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宋:拯救赵氏》 第一章 穿越 公元二零二一年。 夏。 赵楠失恋了! 女友赵霞在住处留书一封,只说有缘自会相逢,天机不可泄露,此后,杳无音信。 哀,莫大于心死。 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赵楠,忽然发现自己来到了太行山王莽岭刘秀跳的地方。 赵楠正站在悬崖石上。 远方一抹紫色披风,一个威风凛凛的女将跨着战马,手持宝剑,纵马朝赵楠的所在驰来。 瞬间,那一抹紫色到了赵楠身边,他定睛一看,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将不是旁人,正是他日夜思念的女友赵霞。 赵霞拉住战马,对赵楠道:“老公,我有王命在身,不能久留,等你回到大宋,我们再从长计议!”说着双手施礼,“老公,我先行一步,等你回来!” 话音未落,赵霞纵马飞奔,头也不回的朝悬崖石一跃而起,只见一道金光化作一条弧线,瞬间不见踪影。 赵楠大声呼喊着赵霞的名字,突然惊醒,原来是南柯一梦。 相同的梦,梦中相同的场景,赵霞一次次深情的呼唤他回归大宋,已经无数次出现在赵楠的梦中。 以至他现在已分不清楚,这究竟是赵霞发出的求救信号?还是自己关心则乱,庸人自扰。 这个世界,自赵霞凭空消失后,赵楠已了无牵挂。 为了证实这个真实的梦,是不是他心爱的人在千万次呼唤自己,赵楠决定亲自去梦境中的王莽岭一探天机。 于是,赵楠特意带上自己平时最喜欢研究的几套书,放在背包里,随手拿了几袋面包,几瓶矿泉水,驾车前往太行山。 王莽岭。 峰峦沉浸在鱼鳞般茫茫云海中,五色染云至金鳞闪耀,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一时间霞光万道,群山尽染,宛如仙境。 勾勒出一幅太行山绝美画卷。 悬崖石上站着一个身影,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刹那间,那个身影,一跃而起,跳向远方…… 此人,正是赵楠。 一道金光化作一条弧线,瞬间不见踪影。 赵楠只觉金光蕴霭,足下升腾,白云变幻,千万颗星球瞬间汇聚成一道缝隙,他飞速而过,落到地上。 赵楠觉得自己真的穿越了。 当他睁开眼环视四周,再仔细一看,很纳闷,刚才那番目眩神迷,是幻觉?还是又一个真实的梦境?自己竟然还站在原地,双脚并无丝毫移动过的痕迹。 “这……这也太诡异了!” 赵楠怔怔的独自癔症了一会儿,方自嘲一笑:自己竟然会相信一个半梦半醒的梦,简直是荒唐至极啊! 这个梦境,把他折磨到几乎神经衰弱,原来与现实并无一点关系。 心情复杂,又有点失望的赵楠,只得背着包,拿着矿泉水和面包往回走。 赵楠的脑海里过电影般一遍遍重复播放着那个梦境,思索着“天机不可泄露”这个玄而又玄的说法,不知不觉走过了很远一段路。 赵楠想得脑仁都疼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下意识的想休息一下时,方感觉到自己非但不累,反神清气爽,内力绵绵不竭,他特意疾跑了几步,身轻如燕。 这个发现使赵楠窃喜不已,纵情跳跃。一路飞奔到山脚下的时候,他才觉察到哪里有点不对劲。 “咦……我的车呢?不对……停车场呢?”赵楠一眼望去,甭说车了,停车场都没了,眼前一片荒芜,渺无人烟。 他暗自心惊:“怎么回事?难得说又是……梦境?”这也太磨人了吧?赵楠几乎崩溃了。 这条路,是天刚蒙蒙亮时,他才从这里出发徒步到山顶,不会有错的,而停车场和全部车辆竟然平白消失了…… 赵楠极目远眺,视线之内,方圆几十里的高速高架桥,高压线电塔,半山腰的观光缆车等,所有的现代元素,都不知去向,没了。 满目苍山叠翠,古道西风,尽是羊肠小道蜿蜒曲折伸向远方…… 脚下一大片空旷的地方,只堆着几个不起眼的小土丘,杂草树木遍布。 赵楠心里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我擦,难道自己真的穿越了?” 赵楠走走停停,约莫走了半个时辰,荒芜的小路上才隐隐约约看见走来一个人影。 他大喜,匆忙快步迎上去。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短衣缚裤,脚登麻履,头戴皂巾,精神矍铄,身背柳篓。 老大爷这身打扮,活脱脱是从影视基地出来的,赵楠左瞅右瞅,也没有发现剧组其他人员和摄像机等设备。 他又一次糊涂了,傻傻分不清楚:“这……这是梦境?还是……” “老伯,您老好啊!”赵楠连忙施礼问候。 “好,好!”老大爷止步,抬头看了一眼赵楠,眼神里露出一丝惊诧之色。他犹豫了一下问道,“我大宋乃礼仪之邦,公子也应该是读书之人,因何这副打扮?” 他,一头短发,t恤衫,牛仔裤,一双运动鞋,他在这个世界就是典型的另类。 公子?赵楠听到这个称呼,惊出一身冷汗!禁不住一阵眩晕,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稳住,一定要稳住。 看得出,老爷子是见他穿得不伦不类,有辱斯文才出言相劝的。 “老伯,我乃五台山带发修行之人,跟师傅在西域云游回来,未来得及换回衣服,还望老伯不要见怪!”赵楠急中生智,满嘴胡咧咧。 “呃,原来是大师到了!失敬失敬!”老爷子立马换了一种恭敬的态度。“多有得罪,还望大师恕罪!” 无论是大唐还是大宋,佛教深入人心,老百姓对寺庙无限敬畏,凡与寺庙有关的,也皆被尊崇。 “无妨!老伯言重了。”赵楠彬彬有礼的回道,“老伯只身一人,因何会到这人迹罕至之处?” “哈哈!”老伯爽朗的笑了起来,“大师有所不知,小老儿是个瞧病的郎中,自幼就随师父上山采药。有几味药材,比如上好的首乌连翘,还必须到达王莽岭的顶峰才有。因而,我备足干粮,前往采摘。” “既然老伯还有事,那小子就不再打扰,以免耽误你赶路。”赵楠施礼道。 “大师,那,就此别过!”老爷子双手合十,躬身道:“小老儿一家,住在盖城县城西,一问喜郎中便是,一向诚心礼佛,望大师能前去化些斋饭,聊表善心!”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赵楠起手还礼,颔首道,“老伯,不知此地离盖城县还有多远?” “不远,沿此路翻过三道山梁,趟过六条溪流,拐九个弯就到了。”老伯说着便再次拱拱手而去。 赵楠郁闷了,这叫不远?只怕拉一条高速出来,再饶一辆宝马,也得半个时辰。 莫非老爷子是曹操穿越过来的?说到就到了。 他又往前走了两个多时辰,方看到了良田阡陌,草屋房舍,路边竖着一块界碑,用篆书雕刻着“盖城县”。 他知道盖城县就是今天的陵川县,此地盛产兰花,亦称兰花县。 这下实锤了。 赵楠一路上所经历的,不是魔术幻觉,也不是剧组拍戏,而是真的穿越了。 赵楠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并没有任何这个世界的记忆…… 依梦境中赵霞的指引,赵楠应该具有这个世界的记忆,而他现在却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赵霞在哪里?天下之大,该走向何方? 既然没有一丝记忆,那赵楠在这个世界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甚至是弯路。 因为他得从零开始,像个婴儿般一步一步去认知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赵楠心想,如果想找到赵霞,就得从盖城县一路往南,前往开封。不对,是东京汴梁。 只有身处繁华的地方,才有更多、更可靠的消息来源。 可,眼下没有汽车、飞机、高铁,甚至连一架马车都没有,该如何赶路呢? 若是徒步,就眼下这坑坑洼洼的渣土路,几百里的路程,估计得好几个月吧? 赵楠习惯性的摸了摸兜里的手机,想看看几点了,一摸兜里,却空空如也,并没有任何物品。 赵楠卸下背包,盘点了一下他在大宋的全部家当:除了背包里的几捆书,再有就是手里的塑料袋装着的几瓶矿泉水和面包了。 仅此而已。 面对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张南心里没有一点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去规划未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 赵楠的首要任务,就是找个客栈,歇歇脚,回回神,归拢一下今天发生的这些乱糟糟的事情。 盖城县,县城不大,街道也不长,打眼看上去也没有几家客栈。 赵楠看到一个气势高大一点的客栈,酒幡随风招展,酒幡上写着“悦来客栈”,便走过去投宿。 酒保肩上搭着一条毛巾,正背对着他热情挥手在恭送客人。 “店家,讨扰了。”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酒保扭过头来,猛然看见一头短发,着装怪异的赵楠,竟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酒保一直不停的揉眼,好大一会儿工夫,他才确定自己不是看眼花了,而是实实在在见到一位怪客。 “客……客官,请,里面请……”酒保看着天外来客般的赵楠,磕磕巴巴的挥手作出请的姿势。 赵楠心知肚明怎么回事,却不能说破,就算他告诉酒保,他从一千多年以后刚刚过来,酒保信吗? 别说酒保不信,就是赵楠自己都不信。 毕竟,此事不管发生在谁身上,也需要一段时间适应不是? …… 第二章 寇准 赵楠初来乍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年月的官府、流寇、绿林等多如牛毛,任何一方,都不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能得罪起的,还是把身上的疑点先遮掩过去,再从长计议吧。 赵楠心里拿定主意,起手施礼道:“阿弥陀佛!施主,我乃五台山带发修行之人,千里迢迢前往洛阳白马寺,只因埋头赶路,迷失方向,才误撞宝地,求借宿一晚,叨扰店家了。” 说完,躬身深施一礼。 闻听赵楠是修行之人,还要借宿一晚,酒保哪做得了主? “借宿之事,需经我家掌柜点头应允方可,请大师稍候,我这就去禀报。” 酒保回罢礼,进门来到柜前,面对掌柜的,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心里极是矛盾。 如实禀报,但赵楠的穿着打扮明显不像修行之人,若他识人不慧,给掌柜添麻烦,掌柜知情后定会斥他办事不牢,扣罚薪资。 反之,又怕大师真的是五台山修行之人,弄巧成拙,被掌柜认为自己识人不清,砸了饭碗。 酒保患得患失间,掌柜的连声追问:“水生,何事吞吞吐吐?如此失态,是又惹到哪位客官不快了?” 掌柜的立起身来,他人高马大,穿一件蓝布长衫,国字脸,浓眉大眼。本性淳朴善良,知恩图报,重情重义,除了爱钻钱眼,其它没毛病。 掌柜责问,酒保赶忙道:“非也!与小的无关。”说着据实禀报。 听说竟有如此怪异之事,正在大堂吃饭饮酒的几名食客也停止了闲谈,和掌柜的一起出门来看个究竟。 几人出得门来,拜见赵楠,无不暗暗称奇,奇哉怪哉,此人的扮相果然奇特,无怪乎酒保惊慌。 赵楠知众人所虑,不等开口相问,就主动施礼道:“各位施主,修行之人不打诳语,小子一路上晓行夜宿,一则贪图赶路,二则少有镇甸,无法常常洗理,头发疯长,衣袍破烂,方落得今日这般光景。” 言罢,又起手施礼! 众人听赵楠如此解释,倒也能说得通,常有方外云游中原的和尚,也是这般怪异,蓬头垢面,衣衫不整。 掌柜的眉目皆笑:“原来是大师到了,久违,久违啦,里面请。” 好歹没有被人识破身份,扭送官府,堪堪蒙混过关,赵楠暗自松了一口气。 自大唐至今,佛教在中原深得朝廷和民间的尊崇,佛门弟子众多,寺庙分布甚广。 正好借助佛门的名头,先有地方住下再说。 否则,身无分文的他,少不得露宿街头,被人当做贼寇给收拾了。 赵楠在客栈大堂坐下,掌柜的招呼酒保,端上来一碗米饭和几碟素菜款待。 赵楠再次谢过掌柜,把手头的塑料袋随手放到了身边的凳子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 “噗”,他差点吐了出来,这什么玩意儿,太难吃! 少盐淡味,犹如水煮,难道没有盐,也没有食用油吗? 他又尝了尝其它几个菜,皆是如此。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赵楠懂。 可实在是难以下咽,他就喊酒保过来问道:“请问施主,宝方的菜肴何以都如此寡淡无味,油盐酱醋都不放吗?” “大师,本店虽然不大,在县里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了,”酒保听闻,不无自豪的解释道,“我家大厨,以前也曾在东京最大的酒楼狮子楼端茶倒水,有过一些见识,大师怎么把小店说的一无是处?”酒保说完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赵楠听了沉默不语,原来东京最大的酒楼也一样是这种少滋没味的水煮菜。 “可能是这几天我嘴淡无味,误会了,店家休要见怪!”赵楠回道。 “没事没事!”酒保深施一礼退下。 赵楠纳闷,盐铁为朝廷所控,暂且不说,此地自古盛产大豆,油菜籽,怎么炒菜没有一点香气呢? 他带着疑问,吃着无色无味的饭菜,随手撕开了一袋面包放到桌子上。 “嘶!……” 看到三面金黄一面赤红,还撒着芝麻的面包,大堂里吃饭的客人和跑堂的伙计,甚至掌柜的也惊动了,一群人大声惊呼着,围住了这袋面包瞪大眼睛仔细观察: 此物包装精美,外表圆润,色泽金黄,一股香甜的味道扑鼻而来。 赵楠拿出来几个,掰成小块儿分散给众人品尝,还特意给了掌柜的一整个。 众人品尝着,惊叹不已,纷纷说这是天上瑶池才应有之物。 掌柜的则细嚼慢咽,酥香柔软的口感、甜蜜的味道,经得起各种口味的挑剔。 只觉得似腻还成爽,才凝又欲飘,玉来盘底碎,雪到口边消。 好似醉酒一般,含着美味的面包,如醉如痴,不能自拔。 良久,掌柜回过神来,眼珠一转,觉得此物如果能在自己的店里推出,不用多久,自己的小店就能迁往东京,并在寸土寸金的汴梁城占得一席之地,最终会成为享誉东京美食界的杠把子。 想到此,掌柜起身对张南深施一礼道:“大师,小老儿自负对美食颇有研究,可如此美味却是平生仅见,不知大师可否讨教一二。” “施主,既然你有此意,先放下此事不提,你先说一下宝方的饭菜,因何形同水煮。”赵楠略一沉思,已然明白了掌柜的意图,随即摆摆手道。 掌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赵楠问懵了:寡淡?我们祖祖辈辈吃了多少年了,本店也算得上是当地味道最好的一家,你却开口就说形同水煮,这分明是鄙视我等没有见识,没有吃过美食啊! 这……这,还能不能愉快的谈话了? “不敢相瞒大师,小老儿走南闯北,对美食美器也算有点见识,”掌柜看着天花板,悻悻的,“虽说从未见过大师手中的绝味,本店的菜品也不敢比肩东京的几大酒楼,但我自信,即使差,也差不太多。” 话到此,赵楠完全明白了,原来整个中原都是这种水煮菜。 看来,只怕是从今往后,他没有口福,尝到大宋的美食了。 世上唯有美食不可辜负,没有了美食,穿越的人生有何意义呢? 赵楠陷入了沉思…… “施主,小子在庙里修行,一日三餐豆油必不可少,我在宝方的菜中似乎并没有闻到一丝豆油的香气,却是为何?”张南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问掌柜的。 赵楠心想,中餐炒菜的灵魂便是食用油,一定要想方设法先把豆油推广开来。 食用油,才是美食之源啊! 没有食用油,一切美食将无从谈起。 这也算是他穿越过来,给大宋百姓的第一个福利吧! 当然,这也是为了安利赵楠自己,他太嫌弃水煮的饭菜了,入口都难,更别提下咽了。 “大师,你有所不知啊!本地产的大豆,只能制作豆腐、豆面等一般食材,我没听说过大豆能榨油的。”掌柜连连苦笑。“要是大豆能榨油,那大豆我们家家户户都有,岂不是都不用食大麻油了?” “再说,日常用的大麻出油都很少,就连点灯都不敢敞开用,大师说的豆油,家家户户都能用上吗?”掌柜蹦出来一串问题。 赵楠故作沉吟不语状,一旁的人憋不住了,七嘴八舌道: “如果大豆能榨油,不仅我们能吃到可口的饭菜,还能卖掉一些补贴家用,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我很想尝尝豆油啊,只是大豆真能出油吗?谁会榨呢?” “大豆油一定比大麻油香吗?也不一定吧?” “大豆出油如果太少了,那也不合算。” 众说纷纭中,有人称赞,也有人质疑,莫衷一是。 人群之中,有一个气宇轩昂,读书模样的年轻人静静的听着、沉思着,似乎有话要说,却始终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这一幕早就赵楠看在眼里,他故意停顿不开口,就是想着此人定会问些什么,坐等抛砖引玉。 读书之人的见解必定有独到之处。 赵楠沉思不语,书生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他长得玉树临风,五官俊郎,相貌堂堂,眉目间洋溢着一股风雅之色,浑身透着难以掩饰的文人仕气。 他向赵楠深施一礼:“大师,学生姓寇名准,进京赶考途经此地,能冒昧问一句吗?” 赵楠看着彬彬有礼,举止得体的寇准,暗想这是什么鬼?刚穿越过来就遇到了未来的宰相,诚天不欺我也! 此人就是日后反对朝廷南迁,力主真宗亲征,挽救了大宋王朝,大名鼎鼎的名相寇准。 赵楠微微颔首施礼:“平仲,有话请讲。” “大师……萍水相逢,何以知道学生的字号?莫非,是家父的金兰手足?”寇准神情一震,颇感惊异。 “当然不是,你想多了,我只是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而已。”赵楠毫不谦虚。 他确实是不必谦虚,其实他熟知上下五千年。 寇准熟读《春秋》,崇尚孔孟之道,当然对赵楠的话一笑而过,只是再相问时,他言语间明显有一丝失落感。 他觉得赵楠有点疯癫,吹牛都吹上天了,自古以来,吹牛者都难成其事,豆油十之八九也不靠谱,只是眼前之人过过嘴瘾罢了。 …… 第三章 天工开物 寇准还是耐着性子,施一礼恭敬的问:“大师,你说的豆油,事关民生社稷,学生也一直在寻找策论的课题,如果真有压榨之法,我定会写在文章之中,让圣上看到,惠及天下。” “好,那就算我助你一臂之力,当给你破题了!”赵楠听了连连点头微笑,略一思索继续道,“烹饪有四类油,菜油、大豆油、花生油、芝麻油。芝麻油家家都有,但不适合炒菜,咱且不提。大豆是本地作物,我们可以先把大豆油搞出来,提升菜品的口味。” “而这冷轧豆油之法,恰好我略知一二。”赵楠抛出问题的核心。 寇准一听赵楠居然真的有榨油之法,激动的连连施礼道: “大师,你这是造福天下黎民百姓啊,对我本人也有莫大的益处,大师提携之恩,学生感激不尽,没齿难忘!” “平仲,现在言谢,为时尚早,接下来还有许多事要做,我需要你和掌柜的帮助。”赵楠摆摆手道。 掌柜和寇准听了,自然不在话下,旁边的人也都纷纷表示愿意出一份力,听从他的吩咐。 寇准更是激动万分,因为一直困惑着他的策论久久无从下手,居然无意中被赵楠点破了,接下来他正好可以和赵楠一起参与验证榨油之法。 在掌柜的眼里,大师可是财神爷啊,一旦榨油成功,这里面的利益将是巨大的,他好像已经看见了成堆的金银正朝着自己飞来…… 掌柜的鞍前马后,不仅给赵楠安排了最好的食宿,就连换洗的衣服和银两也一并亲自送过来,甚至还专门在客栈附近租了一个独家小院给他,作为榨油专用场地。 赵楠看着床榻上大宋的粗布衣服,想起刚才掌柜的话。 掌柜本来计划派人去购买僧衣禅杖,却被赵楠婉言谢绝了,又不是真出家,穿哪门子僧衣?持什么禅杖? 然后赵楠就轻飘飘的用一句“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名人名言把掌柜的说服了。 换好大宋的服饰,赵楠就喊酒保,让他把寇准叫来,因为有太多的事情,赵楠需要马上知道。 比如,现在是哪一年?谁是皇帝,有哪些个王爷等等。 赵楠的目的是找到赵霞,前提是得知道社会现状,哪些资源可以为己所用,然后才能制定一个详细的寻人计划。 自古以来,皇亲国戚里的一字亲王,二字亲王,王爷和异性王都有很多。 赵霞是奉了谁的王命?赵楠不得而知。 身在大宋,却无形中与王爷的对手为敌,一不小心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这也是赵楠谎称自己为修行之人的一个动机。 不一会儿,寇准来到赵楠的房间,寒暄几句,寇准入座,赵楠倒茶。 茶到唇边,赵楠只是闻了一下便顿感五脏六腑一阵翻腾,有种想吐的感觉。 “大师,可是身子不适?不如你休息一下,明日学生再来打扰。”寇准见状慌忙起身问道。 赵楠强忍着不适,用手抚摸着胸口,把茶盏推到一边道:“无妨!平仲啊,我跟随师傅在五台山修行,和师傅在深山里闭关十几年,世间之事一概不知。” “说句大不敬的话,就连当今圣上是谁,年号是什么,也不清楚,你能给我大概讲一下时局吗?” 寇准对大师的能耐佩服的紧,赵楠此番话,更是没有一丝怀疑,恭声道:“大师,现在是太平兴国五年,宋太宗在位。” 赵楠心算,是公元980年。 “大师,目前,朝廷内部有一些内讧的传闻,但问题不大。”寇准继续说道:“最大的祸患,就是边乱。西夏是辽国豢养的一条恶犬,时不时咬几口,为的就是给大宋持续放血。” “八王千岁赵德芳、秦王赵匡美想消灭西夏,直指辽国,收复燕云,但朝堂之上,以赵普为主的主和派,打压了主战派的声音,甚至不惜暗杀等下流手段。” “圣上睁一眼闭一眼,装糊涂,主帅杨业在雁门关死战,文武大臣却无人同情,主战派更是人人自危。”寇准激愤不已。 赵楠听到杨业以一己之力,力战辽军,不由心里哀叹,杨家将浴血奋战,也难以更改赵匡义苟且偷生的本性啊! 赵楠有意考较一下这位未来的宰相:“依你之见,是战是和?” “学生主战!” “自古以来,没有一场胜利是求和得来的,即使求和,那也是暗渡陈仓之计,还是为战的一种手段。”寇准激情澎湃,斗志高昂。 听到此,赵楠欣慰的点了点头,很是满意。道:“你此次赶考,必中进士,他日为官,不忘初心才是。” “多谢大师吉言,平仲此生定不负大师教诲,鞠躬尽瘁。”寇准躬身深施一礼。 赵楠也不能透漏天机,多说无益,只可点到而止。 又听寇准说了一个多时辰,他对现在这个社会的政治经济和时局才有了一定的了解。 寇准回房歇息,掌柜进来问安,赵楠就借机问到茶的问题。 “施主,你送来的茶,小子实在是难以入口,更别说解渴了。” “大师,这是煮茶:把茶砖碾成茶末,把茶末投放到滚水里,像煮饺子一样煮上三滚,茶里加盐、椒等佐料调味,煮成糊状,即成。” “嗯,原来如此!”赵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掌柜本来是想打听一下豆油的消息,才三番五次找借口过来送东西、问安。 见赵楠沉思不语,他知道干等着也不会有结果,又不能呆着不走,打扰大师想事情,转身带上房门就出去了。 赵楠在想,现在的茶还是延续大唐的煮法,点茶还未出现,“斗茶”也未盛行。 看来,比豆油还急迫的,应该是制茶。 后世的赵楠,饭后一支烟,午后一杯茶,是雷打不动的铁律。 今天刚穿越过来就断了茶,比断了烟还难受。 宁可一日无食,不可一日无茶。 一杯清茶一杯酒,除却人间万古愁。 不行,得想办法搞清茶。 后世,太行山盛产一种茶叶,叫黄芩茶,高一点的山头基本上到处都有,生长旺盛。 赵楠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小时候,每年的七至十月份,勤劳一生的母亲,都会带着他采茶制茶的情形:取其嫩叶,冲洗晾晒,剪成指节长短,九蒸九晒,得黄芩茶。 眼下,正是黄芩盛开的季节,时机不可错失。 赵楠马上呼唤酒保,请掌柜过来,有要事相商。 掌柜的正在房间里坐卧不宁,走来走去,迫切想知道豆油的消息,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听到赵楠相邀,掌柜一蹦三尺高,一路小跑过来。 他还没进到房间就高声喊道: “大师,大师,你有何事,只管吩咐,在下万死不辞!” 人未到声先至,赵楠觉得这个时代的人,为了赚钱也是很拼啊! 招呼掌柜坐下,赵楠也不客套,直入主题。 “施主,豆油的压榨程序比较繁琐,需要几天时间准备工具,明天再议。” “之所以大晚上喊你过来,是因为刚才的茶,太油腻,膻味也重,我想在榨油之前,先把清茶制作出来。” 掌柜听了露出一丝失望,还以为是豆油有什么消息了,不悦道:“大师,城外便是茶马古道,别的不消说,茶叶吗,小店应有尽有,好像清茶也没有什么用场啊!” “施主,此茶非彼茶。”赵楠不以为意的微微一笑。“你所说的茶,味道太过浓厚,且工艺落后。我说的茶是你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一种新品。” “怎么样?施主有兴趣吗?”赵楠引导加引诱,不管哪朝哪代,鸟为财死,人为食亡,放四海而皆准。 掌柜的犹豫不决,他既不想粘上清茶,又不想放手豆油。 豆油是实实在在的,看得见的利益。 至于清茶,柴米油盐酱醋茶,家家户户都有储备,而且价格极低,几乎没有利润,有必要劳心费力不讨巧吗? 处于两难境地的掌柜的,犹豫踟蹰,一言不发。 赵楠吩咐一直站在掌柜身后的酒保:“小二哥,速去取一壶开水,一小块砖茶来。” 酒保刚欲转身,他又吩咐道:“稍等一下,你顺便把寇准也请到这里来。” 不多时,寇准和酒保都到了房间,赵楠示意他们仨人都坐下,包括酒保。 他倒了三盏沸水,每盏水里都放了一点点砖茶,砖茶味浓,烫洗了三遍,才复又泡上。 一阵从未闻过的清香,雾霭氤氲,暮云叆叇,缓慢飘散着整个房间,扑鼻而来,直入心脾。 在座的,除了赵楠一脸风轻云淡,其余三人都坐不住了,站起身来俯下鼻子到茶盏上方贪婪的吮吸缕缕清香。 “大师,此盏气味芳香,闻之神清气爽,瞧这水色,像一幅水墨画,这将又是一个造福黎民百姓之举啊!”寇准率先出声。 赵楠暗暗钦佩,不服不行,到底是宰相之才,什么事都能想到黎民百姓,造化呀! 掌柜的也被赵楠这一手惊呆了,这是茶盏吗?这简直就是金盏,银盏啊! …… 第四章 茶叶 赵楠沉声道:“此茶相较清茶,色香味相去甚远,也可说是十之有一吧!” 正在盘算着金盏银盏的掌柜一听,嘶!这还了得!十之有一已如此令人窒息,要是十成,那还不得是金山银山吗? 掌柜的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大师,你的见识是我平生仅见,你是我的偶像啊,从今往后我要跟着你,赚很多很多钱,实现我的人生抱负!” 说完竟喜极而泣。 赵楠赶忙伸出双手搀扶掌柜起来,掌柜死活不肯,非要他答应了才行。 赵楠初到这个世界,正需要培植自己的人马,掌柜虽然贪财,世人又有谁能真正拒绝孔方兄呢? 掌柜既然死心塌地愿意跟着他,那人尽其用,正好给自己管家。 答应了掌柜,赵楠继续对寇准道:“现在的茶是一副水墨画,确实如此,但是有了清茶后,茶盏里再现的,将会是一幅山清水秀的山水画!” 寇准脑补着茶盏里的山水画,一幅绝美的画卷在他的脑海里慢慢铺开。 掌柜的又禁不住双泪长流,失声近乎哽咽道:“大师,那又是一大笔财富啊!” 赵楠一时语塞。 这二人,一个处处皆虑江山社稷,一个处处都为金银财富。 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既然掌柜投入赵楠门下,他就不能再唤掌柜的。 互通姓名,方知掌柜姓贾名如,赵楠改口称呼贾如管家,掌柜的却不知该如何改口称呼大师。 称呼大师,显然生分,主仆关系也不相符。 叫主人?叫公子?如此称呼修行之人,好像也不妥当。 赵楠猜到了管家的尴尬,就趁机把自己的身份重新定义了一下。 “咳咳”,他清了一下嗓门,郑重其事地说道:“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我的身份也不藏着掖着了。” “我自幼父母双亡,师傅见我有慧根,就把我带往五台山,让我带发修行。” “师傅之所以不让我出家,是因为他老人家委以我重任,师傅把毕生所学,潜心研究的学问,让我带到凡尘,造福桑梓。” 赵楠说着指了指床榻上的背包,“包里的真经,都是师傅一生心血的凝聚,清茶和豆油的制作方法也都出自师傅的真经。” “师傅的真经叫《天工开物》,常人难以看懂,我也是苦心学习了十几载,师傅日日指点迷津,才能看懂个大概。” 《天工开物》是明朝的着作。 赵楠把穿越前自己喜欢的各种书籍,和后世知识,统一命名为《天工开物》,并无违和感。 稍微沉思了一下,赵楠继续说道:“《天工开物》收录了农业、手工业,诸如机械、砖瓦、陶瓷、硫磺、烛、纸、兵器、火药、纺织、染色、制盐、采煤、榨油等生产技术。” “甚至还有《奇门遁甲》之类,师傅坐化前,最后一句话,就是叮嘱我,此经只允许用于造福江山社稷,造福黎民百姓,不得它用。” 赵楠说着,硬生生挤了几点眼泪出来!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赵楠潜在的对手,虎视眈眈,他不得不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把可能遭到的伤害减少到最低点。 “为完成师傅的遗愿,今日起,我就脱离佛门,步入凡尘,开始造福万民之路,你就称我为公子吧!”表演完,赵楠沉声道。 “今后,你就是我的管家,跟着我,想赚多少钱都没有问题,只是不管你赚多少钱,都永远不能失去良知,为非作歹。”赵楠警告道。“否则,我定不饶你,切记切记!” 贾如则臣服的连连点头,表示一定效忠公子,至诚待人。 叮嘱罢管家,坐在一旁的寇准在心中也暗竖大拇指,称赞赵楠为人光明磊落。 其实,寇准早已按捺不住自己心头的震撼和好奇。 试想,一个才华横溢,心怀家国天下的青年才俊,听说天下竟然有《天工开物》这等宝书,震惊的不敢相信,也属正常反应。 而且宝书就在身边,他能没有亲眼目睹,一窥全书的想法吗? 只是碍于赵楠话没说完,而宝书又过于珍贵,他不敢唐突罢了。 赵楠见寇准憋得面红耳赤,一脸激动,就微笑着问寇准,“平仲,可是有话想说?” 终于听到赵楠问话,他激动的站起来深深弯腰施礼道:“恩师,我寇准一生的志向,就是为了天下苍生,从今以后,我愿意抛开学业,伴随恩师左右,一起完成您的大业。” 赵楠看寇准一片赤诚,称呼也由大师从心底改为恩师,知道这是寇准彻底倒向了自己。 赵楠亲热的拉着寇准的手,再次让他坐下,笑着拍了拍寇准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你苦读圣贤书,日后也同样可以为生民立命。” 说着,赵楠打开背包拉锁,取出两本本百科全书上下册,一本递给寇准,一本递给贾如。 二人看着拉锁吱一声流畅的打开又拉住,捧着手里的书,封面色彩艳丽,纸张油光发亮,厚厚的一本书,装帧竟然没有丝毫痕迹…… 震惊,震惊,还是震惊! 寇准心想今天是什么日子,莫非世上真的有神仙,还让我遇见了不成? 手里的天书,那一拉即开,再一拉即闭的神仙锁,除了天上有,寇准很清楚,凡间绝无此物。 二人焚香洗手,小心翼翼的打开,寇准看有的字居然还认识,这可是上天教化的铁证啊! 这足以证明苍生万物皆是上天的子民,否则,自己怎么可能看懂天书呢? 字虽然能看懂几个,但是只要连起来,就无法释义了。 “天书,真乃天书是也!”寇准无限感慨地说,“能一睹天书的真容,死而无憾也!”既然看不懂,就小心合上,双手恭恭敬敬捧上还给赵楠。 赵楠哈哈一笑,接过书放入案头,沉声道:“看不懂没关系,有机会想看,我指点你们,日后有你们用得着的东西,我也会制造出来首先送给你们使用。” 二人听言,万分感动。忙又深深施礼,感谢赵楠的提携与信任。 赵楠指点二字一出口,一下就把二人绑到了一条战船之上,今后将患难以共。 诸事已毕,赵楠吩咐管家,明天一早务必多安排人手,随他到附近的山上采摘黄芩。 贾如竭力邀请赵楠搬到小院居住,说小院清静,无人打扰。 赵楠不好意思冷了人家的热情,于是连夜收拾了一下随身物品,就搬了过去。 帮赵楠搬到小院,贾如又连夜安排好几十号采茶人,只等公子一声召唤。 只要听说有钱可赚,贾如亢奋的脚步就像给一台机器合上了电闸,永远也停不下来。 天刚蒙蒙亮,雾气还在迷漫,赵楠就被院子里的嘈杂声惊醒了。 他一睁眼,看着陌生的环境,第一印象是我怎么在这里?这是哪里? 懵了一阵儿,赵楠才明白过来,这里是大宋王朝,赵匡义的天下。 他穿上别扭的粗布衣服,换上了布鞋,清水擦了一把脸,推门而出。 早在院中等候的管家见公子出来了,赶忙走上前去问安! 赵楠伸了一下懒腰,看见院子里的人都背着篓子,系着围裙,精明强干,仿佛要干一件什么大事一样,个个激情澎湃。 他一下就猜到了原因。 定是管家给了众人丰厚的报酬,许诺日后还会有重酬,才能调动起百姓的积极性。 经济杠杆,永不过时。 想到此,赵楠作为贾如的主人,自然也要帮管家出头,撑一下场面。 他清了清嗓门,声音铿锵道:“各位乡亲父老,大家都静一静,听我说两句。” 听赵楠要讲话,大家都知道要出发赚大钱了,一瞬间都安静下来。 赵楠接着道:“今天的来意,我想你们都知道了,我现在就宣布两件事。” “第一,要注意安全,到山上后乡亲们要互相帮助。” “第二,跟着我赵楠,一定不会亏待大家的,只要你采摘的黄芩,叶嫩,无杂草,有多少,悦来客栈收多少,而且收购价格只涨不跌。诸位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乡亲们高声回应着,掌声不约而同地响起来。 赵楠的话也彻底引爆了众人的热情,所有人都争抢着出发,生怕慢一点就捞不到汤喝了。 你追我赶,一行人浩浩荡荡跟着赵楠来到一座峰顶,张南仔细教他们辨别黄芩,等他们采摘都比较熟练了,方和管家一起下山来。 回到客栈,赵楠马上吩咐管家召集人手,在小院支起蒸锅,搭起晒铺,烧火开水,静等着茶叶入笼。 管家见忙里忙外的公子终于坐了下来,也过来陪着说话。“公子,这茶叶的销路是不成问题,请问要定什么价位呢?” “管家,都按半斤包装,一两一文,每包五文。”赵楠想了一下后世的包装和克数道。 管家听了大吃一惊:“公子,这个价格太低了,估计勉强只够成本,没得钱赚。” “管家,我们就是在主动让利于民,至于赚钱,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的!”赵楠解释了一下又不无勉励地交代着。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做好收购工作,把精力放在保证茶叶的品质上就可以了。” …… 第五章 工坊 主仆二人闲聊了不多时,第一批黄芩到了小院,马上进入早已布置好的淘洗、剪切环节,流水作业。 蒸九遍晒九遍之后,每一遍蒸晒的时间都不是很长,太阳落山时,绝大部分已经是半成品了。 管家全程在场,见制茶工艺如此简单,就忧心忡忡的问: “公子,工艺如此简单,今天参与制茶的人恐怕全都学会了,我们如何赚钱呢?” “管家,我就是要让大家全部都学会,黄芩茶只有太行山生长,每年只有三个多月采摘时间,要供应东京,甚至整个大宋,远远不够。”赵楠感叹道,有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况且,还有更大的生意等着我们去做,这只是一个开始。” 听了公子的解释,管家担忧的心才慢慢平复下来。 赵楠又吩咐管家安排人到山上去伐木,尽量选抗寒耐旱的树种,这种树密度大,坚硬如铁。 第三天,大宋第一杯黄芩茶正式横空出世! 寇准因为需要和赵楠一起做策论课题,所以暂时还滞留在客栈,没有离开。 赵楠邀请寇准,以及那天一起参与采摘、制茶的所有人,在小院里召开品茶大会。 各参与者,可以带上家里待客用的茶叶,来现场与黄芩茶一比高低,分组比赛,胜出者奖励黄芩茶十包,铜钱一贯。 这是赵楠精心策划的广告环节。 再好的茶,也需要当地人认可才行,若是黄芩茶在当地都得不到认可,更别提销往东京了,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奖品炸响了人们的热情,人们蜂拥而来,里三层外三层把小院围得水泄不通。 一碗碗茶水泡开,整个小院香气弥漫,所有人都被这种简单易泡、清澈透明、入口回甘、老少皆宜的新茶征服了。 乡亲们一口口的品尝着,香气扑鼻,提神醒脑。 当然,重要的还是便宜,这么好喝的茶,居然比家里储备的砖茶还要便宜几文,于是人们忘记了奖品,都三包五包的抢购,用于替代家里的砖茶。 今天的成品茶被抢购一空,坐在评判席上的寇准,也觉察到黄芩茶的春天到来了! 管家喜滋滋的跑过来,耳语赵楠:“公子,虽说薄利,但架不住多销啊,除去奖品,我们还赚了二十多贯呢!” “嗯,很好很好!” 公子面对这么多人夸赞自己,太有面子了,正喜不自胜的时候,后面的话像一盆凉水浇下来,心里哇凉哇凉的。 “管家,从明天开始,增加库存,定量销售,每天就出售200包吧,售完为止。” 贾如心里顿时来气了,每次到了要大赚一笔的时候,公子总会出手阻拦,这不是人傻还嫌钱多吗? 管家气鼓鼓的不说话,但还是转身按照赵楠的话吩咐下去了,谁让自己没有公子那些赚钱的本事呢? 赵楠知道管家闹情绪,这也正常,真正亲密的关系,都是在生活的磨难中沉淀出来的,贾如正是缺少这种历练。 茶叶红红火火积攒库存的时候,豆油的冷轧设备也加工好了。 赵楠拿着百科全书,对照榨油设备,仔细比对每一个细节,研究古法榨油和后世榨油的优缺点。 他同时也指点管家和寇准看图纸的基本方法,繁简字的对照。 寇准越发对赵楠心服口服。 恩师竟然连天书都能读懂,自己寒窗苦读十几年,竟然只读了个皮毛。 长此下去,纵然再读十年、二十年,恐怕也不及恩师的万分之一啊! 想到此,寇准就拿出百倍的精力认真听恩师授业解惑。 也是为破题策论搜集数据。 赵楠经过几次取舍,把榨油设备调试好后,召集人手,开始榨油。 齐喊号子,光脚赤背。 在一片“嘿……嘿嘿……”声中,当几个人用力把手中一根巨大的椽木撞向槽中的大豆,大宋第一滴大豆油被榨了出来。 先是一滴滴,后来滴油成线,缓缓流淌。 赵楠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跑过去用手指蘸着亲口尝了一下。 一股熟悉的味道冲击着味蕾和嗅觉,赵楠知道,他成功了! 他不语。 贾如作为客栈的掌柜,公子的管家,当仁不让,也过去尝了一下,当香味在口鼻中散漫开来,怔了一下,也不动了。 寇准忐忑不安走过去,此时的香味已经飘散,仅闻了一下就僵在那里。 随着号子声声,椽木撞击的沉闷响声,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句“好香啊!”马上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呼喊: “成功了!出油了!” 经过几天的辛苦,终于出油了。 人们拥抱着,跳着,笑着,互相祝贺。 寇准和管家回过神来,同时给赵楠道喜,恭贺榨油成功。 贾如经营客栈多年,对实用油的敏感程度自然强于他人,可能是太过于激动了,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 贾如怔怔的看着赵楠。 赵楠吩咐道: “明天开始售卖,一斤米售二十文,那一斤油就售三十文吧!” 贾如震惊的无以复加,这个价格虽然已经很低了,但利润还是惊人。 因为这种油一旦开卖,老百姓就再也离不开它了,这是刚性需求啊! 薄利多销,仅这一项财富将会源源不断的流入账本,把钱库堆满…… 忽然,贾如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了金山银山上正在逛着风景。 难道,自己一生的梦想,这才过了几天就要实现了? 神游中的管家被寇准拉了一下衣袖,才回过神来,道:“禀公子,我这就前去安排售卖的铺面。” 管家说完,转身离开。 “恩师,冷轧豆油,我全程参与,受益匪浅。”寇准也深施一礼道,“依恩师所言,平仲进京赶考,只因路途遥远,不敢迁延,就此别过!” 赵楠沉声嘱咐寇准:“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任重道远,一路小心。” 说着塞给了寇准一篇文章,要他务要多读多记,考场上定会用到。 寇准收好文章,再三谢过恩师,挥泪而别! 一直送到城门外十里长亭,看着寇准远去,不见了踪影,赵楠才返回小院。 晚上,掌柜回来禀报赵楠,城里的各处售油点,皆已万事俱备。 第二天早上,城里四面八方的售油点同时开售。 管家本指望赚个盆满钵满,没想到却不尽人意。 除了客栈附近几个点供不应求以外,其它地方一律卖的不好,甚至有几个点晚上打烊,一斤都没有卖出去。 晚上,管家来小院找赵楠,汇报一天的售卖情况,有些垂头丧气。 了解了情况,赵楠胸有成竹的微微一笑,“管家,无妨无妨,明天上午你吩咐下去,凡是售卖的豆油,陶罐一律不许盖盖子,要做到散买散卖。” “公子,不加盖子,也不好运呐,散卖,客户也不好端呀,却是为何?”管家顿时瞪大了眼睛。 “管家,无妨,即使运输途中洒了点也没关系,你去照做就是了!”赵楠交代完,又提醒管家,“对了,管家,明天加大收大豆的力度,只要品相好的大豆,不管花多少钱都要全部买进,有多少收多少。” 管家有气无力的诺了一声,转身离去。 管家心里苦啊! 这么香的豆油推销不出去,公子不但不急,还洒了都没关系,这不分明是败家吗? 至于公子吩咐的收大豆之事,贾如第一次生出抗拒的念头,卖不出去就暂时停止收大豆。 也算替公子及时止损了! 管家打定主意,一步三摇头叹息着走了。 第三天,每个售油点都浸泡在了豆油的芳香里。 路上运输豆油的车辆,撒出来流到车辕上,滴到路上,整架车,甚至整条街都是香的。 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被这扑鼻而来的芳香吸引,有的人还特意跟着马车,想探个究竟。 大多数人则是相互打听,这香气从哪来的? 再加上有人已经食用过豆油,色香味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时就再一次引爆了人们的好奇心。 谁也想亲口尝尝豆油的香味,看是不是像别人口中说的那样神。 没想到一尝,一发不可收拾,无论什么菜,只要热油一烹,马上香入骨髓。 路边的小摊贩,油锅一架,麻花撒子一炸,这就是最好的广告。 一时间,各个售油点都排起了长队,只为多买点,做饭的时候喷香,一家妇孺老幼,食欲大增。 吃货的世界,赵楠懂! 晚上,管家居然破天荒没有来汇报售卖情况。 赵楠只是看到一筐筐的铜钱,不时地运进了小院里的库房。 眼看快三更了,他准备熄灯睡觉,才听见管家敲门。 直到给管家泡好一杯茶,赵楠才发觉管家自从进门到现在一句话没说。 赵楠也一言不发,静静的等待着。 管家端着茶犹豫半天,才放下茶盏,拱手施礼道:“请公子责罚!” “噢,管家,何出此言?”赵楠冷冷的看着他。 “公子,你让我多收大豆,我担心豆油卖不动,想止损,就没有安排。”管家低头低声道,“不曾想,库存的豆油仅仅一下午就售罄了,还有很多售油点已经预收了定金,形势大好,只是……已无油可售。” “我连夜安排人不眠不休收购,这才赶过来向公子禀报。” “自作主张!”赵楠沉声说了一句。 …… 第六章 展昭 管家惭愧,头更低了。 赵楠明白,对手下的人要令行禁止才行,否则,被人拿走脑袋,自己都不知道脑袋怎么丢的。 恩威并施,才是御人之道。 打一巴掌也得给一个甜枣吃。 赵楠斥责完,又缓和了一下语气轻声道:“好在你已及时采取了补救措施,此事就此揭过不提。” “明天早上,你还要尽快安排收购黄芩,乡亲们有的已经自己开始制作茶叶,品相好的,直接购买进来,多花几文钱也是值得的。”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过几天,我们就会起身前往东京,你把悦来客栈也尽快兑出去。” “到了京城,用不了多久,我会送你一座汴京最好的酒楼。” 管家听罢,激动的泪水哗哗的流,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近了! “最近这段时间,你的任务就是多收茶叶,多收大豆。” “尽量把所有的铜钱全部都花出去,我们走的时候,尽可能多带货,少带钱,钱够用即可。” 管家又是一万个想不通,再多的货,也不如铜钱拿在手里踏实。 贾如一生的梦想,就是拥有一座金山银山,寸步不离的守着,不为奢侈,不为面子,甚至也不为吃好喝好,只求心安。 不过想不通,也不会干上次的事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回头,管家就一一吩咐了下去,不得不说,管家的执行力还是很强的。 理解的能执行,不理解的现在也能执行下去,这正是赵楠迫切需要的团队精神。 没有一个团结务实的团队,分分钟就会被对手下入大狱。 风平浪静中,几天过去了。 晚上,赵楠吃过晚饭,管家就过来禀报,说茶叶和豆油足足备了有二十辆马车。 赵楠听了摇摇头道:“不够,远远不够!” 管家又是一阵心惊,这么多货物装车走到茶马古道上,那可是蔚为壮观的,少不了贼人惦记。 公子还是太年轻啊! 于是开言道:“公子,人心不古,行路还需藏富,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嗯,是啊,”赵楠微微一笑夸赞道:“管家有心了!” 大宋朝的绿林好汉,响马飞贼,见财劫路,见货劫车,没有他们不敢干的。 “管家,你吩咐下去,明早出发,马车分批前往汴梁,多盖柴草。”赵楠嘱咐完,又想起来什么,“另外,你可有其它事情需要处理的?”赵楠问道。 “公子,客栈已盘出去了,小人的父母夫人也已安顿好,小儿贾茗负责茶叶收购,豆油作坊。”管家想了想:“车马也没问题,就是……” “就是铜钱还剩有几十贯,公子看如何处置?”管家一口气说了很多,稍微停顿了一下道。 赵楠闻听还剩余这么多铜钱,马上吩咐:“管家,给贾茗多留一点,让他继续收茶,再开一个榨油坊,多榨油,随后还会继续增加油坊。” “对了,记住,提醒贾茗不能压榨乡亲们,千万要记住。” “公子,谨记教诲,小人一定严加管教。”管家说完行礼退下,去安排行程事宜。 第二天一早,五辆盖着柴草的马车一字排开,两辆装着茶叶,三辆装着豆油,准备出发。 赵楠和管家并五个马夫,一行七人,拜别前来送行的贾如一家,以及油坊的伙计们,就上了茶马古道,前往汴梁。 一路相安无事。 下了太行山,踏入中原济水,过赞皇山时,密林中涌出二十多个人,手持长枪、大刀、棍棒等,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手持一柄长剑,面带着侠气,气宇轩昂。 马夫被这阵势吓的瑟瑟发抖,手拉着缰绳不敢动弹,浑身如筛糠。 管家面如土色,大气也不敢出,忙看向公子。 赵楠心想糟了,本以为飞贼响马、绿林好汉都在山东一带,没想到这个济水小城居然也有强盗,还是大意了啊! 乱世之中,百姓艰难苟活,流离失所、食不果腹。 许多年少力壮的青年人只能落草为寇,以打家劫舍为生,在乱世中保全自身,很多人都是被逼无奈的。 虽然说草寇也是百姓,但要说赵楠心里不慌那是假的。 故作镇定的赵楠下了马车,强撑着走到头领面前拱手施礼道: “敢问英雄高姓大名,拦我一个区区百姓的去路,却是为何?” “我家头领的名声说出来吓死你,你也不配知道,识相的,留下货物,滚!”头领旁边的一个人顿时喊道。“若不识相嘛,哈哈,别怪爷爷我的刀快。” 赵楠道:“小兄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何必把路走那么绝呢?” “不如交个朋友,这几车货,给你们两车,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如何呀?” 一贯横行霸道的绿林中人,哪能受了他这种口气,当下两眼冒火,骂道:“你小子不识好歹,竟然敢和爷爷我讨价还价,吃我一鞭!” 冷不防一甩鞭子,猛的朝张南脸上抽来。 赵楠瞬间心头一动,一个闪念划过,左手一下就抓住了鞭子,夺了过来,有如神助。 右拳挥出,虎虎生风,一下把对方打倒在地。 这伙山贼愣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向来以狠辣出名的二头领,还没出手,就自己倒在地上,谁信呢? 别说没人信,多少人眼睁睁地看着他倒在地上,就是不信自己的眼睛。 信也是他自己不小心绊了一跤,摔的。 还有人信誓旦旦的想,我敢打赌,二头领脚下有块绊脚石。 所以,停顿了片刻,没人说话,也没人出手相帮。 果然,二头领倒在地上懵逼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怎么好端端的要躺在地上? 赵楠空手夺鞭,竟然毫发无损,也在发懵,难道我和赵霞一样,神勇无敌? 二人都在发懵。 不同的是,二头领懵逼,是被打懵的;而赵楠发懵,是真的懵。 赵楠也在想:我是谁?我什么时候身手如此了得啦? 等二头领明白过来是被人打倒在地的,马上骂骂咧咧爬起来,拔出钢刀,嘴里喊着“爷爷我要你好看”,用尽全力挥刀砍向赵楠。 愣神间,钢刀已砍到头顶,赵楠本能的挥起鞭子格挡,只听哐啷啷,大刀被震飞出去十几步远,掉到了石头上。 二头领虎口发麻,两腿发颤,站立不稳。 其他人则是瞠目结舌,看着这不可能发生的一幕。 管家吓的就从没敢睁开过眼睛,只是一个劲的念叨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听见大刀哐啷啷响,就念得更勤了,嘴唇动弹的频率不比唐三藏慢多少。 赵楠负手而立,若无其事。 众山贼这才回过神来,一涌而上,哇呀呀的喊叫着:“杀了他,打死他,为二头领雪耻!” 赵楠一个闪念,鞭子上下左右翻飞,十几个人顿时坐在地上搂着双腿嚎叫不止。 剩下的几个贼人,则是犹犹豫豫的看着头领。 头领冷视着这一切,果断一挥手,手下人都收起了刀枪。 头领心悦诚服,客客气气地抱拳对赵楠道: “在下展昭,请问尊驾,是哪位前辈,两招之内,竟令我师弟毫无还手之力。” 众山贼皆愣住了:什么?毫无还手之力? 二位头领的功夫虽然有差别,但并不很大,这岂不是说,纵然我们都有头领一般的身手,也毫无胜算吗? 听到贼人喊话,管家才不可名状的睁开眼,心里直喊: 好家伙,好家伙…… 管家看了看几个车夫,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忘记了害怕,早就盘腿坐在车辕上,背靠着货,咧着大嘴在那儿看热闹。 这个世界,赵楠也不知道自己姓啥名谁,至于是不是高人、前辈,更是一头雾水。 得饶人处且饶人。 踟蹰了一下,赵楠双拳紧抱,高高举起,方朗声道: “我乃太行山上一普通老百姓,要到汴梁做点小买卖,今路过此地,还往高抬贵手,放我等过去!” 众山贼一听,嘀咕道: “我去,几个意思?一下打伤我们这么多人,还没等我们求放过,他倒是先低头求饶了。” “闯荡江湖十多年,这世道,什么时候轮到手下败将说话了?是英雄低调有内涵,还是江湖改规矩了,败者不点头,英雄不敢跑路?” “什么时候改规矩的,咱也没听说过呀!看不懂,看不懂!” 众山贼垂头丧气,哼哼唧唧之时,展昭低头弯腰,双拳过顶,谦逊地说: “英雄不愿表明身份,展昭明白英雄定有深意,绿林中人,只以功夫论高下,只以拳脚定输赢。” “我等技不如人,能与前辈这样的高手过招,虽败犹荣,今后甘愿追随前辈混口饭吃。” 展昭羞愧难当的继续道: “世道艰难,无法靠自己的正经手艺吃饭的工匠们,不得不铤而走险,干起抢劫的营生。” “江湖称我们为‘镗将’!” 展昭,字熊飞,自幼习武,善轻功,会袖箭,剑法绝伦,文武双全,随身携带一柄湛卢剑。 品行端正、义薄云天、忠肝义胆,受人尊敬。 工匠?赵楠陷入沉思,要干实业,工匠是必不可少的重要一环。 …… 第七章 遭遇 自古以来,响马出山东,镗将出河南。 镗将其实就是中原一带的手工艺者,如铁匠、木匠、石匠、砌匠等等艺人,叫做镗匠。 做活而讨不到薪,才干了谋财不害命的勾当。 赵楠正需要一个精湛的工匠团队。 尤其是各种先进的工具,都需要大批工匠把描绘的蓝图变为现实。 有了工匠团队,像榨油坊那样的设备,就不需要赵楠亲自盯着,他可以放开手脚,把更多的二十一世纪的工具,制造出来。 想到此,赵楠客气道:“展兄,居然有意跟随在下,那就必须约法三章才是。” “从此兄弟如手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众位好汉可愿意?” 展昭环视了一下四周的兄弟们,问道:“你们可愿意约法三章?” 绿林好汉论资排辈,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从来都是武艺高强的人坐第一把交椅,年龄再大,资历再深,在实力面前也得乖乖靠后。 众人见武艺超群的头领都有意臣服,他们自己就更想找一棵大树了,大树底下好乘凉不是? “愿意,我们愿意臣服!愿意约法三章!” 展昭见兄弟们群情振奋,热情高涨,再次拱手施礼道: “大哥,我们愿意约法三章,请大哥训话!” 赵楠不想抛头露面,因为时刻得提防潜在的爪牙。 但实力不允许低调啊! 他只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展昭的称呼,拱手道: “兄弟们,既然你们愿意称呼我一声大哥,大哥我就愧领了。” 赵楠马上又语气关切的说道:“我刚才之所以对兄弟们没有下死手,只是伤了你们的腿,就是知道大家也是被逼无奈才走上这条路。” “受伤的兄弟们不要担心,都只是皮外伤,多休息一会儿,再敷点跌打丸就没事了。” “从今往后,就是亲如手足的兄弟了,自家兄弟,当然不必客气,所以我提三条要求。” “其一,不准欺压百姓。” “其二,服从命令,严守秘密。” “其三,见到他人或官府仗势欺人,欺压良善的,要替天行道,拔刀相助,先斩后奏,不管有什么后果,我一力承担!” “犯以上任何一条者重责,剔除出我们的队伍,这就是我的约法三章。” 话音未落,在场的所有人都热烈鼓掌,许多好汉都激动的落泪了。 尤其是管家,用力的鼓掌喝彩,公子的人格魅力再次让他热泪盈眶! 管家深深折服,我家公子,乃今世真男儿、大丈夫也! 众位兄弟不约而同的都鼓起掌来,发自内心深处的掌声经久不息。 这是约法三章吗?不是。 这是我们绿林好汉的宗旨,这是我们热血男儿的本色,更是我们每一个男人的梦想! 这才是大哥啊!听见了吗? 有事你只管上,大哥给你兜底。 展昭知道,自己这是跟对人了,往后的风风雨雨,他发誓要与大哥生死与共。 赵楠摆摆手,掌声才停了下来。 他继续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分彼此,亲如兄弟。” “管家,给每个兄弟拿两罐豆油,五包茶叶,让兄弟们拿回家安顿一下。” 不多时,东西发完,管家一并告诉了他们泡茶方法,兄弟们感激涕零。 事情处理完毕,赵楠吩咐展昭,让兄弟们好生安顿家里,随后再前来汇合。 言罢,赵楠率人起身赶路,众位兄弟各自归家不提。 赵楠一行,在中原大地上又行了几日,路过一片树林。 夏日炎炎,晴空万里,没有一丝风。 马车驶入一条林荫小道上,马热的直喘粗气,管家把衣服脱下来当扇子扇风,也当毛巾擦脸,一衣多用。 赵楠却感觉不到一丝热气,早晚不凉,正午不热,这是他自己也解不开的谜。 赵楠吩咐管家在林荫中停下,让大伙歇歇脚,补补水。 此时,一个纨绔公子模样的人,率一支几百人的禁军骑兵,呼啸而至,将赵楠一行人团团围住。 一个奴才相的军爷,乜斜着眼,嚣张跋扈地问赵楠等人:“我说,你们几个不长眼的,可看见一个挎着竹篮,身穿碎兰花衣裳的小娘子?” “回军爷,在下一路走来,未曾看见。”赵楠礼貌的拱手。 禁军作为大宋的正规军,约有九十万。 赵楠一向崇敬军人。 因为他们作为护国柱石,戍边守疆、长年累月奉献着自己的青春,让人肃然起敬。 “哟呵!本公子就不信了,这小娘子难道插翅飞了?或是土遁了?程观,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搜出来!”纨绔公子暴跳如雷,怒气冲冲的喝道! “潘公子,一个小娘子而已,大不了咱们再去物色一个好的,不要扫了公子狩猎的兴。”奴才相的军爷程观小心陪笑道。 “哈哈哈!” 潘公子大笑,色眯眯道,“程观,你猜对了,这个绝色的小娘子便是我的猎物,能让我潘龙一见倾心的小娘子,还真不多。所以,今天一定要找到她。” 赵楠一听潘龙,便知是大名鼎鼎的代国公潘仁美的大公子到了,这个十恶不赦的纨绔,不知道又要祸害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了。 程观指挥禁军,四下搜索,以小娘子藏在马车里为由,把五架马车上的柴草茶叶扒拉了一地,豆油也打破了好几坛,肆意损毁。 马夫瑟瑟发抖,生怕官军找个窝藏人犯的借口把他们下入大牢。 他们本指望这趟到汴京,多赚点铜钱,再采买点稀罕货物拉回来售卖,送一趟货,赚双倍的利润。 如今看来,赚钱养家糊口是指望不上了,只盼着能安全回到太行山就烧高香了。 管家心里也一直犯嘀咕:“这趟买卖,端的出师不利。才遇劫匪,又逢官军,步步是坎儿啊!” 赵楠负手而立,视而不见,云淡风轻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 “给我仔细搜,明明有人看见小娘子进入了这片树林,不会走远,一定就在附近。”程观坐在高头大马上左右观望,不住地吆喝着。 “找到了!在树坑里趴着。” 搜索了约摸半个时辰,不远处忽然有士卒高声喊道。 “给我带过来!”程观一脸得意,忙向潘龙邀功道,“潘公子果然犀利,出城就见猎物,收获喜人!” “程观,你搜寻猎物有功,本公子记下了,自会向指挥使美言,但请放心。” “多谢潘公子,有事尽管吩咐,程观甘愿肝脑涂地!”他提拔在望,一番心里话流露了出来,不想却一语成谶!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一个小娘子,被全身武装的禁军押着走了过来。 她头上身上都沾满了枯黄的树叶枯草,几缕凌乱的长发,从头上散落下来,却遮挡不住美丽白皙的脸庞,身材修长丰美,眼里含满了愤怒。 “哎呦呦,我的小美人!”潘龙像逗弄猎物般,下马走到小娘子面前,替她摘下几片树叶道,“你宁可藏在泥洞里,也不想陪我说句话,我有那么可怕吗?”又伸手捏了捏她光滑的脸蛋,“许多小娘子都和你一样,开始难以驯服,但只要本公子雨露滋润后,都服服帖帖的很乖。” “来人,好生侍候小娘子,打道回府。”潘龙说着翻身上马。 “传令收兵,马上回府!”一心升官发财的程观,见潘龙满意而归,他的提拔指日可待,也乐得回去清闲自在。 禁军集合列队,准备出发。 “等等!”赵楠沉声道,声音不大,却威严十足。 “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可有一样,打坏我的东西就要照价赔偿……”赵楠话未说完,管家就跑过来拉住他的手臂,示意他住口。 管家耳语道:“公子,这帮大神送都送不走,你还敢和他们较劲?他们可是代表朝廷的。”说完低头鞠躬道:“公子一路走好!” 正准备喊出发的程观,听到赔偿二字,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多少小娘子眼巴巴的高攀不上潘公子,这位却死活要躲;禁军执行任务搜查你们,是你们的荣幸,非但不感恩,还想要赔偿,你问问大宋的几十万禁军答应吗?我手中的刀剑答应吗?” 管家心道:“完了!完了!这下捅马蜂窝了,祸事了!” “你暴力损毁打碎百姓财物,不闻不问,拍拍屁股就想走人,请问,大宋的老百姓同意吗?”赵楠不卑不亢的反问。 潘龙听见对话,乐呵呵的掉转马头,把嘴一撇插话道:“谁呀?还真是个刺头,你一个出苦力的,还代表上大宋百姓了,你也不想想,你只是一个百姓,天下百姓却不是你!穷拽。”说完拨马就准备走。 “潘龙!”赵楠直呼名讳,义正辞严,“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我不能代表百姓,那,你代表的是代国公潘仁美,代表的是朝廷吗?” “……” 潘龙一时无言以对。 程观见公子吃瘪,更不愿意了,“来人,给我把这几个以下犯上,有辱朝廷的贼人带回去,交给开封府下入大狱。” “完了完了!”管家一屁股蹲在地上,瘫了。 几个马夫更是面如土色,浑身颤栗不已,一时筋骨尽失。 …… 第八章 暴揍潘龙 潘龙一心只想回去玉成好事,便不耐烦道:“算了!算了!我们还是快马加鞭赶回去,这几个累赘就便宜他们了。” “好!听公子吩咐,准备出发!”程观发号施令。 “潘龙!”赵楠沉声道,“今日你若不赔我损失,我定会叫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哈哈哈!算你有种!如此说来,本公子只好领教一番了!”潘龙气极反笑,“真有不知死活的人,敢在战力最为强悍的皇城禁军面前挑衅,只能怪你命苦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程观反而想看一场好戏,他想看看面前之人,仅凭一张利嘴,如何保全自己的颜面。 “好好好!我赔。”程观反正也没事,索性逗逗这个缺心眼的人,权当解闷玩了。“你且说说,怎么个赔法?” “几架马车,给我回复原样,”赵楠认真思索着,“打翻的豆油,一坛十两银子,共六十两,现场结清,两不相欠,各奔东西。” 程观闻听,兴致很高,道:“嗯,好说!只是我有两种付账方法,你可以任选一种。” “说来听听!” “那你仔细听好了。其一,我写个欠条,作为凭证,你找禁军指挥使去领银子;其二,你也可以持凭证,到皇宫找圣上去领,二选其一,可好?” “真是个不错的主意!”赵楠拍了拍手道,“不过,我还要赶路,恐怕没时间去领银子了。” “来而无往非礼也!我也有两种收账方法,你同样可以任选一种。” “哈哈,听起来不错,你也说来听听!” “那你仔细听好了。其一,我留下你一条胳膊,作为凭证,你找禁军指挥使拿银子来换;其二,你也可以持凭证,到皇宫找圣上拿银子来换,二选其一,可好?” “好主意!我决定了,就按你说的办,胳膊给你,一拍两清。”程观看眼前之人的嘴一溜一溜的,不禁心生怜悯,这么好玩的一个人,可惜马上就没命了。“胳膊给你了,不过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来拿了!” 赵楠缓缓走到程观面前,众人见他玩真的,乐得合不拢嘴。 “还真是个傻缺,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鸡蛋碰石头也需要勇气的,这是愣头青们的日常。” “骚年,我看好你哦!” 看热闹不嫌事大,不少官兵吹着口哨,给弱者加油打气。 被押的小娘子,看着赵楠缓缓前行的脚步,也双眼紧闭,不忍相看。 赵楠在程观的高头大马面前站定时,根本够不着他的胳膊,想取之,好像不太可能。 众人见此滑稽场面,不禁哄然大笑,二人落差之大,令人忍俊不禁。 赵楠双掌用力朝马背拍去,马只是晃了一下,然后就站稳了。 他暗暗惊奇,一招就能制服悍匪,对此人却毫无办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前文有交代,赵楠的能力都被封印,只有遇到危险时,才会遇强而强,没有危险,则稀松一般。 他并不知封印之事,所以在苦苦思索为什么。 等众人笑够了,乐够了,程观拔出腰刀,“小子哎!你到阎王爷那儿去要账吧,本将军送你一程!”说着挥刀便砍。 赵楠一个闪念,双掌再击马背,马匹轰然倒下,七窍流血而亡。 程观一刀劈空,用力过猛,刀锋正好砍向自己的左臂,胳膊被他自己剁下掉到地上。 众人眼珠掉了一地,这是什么鬼?究竟发生了什么?当看到失去一臂的程观痛得满地打滚时,他们才愿意相信,这个徒手拍死一匹马的年轻人,并没有说谎。 他说到做到了! 潘龙瞪大眼睛,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半天才回过神来,仗凭人多势众,他大喊道:“给程将军报仇雪恨,杀了他!” 程观的一些心腹早于拍马过来,围住赵楠厮杀。 眼看一柄掩月刀砍了下来,赵楠腾空而起,再次上演徒手夺刀,一脚将那人踹于马下,挥舞长刀,瞬间将十数人的手腕齐齐斩断,只听得惨叫,和兵器不断咣当掉到地上的声音。 现场惨烈,哀嚎遍地。 潘龙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早吓得魂飞魄散,浑身筛糠。 赵楠像战神归来,手提掩月刀,所到之处,众人皆自动丢开兵器,躬身行礼。 管家倒地偷瞄,这一切也太过诡异了,大宋全副武装的军队不敌公子一人?被手无寸铁的公子暴揍了?这是说书呢,还是唱戏呢?怎么不敢让人相信? 他再瞅老几位,嗬!早都席地而坐,一个个神情紧张,呆若木鸡,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要你足够强大,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收到尊崇你的膝盖。 “潘龙,我再问你,你强抢民女代表谁?是国公府,亦或朝廷?” 他早已吓破了胆,意识丧失,脑子一片空白,只求保命要紧,“噗通”一声跌落马下。 潘龙看着魔鬼般恐怕的赵楠,趴在地上磕头不已,战战兢兢,“公……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饶,饶我一条狗命吧!” “你欺男霸女,凌辱百姓,损毁百姓财物,罪大恶极,叫我如何饶你,你且说来听听!” 潘龙头磕在地上,冷汗湿透衣背,双拳紧握,泪水打湿了眼下的土壤,“公子!如今,我已幡然悔悟,悔不当初。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放了小娘子,并给予补偿,公子的货物,我原样恢复,照价赔偿。” 说完又补充道:“潘龙若再做恶事,请公子责罚,要杀要剐我定然毫无怨言。”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是死是活,就看你以后的表现,自己选择了。” 闻听赵楠松口,潘龙长出了一口气:“谢公子不杀之恩!” 程观见他的靠山都倒地伏降了,只得怀恨在心,在心腹的搀扶下跪在地上,咬牙强忍着钻心的疼痛,双眼紧闭,一声不吭。 “禁军,本来是抵御外侵,保护老百姓的,你们是怎么做的呢?你们却调转枪头,欺压良善,沦为迫害老百姓的帮凶,你们是大宋的耻辱,希望你们好自为之,不要成为老百姓心中的敌人。” 赵楠的一番话,字字句句发自肺腑,令人汗颜。禁军中也不乏良善之人,听了都暗自羞愧不已。 军中男儿,当初谁又不是意气风发,心怀报国之志?只因朝廷腐败,军中黑暗,不得已同流合污,沦为打手帮凶。 有官兵自发的走到马车前,开始收拾一地散乱的茶叶柴草,精心铺盖,油坛也一个个重新码放齐整。 潘龙双手恭恭敬敬捧着银子,匍匐在赵楠脚下,浑身抖动不止,冷汗直流。 他一副狗尾乞怜的寒碜模样,程观实在是看不下去,冷哼一声把脸扭开了。 事已至此,赵楠挥挥手,“你们可以走了,记住我的话,好自为之!” 潘龙一听如释重负,爬起身来,向赵楠深施一礼,喊了一声“回府”,瞬间,几百人风一般不见踪影。 小娘子找回自己竹篮,眼含泪花,用双手理理秀发,整整容妆,向赵楠鞠躬致谢:“公子大恩,小女难以为报,下辈子愿意当牛做马回报公子的大恩大德。民女苗小玲,家住汴梁城外刘家庄,望恩人有空来家里做客!” “小娘子一人赶路,路上多有不便,也不安全,不如我安排人送你一程,可好?”赵楠关心的问道。 “多谢公子好意,官道上,行人来来往往很多,小女是被他们紧追,不得已专挑小路跑过来逃命的。如今,他们已被公子赶跑,小女已经很安全了。” 赵楠不再坚持,小娘子再拜而别。 一切回归平静,管家不断擦着汗,一直神神叨叨的:“好家伙,好家伙!” 赵楠则拿出《中国历史地图集》,对中原行政区划进行对照。 在离汴梁城三十余里的朱仙镇和五十余里的陈桥镇之间权衡再三,赵楠决定还是到朱仙镇。 越危险的地方,也越安全。 朱仙镇就属于灯下黑的镇甸,距离汴梁不远。 最重要的,现在的朱仙镇还只是一个居民点,水陆交通纵横,也可以说是一块还没有发展起来的处女地。 管家早已对公子佩服的五体投地,见公子聚精会神地瞄着地图思考,他也凑过来看热闹。 他看着那花红柳绿的一根根线条,五颜六色的符号感叹,色彩斑斓是真好看啊,比女工的刺绣都精致亮丽! 这地图漂亮得就像一幅画。 养眼就行,至于能不能看懂,不重要,更不丢人,虽说管家也上过几天私塾。 犹如后世的人旅游观光,庙宇遗迹你能看得懂吗?看不懂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过。 管家如是说,“嘿嘿,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 至于丢人,那更谈不上了。 想那寇准,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公子的天书照样看不懂。 所以非但不丢人,管家还有点沾沾自喜,能和才子寇准打成平手,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毕竟,天书面前,人人平等! …… 第九章 基地 赵楠手指着地图,对贾如道:“管家,按照约定,今日展昭就会与我们会合。” “咱们傍黑就能到达朱仙镇,你先行一步,去镇里租一个大的院落,越大越好。” “位置要清静、偏僻一些,” 交待完管家,赵楠才感慨地说: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大本营了,长期驻扎,一定要精心谋划一番。” 管家马上领命:“公子,我这就去办!” 管家离开不久,赵楠几人离开林子不久,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他回头见尘土飞扬,不由得心里一动,闭上眼睛,居然能听出每一匹马的脚步都不一样,一共三十匹。 眨眼间,展昭和众兄弟就到了赵楠跟前,下马施礼。 他赶忙阻止众位兄弟: “兄弟们辛苦了,一路鞍马劳累,免礼了!自家兄弟,以后就免了施礼这一套,可好?” “好!” 众位兄弟欢呼。 展昭把手中的缰绳交给另一位兄弟后,对赵楠道: “大哥,兄弟们一共三十三人,有三位兄弟都是家里老人病重,离不开人,需要照顾,暂时没有过来,家里的事情一旦完毕,就会赶来会合。” 赵楠听到确实是三十人,三十匹马,心里暗暗吃惊。 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自己究竟还有多少令自己吃惊的事情呢? 连自己都不了解,这要是别人知道了,会说是神经病发烧了吧? 随后,展昭为赵楠一一引见过众人。 赵楠对众位兄弟才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二头领是展昭的师弟,姓曹名尚飞,身手敏捷,善于捕获情报。得知张南的行踪,就是他干得。 赵楠得知这些兄弟有好多都是从洛阳老作坊过来的,人人都有特长。 比如慕容宫,精通木工;铁牛,善于锻造;石开,工于修建等等…… 赵楠听完对曹尚飞的介绍,哈哈大笑,连说几句: “曹尚飞,草上飞,果然名不虚传!” 曹尚飞听得赵楠的笑声,面红耳赤,不好意思道: “得罪之处,还望大哥见谅,多多包涵!” “尚飞,自己兄弟,什么得罪不得罪,不打不相识,以后还要多帮衬才是!” 赵楠一句话说的曹尚飞心里暖暖的。 于是原先的不愉快一扫而光,曹尚飞大声说道: “大哥,今后你可要多教我几招,别让我像那天一样,一招就败下阵来,输的没有一点体面。” “尚飞,那是自然,你想学什么,众位兄弟想学什么,只要我会的,就不藏着掖着,教不会算我心不诚!” 赵楠的一番话,大家听了频频点头,气氛融洽。 旁晚,马车到了朱仙镇。 一路说说笑笑,兄弟之间的心又拉近了不少。 朱仙镇的大门就坐落在一条小河上,清静雅致。 赵楠穿过小桥,管家迎了上来。 “公子,房子已租好,请你去过目一下。” 赵楠微笑着点点头:“有劳管家了!” 他站在青?铺成的?路上,?镇风光尽收眼底,镇上有许多木版年画铺面。 大伙跟着管家走到小镇深处,出现了一片三丈多高的土崖,土崖前面是两个大院落,左边是一片竹林,右边是一个池塘。 赵楠走着走着就被这个地方迷住了,太好了,易守难攻。 小院正前方有一大片空地,栽种着好些垂柳。 若再修一道围墙,秒变世外桃源,与世隔绝! 赵楠不住的点头道: “嗯,好,好好!” 管家指着其中的一个院落说道: “公子,这俩个院落,是一家人两兄弟的,前几年搬到了汴梁。” “只因位置偏,院子大房屋多,一般人家也租不起,也收拾不过来,所以就一直闲置了下来。” “房主的族人特意告诉我,如果两个院子一起租,会优惠很多。” “我只租了一个院子,另外一个你看……” 管家说完,静待公子吩咐。 赵楠听了二话不说,很爽快的吩咐道: “全部租下来。” 赵楠又带人四处转了转,如何设计,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心想,这么完美的地方,可遇不可求啊! 他穿越大宋,实现自己的梦想,就从这里起飞。 现在是各位兄弟彰显工匠精神的时候了,人多好办事,崭新的被褥家具从小镇里购买了过来。 柳树下的空地,也被兄弟们收拾出来,预备用青砖铺地。 月明星稀,趁着月色,众人齐心戮力,改造自己新的生活环境,开始新的生活。 几天过去,住地旧貌换新颜。 虽然与赵楠想象中的世外桃源还有一定的差距,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差距只会越来越小的。 乡村风光,绿色满园,里里外外,清扫一新,配上石开亲手凿磨的几堆假山大石,颇有点苏州园林的特色。 傍晚,赵楠坐在竹椅上,在池塘边乘凉,虽说他的体质并不感到热,难得的是空气清新啊! 小院外面,随便找个地方坐着,都会被负离子层层包裹,处处都是免费的氧吧。 他正做着深呼吸,曹尚飞风风火火的走过来喊道: “大哥,这几天兄弟们累坏了,你得犒劳犒劳兄弟们才是。” 赵楠也正有此意,便问道: “尚飞,你的话,也正是我想说的,你问问大伙,想吃什么?明天咱们在柳树下开几桌,一醉方休。” 诸位兄弟连连叫好,直呼要吃大席,要好酒好肉。 赵楠点头应允。 他心想:在兄弟们心中,也许大席已经是美味的巅峰了,以前连豆油都没有,水煮的大席不用想也好吃不到哪里去。 想到此,赵楠就对大伙说: “明天咱们吃烧烤吧,请大家尝个新鲜。” 尚飞又高声问: “大哥,烧烤好吃吗?没吃过,我觉得还是大席好吃啊,兄弟们说是不是?” 兄弟们有的说是,有的不吭声,因为不知道烧烤是什么,所以不敢乱说。 赵楠也神秘的说道: “尚飞兄弟,明天你先尝尝烧烤的滋味,若不对脾气,再继续请你吃大席,如何呀?” “知我者,大哥也!小弟听令。” 赵楠吩咐管家道: “明天到集市买几只羊来,另外,我给你准备一份清单,买菜、买调味。” 管家有点心不在焉的点头应承,却一个字都没说。 赵楠感觉到管家似乎有难言之隐,就说道: “管家,都是自家人,不必见外,有事请讲。” 管家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说道: “公子,临出门的时候,你特意交待小人,尽量少带铜钱银两。” “租房,买了部分家具用具,就有点捉襟见肘……” 赵楠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管家,都是我的错,难为你了!” 说完,赵楠站起身来,正式的说道: “兄弟们,我们的大本营已经具备了一切条件,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正式开始实现我们的梦想。” “第一步,就是赚钱。我们要成为大宋最有钱的富豪!” “第二步,就是行侠仗义,维护老百姓的利益。” “最后,就是替天行道,铲除贪官污吏。” 众位兄弟听了赵楠的宣言,无不拍手称快,痛快至极。 “明天大早,管家带几位兄弟和车夫一起前往汴梁,用老办法售卖豆油。” “展昭安排人手负责护卫。” 管家道: “公子,豆油的价钱还是三十文一斤吗?” “管家,咱们大老远运过来,三十文要赔本的。” “那……四十文?” 赵楠摇摇头。 “五十文?” 赵楠依旧摇头。 管家只觉得嗓子发干,喘不上气来了,壮了壮胆子道: “莫非……售八十文?” 赵楠云淡风轻的笑着说: “三百文!” 管家一屁股就坐到地上了,一口老血似乎要吐出来了,直呼“好家伙,好家伙!” 缓了半天,才上来一口气:苍天呀,大地呀,中间还有空气呀!怎么可能三百呀? 众位兄弟都愣了,这油这么卖,可比明火执仗打劫来钱快多了,怪不到大哥豪情万丈,原来比我们出手还狠。 赵楠解释道: “汴梁城里,居住的都是皇亲国戚、高官厚禄,富得流油的人,非富即贵,你们说,不宰他们宰谁?” “最重要的一点,咱们的豆油只要能占领他们的舌尖,俘获他们的胃,你就是卖五百文,甚至掏空他们的荷包,他们也是心甘情愿的。” “因为,一旦尝到豆油的香味,他们若是再吃以前的油,就味同嚼蜡。” “如此一来,他们的荷包就被死死的握在我们手里,即使我们坐地起价,也会乖乖的掏钱。” 管家这才明白过来,这就是公子的底气! 管家又忙问茶叶该怎么打开局面?什么价位? 赵楠略作沉思道: “管家,茶叶要和油一起卖,现场泡茶,凡是买油的,免费饮茶,而且免费赠送一包。” 管家打理客栈多年,那脑袋岂是白给的? 脑瓜一转,就道出了其中原委。“公子,妙哉妙哉!” “你的意思是现场泡茶,等于演示了一遍泡茶方法,而他们一品茶,就会欲罢不能,赠送给他们一包,正好是让他们乘兴免费推销。” …… 第十章 第一桶金 “这是环环相套,请君入瓮之计!” “如此一来,必定大火!” “公子,这茶叶定价?……” 又到了吐血环节,管家双手紧紧护住自己的小心小胆,生怕自己过去了。 “嗯,便宜一点吧!”赵楠沉思道。 管家的心脏轻松了许多。 “五百文吧!” 管家登时四肢发麻,浑身发汗,公子这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兄弟们已经说不出话来,不会思考了,像一群醉酒的人一样,啥都不知道,只有心里明白:还是公子的刀快呀!杀人不见血! 赵楠沉思了一下又补充道: “管家,明天到了汴梁,你捋顺售卖之事后,可隐秘去打听哪里有卖信鸽,买几只回来。” “记住了,一定要亲自去,勿泄露身份。” 坐在一旁的展昭道: “大哥,信鸽,兄弟们一直就专门有人在负责训养,只是这次赶路匆忙,没来得及带过来。” “如果大哥急用,安排人回济水去取即可。” 赵楠欣喜道:“好,尽快安排人去取。” “顺便我修书一封,再去一趟太行山盖城县,通知贾茗,大量往朱仙镇送茶叶豆油。” “下次送货的消息,就让信鸽传递。” 管家恍然大悟,现在才终于明白,当初为何公子增设油坊,茶叶更是不仅惜售,还大肆买进。 原来是早就筹划在前,把满山的黄芩茶和满地的大豆卖到汴梁,卖出天价,公子这脑子怎么长的,我怎么就想不出这样的主意呢? 管家打心眼里彻底折服! 第二天,不到晚上展昭就命人传来了消息: 汴梁城,闻香买豆油的人,品了清茶后,疯狂购买茶叶;品过茶的人去买茶叶,闻香又疯狂购买豆油。 晚上,一车车铜钱,拉回了朱仙镇入库。 羊肉,菜蔬,调味,白酒也买了回来,应有尽有。 第一天开门红,就赚了个盆满钵满。 大家都聚集在门口柳树下,宰羊洗菜,烧火穿串,准备烧烤盛宴。 赵楠手把手教兄弟们烤串、烤菜。 半个多时辰后,四张桌子已备好酒肉,趁着凉风习习,大家端酒干杯。 当大宋第一串落入口中,兄弟们都不淡定了。 我的亲娘哎!这肉太香了,咬一口滋滋冒油,整个嘴里都是肉香。 人人都在感叹,喷香的豆油刷在鲜嫩的羊肉上,在大火的炙烤下,居然能变化出这世上最勾魂的美味! 平生仅见,平生仅尝,这辈子几十年,都日了狗了,白活了! 曹尚飞一脚站在地上,另一脚踩在凳子上,啃着一大块羊排,满嘴流油,大声嚷嚷着: “这他娘的也太好吃啦,就凭这烤肉,我这脑袋以后就归大哥了,脑袋可以不要,烤串不能不撸。” 曹尚飞狠狠的咬了一口肉,喝了一口酒,又说道: “大哥,吃了烤串,才知道大丈夫当如此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才不枉活一世。” “我以前吃的大席,那是狗肉上不了抬杆称,不值一提!以后就跟着大哥撸串了。” 大伙听到大席,哄堂大笑,深有同感。 昨天还心心念念的大席,今天就只能丢进垃圾堆了,恐怕以后也不会有人再提。 有人小声叹息:快意人生当如此无憾,只是这“嗡嗡嗡”的蚊子不堪其扰。 池塘边,柳树下,正是蚊子的老窝。 一直嗡嗡嗡,任谁也受不了,心烦意乱。 声音虽小,犹如耳语,赵楠却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何许人也!远处群马奔腾,都能轻易分辨出马蹄声的细微不同之处。 赵楠马上返回书房,取出百科全书,誊写蚊香的制作方法。 写好后出来交给了慕容宫,让他参照说明,研制蚊香。 慕容宫天生聪慧,一点就透。 看完马上对赵楠说道: “大哥,我以前就用蒿草和艾蒿制作过熏蚊绳,只是效果不理想。” “加入嘉草、莽草、牡菊的草木灰,倒是头次听说,我明天就动手试验。” 听到二人的对话,是要制作有关驱蚊的产品,原先小声嘀咕的兄弟马上站起来行礼道: “小弟不经意一句酒话,就引起了大哥的重视,有劳大哥了,今后大哥之事,小弟万死不辞!” 赵楠打了个请坐下的手势回道: “兄弟过奖了,这是你的事,也是我们大家的事。” 说完大家继续喝酒撸串。 第二天晚上,大家忙了一天,都聚集在柳树下谈一天的收获和感想。 人手一杯黄芩茶,大家闻着茶的清香,开玩笑说这喝的不是茶,而是银子,太奢侈了,应该换成烤串。 柳树四周已经点燃了艾蒿编织的火绳,这也是权宜之计。 茶叶和豆油已经卖空,而且汴梁城里,已经出现了高价收购再转手赚差价的中间商,就连中间商的买卖都生意火爆,供不应求。 赵楠对坐在身边的管家道: “管家,明天把油坊的图纸给了慕容宫,铁牛和石开协助,再开两座油坊。” 慕容宫回道: “大哥,蚊香用的三种草药已经采集齐,只等晒干后,焚烧即可制作。” 赵楠点点头,用赞赏的眼神说道: “兄弟辛苦,油坊还得你多受累,尽快建成出油!” “大哥放心,慕容宫定不辱使命。” 赵楠吩咐管家道: “管家,明天安排人手,大量收购大豆。” “还有就是安排人到信阳,大量收购信阳毛尖。” “对了,信阳,也就是前几年的义阳。” 张南提醒管家道。 此时的曹尚飞早已按捺不住烤串的诱惑,大声道: “大哥,小弟我马快,你就安排我去信阳得了。只是,小弟有个不情之请。” 赵楠饶有兴趣的问道: “有何事,老弟只管讲来,能办之事定赴汤蹈火。” “大哥!”曹尚飞不好意思得摸了摸脑袋说: “完成任务,让我饱饱的撸一顿烤串即可,别无他求!” 赵楠听到这个微不足道的要求,连连说好。 “尚飞,莫说一顿,明天就宰羊烤串,算是为你送行,回来后,继续撸串,为你接风洗尘可好?” “好,太好了!全凭大哥安排,谢谢大哥!” 管家不解的问赵楠: “公子,我们已经有了黄芩茶,为何还要舍近求远收购毛尖呢?” 赵楠解释道: “黄芩茶,生津止渴,解毒提神,功效很好,但品相与毛尖比,就差太多了。” “毛尖,是华夏十大名茶之一,香远、味浓、色绿,风格独具。” “随后,我也会把炒茶的工艺拿出来,大家抽时间也要多建几个茶坊。” 管家不解的又问道: “公子,油坊多建几个没问题,一日三餐谁也离不了。” “茶叶,咱们原先已经收购了不少,就不需要再多建茶坊了吧?最多建一个即可。” “管家,此言差矣。”赵楠谆谆诱导,“京城的人和盖城县的百姓有很大不同。” “盖城县的老百姓,无茶可以,不吃饭不行;京城里的勋贵则正好相反,不吃饭可以,无茶不行。” “就是因为老百姓要用体力养家糊口,茶并非必备;而勋贵肚子里都是油水,用茶刮油,才能想起吃饭,清茶就排在了第一位。” 管家呢喃着道: “经公子分析,确实如此。” 难怪公子要多建茶坊,感情是因为汴梁城里太需要清茶一杯了! 有钱人的心思公子懂啊! “公子,信阳毛尖这么名贵,售价多少呢?” 价格,始终是个绕不开的坎。 不过,经历了几次心跳,管家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功能。 “一千文!” 我的天!一千文就是一两白银呐。 管家的心脏还是受不了打击,瘫软在地上,嘴里直呼“好家伙!好家伙!” 等缓过劲来,又高兴得像个缺心眼的孩子似的,又蹦又跳,高喊: “发财了,发财了!” 又是几天过去了。 这期间,赵楠和慕容宫一起解决油坊出现的各种问题,讨论革新压榨工艺。 现在,油坊已经初具出油条件,马上就会大规模出油。 茶坊也已建好,无论是规模还是炒茶设备,赵楠都比较满意,只等曹尚飞带货回来开炒。 慕容宫制作的蚊香,气味芳香,耐燃不灭,不出朱仙镇就被抢购一空。 赵楠感叹,还是人手太少了,手脚施展不开,还需要招纳一大批人手,才能实现他汴梁首富的梦想。 赵楠正在沉思中,管家来报,盖城县老家的大批茶叶豆油运到,请他过目。 赵楠随管家来到大院外,只见有二十多辆马车首尾相连,甚是壮观。 赵楠一一检视了货物,黄芩茶品相很好,豆油味道纯正,就思考着是否把贾茗调到身边来堪以重任。 管家禀报说:“公子,贾茗捎口信说,这是先期到达的二十车货,后面陆陆续续还有二十车。” 赵楠对管家道: “你一会儿用飞鸽传书,捎信给贾茗,让他好好干,尽早选个接班人,适当的时候,来京城主事。 管家自然是千恩万谢,感激不尽。 赵楠看见带回来的十几只信鸽,想确认一下鸽子传书的准确性。 信鸽,也需要先适应环境,方能准确无误的投递情报。 赵楠安排车夫们休息,决定第二天随车辆一起进京,亲自到汴梁城走走逛逛,看是不是像《清明上河图》描绘的那般繁华。 …… 第十一章 布局 第二天一大早,展昭就过来赵楠的书房,问他进京是坐车,还是骑马? 赵楠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压根就不会骑马,以前在蒙古草原上骑过一次,还是牧民牵着的。 碍于面子,赵楠只好撒谎说: “最近不知何故,腿胯疼痛,不适合骑马,还是坐车吧!” 展昭微微一笑,出去备车。 汴梁城。 街道宽阔笔直,院落蜿蜒曲折。 街巷与水岸、湖泊、荷塘、石桥相呼应,酒楼茶肆、手工作坊、美食摊点遍布。 管家和众人都四处散开去送货,就只剩下赵楠和展昭二人闲逛。 从进城门开始,赵楠就发现许多房子都是大唐或更早遗留下来的木质结构,许多已经风雨飘摇。 一旦发生自然灾害,这样的房屋就会受损,这就导致了流民的产生,所以宋朝动荡不断。 道路上铺设的青砖也多有损坏,普通青砖经不起车轮碾压,时间一长就都碎了,坑坑洼洼的。 有此想法,赵楠和展昭就逛到了城外的砖窑。 赵楠过去看见一个老大爷在守门,就问大爷打听情况。 “老丈,在下有礼了!” 老丈见赵楠虽穿着朴素,却温儒尔雅,彬彬有礼,当下就有几分喜欢。 老丈不假思索的说道: “你二人是来找活干的吧?不巧,停工好几天了,去别处问询问询吧!” 赵楠顺着老大爷的话说道: “老丈,我二人在城里转了半月有余,四处碰壁,只好来这里碰碰运气了,不曾想也正好歇业。” “小郎君,我们砖坊一个月只开工二十天,其余时间停工,所以用人不多。” “老丈,却是为何?是因为砖坊的砖滞销吗?” “小郎君,你有所不知啊,不是滞销,正好相反,是销路太紧俏,供不应求。” 老大爷见赵楠一脸不解,就接着说道: “小郎君,当初,砖坊本是我们赵员外所造,大宋征战多年,百废待兴,砖坊红红火火,日进斗金。” “怎奈开封府找各种借口,对赵员外百般刁难,赵员外找府尹程羽理论,程羽却总是拒而不见。” “后来,开封府又以砖坊土地已归赵衙内为由,委派官差三天两头来恫吓赵员外,设岗盘查。” “没人敢来砖坊触开封府的霉头,只得转道去更远的洛阳买砖。” “砖坊从此萧条下来,赵员外斗不过开封府,只得忍痛割爱,将砖坊贱卖给赵衙内。” “赵员外回家后闭门不出,日日长叹。” “而赵衙内抢到手后,不善经营,只是一味的涨价,拖欠工匠们的工钱也一文不给。” “赵衙内倚仗他爹是当朝相爷,兄长是大将军,工匠们敢怒不敢言,只得另谋生路。” 听到此,赵楠了解到了几个方面的信息。 首先,附近一带并没有别的砖坊。 其次,赵衙内就是宰相赵普的二儿子赵承煦,因为他大哥赵承宗的确是大将军。 第三,开封府迫于赵普的压力,为虎作伥,欺压良善。 最后,就是赵员外有砖坊经验,此人可用。 开封城分为内城、外城和皇城,开封府管辖内城和外城。 砖坊地处外城,正在开封府管辖之内,以土地划给赵衙内为借口,打压赵员外,也确是让他有苦难言。 而赵衙内在天子脚下,为非作歹却不知收敛,其父赵普的劣迹可见一斑。 难怪当年赵普的老婆自己出家还不够,还要把两个女儿赵志愿和赵志英也带上。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给赵普赎罪。 三人每天青灯古佛,超度赵普亡魂。 赵普干过很多缺德事,赵匡胤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弟弟就是间接死在他手里。 赵楠清楚自己目前还没有和赵普、开封府叫板的实力,只能暂时隐忍不发。 他问老大爷道: “老丈,既然工钱都没有,你因何不离开砖坊,还留守在此呢?” “小郎君,我正要和你说此事,我的工钱赵员外给我发,我是砖坊的老人了,一旦有回来要工钱的兄弟,我们打算聚集起来,远走他乡,东山再起。” “我们员外说了,我们有手艺,饿不死。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赵楠被大爷逗乐了,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有骨气,好样的!” “老丈,我正好计划在朱仙镇筹建一个砖坊,不知你家员外可有兴趣合伙?” “小郎君,不瞒你说,但凡有一步奈何,谁也不想背井离乡啊!” “但是我们员外肯定是不同意合伙的,因为朱仙镇太近了,生意一旦做起来,同样会成为别人的嫁衣。” “小郎君,我劝你也不要做,惹不起躲得起,要做就远走他乡。” 赵楠当然不会远走他乡,因为汴梁城的市场足够大,目前来讲,大宋青砖需求量最大的地方就是东京。 他当然不会舍近求远,抛开汴梁城这块肥肉而去贫瘠的地方开砖坊。 赵楠给老大爷深施一礼道: “多谢老丈指点,若有合作意向,请到朱仙镇豆油坊找在下便是。” “小郎君,你们就是这几天汴梁城里,豆油遭到疯抢的那个豆油坊?” 赵楠呵呵一笑: “不瞒老丈,正是。” 老大爷马上换了一副崇拜的眼神说道: “好好,小郎君请放心,我姓梅,名方,此事我一定转告我们赵员外。” 别过梅方老大爷,赵楠招兵买马的决心更大了,没有实力,你赚再多的钱又能怎样? 汴梁城里随便一个赵衙内或者一个府尹,就能让你倾家荡产,血本无归。 能赚钱,还能守得住才是你的钱,守不住的钱财到头来终究还是一场空。 正所谓成功易,守功难。 离开砖坊,眼看已经正午。 赵楠和展昭便寻了汴梁城汴河边的第一楼“狮子楼”而去。 汴河两岸杨柳依依,铺面林立,人来人往,街摊小贩各色小吃,应有尽有。 汴河上锚定着一座大型的花船,彩色的旗子迎风招展,远远看去,还有不少女子在悬挂彩灯,似乎有重大演出。 赵楠行走在汴河岸边的柳荫下,夏日的风吹过,心想能邂逅赵霞吗? 明知赵霞就在汴梁城里,却不能相见,赵楠低头望着湍流不息,滚滚向前的黄河水,不由得感慨万千。 很多时候,有些诗词或歌词,像看不懂的画面,存在心里。 忽然有一天,你遇到了某个风景,某份心情,就忽然明白那首诗,那句词,那幅画。 那种感觉,是穿越千年的心意相通,它是如此恰当,以至于无法用其他的词语形容。 记住了词,记住了景,也记住了情…… 我吹过你吹过的风, 这算不算相拥? 我走过你走过的路, 这算不算相逢? 赵楠心潮澎湃,陷入深深的思念。 不知不觉,展昭提醒道: “大哥,狮子楼到了!” 赵楠一看,眼前这幢气派非凡的酒店,赫然挂着“狮子楼”的招牌。 他暗自纳闷,几十年后,上演的那场《武松血溅狮子楼》,武二郎斗杀西门庆,不是在阳谷县的狮子楼吗?怎么汴梁城里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狮子楼? 赵楠和展昭二人到了狮子桥下酒楼前,赵楠幽默的问酒保道: “西门大官人和甚人在楼上吃酒?” 酒保道:“爷说笑了,小人并未听说过什么西门大官人。” 玩笑开罢,赵楠问酒保可有清净之地? 酒保径直将他二人引到楼上。 二楼金碧辉煌、气派豪华的装修令赵楠暗暗称赞,不愧是汴京第一楼,有气势! 只是偌大的狮子楼,正值饭点,怎么却没有几个客人呢?不可思议! 似乎是猜到了赵楠的困惑,展昭也是不解的问: “酒保,正是吃饭时间,酒楼里怎么如此冷清?” 酒保呵呵笑道: “二位客官不是汴京本地人吧?当地人都知道,今晚酉时,将在汴梁最大的花船上举行一年一度的盛夏赛诗会。” “为了能在今晚的诗会上露脸,独占鳌头,王孙公子都各显神通,吟诗作赋,顾不得来酒楼消遣了。” 二人挑了一套阴凉处的桌椅坐下,酒保边倒茶边热情的介绍: “此茶名为黄芩茶,许多客人都是专程为品此茶而来。” “整个汴梁城,恐怕也只有本酒楼是免费提供给客官品尝的,出了这个门,别说免费,就是花高价,你也买不着!” 酒保和展昭会心一笑,不置可否。 赵楠接着问道: “酒保,诗会如此重要吗?让王孙公子连饭都没空吃。” 酒保回道: “客官有所不知,赛诗会原本是汴京最负盛名的几大青楼自发组织,获冠的青楼更能吸引王孙贵胄的青睐。” “随着参与的青年才俊,甚至是王公大臣越来越多,名气越来越大,甚至百姓也是空前关注。” “后来,只要在赛诗会上拔得头筹,能站在用无数盏花灯装饰而成的鳌头石上的人,一夜之间就会名动京城,妇孺皆知!” “今晚,我们狮子楼都被几个关系不错的千金小姐包场了,客官你看,这一边正好能看到花船全貌。” 用手指着介绍时,酒保的神情忽然变得无比向往:好像在憧憬着自己有朝一日独占鳌头,正接受天下人朝贺的盛大场面。 “客官,独占鳌头的才子,比当朝状元名气更大,也更易捕获天下女子的芳心。” “有此好事,无论莘莘学子、公子王孙还是达官贵人,都趋之若鹜,梦想一夜成名天下知!” …… 第十二章 揍赵衙内 赵楠顿时明白过来,赛诗会的初衷是青楼间比擂台,打广告,以吸引关注。 随着全民关注,就变成了引流,流量就是王者,这就是名人效应! 赵楠感慨宋人的本事,一千多年前就有了后世的商业思维方式。 当然也更钦佩青楼,几个青楼女子,轻易就搞出了广告、直播、引流、成就平台的一序列骚操作,这与后世的直播模式相差无几。 宋代青楼之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青楼不但是消遣娱乐的地方,更是宋词出产最多的地方,在宋代,去过青楼才能称之为文人。 有了诗会这个平台,要捧红一个人,那是轻而易举。 重要的是,仕途无量,钱途发光,还能受到天下女子的爱慕和敬仰。 这是条一步登天的捷径,难怪人人都削尖脑袋,哪怕不吃不喝也要往诗会里钻。 如此看来,酒楼空无一人,才是最合理的。如果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反而不正常。 毕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才是人心。 二人刚点完饭菜,就听到楼梯“噔噔噔”一阵脚步声响,转眼上来十几个人,簇拥着为首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人走了上来。 酒保看见来人,急忙跑过去对为首的年轻人作揖请安: “赵大官人,小人接待来迟,照顾不周,赎罪,赎罪!” 为首的赵大官人二话不说,只见一脚飞起,正踢中腹部,把酒保踹倒在地。 酒保趴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疼痛难忍。 展昭目射寒光,欲起身教训这帮混蛋,被赵楠用眼光止住。 赵大官人睥睨的看着酒保道: “你这厮,不识好歹,看见我等上楼来,还不把那穷酸之人撵走,是何居心?” 酒保忍着疼痛爬起来,对张南说道: “二位请到楼下用餐吧!不知赵大官人驾到,多有得罪!” 赵楠并不想平白无故招惹是非,起身对展昭道: “既然店家多有不便之处,咱们就且到楼下吧!” 话刚说完,赵大官人就领人到赵楠隔壁的桌子坐下,嘴里骂骂咧咧道: “你这厮记住,以后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往楼上引。” 赵楠听到赵大官人针对自己而来,就又重新坐定,若无其事的喝着黄芩茶。 赵大官人的爪牙,一见他起身复而坐下,立刻火冒三丈,这还了得?分明是不把我家大官人放在眼里。 一个个摩拳擦掌,围过来要教训一下赵楠。 酒保见大事不妙,急忙上前堵住众爪牙,对赵楠使了一个眼神,施礼道: “客官,赵大官人在汴京,可谓是跺跺脚,汴梁城都要颤三颤的大人物,不是你我能惹得起的,还请二位客官到楼下用餐。” 赵楠闻言打量了一下赵大官人,见此人脸瘦长,色发白,一双小眼溜溜转。 赵楠对酒保道: “店家,此言差矣!我瞧此人一副倒霉相,马上就会有大难临头!” 赵大官人和众爪牙一听,哄堂大笑,笑得肚子都疼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哎呦!哎呦!可笑死我了!汴京敢对我们赵大官人不敬的人,恐怕还在娘胎里吧?” “是啊,这小子怕是知道死期到了,过过嘴瘾吧?” 众爪牙笑得歪七扭八,一起挽胳膊撸袖子,操家伙,杀气腾腾就向赵楠砍来。 赵楠意犹未尽的品着黄芩茶,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仗剑走天涯的展昭,早已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冷哼一声,剑已出鞘,瞬时刀光剑影,几息之内,哀鸿遍地。 他们刚才笑得有多欢,现在挨得就有多惨。 赵大官人看着平时耀武扬威的家丁护院躺了一地,哭爹喊娘,就咬牙切齿的骂道: “你们这帮饭桶,平时不是吹嘘身手很厉害吗?他奶奶的,还没开打,就先自己躺下装死,不怕本公子家法森严吗?” 一鼻青眼肿的小厮心惊胆颤的说道: “大官人,冤枉啊!今天碰到硬茬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还是走为上计。” 赵大官人从小娇生惯养,泡在蜜罐里长大,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 当下就在地上捡起一把朴刀,挥刀便砍,至于砍谁,他不在乎,能不能砍中,他也不知道。 他就知道汴梁城里没人敢对他怎么样。 赵楠乐呵呵地看着,觉得《武松血溅狮子楼》,要演义成《展昭大闹狮子楼》了。 果不其然,展昭拿着剑鞘,专打赵大官人的骨节,膝盖、肘关节、脚踝、肩锁关节。 展昭找的这些地方,都是全身肌肉覆盖最少的部分,也是最坚硬的部分,硬碰硬的结果可想而知。 赵大官人开始还知道护一护,展昭出手太快,护住东护不了西,后来干脆就任由展昭敲打,疼的死去活来,满地打滚。 有好几个家丁护院也想忠心护主,可眼下,觉得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开玩笑,大官人这么大的名头都护不住自己,咱算哪根葱呢? 想到此,索性躺在地上装死,偷瞄着看平时不可一世的大官人在地上打滚撒泼。 赵大官人实在痛的受不了啦,呼天喊地的叫着: “好汉,我不敢了!” “爷爷,饶过我吧! “祖宗,我再也不敢了,放过孙子这次吧!” 哀嚎半天,赵楠终于示意展昭停手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赵大官人跟前蹲下问道: “赵大官人,我就知道你要倒霉,你偏不信,信不信由你,我只知道,下次你再敢胡作非为,欺压良善,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至少你也得留下一只胳膊或者一条腿,你可相信?” “多谢好汉爷爷饶命,我信,我全都信,我发誓以后一定多烧香、多进庙,不敢再做恶事。” 赵楠闭着眼,看都不想看他,道: “好,我且相信你一次,滚吧!” 地上十几个人听到“滚”字,登时个个惨叫着,互相搀扶着,一会儿都不见了踪影。 酒保过来深作一揖,感谢道: “多谢二位恩公出手相助,替我们酒楼出了一口恶气。” “此人倚仗他爹赵普和他哥哥赵承宗的势力,在酒楼欺男霸女,吃饭不但不给钱,吃完了还得要孝敬,我们掌柜也是不堪其扰,苦不堪言。” “因此,我劝二位还是早点离开汴京为好,免得引火烧身,得罪了赵衙内,他定不会善罢甘休。” “多谢小二哥的善意提醒。”赵楠微笑着感谢酒保,道,“无妨,你只管安排饭菜上来,把现场收拾一下即可。” 不多时,厅堂打扫干净,饭菜俱已上齐。 好心的酒保,过一会儿就会过来催促赵楠,让他尽快吃饭,生怕被赵衙内杀回来,恩人吃了大亏。 滴水之恩,酒保尚且念念不忘!可见大宋老百姓心地善良,一心以自己的微薄之力,保护良善之人,这就是人心。 赵楠心里却早有算计。 如果赵衙内杀回酒楼,他不介意来一场《展昭血溅狮子楼》,让武松斗杀西门庆的故事,在汴梁城的狮子楼也上演一遍,说不定又是一场流传千古的佳话。 说来也巧,因为汴京所有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赛诗会上,展昭暴揍赵衙内的英雄事迹,竟鲜有人知道。 若放在平时,这无异于一枚炸弹在汴京上空爆响。 而赵衙内和一干家丁护院,也忙于参加晚上的赛诗会,暂且把挨打之事忘到九霄云外了。 赵楠和展昭品尝着饭菜,他拿着筷子不住的皱眉头,尽管有了豆油,可炒菜的味道实在是让人难以苟同。 这汴梁天下第一楼的狮子楼,相比当初管家的悦来客栈,味道也强不到哪里去。 难怪悦来客栈的酒保底气十足怒怼张南:天下第一楼的狮子楼也不比他家强多少! 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张南想,看来,是时候推出大菜:川、鲁、淮扬、粤的时候了。 张南问酒保: “你们掌柜可在酒楼?” “恩公,我家掌柜这些日子不在汴京,回老家阳谷县探亲去了,现在并不在酒楼。”小二恭声回道,“不过,掌柜的有交代,因酒楼晚上包场,他今天午饭前会赶回来,看看各位千金小姐还有何需求。” 嘿,赵楠恍然大悟,明白了,原来汴梁城的狮子楼掌柜的,老家是阳谷县的,或者是模仿借鉴,或者是连锁店,总之,还是有些渊源的。 正说话间,听到楼下有人呼唤酒保,他当下一喜: “恩公,我们掌柜的从阳谷县回来了,我前去禀报一声。” 工夫不大,小二引着一人上楼来,正是掌柜的。 掌柜的大约四十岁上下的样子,体态华贵,身材高壮,容貌极有阳刚之气,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却又精气内敛。 掌柜见二位虽衣着朴素,却相貌堂堂,一身正气,忙自我介绍: “在下晁财,有幸结识二位,请多多指教!” 赵楠谦虚地躬身致礼: “指教二字不敢当,在下赵楠,还请多关照!” 掌柜一听也赶紧客气得回道: “不敢不敢,彼此彼此!” 赵楠接着介绍一旁的展昭道: “这是我贤弟,展昭。” 与晁掌柜彼此认识了以后,张南提出炒菜的改良和前景,问晁掌柜是否有意愿推出新菜。 …… 第十三章 合作 晁掌柜犹豫不决,赵楠就跟着酒保跑到后厨,亲手做了几道菜: “宫爆鸡丁,糖醋黄河鲤鱼、鱼香肉丝,东坡肉。” 色香味俱佳,菜香浓郁。 宫保鸡丁辣中有甜,甜中有辣,花生香脆,肉质滑脆。 糖醋黄河鲤鱼,色泽深红,外脆里嫩,香味扑鼻,酸甜可口。 鱼香肉丝,麻辣鲜香,肉质滑嫩,油而不腻。 东坡肉,鲜亮丰腴,入口即化,味醇汁浓,酥烂而形不碎,肥而不腻,瘦肉不柴,香糯酥甜。 现在的大宋,经济发达,人们还没有食猪肉的习惯。 许多人认为,大宋还没有猪的阉割技术,猪肉会有骚味,这其实是不对的。 猪阉割,在甲骨文中就有记载,西周的时候就可以确定有这个技术了。 猪肉为什么没有人吃,因为古代的猪圈是和厕所连在一起的。 贵族和文人士大夫们,嫌脏不吃猪肉,所以,相关的烹饪技术也就基本没有。 目前,如果说猪肉这个市场是一块尚未开发的处女地,并非言过其实。 晁掌柜不用尝,一闻味道,一看菜品的造型着色,就知道这将是一场美食风暴,会席卷整个京城,甚至是整个大宋! 当听到赵楠说这并非是采用高级的牛羊肉食材所制作,而是用价格低廉的猪肉烹饪时,那更是惊诧不已,把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到地上了。 晁掌柜暗自心惊,这定是神仙大法所为,凡人断不会有如此能耐。 而赵楠知道,从今天开始,从这几道菜开始,最下贱的猪肉,将会完成华丽转身,由灰姑娘变成人人心仪白雪公主,霸占大宋餐桌。 猪肉,不仅飞入寻常百姓家,也会飞入宫廷万户侯。 晁掌柜执掌天下第一楼,多年经久不衰,必定是商海中的人精,对炒菜的敏感程度当然也远远高于他人。 晁掌柜当下拍板,愿意合作,认真聆听赵楠有什么条件。 “晁掌柜,既然是做生意吗,有钱大家赚,”赵楠很豁达大度,道,“炒菜的秘方我毫无保留,包教包会,而且我一分钱不要你的。” 晁掌柜听的怀疑人生,这可是千万贯真金白银的买卖呐! 哪有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还正巧砸到自己头上? “我只有一个条件,”赵楠微微一笑,道,“那就是晁掌柜你想办法帮我在这汴河附近,买一块地皮即可。”赵楠看着晁掌柜,信心十足,“我也要建一座酒楼,不过有一点我敢保证,我推出的菜不但不会和狮子楼重复,而且是完全不一样的菜品。” 这点,赵楠说的是大实话,川、鲁、淮扬、粤,哪个菜系没有几百道菜? “并且,我的酒楼只要更换炒菜菜谱,也会同时给你推出相同数量的新菜单。” “我之所以要这样做,就是为了引进竞争机制。” “有合作有竞争,才能防止垄断。” “垄断的后果很严重,一家独大,饭菜质量下降,菜价却大幅上涨,难以长远。” 赵楠的话处处击中要害,让浸淫餐饮多年,始终屹立不倒的狮子楼掌柜大吃一惊。 晁财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若不接受,因为狮子楼没有一道菜肴可以跟赵楠的炒菜相抗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狮子楼萧条下去。 狮子楼有了物美价廉的猪肉,利润和人气定可以更上一层楼。 哪怕退一步讲,即使不能赚更多的钱,狮子楼也能在这场美食风暴中完美的分得一杯羹,再领风骚几十年。 晁掌柜很爽快的就答应了这个前景诱人的条件,汴河沿岸的地皮虽说寸土寸金,但与猪肉炒菜这样的巨大利润空间相比,明显是狮子楼占尽了便宜,着实是个双赢的妙招啊! 这倒也不奇怪,因为赵楠的初衷就是建立一个良好的竞争生态系统,打破垄断,良性发展。 “公子,在下在老家阳谷县也有一座酒楼狮子楼,能否同步推出炒菜?还望公子定夺。”掌柜晁财恭声道。 “当然没问题,美食不可辜负,我自然是崇尚分享!”赵楠不假思索的说完,心想,阳谷县的狮子楼原来是个分店。 晁掌柜一叠声的致谢道: “公子雅量,我相信与公子合作,定会财源滚滚,八方通达!” 赵楠随即表态,这两天他就住在酒楼,手把手教后厨炒菜。 “有劳公子了!”晁掌柜见赵楠雷厉风行,自然喜不自禁,“在下一定盛情款待,以尽地主之谊。” 赵楠在后厨才教了几道菜,天已经不早了,几家的千金小姐已陆续到了酒楼。 知道今晚都是女客,赵楠就顺手教了后厨一道爆米花。 后世的爆米花,深受女士喜爱,主要原因首先就是安静,吃的时候不会发出声音,吃相高雅。 其次就是卫生,不象瓜子等带皮食物,吃完不仅会产生垃圾,嗑瓜子的动作也不雅。 最后当然是爆米花口感香甜,含有糖素,可以改善女士心情。 赵楠相信,小小的爆米花,定会受到大宋女士的青睐和追捧! 今日之事已毕,赵楠和展昭来到汴河边赏夜景。 一路之上,展昭漠然。 “贤弟,可是有话想说,又难以启齿?” 展昭俯首道: “大哥,实不相瞒,小弟确有疑问。” “请讲!为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小弟唐突之处,还望海涵。大哥,你武功盖世,智计过人,但凡习武之人,都离不开马,我却意外发现,大哥对坐骑似乎并不感兴趣,好像有悖常理……” “嗯”,沉思良久,赵楠决定对展昭和盘托出,不再有一丝的隐瞒。 他就从自己穿越前和赵霞相爱的故事说起。 讲到那个半梦半醒的梦境,是如何指引自己穿越到大宋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叙述了一遍。 穿越后,首要面对的,便是秘密寻找赵霞,因为赵楠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万一让对手觉察,极有可能会弄巧成拙,反而对赵霞不利。 展昭了解了来龙去脉,恍然大悟,一切尽释。 “大哥,我的功夫不敢说天下无敌,却也鲜有对手,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展昭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赵楠沉声道: “贤弟,赵霞现在的下落尚不明了,也使我投鼠忌器,任何莽撞的决定都可能会伤害到她。因此,拜托你暗中打听赵霞的下落,并保护她免受伤害。” 展昭沉思着点头赞同道: “小弟一定尽力而为,想尽一切办法打听到嫂夫人的下落,护她周全。” 赵楠此番话特意强调,就是希望能引起展昭足够的重视,以后行走江湖,任何微不足道的瑕疵,都有可能致使自己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展昭当然明白赵楠用心良苦,就抱拳道: “多谢大哥指点!” 赵楠见展昭一点就通,也就放下心来。他便岔开话题道: “贤弟,我穿越过来,却并不清楚自己善不善骑马,哪天有空,把你的爱骑白龙马借我一试可舍得?” 展昭呵呵一笑: “大哥,一言为定!” 二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到了花船前。 原本锚定在汴河的巨大花船,共有三层,现已停泊在岸边,木板搭成的台阶,从河岸边直通甲板,台阶都铺上了红地毯,方便来来往往的文人仕子上下花船。 开封府的官差,已经在花船附近开始维持秩序。 花船上的花灯俱已点亮,人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华灯映水,画舫凌波,桨声灯影里,人在画中游。 灯火辉煌的汴梁,今夜是如此靓丽,如此繁华,分外热闹。 以花船为中心,方圆几百米灯火通明。 如此瑰丽的盛世景象,不知道让多少文人才子诗兴大发,哪怕从来没有写过诗的人,都会蠢蠢欲动,想抒发一下心中的激情! 赵楠身边也站满了尽是看热闹和乘凉的人们,七嘴八舌的评头论足谈论着这一场夏季的盛会。 赵楠一时很困惑,这么多的人,没有喇叭,也没有音响,诗会的内容是怎么在第一时间向全场的人传递呢? 随着一个巨幅的画轴徐徐展开,从花船三楼开始,一直放到一楼,几百米开外的人,也能把每个字看得清清楚楚,这应该就是今晚第一首诗的题目了。 题意是内容形式不限,自由发挥。 大宋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不需要用语言沟通,几张大字,就像后世的字幕般简单明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赵楠再次为大宋百姓点赞。 他本来只是看热闹的,忽然看见身边有好几个年岁不大的小孩子,手捧托盘,上面放着笔墨纸砚,穿梭在人群之中走来走去。 一个小孩子来到赵楠面前仰着头问道: “大哥哥,你写一首诗好吗?写完我帮你送到花船上面的小姐姐手里。笔和纸,还有,还有墨,不要大哥哥花钱,大哥哥给我买点好吃的就行了。” 大宋的确无愧于商业帝国的称号,有人潮的地方就有钱潮,稚子小儿都知道在今天这个盛会上赚点零花钱。 …… 第十四章 诗会 赵楠很难拒绝一个小孩子想买点零食的要求。 略作思索,因思念赵霞,牵挂赵霞,于是拿起笔墨,一首《蝶恋花》跃然纸上。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署名赵楠。 写罢,掏出一把铜钱,放到托盘之上,交给稚童。 小孩子天真地说道: “谢谢大哥哥!你给我的铜钱太多了,一会儿还有两首诗,我都给大哥哥送上去!” 赵楠半蹲身子,刮了一下稚童的鼻子道: “好,大哥哥就听你的!” 小孩子做了一个鬼脸,向花船跑去。 不一会儿,第二幅画轴也缓缓打开落下,第二首诗要求写汴河上的月亮。 此时一轮明月当空,正好悬挂在花船之上。 稚童果然又端着托盘,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赵楠爱怜的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他接过托盘,展昭马上递给了小孩一根凉浆。 赵楠想写一首古诗之冠,《春江花月夜》,一想不对,这是唐代的诗,于是换作苏轼的《水调歌头》,一挥而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还是署名赵楠。 稚童拿了托盘,又蹦蹦跳跳的向花船而去。 由于赵楠差一点把春江花月夜写出来,那就丢人丢大了,于是就在心里琢磨: 第一首诗的作者晏殊还有十年才出生,苏轼,五十多年后才出生。 既然都没问题,赵楠心想,那二位的得意之作就正好被我借用一下了。 赵楠才琢磨完,最后一首诗的题意也在画轴上展示了出来: 要求写一首歌颂花船灯会的诗。 赵楠看了不禁莞尔一笑,这最后一首诗明显是青楼给自己的花船做广告,这策划果然不一般! 在酒好不怕巷子深的年代,居然能有如此出类拔萃的广告创意,实属难得。 稚童早已过来等候着赵楠挥毫泼墨了。 赵楠想到了辛弃疾,一百多年后的南宋人,于是就借用了他的《青玉案·元夕》,洋洋洒洒几笔写定,依旧署名赵楠。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赵楠又拿出一把铜钱放到稚童的托盘,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小家伙很有礼貌的感谢了好几次才转身离去。 青楼女子博学多才,交往广泛,又常有名人仕子攀附,有很强的号召力。 因此,今夜赛诗会,帮忙者甚众。 现场成千上万首诗词,经过层层筛选,没用多久,第一首不限内容和形式的诗冠就评选了出来。 花灯组合而成的鳌头,此时已经移到了花船中心的高台上,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今晚站在鳌头上的人,将轰动京城,名满天下,成为大宋第一才子。 已经用大字誊写好的诗文,由三个合并而成的画轴展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蝶恋花》三个字。 随着此诗内容的渐渐显现,有人大声诵读了起来: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评委们具有画龙点睛之妙的点评也附在后面被文人墨客读了出来: 昨夜西风惨烈,凋零了路边的小树,我独自登上高楼,望尽了天涯路。 想给我的心上人寄封信,可是高山连绵,碧水无尽,又不知道我的心上人在何处…… 所有人都陷入了这种一往情深的思念之中。 意境高绝,一骑绝尘而去! 在场的女子听闻此诗,都泪眼婆娑。 多么希望自己的白马王子、梦中情人能像诗中描述的那样深爱自己,思念自己。 今生今世,能有一人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深爱自己、想念自己,才不枉此生! 一个名字迅速在全场所有人的心里炸响: 赵楠! 当赵楠被请上花船,人们沸腾了,全场的人都高呼着他的名字,疯狂的挥舞着胳膊,大声叫喊着,以表达心中的崇敬和喜爱之意。 赵楠在花船上躬身向台下各方的人群致意,以感谢大家的热情。 第二首颂汴河之月的诗,内容也冉冉展现出来,大家都把精力集中到了画轴上面,暂时忘记了张南。 狮子楼。 诸位千金小姐正在抄诗,边议论边欣赏,眼神里满含敬仰和崇拜,恨不能长出翅膀,飞到赵楠身边。 一位白衣长裙,肤白貌美的小姐道: “这一首诗堪称传世之作!” 她旁边的婢女吃惊道:“小姐,好在哪里?竟称传世之作?” 另一位端庄秀丽,唇红齿白的红衣小姐答道: “确实当得起传世之作,哪怕千百年后,人们也会吟诵这首诗!” 其中一位如林妹妹般娇媚华贵的千金小姐,似笑非笑道:“是啊,凭这首诗,这位才子就是名垂千古的大诗人!” 正议论纷纷间,酒保端着刚爆好的几碟爆米花上来,诸位千金小姐和身边的贴身丫鬟,芳心马上就被爆米花的浓香虏获。 爆米花一颗颗如云朵般可爱,捏一颗放入嘴里,入口香甜酥脆,散发出一种芬芳香味,让她们心情愉悦,感觉自己走进了甜美的世界,给人一种流连忘返的感觉。 小姐丫鬟们对爆米花的喜爱程度,超乎想象,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喜不已,连连称赞! 林妹妹般的小姐指着爆米花问酒保道: “你们狮子楼,我们姐妹们也是常来光顾的,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这道美味?” 酒保忙俯首回道: “回小姐,你之所以以前没有吃过,是因为爆米花这道美味下午才刚刚被一位公子发明出来的。” 千金小姐林妹妹“哦”了一声,有些语气鄙视,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倒是好奇了,说来听听,是哪家公子?不读圣贤书,却偏好下人们的营生。” 大宋,自从赵匡胤“杯酒释兵权”始,武将的地位就被疯狂打压,一落千丈。 文人的地位被无限拔高,多年来都是文人管武,军人不被重视,结果,辽国几千残兵败将遭遇三十万宋军包围,大宋惨败! 从此以后,大宋军队一蹶不振。 纵观整个大宋,武将一品,都不如文臣三品,武将尚且如此凄惨,农工商更是被列为下九流,为人所不耻。 因此,一个公子不读圣贤书,却跑到后厨,行如此卑微之事,令人嫌弃,在所难免。 酒保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干的本就是被人瞧不起的行业,听这话自然心里不服。 他嘴上不能说,就在心里默默诅咒: “没有我们这些贱业,你们这些鳖孙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早就饿死了、冻死了,要么羞死了,还能坐在这里观灯赏诗瞎逼逼?” 酒保小哥万语千言却无法说出口,只能腹黑化作怒怼怼,以解心头之怒。 诅咒林妹妹可以,酒保却不能不回话,敢不回小姐的话,那是嫌自己命长。 正想着措辞,眼光一撇,正好看见花船上的赵楠在面向狮子楼方向躬身致谢,心里不由一惊,失声喊道: “小姐,爆米花的发明者正是花船上那位致谢的公子,也正是他手把手教后厨做出了爆米花!” 林妹妹扭脸一看,讥讽道: “酒保,你说瞎话也不打草稿,随口就来,亵渎台上的公子,莫非想找打不是?” 酒保诺诺道: “小姐,天地良心,公子叫赵楠,下午亲口和我们掌柜说的,你要不信,打发人一问便知。” 与此同时,全场疯狂呐喊“赵楠、赵楠”,震耳欲聋的声音传到了狮子楼里。 诸位小姐不由同时侧耳倾听,没错,被人狂呼的正是赵楠这个名字。 林妹妹顿感不妙,羞得面色绯红,掩面不语。 酒保哥见打脸如此之快,则吹着口哨下楼而去。 诸位小姐见酒保下楼去了,才化解尴尬,接着抄诗: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嘶!抄写时,心里一惊,又是一首传世名作! 画轴打开到底,署名赵楠。 什么,又是赵楠? 第二首上榜的还是赵楠? 怎么可能? 诸位小姐纷纷大吃一惊,往届诗会,三首诗能上榜其一者,已寥寥可数。 …… 第十五章 名动京城 今天是怎么了?一人居然连续上榜两次,这让其他文人才子情何以堪?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在场的所有人也是大跌眼镜,心中充满了疑问,这赵楠是谁?没听说过啊! 这位公子才情一鸣惊人,如此优秀,难道是大唐的李杜白居易复活,合体成赵楠了吗? 随着周围人的吟诵,这首诗也以惊人的速度流传开来。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通俗易懂,朗朗上口,但愿人长久,直戳人的心窝,悲欢离合,直击人的泪腺! 此诗一出,余词尽废。 寥寥数语,道尽人生无奈,极易引起共鸣,几乎人人都在吟诵这首诗。 一片赞叹声中,第三首诗缓缓伸展落下: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狮子楼里的婢女看着小姐抄写诗词的手颤抖不已,不明就里,就问道: “小姐,你生这么大的气,莫非此诗冒犯到你?” 静。 无人出声。 直到署名赵楠第三次出现在人的眼球时,接二连三的刷新了所有人的认知。 原来,一个人文思如泉涌时,传世之作也可以潮水一般汹涌奔放,妙笔生花,名作源源而来。 一番寂静之后,就是狂风骤雨般的狂呼,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人们的思想仿佛一瞬间凝固了,三首诗就像三颗深水炸弹,炸出的巨浪把人的思想都一股脑卷入了漩涡。 人们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只有一个劲的欢呼,一个劲的鼓掌,用以表达由衷的钦佩之情。 当人们以为这首诗如此绚丽的时候,下半首却又含蓄婉转,让人回味无穷! 林妹妹看着手中的诗一阵惊诧之后,解读出了刚才那位婢女想要的答案: “寻寻觅觅,自己一生的最爱很久都没找到,当你回忆以往,才发现那找了很久的人其实一直在你的身边。” “只是,往往已经很遗憾的错过了!” 一袭白裙的小姐神情迷离,自言自语道:今夜,震烁古今的三首诗词,注定要长留人间,光耀万古,惊艳无数世人。 其实,赵楠写这首诗的时候,哪有想那么多? 他只想的是,亲爱的你,好想再见你一面。 红衣小姐看着眼前抄好的诗,整个人都呆住了,她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在回荡。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句诗不断的在她的脑海里回荡,像是一下子点燃了她的内心,让她整个人都近乎战栗起来。 谁在灯火阑珊处? 她啊! 红衣小姐多么希望赵楠惊鸿一瞥,看见的是自己,蓦然回首的也是自己! 她的眼中有晶莹的泪光在闪动,是感动,是喜悦,是幸福,沉醉到了极致! 这首诗也以惊人的速度在这个夜里流传开来,人们争相传颂赞叹不已。 林妹妹感叹道: “布衣公子,榜首三连,往年精彩绝伦,惊心动魄的榜首对决今年注定是看不到了,大宋第一才子非他莫属了!” 几位小姐的丫鬟婢女们,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互相都在用眼神询问,小姐们看了这几首诗后,怎么都忽然变了脾性,一个个都魔怔了? 没有对决,没有亚军、季军,孤榜才子赵楠在台上独占鳌头,花灯陪伴,这一刻,风头显尽。 话说台下的赵衙内,花了无数金银珠宝,遍请朝廷内外高人写诗作赋,本想有一两篇能装装脸面,让自己走上高台,不曾想,连个水花都没有泛起,就渣渣都不剩的沉底了。 花费重金,却颜面尽失,不由得怒火中烧,恨的咬牙切齿。 赵衙内心中正不爽,抬头一看鳌头,赵楠负手而立。咦!他倒吸一口凉气!马上咆哮道: “这小子,我不找他的后账就得了,他奶奶的,他不知死活,还跟我来争鳌头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来人,派人去府里把大师欧阳春和教头封一寒请来,今天公子我要报那一跪之仇。” “另外,一会儿诗会散场后,你们专门负责给我盯着那小子,如果让他跑了,小心你们的狗腿!” 赵衙内吩咐完,再看高台上的赵楠时,他心情顿时爽了许多,仿佛已经看到了鼻青脸肿的赵楠跪地求饶、摇尾乞怜的窘相。 盛世美景,灯火辉煌,一场绝无仅有的诗会,三首光耀千古的好诗,在人们的狂欢中悄然落幕。 此时的赵楠名扬汴京,大街小巷,各行各业,满汴梁城都在争相传颂他的才名。” 赵楠走到狮子楼门口,一路上人们都在跟他点头打招呼: “哎呦!这不是独占鳌头的赵楠公子吗?你好你好。” 狮子楼的伙计也是一样的客气: “哎呦!这不是独占鳌头的赵楠公子吗?欢迎欢迎公子。” 赵楠和展昭正准备进酒楼,酒楼两侧闪出两队人马,将酒楼门口团团围住,一个和尚一个武者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二人指着展昭道: “公子,可是此人侮辱于你?” 赵衙内并不答话,而是哈哈大笑,看着展昭道: “你如果识相,乖乖的给我磕三个响头,叫我三声爷爷,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我不想再看见你。” 然后用手指着赵楠嘲笑道: “你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竟敢独占我的鳌头,抢我第一才子的名头,今天公子我要废掉你的双腿,看你怎么独占鳌头,哈哈!哈哈哈!” 赵楠淡淡一笑道: “嗯,跟我想得一样,我喜欢你豪爽的样子,不过,我只要你一条腿就够了!” 赵衙内摇头晃脑撇着嘴道: “我也喜欢你吹牛逼的样子,我倒要看看,你的武功会不会像你的诗一样独霸榜首!” 言语间,展昭的湛卢剑与封一寒已经斗在一起,二人轻功相当,剑术不相上下,躲闪腾挪,上下翻飞,寒光剑影。 赵衙内见二人酣战不可开交,就狠狠的说道: “小子哎,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大师,宰了他!” 观战的欧阳春听到赵衙内的号令,大刀一挥,闪电般砍向展昭。 展昭对封一寒,游刃有余,欧阳春杀进来,展昭以一敌二,顿感力不从心,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眼见展昭招架不住,张南脚尖轻点,身形一闪,进入战阵。 欧阳春自负功夫超群,对赵楠的面门伸手就是一拳,这一拳激发了赵楠的本能,赵楠飞身躲过,飞起一脚照欧阳春提刀的右臂踢过去,只听欧阳春“哎呦”一声,臂膀折断,大刀落地。 封一寒见欧阳大师只一招就败下阵来,早已无心恋战,跳出圈外。 赵衙内虽然傻眼了,却不是铁憨憨,知道敌我实力悬殊,再打也是白给,长吁短叹道: “这倒霉催的,自打遇上这俩二货,老子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想当年,老子想打谁就打谁,现在可好,谁想打老子就打老子。” 想着想着,心里那个委屈呀!眼泪叭哒叭哒掉,嚎啕大哭。 赵楠走过来说道: “赵承煦,打不过就哭吗?那就等你哭完了,再把你欠我的那条腿还给我。” 他指了指封一寒道: “你过来,把你的剑准备好,一会儿剁他的腿,我相信,你来剁,你们公子肯定不疼。” 封一寒也委屈巴巴的,自打出道以来,从没有输的这么惨,对方居然强大到你只有乖乖受擒的地步。 封一寒一想,无语泪长流! 欧阳春脸色苍白,强忍着疼痛一动不动,手臂折断还没有流泪,他二人倒是委屈的泪水哗哗的流。 男儿有泪不轻弹! 我大宋男儿不要面子吗?想到面子,哎呦,可丢死人了,被人一招制胜。 这一战,自己一世英名尽失,令师门蒙尘,无颜见江东父老啊!想着想着,悲从中来,也失声痛哭! 可谓只因未到伤心处啊! 患得患失本就是人性的弱点,何况英雄也有柔弱的一面。 狮子楼处于闹市,人来人往。 打斗的场面,自然没人敢看,但是一个衙内搭配俩武林高手,在痛哭流涕,就有得看了。 乘凉的男女老少都围了过来,见大名鼎鼎的赵衙内居然哭的稀里哗啦的,心里那个解气哟! 赵衙内哭了一通,气顺了许多,嚣张跋扈的神采再也没有半点。 赵楠摸着下巴,沉声道: “赵承煦,你要废我双腿,我没意见,你只管来取。” “我也说过,我只要你一条腿,现在拿来吧!” 见赵楠来真的,赵衙内是真怕了,忙说: “公子,还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我吧,我马上就去寺庙,忏悔罪孽,诚心向善,重新做人。为你老人家上香祈福,替菩萨重塑金身。” 赵楠心想,一个衙内,对求神拜佛之事念念不忘,可见佛教禁锢大宋臣民的思想至深,日后定要匡正之。 “你以后做不做人,我不管,也与我无关,我现在只想要你偿还欠我的那条腿。”赵楠沉声道。 赵衙内明白,自己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跑也跑不掉,躲也躲不开,欠人的债终归是要还的。一旦惹恼了他,极有可能两条腿都保不住了。 “我只有两条腿,任意一条,你拿去就是了。”赵衙内神色绝望得说道。 …… 第十六章 高义 赵楠摇摇头,意味深长得说道: “不!我想你理解错了,我要的不是你那两条腿中的一条......” 赵衙内何许人也! 赵衙内当然抵死不从,双手捂裆, 赵楠用眼神示意封一寒,封一寒把心一横,剑锋出鞘,一步一步向赵衙内走过去。 正值此时,从狮子楼观罢诗会出来,正欲坐轿回府的红衣小姐,一回眸就认出了站在门口的赵楠。 红衣小姐顿时呆住了,一瞬间仿佛灵魂出窍,这位大宋第一才子,不正是自己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吗? 丫鬟发现小姐满脸红晕,愣在那里有些失态,忙低声提醒: “小姐,小姐!众目睽睽之下,不能抛头露面,还是尽快回府为好!” 经丫鬟提醒,红衣少女方知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仪了,可又不甘心白白错过这次邂逅。 她知道,自己深锁闺阁,这次错过,也许就是永别! 红衣少女玉牙一咬,从香囊里拿出刚才抄写好的三首诗,走过去递到赵楠面前。 她心花乱颤道: “劳烦公子,给我签一下你的名字可好?” 赵楠正欲回话,一旁的赵衙内声泪俱下哭喊道: “妹妹救我!妹妹救我!” “妹妹哎,快救哥哥我一命!” 红衣少女不用扭头,听其言闻其声就知道是自己那个最不争气的哥哥又惹事生非了。 一眼瞥见是自己刚写的诗被抄录下来了,字体清秀隽永,张南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 赵楠轻声道: “签名可以,只是,没有笔墨……” 红衣少女忙吩咐丫鬟道: “小兰,速备纸砚,小卉,给公子研磨。” 吩咐完,少女转身环视四周,一看阵势就明白了,这是不成器的哥哥欺辱赵楠公子未成,反被教训了。 于是少女恨铁不成钢的对赵衙内说: “我没有你这个哥哥,整日欺男霸女,鱼肉乡里,胡作非为,今日你也尝尝被人欺凌的滋味。” “无论什么原因,你今日召唤大师和教头前来,招惹是非,纯属咎由自取,自讨苦吃。” 说着又对赵楠行礼道: “小女姓赵,名唤志英,我哥哥今日既然欺负到了公子的头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这是他自取其辱,怨不得别人!” 赵楠闻听赵志英之言,不由得一怔。 赵楠心想,二人一奶同胞,性情竟有天壤之别,赵承煦浑浑噩噩,一无是处;赵志英却深明大义,义正词严,实乃女子典范。 在大是大非面前,善恶分明的赵志英,让赵楠深深钦佩,她与人为善的品质也触动了他的心弦。 赵普一家在大宋臭名远扬,口碑极差,而唯赵志英洁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更是难能可贵。 想到赵志英不久就会削发为尼,青灯古佛,赵楠决定给这位小姐一个面子,这次暂且饶过赵衙内。 赵楠沉声道: “赵承煦,你记好了,看在你妹妹的面子上,这次就算饶过你了,下次再让我碰上你为非作歹,连老账一起算。” 赵衙内听到老账一起算,下腹不由得就是一紧,腿老三总算保住了,连声道: “谢谢公子,不敢不敢!” 赵楠继续道: “赵承煦,不要口是心非,砖坊的赵员外之事,希望你好自为之。” 赵衙内听到放他离开,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围观的人也都散去,赵楠在诗文上签完名,郑重的把诗文递给了赵小姐。 赵志英这个名字,在他赵楠心里,值得尊重! 而他在赵志英心里,早已幻化成了自己的白马王子,刚才又受了赵楠一个人情,大有你侬我侬之感。 目送赵小姐上轿离开,赵楠和展昭才回到狮子楼。 赵衙内一干人仓皇逃跑,生怕赵楠反悔,改变主意, 一路横冲直撞逃回府门,赵衙内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惊魂落定,赵衙内才想到了赵楠劝自己好自为之的话,却是大惑不解。 赵衙内心里直犯嘀咕,砖坊赵员外的事赵楠是如何得知的?二人都姓赵,莫非是亲戚或是…… 想到此不由得后背发凉,如惊弓之鸟一般,忙吩咐人备下礼品,找出地契,明日一早就去赵员外府上登门道歉。 第二天下午,赵楠的炒菜教得差不多了,准备回朱仙镇时,晁掌柜拿来了一张地契,约六亩。 赵楠和展昭在晁掌柜的陪同下,去看了地皮,这是晁掌柜花了二十万贯,才搞定的。 离狮子楼不远,地皮上还有几处民房,好多人出出进进在搬东西,似乎是正在腾空房屋。 赵楠对这个地方很中意,前面是大街,背靠汴河,左右也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阻挡,酒楼修好后,定会鹤立鸡群,成为汴梁城的一个地标! 晚上,赵楠刚回到朱仙镇,管家就眉飞色舞的闯进书房,汇报这两天的情况。 “公子,这两天,我们的茶、油热卖,已经全部卖空,各地大量的订单,光是预定款,就摆满了几间屋子,大概有三十万贯。” “加上这些天卖的货款,大概有七十多万贯,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货,你看怎么办?” 这几天,每次看见堆满了几个库房的铜钱,管家都要狠狠地掐一下自己,只有疼的喊出来“哎呦”,确认不是做梦,才会欢天喜地的离开! “管家,你和兄弟们都辛苦了!明天宰羊犒劳一下大家。” 管家洗耳恭听。 “管家,明天飞鸽传书,你让贾茗安排尽快送货,让他安顿好家里,来京城主事,做你的副手,将来接替你的位置。” “感谢公子的提携,只是贾茗到了朱仙镇,我……” “管家,我正准备和你说此事。” “明天,你就到汴梁,去招聘人手,我准备开砖坊,建酒楼,茶坊油坊也大量需要人手,我们三十几个兄弟根本忙不过来。” “酒楼开建后,你就和慕容宫、石开、铁牛他们负责工程质量,以后就由你接管酒楼。” “你尽快挑选一批人,到狮子楼学习炒菜和礼仪,为酒楼开业早做准备。” “哇哦!公子,我的梦想就要成真了吗?好家伙,好家伙!……” 幸福来得太突然,管家有点找不着北。 “当然是真的,我答应过你,会送你一座汴梁城最好的酒楼。” 管家定了定神,自从跟了公子,这才月余,就实现了一生的梦想,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且说赵员外宅家不出,正与老丈梅方商量着,计划和一帮手下的老人工匠,远走他乡继续干砖坊老本行。 故土难离,但凡有一步奈何,赵员外也不会出此下策,背井离乡,去做流落在外的游子。 正愁眉不展,忽闻家丁来报,赵衙内派人来访。 赵员外听到赵衙内之名,登时腿肚子转筋,一口老血上涌,几乎昏厥过去。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啊! 惹,惹不起;躲,躲不开;逃,逃不掉! 赵员外心凉半截,瘫坐在圈椅上挥了挥手:请吧! 进门来的,是封一寒。 封一寒先是道歉,称以前是一场误会。 接着说受赵承煦嘱托,登门谢罪,愿意退还砖坊,为显诚意,给赵员外递上砖坊地契,还送来好些礼品,以礼相待。 林林总总杂七杂八说了一大堆好话,最后一句话才道出原委: 希望尽释前嫌,还请赵员外在赵楠赵公子面前替赵承煦多美言几句,将感激不尽云云。 好话说完,礼品卸车,封一寒回去复命。 赵员外听了一车轱辘好话,云里雾里看不明白,也听不明白为什么? 赵衙内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好像没有这个可能。 那是赵衙内视金钱如粪土,以后痛恨金银,只喜粪土了? 赵员外百思不得其解。 一旁的梅方道: “老爷,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赵员外想破脑袋也想不起赵楠是谁,与自己有何瓜葛,正无计可施,也想听听梅方的意见。 “不妨,你尽管说来!” 于是,梅方就把那天在砖坊见到赵楠的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老爷,第一才子赵楠,风头正盛,妇孺皆知,若说有瓜葛,就只有可能是油坊的那位公子。” 赵员外沉思再三,觉得只有这一种可能,自己这段时间从未出门,更别提与第一才子赵楠的关系了,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 可明明是赵楠帮了自己。 赵员外前思后想,觉得唯有朱仙镇油坊的公子保住了砖坊这一种可能,既然油坊有话在先,还是去拜访一下为好。 更何况,明天再来一个张衙内、李衙内、高衙内什么的,砖坊还是别人的,如今之计,就是背靠一棵大树才稳妥些。 朱仙镇。 得知赵员外前来拜访,赵楠热情接待。 梅方和赵员外见油坊外的车辆列成长队等候拉货,这阵仗让赵员外羡慕不已。 赵员外提出心中的疑问,为何自己与大宋第一才子赵楠素不相识,而他却意外出手相助。 赵楠介绍:“赵员外,在下确实就是为你抱打不平之人,不过,我只是个生意人,并非什么才子,诗会也只是误打误撞而已。” …… 第十七章 酒楼 介绍完,就把他与赵衙内的恩怨一一说给赵员外听,梅方老丈听得两眼发直,心里不停的喊:卧槽,卧槽! 赵员外更是频频颔首,大宋第一才子,不仅文采斐然,武功也登峰造极,独步天下! “公子文高武绝,惩恶扬善,吊打赵衙内,才使我彻底翻身,”赵员外拱手施礼道,“能和人品出众的公子合作,那是在下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赵员外提到合作,没想到赵楠却摇了摇头: “赵员外,你的砖坊工艺落后,产能太低,质量也远远达不到我的要求。” “我之所以让梅老丈给你传话,是因为你对手下人的体恤和爱护打动了我。” “照常理,你一个员外,自然是家资丰足,完全可以甩开众人,独自逍遥快活,而你却偏偏放不下他们。” “这就是我伸手帮你的理由,我的砖坊以及配套的瓦坊正在筹划当中,一旦运转,你的砖就会滞销,陷入困境。” “因此,我希望能收购你的砖坊,全部人员也一并接受过来,你要是愿意,过来执掌砖坊瓦坊,我求之不得。” 赵员外思虑再三,片刻冷场后,道: “公子言之有理,我的确是放心不下这帮老兄弟,有手艺,却难以养家糊口。” “既然公子解除了我的后顾之忧,那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和我的所有人马愿意在公子手下听用。” 说完,赵楠又和赵员外谈论了许多工艺方面的细节,谈好明天就开始新砖坊选址,旧砖坊改造。 此时,管家来报,第一批招聘的二百人已到,等着分到各工坊。 赵楠马上把这二百人分了下去,每个工坊少量补充了几个,去酒楼学习十个,其余的人全部安排到了朱仙镇的砖坊、瓦坊和汴京的新砖坊开工,以及酒楼的开工。 赵楠在忙忙碌碌中,三年一次的会试开始了。 寇准的策论写的就是受压榨豆油启发,朝廷应该全力支持手工业的发展,走实干兴邦,实业兴国之路。 当打开文章题目时,寇准惊呆了,居然和恩师猜的题目一模一样: 未来,什么样的华夏才是你心目中最强大的? 赵楠给寇准的那篇文章,正是《少年中国说》,只不过,中国被张南改成了华夏。 “未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进步则国进步。 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少年华夏,与天不老!壮哉我华夏少年,与国无疆!” 寇准激情澎湃,写文章时豪情万丈,未来一个强大富足的大宋王朝跃然纸上。 主考官和考官,当看到《少年华夏说》这篇雄文,都沉醉于未来强盛繁华的大宋不能自拔。 这位心怀鸿鹄之志的中华少年寇准,从此走入了朝廷的视线。 东华门放榜,寇准高中榜首。 看榜的名门世家小姐,都暗下决心,将来嫁人,定要嫁一位东华门榜上有名的青年才俊。 殿试之时,皇帝赵匡义见到此文也深以为然。 一个开拓进取,勇于创新的国家即为少年,少年华夏需要的便是这样一种精神。 就让这个少年这从一点一滴开始创造少年华夏的的辉煌奇迹吧! 赵匡义朱笔御批,钦点寇准为头名状元。 进士榜首的寇准,又被皇帝钦点为状元,寇准的功名早就在恩师的一一料定之中,这让寇准对赵楠的崇拜无以复加。 这些时日,朱仙镇和汴梁的砖坊、已经开工投入运转,赵员外的旧工坊也已改造完成。 同步配套的三处瓦坊也同时开工,管家第二批招聘的二百人,尽数安排到了瓦坊。 制砖烧窑的新工艺上马,出货量猛增,每个砖坊前都排满了等着拉砖的马车,成群结队而来,宛如长龙一般见头不见尾。 赵员外兼管着三处砖坊,忙的焦头烂额,梅老丈也是跑来跑去点货收钱。 买到砖的老刘头又来排队时,因是梅方的邻居,央求梅方能多给自己几车砖。 老刘头儿子多,个个都长成了大小伙,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青砖瓦房是刚需。 现在,修建茅草屋还是很普遍的。 只因茅草屋每年都需要返修屋顶,夏季怕漏水,冬季怕雪压塌,春季怕火引着,这三怕,让住在茅草屋里的人整日担惊受怕。 有了赵楠的青砖瓦,虽说成本有点高,但一劳永逸,住几代人都不用为房子的事操心,还是物超所值。 尤其是现在的青砖青瓦,韧度和耐腐蚀的强度大幅提高,铺到地上也极不易碎。 较之以前,砖瓦也降价不少,实惠耐用,激起了人们修房盖屋,垒圈搭炕,修院墙、铺院子,甚至铺路的热情。 刘老头看着排队等候拉砖瓦的长龙,担心的是一旦天冷了,砖瓦坊就会停产,买不到砖瓦,明年开春就会耽误房屋开工。 梅老丈安慰刘老头道: “过两天你再来拉也不迟,你放心,我们正在增派人手拉胚,即使数九寒天,也不耽误青砖出窑。” 刘老头怔了半晌,才感叹道: “世道变啦,冬天都能点火烧窑,你们东家可真是神仙下凡啊!” 刘老头说着感叹着驾车走了。 赵楠站在已经竣工的酒楼面前,不住的点头。 慕容宫和石开的技艺那是匠心独具,炉火纯青,不愧是洛阳出来的工匠。 飞檐挑角,青砖白缝,雕花门窗,精巧华丽,酒楼不仅高大巍峨,门面装饰也富丽堂皇,非常豪横。 门前用长木杆搭起与楼齐高的彩楼欢门,每一层搭出山形花架,装点上花鸟饰物,再在檐下垂挂丝绸流苏,精巧又华丽。 酒楼门口和屋顶上,还悬挂着高耸飘扬的酒旗,上面写有酒楼的宣传广告,很远便可望见。 此外,酒楼一侧的围墙,被张南设计成了一道景观,留言墙。 留言墙用白灰粉刷,上方有木质棚顶遮盖,防风吹日晒雨淋。 哪位仁兄如果酒后诗兴大发,可以来此尽情的挥毫泼墨,喜怒哀乐皆可上墙。 文人雅士自古便喜在名楼之上饮酒作对,题诗咏志,各大楼宇也无不以名人的墨宝为荣,靠此扬名天下。 赵楠就给诸位酒仙预设了这道景观墙,用于大神们留诗铭志。 登上酒楼,见后院的花园怪石嶙峋,楼台处处,水榭凉亭相望,画廊曲径弯弯,奇花异草,盆景成林。 酒楼开业在即,起一个什么名字好呢? 赵楠想起了《滕王阁序》里最着名的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赵楠早已吩咐展昭,秘密打听赵霞的下落,一直杳无音信。 张南无时无刻都在等待着赵霞的下落和消息,就叫落霞楼吧! 落霞,也寓意着张南希望赵霞能早日回到自己身边,落脚生根,永不分开! 落霞楼。 开业这天,高中状元的寇准,得知恩师在落霞楼的消息,就立刻前往拜会。 这天,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日子! 皇帝钦点的状元寇准,在落霞楼拜会大宋第一才子赵楠,这个消息不胫而走。 青楼里弄,茶楼酒馆,这些风云汇聚,小道消息广博之处,赵楠和寇准将要相聚落霞楼的消息满天飞,让名不见经传的落霞楼顿时声名鹊起! 无形中,落霞楼的名字犹如上了热搜一般,在名人效应下,轰动了整个汴梁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这个只识圣贤书,惟有读书高的时代,谁也想亲眼一睹站在文采之巅的王者风范! 汴京众多的文人才子都朝落霞楼而来,谁也想亲眼见证这一历史时刻。 像看明星演唱会一般,落霞楼里里外外都是人,管家忙的天昏地暗,还是人满为患,无处安排。 当寇准远远的走过来,看到站在落霞楼门前迎接他的赵楠时,大声喊了一句: “恩师,太行山一别,数月未见,恩师一向可好?” “平仲,我很好!” “恩师?”众人惊诧不已,他二人居然以师生礼拜见! 一时间,众说纷纭。 “名师出高徒,难怪寇准如此优秀。” “大宋第一才子,培养出头名状元,堪称一段佳话!” “青出于蓝胜于蓝,有第一才子辅佐,状元公前途不可限量!” 赵楠和寇准步入后花园,在管家和展昭的陪同下为寇准接风洗尘。 看热闹的人群中,多有禁军的耳目,程观躺在床上闭目养伤,提拔没了音信,他正不胜其烦,痛骂赵楠时,又得知赵楠开起了酒楼,咬牙切齿冷哼道:“小子哎!走着瞧!” 一众文人学子见过了第一才子和状元后,就都留下来品尝落霞楼的美食。 酒楼人满为患,无处立足,就按照赵楠预先设计好的思路,大量的八仙桌搬到院子里,撑起遮阳伞,只卖一种饭:羊肉烩面! 中原烩面只有一百多年历史,赵楠把它搬到了大宋。 开始人们还不屑于这碗面,觉得太单调了,不配上几个炒菜,怎么看也不像一顿午餐的样子。 一个书生看见一群文人狼吞虎咽,吃得大汗淋漓、津津有味,不屑道:“粗鲁,如此下饭太有辱斯文了!一碗面而已,一副没吃过饭的样子,成何体统。”说着也摇头在后面排队等候,“我到要看看,是何美食,竟让人吃相鄙陋,文人的形象全然不顾?” 书生端过一大碗烩面来,一尝才知道这碗面的不同寻常之处。 …… 第十八章 请客 汤肥肉瘦、浓香爽口、营养丰富、风味独特。 味道鲜美、亦荤、亦素、亦菜、亦汤、亦饭,根本不需要配什么炒菜,这一大碗烩面,本身就是一场隐藏的饕餮盛宴! 书生食欲大开,斯文的吃了几口,嫌不过瘾,也不顾一切的撸起袖子,“呼噜呼噜”喝汤,“吸溜吸溜”吃面,粗鲁鄙陋什么的,在烩面面前,都成了渣渣。 与燕京的炸酱面、太行山的刀削面、江城的热干面、川蜀的担担面齐名并价,中原烩面,当然是简约而不简单。 无论文人才子,也或是平民百姓,这一碗烩面下肚,个中滋味,个中满足,实是难以比拟。 烩面,一发入魂,自此之后,步入了王侯将相府、寻常百姓家。 大名鼎鼎的落霞楼,当然不可能只有烩面。 趁热打铁,赵楠推出了中原美食之魂:灌汤包。 灌汤包形式美观,内容精美别致,肉馅与鲜汤完美融合。 灌汤包将中原人吃面、吃肉、吃汤三位一体化,是一种整合的魅力。 灌汤包一经上桌,顿时吸引了食客的眼球。 食客发现端上来的包子有点特别: 白里透黄,外表晶莹剔透,甚至都能透过小笼包的皮看到里面的肉馅,让人垂涎三尺。 用筷子轻轻一夹,颤巍巍的极其诱人。 狮子楼自打推出新菜系,生意大火,晁掌柜心里整日美滋滋的。 照此下去,不用几个月,与赵楠合作的地皮钱就回本了,以后就坐等收钱了! 心情大好的晁掌柜,前两天才来吃了一碗烩面就念念不忘其味,今日过来本想再来一碗,却看到了这晶莹剔透的灌汤包。 落霞楼的饭菜,必属精品! 晁掌柜怎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管家亲自端上来一笼灌汤包,请掌柜品尝。 晁掌柜把包子放入口中轻轻一咬,立刻感觉一股滚烫的汤汁涌入口中。 “烫,好烫……” “嘶…哈…” 晁掌柜被烫的直吸凉气,烫疼了嘴,但鲜美的馅汁,却让他欲罢不能,痛并快乐着! 味虽美,却无处下口! 这是晁掌柜对灌汤包的第一印象。 看着停下来沉思的晁掌柜,管家一拍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道: “看我这记性,公子专门有交代,要我把吃灌汤包的口诀告诉每一位食客,我怎么给忘了!” 管家先是念了一遍: “先开窗、后喝汤、一口光,满口香。” 然后又拿起筷子,轻轻提,慢慢移,按照张南的吃法示范了一下。 晁掌柜看着这高雅别致的吃法,依葫芦画瓢也夹起一个灌汤包。 刚咬上一小口,就吮吸到满满的汤汁,那鲜香味一下浸润了晁掌柜口中每一寸味蕾,包裹住他每一个细胞。 连刚才嘴巴已被烫得发红也顾不上了,晁掌柜只想立刻将这美味一口吃进肚中。 你瞧,晁掌柜蘸上一点太行山老陈醋,放入口中咀嚼,满口喷香。 晁掌柜一笼食罢,闭着眼久久回味,方才心满意足的说了一声: “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尝?” 落霞楼当然不仅仅只有烩面、灌汤包。 中原传世美食油茶、胡辣汤都被赵楠研发了出来。 大宋豆浆虽有,却还没有诞生它的最佳搭档油条。 落霞楼的油条问世,使豆浆重焕新生。 油条成为一日三餐人人必食,妇孺皆爱的美味,可现炸现吃,也可打包储存,甚至成了走亲访友风靡一时的馈赠佳品。 落霞楼推出每一道菜,都会在老百姓的心头炸响,引起轰动。 皆因经济实惠,顿顿可食,常吃不腻。 这一切,都源于张南来到大宋的宗旨,即造福于民,改善民生。 因此,落霞楼随后推出的萝卜丝、芥菜丝、腌黄瓜、酸豆角、腊八蒜等小咸菜,也就不足为奇了。 落霞楼人气蒸蒸日上,美味佳肴日新月异,日进斗金,名利双收。 美中不足之处,是寇准拜会张南之时,狮子楼晁掌柜专程送过来的美酒佳酿,却寡淡无味。 酒楼,却无酒! 坐拥百万家财,天生喜酒的赵楠,却无酒可饮,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对张南而言,酒就跟悬在心头的一根刺一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扎一下。 这些天,赵楠在朱仙镇闭门不出,正是和慕容宫、石开、铁牛等人一起研究蒸馏工艺。 大宋虽有玉液琼浆、兰芷仙醪,琼腴碧香,但现在还是手工作坊式的榨酒,不同于后世的蒸馏。 大宋酒鬼口中的白酒老酒,度数偏低,不辣还微甜,撑破天也就三十度。 竹叶青,状元红,千年名酒,俱是低度;葡萄绿,珍珠红,传承香醪,只是红酒。 就连贵妃醉酒,也喝的是葡萄酒。 落霞楼,不能没有酒,也不能没有高度酒,更不能没有名酒。 张南将高梁清蒸糊化,二次蒸馏。 经过磨碎、润糁、蒸糁、发酵、蒸馏、贮藏等六道工序,终于出酒了。 酒色清澈透明,酒味清香纯正,是后世典型的清香型白酒。 赵楠尝了一口,虽说是有七八十度的原浆酒,但入口香绵、甜润、醇厚、爽冽。 他一时兴起,就吩咐人快马前往落霞楼通知管家,明天晚上要在酒楼大宴宾客,命管家早做准备。 赵楠来到大宋,是第一次请客。 既然请客,就来一场盛宴。 让人通知寇准,把寇准的同年好友,以及他们的文人墨客朋友们一并请来。 赵楠筵请寇准和文人墨客的消息,不消半日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手摇蒲扇纳凉的人,也都在三五成群得议论纷纷。 各府绣楼上的千金小姐当然也得知了这场盛宴。 诸位千金小姐虽然人锁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心却无限向往外面的世界,向往赵楠的爆米花,更向往大宋第一才子的诗文。 因此,她们也会发动身边所有的资源,想方设法前往落霞楼打探诗文的消息。 也是,文人墨客,怎能无诗! 赵楠原本只准备了百余人的筵席,不曾想第二天晚上呼啦啦来了五百多人。 就连一向不学无术的赵衙内也来了。 好在落霞楼地方足够大,人手不够马上到狮子楼借用,总算安排客人都坐下了。 却说赵衙内,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赵楠,因为心里有阴影。 正所谓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赵楠是赵衙内一生无法摆脱的梦魇。 自打遇上他,赵衙内就没有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半夜都能被噩梦惊醒。 毕竟还欠着人家一条腿,哪个欠债的人愿意上赶着去见债主呢? 赵衙内死活都不愿意面对赵楠。 但他经不起妹妹的再三请求,不管怎么说,赵志英也是自己的亲妹妹,何况妹妹还救了自己的腿老三一命呢! 如果不是妹妹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自己的后半生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却无能为力了。 万般无奈之下,赵衙内只得硬着头皮来到落霞楼。 赵楠见赵衙内前来赴宴,最近也并未听人说过这个纨绔有什么劣迹,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也就网开一面,不予追究。 赵楠和赵承煦点头打过招呼,见张南不与自己计较,他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热菜、凉菜、葡萄酒全部上桌,赵楠只是一味的劝大家吃菜,偶尔和旁边的寇准聊几句,并没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 大家吃着香气扑鼻,浓香馥郁,口味咸鲜的炒菜,虽说“一菜一格,百菜百味”,但终究少了点什么。 赵承煦终于憋不住了。许多人和他一样,都是带着任务来的,那就是今晚把赵楠的诗带回去,抄写给各府的小姐。 如果只是吃了一肚子饭菜回去,那也没法交差啊,那不成饭桶了吗? 赵承煦深施一礼道: “赵公子,佳肴丰盛,红酒悠长,不过,无酒不成席,无诗不成礼!” “公子宴请,落霞楼必有好酒,可否让我等一饱口福?” 众人一听,哟呵!别看这赵衙内平时不靠谱,可这句话还真说到点子上啦。 大家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品菜上了,美酒佳肴,竟然忘记了白酒。 李白斗酒诗百篇。没酒何以有诗?文人墨客欢聚一堂没有诗?这不是千古笑谈吗? 赵楠云淡风轻的说道:“诸位,落霞楼当然有自己的白酒,就叫高粱酒。” “高粱酒乃是蜀黍所酿。只是此酒太过爆烈,不宜在这个场合饮用。” 高粱现在还叫蜀黍。因为它口感太差,苦涩难食,根本不配做为主食! 所以人们鄙夷它、轻视它。 “什么?”众人一听不干了! 在座的各位,哪个不是附庸风雅,出入青楼的常客? 饮酒,这是文人必修的基本技能。 何况各位文人才子年华正少,什么样的烈酒没有尝过? 什么样的烈酒他们怕过?暴烈?还太过?呵呵,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只是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因为所有人都公认的烈酒,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够看,不值一提。 赵承煦听不下去了,蜀黍被人唾弃,蜀黍酿成的高粱酒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更不会烈多少。 …… 第十九章 衙内作诗 于是忍不住说道: “公子,我敬你文武双绝,但说到烈酒,恕我不敢苟同,自打我出道喝第一口酒开始,至今还从未见识过什么是烈酒。” “不知今日,公子肯不肯让我等一饱口福,也见识一下世面!” 素来不着调的赵衙内居然说出了大家的心声,顿时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和附和。 果然和公子预想的一模一样:先吊足大家的胃口,再把酒拿出来,才会激起所有人的欲望,这叫欲擒故纵。 管家暗暗佩服公子,人心这一块,果然被公子拿捏得死死的。 只闻其名,不见其形,这才是推销白酒的最高境界! 管家早把高粱酒准备好了,就等公子一声令下,立刻上桌开坛。 见时机已到,赵楠拍了拍手,每桌一坛,盖子一打开,浓烈的酒香马上蔓延开来。 “哇!哇!果然是好酒!” 众人一片赞叹声。 赵承煦闻到酒味,酒瘾马上就上来了,咕咕咕的咽着口水道: “公子,此酒果然名不虚传,只是酒盅太小了,这每桌仅有一坛也不够喝啊!” 赵承煦说着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豪爽的喊了一声“好酒!”就一口闷了! “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浓烈的辛辣让赵承煦只感觉嗓子冒烟,五脏翻腾,翻江倒海。 赵衙内再也憋不住,一口吐了出来,吐到了地上,呛得他涕泪俱下。 别人一看赵衙内这架势,都被高粱酒的烈度威慑住了。 “饮一杯而已,竟如此暴烈?太夸张了吧?” 其他人带着疑问,开始斟酒品鉴。 嚯! 入口果然辛辣,酒力强劲。 咦! 香绵甜润,醇厚柔和,清香纯正,回味悠长。 落霞楼的高粱美酒,果然不同寻常! 好酒,好酒! 人们小酌几杯后,发现自己竟然已有几分醉意,不由得暗暗吃惊,这高粱酒区区几口便已抵得上往日半坛,酒力实在是太过强悍了! 酒酣耳热之际,在场的文人墨客都毫不吝啬口中的赞誉之词,众口极尽夸赞,高粱酒的风头也一时无两。 几杯下肚,醉意朦胧,话匣子当然也就收拾不住了。 甚至已有才子乘着酒兴,已在吟诵高粱酒: “粒粒红高粱,滴滴醇香酿。杯杯润肝肠,人人醉酒香。” 赵承煦等带着任务前来赴宴的人更是推波助澜,要吟诗作赋。 寇准闻听难以下咽的蜀黍,竟能酿造出如此美酒,对高粱大生好感,吟诵道: “芳名传蜀黍,嘉种遍大宋。盛夏千竿绿,当秋万穗红。” 当今状元一出口,引来阵阵喝彩声。 赵楠见赵承煦心无旁骛,只管低头品酒,就打趣道: “赵承煦,你且来一首诗,助助酒兴如何?” 如果别人敢说此话,赵衙内早让家丁把他打得爹妈不认了,但是赵楠的话他不敢有半点违逆。 不敢违逆,还得强颜欢笑,装作煞有介事的苦思冥想。 稍候,赵承煦眉宇一动,有了!随即吟诗一首: “昨天已去不可追,明日未到你别催。几个酒鬼来相会,高粱美酒对着吹。喝到日落西山后,落霞楼里倒地睡。” 赵承煦吟罢,赵楠率先鼓掌道: “好意境,好意境!高粱酒虽好,切勿贪杯哦!” 诗不咋滴,赵楠只能勉为其难的夸意境了,顺带做一波广告! 大宋第一才子,当然不能没有诗。 就当是自己给自己的高粱酒做代言人了,赵楠吟诗一首: “山中美酒高粱酿,醉客倾心几度闻。今日一杯偿所愿,东篱无复有愁云。” 此诗一出,早有文人才子抄录下来,自此高粱酒就有了大宋第一个酒广告,任人传诵。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诸位文人墨客已吟诵了不少诗。 文人墨客相聚,少不了诗,但同样也绕不开一个话题: 朝廷和百姓。 因为在坐的诸位文人,文人取仕,以后大都是朝廷的精英。 恰逢明日寇准就要上任开封县县令,赵楠就当众勉励寇准,与民同甘共苦,竭力为民分忧。 赵承煦乘机说道: “公子,你应该赋诗一首,才能让寇准寇大人永生铭记你的教诲啊!” 众人听了也连连称是。 赵楠略一思索,吟诵道: “《潼关怀古》。”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踟蹰。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赵楠吟诵完,联想到历朝历代农民的血泪史,热泪盈眶! 文人墨客抄诗完毕,瞬间就爆发出暴风骤雨般的掌声,雷动不息。 他们知道,今夜,高粱酒将与这首怜悯天下百姓的《潼关怀古》一起名垂青史,光耀后人! 没有不散的宴席。 筵席完毕,寇准叩谢恩师的谆谆教导,敬仰恩师赵楠为的是天下,想的是社稷,自己穿的是旧衣,吃的是粗米,也从不在意,爱的是百姓,恨的是贪官,一身正气! 所有文人才子都被赵楠的襟怀坦荡,高风亮节所感染,都暗许自己以后一定要善待百姓……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赵楠的心愿,就是大宋沧海桑田,谓世事之多变,河清海晏,兆天下之升平。 无论世事怎么变迁,只希望大宋繁荣昌盛! 圆满完成了妹妹给予自己的任务,也尝到了高粱美酒,赵承煦觉得自己不虚此行。 赵承煦正欲随众人下楼离开,忽然赵楠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你等一下,我还有事要说。” 赵承煦一个激灵: 以前的事不是不追究了吗?怎么又有事了?紧张地看着眼前的赵楠。 赵承煦腿有些发颤,看见有人递给了张南一大包东西,很是纳闷,难道要送我美酒不成? 赵楠微笑着说道: “这包爆米花送给令妹,希望她能喜欢!” 赵承煦接过包裹,如释负重的谢了一声就一阵风离开了。 心想,只要赵楠不翻旧账,今天就算我烧高香了! 当晚,赵志英拿着诗看了何止百十遍,连姐姐赵志愿来到她身边,她也毫无觉察。 姐姐吃了几把爆米花,赞不绝口,赵志英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拉住姐姐一起看赵楠的诗。 赵楠忧国忧民,心怀百姓疾苦的情怀,在每一句每一行无不体现得淋漓尽致。 探讨完诗文,姐姐打趣道: “英儿,赵楠心系天下苍生,令人钦佩,但这包爆米花可是心系妹妹,令妹妹你神往吧?” “英子,这爆米花不就说明人家心里有你吗,他怎么不送给我呢?你若不要情郎伴古佛,那姐姐我也陪你一起削发为尼。” 姐姐说完,姐妹俩“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姐妹俩的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一语成谶,令人扼腕叹息! 闻听大宋第一才子,饮了几杯高粱美酒,就作出了一首人人竞相传诵的《潼关怀古》,高粱酒一时名声大噪。 且说赵承煦坐在府里,很想念高粱酒醇厚甘润的味道,就命人拿府里窖藏多年的老酒来品。 “咦!怎么没味呢?” 又命人换了两坛过来,打开倒上,只觉得没有一丝酒气。 赵承煦忽然想起给妹妹诗文和爆米花时,妹妹为了感谢自己,特地给了他两坛老酒状元红。 本来用作它用的,现在也顾不上许多了,命人启封,舀了一碗,不曾想珍藏多年的名酒状元红,依然平淡无奇。 赵承煦心里一惊: “不好!我的味觉出问题了!” 同样,喝过高粱酒的文人墨客,在喝其它白酒时,总觉得寡淡无味,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这还是以前熟悉的白酒吗? 于是,文人们见面的第一句问候语,变成了互相询问,以前畅饮的白酒,现在一入口,何以凉白开般索然无味? 大伙儿都在寻找答案。 赵承煦问下人,下人尝了尝酒都说是好酒,还是一如既往的浓烈。 这下实锤了,自己的味觉丧失了。 赵承煦就跑到妹妹的绣楼,让俩个妹妹帮自己想想办法。 俗话说:旁观者清。 赵志英仔细询问了来龙去脉,得知是饮了暴烈的高粱酒后味觉丧失了,就轻轻提醒道: “哥哥,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的味觉问题就出在高粱酒上,答案也理所当然在高粱酒里。” “妹妹,你的意思,我还得去落霞楼找赵楠?” 赵志英捂嘴笑道: “解药就在高粱酒里,去不去落霞楼就看你自己的主意了!” 赵承煦抓耳挠腮,着急得走来走去,拿不定主意。 去吧,又丢人又嫌怕;不去吧,饮食男女,食色性也!日后的珍馐美馔,味同嚼蜡,尚能饭否? 唉!造孽呀!食色性,都被赵楠拿捏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来人,备轿!去落霞楼。” 落霞楼门前,赵承煦见各色轿子一顶接着一顶,这还不到饭点,大堂里就坐满了食客。 赵承煦找到管家贾如,说有急事面禀赵楠,请管家通融寻找。 此时的赵楠正在三楼包间里,和展昭慕容宫、石开、赵员外等人为曹尚飞接风洗尘。 原来,自打曹尚飞带人前往信阳,几个月来,忙着联系当地茶农,采摘了大量的毛尖,今日刚回到朱仙镇。 本来说好在朱仙镇撸烤串的,曹尚飞听说大哥在汴梁有了自己的酒楼,当下就嚷嚷着要到酒楼吃饭。 出朱仙镇时,展昭骑着一匹马,又特意牵了自己的坐骑白龙马,让赵楠试骑。 赵楠看见高头大马,心里不由得发怵。 …… 第二十章 救灾 当白龙马到了跟前,他却心智大开,神不知鬼不觉的轻轻一跃,跨上马背,人马合一,向汴梁狂奔而去。 在后面紧追不舍的展昭,一片惊愕,这娴熟的骑马技艺,恐怕自己也要逊上几分。 赵楠都奇怪自己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未解之谜。 他和展昭等人在三楼的包间里,正谈到新建茶楼的规模和选址时,听见有人敲门。 管家禀报赵承煦来访,赵楠就点头让他进来坐下。 赵承煦见是私密场所,显得有点不自在,支支吾吾的说道: “公子,我今日来访,实乃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公子见谅!” “无妨,但说无妨!” 赵楠说着,示意赵承煦让他自斟自饮。 赵承煦酒壶一倒,一种熟悉的酒香扑鼻而来。 他顾不得说话,赶忙抿一口,清冽、醇厚、甘润,却依旧暴烈,瞬间,久违的味觉就回来了! 赵承煦沉思了一下,果然答案就在酒里。 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过来,以前的酒,都白喝了。 因为以前他喝的根本不是酒,而只是参了水的酒,或者说,压根就是参了酒的水。 明白过来的赵承煦欲哭无泪,只得随机应变道: “公子,我来此的目的是想大批购进高粱酒,自从喝了高粱酒,我府上的白酒老酒,味淡如水,不堪入口。” 赵楠微笑道: “赵承煦,今天不止是你一个人问了这个问题,酒坊正在修建中,目前原料充足,但工艺复杂,近期难以大量上市。” “产出少,所以不便宜,一坛二贯,你看你要多少呢?” 赵承煦当然不缺银子,马上说道: “先来一千坛,银子随后就到酒楼。” 其实,朱仙镇的酒坊已经存了大量的酒,一是饥饿营销,待价而沽,专宰豪门勋贵;二是囤积起来,用岁月去催陈一部分老酒,用来自己人分享。 赵承煦匆匆起身,回府去提银子。 赵楠这边的茶楼位置也定了下来,就在落霞楼隔壁开建,力争在上冻前开业。 甚至连茶楼的名字都已经拟好:一品茶楼。 第二天,兄弟们都回到了朱仙镇,杀猪宰羊,烧烤撸串,为曹尚飞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接风筵。 柳荫下,赵楠端着酒杯对众位兄弟说道: “尚飞这段时间长途跋涉,不畏艰辛,不负重托,成功的给咱们带回了信阳毛尖,我代表兄弟们敬你一杯,尚飞,辛苦了!” “兄弟们的辛苦,我已经让贾茗在功劳簿上一一记下,到了年底,论功封赏,绝不虚言!” 曹尚飞撸着串,喝着高粱酒,只觉得今生今世,跟着大哥行走江湖,快意恩仇,没得说! 喝酒正酣,铁牛瓮声瓮气的对赵楠道: “大哥,慕容宫和石开,他们修酒楼、建工坊,又要修茶楼,尚飞也有采茶之功,而只有我铁牛不堪大用,至今未有功劳半寸,内心难安!” “铁牛兄弟,你想多了! 赵楠顿了一下道: “按我的设想,铁牛啊,以后你的胆子也不轻啊!我准备开工铁坊,琉璃坊,这两项工作就由你担任,可好?” 铁牛眉开眼笑的说道: “承蒙大哥厚爱,铁牛定不负重托,保证完成任务!” 铁牛刚坐下,曹尚飞又站了起来嚷嚷着道: “大哥,我不要什么功劳,只希望大哥能多宰几次羊就心满意足了。” 众位兄弟听了哈哈大笑。 曹尚飞也嘿嘿嘿的笑了几声: “俺不会藏着掖着,说的都是心里话。” 赵楠凝视着曹尚飞,心想道: 尚飞粗中有细,不如把修造工坊交给他来打理。 想到此,赵楠提起酒杯道: “尚飞,毛尖茶的事情,你挑一个副手管理即可,明天我给你一封手书,你去汴梁找赵承煦即可。” 曹尚飞只要能撸串喝酒,至于让干什么一律都不在乎,爽快的答应了。 赵承煦接过赵楠的书信,拆开仔细观看。 原来,是赵楠的修造坊,需要在汴梁内城用到五百亩土地,地方正好是赵承煦的封地,赵楠提出要购买他的地契。 赵楠这尊大神,给他钱他敢要么?就怕自己有命要,没命花。 别说五百亩,就是五千亩他也拿得出来,毕竟老爹是丞相,年年都会得到皇帝分封土地,多的管理不过来。 恐怕就连他老爹也不清楚,丞相府到底有多少御赐的土地皇庄,更别提哪块地在什么地方了。 于是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谦和地对曹尚飞说道: “恭敬不如从命,地契由开封府变通后,我会派人会尽快送到落霞楼。” 皇帝赏赐的土地是不可以转手他人的,但是赵承煦能办到,足以说明赵普权势熏天,开封府趋炎附势。 掌柜收到地契,就快马加鞭送到了朱仙镇赵楠的书房。 铁坊、玻璃坊的图纸已经给了铁牛,赵楠正在研究后世的别墅,准备开春建设。 赵楠绝不做房地产商,压榨老百姓的血汗,只是为了改善民生居住条件,让大宋的老百姓买得起、住得起别墅。 当然,前提是先赚足了富人的钱,再大幅推出廉价房。 曹尚飞带人平整土地,为开春早开工做好充足的准备。 赵楠想建一个化工坊,但时机未到,计划只好暂时搁浅。 大宋的冬季来了。 皑皑白雪,银装素裹,雪后的大宋,安宁祥和。 赵楠知道,大宋这片暂时的安宁来之不易,是杨家将儿女血染沙场换来的。 无论哪个世界,都不存在什么时光静好。 所谓幸福安宁,都是危难之时,无数个英魂用鲜血铸就的。 赵楠现在势单力薄,一旦羽翼丰满,定会驱除鞑虏,此是后话不提。 一品茶楼如期开业。 一品茶楼,当然不会只有茶。 各色各样的小点心,炒制的坚果,腌制的果脯蜜饯,都被张南开发出来放到茶楼里。 窗外银装素裹,飞雪飘零,枝头叶落无声,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温暖了整个寒冬。 冬日里,来一杯氤氲的暖茶,一口热茶入腹最养生不过了! 百姓可饮黄芩茶,达官贵人可花大价钱,泡上一壶信阳毛尖,青山绿水,清澈见底,高端大气! 茶楼开业,当然不能无诗。 于是,赵楠干脆赋诗一首,命人购买了大量手绢、纸扇,抄写到上面,作为纪念品馈赠茶客。 听说大宋第一才子的诗,喝茶即可获赠,文人墨客,才子佳人都前来一品茶楼品茗,赵楠的诗也竞相传诵: 《茶词》 凤舞团团饼。恨分破、教孤令。金渠体净,只轮慢碾,玉尘光莹。汤响松风,早减了、二分酒病。 味浓香永。醉乡路、成佳境。恰如灯下,故人万里,归来对影。口不能言,心下快活自省。 获赠一品茶楼的手绢、扇子的人,自然是爱不释手,百般炫耀,并且珍藏起来。 赵楠正在茶楼品茗,忽然传来一阵喧嚣,阵阵悲恸声惊动四方。 身为落霞楼和一品茶楼掌柜的贾如循声望去,原来是孝子贤孙手扶棺椁出殡,棺椁一个接着一个,哭灵的孝子一队接着一队。 汴梁城有百万人口之巨,要说出殡不稀奇,稀奇的是成群结队出殡,就反常了。 管家赶紧把此事报给了赵楠。 赵楠沉思半晌,沉声说道: “正值寒冬,大雪封山封路,粮草补给转运困难,此时用兵乃,兵家之大忌。” “排除了战争,就只有这一场雪带来的灾难了。” 赵楠素知大宋经济发达,百姓富足,一场大雪并不会怎么样。 即便受灾,朝廷的救灾物资也会通过当地衙门很快到达灾民手中。 “管家,你去狮子楼把晁掌柜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晁掌柜和赵楠见礼毕,直截了当问询道: “晁掌柜,往年大雪暴雪期间可有什么灾害?还望详加叙述!” “公子,你想知道什么?我自然不会相瞒。” 赵楠忧心忡忡道: “茶楼外,哭声四起,棺椁成排,晁掌柜可知何因?” 晁掌柜一幅惋惜的样子,无可奈何的说道: “公子有所不知,每逢旱涝雪灾,朝廷都会筹措大量钱粮赈济灾民。” “只是,经过各衙门自上而下的层层盘剥,真正到了灾民手里的,少之又少。” “就眼下这场暴雪来说,很难抵御雪灾,因此,饿死冻死的受灾百姓,司空见惯,数不胜数。” 赵楠正在听晁掌柜叙述,管家禀报开封县县衙差人送信给他。 赵楠接过信一看,原来是县令寇准的手书,言道: “恩师,开封县暴雪不止,致房屋倒塌,百姓流离失所,冻伤冻死不计其数。” “雪上加霜的是,朝廷钱粮不足,粥棚缺口巨大,望救!” 收起寇准的书信,赵楠知道晁掌柜所言非虚,思考应对措施。 思虑再三,赵楠深感灾情紧急,吩咐掌柜,从狮子楼,落霞楼的库房中提取部分米面,尤其是多提食盐。 酒坊酿酒的高粱也拿出一部分来,前往开封县增加赈灾粥棚供应点。 再到朱仙镇提二十万贯铜钱,刻不容缓,星夜送往开封县衙。 晁掌柜回狮子楼安排,赵楠自己也和展昭骑马前往城外的开封县。 一路上,许许多多的灾民衣不蔽体,扶老携幼,在大雪纷飞中步履蹒跚,朝汴梁城进发,希望能讨到一条生路…… …… 第二十一章 内讧 家里能烧的都烧了,能吃的都吃了,但还是冷,还是饿,总不能活活被冻死,只得出门找条活路。 赵楠下马,劝百姓们跟他回开封县,回去了就会有饭吃,有衣穿。 难民见赵楠粗布衣服,比他们也不强多少,死活不相信他的话,只是拖儿带女,一个劲的向前走。 被人藐视的赵楠感叹,人靠衣服马靠鞍,以后不穿锦衣绣服还真不成! 直到赵楠身后陆陆续续的钱粮马车到来,人们才愿意相信赵楠没有骗他们,返回开封县。 这让赵楠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话: 人们并不总是遥望远方的天空,而是深情的盯着脚下这片土地。 老百姓往往只有一个最朴素的愿望:有饭吃有衣穿。可这最简单的诉求,官府都不给,这就是官逼民反啊! 开封县衙。 六神无主的寇准正急的团团转,见恩师这么快就赶到了县衙,急忙率人迎接。 赵楠带来了第一批钱粮,后续的也正在转运途中。 寇准第一时间就安排人在开封县城各个方位加设粥棚,派人购买御寒的物资。 吩咐完毕,寇准请赵楠展昭等人一同到后衙歇息,赵楠执意不肯,道:“平仲,目前灾情严重,还是到民居现场去看一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才是。” 寇准心下不忍,知道恩师一行一路奔波,茶水未进,劝说难民返乡,更是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和精力。 赵楠见寇准面露难色,便道:“如今,最紧迫的事,就是现场了解真实情况,而后才能制定切实可行的减灾措施。” 寇准知道恩师心系百姓,一咬牙就带着众人来到了受灾最为严重的城北。 断壁残垣,满目疮痍,悲壮苍凉,只剩风雪呼啸。 居民区里,十室九空,大部分人家徒四壁,桌椅板凳,甚至把门扇都拆了烧了,能烧的都烧了,人们在风雪里挣扎、哀嚎。 饥寒交迫,大部分老人已经奄奄一息,赵楠速命人拿来高粱酒,让老人喝几口,用高度酒精抵御严寒,暂渡难关。 有少数人家人口多,劳力壮,就轮流不停得在扒拉草房屋顶上的积雪,房子尚且完好,只是下的太大了,稍微停顿,马上就会铺满薄薄的一层。 如此扒拉大雪,只是扬汤止沸,解决办法只有釜底抽薪。 赵楠和寇准派官兵,向房顶完好的人家,挨着分发食盐,洒到屋顶,不一会儿,厚厚的积雪和飘落的雪花就化成了水,汩汩流下。 众人不再怕房子坍塌,紧绷的神经一闲下来就彻底散架了,听说粥棚已经开始熬粥,才使劲最后一丝气力,摇摇晃晃往粥棚而去。 赵楠只是暂时解决了寒冷。 但是半夜三更,温度更低,大部分人都是后半夜不知不觉被冻麻木后才失去生命的。 想到此,赵楠立马和展昭回朱仙镇,让铁牛加派人手,加班加点制作火炉和烟囱。 留给灾民的白酒,可以暂时度过寒夜,只要有酒,就不会冻死人。 一旦火炉造好分发下来,那冬天将会是温暖如春,不再畏惧严寒,可以安然应对雪灾。 赵楠命展昭快马加鞭把火炉和烟囱的图纸也送到了开封县衙,县衙也组织人手昼夜不停的打造炉子。 安排好这一切,赵楠带人雪夜来到开封县衙,调动一切都能调动的官兵和灾民自救。 附近有许多田地里,扒拉开雪地,就有一层褐色的硬块,这就是臭煤。 附近的居民都知道,此物可以烧火,不但臭,而且有毒,一旦烧着,全家人无一能活命。 赵楠调动人就是挖掘这种臭煤。 这招致了灾民的不满和愤怒! 冻死和毒死,都是死,何必兴师动众的去挖臭煤把自己臭死呢?完全没有必要嘛! 寇准竭力解释,说这是大宋第一才子,半夜三更不睡觉,雪夜里和大家一起挖煤,一切都是为了大家。 大宋王朝,最崇尚文人。 听说第一才子都来救自己了,喝了白酒,身子热乎的老人们也是感同身受到赵楠的善意,对他心怀感恩。 一老人咳嗽着,嗓音嘶哑道:“要不是眼前这个年轻人,让我喝了酒暖身,我这把老骨头呀,早就交代了!”又一阵咳嗽过后,“年轻人,我相信你,你是我们老百姓的救星,我家里的儿孙,都跟着你走,听你的差遣!” 有这位老丈率先让家里人跟着赵楠去挖煤,在老人们的支持下,大伙一条心,一股劲,连夜挖煤不止。 第一批火炉到了。 赵楠让人把烟囱支起来,茶壶蹲到炉口,开始烧煤。 灾民们惊呆了,这臭煤不但没有一丝臭味,一壶茶马上也煮开了,有了热水热茶,还怕暴雪吗? 寇准捧着热茶,再看窗外纷飞的雪花,感叹道:“这不是灾,而是诗意!” 烟囱呼呼冒烟,家里有了久违的暖意,也终于有了炊烟升起! 这是雪灾以来,开封县居民的第一缕炊烟。 几日后,朝廷崇政殿。 皇帝主持百官早朝,商讨赈灾方案。 赵匡义外表高大威武,身着龙袍,面色红润,颇有些关公的气势,气度非凡。 开封府府尹程羽正在上奏弹劾寇准,说他在救灾现场,不是鼓励灾民自救,而是幸灾乐祸吟诗作赋说什么: “这不是灾,而是诗意!” “寇准身为父母官,眼瞅着治下的百姓受冻挨饿,不思抗灾,却风花雪月卖弄诗文,真真岂有此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望圣上罢免寇准官职,押入大牢,问他个救灾不力之罪!” 程羽早就想拿下寇准,安排听话的人顶缺,借救灾之口攻讦寇准,正是可趁之机。 程羽身形消瘦,是宰相赵普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宰相赵普也出列启奏道: “启禀圣上,救灾一日不可懈怠,寇准玩忽职守,延误救灾时机,陷万民于水火之中,却听之任之,实属罪不可恕,应当惩戒。” 这就是大宋朝廷。 任你一心为了黎民百姓,江山社稷鞠躬尽瘁,到别人嘴里你就是罪魁祸首,罪大恶极。 好像这场大雪,是寇准事先策划好的一样。 朝廷有人好做官,就是形容这种情形的。 会做不如会说,会说不如上面有人。 赵普的死对头代国公潘仁美,也出列道: “启奏圣上,臣以为,开封府治下一十六个县,死亡最少的,流民最少的,首先恢复正常生活秩序的,都是开封县。” “敢问府尹大人,寇准何罪之有?不但无罪,还应请功啊!” “圣上,开封府对开封县的功劳避而不见,不但不论功行赏,还故意混淆视听,颠倒黑白,实在是令人心寒,望圣上惩戒。” 潘仁美作为代国公,为何会替寇准出头?那是你想多了,潘仁美反对的只是赵普而已。 为了反对而反对,仅此而已。 凡是赵普支持的,潘仁美就要反对,反之亦然。 两股势力势均力敌,才不会有人觊觎皇权,帝王乐得装糊涂、看热闹。 这就是帝王平衡术。 皇帝坐在龙椅上,本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他们争斗,闻听开封县死人最少,流民最少,顿时来了精神。 “程府尹,开封县的情况据实讲来。” 欺君之罪,诛灭九族。 借他个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假话。 只得说了寇准如何筹措钱粮,如何巧妙化雪,让房屋不塌,如何利用臭煤,取暖烧水等等。 文武大臣一听,纷纷赞叹不已。 才夺回雁门关不久,一心为了大宋江山的杨业,杨家将的主帅,正值上朝议事,闻听寇准如此优秀,便生爱才之心。 杨业出列启奏道:“禀圣上,末将认为此法可行,更适合在受灾的地方广泛推广。望圣上三思。” 皇帝听杨老令公之言,也值杨业战功正盛,道: “呃!杨老将军心怀家国天下,言之有理!准奏。” 当即拟旨,命各受灾府县的府尹县令,学习开封县抗灾之法。 且,朝廷大力购买高粱酒,随同食盐一起分发各府县,支援救灾。 圣旨已下,皇帝却不知火炉为何物,那玩意儿和火盆有何区别?竟如此受灾民的捧爱。 他又想到最近人人称颂的高粱酒,猜不准滋味到底怎么样,有没有人们传说的那样过瘾? 皇帝思虑一番过后,对身边肃手而立的太监王恩说道: “传朕旨意,让寇准携带高粱酒和火炉进宫面圣,不得有误。” 寇准带着两样东西到了皇宫,赵匡义就让寇准演示一下火炉的用法。 王恩命宫里的太监帮忙,一会儿火炉就在大殿一侧的窗户下装好了,烟囱也伸到了外面。 这和火盆简直是天壤之别! 火炉点火,不一会儿大殿就有了暖意,已经喝了几杯高粱酒的赵匡义,更是感觉浑身发热冒火。 皇帝心里一直暗暗称赞: “好酒,好酒!比宫里那些跟本就算不上酒的玩意儿,强了不知道多少倍。”闭着眼,闻香又呷了一口,“以后宫里赐筵就要有高粱酒才是。” 皇帝喝的晕晕乎乎,心下大喜,就决定嘉奖寇准。 “传旨,封寇准为通判开封府事。”赵匡义一句话,寇准就成了二把手,程羽眉头紧蹙,却又不敢进谏阻止,心里一片失落。 捧着圣旨和赏金的寇准,口呼“谢圣上隆恩!谢万岁!”跪拜谢恩,心里却在想着,这都是恩师的功绩在沐浴我成长啊! …… 第二十二章 潘虎 第二天。 崇政殿。 赵普道: “启奏圣上,自从昨日装了火炉,崇政殿如沐春风。” “臣斗胆问圣上,臣家里太冷了,可否也装一个火炉,用于取暖?” 一旁的代国公潘仁美马上奏道: “圣上,火炉应该送到灾情最严重,最需要的地方去,我认为我们不能贪图享受安逸,与灾民争抢火炉,火炉关系到的是一家人的性命,臣认为万万不可。” 杨业出列启奏: “臣附议!” 皇帝一拍脑袋道: “众卿!喝酒果然误事,朕昨日就忘了问寇准,如此奇思妙想,何人的主意?” 宋朝定制,六品以上的京官,必须参加早朝。 寇准身为开封府通判,位居六品,因此在早朝之列。 寇准出列奏道: “启奏圣上,火炉、化雪、高粱酒均出自一人之手,那就是臣的恩师赵楠。” 皇帝虎目一闪,故意道:“可是人称大宋第一才子的赵楠?” 其实,皇帝的秘密组织皇城司,早已把寇准和赵楠每次交往的具体情况,一字不漏的汇报给了他。 “回禀圣上,此人正是臣的恩师!” 皇帝沉思道: “嗯,此人大才,可惜出身白衣,没有功名,不能被朝廷所用。” “赵卿,你的提议搁置再议,寇卿,你速速去找赵楠,让他加快火炉制作,再问他来年能否给众臣家里取暖?” 寇准恭声道: “圣上,恩师说过,目前的火炉只能够用于救灾,救灾结束后,火炉会在市面上销售。” “只是定价有点贵,皆因生铁紧张,工艺复杂,大概每个在一千贯左右。” “寇卿,火炉事关民生,也关系到众臣取暖。” “朕传旨,给赵楠调拨一部分生铁,并允许他炼铁,多储备火炉,皇宫里也要多准备几个,没有火炉的地方太阴冷了。” 寇准暗自鄙视皇帝,恩师正在打造自己的商业帝国,哪有心思来挣你那点俸禄?恩师卖一个火炉,就够半年的俸禄了。 朱仙镇。 经此次雪灾,赵楠不得不把挖矿的事提上日程,煤矿对现在的大宋来说太重要了。 许多田地里,地表薄薄的一层,那是褐煤,燃烧价值有限。只有在地下深处,才能挖出无烟耐燃温度更高的优质煤。 有了原煤,炼成焦炭,焦炭的温度关系到化铁炼钢工艺的成败,能极大提升武器装备和工具的性能。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只要赵楠拥有了钢铁,就拥有了天下。 因为现在,普天之下,还没有一件武器能与钢争锋。 什么干将莫邪,这二者也仅是生铁里的王者,在百炼方成钢的钢这个境界,它什么都不是。 削铁如泥,说的就是钢!对于铁来说,钢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贾茗在当地招聘了大量年轻人,只等开春,大地消融万物复苏之时,开工生产。 皇帝下旨,赵楠可以冶铁,张南马上唤来贾茗,让他寻找矿石矿洞,搭建熔炉,统一筹备。 准备好这一切,赵楠在大宋的第一个春节来了。 盘点半年多的收获,豆油、茶叶、酒楼、茶楼、砖瓦坊、高粱酒、火炉,每一项都是日进斗金,积累了二千多万贯的盈余。 赵楠依据功劳簿记载,一一奖赏,每位兄弟都是铜钱五千贯,牛羊各十头,布匹一车,茶叶豆油高粱酒一车。 功劳大的兄弟,牛羊布匹翻一番,铜钱八千到一万贯不等。 这么多钱,回到老家置田修房,每个人都成了家底殷实,腰缠万贯的地主。 要知道,即使是大宋朝的宰相,一年的收入也只不过区区几千贯而已。 赵楠决定,给兄弟们放半个月年休假,让他们回家陪伴着家人,过一个祥和充实的新年。 极大部分人都拉着几大车的年货,回家去团聚了,热闹的朱仙镇才算沉寂了下来。 赵楠也没有忘记开封县雪夜里奄奄一息的几位老人家,特意给几位受灾老人捎去了铜钱和礼品。 功劳簿上,展昭,慕容宫、石开、铁牛、曹尚飞等人自然是功劳最大的人,理所当然也是得到奖励翻番后最多的人。 而他们几个也知道,赵楠最近几天一直在琢磨着一件大事,于是他们就干脆舍弃了回家团聚的机会,留在朱仙镇陪着赵楠一起搞新品实验。 果然,慕容宫看见赵楠拿着一本天书在书房里翻来覆去的研究着,沉思着。 他正是在研究风箱。 宋朝后期,中国古代的劳动人民才发明了一种双动式活塞风箱。 这种风箱有许多优点,所以刚发明出来,就在中国民间普遍使用,甚至直到今天,北方农村中有些地方仍在使用这种风箱。 使用这种风箱的时候,只要把风箱上的拉杆一拉一推,即可使空气往复运动。 这样炉中的焰火在风的吹动下就会越烧越旺。 风箱,关系着冶铁锻造的强度,尤其打造刀剑盔甲,没有风箱,刀枪剑戟易折易弯,根本无法使用。 有资金,有人马,还得有刀枪,赵楠才能聚集起一支像样的私军。 大宋崇文,无人愿意入伍,被强征入边的,克扣军饷,兵器粗糙不堪,毫无战斗力可言。 当然,杨家将除外。 纵观整个大宋,在杨家将之后,军中再无名将。 日后的抗金名将岳飞、大将军狄青都出自私军。 一旦遇敌,首先是军心涣散,从内部瓦解自己。 赵楠的目标就是要凭一己之力,改变大宋军队积弱的致命点。 既要制衡朝廷,还要戍卫边疆,这都需要的是过硬的兵器。而风箱,恰恰是这中间重要的一环。 画图纸,几经易稿,多次设计,赵楠在慕容宫的协助下,风箱终于发明成功了。 不说别的,就光说烧火做饭,风箱几下就能把潮湿的柴火烧到最旺,极大的缩短了开饭时间。 上元佳节。 这天,赵楠和展昭终于有空出来散散心,逛灯会。 宋朝称正月十五为上元节,又叫元宵节。 上元节是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元宵节期间,城门解禁,通宵开放,灯火通明,笙歌鼎沸,燃灯五夜。 每到元宵佳节,朝廷都会预先在广场上搭建起巨型灯山,入夜后整座灯山被点亮,广场上犹如白昼一般。 用灯火点亮人间,灯月交辉,喜庆吉祥。 赵楠正在赏灯,听见前边一片喧哗。 循声望去,见一老姁一少女,正被一伙人调戏侮辱。 老姁白发垂项,佝偻携杖,正在高声呵斥为首的一位公子。 赵楠眉头一皱,难道是赵承煦恶习不改,欺男霸女的老毛病又犯了? 赵楠和展昭站在围观的人群之中,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对老姁道: “老太婆,你听好了,我身边的这位公子,乃是代国公的公子潘虎。” “我家公子能看上你家小娘子,那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还不乖乖从了我家公子,否则,叫你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赵楠一听,嗬!巧了,几个月前修理了潘龙,那潘龙被吓破了胆,至今心里还有阴影。 今天又碰见了为非作歹的潘虎,赵楠想,我还真是和潘府有缘呐! 老姁怒视潘虎,呵斥道: “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天子脚下,岂容尔等宵小之徒祸害百姓!” 潘虎嬉皮笑脸道: “老妇人此言差矣,小娘子跟着潘虎吃香的喝辣的,轿上去,马上来,享受人间富贵,哪来的祸害呢?” “是啊,这不是造福嘛,怎么就成祸害了?”家丁帮腔道。 一听说这个恶人就是臭名昭着的潘虎,赵楠早就不爽了,双手分开众人,走到潘虎面前,“潘虎,威风呀!只是有一点,本公子不明白,你和潘龙,龙虎相争,谁更厉害呢?” “想英雄救美,也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你若活得不耐烦了,小爷我这里有几百种死法,任你挑选!”潘虎说完仰天大笑。 “唉!可惜潘龙不在,如果他在,定会下跪替你求饶,免得你自讨苦吃。”赵楠目视潘虎,不怒自威。 潘虎一听话茬不对啊!又一细想,莫非,他就是一掌拍死一匹战马,让程观瞬间自残一臂之人? 想当初,此事哥哥和程将军二人费劲巴力解释了好几通,都没人相信他们的话,只猜测是狩猎偶遇吊睛白额虎,还责罚他们二人谎报军情。 “难道说,你就是神乎其神的那个人?我看你也并非三头六臂,吓唬我哥哥还可以,想吓倒我没门。”说着朝赵楠一拳打来。 “看来,你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赵楠说着以拳头相击,一拳震断了他的胳膊,轻起一脚踹断了他的腿骨,潘虎顿时趴在地上哀嚎不止。 潘虎懵逼了:他奶奶的,还真有人敢打我! 他一边哀嚎,一边破口大骂道:“你们给我上,打死这混账王八蛋,公子我重重有赏!” 众家丁一看,这还了得?居然有人敢打我家公子,马上提着棍棒围殴赵楠。 他赤手空拳,心里微微一动,发现几十个家丁的棍棒突然像慢动作一样,所有围观的人的动作也都变慢。 只有赵楠自己如入无人之境,拳脚并用,把这帮流氓打的哭爹喊娘,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展昭发现,大哥的身手之快,功力之深,连自己都看不懂了。 …… 第二十三章 穆桂英 赵楠看被救的少女,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 她温婉莺莺道:“感谢公子救命之恩,穆金华有礼了!” 说着,就像赵楠行了个大礼。 赵楠猛然想到,穆金华,穆桂英不就叫穆金华吗? 穆桂英为人机智勇敢,武艺超群,精通五行八卦、奇门遁甲。 如果真的是穆桂英,那岂不是可以为自己挂帅了! 赵楠忙问穆金华: “小娘子可是穆柯寨人氏?” 穆金华柔声道: “小女确是穆柯寨人。” 赵楠确认,站在眼前的女子就是穆桂英。 这位敢于呵斥潘豹的老姁,面容慈祥,精力充沛,如果赵楠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穆桂英的师傅黎山老母。 黎山老母来自天界,钟无艳、樊梨花、花木兰、白素贞等都是她的徒弟。 黎山老母,具有能洞穿过去与未来的真力,见赵楠深不可测,悄然动用真力探测他的身份,却被张南自身的一股力量遮挡,根本无法看透。 黎山老母暗自心惊,知晓赵楠并非凡人。 同样,黎山老母看不透的人,整个天界也没有几个,更别说大宋的凡夫俗子了。 天机不可泄露。 黎山老母伛偻着身子,步履蹒跚走到赵楠面前施礼道: “感谢公子救命之恩!” “金华自幼随我学艺,从未离开过我,今日与公子有缘,承蒙公子搭救我师徒二人,还望公子能收留小徒,赏口饭吃即可。” 赵楠正值用人之际,一将难求,知是黎山老母送了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忙回道: “感谢老夫人厚爱,在下感激不尽,一定会善待小娘子!” 师命难违,穆桂英也知道师傅如此行事定有深意,只得应允。 潘虎见赵楠不但暴揍了自己一顿,还白白的捡了一个小美人回去,就叫骂道: “无耻小儿,敢与我作对,你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走着瞧!” 展昭走过去,照着潘豹的嘴巴啪啪就是两个巴掌,两颗老牙带着血被打落在地。 赵楠鄙视道: “我叫赵楠,家住朱仙镇,只要你敢来,奉陪到底!” 潘虎自知继续对峙下去,他也占不到任何便宜,只能自取其辱罢了,于是只得招呼一众爪牙,灰溜溜的离开,找他那便宜老爹告状去了。 穆桂英再找师傅,她老人家已然不见踪影。 穆桂英只得跟随着赵楠和展昭二人,继续逛灯会。 却说潘虎哀嚎着回到国公府,潘仁美刚从皇宫散筵回来,见最心爱的小儿被人打得爹妈不认,动弹不得,忙折返进宫请旨传太医诊治。 皇帝在御书房里正端着茶盏,欣赏清澈见底,碧绿透亮的毛尖茶,就听王恩禀报代国公觐见面圣。 皇帝有点不耐烦,元宵赐筵刚散,潘仁美就匆匆来见,有何要事? 他不悦道: “宣!” 代国公进了御书房,悲声奏道: “圣上,上元之夜,花好月圆,四海升平,本该思皇恩浩荡。” “谁料想不法之徒竟趁大好的日子,街头行凶,我家虎儿被歹人打断手脚,口不能言,望圣上替微臣做主。” 皇帝闻言,知道潘龙、潘虎两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灯,略一思索,敷衍道: “潘卿,你此番前来,想那贼人定已逃脱。” “而今,上元之夜,燃灯五日,城门大开,难以缉拿匪徒,不如节后再作区处,先宣御医治病,如何?” 潘仁美见圣意已决,不可违逆,只好先带御医回府,给潘豹疗伤。 潘仁美暗下决心,一定要缉拿凶手归案,报儿子断臂折腿之仇。 赵楠逛完灯会,就回到朱仙镇,第二天早上,亲自带着穆桂英和展昭到开封县招募第一批私军。 赵楠先到了雪灾时,他救过的那几位老人家里,说明来意,老人们见恩公到了,招人的待遇优厚,薪资又高,自然是无条件支持。 过了几天,朱仙镇第一批五百名的队伍集结完毕,赵楠全权交给穆桂英训练他们。 训练方法当然是赵楠预先编制好的,全部采用后世的军事管理制度。 队伍的名字,他想了想,就叫陆战队吧! 大地回春,万物复苏。 赵楠的冶铁工坊、煤矿、别墅区,全面开工建设。 一批又一批的青壮年劳力被招聘了过来。 赵楠又在朱仙镇的私密区域设置了军工坊,专门研究红衣大炮、火枪和火药。 声势浩大的工程,和迅速壮大的劳动力队伍,赵楠想低调都难。 大宋第一才子赵楠,坐镇朱仙镇,指挥着成千上万的人马,在每一片属于个人工坊的土地上人喊马嘶。 朱仙镇的举动早就惊动了皇帝的秘密组织皇城司,在暗中调查赵楠。 皇城司唯一查到的,只知道赵楠来自太行山盖城县,其它一无所获,再深查,线索齐齐切断,仿佛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赵楠这个人一样。 潘仁美本来就是一个龇牙必报的主,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报仇雪恨的大好时机。 潘府的爪牙查到赵楠招兵买马,已有上万人在赵楠麾下的工坊听用,还招募了专门的陆战队,这是要谋反的节奏啊! 于是,潘仁美指控赵楠谋反的奏章,就到了崇政殿早朝的皇帝手里。 他脸色阴沉,让王恩通篇阅读了潘仁美的奏章。 金銮殿上,鸦雀无声,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名,谁也不敢轻易开口,只怕祸从口出,株连到自己。 寇准身为赵楠的学生,当然应该回避,不能辩解。 潘仁美的死对头赵普怕他检举有功,抢了头功,盖过自己的风头,于是出列启奏道: “圣上,臣以为赵楠大量雇佣劳动力,完全是为了改善民生,且救灾之功,也得益于他的工坊。” “赵楠招募私兵,只因赵楠在朱仙镇和汴梁城工坊多,家业大,为保护工坊的利益免受侵害,招募几百人的私军看护家财,也无可厚非。” “臣以为,说赵楠谋反,证据不足,纯属代国公臆想,圣上不足为虑。” 潘仁美冷哼一笑: “圣上,据查,赵楠的冶铁坊,有近千人昼夜不停的挖铁矿石,大炼钢铁,一个朱仙镇,用得了这么大规模的生铁吗?” 赵普马上反驳道: “圣上,我想问一下代国公,你府上可有取暖用的火炉?” 潘仁美不解道: “当然没有。” 赵普冷笑一声道: “那就对了。圣上亲口下旨,允许赵楠冶炼生铁,也要给诸位大臣和皇宫里配备火炉。” “敢问代国公,到时赵楠拿不出生铁,造不出火炉,你是不是要问他个抗旨不尊之罪呢?” 文武百官一听是啊! 如此说来,代国公这是挖好了坑,就等着赵楠跳呢,跳不跳都是赵楠的锅,横竖都是赵楠抗旨,众臣不由得心疼赵楠一秒。 潘仁美自知理亏,也就不再申辩。 皇帝的目光移到了寇准的身上问道: “寇卿,你如何看待代国公的奏章?” 寇准心知皇帝还是怀疑赵楠谋反,因而奏道: “圣上,臣自从认识恩师以来,他带领人榨豆油,制茶叶,酿美酒,造砖瓦,桩桩件件,哪一桩不是为了黎民百姓?” “恩师雪夜救灾,谆谆教导我勤政爱民,鞠躬尽瘁,哪一件又不是为了江山社稷?” “他虽身为布衣,却一心一意为百姓谋福利,为朝廷稳定人心,说这样的人谋反,臣委实是心寒呐!” 皇帝点点头道: “此事再议,退朝!” 这一回合,潘仁美败下阵来,只得蛰伏待机,等有机会再给赵楠致命一击。 别墅区成片的房屋建了起来,青砖灰瓦,整齐划一。 除了花草树木和绿道,其它道路和空地全部用青砖和鹅卵石铺成。 幽静,鸟语花香。 这片漂亮气派的别墅,精致的家具一应俱全,让汴梁城的有钱人红了眼,这么高大上的房子谁不想拥有呢? 首批一百多套房子,赵楠并不想卖,而是留着给自己工坊的人发福利的。 可是架不住人人说情,赵员外,晁掌柜,梅老丈等等,都是当地高官巨富托人找的说客,要求买一套房子。 就连赵志英听说赵楠造的房子很别致很漂亮,都想要一套。 赵楠就决定亲自召开一场拍卖会,举牌定价。 大宋的富豪哪里见过这种阵势? 别墅区的广场上,一百多套房源,来了几千号人竞拍。 首先是参观样板房,那高大的衣柜,可任意组合的沙发,任意升降的晒衣架,落地窗户和落地窗帘,观者无不震惊。 最终征服了所有人的,是床上可拆卸的八件套,和儿童高低床,就凭这两样,多掏一千贯,心甘情愿。 赵楠感叹,不管什么时代,还是妇女儿童的钱最好赚啊! 参观完毕,起价五万贯。 大宋富豪丝毫不按常理出牌,举拍就是十万,二十万,不得不说,现在还很纯洁的人,被后世的套路蒙蔽了眼睛。 虚荣心作祟,到了后来,举牌的目的已经不是为了买房子了,而是变成了斗富,变成了死要面子活受罪。 …… 第二十四章 赛诗 第一套在二百二十万贯落下了锤子。 赵楠只能苦笑着摇摇头,你真是个锤子! 第二套,第三套,第四套等依然热情不减,等竞价结束,一亿多贯流入了朱仙镇的库房。 钱太多了也没有多大用处,起码暂时用不着。 赵楠就决定后面十几套房,不再卖钱,而是换地。 一套别墅占地三亩,约二千平米。 赵楠要求一套置换三百亩起拍,不一会儿,近万亩土地竞拍成功。 他只需要雇人修房盖屋即可,可以预见的未来,钱途无量。 赵楠特意留了一套别墅,送给了赵志英,也算是对赵承煦的酬谢吧! 大宋的财富源源不断流向朱仙镇,有资金又有人手的赵楠,不但规划了朱仙镇的远景,还把目光投向了更远的海外。 朱仙镇正在推倒重来,赵楠全新规划,打造成花园式小镇。 未来的朱仙镇,别墅成群,库房成排,花草树木,小桥流水。 这个小镇将会成为大宋的研发中心、制造中心,且拥有屯兵百万,驻扎、训练、后勤保障的功能。 整个朱仙镇,年轻人上工坊干活,老人们看门做饭、打扫卫生,经济高速运转,变化日新月异。 赵楠一直关注的军工坊也取得了不俗的成果,火药配比成功,红衣大炮也在调试中。 煤矿挖出的优质耐燃煤炭,被赵楠储存起来炼制钢铁,末煤加粘土制成了蜂窝煤,随改进的火炉一同上市销售。 铁牛的铁坊,打造的刀枪剑戟,坚韧和锋利的程度秒杀现有的一切兵器。 第二批别墅五百套,业已开工建设,以朱仙镇为核心的商业帝国正在形成中。 粮食是第一生产力。 没有粮食,再强大的帝国,也会瞬间坍塌成一片废墟。 赵楠吩咐展昭,派他亲自组建一支强大的丝绸之路驼队,携带大量的高粱酒和宋瓷,出使欧洲。 展昭此行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给大宋带回辣椒、土豆、红薯、玉米、南瓜等高产农作物,香料也必不可少。 这些农作物的特性和特色,从幼苗到果实和种子,张南的百科全书里,都有彩页供展昭参考,展昭已经熟念于心。 一年两熟的水稻,再生稻,张南已经安排人试种中。 无农不稳,无商不富,无工就会落后,落后就会挨打。 农工商齐头并进,相辅相成,是赵楠商业帝国的基本策略。 值得一提的是,前两天赵楠在落霞楼的花园里欣赏那些奇花异草时,意外发现了一片草,却从未见过。 赵楠自幼就跟随母亲,生活在田埂山谷之间,对一般的花草自是认得。 此草茎高节稀,叶色乌黑,主杆青绿,和茄子的幼苗类似。 赵楠仔细对比百科全书,才发现这片幼苗是棉花,现在也叫白叠子。 白叠子开花洁白如雪,能随风飘散,作为大宋一种纯粹的观赏性花,许多富豪勋贵府中都有种植。 白叠子,就是随着丝绸之路进入中原的。 这意外的发现,令赵楠兴奋不已,他悬赏一株白叠子,用一坛高粱酒外加一包黄芩茶兑换。 如果用钱买,可能有的府邸不会因为几两银子把喜欢的花挖了卖掉,好说不好听不是?传出去也没有面子。 换酒就不一样了,大诗人唐白虎还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呢! 何况,李白斗酒诗百篇,千金散尽换酒钱也名声在外。 短短几天时间,赵楠就收集到了数量可观的白叠子,他小心翼翼的把这些白叠子种植在一起,命朱仙镇的村民精心守护。 遗憾的是,他翻遍了百科全书,也没有搜索到弹棉花的工具制作过程,只能让慕容宫放下手头的活,日夜研究。 朱仙镇,在赵楠居住的土崖后方的一片空谷里,穆桂英训练的五百军士已经三个月了,列队整齐,步伐一致,口号震天。 这天,正是赵楠检阅成效的日子。 五百人整齐划一,动作规范,战阵变换,虚虚实实,赵楠很是佩服穆桂英的管理才能,不愧是名传千古的将帅。 为了增强陆战队的凝聚力和归宿感,赵楠决定每天举行升旗仪式。 穆桂英率部练习了几天升旗仪式,效果出奇的好,穆桂英也从心里佩服公子这些战场之外的强兵之法。 好事成双。 红衣大炮试射成功,紧接着火枪试射成功,赵楠亲自组建火器营,加强实战训练。 他正泡在火器营,全神贯注训练学习,穆桂英派人来报,寇准到访。 赵楠领人迎接寇准,热情款待,一阵寒暄之后,原来是一年一度的花船诗会到了,寇准亲自来邀请恩师赴会。 赵楠面露难色,火器营训练磨合正在紧要关头,自己确实抽不开身。 赵楠犹豫不决,寇准忙起身道: “恩师,我知晓你百忙当中脱不开身,我此次来,一是为了看望恩师,二是为了天下的学子。” 赵楠不解的问:“平仲,此话从何说起,愿闻其详!” “恩师有所不知,去年花船诗会后,你声名鹊起,文人墨客无日不在期望你的传世新作。” “可惜你自诵颂完高粱酒后,几乎销声匿迹,天下的文人士子,近来也是呼声很高,希望你能花船之上,再现第一才子的光芒!” “天下尽知,你是我的恩师,于是,他们找不到你,就把书信传到开封府,让学生代转天下读书人的心愿。” “我知你久居朱仙镇不出,特登门相邀,望恩师赎罪!” 明白了真相的赵楠忙道:“平仲言重了,当然不能寒了天下学子的心,我去就是了。” 既然要参加诗会,赵楠索性提前一天到了落霞楼,权当度假了。也顺便去狮子楼看往一下老朋友晁掌柜。 赵楠发现和落霞楼一样,狮子楼也有女子唱曲说书,也称作堂会,是最近才在各大茶楼酒馆,勾栏瓦肆开始流行的。 宋时文人墨客、落第书生乃至于江湖莽汉,寻常吃饭便爱听个曲儿,听段书。 她们唱曲,赵楠一句都听不懂。 但听她们说书,讲的几乎都是大唐的几位国公和瓦岗寨的佚事,内容单调雷同。 晁掌柜一向待赵楠不薄,他有好的想法,当然也会不藏着掖着,直接让人到朱仙镇取来四大名着,给说书女子口授了几章《西游记》。 赵楠回到落霞楼,也同样口授了说书女子几章《红楼梦》。 一品茶楼当然也不例外,口授了几章《三国演义》。 赵楠的无心之作,没想到却引爆了整个堂会界。 这几段故事太精彩了! 有文有武有仙界,只要你想听,总有一段适合你。 评书文化的魅力是无限的,群众传播的力量是可怕的。 食客一旦听了开头,就再也扼制不住欲知后事如何的念头,死死缠着说书人,非要听下一章。 下一章,还有再下一章,实在是几章都说完了,就循环一遍,看那架势,哪怕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更有甚者,两座酒楼一座茶楼跑了个遍,愿意多花钱大饱耳福。 几乎一夜之间,大人小孩都知道了这三部名着,也几乎人人都知道这几段引人入胜的评书,出自第一才子之手。 赵志英回味着《红楼梦》,喃喃自语道: “大宋第一才子又回来了,只是回来的方式不是作诗,而是评书。”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兴冲冲跑进落霞楼听《红楼梦》,狮子楼,一品茶楼也同样如此。 晁掌柜和管家面对赵楠时,也是一幅无可奈何的表情,评书加名着的魅力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火得一塌糊涂。 赵楠引爆了评书这颗雷,只得苦笑着起身,一家一家挨着续章。 一直讲到他口干舌燥,嗓子冒烟方才打住。 稍事休息,他就又到了花船之上,诗会开始了。 赵楠,已非往昔。 当大宋第一才子赵楠再登花船,现场的文人才子喊声掌声四起,热烈欢迎赵楠的登场。 花船诗会入场仪式结束时,张南和寇准二人,双双被请到评判席就坐。 同往年一样,狮子楼、落霞楼、一品茶楼也都被各府千金包了夜场,观赏诗会。 爆米花也如期而至,让小姐丫鬟们一饱口福,心情愉悦。 大宋最耀眼的两颗新星,一颗是大宋第一才子,一颗是新科状元,青楼如此安排,显然是众望所归。 青楼魁首简单说了几句开场白,诗会正式开始了。 第一首诗:要求抒写离情别绪的词,重在写别后的相思之情。 寇准提笔写了几句,想了想还是算了,就替恩师磨墨,看着赵楠构思。 《红藕香残玉蕈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署名赵楠。 寇准看了,连连点头,恩师笔力非凡,出手则惊天动地。 第二首诗:唐朝各大诗人对我朝的影响。 这题有点难,多少人瞅着题发愣,诗词都是写景抒情的,丢开情景,何来的诗词呢?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赵楠思虑再三,才提笔挥毫,落纸如云烟: 《论诗》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署名赵楠。 他写完,看见许多人已经放弃了此题。 …… 第二十五章 烧火丫头 第三首诗: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 赵楠不假思索,一蹴而就。 《卜算子》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署名赵楠。 第一题榜首在画轴上款款下滑,内容展现出来: “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太多的惊喜,太多的意外,还是一如既往的朗朗上口,还是一首闪耀古今的惊世之作! 去年问东问西的丫鬟已经淡定多了,因为她知道,只要赵楠在场,其他人再多也是白给。 柔弱的林黛玉似乎也少了一些去年的刻薄,沉醉于“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而赵志英完全是另一种状态,感伤“花自飘零水自流”,悲叹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意料之中,赵楠的名字在画轴上出现时,人们异常平静。 仿佛是所有人都在表明,如此意境高绝,感情深沉的诗,绝不会出自大宋第二个人之手。 第二题的画轴也缓缓落下: 人们一片惊呼,好大的口气! “李杜至今不新鲜”,仅凭这一句,就突出了大宋第一才子的放荡不羁,无人出其左右。 管家是没有看见这场面,如果看见了定会连声惊呼道:“好家伙,好家伙!” 赵志英看着手中抄好的诗,不禁失声笑出来吟诵道: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好狂,好傲!” 还有三个字“好喜欢”未出口,赵小姐就硬生生憋了回去。 大庭广众之下,这三个字若不小心秃噜出来,那赵小姐就会成为一个笑话。 要矜持,能绷住,才是大家闺秀本色。 最后一题榜首,非赵楠莫属,大家已经司空见惯,波澜不惊。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赵楠挑战李杜的张狂之态还未散去,顿时又露出温婉思念的一面。 双面人生,不知哪一面才是真实的赵楠? 短暂的沉寂之后,人们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为大宋江山代有才人出而欢欣鼓舞。 赵楠再次独占鳌头,依然是诗会的孤榜才子。 青楼魁首柳如烟,手持纸扇,半遮面纱问赵楠: “赵公子,自昨日开始,你的几段评词,迅速成为坊间茶余饭后的热点话题。” “诗会开始前,就有人不断给我递帖子,希望你能讲一段评书,以填补大家的胃口,可以吗?” 那还不是开口就来吗? 赵楠示意贾茗,接过装书的袋子,打开一本《狄仁杰断案传奇》。 漂亮的书面会说话。 柳如烟看着那美轮美奂,光彩照人,装帧精美的书封,令人垂涎欲滴、爱不忍释。 最是荣华富贵地,乱花渐欲迷人眼。柳如烟觉得用此句,来形容此书的封面人物绣像是最贴切不过了。 赵楠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拿着书念了起来。 他口若悬河,讲的悬念迭起,扣人心弦,引人入胜。 不知不觉中,大家都忘记了时间。 柳如烟也忘记了自己主持人的身份,早已变身成听众,醉心于狄仁杰破案的情节之中。 夜已深,赵楠声音已嘶哑,却没人有要离开的意思。 经寇准再三提醒,柳如烟才回过神来,宣布诗会到此结束。 赵楠再次用评书征服了所有人的心,惊艳众人。 诗会落幕,赵楠和贾茗快马回朱仙镇的路上,发现有一人一骑紧紧尾随。 到了朱仙镇门口,守门的陆战队员截住了此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位女子。 “你是何人?为何一路跟踪我们二人?”张南策马上前询问道。 “奴家杨氏,小字排风。来自天波府,自幼喜骑马射箭,专爱刀枪。”女子抬头,看着赵楠答道,“只因本人贪玩,今日溜出来听公子讲书,被故事吸引,索性就跟你前来,只是想听狄仁杰断案这段的结局。” 赵楠一听杨排风,顿时睁大了眼睛,一脸的迷惘。 大名鼎鼎的火将军,原来只是个贪玩,还喜欢听故事的灰姑娘。 一个烧火的丫头,想来就算丢了,也不会引起天波府注意的。 赵楠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个丫头道: “我有讲不完的故事,也有说不完的评书,你可愿意留在朱仙镇听故事?” 杨排风马上眉飞色舞,开心的说道: “愿意,愿意,我不白听你的评书,我会烧火,还会做饭。” 赵楠闻言哈哈大笑道: “杨排风,不用你烧火做饭,让你领兵打仗,你敢吗?” 杨排风毫不在意的说道: “当然敢,我们府里的人成天都在练兵杀敌,我只是没有机会而已。” “好!好样的!”不愧是杨家将的接班人,霸气侧漏。 赵楠称赞罢杨排风,就派人把她带到了穆桂英的军营。 第二天一早,陆战队和火器营集结完毕。 空旷的训练场四周,是一排排整齐的新营房,已经投入使用。 训练场正中间有一个高台,竖着一根旗杆,上面飘扬着一面红旗,红旗上面绣着三个字:陆战队。 杨排风看了刚才集结的阵势,心想,这可比天波府里的军队威严多了,个个面色黑里透红,步伐一致,井然有序,纪律严明。 杨排风见领兵的穆桂英是个女将军,天生就有一种亲近感,过去行礼拜见。 赵楠简单介绍了几句杨排风的情况,穆桂英已领会了张南的意图。 赵楠专程带着杨排风过来,那当然是领军人物。 军中上阵杀敌,那是真刀真枪凭真本事的,不是烧火做饭,更不是儿戏。 赵楠也读懂了穆桂英内心的疑虑。 于是,他咳嗽了一声道: “穆统帅,新招募的五千人,马上就要投入训练了,我担心你忙不过来,所以想给你安排一个副手分担一下。” “不过,这个烧火做饭的丫头,做你的副手是否合格,还看你的意见。” 穆桂英瞬间释然,那就好,那就用事实说话。 穆桂英恭声对赵楠说道: “公子,部队正进入了实战演练阶段,我与杨排风妹妹过几招如何?” 赵楠颔首,欣然应允。 二女将披挂上阵,跨马对战,你追我赶,棍枪交锋,勇不可当。 如此对战十几个回合,未分胜负。 二人错马对战之际,穆桂英的梨花枪反手刺过去,杨排风躲闪不及,轻轻一跃,跳到了马背上。 梨花枪刺中了杨排风的马腹,马受惊,踩在训练场的沙砾上奔跑。 惊马跑了一圈,眼看杨排风就要将其制服,只见奔马突然跪倒在地,杨排风就势一滚,安然落地。 众将士见杨排风身手不凡,都一起鼓掌喝彩。 穆桂英也点头赞许,深深信服公子的眼光,公子识人果然独具慧眼。 而跪地哀嘶的战马,却被所有人忽视了,视而未见。 赵楠纳闷,就走到战马的跟前蹲下,发现砂砾上竟有丝丝血迹,不但有新的血迹,而且还有旧的。 此时,穆桂英也跟了过来。 穆桂英低声细语介绍道: “公子,马蹄受伤,这是不可避免之事。” “这还只是训练,一旦马匹长途跋涉,千里奔袭,因马蹄磨出血倒下的战马,更是惊人。” “甚至有一多半战马都是因马蹄受伤而淘汰,不能再上战场。” 大宋本来就缺少战马,数量不多再加上大量淘汰,那是雪上加霜。 赵楠一边想着对策,一边仔细查看受伤的马蹄。 突然发现马蹄光光的,裸露在外,并没有钉马蹄铁。 赵楠问疑惑的问身边的穆桂英: “穆统帅,战马为何没有钉马蹄铁呢?” 穆桂英和一旁的杨排风同时愣住了,几乎异口同声的问: “马蹄铁?什么是马蹄铁?” 赵楠也恍然大悟,原来现在马蹄铁还没有问世。 赵楠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吩咐穆桂英道: “穆统帅,从现在开始,禁止使用战马,等我命令。” 说着他径自起身离开。 赵楠来到书房,马上吩咐贾茗去吧铁牛找来。 铁牛正在仔细观察着一块玻璃,刚熔炼出来。 闻听大哥有要事找自己,忙拿着玻璃来见赵楠。 他把手里的图纸放到桌子上,对铁牛说: “你看一下,你先放下玻璃的试制,把这个马蹄铁先打造几副出来,越快越好,我等着急用。” 铁牛俯身十分认真的看了好大一会儿才道: “大哥,这没什么难的,一会儿就好。” 铁牛把手里的玻璃顺手放到了桌子上,就匆忙返回铁坊。 赵楠拿起桌子上的玻璃,走到院子里,对着玻璃看了看四周,发现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渣滓,已经达到了大规模生产的要求。 约莫半个时辰,铁牛拿着打造好的几副马蹄铁过来,张南接过来大致看了一眼,就带着他向军营走去。 杨排风已投入训练,穆桂英见赵楠这么快就回来了,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忙迎上来。 赵楠举起手里的马蹄铁,晃了几下对穆桂英道: “穆统帅,马上命人带几匹战马过来,试用一下马蹄铁。” …… 第二十六章 诬陷 有赵楠指导,铁牛和马夫操作,一阵“叮叮当当”响,马蹄铁很顺利就钉好了。 赵楠自豪的对穆桂英道: “穆统帅,这几匹马已经穿上了鞋,以后再也不用担心马蹄出血了,你可以试试效果如何。” 穆桂英半信半疑的叫杨排风过来,二人一人牵着一匹穿了鞋的马,跨马扬鞭。 战马一开始好像有些拘谨,不敢放开奔跑,随着快马加鞭,战马狂野奔腾,纵横驰骋。 直到跑的战马不停喘息,穆桂英和杨排风二位女将才勒马收缰,下马查看马蹄。 穆桂英惊呆了,杨排风惊呆了,铁牛马夫等人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了又看。 铁蹄锃亮,马蹄丝毫无损。 奇迹,公子又造出一个奇迹! 铁牛惊得目瞪口呆,心中暗叹,公子无论何时,也不论身处何地,总是能制造出奇迹。 战马,是一个军人最忠实的伙伴,最亲近的朋友。 一旦爱骑淘汰,这让与战马一起征战多年的将士很难接受。 某种意义上来说,赵楠不仅拯救了战马,也拯救了战马背后无数将士的眼泪! 铁牛遵照公子的吩咐,先打造五万套马蹄铁入库,然后再全力以赴投入玻璃生产。 五百多套别墅已进入装修阶段,赵楠又把心思放到了镜子上。 几十个日日夜夜,屡次试验,屡次失败,就在赵楠日渐消瘦,几乎快要放弃时,终于用水银贴附锡箔的方法,成功的制造了出来。 大宋的玻璃和镜子,放在别墅里,这就是赵楠要卖出天价的底气! 售房采用和去年一样的销售方法,一样的精装房,邀请人们来参观,赵楠给这片别墅起了个好听的名字:紫霞家园。 当富豪勋贵们来到紫霞家园时,让他们震惊不已的是那些巨大无比、价值连城的琉璃被安装到了窗户上。 宋朝有玻璃吗?有。 别说宋朝,苏妲己所在的商朝就制造出了玻璃。 不过,那时候不叫玻璃,叫琉璃。 琉璃,是有杂色的,工艺水平远远达不到赵楠制造出来的纯净玻璃。 在大宋人的思维里,巨大而毫无杂色的琉璃,那无疑是价值连城的无价之宝。 第一才子怎么脑子突然坏了?是不是钱太多,开始败家了? 一个败家子卖房子,能赚到钱吗? 败家子卖房子,我们不是正好去捡漏吗? 人们带着疑问,一传十,十传百,没多久,一阵风似的,传遍了东南西北中。 更传奇的是别墅里的穿衣镜。 每个富豪勋贵只要路过客厅侧面的镜子,都会唬得腿软,丢魂落魄,自己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你干啥,他就干啥。 你摇头,他也摇头;你猛回头,他也猛回头;你挥拳头吓唬他,他也挥拳头吓唬你。 更可怕的是,这个人会变得越来越像你,等你走近镜子,发现这个陌生人完全变成了你自己。 能不胆寒吗? 自己活的好好的,怎么忽然间,就被这镜子又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他”是来取代自己的吗? 一时间,谣言四起,有人说是风月宝鉴,有人说是元始天尊封印的昆仑镜,也有人说是照妖镜,更有人说是阴阳镜。 褒贬不一,议论纷纷。 传的越邪乎,越有人看热闹,要不然,为什么会说看热闹不嫌事大呢? 有一天,几个小娘子结伴同行来看热闹,一眼便喜欢上了窗户上镶嵌着的巨大的琉璃,纷纷艳羡不已。 几个小娘子进入别墅的客厅,当她们看见天仙般的众姐妹,竟然活生生齐刷刷的站在镜子里时,当她们各自看着镜子里如此漂亮美艳的自己时,便再也挪不开镜子半步。 全然不顾什么唬人的传说,只要能拥有镜子,哪怕让她去死,她也毫不犹豫。 她们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能拥有一面镜子。 女为悦己者容!果然有道理。 唬人的镜子,竟然被几个小娘子喜欢的寸步不离,爱的死去活来,这是什么鬼? 这波广告,比最牛逼的广告公司的创意,都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好嘛!由当初的避之不及到现在的爱不释手,可谓一波三折,惊天逆转。 富豪勋贵们再来看房时,骑马抬轿,基本上都是带着女眷来看的。 女眷,十有八九都是冲着镜子来的。 价值连城的琉璃,配上天下无双的镜子,紫霞家园的别墅一炮走红,购者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大宋的财富,如黄河决堤般咆哮着滚滚流向朱仙镇。 坐拥二十几亿贯的朱仙镇,俨然成了大宋最富有、最靓丽的小镇。 原先一千五百多人的陆战队,扩编到了六千人。 再加上最精锐的一千人的火器营,至此,张南拥有了睥睨天下的资本。 天量的财富,自然需要成千上万人的保护,于朝廷于民间,皆有道理。 朱仙镇重建已经完工。 赵楠特意为朱仙镇的乡亲们修建了一个学校: “朱仙镇书院。” 统一用于免费教育工坊和军营人员的孩子,是未来培养人才的摇篮。 赵楠正在一门心思编写书院教材,寇准来访,说近期开封府一十六个县大旱,找恩师商讨对策。 赵楠和寇准深入现场查看,到旱情较重的开封县,看见地头的老丈,携一家老少全部到河边取水。 老妈妈吃力的用肩膀扛着水罐,另一只手卡着腰,步履不稳,显然是长时间打水吃不消。 小孩子两只手端着水盆,走路晃晃悠悠,水盆里的水摇摇晃晃。 小孩子咬着牙,憋着气,涨红了脸,努力想平稳自己的脚步,这样水能少洒一些。 尽管大家都在努力浇灌,却依然田地龟裂,庄稼干得似乎要冒烟。 小孩子那点水浇到庄稼上,顿时就被太阳烤干。 赵楠沉重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结果注定是颗粒无收。” 知道恩师在思索中,寇准没敢搭腔,怕打断恩师思路。 沉思良久,赵楠对寇准道: “还是造水车吧,虽然笨重,但以目前的旱情来看,只有水车能有效应对。” 拿定主意,赵楠就和寇准一起回到朱仙镇,找出自转水车的图纸和简介,召来慕容宫等人一起研究。 为方便运输拆卸,赵楠建议尽量碎片化,做成组合式。 过了两天,第一座水车在汴河上运转了起来,老妈妈和小孩童看到水车自己就把水提到岸上,汩汩的流向地里,兴奋的手舞足蹈。 老丈更是高兴的逢人就说: “有救了,庄稼有救了!多亏了赵公子啊!赵公子真是神仙下凡。” 有了赵楠的技术支持,寇准组织开封府,大力制造水车,不几天,汴河上大大小小的水车,逐渐排成一条长龙,滋润着大量的土地。 寇准看着返绿的庄稼,心里乐开了花,又是一个丰收年! 秋天,收获的季节。 丰收在望。 赵楠亲自率人小心谨慎的收棉花和棉花籽,仔细的扒拉着每一颗棉杆,生怕错过了一粒种子,力求做到颗粒归仓。 一想到大宋的百姓们还要在寒冬里受冻,赵楠心里就不是滋味! 因此,他格外看重这批棉花,尤其是看重每一粒棉花籽。 崇政殿。 皇帝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之上,龙颜大悦: “开封府通判寇准,发明水车抗旱,如今五谷长势喜人,丰收在即。” “寇通判抗旱之功甚伟,即日起,擢升开封府府尹,程羽另有任用。” 朝上的同僚都向寇准拱手施礼,祝贺他官升一级,平步青云。 一旁的潘仁美恨赵楠恨的牙根痒痒,恨不能生啖其肉、生饮其血。 只是苦于报复无门,代国公才暂时隐忍不发。 而今眼看着赵楠的学生青云直上,顿时气得火冒三丈,血涌脑门。 潘仁美赶忙出列启奏道: “圣上,臣刚刚得知,赵楠千余人的火器营,手握火器,几百步开外杀人于无形,如探囊取物。” “火器营战力如此恐怖,实为朝廷第一大患,望圣上为大宋江山虑,早日根除之。” 皇帝知道代国公所言非虚,因为这与皇城司获取的情报完全一致。 他点点头,示意代国公继续说下去。 “圣上,赵楠此人,虽有功于社稷,却来历不明,又居心叵测得造出火枪这种杀器,日后必成大患。” “臣以为,早日剪其羽翼,以防其尾大不掉,方为上策。” 皇帝点点头,问道: “潘卿,你详加叙述说赵楠的火枪有何厉害之处?” 潘仁美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完了,完了!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他之所以迟迟没有上奏赵楠的火器营,就是因为火器营的保密防范工作做的太严密了。 花重金深挖到的几条线索,都是一个答案:火枪是放烟花爆竹的,红衣大炮是放高空烟花的。 皇帝原本是以为代国公挖到了更有价值的情报,所以才继续追问让他说下去。 潘仁美支支吾吾,原本想火枪之事一语带过,可圣上偏偏对火枪深究不放,又不得不说,成骑虎之势。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屏声息气,都在等着代国公爆料。 潘仁美感觉后背汗水涔涔,心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出师不利,诸事不宜啊! …… 第二十七章 出征 潘仁美只得深呼吸几下,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自圆其说道: “启禀圣上,臣听闻那赵楠造出妖镜,能摄人魂魄。他造出烟花,自然是杀人于无形!” 什么?烟花? 满殿的文武大臣都以为自己耳朵聋了,不约而同的都伸出手指掏掏耳朵。 耳朵“嗡嗡”的不聋啊! 赵普出列一步忍俊不禁地奏道: “启奏圣上,镜子摄魂,烟花杀人,此事拿到朝堂上来说,似有不妥,我想代国公可能是高粱酒喝多了,还深醉未醒吧?” 皇帝终于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 “哈哈哈……!” 君臣同乐,众人捧腹大笑,笑得前俯后仰,笑弯了腰,笑岔了气,大笑不止。 有的笑得肚子都疼了!笑的涕泪交加。 这是大宋有史以来,朝堂之上最搞笑的笑话了。 众臣听说烟花能杀人,已经强忍着笑意了,又听宰相讥讽代国公说的是醉话,更是憋得难受。 见此机会难得,寇准出列反击道: “启禀圣上,那烟花绽放,瞬间消散,燃烬之后只是一堆余灰,那是不是臣也能上奏,除夕之夜,上元之时,百姓用烟花爆竹杀人?” 寇准这一反问,朝堂之上的文武大臣再也憋不住,一时失声,哄堂爆笑起来。 皇帝差点笑也出声来。 只是碍于天子威仪,帝王尊严,赵匡义忙掩住笑意。 潘仁美见众臣哄笑,一时乱了方寸,又启奏道: “圣上,那赵楠不光烟花杀人,还有那红衣服和大袍子也能杀人!” 众人闻听红衣服能杀人,就连袍子也能杀人了,这不是搞笑吗? 我的妈呀!这代国公也太幽默了!这糟老头子今天就是专门来搞笑的啊! 皇帝心里则恨恨的骂道: 潘仁美你这个草包,身为国公,你他奶奶的说的是人话吗?这智商,不是摆明了让众臣骂朕用人失察吗? 赵普哈哈大笑着说:“第一才子果然是与众不同,就是会玩啊!”擦了一下笑泪,“把衣服和烟花都玩坏了。” 众臣听了又是一阵大笑。 想必代国公还有更雷人的爆料,众人正期待着,忽听殿外由远及近传来急报: “八百里加急,辽国起兵了!” 殿外,快马嘶鸣,骏马飞驰而至,但见人影一晃,跳下马道: “辽国起兵了!” 崇政殿的笑声戛然而止。 皇帝脸色徒变,面若寒霜,冷冷的说道: “宣。” 驿卒飞奔进殿,急忙下跪,双手捧着塘报举过头顶。 早已守候在一边的王恩,赶忙一把接过来,小跑着递到皇帝手里。 皇帝打开塘报,乃是杨老将军用印: “启禀圣上,今夏大旱,辽国赤野千里,庄稼绝收,辽廷内讧。” “为转嫁矛盾,辽廷敌对双方意见一致,萧太后令萧天佐萧天佑率二十万大军起兵抢粮,对我大宋开战。特请旨定夺。” 皇帝看完后,又大声念了一遍。 萧天佐和萧天佑二人是辽国萧太后的左膀右臂,生得面目粗犷,十分邪恶,有万夫不当之勇。 文武大臣,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除了寇准力主出战外,再无一人敢说出战的话,唯唯诺诺。 宰相赵普和几位重臣更是口口声声求和,都想花钱买平安。 殊不知,正是大宋朝廷的这种弱鸡想法,撑大了辽国的胃口,致使它后来张口一次比一次更狠。 大宋,再无汉唐之雄风,尽管,大宋也曾经创造了辉煌的文化。 向辽跪、向金跪、向元跪、向西夏跪……大宋,永远也抹不掉无能的印记。 跪久了,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潘仁美的尴尬刚过去,就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你赵普不是主和吗?作为老对手我必须主战喽,主战就得拉上赵楠当垫背的。 满朝文武大臣,除了寇准,竟无一人主战,皇帝委实是心寒。 平常,众臣口口声声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大宋天子,抛头颅,洒热血,个个都是好样的。 可真到了朝廷用人之际,个个都顿时变成了缩头乌龟,哪怕你说破天,他也龟缩起来一动不动。 但等危机过去,他们马上就会从龟壳里跳出来,大声嚷嚷着头可断,血可流,男儿本色不能丢,对皇帝大表忠心。 皇帝暗骂群臣无能,都是酒囊饭袋,不能为朝廷分忧解难,自己这个皇帝也太窝囊了,偌大一个朝廷,竟无人可用。 “圣上,臣主张朝廷出兵,给辽贼以迎头痛击。”潘仁美出列启奏道,又包藏祸心暗自兴奋,“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臣保举朱仙镇赵楠随军出战!” “代国公忠心可嘉,不愧为朕的肱骨之臣。”赵匡义心底终于升起了一丝希望,“卿可为帅,领三十万大军拒敌!” 赵普心里乐开了花:老匹夫,看把你能的,光顾着给赵楠挖坑,没想到自己也跳下去了吧?哈哈! 赵普心里最清楚,大宋号称三十万大军,其实连辽国的三万骑兵都抵挡不住,前脚跨出国门,后脚即成鱼肉,任人宰割。 为什么宋军这么不堪,如此战五渣呢? 这都是赵匡胤的锅。 赵匡胤陈桥兵变,篡了皇位。是因为他有兵权。他当了皇帝,为防别人兵变篡位,就有了“赵匡胤杯酒释兵权。” 能打的都走了。 试想一下,唐太宗李世民如果把凌烟阁上的李靖、程咬金、秦琼、尉迟恭、李孝恭等人都打发回老家了,能打败突厥,迎来贞观盛世吗? 撵走了武将,谁来带兵呢?文官。 文官领兵,武将见文官,自动低一等。这就更不是玩意了,彻底摧毁了大宋军队的基石,崩了。 文官最善于揣摩皇帝的心思,就狠命的敲诈盘剥武将,克扣军饷,赵匡胤都默不作声。 这样的军队怎么打仗?能打胜仗才怪。 前文有过交代。 现在唯一能打的就是杨业。 杨业的部下都是受降过来的,不属于大宋的军队系统,战力强悍。 因此,自杨家将沙场折戟,从此大宋再无军魂。 也许你会认为纯属瞎扯,大宋名将岳飞、狄青哪个不是战功显赫的战神? 二位名将均出自私军。 私军好比赵楠的火器营和陆战队,不花朝廷一文钱,不领一文军饷,也不占朝廷编制。 私军,是为了保护个人的财产而存在。 朝廷同样也信不过私军,岳飞怎么死的?赵楠的私军也是潘仁美一句话就上了战场。 不相信私军,自己的军队又很渣,怎么办? 好办,花钱嘛! 于是,一帮傻缺各种撒钱,硬是把大宋的历史写成了一部见人就跪,到处撒钱的历史。 “谢主隆恩!”潘仁美眼珠一转,自己为帅,正好拿捏赵楠,“末将愿为朝廷效力,万死不辞!” 代国公既然没有推托,愿意出战,他提出的条件自然也会被皇帝恩准。 “寇准,你携旨前往朱仙镇,”皇帝斟字酌句,找着合适的借口,“抵御外辱,报效朝廷,是每个男儿的职责,叫他莫负圣恩!” 赵楠,大宋第一才子。 他一个文人,代国公却屡次奏请圣上,要拿他入狱,欲取之性命。 赵楠暴打赵承煦,赵普忍而不言;赵楠暴打潘虎,潘仁美就几次三番要置赵楠于死地,两位重臣的气度高下立判。 崇政殿上的诸位心里,和明镜似的,谁都清楚这是代国公携私报复。 皇帝要的是大宋的颜面,潘仁美要的是赵楠的性命,君臣之间各取所需,配合默契。 赵楠接旨,与寇准在书房里叙话。 “恩师,事发突然,你打算怎么做?”寇准端着茶盏,愁眉不展,“学生实在是没有料到,辽国进犯,居然会牵扯上恩师。” 赵楠浅浅一笑道: “国难当头,为师责无旁贷。”遂双眉紧蹙,“辽国狼子野心,不打掉它的牙齿,它就会一直对大宋嗜血成性。” 赵楠喝了一口茶,痛心疾首: “想当年,崇山峻岭加上坚不可摧的长城,就是游牧民族的噩梦。而一旦越过幽云十六州,就可以尽情驰骋在华北平原。” 他表情越来越严肃,“辽国从幽云十六州到汴梁,中间仅仅只隔着一条黄河,再也无险可守。” “是啊,恩师,冬天黄河一旦结冰,辽国骑兵直接从幽云十六州一路飞奔到汴京。”寇准不无担忧的说道。 “的确如此。”赵楠看着寇准,很满意他的分析,“汴京危在旦夕,犹如一个人在一个没有门的房间里面睡觉,心里永远都不会踏实。” “所以,我一直就想打掉辽国的嚣张气焰,以绝后患。”赵楠把茶杯猛的往桌子上一丢,“既然适逢其会,我们便予以沉痛一击!” “痛快!”寇准听得热血沸腾,猛的站起身来,紧握拳头,“恩师,这口气憋得太久了,狠狠的打它一下子,让它几年内不敢轻易来犯!” 赵楠表情严肃地摇摇头,“不,不是几年,”用拳头“啪”的砸了一下桌子说道:“而是几十年,让它再也不敢觊觎我大宋王朝。” “恩师,只要能灭辽寇,你尽管吩咐,”寇准神情激昂,青筋暴起,“赴汤蹈火,寇准万死不辞!” “我走之后,你照看一下朱仙镇即可!”赵楠若有所思的说道。 …… 第二十八章 命不久矣 寇准知道,朱仙镇有着太多的秘密,也凝聚恩师所有的心血,不容有任何闪失。 当下回道:“恩师尽管放心,我会尽快把开封府的府兵调过来,守卫朱仙镇。” 三日之后,三十万大军开拔,赵楠率陆战队、火器营全员随军出战,十六门红衣大炮尾随。 赵楠当然是想磨砺一下穆桂英和杨排风二位女将,战场,才是将军的荣耀。 昼夜行军。 大军进入神仙山停下驻扎,辽国的主力就在十几里外的曲阳城,神仙山是恒山的主峰。 赵楠拿出恒山地图,比对敌我两边的地形,这里峡谷幽深,两岸峭壁险峻,是连接塞外与中原之间的天险要冲。 曲阳城,有一条通天河经过城门,易守难攻。 赵楠吩咐火器营驻扎在一条小溪旁,背靠大山,安全无虞,造饭洗漱也极为方便。 旁边不远处的陡峭山崖上,三层楼阁的寺庙依山而建,殿阁高低错落有致,相互间有栈道飞架相连,让人叹为观止。 这就是着名的悬空寺。 傍晚,帅帐来人,通知赵楠前往议事。 赵楠马上来到帅帐,人员早已到齐。潘帅稳坐将军椅,不满的批评道: “赵楠,军中第一次议事,你就姗姗来迟,看在你第一次参军的份上,饶过你,下次军法从事,决不轻饶!” 赵楠并为言语,只是行礼毕,侧立一旁。 潘帅瞪了他一眼,又斜视了一下众将,“斥候来报,萧天佐欺我军长途跋涉,粮草不足,欲截断后路,令我坐以待毙,诸位可有良策?” “禀大帅,末将认为攻破曲阳城,辽寇的诡计自然化解。”左将军钱绍道。 “攻城一旦久攻不下,我们会受到前后夹击。”右将军柴铎吃过辽寇的苦头,心有余悸,“还是大军后撤突围为上。” “此战不宜久拖,否则对我大军不利。”潘帅冷眼瞅着赵楠,“明日一早擂鼓攻城,赵楠的人马打头阵,切记,许胜不许败!” 赵楠回到营帐,穆桂英、杨排风和火器营副将暴风、管家贾如等人早已在帐中等候。 “明早攻城第一阵,由我们出战,”赵楠面色严肃,“杨排风叫阵,火器营警戒。” “明日一战,一定要打出大宋的威风。” 众人听令,分头下去布置作战计划。只有暴风和贾如留了下来。 “恩师,为何要城门叫阵?”暴风不解地问,“咱们的红衣大炮分分钟就攻破城门,叫阵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力气?” 暴风是寇准推荐的同窗学友,他身材挺拔,体型匀称,健壮的体魄里却透着一股难得的诗意气质。 作为统领火器营的副手,暴风自然知道许多秘密,也是赵楠为数不多的心腹爱将之一。 暴风也随寇准的叫法,称为恩师。 “我早知你有此一问。”赵楠笑了笑,“原因很简单,陆战队需要磨砺,火枪火炮也同样需要用实战检验。”赵楠拍了拍暴风的肩膀,“叫阵是一块最好的磨刀石!” 接着,赵楠语重心长的说道:“陆战队和火器营只有过了真刀真枪地杀人这道坎,才能真正成长为铁血军人!” “我说暴风啊!”管家给赵楠递过来一杯茶,“你就跟着公子用心学吧,公子无所不能,大败辽军只是早晚的事。”管家并不懂打仗,但是他知道,无论什么事,只要听公子的准没错! 第二天上午,赵楠的人马全部到达,穆桂英率人在曲阳城城门前排兵布阵。 穆桂英阵前点将,杨排风出战。 杨排风跨马来到城门前叫阵。 “大宋怎么派了一个小娘子叫阵?”萧天佐看到杨排风哈哈大笑,“看来大宋真的没有男人了,叫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来白白送命,可惜了,可惜。” “大哥,”萧天佑摸着胡须,色眯眯的道,“我亲自出马,给你掳回来,今晚就洞房做小妾如何?” 二人站在城楼上有滋有味得调侃大宋。 杨排风一个女流之辈叫阵,惹恼了敌方一员女将,女将命人放下吊桥,单枪匹马冲出城来。 女将自称黄凤仙,长得相貌极美,身材高挑,一身戎装,风华绝代,倾国倾城,颜值不在穆桂英之下。 赵楠听了思索道,名字耳熟,莫非此人就是和穆桂英大战,因为三皇剑太锋利,穆桂英也未占到便宜的黄凤仙? 不过,赵楠相信,三皇剑再锋利,也绝对干不过铁坊出品的梨花枪,更别提杨排风手中的熟铁棍了,因为有千年后的技术加持。 二人一打照面,互通姓名后,马上战在一起。 倚仗三皇剑的锋利,黄凤仙在以前的战阵中,无往不利,今日遇到杨排风,手中之剑,却似乎沉重许多,厮杀吃力,颇感力不从心。 几十个回合下来,双方谁也未占到便宜。 又大战了几十个回合,黄凤仙力渐不持,想拍马走开,而杨排风虽然未占上风,却死死缠着黄凤仙打斗,让她脱不开身。 穆桂英传令,擂鼓助阵。 随即,穆桂英胯下桃花马,手持梨花枪,驰入阵中,三下两下打掉了黄凤仙的三皇剑,黄凤仙手无寸铁,被杨排风生擒。 城楼上观战的萧天佐和萧天佑,疑惑不已,暗自心惊,战五渣的宋军什么时候出了两位这么能打的女将? 竟然能把我大辽战力和颜值爆表的黄凤仙活捉,真是大白天活见鬼了。 “传令,沙里金,沙里银出战,”萧天佐咬牙切齿地说道,“许败不许胜,拖住二位女将,大军分两路从偏门出击合围,一举歼灭宋军。” 沙里金、沙里银奉命出战,一出城就和穆桂英、杨排风战在一起。 说来也巧,沙里银用棍,正好迎合杨排风的烧火棍。 烧火棍由熟铁打造,并非是路边拣一根树枝,把枝杈削去就成了。 上文说过,穆桂英的梨花枪,也是铁牛用钢铁淬火打造的,有后世的技术支撑。 只几个回合,沙里金手里的大刀就被穆桂英的梨花枪斩断。 沙里金登时冷汗直流,章法大乱,穆桂英趁势一刀结果了沙里金的性命。 沙里银见哥哥死于非命,气得哇哇大叫,一根铁棍舞得虎虎生风,一心要取穆桂英的性命,为哥哥报仇。 杨排风哪里肯放,两根铁棍叮铃哐当的发出巨响,旁边的杨树似乎都能到感觉到大地在震颤,杨排风顿感虎口发麻,铁棍沉重。 沙里银使出全身气力,狠命一砸,眼看杨排风抵挡不住。 穆桂英长枪杀到,正中沙里银后背,鲜血直流,沙里银被左右夹击,方寸早已大乱,他无心恋战,卖个破绽,拨马就跑,却被穆桂英催马赶上,一枪刺死于马下。 穆桂英斩杀二将,正欲收兵,忽见城门左右两侧潮水般涌出数千辽兵,穆桂英快马回阵,沉着应对。 暴风已示意火器营警戒,只等赵楠一声令下。 陆战队在穆桂英的旗兵指引下,变换阵型,分两路迎敌。 敌我相遇,瞬间杀声四起。 辽军生猛,陆战队素质过硬,装备精良,刀枪相击,“哐当”一声,辽军将士手里的兵器就齐齐折断。 辽军以为是白日做梦,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手里没了兵器,将士没有兵器,这仗怎么打? 将士没有了兵器,只剩嘴在,于是就破口大骂,老子打了这么多年仗,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你们宋军不讲武德,良心大大的坏了…… 陆战队个个生龙活虎,手提利刃,打杀辽军砍瓜切菜般,如入无人之境。 辽军四处逃窜,相互踩踏,哭爹喊娘,成片倒地死去。 被绳索捆绑的黄凤仙,见自己人毫无还手之力,死状惨不忍睹,血流成河,闭眼幽叹一声:大辽休矣! 萧天佐赶忙传令,收起吊桥,固守城门,没有军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外出。 辽军缩回龟壳,任你叫骂,我就是闭门不出。 萧天佐这是铁了心跟宋军耗上了。 打消耗战,赵楠确实陪不起。 帅帐。 潘帅派斥候打探战况,听闻张南率人叫阵攻城,哈哈大笑道:“真是个书呆子,弓没有一把,箭没有一支,却要攻城,小儿命不久矣!” “再探!”潘帅嘴上嘲笑不止,心里却被陆战队的战力深深震撼到了,他领军三十万都不敢与辽军正面交锋。 赵楠呢?区区六千人马,不但大杀四方,还敢围城强攻,谁信呢?我反正不信。 夕阳西下,萧天佐萧天佑俩兄弟在城楼上摆了几桌,有荤有素,有酒有肉,四菜八碟地吃着喝着。 辽军有史以来,还没有打过如此窝囊的阵仗,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损兵折将,死伤惨重。 出去打,又打不过。 萧天佐自知无法向萧太后交代,值能装杯气气宋军,万一能气死一个两个,就赚到了。 实在气不死,那就当解闷了,宝宝心里苦啊! 城楼上,猜拳行令,吆五喝六,煞是馋人。 红衣大炮早已准备就绪,赵楠和众军一动不动。 穆桂英长枪所向,直指那辽军的疆土;残阳如血,流淌在陆战队的征途;旌旗猎猎,黄沙漫漫,挡不住火器营的脚步。 …… 第二十九章 轰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辽军将士彻底松懈下来。 萧天佐借酒浇愁,在城楼上挑衅宋军: “老子有米有面,有酒有肉,吃饱喝足,就是欠抽。”说着打了一个饱嗝,“你们叫阵半天了,你来打我呀!有本事上来打我呀!” “呸!”萧天佐大骂道:“不是我萧天佐小看你们,宋军敢困我城池,属大辽史上第一次,我服。”又打了一个酒嗝,翻了翻眼皮,“你们若是能攻破城门,占领曲阳城,再改写一次大辽史,我萧家就是你们的儿子,是龟孙王八蛋!” 时机已到,赵楠示意暴风:出击。 赵楠手握着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火器营,为何迟迟不肯出击呢? 原因只有一个,等。 等什么呢?等最佳时机。 战场上的时机稍纵即逝,赵楠一直在等最佳时机。那就是自己伤亡减少到最小,致敌人伤亡最大的时机。 现在,眼看天快黑了,辽军酒足饭饱,也知道宋军不可能攻进城来,一个个解盔卸甲,都待来日再战。 换句话说,就是都下班了,也吃饱喝足了,准备上床挺尸了。 暴风一声令下,只听“嗵嗵嗵”几声巨大无比而又沉闷异常的声响,城墙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又是几声巨响,一干喝高的将领居然拿着筷子捧着酒杯到了城外,坐到了宋军的脚跟前。 互相想问问怎么回事,由于耳膜都是“嗡嗡”作响,处于失聪状态,只能张嘴比划,无法交流。 城墙夷为平地,停止了炮轰。 火炮的威力,火器营的人当然领教过,陆战队的人却是生平仅见,炮声隆隆,攻城掠地,无坚不摧。 让他们大开眼界,原来,战争中最酷烈的攻城战,也可以如此简单。 城墙上的一帮人就是顺着废墟碎渣滑到了陆战队的面前。 把将领都捆了起来,辽军又毫无防备,有的连盔甲还没来得穿上,有的酒醉未醒,就全部当了俘虏。 占领曲阳城,不费一刀一枪,就是捆人有点费绳子。 辽军大营的金银财宝,赵楠全部都给了穆统帅,分发火器营和陆战队,论功封赏。 帅帐正在吃晚餐的潘仁美,听斥候讲到张南围而不攻,几千人都静静肃立,看着城楼上喝酒吃肉时,也抓起一个羊腿,猛的撕咬了一大口,仰头畅喊,“痛快,果然痛快!” 斥候说萧天佐刚吹完牛逼,忽然天雷滚滚,炸塌了城门,城墙夷为平地,潘仁美大眼瞪小眼,手里的羊腿掉到了地上,嘴里能塞进两个鸡蛋。 这一桩桩一件件,太刺激潘仁美的神经了,这小子究竟是何方妖孽,居然有如神助,碰上的净是好事。 潘仁美顿觉羊腿如同嚼蜡,难以下咽,起身踱步,走来走去,一会儿又静卧摇摇椅上,继续思虑对付赵楠的办法。 曲阳城将军府。 赵楠坐在主位,穆桂英杨排风各站一旁,萧天佐萧天佑俩兄弟跪俯在阶下,默不作声。 打脸如此之快,这是萧天佐完全没有意料到的。 在宋辽两军面前发下重誓,萧天佐名声事小,整个萧家的名誉可是不容侵犯的! 他酒后光图嘴一时痛快,这下好了,就算赵楠放他一马,恐怕萧太后也会问他个酒后失德,口无遮拦之罪。 加之丧失二十万大军,萧天佐兄弟自知毫无活下去的希望,只恳求赵楠能善待他的部下。 “萧将军,救你的部下当然可以,但是你要拿出诚意来才行。”赵楠说着看了一眼五花大绑的黄凤仙,“是死是活,全看你们自己的表现了。” 萧天佐、萧天佑自知死罪难逃,这个世界上,现在唯一能保护他们兄弟俩的人,就是眼前这个不温不火的公子。 于是横下心来,兄弟俩齐声说道:“愿归降公子,任凭公子发落!” “黄凤仙,你有何打算?”张南欠身端过茶盏,用茶盖扒拉了一下茶叶,“你可以慢慢想,我有的是时间。” 黄凤仙见两位主将都投降了,就是放自己回去也没有好果子吃,恐怕会被当作叛徒抓起来,即使硬撑下去也没了任何意义。 赵楠慢条斯理的刚喝完手里的茶,黄凤仙毅然决然道:“我愿意归降,请公子处置。” “来人,松绑,摆酒宴。”赵楠放下茶盏,站起身来,“请三位将军落座。” 庆功宴摆上,赵楠首先举杯,祝贺三位将军融入新的大家庭,而他们三人,也为赵楠既往不咎的气度所折服,庆幸自己选对了路,跟对了人。 “二位萧将军,你们的人,仍然归二位统领,”赵楠缓缓的说道:“黄凤仙的人马,也原封不动归黄凤仙统领,”三位将军连忙谢恩。 赵楠摆摆手道:“以后,与曲阳城联络的事宜,就由凤仙负责,”沉声郑重吩咐,“黄凤仙跟随穆统帅,其余的人马依旧驻守曲阳城。” 穆桂英端起酒杯和黄凤仙碰酒:“凤仙妹妹,得罪之处,还望包涵!” “桂英姐,”黄凤仙一饮而尽,“凤仙就在此给两位姐姐赔罪了。” “以后都是姐妹,不说见外话,”穆桂英嗔道:“亲如姐妹,相互照顾,我们就是一家人。” 杨排风道:“对,我们是一家人!干杯!” 三个女人碰完酒,就亲亲密密的坐到一起,说着别人听不懂的悄悄话。 夜已深,赵楠也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安排完毕。 赵楠率部回到原驻地。 潘仁美接到斥候禀报,赵楠回来了,马上传令大军,包围了张南的营帐。 “赵楠,你出战第一阵,上天就助你齑粉城墙,你不思感恩天子也就罢了,竟然临阵投敌,与辽军把手言欢。”潘仁美一身正气,大义凛然,“今日返回大营,莫非是来窃取情报,做辽军内应?” “大帅之言差矣,”赵楠沉声说道,“既投敌,我又何苦回来自投罗网?不觉自相矛盾吗?” “来人,把赵楠给我绑了。”潘仁美恼羞成怒,正气凛然已换成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冷哼一笑,“任你伶牙俐齿,也难逃军法森严。” 穆桂英、杨排风等人正欲上前呵阻,被张南用眼神止住。 潘仁美捆了赵楠带到帅帐,令专人看守。 随后发塘报一份,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 潘仁美作为拒辽的最高统帅,随便找个由头军法从事,判赵楠个无期、流放,名正言顺,也无人过问。 要不说有权任性呢?潘仁美偏不,他觉得不过瘾,非要赵楠身首异处,方解心头之恨。 要杀赵楠,还真不好办。他的身份只是效力朝廷的私军,也就是老百姓,并不是军人。 潘仁美权利再大,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前线战场公然屠杀老百姓。 崇政殿。 早朝。 枢密院接到塘报,不敢耽搁,连夜送给赵普。 枢密院是大宋最高军事管理机构,枢密院的最高长官枢密使由丞相兼任。 赵匡义看过塘报,陷入沉思: 一个小小的白衣赵楠,代国公却偏要置之于死地,编造的理由偏又荒诞不经,什么赵楠领人六千,杀敌数万,什么借助天威破城,什么俘虏十几万辽军,最后又奇葩的投降了。 狗屁不通,真是狗屁不通啊!我说潘仁美啊潘仁美,你的脑袋是被驴踢了?还是被门挤了?你的脑袋里都是浆糊?是狗屎吗? 纵观通篇塘报,就没有一句实话,也没有一句人话。 大敌当前,身为将帅,不思江山安危,不思百姓福祉,却对一介白衣不依不饶,鼠肚鸡肠,鼠目寸光。 朕弑兄夺位的风声犹在,潘仁美却想借刀杀人,莫非是想陷我于不义,让史官再给我添上一笔,成为屠杀无辜百姓的暴君? 难道你潘仁美真以为朕可欺不成?以为朕的刀不快吗?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本来赵匡义还不想把塘报公之于众,对自己发出灵魂拷问之后,怒火中烧,潘仁美寸功未建,却不思圣恩,胆敢欺君罔上,于是,想在将之召回前,听听大家的意见。 “王恩,念。”赵匡义决然道:“众卿细听。” 王恩清了清嗓子,大声念到: “禀圣上,大军出征以来,驰抵辽军要塞神仙山,首次议事,赵楠便推诿延误。命赵楠次日曲阳城前叫阵,其麾下杀敌数万,适逢天雷震碎城墙,赵楠又俘敌十万余。” “然,天助赵楠,可见皇恩浩荡,其却不思报国,与辽寇统帅萧天佐把酒言欢,变节投敌。受惑于辽寇一女子曰黄凤仙,赵楠又返回大军驻地,以做辽寇内应。幸被末将侦知,即时将其抓获。请圣上定夺。拒辽河北西路兵马大元帅,潘仁美叩上。” 众臣一听,就炸锅了。 “赵楠的部下如此厉害,却坐等被捆,这不合常理呀。” “立下足以封侯拜相的惊天战功,会投敌?谁信呢?” “既然要投敌,又何必斩杀辽寇数万?荒唐啊!” “既受惑于辽寇一女子,女子在哪儿呢?口说无凭,不就是欲加之罪吗?” …… 第三十章 逆转 “禀圣上,这份塘报逻辑混乱,四处漏风,”赵普反驳道,“臣以为,多有不实,请圣上明断。” 寇准也出列奏道:“禀圣上,塘报所奏,没有一丝证据,凭空臆想,混淆视听,臣以为不足为信,望圣上明察。” “金牌诏旨,代国公回京朝见,”赵匡义大为光火,恨不得现在就扇他俩嘴巴子,“元帅之职由左将军钱绍暂代。随后,令杨延昭出任河北西路兵马大元帅。” 赵匡义一道金牌,免了潘仁美的兵马大元帅之职。 潘仁美基本上都是实话实说,却害了自己。这就是赵楠不抵抗、不争辩的底气。 在人们的认知里,新生事物突然出现在眼前时,用常识解释不了的异象,就统统都认为是上天的安排。 赵楠正是抓住了人们这个心理,给了潘仁美沉重一击。 斥候亲眼目睹陆战队砍瓜切菜般宰杀辽寇,都不相信这么点人能围剿踩踏致死几万人。 他也同样亲眼看见十六门大炮齐鸣,轰塌了城墙,就是不相信是大炮干的。 谁干的?是上天,是神仙,哪怕是辽军活的不耐烦了,群殴致死,他都相信。 唯一不信的就是大炮。 那是什么玩意儿?一根铁筒,放几个烟花,冒一股烟,城楼就能塌了?哄鬼去吧! 我大宋军队堂堂七尺男儿一斥候,会相信你们的障眼法? 赵匡义如果听见了斥候的心声,定会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你一个小斥候都不相信,皇帝老子我就信吗? 朝堂众臣也人人都会说,我信你个鬼! 潘仁美万万没想到,圣意来临,不仅对赵楠这个老百姓只字不提,还督促自己尽快回朝面圣。 潘仁美跪拜接旨后,第一件事就是放赵楠回营,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惹恼了圣上,再继续羁押张南,将会面对圣上滔天的怒火。 交割兵权兵符尚需时日,潘仁美盘算着,在交出兵权的最后一刻,给他致命一击,让赵楠死于意外。 入夜,营地四周蛙声阵阵,流水潺潺,一弯新月的银光洒在疏疏的枝桠间。 树杈上藏着一个身影,这个人正是斥候。 他身穿辽军的戎装,指挥着同样装束的一队人马,准备夜袭赵楠的营帐。 远处的山头上,同样埋伏着一队人马,不过这是一支真正的辽军,为首的女将正是黄凤仙。 黄凤仙的三万人马,这几天一直驻扎在附近,有穆桂英打掩护,当然无人能觉察到黄凤仙的存在。 这支伏兵,是赵楠以防不测而布置的。 不是赵楠小看大宋的老少爷们,黄凤仙这支三万人的队伍,足以杀退宋军三十万兵马。 这时,远在京城的赵匡义端坐在御书房里正在批奏折,突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用说,也知道是代国公在骂我。”提起御笔狠狠的勾了一个错字,“这个糊涂蛋!” 王恩赶忙拿扇子给赵匡义扇风,恭声道:“官家保重龙体,不值当为小事烦忧。”端起一杯早泡好的毛尖,躬身递给赵匡义,“官家喝口茶,消消气,败败火!” 帅帐。 潘仁美忽然打了一个喷嚏,“他奶奶的,赵楠小儿,竟敢嘲讽老夫,”抬手一把打翻手边的茶盏,盖子滚落到了地上。“看谁能笑到天明!哈哈!” 夜深人静,大军进入了梦乡。 一队巡逻兵刚刚过去赵楠的营帐,藏在树杈上的斥候就轻轻跳了下来,蹑手蹑脚指挥易装的军士往营帐周围堆放柴草。 与此同时,黄凤仙也带人悄悄向营帐移动。 斥候见一切准备妥当,命人点火。黄凤仙的副将准备射箭,被她阻止。 “别动,”黄凤仙拉了一下副将的手臂,“公子有令,等火烧起来,再动手。” 一时间,营帐大火熊熊燃烧,黄凤仙率军冲杀过来,顿时杀声一片。 黄凤仙的部下不停大喊:“辽军夜袭,辽军夜袭!” 帅帐的潘仁美看着赵楠营帐的方向火光冲天,得意洋洋的捧着茶盏道:“好茶!好茶!” 听闻杀声震天,不断有人大喊“辽军夜袭”,潘仁美志在必得的说道:“辽军要杀你赵楠,只能怪你命苦了!” 得意了好一阵子,估摸着斥候他们全身而退了,潘仁美才大声喊到:“擂鼓聚将,整兵杀敌!” 还没来得及擂鼓,黄凤仙带人杀了过来,潘仁美身边的侍卫哪里是辽军的对手,几息之间,全被放翻。 赵楠有交代,并未取这些侍卫的性命,只是掳走了潘仁美。 等众将齐聚帅帐时,哪里还有辽军的踪影?地上只有几百具辽军横七竖八的尸体。 左将军钱绍命人打扫战场,四处寻找潘帅,一无所获。 “将军,辽军夜袭,却并非辽军。”一将领禀报,“易装成辽军是我们的人。” “什么?你说什么?”钱绍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我们的人?是谁在贼喊捉贼?” “禀将军,现已查明,是我们一斥候,以及他任指挥使兄弟的手下,共四百九十人。” “传令,严加戒备!所有将领在帅帐听令。”钱绍说完心想,还未交接完,就出了岔子,这分明是潘帅不满啊! 大宋的将士都在黑夜里寻找着潘帅,呼唤着潘帅。 潘帅此时已到达了曲阳城,被奉为座上宾。 赵楠和萧天佐、萧天佑俩兄弟都端着酒杯为潘帅压惊。 因为就在刚刚,潘仁美亲笔写完了一份《曲阳之盟》,又写了一份《谋杀赵楠之经过》。 《曲阳之盟》,是潘仁美和辽国签署的一份秘密协议。 虽然说赵楠知道了秘密,也没关系,因为这份秘密协议正是他起草的。 协议写明:大辽国出兵助潘仁美登上皇位,潘继位后,割让大宋一半领土给大辽国,每年给大辽国岁币三千万两。 从此两国修好,永世不起争端。口说无凭,立此为据。代国公潘仁美,立。太平兴国六年云云。 潘仁美端着酒杯,冷汗直流,他怕呀!要不赵楠怎么说这杯是压惊酒呢? 他怕什么呢? 怕圣上知道了,诛九族;怕赵楠,有此把柄,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出头之日了;也怕宋军,他从辽军回去,如何自证清白? 饮完酒,赵楠自回营帐不提。 却说萧天佐、萧天佑俩兄弟,率领千军万马,左呼右拥,浩浩荡荡护送潘帅回大营。 潘帅领辽国十几万人马朝宋军杀来,斥候早已报知帅帐,各将领严阵以待。 两军对阵,正欲厮杀,萧天佐、萧天佑俩兄弟率众将下马躬身恭送潘帅。 一时齐刷刷喊道:“潘帅驾到!恭送潘帅。” 屋漏偏遭连阴雨。 潘仁美欲哭无泪,坑爹呀!都是潘虎惹的祸,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世间的事也许就是这样,在你得势之时根本不放在眼里的那个人,也许某一天会给你最沉重的一击,想也想不到,躲也躲不开。 赵楠奉劝大宋王朝诸位一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宋军还在纠结这里到底是战场还是市场?辽军早已马蹄声远,踪影不见。 潘仁美在军中已无半点立足之地,也无颜面对众将领,草草交割帅印而去。 代元帅钱绍正谋划召集众将议事,穆桂英前来禀报,“昨夜赵楠的营帐被辽军放火,我家公子烧成重伤,不能自理,特来告假,回朱仙镇疗伤,望大帅周全。” “准了!”钱绍点点头,“打仗又不是写诗,一个公子,哪有用武之地。”想了一下又摆摆手,“你们都走吧,回去好生休养,我自会禀明圣上。” 赵楠率众人脱离了大军,慢吞吞朝回京的方向走了一天,才又绕路折返到了曲阳城。 大军在曲阳城会合。 赵楠严令,萧天佑率十万人马镇守曲阳城,与宋军周旋,不得出战。 余部全由穆桂英统帅,共七万大军,征战辽国。 赵楠命人奉上茶来。 以茶代酒,赵楠等人和萧天佑别过,一路北上。 大军克廊坊、攻到燕京,燕京守将耶律信严防死守。 燕京城头变幻大王旗,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赵楠不想大开杀戒,是希望攻陷燕京后,有人替自己守城。 因而,赵楠把尽量和谈,先礼后兵的一切权利都交给了穆桂英,让她和杨排风、黄凤仙便宜行事。 赵楠好奇,现在的燕京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就带着管家,二人手持萧天佐的令牌,大摇大摆进了燕京内城。 高大的内城门,一街两行都是榆柳树,行人车马、食客摊贩,人声鼎沸,络绎不绝。 史书载,大辽国的萧太后萧燕燕在摄政期间,励精图治,劝农桑,薄赋徭,军备严整,纲纪分明,经济文化高度发展,使辽朝达到鼎盛时期。 赵楠对萧太后顿时多了几分好感。 门之外,酒楼茶馆,雕栏画栋,凌空漂渺,游人行旅,往来其中,而门前一颗巨大的槐树,树木蓊然,苍苍蔚蔚,晴烟浮空,是为“烟树”。 赵楠站在太液池的亭台,向四处望去,“秋到宸居爽籁生,玉湖澄碧画桥横”,四周的景色秀丽,风景宜人。 太液秋风果然名不虚传! 赵楠在燕京的大街上闲庭信步,信马由缰,随意溜达。 赵楠正兴致盎然的欣赏着古燕京四衢八街繁华与热闹,旁边传来一阵嘈杂声。 循声看去,是一堆人围着一匹枣红马指指点点,品头论足。 …… 第三十一章 借刀杀人 好一匹骏马。 它浑身火红,仰天长嘶,黑色的鬃毛高高飘起,全身的肌肉结实得像一块一块丘陵凸起来,显得苍劲挺拔,遒劲有力。 枣红马腾空而起,连柔软漂亮的马尾都有股横扫千军的气势。 赵楠想起了一幅国画,巍峨的高山,被淡淡的烟云笼罩着,群山若隐若现,令人神往。山坡下横插过来一株苍劲的松树,松树下是几匹飞奔的骏马。 难怪那幅《宝骏图》画得栩栩如生,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宝马存在,眼前这匹骏马,说是《宝骏图》的原型,一点都不为过。 管家看到公子喜欢的眼神,就想给买下来,一问价钱,八百两银子。 管家不差钱,钱多的是,可钱再多也不能背在身上不是? 管家搜遍了全身,只有几两金子,五十两银子。金子还是攻占曲阳城,穆统帅分给公子的。 马贩子给旁边俩个席地而坐的人使了个眼色,大声说道:“大哥,我家遇祸事,急等用钱,你再凑点,这马就归你了!”说着看了看管家旁边的赵楠。 “我家公子从不带钱,”管家一听有门,就开始压价,“你要卖,我身上这些你尽管拿去,不卖拉倒。” 管家话音刚落,突然阵阵马蹄声由远而近,马贩子道:“成交,掏钱吧。”说着把缰绳往管家手里一塞,“马归你了。” 管家开心的接过缰绳,给了钱,马贩子接过钱袋,随手就递给给了那俩同伙,他二人接过钱袋撒腿就跑。 一队人马过来把他们三人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卒长,大喝一声:“大胆盗贼,夜盗御马,竟敢大白天沿街叫卖。”气呼呼的瞪着眼,手握马鞭指着三人,“带走,打入死牢!” 马贩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军爷,冤枉啊!”声泪俱下,“我只是喜欢这匹马,凑过来看了一眼而已,还望军爷可怜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卒长对这位摇尾乞怜的马贩子憎恶万分,挥手就是一鞭,骂道:“你是个屁?你屁都不是!” 管家正想分辩,被赵楠用眼神止住。于是只好乖乖的跟着公子进入大牢。 一进大牢,一股潮湿浑浊的气味迎面扑来,管家皱了皱眉,捂着口鼻,不情愿的往里挪动着。 赵楠朝两侧每一间牢房扫视,发现有许多犯人都穿着宋军的衣服,估计是级别较高的战俘。 到了最后一间牢房,狱卒把赵楠三人同投一室。丢下他们,“嘡啷”一声把门锁了。 赵楠冷冷的对马贩子道:“说说吧!” 管家上去就是一脚,把马贩子踹翻在地,马贩子连忙爬起来跪好。 管家生气自己白花花的银子,转眼就没了,还平白遭受一场牢狱之灾,气不打一处来,照着马贩子的脸“啪啪”就是一连串嘴巴子。 “我说。”马贩子嘴角淌着血,“求你别打了,我全说。” “盗御马之事,纯属无心之过。”马贩子用衣袖擦了擦嘴角上的血,“我有个发小叫李二,专给太后养马。这两天,他告假回来休息,我们二人就在一起喝酒。” “言语间,李二说太后把一匹最名贵的火龙驹,送给驸马,但驸马抵死不从。”马贩子胆怯地瞟了一眼管家,生怕挨打。“太后大怒,就连人带马发回燕京,让驸马在大牢里思过,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回上京。” “我顺嘴问了李二一句,这匹马值多少钱?他说最少白银万两,此马价值连城。”马贩子叹了一口气,“唉!都怪我话多,李二说此马就在燕京府的马厩里,宝马只因人不识,故而看守疏松。若盗出此马换成银子,我们两家人几辈子都花不完。” “酒壮怂人胆,我就叫上整天无所事事的阿三,连夜盗出御马,正欲出城销赃,大宋军队包围了城池,无价之宝顿时成了一个烫手山芋。我想城中军心混乱,不会有人注意到御马丢失,就硬着头皮,沿街叫卖,卖一两是一两,之后溜之大吉。” 赵楠若有所思,道:“驸马的名字可是叫木易?就关在此大牢里吗?” “就在这个大牢里。”李二肯定地说,“因为燕京只有这一个监牢。名字吗,”马贩子想了一下,“好像就叫木易,当时听见这个名字怪怪的。” 管家又是一惊,仅凭马贩子寥寥数语,就能随口叫出大辽准驸马的名字,公子果然非同寻常。 马贩子继续道:“李二说,萧太后为了让那个木易回心转意,才决定把他和他一起被俘的人关在一起,并许以重诺,诱旧人一起说服他。” 管家当然不知道赵楠很敬佩杨家将,更是熟知“七郎八虎”的名字。 他们兄弟八人的名字很好记,按“平定光辉,德昭嗣顺”依次排列。 木易,就是杨四郎杨延朗,只因避讳皇子的名字,改为杨延辉。 正如宋太宗赵匡义,为避宋太祖赵匡胤名讳,改为赵光义。 他改为赵光义,三郎遭殃,就不能叫杨延光了,改为杨延安。 杨五郎呢?原名杨延德,避讳先皇之子赵德芳,改为杨延浦。 最冤的名字,应该是赵匡胤的四弟赵匡美,避讳大哥,改名赵光美,二哥赵光义又当皇帝了,改名赵廷美。 总之,乱七八糟就对了。 因为规矩冗繁,吃饱没事之人成天就琢磨着怎么能恶心到你,就怎么来,最终被历史唾弃。 四郎杨延朗,幽州一战被俘,化名木易,铁骨铮铮,拒绝一切诱惑,甘愿把牢底坐穿。 “你想将功补过,”赵楠藐视马贩子道:“就把牢头喊来,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大敌当前,整个燕京人心惶惶,谁有心思提审几个盗马贼?说不定过几天就忘了也未可知。 马贩子起身猛晃牢门,铁链“哗啦啦”响,声嘶力竭的大喊:“我要见牢头!” 喊了半个时辰,实在喊不动了,瘫软到地上。管家立马就是几脚,“叫,继续叫!” 马贩子马上打了鸡血似的站起来狂喊:“我要见牢头!” “谁他奶奶的大喊大叫,”狱卒醉醺醺的拿着皮鞭走过来,“老子喝口酒都不能消停一会儿,是谁?” “是谁?” 狱卒摇晃着手里的皮鞭问道。 管家见马贩子默不作声,对着他“咣咣”就是几脚,马贩子惨声道:“是我!” “哟嗬!”狱卒斜视着马贩子,“在老子的一亩三分地上还敢撒野,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边说边打开牢门,进去噼里叭啦就是一顿胖揍。 马贩子惨叫着,憋屈的想,今天是什么日子,老子怎么动不动就挨揍。 忽然,赵楠照着狱卒的双腿“砰砰”两脚,腿骨双双折断。 “咦!我怎么突然就趴地上了?”自言自语地说,“看来真不能再喝了。” 狱卒正准备爬起来,才觉一股撕心裂肺的痛蔓延全身,挣扎了几下,疼的呲牙咧嘴,顿时酒意全无。 狱卒明白过来自己被人打断了双腿,咬牙切齿的爬出牢门,“你给我等着,不把你们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 狱卒吃力地往外爬着,两边牢房里的人看得目瞪口呆,敢在牢里暴打狱卒,还敢打到致残的人,自古以来,闻所未闻。 杀人越狱的有,洗劫牢狱的也有,但都有一个前提,能逃出生天的情况下。 明知逃出不去,还要暴打狱卒致残,这不是第一人是什么? 牢里的人犯都在议论,谁人如此彪悍?恐怕后人知道了,会载入史册,名垂千古。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马贩子拼命给赵楠磕头,磕的地板“咚咚”响,“否则我已经被打死了。” 不一会儿,牢头领着一大堆人,拎着大刀嘈嘈着就过来了,“袭击狱卒,谁人胆敢造反?” 赵楠见势,迅速蹲到墙角瑟瑟发抖,眼神示意管家,管家是何等精明之人?有样学样,依葫芦画瓢最是拿手,马上蹲在墙角颤抖不已,不敢睁眼。 马贩子一看主仆二人怎么突然成了这般模样?是看到什么了如此吓人,他茫然四顾。 牢头过来一看,墙角二人胆小如鼠,浑身发抖,就剩一人左顾右盼,脸上还有血迹,不是此贼造反又是何人? 牢头二话不说,一顿拳脚,打的马贩子晕头转向,心说,怎么受伤的人总是我? 打完,又命人抬到刑具室,继续用刑拷打。 狱卒双腿齐断,他当然不会再爬回来指证,定是先去就医。这才给了赵楠可乘之机演戏。 管家长叹,公子的脑瓜到底是怎么长的?这招借刀杀人之计玩的贼溜! 赵楠颔首,这个我熟。 深夜,狱卒巡逻过后,人犯俱已睡熟。 赵楠一脚飞起,木断铁弯,牢门洞开。 “嘁哩喀喳”的动静,早已惊醒了人犯。 二人出来,顺着每一间牢房,呼唤木易的名字,半天无人应答。 管家无计可施,只怔怔的看公子。 …… 第三十二章 攻城 “杨延朗何在?”赵楠突然中气十足的大声叫到。“末将在!”一人应声而起,头微颔双拳抱胸,标准的大宋将军之姿。 多年的军旅生涯,以及良好的军事素养,让他养成了服从命令的习惯。赵楠骤然沙场点将直呼其名,出于职业习惯,杨延朗应声而答,无意中自报身份。 管家:神了!公子声音一大就把木易吓癔症了?下次我也试试。 循声而望,只见他肩膀宽阔,腰腿强健,胸膛挺直而立,昂首间,透着一股军旅生涯独有的凛然正气。 杨四郎卧薪尝胆十八年,苦心之人天不负,最终率部吞辽之人,果然英姿飒爽。也难怪萧太后一心要招其为驸马。 杨延朗见身份暴露,众目睽睽之下,已无挽回的可能,便大步走到牢门前,“告诉萧太后,我杨延朗誓死不从,要杀要剐随便!” “杨将军误会了,”管家解释道:我家公子奉大宋皇帝之命,随军征辽,破曲阳、克廊坊、围燕京,都是我家公子的功劳。与萧太后何干呢?” “你说的都是真的?”杨延朗瞪大了眼睛,仿佛置身梦中,一脸的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呢?” “幽州一战,水尽粮绝、兵器毁损,死伤惨重、极度疲惫而被俘。”说着似乎沉入回忆之中,“辽军生猛强悍,简直就是大宋军队的噩梦!” “你家公子何人?竟有破辽城、败辽军之能,一路高歌猛进,莫非吕布在世,奉先重生?” “杨将军,”管家向赵楠施以一礼,道:“这便是我家公子赵楠。” “赵公子,感谢你为我大宋将士报仇雪恨,请公子受我一拜!”说着便躬身深施一礼。 赵楠见状,忙上前几步,再次踹开牢门,道:“不敢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不敢受将军大礼!” “杨将军,”赵楠拉着杨延朗的手说到,“你现在能聚齐多少部下?”杨延朗走出牢门扫视了一下,“都在这里了,大概二百多人吧!” “好!”赵楠道,“杨将军,你清点人数,我去找钥匙和一些兵器衣物来。” 说着话,赵楠和管家直奔牢头当值的地方,远远看去,一帮人都还在饮酒作乐。 管家拿出萧天佐的令牌,走过去猛的扔到桌子中间,呵斥道:“睁开你们的狗眼,可认得此物?” “小吏拜见萧将军!”牢头一看金批令,正中间一个大大的萧字,就知道不管是哪位萧将军,他都惹不起。 管家道:“速度去搞二百套衣服来,新的就行。” “得令!”牢头转身就去拿衣服了,牢里从来不缺新衣服,要多少有多少。 为什么呢?试想,官府突然送过来五百人犯,牢头说囚服不够,剩下的人下次再来,那像话吗? 牢头乖乖的听候调遣,其余的人更没话说,开牢门的、打水的、互相寒暄的,牢房里人来人往像赶集一样热闹。 稍事梳洗,队伍集合,拿着牢房里狱卒的武器,雄赳赳气昂昂跨出牢门,杀向将军府。 路上,一些早起洒扫、买卖的老百姓,见囚徒都持兵器出来护城了,心想,这下是完了,兵力严重不足啊,城危矣! 队伍到了耶律信的将府,管家持萧天佐的令牌,叫开府门,杀将进去。 耶律信抱着美人在榻上睡得正香。他睡眼惺忪,困惑不解的看着被捆绑的副将,“我正梦见打杀被围困的宋军,一睁眼却看到满屋囚犯,怎么回事?难道是牢房暴动,劫持将军府,要造反不成?” “禀将军,”副将流着冷汗,道:“这些人手持萧天佐萧元帅的金批令,末将不敢违抗军令,其余一概不知。” “萧天佐的金批令,会让人拿着来劫持将军府吗?”耶律信坐在榻上气急败坏地说:“假的,一定是假的!” “真假并不重要,”赵楠沉声道:“重要的是你该起来,令人打开城门,萧元帅自然会来辨明真假。” 不久,天光大亮。 穆桂英、杨排风、黄凤仙、暴风、萧天佐等众将齐聚将军府。 当耶律信得知萧天佐兄弟俩投诚之后,抵死不降,反而破口大骂:“我耶律家的江山,都被萧太后败光了!” 萧天佐见他顽冥不化,手起刀落,结果了他的性命。 “公子,”穆桂英禀报,“宋军元帅杨延昭已到任,你有何吩咐!” 身边的杨延朗一听六弟前来领军,高兴坏了,静听赵楠差遣。 赵楠命萧天佐整饬燕京守将。杨延朗即刻返归宋军大营。 “谢公子!在下见到六弟后会尽快回来公子身边,听候公子调遣。”杨延朗感激地说道。 “杨将军,”赵楠微笑着摆手道,“是去是留,你自己拿主意,如果想回来,三日后,你来镇守燕京,萧天佐随我继续北征。” “末将听令!”杨延朗决心跟随公子征辽,于是自称末将,表示愿意效力于张南麾下。 “穆统帅,”赵楠对穆桂英道:“廊坊、燕京各抽出一部分人马,整合成十万大军,明天继续北上。”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没收将军府和燕京府的钱粮物资,给全军发饷。” 将军府议事完毕,赵楠出来走到院子里,看见管家牵着火龙驹走了过来。 “公子!”管家叫道,“行军打仗,你没有专用的战马兵器不行啊!”又举了举手中的剑,“这是穆统帅给你的。” “公子,”管家牵着马很开心,道:“你给这匹宝马起个名字吧,以后叫起来也顺口。” 赵楠略一思索,什么赤兔的卢飞燕的,都不大喜欢,“就叫幻影吧!” “公子,”管家兴致很高,继续问,“那这把宝剑叫什么名字好呢?” “无影!”赵楠说罢离开。 “无影,无影剑,无影无踪!”管家喃喃自语,一个人只管自嗨。 潘仁美回朝,圣上觐见。 御书房。 赵匡义看着奏章,一言不发。 潘仁美长跪在地,汗流浃背。虽然早已是金秋季节,秋风送爽,他却感到异常闷热,喘息困难。 把柄在赵楠手里,把柄也在众军的口里。自他离开神仙山,奏折就雪片般飞来。 潘仁美投敌叛国;潘仁美私自媾和;潘仁美里通外国;潘仁美勾结辽军焚烧赵楠营帐,致赵楠生死难料等等。 总之,每一项罪名都足以让他丢掉脑袋,甚至诛九族。 最致命的,是赵楠手里的那份协议,一旦曝光于天下,潘仁美立刻就会遭受灭顶之灾。挫骨扬灰,连渣渣都不剩。 潘仁美这是真的怕了。 他思前想后,唯一能保全潘府上下的办法,就是远离赵楠,远离朝廷这个是非之地。 以后一身布衣,一个百姓,远遁江湖,才有可能让赵楠彻底忘了自己。 从今往后,赵楠就是潘仁美的梦魇,是潘仁美永远也不敢招惹的存在。 “圣上,”潘仁美拿定主意,开口道:“老臣这几日,忽感身体大不如前,而国事一日不可耽搁,”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臣奏请辞去朝中一切职务,潘府家财田产,皆由圣上所赐,也都归还皇家,臣只带家人归隐田园,安度晚年。” 赵匡义本想把潘仁美下入大狱,以防悠悠众口,却不曾想他如此干脆利落的放下一切,想必也是无路可退。 君臣一场,既然一撸到底,财产皆无,一个老百姓再也难以兴风作浪,便准奏,打发他回老家去了。 这正是赵楠的想要的结果。 识趣点,远离朝堂,自废武功,不要再坑害杨老将军,这就是赵楠的目的。 若潘仁美对权力恋恋不忘,那只能怪他自己命苦,不识时务。届时天威降临,粉身碎骨,诛九族,纯属咎由自取。 杨延朗回到神仙山,大宋军队的驻地,兄弟相逢,喜悦自不必说。 杨延昭听完四哥的详尽叙述,深感朝廷腐败无能,举国之力,难以匹敌。 怎料想,一个文人才子,连个功名都没有,却能凭一己之力,重创大辽。 杨延昭对赵楠钦佩不已,就决定支持四哥的抉择。 而他自己率部也与赵楠的守军萧天佑心照不宣,打打停停,装腔作势,给大辽和大宋的朝廷一种错觉,掩护赵楠北上攻辽的策略。 穆桂英率领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北上。 赵楠深知,一旦冬天到来,大军的补给和御寒物资都会羁绊作战,效果会大打折扣,费时耗力,事倍功半。 因此路过辽军的城池,投诚的,欢迎;顽固抵抗的,炮轰。 大军攻到中京大定府,这才惊动了居住在上京的萧太后。 萧太后闻奏,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这帮人是干什么吃的?”萧太后一口气缓过来,有气无力的骂道,“从边界神仙山到中京,大大小小十几个城池,宋军攻城拔寨,仗打了四十多天,朝廷竟毫无察觉,是何道理?岂有此理!” “禀太后,”大辽二位战神耶律休和耶律斜在旁奏道:“此贼不但精通兵法,更擅长治理百姓。所过之处,与百姓秋毫无犯,纪律严明,甚至还会帮百姓收割庄稼。对官员和俘虏,也不打不骂,十分的尊重。” …… 第三十三章 南宋元年 “更有甚者,此贼打劫的钱物,每次都会分一些给穷苦的老百姓。一路打来,百姓安心务农,官员专注治理,没有一丝荒废,并不知道是敌军攻破城门。”耶律斜恨的咬牙切齿,“他们竟想当然的认为,敌军是大辽最亲民的队伍。” “此贼果然不简单。”萧太后明白了前因后果,觉得这正是她追求的治世良策。 “命人仔细搜集此贼的安民治城之道,”萧太后咳嗽了一阵,“我大辽国可效仿之!” “禀太后!”突然闯进来一人,侍卫都没来得及阻拦,就跪倒在地惊慌失措的禀报,“中京失守,十几万大军正朝上京而来。” 萧太后知道为时已晚。 不足二百里的路程,敌军用不了多久就会兵临城下,只能孤注一掷了。 萧太后下令,所有的兵力收缩回撤,全力拱卫京师,举全国之力,打一场上京保卫战。 辽国共有一百六十万大军。 萧天佐带走二十万,赵楠沿途攻陷收编的近三十万,再除去边防和重镇的守军,上京约有五十万精锐。 御帐亲军,这是辽军的主力,也是萧太后亲自掌管的军队。宫卫骑军,大首领部族军等等,悉数到场,可谓阵容豪华。 等萧太后调防完毕,赵楠的十几万大军到了城下。 城下摆阵,五比一,显然赵楠的军队不够看。 但是你别忘记,除了刀枪逆天的锋利,还有一千杆火枪没有展示过威力。 大辽国的二位战神齐齐拍马上阵,敢问天下谁人能敌? 赵楠新得幻影无影,就想领教一下,欲催马上阵。 这时,穆桂英、杨排风、黄凤仙、暴风和管家等人,将赵楠天天围住。 “公子,”穆桂英拱手,道:“我以统帅的名义命令你,不允许你出战,因为几十万人的安危系于你一人,你要为大家着想。” “我附议!” 众人纷纷阻拦赵楠出战。 他拗不过众人,只得后退一步,辽将无人能敌的时候,他再出去救场。 从无败绩的二位大辽国战神,今日沙场强强联手,更是俾倪天下。 与穆桂英、杨排风、黄凤仙三位大将大战百余回合不分胜负,正在胶着之时,一骑白马飘然而至,杀入战阵。 管家开心得直喊:“公子,是展昭到了。” 展昭加入战阵,局势陡然分明,耶律斜和耶律休渐败下风。 城楼上观战的萧太后,下令众将一齐上前围剿敌军。 赵楠见辽将人多势众,拍马上前,敌将见又有宋军将领进阵来杀,恼羞成怒,撇开众人,杀向赵楠。 赵楠只一剑,斩首耶律斜于马下,拍马向前,又一剑,刺透耶律休的胸膛。 二位战神被人一剑斩杀于马下,如此气势,谁敢上前?辽将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后退,军心大乱,辽军心里哇凉哇凉的。 赵楠等人撤回本阵,即令火器营全力进攻。 霎时,火炮齐鸣,火枪齐发,天昏地暗。“轰隆隆”的炮声,辽军的战马第一次听到,都吓惊了,辽军又一次受到慌乱,踩踏的魔咒,死伤无数。 火器营刚停下,陆战队万箭齐发,辽军哀鸿遍野。 火器营第二轮攻击开始,辽军的几十万军队都吓傻了。这是老天震怒,上天在惩罚我们呀!辽军一个个像木偶一样,杵在那里不知所措。 穆桂英率人向城里冲杀,辽军一时竟无人抵挡,很顺利的活捉了萧太后。 萧太后下令,停止抵抗。 至此,大辽国战败投降。 赵楠命萧太后召集全军将领来上京议事,萧太后宣布了三项决定。一是自己退位;二是立萧天佐为新帝;三是改国号“南宋国”,年号为“南宋”。 南宋元年。 萧天佐登基,人称萧太祖。萧帝下昭召回萧天佑。赵楠、穆桂英等人尽心辅佐,等南宋朝廷稳定下来,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 赵楠任命杨排风,为南宋国百万大军的左副统帅,杨延朗为右副统帅,黄凤仙为丞相,总领全国政务。 南宋国兵马大统帅当然是穆桂英。 只是,穆桂英还需要回朱仙镇的。当然,萧太后也是要回朱仙镇的,她若留下,旧势力会迅速壮大,威胁到南宋的稳定。 萧太祖下旨,成立南宋国锦衣卫,命展昭为南宋锦衣卫指挥使,主管军饷、钱粮、将吏待遇、军户后勤和军户编制管理。 锦衣卫,是赵楠用来搜集情报的机构。 总部设在朱仙镇,建立驿站传递情报。 北宋境内的情报,由穆桂英负责安排陆战队的人接洽传递。 一切都安排妥当,穆桂英率领来时的十万人马,化整为零,悄然返回朱仙镇。 赵楠出战半年有余,回到朱仙镇,但见绿树成荫,水榭楼台亭阁,俨然一幅梦里江南的山水画映入眼帘。 赵楠在朱仙镇专为萧太后拣了一栋最大最豪华的新建花园别墅,供萧太后和她的随身侍女丫鬟居住。 安顿好萧太后,第一件事,当然就是召集慕容宫、铁牛、石开、曹尚飞、赵员外、晁掌柜等人议事。 近一年来,各工坊生意蒸蒸日上,按张南的研发规划时间表,近期已经成功制造出香水、香皂、洗头膏、浴液等日用品。 火枪火炮也推出2.0版。 “值得一提的是,”慕容宫开心地说道,“工坊招聘,招到一名少年,名唤毕昇。此人专事手工印刷,技艺高超。”说着朝赵楠拱手施礼,“我自作主张,增设了书画工坊,还请大哥赎罪!” “慕容兄弟,好啊!”赵楠站起来笑容满面道,“正是想我所想,急我所急,活字印刷术是造福桑梓的伟大发明,何来赎罪之说?应给予重赏才是!” “大哥,棉花和棉花籽收获颇丰。而且按你的吩咐,已再次播种百余亩,”曹尚飞站起身来禀道,“你临走时亲口交给我的弹棉花任务,也圆满完成。” 石开也禀道:“大哥,水泥和石灰的制造最为简单,也早已投入使用,咱们这个议事大厅,就是用水泥加固的。” 赵楠不住的颔首,频频点头,显然是对兄弟们的付出很满意。 他看着这宽阔的大厅,这才想起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几根水泥柱子支撑着整座大厦,只是自己因为见惯不怪,忽略了。 石开提前把自己绘制的水泥架构议事大厅蓝图,变成了现实,值得庆贺。 “议事大厅的建造,完全符合我的设计标准,”赵楠思索了一下,“就叫聚义厅吧!以后就在这里议事。” “公子,”贾茗犹犹豫豫,不知该讲不该讲,“我……我……” 一旁喝茶的管家一听贾茗支支吾吾,坐不住了,指着贾茗道:“臭小子,公子面前有什么不能说的,”把眼一瞪,语气凌厉,“还不快快从实讲来!” 见老爹冲他发火,贾茗赶紧竹筒倒豆子,一口气说完了。 原来,赵承煦的大哥赵承宗,从军队调回,在三衙任殿前司指挥使。 也就是说,赵普的枢密院有调兵之权,却不掌管军队;三衙掌管军队,却无调兵之权;而赵普处心积虑把赵承宗调到殿前司任指挥使,父子俩就同时拥有了调动禁军的权利。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三衙掌管号称八十万禁军,殿前司掌管三分之一拱卫京师。 整个京师的安危,都握在赵承宗这个指挥使的手里,赵承宗傲睨得志,自然目空一切,更不屑于朝堂外的人事。 赵承宗闻听弟弟在汴梁城屡次遭人羞辱,贴地赔钱,受人欺负还不敢声张,气呼呼的道:“简直是欺人太甚!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这厮是欺我丞相府没人吗?” 当赵承宗听到妹妹赵志英竟跟那厮卿卿我我,情义绵绵时,再也控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就“啪”的一声,把茶盏摔个粉碎,恶狠狠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得知仇人是天下第一才子赵楠,且已被代国公强行征军出战时,将军出身的赵承宗很清楚,赵楠这是羊入虎口,十之八九有去无回。 过了几天,赵承宗又听说辽军火烧营帐,赵楠生死难料。 赵承宗长叹一声! 只恨自己回来太迟,不能亲手收拾赵楠,为弟弟出口恶气,也不能亲自为丞相府找回颜面而遗憾! 殿前司的指挥使出手,犹如地动山摇,雷霆手段,极其迅速地展开与赵楠有关的产业彻查。 朱仙镇和各工坊有开封府的府兵保护,自然相安无事。 赵楠名下的落霞楼和一品茶楼,以及成千上万套在建的别墅,就理所当然的遭到了针对。 茶楼酒楼被封,工地停工,售卖粮、油、茶、酒、琉璃等铺面也被永久封停。 公子刚回来,贾茗身为总管,不想给他添堵。而知情不报,更令他坐卧不安,因此吞吞吐吐,难以启齿。 赵楠听后,云淡风轻,看不出喜怒。 “俗话说,好事多磨!”过了一会儿,赵楠沉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事我自会妥善处理,大家等着听好消息就是了。” “下面,我宣布两个好消息!”赵楠兴高采烈地说道:“首先,是展昭兄弟不远万里,艰辛跋涉,给咱们带来了无比宝贵的高产良种和辣椒等佐料,今晚咱们吃火锅、宰羊撸串为展昭接风洗尘!” …… 第三十四章 风波 大家一听烧烤,猛烈鼓掌。 火锅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美味,但凡公子出手,都是绝世美食,没有人不爱吃的。 “第二,去年过年我不在家,没有给大家发福利,”赵楠不能亏欠朱仙镇的功臣,“现在我决定,按前年过年的标准,翻一番嘉奖兄弟们,有水泥砖瓦需求的兄弟,免费用,让大家无后顾之忧。” 赵楠深谙用人之道。 实实在在的东西给到他们手里,让众人得到实惠,兄弟们才有抛家舍业,情愿追随你的动力。 晚上。 大柳树下一溜十几桌,排了好几溜。桌子挤满了各式食材。 沾满水珠的青菜,整齐码放的金针菇,肥瘦相间的羊肉,饱满光滑的牛肉丸…… 火锅一端上来,那锅里仍冒着热气,鲜红的汤,如同一片红色海洋,那一个个辣椒、花椒,如同翻滚着的海浪,看着令人生畏。 等汤底彻底沸腾,红彤彤的汤猛烈地翻滚着,暗红的辣椒在汤中急躁地翻动着。 那香味儿,无人可挡! 曹尚飞早已垂涎三尺,急不可耐。大声嚷嚷着:“大哥,这滚烫的火锅太馋人了,你打个样,教教咱怎么吃!” 赵楠微笑着,夹起一片羊肉,放进锅里,涮几下,夹起!放到调料碟中一沾,放进口中,大肆咀嚼。 曹尚飞学着大哥的样子,每咬一口,便有汁液急不可待地涌出,流经舌头,滑入喉中,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大哥!”曹尚飞不知是被烫的,还是被辣的,哇呀呀大叫,“好辣,好过瘾!这火锅真对胃口,比高粱酒还劲大!” 曹尚飞吃完一片,并不能满足热辣的胃,再吃一片,大汗淋漓,畅快无比,早把最爱吃的烤串丢到九霄云外了…… 几十桌人围锅举着,大盅饮酒,大口涮肉,有荤有素吃得热气腾腾,不亦乐乎。 穆桂英和二十几位女侍卫,没有抛头露面来参加筵席,而是在萧燕燕的府邸摆了几桌,陪着萧燕燕一起品尝大宋第一火锅! 萧太后隐居朱仙镇,萧太后也成为历史,自然不能以太后的名义示人,便直呼其名:萧燕燕。 萧燕燕一路走来,见汴梁城别墅成片,巨大的琉璃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寻思着有机会找人问问这是谁的手笔。 领教了火锅的热辣,几杯高粱酒下肚,萧燕燕感触颇深地说道:“我活了三十几载,山珍海味,美味佳肴也没少吃,而只有今日方领略到,美食的魅力竟如此诱惑!” “桂英妹子,”萧燕燕亲热的叫着穆桂英,就把一路所见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穆桂英也没有让萧燕燕失望,亲昵地叫了一声“燕燕姐”,就把知道的都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萧燕燕听到赵楠横空出世的工坊,一鸣惊人的才学,愣了一次又一次,眸中掠过一抹又一抹的惊艳。 当她得知赵楠是被人算计,才不得不随军出战,又险些葬身火海,才不得不绝地反击时,这就不仅仅是震惊了。 “什么?”萧燕燕听了如五雷轰顶,被轰得七荤八素,外焦里嫩,震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自己的大辽王朝竟然被一个人灭了?还是被一个文人灭了?” 萧燕燕欲哭无泪,这真是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一个天大的笑话,滑天下之大稽! 萧燕燕先是震惊至极,随后就是无比钦佩。 一个文人,原本被朝廷当做炮灰去送死,没想到,在他人生之路的最后一程,却顺手灭了一个国家,萧燕燕拍案惊奇。 萧燕燕原先一直以为,大败自己国家的,是大宋年轻有为的将帅之星,是朝廷倚重的能臣干吏。 她却从来不曾想过,赵楠只不过是一颗弃子,甚至是一个圈定的囚犯,他却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萧燕燕越想越心惊,这是怎样一个逆天的存在? 再联想到朱仙镇如雨后春笋般纷纷而出的新生事物,皆出自一人之手时,竟然忽生崇拜之感。 自古美女爱英雄,作为女人,萧燕燕自然也不例外。 席散,火锅撤去。 萧燕燕吩咐人侍候洗漱时,赵楠安排人将香水、香皂、洗头膏、浴液送了几套过来,并贴心的标明了用途以及用法用量。 从沐浴时的香气袭人,到浴后的留有余香,萧燕燕闻着自己喷香的胴体,秀发散发的幽香,灯光昏暗摇曳,萧燕燕顿生情愫,好想这个冤家出现在面前…… 穆桂英的闺房也同样摆着几十套洗浴用品,她褪去戎装,俨然一幅美人洗浴图出现在眼前。女人如水,当女人遇上水,又将如何演绎别致的风情? 素姿依旧,红颜如花。冰清玉洁,水一般清透柔和,那一回首的妩媚,仙女下凡般绝世温柔…… 无花而自香,水滑若凝脂。仿佛兮若轻云月,飘飘兮若流风之雪。 浴影蒙胧,薄纱遮胸,穆桂英和众女侍卫沉醉于各色香味而不能自拔。 第二天,寇准风尘仆仆赶到朱仙镇,进到书房就跪拜在地:“恩师,恕学生无能,辜负了恩师的期望!” “意料之中,请起!”赵楠俯身搀起寇准,“展昭已经回来,寻找赵霞的下落,还是交给他吧!” “恩师,这……”寇准汗颜道,“学生未竟之事,怎好……” “不妨事!”赵楠打断了寇准的话,“你另有要事去做。” “恩师请吩咐!” “寇准,你明日早朝,只说工坊酒楼等被封停,几万人流落街头,已有闹事迹象,我昏迷不醒,余事勿提。尽量拖延早朝时间即可。” 一年之计在于春。 送走寇准,赵楠在聚义厅召集人议事,把展昭从万里之遥带来的各种南瓜、土豆、玉米等高产农作物的种子,以及辣椒香料,安排专人精心种植,并由陆战队负责守护。 最后,专门知会穆统帅,要求明日一早,派三万大军到汴梁城执行任务:三三俩俩随意在汴梁城大街小巷静坐,溜达,不许扰民,天黑前回来即可。 安排好这一切,等大伙都散去,赵楠才倚靠着聚义厅外面的栏杆想心思,春风拂面,望着白云悠悠,他泪水长流,亲爱的,你在哪里? 亲爱的人啊,你可曾知道,有一颗心在为你燃烧。不论是狂风暴雨,不论你到天涯海角,这一颗心永远和你在一道…… 早朝。 众臣议事完毕,皇帝示意王恩退朝。王恩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寇准闪出臣列,“启奏圣上,半年多来,臣发现开封府的税收一降再降,臣命下属查明原因,是……” 皇帝摆摆手,“讲!不要吞吞吐吐,即使说错了,也恕你无罪!” “是臣的恩师赵楠,他名下的工坊酒楼茶肆被封,失业之人流落街头有暴动倾向。”寇准恭声道,“为迅速查明原因,制止暴动事发,昨日我特地到朱仙镇拜访恩师,希望他能出面,雇佣劳工。谁知恩师自营帐被烧,至今昏迷不醒。” 寇准顿了顿又说到:“臣担心会出现失控的局面,又苦于无法化解,只得禀报圣上。” “赵卿,”赵匡义深知暴动之事重大,处理不好会动摇朝廷根本,郑重其事对赵普道,“你有何良策?” “禀圣上,”赵普略一沉思道,“臣以为,扰乱税收,分明是有人从中作梗;挑起民乱,意在破坏朝廷稳定。”赵普条理分明,丝丝入扣。最后怒声道,“犯上作乱,图谋不轨,这是谋反之罪,罪不容诛!” 赵普大义凛然,侃侃而谈。 众文武大臣也皆认为此举是包藏祸心,意在颠覆朝廷,实属用心险恶,罪大恶极,当诛九族! 一旁的赵承宗,听老爹的每一句话都暗自心惊肉跳,字字诛心。恨不能跑过去捂住老爹的嘴,甚至有一种想掐死他的冲动。 宝宝心里苦啊! 别人是坑爹,你是杀子! 你看老爹给自己定罪,那叫一个溜!三言两语,就给自己扣上了谋反,十恶不赦的大帽子,他严重怀疑赵普不是他的亲爹,才急于冤杀他这个孽种。 没见过这样的爹呀! 自己只不过是想替弟弟讨回公道,想替丞相府挣回一点颜面,这和造反是哪跟哪,挨得上吗? 看着老爹恼羞成怒,差一点就暴跳如雷的模样,不得不让赵承宗多想,莫非……赵楠才是老爹亲生的? 看来,朝堂之上,的确是个是非之地,自己一直在外戍边,真是白天不懂夜的黑。 谋反,我的妈呀,太可怕了! 赵普声讨完毕,心中满是怨恨,他奶奶的腿,敢在我赵普的治下撒野,想抹杀我的政绩,门都没有,先问问我赵普答应不答应! “赵卿所言极是,”皇帝见众臣一边倒的同仇敌忾,“此事就交由你来处置,务必将谋反之人一网打尽。” 正要退朝,王恩接到一份皇城司急报,赶忙躬身递给皇帝。 宋太宗扫了一眼,脸色顿变,“赵卿,据皇城司奏报,有几万人在大街小巷,闲逛静坐,无所事事,应该是起事的前奏。”说着面沉似水,“从速彻查到底,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兴风作浪,一经查实,提头来见!” …… 第三十五章 引火烧身 赵承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险些瘫倒在地。 圣上已下旨,提头来见。 赵承宗仿佛感觉到背后有一只黑手,在操纵着整个事件的走向,具体是谁,却一头雾水,看不见也摸不着。 是赵楠?他昏迷不醒;是寇准?半年多都相安无事,怎会突然发难?应该也不是;是老爹的对手?那老爹早有所察觉;是自己的夙敌?即使有也在军营,自己刚到朝廷,哪来的敌人? 千头万绪,无从理起。 最可怕的敌人,就是你不知道对手是谁。 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你又能有多少精力去应对?只恐怕掰腕还未开始,你已经输了。 如今,赵承宗势成骑虎。坦白,难免会牵涉到丞相府的声誉以及自己的仕途;抗拒,提头来见! 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丞相府。 赵承宗伏地而跪,已经一个多时辰了,承受着老爹的雷霆怒火。 “蠢才,愚蠢,愚不可及!祖宗十八代都被你害惨了!”赵普破口大骂赵承宗,怒不可遏,“承煦之辱,我之所以隐忍不言,只是想借他人之手,我需要的是一招致命。” “你到好,自作主张,不问青红皂白,就令人封杀茶楼酒肆,阻止别墅施工。”赵普站累了,坐下来,“茶楼酒肆,你可知道有多少王公大臣在那里吃饭?别墅,就更不用说了,许多都是朝廷勋贵和皇亲国戚预定的房子,哪个你能得罪起?” “就说寇准,你惹得起吗?再说赵楠,潘仁美欲下死手,却被赵楠打回原形,成了一个小老百姓。”赵普仰头长叹,“为父避而不及,你却引火烧身,时也命也!” 赵承宗跪地瑟瑟发抖,在心里大骂自己: “老子指挥十几万禁军,护卫京师,本以为站在权力巅峰,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但被糟老头子一说,原来自己只是一条看门狗,甚至连狗都不如。” “据皇城司的情报,”赵普平息了一下心情,继续道,“大辽国突然改国号南宋,萧太后退位,这件惊天之事,”说着面露疑惑不解的神情,“皇上正在派人调察,正是担心有赵楠的影子。” 赵承宗道:“爹,赵楠昏迷不醒,生死难料,怎么可能跟大辽扯上关系,不可能。” “孽障!朽木不可雕也!”赵普抓起手边的茶盏就扔了过去,赵承宗不敢躲闪,任由茶水打湿了衣裳。 赵普看看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现在圣上的皇城司正在与南宋的锦衣卫展开拉锯战,一方寻找证据,另一方马上销毁痕迹。” “试想,潘仁美公然投敌,证据确凿,圣上怎么可能会放虎归山,这是把潘仁美当作诱饵,钓出后面的大鱼。” “而你,现在也是一个诱饵,这条线索一旦挖到有你,为父我也会成为一条大鱼。”赵普心有余悸,“哎,听天由命吧!当然,我知道的,也是圣上想让我知道的,总之水很深!” 赵承宗越听越心惊,朝廷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太可怕了,这是吃人不吐骨头啊,长此下去,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朱仙镇。 赵楠骑着幻影,沿着庄稼地转了一大圈,见农作物和棉花长势喜人,才回到书房。 他喝着茶,想着下一步把赵承宗拉下马的方案。 如今的赵楠,面对朝堂的敌人或者对手,已不再是断胳膊卸腿那般畅快淋漓。 而是利用矛盾,比如这次赵承宗,就是要利用君臣矛盾,达到离间赵普和皇帝的目的。 君臣之间最大的矛盾,是皇帝担心赵普大权在握,会谋反;赵普则是担心圣上听信谗言,诛杀他,所谓伴君如伴虎。 赵楠琢磨着,是将赵承宗一撸到底,还是将他投入大狱。 最后,赵楠还是决定看在赵志英的面子上,从轻发落。 他叫人知会穆统帅,下午安排人去开封府门外静坐,不打不闹,坐到天黑归队。 崇政殿。 早朝。 “赵卿,”皇帝不温不火的道,“前俩日游民暴动之事,可有进展?” “禀圣上,”见圣上亲自过问,赵普自知难以推脱,只得硬着头皮,出列一步奏道,“臣知兹事体大,不敢有负圣心,只是现游民踪迹难觅,有些细枝末节还未查明,请圣上降罪!” “启奏圣上,”寇准出列奏道,“昨日下午,万余人声势浩大,在开封府门前静坐示威,臣多次派人询问诉求,并无一人回应,想来是怕遭到打击报复,故缄默不言。” 寇准寥寥数语,就给赵普在皇帝的心里栽了一根刺。 “圣上,”寇准又继续道,“臣以为,眼下当务之急,是让流民有饭吃,有事做,他们自然会奉公守法。” “赵卿,”皇帝脸色越来越难看,“事情已过去两天,几万流民你没见一个,封停的劳动场所也没有要解封的迹象,”渐渐声色俱厉,“你到底是想解决问题?还是想逼着游民造反?” 赵普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赵普确实派人调查过,落霞楼和一品茶楼早已开业,别墅的工地也是热火朝天,这还是他亲自授意赵承宗去做的。 “禀圣上,两天前早已解封。臣亲自安排人去做的。”赵普老实交代。 “嗯,亲自安排的,很好!”皇帝冷声道,“开封府的游民呢?莫非是吃饱了撑的,要到开封府示威?” 赵普弯腰恭声道:“禀圣上,经查,所谓游民,均是来自朱仙镇一带,臣怀疑,是赵楠的人马故意扰乱视听。” “赵卿,”皇帝的声音陡然严厉,“且不说赵楠昏迷不醒,就算是赵楠的人马,你认为他现在才会反击吗?” “他名下的产业封停将近一年都没有动静,而他现在才故意扰乱视听,你说,你自己信吗?” 赵普无语:“……” “朕再问你,查封落霞楼和一品茶楼的人很难查到吗?” 赵普流汗:“……” “王恩!”皇帝脸色发黑,“你亲自到停工的地方去问个清楚,是哪些人下令停工的。” 王恩赶紧回道:“王恩接旨!” 赵普知道,这是圣上对他起了戒备之心,从此以后,圣上再也不会像原来那样宠信于他了。 从事情的发展来看,冷落赵普,是因为寇准的禀奏,而皇帝则是听信了谗言,才有那样的结局。 可是,如果归根究底来分析,冷落赵普的主要原因,是因为赵普和儿子赵承宗随时可以调动禁军,犯了皇帝的忌讳,极大地威胁了皇权。 正如春秋时期的越王勾践和文种一样,并非是文种犯了什么错,而是他对勾践来说是一种威胁,他不得不死,这便是伴君如伴虎。 自古以来,皇权都是历代皇帝的“底线”,触之则死,哪怕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可想而知,赵普的结局定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赵普说的是真的,确实早就开工了。 寇准说的也是真的,万余人在开封府静坐,假不了。 但问题是,他不能说查到了是赵承宗擅自利用职权查封的。元凶查不到,赵普所做的一切都无法在朝堂上立脚。 这就是赵楠的阳谋! 王恩奉旨办事,快马加鞭,早朝未散就回来交旨了。 “禀官家,”王恩细声细气道,“已查明,那些茶楼酒肆和工地全是禁军查封,我奉旨到三衙彻查,是程观奉赵承宗指挥使之命行事。” 皇帝先看了看赵普,又看着赵承宗道:“赵指挥使,私自调动禁军,谁给你的权利?” 赵承宗“噗通”一声跪下,赵普也跪下了。此事可大可小,大了说,意图谋反,株连九族。小了说,丢官罢职。 话又说回来了,如果宋太宗对赵普无比信任,也就不会故意让王恩去查给他难堪,这明摆着就是一种警告。 说到底,还是赵普徇私,寇准栽刺,君臣心生间隙,才导致朝堂翻脸,赵承宗成了靶子。 圣上不悦,一道旨意,革去了赵承宗殿前司指挥使的职务,褫夺功名,成为一个白衣。 赵普徇私舞弊,有违圣意,办事不力,官降一级,罚薪俸一年。 自此,赵承宗虽心怀怨恨,却再也不敢造次,终日凄凄惶惶。 赵楠的铺面重新开业,而且同时重磅推出了洗浴套装和书店,马上风靡汴梁城。 女士用了套装,体香发幽,肤嫩肌滑,醉心于香水。 男士进了书店,四大名着,各种评书,装帧精美,痴迷于墨香。 不管男女,赵楠的铺子,总有一款适合你。 针对汴京的文人士子,赵楠吩咐毕昇的书画坊,印刷了《唐诗三百首》,扉页和序都是他自己的诗。 一经发行,万人空巷,盛况空前,到处都是排长队等候购买唐诗的人。一时汴梁纸贵,供不应求。 赵楠感慨,大宋的老百姓还真是痴迷于诗词,加印多少都不够卖的。 赵楠有一点没想到是,大肆抢购的人中间,有的人压根就目不识丁,只是买来养眼的,往哪儿一摆一溜,装大尾巴狼。 若有贵客登门临府,主人领着贵客必来这一溜藏书跟前炫耀一番。 瞧,咱也是大宋最顶层的文人! …… 第三十六章 疑云 赵志英派丫鬟拿着一本《唐诗三百首》前来找赵楠,索要签名,赵楠由于昏迷不醒,当然没签。 但是也没有让她失望,赵楠顺手赠送给他几套洗浴用品,和一面镜子让丫鬟捎回去。 赵志英收到如此贵重的物品,心花怒放,镜子里的她,羞红了脸。 也许是女人的第六感管真的是无比强大吧,凭直觉,赵志英根本就不相信赵楠会受伤,还昏迷不醒什么的鬼话,只是一味的沉浸在幸福中…… 只是,她的第六感觉再灵敏也察觉不到,正是她的良善,无意中也救了他大哥,免了他大哥一场牢狱之灾。 如果不是赵志英,赵楠会令陆战队佯装暴动,只要随手收拾几个禁军,赵匡义定会从严查办始作俑者,赵承宗难逃牢狱之劫。 赵志英手里的镜子,正是赵楠正在加紧生产备货,准备隆重推出的下一个卖点。 别墅里的穿衣镜,除了买别墅,才可以拥有,其它地方根本就没有卖的。 奇货可居,花多少钱都买不到。 饥饿营销的策略,就是吊胃口。 吊足了消费者的胃口,再以天价上市,到时候每个人都会产生一种错觉,认为物超所值,只等物品一出现,人人都会慷慨解囊,踊跃购买。 朱仙镇也没有几个人拥有,何况汴梁城呢? 萧太后第一次见到镜子,竟然花容失色,见自己倾国倾城,貌美依然,每天独守着镜子,魂不守舍,谁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在想些什么。 唯独不同的是,穆桂英的卧室有一面大镜子,这是赵楠特意吩咐的,这份关照,穆桂英自是默默记在心里。 而当身着红妆的穆桂英收到一面小镜子时,同样惊喜不断,手持小镜子,对着大镜子,同时前后左右欣赏自己完美的身姿。 这一刻,小女人之姿暴露无遗。镜子里的穆统帅完全没有了军人铁血的风采,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羞涩甜美的小姑娘。 赵楠出手送给赵志英的镜子,对朱仙镇以外的人来说,她是头一份。 这次销售策略,赵楠的计划是镜子和便携镜子成套卖,买梳妆镜的顾客,赠送一个便携镜子。 梳妆镜一面一千二百两银子,镜子和便携镜子一套一百九十九两银子。 天价的木框梳妆镜,让许多人纷纷止步,尽管卖价很高,因为数量有限,很快就被大佬抢购一空。 精致的镜子和便携镜,相比天价的梳妆镜价格,那就便宜太多了,人们第一意识就是买到则赚到。 赵楠再次感慨,后世的人是真会算计,一九九相比二百,给人的感觉相差有九十两之多,而不仅仅是只差一两。 就在这种心理蛊惑之下,套装一九九的镜子感觉像不花钱似的,众人纷纷倾囊购买。 仅过去几天时间,官宦勋贵、豪门巨富里的妻妾小姐们,人手一套镜子,不管走到哪里,也不分什么场合,都要拿出随身携带的镜子照一照,美一美,自我欣赏一番。 没多久,镜子成为各府千金小姐的标配。上轿前,下轿后,你没有拿镜子照照自己,你都不好意思出门。 如今,赵楠在大宋积累的财富,已无人能望其项背,更别提他背后还有一个强大的南宋王朝,财富如斯,富可敌国。 这一日,赵楠正在听取展昭汇报锦衣卫的进展情况。 目前,锦衣卫的情报联络,已经全部启用后世的密码本,解码源就是由展昭在不同时期变换一本书即可。 现在启用的就是《水浒传》。 比如,锦衣卫的一份情报被皇城司的人截获,内容是:“1602,1376,1120。” 大家都知道,只要对照《水浒传》,第十六页第十行的第二个字,和第十三页第七行的第六个字,以此类推组合起来,即是要传递的内容。 这看似简单的密码,只要换一本书,任谁也破解不了。 如此一来,锦衣卫的情报安全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即使锦衣卫的情报员被俘,皇城司费尽周折缴获的,也只是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这串数字对谁都是个永远的谜,因为密钥只掌握在展昭和穆统帅等极少数几位核心人物的手里。 反之,锦衣卫渗透皇城司的间谍工作,却大幅进步,深入其中枢。 赵楠确立了下一步行动,忽闻禀报,寇准来访。 此次寇准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来了一批衙役捕快。 赵楠到了书房门口,正欲问寇准发生了什么事,寇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众衙役捕快见府尹大人跪倒,自己也慌忙跪地,磕头不已。 “恩师,学生无能啊!”寇准几近哽咽道,“汴梁城近来接二连三丢失了几十名人口,均是少女少妇。学生接到报案,令人前去调查,证据都指向了大相国寺,查到此,线索便全部断了。” 赵楠搀起因生气而身体微微发抖的寇准,让他进入书房坐下,听他慢慢道来。 赵楠知道,现在是大相国寺最辉煌、鼎盛的时期,管理着六十四座禅院,是中国历史上第一座“皇家寺院”。 寺内建筑金碧辉煌,规模空前,仅寺内僧人就达几千人。住持由皇帝赐封,名震天下。 “恩师,”寇准神情严肃,“我禀报了主管开封府的秦王赵廷美,秦王正值被圣上猜忌企图弑兄篡位,他自身难保,表示对此案无能为力。” “毕竟是人命关天啊!我禀奏了圣上,”寇准一脸无奈,沮丧道,“不曾想,圣上对有关大相国寺的指证一律不准。并声称皇家寺院,断不会藏污纳垢,多是他人栽害泼脏水,卿切勿轻信云云。” “恩师,学生闻听,大相国寺多年来,深受庞太师的庇护。”寇准双眉紧锁,不安道,“在府里养病多年的庞太师,为让大相国寺逃避制裁,竟然奇迹般的上朝了!” “恩师,开封府治下的人口无端失踪,学生身为府尹,缉拿凶犯,本责无旁贷,却束手无策。学生有何颜面再见开封府的父老。”寇准哽咽道。 “没有圣上的旨意,我连寺院都进不去,如何为生民请命?”寇准双泪长流,“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求……求助……恩师……”说完泣不成声。 “平仲啊!不要生气,也不要自责了,让我想想,会有办法的。”赵楠不禁动容,亲自给寇准斟了一杯茶,并拍了拍他的肩膀。 “平仲,你带着你的人回去,先去办其它的案子,我这边一有消息就会马上通知你!”赵楠宽慰寇准道。 “谢恩师鼎力相助,一切就拜托恩师了!” 寇准率人离开后,赵楠面对锦衣卫提供的有关庞太师和大相国寺的消息陷入了沉思。 郭槐,后宫总管,深得皇后宠信,与大总管王恩素来不合。郭槐听命于庞吉,庞吉身为国丈加封太师,是个谗佞之臣。 庞太师倚仗国丈之势,手下又有一班趋炎附势之人,结成党羽,无恶不作。 赵楠要做到,就是能否利用他们的矛盾,造成狗咬狗之势,让他们自相残杀。 其实,张南大可以派出陆战队,把大相国寺搅个天翻地覆,人仰马翻;再或者南宋出兵,迫使大宋交出屠闾。还是那句话,赵楠并不想让大宋政权动荡,陷老百姓于水火之中。 赵楠忖度之后,决定暂时放过郭槐和王恩,日后留作它用。 大相国寺。 皇帝御封的住持屠闾,盘腿高坐莲花,正在和一帮心腹谈论着开封府调查大相国寺的消息。 他的脸黢黑,长得又圆又大,脸上堆满横肉,几颗肉瘤子,好似一块块茅房的石头,又臭又硬,巨大的脑壳,却长了两只细小的眼睛,镶嵌着一对贼溜乱转的小眼珠,五官分布极不协调,嘴角处含着一抹冷然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大相国寺,乃太祖御赐亲封,贫僧亦奉旨住持!”屠闾不屑一顾道,“小小的开封府,竟想蚍蜉撼大树,撒野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实在可笑!” “不过也不可掉以轻心,后天把那些玩腻了的女子做为贺礼送到太师府,新来的小娘子转移到地下。”屠闾放肆的大声笑道,“我倒要看看这个开封府他能把老子怎么样?哈哈哈!” 下面的一个心腹道:“大哥,说的是,开封府也不看看咱们的上面有谁罩着,就说庞太师那个老色痞,他能同意吗?” 刚说完,下面一帮人哄然大笑,众人连连点头称是。 大相国寺的大雄宝殿上,引磬声声,烟雾缭绕,香火旺盛,善男信女来来往往都是诚心跪拜,求佛祖保佑。 他们却不曾想到,大殿佛像的身后,却藏着一双双贪婪的眼睛,见有几分姿色的,便会尾随跟上。 此时,一红衣小娘子正在烧香许愿,跪拜磕头,完毕起身。粉面上一点朱唇,神色间欲语还羞,娇美处若粉色桃瓣,举止处有幽兰之姿。 躲在佛像后面偷窥的几个小沙弥,看得两眼发直,眼圈发红,不断吞咽着口水。 小娘子转身出来大殿,正欲回还时,只见旁边闪出一个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的小沙弥拦住了她的去路。 …… 第三十七章 搅局 “阿弥陀佛!恭喜施主了!”小沙弥谦逊有礼上前搭讪道,“小娘子诚心礼佛,感动了佛祖,本寺御封住持有开光的佛珠一串,护身符一个,灵丹一颗,送给有缘人,请小娘子随我去取。 她若不去,小沙弥则威胁她全家会遭到报应,她若去则有去无回。 小娘子闻听小沙弥之言,忙推脱有事在身,事毕之后会亲自过来,到住持之所领取法物。 小沙弥哪里肯依?只说佛法无边,只赠有缘之人,小娘子如此怠慢佛祖,定会遭到横祸云云,纠缠不休。 小娘子身边的丫鬟婢女,也都劝慰小姐,“皇家寺院,御封住持,小姐何须担心?随他取一趟也罢了,我们候着便是。” 小娘子闻言,面露难色,小沙弥趁机道,“施主,法物珍贵难得,可遇不可求,还是快去快回为好,不可辜负我佛慈悲之心。” 小娘子只得让小沙弥前头带路,前往住持之所。 小沙弥领着小娘子左转右拐,到了禅房外,忽然看见赵衙内手持折扇领着一帮下人走了过来,道:“妹妹这是要到哪里去呢?” 小沙弥自然认得这位口口声声要再修庙宇,重塑金身的纨绔公子。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连忙逃遁。 见小沙弥已不见踪影,赵承煦拿出一件事先备好的披风递给妹妹,赵志英迅速披好,夹在他们中间离开大相国寺。 走到僻静的地方,赵志英叮嘱道:“哥,千万别忘了,后天庞太师寿诞,你再告诉爹爹我失踪之事。” 这正是赵楠派锦衣卫给赵志英传书,定下的瞒天过海之计。赵志英依计而行。 “妹子多虑了,这点小事,不在话下。”赵承煦说着派人护送赵志英到落霞楼后花园暂住几日,自己又亲自到大相国寺“偶遇”赵志英的丫鬟婢女。 直到丫鬟婢女都意识到小姐丢了,焦急寻找无果之时,赵承煦才严厉警告她们,“小姐丢失之事,我自会想办法营救。任何人不得声张,否则歹人情急之下,会狗急跳墙,危及小姐性命。” 众丫鬟婢女自知事情重大,相爷知道了定会杖毙她们,因此只能挨过一天说一天,日日祈祷,希望公子能尽快找到小姐。 太师府。 庞太师端坐在太师椅上,端起茶盏,茶盖轻叩几下杯缘,轻轻吹了吹口气,一边抿着茶盏里的浮茶,一边想着问题。 “这个屠闾,借口风声紧,已经有些时日没有给我孝敬小娘子了,”庞太师不满地篦着茶,“看来我得敲打敲打他才是。” 庞太师一个不起眼的老男人,长着一张扁平的大饼脸,面色雪白,没有一点血色。眉毛斜吊,眼珠空洞,外眼角耷拉着,声音慵懒,由于淫乱无度,掏空了身子,显得有气无力。 “来人,拿我的帖子到大相国寺,”庞太师吩咐下人道,“问问屠闾住持,本太师的寿诞马上就要到了,为何还没有养眼的上品送过来?问他还想不想干了?” 不多时,来人回话,屠闾主持会在寿辰当天,把养眼的贺礼,连同金银财宝一起送过来,恭贺寿诞。 落霞楼。 庞太师每年寿辰都会大摆酒筵,借机疯狂敛财。 今年适逢寿诞,十年一遇,老家伙更是广下请帖,不但朝廷大大小小的官员都通知到了,就连鸿胪寺的各国使节也一一收到了他寿诞的请帖。 依照惯例,筵席太多,太师府的厨房人手自然不够,庞吉便会从皇宫和汴京的各大酒楼,抽调部分顶尖的厨子前去帮忙。 昨日,狮子楼和落霞楼俱已收到请帖,就连一品茶楼也不例外,要抽调二人去做甜点。 赵楠、展昭、曹尚飞、晁掌柜和赵志英等人正在包房里研究一条鱼:河豚。 提起河豚,大宋的吃货们定然是一个个口角垂涎,俱各称赞:“妙哉,妙哉,河豚乃鱼中至味,鲜美异常。” 不错,正是这种鲜美异常的鱼中至味,河豚毒素是后世剧毒氰化钾的一千多倍。 赵楠小心翼翼地把河豚的血液收集起来,放入了矿泉水瓶子里,经少量水稀释,毫不夸张地说,这可是大宋第一毒,矿泉水瓶也是大宋最安全的毒液贮存容器。 在座的人,除了管家以外,看见晶莹剔透,造型精美的矿泉水瓶,均是目瞪口呆,尤其是轻飘飘的,相比陶瓷坛罐,它的重量可以忽略不计,如此完美,一时被惊为神物。 赵楠微微一笑,吩咐展昭亲自携带此物,扮成厨师,到时候随同落霞楼、狮子楼的厨子一同进入太师府。 吩咐完毕,赵楠修书一封,命锦衣卫的人送到开封府,亲手交给寇准。 寿诞之日,太师府。 寿星风光满面,人模狗样的坐在桌子前,桌子上摆了一个巨大的寿桃,想到养眼的礼品,庞太师像回到十八岁一般激情满满,意气风发。 太师府中门大开,郭槐站在门前应酬迎客,骑马坐轿的人占满了整条街,送礼的大小箱子更是堵塞了街道,宛如长龙见首不见尾。 寇准率人前来拜贺,按恩师吩咐,把丢失女儿媳妇的家人,都扮作公人轿夫等,在府门外静候。 鸿胪寺的各国使节,在鸿胪寺卿蒋礼的陪同下,也都携重礼到了太师府。 各国使节,代表各自的国家出席寿诞,身份自然尊崇无比,由鸿胪寺卿陪伴入席。 使节就坐的几桌筵席,位置都在葡萄架和树荫下,是经过太师府精心挑选的,凉爽遮阳。 国丈寿诞,皇帝再忙,也得过来意思一下,走一下过场,给老丈人撑撑场面。 皇帝乘皇舆前往太师府,车马仪仗浩浩荡荡,天子出行,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龙辇停下,皇帝身着龙袍,头戴平天冠,君临天下,气度俨然。 庞太师及贺诞的众臣俱出府门,恭迎叩拜,君臣之礼毕,正要入府,丞相赵普慌慌张张赶来,路边的文武大臣纷纷和他打招呼,他也视而不见。 就在不久前,赵普在丞相府备好贺礼正准备出门,赵承煦和赵志英的丫鬟婢女突然跪地禀告赵志英失踪之事。 若是平素,赵普断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奏事,一是有失天子威仪;二是圣上若一时难以决断,有损天子颜面。 赵普猛然闻听赵志英在大相国寺失踪已两天,至今没有一丝消息,大相国寺居然敢打他女儿的主意,心里的惊骇和怒火可想而知。是可忍孰不可忍! 人挣一口气,佛争一炉香,何况大宋的堂堂丞相呢? 赵楠正是利用了这个心理,逼赵普出手。 大家都熟知,心理学上有个着名的“野马效应”。 情绪是一把枪,当赵普扣动情绪的扳机,枪口冲向敌人的同时,其实也对准了自己。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情绪失控之下,这注定是地狱,注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禀圣上,臣有一事,不得不报,还请赎罪。”盛怒之下的赵普,急火攻心,快步走到皇帝面前跪拜。 皇帝虽心里不悦,却未露出一丝痕迹,仍笑容满面,道:“赵卿但讲无妨!” “禀圣上,臣的小女于两日前到大相国寺进香,至今未归,犬子令人多方寻找,杳无音信,随身的丫鬟婢女咬定小女仍在寺中。”赵普怒火中烧,暗暗咬牙,道,“臣斗胆请旨,前往寺院寻找小女下落。” 赵普话音刚落,瞬间就点燃了民众的怒火,纷纷谴责大相国寺为非作歹,无法无天。 那屠闾乃是皇帝亲封的住持,若下旨彻查大相国寺,那不是打他自己的脸吗? 皇帝正在思想托词,寇准带来的几十名原告手持诉状,高喊“冤枉”,哗啦啦跪了一地,告御状,“求圣上严查大相国寺。” 大庭广众之下,尽民愤极大,赵匡义怕激起民变,有损朝廷圣名,阴沉道:“开封府寇准听旨,少女失踪一案,由你去查封大相国寺,速查此案,务必要尽快给老百姓一个交代。” 寇准领旨前去。 开封府的衙役捕快,早已暗暗包围了大相国寺,只因寺里僧人众多,赵楠令火器营的副将暴风领五百火枪手助战,听命于开封府。 赵志英也早已到了大相国寺外面,她故意把自己妆扮成衣衫不整,头发零乱,吃尽苦头的样子。静候寇准到来。 围观的百姓见查封大相国寺的圣旨已下,皇帝进入了太师府,就渐渐散去。 这一插曲,当然不能扫了庞太师的兴,不一会儿,笙歌燕舞,酒林肉池的贺诞筵席开始了。 高度的高粱酒,几杯酒下肚,外交使节这几桌就晕晕乎乎,大吹特吹自己的国家有多牛逼,有多优秀。 南宋的使节,也是喝的晕晕乎乎,把皇帝萧天佐吹上了天。 倭国使节野心狼子素闻大宋与南宋不和,见南宋使节在大宋的太师府竟如此托大,便出言不逊侮辱萧天佐,趁机挑拨两国关系。 …… 第三十八章 震怒 南宋使节毫不留情,就打了野心狼子两个大嘴巴子,鸿胪寺卿蒋礼当即就傻眼了。 尽管桌数众多,皇帝看不到这边闹事,然而皇帝在场,两国使节酒后失德,悍然动手,这是不把大宋皇帝放在眼里,弄不好会问个藐视君上之罪。 蒋礼忙把两个酩酊大醉的南宋使节,搀扶到偏院的凉亭下说和,劝说了好一阵儿,二人左拉右扯就是不让他离开。 鸿胪寺卿职责使然,只得陪着二位使节,听他们继续大骂倭寇野心狼子。 展昭穿梭着上菜,过来见鸿胪寺卿和南宋使节的三个座位空着,便拿出矿泉水瓶,把河豚毒素投入菜中和汤中各几滴,把矿泉水瓶扔在晕晕乎乎的野心狼子脚下,扬长而去。 不多时,使节这几桌的人纷纷惨叫着,手捧腹部,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野心狼子因喝多醉酒,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没有夹菜喝汤,躲过一劫。 几位太医奉命迅速到场,诊治完毕,太医之首刘翰,胡须花白,仙风道骨,禀报皇帝,道:“禀圣上,臣等一致确认所有中毒之人已经全部死亡。” 刘翰又瞅了一眼旁边的倭国使节,道,“只是毒性如此厉害,与常见的砒霜、鹤顶红、断肠草等大不同,还需进一步调查。” 此时,野心狼子已被太医醒酒,刘翰和鸿胪寺卿蒋礼都认为野心狼子有重大投毒嫌疑。 皇帝和众臣看着那精致的不像话的瓶子,都认为此物必是出自海外,倭国使节拿它毒杀各国使节,意在挑起大宋和其它国家的战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皇帝强忍震怒,叫禁军对倭国使节野心狼子严加审讯。 就在此时,寇准押着屠闾,带着被解救的十几名小娘子和赵志英,前来复旨。 已获救的小娘子,与亲人相见,哭成一片。为获救的家眷见其中并没有自己的家人,再次跪倒在地,呼天抢地,痛不欲生,大喊“冤枉!” 寇准再拜,道:“禀圣上,屠闾已全部招认,除了偷偷卖掉的,和几个折磨致死的女子,其余的都送到了太师府。” “禀圣上,”赵普忍无可忍,跪地奏道:“屠闾伤天害理,藐视国法,草菅人命,当斩立决。” 倒霉的事一件接一件的发生,终于点燃了赵匡义的爆炸点,帝王一怒,血流千里。 他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椅子,怒声道:“传旨,把屠闾推出门外斩首示众,大相国寺凡是屠闾的团伙,立即打入死牢。查封太师府,全府上下人等一律押入大牢,彻查少女失踪一案。” 皇帝怒发冲冠,说完拂袖而去。 天子忿而离开,众官员一见太师下入大狱,不再受宠,争先恐后去库房抢回自己的贺礼。 堵塞半条街的礼品霎时不见,庞太师多年积攒的家底也被大大小小的官员顺手牵羊,洗劫一空。 庞太师老泪纵横,哭一声我的钱哪,再哭一声我的养眼;哭一声我的养眼哪,又哭一声我的钱。 一直哭到大牢里都没有停止。 落霞楼。 赵志英给赵楠泡了一杯茶,道:“公子一心向善,将众多姐妹救出苦海,此举功德无量,胜造七级浮屠。” 赵楠听着赵志英的话里话外,无不对佛教尊崇至极,知道佛教禁锢人的思想太久了。 这种崇拜,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将会是朝廷的灾难,是永远藏在黎民百姓身边的祸根。 赵楠从心里,已经对披着佛教外衣的假和尚假寺庙举起了屠刀。 赵楠对赵志英的帮助也赞不绝口,双拳抱胸道:“你深入险地,抛头露面,甘于破坏自己的形象,霁月胸怀,实乃巾帼英雄也!” 百姓对开封府不畏权贵,敢啃硬骨头,一心为民除害的府尹大人,肃然起敬。 赵楠对寇准的评价则是:立场刚毅,不附权贵,铁面无私,且英明决断,敢于替百姓申不平。 听完,所有人都被寇准崇高的人格所折服。 俗话说,说曹操曹操就到。 正说着寇准,寇准就到了落霞楼,赵志英给寇准奉上茶盏,寒暄几句,转入正题。 “恩师,”寇准喝了一口茶,道,“倭国使节野心狼子,宁死不招,禁军使尽浑身解数,至今一无所获,”寇准面露难色,“只说效忠天皇什么的,听不懂的话。” “好,那就让他如愿以偿吧!”张南放下茶盏,道,“现在应该是花山天皇在位,你把他收容到开封府监狱。” 寇准不解地点点头。 “本来我还没有想到要对付倭国,既然他念念不忘天皇,”张南玩味得笑了一下道,“那就让他带着我们的大炮去见他们的天皇吧!” 赵楠回到朱仙镇,召集慕容宫、石开、铁牛、曹尚飞等人在聚义厅议事。 他首次把制造大型战船的事情提上了日程,只待时机成熟东征倭国。 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赵楠一直关注的蔬菜大棚工坊,组织人手专门进行研究试验,有了焦炭,有了炼钢工艺,塑料的生产成为可能。 炭氢氧合成纤维尼龙,尼龙合成塑料薄膜。 夏日炎炎,大宋的花草树木繁茂,成了蚊虫的乐园。 蚊香的生产也早就开始了,存满了库房,赵楠下令开始上市售卖。 布置完这几件事,展昭接到南宋锦衣卫飞鸽传书,是萧天佐的亲笔信:公子,国内突发瘟疫,感染者十之有五,太医院束手无策,请公子裁决。南宋元年,萧天佐奏。 瘟疫就是命令。 赵楠不敢耽搁,把朱仙镇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穆统帅和展昭,带着管家,飞奔南宋而去。 南宋。 守城士卒,巡逻将士,皇宫守卫等,都属于陆战队,由杨排风统领。 赵楠跨着赤红幻影,手执无影飞奔而来的消息,锦衣卫早已飞鸽传书告知杨排风,一路无人拦阻。 赵楠和管家快马过了承天门,到了宣政殿。 萧天佐、杨排风、黄凤仙等众臣正在宣政殿议事,黄门官见有人骑马直闯禁苑,皇宫守将居然无视,任由赵楠行越制之事,这还了得? 黄门官尖声细气,手执拂尘,厉声斥责:“大胆,你二人撒野也不看看地方,皇宫禁苑,竟敢踏马而入,想造反不成?” 赵楠面对诘责,没有生气,因为黄门官的话并无一丝不妥,倒是他自己纵马越制,足以把胆小点的黄门官吓死。 “有劳公公,烦劳通禀一声,”赵楠微风拂面般笑意吟吟,“就说公子到了!” 黄门官一听,肺都气炸了:“哟哟哟!好大的口气!圣上的皇宫禁地,你当成你家的炕头……” 话未说完,黄门官自知失言,马上一只手捂住嘴,拿眼珠子瞪着他。 “我说,你二人还不退下,差一点就让咱家大不敬,”黄门官很恼火,扭头不再看赵楠,也不想过多解释,“私闯皇宫,形同谋反,你掂量掂量吧!”说完撅起嘴,悠闲的看天上云卷云舒。 管家实在看不下去了,公子自打盖城县到朱仙镇,再到南宋,哪吃过这种瘪,一个小小的太监,竟油盐不进,百般拦挡。 “叫萧天佐黄凤仙出来见过公子,”管家也仰着头看天,冷哼道,“耽误传染病诊治,能不能吃罪得起,你也掂量掂量。” 黄门官见自己屡屡好意,出言相劝,他们非但不领情,反而还大声呼叫圣上和丞相的名讳,惊惧道:“反了,反了!咱家原以为你二人是吴闯皇宫,看来是真的来造反了!要治传染病,就当去医官院,来此做甚?” 黄门官越想越心惊,也顾不得礼数,一把推开殿门,匆忙撒腿就往里跑,“噗通”跌倒,爬起来再跑,一直跑到御前跪俯在地,战战兢兢禀告:“圣上,有人造反,就在门外!” 萧天佐征战沙场,见惯了杀伐,自然是泰山压顶也面不改色,气定神闲,缓缓道:“有多少人马?” “回圣上,两人。” 萧天佐哈哈大笑,“哦!应该是公子到了!” 黄门官懵逼了! 心想,我是不是昨夜没有睡好,还在睡梦中?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嘶,”疼。 既然不是梦,那就是大白天见鬼了!黄门官笃定。 哪有这样的? 造反的人,在皇宫禁苑随便溜达,被造反的人气定神闲,哈哈大笑,这是什么鬼?难道造反都可以这么好玩吗? 萧天佐起身离开龙椅,匆忙率文武大臣往门外走,迎接赵楠。 萧天佐没有说“平身”,黄门官就只能在地上趴着。 黄门官郁闷死了,一个郎中,一个瞧病的郎中,一个还不知道能否控制住瘟疫的郎中,圣上竟亲自降阶,领整朝的文武百官都去迎接,这也太…… 黄门官正独自胡思乱想着,赵楠和众臣免去了接风、见礼等繁文缛节,文武两班已站定,赵楠和萧天佐已入宝座。 赵楠坐在金銮殿龙椅上,见黄门官还跪俯着,便朗声道:“跪地何人?平身!” “谢圣……”黄门官话还未说完,抬头一看,倒吸一口冷气,额滴神啊!这人真造反了,居然敢坐圣上的龙椅。 …… 第三十九章 自不量力 移眸窥视,顿时心惊肉跳,圣上居然微笑着坐在郎中侧位,黄门官不明所以,心情复杂,不敢起身。 黄凤仙嗤道:“公子叫你平身,还不起来谢恩。” 听丞相也尊称一声公子,黄门官才知道,这位公子正是传闻中建立了南宋王朝的公子。 “谢公子!”黄门官勉强说完这句话,本还想说,得罪之处敬请公子包涵,无奈身子不争气,浑身战栗,嘴唇不听使唤,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挣扎着爬起来,站在原地凌乱,抖动不已。 瘟疫迫在眉睫,赵楠顾不上这些琐碎的事,面色沉重,直入主题:“诸位,我来时的路上,已经察看到,所有的患者身上都生有红疹,这是典型的天花。” 天花,人们一旦被传染,也就只能听天由命。 “天花病毒主要经呼吸道侵入人体,通过飞沫吸入或直接接触而传染。”赵楠果断的说道:“杨排风听令!” “末将在!”杨排风见到公子,自然是喜出望外,听见自己有事情要做,更是开心得不得了,赶忙回话道。 “你命陆战队出动,从现在起,进入战争状态,把上京城分成两半,感染的人和没感染的人要强行分开隔离。绝不能混在一起。” “排风得令!”说着转身就走,全去安排。 “黄凤仙听令!” “末将在!”黄凤仙躬身颔首,虽身居宰辅,仍以将军自称,可见她的心还在战场上。 “命官员安抚百姓情绪,保证隔离区域的一日三餐不受影响。去吧!”张南的话简单明了,绝不拖泥带水。 “凤仙得令!”说着速速离开。 “医官院听令!”赵楠道,瘟疫当前,朝廷议事当然离不开太医。 “臣在!”医官院院使申一出列道。 “接下来责任重大,希望你能挑起这个担子!成败在此一举。”赵楠满是期望地说道,“你令人到牧场,专挑感染瘟疫的小奶牛,把它身上的脓疮剜开,用瓷罐仔细收集。越多越好。” “切记,瓷罐和刀具都要用沸水蒸煮,自然风干后方可使用,禁止用其它物品擦拭。” 申一虽一头雾水,不知所然,仍是遵命执行去了。 吩咐完这一切,赵楠率人前往重疫区察看,得知乡下也是瘟疫横行,就让萧天佐把牛痘的方法也传下去,实施太医指导,地方自救的灭疫策略。 上京临潢府,地处蒙古草原,水草丰盛,牛羊遍地,被感染的奶牛很好找到。 因此赵楠要医官院多多收集,就是为了储存起来,带回去给朱仙镇的所有人接种牛痘,免受天花之苦。 有陆战队实行净街令,执行隔离政策,行人归家,商人罢市,买卖关张,很快就阻止住了瘟疫疯狂蔓延的势头。 感染天花死去之人的尸体,赵楠下令焚烧深埋,切断一切感染源。 第二天开始,全城大规模接种牛痘,不消几日,再也没有人听说谁感染了天花。 太医申一亲历了牛痘抗天花的传奇,在医官院不无感慨的说道:“谁能想到,祖祖辈辈都战胜不了的天花,公子一颗牛痘就轻易降服了这个恶魔,公子功德无量,功德无量啊!” 大宋。 且说程观,他日思夜想要报复赵楠,却难有万全之策。 上次他好不容易搭上了禁军指挥使赵承宗的顺风车,亲自封停了赵楠名下的几处产业,他心中那口恶气还没有出来,赵承宗就被一撸到底。 程观得知潘虎也被暴揍一顿,还打断了胳膊腿,就连夜去探视他的伤情。 当他听潘虎说到,代国公定会让赵楠血债血偿时,程观抚摸着左边空空的袖管,潸然泪下,觉得自己终于报仇雪恨了! 可偏偏天不随愿,很快代国公就辞去所有官职爵位,散尽家财,阖府回老家喝西北风去了。 程观是靠天天塌,靠地地陷,因此,他决定凭借自己的心智和力量,亲自放手一搏,待机除掉赵楠。 这几日,汴京盗匪猖獗,禁军奉命缉拿盗贼。 所谓盗贼,皆是偏远地区闹饥荒,当地父母官又贪赃枉法,不顾老百姓死活,走投无路的一些百姓靠着贩卖私盐维持生计。 官兵只是一味抓捕,饥寒交迫者十之八九,为了生存,这些人就铤而走险,沦为盗匪,一时间汴梁城盗抢大案、小案层出不穷,成了朝廷的心头大患。 皇帝震怒,命禁军全力缉盗。禁军指挥使接到旨意,决定兵分五路,对全城的盗匪同时进行抓捕。 程观接到指令,由他率三千禁军,负责清剿南路的盗贼。他灵光一闪,立刻决定,利用这个机会为自己复仇。 心意已决,程观哪还有心思缉盗,随便查了几家店铺,搜了几所民宅,装模作样应付一下皇差,便率人一路往南,直奔赵楠所居的朱仙镇而来。 大队禁军潮水般涌来,阻断朱仙镇所有的出口,许进不许出。 镇守大门的陆战队士兵,手持火枪,道:“我命令你们所有人,在三息之内,撤离朱仙镇,否则,我就开枪了!” “本将军奉旨行事,捉拿盗匪赵楠,皇命在身,恕难从命。”程观从怀里掏出圣旨,高高举起并左右缓缓移动展示,“抗旨不遵,抄家问斩,你们可担待得起?” 守门军士见禁军携有圣旨,不敢擅专,火速禀报了穆统帅。 议事的穆桂英、展昭和暴风等人,正在听部下的将领发牢骚:“穆统帅,我们整天就是训练,不真刀真枪的干一场,手痒痒啊!希望统帅能给我们这些草原上的铁骑,找一些练刀的机会。否则,兄弟们都忘了怎么骑马了!” 闻听奏报,禁军来袭,穆桂英沉声道:“立即集合兵马,待命!” 众将一听说有仗可以打,个个摩拳擦掌,早跑去传令集合了。 穆桂英和展昭、暴风策马扬鞭来到门外。 穆桂英提缰勒马,见一独臂将军正指挥人马准备强行冲卡,当下大喝一声:“这位将军,你率军包围私人领地,惊扰百姓,可知律法森严吗?” “哈哈哈!”程观大声嗤笑道,“原以为,赵楠是个汉子,不曾想也是个胆小如鼠之辈。大军压境,却派你一个花容月貌的小娘子来送死,他枉为男人!” “休得放肆!我家公子目前并不在朱仙镇,他回家自会去找你。”穆桂英昂头,严正警告道,“你若一意孤行,不听劝告,惹出事来,后果你自己承担。” “他终于怕了,他缩在壳里,连头都不敢露一下,”程观得意洋洋的大笑,把圣旨重新放入怀里,手指头狠狠的挫搓捻着缰绳,“小娘子,你豆蔻年华,不必白白替人葬送了性命,本将军怜香惜玉,你叫赵楠出来受死即可,我不会难为你。” “看来,你是油盐不进,铁了心想找死了!”穆桂英冷哼一声,“你现在速速撤离还来得及,一旦燃起战火,只怕你插翅难飞!” “哈哈!” 程观不屑一顾的狂笑不止,他越发从心里认定赵楠怕了,派一个小娘们来诈唬,“你觉得我像不谙世事的傻小子吗?你三两句话我就马上退兵?今日本将军奉旨行事,阻拦者,斩无赦!” “好!本帅奉陪到底!”穆桂英拨马回身,下令:“众将听令,集结人马,准备迎战!火器营警戒!” “哈哈哈!” 程观越发笑的前仰后合,整个身子在坐骑上不停地抖动着,眼泪都笑出来了,“赵楠真会玩啊!让你一个小娘子来送死,还封你为帅。好玩,是真的好玩啊!本将军大开眼界!” 程观笑着笑着,发现不对劲了,一眼望去,整个视线里几乎都是军队,甲胄分明,兵器锃亮,万马齐鸣,整齐划一,一种浓浓的窒息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支私军而已,看阵势,比禁军还威严雄壮。 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这赵楠得花多少钱,才能武装起这么多军队的器甲? 私军在宋人的印象里,大都花拳绣腿,程观作为正规军的将军,当然不会胆怵,于是威吓道:“本将军奉旨缉盗,抗旨不遵者,一律杀无赦!” 程观见穆桂英等人,面对圣旨无动于衷,丝毫不理会他说的话,顿时大怒,便大声下令:“圣上有旨,缉拿盗匪赵楠,给我冲!” 禁军接到军令,只得服从,拍马挥刀进攻。 久未征战的辽军,率先冲出,刀枪撞击在一起,“乒乒乓乓”厮杀起来,辽军玩性很大,只是逐个围住,并不急于诛杀。 程观见势不妙,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一旦错过,也许永无复仇之日,于是冷哼一声,持刀突然偷袭,砍杀了一名辽军。 辽军嗜血,发疯般开始攻击禁军。 朱仙镇驻扎着十万陆战队,其十有八九皆是辽军,一波攻杀,禁军早已死伤惨重,穆桂英喝令停止进攻。 赵楠的私军,战力竟然如此强悍,这是他始料未及的,现在收手,已悔之晚矣! 程观自知,他即使活着离开朱仙镇,手下无辜死伤了这么多人,他也难逃一死,定会被圣上投入大狱,千刀万剐。 …… 第四十章 风雨 于是,他把心一横,咬紧牙关,提刀杀向已停止攻击的辽军。 他一连砍杀二人,正准备继续追杀时,穆桂英搭弓射箭,虎筋弦响弓开处,雕羽翎飞箭到时,程观应弦而落,坠马身亡。 侥幸生还的禁军,不足千人,早已缴械投降,下马跪地,等着受缚。 穆桂英厉声喝道:“你们禁军挑衅朱仙镇,可有人心怀不满,只管来战!” 一校尉战战兢兢道:“手下败将,不敢言恨,小人也是奉命行事,只求大帅放小的一条生路。” “既然奉命行事,我只希望你们别再欺压百姓,惊扰地方。否则,”穆桂英指了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道,“这就是你们的下场,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校尉闻听穆桂英不再难为他们,如同大赦般,匆匆打扫战场,战马驮着尸体,回京复命去了。 一路之上,民众见状骇然,议论纷纷,这又是哪国进犯中原?是西夏国?还是辽国吐蕃,还是高句丽吐谷浑?一时人心惶惶,汴梁城动荡不安。 禁军指挥使阮锋,正在沿街全力搜捕盗匪,闻听校尉奏报,顿时唬得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 等他回过神来,顾不上责罚属下,快马加鞭直奔皇宫而去。 崇政殿。 鸿胪寺卿蒋礼神色严峻,双手拱礼,恭声道:“禀圣上,近日,多国发来文书,催问使节无辜被杀一事。臣未领圣意,便留置不发,不曾想西夏、吐谷浑等国今日相继发来战书,事关重大,恭请圣裁!” “蒋卿!此事敏感,非常时期,你务要尽快回复,朝廷正在彻查此案,倭国使节有重大嫌疑,一有消息,即刻照会各国副使。” “臣遵旨!”蒋礼领旨回列。 “赵卿,”皇帝对赵普道,“吩咐驻各国使节,和为上,多贡岁币,放低姿态多加安抚,避免战火!” “臣遵旨!” 赵普话音未落,黄门官慌慌张张过来长跪地上:“禀官家,指挥使阮锋求见!” 皇帝正自心烦:“不见,让他侯着!” 黄门官瑟瑟发抖:“官家,阮锋声称禁军遭遇袭击,有大事发生,小奴不敢迁延不报!” “什么,他说什么?袭击禁军?”皇帝不解地问,“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宣他进来。” “圣上!”阮锋一进大殿,顾不上失仪,快步走到御前跪倒,“二千多名禁军遇袭身亡,程观将军也以身殉国。” “二千多……那,是哪国的大军到了城外?”皇帝不由得往龙椅后一滑,身子瘫软,大殿则一片哗然。 “哪个国家打到了汴梁城?我们的戍边将士因何没有一点消息传回京师?” “沿途的岗哨驿站,也应该早有消息传来啊!” “毫无征兆,就打到了帝都,好像没有哪个国家有这样的实力吧?难道是他们几个国家提前串联,同时起兵?” 众臣纷纷猜测不已,惊悸不安。 “禀圣上,袭击禁军,并非他国兵将,而是朱仙镇的私军所为。” “私军?朱仙镇?”皇帝越发糊涂,“阮卿,你是说,禁军在汴梁城缉盗,朱仙镇的私军在城里袭击了你们?” “禀圣上……”阮锋吞吞吐吐地说道:“是在朱仙镇,禁军在……朱仙镇遭遇的袭击。” “朕命你们在汴梁城缉盗,你们不在城里用命,跑三十余里,到朱仙镇干嘛去了?” 阮锋情知隐瞒不住,只得把来龙去脉仔细汇报了一遍。 皇帝越听脸色越暗,阴沉得皱纹里几乎都能挤出水来。 一旁的寇准则暗自心惊,心道:“不好,恩师这下捅大娄子了,触怒圣上,只怕难以善终啊!” 果不其然,皇帝大发雷霆,猛的用双手不停拍打桌案,道:“好个赵楠,禁军纵有千错万错,他也不该纵容私军对大宋的军队痛下杀手,他这不是谋反吗?” 各国催要使节死亡一案,还没有眉目,都嚷嚷着发兵大宋,让皇帝手足无措,神思不宁。 而今,一个小小的朱仙镇,竟也敢袭击朝廷禁军,犯上作乱,皇帝正好把所有的火气,都撒到了赵楠身上。 “传旨,朱仙镇不是号称私军十万吗?朕亲率三十万禁军,围剿朱仙镇。”皇帝站起身来,大手一挥,“我到要看看,这朱仙镇还是不是大宋的土地,还是不是朕的天下?” 对外,卑躬屈膝,匍匐跪舔。 对内,则冷酷无情,杀伐果断,这就是遗传千年的病灶。 三十万大军,旌旗猎猎,战鼓雷鸣,浩浩荡荡,随皇帝兵伐朱仙镇,大有一举围歼陆战队之势。 且说皇帝宋太宗自历经“烛影斧声”,赵匡胤暴死,他继位之后,便背上了弑兄夺位的骂名。 因得位不正,少不了尘世之人的指指点点,几年来,除了征战,赵匡义深居简出,基本不出皇宫。 皇帝率军进入朱仙镇地界,但见绿树成排,道路宽阔笔直,干净整洁,道路两旁的房屋一列列正在施工中,绿油油的庄稼,随风摇曳的花朵,忙忙碌碌的老百姓,犹如一副山水田园画卷在皇帝眼前一一展示开来! 皇帝暗自赞叹,虽然皇城司时时向他奏报,朱仙镇的变化日新月异,犹如仙境,他今日身临其境,方领略到恍若世外桃源般的美景…… “这小子果然是个奇才,即便是治世能臣,恐也难及其一二啊!”皇帝放慢行军速度,频频颔首不已。 穆桂英早已得到锦衣卫密报,皇帝亲率三十万大军,前往剿灭朱仙镇。 穆桂英擂鼓聚将,在帅帐议事。她把得到的情报简单说了一下,商议对策。 “诸位,如今公子不在朱仙镇,此事只能靠我们自己解决了。”穆桂英扫视众人一遍,道:“大家知悉,公子的底线,是不允许社会动荡,陷百姓于水火之中。” “禀大帅!一场恶战恐怕在所难免,”暴风出列施礼道,“刀枪无眼,而今之计,只能力保皇帝性命无忧,但若皇帝颜面尽失,必定会卷土重来……”暴风深感无计可施,难以破解这个死循环。 展昭深以为然。 众将领集体默然,陷入沉思。 穆桂英微微一笑,“传令,火器营到门外警戒,陆战队按兵不动,继续日常操练即可!” “大帅,请三思!”展昭闻言,赶紧闪出将列劝道,“火器营虽说人员扩充,装备精良,可毕竟只有三千余人,以百倍于火器营的皇帝大军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 “嗯……”穆桂英沉思一下,“本帅自有主张!众将随我一起到镇外会会皇帝!” 展昭疑惑不解,跟着穆桂英等人到了朱仙镇大门口,旌旗阴翳蔽日,雾霭烟横,大军踏踏而来。 双方人马站定,一直护卫在皇帝身边的禁军指挥使阮锋,策马上前,对穆桂英等人怒斥道:“圣上亲临,尔等还不下跪求饶,你们想造反吗?” 有皇帝撑腰,还有几十万大军压阵,阮锋语气凌厉,底气十足。 面对诘问,穆桂英一言不发,只是微笑着,看他继续表演。 “这……”阮锋本想在圣上面前展示一下他的才干,让皇帝欣赏他,没想到他竟像一掌打在了棉花上,被软软的弹了回来,令他尴尬万分。 “尔等目无君上,藐视朝廷,依罪当诛!”阮锋有些气急败坏。 皇帝见对方三缄其口,且没有几个人,便放大胆拍马过来,高高在上,威严叱责道: “尔等见朕不跪,藐视皇权,毫无臣下之礼,该杀! “拥兵自重,抗旨不遵,该杀。” “扰乱地方,意图犯上,该杀。” “朕给你们几息时间考虑,主动下跪受缚,朕尚可网开一面。若拼死顽抗,一旦动开刀枪,尔等瞬间化为齑粉不说,事后夷你三族,勿怪朕不讲情面!” “是谁这么大的口气,大呼小叫,还敢夷本宫三族啊?”一雍容华贵的小娘子,在众多丫鬟婢女的前呼后拥下,从大门里慢慢逛了出来。 皇帝一听,什么?她自称本宫?这还了得,赵楠这厮,是真的造反了,都有皇后娘娘了! “哈哈哈!” 皇帝气极反笑,“赵楠这厮,朕姑念他才子之名,容他拥私军、炼铁矿,承沐皇恩。谁料他狼子野心,竟私下立后,公然反叛!” “传旨!剿杀叛军,格杀勿论……”皇帝细数赵楠恩宠,气越发不打一处来,气急败坏下令道。 “咯咯咯咯!” 一阵温婉柔和,风铃般的笑声,打断了皇帝的话。 娇中带着几分妖,柔中夹着几分媚,乍一听似那黄莺出谷,鸢啼凤鸣,清脆嘹亮却又婉转柔和。 “无礼至极,猖狂至极!小娘子惊扰圣驾,又该当何罪?”皇帝恼羞成怒,正欲下旨屠杀这些大逆不道之徒。 小娘子已移步驾前,皇帝一看,心道,“咦!怎生如此面熟?”细细寻思,“难道是……,怎么可能呢?难道是老对手到了?” “很久未见,大宋皇帝一向可好?”小娘子婷婷而立,不怒自威,微笑着打招呼。 “萧……萧太后……一向可好?”皇帝看着眼前之人,登时气焰全无,震惊至极。 我擦,真的是老对手到了! …… 第四十一章 吓退皇帝 几年前,皇帝登基不久,他急欲建功立威,思来想去,觉得辽国皇帝新亡,政局不稳,萧燕燕又是孤儿寡母,必定软弱可欺,便决定趁机北上伐辽,暴打辽朝孤儿寡母。 按理来说,应该凯旋而归。 奈何信心满满的皇帝,两次北伐都惨败而归,输给了曾经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孤儿寡母手上。 皇帝伐辽的雄心壮志被浇灭,此后,大宋将士谈辽色变,一提契丹就瑟瑟发抖,宋朝对辽朝的进攻态势也转变为防守。 皇帝惧怕萧太后出兵,反攻大宋,便年年派人媾和,向辽朝进贡大量岁币,以祈平安。 一听真的是萧太后到了,唬得皇帝不由自主下马见礼:“朕以为是谁,原来是萧太后,失迎失迎!”说着眼神疑惑的看着萧燕燕。 皇帝心想,远在辽国的萧太后,几月前禅位于萧天佐,现在忽然出现在朱仙镇。纯属巧合,还是这里真的有赵楠的影子?又为何,萧太后进入大宋境内,这么重要的消息,皇城司竟然一无所知? 萧燕燕等他猜度够了,才微微一笑,那个笑比梨花还要唯美,“莫非,大宋皇帝陛下,你还想着要夷本宫三族不成?” “不敢不敢!太后多虑了。”皇帝对萧燕燕这位萧太后,没有一点脾气,他身后的诸位将领,也曾饱尝辽军之苦,对太后更是噤若寒蝉,未敢有半句怨言。 “本宫来到贵国的土地,自然不会做危害大宋的事情,”萧燕燕眉毛上扬,厉色道,“但贵国的禁军却屡屡包围挑衅本宫,请问,是皇帝陛下的授意吗?还是贵国想向南宋宣战?” “太后多虑了!”一听战争,皇帝心里惧怕,于是马上换了一副面孔,热情洋溢,脸上布满了亲和的笑容。 “欢迎您来到大宋的土地,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欢迎您的到来,朕回去之后,自会安排朕的驾撵来迎候太后,亲往皇宫做客,朕理当接待。” “感谢你的好意!本宫心领了。”萧燕燕施以一礼道,“只是近期本宫还没有出行的打算,只想安安稳稳待在朱仙镇,与我兄弟赵楠好好聊聊,只要你的禁军不来叨扰就感激不尽了!” “传旨!”皇帝转过身对阮锋等众将领道:“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来朱仙镇打扰太后,违者斩无赦!” 众将异口同声道:“遵旨!” 皇帝宣完旨意,对萧燕燕道:“俗话说,远来为客,太后远道而来,有用得着朕的地方,尽管派人到皇宫报一声即可。” “初来乍到,难免有相烦之事,本宫在此先谢过了!今日无事,还请皇帝陛下到本宫下榻处饮杯清茶!” “太后客气,朕略尽地主之谊,也是人之常情,属实应该!”皇帝客套话已完,见太后又下了逐客令,忙见好就收,率大军回宫。 穆桂英长出一口气道:“燕燕姐,你可真够威风的,不愧是一国的太后,有气势!” “桂英妹子,哪里话,我早已是朱仙镇的一妇人,”萧燕燕又打趣道,“不过,一半个皇帝,我还真不放在眼里。”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旁边众将,见大帅不费吹灰之力,就吓退朝廷大军,守住了公子的底线,纷纷佩服穆统帅智勇双全。 回到御书房,第一件事就是召来皇城使刘知信,他还没来得及叩拜,皇帝便冷冰冰扔过来一句话,道:“你可知罪?” 刘知信顿时懵住,才进门,一句话都没说,何罪之有? “臣……请圣上明示!”刘知信战战兢兢叩拜,不明所以。 “草包!饭桶!”皇帝立马火冒三丈,起身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你们皇城司碌碌无能,简直是一群酒囊饭袋,朕问你,皇城司第一要务是什么?嗯?你说!”说着把手里的御扇摔到了他的头上。 “是……是,探查军中情状,预防阴谋扰乱,”刘知信结结巴巴搭话,心中大骇,究竟是何事引发了圣上的雷霆之怒? “情状?何为情状?何又是扰乱?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面对皇帝一连串的发问,他更是一头雾水,浑身湿透,颤栗不止。 “朕再问你,辽国萧太后何时潜入朱仙镇,你是不知,还是知而未报?” “……” 刘知信想了想,无话可说,无论答不知道,或者是知而不报,都罪责难逃,只是,得知萧太后潜入朱仙镇的消息,他也万分震惊。 一问三不知,皇帝怒火中烧,令人把他拖出去重责四十军棍,直到打的他皮开肉绽方解心头之恨。 南宋战胜了瘟疫,赵楠启程回朱仙镇。 众臣送别时,黄凤仙依依不舍,似乎有话要说。 “凤仙,可是有话要说?”赵楠停住脚步,相随的众人也都停了下来。 “公子,可否让我回朱仙镇看看,很久没有见桂英姐姐了……,”黄凤仙有些羞涩,轻声道。 众臣见上马能战,下马能治,有勇有谋的丞相大人居然也有小家碧玉的一面,不仅莞尔。 “哦……”赵楠沉思了一下,道,“那就让排风暂代你的职务,你交代一下,随我走吧!” 一行三人,马不停蹄回到朱仙镇。 展昭接到锦衣卫飞鸽传书,知道赵楠即将回来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朱仙镇,朱仙镇所有人马全部出列相迎。 陆战队大批人马都是辽军投诚过来的,他们的亲人家属都在南宋,自是十分挂怀,听黄凤仙说公子已治愈天花,家人无恙时,人人感激公子的大恩大德。 当晚,大摆接风宴,杀猪宰羊,兄弟们一醉方休。 次日,穆统帅详细向赵楠汇报了与禁军冲突的情况,赵楠道:“穆统帅,此事处理极妥,你智勇双全,真乃巾帼英雄也!” 黄凤仙初次来中原,对许多事情都很感兴趣,赵楠就让穆桂英陪着她逛东京,品美食,了解大宋水土风情。 对外秘而不宣的工坊,敞开了让黄凤仙看,只要她愿意,也可以自己动手操作、体验一番。 朱仙镇接种牛痘的事宜全部铺开,十几万军队,各工坊人员,赵楠要求全员接种。 黄凤仙探望萧燕燕时,把赵楠如何用牛痘战胜天花的事迹娓娓道来,萧燕燕在震惊中,对这个能够战胜天花的男人更是无比崇拜,平添了几分爱意! 傍晚,萧燕燕盯着一圈圈燃烧的蚊香,气味芳香,久燃不灭,仿佛看到了公子微笑着和她打招呼,朝她走来…… 崇政殿。 不日,皇城司终于弄清楚,萧燕燕于今年春天便出现在朱仙镇,至今已百日有余。 虽说太后就在皇帝的眼皮底下,贵为九五之尊的皇帝,对这位却是重不得,轻不得,打不得,骂不得…… 皇帝把心中的疑虑说给众臣听。 前脚,多国以使节被杀案为由,欲挑起战端;后脚,萧太后就现身朱仙镇,是巧合?还是阴谋?不得不令人遐思揣测。 众文武大臣闻听萧太后现身朱仙镇,也是惊愕不已,纷纷要求派兵包围朱仙镇。 “众卿,包围朱仙镇,就意味着与南宋开战,届时多国趁机而入,如何善后?” 众臣又纷纷说多进贡岁币,多给城池,请求萧太后移驾回国方为上策。 皇帝见这帮人是墙头草,随风倒,毫无主见,便看了看号称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赵普:“赵卿,此事,你可有计较?” “禀圣上,”赵普停顿了一下,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出列奏道,“臣以为,朱仙镇是赵楠的全部身家,既然萧太后出现在朱仙镇,定然与赵楠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如把此事交与赵楠,让他一手处理,圣上坐等结果即可。” “好!赵卿不负朕望,果然与朕思虑一致,”皇帝面露喜色,看着寇准道,“寇卿,你去传旨,嘱托他国事为大,不可掉以轻心。有结果尽快回朕!” “禀圣上,臣昨日探望恩师,正好问及此事,”寇准出列奏道:“他说南宋近日便会出兵西夏,战事起,吐蕃吐谷浑担心自身安危,蜷缩不动,西夏自身难保,危机自然解除!” 言语间,黄门官禀报道:“禀官家,收到前方八百里加急战报!” 皇帝闻听战报,心下一紧,眉头紧皱,心想但愿前线无战事。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端正坐姿,沉声道:“念!” “禀圣上!”王恩拂尘轻甩,接过塘报,大声念道,“近几日,末将在神仙山一带巡逻,发现南宋大军调动频繁,今日斥候得报,南宋出动六十万大军,进攻西夏国,我军如何部署,恭请圣上示下!河北道行军大元帅,杨延昭叩上!” 皇帝闻报大喜,“真乃天助我大宋也!寇卿,赵楠言之有理,旨意暂缓,等两国交战有了结果,朝堂再议!” 皇帝思来想去,他对这位辽国的太后竟然无计可施,还只能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 “哎……”一声长叹,皇帝只得作罢。 几天之后。 朱仙镇接种牛痘,正如火如荼进行时,汴梁城突然传来了瘟疫大肆传染的消息。 汴梁城人口众多,四衢八街繁华通达,人流如潮,一旦瘟疫四处扩散,会以极快的速度蔓延整个大宋。 然而,赵楠此时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因为大宋朝廷,他说了不算,也没人会听他的。 很快,锦衣卫就传来消息,京城流行的瘟疫,正是天花。 赵楠把牛痘能治愈天花的具体方法和事项,令人传信告诉了寇准,至于余下的事情,他就不能过多插手了,只能听天由命。 …… 第四十二章 作乱 崇政殿。 早朝。 皇帝义坐在金銮殿上,神色严峻,表情严肃,对突如其来的天花忧心忡忡。 “禀圣上,臣的恩师给了我一个消灭天花的方法,”寇准声音洪亮,自信地说道,“接种牛痘,即可治愈。” “寇卿,你的恩师赵楠,自营帐受伤,好像前段日子才出来活动的吧?”皇帝的话不咸不淡,让人听不出忧喜,“朕想,他大病初愈,应该多进补,多锻炼,呃,有益康复,”说着眉毛一挑,摆摆手,“至于如何应对天花,就不劳动他了。” 皇帝说完,心里冷笑:赵楠会写几首诗,能做出几样花里胡哨的东西,善钻营,这我信了。 但千百年来,人们束手无策的天花,你赵楠也能把它顺手治了?中医,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他懂个锤子?这不用猜也知道他好大喜功,无非就是想往自己脸上贴金而已,不听也罢。 “医官院,刘卿,可有应对之策?”赵楠对太医刘翰问道。 “禀圣上,天花自古以来,都无应对良策,而今之计,也只能熬一些解毒的草药,让感染者服下,只是效果……”刘翰很为难,也只能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赶鸭子上架了! 皇帝怔了半天无话可说,虽说医官院态度消极,觉得也只能这样了,朝廷把姿势做足,老百姓听天由命,就看造化了。 “禀圣上,”赵普见主子郁郁寡欢,进言道,“臣以为,应该请高僧施展神通,消退瘟疫。” 女儿赵志英被救出的凌乱形象还历历在目,赵普马上就无限抬高僧人,早忘了屠闾披着佛陀的外衣,行奸淫掳掠之事了。 怪不到人人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赵普心是真大呀! 皇帝闻奏,脸上露出一丝近日来,难得一见的喜色,道:“赵卿,你所奏,与朕的想法不谋而合,甚合朕心!” “传旨,昭汴京城所有的寺院高僧,在东华门设坛做法九九八十一天,祛除瘟疫,”皇帝对高僧寄予厚望,说完长出了一口气。 皇帝和他的文武大臣都认为:世上一切事物都是相辅相成、相生相克的。天生一病,地生一药。瘟神可以兴妖作怪,就有除之的佛法。 民间持这种想法的也大有人在,因此一些宵小之徒便乘机而入,扮作大德高僧,祸乱人间。 当前的汴梁城,不仅有天花这个妖魔,还有恶僧这些鬼怪作祟,可谓是群魔乱舞。 一道旨意,大德高僧齐聚东华门,摆下水陆道场,绵延几里地。可谓阵容豪华,礼佛之人和看热闹的人络绎不绝。 头几日,这些人尚知收敛。时间一长,就露出了自私贪婪的本性。 僧人在大宋的地位超然,驱魔做法又是奉旨行事,各寺院的僧人便有恃无恐、变本加厉地明火执仗掠夺百姓。 上千僧人在狮子楼、落霞楼等各大酒楼茶肆,大鱼大肉胡吃海塞多日,不曾见付一文一毫饭钱。 中午,一帮人来落霞楼吃饭,酒足饭饱后又要离开,管家心里不爽,上前问为首的和尚怀仁,“诸位稍等,敢问你们吃饭这么多天,是记账还是付钱?” 怀仁,众僧之首。 他长得身材高大,粗壮而彪悍,南瓜大脸,皮肤黝黑,裸露着两臂上的龙虎纹身。 “记账、付钱都行,你高兴就好。”怀仁拍了拍管家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反正我也没钱,我呢,也是为朝廷分忧,为百姓祛瘟,”怀仁又转身到柜上拿了一坛高粱酒,“饭钱你去找圣上要,圣上打赏,你可不要独吞哟!记得留下贫僧那一份。” 说完,怀仁和众僧扬长而去。 吃白食竟吃到了落霞楼,管家愤怒的脸上青筋暴起,牙齿咬的格格作响,“秃驴,你既然想自找不痛快,就休怪我为民除害!”管家恨恨地说道,恨不得把他的秃头拧下来。 管家知道要坏账,就亲自回朱仙镇禀报了赵楠。 赵楠轻描淡写安慰他,“管家,你尽管放心,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天,黄凤仙在穆桂英的陪同下逛街闲走,正好来到道场,就驻足看了一阵儿这个热闹的场面。 高台上,身坐莲花的怀仁和尚,口中念念有词,眼睛却在到处踅摸美色。 当怀仁的目光游移到美撼凡尘、倾国倾城的穆桂英和黄凤仙二位美女身上时,就再也移不开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眼珠子一动不动,一时间口忘了诵经、手忘记了击磬。 看热闹的人见怀仁形容猥琐,大黑脸上涎水长流,像极了一些下三滥的人,哪里还有一点高僧的样子? 人们纷纷出言谴责、嘲讽。 怀仁回过神来,眼神向台下的师弟怀远、怀德一瞥,这二人乃是怀仁积年的帮凶,不知手里攥着多少条人命,立时会意,派人跟着穆桂英、黄凤仙,伺机下手。 自从做法事以来,就连怀仁自己也记不清楚,他这是第几次对年轻貌美的女子下手了。 穆桂英领着黄凤仙慢悠悠逛了几条街,买了一堆小礼物,眼看中午,二人便进入了落霞楼,在一张桌子旁边坐下点菜,管家亲自立在旁边侍候。 负责跟踪的小沙弥,立即把小娘子的行踪汇报给了怀仁。 上午的法事已毕,怀仁腹中正饥饿,听了消息喜上眉梢,便大手一挥,道:“兄弟们,为朝廷辛苦了一上午,走,老规矩,到落霞楼犒劳犒劳!” 众僧纷纷雀跃,一干人等离开道场,到了落霞楼一涌而入,各自在大堂择桌而坐,吆三喝四,此起彼伏,催小二上酒上菜。 怀仁站在门口,两眼贼溜溜地环视大堂一圈,发现了正坐在落地窗前,说说笑笑饮茶的穆桂英、黄凤仙二人,双眸就一直像钉子一样扎在二位小娘子身上,视线难以偏离。 怀仁晃着腿,胳膊有节奏地上下甩着,他仿佛把整个汴京都踩在了脚下,“噔、噔”慢腾腾走到桌前,径自坐下,色眯眯道:“今天这顿饭我请了,贫僧陪二位女施主喝一杯如何?” “桂英姐,有人说请咱俩吃饭呢,那当然好了,你说呢?”黄凤仙侧身搂住穆桂英的一条胳膊,摇晃了一下仰头笑嘻嘻问道。 “也好!”穆桂英轻点了一下头,“只是不知禅师高姓大名,小女子该称呼?” “贫僧法号怀仁,出家人无名无姓,罪过罪过!”怀仁双手合十,装作一本正经,道,“女施主唤我哥哥即可!” 黄凤仙睁大了眼睛,马上站起身来,道:“坏人?坏人既然也能登坛做法,那老天爷岂不是好坏不分!” “坏人里也有好人,”穆桂英指着怀仁的秃头说,“比如这位坏人哥哥,他请咱姐妹吃饭就是好人。” 怀仁略显尴尬,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思忖一下方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凡进我佛门者,当然都是好人。” “坏人,那你就先把我们的饭钱结了,之后再陪你饮酒作乐,可好?”黄凤仙端起茶盏,娇滴滴的说道。 “这……是当然,”即使是坏人,在美女面前也是要面子的,怀仁犹豫了一下,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啪”地砸到桌面上,豪气冲天,对立在一旁的管家道:“这顿饭我请,余下的赏了,你只管侍候好二位女施主。” 管家伸手拿起银子,掂了掂分量,道:“愿听从吩咐!只是这银子不够。” “这下足够了吧?”怀仁抹不开面子,又从腰间摸出两锭足银,“啪啪”两声拍到桌面上,众僧都齐齐扭头向这边看来。 管家依旧是拿起来,掂了掂分量,摇头道,“不够,不够!” “那到底多少才是个够?你且说来听听。”怀仁面露凶光,恶狠狠地说道:“银子是个好东西,只怕你有命赚,却没命去花。” “笼共是九百六十九两零八文,”管家自顾自的扳着手指头算账,怀仁威胁他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零头免去,共九百六十两,拿来吧!” 怀仁此时方醒悟过来,知道他被眼前的三个人算计了,顿时凶相毕露,右手握拳,手指头“咯咯咯”作响,恨声道:“掌柜的,九百六十两免去,我付你九两,或许你还有一条生路。” 二人僵持时,在一旁看足了戏的赵楠起身走过来,管家忙躬身施礼,道一声:“公子请!” 赵楠走到怀仁前,深施一礼虔诚地说道:“长老,和气生财。本店的饭钱全免,权当施舍斋饭,结个善缘。落霞楼日后还会到贵宝刹烧高香,布施纹银五十六万七千一百两,破财免灾,只求长老护佑!” “施主慷慨,福报自会光降!贫僧也会日日为施主祈福。”言语间,怀仁暗自惊心,太邪门了!此人竟一口道出了藏在本寺庙中的家底,一两不差。 重要的是,这个数字是他苦心经营,积攒了很多年的心血,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疑窦丛生,他心里莫名的感到一阵紧张,怀仁已无心吃饭,匆忙起身道:“怀远、怀德,我方才想起还有法事未完,需尽快赶回去圆满,”说着使了个眼色,也顾不得施礼道别,匆忙离去…… …… 第四十三章 吃谷还米 远、德二位师弟会意,放下筷子,走到怀仁原先坐的地方,拱手对穆桂英、黄凤仙道:“二位施主,还请随贫僧到东华门道场,陪我等喝一杯!” “我们姐妹,是答应陪坏人喝酒,只是他既然已经走了,所应之事自然也就作废了。”黄凤仙瞟了一眼他二位,没好气地说,“各吃各饭,各自饮酒,休要打扰。” 远、德二位僧哪里肯依,大喝一声:“来人,绑了!”早有人拿出事先备好的绳索,将二位女子双手缚住,一路上推推搡搡,带到了道场的临时住所。 怀仁面色忧郁,已安排心腹回庙里打探,正等待消息,确认老窝是否安全。 他见师弟已把二位美若天仙,娇滴滴的小娘子带来,双眼色眯眯盯着欣赏了好大一会儿才把手一挥,道:“先塞住嘴巴,等天黑再行好事。” 道场高坛下方一隐蔽之所,已有七八名良家女子,均被塞口缚手缚脚,个个脸色绯红,用力挣扎,却根本挣脱不开这些惯犯们系死的结扣。 穆桂英、黄凤仙二人也和这些女子被塞到一起,由专人负责看管。 锦衣卫负责盯梢的人,探清了穆统帅、黄将军二位的位置,悄然禀报了在落霞楼等候的赵楠。 收到消息,赵楠命管家到开封府报案,只说朱仙镇有两位小娘子在道场附近礼佛,在众目睽睽之下,竟踪影全无。 寇准升堂问案,带上来一看,击鼓申冤之人,原来是恩师的管家,又报是朱仙镇走失人口,知道非同小可,忙集合衙役捕快尽快赶到东华门道场。 且说怀仁,心里隐隐感到不安,就召集道场各大寺庙所有的主持方丈到他的临时住所来议事。 “诸位兄弟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怀仁有一说一,”说着就把今日在落霞楼所遇之事叙述了一遍。“小徒正在查实的路上,只因此事太过蹊跷诡异,不得不让人生疑,寺庙的老底都被人知晓,那以前我们所做的事,没有几件是干净的,细思恐极。” 各寺庙果然没有一座是干净的,各自安排心腹快马回老窝查证,住持、方丈们聚集在一起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一生的积累,毁于一旦,任谁也承受不住这个巨大的打击。 视金钱如粪土,那也是建立在万贯家财的基础上的。 一个人如果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吃了上顿没下顿,断然是不会把金钱等同粪土的。 意料之中,怀仁的心腹率先回来,顾不得风尘仆仆,一下马就高喊,“我要见住持!” 当他得知,怀仁正在等他回来,便快步进入怀仁的住所,“噗通”跪倒在地,他浑身发冷,牙齿打颤道:“完了,全完了!” 怀仁闻听,面如土色。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想到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他顿觉嗓子眼发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昏厥过去。 其他的住持、方丈也陆陆续续得到消息,大同小异,皆是寺庙被毁,钱财洗劫一空。也同样在现场都留着一张纸条:白吃白喝,居无定所。亵人妻女,吃谷还米! 怀仁悠悠转醒,慢慢睁开双眼,才知道自己去鬼门关走了一遭。想到自己已经一贫如洗,又是一阵心绞痛袭来,如同有人死死的掐着他的脖子一般,令他喘不过气来。 开封府的官差已经包围了东华门,寇准正请旨意,随时准备搜查整个道场。 在这个节骨眼,怀仁决不会轻易倒下,他拿定主意要反戈一击,即使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他自己已经是一条半死不活的鱼,又何惧鱼死网破? 怀仁硬撑着坐起来,解开手边的包袱,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有气无力的唤过怀远道:“师弟,这颗仙丹,后宫总管郭槐垂涎已久,你把此丹献给他,娘娘笃信我佛,他定会请懿旨来救,帮佛门度过此劫!” 怀仁想得很通透,他已经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了,若再失去佛门这个敛财的外衣,不能东山再起,恐怕日后再也没人会拿正眼瞧他一眼。 因为寸步难行的滋味,他再也不想尝第二遍。 他在赌,他赌开封府请不下搜查的旨意,他赌郭槐会请出懿旨,佛门在懿旨的庇护下,依然会香火鼎盛,信者万众。 赵楠也在想一个问题,整个汴梁城的佛门藏污纳垢,从枝叶到根茎,全部都烂成了一堆泥,只有朝廷带领百姓举起屠刀,斩掉这些毒瘤,才能让真正的僧人立地成佛。 仅靠诛杀几个恶僧,救几个良家妇女,是远远不够的,治标不治本。 京城之大,寺庙之多,仅凭赵楠之力,又能救出几个失去自由的女子,和被骗钱财的百姓? 为今之计,赵楠在等,等一个能让广大信众幡然醒悟的契机。 赵楠的俩个心腹爱将,穆桂英和黄凤仙情愿以身犯险,深入虎穴,也是在寻找契机。 怀远猛砸银两,很快就在皇宫外见到了郭槐,他身材长瘦,高挺的鼻梁下,唇形大却极薄,嗓音细哑,言语间透着一股冰冷无情之意。 郭槐已知悉事情原委。 他手捧丹盒,小心翼翼的打开里三层外三层,层层都用极名贵的绢丝包裹的仙丹,一枚硕大赤红的丹药,赫然映入他的眼帘。 相传,此丹为天竺得道高僧的舍利子所炼化,金刚经封印,大日如来诵决,凡人吃了能长生不老,升腾极乐世界。 只因此丹过于珍贵,天竺高僧随身携带谨慎守护。天竺国内乱,高僧来洛阳白马禅寺宣扬佛法时,便带在身边日日守护,不曾想,此僧不久后就在白马寺坐化,临终前仙丹留给了怀仁的师祖。 佛家师兄弟众多,怀仁的师爷偷杀师祖,将仙丹占为己有。 而怀仁也以同样不耻的手段,残忍地杀害了师父,携丹逃蹿到汴梁,伺机贡献给皇帝,以求脱离苦海,换来荣华富贵。 不老仙丹的流转,属教内核心机密,外人鲜有人知。 俗话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皇宫总管王恩和后宫总管郭槐,二人几乎同时获知仙丹的存在,广撒心腹秘密寻访下落。 郭槐强压下内心的激动,一脸了然地问怀远:“圣僧既知此物贵重,何不直接进献圣上,碾转于我,有何益处?” “实不相瞒,师兄有话交代于先,”怀远目扫四周,见四下无人,便俯身上前,小声耳语道:“四海之内,笃信礼佛,一心向善之人,只有宽德仁厚的皇后娘娘一人而已,今日佛门有难,除皇后娘娘和公公之外,恐再无旁人肯舍力护得周全。” 郭槐颔首,疑虑尽消,小声道:“你且回去,勿要声张,娘娘慈航普渡,懿旨随后就到。” 郭槐添油加醋向皇后娘娘禀报,道:“禀皇后娘娘,佛家做法道场,本是有功于朝廷社稷。却不防一些人想利用瘟疫作祟,似乎想煽动百姓对朝廷不满,这些居心叵测之人,抹黑朝廷,还从中作梗,唆使开封府派官差扰乱道场,破坏法坛。佛家素知娘娘慈悲为怀,恳请娘娘降懿旨相救。” “这些人着实可恶,连一向与世无争,净心清修的佛门都不依不饶,可见罪孽深重,”皇后娘娘手捻佛珠,正在跪拜菩萨,磕头完毕,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道,“降旨,任何人等不得干涉道场祛瘟之大事,余事待法事圆满之后,再作区处。” 皇后母仪天下,统领后宫,能坐到后宫之首,自然是心计多端,宫斗经验丰富。 郭槐一张口禀报道场之事,开封府参与,皇后便知非同寻常,只不过郭槐替自己做了多少龌鹾事,总不能薄了他的面子,就下了一道懿旨,只是懿旨中把自己摘了出来。 即使此事日后触怒皇帝,皇后也只说瘟疫当前,一切应以道场为重,理由堂而皇之,皇帝自然不能深究。 皇后懿旨在道场宣读完毕,众僧喜形于色,发自心底高呼“娘娘千岁,千千岁!”各自庆幸日后仍可以佛为名,敛财敛色。 开封府官差则个个像霜打了的茄子,蔫啦! 绝地重生,怀仁心情大爽,当即登台诵经。等于是宣告汴梁城的男女老少,我依然稳坐高台,贫僧法力无边! “开封府,你能奈我何?”怀仁得意洋洋的打坐念叨着。 要求彻查的圣旨未到,却等来一道阻止办案的懿旨,寇准感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压力。 这与大相国寺一案如出一辙,寇准面对的压力空前强大。 开封府与众僧势同水火,寇准求旨未果的同时,赵楠得到密报,怀远的一举一动都被锦衣卫一字不漏的汇报给了他。 赵楠命皇城司的卧底,让他传书信给皇宫请旨的寇准,要他务必找到王恩,把此书信递给他。 寇准作为朝廷要员,可以自由出入皇宫,要找太监总管,当然很简单。 哪个太监不怕官员奏他一本?有的没的,他得劳心费神向皇帝自证清白,何苦为难自己? …… 第四十四章 成佛 黄门官闻听开封府有人状告王恩,忙一叠声的说着“大人稍候”,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不一会儿,王恩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老远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寇准寇大人,是哪位不长眼的把咱家告下了?” “本府有书信一封,你一看便知。”寇准取出藏于长袖中的书信递给了王恩。 王恩本来就跟郭槐不对付,一看,勃然大怒:“好你个大胆的郭槐,私藏不老仙丹,其罪一也;纵容僧人淫乐,其罪二也;请懿旨包庇凶犯,其罪三也;阻碍开封府办案,其罪四也;知情不报,其罪五也。 王恩洋洋洒洒列举了五条罪状,不管哪条,都够郭槐喝一壶的。 王恩躬身颔首谢过寇准,道:“寇大人稍后,郭槐私藏仙丹,欺君罔上,我这就禀报圣上。” 皇帝坐在书房无所事事,瘟疫大肆传染,他也无能为力,索性不去想了,因为越想越烦。什么都不想,果然心清气爽、无忧无愁! 这种无所事事的感觉,爽! 因此,寇准一连几道奏折,他就是任性不看,只是一味的喝喝茶,偶尔写几个字,再随手画一副画,彻底放飞自我。 帝王给自己放假,这种难得的清闲,任谁也不会去打扰,找事破坏帝王的心情,给他找不痛快,那是嫌自己命长。 王恩进来御书房就跪地禀报,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只是禀报的顺序反了一下,先说不痛不痒的郭槐包庇凶犯,阻碍办案,骗皇后娘娘下懿旨等等。 皇帝闻奏,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大堆,这他妈也不是你该管的事,你胡诌八扯什么?正欲发怒,王恩话锋一转,抛出不老仙丹,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王恩久伴帝王,自有心得。若不善辞令,打铁不看火候,他坟头上的草都不知长了几尺高了。 皇帝一听有不老仙丹,还是在郭槐手里,唾手可得。顿时声音如春风般温暖,忙亲自伸手扶起王恩,道,“地上太凉,万一冰坏了腿脚,以后如何服侍朕?拿什么替朕分忧呢?快快起来说话。” 这还真不能怪宋太宗,自古以来,三皇五帝,夏秦汉唐,无一例外,每个帝王都对长生不老药近乎疯狂地迷恋,顶礼膜拜,对仙丹更是如醉如痴,不知疲倦地追索着。 “郭槐这厮,私藏仙丹,这么好的东西不敬献朕,他想干什么?他不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吗?”赵匡义心里骂着。 “王恩传旨,”皇帝坐回书桌,两条胳膊搭在案上,帝王威严浓浓的散发出来,“郭槐包庇凶犯,致使恶僧做法,触怒上天,道场藏污纳垢,恐怕难以圆满,反遭神弃。蛊惑皇后娘娘,有违忠君事主,实属大逆不道。没收其所有家财,下入大狱,听候发落。” 一句没收家财,这颗所谓的仙丹,皇帝便顺手收入囊中。 “另外,传旨开封府,严惩凶犯。朕,绝不姑息!”他一句话,收回了懿旨,从严法办。 王恩一听老对头郭槐终于被圣上打入死牢,再无出头之日,开心得一阵风似的,跑出御书房宣旨去了。 寇准奉旨办差,顺利救出了穆桂英和黄凤仙等多位女子。作为受害者,黄凤仙和几个小娘子当街揭露众僧强抢民女,以供其淫乐的暴行。 一时间,民愤极大,老百姓一拥而上围殴这群畜牲,直打得他们皮开肉绽,爹妈不认方止。 穆桂英趁机则强行命几位淫贼之首住持和方丈,亲笔写下悔罪书,签字画押后,命人将悔罪书带回朱仙镇,交给毕昇,刊印成书,广泛散发。 而这几个恶贼之首,则被穆桂英和黄凤仙二人一刀一个,全部被斩首,他们的狗头,将会随着明天太阳的升起,同他们的悔罪书挂在城门口,让人们亲眼看看这些披着人皮的狼。 朝廷下旨,民间宣传,寺庙的地位一落千丈,人们终于看清了僧人的本质,他们明面上的菩萨心肠,谆谆向善,其实更多包藏的,是一种烧杀淫掠的冷酷。 寺庙,必须经过血与火的洗礼,涤尽渣滓,才能凤凰涅盘、立地成佛! 皇帝识破寺庙骗局,知道靠上天祛瘟已无半点可能,只得回过头来,脚踏实地找出路,想办法。 崇政殿。 金銮殿上的皇帝,于昨夜刚服下长生不老丹,早朝时,依然是觉得头重脚轻,下腹沉坠,气闷燥热。 如果赵楠现在告诉赵匡义真相,他服用的所谓长生丹,乃是水银加火药制成,他的症状也是典型的重金属中毒,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会不会把牢中的郭槐剁成肉泥。 “如今,瘟疫成蔓延之势,已经涉及到偏远的山区,”皇帝每说几个字就得喘息停顿一下,他尽量压抑着咳嗽,把话说慢一点。“山区缺医少药,患者就背井离乡,寻求活路,迁徙过程中,造成更多的人传染,如此循环往复,想控制天花就更加困难。” “禀圣上,据开封府寇大人统计,繁华热闹的朱仙镇,并无一例天花感染者,”赵普抛开私人恩怨,如实奏道,“而开封府的官差,也无一人感染天花,这不能不说是奇迹。” “什么?”皇帝听到这个不可思议的消息,瞪大了眼睛,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忍着咳嗽道,“赵卿,你再说一遍!” 其实,这个消息整个朝堂,除了皇帝不知道,其他人都很清楚,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 寇准早就奏报过牛痘抗天花,话未说完,赵匡义便硬生生挡了回去。众臣揣测圣意,不喜勿奏,如此一来,皇帝就成了聋子、瞎子,听不见客观,也见不到事实,任由天花荼毒生灵。 “寇卿,丞相所奏可是真的?嗯?这是如何做到的?”皇帝一脸惊诧,侧头问道,“偌大的朱仙镇,竟无一人感染?朕感觉像是神话。” “禀圣上,确无一人感染。”寇准出列奏道,“此乃恩师的牛痘抗瘟之法,接种牛痘,即可痊愈预防天花。”略作停顿,横下心来,决定为恩师讨回公道,“朱仙镇人人接种牛痘,在天花大肆传染前早已绝迹。不知何因,牛痘之法却被圣上所不齿。” “呃……寇卿,”面对文武百官被寇准诘问,皇帝一时语塞,沉思一下道,“天花不可治,蒂固朕心,以致朕忽略了竟有惊天奇效的种痘之法。”他坐在龙椅上,身子前探,压着心头的不悦,语重心长地说道:“寇卿,瘟疫当前,大局为重,朕希望你放下成见,救百姓于水火。” 皇帝说完即命王恩:“传旨,寇准总领治瘟之事,任钦差大臣,医官院刘翰等人竭力辅助,任何人不得迁延罔顾,凡延误治瘟大事者,斩无赦!” 帝王原来是心机婊始祖啊! 帝王御人之术,不得不说炉火纯青,寇准任治瘟钦差,他的恩师赵楠自会全力支持辅佐,事后却功在朝廷,可谓一举多得。 现成的牛痘就在那儿放着,净街隔离的方法也十分得管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仅差一道旨意。 如今,种痘旨意下达各部州县,朝野皆知,大批军队出动,接种牛痘,隔离患者,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几天工夫下来,天花完全被控制住,重症状的患者也转轻,逐渐痊愈。 至此,一场天花病毒被轻易消灭,寇准交旨之日,救生民无数,千家万户感恩戴德,功在社稷,名在朝廷。 皇帝大喜,寇准官升一级,提拔为右丞相,自此寇准官拜丞相,声名显赫。 黄凤仙在大宋住了几个月,眼看秋收,不回去不行了,才与赵楠、穆统帅及萧燕燕等人辞行。 黄凤仙临走时,赵楠给了她大量的土豆红薯南瓜做种子,并派出一大帮砖瓦坊和修造坊的工匠随行,南宋大规模道路房屋等基础设施的修建,只待黄凤仙回去后,便会全面徐徐铺开。 赵楠亲自下地,收获棉花。接下来几天,南瓜、土豆、红薯等高产农作物大获丰收,整个朱仙镇,几乎都成了粮仓。 管家看着这么多从来没有见过的瓜果,忍不住想着这要上市,定能卖个大价钱! 管家到赵楠的书房,看见公子正在埋头画一幅画。 管家好奇,公子以前只是画图,今日怎么忽然改画画了?看来公子心情不错。 管家泡了一杯茶,放到专心致志描画的赵楠面前,道:“公子,喝杯茶,休息一下。” “噢!好。”赵楠抬头一看,见是管家,就应了一声,继续作画。 过了一会儿,约摸告一段落,赵楠才端起茶盏,指着桌子上平铺的那幅画,笑呵呵道:“管家,你看,这画的是什么?” 管家上前低头仔细观察,左瞄瞄右看看,转着圈看了几遍,仍看不出所以然来。 他答道:“公子,四周这几条笔直的空地,是大路,这我见公子画的多了,至于其它的……那我就不知道了。” “这正中间,就是我们居住的朱仙镇,”赵楠端着茶盏,俯身过来指点道,“东西南北四条大路,每一条都用水泥铺面,路两旁全部是杨柳树,依次是人行道,花圃,最后是连成片的别墅区。” …… 第四十五章 祸不单行 “整张画面,都是属于我们的土地,”赵楠喝了一口茶,指着画面继续道,“通往汴京的这条大路,水源充足,水陆两路通衢,我们不修别墅区,盖成各种工厂,用我们的驼队,经丝绸之路,把产品卖到全世界。” 听到这个大手笔,管家惊得合不拢嘴,这么大的规划,那得花多少钱,那得请多少人做工啊? 照此下去,不出两年,那朱仙镇岂不是比整个京城还大好几倍? 仿佛看出了管家的疑虑,赵楠道:“汴梁城长宽约七里,我们朱仙镇的长宽将达到约百里。”他看了看管家错愕的神色,微微一笑,“以后还会扩大一倍!” 管家顿时有种眩晕要跌倒的感觉,他赶忙伸手一把扶住案头,稳住身形。 管家心想,这也太吓人了,好家伙,好家伙! 等管家缓过神来,才想到了来找公子的目的。于是恭声道:“公子,那些高产农作物,堆满了各个大型仓房,你看是否能卖掉一些换成银子,腾出点地方,放水稻蜀黍等物资。” “呃……”赵楠思索了一下说道:“南瓜留籽后,可以处理掉一些,土豆红薯玉米往贮存马蹄铁的库房多倒运一部分,留作它用。” 南瓜上市,有几家买回去舍得吃了,精巧的花纹,别致的造型,家家都当做玩具或者是摆件放到家里供人欣赏,毕竟物以稀为贵,可遇可求不是。 没几天,大雪纷飞,整个汴梁城银装素裹,进入了漫长的冬季。 朱仙镇周围的蔬菜大棚,全部都种上了各式菜蔬,一排排,一行行,绵延数里,气势恢宏,蔚为壮观! 赵楠接连察看了几个蔬菜大棚,长势都非常喜人,尤其是辣椒,绿的娇嫩,红的欲滴,生机勃勃。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夏日,天花肆虐,冬日,暴雪又至。 没人能够想到,这场雪,飘飘洒洒竟然一个多月没有停歇,积雪盈尺,眼看没有一丝要晴开的希望,狂风暴雪又至,冰天雪地,风雪交加,下得家家都无米下锅,断了炊烟。 汴梁城,车马难行,行人稀少,罕见人迹。 皇帝在御书房内,看着各地发来的求救奏章,坐卧不安,手里拿着奏章看了一遍又一遍,踱来踱去,一时不知该从何入手。 入冬以来,各地已三次开仓赈济,粮仓的粮食已经见底,但还是远远不够。 数十天的大雪,老百姓的日子究竟能不能揭开锅?能不能坚持到开春?会不会冻死人?最重要的一点,无饭可吃的老百姓会不会暴动?…… 一长串的问题,让皇帝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一旁的王恩恭声提醒道:“官家,与其在宫里着急,还不如出去走走,说不定会有良策。” 皇帝一拍脑袋,就像忽然开了窍一样,“哎呀,你瞧瞧,朕真是忙糊涂了,很久都没腾出工夫下去体察民情,”他终于坐了下来,想了一下吩咐道,“王恩,不要声张,叫丞相陪着朕一起去就行,就到城外去看看。” 三个人,三匹马,艰难地行走在官道上,雪花飘飘,丝毫没有要停止的迹象。 冒着严寒,三人到了城外一个不大的村庄,叫刘家庄。老远就传来一户人家吵架,还夹杂着小姑娘哭喊的声音,皇帝止步看了王恩和赵普一眼,就快步走了进去。 家里的火炉烧得通红,锅里水花翻滚,一个小姑娘拉扯着女主人的腿不断的哭喊着:“娘,我饿,我饿!” 男女主人正在推来推去争夺半袋粮食,谁也不肯撒手,男主人要将米下锅,女主人死活不肯,一时争执不下。 赵普不解的问:“水烧的滚开,小姑娘嗷嗷待哺,等米下锅,小娘子为何不肯松手?” 女主人闻言,顿时泪如雨下,小声啜泣,只是死活不肯松手,也不说话。 赵普用疑惑的目光看向男主人,他的脸憋得通红,低着头,慢慢松开手,好久才说了一句话:“这是粮种!” 皇帝他们闻听,大吃一惊! 粮种太重要了,它是一个家庭的命脉,失去了粮种,就意味着来年颗粒无收,一年都没有饭吃。 寅吃卯粮的后果很严重,他们当然知道,今天饱餐一顿,明年将顿顿无饭可吃。 道理谁都明白,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不吃粮种,可能活不过明天,何况还有小孩子呢? 正是怀着这种矛盾心理,夫妻二人才会推搡拉扯,僵持不下。 一种愧疚感顿时涌上皇帝的心头,这是皇帝的无能与失职,朕对不起朝廷的子民啊! 女主人接过粮种袋子,抱起小姑娘,靠着炕沿嘤嘤哭泣。 男主人面色尴尬的给他们三人各自倒了杯滚烫的热开水,才招呼他们坐下,围炉说话。 男主人自我介绍道:“在下刘大,贵客初次登门,有失礼仪,还望赎罪!” 赵普看了一眼皇帝,知道是该自己问话的时候了,道:“刘兄!你能不能说说,怎么就到了非要吃粮种的地步?” “不瞒几位,左邻右舍,亲戚朋友,该借的都借了,”刘大看着哭泣不止的妻女,眼眶里的泪光闪烁着,长叹了一声,“家家都差不多,几乎都断粮了,有的人家甚至早就吃完粮种了。” “那,他们以后的日子……”赵普疑惑而又担心的问道。 “哎!都怪我自己。”刘大懊悔的抱着头道,“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我没能去赵楠的工坊上工,才落得这个下场。我有几个兄弟都在赵公子那里做工,他们不但住房子免费,还能免费分到不少粮食,还有南瓜,土豆,红薯等。” 皇帝等人无一不邹眉头,都在想这几种东西从来没听人说起过啊!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我家多亏几个兄弟帮衬,才省下了粮种,挨到了今日,我家闺女吃了红薯土豆,总是贪嘴想吃,可我又不能总是张口和兄弟们要,他们也都不容易,都是活命的口粮啊!”说着就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刘大的泪水带走了心中的郁郁和委屈,赵普方小心问道:“刘兄,你刚才提到的土豆、红薯、南瓜,是何物?哪里才能见到呢?” “我兄弟家里应该还有,只是离这里有十几里的路程,在朱仙镇附近,这个天……”刘大有点丧气的说。 “天气无妨,”赵普看了一眼皇帝赶忙道,只要能解决粮食问题,即使出动千军万马,千里奔袭也在所不惜,何况区区十几里?“刘兄只需让我等见到此物,我保证想办法让你拿回一部分来,替你省下粮种,同时还让闺女一饱口福,如何?” 赵普开出的条件太诱人了,想都不用想,刘大就起身道:“三位仁兄,宜早不宜迟,那咱们现在就走!” 十几里的路程,几个人硬是走了几个时辰才到了。沿途看见一排排的别墅树木,顿觉汴梁城生机勃勃,焕然一新。 皇帝暗暗与上次夏天来朱仙镇相较,感觉这里的冬天又是一番新气象。 而到了朱仙镇附近,丞相和王恩,才真正领略到什么是“富裕小镇”,马路宽阔笔直,所有的道路均是雪水在流淌,丝毫不影响车马通行,应该是撒了一地咸盐。 高楼大厦林立,工厂成排,烟囱冒烟,人们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相比汴梁城,这里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年轻、充满活力又和谐有序的世界。 赵普虽然无数次听官员汇报过这里的一切进展,当亲眼见到这么多工坊开工时,还是震惊不已,太先进了,也太魔幻了,只觉得自己身在梦中。 刘大找到了兄弟刘二的别墅,铁艺围栏,水泥地板,院落宽大,气派堂皇。 适逢刘二收工回来,几个人上前互相见过礼,刘二听明来意,呵呵一笑道:“好说,小事一桩。请几位兄台家里坐。” 不多时,茶盏奉上,几人落座闲谈。 “我在农场做工,公子知道,这场雪灾时间超长,会有许多家庭口粮入不敷出,就给我们做工之人,人人都发了高产农作物,才得以挨过饥荒。”刘二眼神里充满尊敬,颇感自豪地说道,“这段时间,我正好负责翻拣土豆,公子库仓里的粮食都堆成了山,所以我对发粮食的事情还是比较清楚的。” 皇帝心里又是一惊,粮食堆成山?这得多大的手笔?朱仙镇养活了真多人,受灾持续时间历史罕见,却还能堆粮如山,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做到的?…… 皇帝怀着十万个为什么,迫切需要答案,因为这直接关系着他的皇位能否安稳。 刘二说着,起身很宝贝得揭开了一层厚厚的粗布,堆放在床底的红薯、土豆、玉米、南瓜,个个仿佛戏台上的主角一样闪亮登场,一一亮相。 几人都起身过来围观。 刘大惊呆了,性命攸关的吃食,床底竟然满满当当塞了一地,这么多,弟弟五口之家一年也吃不完啊! “哥,”刘二看到刘大惊诧的表情和羡慕的眼神,估摸着大哥家的粮食也不多了,“你走的时候,提上几篮子,我也吃不了多少。” 刘大心里直嘀咕,俺兄弟真土豪,没想到竟然如此豪横,金不换的口粮,在他嘴里可以用篮子蒯,还是几篮子。 想到饥饿难耐的闺女,傍晚就能饱餐到美味可口的饭菜,刘大心里乐开了花,眉头舒展,心头的阴郁一扫而光。 …… 第四十六章 私访 皇帝则先是死死的盯着那块厚厚的苫布,又发现刘二身上穿着的,居然也同样是这样一块苫布,看上去十分臃肿,但他举手抬足之间,动作却一点都不显迟缓笨拙,引起了他的好奇。 “刘兄!”皇帝双手施礼道:“朕……真,很好奇,你穿的是什么衣服?看起来笨重,动作却很灵活,为何要穿的这么厚重呢?” 刘二闻言回道:“这位兄台,你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刘二满满的自豪感,扭动了一下身躯,用手指拽了一下胳膊上的苫布,接着做了几个上下蹲及左右跳跃的动作,“这叫棉衣棉裤,朱仙镇的人,人人都有,保暖防冻,我们干活的人正是靠着它,天寒地冻也能正常出工。” 赵普一听棉衣保暖防冻,脑海里顿时出现了千万种用途,比如将士行军打仗,禁军皇城巡逻,官员凌晨上朝,商人远行易货,小贩沿街叫卖,以及行人出行,都离不开棉衣,一旦棉衣普及开来,冬天的市场也会繁荣如常,不再受天气限制。 皇帝同样强忍住内心的激动,道“刘兄,你的棉衣真的如此神吗?能否让朕……真的让我试穿一下呢?” “当然可以,我还有一身备用的,”说着就转身到隔壁的卧房取了过来,“这套棉衣裤我没有穿过,只是大小不知道是否合身。” 他接过棉衣喜不自禁,连声道:“无妨,试穿一下,不碍事的,”说着脱下里外好几层的金丝玉织,穿上了棉衣。 皇帝是不能随便穿别人衣服的,有违祖制,亵渎一国之尊的威严。赵普和王恩拼命朝赵匡义使眼色阻止,都直接被后者无视了。 “呀嗨!”皇帝刚穿上一会儿,暖意融融,如同在皇宫暖阁里一般,再也不想多看一眼王恩手里的锦衣华袍。由衷的赞叹,“这棉衣果然是保暖啊!几息间,浑身灼热,竟微微冒汗!朕……真乃神物啊!” 听圣上如此不吝言辞,夸赞民间之物,赵普、王恩都是头一次听到。评价如此之高,二人当然也都很想亲自穿上体验一下。于是,四只眼睛眼巴巴的瞅着棉衣不放。 皇帝极尽夸赞之词,但丝毫没有要脱下棉衣的意思。 王恩会意,知道圣上想拥有这套神物,又不便暴露身份让人家敬献,于是马上掏出一大锭银子,恭敬地奉到刘二面前,请他笑纳。 刘二自是不舍,但登门者是客,又随哥哥而来,不能怠慢,只得忍痛割爱,收下银两。 赵普正欲详问刘二有关农作物之事,皇帝开口问刘二道:“你说的公子,他人可在朱仙镇?” “正是。”刘二道,“公子没有大事要事,从不轻易出门,除了工坊和地头,就在书房里。不过,”刘二提醒道,“一般人是进不去朱仙镇的,有陆战队站岗盘查,想见到公子更是需要有人引荐方可。” 王恩一听心里不悦,圣上堂堂九五之尊,在大宋王朝要见一个白衣,还需人引荐,这公子也太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了吧? 皇帝心怀江山社稷,担心朝廷动荡,自是不以为意,让刘二想法子通融一下,他要尽快见到公子赵楠。 其实,赵匡义仨人一出皇宫,锦衣卫就得到消息,他们出城门、访庄户,又紧赶慢赶到了朱仙镇,这一切,赵楠尽在掌握中。 赵楠猜到了赵匡义此行的目的,雪灾当前,朝廷早已无粮可赈,多半是为了粮食而来。因此早就吩咐下去,若有人求见,直接带到书房便可。 刘二哪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见到公子?无非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到门楼跟前问了一下陆战队的值守,没想到几人径直被人带到了赵楠的书房。 赵楠闻禀有人来访,心知是皇帝老儿到了,便不紧不慢的出来迎客。 皇帝初见赵楠,久负盛名的第一才子是温文儒雅,玉树临风,饱读诗书,礼仪有加。 他俊秀非凡,风迎于袖,嘴角轻钩,挂着浅浅的笑意,一双透澈明亮的双眸蕴着无穷的吸引力,看似柔弱的身体却为他增了几分书生气息。 皇帝眼下有求于赵楠,因此他满面谦和的笑容,礼贤下士的姿态摆得极低,见赵楠微微施礼,急忙跨前一步躬身,道:“今日来拜访公子,唐突叨扰,还望见谅。 赵楠连忙摆手道:“兄台何必如此,我当不起!” 一旁的赵普施礼完毕,诚恳道:“公子当得起!公子先是找到了南瓜土豆和红薯玉米粮种,如今又发明了可以保暖的棉衣,从此天下再无饥寒,造福万民,遗泽千世,公子之功德当世无人能及!” 公子连忙摆手道:“兄台过誉了,不敢当,愧不敢当!” 皇帝朗声笑道:“公子莫要过谦,你凭一己之力,却能解朝廷之忧,造福桑梓,如此丰功伟绩,就是封侯拜相,也绰绰有余,他说你当得,我也说你当得!” 赵楠淡然一笑,既没有谦辞,也没有得意,只是起手作了个请的姿势,步入书房。 刘二到了书房外,就声称自己有事,要和哥哥先走一步。 赵楠情知刘大老远赶来,也不容易,就特意让他留了下来。 书房的桌子上,摆着几盘蒸熟的土豆、红薯,还有生的南瓜和玉米。 “请问公子,这……”赵普话未说完,就被赵楠摆摆手打断,道:“四位先尝尝味道如何!” 红薯的香甜,土豆的甘面,南瓜的甜美可口,味道鲜美,清香四溢。 几人每吃一口,就点点头,顾不上用词语形容胃口的满足感,只是一个劲的说着“好吃,好吃!” 这时候,赵楠才慢条斯理的开始介绍它们各自的名称特性,以及惊人的产量。 “汴梁现在的水稻,一般亩产三百斤就算高产了,我的玉米,亩产达千斤以上。” “什么?”赵普吃惊的问道。 “这是红薯,亩产四千斤以上。”赵楠指了指皇帝手中的美味。 “这……”赵匡义惊得嘴巴合都不上了。 “这是土豆,亩产五千斤以上。”赵楠又指着王恩手里的美味说道。 刘大连着好几顿没吃过饭了,正在滋滋有味的大口啃着南瓜。种地之人,对庄稼的产量天生就敏感,一听几样东西如此高产,动辄几千斤,早就听痴了,于是双手捧着南瓜停顿在那里,一动不动,想听听它的产量。 “你手里的南瓜,亩产能达上万斤。” “噗哧”一声,刘大手里的南瓜掉到了地上,摔的稀碎。 太震惊了!刘大“噗通”一声就跪到地上了,声泪俱下:“公子,求求你给我点南瓜籽吧!开春我种上二亩南瓜,就算有天大的灾害我也能扛过去,就再也不用怕全家人被活活饿死了!” 刘大说着,跪地磕头如捣蒜。 赵楠理解刘大为一家人求活路的心情,赶忙双手搀扶他起来,道:“兄台,我马上就命人给你准备好南瓜籽,你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刘大感激不尽,忙叩谢了,不停的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这是开心的泪水,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净遇贵人了! 皇帝更是狂喜,觉得今日出宫,是他登基以来,最英明的决策。令帝王寝食难安的粮食问题,是个亘古难题,而从今往后,粮食短缺,将变成历史,他赵匡义正是为数不多的历史见证者之一。 王恩也早已抛开心头的成见,尊赵楠为天人。眼前随便挑一样作物,都能流传千古,名垂青史,何况几样摆在一起呢? 赵普深施一礼道:“公子,此物产出丰硕,我等能有幸见到品尝,实是不虚此行。只是……” “只是百姓无米下锅,有的断炊多日,恐比刘大还艰难几分,外面冰天雪地,只能坐以待毙,公子……”毕竟是想大量索要口粮,赵普难以启齿,皇帝接过话茬道,“……公子……可有存粮救急?”他终于腆着老脸把话说完。 王恩看着九五至尊的皇帝,一国之君,竟放下身段和一个老百姓求粮食,自己都觉得汗颜,不忍直视官家的窘态。 家国天下,以民为本。民不安,则国不稳。粮食事关重大,皇帝当然深晓其中的利害。 “我有一年两熟的水稻,也是收获丰满,”赵楠把有益于老百姓的饭碗的底牌全部亮出来,希望朝廷加快速度推广。“粮食不是问题。” “稻米还能一年两熟?这……不大可能吧?……怎么可能呢?这……”刘大再次被震撼,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先是身不由己站起身来插话,随后就是近乎喃喃自语的不断摇头,又慢慢坐到椅子上。 “当然是真的,今年夏末就试种成功了。”赵楠看着刘大吃惊的表情解释道。 皇帝点点头,粮食没问题,那就好办。“公子,那就谈谈你的价钱,我等回去上奏朝廷,愿全力促成此事。” 赵楠想了一下道:“稻米常价即可,这几样蔬菜吗,我千里迢迢从西方运来,自然要贵一点的。” 皇帝闻听稻米常价,刚稳住心态,就听赵楠说蔬菜要加价。 …… 第四十七章 蔬菜 皇帝暗暗骂道,果然是商人作为,人一有钱心就黑了。凭你狮子大张口,发国难财,朕会记住你这笔帐,待大灾过后,慢慢算。 赵楠思虑了一下,“那就稻米三倍的价格吧。” “好,一言为定!”原以为赵楠会漫天要价,一听价钱如此低廉公道,当下拍板。 “呃……”皇帝有点难为情的看着赵普。刚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令他这个天子汗颜。才要完粮食,再提棉衣的要求,是不是显得自己太贪婪了些?因此提醒赵普。 赵普忙拱拱手道:“公子,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说出来就是了,远来者是客,兄台尽管吩咐。”赵楠回礼,不卑不亢道。 “承蒙公子抬爱,那我就不客气了!”赵普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南瓜上的花纹,“此物可充饥,只是老百姓还欠缺一样,那就是御寒之物,公子手中的棉衣,可否愿意献出,为妇孺老人的冬天遮挡冰寒。” “当然愿意,能为百姓做点事,也一直是我的初心。”赵楠很爽快的就一口应了下来,并无半点不舍的表现,“只是,这棉衣不比眼前这几样蔬菜这般简单,它需要采收,去籽,弹花,封面等工序,须由特制的工具才能完成制作,短时间内,还只能由我来做。” “那,老百姓负责种植,你这里负责加工,这样可行吗?”皇帝道。 “的确,这样最好不过。”赵楠颔首同意。 既然这些国之重器都达成一致意见,皇帝就恨不得马上临朝,与文武大臣商讨粮食蔬菜赈济方案,安排马车尽快把这批物资送到灾民手里。 皇帝等人起身正欲与张南告别,管家掀起门帘,几个下人端了几盘瓜果菜蔬进来摆在几上,菠萝、花生、嫰玉米、西瓜、黄瓜、西红柿进门来。 黄瓜顶花带刺,翠嫩欲滴;西红柿像一颗颗光彩夺目的红宝石,火红娇艳;玉米金黄,色泽诱人…… 皇帝立时放下准备行礼告别的手,眼瞅着一桌子果蔬,瞪大眼睛疑惑的问道:“公子,这却又是何物?朕……真没见过。” “除了黄瓜,这都从是西域带回来的稀罕品,大家如果有兴趣,不妨尝尝鲜!”赵楠说着,顺手从果盘里拿起一块西瓜,咬了一口,招呼他们道,“嗯,味道不错,你们要不要尝尝?” 王恩见皇帝想要伸手,忙用眼神制止,他先拿起熟悉的黄瓜咬了一口,顿时口舌生津,清香满腔,冬天能吃到顶花带刺的黄瓜,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皇帝看他一边咀嚼,一边闭眼享受的样子,也忙拣起一块西瓜,鲜红的瓜肉,还没有吃到嘴里,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学着赵楠的吃法狠狠地咬了一口,一种独特的清甜沁入心脾,暗赞道:果然上品,甜津津的,入口即化,越吃越爱吃,胜过朕吃过的一切水果! 他又拿起西红柿,轻轻咬一口,酸甜适中,肉肥汁厚,感觉又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味蕾世界!回味无穷。 刘大在刘家祠堂得知他家祖宗十八代全是种地的,他本人也跟庄稼打了半辈子交道,只知道土地是养活人的,却难以想象,贫瘠的黄土地上,既然也能种出这么多仙品来。 莫非,眼前的公子真是神仙不成? “公子,请你收下我吧,我不会别的,但会出力种地,只求有一口饭吃就行。”老实本分的刘大,一刹那就决定留下来,跟着公子种地,不为别的,只为跟着自己苦了十几年的娘子和闺女,也都能品尝到这天上的美味。 “你只要愿意种地,我当然欢迎。”赵楠看着刘大说。 “愿意愿意!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侍弄土地,帮公子种好仙品。”刘大深施一礼,他已显沧桑沟壑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喜悦的泪水再次流出来,滴到地板上。 此时,刘二在书房外求见。 赵楠示意管家,让他进来。 “禀公子,”刘二躬身施礼,有些为难地说道:“小人在回家的路上,恰巧见到侄女来寻找我大哥,走了几个时辰的雪路,又累又饿,哭着喊着要寻她爹,我屡劝不住,只得冒昧引她前来……” “无妨无妨!”赵楠朝管家摆了摆手,贾如到门外把一个小姑娘带了进来。 只见她头发蓬乱,面黄肌瘦,眉毛和睫毛上都挂着冰霜,小手不停的替换着在口边用哈气哈一下取暖,但目光坚定,面对书房里这么多陌生人,没有丝毫怯意。 刘大忙起身抱住闺女,心疼的问道:“刘娥,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又走了这么远的雪路?” “爹,我饿,我就偷偷跑出来跟在你后面找吃的,”小姑娘说的很轻松,好像忘记了路途的遥远,忘记了一路之上数不清的摔跤。目光落到几案上摆放的的各色美味上时,便怔怔地看着,一言不发。 赵楠看小姑娘饿坏了,就故意把红薯土豆拿开,只是把西瓜递给她说道:“你先吃这个,那两种难消化,你饿极了,不宜吃。其它的东西你可以随便吃个饱!” 等小姑娘吃了几块西瓜,张南才一一告诉她各种水果的吃法,最后端过来红薯土豆。直到小姑娘狼吞虎咽地吃了个肚圆,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道:“爹,真香!真好吃,可惜我吃饱了,这么多好吃的,想吃也吃不下了!” 刘大不停地擦拭着泪水,“娥儿吃饱了就好,一会儿回去接你娘,以后咱们一家人再也不会挨饿了!” “爹爹说话算话吗?我以后再也不饿肚子了。”刘娥将信将疑的仰头看着刘大。“是真的,公子答应收留咱们一家人了,还不快谢公子救命之恩!”刘大把刘娥拉到赵楠面前道。 “小女刘娥,感谢公子救命之恩!”刘娥鞠躬施礼道。 刘娥! “刘娥?” 赵楠看着在眼前施礼的刘娥,最多也就十三四岁,姓名年龄都暗合人称“北宋武则天”的刘娥。 刘娥她出身社会下层,家境贫寒,却最终实现人生逆袭,到达权力的顶峰。 作为宋朝第一位拥有实权的垂帘听政的皇太后,她开创了宋朝皇太后摄政的先例。 想到此,赵楠就决定让刘娥开开眼界,日后为自己所用。道:“闲来无事,我正准备到蔬菜大棚去看看,你们可愿意相随同去?” 皇帝本来早就着急回去上朝议事了,只是看到皇宫里不曾见过的美味,便迈不动腿了。又闻听赵楠提到蔬菜什么棚,就更期待了,因此连忙道:“我等正好无事,同去同去!” 几个人踩着厚厚的积雪,抵达朱仙镇湖边的蔬菜大棚基地。 放眼望去,一排排宽敞明亮的白色塑料棚绵延几里之外。 进入第一个棚内,一片绿色铺展在眼前,仿佛一块无边无际的地毯上点缀着无数红色的宝石。熟透的草莓深红色,好似一颗颗玛瑙;没有熟透的草莓是大红色,好象一盏盏灯笼挂在树梢;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诱得人垂涎欲滴。 “各位兄台可以随意品尝。”赵楠说着蹲下摘了一个塞到了嘴里。 刘娥弯下腰,掀开叶子,也摘下一颗塞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汁沁入心肺。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到这般美味,她开心的跑来跑去,挑着,蹦着,吃着。 其他人自然也不甘落后,精心挑选,争着比着谁的草莓大、红,棚内笑声交织成一部快乐的交响乐。 皇帝眼冒绿光,各种羡慕,搭一个架子,铺上几片透明的布,点燃火炉,竟能在万里雪飘的野外,营造出一个春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春天! 真是太了不起了! 一众来到种植向日葵的大棚,向日葵竞相绽放,放眼望去犹如金色海洋,金灿灿的花瓣生机勃勃,一团团一簇簇胖嘟嘟的,蔚为壮观。 采摘草莓,看罢向日葵,他们还一一观赏了其它大棚里的西葫芦、豆角、辣椒、菠菜等等。 蔬菜大棚里五颜六色的瓜果,使宋太宗产生了一种错觉:都说皇帝贵为天子,拥有天下财富,但是他的大宋王朝,一丁点都不及朱仙镇,甚至还不如拥有一个蔬菜大棚这般得意快活。 朱仙镇有醉人的美酒,闲娴的清茶,喷香的豆油,飘香的瓜果,甚至有暖和的棉衣……而他自己呢?身为帝王,并没有哪一样是属于他的。 君臣三人在回去的路上,不停的谈论着朱仙镇的富有,当然也绕不开一个话题,那就是赵楠的功劳。 赵楠先是造火炉,施粥饥民,无数人的生命才没有被饿死冻死;接着是治瘟疫,破淫庙,又有无数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人被拉了回来;再有就是开工坊,献棉粮。 皇帝历数每一桩每一件,都是震天之功,且利在千秋。一心为百姓,为江山社稷,这样的人不封赏,只怕寒了天下之人的心。 赵楠功在社稷,不假,可他同样也受到皇帝猜忌,萧太后出现在朱仙镇,是不是他与境外势力勾结,图谋不轨? …… 第四十八章 似曾相识 而如今,雪灾当前,百姓缺衣少食,嗷嗷待哺,朝廷根基不稳,按理赵楠应该屯粮待沽,故意激化矛盾,激起民变坐收渔翁之利,他却反道而行,抛出大量粮食,助朝廷安抚民心…… 一时间,皇帝也看不清楚赵楠的动机,捋不清他的功过是非。 于是,皇帝本着与其树赵楠为敌,不如为所我用的驭人之道,他和赵普在路上商定,决定回宫后封赵楠为国公,今后让他名正言顺地为朝廷效力。 刘大和闺女从见到蔬菜水果大棚开始,父女二人就彻底被这个温暖的新世界征服,见识完各种不同的菜蔬瓜果,刘大恨不得马上就变成大棚里的一员,当即就决定回去把娘子接来,一起到这里种菜,开始他新的人生。 刘大走后,赵楠吩咐女佣人带着刘娥去给洗她了个澡,又取了一套棉衣和新衣服换上。 等她再次出现在赵楠面前时,灰姑娘妙变白雪公主,红扑扑的脸蛋,长长的睫毛,出水芙蓉般纯洁水润。 只是,刘娥瘦弱的身材还有待于营养滋补。 赵楠看着刘娥,满意地点点头,衣服还算合身,书包也干净整洁,便招呼管家,让人带她到朱仙镇的学堂去上学。 刘大回去后,只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把半袋粮种和家里的土地都无偿托付给了别人,就匆匆带着娘子返回了朱仙镇。 夜已深,刘大带着娘子苗氏第一眼见到干净漂亮的闺女,简直不敢相认,刘娥开心的扑到娘的怀里,甜甜的喊了几声“爹、娘”,夫妇二人才醒悟过来,直夸闺女是有福之人,遇上了公子。 刘大夫妇与赵楠行过礼,娘子自我介绍,她叫刘苗氏,名唤苗小玲,容色娇艳,眼波盈盈,是个美貌的少妇,娇羞一笑,玉颜生春,双颊晕红,顾盼嫣然。 初见小玲,赵楠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在哪里见过,却似乎没有一点印象。 苗小玲对赵楠的救命之恩,却是刻骨铭心,赵楠出手相救的场景,可谓是惊心动魄,至今历历在目,她怎么可能忘记眼前的恩人呢? 两年前,赵楠在城外暴揍潘龙,单挑禁军,从魔爪里救出了苗小玲。 那时起,苗小玲就对他爱慕有加,一颗心早已给了赵楠。 不久后,遭遇雪灾,赵楠在城外刘家庄附近施粥,苗小玲见恩公到了,便主动接近他,帮他干这干那,跑腿煮粥。 每到饭点,她都会主动地把一碗热粥递到赵楠的手里,生怕他饿着肚子,苗小玲就是这样默默的回报着。 盛夏消暑,小玲带着刘娥到诗会看热闹,又亲眼目睹了赵楠独占鳌头,天下第一才子的风采。 爱慕之人,文采斐然,名动天下,小玲的心里有如小鹿乱撞。 她自知赵楠的名望如日中天,今后只怕再也无缘得见,便把这一幕深深地埋在心里,连同心里炽热的爱意一同雪藏起来。 而眼前的公子,竟然就是她心里念念不忘的赵楠,小玲顿时紧张得花容失色,当下慌得手足无措,只好把目光移到刘娥身上,不敢直视公子。 只等赵楠亲自带着他们一家三口,到了一幢新的别墅里,刘大和刘娥开心的四处看着属于自己的房子,而小玲则是静静的站在客厅陪着赵楠。 灯影下美人如玉,一个曼妙婀娜的身影,看得赵楠心头一荡。 淑静娴雅,她也许算不上倾国倾城,但搭配着那周身的娇美气质,却是格外地摄人心魄。 赵楠正在欣赏着苗小玲的婀娜曲线,她却身不由己的抓住了赵楠的双手。 赵楠愕然,一时失神顿在那里。小玲一咬牙,索性拥抱住赵楠一动不动,一种久违的甜蜜洋溢着全身,她渴望被拥抱的身子有点微微发抖。 赵楠心知小玲是一时失态,赶忙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后背,干咳道:“那个,嫂子,不早了,我就回去了,有什么需要,明天直接找管家解决。” “公子,以后你叫我小玲吧!”她低眉顺眼的嘤嘤道。 “那好,小玲,是吧?早点休息吧!”赵楠说完转身离开了别墅。 赵楠一觉醒来,一睁眼,就在自己的卧室里,看到了那个曼妙婀娜的身影,正低着头静静的打扫着房间。 “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昨个一整天我也没有饮酒啊,怎么会……”想到这里就唤管家道:“管家!”闻听公子呼唤管家,小玲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到床前柔声道:“管家一大早就奔落霞楼去了,他还特意嘱咐我照顾好公子的饮食起居。” 小玲停顿了一下,小玲似乎给自己打气,“公子一个人生活,身边没有个贴身女子照顾不行的,只要公子愿意,我随时随地都可以照顾公子。”说着又低下头,脸颊绯红,喃喃自语道,“我一夜没睡,泡了几个时辰澡,天不亮我就到了公子这里……就是希望能侍奉公子……” 赵楠正想着推托之词,小玲早已解衣,成熟女性特有的美浑然天成,风光无限地展示在他面前,他还在一片混沌中,小玲紧紧地抱住了他,亲吻着他的嘴唇…… 崇政殿。 早朝。 赵普才把昨日朱仙镇之行的见闻及感受,详说了一遍。 “诸卿,方才丞相之言,我想大家心中早有计较,赵楠一介白衣,却屡立救世之功。他心系家国的操守和高尚的德行,为大宋的读书人树立了一个标杆。”皇帝双手放在龙案上,身子微微前探,看向众臣,“朝廷一向赏罚分明,不赏,为朝廷分忧之仕定会寒心,要赏,那赏什么?赏官职还是爵位?” “禀圣上,”兵部尚书吕端出列奏道,“臣以为,该封官。官员享朝廷俸禄,也理应受朝廷约束,官员个人的聪明才智理应献给朝廷,此乃双赢之举。” “禀圣上,吕尚书的观点臣不敢苟同。”许国公吕蒙正出列启奏,“臣意见相反。一介白衣,不懂官场规矩,不知朝廷律法,若委以重任,一旦作出过格之事,最终丢失颜面的还是朝廷,届时悔之晚矣。” “嗯……赵卿,你怎么看?”皇帝犹豫了一下问赵普。“圣上,臣以为封爵稳妥。其一,赏官,不一定有适合赵楠的职位,其二,朱仙镇几乎隔日就有新的工坊问世,即便朝廷有适合他的职位,他也完全脱不开身,因此,赏官不如封爵。” 金銮殿上的王恩忍不住掩袖暗笑,明明是昨个路上内定的事,旨意已拟好,何必大费口舌再争执一番呢? “好!就依赵卿所言,封爵。”皇帝点点头,看向身后的王恩,“传旨,朱仙镇才子赵楠,屡为朝廷分忧,救百姓于水火,克天花、造炉火、丰稻米、又培植红薯、土豆、南瓜、玉米等高产农作物问世,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世世代代惠泽大宋子民。” 皇帝停顿了一下,看向文武百官,提高嗓门,“封赵楠为大宋南国公!赏赐绢一万匹,珠宝十斛,银子一万两。封地吗,就把朱仙镇给他了。” 圣意下达,赵楠的功劳一件件摆在那儿,自然无人反驳。接下来,朝廷平价买粮赈灾济困,众臣欣喜,高呼“圣上圣明!” 寇准前往朱仙镇宣旨,同时也带来了运粮的兵马。 朱仙镇的男女老少,得知公子被皇帝钦封为国公,一个个皆扬眉吐气,他们身份自然也被抬高了许多,国公手下的人出行,遇人自然会被高看几分,给自己也带来了莫大的荣耀。 整个朱仙镇张灯结彩,洋溢着喜庆。所有人都在沸沸扬扬的谈论着公子被御封国公这件事,最高兴的人,当数当初的几十个兄弟,小玲等人自不必说。 冰天雪地,也丝毫阻止不了人们口口传颂,天下第一才子赵楠被封为国公的热情。 朱仙镇家家户户都杀猪宰羊,热热闹闹的庆贺这个非比寻常的日子。 汴梁城的赵志英听到这个消息,暗暗思忖道:“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对赵楠更是倾心不已。 也有少数几个波澜不惊之人,管家、展昭、穆统帅、萧燕燕等,知公子掌控者一个南宋朝廷,公子对皇位都不屑一顾,况一国公乎?何喜之有? 寇准率军队把救命的粮食一车车从朱仙镇拉了出去,再由朝廷转运到全国各地老百姓的手中,这场漫长的雪灾,因粮食及时送达,平息了一场可以预见的大暴动。 赵楠把丝绸都赏给了属下,成色上好的,留给了穆桂英、萧燕燕、小玲、刘峨等人。 刘娥拿着漂亮的绢丝,在家里开心地转圈,以各种角度在身上比划着衣料,时而围起,时而披在肩上,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作为回赠,赵楠吩咐管家,采摘了许多新鲜果蔬,不时的往皇宫运送几大车,以表姿态。 皇宫里的太监宫女,数九寒天亲眼看见碧绿的蔬菜,挂土的瓜果,脸上那个稀罕,那个吃惊,让朱仙镇送菜的人咧嘴鄙视,“以前谁不羡慕金碧辉煌的金銮殿呢?可今日来到这里,才发现金銮殿比朱仙镇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几车平常的蔬菜都惊奇不已,真是土老帽。” …… 第四十九章 旧事 见多不怪,朱仙镇的人见多识广,就是这么牛叉!好像个个都是国公一般,走到哪里都神气活现,自带气场。 国公,只是一个爵位,并无实职,因此赵楠并不需要每天上朝点卯,每日仍在朱仙镇逍遥自在,谋划着未来。 春节临近,赵楠忽然想起了久违的芝麻糊、芝麻酱等,这可是后世年节时的必备品。 大年夜,一家人围坐在火锅边,却没有芝麻酱,情何以堪? 中原种植芝麻的历史悠久,大宋遍地都是,主要用途就是制成小磨香油。 之前,赵楠都把精力都放在了高产农作物和蔬菜大棚上,忽略了芝麻的存在,也一直没有腾出手来,做一碗喷香的芝麻酱或芝麻糊。 说干就干,及时赶工,说不定还能在节前给大家发一波福利。 慕容宫、石开、铁牛等召之即来,赵楠在聚义厅统筹安排,从芝麻的筛选、烘焙、研磨,到罐装等各个环节皆落实到人,分头行动。 当小年的鞭炮声响起,大宋第一罐芝麻酱制造了出来。 芝麻糊更简单,赵楠将糯米研磨碎,加点碎芝麻,配清水熬制即成。 越是久负盛名的美食,烹饪越是简单! 现在的朱仙镇兵多将广,大家就在聚义厅里摆了几十桌火锅,小年相聚一堂,不为别的,只为尝一口这浓稠的芝麻酱。 大厅摆满了桌椅,桌子上堆满了蔬菜大棚采摘下来的新鲜食材。 牛肉、羊肉、菜蔬,都成了配角,今晚的主角就是每人面前一小碗调和好的芝麻酱…… 这种场合,当然少不了曹尚飞这种骨灰级的吃货,千里迢迢到信阳寻找毛尖,只为回来能吃上一顿烧烤! 曹尚飞第一口涮羊肉,就实实在在的沾满了芝麻酱,吃到嘴里,那种复合味的咸鲜香甜,醇厚悠远。 “大哥,芝麻酱遇见火锅,真是绝配啊!”曹尚飞大口吃着,嘴角上糊满了芝麻酱,“太香了!再来一口芝麻糊!” 众人赞不绝口,吃得一塌糊涂,赵楠也频频夹菜涮肉,边吃边点头,“嗯,这才是火锅该有的样子!” 刘娥在家里,端着一碗芝麻酱,苗小玲也是第一次尝试做火锅,刘娥吃到这么香的芝麻酱,羊肉还和蔬菜还没有吃几片,酱已经是第二碗了。 看着刘娥满嘴都糊的是酱,苗小玲怜爱的帮她擦了擦嘴,嗔道:“慢点吃,还有很多的!”想起前些天刘娥整天喊饿的日子,不禁泪水婆娑。 萧燕燕在家冲了一杯芝麻糊品味着,一口下去,甜香暖热的味道如一朵花在心间绽放。 几口芝麻糊缓缓下肚,甜腻腻的香味在口腔里打滚儿,又顺着咽喉缓缓下肚,香味弥漫了整栋别墅,回荡在口鼻之间,唇齿留香。 萧燕燕用勺子慢慢地搅拌着芝麻糊,不由得又想到了赵楠,她的脸像经了霜的柿子似的,通红通红。 朱仙镇经过近两年的高速发展,经济物质极大丰富,生活福利极其诱人,从房子到生活用品,基本都是赵楠发的。 生活和工作在朱仙镇的人,吃喝不愁,子女无忧,幸福感早已甩开了生活在汴梁城的公子王孙们十八条街。 赵楠的兄弟们,更是个个豪门深宅,都把家眷带来,在朱仙镇安居乐业。 太平兴国八年。 欢乐祥和的新年,就在热热闹闹的气氛中不知不觉度过。 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展昭终于探访到了赵霞的消息。 赵霞及其族人,目前正孤悬海外,身处曾经的渤海国。 闻听渤海国,赵楠有一些后世的记忆。 靺鞨,建立了渤海国。 靺鞨,正是这个苟延残喘的民族建金灭辽,为祸华夏近百年。 高句丽灭亡后被唐朝迁入营州,依附于高句丽的靺鞨人,趁武周时期的“营州之乱”建立了渤海国,靺鞨正式登上了历史舞台。 营州是武周东北的中枢重镇,除了靺鞨人以外,还生活着高句丽人、契丹人、突厥人等,民族问题突出,极易发生动乱。 六九六年,契丹首领李尽忠叛周,杀营州都督赵文翙,是为“营州之乱”。 事发后,武则天联合突厥的默啜可汗,南北夹攻营州叛军,李尽忠战死,营州之乱平定。 善于用兵的靺鞨统领大祚荣借助天门岭的复杂地形,合高丽、靺鞨之众,大败周军李楷固,逃窜到东北建立了渤海国。 现在,渤海国被辽军所灭,辽国称其为东契丹国,亦称东丹国,原渤海国的上京龙泉府,现为天福城,附属于南宋。 靺鞨人此刻正卧薪尝胆,待机而起。 赵楠想到金国,便冷哼一声,心中对靺鞨人举起了屠刀,誓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展昭见他陷入沉思,便独自端盏低头饮茶,听到赵楠冷哼,展昭抬起头来,赵楠正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大哥,赵霞嫂子口中的王命在身,正是奉父王赵廷美之命!”展昭放下茶盏道,“皇帝疑秦王赵廷美谋划篡夺皇位,这一幕与前朝的秦王李世民弑兄篡位极其相似,皇帝便改封赵廷美秦王为魏王。” “皇帝罢免了魏王的开封府尹,魏王曾经战功赫赫,威望很高,皇帝暂时令其为西京洛阳留守。” “魏王问舍求田,原无大志,嫂子屡劝父王,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欲早觅生路。皇帝虎视眈眈,终究会痛下杀手。” 赵普心知皇帝对魏王极其忌惮,便几次上书诬陷,说魏王与楚王赵德芳勾结起兵,不断造谣魏王要谋反,还说魏王府中豢养了上千死士、亲卫,引起皇帝的不满。 前年,皇帝先是迫害死了宋太祖的二子赵德昭,不久又借故软禁了四子赵德芳。 俗话说得好:“三人成虎”,随着谣言的扩大,魏王造反的事情被传得神乎其神。更甚至,魏王一些“卑劣的行径”还被顺带了出来,一时间,魏王百口莫辩。 起初,对于这个谣言皇帝并不信,但随着风越刮越大,他的心里也在打鼓,为了将祸端扼杀在萌芽之中,他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展昭停顿了一下道:“后来,魏王赵廷美遂被罢去西京留守,削去一切官职,仅保留魏王空名,闲居在家,后又降魏王封爵为涪陵县公。” 至此,赵普等人并不算完,继续捕风捉影,使劲造谣吹风,皇帝为皇权永固,也动起了歪心思。 “再后来,宋辽议和,皇帝遂以朝廷交流使为名,命魏王阖府前往辽国。” “魏王人还未到,皇帝又紧急发函照会辽国,言明魏王反叛朝廷,证据确凿,希望辽国羁押魏王赵廷美一行。” “辽国当然不理大宋皇帝的照会,顺便把魏王安置到了苦寒杂乱的原渤海国,就是现在的东丹国。” “嗯,原来如此,我总算是明白了!”赵楠叹了一口气道,“自古君王多薄幸,最是无情帝王家,全然不顾手足之情啊!” “展弟,你通知杨排风黄凤仙,让她二人务要派重军护得魏王等人周全,随后,我亲自到东丹国一趟,处理此事。” “是,大哥!”展昭汇报完毕,转身出去传讯。 南宋二年。 东丹国,上京天福城。 朱雀大街,一队衙役捕快吆喝着,驱赶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叫花子。 下令之人,叫完颜绥可,后世称他为金献祖,女真统领,任天福城府尹。 这个家伙,正是建立金国的皇帝,完颜阿骨打的曾祖父。 赵楠决定亲自动身来东丹国,就是为了寻找他,并除掉他,让以后的金国不复存在。 完颜绥可站在大街上,吩咐众官差:“本府接到王爷耶律隆庆的口谕,丞相黄凤仙几天后将会到达天福城,察查吏治民生,一定要让丞相大人看到我们天福城光鲜亮丽,美好的一面,这些衣不蔽体,蓬头垢面的乞丐,一律赶出城外。” “得令!” 官差得到府尹大人的命令,更是有恃无恐,拘捕驱赶大量吃不饱穿不暖、在温饱线上苦苦挣扎的百姓。 “府尹大人,求你给我们一条活路吧,我们失去土地,是被人赶出来的!望大人做主!” “去去去!”完颜绥可一脸不耐烦的道,“都给我轰走,不听话的锁拿下狱!” 被驱赶的人群中,就包括魏王赵廷美。 赵廷美身为大宋朝廷交流使,出国门不久,便被朝廷宣布为谋反罪遗弃,而辽国又没有救助的义务,因此落得有家无回,无家可归的下场。 魏王到了天福城,一是无辽国身份,二是没有土地,随身携带的金银花完,很快就潦倒起来。 “异国他乡,身无分文,简直是寸步难行啊!”魏王几次三番被人驱赶,无奈含悲哀叹! 他也曾去当地专门收纳叫花子的福田院,试图找个安身之所,却因为魏王既没有官凭路引,也没有保长作保,福田院不肯收留他们。 因此他们只好寻找破庙、古屋空宅栖身。 睡觉的地方勉强还能凑乎,可一日三餐,就须到城里的大户人家讨要了,又遇官差把他们往城外驱赶,魏王无路可走,连连嗟叹。 呜呼,魏王!出帝王之家,志气轩昂,立于朝堂。谁知辽国一行,引出祸殃。皇帝降罪,逐出边防。心怀怨恨,流浪异乡,为有家难回而殇。呜呼哀哉!衣不蔽体,食不饱腹,吾有何望?想汴梁绝世繁华,竟成落魄永伤。从此吾为孤魂,向东南而望。恨皇天之无情,怨地恶之不良。涕泪恸哭,血泪千行。呜呼哀哉! 赵霞搀扶着风餐露宿、颠沛流离的父王,她虽然洞悉一切,却无能为力。 赵霞,何许人也? …… 第五十章 何许人也 赵霞,何许人也? 她身材高挑,体态丰盈,言行举止端娴雅,乌发如漆,肌肤如玉,美目流盼,一颦一笑间流露着说不出的风韵,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美而不娇,艳而不俗,千娇百媚,无与伦比。 赵霞也常常陷入沉思,隐入凡尘四百余年,封印解除在即,她也该回去了。 她本是天界女神,天仙玉女碧霞元君,随元始天尊隐入人间疗伤。 昔日,天界争斗的那一幕,时常在她梦中重现。 天界。 雾霭阴霾,愁云惨淡。 中华道教与印度佛教皆称自身为天界正统,玉皇大帝被如来佛祖和众弟子困在天庭,元气大伤,修为尽失。 为激浊扬清,正本清源,夺回天庭道教传统地位,道教始祖元始天尊亲自出山,同如来佛祖争斗数月,二人真元俱损。 于是双方约定,各自疗伤,五百年后再论正邪。 如来佛祖化身成一头青牛,沐浴在印度恒河,吸收日月精华。 元始天尊则隐入华夏大地,汲取中原大地万物之灵气。纯素之道,唯神是守。元始天尊抹除了自身所有的气息。 元始天尊封印之时,为保护自己免遭伤害,仅留了一丝意念,那就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平。 道教与佛教争锋之时,如来佛祖弟子众多,元始天尊独力难支,碧霞元君出手相助,旨在维护道教正统地位。 元始天尊隐入凡间,碧霞元君也隐身大宋,化身为郡主赵霞,汲取大地万物之灵气,提升修为。 隐身修炼,必须封印自身。 封印后,隐身者便成了肉眼凡胎,与常人无异,虽心明眼亮,却无法改变什么。 元始天尊则不同于诸神,他身为道教始祖,即使封印,也能激发出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能量。 正因此,郡主在大宋眼看父王受制于人,却不能出手相帮,情急之下,她只得穿越到后世,在茫茫人海,寻找隐身的元始天尊,想方设法请他穿越过来解救魏王赵廷美,帮他摆脱困境,返回大宋王朝。 郡主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希望赵楠能读懂她的暗示,及时穿越过来,拯救赵府,拯救赵氏,拯救赵氏江山。 魏王暗自琢磨:“一边是饿死,一边是牢狱,就算死也落个饱死鬼吧,总比饿死鬼强一些,监牢里好歹也能吃口饭。” 想及此,魏王心灰意冷道:“霞儿啊!咱们老少几十口,还不如去到监牢里,总归比外面被人撵来撵去的强上一些。” 郡主泪光闪闪,“父王,咱们再坚持一下,或许……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儿啊!”赵廷美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咱们被大宋朝廷遗弃了,作为一颗弃子,他们避之犹恐不及,谁又会拿正眼瞧咱们呢?就像大宋的使节,连多看咱们一眼都嫌,何来的转机?自生自灭,就是咱们的归宿呐!” “父王,你一向很坚强的!”郡主掏出丝绢,为魏王擦拭泪滴,“父王,您老严冬都咬牙坚持过来了,眼下春暖花开,还怕冻死饿死吗?” “儿啊!想当年,为父随太祖南征北战,金戈铁马……”魏王哽咽道,“饱尝艰辛困苦,何曾有过一丝畏惧?而今,为父眼里尽是黑暗,看不到一抹亮光,挣扎是徒劳的,不如随它去吧!” “……” 郡主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相劝,眼神里流露的,只有无奈。 “你,说你呢!还不赶快出城,是想尝尝牢狱的滋味吗?”捕头朱七指着衣衫褴褛的魏王呵斥道,“再不麻利滚蛋,把你们全都抓起来,押入大牢。” “本王一不偷,二不抢,”赵廷美义正辞严反问,“光明磊落,因何就不能在这朱雀大街上行走?朝廷律法哪章哪条规定,百姓游走京城就要收监?” “吆嗬!还真看不出来,”朱七捋起衣袖,回手拔出腰刀,在魏王眼前晃了晃,“你居然是个丐王,朝廷律法岂是尔等妄议的?……” 郡主忙向前一步,挡在魏王前面,拱手行礼道:“捕头大哥,还望高抬贵手,放过我等,我们这就出城!” 捕快被打断话茬,正要发怒,一看原来眼前是个大美女,顿时收回腰刀,眉目皆笑:“嘿嘿,还是小娘子说话中听,只是……,这次我放过你,我有什么好处?……” “霞儿,休要牵扯,我倒想体验一下牢狱的不同寻常之处,捕头,你头前带路,老夫跟着就是。” “我说,你怎么不识好歹?”捕快道,“监牢进去容易,想出来可就难了,本公差看在小娘子的面上,就不与你计较了,你赶紧出城,否则,府尹大人怪罪下来,你我都吃罪不起。” “父王,咱们出城去吧!”郡主挽住魏王的手臂,暗暗用力拽了他一下,示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就对了,还是小娘子识相,免了一顿皮鞭之苦,”朱七斜眸而视郡主,轻浮道,“小娘子留下陪我做个笔录,其他人速速出城,不得耽搁。” 魏王闻听哪里肯依,大声呵斥道:“岂有此理,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身为官差,却带头欺压百姓,滥抓无辜之人,南宋朝廷还有天理吗?” 魏王这一嚷嚷,惊动了正在巡查的府尹完颜绥可,他怒声谩骂朱七,“朱捕头,你还在啰嗦什么,这些刁民顽冥不化,通通送入大狱,若生出是非,老子让你去守城门。” “来人,把这些流民收监,”朱七大声说完,压低嗓音对郡主道,“你且随我来,过几天风声过后,我自有办法放你的家人出来。” “那就有劳捕头大哥了!”郡主轻施一礼道。 府尹下令,朱七不敢有丝毫怠慢,率人押着魏王府十几口人来到监牢,逐一登记,分别关押。 听狱卒喊捕头朱七,郡主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父王,城外的家人我会想办法通知到,你且安心呆两天,我会想方设法为您申冤的。”郡主交代了几句,就随同朱七来到了朱雀大街的一条胡同里。 是一家不大的客栈,看上去有年头了,外墙斑驳,大门上裸露着几个破洞,院内虽有马厩马槽,却没有一匹马,可见生意惨淡。 店家是一对孤儿寡母,这年月,身强力壮的男子养活自己尚且不易,小娘子拉扯一个幼儿,还要开门迎客,可见度日之艰。 “小芳,有客人暂住,好生侍候着!少不了你的好处。”朱七有几分冷漠的吩咐。 “奴家明白!”名唤小芳的店家怯怯道,眼神流露出一丝恐惧,目光躲闪不敢与朱七对视。 郡主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缄默不言。 “小娘子,我还有差事要办,办完事情,我去询问一下你家人的情况,再过来与你详说。”朱七热情地说。 “多谢捕头大哥关照!小女子有礼了!”郡主低头,躬身屈膝,双手下摆于腹部,道个万福。 “不必多礼!你就称呼我朱大哥吧。今天你就住在这里,明天见!”说完看了店家一眼便匆忙离开。 郡主走过去,主动与店家见礼,“芳姐,初来乍到,还请多关照!” 店家幽幽叹了一口气,低眉顺眼的摸了摸幼子的头,什么也没说,领着孩童转身走进屋里。 郡主知道,店家应该是有苦难言,因此也不计较,只是四下打量了一番,看有哪些能帮到母子二人的活计,就只顾埋头干起活来。 洗衣服,清扫,擦拭厨房,干完活,郡主又给孩子做了一碗鸡蛋疙瘩汤。 一直不动声色,给幼子缝衣裳的小芳见郡主手脚勤快,为人至纯至善,孩子吃饭又津津有味,心生感激,便不由得叫了一声:“妹妹,你且歇歇,坐姐身边说说话可好?” “芳姐,我也正想与你聊聊呢!”郡主刷完锅,正等着洗碗,闻店家唤,便解下围裙,依偎到她身边,看她做针线活。 “你这么善良的一个姑娘,为何也要走这条路呢?”小芳叹息道,“姐我是走投无路才上了贼船,如今被人戳脊梁骨,我是无脸见人,生不如死。” 郡主明白芳姐是误会她了,便把她暂时依附朱七,欲利用朱七身份救取家人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芳姐听郡主说完,义愤填膺道,“这个挨千刀的又在打你的主意了,想当初……” 芳姐逮住郡主这个知音,大倒苦水,述说了一遍内心的苦恼。 原来,芳姐在乡下,家境也算殷实,自丈夫因病故去,婆婆一家人便想方设法针对她,家产被算计一空。因她有几分姿色,多次被婆婆等人栽赃诬陷,控诉她暗害官人,要她杀人偿命。 奉命彻查此案的朱七,见芳姐话声轻柔婉转,神态娇媚,加之明眸皓齿,肤色白腻,实是个出色的美人。 朱七怦然心动,便赌咒发誓愿意与芳姐携手,共度人生。 芳姐被他真情所动,毅然携子相随,来到京城。他们在一出租屋内举行完婚礼,不几日,朱七的夫人便与五六个小妾打上门来,扬言朱家入不敷出,任何人休想拿走一个铜板,芳姐无处安身,整日四处躲藏。 与芳姐的新鲜感一过,朱七也对她母子二人不管不顾,任其自生自灭。 芳姐幸得客栈一好心孤寡老妇人收留,几月余,本就患有沉疴的老妇人,病体日重,她衣不解带的侍候老人养老送终,总算有了一个安身之处。 朱七得知这一切,就以照顾芳姐客栈的生意为名,隔三差五便往客栈送一些谙世不深的小娘子,供其玩乐,而吃喝住宿却从未支付一文一钱。 芳姐实在是抵垫不起,就问朱七要一部分花销。他被众妻妾拿捏得死死的,并无余钱销账,因此凶相毕露,扬言要锁拿芳姐的儿子,卖了还钱。迫于朱七的淫威,她只得忍气吞声,变卖一些店产支撑,小心翼翼照护着儿子。 郡主得知芳姐也是受骗上当的苦命之人,心里有了计较。 “芳姐,你可知朱家的详细住址?” “自然知晓。” 郡主沉思半晌,就嘱咐芳姐如此这般行事,方能逃出牢笼。 …… 第五十一章 入瓮 芳姐不时皱眉,不时又面露微笑,频频点头。道:“我受点屈辱又算得什么,此计正中朱七的七寸,他的妻妾不在乎他在外面沾花惹草、风流快活,却唯独忌讳他私藏金银,花大把钱金屋藏娇。” “芳姐,那就依计而行,竭力为你讨回公道!”郡主话音刚落,芳姐便感激地一把搂住她,二人紧紧相拥。 第二天,朱七下值,赶忙来到客栈,三言两语问明郡主所在的房间,便兴冲冲过去推门而入,欲成好事。 “小娘子!我来了!”朱七见梳洗打扮、换洗一新的郡主,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沉静,观之可亲。 她端坐床头,似乎正等着朱七到来,及此他不由心痒痒道:“小心肝,让你久等了!”说着就快步上前,急不可耐抓住郡主的柔荑。 郡主借行礼之际,起身挣脱他的双手施礼道:“朱大哥恩重如山,小女子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只是……” “只是什么?”朱七拍了拍胸脯,信心十足道,“小娘子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大哥为你摆平就是了,整个天福城,我朱七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多谢朱大哥!”郡主无限悲伤道,“只是,小女子的家人都在监牢,连个陪嫁之人都没有,仓惶出嫁,未免心寒。” “因此,我只想风风光光的嫁给朱大哥,至于名分,我也不需要,只要大哥心里有我,小女子就心满意足了。” 郡主面若桃花,风情万种,继续羞涩道:“朱大哥,我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先备下聘礼,等我家人出狱后,你我二人就在此成亲,爹爹少不了家传的嫁妆,婚后,聘礼陪嫁都给大哥,我只要一个风光体面,可行?” 朱七心里盘算:我先典当或借点金银,充当聘礼,不日丞相巡查完毕回国,小娘子的家人自然会放出来的,到时莫不是人财两得?这小娘子果然是个涉世未深的小白啊! 他合计完,道:“小娘子,既然谈婚论嫁了,我岂有不应之理?一切但凭娘子做主。” “大哥,男女授受不亲,你且出去,我在此等你,直到婚嫁之日。” “小娘子,你早晚都是我的人,不如现在就玉成好事……” “大哥!”郡主一改羞涩之态,变脸正色道,“其它一切都听大哥吩咐,但我唯一的条件就只想要一个体面,洞房花烛之时,全凭大哥喜好……” “好好好!那我就宁耐一时,为夫这就前去筹措聘礼,娘子就静候佳音吧!”朱七美滋滋的说着,亲自为郡主闭上房门而去。 “小芳,好生伺候娘子!”朱七在院子里高声丢下一句话,就没了身影。 芳姐见朱七一阵风似的来了又走了,她就婷婷到郡主房间门口,微笑着悄然伸出大拇指,二人心照不宣,会心一笑。 次日午后,朱七带着一个包袱,来到郡主房间,他轻移开圆桌上的茶盘,把手里的包袱放到正中间,发出金属撞击桌面的清脆声响。 郡主凝神屏息站在一旁,仔细观看他打开包袱,露出几锭银子和一些首饰,朱七眉开眼笑道:“这一百两银子和珠宝,表达哥哥我的爱慕之意,请娘子过目,可否中意?” “大哥,感谢你的一片赤心!”郡主拱手谢礼,“不瞒大哥,我爹爹落魄之前,也是富豪门第,仅手上的一个扳指,便值千金,这百两银子……” 朱七闻听那个穷倔汉子,居然身价不菲,那自己岂不是赚大发了?便转脸陪笑,“娘子此言差矣,这只是见面礼,聘礼断不会寒酸的,明日我便一并送来。” “大哥,不管多少,也只是婚礼当日撑一下场面,哪怕是典当,事后还回去即可,不遭人笑话就好。”郡主刻意点拨朱七典当。 朱七这两天也正发愁去哪里筹措银子,能借到的都借了,因为他是有名的惧内,还不上且不说,他的妻妾一旦知道谁借钱给朱七,就去谁家哭闹,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都逐渐对朱七敬而远之。除了他手下几个捕快,不敢不借之外,他对其他人还真没有什么妙招。 郡主刚提到典当,他的心眼就活泛起来了,心想:“对啊!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朱七暗暗得意一笑,“娘子,上国丞相大人明天来京城检视,咱们后天便可成婚,为夫这就去准备聘礼。”说着紧紧盯着美貌的准娘子吞咽口水。 “那就有劳大哥了!”郡主羞红满面,低下了头。 朱七从客栈出来,一路盘算着走进王记当铺,柜台后,一手把着茶盏,另一手在腿上打着节拍的掌柜,正躺在摇摇椅上闭眼哼曲,他秃顶长脸,皮肤瘆白,眉毛稀疏。 朱七嗯哼一声,掌柜的睁开双眼,小眼精光,一看朱捕头到了,赶忙站起身来施礼:“不知朱捕头光降,失礼之处,敬请包涵。” 朱七不耐烦这些繁文缛节,摆摆手,“少来这一套,你就说能典当给我多少银子吧!” “这……这……”掌柜的一时语塞,朱七吝啬的大名,在京城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个只进不出的主,而今跑来典当行,不知道掌柜是哪辈子缺了大德,走了背字了!“捕头当东西,那自然是高价典当,只是不知典当何物呢?” “这个价值几何?”朱七说着把腰刀解下,放到柜台上。 “朱捕头玩笑了!这衙门之物,贵不可言,小店不敢违制,这可是谋反的勾当,万万使不得。”掌柜的顺手推开腰刀,吓得连连摆手,惨白的脸上更没有一点血色了。 “既然掌柜也觉得此物金贵,”朱七微笑着捋了捋胡子道,“那就出个价钱吧!只押两日,后天下午我便前来赎回。” “好说好说!”掌柜闻听只典当两天,那就无关紧要了,反正也惹不起衙门里的人,惹毛了,他们天天来找茬,当铺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既如此,何不落个顺水人情?“那就二十两银子,朱捕头可合意?”说着仔细瞅朱七的表情。 “呃?”朱七没说话。 “那就……三十两!” “呃?” “那就……三十两!” “呃?”朱七不悦。 “那就……五十两!”不能再高了! “掌柜果然痛快!”朱七终于露出笑容,“你给我拿一千两银子,二十把腰刀随后我就差人送来。” “什么?一千两?二十把?……”掌柜明知他掉入朱七挖好的坑里了,也只得乖乖地往里跳,惹不起衙门里的人啊,好在只有两天,坚持一下也就过去了。 “朱爷,请收好!”掌柜麻利的办好当票和银两,亲手奉上。 郡主看到纹银千两,又看到当票,便贴心地说道:“大哥,银子我先收着,当票我也先替你妥善保存,婚礼一完,你去赎回即可。” “呵呵!娘子,我正有此意,带一张当票在身上确是易失,有劳娘子费心了!”朱七筹到聘礼,美人唾手可得,顿时心花怒放。“娘子!万事俱备,只盼后天洞房花烛了……” 朱七话语未完,郡主低头娇羞轻语道:“一切全凭大哥做主!” 诸事已毕,他踌躇满志回转衙门,只待后天,再喜做新郎。 次日,黄凤仙和杨排风如期而至,提调考察附属国东丹京师民情戎政,问民疾苦。 朱七率合署所有衙役捕快,上街维持秩序,恭迎丞相。 芳姐大早上起来,梳洗完毕,只身亲往朱家拜见朱夫人,说有要事相禀。 朱夫人及几个小妾,一见小芳,那是仇人相见,气不打一处来。朱夫人用拿着手绢的手,有些颤抖地指着她厉声喝道:“秦晓芳,好大的胆子,我姐妹寻你未果,如今你却找上门来,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姐妹们,上!” 众妻妾不问青红皂白,一顿手撕脚踢,把秦晓芳打倒在地,衣裙撕碎,头发凌乱,脸上背上都是道道血印。 秦晓芳流着眼泪一声不吭,等朱夫人出气了,打足了,方吐掉口中的血水,心智坚定地述说了朱七在客栈包养赵霞,明日便会洞房花烛一事。 朱夫人自然不信,道:“秦晓芳,我家大官人和谁洞房不关你事,只要不是你这个狐狸精,其她人不足挂齿。” 一妖媚小妾接过话茬,道:“那是,我家官人兜比脸还干净,若有人愿意倒贴,那倒是官人的本事了。”说完还朝秦晓芳翻个白眼,咧了一下嘴。 芳姐掏出贴身藏在花肚兜里的当票,低头递给朱夫人等传看,忽然一声暴喝:“朱七,你色胆包天,为了一个小狐狸精,居然典当纹银千两,借贷珠宝若干,你给老娘等着,姐妹们,随我到府衙找他算账去!” 朱夫人也顾不得和秦晓芳计较,丢下她在原地,和众妾一道,怒气冲冲径直朝府衙寻朱七而去。 远远守在朱家门外的郡主,见他们走远,匆匆走进院子搀扶起秦晓芳,“芳姐,你受苦了!” “不碍事,”秦晓芳擦了擦唇边的血水,捋了捋散落在脸上的几屡头发,露出一片绚丽的笑容,“只要能恢复自由之身,能给我儿一个未来,即便牺牲掉我自己,也心甘情愿!” …… 第五十二章 公堂 “芳姐!我佩服你的勇气!那你就再忍耐一时,咱俩前往府衙,前去对质!”郡主搀着秦晓芳,二人快步去撵朱夫人等。 朱夫人一众大步疾走,赵霞秦晓芳尾随,七拐八拐就到了府衙门口。 朱七的几位捕快兄弟正在羡慕他艳福不浅,明日此时,又要洞房花烛了,一脸洋洋得意的朱七,一扭头看见几个女子朝府衙走来,顿时心生不满,指点着两个人头道:“你,还有你,你们二人去截住那几个小娘子,让她们不要自找苦吃。” 被点名的二位捕快,急忙走上前去拦阻,他们才疾走几步,便觉察不对:“头儿!是诸位嫂夫人到了!” “丞相马上就要到了,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不要不识时务,办差要紧!阻拦闲杂人等。” “头儿!真的是……” “朱七,你好威风啊!恭喜官人又要当新郎官了!”朱夫人远远就撂过一句蕴含着愤懑的讥讽之语,仿佛字字都冒着寒气,让他不觉浑身一颤。 “娘子!……”朱七一时梗住,脸色突变,勉强笑道,“此话从何讲起?你没看我正于忙公务吗?赶紧离开此地,有事回头再说。” “回头再说?”朱夫人冷笑一声,声音提高了八度,怒声叱责,“岂不耽误你的好事了?官人花纹银千两典当来的祖宗,老娘还不得领回家去供起来?” “胡闹!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朱七知事情败露,只得正色道,“为夫正在办差,不得徇私,更不可因私废公。还请娘子速速离开,家事等我下值回家再论。” “哼!等你下值,早被狐狸精勾引到被窝里了吧?”朱夫人怒气冲冲,“朱七,你现在领着我们去把银子拿回来,沾花惹草、夜夜新郎随你的便,否则,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过了今天便人财两得,朱七的如意算盘岂肯轻易落空,他咬牙道:“娘子,莫要胡闹,几句话说不清楚,你先回去,内情自会相告。” “哈哈哈!” 朱夫人气极反笑:“朱七,清不清楚无所谓,我只要银子,现在就去取回。” “好,听你的,都听你的。”朱七强压怒火安慰道,“你且到一旁等我下值,一起去取银子。” “不行!” 朱夫人见他再三推诿,哪管他当值与否,伸手就拽住了朱七胸前的衣口,另一只手拿着当票在他面前,“纹银千两,老娘现在就要。” 小妾一看正主上手了,一个个醋意十足,呼啦啦围上来七手八脚拽住朱七就是一顿撕扯,嚷嚷着要去拿回银子。 别看朱七平时对娘子唯唯诺诺,百依百顺。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娘们令他颜面扫地,怎能不恼怒?一个巴掌就呼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朱夫人直到半边脸火辣辣的开始疼,才反应过来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他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打自己,这下她彻底崩溃了,躺地哀嚎打滚撒泼。 “丞相大人驾到!”朱七这边正乱成一锅粥,黄凤仙恰巧到了。 朱七急欲甩开众妾,撒泼的娘子哪里肯依,滚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腿,哭喊道:“你打死我吧!我给你腾开地方,好把那个狐狸精娶进家门。” 黄凤仙见吵吵闹闹,心里不悦,眉头紧皱,还没来得及问话,在一旁迎候的府尹完颜绥可急忙拱手道:“下官完颜绥可,奉王爷耶律隆庆之命,在此恭候丞相大人!此乃属下家事,怪下官处理不周,还请丞相责罚!” 既为家私之事,黄凤仙不好说什么,视线掠过完颜绥可,转头招呼杨排风一起下马,随众臣走进府衙。 朱七知道这下惹祸了,一向奸诈刻薄、只知讨好上官的府尹,断不会饶过他此次惊扰相国之罪。 秋后算账,和之前一样,扣罚俸禄,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他瘫软在地,任妻妾哭闹。 趁混乱之际,郡主朝秦晓芳使了个眼色,二人快步走向衙门外的登闻鼓,秦晓芳拣起鼓槌,“噔噔噔”击鼓鸣冤。 黄凤仙正在问话,听得登闻鼓骤然咚咚作响,心里一动,暗想:刚才所见之事定非偶然,必有隐情才是。 完颜绥可则想:谁这么不长眼,专拣丞相巡察之际给我上眼药,丢人现眼不说,政绩被抹杀,对仕途而言这是最致命的。他黑着脸抑声对身边的少尹道:“你出去看看是谁在敲登闻鼓耍乐子?赶紧撵走,不要耽误相国大人公干。” 少尹领命离开,黄凤仙冷眼相观,向杨排风道:“杨副帅,你且议事,我出去一下。” 杨排风心领神会,以军政整饬为由,询问天福城驻军军饷发放可否存在盘剥现象。 少尹走出大堂,脸色凝重,大步赶到门外,见二位女子正在与衙役撕扯,衙役不让敲鼓,女子则执意要鸣鼓喊冤。 少尹不悦训斥道:“你们俩个女子好没见识,今日丞相莅临,如此重要的日程,竟然让你们搅和了。” 黄凤仙悄然而至,听赵霞分辩道:“官爷,非我等搅扰,而是民女有冤在身,不得不申。” “有冤申冤,却不是今日!”少尹不耐烦道,“本府念你们二人无知,不做深究,速速离去罢!” “当官不为民做主,无疑是尸位素餐,”赵霞冷笑,“你享受着朝廷俸禄,老百姓却有冤不能申诉,这是哪家道理?敢问你有何颜面自称为‘本府’?府衙不就是为民除害,解民倒悬的吗?难道府衙要与恶人沆瀣一气,欺压良善不成?” 少尹被责问得哑口无言,既然道义上失势,站不住脚,就只能用强了:“来人,把这两个无知女子拉出去,遣返原籍,若执意不肯,就下入大狱。” 赵霞一听要强制遣返原籍,知道最后一丝希望,就是惊动丞相,才有可能得救,就趁衙役不备,夺过其手中的鼓槌,又“噔噔噔”地敲起来。 “反了反了!这是要造反啊!”少尹气急败坏,失声道:“还不给我锁了,下入大狱!” “不问情由,就锁拿入狱,”已在旁听了一阵的黄凤仙沉声道,“不问青红皂白,就给申冤之人扣上一顶造反的帽子,你们东丹国的府衙,就是这么草草为老百姓办事的吗?” “嗬!又是一个不怕死……”少尹正欲发火,一听话音不对,扭头见问话的正是相国大人,忙低头躬身施礼道,“丞相大人批评的是,下官只是不想闲杂人等搅扰到丞相……” “试想,若不是有血海深仇之冤,又有哪个女子愿意抛头露面,公然与府衙叫板?”黄凤仙深感失望,没想到东丹国的吏治如此混乱,刚一踏上附属国的土地,就亲眼目睹了欺压百姓之事,这是公子最为忌讳的,也是她治国安邦之道的失策啊!“你二位女子随我来,此事我自会处理。” 少尹面对诘问,无言以对。 见丞相亲自审理此案,少尹无话可说,只得随众人一齐回到大堂。 郡主赵霞和秦晓芳随在丞相身后,望着黄凤仙的背影,郡主心想,如此年轻漂亮的小姐姐,就站在一个大国的权力巅峰,文韬武略可见一斑,无疑也是一个逆天的存在。 丞相一脸严肃地责问正在向杨副统帅回话的完颜绥可:“府尹大人,你治下的两位女子身负冤情,击鼓鸣冤,却被府衙之人威胁恫吓,粗暴对待,是何道理?难道说府衙不是为民解忧之所?” “丞相大人,定是误会了!”完颜绥可辩解道,“下官只是下令清除闲杂人员,创造一个适宜大人巡察的场所,并非有意要驱除申冤之人。我想,应该是属下错领了卑职的意图。” “不是故意驱赶就好。”丞相双眸光亮,面色如水,颔首沉声道,“百姓无小事,本阁希望你解民疾苦,为民做主!” 丞相话已至此,完颜绥可再难推托,只好当下吩咐众衙役,特意为相爷搬来座椅陈放案旁,升堂问案。 丞相入座,府尹一拍惊堂木道:“堂下何人,为何不跪?有何冤屈,如实招来。但有半句不实之言,本府定不轻饶!” “我乃大宋朝廷御封的紫霞郡主,有圣上封号在身,”郡主神情肃然、衣袂飘飘立于大堂,目光扫过跪在旁边的秦晓芳,眉带笑意,声如银磬,大家不自禁地便开始凝神细听。“本宫领受大宋皇恩,出门自然代表朝廷的脸面,因此恕不能在附属国的府衙下跪,还请见谅!” 跪在一旁的秦晓芳得知赵霞竟然是一国的紫霞郡主,便有了主心骨,觉得她和儿子离自由不远了,想着不觉便跪直了身子,露出些许欣慰的笑容! “好一个尖牙利嘴的小娘子!”完颜绥可面如寒冰,“你口口声声称你贵为大宋郡主,尔可有国书文牒佐证?本府焉知你不是撒谎,故意使诈抬高自己的身份?” “本宫一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何须抬高自己的身份?”说着伸手拉起跪在地上的秦晓芳,“她与我情同姐妹,也不适合在你天福城的府衙下跪!至于身份,你尽管去核实好了,如假包换。” …… 第五十三章 狗官 秦晓芳玉牙紧咬,慢慢站起身来,束手立在郡主身旁。 完颜绥可一时犯难,若眼前的女子冒充郡主,他大不了判罚嫌犯打一顿板子,下入大狱;话说回来,若真是大宋的郡主到了,他还真是无权处置此案,涉外案件需报礼部派官员参与,避免引起两国外交纠纷。 辽国的政治体制全都沿用照搬大宋,易君后的南宋,赵楠也并没有修改,依然沿袭大宋的体制。 熟知大宋律法的郡主,故意摆明身份,正是希望南宋国的高层注意到她,从而换回正常的礼遇。 完颜绥可看丞相的架势,是非要等此案的结果,可此案一旦出现岔子,引起丞相不满,那他的仕途就算玩完了! 一时间,他不知该如何入手审理此案,总不能让丞相坐等,他自己进宫请旨,召唤礼部官员到来再审吧? 完颜绥可正进退维谷之时,黄凤仙故意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他应怀忠诚之心,存敬慎之意,依律而行。 他误以为是丞相在催促他尽快断案,别因琐事拖延巡察行程。 情急之下,完颜绥可怒拍惊堂木:“大胆刁妇,好一张利嘴,竟然要本府核实你的身份,看来,不受些皮肉之苦,你难知朝廷律法森严!” “府尹大人,公堂之上,就是这样问案的吗?”郡主不屑一顾,讥讽道,“不问案由,先对诉告之人用刑,敢问这是哪朝的律法?你身为府尹,自当敬畏律法,严加约束自己,你却反道而行,公堂之上公然藐视律法,视其为无物,又是何人赋予你的权利?” “你……你冒充皇族,本就犯了亵渎之罪,也就罢了,”完颜绥可被反问的哑口无言,只得结结巴巴道,“居然还敢咆哮公堂,辱骂朝廷命官,拖下去,重责四十大板!” “你个狗官,真以为你能只手遮天?”郡主不紧不慢,继续严词驳斥,“就是你这种人搞乱了吏治,让百姓彻底丧失了对朝廷的信心,你才是朝廷最大的犯人!别的嫌犯,祸害的可能是一点银子,可能是一个人,或者最多是一个家族。而你呢?祸害的是朝廷,甚至是整个华夏!” 郡主言辞凿凿,掷地有声,完颜绥可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异常难堪,若不是丞相在场,他早把这小娘子收监了。 他强忍心中之怒,目射寒光,从公案上抽出洒签抛掷于地,令道:“来人,行刑!” 三班衙役人手一根板子,戳地高喊堂威,见洒签落地,赶忙丢下板子,上前手缚郡主,欲拖出去杖刑,打四十“杀威棒”。 郡主毫不为其所动,依然严词相问:“狗官,你回头看头顶之上悬挂的牌匾,明晃晃写着明镜高悬,你却故意不闻不问,滥用私刑,屈打无辜之人,就不怕天理昭昭遭报应吗?” “拉下去!给我狠狠地打!”他有点绷不住了,脸上火辣辣的,在丞相面前,颜面尽失。 完颜绥可入仕拜官以来,被一个诉告之人当堂几次三番严厉呵斥,尚属首次,不时紧握拳头,青筋暴起,难掩心中的盛怒。 丞相闻听赵霞说她是大宋的郡主时,双眸就不停的从头至脚扫视,仔细打量她的容颜,果然生得十分出色,柳眉凤眼,玉肌雪肤,眉宇间气质端凝,即便是素衣荆钗,仍隐隐透出一种皇家独有的高贵。 二人当堂奏对,此女所表现出来的非凡见识,令黄凤仙不住暗自点头,无人可以否认,眼前自称郡主之人,确是气场强大,句句入理,发人深省的美人一个! 丞相插话道:“府尹大人,问案首先律己正人,其后激浊扬清,一意行刑,也非问案之道,难道说,府尹大人,无论黑白是非,先打四十大板?以后治下蒙冤含屈的百姓,谁还敢踏进公堂首告?那朝廷设公堂何用?百姓的冤屈去何处申诉?” “咦!” 丞相的一番问话,字字在理,丝丝入扣,完颜绥可情知丞相甚为不满,他神色僵硬,极不自然地目视丞相,起身施礼勉笑称:“相国大人,此案可能涉及它国,卑职不敢越制擅专,还请大人亲审,方符朝廷规制!” “嗯……府尹大人,你的问案作风亟须纠正!”黄凤仙略作思索,起身道,“你且暂退一旁,此案由本阁来问。” “紫霞郡主,本阁乃南宋丞相,有何冤屈,只管说来!”黄凤仙施以一礼,坐定道,“敢问郡主尊姓高名,王爷名讳?” “回禀相爷,本宫姓赵名霞,父王乃大宋魏王赵廷美是也!” “……这,也太巧了吧?”黄凤仙暗自心惊,不由得嘀咕了一下,莫非东丹国之行,第一站就遇到了嫂子? “呃,”黄凤仙组织着合适的语言,起身恭声道:“郡主可认得公子赵楠?” 赵霞闻听赵楠二字,不觉身子微微一颤,脸上浮现出似水温柔,“当然认识,只是不知他现在何处?丞相如果知道,烦请相告本宫!” “嫂子!”黄凤仙登时失态,也顾不上威仪,大喊了一声,“我本是奉公子之命,前来寻你,不曾想竟如此之巧,在这公堂之上意外相逢!” “见过嫂子!”一旁的杨排风赶忙过来躬身行礼,自我介绍道,“我乃南宋副统帅杨排风,受命于公子,前来寻找你和王爷。而今如愿以偿,在此相遇,排风愿听从嫂子差遣!” 一开始就咋咋呼呼、患得患失的完颜绥可一脸懵逼,心里五味杂陈:几个意思?一个嫌犯而已,用得着丞相和副统帅两位重臣双双行大礼吗? 他心里一声冷笑,就算是大宋的国君到了,积弱不振、只知偏安一隅的大宋朝廷还不照样被踩在脚下,何况区区一郡主呢? 素闻,上国的丞相和兵马大元帅,都是军旅之人,本应铁骨铮铮。 不曾想,今日只是见了一个弱国的郡主而已,便全都低声下气任听驱使,全然不顾朝廷颜面,曾经一向威风八面,所向披靡的大辽国,自改国号以来,除去眼下征讨西夏,再无旁的战事,怪不得一下变得这么软糯,原来掌管朝廷铁骑之人,都如此柔弱了…… 完颜绥可身上流淌着靺鞨族好战的血液,他感叹朝廷无能,更是从心里鄙视着这两位朝廷翘楚。 难怪王爷耶律隆庆对皇帝萧天佐耿耿于怀,敢于抢夺耶律家的江山,却对汉人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立于一旁的秦晓芳却越听越心惊,简直不敢相信。心想:我这是哪辈子烧高香了,还是祖坟冒青烟了?不经意间,得到了大宋郡主的青睐,而郡主又被二位朝廷柱础同时尊称为嫂子,这几乎是全天下最高的礼仪了吧? 秦晓芳一想到儿子真的可以重获自由,无拘无束地成长了,激动的微微身子发抖。 郡主以为是她有些紧张,安慰道:“芳姐,莫要惧怕,这个狗官,你越怕,他越得意。振作起来,稳住身心,要相信苍天有眼,不会任由这个无赖胡闹!” 安抚完秦晓芳,郡主向黄、杨施礼道:“既然二位妹妹是是奉我夫君赵楠之命寻找我等,不敢劳烦妹妹,只需告诉我公子人在何处即可,赵霞感激不尽!” 黄凤仙赶忙连连摆手道:“嫂子之礼可是折煞小妹了,公子传信,不日就会到达此地,我和排风妹妹先行一步,特地来护嫂子周全。” 先挨骂后挨呲儿,呆立在一旁敢怒不敢言的完颜绥可,心生怨恨。他咧着嘴,斜着眼冷瞟这三个女子,腹谤道:“肃静回避的公堂,竟然成了寒暄家长里短之所,因私废公,丞相这问案之法,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嫂子,这里不是说话之处,你暂且委屈一下,”黄凤仙返回公案,吩咐道,“来人,给郡主二人看座!” 郡主和秦晓芳落座,黄凤仙恭声道:“郡主有何冤屈,从实道来,大堂之上自有公断!” 郡主便把天福城衙役捕快只管净街,沿街驱赶穷苦百姓,不顾生民死活,捕快敲诈勒索,见色起意等等,详细描述了一遍。 黄凤仙听着,脸色严峻,听完后又问秦晓芳,“本阁感谢你鼎力相助郡主,你有何诉求,还请一一陈述!” 秦晓芳闻听丞相大人和颜悦色问话,顿时悲从苦中来,眼泪簌簌洒落公堂:“民女冤枉啊!求丞相大人为民女作主!” 黄凤仙安抚道:“你尽管放心,本阁定会还你公道!” 秦晓芳哭诉着把自己的遭遇讲了一遍,只求严惩朱七,他时刻都在威胁着儿子的生命。 “原来如此!身为官差,朱七竟然胆大包天,如此混账!”丞相怒拍惊堂木,“来人,带捕头朱七上堂!” 尚被妻妾围着拉拉扯扯的朱七,闻讯登时傻眼了,“有二位女子在丞相面前诉告你,其中一位还是大宋的郡主!” “这……哪跟哪?……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郡主啊!”朱七苦思冥想,一片迷茫,“头儿,别想了,相爷还在大堂等着问案呢,走吧!” …… 第五十四章 坑夫 朱七在捕快的催促下,一溜烟跑到公堂,当他看到大堂前端坐的秦晓芳和赵霞,脑子马上就不够用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心说什么情况?眨巴眼的工夫,这二位娘子就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把自己告下,还被奉为座上宾? 朱七一走神,因他吃瓜落的完颜绥可怒不可遏:“大胆朱七,丞相升堂问案,还不下跪!你背着本府究竟做了些什么丧尽天良之事?” “朱七,眼前这二位女子,你可认得?”他刚跪地,丞相就重重一拍惊堂木,沉声道,“如实招来,倒还罢了,若有一句不实,从严发落!” 惊堂木“啪”的一声脆响,朱七顿时心惊胆寒,平时都是他冷眼旁观别人在堂上受审,现在身临其境,方感知到一种无形的压迫由远而近袭来,让他喘不过气来,汗水涔涔。 “丞相大人息怒!卑职认识,一个是……是客栈的老板,另一个是……是,找我求情捞人的流民。” 朱七自知事情败露,恐罪责难逃。 说与不说差别不大,他赌平时交好的兄弟们不会对自己下死手,咬紧牙关准备硬抗。 “仅此而已?”丞相冷笑一声,“审讯的刑具,我想你样样都了如指掌,也熟知它的用途,莫非真的要亲自体验一番其中的滋味?” “卑职陈禀的皆是实情,并无半点不实,还望丞相大人明鉴!” 朱七拼死抵赖,幻想着能蒙混过关。 “来人,传朱七的夫人上堂!” 朱七众妻妾本就在衙门外哄闹,哪知官人大祸临头,一进堂来,不用丞相发问,就哭哭啼啼,左一个没良心的,右一个该杀的,自顾自来了个竹筒倒豆子,细枝末叶毫无保留都说了。 末了,妇人还不忘高举手里的当票,声称这就是证据,望府尹大人明查,严惩朱七。 “当票呈上来!”丞相莺燕之语,这才惊醒了妇人,她抬头细观,座上乃一娇嫩小女子,威严十足,尊贵无比的府尹大人却屈坐其下方,恭恭敬敬直坐,这小女子……是谁?比府尹还牛,她心里咯噔一下:哎呦,坏事了,官人这下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妇人意识到不对,本来只是希望府尹大人训斥夫君一顿,要回典当的银子也就罢了,不曾想遇到了更牛的上司,她马上改口道:“大人,民妇与官人吵架气不过而已,当票是玩闹的,不作数,还望大人宽宥一二!” “玩闹?”丞相端详着手里的当票,“这玩闹也太大了些吧?居然敢违反禁令,典当朝廷禁物,难道,你们夫妇间的玩闹,就是谋反吗?” “民妇冤枉啊!不是玩闹……”妇人一听谋反,脸色煞白,急切分辩,语无伦次,结结巴巴,“是谋反,……不是谋反……是玩闹……” “朱七,看来你是不见黄河心不死啊!”证据在手,丞相吩咐道,“来人,速速锁拿当铺典当禁物之人到案!” “露馅了,完了完了!”朱七闻听丞相传唤当铺掌柜,登时瘫软在地。 坐在一旁的完颜绥可,则汗流浃背,如坐针毡,属下私自典当朝廷禁品,确有谋反之嫌。 作为上司,他难逃纵容包庇之罪,退一万步讲,即使他完全不知情,也得问个失察之过。 很快,当铺掌柜来到公堂,他老老实实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全部交代了一遍,再三强调为了当铺能生存下去,不得已而受了朱捕头十把佩刀,并无谋反之意。 当堂对质,真相不辩自明。 整个大堂鸦雀无声,静听丞相裁处。 “大胆朱七!”丞相怒拍惊堂木,站起身来手指着他骂道,“你私自典当兵器,心怀不轨,其罪一也;你百般推诿狡辩,拒不交待自身问题,对抗本阁,目无朝廷,其罪二也;你欺压妇女儿童,对商家强取豪夺,严重扰乱民生秩序,其罪三也;更重要的是,你竟胆敢威胁大宋的郡主,抓捕大宋的王爷,你真可谓是坏事做绝,人性泯灭!本阁判你个秋后问斩,财产充公,你有何话说?” 一直瘫软在地的朱七,听到丞相一一列举的犯罪事实,自己听得都心惊肉跳,实在是不敢想,他自己竟做下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 他本以为,大不了打几十大板了事,属下的兄弟也会手下留情的。 不曾想,丞相直接判了他个秋后问斩,这让他不得不勉强为自己辩护。 “丞相大人,小人冤枉啊!”朱七颤颤巍巍直起身来,仿佛顿时苍老到了古稀之年,上气不接下气剧烈咳嗽了几声,“前三项罪名,我照单全收,都认了。只是最后一项,卑职不敢认领,也非小人之过,我只是奉命行事,执行公务而已,这一点,自有府尹大人作证!” “你……大胆狗奴,死到临头竟然还要随意攀咬!”完颜绥可被揭老底,恼羞成怒,“你的妻妾亲自告发你,坑你,你不思己过,反而牵扯本府,那我问你,抓人本是捕头的职责所在,关本府何事?” “关你何事?” 朱七一听完颜绥可耍赖,想要他自己一身承担罪责,嘴唇都咬出了一片血印道,“我敬你是府尹大人,你却想一推六二五地混过关去,办不到!” 朱七终于跪直身子,面向完颜诘问:“净街令本是你亲口布置!违反禁令者,一律下入大牢,也是你亲自吩咐。而今,生出祸殃,你却矢口否认,肆意栽赃陷害属下,难道府尹大人的为官之道,除了一味趋炎附势,便是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赶尽杀绝吗?这与衣冠禽兽何异?” “你……你当堂辱骂、诽谤朝廷命官,已触及刑律,”完颜凶光毕露,恨不得马上封堵他的嘴巴,阴恻恻威胁道,“本府奉劝你莫因言获罪,祸及家人!” 朱七自身已是难保,又听到完颜事后会清算家人,一时猛醒,是啊,以他的蛇蝎心肠,心狠手辣,定会想方设法下死手,家人难逃被斩草除根的厄运。 秋后,自己身首异处不提,总得为家人一博,为朱家留一点骨血吧? 想及此,朱七斜了一眼完颜,当即决定,即便拼个鱼死网破,也要全力反击,不能对其伤筋动骨,也要令其皮肉淌血。 朱七郑重其事对大堂之上的丞相行了一个跪拜大礼,道:“丞相大人在上,罪人朱七,愿意检举揭发完颜绥可的一切罪孽,以求换取家人平安!” “朱七!你若揭发有功,自当另论。”丞相沉声道,“若任意指控,查无实据,你可是罪加一等,明白?” “罪人明白!” 朱七紧紧抓住最后一根为子孙续命的稻草,“罪人不敢诋毁上官,检举之事,皆有因有果,人证物证俱全。有为财毒杀他人者,有为色让无辜之人含冤入狱者,也有为政见不合,令其神秘失踪者,如此等等,不胜枚举!” “来人,取笔墨纸砚,让他从实招来!”丞相吩咐衙门的师爷道。 整个大堂鸦雀无声,众衙役更是屏气敛息,唯恐朱七波及自己。只有朱七跪地,奋笔疾书,他自知这是最后的机会,多检举才能立大功。 而功劳大小,直接关系到朱家子孙后代的存亡,如此大事,朱七焉敢分心,只是埋头苦写。 全场冷寂之际,府门外衙役来报:“禀府尹大人,丞相大人,王爷的驾辇到了衙门口。” 闻听王爷到了,完颜窃喜,他为了升官发财,没有替王爷少卖命,诸如什么踹寡妇门、刨绝户坟等缺德冒烟的事,一样也没少干。 王爷到了,那是他的福音啊! 原来,自打黄凤仙进入衙门问案,针对完颜时,他的心腹觉得不妙,就偷偷抽身溜走,前往东丹国皇宫报信,这个没落的王爷耶律隆庆,也隐隐觉得不安,就摆驾天福城衙门,过来一探虚实。 只是他多了一个心眼,带兵前来的。 他为什么要带兵呢? 其一,辽国耶律家的江山被萧氏篡位,亡国之恨,使耶律家族耿耿于怀,俩家心存芥蒂早有传言,防人之心不可无;其二,耶律家族的部分实权派,譬如耶律隆庆等暗暗串通一气,找机夺回帝位;其三,耶律家族虽已没落,但是心有不甘,想借机宣告世人,耶律家族兵强马壮,仍然是南宋的中流砥柱。 黄凤仙淡淡一笑,“府尹大人,你替本阁迎接王爷到堂!” 耶律隆庆带着几个重臣走到大堂,一瞅这架势,丞相高坐,人犯爬跪疾书,心里冷笑:敢在我的地盘撒野,惹急了,让你有来无回! 黄凤仙见他走近堂案,方起身略施一礼道:“王爷驾临,本阁有公务在身,未及远迎,不周之处还望包涵!” “哪里哪里!”王爷急忙行礼道,“丞相日理万机,国事为重,本王能见相爷一面,实属不易,迎来送往这些客套之事,你我之间讲究,就有点见外了,还请丞相落座!” “来人,给王爷看座!”黄凤仙吩咐着坐下,“还请王爷同审朱七一案!” “既来之则安之,那是自然!”耶律隆庆有备而来,自是不会推托。 …… 第五十五章 抉择 此时,朱七自己的条条罪状,以及府尹完颜的种种劣迹,他已书写完毕,等轻轻吹干了新墨,双手高举过顶,呈上来,黄凤仙逐字逐条仔细阅读。 恭候在王爷身后的完颜稍稍心安,他窥视丞相看状子时,那阴晴不定的表情,一颗刚放平的心又惴惴不安起来。 良久,黄凤仙双眸离开状纸,抬起头来,凝视着完颜道:“一个小小的府尹,未见你为朝廷立功寸许,也未见你造福一方百姓,然而,你利用手中的权利,压榨迫害治下的黎民百姓,盘剥官员差役,却样样精通,你可知罪?” “禀丞相大人,”完颜跳出来拱手道,“朱七完全是胡乱撕咬,还望大人明察!” “府尹大人,难道你有未卜先知之能?”丞相抖了抖手里的状纸道,“罪状在本阁手里,你是如何断定朱七胡乱撕咬你的?是心里有鬼,亦或是罪孽深重,才着急辩解吧?” “……”完颜无语。 “别的暂且不提,本阁就问你一件事,克扣朝廷粮饷,私自招兵买马,你可知罪?” “丞相大人,克扣粮饷,卑职认了。但私自招兵买马,那可是谋反之罪,要诛九族的,下官再昏庸无能,也不会认罪的。再者,口说无凭,不能仅听他一面之词,就问罪朝廷命官,这也绝非问案之道。” “本阁问案,你当然有权质疑,只是有一点你别忘了,举头三尺有神明,一旦坐实证据,将是灭顶之灾,悔之晚矣!我奉劝你能珍惜这次悔过自新的机会。” “鞥……”完颜陷入沉思之中。 他很清楚,这是一次豪赌,只是赌注有点太大,太过震撼了。 赌赢了,前程似锦,一帆风顺,王者荣耀;赌输了,则项上人头,满门不够,九族来凑。 前思后想,他终于作出抉择,不值得把整个家族带入险地,赌他自己的荣华富贵。 虽说自古富贵险中求,一旦失利,成百上千的人头落地,他自己有何颜面,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丞相大人!”完颜闪出耶律身后,匍匐在朱七身旁,“我坦白,招兵买马,乃王爷授意,罪臣只是奉旨行事,望大人详察!” “此事既涉及到王爷,本阁不得不问。”丞相转脸目视耶律隆庆,“敢问王爷,完颜绥可坦供之言,可否属实?” “休得放肆,简直是一派胡言!”耶律怒视完颜,目射寒光,侃侃而谈,“想我耶律家族,骁勇善战,兵多将广,全力护卫朝廷,何来招兵买马一说?倒是这完颜小儿,不知感恩,不知忠心护主也还罢了,却偏要反咬一口,倒打一耙,着实可恨。我东丹国,难道豢养了一只白眼狼做府尹吗?” 王爷提到东丹国三字,故意语速放慢,语调放高,盛气凌人。 耶律隆庆着意强调他是主场,他是王,他才是一国之主! 黄凤仙怎会不明白耶律的用意?无非是警告她不要插手附属国之事太深,在这里,一切都是他说了算,谁的地盘谁做主! “王爷只怕是误会了!”丞相微笑拱手,轻言细语道,“东丹国之事,自有王爷梳理,本阁自然也不便过问。” 黄凤仙话音一转,“只是,既然涉及到招兵买马,兹事体大,待细细商榷。” “哼!” 耶律冷哼一声,“商榷?即便招兵买马,那也是为效忠朝廷使然,何须商榷?莫非,丞相真的偏听偏信,污蔑本王谋反吗?” “既发现祸患端倪,本阁当然要过问清楚。”丞相见王爷出言挑衅,火药味十足,朝上空拱手道,“凤仙身领丞相之责,自当为朝廷排忧解难,职责所在,不容徇私懈怠,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跪在一旁的朱七和完颜几乎同时在想: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前程未卜,家族生死难料,这下他们二人极有可能成为弃子,彻底完了。 悲观失望涌上心头,二人正战战兢兢不知所措时,丞相把惊堂木“啪”的一拍,厉声道:“完颜绥可,诬陷上司,罪加一等,你可有真凭实据?” “……有!”完颜迟疑了一下,惊惧道,“本府衙就养着上千人,只不过,他们对外的名誉不是军队,称拓荒者。他们居住在荒郊野外,器甲齐全,粮饷照发,有专人训练,一应花销用度,犯官皆造有名册,并稳妥暗藏,以防不测。” “王爷,你有何话说?”丞相冷面转向耶律,“皇帝念你忠心耿耿,赐予你爵位国土,镇守一方。不曾想,你非但不知感恩图报,效力朝廷,相反恩将仇报,招兵买马,蓄意颠覆南宋大好江山,你可知罪?” “哈哈哈……!” 耶律一阵狂笑,掹地站起身来仰天长啸,怒吼道,“萧天佐,无耻小儿,盗我大辽政权,犹未满足,而今又插手我的封地事宜,今日起,本王与你势不两立!” 他又一把拔出腰间的佩剑,双手紧握,剑锋朝上,双眼交替着对焦锋刃,慢吞吞讥讽道:“尊敬的丞相大人,我摊牌了,本王反了,这东丹国是我的地盘,你又能耐何本王?” “东丹国是你的地盘不错,它更是南宋朝廷的附属国,你不要忘了,朝廷的兵马随时都能把东丹国履为平地,本阁劝你好自为之!此时负荆请罪,还来得及!” “哈哈哈!” 耶律故意咧嘴大笑,“黄凤仙!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既然与萧天佐为敌,本王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何来退路之说?不劳丞相大人操心!你只需想好是战是降,是敌是友即可。” “本阁好言相劝,你却顽冥不化,一旦天威降临,只恐悔之晚矣!到头来,因你受到牵连制裁的耶律家族会有多少人,你心里不会没有一本账吧?” “想我耶律家族,南征北讨,称雄天下,大宋俯首纳贡,西夏吐蕃称臣,是何等的荣耀?而今,偌大的耶律皇族被四分五裂,划土而治,本王被封在这苦寒之地,永无出头之日。我大辽国的热血男儿,为复国而战,何惧一死?” “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一旁的副统帅杨排风早已按耐不住心中的愤怒,手中的兵器往地上一杵,插话道,“姐姐何必和他浪费口舌,吹牛皮谁都会,先看看他有什么能耐,能不能承受住我手中的铁棍,再做计较!” “嘿嘿!杨副统帅,你统领全国各地的兵马,想来你应该熟知兵法。扬长避短,方能立于不败之地。今天,你身处我东丹国的土地,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是龙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否则,休怪本王无情,顷刻间让尔等粉身碎骨!” “王爷!”黄凤仙一脸威严警告道,“你口口声声东丹国是你的地盘,竟然忘记了宗主国才是你的根本,既然你决意谋反,那就别怪本阁翻脸不认人了!来人,耶律隆庆谋反,将其拿下!” 王爷的人马与丞相带来的人马迅速在大堂上对峙,双方谁也不想就范,都在给对方一个缴械的机会,最后的机会。 公堂之上的其他人,此时此刻,面对一触即发,随时都会血流成河的战争,也没有一个人闲着,都在飞速思考着自己的处境和出路:站队。 摆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何去何从? 自古以来,成者王侯败者寇!成,则人中龙凤,吃香的喝辣的;败,则朝廷贼寇,被画像通缉,暗无天日。 这是一场艰难的抉择! 完颜方寸大乱,跪爬到耶律脚下,赎罪乞怜道:“罪臣身为东丹国的臣子,情愿追随王爷,望王爷接纳!” 耶律冷哼一声,不屑道:“你这卖主求荣,反复无常之辈,本王岂能容你?稍后,自会与你算账,你且等着。” 东丹国的兵马大元帅已领军包围了府衙,黄凤仙与杨排风带来的护卫队,只是几百人的精英,人数不多,面对东丹国的数万大军,自是寡不敌众,难以匹敌。 然,黄凤仙和杨排风,都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二人沉稳异常,用目光交流,一番审时度势,决定杀向后衙,利用后院建筑狭小,易守难攻的优势,抵御强敌。 黄凤仙亲自搀扶着赵霞和秦晓芳,令护卫送入后堂。 耶律也是身经百战之人,岂能不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经过一番对话,他料定一向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黄凤仙黄大将军,近日之所以三番五次劝说自己,原因就是端坐在座椅上的二位女子在场,使她投鼠忌器。正是擒拿黄凤仙的极佳时机,只不过,黄凤仙在战场上的威名远扬,他心知斗不过,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黄凤仙,接走二位女子,却不敢轻举妄动。 黄凤仙的顾虑消除,那他自己就成了首个被擒的目标,于是赶忙令左右护驾,倒着退出大堂。 耶律一直退到府衙门口的安全地带,方才下令:“众军听旨,大堂之内,有贼人谋反,包围府衙,不准放走一人,有欲反抗者,格杀勿论!” …… 第五十六章 血战 “得令!遵旨!”众军喊声震天。 黄凤仙也早想先擒拿耶律,只是碍于他有亲兵贴身护卫,又距离嫂子不远,一旦有闪失,她无法向公子交代。 静候赵霞安全离开,耶律也先知先觉,提前一步撤出大堂,没了踪影。 眼下,双方都没了顾忌,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大堂之上,双方率先厮杀起来,只是瞬间,东丹国的将士就处于劣势,原因也很简单,南宋卫队的兵器碾压东丹,糙铁在精钢面前,永远不是一个等级,只有挨打的份。 厮杀呐喊声中,最突出的一种声音,是兵器先撞击出火花后,便嘁哩喀喳折断坠地发出的声响,东丹国的将士几乎都是在震惊中丢了脑袋,他们至死都不明白,伴随自己征战无数,也杀人无数的宝剑,怎么仅一击就被削断? 想不出缘由,恐怕他们只能做个糊涂鬼了! 东丹国的军队人声嘈杂,不断涌入大堂,厮杀一阵后便失去了消息,仿佛无人进入过一般。 几千人杀将进去,皆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耶律方觉察到不妙,下令停止进攻。 “怎么回事?对方不过区区数百人而已,我超十倍的兵力压制,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何也?”王爷虽久经沙场,也满腹狐疑,一个小小的府衙,几千人都拿不下,这要传出去,他的脸往哪儿搁?还怎么带兵? “来人,传朕旨意,派弓箭手射箭!”耶律冷笑,“我就不信,重军包围,在眼皮底下,他们还能有什么翻盘的手段。” 步军闪开,腾出中间一大片空地,弓箭手到场,搭弓射箭,“嗖嗖嗖”箭矢漫无目标射向大堂、后院。 卫队倚仗着护甲坚硬,用刀枪格挡满天飞箭,边挡边退,退入后堂。 在建筑的庇护下,箭矢失去了作用,丞相一行人得以暂时的安全。 坐以待毙不如主动进攻,杀出一条血路,或许还有生还的机会。 一生征战无数,杀伐果敢的黄凤仙,此时又变回了黄大将军,亲自拎刀执剑护卫赵霞,杨排风则组织卫队准备进攻。 任何时候,进攻都是最好的防守!而且没有之一。 卫队擐甲操戈,执锐披坚,避开中路,悄悄蛰伏于大堂左右侧,静待敌方箭雨风息。 万余支箭射完,敌方并没有传来想象中的惨叫,耶律觉察到,敌人似乎伤亡不大,于是传令停止射箭。 耶律正思考对策,欲调整进攻策略,杨排风一声令下,卫队瞬间冲到衙门口,兵分三路,分别从左、中、右涌出,杀向耶律。 衙门口作为街道,并不适合兵团作战,大队人马转不开身,杨排风的卫队,目标明确,左右两路杀退耶律周围的兵马,杨排风则率人直接冲到耶律马下,她重棍扫马腿,马腿折断,跪地不起,杨排风顺势将耶律生擒,以剑封喉,逼耶律下令众军退开。 杨排风挟持耶律,退到衙门口的台阶之上,高声喝令:“你们的国王在我手中,想活命的放下兵器,否则,伤到你家王爷,别怪本帅没有提醒你们!” “休想!” 不知何时,府尹完颜绥可已骑马执剑,对他属下的衙役捕快下令,“众人听令,谋反的歹徒挟持圣上,攻陷府衙,诛杀我东丹军队,无论哪一条,都是诛九族的死罪,剿杀叛逆,人人有责,绝不与反贼谈条件,杀反贼者,赏银百两,救王爷者,赏金千两,给我杀!放箭!” 完颜先是供罪耶律,见形势一边倒向王爷,便又见风使舵,跪服耶律。 夹缝求存的完颜,他自知双方谁也难以接纳他这个卖主求荣、毫无主见之人,只得火中取栗,放手一搏,趁乱借黄凤仙之手,除掉耶律。 他呢?再借机蛊惑东丹军队,杀了丞相等人,这一套操作下来,失败了呢?也大不了鱼死网破,总强于束手待毙、任人宰割。一旦功成,那他就是名副其实的东丹国皇帝了! 而耶律隆庆,此时心情复杂,他当然不想死,无奈被人俘虏,身不由己。他不想死,又不想丢人现眼,失去一国之君的威严,于是选择缄口不言,寄希望于手下的几个随身重臣,能够有办法解救他。 几个重臣也是关心则乱,见主君被俘,立马乱了方寸,不知该如何应对。圣上又沉默不语,没有旨意,他们更不知该怎么行动,一时呆立在那里,惊慌失措。 巨大的利益面前,完颜岂容错失良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些蠢蠢欲动之徒已经持兵器缓缓迈步向前。 完颜见状,心里乐开了花,心想“天助我也!”率先挥剑杀向杨排风,弓箭手列阵拉弓射箭,他则呐喊助威,“杀啊!弟兄们,杀!” 一番刀光剑影,被绑缚的耶律,见箭支暴雨般朝他倾泻而来,方觉不妙,有了惧意,破声高喊“住手!放下武器!”无奈众人杀红了眼,他的声音早被湮灭在喊杀声中,无人听到他的旨意。 杨排风且战且退,格挡箭矢,不幸右臂中箭,只得令卫队收缩至后堂,暂时退守。 兵多将广的完颜则越挫越勇,命众军死命上前,黄凤仙指挥卫队顽强抵抗,一墙之隔,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展开了拉锯战。 东丹国的几位重臣回过神来,几人在衙门口的空地上蹲着围成一圈,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商议作战方案及可行的救援策略。 奈何国君在敌方之手,因此商量来商量去,无论火攻、困毙,或是投石机,任何方案都恐会误伤圣上,一时仍然束手无策。 久攻不下的完颜,也在旁边听他们几位重臣议事,闻听火攻,二话不说,悄然命衙役捕快准备火把,硝石、硫磺等引燃之物也吩咐下去一应准备。 不时,火器准备停当,暗自布置好火攻计划,完颜便以筹谋为名,蹲在几位重臣旁边,也指指画画,出谋划策,意在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让其觉察不出火攻已经开始,以防被他们因误伤国君之名而阻止行动。 火攻开始,一衙役在少尹的指挥下,点燃后堂的木门,同时也点燃了大堂后门的门框,一时间狼烟四起,黑烟滚滚冲天,呛得人喘不过气来,咳嗽不止。 火把、硝石、和着硫磺等易燃之物不断被投入后堂的院中,毒烟四处随风飘散,卫队渐渐体力不支,抵抗力明显下降。 黄凤仙趴在地上避开浓烟,发现在南墙角边上有一眼水井,她令人把身上的内衬都脱下来,打湿了,勒在头上,捂住口鼻拒敌,果然,战力瞬间提升。 后世,防毒面具的雏形,被黄凤仙现在拿出来玩了! 看来,这丞相跟着公子赵楠那段时间,没有少学东西啊! 而完全没有防护措施的东丹军队,凭借人海战术,强行进攻,被烟熏火燎,窒息而亡的一批接着一批。 情势危急,黄凤仙帮杨排风简单包扎一下伤口,郑重其事道:“杨副帅,目前战事胶着,若久拖不决,于我方不利。”她看了看在旁边哀叹不已的耶律,“幸好我们手里还有俘虏这张王牌,我计划挟持着他杀出去,闯出一条生路。” 黄凤仙停顿了一下,才又缓缓沉声道:“只是,敌众我寡,风险较大,所以,我拜托你,一定要看护好嫂子,不能有半点闪失!” “姐姐放心!”杨排风知道事关重大,轻轻抬起受伤的手臂,握成拳头,“排风誓死,也会护卫好嫂子!” 黄凤仙嘱咐完毕,手持宝剑,挟持着耶律,由几名护卫在前高声喊话:“你们的国王在我手里,闪开一条路,放下武器!否则,我就杀了他!” 闻听国王被人挟持着走了出来,东丹国的将士顿时停止了进攻。 衙门口的几位重臣,得知完颜悄然展开火攻,因担心王爷身处火境,被大火浓烟包围下的安危,一个老臣正在严声呵斥他不识大体,把王爷置入险境而不顾,是以下犯上、大不敬等云云,直到骂得唾沫横飞,方才下令道: “停止火攻!” 完颜做贼心虚,不敢抗辩,只得下令,相机行事。 里外暂时归于平静,卫队高声喊话的声音就传遍了整个府衙:“你们的国王在我手里,闪开一条路,放下武器!否则,我就杀了他!” 老臣命众军警戒,中间闪开一条通道,黄凤仙手持利剑架在耶律的脖颈,重复着喊话内容走了过来。 战战兢兢的耶律,也顾不得一国之君的威仪,连连摆手缩颈,惊惶道:“放下武器,任何人不得擅动!” 完颜一见王爷出来了,暗暗道一声不好,心想:王爷若安然无恙回归东丹朝廷,对他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啊!这是他绝不能允许的。 于是,完颜悄悄拽出马背褡裢里的弓箭,伺机一箭射死他,之后嫁祸于黄凤仙。 众臣见王爷发话,赶忙抛开兵器,下跪见礼,口称:“臣等叩拜圣上,圣上逢凶化吉,龙体安康!” …… 第五十七章 公子到了 黄凤仙闻言,手中之剑稍注入了一丝力道,剑锋冷芒,一股寒意直逼耶律的脖颈,警告道:“王爷,你身为附属国的一国之主,只可为国王,却不可妄称圣上、皇帝,更不可以‘龙体’二字自居。”她冷声责问,“你属下大臣行如此僭越之礼,你却坦然受之,只怕你早就不服朝廷归治了吧?” “你本外姓之臣,依本王对萧天佐的了解,他向来排外,如此看来,你的丞相之职也不会长久,”耶律答非所问,斟字酌句好言安慰,生恐对方一不留神失手,他自个儿脑袋就搬了家。“丞相大人不如留在我东丹国,你做皇帝,本王甘愿效命于你的旗下,乐得个逍遥自在,如何?” “回答我的问题!”黄凤仙冷声叱道。见他顽固不化,一味软抵抗,她手中之剑力道加重,耶律的脖子上渗出一丝鲜血。 “丞相息怒,……息怒……息怒!”耶律一叠声求饶,同时小心用手指夹住剑锋,挪移离开伤口。 “禀阁老,我如实回话!”耶律叹了口气,似心有不甘。道,“想那萧氏倚仗萧太后之威,欺我皇年幼,少不经事,逼我圣上退位,篡夺我耶律家打下的江山。吾身为亲王,万难接受。属下多数重臣,也不服萧氏政权,皆因它得位不正,难以服众。因此,属下受荫封于大辽朝廷者,尊我为圣上;中庸者,禀我为国王;而少数耿直之臣,仍呼我为王爷!我所以默许之,是咽不下这口气。” “此言差矣!”黄凤仙语重心长道,“立君立德,所谓君明臣直,方为社稷之幸。待民以仁,待臣以礼,非威德无以致远,非慈厚无以怀人。” “南宋治下,周边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国力蒸蒸日上。这一切无不得益于皇帝圣明,治国方略得当,深得万民拥戴。” “江山,是天下百姓的江山!兴衰罔替也是历史的选择,是人力不可阻挡的滚滚洪流。身为王爷,统御一国之地,不为朝廷分忧解难,造福一方百姓,而是时时猜忌、刻薄寡恩治下的生民,即使交还你政权,即使你位至九尊,以你的心胸,可成得了流芳百世的名君贤君?” “你偏安一隅,仅一个小小的天福城,便饿殍遍地,人人含冤,还你一个偌大的大辽国,还不得官逼民反,陷朝廷于动荡吗?届时,裂土分疆,列强入侵,国将不国,你可曾想过?” “这……这……”耶律一时语塞,无语对答。 紧紧盯着这一幕对话的完颜,见耶律的谋反之心有所松动,这当然是他不愿意看到的,趁机便偷偷搭弓射箭,一箭射入了近在咫尺的耶律咽喉,鲜血汩汩流出。 黄凤仙没有意料到会有人下黑手,失神之际一松手,耶律顺势倒在了血泊之中。 随后完颜趁东丹国的所有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就急忙大喊道:“不好,王爷被南宋的卫队射杀了,弟兄们报仇啊!” 一国之主被射杀,顿时乱作一团,几个重臣没有了主心骨,知道大势已去,有二位跪地投诚,向宗主国朝廷谢罪。 其余的三个重臣,指挥人马拼死报复,东丹国的将士和完颜率领的衙役捕快,几乎同时杀向黄凤仙。 “啪啪啪!” 危急时刻,一阵类似于鞭炮声在所有人的耳边炸响,黄凤仙周围的敌方士卒纷纷倒地,一眨眼的工夫,几百具尸体横陈衙门口,东丹国的重臣及将士面对这一幕,疑是天兵天将降临凡间,大开杀戮。 众军惊愕万分,已无人再敢上前,生怕激怒天兵,招来杀身之祸。 “公子到了!” 黄凤仙见敌人一个个悄无声息倒下,普天之下,除了公子的火器营,再也没有第二支杀人于无形的军队了,她禁不住惊喜万分惊呼道。 说着收起了手中之剑,她已经忘记了四周还有强敌环伺,只管极力眺望,寻找赵楠的身影。 战马长嘶,一阵赤风裹挟一道赤影转瞬而至,那个修长的身影背对着完颜,一动不动的坐在赤红马上。 他的袍服雪白,一尘不染。连日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驳的树影。他的头发墨黑,衬托出他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的诗意光泽。他的背脊挺直,好像在这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末将见过公子!”自神仙山曲阳城一战,黄凤仙在赵楠面前素来自称末将,以示公子在她心目中地位尊崇,永远都是至高无上的统帅。 “朱仙镇一别,公子一向可好?”黄凤仙看见眼前潇洒倜傥的赵楠,芳心顿时“突突”直跳,不觉柔声问道,躬身深施一礼,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道是先问候起赵楠来了。 “我很好!只是,凤仙你受累了!”赵楠跃下战马,双手虚扶她的手肘,“你暂且歇息一下,余事我来处理!” “不妨事,公子请放心,”黄凤仙很感激公子细腻的关心,双眸散发出似水柔情,对赵楠轻言细语道,“公子及时救凤仙于危难,我并无丝毫损失,公子请便!” “缴械投降者,免死!”赵楠环视四周,眼眸犀利,沉声道,“顽抗到底者,杀无赦!”声音不高,在场的诸人却如雷贯耳,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面临生死抉择,一个比一个耳朵竖得更直,唯恐错过一个字。 因为谁听错了,那只能到阴曹地府去申诉了。 众军闻听缴械免死,如释负重,长吁一口气,手里的兵器似烫手的山芋一般,纷纷扔到一边,自觉伏地求饶。 大将军暴风率火器营接管战场,黄凤仙刚松了一口气,就发现完颜虽然被火器营的神器吓破了胆,下马跪伏受降,但眼眸透露出蠢蠢欲动的神色。 看来,这完颜虽错失千秋大梦,但依旧贼心不死,梦想着执掌东丹国。 他是铁了心要拼死顽抗,孤注一掷了。 完颜在脑海里疾速评估着反抗的后果:其一,暗杀赵楠,踏上权力巅峰;其二,乖乖成为俘虏,罢官褫爵,任由他人宰割,永无翻身之日。 思虑再三,他决定背水一战,成败在此一举。 即便是失败了,结果也不会比现在差多少。 生死一念间。 完颜的眼珠子快速转动,悄然摸出袖里的暗器,紧紧捏在手中,伺机而动。 他极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表情自然,容貌平静,尽管他竭力掩饰,身子却不听话,微微有些颤抖。 黄凤仙本就心细如发,从他刚才放箭杀人之后,她就对完颜处处戒备,深知他不会善罢甘休,就一直用余光监视着他的每一个小动作。 果不其然,完颜从抖动袖口,到现在手握暗器,都被黄凤仙一一看在眼里。 “完颜绥可!你可知罪!”黄凤仙一声娇喝,怒视着他,双眸紧盯他的双手。 “罪臣知罪!”完颜顾左右而言他,“我不该射杀耶律,嫁祸丞相大人,只不过,罪臣认为,耶律隆庆公然谋反,罪不容诛,还望阁老周全!” “来人,将此贼锁拿入狱!”黄凤仙说着,先一步到完颜跟前,脚踩他伏地的右手,下令道。 “慢着!”赵楠转过身来,对上前的卫队摆了摆手,俯视跪伏在地上的完颜道,“你,就是完颜绥可?” “本府便是!”他面对赵楠的问话,本想拒绝回答。 他自认为,一个无官无职的白衣公子,根本没资格与他对话,即便戴罪之身,也是朝廷命官,非常人可比。奈何赵楠周身散发出一股威压弥漫全身,令他不得不开腔。 “完颜绥可,你的儿子可是叫完颜石鲁?”赵楠似乎在问话,又似乎是自言自语。 不等他回答,赵楠依然自说自话道:“完颜家族,能有实力在完颜阿骨打手中突然崛起,完全是由你的儿子完颜石鲁,你的孙子完颜乌古乃所造就的。因为你,完颜家族的实力基础得以奠定。” 赵楠的话,周围所有人都听得真真的,尤其是伏在地上的完颜绥可,事关他的家族,他不由得直起上身,侧耳聆听。 当然,全场所有人,就数他听的最为仔细,也最为认真。 从公子嘴里蹦出来的每一个字,甚至是每一个停顿,他都一一捕捉,他敢肯定没有漏掉任何一个细节,然而,却硬是没有听明白赵楠所要表述的意思。 给完颜第一感觉便是:他在说什么?他想表达什么?除了听懂他儿子完颜石鲁之外,其他的根本不解,要说此时的完颜绥可云里雾里,一头雾水并不为过。 赵楠看着一脸懵逼的完颜,云淡风轻道:“你当然听不明白。不过,我可以透露给你一些后五百年之事。” “……” “你的子孙灭掉了大宋和我南宋,建立金国,此乃乾坤流转,江山更迭,本无可非议。”赵楠负手而立,眼眸移到天空一片变幻的云彩上,“但他们对都城内的老百姓烧杀抢掠,掳走成千上万的女子供其淫乐,大宋的皇帝被熬成灯油,被马踏成了肉泥,十分残忍,简直是惨无人道!” …… 第五十八章 激将 赵楠双眸回移到完颜的脸上,稍作停顿,冷声道:“碍于天机不可泄露,不管你信与不信,然,自作孽不可活,却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今日,便是天惩之时!” 赵楠此语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完颜的后人居然如此丧心病狂,令人发指。黄凤仙更是惊诧不已,不敢相信眼前之人,竟是祖传的冷血,恶迹斑斑,人性泯灭。 完颜更是听了个七荤八素,越听越糊涂,他双眉紧皱,拧成了一个川字,想破脑袋,也不明所以。 什么? 后五百年?我完颜有孙子吗?我的子孙不但建立金国,还灭了大宋、南宋两国?这位公子,莫非是来搞笑的吧?这不纯粹是胡诌八扯吗? 完颜的肚子里仿佛装着一本《十万个为什么》,嘟嘟囔囔嘀咕个没完。 “哎,我说这位公子,”完颜一脸委屈,苦笑道,“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本萍水相逢,何至于此,初次见面就要对我下这般毒手。茫茫人海邂逅相遇本是缘分,就算无缘,一切风流云散便是。何必恶语中伤,无辜诬陷、诅咒我完颜子孙?公子表面正人君子,实际鬼蜮伎俩。” 完颜说着对黄凤仙施礼道:“丞相大人,我不管这位公子是何方神圣,姓字名谁,但仅凭他的一面之词,仅凭他的臆想捏造,就企图诋毁我完颜家族的声誉,给我完颜家族定谋反灭国之罪,这也未免太过草率,太过于儿戏了吧?” “罪臣所犯之罪,甘愿受罚,是杀是刮,绝无半点怨言。”完颜陈词激昂,为了整个完颜家族的命运,他声嘶力竭辩解道,“只是,公子所罗列的一系列暴行,过于血腥、残暴,恕我不能认领,也不敢苟同,还望丞相明鉴。” “公子的身份,连本阁也无权过问,更轮不到你说三道四,”黄凤仙厉声警告,“即便皇帝在此,也得对公子行皇家最高礼仪,何况你一小小的府尹?你不觉得可笑吗?” “哈哈哈!” 黄凤仙气极反笑,一连串清脆笑声过后,正色道:“可是你呢?不思悔改,反而大言不惭,公然藐视公子。至于其它罪刑,已经不重要了,仅你辱骂公子这一条,就足够你的子子孙孙把牢底坐穿。” “俗话说,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事已至此,既然你不识抬举,本阁也只能祝你好运了!”黄凤仙摇头俾睨道。 “在我东丹国,并无人能一手遮天,况上国朝廷呢?泱泱大国,一个书生公子,还能凌驾于朝堂律法之上不成?他目中还有圣上吗?我要面圣,在皇帝驾前,揭露丞相你因私废公,公然袒护他人血口喷人,肆意践踏律法,任意处置下属等,条条据实,句句依理!天道昭昭,定会还罪臣公道。” “完颜绥可!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赵楠沉声道,“本公子正好无事,那就陪你一起到金銮殿走一遭,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眼目睹圣上替你讨回公道可好?” “当然好,一言为定。”完颜眼睛微闭,眼珠斜了一下,故意捋了捋那几根稀稀拉拉的胡须,他心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 眼下,都是丞相的人,自己这点冤屈,若不能上达天庭,惊动皇帝,那他这辈子就只有一个结果:冤沉海底。 家族蒙羞不说,还会祸及子子子孙。 唯一的希望,就是激将这位公子,挑起他的好胜之心,才能有机会闹到皇帝驾前,圣上金戈铁马,当然不会相信这一套神鬼异说,届时,自己方能保全完颜一族。 这位公子,他年轻气盛,想来阅历有限,说不定会误入圈套。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完颜觉得赵楠年轻好欺,殊不知,他两世为人,坑人设陷,称得上积年的祖宗了,与公子斗智斗勇,完颜只能怪他自己出门不看黄历,该倒霉了! 有了一丝希望,完颜点燃了自己的斗志,激将道,“你姑且说之,我姑且听之,本府当然知道,你只是过过嘴瘾而已。圣上面前当朝论断,你若真敢前往,我便敬你是一条汉子。” “这……这个嘛……”赵楠似乎陷入沉思,犹豫不决,迟疑了好大一会儿才下决心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公子定然不会让你失望。” 闻听他果然坠入彀中,完颜大喜,浑身释然。 赵楠早已看透他的伎俩,拿定主意陪他演一场好戏。完颜却浑然不知,以为他的计谋得逞而得意洋洋。 “来人!” “公子请吩咐!”一直在身边待命的大将军暴风,躬身施礼道。 “传令,立即锁拿完颜绥可一族,记住,不可遗漏一人,下入大牢。尤其是完颜石鲁,一定要从速押来,让他们父子随我到上京面圣,即刻启程!” “得令!”暴风领命而去。 “算你有种!”长时间跪地的完颜,腿脚麻木,膝盖生疼,他平生哪里受过这种罪,已有些吃不消,于是强忍疼痛,他喝倒彩一般装作高冷地拍了两下手,道,“有胆量,你还真敢去,我完颜奉陪到底,虽说我的家人暂时要吃些苦头,但我相信这一切是值得的,看谁才能笑到最后!” 公子吩咐之事暂告一段落,黄凤仙才莺语柔声道:“禀公子,凤仙不辱使命,一到天福城府衙,就巧遇嫂子前来申冤告状,人就在后堂,还请公子前去相见!” “赵霞,她在后堂?你确定她真的在后堂吗?”赵楠迫切需要确认这一消息,他语速很快,无意中手握黄凤仙的素手,摇了几下,急切地追问。 赵楠未觉察出他自己失态,黄凤仙面色羞红,一时间心里酸酸的,一股莫名的失落,突然涌上她的心头:静观他的神情面容,原来,一向杀伐果决,心如磐石的公子,也有柔情的一面,也会如此紧张一个女人。 听到一个女人的名字,竟能如此紧张,可见用情至深。 这般如醉如痴,铭心刻骨的牵挂,正是许许多多的女子梦寐以求的,终究却没有几个人能真正拥有。 有的人,寻寻觅觅,终其一生,也未能邂逅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可遇而不可求,也许,这正是爱情的魅力所在吧? 任由赵楠紧握柔荑,黄凤仙不觉与嫂子比较,她也是青葱玉指,细柳蛮腰,粉颈乌鬓,朱唇皓齿,柳眉杏目,自诩美人一个,公子怎么就不拿正眼…… 黄凤仙低眉垂眼,烟视媚行,许久沉默不语,一副娇羞的摸样。 赵楠见状,目光下移,才意识到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竟拉着一个大姑娘的素手不放,众目睽睽,人家能不害羞吗? 他疾速撒开手,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歉意。 黄凤仙此时也回过神来,忙用手轻轻拨弄了一下面颊上的散头发,掩饰着尴尬,道:“公子,嫂子的确在后堂!” “嗯!多谢……有劳凤仙了!”赵楠自知一个谢字不适合此时的语境,连忙换了一句话谢道。 “公子,为护佑嫂子,杨副统帅身受箭伤,还请你前去探视!” “随我来。”赵楠闻听排风受伤,率人大步急转后堂。 后堂。 八仙桌前。 危机解除,一阵疼痛感才隐隐袭来,杨排风左手持剑危坐,右臂搭在八仙桌上,赵霞和一名女医官,正在察看伤口,准备清创包扎。 忽见公子风一般而来,赵霞第六感感知,不禁抬头,瞬时与赵楠四目相对。 赵楠驻足,赵霞凝滞,宛若相片定格,几载的相思与愁苦憔悴,万语千言,千言万语,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 泪珠,顺着赵霞的脸颊缓缓滑下,千余个日日夜夜的苦水,饱含在泪水里流淌。 赵楠不期而至,一种光亮至美的气息从他的面庞感染到了赵霞。 他没有笑,但他的清澈的眼睛却在忠诚的微笑着,他的眸子是天山之巅神圣的池水,仿佛映照着赵霞美丽苍白的脸庞。 他,心怀赤诚,如柱,屹立。内心坚定,如山,耸峙。 此时,全场无声无息。 毋须交流,二人只是眼神相对,就犹如迸发出一句句心语,一串串问候。 黄凤仙确认过眼神,知公子和嫂子此时无声胜有声,屏息敛气,在一旁静候。 为杨排风医伤的女医官,欲继续清创,刚要动作,被她用眼神制止,嘴里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医官保持肃静,不可擅动。 整个世界,忽然间沉寂,静默无声,仿佛这颗蓝色星球上根本没有任何生命存在过。 赵楠双眸,犹如春风十里,绽放出赞许的花朵在随风摇曳,拂去她的伤心,呈现出一片光明温暖。 赵楠:不堪回首,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你消失不见,渐行渐远。 赵霞:岁月的长卷,缀满沧桑,一眼荒凉,写尽苦辣酸甜。虽穿越两世,却未曾辜负。 赵楠:两世为人,苦苦寻觅,只因我来,只因你在。 赵霞:天界,伴你逍遥。红尘,衷于初心,不负此生。 …… 第五十九章 问案 赵楠:两个世界的人生路,道义悬心,责任在肩,离别的脚步,行之踟蹰,历尽沧桑坎坷。 赵霞:之所以坚守,皆为约定,岁月情深,花落花开,皆是风景。静守初心,虽渺小如蚁,平凡不平庸,努力奔跑,竭力追逐微光。 赵楠:生命中该出现的人,每个人的宿命,总在灯火阑珊处。而灯火阑珊处,我在等你! 赵霞:不负缘分,深情坚守。坚信,走过四季,走过山重水复,岁月峰回处,阳光朗照,期遇一片繁花似锦。 赵楠:紫霞家园的紫藤,大多与藩篱为伴,生长在相对偏僻的街角院落,枝叶繁茂,一墙一墙的,静静地徜徉在阳光里,等一场风来,寂寞的盛开。 赵霞:待到花开时,藤蔓缠绕,交织攀岩,层层叠叠,一朵一朵的簇拥在枝头,花容锦绣,风姿绰约,满院的紫藤花、紫罗兰在风中摇曳生姿,淡淡的清香流泻在幽深的巷陌庭院里,我深知,它骨子里藏着的一直都是寂寞的悠远和静美。 从今往后,但愿,两世为人,不负那一份珍贵的缘分,不负每次的约定,不负那些相守的日子,不负海誓山盟的曾经和往后…… 时间流逝,因记挂排风的伤势,赵楠率先打破沉默,向前紧赶几步,询问察看伤口,已止住流血,只要由高度白酒清洗,重新包扎,勤换药即可,问题并不大。 赵楠吩咐管家,取过用矿泉水瓶子随身携带的高度白酒,递给医官使用。 医官推辞道:“多谢公子!白酒是我们医官药箱里的必备品,我有,就不麻烦公子了!”说着,她还特意用手指,指了一下桌子上摆放的一个玻璃瓶,“瞧,这里便是。” “你一个女娃娃懂什么?”管家不屑道,“这可是我家公子最新酿造出来的九十六度白酒。这些白酒,是通过将蒸馏出来的白酒再进行反复蒸馏,这白酒的特点就是纯净度好,毕竟能达到这个度数,基本没有其它杂质,喝起来就剩下了一个感觉,烈!……” “咳咳,管家,我问你,”赵楠故意咳嗽了两声,一副严肃的样子训斥道,“我再三强调,此酒只可治病不可尝,你何故还要偷摸着喝呀?” “禀公子!你……你那酒太香了,实在,实在是没忍住,就偷偷打了一小壶,不曾想,好喝是好喝,不过太烈了,再也不喝了,不敢喝喽。”管家一边说一边连连摇头摆手,委实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你以为我是吝啬那点酒吗?现在知道了吧,我完全是为你们不受伤害。” “小的知晓!多谢公子爱护!”管家当然知道公子是逗他玩的,也是再次警告他,那玩意儿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伤身的毒药,他自然感激不尽。 “医者仁心,治病救人!”医官躬身行礼道,“感谢公子又制成一味顶级消炎神药!自打有了高度酒以来,卑职医好的患者无数,说它是万能神药,也并无一丝夸大。公子可谓功德无量,是世人福音啊!” 赵楠指导医官清创包扎完毕,排风活动了一下手臂,并无大碍,忙起身双手施礼道:“感谢公子亲自为末将疗伤!也感谢医官的精心护理。” 嗯,赵楠很满意排风的格局。虽身居高位,却没有忘记医官的付出,一声感谢,拉近了将士之间的感情,治国治军,都需要这样胸怀天下的人才。 “排风,我突然有一个想法!” “公子请讲!” “你身负箭伤,亟待休憩,忌讳鞍马劳顿,不如留在此地静养,镇守东丹。” “排风遵令!”赵楠待她恩重如山,她无以为报,公子的命令,自然不在话下,无条件服从。 “眼下,南宋大军,正在攻克西夏,不日便会有结果,届时,西夏国和东丹国的军队,统一由你节度,二国也将合一,我初步拟名,叫‘西宋国’,由你镇守,可好?” “此生此世,排风誓死效命于公子麾下,一切全凭公子作主,末将听令。” 从天波杨府的烧火丫头,短短几载,一跃成为一国之主,这个天大的恩情,杨排风如何能不誓死效忠? 赵楠点点头,郑重对周围的人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南宋的杨排风副统帅,现在就是你们东丹国的国王和最高统帅,不日,便会有圣旨到达!即日起,东丹国已不复存在,‘西宋国’正式启用!” 南宋国和朱仙镇的将士,鼓掌喝彩。 “今日,无论哪国的将士,一律重重有赏!”赵楠说完,用眼神示意杨排风讲话。 排风会意,知晓公子的意思,是让她借此机会,收买军心,帮她立威。 于是,她用感激的眼神向赵楠致意后,马上大声喊道:“西宋国所有的将士听令,除了公子的赏赐,马上查抄耶律隆庆王府,没收王府所有的财产,给全军将士,给全国的老百姓发军饷,发赏金。希望你们能为西宋国而战!” “西宋国万岁!” “西宋国万岁!” 原东丹国的将士,一听发军饷,还要发大量的赏金,个个情绪高涨,振臂高呼,呼声此起彼伏。 天下的老百姓就是这样,不管谁当国王,谁当统帅,都和他们没有半毛关系。 谁给他们钱粮土地,让他们的日子有盼头,他们就毫不犹豫地拥戴谁。 每次犒赏军队,赵楠都是这样的路数,而今杨统帅依葫芦画瓢,犒赏全国,公子自是暗赞不已,欣赏杨排风学到了他的精髓。 “禀公子!”凤仙走过来,对赵楠施礼道,“诸事已毕,唯有嫂子讼告一案,尚未裁断,还望公子明示!” “任何时候,皆以民生民事为重,”赵楠环视四周,对身边所有的官员沉声道,“民有告,官必理才是。朝廷律法,事关民心所向,断不可废!” “遵令!” 黄凤仙领命,先派人去监牢接回王爷等一干人,又安排人随同赵霞到城外接赵王府老少回衙。 众军及衙役清洗大堂,打扫归置妥当,方命升堂问案。 三班衙役两边站开,齐声高喊“威武”,赵楠等人坐定,黄凤仙命秦晓芳当堂陈述案由,并准许朱七为自己辩护。 秦晓芳满腹心酸,烟花春雨都藏在心中,那是一生不能说的痛。 当堂娓娓道来,哭诉她如何步步受制于人,刚脱离婆家挖的坑,又落入朱七挖的更大的坑,以致不但坑了她自己,还连带坑了她的儿子,一坑接一坑,坑坑不息。 令人听了无不为之动容,为其落泪。 而朴实的秦晓芳,唯一的诉求,便是官府能还她和儿子自由之身,只盼望儿子平安长大。至于她本人这些年吃苦受罪,因朱七沾花惹草,而让她补贴的大量银子,以及她遭受的歧视与折磨等等,理应收到朱七的赔偿和道歉,她也不予深究,愿意主动放弃。 “多么善良的女人啊!”管家边擦拭泪水边抱不平道,“朱七啊朱七,你可真长脸啊,欺辱人家孤儿寡母,你真不是男人,不,你就不是人!” “人,活成你这样的,你害不害臊?亏人家一个女人,非但没有落井下石,还主动放弃追究你的责任。以德报怨,高义呀!再对照一下你的所作所为,什么玩意儿。”管家用一根食指点着他骂,“你简直就是禽兽,不不,我又说错了,是禽兽不如。” “管家,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赵楠手执茶盏,沉声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很多时候,人们并不是愿意主动放弃自己的权利,而是一种无奈,迫不得已!” “比如本案的秦晓芳,她不想报仇雪恨吗?想,但她有顾虑,有软肋。” “朱七必定是衙门中人,一旦他死里逃生,定会加倍报复这对孤儿寡母。退一步讲,即便朱七问斩,他的夫人使银子给朱七的同僚,到时公器私用,莫说孤儿寡母,便是一个大家庭,或是一个没有多少实力的家族,只怕也承受不住,短时间内就会垮掉。” “秦晓芳这些年的经历,可谓在底层摸爬滚打,练就了一身自保的理念准则,那就是忍辱负重,能躲则躲,吃亏避祸。” 赵楠的一番分析,入情入理,管家想来想去,竟无丝毫破绽。 “公子!我服了。” 管家拱手道:“在老家盖城县,祖辈也流传着这样一句谚语:‘冤死屈死,不打官司。’与官府打交道,老百姓最怕公器,因而百般逃避。” “然也!正因此,秦晓芳才委曲求全,忍气吞声,只希望能远离祸端,母子二人过日子,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就已经很满足了。”赵楠提高语气,警告道,“南宋也好,西宋也罢,各州、府、县的官员必须牢记以民为本、以民为善、以民为天的处事原则。违者,严惩不贷!” 凤仙认真倾听公子的指示,略加整理,当堂宣判道:“秦晓芳诉告朱七一案,裁断如下。” “朱七以权谋私,诱骗原告,罪其一也;” “朱七沾花惹草,包养女子的吃、穿、住等一切用度却俱由原告承担,此乃敲诈勒索,罪其二也;” …… 第六十章 演戏 “以原告的幼子为筹码,要挟原告违心做事,乃劫持人质,罪其三也;” “以朝廷严律管制的兵器,强行进行典当,乃私藏兵器,罪其四也;” “随意抓捕百姓,严重扰乱社会秩序,乃任意拘捕,罪其五也;” “与府尹同流合污,草菅人命,杀人越货,乃故意杀人,罪其六也。” “数罪并罚,朱七秋后问斩,朱府所有财产,归秦晓芳所有。” “朱七众妻妾,知情不报,犯有包庇之罪,众妾徒一年;其妻流三百里。” “本案宣判完毕,至于大宋郡主赵霞一案,因涉及他国,当择日另断。” “朱七,本案已断,本阁问你,你可有话要说?” “我……”朱七支吾良久,道,“宣判的桩桩件件,皆是卑职亲身所犯,条条属实,我无话可说。” “既然你签字画押,罪无可辩,来人,押入死牢!” “秦晓芳一案,诸如此类,愿大家引以为戒,日后与人为善,避免类似的悲剧发生。” “退堂!” 秦晓芳万万没想到,向来都是官官相护的官府衙门,有朝一日,居然也会为她这样的一个小老百姓说话,替她讨回公道。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这些朝廷重臣,随时随地都在为百姓、为社稷着想。只是那些下面的官员坏了心、黑了眼,一味盘剥压榨、欺辱治下的百姓,不管百姓死活。 刚才,丞相对此案的裁断,可谓是人心所向,毫无瑕疵,堪称是为民说话,为民做主的典范。 仅此一案,完全颠覆了秦晓芳的认知,尤其公子的一番话,句句为民,字字贴心,唤醒了深藏在她内心,麻木已久的希望:明天会更好,更有盼头! 嫉恶如仇的丞相,处处为民的公子,不畏权势的赵霞妹妹……这些人,一心为民除害,为她撑腰,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充满希望,好好生活呢? 诉告案刚完结,堂外有人高喊:“魏王驾到!郡主驾到!” 赵楠率众人到衙门外迎接。 王爷回衙之前,郡主骑快马出城通知阖府老少,先一步到了衙门外迎候父王。 父女相见,郡主简略说了一下这几天的经过,详细介绍了赵楠如何及时赶到,以战止战,如何活捉完颜,释放他出狱等等。 魏王赵廷美半信半疑,惊呼,天下虽大,但如此厉害的人物,却是闻所未闻,“本王倒要见识见识,一个柔弱书生,有何神鬼手段,竟能令当朝丞相俯首帖耳,言听计从。这一切太突兀了,完全颠覆了我的认知,我愿意相信你的话,却实在是难以说服我自己。” 一生战功无数,声名显赫的赵廷美,当然不会人云亦云,而是靠自身的阅历和经验去甄别真伪。 否则,再牛逼的人物,在魏王这些出生入死,阅人无数的朝廷精英的眼里,他也只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一个传说! 赵霞说服不了父王,只得伴随王驾,移步前往大堂。 魏王与出来迎驾的赵楠,在院中相遇,郡主赶忙上前,为公子引见父王。 魏王一时心里不快,女儿口中的公子,貌比潘安,颜如宋玉,才比子建。 眼前的赵楠,虽长身丰姿,风度翩翩,却何来半点潘安之貌、邻女窥墙的宋玉之颜? 相貌若此,才气可见一斑,已足以印证,此人在其它方面的夸大之处。 魏王禁不住一声叹息,女儿为了他,为了落魄的赵氏一族,付出太多,甚至不得不撒谎演戏,以博得他的欢心。 “霞儿!委屈你了。”魏王想及女儿的不易,莫名戳中了痛点,泪如雨下打湿长襟,仰天长叹,“苍天啊!我赵廷美上不负朝廷,下无愧黎民,却何以步步有难,处处该灾?如此也还罢了,偏偏累及阖府,遗祸子孙,有国无以为报,有家千里难回!” 王爷初出狱,听女儿的遭遇,还真以为名唤赵楠的公子,有如神助,无所不能,原来是女儿为哄他开心,与人合演的一出戏,为他编制了一个美丽的梦幻,逗他开心而已。 一瞬间,王爷觉得这人世间已无活路可走。戏,也没有演下去的必要,他这个累赘,不能再牵连女儿跟着受难为了。 “霞儿!”王爷泣声道,“父王先走一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说着疾跑几步,向大堂前的石柱撞去。 赵楠的随身护卫,遍布各个角落,他们及时出手,阻止了王爷的过激行为。 这些日子,王爷在狱中放不下阖府上下的命运,神经绷得太紧,又经历了刚才那一幕他认为是郡主精心编排的把戏,瞬间紧绷的弦断了,情绪崩溃,才决定以死谢罪,一了百了。 郡主上前紧搀他的手臂,好生安慰,魏王哪里听得进去? “霞儿,为父乃无用之人,残喘苟活,又有何益?你就让我了却残生吧!” “既然好言相劝,你根本听不进去的,不如就按照你的意愿行事吧!不过,我有言在先,以死谢罪者,懦夫也!”赵楠见魏王久久难以平静下来,知他自太祖驾崩以来一直遭受打压,蒙冤受屈太深,国破梦碎,精神彻底垮了。 人不可无傲气,但不可无傲骨。 堂堂王爷,自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傲骨从来不会少。 因此,赵楠出言相激,意在激起他的斗志。 赵楠负手而立,继续道:“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人死了,大好河山就真的没了!还请王爷三思。”说完摆摆手,沉声道,“所有将士听令,原地后退三步!” 赵楠话音未落,齐刷刷响起脚步声,步调一致,干净利落,瞬间完成指令,没有丝毫拖沓。 魏王心里一惊,他自幼领军打仗,当然知道铁的纪律意味着什么。 这,绝不是一般的队伍,也不是一般的人能训练出来的。换言之,即便有人能训练出来,也不一定能驾驭得住。 赵楠,何许人也?他禁不住好奇起来。 心冷静下来,王爷马上想起赵楠刚才那番话,思之,甚有道理。 王府上下,江山社稷,一时间涌上赵廷美的心头,不能辜负阖府上下的期盼,下人们始终追随着他,没有抛弃他,不就是因为他铮铮铁骨,值得信赖吗?他一旦撒手,就真的人心散了,毫无希望了。 “呃……”王爷轻轻推了一下郡主紧拽着他的手,“霞儿,松手吧,父王只是一时糊涂,不会自寻短路的,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亲力亲为去完成。” 郡主放下心来,垂手立于父王一旁。 凤仙走上前,对王爷躬身施礼,歉声道:“南宋国丞相黄凤仙见过魏王,王爷身居南宋治下,只因凤仙失察,致使王爷流落,郡主蒙冤,还请王爷恕罪!” “无妨无妨!本王相信,终会云开雾散,天光大亮的。小姑娘你辛苦了,多谢多谢!” “……” 答非所问,凤仙不知如何是好,呆立在那里。 “原南宋国副统帅,现西宋国国王、统帅杨排风,见过王爷,请王爷恕末将失察之罪!”排风也赶紧上前,躬身施礼。 “嗯嗯,好样的!还真有统帅的范儿,不错不错,也谢谢你小姑娘,多谢你为本王费心。”说着还拍了拍排风的肩膀。 “……” 又是答非所问,排风同样一滞,在风中凌乱。 国与国之间,礼仪高于一切,也重于一切,礼仪之邦嘛,繁文缛节,有多繁琐,有多复杂都可以理解。 但绝不能简单,更不能随意。 称呼他国的丞相,不使用尊称爵位,直呼小姑娘,就等同于不尊重他国,那是外交大忌,会引起纠纷的。 再者,拍对方肩膀,那更有藐视他国之嫌疑,后果很严重。 郡主正欲解释,忽见暴风疾步而至,拱手施礼,恭声道:“禀公子,完颜石鲁带到,正押在门外,听候公子发落。” 魏王一听大惊失色,忙插话阻止道:“玩大了,玩大了,万万不可造次!演戏可以,但不能玩大了,那就玩砸了!” “玩大了?” “演戏?” “玩砸了?” 众人一头雾水,包括魏王府里的人,也甚是惊讶。 王爷今儿是怎么了?完全不顾外交礼仪,说话词不达意,行为出乎意料…… “感谢赵楠赵公子!感谢二位小姑娘,也感谢在场的诸位,”王爷神情严肃,沉声道。 “你们的好意,本王心领了,你们放心,我一定振作起来,不会颓废下去的。我这就率人离开府衙,回到城外的住所,从长计议!” “就此别过,再次感谢诸位对小女的支持与配合,为了给我宽心,演出了这样一场精彩的大戏,再次谢谢大家!” “只是,我有一点忠告,务请大家引起重视。” “演戏可以,哄我开心就可以了,没有必要真刀真枪的把府尹家的公子抓来,那戏就演过头了!所以,赶紧放了完颜公子,各回各家,暂时藏匿起来,免得消息泄漏,被官府缉拿。因本王而连累大家,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大家还是趁早散了吧!” 魏王说着向众人拱手致意,一一答谢作别,欲领府上之人离开。 …… 第六十一章 天竺人 “原来如此!”众人齐叹,至此,大伙方才完全明白了王爷的苦口婆心。 “传令!”赵楠得知这是一场误会,便不再担心魏王,道,“除西宋国国王、统帅杨排风极其属下外,其余的人员,包括羁押的完颜父子,即刻启程,前往上京!” “暴风遵令!” “末将遵令!” 暴风和凤仙各自领队,整装待发。 杨排风则率军肃立两旁,夹道送行。 “民女秦晓芳,感谢公子大恩,无以为报,请受民女一拜!” “为民作主,维护公序良俗,乃朝廷份内之事,应该的!”赵楠搀起跪拜的秦晓芳道,“以后,你就跟在排风身边,抚养你的儿子长大成人,好好教育,让他成为有用之人,报效朝廷。” “民女定会按照公子的要求,培养他成材,多谢公子护佑!” “好,就此别过,再会!” 大队人马启程,浩浩荡荡向上京进发。 赵楠安排郡主陪伴王爷坐轿行军,赵廷美出身军旅,对郡主道:“不论沙场鏖兵,还是迁移阵地,主帅都要与将士共存亡,与战马共进退。” “本王以为,只有马背才能凸显出一个将军的骄傲和自豪。因此,我强烈要求换乘战马,本王要驰骋草原,体验一下久违的征服感!” “霞儿,只是……”魏王忧心忡忡,“这公子究竟有多大的能量?竟然能调动指挥这么一支强大的军队,他究竟有何背景,居然真的敢羁押一个朝廷命官面见皇帝?” “父王,公子之所以敢如此行事,其中必有道理。具体详情女儿也不知晓,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的确超凡脱俗,有凡人之不能!” “霞儿,父王懂你的心思,也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魏王长叹一口气,说出他的担忧,“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已坠入爱河,难免盲目崇拜,因此,父王劝你还是理性一点才是。他拯救王府之恩,自当报答。但一码归一码,儿啊,如果公子他盲目自大,激怒圣颜,后果也不是你我能承担得起的,父王提醒你还是与此人早做切割,避免引火烧身。” “父王,女儿自有分寸,你只管放心便是!”郡主安慰着,差人通知赵楠准备马匹。 两千多里的路程,昼行夜宿,跋山涉水,赶往上京。 赵楠与赵霞,行军期间,二人有说有笑,诉说一些往事。 旁边的魏王总是直皱眉头,想不明白一向高冷的霞儿,在赵楠面前怎会如此小鸟依人,温柔楚楚? 他禁不住感叹,爱情这杯酒,谁喝都得醉啊! 其它一路无话。 人马到达上京临潢府,赵楠并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带人直奔皇宫宣德殿。 宣德殿。 “奇哉怪哉!” 黄门官喃喃自语,心里纳闷,正枉自忖度,早朝议事,议到午时,简单用过午膳,又议事到现在,眼下已是落日余晖,牛羊回栏,圣上却好像丝毫没有要退朝的意思。 他手持佛尘,倚靠廊柱,侍立了一整天,他已经很累了,腿脚有点吃不消,他觉得全身都快要散架了,一心盼望官能家早点退朝。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黄门官一看,不由得脸色大变,什么情况? 几百匹战马直奔宣德殿而来,护卫宫城的御林军、禁卫军在平时个个生龙活虎,明察秋毫,能拒敌于数百步开外。 此刻,却都如泥塑木雕般,无动于衷,听任这支人马无限接近宣德殿。 这队人马若是图谋不轨,犯上作乱,朝中大臣皆在此,岂不是一网打尽了?朝廷危矣! 黄门官正欲入内禀报,一骑飘然而至,哈哈大笑道:“黄门官,今天又是你当值?缘分啊!” 黄门官仔细观看来人,倒抽一口凉气,原来又是管家到了,上次因和他呛呛了几句,差一点丢了脑袋,到现在睡觉时,半夜还会被噩梦惊醒。 想及噩梦,他就觉一阵凉风袭来,脖子凉嗖嗖的,赶忙施礼道:“管家请稍后,咱家这就进去禀报!” 说完,不等管家回话,就一溜烟跑入金銮殿禀报去了,唯恐怠慢一步,脑袋就会搬家。 得知公子已到皇宫,皇帝萧天佐及兵马右统帅杨延朗等重臣摆驾,前往禁苑迎接赵楠。 礼毕,萧天佐拱手道:“公子,我正有事禀报,公子你正好到了,文武百官都尚在殿前,请回金銮殿上座!” “嗯!”见萧天佐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赵楠情知事大,点了点头,到了金銮殿直奔皇帝宝座,萧天佐在赵楠旁边的龙椅坐定。 文武百官见过赵楠及丞相凤仙,赵楠道:“诸位有何要事?还请奏来。” 楚王韩德让兼领枢密使,萧天佐示意,他出列奏道:“禀圣上,禀公子,西征西夏国的将士,所向披靡,近日,我军正乘胜追击,进攻突然受阻,连日来,不但寸土未进,寸功未立,还折损了几员大将。原因是发现了大量的倭国士兵,他们顽强抵抗,使我军攻克西夏的进程放慢。右统帅杨延朗亲自前往督战,又发现有天竺人的影子。” “《孙子兵法》开篇就讲,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战争,是国家的大事,它关系国家的生死存亡,不能不慎重对待。杨延朗,你仔细说一下。”赵楠沉声道,“我需要更多详细的信息。” “禀公子,我亲自审讯了天竺人的俘虏,”杨延朗出列施礼奏道,“据交待,他们皆来自于天竺国恒河沿岸,恒河里有一条青牛,此牛能语人言,会教人种植庄稼,更奇异的是,这头牛居然制造出了火枪。拥有火枪的天竺人,他们的战力毫不逊色于公子的火器营,便急剧膨胀,以为天下无敌,处处逞能肇事,才致使我们三军,损失惨重,节节败退,所图之事无一进益。” “噢,原来如此!”赵楠陷入沉思。 少顷,他沉声道:“天竺人倚仗火器,自我膨胀,夜郎自大,与我为敌尚可理解。那倭国何德何能?竟也敢有恃无恐,勾结西夏大肆进犯我军?难道说他们真是昏了头,玩火自焚吗?” “禀公子,据天竺俘虏交代,倭国一向藐视他们,歧视他们腌臜肮脏。只因最近倭国得知天竺人持有火器,攻无不克时,才摒弃大宋,转身投靠天竺。一开始,天竺人担心火枪的核心秘密外泄,并不接纳他们,倭国派使者历尽千辛万苦、跋山涉水觐见天竺国王,表示愿意做天竺的藩属国,并多次向天竺国王进献美女与黄金,方博得国王点头应允。倭国不知死活,便派人参战,幻想战后分一杯羹。” “诸位有所不知,瀛洲之地,”赵楠沉声介绍道,“那里樱花烂漫,美景怡人,水产丰富,土地肥沃,自古以来却被倭国人占有,可惜了!” “公子!”萧天佐闻听天下竟有如此美境,拱手道,“岛国如此曼妙,我朝兵强马壮,何不效围魏救赵之计,趁势拿下倭国,以解西夏之困?” “非也,”赵楠摇摇头,缓缓道,“瀛洲之地,因四面环海,也被人唤作岛国,易守难攻。眼下言战,时机尚不成熟。” “公子对倭国了如指掌,天佐自愧不如,还请公子筹谋!” “如今之计,止损为上!杨延朗听令,传旨,进攻西夏的大军即刻回防戍边,不得延误。” “得令!”杨延朗说着,转身下去拟旨。 “黄凤仙听令!” “末将在!” “火速飞鸽传书,通知穆统帅,榴弹枪、榴弹炮研发成功后,令她亲率人马,携此重器到西夏边境集结。另,通知展昭,加快大船的制造速度。” “得令!”黄凤仙迅速转身,下去安排。 “西夏战事,我自有计较,众臣不必担忧,只需各自做好分内之事即可。诸位上朝一整天,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一下吧,退朝!” 文武大臣皆点头称是,躬身退朝。 大臣们在出宫的路上,三三两两并排走在一起,互相议论纷纷,对赵楠佩服得五体投地。 从早朝开始,文武百官商量了一整天,仍然束手无策,无计可施,认为只能与西夏的天竺人死磕到底。 不曾想公子一到,轻描淡写,三言两语便一扫而过。 天竺人的火枪,在公子面前简直是不值一提。 仿佛天竺人的火枪,在他们手里不是大杀器,而是熟透的柿子,任公子拿捏。 尤其楚王韩德让,更是对赵楠言听计从,无比崇拜。 想当初,南宋国初立,萧天佐继位,大辽国的一些旧臣,以楚王韩德让为首,誓死效忠于萧太后与耶律家族,拒不承认南宋朝廷的合法地位。 赵楠并没有使用非常手段,威胁恐吓,逼迫他们就范,而是用一条条治国方略征服了他们,不横征暴敛,不压榨百姓,无偿为百姓建房,免费为百姓提供高产农作物的种子,大兴水利、基础设施,短短几年,社稷安宁,百姓安居乐业。 …… 第六十二章 上朝 这些举措,政通人和,国强民富,不正是每一个有抱负的政治家都梦寐以求的吗?就连萧太后也赞叹不已,踊跃参与其中,献计献策。 韩德让阵营也逐渐放下了心里的成见。 适逢天花传染,暴发瘟疫,朝廷上下人心惶惶。 那时候,韩德让就曾第一时间想到,天下能阻止疫情蔓延者,恐只有公子一人矣! 于是,他前嫌尽释,主动上奏皇帝萧天佐,建议朝廷尽快通知公子,疫情或许还有转机。 赵楠闻讯,火速从大宋驻地朱仙镇,马不停蹄赶来救治。 恰巧也救了他身染天花的妻子李思。 韩德让的妻子李思,出身高贵,性子温婉娴静,知书达理,是他一生的至爱。 赵楠的几滴牛痘,不但挽回了他娘子一命,还及时挽救了南宋的黎民百姓,使千千万万个家庭逃过一劫。 当然,赵楠的这一举动,也捂热了韩德让阵营的心,令他们感激涕零。通过种种事实,韩德让才算彻底醒悟,原来,他们一直拼死抵制的这位赵楠赵公子,并不屑于帝位权势,而是胸怀宽广,心系天下苍生。 公子的属下,也皆是爱民如子,清正廉明。 此后,韩德让便一门思心辅佐萧天佐,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江山社稷上。 群臣对赵楠皆俯首听命,因为他们知道,人心所向,无坚不摧,公子在民间的声望,如日中天。 然而,公子志在天下,而非南宋,能被公子看重,实属南宋之幸也,他们之幸也! 敢不用命? 至此,南宋国诸臣群策群力,朝廷政令畅通,国力蒸蒸日上。 在南宋,赵楠的声望就像是一座巍峨矗立的丰碑,高山仰止,无人超越。他威望素着,成为人们心中,至高无上的万王之王,甚至一度被尊崇为神。 当晚,鞍马劳累,赵楠率人入驻临潢府迎宾馆。 却说魏王等阖府老少,在礼宾院洗漱完毕,各自换了锦袍玉带,个个精神焕发,自是欢喜不尽。 用过晚饭,魏王又对赵霞絮絮叨叨了许久,再三嘱咐她,不要与公子走的太近,感情不要越陷越深,要认清形势,明哲保身等等,言罢,方才在忐忑不安中沉沉睡去。 凌晨,月朗星稀,夜空如洗,黑色的幕布,散落着几颗星星,忽明忽暗闪烁着光芒。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空中,晕开一抹银白色。 魏王睡梦正酣,就被王府的管家唤醒,要他去宣德殿早朝。 “什么玩意儿?我去宣德殿早朝?”魏王一听,一骨碌爬起来,唬得大眼瞪小眼,吃惊万分,披着衣服苦笑,“这赵楠入戏太深,越玩越大了!” 管家道:“王爷,什么戏?” “说了你也不懂,去请郡主过来!”刚吩咐完,又摇头道,“算了,还是本王亲自过去吧!” 郡主闻听王爷驾到,急忙梳洗打扮,出门迎接。 “父王,公子让你去早朝,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郡主诧异地问。 “心情不好,出来走走!就到了你这儿!”魏王的声音听起来闷闷不乐。 郡主亲自侍候父王落座,吩咐丫鬟:“小青,命人给父王奉茶。” “是,郡主。”丫鬟去了。 很快,两个小丫头端着热茶来到了王爷的面前,小心翼翼地端着茶盏,捧到王爷面前,轻声道:“王爷请喝茶! 王爷接过茶,一声不吭,摆摆手没有说话,身旁的管家示意小丫头下去。 “霞儿,这公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父王,此话怎讲?” “父王承认赵公子他有实力,也就罢了,演戏也当到此结束。不曾想,他却没完没了,又要让我上朝,”赵廷美连连摇头,对赵楠自以为是的印象越来越差,“父王的身份,乃大宋的王爷,在南宋上朝,却是白衣一个,你说,这有多尴尬?他演戏上瘾,拿我练手,这叫什么事嘛!” 郡主正欲解释,魏王摆摆手,继续道:“尴尬也就罢了,只是,朝廷重臣面前,此戏如何收场?他赵楠莫非真的以为,九五之尊,满朝文武,都是儿戏?”说着又长叹一声,“终究还是太年轻啊,不知帝王无情,现实残酷。” “父王!”郡主施礼道,“你只管上朝便是,女儿想,公子自有主张,他此举断然不是心血来潮,我猜测,大有深意。” “哼!” 赵廷美很不满郡主的回答。 这几日,他苦口婆心的劝导,都化作了耳旁风,算是白费口舌了。遂起身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恭送王爷!”郡主及下人恭恭敬敬行礼,目送王爷离开。 魏王硬着头皮,上了早已在门外侯着的轿子,前往宣德殿。 轿子一路畅通无阻,顺利到达宣德殿,黄门官早已恭候多时,并未禀报皇帝,直接把魏王引入殿内,排在前列。 魏王站定,整个金銮殿鸦雀无声,他双眸自上而下细观,萧帝高居宝座,脸色铁青,似乎十分不悦。 赵楠在殿前,面对萧帝,负手而立,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他身后,跪着两个人,二人皆五花大绑,低头不语。 “果然祸事了!”赵廷美心里暗吃一惊,金殿之上,这傻小子居然站立不跪,这不是嫌自己命长吗?谁也帮不了你,你小子只能自求多福了! 想及此,赵廷美禁不住冷汗直流。他知道,这次恐怕连他也脱不了干系,在劫难逃啊!才出牢笼,又入樊笼,实乃时也命也! “完颜绥可!”沉默良久,赵楠声音低沉,缓慢开言道,“你完颜家族杀戮成性,恶贯满盈,为害中原。你拒不认罪,没关系,你偷杀国王耶律隆庆,嫁祸丞相,并栽赃陷害羽林军护卫,试图引起耶律家族对抗朝廷,足见你目无王法,心狠手辣。不惜因一己之私,挑动朝廷内乱,其心可诛!” 完颜跪地辩解道:“圣上,这位公子仅凭他的一面之词,仅凭他胡诌八扯,血口喷人,就企图诋毁我完颜家族的声誉,给我完颜家族定谋反灭国之罪,我堂堂南宋的王法何在?请圣上为卑职做主!” 宝座上的皇帝萧天佐,依然脸色铁青,默不作声。 “休要狡辩!”赵楠沉声道,“完颜绥可,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本公子陈述的几条罪状,你尽可逐条反驳,一味胡搅蛮缠,于你而言并无任何益处。” “圣上!臣不服,我要反告!”完颜咬牙切齿,心想,你不仁也休怪我不义,大不了同归于尽。 完颜伏地,手指赵楠泣陈:“就是他,在我东丹国,当众宣布,南宋兵马左副统帅杨排风为东丹国国王,兼兵马大统帅,此其一也; “他还当众宣布,东丹国改国号西宋国,此其二也;” “他又当众宣布,收服西夏后,西夏将会并入西宋国,此其三也。” “他宣布完毕,还扬言要大赏三军,此其四也;” “羽林军将士当场高呼‘西宋万岁!’丞相黄凤仙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也跟着高喊。敢问圣上,他以上桩桩件件,哪桩不是忤逆之罪?又有哪件不是谋反之罪?且罪不容诛!” 赵廷美越听,越心惊肉跳,身子一晃,差点瘫倒在地,连连暗自惊呼:“这公子,不,这厮,也忒大胆了,简直是狂妄至极!” 他的心在流血,完了,这下真完了! 赵廷美被大宋皇帝遗弃,早已心灰意冷,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心有不甘。 他不甘心爱女赵霞,死心塌地跟随这厮,这厮却不知珍惜。金銮殿上,他的所作所为似乎是在故意激怒龙颜,难道,一大早催我上朝,就是让我来看看这厮如何作死,并拉我当个垫背的? “霞儿呵!”赵廷美恨铁不成钢,暗自骂道,“你被人卖了,还毫不知情,替人数钱,可惜你花容月貌一往情深,却终究错付!” “丞相!完颜绥可所言,是否属实?”宝座上始终一言不发的萧帝,终于开金口问道。 “禀圣上,句句属实。”凤仙出列施礼回奏道。 萧帝缄口不言。 沉默片刻,皇帝金口玉言,道:“即刻传旨,废止东丹国国号,易国号为西宋国,同时赐封兵马左元帅杨排风,为西宋国国王,兼西宋国兵马大元帅,且犒赏三军。钦此!” “圣上圣明!” 众臣躬身颔首,异口同声道。 萧帝居高临下,怒视完颜,冷声道:“完颜绥可,你还有何话说?” 完颜愣了,赵廷美懵了,这是什么操作?老天爷呀,居然还能这样玩? 完颜委屈啊! 他要是诉告赵楠杀人,是不是萧帝会马上下旨,把这位公子要杀的人,提头来见?…… “卑职……罪臣,无话可说!”完颜终于明白了,认命吧,舍得一身剐,只求儿孙满堂,家族平安,就阿弥陀佛了。 “完颜绥可,既然无话可说,你藐视公子一事,可就要说道说道了!”萧帝脸色骤变,蕴含怒意道。 “……” 完颜惊惧,身子一歪,斜卧在地。 “请公子上坐!”萧帝起身让位,赵楠拾阶而上,缓缓步入皇帝宝座。 …… 第六十三章 职业皇帝 “越玩越大了!”赵廷美使劲眨眼,使劲晃了几下脑袋,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太魔幻了。 对,是梦。 他自嘲道,就说嘛,大白天的,怎么会发生如此怪异之事?还是俗话说得好,梦里什么都有啊。 可,眼前的景象,身旁的文武百官,却是异常真实。 莫非,不是梦?或者似梦非梦,半梦半醒? 老夫做梦几十载,唯独此时最逼真? 赵廷美使劲拧了一下他自己的手臂,“嘶!”禁不住直咧嘴,好疼。 他,已经傻傻分不清楚,这一切是现实还是梦了。你说是现实,怎么有可能?你说是场梦,怎么又会疼? “稳住!”赵廷美屏息凝神,告诫自己,静观其变。 “完颜之事,稍后再议。”赵楠身子前倾,用手指轻轻叩了一下龙案,“我先宣布两个事,请诸位发表一下意见。” “首先,本公子决定,免去黄凤仙的丞相之职,任南宋国皇帝,兼兵马最高统帅。当然,大统帅还是穆桂英。” 众臣先是诧异,楚王韩德让率先发声,出列奏道:“公子圣明,臣附议!” 其他大臣紧随其后,纷纷附和。 此事在一片附议声中一锤定音。 “我需要强调一点,皇帝只是一种职业,和丞相一样,是可以调换的,皇帝不会子承父业,代代相承下去。这点,以后将会成为常态。” “第二,杨延朗升任南宋丞相之职,兼兵马右统帅之职。大家有何异议?” “公子圣明!” 众臣附议。 实锤了,是梦。 一个白衣,居然能随意指派调换皇帝、丞相、兵马大元帅,这个人真会玩! “哈哈!哈哈哈!”龙椅,早朝,文武大臣,原来都是一场梦!赵廷美鄙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禁不住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 金銮殿上,这几声大笑,突兀而不合时宜,惹得议事的赵楠眉头一皱。 赵楠不悦,沉声道:“魏王,有何疑问或不满,只管提出便是,何须咆哮,你可知惊驾之罪?” 此语一出,魏王方知莽撞了,顿时冷汗直流,这是什么狗屁梦?明明是等级森严,一语不合便会抄家灭族的帝王之所。 是他刚刚得意忘形,陷入幻想,失态无礼了,他赶紧拱手施礼,言语遮掩道:“公子圣明,我为公子的决策欢呼,不慎失声,草民知罪!” 赵楠的话,分量过于沉重,赵廷美不敢造次,只得故意放低姿态,自称草民。 一个堂堂的公子,当然不会与一个草民过不去,这是魏王的求生之道,自救之计。 “嗯……”赵楠略做沉思,正式道,“本来只宣布两件事,那现在再加一件。” “第三,大宋的魏王赵廷美,在我南宋,也赐封魏王,不久的将来,他将会回国,成为大宋的皇帝,请诸位提前认识一下,方便以后两国礼尚往来,携手共进。” “哇!太劲爆了!”韩德让首先躬身施礼道:“南宋楚王见过大宋圣上。” “免礼!不敢!”仿佛又进入梦境的赵廷美一片懵逼,瞬间不知所措,只是机械应对,大脑一片空白。 “肃静!”群臣间彼此问候了好大一阵子,赵楠方才沉声道,“眼下,我军很快会重返西夏,之后,会攻陷倭国,占领天竺。届时,萧天佐,萧天佑等人依然会镇守一方,做皇帝,做国王。总之,人人都有机会,诸位,你只需要努力贡献自己聪明才智和力量,即可大展宏图,你就是未来的皇帝!” 皇帝轮流做,明日到我家。这句话,放眼世界,恐怕只有赵楠敢说,金銮殿上,这是公然造反,造他自己的反。 鼓掌,长时间经久不息的鼓掌。 这掌声代表了相当一部分有政治抱负之人的心声,十年寒窗,半生苦读,谁不想问鼎天下?谁不想至高无上,唯我独尊?又有几人不想九五至尊,位极人臣? “我是谁?我在与谁为敌?”完颜绥可听了一愣又一愣,吃了一惊又一惊。一个无名无姓,没有功名的白衣布丁,一个其貌不扬,名不见经传的公子,竟然可以来回指派皇帝?太他妈的可怕了,生不如死啊,这是他有生以来听到的最为可怕的消息。 “完颜绥可!”赵楠轻轻的一声唤,完颜耳边却犹如惊雷炸响,顿时丧魂落魄,惧不能言。 “你出言不逊,藐视本公子也就罢了,却包藏祸心,执意要闹到御前,企图用你府尹的身份打掩护,把水搅浑,混淆是非,倒打一耙,栽赃陷害于本公子这个白衣。事到如今,你的如意算盘落空,还有何话说?”赵楠针针见血,厉声指责道。 “不敢……罪臣无话可说……” “罪臣?还想拿你的府尹身份做挡箭牌?”赵楠讥笑道,“传旨,褫夺完颜绥可的爵位,革去功名,官职一撸到底。” “草民遵旨!”完颜欲哭无泪,他本想翻盘,却无意中捅破了天,招惹了一个神一般的存在,已彻底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本案由黄凤仙登基之后,择日再审,此二人暂且押入死牢。”赵楠轻描淡写,吩咐了一声,几个头戴面具的御林军,早已闻声而动,把完颜父子押了下去。 “国不可一日无君!今日早朝,就议一下黄凤仙登基的事项,登基仪式,全程由赵廷美主持负责,萧天佐和杨延朗全力协助!接下来,早朝由魏王赵廷美主持。”赵楠话音未落,就离开皇帝宝座,亲自走到魏王面前,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请魏王上去。 人生如梦,即便是梦,也不愿意醒来,毕竟,人生苦短,漫漫长夜,一生能有几个美梦? 赵廷美朝龙椅一步步走近,顿时心潮澎湃,感觉瞬间达到了人生巅峰。 这一刻,他终于深刻体会到了赵楠的良苦用心。心中暗道:之所以不由分说,让我上朝,原来是公子他在谋划一盘大棋啊。 早朝之上,先是肯定他在大宋的亲王封号,赐封他在南宋享有同等的功名利禄,接着就确立了他在大宋的帝位。 现在,又亲自点名由他主持南宋皇帝登基仪式,说白了,就是提前让赵廷美进入帝王角色,实习模拟,熟悉流程,到了大宋,马上就能进入状态,不耽误朝廷正常运转。 想及此,赵廷美啧啧称奇,这心思,滴水不漏,公子,大才也! 皇帝登基,自是需要赵楠坐镇。一套登基的仪式流程,光是准备,就需要几个月。赵楠删繁去冗,大刀阔斧砍去了不少枝末碎叶。但毕竟是国之大事,还是用去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黄凤仙称帝,第一件事就是御审完颜绥可一案。 案毕,昭告天下。 告全体南宋国人书: 吾南宋王朝,有附属国名西宋,旧称东丹。 其天福城府尹完颜绥可,先是助反臣耶律隆庆杀人越货,打击异己,私自招兵买马,意图谋反;后又恣意纵容下属抓捕良善百姓,被前丞相黄凤仙巡视时,及时发现拿获,此贼恼羞成怒,竟丧心病狂,用袖剑暗杀了前来救他的反臣耶律隆庆,嫁祸给丞相,随后挑拨不明真相的西宋将士,围剿丞相及吾南宋的羽林军。 幸赵楠赵公子及时率人赶到,杀进重围,救下丞相。 然,完颜绥可不思悔改,拒不认罪,公然以秽语侮辱公子,执意要告御状,金銮殿上,倒打一耙,反咬丞相黄凤仙勾结公子谋反。 此贼肆意祸害治下的百姓,乃祸乱社稷之罪,当革去功名;故意杀人,乃杀人之罪,当褫夺爵位;私自招兵买马,乃谋反之罪,当诛九族;诬陷嫁祸丞相,蛊惑军心,乃犯上作乱之罪,当诛九族;藐视公子,乃藐视朝廷之罪,当诛九族……等等,诸如此类,罪恶滔天,罄竹难书! 数罪合一,完颜绥可罪不可恕,满门抄斩。完颜族人,网开一面,财产充公,自我流放千里。 布告之日起,各州、府、县之官员者,惩前毖后,引以为戒,勿蹈此贼覆辙!违者,从重处罚,一律严惩不贷。切切! 南宋二年七月。 南宋皇帝黄凤仙玉玺印。 事关百年之后的政权更迭,赵楠也不敢掉以轻心,亲自监斩。 完颜灭,则金国亡。 眼看结束了一个王朝,赵楠才算翻过此篇。 时值盛夏。 这日,赵楠正在书房沉浸于锦衣卫关于天竺人火枪的情报,几经比对,他发现天竺人使用的火枪,只是初级阶段,易走火炸膛,哑火误伤等。 其中,最致命的缺点,就是怕潮。火药一旦受潮,火枪就完全变成了烧火棍,甭说杀人,杀只鸡恐怕都很费劲。 穆桂英没有一点榴弹枪、榴弹炮的消息传来,想必是遇到了技术瓶颈,正日夜攻克。 眼下,能够制衡天竺人,而又伤亡最少,代价最小的,就只剩下天气这个唯一的选项了。 赵楠目不转睛盯着案上的一行字:盛夏,潮湿,雨水频发。 似乎,现在是发起进攻的最好时机。 错过了,也许就需等到下一个盛夏。 那时候,天竺人的火枪可能早已升级,完美避开了火药受潮的缺陷。 显然,时不我待,失不再来。 …… 第六十四章 兵伐西夏(上) 两军对阵,有雨当然最好,没雨就想办法让士卒多带水具,模拟出一个雨天来。 虽然现在没有后世的消防车、洒水车,不能像剧组在拍摄现场时,利用科技呼风唤雨。 然而,古代的人工增雨技术,却早已有之,只需稍加利用即可重创天竺人。 赵楠仔细研读了好几遍《三国演义》第一百零三回:上方谷司马受困,五丈原诸葛禳星。诸葛亮设计把司马懿引进绝地上方谷,引燃山火,想用火烧死魏国军队,没成想突来一场大雨浇灭山火,司马懿成功逃脱。 诸葛亮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深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可强也!” 熟知气象的赵楠当然知道,实际上这是一场大火引起的对流雨,与人无关,也与天无干。 科学原理是这样的,大火形成的空气热对流运动,把林草中的水汽带到高空,富含水汽的热空气在上升中降温,水汽就会凝结成水滴降落,引发对流雨,把山火浇灭。 无独有偶,又想起中学时代背过一篇先秦古文《荀子·劝学》,里面有一段话:“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兴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就是通过人工积土成山,改变下垫面热力状况,创造地形雨。 由此可见,两千多年的战国时期,古人就掌握了人工降雨的科学方法。 打定主意,第二天早朝,赵楠命凤仙、杨延朗二人,保障后勤转运。命锦衣卫传书西宋,令杨排风率军三万,在鄂多斯右翼后旗汇合。 他则亲率暴风、萧天佐、萧天佑等将士,领四十万大军,三日后兵伐西夏。 魏王赵廷美自是不甘落后,屡屡找赵楠请命,要前往西夏杀敌,都被赵楠婉拒。 公子这里说不上话,那他就只有找郡主想办法了。 碍于之前,赵廷美压根就不相信赵楠的种种表现,还三番五次在郡主面前鄙视耻笑赵楠,劝她和公子不要走得太近了。 现在又要在郡主面前,不但全盘否定他自己的观点,还要郡主替他美言几句,这个大反转,魏王委实拉不下这个脸。 既想求郡主,又不想丢面子,魏王一时间进退两难,在郡主的门口长吁短叹转圈圈。 赵霞早就闻报,父王驾到,于是一直在家恭候,却是左等右等也不见人。 赵廷美既不进门,也不走远,就一直在外面来回溜达…… 赵霞当然理解父王的心思,他不想在南宋吃闲饭,更不愿做一个让人瞧不起的闲散王爷,便主动请缨出战,目的就是展示他杀敌卫国的实力,以军功昭示世人,魏王的爵位并非凭空而来,赵廷美在南宋也是顶天立地的一个大将军。 郡主手书字条一张,卷起来,吩咐丫鬟小青出门去,塞到王爷手中。 魏王接到字条,打开一看,捻须大笑道:“知我者,郡主也!”说着仔细把字条收入袖笼,迈着方步,哼着小曲,大摇大摆而去。 出征在即,赵霞亲自找到赵楠,说明来意。 见心爱之人发话,赵楠当即点头,同意赵廷美参战,征讨西夏。 西夏,地处西北僻壤,大军开拔,踏上西京道,直奔两国边境鄂多斯右翼后旗。 此地黄河自西向东流经而过,库布其沙漠横亘东西,地势险要,地形复杂。 赵楠率军逆黄河而上不几日,正逢杨排风率军沿河而下,两军会合后,休整一日。 次日,休整完毕,几十万大军跨过边境,开始西征。 一路征战,势如破竹,大军如入无人之境。跨过沙漠,掠过滩地,攻陷河谷,并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以农为本,粮草丰盈,一个富足、稳定的西夏,才具有占领的意义。 赵楠命赵廷美率人专门安抚当地百姓,轻徭薄赋,劝课农桑,男女效耕织,夙夜无怠遑。 南宋大军攻城略地,却从不惊扰地方百姓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西夏都城兴庆府。 西夏王宫。 早朝。 夏太宗李德明身着龙袍,神色凝重,双拳紧握,搭在龙案上,听取大臣奏报前方战况。 军师、国相张元恭声道:“禀圣上,我军攻打大宋,遇河北路元帅杨延昭顽强抵抗,受阻太原府。” “此子名不见经传,也能阻我三十万大军?”夏太宗脸色阴沉,双拳击案,茶水溅湿袍袖。 张元,乃宋朝落第秀才,诗写得不错,因怀才不遇,便投靠西夏助纣为虐。 “此人乃杨业六子,人称杨六郎。初出茅庐,便崭露头角,因智勇双全,屡立战功,主镇幽燕北方,致使我军久攻不下。”张元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小心回道。 “嗯,又是杨业。”夏太宗气哼哼道,“朕垂涎大宋的富庶已久,此次发兵志在必得。传旨给野利旺荣,要他不计一切代价,攻陷东京汴梁,二十万援军随后就到,若连一个小小的太原府都拿不下,让他提头来见!” “遵旨!” 一个荒蛮闭塞的西夏小国,竟敢对大宋这个泱泱大国张牙舞爪,难道西夏真的是得意忘形,不知道他自己几斤几两了吗? 非也! 这几年,大宋皇帝赵匡义忙于血洗政治对手,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屠杀、陷害弟兄子侄等至亲之人的身上,对西夏疏于防范。 而南宋一心谋求发展,也未动刀枪,这使西夏赢来了一个黄金发展期,致使其野蛮生长,迅速壮大。 西夏国正值兵强马壮之际,朝廷上下,难免自我膨胀,全都野心勃勃,想率先对大宋发起进攻,为西夏谋取利益。 另外,宋朝前太师潘仁美及几位重臣,和西夏在暗中时常勾搭连环。一旦西夏出兵,潘仁美这个叛徒就会暗中相助,这也是赵匡义虽然下旨开释了他,却令皇城司一直暗中严加监视的原因之一。 再者,似乎天助西夏,冥冥中派来了无敌的天竺人,为西夏出兵出力,撑腰鼓气。 所以夏太宗他不计后果,派西夏大将野利旺荣挂帅犯宋,几乎押上了倾国之力攻打大宋,只求速胜。 大将军张浦出列奏道:“禀圣上,南宋大军入侵我朝,一路高歌猛进,亟需增援!” 张浦,西夏大将,着名谋臣,夏太宗最为倚重的心腹之一。 “南宋吃亏不够,就让他来好啦!”夏太宗不屑道,拿起案上摆放的一块手帕大小的绢布,擦了一下袖子上的水珠,“天竺人正在赶来的路上,让他们先高兴几天,俗话说,乐极生悲。众卿等着看他们的笑话就是了。” “圣上,”张浦面露难色,咬了咬牙,奏道,“臣闻听天竺内讧,宫廷失和,纷争不断,并不是一个统一的王朝,受局势影响,阿散将军的火枪军,也被各种人为因素掣肘羁绊,能否如期抵达,令人忧虑,这是其一。” “嗯?……好,你继续往下说!”夏太宗有些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 “其二,天竺人有功于我西夏,万人目睹,这是事实。只是……只是……” “有话就说,何须吞吞吐吐,你还有没有一点军人的样子?”感觉他要戳中人人都知而不言的痛点,夏太宗不悦,催促道。 “只是,那些天竺人,恃功倨傲,在我兴庆府欺男霸女,胡作非为,引起百姓不满。幸好天竺朝廷召他们回朝,这才相安无事。而今,又要请他们回来,只怕天怒人怨,百姓义愤难平,就连末将的小妾也被阿散凌辱,悬梁……” “咳咳!” 夏太宗故意干咳了几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此事朕已知晓,朕意已决,此次利用天竺人将南宋大军赶尽杀绝后,定会替你讨还公道,将军务以朝廷大局为念,宁耐一时。” “是!” 张浦施礼回列,嘴上毕恭毕敬应承。 他却腹中暗咒:呸!你这个缩头乌龟,混账王八蛋,你自己的爱妃野利金珍遭阿散祸害,尚不敢出头露面,只得忍痛割爱,下旨将爱妃赐予阿散,还好意思说替别人讨回公道?你他娘的日哄鬼去吧! 夏太宗同样腹黑:张浦小儿,你给朕等着,金殿之上,你图一时口舌之快,逞匹夫之能,揭帝王之短,朕能不惦记着你吗?你以丧妾之痛,揭我失妃之伤,是何居心?走着瞧! 若非战事频仍,值用人之际,夏太宗定会罗织个莫须有的罪名,使之丢官弃爵,锒铛入狱。 因此,西夏王朝众臣,或多或少都被天竺人强取豪夺,欺压强霸过,苦阿散久矣,却无人敢在朝上提及,只能忍气吞声。 君臣失和,百姓民怨沸腾,西夏王朝一时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闻听南宋大军,所到之处,皆以百姓为重,处处体恤民情,轻徭薄赋,能不人心向之? 朝堂之上,竟也有一些远见卓识的大臣,从心里欢迎南宋这支大军,早日打过来,总比天竺人祸乱朝纲要强得多。 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天竺人要的,可不光是江山社稷和黄金白银,他还要人的命。 这一点,夏太宗心知肚明,他的心也在流血,只是他已经上了天竺人的贼船,身不由己,不愿意多想罢了。 …… 第六十五章 兵伐西夏(中) 夏太宗只能自欺欺人,一厢情愿地认为,天竺人的贪婪和欲望只是金钱美女,多多给予便是,而非窥视着他的帝位皇权。 其实,他早已嗅到了天竺人危险的味道,只是目前他还得依靠他们对付南宋,这种矛盾,令他有苦难言,内心更是惊悸不安。 因此他的性格变得越来越暴戾乖张,动辄大发雷霆,常对文武大臣喝骂泄愤,朝堂之上,群臣噤如寒蝉,唯恐不小心说错话,招来杀身之祸。 夏太宗见无人奏事,他心力憔悴,脸上挂着一丝悲壮的色彩,双眸半闭,吩咐相国张元道:“张卿,你令人继续打探,阿散将军一到,好生侍候着,不管他提什么条件都要尽量力满足,对付南宋的几十万大军,这些天竺人是我们唯一的指望了,千万不能得罪,切记!” “臣遵旨!” 吩咐完,夏太宗情绪低落,忆爱妃,更是无限感伤,慵懒不想说话,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只低着头挥挥手,示意退朝。 这一日,赵楠率军攻打到贺兰山的三关口,此关自古即为阿拉善高原进入塞上江南的重要通道。 大军行走在崎岖蜿蜒的小道上,道路越来越窄,不多时,被一座大山挡住去路。 贺兰山一脉相承,十分陡峭去路,若绕过此山,继续逐黄河而上,也无不可。 只是对照地图来看,改向绕路可能要多折返几百里,那时,也许会错过雨季,错失消灭天竺人的契机。 这当然不符此次出兵的目的,是赵楠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那就只有一个选择:冲出血路,踏平贺兰山,直捣西夏老巢。 赵楠传令大军驻扎。 据斥候传回的消息,此地名唤迷羊谷,方圆百里没有人烟,人迹罕至,是兴庆府北部的天然屏障。 都城要塞,必然会派重兵把守,此地却并无一兵一卒,现场也未发现有人生活、居住过的痕迹。 事出反常必有妖。尽管西夏军擦除了一切可疑之处,都城重要的门户大开,这本就极不正常。 赵楠断定,此地必有埋伏。 “迷羊谷……迷羊谷……”赵楠边观察地形,边喃喃自语,闭目苦思,“迷羊谷,此名如此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源出哪里,有何事发生。” 赵楠发现,大山中间仅有一条峡谷,显然不适合大军通过,把大军划分成若干小队通过,那正好进入敌军的埋伏圈。 只等赵楠一声令下,钻进西夏人预先布置好的口袋,他们马上就会切断后路,山上的石块,滚木,火把,滚烫的桐油等,便会顺势倾泻而下,猎杀南宋大军,正中敌方的请君入瓮之计。 请君入瓮,便是口袋战。 现在听起来,口袋战高大上,在后世却是烂大街的战术,无论哪朝哪代,只要有两军对垒,就总有它一席之地。 别人设伏,等你往里钻,赵楠想不通,古人军队里的斥候是干啥吃的?不会上山侦查一下吗? 赵楠当然不会中计,钻入别人摆好的口袋,任人宰割。 事实也正如此。 西夏军在迷羊谷定谋设伏,藏有一支伏兵,故意敞开门户示弱,诱敌深入,而后突然袭击,拖延住南宋军征战的脚步,为天竺人赶到兴庆府争取时间。 说是伏兵,其实就是炮灰,是被夏太宗抛弃的一枚棋子。 西夏共计七十万大军,都抵挡不住南宋的攻势,区区一支伏兵就能把守住迷羊谷这个天堑要塞? 夏太宗也知道,这无异是痴人说梦,只是情势危急,他已顾不上这些人的死活,只能把他们这几万人添坑,用来牵制敌军,能拖延一时是一时。 赵楠回到帅帐,他翻看了一本关于西夏历史地理志的书籍,却正好没有记载与迷羊谷有关的只言片语。 他想不出来所以然,索性带着管家,杨排风,赵廷美等人,去实地考察一番。 赵楠爬上一条断崖,巧遇一采药人,采药的老丈介绍道:“狭长的迷羊谷,地处两山之间,地势低洼,入口狭窄,最窄处每次只能容两三人并排通过。整个谷内又割裂成一块一块大小不等的椭圆形平地,就像一串糖葫芦”。 赵楠呵呵一笑道:“你别说,这迷羊谷还真是诱敌深入,关门打狗的绝妙地带。” 老丈听不懂赵楠话里的意思,弯腰耸肩调整了一下背篓的姿势,带着他们几人,来到一棵迎客松下,举起他手里用来代替手杖的树枝,指着前面道:“越过前面栈道,便可直达国都兴庆府。” 栈道? 赵楠恍然大悟,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是了,这迷羊谷,便是百年之后,杨家将的领军人物杨宗保殉难之地。 那一日,杨宗保领兵途经此地,勘察地形,被西夏巡逻的军兵发现,一阵乱箭射来,杨宗保不幸中箭,因为箭头有毒,不治身亡。 可怜杨宗保,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赵楠仔细观察栈道四周,草木繁盛,虽未发现人迹,却看到有许多新挖的灶洞和一些石块磊的灶台,石块上明显有烟熏火燎的痕迹,还有一些大面积倒伏的花草。 这说明,栈道附近曾有兵马短暂停留,埋锅造饭,稍事休息后,他们前往下一个地点,或藏匿在它处。 两世为人的赵楠,决定用知识碾压西夏,打一场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战争。 赵楠谢过采药的老丈,悄悄撤回军营,擂鼓聚将。 帅帐。 “大将军暴风听令!” “末将在!” “明日一早,你亲率火器营,兵分两路,从两侧谷顶,由东向西搜索敌军,发现后全部消灭。而后原地待命,多备石块,滚木,听到谷底有人马通过时,不要惊扰,待有人马原路返回时,就全部扔下去。” “得令!” “西宋统帅杨排风听令!” “末将在!” “你率三万步军,于天亮之前,迂回到半山腰的栈道上,伪装潜伏,一旦发现敌军,全力痛击。切记,打的他丢盔卸甲即可,不要追赶。” 诸位将军按赵楠吩咐,散去各自准备,帅帐里只剩下赵廷美、杨排风二,管家等人。 赵廷美则疑虑重重,认为赵楠的作战方案似有不妥之处。 “公子,”赵廷美施礼道,“本王随太祖东征西战,大大小小的战场也历经无数,类似的场面也见识过,若真有西夏伏兵,好像除了改道,并无良策。” “魏王!免礼,请坐。”赵楠站起身来,从帅帐的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来,到了赵廷美跟前,轻声道,“不必拘礼,以后有事直接说就是了,不需要那么多讲究。” “谢公子!”赵廷美坐到一旁的绣墩上,面露担忧之色,“公子你怎么确定山上必有埋伏?退一步说,既然知晓有埋伏,敌军兵马未详,我们只派出火器营千余人上山搜剿,是否不妥?极有可能遭敌军剿杀,岂不正中敌人圈套?” “嗯,言之有理!”赵楠来回度了几步,对杨排风道,“排风,你可有异议?” “回公子,末将没有异议!”杨排风的潜意识里,听公子的话,紧跟公子的步伐,永远都没错。 “嗯……”赵楠沉思了一下道:“虽说军情不可泄露,目前没有外人,我就答疑解惑,简单介绍几句我的作战思路。” “其一,迷羊谷作为西夏国都要塞,怎么会不设一兵一卒?国门大开,那就必有伏兵。而此谷正是请君入瓮的绝佳之选,敌军必定埋伏在山谷上方两侧,伺机而动。” “其二,西北高原的崇山峻岭,皆是羊肠小道,恐怕只有熟悉地形的樵夫、采药人才知晓路径,能安然到达每一处险峰。作为国都门户,这一带的守军当然对此地了如指掌,只是碍于山势险峻,谷顶两侧,并不会有多少人,只能有一小撮敌人藏身,用来投放石块,滚木等偷袭,泼洒热桐油也极有可能,因为谷顶树木繁盛,即使起锅熬油,釜底冒烟,我们身处谷底,也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由此推算,西夏大军只能在半山腰的栈道,和山谷尽头两处驻扎待命。”赵楠总结道。 “公子的分析,有条有理,果然透彻,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请公子不吝赐教!” “请讲!” “公子料定,敌军定会穿过山谷而来。请问,若他们按兵不动,那我们兵困迷羊谷,岂不是依然无解?” “魏王,你试想,栈道有排风把手,过不来。谷顶有他们的伏兵,他们会不会穿谷而来?” 魏王一时懵住,苦思冥想也没想明白。 赵楠微笑着度了几步,丰姿站定,继续引导道:“换句话说,如果换成你是西夏军统帅,国都门户大开,敌军来犯,已攻入栈道,你却拒守不出,怎么向朝廷交待?” “妙!果然妙,妙不可言!”赵廷美闻言,忍不住举起拇指点赞。 赵楠此一分析,形势豁然开朗,对魏王来说,可谓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赵廷美感叹道:“公子神机妙算,就连西夏军的身不由己都算了进去,可谓有理有据,丝丝入扣,毫无破绽啊!” …… 第六十六章 兵伐西夏(下) 赵楠笑而不言,亲手为魏王捧上一杯热茶,悠然品茗话故国,自不必提。 且说第二天早上,火器营人人荷枪实弹,沿着谷底往山峰而上,由东向西展开搜索。 搜索了约摸一个时辰,暴风将军果然发现了蛛丝马迹。 有些树下,星星点点抛撒着一些生活垃圾,还有一些陶瓷瓦罐的碎片等,这显然是吃饭或喝酒不小心打碎了碗罐酒盏而留下的。 接着在不远处,就发现了一行行排列参差不齐的石块、滚木。附近还有许多大小不一的吊锅,里面盛放着不明液体,吊锅旁边码放着成堆的干树枝,按赵楠的话说,极有可能就是等待加热的桐油。 继续搜索,前面有一棵大树,树冠成荫,树冠遮盖的阴凉下,有十几个赤膊光膀的西夏官兵,席地而坐,兵器丢在一边,正在大声吆喝,吃酒行令。 遵照赵楠的吩咐,暴风二话不说,举枪开火。 这伙人喝酒正酣,丝毫未察觉出异样,死神便悄然而至,甚至连对手的样貌都没有看到,便糊里糊涂喝了孟婆汤。 暴风对面的山顶,也响起了枪声,“叭叭叭”一阵又一阵,此起彼伏,在山谷回荡,入耳异常清脆,引起栈道守军的警戒。 一将军正卧在用木棍和藤条编搭成的床上小寐,他闭着眼,拿下盖在额头上的一片大叶子,打了个哈欠道:“不年不节,爆竹声却不绝于耳,小五,你派人速去,探明情况。” 在一旁赌钱的副将小五忙回道:“大将军,料想无事,无非今儿是个好日子,有娶亲的新人打此路过,燃放爆竹罢了!” “放屁!”大将军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猛地坐起身来,睁开眼怒骂道,“你他娘的成天就知道赌钱,正经事一概糊弄推诿。我问你,你我奉旨在此地值守十几载,你可曾见过一个娶亲之人?方圆百里,渺无人烟,哪个缺心眼的娶亲会路过此地?” “大将军稍安勿躁!兴许……八成……是娶亲之人迷路,误入迷羊谷,也未可知!”副将手里紧捏着三颗骰子,不舍放下。 大将军怒目圆睁,用手指着副将高声咒骂道:“瞧瞧,你他娘的还是副将呢,能不能过一点脑子?娶亲迷路,自然是找人问询路径,霹雳啪啦放爆竹,这是问路呢?还是庆祝呢? “迷了路,四周又无人,燃放爆竹,惊动路人过去再问,也是有的……” “什么有的?这爆竹声连绵不绝,娶亲之人这么燃放,只怕早就破产了,哪里还有钱娶媳妇?你给老子马上去打探,否则,我扣你三个月军饷,还不快去?” 副将无言以对,只得忍痛割爱,悻悻然放弃了手里的一把好点,把骰子扔入碗中,极不情愿地起身去打探消息。 骂走了副将,大将军原样躺卧,把树叶子拉到脸上遮住刺眼的阳光,继续小寐。 副将喊了一个偏将,领了几个心腹,沿着栈道,循着爆竹声巡视,一路骂骂咧咧:“呸!大将军有什么了不起?你不也成天酗酒耍钱吗?吃不饱睡不醒的将军,和一个残废有什么两样?换成谁不会做?” “啪啪啪!” 副将言语间又是几声脆响,唬得他腿脚一软,差点摔倒,“老子今天诸事不宜啊!赌钱输了,好不容易出了一把好点,刚指望回本,就被抓公差了。嘿,路没走几步,又被一通爆竹声羞臊,他奶奶的,老子今天还就不信这个邪,我看看哪个小兔崽子敢在爷爷我面前咋咋呼呼?” 副将气不打一处来,抽出腰刀,大声喊道:“兄弟们,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咱爷们的地盘耍横,给我宰了他!” 几个人气势汹汹快步往前,发现爆竹声好像来自山头,再仔细听,回声阵阵,又好像发自谷底。 他们举棋不定,正在犹豫往哪个方向打探,此时,只见栈道两旁的草叶树枝瞬间都动了起来,扒拉开伪装,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部都是南宋的将士。 眨眼间,他们几个便被包围了,还没来得及喊救命,就丢了脑袋。 远处的哨兵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大喊:“敌袭,有埋伏!” 几息间,消息传遍栈道守军,大将军仓皇失措,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起兵器就逃,西夏军匆忙上阵,顿时被杨排风打得抱头窜鼠,落花流水。 大将军没命的跑,刀也扔了,盔甲也没有顾上穿,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才终于清净下来,没有了喊杀声。 大将军大着胆子等了一会儿,才见百余人溃逃过来,得知几乎全军覆没,他知道栈道守不住了,而今之际,只有回去搬救兵这一条路了。 大将军领着残兵败将,撤回兴庆府山脚下的大本营,一进帅帐,他还未张嘴,就被奉旨镇守贺兰山的大将军张浦劈头盖脸大骂无能。 张浦高坐帅台之上,怒气冲冲,手指大将军,丝毫不留情面地厉声呵斥道:“你们辜负圣恩,消极防御,一条栈道,万余人都把守不住,被动挨打,白白丢了性命,此乃将军的耻辱,贺兰山的耻辱,西夏的耻辱!来人,拉出去,军法从事!” 正在帅台旁专心查看军事舆图的军师张元,劝慰道:“张将军息怒,事已至此,也不能全怪大将军,南宋军神出鬼没,不但发现了我们新筑的栈道,而且还悄悄绕了上来,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埋怨责罚也于事无补,眼下最紧要的,是如何设计,打退来犯之敌。” “看在相国大人为尔等说情的份上,暂时不予追究,否则,绝不轻饶。准许尔等戴罪立功,以观后效!”张浦满脸愠色,狠狠瞪了大将军一眼,转过脸面向张元,起身谦逊求教道,“相国大人言之有理,敢问大人,可有良策?” “他们只知栈道有守军,却不知谷顶有伏兵,所幸谷顶还在我们手中,不如将计就计,兵分两路,一路人马返回栈道截杀南宋军,另一路人马迅速穿插过迷羊谷,包抄敌人后路,使敌军首尾难以兼顾,趁乱歼之!”张元微微一笑,在舆图上指点江山,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果然好计!不愧是被圣上器重的军师啊!”张浦闻言,由怒转喜,连连点头,衷心夸赞道。 “来人,擂鼓聚将,升帐议事!”张浦一时信心十足,扯开嗓门吩咐道。 众将齐聚帅帐,张浦当场点兵,精锐之师铁鹞子大将李冲率五万大军,穿插迷羊谷,迂回到宋军后方包抄后路,侍卫军大将李迁率四万大军沿栈道入口攻击,不惜一切代价,堵截宋军。 张浦点兵完毕,相国颔首,表示对他的调兵遣将很满意。 殊不知,赵楠早已预判了他们二人的预判,设下反杀之计,南宋大军在迷羊谷东端已恭候多时了,只待西夏军入瓮。 兵贵神速。 大将李冲,率精锐之师铁鹞子,一字排开,鱼贯而入迷羊谷,在谷中全速行进,一路畅通无阻,很快抵达谷口附近。 他下令大军停止前进,派偏将率先锋军出战,摸一下敌方虚实,不料先锋军刚一露头,就被南宋军包了饺子。 杀声震天,一片嚎恸之声,惨不可闻,却无人报捷,置身谷中静候消息的李冲感觉不妙,这定是被屯兵谷口的南宋军重重包围,出去一个杀一个,出去两个杀一双。 意识到中计了,他赶忙下令,大军后队变前队,疾速回撤。 谷中大军,狂逃出几里地,李冲见并无追兵,方长出了一口气。 他正想传令,让将士放慢脚步,有序撤退,忽听得头顶犹如惊雷一般,隆隆作响,抬头观望,一霎时,只见数不清的巨石滚木,冲天而降,身边的士卒纷纷哀嚎着倒下。 李冲声嘶力竭,冲山谷上方嚷嚷到:“别打,自己人!别打了,我们是自己人!” 见毫无效果,他又用双手捂在嘴边作喇叭状,向上方呼喊,刚喊了一句,一块滚木落下,正砸中他的头部,他翻身落马,又一块巨石落下,将他死死压住,不一会儿七窍流血而亡。 将军阵亡,西夏穿插山于谷中的五万大军,成了无头苍蝇,四处乱撞。可谓魂飞魄散,步步惊心,相互踩踏致死者无数,赵楠又命赵廷美率军涌入山谷,乘胜追击。 与此同时,赵楠和杨排风合军一处,由火器营掩护,在栈道上行军。 不久,正逢前来堵截的李迁所部,火器营枪声一响,先锋军纷纷倒下。 西夏众将士,见南宋军手中,居然拿着和天竺人一样战无不胜的火枪,他们知晓它的厉害,一个个顿时顾不上军纪森严,四处逃散。 兵败如山倒。 西夏九万大军,谷中死伤无数,栈道上军心涣散,各自逃命,兴庆府门户顿开,赵楠率军很轻易就控制了迷羊谷,攻到皇宫。 西夏几乎所有的军事力量,都调到大宋去攻打太原府了,只剩下几万拱卫京师的精锐,也被赵楠歼灭。 皇宫成了一座空城。 孤悬兴庆府。 …… 第六十七章 求救 张元闻兵败迷羊谷,他表情复杂,心里五味杂陈,讪讪对张浦道:“想我张元一世英名,鲜有败绩,今日却被南宋算计,一败涂地。时也命也!西夏气数已尽,你我早做打算才是!” 张浦无语,只是不住默默点头…… 金銮殿,赵楠高坐龙椅之上,下令羁押夏帝李德明,文武百官全部投诚,表示愿意臣服新朝。 尤其是大将张浦,朝堂之上,公然歌颂赵楠圣明,解救西夏万民于倒悬。当面指责李德明软弱无能,引狼入室,祸害西夏百姓。 赵楠令张元下旨,召回西夏所有在外征战的军队。 “今日起,朝廷的一切事宜,皆由杨排风接手,使朝廷归治,刀枪入库,军民合力开荒种田,大力发展工农业,让老百姓有饭吃,有衣穿,安居乐业。鱼肉百姓者,斩!杀无赦。” 赵楠的一番话,令金殿之上的文武百官感触颇深,羞愧难当,深以为然。 他们夙夜操劳,殚精竭虑,不就是为了让家家户户有好日子过吗? 只因皇帝昏庸,权臣弄权,他们便想方设法投其所好,致使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一颗颗曾经滚烫的拳拳之心,殷殷之情,逐渐褪变,迷失了自我,说瞎话,昧良心,沽名钓誉,贪得无厌,数典忘祖,与官僚沆瀣一气,堕落成上司的爪牙,甘做杀人的帮凶。 而他们的初衷,只有一个: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 赵楠及时拨乱反正,使得众臣回归初心,不忘本真,他们衷心拥戴公子的治国方略。 众望所归,排风登基典礼提上议事日程,老规矩,魏王赵廷美负责一手操办。 大宋河东路。 太原府。 杨延朗的六弟杨延昭,这几日全力守卫太原府,击退了西夏军的多次攻城,却付出了难以承受的代价,伤亡惨重。 杨延昭站在城楼环视远眺,城外四周黑压压的一片连着一片,旌旗蔽空,视线所到之处,全都是安营扎寨的西夏大军。 六十万大军,把太原府围得像铁桶一般,水泄不通。 目前,西夏军势力正旺,斗志志正锐,气焰嚣张。 杨延昭对身边束手而立的大将孟良、焦赞道:“西夏军显然低估了守城将士的勇气,我们死战之心,可谓意志如铁。只是,敌军连日攻城,将士们疲于应付,支撑几乎到了极限。我们的士兵在流血,我的心也在流血……“ 他停顿了一下,神情肃然,望着天边一片绚丽的彩霞,艰难地说道:“余晖落尽暮晚霞,看来,我们不得不想办法,与敌军同归于尽,用我们最后一滴血,染红疆场,誓死报效朝廷。” 孟、焦二位将军同时紧紧握住了腰间的佩剑,视死如归,劝慰道:“大帅何出此言?有我们兄弟二人在此,西夏贼寇就别想攻破城门。” 杨延昭拍了拍孟良的肩膀,赞许道:“好样的,二位将军士气可嘉,大宋有你们这样的血性,西夏指日可破!下去准备吧,入夜,又将是一场恶战!” “大帅保重,末将前去查防!”孟、焦二将说完,松开佩剑,拱手施礼退下。 杨延昭站在余晖下,负手而立,默默暗忖道: “今日之困,唯一的希望,便是父帅领兵来救,可眼下父帅远在吐蕃征战,两地相隔万里,鞭长莫及啊!四哥杨延朗倒是离自己不远,仅千余里,他已飞鸽传书求救。日前,四哥传回消息,言说他镇守南宋,没有女皇黄凤仙或者赵楠的命令,不得擅离汛地,很遗憾不能领军来救。还特意言明,公子自有解围之法,要自己静候即可。” 兄弟二人平时常有书信往来,四哥信中每每提及的人,恐怕只有赵楠了,赞誉他文武双绝,才冠古今,运筹帷幄,战无不胜,信中的崇拜之情跃然纸上。 时隔一日,宋军筋疲力竭,已做好了随时殉国的准备,杨延昭自知在劫难逃,因此登上城楼四望,酝酿一个与敌军同归于尽的最佳作战方案。 他绞尽脑汁,心头闪过一个个方案,又都被他一一否决。他正倚着夕阳,苦思冥想,忽见西夏军营步兵列队,将军上马,刚才还静谧、炊烟四起的大营,瞬间人声鼎沸,尘土飞扬。 按照西夏军攻城的惯例,往往是日落前埋锅造饭,饭后攻城。 饭后奄奄黄昏,正值阴气上升,阳气下降的时候,守城将士疲累了一天,此时四周昏暗,无端的会感觉烦闷、抑郁,生物钟处于困乏、松散状态。 他们便会趁此时大肆进攻,使宋军身心俱疲,渐趋精神崩溃之势。 杨延昭暗自心惊,此前攻城,只是一支或两支,最多四支队伍。现在,整个大本营几十万兵马同时集结攻城,这也不谙兵法啊! 兵法云:攻城略地,久攻不破者,宜分兵,有劳有逸,久困必破。 杨延昭自幼熟读兵法,当然知晓,有劳有逸,劳逸结合,才是攻城之道。 整个太原府,共有四个城门,若这么多兵马同时进攻,甭说攻城了,只怕兵士转身都费劲,必然乱成一锅粥,有劲无处使,毫无攻势。 因为怎么看都不像攻城略地,更像是千军万马在赶大集,看大戏,凑热闹。 想想也是,好比后世的长假一般,短短七日之内,全国几亿人马,同时向为数不多的各个景点集结,景区道路阻塞,游客滞步不前,如厕难、就餐难、观景更难,人与人之间,前胸贴后背,即使你偶尔想停一下脚步,都成了一种奢望,一种遥不可及的梦想! 那,一锅滚烫的桐油从头顶泼下,无处躲无处藏,只能听天由命,将会死伤无数,乃兵家大忌。 杨延昭正纳闷呢,天色渐暗,本该掌灯的时节,他们却反其道而行之,开始拆除营帐,折叠打包…… 这一幕,对所有的将士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吹灯拔蜡卷炕席,这是大军要连夜开拔的前奏。 “这……这,怎么可能?” 城楼上的杨延昭,一时怔住,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疑是看花了眼。 围困太原府以来,西夏军仰仗兵多将广,运用车轮战术,昼夜轮番叫阵攻城,欲消磨拖垮宋军的抵抗意志。 西夏将领志在必得,杨延昭也已下了一心赴死,与城池共存亡的决心。 这一战,西夏军可谓占尽天机,天时地利皆在他们一边,杨延昭无论如何也翻不出他们的掌心,某种意义上来说,胜负已定。 捷报在即,军功闪耀,胜利的果实唾手可得。 在摘桃子的关键时刻,西夏大军却把铺盖一卷,走人了。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谁信呐? 难道是西夏军另有所图?抑或是接到了比攻陷太原府更迫切的作战任务? 杨延昭疑惑万分,百思不得其解中,已是斜月高挂,城外恢复了以前的平静安宁,四寂无声,几十万人马不见踪影。 夏夜,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沙场,薄薄的轻雾泛起,遮盖住了血色弥漫。 许多萤火虫在空中来回游戈,扑朔迷离,就像远远观望上元之夜的花灯,忽明忽暗。 草地里,不时响起小虫的叫声,仿佛在月色下歌唱生命的美好! 昨夜,血雨腥风的攻城战,好像,只是一场梦! 杨延昭禁不住感慨万千,饱含泪水轻吟道: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城头铁鼓声犹振, 战罢沙场月色寒。” 吟罢,竟泪流满面! 杨延昭内心十分清楚,他能渡过此劫,定是四哥信中提到的公子出手了。 全仰仗赵楠的围魏救赵之计,杨延昭方得以安然无恙。 若非公子及时攻陷西夏皇宫,第一时间下严旨,迅速召回西夏在外征战的大军,恐怕他杨延昭壮志未酬,便以身殉国了。 “公子大恩大德,延昭没齿难忘,有朝一日,定会涌泉相报。”杨延昭恭恭敬敬施礼于天,暗暗冲天发誓道。 且说围困太原府的西夏大军,统领野利旺荣接旨,要他三日内率军返回都城,否则,视为抗旨不遵,军法从事。 太原府到兴庆府,一千四百余里,三天时间赶到,只怕不眠不休,也难以完成任务。 再者,眼看就要拿下太原府,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多少将士都会因此一役,而拜将封侯,加官进爵,至此青云直上,封妻荫子。 有道是,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野利旺荣身为三军统帅,完全可以拖延几日,拿下太原府再回去复旨。届时,功过相抵,也未可知。 当然,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当然。 抗旨不遵,轻者,抄家问斩;重者,诛九族。是斩是诛,完全要看皇帝的心情。 圣旨措辞严厉,皇帝心情可见一斑,野利旺荣只得扼腕叹息,封侯拜相与抗旨不遵相较,他当然能掂量出孰重孰轻。 在生命面前,一切功名利禄都是浮云。 于是,他不得不下令停止作战,马上收拾行囊,连夜启程,昼夜行军,紧赶慢赶,总算按时抵达都城。 大军驻扎在城外,野利旺荣并没有看出任何异样,顾不上洗漱,风尘仆仆前往皇宫觐见天子。 …… 第六十八章 你是谁? 相国张元闻报,野利旺荣班师回朝,正在进宫面圣的路上,他忙将这一消息禀报了皇帝杨排风。 野利统领六十万大军,排风兹事体大,不容有失,便一边差人请公子到金殿议事,一边令文武百官上朝。 金銮殿。 野利伏地跪拜,恭声道:“臣野利旺荣奉旨回朝,前来交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主隆……”野利闻言,心下诧异,不对,这不对呀!多日不见,圣上的口音怎么突然变萝莉了?他话未说完,抬起头来目光直视帝位,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此人是谁?竟敢擅自坐上皇帝的宝座,这不是犯上作乱吗? 他站起身来,怒喝道:“你是谁家的小娘子,竟敢擅闯皇宫,在金銮殿上胡作非为?念你少不经事,速速离开。否则,天子震怒,诛你九族。” “野利旺荣,即日起,西夏国不复存在,新朝国号西宋,你身为西宋国的将领,见朕不拜,反而口吐狂言,难道你就不怕天子震怒,治你个大不敬之罪吗?” “哈哈哈!笑话,就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能奈我何?” 宝座上的杨排风,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光采照人,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她的唇角绽出一朵清莲般的冷笑,随后就缓缓阖上…… 相国见圣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情知不妙,急忙“咳咳”几声,示意野利不可造次。 而野利也似乎也突然醒悟,对张元语气刻薄地诘问:“相国大人,你总领朝纲法度,垂范百官,却任由一个小丫头胡来,置皇家威严于何地?朝廷颜面往哪儿搁?失职啊。” “……”张元无言以对。 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相国不知从何说起。 “张将军!”野利又将目光投向相国身边的张浦,“你身为辅国大将军,掌管御林军,节制禁军巡防,一个小丫头混入皇宫禁苑,他们竟毫无察觉,这渎职之罪,定要从严查办,否则,我第一个不同意。” 张浦调笑道:“你身为西夏太子妃的长兄,当然可以过问。不过,你在西宋的朝堂之上,颐气指使,作威作福,好像有些过了吧?” “咦?……”野利怔住,怎么又来了一句西宋,这是什么玩意儿? 此时赵楠迈步走了进来,目不斜视,缓缓向他走来。 “嘚,又来一个!”这彻底引爆了野利的怒火,他大吼道:“圣上一向待你们不薄,如今,相国失仪,将军渎职,”野利环视朝堂,目射愤懑,“还有你们这些史官,戒备森严的金銮殿,形同茶楼戏堂,任由陌生人进出,这等荒唐之事,尔等不加制止,难道坐等载入史册吗?” 排风面沉似水,冷冷道:“来人,给我拿下!” 御林军呼啦上前,将野利围住,他拔出腰刀,怒吼道:“谁敢谋反?先看我手上的大刀答应不答应?” 赵楠在相国旁边站定,云淡风轻,面带微笑看着眼前发生的事,他好像只是一个凑热闹的局外之人。 杨排风双眸一闪,已知公子的意思,她身为皇帝,这点事都处理不好,何以统领东丹、西夏两大旧王朝? 武将之间,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决高下。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只有赢了对方手中的兵器,让对手输得口服心服,方能心平气和地解决问题。 强者,才有资格说话。 弱肉强食,这个从丛林法则,放到任何时候都不会过时。 杨排风从龙椅上站起身来,顺手拔出腰上的佩剑,离开案几,走下台阶,道:“诸位散退一旁,让我会一会这位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到底有多大能耐!” 新朝初立,将士人人都随身携带兵器,防止意外发生。 杨排风佩剑上朝,也在情理之中。 “黄毛丫头,莫要自讨苦吃,”野利鄙夷道,“再说,不管输赢,你今天都难逃一死。因为你竟敢自称皇帝,杀头灭族,已在劫难逃。那本帅就在你掉脑袋之前,替圣上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清醒一下,知道藐视皇威,挑衅朝廷的下场有多惨。” “看剑!” “看刀!” 一言不合,野利举刀便砍。排风挥剑格挡,二人战在一起。 大刀一招一式,浑然天成,刀刀直逼要害。长剑一起一落,密不透风,剑剑势如破竹。 你来我往,大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负。 文武大臣看得目瞪口呆,皆暗暗称奇,圣上年岁轻轻,竟有如此身手,能与武艺超群的骠骑大将军平分秋色,决非等闲之辈啊,佩服佩服! 野利用尽全力砍杀,刀刀致命,却都被一一化解于无形,只有一种水泼不进,针插不透的无力感,不禁心惊,暗道:小瞧这个丫头了,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身手,果然了得。 他哪里知道,杨排风自幼喜欢习武,从小受天波杨府熏陶,在朱仙镇领兵期间,又被穆桂英亲自点拨,身手当然不同凡响。 排风边抵挡边道:“野利旺荣,你若再不全力进攻,我就要出手了。” “……” 野利气喘吁吁,一脸黑线。 他暗暗骂道,奶奶的,你说的是人话吗?我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还说风凉话,有本事你出手,让我看看,你还能坚持几个回合。 “失礼了!”排风话音未落,手腕一抖,守势变为攻势,长剑挥舞之快,犹如万条银蛇吐芯噬魂,只见一片剑影将野利牢牢缠住锁死,瞬间不见刀光,唯余剑影。 野利精疲力竭,眼花缭乱,哪里还分得清剑与剑影,只得胡乱抵挡。 “咣当”一声,野利大刀断,“咔嚓”一声,野利盔甲裂开。 耻辱,绝对的耻辱! 堂堂西夏的三军统帅,一等一的骠骑大将军,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黄毛丫头打的丢盔卸甲,大刀落地。 传出去,他还有何颜面号令三军?这个尚武的年代,恐怕连他的老婆孩子都瞧不起他。 挫败感袭来,野利蹲在地上,羞愧难当,掩面而泣。 什么朝纲法度,什么皇家威严,统统不管不顾,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人,往往都是这样,比人强的时候,嘴上成天挂着维护纲常,匡扶正义,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一旦被人打压,就马上自暴自弃,怨天尤人,哀嚎不已。 “野利旺荣,还敢不敢再战?”排风长剑入鞘,整一整秀发,沉声道,“来人,给他拿几件趁手的兵器,让他随便挑。” “……” 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这打脸也太快了吧?\u0000\u0000 “慢着!”野利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声音嘶哑道,“愿赌服输,我承认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但唯有一件事,不弄清楚,我死不瞑目。你究竟是谁?身手如此厉害,我却从未耳闻,总不能一败涂地,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吧? 排风看了一眼赵楠,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好吧,朕一向尊重对手,告诉你也无妨!”排风走上台阶,复坐回龙椅,气定神闲道,“朕本是南宋附属国西宋的国王,兵克西夏,改国号西宋,西夏并入西宋版图,朕姓杨,名排风,乃杨排风是也!” 排风双目如炬,俯视野利,思索了一下继续道:“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朕只能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任何时候都不要盲目自信,妄自尊大。因为,朕的两个姐姐,身手更是不凡,一个是南宋的皇帝黄凤仙,她的剑术远在我之上;另一个是南宋的兵马统帅,穆桂英。朕只能说,朕和黄凤仙合力,也打不赢姐姐穆桂英。今后,穆桂英穆姐姐也会是西宋的统帅,希望各位好自为之,不要重蹈野利的覆辙。” 满朝文武啧啧称奇,一个圣上已经如此了得,不曾想还有更厉害的角色在后头,都禁不住想,当初投诚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野利蹲在地上一动不动,西夏灭了,封为太子妃的妹妹野利氏也完了,他一世的英名也毁了,一时间,他犹如坠入冰窟,浑身战栗不止。 此时,赵楠才缓缓开言道:“传旨,驻扎城外的六十万大军,挑选出二十万精兵,其余的人就地解散,回家开荒种田,发展农业工坊,修建水利等基础设施。” “公子,万万不可!”相国张元忙躬身施礼,恭声阻拦道,“臣刚刚接到消息,天竺人明日午时便到,要对付他们手里的火枪,非但不能裁军,还要扩编才是!请公子三思。” “无妨,我正是为消灭他们而来,”赵楠摆摆手,“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大军就地解散。” 野利一听,忍不住插嘴道:“这位公子,你懂什么?就算南宋交好,可还有强敌虎视眈眈。西有吐蕃诸部,东有大宋,南有大理,一旦战事来临,二十万军队戍边都不够用,拿什么拒敌,莫非任人宰割不成?” “放肆!”排风沉声呵斥道,“知道你和谁说话吗?” …… 第六十九章 诛心 “无妨无妨!” 赵楠兴致很高,提高声音道:“野利荣旺,你既然关心西宋兵力,说明你已经融入新的朝廷,欢迎你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成为朝堂一员。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不过,错就错在你的眼界不够开阔上!” “嗤!”野利嗤之以鼻,扭过头去,不予理睬。既不听赵楠说话,也不看他。 心说,这丫头功夫高强,我认栽了,输得口服心服。 可是你算哪根葱?在朝堂上说三道四,说别的,我不敢言语,说到带兵打仗,守土戍边,我堂堂三军统帅尚不敢自作主张,哪就轮到你指手画脚了? “既然野利将军不服,我想,有此疑问的大臣也不在少数,”赵楠微笑着,看了看倔强的野利道。 “其一,西夏国人口不足二百万,服兵役者却达七十万之众,平均每户都有一至两人服兵役。本已经田少地薄,缺少劳动力,日子艰难,入不敷出,还得赋重税,交口粮,养活七十万大军,老百姓辛苦一年,到头来吃不饱穿不暖,请问,朝廷有何用?军队又有何用?最大的用处,可能就是需要的时候挂在嘴边说一句:我们都是为了黎民百姓,为了天下苍生,仅此而已。百姓的艰辛与不易,朝堂诸位,有几人切身体会过?” 众臣沉默,赵楠的寥寥数语,仿佛直击他们埋藏在内心深处不能见光的秘密:无人敢在朝堂之上为老百姓代言。 这位公子,开天辟地第一人!第一个敢在朝堂之上实话实说,替百姓鸣冤叫屈的人! 野利听了也为之动容,不由得暗赞:不怕得罪权贵,不怕惹恼既得利益者,这位公子好样的,令人钦佩! 至此,他扭回脸,站得笔管条直,双手下垂,耳听心受,认真聆听赵楠讲话。 没有正确的废话,没有空洞的说教,从未有过的一股清流在野利心间潺潺流过。 “其二,”赵楠故意停顿了一会儿,给人们留下一定的消化时间,继续道,“西夏号称七十万大军,却被天竺国和倭国区区几千人死死拿捏压制,何也?依野利所言,即便全民皆兵,能否抵挡住天竺人的火枪?” 静。 落针可闻。 整个朝堂都陷入沉思之中。 赵楠提出的这句振聋发聩的灵魂拷问,所有人都在认真思考。 是啊!在天竺人的火枪面前,不管二十万还是七十万大军,不管数字怎么变,结局确实是只有一个:沦陷。 不仅仅是因为这几千人有火枪,更是因为他们身后的国家,有更多的火枪。 火枪面前,没有平等。 “公子所言极是,”沉默良久,相国张元打破寂静,率先发言,“臣同意就地解散大军,留二十万足矣!” “臣附议!” 众臣争先恐后附议。 “臣也附议!”赵楠的话,戳中了野利的痛点,他心头一热,高喊附议。 “最后,我强调一点,”群臣激情过后,赵楠满怀希冀,道,“西宋将在皇帝杨排风的带领下,发展火枪,受人欺负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以后的日子,希望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团结起来,造福桑梓!” 有了火枪,社稷稳定,朝廷上下一心谋发展。四十万将士卸甲归田,家家户增添劳力,免除多种苛捐杂税等等,无疑是插上了经济腾飞的翅膀。 群臣热烈鼓掌,心情豪迈,好日子真的到来了。 野利心潮澎湃,身不由己跳跃起来,高喊:“有了火枪,至此边境安宁无忧,我西宋定会成为一个强大富足的国家!” 饱受天竺人之苦的张浦,更是热泪盈眶,倒地跪拜,亲吻着脚下的土地,发自内心高呼:“圣上万岁,公子万岁,万万岁!” 群臣受张浦的情绪感染,也都跪地高呼:“圣上万岁,公子万岁,万万岁!” 赵楠亲手扶起张浦道:“诸位请起,将军请起!有仇不报非君子,明日便是大显身手的好时候,勿错失良机。” “感谢公子,感谢你给我这个报仇雪恨,手刃仇家的机会!”张浦涕泪横流,感激不尽。 “好!既然天竺人要来,那当然要给予最好的招待,用我们的火枪迎接他们!明日,诸位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尽可一雪前耻!” “你们君臣继续议事,我就不打搅了,先走一步!”赵楠说完,转身走出朝堂。 “恭送公子!”杨排风起身施礼,群臣躬身拱手相送,尤其是野利,腰弯得快成了一个问号,毕恭毕敬。 一直候在金殿门口的管家,正和黄门官闲聊,见公子出得门来,匆匆和黄门官说了声“我还有事,失陪了!”就忙迎上前,跟随公子一起往书房走去。 “公子!”管家快走几步,小声道,“我刚才听野利那小子的口气,甚是傲慢无礼,公子却为何苦口婆心开导教化他?依我看,这种人一刀砍了也就是了,不值得公子多费口舌。” “管家,此言差矣!”赵楠停住脚步,扭过脸来,看着贾如,“咱们攻城略地,开疆拓土,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但是,常言道,攻城难,守城更难!就是因为无人可用。” 管家频频点头。 “话说回来,无人可用不代表能滥用,若识人不明,用人不当,将会是一个朝廷的灾难,一国百姓的灾难。因此,凡是有能力的人,我们都会尽力挽留,只考察其德行即可。这也是我一直都在执行使用的方法。” “噢,我明白了。”管家做了一个恍然大悟的手势,“当初的萧天佐、黄凤仙,被俘之后都得到了公子的尊重和重用,原来是公子在下一盘大棋,懂了,我懂了!” “历史已经证明,多少帝王都是无情无义的,他们没有道德,没有底线,只是一味榨取,嗜血如魔,老百姓沦为他们吸血的工具。这样的人,错用了,公子我也会遗罪千秋。” “是,不能留,必须杀!” “人生就是,大闹一场,悄然离去。我们在大闹,也会悄然离去,但却不能落下骂名,所以要留住人才,他们骂我没关系,只要有利于百姓,他们尽管骂,我不会生气的。”赵楠豁达地说完,呵呵一笑,继续向书房走去。 管家听了连竖大拇指:“公子,你胸怀天下,体恤苍生,小人钦佩之至啊!” 书房内。 赵廷美、萧天佐、萧天佑和暴风等众将奉命前来议事,早就在此恭候多时了。 赵楠进到书房,与诸位将军见过,吩咐管家给大伙泡茶,直奔主题,道:“明日午时,天竺人将会横跨贺兰山西部到达兴庆府。” 赵楠铺开一张西夏地图,手指着贺兰山道:“天竺人最近的行军路线是途经敖包梁,再到旗里沟,从黄旗口出来,直达兴庆府。由此推算,明天上午他们正好到达旗里沟至黄旗口一带。” 赵楠皱了一下眉头道:“他们的行军路线,却正好都在山梁之上,天竺人居高临下,像往常一样设伏,显然不太可能。我原先设想的人工增雨,面对这种敞口式的地势,也根本不具备实施条件。” 说完,赵楠陷入沉思之中…… “公子!” 萧天佐沉声道:“区区几千天竺人和倭寇,何足挂齿?我们伪装潜伏在路旁的灌木丛里,眼下青草正盛,量他们也发现不了。待他们走过,从背后突然袭击,定打他个措手不及,落花流水。” “不可!” 赵楠思索着摇头:“不打无把握之仗。他们手里不是冷兵器,而是火枪,他们定会绝地反杀,双方伤亡惨重,没有赢家,我们绝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公子,” 魏王赵廷美道:“我有一计,咱们叫士兵们把干柴、硫磺、火药等埋藏在山梁下,同时再埋伏千名火枪军,只等他路过,点燃易燃物,逼迫他们逃往凹处,我们乘胜追击,歼灭他们。” 赵楠仍摇头道:“不可!天竺人若原路撤退,我们便无计可施。火枪对阵,他们在梁上,视野开阔,我们在梁下,利弊显而易见,杀敌一千,自毁八百,得不偿失。” 多个伏击方案都被赵楠一一否决,书房一时陷入沉寂,大家都默默盯着地图上这座横跨南北,绵延四百余里的贺兰山出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赵楠打破沉寂,道:“罢了,居然不适合打野外歼灭战,那就把他们引入城中,来个关门打狗。”赵楠微微一笑,离开案几上的地图,“不费一枪一弹,活捉天竺人!” 诸将军大眼瞪小眼,猜不透赵楠的意思。 公子你不是再三强调火枪厉害吗,放火枪入城,它依然是火枪,变不成烧火棍,城中该有多少人遭殃呢? 看着大伙疑惑不解的表情,赵楠呵呵一笑道:“大家都知道,火枪是我亲手制造出来的,我自然知晓它的弱点,火枪属于机密,我不能说太多,针对这个弱点,我们明天演一场好戏,让他们乖乖束手就擒!” 诸位将军,闻听公子的破敌妙计已了然于胸,齐刷刷站起身来拱手道:“愿听公子吩咐,请公子差遣!” …… 第七十章 泼水节 “赵廷美听令!” “末将在!”大敌当前,魏王又焕发出铁血男儿本色,以大将军的身份自居,领命出战。 “你即刻率人,征用老百姓家里的水缸,明日一早,从城门口到京都街,再到皇宫,沿途每隔十步摆放一只,一街两行,都要摆满。记住,有偿征用,对百姓不得用强。” “得令!” “萧天佐、萧天佑听令!” “末将在!” “你二人率领四十万大军,明日一早开始,全部着老百姓的衣服,人手一个盛水的器具,大小多少不限,有水就行,要保证水缸里的水源源不断,不能见底。” “得令!” “有两点切记,一不许扰民,二不许携带兵器,下去吧!” “暴风听令!” “末将在!” “明日一早,你亲率火器营,全部着老百姓的衣装,人手一个水舀,或者水瓢,均匀分布在各个水缸跟前,以鼓楼的鼓声为号,第一次擂鼓,你们尽情地玩水,见了任何人都可以往他身上泼。第二次擂鼓,你们的水舀要全部泼向天竺人,尤其是他们手里的火枪,一定要多泼水。第三次擂鼓,迅速撤离回营,任务完成!” “得令!” 暴风退下。 一直守在门口的管家推门进来:“公子,刚议完事,张浦将军就过来了,他说刚散朝,特意过来找你领任务。” “好,你让他进来吧!行动已部署完毕,不需要防间谍了,你也坐下歇歇脚,喝杯茶。” “听管家说你有事找我?”张浦一进门,赵楠就笑呵呵的给他端过一杯茶来。 “臣不敢!”张浦自称臣,而非末将,在他心里是把赵楠尊为皇帝了。 “大敌当前,还是自称将军吧!”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赵楠虽不拘小节,但若人人效仿张浦的称呼,尊赵楠为帝,那把杨排风置于何地,怎么统领西宋?因此,他提醒张浦,称呼将军才是。 张浦迟疑了一下,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改口道:“末将不敢劳动公子亲手奉茶,还请公子谅解。” “无妨,书房之中无外人,无须多讲究,”赵楠又把茶盏递到他手边,他方双手接住。 “我正要找你,你就过来了,心有灵犀啊!”赵楠用开玩笑的口吻,缓解张浦的拘束和不安。 “我正好有任务要给你,明天上午,你率三万御林军,埋伏在京都大街两侧的小巷里,不得暴露,但闻第三通擂鼓,马上出击,活捉阿散,报你夺妻之恨。” “谢公子大恩!”张浦听说能报仇雪恨,活捉阿散,忙放下茶盏,跪地施礼道谢。 “你下去布置吧,切记不可暴露。” “末将张浦得令!”张浦转身离开。 “管家,明天上午,你负责擂鼓,看我眼色行事。” “好嘞公子!没想到我贾如也能亲自上战场擂鼓助阵,我多带俩人,使劲敲!” “响鼓不用重锤。如果第一轮擂鼓,你就把鼓敲破了,后面的军事行动该如何指挥?你可想过?” “小人跟了公子这么久,你经常说,细节决定成败,这点困难还是难不倒我的,我一会儿就去找萧天佐,让他给我准备好两面战鼓,备到鼓楼,以防不测!此计如何?”管家洋洋得意,一脸骄傲地看着赵楠,等着公子的夸赞。 “嗯,计谋还谈不上,不过细节把握恰到好处,具备了这种思维意识,你都可以带兵打仗了!”赵楠很满意管家这种超前防范意识。 “好,本将军现在就找萧天佐要战鼓去了!”管家模仿大将军的口气,喜滋滋地去了。 赵楠一脸苦笑,心道:“想当初,一个客栈的掌柜,只知道做生意赚钱。跟了自己这些年倒好,忘记了赚钱,迷上带兵打仗了,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第二天早上,兴庆府还沉浸在睡梦中,京都大街上已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有的人忙着往大街两侧摆放水缸,有的人忙着往水缸里倒水,运水的有水车,有水桶,也有陶瓷瓶罐,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几十万人同时运水,气势恢宏,场面蔚为壮观。 不一会儿水缸就满了,溢出来汩汩流在地上,冲散了笼罩在上空的闷热,大街上一片清凉。 赵楠在管家的陪同下,看到在大街几处显眼位置都粘贴着相同的告示,鼓楼下方的城墙上,同样也贴着一张,有不少老百姓在围观: 告兴庆府全体民众书: 西夏帝李德明,性情残酷,独断专行,致朝廷黑暗;勾结蛮夷倭寇,祸乱朝纲,致君臣矛盾尖锐;城中女子妇人,任由天竺人奸淫掳掠,致民不聊生,民怨沸腾。 承上天垂怜,遣南、西二宋将士,推翻无道昏君,驱除鞑虏,救万民于水火。 西夏成史,蒙上天护佑,西宋新立,帝排风者,不日登基。自三皇奠基,五帝分伦,古来圣帝治世皆赖民心所向,君臣和则社稷安,黎庶向则天下定,兴庆府归治,将复盛世繁华! 为祈福天下安乐,河清海晏,关河宁定,朝廷颁特旨,钦封今日为“泼水节”,兴庆府全体民众,与朝廷文武百官一起,相互泼水,无分男女老幼,不论高低贵贱,皆可嬉戏打闹,共乐之! 钦此。 西宋国皇帝杨排风玉玺。 “暑气正盛,心烦易燥,内心压力陡增,有这么个解压的节日,铁定错不了。咱们早点回去准备,体验一场狂欢的盛会。” 看告示的民众,七嘴八舌议论着,畅想着。 赵楠听了,心为之一动,看来不光是后世的人亚历山大,哪个朝代的人都是在超负荷前行! 既然如此,那有机会何不把蹦极和跳伞搞出来,让他们也体会一下什么是心跳的感觉,赵楠也顺便赚个盆满钵满! “公子!”管家指着鼓楼上的三面战鼓道,“我的杰作,怎么样?再也不用担心把鼓锤破了,一会儿我会尽情地敲。” 管家的话,把赵楠从无限的遐想中拉了回来,他微笑着夸赞道:“好,未雨绸缪,有长进!” 赵楠又到各处走走看看,并无纰漏,等他转回到鼓楼前,排风和相国张元,大将军野利也都着常服走了过来。 排风低声道:“公子,天竺人传来消息,马上就到,令李德明带领文武大臣到城门口隆重迎接,如何应对?” “管家,擂鼓!”赵楠吩咐。 “排风,你率相国和野利将军几人到城门口迎接即可。”说着对他们三人密语交代了一番。 一瞬间,战鼓擂起,民众亢奋不已,互相泼起水来,排风等人还未到城门口,已被水浇成了落汤鸡。 互相泼水嬉戏,整条京都大街,尖叫打闹声此起彼伏,排风到了城门口,天竺人的人马已到。 阿散将军骑在马上,高傲地叱责道:“你们西夏的待客之道,就是不着官服,且衣衫不整,对他人毫无一丝尊重吗?请问,你们西夏难道如此目中无人吗?” “将军息怒!”相国张元忙躬身施礼道:“今日正逢我西夏祈福节日‘泼水节’,圣上率群臣正与民众相互泼水,特派臣和野利将军相迎,请贵军一起玩闹祈福!” “小女子见过将军,请将军下马。” 排风双腿交叉,微微下蹲,道个万福,浑身湿漉漉的,衣袍紧贴肉身,颈白腿粉,格外显得凹凸有致,性感迷人。她娇滴滴道,“圣上命小女子来伺候将军泼水。” 阿散本来火冒三丈,听相国解释一番,已怒意渐消,只是尚存一丝警惕,见排风娇滴滴,笑盈盈,浑身滴水,若含苞待放的荷花,鲜艳馨香,一尘不染,眼睛都瞪直了,直觉欲火难焚。 “好,本将军就下马,与臣民同乐一番。”阿散跳下马背,缰绳甩给别人,道,“兄弟们,下马,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阿散上前一步,欲抓排风的双手,她早已趁人不备,向阿散泼了一瓢水,嬉笑着慢慢往城门里跑,引阿散来追。 他早已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心,嘴里喊着“小宝贝,我来了!”冲进城门。 城门里,水战正酣,一道道水幕此消彼长,扑朔迷离,影影绰绰,彼此难分。 天竺人一路长途跋涉,酷热难当,进入水幕,正好洗去风尘疲累,马上捡起别人丢在地上的水舀,融入泼水大战。 赵楠站在鼓楼上,居高临下,天竺人入城的景象,尽收眼底。于是,命令管家开始第二次擂鼓。 鼓声雷动,火器营的全部将士,手持水具,专泼天竺人和他们挎在身上的火枪。 泼水的人们又一次兴奋起来,加入互泼大战,地上水流成河,往城门外流淌而去。 赵楠饶有兴致地看着狂欢的人群,并不急着下令擂第三通鼓,而是等着他们乐到极致,筋疲力竭。 阿散一直追逐着他心仪的小美人,在千万道水幕中不住地闪目寻找,嘴里不停喊着:“小宝贝,小美人,你如果不让我逮到你,今晚看我怎么折磨你,哈哈哈!” 渐渐的,体力不支者,已退出大战,悄悄找个犄角格拉,水泼不到的地方喘气休息。 随着狂欢的老百姓越来越少,赵楠扫视了一下,绝大部分都是火器营的将士在与天竺人疯狂互泼。 …… 第七十一章 审判 眼见火候已到,赵楠对管家下令道:“擂鼓,使劲锤!” “咚咚咚!”鼓声就是命令,火器营的将士闻听第三通战鼓雷响,马上收起水具,跑步撤出京都大街。 “哈哈哈!” 天竺人自鸣得意:“西夏人体力不行,都被我们泼怕了,跑了!” 他们没命地泼水,其实也很累了,刚想喘息一下,忽然看见整条街道的各个路口,就在一瞬间,几乎同时涌出成千上万全副武装的西夏军。 天竺人当然不怕,因为他们手中有引以为傲,天下无敌的火枪。 他们想当然,这些军士是来列队欢迎他们的。 因为,在兴庆府,他们天竺人才是上帝,京都大街,他们才是主宰。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张浦看见天竺人,青筋暴起,举刀便砍,怒喊:“杀!给我杀!” 阿散见鲜血淌入脚下,染红了水流,才回过神来,确信是西夏军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举起屠刀,砍杀他们天竺的火枪军。 阿散冷冷一笑,既然你们活得不耐烦了,想早点解脱,那本将军就成全你们,送你们到西天拜见佛祖,让你们领教一下火枪的绝世威力! “火枪军听令,”阿散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把这些西夏军通通杀死,一个不留,为死去的弟兄报仇雪恨。” “是!” 天竺人纷纷扔掉手里的水具,拿下挎在背上的火枪,端在手中,瞄准西夏军,扣动扳机。 西夏军见过火枪的威力,知其一声脆响过后,几乎百发百中,无人能逃得出它的击杀范围,只得收住身形,呆立在原地,双目紧闭,听天由命。 “哼,你们现在才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射击。”阿散嘲讽着下令。 “阿散,我操你祖宗!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张浦大骂着,“今生今世,我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亲手要了你的狗命。阿茹,等着我,本将军马上就随你去了……” 张浦还要叫骂,一想不对啊!以往天竺人的火枪一举,枪声一响,顿时一倒一大片,这么长时间了,他的部下一个个仍然屹立不倒,却是为何? 再看阿散的火枪军,一个个端起枪放下,上下抖动左右摇摆几下,再端起,又循环重复以上动作,一个个像傻子一样,在哪儿使劲摇晃。 阿散摇晃的最起劲,足足有一盏茶功夫,西夏军就在那儿眼睁睁的看着,不知道天竺人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阿散终于失去耐心,把火枪往地上一扔,用脚猛踩几下,一脚踢出去老远,嘴里骂骂咧咧,然后无比失望,一屁股坐在血水里,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 赵楠看着这一幕,始终一言不发。 因为他很清楚,火枪是西夏军的噩梦,要想从梦魇中醒来,只能靠他们自己从内心真正强大起来,才能破除火枪不败的神话,彻底走出始终笼罩在他们心头的阴影。 张浦双眸扫视,一眼看见了站在鼓楼上的公子赵楠,只见他负手而立,目视远方,不知在想着什么。 望着赵楠潇洒的身影,这一刻,张浦终于想通了,是公子设计把天竺人赚入彀中,令他们的火枪集体哑火,成了名副其实的烧火棍。 公子谋划好这一切,随手就把击杀天竺人这个天大的功劳让给了他自己,这得有多大的格局,这是多大的恩情啊? 张浦朝公子深鞠一躬,不禁鼻子一酸,这一刻,他突然决定,终身鞍前马后跟着公子,绝不辜负公子的厚爱! “兄弟们,活捉阿散,其余的给我杀!” 西夏军缓过神来,个个生龙活虎,犹如猛虎下山,大肆杀戮,不一会儿,血流成河。 阿散五花大绑,被张浦亲自押上鼓楼,赵楠道:“张浦听令!” “末将在!” “你的所有人马,继续参与泼水节,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停下。” “得令!” 张浦一头雾水,也不问为什么,飞身跳下鼓楼,拣起地上的水舀水瓢,率先和属下泼起水来。 相国张元和骠骑大将军野利,在一旁看了,二人互相交流眼神,暗叹自愧弗如。 他二人身居高位,看问题自然能直击本质,远胜一筹。 赵楠如何设计,属军事机密,他们不得而知,但从火枪先歇火后歇菜,让西夏军恢复自信,这些他们二人都看在眼里。 不曾料到的是,赵楠会下令泼水节继续狂欢,可谓一举多得。 其一,消灭了曾经不可一世的天竺人,激励士气,欢欣鼓舞。 其二,泼水狂欢,其实也是在清洗战场。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这场盛大的胜利,全程由西宋军策划参与,但功劳却明显是直接击杀天竺人的西夏军最大。 这场战争,是西夏军与西宋军相互融合的一场战争,是赵楠帮助西夏军恢复自信,激励士气的一场战争,也是凝聚人心,不分彼此,为新朝增添威望的一场战争。 他们二人很清楚,此战过后,不论朝臣还是军心,都会彻底倒向新帝杨排风。 至此,西夏国,真的灰飞湮灭了。 泼水狂欢,犹如瓢泼大雨,不久就把街道冲洗得一干二净,兴庆府和京都大街一片祥和安宁,一切安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见城门外护城河里的血水都已经流走,泛清,赵楠才下令,火器营收缴火枪,其余的将士清扫战场。 归还水缸水具,自不必提,由魏王亲自督办,凡有损毁者,均加倍赔偿。 接着,赵楠就命人在皇宫门口的宽阔地带,布置了一个会场:审判大会的会场。 张元得知公审大会,意味着民众随时都可以旁听,顿时察觉到,他与公子的思维差距已不是一星半点,而是越来越大,甚至是降维打击。 一场泼水,收获了军心,臣心,这场审判,无疑会收获民心。军民拥戴,朝臣勠力同心,试问天下谁能敌? 闻听无恶不作的天竺人被杀,其首领被活捉审判,此消息不胫而走,引万人空巷,前来围观,以泄心中之愤。 赵楠和排风坐在高台之上,阿散受缚跪地,脖颈后竖一块木牌,上书“十恶不赦,斩立决”几个大字。 被天竺人迫害致死,饱受他们蹂躏,欺凌等无数受害者的亲属,接连涌向会场,对着阿散扔臭鸡蛋,扔烂菜叶子,往他头上倒残羹剩饭…… 赵楠手持惊堂木重重拍下,不怒自威,沉声道:“全场肃静,维持会场纪律。” 军士拦住愤怒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又因何事犯我西宋被俘,从实招来。若有半句不实,大刑伺候!” “吾乃天竺国人氏,家中排行老三,取名阿散,字瘪三,因名字皆有一个‘三’的谐音,人送我外号‘三哥’。” “我天竺之国,有一条伟大的恒河,它孕育出一头会说话、无所不能的神牛,被我们尊奉为仙。它上知天时,下识地理,能掐会算,我劝你们乖乖放我回去,否则,神牛一旦发威,就是你们的末日!”阿散唾沫横飞,无比自豪。 “张浦何在?” “末将在!” “阿散答非所问,罔顾事实,蛊惑人心,公然藐视公堂,掌嘴二十。” “得令!” 张浦开心不已,公子答应让他一雪前耻,果然说到做到。 在众目睽睽之下,狂扇仇人嘴巴子,人生如此快意,夫复何求? 张浦活动着手腕,走过去冷笑着,弯腰蹲步,“啪啪啪”就是一顿猛抽,打的他嘴角冒血,门牙掉到地上,他疼痛难忍,哇哇大叫,却口不能言。 掌嘴完毕。 赵楠再拍惊堂木,道:“阿散,本公子与你天竺神牛,迟早会有一战,我问你,天竺犯我西宋,是何原因?回答问题。” “啊哦呜哇,啊呀呜吧……”阿散口麻舌硬,说话漏风,咿咿呀呀说了半天,民众不知所云。 “此贼拼死抵赖,装聋作哑,拒不招供,张浦听令,重责二十大板。” 张浦命人把阿散压倒在地,死死按住头脚,他唾手执杖,抡圆了胳膊就是一板。 阿散杀猪般嚎叫,等打完二十板,他早已皮开肉绽,奄奄一息,甚至无力喊叫,昏死了过去。 “来人,用水泼醒,继续审讯。”赵楠吩咐道。 兵士几瓢凉水泼上去,阿散哼了一声,悠悠转醒,他四肢麻木,好似失去了知觉。 “阿散,我再问你,你带兵肆意奸淫掳掠,逼死多少良家女子,从实招来!” 阿散嘴脸肿胀,依旧口不能言,啊啊咿咿不知所云。 围观的百姓,愤怒的受害者亲属,此时方醒悟过来。 原来,这位公子是故意让人先掌嘴,打得他有口难言,再借此故,慢慢折磨他,既合乎律法,又不显残忍,可谓棋高一着。 “此贼强横,宁折不弯,大刑伺候,上夹棍。” 阿散咿咿呀呀一直辩解,可无人能听懂他说的什么,他欲哭无泪,只能任夹棍夹断手脚。 他痛的昏死过去,再用凉水泼醒,继续行刑。 阿散手脚俱废,甭说他爹妈不认,即便是他自己也认不出自己了。 …… 第七十二章 僭越 赵楠见惩治的差不多了,该让百姓出气了,于是婉言道:“阿散,我西宋的待客之道,向来是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既然你身受重伤,暂不杀你,且留你一条狗命。我西宋百姓当然会对你悉心照料,这点请你放心。” 赵楠环视四周,朗声道:“凡是刚才扔菜叶、鸡蛋者,倒汤羹者,你们把他接回家中,轮流照料,去吧!” 失去亲人的家属,恨不能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挫骨扬灰。当下争先恐后要领他回家。 赵楠示意张浦,别让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轻易死掉,一定要让他尝尽人间折磨。 天竺人烟消云散,赵楠琢磨着杀到天竺,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坐等天竺人坐大,届时尾大不掉,迟早是祸殃。 只是,很遗憾,西宋欲征战天竺,要越过吐蕃,长途跋涉,后勤补给困难,仓促出兵,绝非明智之举。 更何况,天竺有火枪武装,硬碰硬,赵楠心里也没底。 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备战。 加快步伐研发新一代重量轻、射程远、威力大的红衣大炮。 尽快把火枪的克星,榴弹枪、榴弹炮研制出来,继续改进火枪添弹换弹的速度。 到那时,胜算在握,先打下吐蕃,再出兵天竺,一气呵成。 因此,尽快回到朱仙镇,督造新式武器,显得尤为迫切。 不日,排风登基,女皇下旨杨延朗任西宋丞相,相国张元接替杨延朗的位置,任南宋丞相,张浦和野利分别任西宋左、右统帅,统一由穆桂英节制。 张浦死活不愿意任职,多次上书皇帝,只想鞍前马后,牵马坠蹬跟随在公子身边,报救命复仇之恩。 赵楠劝说,西宋目前需要他尽心辅佐,等自己处理完其它事情,会认真考虑他的意见。 赵楠之所以把杨延朗调来西宋,增强西宋大将的实力,目的是为下一步征战吐蕃,而后继续西征天竺奠定基础。 赵楠把收缴得来的火枪留下三百支,其余的全部焚毁。 他亲手把三百支火枪郑重其事交给张浦,让他接管西宋的火枪军训练,待时机成熟,自会派人送来升级版的火枪取代。 暴风亲自指导,张浦一心一意训练火枪军,进步飞快。 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火枪军,今日掌握在了自己手中,整个西宋朝廷自然是惊喜不已。 皇帝亲自过问进展,丞相全力支持,野利将军也是日日在场,亲自观摩,众军敢不用命? 民众更是提篮慰问,视火枪军为老百姓的定海神针,以后的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别人打上门来,遭受屈辱了…… 盛夏已过,又是初秋。 西宋事已毕,一切有条不紊,稳中向好。 是解决魏王回大宋的时候了。 赵楠率军启程,排风领丞相杨延朗、张浦、野利等重臣送行,一拜再拜。 “公子慢走!一旦需要排风,飞鸽传书,排风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一言为定。”赵楠拱手道,“诸位,千里相送,终须一别。请留步,就此别过,它日再重逢!” 相互躬身施礼,赵楠翻身上马,依依惜别。 大军抄近路赶往大宋太原府,赵楠传信知会南宋皇帝黄凤仙,让她派人马护送魏王府阖府老少到太原府会合。 不几日,大军抵达太原府城外,赵廷美看着熟悉的城池,无限感慨道:“我这个漂泊他乡的游子,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是回来了!” 言罢,热泪盈眶。 且说守卫太原府的西北路大元帅杨延昭,早已在帅府恭候多时。 昨日,他收到四哥杨延朗的家书。书中告知,四哥已正式出任西宋丞相,勿念。 信中再三嘱咐他,公子不日将率大军抵达太原府,务必好生伺候,以礼相待! 杨延昭派出斥候打探大军动向,随时奏报所处位置。 闻报公子到了城外,杨延昭特意换下盔甲,着礼服出迎,以示友好、隆重。 他只带着孟良、焦赞二将,令军士打开城门,放下吊桥,三人快马出城。 赵楠传令大军就地驻扎,魏王赵廷美依然跨在战马上远远凝视城门,一动不动。 他忽然开口道:“公子,从城门跃出三匹战马,朝我们疾驰而来。奇怪的是,他们手里好像并没有兵器,也未披挂战甲,这有点超乎想像,太悖常理了。”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大元帅杨延昭到了。”赵楠云淡风轻地说。 魏王点点头,波澜不惊。 与赵楠在一起的短短几个月,他见证了太多的奇迹。 别说大元帅到了,即便是说大宋皇帝赵匡义到了,甚至说玉皇大帝到了,那也是公子的基本操作。 正所谓见怪不怪,他早就司空见惯了。 “魏王,”赵楠跳下马来,管家顺势接过缰绳,喂马去了。赵楠走到赵廷美马前,道,“我在大宋的朝堂之上,曾经见过杨老令公,一身正气,义薄云天,一心只为朝廷分忧解难,实乃高义!而其子杨延昭,我却只是耳闻未尝得见,王爷你熟识吗?” 见公子下马,魏王也赶紧跳下来,收起马鞭,手执缰绳回道:“公子,不瞒你说,先前我自认为战功显赫,平时根本瞧不上这些戍边的将帅,更谈不上了解熟悉。自打雁门关一战,杨老令公死守国门,以少胜多,着实令我钦佩,我才摒弃偏见,与杨老令公顷心交结,其子虽多,我也曾一一见过,印象深刻的,应该就是此子杨延昭。” 魏王仰头,回忆了一下继续道:“杨延昭行六,为人谦和,眉宇间流露出一派逼人的英气,光采堂皇、奕奕生威,尤其是熟读兵书,深谋韬略,实属一代才俊。” 言语间,三匹战马转瞬而至,赵楠定睛看去,见为首的这位,他头戴一顶银丝红缨冠,身穿轻绿长袍,腰间革带上一个温润洁白的螭纹玉坠,玉树临风,倜傥尽显。 三人勒马收缰站定。杨延昭正欲问询眼前之人是否认识赵楠赵公子,却意外发现,此人竟然是魏王赵廷美。 杨延昭口尊王爷,下马郑重行礼,孟、焦二人也以礼相见。 礼毕,魏王拉起杨六郎的手道:“杨元帅,别人称我王爷,尚可,独你不能。因我是大宋朝廷通缉的人犯,你称呼人犯为王爷,一旦被人捅上朝堂,你就有了谋反的嫌疑,有损天波杨府的忠义之名。” “王爷此言差矣!”杨延昭恭声道,“公子拯救黎庶,护佑我太原府安然无虞,公子身边之人,无不忠心耿耿,一心向善为民。我杨延昭襟怀坦荡,日月可鉴,何惧?” “杨元帅言之有理。只是,赵匡义气量小,处处埋有眼线,还偏听偏信。元帅切莫因言获罪,丢了好前程,还连累天波杨府及属下。为一个人犯,不值当如此。” 赵楠暗暗点头,王爷就是王爷,想用话术套出一个人的立场是否坚定,然后酌情而用,这应该算是面试了吧? “王爷,我天波杨府忠于朝廷,始终将忠义刻在心里不假,却并非泾渭不分,黑白不辨。” 杨延昭再拜,道:“当初,朝廷以媾和为名,王爷乃奉诏出使辽国,使臣讲和,本无可非议。诡异之处,在于圣旨要阖府跟随王爷前往,这显然是别有用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举意在赶尽杀绝。果然,使团刚越过边境,朝廷便下旨王爷意图谋反,截断归路。” 杨延昭沉声叙述往事,几近哽咽,“豆萁相煎,父帅心酸落泪,殷切嘱咐镇守边关的杨家儿女,一旦得见王爷,定要以礼相待,任何人不得怠慢。父命难违,请王爷受我一拜!” 杨延昭行觐见礼,稽首,顿首五拜。 “杨元帅,不可僭越!”魏王忙伸手相扶阻止,“我身为亲王,稽首,顿首四拜即止。多一拜,只恐怕你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 “我杨延昭忠肝义胆,只拜可拜之人,死又何惧!” 赵楠看到这一幕,对杨延昭敢作敢当很赞赏,这也折射出赵匡义倒行逆施,早晚会自食恶果,忠义之师杨家将,尚且看不惯皇帝的所作所为,况他人呢? 的确,是时候了! 赵匡义设计害死兄弟,贬亲生儿子为庶民,毒杀八王千岁赵德芳、赵德昭等众子侄,也在紧锣密鼓准备中,再拖延下去,杨家将的几位兄弟也难逃噩运。 赵楠的穿越,拯救了魏王,燕京监狱释放了杨延朗,但赵氏家族,还需要他及时出手阻止赵匡义。 北宋的历史,由于赵楠介入,被强行改变打乱,但好像它具有一定的自我修复功能,似乎会换一个方向还原历史进程。 譬如,金沙滩一战,杨家将七郎八虎死的死,出家的出家,还有的流落异国,最后只剩下六郎。如今,杨家将已经失去辽国这个对手,不会战死沙场。可杨家将的深明大义,会无端招惹到心眼狭窄的赵匡义,下场可能会比之后的名将岳飞更惨。 当然了,赵楠杀完颜父子,亲手扼杀了金国的缔造者,岳飞注定不能抗金了,对他而言,不知是福是祸? 再者,赵德芳等兄弟还没有被毒杀,只是在西苑软禁,残喘度日。可能是由于西夏兵困太原府,赵普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担心朝廷人心不稳,才没有怂恿皇帝急于下黑手。 …… 第七十三章 底线 眼下,大宋的两大劲敌辽国和西夏,先后都被赵楠消灭,改朝换代,没有了边患,权贵赵普等人急于向主子邀功,定会蠢蠢欲动,拿赵氏一族开刀。 西宋战事结束,赵楠之所以没有遣返大军回南宋,而是屯兵太原府城外,意在警告赵普之流:太原府仍危在旦夕,一旦失守,将剑指汴梁,直捣黄龙。 此举正是赵楠精心布局,刻意为赵氏一族争取生存时间…… 魏王闻听杨延昭的肺腑之言,心里暗赞,天波杨府果然不畏强权,匡扶正义,此子堪予大用! 赵楠在一旁则面容含笑,心道,魏王面试已毕,你回家静候通知吧! 魏王与杨延昭叙礼,一时忘了介绍公子,他悄然拉了一下杨延昭的衣袖,朝赵楠拱手施礼,恭声道:“失礼,失礼,杨元帅,还不见过公子!” “杨延昭拜见公子!”他微微一愣,赶忙躬身深施一礼,大名鼎鼎的公子,不曾想如此低调,没有前呼后拥,也没有卫士贴身护卫,甚至连一个随从都没有,难怪他误以为赵楠是王爷的一名幕僚。 孟良、焦赞二人更是对赵楠不屑一顾,他们眼里只有杨老令公,只对杨延昭唯命是从,其他人皆不入二位法眼,何况区区一公子? “杨元帅免礼!”赵楠颔首,伸手虚扶。 赵楠这一举动早惹恼了杨延昭身后的孟良,他朗声道:“你这厮,好生不识抬举,我家元帅拜予重礼,你非但不回,还妄自尊大,堪比王爷,敢问阁下,你是欺我军中无人吗?” 杨延昭闻言色变,厉声训斥道:“不得无礼!还不向南国公赔礼道歉?还请公子恕在下治军不严之罪。” “无妨,我大宋缺少的,正是这种血性汉子。”赵楠摆摆手,依然一脸笑容,打量此人,见他胯下一匹玉顶火焰驹,便知这是杨六郎的左膀右臂孟良,兵器同瓦岗寨的程咬金一样,使一柄板斧。另一位必然是使铁枪的焦赞了。 赵楠曾经熟读《忠烈杨家将》,自是一眼辨出。 他无所谓道“我也问一声孟良孟将军,你手中的车轮板斧,一马四斧,劈脑门儿,扎眼仁儿,剔排骨,砍肉锤儿,再多一招就是个剁马蹄儿,可谓是战斧捣胆,识破就算。” “咦,南国公?只闻其名,未识其人……” 孟良一滞,奇了怪了,他怎么一张口就说出了我的姓名?还对我的兵器和招数了如指掌,这些属于军中的秘密,他一个国公张口便来,这岂不是正好印证,此人在我西北路军中潜伏着探子吗? “大帅!”孟良叫屈道,“军中机密,他一个闲散的国公,信口拈来,定有细作潜伏军中,还请大帅深挖。” 杨延昭陷入沉思。 孟良、焦赞跟随他多年,出生入死,自然知晓他的治军底线。 任何人都有不可碰触的红线,也有不可逾越的底线,这两点,好像公子都碰触到了。 他的红线是军中将士不可碰,底线是维护朝廷统治不动摇。 有道是越过底线,必触红线。 细作,窃取军中机密,陷大军于危险境地,结局不言而喻,边防失守,动摇朝廷根据。 当然,杨延昭也知晓赵楠的底线。 公子一直把大宋看做他的家园,治瘟疫、修水利、建房舍、开工坊,为大宋江山社稷倾注了大量的心血。 更何况,朱仙镇这个公子起家的地方,依旧有十万精兵驻守,同样也在护卫着大宋的江山。同源同宗,赵楠当然不会,也没有必要派遣细作渗透到戍边大军中。 只是,杨延昭深知赵楠身领大宋国公爵位,本人却从来不愿提及,对外只是自称公子、白衣。 他一时心急,说出了公子的爵位。即便说了,依孟、焦二位不管天,不顾地的尿性,一时半会儿也很难解释清楚。 毕竟,孟良的这几斧子,别人是没有资格知道内情的,这是他的底牌。 试想,两军对阵,对方一看孟良的板斧,便知道他的招数,孟良命休矣。 事关一个大将军的性命,甚至关系到他所率军队的生死,确系军中机密。 杨延昭正犯难时,一个声音传来。 “哎呦呦!你以为你是谁,也太自以为是了吧?”管家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听到了孟良的话,语气极不客气道,“我家公子,还用派细作?平辽国,灭西夏,”说着呶呶嘴,“你看身后这四十万大军,像是靠奸细得来的吗?再者说,我家公子要想攻陷太原府,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就好,实力碾压,要细作岂不是多此一举?这位仁兄,你好像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 他们情知管家此言不虚,孟良语塞,焦赞沉默。 焦赞自然心有不甘,道:“你说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西夏六十万大军攻城十余天,尚无功而返,况四十万乎?” 管家正欲回怼,赵楠云淡风轻道:“杨元帅,细作也好,人多人少也罢,多说无益,当下之计,救人要紧,你火速派人八百里加急传信给朝廷,南宋五十万大军兵困太原府,求朝廷发兵救援。” 焦赞可算逮住了把柄,“呵呵!教我们大帅做事?你还嫩点。明明四十万大军,却要奏报五十万,打着救人的幌子,谎报军情,只怕南国公不懂欺君罔上的严重性才一贯如此吧?” 前些日子,赵楠解围太原府,救命之恩只有杨延昭知道内情,仅限于他自己知道,枝末细节,皆赖于四哥家书传递,不可示人。 孟良、焦赞不明就里,与公子正面发生言语冲突,他虽心急如焚,也不好过多责备这二位心腹爱将,毕竟无知者无罪不是? 杨延昭正欲吩咐孟良服从公子命令传信,一斥候飞骑来报:“禀大帅,南宋一支军队约十万人,从北往南越过边境,直奔太原府方向而来,一路无人能挡,我军将领请求大帅支援!” “哦?南宋犯我边境,可知何人领兵,竟无人能敌?” “回大帅,乃是南宋女皇陛下黄凤仙亲自领兵而来。” 在场的人均是一愣,就连赵楠也不例外。 别人愣住,是没想到公子刚言明五十万大军,就不多不少,刚刚好来了十万。 尤其焦赞,这脸打的太快了。他一时面红耳赤,后悔他自己的嘴巴没个把门的,那个憋屈,甭提了。 赵楠愣住,是没想到黄凤仙会御驾亲征,亲自护送赵霞回来。 既然凤仙来了,就由她出手教训一下孟、焦,让他俩长点记性。 魏王得知黄凤仙亲自护送霞儿及家人前来,心里万分感激,欲向杨延昭说明女皇的来意,被赵楠用目光阻止。 “公子!”杨延昭听罢,转过身来面对赵楠恭声道,“你领南宋大军四十万在此,因何女皇又会亲领十万大军逼近太原府,还请公子示下。” “不敢不敢!”赵楠谦辞道,“我乃闲散国公,实属白衣一个,不敢妄议南宋朝廷之事,更不敢教你做事,还请杨元帅见谅!” 杨六郎挂帅戍边,镇守一方,智计何等过人,当然听得出公子的话里话外是在敲打孟良、焦赞。 他也读懂了公子深一层的涵义,孟、焦的莽撞、目中无人,若不严加约束,只怕日后会因逞口舌之能,引来灭顶之灾。 这并非危言耸听。 祸从口出,往往一时的嘴快,会遭到一世的打压。 杨延昭会意,知公子也是想让他俩吃点苦头,免得以后遭人算计,于是决定配合一下,按赵楠的意图行事。 他转身面对孟、焦道:“情势危急,不知二位有何良策?” “大帅,女人当皇帝行,打仗却不一定不行,末将请求出战,顷刻间生擒女皇,自然退兵。”孟良大大咧咧,满不在乎道。 “打仗不是当皇帝,说说嘴罢了,刀枪无眼,两军对阵交战,拼的是实力,末将请求出战。” “准许你们二位出兵,迎战敌军。”杨延昭不假思索地下令。 孟、焦领命自去。 杨延昭按赵楠的吩咐,命斥候速回帅府,向朝廷发急报,奏请搬兵,解太原府之危。 诸事毕,赵楠方缓缓开言道:“杨元帅,你那两位部下,易招惹是非,我知你们情深义厚,有些话你不好说,有些事你也不好做,一味迁就,也无益。”他面向城门,看着孟、焦消失的背影,“我出手惩戒一下,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但凭公子作主!”杨延昭拱手躬身道:“公子之言,甚合我意,延昭确有护短迁就之心,谢公子及时指正,助我远避祸难。” 言毕。 谈话已久,一时竟忘了尽地主之谊,他忙道:“秋意渐深,城外非讲话之所,请公子前往帅府一叙,为公子、王爷接风洗尘,同时也赎属下言语冒犯之罪。” “言重了!”赵楠莞尔,“孟、焦二将忠心护主,有血性,忠勇可嘉。稍打磨,只会更璀璨。” “回帅府,似有不妥。”赵楠沉思,许久,沉声道,“我谋之事,目前还不能为外人所知,知则恐生变故,朝廷陷入动荡。民不安,功尽弃,反而不美。” …… 第七十四章 孟良焦赞 赵楠看了看魏王,止语。 赵廷美明白公子的用意,朝堂上的事,他这个亲王最有发言权,更权威。 “杨元帅!”魏王苦笑道,“本王蒙难,纯受我那便宜哥哥陷害,罪名‘莫须有’,罪证‘难保无’,一奶同胞,血浓于水,尚且如此。何况将军你呢?公子四十万大军越西宋,直抵太原府,你未出一兵一卒拒敌。” “朝廷的眼线,定会设法将此事上报。通敌罪,首先跑不了。好在公子未雨先绸,暗令锦衣卫在各驿站设伏,截夺有关密件,才不至于泄露。” “拦截情报,乃是权宜之计。人皆知,瞒得一时瞒不了一世,只是尽可能为公子的筹划赢得时间而已。若本王作为一名人犯,大摇大摆进入太原府,公然成为帅府的座上宾,眼线的告密信只怕会像雪片般飞向朝廷,锦衣卫的能耐再大,也难免会有漏网之鱼。消息一旦传入皇宫,朝廷震怒,一道圣旨金牌发来,必然拘你回京受审。” “那时,军中易帅,新帅不得不拼死抵抗。刀兵起,烽火燃,不但会全盘打乱公子的部署,还令百姓陷入战乱之中,这有背公子的初衷。” 魏王一口气说了许多,分析得面面俱到,很透彻,可谓入木三分。 “因此,我们暂不能入城。此地天高云淡,秋风气爽,大军驻扎一阵子,权当度假了,待事情了结,自会撤回。”赵楠结语道。 “恭敬不如从命。”他拱手,“延昭明白,理当竭力助公子完成大业。” “既然,我和王爷不方便到帅府,杨元帅不妨到我的营帐中一叙!”赵楠发出邀请。 “延昭正想向公子讨教,当然求之不得,那就叨扰了!”他再次拱手。 说完,赵楠和魏王、杨延昭、管家等人边聊边视察大营,前往帅帐。 且说孟良、焦赞,回到帅府,讨得兵符,点一万精兵,迎战南宋大军。 以一当十,孟、焦二将就是这样任性,因为从心里认定女皇不会带兵打仗,对女皇嗤之以鼻。 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一个女皇带兵再多也白给,所以一万足够了。 两军相遇,这回轮到女皇黄凤仙发愣了。 来将气势汹汹,摆开阵势,不问青红皂白,便点名要黄凤仙自我绑缚,下马受降。 公子才灭西夏,威名远扬,四十万大军屯兵太原府,令人闻风丧胆。 按理说,这支人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如此不听招呼,早被公子收拾了,哪还能活蹦乱跳的。 凤仙心道,极有可能是公子故意放他过来挑衅,借我手教训他一下罢了。 黄凤仙令人取过兵器,披挂上阵迎战,一领锦袍殷战血,双剑衬得云鬟娜,驰马赴阵训骄兵,女皇英姿添飒爽。 孟良胯下玉顶火焰驹,手轮板斧,也不问来者姓字名谁,二话不说,杀将过来。 第一斧劈脑门儿,凤仙低头紧贴马鬃,闪避开。 第二斧剔排骨,凤仙拍马错开。 第三斧砍肉锤儿,还未来得及砍下,凤仙拍马近前,一剑挡住斧柄,另一剑斜劈向斧头,瞬间斧头飞出几步开外,孟良手持没了头的斧柄,傻了。 以往交战,他这四斧轮流使唤几圈,都没人能抵挡得住。 想当初,孟、焦占山为王,打劫路过的杨延昭,也是与他斗了百十个回合,杨延昭才将孟良制服。 这女子只三个回合,就破解了他祖传的独门绝技,比杨元帅强了不知多少倍,情何以堪? 孟良楞神的工夫,凤仙冷笑道:“看剑!” 双剑合璧,刺向他的护心镜,孟良知此剑削铁如泥,再不敢托大,忙翻身下马躲避,凤仙哪里肯罢手,一剑刺向马腹,火焰驹受伤惊走,孟良心惊胆寒,撒腿就跑。 焦赞见势不妙,骑一匹艾叶青鬃马,手使一柄镔铁皂缨枪来救,孟良趁势逃入阵中。 凤仙一看,又一个杀过来,也不躲避,强势挥剑,剑锋出,铁枪断。一剑唯我独尊,一剑封喉,焦赞不敢轻动,只得放下断枪,缴械投降。 “咿呀呀!”孟良急得直跺脚,“这可如何是好?” “哪里跑?”擒贼先擒王。凤仙令人捆了焦赞,一人一骑拍马冲入孟良阵中,犹入无人之境,来捉孟良。见势不妙,他夺过一匹战马,狂逃而去。 骑尉见二位主将一逃一擒,这仗还怎么打?保命要紧,咱也跑吧,仓皇喊一声“撤”,拨马转身便走。 兵败如山倒,顿时溃不成军。 凤仙开心地笑出了声,觉得还是驰骋沙场,烽火点兵来得痛快,天高地阔,笑看逃兵,比坐在金銮殿上自由自在多了! 一时间,她又忆起神仙山与公子一战,忆起闲逛汴梁城,和穆姐姐一起帮公子破少女失踪案。 她好怀念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只是,唉!身不由己。只怕,再也回不到过去,回不到公子身边了…… 大军继续前进。 约摸半个时辰,大军汇合,赵楠亲自走出营帐相迎。 南宋大军见皇帝亲临,全部下跪,山呼“圣上万岁!万万岁!” “回朝之后,朕重重有赏,众军平身。” “谢圣上。” 君臣礼毕,凤仙走过来深施一礼,恭声道“公子!郡主已安全到达,凤仙不辱使命。” “有劳了!”赵楠轻声道:“长途跋涉,以身犯险,身为一国之君,却不知爱惜自己。鞍马劳顿,已为你备好营帐,赶紧歇息去吧。” 赵楠充满关心的嗔怪,凤仙心里暖暖的,很贴心。 只要能见公子一面就好,其它的,她压根就不在乎。 郡主见过赵楠,就陪着魏王说话去了。 后世的赵霞,与赵楠恩恩爱爱,相濡以沫,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现在却判若两人,自打赵楠穿越过来,总感觉赵霞若即若离,二人心中似乎横亘着一座不可逾越的贺兰山。 抑或是,赵楠整日奔忙,南征北战,冷落了赵霞,令她心生间隙? 杨延昭带着孟良,过来拜见黄凤仙,道:“大宋西北路兵马大元帅杨延昭,叩见南宋皇帝陛下,女皇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凤仙虚扶,“毕竟不是正式场合,无需繁文缛节,随意就好。” “谢陛下!”杨延昭恭声道,“外臣有个不情之请,望陛下高抬贵手,赦属下惊驾之罪。” “无妨,元帅属下好身手啊!”凤仙双眸扫视躲在杨元帅背后的孟良,戏谑道,“与朕交手,只两个回合,你手下大将就不见了踪影,害朕一路追赶,原来是搬救兵来了。” “外臣谢陛下手下留情……”杨延昭颇为尴尬道。 孟良,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来人,把那个手下败将给朕押过来,”凤仙吩咐道,“请公子发落。” 败军之将焦赞,一身狼狈,垂头丧气,象只斗败的公鸡,被五花大绑押了过来。 焦赞自知轻敌兵败,有失军之罪,跪倒在地,请求大帅责罚。 管家端着茶盘过来斟茶,从赵楠身后走过来,瞧见请罪的焦赞道:“哎哟,这不是口口声声手拿把攥,顷刻间,不,按公子的话说是分分钟把女皇陛下拿下的这位吗?好家伙,怎么分分钟把自己给撂倒了?” “……”焦赞面红耳赤,好不羞愧。 见他没有吭声,管家故意提高嗓音调侃道:“我家公子白衣一个,却经常教导我们,口是伤人斧,言是割心刀,要谨言慎行。说话肆无忌惮、毫无避讳,就会招来诸多祸患。军中无戏言,你身为将军,更不可口无遮拦,否则,早晚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管家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惊一乍道:“哎,不对,还有一个呢,他刚才还扬言公子无礼,欺他军中无人,这会儿躲哪儿去了?” “好大的口气,”凤仙“刷”一声拔出腰间佩剑,杏眼圆睁,“谁敢对公子出言不逊?那他便是与我南宋为敌。” 凤仙终于知道了始末,原以为是小事,只出手教训了一下二人,早知如此嘴欠,他们至少不能囫囵了。 孟良闻言,慌了,顿时冷汗直流。 他真的怕了。 与凤仙一战,二个回合败北,孟良落荒而逃,本已胆怵,现在女皇又以南宋朝廷的名义针对他,焉能不怕? 如果,南宋发国书到大宋朝廷,要求赵匡义交出孟良,他必然没有好果子吃。退一步说,大宋拒绝交人,两国战事起,大宋必败无疑,而他自己就是罪魁祸首,这无疑直接触碰到了大帅的底线。 祸从口出!仅几句话,不仅令他自己死无葬身之地,还将成为被朝廷嫌弃、被大帅不齿的千古罪人! 他越想越后怕,跨一大步走到焦赞身旁并排跪下,颤抖道:“孟良孟浪,知祸从口出,言语冒犯公子,请大帅责罚!” 女皇震怒,杨延昭也暗自心惊,知此事已上升到国家层面,非同小可,若不能妥善处置,极易引发两国纠纷,甚至开战。 杨延昭一时怔住,没有头绪。 以他现在的职级,此事已经超出了他的权限范围,与女皇直接对话,他没有那个资格。 国家层面,大宋朝廷有资格与凤仙对话者,唯赵匡义一人耳! …… 第七十五章 紫霞国 帝王一怒,流血千里,亦由此而来。 孟良、焦赞跪地,瑟瑟发抖,他们知道自己惹下了塌天大祸,这一次,恐怕连大帅也难善其终。 天呐!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哪!二人性命难保不说,还会牵连到大帅,不觉悲从中来,双泪长流,甭提有多后悔了。心里暗暗起誓,如果有下辈子,定惜字如金,情愿做个哑巴。 一言不发的赵楠,见已经达到了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目的,便不再计较,见好就收。他沉声道:“凤仙,你一路辛苦,歇息去吧。” “是,公子!” 凤仙宝剑入鞘,拱手离开。 杨延昭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顿时松了一口气,有公子出手,那就不叫事了。 “孟良、焦赞,本公子念你们对大宋忠心耿耿,戍边有功,此事按下不提。古语云: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言多必失,望二位好自为之!” 孟、焦头磕在地,长跪不起,悔恨不已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救命之恩,容他日再报。今日往后,我孟良焦赞,定少言寡语,谨行慎言,专心辅佐大帅镇守城池,余话尽废,敬请公子放心。” “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我相信你们能严于律己,言行信果。二位将军请起!” “谢公子!”孟、焦口中称谢,身子却依然匍匐在地未敢擅动,静候大帅降罪。 “既然公子已经发话,我也不再追究,”杨延昭面无表情,沉声道,“若再因多嘴多舌,引来祸患,本帅绝不轻饶,切记!起来吧。” “是!孟良焦赞,谨遵教诲。” “公子保重,后会有期!”杨延昭别过赵楠,回太原府不提。 第二日,赵楠只带了管家和火器营,与魏王府一众,轻骑简从回朱仙镇。 奈何黄凤仙以想念穆姐姐为由,执意要随他同行。 一个青春年华的少女,正值爱玩闹嬉戏的青葱岁月,成天逼着她板个脸高坐金銮殿上,不苟言笑,扼杀了少女的天性,赵楠也知道难为她了,不忍多加责备。 丞相张元,刚到南宋任上不久,对朝廷诸事两眼一抹黑,需要有个熟悉的过程,赵楠令萧天佐回去,代凤仙坐镇朝堂,发号施令。 由萧天佑统领大军。 安排好这一切,赵楠一行扮作商人小贩,晓行夜宿,因魏王府老少居多,不宜长时间赶路,行了八九日方回到朱仙镇。 穆桂英、展昭率诸位兄弟及苗晓玲、萧燕燕、贾茗、晁财等人,欢迎公子回家。 黄凤仙见到萧燕燕和穆桂英,喜不自禁,仨人亲热地拉着手,互诉离肠。 展昭吩咐在聚义厅大摆接风宴。 欢聚一堂,火锅、撸串自是必不可少,新鲜的菜蔬、牛羊肉摆上,高粱酒上桌,整个大厅欢声笑语,众兄弟吃得畅快淋漓,喝得酩酊大醉,把酒言欢,热闹非凡。 魏王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如此美味佳酿,也顾不得矜持,与曹尚飞、慕容宫、展昭等人称兄道弟,气氛融乐,直到日影西斜,尽兴方散。 第二日早,寇准闻听公子回到朱仙镇,赶忙骑快马前往拜会。 聚义厅。 穆桂英、展昭、管家、贾茗、慕容宫、铁牛、等人围桌议事,特邀魏王参与。 首先,由管家介绍了公子率军灭西夏,立西宋的经过,在座的兄弟们听了迷羊谷之战,泼水节杀寇等精彩传奇,无不拍手称快。 他们身为朱仙镇的一员,公子代表他们灭掉西夏,人人心中充满了自豪。 当管家说到赵楠本想乘胜西进,灭掉天竺,却因忌惮天竺人装备的火枪,不得不放弃进攻时,众人沉默。 穆桂英起身拱手道:“桂英有负公子嘱托,榴弹枪、榴弹炮还在研发攻坚阶段,制造尚需时日,请公子责罚。” “无妨,我会想办法突破瓶颈,加速研发进度。穆统帅请坐!” “大哥,巨型战船已经开工,预计明年春季进入尾声,请大哥前往指导。”慕容宫恭声道。 “好,通知兄弟们加快进度,酬劳翻番,力争明年夏季扬帆出海,踏平倭国。” “禀公子!”一卫士进来禀报,“寇准寇大人来访,正在书房等候,请公子示下。” “好,请他到聚义厅来。” 卫士得令,转身下去。 “禀公子,”贾茗拱手道,“依照你的吩咐,我们落霞楼和一品茶楼,在许多居民聚集的区域,都开了连锁店。各工坊也都有铺面连锁,我们现在的店铺已经形成了粮、盐、铁、酒、肉、农具、家具、日用品、建筑等全方位覆盖,并向偏远地区辐射,尤其是高产作物的种子店,深受民众欢迎。” “嗯,好样的!贾茗你辛苦了,请坐。” “大哥!”曹尚飞也起身道,“我们的建筑规模越来越大,依照你的设想,我们大力发展新城,维护老城,在老城的大街小巷,只是进行了道路绿化和硬化,其它的地方竭力维持原样。目前,在南宋也将持续这种发展模式,请大哥示下!” “嗯,不错。”赵楠点点头,表示肯定。“不但在南宋,而是在西宋和以后我们治下的所有地方,都要统一这种发展模式。” 随着地盘的急剧扩大,各国贫富不一,施政方针各异,没有统一的标准,管理也鞭长莫及,更谈不上协同发展。 赵楠斟酌再三,决定治下所有的国家,军、工、商都由专人治理,才符合目前的发展战略需求。 于是,赵楠沉声道:“为了便于管理日益壮大的军队和工商业崛起,我正式宣布:从现在开始,南宋、西宋、朱仙镇的所有兵力,全部由穆桂英统一节制,军队统一更名紫霞军,统一盔甲军服。这是其一。” “三地的商业发展,包括工坊的设立,都由贾茗统一节制管理。这是其二。” “其三,三地的基建和新城建设,统一由曹尚飞节制管理。” “常言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赵楠继续说,“名不正,则言不顺,无法做到令行禁止。因此,很有必要封官进爵才是。我们将会建立一个强大的帝国,这个国家的名字就叫紫霞国。紫霞军负责护卫紫霞国的安全,紫霞国的都城,就暂定在朱仙镇,将统领天下诸国,实现天下一统。” “石开!”赵楠沉声道,“你负责紫霞国印玺和各部以及臣将王侯等用印的设计制作。” “石开得令!” “紫霞国的丞相,官居一品,由展昭担任,封爵位梁王,一等侯;紫霞国的统帅,由穆桂英担任,官居一品,封爵位穆王,一等侯;紫霞国的一品大将军,为暴风、慕容宫、曹尚飞、石开、铁牛等,封二等侯。” “紫霞国的左丞相,官居二品,由贾茗担任,封三等候;右丞相由曹尚飞兼任。” “紫霞国的御史,官居一品,由管家贾如担任,封爵位晋王,一等候,有风闻奏事,监察检视百官之职,行上打昏君,下打佞臣之权。” 管家闻听,心里直呼“好家伙,好家伙”,我这辈子只爱赚钱,赚更多的钱,我才有安全感和一个男人的荣耀。不曾想,却一不留神官居一品,尊享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无上地位,“好家伙,好家伙”老家盖城县的祖坟现在一定在冒青烟! “今年,我们就定为紫霞元年。各国统一使用此年号。希望诸位不负众望,同心戮力,治理好紫霞国,为我们的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命令由锦衣卫传递给杨排风,黄凤仙下旨给萧天佐,即刻生效。” “得令!”展昭拱手道。 赵楠话音刚落,在坐各位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卫士引寇准进来,与赵楠见过,寇准见开封府的老上司魏王也在场,便深施一礼方落座。 管家命人奉上一杯热茶。 “恩师!”寇准端过茶盏,搁到案上,道,“学生下朝,闻您回到朱仙镇,便马不停蹄赶来。一是看望恩师,二是朝廷近日暗流涌动,似乎有大事发生。” “平仲啊,不急,你喝口茶,且慢慢道来!”赵楠笑容满面,指了指他眼前的茶盏。 “事情是这样的,”寇准啜了一小口,看了看魏王再次拱手道,“魏王千岁,臣所报之事,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恕罪!” 魏王言语沧桑,无限伤感道:“吾乃朝廷人犯,寇卿断无冒犯之礼,据实而言也就是了,但说无妨!” 寇准恭声道:“王爷,得罪了。近日,皇宫西苑被御封,楚王赵德芳被幽禁于此。难免引起流言蜚语:当年,燕王赵德昭即是囚禁于此,自刎而亡;如今,太宗又故伎重施,将起大狱而迫死侄子赵德芳。” “圣上闻知谣言四起,心中也不无忧惧,担心变起肘腋、祸生萧墙。” “为保全颜面,稳住人心惶惶的大宋宗室,圣上召赵普等人搅弄风云,混淆视听,凭空炮制出魏王赵廷美并非圣上手足的荒诞无稽之谈。” 众人听了一愣一愣的,还能有这种操作?皇帝这也太下作了吧?简直是无耻龌龊。 …… 第七十六章 对抗 公元979年,也就是太平兴国四年,赵德芳的二哥赵德昭被赵匡义陷害致死,对外宣称自尽身亡。 公元981年,即太平兴国六年,赵楠穿越过来的第二年,赵廷美奉旨前往辽国媾和,却被赵匡义构陷罪名,遗弃在大辽。 人尽皆知之事,竟然也能在朝堂上,指鹿为马,公然侮辱众臣智商,可见赵匡义有多荒唐。 “一日早朝,圣上自揭家丑,说自己的父亲赵弘殷与乳母耿氏私通,才生下魏王!指责魏王急于篡夺皇位,曾多次与朝中重臣密谋刺驾。只因皇城司奉旨缉拿凶犯,风声日紧,魏王怕事情败露,迫死并嫁祸燕王做替罪羊,以蒙蔽世人双眼,逃避罪责。” 在座的魏王,更是惊诧万分。他与哥哥早已恩断义绝,只是不曾想,赵匡义竟毫无廉耻之心,为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居然连父母都不放过,拿到朝堂之上随意羞辱。 朝堂之上,宋太宗竟然大肆宣扬老爹的艳遇,他想干啥? “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这是儒家文化的一个准则,宋太宗熟读诗书,难道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赵匡义呀赵匡义,我赵廷美今生今世与你势不两立,有你无我,有我无你。 魏王拳头紧握,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马上将其碎尸万段,剁成肉泥,以报双亲被辱之恨。 寇准侧目,视线落在魏王的脸上,见他须发倒竖,隐忍不发,叹一声,继续道:“圣上说,皇城司查到了蛛丝马迹,证据直指魏王,魏王不得已铤而走险,谎称愿以阖府老少身家性命为质,换得与大辽的和平相处。” “圣上一时被魏王的满腔热血所惑,同意魏王携阖府出使辽国。不料,魏王刚越过大宋边界,皇城司便坐实了魏王刺驾谋反的罪证,圣上仁慈,连发几道圣旨,促魏王返回大宋自证清白,而魏王心中有鬼,不敢返回,三番五次抗旨不遵,携阖府趁机逃脱,亡命天涯。圣上不得已而为之,令朝廷发下海捕文书,通缉魏王赵廷美。” “而楚王赵德芳失德,参与魏王政变,欲图谋不轨,证据确凿。圣上下旨,查封楚王府,囚禁赵德芳于西苑,由御林军看管。” “魏王叛逃,不敢自证清白,纯属咎由自取。然,楚王误以为魏王一日不回,证据就一日不完善,形不成证据链,朝廷就一日不能将其定罪,楚王以此为念,拒不交代罪行。楚王不除,圣上颜面何在?朝廷颜面何在?因此圣上下旨,封西苑,囚楚王,属实是不得已而为之,望诸臣不要以讹传讹,当理解圣上的苦心才是。” 寇准说到此处,赵楠知道赵匡义要下黑手了。 赵楠揶揄道:“这是贼喊捉贼啊!典型的颠倒黑白。先向魏王泼脏水,而后借悠悠众口,倒打一耙,抹黑魏王乃乱臣贼子。赵匡义自己则扮作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引朝臣宗室的舆论倒向他,同情他,再令天下不明真相的百姓讨伐魏王。” “此计果然歹毒,一箭双雕,既除掉了楚王,又逼魏王只能终身漂泊,客死他乡。”一向不爱多说话的穆桂英,也被赵匡义的冷血激怒,她忍不住出言道。 “以我对那个畜生的了解,他安有计出?无非是听信谗言,任赵普那个爪牙定下此伤天害理之计。”魏王颇有些激动,大骂道,“赵普这个残害忠良、手上沾满鲜血的佞臣,一日不除,大宋永无宁日!” 赵楠点点头,表示赞同。 他站起身来,沿着聚义厅的几根水泥柱础走了几圈,大伙知道他陷入了沉思,都默坐静候,连茶凉了也没有去喝一口,唯恐不小心打断了公子的思路。 良久,赵楠回转到座位上,开言道:“既然赵普如此凶残,疯狗似的咬住赵氏宗室不放,那我们就故意露出破绽,让他嗅到一丝血腥的气味,兴风作浪起来。而后,我们黄雀在后,拔掉他的狗牙,再顺藤摸瓜,将这群疯狗一网打尽。” “展昭,你令锦衣卫放出风去,”赵楠一向反感欺压良善、滥杀无辜之人,他面无表情道,“只说魏王与郡主不知何时,乔装打扮潜入汴梁,他们看到城门各处皆张贴着缉拿他的画像,走投无路,只得到朱仙镇寻求一个安身之所。” 说完,又交代身边的寇准道:“平仲啊,若我所料不错,近期早朝之上,定然会有人故意给你设套,问你来朱仙镇拜访恩师,可曾耳闻有关魏王的消息,你一口咬定绝无此事即可。” “恩师!”寇准不明所以,犹豫了一下,问:“既然您故意放风出去,告诉朝廷,魏王正身处朱仙镇的消息,那学生理应配合,回答他们见过魏王,似乎效果更好,何以要矢口否认……” “你的问题很好!”赵楠起身,踱了几步,为寇准解惑道,“其一,你越是斩钉截铁否认风传之事,他们越是相信魏王就在朱仙镇。这会给他们造成一种错觉:觉得你在竭力帮我掩饰过错,开脱罪责。明知我窝藏人犯,却知情不报。他们会朝你发难,火力全开,这种情形之下,他们很难保持理智,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妙啊!我懂了。”寇准拍手称赞,“赵普疯狂攻击我们,届时难免露出破绽,我们抓住其把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妙!妙极了!” “其二,”赵楠点点头,意味深长道,“这是一场殊死搏斗,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把你摘出来,免受波及。” “……” 寇准又有些想不通了,不过没好意思再问。 赵楠当然明白寇准的困惑,笑道:“你若说真话,表现出与我离心离德的样子,赵普反而会认为你是我埋伏在朝堂的眼线,定会找个借口先把你拔掉,不管下入大狱,还是软禁皆有可能。而你坚决否认,赵普知道我们同属一个阵营,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会想方设法稳住你,与你周旋。摊牌之前,你是安全的。” 寇准忽然通透起来,恭声道:“恩师,赵普颇忌惮您的手段,比如,皇城司与锦衣卫的情报争夺战;您用计使潘仁美归隐山林;萧燕燕吓退皇帝等等,他也在许多场合私下说过,南宋西宋相继立国,这里也有恩师您的影子。” “是啊!”赵楠依旧笑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赵普深知我的手段,所以他一向不招惹朱仙镇。而这次有所不同,涉及到皇帝和魏王的帝位,换句话说,涉及到了赵普的切身利益。若魏王称帝,他的荣华富贵就到头了不说,必然死无葬身之地,因此他不得不背水一战。既然朝堂之上,赵匡义已以魏王的身世为借口发起挑战,说明他已有万全之策,且想好了退路。所以我们才要等,等他露出破绽,给他致命一击。” 众人点头,深以为然。 赵楠走到近前的一根水泥柱础前,停下脚步,拍了一下它,回头道,“万物皆有根基,根基倒,则万物散。以魏王为首的宗亲,就是矗立在赵匡义面前的一根柱础,挡住了他儿子继承皇位的去路。这当然就成了赵匡义的一块心病,他们除掉魏王的决心不会改变。” 魏王给他自己面前的茶盏续满了水,默默低头品茗,味道一定很苦吧? 赵楠看了一眼魏王,眼神里满是怜悯,沉声道:“宋太祖赵匡胤之死,乃大宋悬案,‘斧声烛影’的发生,也将成为千古之谜。赵匡义得位不正,朝野上下,人尽皆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他面对悠悠众口,面对大宋宗室,绝不敢再次倒行逆施,强奸民意,强行传位给他的儿子赵恒。唯一的办法,就是混淆黑白,栽赃陷害,除掉所有排名靠前的皇位继承人。只有不择手段毁掉这根柱础,才能为他的儿子将来顺利继承帝位铺平道路。这是不可调和的,你死我活的矛盾。” 魏王慢慢品茗,默默点头,也默默流泪。 魏王沉浸于手足相残的悲痛,这种刻肌刻骨的剜心之痛,常人自是难以理解。 赵楠不忍他沉沦下去,沉声道:“魏王,你说一下大宋皇位承袭的规则吧。” 魏王推开茶盏,揉了揉双眼,调整了一下情绪,嗓音有些嘶哑,低沉道:“母后在世时,为大宋的皇位传承定下规矩,弟袭子承皆可,然弟袭优于子承。皇位弟袭,则理所当然本王是第一继位人;若皇位子承,太祖之子,也就是本王的侄子赵德昭、赵德芳也同样排在赵恒之前,赵德昭乃是第一继位人。” 魏王几近哽咽,悲声道:“赵匡义深知皇位不可能传给他的后人,就默许赵普搞大清洗,先是逼死了侄子赵德昭,而后赶走本王,紧接着就软禁了赵德芳。若不是公子即时回到朱仙镇,吾侄德芳命休矣!” 言罢,魏王风木含悲,忧愤难当,竟然止不住恸哭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穆桂英、展昭、管家等在座的各位,素来不闻帝王之家,竟会如此黑暗,如此肮脏不堪。 一时间,聚义厅笼罩在一片沉闷的气氛中,众人心头沉重,都陷入魏王之殇,难以自拔。 …… 第七十七章 较量(上) 最是凉薄帝王人,最是无情帝王心。 谁能想到,身份显赫、出身高贵的魏王,却一直活在帝王的阴影里。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可谓步步惊心,处处藏灾。寒蝉哀鸣,其声也悲,闻者不无落泪。 赵楠两世为人,饱读诗书,深知帝王的残暴不仁,一言不合便会痛下杀手,对同胞手足从不手软。 正像《红楼梦》里柳湘莲对贾宝玉道:“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这正是帝王家的真实写照,没有干净的。 赵楠施行的策略是:皇帝不是天子,而是一种职业,与丞相的上位一样,优秀者,人人皆可得之,皇帝亦可轮流登基坐庄。 朝廷,掌握在团体的手中,这无形中就丧失了帝王无情的土壤,失去至高无上的权利,谁还拿皇帝当回事呢? 赵楠看惯了宫斗剧,也见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自然沉得住气的。 良久,赵楠打破议事厅里一派哀伤的气氛,接过之前魏王的话茬道:“我令人放风出去,魏王突然又回来了,这无疑是给了赵匡义、赵普当头一棒。赵德芳还没有解决掉,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让他们的计划全盘落空,他不焦头烂额才怪,现在开始,我与大宋朝廷的对抗,正式拉开序幕,你们就等着看一场好戏吧。” 寇准一向忧心忧国,心系天下百姓,面带忧色道:“恩师,有您坐镇掌控全局,自是胜算在握。您常说居安思危,有道是百密一疏,怕有一漏。学生担心,倘有一丝疏漏,或赵普剑走偏锋,亦或赵匡义孤注一掷,罄所有军士出击,是否会燃起战火,殃及百姓?” “当然不会。”赵楠脸上写满了自信,脱口便给出了答案。“前西夏皇帝李德明,仍囚禁在西宋的监狱,我已传信给杨排风,将此人秘密押解回大宋,不日可到。萧燕燕也会提供足够的证据,令赵匡义和赵普君臣失和,从根本上瓦解他们的联盟。” 寇准见恩师有足够多的后手,来支撑这次非同小可的生死较量,对恩师的筹谋更是笃信不已。 “禀公子!”一名侍卫走近赵楠,拱手道,“苗小玲求见,在厅外恭候。” 赵楠疑惑,眉头一皱,心道:正在议事,这个时候,她来干什么? 管家见状,明白公子的疑问,忙起身回应道:“是这样的,议事之前,苗小玲手里就拿着一个包袱,嚷嚷着要见你,被我拒绝了。” “……” 赵楠一头雾水,用双手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索性入座,端起案上一杯刚沏的一杯黄芩茶,品味起来。 一杯清茗沁人心肠,口鼻生香,嘴里溢满了黄芩特有的香气,还是太行山上的野生茶好啊,赵楠叹道,此茶实乃人间仙品,每一口都是回忆,饱含儿时的味道! “她说秋意浓,天转凉,你衣衫单薄,”管家嬉皮笑脸,故意用手捂着嘴巴,小声耳语道:“她给你送来换季的衣服,担心你冻坏了!人家一片美意,我也不能辜负不是,就让她进来了。” 其实在场的人都听见了,还听得十分真确。 “展弟,”赵楠手端茶盏,微笑着,“有人对大哥我不尊,嘲讽取笑,按紫霞国的律令,该当何罪?” 展昭故作认真考虑了一下道:“大哥,紫霞国的律令,还没有嘲讽罪,听闻此人一生只爱金银,我建议罚俸,对他而言,最是致命的。” “好!罚管家薪俸一年。”赵楠颇感满意,开心宣布。 “公子,”管家得意洋洋,满不在乎,“你知道我有多少钱吗?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贾茗只告诉我一件事,这笔钱还没来得及数清楚,又一大笔钱入账了,根本无法清点,数不胜数。我只知道,在汴梁城,在大宋,好像没有几个人比我钱多。”管家看了看大伙的表情,无比骄傲道,“别说罚俸一年,即便罚俸一千年,我也有的是银子,几辈子也花不完!”说到起劲之处,管家眉飞色舞,丝毫不忌讳会引人嫉妒。 “这年月,爱钱之人已不惜金银,该如何惩罚?”赵楠自言自语,苦笑着摇头。 “公子!”穆桂英见他一筹莫展,便笑意盈盈,拱手道,“何不把管家充军,军纪如山,让御史大人多受约束方为上策。” “嗯嗯,我看可行!好主意。”赵楠连连点头,连声说好。 管家收起笑容,扬起脸,朝着天,一本正经道:“哼,你可想好了。公子封我为御史,有风闻奏事之权,御史进军营,你们的将士还不得把什么秘密都告诉我,小心我到公子面前参你们一本,到时候别怪本御史不讲情面。” 众人听管家讲的煞有其事,哄堂大笑。 “既然你身领御史,紫霞国还靠你察查吏治,扬清抑浊,开创出一派风清气正的大好山河,你肩负重任,就免于追究吧!好像也奈何不了你。”赵楠打趣完管家,道,“让苗小玲进来,添一副茶盏,斟茶。” 苗小玲进得大厅,双手端着一个包袱,见在座的人都看着她,走路都不会了,步态生硬,两颊绯红,满脸娇羞。 她松软的黑发覆披在白净、丰腆的脸庞上,显出一种端庄纯净的美。她小心把包袱平放到议事的案几上,再仔细地层层打开,露出一套襕衫锦袍,圆领,白色,用细布手工制成。 赵楠一眼看上去,觉得虽素雅,却质地精良,光鲜华贵。 赵楠本想评价一下这件襕衫锦袍,以感谢苗小玲的一片心意,奈何他疏于丝罗,也不识绣工,当然也就无法用贴切的语言来赞扬这件锦袍,露怯不如藏拙,他只好缄默。 赵楠的这点小心思,哪能瞒过心细如发,用兵如神的穆桂英。 穆桂英起身走到苗小玲前,接过她手里的衣服,双手持与肩平,抖落开来,细观一针一线,赞叹道:“姐姐好手艺,倘若公子愿意身穿一试,定然锦上添花。” 赵楠闻言释然,是啊,再美丽的语言也不如试穿一下,对苗小玲来说,这就是最高的评价,最好的奖赏。 女人的心,还是女人懂啊! 赵楠拿着衣服,进了休息室换装,简单修饰了一番,不一会儿便换好走了出来,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一身白色锦衣,华贵的锦袍下摆,华贵的玉佩更添贵气和雍容。周身散发着上位者的尊贵气质,一身气势桀骜而霸道。 宽袖绕襟,更衬得他面如冠玉,活脱脱就像是秦汉古画中走出来的人物,脸如春山画眉,寒江凝眸,青峰琼鼻。 帅到了极处,也靓到了极致,他应该是朱仙镇乃至汴梁城最靓的仔。 穆桂英抬眸看着对面这张儒雅隽秀的脸,束发的古玉冠,幽深的双眸,柔光流转,里面旖旎的柔情足以让任何女子为之倾心。 公子的脸上总是挂着一抹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穆桂英双眸定定望着赵楠,忽然心里一动,心扉打开,觉得公子就是她心里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 想及此,她忙低头错开赵楠感激的眼神,幸好在座的人目光都聚焦在锦袍上,穆桂英才侥幸避开一场尴尬。 苗小玲看着赵楠,脸上挂满笑意,明灿无瑕。双眸里犹有一泓琥珀的泉,清如水,亮如星,眼神无比温柔,温柔得叫人想起绕过枝梢满心缠绵却不能停留的微风。 魏王目睹二女的神情,知是青年男女的爱慕之情,颇感欣慰。 大丈夫理当三妻四妾,坐享齐人之福。何况公子这般虽然低调,却才华出众,坐拥四海之人呢? 苗小玲已达成心愿,象征性地啜了一小口黄芩茶,便自行告退。议事已毕,不久人们便相继起身告辞,送走寇准,赵楠回到书房。 征战数月,远离朱仙镇,直到现在,赵楠才有时间坐下来,苦思冥想,榴弹枪、榴弹炮的瓶颈该如何突破? 榴弹枪、榴弹炮的核心技术是撞针撞向火帽,完成点火,引信会直接引爆弹内装药。 撞针和引信在现有条件下,精度和准度一时难以克服,勉强造出来的,经过测试,一直漏洞百出。即使没有漏洞,造一颗榴弹的工序繁杂,耗时旬月,注定不能批量应用到战场。 另辟蹊径,赵楠决定利用手榴弹加尾杆,直接插入枪口,用空包弹发射。 查缺补漏,为了弥补榴弹枪的不足,赵楠把目光投向了霰弹枪,它简单粗暴,碾压火枪。 一旦研发成功,榴弹枪与霰弹枪互补,红衣大炮与榴弹炮互补,天竺人会马上失去与紫霞国抗衡的资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竺国灰飞湮灭。 崇政殿。 御书房。 赵普趴跪在地上,额头触地。 皇帝刚看完手中的一封密报,扔在赵普身旁,拍案而起,龙颜大怒:“赵普,你可知罪!” “圣上!”赵普未敢抬头面对皇帝的盛怒,身躯止不住瑟瑟发抖,他极力克制,但身子仿佛不是他的一般,颤巍巍道,“臣知罪。只是,江山社稷系于圣上一身,保重龙体才是。” …… 第七十八章 较量(中) “哈哈哈!笑话。” 赵匡义气极反笑,负手走到赵普跟前,一言不发,冷冷地瞅了他好一阵子,直瞅得他寒毛直竖,方悻悻道:“赵德芳在那儿杵着,朕几次提醒你尽快搬开这块拦路石,你一直说不可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好了,现在达了,因为魏王也回来了。朕有时都分不清楚你到底是哪头的,我问你,朕的江山都快被人夺走了,保重龙体还有何用?” 说着,转身回到书案前坐定,端起一杯高粱烈酒,一饮而尽。 只不过,原本绵甜甘润,醇厚柔和的神仙水,却怎么也品不出甘醇,满嘴都是苦涩之味。 “圣上息怒!”赵普汗水湿透衣襟,几缕头发滑落交叉,狼狈不堪。竭力劝慰道,“圣上,楚王赵德芳已是笼中之鸟,俎上鱼肉,不足为惧。魏王赵德芳身为朝廷要犯,张贴在城门上缉拿他的文书画像,有的浆糊尚未干透,他便自投罗网,舆情利于朝廷,抓捕他归案也确系民心所向。” “此一时彼一时也!”皇帝平复了一下心情,疲态尽显,口气饱含无奈道,“此事若撇开南国公,我们直面朝臣,宗室,朕朝堂施压,尚可掌控局面。奈何魏王这个逆贼,偏偏逃到了朱仙镇,拉赵楠趟入浑水,事态便进入到僵持阶段。” “圣上,南国公于我大宋朝廷,人畜无害,只需下一道旨意到朱仙镇,陈清利害。魏王失去庇护,自然乖乖就范。” 皇帝又端起一盅高粱酒,一饮而尽。把酒盅拿到眼前,闭着一只眼漫不经心瞧着,“哼,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南国公一心为民,与朝廷秋毫无犯,从不插手朝堂之事。然,想当初,朕听信潘仁美的谗言,下旨强行令赵楠的私军出兵抗辽,他九死一生,逃出生天。难保他不会心生怨恨,暗结鬼胎。” 皇帝言语有些沮丧,把酒盅再次斟满,端起来,背对着赵普:“常言道,杀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萧太后离奇退位,又毫无征兆在朱仙镇现身,紧接着便是辽国灭亡。” “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按常理说,朕总是在第一时间知道情由始末才是,可遗憾的是朕想错了,因为朕的皇城司和潜伏在各国的眼线,居然同时成了瞎子,成了哑巴。” “后来分析发现,朕得到的所谓密报,正是他们想让朕知道的。朕曾几次在你面前提起过,你应该有同感才是。因为许多事情存在着诸多疑点,你问朕,朕也答不上来。” “一次,皇宫内偶然抓住了一个正欲往宫外传递消息的探子,字条就在朕的手中,上书一连串数字。巧了,这些数字只有天竺国的使臣和朱仙镇书院的书童认识,而他们都一致认为,此字条毫无内容可言,只是一场恶作剧罢了。任皇城司严刑拷问,就是无法破解要传递的内容。” “至此,朕方明白有一只神秘的大手在操纵着一支神秘的力量。这只大手,操控着天下,皇宫禁苑也无一例外。而我们大宋朝廷,难以望其项背,只能望尘莫及。后来朕得知朱仙镇藏兵十万,也就顺理成章,因为诸事背后,都有朱仙镇的影子,乃意料之中的事情。” “如此种种蹊跷之处,朕怎会不知?朕命皇城司明里暗里多方深查南国公的底细,竟无一条有价值的消息,更无一条南国公有损大宋朝廷和有损大宋百姓之事,每次呈上来的密报,无一例外都是歌颂赵楠替朝廷分忧,深入民心等等。” 皇帝乘着酒兴,一口气说出了诸多积攒在心里的苦衷。 赵普心下骇然,一直以来,他都无比尊崇皇帝的无所不能,也一直以为,有些消息是圣上选择性传递给他的,不曾想,身为九五之尊、皇权至上的皇帝也是一知半解。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对手,是他明明看着你,你却不知道他身在何处,遇到这样的对手,焉能不败? 赵普直到现在,方对南国公有了较全面的认识。 想当初,赵楠在赛诗会上暴打赵承煦,又先后暴揍过潘龙、潘虎。赵普本来是想出手教训一下他的,后来见潘仁美死缠烂打揪住赵楠不放,赵普乐得看笑话,就由他去了。 谁料到,领军的大元帅,却赫赫然被手下的一个小卒、一个从不知军队为何物的生瓜蛋子给拉下了马,灰头土脸,输得一败涂地。 事后,赵普才领略了这位名动京城的才子的超凡手段。当他闻知女儿赵志英与赵楠私交甚好,才算彻底放下报复之事。 赵承宗回朝任殿前指挥使不久,听下人说弟弟被人暴打,老爹不敢出面,手握重兵的他马上下令禁军查封酒楼茶馆,建筑工地停工歇业。 邪门的是,赵楠只一招,就把赵承宗打落地狱,就连赵普也跟着吃了瓜落。 赵普原以为,圣上袒护赵楠,有是意敲打自己,让自己保持清醒,如此而已。 他却从未想过,这背后其实是南国公用逆天的实力在敲打他。面对朱仙镇的十万私军,至高无上的皇帝且束手无策,况他赵普乎?若当初他与潘仁美一样,对赵楠死缠烂打,不依不饶的,可能,他已回家卖红薯去了。 想到此,赵普又惊出一身冷汗。 一切,都明白了。 好在,为时未晚。 “圣上,臣愿意相信,南国公身为朝廷勋爵,他心系天下百姓,深明大义,定会以江山社稷为重,交出反贼。” 皇帝半晌无言。 “赵卿,你不是昏头了吧?若魏王真的谋反,证据确凿,朕何以会让他阖府出逃?‘莫须有’的罪名,怎经得住调查,万一南国公插手此事,查无实据,又该如何收场?” “圣上,”赵普见皇帝语气有所缓和,方直起汗涔涔的身子陪着小心道,“莫如宣南国公进宫,探探口风,再从长计议?” “嗯?从长计议?”赵匡义脸色铁青,用手指叩击桌案,发出的声音似乎是在警告,“都是优柔寡断惹的祸,若当初快刀斩乱麻,何来今日之患?” “圣上,事缓则圆。”赵普再次额头着地,恭声力谏,“孔子曰:‘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国无信则衰。’吾大宋朝廷,绝不能丧失民心。臣与吕端几次三番谋划,燕王赵德昭系好啖肥肉,因而遇疾不起,腻死;楚王赵德芳系寝疾薨,睡死;魏王赵廷美系因忧悸成疾而卒,气死。臣谨遵圣上口谕,人死不能与皇权有涉,不能与任何外部势力有牵扯,避免舆情联想到他杀。但燕王死因一经公布,马上引来了沸沸扬扬的舆论指责,说根本不可能是腻死的,应该是自杀,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杀,最后,坊间民意汹汹,直指圣上……” 赵普不敢再说下去,小心抬眼看了看皇帝,惧怕圣上震怒,情绪突然失控,他就成了刀下之鬼。 “赵卿,起来说话!”皇帝端起酒盅,一饮而尽。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 “谢圣上!”赵普缓慢爬起来,身子摇晃了一下,忙稳住身形,躬身施礼道:“仅一个燕王之死,已掀起惊涛骇浪,令宗室躁动,民众不安。故,臣不得已才改弦更张,逼走魏王。如今,楚王赵德芳即将睡死,朝堂会面临一大波未知的动乱因素。因此,针对魏王,欲速则不达。圣上,切不可操之过急啊!” “朕何以不知?名不正则言不顺,燕王的死,朕的名誉已经受到了重创。”赵匡义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把酒盅酒壶推到一边,郑重其事道,“赵卿,这次较量,事关天子威仪、江山社稷,关系到皇权帝位永固,甚至是关系到你我君臣二人的生死,无论如何都不能失手。为防止被动挨打,必须主动出击。” “圣上有何良策?臣洗耳恭听。”赵普见拗不过皇帝,恭敬不如从命,索性豁出去了,成败由天吧! “赵卿!”皇帝一脸无奈,在书房内踱来踱去,好一会儿才在赵普耳边低语道:“试想,一旦魏王赵廷美或者楚王赵德芳上位,都不是善茬,储君赵恒命休矣,朕与尔等,也绝不会有好下场。这场你死我活的皇权之争,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停下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谨遵圣命!臣万死不辞,定不辱君命。”赵普斩钉截铁,表决心道。 皇帝在赵普耳边密语一番。 言罢,赵普大惊失色,不觉后退两步,惊惧道:“圣上!你可想好了?” “吾意已决!赵卿不必进谏。”赵匡义摆摆手,努力退到御案后,一屁股跌坐到御椅上。 崇政殿。 早朝。 朝臣山呼万岁,君臣礼毕。 王恩轻掸佛尘,尖声道:“圣上有旨,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赵普看了一眼兵部尚书吕端,吕端会意,出列恭声道:“禀圣上!臣近日得到军中密报,逆臣赵廷美偷越边境,潜入汴梁,后不知去向,臣派人秘密寻访,人犯竟人间蒸发一般,踪迹全无。还请圣上责罚。” …… 第七十九章 较量(下) 刑部尚书黄井,暗暗骂道,你这个老狐狸,赵廷美藏匿在朱仙镇的消息,朝堂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怕惹火烧身,避讳朱仙镇,只言汴梁城,故意摘出自己,实乃老奸巨猾,可恶。 “黄卿,”皇帝闪目,凝视黄尚书:“你掌管全国刑狱政令,事关在逃的乱臣贼子,可知内情?” “这……”黄尚书见皇帝转脸就把皮球踢向了自己,这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啊!略作沉思,出列道:“禀圣上,缉拿逆犯,臣责无旁贷,臣已严令大理寺卿派人昼夜不停,查察人犯下落,想必很快会有结果。” 黄尚书进士及第,宦海沉浮多年,也绝非泛泛之辈,不显山不露水,便把球踢了出去。 “嗯,黄尚书全力追逃,最起码姿态是好的,一旦有逆臣的消息,及时上奏。”皇帝不咸不淡,说了几句可有可无的话。 之后,皇帝话锋一转,直视赵普,言辞严厉,诘问道:“赵卿,你身为丞相,总领朝纲律政,逆臣潜入汴梁城之事,你不会一无所知吧?” “禀圣上,”见皇帝发怒,赵普忙躬身施礼,沉声道,“臣命人搜遍了东京的户里户外,大街小巷,仍一无所获。据目击者称,逆犯潜逃到朱仙镇一带,便藏形匿影,消失不见。” 寇准心里冷笑,好嘛!君臣奏对,寥寥数语,居然无中生有,凭空捏造出一个目击者,只是不知目击者姓字名谁,何方人氏,家又住哪里? 赵普有些歉然道:“圣上,朱仙镇乃南国公的封地。臣以为,南国公身为朝廷勋略,与我同殿称臣,共沐皇恩,有着朝臣之谊,因此一直犹豫不决,并未搜查朱仙镇。臣不敢擅专绕开朱仙镇,更不敢因私废公,逢圣上问起,还请圣上下旨,臣亲自前往朱仙镇搜查逆……。” “赵卿,不得无礼!”皇帝摆摆手,果断截停,阻止赵普继续说下去,“朕不容许任何人诋毁南国公。南国公一向光明磊落,襟怀坦荡,怎会容忍祸乱朝纲的逆臣贼子藏身朱仙镇?再者说,即便逆臣潜入朱仙镇,南国公也定不知情。此事无须兴师动众,一问便知。” 于是,皇帝将目光转向寇准,和颜悦色,语气如春风般温暖问道:“寇卿,朕知你素来孝悌,严师道尊,时常到朱仙镇走动,探望恩师。南国公有功于朝廷社稷,实乃朝廷柱石,朕心也时常挂怀,奈何朝堂琐事繁冗,竟时时脱不开身,不能驾临朱仙镇,属实遗憾。寇卿,你不日再去探望,定代朕向南国公问候。” “臣遵旨!”寇准出列,恭声道。 他心里却呵呵一笑,你要问魏王之事,直言便罢了,何须那么多弯弯绕绕,也不嫌累的慌。 “寇卿,至于逆臣赵廷美,是否潜匿于朱仙镇一事,也顺便问一句,免得大理寺无头苍蝇一般,乱飞乱撞,毫无章法头绪。朕相信南国公定会全力以赴配合朝廷捉拿钦犯。” 寇准暗暗佩服,果然如恩师所料,分毫不差,说来还真就来了。 “禀圣上,”寇准拱手道:“前日下朝,臣就风闻此事,我特意到朱仙镇问过恩师,他说纯属捕风捉影,人皆尽知窝藏朝廷钦犯乃是重罪,万不可以讹传讹,此举分明是居心叵测之人栽赃陷害,嫁祸于人,不理也就是了。” “嗯嗯!这就是了。”皇帝抚须大喜,“朕就说嘛,南国公文韬武略,智计双绝,一眼便识破别人炮制的离间计。既如此,朕也表明态度,今后,不论谁,都不得在朝堂之上奏报有关逆臣潜入朱仙镇之事,大理寺全力向其它地方追查。” 皇帝说完这些,才再次目视寇准,意味深长道:“朕许久未见南国公,甚是想念。寇卿,下朝之后,你亲自到朱仙镇一趟,替朕传话,明日酉时,宫中设宴,朕将与南国公在紫宸殿一叙,把酒言欢。对了,一定要嘱咐南国公带上高粱酒,够劲,过瘾!”说完哈哈大笑。 众臣见皇帝开怀大笑,也不再拘束,互相讨论高粱酒的奇闻异事,比如某文臣小妾喝醉了,堪比贵妃醉酒;某武将夫人喝多了,上演刘伶醉……朝堂之上其乐融融,呈现出一派重大节日才有的喜乐气氛。 寇准只回了一声“臣遵旨”,便陷入沉思,较量已完成布局,只待明日鸿门宴的酒菜上桌,便是一决胜负,功败垂成之时。 寇准下朝出来,直奔朱仙镇。恩师的书房外,落叶萧萧,街道上红黄一片。 几位小娘子正手执扫把在清扫着落叶,魏王立于一旁,无心赏秋,思绪回到了皇宫内,暗忖那里的枫叶不知凋零了多少! 寇准在书房内见到恩师,早把今日朝堂之事复述一遍,赵楠连连点头,又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 饮完茶,吃罢饭,寇准至晚方归。 第二天早上,赵楠起床洗漱,管家来报,“公子,前西夏皇帝李德明已到,我已吩咐下去,令人带他沐浴更衣。” “嗯,如此甚好!有劳了。”管家没有言语,只是不停地摆着手,转身出去了。 吃罢午饭,赵楠诸事安排妥当,见天色不早,只与管家二人,一人一骑,向汴梁城驰骋而去。 皇宫。 紫宸殿。 “圣上!”皇城司密探禀报道:“已探明,南国公只带了他的管家一人前来赴宴,从朱仙镇出来一直到皇宫门口,未见异常。” 皇帝点头。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拨人汇报了,从寇准到朱仙镇递话始,皇帝一直命皇城司密集监控朱仙镇,生怕有一丝闪失。 除了早朝和睡觉以外,他随时都在听取密奏。 直到南国公坐在皇宫内喝茶,仍是一人一骑一随从,并无大军异动的痕迹,皇帝才彻底放下心来,长出了一口气。 赵楠手端茶盏,慢悠悠闲转,欣赏壁上悬挂的书法。 丞相赵普,兵部尚书吕端,刑部尚书黄井等以及几位公卿陪着皇帝走了进来。 王恩手掸佛尘,扯着嗓子高喊:“圣上驾到!” “王恩,不得放肆!”皇帝喝止,“没看见南国公正全神贯注欣赏书法吗?莫要惊扰到他的雅兴。” 赵楠放下茶盏,忙躬身施礼道:“圣上设宴,臣就叨扰了!” “哪里哪里!朕不也同样馋你的高粱酒吗?扯平了,互不相欠。今日设宴,没有外人,咱们君臣同乐,不拘虚礼,敞怀痛饮,方不负时光不负卿!”皇帝笑容满面,如浴春风,“这紫宸宫的书画,皆由朕亲手挑选,南国公在这幅楷书《孔子庙堂碑》前驻足,可见对虞世南的书法造诣很有研究。” “不敢枉自夸赞,研究谈不上,只是喜欢而已。其书锋芒不耀,内涵筋骨,色润意和,《孔子庙堂碑》系虞世南少有的名作,绝世书法书写孔孟之道,发人深省。” 从皇帝进门开始,较量便已经开始。赵匡义说我出菜,你拿酒,互不相欠,扯平了。 不负卿,意味开战。 赵楠回怼,锋芒不耀,内涵筋骨,我没有什么好怕的。倒是你,亵渎孔孟之道,不知深省。” “南国公果然不负才子盛名,对书法深入精髓,一针见血,既然酒菜已摆上,那就请诸位爱卿入席,大战三百回合,不醉不归。” “圣上盛情难却,恭敬不如从命,臣定不负厚望,来一盅喝一盅,来两盅喝一双。” 君臣唇枪舌剑,入席坐定。 筵席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酣耳热之际,圣上频频举杯。 赵普、吕端等诸王卿公臣也非等闲之辈,身后的侍女斟酒无论多少,皆一饮而尽,喝个底朝天,以表忠心。 帝王之心,你永远都是猜中了开头,却猜不着结尾。 两个时辰过去了,皇帝环视筵席,发现众人皆醉赵楠独醒,于是命人撤下所有的残羹剩饭,重摆碗筷,再置酒菜,恩赐第二宴。 第二宴,全面彰显了皇家沐浴天恩,皇帝心怀臣下的权术和智慧。 令诸王卿公臣受宠若惊,甚至涕泗横流,一个个摇头晃脑,舌根发硬,哼哼唧唧表示,就算是撑死、喝死,也难报皇恩浩荡之万一。 唯有赵楠心里明白,一场针对他的鸿门宴开始了。 笙歌艳舞,深宫里的舞女个个美若天仙、妖娆性感,音乐一响,燃爆全场。 又一轮美酒灌下去,筵席上的公卿王臣早已空无一人,全爬到桌子底下见周公去了,人间醉鬼之丑态尽显无遗。 皇帝自始至终滴酒未沾,仅仅是湿了湿唇而已。而赵楠则是来者不拒,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醉醺醺,眼皮沉重,昏昏欲睡。 皇帝提杯,微笑,“南国公,与朕再来最后一杯!斟酒,倒满。” 倒酒的侍女闻听最后一杯,心中会意,马上把手中的酒壶倒转乾坤,为赵楠斟酒。 赵楠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口齿不清道:“酒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谢圣上隆恩!”言罢,口吐白沫,人事不省,手里的酒杯滚落到专为赵楠斟酒的侍女脚下。 侍女大惊,慌忙抬脚跳开,唯恐避之不及。 她知道,酒杯已沾染来自域外的剧毒雪上一枝蒿,比鹤顶红的毒性不知强了多少倍。人称一步倒,是万万碰触不得的。 …… 第八十章 胜负 皇帝大手一挥,笙歌骤停,他举杯哈哈大笑,环顾四周,豪言道:“南国公不胜酒力,已醉倒,筵席到此结束。” 紫宸宫的闲杂人等全部退下,全副武装的御林军便包围了整个宫殿,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任何人插翅难飞。 醉酒的朝臣公卿,依次都被御林军扶的扶、抬的抬,送到宫门外,自有各府的管家轿夫接应回府。 众人都喝的是烈度高粱酒,唯有赵普和吕端喝的是井水。他们见诸位同僚皆已散去,二人几乎同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袖手立在王恩旁边待命。 皇帝用力把手中的酒杯摔到地上,顿时残渣飞溅,“把南国公的随从押过来,兵部尚书吕端听旨!” “臣在!”吕端躬身。 管家什么世面没有见过?但看着这阵仗,心里仍有些发怵,浑身颤栗不止。 皇帝用手指了指他,神情严肃道:“你押解此人,速领禁军四十万,发兵朱仙镇,捉拿逆犯赵廷美,以及南国公手下的得力干将,趁夜统统押解回宫。记住,朱仙镇许进不许出,抗旨不遵者,一律杀无赦!” “臣吕端遵旨!” 管家一听,完了,彻底完了!手脚发软,栽倒在地。 朱仙镇。 不消半个时辰,四十万禁军押解着管家,便包围了朱仙镇。 穆桂英、展昭、暴风等,闻讯大吃一惊,仓促整军备战,率火器营及十万铁骑与禁军对峙,准备出击。 吕端宣读圣旨完毕,朗声道:“朱仙镇窝藏钦犯赵廷美,知情不报者同罪,满门问斩,抄家灭族。现在揭发投诚,还来得及,本司马定会奏明圣上从宽发落,希望你们戴罪立功,勿要错失良机。朱仙镇已被禁军团团包围,识时务者为俊杰,下马受降者,一律赦免死罪。” “休要胡扯!”穆桂英手持梨花刀,跨在战马上威风凛凛,义正辞严喝道,“吕端,你以为我是三岁小童吗?你与赵匡义勾结一气,滥杀无辜,残害忠良,而今又陷害我家公子,我岂能容你胡作非为!” “哈哈哈!你家公子,不提也罢,自古以来,死者为大,我吕端敬重南国公,也佩服他这短暂一生不图名利,心系苍生的高洁品德。逝者如斯,我奉劝你也好自为之。” “我家公子何等英雄人物,岂会被尔等宵小算计?众军听令,准备出战!” “可惜呀,可惜!”吕端不住摇头伤叹,“一代才俊,竟然会因贪杯,身殉他亲手酿的高粱美酒。实乃是一种嘲讽啊,自作自受是也!我吕端与你同殿称臣一场,亲手为你盖上白布,也算仁至义尽了,南国公一路走好!” “……” 吕端说的有板有眼,莫非……,穆桂英一阵眩晕,忙用手抚头,一动不动,力促自己保持镇定。 “来人,把南国公的随从押到阵前!” 管家被禁军架着来到阵前,穆桂英再三追问公子的下落,管家均不搭话,只是泪流不止,一味失声痛哭。 穆桂英见状,情知大事不好,咬牙骂道:“既然公子先行一步,我等不如报仇雪恨,再追随公子而去。众军听令,给我……” “慢着!”不知何时,全身披挂战甲的萧燕燕骑马从大门里走了出来。 “燕燕姐,你有何事?又因何阻拦?”穆桂英扭头看到萧燕燕的行头,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还不动手!”萧燕燕答非所问,突兀地喊了一声。 眨眼间,紫霞国众将军身后分别涌出几匹快马,他们嘴里道一声“得罪了”,瞬间便把战刀放到他们几位的脖颈上,“不许动!”。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萧燕燕沉声道:“给我拿下。” 穆桂英一边被绳缚,一边心有不甘道:“萧燕燕,公子一向待你不薄,你不知感恩,还恩将仇报,亏我穆桂英还叫你一声姐姐,天下有你这样的姐妹吗?” “哼,你们只是被赵楠蒙蔽了双眼,”萧燕燕娓娓道来,“昔日吾儿皇耶律一族,统御大辽,江山稳固。自赵楠这厮入侵辽国,吾儿被迫禅让江山。耶律家族奋起反抗,其时满殿兵马,唯有他一剑光寒,逢魔杀魔,遇佛杀佛,一身血衣假扶萧天佐上位,我儿小小年岁,被逼遁入空门。此仇不共戴天,穆妹妹,你也要辨清形势才是,公子已去,你没有必要拉上这些曾为大辽出生入死的将士!” “好好好!果然精彩。”吕端鼓掌道,“圣上忌惮朱仙镇,总以为你们针插不进水泼不入,是铁板一块。今日一见,不过如此嘛,无非是筛子一个,四处漏风。”他又问,“萧燕燕,朝廷钦犯赵廷美你可认识?” “我萧燕燕岂是你一个区区臣子所能大呼小叫的?即便尔皇赵匡义在此,他也得尊称我一声太后。”萧燕燕冷艳回击,霸气傲娇脸上,不再答话。 “呃……还请太后恕外臣无礼。”常言道吕端大事不糊涂,自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忙拱手颔首谢罪。 “赵廷美在朱仙镇藏身多日,本太后自然认识。”萧燕燕不屑道,“来人,把赵廷美带上来。” 愤怒的赵廷美五花大绑,被军士推推搡搡,极不情愿地走了出来。 “谢太后!”吕端拱手道,“来人,将这一干人等绑了,回宫。” “且慢!”萧燕燕毫不客气道,“人你带走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太后请讲。”吕蒙知圣上还在紫宸殿静候消息,不容多耽搁,于是他言语谦恭。 “你,一个兵部尚书,恐怕还没有资格听。”萧燕燕语出不善,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这……太后,”思虑再三,吕端不想纠缠,“外臣奉旨行事,自然是代表圣上,有先斩后奏之权,还请太后自降身段,知会外臣一声。” “嗯……”略作思索,萧燕燕勉强点头,“我要随你一起到宫中面圣,借大宋一支人马,并我这十万旧部,连夜杀回南宋,夺回我大辽的政权。” “太后,此事……过于重大!”吕端一听懵了,这么大的事,甭说他一个兵部尚书,就是圣上亲临,也得与朝臣协商后方可下定论。“恕外臣不能答复。太后随禁军进宫,当然没有问题,只是这十万兵马进京师,有谋反之嫌,无旨绝不可擅动。” “那……看来本太后只有与大宋为敌了,我这十万兵马踏平汴梁城,再杀回南宋,你看可好?” 萧燕燕身后一位将军道:“太后,请你下令,给为臣五万兵马,我愿立下军令状,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就拿下汴梁城。” “太后,何须五万,给臣三万兵马,我能踏平皇宫。” “太后,给臣两万兵马……” 萧燕燕没有说话,一只手悬停半空,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禁语。 “祸事了!”吕端身为兵部尚书,两国征伐多年,大宋没有人比他更知晓辽国铁蹄的厉害,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对大宋而言,辽军就是一场噩梦,是无人愿意提及的恶魔。 也许,答应了萧燕燕的要求,还有一丝转机,若不答应,只怕,连他自己也回不去了…… 他身后虽有四十万大军,甭说这点人马,即便有六十万又如何?八十万又如何?还不照样不堪一击? 他立时心灰意冷,暗暗埋怨赵匡胤道,我的宋太祖啊,大宋积弱积贫,任人欺凌,都是你“杯酒释兵权”惹的祸啊!今日之大宋,空有雄兵百万,不敌辽兵万千哪!而今,臣已顾不得许多了,圣上哎,你自求多福吧! “太后,”吕端偷偷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外臣遵命。”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孔孟儒学又如何?君臣之道又如何?除了身家性命要紧,其它的都是渣渣,不提也罢。 紫宸殿。 皇帝正襟危坐,竭力掩饰着内心的焦虑,正在静候朱仙镇的消息。 “官家!”王恩匆匆跑到皇帝身边,“尚书大人率大军已返回,逆犯赵廷美,以及朱仙镇窝藏钦犯的知情不报者一并带到。另,朱仙镇的十万兵马,也随大军返还。” “嗯……朕知道了。”皇帝示意王恩附耳过来,“马上通知吕尚书,严防朱仙镇的兵马反戈一击。” 王恩领命,又匆匆离去。 皇帝陷入沉思,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朱仙镇的兵马会来到京师,原本商定好的,就地围困计划,因何出现变故? 不过,他转念一想,最大的敌人南国公已经一命呜呼,就躺在他面前。群龙无首的一群乌合之众何足惧之?无论如何,这场较量,他已立于不败之地! “禀圣上,”吕端拱手道,“人犯俱已带到,原辽国萧太后也随臣前来见驾。” 说着,简略陈述了一下朱仙镇的始末经由。 “原来如此!哈哈哈,好。”皇帝大笑不已,起身伸了一下腰,王恩赶忙过来双膝跪地为他捶腿解困,“吕卿,东方欲晓,此事就拿到早朝去议吧,王恩,先别捶了,摆驾崇政殿,上朝。” “遵旨!”王恩赶忙起身,捡起丢在地上的佛尘,尖叫道:“圣上有旨,摆驾崇政殿!” …… 第八十一章 反转 崇政殿。 早朝。 文武百官早已文东武西,左右分立两旁,前后左右相互打招呼,话题自然是感恩昨晚皇帝御赐的第二宴。 这个文臣说,他是被扶着回去的;那个武将说,他是被抬着回去的;也有国公说,他压根就不知道怎么回去的,一睁眼,就来上朝了。 寇准没有说话,因为他作为赵楠阵营的一员,一举一动早已被皇城司严密监视,唯恐他走漏任何消息。 因此他并没有接到皇帝旨意,邀他参加紫宸宫盛宴。 朝臣正聊得火热,忽闻“皇上驾到”,便一个个肃然而立,问圣躬安。 皇帝入座,满面春风,“诸位爱卿,昨晚赐宴,可曾吃好喝好?” “谢圣上!万岁,万万岁!”众臣同声答谢。 “今有一事,值得庆贺。”皇帝目视群臣,激昂慷慨,“昨晚,兵部尚书吕端亲率禁军,包抄朱仙镇,当场抓获逆臣赵廷美。窝藏钦犯之人若干,全部押入皇宫,此刻正在殿外。值得一提的是,南国公自知难逃干系,为逃避罪责,在紫宸殿自尽身亡,纯属咎由自取。” “恭喜圣上,圣上英明神武。” “王恩,令人把一干人犯带上来。”皇帝刚说完,又补充道,“对了,把罪臣南国公的尸身也抬进来。让这帮乱臣贼子再见最后一面吧。” “圣上仁慈!圣明。” “边防急报!边防急报!”一匹战马疾驰而来,在大街上一路狂奔,直入皇宫。 路人纷纷驻足,三三俩俩议论,这是哪个地方又起战火了?担忧战事起,民遭殃。 “王恩,这些逆犯稍后处置,急报先呈上来!”皇帝指着崇政殿前站成一排的紫霞国诸位将军道。 皇帝接过急报,打开看了一眼,马上双手打颤,变颜变色,瘫软到龙椅上,结结巴巴道:“南宋五十万大军攻破太原府,直奔京城而来,诸位爱卿,可有破敌之法?” “……”大殿一片沉默。 “吕卿,你身领兵部尚书,可有拒敌之计?”皇帝一时心里发虚,大敌当前,方知手边无人可用。 “臣有一法,还请圣上定夺才是。” “爱卿,速速讲来!” “萧太后与南宋势不两立,况且,她的十万兵马就在城外驻扎,不如……” “好主意,与朕不谋而合!”皇帝大喜,“王恩,你亲自骑快马到城外去请萧太后,就说朕同意借她二十万兵马,请她到崇政殿来议定此事。” 王恩走后,皇帝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走来走去,心神不宁。 他瞅了一眼大殿内的文武百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声教训道:“你们平时口口声声要为君分忧,为朝廷解难,眼下南宋五十万大军犯我大宋,值朝廷用人之际,你们却一个个缩头缩脚,让南宋耀武扬威,朕要你们何用?你们和这些逆犯又有多大区别?” “大宋皇帝,一向可好啊!”萧燕燕跨入大殿,一声问候,响彻整个大殿。大宋的朝臣都打心底感激这根救命稻草,是何等及时,又何等金贵。 皇帝急忙降阶,以国礼相迎。龙椅旁另设宝座,相邀萧燕燕入座,令诸臣行三拜九叩之礼。 礼毕,皇帝恭声道:“朕感谢太后挂念,有劳太后挂帅出征,借兵之事,好说。” 萧燕燕道:“你大宋的兵马再多,在南宋军面前也不够看,这一点,你心里自然清楚。” “……” 皇帝无语。朕不要面子吗?面对朝臣你如此说话,还怎么愉快地谈下去? “实不相瞒,我只向你借一人,此人出,敌军自是不攻自破,俯首称臣。”萧燕燕此言一出,令人不可置信,试问天下哪有这般英雄人物?即便有,又到哪里去找? “呃……”皇帝面露难色道,“太后是指南国公吧,可惜斯人已逝,再也不能征战沙场。” “非也!”萧燕燕指着前排最后一个绑缚的女子道,“就是她,有她出马,不用一兵一卒,南宋军必退无疑。” “太后,你想赦免此人,尽管开口好了,何须拐弯抹角。”皇帝陪笑道。 “非也!”萧燕燕正色道,“此人别说我想赦免,就算是你堂堂的大宋皇帝,想赦免,只怕也没有资格。” 皇帝无比尴尬,只是有求于人,不得不强颜欢笑,尬聊道:“朕还真想洗耳恭听,普天之下,竟有如此高人?简直是闻所未闻。” “呵呵,”萧燕燕漫不经心道,“不须我过多解释,请她自我介绍一番,你自然深信无疑。” “这一小女子,你抬起头来!自我介绍一下,你姓字名谁,何方人士,家住哪里?”皇帝当然不信,用玩世不恭的语调问道。 皇帝自认为如果南国公在世,以一人之力,挡一国之兵,还有点牵强,至于其他人吗,权当一乐罢了。 只碍于萧燕燕说得郑重,他也不好拂了太后面子,太后姑且说之,皇帝姑且听之。 那女子缓缓抬起头道:“朕姓黄,名凤仙,南宋人氏,家住上京临潢府皇宫。”说完闭口不言。 静。 静,落针可闻。 不得不说,萧燕燕之言,非但没有夸大,反而还谦虚了许多。 金銮殿上的人都在脑补画面,五十万大军见了皇帝,那不是俯首称臣,而是衷心拥戴,指哪打哪。他们情愿抛头颅、洒热血,甚至愿意为她献出自己的生命。 皇帝的内心在极速地盘算着,擒贼先擒王,南宋皇帝在自己手上,那不是随意拿捏宋军吗? 他转念又一想,之后呢?放了南宋皇帝,无疑放虎归山,大宋树敌这样一个可怕的对手,江山岌岌可危;杀了吗?斩杀南宋皇帝,好像更是与南宋不共戴天,赶来的五十万大军攻入汴梁,国破家亡,大宋休矣,他也必死无疑。 权衡再三,唯有媾和一条路可选,弱国无外交,谁让他羸弱呢?怪不得旁人,他只恨自己没有早点看透,落后就要挨打的下场。 以前,他只知道大撒币,总觉得有钱就是爷,钱能摆平一切。不曾想,他只是一头待宰的羔羊,人家随时随地都可以咬上一口,或者随时随地割下他一块肉,就地烤了。 “来人,不,朕亲自为南宋皇帝松绑,再设宝座,群臣朝拜!”皇帝急忙起身,走过去为黄凤仙松绑。 凤仙一言不发,与萧燕燕点头打过招呼,登上宝座,傲视金銮殿。 “外臣见过陛下,恭请陛下圣安”,群臣跪拜行礼,三拜九叩。 “免礼,众卿平身!”女皇黄凤仙面沉似水,冷若冰霜道。 “女皇陛下,朕一时不察,多有冒犯,失礼之处,还请陛下恕罪。”皇帝口气谦逊,陪着小心忐忑道。 “无妨,不知者不怪。”女皇陛下冷声道,“只是朕有一事不明,还请皇帝周知。” “女皇请讲,朕当知无不尽,言无不细。”皇帝恭声道。 “眼前诸人,与朕情同兄弟姐妹,不知所犯何罪,竟被禁军无辜捆绑,强行掳掠而来。”凤仙指着穆桂英、展昭等人,很是不满,严声责问赵匡义。“如此无法无天,敢问贵国还有王法吗?” “这……”皇帝被驳斥的哑口无言,他犹豫再三,方道,“女皇陛下息怒,这是一场误会。我朝钦犯赵廷美藏匿朱仙镇,朕闻报,命臣下带人缉拿钦犯及窝藏人犯者,不料冒犯到女皇。”他知道女皇不满,为安抚对方情绪,忙道,“来人,除逆臣赵廷美外,其他人全部松绑。” “大宋皇帝,”黄凤仙不依不饶,“只怕你是闻报朕到了朱仙镇,才发兵围剿的吧?一个钦犯,要劳动四十万大军,换作是你,你信吗?我南宋屯兵太原府,朕严加约束,与大宋秋毫无犯,从未想与你为敌,怎料你不问青红皂白,悍然对朕行不恭之事,敢问大宋皇帝,朕可欺吗?朕的五十万铁军难道怕你不成?” “急报!相州失守。”传令兵的声音由远及近,这消息揪着朝堂众臣每个人的心。 当然了,寇准除外。因为他早料到恩师囤兵太原府的用意,而杨延昭元帅,也默契配合。 “大宋皇帝,我南宋大军,一路南下,畅通无阻,只怕不消几个时辰,便会抵达东京,兵困汴梁城,若你一味闪烁其词,一旦兵戎相见,后果自负。” 言外之意,你手下的将士根本就不想抵抗,是你赵匡义的人品有问题呦,再不反思,只怕大祸临头,悔之晚矣。 皇帝及众臣直到此时,方才恍然大悟,哦,原以为是女皇兴师问罪,但现在看来,显然更像是一场审判。 一场道德与灵魂的拷问。 “纯属误会!”皇帝知道势成骑虎,不解释清楚来龙去脉,只怕汴梁城很快会沦陷,身下的宝座只得拱手让人了。 他清清嗓门,尬聊道,“朕的四弟赵廷美垂涎皇位已久,暗中勾结朝中重臣和宗室子弟,图谋不轨,欲弑兄篡位,被朕察觉,朝廷布下天罗地网缉拿逆臣,不想他流亡域外,几日前,侦知逆犯藏匿朱仙镇,朕出兵缉拿,才导致一场误会。” …… 第八十二章 逼宫 “恐怕这只是你一面之词吧?”萧燕燕出言反驳,“本太后主政辽国,你递交国书,言明魏王赵廷美出任交流使,特意强调携阖府前往。交流使举家前往他国媾和,古往今来,闻所未闻,这意味着什么,朝堂诸位都比我明白吧?我断然不同意。” 金殿上,诸臣低头,沉默不语,虽说都早已猜测到了皇帝流放魏王于海外,让其客死他乡的意图,但太后当面揭发出这个阴谋,还是会让人不寒而栗,脊背阵阵发凉。 皇帝如此德性,君臣离心离德,也是必然的。 萧燕燕故意停顿不语,意在让大家消化一下刚才的对话,随后才继续道:“我前脚刚拒绝了你,后脚你第二封国书就到了,声明交流使谋反,恳请我捉拿逆臣,帮忙羁押遣回大宋。都是老中医,跟我玩什么偏方啊?我当然不会沦为你的打手帮凶,特意把魏王放到了偏僻之地东丹国,躲开你的视线。国书就在我手里,你要不要看一下呢?” “哦,原来如此!谢太后庇护之恩。”魏王赵廷美闻之,赶忙道谢,因身手被缚,不能拱手,只好躬身施礼。 得知萧燕燕用心良苦,魏王虽然受了不少委屈,也随之释然。 毕竟救命之恩,恩同再造。 皇帝被人当面揭短,又有证据在手,这脸被萧燕燕打得啪啪响,碍于群臣在场,只能保持威仪。 不能发怒,无法辩解,明明怒火中烧,却只能咬紧牙关硬生生挺着。 可见,人不能坏事做绝,否则,哪怕你是帝王,也有说不得嘴的时候。 丞相赵普见皇帝虎落平阳,一声不吭,情知他自己坏事做绝,也定没有好下场,与其坐以待毙,身败名裂,不如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禀圣上!”赵普出列,慷慨激昂道,“我大宋四十万大军,就驻扎在门外,只待圣上一声召唤,便会与大宋同进退,共存亡。圣上绝不能让这些热血男儿寒心,大不了鱼死网破,何足惧哉!” 赵普短短几句话,说的皇帝热血沸腾,心潮澎湃,俗话说,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他差一点就信了。 皇帝正思索丞相的谏言,要不要破釜沉舟,决一死战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赵普,说得好!不过,他还说过更动听的,你们要不要听啊?”赵楠拿开身上的白布,缓缓坐起来道,“我正梦见皇帝赐予我美酒,刚要喝下去,就被你打断了,你说,我该不该儆戒你?” 赵普闻言,循声而视,见赵楠竟盘腿而坐,犹如禅师入定,道家打坐,大骇。 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也不会相信,南国公会死而复生。 他精心策划,秘密派出无数队人马,千辛万苦寻访得来的剧毒居然失效,能不让他惊掉下巴吗? 雪上一枝蒿,呈紫色,来自西域苦寒、烟瘴之地。 此毒世间稀有,屡试不爽。暨今为止,赵普还从未失手过。 紫霞国众臣及萧燕燕、黄凤仙等一一见过公子。 赵楠明白赵普心里的疑惑,无视掉他的惊诧,沉声道:“赵普说过更动听的话,你们要不要听啊?”他伸手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书信,向众人展示了一下。 女皇黄凤仙道:“公子既有雅兴,不妨一读,朕想,此书定有乾坤。” “好!” 赵楠应声展开书信,朗声宣读:“无比尊崇的白高大夏国皇帝:恭安。贵使几次传信,均悉。陛下向往中原,臣亦仰慕西夏,志向合同。惟大宋皇帝者,违孔孟之道,行悖逆之事,弑兄篡位,断手足,绝子侄,灭宗室,惨绝人寰,致天怒人怨,众叛亲离,大宋朝廷日落西山,奄奄一息。臣盼陛下厉兵秣马,早日入主中原,解万民于水火。臣赵普叩上,顿首再拜!太平兴国六年冬月。” 赵楠话音未落,金銮殿上顿时炸开了锅,纷纷斥责赵普吃里扒外,里通外国,实乃人面兽心的缺德玩意儿。 “赵普!你可知罪?”皇帝语出,如寒冰刺骨,令他不寒而栗。 “禀圣上,”赵普面无血色,躬身沉声道,“此事纯属子虚乌有,如臣所料不错,定是离间计。”说着转过脸,双眸定定瞪着赵楠,恶狠狠道:“南国公,你少来这套把戏,众所周知,朱仙镇藏龙卧虎,人才辈出,你本人又精通书画,精心模仿裱糊出一封本阁的手迹,对于你来说,似乎比酿出一壶高粱酒更简单吧?” 众臣沉默,心道,相国言之有理。 自古以来,离间计就不曾离开过敌我双方,每每上演,无不惊心动魄,往往自相残杀到最后一刻,方才真相大白:原来,只是一场内讧。 一切都是心魔作祟,悔之晚矣。 皇帝也静下心来,冷眼旁观,看赵楠如何收场。 “高!实在是高!”赵楠拍了几下手,伸出大拇指,对赵普无比钦佩道,“赵阁老能爬到今日之位,着实有过人之处。我赵楠甘拜下风!” “赵普!”一个声音骤起,轻轻飘过每个人的耳畔,感觉却异常沉重,仿佛这个声音并非来自这个世界。“认识朕吗?你看朕可是在朱仙镇模仿裱糊出来的?” “你是何人?”赵普暗暗纳闷,他奶奶的,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好好的一个早朝,本该是表功受奖,怎料几尊大神从天而降? 先是辽国太后,又是南宋皇帝,再加上正主,好嘛,皇帝太后一台戏,已经够乱的了,又来一个皇帝,可能吗?分明是阴谋诡计。 “朕乃前西夏皇帝李德明是也,你见朕如何不拜?” “原来是西夏皇帝到了,怪不得有种远古的韵味。西夏人说话会明显带有喉音,言语费劲却声远。”众臣三三俩俩小声议论,有熟悉西夏的大臣小声解释道。 “哈哈哈!” 赵普大笑,乜斜着眼,撇着嘴,一副嫌弃的样子,“你是哪里蹦出来的老杂毛?一个朱仙镇窝藏逆犯的刁民而已,在这里充什么大尾巴狼。你说你是李德明,我还是李德明他爹呢?儿啊,你见了为父,为何不跪?” “哈哈哈!” 李德明也是一阵大笑,“此情此景,你矢口否认,朕也理解,朕真,书信即真;朕假,书信即假,本无可非议。然,细节却能决定生死,朕千里迢迢来到大宋,你以为朕是缺爹吗?” 众臣忍俊不禁。 只能辛苦地憋着。 “有证据只管拿来,何必长篇大论,只怕是你心虚吧?”赵普确实没有见过李德明,从心里认定他是假的,以前只靠心腹传信,所以说话肆无忌惮,底气十足。 赵楠仍是一贯的负手而立,笑看他们斗智斗狠。 “红中已到,白板何在?”李德明神情自若,侃侃而谈。 赵普一个趔趄,震惊不已。 连一向笑看风云,宠辱不惊的赵楠也震惊了。“红中白板?什么鬼?难道,李德明也是穿越过来的?若真如此,他就该和李德明好好聊聊杠后开花,孔雀东南飞了。” 李德明自顾自道:“赵普,你希望朕入主中原,红遍天下,给朕的传信之人设‘红中’为代号;而朕承诺,只要你把大宋的将领都换成白地将军,扳倒杨业,功成之日,朕会赏你半壁江山,传信之人设‘白板’为代号。这二人,不会也是朱仙镇模仿裱糊出来的吧?” 赵楠心道,原来如此,与麻将不相干。 赵普知道一切都完啦,红中白板二人一对质,李德明的身份,这些都是一查就明明白白的事。 “恕朕眼拙,一时竟没有认出老朋友到了。”皇帝起身道,“李德明,原来你早就视杨老令公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今夏,你大举进攻太原府,便是被杨延昭挂帅阻击,令你无功而返。” “想合伙骗朕撤下杨家将,换上白地将军,简直是痴心妄想。”皇帝瞟了赵普一眼,赵普赶忙跪地求饶,“圣上,罪臣一时糊涂,铸下大错,君臣一场,还望圣上饶罪臣一命。” “万丈悬崖终有底,唯有人心不可测。”皇帝双眼紧闭,两行热泪流下,道,“众叛亲离,朕本已是孤家寡人,却不曾想连你也……” “大宋皇帝,你忌惮杨老令公兵多将广,部下素来忠勇,所以你把大宋这支战力最强的大军,远远部署到苦寒之地吐蕃,不就是怕杨老令公功高震主吗?正因为你自私自利,薄恩寡义,才给了西夏可乘之机,若非南宋大军及时攻打西夏,汴梁城早就攥在我手里了。这点,你敢说问心无愧吗?” 皇帝无语,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报应啊! “禀圣上,”当值黄门官道,丞相之女赵志英、赵志愿在宫外求见。 “宣!”皇帝已心灰意冷,整个早朝乱糟糟的,窝心透顶。反正也无事可做,索性听听还有什么更糟糕的事。 姐妹二人行礼完毕,赵志英声凄语切,悲凉万分道:“圣上,我姊妹自知家父罪孽深重,愿意削发为尼,皈依佛门,替父祈祷赎罪,望圣上恩准。” …… 第八十三章 泡影 皇帝一听,肺都气炸了,赎罪?再也顾不得什么皇家体面,帝王尊严,顿时怒气暴发,把所有的气一股脑都撒到了赵普身上:“赵普老狗,你这个卖国贼,勾结外国,图谋颠覆朝廷,毁我大宋江山,实乃十恶不赦,朕灭你九族,尚不解恨。事到如今,你还假惺惺让儿女替你赎罪?” 皇帝瞬间口气严厉阴冷,阴恻恻道:“朕问你,此罪可赎吗?” 赵普着实冤枉,他压根就不知道一双女儿要出家的事。这下好了,不但赎罪未成,反倒徒增恨意。 皇帝顿起杀意,“御林军,把这个卖国求荣的狡诈之徒,推出宫门,斩首示众,让他到极乐世界赎罪去吧!” “慢!”赵楠出言阻拦。 “南国公,金銮殿上,好像还没有你说话的份,因何拦阻,莫非,你也想抗旨,随他去吗?” “禀圣上!赵楠无意冒犯龙颜,更不敢抗旨不遵。”他拱手施礼,谦卑道,“只是事关臣的生死,臣不得不违逆上意。” “哦,如此说来,朕还真想听听详情。”皇帝眉毛上扬,冷声嗤笑。 赵楠一反谦卑之态,厉声道:“趁本公子酒酣之际,偷换毒酒,欲结果我的性命,赵普作为知情人,我出言阻拦,何错之有?” 赵楠由口中称臣,变为本公子,说明正式与皇帝决裂。 “赵普,朕问你,”皇帝只得佯装不知,一推六二五,让赵普担下罪名,“你与南国公何怨何愁,竟然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皇帝心虚,发问时,刻意避开毒酒这个敏感的字眼。 赵普暗道一声:“好,赵匡义,既然你恩断义绝,也别怪我不念旧情。我自知难逃一死,临死之前也拉一个垫背的,机不可失,我全盘吐露,你就自求多福吧!” “圣上,你不仁,休怪我不义。”赵普话一出口,顿觉轻松起来,也不再有所顾忌,“你我君臣二人在御书房设计……” “住口!”皇帝震怒。 赵普慑于皇帝往日的淫威,一时怔住,不敢造次。 “讲!”赵楠嘴里蹦出一个字。 赵普暗自咬牙,道:“只因此事过于重大,圣上要我亲自准备来自西域的剧毒雪上一枝蒿……” “住口!你血口喷人,不知死活,御林军,将大逆不道的贼人拉出去砍了,任何人不得阻拦!” “赵匡义!你要想自寻死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穆桂英、展昭何在?”赵楠觉得皇帝毫无悔意,一意孤行,没有必要再给他机会。于是下令道。 “末将在!” “动手!” 赵楠话音刚落,黄凤仙手持袖剑挟持住皇帝,令他不敢动弹。 御林军见皇帝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只得止步,不敢擅动。 展昭、暴风等众将则迅速护卫在赵普和魏王赵廷美身边。 穆桂英大声道:“紫霞国众军听令,包围皇宫,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 大殿外喊声震天。 兵部尚书吕端大惊,疑惑不已,忙拱手询问道:“敢问太后,您手下所部,何时到了殿外,我竟一无所知?” “告诉你也无妨!”萧燕燕站起身来,走到皇帝身边,故意大声道,“其一,你提到我手下所部,没错,但我在紫霞国的大统帅帐下听用;其二,你手下的兵马,没有旨意,他们是不敢进城的,那是谋反。我们的兵马呢,统帅就在军中,所以就到了。” “你撒谎!”皇帝咬牙切齿,脸色铁青,“朕亲命王恩传朕口谕,严防你的兵马反戈,我大宋四十万大军,也不是吃素的。” 萧燕燕笑而不语。 李德明道:“大宋皇帝,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的口谕有你的圣旨好使吗?” “哈哈哈!可笑至极!”皇帝嘲讽道:“说瞎话也不看看地方,朕坐镇皇宫,谁敢假传圣旨?” “禀圣上!”寇准出列道,“这要感谢你不诏臣进宫赴宴了。恩师正是看准了这一点,你为掩人耳目,朝中重臣必然都会被你故意灌醉,如此一来,宫里宫外,臣就是唯一一个说了算的人了!为防止意外,恩师一直躺在你身边,以不变应万变,伺机而动。” 赵楠看了一眼皇帝,波澜不惊道:“是啊,托你的福,我还顺便替你多下了几道旨意,比如诏杨老令公和杨延昭回京,城外四十万大军各回驻地,无罪释放楚王赵德芳等等。” 皇帝须发皆抖,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普!讲!”赵楠下令。 “圣上要我亲自准备剧毒,雪上一枝蒿,他则亲自命宫女把持酒壶,趁公子你喝多的时候下手,此毒混入白酒,无色无味,下肚之人会立刻毙命。”赵普说完,疑惑地看着赵楠,他实在想不出眼前之人是如何逃过一劫的。 “爹!”赵志英羞愧难当道,“您还不感谢公子,是他救了咱们一家人的性命。” “……?” 赵普更疑惑了,南国公什么时候救了我全家人的性命了? 赵志英见爹爹不理话茬,又急又气,道:“爹,前几日,公子命人传话给我,说你将有大祸临头,会累及阖府丢掉性命。要想活命,就得日夜监视您的行动,只要您不做丧良心的事即可度过此劫。俺娘整日提心吊胆,于是,动员家人紧盯你的一举一动。果然被公子猜中,第二天,哥哥便发现你暗中吩咐管家,在府中取走剧毒雪上一枝蒿。我赶忙传信给公子,让他想办法救救我们一家老少的性命……” 赵志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姐姐赵志愿流着泪补充道:“爹!俺娘说若能度过此劫,定远离红尘,不问世事。于是便命我姐妹二人前来御前讨旨,允许我们母女三人遁入空门,青灯古佛,从此不再担惊受怕……”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赵普也忍不住痛哭,父女三人哭的稀里哗啦。 良久,赵普方嘶哑道:“谢南国公救命之恩。” “别谢我,要谢就谢你的儿女们吧!”赵楠道,“姐妹俩深明大义,赵承煦近年来也救贫扶弱,仗义疏财,我不忍看着他们人头落地,才出手相帮。而赵志英虽然没有给我解药,但我知道了药名,也算是她间接救了我一命。因此,你还是感谢你的女儿吧。” “不敢相瞒南国公,此药甚毒,人称一步倒,根本无药可解。” “你不是亲口说朱仙镇藏龙卧虎,人才辈出吗?”赵楠云淡风轻,“雪上一枝蒿,万一有人误中此毒,可用防风、茶叶、甘草混合煮水,一小口,瞬间可解此毒,有立竿见影之功效。这也算我给大家的一个福利吧,以备不时之需。” “南国公果然是高人,”赵普忍不住赞到,“只是,你当时口吐白沫……” 赵楠并不答话,示意管家示范一下。 管家从袖笼里拿出一个随身携带的极小的瓶子来,拧开盖子,从瓶子里取出一小截麦秸秆,晃动几下瓶子,蘸了蘸瓶底的液体,用嘴轻吹麦秸秆,瞬间,金殿上就出现了大大小小,七彩斑斓的泡泡漂浮在空中,越吹越多。 赵楠指着漂浮在空中的泡泡道:“能吹出这玩意儿的东西,叫肥皂水。在我们朱仙镇,是每个小孩子的快乐水。泡泡破了就成为泡影,因此我也借这个机会,奉劝大家一句:人生如泡影,一切皆空梦。平凡才是最好的生活。” 至此,一切真相大白。 赵楠嘲讽道:“赵匡义,汴梁城最着名的皇家寺庙大相国寺,乃是你亲笔题的匾额吧?主持也是由你赐封吧?你既然如此痴迷佛学,他们没有告诉你《金刚经》里的一句话吗?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泡泡即起即灭,空幻不实,正是你咎由自取的写照!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你六亲不认,斩尽杀绝,导致众叛亲离,是你亲手葬送了大宋帝国。”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赵楠叹息,登上龙椅,沉声道:“现在,我正式宣布,大宋改国号北宋,年号不变。新朝的使命:乃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也!皇帝赵廷美,择日登基。寇准任丞相,杨业任兵马左统帅,杨延昭任右统帅。其它事务由皇帝赵廷美下旨酌定。” 北宋皇帝赵廷美先向赵楠躬身施礼,后沉声道:“王恩传旨,赵匡义滥杀无辜,残害赵氏宗室,打入死牢;赵普作为帮凶,罪大恶极,然,念其女深明大义,于公子有救命之恩,功过相抵,赦免赵普无罪,免去一切官职爵位。姊妹二人不得出家为尼。” 王恩愣了半天,看了看赵匡义,对他深鞠一躬,才小跑到赵廷美面前躬身施礼,恭恭敬敬道:“圣上,王恩遵旨!” 诸事已毕。 赵楠道:“穆桂英,下旨,南宋军返回南宋;大殿外的兵马原路返回朱仙镇。” 赵楠朝赵廷美拱手:“圣上,你们继续早朝,告辞!” “有劳南国公!再会。” “恩师,再会!” 赵楠与新帝赵廷美,丞相寇准等人一一话别,准备带人马返回朱仙镇。 宫门口,一个女子朝赵楠挥手道别,她随随意意的站在那儿,如清莲临风,灵秀飘然。仿佛这个无垠的天地是她一人的舞台,她长袖挥舞,踏云逐风,那般的潇洒无拘。 …… 第八十四章 沙漠蝗虫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脱俗出尘的女子?这个清华如月、炫丽如日的女子是谁? 众人无一不在心中暗自猜疑,对号入座,但任凭他们一个个搜肠刮肚,也没有想起谁家才有这花容月貌般的盛世容颜…… “霞儿,你代父皇送公子一程!”皇帝赵廷美微微晗笑道。 原来,这仙气飘飘,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绝世美人,乃是公主殿下! 众人啧啧称奇,心下释然。 自赵楠穿越大宋以来,走马太行高粱酒,黄芩豆油入汴梁,以身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可谓惊心动魄,九死一生,终完成拯救赵氏一族的使命。 朱仙镇。 白露暖空,素月流天。 赵楠回到书房,想着这段日子日夜奔忙,也该喘口气,好好休息一下了。 忽听“咚咚咚”有人敲门,未等赵楠开口,苗小玲就迫不及待地推门进来,手里还抓着一只蝗虫。 赵楠大惑不解,道:“小玲,此举何意?” “公子,我有一事不明,想向你求教。”苗小玲低声道,“公子知道,我是苦出身,从小就跟土地庄稼打交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不怕干旱也不怕水涝,最怕的就是蝗虫。”说着拿起手里的蝗虫给赵楠看。 “不瞒你说,公子我对蝗虫也是一知半解,只怕不比你强多少。”赵楠正说着,管家手里拎着一包茶叶进来,看到苗小玲就指责,“小玲,我和你说公子累了,明天早上再议此事,你趁我去拿茶叶的工夫就溜了进来。夜已深,你真忍心打搅公子休息吗?” “管家大人赎罪,此事对庄稼人来说,确是非同一般,我才……”苗小玲自知不占理,声音越来越小,忽然觉得是不该打扰公子休息。 “无妨!管家,给小玲沏茶!”赵楠吩咐,“你坐下,别急,且详细说来。” “公子,庄稼干旱,可挑水浇灌;庄稼水涝,也可开渠引流,虽说都会大幅减产,却不至于饿死人。蝗灾就不一样了,我亲身经历过多次,已经留下抹不去的阴影。因此,只要看到蝗虫,我比别人敏感的多。它们的破坏性极大,飞到哪里,哪里就会一片荒芜。一大片蝗虫,遮天蔽日,浩浩荡荡,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粮食绝收。最终饿殍遍野。” 赵楠陷入沉思,他以前曾看过有关北宋的蝗灾记载。 据统计,在北宋年间,蝗灾就发生过六十多次,百姓深受蝗虫困扰。 历朝历代,勤劳的人民都在不断地与蝗虫作斗争,只是限于生产条件和技术落后,收效甚微。 蝗灾频发于夏秋两季,一旦发生蝗灾,会引发严重的粮食短缺而发生饥荒。 赵楠觉得此事甚大。 蝗灾往往和严重旱灾相伴而生,谓之久旱必蝗。 蝗虫必须在植被覆盖率低下的土地上产卵,如果一个地方极少有裸露的土地,蝗虫就无法繁衍。 大宋,树木繁盛,山河苍翠,这两年除了一场雪灾,可谓是风调雨顺。尤其是朱仙镇,绿植如茵,山清水秀,何来的蝗虫? 若说大宋蚊子成灾,赵楠相信。说到蝗虫泛滥,绝无可能啊! 赵楠把疑问告诉了小玲,她马上答道:“这也正是我的不解之处。我以前从未见过这种黄色的蝗虫,心中惊惧,才不得不打扰公子。” “你的意思,以前都是绿色的?”赵楠问。 “是啊,正因为有阴影,见了它才倍觉刺眼,忍不住抓了几只。”小玲心有余悸。 赵楠瞬间就明白过来,此蝗虫绝非本地繁殖的,而是来自于西域天竺国的沙漠蝗虫。 又是天竺。 如果沙漠蝗虫分批次从天竺的土壤里孵化出来,蝗虫的天敌消灭一部分,再加上青藏雪域高原这道天然屏障的阻挡,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吐蕃诸部,更不会出现在朱仙镇。 抛去自然因素,余下的只有一种可能,这是人为的一场阴谋。 人为创造条件,使沙漠蝗虫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孵化,同时出土,使得沙漠蝗虫形成了庞大种群。 而诡异的是,庞大的吐蕃诸部,竟会听之任之,并未加以制止。蝗虫犹入无人之境,一路啃食,便到了大宋,到了朱仙镇。 这一点,也从侧面证明,吐蕃在助纣为虐,煽风点火。 吐蕃诸部勾结天竺,也是有历史原因的。二十年前,大唐消灭了吐蕃政权,吐蕃就陷入了混乱割据,分裂成四个政权,形成现在吐蕃诸部的局面。 尽管赵匡胤陈桥兵变,大唐已成为过去,大宋也早已不是曾经的大唐,但吐蕃诸部仍耿耿于怀。 放蝗虫过境,不惜一切代价报复大宋。这种杀敌八百自伤一千的奇葩事,也只有吐蕃这种未受教化的蛮夷才做得出来。 “小玲,多亏你及时发现了这只在常人眼里根本不起眼的小虫子,它的危害,远比我们想象中要大的多。”赵楠分析道。 “其一,天竺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大肆为沙漠蝗虫繁殖创造条件,不惜天竺国颗粒无收,可见背后有一只手在推波助澜。” “其二,吐蕃诸部本是缓冲地带,若他们采取一定的灭杀措施,蝗虫也到不了北宋。放任蝗虫不管,就证明他们与天竺沆瀣一气,欲图使我们陷入粮荒,只待来年大地冰雪消融,他们便会合兵一处,进犯北宋。” 管家听得一愣一愣的,瞪大眼睛问:“公子,他们同样也受到蝗灾,粮食绝收,何以支撑大军远伐我北宋?” “你有所不知,天竺和吐蕃诸部一样,盛产牛羊,可用风干的肉干做口粮。眼下,天竺的波罗王朝四分五裂,他们定然是想将矛盾外引,只有引发战争,他们才会暂时放下恩怨,一致对外。既然天竺人早有图谋,当然会有所储备,他们倚仗着火枪无敌,气焰正盛,谅他们也不会储备太多。” “公子,寺庙里的僧人都传天竺人不杀牛,更不吃牛肉,可是真的?” “哈哈哈!” 赵楠笑道:“当然是真的。他们绝不会让老百姓吃牛肉。天竺的高种姓人婆罗门,不但一日三餐顿顿牛肉必不可少,还要卖给别的国家赚钱。老百姓吃了,就断了他们的财路,因此婆罗门谎称牛是湿婆的坐骑,吃牛肉会遭报应的。但他们深知牛的胃口之大,如果天竺不吃牛,牛将吃掉整个天竺。” “哦,原来是一场骗局!”管家被公子渊博的学问征服,觉得赵楠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苗小玲则更是震惊不已。她万万没想到,她只是担心地里的庄稼被蝗虫吃光而已。公子寥寥数语,竟分析出背后隐藏着一个惊天阴谋。 苗小玲目光热切,直视赵楠,心道:公子好厉害,我好崇拜你哟! “管家,事不宜迟,你马上通知丞相、统帅、诸位将军到聚义厅议事。” “公子,夜已深了,你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一下了。再说,咱们的菜有大棚遮挡,庄稼有长在地下高产作物土豆、红薯,有何惧?也不在乎这几个时辰,明日一早我便通知下去。”管家自认为没有必要这么急,阻拦道。 “管家,此言差矣!”赵楠耐心解释说,“一小撮蝗虫已到,若不尽快部署应对之策,等蝗虫遮天蔽日飞来,将损失惨重。我们是在与蝗虫抢时间,务必要抢在大批蝗虫飞越我北宋之前,将其挡在吐蕃诸部。” “好,我明白了。”管家转身出去。 “小玲,你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再到地里,观察蝗虫情况,有什么问题及时告诉我。” “是,公子。”小玲一听能帮公子做事,喜滋滋地回去了。 赵楠走进聚义厅,桌案两旁已经坐满了人。 众人相互见过,他直入主题,简单介绍了一下发现蝗虫及背后的阴谋。赵楠沉声道:“时不我待,我们要做的,首先是抢收庄稼;其次是消灭蝗虫;最后,粉碎敌人的阴谋诡计。” 说完,如此这般地安排了一番,众将领命而去。 吐蕃诸部。 西平郡,行宫。 一座高大的建筑,飞檐挑角,雕梁画栋,彩旗猎猎,风阙高达丈余,上刻有凤来仪。正殿曰藏王殿,沿途皆是汉白玉砌成的阶陛。 大殿两侧,东边是凤凰阙,西侧是神明台,天桥连通,勾栏镶玉,耸以高高的旗杆,用梵语刺绣着“藏王”二字的旗幡迎风飘扬。 早朝。 藏王李立遵,本是僧人,有妻妾家室。因早年在吐蕃日光城的大昭寺广传佛法,信众甚多。 吐蕃王朝分裂,他索性带领信众自立山头,声称要一统吐蕃,要求赵匡义封他为藏王,遭到拒绝后,于是他自立为吐蕃王,即赞普。 李立遵怀恨在心,暗中勾结天竺人,定下先用蝗虫袭击北宋,而后囤兵北宋西凉府附近,坐等北宋无粮自乱,待来年与北宋决战之计。 “陛下!”吐蕃大将军格尔恭声道,“斥候发来消息,大宋皇帝赵廷美前日刚登基,改国号为北宋,昨日就发现南宋四十万兵马围攻太原府。而诡异的是,太原府的守军并不抵抗,弃城而走,南宋军一路追赶,北宋军无处可逃,竟然全部逃到了我们的边境线上,他们双方在此地展开了拉锯战。还请陛下示下。” …… 第八十五章 藏王 “格尔将军,一切尽在寡人预料之中。北宋新皇即位,各路元帅齐聚汴梁庆贺,军中无人主事,溃败也就难免了。至于为何逃到我吐蕃边境,就更好理解了,西凉府的守将是杨业,太原府的守将是杨延昭,人之常情吗,杨家的兵抱团取暖,这才正常。” “此番分析,合情合理,竟然滴水不漏,陛下果然英明神武,”大相哈达极力称赞道。 “哈哈哈!” 藏王一阵大笑:“苦尽甘来终有时,一路向阳待花期。北宋政权动荡,只待冬日一过,我李立遵便会问鼎中原,与诸位共享人世繁华!实乃佛祖神佑,阿弥陀佛!” 瞧瞧,三句话不离本行,他还非要做春秋大梦。 “格尔,你令人严密关注事态发展,有情况随时上报。”藏王吩咐。 “臣遵旨!” 第二天。 早朝。 “陛下,”大相哈达忧心忡忡启奏,“蝗虫铺天盖地而来,其经过之处,寸草不生。百姓怨声载道,埋怨地方官员不作为,还严禁他们下地捕捉蝗虫,眼睁睁看着粮食被毁,很多人都闹到行宫来了。” 此时,一户人家,正在自家地里抢收秋粮,忽见一群蝗虫席卷而来,全家人用尽全力拍打,无奈太多了,等他们累到身疲力竭时,庄稼地里和箩筐里的粮食一粒不剩,一家人欲哭无泪。妇人凄惨喊道:“天哪!冬天的日子可怎么过?” 年幼的儿子嘟嘟道:“娘,藏王不是给咱们牛羊了吗?我想吃肉。” “儿啊!是给了,可是要用钱买,没有了粮食,拿什么换钱买呢?”妇人哭诉道。 “娘,那把牛羊卖了,不就有钱了?把钱再还给藏王,嘟嘟就可以吃肉了。” 蝗虫已飞远,妇人手抚嘟嘟的头,无话可说,一旁的阿翁泪流满面……他心里隐隐作痛,老百姓的日子如此艰难,造孽呀! “这些百姓,成天就知道闹事,殊不知寡人绞尽脑汁,才和天竺人争取回他们过冬的甘草与牛羊。你们说说,再好的米面,它有牛羊肉好吃吗?他们非但不知感恩,还故意胡闹,这些人该不该杀?”藏王心里很不爽,面色阴沉道。 “这……”大相语塞,他纳闷,怎么老百姓明明占理的事,陛下三言两语,这些老百姓就变成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刁民了? “格尔,你传令下去,再有闹事者,通通抓起来,杀无赦!”藏王决定杀鸡儆猴,眼神布满恨意。 “臣遵旨!”格尔有些支吾道,“陛下!臣还有一件事,不知当禀不当禀。” “尽管讲来!” “斥候报,南宋与北宋百万大军,在各自的阵地上布满了柴草,好像他们停止了争战,只是一味拾薪抬火,火势越来越大,火苗也窜上了天,浓烟滚滚,远观犹如一道道火龙盘旋在边境上空。另,西宋约二十万大军,也进入了北宋,臣百思不得其解,才斗胆请陛下指点迷津。” 藏王双目紧闭,陷入沉思,良久,方睁开眼睛道:“北宋主力陈兵于边境,国内空虚,西宋乘虚而入,想分一杯羹,不难理解。而火龙之事,寡人一时也想不清楚,难不成是新皇登基,欲火龙祭天,火攻南宋军?不如令人再探,及时回传消息。” “慢着,此事蹊跷,”藏王招了招手,又补充道,“寡人还是亲自到西凉附近视察走访一番,方心安。” 藏王带着几个随从,催马扬鞭驰出行宫,向西凉府进发。 一路上,无数个失去庄稼的农户,男男女女,三五成群,全都蹲在官道旁哭泣。 藏王一行人的马蹄声,引起人群的注意,忽然有人认出了藏王,指着他道:“你们快看,马背上为首的那个人,不正是慈悲为怀,佛法无边的藏王吗?他定然能为我们作主,还我们公道。” 人们听说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来了,呼啦啦跪了一地,拦住去路:“藏王,救救我们吧!颗粒无收,一家老小怎么熬过漫长的寒冬啊?” 藏王听百姓诉说着生存艰难,心里却暗骂道,你们这些人,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寡人命将士给你们挨家挨户都送上了免费的牛羊干草,就是为了让你们吃肉越冬。你们倒好,还死活要抢收地里的庄稼,那怎么行?你们收了,惊动隔壁的北宋,他们发现有蝗虫,寡人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他赶忙下马相扶,嘘寒问暖,硬生生挤下几滴眼泪,哽咽道:“万物皆有因,万般皆有果。佛祖昭示:唯有度过此劫,方达极乐世界。困难是暂时的,大家回去一心礼佛,灾难自然消弭。” 众生茅塞顿开,皆起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自觉起身侧立,让开大道,藏王飞马远去。 嘟嘟拉着妇人的手,奶声奶气问:“娘,我饿,极乐世界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我也要去。” 妇人泪如雨下,蹲下把嘟嘟紧紧搂在怀里,道:“娘不知道那里有没有好吃的,但娘知道,那里没有谎言,没有欺骗。” 母子对话,瞬间点醒了众人,藏王是让他们自绝生路啊!曾经承诺带他们有饭吃、有衣穿,过好日子的藏王,居然忽悠他们安心等死,这与地狱中的恶鬼何异?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嘟嘟的阿翁老泪纵横,大声喊道,“乡亲们,我们已经没有活路,等死不如造反,反了吧!” “反了,反了他个狗娘养的!”呼声此起彼伏,一呼百应。 藏王一路上用同样的话,同样的眼泪,搪塞了同样颗粒无收的老百姓。想着这些刁民真是不识好歹,只得先糊弄过去,再一味贪心,就让他们升天吧! 到了西凉府边境,藏王远远就看见火光冲天,浓烟蔽日,已经看不清天空,千千万万只蝗虫,被火龙阻挡,犹如飞蛾扑火,前赴后继,飞入火坑。 两宋的军士,没有一丝阵战的迹象,只是一味在添薪架柴,场面之大,仿佛是要把整个世界付之一炬。 藏王观察细思许久,忽然捶胸跌足,失声道:“天煞我也!” 随从俱惊,“陛下,何出此言?” 藏王神情颓废,手捂着心口道:“蝗虫袭宋之计,乃寡人耗尽心血所出,可堪称完美。只是千算万算,没想到宋军不但早有防备,还祭出火龙应对之法。我吐蕃功亏一篑,真谓是本想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陛下请看!”一随从惊呼,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有一部分蝗虫飞越不过浓烟烈火,便掉头而返,往行宫方向飞去。 “完了!”藏王垂头丧气,“蝗虫折返,已无以为食,这一次,该果树桑蚕等要遭殃,我吐蕃算是彻底被蝗虫毁了。事已至此,回行宫再议!” 骏马驰骋,约摸跑了半程,他们便看见官道之上一大群人高喊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行进,还有人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断加入壮大他们的队伍。 藏王勒马收缰,小声低语道:“不好,流民造反。一旦起冲突,寡不敌众,吃亏的是我们。还是少惹麻烦为妙,寻小路回行宫,召集大军,围剿这些刁民。” 朱仙镇。 杨排风率二十万大军,亲自下到地里,与朱仙镇的居民一起,捕捉蝗虫。 沙漠蝗虫本身有毒,赵楠命北宋州、府各县,焚烧抓到的蝗虫。于是北宋境内,村村点火,处处冒烟,可谓战火连天。 不消两日,蝗虫绝迹。 “公子,”苗小玲道,“我领人几乎察看过我们朱仙镇的每一块地,甚至连大棚里都仔细寻找过好几遍,并未发现沙漠蝗虫的踪迹。” “好!”赵楠道,“管家,传令穆统帅,边界上留下二十万大军,继续昼夜不停焚烧树木,余部与西宋军会合,迅速集结,出兵吐蕃诸部,活捉藏王李立遵。” 百万大军出击吐蕃的消息,风一般传到了行宫,李立遵闻听后立马瘫软在宝座上,惊讶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大……大相,这……这可如何是好?” 哈达回道:“陛下,行宫四周,被造反的老百姓围得水泄不通,想逃回日光城,为时已晚。” “哼!”大将军格尔藐视道,“还不都怪你治国无方,软弱,才导致今日之变?” “敢问大将军!”大相愤怒反驳,“是谁激起民变,难道你真的心里没数吗?陛下令家家户户都按人头分发牛羊过冬,我本已接旨,你却以密切军民关系为名,将旨意讨到自己名下,勒索庄户钱财,朝廷免费给的牛羊,比他们掏钱买还贵,地里又颗粒无收,究竟是谁在逼他们造反,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格尔无语。 “格尔,你好大的胆子!”藏王明白了原委,气得喘气都有点困难,怒拍着桌子道,“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擅自做主,为了区区几个铜板,便葬送掉寡人的大好江山,你真是太愚蠢了,愚不可及,简直不可理喻!” …… 第八十六章 自助餐 “陛下!”格尔也是憋了一肚子气,正没地儿可撒,回敬道,“我是愚蠢,我也承认我不顾大局。但是,陛下你最清楚,那些牛羊怎么来的?还不是我和手下的弟兄们把一年的军饷都进贡给了天竺人换来的?军营里,兵吃马喂,我总不能让将士吃土吧?” “呃……眼下,的确物资吃紧,”藏王无奈,他说不得嘴,只好强行转移话题道,“大相,可有脱困之法?” “陛下,一切后路,均是我们亲手堵死的,就目前而言,军令都传不出去,臣也没有一点办法可想。” “那……寡人就委屈大相一遭,你前往宫门外和老百姓好好谈谈。好言相劝,牛羊免费赠送,分文不取,让他们各自回家等候消息即可,牛羊随后送到。” “遵旨!” 哈达领命走出宫门,先是自我介绍,随后把藏王的旨意复述了一遍,劝大家各自归家。 人群中,站出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众人一看,乃是嘟嘟的阿翁,他拱手道:“大相,小老儿不才,可以说几句话吗?” “老人家,我看你知书达理,熟知礼仪,你叫什么名字啊?”哈达和颜悦色问道。 “小老儿姓李,名德明,穷苦出身,所以并没有字,不敢妄言。” “哦,老人家,有话尽管讲!” “大相,不瞒你说,”李德明拱手道,“来时路上,我亲眼见藏王下马安抚生民,只是毫无诚意。吾儿战死沙场,吾孙年幼,孤儿寡母,如何熬过漫漫严冬?藏王竟然让老百姓回家静坐,飞升极乐。我们心寒不已,才揭竿而起。除非他退位,否则,我们绝不答应。” “不答应!不答应!”众人振臂高呼。 条件谈了一轮又一轮,双方各自有所让步。 正要谈妥当时,紫霞国大军杀到。赵楠令穆桂英、杨排风率军包围了格尔的属下,黄凤仙、萧燕燕率军包围了行宫。 老规矩,暴风的火器营警戒。 “见过公子!”李德明赶忙过来施礼。 “有劳了!”赵楠摆手道,“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免礼。” 李德明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说明民众的诉求。 赵楠当着众人的面道:“你们不是强烈要求藏王退位吗?那就让这位女将军来给你们当藏王,这位老人家做大相,可好?”他指着萧燕燕和李德明道。 众人犹豫,萧燕燕在马上素手轻抬,露出玉腕一段,高举马鞭喝道:“哈达,你可愿在我麾下效力?” “臣愿意!”哈达早就看不惯藏王御下无方,短视残暴的德行,欲择明主,当下双手交叉,紧贴胸部,对萧燕燕深鞠一躬,“以后,您就是我的赞普!” “好!哈达听令,即刻把牛羊干草,送到在场的老百姓手中,三日之后,各家自会免费分到粮食、咸盐、农具、蔬菜等。” 话音未落,哈达等吐蕃民众涕泪交加,高喊“我们终于有救了!”自觉匍匐在地,亲吻脚下的黄土,这是当地人俯首认主的最高礼仪。 谁让他们能活下去,谁就是他们心中最崇高的藏王,他们便会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嘟嘟悄悄拽了拽妇人的衣袖,“娘,阿翁做大相了,什么是大相?能吃吗?” 妇人流着开心的泪水道:“傻孩子,大相就是让老百姓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大相负责把好吃的送到千家万户的手里。” “娘,我们早一点认识阿翁就好了,阿翁每天都给嘟嘟送好吃的,嘟嘟就不用饿肚子了。”嘟嘟懵懵懂懂道。 妇人摸了摸嘟嘟的头,“记住,不管认识的早与晚,阿翁都永远是我们家的恩人,他当了大相,以后所有人都不会饿肚子了。” “嘟嘟不会忘记的。”他乖巧懂事地说道。 赵楠颔首,萧燕燕不愧是一代政治家,果敢绝决,雷厉风行,三言两语,便道出老百姓内心深处的隐忧,获得了百姓的认同感。 有萧燕燕这位老将出马,李德明辅政,哈达归义,赵楠自然是一百个放心,又让萧燕燕随后把萧天佑调过来任左兵马统帅。 萧燕燕开玩笑道:“公子,燕燕我做藏王,你又把萧天佑给我,你不怕我们姐弟独立为王吗?” “当然不怕。”赵楠正色道,“只要你一心为百姓着想,为王又有何不可?我从心底支持你,希望你亲手打造出一个强大富足、不输北宋的吐蕃王朝!” 萧燕燕脸红心跳道:“公子如此信任燕燕,它日定以死相报……” 赵楠无言以对,赶忙找借口离开萧燕燕,简短交代穆桂英、杨排风、黄凤仙,暴风等四人,百万大军驻扎在西平郡,定要随时注意天竺人的动向。之后便拨马返回朱仙镇。 赵楠回到朱仙镇,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萧燕燕坐镇西平郡,有穆桂英、黄凤仙、杨排风这等豪华阵容,更有暴风的火器营助阵,统一吐蕃诸部只是时间问题,上冻以前定能横扫雪域高原。 摆在眼前最大的问题,是穆桂英扫平吐蕃之后,萧燕燕治下的吐蕃直接与天竺接壤,中间少了缓冲地带,随时都可能与天竺发生正面冲突。 天竺人拥有火枪,赵楠才不得不在吐蕃边境陈兵百万,并特意把火器营调过去震慑。 赵楠现在最核心的任务,就是研制榴弹炮和霰弹枪。 只有研发成功,榴弹枪与霰弹枪互补,红衣大炮与榴弹炮互补,在征伐天竺的战场上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何况,天竺人既然发明了火枪,改进版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时不我待,要想减少战争损失,手里就必须有碾压对手的武器。 这一切均表明,留给赵楠的时间不多了,只有短短三个多月。 赵楠交代管家,除了天竺人的事情,余事勿扰,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昼夜研究实验。 岁月流逝,日月如梭。 太平兴国九年。 一年一度的新年钟声,在不知不觉中敲响。 管家端着年夜饭,提醒赵楠道:“公子,紫霞国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来给你拜年来了,都被我挡回去了。” 赵楠诧异,“拜年?今天是什么日子?” “年三十!”管家没好气地道。 赵楠接过管家手里的饺子,不好意思道:“让你受难为了,阻拦兄弟姐妹们拜年,的确是我的过失,他们心里肯定有气,明天休息一天,欢度新春!” 管家道:“这还差不多,要不我也没法向这些家人交代。”管家说着朝他呶了呶嘴,“那是小玲给你做的新衣服。” 赵楠思忖着:又过年了,现在应该是公元984年,甲申年,一月二十六日,明天就是春节了。 这是他穿越大宋的第四个年头,难怪他要仔细算算,精确到了天。 冬季大雪封山,不用担心天竺人会搞突然袭击,因此,北宋、南宋、西宋、吐蕃的皇帝、丞相和兵马统帅等重臣齐聚朱仙镇。 春节。 大年初一。 整个朱仙镇,爆竹声声,焰火此起彼伏,家家户户换上了新桃符,新财神,窗户上也都贴着新剪的囍字、窗花。 正火熊熊燃烧,刘峨和一帮小朋友们都穿着崭新的衣服,围着火焰唱儿歌,玩游戏。 欢聚一堂,聚义厅挂满了红灯笼,节日气氛浓厚,大堂满满当当摆了几十桌,座无虚席,桌子上却只有酒,没有菜。 吃货曹尚飞站起来对大家解释道:“大哥天天忙的晕头转向,钻在书房里不出来,恐怕他已经想不起来喝酒还要吃菜的,也忘了不吃饭肚子会饿的。干脆,今年我们就过一个不一样的春节:过年一大怪,喝酒不吃菜。可好?” 管家道:“曹将军,你在公开场合,故意诋毁公子,是不是想让本御史参你一本?” “大过年的,参人就算了,我看还是罚曹大哥不许吃这顿饭,不许喝这顿酒,就够重了!”黄凤仙打趣道。 “不让我吃饭,还不如参我一本呢!我这皇帝妹妹不好惹,看来,它日我若到了南宋,注定是没饭吃了,”曹尚飞拉着个脸,愁眉不展,转头问穆桂英,“穆王,这可如何是好?” 穆王穆桂英一向不苟言笑,也忍不住开玩笑道:“这简单啊,你喝酒不吃菜,灌个酒饱就可以了,据我所知,醉酒之人是不知饥饱的。”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 赵楠带着几个人进门,径直走到首桌的空位上,道,“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曹尚飞道:“大哥,我没有说你坏话。” 赵楠笑道:“那就证明是你喽!” “大哥,我只说了一句,大过年,你也不给我们准备丰盛的酒菜,他们就要弹劾我,不给我饭吃,还光让我光喝酒不吃菜。大哥要给小弟作主啊!” “尚飞兄弟,众人皆针对你,有道是法不责众,大哥我也爱莫能助了。不过,我倒是想到一个补偿你的法子。” 曹尚飞顿时两眼放光,他很清楚大哥嘴里补偿二字的分量,急吼吼道:“大哥请讲,请讲。” “诸位兄弟姐妹,大家过年好!我首先给大家拜个年。”赵楠说着弯腰鞠躬,然后与大家一起鼓掌祝贺新年。 掌声落。 …… 第八十七章 诗和远方 赵楠摆摆手,示意大伙落座,道:“如今,吐蕃统一,在坐诸位功不可没,又恰逢新春佳节,就在昨日,我已下令,紫霞国的所有人,都重重有赏。绢丝油茶自不必说,牛羊马匹,房屋土地,人人有份。银子,每人千两起步。目的就是使大家后顾无忧,一心一意效力紫霞国,发展朱仙镇。” 大伙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当年一起打江山的兄弟姐妹们,今天都坐在一起共度佳节。我思来想去,觉得没有什么可以奖赏大家的,所以特意精心给大家准备了一份盛宴:自助餐,希望大家能喜欢。”赵楠说罢拍了拍手,外面的一排小姑娘,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个木炭正旺的铜锅,鱼贯而入,把不同的菜品都整整齐齐摆放在四周靠墙的桌子上。 赵楠再次拍了拍手,所有的锅盖同时揭开,各种菜肴的香气顿时扑鼻而来,溢满了整个聚义厅,引人闭目闻香…… “好,大家想吃什么,拿自己面前的餐具过去自取即可。”赵楠话音刚落,曹尚飞便第一个跑到铜锅前,看着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的自助餐大声嚷嚷道:“哇,热气腾腾的,这个菜好吃,这个汤好喝,这个凉菜味道不错,正好下酒。” 桌子上的美食各式各样,有新鲜的扇贝、黄河鲤鱼、螃蟹、虾,当然也少不了点心、西瓜、薯条、比萨、鸡翅、蛋挞、牛羊肉等等。 杨排风则惊叹:“这道菜好甜,看见就有食欲。这个酸辣粉好,开胃!” 大家你来我往各取所需,忙着夹菜盛汤的快乐身影,喧嚣热闹,自有一番情趣。 自助餐,方式新颖,又合胃口,众人难免要多喝几杯,把酒话闲事,长醉不复醒。 席未散,赵楠心中有事,便撇下酒意正酣的众人,独自钻进书房,潜心摆弄枪炮,攻难克艰。 不知不觉中,又十几天悄然而逝。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天晚上,赵楠终于研究成功,霰弹枪、榴弹炮横空出世。 夜深人静,赵楠难掩心中的喜悦,倒了一杯高粱酒犒劳自己。 推门而出,一股凉风袭来,院子的角落,有几堆未完全消融的积雪,他抬头仰望,月亮正圆。 “天上惟一月,院中惟一人。”赵楠随口吟道。 这些年,他熬得住孤独万丈,藏得住星辰大海。沉浸于征战杀伐,除暴安民,忘记了生活还有诗和远方。 回想四年来的日日夜夜,他感慨万千,杯中的高粱酒一饮而尽…… “公子!”管家披着外套,手里端着一盘牛肉,一碟花生米,盘子上还放着两双筷子,一个酒杯,走了过来,放到当院的石桌上,搓了搓手道,“我看你端着酒杯闲庭信步,想必是公子已攻破难关,才有心情出来散步,就特意到厨房给你寻了两样下酒小菜,陪你喝一杯。” “管家,你来得正是时候,”赵楠说着坐到石凳上,自顾自拿起一双筷子,夹了几粒花生米放到嘴里,“好香!你到屋里把酒拿出来,赏月对饮,岂不快哉!” “公子,寇准来拜访了两次,都被我挡回去了,”管家把手里的酒壶放到石桌上,又随手给赵楠递了一个棉花做的软垫子,他自己也垫上才继续道,“他说近几年的上元节你都不在朱仙镇,今年难得一遇,又逢新帝即位,力邀你参加明日的上元诗会,给汴梁城的文人墨客打个样子,告诉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诗词!” 赵楠吃一嘴喝一口,正津津有味,听到寇准想拿他的诗做范文,当下就答应了:“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明天你陪我一起去逛逛汴梁城。” “好的,公子!”管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月下酌酒,风寒酒烈,果然又是一番滋味,痛快!” 赵楠三杯下肚,诗兴大发,起身吟道:“喝酒不问度数,酒后不问去处,人生苦短,帮我倒满,孤独自饮一杯酒,醉到天亮已深秋,寒风伴我三分醉,明月伴我七分愁。” 管家鼓掌叫好:“好诗,好诗!人生不过二两酒,一两心酸,一两愁。”刚说罢,他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跟公子久了,惊诧他自己竟然也能出口成章,悟出人生真谛。 二人在月光下,把酒忆往昔,时而高声谈论,时而哈哈大笑,喝到壶中酒见了底,方各自散去。 晨起,赵楠把霰弹枪,榴弹炮的图纸一并交代给穆桂英,“穆统帅,安排慕容将军照图纸加工,尽快进入实战检验环节,如发现问题,可随时向我汇报。” 穆桂英深知此事重大,关系到紫霞国的命运,也关系到公子心中的千秋大业,半点延误不得。于是郑重点点头,“公子放心,桂英全力以赴,定不会让你失望!” 桂英的身影完全离开了赵楠的视线,他才与管家骑快马离开朱仙镇,直奔汴梁城而去。 到了落霞楼门口,酒保见有客人到了,忙吆喝人牵走马匹,殷勤接待。 贾茗不在酒楼,管家和赵楠近两年也鲜有光顾,无人认识他俩也属正常。 赵楠突发奇想,专门在大堂选择了一个靠窗偏僻一点的位置坐了下来。 离饭点尚早,陆陆续续进来几桌客人,都在品茗闲谈。古往今来,但凡茶楼酒肆,或者人员聚集的场合,话题就避免不了会涉及到时事热点。 这也是赵楠的目的。 听一听民间的娱乐八卦,家长里短,未尝不是一种休闲放松。 附近一桌五六个人,看穿着打扮,官人模样,非富即贵,其中一人小声议论:“张兄,你在开封府见多识广,听说了吗?当今圣上格外开恩,赦韩王赵恒无罪,且爵位官职保留不变,实乃气度不凡。” “是啊,刘兄。”被称作张兄的人附和道,“韩王赵恒年轻气盛,年幼之时便深得宋太祖喜欢,将他养在宫中学文习武,经众多名师指点,文韬武略笑傲群芳,自认为天下第一。所以韩王府几天前就放出话来,上元诗会,韩王必夺头魁,还将借诗会这个平台,广撒英雄帖,摆下比武擂台,与天下绿林好汉一较高下。” 刘兄不无担忧道:“目前,宋太宗尚在牢狱,韩王如此高调行事,不知是福是祸?” 张兄沉声道:“刘兄,皇家之事,向来是深不可测,非常人所能看穿,咱们还是喝茶吧。” 众人莫衷一是,纷纷附和道:“喝茶、喝茶!”。 这桌人端起茶盏,改变了话题。 旁边的管家闻听这个消息,低声道,“公子,你无所不知,我就斗胆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分析一下,还请赐教。” “爱动脑筋是好事,说不定公子我也能获益。说来听听!”赵楠推开茶盏,端正了一下姿势,洗耳恭听。 管家陷入沉思,又组织了一下语言,力求言简意赅道:“既然提到韩王赵恒文韬武略,却行如此不合时宜之事,甚是矛盾,令人费解。他自不是一时兴起,背后必有深意。宋太宗身陷囹圄,遥遥无期,随时都可能遭到杀身之祸。韩王高调炫耀他的存在感,意在警告宋太宗在位时打压过的敌对势力,他韩王赵恒仍然大权在握,活跃在皇宫朝堂,莫要轻举妄动。” “嗯。言之有理,”赵楠点点头,深以为然。问管家,“还有呢?” “还有?没了。”管家一愣,他能分析出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 “试想,仅仅警告暗中的敌对势力,在朝堂上较劲就够了,何必要在民间的诗会上发力?” “公子,你是说,宋太宗他在民间也有仇敌?”管家把手放到嘴边掬成喇叭状神神秘秘地问。 赵楠微微一笑:“就算民间有,他们的手也伸不到戒备森严的天牢里,除非举兵造反,否则绝无可能。” “呃……”管家半天也想不出原因,“公子,还是你指点迷津吧,要不然我吃这顿饭都不香。” “你何时因痴迷悬疑,竟到了不得真相便不思茶饭的地步?”赵楠不由得苦笑着摇摇头,这还是他原来的那个只爱钱的管家吗?眼前爱问十万个为什么的贾如,他都有点不认识了。 他答惑道:“韩王之所以要全力在青楼举办的诗会上拔得头筹,就是要天下的文人墨客看到,他有经天纬地之才;而设擂比武,目的也是广纳天下的绿林好汉。他想通过上元诗会,昭告天下,他赵恒文能安邦,武能定国。” “这……”赵楠的分析一出口,管家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大惊失色,赶紧捂住嘴,半天才以极低的声音说道,“这是要那什么的节奏啊!” “你想,韩王文武兼修,虽年岁尚小,但出头的椽子先烂,木秀于林风必催之这样浅显的道理,他自然是明白的。” 赵楠当然知道他曾经颁布了告诫百官的《文武七条》清心,奉公,修德,务实,明察,勤课,革弊。 均是廉政之举,是赵恒苦心孤诣的安排,也是老百姓们的热切期望。这七条,足以证明赵恒并非是一个纨绔闲散的王爷,他早已具备了一个帝王的智慧。 …… 第八十八章 灯会(上)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说明身后有一支力量,”赵楠沉思,在桌子上比划了一个很大的圆圈,“一支足以让韩王相信,能助他夺回皇位的力量。他权衡利弊再三,有必胜的把握,才会如此行事。你想,当今世界,谁有这个能力染指中原?” 经公子一指点,管家豁然开朗,他全明白了,能问鼎中原之人,除了眼前的公子,他唯一知道的,就只有天竺人了。心说看来这天竺人不简单啊,哪里都有他们的影子。 他没说话,赵楠也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大堂内食客满座,大多是文人才子,他们高谈阔论,话题都离不开晚上这场即将到来的盛大的诗会。老规矩,午饭过后,落霞楼和晁掌柜的狮子楼都会被各府的千金小姐包下,观灯赏月赏诗。 饭菜上桌,二人酒足饭饱,留下饭钱,悄然离开了落霞楼。 天竺人与韩王暗中勾结,这种事极其隐秘,常人自然难以知晓,可这么大的事情,不但瞒过了北宋的皇城司,还瞒过了紫霞国的锦衣卫,这点让赵楠百思不得其解。 赵楠原本是计划去狮子楼,和晁财晁掌柜以及砖坊的赵员外叙叙旧的。韩王之事突发,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于是漫无目的在大街上闲逛,想理一理思绪。 就算是韩王救父心切,因年轻气盛而一时冲动,不计后果,这么做无疑是自掘坟墓,那他的老师李沆,为何不阻止他呢?李沆在宋朝的诸多名相中脱颖而出,被后人称为“圣相”,国之大才,甚是了得,岂能容他胡来而置之不理?还有王旦,此人是李沆的同年,也是一位难得的将相之才,因何也没有出手阻止? 诸多的疑点归拢梳理,得出一个结果,那就是只有韩王府的智囊团队李沆等人全力支持这个计划,才得以在秘密中成行,并付诸实施。 等赵楠想明白这点,已是华灯初上,寇准已在诗会的楼船旁焦急的走来走去,盼望恩师的出现。 赵楠走过去与寇准见过,一同登上花船,共入上宾席。 时隔两年,赵楠再度出山,现身诗会,居中而坐,引起万众瞩目,所有人都大声欢呼,用热烈的掌声欢迎王者归来,他们情不自禁地忆起赵楠昔日的辉煌和曾经的名诗名句。 狮子楼与落霞楼上的诸位千金小姐们,更是欢喜万分,激动的心,微微颤抖的手,持笔墨静坐,期待新作问世。 两年了,她们每逢夏季赛诗会和上元灯会这两个最重大的日子,总是雷打不动地相约守候在这里,就是希望能目睹天下第一才子的风采,在第一时间欣赏到名扬天下的绝句。 很遗憾,自从赵楠缺席诗会以来,就再也没有人能吟出一首打动她们心扉的诗句。 尤其是这位林黛玉般的小娘子,前些日子刚刚成亲,她的官人当然不同意她夜不归家,呆在酒楼看什么诗会。 小娘子则百般央求,宁要官人写一封休书,也要赴落霞楼观灯赏诗。 果然,自古以来,姐的心思你不懂。 她一旁的赵志愿、赵志英姊妹俩,也为赵楠再度登上诗会而激动的面颊绯红,“自君鳌头诗会别,恨无佳作到今朝”,满怀欣喜,尽是期待。 赵志英尤是心如小鹿乱撞,止不住怨赵楠多次错过诗会,痛失数篇传世之作,“初见是惊鸿一瞥,重逢是始料未及,铁马是你,冰河也是你。” 人世间,往往有很多缺憾,昔日婀娜多姿、亭亭玉立的的主持人柳如烟已被新人替换,如今的她不知身处何方何地。 柳如烟,风如刀,雨如剪,红尘如海,风雨红尘湮灭了所有的曾经,也粉碎了所有的美好。 岁月,总是在无声无息中,悄然改变着你我的生活。 赵楠叹!浮云易老,陌路沧桑,容华谢后,山河永寂。 花船上彩旗飘飘,灯笼四面环绕,错落有致,美轮美奂,整个花船在灯光的映照下,河水与月光倒影相交,一派金碧辉煌,赵楠放眼望去,花船上座无虚席,整个码头人头攒动。 诗会,由青楼新的花魁冷嫣然主持。 她身形高挑,袭一身淡雅的锦缎长裙,围着白狐围脖,外罩一件红色风衣,发髻簪着翡翠菊钗,犹如浮云冉冉飘现。 通明的灯火,勾勒出她精致的脸廓,散发着淡淡的柔光,巧笑倩兮间,只觉玉面芙蓉,明眸生辉,她眉黛轻扫,流露出的风情足以让诗会上的男子忘记一切。 诗会正式开始,冷嫣然颔首微笑致意,感谢所有人的捧场。 画轴缓缓展开,它两旁的灯笼一齐点亮,灯光照耀画轴,如同白昼,题意尽显: 情之所钟者,不惧生,不惧死,不惧分离。世间万物,唯情永恒。 赵楠看完题意,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双眸静静地环视四周,看别人索尽枯肠、苦思冥想的各式姿态。 不出所料,有一锦衣华服的公子,略一思索,下笔如有神助,笔走龙蛇,手腕翻飞,一首《蝶恋花》跃然纸上。 据锦衣卫提供的画像,此人正是韩王赵恒。 韩王傲然道:“本王自信,我的这首蝶恋花无可匹敌,必中榜首,请冷嫣然小姐过目,为本王登上画轴,供天下文人共赏之!” 冷嫣然一个青楼头牌小姐而已,亲王光降诗会作赋,这么大的阵仗她哪里见过?别说见过,她连想都不敢想。 寇准身居宰辅高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与亲王相比,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皇室之人,见官大三品,亲王地位超然,人所共知。 冷嫣然迫于无奈,只得点头应允,画轴缓缓落下,韩王的蝶恋花出现在众人眼前: “几度凤楼同饮宴,此夕相逢,却胜当时见。低语前欢频转面,双眉敛恨春山远。 蜡烛泪流羌笛怨,偷整罗衣,欲唱情犹懒。醉里不辞金爵满,阳关一曲肠千断。” 署名:韩王赵恒。 赵楠视线一扫,这首蝶恋花出自南唐词人冯延巳笔下,他已离世二十余载,此人在北宋名气不大,他的诗句自然也就无人知晓,韩王果然是有备而来。 随后释义也款款展开: “从前几度共饮酒,今夕相逢,双眉紧锁凝聚着的离恨,好似春天朦胧的远山。 眼见蜡烛流泪,耳听羌笛发出哀怨,令人千秋肠断!” 什么情况?众人愕然。 此时,多数人的诗词好像还未写完吧?韩王的诗就匆忙誊写到画轴之上了,这就夺冠了?未免太儿戏了。 韩王此首蝶恋花,虽说意境很美,语句真切,但毕竟没有体现出爱情之永恒。 评选过于草率,激起民愤,台上台下一致抗议声不断,他们有一种被人捉弄的感觉。冷嫣然极力解释,却根本没人愿意听,她的声音被淹没在人群的指责声中。 看热闹不嫌事大,韩王一脸幸灾乐祸,好像他十分期待事情搞大搞砸,然后再由他出面摆平,以彰显他无所不能的手段。 赵楠与寇准对视一眼,而后双眸怔怔凝视着韩王一动不动,嘴角散发出一阵耐人寻味的笑意。 寇准会意,起身向台下发泄不满的文人墨客躬身施礼,双手双臂上下轻轻摆动,示意他们安静下来,道:“大家静一静,韩王这首诗只是热热身而已,请大家稍安勿躁,耐心等候评选结果,你们期待的佳作必然会有的。” 众人见丞相出面解释,缄口不语,静候佳作。 寇准坐下,赵楠知道,他与天竺人的战争从现在开始,正式拉开了序幕。 赵楠略一思忖,随手挥毫泼墨,诗文一蹴而就。 冷嫣然接过诗笺,一看入心,二看如梦,再看恍若灵魂出窍,她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心灵在不停地飞升…… “浮世三千, 吾爱有三, 日,月与卿, 日为朝,月为暮, 卿为朝朝暮暮。” 署名:赵楠。 很久很久,冷嫣然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才依然决然让人誊抄到画轴。这一刻,她觉得宁可负了韩王,宁可负天下人,也绝不负此诗。 沉寂两载,赵楠的第一首名作,寥寥数语,如石破天惊,横空出世,随即引发了在场所有人的大爆发。 人们沸腾了!纷纷狂呼不已:“赵楠,赵楠,天下第一才子!” 柔弱如黛玉的小娘子,瞬间觉得即使拿此诗换回一纸休书,也值了! 她含泪解读:“在这浮浮沉沉的世界,我爱的只有三样,日、月和我爱的你。日带给我希望和温暖,月带给我温馨和宁静,而你于我而言即是永恒,你就是我的全部,是我一生的挚爱。” 赵志英热泪盈眶,“卿为朝朝暮暮”,这不就是天下所有的女子都渴望得到的爱吗?永恒的爱! 人心所向,在台上台下众人的欢呼雀跃声中,赵楠这首诗毫无争议斩获桂冠。 此诗现场被抄写,被吟诵,被人推崇备至。 韩王脸色铁青,紧咬嘴唇克制着情绪才没有当场暴发出来。一旁有个人不住地耳语劝解,赵楠定睛看时,一股寒风吹过,忽明忽暗的灯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原来是潘虎。 瞬间,赵楠一切都明白了! …… 第八十九章 灯会(下) 看到潘虎出现在诗会,赵楠暗忖,我怎么把他忽略了? 赵恒之所以能成功避开皇城司和锦衣卫的层层监视,原来是靠潘仁美这颗暗子。 想当年,神仙山一战,赵楠与潘仁美斗智斗勇,用计逼潘帅写下反书,令他败走麦城,宋太宗怀疑潘仁美里通外敌,将其革职,一撸到底,流放他回乡隐居江湖,永世不得出山。 宋太宗布局的这颗暗子,现在被韩王启用,巧妙瞒过了众人的眼睛。 不论韩王府的人到偏僻闭塞的乡下,还是身处乡下的潘家人到吐蕃、再绕道天竺,这些微不足道的因素都会被锦衣卫的情报网忽略掉。 隐秘的潘仁美父子,也就理所当然的成为韩王府与天竺之间狼狈为奸,互通音讯的桥梁。 原来如此。 等赵楠理清思路,第二题诗词的题意已经呈现在画轴之上:词愁、诗痴。 通篇要求只有两个字:愁与痴。一词一诗,可谓言简意赅,乃诗词赋中的极简主义。 敌我已明,赵楠当仁不让。提笔龙飞凤舞,收笔墨过留香,一气呵成。 寇准将诗笺直接递给了冷嫣然,她凝神静气观看,不禁念出声来: 《愁·词一首》 赵楠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痴·诗一首》 赵楠 “一缕清风几丝愁,一滴雨露度春秋,一帘幽梦镜中花,一丝细雨望天涯。” “一抹斜阳映黄昏,一念你人方知深,一见倾心终不悔,一生只等一人归。” 冷嫣然声情并茂,读完久久回味,珠泪滚下脸颊,这一刻,显然她已化身愁女,痴痴地仰望着悬在高空的那一轮明月…… 正搜肠刮肚寻找范文的韩王,闻听此诗此句,心里明白他已经输了,颓然推开纸笔,低头沉默不语,不再做无谓的对抗。 画轴再度缓缓伸展开来,释义一如题目般简约: 愁,怎一个愁字了得! 痴,一生无悔,等你归来! 现场的文人骚客,手抄口诵,已经忘记了欢呼,忘记了鼓掌喝彩,一门心思都沉浸在诗词里,好像再也走不出愁与痴的意境…… 第三题题意缓缓展开:贺新朝。 赵楠下笔如飞,似行云流水,却一反常态,偏离了主题,把新朝描写成了惨烈的沙场。 寇准接过诗笺,先是一愣,便马上释然,知恩师要出手教训这些卖国求荣之徒了,随即转呈给了冷嫣然。 她满心欢喜,当然以为是又一首传世之作,小心接过诗笺,谁知张口只念了一句“杀尽西北百万兵”,便戛然而止,独自在风中凌乱…… 懊恼的韩王正无计可施,忽闻此句,好似一个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又好似一头残暴的恶狼嗅到了血腥味,瞬间变颜变色,对赵楠发起攻击。 赵恒一把夺过来冷嫣然手中的诗笺,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大声吟道: “杀尽西北百万兵, 腰间宝剑血犹腥。 贼寇不识英雄汉, 只管哓哓问姓名。” 吟罢,他直呼:“反了反了!赵楠,你头顶天下第一才子的桂冠,久负盛名,此诗却驴唇不对马嘴。你非但不感恩新朝,还故意把朝廷抹黑成一个杀人成性的好战分子,本王问你,该当何罪?” 一直藏匿在台下暗中观察的李沆,他身着粗布衣服,混杂在人群中,鼻子轻哼一声,自言自语道:“赵楠,你真可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尽管你掌管的雄兵何止百万,此时只怕任谁也救不了你,你一死,天下仍是韩王的!” “太傅,你离帝师仅一步之遥啊!赵楠虽名震天下,但他手无缚鸡之力的软肋终究还是被我们拿捏得恰到好处。”他旁边同样身着老百姓粗布衣衫的王旦附和道。 “是啊!他平日依赖展昭护身,靠穆桂英带兵打仗,今日却仅仅带了一个管家在身边。寇准呢,也是书生一个,也同样白给。这下就轮到韩王大显身手了!”李沆显然是收集了大量有关赵楠的情报,分析得头头是道。 “自作孽,不可活!我们只一心看戏便是。” 多数人这时方回过神来,皆惊诧不已,倍感疑惑,如此之快的反转,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楠云淡风轻道:“本公子情知文不对题,也深知上元灯会吟诗作赋之际,这字里行间的确杀伐过重,血腥恐怖,与当下的宁静祥和格格不入。” “好!果然是一条敢作敢当的好汉。”韩王用力拔出腰间的佩剑,抢过话茬道,“上元之夜你公然写反诗,藐视朝廷,还叫嚣你是英雄好汉,你先问问我手中的宝剑答不答应,看剑!” “哈哈,好戏,好戏连台。”寇准正欲起身出声阻止,坐在他身后的管家贾如拽了一下他的衣袖,制止了他,还让他看好戏。 危险逼近,赵楠本能一闪避开。 台下人看得真切,忙连连惊呼“好险!” 赵志英姐妹更是揪心不已,大气也不敢出,唯恐赵楠有一丝闪失,毕竟和当初赵楠出手打伤自家的护院有所区别,赵恒自幼受名师指点,武功深不可测,况还有宝剑在手。 “韩王,想展示你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经世之才,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百招之内能斩杀我,你勾结天竺之事一笔勾销。反之,旧恨新仇一起算,今天就是你的末日。” 潘虎暗自窃喜,他深知赵楠出手一招致命,但潘虎只能怪他自己学艺不精,为报当初断臂折腿之辱,他便投靠了自幼就喜欢舞枪弄棒的韩王,寻思着今日终于可以一雪前耻了。 韩王暗忖,真是天助我也,苍天有眼哪!父皇,你的牢狱之灾不日可除,孩儿今日定手刃赵楠,为您老报仇! 韩王凝神静气,内力倾注剑锋,手腕挥动,幻化出数道寒光,将赵楠团团围住。 刚才一击,被赵楠轻易化解。这次,出手就是杀招。 外人眼里,几乎是不可能避开的,冷嫣然吓得脸色煞白,不知所措,赵志英姐妹俩当即闭上眼睛,不忍直视。 空气都是紧张的。 赵楠冷笑一声,不再躲避,而是循着剑锋,飞身进入剑阵,与宝剑平行旋转,赵恒顿时失去目标,惊惶收手。赵楠翩然落下,已在他的眼前。 赵恒见剑法剑阵根本奈何不了赵楠,登时恼羞成怒,后退两步,竖起手中之剑,左右画弧成圆形攻击,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赵楠足尖轻点,冲天而起,瞬间就立在了赵恒身后。 “林黛玉”的小丫鬟咯咯笑道,“看把你们紧张的,一个个比韩王还失魂落魄的。” 咦?韩王失魂落魄? 她们一听话茬不对,睁眼偷窥,哇塞!什么鬼?此时不是应该赵楠浑身是血躺在地上吗?怎么成了韩王独自舞剑自嗨? 难道,这是友情比赛,友谊第一?还是排戏现场,拿错剧本了? 良久,台下的人方缓过神来,你一眼我一语评论道:“听说韩王闻鸡起舞,习武不辍,今日怎么了?手持武器与他人空手对阵,甭说伤害了,就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 “我严重怀疑韩王的文治武功只是炒作而已,换成秀才我,大不了也是这样的结局。” “韩王手中之剑莫非是假的?轻飘飘像纸糊的,要不就是他根本就不懂武术。” “诗词不行,剑术还感人。传言上马能战,下马能治,原来是以讹传讹,不学无术,唉……”一时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站在赵楠的角度,他的动作无非是跳跃腾挪,在别人眼里却是光、是电、是一袭飘逸的影子。眼花缭乱看不清,根本无法捕捉,更别提刺中。 还是那句话,赵楠也纳闷,他如何做到的乾坤大挪移,他也不清楚,这是他身上的一个未解之谜,他唯一知道的,逢灾难当前,总能化险为夷。 混迹在百姓中的李沆和王旦闻言,脸上挂不住了,不是韩王无能,是赵楠太快了。 “失策啊,”李沆低叹,“我们的情报有误,才致今日惜败。” “我相信,没人能料到,此子诗词造诣之高无人企及,功夫竟也如此高深莫测,与文武双绝之人为敌,是我们预判的重大失误,不知太傅可有挽回的余地?”王旦安慰一番。 “当然有,不过……”李沆捋了捋胡须,“需要推倒重来。” 说完,他与王旦匆匆离开。 “你……”赵恒仿佛眼前出现了错觉,一改往日的沉稳与风度,惊惶道,“你是人是鬼?” “你说呢?”赵楠眼神凌厉,直逼赵恒,反问道:“你是人是鬼?你是北宋朝廷的王爷?还是勾结天竺人,欲图谋不轨的鬼?” “……” 赵楠沉声道:“你行悖逆之事,反而血口喷人,倒打一耙,诬陷他人,可见你不知悔改,也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 …… 第九十章 角力 “本王胸中自有丘壑,岂是尔等鼠辈能懂?”赵恒虽一向自负,乾纲独断,但他此时执剑,胆已寒,再不敢轻率出手,只得倚仗亲王的身份和气势来支撑场面。 “可笑!你至今执迷不悟,可以想象出天竺人给你的承诺之重,你迷信蛮夷,迷之自信,唯独不信朝廷,你这无根的王爷,还能蹦跶几天,你心里难道没数吗?” 被戳中痛点,韩王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一时间失去理智,挥剑便刺。 “哈哈哈!”赵楠沉声道,“韩王,我奉劝你一句:人生短短几十秋,笑看王爷看不透。自诩手中青峰剑,难平胸中万般仇。救父无能通贼寇,祖宗万代都蒙羞,倘若西风知你意,定会长叹日了狗。原本人间龙凤,你却自甘堕落成人模狗样的杂碎。命丧黄泉,纯属你咎由自取,本公子送你一程。” 言罢,看着韩王慢动作刺来的长剑,避开锋芒,急闪身近前,徒手握住赵恒的手腕,稍着力,剑锋便陡然改变方向,径直刺向他自己的腹部,赵楠趁势助推,一柄长剑插入韩王腹中,剑刃穿过其后背而出。 “你,你敢杀……”韩王慢慢倒下去,话未说完便含恨而亡。 电光火石之间,外人根本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奇怪韩王明明剑指赵楠,三言两语之间,又怎会忽然挥剑自尽? 现场维持秩序的开封府衙役差人,见有人斗殴身亡,忙封锁花船,登台检视,寇准见状,走过去对开封府的官差道:“亡人系亲王,涉及皇室,此案非开封府所能管辖,你们下去只管维持秩序便是,余事本阁会交大理寺处置。” “是!丞相大人。”官差应声下去。 灯会之上,众目睽睽之下,韩王自尽的消息不胫而走。 韩王府。 正在议事的李沆闻讯痛哭流涕,嗓音嘶哑道:“诸位,王爷已故,吾等主仆一场,恩重情深,当继亡人遗志,完成未竟之业。然而,王爷生前所谋千秋之事,却被凶手诬陷是不轨之举,是谋反。一旦皇帝偏听偏信,我们性命不保不说,家人也难逃一死,你们想想,这一切,全都拜那个所谓的天下第一才子所赐,因此,今天他必须死。” “太傅,臣以为,”少傅王旦严肃道,“王爷新亡,面对他人栽赃之语自是无以辩驳,王府下人,注定难辞其咎,会受到牵连。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凶手就在灯会的花船之上,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宰了凶手,为王爷报仇雪恨,再前往天竺搬兵,请他们助力完成王爷遗志。” 事关全家老少的性命,怎能不慎重考虑?韩王府的各位头领一言不发,一时难以抉择,陷入两难境地:不反,会遭受牵连,荣华富贵顿时化作牢狱之灾;反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只能听天由命了。 “现在不是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的时候,”李沆声泪俱下道,“皇帝与宋太宗水火不容,天下人尽知,至今他老人家仍在天牢大狱,沦为待宰的羔羊,何况我们这些小小的谋士亲卫呢?株连九族也极有可能,久拖不决,必遭祸殃,各位快速决断才是上策。” “太傅,我王旦心意已决!”他表决心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情愿追随太傅,举兵救出宋太宗,为王爷报仇。” “好,不枉王爷厚待你我一场。”李沆拭泪,“知恩图报才是君子所为,否则,与禽兽何异?”他依次扫视了一下众人,目光落在了韩王府五卫率的将军胡炜脸上,他当然清楚他们内心真正的担忧是什么,于是故意大声道,“少傅,有一点你放心,我会马上安排人到你府中,通知他们收拾一下,尽快启程前往天竺避祸。” 众人当下心里释然,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只要家人安然无恙,没有后顾之忧,那反了也就反了,搏一搏,乌鸡变凤凰,何不乐而为之? 只有大将军胡炜心里明镜似的。 别看他长得身材魁梧,膀大腰圆,满脸虬髯,肌肤黑黝黝的,形容粗犷至极,他的目光却炯炯有神,闪烁着智慧的光泽。 胡炜神情严肃,暗骂道:你太傅李沆和少傅王旦,怂恿韩王做下了多少缺德带冒烟的事情?今日,东窗事发,你二人自知罪责难逃,便合演了这出双簧,企图煽动府兵府丁一起追随你们谋反作乱,实乃蛇蝎心肠,害人害己。 “胡将军,韩王一向待你不薄,”李沆以玩味的口气,不满道,“怎么?韩王的知遇之恩,提携之情,难道不值得你提刀上阵吗?” “太傅之言差矣!”他拱手揖天,沉声辩驳道,“我胡炜卫率韩王府,虽未明旨,情知韩王府便是东宫,职责使然,敢不用命?更何况韩王于我恩重如山,自当涌泉相报,不劳太傅提醒。” 胡炜话音一转,义正辞严反问太傅,“我五卫率的职责,不仅是护卫韩王的安全,还有忠君爱国的属性,这点,你老人家不会忘记吧?再者,在家为孝子,在朝为忠臣,乃孔孟之道,我胡炜岂能本末倒置,背叛朝廷,卖国求荣,和天竺人沆瀣一气,分裂国土,行以宋制宋之事?去做一个人人喊打的败类?” “……” 一向能言善辩的李沆竟无言以对。 “胡将军,君臣纲常,孔孟之道,不属现在讨论之列,眼下情势危急,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是束手待毙任人宰割,还是背水一战以求得一线生机,将军还是早做决定为妙。”王旦一脸忧虑,不无担心劝慰道。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就眼前的严峻形势来说,胡炜的去留直接关系到胜算的多少。 “我胡炜绝不和你们同流合污,与北宋的老百姓为敌。”他一脸不屑道。 “啪!”李沆把手里的水杯摔到地上,胡炜周围的几个家丁,知这是摔杯为号拿人,顿时一拥而上把他绑的死死的,动弹不得。 王旦亲手摸出胡炜腰里的令牌交给了李沆,冷笑道,“完了再收拾你,不识好歹的东西!给我押下去,扔进密室。” 李沆手持令牌,亲自下令韩王府五卫率和众家丁一万两千余人,手持武器,以收尸为名,声势浩大杀向灯会。 开封府官差见韩王府的卫率到了,不敢阻拦,连忙报给丞相寇准。 赵楠颔首,寇准吩咐道:“闪开一条道路,让他们前来收尸。” 太傅李沆双手持一条白绫,在大队人马的护卫下缓缓走向花船,路过赵楠身边时,他忽然抽出藏在绫下的一柄利刃,全力朝赵楠刺去。 赵楠感知危险,出手格挡,顺势一带,李沆用力过猛,失去重心,一下摔倒在地上,跌了个狗啃泥。 李沆身后的王旦,慌忙俯身去搀扶,他弯腰瞬间,袖笼中的一柄短匕首滑入右手,再次偷袭赵楠。 赵楠伸手握住王旦持匕首的手,稍一用力,王旦顿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向他袭来,他手中的匕首,不受控制般扎向地上的李沆。 “哎哟!”李沆惨叫一声,的肩膀一阵剧烈的疼痛,鲜血涌出,他双目怒视王旦,“少傅,因何扎我?” “太傅!”王旦极尽委屈,“我……”。 “来人,将王旦这个心口不一的家伙给我抓起来!”李沆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指着他气急败坏道。 “太傅,冤枉啊!”王旦有口难辩,气得七窍生烟,哇哇大叫,“赵楠小儿,休得猖狂,输赢并无定论,看谁才能笑到最后!” 王旦谩骂之际,大批御林军包围了花船,王恩高喊:“圣上驾到!” 北宋左统帅杨业,右统帅杨延昭父子亲领御林军喊话卫率放下武器。 闻听皇帝驾临,威震三关的杨老将军领军前来,本就摇摆不定的韩王府卫率,弃械投降,等候发落。 皇帝登上花船,下旨滞留船上的文人墨客各自归家。狮子楼、落霞楼的各府千金,尤其是“林黛玉”及赵志英姐妹俩,见赵楠没有了危险,才松了一口气,也纷纷散了回府。 “公子!”互相见过礼,皇帝感慨道,“当初我饱受迫害,深知流离之苦,念韩王一向并无劣迹,不忍加害,才未夺其一切权力。不曾想……” 皇帝顿了顿,悲从中来,心寒道:“前几日,杨业密奏于我,言说韩王勾结天竺人。起初我还不信,以为像我当初那样,有人落井下石,不听也罢。杨老令公又奏,密报来源于他以前的一个心腹爱将,此人身领韩王府卫率之责,忠勇耿直,绝不会趋炎附势,残害无辜。我半信半疑,正欲核实情况,公子你的消息就到了,至此,我才真正明白了,帝王绝不能有妇人之仁,否则会国破家亡的道理!” 赵楠对杨业拱手揖礼道:“杨老将军,眼下正值用人之际,既然韩王府卫率心地良善,忠勇耿直,还希望您能在朝堂上保举此人,不日兵伐天竺,堪以大用。” “公子慧眼识英才,果然眼力不凡!”杨业拱手还礼道,“臣定全力举荐,不负公子所望。” …… 第九十一章 献计 “有劳杨老将军了。但凡军中有精忠报国的将士,烦请您多费心举荐,朝廷现在急需这样的忠良。” “杨延昭见过公子。”他见父亲和公子的话到一段落,赶忙上前一步施礼道。 “好久未见,杨元帅一向可好?”赵楠拱手,他一向敬重杨家将,因此对杨延昭也是恭敬有加。 “托公子洪福,臣很好。只是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圣上和公子恩准。” “卿见外了,直说便是。”皇帝笑吟吟的看着赵楠道。 “兵伐天竺,臣希望能带兵出征,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既然杨元帅有一颗爱国之心,我当然不会浇灭你的一腔热忱,”赵楠沉声道,“大军不日就会开拔,希望你能为国杀敌。” “谢公子!谢圣上!延昭定不辱使命,不破楼兰誓不还。” “好,明日你带上韩王府的那名卫率将军,一起到朱仙镇。”赵楠嘱咐道。 “末将领命。”杨延昭朗声回答。杨业颔首,他很满意六儿的殷殷爱国之情,拳拳报国之心。 “寇卿,”皇帝沉声吩咐,“由你亲审韩王府变节投敌一案,参与反叛的人,不论是谁,只要证据确凿,材料翔实,定严惩不贷。” “臣遵旨!”寇准躬身长揖。 “平仲,”赵楠看了一眼被包围的卫率,沉声道,“韩王府的卫率,多是身不由己,可酌情从宽处理,至于李沆、王旦等一干意在颠覆朝廷,以天下人为敌的首犯,凡涉及到知情不报的人,应一律从重惩处,以儆效尤,决不能心慈手软。尤其是潘虎,一定要严加审讯,并且尽快差人将潘仁美和潘龙捉拿归案。” “恩师之言,学生牢记在心。”寇准郑重其事道。 “好,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了。再会!”赵楠与寇准、皇帝等人揖别,趁着夜色,骑马返回朱仙镇。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管家就到书房告诉赵楠,杨延昭和胡炜求见。 再说杨延昭和胡炜,听说马上就要出兵征战天竺,二人兴奋的一夜未眠,一大早就纵马前往朱仙镇。 他二人出身军旅,多随军驻防戍边或转战军事要塞,皆是贫瘠苦寒之地,鲜见富庶的城池。总以为天下最繁华的地方,非汴梁城莫属。 他们纵马飞奔进入朱仙镇的地界,才领略到了什么是人间仙境。 初春,汴水河畔,迎春、梅花等竞相绽放,柳树抽出一片片嫩绿,鸭子和鹅尽情地戏水,河水静静东流,炊烟袅袅升起,烟雾升腾,呈现出一副悠然恬静,桃花源里可耕田的景象。 庄稼地里,蔬菜大棚和各色的春花,交相辉映,艳丽而不妖,清幽而淡雅。路两边堆放着人们在大棚里采摘出来的新鲜蔬菜水果,准备运往京城。 到了朱仙镇,一排排工坊有序矗立,巍峨的城墙,古朴典雅的建筑,大红灯笼高挂,彩旗飞扬,宽阔笔直的水泥大道,青砖碧瓦林立的商铺,树木参天,小桥流水,苍古而清秀。 整个朱仙镇缭绕在云雾中,如果不是偶尔会有紫霞军的巡逻人员经过,他俩会误以为这里就是瑶池仙境。 按照行人的指点,经过空旷的广场,路过聚义厅、书院、洗浴等几处高大的建筑,他二人来到了一个略显偏僻,树木掩映下,很不起眼的一幢二层小楼前。 管家贾如早已恭候多时,带他俩到书房拜见赵楠。 礼毕。 “杨元帅,欢迎你到朱仙镇做客!”赵楠吩咐管家上茶,对杨延昭道,“你初入紫霞军,可能会有所不适,毕竟穆统帅的紫霞军和杨家军的治军之道多有不同,这一点,还需杨元帅虚怀若谷,多包容,和睦相处。” “那是自然。末将正好借机学习借鉴一下新的带兵知识和作战理念。” “好,那就好!”赵楠点头道,“求同存异,接纳新生事物,方能淬炼自我,立于不败之地。” 赵楠又向胡炜询问了一些有关韩王府谋逆的细节,他回答:“回公子,不瞒你说,卑职素来耿直,与李沆之流所谋之事向来格格不入,因此一些重要的场合,韩王和李沆等人不仅不会让卑职参与,还会对我三缄其口,严密设防,以防机密外泄。所以,韩王府通敌谋反搞得极其隐秘,卑职知之甚少。” 赵楠手端茶盏不语,轻轻提起杯盖,拨弄着茶盏水面上漂浮的几片茶叶,若有所思。 韩王府故意绕开五卫率的主将,究竟意欲何为? 赵楠不动声色,不再提韩王府之事,只是谈笑风生间,顺便问了一下胡炜家里人的情况,如果家里有困难,可以把他家迁入朱仙镇,这里有最好的书院和环境,可解子女后顾之忧。他回话父母早亡,家中唯有娘子和尚未成年的一子一女三人。娘子在乡下土生土长,故土难离,目前还没有搬迁的打算。 赵楠招呼二位将军用完早点,“今日正好出征前演练,我们前去演武场看看,顺便认识一下紫霞军各位大将军。请!” 管家头前带路,领着杨延昭、胡炜等人,沿街直奔池塘后的土崖,又走了一小段路,一块巨大的空地,铺满了一层细而薄的沙子,虽万马奔腾,人喊马嘶,却没有扬起多少尘土。 众将领见赵楠莅演武场,忙整军集合,迎着晨风升旗,杨延昭随赵楠在帅台就坐,他看着整齐划一的队列同时举手向军旗敬礼,庄严肃穆,心里暗暗钦佩不已,虽说这只是一面小小的旗帜,但它展现出来的凝聚力、向心力和执行力却是无与匹敌的。 穆桂英、黄凤仙和杨排风三位女统帅排兵布阵,三军步履一致,一举一动,严丝合缝,变幻莫测,外人看来则是不辨东西,难识深浅。 杨延朗对紫霞军的纪律严明,指哪打哪,佩服得那是不要不要的,说是五体投地,一点也不夸张。 只是他一看三名统帅竟然全都是小娘子,心里难免犯嘀咕,我北宋堂堂七尺男儿有的是,哪一点输了这些女流之辈?她们这般年纪,如果放在天波杨府,恐怕出门买菜都不会让人放心,即使烧火做饭都难挡一面吧? 可她们却偏偏统领十几万大军,还要征战远方的天竺,这不形同儿戏吗?一瞬间,他感觉到这次请缨出战,多少有点唐突了。 杀伐多年,杨延昭深知沙场无情,血雨腥风,仅靠这几个小娘子布阵搏杀,不知斗到猴年马月,天下才能一统,至于班师回朝,更像是一种奢望。 他面露隐忧,当然逃不过赵楠的眼神,后者道:“杨元帅,此次出兵天竺,还得委屈你和你身边的这位胡将军,在穆桂英穆统帅的帐下听用,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胡炜不语,扭脸看杨延昭表态。他本是杨业的老部下,当初,也是经杨业推荐,才被宋太宗任命为韩王府的五卫率主将,他自然感恩杨老令公,处处以杨家人为先。 “军令如山,末将有令必行,有禁必止。”杨延昭犹豫道,“恕我直言,只是,战场非同儿戏,天竺地处西南野僻,大理烟瘴,天竺山高路陡,常年积雪不化,这两地好像都不适合女子前往作战,还请公子三思才是。” 胡炜点头,表示赞同杨延昭的意见。 “杨元帅,此言差矣!”赵楠呵呵一笑,不以为然道,“你所知的天竺是有偏差的,它并非全是冰雪覆盖,而只有极小的一段边境线与吐蕃雪域相交,它的绝大部分土壤犹如有塞上江南,雪域明珠之称的林芝,不,和工布一样,四季如春,而且还面朝印度洋,不,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杨延昭自自诩常年跟随父帅南征北战,阅历丰富,见多识广,他的眼界远非常人所能及,不曾想公子的话随意一出口,好像他对任何地方都了如指掌,犹如他面前摆放着一副作战地形图一般,说起来头头是道,侃侃而谈。 杨延昭虽然不清楚林芝和印度洋是个什么鬼,但他时至今日,方对天竺国的地貌气候知道了个大概,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一知半解就上战场,此乃兵家大忌,他不由得汗颜。 赵楠向穆桂英、黄凤仙和杨排风她们三人招手,示意她们过来。 “见过公子!”三人齐声拱手揖礼。 “穆统帅,你说一下,征战天竺的构想。”赵楠双手轻点,示意她们坐下说话。 “公子,我的意见是,避开与吐蕃接壤的冰天雪地,大军先拿下大理,穿插大理边境,便直达天竺南部,那里靠近大海,适合大规模作战,海岛附近,也是火器营便于快捷消灭敌人的理想之所。” 赵楠颔首微笑。 杨延昭大为震惊,眼前这个出门买菜都不由得让人担心她会上当受骗的小姑娘,一张口就是惊世之策,安邦之道。此女如此妖孽逆天,莫非,是子房再世,诸葛重生不成? 良久,杨延昭回过神来,问:“公子,此计甚妙。只是,大理乃属烟瘴之地,父帅部下在此地多有损失,在无任何征兆的情况下,一不小心就会无缘无故丢掉性命,大理被父帅称为绝地,该如何破解?” …… 第九十二章 演武 杨延昭心有余悸,又补充道:“眼下,但凡提到大理,将士心中最怵的,便是困扰多年,无法逾越的乌烟瘴气,瘴乡恶土,瘴气缭绕的穷乡僻壤,深山老林,成为北宋将士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 赵楠仍微笑不语,双眸直视黄凤仙,示意她也说几句。 “公子,”黄凤仙面如止水,波澜不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穆姐姐深知公子一统天下之意,早前便派出多支人马跟随商队四处打探。其一,大理人烟稀少,毒虫蛇兽遍地,又逢此地常年炎热,且多处于雨季,大大加速了瘴气的产生,森林覆盖,难以挥发,所以烟瘴丛生。” “其二,瘴气的大量堆积,渐渐形成了大范围地区浓雾笼罩的现象,大理就成了烟瘴之地。凡树木繁盛之地,忽有一股香味扑鼻,即是瘴气,断不可闻,以免丢掉性命。” “嗯,嗯嗯!” 杨延昭不住地连连点头,他今天算是真正长见识了,困扰父帅多年,就连大理当地人面对瘴气都束手无策的这个难题,原来成因如此简单。 他定睛仔细打量凤仙,眼前这个美貌似天仙的小娘子怎么如此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咦!他忽然失声道,“这不是南宋皇帝陛下吗?恕外臣眼拙,杨延昭见过陛下!”他说着忙起身躬身揖礼。 “杨元帅免礼。”凤仙挥挥手,不以为然道,“朕如今也是紫霞军的一员,此次征伐大理天竺,与子同袍,以后便是袍泽,自不必拘于虚礼。” “排风,不如趁热打铁,你也来说几句。”赵楠笑呵呵道。 “排风见过少主!”她微微躬身,对杨延昭施礼道,“多年不见,少主一向可好?” 等等。 少主? 杨延昭一时懵圈,此话如何说起啊!紫霞军的副统帅,大将军,怎么会称呼他这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为少主?这个称呼,不是只有在天波杨府的家里独有的吗? 他疑惑不解,下意识窥视四周,确定这是紫霞军的演武场,而非汴梁城的天波杨府无疑。 “少主,排风本是天波杨府的下人,管烧火做饭的丫头。我本是个孤儿,蒙佘老太君收养,赐我主姓,所以姓杨。我自幼爱舞枪弄棒,闲暇之余,常爬墙头偷学少主们习武的一招一式,也曾多次承蒙少主不吝指点,大有进益,排风方有今日之幸。” “噢,原来如此!那……”杨延昭大脑宕机,还一直在重启中,有些程序错乱,不知所云。 “排风贪玩,一日偷偷溜出杨府,正逢诗会之上公子说《狄仁杰断案》一书,本想进去凑个热闹,不料听了一段便沉迷案中,直到诗会结束,人们散尽。我听性正浓,急于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便不管不顾尾随公子到了朱仙镇,公子将我留下,跟随穆姐姐学习兵法武艺至今。” “噢,噢!……”杨延昭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不住地点头。“排风,你离开杨府,一别就是几年,可想回去看看?” 黄凤仙笑着插话道:“杨元帅,你有所不知,她和我一样,如今身为西宋国的皇帝。在朱仙镇,在紫霞国可以随意走动,不拘礼节,但她若要到杨府拜访,可能要惊动北宋皇帝陪驾才是,那就属国事了。” 杨延昭闻听又是一个大国皇帝,唬得一惊,不由得再次对杨排风躬身揖礼,“外臣杨延昭见过皇帝陛下,刚才冒昧,一时失言直呼陛下名讳,冒犯之处还请陛下赎罪。” “无妨,在朱仙镇,你我乃是袍泽,并无皇帝。少主平身。” “谢陛下,末将回朝后,一定奏明圣上,请鸿胪寺与西宋磋商,早日请陛下回杨府一探。” “好,排风静候佳音。”说着话锋一转,“这几日,穆姐姐已经安排瘴气应急演练,我恰巧负责这一块儿。应对瘴气,早有预案。” “其一,用瓷瓦有锋者,或刺额上、或刺眉丛、或刺两手膊、出血一盏即解。” “其二,凡有瘴气之处,饮食不可过饱,每日须饮高度高粱酒数杯,不饮酒者亦强勉饮之,可辟瘴气。” “其三,瘴气可以通过燃烧雄黄、苍术来驱除。瘴气未尽仍有残留时,随身携带湿毛巾捂住口鼻即可。” “不怕诸位将军笑话,”杨延昭感叹道,“末将到了朱仙镇,方知天外有天;到了紫霞军,方知人外有人;到了演武场,方知才疏学浅。千百年来,瘴气祸乱人间,从未有谁能真正降服这个恶魔。而今,穆统帅及早筹划,应对得当,也解了父帅之忧思,请受末将一拜,从今往后,延昭甘拜穆统帅帐下听令,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杨元帅言重了,”穆桂英伸手虚扶,道,“天地轮回,晦极生明,天下一统,世界大同。为了这个伟大的目标而聚在一起,无须分彼此,只管同心戮力也就是了。” “穆统帅志向高远,胸怀天下,延昭受教。”他谦恭施礼道。 赵楠见杨延昭心悦诚服,目光转向站着他身后的胡炜,开言道:“胡将军,你有何要求,不妨说来听听。” “公子,穆统帅,”胡炜踌躇,恭声道,“卑职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浴血奋战,效力朝廷,斩获军功,封妻荫子。无它。” 赵楠赞道:“好样的!天竺人屡屡挑衅我南宋、北宋,亡我之心不死,正需要胡将军这样的英雄好汉抗击敌寇,守护江山社稷。穆统帅,像胡将军这样有担当的热血男儿,当委以重任!” “桂英明白!”她恭声回道,“禀公子,收到暴风将军的传信,西宋国的火器营已扩充部署完毕,武器也全部升级换装,完全具备了抵御天竺人来犯的能力。” “好!既然西宋的火器营能够独当一面,命他们火速前往吐蕃驻守,”赵楠沉思着,是出兵天竺国的时候了。“同时传令驻扎在吐蕃的暴风将军,西宋的火器营一到,马上换防,他率原班人马先行一步赶到大理国边界。随后,令南宋萧天佐率二十万大军,令西宋杨延朗率十万大军,十五日后赶到边陲重镇黎州集结。切记,许慢不许快。提前一天到达者,重罚。穆统帅,你亲率朱仙镇十万大军,携带红衣大炮等辎重,明日启程,到达边境后,交给暴风即可。” “得令!”穆桂英领杨延昭、胡炜欲离开。 赵楠补充道:“且慢,对付瘴气最有效的一个办法,那就是火烧,这也是我特意调拔西宋十万大军前往的目的。一旦敌人利用熟悉瘴气分布的优势,逃进的深山老林和我们藏猫猫,这十万大军就专门负责拣柴火,进行围山火攻,减少我们误入别人圈套而造成损员的可能。” “山里处处皆是树木,何须派十万大军拣柴呢?”胡炜不解其意,好奇地问。 赵楠微笑,轻轻挥一下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穆桂英解释一下。 杨排风恭声道:“既然穆姐姐安排我负责应对瘴气,还是由我来解释一下吧。胡将军定是生于北地,长于北地,不了解雨林环境。用公子的话说,就是热带雨林,常年湿热,尤其是夏天,几乎每天都会有雨,火攻,根本没有可能。现在是初春,雨水相对来说较少,才需捡柴引火。” “哦,我懂了,一旦火着起来,瘴气什么的就随大火一起了账了。”胡炜拍了拍自个儿的脑瓜,随即竖起大拇指,“妙啊!” 赵楠离开演武场,又到新建的兵工坊,与慕容宫、石开、铁牛等将领观摩了一下榴弹枪、榴弹炮的实际效果。 实测射程、爆炸范围、伤害等值均达到了设计要求,赵楠方放心回到书房,与管家一起收拾行装,预备出发。 第二天,赵楠随十万大军开拔,一路朝西南行进,天气越发的暖和起来。 由于提早出发,时间充足,赵楠一路上看风景,访风情,白云悠悠,绿草茵茵,河水潺潺,仿佛不是去打仗,而是踏青一般悠哉悠哉。 大理国。 羊苴咩城,大理国都,又名叶榆,因为拗口,当地人为方便交流,更愿意称呼其为紫城。 皇家园林垒翠园。 群臣席地而坐,各自脚前放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绣锦小餐布,上面堆放着烤肉、水果。他们正在大快朵颐,饮酒作乐。 “圣上!”丞相稀世珍拱手道:“刚刚得到密报,据可靠消息,紫霞国发四十万大军,欲伐我大理,还请圣上示下!” 大理皇帝段素顺闻言鼓掌大笑:“爱卿,量也无妨,只管饮酒便是。天竺人的火枪举世无双吧,还不照样被我们的段誉段都统在深山来里吊打?损兵折将,死伤无数,再也不敢来犯。天竺人尚且奈何不了咱们,何况徒有其名的紫霞国呢?喝酒,喝酒!来,举杯。” 丞相稀世珍闷闷不乐的举杯做了个样子,小酌一下,仅湿了湿唇。 他心犹不甘道:“圣上,上次大破天竺火枪军,是因为段都统借力瘴气,引他们自陷绝境,不攻自破。此次,臣闻听紫霞国乃有备而来,并且准备了充足的解药,无惧瘴气。” …… 第九十三章 段誉 “解药?徒有虚名而已。”皇帝哈哈大笑,手撕一块烤肉丢入口中,杯中酒一饮而尽,心满意足地摸摸胡须,边咀嚼边嘲笑道,“千百年来,我们的先祖世世代代绞尽脑汁,付出了极大的生命代价,也未获破解之法。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弹丸小国,朕听说只是一个小镇甸而已,多是装装样子,唬唬人,小国用以自保的伎俩罢了,不足为虑。” 丞相闻听,心下释然,大慰。 他惬意地啜一口酒,换了一种比较随意的坐姿,道:“圣上,在无量山上闭关修炼的段都统,臣闻听他身兼数种武林绝技,其中包括一阳指、六脉神剑、凌波微步、北冥神功等多种绝技,全都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顶级武功。这些武功,随便学会一项就能独步武林,结果段誉竟然全都学会了。这些传闻,不知是否属实?” 听丞相问及段都统的传奇绝学,群臣不约而同都放下手里的酒杯,聆听圣意。 皇帝环视众臣,沉声道:“段誉出身皇室,天资聪颖,武学天赋极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不管什么武功,一学就会,绝对是武学天才。尤其是六脉神剑,随意一脉,都能独步天下。段誉不仅身兼数种顶级武功,而且内力雄浑无比,可说得上震古铄今,并世无二。更厉害的是,段卿这次闭关,还苦研凌波微步,连走路都能增加内力。此外,段誉还吃了莽牯朱蛤,有百毒不侵的属性,因此,他穿行在瘴气中,犹如晨起呼吸新鲜空气一般平常。” 群臣听了个个瞠目结舌,世上竟有如此高人?这还是人吗?简直是降龙罗汉下凡啊! 丞相感慨,“苍天有眼,厚爱我朝。段都统有幸生在我大理,若是降生他国,后果不堪设想,只怕我大理危矣!” 众臣纷纷附和:“是啊,实乃皇恩浩荡,社稷之幸啊!” 有段誉神功护国,朝廷自然是高枕无忧,丞相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君臣间推杯换盏,承沐皇恩,其乐融融,御花园内,一派祥和盛世的景象。 赵楠逍遥几日游,不紧不慢来到了大理边陲重镇黎州。 一条河隔开了大理与北宋,两国以河为界,划水而治,此河名唤沫水,它便是后世名扬天下的大渡河。 管家左瞅瞅,右转转,不解道:“公子,此地两岸高山,一河怒水,惊涛澎湃,石走雷奔。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不利于大规模展开作战,因何选择这里集结?” “说的好!”赵楠幽默诙谐答到,“段素顺也是这样想的。因此,我们一路走来,才没有发现大理军队的踪迹。” “发现了又如何?”管家大咧咧道,“不提火器营,我四十万大军碾压大理任何军队,无人能敌。” “非也!”赵楠沉声道,“试想,当初若我们依靠火器营拿下辽国和西夏,斩尽杀绝,何来的四十万大军?灭了大理军队,谁来守卫咱们战后的成果?说到底,保家卫国终究还是靠人,发展国力,也需要人丁兴旺。这是其一。” “其二,大理国不但占有居高临下的地缘优势,且盛产战马,是个强大的对手。我们的兵马极易因温差过大、髙原反应、水土不服、烟瘅毒气等原因大规模非战斗减员,陷入不战自困的绝境。所以,我们不能急行军,要将士缓慢适应高原气候,逐步适应高原水土,尽量保持体力,使用热气球飘过对岸去即可,完成我们的体质从中原到高原,由富氧到缺氧的过渡。” 原来如此,公子作战思维严谨,防范意识超前,管家再次深深折服。 “其三,大理国拥有众多乌蛮军队,乌蛮是南方的游牧民族。左右佩双刀,喜斗好杀,即使父子兄弟之间,一言不合,便兵刃相见。遇战,则视死如归。乌蛮善于骑射,尚武轻死,战力极强。” 赵楠看了看管家,视线转向磅礴奔流不息的沫水,娓娓道:“大唐兵多将广,军神战神云集,都不敢轻易与大理言战。那时候,大唐称大理为南诏,皆因天宝一战,大理杀虏大唐将士二十余万,成为大唐历史上的耻辱。大唐作为前车之鉴,为避免不必要的损失,我选择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沫水为突破点,避开与大理军正面交锋。” “公子!”管家叹服道,“我原本以为,打仗只需兵器领先,实力碾压即可高枕无忧,率兵打仗只管进攻便是了。不曾想,你的一番话,却讲出这么多弯弯绕绕,看来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大将军,尚需综合考虑太多的因素,难,太难了!” “兵者,谋为上!”赵楠微笑,“成败,由谋者的眼界所定。简单粗暴,一味强攻,则损兵折将,元气大伤,败绩十有八九。” “受教了!我需要向您学习的地方还有许多。”管家再次受到公子睿智的启迪,郑重其事躬身揖礼。 “你我之间,何须外道,如此就生分了。知无不言才是。”赵楠拍了拍管家的肩膀。“走,去前面不远的金口河大峡谷看看。” 主仆二人沿河而上,重叠叠的山峦上,绿树成荫,飞瀑跌宕,各种山花野草争奇斗艳,形成一道道绚丽的风景。 忽听涛声震天,飞流大峡谷的沫水变成了一条咆哮着吐水的苍龙,脚下的河水像雷声一样拍打着河岸,声音的冲击震动了整个峡谷。 转过峡口内的峭壁,管家登时惊呆了:宽阔到仿佛不可逾越的沫水河面,此时呈现在眼前的,竟是绝壁深涧一线天的奇观,两岸窄如刀缝,他甚至有种一跃而过的冲动。 “公子!此地果然深幽莫测,云遮雾挡,地形隐蔽,可谓人间仙境啊!我有一种错觉,隐隐约约觉得这便是世外高人隐居之所吧?” “管家,你命人通知穆统帅,速来此地。”赵楠答非所问,岔开话题吩咐道。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穆桂英步履轻盈,在黄凤仙的陪伴下,有说有笑,来到一线天。 礼毕。 “公子,此地果然是运送辎重的绝佳之选,我马上命人将备好的铁链木板运过来,搭建桥梁,红衣大炮先行渡河。” “好。命大军就地驻扎,明日三更造饭,五更出发。” “得令!”穆桂英、黄凤仙转身下去布置详细方案。 “公子,我以为你闲庭信步,游山玩水来欣赏对岸异国的景致,原是为车马筹划行军路线而来,可谓鞠躬尽瘁,忧国忧民啊。”管家再次感叹不已。 “大理平定之日,未尝不可游山玩水,犒劳一下自己。”赵楠道,“大理的国都紫城,东临洱海,西倚苍山,北至桃溪,南至玉溪,一水绕苍山,苍山抱皇城的醉美之都,值得一游。” 管家抱拳道:“公子,一言为定。我相信朝发夕至,你我很快便会站在苍山之上,俯视洱海风光。” 赵楠笑而不语,目视沫水陷入沉思,不知他是否想到了后世那两场闻名遐迩的强渡大渡河战役。 一场是太平天国的翼王石达开,兵败大渡河的全军覆没之战;另一场则是一战成名,红军长征时着名的飞夺泸定桥之战。 且说萧天佐带二十万骑兵行进,南宋草肥马壮,战马撒蹄如飞,三五日便黎州在望。 只因公子之命不可违,只好放慢脚步,逐鹿追兔,打发时光。 “统帅,”帅帐中,刚狩猎回来的偏将风花雪不解,道,“自古以来,行军越快,越能抢得先机,占尽地理优势。而今,我军反道其行,不知何意。” “呃……”萧天佐双眉紧皱,沉思道,“不瞒你说,本帅也是奉命行事,不知所云。不过,以我对公子的了解,其中定有蹊跷。” 正商谈间,一斥候进入帅帐跪报:“禀统帅,寥若晨将军率其部下若干,分两路下马围猎马麝、岩羊。围猎马麝者,虽步缓地平,多人出现头晕,呕吐,胸闷,呼吸困难等症状。围猎岩羊者,则山高坡陡,多人心悸、耳鸣,手脚麻木,意识模糊,出现幻觉等各种症状,更甚者,似有性命之忧。” 萧天佐闻报大惊,急问:“可曾传军中的郎中瞧病?” “回统帅,瞧了。”斥候拱手,“郎中无解,言说他也不曾见过此病。只是说据古书记载,南蛮多有此症,发于高山地带。” “我明白了!”萧天佐灵光一闪,猛地一拍大腿,“公子再三强调,行军要放慢从缓,宁迟毋早,意在大军适应高山地带的环境,预防此症发生啊!” 偏将风花雪闻言恍然大悟,道,“公子早已料到高山之症,才特意要大军缓慢行军,真乃神人是也!” “不过,既然公子没有专门交代应对之法,想来不会有大灾大难。”萧天佐沉声道,“传我帅令,即时起,任何人不得疾步快跑,鉴于此症山越高越致命,任何人不得狩猎。染病的将士,抬回营帐休息,速派人寻找当地郎中,求医问药。” 斥候得令下去。 此后几天,萧天佐谨遵公子军令,强力约束部下,静候赵楠及穆统帅到来兵合一处。 …… 第九十六章 对战 “哦,还有此事?” “正是。”老管家回道,“陛下一再叮嘱老奴,王爷出关,一定要及时禀报于你,前往石洞寺见驾。” “嗯……莫非,”段誉陷入沉思,闭关前,无为寺天竺僧人曾试图说服他,欲助他夺取皇位,条件是利用他的绝世之功,对付北宋一个叫赵楠的人。但段誉一向贪恋神功,志不在皇权,断然拒绝了天竺人的好意。 天竺僧人不悦,便调集大批火枪军欲灭掉大理国,借以教训段誉的不听招呼。 大理是段誉土生土长的地方,当然不会袖手旁观,更不会坐视不管,于是率人在腾冲府及麓川一带,凭借深山老林里的瘴气和他非凡的身手,硬是将天竺人的火枪军杀得片甲不留。 皇帝闻知,对段誉感激不尽,封段誉为都统,统领大理国二十万大军。 段誉不感兴趣,几番推辞,皇帝坚持不让,他也就默认了都统这个身份。 天竺僧人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知他痴迷武功,便不知在何处搞来一本秘笈,郑重其事交给他,说修习此功,需要有缘人方能悟透玄机,一旦修成,世上再无对手。 这一招果然有奇效,一下命中段誉的七寸,使他欲罢不能,答应若能突破此功,定替僧人杀掉北宋赵楠,献上首级。 因此,他一出关,就急于回紫城的无为寺,找僧人打听赵楠的下落,完成之前的承诺。 “莫非……莫非是天竺人有变,要趁我闭关之时灭我大理?若真是如此,我岂能饶他?”他一路上寻思着,随老管家来到了石洞寺。 皇帝闻讯,大喜,泣告百官:“段都统出关正逢其时,可见皇天在上,我大理命不该绝也!” 整个家国命运,系段誉于一身,可以想象他在大理国的威望之盛。 “陛下,山高路远,何须亲往无量山一趟?有事段誉自会回宫领旨。”他说着躬身揖礼。 “爱卿,一言难尽。坐下说话。”皇帝命人赐座,详细说了一遍紫霞国攻城略地,建昌、会川二府尽失之事。 “紫霞国?陛下,臣潜心研究武学,印象中好像未曾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国家,还望明示。”段誉竭力思想,始终对不上号。 “爱卿,难怪你从未听过。紫霞国乃弹丸之地,一个小镇而已,不值一提。只是不知何因,所有人都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秘小国知之甚少,当然也包括朕,无论撒出多少暗探,有用的消息始终刺探不到。据闻,外界只知道紫霞国位于北宋都城四十里外的朱仙镇,她的缔造者是一个年轻的公子,名唤赵楠,仅此而已。” “哈哈哈!” 段誉闻言大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陛下,臣正在全力寻找这厮,欲取他首级。他竟然亲自找上门来,这倒省了我不少事,臣这就调集兵马,杀个回马枪,夺回我大理丢失的城池,提他的人头来见陛下。” “爱卿果然胆略过人,英勇非凡。你这一去,定然马到成功,”皇帝欣喜万分,嘱咐道,“只是爱卿刚出关,有所不知,此贼甚是骄横,不知使了何种雷霆手段,竟纠集起南宋、西宋和紫霞国三路兵马,共计四十万大军,所向披靡。爱卿小心防范才是。” “无妨!风云诡谲之时纵横捭阖,一向都不靠谱。三国为确保自身利益各怀鬼胎,必是一盘散沙,一群乌合之众。我大理将士,正好相反,一心护卫家园,誓死效力朝廷,他们将会像一把尖刀一样直插敌人的心脏,打掉敌人的嚣张气焰,消灭来犯之敌。”段誉说的慷慨激昂,分析的也头头是道。 “嗯嗯,言之有理。”皇帝频频点头,“朕在南涧县静候佳音,希望捷报早日传来。”他扭头对一直伴驾的稀世珍道,“丞相,代朕送大军出征!” “臣稀世珍遵旨! 大理。 紫城。 皇帝弃城西逃,卫戍皇城的羽林军,也随护驾的六府、四郡、四镇、三十七部等精锐之师一同西行。 紫城,虽然老百姓依然安居乐业,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座空城,毕竟没有一兵一卒守城抵抗。 赵楠坐在皇宫的龙椅之上,思索着由谁来治理大理国合适?想了许久,才猛然想到赵霞,至少从目前来看,赵霞是最适合的人选。 拿定主意,他让管家传信给展昭,知会皇帝赵廷美,让郡主尽快起身来大理登基帝位。 赵楠刚吩咐完,锦衣卫来报:“禀公子,城西百里外发现大理军的踪迹,约二十万大军,正快马加鞭朝紫城方向赶来。” “嗯,”赵楠点点头,“再探。” “管家,传令穆桂英,大军在城外应敌,切记不可轻敌。” 管家应声离开皇宫,到驻扎在城门外的帅帐传令。 穆统帅正召集凤仙、排风、暴风、萧天佐、杨延朗、杨延昭等诸位将军商讨西征路线及抵御大理军作战方案,见公子的命令已到,便摆阵迎敌。 马蹄声震天动地,尘土飞扬,大理军纷至沓来,双方对阵。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穆桂英身披战甲,英姿飒爽问道。 “我乃大理的闲散王爷段誉是也!小娘子又是何人?不安心呆在绣楼侍弄女红,对镜梳妆,却抛头露面来挡我去路,何也?”段誉嘴里说着,心里却暗道,此女绝世容貌,竟比王语嫣还要靓上几分,今生今世,不知谁才有福消受,让我好生嫉妒。 “原来是王爷!”穆桂英脆声责问,“既是王爷,理当知书识礼才是。古有女娲补天,近有武曌立国,西宋、南宋,吐蕃也皆是女皇治理天下,本帅穆桂英挡你去路,你不认为天经地义吗?” “哟呵!一个温柔似水的小娘子,张口就来这么多歪理邪说,”段誉气急而笑,“那本王再问你,紫霞国兵伐我大理,夺我城池,就算你巧舌如簧,这一点你该如何解释?” “王爷还真是个忧心忧国之人!”穆桂英嘲讽道,“大理国的前朝南诏国,唐朝时屡屡反叛,恩将仇报,硬生生拖垮了唐朝,心思缜密的王爷不会不知道吧?我紫霞国及时出手,以绝后患,你觉得有问题吗?” “小娘子!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段誉愤愤道:“你拿前朝之事,来推罪本朝,这是什么逻辑?也太牵强了吧。” “王爷,据我所知,那个痴迷武功,不问政事的段誉就是你吧?天竺人勾结西夏、吐蕃,志在图谋中原,此事,你一问便知。天竺人拥有强大的火枪军,凭什么会与大理相安无事?俗话说,弱肉强食,你真的以为天竺对大理大发慈悲吗?这点,你心里有数吧!天竺人许诺了什么,大理朝廷又承诺了什么,恐怕你得去问你的陛下了。” “这……”段誉一阵心惊,暗忖,真是大白日见鬼了,如此隐秘之事,她是如何知晓的?他早就知道天竺人动机不纯,先是承诺助他登上皇位,又赠与秘笈,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心里一清二楚。 “如果谁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那他才是最大的傻子。”穆桂英提点道,“你大理干的龌龊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爷以为呢?” “哈哈哈!” 段誉词穷,尬笑:“本王潜心研习武功,只醉心于秘籍,其它一概不闻不问。你这小娘子退兵倒还罢了,否则就只能靠实力说话了。” “那是自然。没有实力,本帅何以扫天竺,平天下!” 话已至此,无需赘言。 杨延昭请令道:“统帅,末将请求出战。” “杨元帅小心!” 杨延昭拍马过去,手持芦叶枪杀将过去。 杨家枪招数灵活,变化莫测,一时令段誉难以招架。 段誉只限于招架,并不急于出手,不多长时间,就悟透了杨家枪的奥妙,领会了它的精髓。 段誉“武痴”的盛名,绝非浪得虚名,他手中的六脉神剑,顿时化剑为枪,使出杨家枪的招数,对付杨延昭。 在场最为心惊的,要数杨延昭和杨延朗莫属。 这是什么操作?杨业杨老令公使一把金枪,征战沙场数十年,才磨砺出一套神出鬼没,无以匹敌的杨家枪。顿时就被人家学会了还拿去用了,你说气不气? 遗憾的是,这套斩敌无数,鲜有败绩的杨家枪,在段誉面前简直是狼狈不堪。 段誉不但轻松化解了杨家枪,还用杨家枪反杀杨延昭。后者对招式稔熟于心,奈何却远不及段誉的攻击速度,招架不住,渐渐落败。 奇才?鬼才?用你的招数打败你,可还行? 杨延朗见六弟被自家的枪法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满腔怒火,手持朱缨枪,拍马入阵,战到一起。 以段誉现在炉火纯青的功力,加一个杨延朗犹如空气般,毫无感觉。 掌中一口五金折铁刀,有万夫不当之勇的萧天佐催马入阵去救,他的一身硬功夫,向段誉尽力一劈,像击打在棉花上,顿生出一种有力无处使的疲惫感。 三人战段誉,竟毫无胜算。 …… 第九十七章 过招 此时萧天佐掌中一口五金折铁刀出击,三人围住段誉,转灯儿般厮杀,双方将士都看呆了。 有万夫不当之勇的萧天佐,他的一身硬功夫,向段誉尽力一劈,却像击打在棉花上,顿生出一种有力无处使的疲惫感。 三人激战段誉,竟毫无胜算。穆桂英示意杨排风、黄凤仙二位大将前去助阵,她则不错眼地观察段誉的招数,试图从中找出破绽。后却发现此人似乎根本没有路数可言,他只是凭借浑厚的内力与变态的速度见招拆招而已。 敌快我慢,再多的人参与围攻也无济于事。 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那是泛指绿林中武艺不相上下的英雄好汉。 段誉武功造诣之高,远远超出绿林好汉的范畴。与他对阵,犹如虎入狼群,更像是彪形大汉拳打养老院,脚踢幼稚园,无人能抵挡住。 当然不能袖手旁观,穆桂英命暴风待命警戒,手持梨花刀,纵马飞入阵中。 段誉与穆桂英一过招,他感觉一股绵绵不绝的内力袭来,直压肝胆,似有五脏六腑俱碎之痛,忙施凌波微步闪避。 穆桂英自幼受师傅黎山老母传授神功异能,当然不惧段誉的六脉神剑。 段誉心下窃喜:很久未遇到过拥有如此纯厚强劲的内力之人了,若将此功力据为己有,便能立竿见影把他的修为提升到一个更恐怖的境界,还免去了他需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闭关修炼几十年,才能达到这个高度的面壁之苦。 欲获此功,不要一万天,不要一千天,只需一眨眼,岂有不乐之理? 段誉暗运北冥神功,顿时一股清纯强大的内力涌入,他的功力呈几何级倍增。 穆桂英何等聪颖,感知内力流失,大惊失色,忙收回梨花枪,拨马回阵。 管家见状,直呼“好家伙,好家伙!不得了啦。”紫霞国最有实力、最豪华的阵容全都顶上去了,都难敌一人。此人也太变态了吧?难怪公子多次警告他们不可轻敌,原来是对形势早有预判。想及此,他忙翻身上马,一路快马加鞭直奔皇宫禀报公子。 段誉怎会轻易放弃这个百年不遇的良机,当下丢开凤仙、排风、杨延昭等人纵马去追。 暴风见统帅不敌,下令火器营用火枪狙击段誉。 几百支火枪同时开火,段誉感知危险,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腾空飞翔。 暴风心道,这是什么武功,竟如此逆天?几百支火枪都奈何不得。 他下令,所有三千支火枪,分上中下三个方向同时开火,压缩段誉辗转腾挪的闪避空间,让他无处可躲无处闪避。 一时火枪齐发,子弹呼啸而至,犹如一条条火龙封堵了段誉的逃生之路。 但他的凌波微步着实逆天,只见他身形一晃,疾如闪电,瞬间避开火力范围,遁入追逐着他搏杀的黄凤仙背后,挟持住她做人质。 其他几员奋力追杀的大将,见状忙收缰止马,呆立原地不动。 暴风不敢擅专,命火器营停止开火,等候穆统帅下达指令。 “一个堂堂王爷,却趁人不备出手偷袭一个姑娘,事关礼义廉耻,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出阴招算哪门子本事?有种你放马过来,同我大战三百回合!”穆桂英激将道。 打不过,还骂不得,毕竟段誉手上有人质,穆桂英只能靠激将法拖延时间,先将他稳住,再设法解救凤仙。 “本王念你们姐妹情深,决定放她一马。”段誉根本不吃激将法这一套,鸡贼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说完闭嘴不言,故意吊穆桂的英胃口。 “请讲!甭说一个条件,就是一千个,一万个又有何妨?你堂堂王爷的话,本帅还是会洗耳恭听的,不妨说来听听。”穆桂英故意没话找话,急切思虑着对策。 “很简单!拿你换回你的这个姐妹即可,怎么样?”段誉贪婪穆桂英身上的功力,单刀直入道。 “好!本帅答应你就是了,你先放了我妹妹。” “不可,不可。本王虽不惧刀枪,你那几千支火枪,却不是我所能承受住的。为公平起见,还是你过来为好,我给你几息时间考虑,否则,她难逃一死。”段誉说的很果断,几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穆桂英当然不会眼看着凤仙命丧段誉剑下,她毅然决然道:“好,我情愿换回我的妹妹,但愿你不会出尔反尔。” “本王一向直来直去,吐口唾沫都是钉,何来反悔之说?”段誉信誓旦旦,言辞凿凿。 “穆姐姐,别信他的话,只要能与此贼同归于尽,凤仙我死何足惜?你千万不要过来,只会白搭一条性命。”黄凤仙大声阻止道。 “好,本帅愿意相信你的诚意,与妹妹交换。”穆桂英无计可施,只得扔下手中的梨花枪,与段誉成交。 “慢着!”一骑出黄尘,犹如神降,瞬间而至阵中。 “你是何人?”段誉见有人坏了他的好事,不悦道,“阁下手无寸铁,莫非以为战场是儿戏?还好本王从来不欺弱小,你速速逃命去吧!” 穆桂英见公子翩翩而至,携众将微微欠身道:“幸蒙公子及时赶到,才未铸成大祸。” 段誉回味过来了,原来此人正是传闻中缔造了紫霞国的赵楠。 “赵楠,原来是你。哈哈哈!”段誉不屑道,“本王原以为你是三头六臂之人,今日得见,看你这般人不出众,貌不惊人,也不过如此。” “段誉,古人云,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本公子观阁下并非恶类,透漏一点天机给你:内力虽好,却也并非多多益善。北冥神功分不出正邪,胡乱吸收功力,不善加引导,迟早是个祸患,你自身会爆体而亡。不懂引导体内真气,结果被这套功法反噬,死于非命,这就是你的结局。我已友情提醒,接下来怎么做,就看你的造化了。”赵楠曾经熟读《天龙八部》,对段誉的弱点那是了然于胸。 “哦!本王以为你有点真才实学,不料却如神棍一般,净拿大话唬人,你这一套,便是紫霞国的立国之本吧?哈哈哈。”段誉极尽所能地嘲讽着。 “自古以来,忠言逆耳。既然本公子好言相劝,你半句都听不进去,你走火入魔之时,休怪我没有提醒你就得了。不到黄河心不死,就是说的你这种人,不付出血的代价,是不会迷途知返的,好自为之吧!” “想救回你的属下,只管放马过来便是。”段誉傲慢道,“话说的再好听又有何益?不当吃不当穿的,白费口舌而已。” “既然你如此自信,本公子原地不动,你能奈我何?”赵楠知道,要驯服这种人,只能靠实力说话。 话不投机半句多。 赵楠话音未落,段誉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已到他马前,挥动六脉神剑以排山倒海之势往咽喉直刺过去,赵楠侧身,徒手抓剑,六脉神剑却瞬间缩回。 六脉神剑不但可以像剑一样可刺可切,而且无形看不见,可长可短转换自如又锋利无比,快如闪电,无处可防,也无法可躲。 赵楠惊叹这门武学的神奇,六脉神剑确实是在这个世界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武学。 段誉的身手太快了。 赵楠徒手抓空,段誉的第二招直奔眉心刺来。危险来袭,赵楠瞬间爆发出一股别人感知不到的能量,手掌心射出几缕金光,仿佛磁铁般将段誉牢牢吸附住,他引以为傲的神功凌波微步被化为无形,丝毫动弹不得,任由赵楠的掌风按压下去。 段誉只觉得五脏俱焚,头痛欲裂,仿佛肩挑太行、王屋两座大山,两腿抖动打颤支撑不住,感觉慢慢要跪下去了。 他强忍钻心之痛,咬牙催动北冥神功,用以吸收赵楠的绝世神掌。 不曾想,还真的成功了,北冥神功发力,段誉神清气爽,直起身来,力压赵楠,六脉神剑再次祭出,直斩赵楠手臂。 赵楠另一只手更强的金光闪现,罩住段誉,后者则尽情吸收金光掌的无上力量,化为己有。 一个奇怪的现象出现了,段誉逐渐强大,他甚至轻轻一掌就能震碎大理的城墙;赵楠则掌力似长河之水绵绵不绝,无穷无尽…… 二人就这样对峙着,华灯初上,赵楠虽说总是高于对手一筹,但并没有高到足以打败多种神功护体的段誉。 赵楠暗忖,他自保足以,但任由段誉无休止地吸收金光掌,无限壮大他自己,很有可能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将其制服,成为人间灾难。 想及此,赵楠收回功力,道:“今天天色已晚,明日再战,如何?” 段誉吸收了通天之功,巴不得明天继续,最好能每天对战几个时辰,他坐地就能修得神功,不劳而获,何乐而不为呢? “好,当然好!明天再战。”段誉神采奕奕,容光焕发道,“传令,鸣鼓收兵,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各自退兵不提。 回到皇宫,凤仙感谢公子救命之恩,“幸亏公子及时赶到,否则,凤仙只怕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公子了。” “凤仙言重了,”赵楠沉声自责道,“我紫霞国的大将军,岂容有失?真有不测,亦罪在我身。” …… 第九十八章 胜负 “好,当然好!明天再战。”段誉神采奕奕,容光焕发道,“传令,鸣鼓收兵,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各自退兵不提。 回到皇宫,凤仙感谢公子救命之恩,“幸公子及时赶到,否则,今生今世,凤仙只怕再也不能面见公子了。” “凤仙言重了,这不是好好的吗?”赵楠沉声自责道,“我紫霞国的大将军,岂容有失?但有不测,亦罪在我身。” “公子,明日还要对阵,你定有事要做,就不打扰你休息了。”穆桂英贴心叮嘱道,“我和凤仙妹妹先行告退,有事只管吩咐便是。” 赵楠点点头,偌大的皇宫,风吹帘动,残烛忽明忽暗,只剩他一人静静思考,就连管家也不来打扰他,只是蹑手蹑脚送来一盏黄芩茶后,又悄悄离开。 他百思不得其解。 就算段誉神功附体,他的化功大法炉火纯青,北冥神功臻于完美,但各门各派的内力提升之道良莠不齐,有喝人血的暗黑派,也有采花的淫乱派,犹如一个人输血,同时给他输入了A型、b型和Ab型,而他竟安然无恙,活力四射。他,究竟是如何做到平衡彼此的? 带着疑问,赵楠彻夜未眠。外面天光大亮,他也未能想出降服段誉的良策。 帅帐中的段誉也同样大惑不解,这赵楠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自己的北冥神功,吸化一个顶尖高手的功力,仅需几息之间便完成转化。这个其貌不扬,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公子,居然会有源源不断的功力输出,相持了五六个时辰,赵楠内力消耗巨大,甚至可以说是精尽人亡才对。不可思议的是,对方却面不改色心不跳,内力依然汹涌澎湃,仿佛取之不竭,用之不尽。这让段誉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而这位号称“武痴”的王爷,感觉他体内的功力至少提升了百倍都不止。 只要他想,他随手都能将任何兵器搓揉成泥,将铁球掰成几瓣,甚至一出手能将剑湖瀑布震碎,化为齑粉填平剑湖……恐怖如斯的绝世神功,面对赵楠,却毫无还手之力,他不得不苦笑面对,只求明日一战,能侥幸赢过对手。从今往后,他段誉将是真正称霸武林第一人的“独孤求败”。 也许,破解之法就藏在对战之中。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赵楠再次来到阵前,二人相见,并不答话,段誉施六脉神剑出击,赵楠以金光掌罩住…… 熟悉的套路,熟悉的配方。双方都想在对战中率先悟出破绽,一举击杀对手,永绝后患。 几个时辰又过去了,段誉只觉得自己似乎要脱胎换骨般,愈来愈强大,全身的内力急速膨胀,似火山爆发般即将喷涌而出,一个登峰造极的武学大师呼之欲出。 奉命前来上任的郡主,风尘仆仆来到大理城外,正好看到这一幕,她打眼一观,知赵楠在苦苦寻找破解之法。 赵霞身为天界的碧霞元君,虽然封印了法力,但心明眼亮,眼界通天。 当下,她大声喊道:“赵楠,逃。” 穆桂英、黄凤仙等人见嫂子到了,忙夹马过来见礼,黄凤仙道:“嫂子,逃,却是何意?”穆桂英同问,静待答案。 赵霞并不答话,只是指了指赵楠,示意静观其变即可。 赵楠听声音便知晓是赵霞到了,“逃?”他皱眉略微一思索,顿悟。 赵楠忽然收回金光掌,不再对峙抵挡,他整个人完全暴露在段誉的六脉神剑剑锋之下,此消彼长,后者几乎全部的功力磅礴而出,瞬间飞沙走石,天崩地裂。 赵楠置自己于险地,死地,却并不格挡,而是选择继续逃跑。段誉的凌波微步何其强大,又有北冥神功护体,一剑独尊,剑锋以摧枯拉朽、拔山起岳之势直逼赵楠。 感知巨大的危险来临,赵楠已经阻止不住内心还击的欲望,转手就是一掌拍来,掌心散发出几缕五色之光。段誉的北冥神功一时间吸收转化不了如此高的内力,为了不使自己受伤,他只能倾力出击。 而赵楠又瞬间收回五色掌,不再逃避,坐等待毙。 段誉全力一击,神功咆哮而出,以排山倒海之势直逼赵楠。 陷于段誉内力的漩涡,赵楠耳畔若台风呼啸,他再度拍出五色掌,此时的掌力,已超出段誉内力数倍,段誉施展北冥神功一边勉强化功吸收,一边以六脉神剑苦苦支撑。 赵楠巧妙运用自身遇强则强的优势,引段誉全力出手,然后他总是以更高的功力还击。 如此循环往复,几次下来,段誉的北冥神功渐渐崩溃,他忽感一口咸痰抑制不住的往上喷涌,忙收功力,运真气护住丹田。 赵楠微笑,云淡风轻,负手而立,回归闲庭信步之姿;段誉双掌紧扣,孤然伫立,力压因真气杂乱而冲突排斥…… 阳光明媚,紫城墙外的战场难得一静。这一刻仿佛时光停止,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古战场和谐共处的绝美油画。 静。 双方将士都纷纷猜测不已,都只知己方是神一般的存在,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自然看不出奥妙。只是震撼于他们二人之间你来我往,疾速翻飞,一招一式动作平平,没有眼花缭乱的花拳绣腿,却能引起飞沙走石,山崩地裂,不远处的榆柳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这场你死我活,惊心动魄的血战,由于赵楠的极力克制,并未伤及无辜的士卒。 两天来,在场的士卒,时刻处在紧张而刺激中,个个只是瞪大眼睛观战,随时准备找个地洞钻进去保命,顾不得评头论足交换看法。 穆桂英、黄凤仙等众将担心公子安危,紧张到大气也不敢出,无数双眼眸紧紧盯着赵楠的身影不放。 惟独赵霞气定神闲,拨马而走,直入紫城去了。 段誉短短两日,吸收了近千年的功力,他体内的几股内力早已互掐争锋了,得益于他的北冥神功逆天般存在,一一化解,暂且相安无事。 就在刚刚,极短时间内,赵楠神功五色掌的功力骤然强化了若干倍,被段誉强行吸入体内,如此一来,远远超出北冥神功所能引导真气的极限。 失去北冥神功的引导,他体内的几股真气之间激烈互撕,反噬肌体,丹田紊乱,心脉失调,导致又一口咸痰上升,他赶忙席地打坐,双目紧闭竭力运功调养,而体内的真气犹如万马脱缰,四处冲撞,他终于抑制不住,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 随后,他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灰变白,皮肤黯淡,没了光泽,肌肉逐渐消失,四肢干瘪,瘦骨嶙峋,垂垂老矣!像一尊坐化的肉身舍利。 段誉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一代枭雄,因过于追崇顶级神功,一味贪婪吸取,真气未善加引导,惨遭反噬而卒。 大理国战力最强的乌蛮军首领郝横,倚仗乌蛮骁勇善战,善于骑射,尚武轻死,所佩戴的甲胄、刀剑、弓弩等装备精良,从来不把汉人放在眼里。 郝横想当然地认为,从无败绩的都统战亡,与都统对战之人必然身受重伤,难以自保。正好由他出面教训汉人,擢取军功,可谓一石二鸟。 “全军听我号令!”郝横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誓死为都统报仇,夺回紫城!给我杀。” 乌蛮军率先而动,潮水般涌来,大开杀戒。 穆桂英命萧天佐带兵厮杀,她自己也亲率朱仙镇的十万骑兵上阵杀敌。 暴风走到赵楠身边,请求火器营出战。 “不可!”赵楠的语气毋容置疑,摆手道,“你麾下的战场在天竺,在西边布满瘴气的深山老林,而非紫城。” “公子,”暴风解释道,“我的意思,并非抢功,而是担心减员,造成不必要的牺牲。” “我理解你的心情。”赵楠心情复杂道,“两军厮杀必有伤亡,我何尝不知?但有些事是必须做的。南宋和驻扎朱仙镇的三十万大军,几年来,仅靠平时的训练,烈度是远远不够的。马肥人怠,这支铁军昔日的雄风已被岁月馋食殆尽。和平久了,再不打一场像样的战争,这支曾经无敌于天下的铁骑就废了。” 赵楠望向厮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的战场,沉声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有时候必须付出一些小的代价,换取一支战无不胜的铁军。军人的雄心壮志和荣耀,只有在战场上才能激发出来,才能体现出来。是猫,终究要抓老鼠的,就让大理军作为老鼠,陪我们的紫霞军练一练利爪吧!” 暴风顿悟,拱手道:“公子思虑周全,是末将唐突了,谢公子不吝教诲。” “无妨。打仗不只是打打杀杀,还要仰仗有一支铁骑能守卫我们的胜利果实,这才是打仗的初衷。你命火器营加强警戒,以防不测即可。” 暴风默记在心,领命退下。 紫霞军的武器装备,质量上要甩出乌蛮军几条街,二者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夕阳西下的时候,鲜血染红了城外大片的土地,宁死不屈者十之有五,余众缴械投诚。 紫霞军死伤近百人,这条强军的必由之路,是赵楠无法左右的,也是任何人难以取舍的…… …… 第九十九章 无为寺 优胜劣汰,乃自然法则。谁也躲不开,谁也跑不掉。 赵楠命人厚待紫霞军死难将士的家属,重金抚恤。死者安息,他们用生命推动着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郡主登基之事,列入日程。 皇宫御书房。 “今日之事,承蒙郡主指点,否则,我可能还在城外与段誉相持,后果难料。”赵霞端坐御椅,闻听赵楠称呼她为郡主,言语颇为客气,脸色微变,淡然道:“你终于缓缓走来,一如五百年前走过我身边,微笑而温和,伫立望我。” 赵霞起身背对赵楠,不再看他,柔声细语似诉说,也像独白:“那一世,最后一次爱你,深深相拥,不忍离去。留言那封信,字字戳心,泪珠滴落长河,把一朵朵花瓣,零落如雨。每一瓣,都是一句,我爱你!” 后一段,赵楠听懂了,听出赵霞不辞而别是出于无奈。可前一句,五百年?五百年前就相识?他依然懵懵懂懂,不知所云。 “自后世一别,你我总是若即若离。时至今日,我仍是小心翼翼躲开每一段可能会发生的感情。”赵楠伤怀道,“感情这把刀,伤人太重,它无影无形,却随时随地都在折磨你。甚至,你在梦里它也不会放过你……” 赵楠潸然泪下,无法继续描述那段过不去的过去。 “赵楠,你要坚强!”赵霞转过身来,亦是流泪满面。“天机不可泄露,这是你给自己立的规矩,我不好打破,只能告诉你,你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天竺恒河里的那头青牛,很快会觉醒,你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赵楠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得敷衍道:“既如此,我会把手头之事尽快做完,等待命运的安排。” 说完,二人商量登基事宜不提。 且说无量山石洞寺,大理皇帝段素顺无心赏景,茶饭不想,只是时时催问军情捷报。 这日议事,不等皇帝问话,丞相稀世珍忙主动回道:“陛下,段都统还是杳无音信,依照行军日期算来,已三日有余。臣以为,今日定会有捷报传来。” “哦……”皇帝深感失望。 “前线急报!前线急报!”寺外传来驿卒的吼声。 皇帝闻报大喜,未等太监总管安排黄门官接报,他早已按耐不住地站起身来,眼巴巴瞅着寺外,同样急吼吼道:“传驿卒,直接来寺内禀报。来人,焚香,皇天在上,段都统定然夺回了紫城,我们马上摆驾回京。” 驿卒进入石洞寺,倒头便拜,双手将邸报高举过头顶,呈给总管。 “念!”皇帝迫不及待,热切希望在场的文武百官,人人都能第一时间听到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启禀陛下,臣郝横稽首,都统阵亡……”总管唯恐丢了脑袋,不敢再念下去。 皇帝一阵眩晕,一口气没上来,好险没有瘫倒,总管疾扶,太子上前,赶忙帮着陛下抚背顺气。 好一阵折腾,皇帝总算能勉强端住架子。他脸色苍白,不住地咳嗽,有气无力道:“继续,念。” 总管后背发凉,抖嗦着重新打开邸报,“我乌蛮军全力拒敌,浴血奋战,不幸死伤过半,臣为给大理留下一点火种,不得已率部缴械投降。紫霞国公子赵楠承诺,陛下率众臣回朝,既往不咎,封王拜相,同治大理。望陛下三思。臣郝横顿首再拜!明政十五年四月。” 家底彻底打光,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一个,皇帝强忍悲痛,传旨禅让皇位于太子段素英,他本人就地出家,削发为僧。 皇帝段素英继位没几日,太上皇抑郁寡欢,致气滞血瘀,卧榻不起,口不能言。经御医诊治无效殡天。 新皇誓言,国恨家仇,定要赵楠加倍偿还。为先皇报仇,夺回失地,首先要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兵马。 他思来想去,想到了紫城附近的无为寺。 他父皇生前,曾不止一次对他提到过,无为寺的住持虚空大师,乃天竺僧人,言说他曾多次献计献策助父皇度过劫难。作为回报,朝廷为虚空大师拓建庙宇,重塑金身,广纳善缘。 皇帝虽与大师素未谋面,但印象颇佳。国难当头,他决定请虚空大师助一臂之力,渡过难关。 事关国运兴衰,皇帝不敢托大,只秘密带了几个随从,乔装成樵夫,以打柴为幌子,混进紫城,到了无为寺。 无为寺暮鼓晨钟,地境清静,视野开阔,石峰列峙,成无为寺的一道天然屏障。 寺庙内经书、法器、幢幡等一应俱全,佛像庄严,香烟缭绕,法磬声声,信徒们你方拜罢我登场,俨然一副以僧为尊,以佛为天的香火鼎盛之象。 皇帝令人通报住持虚空大师。 大师正在灵鹫峰给几个和尚讲禅,石台旁边有一岩石,像极了凌空展翅欲飞的灵鹫,得此名。 虚空大师生的高猛,眼似铜铃,耳大膀阔,臂力过人,武艺超群,人送绰号赛张飞。 闻报皇帝御驾亲临,秘密来访,他知事关重大,急忙整衣而起,命值日僧净水泼院,鸣钟击鼓,迎于庙门之外,手捻佛珠,“阿弥陀佛,贫僧不知施主光降寒寺,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皇帝颔首,和颜悦色道:“久闻道长大名,如雷贯耳,今日特来拜望,顺便捐些香火,来得冒昧,还望海涵!” 虚空打量皇帝,一袭粗布青衫,容仪如玉,颇有先皇遗风,一看便非池中之物。 虚空起手:“哪里,哪里,请施主庙内内叙话。”入方丈住室,小沙弥敬献上等香茶,鲜果。 又寒喧一阵,虚空喝退左右闲杂人等,皇帝方说明来意:“今我大理朝廷蒙难,朕欲重振番邦,一雪前耻。奈何紫城一战,朝廷所能倚仗的柱础尽失,国之栋梁阵亡。佛法无边,可有回天之术?请大师教我。” 虚空闻之急摆手道:“不敢不敢,真是折煞贫僧也!贫僧何德何能,不过一山野之人,况闲散已成习性。出家之人不问俗世,还请陛下另请高明才是。” 皇帝道:“大师此言差矣,阵御驾亲临,乃是诚心来讨教对策,何须假意坚辞不受?我对大师的敬仰之意,并不逊于先皇,望大师能敞开心扉,坦诚相见。” “贫僧告罪!”虚空马上换了一副嘴脸,贴近皇帝,低声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应做轰轰烈烈之事,上可报效国家,下可造福于黎民百姓,亦可万古留芳。贫僧理应为国担忧,为国尽忠。助陛下成就霸业,我无为寺的宗旨,在筑庙之时,便刻在了寺庙的墙上。陛下请起身一观。” 皇帝起身,顺着虚空的指引望去,果然见墙上书一行醒目的大字:“身居龙渊,心达彼岸。” “陛下!赵楠兵多将广,实力雄厚,段王爷一生苦练神功,天下无敌,都难以望其项背。何况常人呢?”虚空故意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连连叹气。 之后,虚空才把他隐藏在心里多年的实话说了出来。”欲与其一较高下,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从天竺搬兵,对抗紫霞军。” 皇帝当然也不傻,请神容易送神难,他很清楚天竺人的盘算。 先是利用他皇帝的身份,火枪军名正言顺从天竺进入大理,打败敌人后,他们趁势提出条件要挟朝廷,要么沦为附属国,年年进贡孝敬天竺;要么沦为亡国奴,当牛做马,永无出头之日。 当年,他的父皇与段誉连手消灭天竺的火枪军,就是这个原因。 此一时,彼一时。 皇帝除了还拥有西边五府的老百姓,已经一无所有了。他既没有二十万精锐,也没有战神段誉。 “陛下!”虚空继续摆事实,讲道理,“朝廷即便临时组织起一支大军,他们没有训练过,没有作战经验,也是枉然,紫霞军根本无需动刀枪,一冲即散。” 皇帝陷入沉思,难啊!怎么做都是亡国之君。倒不如放手一搏,搅乱浑水,说不好能混水摸鱼、火中取栗,至于是非成败,安听天命吧! “大师!”皇帝沉声道,“朕同意你的观点,朝廷随后会成立一支后勤队伍,保障火枪军的粮草供给,他们直管打仗,尽快把紫霞军撵出去。” “嘿嘿!”虚空阴险一笑,“贫僧这就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往天竺。陛下,贫僧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师直说无妨!” “陛下,眼下的无为寺,人多眼杂,难保没有紫霞国的眼线,非久留之地。贫僧多句嘴,建议陛下回到腾冲府。那里山高林密,瘴气遍布,易守难攻,若遇突发事件,相隔我天竺的附属国蒲甘王朝仅二百余里,互相也好照应。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虚空大师提到的蒲甘王朝,贫困潦倒,常受邻国入侵。无力抵御外侵,只得把希望寄托在佛陀上,对佛教顶礼膜拜,就连大树都被被崇拜着。朝堂上更是供奉着神明,群臣上朝,不是勤劳王事,而是坐禅、诵经、祈祷。大大小小的宝塔遍布各个角落,朝野上下信仰佛塔之光,因此得名仰光,堪称佛国。 这让皇帝突然深有所悟。 …… 第一百章 中华文明 朝堂上更是供奉着神明,群臣上朝,不是勤劳王事,而是坐禅、诵经、祈祷。大大小小的宝塔遍布各个角落,朝野上下信仰佛塔之光,因此得名仰光,堪称佛国。 这让皇帝突然深有所悟…… 大理的朝廷,何尝不是蒲甘王朝的翻版? 三公九卿整日诵经拜佛,不问政事,得过且过,把所有的困难和希望都寄托到佛祖身上;农者弃田,工者离坊,商者远市,学者焚书,一股脑都去礼佛,致田地荒芜,百业萧条,民智愚昧,这样的国家能有好吗? “嗯。大师言之有理。”皇帝思虑再三,别无他策,只得点头应允。 但在这位血气方刚的陛下心里,一个重大决定已经扎根于心:它日重振朝纲,坚决要让朝堂与佛堂切割开来,阻断国民颓废,不思进取的根源,让儒教重回朝廷,使万民敬仰。 皇帝悄悄潜回无量山石洞寺,摆驾腾冲府,传旨哀悼国殇,祭奠先皇,暂且不提。 登基大典完毕,女皇赵霞下旨,正式改大理国为紫霞国。 女皇搬照朱仙镇的做法,轻徭薄赋、劝课农桑、建工坊,种大棚,修房盖屋……一条条律令颁发下去,深受百姓拥戴,万众归心,国泰民安。 耽误了十几天,天气越来越热,已是五月光景。 赵楠下令,大军继续西征。 不几日,穆桂英率部跨过兰仓水、泸水、丽水三条大江,来到密林深处,正式进入瘴气遍布的死亡地带。 赵楠亲临长江、黄河的源头澜沧江、金沙江、怒江,只见两侧猕猴嬉戏,麋鹿悠然,山与水联袂出演旷世奇观三江并流,他深叹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就了独特的地理风貌,每一处秘境都令人叹为观止。 管家由衷感叹道:“公子,我一向以为我中原大地,人杰地灵,物产丰富,乃世界最繁华也是最美的地方。不想这南蛮瘴疠之地,钟灵琉秀,花香遍地,江河绕流,竟然如仙境一般,令人流连忘返。” “待我灭了天竺,”赵楠望着树冠上的流云道:“给你放几年假,你大可骑马仗剑游历天涯,和司马迁一样走遍华夏。我相信,古老的神州大地没有一处景致会让你失望的。” “先谢过公子,一言为定!”管家春风满面道。 “砰,砰砰……” 忽然,两岸传来断断续续的枪声。 “禀公子!”斥候来报,“河边两侧的山头上均发现隐藏的敌人。令人不解的是,他们并不恋战,只管胡乱开几枪,马上回撤。” “嗯。”赵楠沉声道,“再探。”随后马上传令,“暴风何在!” “末将在。” “现在,是火器营大显身手的时候了,携带榴弹枪,轻装上阵,消灭这股敌人。” “暴风得令!” “切记!”赵楠嘱咐道,“这是天竺人的诱敌深入之计,想引我军入瘴疠之地。你们只管追击,目标一旦消失,就命火器营顺着兔子、猕猴或者野猪、山鹿的踪迹前进即可,自然会有效避开瘴气。” “得令。” 森林是动物的家园。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它们当然一清二楚,动物才是大自然界最好的向导。管家一拍脑袋:“公子,我怎么就想不到这点呢?” “只要细心观察,谁都可以想到的。”赵楠笑道,“管家,通知穆统帅,令大军搜索前进。” 搜索到一片大树参天,万木郁郁葱葱的潮湿之地,白雾迷离,万物不见踪影,天竺人也销声匿迹。 “穆姐姐,这片林地,应该就是瘴气覆盖之地。”杨排风及时提醒道。 “此地的确可疑。”穆桂英下令,“排风,你和暴风率火器营,饮大杯高粱酒,口含草药,而后以湿布掩口鼻,仔细搜索天竺人消失的通道。” 排风领命而去。 穆桂英命大军原地待命。不一会儿,突然从几个地方传来不同的火枪声。 “禀统帅!”一斥候飞快跑过来报,“火器营与天竺人多次短兵相接,我将士因体力不支,终慢天竺人一步,未发现他们逃遁的洞口。” “再探!”穆桂英吩咐完陷入沉思,“蛮夷会上天入地不成,如何破局?” 天竺人利用熟悉地形,体能不惧高原反应等优势,与火器营展开丛林激战。 你追他躲,你退他扰。 几番较量下来,火器营的火枪虽领先天竺人几代,却吃了大亏,有五名士卒中弹身亡,还有几人不同程度受伤。 几十万紫霞军,眼睁睁的看着人员伤亡,却有力无处使,一个个甭提心里有多窝囊了。 敌我僵持不下,穆桂英只得命人把情况报给赵楠。 “管家!”赵楠得知消息,想也不想道,“命人去附近的猎户家租借几条猎犬来,或者是农户看家护院的家犬也行。” “公子,恕我直言!”管家拱手道,“战事胶着,这个褃节儿,怎么想起玩狗来了?” “管家,我问你,你可知监狱的‘狱’字怎么写?”赵楠饶有兴趣地问道。 “那不是随手就来吗?”管家俯身,双手扒拉了几下脚边的草地,裸露出一小片潮湿的黄土,他顺手捡了一根树枝,在黄泥上写了一个‘狱’字。” “你能释义一下吗?”赵楠瞬间化身语文课代表,帮助管家这个小同学加强字义理解。 “这简单呐!”管家直起身,拿着手中的树枝,在他写好的字上指指点点,“这个字的造型便是反犬旁,中间一个‘言’,右边一个‘犬’字,也就是说,两条狗在吠叫。” 赵楠继续引导,“那监狱为何会有两条狗呢?总不会是仓颉造字时心血来潮吧?” “那怎么可能?当然不会的。”管家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充满骄傲道,“我们的老祖宗那可是智慧的化身,事事有理有据,经得起岁月的考验,中华文化方能弥久历新,源远流长。丞相展昭就亲口跟我说过,前些年,他奉公子之命,去西方寻求辛香料及高产农作物之时,曾经听一群什么人?对了,是阿拉伯人。听他们讲起一条阿拉伯古训:知识,虽远在中国,亦当求之。” “管家!”赵楠由衷赞叹,“你还真是从心里敬仰我中华文化,不久的将来,你负责把书院办到世界各地,有人的地方,就有孔孟之道,可好?” “好家伙!好家伙!这是多大的手笔?我简直想都不敢想。”管家兴奋道,“中华文明的火种,点燃各地,使天下人有认同感、归宿感,那就需要创立大量的书院。嗯,就叫‘孔子书院’吧!” “好好好!”赵楠连连点头称赞不已,“就连书院的名字都与我所想一致。只是,咱们的行动好像有点迟了。” 赵楠不无遗憾道:“只可惜,天竺人的佛教,早已东西南北广布,禁锢着我们的思想。尤其是大唐以来,中华文明的土壤逐渐被佛教削薄吞噬,孔孟之道陷入颓势。要拯救中华文化,就得像你一样,首先自己的骨子里要有民族自信,不盲目崇拜天竺人的佛教,其后,方能把中华文明的种子,撒播于世界各地,生根发芽。” “公子放心!”管家神情肃穆,郑重其事道,“我定不负公子厚望,不惜一切代价,用最短的时间,将孔子书院迅速推广普及到各个角落。” “好。”赵楠沉声道,“切记,推广书院,要中原优先。先从紫霞国做起,尽快实施。至于这狗吗?” “公子,我明白了!”管家心悦诚服,抢先答道,“公子睿智,举世无双。我的思维又瞬间开阔了很多。”他指了指地上的字,比划着,“狱字可谓是十分形象,仅从这个字型就透露出当年使用狗的方式。我懂了,公子定有大用。” “嗯。”赵楠沉声道,“你有所不知,狗和信鸽一样,都有极广的军事用途,训练军犬,丞相早已安排锦衣卫秘密进行,只是还从未启用过。” “好,我这就去办。”管家吩咐下去,不多时,几只猎狗就带到了现场。 “嗯,不错不错。”赵楠仔细看了看这几只狗,正是闻名后世的“昆明犬”的纯正血统家族,对管家道,“锦衣卫就有这种狗。它适应于各种气候,尤其是高原立体气候,在鉴别追踪与扑咬等方面很有一套。该体型外貌有利于运动的速度、灵敏性和追踪持久力的发挥;对高原、高寒、高温及高湿地区的适应性较强,特别适应于眼下的山地追凶。” “一只狗而已,竟然隐藏着这么多学问,还衍生出不同的用途。”管家不得不服,感叹这个世界,不止是学无止境,就连狗子也知识无涯呀!大呼复杂,这个世界看似只有一日三餐这般简单,若想了解它利用它,简直不要太复杂! 赵楠与狗短暂互动一下,便亲自牵着它们进入丛林,追踪天竺人的气味。 一盏茶的工夫,这些狗就找见了大大小小几十个深藏在地下的洞口。 …… 第一百零一章 地道战 狡兔三窟。 天竺人比兔子还狡猾,竟挖空心思精心设计了这么多洞。 望着这些隐蔽的洞口,赵楠一阵恍惚,后世的华北、冀中平原用以抗战而独创的地道战,天竺人现在就会用了? 赵楠陷入沉思,看来,印度恒河水里的那头青牛,它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啊,先是火枪军横空出世,现在又拿地道战对付紫霞国大军,事实摆明,这绝非偶然,而是一种预谋。 赵楠推测,那头青牛,十之八九穿越而来,它不但精通后世的科学技术,也深入了解后世中国的战争史。 一代伟人的智慧结晶,“敌进我退,敌疲我扰”的游击战术,也被天竺人运用的淋漓尽致。 天竺人之智近于妖。 然,明知紫霞军无人可敌,不可战胜,还要绞尽脑汁,百般挑衅,这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誓死与紫霞军同归于尽的节奏吗? 这一点,倒是符合天竺人见不得穷人过年的一贯风格。 当年,诸葛亮七擒孟获,曾途经这里的高黎贡山,损兵折将。今日,天竺人仍在此地布阵,与紫霞军死磕到底,难道天竺人算准了,对方会步蜀军后尘不成? 想及此,赵楠顿感压力倍增。今后的每一步,亟需小心谨慎为妙,以防坠入那头牛的彀中,堕落于万劫不复的深渊。 毕竟,那头牛知道的太多了。 “传令,在附近捡拾易燃、相对干燥一点的柴火。”赵楠吩咐道,“每个洞口都要堆放柴火,并派人团团围住,一旦敌人露头,直接开枪射杀。” 一霎时,柴火堆满洞口,赵楠令众军同时点火,放起烟来,黑烟弥漫,众军采摘芭蕉叶,朝洞口猛煽,一时浓烟滚滚。 地洞里的天竺人,被呛得涕泪交加,上不来气。为逃命,在地道之中相互推搡、踩踏,慌不择路,有的被呛死,有的被活活踩死,有幸运一点的,刚逃到洞口,一露头就被火枪结果了性命。 如此看来,天竺人并没有学到地道战的精髓:防水防火防毒气。而仅仅是学了个皮毛。 约摸持续了半个多时辰,哀嚎声喊叫声渐息。赵楠命人打扫战场,共清理出天竺人的尸体一百二十具,火枪一百二十杆。 人数正好是一个连的编制。 赵楠已经见多不怪了,而是在情理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手的轮廓在他的心目中,逐渐清晰起来,完全证实了他的预判。 他很清楚,即将迎来的,是一场后世的现代化战争。 既然打地道战,就要让天竺的阿三受到教育,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人民战争,什么叫让挑衅者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地道战,总会有一个出口在大本营附近,或者在田野,或者在村庄。设计者的初衷,就是要把握住主动权,进可攻,退可守。 天竺人既以华北平原的地道为蓝本,建造之时,当然也会沿袭这样的思路。 但有一个问题,一直萦绕在赵楠的脑海里:华北平原挖地道,都是在黄土层。这大山里到处都是悬崖峭壁,脚下的土地也是巨石遍布,天竺人究竟怎么挖出来的地道? 全歼敌军,赵楠命人只留一个洞口,把剩余的洞口全部用土填埋,并用树桩夯实,以保证每个洞口都密不透风。 做好这一切,赵楠亲自手持火把,进入地道,四周全是岩石,约摸两米高,浑然天成,毫无人工手刻斧凿的痕迹。沿着蜿蜒曲折的地道走了几百米,火把并没有熄灭。 看火把的火焰,仔细辨别它微微跳跃的方向,就证明那里有新鲜风流不断地吹进来,他继续沿着地道向有风流的地方走,良久,果然证实了他的猜测。 地道贯通前方的,是一个巨大的溶洞,里面的厨灶床铺,日杂用品等一应俱全,应该是敌人的大本营。 这也解释了这条地道并非人工开挖,且没有防水防毒功能的疑问。只是天竺人充分利用天然的洞穴加以改造,开辟出的一条杀人通道。 穿过溶洞,眼前便是一个开阔平坦的草甸,战马在悠然吃草,巡逻兵在互相说笑着,几百个营帐在蓝天白云下分外惹人瞩目。 显然,天竺人认为紫霞军不可能突破瘴气,瓦解地道的封锁线,会神不知鬼不觉来到火枪军大本营。 赵楠命大军悄无声息,鱼贯而入,突然发起攻击,将火枪军全部活捉。 天竺营帐。 “你叫什么名字?何方人氏?因何来到腾冲府,有多少人马?”赵楠上坐,审问阶下被俘的火枪军头领,“要从实招来,但有半个字不真,拉出去砍了。” “败军之将,不敢撒谎。我名叫阿布,天竺都城人。只因大理皇帝密诏无为寺住持虚空大师,言朝廷有难,乞请吾王出兵,荡平贼寇。吾王心怀天下,解大理万民于倒悬,特准许我兄弟二人,带领五千火枪军援助大理。” “五千?那剩余的火枪军人在何处?”赵楠追问。 “我领兵一千,全被阁下俘虏的俘虏,消灭的消灭。其余四千人马,皆由我的哥哥阿言带领,镇守腾冲府,我是来打前站的。” “噢?”赵楠闻听这兄弟俩的名字似乎有些不寻常,想起曾经在西夏无恶不作的天竺人将领,问道,“你的哥哥叫阿言?有个叫阿散的人,你可听说过?” “回阁下话,不仅听说过,而且认识。”阿布神情落寞道,“他是我三哥。我兄弟俩此次率军前来,有两项任务在身:一是替大理消除兵患,驱赶来犯之敌;二是奉我大哥阿谣之命,寻访我的三哥阿散。” 赵楠听了暗暗好笑,这是谁起的名字?兄弟四人,叫什么名字不好,偏偏叫个“谣言散布”。 “阿布,你三哥阿散,带兵入侵西夏,以携手西夏朝廷共御外敌的名义,在京城兴庆府欺世盗名、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本公子听说你三哥早就遭人唾弃,被西夏百姓反杀。”赵楠藐视地看着阿布,故意反问,“怎么,你没听人说起过吗?” “我大哥曾派出几路人马打探,均得报被南宋大军所灭。”阿布不解道,“我天竺人的火枪军天下无敌,南宋仅凭几十万骑兵,根本无法与我军抗衡,国王陛下及宫廷大臣并不信这个结论,因此命我等再次寻找他们的去向。” 天竺人,自古以来,迷之自信。赵楠一直搞不懂,他们这份自信从何而来?现在总算明白了,原来他们祖祖辈辈皆自信,这玩意儿乃是祖传的,怪不得后世的印度人,一个个手捧牛尿、口含细菌滋生的恒河水自命不凡,沾沾自喜。 “阿布,你火枪军既然天下无敌,今日你怎会落败我手?”赵楠不禁哑然失笑,“你想没想过,是何原因?” “没想过!”倔强的阿布依然一副自信道,“但我可以肯定,不是你们打败的,而是前方的将士疏于防范,给予你们可乘之机罢了。”接着他又挺了挺腰杆,信心十足补充了一句,“眼观天下,想打败我天竺的火枪军者,无疑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哈哈!”赵楠一阵大笑,问阿布,“那你说说,你的属下现在何方?” “他们会回来的!”阿布眼神坚毅,仿佛他已经看见,那逝去的一百多名兄弟手持火枪杀了回来。 赵楠苦笑着摇摇头。 天竺的高种姓人,果然非蠢即坏,这样的人也能带兵打仗?把士卒的性命交到一个傻子手里,那会有好果子吃吗? “好!那你就等着他们,还有你的三哥回来好了!”赵楠很失望,他知道从这个脑子不在线的人嘴里,也断然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摆摆手让人把他带下去了。 一旁的穆桂英和黄凤仙等人,听得云山雾罩,不明就里。 黄凤仙忍俊不禁道:“公子!我差一点就笑出声来了,这天竺人是太好玩了,拿打仗当儿戏,简直是闻所未闻。” “很正常!”赵楠正色道,“即便千年以后,他们依然是这幅德行。它是一个谁也打不过,但是跟谁都想试一试的有趣国家。到处惹是生非,说三道四,人送绰号搅屎棍,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正所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总以为高人一等,结果下跪求饶的总是他们自己。” 穆桂英也满腹狐疑道:“公子,如此劣根性的民族,我严重怀疑它能繁衍生息到千年以后吗?” “穆统帅,你的看法代表了绝大多数人,可谓一针见血。他们生存的法则,是处心积虑想当爷,结果转着圈被人暴揍,就只得夹着尾巴装孙子。好了伤疤忘了疼,就又想当爷,接茬挨揍。甚至毫不夸张地说,天竺的发展史,就是一部挨揍史。说最狠的话挨最毒的打,在夹缝中俯首称臣,苟延残喘,才得以延续。” “噢,我明白了!”穆桂英扭头看着凤仙道,“原来,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奇葩的国家,令你我大开眼界啊!” 凤仙捂嘴,娇笑不已,连连点头,无限认同穆姐姐的观点。 …… 第一百零二章 相残 “所以,这样的王朝,就是一个麻烦制造者。它日若与我们比邻,紫霞国定会遭到疯狂的挑衅,永无宁日。”赵楠顿了顿,右拳一下子砸在左掌中,辞气狠洌,毅然决然道,“唯一的办法就是狠狠教训它一顿,把它打趴下,让它永远也站不起来。” “但凭公子吩咐!” 众将军拱手施礼,异口同声道。 “大军继续西征,由天竺的火枪军带路,让他们为先锋,攻打腾冲府。”赵楠深思熟虑一番,继续道,“腾冲府对紫霞国来说,位置非常重要,乃是一处重镇,也是西南门户,我们要尽快拿下此地,然后以腾冲为跳板,进入天竺,与他们展开大决战。” “得令!” 穆桂英率大军向腾冲府进发。 忽闻斥候来报,“禀统帅,前方出现一支人马,乃黎朝大将军李公蕴。” “再探。” 待斥候下去,穆桂英勒马回转,找到大军后面的赵楠道:“公子,前方发现黎朝人马,我紫霞国向来与黎朝井水不犯河水,还请公子示下。” “率军之人,可是黎朝的大将军李公蕴?” “正是。” “令大军拦截,他若不听招呼,就地消灭。” 穆桂英领命而去。 赵楠知道,这定是大理皇帝搬的救兵。 黎朝,弹丸小国,竟参与大国之战,实乃自不量力。 黎朝,就是后世的越南。大将军李公蕴,不久会篡位称帝,建立越南李朝。 赵楠本不想理会他。 李公蕴称帝与他何干?但其称帝后,屡次攻打北宋兵力薄弱的邕州城。 邕州城就是后世的南宁。 据史册记载,李公蕴率八万大军围困邕州城,整整四十二天,粮尽水干,城破之后,北宋皇城使苏缄先叫自己家属三十六人自杀,本人随后纵火自焚,高呼“吾义不死贼手!” 敌军破城后,找不到苏缄的尸体,竟然大肆屠城,先后杀害了邕州军民六万余人。还把邕州城拆毁,用以填塞邕江。 邕州城原本为北宋南方最繁华的城市之一,此战过后,人烟稀少,一片荒芜,变成一座“死城”。 越南的皇帝,老实本分点,守护好你自己的家园,也就罢了,却偏偏要作死,对邻国北宋大肆烧杀抢掠,赵楠岂能听之任之? 不久,穆桂英差人来报,“禀公子,黎朝李公蕴率五万兵马,先是负隅顽抗,被我火器营一阵扫射后,人人胆寒,萌生惧意,已归降。” 李公蕴这样的人,留他何用?赵楠想了想回话道:“通禀穆统帅,令黎朝大军为先锋,与被俘的天竺人一起攻城。” “得令!” 腾冲域内九十九座火山纵横交错,八十八处温泉星罗棋布,可谓风景如画,山水迷人,堪称旅游胜地。 跨过泸水,腾冲府高耸的城楼出现在眼前,穆桂英令大军包围了城池。 冲锋在前的第一梯队,是天竺俘虏;第二梯队,是戴罪立功的黎朝军;第三梯队,是火器营,负责监视二者的动向;后方压阵的,是紫霞国三十万大军。 腾冲府。 皇帝闻报紫霞军正在渡过泸水,心惊肉跳,忙请正在青楼饮酒作乐的阿言到行宫议事。直到城池被围,一身酒气的阿言方姗姗来迟。 皇帝放下身段,低声下气躬身施礼道:“大将军,你言辞凿凿,保证紫霞军不会突破你布置的地道、瘴气双防线,而今紫霞军已将腾冲府团团围住,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无妨,莫要惊慌。”阿言醉意朦胧,强睁双眼,舌尖发硬道,“扶我前去城楼一观。” 皇帝心里这个气呀! 心想,这天竺和黎朝,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老子不惜拿江山换你们来帮我出气,甚至身家性命也系你们于一身,嘿嘿,你们倒好,天竺人白天醉了,晚上睡了;而黎朝人呢?迟迟不见踪影,说好的诚信呢?这叫朕的国恨家仇何时得雪? 气归气,不仰仗人家还不行。谁让人家是大爷呢?皇帝脸上尽陪着小心道:“丞相,你亲自搀扶大将军到城楼,不得有一丝闪失,腾冲府全指着阿言大人解脱困境了。” 稀世珍一脸嫌弃地看着走路摇晃,不断打嗝,还浑身酒味的阿言,无奈摇摇头,上前搀起他就走,只想早到早解脱。 阿言好不容易跌跌撞撞登上城楼,放眼望去,远处密密麻麻全是人。副将忙伸手给他递上一个头盔,他歪歪斜斜戴了,身躯前探,想看一眼城墙下面的具体情况,不曾想刚一露头,就是一阵枪声袭来,他头盔上的红缨都被削去半边。 稀世珍心里哎吆一声,“额滴神啊,看来我大理寿数已尽,吾皇难逃此劫啊,从大理到无量山,又到腾冲府,可谓步步该灾,处处是难,天意如此也!” “他……他奶奶的,我还就……不信了!”阿言恼羞成怒,好似清醒了一些,扔掉头盔,咬牙切齿道,“对本将军如此大不敬,简直是目中无人。来人,传令火枪军迅速集结,给我狠狠地教训一下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须臾,阿言麾下的四千名火枪军齐聚,列成战队。他看着眼前齐刷刷的将士,一种俯瞰天下,唯我独尊的自豪感悠然而来,火枪,就是他的底气。 “给我打,狠狠地打!”阿言二话不说,直接下令。 天竺的火枪军,瞬间加入战斗,一拨又一拨,分批向城墙下猛烈开火。城下身处第一梯队的俘虏,一开始不愿意自相残杀,装模作样攻城,应付差事。 忽然被城墙上的自己人劈头盖脸一阵猛打,无处躲无处藏,顿时火气,骂骂咧咧道,“兄弟们,既然他们无情,也休怪我们不义,开火!” 火枪军一比四,对战起来,一时枪声大作。第二梯队的黎朝军,出师未捷,也极不情愿地搭弓助阵,朝城楼射击。 霎时,几万支箭镞射来,城楼上的人纷纷格挡闪避,阿言动作迟缓,又未披甲戴胄,臂膀正中一箭。他当下痛的哇哇大叫,酒醒了大半,“给我开枪!不许停顿。”他骂骂咧咧指着一个士卒狠狠道,“看什么看,就说你呢,给老子开枪!” 城墙上又一阵猛烈的攻击,火药倾泻而下,城墙下方的俘虏和黎朝军成片倒下,为了活命,他们全力还击。 约一刻钟过去了,双方互有死伤;激战半个时辰后,第一、二梯队攻城的队伍早已被消灭殆尽。 天竺守城的火枪军,他们居高临下,凭借城墙的阻挡,以及先进的胄甲护身,黎朝军的弓箭并没能奈何他们,反而是被敌军俘虏的自家兄弟,相互火拼杀死了几百士卒。来时五千人马,现已不足三千五百名将士。 第三梯队,火器营正式亮相,与火枪军正面对决。 大将军暴风一声令下,先是榴弹炮发威,尽管它的杀伤力难以比肩红衣大炮,但它能持续不间断发炮。 一刹那,爆炸声声,城墙及城楼上,顿时化作一片火海,火枪军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便葬身火海之中。 火枪军的惨叫,终于彻底把阿言唤醒了,他醉意全无,汗如雨下,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皇帝更是惊悸,龟缩在墙角,口不能言,瑟瑟发抖。 可怜丞相稀世珍,不知何时被榴弹炮击中,衣衫不整,手足不全,成了一具焦尸。 “禀公子!”火器营副将墨之林,近前恭声道,“暴风将军请令,是否轰开城门,请示下。” 赵楠沉思,轰碎城墙,还得重建,劳民伤财,纯属多此一举。于是他出言道:“告诉暴风,先喊话,凡受降者,既往不咎;凡顽固抵抗者,格杀勿论,满门抄斩。” 皇帝看看阿言,他还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怔怔发呆。 “唉……”皇帝仰天长叹!“终是天竺误了国,万里江山诉蹉跎。”皇帝踌躇再三,知大势已去,只得令人打开城门,献城而降。 至此,大理灭,紫霞国兴。 第二日。 腾冲府衙。 赵楠等人正在议事,忽闻奏报,“禀公子,昨夜,与大理皇帝段素英同囚一室的阿言,不知去向。” 紫霞军内部既然藏有奸细,这对众将来说,可谓是晴天霹雳,当头一棒,这还了得?无论是谁都难以接受这个消息。 不约而同,几乎每个人的心里都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会不会搞错了? “穆统帅,昨晚,由谁看押重犯?又是谁人当值?”赵楠云淡风轻,似成竹在胸。 “回公子!”穆桂英面色凝重,略一沉思道,“末将深知事关重大,特意嘱咐由火器营看押,副将墨之林当值。” “哦?”赵楠不由一笑,“我深信火器营铁板一块,不会有人吃里扒外。来人,宣墨之林到衙。” “末将墨之林见过公子!”赵楠话音未落,他已快步走了进来。噗通跪地求饶,“末将当值饮酒,误了公子大事,知罪孽深重,愿军法从事。” “火器营的岗哨可不止一道,我问你,你是如何疏通每一道关卡的?凭你一人之力,恐怕难以将阿言顺利送出边境吧?” …… 第一百零三章 哗变(上) “火器营的岗哨可不止一道,我问你,你是如何疏通每一道关卡的?仅凭你一人之力,恐怕难以将阿言顺利送出边境吧?”赵楠依然问得不温不火。 “这……”墨之林哑口无言。 “从实招来,也许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若顽抗到底,休怪本公子不念旧情,翻脸不认人。” “公子!”墨之林咬牙道,“确系本人酗酒误事,与他人无关,后果末将愿一力承担。” “既然你愿意承担一切,那我问你,昨夜的详情你可记得?能否当堂陈述一遍?” “是。”墨之林努力回忆着,“末将查完营哨,并无任何异常。回到营帐,取高粱酒自斟自饮,解乏消困。不知不觉中,可能喝的有点多,半夜该查哨之时,我忽觉身上乏力,便顺手把囚室的钥匙,给了校尉风卷云,让他带我查哨。不久,他回来报告,一切正常,我并未怀疑他的话。早上点卯完毕,我照例查哨,才发现囚室的门敞开着,里面只剩段素英一人……我向他询问阿言的情况,他始终一言不发,装聋作哑。末将赶忙问询巡逻兵及大门的守卫,他们均说未发现有人走出大营。事情就是这样,末将难逃渎职之罪,还请公子责罚。” “嗯,原来如此。”赵楠沉声道,“来人,将段素英押上来,当堂对质。” 卫士应声而去,不大一会儿,披头散发的段素英便被带上大堂。 “段素英,你可知罪?”赵楠双眸紧盯着他,面无表情问道。 见他一声不吭,丝毫没有要回话的意思,赵楠的眼神里射出一道寒光,冷冷道:“阿言如何逃走,你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如实招来也还罢了,免受皮肉之苦。若你装疯卖傻,拒不交代,那只能怪你自己没事找抽,怨不得旁人。” “朕,只是一个囚犯而已。”段素英双眉紧拧,终于缓缓开口,出言讥笑道,“敢问阁下,朕有义务替你看管同室的囚犯吗?他潜逃也好,消失也罢,跟我可有一厘一毫的关系?” “哈哈哈!说的好。”赵楠笑道,“看你四平八稳的模样,定是成竹在胸吧?你本可与阿言一起外逃,却执意留下来,无非是想看本公子的笑话,想亲眼看到阿言领大军重返腾冲府,为你扫平所有障碍,再登皇位。” “没错!阁下果然是神思敏捷,朕虽一无所有,但我段氏在大理的地位,在大理百姓心中,是永远都难以撼动的正统!朕把宝全部押到天竺人身上,只求反戈一击,夺回本就属于我段氏的江山。” “天竺人的话,你也相信?”赵楠摇摇头,“他们染指西夏,出兵大理,马踏中原,志在天下一统,贪得无厌。你一个小小的段氏皇族,他们何曾把你看在眼里?更别提他们口中的承诺,天竺人可曾有过半分情份诚信可讲?这点恐怕你自己也不相信吧?你最大的失败,就是引狼入室,盲目崇信他人。” “朕与天竺之间,哪来什么情份?他要利益,我要江山,这是交易!交易,不需要信守诺言。我保证,为了源源不断的利益,他们一定会回来的。”段素英说着,抖了抖腕上的镣铐,激动道,“事到如今,难道我不相信天竺人,反而要相信阁下不成?这一切,还不是拜你所赐?” 赵楠慢慢伸出一只手,做了个示意他静一静的手势,唇边勾起一丝微笑,“你先不必激动,本公子曾经让乌蛮军的大将军郝横,捎书信一封到无量山石洞寺,劝先皇率文武百官回大理,共执朝事,同理朝纲,你不会推说你不知情吧?然,到现在为止,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本公子仁至义尽,问心无愧。而你呢?身为帝王,不知体恤黎民百姓,只是一味争权夺位,不惜勾结外番,陷社稷于动荡,出卖朝廷利益,视苍生为无物,你想要的,难道就是如此民不聊生,千疮百孔的傀儡江山?你还是醒醒吧!” “……”段素英。 “本公子在黎朝大将军李公蕴身上搜得书信一封,”赵楠继续严辞质问,“此信署名大理皇帝亲启,你不想听听吗?” “黎朝乃奸诈之辈,其言,不足信,不听也罢!”段素英微微色变,忙掩饰道。 “你与黎朝狼狈为奸,不仅裂土分疆,还要年年献岁币、敬粮帛,纳劳力及进贡美女,如此丧权辱国、贻害子孙的盟约,你也敢签?” “……” 段素英羞愧万分,他是真的无语了。 这本是见不得光的私密交易,现在被人摆到桌面上来,显然是站不住脚的,他的脸白一阵红一阵。 为避免尴尬,他强行岔开话题:“阿谣如何逃出生天,朕并不知情,朕也拒绝回答任何相关的问题。” “好,本公子愿与你赌上一把,我赌你会主动供出答案!” “嘁……”段素英不屑一顾,多一个字都懒得说。在他的人生里,他还从来没有主动顺着别人的杆往上爬过。 赵楠面沉似水,严肃道:“来人,把段素英与黎朝来往的信件,统一誊抄下来,命人张贴到大街小巷。让天下的百姓看看,他们至高无上,三拜九叩的皇帝,却在背地里干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是人就会有软肋,皇帝当然也不例外。 段素英的软肋,便是他最看重的皇家颜面。 若颜面尽失,他如何对得起九泉下的列祖列宗?他段氏有何颜面在大理东山再起,重返权力巅峰? 死,他不怕;丢脸,他怕。而且怕的要死。 “好吧,我承认你赢了。”段素英终于肯低头,也不再口口声声称“朕”,他嗫嚅道,“你麾下的将领发生内讧,致使监管出现空白,这是你紫霞军内部的事,与旁人无关。” “哦!竟有这等事?”赵楠闻听大为光火,一巴掌拍在堂案上,声色俱厉,责问,“暴风,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给我仔细说来。” “回公子,”大将军暴风拱手沉声道,“我火器营攻下腾冲城池,重要的人犯也归末将看押,这份功劳与殊荣,引起大将军萧天佐以及杨元帅的不满。他们说公子你偏爱火器营也就罢了,就连穆统帅也把功劳都算到了火器营头上。因此,在押送人犯时,末将与萧将军、杨元帅等人发生了一些口角,手下的将士,互相不服,也参与了肢体冲突。随后,闻讯赶来的穆统帅就给我们双方调停,言明功劳人人有份,彼此方握手言和。” 段素英喜笑颜开,他用戴着镣铐的双手,不停地上下抚摸着自己的肚腩,心里那个舒畅啊,心情已没法用词语来描述,简直比登基还开心。看着敌人窝里斗,看赵楠焦头烂额,试问,天下还有比这更值得欣喜的事吗? “我紫霞国,一向军纪严明,论功行赏,赏罚分明,”赵楠双眸扫视众将,用少有的严厉语气呵斥道,“贪功起衅,致军心动摇,将士离心离德,无论对错,各打五十大板,惩一儆百,以儆效尤。” 赵楠目光看向萧天佐,又移到杨延昭身上,“你二人可有话说?” 杨延昭摇头不言。 萧天佐辩解道:“公子,我麾下大军长途跋涉,至今寸功未建。同是堂堂七尺男儿,火器营却战功赫赫,誉满全军。这也还罢了,就连看押重犯这样的任务,也让火器营领了。难道我南宋二十万兵马,看不住两个人犯吗?火器营又如何,还不是没看住?” 赵楠此时全明白了。 火器营与骑兵、步兵、重装兵内讧,将士众多的三军,趁乱故意放跑了阿言,以示抗议。 赵楠忖度,一时犯难,南宋大军尚武,无用武之地,挑起是非,也在所难免。 “呃……”赵楠不好独断专行,看着黄凤仙问道,“你身为南宋皇帝,有何意见,还请你说出来。” “公子,”黄凤仙脆声道,“既然事关南宋,所谓在其位谋其事尽其职,得罪之处,还望公子见谅。末将以为,萧天佐做事过激,不该放跑重犯,但念其求功心切,心在社稷,还请公子从轻发落。” “国法如天,军纪如铁,皆不可违。任由你们几位大将军胡闹,以后,这兵还怎么带?仗还怎么打?譬如墨之林,为了包庇暴风,竟然谎报军情,说自己喝醉了,情愿领罪,此风断不可长。”赵楠冷冷道,“来人,将暴风、墨之林、杨延昭、萧天佐四人,拖出去军法行事,各杖五十大板。” 行刑完毕,四人的臀部、腿部皆有不同程度的渗血,穆桂英命人将他们抬回各自的营帐修养不提。 赵楠用余光窥视段素英,见他乐够了,吩咐卫士继续羁押于囚室,命杨排风亲自带人看管。 南宋大军营帐。 众将闻听大将军萧天佐挨了五十大板,纷纷前来探望。正在七嘴八舌议论此事,皇帝黄凤仙驾临,觐见礼毕,一直跟随在杨延昭身边的副将胡炜,复下跪陈情道:“陛下,末将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 第一百零四章 哗变(下) “将军平身,但讲无妨,恕你无罪!”凤仙打一手势,虚扶道。 “谢陛下!”胡炜起身,恭声奏道,“昨夜因争执而起冲突之事,外臣在场目睹。罪本不在萧将军,杨元帅也只不过是帮腔,说了几句公道话而已,他们却遭受到如此严酷的责罚,末将以为,陛下需为两位股肱讨回公道才是。” 黄凤仙面露难色,来回走了几步,方缓缓道:“朕已然向公子求情,只是未果。此事只怕要从长计议才好。” 胡炜见皇帝有所心动,心中窃喜,火上浇油道:“天竺的火枪军甚是厉害,士卒何止百万?不久,我们将会跨过边境,与强大的波罗王朝正面交锋,胜负难料。而今……”胡炜几近哽咽,继续激将攻心道,“大战在即,元帅抱恙,将军卧床,若不能消除二位内心的积怨,只怕会寒了众将士的心呐,还请陛下三思。” 黄凤仙不语。 众将被胡炜带偏节奏,寻思胡将军言之有理,甭说无罪,即便有罪,也不该严刑拷打成这个样子吧?遂呼啦啦跪倒一大片,众口一词,“请陛下三思。” “朕已当面为萧大将军求情,只是公子并未允诺。”皇帝长叹一口气,劝慰道,“事已至此,还请诸位以大局为重,切莫意气用事。诸位爱卿,请起身说话。” 跪地诸将,一动不动。好像根本没有听见皇帝的话。 “这算什么,逼宫吗?”黄凤仙语气生硬道,“难道你们想回南宋不成?” 无人吭声,这下实锤了,看来他们的确是有点闹情绪,有回去之意。 自古法不责众,总不能把各位将军都军法从事,打个皮开肉绽吧?那军队谁来带?谁来指挥? “朕,何尝不明白你们的意思?”黄凤仙苦笑道,“既然你们心存离开之意,朕也不会强留。只是你们可否想过,不服调遣,回到南宋,意味着脱离紫霞国,意味着与公子决裂。届时,你们能否承受住火器营的打击?” 火器营的威力有多厉害,他们多次亲眼目睹红衣大炮、榴弹枪、榴弹炮攻城杀伐,感同身受,是最有体会的。他们权衡利弊再三,当下陷入沉思。 胡炜不给诸将思考的机会,趁机谏言:“陛下,恕外臣直言,天下虽大,但能以赵楠抗衡的人,只有天竺的火枪军,除此之外,任何地方都是死地。” 胡炜言外之意,不言自明。叛逃天竺,才是唯一的出路。 “胡将军,不得妄议!”皇帝厉声斥责,“背叛,从来都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动辄言叛,非但会遭人唾弃,还会遗患无穷,成为人神共愤的败类。远的不说,大唐时期,儿皇帝石敬瑭,叛臣安禄山,便是前车之鉴。自古以来,卖国求荣的叛徒,哪一个人有好下场?” 胡炜煽风点火,为大将军、元帅鸣不平,皇帝竭力驳斥,劝慰诸将。 腾冲府后衙。 赵楠正与管家议论军中哗变之事,接到锦衣卫密报,“南宋大营密谋投敌。” “好嘛!”赵楠拍案而起,将纸条撕的粉粉碎,“管家,命穆统帅亲率火器营,包围南宋大军的帅帐,我倒要看看谁是叛徒?投敌之人,绝不轻饶。” 穆桂英接到命令,深感无奈。 因一场内讧而导致哗变,今天拿起武器,对付自己人,心不落忍啊,也属实下不去手!于是慢腾腾发令,吩咐火器营出战。 “陛下!”皇帝正与胡炜唇枪舌剑,摆事实讲道理,相持不下,斥候来报,“眼下并无战事,火器营突然全副武装出动,似乎朝我们这边而来。” 事发突然,黄凤仙知晓这是有人故意走漏风声,泄露了议事的内容,引起误会。 但当下想解释清楚,也绝非易事,尤其赵楠盛怒之下,只怕很难听得进去她的解释,反而会造成更深的误会。替萧、杨求情,公子根本听不进去,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事不宜迟,黄凤仙果断下令:“传旨,我大军弃掉所有赘物,只披挂甲胄,携带兵器,骑战马,快速拔营而起,前往天竺边境集结。” 旨意下,诸将呼啦啦四散。一刹那,马嘶人喊,轻装上阵的命令传达到了南宋全军。黄凤仙特意嘱咐胡炜:“萧将军、杨元帅二人因伤不能骑马,你速用车辆,多铺稻草棉被,先行转移。” “外臣得令!”胡炜心花怒放,施礼后,退步转身离开。 不大一会儿,军营回归死寂,成了空营一座。 穆桂英半道闻报,“禀统帅,南宋大军忽然潮水般弃营而走,驻地空无一人。” “前方尘土飞扬,看样子并未走远,传我帅令,命火器营追击,允许开枪警告!” “啪啪啪!”顿时枪声大作,火器营将士虽奋蹄疾追,终究跑不过草原上的王者之师,无功而返。 “禀公子!”穆桂英只得硬着头皮,亲自来报,“我得到您的命令,便亲往火器营领军,无奈还是慢了一步,黄凤仙望风而逃,往天竺边境去了。我率部猛追,甚至开枪射击,亦没能阻止……” “嗯。”赵楠摆摆手,示意她别再提此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吧!朱仙镇的十万兵马,加上西宋十万大军,兵力足够了。你安排一下,马上出发,西征天竺。” “桂英得令!”她转身下去安排行军事宜。 话说黄凤仙带领大军,马不停蹄越过大理边境,早有蒲甘王朝的探子在此等候。 大军一到,探子忙上前施礼搭讪:“诸位是大理人吧?我蒲甘王朝,向来好客,家中略备酒水,还请寒舍一叙。” “慢着。”胡炜闻言,赶忙上前,“阁下认错人了吧?我等并非大理人氏,乃从中土远道而来。” “原来是上国客卿到了,我家主人早有心结识。小人奉命在此久侯,一是行善乐施,二便是恭候上国的诸位大人,要不怎么礼单都是现成的呢?”说着从袖笼里取出一封书信,恭恭敬敬递给胡炜,“还请大人过目。” “哼!”胡炜看了一眼,随手将书信扔到地上,“岂有此理,所谓礼单,原是白纸一张,你是欺我不识梵文吗?” 原来,大将军阿言对探子早有交代,递给对方空无一字的书信一封,对方只要提到“白纸”和“梵文”,就是自己人。 白纸,代表对方身旁的人不知情;梵文,代表天竺佛教,意为皈依。 暗语对上,探子道:“大人勿怪,恕小人大意,一时掏错了礼单。”说着拿出另一封书信递了过来。 胡炜打开书信,上面只书有四字:“当地向导。” 胡炜明白了,这是让他听从此人的指挥。 他冲探子点点头,表示完全服从。 探子转身,解开拴在旁边一棵小树上的马匹,只见他越上马背,用嘴吹一声口哨,潜伏在暗处的一支人马,马上现身,驰骋于前方开道。 胡炜心道,天竺人果然鸡贼,暗布伏兵,显然是并不相信他的诚意。 黄凤仙命大军仅仅跟随,风餐露宿,星夜赶路,一直跑到天竺的重镇,方驻扎休整。 第二天。 依然是接头的探子来报,“在下奉阿谣、阿言二位大将军之命,来请皇帝陛下,他们在将军府设宴,恭候诸位,为大家接风洗尘!” 腾冲府后衙。 “公子!”管家端过来一杯泡好的黄芩茶道,“太行山上的茶叶,味道始终如一,公子请用茶!” 赵楠接过茶盏一闻,果然一股清香飘过,直沁人心脾。“管家,待灭了天竺,同回盖城县,故地重游,可好啊!” “当然好!”管家感慨道,“自打跟随公子出来,一晃五载,阔别多年,也该回去看看了!” “好好好!”赵楠喝一口茶道,“现在就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希望早日回来,太行山一游。” “公子,”管家突然想起来什么,提醒道,“好像你没有空闲与我一同回去吧?待征下天竺,我记得您规划的任务,这个夏天,要征服东瀛,而且战船早已备好,就等你一声令下了!” 赵楠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是真忘了!要不……” “等消灭倭国再议!”管家直接打断他的话,学着赵楠的口吻调侃道。“毋须公子多费口舌,我知道了,出发!” 不消一个时辰,穆桂英率大军顺着永昌古道,来到大理境内的最西端,古勇隘口。 古勇隘口,后世称猴桥镇,系一带一路的中缅边境口岸。 这便是历史上有名的“蜀身毒道”之咽喉重要部分。 我国古代有一条被称之为西南陆地的“丝绸之路”,从成都,到达这里,再进入缅甸,然后通往印度。 “跨过古勇隘口,便到达蒲甘王朝的甘拜地,那里是天竺人的天下,大家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严防敌人偷袭。”赵楠警告道。 奇怪的是,大军一路顺风顺水,并未遇到抵抗。 忽一日,一座大山挡住去路。密林遍布,瘴气氛氲。赵楠喝住战马,取地图来看,此山乃蒲甘王朝境内与天竺接壤的山脉,名唤若开山。 …… 第一百零五章 放火 若绕道而行,可能几个月也到到不了天竺。若开山脉像一条巨龙,横卧在赵楠眼前,崇山峻岭,郁郁葱葱,渺无尽头…… 唯一便于大军通行的,只有洞鸽山隘。 此地是蒲甘进出天竺的重要门户,拿下洞鸽山隘,就打开了通往天竺的大门。 “禀公子!”斥候来报,“洞鸽隘口,有敌军把手,具体人数不详。” “无须再探,撤回山中所有的人马。”赵楠罕见没有令人继续稍探,而是令人悉数退回。 斥候暗自纳闷,“公子这是知难而退,要打道回府了不成?” “传令,全军搜集干柴,准备大火烧山。”赵楠下马,目视若开山,冷笑道,“什么天竺火枪军,什么瘴气,一把火统统了账。给它烧成一片焦土,让天竺人见鬼去吧!” 斥候闻言,暗自心惊,“公子一反常态,这是要斩尽杀绝的节奏啊!”他赶忙一溜烟跑了,去召唤仍在山中打探消息的同事。 对于天竺人,是不需要讲客气二字的,只管下死手,那准错不了。 以暴制暴,往往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手段。 面对中土作战,赵楠的首旨,是体恤百姓,不扰地方。 战后第一要务,每每皆是减赋税、轻徭役,稳政安民,恢复生产生活秩序,大搞基建,发展经济,让父老乡亲安居乐业,享受日益富足的生活。 眼下,要对付的是屡生事端,多次插手紫霞国事务的天竺人,赵楠一改往日的仁厚,实施焦土政策。 目的就是要狠狠教训一下,天生就不知天高地厚的三哥,让他学会放下傲慢,学会什么是尊重。 不尊重人的下场,就是说最狠的话挨最毒的打。 尤其是阿三处心积虑,故意豢养的沙漠蝗虫,若不是苗小玲及早发现,紫霞国的粮食供给,会陷入恐慌之中,动摇民心国本。 其心之恶,计之毒,犹如蛇蝎。 长路有险夷。 不管现在,还是后世的中国,中华民族从来都是爬坡过坎,在屈辱中发展、在泪水的洗礼中成长。面对涉滩之险、爬坡之艰,中华儿女何曾惧怕过?今日,便是一雪前耻之时。 作为邻居,天竺人总是屡教不改,事事挑衅,指手画脚,这种货,居然每天活的悠哉悠哉,天理何在?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们曾经肆无忌惮地干过的烧杀抢掠,何等惨绝人寰!现在,是以牙还牙,加倍奉还的时候了。 回头对付倭国,赵楠会采取更激进的非常手段,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浓烟四起,火苗蔓延,赵楠指挥二十万大军不停地捡柴。 众人拾柴火焰高。一炷香工夫,火趁风势,烧红了半边天。 洞鸽隘口。 把手洞鸽隘口的头领,正在吹嘘:“你们是不知道,咱们的大将军阿言,有多英明神武。他带领五千兵马,出战紫霞国四十万军队,你们猜怎么样?”他故意卖个关子,不说话,想吊一吊属下的胃口。 一群小喽啰,围着他不停讨好央求:“头儿,你就别卖关子了,以小的们的智商,哪里猜得到?兄弟们还不全都是仰仗你心眼活泛,才谋到这个守洞的美差?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山高皇帝远,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甭提多自在了。” 被属下一番恭维,头领洋洋自得,摇头晃脑道:“好吧,既然你们有自知之明,本大人就直接告诉你们答案得了,大将军阿言大败紫霞国。” 一个小喽啰挠挠头,“不好意思啊,头儿,我没听明白,大败是什么意思?谁败了?” “饭桶。白痴。”头领没好气训斥道。 “饭桶我知道,白吃又是怎么回事?是白吃饭了?还是白吃亏了?我还是没弄清楚。”小喽啰无缘无故挨训,他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那,你就糊涂着吧!你这辈子都不会搞明白的,你死了也是个糊涂鬼,现在清楚了?”头领的好心情被他破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对他羞辱道。 “我,我明白了。我是个糊涂鬼。”小喽啰不敢抗辩,稀里糊涂道。 一语成谶。 不一会儿,他们就真的做了糊涂鬼。 “更神奇的是,”头领故弄玄虚道,“阿言大将军虽然打败了紫霞国,并没有消灭他们,而是口中默念一阵咒语,你猜怎么着?” 糊涂鬼小喽啰正要说话,问是什么咒语?被头领狠狠瞪了一眼,不敢造次。 头领扫视一下众喽啰,神秘道:“紫霞国的一半人马,就被大将军的咒语,摄到了我们的土地上。” 糊涂鬼小喽啰再也忍耐不住,插嘴道:“头儿,整整二十万人呐,还有马匹,他们是怎么摄来的?我也没有看见哪!” “当然是腾云驾雾来了。”头领不悦,“你当真是一个糊涂鬼,大将军乃佛陀转世,他老人家撒豆成兵,用兵如神。大将军施法,能让你这个话痨看见?你再多嘴,我叫人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你信不信?” “我……信。”糊涂鬼小喽啰是真怕了。 “信?那你就滚出去,给老子乖乖的去巡山。”头领呵斥道,“若再敢胡言乱语,打搅我们的谈兴,军法从事。” “大王叫我去巡山喽!”糊涂鬼小喽啰自言自语嘟囔着出来巡逻。 走了几步,他觉察哪里不对劲。 他抬头望去,山顶浓烟滚滚,遮天蔽日,他的衣袖上也飘落下许多黑灰。莫非头领说的是真的?紫霞国的另一半人马,也被大将军的真言摄来,正腾云驾雾赶路? 小喽啰本想汇报这一情况,无奈他又不敢返回去,怕头儿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他想,“那我就自饱眼福吧!独赏云雾中的大军是如何日行千里的。” 瞧着瞧着,他越看越兴奋,烟雾离他也愈来愈近,小喽啰脑补画面:千军万马,从空中朝他走来,想想都令他兴奋。 山火继续蔓延,一阵风袭来,大火顺势而至,席卷了整条山谷,浓烟瞬间灌满了洞鸽隘口。 洞里神神叨叨讲故事的头领,和正听得津津有味的众喽啰,他们完全沉浸在意淫里,为伟大的阿言大将军拍手叫好。顷刻间,烟雾倒灌,来不及逃命,皆被浓烟呛死,作了糊涂鬼。 山火又持续了几个时辰,越烧越旺,天竺这边的庄稼、林地、果树,甚至是民房、府衙,无一幸免。 火过之处,一片焦土。 将军府。 满地的菜肴,下方铺着一块巨大的方形绸布,宾主皆席地而坐,吃菜喝酒,谈兴正浓。 入乡随俗。 没有筷子,全靠手抓往嘴里塞,黄凤仙看着这种粗鄙的进食方式,很是反胃,令人作呕。她只好端坐地上,闭目养神,眼不见为净。 宴请黄凤仙诸人的大将军阿谣,正沉浸在美食中,独自大快朵颐不能自拔,探子来报,山火把附近的镇甸烧成一片焦土,守卫洞鸽隘口的千余名火枪军,无一生还。 闻报,他手抓咖喱羊肉,面露狰狞,咬牙切齿道:“何来的山火,猝不及防,来势汹汹,守山的将士,竟然无一兵一卒逃出山谷?”他眼珠一转,对胡炜冷笑,“胡将军,你能解释一下吗?当然,在你讲话之前,最好先想一想你的父母妻小。” 胡炜原本想搪塞过去。 自然灾害嘛,森林自燃,哪年没有?又有什么稀奇的?只是对方张口便提到父母妻儿,他心里“咯噔”一下,不得不俯首帖耳,谨慎回话。 摊牌了,就得好好说话。 “在下以为,大将军所虑……”胡炜忙起立躬身施礼,小心翼翼,斟字酌句道,“有理。赵楠虽一向仁义,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论,极有可能是因大军分裂而走,致其实力锐减,他盛怒之下,失去理智,令人放火烧山,肆意报复,也未可知。” “你的话还算中肯,算你识趣。”阿谣乜斜着眼,表情稍缓,“本将军令你领兵前去拦截赵楠,你可愿意?” 胡炜深知火器营的厉害,犹豫道:“这……这个……” “鞥?”阿谣耸耸鼻子,手指揩一下鼻尖,冷哼道,“既投诚,臣服我王,总得拿出些诚意来吧?” 胡炜腹黑道,“诚意?二十万将士站在天竺的土地上,就在眼前,这还不诚?你这个蛮夷杂碎,若非有人质在你手中,老子定将你这个鳖孙碎尸万段,扔到恒河里喂了王八。” 腹黑归腹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他别无选择,只能去送死。 胡炜竭力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他满脸堆笑,又把右手平放到左胸前,弯腰谦卑道:“在下能为我王效犬马之劳,乃荣幸之至,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 “早如此不就得了!敬酒不吃吃罚酒。”阿谣睥睨着他,“事不宜迟,请你率投诚的所有人马,前往若开山脚下拒敌,我亲率五万火枪军压阵,随后就到。” “慢着!”一直闭目养神的皇帝黄凤仙睁开眼,双眸直视阿谣,以审视的目光看着他道,“赵楠的火器营甚是厉害,相比大将军的火枪军,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让我的部下,以肉身去阻挡火枪,那不是鸡蛋碰石头吗?朕以为,你的火枪军应冲锋在前,由骑兵殿后。” …… 第一百零六章 攻心 “哼!请阁下自重身份!”阿谣不屑道,“在天竺,至高无上之人,唯有我波罗王朝的波罗地护君王。皇帝,大将军,亦不过是我王的一个仆人而已,仆人本无从干涉主人的决定。念你们初来乍到,不予追究,望好自为之。” “哦豁,原来,你早有自知之明,承认自己也是奴仆一个。”黄凤仙反唇相讥,“主人也好,仆从也罢,出于你口中的决定,却自比君王,本就大逆不道。退一步讲,既然你我皆是仆人,天下哪有仆人命仆人白白去送死的道理?难道贵国为了排斥异己,连敌我都不分了吗?” “这里是天竺。你要想想清楚。”阿谣刻意加重语气,“天竺”二字说得沉缓而响亮,意在提醒黄凤仙,这里,只有他这个大将军说了算。 胡炜因担心家人的安危,唯恐惹毛了阿谣,对他的家人不利。 他赶忙装出一副自告奋勇的样子,谄媚阿谀道:“大将军,卑职愿意领军拒敌,与紫霞军决一死战。” “好,你率军先行,我随后就到。”阿谣说完又强调了一句,警告道,“记住,别耍花样,我就在你的背后看着你,小心我的火枪会走火。” 胡炜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试想,前方对阵的,是天下无敌的火器营,已经够倒霉的了,还得时刻提防身后的黑枪。 腹背受敌,生存的希望,何等渺茫。 走上这条不归路,胡炜想的,已不是生与死的问题,而是在考虑,如何死得体面一点。 “风萧萧息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胡炜口诵《荆轲刺秦王》里的名句,怀着悲壮的心情,披挂上阵。 阿谣则率五万火枪军紧随其后,他阴恻恻地笑着,对二弟阿言道:“这群愚蠢的家伙,还真的以为地护王想重用他们,简直是异想天开。” “大哥!”阿言不解道,“那当初,你费心费力,让我等想方设法多赚取宋人,为我朝效力。这与你的初衷,岂不是自相矛盾?” “哈哈哈!” 阿谣大笑:“这一点也不矛盾。二弟,你有所不知,君王的用意,是在利用他们获取有价值的情报,而后,伺机让他们自相残杀。消灭一切异族,这才是君王的最终目的。留着这些异族之人,迟早是个祸害。” “原来如此。多谢大哥教导!”阿言茅塞顿开,阴森森道,“那我们就跟在后面看好戏吧,必要的时候,我们再补上一刀!哈哈哈。” 杨延昭与萧天佐二人,因伤势严重,不能骑马上阵,只得在营帐内继续休养。 “萧将军!”杨延昭恨恨道,“赵楠那厮,忒不是东西,我只不过说了几句公道话而已,便惨遭毒打,本帅恨不得现在就奔赴前线,报这一顿棍棒之仇,你是何想法?” “杨元帅!”卧榻的萧天佐同样憋着一肚子气,不知道往哪儿撒。见问,他咬牙喝骂道,“想我萧天佐,对那厮忠心耿耿,出生入死,却落得如此下场,真是悔不当初。待我痊愈,有朝一日,定要手刃赵楠,以雪我心头之恨!”说着,双拳头只捣床铺,“啪啪”作响。 “闭嘴!再聒噪小心尔等狗头。”在帐外监视二人的天竺小喽啰,呵斥道。 阿谣派小喽啰来监视营帐里的动静,他本来不该说话,暴露身份的。 奈何昨夜赌钱,他输得分毫不剩,还欠了一屁股债。 他心里有气,正自己和自己较劲,烦闷着呢,本指望靠监视能获取有价值的情报,得到大将军奖赏,或许有希望还清赌债。 小喽啰满怀希望,偷听到的却是一堆牢骚废话。情报换不来赏钱,他焉能不气?当下心生恨意,气急败坏骂出声来,不小心走嘴了。 萧、杨二人对视,会意一笑,开始大喊大叫。 “哎呦,我的伤口好疼,叫郎中,我需要换药!” “哎呦,我也是,伤口好疼,叫郎中,我也需要换药!” 二人一唱一和,大声叫嚷。 “唉!我这倒霉催的,想清净一会儿都不让人消停。”小喽啰怒掀门帘,一脚踹开柴门,咒骂道,“喊什么喊?疼也得给我忍着,你们的郎中,全都上战场了,喊破喉咙也没用。若再敢啰唣,信不信我用火枪再给你身上添几个窟窿?” “唉,世态炎凉,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啊!”萧天佐含悲长叹,“想我萧某,当年也是九五至尊之身,号令天下公卿,何等的荣耀?荣华富贵,视金钱如粪土。可惜了,我坐拥黄金白银,财富无数,却无福消受,真痛杀我也!” “就……就你这鬼样,居然当过九五之尊的帝王?”小喽啰撇嘴嘲讽道,“吹牛谁不会,我还当过波罗王呢!你一个身残志不坚的孬人,还幻想当君王,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萧天佐细细打量小喽啰,他身材高大,头裹白巾,面貌粗犷,皮肤糙黑,宽厚的嘴唇上没有血色,透露出一副懒洋洋的倦怠模样。眉毛稀疏,两只眼睛眯缝成一条细缝,隐约透着一抹难以掩饰的狡诈,又显出一丝自以为是的愚蠢。 萧天佐坏笑道:“军爷果然器宇轩昂,威风凛凛,像极了我紫霞国的一位大将军,大家都叫它“骡子”。 杨延昭频频点头,帮腔道:“马母驴父,生子曰骡。果然像极了骡子,不愧是世间少有的奇貌。” 小喽啰也听不懂“马母驴父,生子曰骡”这样的文言文呐,以为是好话,自信突然就冒出来了,无比骄傲道:“不瞒你们,我对我的相貌还是很有信心的,我相信,我比骡子更威武雄壮!”他猛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道。 “嗯,军爷这气势,果然不输骡子,”萧天佐伸出大拇指,啧啧称赞,“甚至比骡子他哥,禽兽大将军还威风,还帅气。” “萧将军,这话就有点过了。”杨延昭善意提醒道,“老百姓口口相传一句评语,尤其是美女佳人随时都挂在嘴边:永远不要和禽兽比。” 小喽啰闻听所有的女人都如此袒护这个禽兽,他当然不服气,继续猛拍胸脯,啪啪作响,手举拳头,用一种不决高下死不休的气势道:“这是何道理?我偏要与他比试,一争高下。” “多谢提醒。杨元帅所言极是。我劝你还是别比了。”萧天佐悠悠道:“赢了,你比禽兽还禽兽;输了,你连禽兽都不如;平手,你和禽兽没有什么区别。”说着故意侧身,露出一锭黄灿灿的金子。 “那,就更得比试一番了。我堪比骡子,我比禽兽还禽兽,我定要做天下第一禽兽!”小喽啰得意洋洋,志在必得正说着,忽然看见了金子,他登时眼神发直,喉咙发干,直咽唾沫。 叫嚣与禽兽决一雌雄之事,早忘到爪哇国去了。 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见到金子,无疑是像一个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此时只有一门心思:只要这锭金子,能据为己有,什么骡子禽兽的,统统见鬼去吧!即便你让他去挖祖坟,他也会二话不说,毫不迟疑地扛起锄头开掘。 也许有人不信,认为古代的金子,含金量并不高,一锭金子而已,哪有那么邪乎。 天竺波罗王朝,用的货币是贝币。 就是贝壳,海贝。 王公大臣,用的是银币,贵族用的是铜板,市面上流通的,即是贝币。 金币少之又少,况金锭呢?这不亚于一件从丝绸之路运过来的国宝瓷器啊! 天竺人的认知里,来自中国的瓷器,是最具价值,也最为宝贵的。 要不,域外众国,怎么会不约而同,都称中国的国名为瓷器呢!而且一直沿用到后世。 其次,便是眼前的金子了。 要命的是,萧天佐一个“不小心”,从怀里又滑出一锭金子,同样黄澄澄、金灿灿,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这……”小喽啰揉了揉眼,使劲看了看,没眼花,金子还在那里静静呆着。他心道:“丑人有丑福啊,莫非他真的是曾经的帝王?” 想到这里,他终于放下傲慢与偏见,腰弯的不能再低,行合十礼,恭声道:“君……君王,请恕贱奴有眼无珠,失礼怠慢。我愿匍匐在您的脚下,终身侍奉在您左右,为伟大的君王,做任何事情。” 有钱能使鬼推磨。 金钱又一次展现出它无比强大的魅力,金钱面前,贪婪自私的人性无处遁形。 小喽啰五体投地,完全拜倒在萧天佐脚下,静候驱使。 杨延昭看着这滑稽的一幕,强忍笑意,严肃问道:“你们在营地留守的,还有多少人?” 不见兔子不撒鹰。 小喽啰眼神直勾勾看着金锭,又咽一口唾沫,显得很为难,回道:“我只是一个伍长,营地详情,自有上官署理,小的属实不知。” 萧天佐随手拿起一锭金子,往榻沿一扔,“归你了,下值到酒馆,要几斤好酒好肉,犒劳一下自己。” 终于梦想成真! 小喽啰眼前幻化出无限画面:赌场里,他高举金锭,所有的赌徒都对他顶礼膜拜。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赌场里的铜板和贝币,全都哗啦啦流进了他的口袋…… …… 第一百零七章 暗子 小喽啰心跳加快,哈喇子顺着嘴角下淌,他却丝毫没有觉察。 “咳咳!”杨延昭故意干咳几声,将神游的小喽啰拉回到了现实。 小喽啰迅速将金锭搂入怀中,顾不上言谢,恭恭敬敬回话道:“营地几乎是空营一座,连伙夫都随大军开拔了。除了……” 他正说着,忽猛醒,话语戛然而止。 他寻思道:这些可是军中机密,一旦外泄,自己小命不保不说,还会满门抄斩,株连族人。金子虽好,也得有命拿去花不是? 萧天佐简单粗暴,又一锭金子砸过去,小喽啰依然不为所动。 “咦?”他纳闷,狗也能改了吃屎?这个伍长,刚才还口口声声尊称他君王,怎么突然间,君王不认了,连金子也不好使了? 杨延昭早已读透小喽啰的心思,“哎吆,我的伤痛又发作了,快请郎中换药。” 小喽啰看着哼哼唧唧的杨延昭,又看了看卧榻不起的萧天佐,这才回过神来,他怪自己多心了,两个残废而已,站都站不起来,还怕他们跑了,或是还怕他俩叛乱不成? 他想到此,心大定。 “君王,请恕贱奴走神!”小喽啰恭声道,“我刚才想到了我的家人,从今往后,他们再也无须节衣缩食,愁吃愁穿。将会过上贵族一般富裕的生活,我衷心替家人恩谢,我王的不吝赏赐。” “拿去吧!”萧天佐大手一挥,大大咧咧道,“不必言谢,只要你俯首贴心为本王办差,本王定然不会亏待你的。” “谢君王!”小喽啰跪地施礼,将另一锭黄澄澄的金子也收入囊中。“贱奴这就去叫郎中,给君王换药止痛。” 萧天佐瞪了杨延昭一眼,大声呵斥他道:“痛什么痛?给我忍着点。” 说完杨延昭,又转过脸,和颜悦色道:“你继续回话!换药之事随后再说。” 小喽啰道:“回君王话,军营中,除了君王您麾下,有千余名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的将士滞留外,就只剩几个郎中和几百名看守你们……不,保护你们的火枪军了。” 萧天佐悠悠道:“伍长,以后咱们就同吃一锅饭,同宿一个营,同为袍泽了。不瞒你说,我也想上阵杀敌,奈何身负重伤,动弹不得。眼下,我二人衣袍破烂,且渗有鲜血,急需换一套新衣服。本王看伍长你比禽兽还禽兽,军服威武霸气,你能不能给我和我同样受伤的几个兄弟来几套?” “小事一桩,当然能。”小喽啰道:“一两件倒是我的营帐里就有,不过君王你一下要好几套,贱奴就只能找人疏通一下,到大营的甲仗库去取了。” “军营里有甲仗库?这点,我倒没有发现。那就不急了。”萧天佐摇头敷衍,装出一副很贴心的样子道,“我这伤势,一时半会,反正也穿不着。值不当伍长你去与人说好话,看人脸色,还得欠人情不是?你且记在心里,别忘了此事也就是了。” “君王放心,贱奴即便是把我亲爹忘了,也万万不敢忘了您的吩咐。”小喽啰赶紧施礼道。“军服、火枪、火药,营地甲仗库全有,君王需要时,只是您一句话,贱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立马给你送到床榻前。” “好。”问话已毕,兵力部署情况已完全明朗,萧天佐也忍不住哼哼道,“哎呦,伤口着实有点痛,伍长,麻烦你快去请郎中来换药,为本王止痛。” “君王稍等,贱奴去去就来!”小喽啰言罢,撒腿就跑,飞一般离开营帐,找郎中去了。 他边跑还边暗自发笑,“承蒙佛祖保佑,天降俩大傻缺,居然还真把自己当君王了。他们这般好糊弄,我行事若再勤勉些,谦卑些,定然能得到更多源源不断的财富。” 一想到金子,他足下生风,就跑的更快了,甚至有一种飘飘欲仙,要飞起来的感觉。 小喽啰刚离开营帐,萧天佐和杨延昭迅速起身,披挂胄甲,手持兵器,静静等待小喽啰到来。 果然,不大一会儿,小喽啰就回来了,而且是带了两个郎中来。 两人藏在门后,待小喽啰三人一进门,神不知鬼不觉,手起刀落,一刀一个,结果了两名郎中的性命。 小喽啰吓得魂飞魄散,浑身战栗不止,下跪求饶,磕头如捣蒜,乞求饶命。 萧天佐问清楚了库房的具体位置,得知并无几个人看守后,便吹起了响亮的口哨。 不远处,营帐内佯装水土不服,卧床静养的将士,闻听口哨声,知道哨声就是集结的命令。他们马上也吹响口哨,继续向附近营帐传递大将军的集结令。 原二十万大军的驻扎地,营帐少说也有四万个,绵延好几里地。 前几日,穆桂英奉命,率火器营围剿黄凤仙和萧天佐的帅帐时,营地驻扎大军四十万,绵延几十里。 所以黄凤仙才能趁机逃脱。 用口哨这种传令方式,无疑是最迅捷有效的。 当然,这也是赵楠,把先前的牛角号和后世的冲锋号结合起来,变成口哨传递命令的方式之一。 口哨声此起彼伏,不大一会儿,命令就传遍了所有佯装水土不服的紫霞军。 看管甲仗库的几位,正在赌钱。 火枪军全体出战,大将军又阿谣不在驻地,这些伍长、什长一类的,就放了风了。 彼此间,又都是赌徒,因此不分昼夜,也不管当值与否,三五成群耍钱。 闻听口哨声突然响起,而且连绵不断,个别有心人想出去看看,打探消息,无奈被别的人拽住动弹不得,“你不会是耍无赖,借口开溜吧?休想走!赌完这把再说。” 战马奔腾,萧天佐和杨延昭先一步到达甲仗库。 杨延昭指着正围坐在大门口赌钱的几个士卒喝道:“奉大将军之命,前来提火枪一百支,速速准备。” “拿令牌来!”一人眼也不抬地说道,光顾着看赌牌了。 “令牌在此!”闲言少叙,废话不讲,杨延昭使出杨家枪,上下翻飞,如砍瓜切菜般,“噗噗噗”,几个人身上就多了几只血窟窿,瞬间归西。 抢了甲仗库,集结的将士,人手一杆火枪,全部换上天竺人的军装,一炷香的功夫,将大营各处赌钱的火枪军消灭的一干二净。 萧天佐一声令下,全副武装的大军,奔向若开山战场。 若开山。 赵楠见烟雾逐渐散去,大地已不再滚烫,命大军进入洞鸽山隘,浩浩荡荡直奔天竺。 出隘口,大军便踏上了天竺国东北的边陲小镇,已是遍地焦土的艾藻尔城。 赵楠极目远望,视线之内,丘壑纵横,土地稀少,简陋的木屋零散分布在悬崖旁。 小镇受若开山天然荫护,少有战火,本应人口众多,牛羊成群,街道繁华才是,却尽显一片萧条。 天竺君王对地方的重视程度,以及他的执政能力,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波罗君王,乃庸人一个。 庸人能造出火枪吗?答案是否定的。 由此可推论出,火枪出自他人之手。这进一步佐证了赵楠的判断,十之八九出自恒河水的那头青牛之手。 “公子!”管家亲自跑过来禀报,“斥候传来消息,前方的王舍城,发现大军动向,远观旗帜和着装,应该是南宋大军,正与我们相向而行。” “嗯?南宋大军?”赵楠疑惑,大感不解。 稍许,他方道:“看来,计划有变。管家,即将对战南宋大军,你通知穆统帅,令火器营执行第二套作战方案。” 管家闻令而动。 紫霞军到达王舍城北的那烂陀寺,寺庙气势恢宏,宏伟壮观。 它的存在,因突兀而特别惹眼。与周围矮小破烂、残垣断壁的农家,形成强烈而鲜明的对比。 赵楠驻马细观,围墙高数丈,上面雕刻着大小不等的佛像,近观雕工精细,美轮美奂。 垣外,有铜立佛像,高八十余尺,重阁六层,实乃劳民伤财之作。 赵楠想起玄奘《大唐西域记》里的一段记载,他曾经住在这里,翻译佛经,对此寺多有描述,且不惜笔墨:“宝台星列,琼楼岳峙,观束烟中,殿飞霞上;生风云于户墉,交日月于轩檐.....” “怪哉!整个王朝,衰败没落,生灵涂炭,可谓是百业俱废。”赵楠感叹,“唯独寺庙一家独大,且开枝散叶,大有席卷八荒之势。攫取全国的财富,盖寺庙、塑佛像,耗空国库,拖垮王朝未来,这一切,只是为搞个人崇拜,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思之令人发笑。” “公子,要不要一把火,将它付之一炬?”管家平生最恨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之徒。寺庙打着良善的幌子招摇撞骗,他早已遏制不住心头的怒火,恨恨请示赵楠道。 “算了!泥土瓦块皆是无辜的。”赵楠沉声道,“有罪的,是背后那个贪慕虚荣的人。他总以为自己是崖畔的一枝花,装点了整个世界。其实,是大地养育了他,是峭壁成就了他。他,只不过是人海中的一枚人渣,没必要和一个人渣计较。” 过了那烂陀寺,又走了不远一截路,大军便跨入平原地带。 前方尘土飞扬,旌旗蔽日,南宋大军浩浩荡荡杀到…… …… 第一百零八章 暗棋 南宋大军眨眼间便杀到。 统帅穆桂英横刀立马,手持令旗,立于军前。她沉着应战,下令火器营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准备开枪射击。 南宋军队当然知道火器营的厉害,冲到阵前,无需下令,当下人人收缰勒马,止步不前。 死神就在眼前,再向前迈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情势危急。 杀,要面对火器营的连天炮火;退,要面对身后阿谣的五万火枪军。 二十万人马何去何从,需要做最后的抉择。 “为了全家人能活命,还是牺牲自己吧!”胡炜暗暗打定主意,决心孤注一掷,放手一搏,拼个鱼死网破。 “杀啊!”胡炜手持长矛,热血上涌,纵马冲锋,率先冲刺。 这一刻,他义无反顾。 他威风凛凛跑了几息工夫,忽然觉察出有些不对劲,耳边传来的,只有他胯下一匹战马在驰骋的马蹄声……“我擦,是不是我跑的太快了?怎么左右无一人跟随?” 这就尴尬了。 胡炜大将军,一人一骑对战火器营,还有火器营身后的二十万大军,这气概,这胆识,注定会载入史册,一战成名。 人类有史以来,还从来没有过以一当十,不,以一当二十万的记载。 这是人类首次。 胡炜的壮举,创造了历史。亦或者说,胡炜正在创造着历史。 天竺人临时指定的领军之人,他何德何能指挥二十万大军?根本没人愿意听他指挥。 任由胡炜独自在风中凌乱。 皇帝黄凤仙,情知不能拖延下去了,若再迟疑不决,阿谣的火枪军定会大开杀戒。她果断拔出腰间的佩剑,高高举起:“众军听令!随朕杀出一条血路,杀回老家去。” “得令!”众军闻言可以回家,顿时来了精神,喊的震山响。 “杀!”黄凤仙率先杀出,背后的将士潮水般涌来。 穆桂英见黄凤仙冲到阵中,方挥动令旗,下达进攻命令:“射击!” 火器营顿时开火,枪声大作。 南宋大军听到枪声,自知凶多吉少,个个双目紧闭,俯身紧贴马背,只管使劲催马飞奔。 是死是活,就看造化了。 紧随其后的火枪军首领阿谣,摸摸胡须,很满意道:“好戏开场了,只管欣赏他们自相残杀,我们坐山观虎斗便是。” “哈哈哈!” 一切,尽在掌握。 阿谣、阿言兄弟二人相视而笑,好不得意。 阿谣忽闻探子来报:“大将军,我军后方突然出现一支千余人的援军。” 阿谣纳闷,沉思道:“君王派援军来,我怎么没有事先得到消息?除非有一种可能:路过的或是手眼通天的大将军,闻听有功劳可赚,特意赶过来想分一杯羹,捞战绩的。” “哼,诡计想得逞,与老子争抢功劳,门都没有。”阿谣愤然下令,“命人画线为界,派重兵把手,阻断来军。任何人不得越过一步,违令者,直接开枪射杀,先斩后奏。” “大将军!”不大一会,探子又报,“援军根本不听招呼,不由分说举枪便开火,我们拦截的人毫无防备,纷纷阵亡。” 阿谣回头,果然见后方尘土飞扬,他忙下令,继续派人开战。 南宋大军策马扬鞭,一股脑狂奔,却并无一人一马伤亡,火器营只是冲天开枪。 待南宋大军疾驰而过,火枪军眨眼而至,一场火枪与火枪的对决,一触即发,在所难免。 穆桂英正欲下令开火,忽见对方阵脚大乱,火枪军后方枪声响起。 机不可失。 穆桂英挥动令旗,下达进攻命令。 一时间,榴弹枪,榴弹炮呼啸而至,暴雨般倾入敌军阵地。 几门红衣大炮,也“轰隆隆”参与作战,前后夹击,火枪军阵脚大乱。 素未闻炮声的天竺军战马受惊,马脖子使劲儿后仰,前蹄高抬,双眼上翻,瞪得老大,惊慌嘶鸣着,还打着颤音。 随即又是几声炮声轰鸣,在阵中炸响,马匹受惊失控,肆意四处逃散。 踩踏,又一次不可避免地上演了。 萧天佐,杨延昭二人,则是一味命军开枪,遇鬼杀鬼,遇神杀神,挡我之人,杀无赦。 杀疯了。 趁乱,穆桂英命杨排风和杨延朗率紫霞军二十万骑兵出击,杀向敌阵。 皇帝黄凤仙,率军到了火器营背后,眼看再无后顾之忧,便传旨令大军停步,后队变前队,杀个回马枪,诛杀天竺火枪军。 天竺五万火枪军,不消半个时辰,便被包了饺子,全军覆没,曾经不可一世的火枪军,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紫霞军奉命打扫战场,赵楠命人临时征用了那烂陀寺。 方丈室。 阿谣五花大绑,跪在赵楠面前。黄凤仙、萧天佐、杨延昭诸将,先后进来行礼。 凤仙拱手道:“禀公子!按计划,我本该继续诈降,”她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阿谣,“无奈此贼太过阴险,用枪逼迫我军参战,才不得已暴露身份。” “事已至此,休要再提。”赵楠摆摆手,夸赞道,“只是苦了萧天佐、杨元帅二位。” “不敢言苦!”萧、杨齐刷刷回道。 “嗨!你二人装伤病,以假乱真,几乎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确实不易,可谓居功至伟。” “凤仙,你定然吃不惯天竺人的手抓饭吧?你屡次以身犯险,辛苦了,回头我让管家给你弄几样小吃,犒劳犒劳你,如何?”赵楠满脸笑意道。 “为紫霞国大业,凤仙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公子的好意,我一定笑纳。”凤仙拱手致谢,心里立时暖暖的,感觉吃点苦头也是值得的。 “好,一言为定!”赵楠说完,又对穆桂英道,“穆统帅,即日起,恢复暴风的火器营统领身份,凤仙、萧天佐、杨延昭也都各自恢复先前的大将军身份。” “桂英得令!” 暴风等众将谢过。 赵楠目视胡炜:“胡将军,你可有话要讲?” “末将……末将无话可说。”胡炜支支吾吾,闪烁其词道。 “胡将军!”一旁的杨延昭,不客气地对他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自作聪明了。自打朱仙镇起兵,公子就猜到了你的底细,令我暗中监视你的一举一动。起初,我还不信,只到你竭力怂恿南宋皇帝陛下出逃投诚,我才看清了你的真面目。当然,公子也正是利用了你的身份,周瑜打黄盖这一出“苦肉计”才得以顺利实施。” 胡炜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什么?早在朱仙镇,赵楠就发现了他的异常,不会吧? 黄凤仙冷哼道:“胡炜,你也不想想,我二十万大军,仅凭你三言两语就会跟着你的思路走?你也太过自信了吧?” 胡炜辩解道:“我不过是替杨元帅鸣不平,想替杨元帅讨回公道。不料火器营出动,要包围捉拿皇帝陛下,当时形势逼人,怪我口不择言,胡乱说了几句。并无一点挑拔之心,还请陛下明察。” “胡将军好口才!”穆桂英笑道,“我故作慢腾腾之状下令出兵,就是故意营造一种紧张气氛,让凤仙无暇思考,匆忙做出不智之举。随后,火器营开枪,更是为配合你表演,做足了前戏,二十万大军仓惶中,盲目出逃。至此,全盘计划严丝合缝,毫无破绽。” 赵楠喝完一杯黄芩茶,他兀自把玩着空茶盏,似笑非笑,时而斜觑胡炜。 他的身上,既有一种透着灵气与儒雅的斯文气质,也不乏刚毅与骁勇的神色,在光线的照射下,他恍如一尊战神。 “胡炜!紫霞国几十万人马陪着你玩,你难道还没有玩够吗?”赵楠云淡风轻道,“你的家人,天竺人能控制,难道本公子就做不到吗?” 触及胡炜的软肋,他顿时心凉半截,但碍于目前赵楠并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是奸细,于是他企图做最后的挣扎:“回公子话,末将的家人,一直都居住在穷乡僻壤的老家,何来的被人控制一说?” “既然你仍不死心,那我索性就让你明白明白。”赵楠放下茶盏,起身走到胡炜身边,道,“免得日后,有人说本公子患有臆想猜忌之症,颠倒黑白,混淆视听,迫害胡将军。坏了我的名声。” “你曾经是一个精忠报国之臣,杨老令公呕心推荐,你才得到重用,到了韩王府负责护卫赵恒的安全。”赵楠走了几步,缓缓开言,娓娓道来。 “当初,韩王府勾结域外势力,李沆和王旦皆参与其中,都被一一拔除。”赵楠度步,走到胡炜身边,手指着他的鼻尖道,“唯有你这个韩王府卫率,置身事外。这不得不令我起疑,李沆他们行悖逆之事,阖府变节,是如何绕过你这个王府执掌兵权之人的?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后来,在朱仙镇,我与你谈笑风生间,顺便问了一下你家里人的情况,你还记得吧?” “末将记得。”胡炜如实答道,“当时你说,如果末将家里有困难,可以把家人迁入朱仙镇,那里有最好的书院和环境,可解子女后顾之忧。” “嗯。的确如此。”赵楠接过话题道,“你回话父母早亡,家中唯有娘子和尚未成年的一子一女三人。娘子在乡下土生土长,故土难离,目前还没有搬迁的打算。” “确系如此!”胡炜拱手。 …… 第一百零九章 愚蠢 “破绽,就是在你不察中漏出的。”赵楠嘲讽道,“假的就是假的,尽管当初李沆和王旦把你藏得很好,也枉费心机。” “……” 胡炜一脸问号,仍不明所以。 “试想,天下为人父母者,有哪个不替儿女的前途着想?”赵楠缓缓扫视一下众人,“我提出,把你的家人迁入朱仙镇,那里有最好的书院和环境,可解子女后顾之忧。你却以妻子故土难离为由,婉言谢绝。这是其一。” “其二,你说父母双亡。我命锦衣卫核实了一下,无论你老家的族亲姻亲,还是韩王府的旧人,甚至是你的麾下,都一一询问过,并没有任何你双亲过世的消息。” “那么,我问你三个问题,希望你一一作答。”赵楠终于提高语气,反问道。“第一,生老病死,乃自然定数。你双亲去世,因何要遮遮掩掩,如此隐秘?” “第二,子女有机会进入北宋最好的书院,同时也拥有美好的前程,因何拒绝?” “第三,韩王府谋逆,你独善其身,难道韩王赵恒不怕事情败露?他既没把你调离韩王府,也没有架空你手中的权利,他这是养虎为患,你能回答一下为什么吗?” “噗通”一声,胡炜跪地求饶。 在事实面前,他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坍塌,崩溃了。 “公子,我自知罪大恶极,不求恕罪,我情愿一死,只求公子能善待我的家人。”胡炜伏地哭泣道。 “你家人的消息,我也在打探中,只是暂时还没有音讯。”赵楠瞥了一眼阿谣,“说来也简单,他定然是个知情者,一问便知。” “哼,休想!”阿谣语气冰冷,气哼哼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愚蠢的天竺人!”赵楠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知道你们是怎么死的吗?是蠢死的,是笨死的,是被牛尿呛死的,是被恒河的脏水溺死的,你懂吗?你们到处招惹是非,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我天竺,武有一统大陆和海洋的阿育王,智有被整个人类崇拜的佛祖。”阿谣无比自信,无比向往道,“你却污蔑我们软弱愚蠢,真是恬不知耻。你这该死的华夏人。” “好!说得好!”赵楠沉声道,“本公子今日无事,索性再给你上一课得了。阿谣,我给你讲个大唐贞观时期,一人灭一国之事,你可要听仔细了。” “唐朝有个官员,名唤王玄策。贞观二十一年,王玄策为正使,一行三十人出使天竺。恰逢天竺王死,国中大乱,其大臣阿罗篡位,于是发动所有军队以拒王玄策。” “王玄策领大唐三十骑兵与天竺军交战,失败被擒。王玄策不甘心,伺机逃到吐蕃借兵八千。随后,他率领这不到一万人的军队进攻天竺的罗城,作战三天,攻破罗城,斩首三千余人,在恒河溺死敌人上万。擒获阿罗,俘获王妃、王子等万余人。听到消息,天竺震惊、害怕,六百余座城邑投降。贞观二十二年五月,王玄策把俘获的阿罗及王妃等送回长安献俘。” “这就是唐朝历史上一人灭一国的战例,天竺被打了个落花流水,灭国了。”赵楠嗤笑道,“阿谣大将军,你有何感想?你的阿育王又在何处?” 阿谣低头,咬唇不语。 他知道这场灭国之战,是载入史册的,犟不得嘴。 “还有一个故事是普拉西战役。你要不要听?”赵楠继续嘲讽道,“不列颠与天竺开战,不列颠出动了九百个士兵,击溃你们天竺七万大军。” “且撇开战争不提。我天竺的智慧可谓是有目共睹,名满天下吧?”阿谣弃武褒文,“否则,我佛怎会拥有千千万万的信徒!” “何为信徒?洗脑而已。”赵楠反问道,“天竺,除了寺庙,能拿出手的,还有什么?” “……” 阿谣语塞,这个真没有。 “就算整个天竺,遍地都是寺庙僧人,”赵楠引导他道,“或者干脆说天竺就是一座巨大的寺庙,人人都跪在那里诵经念佛,吃什么,喝什么?谁去创造财富?” “……” 赵楠一连串的灵魂拷问,阿谣是一个都没有想到过,更没有考虑过。 “你说,这是智?是蠢?还是非蠢即坏?”赵楠又抛出一连串问题。 阿谣努力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 天竺人的自信,与生俱来。 阿谣索性弃掉问题,他自信满满,反问赵楠道:“胡炜将军的家人,究竟藏在哪里?你若能猜出来,我就承认华夏人比天竺人强千百倍,怎么样?你敢比试一下吗?” “我若是猜出来,又当怎样?”赵楠此话一出,众将都暗暗替他捏了一把汗。 世界之大,藏几个人,又毫无头绪线索,如何能猜得到?甭说天下,即便就藏身在这寺庙的七级浮屠内,你也猜不出他究竟在第几层。 穆桂英暗道:公子一向沉稳,今日这荒唐之事,怎会轻易应了? 黄凤仙也在想,这么一个愚蠢的家伙,既然也会挖坑,真是应了那句话:非蠢即坏。 她握了握手里的宝剑,恨不得一剑封喉,割下他的脑袋,让他永远都不能再给人挖坑。 众将凝气屏息,静听下文。 唯有管家笑盈盈端茶倒水,他知道,公子从来没有输过,他倒是乐意亲眼目睹公子输一次。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输一次也说得过去。 阿谣头摇的像拨浪鼓,“不会,我绝不会输。藏身之处,只有君王和少数几个大将军知情。” “你一旦输了呢?回答我一个问题即可。你可敢接招?”赵楠激将道。 “当然敢。”阿谣唾沫横飞,激情满满,“这纯属国家机密,无人外泄。甭说一个问题,就是十个问题,我也敢回答。” “好!一言为定。”赵楠分析到,“首先,胡炜,只不过是一个亲王府的将军而已,没有多大的能量,我相信,他的亲属,不至于会送到天竺或者其他国家。” 阿谣轻蔑一笑。 “其次,既然人在北宋,当然会放在最可靠的人手里。谁最可靠?答案只有一个,寺庙。” 阿谣微微吃惊。 “再次,北宋寺庙何止千万?这也不难。无非是最繁华最热闹的那个,尤其是与皇家有联系的,方丈或住持是天竺人的。正所谓越危险的地方往往越安全。皇家寺庙属于灯下黑,极易藏污纳垢。应该是羁押在大相国寺。” 三言两语就猜中了,这让阿谣冷汗直流,不再淡定,脸上荡漾的自信,也如抽丝剥茧般,一根根薅没了。 “最后,大相国寺,终究还是北宋的子民多,难免人多眼杂,走漏风声。应该放在哪里最安全呢?若换位思考,我会把人放在后山的佛像内。其一,人烟稀少,便于封锁消息;其二,佛像威严,没有人会怀疑,佛像内居然会设置邢狱;其三,就算有人检举告发,官府也不会相信,谁敢亵渎皇家寺庙里的神像?那不是活腻歪了吗?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其四……” 赵楠话语尚未完,一阵热烈的掌声,便已不约而同响起,众将被他丝丝入扣的推理所折服,直呼大开眼界。 阿谣脸色惨白,瘫倒在地。 他不得不承认,他输了,他的确太蠢了,此题在别人看来,原以为是王者,到了赵楠眼里,结果是青铜…… 胡炜得知家人的下落,激动得倒地便拜,高呼:“公子神机妙算,绝世无双,请受我一拜!” 赵楠木然。 “胡炜,你沦为天竺人的帮凶,虽说事出有因,其情可悯,其行可宥。然,你为一己私利,置我南宋二十万大军的性命于不顾,丢失民族气节,阴谋颠覆朝廷,与人民为敌。事情暴露后,仍百般狡辩抵赖,企图蒙混过关,其罪当诛。” “公子所言,句句戳心!”胡炜低头道,“罪臣自知罪孽深重,无颜面对北宋父老,只求公子能善待我的家人,我愿以死谢罪,来生再报效家国天下。” 言毕,他拔出腰间佩剑,引颈自刎。 赵楠不喜不悲,神情肃穆。 良久,他方沉声吩咐道:“穆统帅,派一队人马,专程护送胡将军的灵柩回北宋。告知皇帝赵廷美,胡将军战死沙场,他的亲属至今被天竺人羁押在大相国寺后山,速派重兵去救。之后,厚葬英烈,重金抚恤军属,好生待承。” “遵命!”穆桂英转身下去,亲自去布置。 阿谣目睹胡炜身亡,吓得浑身发抖。他想求饶,双手被缚,又不能行礼,只得将头磕到地上,诚惶诚恐道:“我愿臣服公子,还请公子饶贱奴不死。” “那要看你的表现了!”赵楠沉声道,“还算识时务,只要你愿意合作,本公子自然会饶你一命。你听好了,若是耍花样,卖弄手段,新账旧账一起算。” “谢公子不杀之恩!贱奴定不负厚望,甘愿效犬马之劳。” “来人,给他松绑。”卫士麻利解开绳索,待他起身活动了几下,赵楠单刀直入问道,“天竺究竟有多少火枪军?” …… 第一百一十章 歼敌 火枪军的数量,一直是个谜。只有确切了解这个数字,赵楠方能运筹帷幄,出奇制胜,从而避免紫霞军的伤亡。 “回公子,”阿谣毕恭毕敬,“天竺共有大军约六十万,火枪军共九万。” 天竺国波罗王朝这段历史,史册记载不详,只提到约有百姓一千万余。 士卒二十出一,属正常范围之内。 这也佐证,阿谣并未说谎。 “嗯。”赵楠点点头,“那我再问你,你们地护君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属于那种好大喜功,爱面子之人?” “公子一语中的,确如此。”阿谣道,“君王他自比佛祖驾下的大弟子,以‘本座’自居。身边的护卫,也御赐为护法,是个刚愎自用,目空一切,处处喜欢攀比的狂热分子。” 闻言,赵楠颔首,陷入深思。 良久,一个歼敌计划在他的脑海里形成。 “阿谣,你速速修书一封,派人到都城报捷,只说俘虏敌军四十万,他们口口声声咒我天竺国蛮夷之地,不识教化即可,余事勿提。” 阿谣一头雾水,不解赵楠的用意,只得照办。 诸事已毕。 “管家!”赵楠吩咐道,“传令,大军休整半日,明起发兵,出征恒河侧畔的京都,曲女城。” 大军一路向西。 不几日,眼前出现一座城池,大军抵达波罗王朝的京都曲女城。 时值盛夏。 曲女城城隍坚峻,台阁相望,花林池沼,光鲜澄镜,异方奇货多聚于此。居人丰乐,家室富饶。华果具繁,稼穑时播,气序和洽,风俗淳质。 曲女城。 皇宫。 凌霄殿。 波罗王朝的地护君王,正与诸位大臣议事。 “禀大王!”一宫廷护法来报,“阿谣大将军俘虏紫霞军四十万,正在归途中,明日午时,将会抵达城外,候旨献捷。” “好!不愧是本座的得力干将!”君王频频点头,欣赏之意溢于言表,他右手握成拳头,用力一拍法座,“西边新建的皇家寺院,正需要大量劳力,这些俘虏可谓雪中送炭,来得正是时候。” “只是,只是……”宫廷护法支支吾吾不敢明言。 “只是什么?如实禀报!”君王不悦。 “俘虏口中,皆称我天竺国乃蛮夷之地,不识教化。”护法硬着头皮道。 一句话,有效激起了君王的攀比欲,他脸色铁青,气鼓鼓道:“败军之将,尚如此轻狂,可见其无知无畏,夜郎自大。” “大王!”御前大臣煮疙瘩一向见风使舵,他拱手启奏道:“首战告捷,乃我朝盛事。以臣愚见,需城门大开,净水洒街,鸣锣开道,百姓载歌载舞,众僧设台诵经,以宣扬大王法力无边,所向披靡。” “准奏!”君王闻听大喜,看向军务大臣白粥道:“爱卿,此事由你酌办。切记,一定要排场,要热闹。本座要让那些俘虏见识一下我朝的盛况。他们不是一向自诩泱泱大国,屹立于世界之林,枝繁叶茂,强盛不衰吗?定要让那些狂妄自大的华夏人自惭形秽。重要的是,你要让他们切身体会到,天下,唯我天竺才是正统。” “臣遵旨。” 白粥接旨,走出皇宫,心下直犯嘀咕,说的轻巧,做起来可就难了。要表面光鲜,展示盛世繁华,首先需要大量的人员参与。 天竺国的人呢?男人除了寺庙里的僧人,都去做苦力,修庙宇了。 女人的一生,基本被限定在两个世界:一个是父家的世界,一个是夫家的世界,如无形的监狱,不允许抛头露面。 白粥寻思:“看来,要想完成君王的旨意,唯一可行的办法,只能动用护卫都城的火枪军士卒,让他们来载歌载舞,装扮盛世,夹道相迎了。” 这正中赵楠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届时,正好将手无寸铁的火枪军一网打尽。 白粥雷厉风行,马上返回皇宫请旨。 得知来意,君王大手一挥,不以为然道:“传旨,即刻起,护卫都城及皇宫的火枪军,全数由军务大臣白粥指挥。” 说完,他还不忘嘱咐一句,“要尽显大国风范!把那些井底之蛙的华夏人彻底征服。” 白粥投其所好,忙双掌紧扣,行合十礼:“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臣定不辱使命。” 讨得旨意,白粥马上行动起来。 他把四万火枪军妆扮成三教九流,贩夫走卒,一时间,整个曲女城的主街道,人声鼎沸,摩肩接踵,人流如织。小摊杂耍,商贩店铺门前,吆三喝四,无一不生意兴隆。 嘿,别说,这一捯饬,还真有点神似汴梁城的清明上河图。 看着眼前这幅人间盛世的繁华景象,白粥把自己都感动了:夫复何求!君王口中的仙境,亦不过如此吧。 次日午时,烈日炎炎,穆桂英率大军抵达城外。 白粥率属下早已恭候多时。 城门大开,繁华热闹的大街一览无余,净水泼街,里里外外的行人,人人都能感受到一丝凉意。 阿谣领着赵楠、穆桂英、黄凤仙、萧天佐、杨延昭等人进城,军务大臣白粥拱手相迎。 暴风欲率火器营入城时,却被白粥婉拒:“诸位,阿谣大将军知道,大军无君王旨意,不得入城。这谋反之罪,臣可担当不起啊!” “的确如此!”阿谣微笑,“不过,这些华夏俘虏,已溃不成军,只配给我军扛枪而已。”说着指了指火器营将士。 白粥行伍出身,岂能看不出一点异样? 队列整齐,铠甲分明,整齐划一,他暗自心惊,这样的虎狼之师,能是俘虏?谁信呐? 赵楠低叹,“我紫霞军错就错在徒有虚表,外强中干,今日被俘,悔不当初啊!” 言外之意,放心吧!这些人中看不中用,否则也不会吃败仗,做了俘虏。 白粥闻言,疑虑尽释。 火枪军天下无敌,何须庸人自扰?他的自信瞬间回归,爽朗大笑道:“大将军,我奉君王之命,特意在此恭候。大王旨意,我佛慈悲为怀,普度众生,这些东方俘虏,让他们感受到我们西域风情的洗礼后,另有重用。诸位,请。”说着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白粥非常满意他的得意之作,瞬间化身导游,自豪地为这些“东方俘虏”免费介绍起这幅天竺版的“清明上河图”,他兴致勃勃,说的头头是道,唾沫横飞,仿佛眼前的景象,无一不是真的…… 俗话说,要想感动别人,你得先把自己感动了才行。 白粥正是把自己感动的稀里哗啦的那个人。 他正沉浸在曲女城的无限“繁华”之中不能自拔,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卖弄之时,那些原本洗耳恭听的“俘虏”,忽然画风突变,提刀持枪大开杀戒。 通通扮做平民百姓的火枪军,猝不及防,手无寸铁,只有四处躲藏,叽哩哇啦喊叫着挨打的份。 敌我力量悬殊,不消一刻钟,火枪军被全部歼灭。 紫霞军裹挟着俘虏白粥,包围了皇宫。 围而不打。 赵楠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引人来救,消灭天竺的有生力量。 最终目的,当然是引出背后的那头青牛,与之决一雌雄。 凌霄殿。 君王得报,他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金殿上团团转。口里大呼:“宫城被困,朝廷危在旦夕,这可如何是好?” 众臣默不作声。 不是他们怂包,实在是无计可施啊! 王朝一向倚重的十万火枪军,号称天下无敌,如今遭全军覆灭,烟消云散。 王朝其他部落的几十万骑兵,闻听火枪军都不是人家的对手,早已闻风丧胆,远离曲女城这个是非之地,偷偷躲藏了起来。 任君王多次颁发严旨,敕令各部落发兵勤王,速速来救。奈何他们惧怕紫霞军的威名,一个个部落首领,只能充耳不闻,装聋作哑。 一晃几日过去了。 君王心力交瘁,瘫坐在王座上,瞪大眼睛直视天花板发呆,仿佛上面雕刻有退敌之计。 御前大臣煮疙瘩,为宽慰君王的忧虑之心,启奏道:“大王,一连数日,臣派人找遍了恒河水,也未曾发现青牛国师的踪迹,臣不敢妄断国师的去处,或者云游海外,或者闭关禅定。但大王熟知,国师向来能掐会算,卜卦象,知祸福;观天象,辨吉凶,而今朝廷有难,他定然早已得知。臣以为,国师或许正率军疾驰,赶往皇宫救援而来,也未可知。而今之计,唯有坚守宫城,敬候国师到来解围,方不失为上上之策。” “爱卿言之有理!”君王连日遭受惊吓,六神无主,目光呆滞。他缓缓闭上眼睛,思考了一阵儿,尽显疲惫道,“拒敌之事,全由爱卿做主,不必另行讨旨。” “臣遵旨!”煮疙瘩小心转身,退出金殿,安排守城事宜。 数日已过,皇宫并无一丝异样。 帅帐中,赵楠慢慢垂下眼帘,端起手边的薄胎白瓷茶盏,递到唇边,安然地小酌了一口黄芩茶,见管家手里拎着一壶热水进得大帐中来,若有所思道:“管家,可曾有天竺大军异动的消息?” ……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东瀛 “公子!”管家放下热水壶,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道,“据刚刚得到的消息,从皇宫里每天悄悄溜出来的探子,不下几十拔,依照你的命令,我们的人都装作没有看见,任由他们出入通风报信。但疑是每一拔都无功而返,到现在为止,并未发现有哪一路勤王的兵马。” “看来,这次真的是我失算了。”赵楠放下手里的茶盏,自嘲道,“我原以为,那头青牛定然盘桓在恒河水里的某一处,他但凡听到风声,总会出面与我一决高下的。”他起身走到大帐门口,远眺蓝天上的白云悠悠,仿佛自言自语般,“不论火烧若开山,还是夹击阿谣的五万火枪军,再到血洗曲女城,兵困皇宫,动静不可谓不大。而他呢?却如缩头乌龟般,只管龟缩在铁壳里一动不动。却是何道理?” “公子!你别以为我多嘴。”管家跟过来,同样看着天上飘忽不定的白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的看法吧,虽然不一定对,但能供你参考一下。” 赵楠微微侧头,笑道:“古人云,从善如流,宜哉!不妨说来听听。” “公子!”管家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我只是以一个人的平常心来看待这个问题:其一,他忌惮公子的实力,不具备资本与您抗衡,不敢轻易露面;其二,此人根本不在天竺,忽许,驾鹤西游去了,也未可知。” “其三呢?”赵楠双眸凝视管家,鼓励加期许道。 “没……没有了。”管家很爽快地摆摆手道。 “其三,他很有可能在研发新一代火枪。”赵楠沉声道,“这也是我一直在期待着他出山的真正原因。” “公子!”管家不屑道,“火枪始终还是火枪,终究是成不了火炮。更敌不过咱们的榴弹枪、榴弹炮。即便他研发出来了,那又如何?嘁,还不是照样挨揍。” “是啊!这一点,你我所想一致,”赵楠沉声道,“久待无益,莫如回去。” “禀公子!”帐外进来一名斥候,“天竺各个部落的首领,皆携带本部人马及名贵物品,前来曲女城觐见公子,他们愿意俯首称臣,拥立公子为王,永熄战火,共图天竺。” “既然天竺王朝一片散沙,那头青牛又避而不见,那只能待机再战了。”赵楠沉思片刻,道,“管家,传令,由萧天佐入宫,正式封他为天竺君王,主政天竺事宜。” “遵命!”管家说着下去安排了。 不日,萧天佐登基,在凌霄殿接受大小近百个部族首领的朝贺。 赵楠一直暗中观察的恒河水,依然风平浪静,那头青牛并没有翻起哪怕一丝丝的水花。 赵楠特意嘱咐君王萧天佐三件事: 其一,在天竺,必须大力宣扬传播孔孟之道。所有的庙宇一律改建为书院。僧人还俗,自食其力。凡不听招呼者,杀无赦! 其二,不得在天竺利用水泥等先进技术,修建基础设施。让这种自信感爆棚的人,继续在原始社会的环境里、在他们古老的土壤里翻滚吧。 其三,不得在天竺使用高产作物的先进种子,更不得修建蔬菜大棚等。让三哥永远饿着肚皮,生活在宴席丰盛的梦里吧。 “萧天佐,我给你留下南宋十万大军,一旦有风吹草动,便实行铁血镇压政策,毋须仁慈。”赵楠加重语气警告道,“往往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犯罪。” “谨遵公子教诲,天佐万不敢僭越。”萧天佐施礼道。 “我即将率人马返回朱仙镇。天竺若有人兴风作浪,你飞鸽传书,派人通知吐蕃皇帝萧燕燕即可,她会以最快的速度报知我。” “得令!” 一行人正衣束冠,相互施礼,互道珍重,依依惜别。 晓行夜宿,一路无话。 回到朱仙镇,赵楠发现这个炎炎夏日,镇里并没有一丝暑气。 许多地方都增设了好些大大小小的水车,它们高低错落有致,巧妙地把清冽的泉水送到了各个建筑的顶部,再通过人工布置的塑料薄膜回流到汴河,如此循环往复,给人带来了夏日的清凉感。 展昭率众兄弟迎候,大摆酒宴,众兄弟在聚义厅,犹如身处水帘洞里般凉爽,不醉不归,热闹了一整天。 宴会上,慕容宫、铁牛、石开等诸勋贵,恭喜赵楠,“大哥,你要的战船,早已在港汊里待命多日,只需你一声令下,即可转入汴河,一路向东南驶入琉球。” 琉球,就是后世的台湾岛。 赵楠点点头,手持酒杯,高高举过头顶道:“兄弟们辛苦了!尤其是水车的大量布局,构思巧妙,布置合理,给大伙带来了奇妙的享受。这点,我定会重赏。明日一早,大哥我便亲自登船体验一番。奖赏当然也必不会少!” “多谢大哥!朱仙镇是我们的家园,也是众兄弟的根,改造朱仙镇宜居宜家,乃是分内之事,不敢邀功。我们的家园,明天会更好!”诸位纷纷举杯,发自内心言道。 “管家!”赵楠借着酒意微醺,趁热打铁道,“索性,通知锦衣卫,把近期搜集到的倭国资料,尽快给我送到书房,紫霞军随时准备出战东瀛,消灭倭寇。” 第二日,赵楠一睁眼,便看到了枕头旁锦衣卫送过来的密报。 倭国,花山天皇在位,国号平安朝,京都平安京。 平安京,就是后世的京都市,古香古色,全部模仿大唐的长安城修建,甚至可以说是缩小版的大唐长安。 赵楠突发奇想,决定先探一下京都府,再予以全面摧毁。 既然日本人疯狂作死,就把他们炸回旧石器时代,把他们留在人类文明的史前,让我他们尽情的陶醉自嗨吧! 毁灭他的工匠,毁灭他的工坊,再毁灭他文化和文明的载体--建筑,待建筑化为齑粉,他们将一无所有,而且绝难再次爬起来。仅给他们留个裤衩子,让他们玩相扑,就足够了。 “管家!”赵楠拿定主意,“你尽快通知寇准,让他把之前倭国驻北宋的使节野心狼子送过来。” 正说着倭国使节,卫士来报,丞相寇准到了朱仙镇,特意来拜访赵楠。管家给寇准奉上茶,寒暄几句,转入正题。 “恩师,倭国使节一事,我以为你早已忘了。这几年,他一直被囚在开封府,我专门安排心腹看管。”寇准轻抿一口茶,道,“羁押期间,我也审过他几次,只是这小小的倭国使节,宁死不招,甚是强横。禁军使尽浑身解数,至今一无所获,”寇准面露难色,“他只说效忠天皇什么的,嘟囔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好,那就让他如愿以偿吧!”赵楠放下茶盏,道,“据可靠消息,现在倭国是花山天皇在位,你命人把他送来朱仙镇。” 寇准点点头,他这些年的心血没有白费,野心狼子总算派上了用场。 “既然他念念不忘天皇,”赵楠玩味地笑了一下,“那就让他带着我们的大炮去见他们的天皇吧!” 赵楠与寇准大概说了一下剿灭倭国的计划,当说到翦除他们的文化,肢解他们的工坊,奴役他们的工匠时,寇准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这个灭绝倭国的计划,简直是太残暴了!这是要从根本上毁灭他,让他坠入地狱,即便是有九转轮回,亦绝难重生。 寇准觉得这不像恩师平时的所作所为。赵楠一改往日的慈悲,大开杀戒,而且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这太令他意外了,太吃惊了! 何愁何恨?竟会令恩师突破底线,毫无悲悯之心,对倭国痛下杀手,不留一丝情面…… “恩师……”寇准知晓赵楠如此行事,断然事出有因。但他一向体恤苍生,反对涂炭生灵,出于本心,他不得不问个明白,“东瀛四面环海,物资极度匮乏。倭国于我,隔海相望,乃一衣带水的千年邻帮,自汉、唐以来,倭国的经济文化,皆植根于我华夏,虚心向学,连年朝贡。此弹丸小国,学生自认为翻不起什么浪花,敢问恩师,何以要对这样一个人畜无害,靠他国恩赏才能勉强生存下去的民族赶尽杀绝?” “平仲啊!”赵楠意味深长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倭国甘心俯身学习我汉唐以来的养蚕、织造、医学、文学、书法、绘画、音乐、舞蹈等等,是由于倭国从骨子里崇拜强者。因此,就连他们的京都,都是依照长安城为蓝本而筑,颇具大唐遗风。” 赵楠话锋一转:“但是,有朝一日,一旦我华夏懦弱,便会遭到倭国最惨绝人寰的报复。在他们眼里,强者没落,无异是唐僧肉一块,人人皆想分而食之,昔日的尊崇,便会加倍变成撕咬的獠牙。不久的将来,给我们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大量无辜的老百姓死在倭国的屠刀之下。在华夏大地上,他们犯下的滔天罪孽,是不可饶恕的。” …… 第一百一十二章 秦知古 “可恶!”丞相寇准脸色铁青,猛地举起拳头,挥舞道,“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啊!恩师,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暴制暴,以牙还牙!” “倭国所犯的罪行,罄竹难书。”赵楠沉声道,“更可恨的是,他们拒不悔改,还以入侵他国为荣,公然供奉战犯,是可忍孰不可忍?”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寇准青筋暴起,怒目灼灼,禁不住横眉冷对,请令道,“恩师,学生请求亲率五千华夏儿女,踏平东瀛,生啖其肉,饮其血,剥其皮,抽其筋,把倭贼挫骨扬灰。” “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赵楠嘴角上扬,露出些许不屑与冷酷,“倭国四面环海,量他们也无处逃遁。眼下,战船整装待发,出击东瀛的时机已经成熟,可谓恰逢其会。” “恩师!”寇准难掩情绪激动,怒发冲冠,他对赵楠深施一礼道,“学生平生最恨那些满嘴仁义道德,却一肚子坏水,行同狗彘的衣冠禽兽。有来无往非礼也!倭贼不义,就休怪我大宋无情。《史记》载:一饭之德必偿,眶毗之怨必报。我今天也要做一个气量狭小的锱铢必较、睚眦必报之人,誓言荡平东瀛。” “嗯,大丈夫当有仇必报!”赵楠颔首,虚扶道。 得知子孙后代被倭国肆意屠杀,任何一个有血性、有良知的人,都不会无动于衷的。 更何况堂堂一国的丞相呢? “平仲,若你真想出战东瀛,可将手头诸事交接一下,腾出手来,一心对付倭寇。”赵楠思索稍许,“他日,荡平贼寇,或许是由你先治理一段时间,或许干脆你留在那里称帝,二者选其一,可好?” “一切,皆由恩师作主!” “治理倭国,需要铁腕,更需要铁血手段。”赵楠嘱咐道,“既如此,那你就需要事先物色几个顺手的文武大臣带过去。没有合适的人手,很难统御倭国。” “恩师,”寇准自谦道,“学生虽不才,但门下也养着几十名幕僚,他们为北宋朝廷的发展献计献策,堪称智囊。” 史载:门下食客三千。魏晋有诗云:“食客三千余,门下多豪英。” 在宋代,有识之士大多都选择入幕,门下之人不在少数。 赵普、欧阳修、王安石、苏澈、司马光、辛弃疾、陆游等等都有入幕的经历。 寇准身为丞相,门下食客众多,人才济济,决非虚言。 “好。”赵楠轻轻点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你尽可能多带几个左膀右臂,一旦进入角色,便亟需一个执行力强大的朝廷稳固政权。” “恩师,您的教诲,学生一定照办。”寇准道,“只是,他们尚缺乏为官之道的历练,独当一面,恐一时难以胜任。譬如门下一人,姓秦,名唤知古,此人才思敏捷,学富五车。明明才高八斗,却屡试不中。诸如此类,身怀将相之才,从政经验却是白纸一张,和科举成绩一样,纯属小白。敢问恩师,可有破解之法?” 赵楠呵呵一笑:“秦知古这类人,若从县令做起,积累从政经验,显然已不太可能。唯一可行的解决方案,便是学中干、干中学。好比紫霞国极速壮大,已无人可用,解决用人之道,主要是靠诸位大将军传、帮、带,再一个就是从抓获的敌人中争取一部分人为我们服务。当然,倭贼不在此列,荡平贼寇后,可暂时留几个倭寇大臣多活几日,跟着揣摩一段时间后,即可速成一代能臣干吏。” “学到了!”寇准暗暗伸大拇指,“恩师一番话,对学生而言大有裨益。” 寇准话音落下许久,赵楠并无应答,而且连一句应酬的客套话都没有。 “秦知古?秦知古?”赵楠并未觉察出他自己的失礼,只顾着自说自话叨咕着这个名字,他双目紧闭,陷入了沉思,似乎在竭力回忆着什么。 寇准闻听恩师前言不搭后语,暗自纳罕,心道:“恩师一向注重礼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心性坚如磐石。何事竟能令他公然失态?” 许久,赵楠灵光一闪,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是了!就是他。” 这个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巧遇秦知古,赵楠一时百感交集,另一番滋味涌上心头。 秦知古,何许人也? 史载:秦家世居金陵,江宁县人,秦知古以及他的儿子秦仲淹都是读书未仕,直到孙子秦学敏方才中进士,历任湖州县丞、玉山县令。 公元1090年,秦学敏一子出生于黄州赤壁。进士出身的秦父亲学敏自然想为新生儿取一个寓意美好的名字。 他熟读《诗经》,有“淇水溜漶,桧楫松舟”一句,因给此子取名曰桧,字会之。 桧是一种像松柏一样的乔木,坚实而有香气,人们常常用桧木制作建筑材料,极其坚固。 《西游记》中的凌空子便是桧树成精。 赵楠感叹,寓意美好而深远的一个“桧”字,硬是被秦桧给玷污了,而且一污千年不说,还会遗臭万年。 “平仲,你可知这秦知古何方人士?” “回恩师,”寇准见赵楠的话题,终于回归正传,提及到他的幕僚,忙道,“秦知古世居金陵,江宁县人,读书未仕。” “虽说天机不可泄露!但对这个秦知古,我还是想多说几句。”赵楠悠悠道,“百年之后,他秦家将会诞出一名千古佞臣秦桧。此人里通外国,胁制君父,包藏祸心,倡和误国,违天逆理,戕害国本,兴大狱,冤杀我朝名将。天下贤士大夫,无不冤之。秦桧遭世人唾骂,乃千古罪人也!” “恩师,”寇准闻言,心下茫然。沉声道,“佞臣误国,当诛九族。不过,这未来之事,毕竟无凭无据。如果单凭个人好恶,便贸然处置之,只怕会令闻者寒心,知者落泪。这可如何是好?” “的确如此!”赵楠沉思道,“过犹不及。过了,会寒了贤士之心;不及,又难以止损,悲剧依然会再度上演,全民声讨秦桧也将再次载入宋朝史册。” “宋朝史册?恩师言外之意,我宋朝之后,还会有别的朝代?”寇准诧异,有点不敢相信。 “新旧交替,江山代迭,历史使然。”赵楠双眸凝视着窗外随风摇曳的花草,和一架正在不停地转动着的水车,若有所思道,“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朝代轮换,亦如这架水车之水,奔流不息,汩汩流向远方。自夏朝以来,有多少帝王,你方唱罢我登场。宋朝被秦桧之流搞垮,域外蛮夷趁虚而入,多次问鼎中原,华夏从此狼烟四起,陷入无休止的战争。社会动荡,百姓流离失所,再无宁日。倭国也一改往日的崇拜,丢掉伪装的面具,面露狰狞,毫无人性地入侵神州大地,四处烧杀掳掠……秦桧,给华夏带来的深重灾难,绝非危言耸听。” “恩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寇准目光坚毅,“永绝后患。” “有些事,明知有悖常伦,也必须去做。也许,这就是人生无奈。”赵楠点点头道,“积德行善,方能行远。秦桧罪大恶极,十恶不赦,诛其九族,也难消民意汹汹。现在,灭其曾祖父一族,也算仁至义尽,对百年之后的宋朝,也有一个了结。” “恩师放心,”寇准郑重施礼道,“学生一定亲自处理此事。” “好。”赵楠吩咐,“你先回去交接一下朝廷事务。三天后,出海。剑指东瀛。” “是!”寇准领命,又与赵楠谈论了许久治国方略,征讨倭国等事宜。 美酒佳肴款待,自不必说。师徒二人谈至夕阳西下,寇准方返回汴京。 赵楠送别丞相,便带着管家,二人直奔港汊,验看战船。 晚霞染红了河水,流光溢彩的长河上,锚定着一艘巨大的帆船。它身后不远处,还停泊着两艘略小一点的战船,船上的白帆,也被这晚霞染红了,像两面巨大的红绸在空中飘扬。 “公子,你看!”管家一只手掩着霞光,另一只手指着前方道,“那艘大的战船,是主舰,装有红衣大炮;后面两艘小一点的,是副舰,主要用来运送补给战马。” “嗯!好样的。”赵楠啧啧称赞,“管家,你对战船的用途,如数家珍,了解得十分详尽,几乎可以带兵打仗了。东瀛一战,便由你来指挥,可好?” “公子说笑了!”管家边自嘲边打趣道,“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战场,毕竟是流血的地方。性命攸关,我还没有准备好。甚至我这一辈子都准备不充分。因为跟随公子多年,我知道,打仗容易,打胜仗也不难。难的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尤其是一场敌我双方势均力敌的大战,几乎零伤亡,便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我这辈子好像是做不到了。” “孙子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赵楠面带微笑,“善于审时度势,即是用兵之道。”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出海 “不!不!不!”管家语速极快,猛摇头嘟囔道,“公子不解释还好,这一说,更难了!” 战船是一艘巨大的九桅船,打眼眺望,巍峨壮观,犹如一座小山巍巍矗立。 赵楠登船观之,船只近二百米长,约有两个足球场大小。它像一个巨人,仿佛随便伸一下手臂,分分钟便能把东瀛干翻。 赵楠走走停停,仔细查看了一番,连声道:“果然不错。三条战船组成一个舰队,无疑是当下最强的战舰了。” 直到满天星辰交相闪耀,月光洒满大地,赵楠和管家二人,方趁着月色回到书房。 三日眨眼过去,一切早已准备停当,只待扬帆起航。 巨大的帆船上,悬挂着一幅幅彩旗,迎风飘扬。最惹眼的,要数升起的白帆上,白底红字写着巨幅的番号“紫霞军”,分外清楚,千米之外,便能一眼识别。 寇准率属下十多人,羁押着倭国使节野心狼子到了岸边。 早已在船上迎候的赵楠诸人,与他一阵寒暄过后,穆桂英、黄凤仙、杨延昭领紫霞军六千,分别登上三艘战船。 此次出海,罕见的是,赵楠并未携带战斗力最强的火器营参战,仅仅只是精挑细选了一些不晕船的骑兵。 寇准吃不准赵楠的用意,觉得三艘船,只有区区六千人,就想攻陷一个国家,是不是太儿戏了?他想了想,便以喝茶为名,召管家泡茶时,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老哥,我对恩师出征之事,一向知之甚少。”他低声问管家道,“此次出战,有几成把握?” “嘿嘿!”管家边亲自泡黄芩茶,边笑着调侃道,“有几成把握,我还真不大清楚。不过公子有话在先,倭国人身高不足五尺,是个人就能秒杀倭贼,而且不费吹灰之力。本来按照公子的意思,几百人马足够了,后来考虑到要搬运战利品上船,才增加到六千人马。” “几百人就能灭了一个国家?”寇准被震惊的喃喃自语,恩师的手笔,再一次刷新了他对倭国的认识。 甲板上,倭国使节野心狼子一身囚服,腿脚瘸跛,头发凌乱不堪,显然是受刑不久,刚有人替他打开枷锁,正四顾心茫然,寻思也许他的死期到了。 忽听赵楠亲口对他说,要送他回倭国,面见天皇。 野心狼子顿时喜极而泣,开心得几乎要哭出来,他双膝长跪,泪水长流,低头亲吻着甲板呜咽道:“天皇在上,历经四载严刑拷问,臣忠贞不渝,不辱使命,始终未吐露我朝一句一字机密。今日,能凯旋而归,全托天皇浩荡之恩,臣叩谢圣恩,顿首再拜!” “等等!”赵楠戏谑道,“我说野心狼子,你真的没有吐露倭国天皇的机密?哪怕只言片语都没有说过?” “哼!”野心狼子缓缓站起身来,用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的斑斑血迹,他两手往外一推,一副大义凛然,英勇不屈的样子道,“刑具何所惧?休想从我口中得知任何事情。不信,你只管上刑好了!” 赵楠藐视道:“嘁!明明什么都说了,还想既当又立。实乃恬不知耻之人!” “你胡诌!”野心狼子做了一个双手握刀剖腹的姿势,“苍天在上,我对天起誓,若泄露了半句朝廷机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赵楠郑重其事从衣袖里摸出一张白纸,认真看了一会儿,念出声道:“我自愿交代,‘箭射花山天皇’事件。” 野心狼子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心惊道:此乃有损天皇颜面之事,当属天皇最高机密,即便文武重臣,知悉此事者,也绝超不过一巴掌之数。那他……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赵楠冷笑一声,故意咳嗽了几下,清了清嗓门道:“在我平安朝,还保留着‘访妻婚’的习俗。即男子夜晚去女子家中过夜,黎明时再离开。某日傍晚,一男子前去拜访恋人时,看到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影在小姐家门前徘徊,他心生猜忌,以为是自己的情敌在窥探恋人。于是,他怀着满腔怨愤,带领族人家臣,去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人。他们拦下对方的车驾,并射箭示威。对方的几名侍从被射身亡,对方的袖子中箭,不得已,对方才自报姓名,表明身份。直到此刻,他们才知道自己犯下了大罪,因为这个所谓的情敌,竟然是万人敬仰的花山天皇。至此,天皇为避免这场风流韵事传到民间沦为笑柄,为保全皇室颜面,他特赐密旨,将这名男子的九族,以‘密谋刺王弑驾’罪,全部秘密处决。” “真是日了狗了!”野心狼子面红耳赤,恨恨道,“此事属天皇的绝对机密,谁会没事拿九族的脑袋开玩笑?被夷九族的男子,血犹未干,难道说前车之鉴的几百个脑袋,砍得还不够惨烈吗?究竟是谁故意透露了出来,处心积虑要挑战皇室的威严?” 他正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赵楠继续高声念道:“供状人:倭国驻北宋使节,野心狼子。” 一瞬间,野心狼子如遭五雷轰顶,像被雷劈了一般,没有一丝血色。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这是故意往他身上泼脏水啊,就算他浑身长嘴也难以解释清楚,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一旦天皇得知,他的糗事弄得整个北宋沸沸扬扬,朝野皆知,会认定是他走漏了风声。 原因很简单,倭国国内都没有几个人知道的事,北宋却早已盛传开来,除了野心狼子这个使节,还有第二个知情人吗? 这真应了蜀国那句歇后语:黄泥巴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他本人死无葬身之地是小,以天皇的手段,整个家族都将被处以极刑,这才是他难以承受之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盘算再三,头重重磕到甲板上,恭恭敬敬行三拜九叩之礼道:“您想知道什么,我会毫无保留,一字不落的全告诉你,只求公子能保我家族万全。奴仆我愿终身为您效犬马之劳,野心狼子给主人您叩头了!” 正在和管家闲聊品茗的寇准,听秦知古来报,“相国,甲板上有一名公子,他手持一纸供状,仅仅是念了三言两语,就让那个宁折不弯的使节,心甘情愿的伏地为奴。” 寇准大感意外,好像又在意料之中。他不由从心底感叹:“禁军十八般刑具用尽,那厮抵死不招,本以为这个硬骨头是无人能啃了,不曾想,自己只是喝杯茶聊聊天的工夫,就被恩师驯服的服服帖帖。同样是人,差距咋就这么大呢?这个世界上,好像还没有恩师搞不定的事情!” 他很好奇,恩师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既然能让不惧酷刑的野心狼子回心转意? 寇准放下茶盏,推门走出舱房外,快走几步,到了赵楠跟前。他定睛一看,赵楠手里拿的哪是什么供状,分明是白纸一张。 赵楠见寇准步履匆匆赶过来,已然会意,便随手把手中刚读完的白纸递给了他。 寇准接过白纸,又反过来掉过去看了看,没错,确系白纸一张。 他看完白纸,又怔怔看着野心狼子,心里的谜团以及好奇心越发严重,极普通的一张白纸,就能让这个浑身都是刺的家伙俯首帖耳?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跪地求饶的野心狼子,看到这一幕,他心里明白,丞相手里捏着的,是白纸也好,是供状也罢,对他而言,已无任何区别。 因为,倭国知晓箭射花山天皇之密的,且身在海外的,仅他一人而已。 寇准拿着手中的白纸,故意在倭国使节面前抖了抖,翻了翻,后者已经知道真相,却仍然无动于衷,并没有一点反水之意,磕头更频了。 “恩师,这使节可是中了邪?”寇准摸不着头脑道,“此贼强横,禁军皆知,一张白纸,却能令其意志全无,失去抵抗,甚至可以悖逆他念念不忘的天皇,断非人力所能也!” “何来神鬼异说?”赵楠呵呵一笑,云淡风轻道,“我不过是碰巧知道花山天皇的一些秘密而已。随便抛出他一个秘密,都足以让天皇任何一个臣子离心离德,况一区区使节呢?要怪,就怪他们知道的太多了,知道的太多,并非好事,有时会引起杀身之祸。”说着,乜了一眼野心狼子,问他,“你说呢?” “主人所言极是。”他匍匐下身子,姿态极低,不无虔诚道。 “原来如此。恩师算无遗策,直击其七寸,真乃神人也!”寇准顿悟。 “传令,启航!”见万事俱备,赵楠沉声下令道。 战舰徐徐开动,驶入汴河,晨昏不歇,转水道入东海。三艘战船,在一碧无垠的大海中,乘风破浪,一路向东疾驰。 劈波斩浪,在万里波涛中,按照预定的航线,勇往直前。 当赵楠乘着战舰在汪洋大海中行进时,偶遇他国的一些小船,他们无不侧目而视。 这个年代,还没有远航。 随着海滩采拾,向沿岸浅海捕捉延伸,形成沿岸浅海捕捞作业,只有很小的渔船,也很简陋。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初探倭国 一望无际的大海上,突然出现了三艘巨无霸,附近那些渔船上的渔民,疑是神船下凡现世,惊诧之余,纷纷都朝战舰下跪,顶礼膜拜,希望能沾沾仙气,给自己及家人带来好运。 站在舷板两侧的紫霞军士卒,俯视小渔船,见渔民如此敬仰自己,人人心潮起伏,“生为人子,能当此殊荣,没枉活这一世。”于是,他们不由得挺起胸膛,甲胄明亮,列成长阵,个个威武雄壮,还真有一番天兵天将的气势与神韵。 一帆风顺,风和日丽。 琉球群岛隐隐出现在眼前,战舰缓缓驶入浮岛港湾。 浮岛,便是后世日本的冲绳县那霸市。 日本人确实变态,为什么呢?县比市大。 这确实让好多人难以理解。县有多大?大到超乎你的想象,相当于中国的省。 在日本,比县大的,就只有地方了。什么是地方呢?相当于中国的东北、华北、华南、西北等七大地区。 日本人懒得动脑筋,什么都抄袭中国,什么都吃现成的。妥妥的拿来主义。 他们也将这些县划分成八大区域,分别是北海道地方、东北地方、关东地方、中部地方、近畿地方、中国地方、四国地方、九州地方。 是的,你没看错,中国地方,就是现在的花山天皇朝廷,皇城所在地--平安京。 浮岛现在是琉球王朝的王城。 琉球王朝与中国一向交好,属北宋附属国。战舰在港口短暂补给后,并未多做停留,继续向北行驶。 战舰劈风斩浪,风雨兼程,到了倭国的萨州府海域。 萨州,即后世的鹿儿岛县。 萨州府,属最南向九州地方的鹿儿岛县。现是萨州最大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茂密的森林,丰富的温泉,是日本古代文化发源地之一。工业以食品、木材、造纸为主。 赵楠远望着这片土地,心中一股寒流骤然升起,摧毁倭国,践踏东瀛,就从这里开始。 赵楠令战舰停泊在萨州湾,原地待命。他则轻骑简从,只带着管家和寇准二人,徒步入城。 已是夏末初秋的季节。 萨州府周围布满珊瑚礁,风光旖旎。很适合徒步观景。 赵楠轻摇纸扇,漫步城中,见明净绚烂,橙黄橘绿,丹桂飘香。一片樱花,一黛远山,一阵秋雨,一地黄叶,一群大雁,都是风景,都是诗意,令人心醉。 大街上,人流如织,热闹非凡。男女老少皆身着唐装,说汉语,大唐文化在倭国沉淀出一份独特的州府韵味。 赵楠仰望异国他乡的蓝天白云,突然很伤感落叶飘零,秋天况味,令人隽永悠长。 湖边杨柳岸,亦筑有一断桥。 寇准眼见这一熟悉的场景,失声惊呼:“恩师,这……莫非是到了钱塘西湖不成?” 若人约黄昏后,晓风残月,赵楠也定会产生同样的错觉,以为他误入余杭西湖。 “是啊!”赵楠不住摇头,颇为遗憾,亦深感惋惜道,“烟火人间,沧海桑田。西湖岸边,熟土熟地,花红柳绿,眼前十里长街市集门庭若市,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像极了清明上河图里的汴梁城。眼前这一幕幕,几乎全都按原样照搬大唐而来。” 此情此景,今生前缘西湖边。难免使赵楠忆后世,再想当初。 赵楠与几位好友华东一游,在楼外楼饮酒,几杯醉西施下肚,他推托不胜酒力,借机与赵霞夜游西湖。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惊回千里梦,已三更。 西湖之夜,赵楠正与赵霞卿卿我我,呢呢喃喃,携手沿着断桥赏月。一起饮酒的一位兄弟,其妻已身怀六甲,还拖拽着一双女儿远远跟来,声明是怕赵霞太孤单,特意来相陪。 好事总难遂人愿。 情侣间温馨的气氛被打破,赵楠哭笑不得,只得草草围着西湖转了一圈,在断桥之上短暂停留了一会儿,便恹恹回到下榻的酒店。 他嘴里念叨着:“花前月下暂相逢。苦恨阻从容。何况酒醒梦断,花谢月朦胧。花不尽,月无穷。”躺在榻上辗转反侧,竟一夜无眠。 忆往昔,赵楠唏嘘不已。 有过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有过多少朋友,仿佛还在身边。柳叶低垂落花飞,我在东瀛君在北,一片痴情空与对,落花含情风含泪,片片相思赋予谁? 珍惜当下,爱人爱己,方能不负秋色,不负韶华…… “恩师!” “公子!” 寇准与管家二人,几乎同时轻唤赵楠,他才收回飞扬的思绪,继续话题道:“北宋与倭国,一衣带水,本该世代睦邻友好,只可惜,倭贼天生蛇蝎心肠,非但不知感恩,还会恩将仇报,狠狠反咬一口。有朝一日刀在手,华夏大地血遍流。倭贼心态扭曲,这就是他们对汉唐反哺的回报。” “自作孽,不可活也!”寇准想起倭贼种种残暴无道的罪行,悲愤道,“当面对我华夏无比尊崇,一味点头哈腰索取,转脸就在背后下刀子,冷酷无情且毫不手软,可谓是用人之际三春暖,翻脸之时腊月寒,无所不用其极。天道昭昭,这种人面兽心的畜生,自掘坟墓,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纯属咎由自取。” 赵楠颔首,沉声道:“把人间变成炼狱的,不是天灾瘟疫,不是妖魔邪祟,也不是火枪火炮,而是披着人皮的倭人。” 二人言语间,忽闻断桥边一阵嘈杂的骚乱声传来。 赵楠循声望去,见是几十名手持长刀的武士,在追着撵一个青年人。 在断桥四周游湖、摆小摊的老百姓,看清楚原来是藤原家族的武士团之后,纷纷大喊:“武士团的人来了,快逃命啊!”边喊边四散躲藏,有躲闪不及之人,甚至干脆跳进湖里避难,唯恐惹祸上身。 被撵之人,手握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剑,勉强与近身的武士抵挡两下,撒腿就跑。寡不敌众,他无心恋战,一时慌不择路,径自朝赵楠的方向跑来。 管家疑惑道:“公子,这倭国的武士团,究竟是个什么存在?老百姓居然如此害怕,闻风丧胆。” “相当于北宋的私军。”赵楠想了想道,“武士团相当于北宋的私军,怎么说呢?和我们朱仙镇初期的火器营一样。属于职业军人。它是专门用来对抗各县的武装的。” “建私军也模仿我北宋?”管家瞪大眼睛,好奇地问,“那,我们的锦衣卫,它总不会有吧?” “有。”赵楠不假思索,“叫忍者,模仿皇城司而设。专门进行暗杀、谍报工作。” 管家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他奶奶的,这倭贼太可恶了,什么都偷学,简直是渗透到骨子里了。” 武士团一名守护代,在陌生男子身后大声叫嚣着:“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抓回去重重有赏!” 倭国武士团刚刚兴起没几年,最高的指挥官是幕府征夷大将军。 幕府将军属下,往下推,级别分别是大老、老中、御家老、守护代、大名、家老、部将、侍大将、足轻大将、足轻头、足轻。 陌生男子撒丫子飞一般拼命逃跑,他专挑人多的地方跑,想混迹于人群中趁乱逃脱。 周遭的老百姓惧怕权势熏天的武士团,一哄而散。 陌生男子只身逃到赵楠等三人身边,他暗自惊讶,众人纷纷藏身避祸,独守着小摊无处可躲的商贩,也抱头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怕殃及自己。 唯独眼前之人气定神闲,一副事不关己,高高在上的样子。陌生男子一刹那做出了一个决定:甩祸于人。 他猛然将手中的长剑,塞入赵楠手中,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便一阵风似的逃命去了。 赵楠猝不及防,手里莫名其妙多了一柄剑。他举剑,凝神细观,此剑长约两尺七八寸,刀锋看似菖蒲的叶片,刀身中央部分较厚。握柄的部分约有八寸厚,有多处环节,就像鱼的背脊骨,由上到下都是白色的。 管家近前,瞪大眼睛问:“公子,这倭国的工坊制造业这么发达吗?我们朱仙镇都没有这么一把通体白色的长剑。” “中看不中用。”赵楠调转长剑,又看了看另一面,之后不动声色道,“白色的铁,不生锈,显然锻造之时,掺了锡元素。仅此而已。它的锋芒,若想比肩我们刀剑,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而是天壤之别。” “平仲,”赵楠横着剑问寇准,“你可看出此剑的非凡之处?” “恩师,”寇准摇摇头,“除了颜色独特,造型粗糙,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之外,学生并未发现其它异处。” “恩师,难不成,此剑还大有来头?” 赵楠正欲回答,武士团杀到眼前,他们兵分两路,一拨人继续追捕陌生男子,剩余的人将赵楠三人团团围住。 赵楠瞅了瞅这些武士,他们统一月代头,上衣下裙式服装,上衣交领,三角形广袖,胸前系带,短裙加小袖作为内衣。确系武士团无疑。 “识相的,交出手中长剑走人。”这名矮胖的守护代,吃不准赵楠等人是什么来头,他急于回府交令,并不想多费口舌,延误上峰让他速拿人犯的口谕。他看都懒得看赵楠一眼,冷冷道,“否则,哼哼,你就只能去牢狱里度余生了。” …… 第一百一十五章 草薙剑 “此话怎讲?”赵楠故意装糊涂,不卑不亢道,“这位官爷,我等初次踏上这片土地,便惹上了官司?敢问在下身犯何罪,触犯了贵国哪条律法?还望指教一二。”他说着一手拿剑,一手抱拳,行江湖之礼。 中华礼仪不能丢,在蛮夷面前,北宋大国风范尽显。 “哼!”守护代将手中的大刀入鞘,傲慢抱肘,一脸鄙夷,“听你的语气,是初来乍到的大唐人吧?” “非也!”赵楠不冷不热,义正言辞纠正道,“我等来自北宋,确切说,来自紫霞国,而非大唐。” “我大和民族,只知有唐。宋为何物,不得而知。紫霞国,更是闻所未闻。”守护代极尽嘲讽,来回度了几步,打量了一下赵楠,“一个没落国的子民,不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也敢在我堂堂武士团的地盘上撒野。”他瞬间色厉内荏,呵斥道,“仅你手中握持的国宝,你已经犯下了亵渎天皇之罪,大不敬是要灭门的。还用我赘述吗?” “噢!”赵楠举起长剑,再度凝视,“依你之言,断定此剑确系玺剑,果然是草薙剑无疑了。” 赵楠脱口而出,叫出了手中长剑的名字。 “来人,把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捆……”赵楠等人被围,插翅难逃。守护代夺回草薙剑的任务已算完成,他急于回幕府禀报上司,不容耽搁。 他正欲令人将赵楠等人拿下,回去交令。忽闻从后者口中吐出“草薙剑”这三字,守护代不由得浑身一颤,话尚未说完,杀心顿起。 他在心里计较道:“不愧是大唐来客,学识渊博。皇室传世之宝,这厮居然能一眼窥破。天皇继位的终极机密若传出去,上司定会误以为是我走露了国宝的风声,届时,拿我试问,我又该如何解释?以何托辞置身事外?看来,唯一稳妥的办法,就是让这个人永远闭嘴,才不至于牵连到自己。” 要知道,他一个小小的守护代,位列五等,在武士团官职卑微,根本不可能接触到朝廷的核心机密。 只因事发突然,他接到鱼符令,奉上司口谕行事。上司单独召见他,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这次行动,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从上司口中,他方知此剑名唤草薙剑,对天皇而言极其重要,对朝廷也有着深远的影响。拥有此剑,新天皇方能名正言顺登上皇位,天皇才能被皇室认可是倭国的正统,号令天下。 鱼符令,属武士团最高级别的指令。只有遇到万分火急的重大事情才会启用。完成任务,加官进爵,荣华富贵;反之,则剖腹谢罪,满门抄斩。 “你……居然识得此剑?”事关重大,守护代目露凶光,仰头看着赵楠,他想知道,眼前这个家伙,是如何侦知此涉及皇室安危的重大机密的。他狰狞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此剑的名字,究竟是谁告诉你的?从实招来。” 赵楠并未拿正眼看他,只是双眸平视寇准,自顾自道:“平仲,你问的没错,此剑确大有来头。倭国除皇室极其少数几人知情外,外人别说目睹草薙剑,即便听说也不大可能。” “恩师,这粗制滥造的一柄剑,丢在汴梁城的大道上,恐怕也没人愿意多看一眼,更别提有人会弯腰拾起。到了皇室这个场合,既然这般重要?”一向沉稳,少言寡语的寇准,此时迫切想知道草薙剑的来龙去脉。 身领北宋丞相之责,他当然对朝廷的事情上心。何况,他将要统御这片土地,在其位谋其政,多了解倭国朝廷传闻轶事,做到胸有丘壑,这本无非议。 “平仲,你有所不知。”赵楠沉声,继续道,“倭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新老天皇交接的仪式上,无一例外都会在现场展示三大神器:八咫镜、八尺琼勾玉和草薙剑。这三件神器象征着国家的王权,也就是说,若没有这些神器,天皇的即位将不会得到许可。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草薙剑。它以剑为化身,寓意则是战争与征服,实际上它代表的,就是支撑统治的绝对武力!这把剑,除了有“王权的象征”以外,对倭国的老百姓来说,这就是绝对权力与敬畏。” “是不是太过儿戏了?”寇准有点怀疑草薙剑的真实性,“这么重要的玩意儿,他们愣是给整丢了?说丢就丢,这天皇……似乎是太不靠谱了。” “是该质疑。”赵楠以嘲讽的口吻道,“这三件神器在仪式中展示的时候,都各自装在一个盒子里,外面还要用布厚厚的包裹起来,旁人根本就难以一窥其真容。” 守护代在一旁闻听他们口口声声质疑皇室,实在有辱天皇颜面,屡次想打断他二人的对话,都强迫自己忍了下来。 私心,人人有之。守护代当然也不例外。 守护代自打入武士团以来,积极求上进,只是他没有显赫的家族,也没有可用的人脉,才一直原地踏步,未能向上一步,更别提跻身高层了。 这世道,你若没有捷径可走,就只能替人背黑锅、为人做嫁衣,还不敢表露出来任何怨言。 一块铁能打几个钉? 仅凭个人的力量,即便你有逆天的本领,也得乖乖听任上司摆布,这就是武士团一言堂式的绝对领导。 上升的通道被堵死,守护代只能靠立功搏得一席上位的希望。 于是,他冒着生命危险,经过殊死搏斗,几次出色地完成了鱼符令赋予的棘手任务,受到嘉奖。 每一次,都是当武士团的同事送上祝贺,守护代满怀信心等待提拔时,一盆冷水就浇到了他的头上,把他的心浇得哇凉哇凉的。 他出生入死获得的功劳和荣誉,却莫名其妙的被贴在了上司的脑门上,甚至他的下属,也借他的东风扶摇直上,将他踩在了脚下。 唯独他,每次都是仅仅受到上司的口头表扬,只有精神上的激励。他升官发财的梦想一直在虚空中飘摇着。以后的日子,幕府只要有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鱼符令就会及时到了他的手里。 成,上司领导有方;败,是他自己爱出风头,咎由自取。 这次,草薙剑丢失,鱼符令又一次毫无意外地落到了他手里。他不知道的内情是,武士团没人敢接这个任务,无论成败,皆死路一条。 这是个坑,谁跳进去谁倒霉。他又一次被上司给填坑了。 正所谓每天上一当,当当不一样。 守护代久不得志,还被上司算计,如口吞黄连,有苦难言,几次三番接连遭受打击,整日忧郁,心已死。 他偶然听到赵楠对草薙剑了若指掌,且涉及天皇的核心机密,他的心顿时死灰复燃,再次看到一丝上位的曙光。 他当然想多听、多了解涉及皇室的机密之事。或许,草薙剑将是他这辈子升官发财,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守护代佯装出一副仰头看天的样子,竖起耳朵倾听,他不想哪怕漏掉一个字,每个字都有可能关系到他日后的飞黄腾达。 “草薙剑与皇位息息相关。为防止草薙剑丢失,天皇地位不保,皇室绞尽脑汁,放出风来:凡偷窥神剑的人,都会受到神剑的诅咒而接连遭遇不幸。”赵楠旁若无人,继续道,“草薙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等同我北宋的玉玺,如此重要的物件,却能随随便便弄丢了,这说明什么?” “是啊公子!”管家道,“我猜是不是民间仰慕草薙剑,想一睹它的尊容,才铤而走险盗取的?” “不会。”寇准沉思道,“民间之人若只是想亲眼目睹它的模样,看看也就是了,何必要盗走呢?” “难道是,民间的老百姓也想当天皇,过一把皇帝瘾?”管家一脸茫然,猜不透。 “草薙剑,民间根本无人知晓它的存在。”赵楠淡淡一笑,“普通人就算神剑在手,没有军队的支持,没有豪门贵族的拥护也是枉然。因为,这只是皇室间的游戏。了解草薙剑的外观,且知道它的确切位置,还能避开严密的护卫,顺利盗走此剑。同时具备这三个条件的人,只有皇室的人,或者是幕府大将军的属下。我断定这不是个人的事情,而是盗剑之人身后的势力在博弈。” 守护代听的惊出一身冷汗,心里只喊“好险,好险!”,他被武士团当成了一颗弃子,成为双方博弈的牺牲品。 他若失手,找不回神剑,是为渎职;反之亦然,窥探皇室机密,是为“探密事”,难跑一个漏泄之罪,处于绞刑。 倭国律法完全照搬汉唐,《唐律》规定,官员勋略“事应密”:诸漏泄大事应密者,绞。 守护代大气也不敢出,原指望升官发财,眨眼睛小命都不保了,真乃世事无常啊!这巨大的心理落差,令他猝不及防。 生与死,命悬一线,他才意识到,保命要紧,其它都是浮云。 他见赵楠谈吐不俗,洞悉皇家之事,只能寄希望于眼前这位公子了。 说不定,破解之法就隐含在他后面的话语之中。生死攸关,他能不仔细听听赵楠的见解? “公子,您的分析,言之有理!”管家频频点头道,“只是,幕府将军一面派人盗剑,一面又派人抓盗剑之人,这不是自相矛盾,这个推论好像不成立吧?” …… 第一百一十六章 贱客 “这是烟雾弹,也折射出他们双面人生的嘴脸。”赵楠沉声道,“贼喊捉贼,是他们操纵某件事情走向的一贯伎俩。目的就是双方摊牌的时候,皇室明知幕府盗取了草薙剑,却拿不出证据指责对方,成为幕府抵赖的最好理由。摆到桌面上来讲,幕府自己人抓自己人,这也的确讲不通。这是赤裸裸的阳谋,天皇明知是他盗走了神剑,却奈何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仰天长叹。” 寇准闻言默不作声,只是微微点头,从推论来看,理当如此。 “还能这样玩?”管家算是开阔眼界了,由衷感叹道,“睁眼说瞎话,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这不是彻头彻尾的一枚无赖吗?朝廷倚重的王侯将相,居然没有一点做人的道德底线,还不如一个小老百姓的君子一言。这孔孟之道,真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纵观古今,历来如此。”满腹经纶,熟读史书的寇准,本就贯通古今,经赵楠一番点拨,当然能一眼看透真相。他接过话茬道,“如此一来,事情就搞大了,预示着倭国朝堂内讧,已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局势岌岌可危,这是火并之兆啊!” “嗯,大战一触即发。”赵楠颔首,瞥了一眼装模作样看天的守护代,一语双关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一旦博弈双方撕破脸,大打出手,最后受伤的,终归还是那些无辜的人,尤其是那些鞍前马后跑得最欢实的人。” 守护代明知这位公子话中有话,隐隐含沙射影,意在敲打警告他,却并没有张口反驳。多年来,他身处黑暗的官场,在其中摸爬滚打处处碰壁,切身体会到了小人物的悲哀。 一种莫名的挫败感,阵阵涌上他的心头。他每次出生入死,都是提着一颗脑袋为武士团排忧解难。到头来,他自己解不开的死结,却拜幕府所赐,真个是天大的笑话。 守护代能否翻盘打破这个毫无生还希望的魔咒,也许,只能靠上天保佑了。 于是,他在心里默念了几千声佛:“苍天在上,赶快让眼前这位公子说出解套之法吧!” 管家嚷嚷道:“祸事了!咱们前脚刚踏上倭国的土地,后脚就被人无端问罪,真想象不出来,这天皇是干什么吃的?他的治下,表面上风光秀丽,安居乐业,市面繁荣,实则人人自危,血泪暗涌,乌烟瘴气的,说是兵荒马乱也不为过。” “天皇,傀儡而已。”赵楠沉声道,“幕府与皇室,这两个角色的矛盾,是永远不可调和的。谁都想让自己的势力独揽大权,会一直在权利的争斗中持续下去。天皇,就是各方势力平衡权力利益的结果,他只是一个代理人而已。” “哎,公子,不瞒你说。”管家叹道,“我原以为,只有泱泱大国,才会出现逐鹿中原,问鼎天下的权谋之争。不曾想,弹丸之地的倭国,也会陷入尔虞我诈,阴谋算计的鏖战之中。”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赵楠解惑道,“君王所争的是天下,诸侯所争的是疆土,大夫所争的是权利,世人所争的是地位,百姓所争的是衣食,其所争虽有不同,却都是为了私欲。君王诸侯大夫之争导致天下动乱,世人百姓之争促使人心变恶。” “是啊!私欲,乃万恶之源。”寇准也在一旁感叹,“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抑或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只是一种理想社会。公子负苍天所托,殚精竭虑,呕心沥血,目的就是如苍生所愿,把人间建成一片净土桃花源,不再有争斗残杀的乐土。” “公子负苍天所托。”这句话,守护代听的那是真真的。他心下窃喜,“这位公子果然是神仙下凡,菩萨在世,吾命有救矣!”想到此,他不由得低眉顺目,立正躬身,脸上堆满笑容。 管家仿佛混沌初开,大彻大悟,“江湖险恶,人心不古。原来是天下大乱,缺乏大治啊。由此看来,公子除暴安民,悬壶济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此话,寇准深表赞同。 包围赵楠等人的武士,持刀跃跃欲试,只待上司一声令下,随时拿人收工。 嘿,再说武士们,他们左等右等,等的手臂酸痛发胀,都有些麻木了,刀都快捏不住了,一向干脆狠辣,绝不拖泥带水的守护代,迟迟不肯下达抓捕令,一下变得拖沓起来,他们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要搁在以前,一向“宁我负人,人莫负我”的上司守护代早下令抓人了,捉回去慢慢行酷刑,折磨着人犯玩。不论青红皂白,人犯若不说出点什么来,只有死路一条。遇错抓被冤之人,即便他真不知情,倾家荡产也好,负债累累也罢,纵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也得积齐足够的银两,方能换取性命,不榨干被捕之人的最后一滴血,守护代绝不肯罢手。 武士团恶名昭着,丧心病狂。他们昧着良心,冒天下之大不韪,疯狂攫取百姓的财物。 百姓闻之色变。甚至有的人不惜拖家带口,背井离乡,漂泊异国他乡。唯恐避之不及,惹祸上身,家破人亡。 武士团的心狠手辣,雁过拔毛,榨取民众钱财的不择手段,那是上行下效,源远流长。且大有再跨一个百年之势。 以一首古诗词《醉太平·夺泥燕口》来形容他们毫无人性的贪婪,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亏老先生下手!” 武士们忽又见上司守护代一脸谄笑,姿态低到不能再低,一个个心里就更纳闷了:这不是他见到上司或者是幕府将军才有的阿谀之态吗?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居然会对一个陌生人顶礼膜拜,卑微之至。 这帮属下浑然不知,他的上司以身涉险,已陷入死地,即便他们这些属下,也难逃牵连。 他们虐待人犯那一幕,也即将会在他们自己身上重演。 可笑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守护代忐忑不安,难料这三人还会曝出什么不宜人知的惊天内幕,他慌忙朝属下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在一旁待命守候。 “我尚有一事未解,还请恩师释疑。”寇准百思不解道,“在学生的认知中,天皇至高无上,应与我北宋的圣上毫无二致才是,因何会沦为傀儡,任人摆布?” “此事说来话长。”赵楠计算了一下确切的时间,大概公元858年开始的,现在是公元984年。沉思道,“要从一百多年前说起。藤原家族的祖上出任摄政王开始,藤原家族世代执掌朝政,而天皇空有尊贵的名号,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权力。直到现在的花山天皇,大权依旧被大臣藤原赖把持。藤原家族苦心经营百年,势力庞大,盘根错节,藤原赖又身兼幕府将军之责,有足够的兵力抗衡朝廷。花山天皇不甘心被架空,大力进行一系列改革措施,意在收拾民心,重振天皇圣威。天皇的举动,引起了藤原家族,尤其是藤原赖的不满。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力就采取断然措施,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废了天皇,扶持自己的人上位。既然有了想法,藤赖家就开始寻机实施了。如果我预料不错,草薙剑,便是这个废帝事件的导火索。” “废帝?太可怕了!”一向作威作福,权势熏天的武士团,原来是秘而不宣,直接向朝廷开战了,守护代闻言脱口而出。 他惊诧不已,犹如晴天霹雳,震得耳朵嗡嗡的,似遭到重创般,浑身血液上涌,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住。卷入废帝的烂事,没有人能全身而退,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守护代呢? 守护代晃了几晃,竭力稳住身形,理了理思绪,方才意识到哪里似乎不对劲。 他冥思苦想:我在遇到这三人之前,虽说个人前途渺茫,人生黯淡,但毕竟民安国顺,朝廷歌舞升平,一派祥和。之后呢?眨眼间,他性命堪忧,国难当头,朝廷一片风雨飘摇,好端端的一个国家,骤然风云变幻,仿佛到了世界末日。 “是了!常言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许久,守护代终于想通了,他一手紧握刀柄,一手揩汗,哈哈大笑道,“本剑客差点被你们这三根葱忽悠瘸了,我平安朝和谐安宁,天皇威仪天下,四海慈航。你们算哪瓣蒜,竟敢在我八州岛国大言炎炎,诋毁天皇,侮辱幕府将军。你们胡诌八扯也不看看地方,本剑客岂能容你们放肆?你们明目张胆的造谣惑众,我倒想看看你们如何收场。任你巧言如簧,且听你如何诡辩,自证清白。” “哈哈哈!” 管家见状,噗嗤笑出声来:“可笑死我了,我说这位官爷,你口口声声自称剑客,你的剑又在何方?手中握刀而称剑,刀剑不分,的确颜之厚矣。论贱,你是真贱,真正的贱客,贱到家了,在下佩服,佩服的紧啊!” …… 第一百一十七章 栽刺 管家一连串的剑、贱的,搞得守护代懵懵茫然,一时厘不清此人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倭国虽承袭中国文化,”寇准解释道,“奈何汉语言博大精深,他们只学得个皮毛,便四处炫耀掌握了汉唐文化精髓,将所有佩刀之人一律称为剑客,也是使然,不必大惊小怪。” “既然你们冥顽不化,不想说点什么,那就休怪本剑客无情了。”回过神来的守护代,自认天下平安无事,哪有闲心听他们三人继续扯闲篇,他朝众属下大手一挥,发号施令,厉声道,“来人,将这三名大唐来的间谍,锁拿归案,收缴草薙剑,送往监狱受审。” 武士们得令,呼啦啦一拥而上,顿时将赵楠等三人重新围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七手八脚把他们捆了个结结实实。 赵楠强力抑制住周身一股喷发欲出的神力,任由他们戴刑枷,缚手臂,用拇指粗的麻绳捆绑。 此时,奉命追赶盗贼的另一拨武士,也绑缚着那个青年盗贼凯旋而归,把他推搡到了赵楠跟前,和他并排站在一起。 “禀守护代大人,盗剑贼已擒拿归案,请示下。”部将拱手施礼,谦恭请令。 守护代瞟了赵楠等一眼,恨的牙根发痒,心想:哼,想忽悠我,你们还嫩了点。长年累月与形形色色的罪犯打交道,什么样的人我没见过?真以为我没长脑子吗?在武士团眼皮子底下忽悠,真是烧香不看庙门,磕错头了。他冷声道:“此三人乃是作案同伙,一同缉拿,回府交令。” 寇准见恩师束手就擒,并无一丝反抗之意,虽不明就里,却深知他定有用意。 于是,寇准只管大义凛然呵斥道:“这位官爷,无凭无据,随意锁拿北宋王朝的子民,难道你不怕惹祸上身,俩国燃起战火吗?” “不怕!废什么话。”守护代冷冰冰道,“你清醒一点,羸弱的北宋,汉唐雄风早已消失殆尽,你能唬住我吗?我堂堂八州岛国,近百年未派出遣唐使,近年来,也始终未派出遣宋使,知道为什么吗?”他转而豪气十足,哈哈大笑,“虽涉及朝廷机密,量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岛国虚心学习二百多载,深谙你们的弱点,早出台了多个马踏中原的计划,只待天皇一声令下,北宋沦陷只是早晚的事。” 赵楠闻言,他身披枷锁陷入沉思:公元630年,自日本天皇派出第一次遣唐使,至公元895年的二百六十多年间,日本正处于社会变革时,天皇不断派人到中国学习,每次派出的遣唐使团多达百人以上,有时多至五百余人。中国的许多律令制度、文化艺术、科学技术以及风俗习惯等,通过他们传入日本,对日本的社会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 “嗯,这位官爷,你说的一点不错。”赵楠悲情道,“它日攻打北宋,你们不需要向导吗?我们仨对北宋的朝廷及军情,了如指掌,说不定能为你们的行动提供帮助,大大缩短灭亡北宋所需的时间。” “哼,想的挺美!”守护代阴阳怪气道,“想找借口开溜吧?我诸位天皇陛下,在中原苦心布局几百年,忍者遍布朝堂民间,还缺个向导吗?你不要杞人忧天了,带路党一抓一大把。现在你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忽悠,接着忽悠。” “我只有一个条件……” “放了你们,是吧?”赵楠话音未落,守护代便哈哈大笑,“尔等尖牙利嘴,端的好口才,只可惜分不清好赖,白瞎了大唐英武好战的一世英名。身为上国之人,当知晓自身难保的处境,乖乖认罪伏法也还罢了,你这厮偏偏不识趣,先是忽悠,现在又与我讲条件,呸!你配吗?你已深陷囹圄,知道你自己几斤几两吗?”紧接着两眼一瞪,“少废话,把他们带走!” 赵楠会乖乖就范,听他的话闭嘴吗?当然不会。继续大声道:“官爷,我的条件很简单,你们攻陷汴梁城之时,放过我们的家眷即可。” “哈哈哈!”守护代一听家眷二字,顿时两眼放光,伸出舌头舔着嘴唇,不停地深咽口水,眉目皆笑道,“上国的花姑娘,一个都不能放过。” “对,一个都不能放过!”他的属下听了,也纷纷七嘴八舌凑话,说完,一个个色眯眯的哄堂大笑。 淫邪的笑声,深深刺痛了寇准的心。 他吟诵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百花杀”,是要斩草除根啊!寇准心里的怨气可见一斑,大有唯我独尊,走着瞧之感。 他暗暗咬牙发誓:“你们这帮人面兽心的畜生,给我等着,他日登上皇位,不让你们尝尽我的雷霆手段之苦,誓不为人!” 赵楠栽刺成功。 寇准毕竟是一代名相。当赵楠在倭国大开杀戒,血流成河之时,寇准难保不生悲天悯人之心,怪恩师杀戮太重,怪他举起屠刀后,就化身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本来,血洗倭国,腥风血雨,赵楠是不想让寇准参与的。是他主动请缨,前来灭东瀛,为子孙报仇雪恨的。 同样是报仇雪恨,赵楠和寇准的心境却是截然不同。 寇准所了解的倭国罪孽,只是皮毛而已,下手自然不会太狠。赵楠在后世,耳染目睹,网络上有图有真相,证据确凿,当然会下死手,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寇准称帝后,东瀛之事全由他一人拿捏。 不让他吃点苦头,看清倭人生性冷血的真面目,不把仇恨拉到他心里,那将是赵楠最大的失策。 穿越一场,若白白放过日寇,那他岂不是无颜面对后世的国人? 赵楠之意,寇准在登基之后,对倭贼,要始终保持清醒,万万不可有妇仁之心。 “哼,走着瞧!”管家打心里冷笑。 见惯了杀戮的管家波澜不惊,只盼公子早日下令攻东瀛,他会亲自率人手刃这几个家伙。 当然是当着他们的面,先杀尽他们阖府全家男女老少,再磨刀霍霍,一刀一刀凌迟,将他们千刀万剐。 “天真。酸腐。”守护代不住摇头,不屑嗤笑道,“我真搞不懂你们怎么想的。你们以为,我武士团是会试吗?吟诵两句诗,显摆你才高八斗,不日就会飞黄腾达,武士团需要仰视巴结你们?你们错了,本剑客既不是大学士,也不是主考官,你们当然也不是什么状元会元、麒麟才子,就不要妄想攀高枝了,还是老老实实的保住小命要紧。” “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赵楠不嫌事大,只管遂着自己的心意挑衅,顺口吟道。 “好,骂的好!”赵楠如此直白骂守护代,就算他再傻也听得出,是在讽刺他这个势利小人的丑陋嘴脸。“待我交了鱼符令,与你再作计较。让你知道什么是人间地狱。” 守护代自加入武士团以来,外人见其,无不阿谀奉承,点头哈腰,那是何等威风,何其荣耀! 今日,他却被几个没落国的游民戏耍,先是一顿忽悠,接着又被吟诗侮辱,他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从怀里掏出马鞭,一鞭子抽到了离他最近的寇准身上。 夏末初秋,寇准衣衫正单,肩头顿时多了一个破口,露出一道血印,不多时,肩膀红肿一片。 从小到大,人生之路顺风顺水的寇准寇相爷,他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咬牙隐忍不言,心道:“儿呀!你就等着承受爷爷翻江倒海的报复和怒火吧!一旦时辰到了,你大祸临头,别怪爷爷的刀快。” “看你们还敢吟诗作赋,装模作样骂人不?”守护代气哼哼道,“带走!回去好好招呼。” 管家扭头看了看公子,见赵楠气定神闲,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没有一丝要反抗的意思,便也双眼一闭,默不作声。眼不见为净,任由他们呼来喝去。 一路上,几个武士押着他们仨,吆五喝六,推推搡搡,走了约摸一盏茶的工夫,到了一座府邸前,上书两个大字:御所。 管家纳闷:“公子,这御所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御所,是倭国特有的一个名字。”秋蝉正鸣,巨大的广场上,种植有排列齐整的枇杷、柿子、柑橘类等果树。赵楠看着眼前的场景,解释道,“顾名思义。就是皇族的宅邸。特指天皇宫殿,后衍生成国家实际统治者居处。武士团的一个外驻点,竟敢公开称作御所,可见其地位超然,凌驾于皇室之上。”他又指了指成排的果树,“以我对武士团驻地的了解,武士的宅邸应该就在旁边不远处。” 管家“哦”了一声,寇准侧目,恩师果然是神仙下凡,无所不知啊!遥远的蛮夷小国,不毛之地,连一个居所都了如指掌,佩服佩服! 守护代手持草薙剑,四平八稳进入御所,不大一会儿工夫,又匆匆走出来,并未露出立功受奖应有的笑意。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扭曲 或许,历史重演,他再度遭受到为人做嫁衣的打击了吧? 守护代心情沮丧,属下也没人敢和他打招呼,那无疑是自讨没趣。 他瞥见赵楠等三人,眼里闪过一丝阴霾,走过来语如三九冰寒,吩咐下属道:“暂且带回宅邸,严加拷问!” 赵楠心道:“正合吾意,我真心想看看,你们会用什么残酷的手段,对付岛国明日的天皇。” 一行人押着赵楠三人,转过御所的两个墙角,便到了一溜宅邸前。 宅邸占地广阔,标准的大唐建筑,青瓦青砖白墙,气魄宏伟,严整又开朗。屋顶飞檐斗拱,舒展平远,门窗朴实无华,色调简洁明快,给人一种心情愉悦之感。 一眼望去,你会怀疑是否梦回大唐,又到了昔日繁华的世界之都长安城。 正门为格调高雅的药医门,门前有一对石狮。 这是源自大唐标准的柴木门楼,门柱下部和冠木都有云纹装饰,精致考究。这也是武士团宅邸的标志:简约而不简单。 一条小溪从宅邸的外墙流过,清澈透明,应该是生活用水。墙壁虽然有些斑驳,但依然坚固。 跨入院内,除了一排排营房,依山而建,高处还建有一座宝塔,在那里可以俯瞰整座小城。 赵楠一眼就看明白了,这倭国人为监听监视,真可谓是丧心病狂,挖空了心思。 他们既然想到利用佛塔来做了望台,偷窥民众的一举一动。 毋须多思,赵楠也猜想得出来,盗剑的年轻人正是被塔上的武士监视,才逃无可逃,藏无所藏,落入了他们手中。 赵楠被他们押着,绕过卧龙廊,沿着木制楼梯,登上走廊,弧形向上到了二楼。 院子中心是放生池,池中有一小岛。 赵楠不由感叹,岛国,果然名不虚传,一个巴掌大的水池,还要强行堆放一片小岛。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杀人如麻,强取豪夺的武士团,驻地居然设有放生池。可见他们自知罪孽深重,意在求个心安吧! “到了,进去!”一名武士粗鲁地喊道。 赵楠抬头看,房间的门楣上悬挂着一块匾额:“释迦堂。” “武田殿下,你辛苦了!”负责宅邸洗浴的一名老者,趿拉着板鞋,一溜小跑追到二楼走廊。到了守护代跟前,立马站的笔直,摧眉折腰向守护代致礼问候。 “山口君,老规矩。”守护代武田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传话下去,以好酒好菜,招待这三个大唐来的要犯。饭后再让他们舒舒服服泡个澡。” 山口领命鞠躬,忙不迭连声应承,说了好几声“哈依”,直到目送上司在视线中消失不见,方扭头看了一眼赵楠三人,顿时直起腰来,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阴鸷笑道:“按老规矩,你们先泡澡吧,然后吃饱喝足好上路。”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见赵楠等人进去,便随手关上了房门,令人在走廊及四周警戒看守。 “我擦。”连素来静若止水,看惯秋月春风的赵楠,也不禁飙出一句脏话。 这日本人的变态程度,大大超出了赵楠的认知。 释迦堂,佛家清修礼佛之地,楞是偷梁换柱,弄成了澡堂,这有多魔幻,心态有多扭曲,着实令人大跌眼镜。 木屋中间有水舟浴槽,铺着竹排,在竹排下方放置水罐,燃烧柴火产生蒸汽,相当于后世的桑拿。这应该是古罗马时期,从中东最早传过来的土耳其浴吧? 汉唐时的浴盆浴桶,现已被眼前小舟般的模样替代,称水舟。 要命的是,三面墙上还各挂着一副污渍斑驳的大唐国画,赵楠勉强能辨识出分别是:水禽花鸟图、牡丹孔雀图、梧桐凤凰图。 大唐盛世,举世瞩目。是文化的瑰宝,绘画以其恢弘的气势,磅礴的色彩,留下了璀璨夺目的一笔。 寇准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扼腕叹息:“恩师,如此珍贵的画作,挂在了浴堂,真是暴殄天物啊!” “阳奉阴违,是倭人的一贯风格。”赵楠不以为然道,“他们在大唐主子面前,放下姿态,奴颜婢膝,方求得赐画。求画之初,他有多卑微,回国后反之,他就有多厌恶,心态炸裂,挂在浴堂,以雪心中之耻。” “阴暗。龌龊。”寇准强压住心头怒火,“恩师,见微知着。倭国对我唐宋,果然是恨意滔天啊。看来,兵犯中原,只是早晚的事。他们一日不出兵入侵,便怨恨难消,会寝食难安。” “这是谁家道理?”管家愤愤不平,“你技不如人,拜师学艺,末了师傅还教出不是来了?出师后念念不忘,非要暴揍师傅一顿。如此歪理,天下谁还敢为人师表呢。” “倭人气量狭小,好赖不分,恩将仇报。”赵楠无奈道:“我也揣摩不透,大和民族的心态为何如此阴暗扭曲,对恩人如蛇蝎。对外人如此,对自己人也然,这是倭人的劣根性。好不夸张地说,烂到根了。” “公子,我没听错吧?”管家摸了摸他自己的耳垂,有点不信他耳朵听到的,“你刚才说,他们对自己人也这么狠,也是豺狼心性?” “有过之而无不及。”赵楠沉声道,“就在刚刚,伺候守护代的老者,尊称他为殿下。不光是守护代,甚至是他的属下大名,儿女们都公然自称王子、公主殿下。” “喔豁,好家伙!”管家震惊道,“我还真没听错。这倭人,礼待他们的天皇尚且如此,就更别指望对我们没落的北宋心怀仁慈了。” “东瀛之行,彻底颠覆了我的认知,也炸裂了我的三观。”寇准哭笑不得,从登陆萨州湾,赏断桥,再到现在的浴堂,不足两个时辰,他已由丞相沦为阶下囚,原因居然是伙同他人偷盗御剑。“做梦一样。国宝草薙剑被盗,武士团派驻地称御所,武田是殿下,他的子女也称为王子、公主……全乱套了,乱成了一锅粥。这在我中原,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公子,倭贼这副德行,”管家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十之八九是不可救药了,对这帮狼心狗肺之徒,可有根治之法?” “平仲,”赵楠闻言,并没有给出答案。而是侧目直视寇准,流露出几分期许,“管家提出的问题,你可有什么想法?” “怪学生无用,有负师恩。”寇准右手紧握成拳头,猛砸向左手心,愧疚自责道,“被押解的路上,我的全部心思都用在了如何对付倭人的身上,思虑再三,一时尚无良策,需缓缓图之。” “丞相大人!”管家急迫道,“依我之见,莫费事,使出公子在天竺的非常手段,火烧水淹皆可。或者一边烧一边淹,或者烧一半,淹一半,总之灭了这帮丧尽天良的畜生就对了。” “寇准不敢应承,你乃是公子亲封的紫霞国晋王兼御史,有先斩后奏之权,检视百官之责。你一声丞相大人,折煞下官了。”寇准客套一番,断然摇头道,“晋王所言不可。治国之道,并非一味的杀戮。军人打天下,强者为王;官员治天下,讲究的是个以民为本,不能彻底失去民心。任何一个民族,都是杀不尽屠不绝的,强行事,只会徒留暴君的骂名。因而需要运用帝王的智慧,在不显山不露水的策略下,引导他们慷慨激昂走上不归路,是为正途。” 赵楠闻言颔首,果然没有失望。 寇准已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俨然一个合格的帝王。他治国的战略理念,是恩威并重,文武兼施,杀人诛心。 走的是一条让倭人有苦说不出,慷慨赴死之道。 “恩师!”寇准见赵楠含笑点头,方恍然大悟道,“您是在考学生的治世方略吧?想必恩师早有应对之策。” “有。仅供参考。”赵楠沉声道,“对付倭人,不能走寻常路。既可杀戮,也可温水煮青蛙,徐图之。我的主张,是来个釜底抽薪,杀光倭国男子,让大和民族的子孙后代,人人流淌着中华男人的血液,给倭国来个大换血,换成华夏基因,传承中华传统美德,弘扬华夏刻在骨子里的尊老爱幼、知恩图报的优秀品质。” “具体实施方案,可分几波。”他停顿了一下,换了一种冷冰冰、毫无感情的语气继续道,“其一,当然是震慑,离不开紫霞军的血洗,谓第一波;其二,朝廷以维稳为名,制造激化矛盾,挑起武士团与皇室的旧恨新仇,让他们自相残杀,谓第二波;其三,朝廷以征战为名,发动全国老少男丁齐上阵,漂洋出海。途中制造海难,把他们扼杀在大海之上。谓第三波。其四……” “公子!不需要第四波。”管家眉飞色舞,兴奋道,“三波够了,倭国的男人基本上已经死绝了!只剩下古稀耄耋的老人和婴幼儿了。依我之见,决不能妇人之仁,埋下祸患。” “管家,正合吾意!”赵楠脑海里,闪过无数副日军残杀婴幼儿,七三一细菌部队,丧心病狂拿婴孩做活体试验,惨绝人寰的画面……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家犬 赵楠冷声道:“对,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因此,朝廷打出一个为老幼负责的幌子,全员造册体检,做到心中有数,人为筛查出不同程度的疾病,对症下药,而后嘛!以牙还牙,一网打尽。” “恩师!”寇准拱手,“学生一定会做到心中有数。不管大鱼小鱼还是虾米,一条一条去抓,绝不允许有漏网之鱼。” “当然,倭国也有极少数心地良善之人。”赵楠缓和了一下语气,“或者是我华夏人的后裔,这些人,不仅要留下,还要重用!” “恩师您事无巨细,算无遗策。”寇准施礼道,“不愧是能熟读天书的才子,一开口便是锦绣文章、雄韬伟略,实属经天纬地之才。学生受教了!”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赵楠摆摆手,“没有什么才子,我不过只是遇事善于琢磨罢了。琢磨的多了,明得失,知进退而已。反观你呢?日后独自对付一个野心十足,变态膨胀的民族,要越挫越勇,迎难而上,永不言败。” “学生牢记恩师教诲!”寇准拱手,一脸郑重,“我誓言,定把大和民族这条嗜血成性的豺狼,回炉再造,改造成一只摇尾乞怜,看家护院的家犬。” “吃饭吧!”随着一声生硬的招呼,浴堂的房门被人推开。 负责洗浴的老者亲自托盘,送来“断头饭”:上面盛着三碗米饭、三碟小菜、三杯清酒。他蹲身将碗碟一一摆放到地上,而后站起来,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言语伪善道:“嘁嘁,瞧这可怜见的,年纪轻轻。吃吧,吃饱喝足,到了那边,不要说小老儿的坏话就好。我一生行善,每天不知道要送走多少可怜人!”说着一边摇头叹息,一边砸吧着嘴,拔腿准备出去。 “唉,你等等!”管家指着饭菜道,“我说小老儿,你们倭国也太抠门了吧?你这饭菜,都不够我一个人塞牙缝的。人之将死,也不让人吃上一顿饱饭?我们三位,好歹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冤死他乡不说,还落个饿死鬼,一旦地府的阎王爷在阎罗殿大堂上问起来,好说不好听不是?” “这……”老者一时语塞,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道,“莫哄鬼。小老儿哪天不送走几人?我见得多了,有几人去地狱报道,还有胃口吃得下饭,喝得下酒?” “此言差矣!”管家鄙视道,“大丈夫立于世,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说着俯身端起置于地上的一杯清酒,憋着气一饮而尽。 “咳咳……”管家强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老头,这是酒?丧良心啊!居然往酒里掺水,不对,是往水里掺酒。你们赚黑心钱,吃相也忒难看了吧?连将死之人的一杯酒都不放过,你摸摸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你……”老者瞪大眼睛,看着管家手里的空碗,一句完整话也说不出来,缓和了几息,方不可思议道,“一大杯烈酒,你既然一口干了?” “一大杯?烈酒?”管家把手里四四方方的木质酒杯,翻过来掉过去,仔细研究了半天,没有发现它“大”在哪里。“盛酒二两尚且不足,这也当得起一个大字?酒入口无味,寡淡若水,也敢称烈酒?” “我岛国别的不敢说,清酒还是数一数二的。”老者提到清酒二字,一脸自豪,“饮一枡者,皆醉。” “呸!”管家一脸嫌弃道,“这刷锅水都不如的玩意儿,还能醉人?我看是人自醉吧!” “呕哕!”寇准见他们二人说的热闹,提起地上的第二杯酒啜了一小口,没忍住,喷了出来。“与其称酒,还不如醋。恩师,这倭人的确是大小不分,柔烈不辨,好似患有颠三倒四之疾。学生有一点不明白,老者口中的枡,又是何物?” “这小木盒子,是倭人盛酒的专用器具,他们称‘酒枡’,相较我们的酒杯,形质虽异,功用却同。” “公子,”管家丢掉手里的酒枡,擦了擦手道,“这所谓的烈酒,着实难以下咽。倭国在我大唐偷艺二百余载,就管这玩意儿叫烈酒,委实打脸,这是要砸了大唐名酒的招牌。” “管家,你有所不知。”赵楠解释道,“如你所言,大唐是有诸如剑南烧春、女儿红、西凤等烈酒,但与朱仙镇的高粱酒相比,有天壤之别。同理,倭国的烈酒也然。再者,大唐时期的酿酒技艺,基本上都掌握在私人作坊手里,事关饭碗,当然不会轻易外泄。一家人,尚且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何况倭人呢?因此,他们的酿造工艺,全靠自己一点一滴摸索经验,成品十分糟糕,称为‘浊酒’。后来,在浊酒中加入石炭,使其沉淀,取其清沏的酒液饮用,才有了这杯清酒,细说起来,也算来之不易。” “这位公子,”老者闻言,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好奇,“这世上,真有你口中所讲的烈度高粱酒?” “当然有。”赵楠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甩出硬邦邦一句。“不过,我好心劝你,切莫瞎打听,更别有什么想法。高粱酒的度数是清酒的十数倍,别说喝了,就是一闻,只怕也会醉了你们整个岛国。” “哼。不吹牛你会死吗?”老者引以为傲的清酒,被赵楠几句话击得稀碎稀碎,心里不忿,拂袖而去。 “哼,不吹牛我能活吗?”管家看着他的背影,针锋相对。 “这倭人,”寇准摇头苦笑,“人短心矬也便罢了,偏偏气性还大,说不得骂不得的。一说不是,便恼怒万分,摔门而走。” “是。”赵楠调侃道,“倭人天生卑微,心理脆弱,言行龌龊。见到伟岸的北宋男子,顿时心生失落。千方百计想突出自己,拔高自己,找回点颜面,也在情理之中。当他仅存的一点优越感,也被人当面揭破,难免恼羞成怒。” “恩师,这倭人性格乖张,嚣张跋扈。断容不下我们三人,会下死手,有何脱困之法?” “丞相多虑了。”管家插话道,“我多次跟随公子以身涉险,可谓步步惊心。但每次都被公子化解于无形。你尽管放心,柳暗花明,一切尽在掌握。” “是啊!”赵楠笑道,“凭他一个小小的守护代,还奈何不了我们,只管吃饱喝足,泡澡享乐便是。” “哼!好大的口气。”一直在门外偷听的老者,踹门而入,气得须发皆抖,“能从我武士团的监狱活着出去的人,好像还没有这个先例。即便有一口气抬出去了,那也是活死人一个,苟延残喘,生不如死。我倒想你们成为第一个破例者,能活着走出去。只可惜,你们狂妄自大,言语污秽不堪,极尽侮辱谩骂之词,我已记录在案。这下,只怕天皇也救不了你们了。”他添油加醋说着,故意抖了抖手中的麻纸,哈哈大笑。 “来人,将他们带走。”老者给武士下令,“交与武田殿下亲自处置。” 武田住在同层的另一端。 一进门,武田身穿武士铠甲,手持圆形木棍,正狠命击打木桩,好像在发泄不满。 这是武士最为基础的武功修为。勤于练习,可以让武士身形稳若泰山,拔剑相向而不乱。 木棍与武士刀长度一致、重量相等,以坚硬的柞木制作而成。 武田“嘿嘿”的用木棍猛击木桩,致木屑四飞。老者看得出来,殿下他并非是习武,而是在撒气。 老者莫名生出一种不祥之感。他先毕恭毕敬行礼,而后双手递上记录赵楠言语的麻纸,告状道:“这三名罪犯,恶意诋毁侮辱我大和民族,实属狂妄至极,望武田殿下从重发落。” “山口君,依你之见,该如何惩处?”武田停止了发泄,把木棍扔到地上,又狠狠踢了一脚。他看着麻纸上的一行行字,本来就铁青的脸色,越来越不爽。 山口老者见武田虽怒,还好没有找他的茬,顿时欣喜若狂,拱火道,“殿下,卑职愚见,若仍以老规矩,活埋、鸩毒、腰斩等,已难解心头之恨,须凌迟车裂或者剥皮熬油点天灯,方能彰显我武士团的威严,意在警示他国,我大和民族岂容外人冒犯亵渎!” “哼!这三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家伙,一再挑衅我的底线。”武田青筋暴起,忍无可忍,将手中的麻纸也扔到地上,再跺上一脚,大声咆哮道,“传令,拉出去活埋,凌迟处死!” 老者和众武士齐声“哈依”,弯腰低头,人却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现在就去!”武田见部下既然敢不听招呼,大声呵斥。 无人敢回应。也无人敢动腿。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一干人真的成了一根根电线杆子。 赵楠闲来无事,移双眸察看武田的房间:一个兵器架,一卷地铺,一盏油灯置于几案之上,一角安放着一根习武的木桩,仅此而已。 “山口君,你想抗命吗?”武田见赵楠无所事事,一副你能奈我何的玩世不恭模样,气得牙根痒痒,寒声道。 …… 第一百二十章 挖坑 “想……不想,卑职不敢!”老者紧张的语无伦次。 他浑身颤栗,如坠冰窟般,瑟瑟发抖。心下嘀咕道:从殿下进门起,我一直小心翼翼侍候着,没有招惹到他啊,武田何以会下达这个无法执行的命令?看来我还是自触霉头,送上门来了! “好!你这个老家伙,”武田破口大骂道,“为老不尊,既然学会抗令了,来人,重责四十军棍!” “倒霉呀!”老者心里苦,他太清楚行刑的后果了。 柞木坚硬,甭说四十军棍,他老胳膊老腿,二十棍都熬不过就一命呜呼了。 有令不行,也是死路一条。 死结无解。 横竖都是一死,老者把心一横,咬牙辩称:“武田殿下,给你的命令挑刺,形同违抗上意,该杀头。卑职冒犯进谏,求殿下收回有瑕疵的军令。” 言外之意,你的命令我不能执行,你得重新下达一条指令。 到底是活埋,还是凌迟?你倒是给个准话啊!人活埋了,还怎么凌迟?人凌迟了,又怎么活埋? 一半凌迟,一半活埋?这尘世间,谁又能做到呢? 不像话嘛! 官场上,官大一级压死人。 老者当然不敢明说。一旦秃噜出来,就等着武田看图找茬吧,那无疑是他拿老命赌明天,你用小鞋换此生。 “重新下达命令,我难逃一死。”武田也有难言之隐,只是隐忍不发而已。他定睛直勾勾看着老者,“山口君,你是希望本人先走一步不成?” “殿下,冤枉啊!”老者“噗通”跪地,哭天抢地呼嚎道,“这三人出言无状,公然辱骂国人。卑职出于公心,自觉维护天皇颜面,据实反映而已,何致招来杀身之祸?卑职即便是死,也难合眼哪!” “山口君,众目睽睽之下,你公然违抗军令,不得不死。”武田自说自话,沮丧道,“悠悠众口难堵,我不敢因私废公,替你遮掩过失。我虽救不了你,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你家里的财产一分不少,不被武士团没收充公。” “谢殿下!”老者痛哭流涕,叩头跪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明明被人挖坑,还得感谢挖坑之人保全家产,这就是现实,这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黑暗社会。用你之时,便是同事加兄弟;当你油尽灯枯,再也无油可榨,你就成了该死的累赘。 老者长吁短叹,那个后悔呀,就别提了。 他恨自己,何必要出头做一个伸张正义的天使呢?到头来,损人不利己,还搭上了自己一条老命。 老者越想越后悔,大恸。 管家和寇准看懵了,几个意思?不是我们仨人断头上路吗?我们还没怎么地,他倒先嚎啕大哭起来。 难道说,这倭人讲究的是杀一殉一?一会儿还会有人抱头大哭? 他二人费尽心思猜度,只有赵楠漫不经心的四处张望,丝毫没有把断头之事放在心上。 “山口君,念你鞍前马后,跟随我多年,”武田拍了拍千疮百孔的木桩,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情绪,劝慰道,“看在你忠心耿耿的份上,我对你说句实话吧!有些事,靠乞求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就说这三名案犯,让我吃尽了瘪,他们的疯言疯语更是令我震惊,细思恐极。我秘密汇报给了上司御家老。不料……” 武田把手停顿在木桩上,肩头起伏,言语哽咽,潸然泪下。 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悲愤道:“不料,上司的反应更让我震惊,御家老明确指示我们原地待命,听候幕府发落。你知道为什么吗?” 武田忽然哈哈大笑,笑得悲怆,笑得凄惶,笑得苍凉。笑声如刺刀般扎心。 老者不敢回话。 良久,武田把悲伤困在泪腺里,脸上露出一道最苦的笑容。 “原因吗,很简单。我和在场的几位同僚,顺利找回草薙剑,完成鱼符令,且举报有功,本该获重赏。但相比幕府的机密而言,我知道的太多,已危及幕府的最高利益,罪不可恕。我苦苦哀求御家老将功折罪,在将军面前替我美言几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却大发雷霆,说你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还有脸提功劳?滚,先想想怎么保住你的脑袋吧。” 此时,山口才彻底明白了。 武田忍着剧痛,肆无忌惮的狂笑,其实是撕心裂肺的哀嚎。难怪进屋之前,他会把木桩击打到遍体鳞伤。 武田觉得他侦知了一个重要的秘密,兴冲冲去邀功,不想上司御家老突然发难,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寸功未见,倒把命搭上了。 想到此,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张大了嘴巴,“殿下,你蒙受冤屈,卑职感同身受。你的遭遇,在我身上重演,你我同病相怜。都是无意之中,得知大逆不道之言,又非共犯,因何非要置你我于死地?” 山口一面替武田鸣不平,一面是在提醒他:你不要忘了,我也是被你冤枉的。 “我极力申辩了。”武田黯然道,“得到的回复是,没有上司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离宅邸,违令者斩!眼下,我们已经被禁足,失去自由了。当然,这三人除外,他们马上会被人羁押到京都幕府,因事情过于重大,需要大将军亲自裁处。” “什么?”山口一听,更傻眼,他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应该是幻觉才对。“这仨人,乃祸殃根源,居然能全身而退?反而是我们这些履事认真,忠于幕府的人,命悬一线,危在旦夕,随时会被杀人灭口,这是谁家道理?我不服,死不瞑目啊!”说着捶胸顿足,好似要与人拼命。 “我说过,一个小小的守护代,奈何不了我们。”赵楠不失时机地补一刀,笑眯眯道,“现在,你还会认为我是在吹牛吗?” 山口无力吐槽,武田也是一样的心境,他俩总感觉是被人耍了,但又说不出这个人是谁。 但有一点,肯定不是他们仨。 这三根葱,一踏上萨州的土地,就冒冒失失,疯疯癫癫的,除了嘴厉害点,其他一无是处。 否则,他们也不会乖乖就范,被一路推推搡搡到宅邸,丝毫没有反抗。 以之前的人犯比,并无二致,只不过话痨了点。 是谁呢?武田与山口苦思冥想。 寇准冲恩师点拇指,服!甲板之上,赵楠一张白纸,就将视死如归的使臣野心狼子,整治的服服帖帖;断桥边闲言碎语几句,又神不知鬼不觉将武田赚入彀中。可能到死他也想不明白,谁是背后的那只黑手? 也许这就是命,他注定只能做个糊涂鬼。 “哼,先别得意。”山口颤颤巍巍,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他对赵楠道,“早晚会挨刀,只不过,幕府的刀会更快更狠,到时候,只怕你哭都来不及。” “哼!”管家回敬道,“你反正是看不见了,吃饱喝足,自求多福吧!” “不见得!”武田插嘴道,“我的地盘我做主,不杀了你们仨,恐怕到了阴曹地府,我都会后悔的寝食难安。” “对!杀了他。要不然我太憋屈了。”山口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所以我说老规矩,送他们上路,出一口恶气,意在鱼死网破。”武田双手一摊,歉意道,“我正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杀,还是不杀?正好你证据确凿,就由你开刀问斩了。” “殿下,我很乐意执行你的命令!鉴于夜长梦多,卑职请求,现在就行刑,宰了他们。” “同意。马上问斩。”武田回答的干巴脆,绝不拖泥带水。 “哈哈哈!快意。”山口顺手夺过一个武士手中的刀,用拇指试了试锋芒,然后缓缓把刀架到赵楠的脖子上,“吹,接着吹,看我能否要了你的小命。” “无须吹。”赵楠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你杀不了我。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杀我,但是你不行!” “你不但能吹,还擅长唬人!”山口不屑道,“能不能杀你,不是靠嘴,而是手中的刀。走吧,随我到院中的放生池一试,如何?” “有何不可!”赵楠微笑,“放生池,本是赎罪之地,你却偏偏不肯放过你的满堂儿孙,造孽呀!” “走。”山口不理会这个茬,吆喝着往外走。 寇准笑呵呵道,“走吧!有我们陪葬,山口老先生断子绝孙,后继无人,他也死而无憾了。” 管家压根没动,仰头等着看笑话。 出房门没走几步,山口终于反应过来了,惊惧出一身冷汗。他急忙扔掉手里的武士刀,大步返回房间,倒地便跪,抽泣道:“殿下,幕府大将军的要犯,我怎么敢杀呢?形同造反,要诛九族的!求殿下放过我的子孙吧。” 心里暗道:“武田小儿,你这个挨千刀的小人,屡屡给我挖坑,害死我不说,差点又害得我断子绝孙,辈辈空坟,走着瞧。” “确是诛九族之罪。”武田见激将法失败,悠悠道,“所以,我多方考量,最稳妥的办法,也只能保全你的财产。” “杂碎!你是要侵吞我的家产吧?”山口腹黑道。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反转 “上上策,”武田直视山口,“便是你听到人犯出言不逊,羞辱我大和民族,你不愤与之争辩,发生口角,一怒之下,过失杀人。证据确凿,白纸黑字,都一一记录在纸张上。我闻讯,勒令你切腹自裁,向大将军谢罪。你声称,抗令不遵,为的是民之大义,国之尊严,念你一片家国情怀,兄弟们敬你乃忠勇之士,上书请愿,保你家人无恙,财产无虞,如何?” 众武士一听,高啊!死了他一个,保全无数人。此计甚好,当下纷纷跪地,谢武田救命之恩,表示愿意签字画押,上表请愿书为山口陈情。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我怎么这么倒霉,横竖逃不出一个死字。”山口哭诉完,拭干眼泪,问武田,“临死拉上三个垫背的,也不亏。殿下,我现在就动手,割下这三人的脑袋,可以吗?” 武田双手一摊:“当然可以。你提的条件,我都会满足的。” “谢殿下!” “你谢什么?”赵楠提高声音道,“应该是我谢才是。我们仨临死之前,能让整个军营的武士陪葬,那是大赚特赚,多谢守护代大人的青睐!”说完稽首作揖,一本正经。 这一幕在管家看来,多少有点滑稽,他很少见赵楠这么郑重其事过。 公子一郑重,他人头必痛。公子一正经,他人难活命。而且经常是买一赠一,童叟无欺。 几番交手,武田知此人言语出,惊煞世人,似疯癫,却蕴藏真理。他不得不挥手制止山口:“且慢。人常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妨听听他有何要讲。” “其实,我无话可说。”赵楠轻描淡写道,“看在你舍得一身剐,也要殉葬我等的一片真情上,我心不落忍,就勉强说几句吧。” “噢,愿洗耳恭听。”武田贼目翻转,他是打心里想听赵楠的高见。 “首先,我感到好笑。”赵楠沉声道,“你们上欺瞒天皇,下愚弄民众,这都好说,因为有幕府给你们撑腰。你们反过来糊弄幕府,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大将军的机密,涉及幕府的声誉和利益,定会彻查,知情者一个都跑不了。御家老的命令,你们置若罔闻,我行我素。以大将军的手段,想追查到泄密来源,还不是易如反掌?你们一意孤行,斩杀我等,无异于切断了幕府的线索。届时,大将军会认定武士团里,藏着天皇的耳目,他震怒之下,你们谁有好果子吃?结果无非是御家老御下无方,革职查办。武田殿下呢?你的罪过就大了去了:纵容包庇属下斩杀大将军点名的要犯;对上司阳奉阴违,抗令不遵;订立攻守同盟,沆瀣一气对抗幕府;最致命的一条,就是你恶意斩断追查泄密的线索,不但有里通外国之嫌,还有颠覆幕府之企图。” “接下来,就不用我说了。”赵楠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武士团大动干戈,清洗家贼,自上而下严加拷问,一定要揪出这个原本就不存在的内鬼。一日查不出,大老就无法向大将军交差。就算你对武士团忠心耿耿,对幕府问心无愧,那又怎样?严刑逼供之下,不招也得招,你就是内鬼。大将军会怎么处置内鬼,你们身为武士团的人,当然比我清楚的多。” 武田听得冷汗直流,站立不稳,慢慢瘫坐在地上。 他太清楚武士团对付内鬼的手段了:满门抄斩,诛九族,财产充公。 武田故作镇定道:“你太可怕了!你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对我武士团,甚至是幕府的事情,了若指掌,随口就来。”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赵楠俯瞰坐地的武田,慢悠悠道,“重要的是,你如何承受大将军的怒火,如何拯救你的宗嗣宗族,挽救你的子孙后代。” 山口和众武士也渐渐明白过来,知晓其中的利害了,武士们一个个争先恐后跪地,异口同声替赵楠求情。 山口率先喊道:“殿下,杀不得,杀不得啊!此人万万杀不得!否则,贻害无穷,殃及子子孙孙啊!” “来人!”武田回过神来,叫道。 众口一词,叩首跪拜山呼:“殿下,不可莽撞,杀不得,万万杀不得啊!” 山口头撞地板,“咚咚”作响,言语凄厉,死谏道:“殿下,我愿以我的性命换他们三人的生。你杀的不是人犯,而是宅邸里成千上万的兄弟,和他们的九族啊!” “住口!山口君。”武田站起身来,深色凝重,如临大敌。他整理一下盔甲,提高嗓门道,“众军听令,即时起,由山口带队,昼夜不间断护卫这三名要犯的安全。护卫任务,一直到人犯安全抵达京都幕府,见到大将军方告结束。护卫期间出现任何纰漏,拿你山口是问!” “得令!殿下高瞻远瞩,思虑周全。卑职纵是死,也会圆满完成任务!”山口领命,扭头对身后的众武士斩钉截铁道,“兄弟们,以前,我们是为国家、为天皇而战;现在起,我们是为自己而战,为我们的子孙后代而战,你们有信心吗?” “哈依!”众武士齐刷刷低头,以示坚决服从山口的指令。 一波三折之后,恨赵楠不死的敌对方,竟奇迹般地成了他的护卫,还是不计代价,不惜性命去守护他。 不得不说,命运弄人啊! 在山口的指挥下,宅邸成了赵楠三人的乐园。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任何人不得拦阻。 大碗的饭菜,大盆的牛肉,大杯的清酒,管饱管够。 武士们众星捧月,小心侍候三名人犯,像对待他们的老祖宗一样哄着供着,生怕有个闪失,拿子孙后代陪葬。 第二日,赵楠三人在宅邸,安安稳稳的享受了一整天天皇般的生活。管家对一帮武士呼来喝去,好不威风。 武田负手而立,眼馋地看着这一幕,感慨万千,“做人难,做好人更难,我一心一意为朝廷谋事,脑袋都豁出去了几次,末了还不如一个人犯惬意。这年月,做坏人易,做上面忌讳的坏人更易。上面为维护自己见不得人的一己私利,宁牺牲掉整个宅邸的武士,也要召唤人犯进京,严查泄密根源。幕府心虚什么呢?莫非,这三人真的捏着大将军致命的把柄?” 他天马行空,正羡慕嫉妒赵楠自由自在,感伤这是坏人的世界,恶人当道,好人却被边缘化之时,又有两名人犯被押了过来。 “又怎么了?”武田不悦,露出一副不耐烦的口吻,冷声道,“禁足期间,不知静坐思过,偏要招惹是非,是嫌我宅邸还不够乱吗?” 负责管理宅邸的大名,拱手道,“武田殿下,这二人争争吵吵,叫嚷不休,都说自己蒙冤受屈,非要见你,替他们讨回公道。” 这时期的大名,还只是一个爵位,一个军衔,守护代的属下。 几百年后的战国时代,大名才上位,成为倭国呼风唤雨的一方诸侯,统领一国或多国的土地、庄园和武士。 听起来,倭人的战国时代,诸侯林立,也是群雄割据,列强争霸,烽烟四起,血雨腥风,天下大乱。 别想多了,根本不是那回事。 其实质,就是村长领着村民和另一个村火并而已。 否则,倭国的史册定会大书特书,记载这段辉煌的历史,而不是语焉不详,一笔带过。 武田大感头疼:“走吧,到我屋子里说。” 屋内,武田与大名分宾主坐下,人犯行叩首礼。 “石村君,船底君,起来说话。”武田对跪地的人犯道。后者起身,武田斟字酌句劝慰,“本剑客说过,你二人喊冤之事,需时日调查。御家老明令禁足,你让我如何出得去探查真相?还请你们二位稍安勿躁,宁耐一时,冤情迟早会大白于天下。” “殿下!”石村躬身,憔悴道,“您整日公务繁忙,久拖不决。若想见您述冤,势比登天。这两日,宅邸不得任何人出入,才侥幸见到大人,望殿下为卑职作主。” 他一旁的船底,也附和叫屈道:”是啊!求殿下为卑职作主。” 武田闻言恼怒:“是什么是?走着瞧,等我腾出手来,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把你们这俩王八羔子下入地狱,到了那里,你们再继续掐架!” 究竟所为何事,武田一提就头疼,一搭话茬便会火冒三丈? 无所事事的管家,见大名羁押着两个武士打扮的人犯造访武田,便打问缘由。 “贵人有所不知!”山口小心翼翼道。 这贵人的尊称可谓是名副其实。 有多贵?牵系着他们子子孙孙的生死,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只能说是尊贵至极。 “这石村与船底,二人本是同窗好友。一场凶杀大案,彻底改变了他们的关系,形同陌路。自此走上两条截然相反的路,一个要将其绳之以法,另一个大喊冤枉,要求查明真相,还其清白。”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挑事 身为丞相的寇准,入仕就在县里断案,后又在开封府掌管刑狱,对凶杀案有着本能的反应,他不仅“哦”了一声,“山口,你仔细说来听听!” “哈依!”他点头哈腰,言罢似陷入了回忆之中,“不瞒贵人,这个案子,起初小老儿也接手过,并不复杂。奈何牵涉甚广,才不得不一层层递交上去,又一次次被压下来。人人都怕烫手,躲得远远的,最后,此案毫不意外地落到了没有背景,一心只想往上爬的武田身上。” 武田给他挖坑,他刻骨铭心,因此提到前者接锅,山谷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暗自幸灾乐祸,言语间,也没了以前的尊敬。 “又是一桩出力不讨好的事?” 管家抿着嘴乐了,“太搞笑了吧。武田这个倒霉蛋,不像是武士团的将军,倒像乡村走街串巷修鞋箍漏锅的。” “此话怎讲?”山谷摸不着头脑,愣住了,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你继续讲,”寇准解释,“武田就是个专捡烂事,包揽破锅的。他存在的意义,便是替人顶雷。” 山口有点发懵,每个字他都能听懂,意思也理解,连成一句话却不知所云。他尴尬拱手道:“汉语博大精深,贵人何意,在下猜不透,也吃不准,还请明示。” “你知道武田是个倒霉蛋就够了,其他的不需要懂,接着往下说说这桩公案。”管家摆摆手。 “哈依!”山口立正姿势,抖擞一下精神,咽了一口吐沫道,“据我了解,此案的大概情形是这样的:三年前,一日,北海道三河府接到报案,说一乡村发生凶杀案。” 原来,船底是倭国驻北宋的使节野心狼子之子,其妹妹梨花正白正值豆蔻妙龄。 她生得月出佼兮,佼人撩兮,肤如凝脂,面如白玉,梨花一枝春带雨。 石村有缘得见梨花,便心生爱意,爱得痴情忘我,神魂颠倒。每每找借口往船底家里跑,只求能见她一面,以慰相思之情。 话说这石村,也是高官之后,乃武士团的二号人物,大老藤原秋之子。 一号人物,当然是敢比肩天皇的藤原春了。 藤原春与弟弟藤原秋俩兄弟,出身王府,母亲乃是花山天皇的胞妹,当今的长公主。 按理说一奶同胞,本该情同手足,只因兄弟俩都足够优秀,弟弟藤原秋,似乎更受父亲的喜爱,从而也倍受天皇的重用,爵位反在其哥哥藤原春之上。 幕府大将军藤原天,卧榻殡天弥留之际,对接班人难以取舍。 他时日无多,又不可久拖。长公主便以“不论官位高低,应遵循长幼秩序”下懿诏。 下诏当晚,藤原天一命呜呼。哥哥藤原春顺利袭爵上位。 从此以后,藤原春与藤原秋俩兄弟之间形同水火。 “无巧不成书!”山口无奈道,“盗御剑的青年男子,他不是别人,正是藤原春的大公子柳村一郎。” “等等。”管家不耐烦道,“我说小老儿,你怎么婆婆妈妈唠叨个没完了?让你说公案,你却聊幕府的家长里短,烂七八糟的废话一堆,我听得脑仁都疼,你是不是跑题了?” “贵人莫急眼,案件马上入正题。”山口小心赔礼告罪,“小老儿所说,并非闲言碎语,不交代一下人物关系,唯恐诸位难以厘清案件的来龙去脉。” 三河府派官差匆匆赶到现场,官差发现船底一家人,躺在血泊之中,房间内到处都是血迹,惨不忍睹。 野心狼子的父母及夫人,皆身中数刀身亡,两个年迈的仆人被斩下头颅,他们的女儿梨花正白也被人活活勒死,震惊之中的官差记起,他还有个小女儿,但现场并没有发现。 官差正寻找时,柳村一郎突然出现,他告诉官差,年幼的小女儿被藏在榻榻米的储物柜里。官差立刻去勘察榻榻米,果然发现了野心狼子家的小女儿,那时还有呼吸,官差想把她送望医馆救治,结果柳村一郎却说“没救了,肯定死了。” “这么简单的一桩杀人案,凶手当然是柳村了,缉拿在场的所有嫌疑人,一审便知,用得着推诿扯皮,拖延到现在吗?”管家咧嘴道。 “谁说不是呢?”山口苦笑,“柳村一郎乃大将军之子,没有证据,谁敢擅自抓人?” “山口。”寇准疑问,“驻外使节乃朝廷重臣,位列公卿,府邸也应在皇城附近,且有家将府兵护卫,惨案如何会出现在乡下,而又守卫松懈,让凶手得以趁虚而入?” “贵人哪!你所言极是。”山口再稽首,“驻北宋使节乃天皇的心腹,大富大贵之人。也正是三年前,使节大人神秘失踪,既未回国述职,也无家书传递。天皇发国书询问北宋,北宋朝廷回函称,野心狼子因个人恩怨,在北宋的国宴之上,投毒杀死多国使节。证据确凿,北宋皇帝陛下,念与我朝交情深厚,庇护他偷偷出海遣返。使节他自知回来亦难逃一死,或是跳海身亡,或是畏罪潜逃,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杳无音信。天皇震怒,发下海捕文书,通缉逃犯野心狼子,他的家人受到牵连,府邸收回,府兵遣散,一家男女老小,以戴罪之身发回原籍,听候发落。” “原来如此。”这段往事,寇准当然很清楚了,这正是恩师赵楠的杰作。 “石村与船底,同窗之谊,私交甚厚,前者常常下乡探望其。石村深深爱慕梨花正白,往返乡下的频次更繁。这引起了他的死对头,堂兄柳村一郎的注意。于是,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公然跑到乡下行凶杀人。” “柳村这一举动,可谓一箭双雕。”赵楠悠悠道,“既让天皇颜面尽失,又让藤原秋面子上挂不住。” “公子,野心狼子一家乃朝廷重犯,与天皇颜面似乎关系不大吧?”管家说出心里的疑问。 “朝廷重犯,理应下入大狱。”赵楠手里端着一杯倭国抹茶。 抹茶,直接以茶末加以煎煮而成。 他轻吮一口,方继续道:“而野心狼子的家人,却只是发回原籍。说明了什么?说明天皇对他叛逃之事,仍心存疑虑,从心底还是期望使节能回来,亲口言明事情的真相。柳村一郎一出手,彻底毁灭了天皇最后一丝希望,可谓用心歹毒,专打天皇的脸面。” “贵人,经你一分析,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山口诧异,“天皇御下的幕府,竟真的与朝廷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遇到三位贵人之前,我们都天真的以为,天皇统御天下,万民归心,四海升平。原来,民众心中万国归宗的朝廷,早就四分五裂了!” “你继续说。”赵楠点头示意。 “后来,使节的小女儿死在了医馆。官差当下就怀疑柳村一郎是凶手,不过没有证据,他只能先返回衙门,把这起灭门案向上司报告。因案情过于恶劣,天皇派来了本朝有名的神探胎里坏来侦破此案。胎里坏因为屡破奇案,名望极高,他接手案件后,带走了乡村所有的无业人员、打架斗殴寻衅糍事的小混混,而后一个个审问过去。最后认定石村是凶手,把他抓了起来。理由是石村因爱生恨,反目成仇。” “这个胎里坏,究竟是神探,还是混混?”管家瞪大眼睛,“这明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谁信呢?” “有人信。”山口也很纳闷,一脸无奈道,“幕府大将军藤原春信了。” “哼,他儿子干的好事,他正想极力脱罪,当然信了。”寇准搭腔。 “要命的是,幕府的大老藤原秋也相信了。” “什么?”管家的嘴咧得更大,“怎么可能,俗话说,虎毒不食子,藤原秋会害他的亲生儿子?” 山口摊摊手,他也不理解。 “委曲求全,也是以退为进。”赵楠一语道破藤原秋的心思,沉声道,“权力斗争是残酷的。藤原春故意挑起事端,目的无非是两个:激怒天皇,除掉藤原秋。” “……” 众人无语,不明所以。 “依我之见,藤原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赵楠看了看众人错愕的表情,他双眸深邃,思维跳跃道,“天皇识破了他的诡计,没有上当,就有了柳村一郎盗御剑这一出。二者的因果关系,呼之欲出。实质是想借灭门惨案,达到某种目的,结果没有得逞,藤原春便故伎重演,再次挑起事端,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恩师,”寇准恍然大悟,“幕府的最终目的,在于挑起争斗,推翻天皇的政权。而藤原秋只不过是是一个顺手拈来的陪葬品。” “然也。”赵楠点点头。 “好,有好戏看了。”管家开心道,“那我们便坐山观虎斗,只管呐喊助威罢了,倒省得咱们动刀动枪,打打杀杀的,不用那么麻烦。” “也然!”赵楠依旧点头,饮一口茶,笑意盈盈。 山口一脸懵逼。 他当然听出了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 ……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二十三章 惨案 “三位贵人。”山口赶紧伸手作揖,好言相劝道,“我清清白白做事,你们老老实实做人,就这,你我都牵连进来了,想躲都躲不掉。事已至此,只求能顺利度过此劫,就阿弥陀佛了。诸位别再有什么别的心思了,保命要紧啊!就你们仨,别说给你们刀枪,就是给你们十万天兵,在岛国,也得乖乖顺从天皇的旨意。贵人切忌祸从口出,得罪了上面。”说着还用食指指了一下头顶上的天。 “小老儿,你放心。我们说话做事自有分寸。”管家敷衍道。 “山口,此案蹊跷之处甚多。”寇准仍沉迷于案情之中,“冤枉石村杀人,勉强还有一丁点关系。船底作为苦主,因何也要一同羁押?莫非还有案中案不成?” “替罪羊而已。”赵楠冷不防冒出一句。“船底的父亲畏罪潜逃,生死未卜,他家中失势,在朝中的地位一落千丈。俗话说,落架的凤凰不如鸡。” “是了。”赵楠一指点,寇准恍然大悟,“诬陷石村杀人,藤原秋面对权势熏天的幕府将军,为求自保,只能忍气吞声。但藤原秋为减轻或减免儿子的罪责,拖船底下水,指控他是同案犯,易如反掌。” “不会吧?”管家道,“天下人谁相信一个书生,会傻到勾结外人残害自己全家?傻子才相信。” “当然有人信。”赵楠说完,继续品茗手中那盏无滋无味的抹茶。 “等等,你们初来乍到,对此案怎么了解的如此详细?”山口急白道。“莫非你们之前已打探清楚,却又故意提及此案,戏耍于我,拿小老儿我寻开心?” “你多虑了。”寇准拍了拍山口的肩膀,“我们只是顺口胡诌几句而已,断不知情的。” “嘿!神了。”山口朝赵楠竖起了大拇指,一脸崇拜道,“正如这位公子所言,都信了。” “我反正是不信。”这下轮到管家懵了,说有人信也难免,要说都信了,糊弄谁呢? “甭说你不信,我也不信哪!”山口苦笑道,“调查结果一经公布,舆情汹汹,引起一片哗然,议论纷纷。民众一边倒地指责三河府的官差办案不力,明显在是替罪犯辩护,诬陷好人,让真正的凶犯逍遥法外。” 寇准闻言,陷入沉思,弱肉强食,官匪一家亲,这在开封府的案底里也屡见不鲜。 “官府厚颜无耻,戏耍民众,激起民愤。如此一来,该如何收场,这位天皇不尴尬吗?”管家觉得太滑稽了,纵容腐败当道,这无疑是自掘坟墓。 “官府词屈理穷,便索性撕破脸,大肆抓人。但凡敢伸张正义之人,全数被锁拿入狱,罪名是造谣生事,诽谤官府,攻诘朝廷。”山口压低声音,“抓了一批又一批,杀了一个又一个,有几大家族仗义执言,还被诛杀清洗,屠刀面前,谁敢不信?” “官府指鹿为马,混淆黑白,颠倒是非。”赵楠沉声道,“拿国家机器血腥镇压手无寸铁的百姓,让民众噤若寒蝉,不敢为正义发声,此事历朝历代皆有。一个国家,如果没有了是非,失去了正义,意味着她正在快速消亡。国民的怒火一旦爆发,是不可阻挡的。” “恩师,纵观古今通史,各朝各代兴衰罔替,正是统治者盲目自大,傲慢无知,才付出了灭国的代价。”寇准由衷附和道。 “不由你不信。不信,还真不行。”管家感慨道。 “官府在民众心中的形象迅速坍塌,天皇装聋作哑,不闻不问。就这样,一桩沸沸扬扬、妇孺皆知的灭门惨案,被官府强制压了下来。”山口唏嘘不已。 “这终究是个祸患,是一根埋藏在百姓心中的导火索。但遇火星,便会一发不可收拾。”赵楠若有所思道。 “谁说不是呢?”山口道,“官府坏事做绝,却无人愿意主审此案。谁都知道,昧着良心审一个清白之人,注定会落个千古骂名。因此,此案被层层上递,又被逐级下压,最后还是幕府将军强行下令,让武士团接手。我曾受武田指派,亲自审理,只因涉及官员太广,我只得按上头的意思,草草结案。武士团各大将军对此案都审了一个遍,无奈证据不足,船底喊冤叫屈,死咬着石村不松口,说案发当日,他二人正在京都的青楼狎妓,路途遥远,怎么能一天之内往返几百里,杀害自己的家人。” “如果我没猜错,”赵楠冷笑道,“他们的一贯伎俩,便是封杀青楼,杀人灭口。” “没错。”山口越发崇拜赵楠,朝他施礼,“太神了!贵人说的太对了。京都涉案的青楼,一夜之间关张,青楼女也不知去向。于是,寻找此案的关键证据,这个任务就留给了武田。” “嘿,这家伙还真是个倒霉蛋。”管家嘲讽道,“除了加官进爵没他的份,踹寡妇门,抛绝户坟,这些挨千刀的,缺德冒烟的事,通通都少不了他。” “唉,谁说不是呢?”山口苦笑摇头,“这武田整天长吁短叹,直呼做人难。一提石村、船底这二人就大为光火,忍不住发脾气。他也没法子呀,只能耐着性子一推再推,躲过一天算一天。奈何这石村,再不济也是大老的儿子,轻不得重不得的。不能关监狱住大牢,住在宅邸,还得有专人服侍,好吃好喝好待承,个中滋味,只有武田自知。” “真是讽刺啊!”寇准道,“想那使节野心狼子,在开封府吃尽苦头,一心以死报效的天皇,竟如此昏庸无道,会指派一个贪腐的神探,胡攀乱咬。他治下的官府,还故意栽赃陷害对他忠心耿耿的使节的儿子。正如恩师吟诵的一句诗所言: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不知野心狼子得知事情真相,会不会寒心。” “你不提醒,我倒把他忘了。”赵楠停顿了一下,“这出好戏,怎能少了他呢?” “什么?”山口惊诧万分,颇感意外,激动的结结巴巴向赵楠求证,“你,你是说,使节大人他,他还活着?而且,贵人还知晓他的下落?” “只因机缘巧合,我救了他一命。”赵楠点头,以示肯定。“我东渡岛国,本是来做瓷器丝绸生意,不料刚下船,便卷入你们的御剑案。你们的使节大人,他也正好随我同行。” “那,他人呢?使节大人他还好吧?他现在在哪里?”山口脸色绯红,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咦?我说小老儿,这位使节大人在哪儿和你有关系吗?看你激动的样子,似乎是很关心他的死活喽。”管家实在是搞不懂他兴奋的原由。 “贵人,你说对了!”山口一脸轻松,回道,“使节大人的生死对别人来说,无关紧要,但对于武士团,尤其是对宅邸里的兄弟们来说,意义非凡。”说着,他还故作得意地瞟了赵楠一眼,似乎是在挑衅:你不是无所不知吗?你说说看。 “无非是可以甩锅了。”赵楠放下手里的茶盏,剑眉一挑,“使节回来,定会向天皇申诉冤屈,请旨重审此案。武士团正好甩掉这个烫手的山芋,武田也就没了困扰和烦恼。宅邸的人自然也就不用提心吊胆,怕武田牵连无辜,给人刨坑了。” “知我者,贵人也!”山口大赞,说着双膝跪地,虔诚叩拜道,“公子冰雪聪明,绝世无双啊!有男人味的男人必有智慧,贵人是个有思想的男人,定然有着丰富的阅历,缜密的思维,大度的胸怀。” “小老儿,你瞎咧咧什么呢?”管家好气又好笑,“冰雪聪明,是夸赞聪明漂亮的千金小姐的,我家公子一个大男人,你这样说合适吗?” “得罪,得罪!恕小老儿出言无状,还请贵人海涵,海涵。”山口不住磕头,只是嘴里告罪,却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赵楠微笑,“有什么事情,尽管讲来。” “谢贵人!”山口赶紧又“咚咚咚”磕了几个,方愁眉苦脸道,“这位无所不能的公子,求你帮我个忙吧,小老儿今生今世,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但说无妨。”赵楠伸手虚扶道,“无须行此大礼。” “小老儿先谢过。还请公子指点一二。”山口很吃力地起身,道出了原委。 山口能在武士团任职,得益于他年迈的父亲村上。 早年,村上在天皇侍从卫队任职,就一直贴身护卫服侍着花山天皇的父亲,即太上天皇。 太上天皇,御号冷泉天皇。 他做太子时就患有严重的精神病,宫里的国师说是幽灵作祟,邪魔附体,因而对冷泉天皇的解救方法,采用传统驱魔方术,鞭笞、火烧等虐待酷刑,由国师予以处置。 国师纵有千般手段,万般能耐,他也不敢在天皇身上施法弄术。 瞎猫逮着死耗子,治好了,皆大欢喜;治不好,那就是把天捅漏了。 国师自己有几斤几两,能吃几碗干饭,他当然心知肚明,每每以臣不能亵君,对天皇不能大不敬为说辞推脱,对此,众臣一筹莫展。 …… window.fk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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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民间,村上也同样获得一片赞誉之声,荣誉铺天盖地而来。 他往日寂静如常的家门前,骤然车马喧嚣,人来人往,访客络绎不绝,只为能亲眼一睹这位义薄云天、忠心事主的贤者。 一个默默无闻,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声望暴涨,在倭国大红大紫,一时无两,传为佳话。 荣耀的背后,隐藏着村上一心赴死的悲情。 向来倚仗天子威严行事的国师,一贯骄横跋扈,胸无点墨,他是靠着家族的势力和阿谀奉承一步步爬上国师高位的,更别说诊治精神病这一世界级难题了。 国师对天皇不敢出手,唯恐稍有差池,被人弹劾,小命不保。但对一个小小的侍卫,就无须忌惮了。 他装模作样驱魔除秽,在宫中的后花园摆起道场。 各种驱鬼护身符、封鬼魔的封印和红丹朱砂桃木剑等一应俱全。 国师口中念念有词,吐秽除瘟,通命养神,虎贲引津,令吾皇通真,急急如律令。 蜡烛高烧,香烟冉冉,昂贵的黄纸,烧了一盆又一盆。 一套毛用没有的标准流程下来,便该村上这个大冤种上场了。 国师对待他,丝毫没有恻隐之心,更别提手下留情了。 道场之上,众目睽睽之下,群臣激愤,挥舞着手臂,疯狂高喊“杀了他,杀了他,邪魔一日不除,天皇一日不安。”各种火烧、鞭笞、开水烫、凌辱等酷刑轮流招呼,即便是心志如铁,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也难逃一死。 国师原本备好九九八十一天的祛魔道场,村上在遭受非人的折磨后,愣是没能挺过三天,便撒手尘寰。 人死如灯灭。 村上的死,并没能治好冷泉天皇的精神病,反而间歇发作的次数有所加剧。 倭国的朝臣民众,不怪罪身为国师的庸医无能,却把怒火撒到了村上的身上,理由也是荒诞至极:村上一死,天皇的病反复的更厉害了。 说明什么?说明他才是真正的邪魔,他的子子孙孙,都是鬼祟附体。 惊天大反转。 忠心不二,誉满天下的村上,眨眼间被贬成恶魔,生前的无尽赞誉也变成了极端的恶意诋毁。 世事无常,九泉之下的村上若有知,也会后悔当初那个以生命博取荣誉的决定。 事实证明,他的初衷是多么幼稚,他的想法是多么不靠谱,在变态的倭国,一切都是虚伪的。 “就这样,”山口哀哀悲泣,“家父殉职,被扣上恶魔的罪名。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家父身亡,日子还得过下去。至今,我阖府男女老少,还被朝廷的文武众臣定性为邪魔鬼祟,满门抄斩只是早晚的事。” “言过了,言过了。”管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煞有其事地俯身看了看山口的脑袋,使劲揉了揉眼道,“你的人头,这不是好端端的长在脖颈上吗?难不成是我眼花看错了,这不是脑袋,是个球?” “贵人快莫取笑小老儿了。”山口声音嘶哑,再郑重向赵楠作揖叩首道,“幸好,太上天皇陛下同情家父的遭遇,又有他亲手颁发的丹书铁券和免死圣旨,卑职一家人,才能苟延残喘至今日。” “山口,恐怕你只能认命了。”寇准劝慰,“你的遭遇,乃是天皇的私事,公子也是爱莫能助啊!” “贵人误会了!”山口继续话题,“太上天皇陛下,一旦发病,朝臣就纷纷上奏,要拿我一家人再祭道场。老陛下饱受病痛折磨,体衰力竭,老眼昏花,逐渐丧失了正常人的智力,没有他老人家的回护,吾命不久矣。”他擦拭一下泪水,泣不成声道,“我虽受恩赐进士,且在武士团有爵位在身,但这些终究抵不住朝堂重臣的弹劾。要想保命的唯一出路,就是找到丹书铁券。” “好嘛!”管家忍俊不禁,“自登上倭国的土地,就怪事不断。天皇丢了草薙剑,你山口莫非效仿君上,故意弄丢了丹书铁券?这保命的玩意儿,说没就没了?” “弄丢了,倒好了。”山口沮丧道,“丢了,便不再抱任何希望,焚香沐浴,专侯着国师抹脖子也就是了。偏偏明知道东西就在府中,可是邪门了,整座府邸挖地三尺,也未见铁券的影子,守着御赐的丹书而死,小老儿死不瞑目啊!求贵人,求公子救我性命!下辈子做牛做马,我山口一家人也会感恩戴德,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哎,你打住!越来越不像话了。”管家终于听出弦外之音了,忍不住出言训斥道,“原来你东扯西拉的说了半天,是让我家公子帮你找免死牌。奇哉怪哉,你府里藏着的东西,凭什么让我们帮你去找?再说了,你家的府邸,你的家人最熟悉不过了,他们掘地三尺都找不见,一个外人能找得见?我看你的脑子是吓糊涂了吧?真真是岂有此理。” 经管家劈头盖脸一顿数落,山口似乎才回过神来,忙道:“抱歉!贵人言之有理。只因小老儿见公子智计过人,分析问题一针见血,能透过现象,抽丝剥茧,字字句句直击要害,戳中事情本质,顿起求救之意。都怪我一时头脑发热,情急之下,急病乱投医,莽撞了莽撞了!还望公子海涵。” “无妨无妨。”赵楠打趣,“脑子不用要生锈,会变成死脑筋的。不就是找东西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何不推理玩闹一番,就当玩游戏,或喝酒猜拳了。” 见赵楠答应帮忙寻找,山口面露喜色,赶忙施礼,“有劳公子,有劳了。” “我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如实作答。”赵楠沉声道。 “公子请问,贵人一片好心帮衬我,我当知无不言,万无藏着掖着之理。” “好。”赵楠点头,“那我问你,那免死牌系何人所藏?你是如何得知,它肯定没有被人带出府中的?或是失窃,或是府中之人监守自盗,皆有可能。” “绝无可能。”山口言辞凿凿,“当年,家父在冷泉天皇的御所清凉殿承沐圣恩,接到圣旨和御赐之物,陛下还特意开恩,给家父放假十天,准许回乡享受天伦之乐。家父回府第一件事,就是焚香供旨。之后,家父思虑再三,认为丹书铁券太过重要,需妥善保存,因此他下令,在他休假期间,任何人不得靠近他的住所,违者格杀勿论!转眼,假期结束,到了家父入宫上值的时间,他临走之时,屏退左右下人,郑重其事告知我兄弟姐妹,丹书铁券他已经藏好,就在他的住所附近,详细地点不会告诉任何人,需保命救急之时,自然能够找到。” “如此说来,藏铁券之时,只是你父亲靠他一己之力,并没他人协助?” “公子,的确如此。整个过程并无第二人参与,包括我的母亲。” “那,我再问你,你的父亲回宫前后,你可曾亲眼看见大量土方?” …… 第一百二十五章 真情巨献 “公子,小人也想到了这一层,并无人得见。” “嗯,可以认定,”赵楠稍加思考,微笑道,“丹书铁券,的的确确就藏在你府中。” “可是,我令人翻箱倒柜,掘地三尺,也没有发现它的下落,连院中的大树都推倒劈柴了,踪迹难觅,就差拆房了。” “以你父一己之力,不会藏在地下。若挖洞深藏,而后土方回填,地面总有新土渣的痕迹可循。” “确如公子所言,家父当日走后,小人好奇,仔仔细细查看过每一个角落,未见一丝异样。” ”你父的住所,四周墙壁之上可曾仔细推敲过?” “回公子,墙内中空,推敲之,必有空洞之声。且不说他人,光是小老儿我,就仔仔细细的推敲了不止三五遍,没有放过整个府邸中任何一处墙体。甭说墙体,就是房顶,我也上房揭瓦,搜了个遍。丹书铁券不翼而飞,我甚至一度怀疑,家父压根就没有把铁券藏在府中,而是带走藏到了皇宫御所,或是其他什么地方。” “不可能,你不用怀疑。事关子孙后代的性命,生死攸关,如此重要的物件,他怎会轻易置于它处。”寇准分析道。 “那,它终归不会自己长翅膀飞了吧?”山口黯然神伤。 “事已明了,丹书就在你府中。”赵楠淡淡道。 “……” 不光是山口,寇准和管家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赵楠的话语肯定的不容置疑。 那么,东西呢?总得有地藏吧。 茶盏中的抹茶已凉。 赵楠独自出门续水,留下他们三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不一会儿,茶水续满,赵楠手中的茶盏热气腾腾。“好水。清澈干冽。只可惜少了点太行山黄芩茶的韵味。” “公子,都怪我思虑不周。”管家歉然,“下得战舰来,本以为西湖一游,很快就会登船赶往平安京,不曾想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耽误了公子饮茶。” “没关系,管家你准备一下,回战船取些茶回来。切记,我们这两日的遭遇,不可告诉穆统帅等人,你只说闲暇无事,溜达溜达而已,让他们继续沿着海岸北上,到京都港湾待命。” “得令!”管家很正式道。 “公子……”山口不好意思开口,吞吞吐吐提醒道,“你聪明一世,糊涂……不,口误。现在乃非常时期,御家老严令禁止任何人出入,就是武田,他也不敢踏出宅邸半步,何况贵人呢?” “你的心思,全都花在寻找丹书铁券上面了吧?”赵楠调侃道,“停泊在港湾的商船之上,有你们的使节大人,这么快你就忘了吗?” “小人没忘。”山口搔头,“只不过,与小老儿阖府身家性命相较,使节大人回朝之事,就不重要了。但有免死金牌在手,诸事无忧。” “好。够直率。”赵楠揶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公子我不可一日无茶,丹书铁券的具体位置,已在我心中,回头自会相告。你速去禀告武田,野心狼子回朝即可。” “好。公子,我这就去。”山口站起身来,深施一礼,退着走出房门离去。 管家知道,赵楠的话向来万无一失,如何出去宅邸,自然用不着他操心。 但丹书铁券的藏匿位置,他也是念念不忘,“公子,免死金牌这玩意儿,想找着我看够呛。掘地三尺,家具墙壁,屋顶瓦檩,都翻了个底朝天,树木也砍了,就剩宅基了,难不成他放入了石条之中?” “当局者迷而已。”赵楠依然手不离茶盏,微笑道,“你抬头一看便知。” “没有地方可藏啊!”管家抬头仰望屋子内顶,自言自语,来回踱步。 “哦!知道了。”寇准哈哈大笑。 不一会儿,管家顿悟,也跟着放声大笑起来,自嘲道:“果然是一人藏物,千人难寻。如此浅显的地方,真可谓骑驴找驴,拿针寻针哟!” 约一盏茶的工夫,武田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直接推开赵楠所在的房门,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们所言属实吗?使节大人真的在你们的商船之上?” “事关重大,又被你挟为要犯,我敢撒谎吗?”赵楠嘲讽,“如果我没有猜错,武士团的人一定仔细搜遍了商船的每一个角落吧?有何斩获?” 言外之意,你的人既然早就搜查过了,难道没有发现使节大人吗? “这……”武田语塞,心中暗暗骂道,这帮蠢货,光知道搜刮民脂民膏,对尊贵的使节大人都视而不见。“巍峨壮观,如山若川般的一艘商船,在我朝实属罕见,很难不引起人的注意,的确是搜查……参观过了!参观一下而已。当然也有收获,你们宋人把炼制丹药的黑珍珠和几根巨型铁管放到船上,听闻要到京都去卖个大价钱,敢问公子你,天下会有这样的傻子购买吗?” “有傻子啊。此物名为红衣大炮,专为天皇量身定做。黑珍珠又称火药,买一赠一,真情巨献。”赵楠戏精附体,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你们陛下愿意倾己所有,购买我的商品。” “嘁,”武田讥笑,“可笑,自打遇见你,你句句离不开天皇,汉唐之后,天朝上国再无神器圣人,只有遍地的宵小之徒吹牛皮说大话。” “是。”赵楠反唇相讥,“名声显赫、侦破大案要案无数的武士团,连一块丹书铁券都找不到,商船上一个大活人也看不见,这绝对不是吹的。” “哼。”武田拂袖,“怪不得山口君口口声声称你们为贵人,原来是这个老家伙把家事都透露给你们了!” “他不吃亏。”既然武田不识好歹,赵楠索性把水搅浑,以唇枪舌剑回敬。他沉声道,“作为酬谢,本公子不是把野心狼子的消息同样透露给你了吗?替你纾困之恩,你准备如何答谢于我?” “自入职武士团,还没有人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武田恨恨道,“我承认,杀不了你,但不代表我不能惩戒于你,仔细你的皮肉受苦。听渔民们说,你们同行的还有两艘大型商船,现不知去向。等找到了,一起处置,走着瞧。” “茫茫大海,再大的船只,也是一叶孤舟而已,你如何寻找?”赵楠摇头不已。 其实,赵楠早就预料到,巨型战船一到港口停泊,必会受到倭国朝野的特别关注,战船上的大炮火药,他们并不识货,可以糊弄过去。 另外两艘货船,就不一样了,六千人马,刀枪盔甲,一看就是成建制进犯倭国的军队。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那两艘货船,并未驶入港湾,而是一直游戈在海岸附近,武士团的人当然找不到它的踪影。 “殿下,”武士团一部将行色匆匆,过来行礼回话,“御家老有令,明日一早,他亲自率人过来羁押三名重犯,送往京都。严令我们好生看管人犯,但有任何闪失,拿殿下脑袋是问。”部将附耳武田,压低嗓音,悄悄递上一枚鱼符令,“御家老严令,命你亲自率人秘密接回使节大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接到宅邸好生相待,明日一早并这三名人犯一起押往京都,交给幕府。” “好吧,我这就挑几名心腹,前去执行鱼符令。”武田含怒吩咐道,“来人,马上押着他们其中一个,出发到港湾封锁商船,继续搜索犯罪证据。” “哈依!” “我去,我去!”管家大跨几步,自顾自迈出房门。 武田瞪眼看着赵楠,本想撂下几句狠话,但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说才解气,愣怔了一会儿,“哼”了一声悻悻而去。 “恩师,”寇准问道,“您屡屡激怒武田,定有深意吧?管家此去,穆统帅接到通知,率战船离开萨州,那咱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毋须担心。”赵楠沉声道,“平仲啊,我之所以弃船,一来是想让你看清倭人的丑陋嘴脸;再一个,便是寻机挑起内乱,让他们自相残杀。杀戮的方式有多种多样,但毫无疑问,倭人相残,才是我心目中最好的方式。只是我没有料到,机会来的如此之快,甚合吾意。我帮山口找回免死金牌,并非炫耀聪明才智,而是一个最好的契机。” 二人兴致勃勃聊了好一会儿,山口兴冲冲来报,进门跪地便拜:“贵人在上,请受小人一拜。我已圆满完成公子交待的任务,且受到御家老的嘉奖,在下取代武田,指日可待。自遇贵人,小人好运连连,这‘贵人’二字,那是名副其实啊!”说着又跪地磕头,震得地板“咚咚”响。 “你好大的胆子。”赵楠双眸凝视山口,责问他,“你擅作主张,绕过直属上司,越级汇报重大线索,乃是死罪,你考虑过后果吗?武田定会以军法从重论处,你可知晓?” “不瞒公子,以前我乃戴罪之身,是怕他,而且怕的要死,生怕惹恼了他,给我小鞋穿。”山口呵呵一笑,拍着胸部大声道,“现在无需再怕,你帮我找到了丹书铁券,即便是花山天皇,他能奈我何?何况一个守护代呢?”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污点 “不过,这也不赖我。”山口为自己辩护,“公子,我奉你的命令,向武田转述了使节大人就在萨州港湾一事。他非但不领情,还骂骂咧咧说公子满嘴胡言,没几句实话,声称这要是唐突汇报上去,查无此人,戏谑上司,可是重罪。他还分析,你若真的机缘巧合救了使节大人,还不得早就屁颠屁颠的率船直奔京都领赏去了,会在这个小地方停留?再者,你三人无辜被抓,怎么不搬出这个厉害的靠山?而是乖乖束手就擒。再三斟酌,他认为是假的,需要时间鉴别线索真伪。” “于是,你就越级禀报了?宅邸被封锁,你也出不去啊!”寇准问。 “虽说我只是一个烧茶弄水的,出身好歹也是御赐的进士啊!有着大名的爵位职务,要不然,当初我怎会接手审理石村灭门一案呢?”山口长叹,“说多了都是泪,武田那厮,对我处处压制,还说低调一点是为我着想,实质上是羡慕嫉妒恨。我对他恨意滔天。公子好心将消息透露给他,他不买账。我也没有客气,转身出来,跑到大门口,把使节大人之事告诉了负责封锁宅邸的大名。起初,他也不信,不肯向御家老汇报。我急中生智,威胁他,我要把线索大声喊出来。线索属于武士团机密,任何人不得轻易泄露。他怕受到牵连,方不情愿的去汇报。我还未上到二楼,那大名就大步跑着过来喊,御家老要马上见到我。” “原来如此。”寇准点头,“怪不得武田做完思想斗争,还未来得及鉴别事情真伪,御家老的命令就先到了。” “他来过?”山口想确认一下。 “当然。” “哼,你等着。”山口咬牙切齿,阴冷道,“你们根本不知道,武田金玉般的皮囊下,有着怎样的败絮。武田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等我上位,我所遭受过的屈辱,一定加倍找补回来,罚他去管理茅厕,每日清理粪便。” “如此说来,御家老许诺你升官发财,高升一步了?”赵楠漫不经心问一句。 “公子,真真确确。”山口红光满面,意气风发,“御家老一听,使节野心狼子回国,他未及开口,旁边一人已经坐不住了。好巧不巧,他正是幕府将军的儿子柳村一郎。” “嗯。这就对上了。”寇准双眉舒展,“刚开始,我还纳闷,武士团的人为何会不遗余力地抓捕大将军的儿子,一家人怎么可能打起来呢?柳村一郎盗御剑,天皇定会和盗贼玩命,差人疯狂寻找,为避免柳村一郎受到伤害,幕府将军派武士团出动,以缉盗为名,保护自己的儿子。所以呢,虽与我们一同被捕,柳村一郎成了座上宾,我们沦为阶下囚。” 赵楠在心中暗自冷笑,好戏还在后头,天皇与幕府的仇恨演绎,只会越来越精彩! “武士团只是奉命行事,这其中的道道,还真是繁杂。”山口苦笑,“大将军的公子,知此事对他不利,忙令御家老严密封锁消息,还指责武田险些贻误战机,夸赞我办事得力,回京一定禀明大将军,提拔我坐上守护代的位置,要我尽心尽责履职,以后会得到重用。” “你开心的早了点。”赵楠提醒山口,“秘密挟持朝廷高官,如此绝密之事,一旦宣扬出去,就会成为幕府的污点。柳村的一番封官许愿,无非是先堵住你的嘴,你切莫当真。而后嘛,杀人灭口,让知情人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便顺理成章。” “公子,小人愚钝,还真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山口的脸上瞬间晴天转阴,“拜求公子,请及早点明我府藏匿丹书铁券的位置,以解我心中忧患。” “正是在房梁之上,或者确切地说,是在房梁之中。”赵楠终于说出了答案。 山口闻言,不住地摇头,失望加失落,万分沮丧道,“公子,你会不会搞错了?我曾几次推敲内顶墙壁,房梁之上一览无余,两端插入墙壁的地方,我更是搜索多遍无果。断不会在屋梁之上。” “别武断否决。”寇准替恩师叫屈,“天皇赐予的物件,人藏之,必在正中间的位置,你费力寻找两端,不是瞎耽误工夫吗?” “哎呀!”山口猛拍脑袋,“糊涂啊,我怎么把这茬忘了?如今,那圣旨仍端端正正供奉在正堂中间。我的活爹呀!真会挑地方。他必然是在屋梁正中间的上方开了一个小口,藏了进去,既不怕风吹日晒,也不用担心受潮腐蚀,我真蠢,当初只想着锯开或挖空房梁,房屋承受不住重压会坍塌,从而忽略了这个位置。” “是啊!丹书铁券,说白了,一块铁片而已,其上有丹砂描字,若藏于地下,须是通风之地,还要防水防潮,那得多大的工程,一个人根本就没有可能完成这项工作。院中的大树,把树干上方一侧抠空,也是一个好方法。不过,你把大树都劈开烧柴了。唯一可行的地方,就剩这根粗壮结实的大梁了。栋梁之材,房屋柱础,谁敢轻易触动?你忽略掉,也在情理之内。” “谢公子救命之恩!” “这免死牌,原先是能保你无忧无恙。”赵楠再次点拨他,“幕府连天皇的草薙剑都有手段盗得,要盗抢你的丹书铁券还不易如反掌?没了免死金牌,你还是难逃一死。” “公子救我!”山口本以为否极泰来,不日即可飞黄腾达,不料乐极生悲,空欢喜一场,原来自己还是那个烧茶弄水之人,还是脑袋朝不保夕的他,受人掣肘的命运,并未能因丹书铁券的重现天日而彻底改变。 “心有余而力不足也!”赵楠自嘲,“你我同命相连,都是手握幕府污点的人,在劫难逃。自保尚难,又如何救你?” “不,我相信以公子过人的智计,定能带小人逃出生天。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愿意与公子共进退,死而无憾。” “既然你愿以人头相博,那就随我豪赌一场,成王败寇,义无反顾。”赵楠说着虚扶,“请起!” “谢公子!大丈夫一言既出,无怨无悔。” 此时,管家回来,山口接过他手中的黄芩茶,为赵楠泡茶去了。 “公子,野心狼子已随我到了宅邸,”管家不解道,“只是奇怪的很,打死他也不承认自己使节的身份,口口声声辩解只是公子您的奴仆。” “这在意料之中。”寇准笑道,“公子握着天皇的秘密,在不了解公子意图的情况下,野心狼子绝不会轻易承认身份的。” “是。”赵楠点头,“我无事,他就无恙;我一旦说出秘密,就是他掉脑袋之时。” “都回到了倭国,野心狼子仍然如此谨慎小心,出乎我的意料。”管家不得不佩服这位使节的处世哲学。 “公子,你说,武田会不会带着他过来,让咱们辨认真假呢?” “当然不会。”赵楠微笑,“线索是咱们提供的,不论我们说假的真的,都没有一点意义。武田一向谨慎多疑,晚上,他定会偷偷请御家老过来验看,尤其是柳村一郎,一看便知。” “不说烦心事了,贵人,喝茶,喝茶!”山口泡好了四盏黄芩茶,用托盘端了过来,“好香,好香的茶!没有经过你允许,我就自作主张给自己泡了一盏,还请公子莫怪!” “我中华乃礼仪之邦,奉茶也是待客之道,当然不会怪你的。我请客,你尽管喝个够。”赵楠左手端起茶盏,右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人手一盏黄芩茶,在异地他乡品的有滋有味,显得那么自然,那么随性,赵楠和管家、寇准三人,仿佛身不在东瀛,而是回到了当初的太行山…… 入夜,武田正在盘算着,如何狠狠教训一下屡屡让他吃瘪的赵楠,部将敲门来报,“殿下,御家老亲自来查夜哨,就在外面等候,请你头前带路。” 武田意会,披挂带刀,下楼来见过御家老,后者身旁跟着一人,一身黑衣,斗笠遮面。 三人直接到了野心狼子的住处,既然是例行查夜哨,被查之人当然要自报姓名、职务等基本信息。 尽管野心狼子一开口,便矢口否认了他的倭国身份,强调自己来自北宋,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平民百姓,柳村一郎,这个打小就熟悉朝廷重臣圈的纨绔子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使节大人,”柳村一郎摘下斗笠,面露微笑,“你还认识我吗?” “你……”野心狼子看到他,表情只是微微波动了一下,“我不认识你,记忆中,也从未见过你。你们搞错了,我根本不是什么使节大人,甚至这使节是干啥的,我都不大清楚。” 柳村一郎并未说话,只是与御家老交换了一下眼神,旁人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便重新戴好斗笠,离开宅邸。 返回御所前,御家老语重心长道:“武田君,这四名案犯,太过重要,事关你我的仕途,绝不能出任何纰漏。明日一早,我亲自押送他们到京。今晚,你定要加派人手,严加看护,案犯哪怕少了一根汗毛,唯你是问。” “哈依!”武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卑职保证不负你的期望,圆满完成任务。只是……” ……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京都府 “有话直说即可,何须吞吞吐吐?”御家老不悦,一副训斥的口吻。 “大人,案犯如此重要,若有任何闪失,难逃保护不力之罪,恐我项上人头不保。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想亲自率人陪大人护送,还望您能恩准为盼。” “武田君,案犯线索由你提供,自然也应有你的一份功劳,那你就去吧。” “谢大人,二位大人请走好。” 御家老和柳村一郎走远,武田不忿,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暗骂:我呸!又想霸占我的功劳。 想到赵楠明天就要启程赴京,武田不由一阵屈辱涌上心头:在我守护代的地盘,却不能对一个没落王朝的犯人动一根手指头。我这两日遭受的藐视,算是无法雪恨了,只能自认倒霉。 一夜无话。 天色熹微,御家老的人马便到了宅邸外,武田领着山口等几个武士,押解赵楠等一行四人,往京都进发。 “公子,”野心狼子一见赵楠也被武士押着,还披枷戴锁,忙大声喊,“是不是我连累了你?” “没关系!与你无关。”赵楠回道,“到了京都,一切自有分晓。” 众人登上帆船,一路顺风,以每小时十二节的速度航行,昼夜行进。 等赵楠一觉醒来,帆船早已在京都港湾抛锚泊驻,他走出舱门,管家朝他努努嘴,“公子,那不是咱们的商船吗?” 不远处,巨大的战舰鹤立鸡群,巍峨入云,对比周边的小渔船,如蚍蜉与大树,蚂蚁与大象之别。 “嗯,果然。”赵楠兴致很高,“不用说,武士团的人也会再次搜查它。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悻悻离开。不同的是,京都府的官差也会搜查它,而且会把穆统帅带走去见天皇。这就又给了我们制造矛盾的机会。” “公子,你让我说的话,我一字不漏的转告给了穆统帅。说我们的商船千里迢迢来京城,是给天皇献礼的。”管家疑问,“官府带走穆统帅,是涉及天皇,带回去调查那极有可能。只是,公子笃定天皇会召见统帅,却是为何?” “因为野心狼子。种种迹象表明,天皇对这位使节耿耿于怀,他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穆统帅告知官差,使节被武士团抓走,这惊天动地之事,官差怎敢隐瞒?天皇闻奏,第一要务就是找爆料者核实情况,而后下旨到幕府要人。” “恩师,你的思路总是那么清晰,快人无数步,我即便绞尽脑汁,也跟不上你的思路。”寇准由衷感慨。“每到一处,或每一处变化,在您的眼里心里,都蕴藏着无限战机,都是克敌制胜的机遇。这一点,不光我做不到,放眼天下,恐怕也没几个人能做到。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古往今来,也只有诸葛孔明一人而已。” “机会,稍纵即逝。”赵楠摆摆手道,“我只不过是审时度势,善于把握而已。有一句话,希望能与你们飨之:认识一个人或通过一件刻骨铭心的事,就是开了一扇窗户,能够让你看到不一样的东西,能够听到不一样的声音,能够让你思考、觉悟。这,就是认知。认知不同,结果和过程也就截然不同。” 赵楠两世为人,熟知世界上下五千年风云变幻史,认知当然远远高于只读过四书五经,经史子集的大宋丞相。 说出这句话,与之共勉,令他千方百计提高自己的认知,打破四书五经的禁锢,方能突破自我,升华到一个新的境界。 “学生受教了。破万卷书,不如跟随恩师行万里路,认知全新的人和事物。”寇准谦恭道,“学无止境,难怪恩师口授狮子楼的《西游记》里,会有‘跳出五行之外,不在阴阳之中’一说,原来,并非只是随口一提,而是奥妙无穷,蕴含着高深的哲理。” “公子,”管家道,“那幕府肯定不能承认呐。” “当然不能认。”赵楠沉声道,“不过,这难不倒幕府,他进退有余。旨意面前,找到了人,幕府会推诿属下知情不报,几颗人头落地即可糊弄过去;找不到人,使节一事依然是千古谜案,任人猜度。天皇也会以轻信北宋商人为借口,敷衍过去。我们要做的,是截断他们的后路,利用双方的矛盾,让他们达不成和解。凭口舌挑起是非,火上浇油,拖双方陷入内战。我还是那句话,机会,稍纵即逝,你我要善于驾驭它,时时处处拔高自己的认知,方能游刃有余,立于不败之地。” “走了走了!”武田盔甲齐整,圆滚滚的身材,居然还有二分气势。他催促道,“山口君,你率人头前警戒,我负责外围,御家老殿后,前往幕府。” 赵楠足踏汉白玉台阶,才发现武士团走的是天皇御用的通道。 不远处,木板搭建的阶梯,豁豁牙牙,渔民背负鱼获走在上面,摇晃且吱呀作响,绑扎木板的绳索,经风吹日晒,海水侵蚀,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赵楠暗想:这天皇和幕府,表面上还是和谐共处的嘛!还肯共用一条路。虽然处处明争暗斗,但并没有完全撕破脸。我来了,你们就等着反目吧,我会尽快替你们掀开那块遮羞布。 火并吧,血拼吧,万恶的倭寇。 平安京,即京都府,后世的日本,依然称作京都府。 京都府,是倭国人口较多的自治体之一,是倭人的精神故乡,是倭国文化的源点,是倭国文化的象征之地。 京都府是根据历来王朝文化中盛行的日本式唯美意识所构建的。以神社、佛阁等历史建筑物,以庭院、绘画、传统活动、京都料理为代表,是倭国当之无愧的千年古都。 京都府在倭人心中的地位,远远高于后世的东京。 这也是日本没有首都的原因之一,因为京都府的地位太高了,东京根本无法与它抗衡。 日本民众极不情愿让一个没有文华底蕴的城市来担当首都,人人都嫌弃东京,厌恶它。 因此,日本就成了亚洲唯一没有首都的国家。 书归正传。 赵楠等几名案犯,很快便被武士团的人押送到了幕府前。 武田背靠着门口的石狮,长出一口气,对山口道:“这个倒霉的差事,时至今日,总算是完成了。卸掉这个包袱,再无羁绊,终于能无忧无虑地逛一逛京城了。” “武田殿下,”山口面无表情道,“逛一逛也好。毕竟,逛一回少一回了。” “山口君,难道你敢诅咒我不成?” “何须诅咒?”赵楠讥讽道,“只怕你的父母妻儿,今生今世你再也见不着了。武士团的行事风格,你比谁都清楚。你们的大将军,也非吃斋念佛普度众生的良善之辈,你的下场,还用别人诅咒吗?” “他奶奶的,自从遇见你,我便噩运不断,末了,你断头之日,都不能让我清净一会儿,着实可恶。你放心,我会在京城待几天,专等你杀头的好消息。你记住,你一日不死,我便会牵挂你一天,万一落到我手里,不死也让你褪一层皮,哼,走着瞧。” “尽管没有万一,我还是愿意祝你好运。”赵楠对这种榆木疙瘩不开窍的人,不想多费口舌,结束了谈话。 御家老禀报完毕,出门来大声吩咐道:“大将军有令,要亲审案犯。从萨州来的武士,不论是谁,一律入驻幕府待命,没有大将军口谕,不得与任何人接触。违者,杀无赦!” “这是被大将军软禁了啊!咱们只不过是无辜躺枪而已,幕府竟怀疑咱们的忠诚度,寒心哪!”随行的武士小声议论着。 武田一下就瘫坐在石狮的底座上,嘴里喃喃自语,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念叨什么。 皇宫御所。 清凉殿。 早朝。 内大臣山野北出班启奏:“禀陛下,前日,京都府的官差在沿海例行巡逻时,发现北宋停泊的巨型商船一艘。因船只体型过于庞大,京都府不敢擅专,第一时间报告给了近卫府。臣令人彻查后,并未发现异样,只有几根粗大的铁管和一堆堆大大小小的黑珍珠。诡异的是,掌舵人乃一名年轻女子,她口口声声说专程为天皇送礼物而来。臣知兹事体大,昨晚亲往商船一探究竟,那女子却爆料称,说她是与驻北宋的使节野心狼子一同回来的。当臣询问她使节人在何处时,她却说前一天已被武士团的人秘密带走羁押。” “山野卿,使节之事,一直迷雾重重。”花山天皇略显激动,“他的为人,朕很了解,绝不会轻易叛逃。如今,不论真假,既然有了线索,事涉北宋与我朝两国关系,就该查个水落石出才是。” “陛下!”太政大臣村夫奏道,“多年以来,幕府将军从不上朝,以臣愚见,他身为朝廷重臣,陛下股肱;他又是陛下的妹夫,皇室驸马。于公于私,他都有义务为江山社稷排忧解难,为陛下解开使节谜团。” “噢!”天皇忖度再三,“爱卿言之有理。只是,仅凭他国一个小女子的一面之词,便无端猜忌幕府,她的话似乎不足采信。”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官匪 “陛下,”山野信誓旦旦道,“臣也担心中了他人的离间之计,诬陷大将军。于是我多方印证,无论使节的身材相貌,还是他出使北宋的经历,都高度契合,并无疑点,臣做到了心中有数,方敢禀报。” “陛下!”村夫奏道,“臣以为,既然多方佐证,矛头直指幕府,那就更需彻查,以证大将军清白。同时也挫败了离间之人的阴谋诡计,乃一举多得,望陛下三思。” “嗯。”天皇微微点头,暗下决心,朝侍立一旁的女官摆手道,“药子,传朕旨意,命内大臣山野北携带证人,奉旨前往幕府察查驻北宋使节野心狼子失踪一案。” “遵旨。”女官药子退下,拟旨去了。 幕府。 大将军藤原春的心腹,三号人物老中,名唤山野西,是内大臣山野北的同胞哥哥。 山野西一奶同胞四兄弟,因其父山野苟子生前,精于贸易,黑白两道通吃,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捞尽天下真金白银。 山野苟子人送绰号貔貅。 他有着貔貅一般鲜明的个性特点。 貔貅有嘴无肛,能吞万物而不泄,纳食四方只进不出,可招财聚宝。 他勤俭持家,绝不奢侈浪费,加上头脑活络,不几年便赚得盆满钵满,财富独霸一方。 随着生意滚雪球般越做越大,倭国越来越多的财富聚集在他手上,终于惊动了天皇和幕府两大势力:官与匪。 官匪不约而同,向他抛出橄榄枝,都希望能获得他的青睐,合伙做生意,分一杯羹。 貔貅死活不同意。 他不止一次在子女面前盟誓:“哼,想从我这里捞好处,官府和武士团可谓是打错了算盘,门也没有。咱家的每一文钱,都是我堂堂正正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我山野苟子,就是死,也会保护好我的金山银山。只要你们兄弟四人,严以律己,踏实做事,本分做人,别让官匪抓住把柄,他们能奈我何!” 早先,赵楠创业之初,就说过一句话:会赚钱,守得住,才是属于你自己的财富。 否则,都是为别人做嫁衣。 此语,放之四海而皆准。 这便是赵楠当初立工坊,募私军的初衷。 山野苟子显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他误以为,墨守道德传统,诚信立业、守法经营,即可繁荣永固。 他错了。 错的撕心裂肺,错的刻骨铭心,错的遗恨千秋。 貔貅誓死不与官匪合作的态度,同时惹恼了天皇和幕府。 官府发榜,四处张贴,山野苟子涉嫌非法经营,悬重赏征集举报线索。 重赏之下,谣言四起。 有的没的,举报信雪片一般飞往官府。 每一条线索,官府都会装模作样搜集证据,一查到底。 山野苟子的买卖停止贸易,店铺歇业,大量的货物被官府查封。 幕府当然也没有闲着。 指示武士团重奖征集山野一家里通外国,倒卖刀枪马匹,私自出售盔甲军粮的线索。 山野合府下入大狱,他散尽家财,方保住一家老少性命。 不出半载,掌柜会同伙计,见大势已去,薪资也拿不到手,便自作主张,变卖店产,席卷库存而走。 一时间,山野苟子的商业帝国陷入风雨飘摇之中,千疮百孔,资不抵债,轰然倒塌。 劫后余生。 山野苟子居住在四处漏风的破庙里,仔细寻思这些日子被严刑拷问的所谓线索,十之有九,竟是自己的手下和贸易伙伴所提供。 落井下石,与禽兽何异? “人心叵测,人性本恶啊!你们四兄弟,一定要牢记为父的耻辱,东山再起,恢复昔日的荣耀!”他悲痛欲绝,大喊一声,口吐鲜血而亡。 山野西的两位哥哥,一个要报仇雪恨,手刃天皇;一个要认贼作父,曲线继承父亲的遗志。 二人争执不下,拔剑决斗,双双倒在血泊之中,追随父亲而去。 山野西和兄弟山野北,含泪殡葬父兄,流离失所,只得认贼作父,答应官匪替他们重新缔造一个赚钱的贸易王国。 山野苟子曾经的盟誓,是为了将兄弟四人的心栓牢在一起,可最后,拴住的,却是空芜的梦。 金钱换回高官厚禄,俩兄弟踏上了人生巅峰。 此后,他们只认家主,不念手足。 “将军!”山野西拱手而立,恭声道,“事情很清楚了,使节代表着朝廷的颜面,在北宋丢人现眼,有辱大和民族的尊严,卑职以为,幕府完全有理由处决这个民族败类。” “哦!”幕府大将军藤原春一脸严肃,他目视儿子柳村一郎道,“你意下如何?” “孩儿无异议,但凭父王做主!” “野心狼子,”藤原春拉下脸,阴沉道,“外驻北宋,偷学他们的先进技艺,本是无上荣光,你却有辱使命,令使节蒙尘,你可知罪?” “是那宋王糊涂。我吃醉了酒,不省人事,被同僚陷害而已,何罪之有?” “哼!狡辩。”藤原春道,“你身领使节,酒桌之上,也如同战场,你贪图一时口舌之欲,醉卧沙场,含冤也是咎由自取,你不该检讨吗?” “藤原春!”野心狼子大怒,“检讨?我效忠天皇,是朝廷的使节,即便检讨,也该面对陛下。你我同殿称臣,好像轮不着你说三道四吧?倒是你,身为臣子,不思报国,窃取军权,任武士团胡作非为,该检讨的人是你吧?” “我乃天皇御封,名正言顺的征夷大将军。征讨八方,职责所在。北宋也属征伐之地,本将军权利范围之内,莫说问罪,就是斩了你,也是分内的事。” “征伐北宋?痴心妄想。”寇准忍不住讥笑道,“你们师从汉唐,所偷到的核心机密,也因缺少精髓,学成了四不像。一路走来,恐怕只有园林建筑,市集商贩学了点皮毛,其他根本不值一提。我搞不明白,你们伐宋的勇气从何而来?” “肃静。掌嘴。”柳村一郎对女官道。 “哈依!少主。”侍跪一旁的女官奉命,抬手“啪啪啪”打了寇准三巴掌。 寇准惊愕,冷不防还没反应过来,三个嘴巴子已经挨完了。 女官打人的手法娴熟,可见幕府平常的规矩有多严,说错话被掌嘴之人应该不在少数。 敢动手打你们明天的天皇?这不是作死吗? 赵楠默不作声。 寇准挨打,倭人下手越重,越是好事。 “父王敬你们远道而来,不让你们下跪,已是天大的恩情。你们不思回报也就罢了,还要插嘴妄议国事,你一个案犯而已,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柳村一郎警告寇准。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赵楠沉声道,“案犯也是国家的一分子,国破家亡,犯人都没得做。我说的可对?再者,你们的跪与坐,不都是弯曲双膝,伸直上身,臀部放在脚上,双手置于膝盖。有何区别?我们不都是跪着吗?我是想站着,”他四处观望一下,遗憾摇头,“这低矮的房顶,不是直不起腰吗?” “好一张利口。”少主柳村一郎若有所思,“昨日,那山口急于告假回家,取出藏匿在房梁中的丹书铁券,他口中的贵人,就是你吧?哼,雕虫小技,也敢示人。你瞧瞧,这幕府可是你的逞强之地?来人,拉出去重责四十大板。” “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祸!”赵楠被人架住往外拉,仍不忘本色,给人栽刺。大声道,“你嘴上尊称,但凭父王做主,却处处越俎代庖,发号施令,陷你的父王于尴尬境地。口不对心,目无尊长,刚愎自用,乃是上位者的大忌,你却浑然不觉。一不能替父分忧,二不能继位幕府将军,你可有自知之明?” 藤原春宦海沉浮,阅人无数,当然知深浅,识贤能。 “慢着!”他出言喝止。 这位大将军,心中五味杂陈。 赵楠寥寥数语,句句都戳到了他的痛处。 知子莫若父。 柳村一郎做一个少主,绰绰有余,但若想登上大将军的高位,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人才济济的朝堂,他显然不够格,也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他爱计较,盲目自大,更缺少军人的胆魄,临了只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正是长期困扰藤原春,存在他心底的隐忧。 一个异国他乡的公子,素未谋面,却三言两语便点出了横亘在他父子之间的隐私,可见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藤原春摆摆手,吩咐武士,“你们退下。”又对柳村招手,“丹书铁券之事,你细细道来。” 柳村一郎上前,附首低语,藤原春不时地点头。 言罢。 藤原春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换了一副面孔,和颜悦色道:“来人,勘茶。这位公子,你解事之法独具一格,心智不凡,似有未卜先知之能。老夫正遇一心烦事,左右不能决也,你帮着分析一番可好?” “只要将军免我四十大板,未尝不可。”赵楠自嘲道。 “公子说笑了。犬子胡言乱语,不听也罢。” 茶端上来,人手一盏。 “将军赠茶之谊,无以为报。”赵楠微笑,“有何心烦之事,不妨说来听听。”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宝藏 “事情是这样的。”藤原春正襟危坐,口气却如叙家常一般,道出事情原委。 原来,他的祖父藤原狐,跟随先皇平定叛乱时,积攒下巨额财富,藏在大山深处的某个山洞里。 藤原狐许诺,胜利之日,派人来取宝藏,将财富的一半赏给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众将士自是惊喜万分,纷纷写家书,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知家人,同亲属分享。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本是良善之举,偏偏天不遂人愿,平定最后一场叛乱时,藤原狐全军覆没,几千将士,只有他侥幸生存下来。 死者的家属,认为这是一个阴谋,藤原狐后悔瓜分财富,设计坑杀部下,让他们白白去送死,要不,怎么恰巧就只有他一人存活呢? 擒贼先擒王,却唯独王活着,这不是天大的讽刺吗? 谣言四起。 一说藤原狐变节投敌,用宝藏换取敌方支持,欲与天皇争锋天下;一说他借刀杀人,残害属下,想独吞宝藏。 总而言之,都是宝藏惹的祸。 家属告御状,内容有鼻子有眼的,先皇差一点都信了。 只因缺少证据,无法治罪,先皇便从轻发落,仅下旨申饬了一番。 藤原狐一腔热血,忠君报国,却落得个朝野上下人人戳脊梁骨的下场。 他无颜面对父老乡亲和战死沙场的兄弟们,被先皇申饬后,离家出走,再也不见踪影。 至今,是死是活,杳无音信。 “家父临终前,说他始终在寻找祖父未果。”藤原春沉声道,“他的遗愿,便是由我接力,继续找人的下落。公子,可有办法?” “不确定。”赵楠摇头。“找物易,寻人难。人是流动的,会跟随环境的变化而改变轨迹。好比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昨日还在萨州宅邸,今日便被押送到了京都,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说完,只顾品茶。 “你……言之有理。难怪当年父王撒出几路兵马,常年寻访,总是无功而返。”藤原春一脸失落,低头看着茶盏。 “公子!”管家打趣道,“我的印象中,这天下还没有能难住你的事情,即便做刀下鬼,也不能折了你的一世英名。” 藤原春闻言,仰起头,直了直身子。 “万事万物,皆有迹可循。”赵楠微笑,朝藤原春一拱手,“为了我的一世英名,不说出个子丑寅卯,好像管家还不大乐意。只是,若有言语莽撞之处,还请包涵。” “公子但讲无妨!”藤原春颔首。 “其一,老爷子负气而走,思想重,会导致精神不正常,患上神经病,那反而好找,撒开网,一找一个准,毕竟一个村,一个町,甚至一个市,也没几例,年岁大的神经病,更是凤毛麟角。” “思路果然新颖,旁见侧出。”藤原春点头,吩咐女官道,“拿纸笔详细记录。” “其二,人老体衰,含恨而亡。若曝尸荒野,几路寻访人马,或是当地的武士团,官府,早已层层上报。死不见尸,无非是自己提前掘好坟墓,静静等待死亡。” “胡说。”柳村一郎指手画脚惯了,憋了几憋,逮住了漏洞,终于按捺不住,插嘴道,“老爷子独自一人在大山深处,被狗拖狼拽了;或者跳海而亡,王八吞了,都有可能,为何非得是自掘坟墓呢?太荒唐了。” 寇准,管家,野心狼子忍不住大笑,赵楠也憋得很辛苦,天下还真有诅咒自己老祖宗不得好死的人。 “你个逆子,住嘴!”藤原春大怒。 “有句话,叫落叶归根。”赵楠强忍笑意,“军人的根,在牺牲了的兄弟身边,在童年生活过的故乡,只要这两处寻访即可。绝不会出现在深山大海里。用鲜血凝成的友谊,只有征战沙场的勇士懂。” 赵楠连打带敲,嘲讽柳村一郎不懂人情世故,更不懂沙场特有的情感。 “其三,老爷子仍活蹦乱跳,隐姓埋名,不想让你们找到他,那,就别再找了,即便祖孙相见,或入僧入道,恐早已遁入空门,物是人非。” “妙!喝茶,喝茶!”藤原春鼓掌,顿起爱才之心,思忖人才难得,日后若能辅佐柳村一郎,何愁大业不成?想到此,看赵楠的眼神更为炽烈。 赵楠心里盘算,这天皇的旨意也该到了,他们一团和气,那我千里迢迢赶来,就图披枷带锁,喝一盏抹茶? 既然圣旨未到,那就边聊边等,老规矩,下面是栽刺时间。 “大将军。”赵楠风轻云淡,放下茶盏,“依你之言,宝藏一事,疑点甚多值得商榷。” “来人,续茶!”藤原春收获颇多,兴致盎然,“老夫洗耳恭听。” “其一,宝藏的存在,令人生疑。将军试想,天皇平叛的年代,兵荒马乱,战事吃紧,粮草马匹,刀枪甲胄,军饷抚恤,哪一项不得大把花钱?战争是烧钱猛兽,老爷子却独拥宝藏一座,还唯恐天下人不知,让将士写家书告知亲属,整得沸沸扬扬。天皇对宝藏之事,也不闻不问,他就不怕老爷子收买人心另立山头吗?这林林总总,太诡异了,经不起推敲啊!” 藤原春默默点头不语。 “其二,全军覆没,敌人究竟是谁?最后一战,叛乱者气数已尽,朝廷必定处于绝对优势,对其残部穷追猛打。能围歼老爷子几千人的队伍,且无一生还,残部绝没有如此强大的实力。否则,也不会叫最后一战。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人背后捅刀子。自家兄弟在面前,突然发难,老爷子的人马丝毫没有防备,全军覆没。这也是盛传老爷子投敌的一个原因。” “凶手没有想到,老爷子既然没有死,命大活了下来。”藤原春心情沉重。 “不是命大,而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老爷子的命。否则,也不会费力抛出宝藏这个环节。宝藏,是他们精心策划的釜底抽薪之计。意在老爷子的部下全军覆没后,引烈属的怒火向他燃烧,给他泼污水,让他人设崩塌,名誉扫地,防止他东山再起。他们的最终目的,是把拥戴追随老爷子的人赶尽杀绝,吃掉老爷子的势力,让他成为孤家寡人一个,逼他远离权力中心。” 一番分析,敌人呼之欲出。 忌惮藤原狐的势力,又不能杀他,这与当年赵匡胤的“杯酒释兵权”如出一辙。 “因此,祖父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部下被人屠杀殆尽,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是他不能说,不敢说啊!为不累及子孙,不得不只身出走。”藤原春泪光闪闪。 “来人,传大老藤原秋到幕府。有要事相商。” “公子,”管家斜视着藤原春,得意道,“我就说嘛,这天下没有你搞不定的事情。不过,这阴谋让我听的脊梁发寒,今天算开眼了,这弹丸之地,也处处是陷阱,空气中都弥漫着诡计!” “什么样的土壤,长什么样的庄稼。”寇准挨了打,含怒道,“这暗无天日,魑魅魍魉横行之地,必遭天谴。” 寇准指桑骂槐,藤原春岂能听不出来?他现在的心思,全都在赵楠身上,火气隐忍不发。 柳村一郎气得火上火下,愣是没敢再插嘴。 “凡事,只要存在,就有它的合理性。”赵楠沉声道,“功高震主,让君王封无所封,赏无可赏,只能赐死!” “精辟。”藤原春大为折服,他有意试探赵楠对倭国形势的见解,摸一摸后者了解朝廷的深浅,“公子,天皇与幕府的关系,你可知情?” “略知一二。”赵楠知其深意,反正圣旨未到,就大谈特谈。 在长期发展过程中,天皇通过与地方豪强维系霸权,来形成整体势力的稳定。 久而久之,地方势力的实力上升,强大后,他们便不想受制于天皇,闹独立,不按时上贡,不朝觐天皇。 这股势力更加强大的时候,便开始选择控制天皇,来达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目的。 三国时期的曹操就是这么干的。 这个势力就是日后的幕府。 花山天皇执政后,照葫芦画瓢,照搬汉唐律令,接二连三地发布了一系列法令,如《庄园令》《弓箭兵仗禁止令》《钱货强制流通令》等。 他想施展拳脚,有一番作为,首先面对的,就是肃清敌对势力,幕府首当其冲。 曾经有一个朝代,叫大清,他们也是力求维新变法,想摆脱军阀的控制,激发了血案。 花山天皇还真是大清的翻版,几乎一模一样。 藤原春听的呆了,这小子是人是鬼?还是能掐会算的神仙?原本只是想探一下他的见地,这下倒好,“比我知道的,何止多千倍万倍。” 尴尬。 “禀大将军,”一女官报,“大老到了,在门外侯见。” “宣。” 藤原秋进门,看见大哥同身穿囚服的人在一起品茗,谈笑风生,心想,“祸事了,虽早有赴死的心理准备,不想来得如此之快,终究还是躲不过。看来,想东山再起,报仇雪恨,也只能靠石村了。” …… 第一百三十章 摔杯为号 “大将军!”藤原秋跪坐低头,“卑职知道,我的末日到了。念兄弟一场,还请大将军放过你的侄儿男女,我死而无憾。” “三弟,”这些年,藤原春终于肯开口叫一声,“以后,你称我大哥,别再叫大将军了。” 说完,把祖父受辱含恨之事,详说了一遍。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藤原春含泪道,“三弟,二弟和小弟战死沙场,武士团也到处布满天皇的眼线,你我兄弟二人,放下旧日恩怨,矛头一致对外,可好?” “大哥!”藤原秋哽咽,“二哥和小弟从小习武,不仅武艺过人,更兼足智多谋,通晓韬略,很蹊跷他俩都阵亡了。你我从文,侥幸生存下来,却自相残杀,原来这里头处处都有天皇的影子。” 赵楠闻言暗忖:这藤原秋果然思维缜密,言语滴水不漏,三言两语给大哥递了一个台阶下。 “那是,受制于人,不得已而为之,望三弟多理解。”藤原春就坡下驴,顺手递给他一块等级最高的鱼符令。“现在起,恢复你的一切权利,重新执掌武士团调动大权。随时应对朝廷的兵马。我有一种感觉,朝廷应该已经有所行动,你速速下去安排应对!” “哈依!大哥,我这就去。”藤原秋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旁边的野心狼子,心说,你真可怜,事到如今,家破人亡,还被人蒙在鼓里。转身出去调动三军了。 “大将军,圣旨到。”门外跑进来一名女官奏道。 赵楠闻报,心想,好戏终于开场了。 “可有御林军相随?”藤原春想判断一下,形势严峻到了哪种地步。 “有。不过人不多,目测约有百人。”女官禀报。 “令侍卫军严阵以待,摔杯为号,护卫幕府。”藤原春对山野西道。 “哈依!” “接旨。”一切安排就绪,藤原春方起身到幕府外迎接宣旨大臣。 一阵寒暄过后,内大臣山野北入府厅宣旨:“天佑,保有万世一系,帝祚千载,花山皇帝赦命:征夷大将军忠武两全,克己知礼,乃朕之股肱,江山柱础,向兹体兹民。今宋女西来,献宝觐见,称驻宋使节同船行至东瀛,滞萨州,爱卿扣贼有功,特赐贡品黑珍珠若干,可炼制丹药,益寿延年,以彰大将军之功,望爱卿起解使节回宫面朕。钦此。永观二年九月十七日。” “臣领旨谢恩。”藤原春双手接过圣旨,吩咐完女官奉茶,陪笑道,“山野大人,只是,幕府并未接到任何有关使节的消息。起解也就无从谈起,这可如何是好?” “将军,你功在社稷,泽在生民,威名赫赫。岂能因庇护属下而抗旨不遵?一旦圣颜震怒,你我皆吃罪不起呀!” “山野北,我敬你为钦差,方与你道出肺腑之言,你却拿陛下压我,怎么,这算是威胁吗?” “不敢,不敢!” 山野西安排刀斧手埋伏好,进到応接室,搭腔道:“你有什么不敢的?当初,幕府好心收留我们,答应替父报仇,讲好一同效力于将军麾下,你却经不住朝廷高官厚禄的诱惑,失信于将军,偷跑到皇宫为官。你认贼作父,背信弃义,目无尊长,又有何颜面跑到幕府指手画脚?” “哼,你说我认贼作父,五十步笑百步而已,你又何尝不是?官府作恶,我也承认。搜尽万贯家财,逼我们一家无处栖身,流落破庙,不正是拜将军所赐吗?先赶尽杀绝,再假惺惺收留我们,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我头脑里学到的赚钱本事?天皇也亲口答应,会为我报仇雪恨,我何错之有?” 兄弟二人站在对立面,谁也说服不了对方。 道不同不相为谋。 “山野北,个人恩怨暂且抛开。扣留使节一事,子虚乌有,纯属他人构陷,意在挑唆朝廷与幕府的关系,望你从大局出发,奏明陛下。”藤原春忍者怒意道。 “将军,顾大局,识大体,为朝廷分忧的,应该是你。身为重臣,拒绝交出嫌犯,抗旨不遵,乃是藐视陛下,扰乱朝纲法纪,你可知罪?”山野北步步紧逼,毫不相让。 “放肆,即便圣驾亲临,也得给在下三分薄面,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无端给我扣上大逆不道的罪名,莫非你认为幕府可欺吗?” “何止大逆不道,你目无陛下,与谋反何异?”山野北扭头大声吩咐左右道,“来人,传证人到堂,见过将军,”语毕,双眸直视藤原,“等下,看你还有何话说?” 隔壁。 倭国的房间隔断,都是方木格上糊一层白纸,房间彼此之间,看不见,听得真。 赵楠等人听前厅对话,清晰入耳。 赵楠百无聊赖,一个劲的斟茶、喝茶。 他喧宾夺主的举动,早惹恼了柳村一郎,后者压低了声音斥责:“有没有搞错,这是我家里,你初来乍到,客人喝茶需要主人请你方为礼貌,你只管自斟自饮,这缺乏教养之举,你的父母没有教过你吗?” “我是犯人。”赵楠夸张地揪了揪自己的囚服。“说到你家,是你们请我来的,不然谁稀罕来这种压抑低矮的地方。腰都直不起来,简直是活受罪。”朝他翻了一个白眼,继续喝茶。 一盏又一盏,一口又一口,津津有味。 赵楠每多喝一口,柳村的心就紧一下,仿佛受到一次羞辱。 他从小泡在蜜罐里长大,正值血气方刚之龄,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家里,如何忍得住这种被人瞧扁,还根本不拿他的话当回事的人? 柳村当下怒火中烧,拳头紧握,不断告诫自己“稳住,冷静。” 恰又听到钦差对父王的责难,火气从胸口直蹿脑门,气得瑟瑟发抖。 “大人,证人带到。” 藤原打量着穆桂英,心道,一个娇弱的女子,身上却有一股巾帼不让须眉之气概,那华夏中土,人杰地灵,果然是英才辈出之地。 “你一个异国小女子,”他冷冷道,“我与你素不相识,因何要指证老夫?” “因何?你问我,我问谁去?”穆桂英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我只是一个买卖人,同你一样,与你们倭国的任何人都素不相识。就因为机缘巧合,我救了一个使节,商船便屡屡被封锁搜查,我也莫名其妙成了证人,敢问将军一声,因何?难道以后的日子,逢倭人遭难不许相救,他活该吗?” 一句话,怼的藤原哑口无言。 “我觐见陛下,敬献黑珍珠,稀里糊涂却成了证人,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穆桂英说完不再言语。 山野北一听,不对呀,这女子的话和在清凉殿上的话截然不同,完全是两个版本啊,难道是惧怕幕府的势力? 不行,我得为她撑腰打气。 “你与我说的那番话,照原样说出来就行,无需怕谁,你我奉旨行事,谁敢造次?”山野北谆谆诱导。 “哈哈哈!” 藤原春怒声大笑,气得哇哇大叫道,“山野小人,原来是你捣的鬼,作伪证,撺掇陛下搜查幕府,如果你现在回朝,乖乖奏明陛下,都怪你一时糊涂,诬陷老夫,本将军尚可考虑放你一马!” 赵楠斜乜柳村一郎,火上浇油,“这威名赫赫的幕府,也不过如此,随便一个朝廷官员都可以拿捏一把。”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柳村气血上涌,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怒火,起身大跨步走到赵楠面前,夺过他手中的茶盏,重重摔到地上,“喝,我让你再喝!” 一声脆响,碎渣四溅。 管家和寇准也都站起来,狠狠把茶盏摔倒地上。 摔杯为号。 埋伏的刀斧手,闻听摔杯,纷纷跳出来,持刀见御林军便砍,霎时现场一片混战。 猝不及防的御林军,有十几人瞬间倒在血泊中。 “反了,反了!”山野北大惊失色,“藤原春,陛下所料不错,你果然早有反心,朝堂上见。”他慌乱大喊,“御林军听令,回宫面圣。” 可惜,已经停不下来了。 御林军已被诛杀大半,剩余的人拼命搏杀,边杀边退,等退到院外,已所剩无几,死命逃往皇宫。 山野北手无寸铁,束手就擒,他哥哥为向大将军表衷心,一刀将其砍死。 “山野西,”藤原春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阴冷道,“到底你还是出卖了我。” 山野扔下手里的刀,噗通下跪,“将军,我对你忠心耿耿,斩杀胞弟,眉头都未皱一下,此话从何说起呀?” “我与朝廷,毕竟还有回旋的余地,退路也早已想好。你私自摔杯发令,诛杀御林军,亲手斩杀钦差,彻底打乱了幕府的全盘计划,陷国家于内乱,强逼幕府出手打一场无把握之战,你居心何在?”藤原春提着刀一步一步逼近山野。 “将军,冤枉啊,卑职就在你眼前,未有任何举动。” “说,”藤原晃了晃刀,拭一下刀锋,“内鬼是谁?” 赵楠转了过来,见穆桂英安然无恙,放下心,道:“将军,摔杯之人,乃是少主怒摔在下手中的茶盏,与旁人何干?” “……” 藤原一晕。 ……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丧钟 “柳村,你这个畜生,给我滚出来,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居然学会坑爹了!”藤原满腔愤懑,气喘吁吁道。 柳村像斗败的公鸡般一言不发。 他一时冲动,摔碎一个茶盏而已,却引发了幕府危机。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形势已不可挽回。 “父王,我……”柳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瘫软到地上。 “逆子,你这个逆子!都怪老夫平日管教不严,你恣意妄为,才惹下今日踏天大祸。”藤原把手中的刀扔出老远,抱头下蹲自悔。 “父王,你听我解释。”柳村爬到藤原身边,指着赵楠道,“都怪他,缺少教养,不请自沏府中的茶,我气不过,才顺手摔了他的茶盏……” “啪!”藤原抬手就是一巴掌,一声脆响过后,柳村的脸上顿时多了几道红印。 “你这个逆子,因为几片茶叶,便断送了我整个幕府;因为你这一摔,战火燃起,天下陷入内乱,陪葬的是整个国家。” 皇宫。 清凉殿。 “砍杀御林军?”事情过于重大,天皇还没有反应过来。 看着伏地而跪的几名御林军将士,个个一身血衣,他实在是想不到,藤原春胆大包天,竟敢冒天下之不韪,公然反叛。 将士把详情叙述一遍,天皇意识到,这是蓄谋已久啊,一言不合就痛下杀手,皇宫危矣。 “朝廷危矣!社稷危矣!”天皇以掌击案,怒不可遏,“传旨鸣钟,宣文武百官上朝。” 铸钟,朝廷面对不可抗拒之力时,如地震、海啸、火山喷发,或皇宫遭袭等重大紧急的事情,方可敲响。 一般情况下,钟声悠长,间隔久,是为了让百官听清楚声响,钟声的次数多少,代表着情况的轻重缓急。 铸钟鸣起,声短而急促。 正在赏艺伎热舞的太政大臣村夫,闻报,忙跑下青楼,到院中清净一侧竖耳静听。 “不好,听钟声乃最高等级,朝廷有大难。”情况危急,他顾不得体面礼节,大声呼号,“轿夫,轿夫,速速进宫见驾。” 大街上,骑马的、坐轿的,也有穿着官服奔跑的,纷纷朝皇宫而去。 幕府。 “大哥。”藤原秋拱手,“武士团已调配完毕,闻钟鸣声紧,我先一步回来了,大队人马随后赶到。” “丧钟已经敲响。”藤原春长叹一声,“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已覆水难收。三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待大军一到,你我亲率武士杀入皇宫,夺了皇位,永绝后患。” “哈依!” “大哥,战事起,不容分神,这几位身穿囚衣之人,是杀是放?还请明示。” “异国他乡的商人而已,留着也无益,还是放了,任他们自生自灭吧!朝廷是幕府的死对头,野心狼子身为使节,推出府门斩首。”藤原春说罢摆摆手。 “哈依!” 野心狼子被武士强行推搡着往外走,他不甘心,破口大骂藤原春逆臣贼子,不得好死,会遭天谴的,嚷嚷着丢了性命。 “谢将军!”赵楠拱手,“不过,出了这幕府的大门,我相信京都四门紧闭,街上早已戒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我等此时出去,无疑是死路一条。何况,将军的茶我尚未喝够,可容我等居留一日?” 柳村大喜,阳关大道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父王,”他替赵楠求情,“这位公子远见卓识,目光如炬,孩儿正想向他讨教学问,不妨多留他们几日,让孩儿也长长见识。” 大战在即,藤原春的心思,皆在排兵布阵,调兵遣将上,哪有闲暇顾及几个囚犯的死活,闭目凝神不言。 不语,代表着默许。 “谢父王。”柳村回身对赵楠道,“公子,冒昧相邀,请到我书房一叙,有的是好茶,请!”说着头前带路,向后宅走去。 左拐右拐,跨过两道月亮门,是一个花园。 “公子!”管家四下张望道,“你别说,这幕府虽房舍低矮,庭院狭小,毗邻成片后,地方还是蛮大的。” “没错。”赵楠观赏着他国的大唐风情,“从设计到图纸,全都照搬大唐芙蓉园而来,倭人体格矮小,建筑便整体缩水。尽管规模减小了许多,毕竟系出名门,在岛国也属罕见了。” 花园一角,藤条蔓枝缠绕的大树下,有一名女子在荡秋千,俩丫鬟侍立左右。 “公子,这亭下有一个字,似水又不像水,建这样一个亭子有什么意义呢?” 柳村一郎闻言嗤笑,满眼都是鄙视,本以为从上国来的人,个个见多识广,不曾想连一个游戏都不识,他有意羞辱一下他们仨,便故意朝荡秋千的女子大声喊:“清少纳言,来给这几位大唐来的客人,讲一讲流杯亭的用途。” 柳村“大唐”二字叫的分外响亮。 言外之意,你们北宋的人连一个小女子都不如。 “见过少主,”名叫清少纳言的女子一路小碎步,走过来行礼,反问道,“大唐灭亡已近百年,何来的大唐客人?” 柳村不理这一茬,满目怜爱,柔声细语劝道:“惠子,你以少纳言的身份,是帮幕府着书立传,歌功颂德,糊弄那些山野村夫而已,别太拿它当回事。老是在书房里闷着,对身体也不好,没事多出来透透气,散散心,这多好!” 清少纳言?赵楠似有耳闻,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清原惠子瞅了柳村一眼,把头扭到它处,对少主的这份关心,似乎并不领情:“我奉旨行事,为朝廷分忧,理所当然要尽心尽责。少主私下事尽可吩咐,岂可呼来喝去,失了身份礼仪?” “给他们讲讲,这流杯亭的奥妙,让这几位上国的贵宾,开开眼,长长见识。”这位少主,一心只想让赵楠丢丑,对惠子的诘责完全未放到心上,还笑嘻嘻的。 惠子想怼他几句,终于没有说出口,对赵楠道:“公子是问放生池旁边的曲水流觞亭吧,它巧借一股山泉,终年水声潺潺,水流不断。饮酒时,众人皆列坐亭内两侧的木凳上,在曲水上放置酒杯,任其漂流,杯停在谁的面前,谁即兴赋诗,否则罚酒,彼此相乐。名曰曲水流觞。” 柳村扳回一局,好不得意,笑赵楠没见过世面。 “曲水流觞,又曰九曲流觞。”赵楠开口道,“中间这个字吗,完全靠设计者的心情而造,象形而已,不拘一格。是文人墨客诗酒唱酬的一种雅事。书圣王羲之,他大名鼎鼎的传世之作《兰亭序》,便出于曲水流斛,是他微醺后的杰作。” “一个喝酒的游戏而已,也不远万里抄袭过来。”管家不屑道,“这倭国,好像什么都靠抄袭,没有一样真正属于自己,拿得出手的东西。” “倒也不尽然。”赵楠想起了眼前这位女子。 她乃日本平安时期着名的女作家,三大名媛之一,天皇身旁的女官,少纳言。 据史册载,清少纳言的真名遗失,已不可考证。 原来,她的名字叫清原惠子。 “有一位着名的诗人,就是土生土长的才女,是倭国文化的代表人物。”赵楠双眸直视惠子,“她的诗歌直抒胸怀,构思奇特,充满了新颖别致的魅力。代表作《枕草子》,并没有抄袭汉唐。” 惠子大为震动,“这位公子,枕草子?我刚才荡秋千之时,偶有此一念,你却从何而知?莫非,这个世界上,真有灵犀一说?彼此心领神会,感情产生共鸣?” 说完,她自知失语,脸颊绯红。 柳村顿生醋意。 “惠子,你难得轻松一下,就暂且放下你的诗集吧,我陪你荡秋千如何?” 惠子直接忽略了他的存在。 “公子,我的诗集遇到了瓶颈,冥思苦想旬月,却无一点突破,望能指点一二。” 赵楠无所谓道:“你的诗集,只是在闲暇无聊的时候,把自己眼里看到、心里想到的事情记录下来的,打发时间而已……”他感觉到,记载在史册上的这些话,从他的口里说出来,可能已经惊到她了,对倭人也无须有负罪感,索性一股脑往外倒,“然而,你的文笔,以简劲着称。你虽用文字留存了眼前掠过的一些美好的形象,但对于一年四季的感性似乎认识不足。” 惠子惊呆了。 她从未对人吐露过的心声,也从未与他人交流过的困惑,却被眼前这位公子一下子全说中了,他如此妖孽,是人吗? 她意识到了,这是梦! 人,只有在梦境中,才能遇到各种各样荒诞不经的事。 所有的荒唐,在梦中都是合情合理的。 既然是南柯一梦,说不定真的可以点破瓶颈,何不尝试一下呢? 惠子放开身段,不再拘束,大大方方道:“公子,请到小女子的书房一叙。” 皇宫与幕府调兵遣将,山雨欲来,赵楠闲也是闲着,“承蒙惠子小姐热忱相邀,自是盛情难却,还请头前带路!” 惠子的话,柳村不敢违拗,只得含酸勉强作出一副绅士模样,故作潇洒,主动搭讪道:“公子,请随我来。” 于是,几人离开曲水流斛亭,往书房走去。 …… 第一百三十二章 惠子 赵楠看着惠子,她约摸二十岁左右,墨发侧披如瀑,还别了一朵小黄花,素颜清雅面庞淡然。身披翠水薄烟纱,散花水雾百褶裙,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颈中挂着一串明珠,脸色白嫩无比,似乎要滴出水来。 她衣衫飘动,身法轻盈,碎步向前,赵楠随其到了书房。 低案上摆着笔墨纸砚,旁边有两个画缸,里面盛满了画作。 柳村充当起书房主人的角色,并殷勤为赵楠奉上一盏茶,生怕惠子给他脸色看。 正门墙上悬挂着四幅画:分别对应春、夏、秋、冬之景,却均无题跋,且留着飞白。 惠子偏身施礼:“公子,春夏秋冬四季分明,各具特色,我一直想用最简单的一句话概括描绘出来,却总是不能令自己满意,还请不吝赐教。” 用她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去说服她,那是最无可挑剔的了。 赵楠不假思索,摘出《枕草子》里的一段话道:“春,曙为最;夏则夜;秋则黄昏;冬则晨。” 这段话是惠子思索多年,熟读李白的诗,融会贯通后自然天成。 “妙啊!一年四季蕴含曙夜晨昏。春,曙为最。逐渐转白的山顶,开始稍露光明,泛紫的细云轻飘其上。秋则黄昏。夕日照耀,近映山际,尚有风声虫鸣。”惠子忙伏案疾书,把心得详细记下来。 记罢,又问赵楠,“我的诗文散乱繁杂,约有三百篇,千头万绪,极难归纳分类。敢问公子,可有梳理之法?” 这个问题对赵楠来说,无疑是送分题,《枕草子》分十一卷,提纲罗列清楚,于是随口道,“分为类聚、日记、随想三大内容即可。” 解开萦绕心头已久的困惑,惠子写完,又从心里默诵了几遍,确保铭记在心后,把毛笔随手一撂,唐纸揉成一团,使劲扔到身后老远,大声喊道:“从文十余载,何曾想过,几大难题在梦里解决了,诚天不负我也!果然是梦里什么都有。” 遂甩开翠水烟纱的水袖,衣袖舞动,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飘摇曳曳,一瓣瓣,牵着一缕缕的沉香。 柳村一郎哪里见过如此失仪的惠子,简直是疯疯癫癫的,忙上前阻止,“惠子,大庭广众之下,投纸笔犹弃敝屣,手舞足蹈,有辱斯文,还请你收了身形,展示你往常知书达理的一面才是。” “知书达理?所谓的知书达理,不就是让我们女性忍辱负重,逆来顺受,戴着面具做人吗?我早就受够了。”惠子知道,这是一场梦,梦醒了,还得装乖巧扮娇弱,三从四德,被男人踩在脚下,索性在梦中大闹一场,出一口气。 于是,她双手掐腰,摆出一副骂街的架势,怒斥柳村,“你假迷三道,对我极尽奉承,你以为我不清楚你的目的吗?错!我一清二楚。你爹那个老色鬼看上了我,找借口死乞白赖的把我从皇宫弄到幕府里来,你这个小杂碎也想从老娘身上揩油,你们父子卑鄙龌龊,却要一个小女子装哪门子文雅?我偏不活在你父子的影子里,我就是我,清原惠子。” 柳村一郎闻言,瞬间被轰得外焦里嫩,犹如雕像般矗立在那里动弹不得,石化了。 惠子一言既出,语惊四座,全场鸦雀无声。 说着,她舞步轻移,到了赵楠面前,“公子,我自有心仪之人,听我咏诗一首,以期雅正。” 平素端庄淑雅的女子,骨子里居然如此大胆泼辣,刁蛮任性,我行我素。 赵楠很欣赏惠子的做派,敢于撕下面具,莫叫天下人负我。 “好,本公子披星戴月,日夜奔波,因苦于生计,早已忘了吟诗作对之事。今天,惠子小姐既然有雅兴,我不妨也和诗一首,送我心仪之人!” “那就无须客套了!”惠子停下舞步,娇喘几下,匀了一口气,方缓缓道:“秋风清,秋风明。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好一首《秋风词》。”赵楠暗忖,这惠子还真是熟读李杜文章,以倾诉闺怨情缘,一种不得已的离别。他想到自己何曾不是断线的风筝,孤身飘零? 于是,他沉声和道,“一曲悲歌送晚秋,风霜满鬓立桥头,人生过往云烟散,野草凄凄掩荒丘,今朝我送君归去,他年谁为我白头。” “爱,已死。”惠子本想再吟诵一首忆旧人的诗,却鼻子一酸,泪珠止不住滚落下来,“今生今世,再也无人挂牵,终生孤老,太伤了!”她哽咽着咀嚼赵楠的诗,许久方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公子,别灰心,爱,会有的。” 赵楠一阵心酸,爱过才知道,心付给了西风,情坠入了长河,原来一场空。 忆往事,难禁泪水涟涟。 他仰天长叹,沉声吟诵:“人间忽晚,山河已秋,因你欲青丝白首,亦因你品爱恨情仇;喜亦悠悠,厌不能守,等风等雨等回眸,且听风吟待寒秋,笑未尽时泪已流,此生真情再难有!” “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坠入感情的地狱,不能自拔?”惠子闻此诗言语间如泣如诉,声声悲音,字字血泪,满篇无一字不是发自肺腑,无一字不是血泪凝成。忍不住发问。 “过去的,不提也罢。”赵楠正欲告诉惠子,她是倭国散文的鼻祖,将来会取得巨大的成就,名垂青史,彪炳千秋。 忽然传来喊杀声,震天动地。 一小斯匆匆跑过来,神色慌张,边不断回头边结结巴巴向柳村报告,“少主,御林军包围了幕府,与奉命赶来的武士团厮杀到了一起。将军有令,命你在后院蛰伏,不得到前厅走动。” “天皇与将军打起来了?”惠子将信将疑,这到底是不是梦?喊杀声,惨叫声,如此逼真……难道,这是活生生的现实?那刚才,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她不敢再往下想。 “来人,”柳村吩咐女官,“清少纳言恶意中伤大将军,禁足省罪。” 又指着赵楠等,吩咐下人道:“把这几名囚犯与萨州来的武士关押在一起,严加看管,听候发落。” 武田和山口等人,在柴房里闻听喊杀声,武田哀叹,“幕府都乱了,也许,是真的回不去了。” 山口心道,你个傻缺,不听贵人言,吃亏在眼前,你几次三番针对公子,这下身陷囹圄,终于消停了吧? 山口笃定,赵楠不会丢开他不管,于是他只管嘲笑武田不识抬举。 吱呀一声,门开了,赵楠等人被押送了进来。 山口急忙迎上去,“贵人,你可算是到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想方设法救我出去的。” 赵楠点点头。 最后被押送进来的人,是穆桂英。 见到赵楠,她禀道:“公子,我们的人马,已分别在皇宫和幕府附近两地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参加战斗。皇宫的人马,由凤仙妹妹指挥。我刚才翻墙而出,斥候就在后院的墙外待命。” 赵楠坐到山口递过来的小矮凳上,摆摆手道,“穆统帅,咱们的人,是负责搬运金银珠宝的,不屑于打打杀杀,只管看笑话便是。” “得令!”穆桂英拱手。 “四周高墙,你能翻出去?”武田好笑,“死到临头了,都不忘吹牛说大话,还整一个漂亮女子装统帅,统帅不会就领了你们三个小卒吧?哈哈哈。”说完还故意一阵大笑。 “高墙?”穆桂英打量着武田的身高反问,“你的头,尚不及我的肩膀,难怪你觉得围墙高耸不可逾越。本统帅伸手可探房梁,这屋梁可比围墙高多了,春秋的一则寓言《坐井观天》你可知晓?你就是那只井底的蛤蟆。” “久闻汉唐上国,人人皆饱学之士,颇为敬仰。”武田不以为然,冷声道,“今日得见,原来北宋的大男人小娘子,只不过个个巧言善辩,女子更擅长吹牛而已。” 幕府外,双方共投入近三万人的主力大决战。 天皇的近卫军,御林军全部投入战斗,幕府军全力冲杀,一时血流成河,胜负难分。 柴房内。 “恩师,”寇准问,“这场鏖战,哪一方会胜出?” “没有赢家。”赵楠分析道,“仅从双方人马来看,天皇在京城的卫队人数会强于武士团,必定会全力一击,夺得主动权。而幕府,在外地的武士团会陆续赶来增援,最终杀翻朝廷的军队。” “那就是说,幕府的兵力远远强于天皇。”管家不明白了,“幕府必胜,怎会没有赢家?” 赵楠笑而不答,看着穆桂英。 她明白,这是公子在测试她的判断力。 “晋国公,”穆统帅拱手,“三国的曹孟德,执掌八十万大军,年幼的汉献帝虽无一兵一卒,曹操始终未敢篡位,何也?就是怕得位不正,失去民心。逼民众揭竿而起,讨伐窃国贼,天下大乱。” “今日幕府的藤原春,与三国的曹孟德,处境可以说是几乎一模一样。”赵楠很赞赏穆桂英形象的比对,接过话题,“同是手握绝对兵力,同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也同样投鼠忌器,不敢轻易言战。所以,才会出现盗御剑那一幕,目的是慢慢使天皇陷入困境。若天皇一旦拿不出皇位传承的象征之物草薙剑,天下的老百姓会质疑他的合法性,届时幕府将军趁虚而入,篡天皇之位,便顺理成章。”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情敌 “可惜,藤原春的如意算盘,因我们的到来,而被彻底搅黄,令其分寸大乱。”寇准微笑着说。 “的确,幕府将军梦碎茶盏,怪谁呢?要怪就怪他那坑爹的儿子吧!”管家幸灾乐祸,嘻嘻哈哈道。 “恩师,咱们下一步作何打算?” “如果我所料不错,藤原春会命人来杀人灭口。”赵楠透过破窗户纸,见日头正高,“已厮杀了半个多时辰,不管胜负如何,幕府绝不允许盗御剑一事风传出去,成为大将军篡位的铁证。而柳村一郎对我们怀恨在心,甚至可以说是苦大仇深,必然会借机斩杀我等,以泄私愤。” “你终于知道怕了?吹,继续吹呀!”武田正蹲着百无聊赖折干树枝玩,闻听斩杀赵楠等人,顿时来了兴致,扔掉手中的最后一截,拍了拍手,目光逼视着后者道,“从初次见面到现在,你嘴里一句实话我好像都没有听到过,我就纳闷了,说句实话有那么难吗?” “你身为守护代,听惯了阿谀奉承的赞誉之词,实话在你的耳朵里,都成了谎言。”赵楠讥笑,“很遗憾,你早已分不清好赖,辨不出真假,你认为左脚踩右脚能上天。我只能说,一会儿你到了阴曹地府,亲口问问阎王爷,你该不该死,听他回答是不是实话。” “你满嘴胡咧咧,得罪了大将军,才同我们武士关押在一起吧?谁死还不一定呢。”武田叉起双臂,激动得小胡子乱抖,“我相信,大将军念我们一片忠心,不仅会恩赦我等,还会令我亲手杀了你。” “既然你执迷不悟,就让事实来毒打你吧,否则,你很难清醒。” 正说着话,柳村一郎推开柴门,他身后站着一队盔甲溅满鲜血的武士,他瞅着赵楠,得意地笑道:“把这几个朝廷派来的奸细,通通押到府门外,就地正法。” “少主!”武田一听慌了神,“噗通”跪地磕头求饶,其他武士也纷纷下跪,“我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望你能网开一面,留卑职一条狗命!” “江湖上的这一套词挺熟啊!”管家揶揄道,“可惜你没记全,后面是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不杀之恩。” “少说废话!大将军的口谕,谁敢抗令不遵,迁延枉顾,带走。”柳村的口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武田仍跪地不起求情,痛哭流涕,“少主,即便卑职有罪,也罪不该死啊!我只不过是无意中得知少主盗御……” “住口!”柳村赶忙飞起一脚把他踹翻,生怕让更多的人听到草薙剑的秘密,“你再敢胡说,我灭你九族。” 武田胆寒,不敢再争辩,瘫软成一团,被两个武士架了出去。 “柳村一郎!”赵楠微笑着,一本正经道,“幕府大败朝廷,可喜可贺,本公子恭喜你荣登太子之位。既为东宫储君,还不过来见驾,参拜你的父皇。”说着指了指寇准。 “哈哈哈!” 柳村大笑,目空一切道:“小子哎,行,你狂。待会儿我让你脑袋搬家,看你还拿什么狂!押出去。” 府门外。 艳阳高照。 殷红的鲜血还在汩汩流淌,一些武士正在打扫战场,装满尸体的马车,车轮碾压着斑斑血水,正一辆辆驶向城外掩埋。 “今天是个好日子!”柳村望了一眼高高挂在天空上的太阳,万里无云,对武士道,“正值午时三刻,行刑!” “且慢!”管家抗议,“我说流氓一郎,头颅无所谓,你尽管拿去得了,临终之际,总得让我们吃顿饱饭吧?” 被死囚称作流氓,柳村心头积攒的怒火一下就窜起来了,过去照着寇准就是几脚,边踹边骂,“我让你充当我的父皇,你简直是找死!” 寇准纳闷,自登上东瀛的土地,怎么挨打的人老是我? 看来,鬼也怕恶人啊!恩师与晋国公率紫霞军南征北战,铁血沙场,周身隐隐有一股威严与杀气。 寇准自己呢?从县令到丞相,整日都在为百姓奔忙,身上凝聚的,自是和蔼可亲的气场,总是他挨打,也在意料之中了。 在北宋从未受过的气,从未挨过的打,这几日在倭国算是找补齐了。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寇准吟诵道。 仇恨,彻底埋在了寇准心里。 “吆嗬!还不服气怎么的?”柳村照寇准哐哐又是两脚,气喘吁吁道,“你真以为,你是曾经的大唐子民吗?我非但不敢打你骂你,还得把你高高供起,那你就想错了。既然不想当饿死鬼,那好,本太子就成全你们。” 柳村气呼呼吩咐:“来人,传御膳房,速备几碟好菜,一壶好酒,另外,配上最美味的鹤顶红!” “这倭人,美酒的酿造之法没有学到手,鹤顶红倒是偷到了真传!”寇准感叹,“恩师,你说的一点没错,倭人学好的学不来,学坏倒是一学一个准,天生蛇蝎心肠,祖传的毒害他人!学生称帝后,定会以雷霆手段,肃清这些欺师灭祖,数礼忘文的败类。” “平仲,既然你意已决,这倭国乃是你的治下,指挥权交给你,你只管发号施令,可好?” “好,恩师放心,我一定不会打乱你的总体部署,更不会让你失望!” 赵楠点点头,以示认可。 “哈哈哈!”柳村感到可笑至极,“人之将死,过过嘴瘾也未尝不可,但你们羞辱我大和民族,面对我这个太子,公然言讲称帝,就有点过分了,你摸摸颈上有几颗脑袋,竟敢大逆不道,犯上作乱?” 不多时,几名女婢捧着食盒过来,酒菜已至,一碟碟摆放到地上。 “本太子将登东宫之位,心情大好,恩准你们挑一个死法,是做个饱死鬼,还是做个断头鬼,或者先饱死再断头,三选一皆可,慎重考虑一下!” 有几名女官搬来一个宝座,打开黄罗伞,柳村舒舒服服坐下,坐的稳稳当当,戏谑地看着赵楠等人,等待他们的选择。 “这天皇御用之物,你幕府随随便便就搬到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知规矩,就不怕民众造反吗?”寇准沉声问道。 “不怕。哎,我说你一个将死之人,哪来这么多废话,有这工夫想想你怎么死不好吗?一个死人,非要操心活人的事。”柳村连连摇头,又道,“算了,本太子再怎么憋屈,也不能和一个死人计较不是,况且父王入主皇宫,已成定局,再无羁绊,何惧流言蜚语。不瞒众位,幕府取代皇宫,是迟早的事,甭说御用之物一应俱全,象征天皇身份的草薙剑也在我府上,有何稀奇?” 柳村自吹自擂了约一盏茶的时间,方翘起二郎腿,摆出一副睥睨天下的架势,望着伞盖道,“我满足了你们的好奇心,这下死而无憾了吧?说说看,想怎么个死法?痛快点。” “刀下留人!”惠子的一个丫鬟,远远大喊,娇喘着跑过来,“少主,事发突然,我家小姐有话要亲口对你说,邀你前去。” “哼!”柳村不为所动,醋意十足,“幕府后院能有什么突发事?不就是想留此人一条狗命吗?门都没有。留情敌于世上,自问,我还没有如此雅量。”他脸色铁青,不悦道,“开刀问斩!” “少主!我家小姐有言在先,你若杀了这位公子,她便悬梁自尽,决不食言。” “想威胁我?此后,天下都是我的,惠子她能蹦出我的手掌心吗?”柳村从宝座上站起来挥舞手臂,狠狠攥了一下拳头,脸色越来越难看。 传话的丫鬟,从未见过他这幅六亲不认的嘴脸,吓得不仅倒退了一步。 一切,已无可挽回。 柳村铁了心要赵楠的性命,后者索性向前走了几步,“你身为准太子,杀我可以,不过动手之前,我奉劝你一句,你若肯叫我的学生一声父皇,或许看在惠子的面子上,我会饶你一命。否则,大祸临头,别怪我没给你悔过的机会。” “自大的宋人!”柳村又悠然坐回宝座,双手托腮,玩味道,“你有没有搞错,谁是阶下囚,到底是谁求谁?看来,很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柳村用眼神示意,两侧的武士快步上前,把刀架在赵楠的脖颈上,只待他一声令下,立时身首异处。 “我一向喜欢用事实说话。在这种场合,实力悬殊,我需要你的怜悯吗?你还是醒醒吧。”柳村起身,令人把宝座抬走,伸了伸腰,“本公子累了,没工夫和你斗嘴,我要去温柔乡里了。” 他说完做了个杀头的手势,头也不回朝幕府走去。 穆桂英马上动了,两把短匕首瞬间滑落手中,一个箭步飞身上前,拦住柳村的去路,照着他的颈部用力划出一道弧线。 登时,柳村鲜血直流,他下意识用手去捂伤口,顿时呲了一脸。 “杀……给我,杀……”他每说一个字,鲜血就会变呲为冒,再用力,又会喷涌。一股巨大的疼痛感袭来,他不敢再发号施令,只得戚然悲号。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添柴 挟持赵楠的四名武士,见少主下了死命令,正想法先折磨他一番,再割去头颅领赏,到手的猎物反正跑不掉。 却冷不防旁边的女囚犯,出手就是致命一击,等他们反应过来,四把刀同时砍向赵楠。 赵楠心里一动,身上映射出万道金光,神功唤醒。 他施展双拳,抬腿一脚,三人的身上同时出现了三个血洞,连哼一声都没来得及,便一命呜呼了。 最后一个吓傻了,他瑟瑟发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眨眼,三个兄弟就一声不吭丢了性命。 其余的十几名武士,急于护主,都杀向了穆桂英,寇准和管家趁势跑到了赵楠身后。 十几个人哪里是穆桂英的对手?只听到一声声响彻天地的惨叫。 清扫战场的武士,拉着马车一队队陆续回来,眼见一女子被围,却犹入无人之境;一男子人影晃动,手无寸铁却杀人于无形,二话不说,纷纷弃车执刀,参与剿杀。 赵楠若猛虎下山,蛟龙入海,上下挪腾闪跃,左右穿插翻飞,拳脚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横尸遍野。 寇准捡起丢在地上的一柄铁刀,对着面前吓尿了的武士,狠命一刀,“倭贼,我让尔等猖狂!” 铁刀工艺落后,砍不下脑袋,寇准杀红了眼,就一刀一刀又一刀,连砍带割,以泄心中的愤恨。 这名武士疼的哇哇大叫,“痛煞我也!实在受不了啦,爷,求你给个痛快点的,最好也来个血窟窿,好吗?” 近百人被赵楠秒杀,尸陈广场,四周一片沉寂,唯有拉车的马匹,嗅到危险的信息,不时发出短促的喷鼻声,显得惊惧不安。 “是你主动放弃了生存的机会,这怨不得旁人,你注定要血竭而枯。”赵楠走到柳村跟前,俯视着他,一字一句道:“一曲相思愁不尽,温柔乡里话凄凉。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往后今生,你只能到冰冷的墓冢里,去找你的温柔乡里了。” 穆桂英收起匕首,拱手道:“公子,兵马就在附近,如何行动,请指示。” “留五百人马警戒,一千人马搬运幕府的金银细软,汉唐的字画等,一律装船。其余的人,包括黄凤仙所部,全都由寇准指挥。” “得令!”穆桂英把兵符交给寇准不提。 山口跑过来,“贵人!我知道你会救我的!需要我做什么,您只管吩咐。” “山口,现在开始,所有人都听从平仲的指挥。”赵楠微笑道,“我没有什么可吩咐的,你只需替我办好一件事,把石村和船底二人快马加鞭押送过来即可,我有用场。” 很清楚,赵楠想让他在寇准麾下听用。 “哈依!”山口得到赵楠的认可,他心里乐开了花,忙拍着胸脯打包票,“贵人请放心,这点小事,包在小人身上,我在萨州耕耘多年,尤其是宅邸,我说了还是管用的。” 而寇准也正需要山口这样土生土长的人开创局面,于是,他沉声道,“山口,随你从萨州一起来的武士,免其死罪,戴罪立功。你派人出发前,先把武田的脑袋给我扭下来。” “哈依!”山口更开心了,差点乐出声。 拿武田的头颅做投名状,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他很乐意亲手割下武田的脑袋,这个多次给他挖坑的夙敌,他早就欲除之而后快。 “慢着!以后不许说哈依。要说得令,懂吗?”寇准语气严厉。 “哈依……得令!”山口自知口误,赶忙更正,又毕恭毕敬喊了一声“得令!”方接过寇准手里的铁刀,去砍武田的脑袋。 瘫软在地的武田,见山口提刀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情知大祸临头,吓得惨叫了一声,昏死过去。 刑场上的其他武士见状,也都瑟瑟发抖,悔不该听从武田,招惹外域之人。 看山口一幅踌躇满志,志在必得的样子,他们只恨自己瞎了眼,没有认清形势,若早点跟着山口混,也不至于会有今天这个下场。 有的人先是悔恨交加,后又担惊受怕,不知不觉,裤子都湿了一大片。 山口手执大刀,对跪地的一部将道:“奉贵人之命,饶你们不死,准许戴罪立功,你马上率兄弟们返回萨州,速羁押石村、船底到京,途中但凡有一丝差错,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他说着举刀便砍,用力斩下武田的头颅。 “哈依!一定服从你的命令!”众武士亲眼看着山口斩杀武田,这血淋淋的一幕,个个被吓得屁滚尿流,后背直窜凉风。 “切记!以后不准说哈依,要说得令!违者重责。” “得令!”部将和众武士惊慌失措的从地上爬起来,争先恐后跑向京都港湾,唯恐慢了一步,小命不保。 “穆统帅!”寇准首次对紫霞国的统帅发号施令,有点信心不足,拱手道,“麻烦你传令,放出惠子小姐,押解柳村一郎,随我等同到皇宫,共赏好戏。” “得令!”穆桂英拱手回礼。 控制住了幕府,寇准率人马前往皇宫。 柳村失血过多,已是寸步难行,山口一手提着武田的人头,一手提着大刀,逼他前行,威胁道:“你若硬撑到皇宫,说不定还能见你父王一面;否则,我的右手,就只能提着你的脑袋去见大将军了!” 惠子不忍直视,与丫鬟一起找到赵楠求情:“柳村虽气量狭小,容不下公子,但请公子宽宏大量,帮他止血,小女子感激不尽。”说着行了个万福礼。 “山口,给他止血,让他且苟活几日。”赵楠吩咐完毕,继续向皇宫走去。 穿过两条街,前方巨大的空地上,出现了一座巍峨的宫城,它比幕府高大许多,楼阁、拱道、花园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没有厮杀,也没有讨伐声,显然是一场大战刚刚落下帷幕,还没来得及清洗战场。 赵楠望着这一幕,陷入了沉思:生死关头,本应激战正酣,却偏偏一片宁静。说明天皇与幕府正在议和,只要一言不合,便会重燃战火。现在插手,不如躲清闲,喝着茶坐收渔翁之利。 紫霞军的斥候,见到穆统帅与赵楠到了皇宫,速速禀报了黄凤仙。 黄凤仙快马加鞭,过来见过众人,听候调遣。 “黄将军!”寇准下令:“命所有军士,搬运皇宫的金银财宝,古董书画,胆敢拦阻者,一律格杀勿论!” “且慢!”赵楠沉声道:“平仲,这皇宫暂时的平静,似乎酝酿着一场更大的血雨腥风,我们暂时撤回幕府,稳坐钓鱼台,坐山观虎斗。等他们双方实力消耗殆尽,我们再出面收拾残局。令军士准备足够多的麻绳,届时,凡是拦阻者,一律吊死在宫墙的城垛之上,非常时期需要非常手段,绝不能用我们的仁慈,换来后世的灾难。” 饮冰十年,难凉热血。 赵楠心意已决,他定要杀尽倭寇,斩草除根,哪怕花费再多的时日,他也在所不惜。 “得令!”黄凤仙正准备下去布置,赵楠道:“凤仙,你派人把秦知古送到幕府。” 黄凤仙率人马驻扎幕府,清扫战场,加强护卫。 秦知古与赵楠、管家、穆桂英、黄凤仙等人同坐一室议事。 “恩师!”寇准不解,“学生心意难平,恨不得马上踏平皇宫,剿杀这些魑魅魍魉。” “喝茶,喝茶!”赵楠深饮一口黄芩茶,方慢条斯理道,“花山不会轻言退位,藤原春执掌武士团,却名不正言不顺,正处于犹豫不决进退两难之际,我们只管添一把火,然后,喝喝茶,聊聊天,看云起云落,不好吗?” “哦!”寇准来了兴致,“恩师,只是这把火怎么个添法?花山和藤原好像不会任我们摆布,更不会听我们的。”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赵楠放下茶盏,指着上面漂浮的茶叶,“老百姓就是这杯滚烫的开水,发动民众,支持天皇,讨伐幕府。迫使藤原无路可走,要么乖乖交出武装,束手就擒;要么背水一战,篡夺江山,待全国的势力群起而攻之。藤原春手握重兵,之所以迟迟不敢动手的原因,就是没有好的选项,不论胜败,都不如安于现状。而我们摔杯为号,使藤原不得已仓促起兵,万一他冷静下来,也许会与天皇达成默契,各退一步,维持原来斗而不破的局面。” 最后,赵楠意味深长道:“藤原春和花山,正是茶盏里的这两片茶叶,这好不容易煮沸的茶水,当然不能让它凉下来。要添柴火,而且现在就添,令他们身不由己,是上浮还是下沉,全看火候的大小,由我们煮茶者说了算。” “到现在,我才完全明白了。”寇准点点头,“全听恩师筹谋。” “好。我们广撒英雄帖,诏天下的保皇派进京勤王讨逆,民间势力揭竿而起,天下大乱,京都乱成一锅粥,随他们互相残杀。” 寇准乃金科状元及第,写一篇檄文,自然是信手掂来。 他略一沉思,挥毫泼墨,奋笔疾书,顷刻檄文已成。 “恩师乃天下第一才子,还请过目,批评指正!”寇准轻轻照着落笔较重之处吹了吹,把墨迹未干的布告递给了赵楠。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檄文 赵楠接过檄文,细观之,字迹工整,灵动秀逸,可谓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讨藤原檄文》 “盖因天皇圣明,心系苍生疾苦,而力求变法维新,祛疴除弊,百姓不无拥戴。” “然,这一千秋大计,却触及幕府利益,遭大将军藤原春抵制阻挠。其身沐皇恩,不思上天好生之德,却贪天之功,干戈不息,举武扬威,其麾下武士团,抢掠罄尽,败法乱纪,染指之处皆寸草不留,致民间怨声载道。而今,竟冒天下之不韪,抗旨不遵,斩御林军,杀钦差,并不召而自至,大肆围猎皇宫,企图弑君篡位。藤原春悖道逆理,包藏祸心,公然谋反,实属大逆不道,欲陷天下于大乱。其行无耻,其罪当诛,人神之共愤,天地所不容。” “普天之下,率土之滨。朝廷出榜,招募天下英雄,共赴国难。号召血性男子进京勤王讨逆,助天皇征剿此贼,匡扶社稷,重回大统。布告天下,咸使闻知。花山天皇。” 落款日期:永观二年九月十七日。 赵楠逐字逐句斟酌,甚是满意,“平仲,很好,无可挑剔。只有一点,你把落款日期提前几天,以示皇宫摇摇欲坠,情事危急。给民众一种压迫感,若不及早起事,很快便会亡国亡家。” “好文好字!”管家凑过来边看边问,“只是落款没有天皇玉玺,倭人未必肯信。” “无妨无妨!”赵楠扭头看着他解释,“理论上讲,皇宫四面楚歌,被强敌围得水泄不通,能偷偷传出天皇口谕,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若携带用印的檄文出宫,即便带出来也只有一份或者很少的几份,绝无可能把玉玺拿出宫来的,因为天皇已经失去草薙剑,一旦玉玺再有个三长两短,失去传国重器,他只有退位了。因此,站在花山的角度来讲,没有御印反道是正常的。” 赵楠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补充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文末加上一句即可:功成之日,凡讨伐此贼者,皆加官进爵,封妻荫子,朕情愿让出半壁江山,与君共治。” “这就对了!”管家啧啧称赞,“不分臣民,也不问身份,市井之徒也好,江洋大盗也罢,来者人人有份,名利双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天下人定会蜂拥而至。” 寇准点头附和:“如此一来,不光是青壮年,恐怕连老弱病残也难逃名利二字,会争先恐后,踊跃来京声讨藤原春。这是恩师预先铺设的天罗地网,事后,正好一网打尽。” 檄文内容议定,令秦知古等人誊抄,惠子自然也参与其中,还一再感谢赵楠全力拯救她的国家。 榜贴四门,传于地方五畿七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 檄文一时轰动全国,都道府县町,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市丼之人,奔走相告,能为之士,皆尽响应,各路人马纷纷进京勤王。 皇宫。 清凉殿。 “花山,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金殿上,藤原春手持草薙剑而立,与坐在御座上的天皇对话,“你的御林军和近卫军,已被我彻底消灭,皇宫被我围得铁桶一般,密不透风,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去。放眼天下,还没有任何一支势力,能与我麾下的武士团一较高下。识时务者为俊杰,别再做无谓的抵抗,反抗是徒劳的,没人能救得了你。我劝你乖乖写下诏书,早日禅位。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否则,君臣一场,别怪我心狠手辣。” “将军!”一探子禀报,“幕府外发现几千兵马,依甲胄制式,兵器马鞍等分析,疑是大宋的军队,但又不完全像,大老不敢擅专,特命卑职来禀明情况。” “大宋?哈哈哈!”藤原春大笑,“孱弱的大宋,在我武士团面前,也不过是大怂而已。攘外必先安内,区区大宋,何足挂齿,传话藤原秋,我们志在皇宫皇位,令他全力剿杀朝廷余孽即可。幕府之事,可忽略不计!” “藤原春!”天皇手捻佛珠,守心闭眼,“自古以来,邪不压正,这个百颠不破的真理,想来你未必不懂。结党营私,弑君篡位者,哪个有好下场?北宋大军毫无征兆的从天而降,无端出现在幕府,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朕劝你善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朕再劝你一句,心存敬畏,三思而后行,切勿走上不归路。” 二人你来我往,斗嘴斗了几个时辰了,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个世界,是靠实力说话的。”藤原春见花山负隅顽抗,已渐渐失去耐心,只得使出杀手锏,秀肌肉,“实力在手,你无我有。你想杀人,可是手中无刀。一味的拖延时间,只会等来全国各地更多的武士集结京都,会有更多的屠龙刀出现在皇宫。既然拖延无益,何不趁早献出皇位,为自己,也为后宫的家人,留一条活路?” “阿弥陀佛!”花山捻珠的手速越来越快,誓死要将皇位保卫战进行到底,“藤原春,既然你执迷不悟,非要与天下人为敌,那你就动手吧!” 聊天聊死了。 话题又一次到了起点。 藤原春已经记不清楚,这来来回回的车轱辘话循环往复多少次了。 拉锯战再次陷入僵局,也可以说是死局。 杀,他顾虑重重,恐招来骂名,反被天下人唾弃追杀,遗臭万年;退,天皇的兵马被他诛杀殆尽,花山定会秋后算账,已无退路可言;和,花山软硬不吃,好像算死了他不敢弑君。 无解。 藤原春与天皇互相磨嘴皮子,打嘴官司,双方你来我往,据理力争,就这样苦撑苦熬,干耗着。 “来人!”藤原春下令,“即刻起,封了御膳房,米面蔬果一律禁止入宫,皇宫里的任何一处水源都要派人严加把守,仔细盘查看管。宫里的人饮水用饭,都必须经过我的允许。违令者,杀无赦,满门抄斩。” 看来,他真的是急眼了,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既然想出了断粮断水这一昏招。 蓝天下,海岸线的一艘快船,如离弦之箭,正飞速朝着萨州驶去。 船头,一武士问部将:“大人,我们为外域之人效力,背叛天皇幕府,会不会被人戳脊梁骨,骂我们是走狗,卖国贼?” “卖国贼?”武士一句话戳中了部将的痛处,他迎着海风,泪光闪闪,“我效忠天皇,却被朝廷划拨给了幕府。我对大将军忠心耿耿,屡立战功,后又跟随武田,屡破大案要案,却被推赴刑场,差一点丢了脑袋。非我不爱国,而是国家抛弃了我。试问,一个人,连脑袋都保不住,你让他如何爱国呢?这个国家,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去爱呢?” 一番话,振聋发聩。 尤其是对刚从刑场上捡回一条命的他们来说,此语更是沉甸甸的压在心头,似有千斤万斤之重。 “我们的要求并不高。”部将擦拭了一下湿润的眼睛,“只求有饭吃有衣穿,娃娃有书读,父母都平安。如此简单的诉求,却难以实现。国家大把大把的真金白银,都白白浪费在了天皇与幕府无休无止的争斗内耗当中。武士团则更甚,打着反腐的旗号,大肆清洗朝廷官员,丧心病狂搜刮民脂民膏,现实与愿望渐行渐远。看似繁荣的西湖,人心却如断桥,早就分崩离析了,国将不国,这卖国贼又从何谈起?” 一旁几名心有余悸的武士很有同感,随声附和,“没有死于敌人之手,却险些丧命将军刀下。真正的卖国贼,窃国大盗,小日子过得颇为滋润,个个混的风生水起。唯独咱们这一腔热血爱国者,差点把小命都爱没了。唉,难呀,太难了。” “谈到爱国,我也想说几句。”部将掏心掏肺道,“你是砍柴的,国家是放羊的,你不管不顾地围着她转了一天,他的羊吃饱了,你的柴呢?” 这就是现实。 “打柴者,无以为柴,换不来铜板,忍饥挨饿苦度日月也还罢了。国家呢?她非但不同情你无柴,各种苛捐杂税还多如牛毛,一味向你索取。柴米油盐,求医问药,舟船车马,生老病死,人情世故,读书求学等等,从你早上睁开眼睛开始,除了空气是免费的之外,举手投足间,又有哪一项不花钱呢?” 啪啪打脸的现实。 “因此,我的答案很简单。”部将声音越来越低,沮丧道,“我们不是卖国贼,也不配爱国,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谁保我们脑袋无虞,让我们有饭吃有衣穿,他就是我的国,我就心甘情愿为他卖命。” 部将的话引起了共鸣,“是啊是啊!大人言之有理,外域之人,不但留下我们的小命,还准许咱们戴罪立功,如此坦诚大度,那他就是我们实实在在的国,值得你我爱戴拥护。” 言语间,小船已驶入萨州码头。 “谁是谁非,谨记在心,以图后报。”部将率先跳下快船,殷殷嘱咐,“切记,羁押人犯,速去速回!我在码头等候,前往别忘了,山口还惦记着我们的脑袋呢,成败在此一举。” …… 第一百三十六章 挑唆 “哈依!” 部将摇摇头,强调重新回话,直到一武士猛然醒悟,喊了一句“得令”后,他方满意。 夜幕降临。 幕府内,大家用罢晚饭,大地回归沉寂。 府内灯火辉煌,赵楠到幕府外转了一圈,整个天空布满乌云,四周漆黑,犹如打杀然灯佛,堕落黑暗狱。 除了府门上两盏悬挂的红灯笼,有一点微弱的亮光。 赵楠禁不住想,若论繁华,这倭国最有权势的幕府,也不过如此,比起宗主国大宋王朝,差的不止是一星半点。 赵楠领略过京城的楼船诗会,夜游过汴京的上元灯会,清明上河图的夜晚,万家灯火,烛光璀璨,一派盛世景象。 倭国人口少,地方小,这是硬伤啊! 大宋泱泱大国,又经过汉唐几代人的资本积累,有些本质上的东西是他人学不来的。 置身漆黑一片,赵楠不觉吟诵道:“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 吟罢,他更觉压抑,望着在风中摇曳的一对红灯笼,一阵孤独袭来。 鸳鸯成双,连灯笼尚且成对,自己一个大活人却远隔天涯,孤悬海外。 他不觉再次吟诵道:“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赵楠感慨了一番,朝幕府往回走。 “公子,请留步!”一个有些羞怯的声音在赵楠身后响起。 赵楠转身,对着黑暗反问,“你是幕府里的哪位女官?一直暗中尾随监视,本公子不介意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发声?” “公子莫误会!”女官闻言忙站定辩解,“在下清原惠子,不敢尾随监视,只是有事求教……” 想到自己白天的疯癫失态,她好生后悔,悔不该抛开女儿应有的矜持。 虽身处黑暗,她早已红霞满腮。 女孩子生来就面薄,又被赵楠误会,生怕给公子留下不好的印象,此后,再无人给她释疑解惑。 惠子一时手足无措,愣在原地,不知该怎样解释才好。 “噢!原来是惠子。”赵楠言语柔和道,“有话直说便是,谈不上求教二字,互相学习。” 惠子的心怦怦跳,听语气,白天的事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而且对她的印象还颇不错。 当下,她释怀许多,深呼吸一下,“公子请原谅,我并非有意偷听,而是无心之举。听到你吟诵的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这首五言律诗。” “无妨!随口胡诌而已,小姐别见笑。” 惠子向赵楠靠近几步,在黑暗中行礼道:“公子,小女子深喜李杜诗篇,亦时常背诵。冒昧问一句,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出自杜少陵的《春夜喜雨》。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却从未听过,求教出自何处?” 赵楠一听,得,这惠子不但擅长诗文,还是一个唐诗粉,甚至连诗句的出处,和杜甫的字号都一清二楚,这下糊弄不过去了。 不如实话实说。 “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出自清朝大诗人查慎行。” “哦,清朝。”惠子释然,“华夏文化源远流长,朝代众多,我才疏学浅,难怪入耳深感陌生。” “既然小姐真心向学,我当然不会藏着掖着。”赵楠不想辜负一颗努力的心,“我刚刚吟诵的,并非五言律诗,而是五言绝句。虽然都是每句五字,但律诗一定是八句,绝句一定是四句。” “谢公子不吝赐教。我以前一直弄不懂它们之间的区别,现在终于明白了。” “对了,小姐刚才提到的求教,所指何事?” “公子,此地非说话之处,能否……” “噢,失礼失礼!”经惠子提醒,赵楠方反应过来,“请小姐到书房一叙。” 幕府会客的応接间,管家派人临时改成了赵楠的书房。 二人一先一后,进了书房。 管家早已等候多时,禀报穆统帅找赵楠,安排明日的军事部署。 “惠子小姐,请稍候,我去去就来。”赵楠向驻扎在后院的帅府走去。 惠子松了一口气,“管家大人,我可以用一下这里的笔墨吗?” 管家正忙着归置物品,头也不回道,“随便用。” 惠子铺开宣纸,饱蘸墨汁,一边用心书写,一边吟诵刚才赵楠的五言绝句。 写着写着,卡住了。 清朝,哪个清字呢?青,清,晴,抑或轻? 查慎行,又是哪个查?渣,札,楂,或者榨? 惠子不禁一遍又一遍喃喃自语。 “什么?清朝?”管家实在听不下去了,“华夏神州,三皇五帝始,夏商周春秋,战国秦两汉,魏蜀吴晋南北朝,隋唐五代至今,何来的清朝?” “啊?”惠子惊讶,“你的意思是,压根就没有这么个朝代?那,诗人查慎行,岂不也是无中生有?”思索了一会儿,她悻悻道,“我不相信公子会说谎,一首诗而已,他没有必要这样做。” “哼,惠子小姐,你被我家公子骗了。”管家撂下手中的物什,认真想了想,“我虽读书不多,但有些事是瞒不住我的。什么诗人查慎行,那是他自己写的诗,我家公子在大宋,号称天下第一才子,你可知晓?他何须吟诵别人的诗句。他自己写的诗,装订成册,只怕这书房都够呛能装得下。” 管家打量着低矮的书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大宋第一才子!难怪,难怪他吟诵的第二首诗,我完全没有听过。全词基调沉郁伤感,抒发孤独,以云破花弄影,映衬人生之无常。一句帘幕密遮灯,情绪低落。”惠子感慨道,“真乃自古才子多风流,佳人已去心留痕。” “谈不上风流。”管家说着话,又重拾物什,小心摆放好。仔细从陶罐里倒出些许黄芩茶,准备续水泡茶。“自打我跟随公子以来,我二人几乎形影不离,他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天下的百姓身上,忧国忧民,从未见佳人相伴。” “身边没有,不代表心里没有。一个人的心思,岂能轻易让人看透?暗夜咏诗,当有感而发。我敢打赌,他心底定雪藏着一个人,忘不掉,也撇不下。” “惠子小姐,你撇不下谁呢?”赵楠打趣着进入书房,随手端起刚泡的黄芩茶,盯着她俊俏的脸庞道。 惠子面色绯红,忙岔开话题,递给赵楠一张字条,上书:嫑忈嘦怹。 “公子,我偶得这几个字,百思不得其解。是误书,还是恶作剧?假设确有其字,那究竟是几个字呢?四个,五个,或者六七个?” 现在的书写方式,从上至下,由右到左,上下结构的字体极易混淆。 “小姐言之有理,但肯定不会是八个。”赵楠微笑着,在笔架上摘下一支毛笔,不假思索写了几个字,孬、兲、烎、巭。 “类似的还有许多。你只需知道它的意思是:一心一意,只爱一人。就足够了。”赵楠搁下笔,“华夏汉字的数量,约有十万个,但是我们日常写诗作赋中用到的汉字不足五千个,没有必要刨根问底,也没有人能全部掌握所有的汉字。” 惠子原本以为,只有这四个汉字是她不认识的。 一听还有许多,接近十万,她吓傻了。 感情她几年来不间断努力学习汉语,本以为探到了华夏文化的核心,不曾想,她这辈子连汉字都甭想认全了。 她机械地点点头,从心底涌起一阵挫败感。 苦读李杜文章,原来未及皮毛。 赵楠深表同情,竭力安慰鼓励道:“愿你一生努力,一生被爱,最想要的都拥有,得不到的都释怀。” 惠子闷闷不乐,告辞了。 “几个意思?”学术交流戛然而止,管家不解道,“这惠子,面对幕府的十万武士尚且不怕,十万汉字就被吓破了胆,打退堂鼓了?” “非也!”赵楠摇头道,“好比一个人的目标,是登上珠峰。他几年如一日不懈攀登,克服重重困难终于胜利登顶。这时有一个人告诉他,此地仅是珠峰的谷底而已。” “那,任谁也撑不住,会崩溃掉。何况一个女儿家家的。”管家无限同情道。 “谁说不是呢?”赵楠沉声道,“世界上许多看似美好的事情,却转瞬间变得残酷无情。犹如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真相尽管残酷,至少让惠子明白:华夏文化,需要岁月的积累与沉淀,绝不是一蹴而就的。” 次日一早,山口带着石村、船底二人来书房拜见赵楠。 管家吩咐人沏好茶水,侍立一旁。 “你就是船底?”赵楠开门见山,“你父随同我一起登岛,却被大将军就地正法,连我也被囚困幕府,险些丧命。闻你的母妹也惨遭不幸,我只能道一声逝者已逝,生者如斯,节哀顺变。” 闻父新丧,船底伏地悲声痛哭。 管家心里直乐,公子这是又要栽刺的节奏啊! 不,应该是挑唆。 “石村啊!你堂哥柳村不仅残忍杀害你的心上人,又栽赃陷害于你,企图置你于死地。你父则抛开个人恩怨,义薄云天,要拥立你的伯父为帝,你该如何取舍?报仇雪恨,还是忍辱负重,屈从父命?” 果然,赵楠开始栽刺挑唆了。 …… 第一百三十七章 莫须有 面对抉择,石村陷入两难的境地,一边是心上人因他而殒命;另一边是父命不可违逆。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的儒家伦理文化,倭国学习执行的比宗主国还透彻到位。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石村若弃红颜,是为不义;若抗父命,是为不孝。 他无语。 只得在心里暗暗诅咒藤原秋,你真是个活爹,坑儿坑的好苦哇。 自古道:虎毒不食子。 你呢?先是替我同意顶缸柳村杀人越货的罪名,置孩儿名声性命于不顾,后又以德报怨,效力仇家。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是非观念,没有一点做人的底线吗?孩儿的幸福与性命,在你面前真的不值一提吗? 想想都是泪,心寒哪! 哎,连亲爹都指望不上,还能指望谁呢?自己的命运,只能靠自己改变了。 罢了罢了,什么三纲五常,什么伦理道德,都他奶奶的见鬼去吧。 石村盘算半天,只有杀柳村,与父王反目彻底决裂,才是唯一的出路,才能挽回自己的形象。 爹呀,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船底止悲,冷眼斜视石村,后者若敢白白牺牲掉母亲妹妹的性命,苟且偷生,他定会生吞活剥了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什么堂兄?什么伯父?哼,狗屁不如。今生今世,我与他们势不两立。我石村这辈子有仇必报,绝不会任人宰割。”石村拿定主意,装腔作势,双拳紧握,双眼似要喷出火焰,咬着牙一字一句往外蹦,“不为心上人报仇雪恨,枉来这世上走一遭,更不配做一回男人!” 船底再哭,“妹子,你死的好冤啊,哥一定会替你报仇,手刃凶犯!” “石村,报仇雪恨,光靠誓言是不够的,要靠胆识和智慧。”赵楠抬手指了指着自己的脑门,装出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我有一计,不但能帮你达成心愿,还保你事后无虞,你可愿一试?” 在倭国,与藤原春作对,无疑是死路一条。敢与幕府抗衡,傻子都知道他会落个什么下场。 石村当然也知道,眼前这几个域外之人,随时都可能拍拍屁股走人。 石村更清楚的是,他早晚逃不出藤原春的算计。这两年多的牢狱之灾,就很能说明问题。 只是眼下,他仍是戴罪之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见机行事,及早逃出这樊笼才是。 现在有人出谋划策,何不置之死地而后生,背水一战呢?虽说眼前之人势单力孤,他自己何尝不是单枪匹马?聊胜于无吧! “愿闻其详!”听赵楠提出建议,石村回答的很干脆,因为他已经无路可走。说着躬身长施一礼,不胜感激道,“多谢公子相助,罪人愿洗耳恭听!” “嗯。那就好。”赵楠点头强调,“既然你无异议,就要服从我的绝对指挥。否则,中途出现任何差池,都由你一力承担后果,与他人无关。” 石村欣然受命:“唯公子马首是瞻!” “我和你一样,与藤原春不共戴天,既然咱们的目标是相同的,就有合作的理由。”赵楠沉声分析局势,“目前,藤原春与花山正在皇宫对峙,心无旁骛,自顾不暇。你父统帅武士团,掌控着全局,包括你我的一举一动,都难逃出他的视线。你的仇敌柳村,现在我的手中。我可以把他交给你,由你处置。条件是,你必须想方设法说服你父王,让藤原春回来幕府,届时我布下天罗地网,将他拿获,大仇得报。而你父子,也再无后顾之忧,可谓一举两得,你意下如何啊?” “什么?我父王重新执掌大权?这怎么可能呢?”闻听这个消息,他惊讶的差点叫出声来。 那我报仇还不易如反掌,何须这几个家伙指手画脚? 他寻思,柳村交到我手中,我悄悄杀了他,我父王能拿我怎样?至于藤原春回不回幕府,与我何干?退一万步说,就算藤原春知道是我杀了准太子,我只需嫁祸给这个域外之人,谎称迫于他的淫威,我不得已而为之。人已死,伯父他还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吗? “妙啊!好计!”石村手舞足蹈,连连称赞。 “来人,把柳村带过来!另外,把秦知古也请来书房议事。”赵楠说到做到,吩咐完,回头对石村道,“柳村交给你,是杀是刮,全凭你处置。初次合作,我的诚意你已看到,你如何保证你的诚意呢?” 哈哈哈,石村心里那个乐啊!原以为要孤军奋战,甚至做好了逃亡一辈子的打算。 谁料想,喜从天降,父王东山再起,又遇上公子这个糊涂蛋,这智商,简直是白痴一个,我估计,我说什么他都得信。 一旁的山口纳闷了:一向心思缜密的贵人,怎么突然间糊涂起来了?石村一出这个门,便是他父王的天下,他翻脸不认账,贵人可是毫无办法钳制他呀!就算不扣留他本人,最不济,也是事成之后才能把柳村交给他吧? 山口百思不得其解,瞟了一眼管家,想从他的脸上寻找答案,却见他满脸笑意,仿佛在看笑话一样乐不可支。 石村很辛苦的憋住笑意,装出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思虑再三方认真道:“公子,为体现我最大的诚意,你可以安排人跟着我,这下你放心了吧?” “放心,当然放心,就这样说定了。”赵楠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公子,”一旁的船底说话了,“我请求跟随石村,亲手杀死柳村这个混蛋,为母妹报仇,望恩准。” “可以,当然可以。”赵楠一样的口吻,一样的漫不经心。 石村窃喜,失去自由两年多,终于可以逃出牢笼了。 想到柳村,他恨恨骂道:“你害得我好苦,哼哼,你给我等着!” “拜见公子!”秦知古进入书房揖礼,“有事尽管吩咐。” “免礼。请坐。” “小人不敢,还请公子教诲。” “秦秀才,”赵楠也不客气,直接吩咐,“石村欲前往皇宫,说服他的父王,劝藤原春回到幕府,你与他同去,一路跟着看着便是,切勿多嘴。” 秦知古当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孤身一人,深涉皇宫犯险,我何德何能,敢监视倭国的王爷之子?我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性命攸关,他鼓足勇气道:“公子,此事丞相大人他知晓吗?实不相瞒,我还有重任在肩,不可辜负相国的嘱托,冒昧问一下,公子之事,能否拖延一两日,待相府事毕,马上起身前往皇宫。” 秦知古人微言轻,只能想方设法推诿。 丞相?石村暗自好笑,这几个域外之人还真是病得不轻,一个穷秀才出趟门,还得知会丞相,好搞笑! 船底悲从中来,本以为与父亲生前在一起的人,当是人中龙凤,最不济也是匡扶救世之才,实指望能报仇雪恨,这下好了,原来是玩过家家的。 他悲叹世事弄人,泪流满面! 只有山口听出味道来了,贵人不愧是贵人,与大宋的丞相都有关系,公子终非池中之物啊! 他暗暗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此事丞相已知晓,他留下一句话,委托我代为转交于你!”赵楠从袖笼里摸出一封信笺,伸手递给了秦知古。 “咳咳!”石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家伙说的有鼻子有眼,和真的一样。自知失态,忙干咳几声,以掩饰尴尬。 “演,继续演!”船底已失去最后一丝希望,在心底声嘶力竭。 “莫须有。”秦知古好似捞到一根救命稻草,抖索着双手满怀希望打开信笺,却只有这三个字。 他莫名其妙,想了半天没有答案。 “敢问公子,此乃何意?”秦知古一脸茫然,不得不求教赵楠。 “天意!天意如此,恕我爱莫能助。” 秦知古噗通下跪,“公子,即便小人有错,或是无意中冒犯了你,我该死,我有罪,看在我不远万里随你漂洋过海的份上,还请饶我一命,我究竟身犯何罪,上天它要亡我?” “非也。秦秀才,我与你萍水相逢,何来的仇怨?是天要灭你,罪名莫须有。”赵楠意味深长道,“现在赎罪,还来得及。否则,天怒人怨,你的九族能幸存几人,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莫须有,无须有。我懂了,无论是我的先人,还是我的后辈种下的冤孽,我愿意代他们赎罪,只求公子能放过我的儿孙。”秦知古颤巍巍求情道。 “我若放过你的儿孙,定会遭报应的。只怕大宋几千万父老乡亲会戳断我的脊梁骨,把我淹死到吐沫里。”赵楠说话毫不留情。 话已至此,又有丞相手书,秦知古脸色苍白,默默起身立于一旁待命。 “公子,柳村带到,可惜他已病入膏肓,无力行走,是抬过来的。”穆桂英进门回禀。 “好。”赵楠点点头,对石村道,“走吧,到门外交接,希望你能兑现诺言!否则,还是那句话,后果自负。” 石村一旦冲出牢笼,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他只匆匆看了一眼担架上的柳村,便命秦知古和船底抬着他走人,匆匆离去。 …… 第一百三十八章 雪耻 话都未回应一句。 因为他和船底都认为,没有必要搭理一干弱智和疯子。 人已一溜烟没了踪影,山口方回过神来,长叹一口气:“放虎归山,必有祸患。” “哈哈哈!” 管家大笑:“我说小老儿,你有什么值得长吁短叹的?” “可惜了,石村注定一去不返了。” “甭扫兴,回去泡茶,庆祝一下!” “庆祝?”山口大惑不解,“石村跑了,柳村也抬走了,武士团的人马不围歼咱们就算烧高香了。这次,我们真的是一败涂地,有哪一件事值得举杯祝贺?是贵人口误,以酒浇愁吧?我这就去备大缸的清酒,一醉解千愁!” “小老儿,别没羞没臊的了,就你那清酒,它能醉人吗?我看倒不如唤作醒酒,那玩意儿越喝越清醒。”管家边说边跟着赵楠往书房走。 管家亲自泡了一盏黄芩茶,递给山口,努努嘴道:“尝尝味道如何!” 一缕茶香扑鼻而来,山口贪婪地吮吸着,“好茶好茶!怪不得贵人总是盏不离手,原来茶叶也能如此勾魂摄魄,令人流连忘返!”他想想不对,“这跟我平时喝的茶,简直是天壤之别,那我以前喝的是什么,寂寞吗?” “鬼知道你喝的是什么,反正不是茶,休要败坏了千年茶道的名声!”管家实在看不上倭国的抹茶,嫌弃道。 茶过三泡,举盏闲话聊逍遥。 管家出去了一下,很快返回来,“公子,遵照你的吩咐,惠子小姐与将军夫人刚出门去,前往藤原秋的帅帐。随后,黄凤仙也会说服藤原秋的夫人同往。” “嗯,好。惠子小姐智计过人,将来堪以大用!凤仙嘛,本就是大将之才,此行定不辱使命。”赵楠点头称赞。 山口心里没底,忍不住问赵楠,“贵人,柳村一郎奄奄一息,离暴毙不远,石村也有他爹罩着,藤原春得知消息后,还不得把所有的怒火都朝你发泄?可有破敌之法?” “没有办法。”赵楠举盏,无奈摇摇头,“我们身在幕府,武士团的人又源源不断正从四面八方涌来,根本不可能逃出京都。既来之则安之!喝茶,喝茶!” 山口惶恐不安,只能强颜欢笑,品茗闲聊它事。 在敌人的包围圈里喝闲茶,这天下也是没谁能如此淡定了。 石村刚从幕府出来,探子就把这一消息禀报给了大老。 “嗯,无恙便好。”藤原秋纳闷,对探子道,“我问你,我与大将军率兵出幕府之前,专门留下一队精兵强将,清扫战场,护卫幕府安全,柳村一郎因何会被人打伤抬出府中,是谁吃了熊心豹胆,敢动准太子?” “这……”探子迟疑不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嗯?还不如实招来,想军法从事吗?”藤原秋的雷霆之怒一触即发,不弄清真相,他也无法向大将军交待啊。 “禀大老!并不关卑职之事。”探子知事关重大,忙下跪求饶,据实回话,“大人有所不知,大将军宠信的这支卫队,是一向不允许外人涉足的禁区。由他们护卫幕府,卑职从不敢过问任何不合理的事情。比如,武士团的人羁押公子石村到府,再比如,他们的人十几个时辰了,未有一人露过面,卑职虽心生疑虑,也不敢过问,生怕引起大将军不快,带来灭顶之灾。” 藤原秋若有所思点点头:“我相信你的话。带他们来帅帐里见我。” 秦知古出幕府来,本想寻机逃脱,无奈肩头上抬着一个活死人,只能咬牙坚持到目的地,再作打算。 好不容易到了帅帐,搁下担架,四周皆是全副武装的武士,见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只得作罢。 刚把柳村一郎放到地上,藤原秋赶忙近前,俯身查看详情,见准太子面无血色,牙关紧闭,衣襟血迹斑斑,只比死人多了一口气,心下大惊,急传御医诊治。 谁敢对幕府将军如此大不敬,下此死手?意识到事态严重,他赶忙端坐案后,审问案情。 “几年未见,石儿你受苦了!”藤原秋本想拥抱石村一下,碍于身份与场合,只能尽量以慈柔之语安慰他一颗受伤的心。 “无碍,孩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以换取阖府平安,仙寿恒昌。”石村把脖子一梗,气呼呼道。 一言不合就杠上了。 藤原秋自知理亏,愧对儿子遭受的不白之冤,忙把话题转移到船底身上:“这位便是犬子的同窗好友船底君吧?飞来横祸,家遭不幸,逝者已逝,望你坚强。” 秦知古年纪偏大,他当然认不错。 “有劳将军挂念。”船底不卑不亢。 心里骂道,老匹夫,你说的比唱的好听,我家破人亡,父母姐妹先后被残害,撒手人寰。我孤零零活在世上,大仇未报,还被你栽赃陷害,诬陷我勾结石村杀妹弑母,我能坚强吗?你个孬种,怂包,连你儿子蒙冤受屈都不敢辩白,你算哪门子大老,呸! “你无依无靠,孑然一身,今后,你就是石村的好兄弟了。”藤原秋急于问明案情,假惺惺套完近乎,开门见山道,“你在幕府所见到的事,能原原本本告诉本王吗?” 船底强忍恨意,对他复述了一遍。 “如此说来,你见到准太……柳村一郎君,他已是这般模样?” “正是。” 藤原秋陷入沉思,问题更严重了,显而易见,是大将军的卫队出问题了。 他思忖,区区几千宋人,绝不敢在天皇脚下,幕府驻地轻易下手,因为一旦封锁海岸线,他们插翅难飞。 那,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卫队出了内鬼。 他不由得眉头紧皱。 卫队直属大将军管辖,没有藤原春点头,他无权处置。 事情棘手,藤原秋只能向大将军汇报请示。 御医携带药匣子,进入帐中,只是诊了诊脉,翻看了一下患者的眼皮,便给出结果,极度气血虚,导致阙症,昏迷不醒,心肝脑俱损。 “可有救治之法?”藤原秋焦急询问。 “大人,纵有神仙在世,也难挽回他的性命。”御医不停摇头,“我所能做的,也只是维持他的生命几个时辰或最多一两日而已。” 事情紧迫,刻不容缓。 若再拖延,只怕大将军连他儿子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想及此,藤原春起身,嘱咐御医一定要用皇宫里最好的药来医治病人,说完亲自到宫里找大将军汇报情况去了。 气血虚,是失血过多引起的,无非是开一些补血营养类的药品。 御医正在思索药方,船底从袖笼里滑出一柄匕首,紧紧攥在手中。 这把精致的匕首,正是穆桂英指挥人放下担架时,“不小心”掉在船底面前的。 当时,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担架和柳村一郎的身上,根本无人注意到这不起眼的一幕。 船底虽是一介文弱书生,手无束鸡之力,面对不共戴天的仇人,却表现出钢铁般的意志,他有着即使是死,也要报仇雪恨的决心。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幕幕母妹被杀之时,无助绝望的画面,每一幕都在无情地吞噬着他破碎的心。 仇人就在眼前,还正在被人救治,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因有御医在场,大老又不在大帐,武士自然也放松了警惕,三三两两,有的在低声聊闲话,有的在议论柳村一郎之事。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船底岂肯错失良机,右手紧握匕首,一个箭步跑过去,照着担架上的柳村劈头盖脸就是一阵猛刺,用尽全力连扎数十下,等护卫的武士反应过来,柳村一郎已命丧黄泉。 十几名武士,几乎同时挥刀砍向杀红了眼的船底,他瞬间倒在了血泊之中,弥留之际,一脸的满足,走的很安详。 秦知古被五花大绑,死死按在地上摩擦,丝毫动弹不得。 在场的所有人,都严重怀疑他是同谋,等候大将军发落。 藤原春大步流星进入大帐,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副血腥的画面,柳村一郎被扎的面目全非,几乎看不出人形。 “藤原秋!”他不觉眩晕了一下,语出若寒冰,“你就是这样救治柳儿的吗?” “大哥!我失职,你听我解释。”他也懵逼了,没想到一眨眼的工夫,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住口!谁是你的大哥?我藤原春从来都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大……大将军请息怒!”藤原秋自知难逃护卫不力之罪,战战兢兢躬身力辩,“卑职绝不敢欺瞒大将军,所禀之事,句句属实。还望您彻查真相,但有一字不实,我情愿以死谢罪。” 话已至此,藤原春虽怒火冲天,恨不得马上将藤原秋碎尸万段,替儿报仇,但面对大帐中的诸多下属,程序还是要走的。 他强迫自己冷静,升堂问案。 凶器被人呈了上来。 藤原春细观之:精铁铸造,外形很像长矛的尖头,刀身直笔小巧,线条流畅,没有奇特的外形,却出奇的锋利。 凭他的认知,世界上还没有哪个国家能造出如此锋刃强悍的武器。 他暗忖,有财力物力造出其者,天下除了天皇,就只能是幕府将军了……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推罪 他当然没有令人打造过类似的武器。 而天皇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范围之内,不可能悄无声息就制造了出来。 只有一种可能,是前任幕府大将军瞒着自己所造。 隐瞒自己的意图很清楚,为弟弟藤原秋积累军功,给他脸上涂金,庇护他日后上位。 倭人向来自负,这不,藤原春三下两下就推论出弟弟有罪。 审案开始。 石村当然会维护自己的父亲,问他没有任何意义。 藤原春把目光移到五花大绑的秦知古身上,“你是何人,又因何被缚,从实招来。” “大将军,小人冤枉啊!”见矛头指向自己,秦知古忙将他所知道的哭诉一遍。 “一个女统帅,三艘战船,六千人,就想灭我平安朝?无异是白日做梦!”藤原春轻蔑一笑,频频摇头,“原以为那位公子胸中有些丘壑,能成大事,原来也不过是纸上谈兵,夸夸其谈的泛泛之辈。他们身在武士团的重重包围之中,还梦想布下天罗地网,他真以为北宋是昔日的强汉盛唐吗?哼,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大将军圣明,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稀里糊涂,只是奉命行……” “等等,你是什么罪名来着?”藤原春不耐烦地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反问道。 “回禀大将军,罪名莫须有!” “莫须有?无须有,不须有?”藤原春喃喃自语着,忽然脸色大变,冷哼道,“你究竟是谁派来的?居然敢当面戏耍本将军,天下有这样的罪名吗?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来人,拉出去重责四十军棍!” 秦知古被拉出帐外行刑,惨叫声撕心裂肺,不一会儿终于没了声息。 此时,大帐外落下两顶轿子,分别走下来两名女子,年纪大一点的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褭褭秋烟里。 再看一旁的少女,正说笑着,她的唇角绽出一朵清莲般的笑,一对星眸在这抹微笑中缓缓阖上…… 二位天仙般的人物,不是别人,正是惠子陪伴着藤原春的夫人到了。 “石村,里通外国,私造兵器,你可知罪?”藤原春把账都算到了侄子身上,出口就是重罪。 他倒是大义凛然,直接给侄儿安上了两大诛九族的罪状,也不怕自己受到牵连。 “大将军!冤枉啊,我与那几个域外之人,见面笼共不足半个时辰,姓字名谁都不晓得,何以里通外国?”生死关头,石村泣告,“至于私造兵器,更是空穴来风,侄儿不敢擅领,何人首告?我请求对质!” “哼!”藤原春二话不说,把手中的匕首扔到他面前。 石村从地上捡起,拿在手上颠来倒去看了好一会儿,“大将军,你是知道的,侄儿除了上私塾,便是闭门苦读,近几年,又一直被关押在宅邸,哪会造什么兵器?” 藤原春当然知道他造不出来,但不代表他爹造不出来。 藤原春继续旁敲侧击:“你会不会没关系,难道府中之人不能帮你吗?” 很明确,矛头直指他爹。 藤原秋呆立一旁,噤若寒蝉,不敢辩解。 他心里哀叹,时也命也!自己前脚刚执掌大权,石儿后脚便回来了,本以为隐忍蛰伏,终于换回荣华富贵,父子团圆。 从此,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偏偏天不遂人愿,侄子惨死在他的帅帐,凶手又是儿子的同窗,祸不单行,半路又蹦出个域外之人,满嘴胡诌什么“莫须有”,这不是坐实了他里通外国的嫌疑吗?吾命休矣! 沉默。 守卫帅帐的武士,见大将军夫人亲临,忙低首行礼,并不敢阻拦。 夫人进入大帐,映入眼帘的,是两具血淋淋的尸体,惨不忍睹。 她忙扭头,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藤原春一看夫人到了,心情复杂,颇不是滋味,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王爷!”夫人野田樱焦虑不安,“我听惠子说柳儿受伤了,人在帅帐,昏迷不醒,心里一时着急,就直接闯了进来,不想你也在此。柳儿人呢?要紧吗?” “这……”藤原春难以启齿,支支吾吾想着法子遮掩过去。 惠子眼尖,惊惧道:“夫人,那地上的尸体,看衣服,好像是公子的衣服啊!” 野田樱猛然回头,再看担架上的死尸,杏眼圆睁,眸中仍映着惊愕。 “柳儿,”确认过衣服,野田樱不顾一切扑上去,悲声大哭,“儿啊!昨天你还好好的,一夜之间就阴阳两隔,是谁下手如此残忍,杀害了你?” 野田樱的每一句哭诉,都像拿着刀子剜藤原春的心一般。 许久,藤原春目射寒光,五官似乎都扭曲到了一起,面露狰狞:“沉默,就是对抗。既然你拒不认罪,那就阖府陪葬吧!” 藤原秋父子仍然沉默不语。 他们知道,多说无益。现在不管说什么,都难以平息藤原春的怒火,只会罪上加罪。 “来人,将石村推出大帐斩首,同时封锁大老府,捉拿所有人到案。” “且慢!”一声娇喝,又有两位女子进入大帐。 出言呵斥的女子,服饰华丽,一脸怒容,头上的金钗玉饰不停乱颤。 “藤原秋!眼看着满门抄斩,你屁都不敢放一个,你还是个男人吗?” 原来是大老的夫人藤井树到了。 另一名绝色女子,不须说也知道是巾帼英雄黄凤仙了。 夫人藤井树,一语惊醒梦中人。 “众武士听令,”藤原秋觉醒,既然难逃一死,不如反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他手持将军令牌,“见此牌不尊者,杀无赦,诛九族!给我拿下藤原春!” 自古以来,军人只唯令牌行事。 毕竟是在藤原秋的帅帐,几名心腹蠢蠢欲动。 藤原春喝道:“大将军我在此,谁敢造次?想被夷九族吗?” 众武士纳闷,今天算是倒了大霉了,一个将军一个令,不管听谁的,都会被斩尽杀绝,横竖是个死。 你们兄弟掐架,我们招谁惹谁了? 那就谁都不听,看笑话行吗? 军令如山。 事后,胜出的一方会认定他们抗令不遵,阳奉阴违而军法从事,或下入大狱,或斩首示众,或满门抄斩皆有可能。 这是逼着属下站队啊! 藤原秋清楚,形势本来就对他不利,久拖不决,必遭祸殃。 于是,他拔出宝剑,振臂一呼,“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凡跟随我杀敌者,平分天下,共坐江山!” 藤原秋喊着,挥剑劈斩藤原春,后者急退几步,拔剑迎击。 众武士权衡利弊,犹豫不决,黄凤仙顺势夺过一名武士手里的刀,不管青红皂白,乱杀一气。 几名武士瞬间倒地,黄凤仙扔掉兵器,与惠子一起跑出大帐,二人一边往幕府跑,一边不停地喊着报信,“有刺客,有刺客,在帅帐围攻大将军。” 武士团各首领御家老,忙率人马前往大帐相救。 帐前,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各地武士团的人,里面的人杀红了眼,外面的人进不去,局面越来越混乱,难分敌我。 帐内,打小俩兄弟的文采武功就不分伯仲,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危急关头,各自使出浑身解数,斗得天昏地暗,难解难分。 幕府。 赵楠的书房内,茶香四溢,黄凤仙详细叙述了一遍武士团内斗始末。 “公子,”凤仙说的口渴,抿了一口茶,提出她的看法,“武士团群龙无首,一片混乱,若趁机出击,定全歼之。” “不急,还差一个契机。”赵楠当然不能全盘托出,要将倭国男子一网打尽的计划。 尤其是惠子与山口在场。 紫霞军在幕府内的一切行动,都是以不惊动后院为前提的,即便搬空了幕府库存的金银财帛,女眷都一无所知。 这就是穆桂英亲自把帅府扎在后院的一个原因:便于封锁。 禁止出入的理由就更充分了,天皇与大将军互相厮杀,任何人不得出门。 “只等平仲回来,一切就可以按既定计划实施了。”赵楠微笑道。 山口这才发现,似乎一大早进门,就少了一位贵人。 “贵人,你真是能掐会算的神仙哪,早料到船底会杀柳村报仇,激化矛盾,又及时说动二位夫人火上浇油,搅乱局势,引起内讧,一环衔接一环,实乃当世奇才也!佩服佩服!” “全仰仗惠子和凤仙之功。当然,你命人及时把船底石村送至幕府,也功不可没。”赵楠轻描淡写道,“我只不过喝喝茶,说说嘴而已,什么都没干,不敢贪功。” “公子,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惠子颔首低眉,“能效忠天皇,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是。惠子,你我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为了天皇。”赵楠偷换概念道。 赵楠的确是为了天皇。 不过不是花山,而是明天的天皇寇准。 日影西沉,用罢晚饭,赵楠看了一会儿书,寇准方回来。 “恩师!”寇准很开心道,“正如你预料的一样,离京都较近的几个地方,官府的人和民众,乔扮成贩夫走卒,行旅差人,已先一步到达城外秘密集结,计划明日午时起事。” …… 第一百四十章 灭倭《上》 第一百四十一章 灭倭《中》 第一百四十二章 灭倭《下》 “藤原春,本公子远渡重洋,专程为天皇而来,岂能半途而废。”赵楠风轻云淡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京都的武士皆已化作泥土,融入大地了。” “哈哈哈!” 藤原春一阵大笑,“我武士团的战力天下第一,谁能耐我何?” 赵楠微笑:“若不为保全你手中的草薙剑,只怕,你已驾鹤西游多时了。” “天皇我尚且不怵,会怕你一个羸弱的域外之人?”藤原春冷哼,自负道,“想在我的地盘上搅弄风云,惹是生非,真是自不量力。”他用手指着赵楠,不怒自威,“你,马上滚下我的宝座,自缚求饶,给我磕几个响头,兴许我能饶你一条狗命。否则,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幕府。” “不管你幕府的势力有多强硬,请你好好跟我说话。”赵楠翘起二郎腿,“我一般不惹是生非,一旦惹了,那就不叫事,叫亡国。” “黄口小儿,大言炎炎。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你们华夏人永远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藤原春叫嚣道,“来人,将此人给我拿下,切腹剜心,以儆效尤。” 一个异国他乡之人,竟敢在幕府里反客为主,对他这个主人出言恫吓,换成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藤原春彻底愤怒了,他决意先清除掉中土这些碍手碍脚的外人,再拿此人的头颅,杀鸡儆猴,吓唬那几个顽冥不化的大臣。 “慢着!”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大殿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立于两班的清原惠子出言拦阻,“大将军,你满口仁义道德,却行悖逆之事,你这副嘴脸,还想让我的刀笔为你着书立传,增添锦绣,不觉得恶心吗?” 藤原春闪目,怒瞪惠子,“清少纳言,你只不过是花山送给本将军的一个玩偶而已。金殿之上,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闭口。” 投诚幕府的大纳言也相劝道:“少纳言,你身在幕府,就应该一心一意替大将军解难分忧。未经允许便私自发言,可是死罪,还不快收回你说的话,向大将军谢罪!” 惠子反唇相讥:“大纳言,你身居要职,却没有一点做人的气节。利欲熏心,竟然认贼作父,你这个忘义的小人,当真是朝廷的败类,还腆着脸劝说别人与你同流合污,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货色。” “你……你一个小女子,对上司说话,如此粗鄙不堪,不怕被人耻笑吗?”大纳言气得结结巴巴道。 “一个背叛朝廷的败类,也有脸称自己为上司?食朝廷俸禄,却背主求荣,你这种没有脊梁骨的软蛋,是谁的上司?你充其量也就是一堆腌臜杂碎,我对一个泼皮无赖讲文明,那不被人笑掉大牙吗?” “你……”大纳言情知理亏在先,无言以对,只能吭哧瘪肚,独自站在那里生闷气。 犀利。 再有文化有修养的女子,一旦被逼急了,骂起人来,与泼妇骂街无异。 村夫鼓掌:“清少纳言好样的,你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不亏是女才子,没有辜负皇恩浩荡。” 惠子的一番话,令藤原春颜面扫地,他心生杀机,冷着脸下了最后通牒:“你出言不逊,侮辱朝廷重臣;公然喝止大将军行令,致贻误战机,按律当斩,你可知罪?” “藤原春,你一个乱臣贼子,也敢妄称朝廷重臣,你配吗?你滥杀无辜,也是战机?是个狗屁战机!”惠子骂街,骂的畅快淋漓。 “哈哈哈!” 藤原春大笑,指着宝座上的赵楠道:“惠子,既然你同情此人,与他惺惺相惜,老夫我不介意你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索性我就成全了你们,一同下地狱去!” “禀……禀大将军!”一女官仓皇跑进来跪倒在藤原春面前,急切道,“武士团被天雷击中,无一人生还。” “什么?”藤原春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抓住女官的前襟不停地摇晃着,“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女官娇躯颤抖着,复述一遍。 “被天雷击中,全军覆没,怎么可能?”藤原春终于接受了现实,受到巨大打击,他喃喃自语,手缓缓松开女官。 女官被人当面袭胸,羞得无地自容,赶忙捂着脸逃似的跑了。 赵楠居高临下,冷眼看着藤原春。 过了一会儿,藤原春似乎才回过神来,继续手指赵楠道:“来人,将此贼拿下,拉出去砍了。” 无人应答。 他又重复了一遍,也然。 藤原春扭头回看,他的属下不知何时已被宋军牢牢牵制,动弹不得。 他心里一凉,仍不死心,吼道:“近卫队,近卫队何在?还不现身护驾!” 藤原春把最后一丝希望,寄予奉命守护幕府,他最值得信任的近卫队。 “近卫队,近卫队何在?”呼叫几遍都没有回应,他歇斯底里,近乎疯狂。 “别叫了!”赵楠依然手持茶盏,慢条斯理道,“大将军,你认为,你能叫地狱里的鬼魂回话吗?” “……” 完了,真完了!藤原春知大势已去,瘫软在地上。 赵楠看着这一幕只摇头,本指望他狗咬狗,一怒之下亲手杀掉花山,不想也是个孬货,遭受一丁点打击便垮了。 赵楠只好改变既定策略,暂留他手中的草薙剑,设计激起藤原春的嫉妒心,让他手刃花山。 “天皇陛下,”赵楠起身,恭声道,“皇宫已被付之一炬,重建还需假以时日。这幕府里的一切皇家御用之物,倒是蛮齐全的,不如下旨征用幕府,作为行宫,你意下如何?” “朕当然没意见。”花山说着话,便迫不及待登上宝座。 “禀陛下!”太政大臣村夫见大势已定,腹中饥肠辘辘,顿时饥渴难忍,奏道,“今逆臣伏诛,得益于从中土远道而来的贵宾鼎力相助,理应厚酬他们的侠义之举。臣以为,网罗天下奇珍异宝馈赠相报,理所当然。珍馐美酒,更是必不可少,以表陛下的诚意,彰显朝廷的好客之道!” 花山早已饿得前胸帖后背了,闻奏口水直流,忙下旨:“即日起,幕府被朝廷征收,改为天皇行宫。今叛乱已平,天下安定,为恩谢中土贵客,命尚膳司大摆筵席三日,天下同喜。” 花山的话,句句如重锤般击打着藤原春的心。 从声名显赫沦为阶下囚,家产被没收,他已经够倒霉的了,还要在他家里大摆筵席,开庆功会,这口气,叫他如何能忍下去? 也罢也罢! 藤原春内心盘算着,自古成王败寇,自己落入敌手,注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与其坐等受辱,不如同归于尽,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拥有! “陛下,事至此,已圆满告一段落,我还有要务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别过,还请陛下诏准!”赵楠谦恭道。 “贵人有事,朕自然不敢强留。”花山从心底不希望外人涉政,巴不得他早点离开,于是做出一副送客的架势,假惺惺道,“它日事毕,贵人一定要早返行宫,朕及文武百官随时恭候你的到来!” 赵楠率人带着藤原春手下的俘虏一同撤离,命部下返回战舰。 山口想了想,跟在赵楠身后,决定追随他一起走。 清凉殿上,君臣一片喜乐,只有惠子高兴不起来,她深替赵楠抱屈。 公子替朝廷挽救了江山,为百姓平定祸乱,说对倭国恩重如山一点都不为过。 天皇面对公子的天恩盛德,连敷衍之语都懒得多说几句,她一向敬重爱戴的天皇,今天怎么突然变得虚伪傲慢,不知礼数了? 公子他只不过嘴上谦虚几句,难道真的不值得你挽留? 惠子的心在凌乱中…… 花山目送赵楠等人走出金殿,移眸敌视藤原春,冷冷吩咐道:“下旨,幕府将军聚众谋反,企图弑君篡位,大逆不道,罪大恶极,即日起,褫夺他所有的官职爵位,斩立决,诛九族。” 藤原春深知这是最后的机会,不能错失,于是紧握草薙剑,以最快的速度一跃而起,在众臣眼皮底下,飞身逼近宝座,挥剑直刺花山咽喉要害,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天皇已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 “来人,抓凶犯!”金殿上并无一兵一卒,只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大臣和女官互相大喊,登时乱成一锅粥。 求生欲满满的藤原春,大开杀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一干顽固不化的老臣都一剑一剑挨着个刺死。 太政大臣村夫见大事不妙,忙一把拉起年方五岁的太子怀仁,从后门逃走。 俗话说斩草除根,藤原春岂能放虎归山?他一看太子跑了,手持草薙剑,一路尾随追杀。 赵楠慢悠悠刚到海边,正好看到村夫背着太子,被逼逃到此处,无路可走,只得咬咬牙,跳入大海自尽。 赵楠感叹,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这一幕,酷似宋元决战之崖山海战重演。 南宋灭国时,宰相陆秀夫背着少帝赵昺投海自尽,许多忠臣追随其后,十万军民跳海殉国。 ……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上兵伐谋 “公子!”管家见赵楠眺望着前方海岸陷入沉思,有些疑惑道:“咱们费了好大的周章,才杀死天皇,我觉得还是不如一阵枪炮,来的简单痛快!” “非也!”赵楠并未回头,仍然一动不动凝视着在前方俯身探海的藤原春,直到亲眼看着黄凤仙收缴了藤原春的草薙剑,将他抓捕,方继续话题。 “表面看来,过程虽异,结局并无差别,我们白费了许多工夫。”赵楠微笑详谈道,“实质大不同。我们来东瀛的目的,是为了占领倭国,灭绝这些毫无人性的男人。而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仅靠大炮和刀枪,是杀不尽斩不绝的。” 赵楠边走边说。 “我一直在布局一盘事关千年大计之棋:那就是尽力扶持弱势的天皇,帮朝廷与强势的幕府互相残杀。我们帮朝廷,是站在正义的立场,山口和惠子等人,都看到了我们的大义。接下来,倭人会死心塌地追随我们,拥护我们,甚至会主动要求我们介入统治。拥有民心,得到了草薙剑,寇准上位,已具备了条件。下一步,就开始实施灭绝倭国男子的计划。” “原来如此。所谓上兵伐谋,就是诛心。”管家连连点头,“公子的意图,我理解了。火炮破城,只是一时逞强,随后会引起倭人的激烈反抗和抵制。实施诛心战略,引导他们互相残杀,同样是死,却对我们感恩戴德。” “正是。”赵楠说完吩咐道,“管家,通知穆统帅,羁押藤原春原路返回幕府。” 清凉殿。 天皇已故,太子薨。 文武大臣,被藤原春刺死大半,侥幸逃过此劫者,在大殿一片哀嚎,哭天皇蒙难,忧朝廷后继无人。 黄凤仙押着藤原春一出现在大殿,顿时引来众怒,一个个二话不说,上前拳打脚踢,嘴啃牙咬,围殴弑君凶犯。 一炷香工夫不到,众臣还未出完气,藤原春已被活活打死。 “诸位!”赵楠看着所剩无几的朝臣,群龙无首,沉声道,“事已至此,就算把藤原春碎尸万段,也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是国不可一日无君,须及早选一位国君出来执政。” 众臣缄默不言。 真龙天子,九五之尊,事关江山社稷,民生福祉,毕竟不是遴选朝臣般容易,岂能随口就来。 时至正午,又日影西斜,依然没人开口。 “诸位,我说过,本公子还有要务在身。”赵楠欲擒故纵,“既然各位朝廷重臣迁延枉顾,都不开口,我也没有必要久留,你们的事还是自己办,祝你们好运!” “公子!”少纳言惠子开口道,“劳烦你代行国君之事几日,可好?” 新晋的内阁大臣野南闻言断然喝斥:“清少纳言,此话极为不妥,我堂堂一国朝廷,岂能容外人染指?” 众臣马上附和:“是啊,绝不能让一个外人掺和朝堂之事。” “野南君!”惠子恼怒,气得直呼其名,“眼下朝局不稳,外围又有武士团余孽作乱,我推举你上位,请问你是否有能力接手这一乱局?” “恕我无能,难当重任!” 野南一点都不傻,虽说天皇和大将军、太政大臣等相继离世,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武士团绝不会善罢甘休,一旦卷土重来,朝廷无兵无将,拿什么抵挡? 现在的天皇就是个活靶子,谁上位谁倒霉。 被藤原春削掉一只耳朵的右大臣西岭龟,手抚包扎的伤口,哼哼唧唧道:“天子人选,事关重大,不可草率,宜从长计议!” “好!你们慢慢议着,我就不奉陪了!”赵楠沉声道,“传令,释放所有被俘的武士,我们所有人即刻前往海边登舰,撤离京都。” 内阁大臣野南冷声道:“这位公子,你此语算是威胁吗?” 赵楠藐视道:“你姓字名谁,官居何职,我一概不知,你我本是路人,何出此言?” 野南傲声道:“鄙人不才,乃是天皇御前,管理宫廷事务的内大臣。” 他有傲慢的理由。 如今的朝廷,除了老态龙钟,步履蹒跚的右大臣西岭龟,就数他年岁最轻、官位最高了。 “噢!原来是内大臣,不好意思,我没听说过,不认识。”赵楠一本正经道。 野南自讨没趣,为顾大局,只得讪讪道:“君子成人之美。半途而废,终究不是君子所为。” “此言差矣!”赵楠反驳,“我虽不敢自称君子,却也未趁人之危。更何况,我只是一个路人,是被武士团羁押到此地。该做的事,能帮的忙,我自认为已经圆满。现在,我抽身做我自己的事,你觉得不应该吗?” “……” “禀公子!”穆桂英沉声道,“有一批武士团的人马,正朝着京都赶来,约一个时辰便会到达城外。” “嗯!”赵楠闻言,“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令人马上撤离,速回战舰。” “公子!”惠子忍不住央求道,“眼下朝廷蒙难,有灭国亡城之危,望你能鼎力相助,帮我们渡过难关。” “惠子小姐,实在抱歉,恕我爱莫能助!” 右大臣西岭龟虽风烛残年,脑子却还不算糊涂,他很清楚被武士团俘虏的后果,自己丢脑袋不说,全家老小也会一块跟着遭殃,性命不保。 权衡利弊,斟酌再三,他清了清嗓门,极为不满地瞅了野南一眼道:“朝廷的事,有我这个右大臣在,有我这把老骨头在,还轮不到他人说三道四。” 他说着跪地,长揖礼,低顿首,郑重声明道:“我谨以朝廷右大臣的身份,拜求中土侠义之士,真诚希望你能伸手拉我们一把,助我祛魔伏妖,重振朝纲,还请公子替我们作主,讨回公道!” 赵楠不语。 惠子也跪地揖礼,情真意切道:“不情之请,实属万不得已。求公子勿推脱,恳请你力挽狂澜,肃清宵小,还我朝朗朗乾坤,回归正统,救千万生民于水火。” 其他大臣,一听武士团即将兵临城下,早就瑟瑟发抖了,忙哗啦跪倒一片,异口同声道:“老臣附议!恳请公子出手相助。” 野南见赵楠仍不动声色,唯恐这位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一旦离开,自己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武士团煎炒烹炸。 他心中惶恐至极,忙噗通一声跪地,双手用力抽打着自己的脸颊,“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子能撑船,请你别和我一般见识,帮帮我们,救我们全家老少一命!” “贵人!”山口也嗅到了朝廷危亡的气息,下跪相劝,“望你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助我朝一臂之力,平叛军,稳朝纲,贵人定功德无量,深入人心。” “也罢!”赵楠沉声道,“既然大家都这么说,本公子就勉为其难,暂摄朝政,诸位可愿意听候差遣?” “哈依!” “好!诸位平身。”赵楠沉声道,“不过,我另有要务,分身乏术,可让我的学生寇准署理朝政,全面剿杀武士团,以维稳过渡局势,诸位意下如何?” “哈依!”众臣起身行觐见礼,异口同声道,“承蒙关照,愿听公子吩咐。” 寇准手提草薙剑,缓缓登上皇位,面剑如见天皇,文武大臣忙再行觐见之礼,躬身道:“下官见过摄政王!” “免礼。”寇准摆摆手,表情严肃,“诸位同僚,既然你我目标一致,要挽救江山社稷,匡扶正统,那步调也必须一致,言行如一,方能确保目标的实现。传旨,即日起,命山口为三军统帅,从全国各地招募士卒,老少不拒,组建皇家义勇军,剿杀叛军。” 西岭龟很满意,点头道:“皇军,大大的好!” 山口一步登天,慌得一批,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忙跪地叩首,忠心耿耿道:“贵人,不,尊敬的摄政王,臣山口起誓,今后我统领皇军,一定会把这些臭名昭着的叛军赶尽杀绝,连同他们的家属在内,杀光、抢光、烧光,绝不会放过一个!” 赵楠在一旁听了山口的“就职演说”,暗自心惊,原来自古以来,倭人在骨子里就藏着“三光”政策。 “言必信,行必果!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寇准赞许道,“即日起,封清原惠子为国子监祭酒,翰林院学士。” “遵旨!”惠子躬身答道。 女官药子在旁一一记录完毕,下去拟旨。 “惠子,”寇准嘱咐,“你负责弘扬传播汉唐文化,任重而道远!” “禀摄政王,下官定不辱使命,在倭国的大地上,从娃娃抓起,展开学汉语,诵唐诗的文化教育,决不会遗漏一人。” 寇准欣然点头。 他又安排了清扫战场,处决投诚藤原春的几位大臣,皇宫重建等事宜后,方下旨在清凉殿大摆筵席,给为数不多的群臣压惊,同时也祝贺新朝廷、新局面的开始。 席间,高升的,意气风发;保皇派,不但保住了脑袋,保住了原先的职位,还按升序递补了职位空缺,可以说人人都有升迁! 推杯换盏,开怀畅饮。 人人春风满面,自不必说。 至东方佛晓,众臣方散去,酒宴撤下。 管家沏上一壶热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