堆场中泥量大，渗透性低，会严重阻碍氧气流通和阻挡细菌附着在矿石表面。洗矿并不难，要不了多少成本，而且还能极大提高浸出效率，何乐而不为？” “其他的方面，还有很多细节，我都想一一跟大家分享。不过一下子说太多，恐怕大家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消化。” “我今天就讲这么多，说得对，或者不对，请大家多多包涵。” 面对这些求知欲极强的科研人员，他内心诚惶诚恐，生怕一个不小心露馅儿，或者出现低级错误，让人笑话。 等到他讲完了，大家还沉浸在他刚才所讲述的内容中，绞尽脑汁的思考，仔细的回味。 郝正志和吕丰年相视一眼，眼中都逐渐透露出震惊和不可思议的神色。 现在看来，这个年轻人的说法，非常专业。 关键是指向性非常明确！ 就好像黑暗中，他拿着一把手电筒，指明了前方的道路。 他们对李唐已是满心的佩服和敬仰。 第40章 这份文件不得了！ 啪啪啪…… 郝正志和吕丰年带头鼓掌，其他人也跟着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获得别人的尊敬，其实有一个捷径——在别人擅长的领域超越他！ 掌声渐熄，郝正志朝吕丰年眨了眨眼睛，“吕主任，您今天不忙？” 吕丰年心领神会，“不忙不忙，有的是时间。” “李唐，时间还早，而且你看大家都听你的声音听入迷了，你多讲讲，满足一下大家的期待。” 郝正志还专门朝一帮手底下的科研人员喊道：“你们还想不想听李唐多说一点？” “想！” “讲得太有道理了！” “我就觉得李老师刚才提的一点，多加一道洗矿的工序，这一点其实都是我们忽略了。现在李老师提起，给我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以前真理就在旁边，而我却视而不见。” 这一群学历很高，专业素养非常高的人，都表现出了浓浓的求知欲。 难怪他们能够从事科研工作，对于新知识的渴望，对于未知的好奇，不是一般人能理解。 面对大家的呼声，李唐微笑着垂手站立，“其实我准备了一份材料，上面就有很多很详细的，关于生物湿法冶金技术方面的浅显见解。如果大家感兴趣的话，我接下来把这份材料交给你们，只打印了一份，你们可以相互传阅，或者多打印一些，分发给大家查阅。如果能起到抛砖引玉的效果，就很好了。” 一路参观过来，其实他手里都拿着这份材料，也正是在紫色冶金技术研究院的文印室打印的。 没人能想到这份材料这么贵重。 一听这话，郝正志和吕丰年再次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惊喜的表情。 没想到李唐这次前来，居然带了这么一份礼物。 不管他提供的资料是否足够准确，但是对于正在艰难摸索前进的科研队伍，都是弥足珍贵的，没准能够引起新的思考。 至于准确性，后面增加几次具有针对性的试验，很快就能够验证李唐提出来的观点的准确性。 这一点，他们作为专业人士，一点都不担心。 任何的弄虚作假，都逃不过真理的考验。 “在这里，我先代表所有工作人员，也代表紫色矿业，乃至代表整个国内的冶金行业，向你表示感谢！” 郝正志这一番话，说得非常隆重，精神的高度也上升到了为产业发展做贡献的层面。 正当李唐准备把手里的材料递过去的时候，赵禾浦庞大的躯体却挤开人群，一把拉住李唐的手，面对大家，笑容灿烂，“李唐讲了那么久，你们都没注意听到他肚子饿得咕咕叫。” 郝正志准备接住材料的手，有些遗憾的收了回来，“赵总说得对，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吃饭去。你们大老远过来，很是辛苦，我们必须要尽地主之谊！” 他现在的态度，与早先刚见到赵禾浦等人的态度，简直泾渭分明。 面对手底下的这帮科研人员，他又有些歉意道：“实验厂这边还得需要你们在这边盯着，再辛苦你们一下。等到项目结束，得到圆满的成果，我让你们痛快的去潇洒！” 几名研究院的高层和吕丰年等人，上了车，在前面带路，直奔县城。 在后面的车上，赵禾浦、陆堪青和李唐同坐一辆车。 司机是紫色矿业的人。 赵禾浦等不及避开司机，扭头看着李唐，以及李唐手里的文本材料，“你手里的这份材料很重要！”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很强硬的说道：“我不赞同你把这份材料无私的奉献给紫色矿业！在你决定送出这份重要的材料之前，你应该跟我商量一下，至少事先也得通一下气！” 此次考察团，以赵禾浦为首。 这件事情，往严重了说，李唐的行为属于藐视上级，擅自行动。 在职场中，可是犯大忌！ 当然，赵禾浦现在一脸严肃，甚至很生气。 生气的原因不是因为李唐触动他的权威，他没有小肚鸡肠到这种程度。 他生气是因为差一点李唐就做出了愚蠢的决定！ 不可能说跟人相处半天，三言两语中大家相谈甚欢，就把手中弥足珍贵的宝贝奉献出去。 “你还是太年轻了。”他看着李唐的脸，不由得感叹。 李唐明白赵禾浦在担忧什么，把手里的材料递给了对方，“这只是我所掌握的生物湿法冶炼技术中，其中一小部分。本来我也想着给你们先提供一份，参考一下。但是因为时间仓促，直接就坐飞机来到了建安省，所以一直没来得及打印交给你们。” 握着这份不算很厚的文本，赵禾浦感觉到手心沉甸甸，翻开看了两眼，文字密密麻麻眼花缭乱，于是递给了坐在副驾驶的陆堪青，“陆总，你看看这份资料。” 随着资料掌握在自己手里，他的情绪，也逐渐缓和下来。 车辆在山路上颠簸前进，陆堪青一边舔着手指，一边艰难的翻看手里的材料。 看了没一会，长时间聚精会神的浏览密密麻麻的文字，加上汽车不停摇晃，很快整个人变得头晕目眩，有了很严重的晕车症状。 他还是努力的看完了文本，然后从副驾驶座回过头来，脸上的疲惫已经一扫而空，换上了惊喜的表情。 他是技术负责人，一项技术的好赖，还是有很强的分辨能力的。 “赵总！” 他看到赵禾浦正眯着眼小憩，迫不及待的呼喊。 “怎么了？” 走了一天，赵禾浦这个庞大的躯体确实疲乏了。 “李唐的这份资料，非常厉害！”陆堪青脸上写满了惊喜。 “怎么说？”赵禾浦也提起了精神。 “这份资料不但阐述了生物湿法炼铜的理论技术，而且对于冶炼厂的建设施工，给出了非常详细的操作步骤！” 陆堪青翻开资料的第一页，随便指向其中一个小段落，念道：“首先将矿石破碎到合适的粒度，将破碎的矿石堆积在聚氯乙烯的地垫上，堆高主要在10米到20米之间，视不同种类矿石而定……还有，地垫铺设通风的塑料管，连通充气泵，给细菌提供氧气……” 随便念了两段，他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赵总，这份文件不得了！” 第41章 太出色了 赵禾浦却没从这两段文字中听懂太多东西，大概是太累了，脑子反应有些慢，“听起来不像是很高深的技术。” “赵总！” 陆堪青激动地都有些颤抖，“这份材料，几乎就是生物湿法炼铜厂的施工设计方案！如果这份材料完整，那我们甚至可以直接对照这份材料的内容，开始建设一个规模化的炼铜厂！” 这就好比有人把道路已经建好，他们只需要在路上开车行驶就行了！ 这与其他专家对生物冶金还是模棱两可充满不确定性的论调不同，这份材料，已经把最好的选择方案，彻底定下来！ 赵禾浦也听明白了，一把夺过材料，仔细的查看，“要是这样的话，咱还跟紫色矿业合作个屁，直接开始建设冶炼厂，很快就能够投产了！” “只要这份材料完整，我想我们可以这么做。” 陆堪青很激动，不过也有些遗憾，“这份材料，只写了一小部分就断了，核心技术并没有看到。” 说罢，他和赵禾浦两人，不由自主的看向一旁的李唐。 这个年轻人的手里，一定有一套完整的资料！ 对于他们的激动，李唐始终望着窗外飞掠的树影，神情平静。 感受到他们的目光，他把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淡淡道：“确实有一份完整的资料，把生物冶金技术的整体框架已经整理清楚，而且我可以说，这项技术已经趋近于成熟。不过想要建设规模化的冶炼厂，光有技术是不行的，还需要有一个能够解读这项技术的专业团队。而且其中一些细节，根据不同矿山的不同设计，都需要进一步打磨。” 他看到赵禾浦和陆堪青两人还是呆滞的表情，直白道：“所以说，我才希望矿冶公司和冶金研究所或者紫色冶金技术研究院达成合作。” “但你的这项技术，明显比他们所掌握的技术还要更加先进，我认为你并不需要他们的协助！”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不耻下问，人多力量大……”李唐一连念了几句古言，“你看，古人都知道要集众人之力办大事。况且吕主任、郝院长等人，在生物冶金方面，真的是有非常高的造诣。” 看得出来，赵禾浦和陆堪青已经把手里的这份材料当做圣经，都有些看不起郝院长等人，甚至有了撇开他们的想法。 有这技术，咱直接就牛起来了！ 李唐笑了笑，“分享使我快乐。” 他没有申请专利，从未想过独享这份技术。 想要做的是，把这些技术拿出来，能够缩短一些科研的时间，那么人生就有了一定的价值。 本身这项技术就不属于他。 当然，通过这项技术，个人方面获得一些经济方面的利益，那就再好不过了。 毕竟他也是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来整理这份资料，一个人的脑海里能够容下这么多知识，也是通过很多刻苦努力的。 “行。”赵禾浦有些遗憾的选择支持李唐的决定。 他个人的目标不是什么技术，而是要把德门铜矿山的难题彻底解决！ 这一点，他心里很清楚。 …… 在前面的一辆车子里面，郝正志和吕丰年对于没能拿到那份文件，都表现得很遗憾。 郝正志的年龄其实跟吕丰年差不多，只是因为染了一头黑发，与吕丰年一头银发相比，就显得比较年轻一些。 他以前也是在公益性科研单位干了一辈子，后来收到紫色矿业的邀请，也感受到了陈金河的诚意，于是离开了老单位，来到了紫色冶金技术研究院。 作为一名科研人员，在哪里工作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个舒适的研究环境。 对于真理的求知，已经融入血液，贯穿一生。 “五号堆场失败了，不过我们还是获得了许多经验。尤其是今天，又有了许多重新的认识，有了新的思路。尤其是听了那位年轻人的话，我觉得他的话非常的发人深省，受益匪浅。” 他脑海里还在思考着今天接触到的许多新思想，恨不能立刻展开试验，立刻验证其准确性。 相比于新的思路，其实他对那位年轻人，更加的好奇，“吕主任，你怎么看那位年轻人？” “李唐啊？”吕丰年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用一个词形容——aazg，他简直太出色了！” “他居然是武矿集团的人。” 郝正志有些想不通，也感觉这样的人才在生产单位着实是浪费天赋，“他今天所讲的内容，你我都听得出来，他很专业，极其专业！而且对于我们的试验方法、实验过程，简直了如指掌！如果他只是通过眼睛，在实验厂看了一圈，就推测出我们的技术手段，这就太不可思议了。” “只能说他肚子里真的有墨水。”吕丰年如是说。 “曾经我一度怀疑是你们泄露了我们科研技术。” “绝对没有！”吕丰年一身正气，从来都不愿意承受这样的污点，“我还以为他跟你们研究院内部人员有联系呢。” “都是老同志了，咱们都不可能做出泄露机密的事情。” 郝正志扭过头来，看着吕丰年，“赵禾浦等人是你介绍过来，对于他们提出的合作开展研究，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其实不重要，你们怎么看才是重点，决定权在你们那里。” “其实我不愿意跟武矿集团合作。来自燕京的大企业，看我们的眼神都是居高临下，有他们加入，时间长了，肯定会有矛盾。” 郝正志很清楚，这个事情，他本人的意见非常重要。 如果他同意跟武矿集团合作，当面跟陈金河说一声，以陈金河对他的信任，肯定会尊重他的意见和决定。 话虽如此说，他却又纠结了起来，“说老实话，我特别想把李唐这个年轻人拉拢到咱们科研团队里面来！” “那么你还是跳不过武矿集团。” “你说李唐手里的那份技术资料，到底写了哪些内容？” “说到底，你还是想要李唐的技术！”吕丰年笑呵呵起来，“其实我也很好奇他能够拿出怎样的东西。我想，以他对生物冶炼那么高的造诣，拿出来的技术，一定不会差。” “先吃晚饭，看看李唐愿不愿意把资料拿给我们看看。” “今晚喝点酒？” “必须跟李唐多喝几杯！” 第42章 验证法 晚饭在县城的一家饭店，一桌子的菜肴中，海鲜占据了大半。 建安省靠海，但是这个小县城距离海边还有两百多公里的路程，现在海鲜长途运输还很麻烦，所以能在这样的小县城吃到新鲜的海鲜，价格是非常昂贵的。 有酒有肉，餐桌上推杯换盏，气氛还是比较热烈的。 郝正志和吕丰年本着尊敬人才的想法，跟李唐多喝了几杯，时不时用言语试探李唐的背景。 没成想，李唐酒量太差，很快就摇头晃脑，说话都不利索了。 赵禾浦作为考察团的领导，自然是要撑起场面。 而且一路过来，听李唐说了一番话，也明悟了许多。 德门铜矿山能否起死回生，现在只有一个出路，那就是跟紫色冶金技术研究院展开合作，共享技术成果。 所以这一顿酒局，他清空所有杂念，态度非常热烈。 技术方面李唐一骑绝尘，可要是坐上酒桌，他可就一点都不困了。 郝正志和吕丰年是科研人员，同样也是管理层，平常免不了参与酒局，酒量差不了。 可是在赵禾浦这位千杯不醉的久经沙场的海量面前，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酒足饭饱，离开之前，李唐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了郝正志。 天刚蒙蒙亮，昨夜的酒精还未完全散去，郝正志还感觉到有些头晕，不过还是喊上司机，拿着从李唐那里得来的资料，早餐也不吃，急匆匆赶到了实验厂。 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想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根据这份资料上面提供的方法，做几组数据，验证其准确性。 如果最终证明李唐提供的技术，是对的。 那么，实验厂现在正在进行的许多组试验，都可以停止了。 未来计划开展的许多试验，也可以抛弃了。 那将会节省许许多多的过程和经费！ 甚至可以把这个项目，式的推进到下一个步骤。 乃至于直接建设规模化的实验厂！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浪费时间，一点都不想大家继续在黑夜中摸索，一次次失败，撞得满头包。 “立刻把这份资料复印人手一份，马上阅读，以最快的速度熟悉资料上提供的各项数据！” “所有人，马上过来开会！” “还没开始的试验，或者刚刚开始的试验，从今天开始，全部暂停！” “马上联系矿山，送一批经过严格洗矿工序的矿石过来！矿石粒径方面，碎石工作一定要严格把关，尽量做到统一。尤其是李唐提到的50毫米粒径的矿石，多送一点过来！” “马上做一组中等嗜热菌和极端嗜热菌混合搭配使用的试验，严格按照资料上说明的操作顺序，先中等嗜热菌，后极端嗜热菌，时间一定要把握准确！” “另外，喷淋时间，着重研究一下，喷淋三天停一天的手法，是否是最优选择！” “把以前所有的实验数据都整理一遍，与你们手中的这份资料里面的数据做一个详细的对比！” …… 郝正志来到实验厂，接连下了许多道命令。 以前大家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排除法，今天却突然改变了策略，进行验证法。 操作手法都一样，只不过目的性变得更加明确了。 以前是一次次试验，一次次失败，然后不断缩小研究范围。 现在是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然后只需要进行多组对比分析，证明对或者错，即可。 大家拿到了资料，都看到了资料上面许多新颖的说法。 其中不乏许多他们还在摸索的技术点，资料中已经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如果最终证明这份资料是对的，那么他们以后的研究工作，将有一个严格的参照物，甚至可以当做操作规范来运用！ 想想就激动不已，大家的研究热情一下子都点燃了。 他们都很想尽快弄明白一件事情，李唐这个人，到底是超级学术骗子，还是真正的技术大神？ 时间一天天过去，每一项工作最终都变成了密集的数据。 郝正志和吕丰年联手完成了最近这段时间各项试验数据的汇总归纳，并且进行整体的分析，最终得出结论。 他们拿着实验结果，联袂走进了紫色矿业总部大楼总经理办公室。 等到公司改制变成股份制，这里就变成董事长办公室了。 办公室大门敞开，里面却没人。 “陈总怎么还不出来？”郝正志不停地翻起衣袖看时间。 之前问隔壁办公室的人，早就知道陈金河正在会议室开会。 “稍安勿躁。”吕丰年稳稳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很是能够沉得住气。 配上那一头银白头发，颇有一股子仙风道骨的气质。 “天都要黑了，我可等不及了！”郝正志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去？” “我去会议室找陈总去！” 郝正志等了一个多小时，早已经等不耐烦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过。 “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都熬过来了，你着急这几分钟做什么？”吕丰年知道老伙计担忧什么，他何尝不是如此。 “你说万一李唐要是把这么重要的资料拿给别人，那就是咱们科研项目的巨大损失，也是紫色矿业的巨大损失！” “李唐要是有这个打算，在过去这段时间，已经把资料交给别人了，也不差这个把小时。” “我是必须马上见到陈总！” 郝正志着急忙慌的就往外走，迎面差点撞上一个正要走进来的人。 他定睛一看，连忙惊呼：“陈总，你可总算回来了！” 在陈金河的身后，几名公司高管拿着文件，也是一脸焦急：“陈总，这边有个文件，已经拖了很久了，需要您过目签字。” 陈金河看到郝正志，头也不会的朝身后跟来的人摆手，“你们的事情先放一放，明天再来找我。” 明天找你？ 您现在忙得一天到晚都见不到人，这事已经拖了好几天了！ 几名高管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陈总一直都是这样，技术问题永远优先。 “什么事这么着急？” 陈金河丢下手里的公文，连忙坐到郝正志和吕丰年的对面。 “陈总，你看看这份资料！” 郝正志没解释太多，只是把之前李唐提供过来的资料递了过去。 第43章 技术就是生命力！ 陈金河拿起资料一看，没有封面，没有扉页，而且看起来这份资料还是残缺的。 不过看郝正志和吕丰年都是一脸凝重的表情，也不废话，拿着资料就静静开始翻看。 随着视线的下移，他的眼中，越发的绽放出光彩。 这是一个理工男本能的反应，当一项新技术出现在面前，总是能够激起内心最澎湃的热血。 技术男的快乐，就是如此的奇特。 按捺着激动地情绪，他翻到了只有十多页的资料的最后一页，连着翻了三次，最终才确认没有了后续的内容，意犹未尽的放下了文本。 “郝院长，吕主任，这是你们最近取得的试验成果？”他抬起目光，激动地望着对面的两位老人。 他虽然已经是紫色矿业的最高领导人，但是血液里的技术基因，却依然存在。 对于技术，他依然敬仰，当做图腾一样崇拜。 这一点，正是他的人格魅力。 也正是基于共同的追求，当年郝正志接受陈金河的邀请，离开工作多年的科研单位，来到初创的紫色冶金技术研究院任职。 三个老男人现在的情绪，以及所有情绪汇聚而成的氛围，很奇妙。 宛如三个狂热球迷在观看足球世界杯决赛。 高血压几乎要从脑门上飚射出来。 郝正志理解陈金河激动的心情，不过还是摇了摇头，“并不是我们的研究成果。” “啊？”陈金河愣了一下。 狂热的血液稍稍冷却，满脸狐疑的望着对面两个熟悉的老朋友。 郝正志和吕丰年你一言我一语，把赵禾浦和李唐等人过来谈科研项目合作，以及最近这段时间进行的验证工作，向陈金河述说了一遍。 “按照你们的验证结果来看，这份资料上面的技术，是非常可靠！”陈金河重新拿起文本，随手翻看，看到里面列明的一条条操作细则，非常详细。 “是的，实验结果证明这份技术资料，确实非常先进，也很实用。”郝正志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吕丰年也感叹道：“可以说，这项技术，就是为我们国内低品位黄铜矿的冶炼量身定制的技术。从这一部分资料来看，这项技术，跟紫色铜金矿山非常契合！” “如果这项技术不只是残缺的一部分，而是有一套完整的理论体系，那么我们完全可以跳过第一步的研究阶段，直接进入规模化冶金实验，甚至直接可以采用生物湿法炼铜技术建厂了！” 陈金河由衷的发出惊呼。 他们在开展科研项目前，规划的情况是，第一阶段用三到五年的时间，掌握该项技术。 第二阶段则是建立一个年产一千吨的生物湿法炼铜冶炼试验厂，将理论在实践中检验一遍，为期三年以内。 第三阶段则是建立一个年产一万吨电解铜的生物湿法炼铜厂！ 随着技术的逐步成熟，未来将会扩大规模，甚至能够吞下整个紫色铜金矿山出产的所有矿石！ 目前他们的研究工作，还处在第一步阶段的第二年。 革命远未成功，还需要诸多努力。 郝正志对于陈金河的感叹，也是感同身受，“李唐提供的这些技术，就算只是作为参考，我们也能够缩短至少三年的科研时间！” 时间就是金钱！ 矿业企业发展，技术就是生命力！ “我们必须拿下这项技术！”陈金河语气很坚定。 他太明白技术的重要性，同时也有些疑惑，“你们一直在说这项了不得的技术，还有一个叫李唐的人，人呢？” “你日理万机，大概是忘了，差不多半个月前，我给你递交过来一份合作提议。”郝正志提醒道。 陈金河连忙来到办公桌后面一阵翻找，总算找到了那份被压在一大摞资料下面，已经彻底遗忘的合作提议。 “我最近是真的彻底忙昏头了。” 他懊恼的拍了一下额头，“我们是不是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郝正志和吕丰年相视一眼，郝正志点头道：“是的。” 陈金河重新翻阅合作提议，“武矿矿业和冶金有限公司？” 此时的紫色矿业，还只是偏安一隅，在全国知名度不高。 然而武矿集团，却是如雷贯耳，国企当中都算是巨无霸级别的。 “这个事情，我来办。你们一直以来都辛苦了，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我让后勤部给你们安排晚餐，你们二位先休息。” 陈景河把郝正志和吕丰年送出门之后，又返回办公室，坐了下来。 …… 赵禾浦这段时间过得有些煎熬，一方面德门铜矿山的难题厄待解决，另一方面自身职位的转正，在多次私下打探口风之后，发现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这两个难题，其实可以归结为一个问题。 工作上烦闷，回到家老婆也是喋喋不休。 他把秦建设喊出来一起喝酒消愁，事实证明还是好哥们儿比较靠谱。 “还是啤酒肉串好吃！”赵禾浦一口一串羊肉串，嘴角流油，胖脸上满是欢喜，“咱俩多少年没一起这么快活了，怀念刚进公司一起打拼的日子。” “距离上次一起吃烧烤，就在昨天。”秦建设毫不客气的拍了拍赵禾浦顶到桌子边缘的大肚皮，“你媳妇骂你，我认为骂的很对，你是该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 “这不是最近压力大。” 赵禾浦重新拿起一串羊肉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皮，想吃，心里却又升起了一丝反抗，“羡慕你呀！你想吃什么随便吃，工作上也是轻轻松松。你看我，最近一年多累得跟狗一样，到了集团总公司那里，还要被领导各种批评。” “你以为我很轻松？” 秦建设哼了一声，嘴里的肉串突然就泛起了苦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们矿冶公司不是已经决定给德门铜矿山上马生物湿法炼铜技术，最近怎么回事，没动静了？” “九江铜业那边，单纯就是想坑我们钱。又找了紫色矿业，这个县级企业，管理层眼界不高，我亲自谈合作，他们公司的总经理到现在我连面都没见到！”赵禾浦气得端起酒杯，一口吞下大半杯啤酒。 秦建设拿起酒杯碰了一下，叮的一声脆响，“谁这么不识抬举，连我们赵总的面子都不给！这样的公司，以后可别到燕京来做生意！” “差不多半个月了，一点动静没有。烦得很，估计又得重新找其他办法。实在不行，只能找国外的公司。” “国外公司可没那么容易转让技术……” 第44章 成交 正聊着，电话突然想起了悦耳的铃声。 赵禾浦拿出小巧的手机，本以为是家里人用座机给他打来电话询问平安，却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接通之后，对面停顿了片刻，才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很容易判断出来是一位中年人：“喂，是赵总吗？” 口音带着浓浓的地方特色，语调几乎没有平仄之分。 这是个南方人。 “我是赵禾浦，你是哪位？” “我是紫色矿业总经理陈金河。”那边发出和善的笑声。 赵禾浦没想到大晚上接到来自紫色矿业的电话，而且现在他对陈金河已经有了一个傲慢的印象。 “有事？”他的语气却比较生硬。 “前段时间，我比较忙，你们过来的时候，我没能接待你们，实在抱歉。对于你们提出的，在生物冶金研究课题方面的合作提议，我看了，思考了很久，我认为咱们是可以合作的。”陈金河说话慢条斯理，普通话不标准，但是咬字特别清晰。 “是吗？”赵禾浦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很快反应过来，“陈总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我觉得你们集团在生物湿法冶金方面的技术，在咱们国内是非常先进的！你们对于生物湿法冶金技术的研究和运用，跟我们紫色矿业不谋而合。我认为我们两家公司之间，是有姻缘的。” “陈总是从技术方面考量，所以打算和我们合作？” “是的！你看明天赵总有空吗，我到燕京跟你谈一谈合作？” 赵禾浦想了想，爽快道：“好啊！明天恭候陈总光临！” “我有个小愿望，希望能够见一见你们集团的李唐这个人。” …… 燕京老王烧烤店。 赵禾浦正要收起手机，不过恍惚中很快又觉得有个事情迫在眉睫，连忙拿出手机拨打了公司值班室的电话。 “马上安排一辆车，把李唐接到老王烧烤店！立刻，马上！另外，通知法务部的人，现在就回到公司，今晚加班！” 撂下电话，他忽然心情舒畅起来，然后抓起三根羊肉串，一口薅下来，吃得嘴角流油。 吃的过瘾，同时大声喊道：“老板，再烤一百串羊肉串，半个小时之后拿上来！” 秦建设在一旁看得惊奇，笑道：“用得着这么着急？” “我要不着急，我屁股下坐的位置，就让人给换了！” 赵禾浦说的意思不是现在屁股下坐着的椅子，而是公司总经理的位置。 他在这个位置已经担任代职总经理一年多，按正常情况该转正了，可是因为德门铜矿山的问题迟迟无法解决，所以集团总公司的高层对他有颇多微词。 据说已经有公司党委委员提议研究新的总经理人选。 这消息传出来，他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了。 …… 李唐已经准备睡觉了。 门外突然想起咚咚的急促敲门声，这个时间，平常几乎不会有人来打扰。 他以为是何润琦有急事，或者又在发神经，穿上拖鞋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公司的司机大叔。 “有事？” “急事！” “出什么事了？”李唐心里咯噔一下。 “你马上跟我走，立刻前往老王烧烤店！” “嗯？”李唐满脑子问号。 看着司机一脸严肃而且剧烈喘气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 可是，前往老王烧烤店用得着这么紧张和严肃吗？ “快点！”司机催促。 “你稍微等我一下。” 李唐换了一身行头，又到楼下把何润琦喊起来，这才上了公司的车子。 “大半夜，干啥去？”何润琦刚才已经睡了，又爬起来，现在是睡眼惺忪。 不过坐在舒适的轿车后排，情绪很快就调动了起来，低声在李唐的耳边嘀咕道：“这车是个好车，平常都是公司大领导的座驾！” “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李唐神情凝重。 刚才问了司机，司机也说不上来大半夜到底干什么去，只知道事情很紧急。 到了老王烧烤店，闻着肉香，看到靠窗位置秦建设和赵禾浦正在悠哉的喝酒，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好家伙，出来吃个烧烤，搞得跟打仗似的。 “来了，快入座！” 赵禾浦看到公司的车子停在门口，立刻站起来迎接，同时朝老板喊道：“烤肉快点上！” “秦总好，赵总好！” 何润琦像一只受惊的竹鼠，缩在椅子上，战战兢兢地，闻着肉香，口齿生津，却不敢动手。 “吃！”赵禾浦殷勤的给两位年轻人倒啤酒。 桌面上已经有许多空竹签，看起来两位大佬已经在这里喝酒吃肉有段时间了。 把他们两个年轻人喊来，恐怕不是在计划之内。 李唐看到秦建设的表情似笑非笑，稍稍猜到了一些事情，“赵总，这么着急帮我们喊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先喝酒，来，干了！” 一大杯啤酒下肚，酒气在肚子里翻涌，很是胀肚子。 等到三杯酒下肚，赵禾浦才说正事：“你手里有一套完整的生物湿法冶金的技术资料，对？” “对，这个事情，我们之前谈过的。”李唐点头。 “你把那套技术资料授权给我们矿冶公司使用。”赵禾浦看着李唐，眼里充满了期待，“你申请专利了吗？” “没有。” “没有专利也没关系，这样，你把这项技术授权给我们矿冶公司，我们给你授权费！” 赵禾浦满面笑容，很是豪迈的说道：“你说个数，只要合适，我都会尽力在公司内部替你争取！” “赵总，是不是紫色矿业那边主动谈合作了？” “明天紫色矿业总经理陈金河飞燕京，跟我谈合作。”赵禾浦还是非常佩服李唐察言观色的本事，一下子就猜透了事情的原委，“不瞒你说，对方就是冲着你手里这份技术来的。我的想法是，你拿授权费，我们矿冶公司拿着技术，跟紫色矿业讨价还价。你也说了，想要建设一个生物湿法炼铜厂，需要跟紫色矿业合作。” 为了达成这项合作，他肯定是愿意在经济方面最大化的给予李唐补偿。 这一点，很明显的写在了他的脸上。 “谈钱不伤感情。”秦建设只能说这么一句。 李唐看了秦建设一眼，心里有些摸不准赵禾浦的底线，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只能凭直觉说了一个数：“五十万？” “成交！” “啊？”李唐愣了一下，忽然就很后悔。 感觉自己把价格喊低了。 有种拍卖会的时候，自己刚第一次喊价，对方当的一下落锤，直接宣布成交了。 这是怕喊乱了呀？ 要不重新喊一次？ 赵禾浦端起酒杯，笑哈哈道：“来，干杯，庆祝我们合作愉快！也预祝我们与紫色矿业的合作取得圆满结果，德门铜矿山的问题顺利解决！” 第45章 五十万 喝了点啤酒，吃了些烧烤，秦建设告辞离去。 公司的车子拉着赵禾浦、李唐、何润琦，直奔公司总部大楼。 矿冶公司法务部办公室灯火通明，所有部门职工被人从床上揪起来，一个个满脸懵逼的坐在办公室。 赵禾浦的到来，很快给他们答疑解惑。 一份技术授权合同，很快拟定。 “事情紧急，咱们宜早不宜迟。” 赵禾浦毫不犹豫的在合同上签字，拿着总经理印章郑重其事的按压上去，“五十万授权费，明天一早财务上班，第一时间转到你的工资卡里面！至于你手里的技术材料，我虽然没有见过整套技术，不过我相信你这个人。明天你直接把技术放进光盘交到公司技术部，这事咱就这么定了！” 看着递过来的钢笔，李唐也没有了任何犹豫，拿起钢笔，在合同的相应位置，笔走龙蛇签下大名。 公司距离宿舍不远，但是赵禾浦还是让司机把李唐和何润琦送到了宿舍门口。 此时已经是深夜。 两个人走在静谧的楼道，脚步声回荡。 何润琦喝了点酒，但是没醉，不过今晚发生的一切，恍如一场梦。 “李唐，你发财了！” 他的脸上写满了羡慕和嫉妒，“这么多钱，你都可以直接不用干活了，吃一辈子！我五十年的工资全部加起来都不够五十万！” 今晚这事，对他的幼小心灵，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李唐没想到大晚上居然被赵禾浦喊去谈合作，关键还连夜把合同给签了，这是真的怕他跑了。 “明天我请你吃饭，好？” “你这个大款，必须请我吃一顿大餐！” “可以！” “李唐，我觉得你应该要现金，我没见过这么多钱。五十万现金，得有多少！” …… 早晨上班，赵禾浦亲自跑到秦建设的办公室，等到李唐进来，便喊道：“我们财务已经给你的银行卡打款了，你抽空查一下。” 李唐也没有拖沓，手里拿着拷贝了一份生物湿法冶金技术资料的光盘，随手递了过去，“这是全套资料，包括了生物浸出、萃取、电解三个主要部分的技术详解。整体理论框架是非常完整的，不过细节方面，有可能会有一些偏差，需要专业团队再打磨一下。” 赵禾浦非常郑重的双手接住光盘，胖脸上笑容灿烂，“德门铜矿山的难题这回是彻底有办法解决了！你都不知道这两三年我为了德门铜矿山付出了多少，在担任矿山矿长，后来代总经理，我是天天操碎了心！李唐啊，你要是早点来我们武矿集团上班，那得给我省多少事！” “你就知足，有李唐给你解决难题！” 秦建设看他这个样子，打趣了一句，然后有些阴阳怪气的提醒：“你给李唐的五十万到账挺快，答应给我们公司的一百万奖励呢，什么时候到账？” “那个钱少不了你，早在很久以前公司就广集良策，一百万奖赏都是早早预留出来的定向资金，绝不可能赖账！” “你们公司账上躺着大把钱，你倒是给钱啊！” “先给你十万，一会儿我到财务说一下，走一下程序，把赏金支出来。” “五十万！” “二十万！” “三十万，不能再少了！”秦建设咬牙切齿。 别看勘查公司和矿冶公司在集团内部平起平坐，其实内里完全不一样。 矿冶公司旗下有好几家矿山和冶金厂，每年营业额超十亿，根本不是勘查公司能够比的。 “行。” 赵禾浦拿着光盘，起身往外走，还不忘朝李唐提醒道：“陈金河过来的时候，你最好还是参加一下会议，对方点名要见你的。” “好的，没问题。” 李唐收了钱，售后工作肯定是要尽量做好的。 秦建设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审视着李唐平静的脸庞，“你今年二十？” “虚岁二十一了。” “真年轻呀。”秦建设不由的感慨，“不过你这个年纪，一下子赚了五十万，那么大一笔钱，我看你不怎么激动？” “我心里很激动。”李唐一本正经的回复。 五十万元，在现在这个年月，是一笔巨款，可以在燕京全款买一套商品房了。 对于李唐来说，五十万这个数字还不足以得意忘形，更大的金额他也见过。 “记得给家里打电话，跟你父母好好商量怎么使用这笔钱。千万不要有了钱，就大手大脚，也不要太招摇，提防着点别人。”秦建设从长辈的角度，语重心长的叮嘱一番。 “好的。”李唐欣然同意。 下午，陈金河来到了矿冶公司。 这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 他皮肤比较黑，中等身高，如果是偶遇，一定认为这是一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乡。 他本身是学地质出身，刚开始工作也是在建安省的地质队，作为勘查项目负责人，找到了紫色铜金矿山。 后来离开了地质队，亲自操刀担任紫色矿业总经理，在93年开始对紫色铜金矿山进行开采。 到如今，一家县级矿山企业，已经发展为整个建安省赫赫有名的矿企。 能从万千县级矿山企业，发展到省级明星企业，已是巨大的成就。 然而这还不是这一家企业的顶峰。 未来二十年，才是紫色矿业真正的腾飞。 这家企业的掌舵人，正是眼前这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中年人。 “你好，我叫陈金河。”他的开场白很简短朴素。 “我叫赵禾浦。” “我首先想跟你们确认一点，关于生物湿法炼铜技术，你们是否有一个完整的理论体系？”陈金河直入主题。 “有！”赵禾浦的回答也很简洁。 “我们紫色矿业在冶金技术科研方面，已经投入超过千万元。尤其是在低品位矿石冶炼方面，始终不遗余力。我想我们两家企业的目标是一致的，我们都想开发低品位矿石，降低成本，提高效能！” 刚见面没几分钟，陈金河似乎已经有了坚定的决心，“我想我们是能够合作的。” “我同意你的观点。” “你们手里掌握的技术，绝对是国际领先！这样，你们提供完整的技术，关于这一科研项目的所有经费，由我们紫色矿业承担。”陈金河为了促成合作，也是下了血本，“赵总，您意下如何？” “我接受这样的合作方式！”赵禾浦笑了出来，“不过我们这边，是有合作条件的。我们要求科研团队在我们德门铜矿山也建立实验厂，并且在掌握了所有技术环节之后，首先在我们德门铜矿山建立冶炼厂！我们初步计划建设一个年产一万吨阴极铜的试验冶炼厂，并且在未来技术逐步完善的情况下，扩大规模。在未来的这些工作中，我希望科研团队能够一直提供技术支持。” 他这是把德门铜矿山跟科研团队绑定在一起，薅羊毛好几年！ 这一手空手套白狼，着实是比较贪婪。 第46章 大人物 陈金河忽然间表情有些凝重，毕竟公司每年投入数百万科研经费，还要被别人始终分享科研成果，想想就觉得很吃亏。 可是眼睛看到对面桌面上摆放着的一套资料，封面写着：生物湿法炼铜技术方案。 这是一套价值连城的技术资料！ “要不这样，我们技术团队会在未来五年内，给你们德门铜矿山无偿提供技术支持，你看如何？” “五年……”赵禾浦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个时间内肯定能够建成一个稳定运营的冶炼厂，当即点头：“合作愉快！” 双方谈妥主要的合作框架，具体的细节，以及合作协议条款，还需要手下人多次磋商。 两家大型企业合作，当然也要有一个隆重的签约仪式。 这么快达到了目的，陈金河还是比较高兴的，“我一直听说生物湿法炼铜的技术，是一个叫李唐的人提出来的。赵总，不知道今天我能不能有幸见一面？” 李唐其实一直就坐在赵禾浦的旁边，像一根木头一样，在两位大佬争锋的时候无动于衷。 他心里其实一直在琢磨，对面这位其貌不扬的中年大叔，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位在矿业领域叱咤风云的人物！ 听到对方叫到自己的名字，连忙举起手，“陈总，我就是李唐。” 陈金河不由得眼前一亮，当即脸上挂满了笑容，“你就是李唐？果然跟他们说的一样，很年轻。” “您这么大的领导，这么平易近人，跟我印象中的大人物也不一样。”李唐以平稳的语气回应。 “我算什么大人物。”陈金河绕过了会议桌，走到了李唐的旁边，热情的聊了起来，“我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地质人，我工作时间大部分都在矿山上，一天不摸一下石头，手指都难受。” “只能说您不忘初心。” “不忘初心这个词用得好！”陈金河主动找李唐聊天，不是没有目的，“你有没有兴趣做科研工作？” “我在这里挺好。”李唐这话算是拒绝了对方的招揽。 “以后有空，随时跟我联系。” 陈金河摸出一张名片，郑重其事的递给了李唐，“以后到了建安省，随时可以跟我联系。我们建安省的人，都是出了名的好客！” “好咧！”李唐也是非常小心的收起了名片。 看起来只是一张名片，其实代表的是一条人脉，也许也是一个机会。 像陈金河这样的人物，名片不是随随便便就发出去。 谈妥了合作，双方移步饭店，在酒局上重新认识了一下。 赵禾浦发现原来之前对陈金河傲慢的井底之蛙的印象，经过一顿酒局已经彻底改变，发现陈金河这个人不但好相处，而且对于矿产行业的未来有自己的判断。 别看陈金河这个人其貌不扬，其实野心很大！ 李唐跟这些大佬喝酒，酒量不行，喝两杯就满脸通红，只能说跟大家混混脸熟，走个过场就好了。 生物湿法冶金技术资料，他已经交出去了，两大公司接下来的合作，商业方面已不是他能够参与的，所以这个项目在他这里已经结束了。 在上班之前，他专门跑去银行查了一下余额，发现确实有一笔五十万的大笔入账。 当即从银行取了一万的现金，顺路就去电商城逛了一圈，发现这个时候的“老年机”，功能单一，几乎只能打电话，售价非常不便宜，最低也是三千多块钱！ 咬咬牙，花了三千五百多买了一款较为便宜的“老年机”，又交了入网费，第一时间给家里的座机打去了电话，跟老妈聊了半个小时，然后发现扣了几十块钱的电话费。 …… 谈妥和紫色矿业的合作，赵禾浦忽然觉得肩上的重担卸下了许多，浑身说不出的轻松自在。 在德门铜矿山的难题看到解决的曙光的第一时间，他最先来到了集团总公司欧平国副总经理的办公室。 “欧总！”他笑容灿烂的走进去。 欧平国是集团副总，党委委员，以前担任过矿冶公司总经理。 有人说他是矿冶系的领袖。 看到赵禾浦走进来，他也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人高马大，如一座铁塔，“看起来今天心情不错。” “我每天的心情一直都很不错，工作总是让我很快乐。” 赵禾浦闲聊了两句，然后直接汇报喜讯，“跟紫色矿业基本拟定了科研项目的合作协议，有了生物湿法冶炼技术，德门铜矿山肯定能够起死回生，最少还能延长十年以上的寿命！而且我们利用废弃矿石，还能申请绿色矿山节能减排的补贴！” “是吗？”欧平国由衷的高兴，“要这样的话，董事长那边听到这个消息肯定很高兴，我一会就去跟董事长汇报这个喜讯！” 汇报喜讯，不只是单纯的汇报，而是要把这项功劳宣扬出去。 如此一来，在公司党委会上，那些反对赵禾浦转正的声音，就没有了正当的理由、站不住脚。 赵禾浦高兴之余，其实还有其他事情，“欧总，我这里有个小小的请求，这事本不该麻烦您，不过……” “有事说事，你从来都不是做事吞吞吐吐的人！” “我想跟您要个人。那个人，很有才能，德门铜矿山的难题，可以说就是他一个人独立解决的！他这个人，一人顶三师！” “有这样的人才，是海归？”欧平国一惊。 “不，他就是我们集团的职工，目前是勘查公司的小组长。” “这样的人才怎么才小组长，这就太屈才了！” “倒也算不上屈才，主要是李唐这个人太年轻了，才二十岁。” “就是那个搞出生物湿法炼铜技术的年轻人？” “消息都传到集团公司这边来了？” “哪有不漏风的墙，再说了，生物湿法炼铜技术这个事情，影响深远！如果这项技术推广，甚至会造福我们国内整个矿产行业！” 欧平国话虽这么说，却也有些疑惑道：“你想把李唐调到哪个岗位？” “德门铜矿山还缺个副矿长呢，马上要在那边建设生物湿法炼铜实验厂，有李唐在那边盯着，我放心。” “二十岁的副矿长？”欧平国直摇头。 要是一个小矿山就算了，关键是德门铜矿山历史悠久，光是矿山上的各种设备就价值上亿，副矿长也是职级很高了，重要性丝毫不比子公司的副总小。 “给他安排个技术部主任先过度一两年也行。” “这事你直接找周天琦，或者让秦建设帮忙。” “我跟秦建设说了，他把李唐当宝贝疙瘩，不愿意帮忙。” 第47章 现金奖励 “秦总，我们这边已经把发票交到矿冶公司财务部，那边也已经把三十万的奖励款打到了我们的账号。”财务部长吴芳专门跑过来说一声。 矿冶公司和勘查公司虽然都同属武矿集团，但是子公司之间经营基本上都是独立自主，走账的时候很规范。 “好的，我知道了。” 秦建设收拾桌上的资料，走向了周天琦的办公室。 公司领导班子的小会议，往往都是在周天琦的办公室召开。 此时周天琦和杨雪萍都已经坐在沙发上，就等着秦建设到来了。 “人员到齐了，今天咱们班子成员召开一个会议。” 这个会议是秦建设提议召开，周天琦看向了秦建设，“秦总，你来主持会议。” 总共就三个人，秦建设却没有任何随便的意思，摊开手里的资料，严肃道：“咱们公司本来是没有德门铜矿山这个项目的，当初赵禾浦喊我去矿山看看，出出主意。我去过那里，我自己是没什么想法。李唐是新人，我让他去矿山转转长长见识，没想到起到了奇效。李唐不但提出了解决矿山资源枯竭的根源，而且还提供了非常先进的冶金技术。” “这事都传到集团总公司高层去了！”周天琦深以为然的点头，“李唐这孩子值得培养！” 秦建设只是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开口：“矿冶公司给我们汇过来了三十万作为奖励，这三十万不是定向的项目资金，我们可以很灵活的使用这一笔钱。我的想法是，拿出十万块钱，给项目组作为现金奖励……” “我不同意！” 杨雪萍直接非常野蛮的打断了秦建设的话，“这不符合公司的制度！” “这笔钱，本身是李唐他们凭本事赚取的奖励，按理来说这笔钱都该属于他们！” “其他职工出去做项目，赚取的项目经费，都应该分发给项目组？” “两者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你要是开了这样的先河，以后每一个项目组的人出去挣到的钱都自己发了，公司还怎么运转下去？公司的后勤部、人事部、财务部这些部门，他们的工作，又怎么计算奖励？” “你这是在混淆概念！” “我这是在敲打警钟，公司不是某一个人的公司！” “你去打听打听公司现在的风气，一个个都不愿意出去干活，手里的项目能拖一天是一天！没有奖励，员工没有积极性，公司就没法发展壮大！” “激发员工积极性不是私分公司资产的借口！” “你真的……” 秦建设就知道杨雪萍会对他的提议做出反对意见，一向如此。 眼看两位副手针锋相对，周天琦像个坐禅老僧，旁观了许久才悠悠道：“给项目设立奖励机制，之前秦总已经跟我谈过了，我很赞同这样的改革。既然李唐带领的项目取得了巨大的成果，理应奖赏，那就从他开始施行这样的奖励制度。把员工的积极性调动起来！” 一听这话，杨雪萍板着脸，情绪很是不满。 大概是为了平衡杨雪萍的情绪，周天琦又沉吟道：“不过，秦总刚才提出来奖励十万的方案，我认为不妥。十万太高了。” 秦建设知道自己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就不继续争辩，“具体奖励数额，您定。” “一万。” 一万块钱，已是超过普通职工一年的工资水平，不少了。 秦建设能够争取到一万的奖励，很不容易，同时也是公司发放的第一笔项目奖励。 他拿着现金，在刘凯盛的陪同下，走进了资源评价部的办公室。 啪啪啪！ 刘凯盛走进嘈杂的办公室，拍了拍手，扬声道：“开个会，跟大家宣布几件事情。首先，因为胡洋禹主动申请调换小组，所以胡洋禹返回第一小组。” 这个情况，大家似乎有所预料，只是看了胡洋禹一眼，并不感到意外。 “第二件事，在德门铜矿山项目上，第六小组表现出色，尤其是组长李唐提出了生物湿法冶金技术，可以说是一项世界领先的先进技术，深得这方面专家的肯定！对于他们的贡献，矿冶公司提供了三十万的现金奖励，公司决定给予项目组一万元钱的现金奖励，以资鼓励！” 等到刘凯盛说完，部门的所有人，纷纷看向第六小组的区域。 一万块钱，那就是他们一年多的工资！ 第六小组总共也就是在德门铜矿山这个项目花费了一个来月，之前就拿了一大笔野外津贴，现在又有一万现金奖励！ 这就非常让人羡慕嫉妒了。 “根据第六小组个人的表现，给予李唐五千元现金奖励，给予何润琦三千元现金奖励，给予韦世兴两千元现金奖励！大家鼓掌！” 伴随着稀稀拉拉的充满酸醋味的掌声，刘凯盛扭头朝身边的秦建设笑道：“秦总，您来给他们颁奖。” 第六小组三人依次上前，领取了各自装着现金的信封，还领取了鲜红的奖状。 颁奖、拍照，在公司内部简报登报，简报会分发到集团每一个办公室，领导基本上都喜欢看公司简报，从中能够了解很多公司的大小事情，不至于脱离群众。 这么一套流程走下来，在集团内部也算是一次重大的荣誉，至少能在高层领导那里留下一定的印象。 颁奖程序走完，秦建设干咳一声，扬声道：“在这里还要着重传达一项公司新出台的奖励制度。从今天起，公司开展的项目，在完成预期目标的情况下，会给予项目组一定的现金奖励。小项目奖励五千元以下，中等项目奖励五千到一万元，大项目奖励一万到五万，超大型项目，由领导班子研究决定奖励数额！” 喔—— 人群一阵激动，大家一个月领着七八百块钱的工资，勉强养家糊口，每天混日子，要说心中没有更高的要求，那是不可能的。 谁不想赚得更多？ 就算是一个小组开展一个小项目，历时两三个月，能够得到几千块钱奖励，每人多发一千块钱，那也是收入的巨大提升！ 而且公司的这项制度，不是画大饼。 刚刚李唐等人拿到了真金白银，厚厚的一沓！ 大家议论纷纷，每个人的脸上，不再是麻木的表情，而是泛起了激动和期待的神色。 秦建设心满意足，等待大家逐渐安静下来，才继续开口：“年末了，各小组做好今年的年终总结。把各小组的成果，展现出来。另外，明年的工作任务，上级已经传达下来，大家好好看看，做好各自小组来年的工作计划！” “还有一点！”他的声音更加洪亮，“除了上级指派的任务，我们部门各小组，有好的项目，好的想法，都可以写进年终总结！” 说罢，他直接宣布散会。 第48章 亿的豪赌 等到领导走出去，大家不由得激动地围拢到第六小组的办公区域，好奇又嫉妒的看着李唐等人。 “快打开信封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有现金！” “不能是冥币？” “卧槽，真的是现金，这尼玛也太多了！” “李唐这一沓钱，比我半年工资还多！” 公司薪资制度很透明，新员工一个月工资七百出头，老员工在工龄薪资方面高几十元到一百多元不等。 一下子拿到五千块钱，平常见惯了几百块钱的人，能不眼馋才怪！ 李唐只是打开信封朝里面瞄了一眼，接着就把信封揣进了口袋，朝大伙儿笑道：“回头我请大家一起吃饭。”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你们第六小组还要不要人，我能不能加入？” “要不大家都加入第六小组得了，就他们小组有特殊待遇。” 大家或是嫉妒，或是揶揄的话语，情绪很是激动。 何润琦把现金放进裤兜之后，又用手紧紧地捂住，生怕被别人给顺走，一脸的紧张兮兮。 好在大家的热情很快褪去，纷纷回到各自的座位坐下来，看起来又恢复了以往的格局，每个人都是无所事事的样子。 然而，仔细观察会发现，有些人的眼里，已不是麻木，而是焕发出了一丝神采。 第一小组，角落的位置，胡洋禹已经把自己的座位搬过来了有好些天了。 准确的说，这个角落，才是他本应该所在的位置，只是中间出走了一段时间而已。 可是，一来一回之间，心境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周围的人，从第六小组回来之后，都不约而同的看着胡洋禹，有些人心里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调到第六小组，多么好的机会，结果他自己把自己给玩坏了。 他要是坚持在第六组待着，现在口袋里至少已经多了几千块钱的现金！ 让人意外的是，这一次一万块钱的奖励发下来，没有他一分钱，他居然一点挣扎的想法都没有，就这么颓然的坐在角落，小眼睛无神的望着桌面，也没有看武侠小说。 “你去买点水果回来给大家都发了。” 李唐抽了两张大钞递给何润琦，然后走向了电脑室。 开机之后，打开文档，思绪一时间却有些凌乱。 他有很多想法，但是想要一一实现，有些难。 归根结底，还是缺钱。 手里的五十万，远远无法足够支撑起他的野心。 按照公司的发展规划，随大流走下去，他迟早能够一步步爬上高位。 他有这份自信，因为他掌握着其他人完全不了解的超前的信息。 但是这么做，太浪费时间和生命了。 老天给他重来的机会，不是用来荒废的。 想了很久，他回到办公室，发现大家都在吃着各种水果。 他没有参与进去，而是找到了一张全国矿产资源分布图，在全国地图上面，用三角形、圆形、正方形等等小图案，标记了各种不同的主要矿产地。 一眼望过去，很快发现这些密密麻麻的小图案，有一个明显的规律，东部密集，西部稀疏。 在西北边，一大片广袤的土地上，甚至是一片空白！ 铁矿、铝土矿、铜矿、金矿、银矿…… 李唐的脑海里，像是有无数的信息碎片在飞掠而过。 最终，他选择了铜矿！ 铁矿无疑是未来二十年需求量最大的矿种，全球排名前五的几大矿企，几乎都是以铁矿为核心业务。 但是，铁矿在国内市场，自1993年以来，一直经历着全行业的亏损，而且还会持续下去，直到2001年。 铜矿则不同，因为这一矿种的金融属性，甚至高于矿产资源属性，价格在这个年代是有利可图的，也是国内仍然受到追捧，矿企愿意投入巨资勘查的矿种。 此外，武矿集团旗下的矿冶公司，在铜矿方面，也有基础。 整个华夏，最大的铜矿床，就是九江铜业旗下的铜矿山，资源储量700万吨。 国内第一，但是在全世界完全排不上号。 可以说，整个华夏，目前还没有一个超级铜矿床。 但是未来会有！ 就在西北那一片空白的区域。 那是一个还未有地质人员涉足的处女地。 多么诱人啊，像是一个含苞待放，任君采劼的姑娘。 李唐多么想自己独吞，一口吃成胖子。 然而这种想法太过于天真。 后来有人曾在那里投入超过150亿元资金，开采矿山，最终豪赌败北，还因挪用起家的上市公司资金，锒铛入狱。 那是一个私人老板，一省首富。 败北的原因，实在复杂。 李唐连豪赌的入场券都没有，但是他觉得这一个超级铜矿，是可以利用的。 随着十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动，文档上快速跳出题目：吐蕃省铜矿勘查可行性研究报告。 当文件放在桌面上的时候，秦建设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他看到的是放在上面的年终总结，研究报告压在了下面。 第六小组新成立，只进行过德门铜矿山一个项目，年终总结自然很简单，李唐第一个把总结交过来，属实正常。 不过，这份文件怎么感觉有些厚！ “你先坐，我看看。” 秦建设拿起文本当着李唐的面就开始查阅，翻了几页发现确实就是关于德门铜矿山的简单总结，然后就翻到了下面的另外一份报告。 “嗯？”他有些意外。 难怪这份文件这么厚，原来是提交了一份新项目的可行性研究报告。 他脸上满是笑容，“你是真的有想法，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勘查公司新成立，基本上是靠集团总公司分派任务，根据相应的任务给予相应的资金。 想要赚取更多的效益，一方面是向市场争取项目，然而他们这家新公司在竞争激烈的市场并不被人看好。 另一方面，也可以向集团总公司主动申请设立项目。 每年公司领导都向下面的人鼓励主动申请项目，然而直到现在，李唐提交的这一份研究报告，才是秦建设接到的下面人主动递交的第一份立项申请。 “吐蕃省铜矿勘查可行性研究报告，有意思。” 秦建设越发的欣赏李唐这个年轻人，有能力，还有想法。 与此同时，自然是对这份研究报告提起了十二分的兴趣。 越是看下去，他越是心惊，一口气把整篇研究报告看到了结尾。 第49章 一千万吨超级铜矿 “你去过吐蕃省？”他抬起头，发现李唐隔着办公桌，静静地坐在对面。 “去过。”李唐点头。 “在这份研究报告中，预期勘查目标，你写了一千万吨铜矿！” 秦建设说起这个数字，都有种厚重的感觉，也有很强烈的不真实感，“你知道储量一千万吨铜矿，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那会是全国第一大铜矿床。”李唐很平静的点点头。 “如果真的能够找到这么大的铜矿，不只是你我飞黄腾达，就连集团总公司的高层，都会因此积累雄厚政治资本！” 秦建设盯着李唐，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你知道吗，咱们整个华夏，自1980年以来，铜矿总体储量由536925万吨，增加到如今6100万吨左右。也就是说，将近二十年时间，只增长了不足800万吨！” “我知道。”李唐点头。 “你一个项目，如果能够增长1000万吨，整个华夏矿产行业都会发生一次剧烈的地震！” 秦建设说这些话，只是希望李唐能够冷静一点，因为他提出来的目标，太过于不切实际。 “在工作上面，我从来不会开玩笑。”李唐表情很认真，很严肃。 秦建设不由得想起过去几个月，在李唐身上发生的事情。 无论从哪个角度去分析，都能够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李唐在矿产行业绝对是个妖孽一般的能人！ 德门铜矿山那么多专家研究探讨了两三年，他只是去了半个月，就把问题解决了。 他的能力是独一无二的。 他也是一个创造奇迹的人。 秦建设最终被李唐坚毅的眼神给打败了，“我相信你的能力和判断。不过……” 他重新翻开研究报告的预算章节，“要完成这个项目，你给出的勘查预算是3500万！” “在高原开展勘查项目，本身成本就比其他地方高很多。同样打一个钻孔，按照预算标准在东部一米三百，到了吐蕃省就是五百一米，成本高很正常。”李唐解释道。 秦建设自然知道这一点，“公司的管理制度方面，你可能还不太了解。超过两千万的决议，是需要召开集团公司董事会讨论的，程序很麻烦！” “我知道项目经费方面会比较难，因为三千五百万确实是一个巨大的数目！” 李唐能够理解秦建设的难处。 集团总公司在国内已经算是巨无霸级别的大型企业，一年营业额超百亿，但是一年的利润也就两三亿。 一下子拿出三千五百万去进行一个矿产勘查项目，弄不好是要伤筋动骨的，公司高层肯定是要研究讨论才能下决策。 “况且项目地点在西部吐蕃省，很难说服领导同意这样的项目。” “如果能够找到一千万吨的铜矿，经济价值两千亿元！我想不管是在哪里，领导都会感兴趣的。” “我以为会是个小项目的……” “秦总，这个项目，有操作空间的。”李唐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勘查费的问题，也想好了解决方法，“总项目预算是三千五百万，但是可以分阶段开展。第一阶段先进行预查工作，投入也就是百万。等到有一定结果了，再上普查工作。不管怎么样，先把矿权拿下来。” “看不出来，你都替我考虑好解决资金的问题了。” “这个项目，可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就能够完成，关键是秦总您的支持力度。” “你先让我考虑半天。”秦建设选择相信李唐的判断，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的内心。 三千五百万的项目，根本不是他这个级别能够定下来的！ 甚至于周天琦都没有这个权限！ 当然，如果只是前期五百万的项目，可操作性还是很强的。 李唐却没有立即离去，还是稳稳地坐在座位上。 秦建设揉着太阳穴，不由得疑惑：“你还有其他事？” “有，当然有。” “说。” “我有个条件，这个项目，必须交给我父亲所在的地质队来做！”李唐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种不容置疑的硬气。 “你打算暗箱操作，搞点钱？”秦建设忽然间变得面色凛然。 “公对公，我怎么暗箱操作？”李唐知道这个时候地质队的日子有多艰难，“说实话，这么大一个项目，交给私人公司，你能放心？黔州省距离吐蕃省不远，他们过去很方便。” “这事不用你说，我心里有数。” 秦建设靠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一早，他还是硬着头皮，把那份可行性研究报告放在了周天琦的面前。 直到下午，周天琦大概是刚看完报告，把秦建设叫到办公室，直接摇头道：“这个项目不行，我不同意。” 他不同意，就没法一层层递交上去审批。 也就是在周天琦这里，这个项目就胎死腹中了。 甚至于一点拒绝的理由也没有，就这么干脆。 看来周天琦内心里认为，这个项目简直是鬼扯。 一千万吨铜矿？ 三千五百万勘查费？ 听起来太唬人了，不着边际。 秦建设却猜得出来周天琦的想法，毕竟已经临近退休了，真要是硬着头皮去跟上层拿下来三千五百万的勘查项目，弄不好他都不能好好退休！ 就算如此，他还是从周天琦那里，把那份可行性研究报告拿了回来。 他能去找谁？ 这么大项目的审批，一层层上去，最终决定权在董事长和总经理那里。 他直接去找总经理或者董事长，行不行？ 不行，这属于越级汇报，犯大忌。 走投无路之下，他找到了赵禾浦。 看过报告，赵禾浦惊得半天说不出话，“三千五百万的项目？” “分两步，预查阶段五百万，详查阶段三千万。” “这么大项目，我可做不了主。”赵禾浦吓得汗毛直立。 武矿集团历史悠久，还从没投入这么多钱开展一个勘查项目。 这玩意就跟赌博似的，一锄头下去，没矿，所有钱就打水漂了。 若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没几个领导有这样的魄力敢批这样的项目。 就算是董事长，也不敢轻易签字，一旦失败，一年的利润率下降一大截，心脏都能吓出毛病来。 监事会要是查起来，都说不清楚。 第50章 脸都吓绿了 “这个项目是李唐发起的。”秦建设提醒道。 赵禾浦翻开可行性报告的扉页，果然看到了李唐的名字，“这小子咋想的？” “他是一个有能力，也有魄力的人！” “何止是魄力，简直是毁天灭地的力量！” “你相信李唐吗？”秦建设问道。 “你信吗？”赵禾浦反问。 “我信。” “哎……”赵禾浦长叹一口气，“一失足成千古恨这句古言，你不要忘了。” 谨慎，一直是赵禾浦身上的一个重要标签。 秦建设没有更多的选择，努力过了，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内心了。 他把可行性研究报告收起来，起身就要往外走。 “等会儿！”赵禾浦忽然喊了一声，“那个报告里边，预期目标是多少吨铜矿来着？” “一千万吨。”秦建设转身，随口答了一句。 “一千万吨铜矿石？” “铜金属量。” “卧槽！”赵禾浦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这个李唐，真他么敢想敢干！” “所以说咱们老了。” 秦建设径直走了出去。 “一千万吨铜金属，全国都没有这么大的铜矿山！九江铜业多么牛气，全国最大铜矿企业，铜矿储量也才不过七百万吨！真要是能够找到一个一千万吨的铜矿床，直接再造一个九江铜业！” 赵禾浦沉浸在内心的算计中，“这种买卖，别说是三千五百万，就算是三十五个亿，国家也舍得出钱！最关键是这玩意靠谱不靠谱？” 等了半天没等来回答，抬头发现秦建设已经走了。 他那肥胖的身体，连忙从凹陷的椅子上弹起来，跑到门口，看到秦建设的背影还在楼道里摇摇晃晃，“秦总，干啥去？” “回去干活了。”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跑啥？” “有什么话说。” “站这里怎么谈事情？” 他们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两边就是矿冶公司的各部门办公室，大家正竖起耳朵偷听老大谈话。 秦建设捏着那份可行性研究报告，转身又回到了总经理办公室。 “我话还没说完，你跑什么？”赵禾浦埋怨道。 “你看到三千五百万的数字，脸都吓绿了。” “我脸有绿吗？” 赵禾浦揉了揉肉乎乎的脸，“说正事，这个项目我挺感兴趣的。你来找我，是有什么操作手法？” 一听这话，秦建设顿时精神焕发，“我想的是，咱们可以先进行预查项目。由你们公司出钱，我们公司来出人。有李唐带头做技术，你我都放心。” 这家伙把所有的压力全都撇得干干净净。 “你想的挺美呀。” 赵禾浦笑了起来，“五百万的预查项目，我肯定能够审批，公司财务也能拿得出来这笔钱。” “矿冶公司果然如大家所说一样，财大气粗。” “但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项目，风险实在太大了。五百万也不是小数目，我们公司今年利润才一千多万。德门铜矿山那里，下一步转型，肯定也要投入巨大资金，也是个无底洞。” 赵禾浦一阵诉苦，“这要是再来一个铜矿勘查项目，如果最后失败了，我别说转正了，恐怕是要被一撸到底，回到德门铜矿山上挖矿了。” “你的意思，还是不愿意出钱？”秦建设觉得眼前这个胖子在浪费时间，拿起报告又要起身。 “你别急呀！” 赵禾浦胖脸上显现出灿烂的笑容，“五百万的项目，弄不好咱们都得粉身碎骨。可是有些人承受能力强。比如咱们集团总公司总经理，五百万的项目搞砸了，他肯定是不痛不痒。” “牛福？” “牛总的性格，谁不知道？他就是个疯子！”赵禾浦觉得在背后说领导似乎不太妥当，所以压低了声音，“以牛总的性格，见了李唐的可行性研究报告，一看一千万吨铜矿的预期目标，肯定很高兴。” “哈哈。”秦建设也笑了起来，“你还别说，李唐和牛总真能臭味相投。” …… 自从提交了吐蕃省铜矿勘查可行性研究报告，已经过去许多天，没有了后续。 李唐也不着急，反正这个项目没有申请到资金，对于他个人来说，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刚到办公室坐下，没想到秦建设亲自过来把他喊了过去，直奔办公楼顶楼。 在一间气派的办公室，除了大班台区域、会客区域，还有一个椭圆形的会议桌。 坐到椭圆形会议桌之后，赵禾浦和秦建则是坐在了他的旁边，抬眼看到对面几个陌生的中老年人。 “你就是李唐？”对面坐在中间位置的人，满脸严肃。 他长相奇特，大脸盘子，顶着一头蓬松的卷发，不修边幅，犹如一头不怒自威的雄狮。 他就是武矿集团总经理牛福。 李唐大致猜出来眼前的局势，神情镇定，“我是李唐。” “前两天冶金协会把我喊过去，召开了一个技术成果讨论会。生物湿法冶金研究课题，取得了阶段性的重大突破，今年肯定获得各项科研大奖！你的名字，在成果报告中，排在第一位！” 牛福炯炯有神的眼睛，不停的审视李唐这个年轻人，“你给我们武矿集团带来了荣誉！在科研领域，我们武矿集团也是有所建树的。” 李唐左右看了赵禾浦和秦建业一眼，笑道：“领导培养得好，公司良好的环境，也是科技进步的优异孵化条件。” 这是一句空话。 但是这样的空话，显然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对面的几个人都露出会心一笑。 牛福扬了扬手中的《吐蕃省铜矿勘查可行性研究报告》，“我们管理层已经讨论过了这一份报告的内容，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大胆的想法。大部分管理层都持否定意见，但是我想听一听你的想法，顺便见一见你这位年轻人。” “小伙子，技术方面，你是非常厉害的。但是技术是一方面，经济效益方面的考量，也是同等重要。” 说话的人是欧平国，坐着就显得比别人高半个头，“想要说服牛总以及在座的各位领导，你需要拿出更加有力的观点。” 显然这一番话，是在提醒李唐接下来谈话的重点。 可行性研究报告中，已经把吐蕃省极有存在铜矿超级大矿的理论可能性，罗列的非常清楚。 在技术方面，确实值得试一试。 但是，在座的各位领导，大多都不是技术出身，他们更愿意相信的是经济效益。 第51章 正式立项 李唐稍微斟酌了一下心中的想法，缓缓开口道：“我所规划的项目区范围内，处于吐蕃省高原地带，距离省会城市大约一百公里，人烟稀少，交通极其不便利。假设真的找到了一个超过千万吨级别的超级铜矿，想要开采，电力无法供应，高原环境脆弱，在环保方面也很难审批通过，而且该地区高山常年积雪，环境恶劣。” 让你给项目说好话，你怎么净说反话？ 领导们顿时面面相觑，实在是有些看不懂这个年轻人的套路。 李唐依然表情镇定，就好像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领导，“这些难题，客观存在。可是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在那个荒芜的地方，第一个吃螃蟹，进去开展勘查项目？随着我国经济的持续发展，各类矿产资源需求将会显着提高，带来的是资源行业的繁荣兴盛。未来，矿产行业将会进入一个百年难遇的发展机遇！” “你很看好矿产行业呀。”牛福内心很惊讶于李唐如此坚定的判断。 “各位领导站得高看得远，大概已经知道，近两年来，国内冶金行业对于进口矿石的依赖度越来越高。尤其铜矿石的价格，一直在节节攀升。但是这种攀升的速度，未来一定会进入一种更加疯狂地态势！” “可是国内不少专家都唱衰矿石价格。” “时间会给我们答案。” “你还是把重点放在项目上面。”欧平国发现李唐的话是越讲越远。 “好的。”李唐连忙收拾思绪，“据我所知，铁路部门正在研究建设一条从沿海到吐蕃省的铁路。在冻土上面修建铁路，在全世界都是技术性难题，但我想我国的专家一定能够克服这个困难。要不了多久，吐蕃省的铁路交通一定能建成。有了铁路交通，吐蕃省的矿产资源的价值，将会翻番！” “东部矿产资源基本已经名花有主，西部是未来各大矿企的必争之地、主战场！”他又补充道。 啪啪啪…… 牛福带头发起了鼓掌，“修建通往吐蕃省的铁路，各位有了解吗？” 其他领导面面相觑之后，纷纷摇头。 “据我所知，还真的有这回事。” 牛福给出了肯定的答案，然后看向对面的李唐，“你这小伙子，思想很开阔。我也跟你说句实话，高层对于矿产行业的未来是充满担忧的，这也是我们公司转变策略，逐渐把业务重心往上游靠的原因。我们未来会逐步加大在上游的资金投入，碰到好的项目，全力拿下！” 他也不跟其他人商量，可以说是力排众议，直接当场拍板：“吐蕃省铜矿勘查项目，我批了！” 一听这话，赵禾浦和秦建设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然后相视一笑。 “当然了，我这里能直接批准的是预查阶段的五百万资金。”牛福看着李唐，还是一脸的威严，“你要记住，我不怕花钱，我在意的是这个钱花的有意义！我期待你们不久的将来过来跟我报喜，继续进行详查工作！只要有希望，我一定会向董事长、董事会全力争取三千万的资金！” “你们要努力工作，千万不要辜负了牛总对你们这么高的期望！”欧平国提醒道。 “谢谢牛总的支持。”赵禾浦乐呵呵道。 看到这一张胖脸，牛福突然就眼神不对，“这是勘查公司申请的项目，为什么要通过你们矿冶公司递上来审批？” “呵呵。”赵禾浦呵呵傻笑，“牛总，我们对吐蕃省铜矿勘查项目也很感兴趣。” …… 正式立项文件已经下达。 周天琦拿到文件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 因为是矿冶公司主导项目，勘查公司作为提供技术支持的一方，话语权并不是很重。 在选择勘查方的时候，杨雪萍又跳出来发表意见推荐勘查方，最终是被赵禾浦和秦建设联合给压了下去，周天琦在其中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于这个项目，有赵禾浦的撑腰，秦建设掌控话语权，周天琦和杨雪萍被彻底的边缘化。 自从项目正式立项之后，消息不胫而走。 毕竟是三千五百万的大项目，弄好了绝对有超过千万的利润！ 勘查项目，利润率是非常高的。 就算只是预查阶段，那也是五百万的数额。 不少单位或者私人公司，纷纷闻讯赶来，提着大包小包就往赵禾浦和秦建设的家里走。 甚至于不少集团内部的人，都暗地里向这两个人打招呼。 因为之前李唐已经说过要把项目拿给黔州省地质局来做，秦建设一口答应，跟赵禾浦透露李唐的想法之后，赵禾浦也很给面子，同意了这一计划。 吐蕃省冬季寒冷，大雪封山，在那里的勘查工作需要等到来年开春冰雪融化，所以勘查项目并不着急。 不过，秦建设最近是被各种拜访给折腾的有些烦不胜烦，拒绝别人的送礼也是一件辛苦差事，既要拒绝别人，还要不得罪人，实在不容易。 于是干脆把李唐喊上，直奔黔州省，希望尽快把勘查合同给落实下来。 黔州省地质局、有色局远离燕京两三千公里，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小道消息，也知道了武矿集团即将上马大项目，只是苦于没有关系和门路。 当地质局的领导突然看到来自武矿集团的秦建设登门拜访，那种激动地心情，简直难以言表。 他们召开了隆重的欢迎仪式。 李唐没有参加欢迎仪式，而是直接来到了一零一地质队。 地质局是机关单位，旗下又有多个地质队，各地质队有自己的办公地点。 一零一地质队的办公楼，是围成一圈的二层平房，像是一个四合院。 李唐对这里实在太熟悉了。 不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上一次来到这一时间较为久远，转了两圈，总算是找到了老爸所在的办公室，看到里面坐着两个人，面孔熟悉，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 “李唐？”坐在门口的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首先惊喜的喊了一声。 “你好，我来找我爸。”李唐微微一笑。 “他把去找刘总汇报工作去了，你进来坐。”青年看来对李唐很熟悉，“你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了，大学毕业了，现在在哪里工作？” 李唐走进办公室，抬头看了一眼墙面上挂着的值日表，才想起来办公室里面两个人是地质所的两位副所长潘月星和廖文阳。 一零一地质队下面有设立了地质所、物探所、化探所等部门，李在强是地质所所长，属于事业编制的正科级干部。 现在正在跟李唐说话的人，正是潘月星，他还热情的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李唐。 “谢谢潘哥。”李唐坐了下来，扫视了一圈这间不大的办公室，到处都是各种勘察资料，“你们最近不忙呀？” “不忙，这一年闲在办公室，屁股都快坐出老茧了。”潘月星很热情，“你还没回答我呢，现在哪里工作？我听说你也是读的地质大学，怎么没到咱们地质队工作？” “在燕京找了一份工作。” “不错呀，燕京是个大城市，工资也高。天子脚下，机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