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汉》 第一章 江陵城中 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末,江陵城已经迈入了寒冬之中, 寒风萧瑟,万物萧条。 而在江陵城中的太守府中的一处凉亭处,正伫立着一位相貌清秀的年轻人, 此时他的内心也如此时的天气一般,寒意阵阵。 这位年轻人身披雪白皮袄,手握鎏金铜炉,铜炉中缓缓燃烧的火焰,正为年轻人驱散着手上的寒冷。 而他身上所披的皮袄亦是上好御寒之物,正常来说,在这样的穿戴下,纵使天气再冷, 年轻人也应该感觉不到寒意才是。 但旁人不知的是,这位年轻人此时不是身寒,乃是心寒。 这位年轻人乃是如今南郡太守糜芳的独子糜旸, 但同时他身体里居住的是一位后世来的灵魂。 糜旸仰头看向那阴沉沉的天空,乌云密布的天气直压的他似乎喘不过气来。 身为南郡太守糜芳的独子,糜旸不说在江陵城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也是吃穿不愁,身份尊贵异常。 这样的身份,在一众穿越者中,起点不可谓不高,按常理来说,糜旸还有什么事值得他烦闷,什么好凡尔赛的呢? 但做糜芳的儿子,这很好吗? 身为穿越者的糜旸对此感到嗤之以鼻。 做糜芳的儿子已经让糜旸难以接受了,更让糜旸感到崩溃的是,他穿越来的这一年,是建安二十四年! 在穿越过来后,糜旸通过旁敲侧击知道如今乃是哪一年,亦得知了如今在天下间发生的种种大事。 就在不久前,汉前将军关羽在樊城水淹七军,生擒曹魏大将于禁,阵斩曹魏大将庞德,一时间威震华夏。 当这消息传到江陵城中时,城内之人无不欢呼雀跃,对关羽交口称赞,军心民心俱是如猛火燃烧一般沸腾不已。 但在江陵城中,却有二人对这消息感到忧心不已。 一人是如今的南郡太守糜芳,另一人便是糜旸了。 糜芳之所以会忧心忡忡,无非是担心关羽大胜归来后,会对其秋后算账。 而糜旸会忧心忡忡,是预见到了他的便宜父亲糜芳接下来的一系列骚操作。 位列后世抖音“十大恶人”之一的糜芳同志,他接下来的骚操作不仅将关羽拉入了深渊,将刘备光复汉室的理想给摧毁了一半, 更是将糜氏一族也从此打入了历史的耻辱柱,面对如此严重的后果,糜旸怎么会不感到心寒忧虑呢? 糜旸既然穿越成了糜芳之子,他就与糜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那么他就务必要阻止糜芳接下来要做的那件蠢事,不然糜旸的这一辈子可算是毁了。 就在糜旸想着怎么阻止他的便宜父亲糜芳做蠢事的时候,从凉亭外不远处正匆匆走来一位仆人打扮的年轻人, 糜旸看到此人瞬间眼睛一亮,还未等到这位仆人走到凉亭之内,糜旸就瞬间走了出去,来到这位仆人身前,急切的开口问道, “吾让你守在太守院外,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常了?” 看到糜旸主动走出来问话,这位仆人吓得赶紧行礼,看到这一幕,糜旸气不打一处来,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些礼节。 糜旸连忙止住了这位仆人的行礼,对其再次问道,“是不是发现什么异常了。” 糜旸这时的语气除了焦急,还带上了些许严厉。 身为糜旸贴身亲仆的糜忠,知道了他的这位主子这时的心情有多么糟糕,因此他也不敢再有所拖延,连忙对糜旸汇报道, “忠听少主吩咐,这几日来一直守在府君院外,本来前几日本无什么异常, 但就在今日,忠发现了有一位形色鬼祟之人,在府君的亲自迎接下进了他屋内。” 听到糜忠如此说,糜旸心中咯噔一下,他再次问糜忠道, “你看那人是哪里人士?” 糜忠似是回忆那人的装扮举止,最后语气确定的说道, “必是江东人士无疑。” 古时交通不便,各地风土人情差异巨大,相邻郡之间的风俗差异,可能就与国与国之间的差别一般大。 故而这时判断一个人的籍贯,是很容易从他的装扮与口音判断出来的。 在听到糜芳将一位江东来的人士迎入屋内密探后,糜旸顿时感觉大事不好, 历史上本该发生的一切,此时正在按照他的惯性快速的发生着。 快到了根本没给糜旸太多时间,去思索好的办法来阻止这一切。 在先前,因为糜旸来自后世,知道糜芳后面会投降孙权,所以他就曾猜想,也许孙权在正式出兵之前,他就会派信使勾连糜芳。 毕竟江陵乃重镇,易守难攻,若没有事先得到江陵守将糜芳的允诺投诚之意,那么孙权是不会轻易起兵背刺关羽的, 在这种猜想之下,糜旸派出了心腹守在糜芳屋外,就是想探查下孙权起兵偷袭荆州已经发展到哪一步了,如今看来, 孙权已经开始堂而皇之派遣使者勾连自己的便宜父亲糜芳了,那他起兵之日很可能就在这几天! 想到这里,糜旸气的将手中的铜炉狠狠砸在地上, 口中恨恨地道,“吴贼可恶!” 糜旸的这一幕吓坏了一旁的糜忠,他自小就跟随在糜旸身边,深知他这位少主性情优柔,很少有发如此大火的时候。 糜忠不知糜旸为何发怒,他小心翼翼得开口道, “郎君息怒,江东与我荆州有盟约之好,故而江东有使者前来拜访府君也是正常,郎君何必因此动怒呢?” 在糜忠看来,糜旸这副发怒的样子,真是令人丈二摸不着头脑。 看到糜忠那副不解的样子,糜旸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糜忠的想法正是如今荆州大多数人的想法,他们认为江东乃是盟友,所以大多想不到孙权后面会突然率军偷袭荆州。 也正因为如此,孙权偷袭荆州的举动才会那么顺利。 面对糜忠的不解,糜旸叹了口气说道, “江东与我荆州有盟约不假,然大王命关将军假节钺镇守荆州,那么江东若派遣使者,应当前往襄阳与关将军联络才是,又怎么会来江陵城中与父亲相通呢?” “再者,若是正常交往,父亲大可在府中议事厅内接见江东使者,又何必将其迎入寝室内密谈呢?” 听糜旸说完这些后,糜忠似是若有所思。 而此时糜旸却已经在心中作出了一个决定,他对着糜忠言道, “你随我,一起去面见父亲!”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既是上天不给他时间, 那糜旸就赌上一把! 第二章 当为班超 糜芳年近六十,膝下只有糜旸一个儿子,平日里自然宝贝的紧。 当年刘备入蜀,糜芳之兄糜竺随同刘备一同入蜀,刘备感念糜竺糜芳两兄弟数十年来不惧艰险,不离不弃,又觉得那时尚在幼时的糜旸聪慧可爱, 便令糜竺带糜旸一同入蜀,并且刘备平日之中将糜旸养在身边,恩宠异常。 后糜芳被任命为南郡太守,思子心切的糜芳不顾君臣之礼,多次恳切上书刘备放糜阳归来侍奉自己,刘备才在去年令糜旸从蜀地入南郡来服侍陪伴糜芳。 由此可见糜旸在糜芳心中的地位。 因为钟爱糜旸,因此在糜旸一到江陵城中后,糜芳就立即将其安排在了,离自己寝室不远的地方居住,以便能够随时见到糜旸。 正因为糜芳的这番安排,糜旸带着糜忠,在经过几处回廊后,不多时就来到了糜芳的寝室外。 在糜旸刚来到糜芳寝室外时,正好看到一身湛蓝深衣的糜芳将一位十分面生的人给送出房门外。 糜旸在看到那人之时,看其装扮,立马就知道这人便是刚刚糜忠口中所说的,江东来使! 而糜旸与糜忠两人的突然出现,也吓了糜芳与那位江东来使一大跳。 今日糜芳与这位神秘的江东来使私会,讨论的乃是背主投降之事, 这事哪怕是透露出一点,不说这位江东来使性命堪忧,就是糜芳头上的那颗头颅恐怕也会不保, 因此在糜旸与糜忠突然出现后,糜芳与这位江东来使心神俱是一震。 糜芳还好,在看到是自己的儿子突然出现之后,他心中只有惊奇没有惧怕。 而那位江东来使心中的惧怕,可是一下子升到了顶点。 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也为了他主人孙权的给他的使命能够圆满完成,这位江东来使眼中瞬间闪过杀意,他拔出腰间佩剑,就要上前几步来扑杀糜旸, 这一幕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糜旸毕竟是年轻人,反应稍快,在看到那位江东来使持剑杀气腾腾的朝自己而来时,不一会儿,他也反应过来,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与其对峙起来。 而本来在糜旸身后身后的糜忠反应更快,他比糜旸更快拔出随身长刀,随后挡在了糜旸身前守卫糜旸。 而在场众人当中,唯有年纪最大的糜芳反应最慢,待他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看到现场的气氛已经剑拔弩张,似乎一触即发。 而就在那位江东来使持剑,正要继续朝糜旸而去时,方才还对那位江东来使颇为恭敬的糜芳,瞬间变得气愤异常, 他对那位江东来使怒目而视,口中怒吼道, “好胆,勿伤吾儿。” 糜芳的这一声怒吼不仅吓到了那位江东来使,更令在场的糜旸瞬间对其刮目相看起来。 在糜旸的印象中,糜芳虽为身为刘备元从之臣,资历高深,且如今位高权重,但他在外人面前一向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很少有如今这样的霸气场面。 而随着糜芳的一声怒吼,糜旸所在的这处院落之外,瞬间响起了许多甲胄碰撞之声,而随之回廊之外传来一声郑重的问候, “府君无恙乎?” 想来是值守在外的糜芳的亲卫听到糜芳的怒吼,以为糜芳有事,故而特地问了糜芳这么一句。 而糜芳的那句怒吼及回廊外令人胆寒的无数甲胄碰撞声,都令在场的人冷静了下来。 那位不知姓名的江东来使,转身看向那对其怒目而视的糜芳,如此的糜芳与方才在房内的对其前倨后恭,执礼甚谦的糜芳完全是判若两人。 也就在这时,徐详才恍如后知后觉般,重视起糜芳的身份来。 哪怕他再不堪,此时他也是南郡太守,执掌一郡数十万生民生死的封疆大吏。 这位江东来使名徐详,字子明,乃是吴郡乌程人,孙权的同乡。 现任江东都尉,是孙权的心腹臂膀。 糜芳的一声怒吼令当场的局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就在糜旸眼中闪过亮光时,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却令糜旸深深失望起来。 糜芳见在震慑住徐详对糜旸继续动手后,他强自压抑下心中的怒气,而后脸上又瞬间展现笑容对徐详迎了上去,他口中充满歉意地对徐详言道, “徐都尉勿忧,来人乃是吾子,其定不会对外泄露此间之事。 徐都尉可安心回江东回禀吴主,今日你与我相商之事,吾定会好好思量。” 糜芳语气谦恭,加之又特地在其话尾的思量两个字上着重加重了语气,徐详亦是聪慧之人,他立马明白了糜芳的意思。 加上糜旸乃是糜芳的儿子,方才糜芳的表现已经表明了糜旸在其心目中的重要性,而且糜旸也断然没有背叛糜芳的可能,所以徐详安心的点了点头, 他对糜芳言道,“如此自是最好。” 在说完这些后,徐详对着糜芳施了一礼后,转身离去。 若说方才他还对糜芳有所轻视,但在经历方才糜芳的那一声怒吼后,不自觉的,他对糜芳心中也有了些敬畏之心,连带着态度也好了起来。 而在徐详转身离去之后,糜芳转身看向犹持剑而立的糜旸,他瞬间收起脸上的笑容,他先用充满杀机的目光看向糜忠, 糜旸是他儿子,糜忠可不是。 在糜芳那危险的目光直视过来后,糜忠吓得魂不附体,幸亏这时糜旸挺身而出维护糜忠,他对着糜芳言道, “阿忠幼时就跟在吾身边为仆,其不会有所二心的。” 在听到糜旸这么说之后,糜芳那充满杀机的目光方才渐渐消散。 正如糜旸所说,糜忠乃是糜氏的家生仆,这样的人,忠诚是可以信任的。 例如守卫在外的那些亲卫,亦都是跟随他糜芳多年的家生仆。 但随后糜芳看向那行事无所顾忌的糜旸,就对冷哼一声道,“你随为父进来。” 说完之后,糜芳背负双手自顾自的先进入了房内。 而在糜芳进入寝室内后,糜旸收起长剑,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徐详离去的方向,在几息之后,糜旸就立刻作出了一个决定。 他对着糜忠吩咐道,“你即刻出府外召集我那些亲卫,埋伏在城外,待刚才那人出城之时,将其擒下。” “如若其誓死不被俘,可就地斩杀,我要尸首亦可!” 第三章 先斩后奏 在听到糜旸的这个吩咐之后,糜忠瞬间吓得目瞪口呆。 只要不是瞎子都看的出来,方才那个江东来使乃是糜芳的座上宾,这样的人给糜忠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对其下手呀。 但可惜糜忠的现任主子,乃是一个以班超自诩的人,糜旸见糜忠脸上似有犹豫之色,他顿时语带威胁的说道, “方才若不是吾,你性命已经不保,你岂可不听我命令行事。” “再者若是你不从我所言,我就进去对父亲进言,你对我有不忠之心,你猜父亲会如何处置你?” 糜旸的威胁让糜忠的脸色变得惊惧不已,在看到糜忠的这副神色之后,糜旸复又语气放缓地说道, “你且放心。纵使那人来头如何大,父亲如何看重其,难不成还能因为其处罚我不成?” “吾乃父亲独子。” “而你乃奉我命令行事,纵使父亲日后知晓了此事,也会因为我的缘故,不会对你有所责罚的。” 糜旸的话语如魔鬼的低语一般,在糜忠的耳旁缓缓响起, 在糜旸一个棒槌,一个甜枣的话术攻击下,糜忠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对着糜旸郑重拜道, “忠敢不奉少主之令!” 糜旸闻言大喜,他拍着糜忠的肩膀道,“且去,且去,万事有我。” 在糜旸的承诺之下,糜忠领命而去。 而在安排此间事之后,糜旸深吸一口气,缓缓踏入了糜芳的寝室之内。 无论糜忠是否能擒下那位徐都尉,如今说服他的便宜父亲糜芳不背叛刘备才是最重要的事。 在糜旸踏入房门之后,先将房门关上,方才转身看向已经坐在榻上的糜芳。 如今时近傍晚时分,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屋内摇曳的烛火在闪烁着他那微弱的光芒, 而因为光线不好,当糜旸看向糜芳时,一时间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这也让糜旸的心中莫名多了些忐忑。 别看糜旸在糜忠面前,信誓旦旦保证他是糜芳独子,糜芳绝不会对其不利, 但面对历史上这位能够卖主求荣,背叛了追随了二十余年的主公的贰臣来言,糜旸也无法保证其虎毒不食子。 在糜旸进入房门之后,糜芳寝室内的气氛一下子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但这片宁静很快就被糜旸的一声行礼给打破。 糜旸在糜芳十步之外,对着糜芳一拜道,“父亲安好!” 糜旸的这声问好令糜芳脸上的态度有所缓和,他的脸色不再那么严肃。 糜芳这时想到糜旸刚刚大病一场,病根可能还尚未去除,现在身子还虚弱着,他脸上的脸色更加柔和起来。 他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子晟,你大病初愈,不宜久站,且坐下吧。” 在听得糜芳关切的语气后,糜旸也十分乖巧的在附近找了一处坐席坐下。 在糜旸坐下后,糜芳这才重新板起面孔,用教训的语气对糜旸言道, “吾东海糜氏一向以经书礼仪治家,而你今日未经通传却擅自入我寝室范围内,可称礼乎?” 糜旸及糜芳都出身徐州东海糜氏一族,糜氏先祖先祖世代经营垦殖,养有僮仆、食客近万人,资产上亿,是徐州有名的富商。 后某位糜氏先祖深感当今之世通经书,学典籍才是安身立命之道,便四处延请名师教导家中后辈, 到了糜旸的上一辈糜竺、糜芳那里,虽然不敢说糜竺及糜芳是当世大儒,但那二人也算正是迈入了士大夫的行列之中。 糜芳与关羽的关系一向不好,除了糜芳的有些做法为关羽所不齿外,糜芳士大夫的身份也让关羽十分看不顺眼。 见糜旸没有回复自己的问询,糜芳复冷哼一声道,“汝幼时跟随在你伯父身边,难道汝伯父没有教导你这些礼仪吗?” 正如后世大多数父母一样,糜芳很自然的将糜旸不通礼仪的锅给甩给了别人。 但在糜芳说完这些后,糜旸却突然答道, “未经通传擅入父亲寝室不可称礼,但吾思念父亲,通传之事太过繁琐,吾不愿等。 此虽不符合礼仪之道,但却符合孝道。” 在糜旸说完这番话后,糜芳没想到往日里一向沉默寡言的糜旸,竟会突地说出这副深情肉麻的话, 他心中对糜旸的疼爱之情,一下子被糜旸的这番话给拉到最深。 糜芳这时看向糜旸的目光满是慈爱之色。 糜旸自幼养在糜竺、刘备身边,与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故而自去年糜旸来到他身边后,对其也不算很是亲近,这一点往日里令糜芳很是烦恼, 但没想到今天糜旸会丝毫不掩饰对其的孝心,这让糜芳心中很是开心。 正如糜旸所说,他身为糜芳的儿子,因为思念父亲了,所以就来见了,这算的上错吗? 自然不算。 糜芳这时心中爱子之心大盛,他让糜旸坐的离他近些,好让自己能看清他,糜旸自是乐意之至。 在糜旸起身来到糜芳身边坐下后,糜芳看着这个与自己相貌颇有几分相似的糜旸,他心中对糜旸的喜爱之情更甚。 糜氏一族世代富商,经过多代的优良配种之下,糜芳的相貌足以称的上端正雍容, 若暂且不提他后来所做的那些令人不齿的事,糜芳本人的外貌算得上十分出众的,很有名士风范。 而继承了糜芳优良基因的糜旸,相貌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在糜旸来到身旁坐下后,糜芳语重心长的对糜旸特地嘱咐道, “近几日江陵城中可能会有变故,你这几日就不要外出了,好好呆在府内。” 而在听到糜芳这副嘱咐话语的糜旸,心中却瞬间了然糜芳口中的变故是啥,既然糜芳主动提起这件事了,糜旸正好由此展开话题, 糜旸抬头望向糜芳,他问糜芳道,“父亲口中的变故,可是与方才那位江东的徐都尉有关?” 糜旸此话一出,糜芳脸色突变,他本来充满柔和的脸庞立马就陷入了一片严肃之中。 糜芳竟然忘了,他的这位儿子可是被刘备都夸为聪敏的。 但很显然,出于保护糜旸的目的,糜芳不想告诉糜旸太多内中细节,因此糜芳端起父亲的架子说道, “你胡说什么,不要多想,好好听为父的便是。” 在说完这些后,感觉心中秘密被看破的糜芳,就想让糜旸离去,但岂不料他的话还没说出口,糜旸就言道, “父亲不肯告诉我内中隐情也无妨,反正一会我也会从那徐都尉口中得知一切。” 糜旸的这一番话让糜芳心神大震,他几乎脱口而出道, “子晟这是何意!” “何意?” “父亲通晓史书典籍,难道不曾听过先人所述之,班定远定西域之故事?” 到了这一刻,糜旸也向糜芳摊牌了。 而在闻得糜旸此语后,糜芳气的浑身发抖, 这就是他的好儿子呀! 第四章 父子对质 糜旸口中的班定远乃是今汉名臣班超。 永平十六年时,时任军中假司马的班超被窦固任命为使者,与从事郭恂一起出使西域。 在班超与郭恂到达西域的鄯善国后,鄯善国王一开始对班超这一行汉朝的行者关怀备至,嘘寒问暖, 但不久之后,鄯善国王突然对班超这一行人态度大变,变得疏远寡淡起来。 机智的班超知道这是因为北匈奴的使者来到鄯善国的缘故,因此之后他便鼓动部下趁夜奇袭北匈奴使者住所,斩杀了全部的北匈奴使者。 到了第二日班超将北匈奴使者的头颅给鄯善国王看,鄯善国王见北匈奴使者死在自己国内,担心北匈奴因此迁怒自己,所以无奈之下只能宣布臣服汉朝。 班超做得这件事,当初曾经震惊朝野,引得无数名臣赞叹,当今距那时不过百余年,糜芳对这件事自然是知晓的。 而糜旸如今主动提起此人此事,为的便是告诉糜芳,那所谓的江东来使徐详,恐怕这时已经入其彀矣。 一切向前辈班超看齐。 只是生死不知而已。 而知道糜旸话中含义的糜芳,在得知此事后,怎么能不感到气愤。 正如当年的鄯善国王一般,徐详乃是孙权派来与其通好的使者,若是这使者死在他儿子手中,死在这江陵城中,这会让孙权怎么想? 这又让他糜芳接下来如何自处? 若这件事真的发生了,别说他避难江东的想法难以成真,恐怕自此之后,孙权会对其恨得牙痒痒的了。 意识到这件事严重性的糜芳,急忙起身就要唤人前去保护徐详。 糜芳的这个举动早在糜旸预料之中。 但这时糜旸也起身来到糜芳身前一拜,他能选择将此事告知糜芳,也就不怕糜芳会派人去保护徐详。 糜旸对着糜芳一拜后言道,“父亲且止!” “我之亲卫皆是大王在蜀中赐予我的精锐,他们既非糜氏中人,亦非荆州人士,在这江陵城中,只听我一人号令。” “父亲若想派使者前去阻止我之亲卫行事,想来他们也是不会听的。” “而父亲若是想派人保卫那江东徐都尉,我之亲卫近百余,又都是精锐, 父亲人派的少了不济事,人派多了,一旦两方起了冲突,在这江陵城中,动静自然不会小了。” “父亲虽是南郡太守,但这江陵城中又不都是父亲心腹, 一旦闹出的动静大了,被那些平日不满父亲的人知晓了,父亲私会江东使者一事,将这事报给前线的前将军,敢问父亲, 那样的后果,父亲可以承担吗?” 糜旸此话一出,糜芳脸上的神色就跟走马灯似的变幻无常, 有愤怒,有无奈,有不解,亦有悲伤, 但终究他还是听进了糜旸的话语,止住了想喊人的冲动。 见糜芳有所犹豫,糜旸又赶紧说道, “况且我之亲卫早已行动,想来这时早已斩杀那江东贼都尉,父亲这时想唤人前去保卫其,又岂可来得及。” 其实糜旸的这句话完全是诓骗糜芳的,他方才命糜忠前去捕捉徐详,最多不过半个时辰前的事,这时有没有找到徐详还不好说,更别说擒下他了。 但这时糜芳已经被糜旸方才的那些话乱了心神,心神不定之下,也没有过多思考糜旸的话,就下意识的信了糜旸口中所言。 在意识到已经无法改变徐详之死的的结局之后,糜芳只感觉一阵无力感传来,他跌坐在坐席上, 口中只是喃喃自语质问糜旸道, “吾乃你父,你为何如此对我!” 糜芳飘忽的目光扫过他身旁的剑架,那剑架上正陈列着一柄宝剑,糜芳看看那把剑,又看向了糜旸,心中无奈地想着, 若不是你是我儿,恐怕我早已...... 命糜忠捕杀徐详的举动,糜旸一点也不觉得后悔。 他知道接下来的历史发展,深知糜芳及其绝对不能投吴,但他看到糜芳如今这番无力,悲切的样子,心中也有些不忍, 毕竟糜芳乃是这具身体的生身父亲,而他如今的做法,的确是将糜芳架在了火上烤,前身虽已死去,但血脉相连之下,总有共情之处, 只不过为了将来打算,糜旸这时绝对不能因小不忍而乱大谋。 糜旸跪倒在地,他的语气中也带了些悲切之意, 他带着些哭声说道, “前几日父亲对外言及抱恙,儿子心中担忧,但那时又大病初愈,无法前来侍奉父亲, 于是儿子便令糜忠守在父亲院外,以便能够及时知晓父亲身体状况。” “但岂料糜忠今日却来报,父亲你拖着“抱恙之身”,竟然私下接见了一位江东来使。” “自赤壁之战后,吾荆州与江东签订虽签订盟约,互为盟好,但其实私下里冲突不断。 建安二十年时,江东孙权更是命吕蒙袭取荆南长沙三郡,对这样的盟友,吾心中又岂会没有顾虑。” “且大王命前将军驻守荆州,为荆州之督,若是正常通使交好,孙权应该派人前去与前将军联络才是,又岂会来到这江陵城中与父亲私会?” “事出反常必有妖,纵使儿子愚钝,也知道孙权此番遣使与父亲联络一事,必然不怀好意。” “吾虽不知那江东使者与父亲相商何事,但父亲为大王之臣,私下与江东来使联络一事,若被有心人得知,父亲一世清名将毁于一旦,更会引来大王忌惮。” “为了保护糜氏,为了维护父亲清名,儿子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呀!” 说到最后,糜旸竟已经声泪俱下。 糜旸在以上的话语中,详细解释了他为何会作出擒杀徐详的举动。 他的话语中体现了处处为糜芳着想的意思,加上糜旸那真情流露的作态,让糜芳方才还充满愤恨的内心,一下子柔软了不少。 得亏糜旸上辈子是科班演员出身,否则他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就这么容易代入了糜芳儿子的身份。 糜旸很清楚,他必须要为他擒杀徐详的举动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毕竟他是穿越者这事不能透露,不可能一上来就说,我知道你要投降孙权了,所以才赶紧杀了徐详,断了你这番念想。 如今糜旸将意外发现端倪,从而下决定擒杀徐详一事解释成是在维护糜芳清名, 这一方面可以展现糜旸机智聪慧,不违背他以往的人设,又能建立一个孝顺父亲的人设,实在是用心良苦。 至于立人设,对于后世混迹演艺圈的糜旸来说,实在是一种本命技能。 糜旸合情合理的解释,动情的话语感动了糜芳,他这时心中对糜旸的愤懑之情也没有那么深了, 他屈身抚摸着跪倒在地的糜旸头颅,充满叹息地说道, “事已至此,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五章 糜旸献策 其实刚才糜旸心中也有些担忧,他担心糜芳会一怒之下,对其痛下杀手。 但幸好,糜芳虽说私德有亏,但还是一个慈父,对其的舐犊之情十分深厚。 见糜芳已经默认了他擒杀徐详一事,糜旸知道接下来是重头戏来了。 糜旸跪伏在地,问糜芳道, “父亲乃大汉重臣,又何必私会江东来使呢?” “若不是儿子提早发现了此事,此事若被大王知晓,后果不堪设想呀。” 糜旸利用自己的演技,很自然表演出了一个疑惑的儿子的模样。 听到糜旸的担忧之后,只觉将来已经暗淡无光的糜芳,突地放声大笑起来, 这时他已经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了。 糜芳笑声中充满了讽刺说道, “若子晟今日未曾捕杀那徐详,数日后,吾之主人是谁还尚未可知呢,我又岂会惧怕玄德知晓此事。” 糜芳在说完这番话语,糜旸“吓得”赶紧抬头,他用一副震惊的神色看向糜芳, 糜旸哆嗦着嘴巴,口中不可置信的言道,“难不成父亲与那江东来使,相商之事乃是.......” 看着糜旸没有说出口的那后半句话,糜芳这时已经不想在儿子面前隐瞒什么, 他为自己寻找的后路被“不知情”的宝贝儿子给亲自斩断,接下来只觉自己已经深险死地,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不错,那江东孙权想要再次奇袭荆州,而那徐详便是吴主孙权派来前来招降我的。 吾与其已经不仅一次会面。” “而吾方才与其相商之事,便是待来日吴军兵临城下时,吾如何开城迎之一事。” 在糜芳将所有隐情告知糜旸后,糜旸心中一副了然,但他脸上却要装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他双目通红,对着糜芳言道, “父亲乃是大王元从之臣,数十年来从无二心,何苦今日有此想法矣!” 面对糜旸的这个疑问,糜芳只是嗤笑一声,他言道, “为何? 因为那关云长辱我太甚!” “关羽那厮向来轻慢士大夫,往日里对吾就诸多鄙切之语,这本来算不得什么。 为父自知为谋臣,无孔明那经天纬地之谋略,为武将,无关羽、张飞那万夫莫敌之气概。” “关羽乃是玄德大将,与我相交亦有数十载,为了玄德之大业,关羽那厮往日如何轻慢我,我皆可忍受。” “但他不该想杀了我。” “今岁其起兵北伐,原定方略至多不过半年就回,但其连战连捷,威震华夏。 在他威风八面的时候,他不知道,吾在后方筹措兵马粮草有多么辛苦。” “荆州已经不是当年刘景升治下的那富足之国了。 赤壁之战以来,荆州陷入三方混战,已经残破不堪。 加上我军如今只有江陵、武陵、零陵三郡,武陵、零陵二郡地处荆南,本为蛮荒之地, 这两郡往日之中自给自足尚且困难,又何谈筹集军资供给前方。” “因此自关羽那厮今岁出征以来,吾一直以一郡之国力,供养其数万大军开销,这能坚持几个月,已经十分不易。” “但就在上月,其又命使者向我要兵力,要粮草,军械,” “今岁入冬以来,荆州已有疫情流行,吾江陵一郡又耗费所有国力供养数万大军近半年,哪还有什么兵力,粮草,军械供给前方。” “吾只是将详情据实已告,关羽就认为故意我拖延军资,还放出话来, “回来就将我治罪” “他如此言语,为父岂可坐以待毙!” 糜芳越说越气愤,他边说边用手击打身下的床榻,以示自己心中的愤怒。 糜芳的话语让糜旸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糜芳所言大多与历史上记载不差,后世许多人都骂糜芳卖主求荣,但其实,糜芳只是卖主求生而已。 不过,糜旸如今穿越来了,可不想糜芳卖主。 糜旸在听完糜芳的言语之后,立即动情得开口劝道, “建安五年,吾出生在汝南,那时大王领兵攻略许都,在兵危之时,依然为我赐名旸,意为日出之意。 而后吾及冠,大王又为我赐字,子晟。 为君,他为臣下之子赐名赐字,这是德。 为主,大王在取得益州后,立即对父亲委以封疆大任,这是恩。 大王对我糜氏一族恩德深重,从未对我糜氏有亏,父亲纵使与前将军有嫌隙,但与大王何干? 大王从未负我糜氏一族,今父亲岂可负之。” 糜芳出于与关羽的恩怨想要投降孙权,但这与刘备无关呀。 糜旸知道糜芳乃是江陵守将,纵使他斩断了糜芳投降江东之路,可若是他不激起糜芳的守卫江陵之心,那么一切也是白搭。 而这只能从刘备对糜芳的恩义下手了。 听到糜旸提起刘备,糜芳脸上浮现惭愧之色,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起了一个宽厚的脸庞,那脸庞依稀在对其笑着。 见糜芳脸上已有惭愧之色,糜旸接着说道, “兴平元年,徐州牧陶谦病死,父亲与伯父共同迎立大王为徐州之主。” “建安元年,吕布乘大王与袁术僵持之时,趁机偷袭下邳,并虏获大王的妻子。 那时大王根据尽丧,犹如无根之萍,身边智谋勇武之士纷纷离去, 最后唯有伯父、父亲等寥寥数人对大王不离不弃。 而伯父将姑姑嫁给大王,又丧尽家财奴仆资助大王,使大王军势复振。 那时曹操施以离间之计,上表荐伯父为嬴郡太守,父亲为彭城国相, 但父亲与伯父都不接受,决意跟随大王,这时大王复兴汉室在望,父亲怎又起了背叛之心?” 说到这里,糜芳脸上的惭愧之色更甚。 糜旸接着说道,“建安二年,大王再次被吕布击败于小沛,父亲跟随其避难许昌。 建安三年,吕布派遣高顺等人攻破了大王据守的沛城,大王单骑避险。 父亲不避危难,几经波折,终与大王汇合。 建安五年,曹操亲自东征大王于徐州,大王战败,关将军被擒。 大王逃往青州,后父亲辗转千里带领着被打散的士卒,千辛万苦之下才与大王汇合,使大王不至于成为无兵之将。 建安五年,父亲跟随大王来到汝南,在这里与大王一起击杀蔡阳。 建安六年,曹操攻击大王,大王兵败汝南,父亲一路保护大王逃到新野。 建安十三年,曹操亲率大军南下,刘琮投降,父亲跟随大王一起南撤。 在那场战役中,吾之兄姐,皆没于阵,父亲依旧不悔,继续追随大王。” “这种种往事,皆是我自幼听大王讲述给我听的。 大王一日不曾忘父亲对其之忠义, 大王亦一日不曾忘其对我糜氏之愧疚。” “可到了如今,父亲却要忘了初心吗?” “在今日之前,世人谁不赞一句父亲乃忠贞之臣,难道今日父亲要因为一念之差,使我糜氏清誉蒙羞乎!”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数月前魏将军于禁之事,父亲当引以为戒。” “当年曹操斧钺刀斧之威逼下,高官厚禄之利诱前,父亲皆不曾有所动摇。 而如今父亲竟要为了一时私怨,而背弃大王而去吗?” “况且有大王在,纵使前将军想治罪父亲,大王也会尽力维护父亲的。 父亲何忧之有。” 正所谓当局者迷,糜旸话语刚落,糜芳已经掩面而泣。 从种种往事来看,糜芳对刘备的忠心毋庸置疑,他之前就是被私怨给一时蒙蔽了心智。 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要背叛一个追随了二十多年,如兄如主的人,糜芳心中本来就不好受。 如今被糜旸将往事一件件抖出,糜芳心中的后悔之意几可填城。 但大错已经铸成,糜芳深知他与徐详相通已经不是一两日的事,早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纵使糜旸今日擒杀了徐详,徐详无法回去复命。 但在之前的联络之中,孙权早就知道糜芳已有投降之意,这无疑会十分坚定孙权奇袭荆州的心志。 看到糜芳掩面而泣的作态,糜旸知道,糜芳这时应该是开始后悔了。 其实糜旸之所以非要阻止糜芳投降东吴,不是他对刘备的忠心有多高,他一个穿越者,能对刘备有啥忠心。 主要是他知道糜芳在投降东吴后,别说在后世被人骂成狗了,就是今世,也深受当世人鄙视, 这其中就包括了吴人。 史书记载,一次,麋芳乘船出行,遇到虞翻的船,麋芳船上的人想要虞翻让开,向前喊道:“回避我们将军的船!” 虞翻则厉声说:“失去忠心的人,凭什么侍奉君主?使人失去两座城池,却称将军,可以吗?” 麋芳十分惭愧,关上船上的窗让虞翻先过。 后来虞翻乘车出行,经过麋芳的营地,官吏没有开门,虞翻的车马不能通过。 虞翻十分生气地说:“应该打开的关闭,应该关闭的打开,哪有这样做事的?” 麋芳听到后,更加羞愧。 由此两件事可知,糜芳在投降东吴后,生活肯定过得十分不如意。 糜芳都这样了,他这个在东吴毫无根基的人,在糜芳死后,那肯定是更不济。 但如果不背叛刘备,一直留在蜀汉的势力中,凭着糜竺、糜芳两兄弟往日的功勋,对刘备的恩情,糜阳身为开国元勋二代,那地位必定是杠杠的。 正是出于这种心理,糜旸才不想糜芳投降孙权。 在打破了糜芳的心理防线之后,糜旸知道时候到了,他当即对糜芳建议道, “父亲勿忧,如今东吴尚未发兵,江陵还在我军手中,一切还来得及。” 这时糜芳已经六神无主,他下意识地问糜旸道, “子晟有何计策?” 糜旸先问糜芳道,“父亲之前与江东联络,可有信笺往来乎?” 糜芳听此摇头道,“之前为了保证事情不泄露,吾一向都是与徐详单线联络,并无留下什么信笺往来。” 听到糜芳这么说,糜旸瞬间放心。 糜旸说道,“今徐详定不能放回江东,否则来日吾父子无法向大王解释,唯有以徐详之人头,才能正吾父子之忠贞。” 说完后,糜旸接着说道, “孙贼想袭我荆州,我料其已经准备日久,想来发兵就在不久后。” “时不我待,当务之急,是务必要将这消息告知前线的关将军,令其有所防备,速速退兵,回守江陵。” 之前陆逊、吕蒙设下计策,令关羽掉以轻心,调了大批的江陵守军前往前线。 如今江陵城中兵力空虚,虽说江陵城池坚固,但兵力不足,是个十分大的隐患。 而关羽手中还有数万大军,一旦这数万大军回援,守住江陵不难。 而后糜旸继续说道, “再者,父亲应当立即派遣使者前往蜀中求援,将孙贼意欲奇袭荆州一事告知大王,请其速速派遣大军援救。” 听到糜芳此言,糜芳不解,他言道, “若要求以援兵,上庸刘、孟二将军更近,何不先向他们求援。” 但听到糜芳要向刘封、孟达二人求援,糜旸直接摇头。 刘孟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但他只是以刘封、孟达二人兵少为理由搪塞过去。 最后,糜旸言道,“父亲应当即下令,将南郡其余城池中的武器、粮草、守军全部调来江陵城中, 这既可坚壁清野,又可坚固江陵之守备力量。” 江陵乃是南郡城中最坚固,最重要的一座城。 其北接襄阳,南通荆南,西通巴蜀,只要江陵不失,那么关羽的数万大军就有一个退路。 而只要关羽的数万大军不失,那么江陵城就绝对丢不了。 至于南郡城中的其他城池,丢了就丢了,后期再拿回来就是了。 在糜旸说完这三件要紧的事后,糜芳频频点头,他当即要下令去办。 可他在一件事上犯了难。 那就是派遣何人去通知关羽,毕竟他与关羽不和由来已久,他怕关羽不信他所言。 糜旸看出了糜芳的为难,他当即抱手对糜芳言道, “儿子愿往关将军军中。” 听到糜旸竟毛遂自荐,糜芳一时十分不愿。 他怕关羽因为他的缘故迁怒糜旸,但糜旸却笑道, “吾乃汉中王所举孝廉,岂有孝廉不为父分忧之理邪!” “况关将军乃明事理之人,定不会为难我的。” 在糜旸这么说之后,糜芳才堪堪放下心来。 糜旸自幼养在刘备身边,关羽看在刘备的面子上,想来也不会为难糜旸的。 说完糜芳当即取出自己的太守印信交予糜旸,令其可以在接下来的一路中通畅无阻。 而在拿到糜芳的太守印信之后,糜旸就要离去,可就在走到门口的那刻,糜芳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 “子晟。” 一声子晟响起,糜旸顿时止住了步伐。 “你切莫要以为为父是贪生怕死之辈, 吾, 吾只是怕,我若以戴罪之身死去, 你为罪臣之子,将来在大王麾下,将何以为凭呀。” 听到糜芳突然这么说,糜旸一时间有些动容。 他站立了一会,随后背对糜芳抱拳道, “父亲且在城中安坐,有儿子在,定会保荆州不失!” “吾糜氏当为大汉忠臣。” 说完后,糜旸当即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第六章 此路不通 徐详在从太守府出门之后,因为担心行踪泄露而引起旁人的怀疑, 故而他故意不出江陵东门回江东,而是特意绕了一个大弯,来到江陵城南门出城。 徐详此番代替孙权出使江陵,讲究的便是一个隐秘。 因此虽然他有官位在身,但此次来江陵城中,带的护卫仅有数人。 徐详不是第一次出使江陵了,算起来,这是第三次了,前两次的安然无恙,也让徐详这时没有第一次来江陵城中的忐忑。 徐详这次以为,他还会如前方两次一般,安然回到江东。 但岂不料在他刚出城门来到一处行人稀少之处时,他就被身后疾行而来的一行人得挡住了去路。 这一行人竟有百余众,而那为首的一人徐详认识,正是刚刚挡在糜旸身前的与其持刀对峙的人。 糜忠见终于拦住了徐详这几人后,心中放松了下来,他用揶揄的神情看向徐详,而后口中对徐详说道, “此路不通。” 看到自己的去路被糜忠所挡,且糜忠脸上还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徐详心中一个咯噔。 但徐详想到糜忠乃是糜旸的奴仆,且糜旸是糜芳的儿子,故而徐详心中就安定了不少。 世上岂有忤逆父亲之儿子? 此时徐详只以为糜旸派出糜忠及这百余人,乃是为了出了方才自己对其拔刀相向的那口气。 这样想才符合一个公子哥的作风。 自以为知晓糜忠拦路真实想法的徐详,心中愈发安定起来。 徐详心中冷哼一声,嘴角浮起一丝不屑的笑容,身为孙权心腹的他,为孙权出使过魏王, 连魏王这样的大英雄自己都不惧怕,何况如今仅仅只是一些奴仆拦路乎。 见糜忠及其身后的人渐渐向自己逼近,徐详手握腰间佩刀,而后自信满满得对着为首的糜忠喊道, “吾乃你家主座上客,你岂敢对我不敬!” 在徐详看来,糜忠无非就是一个狗仗人势的奴仆。 现今自己点明自己的身份,想来糜忠会顾忌糜芳的威势而不敢对自己再有所放肆。 毕竟糜旸也得听糜芳的不是。 但出乎徐详意料之外的事,在听到自己提及糜芳时,那位为首的奴仆脸上是有闪过一丝犹豫之色, 但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很快的脸上又闪现了坚定之色。 只见糜忠在命人将徐详数人包围起来后,他随即抽出腰间长刀,对着周围的百余精锐大喊道, “奉孝廉令,擒杀这一干人等,生死不论!” 在糜忠这一声厉喝喊出后,包围住徐详的糜旸亲卫们瞬间纷纷拔刀,看到这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这幕,徐详差点鼻子都气歪了, 荆州这什么治安,都有人敢拦路杀人了。 这时徐详气定神闲的姿态已经淡然无存,他疾呼道, “哪家的孝廉敢不顾汉法,当道杀人!” 面对徐详的疑惑,糜忠大声回应道, “我家的!” 说完,糜忠便抽刀冲了上去。 ... 糜旸手握糜芳给他的印信,走出了糜芳的房门。 关羽所部在樊城之外,而从江陵城到樊城之间,乃是关羽所部的粮草运输路线。 这样的路线,必然会有士兵层层设卡,严查可疑之人。 而要想在这条线路之间通畅无阻,要么有关羽的手令或印信,要么就必须要有糜芳手中的印信。 历史上,吕蒙奇袭江陵,糜芳开城投降。 糜芳此举不仅将荆州的重镇给卖给了孙权,更是让吕蒙从其手中拿到了太守印信。 凭借此吕蒙几乎兵不血刃,就占据了南郡中的各大关隘,并且直接切断了关羽的粮道,这才使关羽成为了瓮中之鳖。 否则当时凭关羽的威望,吕蒙的攻心之策,短时间是没办法影响关羽手下军士的军心的。 而当时要不是手下士卒溃散太多,凭着手中的数万大军,关羽一路上且战且退,是有可能突围回到益州的。 如今糜芳将能够决定关羽命运的信物交到了自己手中,糜旸只觉心中压上了一块大石头。 自此刻起,美髯公关武圣的身家性命,以及刘备集团复兴汉室的梦想,俱在他手中掌握。 糜旸没有马上动身前去樊城外关羽那里,而是在糜芳的房门之外静静伫立着,他在等待着糜忠的复命。 就在这等候的时机,糜旸正在静静思考着他下一步该如何做。 若是一会擒拿到了徐详,就算是一具尸体,糜旸亦有十足的把握,说服关羽相信孙权会趁荆州主力在外的时候,奇袭荆州。 但就算关羽相信了,以当前的局势,关羽根本没办法能够及时从前线退兵。 虽说之前关羽兵围曹仁,将这个曹魏第一大将困在樊城中动弹不得, 更是在雨季时水淹七军,将曹操派来的于禁、庞德二将一杀一俘虏, 看起来如今的关羽声势十分浩大,几乎就要杀到许都去了。 但其实前线的战场形势并没那么乐观。 在于禁率领的三万精兵全军覆没后,曹操后来又派了徐晃率军支援曹仁,如今徐晃正率军与关羽面对面对峙。 徐晃大军所扎营的地方,离关羽包围樊城的大军,仅仅只有数丈远。 徐晃可不是一个庸才,他故意如此安营扎寨,就是为了死死咬住关羽的主力,令其进退两难。 在有这样一个良将的步步紧逼下,关羽如果贸然撤退,很容易会被徐晃所趁,到时候有序的撤退要是变成了大溃败, 那糜旸得当场emo。 得想个办法解决徐晃这个麻烦,不然退兵都退的不安心。 而没有关羽手中主力的回防,江陵城面对东吴的猛攻,能不能守住真是一个未知数。 思考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很快天色就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就在糜旸感觉糜忠的擒拿徐详之事,可能失败的时候,院外突然响起了火把的亮光及一阵嘈杂声。 细细听那嘈杂之声,糜旸隐约听见了糜忠的声音。 糜旸心中顿时急切起来。 糜旸当即迈步走出了回廊,来到了院门之外。 在糜旸来到院门之外后,他就看到糜忠的身形,只不过糜忠这时的身形被守在院门外的糜芳亲卫所阻。 借着众人手中火把的亮光,糜旸隐约看到糜忠身后,跟随着正是自己的一众亲卫,而在那亲卫之中,隐有一人被五花大绑。 糜忠之所以会被糜芳的亲卫所阻挡,乃是糜忠这时身上都是血迹, 加上糜忠与自己的亲卫都手持利刃,一副刚从战场拼搏下来,凶神恶煞的样子,糜芳的亲卫为了糜芳的安全,自然不可能将糜忠给放进去。 但幸亏糜芳的亲卫,也都认识糜忠乃是糜旸的贴身亲随, 加上糜忠一行人被糜芳的亲卫阻止后,并没有继续要强行进入, 故而双方一时只是对峙,并没有引发刀兵冲突。 看到这一幕,糜旸快速上前,来到糜忠身前。 糜忠见糜旸来了,瞬间就要对糜旸参拜,糜旸止住了糜忠的参拜,而后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糜忠, 糜忠知道糜旸的意思,他轻轻对糜旸点了点头。 在得到糜忠的肯定后,糜旸心中大喜。 而糜芳的亲卫在见到糜旸出来后,一时间也都放下了心中的戒心。 糜旸是糜芳独子,他们自然认得。 而后糜旸取出了怀中的糜芳印信,在火光下对着糜芳的亲卫展示道, “今夜的事,谁也不许泄露出去,否则军法处事,罪及三族。” 糜芳的亲卫统领上前仔细辨认了糜旸手中的印信之后,当即对着糜旸一拜道, “唯。” 虽说今夜在场的不是糜芳的心腹,就是糜旸的心腹,本就不用有太多顾虑会被外人所知,但凡事多警告一下,总是没错的。 在说完那番话后,糜旸随即领着糜忠及自己的亲卫向外走去。 糜旸要当夜就前往樊城外。 第七章 慑服徐详 因为心中焦急,在糜旸的带领下,糜旸一行人的脚程很快。 糜旸虽是穿越者,但他穿越过来后,原身的记忆大多也一并被其继承,所以去往樊城前线的路糜旸还是认得的。 有着糜芳印信的糜旸,在出了太守府后,先去城内的校场内领走了数十匹战马。 幸亏原身的骑射技术不差,虽然他走了,但留下的记忆,让糜旸现今驱驰马匹不会太废力。 而后糜旸留下一半亲卫在江陵城中,他就带领这剩下的那数十位亲卫一同前往樊城。 在糜旸一行人驾马出了江陵城北门,并且在一路朝着樊城的方向行进后, 一直还算老实的,被五花大绑横立在马上的徐详,瞬间变得不老实了起来。 徐详为孙权出使荆州各方,自然认识江陵去樊城的路。 如今见这糜芳之子在擒拿他之后,竟然要将他带往樊城,徐详心中瞬间大急起来。 徐详又不傻,关羽的大军正屯驻在樊城外。 这糜芳之子糜旸这时要将他带往樊城,总不可能是带他去赏花赏月的吧。 而自己这次出使江陵,目的就是策反糜芳,为孙权夺得荆州。 怀带这样目的的自己,一旦被糜旸带到关羽那里, 那必定死透了呀! 徐详是畏死的,若他悍不畏死,刚刚就应该誓死不被俘。 畏死之人见自己即将会被带到一处死地,怎么会坐以待毙呢? 于是横立在马上的徐详瞬间在马上激烈反抗起来,马匹本就在疾驰当中,在徐详这么一激烈动作之下,徐详很快就从疾驰的马上摔下。 而这一幕也吓坏了负责看守的徐详的那名亲卫,那位亲卫马上止住马匹,而后跳了下来,来到滚落在地的徐详一旁,狠狠得踹了他一脚。 这一幕变故打乱了糜旸这一行人的阵型。 并且引起了在前方的糜旸的注意,在注意到徐详从马上摔落后,糜旸马上拨转马头来到地上的徐详身前。 糜旸坐在马上看着那被五花大绑,嘴里还被塞着一块破布的徐详,精神一向紧绷的他,这时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徐详从马上摔落,虽说落在杂草之间,没有危及性命,但他的脸上还是受到了不少擦伤,而且徐详这时两脚朝天,这显得十分滑稽。 糜旸一笑,他周遭的众多亲卫也都齐齐笑起来。 这一幕,让跌落在地的徐详心中愤恨不已。 他乃是江都都尉,与江东之主孙权自幼相识,交情深厚。 在往日里,江东的一些位高权重之辈,见了他也得客气不已,他何时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但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徐详还是努力的发出了呜呜之声,示意他有话要说。 见徐详有话要说,糜旸挑眉,而后他令亲卫拿开了徐详口中的破布。 在口中没有异物阻挡后,徐详当即对着糜旸大声言道, “你不可将吾带往樊城关将军处。” 听到徐详的这个要求,糜旸有些好奇得问道, “为何?” 听到糜旸如此问,徐详当即理所当然得说道, “自古有言,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徐详也知道他一旦被送到关羽面前,只有被斩的一条路。 徐详在被擒下后,他也想了很多。 他觉得之前自己在出使江陵时,之所以糜芳会对其诱降十分感兴趣,想来只是缓兵之举。 如今想必江陵城中的守备力量已经完善,糜芳遂图穷匕见,命其子将自己押往关羽处邀功。 不这样,不足以解释为何自己突然会被擒下。 也怪之前自己太大意了,纵观兴平元年以来,糜芳一向对刘备忠心耿耿,可谓当世忠臣。 这样的人怎么会起二心呢,可恨自己之前竟然会信了糜芳的鬼话! 徐详自以为已经洞悉了一切,但任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糜芳之前是真的想降,但可惜, 糜旸穿越了。 听到徐详所说的“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糜旸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他用马鞭指着徐详哈哈大笑道, “不料你这吴贼如此有趣。” 糜旸的突然发笑令徐详不知所以,他自觉自己提出的理由没有任何问题。 大笑之下,糜旸跳下马来,他来到徐详身前蹲下,先是用马鞭抬起了徐详的下巴,而后他突然用力举起马鞭朝徐详脸上抽去, 一声巨响之后,徐详当即痛呼不已。 糜旸对徐详喝道,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是不错,但徐都尉你是不是忘了,我荆州与你东吴有盟约之好呀,何时交战了?” “既没有交战,何来使者?” “吾荆州是你方盟友,而你主却贪图我荆州之地,意图趁关将军北伐之际,枉顾盟约,背地偷袭我荆州。” “而你作为那孙贼爪牙,来我荆州之中私自以利诱我父亲,想让其背叛汉中王。” “吾可以告诉你,你这叫间,不叫使。” “古往今来,对于间者,向来只有一个字, 杀。” 糜旸的话瞬间让徐详心如死灰, 但求生的欲望还是令其不死心, 他再次开口,只不过这时他的语气已有恳求之色, “孝廉,你若是能保我一条命,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糜旸在说完后,本来都要转身上马了,但听到徐详如此说后,糜旸瞬间来了兴致, 他又转身来到徐详身前蹲下,而后饶有意味的看着徐详,在徐详被糜旸那清澈的目光看的有点发毛的时候,糜旸才缓缓开口道, “你答应我两件事,我就可保你一条命,如何?” 听到事情有转机,自己的性命有机会保下来,徐详眼中出现了亮光。 只要能保下其一条命,别说糜旸说两件事了,就是二十件事徐详也会照做。 但徐详这时却担心起糜旸能不能保下他的命。 毕竟关羽与糜芳不合乃是众所周知的事,而身为糜芳儿子的糜旸,在关羽那里有多少话语权徐详也不敢保证。 “关将军真会听你之言,不杀我?” 面对徐详的担心,糜旸当即起身自信说道, “我虽无甚官职在身,但我可蒙父辈之荫。” “吾伯父乃安汉将军,位在汉中王一众臣子之上,如今在益州中诸臣皆受过我伯父恩德。” “吾自幼跟随汉中王,汉中王待我亲如子侄,汉中王太子唤我兄,” “我如此关系,如何不能保下你。” 糜旸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充满了豪门公子的自傲之色。 而他说的这些亦全不是假话。 严格算起来,他糜氏一族可是刘备的外戚呢。 糜旸的话语及自信的神色令徐详最终选择糜旸,毕竟这时候,糜旸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为了活命,徐详当即问糜旸,他要其办的两件事是什么。 在徐详信了自己后,糜旸当即俯身在徐详耳语了一会。 而在糜旸说完后,徐详当即对糜旸怒目而视,他只恨这时双手被缚,不然他一定会冲上来与糜旸拼命。 糜旸叫他做得第一件事,便是令其务必要在关羽面前,让关羽相信孙权即将派兵奇袭荆州。 这件事很正常,乃是应有之义。 虽然徐详不想关羽提前知晓一切,而有所防备,但他也没办法,只能按糜旸说的去做。 而糜旸要徐详做得第二件事,乃是要徐详写一封信。 就是这个看起来比第一件事更容易的事,让徐详气愤不已。 一旦他按糜旸所说,写出那封信,那么不但江东大军奇袭荆州的举动会被大大拖延,就是他徐详,这一辈子也别想回到江东了! 素来听闻刘备识人,今日来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被刘备举为孝廉的糜旸,当真是不简单呀。 见徐详一副愤怒不已的样子,糜旸倒是不以为怪, 他抽出腰间长剑立在徐详眼前,长剑的剑身在身旁火光的照耀下,闪过一阵阵寒光, “做不做,在你。 杀不杀,在我。” “徐都尉,意下如何?” 糜旸俊秀的脸庞此时在徐详看来,却犹如那魔鬼一般可怖,但在生死的威胁之前, 他最后只能无奈道, “一切听孝廉吩咐。” 听得此语,糜旸大笑起身,他一跃跳上骏马,而后命亲卫将徐详重新装上马匹, 随后一声令下,这支带着使命的队伍,再次朝着樊城疾驰而去。 第八章 关羽之忧 樊城外有一处地势空旷之处,此处被当地人名为围头。 只见往日里地势空旷的围头之处,这时却矗立着许多营帐,营帐外有多重鹿角守护着。 而在那营帐之中,正高高飘扬着许多“汉前将军关”的旗帜。 围头此处,正是关羽主力安营扎寨的地方。 时值正午,但因为面临冬季,樊城外的正午时分,并没有艳阳高照,反而天空依旧是一副阴沉沉的样子。 看那阴云敝天的景象,此时围绕樊城周围的魏军心中都十分后怕, 深怕天空突然再下一场大雨,那关羽则借机再来一场水淹七军。 但执掌荆州数年,深知当地天气的关羽却知道,雨季已过,之前那场助其湮灭曹魏七军的瓢泼大雨,在这冬季中,是很难再有了。 想到此,这时正站在营内一处了望台上的关羽,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关羽年近六十,头上已有丝丝白发。 然其虽年老,但其身长八尺,身姿雄壮,相貌有猛虎之伟,气概有龙豹之英, 加上其身披一身光彩精甲,使得矗立在高台之上的关羽英雄气十足, 老当益壮,诚云长也。 只不过如此的这样一位英雄,前段时间威震华夏的这位名将,在看到那虽残破不堪,却犹屹立在原地的樊城之后,心中也一时感受到有些无奈。 在叹气之后,关羽又情不自禁地赞道,“曹子孝,真无愧孟德手下第一大将。” 关羽一叹一赞之间,透露出了他对樊城内那位守将的复杂情绪。 而关羽的这副复杂情绪,引起了此时伫立在关羽身旁一位小将的注意。 这位小将相貌年轻,望之年纪不过三十,且之相貌与关羽有几分相似,旁人都不难猜出此人的身份。 这人便是关羽的长子,关平是也。 关平见本该踌躇满志,意气奋发的关羽突然流露叹息之色,他随即问关羽道, “父亲可是为迟迟无法拿下樊城一事而担忧?” 见自己的儿子道出了自己的心事,关羽点头,此刻在这高台之上,只有他与关平在,有些事他大不可忌讳。 “吾自七月起兵至今,围困樊城已经数月了。” “在八月时,吾趁雨势水淹于禁、庞德大军,终于将孟德派来的这数万援军给击败。” “那时水势湍急,已经渐渐淹没了整个樊城。 我本以为借此水势可以一鼓作气拿下樊城,但岂不料, 那曹子孝守城有方,纵是在那等恶劣的环境下,在吾率领水军日夜猛攻的情况,还能坚守住樊城不失。” “后大水渐渐退去,我军的水军已经不能再用。 故而我命军中步兵在樊城外围城十堑,令樊城内外断绝,想以此击溃城内魏军的军心,但数月以来,樊城中的军心却愈发坚定。” “长久下去,为父岂能不对此忧心呢?” “一日不下樊城,则一日不能夺襄阳,襄樊二城一日不拿在手中,莫说来日北伐中原乃是痴心妄想,就是江陵也会时刻暴露在魏军的兵锋威胁下。” 关羽对着自己的长子,道出了自己内心的最深处担忧。 其实与世人所想的,关羽此次出兵是为了北伐中原不同。 关羽此次出兵北上,最重要为的就是一统荆州北境,拿下襄樊二城。 这样将来在刘备出兵凉州的时候,关羽才能在中原与其左右呼应,互为犄角。 毕竟此次关羽带出来的士兵一开始不过三万之众,凭这三万兵马,就想一路打到许都,平定中原一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只不过出兵后的发展,也超出了关羽自己的预料。 在这近半年的时间来,他率领三万孤军连败曹仁、满宠、吕常、于禁、庞德等曹魏名将,消灭了几倍于自己的敌人。 更是凭借如此战功引起了中原地区的大动荡,使得许多不满曹操统治之人,纷纷起兵反叛曹操,一时间威震华夏,功逼魏王。 但只要一日襄樊二城不拿下,关羽的心中就一刻不敢放松,不敢志得意满。 刘备的殷殷期盼,他可是时刻谨记在心。 面对关羽的担忧,关平却比他乐观的多, 关平宽慰关羽道,“父亲勿忧,父亲包围樊城日久,想那曹仁守军在父亲多番消耗之下,如今最多不过数千之众。 且这么多时日来,想来樊城之中,粮草已经不足,如此内外交困之下,曹仁就算有再多本事,又守得住多久?” “依儿子看来,至多再不过数月,樊城必为父亲所有。” 关平乐观的态度乃是当今关羽军中大多数人的态度,毕竟之前关羽的战绩太彪悍了,这使得军中之人对关羽的信服已经达到了顶点。 况且关平所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哪怕曹仁有通天之能,在樊城被包围这么久的情况下,城内粮食定然短缺,没有粮草, 什么名将也白搭。 但关平乐观的态度并没有宽慰到关羽,有些事,哪怕是关平也不知晓,乃是军中第一等机密, 那就是在出兵近半年的情况下,关羽军中也已经缺粮了! 关羽的统治区域不过荆州三郡,这三郡当中,能够真正补给关羽大军的唯有南郡。 但以一郡的国力,支撑数万大军近半年的消耗,这已经是快到了极限了。 军中缺粮的消息,全军中只有主将关羽及粮秣官赵累知晓。 关羽知道这消息绝对不能透露出去,否则一旦引起军心动荡,那么他这半年所做的一切,都有可能付诸东流。 要不是军中缺粮,他又怎么会日夜催促糜芳、傅士仁二人提供军资呢? 甚至为了让糜芳、傅士仁二人尽心尽力,还特地放出狠话,说若延误军资提供,回去就治罪他们。 要不是军中缺粮,他日前也不会做出那件事...... 关羽转身看向关平那脸上一脸兴奋的神情,心中却有可惜之情流淌, 他的这个儿子继承了他的勇武,但于谋略一方面却不甚精通, 这时关羽脑海中浮现了一个白衣飘飘,轻摇羽扇,丰神俊朗的男子,心中只感叹道, “若孔明在,吾又何必为粮草一事担忧。” 感叹完这事,关羽突然又想起一事,他问关平道,“之前军中隐有疫情流转,这事可曾处理好了。” 关平见关羽提及此事,他的脸上也闪过严肃之色,他答道, “幸亏之前发现得早,才使军中疫情没有扩散开来,如今在军中医师的治理下,那些染病的军士大多已经痊愈,想来已经无大碍。” 听到关平如此说,关羽才放下心来。 之前荆襄地区雨季,汉水溢流,害民人,自古大灾之后就容易有疫情, 若是这事不及早控制,一旦爆发开来,那可是比军中缺粮更棘手的一件事。 就在关羽与关平父子二人谈话的时候,这时从高台下快速跑上来一位军士,他在来到关羽身前后,当即半跪禀告关羽道, “将军,江陵城中有使者到。” 第九章 糜旸到了 在听到江陵城中有人来时,关羽第一反应是大喜,他连忙问道, “可是后方有粮草押送到来?” 但令关羽失望的事,这位军士回答道, “并非有粮草押送到,那使者言乃是南郡太守糜府君有机密要事禀告。” 听到并非是后方新一批的粮草送来了,关羽顿时大失所望。 失望之下,他对军士口中所禀告的,糜芳有机密要事告知,直接就兴趣不大了。 糜芳那人他了解,乃是一庸碌之辈而已,似此之辈,能有啥机密要事禀告。 但看不起糜芳归看不起,虽然心中不太相信糜芳要汇报的机密要事,但毕竟糜芳乃是一郡太守,他特地遣使来禀告事情,他也不能不见。 关羽淡淡地问军士道,“江陵使者是何人呀。” 军士郑重回答道, “来人自称糜旸,乃糜府君之子。” “子晟?” “子晟!” 听到来人是糜旸,关羽与关平俱都脱出而出糜旸的字。 相对于关羽的疑惑不同,关平的语气就稍显惊喜了。 关羽与糜芳俱是刘备元从之臣,当初刘备势力弱小,手下并没有什么人。 因此身为关羽之子的关平打小就没什么同龄玩伴,而糜旸就是那为数不多的玩伴其中之一。 而关羽心地磊落,虽然他不喜糜芳为人,但也不会因此讨厌起糜旸起来,也并不阻止糜旸与关平的交往。 如今见儿时玩伴来了,关平当然感到高兴。 关羽对糜旸的突然到来感到不解,糜芳乃是一郡太守,手下属吏众多,如今竟然派自己儿子为使者,前来前线。 糜旸这人关羽有些印象,知道他是关平的儿时玩伴。 只是后来刘备入蜀后,关羽留镇荆州,而糜旸则是跟随刘备入蜀,因此关羽对糜旸也渐渐地了解少了。 这时关羽脑子回想起,当年那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跟在糜竺身后的,怯生生的稚童,他竟觉得有些有趣起来, 时光流转,没想到当年那少不更事的孩童,如今竟也承担起使者的重任了。 回忆过后,关羽对那军士言道,“你将江陵使者带到这处见我即可。” 糜旸被刘备待如子侄,因为刘备的缘故,关羽对糜旸的好感也不少。 故而他对接见糜旸有些随意,就犹如接见自家子侄一般, 但岂不料,军士却言道,“禀将军,那江陵使者有一物要我呈给将军。” 听军士如此说,关羽来了兴趣, “是何物,你且呈上来。” 关羽话音刚落,军士就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由布帛包裹的物体,关羽在接过后,展开一看,瞬间脸色微变。 糜旸要军士呈交给关羽的,赫然是糜芳给他的南郡太守玺印。 虽说糜芳为了糜旸一路通畅无阻,是要交给糜旸一些过关凭证。 但过关凭证可以是多种,加盖玺印的手书,或者派遣一位郡中官吏跟随糜旸随行皆可。 但没想到,糜芳竟然将自己的太守印信交给了糜旸, 有这太守印信在手,糜旸除了关羽这处的兵马无法调动之外,南郡内一切兵马的指挥权皆在其手中, 如此重要的东西糜芳都交给了糜旸,这足以说明,糜芳这次要糜旸所禀告的事,绝对是重中之重。 意识到这点之后,关羽心中对糜旸来使这事的看重程度直线上升,他扭头对关平言道, “你马上召集军中在的重臣,到吾帐中议事。” 看到关羽突然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关平也意识到事态的重要性,因此他马上领命而去。 而就在关平就要离去的那刻,关羽又着重加重了一句, “要叫那种完全可以信任的重臣!” 关平身形一顿,而后抱拳领命加速而去。 随后关羽对半跪在地的军士言道, “你即刻将江陵使者带到我帐中!” 军士见关羽语气慎重,他不敢怠慢,亦急忙领命而去。 而在两人都离去后,关羽心中沉重不已,糜芳在这时派糜旸携太守印信前来,难不成是东方有变故了? 关羽眼神复杂的看向东方,他袍袖中双手紧握,口中恨恨道, “猡子敢尔,如使樊城拔,吾不能灭汝邪!” ... 糜旸在营外被确认身份不久后,就有人前去禀告关羽了。 而在不久后,那位方才前去禀告关羽的军士回转,说要将其带往关羽的中军大帐。 对此,糜旸自无不可。 糜旸不知道关羽对自己的观感如何,如果关羽恨屋及乌, 那么也许自己的这次到来,有可能得不到他的重视。 因此他特地将手中的太守印信,交给军士让其转呈关羽, 相信看到这信物后,关羽是会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的。 最后一切也不出糜旸所料。 一军主将的中军大帐,那是用来商议重要军情的地方。 糜旸在军士的带领下,一路朝着大营内走去。 在这一路上,糜旸眼神好奇的四处打量,原身的记忆中并没有从军的经历,糜旸前世亦是现代人,也从没见过古代军营是如何布局搭建。 一路上走来,糜旸虽是个门外汉,看不出关羽所在这处大营的布局有什么诀窍, 但就算如此,糜旸也第一时间感觉到,关羽这处大营的布局很是严密, 若是有人来袭营,在这样的布局下,想来也讨不了好。 一路上边看边思考,糜旸很快就被带到了关羽的中军大帐之外。 到了这处后,带路的这名军士立马入内禀告关羽,不过几息之后,这名军士又立马跑出来,让糜旸入内前去觐见关羽。 而糜旸的亲卫们,自然是不能跟随糜旸入内的。 糜旸让糜忠一干人等看好徐详,安心在外等候,随后他就提起衣摆,踏上台阶,朝着关羽的中军大帐内走去。 大帐中门大开,糜旸在踏上台阶,就隐约可见帐内数人的身形, 为首的那人身形最是雄壮,想来便是关羽无疑了。 想到即将要见到这历史上名垂千古的武圣,糜旸心中颇为激动, 激动之余,他身形流动,已经大步踏入了中军大帐内。 在踏入了中军大帐内,糜旸终于看清了关羽。 只见关羽一身精甲坐在主帐上首气势非凡,面容端正不怒自威,而他一双虎目正精光熠熠看向糜旸,似乎能把他看透一般。 这不凡气度,直令糜旸心生向往。 在看见关羽后,糜旸对着上首的关羽一拜道, “小子旸,拜见前将军。” 糜旸的一拜打破了帐内的沉静气氛,这时关羽也开口道, “子晟!” “你说有要事禀告,是何事?” 关羽语气平静,似不起一点波澜, 而糜旸抬头,望向关羽双目对视, 他言道, “江东孙权不日即将奇袭荆州,江陵危矣!” 糜旸此言一出,关羽动容,帐内诸臣骇然, 随后突地一声大喝传出, “荒谬。” 第十章 三驳潘濬 在糜旸说出孙权即将奇袭荆州一事后,因为此事兹事体大,引发的后果将十分严重, 所以别说帐内的荆州诸臣属对此事骇然,就是关羽也因为这个消息,一时间无法保持镇定。 但就在关羽及帐内诸臣在消化,糜旸带来的这个重磅消息的时候,一声厉喝却突然响起,朝糜旸而来。 糜旸朝对其厉喝的那人看去,只见那人坐在关羽下首,身着宽大袍服,面容峻刻。 糜旸从前身中的记忆中找到了这人的身份,此人便是时任荆州治中从事的潘濬潘承明。 潘濬武陵郡汉寿人,其为人聪察,对问有机理。 在他二十一岁时师事于大儒宋忠,并受到“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赏识,因而开始知名。 因为这名声,他在不到三十岁就被荆州牧刘表任命为江夏从事。 当时沙羡县长贪污腐败,被潘濬审查当众处死,使得全郡震惊恐惧。 后来潘濬担任湘乡县令,治理湘乡亦颇有名声。 建安十四年时,刘备领荆州牧,刘备善于识人用人,他知晓潘濬有理政之才,故任命潘濬为荆州治中从事。 建安十六年时,刘备入益州,将潘濬留下协助诸葛亮管理荆州事务。 后刘备在益州作战不利,急召诸葛亮、张飞、赵云入蜀协助,以关羽镇守荆州,潘濬也就顺势成为了关羽的副手。 但关羽这人有个毛病,那就是他一向轻慢不合他口味的士大夫,关羽认为潘濬无忠贞之节,因此与潘濬之间的关系一向不好。 身为荆州地位仅在关羽之下的潘濬,突然对糜旸厉喝, 若是旁人,可能会被潘濬的这声厉喝给吓到,一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毕竟潘濬论名望,官位,权力皆在糜旸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之上, 但糜旸的身份可不一般, 他自幼被糜竺养在身旁,被刘备育在宫中,从小接触的皆是位高权重之辈,一个小小的荆州治中从事还吓不到他。 面对潘濬厉喝的“荒谬”二字,糜旸先看向坐在上首的关羽,见其脸上虽有对潘濬的不豫之色,但他却没有在潘濬厉喝自己后阻止他,为自己开脱, 这说明关羽的态度是,他虽然被糜旸所带来的这个消息所感到震惊,但其中内心中还有一些犹疑, 关羽不信糜旸会欺骗他,但他却怕糜芳那个无能之辈被一些假消息所误导,导致作出了错误的判断。 孙权即将奇袭荆州这个消息如果是真,那他关羽就必须要马上考虑退兵事宜。 可如果等他退兵回江陵之后,发现这个消息是误断得出的,那关羽这辈子都会追悔莫及, 毕竟,樊城在他的围攻下,已经摇摇欲坠了,胜利的果实即将到手。 所以关羽虽然不喜潘濬,但他任由潘濬质问糜旸,就是希望糜旸在面对潘濬的质问下, 能够拿出铁一般的证据证明,孙权即将奇袭荆州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潘濬的才能关羽是认可的,若是糜旸面对潘濬的质问之下,还能够证明他所带来的的那个消息的真实性,那么他关羽才会真正信了他。 毕竟军国大事,不能光凭糜旸一人之言语而妄下决断。 关羽的心思糜旸猜了个七七八八,见关羽坐在上首,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糜旸先对关羽一拜后,而后转身看向潘濬,他先语气谦逊得说道, “潘治中乃国之贤才,不知从何处看出,我所言乃是荒谬之语?” 糜旸虽语气谦恭,但他口中说出的言语,无疑是在与潘濬争锋相对。 语气谦恭是糜旸要表现出一个后辈的礼数,与潘濬争锋相对,是他看不起潘濬的为人。 历史上潘濬可是一个又当又立的典范。 糜旸挺拔着身子,其话中的意味,令刚厉喝完糜旸的潘濬有些不喜。 糜旸来了荆州也有一段时间了,对于糜芳的这个独子他自然是认识的, 在潘濬看来,糜旸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的一个贵公子而已,往日里全仰仗父辈之荫才稍有名气。 如今见其竟然敢当众反质问起自己的话语,实在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一向自视甚高的潘濬,当即站起身,来到糜旸身前,他语气这时带上了怒气,他对糜旸高声问道, “江东孙氏与我荆州有盟约之好,大义所在,其又怎么会突然发兵袭我荆州?” 听到历史上的这个汉朝贰臣竟然和自己谈大义,糜旸只觉得可笑非常, 面对潘濬的这个疑问,糜旸当即回辩道, “当年大王入蜀之前与孙权亦有赤壁之盟约。 但在大王取得益州后,孙权却违背盟约袭我荆南长沙三郡,请问潘治中,那时的孙权何曾顾忌过什么大义!” 建安二十年时,刘备刚刚取得益州,孙权认为刘备已经占据益州,想要要回荆州,刘备回应说:“等得了凉州,就把荆州给你。” 孙权对此感到忿怒,于是派遣吕蒙袭取长沙、零陵、桂阳三郡。 那时刘备率兵五万下公安,让关羽入益阳,两方大战一触即发。 可就在同年,曹操定汉中,张鲁逃往巴西,刘备感觉益州有危险,无奈之下便与孙权订立湘东之盟,平分荆州。 自此,刘备手中的荆州只有南郡、武陵、零陵三郡。 这件往事在场的众人皆清楚,见糜旸提出此事来证明孙权乃是不会遵守盟约之人,潘濬一时间哑然无言。 毕竟如今江夏、长沙、桂阳三郡还在孙权手里,这不争的事实谁也无法忽略。 但潘濬也不是好易与之辈,他又对糜旸问道, “今年中,孙权起兵攻打合肥,败退而归,如今大战不过半年,孙权又有何兵力起兵袭我荆州?” 听到潘濬如此说,糜旸当即回道, “今年合肥一战,孙权只是围城,他见曹操派遣援兵就适时退去。 其之兵马与魏军并无大的交锋,不曾折损太多,治中又何言他如今没有兵力袭我荆州?” “纵算今年合肥一战,孙权折损颇多兵马。 但这几个月来,关将军为了兵围樊城,击退徐晃,不断从后方调兵前往前线, 治中署理荆州政务,难道不知如今吾荆州后方兵力、粮草皆空虚?” “江东良将无数,治中认为要想攻取兵力空虚的公安、江陵二城,江东需起兵太多乎?” 糜旸在说这番话时,语气高昂,以保证潘濬后方的关羽能够听到他此话。 而糜旸特地在“不断从后方”这五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果然关羽在听到糜旸说到江陵、公安城中兵力空虚时,他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他这时想起那他素来不喜的,胆小怕事的傅士仁,他心中的不安正在快速累积着。 第十一章 关羽的欣赏与意外 公安城中这时本就兵力空虚,傅士仁又胆小怕事,若是江东大军一旦兵临城下,公安很可能会失守。 而一旦公安失守,武陵、零陵二郡也岌岌可危。 而那镇守江陵的糜芳, 哎,还是别提了。 关羽是知兵且聪慧之人,这件事他本该早反应过来才是,但他先前当局者迷,一心只想拿下襄樊二城,因此对此事没有思虑太多。 可如今细细想来,关羽只觉得很多事都变得可疑起来。 例如孙权本来为了防备自己,特意留吕蒙在陆口率重兵镇守。 但岂不料在这月初,吕蒙却突然称病,而孙权亦光明正大的召吕蒙回建业治病。 往日中,关羽只觉得这事无甚可疑。 但这时想来,孙权一向对自己防备心深重,而且也深知自己一向忌惮吕蒙, 哪怕吕蒙真的染病,又何须令一个病人受舟车劳顿之苦,大费周章的回建业医治, 还不怕泄露军情,将此事广而告之,就怕自己不知道似的。 再之后,接任吕蒙镇守路口的乃是一个书生陆逊。 在这人接任后,还特地写信将自己狠狠夸了一番,言辞极为谦恭,并表示愿意为自己效力,令自己逐渐对东方放低了戒备。 如今这种种想来,关羽只觉得这越看越像骄兵之计。 而糜旸明面上在驳斥潘濬所言,实际上是在疯狂暗示关羽后方兵力空虚,这一切都是孙权及吕蒙的诡计。 其实在入关羽大帐之前,糜旸可直接将徐详带入证明他所带来的消息真假。 但糜旸却考虑到了一点,那就是就算关羽相信了孙权即将起兵奇袭荆州,他真的会下定决心退兵吗? 答案是不会。 历史上曹操派去江东联络孙权的使者返回洛阳,带来孙权密信,说即派兵西上袭击关羽,但请保密,以防关羽得知有备。 后曹操采纳董昭意见,故意泄漏信中内容。 曹操令徐晃用箭将孙权密信内容,分别射入樊城及关羽营中。 被围魏军得信后,士气倍增,防守更坚;关羽得信后,则进退两难。 所以其实在江陵失守之前,曹操就已经主动告知了关羽,孙权即将背刺他。 但关羽为何不马上退兵,及时回防江陵呢? 一个原因是他不确定这消息的真假,觉得这是曹操的计策,他不舍得放弃即将到手的樊城。 另一个更大的原因便是,吕蒙之前专门为其设下的骄兵之计在作祟。 在江东诸将中,关羽忌惮的只有吕蒙一人。 历史上关羽还不知道吕蒙是装病,所以他觉得哪怕孙权真的出兵奇袭荆州了, 没有吕蒙那个名将统率大军,“孙十万”也是不容易打得下江陵、公安这两座城池的。 所以不如等到确切的战报传来了,自己再去做出决断。 因为只要这江陵与公安这两座城池能守一段时间,他就有足够的时间从容退兵, 这样的安排,战场的主动权才能一直在他手里。 历史上关羽的想法是没错的,但他没想到的是,吕蒙是在装病,而糜芳与傅士仁二人,在面对吕蒙亲自率领大军攻城时,直接就开城投降了, 他等来的战报是江陵、公安两座城池不战而降的消息, 等来的结果是他手下的数万一军,几乎一夜之间后路已断。 正是因为知道历史上关羽的举动,及其做出那种举动的心思, 所以糜旸在一开始没有带徐详这个铁证入内, 而是在一开始故意先抛出震吓众人的消息,引得有人来反驳他, 这样他才能在接下来的解释与抗辩中,逐渐提醒关羽一些之前被他所忽略的关键之事。 至于为何不直接将徐详带进来,合盘说出孙权与吕蒙的谋划, 因为读过史书的人都知道,关羽的性格颇为高傲, 要是直接将徐详带进来,在众人面前说其一直被吕蒙设计耍的团团转,关羽应该会心情不美丽。 虽然关羽可能不会太过在意这点,但为尊者隐,糜阳主动为关羽考虑到了这点。 如果在自己的提醒下,关羽还不能自己醒悟过来,他中了吕蒙的诡计,那到时候糜旸只能事急从权,再让徐详说出全部一切了。 在有着这种心思的情况下,糜旸在提醒关羽后方兵力空虚后,他偷偷观察着关羽的脸色。 他见关羽先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皱眉,而后脸上浮现思索之色,在浮现思索之色之后,他的脸上终于浮现了明悟之色。 看到这一幕,糜旸心中深深舒了口气。 武圣就是比他那便宜好爹好带,一切一点即通。 就在糜旸偷偷观察关羽的时候,关羽久在战场中锻炼出来的敏锐感觉,令他察觉到了糜旸的目光。 而糜旸在发现关羽,发现了自己观察他的目光后,他微笑着对着关羽坦然一拜。 看着糜旸的这番作态,又想起方才糜旸话语中特地加重语气的那五个字, 关羽瞬间明悟糜旸的良苦用心。 这小子,果如大王所说聪慧异常呀, 其父与其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在明白了糜旸的良苦用心之后,关羽对糜旸的观感直线上升。 一个根正苗红,聪慧且又懂事的后辈,哪位长辈会不喜欢呢。 糜旸的暗示,关羽的明悟,这一事只有这两个人才知晓,潘濬自然不知。 他见自己连续提出两个诘问皆被糜旸所反驳,脸上一时间有些挂不住, 他潘承明可是名传荆襄的大才,今日见识岂能不如一孺子。 在最后,潘濬提出了一个他自认为糜旸绝对无法反驳的疑问来, “前将军在先前出兵北上之前,就已经在沿江各处设置了烽火台,并派遣斥候来回巡查,若是江东有所意动,沿江斥候岂会无有所报?” 潘濬此言一出,立即引起了帐内许多人的深思, 就连已经信了糜旸所言七八分的关羽,也对此事感到十分疑惑。 他之前设烽火台,置斥候,就是他防备江东设的最后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防线。 若是孙权真的在酝酿起兵事宜,按常理来说,那些沿江的斥候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面对这点,糜旸一时无言。 潘濬以为糜旸被自己难住了,脸上浮现了得意之色, 但就在一会后,糜旸定睛看向潘濬,他的眼中闪出睿智的光芒, 他嘴角轻动,口中如料敌先机般说道, “若吕蒙暗藏精兵于艨艟中,使白衣摇橹,作商贾人服,以为先驱,昼夜兼行,” “可否尽收缚那些斥候乎?” 糜旸此言一出,潘濬大惊,全场尽皆侧目! 糜旸所言有没有可能呢? 历史上吕蒙就是这么做的。 关羽虽在沿江设置烽火台,散布了斥候,但这些都是军事措施,这些措施并不会防备商旅或者其他民事行为。 艨艟虽不大,但足可藏下数十精兵,而关羽布置在沿江的斥候人数并不多,数十精兵足以对付。 众人想到只要吕蒙布置妥当,再施以这个计策,完全是有可能做到出其不意的。 糜旸不管潘濬大惊失色的样子,他越过潘濬,来到关羽身前,对其深深一拜后言道, “明者防祸于未萌,智者图患于未来,知得知失,可与为人,知存知亡,足别吉凶。” “吴军之行,若施以上计,则斥候不及施,烽火不及举,此非天命,必有内应。” “吾父之所以得知孙权将奇袭荆州,乃是孙权派出间谍来城内意欲诱降吾父。 吾父乃汉室忠臣,岂可投降吴贼。 他当即命人将此间谍擒下,让吾带到将军营中,并让吾务必告知将军孙权之狼子野心。” 如今关羽已经在自己的暗示下知晓吕蒙乃是装病,糜旸已经没有兴趣与潘濬打嘴仗,他当即直接对关羽说出了一切“实情。” 关羽在听到糜芳擒下了江东来的间谍,并已经被糜旸带到了营中时,他当即令糜旸出外将那人带入。 糜旸领命而出,很快就将徐详押入了帐内。 徐详在被糜旸押入帐内之后,直接被糜旸一脚给踢得跪倒在地。 在徐详跪地后,糜旸令其将他所知晓的一切都“合盘说出。” 徐详是畏死之人,他现在的性命在糜旸手中捏着,一切不得不听糜旸摆布。 他所说的一切事情大多都是实情,但惟有一些地方在糜旸的授意之下,屈改了原来的事实。 例如“三见糜芳”这事,就在糜旸的授意下,被改成了他是初见糜芳就被擒下。 而在徐详的叙述之下,知晓了全部真相的关羽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铁青,帐内其余荆州诸臣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这其中就包括了潘濬。 在知道孙权是真要起兵袭取荆州之后,不可置信的潘濬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如今荆州主力俱在樊城之下, 要是江东大军到来, 那么荆州旦夕可失呀! 至于徐详的身份并没有人怀疑,因为他说出了一件事情,让关羽坚信,他必是江东紧要之人物。 在徐详的叙述之中,他提及了前几日,关羽曾令零陵太守郝普率军袭取湘关军粮一事。 因为军中缺粮,关羽才出此下策。 但据徐详叙述所说,这乃是吕蒙的一个计策。 他故意透露出湘关中有粮草,且表现出防备力量薄弱,为的就是让缺粮的关羽来袭取。 这样是为了让关羽留下话柄,好让他接下来的出兵出师有名。 而袭取湘关粮草一事,为了稳定军心,关羽军中仅有几人知晓,乃是机密,就连关平也不知, 还知道此事的就必是江东方面的重臣了。 在徐详说完一切后,关羽气的一掌拍在身前的桌案上, 桌案上瞬间浮现了丝丝裂纹, 可见关羽此时用力之大,内心气愤之深。 关羽恨恨说道,“猡儿真是好算计呀。” 在听完徐详说完一切,帐内当即有一文臣出班拜道, “将军,如今看来,孙权袭我荆州一事必定为真,其真正起兵之日,很可能就在这几日。” “还请将军当即回防江陵!” 出班劝谏关羽的这人名王甫,字国山,广汉郪人。 益州刘璋掌权时,为益州书佐,之后归降刘备,现今担任荆州议曹从事,乃是关羽的心腹。 岂不料在王甫说出,立即退兵回防江陵的谏言之后, 帐内却突然出现了两声声音, 这两声声音都异口同声得说道, “不可马上退兵。” 这两声声音瞬间将在场众人审视,焦急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这两声声音,一人出自关羽,一人则出自糜旸。 看到糜旸与自己的看法一致,关羽虎目微眯, 今日糜旸在帐内三驳潘濬,暗示自己中了吕蒙的奸计,已经令他对糜旸颇多欣赏, 如今糜旸又与自己所见略同,关羽心中一时颇多意外,他对糜旸起了考教的心思, 他以手指糜旸问道, “子晟,汝何言不可立即退兵邪!” 关羽的突然发问令糜旸一时有些懵,他刚才只是情急之下才说出了那句话。 而且武圣你不是与我想的一样么,你还问我干啥? 本来众人的目光是在糜旸与关羽二人身上,现在关羽手指糜旸要其解释,众人就将所有的目光聚集在了糜旸的身上, 没有关羽分担火力, 糜旸只觉得他现在的背后火热热的, 那是被众多审视的目光给照的! 第十二章 徐晃在,不可退 孙权的大军已经整装待发,随时准备进攻荆州,而荆州的主力却在这樊城下, 在这危急存亡之秋,糜旸却否定了王甫的立即退兵回援荆州的建言,这让众人俱是百思不得其解。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在关羽有意的考教之下,糜旸这时有种被放在火上烤的感觉。 但事已至此,他的建言已经说出口被众人所听到,总不能临时反悔前后不一, 所以他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 糜旸手指徐详言道,“按此贼方才所言,孙权此次胆敢出兵袭我荆州, 除了趁我如今荆州兵力空虚的缘故外, 还因为曹操为了解樊城之围,曾主动派使者勾连孙权,令其起兵袭击荆州,并因此许孙权江南之地。” “如此可见,现今曹操与那孙权已经约为同盟。” “既是如此,想来那徐晃早得曹操密旨,就等我军匆忙退兵之际,就对我军发动袭击。” “向来大军退兵若有敌军随后追击骚扰,就极易造成大军军心涣散,溃败。 且我军兵围樊城日久,常人都知樊城已经是我军囊中之物,当今却突然仓促退兵,此等反常之事势必引起我军军心浮动。” “徐公明,世间良将也。 其又早知我军退兵之真情,若其在我军退兵之际,散布谣言言江陵已失, 我军大多士卒家属亲眷皆在江陵城中,到了那时,军心浮动,士气涣散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而徐公明趁此率军奇袭我军之后,以骑兵乱我军阵型,以步军掩我后军,军心不在,阵型再乱, 我军甚危矣!” “故而我军欲想安然退兵回江陵,就必先击溃徐晃所部,令其无法对我军展开追击之势。” “且退兵之前,大胜一场,亦能提振军心士气,避免我军受谣言所扰而士气低落。” 糜旸一开始说的时候还有些忐忑,但当思绪完全带入自己的陈述中时, 就连他自己也没发现,他越说越慷慨激昂,身躯也越说越挺拔,貌似一切俱在他的意料之中一般。 糜旸凯凯而谈,胸有成竹的陈述利害言语,令帐内众人都重新认识了糜旸这人。 方才糜旸三辩三驳潘濬,可以说其有辩才。 如今他眼光独到,入木三分得对在场的众人分析了为何不能马上退兵,这足以体现糜旸的才智。 在听完糜旸的分析之后,看到糜旸所说与自己心中所顾虑的竟如出一辙之后,关羽眼中赞赏之色毫不掩盖。 后生可畏呀。 而当糜旸一番分析语毕,在场的众人亦都如如梦初醒一般。 方才他们心急,只想着快些回到江陵城中布防,但却忘记了,在樊城之外,还有曹魏的一支劲旅正在对他们虎视眈眈着。 徐晃字公明,河东郡杨县人,而关羽乃是河东郡解县人,二人自幼相识,感情很好。 今年八月时,关羽水淹七军,将曹操派来支援曹仁的三万精锐尽皆俘获。 而后曹操无奈之下,只能再度紧急调兵,派遣了刚刚经历了汉中大战的,还未来得及修整的徐晃,领兵支援曹仁。 就在上月,徐晃所部刚刚到达阳陵坡驻扎。 而在徐晃所部到达阳陵坡后,因为他的本部兵马经过汉中大战的消耗,折损颇多,所以他的本部兵马中多是新兵,难以与关羽争锋。 鉴于此,曹操在徐晃所部到达阳陵坡后,特地遣将军徐商、吕建告诫徐晃,令其“须兵马集至,乃俱前。” 徐晃在得到曹操的命令之后,探听得知关羽前部正在偃城屯驻,因此他便诡道作都堑,示欲截断关羽前部后路, 关羽担心前部后路被断,被令前部烧屯退却,徐晃因此得了偃城。 在徐晃得到偃城之后,徐晃下令其本部兵马两面连营,并步步紧逼,他的本部大营离关羽大军包围樊城的地方仅仅只有三丈远。 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关羽大军根本没办法做到悄无声息的退兵。 而一旦被徐晃得知关羽退兵,糜旸上面所分析的一切,就很可能会变成事实。 现今在帐内的都是知兵之人,他们被糜旸一提醒,俱都知道了,一日不解决徐晃所部,他们的大军一日就不得安然退却。 因为他们此刻面对的敌人,不是单单的一个曹操或者孙权,而是这两位当世最强诸侯的合体攻击! 一想到此,帐内众人脸上的焦虑神色越发深了起来。 荆州被奇袭在即,而他们所率领的主力却一时之间无法退兵回守荆州,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令他们一时间都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众人焦急的神色,都落在坐在上首的关羽眼中,他不禁重重得哼了一声,他大斥一声在场众人道, “慌什么,荆州尚未失去,我军后路未断,一切尚还有转机。” “况且我军水军主力尚在,汉水流域一直在我军控制之下,又有什么好担惊受怕的。” 关羽身居高位日久,身上自有一股气势。 他浑厚的怒斥声一出,在他身上那股气势的加持下,帐内焦急的众人俱都心神一震。 是呀,毕竟他们现在手中还有数万精兵,况且汉水的控水权一直在他们手中。 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强行率军从水路撤军,徐晃也拿他们没办法。 虽然这样势必会折损不少兵马,但总归是还有一条退路在。 关羽此时是帐内众人的主心骨,关羽的镇定给了在场众人很大的安全感。 他们全都将佩服的眼神,看向那此刻正在抚着美髯的,一脸从容的关羽, 一切有关将军在,不慌。 糜旸看到关羽仅仅只是靠着一句话,就能瞬间安抚下众人已经开始焦虑不安的心,他的心中对关羽也充满了敬佩之情。 这种威望,这份大难临头从容不迫的气度,不愧是名传千古的关二爷。 在安抚下众人的情绪之后,关羽起身来到糜旸的身前。 关羽身长八尺,身姿雄壮,状若龙虎, 他身上又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势,在他来到糜旸身前时,糜旸只感觉一股压迫感朝他袭来。 方才关羽只是坐着,况且离他稍远,这种压迫感并不强,但现在关羽来到糜旸身前,这种压迫感就十分强烈了。 关羽在来到糜旸身前后,他的一双虎目正聚精会神的注视打量起糜旸来。 第十三章 糜旸一计三成 在以往,因为糜旸父亲是糜芳,糜旸并没有得到他过多的注视。 在那些逐渐成长起来的二代公子中,关羽过往只对张苞、赵统、他的儿子关平、关兴等寥寥几人有过期待。 但今日,往日中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糜旸,给了他很大的意外与惊喜。 突地,关羽的一双布满老茧的大手,重重的拍在了糜阳的肩膀上。 这一幕吓得糜旸赶紧低头,不敢直视关羽。 别看他刚才对潘濬无所忌惮,那是因为糜旸自身身份就不低,加上不齿潘濬为人,所以他对潘濬没有心理上的压力。 但关羽不同,糜旸前世只是一个小演员,哪里被一个军区大佬近距离,面对面的所注视过。 论及今世的身份,关羽乃是当今刘备的势力当中,当之无愧的二号人物,糜旸父辈的的身份与权势,在关羽面前都不算什么,何况糜旸。 除了身份的巨大差别之外,糜旸内心中亦十分敬佩关羽的为人, 又敬又畏,就是如今糜旸对关羽态度的真实写照了。 而在注视糜旸良久之后,关羽严正的面容上,突然对糜旸展现了笑容。 他对糜旸说道, “你很聪慧,你没有辜负殿下的期待。” “今日无你,我关云长危矣。” 关羽突如其来的夸奖令糜旸受宠若惊,特别是关羽那最后一句说的话,俨然将糜旸看作他的救命恩人了。 而帐内诸人见到糜旸,得到了一向心高气傲的关羽如此的称赞,心中也觉得诧异不已。 众人又想到糜旸的身份,心中机敏的一些人,甚至已经预感到,此后在汉中王的阵营中,即将有一颗新星升起了。 而在众人之中,关平则是用一副艳羡的神情看着他那个发小, 他从小到大,还从没被关羽那么夸奖过呢。 得到当今威震华夏的关羽的如此夸赞,糜旸直表示不敢当, “前将军言重了。” “吾虽未在殿下手下担任官职,但自我知事之日起,吾伯父就曾教育我,我乃殿下之臣。” “今得闻孙权欲对前将军不利,欲对殿下的荆州不利,吾岂可坐视不理。” “况且,面对东吴细作利诱而不动如山,并且借此发现孙权阴谋的乃是吾父,作为儿子的我,不敢贪功。” 糜旸谦逊的话语若是在旁人眼中,是值得赞赏的话语,但落在关羽耳中,关羽却有点不开心了。 “子晟,勿学腐儒!” “你父担当南郡太守,驻守的位置紧要,是吾的退路,因此为孙权所诱,是正常之事。 他的忠心,吾一直也从未怀疑过。” “但依吾对其的了解,他是会拒绝孙权的利诱,但他绝没有能力能够因此抽丝剥茧,借此发现孙权的全盘阴谋, 吾想来,这一切都是你之功。” “功就是功,能力就是能力,吾一向最讨厌那些毫无能力却清谈误国之辈,也一向最讨厌一些腐儒假意推让之语。” “你不要也有那酸臭之气,年轻人自当奋勇向上,不落人后。” 关羽如今完全是在用,教育子侄辈的语气在跟糜旸说话,糜旸心中有些感动。 前世他早早就出社会打拼,见惯了社会上的尔虞我诈,很少会有人真心实意的教导他。 感动的糜旸,这次发自内心的对着关羽一拜,应道, “旸谨记将军教诲。” 糜旸的态度让关羽很是满意,现在他看糜旸是越看越顺眼了。 但他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关羽的大手再次重重拍了一下糜旸的肩膀,以示自己对他的期许, 而后他转身来到他的主座之处,环顾了一圈帐内的荆州诸臣,他开口道, “我军如今已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前有徐晃大军虎视眈眈,意欲解救樊城,后有孙权贼子意欲起兵夺我荆州, 如今我军若进,则后路不稳,若退,则前敌将趁, 诸君皆是我之臂膀,今日可有良策教我?” 关羽话语一出,帐内瞬间陷入了议论之中。 但议论之声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整座军帐内就又陷入了寂静之中。 关羽环视了一周他以往重视的那几位臂膀, 如廖化、王甫、赵累、潘濬等, 只见这几人脸上俱都浮现为难之色,且都不敢面对关羽的目光, 关羽虽本就没有报有多少期待,但脸上还是难以抑制失望之色。 这些他倚为臂膀的荆州重臣们,在遇到大事时,却很难给他好的建议。 就在关羽失望不已的时候,有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旸有一策,不知可行否。” 糜旸的这声清脆的提议,在此刻寂静的大帐内显得极为突兀,却也让关羽心中升起了一些希望。 关羽用期待的目光看向糜旸,方才糜旸已经给了他很大的惊喜了,希望这次也不要让他失望。 见关羽眼露期待,并没有阻止他的发言,糜旸的胆子一下子大了起来, 他先在脑海中思考了一番自己的言语,而后方才开口道, “既然我军因徐晃所在,而不敢贸然退兵,故而我军目前当务之急,应先击溃徐晃所部。” 糜旸说的第一句话平平无奇,令帐内诸人本有所期待的神色,忽又变得暗淡下来, 还以为糜旸此子还会有什么良言,但没想到,竟是这种大家都知道的事。 帐内诸臣中,潘濬面露讥讽。 他本想再次出场反驳糜旸,但看到糜旸那一副胸有成竹的神色, 他心中就有些不好的预感,他先暂时按捺下了自己, 免得一会又被打脸。 只不过虽然潘濬不出言反驳,但总有其余人出于公心质疑糜旸,只见一直在帐内沉默不语的赵累开口了, “孝廉有所不知,徐公明自夺得偃城后,便一直在偃城中闭门不出。” “偃城虽小,但并不残破,况且曹操日前曾先后派殷署、朱盖等十二营兵增援徐晃,如今徐晃手中兵力亦有数万。 若想击溃徐晃,就勿必先攻破偃城。 我军为了围困樊城、襄阳、手中已经没有太多机动兵力。 而徐晃率数万兵卒据城以守,纵算我军再过骁勇,一时间也拿其无法。” 在徐晃率部到达樊城外后,就犹如一颗钉子一般扎在樊城之外。 似这样的心腹大患,关羽早想将其除去,但正如赵累所说的那般,如今汉军,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赵累是关羽心腹,他对糜旸所说的话,乃是日前关羽与其商议军情所说的, 赵累所说的这些,身为穿越者的糜旸自然知晓,但身为穿越者的糜旸,知道的却比赵累更多。 糜旸对赵累一拜道,“吾军所虑者,无非是徐晃有坚城依托,但若是旸有一计,可使得那徐公明主动出击我军呢?” 糜旸的话语让帐内诸人皆眼睛一亮。 糜旸并没有卖关子,他言道,“如今我军已经得知孙权与曹操勾结,意欲奇袭我荆州。” “曹操之所以与孙权勾结,为的便是让我军在后方有难的情况主动退兵,好以此解襄樊之围。” “徐晃连日来之所以按兵不动,为的就是等此时机。” “如今曹操与孙权皆以为我军不知晓此事,他们二人皆以为此事,是他们能够击溃我军的最大凭仗。” “既然如此,我军可以亲手将他们所自认为的最大凭仗,给直接给暴露在两军面前,扼杀在萌芽之中。” “我军可写信用箭射入樊城及徐晃营中。” “信中内容为曹操与孙权密谋一事,诸君且想,当此信为曹仁与徐晃所得到后,他们会怎么想?” “自己心中最大的击溃我军的凭仗,却被我军所知,并且毫不忌讳得给展示给他们看, 他们只会以为我军早有防备,一切皆在将军的计划之中。 甚至会以为孙权乃是假意与曹操联和,实际上便是趁机迷惑曹操, 哄骗其调遣合肥驻军支援曹仁,然后他好夺取合肥!” “而孙权在得知此事后,他会以为这件事是谁泄露的?当然是曹操无疑。” “如此一来,可使孙权与曹操二人相互猜忌,无法齐心合力对抗我军。” “我军所惧者,只是曹操与孙权二人合力,我军进退两难。 但只凭此一计,曹操与孙权皆是多疑之辈,势必会因为我军此举,导致联盟形同虚设。” “樊城中的魏军得信后,也会觉得大势已去,士气会一发不可收的低迷。” “而徐晃在得知此信内容后,在知道我军对孙权已经有所防备后,肯定不会再虚耗时光,他定会主动出击。” “因为在等下去,士气低迷的樊城,根本就再也守不住了。” “若因为他的按兵不动,导致樊城丢失,曹仁被擒,徐晃定是死罪,这种罪责,他担不起!” 在糜旸说完后,帐内诸人皆被糜旸的这个计策所震惊到,而随后帐内就爆发出了一阵响亮的笑声, “好计策呀,好计策呀!” 立于上首的关羽,抚掌大笑不已。 “先是丧敌之心,再是乱敌之盟,最后迫敌以出,” “不料子晟有此良策也。” “一计三成,子晟国之智士也。” 第十四章 接班人 关羽性格直爽,当一个人有能力时,无论这人是敌是友,年长或是年幼,他都会毫不掩饰他对他的赞赏。 糜旸从未经历过兵争谋略之事,他的计策行不行,最终还得关羽这个当世名将来决断。 如今看关羽这副赞赏不已的样子,足以证明糜旸所献计策的可行性。 困扰自己及众人的如何击溃徐晃一事,竟然被糜旸这么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之间给解决了,关羽如今对糜旸的内心评价已经更上了一个层次。 但在得到糜旸一个良策后的关羽,现在却摆出一副犹不知足的样子,他以手指糜旸道, “徐晃大军在一侧,我军无法速退,子晟有计策解决我军这个困扰。” “现今孙权大军蓄势待发,即将袭我荆州, 这令我担忧在与徐公明作战时,后路有失,子晟应当亦有计策可解我这个困扰。” 现在的关羽对糜旸可谓是信心十足,在说完这番话后,他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看向糜旸, 那目光中隐藏着对糜旸的信任。 关羽目光灼灼,神情期盼,他这时看向糜旸的目光,犹如一位见猎心喜的的猎者,看到了一只浑身雪白的麋鹿一般。 糜旸并没让关羽的期待落空,他既然敢毛遂自荐来这樊城处见关羽,自然是来之前就考虑好了一切。 他此来樊城,既是为了救关羽,亦是为了一鸣惊人。 他为的是自己可以在襄樊大战这个契机中,为自身谋得最大的利益。 糜旸迎着关羽热切的目光,对其一拜道,“孙权贼子,武功不振,久攻合肥不下。” “又因其觊觎我荆州沃土,故而早就对我南郡虎视眈眈。” “然其今日敢发兵攻我,无非仰仗吕蒙有奇谋,且我荆州目前因为北伐而兵力空虚而已。” “但孙权年少掌权,且战功黯然,所以他无法如其兄长一般,以战功巩固权威,以战功慑服江东上下群臣。” “这造成了其多疑善忌刻的性格。” “既如此,将军可根据其性格设一计,扰乱其判断,以达到慢其出兵的目的。” 说完这些后,糜旸手指还跪在地上的徐详,他继续说道, “此人不仅乃江东重臣,亦是孙权同乡旧友,与孙权感情深厚。” “将军可借其手写一封信,信中内容为,” “我父南郡太守已决意投降,还请君候当即发兵,以免时机拖延日久,陡生变故。” 待糜旸说到这里,帐内诸人尽皆有些错愕。 关将军要他设计拖延孙权的发兵日期,怎的糜旸还建议让孙权的好友兼心腹,写信催促孙权尽快发兵呢? 此刻在帐内诸人之中,唯有关羽似乎领悟到了一些糜旸此举的意图。 见帐内诸人大多脸有诧异之色,糜旸自信的继续说道, “孙权乃是多疑之辈,当其收到徐详这封信时,他会觉得,既然徐详已经成功说服我父投降,那他为何不回江东亲自禀报此事?” “反正要将此机密之事宣于纸上,托于旁人送到他手中?” “若徐详真成功说服我父投其,此乃大功一件。 按常人所为,徐详当立即回江东领赏才是。 纵算徐详可按捺住领赏之心,但兵事在即,为了避免兵事牵连有性命之危,徐详亦当马上回转江东才是,” “可如今却不见人,唯有一封书信到来,按孙权之多疑性格,岂不会多加猜想吗?” 待糜旸讲到此处,帐内的诸人中较聪慧者,如王甫,赵累,潘濬三人脸上已经都齐齐浮现了然之色, 其中王甫更是激动地说道, “若按孝廉这么说,那孙权在收到徐详信后,定会以为此信有诈。” “孙权会认为此信虽是徐详亲笔所书,但其可能行踪暴露被我军所擒获,而后他这封信是在我军的胁迫下所书写的。” “在如此以为之下,他会猜测我军此举为的便是,以徐详之信引诱其及早出兵,而我军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已经设下伏兵等他主动出击。” 听到王甫领悟了他说的意思,糜旸对王甫笑着点头道, “然也。” “孙子兵法有言:兵者,诡道也。 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那孙权自称孙子后人,这孙子兵法他自然是熟读于心。 加上其多疑的性格,自然就会以为这是我军故意设下的诱敌之计。” “但其却不知,我军为的就是让其以为此乃我军设下的诱敌之计,好让其不敢贸然发兵袭我荆州。” “唯如此,方可拖延孙权发兵之日期,为我军击溃徐晃赢得宝贵的时间。” 孙权对权谋制衡之道乃是当世翘楚,但其对于兵家计谋一道不精通,这几乎是当世人所公认的。 嗯,亦为后世人所公认。 徐详将机密事件随意写在纸上,拖别人送回江东,这基本是个有脑子的都知道, 徐详可能已经被擒获了,孙权又不傻,自然能猜到这点。 所以孙权会以为,明面上这封信是徐详写给他的,实际上这封信是关羽假借徐详之手写给他的,而关羽为何会如此做呢? 关羽威震华夏名声在前,孙权自然不会以为关羽是傻子。 他只会以为这是关羽设下的诱敌之计,为的就是要将其诳进荆州的,他所设下的包围圈中。 但孙权不会想到,他所认为的这一切,是糜旸想让他认为的, 糜旸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之,名为设诱敌之计,实则是设疑兵之计,延误其出兵日期。 糜旸话音落下后,帐内众人皆是一副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向糜旸, 这种把握人心,诡谲莫辨的计策,是一个刚刚及冠的年轻人可以想出来的? 而此时关羽看着糜旸,就犹如在看一件瑰宝一般。 他今年年近六十,一直想为自己找一个接班人,继承他的理想与抱负, 这样的接班人,前提是要对刘备忠心,其次是要有智谋,能力, 而如今看来,糜旸这两个条件都符合。 虽然帐内诸人此时都被糜旸的两个计策,给震惊到。 甚至认为在糜旸的这两个计策下,如今他们所面对的困局,似乎已经找到了一条光明的出路。 但还有一人对糜旸的这条疑兵之计有点担心, 这人便是一直以稳重而为关羽所信赖的赵累。 第十五章 糜旸的野望 赵累怀抱着些许担忧的语气说道, “孝廉此计虽好,然孙权虽然多疑,但其手下吕蒙、张昭、皆智士之辈,吾恐孝廉此计为这二人所识破。” 赵累的担忧糜旸亦早已想到过, 他对着赵累言道, “吕蒙是善奇计之辈,张昭年长,更是经验丰富,但赵都督别忘了,吾方才所言射箭入樊城、偃城中一事。” “孙权既然有谋划夺我荆州的计划,他定会十分关注关将军之动向,他在这樊城周围,两军营内自会设有许多探子, 当我军将我军已经知晓曹操与其密谋此事,公之于众之后,这些探子当然会将此事,汇报给在江东的孙权。” “仅凭一封信,不足以迷惑孙权手下智谋之士。 但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饶是吕蒙,又岂会不担忧我军已有防备,设下伏兵待其入瓮乎。” 历史上,孙权在决意与曹操联盟共同对抗关羽后,曾特地派使者嘱咐曹操,叫其不要泄露此事,以防关羽有所防备。 从这一点足以证明,孙权及其手下众人十分忌惮关羽的能力,害怕其知晓此事。 所以一旦孙权知道关羽真的知晓此事后,再加上徐详的那封“诱敌之信”,哪怕是周瑜在世,都会一时间被迷惑, 何况“孙十万”。 糜旸最后对着赵累言道, “我方才所设对徐晃之诱敌之计,实则亦是对孙权之疑兵之计也。” “此乃连环计中计。” “既然孙权贼子,当日设下计谋诈前将军,那今日,吾糜子晟亦为前将军设下计谋诈其, 令其狼子野心,皆化为东流之水,永不复返。” 糜旸的一番话,令赵累叹服不已,再也说不出什么担忧的话语。 帐内最稳重的赵累都认可了糜旸的两条计策,其余之人自然更没什么意见了。 众人此时脸上只有叹服之色。 而糜旸最后给自己今日所献之计名为“连环计中计”,更是令立于上首的关羽,眼中异彩连连。 关羽想起之前诸葛亮在荆州时,对其所言, “三室之中,必有忠智”, 那时他颇为不信,问诸葛亮道, “荆州百万户,忠智何在?” 诸葛亮答曰,“于国难之时,忠智必出。”. 如今想来诸葛亮的话,关羽映照现在,可不就是诸葛亮说的那个样吗? 糜旸之前一直韬光养晦,不以智谋显于众人之前。 现在荆州到了危急存亡之秋,他才出来献奇计,辅助自己挽救荆州危局, 真可当得上诸葛军师当日“忠智”之评价呀。 “同样的一个举动,一条计策,却因为施予的对象不同,能起到截然相反的不同作用,既可诱敌,又可疑敌,” “子晟呀,你的智谋真是不可测量呀。” 关羽叹息不已。 自家人知自家事,糜旸今日能献出以上计策,完全是以穿越者的先知为基础,他并不是多智如妖的人, 当别人还在面对一个重大的难题不知所措时,糜旸心中却早就知道答案, 这样的他,手握王炸。 叹息之余,关羽还有些懊恼。 以往有如此的一个智谋之士在荆州,他却不能慧眼识才,导致他往日中时常叹息,身边无智谋之士辅佐, 如今想来,若是早日发现糜旸有如此谋略,樊城可能早就被其拿下了。 但现在发现糜旸之才,亦是不晚。 关羽摇手召唤糜旸近前,糜旸虽不解何意,但还是快步上前, 在糜旸来到身前之后,关羽抚着糜旸的衣袖问道, “子晟如今还尚未有官职在身吧。” 见关羽问及此事,糜旸如实回答道, “前年吾虽为殿下举为蜀郡孝廉,但殿下苦我年少,一直不曾安排官职给我。” 东汉时,任官的制度主要是征辟制与察举制并行。 察举制中,最经常用到的便是举孝廉。 前年,法正任蜀郡太守,其在刘备的示意下举糜旸为蜀郡孝廉。 这代表糜旸已经有了进入大汉官场的敲门砖,但毕竟因为年少,刘备还未给糜旸任命官职。 关羽听完糜旸的话后点点头, 他这时对糜旸言道,“既然你身上尚无官职,不知今日可愿任我主薄一职?” 在今年刘备自立为汉中王以后,就立马派使者封关羽为前将军。 前将军,乃是重号将军,有开府治事之权。 而主薄一职,在之前只是中央及郡县所置官,主要职责是典领文书。 但在近数十年来,天下间开府治事之人越来越多, 相对应的,主薄一职也水涨船高,逐渐成为了将军幕府之中参与机要、总领府事之僚属的要职。 关羽任糜旸为前将军主薄一职,此职虽品级不高,但位卑权重, 关羽是将糜旸当做心腹了。 关羽突然的提拔令糜旸有些意外, 但糜旸亦不是扭捏之人,他当即对关羽一拜道, “将军惠顾,旸岂可不遵。” 看到糜旸答应了自己的任职,关羽心情很好,他复又对糜旸言道, “你且莫嫌主薄一职地位不高,你尚年幼,我任你为吾的主薄,乃是为了锻炼你的理政才能, 当年诸葛军师出山时,一开始担任的也是殿下的主薄之职,你当以诸葛军师自效。” 说完后,关羽又对糜旸说道, “今日观你才能,长于谋略之事。 吾再任命你为参前将军军事一职,自此之后,你在我幕府之内,军政之事,皆可建议。” 参军? 这倒是个好职位。 关羽言语之中,对糜旸的培养之意毫不掩盖, 别说糜旸了,就是帐内其余人等,这时都意识到了,关羽现在对糜旸的器重有多深。 糜旸年纪不过二十许,但初任职,就担任关羽这等世间名将的主薄,参军之职,这起点算很高了, 而且这两个职位也很符合这时的糜旸。 关羽的厚爱,糜旸没有理由拒绝,糜旸再对着关羽一拜,言道 “旸谢将军厚爱。” 而就糜旸下拜之时,他的脸上浮现了笑容, 历史上襄樊之战,最大的赢家其实只有孙权一家,但今日他穿越来了, 他势要借助这一场大战,来奠定他来日腾飞的基石。 而他今日所获得的这一切,才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第十六章 幼时情谊 在封赏完糜旸之后,关羽将目光移到一直跪在地上的徐详身上。 关羽眼神中杀机不断腾现。 他一辈子中崇尚气节,敬佩英雄人物。 所以他对徐详这种蝇营狗苟之辈最是厌恶,况且这次徐详乃是奉孙权之命为间,意欲谋夺他荆州的。 想到此,关羽就更加不能忍了。 关羽面色铁青,他大喝一声, “刀斧手何在。” 关羽这声虎啸一出,中军大帐外瞬间就响起了刀斧手的应和声, “在!” 在帐外的十数位刀斧手应和之后,而后他们就迅速从帐外跑入,将帐内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这十数位刀斧手是关羽的亲卫,俱是军中以一当十,悍勇无比的壮汉, 常在战场厮杀的他们,似乎身上都带着一股煞气, 在他们闯入之后,帐内因为他们身上的煞气,温度似乎都降低了几度。 但这十数位刀斧手也是有眼力见的,他们见在进入帐内后,只有徐详一人跪倒在地,他们就知道他们的主人,要他们招待的是谁了。 因此他们在将中军大帐给围起来后,就纷纷对着跪倒在地的徐详,拔刀相向,而他们身上的煞气,也一瞬间都集中在了徐详身上。 徐详方才一直跪倒在地,全场听完了糜旸的计策,那时他的内心中,已经对孙权偷袭荆州的举动不抱任何希望, 有糜旸的计策在,莫说孙权能否成功袭取荆州了,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他们来了能不能安然退去都是一个问题。 也因此,徐详对自己的未来,已经感到黯淡无光。 本就在心寒的徐详,如今见关羽的刀斧手纷纷将手中利器对准自己,而又见关羽对自己怒目而视,哪里还不知道,关羽已经对其动了杀心了。 自己的仕途已经了无希望,徐详最后的倔强就是保住他的一条小命了。 关羽还未对进来的刀斧手说出斩杀之语,徐详脸上就已经浮现了急剧的惧怕之色。 他这时完全不顾一个文人的体统,连忙连滚带爬的一路膝行至离他不远的糜旸身下,而后他一把抱住糜旸的大腿,鼻涕眼泪齐飞的对糜旸哭诉道, “孝廉,不,糜主薄,糜参军, 你说过要保我一条性命的呀, 你可千万不能食言呀。” 徐详边说边嚎啕大哭着,莫说糜旸,便是帐内的其余人等都被徐详这么大的反应吓了一跳。 特别是糜旸,他被这么一个大男人这么抱着,弄得他尴尬不已。 这时他真的想一脚踹死徐详这人,他方辛辛苦苦营造了一个智谋无双的高大形象,可如今他这形象,被徐详这么一抱,逼格直接下降了三分。 而帐内其余人,却对徐详的这副举动感到鄙夷不已。 江东都尉,孙权心腹, 就这? 如今帐内在的大多人是关羽的心腹。 历史上在关羽被俘后,他们亦都是悍不畏死,追随关羽而去的。 现在他们见到徐详这副为了生完全不顾一切的作态,打心底里表示厌恶。 被徐详抱着动弹不得的糜旸,虽然心中也对徐详感到厌恶,但没办法,徐详都那么说了,他必须得开口说几句, 他强忍下内心踢人的冲动,而后迎着关羽问询的目光,对其言道, “在来樊城之前,为了让此贼合盘说出孙权之计划,我是曾答应过此贼,在将军面前为其保住性命。” 见糜旸没有反悔答应自己的事,徐详的内心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糜旸接着说道,“吾认为,徐详杀不杀已经无关紧要。” “将军还需徐详写一封信迷惑那孙权,而在徐详写出这封信之后,以孙权刻薄寡恩之性格,徐详此生无法东还也。” “既如此,将军不如留其一条狗命,以示将军宽厚之风。” 糜旸之所以愿意保徐详,还有一个他没有说出口的理由,那便是徐详留着,对他来日有大用。 而在糜旸说完之后,关羽脸色逐渐缓和下来,他抚须思考,最后他看了一眼糜旸说道, “子晟你还是太年轻了,经验不足。 似此鼠辈,要从其口中得知消息,只需严刑拷打而已,又何须答应保其性命呢?” “不过既然子晟已经答应保其性命,吾乃你长辈,亦不愿令你背上失信之名。” “罢了,吾亦不是酷杀之人,此贼性命吾今日就看在子晟的面子上,留下了吧。” 关羽现在对糜旸的观感是最好的时候,糜旸的这个请求关羽当然不会拒绝。 而且在关羽看来,徐详杀不杀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 而当关羽不杀的金口一出之后,处在生死边缘来回徘徊的徐详,似乎被抽走了全身力气一般,直接瘫在了地上。 关羽不愿看徐详这副恶心的作态,令刀斧手将其架出帐外写信去了。 而在命人将徐详架出后,关羽见糜旸一直站着,忧其劳累,便对其温声言道, “你如今乃是吾军中主薄,参军,在这帐中亦有一席之地也,你可寻一处坐下议事。” 糜旸听后先对关羽一拜,而后环顾帐内四周,寻找属于他的位子。 古代对什么人坐什么座位是有要求的,最重要的便是不可上下不分,尊卑不明。 而关羽让糜旸自择坐席,也是考验糜旸情商的时候到了。 糜旸环顾帐内一周后,见帐中是有几个坐席空着。 但那几个坐席都是紧挨着关羽的坐席,且与潘濬、王甫、赵累等资历深厚的荆州重臣,相邻 糜旸知道,那些座位暂时不属于他。 座位空着,不代表他可以坐下去。 因为可能是那些座位的主人有事公办去了,所以才暂时将座位空着, 例如现在在蜀中吃火锅的白眉马良。 若是糜旸贸然将不属于自己的座位坐了,很容易得罪座位原本的主人, 且容易给人一种年少得志不懂礼数的印象,他毕竟资历尚浅, 在这个看重风评的时代,这是很严重的。 谦逊不论何时,都是一种美德。 而在目光梭巡一周之后,糜旸看到一个位子很适合他。 那个位子就在关平之旁。 见关平疯狂用眼神向自己示意,他身旁的位子可坐,糜旸心下了然,他径直朝着关平身旁的那个空位走去。 第十七章 驻守公安 关平与糜旸年纪相仿,俱是年轻人。 且关平现任军中校尉一职,职分高低与糜旸大致相仿,因此坐在他身边,是最合适的了。 而关平看到自己的发小真就选择了坐在自己身旁,他脸上也是喜笑颜开, 在糜旸几步之间来到关平身旁后,关平连续对其挑眉三下, 看到关平的这个小动作,糜旸不禁觉得好笑, 这是原身幼时与几个玩伴的暗号,意思是, “现在风紧,一会集合。” 而糜旸在收到关平的暗号之后,以手偷偷摸了摸鼻子, 这也是他小时候与几个玩伴之间的暗号之一, 意思是“善。” 关平与糜旸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帐内众人皆不知晓,但却无形之间透露了,关平与糜旸之间那割舍不断的幼时情谊。 在糜旸在自己身旁落座后,关平有许多事想问他,但见现在不是场合,因此他也只能暂时按捺住内心的好奇兴奋之情。 而关羽看到糜旸没有冒失的随便选个座位入座,心中亦觉得颇为满意。 在糜旸入座之后,关羽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而后他再次问道, “子晟已经为我军画计,使我军无前瞻后顾之忧,然除此之外,我军当务之急,还需做些什么呢?” 关羽话音刚落,性格沉稳的赵累当即出班拜道, “将军,我军如今尚有一件要事要做。” 关羽见是赵累出班谏言,他点头示意赵累继续说下去, 赵累继续言道, “方才听那徐详所言,在其前往江陵私会糜郡守前,曾先期曾去私会过公安士将军。 但士将军却在有江东间谍联络其的情况下,一不对将军上报此事,二不曾将徐详擒下, 如此可证明,士仁反心已现,还望将军早日派良将将其换下,否则公安危矣。” 赵累此言,令关羽面色不豫。 赵累所言士仁已有反心,关羽并没有怀疑。 不说士仁做得那些明显就是不忠的事,就是他反的理由,关羽也知道为何。 他之前因为糜芳与士仁筹措军资不力,曾派使者分别申斥过他们。 想来那时,士仁就对自己怀恨在心,故而才起了反心。 而公安的位置虽然不如江陵紧要,但却是荆南二郡武陵、零陵的门户,若公安一失, 则此二郡难保矣。 士仁镇守公安乃是刘备的入蜀前的安排,岂不料深受刘备信任的士仁,竟然会因为对自己的私怨而枉顾国家,真是令关羽气愤。 相比之下,糜芳这点就比士仁好上太多, 公私分明。 坐在关平身旁的糜旸,听到赵累建议关羽将士仁撤换下公安守将的位置,他对这点早已料到。 徐详今日在帐内对关羽诸人所说的话,全部都是经过糜旸首肯的。 所以他很清楚关羽及其帐下诸臣,在知道那些消息后分别都会有什么反应,对策。 在徐详的描述中,士仁基本就差举起反旗了。 在这样的描述下,关羽及其手下诸臣,要是还想不到要将士仁换下,那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而像这种寻常之人都能提出的建议,糜旸却不想去提,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功劳嘛,他拿大头就好,也得让其他人喝汤不是。 在赵累提出这建议后,关羽深以为然,而后他环顾在场的一圈人,最终将目光锁定了一人身上, “坦之。” 听到关羽呼唤自己,还在心中想着一会与糜旸私会的关平瞬间回过神来,他板正面容,起身来到帐中半跪, 口中严肃道,“臣在。” 看到这个刚才还在自己面前不正经的关平,在关羽的呼唤下,瞬间恢复了正经作态,糜旸不禁暗暗称奇。 见相貌雄伟与自己颇为相似的关平,关羽心中亦颇为满意,他对半跪在帐中的关平言道, “明日你率本部兵马,持我节令前去公安撤换士仁,再将其撤下公安守将之职分后,公安就由你暂时驻守。” 关羽命令一出,关平心中错愕。 那岂不是不能和子晟相会了? 但心中的想法,关平脸上并没有显露半分,他恭敬地领命道, “卑职遵命。” 看到关平领命的关羽微微额首。 但他突然想到关平勇武有余,智谋不足,担忧其会被吕蒙诓骗,因此他又将目光转向糜旸。 “子晟。” 方才还在想着自此好长一段时间,可以见不到关平的糜旸, 突然听到关羽召唤自己,他也连忙出身,来到帐中一拜道, “臣下在。” 关羽看着糜旸说道, “你素有智计,明日你就与坦之一同领兵前往公安,为坦之副手共同镇守公安。” 听到关羽的这副安排,糜旸连忙领命道, “唯。” 而在听到关羽安排糜旸与自己一同出镇时,关平心中笑出了声, 天意如此呀, 相会子晟,势在必行。 关平内心的开心糜旸不知道,糜旸已经在开始思考他去公安后,该如何做了。 毕竟关羽会突然将自己派去公安守城,这点是糜旸不曾预料到的。 见糜旸脸上没有浮现不愿随军的神色后,关羽抚须微笑, 大多智计之辈都不想直面战场血腥之事,但现在看来,糜旸并没有这种臭毛病。 心中有意培养糜旸的关羽,开口嘱咐糜旸道, “你虽智计非凡,但你应当读过赵括纸上谈兵之故事。 你年轻,从未经历过军旅之事,这是你令我最不放心的地方。” “这次你随坦之一同出征,极有可能会直面战场之事, 兵凶战危,死生之事也。” “但亦是能快速锻炼一个人的地方。 你此次随坦之出征,除了要辅助坦之规划军机之外,也应当不辞辛苦,好好同坦之学习军旅之实务, 以免将来成为赵括那类的人物,明白吗?” 关羽言语之中,俱是对糜旸的教诲之意, 这是今日关羽第三次当众教育糜旸了,而且从话语中可知,关羽是将糜旸真正看做亲子侄一般在教诲的。 糜旸心中感动。 关羽对他的期许之情,培养之意,教育之德,皆令糜旸感恩。 糜旸感动得拜谢关羽道, “将军放心,阳必不负将军所望。” 第十八章 荆州不能丢 在关羽的中军大帐内,议完了遣将替换士仁的事后,后来又有几位荆州重臣相应提出了其他建议。 这些重臣俱是循吏,虽说没有什么惊艳的韬略在身,无法再提出如糜旸那般,令关羽节节称叹的良策。 但他们所提出的建议俱是老成谋国,很好的起到了为关羽查缺补漏的作用。 历史上,因为关羽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就被吕蒙轻易夺取了江陵,切断了后路。 所以这些干吏发挥的作用并不大。 但如今在糜旸的先期预警下,关羽及荆州诸臣都知道了吕蒙即将奇袭荆州的事,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干吏发挥的作用就不容小觑了。 糜旸自从领命前往公安后,就回到位子上坐下,在重新坐下后,他就一直沉默不语,仔细的听着其余荆州重臣对关羽的建策, 这些是从未参与过政事的糜旸,最急缺的知识。 大军调动之粮草如何分配调动,如何考量周围局势,分析哪些拥兵的将领是可以信赖求援的,甚至如何上书刘备,建议其派出哪些将领支援荆州, 这种种皆在接下来的议事中,逐项商谈着。 同样的,糜旸也在很迫切的,迅速吸收领悟着这些知识。 既然穿越到当世,那么糜旸也不想碌碌无为一辈子。 而要想在当世有大的作为,光凭他脑海中的历史知识并不保险, 那些东西,用一次少一次。 在将所有议事敲定后,方才糜旸到来时还是正午的天色,如今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关羽的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人影闪烁。 待将所有事大概议了一遍后,关羽才恍如刚看到已经完全暗下的天色一般, 他见时辰已经不早,便对帐内诸臣言道, “现今天色已暗,而所议之事又基本已经全部有了稳妥的方案,诸君就先去歇息吧。” 关羽此言一出,帐内一直忙碌的,不停动着脑袋思索的荆州诸臣们才晃过神来。 他们这才注意到外界的漆黑的天色。 今日糜旸带来的消息太过震撼,而因为此事他们消耗的心神又颇为巨大, 当关羽让他们都前去休息后,他们的身上亦都马上感觉到一股疲累。 感到心神疲累的荆州诸臣们,纷纷对着关羽一拜后,而后就陆续离开了中军大帐中。 离关羽座位最远的关平、糜旸二人见帐内诸人渐渐退去,他们也都起身正要离去,岂不料还未踏出帐门口,这二人就尽皆止住了身形, “坦之,子晟二人暂且留下。” 关羽似是不经意的一句,顿时让关平、糜旸二人丧失了早点前去休息的的机会。 这时,帐内的诸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关羽的中军大帐内一下子变得冷清了许多。 而关平、糜旸二人在听到关羽的吩咐后,便又齐齐回转身形,来到关羽座前站立。 关羽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角。 他年近六十,在当世已经是高龄了。 今日帐中诸臣所耗费的心神不少,但他身为决断者,所耗费的心神绝对是那些臣子的数倍以上。 因为臣子只负责提出建议,而关羽作为刘备安排在荆州的一把手,他要从众多建议中挑出最合适的一条实施, 因为如此,他需要想的要比臣子们更多, 因为如此,这条建议所带来的后果与压力亦全在他一人身上, 在这样巨大耗费心神的情况下,饶是一向以武力称雄的关羽,也不免感到一些疲惫。 被疲惫感所萦绕的关羽,在看到关平、糜旸二人在他身前站立后, 看着他如今最器重的二位军中后起之秀, 看着他们那充满朝气与希望的脸庞,关羽似乎回想起了他当初追随刘备起兵的青葱岁月, 当年,他也是这般朝气蓬勃。 如今想来,已经快四十年了。 想起当年岁月的关羽,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他起身来到关平与糜旸二人身前, 开口言道,“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资将军,将军岂有意乎?” 糜旸本以为关羽有什么吩咐,但没想到他一开口就背出了诸葛亮《隆中对》中的一段。 面对这篇千古奇文,糜旸自然熟悉的紧。 在背完《隆中对》中的一小段后,关羽惆怅着说道, “当年殿下驻军新野,所率者不过万余众,所治者不过百里过。 而今日,他却做到了如孔明当日所言,跨有荆、益,如今算来,这巨大的变化,不过发生在这十几年之间而已。” “当日吾以为孔明乃是一纸上谈兵之书生,对其夸夸其谈之举不甚喜欢,但这十几年来,殿下的一步步发展,皆是如孔明所料一般,分毫不差, 孔明真乃神人也。” “孔明是我除殿下之外最佩服的一个人。 昔日他在荆州时,曾多次告知我,荆州对殿下的重要性,殿下来日要想一统天下,荆州就绝对不能失去。” “殿下信任我,命我镇守荆州,此等恩义,吾绝不能辜负殿下的信任。” 在说完这些话后,关羽突然看向糜旸,他眼神中充满得坚定说道, “子晟,你可知公安的重要性?” “有你疑兵之计在前,是或可拖延孙权起兵之日期。 但孙权也深知,他偷袭荆州的举动既然已经被我得知,那么他最后是一定会起兵的。” “因为当下的时机,乃是其夺取荆州的最佳时机。” “而孙贼欲取荆州,必先攻公安。 公安不仅是我军在荆南的门户,亦是江陵的东面门户。 只要公安不失,吴军就无法进入我军的荆州范围之内,而只要公安不失,则我军的荆南二郡必可保下。” “荆州对殿下太重要了,今日吾已有防备,吾不惧吕蒙领兵来攻江陵。 但却担心吕蒙在夺得公安之后,不北上,反而南下袭取武陵、零陵荆南二郡,到了那时,我军在荆州唯有南郡一地, 南无接应,东北皆有强敌,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军是无法守得住南郡的。” “而若是南郡最后也丢失了,殿下可就完全失去荆州了呀。” “这样的结果,对殿下的大业来说,将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所以公安绝对不能丢。” 关羽的语气之中充满了担忧,这与方才他在诸臣面前所表现得淡然自若完全不一样。 糜旸正要劝解关羽,但关羽却摆摆手,继续言道, “江东富庶,此次攻我,兵力当不在五万之下。” “而其领兵之将当为吕蒙那名将。” “坦之本部兵马只有三千,公安城中守军被我多番抽调之下,现今至多亦不过三千之众。” “以六千之兵马抗五万虎狼之师,且对方领兵之将是吕蒙那善战多谋之辈, 吾知这是极为不易的事。 但吾手中已经没有多少兵马可抽调给你二人,吾帐中亦无善战之战可代替你二人前去驻守公安。” “在此为难之刻,你大放异彩,总算给了我一个新的选择, 在此刻,我亦只能希望你,能再有什么妙策,为我守住公安了。” 关羽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第十九章 名为参军,其实帅也 待关羽说到这里,糜旸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关羽会执意让自己与关平一起去驻守公安了。 培养自己反而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手中已经没有什么牌可以打了。 在之前刘备主导的益州、汉中两场大战中,荆州的精锐兵马,良将大多被刘备调往他身边, 荆州这方面,其实大多时候多是关羽一人在撑着。 后世人多怪关羽大意失荆州,但谁又曾关心过,荆州这方面,更多时候是关羽一人在支撑着大局呢? 他也很累的。 委派自己与关平二人前去驻守公安,一个是自己今日的表现令关羽有了期待, 第二个便是因为关羽觉得,关平与自己都是对刘备死忠之人, 死忠之人必可死守。 死守之下,总能拖延一些时间,至少也好过让士仁那厮不战而降。 关羽见糜旸明白了,自己让他去驻守公安的深意,他担忧的心思少了些,而后他继续对着糜旸言道, “有子晟妙计诱出徐公明不难,而只要徐公明一出,吾击败其亦不难。” “但就算我能击败其,吾之大军亦只能稳步先后退至江陵, 等吾布置好北岸防线之后,方可南下支援你。” “而虽然我会写信求援益州,但益州刚经历汉中大战,元气未复,吾亦不知殿下会派出多少兵马支援吾等。 且益州距离离荆州遥远,信使一来一去之间,耗时就须半月之久。 大军发出,准备、行动之日更是无法估计。” “所以子晟,吾要你为吾守住公安至少两个月,你可有信心做到。” 两个月? 两个月听起来貌似很短,但在那两个月里,糜旸可能天天都要面对着攻城厮杀,这代表着他每天的精神都要紧绷着,那种压力是很大的。 但如今糜旸已经被关羽看重,他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幸亏他手中还有一张底牌没用。 糜旸当即对着关羽一拜,口中郑重承诺道,“将军放心,旸必不负将军所望。” 看着糜旸在自己叙说了守公安的艰难之后,脸上也没有浮现退缩之色,关羽大喜。 他伸出双手重重拍在糜旸的肩膀之上, “好,好,好!” 关羽连说了三个好字,最后他更是对糜旸承诺道, “最多两个月,吾必发兵援你。” “若两个月你未见援兵,可想办法退去,不用担任何罪责,反而有大功。” 关羽乃是虎将,他用力拍着糜旸的肩膀之下,差点让糜旸感觉自己的肩膀快碎掉了, 糜旸强忍痛感, 口中亦对关羽承诺道, “有旸在一日,势不让吴军越公安一步!” 糜旸的自信让关羽心情大好。 随后关羽转眼看向关平。 自从被关羽留在帐中后,关羽的目光皆是聚焦在糜旸一人身上,这让关平艳羡不已。 如今关平见关羽的目光终于向自己看来了,他心中大喜, 自己终于不用再当背景板了, 正当关平正在绞尽脑汁,想学着糜旸说出什么豪言壮语的时候,关羽却对其说道, “子晟虽是参军,其实帅也。” 关平没想到他等来许久的,竟然是关羽这样的一句话。 关平方才还稍显兴奋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 做关羽的儿子,好悲伤。 老子威震华夏,他悲震华夏。 关羽可不管他的这个儿子内心有什么想法,在将一切都说完后,关羽对着糜旸与关平二人说道, “天色不早了,你们先下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就领兵出发吧。” 关平悲伤之余就要离去,而糜旸在离去前却对关羽言道, “将军,徐晃乃是世间良将,若将其诱出后,请将军务必提防其将计就计。” 听到糜旸的这个提醒,关羽来了兴趣,他问糜旸道, “子晟认为公明会如何将计就计?” 糜旸答道,“徐公明手下多是新兵,且其日前为曹操新增十二营兵, 这十二营兵乃是各地抽调而来,互相之间统属,风俗、人情俱有差异。” “这是徐公明目前最大的弱点,其自身定然也知晓。” “而我军如今士气如虹。 若我是其,在不得不出战时,也势必不会想与将军硬拼, 当会设下声东击西之计迷惑将军,好以逸待劳。” 在糜旸主动提醒之后,关羽深思了一会,随后言道, “子晟所言有理。” 糜旸继续说道, “假设徐公明设声东击西之计,吾建议将军可假装中计,但实际上却可以掩派大军,奇袭偃城,断了徐公明后路, 偃城中有曹操囤积的大量粮草,此举不但可解我军燃眉之急,且偃城一丢,徐晃大军后路被断,军心必然溃散,可不战自溃也。” 糜旸说完后,关羽开怀大笑起来, “子晟呀子晟,走之前你还要设计断魏军之生路,料敌之先,不愧是法孝直之徒。” “吾突然有些舍不得你走了。” 面对关羽的夸奖,糜旸说道, “旸只是推测徐公明会行声东击西之策,亦不敢笃断,只是想着提醒将军一下而已。” 糜旸嘴巴说他只是推断,但其中他心中有八成把握, 因为历史上徐晃就是那么做的,并且用此计策大败关羽。 剩下两成不确定,是尊重徐晃那个名将的智商,没准他突然又有什么奇思妙想了呢, 但无论如何,事先提醒关羽一下这事总是没错的。 “好了,你今日之提醒,吾会牢记在心的,你且安心去吧。” 见关羽已经有所防备,糜旸对着关羽一拜后,与关平一起走出了帐外。 看着糜旸渐渐离去的身影,关羽眼神微动,不知在想着什么。 待关平与糜旸二人完全消失在视线中之后,关羽回到自己的坐席上,随后从身前的桌案上取出一封帛书,开始书写起来。 “臣前将军....” 关羽这封信是写给刘备的,乃是一封求援之信。 但在将求援的内容写完之后,关羽笔头微停,而后又继续动笔写了起来, 他现在所写的内容,乃是糜旸今日的表现。 对于这样的一个优秀的后辈,关羽当然会为其在刘备面前多加夸赞。 而在写完一切后,关羽将这份帛书密封好,唤来一位信使,令其快马加鞭往成都送去。 在信使离去后,关羽又从身前的桌案上取出一封奏报, 那奏报上记载着一件事, “九月江陵失火,颇焚烧军器。” 这封奏报是糜芳写给关羽的。 江陵失火这件事发生在上个月,那时候关羽刚刚令糜芳送一批新的军器来,江陵城中就突然失火了, 关羽那时就怀疑是糜芳暗中在倒卖军械物资,牟取暴利,为了防止东窗事发,故而才故意纵火毁灭证据。 而关羽之前所说的,要回去治糜芳罪,为的便是这件事。 关羽手中捏着这封奏报,眼神流动,心中不知在想着什么,良久之后, 他发出了一声叹息, “罢了,罢了。” 只要大节不亏就好。 想通这点的关羽,将手中的奏报放在烛光上点燃,烛焰在欢乐的跳动着,很快就将这封奏报吞没, 待这封奏报化为灰烬后,关羽喃喃自语道, “糜子方,得亏你生了个好儿子!” 第二十章 糜阳的隐患 翌日一大早,关平便与糜旸一同领兵南下。 关平本部只有三千兵马,虽其麾下俱是精锐,但三千兵马人数并不多。 因此当关平与糜旸领军出了围头营帐时,就算身居在偃城中的徐晃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他心中也并没有什么起疑。 毕竟如今单单在樊城一地,关羽与曹操两方面在此地投入的,加起来的大军总数,就已经接近十万大军之数。 在这么庞大的两方总兵力面前,区区三千人马的调动,还不至于撩动徐晃那一直紧绷的神经。 虽然徐晃不知关平所率领三千兵马南下的真实意图为何,但按照他想来,关平所率领的这三千兵马,可能是南下修整换防的。 在徐晃看来,只要关羽的这数万大军还在这樊城底下,他就不必太过担忧其他。 而关平自从率领兵马出了大营之后,带领着大军南下的他,就一直有意无意之间,在偷瞄着在他一旁一同驾马的糜旸, 饶是糜旸警觉性再低,在关平数次的偷瞄之下,他也察觉到了不对, 驾马前行的糜旸在发现关平总是偷瞄他后,他亦看向关平,随后出言问道, “坦之,可是旸今日仪态有何不妥?” 糜旸以为关平总是偷瞄他,乃是他今日的举止打扮有何疏忽之处。 糜旸是一个士大夫预备役,仪态不佳在当世是士大夫十分在意的一件事。 说完后,糜旸还不自信的自视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的穿着整齐,与往日并无差别呀,那关平是在偷瞄啥? 关平见自己被糜旸发现了偷瞄的举动,他亦不觉得尴尬,而在听到糜旸的疑惑后,他当即开口言道, “子晟英姿勃发,仪态并无不妥之处。” 关平说糜旸英姿勃发,不是违心之语。 在刘备势力中的二代中,可能是因为上一代基因不错的原因,糜旸这些二代们,皮囊都长得十分不错。 而糜旸见关平不是因为自己仪态有不妥之处而偷瞄自己,他当即情不自禁得翻了个白眼,这关大王太子怕不是有些问题吧。 见糜旸对其翻白眼的举动,关平好像才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偷瞄糜旸的举动有多么不礼。 他讪笑一声,但心中的疑惑又令其按捺不住好奇之心,所以他最后还是开口问道, “子晟,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是如何想出那些奇策的吗?” 听到关平是因为这个,而不停暗中观察自己,糜旸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想来是自己昨日屡次在关羽面前建言献策,引得关羽对自己赞赏不已这事,让这位关大王太子心中有些吃味了。 糜旸用揶揄的眼神看向关平,关平被糜旸的这副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糜旸聪慧,此时定然已经猜出他问这个问题的缘由所在, 心中秘密被看穿的关平一时有些结巴起来, “子晟,我,我不是嫉妒你。” “我只是,只是想知道,你是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聪慧的。” “我只是亦想如你一般,被父亲夸赞而已。” 关平的语气中充满辩解的口味,但其中又饱含期待。 关平性情疏阔,俨有父风,关平的这番话,糜旸并没有起疑。 关平与糜旸自幼相识,在关平的记忆之中,糜旸小时候虽也算聪慧,但远没有到今日令其无法理解的地步。 糜旸今日在帐中所提出的那些建策,每一条都令关平感到瞠目结舌。 见关平满含期待的看向自己,想得到自己的聪慧密码,糜旸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总不能告诉关平,他是穿越者吧。 到最后,糜旸只能模棱两可得言道, “实不相瞒。” 听到这四个字,关平精神一震, 来了来了, “因此我此时已被邪祟附身邪。” 在糜旸这么说的时候,他脸上还特意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烘托气氛。 本来期待不已的关平,在听到糜旸说他今日有此所得,是因为他被邪祟附身时,他顿时气恼。 这糜子晟是把他当傻子了吧, 忒不地道了。 纵使有意欺瞒,也想些好些的借口隐瞒。 想出这么一个哄骗三岁小孩的借口,真是太看不起他这个朋友了。 你还不如说,你是做梦梦到了将来呢? 不对,这么说,更侮辱他的智商。 关平强忍住将糜旸踹下马的举动,扭过头去不看糜旸,他口中气呼呼地说道, “你我是好友,怎能如此欺骗于我。” “你之举止仪态皆是常人所为,又怎可能是中邪!” 看到关平的这副反应,糜旸瞬间哈哈大笑, 关平的这副反应,令糜旸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瞬间落地。 方才他故意那么说,实则就是在试探关平的反应。 按照原身记忆可知,糜旸从小得到的正面评价,大多是聪慧,守礼这方面的。 但糜旸也深知,昨日为了拯救关羽,他的表现是亮眼了点, 这点无疑是为糜旸埋下了一个隐忧。 糜旸这时名义上的主人乃是刘备,那个以识人闻名于世的英主。 就算不提刘备,那智谋超群的诸葛亮也令糜旸心有忧虑, 待来日刘备与诸葛亮知道,自己昨日的表现之后,会不会如前世看过的穿越小说一般,会怀疑自己被邪祟附身了呢? 要知道,哪怕是关平,也疑惑糜旸今日会有如此亮眼的表现。 所幸关平只是疑惑,不是怀疑,但要是刘备与诸葛亮二人呢? 要相比对自己的了解,曾与原身朝夕相伴的这二人,可是大大超出关平这个幼时好友的呀。 所以方才关平在说出心中的疑惑时,糜旸才故意顺水推舟,先将对其最不利的猜测, 借由自己的口中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看看关平的反应, 而从关平的反应可知,关平之前压根就没往自己中邪的那方面去想。 而且关平的话语中还说明了,当世人判断一个人是否中邪的标准, 乃是他的寻常举止有无异常,寻常言语有无出轨之处。 在明了了这点后,糜旸心中大定。 只要不被当世人认为中邪,那么其他所有的猜测对其都不算不利, 再不济,糜旸也有个很好的例子可以辩解, 吕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例子,可是活生生摆在那里呢。 心中的一个巨大隐患,在关平的无心之下被解决之后,糜旸心情大好。 他见关平因为他的玩笑而气恼,他遂驱使胯下骏马靠近关平,随后他用手拍向关平,口中笑道, “坦之气甚, 好友与你说笑几句,怎就恼上了。” “我少时随殿下入蜀,虽不曾亲临战场,但吾在殿下身旁侍奉时,殿下与诸臣议事从不避讳吾。 在殿下及一众良臣日夜的教导下,我有今日之表现,亦是正常呀。” “而坦之你自幼随前将军身边征伐四方,时间多被军中劳务所误,故而在计谋一道上不精通也属正常。” “你要知道,论筹划军机,献言建策,你不如我, 但要是谈及处理军务,安排行军事宜,我不如你, 我们各有所长,你又有何可苦恼的呢? 君不见,昨夜前将军还嘱咐我要向你多加学习吗?” 在糜旸如此说之下,关平的脸色才好看了些,他言道, “我不是不知道这些,亦不是嫉妒子晟,只是子晟你不该诓骗我。 你要早这么如实相告,我又怎么会生气。” 看到关平已经不再气恼,糜旸当即在马上言道, “是极是极。” 糜旸嘴巴上答应的挺好,但心中却在吐槽, 小子,我是你救命恩人知道不。 在原谅了糜旸之后,关平复又苦恼得对糜旸说道, “子晟,你对这次守公安有把握不?” 第二十一章 于将军,你好呀 昨夜关羽在关平与糜旸面前,谈及公安对刘备的重要性,这令关平的心中压力巨大。 而关平也深知他与糜旸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这更让关平心中没底。 自家人知自己事,关平深知自己是个良好的执行者,但却绝不是个优秀的谋划者。 因为此,所以在好友兼自己这次的守城伙伴面前,关平毫不忌讳的透露了心中的担忧。 相比于关平的担忧不同,糜旸却乐观的很, 他自信地对关平言道, “无妨,有我在。” “只要坦之一切按我规划行事,不冲动行事,吕蒙那厮要想拿下公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糜旸自信的话语感染了关平,关平看向糜旸,现在他才有些明白了,为何关羽会说出那句, “名为参军,其实帅也,” 不论其他,光是这份气度与自信,自己就相比糜旸差上许多。 而糜旸这么有自信是打肿脸充胖子吗, 自然不是, 糜旸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糜旸是一个穿越者,原身又从来没经历过军旅之事,对于如何守城他可是两眼一抹黑, 所以糜旸从来没有打算单单凭借自己,去守那座孤城公安。 在他心目中,已经有个很好的人选可以助他。 心中已有定策的糜旸,转眼看向关平,而后他在汉水旁挥斥马鞭言道, “坦之,且拭目以待,不久之后,你我兄弟的大名就会响彻这荆襄大地。” 在糜旸这么说之后,关平受到糜旸自信态度的感染之下,他的心情也变得光明起来, 关平在马上以手参拜糜旸道, “既如此,一切就光凭参军成全了。” 说完后,糜旸与关平齐齐双视而笑。 糜旸这时言道,“坦之,兵贵神速,当火速南下。” 关平答道,“然也,吾这就传令全军,加快速度前往公安。” 糜旸却不赞同道,“谁说要马上前往公安了?” 关平不解道,“子晟这是何意?” 糜旸言道,“待吾先去江陵城中办一件事,再前往公安不急。” “何事?” “别问,赶路就是了。” 说完后,糜旸挥舞马鞭,驱动胯下马匹朝着江陵城急速而去。 关平见状,也只能无奈的传令全军跟上糜旸的步伐,而后他亦驾驶骏马,跟在糜旸身后朝着江陵城而去。 糜旸与关平一前一后沿着汉水疾驰南下,他们身后的大军亦都鼓足了劲,紧紧追随在这二位年轻人身后。 这时,久不放晴的天空却突然出现一抹阳光。 这抹阳光艰难的从乌云中破空而出,然后挥洒在了最前方的糜旸身上。 一抹阳光的出现,更多的阳光开始由北及南照耀的大地, 随着糜旸及其身后大军的一路南下,方才还乌云密布的天空,此刻已经一片金灿灿的。 樊城周围的农户看到已经许久不见的阳光开始出现,他们往日里一直阴霾的心情也得到了舒解, 因为这是他们农作物能否丰收的希望。 而旭日高升,艳阳高照,被阳光所笼罩的糜旸及其身后的大军, 这时又何曾不是大汉万里基业的希望呢? ... 江陵城中,地牢之内。 在阴暗潮湿的地牢之中,蛇虫鼠蚁时有踪迹,与之相比的,是在其中,人迹却甚少。 特别是在整座地牢之中,一间最靠内的牢房之处。 其余牢房之外,或多或少还有一些士卒卫守,但在这件牢房之外数丈内,一位士卒皆无。 因为无人行动的迹象,故而这间处于最深处的地牢之处,显得冷清寂静非常。 那些蛇虫鼠蚁,似乎特别喜欢这样的没人打扰的环境。 在人迹罕至的此处,却是他们的天堂,一些稀碎的声音不断在这片寂静的环境中响起, 那是它们又出来活动了。 但突然的,一声属于人类的咳嗽声响起,似乎吓坏了这些小东西们。 在咳嗽声过后,这间地牢周围,就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而在过了不久后,一声“吱呀”声传来,似乎是外界的牢房大门被打开。 随着这声“吱呀”声传来,在这片属于江陵城中禁地的地方,突地又传来了许多杂碎的脚步声, 脚步声响起之际,还不时夹杂着一两声人声, “郎君小心。” “郎君请看脚下。” “这该死的狱吏们,早知道郎君要来,也不将此处给提前打扫干净。” 一位忠仆的声音不断响起,这引起了被关押在这间牢房最深内的一人的注意。 此人披头散发,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而其四肢俱被铁链所束缚着,令其无法动弹。 但与其宛如乞丐般的装扮不同的是,他的眼神却十分精神, 他抬起一双如水般的眼眸,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而这时,不远处也有火光传来。 糜旸在糜忠的带领下来到了地牢之中。 在初入地牢之中时,他就差点被这里一股刺鼻的味道给逼退。 但幸亏他忍耐力非常,于是他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一步步朝着他的目的地走去。 越深入,糜旸心中越感慨地牢中环境的差劲, 这里根本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但幸亏心中的不适感随着他到达他的目的地后,被他心中的期待给驱散了大半, 糜旸站在一处牢门前,看向牢内那位不似活人的重犯,他对一旁的糜忠吩咐道, “将门打开。” 糜旸的吩咐糜忠自然不敢怠慢,他立马掏出钥匙将这间牢门打开,而后退到一旁,守在牢门之外。 在牢门打开之后,糜旸大步迈入了牢房之外,他来到那位被关押的重犯面前,脸上挤出了一个他自认为和煦的笑容言道, “于将军,你好呀。” 在糜旸的问好之后,回应糜旸的是一声不屑的冷笑。 哎呦,还挺有个性。 这声充满嘲讽的冷笑并没有让糜旸生气,他再度怀抱着温和的语气对着眼前这人说道, “吾乃汉前将军关羽帐中主薄,糜旸糜子晟。” 在糜旸自我介绍之后,眼前这人这次连冷笑都不屑给糜旸了, 只是在听到糜旸是关羽的主薄时,他的身体动了动,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开口。 回应糜旸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寂静。 糜旸也不管这人是否搭理他,依旧自顾自得说道, “于将军是当世名将,以持重闻名华夏,吾想请于将军助我一同守备公安,不知于将军意下如何?” 糜旸眼前的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囚犯,便是之前关羽水淹七军所擒下的魏左将军,于禁于文则。 在糜旸说出他的来意后,于禁像是听到了什么巨大的笑话一般,他的身躯不停抖动,而后肆意的大笑起来。 在于禁大笑之后,他抬起头,从自身散落的头发之间用眼睛仔细打量着糜旸, 见糜旸是个年轻的后生,他心里就开始轻视起糜旸起来, 他终于开口说道,“关羽令我效力于他,吾都不愿,何况是你这孺子?” “你想你自己配吗?” 于禁的声音充满沙哑,但同时他的语气又充满了嘲讽。 被于禁无情嘲讽的糜旸脸色不变, 他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殿下之前教导过,要想收服人心,就务必要以恩义结之。” “这句话吾一直奉为金科玉言。” “但今日吾恐怕要违背殿下的教导了。” 糜旸说完后还不等于禁反应过来,他便突然上前猛然踹了于禁一脚,在将于禁踹翻在地后, 糜旸将脚重重得踏在于禁的胸口之上,令其动弹不得, 而后他盛气凌人的俯视于禁道, “别给脸不要脸! 你一个苟且偷生的降将,竟然敢言我这大汉纯臣不配?” “你是不是在这牢里关傻了。” 被糜旸踹翻在地,身体吃痛的于禁, 他在听到糜旸所说的“苟且偷生”四个字后,他的情绪猛然变得激动了起来, 但苦于他身体被铁链所束缚,且被糜旸用脚压制着,他一时动弹不得, 因此他只能口中不停发出怒吼,一双虎目怒火腾烧的看向糜旸。 “前将军无法令你效力,是他不够狠。” “但吾不同。 你以为吾今日是来跟你商量的吗? 我是来通知你的。” 糜旸边说边戏谑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于禁。 第二十二章 出狱 糜旸将于禁踩踏在地上的行为,充满了肆意凌辱的味道。 而糜旸那戏谑般宛如看待娼优般的不屑目光,更令于禁无法接受与感到巨大的错愕。 这个小小的主薄是疯了吧,连关羽都不敢对其如此! 初平三年时,于禁就受推荐加入了曹操麾下。 自从入曹操麾下之后,他凭借着自己的才能,一步步在良将如云的曹操帐中展露头角。 二十几年来,他用自己的战功,用自己的能力,最终爬到了魏左将军,假节钺的权势地位。 在曹操麾下五位最有能力的外姓将领之中,他于禁地位是第一,就算与一众宗亲将领相比,他于禁身上的权势地位也丝毫不弱于彼等。 若不是曹操看重于禁的能力,信任于禁的忠诚,多疑的他,又怎么能够赋予于禁假节钺之权。 这样的于禁,身居高位日久。 往日在曹营中,他一向是受人吹捧,被人仰望的存在。 可今日,有着如此辉煌过往的他,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狠狠的踩在脚下,百般凌辱。 这让于禁心中感到羞愤异常,他胸口此刻仿佛被压上了一块巨石一般, 令其几欲喘不过气来。 极度羞愤之下,于禁对糜旸出言吼道, “姓糜的,不管你是何身份,你今日如此羞辱于我,还妄想我为你效力,你简直是白日做梦。” “士可杀不可辱,要么你就杀了我,要我在你的淫威下向你卑躬屈膝,那是绝无可能。” 于禁发誓,要是他现在能够动弹,肯定暴起击杀糜旸。 但可惜他现在全身被铁链所束缚,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放狠话。 而于禁是否真的视死如归呢,其实不难。 要是他真有这种气质,早就学庞德一般宁死不降了。 要知道,当日于禁可不是以俘虏的身份被押往江陵城中,而是以降将的身份。 正因为他是投降的,所以曹操才会发出“吾知禁三十年,何意临危处难,反不如庞德邪!”的感慨。 于禁之所以无所顾忌,叫嚣着让糜旸杀了他,摆出一副宁死不受辱的态势,乃是因为他猜准了糜旸不敢杀他。 当日接受于禁的投降不杀其,乃是关羽的主意。 关羽一方面是怜惜于禁的才能,真心希望于禁想为刘备效力, 另一方面,关羽是考虑到于禁在曹操阵营中的崇高地位,从而想将于禁立为一个标榜,想以此吸引以后更多的曹魏大将弃暗投明。 关羽的这副心思于禁知道,当初他也是为了迫不得已的原因才投降关羽的。 而糜旸只是关羽军中一小小主薄,他又岂敢违背关羽的深意呢? 正是出于这种心思,于禁才一直有恃无恐,在投降关羽之后,也一直不肯为其真正效力。 但可惜,他太小看糜旸了。 糜旸看着脚下于禁在说完后,就闭眼一心等死的神情,脸上的不屑越来越深, 要不是知道于禁为人,糜旸恐怕还会真的以为于禁乃是曹操的忠贞之士呢? 糜旸亦是心知肚明,于禁为何有恃无恐,但他却没有着急拆穿于禁的假面目。 在于禁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作态后,糜旸似乎真对于禁的这副惺惺作态无法, 也许他是真的顾忌关羽事后会怪罪他,糜旸将脚从于禁的胸口之上缓缓移开。 感受到胸口处的压力消散,于禁睁眼看向糜旸。 在看到糜旸将脚拿开之后,于禁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只不过因为牢房内漆黑的环境,糜旸不曾注意到这点。 只不过就算注意到了,糜旸亦不会有什么感觉。 糜旸看向于禁的眼色依旧玩味,只是他停下了对于禁的凌辱行为,而后他转头对牢房外的糜忠吩咐道, “将其身上铁链解开。” 方才在糜旸凌辱于禁时,糜忠在门外看到了一切,却摆出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仿佛他什么都没看到一般。 但他一听到糜旸的吩咐,马上就从神游天外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在听到糜旸的吩咐之后,糜忠先对糜旸微微一拜,而后领着一同值守在外的数十位糜旸亲卫, 来到躺在地上的于禁身前,拿出钥匙为其解起束缚其身体的铁链。 其实为于禁解开身上的镣铐,糜忠一人就足够。 但糜忠可是亲眼见到了,糜旸方才是如何凌辱于禁的。 他担忧他一会为于禁解开身上的镣铐之后,于禁会突然暴起伤人,故而他才将糜旸的亲卫一并带入,为的便是防止这点。 糜忠不仅对糜旸忠心耿耿,更是心思如发,这点是糜旸越来越喜欢他的原因。 在钥匙的帮助下,糜忠很快解开了于禁身上的重重镣铐,在身躯重新得到自由之后,于禁立马一跃而起。 随后他双目充满愤怒的看向不远处的糜旸, 想起方才自己被其羞辱的场景,于禁心中杀机弥漫,但他在看到守在糜旸身前的数十位亲卫之后,于禁就暂且强制按捺下了心中的杀机。 而糜忠在看到于禁在起身之后,就对不远处的糜旸虎视眈眈,他立马从地上取出一条粗壮的铁链,将于禁的双手给重新束缚了起来。 这一幕,又让于禁心中气甚, 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奴仆呀。 糜旸在看到于禁已经恢复行动能力之后,他对着于禁笑眯眯得说道, “于将军,想必你很久没出这阴暗的地牢了吧。 今日我心情好,特意带你出去看看,吾还为你准备了一场好戏呢。” 糜旸面目清秀俊朗,加上他此刻脸上挂着笑容,任谁看到了,都会对其好感倍增。 但糜旸的这副面目,落在现在对糜旸厌恶至极的于禁眼中,却让他没有理由的感受到一股寒意。 方才糜旸的举动,令于禁对其戒心大起。 于禁不信眼前这个小疯子,会对其有这么好心,会特意带他出去解闷。 难道此子感觉来硬的不行,决意来软的,要以恩义感动自己。 有此猜想的于禁,心中冷笑连连, 这一切手段对其来说都显得太稚嫩了。 糜旸在说完后,也不管于禁有何反应,他也懒得猜这时于禁心中在腹诽着什么,他直接转身朝着地牢之外走去。 第二十三章 诛心 而在糜旸走后,糜忠见于禁还不动弹,他当即推了于禁一把,令其跟上糜旸的步伐。 于禁虽是不愿,但如今形势在糜旸手中掌握,于禁也只能暂时强忍心中不愿,跟上了糜旸的步伐。 而糜忠及糜旸的众亲卫则围在于禁周围,防止其有何不轨的意图。 地牢其实并不大,在不久后,糜旸一行人就走出了地牢之中。 而刚一出地牢,久不见阳光的于禁,突然被外界的阳光所照射,令其感觉刺眼非常, 这令于禁下意识的想举起双手挡在眼前。 但可惜,他的双手被沉重的铁链所束缚着,他又在地牢中被关押日久,身体营养缺乏,双手无力, 因此当他想举起双手时非但没有如愿,反而因为铁链的沉重令其身体一个踉跄,差点跌下身前的阶梯下去。 这一幕,让糜旸发出一声嗤笑,而这嗤笑声,糜旸并没有特意掩盖。 糜旸的嗤笑,令于禁感到无地自容,亏他还是武将出身,如今却被一副小小铁链所制。 在出了地牢之后,糜旸命糜忠将于禁押上一辆早已准备好的囚车之上, 糜忠领命,在将于禁押上那辆囚车之上后,还特地用一块黑布将那辆囚车给罩了起来。 在做完这一切后,远处有马蹄声传来,糜旸朝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见正是关平驾着骏马朝其而来。 有着胯下良驹的辅助,关平很快就来到了糜旸身前, 在来到糜旸身前后,关平当即下马,快步来到糜旸身前言道, “子晟,按你所说的,我一切都安排好了。” 见关平安排了他嘱咐的一切,糜旸脸上浮现了笑容,他对关平言道, “坦之大才。” 被糜旸夸赞的关平脸上浮现不好意思。 糜旸叫他安排的一切,不是什么难事,加上有糜旸亲生父亲糜芳的大力支持下,关平更是事半功倍。 但虽然安排好了糜旸嘱咐的一切,关平还是不理解糜旸令其那么安排的深意是什么。 他正要问糜旸,但这时他却看到那辆用黑布盖着的囚车, 关平瞬间明白了,这辆囚车中所关押的人, 可能与方才糜旸吩咐他做的事有所关联,因此他转而问糜旸道, “子晟,那辆囚车中关押的是何人?” 关平脸上好奇之意好不掩盖。 糜旸笑着答道,“魏左将军于禁是也。” 听起糜旸说关押在囚车中的是于禁,关平明悟,数月前,于禁正是被其所擒。 虽然关平不齿于于禁为人,但于禁的能力,就是关羽也是肯定的。 想来糜旸之前对其所说的,要从江陵城中借一人协助守城,那人便是于禁。 于禁的能力关平丝毫不怀疑,但是作为当日擒下于禁的他,可是知道于禁这人诡异的很。 明明投降了却又不真正为关羽效力,关羽百般劝说之下,于禁依旧不为所动。 所以关羽无奈之下,他只能将身在汉营心在魏的于禁,暂时遣来江陵城中关押。 当日关羽都没成功说服于禁真正为其效力,今日糜旸就有办法不成。 关平正要继续问糜旸,糜旸却先对其言道, “坦之一会便知了。” 见糜旸这么说,关平只能止住了发问的话语,他也不是个急性子。 而后糜旸与关平齐齐上马,朝着离此最近的江陵城南门而去。 在糜旸与关平上马后,糜忠及糜旸的亲卫们也纷纷上马,押着于禁的囚车跟随着糜、关二人身后,朝着江陵城南门而去。 随着队伍的行进,这支队伍很快就渐渐进入了闹市之中。 闹市中人影绰绰,皆是为生活忙碌奔波的百姓们。 但他们在看到糜旸这一支,人人身披精甲的队伍时,他们却都非常识趣的让出街道站立两旁, 好让糜旸这一行人可以通过。 在这乱世中,当兵的最不能招惹了。 众多百姓们在分开身形,站立到街道两旁后,一时无事的他们,只能无聊的打量着以糜旸为首的这支队伍。 糜旸与关平二位小将俊朗的面庞,令百姓中的许多怀春少女谈论不已。 但相对于在人数中占了少部分的思春少女,占了人群大多数的壮汉及上了年纪的婆娘们,则对那块被黑布所掩盖的囚车中的人,感到兴趣非常。 关羽治荆州以来,虽轻士大夫但却善待百姓,因此百姓们对关羽帐下的士兵,还是有一些好感的。 在他们看来,能被关将军所擒押的人,定然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 对于这种恶徒,往日里他们是避之不及,但现今见其被官军擒拿,心中的八卦与吐槽之情就怎么也压制不住。 很快的,种种议论声在街道两旁响起,而这议论声也纷纷传入了囚车上的于禁耳中。 市井百姓,一旦编排起他们心中的恶人来,那可是什么话都敢说,而且保证句句都是掏心窝子的话。 往日里,这些不堪入耳之语,寻常一句都可能让自视甚高的于禁暴跳如雷, 更何况现今何止是一句,数百句都有可能! 坐在囚车内的于禁,耳中听着这些令其心如刀绞的羞辱诽谤之语, 他气的面目涨的通红。 心中的羞愤更是达到了顶点,他想走出囚车为自己辩解,但他不敢。 一旦他走出囚车,那么整个江陵城中的人,都会知道了, 原来那令人所不齿的,十恶不赦的大奸大恶之辈, 是魏左将军于禁,是曾经功冠曹魏诸将的名将于文则, 这种当众社死现场,于禁誓不能接受。 历史上,曹丕只是在曹操的陵寝之内画上了羞辱于禁的壁画,就令于禁最后羞愤至死, 那还是在没什么人的环境下, 如今于禁被糜旸放在,数百位往日中他最看不起的百姓面前,反复用言语羞辱嘲笑, 这种奇耻大辱又怎么能让于禁受得了。 虽然因为黑布所遮盖,为于禁守住了最后一丝尊严,但这却不能改变于禁这时心中的羞辱感。 他想举起双手遮住自己的耳朵,但铁链深重, 他没力气,办不到。 现在于禁才明白了,糜旸为什么会好心带其出牢狱了, 这是糜旸的诛心之举! 于禁这时也终于明白了,糜旸所言他比关羽更狠是什么意思了。 第二十四章 屠杀 于禁只能这么一路,任由自己被众人的言语所任意羞辱。 于禁心中的羞辱感,愤怒感这时已经升到极致,然而盛极必衰, 在极致的愤怒,羞辱之后,于禁突然感到一丝后悔, 他在想,他所坚持的不为刘备效力,是不是一个笑话? 若是他肯为刘备效力,今日又怎可能会受到如此羞辱, 又怎么会被糜旸这样百般折磨。 人一旦心中有了一丝后悔,那后悔感便会慢慢的扩大...... 走在队伍前方的关平,耳中听到百姓们那肆无忌惮的羞辱之语,他心中有些不忍。 幸亏百姓们谈论的不是他,否则他关平得马上自刎谢罪了。 关平对糜旸言道, “子晟,要不要让士卒驱散那些百姓们? 毕竟士可杀不可辱,再这样任由百姓谈论下去,吾恐怕于文则会心生死志。” 关平非是对百姓们有意见,只是从小受仁义观念熏陶的他,不忍于禁受辱太甚。 但糜旸在听到关平的建议之后,却反问关平道, “士可杀不可辱?那他当日何不宁死不降?” “我不觉得百姓说的,有何不妥之处。” 糜旸的这句反问令关平哑然。 见关平脸上还是有不忍之色,糜旸继续言道, “坦之放心,我命人在囚车上盖上黑布,就是为其保留了最后一丝颜面了。 有此黑布在,于禁短时间内是不会心生死志的,这只会令其心如死灰而已。” 见糜旸这么说了,关平最后亦只能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看着关平的这副作态,糜旸才想叹息呢。 历史上关羽之所以无法真正收服于禁,不是关羽魅力不够,是关羽崇尚忠义仁义,不会对于禁逼迫太甚, 而关羽的这点,也恰恰为于禁所利用。 简单来说,就是关羽不够狠, 但糜旸不同,他来自后世,他向往忠义仁义,但却并不迷信之。 在糜旸看来,只要能最终抓到耗子,那用的是黑猫还是白猫,他都无所谓。 糜旸到目前所有的举动,为的就是想羞辱于禁。 在糜旸看来,于禁肯定不是什么忠义无双之辈,但他也不是什么无耻至极的大奸大恶之辈。 他正如大部分普通人一般,有羞耻感,贪生怕死,却又想保留着最后的尊严体面。 而要想真正收服这种人,最先要做的,就是先击破他那脆弱的,自以为是的尊严, 在做到这点后,接下来的事就好办许多了。 糜阳的这个做法虽不如关羽的正大,但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若不是担心苛待降将的名声传出不利于将来,糜旸甚至连一块黑布都不会给于禁呢。 所以糜旸带于禁走的这条街道,其实是糜旸为于禁专门准备的,属于他的修罗道。 随着糜旸队伍的慢慢前进,于禁的这条修罗道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在到达江陵城南门之后,这处因为是军事管辖区域,百姓的踪迹已经消失。 而那些让于禁受尽百般折磨的声音,也终于消散了。 糜旸命糜忠掀开盖在囚车上的黑布,而后让其将于禁给押下来, 这时的于禁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愤怒之色,有的只是一片死灰。 在巍峨的城墙之下,在全身精甲的兵卒面前, 糜旸再次问于禁道, “于将军,可愿与我勠力同心,一起守备公安?” 糜旸的再次邀请,依然没有得到于禁的允诺,但糜旸不恼,他对于禁言道, “既然将军不愿,那就请将军上得城楼,与我共同观看一场好戏如何?” 糜旸说完后,也不等于禁同意,就命人押着于禁往城楼上而去。 而糜旸与关平却早先一步,来到高大的城楼之上。 在糜旸上得城楼之后,他就看到了下方那占地颇广的瓮城。 瓮城,为古代城市的主要防御设施之一,可加强城堡或关隘的防守。 其主要特征是,在城门外修建的半圆形或方形的护门小城。 在糜旸的这个角度往下看去,瓮城之内犹如一个陨石巨坑一般,亦好像一只巨兽的大嘴, 那只巨兽正静静地张着嘴,等着猎物主动送到它口中。 不久后,于禁也上得城楼来,站在了糜旸的身后。 糜旸在看到于禁到来后,他对于禁言道,“将军请看看,瓮城之内是何场景。” 说完后,糜旸便示意糜忠将于禁推到城墙边,而于禁在看到瓮城内的场景之时,他脸色大变。 只见这时江陵城南门的瓮城之内的地上,正密密麻麻或躺着或坐着许多人,观之足有数千。 这些人在这寒冷的冬季之中,身着单衣,瘦骨嶙峋。 因为寒冷,他们的身体不停地打着颤。 因为饥饿,他们大多一动不动,犹如死尸一般。 而那些犹如死尸的人,在突然看到城墙之上于禁的身影之后,他们却纷纷不顾身体的疲惫,想挣扎着起来给于禁行礼, 因为没力气,又因为人群密集,他们刚一想站起来,却又都很快无力得重重倒下, 倒下之余,他们又压到了其余同袍,而后一阵阵细微的哀嚎声响起。 在这些人做出以上动作之后,瓮城中的大部分人亦都看向了城墙之上。 在看到了于禁的面孔之后,瓮城中的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他们无法站起向于禁行礼,只能用尽全身力气,从口中发出一声声悲鸣, 他们认得于禁是带他们南下守卫家门的主帅, 他们知道是于禁当日他们才能活命, 他们现在只想告诉于禁,他们这些日来所受的苦难, 他们想于禁再救救他们。 没错,这时在瓮城中的这数千人,便是当日随于禁投降了关羽的魏军降卒。 之前随于禁投降关羽的魏军有两万余众,但关羽考虑到将这两万余不能全放在一处,不然可能会引发动乱, 故而将他们分别分散在荆州三郡中安置, 关羽的精力大多被牵扯在樊城之下,所以关羽一直对这些降卒们无法妥善安置, 关羽是仁义的,但荆州粮食不足,关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已经将本就不多的,原本属于荆州战士的粮食分出许多,来给这些魏军降卒们, 但僧多粥少,那些粮食只能保证魏军降卒不饿死而已。 所以这些魏军降卒们,才如今这副鬼样子。 魏军降卒们认识于禁,于禁又何曾不认识他们呢。 在看到糜旸将这些在江陵城中的魏军降卒们,都聚集到瓮城中时,于禁的心中闪现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听着那些传到耳中的悲鸣,他转过身来看向糜旸, 口中对糜旸喝道,“你究竟意欲何为!” 听到于禁的质问,糜旸缓缓从怀中掏出一物,而后他对着于禁言道, “我意欲何为,你一会就知道了。” 随后糜旸高举从怀中掏出的太守印信,高举过头, “城门校尉听我号令,举箭朝下!” 糜旸话音一落,在城墙上的守城校尉看到糜旸有太守印信在手,立即听命于糜旸。 他命令隐在城垛之内的江陵士卒们,纷纷现身,并且取出背上的弓矢,在全都搭上利箭后,朝着瓮城内的数千降卒们齐齐瞄准。 突如其来的这一幕,令瓮城中的魏军士卒尽皆胆寒。 被上千支利箭瞄准的他们,心中都陡然升起了一股,巨大的即将面对死亡的危机感 而于禁在看到这一幕后,气的睚眦欲裂。 他就要冲上前阻止糜旸所为,但他的举动却被其身后的糜忠所阻。 他被糜忠扑倒,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糜旸身旁的关平在看到这一幕后,脸上也浮现了大惊之色,他没想到,糜旸是想这么做! 杀降! 关平赶紧对糜旸劝道,“子晟,杀降不祥!” “况殿下自起兵之日,就崇尚以人为本,吾等为其属下,怎可做出这种残忍之举!” 关平情绪激动,他的语气中甚至已经带上了气愤。 实在是糜旸目前的这副举动,大大超出了他的心里接受程度。 他没想到,从小与自己一同接受仁义道德教育的糜旸,长大后会有此举。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好友吗? 激动之下,关平就要上前命令城门校尉让其部下放下弓箭,但他的一只手臂却被糜旸紧紧抓住, 糜旸的举动令关平不解,关平想要甩开糜旸的手,但糜旸却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了关平, “坦之,信我。” “你忘记前将军对你如何嘱咐的吗?” 糜旸的语气中充满了坚定,令关平有所迟疑。 而关平又想起关羽的那句“名为参军,其实帅也”, 出于对糜旸与关羽的信任,关平暂且按捺住了内心的躁动。 但他依旧紧紧的盯着糜旸,眼神中满是劝阻, 他希望糜旸不要做出如此残忍之举。 第二十五章 于禁跪伏 糜旸看向瓮城中那充满乞求的,卑微的数千目光,一会之后,他就收回了目光。 他怕自己再看下去,自己就会心软。 如今此举糜旸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糜旸即将面对的是吕蒙那种盖世名将,纵使关羽再如何神勇,益州的援军再如何快, 糜旸猜测,他自己也得独自坚守公安至少一个月以上。 糜旸手中最大的牌,便是他知道历史的发展。 但自从他被关羽派去守公安开始,他这只穿越来的蝴蝶已经扇动了翅膀,改变了历史原本的发展。 在这样的情况下,糜旸身为一个穿越者的优势,已经被降到最低。 如果自己还不思变,还觉得接下来凭借穿越者的优势就可以横扫一切, 然后就这么傻傻的直接往公安城中而去,糜阳坚信,接下来等着他的将不会是扬名立万的机会,而很可能是城破人亡的悲哀。 故而为了给自己接下来守备公安增加胜算,糜旸才想出要于禁与其一起前往。 于禁的品德在历史上颇有争议,但他的能力, 那是完全没问题。 现在糜旸要做的,就是如何让于禁真心为其效力。 在暂时止住了关平之后, 糜旸来到于禁身前,这时于禁也已经被糜忠押着站了起来,在看到糜旸来到身前后,于禁气愤不已, 他怒骂糜旸道,“糜贼,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他们已经投降了,他们是无辜的!” 可是糜旸在听到于禁的怒骂后,不禁冷笑道, “无辜?在这浑浑乱世之中,谁又不是无辜的?” “吾原徐州人士,当年你主曹操屠戮我徐州百姓之时,他们无辜不?” “你敢说现今瓮城中的这些魏军,手上从没沾上过无辜之人的血吗?” “于将军,我想要的一直很简单,我只需要你尽心协助我守备公安,如此而已。” “你若答应我,我则命令我手下士卒放下弓箭,放他们一条生路。 不然的话,公安一丢,我也要拉上他们一起垫背。” “你莫要以为我会在意什么名声,人都要死了,要名声何用?” “我只要实利。 只要能守住公安,不负前将军所望,不让汉中王复兴汉室的理想破灭,一切我皆可为之。” 在听到糜旸所说的最后一句时,关平心神巨震, 原来糜旸这么做,一切都是为了汉中王。 为了大王的大业,他宁愿自己背上骂名,宁愿被自己所误解, 想到此,关平的内心中愧疚之感顿起。 糜旸语气诚恳,但他的脸上却已经挂上了狠厉之色。 糜旸的话令于禁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已。 城墙之上,上千位士卒举着弓箭的姿势令于禁心中焦急万分。 上千支箭头上的寒光在阳光的照耀下清晰可见, 瓮城中魏军众降兵的哀求之声亦声声传入他耳中, 当初于禁之所以愿意投降关羽,有一部分原因是不忍他手下的士卒惨死异乡。 在如今瓮城中的许多魏军降卒之中,有许多都是跟了他十几年的, 十几年来的共同征战,浴血沙场, 让他与他们之间的情谊,已经是很深厚了。 世人皆知他于禁治军甚严,执法甚酷, 但岂不知他如此,除了为自己能够在战场无往不利之外, 还为的是能在战场上,最大程度的保下他手下士卒的性命。 这一点当初的关羽知道,如今的糜旸也知道。 但关羽是钦佩他这点,糜旸却是利用这点来击破他的心理防线。 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于禁的大脑在快速的思考着, 一旦他真正为糜旸效力了,那他此生都别想回北方了。 而若是他不愿为糜旸效力,那今日,跟随他日久的这些嫡系士卒,就将纷纷丧命。 到了那时,纵使他回了北方,又将有何作为呢? 见于禁脸上变幻着挣扎、思考之色,糜旸知道,于禁的心志已经动摇了。 在刚刚他特意安排的凌辱之下,于禁的心志本就已经没那么坚定了。 在这时,糜旸知道他是时候加一把火了, 糜旸近前,继续用蛊惑的语气对于禁说道, “世间名将出征,总会携带族人一同出征。 此举一则是为了让族人有立功显达的机会, 二则是族人对其更为忠心,更好驱使。” “想来于将军当日也是如此吧。” “既是如此,想来这些降卒之中,有许多是将军族中的精英之辈。” “若吾今日将他们全部斩杀,等这消息传回将军的族中,汝之宗族会原谅你今日所为乎?” “待你族中家家皆缟素,户户皆寡妇之时,你于将军的牌位,来日还可入你宗族祠堂乎?” 当糜旸此言一出,于禁脸色大变,他内心中的最大秘密被揭穿。 当日他投降,真正为的便是保下军中那些族人的性命。 这时,他的脸上显现出了强烈的惧怕之色。 他最怕的不是名声受污,亦不是性命不保, 宗族是当世每个人的根, 于禁如当世大多数人人一般, 最怕的是死后魂魄无香火饲养, 死后魂魄无宗族祠堂可依, 从而成为一个孤魂野鬼。 想到这种可怕的后果,于禁吓得嘴角打颤。 他用一副看见鬼的眼神看着糜旸,口中因为忧惧,只能不停地说着一个字, “你,你,你......” 糜旸这种看穿人心,将人心玩弄于掌上之间的举动,令于禁觉得似曾相识, 他想起了他这辈子最敬佩的那个人。 “若于将军今日肯助我,来日我安然归来,必使劲一切手段,令你族人安然北归。” 糜旸深知人不能一味的强逼,也要令其有些甜头可以尝,这样才更容易令其屈服。 而在糜旸此话一出之后,于禁本就摇摇欲坠的防线,瞬间被击破, 他对着糜旸跪下,口中悲切地言道,“你赢了,你赢了,” “吾愿助你一同守备公安。” 于禁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一个成名数十年的名将,今日却被一个年轻人,随意的玩弄在掌心之上。 在屈服于糜旸之后,于禁跪伏在地, 他抬起头看向糜旸,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用仰望的目光看向糜旸, 他心有不甘得问糜旸道, “你究竟是何人?” 于禁想重新认识下他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何人?” 糜旸仰头望向西方傲然道, “吾乃汉中王之侄,前将军主薄糜旸糜子晟是也。” 在打出自己的金字招牌之后,糜旸再次对于禁言道, “吾必不食言,但吾希望你也不要再三心二意,出工不出力。 南郡太守是吾生父,若吾安,你之族人安, 若吾死,你之族人亦必死于非命。” 在最后告诫了于禁一句后,糜旸令糜忠将已经心神完全失守的于禁带下去换身衣物,好生照料, 他糜主薄不差饿兵。 而在于禁被带下去后,糜旸命城楼上的士兵收起弓箭,回归本位。 一场令在场人所有人胆寒的屠杀大戏,在糜旸的指挥下正要开演,也在他的指挥下提前宣告结束。 这时关平来到糜旸身旁,在见识到糜旸怎么收服于禁之后,他心中对糜旸起了强烈的敬佩之情, 但他还是问出了,他心中最在意的那个问题, “子晟,若刚刚于禁终不臣服,你是否会让士卒放箭?” 关平虎目紧紧的盯着糜旸,想看着他会如何作答, “不会。” 糜旸看着下方数千的降卒,他斩钉截铁得说道。 “不会?” “为何?” 关平似乎不太相信糜旸的这个答案,毕竟这个答案与方才糜旸所做的一切,看起来完全是两种人会做的事。 面对关平的疑惑,糜旸转头看向关平,他手指瓮城中的那些已经奄奄一息的降卒们说道, “因为他们是人, 而吾,亦是人。” 糜旸并没有引经据典说什么大道理,只是朴素地说出了他内心中最真实的答案。 糜旸自认为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人。 但他毕竟在后世红旗之下生长了二十多年,受社会主义教育熏陶了二十多年, 这样的他,是决计做不出无端屠杀之举的。 而在听到糜旸所说后,关平先是一愣,最后哈哈大笑, 是呀,原因就是这么简单,因为大家都是人,有血有肉的人, 都有良知。 “子晟,方才是我误会你了,你还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受殿下亲自教导长大的子晟。” 关平对着糜旸深深一拜,以示歉意, 他怎么能够怀疑汉中王亲自教导出来的,会是个屠杀手无寸铁之辈的屠夫呢? 在关平对糜旸一拜后,他复又问道, “可若是刚刚于禁决意不为殿下效力,你又当如何呢?” 听到关平这么问,糜旸一时沉吟无语, 思考良久后,他最后答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吕蒙非无敌之人,” “而我亦非无智之辈,” “一切还得亲自较量过了才知道。” 说完后糜阳遥望东方,目光复杂, 那里有他接下来最棘手的一个对手, “坦之,此间事已了,我们该出发了。” “五日内,务必要赶到公安。” 第二十六章 早知道不去公安了 寒风萧瑟,阴云当空。 此时在江陵城的南门之外,正伫立着三千精锐。 他们一动不动的站立在原地,正在等候着开拔的命令。 而在这三千精锐的最前方,糜旸正在与一位老者纠缠着。 那老者头戴进贤冠,身穿宽衣广绣,观其相貌,仔细一看,那人赫然便是如今的南郡太守糜芳。 糜芳站在糜旸身前,正泪眼婆娑的看着糜旸,他边这样看着,边抽噎说道, “亏我之前还以为关羽那厮突然转性子了,会封你为他的主薄对你大加重用。” “但我竟然没想到,他打得心思竟然是这个,要你去驻守公安。” “公安那是什么地方呀,是你这个少不更事的孩子该去的地方吗?” 糜芳在三千大军面前,并没有具体说出公安接下来会是如何险恶的地方。 但与江东暗中勾连许久的他,又岂会不知道那个地方接下来会遭遇什么呢? 今日之公安,将是往日之汉中也。 这种地方,糜芳是一万个不愿意让糜旸去的,毕竟他就糜旸这个儿子了。 但可惜,关羽的命令他不敢违背,至少明面上不敢。 糜芳在糜旸面前悲伤不能自抑,好像是在白发人送黑发人一般, 在哭诉了一会之后,糜芳凑近糜旸身前小声建议道, “子晟,不如你就按我所说,上书向关羽那厮抱病吧。 这样我再上书为你求情,你深得大王宠爱,再以生病为由头,想必关羽那厮也必不敢太过惩罚你。” “然后等这件事风头一过,我再立马将你送回成都,回益州担任个清贵的郎中,岂不快哉?” 糜芳的言语中充满了跃跃欲试。 这个方法在他得知糜旸即将要去驻守公安时,就已经想出来, 他在之前也私下跟糜旸提过,可惜被糜旸拒绝了。 现在在糜旸即将出发之时,他再次不死心的将这建议给提了出来。 而看着糜芳那期待的眼神,糜旸再次坚定地摇头说道, “父亲,大军出发在即,现在说这个又有何用。” “若我有贪生怕死之意,当日我就不会答应前将军前去驻守公安了。” “人若言,行必果,这是殿下教导我的,我不想做一个失信之人。” 听到糜旸再次拒绝了自己的一番好意,糜芳的哭声更大了些。 好似就怕旁人听不到似的。 看着糜芳这幅悲伤的状态,虽然糜旸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但是,糜旸总感到一股奇怪, 自己还没为国捐躯呢。 “父亲,你乃一郡之府君,身份尊贵,岂可在众人这样哭哭啼啼,有女儿之态。” 无奈之下,糜旸只能对糜芳这么说道。 岂料,糜芳对糜旸的这个要求却不理不睬, 他小声对糜旸言道, “我如此还不是为了你。” “我今日越悲伤,就越会让众人知道,你是一个还有老父需要赡养的年轻人, 这样你将来战败归来,有这层影响在,得到的处罚也会轻一些。” 咋的,我就一定会输咯。 面对糜芳的唱衰,糜旸不禁暗自呸了几声。 说完后,糜芳脸上的悲伤之色更是愈发浓了些。 看着糜芳这个演技派在三千大军面前做的戏,糜旸虽想再开口阻止,但想到糜芳是为了其,他硬生生的压在了心中的不愿。 也许在季汉充满英雄悲歌,义薄云天的主旋律中,糜芳这个元老之臣的品格之低劣,可谓是个小人, 但不得不说,他对糜旸的关爱之情那是实打实的。 一旁的关平看着糜芳身为国之重臣,却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他心中也不禁对糜芳起了鄙夷之心, 他心想,糜旸是那么有君子之风,他父亲怎么会是这种人。 怪不得自己的父亲那么看不起糜芳。关平快要受不了糜芳的样子了,他走到糜旸跟前,对其言道, “天色不早了,子晟我们早点出发吧。” 见关平这么说,糜旸点点头,他转身对糜芳说道,“父亲,我要走了。” 说完后,糜旸就要上马,却被糜芳所阻。 糜芳神秘兮兮得对糜旸言道,“且慢,为父为你准备了礼物。” 说完后,糜芳对身旁的亲信使了个眼神,他的亲信,就立马跑入城门之内。 糜旸一开始还不知道糜芳为其准备的礼物是什么,但很快的,他便知道了。 糜芳的亲信自跑入城中之后,很快城门之内就运出了一车车的,用麻布盖着的马车。 马车络绎不绝的从江陵城门的南门之内运出,因为数量之多,马车延绵之下,就像一辆大号火车, 观之足有大几十车。 在这些马车运出来之后,糜芳拉着糜旸的手来到一辆马车之前,然后掀开了马车的一角, 糜旸在看到马车上的是何物之后, 他的眼皮狂跳。 马车上装着的俱是金银财帛之物, 别的不说,光这一辆马车之上所装的金银财帛的价值,就起码价值上千金以上, 而这样的马车,糜芳为糜旸准备了近乎上百车。 卧槽,原来自己这么富有, 你要是早说,我还去公安拼命干嘛。 糜芳见糜旸一副吃惊不已的样子,他脸有得意之色, “你祖上在徐州就是巨富,虽然当年你伯父为了资助大王而散尽家财, 但自从大王拿下荆州后,我经营有道,故而又积攒了些许家财。” “这些家财虽说比不上我们家当年所有,但也算稍有所得了。” “以前你伯父怕你玩物丧志,故而不曾告诉你这些。 但今日你即将去公安驻守,这些事就没必要瞒着你了。” “为父虽韬略不佳,但也见过大王带兵,向来激励士气最好的办法其中之一便是以金银激励。 你到了公安了,千要不要不舍得这些金银之物。 只要能让手下的士卒为你卖命,你就算散尽这些财货都无所谓。” “钱没了,为父还可以为你再挣,但你要是没了,为父活着也没意思了。” 糜芳絮絮叨叨地又说了一大通,他就怕糜旸到时候不舍得花钱,因此耽误了自己的性命。 糜旸吃惊的看着那些,糜芳为其准备的富可敌郡的财货,他自有记忆之日起,就跟着刘备四处逃亡。 他是知道糜家乃是汉代福布斯富豪榜前十名,但他本来以为那是以前,万万没想到, 现在的糜氏,也这么富有。 糜芳的好意,糜旸完全没理由拒绝,反正将来等糜芳嗝屁了,这些也都是他的, 而且糜芳说的也颇有道理。 糜旸对着糜芳拜谢道, “儿子多谢父亲了。” 见糜旸谢自己,糜芳笑的可开心了,他也是个有用的父亲。 第二十七章 要不弑父了吧 而在说完这件事后,糜芳又对糜旸私下言道, “子晟,你此番前去公安,可私下里多和士将军多多接触。 吾平日里多和他有生意上的往来,有此交情在,他必会多多照拂你的。” 关羽决意用关平替换士仁这事,为了防止提前走漏风声,让士仁狗急跳墙, 故而关平与糜旸南下一直对外宣称的便是,南下协助士仁守备公安。 所以糜芳对这件事也不知情。 糜芳本就是随意提的一嘴,但他言语中的“生意”二字,却让机敏的糜旸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士仁乃公安一城守将,而糜芳是南郡太守,严格来说,士仁与糜芳的身份并不对等, 糜芳怎么会跟其有生意往来呢? 而且,糜芳与士仁都是刘备的重臣,这样的两个重臣联合在一起,会做什么生意呢? 看着糜旸不解的眼神,糜芳见糜旸已经长大了,将来可以接手他的生意了,有些事他也没必要再瞒着他了, 随后,糜芳对糜旸说出了他心中的最大那个秘密。 而在知道糜芳的这个秘密后,糜旸脸色突变。 他遥望四周,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自己身侧的宝剑之上。 要不今日就弑父了吧, 他累了, 他好不容易帮糜芳解决了私下密会徐详的事,万万没想到,糜芳还为他埋下了一个时刻可以引爆的暗雷。 人家都是坑爹,糜芳就是专门的来坑儿子的。 但糜旸最后考虑到弑父对他将来的影响之大,他在心中还是生生按捺下了拔剑的冲动。 糜旸定睛看向糜芳,用无比郑重的语气对糜芳言道, “父亲,以后你要不还是好好颐养天年吧。 财货,权位之事,你都不用担心,儿子自会筹划。” 糜芳听到糜旸突然这么说,他满头问号。 但看到糜旸那郑重的眼神,他还以为糜旸是孝心大发了,面对儿子的这种请求,糜芳当然是无有不可, 反正他本来就是想着这几年回益州养老的。 糜芳对糜旸的请求点头答应。 见糜芳答应了自己之后,糜旸心中暗暗发誓, 待击退吕蒙之后,他一定要使出一切办法,让糜芳再无法作妖,否则他迟早有一天,会被糜芳坑死。 糜旸这时已经不想再跟糜芳多说些什么,他当即翻身上马,与关平一同领着大军驾马南下。 糜芳见糜旸突然跟自己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上马离去, 他心中对糜旸也不恼,却对站在他一旁一动不动的亲信横踢了一脚,大声喝道, “还不赶紧跟上公子。” 这位亲信在被糜芳踹了一脚后,才反应过来,于是乎立刻指挥着庞大的车队,跟在糜旸的三千大军身后而去。 糜芳看着糜芳慢慢远去的身影,他心中暗暗说道, “子晟,你再等等,等赵子龙帅军一到,吾就立马出兵援你。” 糜旸不知道的是,在糜芳写信前往成都求援的同时, 他还特地写信将此事告知了离其最近的,鱼腹县的守将陈到。 而据糜芳所知,鱼腹县中目前在的大将可不止陈到一个, 那赵子龙在上个月,也刚刚到了鱼腹县中。 并且恰巧赵子龙这次带来鱼腹县的,正是刘备手下最精锐的部队, 白毦兵! 得知关羽有难,赵云不可能坐视不理。 ... 公安原名孱陵,自秦以来一直默默无闻,但自从他被某人改名之后, 他的名字就逐渐时刻被摆在,天下最大两位诸侯曹操、孙权的案头上, 改变那一切的,便是现今的汉中王刘备。 “周瑜为南郡太守,分南岸地以给备。备别立营於油江口,改名为公安”。 而刘备为什么会特别这么重视公安,为其特地改名呢? 原因就在于公安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公安的北面就是隔江相望的,南郡郡治所在地江陵, 而其东面不远就是孙权控制下的陆口和夏口, 孙权水军西进第一个要夺取的就是公安。 公安不拿下,孙权的大军根本就迈不进南郡的地理范围内。 公安城其实就是刘备防守东吴的第一道关卡,公安若在则江陵安稳,公安一失江陵就危险。 不仅如此,公安还是刘备武陵、零陵二郡的天然屏障。 武陵、零陵二郡之内多山脉,道路难行,唯有公安前往这二郡的道路是宽阔大路。 所以只要公安不丢,孙权的大军要想拿下武陵、零陵二郡,也是难如登天。 当初,刘备就是有了公安这个立足点,才在诸葛亮的协助下,逐渐攻取了荆南四郡。 因为公安地理位置的重要,当刘备在荆州时,其实他大部分时间,是将公安当做他的治所的。 关平与糜旸率领着大军顺利渡江之后,很快就遥望到了公安城的轮廓。 但越接近公安,糜旸的心中就越有些不安。 这时关平正在后军指挥着大军前进,糜旸的身边只有糜忠和于禁。 自于禁三日前跪伏糜旸之后,这段时间以来,他对糜旸都是有求必应,老实了很多。 糜旸之所以不安,乃是三日前,糜芳对他言,他与士仁所一起做的生意,是倒卖军资! 江陵城是关羽的大本营,所以那里屯放了许多军械。 而士仁驻守公安,乃是荆州与江东来往的交通要道,所以糜芳与士仁二人一拍即合, 糜芳负责将军械从江陵城中运出,而士仁负责将军械倒卖到江东去。 就说呢,荆州粮草紧缺糜旸还可以理解,但军械这方面, 不说荆州原来的储备,就说关羽俘虏二万多魏军后, 这些魏军所携带的军械,也一并被关羽收缴并送来江陵城中, 在这样的情况下,军械还能不足? 怪不得丫的历史上,糜芳在看到吕蒙大军围城后,一开始还想扭捏的反抗下, 后来他看到士仁已经在吕蒙手中,他立马就举城投降了。 原来这两人,早就已经是一丘之貉了。 在知道这件事后,这时士仁的存在,就像一柄利剑悬浮在糜旸头上, 糜旸要想有个光明的未来,就必须要守住糜芳与士仁的这个秘密。 糜芳杀不了,那就只能委屈士仁了。 在糜旸思索之间,他已经率领着大军来到了公安城不远的三里之处。 这时糜旸转身望向于禁问道, “文则,若吾想完全掌控公安,是不是只要控制住公安守将士仁便成。” 糜旸的这个发问令于禁一愣,但他很快就回答道, “然也。” 于禁乃是经年老将,熟知军中各种体制及常规操作,见其肯定了自己做法,糜旸心中也有些安定。 于禁会表示肯定,可不是瞎说,类似的事,他在曹操麾下就做过一次。 第二十八章 公安,我去(求月票,求追读) 有所求在糜旸之手,故而这时于禁,很自觉的充当起了一个幕僚的身份。 为了让糜旸做出更好的判断,于禁说出他过往的那件事, “建安二十年,魏王征伐汉中张鲁获胜。 在那场战役中,魏王麾下大将朱灵曾立下大功。 但是,魏王常常恼恨朱灵,忌惮其忠于汉室,一直想要夺取他的兵权。 那时因为吾在魏王军中素有威严,故而魏王便令吾引数十骑,带着他的命令,前往朱灵营中让其交出兵权。 犹记得那时,我亦是出其不意命左右亲兵控制住了朱灵,才令其部众无人敢动。 后来朱灵的兵权也顺利被我所夺。” 于禁在说起这件往事时,语气中满是唏嘘之意,那时候的他,是何等风光呀。 可是在于禁的叙述中,糜旸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那便是控制住一军主将,是能快速震慑他手下的士卒,令彼等听命于自己。 但问题是,他得找个理由,让士仁放下戒心,创造出一个自己能够擒下他得机会才行呀。 与于禁过往经历最大不同的是,曹操内心暗自忌惮朱灵这事,朱灵并不知道, 故而他对曹操派来的使者于禁不会有多加防范,加上于禁自身在魏军中有威望,故而才有机会将朱灵趁机擒住。 可是,士仁与关羽不和那是众所周知的事, 士仁再愚笨,在知道是关平领军前来之后,内心中的戒备肯定也不会少了。 所以要想让关平借与士仁独处的机会擒住他,那难度太大了。 在琢磨到这点后,糜旸认真审视了一下此刻他可以用的人,于禁可用不可信,糜忠身份不够, 算来算去,此刻在三千大军之中,能与士仁有独处的机会并且擒住他得,唯有他了。 在思虑到这点之后,糜旸看了一眼身后那一车车的金银财宝,他计上心头。 糜旸唤来糜忠,对其耳语了一番,随后从怀中取出糜芳的信物,令其先一步入城前去寻士仁。 随后糜旸叫人唤来了在后军的关平, 听到好友召唤,关平当即马不停蹄地来到糜旸身前,他不解地问糜旸道, “子晟,还未到公安城下,这么急召唤我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看到关平一脸疑惑的样子,糜旸忧心忡忡的说道, “坦之,待快到这公安城下时,我才突然想起一事。” “那士仁与关将军素来不和,吾恐他在得知你来之后,不会乖乖交出兵权。” 听到糜旸担心这个,关平英眉先是一竖,而后怒道,“匹夫尔敢。” 但糜旸的担忧又不是空穴来风,关平在怒后思索了一会,他也觉得糜旸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毕竟按那徐详所说,士仁都敢私自勾连孙权了,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的呢? 关平性格沉稳但缺少急计,而糜旸正擅长这个,故而关平问糜旸道, “既然子晟有此担忧,那可有解决之法?” 糜旸脸上流露沉思之色,将方才于禁对他讲的往事复述给了关平,而后他对着关平说道, “有文则这个事例在前,我亦欲以此事例为范,寻一机会擒下士仁,那公安就好拿下了。” 虽然公安目前名义上还是属于刘备的,但目前糜旸与关平俱是知道, 士仁已经心向孙权, 故而如今摆在糜旸与关平面前的难题,其实是如何拿下一座敌城。 见糜旸这么说了,关平自告奋勇,他对糜旸说道, “子晟,那此事便让我去吧,我乃前将军之子,量其在还未举起反旗之前,也不敢不见我。” 但关平的这个想法,却被糜旸所否决。 “坦之虽说的不错,士仁是会忌惮你的身份见你。 但因为他与前将军素有嫌隙,故而他对见你一事势必会怀抱戒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坦之虽有乃父之勇,但在士仁亲卫之守卫下,你想仓促之间擒下士仁也是不易的事。” “而若是不擒下士仁,士仁因为心中有鬼,可能会阻止我大军入城。 等时间拖延一久,前方关将军退兵消息传来, 士仁就会疑心我军来是对其不利的, 到了那时,他闭城自守等待孙权援军到来,你我该如何?” “难不成要凭你麾下三千之众前去攻城不成?” “而若是被士仁察觉我军之意图,他将此事报给孙权, 到了那时,我之前一切之谋划付诸东流不说,公安也会为孙权所得。” “这样的后果,你我承担不起的。” 其实糜旸阻止关平前去完成这个任务,还有一个没说出口的原因。 那就是,假设关平能擒下士仁,那么反迹败露的士仁为了减轻罪责, 没准就将他与糜芳所做的一切勾当都如实以告了。 这样的话,对糜旸将来仕途的打击之大,是令糜旸无法接受的。 而若是关平不能顺利擒下士仁,那么他就会被士仁所擒。 这样的话,关平性命不保,这种结果也是糜旸不能接受的。 见自己的提议被糜旸所否决,关平皱眉,问糜旸道, “除我之外,子晟还有什么好的人选吗?” 关平在说这句话时,眼睛时不时得看向一旁的于禁。 于禁:??? 看我作甚,我一把老骨头了,可禁不起这么折腾。 于禁下意识得将脑袋往后缩了缩。 这时只见糜旸以手指向自己说道, “我去。” 听到糜旸这么说,于禁侧目,关平大惊。 关平当即阻止道,“不可。” “子晟勇武非你所长,此事你万万不可去。” 出于对糜旸的关系,关平阻止糜旸的态度十分坚决。 但这时糜旸却对关平说道, “我若不去,此刻军中还有什么好的人选吗?” “我虽不擅勇武,但我自幼在军中长大,武术之道并未落下,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之辈。” “况且坦之你身份敏感,而我不同。 我父与士仁向来无所仇怨,且我在荆州名声不显。 去年初来荆州之时,我因水土不服就时常得病,士仁对我之印象,大概便是一文弱书生而已。 这样的我,被其轻视,才能令其放下戒心。” “最重要的是,我有我父所赠钱财千万。 士仁既然会枉顾君恩勾连孙权,说明他是贪婪之辈,这样的人,我若以钱财诱之,他当不会不见我。” “故而只有我去,擒下士仁,才是上计。” 糜旸一连串的分析,令关平哑口无言。 第二十九章 勾魂使者来了(求月票,求追读) 关平只是缺少急智,但他不是愚笨之人,他知道糜旸的分析是有道理的, 关平此刻脸上的阻止之色,已经没有那么坚定了。 但出于对好友的关心,他还是心中不愿糜旸孤身入城。 见关平脸上的阻止之色已经有所动摇,糜旸继续说道, “若是坦之你入城不会被士仁所疑,以你之勇武,我亦不会阻止你入城。” “而如今你为何又要阻止于我呢?” “你我皆大王之子侄,乃汉室纯臣, 自你我出生之日起,就应当时刻做好为大王基业献身的准备,你有这种忠心,我亦不缺。” “当今之际,唯有派我入城为使,才能有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公安的可能。 既如此,坦之为何迟疑,是在疑我之赤胆忠心乎!” 说道最后,糜旸的脸上,已经带有怒色。 关平见状,当即言道,“自然不是。” “既如此,坦之就不该阻止我入城。” “一切为了大汉,吾无悔。” 糜旸的话语中充满了坚定与豪气。 见糜旸都这么说了,为了刘备的基业考虑,关平只能默认了派糜旸入城的这个事实。 在敲定了这个事实之后,糜旸先让关平前去让行进中的士卒停下来,先在公安城外一里外驻兵。 免得太过接近公安城,会刺激到士仁那脆弱的神经。 而在关平走了之后,于禁驾马来到糜旸身旁,他对糜旸问道, “你方才说的话,有几分是真的?” 听到于禁会突然这么问,糜旸有些惊讶,但随之他就很快了然。 于禁可不是关平这样的年轻人,他久居官场多日,且还在曹魏那种权谋乱舞的官场中。 在这种染缸中成长起来的于禁,当然会天然对糜旸刚才的话语表示怀疑。 毕竟曹魏势力中的人,可能永远都无法理解季汉中人的理想与抱负。 而且于禁与糜旸现在,其实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故而于禁与糜旸之间的对话没有那么多顾忌。 糜旸见于禁怀疑自己,他当即淡笑着说道, “自然十分都是真的。” 糜旸之所以想孤身入城,是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他心中也是存在着为刘备守住基业的心思的, 否则的话,纵使糜芳与士仁之间的事东窗事发, 有糜竺在,糜旸大不了下辈子只能在益州养老就是了, 他又何必一定要毛遂自荐入城呢? 但于禁可是亲身经历过糜旸手段的人,他不觉得那样玩弄人心的糜旸,会真如他今日表现出来的那般,忠肝义胆。 于禁自然不知道糜旸心中真正的顾忌是什么, 他认为糜旸之所以敢冒着巨大的危险孤身进入公安, 更多的是一场豪赌,赌一场光明的未来。 在曹魏中,大部分人都是这么做的,嘴巴上满嘴仁义,背地里都是勾心斗角, 于禁见惯了这种人,所以下意识的也将糜旸当成了这种人。 抱着这种心理,于禁在听到糜旸的回答后,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得笑声中满是质疑。 面对于禁的质疑,糜旸懒得解释,他只是自语道, “今与水火相敌者,曹操也。 操以急,吾以宽; 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谲,吾以忠; 每与操相反,事乃可成耳。” 这句话是刘备经常教导原身的一句话,刘备期待他的子侄辈们也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原身被刘备教导的很好,他继承了刘备很多优秀的品质,往日中的做事信条更是以仁义为本。 在自从糜旸穿越过来后,受到后世人观念的影响,糜旸却觉得,要想真正平定这乱世, 刘备的仁义,以人为本的理想必不可少,而曹操的权谋,诡谲的手段亦不可缺。 对信奉权谋之辈,他糜旸以后就以权谋对之,例如他对于禁 对崇尚仁义之辈,他糜旸以后就以仁义报之,例如他对关平, 这才是他新生糜旸的人生信条。 至于于禁的质疑, 做人处事论迹不论心,只要他所作所为无愧于心就好。 一旁的于禁看着面对他的质疑,而一脸淡然的糜旸, 他想起糜旸对其施展的手段,他心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 如果将来被此人执掌大权,那对天下来说,到底是福是祸呢? 公无渡河, 公竟渡河! 这头麋鹿到底所求为何? ... 糜忠先大军一步来到公安城的城门口。 因为在战时,虽然公安不在前线,但对江东一向有戒心的关羽,曾下令士仁令其要加强防备, 故而公安一直以来都是处在戒严的状态的。 何为戒严,即四门紧闭也。 正因为如此,糜旸与关平才对如何进入公安一事这么烦恼。 当糜忠来到公安城的北门时,他的踪迹当即被守城的士卒发现,城门上的士卒施放箭矢令糜忠止步,而后大声对其喝道, “来者何人?” 面对城门上士兵的查问,糜忠取出糜旸给其的糜芳信物,对着城门上大喊道, “吾乃南郡太守使者,有要事见士将军,请代为通传。” 糜忠对着城门上连喊三声,以保证城门上的士卒能够听到。 而在听到糜忠所言后,城门上开始骚动起来,不久后一个吊篮缓缓从城门上放下。 见此,糜忠嘴角露出笑意, 同时,他得心中正在不断回忆着糜旸对其的嘱咐。 ... 公安城内的县署内,有一间密室。 此刻在这密室之内,有一位身材臃肿的富态老者正在其中。 密室并不大,但就在不大的密室之中,却放着数十口大箱子。 这些大箱子将整间密室挤得密不通风,但这位老者似乎却一点也不在意他脚下的狭小的环境, 此刻他正站在一口敞开的大箱子面前,一脸陶醉的捧着一块金子不知在想着什么。 而那敞开的大箱子之中,所盛放的赫然是许多金银珠宝。 想来,其他的箱子里的物品,应该也是这些。 这位体态臃肿的老者,正是如今的公安守将士仁。 士仁字君义,幽州广阳郡人,乃是刘备从幽州起兵之时就跟在刘备身边的一位将领。 正因为如此,在刘备离开荆州之时,他才会属意士仁为其镇守公安。 士仁之前因为常年征战,体态并不臃肿。 但自从镇守公安后,他整日里养尊处优,这些不仅磨灭了他的壮志,更令他的体态变得丰满了起来, 与之前的他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而就在士仁手握珠宝正在陶醉的时候,密室之外突然传来一声汇报, “将军,江陵城中有使来访。” 突然被打断陶醉状态的士仁,本来还有些恼怒, 但在听到是糜芳的使者来了之后,他当即睁开了已经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一条缝的双眼, 他的眼中闪过难以抑制的喜色。 他以为这次如往常一般, 钱来了。 但士仁不知道的是,这次来的是勾魂使者。 第三十章 糜旸单骑入公安(一) 士仁爱财如命,当他听到有生意上门时,心中的那股激动劲,简直难以形容。 他先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金块放入身下的箱子内,而后将箱子盖上后上锁。 在将箱子上锁之后,士仁正要向外走去, 但走了没几步,他又回转身体来到箱子前, 他检查了好几遍箱子的锁是否牢固。 在确认已经将箱子锁好后,士仁方才完全放下心的从密室中走出。 虽说是密室,但这密室并不建在地下,只是在公安县府中的一处寻常院子而已。 只是这所院子,有着士仁最亲信的众多心腹把守着。 当士仁出来后,他看到藏着他毕生积蓄的院落残破不堪,脸上的不满之色一闪而过, “待来日吾降了孙将军,必要好好整修一下县府,方能配得上我今日的身份。 也不知道大王是怎么想的,作为他往日居所的县府,他怎么就不肯花费一些税赋好好修葺一下呢?” 士仁心中对他所居住环境的破旧感到不满,更因此腹诽了曾经在此居住的,勤俭节约的刘备。 其实士仁早有心思整修公安县府,但他如今还在刘备治下, 若他贸然对县府大肆扩建整修,万一这个消息传到刘备耳中,那是会造成很差的影响的。 但对居住环境及刘备的不满,士仁目前也只敢在脑海中想想, 他走到方才向他禀报的那位心腹面前,语气低沉地说道, “使者在哪里,还不速速带路!” 耽误了自己做生意,士仁势必要给这位心腹好看。 ... 糜忠自从入城之后,便被一位自称是士仁亲卫的人,给带到了公安县府中的一间房屋内。 在这间房屋内,陈设很是简单,在偌大的房屋内,只摆放了足够二人餐饮的食案而已。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糜忠生性仔细,且善于推敲, 当他看到这间房屋内简陋至极的摆设之后,他心中的第一个判断便是, 这间房屋应当是经常被当做二人私会之所, 除此之外,那二人私会之时,想必谈论的都是机密要事, 故而在这间房屋内只摆放了二人的食案器具,而无其他家具,防止的就是有人藏匿偷听。 糜忠一个人在房内四处张望着,他想着是否还能看出什么端倪。 但可惜,没有给糜忠太多时间,这时房外就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随后房屋的大门就被推开,从房外当先走进来一位身材肥硕的男人。 糜忠观这个男人为众人所簇拥,且穿着华贵,想来他便是此时公安的守将士仁了。 糜忠连忙对着士仁行了一礼。 而士仁在进入房屋看到糜忠后,本来满是期待的脸上却瞬间闪起了浓浓的怀疑之色, 他当即躲到了身后的亲卫的背后, 之前糜芳派来与自己谈生意的并不是这人呀。 这一点让士仁瞬间起了疑心。 在躲到自己的亲卫背后之后,士仁当即对着糜忠喝道, “你是何人,为何冒充南郡太守来使?” 说完后,士仁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糜忠,要是糜忠一会不给他一个满意的解释,他当即就会将糜忠给斩杀当场。 见士仁如此作态,糜忠想起糜旸的嘱咐, 他从怀中掏出糜芳给糜旸的信物,恭敬地递到士仁眼前,说道, “吾确为南郡糜太守的使者,有此信物为证,还请中郎将观之。” 士仁此时的官职是讨寇中郎将。 只不过士仁一直嫌刘备偏心,认为他给自己的职分太低,为了心里的平衡, 故而他一直让自己的亲信,在私下里称呼自己为“将军”,以满足自己的虚荣感。 糜忠弯曲身子高举信物,士仁眼神不差,自然一眼就看到了糜忠手中的信物。 此世之中,诸侯混战,阴谋诡计层出不穷。 为了防止敌人伪造信物迷惑己方,所以当世的每个诸侯的势力中,对重要官职的印信都会留有特殊的标志,以便于己方势力中人辨认。 士仁在荆州诸臣中的地位并不低,当他第一眼看到糜忠手中高举的印信之时,他一眼就判断出来,糜忠手捧的糜芳印信是真的, 这足以说明糜忠的使者身份不假。 在确认了这点之后,士仁心中最大的担忧消失不见。 但他心中还是有些犹疑,他不明白为何糜芳会突然派了一个新的使者前来, 糜忠见士仁脸上还有犹豫之色,他便开口解释道, “其实这次家主派来相会中郎将的是我家公子糜郎,而我乃是替我家公子先一步来拜见中郎将的。” 从糜忠的话语中士仁不难判断出,他口中的糜郎正是糜芳的儿子糜旸。 听到糜忠如此说,士仁恍然大悟,他说道,“原来是那个病......” 士仁本来是想说那个病鬼的,但他话说到一半时,见糜忠在场, 为了防止有些话传回糜芳耳中引得他不满,士仁当即又转口道, “原来是子晟来了。” “怪不得,怪不得。” 糜忠听到士仁说的那个病字,他的脸上浮现怒色,但为了完成糜旸的任务,他只好先不动声色。 在知道糜旸才是糜芳真正派来的使者之后,他对自己方才所怀疑的问题,自己已经有了答案。 糜旸今年二十岁,已然成年。 糜芳这次之所以派他来而不派之前一直与其接触的人,为的恐怕就是让糜旸一步步接手他的生意吧。 在明白了这点后,士仁问糜忠道,“既然是令公子为使,那令公子现今何处呀。” 糜忠按照糜旸教他的话稿说道, “公子与关将军之子,一同领军已经到了公安城外数里之处。 因为有关将军之子在,公子行动不便,便令我先一步前来禀报中郎将,” “言他有一机密要事禀报,还望中郎将重视。” 听到糜忠言糜旸有机密要事禀报,士仁的脸色当即严肃起来。 他与糜芳因为互相倒卖军资的缘故,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对于这样的生死祸福皆一起承担的生意伙伴,士仁不疑有他,但他却犯了难, 他当即言道,“我纵想见你家公子一面,但他与关平那厮在一起, 你也说了他行动不便,我怎样才能私下和其见上一面呢?” 糜忠言道,“公子入城之前曾对我言道, 关平领军到公安城外,中郎将乃公安守将,出于保境安民的责任,可以用职责所需为由,遣使去询问关平领军而来的目的,” “而中郎将派了使者问询关校尉来意,关校尉自然也要派出使者入城向中郎将做详细禀报。 我家公子现任荆州主薄,是关平使者的不二人选,如此之下,与中郎将相会一事并不难。” 糜忠的话让士仁恍然大悟,是呀,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个理由呢? 怪不得善识人的大王曾夸赞过糜旸聪慧,如今看来,糜旸果名不虚传。 士仁有采纳糜忠建议的意向,但他心中有鬼,有些事不得不多报些小心, 毕竟这次关平带兵前来公安,他的意图士仁心中早已经有所怀疑, 故而士仁先对糜忠言道,“你且留在城中,吾这就派出使者前往关平军中。” 随后士仁转头对他的一位心腹说道, “赵主薄,就劳烦你跑一趟关平军中了。” 被士仁所点名的那人名赵随,乃是士仁的主薄,亦是士仁在城中, 唯一能完全信任的少数几人之一。 对于自己主人的吩咐,赵随自然不拒绝, 可这时士仁却上前一步对赵随私语道, “若是糜旸此子一人前来,足可证明此子乃是真心与我相谈机密要务,你可放心将其带来见我。 可若是糜旸不是一人前来,你记住, 在关平军中不要声张,一切如常, 但一旦等糜旸入城来, 你就立即将其及所带之人斩杀,无须迟疑。” 听到士仁的这个私语吩咐,赵随先是一愣,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士仁这么做是为何, 因此他回答了士仁一句“唯”后,便马上转身离去。 士仁本性贪婪,这样的人,天生就多疑,他方才对赵随做出的那番吩咐,亦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而在赵随领命而去后,士仁不怀好意的看向糜忠说道, “你就先好好呆着,等你公子来吧。” 说着士仁右手一挥,他的亲卫就隐隐之间已经将糜忠给包围了起来....... ... 第三十一章 糜旸单骑入公安(二) 此时在离公安城一里外的一处空地上,正停留着三千荆州劲旅。 关平刚才按糜旸的吩咐,在将他手下的大军带领到离公安城一里处时,就命令手下的大军停留原地,结阵等候新的命令。 在安排好这一切后,关平找到糜旸与其商量下一步的策略, “子晟,你言你要孤身入城,但那公安城四门紧闭,你又该如何入城呢?” 关平见糜旸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他接下来的命运, 饶是一向稳重的关平,都忍不住为糜旸着急起来, 关平的疑问让糜旸笑道, “坦之,你心急了。” “士仁如今虽有反心,但毕竟还未举起叛旗。 他身为公安守将,在看到你的三千大军来到城外时,他又怎可能不会派使者来询问你的来意呢?” “到了那时,按照常理,你应该也派一使者入城向其说明你的来意,” “而在军中,以身份而言,谁又比我更合适担当这使者,而不会让士仁起疑呢?” 糜旸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糜旸之所以会如此胸有成竹,乃是他早就算好了士仁的一切举动。 士仁如今大概处于与孙权密切联络的阶段,就如之前的糜芳一样,对于身怀大秘密的人来言, 他们在事发前的心情都是忐忑不安,疑神疑鬼的, 这时有个值得他信任的人,因为有要紧事与他商量而要求见他一面, 士仁很大可能是会见的。 而在说完后,糜旸看向关平腰上的剑,他突然对关平说道, “坦之,在公安城中的使者来之前,赶紧刺我一剑。” 糜旸的这个要求,顿时令关平目瞪口呆起来, 他一时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糜旸怎么会主动要求自己刺他呢? 而见关平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糜旸也懒得再和他啰嗦, 他快步靠近关平,而后趁关平不备,果断快速的抽出他腰间的长剑, 朝着自己左手胳膊上狠狠划了过去, 关平的佩剑乃是关羽请荆楚名匠,为关平精心打造的,锋利异常。 糜旸此时身上又没有穿铠甲。 因此在关平的佩剑剑锋划过糜旸胳膊的时候,糜旸瞬间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疼痛感袭来, 随后他的胳膊上就出现了一道伤口,血流不止。 糜旸突然抽剑划伤自己的举动,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关平也是在糜旸划伤自己之后才堪堪反应过来。 见糜旸因为疼痛而脸色苍白,且他胳膊上的伤口正不断流着血,关平大急, 他急忙跑上前扶住糜旸,口中急切得问道,“子晟,你这是作甚。” 剧烈的疼痛感让糜旸一时说不出话来。 现在本就是冬季,天气寒冷,剑乃铁器,当冰冷的铁器划过人的肌肤时,痛感都会自然加上三分。 在糜旸的记忆中,他从来没受过外伤,因此当伤口处的疼痛感袭来之时,他差点就痛的喊出来了。 但他最后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糜旸在缓了一会后,他第一句话问的便是,“坦之,我现在的脸色是不是很难看!” 糜旸现在的脸色何止是难看,简直是面如金纸, 关平虽不解糜旸为何这么问,但他还是点头应道,“嗯。” 听到关平这么说,糜旸瞬间笑道,“既如此,可再降其三分戒心也。” 看着关平那疑惑不解的样子,糜旸解释道, “小人皆是多疑之辈,我如今伤我自己,为的正是让我的脸色变得难看。” “士仁早知我体弱多病,一会见到我时,观我神色苍白,就会愈发确信这点。 试问,士仁乃是久经沙场的武将,又岂会对一个病秧子怀抱多大的戒心呢?” 关平听到糜旸自残自己是为了这个,他当即感叹道, “子晟真大王忠臣也。” 不是忠臣,又岂会仅仅为了降低士仁的三分戒心,而去自残自己呢? 而一旁的于禁听到糜旸自残自己是因为这个,他感到难以置信, 那个诡诈的小子还有这一面? 在说完后,糜旸看着天色,见糜忠入城已经有一会了,他便对关平说道, “想来那士仁的使者快来了, 一会在他面前,坦之势必不要有所纰漏呀, 我先寻医官包扎下伤口并换身衣服。” 见糜阳这么说,关平当即说道, “子晟你快去吧,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在听到关平这么说之后,糜旸方才放心的暂且离去。 而在糜旸离去后不久,赵随果然就来到了关平面前。 赵随找到关平的大军并不难,当他来到关平的大军面前自报身份后,自然就会有人领其来见关平了。 在赵随见到关平后,他先对关平一拜后说道, “吾乃士中郎将主薄,士中郎将命我前来询问校尉, 校尉此次领兵前来,所为何事?” 关平当即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前将军恐公安兵力薄弱,故而吾是奉前将军之命,来协助士中郎将守城的。” 关平说的这个理由,赵随将信将疑。 但他此番来的任务,也不是为了判断关平说话的真假,他沉思了一会后言道, “还请校尉派一使者,前往城中向士中郎将禀报详情。” 对于这个军中惯例,关平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而赵随是士仁的主薄,使者讲究身份对等,现在军中身份合适的,也只有糜旸了。 关平命人去召来糜旸,这时糜旸已经将伤口包扎完毕,并且换了一身新衣裳, 但他的脸色看起来依旧苍白无比。 在关平对糜旸讲完“来龙去脉”之后,糜旸偷瞄了赵随一眼后,而后淡然的对着关平言道, “唯。” 糜旸的这声答应一出, 在赵随眼中,糜旸果然如糜忠所说一般,早有入城向士仁禀报机密要事之心, 而在关平眼中,糜旸则是一副舍身为国,不避危险的伟岸形象。 就在糜旸要跟着赵随而去的时候,出于对糜旸的关心,关平突然开口说道, “子晟,不然吾派一二人与你同往吧。” 听到关平此言,赵随心中一绷,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而他的这番杀机,接下来却被糜旸无形中化解。 “无妨,吾入我家城池,何须有人同往。” 糜旸淡笑着回答道,一副完全不知危险的模样。 说完后,糜旸对着关平一拜后,就跟着赵随一同驾马而去。 有着赵随的带领,糜旸不需要同糜忠一般,要坐吊篮入城,他可骑马进入城内。 关平遥望前方马蹄纷飞之间,糜旸的身影已经慢慢没入公安城城墙的阴影之下, 这一幕,让关平紧紧握紧了双手。 子晟,你可一定要平安归来呀。 汉建安二十年冬十月末, 荆州主薄糜旸,单骑入公安。 第三十二章 小心有诈 在赵随的带领下,糜旸一路通畅无阻的进入了公安城内。 而赵随也牢记士仁的吩咐,只要糜旸孤身一人入城,那么他便是可以相信的。 所以他在带领糜旸入城之后,又马上将糜旸带入到公安城的县府中。 在不久前糜忠见到士仁的房间内,糜旸也见到了早已等待在此的士仁, 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了隐被士仁亲卫控制起来的糜忠, 当看到这一幕,糜旸心中暗自一紧。 而坐在位子上的士仁,在看到赵随将糜旸带到他面前时, 他心中此时对糜旸的来意已经信了几分。 他当即从坐席上起身,大笑着来到糜旸身前,一把抱住了他, 口中豪爽地笑道,“贤侄,你可终于来了。” 士仁说完后,还很热情的用手拍了几下糜旸的背部,以示亲近。 但士仁的这个举动,却无意间触到了糜旸手臂上的伤口,吃痛之下,糜旸不敢痛呼出声, 他只能猛烈咳嗽了几声,来掩盖自己的痛楚。 士仁见糜旸被自己拍几下,就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又见他的脸色苍白无比,心中不禁对糜旸感到轻视, “相传这糜子晟入荆州后就一直病痛不断,如今看来,传闻不假。” 虽然心中对糜旸感到轻视,但士仁可是个生意人,门面工夫他还是很擅长的。 况且糜旸是他财主的儿子,如今还有要事要向其禀报。 士仁假装关心地询问糜旸道,“贤侄可无恙乎?” 看着士仁脸上那满脸横肉,假惺惺的作态,糜旸有点反胃。 但为了心中的大计,他只能暂时先忍住心中的恶心,脸上装出一副荣幸的神情回答道, “多谢叔父关心,旸无恙,只是有些感染风寒而已。” 士仁一口贤侄,糜旸一口叔父,无形之间将两人的关系又拉近了几分, 听到糜旸说自己在路上感染了风寒,士仁脸上浮现关切的神色, 他拉住糜旸的手,将其带到房内的坐席前坐下,而后命下人在房中燃起火炉,为糜旸祛寒。 在偌大房内,火苗啪啪的声音响起,显得格外清晰可闻, 在糜旸坐下后,士仁也来到糜旸的对面坐下,而后他一双眯眯眼努力睁大看着糜旸, 他心中对糜旸要禀报的那个机密消息十分上心, 他在等着糜旸主动告诉他。 但这时糜旸却卖起了关子,他环视了四周的一遍环境之后,对着士仁言道, “叔父,人多口杂,有些机密之事不可轻商。” 正如糜旸所说那般,此刻在房内的不仅有糜旸与士仁二人,还有许多士仁的亲卫, 士仁在糜旸说完后看了一眼四周,也觉得这样的环境的确不适合商谈机密之事。 他正要令众人出去,但他的眼神却有意无意的看了一脸糜旸腰间的佩剑。 糜旸观其眼神而知其意,他主动解下自己腰间的佩剑交予士仁的亲卫。 士仁见糜旸如此坦然,心中的最后一丝犹疑也消失不见,他当即命房中的其余闲杂人等全都出去。 士仁觉得自己是武将出身,而糜旸又体弱多病,现在又主动将兵器交出,实在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而在其余闲杂人等都出去后,这间房屋的大门,也从外面被牢牢关上了。 糜旸快速得扫视了房内的四周,见这房内因为无其他摆设,显得空旷异常。 但正因为如此,房间内的一切大的动作都会被无形中放大,为外面人所探查到。 糜旸又暗地里观察了一下,士仁与自己的距离,发现士仁离自己很近,近到自己只要跨一步就可来到他身前。 这时糜旸心中闪起了浓浓的暴起之心。 虽然他的武器已经交出,但士仁身为武将,他的腰间还挂着一柄大刀。 只要自己突起发难,有心算无心,那么凭他年轻人的身手,不是没有可能一击之下擒杀士仁。 但就在糜旸心中暴起之心愈来愈浓的时候,门外士仁亲卫走动引起的甲胄之声却令他冷静下来。 纵算他可以一击必中,擒杀士仁,但擒杀之后呢? 门外的皆是士仁心腹,与士仁荣辱与共。 士仁被自己所杀,听到动静的他们一定会立马冲进来。 他们见自己杀了士仁,一时怒上心头,杀了自己为士仁报仇是很可能的事, 虽然糜旸自视自己口才不错,但就怕人家一会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呀。 糜旸此番孤身入城,有多番打算,虽然他也预想到了最差的那一种, 但只要不到万不得已的那地步,他都不会想走那一步。 心中诸多考量其实就在一瞬间,在思考好了下一步该如何做之后,糜旸脸上顿时露出焦急之色,他对对面的士仁说道, “叔父,你即将大祸临头呀!” 糜旸开口第一句就是这么耸人听闻的话,令士仁的脸色大变,但他也不是被吓大的, 士仁低沉着语气问糜旸道, “贤侄何出此言?” 只不过这时士仁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 糜旸回应士仁道,“我日前被前将军看重,被任命为其主薄,因此得以参与他军中议事。” “就在数日前的一场议事之中,那荆州从事赵累竟对前将军上谗言, 言叔父你暗藏不臣之心,不可信赖,建议前将军派别将夺你兵权,代替你驻守公安。” 糜旸此言一出,士仁脸上的神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他几乎从牙缝出挤出来一句话, “贤侄你此言当真?” 糜旸见士仁不信,他假装大急道, “叔父,你我两家是什么关系,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又怎可能会欺骗于你! 要是叔父有何差错,对我糜家亦是灭门之祸呀。” 糜旸的这个解释令士仁生不出半点怀疑,他相信了糜旸的话。 在知道了关平来的目的后,士仁气的手掌握拳狠狠敲了一下身前的桌案, 他怒道,“在之前知道关平领军前来之时,我心中就有所怀疑。 先前关羽明明多番从我城中抽调兵力前往前线,怎的今时会反其道而行之, 突然遣军南下前来助我守城, 好呀,原来他报的是这种心思。” 士仁气愤之色丝毫不加掩盖,甚至在知道了关平真正的来意之后,士仁连最后的掩饰也不想了, 直接直呼关羽的名讳, 这对于身为关羽属下的士仁来说,可是大不敬。 但随之,士仁很快反应过来一点, 他打量着糜旸,问道,“你既然为关羽所拜为其主薄,那么其就是你的恩主了。 你今日来告诉我他的真实意图,打乱他的部署,你不怕来日有一天他知道了,会惩戒于你吗?” 听到士仁有些质疑的话语,糜旸脸上适时浮现嘲讽道, “关羽会拜我为他军中主薄,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耳。” “叔父又不是不知,他的那句“还当治耳。”” “关羽早有惩戒我父与叔父之心,只不过目前他还需我父为其守住后路,提供军资, 故而才拜我为其主薄,他为的不就是以此小恩暂宽我父之心吗?” “这小小伎俩,就连我都能看破,何况我父。” “故而当我父从我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后,就命我务必要将此消息及时告知叔父, 以免叔父不备被关平那小子所趁呀。” “我父曾告诉过我,关羽对其与叔父早有惩戒之心。 如今他又被大王授予假节钺之权,对我父与叔父皆有生杀之权。 到了这时,我父所能同舟共济之人,唯有叔父了呀!” 听到糜旸提起的关羽这时手中的假节钺之权,士仁内心警铃大作, 而见糜旸言语之间情真意切,逻辑上又找不到什么破绽, 在这时,他已经将糜旸及其父亲糜芳,当做了可以共谋大事的自己人。 见糜旸脸上焦急之色密布,似乎在担忧来日的大祸临头,士仁笑着宽慰道, “贤侄勿忧,” “到了如今这一步,吾亦不怕告诉你一些事。” “其实在这月时,有江东使者前来联系我,令我献城投降吴主。” “本来我还顾念大王恩情,一时犹疑不决,但如今既然关羽已经图穷匕见,那我也没什么好犹疑的了。” “是关羽先对我不义在先,莫怪我今日不仁。” 听到士仁这么说,糜旸心中冷笑不已,. 你真要顾念刘备恩情,那你怎么不将江东来使斩了呢, 你这无耻背主之徒, 呸,我这大汉忠臣与你势不两立。 心中虽然对士仁所言感到恶心,但糜旸脸上还是摆出一副吃惊的神色,但随之他的神色,又变为大喜, “有吴主相助,如此甚好呀。” 见糜旸如此反应,士仁亦是开口劝糜旸道, “你父与我俱是关羽案板上之肉,若是我来日投了吴主,少了我的臂助,你父在关羽治下更是危险至极。 贤侄,不如你劝你父,与我一起投了吴主吧。” 士仁这时已经将糜旸当成了自己人,所以他便想借助糜旸,拉拢他背后的糜芳一起投降东吴。 毕竟他自己投吴只能献一城,糜芳要是投了东吴,那可是可以献上一郡的。 而只要他说服了糜芳投降江东,孙权一定会对其记功嘉赏。 还未正式投向孙权,这时士仁却已经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孙权的忠臣,处处为孙权着想了。 糜旸面对士仁的招诱,脸上显现出动容之色,在思考一会后, 他当即言道, “好,既然汉中王麾下已没有我父子容身之地,那我就听从叔父之言。” 听到糜旸答应了此事,士仁大喜。 糜旸可是糜芳的独子,只要糜旸决意投降江东孙权,有糜旸在手的士仁,不担心糜芳会不答应。 这时士仁何止是将糜旸看作自己人,更是将糜旸看作一场大大的功勋了。 士仁脸上喜笑颜开, 但这时糜旸却言道,“投降吴主一事虽好,但叔父还需想个办法解决城外的关平才是。” 听到糜旸提起关平,士仁脸上笑容瞬间失去, 是呀,他怎么忘了,此时在城外还有一“勾魂使者”呢? 但对于如何解决关平,士仁一时之间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这时糜旸看出了自己的为难,他对士仁劝言道, “公安城中虽以叔父为主,但城中士卒大多非叔父之部曲。 他们只是奉关羽之命听命于叔父,若是叔父不解决关平,一旦关平在城外以关羽之子身份叫嚣, 城内军心难免浮动,这对叔父大大不利。” 季汉兵制并非江东的私兵制,所以关羽之前能不停从后方调兵, 原因便是他能借助自身的权威威望,随意指挥这些后方士卒。 士仁在军中多年,自然也明白这点,但他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解决关平呀。 糜旸看出了士仁脸上的为难,他献计道, “当务之急,叔父应当派亲信前去控制住城内兵营,如此可防止兵营异动。” “其次,我可修书一封,诱使关平入城。 吾乃关羽主薄,又是关平幼时好友,他颇为信任我。 关平此人少智,见我信笺,或许一时冲动之下,会只率少数亲信入城。 到了那时,叔父在城中就可将其轻易擒下。” “其三,我此次前来,我父命我携带数十车金银南下。 其借言这数十车金银乃是助我守城之用,实则是让我带来赠予叔父。 如今这数十车金银就在关平军中,叔父无意乎?” 听到糜旸此次前来还带了数十车金银,士仁的贪婪之心大动, 听到有数十车金银可以拿,士仁本来就不高的智商瞬间就又下降了一个档次。 他当即对糜旸言道,“如此大善。” 在同意糜旸的计策之后,士仁马上命人取来纸笔,在拿到纸笔之后,糜旸也马上写好了一封书信, 可是在将书信送出之前,士仁出于最后的一丝理智,还是取过糜旸的书信看了一眼。 只见糜旸在书信中写道:他已使士仁相信他此番与关平率军前来,乃是为了协助士仁守城。 然后在信中糜旸建议关平,可亲自押送百车金银入城,进一步降低士仁的戒心, 在进入城后,再伺机而动。 看完信中内容后,士仁有些担忧,他问糜旸道,“关平小儿真会按你信上所言行事?” 面对士仁的疑惑,糜旸自信地答道,“只要是我亲笔所说,他必信。” 糜阳这么自信不是他未卜先知,而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糜阳已经颇了解关平为人。 关平完全继承了季汉风骨。 这封信的内容不仅士仁看了,就连后面进来的士仁智囊赵随也看了。 而在看过这封信内容之后,赵随将士仁请到一旁,随后对其建言道, “将军,小心有诈。 关平若是真无智,信了此信内容倒无妨, 但若是关平趁将军开城门之际,引大兵趋我呢?” “到了那时,公安危矣。” 赵随与士仁相比,还是有些智慧的。 赵随的劝谏,引起了士仁的怀疑。 而糜旸见赵随此举,就知道他在警戒士仁, 但他就怕没人警戒士仁。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糜旸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大声对士仁言道, “叔父若不信我,可亲临城门之处观察。” “若关平在叔父开城门之际,从营中率大军袭来,叔父可斩了我。” “叔父在城门之处,亦可及时关闭城门,如此,叔父当无忧矣。” 糜旸此言一出,士仁眼睛一亮,这的确是一举两得的做法, 饶是赵随听到糜旸的这个建议,他亦表示可行。 在身边的心腹智囊都同意如此做之后,士仁不再有迟疑。 他当即命赵随率领他的大半心腹,前去控制城中军营。 而后他又叫来一人,让其将糜旸的书信交到城外的关平手中, 最后,他对着糜旸言道, “贤侄,吾已皆按你计策行事,你接下来就随我一同前去城门之上吧。” 对于士仁的这个请求,糜旸丝毫没拒绝的意思。 第三十三章 谁敢杀我 关平在临时搭建起来的营房内来回踱步,如今在营房内的,只有他的军中司马及于禁几人。 关平心中焦急不已,糜旸进城已经有一会了,但城内还是没什么消息传来。 关平也知道,也许这时的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总比看到糜旸的人头被挂在城头好吧,但出于情义,关平心中还是忍不住的担忧。 就在关平焦虑的时候,营外有人来报,说是公安城中有信使到来, 关平当即命人将信使带进来,公安城中的信使进来后,将糜旸写的书信交予关平后,就退了出去。 关平从信使手中接过信件打开一看,他立马就认出了这是糜旸的笔迹, 而在看完糜旸所写的内容之后,关平陷入了沉默。 关平回忆起了,糜旸在入城之前,对其再三叮嘱的二字, “信我。” 关平的众亲信见关平在看过信后就陷入了沉默,他们好奇之下,从关平手中取过信件也看了起来, 在他们看完后,脸上神色俱都突变。 其中有一人当即劝关平道, “校尉不可,这必是士仁之计,想诱校尉轻身入城图之。” 随后又有其余人对关平不停劝谏。 但面对这些人的劝谏,关平脸色始终不变, 他只是呐呐言道, “这信是子晟亲笔所书无疑。” 糜旸的笔迹,关平自然是认识的。 在说完这点之后,关平对着他军中副将言道, “在我走之后,军中一切就暂时有劳你操持了。” 听到关平真有意按信中内容行事,营内关平诸亲信纷纷大急, “校尉!” 还有人想再劝关平,但都被关平挥手阻止。 “这是我的军令,你们按令行事就好。” 在看到关平的态度如此坚决之后,旁人也知道已经无法再劝,便纷纷离去,下去布置去了。 很快的,简陋的营内,就只剩关平与于禁二人。 在刚才众人的劝谏之中,于禁不难推敲出糜旸信中的内容。 如今见四下无人,心中怀抱着对糜旸的愤恨,于禁亦破天荒的劝关平道, “这很可能是士仁的计策,或许糜旸已经投敌,亦或许他被士仁所威胁,而写下了这封信。” “关校尉不可不小心。” 而在于禁说完后,他却发现一柄利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这把利剑正是方才划伤糜旸的,关平的佩剑。 关平持剑冷视于禁说道, “子晟认为你有大用,故而还会容忍你些许,但我不同,若你再行离间之语,我必杀你。” 突然被关平持剑以向,于禁只觉得心中有口老血要喷出, 他承认心中是有离间的心思,但他说的话亦不是胡言乱语, 而是在阴谋诡计盛行的当世下的合理猜测, 他本质上也是为关平考虑, 自己一番良言,怎么就换来了关平的持剑相向呢? “子晟若是不忠之人,他不会千里奔行向父亲告知孙权阴谋。” “子晟若是不义之人,他不会阻我入城,而以彼身代吾身。” “我知道,吾并不是什么大智之人,但我信他,他是我从小一起玩闹,一起立志匡扶汉室的好友。” “父亲从小教导我,人生处事要以忠义为本。 父亲从没有教过我,要去怀疑志同道合之伙伴。” “子晟写这封信也许别有原因,亦也许是他计谋之一,他在等着我助他。” “父亲知道糜太守早就对其不满,但他从未起过将其撤换之意。 他相信糜太守乃是可以值得他信任之人,纵使他们往日之间有所不和,但这于大节无碍。” “我从小以父亲为标榜,今日的我,亦不会怀疑好友之言。” 听到关平如此说,于禁不禁觉得可笑, “你难道为了信糜氏小子,而不顾自己的性命了吗?” “有何不可?” “信义所在,吾九死而不悔,这是大王与父亲一辈子的信条,吾亦不会违背。” 关平信誓旦旦,于禁满脸不可置信。 刘备麾下的这些人是不是都是傻子! 就单单为了信义二字,就可以做出许多他所不理解的,为时人所嗤笑的愚蠢之事, 自残单骑入城的糜旸如此, 凭一封书信就可轻身入城的关平亦是如此。 崇尚权谋的于禁十分不能理解,他感觉自己的三观快被糜旸与关平这二人给扭曲了。 关平不理已经陷入混乱状态的于禁,在属下告知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后,他当即出了营门,跨上了战马。 ... 在公安的城门之上,士仁遥望一里外的关平驻军之处。 只见在信使进入关平的军中后,关平军中不一会儿就有了动静。 不久后,一辆辆马车排成一条长龙,从关平的军中运出。 而在糜旸前来公安之时,他早已将马车上的遮盖用的黑布给全部掀掉, 这样子,站于高处的士仁很容易就能看到,那一辆辆马车之上的金银财宝。 在看到那些金银财宝之后,士仁的眼睛已经无比睁大,他嘴巴大张着,脸上都是贪婪之色。 在近百辆马车缓缓驶出关平的军阵中之后,士仁就看到跟在马车之后的十数骑。 随着距离的渐渐接近,士仁认出那十数骑为首一人,真的便是关平无疑。 而看到关平虽然不是一人前来,但士仁心中也是满意的。 他此刻在城内可是布置了数百精锐,一旦关平进入城内,有数百精锐在手,想收拾关平这十数人,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 看到这一幕,士仁大喜,他转过头,对着身后的糜旸言道, “贤侄,你真的没有骗我。” 随着装满金银的马车,及关平一步步朝着公安城接近,士仁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 他拖着肥硕的身躯,快速的跑下城头,随后对着城门处的众士卒大喊道, “快开门,快开门!” 随着士仁一声令下,公安城笨重的城门开始缓缓打开。 大约半个时辰后,满载金银财宝的马车大多已经驶入了公安城内, 站在士仁身后的糜旸,这时脸上如释重负的松出了一口气, 而见到无数钱财及自己的心腹大患,正一步步落入他的网中, 士仁这时内心的欣喜已经转变为得意,得意之下容易忘形, 他眼睛狠狠盯着越来越接近的关平,嚣张的笑喊道, “关羽欲想谋我,可如今他儿子即将是我阶下之囚,” “试问这荆州之内,还有谁能杀我,谁敢杀我!” 说完后,士仁情不自禁的大笑起来, 但就在他大笑的时候,一声清秀的声音突然响起, “吾能,吾敢!” 士仁只感觉这声音有些耳熟,随后他就感觉腰间一空,似乎什么东西被抽出, 再然后,一股剧痛感从他的腰部传来, 他从剧痛的地方看去,只见,他肥硕充满油脂的腰,已经被他的大刀所贯穿, 看着刀尖从自己的身体中露出,士仁不可置信的费力看向身后, 那张他方才一直唤为贤侄的脸,瞬间映入了他的眼帘之中, 只是那张熟悉的脸,此刻已经布满了厉色, “贤侄,你,你......” 士仁的话还没说完,糜旸用力的再次扭动了,士仁身体里的利刃, 利刃在士仁的身体内,将他的五脏六腑给搅了个稀烂, 听到士仁临死前呼喊的贤侄二字, 糜旸不禁低骂道, “贤你玛弼。” 骂完后糜旸抽出长刀,从背后一脚用力将士仁直接踹到在地, 随后他高高举起染血的长刀大喊道, “奉前将军令,擒杀士仁叛主之贼,有不愿从贼者速速放下武器。” 这时糜阳口中的反贼士仁,已经倒地死的不能再死了。 糜旸突然捅杀士仁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场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 他们实在想不到,方才还是士仁贤侄的糜旸,怎么会突然杀了士仁。 在糜旸杀了士仁后,这一震惊的一幕,也令此刻在城门处的士仁亲卫们大脑陷入宕机, 城门之处顿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宁静之中。 而在这时,那些已经进入城门之内的,押运马车的民夫们,纷纷露出了獠牙。 他们从马车上的金银之中抽出刀刃,朝着士仁的亲卫们砍杀而去。 这些马夫装扮的人,都是糜旸的亲卫! 一时间,城门之处喊杀之声四起, 终于在这时,有人反应过来要关闭城门。 但这时马车已经进入城门之内许多,城里城外俱是延绵的马车, 被数十辆马车所阻挡,城门又岂是那么容易可以关上的! 在不远处的关平看到这一幕后,立于马上畅快大笑起来, 他先令一人回去召集大军极速来援, 随后他就领着剩下的亲卫,挥舞着手中的大刀,驾着骏马朝着城门处冲去, 子晟我来助你邪。 第三十四章 武力爆表的关平 士仁在生前本来在北城内安排了近千精锐,为的便是擒杀关平。 虽然这近千精锐一大半不是他的亲信,不会为其效死力, 但他驻守公安日久,还是有一些淫威的, 哪怕关平是关羽之子,士仁觉得,只要他一声令下, 他所埋伏的这近千精锐,也是会听其调遣为其擒杀关平的。 但重点来了,现在士仁被糜旸杀了呀。 这就导致了目前在城内,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全指挥这近千公安士卒。 糜旸在杀士仁的同时,口中还不停呼喊着“奉前将军令”这个口号, 士仁已死,本来已经让这近千精锐心神俱荡,不知所措, 如今他们听到糜旸所言,说他是奉前将军关羽之令行事, 这更令本就不是死忠于士仁的这近千士卒,一时间呆立原地, 人的名,树的影,关羽的威名在荆州一地,那可是人尽皆知。 甚至还有些往日中,本就不满士仁所作所为的士兵,在听到糜旸是关羽派来杀士仁的之后, 还真按照糜旸的吩咐,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不过这些士卒最终只是极少数。 在城门内的这近千士卒之中,还是有许多士仁的死忠的,大约有百余人之众, 这百余人的士仁死忠,一开始因为士仁的死而来不及反应过来, 于是他们被装扮成马夫的糜旸亲卫,给杀了个措手不及, 但当糜旸的亲卫动手之后,这百余人士仁亲卫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们也纷纷抽出腰间长刀,朝着糜旸的亲卫们砍杀而去。 这些士仁的死忠亲卫深知,他们与旁人不同,他的生死荣辱皆在士仁一身, 现在士仁一死,若是他们再被糜旸率军攻入公安之中,那他们最后就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将糜旸这数十人驱赶出去,及时关上城门, 防止一里外的关平的大军趁乱冲进来。 不然,一切皆休矣。 糜旸的想法正好与他们相反,糜旸目前的想法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一定要守住城门,守到关平的大军前来支援, 否则今日他做的一切就全都白费了, 一方畏惧死亡执意要驱赶糜阳这数十人出城, 一方怀抱死志要守住公安北城门, 因此当双方刚一交兵时,便是无比激烈的厮杀开始。 论人数,糜旸这方处于绝对劣势, 因为随着士仁百余亲卫的拼命厮杀鼓动下,数百本来还在观望的士卒, 在他们的裹挟下,也渐渐加入了对糜旸这数十人的围攻之中。 糜旸的身份还有待确认,但士仁却是无可争议的他们主将, 糜旸作为杀害士仁的凶手,的确天然得不到他们的信任。 所以如今城门处的形势便是,有数百士卒开始结阵逼近糜旸这方。 虽然糜旸的亲卫都是刘备亲自赐予的精锐,但因为处于人数劣势,糜旸这一方慢慢处于危险的境地之中。 幸亏糜旸机智,在杀了士仁之后,他便立马抽身回到他的亲卫守护之中, 而且他利用城门处空间狭小的特点,将布满金银的马车当做鹿角挡在身前, 才一时间不至于马上被杀出城外, 但这并不能支撑多长时间。 情况紧急,糜旸也抽刀加入了战场之中, 小小的城门过道之内,双方的拼杀声,武器砍入身体的噗嗤声正不断响起, 而这时就在糜旸未曾注意的时候,一柄敌方长枪朝其侧面刺来, 就在那柄长枪快要刺到糜旸身体的时候,一把大刀从糜旸身后呼啸而来, 这把大刀来势极快,它在越过糜旸身体之后, 瞬息之后就直直的插入了,那意欲偷袭糜旸的敌人身体之中。 随后一人跳下战马,三步两步之间,越过城门处已经堆积起来的众多尸体, 抽出腰间佩剑,一路砍杀之下,来到了糜旸身旁。 “子晟我来了。” 随着关平到达,他带来的十数位亲卫也纷纷加入了战场,这无疑减轻了一些糜旸的压力。 听着身旁那熟悉的声音, 已经因为厮杀而感到疲累的糜旸,瞬间像被打了一针激素一般,精神一振, “坦之,何来之迟呀!” 你再不来,我这八尺之躯可就交待在这了。 关平从方才被杀的敌人尸体之上,抽出他的大刀, 而后他双手握刀,与糜旸共同持刀并肩而立。 城门血肉纷飞之处,悲惨叫喊之所, 有两位好兄弟,正齐齐举刀盯着前方的敌军蓄势而动。 看着前方那似乎杀不绝的,还在不停的冲来的敌军, 关平习惯性的问糜旸道, “子晟可有良策拒敌?” 因为关平的到来,糜阳身边的压力大减, 在压力骤减之下,他这时才发现他手臂上的伤口,因为拼杀而已经裂开。 糜旸用手中长刀割下一块身上的长布,而后用此长布又将伤口给粗略包扎了一遍。 这时的糜旸整个人已经被鲜血所覆盖,完全不复他往日清秀的外貌, 听到关平又习惯性的问自己要良策, 糜旸吐了一口血沫,口中狠狠得说道, “这时候还有屁良策。” “纵使张良复生,韩信在世,这个时候也只有一个字, 杀!” 说完后,糜旸握紧手中长刀,又朝着前方冲杀而去, 而关平看着平日里智珠在握的糜旸,这时竟如此冲动,不禁有些莞尔, 但正如糜旸所说,谋划军机自己比不过他, 而论战场厮杀之术,在这荆州中, 除了其父亲,关平还真没怕过谁, 关平的目光从糜旸的身上移开,他的目光渐渐变得狠厉。 而后他大喝一声,整个人如冲出牢笼的虎豹一般,朝着前方的敌军迅猛杀去, 关平继承了乃父的勇武,气力巨大。 他手中的长刀乃是关羽特地为其锻造,比一般军中的制式长刀更长,亦更重,杀伤力亦是更大。 关平挥舞着杀伤力巨大的大刀,快速越过糜旸身旁,在来到一位敌军面前之后, 关平不假思索得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朝其砍去, 关平动作极快,那位敌军猝不及防之下被关平手中长刀击中, 随后他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朝着后面直挺挺的飞去, 因为去势甚急,他还直接砸倒了几位后方的敌军。 卧槽! 第三十五章 糜旸声名初起 不小心看到这一幕的糜旸,瞬间觉得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糜旸可是很清楚的看到了,那敌军身上可没有绑着威亚, 他是真真切切得被关平的巨力,给横扫出去的。 敌人在前,糜旸心中只是来得及吐槽一下后,就又加入了厮杀当中, 而一击得手的关平,这副威武的气势不仅震惊到了糜旸,也让他身前的敌军感到胆颤, 但关平可不管这些敌军会不会胆颤, 他继续挥舞着长刀朝着前方的敌军杀去, 关平长刀挥舞之间,必有一二敌军丧命,且关平刀势极密,这就导致了在他长刀触及之处, 竟没有一位敌军可以生还, 关平在击杀敌军之时,深知糜旸武艺不如他出众,故而他有意识的以手中长刀护着糜旸, 而在关平的护持之下,糜旸的身边最后没有一位敌军敢再近身! 关平冲入敌军阵势之中不过一会,已有十数位敌军毙于他长刀之下。 这么骁勇的关平,不仅让糜旸感到暗自称奇,就连敌军也被他的勇武所慑, 一时之间纷纷有退缩之意。 谁都怕死,更何况在近千敌军之中,真正想与糜旸等人搏命的,亦只有百余人而已。 在经过近半个时辰的厮杀之后,那百余人士仁的死忠因为冲的最猛,也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糜旸虽然不如关平勇武,但他擅长把握时机, 他见前方的敌军的攻势已经不再猛烈,就知道他们已经心生退意了, 在这时候,糜旸要是还不做点什么,那真是对不起关平的勇武了。 糜旸再次在双方的厮杀场之中,高举手中长刀指向关平大喊道, “此乃前将军之子关平!奉命前来接管公安!” 糜旸这次不再是一个人喊,而是让城门之处还能动弹的亲卫们一起呼喊, 在十数人的强力呼喊之下,糜旸的那句话瞬间被在场多人所听到, 对面的公安守卒在听到这句话后,纷纷看向身前如杀神一般的关平, 关平他们可能没怎么见过,但关羽他们大多见过, 而关平的相貌与关羽颇为相似, 在看清了关平的相貌之后,方才被裹挟的众多公安守卒,心中慢慢生出了投降之心。 大部分公安守卒并不是士仁的私兵,他们真正的主人其实是关羽。 这副心思一起,他们也就陆续放弃了进攻, 而剩余的士仁那些亲卫死忠见状大急, 他们不停得威逼利诱,已经不想抵抗的公安守卒们, 但就在剩余不多的士仁死忠在鼓噪大众时, 突然这时,城门之外的大地之上,响起了阵阵震动。 面对城门之外的公安守卒们,见不远处正在快速奔来上千精锐, 而那些上千精锐,打的旗帜正是大大的一个关字! 关平的援军终于来了! 看到上千气势逼人的士卒正在朝着他们逼近后,本就已经丧失斗志的公安守卒们, 已经开始有人放下了武器。 在己方斗志已失的时候,一旦有部分人选择放下武器投降,就会很快的引起连锁反应, 越来越多的公安守卒,选择放下手中的武器, 这一幕,令糜旸大喜,却令那些所剩不多的士仁死忠们,感到绝望。 绝望之下,他们对糜旸发起了最后的进攻, 见这些人还想负隅顽抗,糜旸亦不客气, 他用刀指向那些冲来的赌徒,淡淡的从口中吐出一个字, “杀!” 在糜旸口中话音一落,他身后仅剩的十数位亲卫当即冲了上去, 关平亦挥舞着长刀加入了战场, 在关平的帮助之下,不一会儿以后,只剩数十位的士仁死忠已经全部死于当场。 而在这时,关平的先头部队上千士卒,亦赶到了城门之外, 上千士卒在到达城门之外后,很快在军中司马的指挥之下有序进入城门,控制了公安北城。 在看到己方已经完全掌控了局势之后,糜旸心中大大放松下来。 自进入公安城时他就步步为营,耗费心神巨大, 刚才他又经历了半个时辰左右的强力厮杀, 这早已让糜旸的体力消耗到了极致。 但糜旸还是强撑着,他来到刚刚停下杀戮的关平面前,对其说道, “士仁执掌公安日久,城中心腹众多。” 如今死在此处的不算,他的其余心腹已被我用计诓骗去城中军营。 坦之这时持士仁人头率军前往,可顺势将他们一网打尽,不留后患。” 方才糜旸献计让士仁派心腹前去控制城中军营,为的就是让士仁自己把自己的心腹全都暴露出来, 并让他们集中到一处,好最后来个一锅端。 对于糜旸来说,士仁一人的性命无关紧要,他要的是完全控制公安。 听到糜旸这么说,关平亦知道事态紧急,随后他便领了数百精锐前去城中军营。 这时,关平的三千大军已陆续到来,并且在入城当中。 关平是关羽之子,天然可借用他父亲在荆州的威望, 再加上如今士仁已死,他的党羽的主心骨已经不在, 关平要想顺势控制住,城中其余守军问题并不大。 在关平离去后,糜旸手持长刀抵地,防止自己跌倒在地, 先前谋划,单骑入城, 亲戮士仁,与敌对杀, 今日的这一步步走来,糜旸的精神一直处在高度紧绷的状态, 到了这时,糜旸的心神才敢完全放松下来, 但一放松下来,糜旸只感觉一股疲惫感如海水一般袭来, 特别是看着现场那横布的,死状惨不忍睹的死尸, 糜旸胃中有些作呕,今日是他第一次杀人! 糜旸站在原地,努力在平复心中的情绪。 他的身躯有些摇晃,而刚刚厮杀完的糜忠看到这一幕,立即上来搀扶住糜旸, 口中关切得问道, “郎君安好?” 面对糜忠的关心,糜旸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然后他遥望西方,心中自豪道, “如今公安已在我手,” “荆州一半命数,已经被我救活了!” …… 汉建安二十四年冬,荆州主薄糜旸单骑入公安,于城门处斩杀公安叛将士仁, 就在当日,公安城头尽挂关字旗。 这件事在不久后,将会由各家的探子,各自报给自家的主人们, 而在不久的将来,糜旸的名字也会第一次真正的,见诸于四方诸侯的桌案之上。 第三十六章 麋鹿破槽 《水经注》中记载:白沟水南迳龙城西,城西北即摩陂也。 摩陂位于颍川郡夹县之外,此处地势平坦,水源环绕,十分适合大军作为安营扎寨之所。 而在这建安二十四年冬季,就有十万大军驻军在此。 只见此时在这摩陂之处,有上千座营帐左右相连,延绵不绝, 从高处观之,这上千座营帐由北坐南展开,足足遮蔽了十数里的广袤土地。 而在这上千座营帐周围数里,矗立着许多高达数丈的了望塔, 这些高大的了望塔如巨人一般,守卫着他身后的这十万战卒, 在无数高大的了望塔之下,则是陈列着一望无际的鹿角拒马, 那数不清的鹿角拒马相互交错,错综复杂, 数量之多,陈设之严密,令任何敌人看了,都会心生胆寒退却之意。 数万面“魏”字战旗在广袤无比的军营之中迎风招展,他们在高空之中肆意着舒展自己的身躯, 一阵风吹过,齐齐施展身躯的它们,足以遮天蔽日。 他们的存在,无疑是在天下之人宣告着,他主人的那冠绝天下的权势。 此处大营便是当今魏王的驻军所处。 此刻在这无边无际的军营之中,有一座位于所有营帐中心,占地甚广的大营。 大营之外停着一辆金根车,而那拉着金根车的六匹骏马,正在大营之外百无聊赖的打着骢鼻, 但似乎这些畜生也已经通了人性,它们虽在打着骢鼻,但不敢太大声, 它们怕惊扰了大营内他们的主人午休。 在这座气派无比的大营之内,有一位华发老者正躺在榻上轻微打着鼾声。 在沉睡时,他的面容就如一般老者一样沟壑纵横, 但在他胸膛一起一伏之间,却似乎有种无上威势在他身躯周遭围绕, 令人就算在他沉睡时,亦不敢直视他。 在他的榻旁,摆放着一顶十二旒的王冕。 汉建安二十二年,帝念魏王功勋卓着,特赐魏王设天子旌旗,出入称警跸, 命王冕十有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设五时副车。 躺在榻上的这位老者便是,当今天下中最有权势的魏王曹操曹孟德。 刚刚曹操在议事之后,有了困意,便打算在大营内的软塌小憩一会。 而当他躺下进入梦乡之后,他原本平和的脸色渐渐消失不见。 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看着有三匹马正在同食一槽。 因为槽通他的姓曹,曹操心中对此感到十分不安。 在梦中,他正要拔剑去砍那三匹黑马,但就在这时, 他却又突然看到一只浑身雪白的麋鹿一跃进入槽中,与那三匹黑马抢夺其槽内的草料来。 那雪白麋鹿甚是英勇,虽是一鹿,但斗起三匹烈马来,却一点也不落下风。 在一番争斗之后,雪白麋鹿拼着重伤,终于将三匹黑马给驱逐出了槽内。 就在曹操以为这匹白鹿是来守卫他曹氏的时候,接下来的一幕却令其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那匹雪白麋鹿在驱逐完三匹黑马之后,就堂而皇之的在槽内开始独享起草料来。 随着草料一点点进入它口中,白鹿的身体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它的身躯大到要撑破它所在的这片食槽。 就在曹操心中越来越不安的时候,这时梦中突然一轮旭日东升, 炽热的阳光几乎要将梦中的一切融化,就在曹操不知所措之时, 他突然从梦中惊醒过来。 曹操从睡梦中惊醒,他从榻上猛然起身,一双不怒自威的虎眼当即扫视起大帐内的侍者起来。 众侍者被其凌厉的目光扫过,全都吓得跪倒在地,浑身颤栗不已。 传闻魏王好梦中杀人。 就不知道魏王梦醒之后,还会不会喜欢杀人。 曹操在从梦中回到现实之后,当即呼唤起一人, “虎痴何在!” 在曹操三步之外守卫的一位虎背熊腰的壮汉,在听到曹操召唤他后,立马快步来到曹操榻前, “殿下,臣在!” 被曹操唤为虎痴的人名许褚,字仲康,现任魏国武卫中郎将,是魏王曹操的亲卫统领。 曹操见许褚来到自己身前,他一把抓住许褚的手腕,低沉得问许褚道, “仲康,你可见到白鹿?” 曹操刚从梦中醒来,一时之间还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区别。 而许褚见曹操问他有没有看见白鹿,他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 之前曹操亦是在一次从梦中惊醒后,问他有没有见到三匹黑马闯入帐内。 许褚性格忠实,他老实的回禀曹操道, “殿下,臣一直值守在旁,并未见有白鹿入帐。” 许褚的回答一如以前。 许褚的回答令曹操稍稍有些心安, 不知道是以前杀戮太甚,还是因为年纪大了, 近几年来,他时常做一些奇怪的梦,例如三马同槽,而今日,他竟然做了一场麋鹿占槽的梦。 一些梦做的多了,有时候甚至令其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区别。 但曹操乃枭雄,他虽有偶有迷茫之时,但他很快就恢复了理智, 见自己已经完全清醒之后,曹操马上又询问许褚道, “在孤小憩的这段时间,可有前线军报传来?” 许褚深知曹操口中所言的前线,指的乃是襄樊一带,他恭敬地回禀曹操道, “殿下,并无。” 听到许褚这么说,曹操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自从汉中之战他被刘备击败后,他现在最关心的便是襄樊前线关羽大军的动向。 在于禁三万大军覆灭之后,他又派了徐晃前去支援曹仁, 曹操其实心中也没底,不知道徐晃是不是关羽的对手。 但只要前线没有坏的战报传来,那对他来说便是好消息。 有着强大国力的支撑,曹操不惧跟任何人打消耗战。 但这时许褚却禀报道,“前线虽无徐将军的战报传来,但方才祭酒曾差人来报,说是孙权的使者已经到达,请殿下及时接见。” 曹操一听到孙权的使者来了,心中大喜, 襄樊有救矣。 曹操当即从床上起身。 此正值寒冬,但曹操却只从一旁的衣架上取出一件皮袄给自己披上,而后他就朝着帐外大喊道, “擂鼓召集众臣议事。” 随着曹操一声令下,曹操中军大帐外的一面大鼓就被敲响。 而随着浑厚的鼓声,由曹操大帐这个中心向四周辐射之时,听到鼓声的曹魏众臣们,就齐齐地快速朝着曹操的中军大帐而来。 ... 曹操崇尚法家学说,无论是治军还是治臣,他皆是以严法约束之。 被曹操权谋之术调教了大半辈子的曹魏众臣们,在听到鼓声后,没多久就都聚集到了曹操的中军大帐内。 曹操的中军大帐占地甚广,单单就其在中军大帐内的这个议事场所内,就足以容纳下上百位臣子议事。 上百位臣子在到来后,全都恭敬地坐在各自的坐席上。 他们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全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丝毫不敢有任何仪态上的不敬之处。 而头带十二旒冕王冠的曹操,是在场的人当中身份最尊贵的,但他的仪态却最是无礼的。 第三十七章 魏王吐血 曹操不穿玄色王服,只以一件厚实皮袄披身,在他皮袄之下,隐约可见那白皙的内衣。 这穿着打扮,在讲究以礼治国的当世,是绝对不妥当的。 更何况曹操还是一国之主,这样的穿着打扮,就更是会惹人非议, 但就是这样体任自然的曹操,如今在场中却没有一个人敢向其劝谏。 在场众臣皆是饱读经书之辈,往日里将礼视作人生的至高追求, 但他们在看到曹操这副“无法入眼”的穿着打扮后,在场众人却一个屁也不敢放。 曹操身体侧靠在他的王座上,他让自己的身躯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后, 然后一双精光熠熠的虎目扫视了在场的上百位臣子,最后他的目光在一人身上定格。 “公仁,孙权使者何在呀。” 曹操目光所注视之人,正是时任魏王祭酒的董昭。 董昭见曹操问话,不敢怠慢,当即出班对曹操回禀道, “现正在帐外等候殿下召见。” 面对董昭的回话,曹操淡淡的说道, “带进来吧。” 曹操话语一落,董昭立马就出了帐外,将帐外等了许久的孙权来使给带了进来。 孙权来使在来到曹操大帐中后,非常恭敬地对着曹操深深一拜, 曹操威名经过数十年征战,早已遍布在当世每个人心中,孙权来使可不敢丝毫不敬。 孙权来使在向曹操行了大礼后, 语气谦恭地对曹操言道, “魏王殿下,吾主之前收到魏王结盟共袭关羽之邀请,心中不甚荣幸, 今日吴主特令吾前来致谢,并吾主有一言要吾呈于魏王。” 面对孙权使者近乎舔狗般的态度,曹操眼睛都懒得看他一下,他只是不轻不重地说了句, “讲。” 得到曹操允许后,孙权来使才言道, “吾主言:吾将遣兵西上,欲掩取羽。 江陵、公安累重,羽失二城,必自奔走,樊军之围,不救自解。 乞密不漏,令羽有备。” 听到孙权是这个要求后,曹操不禁冷笑了一声,他心中对孙权的观感不禁又下降了几分。 这就是典型的把饭喂到他嘴里,还怕饭太烫, 关羽的主力已经被他全部牵扯在襄樊一线,现在江陵、公安二城兵力空虚, 在这样的绝佳良机下,孙权竟还怕他偷袭的举动被关羽提前得知,从而让关羽有所防备。 不齿之下,曹操微摇头颅,他头上的珠旒在他的动作之下相互碰撞, 在悦耳的珠旒碰撞声下,曹操开口道, “既然你主这么怕云长,那为何还非要奇袭荆州呢?” “要不要孤出兵为你主拿下公安,江陵二城,再亲自送到建邺送与你主?” 曹操的嘲讽之语,引得在场的所有曹魏诸臣全都大笑起来, 身为中原正朔臣子的他们,心底本就看不起南方的刘备与孙权二诸侯。 孙权使者被众人的大笑引得面红耳赤,但曹操的嘲讽,他没有资格不接受。 曹操也懒得和这位孙权来使再说什么,在命人将这位孙权来使带出去后,他问帐内群臣道, “方才孙权来使所言,诸位以为如何。” 不屑归不屑,孙权的请求也有他的道理,毕竟目前孙权与曹操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在曹操问话后,帐内曹魏诸臣思索一番后,皆认为孙权来使的请求不无道理,认为宜当密之。 就在曹操没有发表意见的时候,身为魏王祭酒的董昭却向曹操进言道, “军事上的事情注重权变,要合乎时宜。 殿下应该表面上答应孙权,为他保密,但实际上要把它泄露出去。 关羽听说孙权出兵西上,如果退兵保护自己,樊城的包围就会很快解除,我们就会获得利益。 这样一来,还可以使孙权、关羽两支贼军像两匹马一样互相对峙攻击, 我们可以坐等他们的困乏疲惫。 如果我们保密而不使它泄露,让孙权的计划实现,那不是上策。 另外,围城中的将官如果不知道外有救兵,想到粮食越来越少,会产生恐惧情绪。 倘若有了其他的想法,造成的危难将不会小,所以还是露出这个消息对我们有利。 并且关羽为人强横凶暴,自己倚仗江陵、公安二城防守坚固,必定不会立即退兵。” 当董昭说完后,曹操对其赞赏地点头, “公仁之言,谋国之策,应当为之。” “有公仁此策,樊城有救矣。” 曹操说完后,就要派人将董昭的计策告知给前线的徐晃,但岂料曹操的王命还未发出, 突然有人来报,说是前线有徐晃的上奏送到。 听到徐晃有上奏送来,忧心襄樊战事的曹操当即起身,并命人将徐晃的上奏呈上来, 而曹操在接过徐晃的上奏并看过后,脸色大变,整个人的精气神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一般, 失力之下,曹操跌坐在他的王座上, “完了,完了。” “徐晃的大军完了,樊城的子孝也完了。” 曹操此番大惊失色的作态,吓坏了此刻在帐内的曹魏诸臣, 身为曹操近臣的董昭立马从地上取起,那封让曹操失态的徐晃奏表, 而董昭在快速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后, 他的脸色也变得面若死灰, 这怎么可能呀! 难不成关羽得天之助,会未卜先知乎? 徐晃那封奏表上写的内容是: 大王与孙权联盟一事已被关羽知晓,关羽近期将此事缚于箭上,射入樊城及末将营中, 短短三日,樊城中士气大跌,长久下去,樊城必失。 末将料关羽对江东孙权已有防备,纵使孙权西上亦无法解樊城之围, 为大王计,为子孝将军计,末将不日将主动出击,以解樊城之围。 徐晃短短数十字的奏表,将曹操和董昭这两位明主名臣这段时日以来的所有谋划,都击得彻底粉碎。 曹操为何在看到徐晃的这封奏表后,会感觉到大势已去呢? 那是因为,自起家以来,曹操就深谙兵家之道,他亦自信凭自己的威望,不惧任何人功高盖主。 因此他从来就不会对前线的战事指手画脚,例如徐晃先前奇袭郾城一事,也是在事后对其禀报。 所以曹操知道当他看到徐晃这封奏表时,很可能代表着徐晃已经出兵了! 若是往常,就算徐晃主动出击,曹操亦不会担忧。 但今时不同往日,曹操乃是谋略大家,他看出了关羽是在主动诱徐晃主动出击, 徐晃自投罗网,哪里还有生路!. 那可是关云长呀。 而只要徐晃一败,关羽旦夕可下樊城,樊城一丢,襄阳也会马上失去, 襄樊二城一丢,他苦心营造十数年的荆州防线顷刻间就会毁于一旦, 一想到这个后果, 曹操感觉到有些头晕目眩, 自入冬以来,他的身体就不太好,往日里为了稳定人心,他一直在强撑着,但现在, 他感觉自己的心口涌上了一股鲜血, 因为身体不适,曹操再也压制不住,他忍不住将这口血喷了出来。 原来麋鹿破曹,并不是一个梦! 第三十八章 司马懿的毒计 魏王曹操突然一口老血退出,吓坏了在场的诸位曹魏臣子, 为表忠心,他们纷纷从坐席上起身,齐齐想要来到曹操身前探望。 但吐完血跌坐在王座上的曹操,这时却是淡淡扫了一眼他们, 在曹操这一眼扫过后,这近百位曹魏臣子的表忠心的举动,就全都戛然而止。 “孤还没薨,尔等慌什么。” 曹操一生中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虽然刚刚他在意识到襄樊二城即将不保时, 心神激荡加身体不适之下,引得他吐出一口血, 但就是在吐完这口,压在他心口上的忧闷之血后,曹操的头脑瞬间变得清醒了。 他知道,越是这样危急的时刻,他越不能慌。 恢复冷静之后的曹操,只是用一个眼神就止住了群臣的躁动。 而后他示意董昭将徐晃的奏表,传给帐内的其余重臣观看, 能被曹操倚为重臣的,自然都是心思机敏之辈。 当这些本就聪慧的曹魏重臣看到徐晃的奏表,再联系上刚才曹操的剧烈反应后, 他们很快也就明白了这之间的利害关系。 曹操在看到帐内的重臣们,脸上都明露了了然之色后, 他在平复了自己的气息后,用沉重的语气说道, “孤料此必为云长诱敌之计,公明虽有将略,但在被云长诱敌之下,必不能敌, 公明若败,我军接下来将何去何从,诸君可有良策献上?” 曹操在说完这番话后,一双顾盼生威的虎眼扫视了一圈在场的百余位臣子。 但却见在他扫视一圈之后,整座偌大的帐内,竟没有一人出来谏言。 这一幕,让年老的曹操心中顿生悲凉之意。 三十年过去了, 没想到今日,往日号称手下人才济济的他,也会有一日感到军中人才青黄不接的悲哀。 这时候,曹操有些后悔几年前他赐死荀彧之举,文若若在,公达最后亦不会抑郁而终。 有此叔侄二人在,何愁无人为其画策呀。 就在曹操心中唏嘘的时候,这时安静的大帐内,终于有一人出来谏言。 这人相貌奇伟,眼睛若鹰,正是时任丞相军司马的司马懿司马仲达。 司马懿在出班后,对着曹操深深一拜后,进言道, “殿下勿忧,就算公明将军战败了,乃至全军覆没,襄樊二城亦不会被关羽所夺。” 听到司马懿这么说,曹操眼睛一亮, 司马懿只一进言,就抓住了曹操所关注的重心, 曹操真的在意徐晃大军的死活吗? 实则不然。 曹操占尽天下膏腴之地,国力雄厚,区区几万士兵的生死,并不会让曹操感到有多心痛。 曹操最忧心的便是,关羽在击败徐晃之后,会顺势取得襄樊二城。 而司马懿现今却认为就算关羽击败徐晃了,他也不会取得襄樊二城,这个判断令曹操来了兴趣。 “仲达何解,请详说。” 曹操示意司马懿继续说下去。 司马懿也不迟疑,他将自己心中的分析一一说了出来, “关羽击败公明将军后,不取襄樊二城,并非是其力所不能及,乃是其不愿为之也。” “从公明将军奏表中可知,关羽已经知晓孙权与殿下结盟一事, 既如此,关羽担心荆州有失,想来他心中已经起了退兵之意。” “关羽与刘备,虽名为君臣,实乃兄弟也。” “关羽乃天下间最重情重性之人,刘备委其荆州而守之,关羽顾念刘备的情义,势必不会坐视荆州有失而不顾。” “关羽心中既有退兵之意,却反而施展诱敌之计,想围歼公明将军所部,这是关羽以进为退之计。” “关羽乃天下名将,他深知公明将军所部在樊城之侧,若先不将其击溃,则他的大军就无法安然退回江陵。” “襄樊二城,经过关羽多月围攻,城防早已破败不堪。 关羽若拿下此二城,对他而言,他留兵少,不足守。 若留兵多,他就会缺乏兵力,无法抵御孙权大军。 关羽不会为了两块鸡肋而因小失大,置荆州安危不顾的。” “故而吾料之,公明将军一败,关羽必急速退兵回江陵守卫荆州,当不会染指襄樊二城。” 在听到司马懿分析完之后,曹操脸上的担忧之色渐渐消散,他深深看了一眼司马懿, 随后感叹道, “仲达聪亮明允,刚断英特,非常人所能及也。” 若是旁人听到曹操这么夸他,可能会觉得十分自得。 但司马懿心思何等缜密之人,他似乎从曹操的话语中,听出了些许忌惮之意, 这吓得他赶紧伏低身子,脸上丝毫不敢显现得意之色。 见心中最大的心结司马懿所解开,曹操屈身近前,他一双虎目紧紧得盯着司马懿道, “仲达既能料云长之先机,那么孤下一步该如何做,仲达心中应该也早有谋划才是。” 曹操言之凿凿,像是在说一件无比确定的事实。 曹操的话语令司马懿冷汗直流。 司马懿感觉现在,他好似被曹操完全看透一般。 曹操身上天下霸主的威势,现在毫无保留的全都倾泻在他身上,这令司马懿胆颤不已。 他不明白曹操为何对其有所忌惮。 但如今既然曹操主动问策了,司马懿也不能不回答,不然曹操定然会以为他藏私坐看其之败, 司马懿心中顶着曹操释放的巨大威压, 而后缓缓地说道, “臣以为,殿下决不能让关羽安然退回江陵。” “关羽万人敌也,江陵天下坚城也, 若让关羽安然退回江陵城中,这无疑是放虎归山。 以关羽之武略,只要他一回兵,孙权奇袭荆州之举最后定然会失败。 来日待其击退孙权之后,他再率军北上, 到了那时,襄樊二城城防残破,我军再无屏障可以阻止关羽兵逼中原了。” “故而殿下如今当务之急,是另派一员大将,帅精兵南下疾驰樊城, 尾于关羽大军之后翼不停骚扰,令其短期内无法退回江陵。” “另殿下可派一使者前去催促孙权快速出兵。 令其趁关羽大军尚未回撤之际,一举拿下公安,江陵二城,断了关羽后路。” “如此一来,内外夹击之下,关羽必败! 殿下之心腹大患,亦将再无。” 司马懿在说出自己内心中的建议之后,心中忐忑不已。 他自认为自己如今献出的计策,是对曹操最有利的,就是不知道曹操会怎么想了。 而在听完司马懿的计策后,曹操长久不语, 良久后,他才发出一声感叹道, “用仲达此计,云长断无生路也。” 第三十九章 公安城中的争论 司马懿的计策自然是极好的,但此计也等于断了,曹操心中那个爱而不得的名将的生路。 在之前关羽兵围樊城之时,司马懿就曾向其献计可与孙权结盟。 但当时司马懿想的只是孙权出兵后,关羽会退兵, 他那时只想最后解了樊城之围即可。 今日,司马懿再次向曹操献计,重申与孙权结盟的重要性。 但这次,司马懿建议的是让曹操主动出击,以此断绝关羽的生路。 因为当时与今日不同,当时曹操的大军还未集结完毕,所以司马懿觉得只要能击退关羽就好。 但如今,单单在摩陂一地,曹操就召集了十万大军, 有这种底牌在手,司马懿觉得没有必要留下关羽这个心腹大患。 虽然曹操对关羽心有怜惜,但他作为魏国的主人,他得为魏国的将来考虑。 自家人知自家事,今年入冬以来,曹操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糟了。 若有一天他薨了,凭他儿子子桓的才能,可以制得住关羽吗? 无论是站在为君还是为父的角度,曹操都不会将关羽这个大患留下来。 关羽今年威震华夏的军功,甚至都令他梦中有感。 曹操觉得他若再不除去这个心头大患,终有一日,曹魏之鹿,将为关羽所得。 “仲达之言,深合我心。” 曹操的肯定,代表着他最终接受了司马懿的绝户之计。 在心中下了决定后,曹操也不再迟疑,他当即下令道, “子通,孤命你为护军,你持我节令克日南下,前往前线。” “若公明尚未出战,你以孤之节令命其坚守不出。” “若公明已经出战并且战败,你持孤之节令告知樊城中子孝,襄阳城中吕常二人, 让他们不管用什么办法,也务必要拖住关羽大军南撤的速度。” 曹操所言子通之人,乃是现任丞相主簿的蒋济。 蒋济在收到曹操的王令之后,立马出班领命。 他在取过代表曹操的符节之后,立刻就出了大帐,急速南下去了。 在蒋济走后,曹操随后又对帐内的诸臣下令道, “传令三军,明日五更造饭,拂晓集结,天明出发, 孤要亲率大军南下征讨关羽。” 听到曹操竟然要亲征关羽,而不是如司马懿建议的那般,再择一上将南下,帐内诸臣心中纷纷惊诧。 而曹操之所以选择亲征,乃是他觉得如今在他的麾下,已经没有人是关羽的对手了。 唯有他亲出,方有击败关羽的可能。 想夺其曹氏之鹿者,就由他曹孟德来亲手终结吧。 众人都看得出曹操心意已定,所以也没有人出来劝阻。 而后曹操又一连下了好几道命令, “传孤诏命:令荡寇将军张合督关中诸军进攻汉中,务必要让刘备发兵救援汉中。” “传孤诏命:令征东将军张辽急速行军,务必在半月内赶到樊城与孤汇合,不期则斩。” “传孤诏命:令太子丕于河北招募新卒,筹措粮草,于下月前送至许都待命。” 曹操一连三道王令下达,再次震惊了帐内的诸臣, 魏王是有多重视关羽呀, 为了征讨关羽一人,魏王几乎调动了如今国内,他所能调动的一切力量, 而他这么做,仅仅为的就是取下关羽一人的人头而已。 每当曹操说出一道王令,帐内便有书佐快速记下, 而后在润色后,书佐便将曹操的王命,交到帐外的信使手中,令他们前去传信去了。 这三道王令,用的都是金羽令箭,乃是代表着如今曹魏军中,最高等级的军事加急急报。 在下达完三道王令之后,曹操最后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司马懿,而后他开口道, “传孤诏命:命丞相军司马司马懿为使者出使江东,再次携孤盟好之意,督孙权进兵之要。” 曹操这道王命一出,司马懿立马抬头不解的看向曹操。 但他见曹操眼中坚决之色深重,他就将心中的不解与不满,给深深压在了内心深处, 而后他对着曹操一拜,口中应道, “懿领命。” 在四道王命发出之后,曹操感觉有些累了,便让帐内诸臣退下。 而在司马懿离去的时候,曹操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孤耸的背影, 三马同槽, “司马也是马。” 司马懿在离开曹操的中军大帐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寝帐中。 在回到自己的寝帐之中后,司马懿见四下无旁人,他才生气的一把推翻了他身前的书案, 司马懿突然暴怒的举动,吓到了寝帐内的一位稚童, 这位稚童是司马懿的长子,司马师。 司马师虽年幼但因为家教有方,颇为早慧。 他见司马懿发怒,立马上前来扶着司马懿坐下,而后口中关切的问司马懿道, “父亲,可是今日被魏王责备了?” 司马懿被曹操所召前去议事这事,司马师是知道的。 他在看到司马懿在议事归来后,就有这幅动怒的表现,他还以为司马懿被曹操责备了呢。 司马懿并没有回应司马师的询问。 纵使是自己的长子,心思深沉的司马懿,也没有打算要告诉司马师他为何动怒的缘由。 若是被曹操责备,司马懿不会动怒。 但如今曹操派他为使者去出使江东,这件事,完全是让他不能接受。 关羽射箭将曹操与孙权结盟一事公之于众,这件事司马懿不知道出自谁的谋划, 但他却知道此人用心之歹毒, 这乃是一个阳谋,离间曹操与孙权联盟的阳谋, 试问孙权前脚刚派出使者,嘱咐曹操不要将此事外泄, 结果他的使者还没到,关羽就已经知道他与曹操结盟一事, 这件事会让孙权怎么看? 孙权毕竟是一方诸侯,他好心与曹操结盟,结果却被曹操出卖,孙权现在肚子里肯定憋着一肚子气。 而这时候,当自己以曹操使者的身份到达江东后,孙权肯定会怀疑忌惮自己, 若是在有人挑唆之下,孙权杀了自己都有可能! 曹操这是让自己去跳火坑呀,这才是司马懿动怒的真正原因。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一直尽心任事,曹操对自己还是一直不放心, 想到这里,心中气愤的司马懿心中闪过几丝恨意, 他的鹰眼中渐渐散发出了如狼般的冷酷之色。 ... 曹操与司马懿的谋划,糜旸暂时还不知道,他现在正在头疼着一件事。 看着议事厅内,不停争辩的关平与于禁, 糜旸心中感慨,这帅也不好当呀。 而见不停争辩的关平与于禁二人,渐渐有了动手的趋势, 糜旸怕于禁被关平一刀捅死, 他及时大喝了一声, “够了!” 糜旸一声厉喝,终于暂时让这两人消停了下来。 第四十章 第一次公安会议 糜旸的一声大喝,止住了关平要拔刀的冲动。 虽然被糜旸所止,但关平依然用一副气愤的眼神看着于禁。 他心想着,要是这不知好歹的于禁,一会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那么他就真的要拔刀了。 关平对自己的不满之意,于禁心知肚明。 但这时,为了让自己以后不成为孤魂野鬼,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却说,关平与于禁因为何事争吵呢? 原来那日光复公安之后,关平就听从糜旸的吩咐行事,领兵前去公安城中的军营,进一步荡清士仁的亲信, 一开始的发展如糜旸所料,守在军营中的士仁的亲信,在看到士仁的人头之后,顿时方寸大乱。 那些亲信本来就是借助士仁的淫威与权位,才能控制住军营。 现今士仁一死,他们最大的靠山已经没了。 于是几乎是顷刻之间,他们所组织起来的反抗,就被关平给轻而易举的弹压了。 而他们中的人,大部分亦被关平当场所捕获。 士仁派去执掌军营的他的那些亲信中,有一个重要人物赵随。 身为士仁主簿的赵随,他能被士仁倚重为心腹, 一方面是他对士仁十分忠心,另一方面便是他本人颇有些智略。 赵随在被关平捕获后,他自知凭他往日中所作的那些不法之事, 他一定是逃不了死亡的结局的。 于是他在被关平的擒住之后,他索性破罐子破摔, 将吕蒙即将率军奇袭公安的事,给公诸于众。 赵随本就是在军营中被擒,因此他透露出的这个消息,瞬间就被军营中的大小将校给知晓。 而因为赵随身份不低,他所说的这个消息,也令军中的大小将校们颇为相信。 关平身为关羽的儿子,有这个金字招牌一般的身份的存在, 借助着关羽的恩望,本来公安城中的大小将校,对关平接替士仁执掌公安一事,大多是没有什么反对情绪的。 但他们在一听到,吕蒙即将率十万大军攻打公安后,他们却都慌了神。 军营中的大小将校,可能会有人不知道孙权是谁,但却一定知道吕蒙是谁。 建安二十年,孙权派吕蒙率两万兵士攻取长沙、零陵、桂阳三郡。 那时吕蒙的大军还未抵达荆州,他仅仅只是传檄长沙、桂阳,这二郡就吓得望风归附, 由此可见,吕蒙在荆南地区的威名有多深重。 那年吕蒙仅仅只是携带二万大军,就不花费一兵一卒,凭借着自身的威望吓得二郡投降, 如今按赵随所说,吕蒙这次来袭,所带兵马为十万, 而公安仅仅是一个城池。 吕蒙的兵力是往年的五倍,公安与长沙、桂阳二郡相比,地盘、兵力皆是如小巫见大巫, 在这样显着的对比之下,又怎么不会让军营中的这些将校,对这个消息感到震恐呢? 这些大小将校,职分最高的不过一司马,职分最低的也仅仅是一屯长而已。 他们虽然职分与糜旸、关平二人相比显得低微, 但这些人却组成了,公安城中三千兵马的基本指挥框架。 他们一旦心乱了,自然也带的公安城中的近三千守军,变得人心惶惶起来。 糜旸拿下公安城还未三日, 可现今公安城中的近三千本来守军,在那些将校的影响下,就已经开始军心涣散,人心颓废了起来。 糜旸在知道了这件事后,就马上召集了他如今能用的人前来议事。 自从糜旸几乎凭借一己之力,斩杀士仁拿下公安之后,关平就对他这位好友佩服不已。 心服口服之下,关平现在已经完全用行动在贯彻,关羽说的那句“名为参军,其实帅也”了。 至少现在在关平带来的那三千精兵中,在关平的授意下,他们都已经将糜旸当做了他们的新主将。 而关平与于禁之所以发生争论,乃是他们对这件事有着不同的看法, 而他们两个人的看法不能说分歧大,只能说是水火不容。 关平在知道这件事后,建议糜旸道, “子晟何不赠馈金银稳定人心?” 自从清扫了士仁的心腹,初步掌握了公安之后, 士仁之前辛辛苦苦攒下的众多钱财,也落入了糜旸的手中。 对于这突然而来的巨量钱财,糜旸暂时还没有一个妥善的处理办法。 所以他只能暂时将这些钱财,与他所带来的那数十车金银一起放在同一处。 关平身为糜旸的副将,这事他是知道的。 如今面对公安城中人心浮乱的险境,关平想起了那数量颇多的财富,因为对糜旸如此建议道。 从关平的这个建议不难看出,关平面对军中的人心动乱,是打着从宽处置的出发点的。 关平的这个建议,糜旸还尚未流露出是否赞同的意思,就被于禁给驳斥了。 于禁问关平道, “自古以来,守城之将倾尽家产赠与守城之卒,的确是能起到稳定人心,提振士气的作用, 但那大多都是守城不利的情况下,才有的权宜之计。 关校尉莫忘了,现今敌军还未兵临城下!” 于禁这人品德肯定不行,但作为曹魏五子良将之一,他征战的经验肯定是丰富异常。 这点是糜旸与关平二人所最欠缺的。 当谈起自己的专业时,于禁宛如一个战争专家一般,继续侃侃而谈道, “敌人尚未攻城,这时主簿若就散尽家产稳定人心,当等到我军守城不利时呢? 主簿又以何物来提振己军军心?” “况且这次人心浮动,大多发生在原公安守军之中。 关校尉带来的那三千精兵,并无人心浮动之举。 今主簿若分赠钱财稳定人心,那关校尉麾下的那三千儿郎要不要赏?”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若不赏关校尉麾下那三千儿郎,他们当也会心生不满。” “若主簿一视同仁,对城中六千战兵皆同赏之。 所赏不足,则人心不满,所赏众多,则财货储备无法满足。 到了那时,只怕引起的军中动乱只会更多。” 于禁所言并不是危言耸听,乃是人之常理, 所以纵使是不齿于禁为人的关平,在听后也一时语噎。 第四十一章 第三条路 在反驳完关平的建议后,于禁这才向糜旸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主簿,吾以为现今公安城中人心浮动之缘故,皆是糜主簿威望不足所致。” “主簿试想,若是现今关将军在城中,以关将军之威望,纵使我军兵微将寡,又岂会有人心浮动之患?” 于禁说的这一点,糜旸深以为然。 之所以公安城中的军心会动荡,最根本的原因便是糜旸作为主将,无法给公安城中的上下人等一种心安。 但这点,别说是出仕不过一月的糜旸了,就是出仕日久的关平现今也没有这种威望。 见糜旸有赞同自己的意向,于禁继续言道, “所以吾以为,主簿如今不应该施恩,而是要立威。” “似那些原士仁的将校,虽说是为他人所惑而心中胆惧,再从而引发了军中大面积的人心浮动。 但身为军中将校,无法使麾下士卒尽忠职守,反而因为自身原因导致军心动荡,这本就是大罪。” “主簿可借这个由头,将那些心怀忧惧之大小将校一并唤到校场, 而后在校场外埋伏刀斧手, 等他们到齐后,将他们尽皆处斩。” “杀将校可震慑小兵,亦可树立主簿之威望, 如此一来,现今军中人心动荡之忧患,旦夕可解也。” 没想到,于禁竟然是想糜旸,诱杀那一干人心浮动之将校! 议事之会,本就是各抒己见,若是于禁好好提建议,关平是不会对其起了拔刀之心的。 但就是于禁的这个建议一出,关平才感到气愤。 关平本就不齿于禁为人,现在见他又在那里迷惑糜旸,想把糜旸带到坑里去,关平不生气才怪。 “子晟若用此策,公安原三千大军将有哗变之嫌。” “况就算此举不会令那三千战卒哗变,等杀尽军中大小将校, 子晟此后将如何指挥那三千大军?” 关平担心糜旸不了解军中编制,便特地说出自己的担忧来提醒糜旸,免得他被于禁所欺骗。 关平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县官不如县管, 原公安守军有三千。 在那三千大军中,有百余位军中各层将校军佐。 这些人承上启下,一方面传达上方命令的是他们,另一方面具体指挥下方士卒行动的也是他们。 若把他们都杀了,这三千大军的指挥系统,瞬间就会崩溃掉。 况且这些将校因为自身职责的特殊性,他们与从属于自己的士卒们,基本是同吃同住,感情深厚。 要是把他们都杀了,难免不会引起原公安三千守军的哗变。 糜旸虽初掌军事,但这其中简单的利害关系,他也是知道的。 所以关平的提醒,令其也颇有顾虑, 但这时于禁却再向糜旸言道, “守城,守得便是人心。” “当今公安城中人心不稳,纵使主簿有数万大军,也将有失败之预, 况如今主簿掌中,兵不足万!” “关校尉所言,不无道理。” “但既然关校尉有此先见,那自然会有预防之法。” “若公安守军哗变,其无将校上下指挥,可挥手之间镇压, 况且人心浮动之大军,应当弃之不用才是,又何必要去担忧指挥其不利?” “自古以来,守城一方兵弱者不一定会兵败,但若是城中人心不齐者,最后必败无疑, 还请主簿三思。” 于禁说完后也不再劝谏,他无视了关平对其怒目的举动,径直走到自己的坐席上坐下, 而后就直接闭目养神起来。 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当日他答应糜旸,尽心为其谋划守城事宜,他今日也做到了。 他今日所言皆是肺腑之言, 在面对公安城中人心浮动的时刻,若糜旸有显着军功在身,那么这一点自然无须担忧, 但现今糜旸没有。 在这样的情况下,唯有杀人立威这一快速稳定人心的捷径了。 当年魏王征伐徐州,徐州百姓对其的来临非常不欢迎,徐州境内多有反抗其之举动。 魏王为了快速稳定局势,亦是举起了屠刀,到了今日,徐州还不是被魏王治的服服帖帖的, 当日魏王做得的,糜旸今日自然也能做得, 至于屠杀所带来的恶名,只要你爬的越来越高,又有谁会在意呢? 经过这一段时间以来的相处,于禁知道糜旸是个和曹操类似的聪明人,他相信糜旸会知道如何抉择的。 而不出于禁所料,在于禁进言完之后,糜旸的脸上已经显露了意动之色, 看到这一幕,关平心中大急, 在于禁一番陈述之下,关平不是无知之辈,他现在当然也知道了, 于禁所献的诱杀之策,是当下能快速稳定城内局势的一种好方法。 但一想到百余条性命,仅仅要因为心中的惧怕而消逝,关平就心中有所不忍。 关平来到糜旸身前,对其言道, “诱杀之策虽好,但亦险。” “况且彼等一干将校反心未露,若就此杀之, 不仅会让子晟名声受污,亦会令城中闻听此事之人,寒心无比。” 糜旸看着主张宽抚的关平,又看了看主张严惩的于禁, 他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这次是他第一次以主将的身份,主持一场会议。 不料在他主持的第一次会议上,就有个难题令其一时之间无法决断。 不同于他以往谋士的身份,他现在是决断者,这一点无疑让他承担了非常大的压力。 关平最后所言,他又岂能不知,但正如于禁所说的那般, 守城守得就是人心。 而要稳定人心,既然施恩不行,那也只有立威一途了。 其实在当世中,于禁方才所献的计策,真的是快速稳定人心所通用的手段。 糜旸在郑重考虑一番后,对关平言道, “坦之,你命人前去召那些将校到校场中吧。” 糜旸此言一出,关平闭目不忍。 无奈之下,他只能气的狠狠在原地跺了一下脚, 对于糜旸的这个安排,他是不愿执行的。 但自拿下公安后,为了接下来的指挥统一,加上心中已经对糜旸心服口服, 故而关平已经真正将糜旸当成了自己的帅, 身为下级,关平这时也只能默默领命而去。 在关平走后,糜旸起身来到于禁身前, “现在房内就你我二人,别装闭目养神了。” 糜旸知道刚才于禁表面上摆出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但实际上,他的耳朵可是一直灵敏的竖着呢。 见糜旸拆穿了自己的假装,于禁也不尴尬,他睁开双眼,对着糜旸言道, “主簿英明。” 糜旸方才的那个命令,任谁都会以为,他最后是选择了于禁的建议。 见糜旸采纳了自己的建议,于禁觉得夸夸他也无妨。 对于于禁的赞誉,糜旸轻笑了一声, 他对于禁言道, “于将军,不如随我一同去校场一趟吧。” 糜旸的邀请,令于禁疑惑。 杀人有啥好看的, 他一个老者,垂垂老矣,已经看不得那些了。 见于禁脸有不愿,糜旸眉毛一挑, 他淡淡说道, “将军,你又以为我是在跟你商量了吗?” 糜旸此话一出,于禁脸色大变。 又来! 如此熟悉的挑眉动作,如此熟悉的话语,令于禁的思绪飘回了他被糜旸蹂躏的那天, 回想起不堪回首的那天, 于禁吓得不禁打了个冷颤, 于禁这时又怕又气。 他差点就要暴起,但看着糜旸身旁的糜忠,又想着他的命脉在糜旸手中捏着, 他最后只能无力的起身对糜旸一拜道, “固所愿尔,何敢言请!” 这八个字,于禁几乎是咬碎了牙说出来的。 于禁以为曹操当年屠杀徐州百姓之举,已经被世人忘了, 但他殊不知, 糜旸没有忘。 因为没忘,所以糜旸不会学, 他有自己的第三条路可以走。 第四十二章 大开八门(求票,求追读) 公安城作为刘备在荆州的原治所,加上公安对荆州一地的重要性, 故而刘备在当年,曾花费了诸多人力物力,对公安城进行扩建过。 刘备没有耗费国力去修缮他的住所,但对于公安城的建设,他一直不遗余力。 在经过数年的整修之后,公安城的面积不仅比原来扩大近一倍有余,城内的布局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其中本来位于公安城北的军营,就被刘备给移到了城东, 由此可见,刘备一直对孙权就是心有防备的。 公安城中的大军在巅峰时,足有数万之众。 因此公安城中的军营占地甚广,特别是其中的校场,更是显得空旷无比。 人矜绰约之貌,马走流离之血,始争锋於校场,遽写鞚於金埒。 校场,作为这时代大军操练、集合的场所,因为其的功能性,所以它的特点除了占地甚广之外, 还有着四通八达的特点, 因为这样可以方便各营的士卒快速集合, 就拿公安城内的校场来说,它足有八门连接各方营帐。 而在这时,公安城原三千守军的百余大小将校,已经被关平召集到校场之中。 但当他们全部进入校场之后,就发现校场连接外界的八门竟一瞬间全被关闭, 而且从校场的内门之中,正跑出来数百装备精良的军卒。 这数百精卒在入校场之后,就将这些刚刚到场的百余大小将校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这一幕,令这百余将校一瞬间都紧张了起来。 他们因为来的急,很多人别说带武器了,就是身上穿的也不是甲胄,而是寻常御寒的布袄, 而在他们一到来之后,不仅连接外面的通道被特意断绝, 就连这突然出现的数百全副武装的精卒,也将他们全都包围了起来,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 最重要的是,这些将他们包围起来的数百精兵,乃是刚刚入城的关平的部下, 这就说明,这些人完全只听关平一人的号令。 在关平意味不明的情况下,校场内百余大小将校之中,已经有些人开始意识到了危险, 这百余大小将校的人群,也渐渐出现了骚动。 百余大小将校中的有些人,可能已经猜出了关平的用意, 但鉴于身上无武器在身,加上有着刘备、关羽仁厚的名声在那里安慰着, 这百余将校还没出现大的动乱。 毕竟这百余大小将校也不都是傻子,现在关平的真正意图还未确定, 若是他们先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那么一切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在场中百余将校开始躁动的时候,关平正站在校场中的一处高台上,左手按剑观察着下方的局势。 这时他发现下方场中有些将校的目光,开始由下往下不解的观察着他, 面对这些不安的目光, 关平下意识的不敢与他们对视, 这些百余将校是受他所召,才毫无防备来到校场中的, 虽然心中已经做好杀他们的准备,但关平心中毕竟觉得有愧。 关平不愿与下方那些不解的目光对视,他扭头看向后方的糜旸,抱拳道, “主簿,吾已经按你吩咐,准备好一切了。” 关平没说准备好什么了,但糜旸心知肚明。 看着关平的这一切布置,糜旸脸上淡然,但其实内心有种吐槽的冲动, 身为好兄弟的心有灵犀去哪啦! 其实论职分,身为校尉的关平的职分是比糜旸的这个主簿高一些的。 但自从进入公安后,关平为了明确上下级关系,也为了帮糜旸树立威信, 因为在外人面前,他一直是以官职尊称糜旸,并且对他一直是执属下礼, 由此也可见关平心胸之宽大,为了大局,完全可以置个人荣辱于不顾。 关平与糜旸所在的高台,本为的是军中主将检阅军中士卒所用,因此足有数丈高。 在这么高的高度差下,校场中的百余将校并没听到关平向糜旸说了什么, 但他们都看到了关平对糜旸行的下级之礼, 也就是在一刻他们才知道了, 原来在士仁死后,公安的新主人不是关平,而是那个平平无奇的年轻人。 如今关平的所有布置,皆是为了糜旸接下来能顺利捕杀这百余将校, 但关平不知道的是,糜旸让他将百余召集来校场中的目的, 并不是这个。 糜旸对关平点了点头,他对关平拍了拍肩膀,他想了想,那句你不懂我还是没说出来。 而后他越过关平来到高台之前,看着下方那些明显已经出现躁动情绪的诸将校, 他提起中气大声命令道, “校场之门,关闭何为?” “速开八门!” 因为高台是用来军中主将检阅之用,检阅之余当然就要训话, 因此校场的构造经过一些名工巧匠的改造,有着一些回声的效果。 加上糜旸中气十足的语气,他的命令很快就传到了紧闭校场八门的士卒耳中, 这些士卒都是关平的部下,他们在关平的引导下,已经知道糜旸这时才是他们的主将。 因此他们在听到糜旸的命令之后,立马就从命将关闭的校场八门一一打开。 营门高大,因为它被推动打开的声音也不小, 当这些营门被缓缓打开的嘎吱声传来时, 落入了校场中心有不安的百余将校心中, 门扉开启的嘎吱声,在往日里是那么刺耳, 可今日,在他们听来,却是如天籁之音一般, 因为这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他们生的声音。 在糜旸的声音传开时,高台之下的百余公安将校,就已经将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那时他们看他的目光充满了审视,而在看到封闭校场的八门已经打开后, 他们现在看糜旸的目光,则是充满了感激。 在后世社会摸滚打爬数年的糜旸,他察言观色的本领已经被锻炼的不差了, 见校场中这些百余将校,对自己方才开门的举动已经有了感激之情,他决定趁热打铁。 他目光定视高台下的百余将校,脸上浮现坦诚之色,双手齐张向外而后对着他们言道, “今军中多传闻吕蒙大军近在夏口,闻者颇有不安去就之计。” “吾南下文武,虽不足以济事,但君子好成人之美,仁者不违士众之意,” “若有执意去者,吾必不相禁,” “诸君可自出八门,缓缓北归矣。” 糜旸在说出以上的话后,不仅校场中的诸将校听后感到惊讶无比, 就连高台之上的于禁和关平二人,听后也觉得意外。 于禁主杀,关平主安,但如今糜旸对这两个人的建议都不采取,直接选了第三种方法, 主动放他们离去。 他们要是都离去了,谁来负责指挥那三千公安守军。 关平见状,就想上前劝谏糜旸,但他却被于禁所阻, “校尉何不试观主簿之举,主簿何时让你失望过?” 于禁此言,让关平止住了脚步。 这时关平想起了方才于禁在议事厅内所言, 这些将校本就心有不安,若不能稳定军心,那么留他们也是无用,还不如杀了立威, 相比于于禁的诱杀立威之举,糜旸现在主动放他们离去, 还反而更让关平更容易接受点。 暂且不提高台上的于禁与关平二人是什么心思,高台之下的诸将校在听到糜旸的话后, 一开始他们都是感到惊讶非常,而他们在看到糜旸的作态不似作假后, 他们对糜旸的宽阔心胸不禁起了敬佩之情,且心中还浮现了愧疚之情。 没想到糜旸早就知道他们有脱逃之意,但在知道后,非但不想着惩罚反而想成全他们, 这大度的行为,令糜旸的形象在他们的心中,瞬间高大了起来。 他们身为军人,却在听到吕蒙即将来袭时,心中起了害怕之意,颇有临阵脱逃之意。 这种心思若是没被点明,那他们还可以安慰自己这是人之常情。 但如今被糜旸点破,他们心中的愧疚之意,就不可抑制的开始滋长起来。 他们不是普通的士卒,而是皆有一官半职的军中将校。 他们受关羽提拔而被委以重任,但如今当关羽需要他们时, 他们竟然想弃他而去,这怎能不让他们愧疚。 除了对关羽愧疚之外,他们还对糜旸感到愧疚, 糜旸所说他此次带来的士卒,本来是不够的。 这点在场众人知道皆是事实, 但哪怕是这样的情况下,糜旸也愿意放他们离去, 这让这些大部分农家出身的淳朴将校,感到惭愧不已。 因为对糜旸感到感激和惭愧,故而校场中这些将校暂时竟无一人离去。 看到这一幕,糜旸心中大喜, 果然这时代的人,大多数还是要点脸的。 在暂时安抚住了校场内的众人之后,糜旸命糜忠取来一件马扎, 而后他就独自一人下得高台,来到这群将校的身前, 在来到这群将校身前后,糜旸直接展开马扎在众人面前坐了下来。 此时的他全无一丝上位者的高贵姿态。 在糜旸坐下后,他伸手也让校场中的诸将校尽皆席地而坐。 但他的这个好意,校场中的这百余位将校却无一人敢执行。 封建社会,上下尊卑的观念早已刻入每个人的思想之中, 糜旸不顾尊贵的身份肯与他们近距离接触,并且对他们无防备之心,就这么坦然的坐在他们身前, 就已经让这些将校感到意外与不适了, 这时候,他们哪敢在糜旸面前造次与他同坐。 看到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坐下,糜旸亦不再勉强。 毕竟他来自后世,对于上下尊卑观念没那么看重,但不代表这时代的人也如此, 尽管没人听从糜旸的命令坐在他身前,但毫无疑问,糜旸的举动已经取得了校场中百余将校的更大好感, 相比之前作威作福,横行霸道的士仁,平易近人的糜旸,没有谁会不喜欢。 第四十三章 刀兵护家(求票,求追读) 于禁与关平跟在糜旸身后下了高台,但他们也只是站在糜旸身后, 并没有如糜旸一般,完全不顾上下之尊卑,与这些军中普通将校面对面平等对视。 在糜旸坐下后,他随意以手指点了一位年轻的将官,他问他道, “你姓名为何,现在军中居何职?” 被点中的那位年轻人,脸上浮现些许惶恐之色,但糜旸毕竟是主将,他不敢违背糜旸的指令, 他立即紧张的对糜旸抱拳禀告道, “回禀将主,俺叫王安,是南郡中江陵本地人士,现在军中任职曲长。” 曲长,按汉代军制,曲长乃百人将,是军中很重要的一个基层官职了。 在场的百余将校中,大多都是与王安担任一样的官职, 其余的还有不少人,还是隶属他部下的小将官。 糜旸看王安只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并无字,再加上他的话语中有十分浓厚的荆州口音, 因此糜旸推断王安可能是农家子出身, 糜旸前世也是一个地道的农民家庭出身,因此他心中对王安不禁多了些好感, 糜旸用温和的语气问王安道,“吾且问你,你如此年轻就能担任军中曲长一职,想来也是立过不小功劳的。 你应该不惧生死之事才是,为何如今在敌军还未到来时,竟会心有不安呢?” 王安年轻加上没什么背景,他如今的职位应该是他用命换来的。 为了立功王安可以不顾性命,如今为何想要弃城而逃呢? 糜旸虽看似是在问王安一人,但他实则是在借问王安一人,询问在场的百余位将校。 这百余位将校除了极少数有背景的,应该大多数经历与王安相差不多。 王安听到糜旸的询问,他脸上有为难之色,但他想到方才糜旸那平易近人与大度的态度, 他的胆子也不自觉间大了起来, 王安语气悲哀得说道, “将主,因为打不过呀。” “往日俺能奋力冲杀,那是因为敌军并非强势,我军有获胜的可能。 俺坚信,俺凭借自己的努力一定可以战胜敌人。” “但如今,公安城中守军不过六千,敌军却有数万之众。” “且敌军将领是吕蒙那等名将,俺公安城中,又有什么名将坐镇呢?” “俺的命不好,为了改善家中生活,俺可以为了一线生机,与敌军作战,但俺不能白白送死。” “俺家中还有老母需要赡养,还有小弟需要照顾,公安即将成必死之局, 要是俺死了,俺家中老母和小弟,又交给谁来抚养呢?” 说完后,王安跪倒在地,伏地认罪, 他知道当他说出以上那番话时,就是主动在承认他有临阵脱逃的企图,这无疑犯了死罪, 而王安一跪倒在地,校场中在场的其余将校也都齐齐跪倒在地, 他们与王安是生死与共的袍泽,他们这一跪,既是为王安求情, 亦是因为他们想逃的理由,也与王安差不多。 见众将校齐齐跪地,糜旸心有感慨, 众人本是生死将,奈何家人为牵绊。 他没有要惩罚王安的意思, 因为他知道王安说的都是事实。 糜旸看着跪地的百余将校,他突然介绍了起自己来, “吾姓糜名旸,字子晟,徐州东海人士。” “吾父为南郡太守,吾伯父为安汉将军, 汉中王待我如子侄, 前几日,吾得前将军厚爱,现居其主簿一职。” 二十岁的将军主簿呀! 听到糜旸缓缓介绍起自己来,众人一开始都不知道何意, 但随着糜旸介绍完毕,跪地的这百余将校,这才意识到了糜旸的身份有多尊贵, 而他的将来又将有多美好, 与他相比,自己与他简直云泥之别。 介绍完自己后,糜旸又指了指身后的关平言道, “他的身份你们大多知道,与我相比,甚有过之。” “你们所担忧的,吾并非不知。” “正因为知道,故而我方才才会想放你们离去。” “说实话,吾亦怕死。” “诸位可能以为我来此,是为了建功立业, 但你们可见过谁,来必死之局中建功立业的吗?” “我有父辈扶持,若想身居高位,只需按部就班, 不出十年,可为一郡主君, 不出二十年,九卿可望。” “既如此,为何我还会自蹈死地呢?” “因为我的家人在江陵。” 武陵、零陵二郡贫瘠,故而关羽手下的兵士大多出自南郡。 糜旸的一句他的家人也在江陵,所以就引起了在场大多数将校的共鸣。 在引起在场诸多将校的共鸣后,糜旸的语气逐渐变得低沉, “你们在前将军麾下任事,可能听过屠城之事,但从未见过吧。” “我却见过。” 糜阳不禁陷入了回忆中。 “那年徐州,我还记得那一年雨水很多。” “那年,现在的魏王曹操东征徐州,他每攻下一城,就会在当城展开屠杀。” “屠杀之后,每当雨停的时候,你随便站在每一个地方,环顾四周,都可以看到焚烧的火焰。” “每个火堆里,燃烧的不是木柴, 而是前一刻还在与你结伴而逃的家人。” “要是仔细看,你也许还可以看到,许多与身体分离的头颅, 混合着血污的头颅,就那么摆在地上为乌鸦啃食。” “当你有幸躲在某处时,你会看到街道上会经过一排排女子,她们不再用脂粉抹脸,她们的脸已经被家人的血所覆盖。 她们脖子上捆着绳子,一个连着一个,就如我们在水里捕捉起来的鱼那般,被一个个串联着。” “她们被推搡着往前走,每走一步,都会跌倒,一旦跌倒,等待她们的便是屠刀。” “就算最后她们没死于屠刀之下,她们最后亦不知道会送去那里, 在那里,你可能会看到你所熟悉的邻家姑娘在哭泣。” “而在那些女子踏过的街道旁,被踩踏摔死的婴儿不计其数, 有些未死的,他们的哭泣声充斥在整个城池中。” “鸡犬亦尽,墟邑无复行人。” 糜旸每说一句,他的语气就会沉重一分, 一些记忆在原身的记忆中久久挥散不去,就犹如梦魇一般,如今糜旸将他的梦魇,用第三者的语气给分享给了在场的众人。 在糜阳的叙说下,在场众人的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现了,糜阳所描述的那幅场景。 人间悲剧,莫过于此。 “这是当年的徐州的惨象,亦是今年宛城的惨象, 但你们以为这幅景象,不会在荆州发生吗?” “当年,孙权麾下大将周瑜耗费心血拿下南郡, 可孙权后来为何会让出南郡给大王,尔等知道吗?” “那是因为孙权在拿下江夏之后,对江夏一郡亦行屠杀之举!” “因此举,孙权失尽荆州民心, 为了不令荆州军民投曹,故而才想借大王之仁名,来暂时稳定荆州人心。” “当年孙权能屠江夏,来日就可能会屠我南郡。” “我不愿我之家人为他人刀下之鬼,故而自愿来公安城中守卫。” “彼等家人亦皆在江陵,难道你愿彼等之家人,亦遭我往日所见之惨象吗?” “你们为家人而想离去,但当你们放下了刀, 公安就必失,公安一失,江陵必不保, 到时候手中无刀的你们,挡得住孙权麾下大军的屠刀吗?” “公安虽兵微将寡,但只要我们持刀在手,总有一线生机,” “吾从来不会将自己家人的安危,寄望于敌人可能的仁慈手上。” “那你们呢?” “吾的儿郎们!” 糜旸说到最后几乎是吼着出来的,而随着糜旸这一声怒吼, 在场诸将校皆恍若如梦初醒一般。 他们现在心中尽皆悲惧之感,脸上尽皆愤慨之色, 孙权屠城距今不过十年左右, 随着时间的迁移,往日他们可能将此事遗忘在记忆深处, 但如今随着糜旸声临其境般的叙说,及句句言及家人的提醒, 他们最深处的记忆已经被全部勾起! 只要做过,就还会有人记得, 当年曹操做的,糜旸记得, 当年孙权做的,在场的这百余荆州将校, 自然也记得! 第四十四章 人心在我(求追读,求票) 无论朝代如何变更,社会如何变革,在中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中, 家人宗族观念,一直是中华民族精神内核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对于在场的大多数出身农民的百余将校来说,你跟他们讲什么建功立业,讲什么国家兴亡,大多数人都很难有所感触, 他们不是高高在上的肉食者,他们没读过什么深奥的春秋大义,所以他们很难与史书上所记载的,那些仁人志士产生什么精神上的共鸣, 但要是跟他们讲保家守乡这四个字, 他们都懂, 他们也都愿意为此付出自己的一切! 糜旸通过自己的回忆,他用最真实的情感,用最朴素的语言,描绘出了一副屠城之后的人间炼狱惨象, 这让众人听后,都感觉恍若身临其境一般。 莫说跪地的这百余将校了,就是立在糜旸身后的于禁与关平二人, 饶是他们经历过无数杀戮,但他们在听后,心中也久久无法平静。 于禁虽原是曹魏中人,但出身并不高的他,心中也一直十分抗拒屠城这种行为。 有些事看起来就像已经愈合的伤疤,但是当将其再度揭开后, 最后就会发现,那个伤口依然还会流血湍湍。 在糜旸最后的一声怒吼之后,跪地的百余将校的脸上,哪里还有方才的惴惴不安的离去之意,此刻他们脸上俱是气愤与后怕之色。 气愤是因为孙权的屠城之举太过血腥。 后怕是因为,他们觉得如果他们真的弃城而逃而导致公安失守,那江陵可能也会面临当年江夏所经历过的悲剧, 这样的猜想,令他们心中后怕不已。 幸亏大错还未铸成。 气愤与后怕的神情交替闪烁之后,百余将校的脸上,最后都出现了悔意。 糜旸见状,他起身来到跪地的百余将校之前, 在这百余将校最前方,是糜旸刚刚点名而出的王安, 糜旸俯身以手轻抚王安之背, 他轻轻说道, “王安,王安,我担忧你这一去,江陵从此不安矣。” 正如方才糜旸看似是问王安一人,实则是在问百余将校一般, 如今糜旸这番话看似是在对王安一人诉说, 其实他也是在对在场的所有将校诉说, 而当糜旸这句话一出,加上他方才所说的那些话, 王安再也绷不住了, 他跪地的身躯再度弯了一个大幅度, 随后口中带着些哭声充满悔意得说道, “主簿,俺错了,俺有罪。” 王安此话一出,就如一颗石子落入了一块平静的湖面一般,瞬间引起了一圈圈波澜。 而这波澜正在以王安这个中心点,快速的向外辐射而去。 跪地的百余将校大都如王安一般,向糜旸纷纷请罪,这时的他们,心中再无一丝逃离之意, 他们不是都不怕死,但相比于自己的生死,他们更怕家人蒙难。 而当这个场面一出,在糜旸身后的关平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差点就要惊呼出声, 大事成矣。 万万没想到,本来一场足以颠覆公安局势的暗流,如今被糜旸这么三言两语之间轻易化解了。 而于禁亦是深深地看向糜旸, 这头麋鹿,颇有几分当年魏王的风采呀, 既然这样,如果公安此战他能打赢了, 那自己又何须一定要重投魏王麾下呢? 糜旸不知于禁的心思,他见百余将校大多已经请罪,时机已然成熟。 因此他扯下自己左手的袍袖,高举自己的左手高声喊道, “今愿意留下与我一起守卫乡土者,可左袒也。” 现在正值寒冬,没有了衣物御寒的糜旸左手,在寒冷的空气中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但他的这番举动,却勾起了在场众人身体里所流淌的热血, 只见王安当先如糜旸一般用力扯下自己的左袖,而后他将布满伤痕的左手狠狠砸在地上, 而王安一行动,很快的, 百余将校中许多人,也纷纷扯下自己的左袖, 只见此时在糜旸身前,足有大几十位彪行大汉光着左手,以左手拄地, 他们挺直自己的身躯,随后齐声慨然地喊出了一句话, “属下皆愿!” 这时一阵寒风吹过,吹起了糜旸鬓角处的发丝, 发丝飞舞,挡住了糜旸的目光,但却挡不住糜旸身前那些军人的豪情。 百余将校中有自私自利之人,但他们中大部分的人,依然都还是有热血的。 这一幕,刺激的关平也几欲想扯下自己的左袖, 就连那于禁看到这一幕,也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左臂。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异常的冲动, 他有些恍惚, 他嘴里喃喃的低语着大汉两个字, 恍惚之中,他似乎看到了四百年前的长安中的场景, 他看到了有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如这时的糜旸一般,举着赤裸的左臂正须发皆张的喊出那句, “为吕氏右袒,为刘氏左袒。” 古有周太尉左袒重开大汉天, 今有糜主簿左袒护卫大汉城, 大汉,难不成还真能起死回生不成? 我不信! 见已经收服了大部分将校的心,糜旸心中大喜。 他命人取来数十碗烈酒,而后他命人将这数十碗烈酒,一一分给了左袒的诸将校们, 在诸将校手中都拿到烈酒之后,糜旸命跪地的将校们先起身,而后他当先举起自己手中的酒, 他辞色壮烈的说道, “诸位是军人,今日开始,我也是军人。” “为解家乡刀兵苦,军人何须马革裹尸还? “若公安有一日有所不保,我将与诸位,一同死于这边野。” 说完后,糜旸抬头将手中的烈酒一饮而尽,在饮尽手中酒之后,他将手中的酒碗狠狠的摔在地上, 酒碗触地瞬间而碎。 在糜旸摔碗之后,他身前的诸多将校也如糜旸一般,在喝完手中烈酒后,将酒碗摔地, 众多酒碗蹦碎的声音,响彻在广阔的校场之中, 在这众多杂乱的声音当中, 诸多将校又齐齐跪地, 他们跪在地上对着糜旸抱拳一拜, 口中齐声呐喊道, “愿为主簿效死。” 数十位壮汉坚定的声音,在校场中腾空而起,而后在空中久久不愿散去。 有这数十位壮汉的支持,公安那三千守军, 人心已尽在糜旸。 第四十五章 以人为本(求追读,求票) 在初步收服了数十位公安的将校之后,糜旸便令他们先下去好好安抚自己所属的部众。 今日来的有百余位将校,其中大部分都被糜旸所感染,愿意留下守卫公安,还有十余位最后还是选择离去, 对于这些人,糜旸也遵守一开始的诺言,主动放他们离去了。 这十余位将校的离去,对接下来的公安大局无甚影响, 毕竟如今公安三千守军中的,大部分将校都站在糜阳这边, 而这十余位将校离去,也正好方便糜旸安插自己的亲卫进入其中代替他们的职位, 以便他将来能更好的指挥那三千大军。 在诸位将校皆离去后,糜旸转身对着关平言道, “你从府库中取出一些金银,赠与那些要离去的人。 他们今日虽离我而去,但我却不能负他们,他们为荆州征战多年,这些是他们应得的。” 想起刚才糜旸那表现,关平脸上露出奇怪的笑意,他笑着对糜旸一拜道, “唯,小将谨遵主簿令。” “此事一传出,恐怕军中都会盛传主簿仁德之名呀。” 听到关平自称小将,糜旸忍不住踢了他一脚, “你职分比我高,还自称小将,少来打趣我。 不然二十军杖伺候。” 听到糜旸要用二十军杖伺候自己,关平连忙告饶,而后他唤来人,就要去安排这件事。 但这时糜旸却凑近关平,对其小声低语道, “在这十余人离城之后,你派一队精骑悄悄跟在身后。 在他们最后都入了江陵城中后,你让人转告吾父,令其看好这些人。 在战事结束前,绝不能让这些人外出。” “但若是他们中有人不往江陵城中而去,而是想往敌军处告密,那就杀了他们。” 糜旸对关平低语,保证自己的话只有关平一人能听到, 而关平在听到糜旸的吩咐后,人也瞬间恢复正经了起来, 他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 防人之心不可无。 糜旸接着对关平说道, “此事,还得你亲为,不然吾不安心。” 关平对糜旸点头,示意他领命,随后他正要离去,却突然被糜旸拉住, “将你衣物脱下。” 关平:??? 这大庭广众的,意欲何为? 见关平看自己的目光变得担忧了起来,糜旸不禁郁闷, 他举了举光秃秃的左手, 缓缓说道, “本主簿冷。” 关平:...... 关平本想拒绝,但糜旸却淡淡看向他,口中不咸不淡地说道, “三十军杖?” 关平听后气抖冷,这简直就是乱命! 但最后他离去时,身上还是只剩下一件内衣。 穿上关平外衣的糜旸,瞬间感到一股暖意袭来, 关键时刻,还是好兄弟给力。 在关平离去后,于禁走到糜旸身前,他问糜旸道, “主簿今日带吾来校场中,不会就是只为了看主簿你如何收服人心吧。” “自然。” 糜旸对这点也不否认,他接着说道, “前几日,坦之对我言及,你曾对其行离间之语, 文则,你真是枉做小人呀。” “吾今日特意带你来此,就是想告诉你, 至少在荆州,在前将军治下,人世尚有真情在。 你在曹操手下的那一套最好少用为妙。 否则,若将来你有一日死于非命,莫怪我今日没提醒你。” 接下来,于禁对糜旸还有大用,他可不想于禁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又使什么幺蛾子, 导致他最后被关平杀了。 这样的话对于禁,对他来说,都不是好事。 而听到糜旸这么说,于禁突地大笑起来, 他对着糜旸言道, “真情?” “三十年前,或许我会信这二字,但如今,天下间,还有几人会信这二字?” “糜子晟,你以为你今日能令那些将校对你俯首听命,靠的是真情二字吗?” “你可以骗的过关平,可以骗的过那些将校,但你骗不过我。” “你今日无非也是用家人为饵,诱得那些将校上钩而已。 这样的你,与当日在江陵城中,以宗族威逼我的你,又有何不同?” “一切都是假仁假义而已。” “你虽擅长掌握人心,但你终究还是不懂军事。 你可知道今日你不杀他们,会给自己留下什么隐患吗?” 于禁说着说着情绪越来越激动,今日校场中所发生的一切,再次颠覆了他以往的观念。 没有人会相信自己,以往三十年所信奉的世界观会是错的。 当今日于禁的三观再次被糜旸扭曲时,他本能得想为自己找出一个理由,一个证明自己没错的理由。 所以他片面的将糜旸的今日所为,认为是一种惺惺作态,认为是一种假仁假义。 正如刘备的所为备受曹魏中人诟病一般,糜旸现在也面对着于禁的质疑。 于禁正要用自己的经验教训一下糜旸, 但没想到糜旸却主动言道, “不知隐患? 敌或因我广开恩信,便尔乘机挟变,转奉琛为露刃。 或奸行帷幄,或临阵反戈,或暗泄军情。 或窃焚粮车辎重,或约贼内外咸进,或设计陷诱人马。 稍尔不察,为患非轻。” “文则公,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这些?” 糜旸一副早就心知肚明的样子看着于禁,而于禁在听到糜旸主动说出他会面对什么隐患时, 他的脸色已经从激动变为不可置信。 他以手指着糜旸,“不可能,不可能。” “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何还那么做!” 于禁本以为糜旸是太过稚嫩,不知道严法治军的重要性, 所以他才选择了,恩信治军的方法。 但现在糜旸已经明白的表现出了,他什么都知道, 于禁的三观进一步被糜旸颠覆着, 糜旸聪明吗,从他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自然是聪明绝顶的, 但就是这样聪明绝顶的一个人,却做出了于禁所不能理解的愚蠢的事, 而且是在他知道一切隐患的前提下。 糜旸看着已经情绪越来越激动的于禁,他背手说道, “在吾儿时,汉中王就时常教育我,要成大事,必以人为本。” “儿时我不懂内中含义,直到近几日,我才慢慢有所领悟。” “王上所言的“以人为本”,其实是以人性为本心。” “当日我那么对你,乃是因为你在曹魏之中, 浸润于权谋之道日久,故而我当以权谋之道折服于你。” “而今日,校场中诸多将校多为农家子出身,他们本性淳朴,故而我当以家人真情动之。” “你人性奇诡,故而我亦诡谲。” “将校人心淳朴,故而我亦以真心待之, 彼有何种人性,我就以何种本心对之。” “我今日在校场中所言,每字每句皆是发自肺腑,我俯仰无愧。” “至于你所言之隐患,我非不知,实不为也。” “我不需你懂我,我只知我对我今日所为不悔。” 糜旸说完后,看了一眼于禁。 于禁在听完糜旸的话后,三观几近蹦碎的他惨笑几声, 他对糜旸言道, “糜子晟,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吾倒要看看,你今日所付出之恩义,来日是让你城池得保, 还是城破玉碎。” “将来若是我错了,我就送你一场大富贵。” 面对于禁画的饼,看着于禁那已经有点疯了的样子,糜旸心中丝毫没有期待, 男儿富贵应自马上取, 何须他人馈赠? 第四十六章 吾师,卧龙诸葛公 公安城本为小城,但自从刘备将其作为治所后,就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对其进行扩建, 刘备具体的扩建措施是,在原公安城墙之外数里,再度建造起四道高大的城墙。 因此公安城其实是有两道高大的城墙在守卫着,并被这两道城墙分成了内城外城。 关羽治荆州后,也采取了他好兄长的作法,对江陵城进行了如公安城一般的扩建。 在刘备扩建之后,公安城的面积比原本大了整整一倍,不仅如此,刘备还着重对公安外城之外的,护城河进行了扩建。 护城河,亦称濠,大多为人工挖掘的围绕城墙的河, 其主要为防守用,可有效防止敌人或动物入侵。 在刘备的扩建之下,环绕着整座公安城的护城河面积巨大,平均宽度足有四十米! 糜旸站在公安城东门外的护城河旁,看着横跨在自己与公安城墙之间的那宽阔的护城河,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渺小了, 他心中不仅发生一声感慨, 这特么才是河呀。 前世时糜旸看古代的战争片,里面的护城河十分狭窄,窄到似乎成人一个跨步就可越过, 那时候他就心有疑虑, 这哪里能称得上河,能称为沟就不错。 古代人难道就靠这简陋的防护措施,来守护家园吗? 当来到古代之后,他才发现原来不是古人傻,是后世人根本就没拍出真正的护城河。 护城河围绕城池而建,但并不是四面等宽。 因为东面城墙与江东的军事重镇陆口相邻,故而公安城外东面的护城河, 糜旸一眼望去,起码得有五六十米宽。 而虽然如今处于冬季,荆襄大地整体处于淡水季节,导致公安城外的护城河中的水不深, 但平均深度亦是达到了三米。 就这,才配得上“金城汤池、深沟高垒”这八个字。 今日糜旸之所以会特意来到,这公安城外的护城河视察,乃是于禁的建议。 只见往日中仪态威严的于禁,此时正像一乡间老农一般蹲在地上, 他仔细得手捧起地上的一抔黄土,放在鼻尖细细嗅了起来, 而在嗅完后,于禁又取过一柄长矛,对着他脚下的地面狠狠插了几下。 只见在于禁的巨力下,那长矛锋利的矛尖亦才不过,没入土中一点点而已。 见此一幕,觉醒了农民技能的于禁,脸上终于浮现了满意的笑容。 糜旸看着于禁这幅要插秧的作态,丈二摸不着头脑。 就算要插秧,季节都已经过去了呀, 难不成这厮前日的疯病还没好? 于禁在做完一切后,来到到糜旸身前对其说道, “这负责扩建公安城之人实有大才!” “敢问主簿可知,当初主持修建这公安新城的是何人?” 于禁似乎对那人很是钦佩,脸上满是赞赏之色。 若是旁人,可能还以为公安城就是刘备主持修建的, 但糜旸身份不同寻常,他知道刘备只是有重修公安城的想法, 但真正执行,负责整体修建工作的人, 其实是诸葛亮。 糜旸见于禁对主持修建公安城之人大为赞赏,他与有荣焉,傲然抬头答道, “乃吾师,卧龙诸葛公也。” 糜旸口中所言诸葛亮是他恩师,不是虚言。 当年糜旸在成都时,刘备深感他长子刘禅渐渐长大, 为了帮刘禅丰富羽翼,也为了令刘禅学有所成, 所以刘备便任命了几位当世大贤,当刘禅的老师,其中就包括了诸葛亮与法正。 而作为根正苗红的元从派二代,糜旸与关兴、张苞几位青年才俊,被刘备一并任命为刘禅的侍读, 以便一起同刘禅治学。 在这层关系下,四舍五入之后,诸葛亮也算糜旸的半个老师了。 听到主持修建公安新城的人是诸葛亮,于禁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原来是他呀,那无论公安城修建的多好,都不足为奇了。 作为辅助刘备金鳞化作金龙的第一功臣,诸葛亮的大名,早已人尽皆知。 而在听到糜旸竟是诸葛亮的弟子之后,于禁心中对糜旸的观感不禁好了些。 于禁脸上恍然大悟,机智的糜旸却发现了一件事,于禁为何会在巡视一周公安城护城河后,毫不吝啬夸奖起诸葛亮来呢, 难道是其中有何机密? 糜旸不耻下问,他对于禁问道, “吾师修建的公安新城,内中可有什么机妙之处?” “还望文则公不吝赐教。” 听到糜旸称呼自己为文则公,于禁大为诧异, 跟随糜旸的这半个月来,糜旸最客气的就是称呼他的字,可从来没有一次会对其尊称公, 于禁饶有兴趣的看着糜旸, 这小子终有顺眼一面了。 于禁想到来日他若回不了北方了,那么留在糜旸麾下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所以糜旸越早成长起来才对他越好。 出于这种心思,于禁很愿意今日当一次糜旸的老师, 于禁对着糜旸说道, “自古以来,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因前日主簿广施恩信之举,故而这防备敌方攻心一事暂且无需担忧。” “当务之急,是要防备敌方如何攻城,好先发制人,做好一切准备。” “江东兵多将广,且吕蒙是经年名将,吾料其攻城第一步, 必是发大兵将公安城团团包围,断绝主簿内外,以乱主簿军心。” “主簿有坚城依靠,若是强攻,吴军定会损失惨重。 故而按吾之经验,吕蒙接下来一则会造山营丘,二则会暗作坑道,以便其攻入城中。” “而要想防备吕蒙得逞,一切关键都在护城河上。” “护城河宽广,则吕蒙凿山营丘,以箭雨袭城之举,将功效大减。” 于禁说的这点,糜旸思索之下有所领悟。 造山营丘,令手下士卒登高射箭击杀城墙守军,这是这时代常见的攻城手段。 但如今公安城外的护城河,平均宽度有四十余米。 且护城河离城墙又有三十米,也就是说哪怕吴军就将营寨扎在护城河旁, 那也得隔着七十余米才能朝城墙射箭, 汉代一步约为现代的1米3左右,所以七十余米的长度,大约等于汉代的五十多步。 在百步穿杨被誉为神射手的汉代,敌方弓箭在射出五十余步后,他的杀伤力其实已经被削弱很多了。 故而于禁最后才会说功效大减。 第四十七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 于禁似乎故意在放慢速度,等着糜旸消化理解完他所说的话后,他才接着说道, “其次,吕蒙若想暗作坑道破坏城墙,或袭入城内,也必须在护城河外开挖。” “但现今公安城外的护城河宽广,吕蒙要想顺利贯穿护城河,就务必先将护城河水排尽。 这是大大费力之举。 就算吕蒙将护城河中的水排尽,主簿你且看,” 于禁说着便拉着糜旸,来到他刚才所观察的那处一起蹲下, 在两人齐齐蹲下后,于禁手指他刚才用长矛刺出的几个坑洞说道, “要想顺利挖掘坑道,土地就务必不能太坚。” “吾刚才环视一圈公安城四周,见不仅这处,其余几处护城河外的土地质地也甚为坚硬,根本就不利于大军挖掘坑道, 纵算吕蒙不死心,非要挖掘坑道,其耗费人力之巨将不可估量, 到时候,待其掘道至城下,吾恐前将军之援军也已到矣。” 听完于禁这么说之后,糜旸才终于完全明白了, 怪不得刚刚于禁会做出那些反常的举动,原来不是癔症了。 他是在用自己多年的经验,在排查着公安城外的一切隐患。 五子良将之一,果然还是有能力的。 在说完一切后,于禁最后感慨道, “孔明公真乃大才。 想必他营造公安新城之时,就已经料到了公安有朝一日会被敌军所困。 故而他在营造公安新城时,对每处护城河的布局都考虑的无微不至。 他的这些布局,直接断绝了来日吕蒙,将会采取的两个有效攻城手段, 有此处护城河在,吕蒙接下来要想再攻城,就只能强攻,再也无法取巧!” 于禁与诸葛亮虽各为其主,但这时代的人都信奉能者为尊的道理。 只要你有能力,哪怕你是敌人,我也敬重你。 但于禁不知道的是,诸葛亮最厉害的还不在此, 公安城可以称得上当世坚城,而要想营造这样一个新城,耗费的国力是不可估量的。 但是在诸葛亮的理政之下,荆州百姓不仅没有因此生活困苦,反而后来又参与了营造江陵新城, 更甚至,关羽今年北伐的所需的庞大军资物资,都是当初诸葛亮主政荆州时留下来的, 一人之政,养护一州十数年之久, 卧龙之才,可见一斑。 身为这样人的弟子,真是糜旸的荣幸。 但今日糜旸又有了半个老师,糜旸看向于禁,对其一拜谢道, “愚拜谢文则公今日教导之恩。” 糜旸致谢的姿态令于禁轻笑了一声, 糜旸不是不知轻重之人, 虽说他往日对于禁的态度绝对算不上好, 他心中也颇为排斥于禁那权谋至上的观念, 但糜旸恩怨分明, 于禁是答应过他,会协助他守卫公安。 但今日于禁不仅为其排查公安城外的隐患,还教其护城河对守城的重要性, 教其如何预防敌军借助地势攻城, 这是明明白白的教导。 他本可以不用如此。 面对糜旸的致谢,于禁用意味不明的语气问道, “吾本性如何,主簿知晓。” “足下就不惧吾今日教你,乃是别有所图吗?” 糜旸微微一笑答道, “论迹不论心,文则公今日教愚是事实,其余愚不会纠结太多。” 糜旸的态度十分真诚,于禁闻言后,不再言语,他眼眸低垂,心中貌似有些触动。 随后他主动侧开身子,避开了糜旸的致谢之举, “老夫是降将,名声已经臭不可闻,当不得你这一谢。” 于禁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颇为低沉。 对于于禁此举,糜旸也不阻拦,他只做好他该做的就好。 糜旸再问于禁道, “文则公,按你今日所说,吕蒙来日只能强攻公安,那愚身上的压力,是不是就会减轻很多?” 于禁听后摇头道,他回想起了他一生中所经历的那些大小战役,语气沉重地回答道, “攻城之战,最是惨烈。” “若当吕蒙知道一切取巧之法都不得行之后,那他将会不顾一切强攻, 十万大军,四面围城, 人若虫蚁一般附城而上, 到那时, 一切就看主簿的手段了。” 于禁的脸上满是沉重之色,看的糜旸心中一紧,他问于禁道, “文则公,可还有计略,可助我?” 于禁想了想答道, “吕蒙远来,虽其粮草充足,然西军救援将至,其势不能久。 校尉若以步骑出屯于外,主簿将余众闭守于内。 吕蒙向校尉,主簿引兵而攻其背; 若但攻城,则校尉救于外,引为臂助。 不过三月,西军援至,击之,可破也。” 于禁的献计令糜旸沉思良久, 于禁复又言道, “纵使不以外援为犄角之势,因外援在外游离,吕蒙顾忌,将不能尽全力。” “况城中人见外有汉之旗帜,士气将不致断绝。” 于禁的两个计策都是建议糜旸分兵,初听之下于禁这两个计策有可取之处,但最后糜旸还是否决了。 “城中可用之兵不过六千,公安城广,六千兵分守四门已不足,遑论再分兵外出?” 糜旸深知于禁建议虽好,但有个致命的弊端, 那就是如今公安城中,没有多余的机动兵力呀。 于禁自然也知这点。 但献策是他的事,兵力不足导致这个计策无法施展,那就不是他该考虑的事了。 但令于禁没想到的是,糜旸没有因为无法分兵而沮丧,他手掌开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 最后似乎被糜旸想到什么了,他以拳击掌, 激动的对于禁言道, “既然城中兵力不足,那我何不招兵?” 于禁一开始还以为糜旸想出什么妙策了呢,没想到竟是招兵一举,他心中暗自摇头。 新募之兵,未经战阵,有何用处。 于禁正要开口劝糜旸,却见糜旸这时起身在他身遭左右踱步, “早该想到此处的。” “有如此强大外援,何不召之?” “可是如今城内善辩之人唯我, 又该派遣何人为使呢?” 糜旸一会懊恼,一会沉思,他的这幅状态,令于禁不明所以。 就在糜旸在思考谁人为使时,却见这时城内有人来报, 来人在来到糜旸身前后,立刻下马对其一拜, “主簿,城内来了一人,自称是主簿好友,现正在城中等着主簿接见。” 糜旸正在思索间被人打断,他心中颇有不悦,不耐烦地问来人道, “吾之好友,哪位?” 来人回禀道,“那人自报姓名为王洪......” 听到来城中的好友是王洪,糜旸大喜,他还不等来人汇报完,就激动地说道, “吾使来也。” ... 在糜旸费劲心思,一点点加强公安的实力时,这时在北方的襄樊之地, 一场大战即将展开, 大战的双方,一方是威震华夏的名将关羽,一方是被魏王誉为“当世周亚夫”的名将徐晃, 而这两人的大战, 也即将引爆如今已经成为火药桶的襄樊大地! 大风起兮云飞扬, 天下大势将变! 第四十八章 万事俱备,只等自投 汉建安二十四年十一月,在原本的历史上,这是让无数后世人所为之惋惜的一个月。 历史上的这月,孙权大将吕蒙白衣渡江,奇袭荆州,公安守将士仁,江陵守将糜芳投降东吴。 关羽在猝不及防之下,陷入死路, 就是在这月,关羽兵败被杀,刘备复兴汉室的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而当糜旸穿越过来后,原本该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改变。 汉建安二十四年十月,糜旸星夜疾驰,于樊城外关羽营帐内,揭露孙权与曹操之阴谋,并为关羽献上一箭三雕之策, 因此策,孙权在得到徐详信件后,果心中惊疑,不顾吕蒙的进谏,拖延了起兵的时间, 从而令其丧失了,夺取荆州的最佳时机。 樊城外围头中军大帐内,关羽一手握着一封奏报,一手扶着他的美髯, 他的脸上充满了骄傲之色。 他将奏报举起,而后对着帐内诸臣属言道, “诸卿,吾之主簿如何?” 这封奏报乃是关平所写,而奏报中的内容是糜旸光复公安一事的所有过程。 奏报中的内容,帐内荆州诸臣属皆已看过。 而他们在看过之后,心中都对糜旸的所作所为,感到由衷的敬佩与赞赏。 现在帐内诸荆州臣属,见关羽脸上一副颇为自得的样子,自然就有懂事的人,出来言道, “糜主簿岳岳杰立,智勇兼备,当可谓一时俊杰。” “而将军慧眼识英才,用主簿使公安转危为安,亦是英明之举。” 出来夸奖糜旸与关羽的乃是潘濬,看潘濬那神色,可见他夸赞糜旸与关羽,乃是真心实意的。 能不真心实意么。 糜旸光复公安的意义,绝对不止是拿下了一座城那么简单, 公安的存亡关乎整个荆州的存亡,公安要是落入孙权手中, 那他们这游离在城池之外的数万大军,后路瞬间就会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如今糜旸光复公安,至少可以保证这数万大军的后路,是掌握在自己人手里。 这无疑是等于救了在场所有人的一命, 这样的功劳,怎么夸奖都是不过分的。 潘濬时任治中从事,是目前荆州的二把手。 且他往日里一向与关羽不和,现关羽看到一向与他不对付的潘濬,竟然都主动出来夸其了,他心中更是受用。 糜旸身为关羽的属官,那么无论糜旸立下何等功劳,关羽都是与有荣焉的。 关羽之所以会对潘濬的赞誉感到自得,并不是说关羽想听这些赞誉之词, 说实话,今年以来,他所听到的赞誉之词太多了, 都有点烦了。 糜旸是关羽亲自提拔的,又是与关羽关系亲近的子侄,这样的人立下大功了, 关羽是发自内心的,为其的成长感到高兴。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关羽想起他的好兄长每次来信不问其吃住如何, 就会教育其要懂得结交士大夫, 并且在信中多次说他没识人之明,要叫他多多注意。 关羽虽然知道刘备是为他好,但被说的多了,关羽心中也有些不开心。 性格高傲的关羽一直想找个机会,证明给他的兄长看,他关羽也是有识人之明的, 这不,糜旸出现了。 关羽真正高兴的是,他可以在刘备面前长脸了。 心中的这种小心思不足为外人道,当今之时,关羽知道还是要以大事为重。 在得知后路已经暂时无忧之后,关羽随即将目光着重于当前。 关羽先将手中奏报放入怀中,这得留着给大哥看。 而后他问帐内的王甫道, “国山,最近徐晃大军的动向如何?” 王甫本为益州广汉人士,他能在荆州政治体系中得到关羽的重用,全凭其心思机敏。 因其心思机敏,王甫现荆州议曹从事,负责主管大军的所有情报收集工作。 听到关羽问话,王甫不敢怠慢,他急忙出班拜道, “回禀将军,之前属下依主簿之计,将记载曹操与孙权密谋之事的信件缚于箭上,射入徐晃营中。 从那之后,属下就一直派探子打听徐晃营中动静。 据探子回报,自那之后,徐晃大军就日日不安,颇有躁动之情绪。” 听完王甫的禀报后,关羽微微点头, 徐晃身为一军主将,他的举动及情绪,势必会影响着整个大军的状态。 按王甫所言,徐晃大军已经有躁动不安的迹象,那么逆推回去,徐晃本人的心情肯定也开始急切起来了。 关羽又问王甫道,“之前吾让你释放的消息可放出了?” 王甫脸上展露出笑容答道,“将军放心,那消息如今早已传遍徐晃大军之中。” 得益于糜旸光复公安,在得知一个心腹大患已经解决后,这时帐内所有人的心情都颇为轻松。 毕竟如今的局面,相比于当初糜旸离去时,关羽所面对的腹背受敌的局面,简直是已经好上太多了。 为了配合糜旸的诱敌之计,关羽之前特意让王甫释放出假消息,说其不日将猛攻樊城。 当初在糜旸离去后,王甫依糜旸之计,不仅将箭射入徐晃营中,还将箭射入樊城之中。 而当箭上所缚信件的内容,被曹仁看到后, 他特么心态崩了。 他坚守了这么久,力保摇摇欲坠的樊城不失,他所坚持的就是曹操不会放弃他,会想办法救他。 但现在他最后的一颗救命稻草,就在他的面前,被关羽踩在脚下狠狠践踏, 这换谁,谁心态不崩。 最可怕的是,王甫可不止往樊城内射了一支箭, 现在,樊城内的曹军中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事, 他们的士气已经低到极点。 樊城的城防在关羽数次猛攻下,早就已经残破不堪。 曹仁之所以能保住樊城不失,靠的就是士气二字。 现在樊城内魏军的士气都快成负数了,还怎么守城, 樊城对关羽来说,就是一个熟透的果实而已,随时可采摘。 关羽特意释放出他即将要攻打樊城的消息,为的便是进一步刺激徐晃,引诱他早日出兵决战。 在得知一切都布置好了之后, 关羽手指轻敲桌案,现在他的脸上满是成竹在胸之色,他喃喃自语道, “万事俱备,只欠自投。” “长驱直入徐公明,希望你不要让吾失望呀。” 第四十九章 徐晃,来了(求追读,求票) 在离樊城不远的一处大营中,驻扎着魏平寇将军徐晃所统率的万五兵马。 而此刻就在徐晃的中军大帐内,正爆发着一场争论。 只见在中军大帐内,徐晃的副将徐商正在和同为魏将的朱盖,争论着该不该出兵一件事。 徐商作为徐晃的副将,当然是支持徐晃出兵的决定的,但朱盖却有着不同的意见, “吾部皆为新兵,不堪习练。” “关羽强横,守营我军尚有自保之力,如野战,盖窃为将军忧之。” 朱盖反对的理由是,目前徐晃麾下大多是新征兆入伍的新兵,对于操练一事都还不算熟练, 更何况要与士气高昂的,身经百战的关羽大军野战。 朱盖顾忌着徐晃的颜面,还有着一句话没说出来, 那就是要以于禁为戒。 说白了,朱盖就是畏战了。 但其实目前帐内有不少将校与朱盖一般,心中畏战。 实在是今年关羽太猛了,人的名,树的影。 坐在帐中上首的是一位面容威严,身姿端正的虎将,这人便是徐晃。 徐晃与关羽年岁相仿,但他的相貌看起来要比关羽苍老许多, 威严端正的姿态并不能掩盖他这种老态, 而他之所以会有这种老态,是这段时间以来,他身上背负的压力太大了。 徐晃目光灼灼的看着振振有词的朱盖,他心知肚明,朱盖之所以会不支持出兵,无非就是畏敌而已。 见手下将校未战先怯,徐晃心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虽说他被曹操任命为这万五精兵的主将,但不同于于禁,他并没有被曹操授节, 除了自己的本部兵马之外,这万五精兵还有十二营兵马, 而这十二营兵马,本就是曹操临时从各地抽调而来,平时之间互不统属。 没有假节之权的徐晃,根本就没办法对这万五精兵做到如指臂使, 就拿这朱盖来说,今日敢在帐中有所异议,无非是仗着自己乃是谯沛人士,且背后有着夏侯惇撑腰罢了。 但无论朱盖及旁人有多么抗拒出兵,这兵,他徐晃是出定了。 见徐商与朱盖二人还在争论,徐晃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而后他语气威严地说道, “出兵之事,吾已上报魏王,势在必行。” “若有人敢再质疑此事,吾必军法处事。” 徐晃虽没有假节之权,但他一生征战为曹操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他的地位不是如今在帐中的人可以比拟的, 因此当徐晃当机立断做了决定后,随着他身上气势的展开, 朱盖也只能默默闭上了嘴。 不管他背后有谁,公然反对主将的命令,这都是朱盖所不敢的。 徐晃身为主将,军令一下,就算帐中有人心中不满,也只能默默领命。 而这时坐在徐晃下首的一位中年文士开口言道, “当日,徐将军率本部兵马抵达阳陵坡,麾下之众不足五千。” “那时帐内的诸位将校还未率军来到。 但尽管如此,诸位将校还是或派遣使者,或急速行军来到阳陵坡,催促徐将军出兵解樊城之围。” “今日,北方援军皆已到达,诸位将校怎么又持重处事来了?” 这位中年文士以上话语一出口,帐内方才不同意出兵的朱盖等人,脸上都浮现了羞愧之色。 这位中年文士乃是时任议郎,丞相护军的赵俨。 赵俨字伯然,早年是颍川四大名士之一, 他可以担任丞相护军一职,这足以证明他是曹操的亲信心腹。 而赵俨所说的话,也是确有其事, 当初帐内这些人叫嚣着要出兵之时,这件事甚至传到曹操耳朵里, 弄得曹操赶紧派人来警告徐晃,要等兵齐了再出兵。 而朱盖这些将校,之所以会有前后不一的表现,其心可诛。 曹仁是魏国宗亲第一大将,与曹操感情深厚,他要是战死了, 不仅徐晃,他们这些奉命来支援的将校,下场也肯定凄惨。 所以朱盖等将校特意在徐晃兵力不足不可能出兵时,一直叫嚣着要出兵,为的就是表明一个态度, 就算最后曹仁战死曹操追究起来,朱盖等人也可自辩, 将一切责任推到徐晃身上。 但口号终究是口号,等到真正要出兵了,他们又开始害怕起来。 赵俨不齿这些人,所以用暗讽的语气,间接拆穿了这些人的真面目, 而在被赵俨拆穿之后, 朱盖等人也只敢羞愧,不敢反驳。 见朱盖等人脸有羞愧之色,赵俨接着说道, “徐将军出兵一事已经与我商量过,吾亦赞同。 若接下来有人敢阳奉阴违,我必上奏魏王,将其明正典刑。” 护军就是监军, 赵俨在魏国以清正刚直着称, 帐内诸人都知道他说的这句话不是开玩笑的。 赵俨其实就是曹操派到徐晃身边的眼睛, 而在赵俨的背书与力挺下, 朱盖等将也只能收起心中的小心思,再也不敢对徐晃的出兵之议有何置喙。 见暂时统一了全军的想法,徐晃趁热打铁, 他下令道,“彼等可回各部军营,约束各自部下,严阵以待,等本将出兵号令。” 徐晃命令一出,帐内诸将齐齐领命。 在帐内诸将领命而去后, 赵俨问徐晃道, “公明,此战你有几成把握?” 徐晃见赵俨这么问, 他坦然道, “若云长中计,七成。” 见徐晃似乎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赵俨复问道, “若关云长不中计呢?” 面对赵俨的这个疑问, 徐晃沉吟不语, 不中计就代表着关羽识破他的计谋了, 在沉吟良久后, 徐晃故作轻松地笑道, “刘备有关张赵糜简孙六大效死忠臣, 魏王麾下,又岂能没有徐公明一位效死之臣呢?” 面对自己的那位好友兼对手,徐晃一直不曾掉以轻心。 听到徐晃这么说,赵俨发出一声叹息。 但徐晃紧接着说道, “护军也无须太过担忧,依我对云长的了解,云长十有八九会中我的计策。” “除非他有高人相助。” 论在曹魏当中,谁最了解关羽,那无疑就是徐晃了。 关羽是帅才,他用兵崇尚王道,因此他对一些诡道考虑的不会太深。 不是他不懂,是他根本不屑为之。 例如当初水淹七军时,曾有人建议关羽进一步毁坏堤坝,则攻下樊城易如反掌。 但关羽考虑到汉水两岸的百姓存亡,断然拒绝了这个建议。 这样崇尚王道的人,又怎么会提防好友对其使诈呢? 徐晃起身来到营外,从他的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包围着樊城的重重屏障, 他望着那仿佛触手可及的樊城, 说道, “樊城可失,征南不可有事。” “云长你这次,真是抛的一个好饵呀。” ... 不日,徐晃的大营中传出了一个消息,而这个消息很快就被王甫探得报给了关羽。 关羽在收到王甫呈上的消息后,他问道: “你是说,公明扬言要进攻吾所在?” 关羽为了包围樊城,他不仅在樊城外建立了十重鹿角,还在樊城外的南北两方建立了两处大营。 位于北方的,主要负责抵御曹操援兵的大营名“围头”,就是如今关羽所在。 而位于南方的的那处大营名“四冢”,其中的兵马主要负责攻打樊城。 王甫在徐晃营中的探子探得,徐晃将不日攻打围头,意欲与关羽直面碰撞。 王甫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就立马来告知了关羽,并且他建议道, “将军,营中只有数千兵力,而徐晃手下当有两万左右兵马, 属下认为应立即传令四冢营中的廖校尉,令其拨调大军来援。” 若是在往时,关羽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会当即采纳王甫的建议。 但这时他的脑海中却回想起了,一位年轻人走之前的忠告, “将军当严防徐公明声东击西。” 关羽精通兵法,他将当日营中糜旸的分析又细细的思考了一遍, 随后他眼中精光一闪, 他对王甫说道, “你速传令元俭,令其这几日务必加强营中防守。 若无吾之命令,不可轻易出战。” 王甫听完关羽的命令后一愣, 这是什么操作。 他正要劝谏,却见关羽主意已定, 他对王甫说道, “去吧,勿问。” 王甫见关羽态度之坚决,他也只能领命退下, 而在王甫退下后,关羽端起蜡烛,来到帐中的一处舆图前细细观看起来, 关羽身影闪动,手中的烛火跟着他的动作,在巨大的舆图上左右滑动, 光线最后定格于一处, 啪的一声,关羽的右拳重重的敲在那处, 他口中自信的说道, “五子良将,已被我擒了一个, 那再多一个又何妨。” 就在关羽得到消息的第三日,徐晃终于下达了出兵的命令。 第五十章 夜袭 建安二十年十一月初,徐晃大营内的校场内。 此刻是深夜时分,整片天空不见多少光亮。 在大营内的校场之中,徐晃高站在校场中的高台之上, 因为要保证行动隐秘,故而校场中燃烧起的火把并不多,免得被关羽的斥候所探测到。 站在高处的徐晃虽目力极好,但在光亮不足的情况下,徐晃还是没办法完全看清,他脚下站了多少士卒。 但从校场中那不停传来的,低沉的犹如潮水涌动般的沉重的喘息声中, 徐晃可以大致判断出,如今他麾下的一万五兵卒已经来了大半了。 徐晃见麾下儿郎已经聚集了差不多后,他转身对身后的赵俨言道, “伯然,我走后,大营就交给你了。” 徐晃此番准备夜袭四冢营帐,为了保证夜袭的成功率,他要将军营中的大半人马带走, 他只留下两千余战力最低下的士卒,给赵俨守营。 这样的留守力量无疑是薄弱的,故而徐晃有些担心。 赵俨听出来了徐晃担忧的语气,他镇定自若的答道, “公明你尽管安心前去,有吾在,纵使贼军来袭,也能撑到公明率军回援的。” 赵俨的能力徐晃是信任的,在得到了赵俨的如此保证之后,徐晃点点头,而后他方才安心的下达了出兵的命令。 徐晃之所以这次要主动出击关羽,除了樊城即将不保的这个最大原因外, 还因为经过数月的操练, 他麾下的这万五兵卒虽说不能算得上精锐之师了,但亦足可勉强一战了。 再加上,徐晃在经过多日谋划后,他终于想出了一个计谋来打败关羽。 那个计谋就是声东击西之计。 徐晃深知目前战场上的主动权掌握在关羽手中,他要想打败关羽,唯有充分发挥己身的长处。 论将,关羽是当世名将,纵使徐晃自己也是成名已久的宿将,但他也不敢说自己肯定能强过关羽。 但论兵,虽说关羽麾下都是老兵,但他们大多全是步兵! 徐晃麾下的兵马都是曹操从北方调集而来的,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骑兵, 徐晃的打算是,若是他能将关羽的大军诱到平原之处决战,那么他就还有一战之力。 但关羽文韬武略,正常情况下,他不可能放如此低级的错误,任由徐晃的大军将其引到平原之处决战, 故而徐晃想出了声东击西之计。 徐晃前几日故意释放出,他要出兵攻打围头屯的消息,为的就是麻痹关羽。 徐晃想的是,当关羽得知他设下的诱敌之计奏效时,他势必会放低戒心,就等自己自投罗网。 并且为了应对自己的大军来袭,关羽肯定会将兵力集中到围头屯中,以便与自己进行决战。 而徐晃就是想利用关羽的这种心理,他名义上是想要突袭围头屯,实际上要攻打的是离他更远的四冢屯。 选择攻打四冢屯,一是因为四冢屯离自己的大军更远,故而关羽对那边会降低防备, 这样他就可以起到奇袭的效果。 二则是关羽在将大军调集到围头屯中后,四冢屯中那边的兵力就会空虚。 而四冢屯的存在关乎着樊城的得失,这点徐晃认为就是关羽的命门。 当关羽得知自己是率领大军攻打四冢屯时,他定会领兵来援, 而四冢屯外正好都是宽阔的平原地带! 到时候他就可以率领麾下骑兵以逸待劳,半道而击之。 徐晃自认为自己的这番谋划,可谓是层层相扣,全无破绽,有很大的成功率。 而要想保证自己声东击西计策的成功性,就先要保证自己奇袭四冢屯的隐秘性, 所以徐晃选择了这时代难度最高的夜袭。 在今日白天时,徐晃就命人紧闭营门,不许任何人出入, 以此保证接下来不会有探子向关羽告密, 除此之外,徐晃在今日白天就令麾下的士卒好好歇息, 到了天色刚暗时,徐晃就命人传令大军集结到校场之中。 为了保证夜袭的成功率,徐晃下令今夜出征的士卒马衔嚼,人衔枚, 除此之外,徐晃还令马夫将战马的马掌用布覆盖住。 甚至徐晃还考虑到夜间大多数士卒视力不佳,因此他特意将他本部中,曾经经历过夜袭的士卒, 散布到每营中担任引路人。 他还令那些引路人在兵器上涂上恶臭的金汁,同往常一样,利用臭味来引导身后的士卒行军。 当今之世,没有几个将领能够率领麾下的士卒成功实行夜袭。 但无疑,徐晃就是当世中的那少数几人中之一。 在一切准备工作做好后,徐晃正式下达了出兵命令。 出征夜袭,没有雄厚的鼓声壮胆,唯有无数传令兵穿梭在校场中的大军中,隐秘的下达着徐晃出征的命令, 在收到徐晃下令出征的命令后,校场中的一万余骑兵纷纷跨上了战马,而徐晃也在对赵俨一拜后,下了高台领兵出征去了。 赵俨看着在徐晃的安排下,纵使在夜间,校场中的魏军儿郎们也有序的上马出发, 他心中不禁感慨徐晃真是当世名将, 在魏王帐下的五子良将之中,于禁以毅重,善练士卒着称, 而徐晃便是以高超的统兵之术得曹操所器重。 如今亲眼看到徐晃那超乎常人的统兵之术,赵俨心中不禁对徐晃今晚这次的夜袭行动,燃起了很大的期待, 他对着徐晃的背影深深一拜, “吾祝平寇将军大败关羽,凯旋归来!” 徐晃率领着麾下的万余骑兵,由北面的营门出营后, 在前几里时,他严令麾下骑兵放慢马速,尽量减少大军行进引起的声响。 这可以防止被不远处的关羽斥候,所探测到他们的行动。 而当大军行出一段距离后,徐晃当即命令身后大军急速前进。 夜袭要素,一个讲究的要隐秘,另一个就是快, 这样才能打到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徐晃深知无论他做任何准备,关羽迟早都会得知他夜袭四冢这事, 但只要他能延缓一刻关羽对此事的察觉,那么他的胜算就多了一分。 第五十一章 万岁!万岁!(4000字,求追读,求票) 万余骑兵放开速度奔跑之下,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山林谷地之处, 在来到此处之后,徐晃勒住了胯下的骏马,看着前方那幽深不见光亮的谷地,他心中不自觉的升起担忧。 此处名郁陵,乃是樊城外沟通南北的一处必经之处。 郁陵其实是一座小山,但这座小山地貌奇特,他的山体似乎被哪位神仙给一剑劈成两半, 故而在郁陵的山体之中,竟形成了一条通道, 这是天然的适合设伏的地方。 徐晃乃是名将,他当初在设下声东击西之计后,就曾偷偷亲自出营观察过这处的地势。 并且那日他还特地留下了一小队兵马在此观察,关羽是否有在此设下伏兵。 这时徐晃命人去寻找那小队中的人, 而前去寻找的人最后带回的消息是, 郁陵之中并无伏兵。 听到这个消息后,徐晃才堪堪放下心来。 事不宜迟,在得知郁陵之中并无伏兵之后,徐晃急命麾下骑兵通过前方这道险地, 在徐晃的急命之下,他身后的万余铁骑,不一会儿,就快速通过了这郁陵。 而见自己麾下的健儿都全部安然无恙,通过郁陵之后,徐晃于马上不禁畅快大笑起来, 他心中的最后一块大石头也终于落下。 跟随在他身旁的副将徐商见徐晃突然发笑,他问道, “将军因何而笑?” 徐商是自己的心腹,徐晃对其有教导之意,他手指身后的郁陵山地答道, “我笑关云长无谋,今夜我必击败其也!” 见徐商脸有不解之色,徐晃接着说道, “凡骑兵与步兵战者,若遇山林、险阻、水泽之地,疾行急去,是必败之地,勿得与战。” “欲战者,须得平易之地,进退无碍,战则必胜。” “故兵法云:易地则用骑。” “今樊城外有此险地关云长却不设防,致使我麾下骑军通过, 自此吾麾下骑军再无畏惧之地,关云长如何不败?” 徐晃所言并不是妄言,在通过郁陵一地后,前方等着徐晃的尽是宽阔的平原地带。 这至少可以保证他在接下来的夜袭中, 进退自如。 见后路已经无忧,徐晃心中最后一丝犹疑已无, 他率领着已经整装待发得万余铁骑,朝着不远处的四冢屯迅猛冲去。 而徐晃不知道的是,在他的大军离开郁陵后不久, 郁陵处的另一方,却渐渐出现了数千大军。 ... 在即将到达四冢屯时,徐晃也无需再担心自己大军的行踪被知道, 相反的,这时,他更要不掩盖自己的行踪。 徐晃下令身后大军燃起手中的火把,人马尽皆去除身上的束缚, 一时间,就在四冢屯的数里外,一条延绵甚长的火龙凭空出现在大地之上。 而与此同时,万余匹战马的奔腾呼啸声,万余健儿的冲杀呐喊声也冲天而起。 四冢屯外的关羽哨兵立马就探得了这个情况,他们马上摇起了了望塔上的金铃, 不久后,四冢屯处金铃声大作, 哨兵声嘶力竭的“敌袭”二字,立刻被掩盖在这漫天的金铃声之中。 看到这一幕,徐晃心中的畅快之意更甚。 他觉得一步步都在按照他的设想发展着, 他这次带来的都是骑兵,靠骑兵去强攻坚固的营寨当然是不妥的, 他真正想要的是要引起四冢屯中的恐慌,让他们向关羽求援, 这样才是徐晃的真正目的。 就在徐晃率领万余骑军离四冢屯越来越近,近到他都要令身后的骑军放箭时,一幕巨大的变故陡然发生! 只见四冢屯中在金铃大响后,营中并没有如徐晃所期待的那般响起慌乱的嘈杂声,反而安静的紧, 随后只见四冢屯中的一处火光亮起,随后不片刻,四冢屯中迅速亮起了上万只火把, 这上万只火把与屯外不远处的徐晃大军手中的上万只火把,遥相辉映, 将此刻漆黑的天空给照耀的宛如白昼一般。 看到这一幕,徐晃心中大骇。 更让徐晃心中感到惊骇的是,在火把亮起后,四冢屯门大开,并且从其中跑出了一队队早已经严阵以待的步卒。 只见他们在身后将校的的指挥下,列着整齐的军阵,端着尖锐的长枪从营门中跨步而出,随后他们在来到营门前不远处后, 纷纷将手中盾牌敲击在地,口中齐齐呐喊道, “虎!虎!虎!” 上千面盾牌砸地的撞击声,加上上万名大汉精卒的虎喝声, 这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 震碎了天上的乌云, 也响彻了天际! 这上万士卒乃是关羽麾下的最精锐的部队, 在之前的几个月中,就是凭借着他们,关羽打的曹仁、吕常、于禁、庞德等曹魏诸名将哭爹喊娘, 就是凭借着他们,关羽才能在半年来,连续消灭了近十万曹魏的野战军! 现在,正是这万余荆州战卒的巅峰时刻。 这上万荆州战卒正伫立原地,等着前方的敌人来临, 骑兵虎啸而来的无匹气势吓得了江东步卒,但却吓不到由关羽统帅的他们, 以步克骑么,他们又不是没做过,过去半年经常干。 当这些身经百战、士气盎然的精兵列好阵势,就等着徐晃的大军撞上来时,徐晃命身后的士卒急忙止住冲击的阵型, 在徐晃的急命之下,这万余铁骑虽是止住了前进的身形, 但因为惯性,却引起了这万余骑阵型的杂乱不堪, 甚至于还有许多骑兵不由得跌下马来。 徐晃之所以会突然命令身后大军止住脚步,乃是因为眼前的这一幕让他意识到了, 关羽没有中计! 甚至于关羽,可能就在眼前的营门中。 在刘备麾下诸名将中,张飞善骑,关羽善步, 也只有关羽敢命令麾下士卒堂而皇之的,来到营外主动列阵迎接骑军。 待徐晃的大军停下冲锋的姿态后,这时营门前的万余汉军自动分开一道通道, 浑身覆盖金甲,头戴冲天战冠,如天神英武般的一骑,正从那通道中缓缓出现在徐晃面前。 这人不是关羽,还能是谁? 关羽驾驶着胯下的大红高头战马,来到两军阵前。 他手中的长刀的刀尖甚至已经触地,随着关羽的前进,大刀的刀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深不可测的裂痕, 这一刻,关羽身上巨大的气场全开, 而在来到徐晃大军前的十步之外时,关羽主动止住了马蹄。 随着关羽的立定,徐晃身后大军中许多人也认出了这个盖世名将, 在关羽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影响下, 在众人心中对关羽的畏惧下, 万余骑兵胯下的战马明显出现了躁动, 它们不停地打着骢鼻,马蹄在地上不停的划着,一步步向后退着, 不仅徐晃身后万余大军的战马如此,就是徐晃胯下的战马也是如此。 任凭徐晃和身后骑兵如何安抚胯下的战马,皆是无用。 畜牲有时比人更是通灵。 一人一骑一刀,就这么直立在离徐晃大军近在咫尺的地方, 但好像怕的不是关羽,而是徐晃身后的万余骑军们。 “公明,攻敌之必救,以逸待劳,你真是好计策呀。” “如此,才能做我关云长之友。” 令上万骑军畏惧的关羽在来到两军阵前后,主动对其的幼时好友开口寒暄。 而徐晃在听到关羽的话后,忍不住嘲笑起自己来, “吾纵是百般谋划,但没想到最后还是一场空。” “终究还是云长你技高一筹呀。” 面对徐晃的自嘲,关羽坦然道, “不然,若非我主簿机智,吾已中你计也。” 听到关羽说真正识破自己计谋的乃是他的主簿,徐晃不禁好奇道, “云长之主簿是何人?” 关羽想起那个多番救他于危难之中的年轻人,他脸上露出想念的笑容, “吾之子侄,糜旸。” 徐晃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个人的名字,随后他看向关羽言道, “云长,既然你已识破我的计策,那我们就光明正大的,战上一场吧。” 面对徐晃的请战,关羽劝道, “公明,降了吧,正面对战, 你不是我的对手。” 关羽的话语中全无半分自傲之意,反而都是坦诚的语气, 因为在他自己看来,他说的都是事实。 但徐晃也是一时名将,就算他知道关羽说的是事实,但他怎么会接受未战就降的耻辱呢。 况且在他看来,以骑对步,他并非没有胜算。 徐晃没有接话,而是立刻命令身后的士卒发起进攻, 方才徐晃还在和关羽闲谈,现今不等关羽回阵型之中,就立马下令身后骑兵进攻, 这在外人看来实在是不讲武德之举,但兵不厌诈,自古皆然。 徐晃一声令下,他身后的骑军立刻就驱马上前,朝着关羽及其身后的步卒杀去。 还有部分骑军散开阵型,游走在四周放箭扰乱关羽步卒的阵型。 面对着箭矢袭来,关羽身后的廖化大声呼喊关羽赶紧入阵,但岂料关羽听后却慨然大笑起来, “今日之箭与当年白马之箭相比,何其稀也。” “纵使万箭齐发,关某岂有后退之时?” 说完后,关羽驱使着胯下的战马,不退反进,免胄扬鞭, 他挥舞起一把大刀,跃马朝着冲来的敌军杀去。 关羽初入敌方阵中,便有十数名骑军持枪来袭, 但关羽丝毫不惧,他举起手中大刀,势大力沉地朝着来袭的十数名敌军横扫而去, 这十数名敌军还没反应过来,登时就齐齐被关羽从马上击飞,倒地生死不知。 在击杀这十数名敌军后,关羽朝着敌军的一名将领杀去, 关羽驾驶着骏马来势极快,不过一会,那名敌将就被关羽一刀斩于马下, 而后关羽驾驶着骏马在敌军阵中左右奔袭,他所到之处,必人仰马翻。 而每当敌军对其有合围之势,关羽便及时驾驶着胯下骏马跃出敌阵,而后再驱马入阵, 关羽三入敌阵,每入必杀数名敌将, 何谓万人敌,关云长也。 关云长不止是万人敌,他还有着非凡的帅才。 他深知以步对骑本就是弱势,况且徐晃使出骑兵战术左右奔走射箭,扰乱其身后的步兵阵型, 为的便是打击他们的士气。 因此要想战胜敌军,关羽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提高己方的士气, 故而他才有着冲阵之举, 当然,这其中也有着,他对自己无比自信的缘故。 果不其然,在关羽无可阻挡的冲阵之下,敌军的士气几乎明眼可见的在降落着, 而己方的步卒,在看到自己主帅关羽那犹如天神般的战姿时, 士气简直是腾腾的往上涨。 “万岁!万岁!” 关羽一方的万余战卒齐齐口呼万岁,万余声呐喊宛如天兵天将的鼓声一般, 在不断的拉开着敌我双方的士气差距。 而眼见时机成熟,关羽及时跃出敌阵, 有着非凡战场指挥才能的他,知道现在是他一方进攻的时候了。 跃出敌阵后的关羽,高举手中大刀,随后猛地朝敌军一挥, 他身后早就等的不耐烦的万余精兵,当即朝前行进起来。 在之前关羽就命令手下士卒,砍下树木制作成简易的鹿角。 这时在关羽的指挥之下,这万余精兵每人手持一个鹿角排列成一个鹿角阵, 在鹿角阵列好之后,有着盾牌与鹿角双重保护的关羽士卒大阵,犹如变成了一个可以移动的大营, 他们缓缓前行,朝前方的敌军, 一步步的,缓慢的,却又坚定不移的杀去。 强将手下无弱兵! 这便是关羽为克制北方骑兵,专门研究出的鹿角阵。 而徐晃麾下的骑兵,见关羽的士卒摆成这犹如乌龟壳般的大阵,并且主动朝着他们而来, 他们怕胯下的战马,被鹿角阵中的鹿角及长枪所伤, 故而他们只能驾马绕着鹿角阵而过, 而这一幕,正中关羽下怀。 就见在徐晃麾下骑军骑马绕寨而过时,鹿角阵中突然万箭齐发,流失足以蔽月! 而后箭失快速朝着徐晃麾下的骑军而去。 一瞬间,猝不及防的徐晃万余骑军,死伤甚众, 倒地的尸体几乎堵塞了道路。 看见这一幕,徐晃牙眦欲裂。 而就在徐晃已经起了退兵之心的时候,他身旁的徐商却突然对其惊呼道, “将军!将军!” “大营烽火燃起了!” 听到这个消息,徐晃险些跌下马来。 第五十二章 魂断郁陵 何谓帅才? 操盘战局者也。 刘备倚重关羽,将其任命为镇守荆州的大将,除了刘备信赖关羽的忠心之外, 还因为刘备看出了关羽是有帅才的人。 历史上关羽败亡有诸多因素影响,但自糜旸穿越到当世后,历史早已发生了改变, 在糜旸的提醒下,关羽已事先洞悉了徐晃的声东击西之计,在这样先知的优势下, 关羽有足够的能力对今夜的战役,有着绝对的控制权。 在前几日关羽准备离开围头屯时,他就已经对围头屯中留守的潘濬、王甫等人吩咐过, 若他们一旦发现四冢屯这边有交战的迹象,他们便立即率领营中的兵马强攻徐晃的大营。 这时代的士人大多是允文允武的,而潘濬本身的统兵才能亦不差。 但关羽为了以防万一,担心潘濬无法统率一场大的夜袭,他在临走前还特地吩咐潘濬道, “公明必趁夜袭我,汝亦可趁夜乱彼大营。” “汝可密去营外数里处,令多取柴薪,两束一聚,相去十步,纵横成行。 当夜俱起火,火然其聚。营中呐喊,若大军动。” “如此一来,贼军守营大将当心中惊恐,必点燃营中烽火召公明回援。” 在潘濬表示他会依计行事后,关羽最后才放心离去。 而今夜,潘濬也没有辜负关羽的嘱托,依关羽之策行事, 果然令徐晃大营中的赵俨,急忙点燃大营中的烽火。 在漆黑的天际中,烽火点燃引起的黑烟本来不容易察觉, 但在关羽的计谋之下,现在徐晃大营外被无数支火把所映照的如白昼一般。 而且纵使徐晃大军中的斥候,没有及时发现自己大营中的烽火示警,但于高处的他们肯定也一眼就看到,潘濬所营造的大军进攻的假象。 因为在大营中留下了不多兵马,故而徐晃在到达四冢屯后,就先派了一些斥候登高观察己方大营情况,以便有什么情况自己能及时察觉。 而当徐晃大军中的斥候,看到了令他们胆战心惊的那一幕后,立马就将此事报给了徐晃的副将徐商。 徐商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忍不住惊呼了出来被徐晃所听到。 听到自家的大营正在被关羽的大军猛攻,徐晃心乱如麻,差点跌下马来。 他所部大多都是骑兵,人与马一日耗费的口粮甚巨。 曹操为了养这万五骑兵,几乎掏空了豫州、兖州二地的所有存粮, 现在那巨量的粮食正在大营之中,若是大营被关羽所得,那么他麾下的这万余兵马,当即就会陷入断粮的危机。 尽管他现在与关羽交战处于下风,但凭借着骑兵的机动力,徐晃的大军还是可以进退自如的。 只不过如果大营一丢,粮草断绝,他这万余大军不出三日,不战自溃。 几乎就在须臾之间,徐晃心中就做出了取舍。 反正目前战场中的局势对其也不利,早点撤退也好。 在心中有所决定之后,徐晃当即下令鸣金退兵。 当尖锐的鸣金声响起时,徐晃这一方的大军如蒙大赦。 方才在关羽的指挥下,他们这一方已经损失惨重。 徐晃麾下的大军心中早有撤退之意,只是碍于徐晃亲兵组成的督战队在身后虎视眈眈,他们才硬着头皮继续战斗。 现在徐晃终于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身心俱疲的魏军们,当即就借助着战马的高机动性, 快速的从战场之中纷纷抽身而出,头也不回的往来时的路奔逃而去。 徐晃所部大多都是新兵,加上这万余骑军分属多部, 在己方优势时,未假节的徐晃还尚能指挥的动他们, 但如今魏军虽是主动主动撤出战场,实际上已成溃败之势, 在这样的情况下,徐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余下的数千骑兵毫无章法地四处奔逃。 只不过现在大营告急,徐晃也无法管那么多,一切以先及时回援大营为重。 为了保证这数千胡乱奔跑的骑兵能够安然退走,徐晃只能亲自率领麾下的精兵在后为他们断后。 幸亏这数千魏军骑兵还不傻,还知道最终要往回跑。 徐晃本部兵马才真正算的上战兵,加上有徐晃这等名将指挥,借助着骑兵的巨大机动优势, 徐晃终于暂时击退了,在后紧追不舍的关羽所部步卒。 就在徐晃还未松一口气时,他就望见前方四冢的大营中,有上千左右骑兵正在出营向己方杀来。 徐晃遥望那当先一人,不是关羽还是何人? 徐晃心中顾念大营安危,心中按捺住与关羽继续较量的想法, 他率领着麾下的骑军,快速跟随上前方友军的步伐,朝着己方大营处快速赶去。 关羽见状,也不着急追赶。 他唤来廖化令其暂代步兵统率一职,留下来打扫战场。 而后他就率领着麾下的骑军,朝着徐晃逃去的方向追击而去。 关羽今夜为了擒住徐晃,做了百般谋划,如今当然不会愿意功亏一篑。 在逃跑之中,人的潜力会被无限激发。 只见樊城外的南面大地上,有数千骑正在急速奔驰着朝着北方而去,那速度比他们来时还快上了不少。 在这样的速度下,纵使关羽麾下骑军的战马也是良驹,但一时之间,竟然也是追赶不上他们。 也幸亏这时是逃命,无须保证隐秘性。 因此这数千骑军手中大多手举火把,否则大多有着夜盲症的他们,估计得逃散了一大半。 在急速的奔驰之下,侥幸从四冢屯外逃生的这数千魏军骑军,很快就又来到了郁陵一地。 郁陵的入口依旧是那么幽深,宛如一张上古凶兽张开的巨口一般,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猎物主动上门。 这一幕,在黑夜的衬托下,更是让人心中的寒意不自觉多上几分。 但这时这数千骑军正在逃命之中,加上方才他们通过郁陵时通畅无阻,故而他们也没有多想, 就这么急速的冲入了郁陵的谷地之中。 在这数千骑军身后的徐晃看到这一幕,他虽然有心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徐晃想到背后关羽追击甚急,且己方大营告急,这时候他的急切之心超过了他的戒心。 因此他只是停顿了一会,便也率领着自己的本部兵马冲入了郁陵的谷地之中。 郁陵中谷地的通道并不狭窄,正常情况下足以容纳十数骑兵并排有序通过。 而且这谷道并不长,以骑兵的速度冲出这谷道并不会耗时太久。 但现在不是正常的情况下, 只见近万魏军骑兵,在冲入郁陵中的谷地之后,纷纷争先向前方冲去。 这样反而造成了拥堵,大大延缓了他们出谷的进度, 而就在近万魏军骑兵,已经差不多都进入了郁陵谷道中之后, 这时郁陵两边的山地之上,突然金鼓齐鸣,火光漫天。 无数身穿汉军服饰的士卒从山林之中现身,他们密布于郁陵谷道两侧的山地之上, 他们不停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口中用荆州俚语欢呼着, 在众多汉军士卒的舞动下,数十面“关”字大旗迎风飘扬。 而就在这些荆州士卒现身之后,谷地前后两侧出入口,也被从山上滚下的众多巨石给堵住了。 本来已经快靠近前方出口的魏军骑兵,猝不及防之下被这些巨石砸倒, 连人带马被压在巨石之上,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一番惊天变故,吓坏了这数千魏军骑军们。 挤在谷道中的他们因为心中的惧怕,不停地左右驾马推搡着。 因为拥挤,许多魏军士卒被同袍挤下战马,而后在地上被无数战马踩踏致死。 一时间,哀嚎声,惊叫声,在郁陵中的谷道之中不停响起。 而这时,山上那早已埋伏好的荆州士卒,纷纷将手中的长弓搭上利箭。 而后他们举起长弓,朝着郁陵谷道中的,那宛如待宰羔羊的魏军骑军们瞄准。 第五十三章 你可知五溪蛮 看到荆州士卒们的这个举动,现如今谷地中还活着的魏军将校们,纷纷寻找起徐晃的身影来。 在他们方才逃命的时候,丝毫没有想到他们这个主将的死活。 如今当自身陷入了死地了,他们才想起了他们的这个主将来。 有许多将校顺利挤到徐晃的身前,他们脸上的恐惧之色密布。 在来到徐晃身前后,他们七嘴八舌地询问起徐晃接下来该怎么办。 看着眼前这些如今慌乱的,如三岁小孩般的将校, 徐晃心中气的恨不得拔剑砍了他们。 若不是他们不听号令, 何至于此! 到了这时,纵使徐晃是百战名将,又能有什么办法。 正如他方才出郁陵对徐商所说的那般, “凡骑兵与步兵战者,若遇山林、险阻、水泽之地,疾行急去,是必败之地,勿得与战。” 现在他麾下这数千骑兵,正是陷在了这样的必败之地之中呀。 亏他刚才还笑关云长无谋,不懂得利用郁陵这处地利。 原来不是关羽对郁陵这处天然适合设伏之地不会利用,只是他想将这处地利利用在最适合的时候。 这场仗,徐晃败的心服口服。 刚刚率领千骑到达郁陵的关羽,来到了郁陵的山地之上。 他见徐晃大军已成功被困在郁陵之中,心中长呼了一口气。 看着谷道中惊慌不已的魏军,关羽对着底下谷道中离他不远处的徐晃大喊道, “公明,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关羽中气十足,他的喊声很快就传到了徐晃的耳朵里。 而关羽的劝降之语也瞬间吸引了徐晃这处所有魏军的注意,他们纷纷屏息,等待着徐晃的回答。 关羽今夜是第二次劝降徐晃了,若说他第一次劝降徐晃的时候,双方胜负尚未可知。 现在他劝降徐晃,就是在他已经穷途末日的时候了。 徐晃面对关羽第二次的劝降,他高声问道, “我若不降,汝待如何?” 面对心中还存在着一丝侥幸的徐晃,关羽当即高声回应道, “天干物燥,当以火攻。” 关羽此话一出,谷道中知兵的魏军将校们听到关羽这话,心中都瞬间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是万支火箭袭来,大火一旦蔓延开来,前方无路,后路无门, 他们这数千人不出多时,就会全部葬生在这火海之中! 旁人知晓的,徐晃岂会不知道呢? 在听到关羽这话后,徐晃脸上遍布灰暗之色。 他还有数千骑军,是有一拼之力。 但陷在这种地形之中,观那数千兵马的脸色,他这一拼,还有多少意义呢? 在关羽说完后,徐晃并没有对关羽做出回应,他起身立于马上,而后才对着关羽高声喊道, “云长,你可还记得彼时?” 徐晃的一句彼时,将重情重义的关羽的回忆瞬间拉回了往昔, 见关羽的脸上出现了回忆之色,徐晃就这么在两军之前,与关羽主动交谈起了往日旧事, 这时徐晃与关羽二人,但说平生,不言军事, 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了立场的对立,徐晃与关羽就像多日不见的好友相谈甚欢, 两人之间时不时发出畅怀的笑声, 而就在关羽以为徐晃有投降之意时, 徐晃却在笑后,脸上满布满足之色的对关羽言道, “可矣!可矣! 吾已无憾。” 关羽再次邀请徐晃道,“待你入汉中王麾下,你我兄弟以后并肩作战,何不快哉!” 但面对关羽的第三次邀请,徐晃却再次没有正面回答, 徐晃只是对着关羽言道,“晃闻孝治天下者不绝人之嗣,仁施四海者不乏人之祀,还望云长能放过吾这数千部众。” 面对徐晃的这个请求,关羽自是一口答应。 在得到关羽允诺后,徐晃转身背对关羽面对众魏军言道, “昔长平之战,赵括兵败,累及三军。” “今吾郁陵之败,必不殃及诸位也。” 说完后,徐晃抽出腰间长剑,架上了自己的脖颈,看到这一幕,众人皆大惊。 “吾今日之败,乃败于糜旸之谋,关羽之才矣!” “请告诉魏王,他不只有立义尽忠,亦有平寇效死也!” 说完后,一道寒芒闪过,徐晃的佩剑之上溅起朵朵血花,一道伟岸的身躯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机, 一代名将就此陨落。 看到这一幕,阻止不及的关羽忍不住闭目叹息。 而徐晃的亲兵们瞬间嚎啕大哭起来。 ... 这时在樊城不远处的一处官道上,有十数骑正在狂奔。 那为首一人手持符节,相貌严正,正是受曹操命令南下的蒋济。 这蒋济这一行十数人日夜兼程,终于在今夜即将赶到徐晃的大营之中。 而就在蒋济即将到达樊城外时,在经过一处高坡的他,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处地方火光漫天,似乎正在交战。 看到这一幕的他,心中不由得一紧。 他连忙召来队伍中的向导,问其那是何处。 当向导所言那处正是徐晃大营所在时,蒋济如遭雷劈! 他面如死灰,加上连日来的奔波劳累,他一时不慎直接从马上跌下,而随之曹操赐予他的节杖也丢于一旁。 蒋济一跌倒,他身后的侍从吓得立刻下马将其扶起。 被扶起的蒋济此时已经披头散发,神色悲伤。 他知道徐晃已经出兵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蒋济情不自禁地掩面痛哭起来,他口中悔恨不已地自责道, “就差一日,就差一日! 吾有罪矣!” “天不佑大魏呀!” ... 汉建安二十四年十一月,汉前将军关羽于樊城外大败魏平寇将军徐晃。 在此战中,关羽纳其主簿糜旸之计,将计就计伏击徐晃大军。 徐晃兵败自刎,关羽击杀魏军数千,受降者万余。 此战后,樊城外曹操的最后一支野战军再次全军覆没,一如当日于禁所部。 自此,襄樊一地,再无可以与关羽争锋者。 而因为徐晃的临终遗言,糜旸的名声也开始在中原一地开始流传起来。 后来知道此事的人纷纷疑惑,这家伙,从哪里冒出来的? ... 远在荆南的糜旸还不知道,他的名声已经开始流传开来。 但就算糜旸知道,他也不会太过在意。 这时候的他正在筹划一件大事呢,哪有空搭理千里之外的事。 公安城中的糜旸,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 他口中迫不及待地问道, “子狭,你可知五溪蛮?” 第五十四章 你不去,谁去(求追读,求各种票) 坐在糜旸对面的,乃是糜旸的好友王洪。 王洪字子狭,南阳宛城人士。 南阳郡是曹操治下,本来身为宛城人士的王洪,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与糜旸有什么交流。 但去年发生的一件事,改变了王洪的人生轨迹。 建安二十三年,为了抽调大量人力物力支援汉中大战,曹操在南阳一代大量征发徭役。 南阳地区的百姓因为不堪深重的徭役之苦,在宛城守将侯音与卫开的带领下举事,占领了宛城。 不久后曹仁亲自领兵平定了宛城的这场叛乱。 但为了起到震慑其余反抗曹操统治的人的作用,曹仁在宛城进行了屠城的举动。 在那场屠杀中,王洪在家人的掩护下,侥幸逃过了这场灾难。 但他的家人都因为掩护他而死。 自此,全家死在魏军屠刀下的王洪,就将曹操视为他的仇人,在那之后他毅然决然南下投奔关羽。 而那时关羽正在筹划北伐事宜,对这么一个声名不显的士子前来投靠,心中没有太过在意。 他只是任命王洪担任了,糜芳手下的一个小小佐吏。 那时初来荆州的糜旸,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与王洪相识,并在后续的相处中与他逐渐成为好友。 从原身的记忆中糜旸知道,王洪这人不能说是当世大才,但亦算是个士子。 当世士子因为自身的学识,大多都善于言语。 而糜旸现在手中最缺的就是这样的人。 瞌睡了就有枕头送上来,糜旸这时的心情很是愉悦。 看着他的枕头,糜旸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那句话。 听到糜旸提起五溪蛮,王洪认真想了想,他有些不确定的回应糜旸道, “子晟所言可是,武陵郡中的蛮族?” 见王洪对五溪蛮有所耳闻,糜旸兴奋的搓搓手,他立即答道,“然也然也。” 五溪蛮又名武陵蛮。 根据《水经注》等众多古文献记载,五溪指的就是沅水中上游地区的几条主要支流。 五条溪流分别是雄溪、樠溪、无溪、酉溪、辰溪。 而这五条溪流主要都位于武陵郡中,武陵郡中的蛮族大多依这五条溪流而居,因此他们被时人称为五溪蛮。 南阳与武陵本同属一州,故而王洪亦曾听闻过五溪蛮的存在。 “依洪所知,武陵蛮世代居于武陵郡内,其之首领名为沙摩柯。 彼等虽为蛮族,但自王上平定荆南四郡以来,沙摩柯就曾主动向王上表示臣服之意。 因其顺从,王上一直不曾派兵围剿过他们。” “今子晟主动提起此事,难不成是动了讨伐彼等立功之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糜旸单骑入公安,光复公安之事已经传到了南郡境内。 因为士仁被关羽定为逆贼,故而他被糜旸所杀,时人不仅没有认为糜旸以下犯上,还都夸赞其智勇双全,拨乱反正。 刚从南郡中出来的王洪,对这事也是已经耳熟能详。 当初他刚听到这件事时,心中也对糜旸敬佩不已。 若非知道此事,王洪此番也不会特意南下前来投奔糜旸。 现在在王洪心目中,智勇兼备的糜旸主动提起五溪蛮,王洪就下意识的以为,他是要讨伐五溪蛮意欲再建新功。 五溪蛮虽一直对刘备顺服,但毕竟是蛮族,能将他们剿灭,那也是大功一件。 而且王洪还知道糜旸现不仅为关羽主簿,还是关羽幕府中的参军,他是有职权能够讨伐五溪蛮的。 但大大超出王洪意料的是,糜旸在知道他对五溪蛮了解颇深后,糜旸当即凑近身躯,几乎与其面对面的言道, “非也非也。” 尽在咫尺的糜旸眼神中满是期待之色,他对着王洪言道, “沙摩柯虽为番将,然观其往日所为,实乃王上顺民也。 如此之人,吾又岂会对彼等妄起刀兵。” “实不相瞒,孙权近期将发兵谋我公安。 吾欲让子狭你拨冗南下,前往那武陵郡中,为我使者,招那沙摩柯引兵前来助我。” 在糜旸这么说的时候,王洪正在端起一碗驱寒的茶汤喝着。 而他在听到糜旸的真实目的之后,因为不可置信糜旸会说出如此厚颜无耻之语,王洪一时忍不住将口中的茶汤给喷了出来。 温热的茶汤喷洒在糜旸身前的食案上,幸亏糜旸反应极快,及时躲避了,不然他恐有毁容之忧。 王洪在将口中的茶汤喷出之后,他又接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好一会儿后,王洪才堪堪缓了过来, 他手指着糜旸说道,“子晟,你还真敢说呀。” 人家好友重逢,都要先寒暄几句以示亲近。 结果今日,糜旸初与他重逢,第一件事就是想让他去“送死”,这怎能不让王洪情绪失常。 虽然五溪蛮对刘备的统治一向臣服,但在以前,他们也是经常起兵攻打郡县的穷凶极恶之徒。 而且这时代的汉人对异族普遍都有歧视之意,认为他们都是茹毛饮血,生吃人肉的野人。 现如今糜旸突然让自己代替他,前往那极为危险的蛮夷之地,当然会让王洪感到心惊了。 糜旸看着自己的请求,差点让王洪被一碗茶汤噎死,他脸上也有几分愧疚之色。 但既然王洪“自投罗网”了,糜旸就断然不会放过他。 “子狭!” 糜旸脸色严肃,语气沉重地说道, “据前将军判断,孙权大军即将到来。 而我亦不瞒子狭,现今公安城中兵力不足六千,若单单靠这六千人马, 公安危矣。 为今之计,唯有求取外援。” “如今荆州主力皆在前将军麾下,益州的援军可能还未出发。 当此之时,吾亦只能寄希望于五溪蛮,希望沙摩柯能出兵助我一同守城。” “吾亦知此行有危险,故而我亦不强求。 若子狭担忧自身安全不愿前往,吾必不会强求。” 论关系,王洪只是糜旸的好友,并非是糜旸的臣属,所以糜旸并没有命令王洪的权利。 没有命令的权利,糜旸又想让王洪前去,那就只能用激将法了。 果然,在听到糜旸说他担忧自身安全,不愿替他为使时,王洪脸上闪过不快之色。 但王洪也不傻,他看出了糜旸是在故意激将,他看着糜旸言道, “子晟何必激我,我又何曾言过,不为子晟走上这一遭。” “吾若担忧自身安危,又何必南下寻你!” 王洪放弃当糜芳的佐吏,选择南下投奔糜旸,乃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王洪与曹操有血海深仇,他此生的目的就是为家人报仇。 而当今之世中,唯有刘备与曹操是势不两立的。 王洪知道单凭自己是不可能战胜曹操的,他必须借助刘备的力量。 之前他在糜芳手下任职近一年,但却一直没有什么出头的机会。 就在这时公安城中,糜旸如一颗新星般冉冉升起,进入了他的视野中。 糜旸与刘备的关系非比寻常,且其父、伯父都是刘备麾下最为信任的臣子。 在这种关系之下,加上糜旸这段时间以来展现出的能力,糜旸未来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只要糜旸不早夭,那么将来刘备麾下的方面之臣中,必有他一席之地。 王洪觉得自己是糜旸的好友,加上这时糜旸还没真正腾飞,自己若能在这时投奔其,应该会得到他的重视。 等将来糜旸真正腾飞了,那么他身为糜旸的原始嫡系班底,所得到的回报必是丰厚的。 到了那时,借助着糜旸的力量,他王洪方能有向曹操报仇的那一天。 第五十五章 此子该死(求追读,求各种票) 王洪方才反应那么大,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 但尽管如此,他也始终没表露过拒绝之意。 见王洪如此回答,糜旸不禁大喜。 他印象中的王洪虽说不是什么智谋之士,但从他往日不避艰难南下的举动来看,他也定然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徒。 见王洪言语中已有应承的意思,糜旸当即对王洪言道, “子狭高义。” “依我所料,那沙摩柯是心向汉室之人。 此番子狭以汉使的身份南下,当不会有生命之虞。” 糜旸的这个判断,乃是从历史上沙摩柯的所作所为判断出来的。 糜旸虽需要王洪南下为其招来沙摩柯援助,但若是没有这个判断,糜旸也不会有这个想法。 他更不会让王洪白白去送死。 糜旸如先知般的判断,让王洪半信半疑。 但机会险中求,既然他已经打定主意从此投奔糜旸,为了实现心中的那个目标,王洪不惧冒险。 只是,纵使沙摩柯心向汉室,但这点最多只能保证沙摩柯可能会优待他,王洪心中并没有把握,可以成功说服沙摩柯出兵相助。 王洪如实地向糜旸,透露了他心中的这点担忧。 在听到王洪的担忧后,糜旸大笑起来, “吾只患无人为使,不忧五溪不来也。” 对于成功引诱沙摩柯的办法,糜旸心中早有定计。 他最缺的只是一个他可以信得过的士人,为其奔波而已。 这时代,派遣士人当使者是对对方最基本的尊重...... 糜旸对着王洪吩咐道, “现公安府库中,有金银无数,子狭一会可自去府库,随意取用。” 多亏了糜芳和士仁的资助,公安府库中的金银现在至少有万金。 “蛮族之人大多不治生产,故而他们往往生活贫苦。” “为了生存,沙摩柯又怎会对金银锦帛之物不心动呢?” “今子狭取金银而诱之,定可诱来。” 见糜旸已早就做好了谋划,王洪也不再有迟疑,他对着糜旸一拜后言道, “既如此,洪愿为主簿使者,为主簿带来五溪援军。” 事不宜迟,糜旸当即命人将王洪带去府库之中。 他让王洪取用完府库中的金银后,克日出发前往武陵郡内。 在王洪离去之后,糜旸心中暗暗沉思着: 如今有王洪带着大量金银前往武陵,再加上他本就不差的口舌, 在糜旸看来,成功让本就心向汉室的沙摩柯率兵前来助他,实在是十拿九稳的事。 而公安距离武陵并不远,加上五溪蛮久居山林之中,山林之中的险恶地势对他们来说如履平地。 一切顺利的话,糜旸料想不出十日,沙摩柯就会领兵到来。 至于沙摩柯此番会带多少族人前来相助,糜旸心中也没底。 历史上也没记载沙摩柯的部众有多少, 但作为繁衍了数百年的一个族群来说, 至少有着三千战兵不过分吧? 应该不过分。 ... 江东丹阳郡建业城中,有着一座刚刚换上新牌匾的气派府邸。 这座府邸占地颇广,其中布局、风格酷似汉代帝王的行宫。 这座府邸的主人,正是江东的主人孙权。 在府邸外有许多江东士卒来回巡逻,守卫森严。 他们目不斜视,队伍齐整,正尽忠职守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而有许多江东官员,正不停穿梭于这座府邸的内外。 这座府邸不仅是江东之主的居住之所,也是江东中诸官署的所在地。 可以说,这座府邸便是此时的江东的统治中心,权利中枢。 但穿梭于这座气派府邸内外的众江东官员们,在看到那新换上的大门牌匾后,有些臣子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 在先前,这座府邸名为车骑将军府,但如今,却名为骠骑将军府。 建安十四年,汉中王刘备上表奏封孙权行车骑将军兼徐州牧,那时孙刘联盟正是蜜月期, 孙权对刘备的上表十分欢喜,立即就将他府邸的牌匾换成了车骑将军府。 自那之后,那块车骑将军府的牌匾,就在孙权的府邸外挂了十年之久。 但就在昨日,魏王使者司马懿来到,司马懿此来带来了汉帝的诏命。 天子诏命封孙权为骠骑将军,假节兼荆州牧,南昌侯。 骠骑将军按汉代官职,在军职中只低于大将军,比车骑将军高一等级。 此诏命虽名为天子所出,但天下的人都知道,这其实是魏王曹操的意思。 曹操认为既然关羽早就知道了,他与孙权联盟之事,那么这时他就更加无需掩盖此事。 反而他还要借助大义,堂而皇之的对孙权加官进爵。 他这么做一则是为了稳定孙权之心,令他与孙权脆弱的的联盟不至于马上崩裂。 二则便是他要给予孙权,正式出兵荆州的借口。 这是曹操为消除孙权的怀疑,主动献上的一份大礼。 在得到这份大礼之后的孙权,心中感到欣喜不已。 他本来就觉得自己位分太低,他的官职与他如今所处的地位来说,实在太不相配。 本来在糜旸的计谋之下,他还怀疑曹操与他联盟乃是假意。 觉得被欺骗了的孙权,在心腹近臣面前多次怒骂曹操狡诈,称其为“曹阿瞒”。 但在得到这份大礼之后,孙权又在左右近臣面前,对曹操改口尊称起了魏王。 变脸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而在被任命为骠骑将军后,孙权就急不可耐的为自己打造了一副金丝覆边的,流光溢彩的新牌匾。 并且马上就将其挂在他的府邸之外。 孙权的这一举动,令江东部分臣子心中感慨万千。 看来孙权联曹抗刘之意已经坚定,就是不知道这个决定对江东而言是福是祸了。 而此时在骠骑将军府内的议事厅中, 头戴武冠,身穿大红深衣的孙权手中捏着一封情报, 而后嘴里不停沉吟着“糜旸”二字。 在孙权另外一只手中,则紧紧抓着那封令其痛恨不已的徐祥来信。 想到徐祥是在出使江陵城中的糜芳后,才下落不明的,孙权又想到糜旸是糜芳的儿子, 擅长权谋之术的他像是抓住了什么要点, 他不禁冷笑了一声, “此子该死。” 第五十六章 吕蒙之谋(求追读,求票) 孙权面目宽广,鼻梁高挺,额头饱满,唇下胡须密而不杂,黝黑齐整。 单单从相貌而言,坐在江东诸臣上首的孙权,颇有威严,无愧人主之态。 今年年近四十的孙权,执掌江东已有十数年。 在执掌江东的十数年来,孙权通过自身的各种御下制衡手段,早已经将江东众臣治理的服服帖帖的。 虽然孙权此刻身躯半靠着凭几,脸上一副喜怒不形于态的姿态, 但就算是如此,孙权的身上依然隐约散发着一种威严的气势。 这种气势,令在议事厅的江东诸臣,丝毫不敢有所不敬之举。 孙权弱冠之龄承继江东,能够在当时群狼环伺,内部不稳的情况下,保守住江东基业。 这说明他本人的智谋并不低,只是他比较偏科,将他的智谋点全都点到了权谋之术上。 孙权如今手中握着的情报,乃是他安插在荆南的探子呈送来的。 情报中详细记载着,糜旸收复公安一事的来龙去脉。 而当孙权看到糜旸亲自斩杀了士仁之后,他的心隐隐有些作痛。 士仁可是他耗费了巨大的力气,才成功拉拢到手的。 本来孙权还想靠着士仁,一举撕开关羽在荆州布置的防御圈的口子。 但如今,一切皆成泡影。 这怎么能让孙权心中不感到气愤。 随之孙权又举起徐详写给他的那封“情真意切”,恳求他早日出兵荆州的信。 感觉被耍了的孙权,他气的狠狠将这封信扔了出去。 徐详的信随着孙权的大力滚落台阶,落地后在厅内的地板上滚动几圈, 最后它就那么直挺挺的倒在了地板上。 这封信件最后的遭遇,代表着他主人在孙权心目中已经被判了死刑。 “徐详与孤相交数十载,孤对其一向推心置腹,不料其却贪生怕死,为关羽写这封信诓骗于我。” “而糜旸此子,竟然敢妄动微智,毁我大事,更是应该千刀万剐!” 孙权脸上怒气涌动,对着厅内的诸位江东之臣,咬牙切齿的说出以上的话。 随着公安的情报送来,孙权方才后知后觉的,知晓了原来徐详写那封信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他更是隐约猜出了,可能这一切都是出自于糜旸的谋划。 毕竟糜旸是糜芳的儿子,而徐详正是在为他当说客诱降糜芳时才下落不明的。 而相比较于无甚才能的糜芳,近来异军突起的糜旸,才更符合孙权心中的那个怀疑对象。 当初孙权在收到徐详的信时,他一眼认出了信中是徐详笔迹无疑。 但因为徐详从始至终都没出现过,因此他不可避免的犯了疑心病。 他觉得这封信很可能是关羽威逼徐详写给他的,为的就是引诱他,让他早日出兵。 但因为心中对关羽的畏惧,孙权当时觉得这就是关羽设下的诱敌之计。 再加上后来樊城外的探子,将关羽射入徐晃营中的信誊抄了一份送回江东,这更让孙权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他马上下令让已经到达寻阳的吕蒙回建业,从而错失了攻取荆州的最佳时机。 但如今看来,那哪里是什么诱敌之计,明明就是疑兵之计。 若是关羽早有防范,设下的是诱敌之计, 旁的不说,凭借着自身的威望, 关羽只需去公安走上一圈,士仁就得束手就擒。 糜旸又何必行险才能拿下公安呢? 关羽设下这疑兵之计,为的就是拖延他出兵的时机,好让其有所时间回防江陵。 好让糜旸有时间拿下公安,并且除掉士仁这个江东内应。 当一切的真相都揭开后,孙权只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孙权一怒,厅内的江东众臣皆是心中胆颤,唯有一人敢在这时昂首面向孙权进言道, “至尊!” “事已至此,痛恨糜旸及徐详已是无用。 至尊现既然已经知道了关羽的所有谋划,更应该立即出兵,拿下公安,收复荆州。” 敢在孙权盛怒时进言的,正是如今江东头号名将,虎威将军吕蒙吕子明。 孙权见是吕蒙向自己进言,面对着自己如今最为倚重的大将,孙权脸上的怒气稍息。 当初在知晓自己为何将他召回建业后,吕蒙就多次向其恳谏,言明那可能是关羽的疑兵之计。 但可惜自己当初没有听他的,以至于白白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对于这点,孙权对吕蒙心中是有些愧疚的。 只是孙权现在心中还有所顾虑。 “子明,你所言有理。” “然今公安已被糜贼所据,公安城坚,怕是不易拿下呀。” 因为数攻合肥不下,孙权对于攻打坚城已经有点心里阴影了。 当初要不是公安守将士仁有投效之意,孙权也不会采纳吕蒙的袭取荆州之议。 现在因为他的错失良机,公安这座至关重要的坚城,已经被糜旸所占据。 因为有合肥阴影的存在,这时孙权不可避免的心中犯起了嘀咕来。 见孙权意志又有所不坚,吕蒙不禁心急起来。 他建言道,“现关羽大军在樊城被徐晃所牵制,纵使公安在糜贼手中,但他手中能有多少兵马?” “吾料之,现公安城中大军至多不过一万,甚至只有数千而已。” “公安虽是坚城,但公安前守将士仁不修城防,不治民心,公安城虽坚亦无用也。 今糜贼占据公安不过半月,时日之短,其能何为? 治防具整民心,必历日乃成。 若至尊再有所迟疑,糜贼颇有才干,待时日迁延日久, 公安城备既修,益州外救又至,将不可图也。 今且荆州空虚,当乘虚而入。 若留经日,刘备大军当至,从上游而下江东,蒙窃危之。 今观此城,不能甚固,以三军锐气,四面并攻,不移时可拔,全胜之道也。” 吕蒙言辞恳切,并且为了让孙权采纳他的建议,他伏地顿首不停。 在空旷的议事厅中,吕蒙顿首引起的咚咚声响彻不停,不停的敲击着在孙权的心间。 吕蒙虽是在孙策时代就入仕江东,但其是受到孙权的赏识提拔才有今日的。 于吕蒙来说,孙权才是他的真正恩主。 于孙权来说,与周瑜相比,吕蒙可以算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嫡系大将。 有着这样超乎一般君臣的关系在,孙权见吕蒙叩首不停,当即从座上起身来到吕蒙身前。 孙权止住了吕蒙顿首的举动。 在吕蒙停止顿首之后,孙权看到他的额头之上已经有了一抹红色, 孙权见状心中大急,他连忙扶起自己的王侯衣袖,为吕蒙擦拭起额头上的伤口来。 “子明!子明!” “你本就体弱,何必如此呀。” 第五十七章 江东烹鹿天团出发(求追读,求票) 孙权的语气之中满是心疼担忧之色。 他知道自己武略不佳,如今江东的一切武功几乎是靠吕蒙一人打下来的。 而且吕蒙是当今江东诸将中,唯一能压制江东本土将领的淮泗将领了。 若是吕蒙有个三长两短,对江东来说,将是一种巨大的损失。 孙权接着说道,“子明之才,孤实心安。” “孤所虑者并非子明能否拿下公安,只是在子明拿下荆州后,曹孟德恐会惧我势大,背盟而伐我。” “而刘备亦会怒而兴兵攻我,那时吾江东腹背受敌,该如何是好。” 孙权心里很清楚,如今刘备势大,威逼中原,所以曹操会与其结盟。 但一旦他拿下荆州,那强弱之势逆转,曹操难保不会出兵攻他。 至于刘备,那就更不用说了。 先前孙权心中就有这种担忧,但那时荆州对其来说可以轻易拿下,巨大的利益令他暂时抛弃了这种担忧。 但如今荆州似乎不再那么好拿下,那么心中的这个担忧就又重新浮起,扰乱了孙权的思绪。 见孙权是在担忧这个,吕蒙对着他身前的孙权一拜说道, “待拿下荆州后,至尊令征虏守南郡,潘璋住白帝,蒋钦将游兵万人,循江上下,应敌所在。 而蒙为国家前据襄阳。 如此,何忧于操,何赖于羽? 且羽君臣,矜其诈力,所在反覆,不可以腹心待也。 蒙昔屯陆口,与关羽分土接境,知羽骁雄,有并兼江东之心,且居国上流,其势难久。 今羽所以未便东向者,以至尊圣明,蒙等尚存也。 今不于吾等强壮时图之,一旦吾等僵仆,那时再欲西征,其可得邪?” 吕蒙口中的征虏乃是孙权堂弟征虏将军孙皎。 “况且至尊与北方联盟一事,已经人尽皆知,关羽必深恨至尊。” “现今至尊不趁关羽与北方鏖战之时,挥师西征,一旦关羽回师,他顺流而下,旦夕可至建业呀!” 吕蒙说的话,每句话都重击在孙权的心口。 是呀,他已经接受了曹操的诏拜,与曹操联盟之心,已经路人皆知。 如果说之前关羽可能是怀疑,但等这个消息传开后,那无疑是会笃定了。 以关羽那快意恩仇的性格,一旦他腾出手来,那他是一定会出兵东征的。 所以现在他已经是箭上弦上,不得不发了。 孙权虽然武略不佳,对战机的把握极差,但是他也知道什么是即将大祸临头。 现在的刘备已经不是当年寄人篱下,生命在他一念之间的妹夫了。 现在刘备可是地跨荆益,带甲数十万,可以与魏王曹操一较高低的汉中王了。 想通了这点,孙权不禁浑身打了个冷颤。 孙权不再迟疑,他俯视身下的吕蒙,口中问道, “子明,你要多少兵马,能够完全保证拿下荆州。” 对于这点,吕蒙心中早有计较,相比于之前的袭取荆州的容易,现在无疑是要尽全力了。 吕蒙当即答道,“唯倾尽江东之兵力,大军十万可矣。” 听到吕蒙要兵马十万,孙权下意识的眉头一皱,这可是他江东的全部大军了,现在要都交给吕蒙一人...... 在吕蒙要兵十万后,孙权没有着急着下决断,他先环视了厅内的一圈江东重臣, 张昭那一排就别看了,他们本来就不太支持进取荆州。 最后孙权将目光定格在了一人身上。 那人正是孙皎。 孙权心中已有打算,他当场做出决断道,“今孤任命吕蒙与江东左都督,孙皎为江东右都督,分掌十万......” 不料孙权的命令还未下完,吕蒙再次对着孙权伏地一拜道, “若至尊以征虏能,宜用之;以蒙能,宜用蒙。 昔周瑜、程普为左右部督,督兵攻江陵。 虽事决于瑜,普自恃久将,且俱是督,遂共不睦,几败国事,此目前之戒也。” 吕蒙的进谏,将孙权还未说完的决断给堵了回去。 而孙皎本来在听到孙权的命令后,已经准备出来领命谢恩。 但他却被吕蒙这一番话,给堵的卡在半路。 在吕蒙这一建言说完后,不仅孙皎有些难堪,孙权更是脸色有些不虞。 他虽再宠爱吕蒙,但如今吕蒙当众这么说,也是有些逾距了。 谁都不想被提起黑历史。 一时间,江东众臣将目光都集中在了吕蒙与孙权这二位君臣上。 那些江东本土籍贯的臣子们,更是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但让那些人失望的是,一开始孙权脸上是有不虞,但很快的,他脸上就露出了一副醒悟的神色。 最后孙权语气中带着些歉意得对吕蒙说道, “以卿为大督,命皎为后继可也。” 在天下三雄中,曹操崇尚法治,刘备崇尚仁治,而孙权崇尚权治, 相比与曹操与刘备二位君主,孙权虽然对部下没有那么信任,但他也绝不是昏聩之人。 见到孙权改变了主意,吕蒙这才对着孙权谢恩道, “蒙必如当日周郎一般,为至尊拿下荆州!” 听到吕蒙如此有自信,孙权不禁一扫心中担忧,他大笑起来。 随后他取下身上佩剑,将佩剑举到吕蒙身前说道, “此番子明率全国之力西征,不得有丝毫闪失。” “江东之内,除孤之外,无论何等身份,现居何职,与孤关系远近,子明可凭孤佩剑指挥之。” “若有人敢违背子明节度,子明但可先斩之,不必有所迟疑。” 孙权此话一出,在场的江东众臣俱皆哗然。 饶是当初周瑜指挥赤壁之战时,也没得到孙权如此的殊荣。 为了拿下荆州,孙权已经拿出了他的所有信任,只希望吕蒙不让他失望。 得到孙权的这番信任,吕蒙心中感动不已。 吕蒙双手毕恭毕敬地接过孙权的佩剑,他在对着孙权连连三叩首之后,而后起身朝着厅外走去。 吕蒙一走,在孙权的示意下,厅中瞬间大半江东臣子起身,跟在他身后离去。 黄盖、韩当、潘璋、蒋钦、周泰、朱然、朱桓、孙皎、..... 这些人当中,随便指一个出来都是江东成名已久的战将。 他们大多是从孙坚、孙策时代就流传下来的,守卫孙氏的中流砥柱,定海礁石。 没有他们,孙权根本无法顺利统治江东。 而如今,可以说除了实在没办法调动的,孙权这次是将江东所有的筹码都押在了吕蒙的身上。 在这样的豪华阵容下,孙权就不信了,他还拿不下一座公安? 待生擒糜旸之后,他必要当众烹了这头鹿,以泄心头之恨。 第五十八章 一步一杀机(求追读,求票,求投资) 吕蒙在走出议事厅后,他站在厅外的台阶之上,遥望将军府上空的密布着的层层乌云。 他心中长出了一口气。 终于让至尊下定决心西征了。 不同于以往暗自偷袭荆州的决定,孙权有反悔的可能。 孙权今日在议事厅中下令江东大军西征,乃是明发檄令。 想必不出数日,孙权的这个命令就会传遍江东全境。 对于注重维护自身权威的孙权来说,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是不会轻易再有反悔之举的。 这时一阵冷风袭来,心下放松的吕蒙猝不及防之下被冷风所袭,他再也压不住身体的病痛。 就在这富丽堂皇的议事厅外的广场上,他不停得剧烈咳嗽起来。 剧烈得咳嗽令吕蒙的身躯不停地抖动起来。 但这时吕蒙的余光,看见议事厅内正开始不断走出着江东众将, 担心病情泄露的他,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帛掩住口鼻,并强制让自己止住咳嗽。 本来一股腥甜已经到了吕蒙的喉咙,这时却被他又硬生生的吞下。 先前他设计装病回建业修养,想以此麻痹关羽令其放松对江东的戒心。 那时候他其实不是装病,他是真的身体有所不适。 这件事,吕蒙连孙权都没告诉真相。 他不想因为自己身体的病,影响了江东的军心,也不想因为此,而影响了孙权攻取荆州的决心。 吕蒙的异样因为掩盖的及时,没有被他身后鱼贯而出的江东诸将所察觉到。 但这一幕却被隐藏在,广场一片阴影处的一道身影所目睹。 而那道身影的存在,最后也没能逃得过吕蒙那敏锐的观察力。 见那人发现了自己的异样,吕蒙目光微凝,他的心中已经闪过杀机。 江东大军即将出发,他这个江东大都督的病情绝不能泄露出去了。 否则江东大军必军心动荡,毕竟他们这次要去攻打的是已经威震华夏的关羽。 在这时,从议事厅出来的众将也已经走到他身后,吕蒙见状对为首的黄盖言道, “黄公,你且先率诸将去城外军营中待命吧。” 自从江东军中资历最高的程普病死之后,黄盖与韩当无疑就成了,如今江东军中硕果仅存的两位三朝元老。 这样的人,正适合为吕蒙暂时统率一下诸将。 须发皆白的黄盖虽然不理解吕蒙,为何不自己率领诸将前往城外中的军营中。 但面对他十分钦佩的这个大都督,黄盖并没有自恃资历高,质疑他命令的意思。 黄盖对着吕蒙一拜后应道, “唯,盖遵大都督令。” 随后黄盖就带领着身后的江东诸将,先一步从议事厅外离开朝着城外的军营而去。 在黄盖带领着江东诸将走后,吕蒙手握孙权佩剑,一步步走下了台阶。 他一步步向着那个,在广场中的石柱阴影下若影若现的人走去。 吕蒙每走一步,他心中就在思考一遍, 这个人要不要杀。 而吕蒙眼神微眯,怀抱杀意地朝着自己慢慢走来时,心思深沉的司马懿也几乎瞬间就发现了异常。 略一思量,司马懿就明白了吕蒙为何会动了杀心。 相比于曹操那隐约存在的那忌惮之心,吕蒙如今的杀心对司马懿来说并不算什么。 吕蒙与曹操不同,两人的地位天差地别,他们二人手中的权利也有着巨大差别。 司马懿能在曹操的猜忌之下一直相安无事,如今面对着吕蒙对其的杀心,他又岂会毫无办法呢? 就在吕蒙刚走到司马懿身前时,司马懿就立马对着吕蒙一拜道, “吾在中原时就曾听魏王言过: 孙氏奄有江左,亢衡中州,固本于策、权之雄略,然一时英杰,如吕蒙人者,真所谓社稷心膂,与国为存亡之臣也。” “今有幸独自得观吕都督雄姿,真可谓龙精虎猛,不愧为一时熊将也。” 其实相比于吕蒙的武力,吕蒙当今能被称为名将,主要靠的是他那机制百变的计谋。 而如今司马懿避重就轻,夸起吕蒙的外形如龙虎,其实不是司马懿不会夸人,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他想暗示吕蒙他虽然看到了不该看的,但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司马懿是聪明人,吕蒙也是聪明人。 聪明人与聪明人的交流总是很简单的。 吕蒙在司马懿夸完他后,也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司马懿的意思。 吕蒙方才还在思考该不该杀了司马懿,但在司马懿这么说之后,吕蒙就暂时按捺住了心中的杀机。 司马懿毕竟是魏王使者,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更何况如今是两国邦交盟约之时。 杀了司马懿就等于在抽魏王的脸,这样的后果可大可小。 再者说,司马懿已经话里暗示了他会守口如瓶。 司马懿出身名门,对这样出身的人,他的诺言是有可信度的。 在暂时按捺住了心中的杀机之后,吕蒙的脸上也对着司马懿适时浮现出了笑容,他对着司马懿言道, “使者不在驿馆中安歇,今日缘何在吾主议事厅外?” 面对着吕蒙的这个疑问,司马懿坦诚回答道, “懿身上背负魏王使命,今日得知南昌侯有就是否攻取荆州一事召开议事。 懿心中担忧,故而在这厅外等候,意欲想早点得知南昌侯之君意。” 司马懿的解释滴水不漏,不仅解释了他为何会在议事厅外,还表现出了一个曹魏忠臣的样子。 司马懿虽出身名门,但这时他于天下而言,声名尚且不显,故而吕蒙对其并没有太多关注。 吕蒙见司马懿是因为这个缘由等候在议事厅外,他当即就对司马懿说道, “使者勿忧,就在方才,吾主已经下令西征。” 听到这个消息,司马懿不禁喜形于色。 孙权同意下令西征,不仅能让他当日为曹操献的绝道之计奏效,从而令其再建一功,而且又能让完成使命的他可以回返中原了。 但很快的,吕蒙的一番话就让司马懿的心跌入了谷底。 “河内司马八达之名,饶是吾偏处南方,也早有耳闻。” “今吾江东大军欲发,关羽有善战之名,吾亦无把握能够战胜其。 仲达能被魏王任命为使者,想必有过人之处。” “江东与魏自此之后就是盟友,仲达与我也当不分内外。” “今吾亦延请仲达担任吾之参谋,为我参赞军机,不知可乎?” 第五十九章 已到五溪蛮(求追读,求票,求投资) 吕蒙话语中虽是询问之意,但他的语气甚是坚定,傻子都听得出来,他并没有让司马懿拒绝的意思。 司马懿听完吕蒙的话后,心中气急。 江东人才再凋零,也没凋零到要让别的势力中的人,来担任自己参谋的可能吧。 吕蒙这厮嘴巴上说的好听,他其实就是想将自己绑在他身边,防止自己将刚才所看到的一切给泄露出去。 因为明白吕蒙之意,司马懿心中不禁悲呼, 为何总有人想害他? 曹操如此,如今的吕蒙也是如此。 当初曹操让他出使孙权,便已经是一件颇为危险之事了。 幸亏他后来急中生智,在临走前建言曹操分封孙权。 在带着这样的诚意下,才让他在来到江东后得到孙权厚待,从而有惊无险。 现如今,吕蒙却又要将他带在军中。 两军交战,凶险万分。 江东大军一切顺利还好说。 若是一旦江东大军倾覆,遇上如往日那般的合肥之败, 在那样的败局之下,江东诸将自身都尚且自顾不暇。 他一个魏国臣子,还哪里有人会管他? 那时候他的生命,就完全不在他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司马懿立马就想出言拒绝吕蒙,但当他看到吕蒙脸上那坚定的神色后,人在屋檐下的他,只能低下了他的头。 “吕都督所请,懿乐意之至。” 虽然心中很不情愿,但司马懿善于隐忍。 至少从他这时的神情以及语气来看,旁人都会以为他十分乐意接受这种事, 但其实,司马懿已经深深恨上了吕蒙。 待来日太子登基,他有机会执掌军权,必要亲征江东,以报今日之仇。 司马懿内心深处的恨意,吕蒙自是不知道。 他之所以会有将司马懿带在身边的想法,真正的原因就是如司马懿所想的那样。 当今一战,事关江东百年国运,为了保证不出差错,他不可能就单单听信司马懿片面之词。 他要亲自看着司马懿。 吕蒙觉得只要他将司马懿带在身边,司马懿就断然不会有泄露他病情的机会。 而等到此间事了,司马懿是否泄露已经无关紧要了。 毕竟他吕蒙那时是否还在人世,还尚未可知。 吕蒙转头看向台阶之上那气派无比的议事厅,想到议事厅中的那个江东至尊,吕蒙内心中的想法再次坚定。 他之所以强烈建议孙权攻取荆州,在他方才在议事厅内所说的那些原因之中,其实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 今不于强壮时图之,一旦僵仆,欲复陈力,其可得邪? 他的身体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吕蒙已经来日无多了。 吕蒙出身低微,从小到大他受尽了白眼。 虽然吕蒙是在孙策执掌江东时任职,但真正赏识,并且不遗余力提拔他的,是孙权。 犹记得当年,孙权抚着他的背,谆谆告诫他: 卿今并当涂掌事,宜学问以自开益。卿何独不自勉勖邪? 若无当日孙权不顾尊卑劝学之恩,今日就无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之吕子明。 这种恩德,让从小受尽欺辱的吕蒙一直记在心中。 如今他时日不多,是他报答孙权的时候到了。 若他此番能旗开得胜,擒获关羽,那么就让他亲自为他主人除去这个心腹大患吧。 若是被糜旸知道,江东的烹鹿天团在吕蒙的努力下,又增加了司马懿这一大才,糜旸肯定会怒骂: “这厮忒不讲武德。” “怪不得短命。” ... 王洪与几个保护他的兵士,历经一段时间的长途跋涉,经历千辛万苦后,终于来到了五溪蛮的主要聚集地中。 虽说五溪蛮整个部族,依武陵郡中的五条溪流分布。 但其实五溪蛮的主体部族,都主要聚集在雄溪一带。 而身为五溪蛮王的沙摩柯,也就居住在雄溪附近。 五溪蛮流传久远,他们与男耕女织的汉民族不同,他们主要以渔猎为生。 因为族中没有耕织的理念,一旦到了冬季这不适合渔猎的季节,他们整个部族的生活就会变得十分困苦。 但也因为生活困苦,养成了五溪蛮上下好勇斗狠,生性果悍的性格。 五溪蛮长期与山林中的野兽共处,他们的哨兵便是承担着警戒野兽偷袭的重担。 山林中野生野长的野兽的踪迹,都能被这些哨兵轻易发现,何况王洪这几个大大咧咧闯入五溪蛮领地的生人。 因此当王洪几人穿过丛林来到雄溪附近时,立刻就被五溪蛮的哨兵所发现。 五溪蛮的哨兵手持竹枪,身披兽皮,披头散发。 身上布满奇怪纹身的他们,在一发现王洪几人的踪迹之后,立马就从树木上跳下,将王洪这几人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见不是野兽来袭,五溪蛮的哨兵们心中也暗自松了口气。 但王洪这几个生面孔,也令他们心中警戒起来。 这些哨兵中年级大的有四十余。 在他们年轻时,可是经常被武陵郡中的官兵围剿的。 虽说近年来,因为蛮王沙摩柯仰慕大汉的风采,与武陵郡官府的关系好了很多,但该有的戒心他们也不会少的。 见被几个如同野人般的哨兵拿竹枪指着,守卫王洪的王安等几位兵士,瞬间就将王洪拉到了身后保护了起来。 但这一幕,却让王洪有所不满。 他是奉大汉前将军主簿糜旸的吩咐,前来出使沙摩柯的。 再怎么说,他大小也是个使者,躲在后面算怎么回事。 王洪拨开王安几人的保护,来到五溪蛮的哨兵身前。 而后他对着包围他的十数位蛮兵中,那看起来像是为首的一位一拜后言道, “吾乃朝廷使者,现奉朝廷之命,特来拜访五溪蛮王,还望诸位代为通传引见。” 王洪身为士族子弟,他打招呼的礼仪,言语不可谓不标准,但可惜他用错对象了。 只见他对面的那个五溪蛮哨兵小头目,在听完王洪的一番自我介绍后,他脸上浮现了迷茫之色。 而后那个小头目开口言道, “叽里咕噜花露露......” 王洪:??? 蛮族小头目奇特的发音及更为奇特的言语,令王洪一下子宕机在场。 头次出使的他,好像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不是说五溪蛮上下都仰慕大汉文化么, 都已经仰慕了,好歹学一下汉语呀! 第六十章 蛮王沙摩柯(求追读,求月票) 如果要用一个成语来形容王洪现在的心情,那无疑就是糟糕透顶。 他有心投奔糜旸,与其共同闯出一番事业。 但没想到糜旸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现在看来就有办砸的风险。 很明显,对面的这些五溪兵卒是不懂汉语的,更悲哀的是,他王洪也不懂蛮语。 使者使者,语言不通,还怎么使? 王洪想到糜旸还在公安城中,盼望着他带回五溪援兵援助他。 但现在他很可能就要无功而返,要是糜旸知道派他出使五溪蛮的结果是这个,他心中肯定对自己失望透顶。 但王洪还是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 语言不通可不仅仅代表着使命会失败。 对面的五溪蛮兵小头目见自己主动问好后,王洪一副不屑回答的样子。 再加上王洪这几个人行迹可疑,说的话也如天书一般根本就听不懂。这种种不能以常理度之的情景,令五溪蛮小头目的心中产生了浓浓的怀疑。 怀疑之后,便是戒备。 虽说五溪蛮王一向臣服于刘备的统治,但不代表整个五溪蛮族对汉人都是怀抱着善意。 就在十几年前,五溪蛮与汉人还是互相攻杀的。 五溪蛮兵小头目因为心中的戒备,他看向王洪几人的眼神已经渐渐变得冷厉。 就在他准备命身旁的蛮兵上前对王洪几人下手时,王洪队伍中突然出现了一人,这人是糜旸的贴身扈从糜忠。 只见糜忠从队伍中带出了一人,这人是他在经过武陵郡时,依糜旸吩咐向武陵郡从事樊伷要来的。 这人乃是武陵郡本土人士,懂一些五溪蛮语。 只见糜忠在将这人带出后,对其耳语了几句之后,那人就赶忙上前对对面那位五溪蛮小头目,叽里呱啦说了几句话。 随后那五溪蛮小头目,也对那人叽里呱啦回复了几句。 在那两人叽里呱啦的一通交流后,那位五溪蛮小头目才终于知道了,王洪几人的身份来历以及来的目的。 在知道王洪乃是刘备方派来的使者之后,这位五溪蛮小头目的态度显而易见的好了很多。 虽然他是对汉人有些敌意,但如今的五溪蛮王沙摩柯对刘备十分尊崇。 其他的汉人倒了罢了,面对刘备方派来的使者,他不敢有所怠慢。 在知道了一切后,五溪蛮小头目当即令人去禀告五溪蛮王沙摩柯此事。而他自己,则是在前方带路带着王洪一行人,慢慢朝着他们的聚居地走去。 虽然王洪不懂五溪蛮语,但对方的神情与动作他是看的懂的。 王洪见五溪蛮小头目有在前方带路的举止,他也便跟在其身后慢慢朝着五溪蛮的内部聚居地走去。 而在一路上,王洪便一直在悄悄打量着糜忠。 当日在公安城中出发时,糜旸为其安排了一些护卫,而糜忠正是其中一位。 与糜旸是好友的王洪,倒是认识糜旸的这个贴身扈从。 当日糜旸将糜忠安排在护送他的队伍中,王洪以为只是为了更好护卫其。如今想来,糜旸将糜忠安排在他身边,还有着其他的打算。 想到这点,王洪心中不禁有些郝然。 亏他往日自诩士门子弟,颇有才具,而今日头一次出使,就犯了差点难以挽回的疏忽。 经过人生中大起大落的王洪,看开了很多事。 他身上已全然没有他年少时身为名门子弟的傲气,他对着糜忠一拜道, “今日无足下,洪已犯下大错也。” 见王洪拜谢自己,一向安分守己的糜忠不禁急忙闪过一旁。 身为家仆的他,是没有资格受士子一拜的。 在闪避过王洪的拜谢之后,糜忠口中急忙言道,“王君严重了。” 面对着糜忠的推辞,王洪只是淡淡一笑。 随着五溪蛮小头目的带领下,王洪一行人很快就进入了位于雄溪深处的五溪蛮的主要聚集地中。 而就在这时,方才那位五溪蛮小头目差去禀报沙摩柯的蛮兵也刚好回转。 这位蛮兵带来了沙摩柯的指示。 在得到沙摩柯新的指示之后,那位五溪蛮小头目看向王洪一行人的眼神愈发和善。而后他又主动将王洪一行人带往一处。 王洪几人见状虽不明白五溪蛮小头目要将他们带往何处,但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若是对方有害他们之心,也早就发作了,何必多此一举带来带去的。 因此王洪几人倒也是心安的很。 在跟随五溪蛮小头目转过几处水洼,迈过几处密林之后,王洪几人来到了一处在山林之中被人力所开辟出来的一处空地。 只见这处空地之中占地不大,在其四周皆是还未砍伐完的树木。 而在这空地之中,正有次序的分列摆放着一个个石椅,每个座位之前皆有一树桩制成的“食案”。 就在那两列座椅之上有一巨大石椅,那石椅长近两长,宽约一丈,那巨大的体积说是一座椅,倒不如说是一石床。 这时在那石床之上正躺着一位生得面如噀血,碧眼突出的异族壮汉。 只见那壮汉在寒冷的冬季中坦露上身,只用一五彩斑斓的虎皮盖在双肩稍稍御寒。 其腰间以一硕大虎头做带扣,将他下半身的膝甲给牢牢的束缚在他身上。 在那位异族壮汉的石床旁,正放着一柄铁蒺藜骨朵。若细细观之,还会看到那铁蒺藜骨朵上,还有着尚未洗净的斑斑血迹及某种白花花的物体。 那壮汉身躯壮硕,膀大腰圆,其虽现在如小憩般仰躺在石床之上,但他的姿势并不给人一人慵懒之感,反而让人觉得他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虎一般。 王洪与糜忠不是没见过猛将,特别是糜忠,他一直跟随在糜旸身边,赵云、张飞、乃至那锦马超他也曾见过。 这些人都是当世有名的虎将,但眼前这人相比于关张赵马黄这五位虎将,他的气势毫不掩盖,充满了一股野性。 见这人有这种气势,王洪几人心中都暗暗称奇。 他们都猜出了眼前这人,便是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蛮王沙摩柯了。 怪不得在十数年前时,五溪蛮与汉人之间还是攻杀不休的状态,但当沙摩柯上台后,他就立马压制的五溪蛮的族民,对刘备治下的荆州不再有所进攻。 而且就连之前刘备所任命的历任武陵太守,面对五溪蛮,也始终都没发一兵一卒讨伐过。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沙摩柯本身竟是个不世出的猛将。 而本来在小憩状态的五溪蛮王沙摩柯,在察觉到王洪几人到来后,他于石床上睁开铜铃般的双眼,扭头看向了王洪几人。 第六十一章 有部众五千,可乎(求追读,求月票) 在王洪这一行人中,糜忠几人兵卒打扮自是不说,而王洪头戴进贤冠,身穿宽衣博袖,就一儒士的装扮。 见这数人之中,只有王洪一人是儒士的身份,沙摩柯便将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在审视良久后,躺于石床上的沙摩柯对着王洪问道, “足下便是汉使吗?” 沙摩柯语音浑厚,虽然他离得王洪几人较远,但在他雄厚的语音下,王洪还是听到了他的话。 沙摩柯虽是蛮王,但他自小就仰慕汉族文化,故而他是会讲汉语的。 虽然沙摩柯说的汉语口音很严重,但好在王洪听懂了。 见五溪蛮中终于有人跟他讲汉语了,王洪大喜。 王洪上前数步,来到沙摩柯身前不远处,他对着沙摩柯一拜道,“蛮王在上,愚乃汉前将军主簿麾下书佐王洪,特来拜会蛮王。” 王洪给自己加了一大串头衔,对汉代官制不熟的沙摩柯只记住了前将军三个字。 而目前在荆南一带,谁又不知前将军关羽之威名呢? 本来还躺在石床上兴致怏怏的沙摩柯,在以为是关羽让王洪来之后,他当即从石床上坐起,而后一脸兴奋的说道, “没想到,前将军竟然知道世上有我呀。” 沙摩柯此话一出,王洪就知道沙摩柯是误会了。 但看沙摩柯脸上那兴奋的样子,王洪打算将错就错。 反正糜旸是关羽主簿,是他幕府中百僚之长。糜旸的意思,一定程度上本来就代表着关羽的意思。 沙摩柯乃蛮族之人,王洪觉得跟这样的人谈事情,应该直接点。 况且看沙摩柯表现,他是真如糜旸所言,心向汉室。 想通这点后,王洪当即对沙摩柯言道, “禀蛮王:吾今日奉命而来,乃是特来向蛮王求取援兵的。” “江东孙氏与吾主有盟约之好,今却欲趁吾荆州主力在北时,领大军奇袭公安。” “公安兵弱,恐不能敌江东大军。” “还望蛮王能上奉大义,下念王恩,出兵支援公安。” 王洪说完后,对着沙摩柯深深一拜。 听完王洪所说,雄壮的沙摩柯不禁脸带怒容。 “江东鼠辈,竟敢!” 沙摩柯自小倾慕汉文化,而在刘备统领荆州后,其仁义治州的执政措施,又很对他的胃口。 因此可以说沙摩柯与刘备虽无君臣之名,但沙摩柯心目中是将刘备当成他半个主君的。 如今听到孙权要搞背刺那一套,偷袭关羽,这让沙摩柯心中的怒气顿时蹬蹬上涨。 沙摩柯这时虽因为心中愤怒,有心出兵襄助关羽,但他毕竟现在是蛮王,考虑事情不能光凭自己喜好行事。 如今他的整个部族都处在艰难过冬的时节,他要是这时将族中的青壮都带出去征战,在没有青壮的庇护之下,族中那些老弱妇孺该怎么度过这个寒冬呢? 见沙摩柯脸上突然浮现为难之色,王洪又看到场中的五溪蛮青壮脸上都有面黄肌瘦之色,青壮尚且如此,何况那些老弱妇孺们了。 王洪立马就明白了,沙摩柯脸上的为难之色从何而来。 他对着沙摩柯一拜道,“吾此番前来,从公安带来了万金财帛。这些都是公安守将,命吾带来当做蛮王你出兵的酬劳的。” “若蛮王你能答应出兵襄助,这万金财帛,将尽归蛮王你所有。” “而蛮王出兵之后,军中一应开支,皆由我荆州提供,不劳蛮王费心。” 王洪对沙摩柯说出了他无法拒绝的两个好处。 五溪蛮部众虽多,且如今因为战事导致物价飞涨,但万金也无疑是一笔巨款了。 而且据王洪所说,他率族中儿郎出征后的一切开支也都由荆州方面提供。 那等于那万金只要用在族中的老弱妇孺身上就好,这样算的话,那万金就是绰绰有余了。 只是沙摩柯看向王洪身后,他满脸疑惑的问道,“你所言之万金财物在何处?” 见沙摩柯担心这个,王洪笑道,“贵部处于山林之中,而万金财帛颇重,运输不易。故而吾暂时放在武陵郡城中。” “若蛮王能答应我所请,我一会就可命人回武陵,将万金财帛运给蛮王。” “我还在蛮王部族之中,蛮王有何好担心的呢?” 听到王洪这么说,沙摩柯想了想,放心了下来。 但出于对将来的考虑,沙摩柯最后还是提出了一个要求。 “若来日吾能助你主击退江东大军,那么战后的物资要分我一半,可行与否?” 听到沙摩柯的这个要求,王洪不禁皱眉。 这点已经超出了他身为使者的,职权可以答应的范围。 但一番深思之后,王洪抬头看向沙摩柯言道,“可。” 王洪的这一个可字说出,令其身后的糜忠脸上闪过惊讶之色。 说严重点,王洪这可是越权了呀。 这点王洪自己不是不知道,但他更知道事有轻重缓急。 相比于那些死物,如今守住公安才是最重要的,现在关注再多的物资都是因小失大。 哪怕他今日因为越权之举导致他来日受到处罚,只要今日他能顺利带回五溪的援军回公安,那他就觉得值得。 而当王洪说出那个可字后,沙摩柯大喜。 他从石床上起身,而后快步来到王洪身前。身长近九尺的沙摩柯,足足比王洪高出大半个头。 看着如山岳般站在自己身前的沙摩柯,王洪心中有些犯嘀咕。 “使者你放心,你以诚心待吾,吾亦不会欺瞒于你。” “吾现今青壮部众当有五千之众,吾可尽带出支援公安。” 听到沙摩柯可以拿出五千部众支援公安,王洪一下子有些呆愣在场。 怎么这么多? 而沙摩柯见王洪呆愣在场,他以为王洪是嫌弃兵力有点少。 他粗狂的脸上这时一红,他瓮声瓮气地言道,“吾五溪乃小部,不如汉中王是天下强藩,带甲数十万。” “使者莫要嫌弃,吾之部众虽少,但个个都善战,此番支援公安,必会尽心杀敌的。” 沙摩柯的话语中充满了诚恳。 而沙摩柯说完后,王洪脸上却是一红。 想到如今公安城中的兵力,王洪暗暗道:“五千还少么? 蛮王你再努力多凑点兵,光靠你,没准都可以把公安城打下来了。” 第六十二章 校场比斗(追读呀,票票呀) 巴郡,鱼腹县。 当日,鱼腹县中天朗气清、阳光明媚。 而这时在鱼腹县中的军营校场内,有一场比斗正即将开始。 校场中,有两阵士卒分别站在自己的主将身后。 在那两阵士卒中,有一阵士卒上下皆身穿漆黑精甲,那阵士卒头上兜鍪还插着白色的鸟羽兽毛。 在今日明媚的阳光下,这些白羽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光彩非凡,引人注目。 若是有刚参加过汉中之战的魏军中之人在场,定然就会认出这支军队的身份。 这支军队就是不久前在汉中大战时,将他们打的不要不要的刘备亲军—白毦兵。 而如今跨马站在这支刘备精锐亲军身前的,被这些白毦兵士卒以崇拜目光所注视的那位将领,他的身份也不言而明。 他正是被刘备委以重任,付以内事的翊军将军常山赵云赵子龙是也。 今汉大儒许慎撰写的《说文解字》中,将“翊”字解释为“飞貌”,即起飞的样子; 而“翊”又通“翼”,有辅佐的意思。如刘备曾夸赞赵云为“翊赞季兴”。 因此刘备特意为赵云起了翊军这个名号,乃是将赵云称赞为,可以辅佐他三兴汉室的飞将军。 今年刘备即位汉中王,为了激励军心,故而刘备将关羽、张飞、黄忠、马超各自封为前后左右四大重号将军,而赵云却不在此列。 刘备之所以未将跟随他多年,劳苦功高的赵云,封为四大重号将军之一,他更多的是考虑到平衡治下各方势力的利益。 今年刘备称王后,曾派益州前部司马、犍为人费诗去关羽驻地授予关羽官印。 关羽在闻知黄忠地位和自己一样时,曾愤怒地说:“大丈夫终不与老兵同列!” 一开始不肯接受任命。 当时关羽有那种反应,并非是他多不齿黄忠,他其实是在为赵云鸣不平。 要知道在汉中大战时,黄忠的地位还只是受赵云节制的众多将领中的一位而已。 但面对关羽为其的鸣不平,身为当事人的赵云对此事却从没放在心上。 他一直无怨无悔,对于刘备如往常一般忠心,对于自己的职责亦如往常一般谨慎尽心。 只见此时在鱼腹县中的校场中,身长八尺,姿颜雄伟的赵云正坐于马上,一脸淡然的看着对面的那位将领。 赵云身穿银白护心甲,背披一袄雪白战袍,他手握一柄精钢长枪,枪尖斜指地面。 赵云虽坐于高头骏马上尚未驱动他的身躯,但他就是那么静静矗立着那里,一股无形的威压就在不断释放着。 这给对面那员将领的心中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与赵云对阵的将领乃是同为刘备麾下大将的陈到。 陈到字叔至,豫州汝南人士。 陈到是在建安元年时,刘备担任豫州牧期间投奔他的。 自投奔之后,陈到就对刘备忠心耿耿。 因为陈到持重的性格,刘备曾常令陈到与赵云一同执掌白毦兵,只是他名位一直在赵云之下。 陈到与赵云同属刘备的元从嫡系,且两人曾同掌一军过,故而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好。 赵云率领白毦兵到鱼腹县中已有些时日,今日身为鱼腹长的陈到闲来无事,又见今日天气甚好,因此他便特地约了赵云来这城中的校场中比斗。 陈到虽在刘备麾下以善练士卒着称,但相对于他的统率,他自身的武力也是不俗的。 面对好友的这个邀请,赵云自然没拒绝的理由。 陈到看向离他不远的赵云,赵云此时虽然枪尖对着地面,一副不设防的样子。 但陈到与赵云相处日久,自然知道赵云明面上像是在不设防,但在陈到的眼中,这时的赵云周身上下,一点破绽都没。 赵云在静静等待着陈到的进攻,他这样不是他骑术不佳,故而想着以防守为主。 其实就是他骑术太好了,曾经身为白马义从一员的他,骑术在刘备麾下诸将中,唯有关、张、马三将可与其并驱。 赵云之所以不主动出手,乃是他担忧凭借着他精湛的骑术,他一出手,陈到可能连反抗的机会都没...... 在赵云与陈到两人对视许久后,最终还是陈到先沉不住了气。 陈到心中暗提了一口气,而后他驾驶着胯下骏马,快速朝着赵云冲来。 不一会儿,陈到就驾马冲到了赵云身前。 在驾马冲到赵云身前后,陈到凭借着不俗的马术,于奔驰的马匹上暂时起身,而后他双手举着自己的大刀朝着赵云狠狠劈去。 与赵云不同的是,陈到与关羽一般,使得是一柄大刀。 相比于长枪这种看重技巧的武器,大刀更看重使用者的气力。 如今陈到驾驶着胯下骏马急速朝着赵云奔来,马匹的高速奔驰下给陈到身躯施加了巨大的惯性。 人借马力,再加上陈到自身的气力不俗,所以陈到的这一举刀下劈之动作可谓是势大力沉。 一般武将面对这样来势凶猛的攻击,都会暂时想着躲避。 但赵云可不是一般武将,只见面对着陈到的下劈之势,赵云不慌不忙,后发先至得举起手中的长枪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很快的属于铁器的碰撞声就犹如一声闷雷一般,在赵云与陈到之间炸响。 面对着陈到倾尽全力的一击,赵云只是轻描淡写之间,就轻易接下了一招。 这一幕,让陈到心中暗暗称赞。 多年过去了,赵云的骁勇一点都没退步。 陈到与赵云相交日久,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一击击不败赵云。 因此在这一击失败之后,陈到当机立断驾马与赵云擦身而过,在来到赵云身后后,他又重新驾马朝着赵云杀来。 这次陈到选择了近战。 陈到乃是经年宿将,武力不俗。 他挥舞着手中大刀,大刀舞动间形成的刀花在陈到的动作下显得密密麻麻的。 而当这密集的刀花落到赵云身上之时,却被赵云一一用手中长枪挡下。 在这样高强度的进攻下进行了好一会后,年纪颇大的陈到已经渐渐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而赵云似乎察觉到了这点。 在陈到挥出一刀被赵云格挡住后,赵云趁陈到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他右手翻动之间,他手中长枪的枪尖就犹如一条游龙一般,顺着陈到的刀身一路滑行向上,最后停在了陈到的喉间。 而就当赵云的枪尖指在陈到的喉间时,陈到方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这一切。 两人的比斗进行到这一刻,胜负已然明了。 赵云身后的白毦兵见自己的主将不出意外的赢了,他们的脸上也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有这样武力超凡的主将,也是他们的荣耀。 在分出胜负之后,心细的陈到看到了校场中他与赵云交战的这场空地之上,都是他胯下骏马踩出的马蹄印。 而反观赵云,自从两人交战一开始,赵云与他的马,就没离开过自己原先的位置半步过。 在看到这一幕后,陈到心下感慨万千。 他与赵云皆是到了知天命之年,随着年纪的增长,自己越发不如以前,而赵云却越发老当益壮。 既然胜负已分,陈到当即扔下手中的大刀,他对赵云懊恼着说道, “老了老了,当年在新野时,吾还能与你比斗三十回合。 现今却是二十回合左右就已经落败。” 听到陈到这么说,赵云收起长枪,脸上浮现和煦的笑容,对着陈到言道, “当年新野诸将中,叔至你并不以武力闻名,今日又何须因武力有所不济而懊恼呢?” “相比于武力之长,叔至你更适合为方面之将,驻守一方。 这点却是吾不如你。” 赵云的宽慰令陈到的懊恼情绪消退了不少。 赵云说的也确实是实话。 鱼腹县虽是一个县,但其地理位置特殊,乃是荆州进入益州的必经之路。 对于这样的一个险要之地,刘备能交给陈到镇守,足可见其对陈到能力的信任。 第六十三章 忠义贯金石,赵子龙(追读呀,票票呀) 在赵云的宽慰之后,陈到不禁大笑起来。 他跳下马来,而后拉着马上的赵云来到校场中的空地上,两人就这么直接席地而坐起来。 陈到取出腰间的酒壶在自己喝了一口后,就顺手直接扔给了赵云。 而赵云在接过后,也很自然的仰头喝了起来。 水壶中装的并不是酒,只是泉水而已。 陈到性格严整,自从他被刘备委以重任以来,他就戒酒了。 如今就算是好友重逢,他也不会去破戒。 刘备看重陈到的,便是他这个严整的性格。 陈到看着仰头喝水的赵云,想起往昔在新野时的场景,他脸上不禁充满了怀念之意。 陈到对着赵云言道,“子龙,你还记得在新野中的日子吗?” 陈到的话语中,充满了怀念。 而他的这份怀念,也将赵云的思绪拉回到那个小城中。 那时刘备的势力虽然很小,但他们却因为同在一城中,故而经常都能相聚。 赵云犹记得新野城外有一处适合踏青之处。 每逢公休之日,关羽、张飞、陈到,糜竺、糜芳、刘琰、简雍、孙乾几人与他,就一同结伴外出游玩。 那时身为武将的自己与关羽几人比斗武艺,而同为文士的糜竺、简雍几人就席地而坐谈经论道。 至于刘琰与糜芳二人因为文不成,武不就,就负责为大家炙烤肉食。 那时随着烤肉的炊烟飘起,感到累了的他们就围在火堆前一起畅谈未来,共同展望着他们一起复兴汉室的未来。 而那时年纪尚小的糜旸、关兴、张苞、赵统几个稚童,就围绕着肉食的香味,四处欢快的奔跑嬉笑着。 稚童的欢笑声,与他们的大笑声相合在一起,那是赵云这辈子听过的最动听的声音。 那样的场景,赵云现在想来,内心都会充满了深深的怀念。 可惜随着汉中王势力的越发壮大,他们往日中这些怀抱着共同理想之人,却慢慢的渐行渐远,天各一方。 想到如此,赵云不禁叹了一口气。 见赵云叹气,陈到问赵云道, “子龙,你要走了吧?” 听到陈到如此问,赵云点点头。 “汉中大战,白毦兵损失颇重,故而大王命我率余部巡视益州,寻找可战之兵补充白毦兵兵员。 我在鱼腹一地耗时已久,是该走了。” “大王不出两年,当会北伐雍凉,在那之前,吾必须得补齐白毦兵兵员,并将他们训练好。” 其实赵云还有一点没说的是,因为在汉中一战时,白毦兵名气大盛。 故而刘备命其率白毦兵巡视益州,既有补充兵员之意,也有借白毦兵的威名震慑各地不轨之人的意图。 毕竟今年汉中一战,几乎将整个益州都快掏空了。 这导致益州有不少当地大族,对刘备的统治都颇有不满。 见赵云真的要走了,陈到也不挽留,毕竟兄弟私情是小事,刘备的大业才是大事。 而就在陈到要问赵云何时出发时,这时陈到的亲卫突然来到陈到身前对其禀报道, “陈督,荆州有信使来访。” 听到荆州有信使前来,陈到与赵云俱是精神一震。 荆州可是关羽治下,而且目前关羽正在北伐,难道是荆州出了什么事? 否则关羽怎么会派信使来鱼腹中呢? 陈到赶紧命亲卫将那人带入,而这人正是糜芳从江陵派出的信使。 只见糜芳的信使在被带到陈到与赵云二人身前后,他当即哭喊着跪下对陈到言道, “陈督,请速速发兵支援江陵吧。” “江东孙权背信弃义,现已派大军奇袭荆州。 关将军主力在北,江陵城中只有微弱守兵,危在旦夕呀!” 听完糜芳信使的话语后,陈到与赵云二人皆是脸色巨变。 糜芳的信使边哭便诉说着他的来意,而与此同时,他从怀中掏出糜芳写的书信,呈给了陈到。 陈到马上接过书信看了起来,糜芳的笔迹他是认得的,况且书信上还有糜芳的印信为证。 在确认这位信使所说的都是真的后,陈到怒极,他望向东方怒斥道, “孙权小贼,真是无耻!” 这是一向稳重的陈到,少有的失态的时刻。 而当确认军情后,赵云当即问糜芳的信使道, “这件事,你主可有快马报给大王?” 糜芳信使虽然不认识赵云,但他见赵云与陈到站在一起,猜测出赵云的身份应该不低。 因此他回答道, “去往成都的信使糜府君早已派出。 糜府君见陈督辖地离江陵不远,故而派遣小人来向陈督报信,以期陈督能派援军相助。” 见已经有信使赶去成都,赵云心下稍安。 但同时他又想到江陵的重要性。 若是江陵一丢,荆州不保不说,关羽也会瞬间陷入绝地,性命不保! 想到这一点的赵云当即对陈到言道,“叔至,吾当马上发兵入荆。” 岂不料陈到却劝阻赵云道,“子龙不可。” “你乃奉大王之命,领白毦兵巡视益州。 王命在前,你岂可领白毦兵擅自入荆。” “支援云长一事,应当吾去。” “吾奉大王命令驻守鱼腹,有便宜行事之权。 纵使事后有御史弹劾我擅离职守,吾亦不惧。” 陈到言语之间俱是为赵云考虑之意。 但赵云听后却言道,“不然。” “鱼腹乃连接益州与荆州之要地,你之部众若是离城,鱼腹容易为江东贼子所趁。 若鱼腹为孙权所得,届时不止大王援兵无法入荆,就是荆州一众文武的最后退路,也将断绝!” “而白毦兵俱是野战精锐,不利于守城。 入荆之后,吾以白毦兵野战之力,梭巡大江上下,这样不至于让江东大军隔绝荆益内外。 故而入荆一事应当我去。” 陈到与赵云皆一副争着要入荆支援关羽的态势,但两人也不会说出同去这种话语。 毕竟关羽要救,鱼腹也不能丢。 而相比之下,正如赵云所言,他目前去更比较合适。 只是陈到还是担心没有刘备的命令,赵云就私下率领白毦兵入荆,将来会让其遭受御史弹劾。 陈到的这点担忧赵云也是知晓,面对陈到的担忧的脸色,赵云慨然答道, “吾追随大王数十载,臣知君,君亦知臣,大王断不会疑我。” “吾兵虽寡,然如今国家有危,兄弟有难,义之所在,虽九死尚且不悔,又何惧区区弹劾?” “就算将来我要因此事承担罪责,但只要荆州与云长无事,吾亦足以心安。” “叔至勿复言,予我一月粮草即可。” 看到赵云态度如此坚定,又想到自己的确承担重任一时离不开,陈到一声叹息之下,只能应允了赵云所请。 “子龙要何时出发?” “为国计,为私情计,当急速而行。” 赵云的语气中,充满了坚定。 第六十四章 公安大拆迁(求追读,求票票) 时光流逝,距离糜旸到公安城中,已经有将近一个月之久了。 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与糜旸穿越到此世的时间差不多。 虽然穿越到当世不久,但就在段时间中,糜旸经历了许多事。 这些事让其渐渐成长了起来,也让糜旸越发的融入现在他所处的社会。 有时午夜梦回,糜旸会时常记起前世的一切。 但也许在不久的将来,糜旸会将他脑海中不为人所知的那一切,真的看做是一场梦。 而当糜旸在江陵城中,拨动历史车轮的那一日开始,不仅导致关羽做出了与历史上截然不同的选择,导致他与他原本的命运相差甚远。 就连其他的或涉于私欲、或苦于将来、或忠于理想之辈,也在糜旸拨动历史车轮的那一刻开始,就分别作出了各自不同的选择。 因为当代交通不畅,加上各类人所处地域不同,所以每类人获得的消息的时间都不尽相同。 而这一点,也对如今正处于天下利益纠纷中心的糜旸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因为他可以倚靠的援兵,可能会因为各种原因,会远远在他的敌人来临之后到达。 而他所面对的敌人,也因为在他改变历史之下,变得比历史上更加强大。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糜旸心情却是不错的。 因为近日来在公安城中的糜旸,收到了两个好消息。 第一个好消息就是尚在五溪蛮的王洪给他写了一封信。 王洪在信中言明,他已经成功求得了五溪蛮的援兵。 但因为五溪蛮王要安顿好部族中的老弱妇孺,故而五溪蛮的援兵,可能会比预计的时间更晚些到达公安。 如果王洪单单是这么说,那糜旸可能不会太高兴,但王洪在信中还言明了一点。 那便是五溪蛮王沙摩柯此番带来的蛮兵,足有五千之数! 在刚听到这个消息时,糜旸不禁开心的在原地击掌称赞。 五千战兵,别说是拿来公安了,就是拉去襄樊前线,也足够称得上是一支强力的生力军。 等五千蛮兵到达公安后,公安的守军就足有一万余之数。 这样的守军数量,再借助着公安城那坚固的城防,就算孙十万又拿十万大军来猛磕公安城,糜旸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之前糜旸还以为,五溪蛮最多有三千战兵就了不起了,没想到沙摩柯这么给力。 而且王洪在信中还禀明糜旸,说他观察沙摩柯是个不可多得的猛将。 虽然这时代的武将的武力,大多不如后世中《三国演义》描写的那么变态。 但当代的确是有一些天赋异禀的武将武力值超凡,可以冲锋陷阵,提振士气。 现在既有五千战兵加入他的阵营,又有沙摩柯这一员猛将可以为其效力,糜旸又怎么会不感到开心呢。 至于第二件让糜旸开心的事便是,就在昨日,关羽的使者来到公安中,对糜旸进行了赏赐。 一日就光复公安,糜旸乃是最大功臣。 立下如此大功,关羽没有理由不对糜旸进行赏赐。 关羽对糜旸的赏赐除了金银之物外,还有一项很重要的任命。 那便是关羽在他的任命书中,借着糜旸大功在身,正式将糜旸任命为此番守备公安的主将。 之前糜旸在公安城中,他的主将身份乃是有实无名,但如今在关羽的明发任命下,糜旸名正言顺了。 关羽的这个举措,无疑是在官方手续上,彻底消除了糜旸指挥公安的最后一丝障碍。 可别看这个貌似没什么用处的任命,当代人最看重的便是名实相符。 糜旸如今成为正式的公安守将,这样的意义就在于,只要他能守住公安,那么他为了守备公安所做的一切事,都是关羽所默认的。 他的一切有利于守备公安的行为,都会得到同属于关羽治下的大小官员的支持。 就如之前他想求取援兵于沙摩柯,在没有关羽这个正式任命之前,他此举就是私人举动,只能派王洪前去。 但当时糜旸要是有关羽正式任命在身,他只需以公安主将的身份,写一封信给武陵从事樊伷,代掌武陵太守事的樊伷就得主动为他把这事办好。 而糜旸被关羽正式任命为公安守将后,有了关羽的官方背书,别的不说,糜旸亦会有更多的筹码来牢牢拉住沙摩柯这个盟友。 令其死心塌地的为大汉事业赴汤蹈火。 因为近来心情不错,糜旸今日特地到了公安城的内城处监工。 这段时间以来,公安城中的士卒大多都暂时承担起了拆迁大队的职责。 而他们所拆的,正是位于公安外城处离城墙不远的民居们。 糜旸有这种举动,正是于禁的建议。 不知怎么的,自从那日校场中糜旸对于禁说了那番话后,于禁在之后的日子里,比往日更为尽心,为糜阳提了不少好的守城建议。 于禁那时对糜旸劝言道, “今公安民居多聚集于外城之处,若敌军围城,以火箭射入,民居多为木筑,木助火势,火势将大起不可收拾。” “届时外有大军攻城,内有民居起火,百姓必人人自危,惊恐而奔走。” “奔走之下,外城必乱,大乱一起,支援不便,且我军士气将沮丧,容易被敌军所趁。” 见于禁所言有理,糜旸就答应了于禁所请。 于是趁着江东大军还未到来,糜旸就动员了城内的大多士卒,开始在外城处拆起百姓的民居来。 虽说一开始,拆民居的举动普遍受到了百姓的强烈不满。 毕竟自己的家要被人拆了,谁能开心。 但幸亏糜旸舍得花钱,他对那些房屋被拆的百姓每户给予相应的金银赔偿。 并且他当众保证,会帮房屋被拆的百姓们重建家园。 在这样的保证之下,也借助刘备在荆州的良好名声,这些百姓才暂时相信了糜旸所说。 而后来的发展,也正如糜旸所承诺的那样。 百姓们见糜旸有履行承诺,心中不但对糜旸不再有责怪,还十分热心的帮糜旸的士卒一起拆起自己的房屋起来。 到了最后,此事不仅解决了公安城中的一个隐忧,还让糜旸在公安城的百姓心中树立起了良好的名声。 其实当时于禁在建议糜旸拆卸外城处公安百姓民居时,曾建议糜旸顺势将那些从民居上拆卸下来的木料、石块就地征用,用于守城之用。 在当世,于禁的这个建议,换做其他将领都会答应,但却被来自后世的糜旸所拒绝。 “石木不足,可从城外取。” “百姓因助我而舍弃旧时房屋,我已觉得对他们愧疚之至。 今又岂可欺骗他们,令他们无家可归呢?” 糜旸不是迂腐之人。 若是公安城外没有木石这些守城的材料,那么糜旸为了大局,是有可能暂时委屈一下城中的百姓。 但如今公安城外不远处,便有大片树林存在。 在这样的情况下,糜旸就不会单单为了减少麻烦,而做出残民之举。 糜旸之所以会有这个想法,乃是因为他谨记着一点。 尽管他今世身份不凡,但前世,他也是农民出身,乃是根正苗红的一个平头老百姓。 而这点也是来当世后,糜旸在越来越融入当世环境中的情况下,心中唯一坚守的不让自己忘记的的最重要的一点。 第六十五章 何为主将,糜旸是也(求追读,求票票) 在城中士卒与百姓的齐心协力下,外城中的民居早已拆完,现在已经进入了在内城盖房子的收尾阶段。 在糜旸看来,不出三日,城中所有工程将会全部完工。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三喜临头的糜旸,今天显得格外的风采照人。 不过糜旸忘记了一句话,那就是乐极必哀。 就在糜旸高兴的暗自哼着前世的传世名曲时,神态焦急的关平在杂乱的工地之中,找到了糜旸。 关平刚一见到糜旸,就马上对其言道, “探子来报,烽火台点起狼烟了。” 关平的这一句话,瞬间将糜旸所有的好心情都给击碎。 这时糜旸好想唱一首一剪梅...... 好心情被破坏的糜旸,他的眉头马上就拧在了一起。 因为之前糜旸的提醒,故而关羽曾派人去重新整顿了一下沿江的烽火台。 在关羽的整顿之下,那些沿江的烽火台已经重新发挥了作用,不会再像历史上那般被吕蒙轻易拿下。 神出鬼没的白衣渡江是不可能的了。 因为关羽给沿岸烽火台下达的新命令就是,看见穿白衣便服的,直接放箭..... 但沿岸的烽火台毕竟兵力稀少,因此他们不可能起到阻挡江东大军的作用。 他们的作用就是一个,当江东大军进入荆州水域后,立即向荆州方面示警。 而关平向糜旸汇报所说的,烽火台燃起烟火,那自然便是意味着,江东的兵马,终于出动了。 对于这一点,糜旸心中早已有预料。 因此他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内心中有重视之意,却从无惧怕之心。 糜旸看着对面的关平对其言道,“擂鼓召集众将议事。” 在糜旸此命令发出之后,不久,公安城中的县署之内就响起了巨大的鼓声。 而在听到这鼓声后,在城内的有资格参加议事的将校们,都马上朝着公安县署赶来。 虽然目前糜旸手下的文武数量,比不上曹操那般有百位之多。 质量也比不上曹操麾下文武那般,每位都是颇有令绩的治世之臣。 但糜旸手下这些文武的尽职之心,却一点都不比曹操那些臣子低。 不过半个时辰,众人就齐齐汇集在县署中的议事厅内。 看着已经都来齐的众人,坐在上首的糜旸心中隐有一些小骄傲。 如今他文有自己,武有于禁、关平,这班底虽然人数有些寒碜,但质量还是可以的。 糜旸看向关平,在得到糜旸的示意后,关平拿起手中的情报。 他对着厅内众人说道,“就在方才,江岸探子快马来报,说东面已经发现众多江东战船,正急速朝着公安而来。” “而据探子所报,观战船数量,此次江东大军约有五六千之众。” “那数百艘江东战船之中,打的是武卫都尉的旗号。” 关羽不仅在沿江设置了许多烽火台,还在沿江布置了许多斥候。 其中烽火台负责点燃烽火传递敌袭的消息,而斥候则是探查来袭敌军的详情。 而当关平一说完情报中的内容后,在场的众人脸上都浮现了一股担忧的神色。 于禁却是众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他马上脱口而出道,“这必是江东先锋军无疑。” 于禁虽然一语就道破了江东这五六千大军的身份,但他还不如不说呢。 众人一听到五六千大军就只是江东大军的先锋而已,他们的心情就变得极差。 因为由此推之,江东此番进攻荆州的大军总数,加起来必在五六万之上。 而公安城中,如今只有六千之众。 六千对六万,十倍的兵力之差呀! 糜旸坐在上首,看着场内众人的神情。 于禁与关平二人还好,但其余将校脸上,大多都已经浮现深深的担忧之色。 甚至有些人的脸上,已经浮现了惧怕之色。 面对着如此大的实力差距,那些将校有这种表现也是人之常情。 但这也恰恰反应了当今公安城中的军心,已经被江东大军来袭这个消息给扰乱了。 身为主将的糜旸看着这一幕,心中已经有了些许计较。 于禁见过的大阵仗多了,因此他此时是场中神态最如常的一个。 他问关平道,“坦之可知江东武卫都尉是何人?” 兵法有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现在敌方大军来袭,己方实力不占优势,也只能通过了解对方主将,来寻找对方的弱点了。 但关平却摇摇头道,“不知。” “可能是最近才被孙权拔擢的将领吧。” 见关平也不知道此次江东的先锋大将是何人,于禁也只能皱起了眉头。 关平跟随关羽日久,因为荆州与江东接壤,关羽之前肯定派探子探查过江东各位将领的底细。 但如今关平竟然也不知道江东那武卫都尉是何人,那想来在场之中没有人会知道了。 而就在于禁皱眉的时候,一道淳厚自信的声音却突然传到他的耳中。 “江东武卫都尉,孙权族侄孙桓也。” “孙桓字叔武,乃江东忠臣孙河之第三子。” “其仪容端正,器怀聪明,能论议应对。 孙权对其十分看重,常称为“宗室颜渊”。” 那道淳厚自信的声音刚落,于禁就不可置信的朝着说出这番话的那人看去。 那人不是糜旸还能是谁。 不只是于禁,就连场内的其他人,都用难以言喻的目光看向了糜旸。 这怎么可能,这可是连关平都不知道的事,糜主簿才来荆州多久? 糜旸身为己方的主将,竟然对敌方先锋大将如此了解,这无疑让场内的众人心中,都浮起了些许希望与自信。 他们的军心稍微稳定了一些。 他们看向糜旸后发现,糜旸在知道敌方大军来袭后,脸上却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 糜旸的这番举动,无疑令场内众人的内心渐渐安定下来。 面对着场内众人那副都吃惊不已的样子,糜旸以无辜的大眼回应众人,而后他嘴唇轻启缓缓说道, “自幼我便博学强记,过目不忘,且喜爱观看各类情报。 所以知道孙桓此人,很奇怪么?” “其之弱点,我亦是知道一二。” “其所来,适足以为我奉也。” 糜旸自信的话语一出,无疑是给在场的众人都打了一剂强心针。 在场众人闻言后,精神皆是一振。 若是糜旸从无功勋在身说这话,只会被人耻笑。 但糜旸可不是无名之辈,光复公安,校场誓军的他,如今可是被时人赞誉为智勇兼备。 而若当郁陵之战的战报到达后,糜旸的名气还将会大大提升一次。 无形之中,糜旸已经慢慢成为了在场众人的主心骨。 何为主将? 如今日糜旸是也。 第六十六章 关平请命 (啊!追读呀,票票呀!) 当糜旸说出来那句“适足以为我奉也”时,旁人不说,于禁与关平二将似乎都已经察觉出了糜旸的目的。 糜旸想要主动出击! 糜旸的这个想法,令于禁皱眉,关平扬眉。 于禁往日在曹操麾下,就是以威严毅重受到曹操信重的。 故而在曹操麾下的五位外姓良将中,于禁的领兵观念最为保守,他的领兵方略也是先以守为主。 而关平就不同了,他自小跟随在关羽身边,在他成长的环境中,刘备的实力已经渐渐强大。 故而那时只有关羽打别人的份,跟随在勇往直前的关羽的身边的关平,他的带兵理念也因为这种影响,变得无限趋近于以攻为守。 于禁与关平两人不同的打仗理念,导致他们对糜旸如今想主动出击的想法,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态度。 但是于禁并没有一开始就对糜旸的这个想法提出异议,性格持重的他,还是想先听听糜旸是因为何才有了这种想法。 于禁看向糜旸,他开口问道,“主簿方才所言知晓孙桓之弱点,可否为吾等解惑?” 于禁猜测糜旸之所以会想主动出击,可能就是如他方才所说的那般,他知晓孙桓的弱点。 既然如此,于禁想要先听听看,糜旸说的他所知道的孙桓弱点是什么。 而在场的诸将,在听到于禁的这个提议后,脸上也都浮现了浓厚的兴趣。 了解孙桓的弱点,不仅可以让他们心中对孙桓的畏惧心理减少,还有利于他们接下来对敌。 而糜旸也深知这点,因此他并不忌讳的对在场诸人说起他对孙桓的了解来。 “据我所知,孙桓此来必立功心切。” “孙桓虽年少就在江东闻名,且因为宗室出身受到孙权信用赞誉。 但因其年轻,他身上并无功勋在身。 无功而被拔擢为都尉,这让孙桓在江东一直饱受当地士族非议,言其乃是幸臣尔。” “这一点,让孙桓一直心中愤愤不平,常有通过立功来洗涮身上非议的想法。” 孙桓父亲孙河,本就是孙坚族子,他早在孙坚时代就已经跟随孙坚四处征讨。 后来孙坚战死,孙策于微末创业之时,那时也只有孙河与吕范两人跟随他身边不避艰难,尽心服勤。 再后来孙策遇刺身亡,孙权承继江东。 因为孙权年幼,当时孙氏宗族中的大将如孙暠、孙辅等对孙权不服,一个想造反,一个私下联络曹操引为外援。 这也导致了当时的孙氏宗亲,对孙权的统治大多都表示不满。 就在那时的危难时刻,同为孙氏宗亲且手握重兵的孙河站了出来力挺孙权,才让孙氏宗亲渐渐开始服从孙权。 故而孙权对孙河一直很感激。 而孙河后来因为横死,也让孙权倍感惋惜。 孙河虽然死了,但对于这样的宗室重臣,他的遗泽一直在庇护他的后代们。 因此庇护,孙桓年纪轻轻就可以受到时人的赞誉。 因此庇护,孙桓未立任何功勋就可以成为一军重将。 但同样的,在上一辈庇护下所得到的任何成就,在没有自身功勋作为基石的情况下,那势必会带来无数非议。 在当世,士人的非议足可以杀人。 更何况江东士人一向就与孙氏不对付,受到百般非议的孙桓,心中早就想立功洗刷这种屈辱。 其实糜旸对孙桓知道的这么清楚,并不是完全因为他是穿越者的身份,毕竟很多内幕是史书中不曾记载的。 这一切是徐详告诉他的。 当初徐详在写完给孙权的信后,糜旸在南下时就将其带在了身边。 糜旸答应为徐详保住一条命,除了这是他与徐详所做的交易之外,更重要的是,糜旸看重徐详的身份。 徐详身为江东都尉,且又是孙权的心腹近臣,故而他对江东诸将一定知之甚详。 糜旸特意保了他一条命并将其带在身边,就是让其将他所知道的江东诸将的秉性,过往,经历乃至于他所知的所有江东内幕都写下来告诉他。 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徐详也是江东士人,一向与江东淮泗将领及孙氏宗亲争权夺利的他,对这些人的了解可谓是如数家珍。 这可比任何史书都详细多了。 徐详也自知他此生无法回江东,故而为糜旸办起事来尽心尽力。 在不久前,徐详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写成了一本书交给了糜旸,糜旸还特地为这本书命名为《讨孙宝典》。 这段时间来,将江东当做主要对手的糜旸,就日夜在翻阅着这本书。 若无这份宝典,糜旸也无法对孙桓那么了解。 在说完这点后,糜旸接着说道, “而且孙桓虽被孙权谬誉为“宗室颜渊”,但其性格并不如颜子那般谦退有礼,反而颇为急躁,骁悍冲动。” “孙桓本人立功心切,加上他性格冲动,如今他率数千精兵前来,优势在彼,其心心骄,如此性格,当为制胜之机。” 历史上夷陵之战时,刘备发前锋来攻孙桓。 那时刘备手下军力强盛,满山都是汉军,但就是这样的情况下,孙桓竟然还敢分兵,亲自带领不多的兵马前去进攻刘备的前锋。 这足以说明孙桓性格不够稳重,这样性格的孙桓,怎么会不对兵力不多的公安起轻视之心呢? 在糜旸说完他的分析后,在场众人的脸上都浮现了喜色。 自古以来,主将轻敌都是大忌。 如今孙桓若真如糜旸所说的那般,性格冲动并且轻敌,那么他虽然带数千精兵前来,但未必不可敌。 而在糜旸说完后,关平已经满脸激动,他当即请命道,“糜督,孙桓此来,当可击之。” 场内的诸将校在听到,关平向糜旸提议主动出击时,因为糜旸的分析,此时他们的脸上也不再有忧惧之色,反而有些人脸上如同关平一般跃跃欲试。 在这个时间节点的荆州军,在关羽的领导下,对外战争大体上都是赢得。 在这样的影响下,现在他们的心气普遍都不低。 方才他们只是对孙桓不了解,加上心中想到江东后续大军之众,心中才会有忧惧。 但关平的请命则引起了于禁的反对。 于禁转头对糜旸进言道,“虽依主簿所言,孙桓轻敌孙军乃骄兵,但凡战都无必胜之理。 吾等当今因以守城为要,无须冒险出城与孙军前锋交战。” “若胜,那自然是极好。” “若败,则我军守城兵力将会损伤,且军中士气将大降。” “还望主簿三思。” 第六十七章 糜旸自去 (啊!追读呀!票票呀!) 因为于禁的要求,所以糜旸从未对外人透露过他的真实身份。 在场将校大多还皆以为,于禁只是一军中司马而已。 而关平见于禁又出来反对他的提议,他心中有些愠怒。 每次他一提议什么,于禁总都是唱反调,这还是不是友军了。 关平看到糜旸听了于禁的进言后,脸有沉思之色,他就想再欲向糜旸进言。 这时糜旸看出了他的意图,主动对其摆了摆手。 在止住关平之后,糜旸看向于禁言道,“你所言有理,吾并非不知。” “然我有必击孙桓之理。” “法师曾教育过吾:凡与敌战,须要拣勇将、锐卒,使为先锋,一则壮其志,一则挫敌威。” “敌之先锋者,乃敌之胆气所在。” “若此战吾能击败孙桓,孙桓所部既是江东大军先锋,就必是精锐,而孙桓身份非凡,彼等一败,必能大丧敌军士气。” “敌军远道而来,虽以大军压我,但公安是坚城,若我能挫彼等大军锐气,则来日吾等守城之时,就更加不惧敌军。” “且取得一场大胜,可大大提升我军士气,此消彼长之下,优势则在我。” “至于你方才所言,若所击不胜,将大失我军士气。” “若是不以一场大胜提振军心,来日彼等大军兵临城下,我军士气可保乎?” 今日就单单听到敌军先锋有数千之众,就一时令得公安城中的将校军心不稳。 虽然他们在糜旸的安抚下,军心已经恢复。 但这些人可都是军中将校,懂得些许兵法及常识的人,自然容易安抚。 来日江东数万大军围城,人数之密集犹如虫蚁,守城的普通士卒看到这一幕,又岂能不害怕而士气沮丧呢? 所以糜旸想主动出击,为的就是通过一场大胜,来守住城内守卒的士气。 只要能获得大胜,有这个最直观的例子在前,才能让城中的那些普通士卒知道敌人虽众,亦不是不可击败的这个道理。 有这样的事实在,比任何言语安抚,金银奖励更能提振城中士气。 “且若敌军先锋一丧,则吕蒙必定慎重。 慎重之下,必谨慎前行。 江东大军来袭之日,又会耽误一段时日,这也有利于我方。” 当代大军出征前派遣先锋军除了提振己方士气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作用,那就是探路。 逢山建桥,遇水搭桥,这也是先锋军的一个重要作用。 若将敌方的先锋军打掉了,吕蒙估计就会等到大军全都集结完毕,再持重前行。 听完糜旸的这个理由,于禁沉默。 若是二十年前,尚且年轻的他也会和糜旸与关平一般,充满锐气的想主动出击。 但现在老将迟暮,他变得越来越保守了。 见于禁沉默,糜旸当即下令城中将校前去召集各部士卒到校场中。 糜旸的这个命令一出,在场诸将校都知道糜旸这是下定决心要主动出击了。 关平大喜,这是糜旸第一次赞同他的看法。 他急忙跟在诸将校身后,一起去召集士卒了。 而于禁因为手下无一兵一卒,所以就留在了议事厅中。 在诸将校都走后,于禁问糜旸道,“战场凶险,主簿有万全必胜之策吗?” 方才糜旸所说的那些理由,都要建立在一个基础上,那就是他要取胜。 若没有这个基础,那么一切都是枉谈。 而于禁特地等到众人都走了,才这么问糜旸,便是为了私下再提醒一次。 听到于禁这么问之后,糜旸反问于禁道,“左将军在曹操麾下多年,纵使是以兵法闻名于世的曹操,他每次征战前可有万全必胜之策?” 糜旸的话,让于禁语噎。 也不是没有,赤壁之战算不算。 但想到赤壁之战最后的结果,于禁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吾虽未独立掌军过,但吾也知道,兵家之事,全无万全二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当初汉中王孤军深入定军山,于兵法而言乃是大忌,但最后是他成功拿下了汉中,从此威震天下。” “吾不敢与汉中王比拟,但亦从那事中受到启发。 兵争之事,若有可行之处,当可行之。” “今孙桓轻敌,我军有获胜之理,何不尝试?” 若是此番是吕蒙亲自来,以他的老练,将不会给糜旸任何可趁之机。 那样糜旸纵使有什么必击之理,也会想着稳妥为上。 况且糜旸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若我想万全,当日在江陵城中时,我大可一路游山玩水西还,不管荆州死活。 于成都中,我依然是汉中王太子四友之一。” “若我想着万全,今日我便可弃城而走,将城中所有大事委于坦之。 有吾伯父在,吾回到成都后,最多一生受囚禁之苦,但衣食、生命当无忧。” “此二举吾皆不愿为之,乃是顾念汉中王之恩德,欲以八尺长躯报之也。” “万全二字,于我无关。” 糜旸的话令于禁微微一叹气,他之所以想劝阻糜旸外出,乃是他看好糜旸的未来。 按如今局势发展下去,他这辈子都可能难以北还。 若他以后一直在刘备麾下,那么在南方全无根基的他,就迫切需要找一个人倚靠。 目前看来,糜旸是最适合的。 所以糜旸要是有所不测,那是于禁万万不能接受的。 在回答了于禁之后,糜旸对于禁言道,“你且去准备一下,一会你与我一同出征。” 听到糜旸此语,于禁一愣,然后他就明白了糜旸的深意。 最后他老实的离开,前去准备去了。 而在于禁走后,糜旸也唤来亲卫为其穿戴甲胄。 此时在糜旸的怀中,有着一封关羽给他的密信。 密信上关羽所嘱咐的事,就是糜旸没有说出口的,为何他要主动出击的第二个理由。 想着关羽对他的新的嘱托,糜旸眼神渐渐坚定。 若此战,他败而死,那么他的名字在将来的《季汉辅臣赞》中必有一席之地。 若此战,他胜而还,那么将来,就有可能是他亲自来主导编撰《季汉辅臣赞》。 在亲卫的服侍下,糜旸很快就穿戴好了身上的甲胄,最后他亲自为自己戴上了头盔。 在穿戴整齐后,糜旸接过亲卫手中递过来的剑,随后大步朝外走去。 犹记得当日糜旸从成都离开之日,诸位亲近之人前来为其送行。 每位送行的人都送了糜旸一大段祝福语。 其中唯有一位性格高傲,语音的清冷的男子在糜旸对其一拜后,只淡淡对其说了一句话, “出门在外,生死有命,汝智微薄,前路坎坷,可早归蜀。” 这时踏出门外的糜旸,想起了这句刀子嘴豆腐心的话,他不禁有些莞尔。 “法师,弟子认为,前路坎坷,更该奋力前行,以不负此生。” 在阳光下的照耀下,糜旸跨上马匹,朝着城内的校场扬鞭赶去。 第六十八章 三千公安勇士(求追读,求票) 当年刘备平定益州后,感念早年跟随他的八位重臣劳苦功高,因此特命蜀中名匠采成都金牛山精铁铸铠甲八具,分别赏赐给他最信任的八位重臣。 其中在这八位重臣中地位排在前列的糜竺,被赏赐的是一副明光铠。 曹植所做《先帝赐臣铠表》中记载: “先帝赐臣铠,黑光、明光各一领,两当铠一领,赤炼铠一领,马铠一领。” 早期的明光铠其实在东汉末期就有出现,只是它的形态与后世的隋唐时期可能有较大差异。 刘备所赏赐给糜竺的这副明光铠,它的胸、背部分都是由一整块甲板组成的。 这两片甲板做成铜镜状,护卫在穿戴这副铠甲的主人身上的要害之处。 而其下身则主要是用金铁做成鱼鳞形状。 这副明光铠的工艺可能不如后世隋唐时期那般登峰造极,但这副铠甲都是由精铁百炼而成,防御力在当世所有铠甲中可谓是第一等。 明光铠制造繁琐,用料之精,工序之复杂,饶是刘备那时召集蜀中名匠,短时间内也堪堪才打造出两副。 其中一副给了他最信任的方面大将关羽,另一副就是赐予了糜竺。 糜竺在收到这副铠甲之后,考虑到自己以后很难有上阵的机会,便想将这副明光铠转赠给自己的子侄。 至于糜竺的儿子糜威,那时已经为王宫中的虎贲校尉。 为了不使糜威太过招摇,性格低调的糜竺于是便将这副铠甲转赠给了糜旸。 反正刘备早前就曾对糜竺透露过,他对糜威与糜旸的未来安排: 一子居内拱卫星辰,一子居外宣威四方。 而被刘备安排将来要宣威四方的糜旸,无疑更适合当这副铠甲的主人。 糜旸去年从蜀中来荆州之时,正好将这副明光铠带在了身边。 而今日因为自己要出征,于是糜旸第一次穿上了这副,代表着荣誉及生命保障的明光铠。 当穿戴明光铠的糜旸出现在校场中时,一下子就成为了校场中的焦点。 何谓明光? “见日之光,周身大明”也。 在阳光的照耀下,全身上下隐有精光闪烁的糜旸在来到校场中后,不想被人注视都有点难。 在校场中数千士卒的齐齐注目下,糜旸一步步跨上了校场内的高台之上。 这时高台之上,关平与于禁早已等候在这里。 关平见到糜旸将刘备所赏赐的这副明光铠给穿了出来,脸上满是艳羡之色。 明光铠的防护性自不用说,只要距离不是离敌人太近,寻常箭矢就无法对其造成伤害。 而且明光铠更是代表着,刘备对糜氏一族的厚爱。 虽然刘备因为糜氏二兄弟的能力不足,没有给他们过多的权力。 但在给他们的宠爱方面,有时候真的是冠绝群臣。 虽然眼中艳羡,但关平也知道正事要紧,他上前对糜旸言道,“糜督,城内士卒除了现今正在守城的,其余的都已经到齐了。” 关平的办事能力,糜旸一直很放心。 糜旸对关平点点头,而后他来到高台之前,定睛看向校场中的数千士卒。 数千士卒在各自营中的将校带领下,有序的排列站在校场中。 他们目不斜视,身躯板正,身为国之卫士的他们无愧当世精锐之名。 当糜旸来到高台边前之后,下方校场中的数千荆州健士,就纷纷将目光都望向了糜旸。 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清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将会是这个男人带领他们,来抵抗入侵他们家园的敌人。 糜旸看着下方的数千荆州儿郎,见他们都将信服的目光看向自己,心中突得涌起一股火热。 数千人虽不多,但当这数千人都将听命于你一人,当你一声令下后,这数千人都会因为你的命令而赴汤蹈火,那种感觉足以令任何一个男人感到兴奋。 这就是权力的滋味。 糜旸心中猛提一口气,他对着下方的数千士卒大声喊道, “孙权无义,背盟侵我荆州,今彼等先锋将至城外,我欲要击之。” “吾受汉中王教诲,凡统兵行武,以信义为本,待卒不诚,古人所惜。” “敌军众,要击之事凶险。 然吾等今不战,吴军凶残,势必乱我等家园,屠我等家人。” “为守家国计,今我欲调遣兵马击之,有愿随我破敌者可举枪向天!” 糜旸用尽全身力气对着下方的数千士卒们,喊出了最后一句话。 因为校场的特殊结构设计,所以糜旸的声音能最大程度上传遍诸军。 纵使部分士卒无法听清,也会有将校代为转述。 糜旸语气坦诚,明白告知了此事凶险。 但数千士卒在听到了吴军会伤害他们的家人时,他们瞬间都变得义愤填膺起来。 再凶险,也总比家毁人亡好! 在公安的这段时间以来,糜旸信义之名早已传遍城中,故而对糜旸的话,他们心中都没有怀疑。 于是几乎就在三息之后,校场中的数千士卒尽皆举起手中长枪刺天。 他们在各自将校的带领下,口中皆以坚定的语气回应糜旸, “愿!愿!愿!” 当这数千人的声浪传到高台上之时,瞬间驱散了糜旸心中的最后一丝顾虑。 如此军心,如何不胜。 校场中的士卒大约有三千之众,这是如今公安城中除去守城的必要配置外,能够抽调出来的最大机动兵力了。 据情报可知,孙桓可能有六千之众,但尽管兵力远远低于孙桓一方,糜旸这时心中也全无惧意。 打仗从来靠的就不单单是纸面实力。 见军心可用后,糜旸扭头看向关平,他对着关平言道,“我走后,城中一应防务就有劳坦之了。” 听到糜旸没有带自己的意思,关平大急。 他对着糜旸劝道,“子晟,战场凶险,况你从未独自领兵过,不如就由我领兵出征吧。” 任谁都知道,此次领兵外出的人,是有可能回不来的。 而留下来守城的人,是最安全的。 就算带出去的三千兵马全军覆没,五溪蛮的五千援兵也快到了。 等五溪蛮援兵一到,公安依然是一座不好攻破的坚城,至少再守上一个月是问题不大的。 正是因为知道这点,关平担心糜旸安危,重情义的他宁愿将危险的事情留给自己,也不愿让好友糜旸独自涉险。 对于关平的这个建议,糜旸摇头表示反对。 第六十九章 真吾制胜之地也 (求追读,求票) 糜旸指着身上的明光铠对着关平说道,“大兄与这副明光铠无缘,非伯父偏心也,只是伯父对我期待有所不同。” “在如此期待下,吾总有一日都得独自领兵,又何必独今日不行呢?” 见糜旸对他的这个提议表示反对,关平又再劝道, “那子晟也可带我同行。 吾骁勇,如今以寡敌众,正需要我之骁勇成事。” 但关平的这个建议,再次为糜旸所婉拒。 “公安城中,有能力独当一面而对大王忠心耿耿者,唯你我兄弟二人。” “若你我兄弟二人同出城外,战事顺利还好,若战事不顺我二人皆身陨,那荆州大势就去了。” “况且你我兄弟二人皆不在城中,难保城中有宵小之徒趁机作乱,那时又该如何是好?” “你别忘了,振威将军现正在公安城中。” “你我兄弟死则死矣,但公安不能丢。” 听到糜旸所说的话,关平虽还想再劝,但却发现自己再找不出什么劝的理由。 特别是糜旸所提及的那个人,更让关平的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见关平沉默,脸有不舍,糜旸笑了出来,他拍了拍关平的肩膀言道, “你这是作甚。 你勿要太过担心,我会带文则公外出。 他是经年老将,经验与前将军相比都是不遑多让,何况与你相比,你且就心安吧。” 糜旸都这么说了,关平最后也只能无奈领命。 但糜旸考虑到关平重情义的性格,临走前,他对关平下达了他今日的最后一个命令。 “关校尉听令。” 糜旸此语一出,遵守法纪的关平就立刻半跪在地,对着糜旸一拜。 “若我此番领兵外出不慎落败,无论情势如何危急,都切记不要打开城门,放下吊桥率军前去接应我!” 糜旸这个命令一出,关平脸色大变,就是一旁的于禁听到后也颇有所动容。 糜旸之所以会出这个命令,怕的就是他落败后,关平会出城接应他。 而一旦如此,那时自家乱兵在前冲入城中,而孙桓领兵在后追击。 城门大开的公安城,就有可能会被孙桓的大军给趁机拿下。 糜旸的这个命令,直接断绝了这种可能。 但相应的,这个命令保证了公安城安全的同时,把糜旸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关平听完糜旸的这个命令后,当即就想再劝糜旸。 但糜旸却看出了他的不愿,他对着关平沉声说道,“这是军令,难不成你要以下犯上?” 听到糜旸如此说,又想起糜旸方才的叮嘱,纵使心中有再多不愿,关平最后也只能咬咬牙,沉声应道,“唯!” 有关平的这声唯在,糜旸知道公安已无忧矣。 其实他的这个命令看似是在断绝他自己的生路,其实不然。 他毕竟是一军主将,且公安城外山林茂密,若是他万一落败,大不了就往山林中一钻,至少暂时也无性命之忧。 但要是若是等不及遁入山林就被孙桓所擒,那这就是运气问题了。 真要是运气不好的时候,哪怕关平领兵出来接应也是没用的。 以上的所有布置,都是糜旸持重先虑败的做法。 先让自己无后顾之忧,才能奋力向前。 在安排好了一切后,糜旸看向于禁,对其言道,“文则公,就陪我共同走上这一遭吧。” 糜旸语气轻松,丝毫看不出他接下来要面对一场恶仗的样子。 于禁点点头,随后就跟在糜旸身后下了高台,来到校场中一起跨上了骏马。 在马上,糜旸抬头对着高台上的关平拱手一拜以示告别,而后他右手一挥,口中发令道, “出征!” 随着糜旸的一声令下,他身后的令旗官马上挥舞起手中的令旗。 校场中的军中将校在看到出征的令旗下达后,就马上指挥起各自所属的士卒开始动了起来。 三千士卒在有序的指挥下,跟在驾马的糜旸身后,朝着城外缓缓行军而去。 没有高昂的战鼓送行,没有冠冕堂皇的誓师鼓舞。 就单单为了守卫家园这四个字,这三千士卒就默默地跟在糜旸身后前行。 校场中只有响亮的脚步声,在天空中不停飘荡着。 随着校场中脚步声的渐渐远去,公安城三千勇士,跟在他们主将糜旸身后踏上了未知的征途。 此处甲胄犹嫌少,那方鸣镝已增多。 壮士应知亡国恨,龙泉作枕待阎罗。 接下来这三千因为相信糜旸而踏上未知征途的壮士,是凯旋回城还是埋骨城外,就全靠糜旸接下来的表现了。 ... 在率军来到城外之后,糜旸先令三千兵马在城外一处等候。 而他则领着十数亲卫与于禁驾马在城外四处梭巡。 在梭巡良久后,糜旸在一处高地上止住马蹄。 看到不远处的那处地方,糜旸以马鞭遥指顾谓于禁道, “于公且看那处。” “芦苇遍地,草深地广,可前可却,真吾制胜之地也。” 糜旸的一声于公听得于禁心花怒放。 心情愉悦的他在听到糜旸所说后,立即就将目光看向了那处。 当看到那处地形后,久经战阵的于禁马上就明白了糜旸意欲何为。 而见糜旸语气中也有询问其的意思,于禁答道, “若要设伏,那处的确是绝佳地点。” 但于禁还是着重提醒了糜旸两点,“若要设伏,择选地点并不难,但唯有两点最不易。” “一则是如何令主将进入你的伏兵范围之内。” “二则是如何让敌军阵型扰乱。” “此二点,缺一不可。” “主簿可有计较?” 相比于诸葛亮是糜旸的半师,法正其实才是糜旸真正的老师,而这也是糜竺为糜旸求来的。 法正虽眼高于顶,但其性格认真,一旦收了糜旸为徒后,便会尽心尽力教育糜旸。 法正擅长兵法,糜旸犹记得往日在成都之时,法正曾教育过他: “凡战,若以寡敌众,必以伏兵,或伏于深草,或邀于隘路,出其不意,战则必胜。” 法正的教诲糜旸时刻谨记,因此当他知道孙桓率数千大军前来时,心中便有了设伏的想法。 唯有如此,才有可能大胜孙桓。 否则敌众我寡之下,若是硬拼,纵使最后能胜,这三千士卒也当损失无数。 受过良好教育的糜旸脑海中理论知识不缺,但对于实战他并没有过。 所以他特地将于禁这个经验包,带在他身边为他查缺补漏。 而在于禁的提醒之下,糜旸也明白了自己要想设伏成功,则还必须要满足两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不用说,敌方若是不进入你的伏击圈,那伏击就等同于虚设。 而第二个条件,则是为了在将敌军引入自己的伏击圈后,能够大大增加己方的胜率。 毕竟敌众我寡,若是敌方阵型不乱,那么受到伏击之下,也不一定会战败。 要想满足这两个条件,常人一时半会是想不出来的,但糜旸却不一样。 他手中有知己知彼这个大杀器在。 孙桓的性格弱点被他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糜旸一番思虑之后,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计策。 糜旸遥望东方,如今已经将近日暮时分,东边的天空已经渐渐被黑暗所掩盖。 以孙桓的行军速度,他就快到了吧。 “那就战场上见真章吧!” 第七十章 如此孙桓(三更求追读) 早在今年孙权采纳了吕蒙奇袭荆州的建议后,他便命吕蒙暗中筹集大军。 与关羽治下的荆州最接近的东吴军事要点有两个,一为陆口,一为夏口。 这两个据点本就是鲁肃在世时,为了防备荆州所主持修建的两个军事要镇。 本来筹集大军到这两个军事要镇中,乃是最方便的,也能最快速地对荆州发起突袭。 但这两个江东的军事要镇距离荆州太近了。 吕蒙为了保险起见,他先前暗中将大军的集结地放在了庐江郡的寻阳城中。 寻阳虽相比之下离荆州较远,但其城址亦是处在江边。 吕蒙之前将此处选做江东大军的出发点,届时,他亦可以借助水运之力让大军起到奇袭的效果。 而且寻阳城与建业城隔江相对,距离江东腹心更为接近,在寻阳城中集结大军更方便快捷,更能掩人耳目。 吕蒙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因为糜旸的计策,他们江东浪费的时间已经太多了。 所以为了把握时间,当日吕蒙在得到孙权委任其为大都督的命令后,在他还没动身前往寻阳时, 他便命令时镇建业的武卫都尉孙桓,率本部兵马以为大军先锋,先期出发前往公安。 孙氏宗亲大多性格骁勇,擅长快攻速战。 将孙桓委任为大军先锋,足以起到一往无前提振己方士气的作用。 况且依吕蒙所料,糜旸在公安城中的兵马绝不会多。 这样的条件下,他大概率不会选择出城与孙桓率领的先锋军直面相对。 所以吕蒙任命孙桓为先锋,也有着让孙桓白白立功的意思。 而在得到吕蒙委任后,一直就想通过立功来证明自己的孙桓大喜。 在被吕蒙任命为先锋的当日,孙桓就紧急召集了建业城外的数百艘战船,而后他率领着本部兵马驾驶着这数百艘战船朝着公安城急速而来。 现在虽在冬季,长江的水量并不多。 但由于孙桓军中这次采用的战船大多是艨艟,走舸这种体积小,速度快的战船。 所以长江水量稀少,对孙桓的行军速度的影响并不大。 而从建业出发一路向公安而去,一路上就势必要经过关羽之前在沿江设下的烽火台。 在孙桓从建业出发时,吕蒙就向其授计: “可暗藏精兵于艨艟中,使白衣摇橹,作商贾人服,昼夜兼行,可迷惑敌军,出其不意拿下烽火台。” 吕蒙想的是,虽然关羽一方早就知道他这方要进攻荆州。 但只要能顺利拿下那些烽火台,不说能起到让关羽毫无防备的效果。 但至少也能让关羽一方,大大降低知道他们具体出兵日期的概率,这也有利于他接下来的出征。 而孙桓在刚听到吕蒙的这个计策时,顿时在心中将吕蒙赞为天人。 在他出发之后,一开始他的确是老老实实按吕蒙的计策去做的。 他命军中的部分先驱部队,身着便服,未穿甲胄。 并且将他们驾驶的战船都改装作商船,而后再命令一部分兵士躲在船舱里。 原本一开始还颇为顺利。 但岂料他的先驱部队,在进入关羽所设置的烽火台范围内后,烽火台中的关羽士卒,在看到他的先驱部队那副装扮后,当即就燃起了狼烟。 并且烽火台中的士卒,还早有准备般的对他的先驱部队放起了火箭。 猝不及防之下,孙桓的先驱部队损失惨重。 当这一变故报到孙桓这里时,他瞬间就目瞪口呆住了。 事情的发展超出他的预料,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令麾下士卒强攻烽火台。 幸亏关羽在烽火台中放置的士卒并不多。 虽一开始有所挫折,但在人数的压制下,孙桓在往公安的一路上来,总算是有惊无险。 一路上关羽所设置的烽火台也一一被他拔掉。 经过昼夜兼程数日的急行军,现在孙桓已经站在了,关羽在沿江设置的最后一座烽火台前。 孙桓继承了孙氏家族优良的相貌基因,年纪刚二十许的他,身穿精甲,相貌堂堂。 这时他手持长剑,用一双狭长的眼睛,盯着被他的士卒压得跪倒在地的关羽士卒。 他用威胁的语气问这名士卒道,“尔降是不降!” 在问出这句话后,孙桓便已经将自己的佩剑,架在了这名士卒的脖子上。 但不料孙桓在问出这句话,这名荆州士卒竟然大笑起来,他对着孙桓大骂道, “吴狗,你等无故犯我疆土,我乃关公亲兵,岂会降你这等卑鄙小人。” 这名士卒不止对孙桓口出辱骂之语,语气中还充满了对孙桓的鄙夷不屑。 孙桓自小养尊处优,高位者的羞辱他都没受过,何况如今是一小兵口出狂言羞辱他。 孙桓一怒之下,就挥剑朝那名荆州小卒砍去。 一道碧血溅起,喷洒在了孙桓那充满戾气的脸上。 热血映照在冷酷的脸上,显得这时的孙桓更是煞人的很。 在砍杀完这名荆州小卒后,孙桓举起手中长剑又朝着下一位走去。 他将剑架在了另一个荆州士卒的头上,又问了同样的一个问题。 但就算是面对这利剑悬颈的威胁,就算是面对着同袍就刚刚死在自己身边的警示,这名荆州士卒面对着孙桓的劝降,依然是表示了明确的拒绝。 但这次孙桓没给这名士卒辱骂他的机会,果断的一刀斩下。 而后孙桓命令己方士卒,将俘虏的这些荆州士卒押起来,缚手成列。 孙桓接下来每斩一人,就会劝降一人。 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直到他将这十数位荆州士卒都杀完后,到了最后也没有一人愿意投降。 而更让孙桓无法理解的是,这一路往公安而来,他至少擒获了上百位荆州士卒。 而后那上百位荆州士卒,皆如今日他所斩的这些人一般,皆宁死不降! 这一幕,令就算是处于敌对立场的孙桓,心中都不禁起了些佩服之色。 这就是那个关公的魅力吗? 只不过尽管对关羽有些敬佩之情,但出身不凡的孙桓,对躺在地上的这些军中底层之人,却丝毫没有同情愧疚之情。 孙桓从腰间抽出一张布帛,而后细细擦拭起他的佩剑来。 刚才被他亲手所结束的十数人的性命在他心里,还没他的佩剑是否干净重要。 今日他之所以会亲自劝降,并非是有多看重这些荆州士卒。 这些人在他眼里,只是他任意踩在脚下的泥泞而已。 只不过孙桓见快到公安了,之前所俘虏的那些人,无一人投降,他便想着亲自来劝降,没准会有用。 第七十一章 糜旸的信(三更求追读) 而孙桓想劝降这些士卒,乃是为了到达公安城下后,他要将这些荆州降卒当做工具,来影响公安城中的军心。 在从建业出发之前,孙权曾召孙桓进行一次单独会话过。 从那次会话中,孙桓才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孙权对其这个“宗室颜渊”的期望有多深。 而怀抱着孙权巨大期望而来的孙桓,自然不满足于立下一个简简单单的先锋之功。 若是有机会,他必要一鸣惊人,好洗涮他身上一直以来的非议之辱。 在擦拭完佩剑的剑身后,孙桓只是冷冷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那十数具还算温热的尸体。 他接下来对着左右吩咐道,“就按之前那般做吧。” 孙桓刚亲手斩杀了十数人,这时候他身上自带一股煞气。 这股煞气吓得他的左右,丝毫不敢有所迟疑,连声应唯。 而就在吩咐完这件事后,一同样身穿精甲的武将来到孙桓身前,对其抱拳道, “都尉,烽火台中有异样,还请前往察看。” 这名面容周正的武将,乃是孙桓此番出征的副将。 他名周睿,字明达,乃庐江周氏子弟。 周睿年少从军,因为是周瑜族弟的原因,因此他早年就一直跟随在周瑜身边作战,因功累升为军中校尉一职。 周瑜在世时曾向吕蒙夸赞过他这个族弟,性格沉稳,严明有将略。 所以在周瑜死后,周睿就被吕蒙收在帐下听用。 此番孙桓作为先锋大将出征公安,吕蒙恐孙桓年轻气盛,因此他便特地将性格沉稳的周睿,安排为孙桓的副将辅助他。 周睿在来到孙桓身前看到地上所发生的一幕后,眉头不经意间一皱。 因为自幼跟随周瑜的缘故,周瑜对于他的影响颇大。 周瑜性格开阔,宽宏大度,在受这样影响之下成长的周睿,对于孙桓擅杀俘虏的举动,心中不自觉地就产生了厌恶。 但他也不再是青葱少年了,沉稳的他,对于这事并没有贸然向孙桓劝谏什么。 而孙桓在看到周睿来了之后,他脸上的戾气转瞬之间就消失不见。 他脸上马上浮现了和煦之色。 周睿出身不凡,这样的人与他的身份才是对等的。 对于身份对等的人,孙桓丝毫不介意展现他“颜渊”的一面。 “有何异常?明达为我副将,你的才干吾早有耳闻。 有些事你自行处理即可,何须事事奏报。” 孙桓语气真诚,对周睿所言的异常不以为意。 毕竟烽火台不过数丈大小,且其中兵士皆已经被其斩杀。 里面大概只剩下石头那种死物,还能有什么异常。 但周睿想起烽火台中的那一物,却再次执意要孙桓前去察看,他言道, “事涉都尉,某无法处置。” 见周睿如此执着,孙桓收起了自己的不以为意。 周睿性格沉稳,他能有这么执着的反应,看来烽火台中那异常,正如他所说一般,事涉自己。 想到此,孙桓便马上往不远处的烽火台走去。 在来到烽火台之前后,他见周围的士卒早已被周睿调遣离去。 周睿谨慎的这一做法更令孙桓心中生疑。 但对于周睿他还是信任的,因此即使心中疑窦频生,孙桓还是大步迈入了烽火台之中。 这是孙桓第一次迈入烽火台之中。 烽火台因为大多是用石块垒成的,而现在又恰值冬季,所以烽火台内更显得阴冷无比。 幸亏烽火台有烛火在燃烧着,不至于让孙桓伸手不见五指。 而在进入烽火台内后,在这狭窄的空间内,孙桓瞬息之间就看到了烽火台中的其中一面墙壁上,正挂着一卷写满字迹的帛书。 而那帛书上的内容,也是马上就入了孙桓的眼中。 但就是这一察看,令孙桓全身上下的血液,在这阴冷的烽火台中,都变得火热起来。 那张帛书上写的是糜旸写给孙桓的一封信: “写予小子孙桓启:彼此和好日久,而彼志无厌,扰我边民。 今秋我军北伐,汝主暗藏叵测之意,意图袭盟友以自肥,小人之志也。” “今吾闻彼欲来,若能越长江而至公安者,随意且来,来以军迎,败以囚擒。” “若汝厌江东山水者,可来公安牢中居。” “吾亦往扬州骠骑府中住,相与易。” “料彼年已及冠,未尝出户,虽率军而来,如三岁婴儿。” “与我荆州百战之师,可相比哉?” “今汝此来,无余物可相赠,今送枷锁一副,草药若干。” “彼来道远,若欲换新居,可戴。” “或水土不服,哇哇啼哭时,药可自疗也。” “大人糜旸致。” 糜旸在这封信中写的话并不多,孙桓几息之间就已经看完。 但就在他看完后,他感觉他的怒火正在腾腾燃烧着。 最后孙桓气的抽出腰间长剑,朝着那面帛书砍去。 “糜贼欺人太甚,吾誓必杀汝!” 在孙桓一声怒吼之下,那张糜旸所写的“好客文书”瞬间就被孙桓锋利的佩剑砍做两半。 最后如柳絮一般,缓缓飘落在地。 在烽火台中烛火的映照下,孙桓那双细长的眼,这时已经睁到最大。 那双眼中满是羞辱,恼怒之色。 糜旸在这封信中从无一个脏字,但几乎每字每句都在羞辱孙桓。 而且他所羞辱孙桓的点,正是孙桓最在乎的地方。 这无疑让孙桓心中,对糜旸的恨意达到极致。 当世,辱人一句者,即可杀之,何况如今糜旸这数十句乎! 孙桓没想到,糜旸与他一样皆是身份不凡之人,竟然会写出如此羞辱人的话,这哪位老师教出来的! 心中气甚的孙桓,对着已经落地的帛书又狠狠踩了几脚。 随后他大喝一声,唤来了一直在外守候的周睿。 孙桓已经气得满脸通红,他转眼看向周睿,对其言道, “整军,我要立即率军赶到公安城下。” 但孙桓的这个举动却被周睿所劝阻: “都尉,我军昼夜兼程数日,已经疲惫至极。 如今贸然行军前往敌军城下,士卒皆疲累,且正好是日暮时分,恐为敌军所趁。” 周睿的进言可谓是老成持重之语,但盛怒之下的孙桓,从未受过如此委屈的孙桓,这时又岂能听得进去。 “勿复多言,吾等部众俱是精兵,又何惧!” 第七十二章 两军对阵(三更求追读) 但周睿既然被吕蒙安排在孙桓身边担任副将,那他就务必要尽到规劝主将的义务。 他脸色沉重的对着孙桓一拜,继续言道: “都尉,公安离此最多不过半日路程,又何必急在一时,还请都尉三思。” 孙桓见周睿又劝言,他正要开口斥退周睿。 但想到周睿的身份渊源,孙桓只能暂时压抑住自身的怒气。 他最后只能不甘地道,“那吾就听你这一次。” 见孙桓听了自己的劝谏,周睿心中担忧顿消。 这时孙桓看着面前这个表面对其颇为恭谨,但却多次阻他行事的周睿,他心中暗暗道,“我就最后听你这一次。” 在取消了立即率军出发的决定后,孙桓问周睿道,“糜贼此信,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曾看过?” 周睿如实禀报道,“并无他人。” 这座烽火台乃是由普通士卒攻下来的。 那些士卒并不识字,他们在发现了这封摆在显眼处的信件后,就立即禀报了周睿。 而周睿在看到此信后,也就立马屏退左右,而后前去寻找孙桓了。 听到周睿这么说,孙桓心中好受了些。 他当即大步迈出烽火台,随后他看了眼他恐怕此生都难忘的这座烽火台后,口中紧咬牙关地对着周睿吩咐道,“毁了它。” 说完后孙桓就大步离开了原地。 孙桓在离去时,整个人的脚步都被气的有些虚浮了。 周睿在听到孙桓的这个命令后,抱拳领命。 这一件事,他是理解孙桓的。 毕竟糜旸写的那封信,是个正常男的都受不了,何况自小便受人夸赞的孙桓呢? ... 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当天微微放明之时,孙桓就迫不及待的擂鼓召集众将整军出发。 而对于孙桓如此急迫的行为,周睿这次却也没劝阻。 经过了一夜的歇息,麾下士卒的精神都已经养足了。 况且吕蒙在出征前也曾告诫过他,要兵贵神速。 公安城位于长江边上,要想快速赶到公安城下,乘船而去自然还是最快的办法。 而正如周睿所说,在经过半日的行驶之后,孙桓的大军已经渐渐靠近了公安城。 在快要抵达公安城时,孙桓下令麾下士卒弃船上岸。 他在留下一部分士卒在岸边看守船只后,就带领着剩下的五千余江东精兵,轻装简行朝着公安城而去。 那五千士卒之中,有部分士卒腰间装有一物。 因为先锋军为的就是宣扬军威,因此孙桓的大军在前往公安城的路上,都是踏着官道行进。 而就在孙桓率领着大军,到达公安城外一处官道所在时,他见前方的道路上插着数十只箭矢,而那每只箭矢上都缚着一封信。 孙桓现在看到信,都已经有了点应激反应了。 这些信如此诡异的被插在他率大军前进的必经之路上,孙桓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肯定公安城中的糜旸所为了。 这时有军中将校想要去察看那些被绑缚在箭上的信,却被孙桓及时厉声喝止。 孙桓此时表情之严厉,犹如那些将校是要动他的妻儿一般。 孙桓当即命身边亲卫前去将那些插在地上的信都收集起来,而后点了把火将那些信尽皆付诸一炬。 看着那些在火中燃烧起来的信,孙桓握在剑柄上的右手,因为用力都已经变得青紫。 糜贼!糜贼! 汝心何其歹毒! 一封竟然犹嫌不够,还敢如此堂而皇之,当道而置之。 孙桓觉得他现在的心肝,都已经开始疼了起来。 其实孙桓这点是误会糜旸了。 糜旸有此举纯粹是担心,在烽火台中的那封信孙桓看不到。 所以出于慎重的心理,他才直接在孙桓的必经之路上又放置了数十封。 为了能保证孙桓能看到他所写的信,那天,糜旸的手都快写断了。 在确认所有的信件都已经被焚烧之后,孙桓这才放心的下令大军继续前行。 而在孙桓继续率领着大军前行不久后,高跨马上的他远远地就看到了,离公安城不远的一处平原之上,正有两千余军容整肃的荆州士卒正严阵以待着。 孙桓遥望那两千余荆州士卒的队列中,打着的是一个大大“糜”字旗。 而就在那两千余士卒的前方,有一身穿明光铠的将领正驾马在阵前巡视着。 因为今日太阳高照,所以身穿明光铠的糜旸,在两军阵前就宛如一个小太阳一般,耀眼而引人注目。 明光铠他是认识的,也知道这副铠甲之贵重,非身份尊贵之人无法穿戴。 基于这种判断,再加上对面两千余荆州军阵营中所打的“糜”字旗号,孙桓一下子就猜出了,那引人注目的小将的身份。 定是糜贼无误。 他还敢出城来? 好呀好呀。 不远处的糜旸其实早就发现了孙桓大军的前来。 毕竟五千余大军的行进,道路上必定会扬起大片的尘烟。 在看到孙桓大军终于出现了之后,糜旸反而有一种如负释重的感觉。 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谁都不喜欢。 孙桓并没马上发起进攻,他大手一挥,下令他麾下中的百余士卒齐齐出列。 孙桓也为糜旸准备了一个礼物。 孙桓召出的这江东百余士卒,腰间皆用一布袋装着一物。 在这百余士卒出列后,孙桓命令他们上到一旁的高地上,将随身携带的带中那物,取出展示给糜旸看。 百余士卒领命上得高地之后,很快就将袋中的一物,齐齐取出在高地上摆放起来。 而当百余士卒摆放完毕抽身离开高地后,一直在注视着孙桓一方动作的糜旸,瞬间就看清了高地上那被摆列整齐的是何物。 赫然是一百余颗血迹斑斑的人头! 在看到这一幕后,糜旸的心中瞬间闪起杀机。 糜旸知道这一百余颗人头出自何处,它们的主人必是那守卫沿江烽火台的荆州士卒。 百余壮士,无一投降,尽皆在此。 而孙桓此举,就是在向糜旸示威。 但可惜他不知道的是,此举并没有吓到糜旸,反而让糜旸心中起了杀心。 除士仁之外,孙桓已经成为糜旸来当世后,真正想杀的第二人。 糜旸将不忍的目光从那百余颗人头上移开,接着他寒光冽冽地看向了孙桓。 而恰在这时,孙桓的目光也朝着糜旸看来。 二人目光对视之下,孙桓冷笑,糜旸凝目。 这二人同为各自势力中的翘楚二代,这时二人亦同样怀抱着必杀对方的决心。 而处于兵力优势方的孙桓,率先对糜旸发起了进攻。 谁生谁死,一战便知。 第七十三章 噫兴!噫兴!(三更,求追读) 看着那百余颗死状凄惨的头颅,被齐齐整整的摆放在不远处的高地上。 糜旸手持马鞭遥指高地,对着身后的两千余荆州士卒大声喊道,“诸位可知那是何人之头颅!” “皆吾等同袍也。” 糜旸的语气中充满了悲伤。 而当他的话在他身后两千士卒的军阵中传开后,军阵中不可避免得引发了一阵不小的骚乱。 兔死狐悲,当一百余颗与自己同样年轻的头颅,就那么被肆无忌惮地摆放在自己眼前时,这两千荆州士卒的心中很不好受。 对面高山上的一百余颗头颅的主人,不仅是他们的同袍,更是他们的同乡。 在这个原因的影响下,糜旸身后的两千余荆州士卒,心中的悲伤更甚。 在当世,同乡之情为世人看的很重。 与之而起的,那两千荆州士卒的心中也起了一些恐惧。 因为恐惧,当看着对面人数远超过己方的敌人叫喊着冲杀而来时,糜旸这两千余荆州士卒的阵型,已经出现了些许骚乱。 人皆有贪生怕死之心。 有着孙桓所做的那些“榜样”在,谁也不想自己的头颅被人取下来,随意被抛掷在高地上任人观玩。 从这点来说,孙桓置首居高的做法,的确起到了一些作用。 但还没等两千余荆州士卒中的恐惧之情,蔓延开来时,糜旸就适时的在大军阵前高呼道: “吴狗如此残忍肆意屠杀我军降卒,吾等若束手待毙,下场定然如他们一般凄惨。 而若被吴狗攻破公安,夺取江陵,他们对青壮尚且如此,那吾等家中老弱妇孺还有活路乎!” 糜旸的一阵高呼,瞬间引起了他身后众多荆州士卒心中的共鸣。 是呀,吴狗已经有杀降之举。 那纵使他们此刻投降,下场又会比那高山上的百余同乡好到哪里去了呢? 况且他们还有家人! 当荆州士卒想到自己会落得尸首分离的下场时,他们的心中有悲伤,有恐惧。 但当他们想到,吴狗会将如此残忍的做法施加在自己家人身上时,他们的心中唯有一种情绪——那便是愤怒! 糜旸此次带出来的三千士卒,大多都是原公安城中的守卒。 而原公安守卒中的将校,在糜旸那次的校场誓师中,可是亲耳听糜旸讲述过敌军屠城的惨况。 那些将校后来又将糜旸所讲述的屠城惨况,都转述给部下的士卒听过,以此来激发他们的斗志。 故而当糜旸身后的这两千士卒,想到吴狗会伤害他们的家人时,他们脑海中就油然而生得,回忆起了糜旸那日所描绘的人间惨剧。 尸骸枕道边,千里无鸡鸣。 在想到这一幕后,所有荆州士卒的内心都不禁打了个冷颤。 就在这时,糜旸最后对着身后的士卒大喊道,“儿郎们,我们的身后便是公安,我们已无退路!” “一人死,总好过一家死。 一军哭,总好过一城哭。” 当糜旸近乎声嘶力竭喊出这一句话后,孙桓的先头部队离他已经不足百步。 但他的这句话,却已经清晰无比的,传入了他身后的每位士卒耳中。 同欲者相憎,同忧者相亲。 在听到糜旸的这句话后,每一位荆州士卒心中,都不禁对糜旸的话起了强烈的认同感。 两千余位荆州士卒的眼神,都变得异常坚定起来。 他们用充满仇恨的目光,看着正朝他们不停冲来的面目可憎的敌军。 他们纷纷握紧了自己的手中武器。 既然没有退路,那就不退了! 糜旸见自己已经完全调动起了,身后士卒的战心士气。 他看着离己方大军阵型,越来越近的江东大军。 他于马上立起身躯,举起手中的长枪高声喊道,“噫兴!” 当这声从春秋楚国就流传至今的,古老的荆楚战斗语言在每位荆州士卒耳边响起时,他们心中的战斗热情一瞬间就被调到最高峰。 为何噫兴? 为警神也。 古楚人不信天地,不信王命。 他们靠着自己的双手一路筚路蓝缕,击败无数猛兽、强敌,最后建立了幅员辽阔的楚国。 自那时起,好战的基因就已经刻在了他们的身体血脉之中。 而这句警神之语,也在先人的流传下传承至今。 楚人出战,神明退避! 当数千江东大军冲到离江东士卒不足百步的距离内时,他们发现对面人数不多的敌军阵内,却突然爆发出了一阵阵呐喊声。 “噫兴!” “噫兴!” “噫兴!” 数千只长枪举天,数千声专属于荆楚战卒的呐喊在公安城外的旷野上响起,这声浪足以震天! 这高昂的声浪一下子就盖住了,人数比他们多上数倍的江东士卒的冲杀声。 而当这股声浪飘向天际时,本来还艳阳高照的天空,却不知在何时已经被厚厚的乌云所遮盖。 天地间,变暗了。 已经冲到不远处的数千江东士卒,看到这诡异的这一幕后,他们的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 但他们在各自将校的督促下,及仗着己方人数众多,他们再次对着百步内的,那士气高昂到几乎凝成实质的荆州战卒冲去。 在江东兵马进入己方的弓弩最佳射程之后,糜旸及时下令己方士卒放箭。 在糜旸的命令之下,两千余荆州战卒纷纷取下身上的弓弩。 瞬息之后,训练有素的两千荆州战卒,就放出了自己手中的箭矢。 数千支箭矢由平地而起飞往高空,而后在到达制高点后,就携带着强大的下坠之势,朝着江东的大军射去。 数千支密密麻麻的箭矢几乎遮蔽了天空。 当它们朝着江东大军飞速而去时,那些箭矢在每位冲锋在前的孙军眼中不断的变大,最后直至漫布了整个眼帘。 无数箭矢入体的噗嗤声,在公安城外的旷野之上响起。 无数来自江东大军一方的哀嚎声,飘荡在两军阵前。 就这荆州战士一轮的箭矢攻击之下,江东大军一方就倒下了颇多战卒。 而就在不久后,以善射闻名于天下的荆楚材士,已经开始了第二轮的放箭。 在第二轮漫天的箭雨闪过之后,孙桓大军中又倒下了不少人。 不仅如此,因为连续经历了两轮箭雨的攻击,孙桓大军的士气已经发生了明显的下降。 他们能够有条不紊的连续组织两轮的箭雨攻势,难道荆州士卒的心理素质都如此强大吗? 在接连损失了众多同袍之后,孙桓大军的气势已经开始了不可抑制的降落。 因为这个因素,他们发起进攻的步伐都变得缓慢了起来。 第七十四章 取糜旸首级,赏千金 (求追读) 跟随在大军后面的孙桓及周睿,都看到了己方大军的这一现象。 周睿见状对孙桓进言道,“都尉,士气已丧,不如暂且撤军,来日再战吧。” 可是孙桓在听完周睿的劝言之后,勃然大怒。 他言道:“此乃我第一次出征,若不能斩将夺旗,那将来吾有何面目能面对至尊。” “况且今日糜贼正好在城外,其乃公安主将。 若能擒下他,公安可不战而下,如此良机,吾岂能错过。” 孙桓表面的理由说的冠冕堂皇,但其实还有一点他没说。 哪怕没有以上那些原因,就凭着糜旸对其的羞辱,他也要用糜旸的血来洗涮。 其实孙桓不是不知道,那封信是糜旸的激将法。 他也知道今日糜旸在城外,可能是早有准备。 但那又如何? 只要糜旸羞辱他这件事是真的就好。 论场中兵力,他倍于糜旸。 在这样的实力差距之下,他有何理由惧怕糜旸? 历史上的激将法之所以能屡试不爽,根本原因不是那些中计的人傻。 而是那些激将法,大多是根据每人独有的性格所量身定做。 再加上被设计的人,大多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这才导致那些人明知这可能是激将法,也会乖乖中计。 人性本如此,为之奈何。 看着孙桓一意孤行的样子,周睿还想再劝。 但看到孙桓那已经不耐烦的样子,他也只能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方才在发起进攻时,他曾建议孙桓命大军缓缓压上,而后辅以弓箭手扰乱敌方阵型。 之后再命麾下大军发起总攻,才更为妥当。 但轻率骁悍的孙桓却认为那样行进太过缓慢。 而且他认为纵使令己方士卒放箭,距离太近太远都无法杀敌 再不济糜旸也能令麾下部众举盾抵挡箭矢,作用并不大。 还不如用雷霆之势,一鼓作气而下之。 孙桓唯一没料到的是,明明己方人数比对方多上数倍,为何在面对己方的无匹冲锋之势时,对面还能保持冷静连续释放两轮箭矢。 但尽管战场中出现了己方士卒踟蹰不前的变故,孙桓也早有准备。 孙桓唤来他的亲卫,而后他对亲卫言道,“你率几人去前方传令,说能取敌将首级者,吾赏千金。” 孙桓的亲卫在得令后马上领着几人,跑去前方战场中,将孙桓的许诺传遍前方诸军。 当世,孙桓这样身份的人的承诺,那几乎是有言必应的。 当孙桓的许诺传到前方的孙军士卒耳中时,方才还有着退缩之意的他们,瞬间眼睛就放起了光。 在千金的诱惑下,前方离荆州士卒最近的孙军将士们,复又提振了自己的士气,朝着荆州士卒冲杀而去。 前方带动后方,很快的,整个孙军大军又开始急速的动了起来。 并且气势、速度,比方才还强上三分。 数千孙军将士们,都将灼热的目光往糜旸的身上注目而去。 而这一幕,也被后方的孙桓看到。 自觉施了高计的孙桓,顿时大笑起来。 他对着周睿言道,“明达且看,彼皆是贪财重利之辈,我今以千金诱之,正得宜也。” 从小深受孙权影响的孙桓,他觉得凡世间之人皆可以利动之。 孙桓以利再次鼓动起了己方大军的士气。 而糜旸则是选择以家国情义提振己方士气。 当这两方怀抱着不同理念的大军交锋时,又到底会是谁更胜一筹呢? 在孙桓重利的刺激下,数千孙军不久后就撞上了,严阵以待的荆州士卒的阵列之中。 而早在孙军与荆州士卒交锋之前,荆州士卒就齐齐上前数步,将糜旸给保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这点完全是这些荆州士卒自发的举动。 面对着不顾自身安危,亲自率领他们迎击侵犯家园的敌军的糜旸,在场的这两千余荆州士卒,对其是发自内心的拥戴与尊敬。 而荆州军的这个举动,让糜旸心中大受感动。 敌军已经冲到身前,荆州士卒再放箭已经是来不及。 很快的,在不久之后,两边俱是天下精锐的强军,在无边的旷野上开始厮杀起来。 而当孙军主动冲入荆州士卒阵型之中后,他们的大军中就爆发出了一阵阵强烈的惨叫声。 这些惨叫声是那些被荆州士卒,用手中长枪刺死的孙桓士卒临死前发出的。 在步军对战之间,摆好阵势应敌的那一方总是占据着更大的优势。 数千冲杀而来的孙军,还未取下荆州士卒一人性命,他们倒反而先损失了不少士卒。 但也仅仅而已了。 因为当两军真正交阵肉搏之时,一切的长兵都失去了他的作用。 位列于前方的荆州士卒,在用长枪刺死一部分孙军后,他们就纷纷扔掉了自己的长枪。 而后他们取下腰间的大刀,亦是毫不畏惧的上前几步朝着敌军主动杀去。 两军短兵相接,勇者胜。 哪怕是面对着数倍于己的敌人,这些士卒在糜旸的感召下也半分没有退缩之意。 兵器的交接声,无数口音不同的惨叫声,各自不同的厮杀呐喊声。 当这近万声声浪响彻在旷野之上时,就代表着这场充满了血腥气味的战斗,一开始就进入了高潮。 在千金的诱惑下,无数孙军纷纷朝着糜旸冲杀而去。 而孙军的目的也被荆州大军所及时察觉,他们每队齐齐结阵将糜旸给护卫在中间。 一方誓死拼杀,一方舍命守卫。 荆州与江东大军的大战,渐渐转变成了一场糜旸的争夺战。 但幸亏荆州士卒人数虽少,但他们训练有素,士气高昂,再加上提前结阵。 故而在有着人数劣势的情况下,他们一时间也没落入下风。 在双方厮杀近半个时辰后,在大军之后一直观察战场形势的孙桓不禁皱起了眉。 场中的局势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本来以为在两军交战后,有着人数优势的己方,应该对敌方是摧枯拉朽之势才对。 但现在战场中的形势,已经演变成了焦灼的两军相持的态势。 孙桓担心在相持下去,公安城中会有援兵出来支援糜旸。 因此他下令道,“弓箭手放箭!” 一听到孙桓的这个命令,周睿大急。 哪怕他这时知道孙桓对其已经有所不满,但他还是忍不住劝谏道, “都尉,现两军正成犬牙交错状战斗。 若这时放箭,就算能对敌方造成杀伤,但于吾方士卒而言,亦会造成不少的死伤呀。” 第七十五章 孙军崩了!(三更求追读) 周睿言辞恳切,但孙桓却不管不顾。 他言道,“只要此战能擒获糜旸,拿下公安,多死些人又何妨,再招募就是了。” “彼等山越蛮子,死不足惜。” 说完后,孙桓不再理会周睿,果断的下达了放箭的命令。 孙桓不是无知之辈,早在方才他命令大军进攻时,就猜出糜旸可能会有伏兵,故而他留下了千余士卒以备不虞。 这千余士卒就是他手中最后的底牌,亦是他的嫡系部队。 现在这千余士卒在他的命令下,纷纷引弓搭箭,毫不迟疑的朝着有着己方友军的战场,射出他们手中手中的箭矢。 箭矢借助风力,很快就来到了交战的双方正上方。 一直在观察战场中形势的糜旸,发现了那漫天而来的箭矢,他不禁心中暗骂了孙桓一声。 但这时两军交战正处在白热化的阶段,他没有办法提醒己方士卒进行防备。 很快,上千支箭矢就射入了两军交战的中心区域。 瞬间,荆州与江东的两方,有许多士卒皆为箭矢所伤,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叫喊。 荆州士卒这边还好,虽是因此死伤了不少人,但因为人数少于江东那方。 所以这一轮箭雨之下,荆州死伤的人数远远少于孙军。 而且重要的是,正在前方浴血奋战的孙桓士卒,在意识到这轮箭雨是从他们身后释放而来时,这对他们的士气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但尽管如此,因为有着身后督战队的存在,大部分孙桓的士卒心中,暂时还没起了撤退之心。 而不远处的孙桓在见到这一轮箭雨,并没有对糜旸的部队造成太大的损伤后,他当即下令那千余士卒再释放一轮箭雨。 因为距离不是很远,所以孙桓命千余士卒所施放的第二轮箭雨杀伤力颇强。 当这第二轮箭雨即将来到时,一旁从左将军沦落到为糜旸扛旗的于司马赶忙拉扯糜旸,对其言道, “箭甚急,主簿且避矣。” 说完后,于禁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面盾牌遮挡在糜旸身前。 但于禁的这一举动,却让糜旸大怒。 他一把推开挡在他身前的盾牌,对于禁喝骂道,“大军皆无盾,岂独吾有邪!” “大丈夫不能当前斗死,竟反逃盾下邪?” 说完后糜旸抽出腰间长剑,他对着于禁言道,“今勍敌在前,坚城在后,是吾取死之日。 卿若不进,我当斩卿;我若不进,卿斩我也!” 说完后,糜旸便举起手中长剑,朝着敌军冲杀而去。 可怜的于禁在糜旸的威胁下,还得一手扛旗,一手举刀杀敌。 幸亏他征战沙场多年,他这把老骨头还很硬朗,不然估计得当场散架了。 因为糜旸就处于己方阵势中间,因此他的对话被他周围的荆州士卒听得明明白白的。 而在听到糜阳所说的那些话后,荆州士卒心中都一阵感动。 糜君高义! 方才孙桓不顾自己士卒生死的举动,与糜旸现今的表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相比于敌方主将,己方主将糜君,是真正将他们当做同袍看待的。 在这样的想法下,在场所有荆州士卒,心中都浮现起了为糜旸效死的冲动。 有着这种冲动之下,哪怕是孙桓的第二轮箭矢已经来到,纵使这轮箭矢给他们造成了不少死伤,但他们继续一往直前,无所畏惧。 而在第二轮箭雨的袭击下,与荆州士卒拼杀的孙军们,士气已经受到了极大影响。 若不是他们还仗着人数众多,早已被糜旸领兵击溃。 幸亏在这之后,孙桓不再命令那千余士卒施放箭雨。 不是孙桓开始学会关爱他的士卒,而是他担心再施放之下,己方会不战自溃。 而且,他已经决定不再等了。 看来,他还是太高看糜旸了。 他抽出长剑,将长剑往前方,双方大军交战的战场中用力一指。 他口中大喊着,“杀敌,杀敌!” 而后他就驾马朝着前方战场冲杀而去。 在他的命令与带头下,他手中的最后一张底牌——那千余精锐,也跟在他的身后朝着前方战场冲杀而去。 孙桓的这一举动,已经被暗中观察他的糜旸尽收眼底。 自两军交战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时辰了。 在两军交战的主战场上,倒下的双方士卒不可计数,就连地面也已经被鲜血染的鲜红。 孙桓还观察到,到了这一刻,糜旸一方两千余战兵,上至主将,下至旗手都已经开始了白刃战。 若是糜旸有伏兵,早就已经拿出来用了。 在判断糜旸一方并无伏兵之后,担心迟则生变的孙桓,当即率领着他手中最后的精锐杀入了战场之中。 当孙桓带领着养精蓄锐的生力军杀入战场后,瞬间就让战场中的局势发起了剧变。 方才两军交战已经将近一个时辰,交战的双方士卒都已经疲惫至极。 因此在孙桓领着千余精兵杀入战场中后,糜旸这一方就出现了败退之势。 在孙桓领军加入战场之后,糜旸率领着剩余的荆州士卒朝着一处转移而去。 在孙桓看来,这是糜旸的大军有了溃败之势,糜旸想逃了。 果然,糜旸并没有什么伏兵。 见敌方已有败退之势,孙桓当即大喜。 他率领着麾下所有的士卒,再次对糜旸所部发起了猛攻。 在孙桓如火的攻势下,糜旸这一方的大军阵势已经摇摇欲坠。 而就在上千荆楚精兵用生命的代价,为糜旸争取时间将大军转移到不远处的另外一处战场时。 糜旸当即便令军中鼓手敲响了鼓声。 在鼓声响起之后,只见还剩下的那千余荆楚战卒,纷纷解下自己干粮皮囊的扣子。 而后他们将干粮袋,纷纷抛掷而出。 突然看到荆州士卒有这一幕,孙桓不禁大笑起来。 糜贼这是要用这些袋子,砸死他的数千大军吗? 但很快的,孙桓就笑不出来了。 这些干粮袋虽大,但与石头相比自然不具备任何杀伤力。 但当这些干粮袋落地之后,已经被提前解开扣子的干粮袋中的东西,就立马掉落在了地上。 那些东西,不是旁的,赫然是许多金银之物! 而追击在前的孙桓士卒,在看到掉落在地的东西是金银珠宝后,他们的眼神瞬间就移不开了。 江东的兵制是授兵私兵制。 但江东经过二十多年的授兵,此时已经没有太多汉兵了。 孙桓因为是新近才被提拔的将领,所以孙权授予孙桓的士卒,大多都是招降而来的山越部众。 山越部众是很勇猛,但他们是战败后才投降孙权的,他们心中其实并不是很臣服。 而且山越部众有个人所周知的特点,那就是贪财! 孙桓知道这点,所以他以千金为诱,提振山越部众的士气。 但这点,糜旸也知道。 既然彼等贪财,那我就用金银财宝扰乱他们。 当数千山越部众,看到散落在战场上的金银珠宝时,贪财的他们,立马就停下了追击糜旸部众的步伐。 而后他们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低头开始捡起地上的金银珠宝来。 因为人数众多,许多孙桓的山越部众,还因此发生了争抢。 更可怕的是当这山越数千部众,知道荆州士卒身上的干粮袋中,都是金银珠宝后。 他们的目光立即就转向了,后方那倒地的千余荆楚士卒的尸体之上。 于是乎,本来在追击糜旸军队的数千山越兵,立马就调转方向,朝着己方大军的后方开始冲去。 他们争先恐后,互相之间推搡,将己方的阵型一下子就打乱了。 这一幕,令孙桓大惊失色,但却令糜旸欣喜若狂。 糜旸高声对于禁喊道,“于公,此时不击鼓更待何时!” 听到糜旸呼喊之后,于禁将将旗用力地插在地上。 然后他取下腰间的大鼓,用尽全身力气,连续击响了三声战鼓。 而因为用力,于禁的面目都已经涨红。 以三声战鼓为号,一旁芦苇丛中隐藏的糜旸伏兵,瞬间从芦苇丛中纷纷现身。 这一千糜旸留下的伏兵,一直隐藏在芦苇丛中。 他们目睹着战友惨死在他们面前,这时他们的战意极其高涨。 这时他们已经不需要糜旸的任何指挥。 他们在从芦苇丛中冲出后,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朝着阵型已经杂乱不堪的孙桓大军冲去。 孙桓大军中这时许多人,还在争抢着地上的金银珠宝。 甚至有许多人为了拿地上的金银之物,他们还纷纷将手中的兵器给扔掉了。 而当他们看到敌方竟然还有一支伏兵朝他们杀来时,他们瞬间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方才之所以敢堂而皇之争抢地上的财物,一是因为心中贪财之念作祟。 另一方面他们则是觉得,敌军已经战败不足为惧了。 但万万没想到! 糜旸安排的这一千伏兵,很快就冲入敌军的阵型之中。 敌军的人数虽多,但他们这时阵型杂乱,且许多人手中都没兵器。 面对着一千战意鼎沸的荆州伏兵的突击,几乎就在两军交锋的瞬间,孙桓的大军就崩了。 孙桓的脸色,这时犹如死灰。 第七十六章 糜公大明 (求追读,求票) 孙氏一族世居吴郡富春,他们自称自己乃是春秋兵法大家孙武的后人。 因此数百年来,孙氏一族中的族人,尚武风气都很浓厚。 而当数十年前,孙氏一族中出了个孙坚之后,这种尚武的风气更是达到顶峰。 每位孙氏男儿在自懂事之日起,无一不立志想成为如族中先辈孙坚、孙策那般的天下名将。 在这种风气之中成长起来的孙桓,自然从小便熟读兵书。 但在面对着己方兵败如山倒的形势面前,平日里熟读兵书,常将吴侯孙策奉为自身榜样的孙桓,这时他的脑子,却突然陷入了一片空白之中。 孙桓不解:明明方才战场中的形势,还是他占据着有利的主导地位。 明明在他亲自率千余精兵加入战场的情况下,糜旸已经节节败退。 明明就差一步他就可以擒下糜旸,夺得公安。 可到了最后,为什么会是他这一方兵败如山倒? 以往他对自己有多么自视甚高,以往孙权对他期望有多么高,这时孙桓的心中就有多乱。 其实在一开始,受到糜旸伏兵影响开始溃逃的,只是方才追击在最前面的千余山越兵而已。 但恐惧是会影响的。 正如雪崩一般,可能最开始只是千余山越兵,因为心中恐惧而向后退却。 但在他们的裹带之下,在他们后方的许多不明所以的孙军士卒,也渐渐地都加入了溃散的大队伍当中。 吕蒙给孙桓配了个好副将。 周睿虽不以谋略擅长,但他胜在沉稳有度。 从军近二十年的他经验也颇为丰富。 在面对着荆州伏兵杀来,而己方这边溃不成卒的情况之下,周睿指挥身边的亲兵不停砍杀着前方不断溃败的士卒,希望想以此来震慑己方士卒不要后退。 在砍杀的同时,周睿还在不断的命令在场的士卒保持冷静,重新列阵。 但此时在数千人的战场之上,周睿及其身边的这数十亲兵,就犹如海中面对着惊涛骇浪的一舟小船一般。 无论彼等如何努力,如何想组织己方士卒重新列阵,在面对无可逆转的滔滔大势之下,最后亦是徒劳而已。 甚至在己方数千士卒的冲击之下,周睿不慎被撞的落下马。 幸亏有亲卫誓死守卫,否则在这乱军之中,与众人对面而视的他有可能饮恨当场。 甚至于因为周睿的砍杀,让正在溃逃的孙军想起了方才孙桓的背射之举。 这让他们心中再无一丝顾虑,全都为了保命各自逃散。 什么因种什么果。 糜旸以情义对士卒,士卒自然是真正愿意为其效死。 所以方才在面对孙桓如疾风暴雨般的攻势下,无论情势多么危急,糜旸的士卒心中总还是提着一口气,为糜旸抵挡着敌人。 败而不崩,终有胜机。 而孙桓信奉以利益笼络诱惑底下士卒,甚至他往日中,对他麾下的士卒的性命都漠不关心。 他与他的士卒之间,并没有稳如坚石的效死关系。 一旦在面对情势不对时,孙桓又没有足够的威望可以震慑住场面。 所以他的大军哪怕依旧是那么多的人数,但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溃逃。 古往今来,兵心皆如此。 而在不远处的糜旸看到这一幕,激动的在原地大笑起来。 吴狗,叫你犯吾疆土。 糜旸知道,一旦敌方大军溃败之势形成,那么敌方的败局,就是哪怕孙桓老祖宗孙武复生都难救了。 到了这时,糜旸举起手中的佩剑,对着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的千余荆州士卒喊道, “诸位,还能战否!” 糜旸早已尽收在场士卒之心,因此在糜旸的召唤下,余下的千余荆州士卒,瞬息就用自己最高昂的声音回应着糜旸。 “能!能!能!” 连续三声的高呼,令糜旸看到了这千余士卒的士气。 刚才几乎就要落败之时,他们都不曾放弃过。 如今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已经到来,这千余士卒的战意只增不减。 在得到了千声充满士气的回答之后,糜旸随便从战场上牵来一匹战马。 而后他跨上战马,对着身后的千余儿郎喊道, “那吾等便战!” 大喊过后,糜旸就当先跨马而出,朝着前方正在不断溃散的孙军冲去。 在糜旸冲出之后,他身后的千余士卒也猛然间提气,跟在他身后,朝着前方入侵他们家园的敌军杀去。 这时随着战场中双方形势的大逆转,天空中的天气也发生了变化。 方才似乎被荆楚战卒声浪所慑,躲藏在乌云之后的朝阳,这时见荆州战卒已然在追亡逐东。 似乎它也高兴的露出了自己的身躯,不再隐藏在阴霾之中。 当太阳炽热的光芒重新浮现在这一片血红的大地上时,沉浸在阳光沐浴中的糜旸,犹如熠熠生辉的天将一般。 他领着身后的天兵,朝着胆敢入侵他们家园的敌人杀去。 后世史书记载这日:见日之光,糜公大明! 孙桓的数千兵马在四处逃散之下,如今还尚在战场中的不足七成之数。 余下的有些还想抵抗的孙军,在糜旸领兵的来回冲击之下,没有摆成队列,没有将校指挥的他们根本就不足为惧。 在糜旸的指挥下,荆州士卒将他们尽皆击杀。 糜旸及其身后千余士卒如同杀神般的战斗力,顿时又吓坏了在场还未来的及逃走的孙军们。 许多人为了保命甚至都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已经逃散的那些孙军,大多遁入了附近的山林之中。 原本就是山越出身的他们,对如何在山林中逃散乃是轻车熟路。 面对着这种的情况,糜旸也不想派兵去追击那已经逃散的孙军。 他主要将目光放在,尚在战场中的数千孙军战卒上。 这数千余孙军还留在战场中,不是他们还想抵抗。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逃掉而已。 此时他们为了逃命,手中大多都已经扔掉了武器甲胄。 若是糜旸这时命令麾下部众放开手脚杀戮,那么目前战场中剩下的,还在不停四处逃散的数千孙军,无疑就是待宰的羔羊而已。 但糜旸不想妄造杀戮,在看到己方获胜已经成为事实之后,他马上命麾下步卒大喊“弃械不杀”这四个字。 而当千余声弃械不杀在平地上如惊雷般响起时,早就已经不想再战斗的孙军士卒们,都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有过一次投降经验的他们,还不等糜旸命令,就齐齐跪倒在地,摆出一副任意糜旸处置的样子来。 见状,在于禁的建议下,糜旸马上命令手下士卒将地上的降卒原地分块所隔离开,并每块都派了士卒看守。 糜旸的这个举动,这些已经投降的孙军也配合的紧。 此时在他们心中,只要能保命,那么做什么举动都是愿意的。 就在安排好一切后不久,只见不远处有百余荆州精兵正押着两人朝着糜旸走来。 第七十七章 我们回家(求追读,求票) 百余精兵前为首的那人,糜旸认识,那人名甘告,与之前的王安乃是同乡。 甘告此人作战颇为勇猛,悍不畏死。 刚才甘告作为糜旸安排的伏兵中的一员,在三声鼓声响起后,是他最先勇猛无惧的冲锋在前。 因为他的勇猛,带动了那千余伏兵的士气进一步高涨。 糜旸埋伏的那千余芦苇奇兵,在发起冲锋追击孙军后,大多数人都在击溃孙军后,在没有糜旸的命令下,没有选择继续追击。 唯有甘告,领着他所属的五十健士,朝着敌军的深处不停冲杀而去。 而一路上,甘告一往无前的举动,也感染了不少荆州士卒。 最终让他们选择跟甘告,一同组成一个约百余人的先锋团。 甘告在不停的深入之下,也终于有了巨大的收获。 只见甘告在来到糜旸马前后,他赶紧将他所捕获的两人献给了糜旸。 “糜督,我见这二人身穿精甲,且周边有不少护卫。 想这二人应该身份不凡,故而我便将这二人擒来献给糜督。” 而糜旸在看到甘告所擒获的那两人后,其中一位他并不认识,但另一位他可是认得的。 糜旸在马上看着那人,脸上露出打趣的笑意道,“呦,这不是孙公子么。” 这时战场中的形势已经明了,在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后,糜旸一直紧绷的心情都难得放松了不少。 被甘告所捕获的这人,正是这次孙军的先锋大将孙桓。 而另一人就是孙桓的副将周睿了。 这二人也是倒霉,他们二人因为在大军中间,所以在孙桓的大军发生溃散时,他们二人反而被裹挟在中间无法逃脱。 且他们的亲卫都被冲散了不少,不然甘告再勇猛,也擒获不了他们。 只见这时的孙桓灰头土脸,落魄不堪,哪里还有糜旸初见他时,那有着飞扬跋扈的神采。 而当糜旸调笑的话语传到孙桓耳中时,孙桓只觉得刺耳无比。 他当即对着糜旸大骂道,“糜贼,吾虽败,然不可辱也。” “汝要杀就杀,我就算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看到孙桓有如此激烈的反应,糜旸不禁冷笑一声。 双手沾满无辜鲜血之人,装什么烈士。 看着一脸不忿的孙桓,糜旸只淡淡言道,“你当然要死,但死之前你还需要做一件事。” 说完后,糜旸马上命人去不远处的高山上,将那百余颗荆州士卒的头颅取来。 在部下将那百余颗首级取来后,糜旸当即跳下马来。 面对这些宁死不降的义士,糜旸不想在马上俯视他们。 在下马之后,糜旸命部下将那百余颗荆州义士首级摆放整齐,而后他一把将孙桓扯到身前。 孙桓虽不愿被糜旸如此对待,但他这时双手被缚,也没办法阻止糜旸的举动。 在将孙桓拉到身前之后,在身后的糜旸一脚踢在孙桓的膝盖后方,令其直接跪在了那百余颗义士的头颅身前。 猝不及防之下被糜旸踢的跪倒在地的孙桓,在看到自己在向百余他最看不起的人下跪时,他顿时勃然大怒。 他强烈的挣扎着想起身,但他的身体却被糜旸紧紧的压倒在地。 在战场上的数千士卒眼前,身份尊贵的孙桓正被糜旸压制着,朝着百余与他们一般身份的人下跪。 这一幕,带给他们的冲击是巨大的。 至少在他们的人生观念中,这事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能力。 “各为其主,战场上互相厮杀本无可厚非。” “但他们已经投降,你又何必痛下杀手呢?” “痛下杀手之后,你还要如此对待他们的遗体。” “难道孙权没教过你什么叫人死为大吗?” “他们也是人,不是你的玩物!” 糜旸用着冷漠的语气在诉说着孙桓所犯下的错。 听着糜旸淡漠的语气,孙桓不禁被气笑了。 他怒斥道,“你也是公族子弟,你是不是疯了,让我向这些卑贱之人下跪!” 看到孙桓到现在还要羞辱这些人,糜旸心中的怒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也许孙桓的举动在当世人看来不算是错,但糜旸不喜欢,他觉得孙桓做错了。 做错了事就要道歉。 “既然孙权没教你,那今日,吾教你。” 于是乎,糜旸在数千双不可置信的目光注视下,将孙桓的头往地上用力按去。 一个重重的响头,在那百余颗义士头颅的面前响起。 糜旸的这一举动,几乎要将孙桓气得晕厥过去。 但糜旸没有理会孙桓,在孙桓磕了一个响头后,他又紧接着让孙桓磕下一个头。 孙桓很想反抗,但他双手被缚,做不到。 这一幕,令他似曾相识。 今日的他,就好像昨日里,那十数位被他缚住双手,任意玩弄斩杀的荆州士卒一般。 天道有轮回,报应不爽。 而一旁同样被绑缚的周睿看到这个场景后,他的思绪也飘回到了昨日。 周睿内心不禁感慨万千。 随后他用敬佩的眼光看向糜旸。 虽说糜旸现在是在行强迫之举,但无疑他做的是仁义之事。 对善弱之百姓施以仁义,不残害,不凌虐,这是每个读书人都会学到的道理。 但随着天下丧乱以来,世间不记得这个道理的人已经太多了。 年轻时候的他,也是想成为这样的人的。 但可惜。 随着孙桓一下一下地被糜旸压在地上不断磕头,大族出身的周睿对糜旸心中有敬佩之情。 而场中的数千庶民出身的士卒,包括那些蹲伏在地的孙军士卒,他们的心中闪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这种感觉说不清,他们以前从来没经历过,但现在让他们很舒服。 特别是荆州这方的士卒,他们这时看向糜旸的眼神已经充满了狂热。 大道理他们不懂,但从小被如猪狗般对待受尽欺辱的他们来说,对被称为底层泥泞之属的他们来说,他们却懂得一个道理: 糜君把他们当人,那他们就把他当神。 这时糜旸已经让孙桓连叩了九下头,他才堪堪作罢。 九为极数也,这已经是当世最尊贵的一种道歉礼数了。 孙桓都已经晕过去了。 在做完一切后,糜旸正要命人将孙桓押下去。 可这时他发现场中所有荆州士卒的眼神,都在看着他。 突然,一声“万岁”响起,紧接着百余声“万岁”响起。 片刻后,数千声“万岁”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在数里外的公安城头上的关平,本在紧张的来回踱步。 可当他听到这声“万岁”后,他急忙冲到城墙边,极目远眺,脸上布满了狂喜之色。 在糜旸三步之内的于禁,听着这震耳欲聋的“万岁”呼喊声,他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 这头鹿越来越不简单了。 若天再假其十年,这头麋鹿必是大魏劲敌。 魏王垂垂老矣,太子将来会是他的对手吗? 吾看悬咧! 大魏“忠臣”于禁心间,此时充满了窃喜。 而突然响起来的“万岁”声,也令糜旸有些惊讶,但随之他就了然。 他脸上浮现笑容,对着在场的士卒下令道, “打扫战场,尔后我们回家!” 第七十八章 刘璋父子 (求追读) 当得知孙桓率六千余精兵前来公安后,糜旸为了以策万全,对公安城下达了军事管制的指令。 敢有私自串联者、行踪诡异者、造谣生事者,结伴游行者、皆一应拿下关入大牢中严加惩处。 在糜旸严厉的军事管制措施之下,哪怕现在是大白天,偌大的公安城中除了街上巡逻的兵士外,也再也见不到一丝人迹。 整座公安城中除了隐有鸡鸣狗吠的声音响起之外,往日里那种喧闹繁华的场景再也不见。 公安城中的数万百姓都听从糜旸的命令,各自安分地呆在自己的住所之内。 但就在这时,公安城中的寂静,被数十声高昂激动的声音所打破。 随着欢喜的锣声响起,许多奉关平之命骑马奔走在公安城中大街小巷的骑士们,纷纷在宣传着一个消息。 “大胜!糜督大胜!” “孙桓六千大军全军覆没!” 这些骑士因为难掩心中的激动,所以他们的声音显得特别的激亢。 而随着他们敲响着手中的铜锣,分布在公安城中四面八方的他们,也很快将这个消息传遍了整座公安城内。 当军营中的士卒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难以掩饰心中激动的他们,纷纷举枪庆祝欢呼不已。 当城中的庶民百姓听到这个消息后,他们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被彻底移开,他们担忧数日的脸上终于浮现了笑容。 当城中的那些世家大族听到这个消息后,忠于刘备的纷纷拍手相庆,而心有异念的,则心中难言震惊。 被限制在府中的他们,不知道糜旸是何时出征的。 但当糜旸大胜归来的消息传遍公安城中,整个公安城都在无言的沸腾着。 此时在公安内城处,靠近县府的一处富丽堂皇的府邸内,有位年轻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浮现了愤愤不色。 与公安城中的大部分人,听到这个消息感动激动欣喜不同,在他听到这个消息后,他的心中唯有不平。 衣着华丽的年轻人在宽大的府邸之内,经过好几处回廊,迈过好几栋阁楼,最后终于来到了一座高台之处。 这位年轻人名刘阐。 刘阐在来到高台下之后,他急切的通过脚下的阶梯来到高台之上。 在上到高台上后,他一眼就看到一位倚靠在高台窗边,正在老神在在作画的一名老者。 刘阐跨步来到这名老者身前坐下,而后他见四下无人,对着这名老者开口言道,“父亲,你听到了吗?” 老者本在全神贯注地作画,当他听到刘阐在呼唤他之后,他后知后觉地转过头来。 他用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刘阐。 他有些疑惑地对刘阐言道,“阐儿为何有此问?如今还未入春,吾又怎么会听到鸟语之声呢?” 听到他的父亲竟然如此回答,刘阐心中不禁有些郁结。 自从他父子二人被刘备迁来公安之后,他的父亲就整日中醉心于画作,而其最爱绘者正是世间各种鸟类。 现在因为痴迷于绘画鸟类,他的父亲整日里脑海中都在期待开春之后万物复苏之时,可以再听到鸟语声。 但他问的不是这个呀! 刘阐眼前的这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昔年的益州牧刘璋刘季玉。 醉心于画作的刘璋,见他回答了刘阐之后,刘阐脸上流露出了失望之色。 纵使他再昏聩,这时也知道了他是答非所问。 刘璋继而对刘阐温言问道,“阐儿,既然不是鸟语之声,那你又是因何事来寻为父呢?” 本来已经对刘璋感到失望的刘阐,听到刘璋重新问起了他,他的心中又燃起了某种希望。 他赶忙对刘璋言道,“方才公安城中已经传遍了糜旸大胜归来的消息,父亲对此难道就不曾听到,并对此感到忧心吗?” 听到刘阐此来是为了这个,刘璋不禁笑道,“吾现在乃执笔人,听那军事作甚。” “况且糜旸今日获胜,这可是好事呀。 这事足可证明,彼之能力足可以守住公安。 吾应该为此高兴才是,又何必忧心呢?” 刘璋的话不禁让刘阐气恼起来,但面对着刘璋,刘阐还是压抑着怒气对刘璋低声言道, “父亲本为益州之主,今却困居公安中,父亲难道就对刘备不曾有过怨言吗?” “父亲执掌益州十数年,益州许多臣子还是心向父亲的。 若孙权能拿下公安,父亲就可借机摆脱刘备的控制。 并且可进一步借助孙权的大军,与刘备重新争夺益州。 蜀人人心在父亲,此事大有可为!” 刘阐看向刘璋,言辞慷慨的对刘璋说出了他心中的谋划。 刘阐也知刘璋早已认命,但他不认。 刘阐认为若没有刘备夺取益州,那今日天下的汉中王,绝不会是刘备而会是他父亲刘璋。 孙权能尽得荆州虚实,除了他在荆州广布探子之外,还因为荆州中有许多被其收买的内应,而刘阐无疑就是其中一个。 若无刘阐的大力协助,当初士仁恐怕与江东,也没那么容易搭上线。 刘阐自认为他的每句话都在为刘璋考虑,为他们父子的将来考虑。 但原本双目浑浊的刘璋,在听到他的儿子有此心后,他的双眼立马就恢复了一片清明。 他只淡淡对刘阐问了一句话,“如此做,你我将置你大兄为何地?” 听到刘璋这么问,刘阐脸色微变。 当初刘备取得益州后,他本想将刘璋父子三人一并送来公安居住。 但那时刘循请命愿为刘备效力。 刘备遂命刘循为奉车中郎将,在今年汉中之战中刘循颇有建树,刘备就将其留在汉中与魏延一起守备汉中。 刘璋的意思很简单,如果他按照刘阐所说的去做了,那么刘备在知道一切后,刘循还能有活路吗? 接着刘璋又对着刘阐问道,“你都知道蜀中人心尚在我,玄德会不知道吗?” “既然知道,他为何不杀了我,以此杜绝后患?” “你以为是玄德不敢么?” 刘璋的话再让刘阐哑口无言。 自刘备拿下益州之日起,他们父子三人的性命都在刘备之手。 如果刘备想对他们父子三人动手,只需以一“疫病”借口即可。 刘备迟迟没动手,不是刘备顾忌名声不敢,是他不想。 第七十九章 逆天而行(求追读) 在连续两问刘阐后,刘璋用一双老成的眼睛看向刘阐对其言道,“阐儿!” “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 刘璋手指高台之外,那遥遥可见的残破的曾经的刘备居所。 而后眼睛看向这装满珍贵之物的高台,对着刘阐最后告诫道, “不要再有非分之想,吾此生只愿做一富家翁足矣。” 当刘璋如此说之后,刘阐脸上虽有不愿,但慑于父子之伦,他最后也只能无奈叹气之下离去。 看着刘阐离去的背影,刘璋心中也深深叹了一口气。 希望他的这个痴儿能听进去他今日的话吧。 刘阐与刘循相比,终于还是少了通透。 刘璋知道刘阐至今还在怪他,当初不战而献上成都之事,可能在刘阐看来那是他胆怯所致。 但刘璋心中却知道:当年刘备军中士气高昂,且麾下战将谋士无数。 再打下去,成都一定是守不住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平白再造杀戮呢? 在刘阐走后,因为刘阐今日的话语,年老的刘璋,思绪也不禁回想到了当初。 他从涪城外与刘备的百日欢宴,想到了成都中他与刘备两人私下里的当庭激辩。 “若你父子,岁岁赦宥,何益於民!” “只平白助长了豪族残民之气焰而已。” 刘阐所言蜀中人心在自己,他所言的人心只是,那些世家豪族之心而已。 想到此,刘璋的心中满是苦涩。 随即他又想到了糜旸。 刘璋又不聋,刚才外面那么高昂的报捷之声,他当然听到了。 昔玄德初至蜀中,旸尚小儿,而今竟壮烈乃至此也! 刘璋心中对糜旸起了浓浓的赞赏之情。 而刘阐在下了高台之后,他的脸上闪过几缕阴郁之色。 很明显,方才刘璋的劝告他并没有听进去。 在高台之下,他听着那满城的“糜督”二字,心中闪起了忌恨之情。 且让你再得意几日,待江东大军到来之日,定让你有哭的那日。 ... 此处在公安城的东城处,城门大开。 无数江东降卒在荆州士卒的押运下,正排成一列列队形朝着城内鱼贯而入。 因为人数众多,这降卒队伍之长,竟一眼看不到尽头。 而城墙上的守城士卒,在看到如此多的孙军自缚双手,面带死灰在入城后,他们脸上的喜色与激动之色怎么也掩饰不住。 无论之前糜旸多么用信义笼络人心,但面对绝对的实力差距,公安城中的士卒们心中不感到害怕是不可能的。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之前糜旸只有信,没有威。 信义可以笼络人心,却无法起到震慑的作用。 但在取得这场胜利后,糜旸建立的威望已经足够震慑城中的人心了。 其中极少数头脑不清醒的人例外。 而关平在在城门处,用目光一直在寻找着糜旸。 不久后就在数千士卒之中,关平一眼就看到了糜旸的存在。 实在是糜旸穿戴的明光铠,在阳光的照耀下,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关平在目光寻找到糜旸之后,他当即拍马上前,很快就驾马来到了糜旸身前。 在看到糜旸后,关平对糜旸忍不住赞叹道,“经此一战,子晟不日就将声震荆南。” 前几日随着关羽战胜徐晃的消息传到荆南,因为徐晃的遗言,让糜旸的智谋之名已经在公安城中广泛传开。 徐晃是曹魏最有名的名将之一,可是在糜旸的计谋之下,最后还是饮恨西北。 借助着徐晃的名望,糜旸狠狠地在天下人心中涮了一波声望。 如今不过几日,糜旸又取得了如此的大胜。 这无疑让糜旸的威望在荆南四郡中,又会得到一次巨大的提升。 而糜旸如今年纪不过二十许而已,世人对年轻隽才,总是有着更重的期许。 面对好友取得如此大的成就,关平是由衷地为糜旸感到高兴。 关平的夸赞并没有让糜旸面有骄矜之色,他对着关平言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若无坦之守护城池,吾又岂能出城一战?” “吾所立一切之功勋,皆有坦之一半之劳也。” 说完后糜旸于马上对着关平一拜。 自从樊城外率军南下之日起,关平从没有因为自己年长,或因为是关羽儿子的原因,而对糜旸有过看轻之意。 他一直很信任糜旸,就算有时对糜旸的谋划有不理解之处,但关平也只是当面指出,背后从无掣肘之举。 而且,他一直在利用自己的关羽公子的影响力,在为糜旸收拢着人心。 并且也一直很忠实的执行着,糜旸的一切指令。 若无关平的无私坦然之付出,糜旸自度他必无今日之胜。 在待人至诚,一心为公这方面,关平真是像极了关羽。 所以糜旸对关平拜的很是诚恳。 面对糜旸的这一拜,关平只是笑了笑,他言道,“你我兄弟,何必计较这些。” “当日吾等兄弟二人沿汉水南下时,你曾挥斥马鞭与我说过:终有一日,你我兄弟之名必名震荆襄。” “此等诺言,吾一直不曾忘记,吾亦一直心向往之。” “而你我兄弟一体,今日你之名即吾之望,当不分彼此,无须挂怀。” 听到关平如此说,糜旸忍不住畅快的大笑了起来。 在后世,他从来没体会过如此真挚的友情。 在大笑过后,糜旸带着关平来到旁边一处。 而后他从怀中取出了,那封关羽给他这个公安主将的私信。 这时,感觉在刘备麾下越来越有奔头的于禁,也跟在了糜旸一旁。 对于于禁的跟随,糜旸当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看到一般。 而关平在取过信看过之后,脸色大变。 关羽在信中告知糜旸的一件事,令关平心中如翻起滔天巨浪一般。 关平脱口而出道,“曹贼竟亲率十万大军南下了?” 听到关平所说的这句话后,于禁差点吓得跌下马去。 论于禁在心中最怕的是谁,一是给他造成心理阴影的糜旸,第二个就是魏王曹操了。 当听到魏王曹操已经亲率十万大军南下之时,他的反应比关平还大。 当日关羽使者南下之时,一是任命为糜旸为公安城中的主将。 第二个便是告知公安城中的诸将校,他已经击败徐晃,不日将率援兵南下。 而曹操亲率十万大军南下这个消息,关羽只是写成密信让使者交给了糜旸一人。 为的就是不想这个消息透露出去,引起公安城中的人心恐慌。 关平虽脸色剧变,但他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一件事,他对糜旸言道,“那父亲前日里所言的即将率大军南下一事?” 糜旸叹了一口气淡淡答道,“自是不可能了。” “不仅如此,前将军还在信中吩咐我,务要保住荆南。” 当初关羽曾让糜旸守卫公安两个月,言其必在两个月内率军南下支援。 本来一切的发展都很顺利,关羽在顺利击杀了徐晃后,是有打算徐徐后退南下公安的。 若无曹操亲率十万大军南下这事,关羽的援军肯定能在两个月内赶到公安。 但如今有了此等变故在,那么未来的一切都变得难以预料起来。 但这时才刚刚平复心情的于禁,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看向糜旸,缓缓问道,“前将军叫你保住荆南?” 糜旸点点头。 糜旸的这一点头,让于禁差点吓死。 当初关羽承诺会在两个月内率军南下,并且只让糜旸在两个月内守住公安即可。 但随着糜旸的表现越发出色,无人可用的关羽,只能将新的重担压在了糜旸身上。 那便是为他守住荆南! “若吾仅仅是为了守备公安,吾今日大可不必出战。 以城中六千兵力,再等五千蛮兵到来,守住一座公安城数月并不难。” “但如今情势已变。” “荆南诸郡残破,不如公安城坚,且郡中兵力稀少,多郡兵耳,不堪一战。” “吾不惧孙权大军围城,吾只惧孙权大军在围城之后,围而不打,而后分兵前去袭取荆南诸郡并江陵。” “故而面对孙桓率大军前来,吾唯有领兵一战。” “若胜,既可挫敌军锐气,又可让吕蒙知我不仅有守城之力,亦有出城野战之兵。” “吾非死守之辈!” “唯有如此,担心后路粮道有失的他,则轻易之间必不会分兵。” “为万全计,他必先下公安,才敢谋取荆南诸郡。” “他若妄想分兵谋我荆州,则当断于我今日之胜。” “亦唯有如此,吾才有办法,将吕蒙的大军都牵制在公安城外,不可动弹。” 当糜旸说完了自己心中的打算后,于禁已经面无血色。 他手指糜旸,口中颤颤巍巍地说道,“疯子,你是疯子!” “魏王与孙权两方合力,总计二十余万大军齐聚荆州。” “就凭你,岂可逆天而行乎!” 于禁万万没想到,糜旸是抱着这种打算才出城与孙桓一战的。 怪不得糜旸对孙桓擒而不杀。 想到自己已经被糜旸彻底带上了贼船,于禁已经心如死灰。 与于禁的反应不同的是,在听完糜旸的打算之后,关平将一双大手放在了糜旸的肩膀上,他话语中充满了坚定。 “子晟,既要逆天而行,吾当与你并肩。” 在听到关平这么说之后,于禁抚头长叹。 得,疯子又多了一个。 难道你们两个就没想过弃城而走吗? 守卫荆州,复兴汉室,真的比命还重要么? 现在公安是没有援兵了呀! 第八十章 吕蒙失棋 (求追读) 庐江郡,寻阳城。 在城中的县署中,穿戴一身便服的吕蒙正在与司马懿对弈。 吕蒙在不久前才刚到了寻阳城中! 虽然在之前,吕蒙就在孙权的命令之下,将绝大多数的江东兵马都聚集到了寻阳城中。 但毕竟十万兵马的调动不是易事,更是一件需耗时日久的军国大事。 因此吕蒙到了寻阳城中已有数日,但他在这数日以来大多忙于军务,安排大军出征的准备。 除了安排十万江东大军开拔的事务外,吕蒙还在这数日中将庐江郡的防务重新布置了一番。 庐江郡处于长江以北,是淮南三郡中唯一掌握在江东手里的战略要地。 正因为有庐江郡的存在,孙权之前才能多次出兵北伐合肥。 但同样的,庐江郡也是江东在江北的一道战略屏障。 若庐江郡一旦丢失,那么江东腹心之地,就得时刻暴露在北方铁骑的窥视之下。 虽然说目前孙权为了夺取荆州,暂时与曹操建立了同盟关系,但吕蒙深知这种同盟很不稳固。 极有可能在他拿下荆州之后,曹孙同盟就会彻底破裂。 而那时江东大军却都在荆州,这是件很危险的事。 所以为了保证后路安稳及江东腹心之地的安危,吕蒙重新加固了庐江郡中的整体防务。 哪怕曹操有一天突然毁坏盟约,率军进攻庐江郡。 有他所布置的防御体系在,庐江郡也能足够撑到他率大军回援的那刻。 这繁琐且事关重大的一切,哪怕吕蒙颇有才能,但能在数日内基本宣告完工,也耗费了他极大的心血,这让他的身体越发的差了起来。 在基本上完成了一切准备工作之后,今日得闲的吕蒙,特地拉了司马懿一起在寻阳县署中下棋。 当世的娱乐活动并不多,而围棋算是当世士大夫们最喜爱的一种娱乐活动。 相传围棋乃古时大尧所创造,流传至今,围棋的玩法已经被开发的很成熟了。 马融《围棋赋》曾赞围棋道:略观围棋,法于用兵。三尺之局,为战斗场。陈聚士卒,两敌相当。 因为围棋的玩法暗与兵法中的排兵布阵相合,故而当世带兵者对这项运动犹为喜欢。 上任江东之主孙策还在位时,就时刻边下棋边与他的心腹重臣一边讨论军国大事。 在孙策的带领下,当世三大势力中,江东诸将最为喜爱这项活动。 可能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也可能是为了缓解身体的病痛感,吕蒙今日兴致勃勃的拉了司马懿一起弈棋。 吕蒙之所以会选择与司马懿对弈,一是因为在与司马懿朝夕相处的这段时日内,吕蒙察觉了司马懿也是个知兵之人。 弈棋者,与一知兵者对弈,才能体会到这项活动的最大乐趣。 二是因为司马懿是如今军中唯一知晓他病情的人。 弈棋之事会让人全神贯注,吕蒙不想在心神倾注在弈棋之上的时候,他身体的一些下意识反应,会让旁人看出他有何异常。 在吕蒙的寝室内,吕蒙执黑棋,司马懿执白旗。 观此刻棋盘上的局势,代表司马懿的白棋正在被代表吕蒙的黑棋,死死的压制在棋盘的四角,眼看着就要落败。 但观司马懿的神色,他似乎一点也不为他即将落败而懊恼。 反而他脸上一副轻松自然的样子,貌似面对如今败局已定的局势,他似乎还有后招一般。 在与吕蒙相处的这段时日以来,知道自己无法反抗的司马懿也彻底放平了心态。 反正只要他不有所异动,吕蒙对其就一直是以上宾礼仪对待,这让司马懿的心中安定了不少。 而吕蒙在面对着棋盘上,他一方形势大好的局势时,他的脸上也充满了沉重之色。 在他与司马懿相处的这段时日以来,他曾与司马懿多次对弈过。 经过与司马懿多次的对弈,吕蒙也发现了司马懿的下棋风格。 那便是在局势不利时,他善于隐忍。 甚至为了让敌人大意,他还会故意卖出几个破绽。 但一旦对手因为大意,露出了破绽之时,他就会果断的抓住这个难得的破绽,对敌人进行致命一击。 正是因为了解司马懿的这种棋风,故而哪怕现在自己表面上占据着上风,吕蒙也丝毫不敢大意。 在沉思良久之后,在自觉万无一失吕蒙终于要走出关键的那一步棋时,寝室外却响起了韩当的大声求见之语。 “大都督,当有要事禀报。” 韩当的语气中充满了焦急之色,而他的这番语气也严重迟缓了吕蒙的举动。 听到韩当的求见后,吕蒙脸上的眉头深深的拧了起来。 他不是为韩当打扰他弈棋而皱眉,乃是韩当的那副焦急的语气,令其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难道是孙桓出事了? 韩当从军四十余年,是一位难得的老将,按说一般的事是不会令其如此焦急来禀报的。 而既然是韩当前来禀报,也定然是一件军事。 心思聪慧的吕蒙,一下子就想到了可能是孙桓的前锋大军有消息传来。 但想到孙桓手中有六千精兵,加上有他委派的周睿辅助,因此吕蒙心中也并没有太过担忧。 吕蒙令一旁的侍者前去带韩当进来。 不久后,韩当在吕蒙侍者的带领下,来到了吕蒙的身前。 韩当在看到吕蒙的一刹那,他赶忙对吕蒙一拜,而后正要开口禀报。 但韩当在看到司马懿也在当场以后,他下意识得止住了要禀报的举动。 而见韩当的这番举动,司马懿心中明白是因为自己在场,他正要识趣地离去。 但这时吕蒙却开口道,“无妨,仲达无须离去。” “韩公且说就是。” 吕蒙觉得令韩当都觉得忧心焦急的军事,那必定是一件不小的事。 这样的事也许很快会传遍天下。 况且司马懿一直在他掌控之中,他也根本不惧司马懿泄密。 既然如此,也没必要令司马懿离去。 见吕蒙都不介意司马懿在场,韩当也不再有所顾忌。 想到他刚刚得到的那个消息,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焦急,脱口而出道, “刚刚前方败兵回报,言就在两日前,孙都尉率领六千精兵到公安城外时,公安守将糜旸半道邀击之。 孙、孙都尉所部近乎全军覆没。” “而孙都尉、周校尉,暂时下落不明。” 当韩当禀报完后,饶是吕蒙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也难掩内心惊诧。 因为心中惊诧,他手中的那颗棋子因为失神,“哐当”一声掉落在了棋盘之上。 吕蒙脱口而出道,“六千大军,何至于此?” 第八十一章 先破鹿鸣,再枭羽首 (求追读) 吕蒙之所以会有这么惊讶地表现,不是他认为孙桓此去不会败。 毕竟胜败乃兵家常事。 但是他没想到孙桓竟然会败的这么惨。 六千野战精锐,竟然在一夕之间,被糜旸打的全军覆没? 就连一旁的司马懿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也浮现了惊奇之色。 糜旸的名字他是听过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消息都开始传播开来。 而在近来所传播的那几个重要消息中,都会有糜旸这个名字的存在。 正因为如此,司马懿与吕蒙的脸上有惊诧之色,却并没浮现不可思议之色。 在最近这些消息传来以后,糜旸这个名字已经足够引起世人的重视了。 但吕蒙毕竟经历的风雨颇多,他很快就压住了内心的惊诧,重新恢复了冷静。 他马上问韩当道,“可知道糜旸此战出动了兵马?” 见吕蒙问及此事,韩当支吾地回答道,“据败兵回报,糜旸出城之部唯有三千。” 随后韩当就将从败兵那里得知的,整场战争的经过都讲过给了吕蒙听。 这次逃回寻阳城中的败兵,大多是当日孙桓的嫡系部队。 他们那日在被冲散后,知道己方大势已去。 故而他们就立刻赶回公安城的港口,领着孙桓留守的百余士卒逃回了寻阳城中。 在这些败兵的叙说中,无疑将战败的锅都推到了那些山越兵身上。 而在听完整场战斗的过程之后,吕蒙的脸上起了沉重之色。 糜旸作为此次守卫公安的主将,吕蒙曾令人去调查过他的底细。 从之前得到的情报之中,吕蒙就已经认识到了糜旸是个智谋之辈。 但没想到糜旸今日还给他准备了这么个惊讶。 吕蒙不禁长叹道,“连日来数闻鹿鸣,非我江东之幸呀。” 纵观糜旸与孙桓交战的整场战斗,吕蒙发现了关键的一点。 那就是糜旸在公安守军心中的地位。 这一点令吕蒙心中最是忧虑。 而在吕蒙感慨的同时,这时门外有兵士来报,说是公安守将糜旸派使者送来二物。 听到他所担忧的那人送东西来给他,吕蒙赶紧命门外那人,将糜旸送来的物品拿进来。 如今关羽正在与孙权交战,虽然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但因为担心糜旸派来的使者是刺客,所以吕蒙的部下在从糜旸使者的手中,收过糜旸送给吕蒙的两个物件后,就将那使者给暂时收押了起来。 吕蒙士卒在进入房门之后,就恭敬的将两件物品摆放在了吕蒙身前的书案上,而后退到一旁等候命令。 当吕蒙在将目光注视在,他书案上的两件物品之后,他的目光不禁一凝。 其中一物是一把装饰华美的宝剑。 看着这把价值不凡的宝剑,吕蒙随后伸手将其拿起。 在将剑身抽出剑鞘后,吕蒙看到了剑身的那个桓字。 方才他还有所猜测,如今心中却是确信了。 吕蒙轻哼道,“叔武,明达下落已明也。” 在刚看到书案上那把宝剑时,吕蒙就觉得有些眼熟,觉得那貌似是孙桓的佩剑。 孙桓的这把剑乃是孙权赐给他的,若非本人有所不测,依照孙桓对这把剑的爱护程度,他断不可能让自己与这把剑分离。 在确定了这点后,吕蒙又将目光看向另外一物,那是一封信。 吕蒙伸手将其拆开,而后认真看了起来。 “吾身跨马朔陈,士击急鼓,以齐战威。” “将士奋激,踊跃非凡,心精意果,竞相赴死。” “越敌躯体,迅疾若飞。弓弩齐发,流矢雨集。” “日加午时,敌乃溃败。锋刃所向,大义所奋。” “前无生寇,生擒孙桓。” “获降者数千,其余四处奔逃走如蝼蚁不计其数。” “虽未全歼,然桓跋扈,为权腹心,出作爪牙,今擒之,足壮也。” “孙军先锋,扫地无余,剩余降者,成鬼行尸。” ... 在看完这封信的内容后,吕蒙轻笑了一声。 这哪里是一封信,分明是一封糜旸写给关羽的战报。 而如今糜旸将孙桓的佩剑,及这封炫耀武威的战报特意送来给自己看,其用意不言而喻。 吕蒙在看完后,随后就将这封战报给了韩当看。 须发皆白的韩当在看完战报中的内容之后,不禁气的须发皆张。 韩当怒道,“大都督,吾愿再为大军前锋,前去攻打公安,擒下糜旸,以雪我军耻辱。” 但韩当的愤怒却没让吕蒙也冲昏了头脑。 他对着韩当言道,“糜旸以此战报予我军,并非激将之计,老将军又为何妄自激愤呢?” “彼此举,乃是想与我会武于公安也。” 说完后,吕蒙手指捏起一颗黑棋,在手中不停地揉捏着,似乎那颗黑棋就是糜旸一般。 “糜旸不愧是法孝直高徒,其惧我分兵,故而特地送了这二物给我,其意欲告诉吾,不可轻视他。” “有此二物在,吾等先前分兵之议,尽可作废也。” 当韩当听到吕蒙这么说后,他脸上流露出了不解之色。 他问吕蒙道,“既然大都督知晓这是糜贼惧我军分兵,那大都督为何又从了糜贼之意呢?” “因为公安乃荆南枢纽,糜旸亦善战之将,若贸然分兵,我军恐后路不稳。” “犹如淮南之合肥也。” 吕蒙淡淡地说道。 听到吕蒙如此解释,韩当方才恍然大悟。 将合肥比作公安,他就懂了。 孙权曾数次围攻合肥,为的不是拿下一座合肥城,孙权其实要的是整个淮南。 但因为合肥是淮南的水路之枢纽,且合肥守将皆善战之辈。 故而孙权担心大军后路有失,在不拿下合肥之前,其从未想过分兵之念。 合肥拿下,不代表可以拿下整个淮南。 但不拿下合肥,淮南一定拿不下。 说实话,孙权的这个想法是对的,但他实际操作起来这个想法,行动就太拉胯了。 在看清了糜旸的意思之后,吕蒙当即做出了安排,他对着韩当言道, “韩公,传令三军,明日出征公安!” 韩当在得到这个命令后,脸上喜色难以掩饰。 在他看来虽然有孙桓之败,但只要吕蒙率大军前往,那么糜旸必不会是吕蒙的对手。 正如孙权忌惮刘备有关羽一般,关羽也一直忌惮孙权有吕蒙。 韩当当即领命而退,安排诸多事宜去了。 在韩当走了之后,吕蒙若有所思的看向司马懿言道,“仲达,汝观糜旸如何?” 见吕蒙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司马懿认真思索,良久后他才答道, “以少胜多,颇具武略,此人不除,来日定是江东大敌。” 听到司马懿的这个回答,吕蒙脸上露出了清冷的笑容,他淡淡答道,“然也。” 说完后,吕蒙举起手中的棋子重重得敲击在棋盘上的某处。 而当他将棋子落在那处之后,司马懿就知道,这局棋是他败了。 “既然如此,那吾就征集大军,先破鹿鸣,再枭羽首。” 自知命不久矣的吕蒙,不愿给孙权留下关羽这个大敌。 同样的,他也要提前扼杀掉糜旸这个江东来日之大敌。 糜子晟,下一局棋就是你与我对弈了。 荆州,吾志在必得。 第八十二章 沙兄,你终于来了(四更求追读) 汉建安二十四年十一月下旬,在公安城中的糜旸得到了一个消息。 五溪蛮王沙摩柯所率领的五千蛮兵,已经到达公安城外。 在得到这个消息时,糜旸大喜过望。 原本预计早在前几日就该到达的五溪蛮兵,在延迟了几日之后,最终还是顺利的到达了公安城外。 虽然沙摩柯所率领的五千蛮兵,没有赶在孙桓先锋大军之前来到公安城外。 但他们只要能在吕蒙大军到来之前,来到公安城外即可。 毕竟吕蒙大军一到,势必会对公安城进行四面围城。 在那样的情况下,没有得到统一指挥的公安城守军与五千五溪蛮兵之间,很难可以相互呼应。 这样的话,就很容易会被吕蒙率军各个击破。 当糜旸得知这个消息后,就立刻想着出城迎接五溪蛮王沙摩柯的到来。 但他的这个意图却为于禁所阻,于禁对糜旸劝道,“沙摩柯蛮夷也,不知礼义。” “其虽应主簿所召率五千蛮兵前来,然其往日素无归顺朝廷之意,今突应召来往,来意未必真诚。” “主簿不可开城门而迎之。” “依吾愚意,不如可暂且遣一使者携带钱粮安抚其,再将其部众安置在城外军营中。” “吕蒙大军尚有几日才会到达。 主簿可在这几日中观其言行,若其真心来襄助主簿,再将其迎入城中不迟。” 虽然于禁日前对糜旸疯子般的行为,感到心惊胆战。 但现在他已经完全上了糜旸的贼船,跳船也是死,不跳也是死,那于禁还是选择晚死些的好。 因此他还是尽心为糜旸谋划。 只不过糜旸在听完于禁的担忧后,笑着对于禁言道,“将军此言谬矣。” “沙摩柯虽蛮夷之属,然吾于子狭信件中得知,沙摩柯身处山林却心向王化。” “自大王治荆州这十数年来,五溪蛮从未有过一次攻略县城之举。” “观其所为,不可断其不知礼义,不心向大王。” “再者,蛮夷之属虽未读圣贤书,但大多是崇尚义气之辈。 彼等一诺,不下于我中国之君子一诺。” “今蛮王沙摩柯率全族精锐前来助我,我为公安主将,若不亲往迎之,彼必以为我心中轻视于他。” “重义之辈最不能忍受轻视之辱。” “若其因受辱率军离去,公安奈何?” “法师曾言:不模棱而废可底之绩,不后事而失可赴之机。圆转讯发,决断如流,才明练达,称良将也。” “吾虽不敢自称良将,然尊师教诲吾一日不敢或忘,师诲用于今日正得宜也。” 说完后,糜旸也不管于禁满脸的担忧之色,他当即命人点齐城中的粮草军械,而后就亲自押运出城去了。 看着糜旸离去的背影,于禁不禁气得跺脚。 这人怎么不听劝呢。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么浅显的道理他都不懂。 要不是自己之命运与糜旸之生死捆绑在一起,于禁也不想管他太多。 但如今,于禁虽恼怒糜旸不听劝,但他的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跟在了糜旸身后。 于禁想的是,沙摩柯若真有不轨之意,凭他的经验也能早点察觉,提醒糜旸。 为了保命,于禁如今待糜旸,比往日待曹操,还多了三分尽心。 其实是于禁多虑了,糜旸不是轻率行事,而是来自后世的他知晓沙摩柯的为人。 后世有人曾评价沙摩柯:番将能为汉死节,死为汉之忠臣。 如果连沙摩柯这种为汉死节的人都要防备,糜旸还复个锤子汉室。 ... 公安城外。 王洪领着沙摩柯一路往着公安城进发,在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公安城的轮廓之外,连日来因为奔波充满疲累的王洪脸上,显现出了欣喜之色。 在武陵郡中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待久了,如今重新又回到公安城,想到他的好友就在城中,王洪这时只感觉有一种回到家中的感觉。 喜形于色的王洪,拉着一旁的沙摩柯朝着公安城看去。 而久在山林之中的沙摩柯,在看到那巍峨高耸的城墙,及宽阔似一眼望不到边的护城河之后,从未见过如此坚城的他,瞬间变得目瞪口呆起来。 以往沙摩柯觉得虽然他的势力比不上刘备,但自己应该也算是天下间有数的一方拥兵藩镇了。 但万万没想到就一座公安城,竟然貌似就比他所统辖的整个五溪蛮的聚居之地还要大。 而那屹立在广袤平原上的公安城,城防之壮阔也是他平生仅见。 比他在武陵郡中的王宫,壮阔多了! 王洪看到沙摩柯望着公安城露出了目瞪口呆的样子,他心中油然的浮现了一种身为汉人的骄傲。 但王洪也知道,似公安城这种坚城,在全天下也找不出几座。 哪怕是他第一次看到公安城的外围城防,来自中原之地的他也是啧啧称叹。 自那日他到了五溪蛮部族中后,他与沙摩柯相处已经有十数日。 在这十数日里,擅长交际的王洪,已经与沙摩柯建立起了朋友的友谊。 哪怕沙摩柯是蛮夷,但王洪也从来不曾轻视于他,而是将其当做真正的朋友看待。 王洪指着那座天下坚城对着沙摩柯言道: “沙兄,前将军主簿就在那座城中。 我先前已经派人,将沙兄你即将到达的事提前一步告知了主簿。 吾料主簿一会就会出城迎接我等。” “吾等不如在这城外稍事休息?” 按当世的交往礼仪,对于朋友应该尊称字。 但沙摩柯不是汉人,并无字。 所以王洪只能别扭的称呼其为沙兄。 而沙摩柯在听到王洪的这个建议后,他点点头,对着王洪言道,“一切就按子狭说的办。” 王洪就算不这么建议,沙摩柯本来也是打算要停下来让大军休息的。 五溪蛮都是步卒,久居山林之中的他们,许多人从未骑过战马。 这十数日来沙摩柯为了不耽误军情,一直严令族人加快行进速度。 虽然于山林之中步行,对于五溪蛮来说近乎是一种生存本能。 但再本能,也耐不住十数日来的急行军呀。 故而就不说他身后这五千蛮兵了,就是异常雄壮的自己在连日的赶路之下,都觉得十分疲惫了。 也幸亏五溪蛮部众善于在山林中奔走,否则若是走大道,十数日是不够他们到达公安城外的。 而且如今公安城门紧闭,他们纵使走到城门之下,也进不入城中。 反而这五千蛮兵若贸然行进城下,有可能会引起城中守兵的误会。 在沙摩柯下令可以稍事休息后,五千五溪蛮兵不禁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而后他们就纷纷,直接东一个西一个躺在了地上。 五溪蛮兵虽骁勇,但从未受过正统军事训练。 在没有军法约束之下,休息自然是他们怎么舒服就怎么做了。 而沙摩柯也直接坐在了地上。 身长近九尺的沙摩柯坐在地上后,竟比站着的王洪也没低上多少。 第八十三章 虽蛮,亦有意气(四更求追读) 在盘腿在地上坐好后,沙摩柯对着王洪言道,“子狭若要开玩笑了,似糜主簿那等肉食者,又怎么会出来迎接我呢?” 沙摩柯坐在地上瓮声瓮气的说完后,他拿起他蒲扇般的大手掌,摩擦着他如石磨般的后脑勺。 他似在为自己止痒,又似在掩盖自己心中的疑虑。 在这十数日的相处以来,不仅王洪将沙摩柯当做了好友,沙摩柯也将从不曾轻视于他的王洪,当做了他的朋友。 沙摩柯性格直爽,在朋友面前他从来不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 沙摩柯的蛮王之位不是世袭的,在首领位子的传承上,五溪蛮还保留着古老的禅位传统。 只是五溪蛮中的禅位过程充满了血腥而已。 沙摩柯本是五溪蛮中一小小蛮兵,但靠着他自己的勇武,他击败了无数对手,最后才坐上五溪蛮王的位子。 因为是通过力压五溪蛮群英上位的,所以在过往沙摩柯一直对自己颇有自信。 沙摩柯也是个很有上进心的蛮王,若非如此,他当初也不会特地绑来汉族士子教其汉语。 但就是在率军进入刘备治下州郡后,沙摩柯才意识到了什么叫做夜郎自大。 单单武陵郡城中的繁华场景,就让沙摩柯艳羡不已。 而据王洪所说,武陵郡还算是汉朝各郡中较为贫穷的一个了。 在听王洪如此说以后,沙摩柯心中不禁暗自咋舌:怪不得五溪前几任蛮王不想自力更生,就想靠着劫掠郡县为生。 出五溪蛮聚居地来一路上的见闻,让沙摩柯开阔了不少眼界。 但也让他的观念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沙摩柯,开始对自己蛮族的身份有些介意了起来。 现在沙摩柯的想法就是:宁为一汉郡守富贵,不为一蛮王自欺。 有这种想法的沙摩柯,在听到王洪向其解说糜旸的身份后,他对糜旸的观感从一开始的忽视,变为了大大的重视。 原来在出五溪蛮之后,王洪知道一旦到了公安城,沙摩柯就会明白过来,派使者来找他的不是大名鼎鼎的前将军关羽,而是关羽幕府中的一个主簿。 为了不让沙摩柯知道真相后翻脸无情,因此一路上王洪就对糜旸的官职高低避而不谈,就只谈起糜旸的身份背景来。 什么汉中王侄子,汉中王太子表兄,这样的光环不停地往糜旸的头上戴。 不过王洪所说的也俱是实话就是了。 而在知道此番召他的糜旸有这种身份后,因为心中对刘备的敬畏,沙摩柯心中对糜旸的观感也颇佳。 毕竟汉朝官制他虽然不懂,但汉人之间的亲戚关系他是知道的。 糜旸与刘备有着如此亲近的关系,由不得沙摩柯对糜旸不重视。 而王洪在听完沙摩柯的疑虑之后,他不禁笑了出来,他对着沙摩柯言道: “沙兄勿忧,糜主簿虽身份贵重,但是礼贤下士,平易近人,有汉中王之风。 当他得知你率军前来后,定然不会轻视于你的。” 王洪敢下这种断言,依仗的是他对糜旸往日的了解。 若对糜旸没有这层了解,他又岂敢自称糜旸好友,且义无反顾南下投奔其呢? 王洪的这句断言并没有沙摩柯放下心来。 汉朝身份不凡之人,一向轻视蛮族是他小时候就知道的事。 他对同样不凡出身的糜旸,并没有抱着太大的信心。 但沙摩柯想着,若是糜旸太过轻慢于其,他大不了将糜旸所赠之金银尽皆还予他,而后率军离去便是。 他虽蛮人,亦有意气。 就在沙摩柯思虑之间,王洪看到了公安城门大开,而后当先一骑骑着高头白马在朝这处而来。 在那骑越来临近此处之后,王洪看清了那人的面容,他激动的对着沙摩柯言道, “沙兄且看,糜主簿果真亲自出城来迎接吾等了。” 在王洪的高呼之下,沙摩柯瞪大铜铃般的双眼朝着王洪手指的方向看去。 而后视力极好的他,一眼就看到有一身穿白衣之人,骑着雪白骏马在快速奔驰来他身前。 那人相貌英武,身姿挺拔,在其驾驶骏马奔驰之间,他身后的大袄迎风飞扬,煞是惹人眼球。 看着糜旸神采飞扬的样子,沙摩柯心中不由想道:这就是汉侯之风采乎? 原来沙摩柯曾听汉人士子讲过,汉之外戚多封侯。 因此沙摩柯亦以为身份不凡的糜旸早已封侯。 当糜旸快来到沙摩柯身前时,他及时在不远处停下了马蹄,尽量不让马蹄扬起的尘烟波及到沙摩柯。 沙摩柯的外貌雄伟不凡,再加上他坐在王洪身旁,故而糜旸一早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而在糜旸下马之后,王洪先一步来到糜旸身前对其一拜道,“主簿,洪终不辱使命。” 糜旸看着许久不见的王洪,见本来注重仪态的王洪,因为连日的奔波劳累,全身上下的衣裳都有脏乱不说,就连他的脸上也多有被树枝剐蹭的痕迹。 从王洪的外貌,就可窥一二他此番的辛苦。 糜旸对王洪投去了赞许的眼光,而后他言道。 “此番你居功甚伟,吾会上报前将军的。” 说完后糜旸径直来到了沙摩柯之前,看着身姿如虎豹的沙摩柯,他情不自禁的赞叹道, “熊虎之将,当如蛮王也。” 面对着糜旸的主动赞誉,本坐于地上的沙摩柯起身,依照汉礼对着糜旸一拜。 沙摩柯拜后言道,“多谢主簿夸赞。” 初于糜旸见面,糜旸的礼数令沙摩柯很是受用。 对于尊重自己之人,沙摩柯一向是加倍报之。 沙摩柯比糜旸足足高了一个头,他这一拜,直让糜旸感觉他头上有一阵风呼啸而过。 虽然沙摩柯实际上是受糜旸所召前来,但糜旸其实借助的是关羽的声望。 所以沙摩柯此番来公安协助,糜旸可以将其当做援军,却绝不能将其当做下属看待。 沙摩柯与身为公安主将的糜旸,单单身份上来说,两人是平等同盟关系。 而在沙摩柯对着糜旸还礼之后,糜旸就将目光看向了沙摩柯身后的,他这次所带来的的五千蛮兵。 只见那身躯魁梧的五千蛮兵,正如一块块巨石般都躺在地上歇息。 因为生活贫苦且不善耕织,故而这五千蛮兵身上多以兽布蔽体。 而那些兽布也只是遮盖住了要害部位,其余部位皆是裸露在外。 看到这一幕,糜旸久久不愿将目光,从那五千蛮兵身上移开。 兵是好兵,却无好甲。 这时糜旸所带出来犒赏五溪蛮兵的物资,也押运到了这里。 沙摩柯看糜旸身后那些,押运物资的士卒都身披精甲,神精气足。 他心中暗暗将他们,与自己身后那几乎衣不蔽体的族人们进行对比,随后沙摩柯脸上显现了郝然之色。 一如那日他在王洪面前,说其只有五千蛮兵,让王洪莫嫌少那般。 就在沙摩柯脸上郝然之色愈发盛的时候,糜旸主动对着沙摩柯深深一拜, 他口中充满歉意的言道: “蛮王高义前来助我,而我却竟不察蛮王部众之苦。 吾不曾早备下甲胄给予蛮王,竟让五千蛮王部众冒寒而来,吾之过也。” 糜旸这一真诚的道歉,令沙摩柯心中对糜旸的好感,蹭蹭蹭直线上升。 第八十四章 于禁的心思(四更求追读) 糜旸在向沙摩柯致歉之后,他当下又对沙摩柯言道,“吾此番前来虽带有物资,但于甲胄一项上并未带够,还请蛮王与我入城一同取甲。” 糜旸在之前是真的没想到,五溪蛮的披甲率这么低。 所以他这次带出城的军械中的甲胄,若放在五千人身上,那是大大不足的。 随后糜旸又对沙摩柯言道,“观蛮王族人皆已疲累不堪,吾此番外出已然带足粮食。” “蛮王可随我入城取甲,而蛮王族人不如就暂且先安顿在城外军营中,开锅造饭,好生休养。” 糜旸邀请沙摩柯入城,一是为了让蛮王沙摩柯随他共同入城取甲,二主要是为了在城中设宴款待其。 本来糜旸是想着,与沙摩柯一同在公安城外宴饮一番的。 正如当初刘备入蜀时,刘璋对其的那般。 将来传到后世,没准此举还会是一桩佳话呢。 但问题是如今城外天寒地冻的,糜旸无奈之下只能打消了这个想法。 糜旸之前就有设想过当五溪蛮的援军到来后,该如何安排。 最后他还是觉得,于禁所提的犄角之计颇有可取之处。 故而他提早命人在城外建造了一座可容纳万人的军营,以便五溪蛮大军到来后可有地方驻守。 见糜旸时刻为自己的族人着想,沙摩柯心中又是一股感动。 听到糜旸的这个建议,被糜旸数次举动所感动的沙摩柯不疑有他,当即爽快的同意了糜旸。 只是沙摩柯对糜旸言道,“不瞒主簿,吾之儿郎素来骄横,平素里只有某才指挥的动。 不如先让某带领吾数千儿郎,前往军营之中安顿好,而后吾再随主簿一同入城,这样可好?” 对于沙摩柯的这个提议,糜旸亦不疑有他。 世上重义真诚之人,友情总是来得这么简单。 随后双方的队伍,就在糜旸与沙摩柯各自的带领下,朝着公安城外的军营进发。 而当沙摩柯率领麾下蛮兵进入军营中后,糜旸当即也命麾下士卒将一车车物资拉入军营中。 糜旸此番所带出的物资中,军械只是少数,粮食占了大部分。 当那五千蛮兵见到数不胜数的粮食运到他们身前时,他们都开心的手舞足蹈起来。 其实这五千蛮兵自小到大都是穷苦之辈,而相比于身体上的寒冷,他们更无法忍受肚里的饥饿。 之前五溪蛮多次袭击武陵郡县,也大多是为了抢夺粮食过冬。 现在他们看到糜旸非常大方的,拿出如此多的粮草赠予他们时,饿了许多天的他们,内心的兴奋感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 而因为糜旸大方的此举,也让这五千蛮兵对糜旸感激了起来。 五溪蛮性格大多直来直往,谁对他们好,他们也会对谁好。 看着自己族人欢呼雀跃的样子,一直担心族人生计的蛮王沙摩柯,心里也浮现了对糜旸的感激之情。 蛮王沙摩柯在将族人安排好后,正要出营随糜旸入城,但族内的一位长老却拦住了他。 这位长老用着五溪蛮语对沙摩柯言道,“汉人多诡诈之辈,大王不可轻信呀。” “若是汉人在大王入城之后,紧闭城门,于宴席之上偷袭大王,那大王就危险了!” 这位长老资历深厚,乃是上代五溪蛮王时期就存在的老人。 他年轻时曾跟上代五溪蛮王劫掠过不少郡县,与汉人有仇的他,心中本能的对一切汉人抱有敌意。 而沙摩柯在听到这位族老这么说之后,他气得脸上的毛发大张。 而后他伸出硕大的手臂,将眼前这位他平时多为倚重的族老,当做小鸡般给举到了高空。 沙摩柯用着危险的眼神打量着这位五溪族老,他对这位族老怒斥道, “鹿与一般汉人不同,今日他如何待本王,如何对待本王之族人,本王皆看的清楚。。” “面对朋友,本王当誓死协助,又怎能怀疑!” “你若再胡言乱语,本王就将你剁碎了,扔进雄溪中献祭河神。” 因为在五溪蛮语中,主簿这两个字不好表达,因此沙摩柯便亲切的称呼糜旸为鹿。 虽然在糜旸面前,沙摩柯表现的颇有礼节,若不看其外貌,沙摩柯就如一般汉族士人一般。 但那是糜旸与沙摩柯身份对等的缘故。 面对着五溪蛮族内的一切人,沙摩柯依然是那个生杀大权尽操其一手的绝世蛮王! 专属于蛮王的威严,不停地释放在这位族老身上。 这位族老想起了沙摩柯那血腥的上位史,充满血腥的回忆加上如今沙摩柯对其释放出的杀意,令他吓得魂不附体! 沙摩柯见这位族老已经有后悔之意,他便抬手将这位五溪族老扔了出去。 可怜身材在寻常人中也不算矮小的五溪族老,在沙摩柯绝对力量的压制之前,被他稍微一用力,就被扔出老远。 重重摔在地上的五溪族老躺在地上哀嚎不已,但他也就此绝了别样的心思。 他的这副下场,也吓坏了在场的其余五溪蛮中的人。 见自己“安抚”了人心之后,沙摩柯用一双虎眼横扫一圈在场众人后,便迈着大步领着他的一些族人,朝着军营外走去。 而这时在军营之外,已经来到糜旸身边的于禁也对糜旸献计道, “观五溪蛮部众皆骁勇之辈,而彼等亦皆贪财好利。” “主簿不如在宴席中暗伏精兵,于宴席上五溪蛮王酣醉之时,出伏兵击杀其。” “五溪蛮王一死,数千蛮兵必人心震荡。 主簿这时再以重利诱之,这数千蛮兵定然大多会归顺主簿。” “而后主簿再让关校尉出城辖制这数千蛮兵,这样主簿既可得数千部曲,又可除去一隐患。” 于禁来自中原,曾经身为曹魏前十重臣的他,对于刘备与孙权心中都有所轻视,更何况是这蛮人。 于禁正如沙摩柯所言的那些汉人中的肉食者一般,对着蛮人心中充满了不信任和鄙视。 因为这不信任与鄙视,令于禁向糜旸献计伏杀沙摩柯。 这类的事,以前在曹魏势力中时有发生,于禁很是驾轻就熟。 就不说他人,就说当年刘表平定荆州,靠的就是类似的计谋。 在听到于禁这个建议之后,糜旸终于明白过来,为何最后曹魏政权会被司马懿所篡权了。 而历史上刘禅主弱国疑,三代权臣辅政,却终没有篡位之举。 不提其他太高深的原因,就单单说在曹魏这种勾心斗角的风气影响下, 除非武侯那种矢志不渝之辈,不然很少会有人不受这种风气影响,而变得自私自利起来吧。 于禁的这个建议,看似一心为公,但其实这件事中最大的获利者就是糜旸。 糜旸心思通透,于禁这是要把他往司马懿的方向发展呀。 对此,糜旸表示明确拒绝。 宁学葛师流芳百世,不为黑马遗毒千年。 糜旸对着于禁言道,“吾以汉中王之德望招来蛮王,而今吾若伏兵杀之,天下人该如何看待吾?” “又会怎么看待汉中王?” “况且蛮王乃义气之辈,为了助我,尽起族内精锐。 此等忠义之士,我若伏杀之,午夜梦回,吾无法心安。” “汉中王待我恩重如山,吾又岂可做此不忠不义之事。” 糜旸特地在不忠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于禁也是心思玲珑之辈,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糜旸的态度。 而且虽然糜旸没有对于禁进行怒斥,但他这时看向于禁的目光已经不再温和。 面对着糜旸的这表示明确拒绝的态度,于禁也适时不再言语。 这时沙摩柯也带着少数族人,到了糜旸身前。 第八十五章 宁为玉碎(四更求追读) 在沙摩柯来到糜旸身前后,糜旸立马命属下牵来他的战马。 他亲自牵着沙摩柯来到这匹战马之前,对着沙摩柯言道,“英雄之辈岂能无良马相配。” “吾苦如今战时,无法搜集天下骏马赠予蛮王。” “今将吾坐骑相赠,聊表吾意,还望蛮王不要嫌弃。” 糜旸的战马名为踏雪,乃是赵云坐下良驹白龙的后代。 赵云对糜旸这个后辈还是很喜爱的。 当年赵云有二女,一女已嫁予关平,另一女本来要许配给糜旸。 可惜那女早夭,故而此事最后不了了之。 因此赵云便将踏雪赠予糜旸,以作补偿。 赵云坐下良驹白龙,曾经帮赵云在当阳一役中数出曹军大阵。 身为白龙的后代,踏雪的基因自然也不能差了。 只见踏雪马如其名,通体上下雪白。 踏雪此时站在沙摩柯眼前,在原地的它,四蹄不停在地上腾挪,它的长鬃在风中飞扬。 而踏雪的眼睛精神奕奕,宛如人的眼睛一般灵光闪闪。 方才沙摩柯感叹糜旸有汉侯之风采,除了糜旸自身姿态不凡外,他胯下踏雪的神采也为其增添了许多风采。 在将踏雪牵到沙摩柯身前后,沙摩柯一眼就喜欢上了踏雪。 当世武将对名马的喜爱,犹如后世男人对名车的喜爱。 沙摩柯一路外出多是步行,并不是他不会骑马,也不是他不爱马。 只是南方缺马,而他的身躯又异常魁梧,故而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没找到一匹适合他骑胯的战马。 如今糜旸将踏雪牵到他身前,就好像后世一位富二代将一辆迈巴赫赠予一人那般,那人又怎么会不激动呢? 沙摩柯满心激动,他当然想要这匹各方面都符合他心意的踏雪战马。 但想到糜旸将自己的战马赠予他了,那他自己岂不是无马可骑了。 因此沙摩柯脸上便起了犹豫之色。 糜旸看出了沙摩柯脸上的犹豫之色是为何,他笑着道: “蛮王猛将,将来冲锋陷阵之事不可少。 此事凶险,无踏雪相伴蛮王,吾心不安。” “至于吾,乃公安主将,少有冲锋陷阵之时。” “踏雪若予我,亦只是大多用于踏青游玩之用,这乃暴殄天物也。” “踏雪在蛮王,方能展现其名马之风采。” “吾今不仅是为蛮王寻良驹,亦为踏雪寻良主也。” “今蛮王既来与我共同浴血,则蛮王即我同袍兄弟。” “兄弟之赠,蛮王何必扭捏。” 对于能为自己效力的人,糜旸从来不会吝啬他的大方与真诚。 糜旸句句话皆戳中沙摩柯的内心深处,而特别是糜旸的那两个字“兄弟”更是让沙摩柯感动莫名。 他感觉他对糜旸的信任终究没有错付。 因此沙摩柯最终也没有扭捏,终究收下了糜旸赠予的踏雪。 随后糜旸亲扶沙摩柯上马,他也跨上了一匹寻常的战马,带着沙摩柯往城内走去。 因为有着糜旸的赠马之义,此时沙摩柯已经将糜旸当做了他最好的兄弟。 所以在入城的一路上,沙摩柯与糜旸二人一路有说有笑的,路上充满了欢声笑语。 而在来到了县府中之后,糜旸引着沙摩柯踏入了县府中早已设下的宴席之中。 只见这时宴席之中早已等候着很多人。 那些人都是公安城中的将校。 当糜旸引着身躯魁梧的沙摩柯进入了宴席之中时,在场中的众人包括关平,脸上都齐齐露出了赞叹之色。 看那强壮有力的身躯,魁梧非凡的臂膀,五溪蛮王真是当世一难得猛将也。 刘备出身不好,他早期的武将班底,也大多出身不佳。 因此刘备麾下的武将,大多不会因为出身而对一人带有歧视。 如今宴席中的诸将校见沙摩柯有当世虎将之姿,他们全都纷纷上前来与沙摩柯见礼。 而这一幕,也令沙摩柯感到受宠若惊。 以往,他从来没受过这种重视。 在诸多将校之中,关平对沙摩柯的兴趣最大。 关平承袭父亲勇力,本身就是当世有数的猛将。 而猛将与猛将之间,总有一番比较的心思。 糜旸看出了关平的心思,但他还是先将沙摩柯引到座位上坐下。 沙摩柯的座位就在糜旸左下首第一位,如此近的距离,代表着糜旸对沙摩柯的重视。 在沙摩柯就坐后,糜旸打发众人回到各自坐席上坐好,准备开席。 在众人皆入坐之后,身为其间主人的糜旸当即拍手令府中下人上菜。 在宴席中众人的食案上都摆满食物后,糜旸当先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在场众人高声言道, “今日设宴,乃是吾为谢蛮王率义兵前来助我。” “然大战在即,丝毫不可大意。” “故而今日宴席中并无美酒伴食,还望诸君见谅。” 因为前几日的大胜,此时糜旸在公安城中可谓是一呼百应,而且众人也对糜旸所说的表示理解。 因此在糜旸这么说之后,众人皆举起手中酒杯,随着糜旸一起将酒杯中的茶汤给一饮而尽。 在各自将手中茶汤一饮而尽后,关平当即出来对糜旸一拜言道: “糜督,贵客来访,既无美酒,当须有剑舞助兴。” 糜旸在听到关平这么说以后,知道关平心意的他,笑着允诺了关平所请。 在得到糜旸的首肯之后,关平当即抽出随身长剑,而后来到宴席的空场中舞起了一段剑舞。 这时糜旸转头对沙摩柯言道,“此乃前将军关公之子,其武力非凡。” “吾汉剑舞多以两人共舞居多。 今场中能与关公子共舞剑者,恐只有蛮王一人,蛮王有意乎?” 听到糜旸提及关平是关羽之子,沙摩柯就已经对关平起了巨大的兴趣。 而在糜旸提议令其与关平在场中共舞剑之时,沙摩柯也很是心动。 共舞既是献技,又是武者之间比较文雅的较量。 看着关平手持精钢长剑,脚下踏着有规律的步伐,身姿在场中不停地翻动着。 他犹如一条游龙在云中翱翔一般,令沙摩柯心中的战意大胜。 沙摩柯心动之下当即来到场中,而糜旸也适时抽出腰间长剑,将长剑掷向沙摩柯。 一声剑鸣在场内激昂响起,就在刹那之间沙摩柯精准无误的接住了糜旸掷来的长剑。 而后他便手持长剑加入了关平的舞势之中。 当沙摩柯加入了关平的剑势中,与其一同舞剑之时,整个场中的剑舞瞬间变得更加激烈起来。 只见沙摩柯虽身躯高大,但其身体也异常灵活。 而关平虽身躯不如沙摩柯高大,但其的力气却一点也不小。 两人的身躯在场中腾转挪移之时,场中闪起了无数耀眼的剑花。 剑花将两人的身躯都笼罩在内,映照的两人仿佛是在云端比剑的天将一般,缥缈非凡而令人心生向往。 看着这令人向往的一幕,糜旸下意识执着敲击食案。 食案上当即发出了一阵律动的旋律,当这旋律传出后,糜旸口中随即吟唱起了一首乐府诗来。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还。 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当糜旸一开口之时,场中众人就瞬间反应过来,糜旸唱的是最近流传甚广的《十五从军征》。 在众多乐府诗歌中,这首《十五从军征》描绘的是士卒入伍后的事,因此这首乐府诗在当代军队中流传甚广。 而当糜旸唱完两句后,接着唱第三句: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时。 在糜旸的感染之下,场中许多将校也拿起手中的着,随着糜旸的旋律开始敲击着食案。 他们口中也开始吟唱起这首《十五从军征》来。 因为这首《十五从军征》的旋律及内容都颇为悲壮,所以很容易感染了在场的同为军人的众人们。 很快的,一阵阵悠扬的歌声在场中响起。 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舂谷持作飰,采葵持作羹。 羹饭一时熟,不知贻阿谁。 出门东向看,泪落沾我衣。 一句接着一句,场中众人在糜旸的带领下,逐渐唱完了这首乐府诗。 此诗描绘的是一位在外征战的老兵,返乡途中与到家之后的种种悲凉场景。 但当在场众人联想江东十万大军即将到来之后,他们边唱这首诗歌,心中边起了悲凉的其他心思。 诗歌中的老兵尚且能有朝一日回到故乡,而当江东大军到来后,如今场中他们这数十位将校又能剩下几人呢? 心有所感,众人在唱完一遍后,又不自觉地唱起了第二遍。 低沉浑厚的歌声,与场内剑器不停撞击而发出的狰鸣声相得益彰,将整场宴席中的气氛渐渐带向了高潮。 在这种气氛的影响下,众人虽无喝酒,但脸上却已有陶醉之意。 似有无数金戈铁马的声音在场中响起,逐渐传到门外,被门外的士卒所听到。 他们中的许多人不禁落下了眼泪。 金戈铁马是独属于男人的浪漫,亦是独属于他们这些军人的悲哀。 而就在场中的气氛达到高潮之时,门外一位信使快速冲进了场中,他对着坐在上首的糜旸大声拜道, “启禀糜督,江东大军已从寻阳出发,正往公安而来,观其兵众,不下十万。” 当这个信使将这个消息在场中报开后,沙摩柯与关平的剑舞顿时停止,就连那悲壮的歌声也戛然而止。 寻阳鼙鼓踏江来,惊破公安剑舞宴。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糜旸脸上并没有浮现畏惧之色。 该来的总会来的。 糜旸起身举起手中酒杯,面对着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他对着场中的众人道, “诸君,为国效死之日到了。” 而在糜旸说完这句后,在场诸将校也齐齐起身向着糜旸举杯,随后场中众人皆仰头喝尽手中“美酒”。 在不久之后,宴席之中就传出了一阵阵杯碎的声音。 这一声声声音,代表着公安城中诸将校,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 来就来了,战便是。 第八十六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四更求追读!) 公安城外,今日的天气特别阴沉。 滚滚黑云如同凝成实质的墨水一般,重重的压在公安城上空。 天空中如黑龙般不停翻滚的乌云,似乎下一瞬就要直冲公安城而来。 这一幕,给城中的人无形之中造成了一种紧迫感。 在公安城外,身穿黑甲的江东大军,正如一片又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黑色潮水一般,齐齐涌向公安城。 整个天地间,一时都被阴暗的颜色所笼罩。 看着下方如巨浪一般涌向公安城的十万江东大军,城头上的糜旸面色凝重。 他知道有着坚城公安在,江东大军没那么容易攻上城头。 但面对着数量如此多的敌人,由不得他不慎重。 糜旸张目远望,他看到下方数万江东大军的军阵中,许多面旗帜正在冷风之中傲然飘扬。 “吕、黄、韩、潘、蒋、周、徐......” 那一个个后世耳熟能详的江东十八虎臣的名号,如今不是刻在那冰冷的史书之上,而是充满活力的,就在糜旸的眼前尽情展现着它们的风姿。 看着如此多江东名将的旗帜,糜旸不禁感叹一声。 这番,江东算是倾巢而出了。 就是有些可惜,没看到孙权的帅旗。 而就在糜旸在城头之上,观察江东数万大军的军阵时,在数万江东大军军阵中,身为此番江东十万大军主将的吕蒙,此刻也正在仰望着城头。 他的目光充满了势在必得的决心。 出征前,江东诸将曾问计于他,言江东大军到城下后,该做如何举动。 吕蒙答道:敌寡我众,优势在我,当以大兵压之,四面围城,先乱敌心,再破其城。 吕蒙不只是这么打算的,他也是这么做的。 当他率领十万大军上岸后,还未安排大军修葺营寨,就命十万大军分散四面,将公安城给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起来。 而因为城东这面城池直面江东大军的后路,故而这处城墙最为紧要。 吕蒙选择亲自坐镇这处,与糜旸亲自相对。 其余三处城墙,吕蒙则分派了韩当、黄盖、蒋钦作为各方面主将,统一安排攻城事宜。 而就在麾下大军将公安城团团包围住之后,吕蒙看着城墙上那隐于城垛之中的荆州守城卒,他唤来了一人。 那人年纪将近知天命之年,一身儒士冠冕打扮。 其面容峻刻,他浑身上下的衣着,整理的一丝不苟的,不带一点尘埃,观其外貌就知道他乃是一个国之诤臣。 在这人到达后,吕蒙对其言道: “仲翔,本督意欲派你替吾入城为使,前去劝降那糜子晟,不知仲翔可愿走上这一遭。” 被吕蒙所召唤来的这人,正是江东名臣,虞翻虞仲翔。 虞翻会稽余姚人,乃是江东内,乃至于天下之中有名的经学大家。 虞翻在孙策时代就已经为孙家效力。 在归降孙策之后,及至孙权掌权的这二十几年来,虞翻对上屡有为国进谏之事。 但也因为他的言辞大多比较不留情面,故而被孙策当做“家宝”的他,却被孙权所恶,颇为疏远。 当然,虽然孙权厌恶虞翻,但虞翻的嘴皮子在江东乃是第一等的。 因为虞翻的这副才能,所以孙权有时又不得不依仗他。 吕蒙自然也知道虞翻的才能,所以他在出征之时,特地将之前一直赋闲在家的虞翻带在身边听用,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用到他。 而听到吕蒙的吩咐之后,一脸正色的虞翻,当即对着吕蒙长拜道,“为国尽忠,翻所愿尔。” 看着虞翻愿意为其出使,吕蒙不禁大喜。 但是他派虞翻出使公安城的目的,可不是单单为了劝降糜旸,而是别有他图。 吕蒙正要向虞翻透露出他真正的目的,虞翻却抢先一步对吕蒙道,“大都督勿忧。” “此番吾入城,定会为大都督观察城内人心。” “若人心有动荡之机,吾当为大都督扰之。” 听到虞翻一语道破自己的心思,吕蒙抚须大笑起来。 此番他将虞翻带在身边,算是带对了。 在领命之后,虞翻从吕蒙的侍从手中接过使者专属的白羽符节,而后踏上了前往公安城的路途。 在来到那宽阔的护城河之后,虞翻踏上简易制成的皮筏之上,而后就在身边卫士的划船之下,朝着公安城而去。 而虞翻的到来,也及时被城头上的糜旸所察觉。 看到有一人手持使者符节朝着公安城而来,糜旸并没有下令城墙上的士卒放箭。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这点乃是当世各大势力中,各心照不宣的一个潜规则。 例如之前糜旸派使者前往寻阳城,孙军上下虽然恼怒糜旸所送来的二物,但终究还是没有对糜旸派去的使者,做出什么屠戮之事。 历史上,诸葛亮北伐期间,对于曹魏一口一个“逆魏”。 但在两军交战之时,诸葛亮与司马懿之间也经常互派使者。 这么做,为的便是让使者打听一些敌军虚实。 例如让使者看看,敌方之军心士气如何。 因为没有着糜旸的阻拦,在划了好一会后,虞翻终于踏上了护城河的另一头。 当来到公安城下时,虞翻近距离的观察到了,公安城外那座军营中的情景。 而当他看到那身穿精甲,凶神恶煞的数千蛮兵之后,虞翻的心中就是一紧。 这时,城墙上也缓缓放下了一个吊篮。 虞翻见状,让他的侍卫在城下等候,而后他施施然的上了吊篮。 当他进入吊篮后,就被城上的士卒拉着往城墙上而去。 公安城墙巍峨高耸,离地有数丈之高。 虞翻越被城墙上的士卒往上拉,他就离地面越远。 当他这时往地上看去时,他留在地面上的那名侍卫,从他的这个高度看去,就犹如一只蝼蚁一般,微小无比。 在城上的士卒拉了许久之后,虞翻终于被拉到了城墙之上。 虞翻上得城墙上之后,他看到城墙之内早有一位身穿明光铠的将领,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在之前孙桓败兵的回报之中,孙军上下就知道了,公安主将糜旸就穿着一身明光铠。 因此当看到眼前这人穿着明光铠之后,虞翻心中对此人的身份,已经有了十有八九的猜测。 虞翻先对着糜旸一拜,而后言道,“江东大都督使者虞翻,奉大都督之命前来拜谒糜主簿。”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在得知公安主将乃是糜旸后,吕蒙就派探子将糜旸的底细给打听的一清二楚的。 所以虞翻知晓糜旸现今的官职。 第八十七章 糜旸城头骂虞翻 (四更求追读!) 在听到吕蒙派来的使者是虞翻之后,糜旸心中不禁轻笑一声。 这不就是历史上,在他便宜父亲糜芳投降江东之后,屡次羞辱其的那个“江东嘴王”虞大正义么。 在知道虞翻的身份后,糜旸心中对其的观感就瞬间下降了好几个层次。 虽然糜旸心中也是不齿,糜芳历史上背主求荣的举动。 但毕竟今世他是糜芳的儿子,面对着历史上曾多次羞辱他父亲的虞翻,糜旸心中实在难以提起好感。 但是该走的场面还是要走的。 糜旸也对着虞翻回拜道,“使者安好,不知使者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糜旸的回答等于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而在听到糜旸这么问之后,虞翻手中挥舞符节,符节上的金铃相互碰撞之下,发出悦耳的铃声。 在悦耳的铃声之中,虞翻说出了他的来意。 “吾此番前来,乃是为救主簿之命也。” 听到虞翻如此说,糜旸轻咦了一声,“何解?” 虞翻接着说道,“今我江东数十万大军围城,而主簿却想凭着一座孤城坚守,岂可得安乎!” “不如早降我江东,我主仁慈聪慧,主簿若降有献城之功,封侯之爵即日可得也。” 虞翻特意提高了声音,以保证他的话不止糜旸一人能听到。 当虞翻说完了之后,糜旸的脸上,充满了奇怪的神色,城头上瞬间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但在不久之后,糜旸的口中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因为觉得虞翻劝降他这件事十分可笑,糜旸不禁笑得捂住了肚子。 而糜旸的发笑,也让城墙上的荆州士卒,发出了一阵阵笑声。 很显然,上至糜旸,下至公安寻常守卒,都觉得费劲千辛万苦上城来的虞翻,是来讲一个笑话的。 在众人爆发的哄笑声中,虞翻脸色有些不好看。 但为了完成吕蒙所托付的重任,他强忍着没有发作。 在笑了良久之后,糜旸方才止住了他继续笑的冲动。 他对着虞翻言道,“正所谓两军交战,当知己知彼。” “难道吕蒙在开战前,不曾调查过吾的身份么?” “若非如此,他焉能如此无智。 认为仅派汝一摇唇弄舌之辈,就妄想吾毁我长辈数十年之清誉,献城投贼乎!” 面对着糜旸不留情面的话,虞翻并无动怒,他却继续言道,“主簿不晓时势也。 君独守萦带之城而不降,死战则毁宗灭祀,为天下讥笑。 吕虎威欲径到南郡,断绝陆道,生路一塞,案其地形,主簿将为在箕舌上耳。 届时奔走不得免,窃为将军不安,幸熟思焉。” 说完后,虞翻看着城墙上的众人神色。 虞翻本身就对能够成功劝降糜旸不报大的希望,包括吕蒙也是如此。 吕蒙之所以派虞翻前来,主要为的便是让虞翻可以借机观察城内军心如何。 有机会的话,还可以运用言语扰乱城内的军心。 因为怀抱着这种深意,所以虞翻在说完后,便仔细观察着在场众士卒的神色。 但很可惜,虞翻并没有从他们脸上看到,他想要看到的那种惊惶不安的神色。 看着虞翻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在场的众士卒,糜旸又怎么不知晓虞翻此番前来的真正来意呢。 但他如今对公安城中的军心有着信心,因为有信心,故而他无惧。 而他正好也可以将计就计,让虞翻看看公安城中不可动摇的军心,好借其之口,回报给吕蒙。 面对着虞翻的威胁,糜旸手指北方道,“吕子明若想弃公安不顾,径直袭取江陵,吾身负守城重任,无法阻挡。” “江陵城就在彼处,汝等大军可径往之。来吾不迎,走亦不送。” “然吾城中尚有精兵万余,等汝等大军走后,吾亦直往寻阳去。” “届时若汝等大军粮道被断,仲翔且度之,是汝等大军崩溃之日近,还是江陵城池陷落更快呢!” “还望使者转告吕子明,莫忘孙桓之教训也。” 虞翻既然会威胁糜旸,那糜旸自然也可以反将一军。 而因为有着孙桓之败的存在,糜旸的威胁自带七分可信度。 虞翻并非不知兵之人,他知道糜旸说的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 哪怕他嘴皮子再好,也不可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看着虞翻被他呛的语噎的样子,糜旸随即收起脸上的笑容。 面对虞翻方才对其的招降之语,他给出了他坚定且正面的回应。 糜旸对虞翻喝骂道: “我原以为你身为当世智者,来到城上,面对我军将士,必有高论。 没想到,竟一连说出粗鄙之语!” “汝之生平,吾素有所知。” “你世居东海之滨,得贤人赏识入仕,理当匡君辅国,安汉兴刘,何期反助逆贼,攻取汉城? 此罪恶深重,天地不容!” “你既为谄谀之臣,只可潜身缩首,苟图衣食,怎敢在我面前妄称兵法!” “你主与荆州本盟友,今背信弃义已是人神共愤。” “天下又岂有汉将,献汉城与吴狗的道理乎!” “幸亏你今日所遇乃我,若遇坦之,早已身首异处也。” “可速速退去,否则吾之刀未必不利也!” 因为心中气愤,糜旸不禁对虞翻破口大骂起来。 糜旸年轻气盛,声如洪钟,而且他所骂之语句句在理,符合大义。 因此他将虞翻骂的脸色青一色白一阵的,偏偏虞翻还无法反驳。 在天下三大诸侯中,曹操挟天子在手,大义最强,而刘备为汉室宗亲,在大义上稍逊一筹。 只有孙权啥也不是,出身豪强,就这背景,吕蒙还敢主动派人来公安城中招降他? 这不是来找骂的,来干嘛呢?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乃是一个潜规则,并不是一个硬性规定。 要不是糜旸本身是个士子,加上他要顾忌他老师法正的名声,他早就斩了虞翻了。 这逗比。 而随着糜旸的大骂,公安城墙上的士卒之间,瞬间爆出着一阵喝彩之声。 就是这阵喝彩之声,让虞翻意识到了公安城中的军心。 到了这一刻,他再无半分留下之理。 在糜旸的怒斥之下,虞翻只觉心中怒火填胸。 枉他一辈子自负能言善道,没想到今日却被一小子说的哑口无言。 而且糜旸骂的,还句句在理。 因为这种羞耻感,虞翻只觉得五内俱焚。 但虞翻还是要点脸的,在离去之前,他并没做出那种放狠话的言语。 他仅仅只是被糜旸气的手捂胸口,拂袖而去而已。 而在虞翻离开后,城墙上守卒的喝彩声更甚。 这喝彩声传到虞翻耳中,令其心中更是难受。 而当这喝彩声隐约传到江东大军中,被吕蒙所闻后,他的脸上布上了一层阴霾。 第八十八章 援兵!援兵!(四更求追读) 在公安城中士卒的的喝彩声下,虞翻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与来时的神情淡然不同,当虞翻以更快的速度回到江东大军的军阵中时,他的脸上布满了羞愧之色。 吕蒙看到虞翻这种神态,不禁出声问道,“仲翔无恙乎?” 面对着吕蒙的关心,虞翻脸上的羞愧之色更甚。 他对着吕蒙一拜道,“翻无能,不能完成大都督重托。” 听到虞翻如此说,吕蒙好生宽抚虞翻道: “方才吾已听得城墙上敌军之声,仲翔已经尽力了。” “今我计不成,非计不佳,仲翔不善辩,乃糜子晟善拢人心之故也。” 刚才公安城头上荆州士卒的喝彩声,早已证明了吕蒙攻心之计的失败。 吕蒙的宽抚非但没让虞翻的脸色好些,反而听到吕蒙提起糜旸的名字,虞翻想起他在城头被糜旸叱骂的事,他脸上的脸色愈发差了些。 虞翻就要对吕蒙施礼离去,但在临走之前,虞翻用慎重的语气提醒吕蒙道: “大都督,糜子晟颇得士众之心,公安城坚,还望大都督小心用兵。” 在提醒了吕蒙之后,虞翻就连忙离开了江东大军军阵,前往后方平复心情去了。 而虞翻的提醒,也让吕蒙的心情变得愈发沉重了些。 自古以来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面对着公安这样一座坚城,若非必要,吕蒙是不想强攻的。 但如今,公安城中军心稳固,若不强攻,他吕蒙又有何法呢? 想到此处,吕蒙看着那宽阔的护城河,及高达数丈的城池,吕蒙下达了最新的军令。 “全军围城安营扎寨,从明日起,就地取材打造攻城器械。” “三日后,正式强攻公安城。” ... 当吕蒙大军到达公安城外,并且将公安城已经包围的水泄不通之后,在长江北岸的江陵城外,也迎来了一支军队。 守城的南郡太守糜芳之前在糜旸的劝说之下,他已经坚定了抗孙的决心。 况且如今糜旸正在守备公安城,江陵与公安隔江相对,互为犄角。 若是有一方城破,另一方的战略意义就会大大降低,江陵城更是众多荆州士卒家属所在的城池。 所以若是江陵城一破,那么公安城中的那些荆州士卒哪怕再怎么畏服糜旸,那么军心也势必涣散,最后乃至弃城投降。 一如历史上关羽被吕蒙所算计的那般,最后身边士卒分崩离析,以关羽的威望都没弹压住这点,何况糜旸。 正因为知道这点,所以虞翻才会在话语中以江陵城的安危,来扰乱城中的荆州士卒军心。 只不过没想过,最后他被糜旸驳斥的羞愧而走。 糜芳哪怕才能再平庸,但在糜旸连日来不断写信的告诫下,他也知道了江陵城的重要性。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了,江陵城如今事关糜旸生死。 在这种牵连关系下,除非吕蒙强行攻破江陵城,否则爱子情深的糜芳是已经绝不可能投降的了。 当城头上的士卒来报城外出现了一支军队时,满心想守住江陵城的糜芳瞬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在探子的来报中,糜芳知晓了那只军队头盔上皆插着白羽,且军队中打着一个大大的“赵”字军旗。 在初听到探子这么描述之后,糜芳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这支军队的来历。 “是大王的白毦兵?” “难不成是子龙到了?” 想到这一点的糜芳大喜。 他立马从郡守府中,来到西城城墙的瓮城之上。 当他来到城墙上后,他就看到了一支精神奕奕,军容威状的重甲步卒出现了城外的地平线上。 待那支精兵朝着江陵城愈发接近,糜芳也看到了为首的那一位将领的面容。 在确认是赵云之后,糜芳心中大喜过望。 援兵!援兵! 在独守了江陵近一个月之后,糜芳终于看到了希望! 他急命城下的士卒打开城门,放下吊桥,迎赵云大军入城。 这时有左右劝糜芳道: “江东贼子诡计多端,府君不如等援兵更近一些,真正确认了身份再开城门不迟。” “避免江陵城为江东诡计所趁。” 当世之中,很多时候将领为了攻城拔寨,往往会不择手段。 例如攻城时,派人冒充敌方援军就是一个很常见的手段。 有时候,更绝的是,在俘虏敌方将领之后,会利用敌方将领去诈开敌方的城池大门。 当日若是徐晃不自杀,关羽就是想在徐晃投降之后,利用他的身份,前去诈开樊城的大门。 在当世充满尔虞我诈的各种战争策略下,糜芳的左右担心这一点并不稀奇。 毕竟若是说公安的存在关乎整个荆南的安危,那江陵的存在,无疑就是关乎着关羽的安危。 江陵一失,关羽必亡。 但糜芳在听完这个好心提醒后,他忍不住对这位左右呵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在刘备七位最劳苦功高的元从重臣中,虽然因个人才能,性格原因,这七位元从重臣之间并不是一团和气。 例如关羽与糜芳就互相看不对眼。 但无论再不和,这七位刘备元从重臣中的哪一位,从来都不会怀疑其他六位元从重臣,对于刘备的忠心。 那种情感常人无法理解。 那是七人与刘备一同风风雨雨三十年,历经千难万险,最后建立起来的革命坚定情感。 这也是历史上关羽虽然在察觉出糜芳手脚不干净后,为何还会让糜芳守备江陵的原因。 换个人试试看,早被关羽砍了。 如今,糜芳对赵云也是这种情感。 随着赵云率领的白毦兵越发接近江陵城,江陵城的西大门也及时打开,糜芳驾驶着骏马朝着赵云而去。 而驾马走在白毦兵之前的赵云,在看到江陵城中大开之后,就有一骑朝其飞速而来。 而在看到那骑是糜芳之后,赵云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在他从鱼腹县一路往江陵城赶来的路上,赵云一直在担心着一件事: 那就是江陵城会被江东大军给拿下了。 这种结果无论是对关羽,还是对荆州来说,那都是灭顶之灾。 第八十九章 糜芳的进击(四更求追读) 如今他看到糜芳正从江陵城中朝他奔来,他心中的这种担忧瞬间烟消云散。 正如糜芳信任赵云一般,赵云也对糜芳十分信任。 而因为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暂时移开,看着糜芳的到来,赵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与糜芳几十年情感,赵云重情,如今旧友能重逢,对赵云来说也算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在刘备的六位元从重臣中,赵云与糜芳的关系很不错,否则当年他也不会有嫁女之意。 在糜芳驾马来到身前后,赵云马上问道糜芳,“子方,云长大军现在何处?” 听到赵云如此问,在赵云身前刚刚停稳马蹄的糜芳当即答道: “云长大军现在依然在襄樊前线。” 紧接着糜芳就将近日来,他所知道的荆州军情一一告诉给了赵云。 其中包括江东十万大军兵围公安城,包括曹操亲率十万大军已经到达襄樊前线,这两个重磅的消息。 在叙述这两个消息时,糜芳的脸上充满了焦急担忧的神色。 而在听到糜芳说完了,如今荆州面对的紧急情况后,赵云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沉重的神色。 如今荆州的局势,比他从鱼腹城中出发之时更加危难万分。 竟然有二十万敌军齐聚荆州! 在赵云思索当今局势的时候,糜芳仔细观察了下赵云身后的白毦兵数量。 发现原本足有近五千之数的白毦兵,如今竟不足三千。 甚至其中很多面孔还稍显青涩,明显就是新招入伍的新兵。 看到这一幕,糜芳心中愈发焦虑。 这么少人,怎么救旸儿呀! 糜芳马上问赵云道,“子龙,白毦兵兵力怎么少了如此之多?” 听到糜芳的疑问,赵云解释道,“汉中一战,白毦兵每为先锋,力抗虎豹,故而损失惨重。” “原本只剩下不足千余之数,如今有近三千士卒,还是前段时间在蜀中不停补充兵员的缘故。” 赵云解释过后,糜芳虽心里觉得这样的兵力有点少了,但他觉得有总比没有好。 因此他马上对着赵云言道,“既然如此,子龙当马上南下,支援吾儿,此时他情势甚是危急。” 当赵云听到糜芳的这个恳求后,他沉思一番后答道,“不然,吾应该率军北上支援云长。” 听到赵云这么说,糜芳急的差点在马上晕过去。 他对着赵云急切地说道,“云长手中有数万大军,在北线抵挡住曹操十万大军不难。” “然吾儿在公安仅有不足六千守军,另外那五千蛮兵能否倚靠还尚未得知。” “子龙怎么会想着北上援助云长呢?” 面对糜芳疑问,赵云耐心解释道,“云长虽有数万精兵,但其数万精兵并无坚城依托。 “虽然依子方方才所说,襄阳的守将在得知云长击杀徐晃后,已经举城投降云长。 但襄阳城经过云长多月围攻,城防想必早已经破旧不堪,不能为大军据点。” 今曹操大军后据郾城,而前有樊城,步步为营,渐对云长形成压迫之势。” “曹操大军兵力甚多,汉水防线绵长,且如今正值枯水季节,汉水中水量不多。 北方骑兵可搭建浮桥越过汉水,直击云长大军。” “云长大军兵少,防不胜防,若一处有失,全线难保,则云长大军危矣。” “而反观子晟领兵守备公安,虽兵力不多,但公安乃坚城。 以子晟过往表现出的才能,公安一时之间定然无虞。” “况且若是云长前方兵败,自襄阳之后,荆州全境再不复大王所有矣。” “覆巢之下无完卵,子晟又岂能独善其身乎?” 赵云从军多年,他对战争的敏锐度非常人可比。 在糜芳的叙说下,他一下子就知道如今荆州局势的关键点在哪里。 分别在关羽与糜旸身上。 关羽依靠着天然的汉水防线,死死抵挡着曹魏的大军,不让其越过襄阳,踏入荆州地界。 而糜旸依靠着公安坚城,在荆南境内死死托住江东的大军,不让其横扫荆南。 若是这两处有一处地方有失,那都会导致曹操与江东的任何一方大军抵达江陵城下。 一旦这两方大军有一方大军拿下江陵城,那么汉中王在荆州苦心经营十数年的成果,就会一朝丧。 到了这一步,荆州中的战局,已经远远超出了赵云的想象。 襄樊之战四个字,已经不足以概括如今荆州中正在开展的大战。 如今荆州中的战局,犹如当年的赤壁之战。 只是与当年战局有所不同的是,如今是曹孙联盟共抗势力正在蒸蒸日上的刘备。 他们两方意图通过合力,将刘备这条要飞上九霄的汉室之龙,给重新地给打落尘埃中! 在这样的情况下,赵云判断出相比于糜旸,关羽才是更需要支援的那一方。 故而他决意以大局为重,先支援关羽。 而糜芳在听完赵云所说后,哪怕他知道赵云所做的是对的,但爱子心切的他,还是多次恳求赵云出兵南下支援糜旸。 赵云又何曾不想出兵援救糜旸呢? 对于这个后辈,他也是喜爱的紧的。 但为人臣者,不以私情而忘公事,一切都要以保住刘备的大业为重。 在糜芳的多次恳请之下,赵云最后还是毅然决然的决定率军北上。 虽然他兵少,但只要能为关羽守住一处防线,那就能将关羽的压力减轻不少。 在赵云率军离去后,只留下糜芳在原地风中悲伤。 糜芳遥望南方,他似乎看到了他的儿子,正在被十万凶神恶煞的江东大军给包围着。 想到糜旸正在面对着险境,糜芳的内心就久久不能平静。 他原本有三子二女,但为了刘备的大业,如今只剩下糜旸这个独子。 作为传承他血脉、香火的唯一希望,糜芳绝对不会放任他不管。 心有决断的糜芳回到了江陵城中,而后他将自己关在了郡守府中。 不久后,许多信使出了江陵城门,朝着东方疾奔而去。 糜芳治政理军才能皆不佳,但唯独在做生意一项上,他极具天赋。 先前他因为生意人的广结善缘之念,所以他私下里曾送过不少金银之物,给江东的一些大臣们结善缘。 糜芳本来的打算是结交这些江东大臣,为他以后做打算。 若无这番人脉在,糜芳之前也不会想着投奔孙权。 但如今糜旸危在旦夕,他还要啥以后? 如果说他之前倒卖军资一事算是通敌卖国,那么那些江东大臣,私下接受他这个刘备元从之臣的金银之物,又算不算通敌卖国呢? 糜芳派出这些信使,就是去联络那些他以往所贿赂过的江东大臣的。 贿赂江东大臣本意是培养后路,如今糜芳主动将此事当做威胁,去要求那些江东大臣为他做件事。 虽然此举也许是会有奇效,但他的这个举动,无疑代表着他在江东十数年以来所培养的一切人脉,都将付诸一炬。 也代表着糜芳自身即将被整个江东群臣群体所憎恨上,他从此再也无退路。 但只要能帮糜旸减轻些压力, 没后路就没了,总比没后代好。 此时在糜芳的书案上,正摆放着一本《史记》。 那本《史记》所翻开的那一页,正是记载长平之战的那部分....... 第九十章 太子四友(四更求追读!) 成都城城北外十五里,有一座山名为射山。 这座山山势高耸,林木极密,其中野兽奇兽不计其数。 自刘备今年即位汉中王以来,势力越来越大的他深感继任者对大业的重要性。 因此今年他在将儿子刘禅封为王太子后,为了培养刘禅成才,增长其见识,他便令刘禅学习《申子》《韩非子》《管子》《六韬》。 并且令他最倚重的诸葛亮,亲自教导刘禅这些书。 不仅如此,刘备还让刘禅学习骑射,努力要将刘禅培养成一个文武兼备的继任者。 而为了帮助刘禅学习骑射,刘备便特地将成都城外的一座野兽众多的山,当做刘禅习射的训练场地,并将此山命名为射山。 但尽管刘备时常带刘禅来射山处习射,但他并没如许多益州大臣所提议的那般,将射山彻底划归为官府所有。 为了让射山附近的百姓不丧失依赖的生计,刘备曾特地下诏: “成都诸百姓,皆可往射山捕猎,以补给家用。” 只是在刘备带刘禅来射山习射时,王宫卫队会暂时的封锁射山四周而已。 而此时,在成都城一片寒冷的天气下,射山山脚下,却聚集着许多身穿锦绣,手持良弓的世家功勋子弟们。 射山外围,有着上千王宫卫士在虎贲校尉糜威的指挥下,将射山给保卫的严严实实的,不让任何闲杂人等靠近。 而上千卫士之中那迎风飘扬的王旗,也向在外围外的人宣告着如今在射山此处的是何人。 此时在重重守卫的射山内围,许多全副武装的成都中众世家勋贵子弟,正跃跃欲试地提弓欲射。 但这众多的世家勋贵子弟,一时之间皆未开始行动。 因为这时他们的目光,都聚集在一个少年身上。 只见那少年相貌清秀,面色宽宏。 身穿胡服的他正坐于马上,朝着五十步之外立起的一处箭靶正聚精会神的瞄准着。 只见瞬间之后,一支闪着寒光的箭矢,从这少年手中离弦而出,径直的朝着五十步外的箭靶而去。 而就在利箭飞出不一会之后,这位少年所射出的这支箭,就正中五十步外的箭靶靶心。 看着这一幕,全场之中爆发一阵阵喝彩声。 其实,在当世好武的风气之下,一位习射者在静止状态下,射中五十步后的箭靶,只能说算是一个入门功,不算一件值得喝彩的事。 但架不住眼前这位少年身份不凡呀,眼前这位少年正是汉中王太子刘禅。 如今在场中爆发喝彩声的这些世家子弟们,大多都是益州本地士族的。 他们爆发喝彩声,也只是在讨好刘禅而已。 毕竟他们不如刘备元从派与荆州派那般,长辈有着强大的功勋为他们撑腰。 他们要想在蒸蒸日上的刘备势力中,尽早占得一席之地,那么讨好王太子刘禅,便是一个很好的捷径。 而不远处,一位身穿玄色王服,头戴王冠的老者在看到这一幕后,如那位少年一般宽厚的脸上,也流露出了些许笑容。 这位老者便是如今威震天下,声望直追魏王曹操的汉中王刘备。 刘备对着他身旁的一位老者说道,“文休,公嗣越发善射了。” “孤以前还一直担心公嗣太过文弱,今暂无此忧矣。” 虽说刘禅今日的表现,放在一众武将勋贵子弟中不算突出。 但在跟他以往的表现比起来,那已经是长进太多了。 因为刘禅的这长进,作为老父亲的刘备心中也十分宽慰。 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白费力气的。 而此刻在刘备身边,被刘备亲切唤作文休的老者,正是天下间大名鼎鼎的名士许靖。 许靖汝南郡平舆县人,早年时其与堂弟许劭俱以品评天下名士而闻名天下。 后因为天下战乱,许靖曾投奔多位各位诸侯,如孔伷、陈祎、许贡、王朗,士变等人。 最后他为益州牧刘璋邀请,相继为巴郡、广汉、蜀郡太守。 可以说,他的足迹几乎遍布汉朝南方各地。 在其担任蜀郡太守期间,发生了刘备攻蜀这件事。 在刘备包围成都之后,许靖想翻越城墙投降刘备,但这件事却被城中的刘璋察觉。 当时刘璋已有投降刘备之意,再加上他忌惮许靖的名声,所以没有将许靖处决。 后来刘备拿下成都之后,刘备觉得许靖名不符实,便想将其弃而不用。 但在心腹重臣法正的建议下,刘备才将许靖任命为左将军长史。 今年刘备即位汉中王后,因为许靖在天下间有着巨大的名声,便将其拜为汉中王傅。 一生颇为坎坷的许靖看着刘备不计前嫌的,将心中对儿子的担忧,对他这个不算心腹的臣子坦露无遗,许靖心中一阵感动。 这是信任。 也许刘备一开始是嫌弃他不想用他。 但刘备在解开心结任用自己之后,刘备就如古之贤主一般,对自己信任不疑,宽厚优待。 面对着刘备的担忧,许靖对着刘备一拜后说道,“太子年幼,其自幼未历战阵,故而性情优柔一些很是寻常。” “待得太子再长大些,殿下安排一些贤臣从旁辅助。 太子有大王之风,定能很快成长起来的。” 听得许靖这么说,刘备不置可否。 他擅识人,又岂会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块什么材料呢? 他不奢求刘禅有开阔疆土之能,只希望他能继承自己以诚待人的性格,做个守成之君即可。 而在听到许靖提及安排一些贤臣从旁辅助刘禅这事之后,今日心情不错的刘备问许靖道: “文休早年以擅品评人才闻名于世。 当今成都之中,有流传太子四友之语,文休可为孤试品评之。” 太子四友这一词,是今年才渐渐在成都中流传起的一个称誉。 讲的是汉中王太子刘禅的四位好友,这四位分别是: 前将军关羽次子关兴、右将军张飞长子张苞、翊军将军长子赵统、南郡太守糜芳嫡子糜旸。 这四位年纪与刘禅相差不大,且长辈俱是刘备最为倚重的元从派。 加上这四位一直被刘备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与刘禅一同长大,故而时人将这四人统称为太子四友。 第九十一章 刘备大怒(四更求追读!) 而这太子四友,除去糜旸目前不在成都之中外,其余三位都在成都中日夜陪伴在刘禅左右。 面对刘备主动要其品评,这四位如今成都城中最为显赫的勋贵子弟,许靖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这四位公子背后,都有着他惹不起的长辈在撑腰。 要是他一会的品评,改变了刘备对这四人的良好印象。 这件事一旦被这四位公子背后的长辈知道了,许靖一个在成都毫无根基的人,是惹不起这四位公子背后的长辈的。 刘备看出了许靖的顾虑,他对着许靖言道,“在君为君,其应无隐。” “今日你所言语,入天地,你我之耳,将不会入第五耳也。” 听到刘备如此说,许靖最后才大着胆子品评道: “关兴少有令问,颇具才干,然其体弱多病,恐寿禄不享。” 许靖的第一句品评就让刘备吃惊。 怪不得方才许靖会有所迟疑。 虽说他品评关兴品评的很到位,但也很不留情。 就他的这个评价要是被云长听到,云长不砍了他才怪。 在品评完关兴之后,许靖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刘备的神色,见其脸色无异样后,他才大着胆子接着品评其余三人道: “张苞雄壮威猛,四人中勇武最佳者。假以时日成长起来,定如右将军一般为当世猛将。” “然其性格急躁,只可为将,不可为帅。” 面对着许靖的点评,刘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示意着许靖继续说下去。 “赵统俨有父风,性格沉稳。然其沉稳有余,机变不足。” “若令其筹措粮草,守卫城池当可是一方良将。” “若让其临阵对敌,恐为敌方诡计所趁。” 在点评完赵统,轮到点评糜旸之时,许靖下意识得顿了顿。 其余三人与其多无太大关系。 但唯独这糜旸,乃是法正徒弟。 法正对其有提拔照顾之恩,因此许靖要斟酌下一下言语。 历经世事艰难的许靖,早已不如当年那般清高。 他深知点评人物既是目光的一种体现,也是人脉的一种扩张。 而在这四人当中,唯有糜旸与其有着一些渊源在。 在沉吟一会后,许靖才接着说道:“糜旸聪颖多变,睹事知机,有其师之风。” “然其自幼养在殿下身边,未经战阵,性格稍显优柔,不如其师明断。” “若殿下好生调教,糜旸将来于太子,就犹如孝直于殿下一般,将为臂膀腹心之属。” 而当刘备听完许靖对糜旸的点评之后,他不禁笑道,“文休何其不公也。” 刘备是何等老练之人。 许靖对其余三人都是有褒有贬,力求公正。 而其对糜旸虽然也如此,但是他在贬完糜旸之后,还特地提醒自己多加调教糜旸,就可令糜旸得到十足的成长,从而改掉不足。 这是何等的优待。 刘备一眼就看穿了许靖为何如此的缘故。 但人至察则无徒,刘备对有些事不想点破。 而许靖在刘备的那句话下,他也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刘备看穿了,他面目一红。 但他还是对着刘备说道,“殿下一直以来对糜旸都十分偏爱,想来也是如此想的吧。” 在许靖的话语下,刘备想起了那个他十分喜爱的后辈。 他不禁唏嘘道,“在这四子中,子晟与公嗣有表亲之名分,故而其与公嗣最为亲近。” “当年吾征战四方,无暇顾及公嗣,大多也是子晟这个兄长替吾看顾公嗣。” “子晟之姑更是为了守护公嗣而死,当时她亦有孕矣。” 想起那个温婉的女子,刘备目光中充满了不舍的回忆,口中的唏嘘怀念之意更甚。 同时对那个女子,他有着深深的愧疚之情。 “而在这四子中,其余三子长辈皆因自身能力身居要职。 唯独子仲、子方二人,虽然此二人对吾有大功,但他二人才能不佳,并未执掌重权。 如今在吾麾下,此二人全仗我宠爱方有一席之地。” “但来日吾若不在了呢?”“其余三子还能依仗长辈地位职务,那子晟呢?” “糜氏一族对吾恩重如山,吾非忘恩负义之人。 吾断然不会容许在吾离去之后,糜氏一族有败落的那一天。” “故而吾在看出子晟有成才之姿后,便将其日夜带在身边。 为的便是想将其教导成才,好来日能继承糜氏门楣,光大糜氏一族。” “在贞儿生时,她便将子晟当做亲儿一般。 为子仲,子方计,为贞人在天之灵计,吾对子晟自然会多了些偏爱。” “吾去年令子晟回荆州,也是希望他能在荆州这个四战之地锻炼下性格,好让来日吾重用他。” 说道最后,情感丰富的刘备,眼中不禁泛起了些许泪花。 听着刘备的如此叙说,许靖不禁也理解了为何刘备一向对糜晟那么偏爱。 如今的刘备离帝位只有一步之遥,但纵使他如何风光无限,他也不会忘了在他危难时,糜氏一族是如何倾尽全力帮助他的。 就在刘备与许靖私密对话的时候,围猎场中,几位功勋子弟也围成一起在吐槽某人。 因为如今正值冬季,山上动物本就稀少。 刘备为了不与民争利,所以在冬季时,他大多令刘禅在山下立靶习射而已。 此刻在刘禅不远处围在一起的几位功勋子弟,正是方才刘备与许靖正在点评议论的关兴几人。 只见脾气最为暴躁的张苞,看着被许多益州世家子弟围成一团的刘禅,他不禁说道: “这些趋炎附势之人,当年殿下入蜀之时,这些人是何等轻慢殿下。” “如今见殿下愈发强大,竟开始恬不知耻的吹捧起太子来。” “如此前倨后恭之态,实在令人作呕。” 而一旁的脸色有些苍白的青年则是附言道,“是极是极,特别是那个叫谯周的,最是无耻。”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太子四友之一呢?” 看着那个围着刘禅不停转悠的谯周,这个青年不禁啐了一口。 这个青年便是关兴。 最后性格最为沉稳的赵统则劝道,“罢了罢了,何必为这些人动气呢?” 可是张苞在听到赵统如此说后,他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赵统道,“子晟在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听到张苞如此说,赵统慢悠悠地说道: “有子晟在,他可划计教训彼等。 今其不在,我等四友少了一人,对彼等又无法。” “还不如等子晟回来,到时候吾等再好好教训彼等,岂不稳妥?” 赵统的这番话瞬间让张苞与关兴脸上,流露出赞同的神色。 三人这时一同回想起了当初斗鸡走马,不,行侠仗义的岁月。 想当年糜旸在成都的时候,他们四个好不快活。 要是有看不惯的事了,就由糜旸出头献计,而后张苞负责实施,赵统负责断后。 最后一旦这件事闹到刘备那边去了,由体弱的关兴出面卖惨。 这样一连套举措下来,他们屡试不爽,百战百胜。 张苞仰天长叹:“好想念子晟呀!” 关兴附和:是呀。 “咦,怎么最近子晟都没书信传来了?” 赵统:“可能是益州偏远的缘故吧,信件传输不及时?” 最后张苞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不成那小子,被关将军之女迷住了?忘了我等?” 张苞此言一出,另外两人有恍然大悟之色。 三人齐齐对某人啐了一声。 就在这三人在叽叽喳喳,议论一个负心好友的时候,被众世家子弟所包围的刘禅,似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他在对众世家子弟道歉后,抽身离开人群之中。 刘禅来到刘备身前,对着刘备一拜道,“父王,表兄去荆州已有一年,何时可归?” 越被一些阿谀奉承的人捧的多了,刘禅反而越怀念起对其真诚无比的糜旸来。 而方才沉浸在悲伤中的刘备,在听到刘禅的这个疑问后,他不禁笑问刘禅道:“公嗣可是想念子晟了?” 性格单纯的刘禅面对刘备的发问,他自然的点了点头。 而在刘禅点头之后,刘备大喜。 他当即言道,“为父这就下令,令子晟归蜀。” 说完,刘备正要命令一旁的许靖拟诏。 这时一位中年文士,却从射山的外围处来到刘备身前。 看到这人前来,刘备的喜色更甚,“子初快来,为孤拟诏。” 目前来到刘备身前的这人,正是汉中王刘备的尚书令刘巴。 但这时刘巴一脸沉重之色。 他在来到刘备身前后,对着刘备一拜,而后双手递上了一封军事急报。 “殿下,荆州前将军急报!” 听到刘巴这话,再看着刘巴脸上沉重的神色,刘备心中闪起了不好的预感。 他赶忙取过刘巴递上来的急报看了起来。 而在看完之后,原本满脸宽厚喜悦之色的刘备,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孙权该死!” “孟达该死!” “刘封该死!” 片刻之后,刘备的怒吼响彻在围场之中。 君王一怒,伏尸百万。 围场中众人不知道刘备为何发怒,但在其发怒后,所有人全都吓得跪伏在地不敢言语。 在他们印象中,刘备从没发过如此大的怒气。 那江东碧眼儿,此番触到大王的哪处逆鳞了? 因为刘备一怒,成都上空的风云似有所感,瞬间变得波诡云谲起来。 第九十二章 马上君王(求追读!求票!) 大怒之下的刘备当即下令王驾回转成都,并且派人提前一步去召集成都中众臣。 后在半路上的刘备觉得王驾行走太慢,索性之下,他命人牵来一匹骏马,随后在亲卫军的护卫下,急不可耐的朝着成都城而去。 刘备这副急切的模样,更是让随行围猎的那些益州大臣面面相觑。 哪怕是当年汉中之战时,他们也没见过刘备如此急切的样子。 荆州到底出什么事了? 也不怪这些益州本地臣子不知道。 自从刘备取得益州之后,就将政权中重要紧要的位置,大部分都给了元从派与荆州派中的大多成员。 剩下的再给东州派中的臣子。 对于益州本土派的臣子,刘备一直就奉行一个原则:尊奉虚荣夺其实权。 要不是没什么实权,今日随行刘备出游的又怎么会是他们呢。 那些有实权的臣子,都在成都官署中忙碌不已。 成都城中,也就他们就闲了。 但很快的,他们又齐齐在心中泛起了苦水。 刘备是马上君王,骑术甚佳,一会儿就在众人眼前消失了。 但这些益州臣子,大多平日里养尊处优,只会谈经论道,骑术早就荒废许久了。 如今要他们快速地驾驶骏马狂奔,加上他们大多年老体衰,这可差点要了他们老命了。 但他们又不想稍事歇息。 有着政治野心的他们,不想错过一场这么重要的议会。 当刘备紧急传召各位大臣的檄令,传到王宫中时,王宫中的鼓声就应声响起。 而当那雄壮的鼓声响起后,王宫中的卫士牢记着刘备的命令,分成数十队。 他们直接骑着高头骏马,奔驰在成都各处街巷之中。 刘备恐嫌鼓声召集群臣太慢,便令王宫卫士直接前往各处官署,各处府邸,去召集成都中的所有重臣。 当全身精甲,头插红羽的王宫卫士,驾马奔驰在成都中各处时,他们的行动将本来热闹非凡的闹市,给破坏成一副慌乱不已的样子。 成都百姓本想本能的吐槽几句,但看到是王宫卫士在四处奔驰传达王命之后,他们就又全都自觉地闭上了嘴。 整个偌大的成都城,因为刘备内心的急切,瞬间变得如烧开般的开水,沸腾了起来。 在刘备的各种急命之下,在成都城中的各位重臣,全都往王宫中赶去。 许多大臣甚至还在处理公务当中,他们的手上还沾染着墨水的痕迹。 但因为刘备的急命,他们甚至好好先梳洗一番都做不到。 在这样的王命急召下,成都中的众臣脑海中不禁齐齐浮起一个疑问。 是大汉的天要塌了么? 最终在刘备的急召下,终于在刘备回到王宫之前,成都中的各位大臣,大多都已经聚集到了王宫的朝德殿中。 而一身王服的刘备,因为急速狂奔,他脸上也一脸疲惫之色。 毕竟他也不再年轻,是将近六十的老人了。 但他在看到成都中重臣都已经到大殿中时,他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在刘备一出现在殿门口,殿内等候的诸臣就齐齐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他们都不理解是何事,让刘备如此急切。 刘备高大的身躯虽已年老,但不曾显露佝偻之态。 在群臣的注目之下,他昂首挺胸的走进了大殿之中,坐在了王座之上。 而后急于议事的他,甚至都提早止住了殿中群臣行礼的举动。 他让一直跟随他身后的刘巴,向殿中的众臣说明了荆州的紧急军情。 这封军情乃是关羽亲笔书写的。 虽然早前糜芳也曾写过一封求援军报,送往成都。 但几乎他的这封军报,与关羽的同时送到尚书台中。 身为尚书令的刘巴,选择了将关羽的那封军报当做汇报的主材料。 刘巴站在大殿之中,此时他的面色有些潮红。 是累的。 他也知道军情紧急,故而他还不来不及缓上一缓,就对着殿中群臣开口说道: “荆州前将军急报:江东孙权欲趁吾荆州大军北伐之际,偷袭荆州。” “上庸孟达,刘封二将屡不奉前将军之令,不出兵支援前将军。” 在关羽的奏报中,当然不仅短短说了这两句话。 但如今是群臣议事,所以刘巴挑了其中最紧要的两点汇报。 而在刘巴说完后,满殿百余位臣子,脸上尽布骇然之色。 在这百余位臣子之中,唯有寥寥几位臣子,脸上很快恢复了冷静之色。 能被刘备召来王宫中议事的,都是智谋之辈。 在听完刘巴所说的紧急军情之后,他们很快就意识到了,刘巴这简简单单两句背后,所代表的影响是多么大。 大到足以颠覆如今的刘备政权! 几乎在刘巴刚一汇报完军情,殿中群臣就开始了密密麻麻的讨论声。 如今正是刘备势力处在上升期的时候,殿中群臣亦大都是公忠体国之辈。 因此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他们纷纷义愤填膺不已。 这特么都是第二次了,谁能忍的了! 看着殿中群臣都怀抱着义愤填膺的态度,刘备心下甚慰。 这些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今他势力中充满朝气与希望的一代,果然没有令他失望。 但就在这时,刘备的目光却突然转冷。 出兵支援是一定要的,但有些人的错误他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特别是其中一人,令其感到十分痛心。 刘备用威严的语气对着殿内群臣问道,“孟达、刘封二人屡抗军令,拒不出兵援助云长,该当何罪!” 当刘备此言一出之后,整个大殿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若讨论孟达罪当如何,那自然有许多人建议。 但当谈论到刘封时,众人都很识相的保持了沉默。 刘封虽不是刘备亲子,但他也不是义子,而是继子! 论名义,刘封是刘备的长子。 这样的身份,令一时间摸不准刘备下一步打算的臣子,都不敢妄自出言议论。 见群臣尽皆默然,刘备脸上流露痛惜之色,他言语中充满悲怒地说道, “孙权虽与孤有同盟之好,但毕竟与孤同为当世诸侯,其背盟攻孤,孤虽愤怒,但亦不悲痛。” “然封儿!他是吾儿,为何不尊王命!” “孤在云长出兵北伐之时,早已赐予其假节钺之权。” “假节钺者,如王亲临。” “他与孟达二人,在孤还在世时,就敢如此不尊王命,那来日呢? 孤如何能容乎!” 第九十三章 就是出兵干(求追读!求票!) 假节钺之权,乃是刘备势力中,刘备赐予部下最高的权力象征。 假就是短期代理。 节代表君王的身分。 凡持有节的大臣,就代表君王亲临,可行使相应权力。 钺为斧钺,一种刑具,专属于君王。 刘备之前赐予关羽假节钺的权力,就是向关羽赐予一种“如王亲临”的权力。 今年刘备即位汉中王后,派使者到江陵册封关羽为前将军,并向其下达了择机攻取襄樊的命令。 为了让关羽能够最大程度发挥他的能力,故而刘备特地赐予了关羽假节钺之权。 关羽已经是荆州的一把手,都督荆州诸军事、人事。 若仅仅是为了让他指挥荆州本部的兵马,刘备又何必多此一举,赐予关羽假节钺之权? 刘备为的便是让关羽在有必要的时候,可以指挥近在迟尺的刘封、孟达所部,以为援军。 而这个想法,刘备也早已通过使者告诉关羽。 所以关羽才会在开战之后,多次命令刘封、孟达出兵援助。 而刘封、孟达虽然找借口推辞,但还是在回书中恭敬的用“不敢承命”这四个字。 而就在关羽有权力指挥孟达、刘封所部的时候,刘封与孟达却多番违背命令不去。 违背有着假节钺之权在手的关羽,其实就是在违抗刘备的命令。 这怎么又让刘备不生气、不感到寒心。 刘备手中拿起那封关羽亲自写给他的军报,里面记载了关羽鏖战半年以来,孤军作战的所有过程。 刘备心中不禁痛惜至极。 “云长今年秋季奉孤王命出兵,时至今日,他已经鏖战半年。” “这半年来,其所部不过三万大军,鏖战半年,人困马乏。 他连战曹魏名将,数败数倍于己的敌人,想必已经是疲累至极。” “而孟达、刘封所部兵有万余,养精蓄锐近半年之久,竟然坐视云长在襄樊一带鏖战不休。 彼等养兵自重,丝毫无支援之意,这还是吾汉家将军乎!” “若孟达、刘封早日出兵协助云长,襄樊二城早已被云长拿下,如今又岂有那孙权可趁之机!” “就连子晟,都知道在荆州危难之际,舍身忘死,为孤奔劳。” “而这时,孤的儿子在作甚么?” “他想要做什么?” 说完后,刘备气的将王座上的一柄玉如意,狠狠砸在地面上。 全身碧绿,色泽上佳的玉如意在碰到冰冷的地面时,瞬间应声而碎。 在寂静的大殿之中,玉如意撞击地面引起的巨大破碎声,加上刘备那充满怒气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幽深的大殿之中。 瞬间吓得殿中群臣全都伏身在地,不敢言语。 这柄玉如意是当年刘备五十大寿时,刘封送给刘备的贺礼。 刘备近十年以来一直喜爱的紧,视若珍宝。 而如今这珍宝,却因为违背关羽的命令,致使关羽陷入险境,则被刘备弃如敝履般当场砸碎。 由此可见,刘备对关羽的情义有多深。 而就在这时,在刘备愤怒达到顶端之时,有一位面容雍和的臣子,出来一拜对着刘备劝道:“大王息怒。” “上庸诸郡初附,人心不安。” “若刘、孟二将大军离境,此二郡恐会降而复叛。” “吾料因此,刘、孟二将军才会不出兵救援。” 就在这位臣子出来,对正在盛怒的刘备劝谏时,殿中群臣心中皆对此人佩服不已。 这人是有多不怕死呀。 等殿中群臣将目光朝那人看去,知道那人是谁后,瞬间理解起来。 原来是他呀,那怎么劝都没事了。 而殿中许多东州派的臣子见此人为孟达求情,他们心中都感激不已。 同为一派的他们很想为孟达求情,但忌惮如今刘备盛怒,他们都不敢。 如今见这人做了他们想做而不敢做的,他们纷纷将感激之情倾注他身上。 正在盛怒的刘备见到这时敢出来劝谏自己,他怒目朝那人看去。 在看到那人是谁后,刘备脸上的怒气瞬间消散了不少。 “糜君何必为彼等开脱?” “上庸情况,孤何尝不知?” “糜君是君子,不想孤伤了父子之情。 但他们何曾顾忌过,孤与云长的兄弟之情。” 在刘备盛怒之下出来劝谏的人,正是安汉将军糜竺。 他这时会选择出来劝导刘备,正如刘备所说,他不是觉得刘封做的没错。 只是性情宽厚的他,不想刘备伤了与刘封的父子之情。 见刘备君意已决,糜竺叹息一声后回到了座位上。 刘备并不是昏君,他也没被怒气冲昏了头脑。 糜竺所说的那个原因,他自然也想过。 但那个原因并不成立。 今年夏,曹操在汉中引军北还,刘备最终取得了汉中之战的胜利。 而在取得汉中之后,刘备便先令宜都太守孟达出兵北上攻打房陵。 而就在孟达拿下房陵,继续朝着上庸进发之时,刘备又派了刘封率军从汉中乘沔水而下,与孟达一起攻打上庸。 上庸太守申耽在大军围城之下,选择了献城投降。 刘封、孟达出兵拿下上庸诸郡,更在关羽出兵之前。 也就是说,本来光凭孟达的兵力,是足以拿下上庸诸郡的。 这时在上庸诸郡中,凭借孟达的兵力就足以镇守,何况刘备亲自交于刘封的那些兵马? 况且在关羽兵围襄樊之后,上庸诸郡已经被汉中及襄樊诸郡包裹在中间,根本就无外敌之患。 至于内忧,申耽兄弟本就是见风使舵之辈,只要关羽大军不败,彼等又何敢反叛? 当初刘备之所以会额外给刘封不少兵马,为的就是在益州短时间内无法出兵的情况下,让刘封可以从上庸出兵援助关羽。 但没想到刘备的想法很美好,刘封的私心却竟然如此之重。 在头号重臣糜竺劝说都无用的情况下,这就已经宣告了刘封及孟达在刘备心目中的政治死刑。 刘备当即在殿中诸臣面前,发布了他的王令:“刘封、孟达二将违抗王令、罪大恶极。” “即赐右将军张飞假节之权,率军北上上庸诸郡,收缴刘封、孟达二人兵权,将此二人收押回成都受审。” 殿中群臣听到刘备赐予张飞假节之权,心中一惊。 有假节权之下,若是孟达与刘封二将反抗,张飞是可以就地斩杀此二人的。 众人心中都好奇一向宽仁的刘备,为何会突然下如此狠手,但很快他们就明白了刘备的真正用意。 “传令益州诸郡,各调发精卒、粮草俱往鱼腹县。” “传令益州诸将校,非镇守要地者,皆速往鱼腹集合。” “孤要尽起益州大军,支援云长!” 而在刘备的这个王令一出之后,满殿中的益州籍臣子全都大惊失色起来。 诸多臣子齐齐出拜,向刘备劝谏。 他们的理由也很正当。 那就是今年汉中一战,已经让益州元气大伤。 在没有得到足够的休养生息之下,益州实在拿不出兵力来支援荆州了呀。 但是面对诸多臣子的劝谏,刘备一概充耳不闻。 他脸上布满了决然的神色。 “若孤不出兵援救云长,云长危矣,荆州危矣。” “云长孤之手足。” “设使孤手足不在,孤纵有万里江山,不能与手足共享,又何足贵也!” “今年益州男子战,女子运,供孤打赢了汉中一战。” “那如今便就再战一次,再运一次!” 在对群臣宣告完战争宣言之后,刘备指着地上碎成碎片的玉如意言道, “再有敢劝者,犹如此玉。” 说完后,刘备毅然决然的拂袖离开了大殿之中。 在刘备走后,殿中益州籍臣子皆伏地不起。 他们心里已经将孙权骂了千遍百遍。 汉中一战,打掉了益州数年的积蓄。 如今刘备还要开战,那么这粮草,势必就要从他们这些大族身上索取了呀。 而随后殿中群臣就想起了,为何刘备刚刚要先对刘封、孟达二将进行那么严厉的处置。 无非是将那二人立成一个反面教材,来震慑他们这些本地世家大族。 因为不奉王命援助关羽,儿子都可以下狱。 若是他们不尽心援助关羽,那他们的下场呢? 这时群臣之中的一位老者,看着伏地的益州籍大臣们,他心中冷笑不已。 世人皆知刘备仁义宽厚,但岂不知他年少时亦好游侠,年轻时亦鞭笞督邮? 孙权敢动与刘备感情深厚的关羽,那就让孙权那狗贼见识一下汉中王快意恩仇、无所畏惧的一面。 身为发小的简雍,摇头从坐席上起身,负手在后缓步离开了大殿之中: 假使孔明今日在成都,亦劝不住大王。 何况彼等。 第九十四章 三日已过 (四更求追读!不要养啦!) 时光荏苒,转瞬之间,三日时间已经过去。 在这三日以来,包围公安的吕蒙并没有闲着。 他命令他带来的数万民夫在这三日中,修建营寨,打造各种攻城器械。 此番吕蒙攻打荆州,他手中的战兵,加上他所携带的民夫,总人数加起来共有近二十万。 这还是幸亏借助,长江水路运输粮草便利的缘故。 否则单单凭江东一地,要运输十万大军日常消耗的粮草所需要的民夫,就要达到十数万之众。 而这巨大的后勤压力,也足以将江东拉入战争的深渊中。 长江,真是江东的母亲河。 孙权这次为了万无一失的拿下荆州,耗尽了江东的所有国力,才能支撑的起吕蒙打这场倾国之战。 公安之战,犹如战国时期的长平之战。 在倾尽全国国力之下,孙权若能顺利拿下公安,进而席卷荆州,那么其的实力就会得到质的提升。 但是若是他这十万大军在公安城下,犹如当初长平之战时赵军全军覆没一般。 不说从此以后孙权该如何抵抗曹操与刘备的进攻,到时候恐怕孙权就连江东境内的山越蛮族都搞不定。 为了拿下荆州,孙权终于拿出了亲射虎的那番气概,用尽自身所有的魄力进行了一场豪赌。 而孙权的这种种付出,无时无刻不在给着前线的吕蒙压力。 这种压力虽无形,但却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压的吕蒙透不过气来。 正如古往今来所有君王一般,当孙权将所有的希望,江东所有的未来都压在吕蒙一身时,孙权也迫切的希望吕蒙做出一些成绩给他看。 也许不是孙权不信任吕蒙,而是为了此战而几乎倾尽全力的那些江东世家,忧心乡土的他们需要在前线的吕蒙尽快做出一些成就,好让他们心安。 孙子兵法有言:修橹轒輼,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闉,又三月而后已。 其中距闉者,踊土积高而前,以附其城也, 无论是修橹轒輼还是距闉,都是这时代常用的攻城手段,但同时又是耗时许久的攻城手段。 但幸亏有着长江这条江东的母亲河在,吕蒙可以通过水运之力将江东的攻城器械,源源不断的运往前线。 这也是吕蒙会下令十万江东大军,等待三日的真正原因。 就在昨日,许多大型攻城器械已经都运到了吕蒙刚刚建好的军营中。 看着那些孙权为其运来的众多大型攻城器械,吕蒙内心中充满了信心。 因此就在今早,吕蒙正式下达了攻城的指令。 因为将城东作为江东大军的主要破城方向,所以吕蒙特地将早晨作为攻城的时间点。 这样当旭日东升时,面对江东大军的荆州守军们,无疑是面阳守城,这就会大大影响他们的视线。 吕蒙与几位军中副将,站在搭设好的巢车之上,居高观察着公安城内的场景。 巢车是古代将军一种登高观察敌情的车辆。 其车上高悬望楼如鸟之巢,故名巢车。 巢车底部装有轮子,可以推动。 车上用坚木竖起两根长柱,柱子顶端设一辘轳轴(滑车),用绳索系一小板屋于辘轳上。 板屋四面开有12个了望孔,外面蒙有生牛皮,以防敌人矢石破坏。 屋内可容纳数人,通过辘轳车升高数丈,攻城时可观察城内敌兵情况 而如今在吕蒙这个高度,正好方便他可以直视到城墙上糜旸的身影。 看着城墙之中那按剑而立的年轻将军,吕蒙心中对其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若是这英武善断的糜旸生在他江东,那么他吕蒙一定会大力培养他,好让他早日能独当一面为孙权效力。 但如今糜旸这颗芝兰玉树却长在汉之庭院中,那么他这个吴将自然就不能让他茁壮起来了。 就犹如对待关羽那般。 吕蒙本人是颇为敬佩关羽的,但双方立场不同,终有为敌的那一日。 敌军军营中高高立起的巢车,也吸引了城墙上的糜旸的注意。 因为被巢车的板屋所遮挡,所以糜旸看不见在巢车中的有几人。 但他却知道吕蒙一定在其中。 不过这时糜旸也没有时间管巢车中的吕蒙,当吕蒙下达了攻城的命令后,江东大军中的进攻号角就已经吹响。 北风阵阵战鼓擂。 随着数百声高昂的鼓声,在江东大军军阵中响起,上百辆体型巨大的轒輼,从江东军阵中被缓缓推出。 轒輼是古时战争中攻城用的大型排车。 轒輼,四轮车,排大木为之,上蒙以生牛皮,下可容十人,往来运土填堑,木石所不能伤,所谓木驴是也。 在轒輼的掩护下,藏在其中的的江东士卒不断朝着公安城护城河之外的拒马靠近。 早就在吕蒙大军到来之前,提早近一个月到达公安的糜旸,就大肆在公安城整修防御工事。 其中他最重视的一个防御工事便是,在公安城四面城墙之外,修建了大量的鹿角拒马。 江东少骑兵,糜旸修建这些鹿角拒马并不是为了防备骑兵。 他为的是在江东大军派出士兵填护城河,在护城河上搭建浮桥之时,利用护城河外的那大量鹿角拒马,来迟缓敌军的行动。 这样就使江东大军要想顺利填平公安城外的护城河,就务必要先清理掉这些鹿角拒马。 但在有着士卒守护的城池之下,要想安然快速地清理护城河外的鹿角拒马,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果不其然,在江东士卒藏在轒輼之后,推着轒輼来到公安护城河外之时,他们的行动就被那大量的鹿角拒马所阻挡。 而为了清除这大量的鹿角拒马,藏在轒輼内及后方的江东士卒就不得不现身。 而当他们一现身后,一直在观察江东士卒动向的糜旸,立即就下令城墙上的荆州士卒纷纷放箭。 在糜旸命令之下,公安城墙上一时间箭如雨下。 糜旸命令放箭,主要目的为的却不是杀伤那些前进的江东士卒,他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毁坏那些轒輼。 他命令荆州士卒放的是火箭! 轒輼外部包裹着生牛皮,用生牛皮包裹是这时代防御敌人火攻的一个主要手段。 但这不代表着轒輼内部也有着生牛皮的保护。 当涂满油膏的火箭,化作死神的镰刀落到那些为前驱的江东士卒上时。 那些穿着布甲,身上并没有生牛皮所保护的江东士卒们,大多被火焰所包围。 水火无情,这两物当落到自己身上时,也最能引起一个人的恐慌情绪。 看到自己身上开始冒着熊熊大火,任何人第一反应就是想扑灭身上的烈火。 而那些江东士卒又忌惮城墙上的火箭,所以那数百江东士卒大多选择躲进轒輼内灭火。 第九十五章 你快死了吧 (四更求追读!不要养啦!) 其实在第一轮箭矢之下,为大军前驱的那些江东士卒有很多都没被火箭射中。 但只要十人中有一人被火箭所射中,那这十人队旁的轒輼,瞬间就会成为这个士卒的避火港。 而当着急躲进轒輼中灭火的江东士卒,将火苗带入完全是木质,且没有生牛皮保护的轒輼内部时,轒輼很快就由内而起的开始燃烧了起来。 这时在其余士卒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城墙上第二轮的火箭已经来到。 当更多江东士卒被火苗所侵时,他们心中的慌乱就犹如之前的江东士卒一般,他们纷纷逃散着进入那些还未起火的那些轒輼之中。 于是乎,随着许多江东士卒被烈火燃烧所引起的惨叫声在两军阵前响起时,许多辆轒輼也渐渐被大火所吞噬。 糜旸知道,在发展经济生产时,人力是最宝贵的资源。 而当打仗之时,人命却又是最不值钱的。 所以他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以杀伤人命为目的。 江东有十万大军,纵使他的士卒个个善射,做到五箭一中。 那要想把十万江东大军都射死,也得五十万支箭。 但若没有攻城器械的辅助,哪怕江东大军人数再多,那么有着宽阔的护城河,坚固的城墙所守护的公安城,也不是那么容易拿下来的。 糜旸真正所担忧的是,江东十万大军再加上那些先进的攻城器械,这样的组合才是对公安城致命般的威胁。 而相比于战争时的人命便宜,攻城器械打造不易,打造大量的攻城器械动辄就要耗时数月。 只要把那些攻城器械都给摧毁了,哪怕吕蒙有着十万大军,也得在城下干瞪眼。 糜旸要做的就是拖,将吕蒙这十万大军死死拖在公安城外,令其无法攻略荆南。 拖到益州,或者关羽的援军来临。 甚至拖到最后,将江东的国力给拖垮。 时间,糜旸有的是,但吕蒙却没有。 时间才是糜旸能战胜吕蒙的制胜法宝。 而当位于巢车之中的吕蒙,看到自己先派上去的上百辆轒輼在糜旸的指挥下,已经在烈火的燃烧下将成灰烬之时,吕蒙的一双大手重重的敲击在了望台的边上。 吕蒙看出了糜旸的用心是什么。 糜旸是想当廉颇,与他打一场旷日持久的长平之战。 这时站在吕蒙身后,为这次江东大军后部大督的孙皎,听着下方那数百士卒被烈火焚烧而发出的惨叫声,他对吕蒙言道, “大都督,观糜贼此为,他早有防范。” “不如我军先暂且不攻,且围上公安一段时间,以此断糜贼锐气。 并且我军可借此时间,等候更多攻城器械到来。 那时再起攻城事宜,才更稳妥。” 孙皎有此番劝言不是因为他爱惜士卒,他是看到糜旸指挥有度,防备有序。 孙皎担心在己方多次进攻不利之下,己方大军的士气会受到干扰。 若己方士气大跌,那这事对孙权的这十万大军来说,可是大大不利的。 可是吕蒙在听完孙皎的劝言后,他却说道,“不然,这时我军决不能退。” 听到吕蒙如此决然的语气,孙皎以为吕蒙是气愤之下才这么说。 毕竟己方精心准备的第一轮进攻,结果连护城河外的一座拒马都没拆掉,就几乎全军覆没了。 人死了无妨,最重要的损失了那么多轒輼。 轒輼制造不易,纵使孙皎也感觉到心疼呀。 孙皎为了大局着想,他继续劝谏吕蒙道: “大都督,孙子兵法有言: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攻城一事,本就是旷日持久之事。” “当年周都督围攻江陵,亦是耗日良久才拿下,如今大都督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在孙权掌权以来的三任大都督中,周瑜与鲁肃都是出身淮泗世家,且性格温和,人际关系处理的很好,能得到所有人的尊敬。 吕蒙与周瑜、鲁肃相比起来,能力方面暂且不说。 但论出身、论性格,吕蒙都不为人所喜。 所以身为宗室的孙皎,往日中对吕蒙并不算尊敬。 如今他愿意听命于吕蒙,也是忌惮于孙权的命令而已。 因为不怎么尊敬,所以在身份同样不低的孙皎有自己的想法时,自然而然就会坚持己见。 而听到孙皎竟然将今日的公安之战,与往日的江陵之战做对比,吕蒙心中不禁失望至极。 当年周瑜之所以能围攻江陵日久,最主要的原因是当年孙刘联盟,关羽率军断绝北道,将曹操的援军给死死拦在襄阳之外。 敌无外援,周瑜自然有从容围攻江陵的时间。 但如今的情形能与当年一样吗? 坚定的盟友已经被他们背叛,而曹操亦敌亦友。 现在根本没时间,让吕蒙去打一场旷日持久的公安之战。 况且他自己的身体也不允许。 吕蒙没想到身为孙权所器重的孙皎,目光竟然如此短浅,他对江东的未来不禁深深担忧起来。 但吕蒙性格孤傲,他也不想与孙皎做过多解释。 他将手按在孙权赐给他的剑上,语气清冷地对孙皎言道,“叔朗,君侯之令难道你忘记了?” 看到吕蒙提及孙权赐给他的生杀之权,孙皎目光一凝。 这时他脸上虽有不忿,但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见孙皎不再有所异议,吕蒙下令道,“既然百辆轒輼不行,那就加倍!” “命军中盾士掩护民夫,随轒輼卫队一起前行。” 吕蒙的命令很快通过他的亲卫,传达到了江东大军中的各级军官耳中。 而在各位将校听到吕蒙的这个命令之后,他们就很忠实的执行了这个命令。 不久之后,就在前方那百辆轒輼即将燃烧殆尽之时,江东军营大门敞开,并且从其中又运出了数百辆轒輼。 而在那数百辆轒輼之后的,是上千位高举盾牌的军中力士。 在那上千位军中力士之后的,则是数千位脸上带着惊恐之色,惶惶不安的民夫们。 立于城墙之上的糜旸,看到了这一幕,他眼神微动。 而在巢车之中的吕蒙此时也正在看着糜旸。 “糜子晟,你想拖,吾就偏不让你如愿。” “汝只有一城而已,能有多少火箭?” “而吾有江东一国国力支撑,以一国攻一城,何惧!” 随着江东军中战鼓敲响,军营外的江东第二先驱队开始动了起来。 看着那被驱赶上前的数千民夫,糜旸将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巢车。 老狗,你就快死了吧。 公安城,就将是你的葬身之地。 第九十六章 疲累的公安(求追读!不要养啦!) 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之上,战战兢兢的数千江东民夫正在轒輼与盾牌的掩护下,冒着无数箭雨在拆卸着他们身前的拒马鹿角。 不断有身旁的同伴哀嚎着被箭射中躺下,不断有闪着寒光的利箭从他们头上飞过。 这数千江东民夫,虽然心中害怕,但在躲在他们身后的江东士卒的厉声催促下,这数千民夫也只能冒着死亡的危险,在卖力且快速地清理着他们身前的拒马鹿角。 在公安城外的鹿角拒马前数丈之地内,已经倒下了不少具尸体,其中有着江东士卒的,也有着民夫的。 那些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场中各处,这时在这数丈之地内,不仅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还弥漫着阵阵刺鼻的焦味。 天空中的阳光从天下照耀到大地上,只见此刻公安城墙之外的大地上,原本为黄土所掩盖的大地早已变色,焦黑与血红的色彩充斥着整片大地上。 大地上的许多处还在燃烧在火焰,而作为可燃物的除了那被拆掉的拒马之外,还有的便是人的尸体。 许久之后,江东士卒及民夫退去,而公安城上的荆州士卒们也得到了难得的喘息时机。 在过去的数日之中,吕蒙为了不让糜旸有喘息之机,也为了消耗城中的箭矢。 几乎是每日一早,吕蒙便会组织大军对公安城进行猛攻,而这猛攻往往都是持续一整日。 吕蒙不愧当世名将,他深知己方握有兵力的绝对优势,因此他便充分发挥己方之优势。 在这数日来,他不断派出无数民夫,江东士卒交夹在一起,对着护城河之前的拒马鹿角进行强行突进猛拆。 每当糜旸如以往一般,下令让城墙上的士卒放火箭意图毁坏那些攻城器具时。 已经有过一次教训的吕蒙,当即命令江东士卒带着攻城器械缓缓后退。 留下那些民夫在前,自己顶着盾牌拆卸拒马鹿角。 而当这数千民夫及江东士卒累了之后,吕蒙就命令军营中的下一批民夫及江东士卒持盾上前。 因为吕蒙有着人数的优势,所以他可以不停轮换江东士卒上前,可以连续进攻一整日,直到天黑。 但糜旸不行。 公安城中的兵力就那么多,还要分散四城守卫。 吕蒙的大军可以轮换歇息,但城墙上的士卒却不能。 护城河之外的拒马鹿角,那是公安城城防的第一道防线,是糜旸这个守城一方的必救之地。 吕蒙连日来攻敌之必救,这就导致了公安城中的荆州士卒们,他们往往要站在城墙之上,时刻保持着精神的高度紧绷,抵御着吕蒙大军的一次又一次进攻。 并且吕蒙为了不给糜旸有突围的机会,他将大军的安营下寨之处,就安在了公安城外的不远处。 在他的指挥下,他将围绕四面城墙而建的,江东大军四处大营给连在了一起。 十万大军四面联营,将公安城给围的水泄不通的。 同时那近二十万人所居住的大营,更是绵延数里,一眼望不到头。 这无形之间给城墙上的荆州守军,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而吕蒙更是为了让糜旸及其手下的士卒得不到充分的休息,在夜晚中,他也命令营中的士卒高举明火,夜敲战鼓,时刻做出要夜袭的样子。 这一举动,无疑让公安城中的所有人,日夜精神都时刻保持紧绷着。 而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日了! 要不是有糜旸之前的恩信,以及刚大胜一场的威望在压制着,这时公安城中的士卒的士气估计已经开始下降了。 人得不到休息,自然而然就会渐渐萎靡不振。 但长久如此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刚指挥完毕的糜旸,这时正背靠在城垛之上。 因为连日来多日未曾休息,此时他的脸上满是困倦之色。 他的下巴已经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胡茬,而他的双眼中更是充满了血丝,整个人更是像瘦了一圈一般。 糜旸靠在城垛之上,因为现在正是江东大军“换班”的时间,故而他和城墙上的士卒,能够短暂休息一会。 这几日来,城墙上的士卒没有休息,糜旸身为主将,也一刻不曾下过城头。 他一直在城墙上,陪着公安城中的士卒一起守城。 也正是因为他以身作则的行为,才让公安城中的士卒士气没有太大的下降。 这时糜旸将一只手搭在半曲的腿上,另一只手则紧紧抓着指挥士卒的令旗,而他的嘴里叼着一颗草药。 糜旸嘴里的草药是糜忠给他的。 据糜忠所说,这草药有生津止疼,并且提神安脑的作用。 糜旸这几日来不仅连续没睡觉过,而且为了指挥城墙上的士卒,他在这几日里不断地高声喊话。 他的嗓子已经快报废了。 若不是有糜忠提供的草药帮他润喉,估计糜旸得在成年后,再迎来一次变声。 嘴里不停咀嚼着草药,随后糜旸忍不住被呛出了声。 丫的,这草药功效是很好的,但也是真的苦! 糜旸不是没连续几日没睡过,前世他为了打游戏,什么夜没熬过。 但与舍友开黑熬夜不同,那是充满快乐的熬夜。 如今却是要时刻保持精神紧绷不能入睡,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的人,是无法体会到其中的痛苦的。 糜旸的呛声立即引起了他附近几人的注意。 一人立马从闭目养神中惊醒,他以为江东大军又来进攻了。 这几日来,整座公安城中的士卒,都被吕蒙搞得紧张过度了。 这人便是糜忠。 糜忠惊醒后,立马先起身看了一下城下,见敌人还未来到后,他还不相信的问糜旸道, “公子,可是江东贼子又来了?” 如今见往日中一向稳重的糜忠,都变得有些神经质起来,糜旸心中对公安城的未来不禁越发担忧起来。 糜旸对着糜忠摇摇头,安抚得说道,“江东没有那么快又发起进攻的。” 这段时日以来,善于观察的糜旸发现了,吕蒙大军每次“换班”的时间大约是半个时辰左右。 在没有即时通讯的这个时代,在江东士卒没有受过后世人民军训练方式之下, 江东大军能在半个时辰内,缓慢退出战场,而后再换上新的生力军重新加入战场中,已经算是吕蒙指挥有方之下带来的高效行动了。 而每天江东大军大约会“换班”四次左右。 所以这两个时辰,已经是这段时日以来,公安城中守卒难得的休息时间了。 不止公安城的东门如此,如今公安城的四面城墙处都面临着一样的情况。 只不过东门作为吕蒙的主攻方向,这种情况更严重一些而已。 第九十七章 吕蒙的秘密武器(求追读!不要养啦!) 相比于过于紧张的糜忠,同样坐于糜旸身旁的于禁则显得淡然许多。 年轻时的于禁也是勇冠三军,舍生忘死的虎将。 想当年官渡之战,袁绍大军压境。 曹操帐中诸将皆惶恐不安,当曹操问及何人愿为先锋之时,帐中唯有于禁自告奋勇。 随后他仅靠两千余人就守住延津要镇数月。 如今江东十万大军攻城,虽然比当初袁绍攻打延津的大军要多的多,但有着这种经历在,于禁自然比一般人会更淡定些。 于禁虽然现在变得贪生怕死,并且看重名利,但这是他被权力富贵所腐蚀的缘故。 他一生中经历中的大阵仗数不胜数,也许在他面临之前,以他现在的志气会惊慌失措。 但在面对之后,他以往的经历,就会让其的内心比一般人更坚定。 于禁很矛盾,但也很真实,而俗世洪流之中,如于禁这般的人其实才是最多的。 于禁眼睛半张半眯之间,他问了糜旸一件很重要的事。 “益州援军会来吗?” 面对大军围城不可怕,可怕的外无救援。 当年曹仁在周瑜的猛攻之下,守了江陵城那么久,但最后为何会选择弃城而逃? 因为除了喜欢长驱直入的徐晃之外,曹仁再也没看到其他援军来。 在外无援军的情况下,曹仁及城中的士卒,心态守崩了。 拿今日的公安之战对比当日的江陵之战,道理是共通的。 也许一开始公安守军在糜旸的带领下,军心士气会暂时不崩。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久久看不到援军的他们,慢慢就会意识到公安已经成为一座孤城。 到那个时候,才是公安城最危险的时候。 而如今有兵力能够支援公安的,唯有益州而已。 关羽那里自身都难保了。 面对于禁的这个疑问,糜旸几乎是不假思索,坚定地回答道,“定然。” 现今的情况已经于原来的历史不同。 如今关羽尚未败亡,而刘备又应该已经收到了关羽身陷险境的消息。 依照刘备的性格及其历史上的表现,他接下来会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集结大军,干死孙权! 听着糜旸如此肯定的回答,于禁不置可否,他又问糜旸道,“汉中一战,益州虽胜然元气大伤。” “现在的益州,还有多少实力,可以再发起一场大战?” 面对于禁的这个疑问,糜旸笑道,这是这几日来他第一次笑,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人。 “有葛公在,文则何必忧此?” 听到糜旸提起那个人,于禁了然,于是乎,他也笑了出来。 是诸葛亮呀。 人的名,树的影。 糜旸对诸葛亮如此信任,并非是盲目自信。 历史上夷陵之战刘备大败,其十数年积累的数万精兵、数十员新生代战将,益州积蓄多年的粮草,在那一战中全部都被毁去。 那时季汉几乎已经到了亡国的边缘。 就在那时,是诸葛亮站了出来。 而就在经历那么惨烈的战败后,不过数年时间,益州就可以发起征伐南蛮,北伐中原的各项重大军事措施。 这足以证明诸葛亮的理政才能,简直是旷古烁今。 后世人中,有许多人因为某些营销号的带节奏,开始黑诸葛亮。 但无论怎么黑,他有两点始终没人敢黑。 一个是诸葛亮的品格,一个就是诸葛亮的理政之能。 如今益州就算元气大伤,亦远远没有达到历史上夷陵之败那么惨烈的地步。 有诸葛亮在,多不大可能,但数万精兵,咬咬牙还是可能的。 糜旸面容坚毅的对于禁言道,“吾自幼承教于汉中王之侧,其重情重义。” “若吾师葛公只能筹集三万兵,汉中王亦会毫不犹豫只带三万兵前来。” “情义所在,文则勿疑。” 看着糜旸那信誓旦旦的,对刘备信任无比的样子,于禁心生感慨。 年轻时的他曾几何时,也向往这样的君臣之情。 但最后可惜、可叹。 “若是以往,吾定不信子晟你这番鬼话。” “但现在,在你身边多日,吾见了很多事,现在吾表示拭目以待。” 这是于禁第一次称呼糜旸的表字。 于禁那真诚的语气让糜旸大笑起来。 于禁与糜旸的谈话大多是两人私语,所以糜旸突然的大笑,令城墙上的许多人不明所以。 但他们看到自己的主将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下,还能谈笑自若,他们的心情也不禁变好了些。 而就在这时,城墙上正在了望敌情的士卒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是投石机!是投石机!” 城墙上的士卒在听到这句惊呼后,纷纷从城垛之中起身,来到城墙边朝着下方望去,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糜旸。 当看到江东大军的阵营中,推出了新的庞然大物后,城墙上的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沉重的神色。 投石机又名抛石机、抛车。 抛石机最早出现于春秋战国时期。 《范蠡兵法》曾记载:飞石重十二斤,为机发,行三百步。 这还是早期投石机的威力,经过数百年在战争需要下的演变,投石机早已被改造更加的先进。 而当年官渡之战时,曹操将改造过的投石机任命为发石车,击绍楼,皆破,绍众号曰霹雳车。 如今从江东大营中推出的这数十架投石机,便是经过江东工匠精心改良过的。 这数十架是那种复合型的投石机,其中最多的有五个炮梢装在一个炮架上,这投石机高数丈,底座亦数丈长宽。 目前江东大军所推出的投石机,每一架竟足足要百余人才能推得动! 面对着如此的庞然大物,饶是在城墙之上的公安守军一时间都感觉到有些呼吸急促。 投石机不同于这几日所用的轒輼,投石机在发射石弹之后,是能直接对城墙上的守军造成大型杀伤的。 原来是护城河之外的拒马鹿角,已经被拆的差不多了。 障碍物没有了,投石机就可以前进到护城河边。 在这种情况下,公安城墙已经差不多在投石机的射程内了。 所以吕蒙起了动用投石机的心思。 而这也是他为公安准备的一个大杀招。 看着那巨大的投石机缓缓朝着护城河逼近,听着投石机因为行动而发出的巨大齿轮摩擦声,城墙上的众人心中都闪起了浓浓的不安。 这时众人都将目光望向了糜旸。 他们希望他们的主将,来想办法拯救他们。 而这时糜旸亦一脸沉重的看向那缓缓逼近的投石机,但是他心中却并没有什么紧张情绪。 因为他对这招,早有防备。 糜旸沉声对糜忠吩咐道,“去把“免战牌”带上来!” 糜忠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时候打仗还有免战牌了? 现在又不是春秋时期。 糜旸见糜忠站着不动,他赶紧踹了他一脚提醒道,“孙桓呀!” 这一声言语瞬间让糜忠如梦方醒,他欢喜的赶紧往城下跑去。 第九十八章 各位,蹦极看过没(无食言,求追读!) 孙桓自从那日在城外晕过去后,就被糜旸带入了公安城中。 在一开始,糜旸是对孙桓动了杀心的。 但后来糜旸想到,孙桓身为孙权的宗亲,身份特殊,也许来日还有点用。 所以他在将孙桓带入城中后,就暂时没有杀他,而是将其关押了起来。 否则那日糜旸送给吕蒙的就不是孙桓的佩剑,而是他的人头了。 而到了今天江东大军开始动用投石机时,吕蒙将投石机当做他的大杀器,糜旸终于要动用起孙桓这个秘密武器来。 其实这时代的投石机都是人力投石机,论杀伤力,对营寨、城楼等木质建筑伤害会大。 但对宽度达十数米的巍峨城墙来说,伤害并不怎么大。 虽不能称之为刮痧,但也不会如此让糜旸如临大敌就是了。 在这时代,投石机最大的功效并不是用来毁坏城墙,而是用来远程攻击城墙之上的士卒的。 士卒都是血肉之躯,当对城墙算不上致命伤害的石弹砸在他们身上时,却是足以令他们一击毙命。 而且在投石机释放之下,巨大的石弹纵使不砸到城墙上的士卒,只要他落在城墙之内的地面上,一旦那石弹崩裂开来,对着附近的士卒是会造成范围伤害的。 所以糜旸担忧的是,江东大军的投石机会对他的士卒造成杀伤。 并且因为此杀伤,进一步造成公安城士卒的士气下跌。 守城即守人心。 无论一座城池如何坚固,城池中粮草器械多么充足,守城士卒如何多且精锐,但要想真正的守住一座城,最重要的就是要稳定城中的军心,人心。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吕蒙知道这点,所以无论是之前他的日攻夜扰之策,还是他如今命江东大军开始动用投石机,为的都是要打击公安城中的士气。 糜旸也知道这点,所以他务必要阻止这点。 在糜旸看着江东大军,推着投石机已经离公安城墙越来越接近之时,糜忠终于从城中的牢狱之中提来了孙桓。 自从被俘后,自恃身份尊贵的孙桓,从来没有投降糜旸之意。 而对于孙桓这种人,糜旸根本也懒得招降。 糜旸只是将其扔在监狱之中,命狱卒将其好生看守。 而且为了有朝一日能用到孙桓,糜旸每日中还令狱卒好酒好菜的招待孙桓。 就怕他因为生活条件不好,出了什么意外。 在糜旸的特殊“照顾”下,孙桓在被擒的这段时日来,除了因为日夜被关在牢狱之中,显得有点萎靡不振外。 他整个人的身材不仅没有显得消瘦,反而看过去还胖了一些。 而自从那日被糜旸羞辱后,糜旸就再未对其做出什么羞辱之举。 所以孙桓在每日好酒好菜的招待下,整个人的求死之志也淡了很多。 他还年轻,且还是孙氏宗亲,只要他能保住一条命来日回到江东,他总有一日可以向糜旸复仇。 不过虽然孙桓的求死之志淡了很多,但他心中对糜旸的痛恨却一丝也没减少。 当双手被缚的孙桓被糜忠带到城上,他看到了糜旸之后,他整个人的情绪都变得激动了起来。 往日的屈辱一幕幕齐齐涌上他的心头。 孙桓双目通红的看着糜旸,他嘴中不停地发出呜鸣声。 要不是他口中被塞了一块破布,导致孙桓无法言语,想来这时他早已经对糜旸破口大骂起来。 看见孙桓这副恨不能生啖其肉的样子,糜旸只觉得这孙桓太过忘恩负义。 怎么说,他对他毕竟有不杀之恩。 但糜旸也懒得在意孙桓对其的恨意,糜旸对孙桓言道,“今大战在即,吾欲借汝一物,以安军心。” 当孙桓听到糜旸说大战在即的时候,他立即就意识到了是吕蒙率大军前来了,这让他的脸上浮现了喜色。 但还未等他脸上的喜色存在多久,还未他细细思索糜旸的“借汝一物”是何意。 在糜旸的示意下,瞬间就有数名士卒上前,将孙桓五花大绑了起来。 糜旸在看到孙桓胖了不少后,为了以防一会拉不住孙桓,他又命士卒给孙桓身上再绑上了一圈大麻绳。 在两重的绑缚之下,孙桓已经被绑成了一个大粽子。 但孙桓那张俊秀的脸,糜旸可是令士卒丝毫不可阻挡。 孙桓见自己被连续绑上两重,他心中已经开始浮现不好的预感。 而还等他细想为何,只见那几名给他上绑的荆州士卒瞬间将他抬起,而后抬着他往着城墙边而去。 看到这一幕,孙桓瞬间吓得魂飞魄散。 这时他哪里还不懂糜旸是何意。 被众荆州士卒高高抬起的孙桓,在空中的不停蹬脚挣扎着,而这时他的口中发出的呜鸣声更大了许多。 但城墙上的众人可不会管孙桓的反抗。 那数名荆州士卒在将孙桓抬到城墙边后,便立即将孙桓整个人放置到城墙之外。 而因为紧紧束缚着孙桓的麻绳,另一端一直在城墙内士卒的手中。 所以这时孙桓就像一颗悬浮在高空城墙边的大粽子一般,在寒风中迎风飘摇。 于高空中双脚虚浮的孙桓,看着脚下那遥不可及的地面,他整个人都快吓傻了。 刹那之后,一阵阵悲惨高昂的呜鸣声响彻在公安城墙上下。 而糜旸的这个操作,无疑看傻了一旁的于禁。 糜旸的骚操作无疑震惊到了于禁。 在将孙桓扔到城墙之外,进行高空悬挂之后,糜旸从身侧士卒手中取过一面锣鼓,而后他就这么使劲的在城墙上敲了起来。 糜旸居高而下,而锣鼓声也颇为巨大。 很快这锣鼓声就从城墙之上,传到了不远处的正在开始固定投石机的江东士卒们耳朵中。 正在指挥江东士卒固定投石机的一位江东校尉,在听到这刺耳的锣鼓声后,下意识得就朝声音朝来的方向看去。 而在这名江东校尉将目光看向糜旸时,他也正好看到了在糜旸下方不停挣扎的那个肉粽子。 当看到那个悬挂半空的肉粽子,身穿江东军服后,这名校尉不禁多看了几眼。 但就是他这么定睛看之下,他瞬间吓得魂飞魄散。 第九十九章 愧疚的朱桓 (无食言,求追读!) 如今的江东已经不像孙策时代那般了,英雄不问出身。 随着与江东世家的渐渐合作,随着淮泗派重臣的一个个凋零,如今江东军中很多中层职位,都慢慢换成了江东世家子弟。 而眼前这名校尉正是出自吴郡朱氏。 出身不凡的他,自然认识被孙权誉为“宗室颜渊”,往日中风光无限的孙桓了。 这时有一江东名士卒跑来向这名朱校尉禀报,说是他那部投石机已经准备完毕,可以释放石弹了。 但就是他这个本想邀功的禀报,却引来了朱校尉的震怒。 朱校尉狠狠甩了这名江东士卒一巴掌。 “你想死不成。” 朱校尉突然的咆哮与口中的威胁,吓坏了这名不明所以的江东士卒。 朱校尉在打骂完这名江东士卒之后,立刻严令在场的所有士卒不可妄动。 在固定投石机的所有江东士卒,立即停下手中的所有动作,以免刺激到城墙上的敌人,让他们对孙桓做出什么不利举动。 在三番五次命令在场所有江东士卒不得妄动后,这名朱校尉才立刻跑回营帐中,将城墙上所发生的事报给了在军营中的族兄朱桓。 ... 在大军帅帐中的吕蒙正在学习《欧阳尚书》。 自从早年间受孙权告诫要多读书之后,吕蒙就养成了一个习惯,那便是在军中闲暇之余,会时常学习各家经典典籍。 《尚书》本就是儒家最着名的典籍之一。 后来因为流传不同,导致每个大儒对《尚书》的理解参悟不同,渐渐形成了学习《尚书》的不同流派。 而在这众多学派中,大儒欧阳生所传下的《欧阳尚书》无疑是其中最为主流的一个学派。 例如四世三公的弘农杨氏,便是在先辈有幸得到传授《欧阳尚书》后,因为有了传世经学作为治家根本,家族才渐渐开始兴旺起来。 要想在东汉,使家族成为一个顶门世家,最基本与最重要的条件便是,这个世家要拥有对一项经学的解释权,如汝南袁氏之《孟氏易》。 而学习经学,才是当代士人正式入仕的第一步。 这才是众多顶级世家能经久不衰,能够不停产生门生故吏的原因所在。 但这样的世家,在当世也不过屈指可数而已。 这便是东汉时期特有的经学政治。 吕蒙虽聪慧好学,早年间通过自身的努力学习了不少经史典籍,令其的学问已经比一般的大儒都不低。 但他在面对着当世主流的那些学派时,因为其中晦涩难懂的文字,令吕蒙无法学习到其中的精髓。 就犹如《欧阳尚书》这本书。 吕蒙虽得此书,却完全不知其中要领。 而最近吕蒙见司马懿正好在帐中,河内司马氏亦当世望族,司马懿更是自小博学洽闻,伏膺儒教。 所以吕蒙便起了与司马懿一同探讨《欧阳尚书》的心思。 河内司马氏名望再如何高,也无法与弘农杨氏相比,故而司马懿早前,也并未学习过《欧阳尚书》这本书。 如今吕蒙想与其共同探讨学习《欧阳尚书》,这也让喜好儒学的司马懿感到欣喜。 吕蒙与司马懿两人虽都未曾学习过《欧阳尚书》,但两人皆是学识渊博且聪慧之辈,因此在相互学习研讨验证之下,两人都颇有所得。 因为忌惮司马懿是曹操使者的身份,再加上司马懿自身的谈吐学识不凡,所以只要司马懿不有泄密的嫌疑,吕蒙大多时候还是将司马懿当做朋友对待的。 只是在两人共同学习的过程中,敏锐的司马懿却发现了吕蒙有些心不在焉。 而吕蒙之所以会心不在焉,乃是他在等着一个声音。 吕蒙等着的便是,大型投石机飞射而出击中城墙的撞击声。 他等的也是,那荆州士卒被投石机射出的石弹击中后,所发出的惨叫声。 公安城坚墙高,寻常投石机别说破墙了,就是能不能把石弹打到城墙内还很难说。 所以吕蒙这次特地从寻阳城中,调来了江东仅有的数十架大型投石机。 这数十架大型投石机,乃是江东各类工匠耗费无数心血,历经数年才完成。 自造成之日起,为的便是合肥那种坚城而准备。 虽说经过改良后,江东大型投石机依然不能对城墙造成太大的伤害。 但已经足以对城墙上的守卒造成了一定威胁。 所以吕蒙才会在,多日不让公安守军休息精神疲惫之后,再及时祭出这大杀器。 吕蒙料想,只要这投石机对着那公安城轰上十天半个月,本来就得不到良好休息的公安士卒,士气定然会受到极大的打击。 到时候局面就会朝着他有利的一面发展了。 但没想到的是,等了许久,在离前线不远的中军大帐中的吕蒙,依然没等来他想听的声音。 难不成是这大型投石机,固定耗费的时间太久了? 因为是头一次使用改良后的大型投石机,所以吕蒙心中一时也无底。 但就在吕蒙一心二用,边学习边挂心前线的时候,他中军大帐的门帘,突然被一将直接掀开,而后这将直接走到了吕蒙身前。 吕蒙看着朱桓竟然不事先禀报,就闯入他的大帐之中,吕蒙心中有些不喜。 但还未等他责怪朱桓的话说出口,朱桓就对着吕蒙一拜汇报道, “大都督,武卫都尉被糜贼悬挂了城墙之上。” 朱桓言简意赅,但就是这短短的一句话,却令吕蒙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如水。 吕蒙气得将手中的《欧阳尚书》,狠狠地拍在书案上。 糜贼,好歹毒的心呀。 怪不得,怪不得,前方一直迟迟无响声传来。 而朱桓的话,也令正在翻阅典籍的司马懿,差点直接撕下一页书来。 接着朱桓又对着吕蒙汇报道,“现今这事已经被征虏将军所知,他与诸将现正在护城池之外,想着营救武卫都尉。” 听到朱桓的这句话后,吕蒙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他嗖地一声站起,而后命随从取来孙权所赐佩剑。 吕蒙来到朱桓身前,对其吩咐道,“封锁消息,这件事绝不能让其他三面大营中的将士知晓。” 说完后,吕蒙就火急火燎地朝着公安城外的护城河赶去。 面目沉默的朱桓在吕蒙离去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吕蒙的背影,他眼中有着些许歉意。 他并没有告诉吕蒙,这件事一开始只有他知道。 想着家中寄来的那封信,朱桓心中恼恨无比,但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家国家国,家在国前。 第一百章 将帅失和 (再来追读!) 当吕蒙带着孙权的佩剑,来到公安城外的护城河外时,他就看到己方大营中,几乎能叫得上号的中级以上军官都已经到了此处。 因为人数之多,所以弄得现场十分繁乱,让吕蒙一时之间还找不到孙皎的踪迹。 面对这一现象,吕蒙心中有点生疑。 料想糜旸那小贼,是在看到己方推出投石车后,才有了将孙桓悬挂城头的举动。 而这总共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消息又怎么会传的如此快,令数万大军中的中上层将校,都知晓了这个消息? 但随即吕蒙想到,孙桓的身份非比寻常。 他被悬挂在城头的消息,传的快些应该也属正常。 不久后,不停在人群中找寻孙皎身影的吕蒙,终于看到了孙皎的所在。 只见此刻孙皎已经全副武装,正在指挥着他所属的步卒,正准备朝着公安城发起第二轮攻击。 为什么说是第二轮呢? 因为此刻在公安城的护城河外,已经躺着数百具江东士卒的身体。 他们身上流出的血是那么鲜艳无比,与地上早已成为暗淡的血迹形成强烈的对比,证明他们刚死去不久。 看到这一幕,吕蒙不禁心中恼怒。 他早已下令全军不得妄动,一切听他命令再行事。 没想到今日孙皎,竟然敢当众违背他调度。 吕蒙带着亲卫大步来到孙皎身前,一把抓住了孙皎因为正在指挥士卒前进,而不停挥舞的手臂,他怒道: “征虏将军,你这是在作甚!” 吕蒙的这一声厉喝,令现场中的众人都意识到了他的到来。 而当众人知道吕蒙来后,他们脸上的焦急慌乱之色渐渐消散了些,整个现场也不再那么嘈杂。 而且因为吕蒙阻止孙皎继续指挥进攻,孙皎所部士卒也停下了继续进攻的步伐。 这让城墙上的糜旸大失所望。 刚才那一轮活靶子般的射箭,让他得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射杀了不少敌军。 糜旸跃跃欲试还想再来一轮呢。 而孙皎见自己营救孙桓的举动被吕蒙所阻,他当即也发怒了。 他对吕蒙怒目而视,口中愤愤地说道,“汝阻我作甚,吾在救叔武!” 孙皎与孙桓之父孙河同辈,所以孙桓算是孙皎的侄子。 在孙皎说出自己的目的之后,吕蒙瞬间言道,“且止!” 吕蒙此言一出,与历史上陆逊拒绝救被围困的孙桓一般,瞬间引起了在场所有将校的惊忿之色。 这吕子明是疯了么? 这种话都敢说。 而在在场诸将中,与孙桓同宗同族的孙皎更是愤怒异常。 他一把甩开了吕蒙的手,口中充满愤恨的语气质问吕蒙道,“孙武卫公族,见悬城头,命在旦夕,奈何不救!” 孙皎在说完后,又加重了语气对吕蒙言道,“汝又安敢不救!” 孙皎之所以会这么愤怒,除了他与孙桓同宗同族,有兔死狐悲之感以外。 最重要的是,当年孙桓之父对孙皎这一系孙氏宗亲有恩。 建安元年时,孙策遇刺身亡,孙权临危受命承继江东。 那时孙皎亲长兄孙暠,认为以孙权的才能不足以保守江东,所以便在会稽郡悍然发动叛乱。 这场叛乱最后被虞翻所平。 之后孙权就对孙皎这一系宗亲,都表现出了不信任的态度。 当时是孙河站了出来,力证孙皎这一系孙氏宗亲的清白。 最后才令孙权没有彻底冷落了,孙皎这一系孙氏宗亲。 可以这么说,没有当日孙河的维护,就很可能没有孙皎如今的权位。 有这样的恩情之下,怎么让孙皎不对孙桓的安危挂心。 面对孙皎的质问,以及这时周围诸将对其投来的怀疑的目光,吕蒙语气诤诤地言道: “糜贼得士众心,城牢粮足,无可忧也。 彼悬武卫,正是诱敌之计。 吾非欲不救武卫,待公安拿下,武卫之困自解也。” 吕蒙说的是对的。 糜旸现在守城不过一个月,公安城外的护城河都还没填平,城中的矢石想来储备还很充足。 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派军队强攻公安城,那无疑是让己方大军,被当做敌军弓箭手的活靶子。 而且最令吕蒙担忧的是,若一开始强攻而多番强攻不下,己方大军定然士气受挫。 可城中的士卒士气反而会愈发高昂,这才是最致命的。 将不可因怒而兴师。 吕蒙的解释孙皎并不是不懂,但吕蒙的这个解释并没有得到孙皎的理解。 自从孙桓宛如一颗肉粽子被悬挂在城下,他已经感觉到人生毫无希望。 特别是当越来越多的江东将校,出现在他不远处的地上时。 望着往日中仰视自己的彼等,虽然他们今日也是在“仰视”自己,但孙桓只觉得他们今日的“仰视”,充满了嘲笑的意味。 这让孙桓内心羞愧的只想自尽,但偏偏他现在还真正做到了“无地自容”这四个字。 但当绝望的孙桓看到孙皎这个他的好叔父出现后,他心中又爆发出了一种强烈的生的希望。 正因为这种希望,令他在城头之上不停挣扎起来,而他口中的呜鸣声更是又瞬间提升了好几次档次。 当孙桓那悲惨无比的呜鸣声,顺着风声传到城下不远处的孙皎耳朵里时,他只觉得心如刀绞。 江东孙氏皆悍勇之辈,如何能忍受宗亲受此折磨! 在这样心情下的孙皎,在到达公安的护城河之外后,当即就指挥着部下士卒违抗吕蒙军令,对着公安城发动了第一次进攻。 但他的第一次进攻却被早有准备的糜旸,给当做经验包一般,全部吞下。 上千孙军士卒在箭如雨下的护城河之上,留下了数百具尸体之后仓皇撤退。 这更让孙皎心中气甚。 在他正要发起第二次进攻营救孙桓时,吕蒙却跑来阻止他,叫他“坐等孙桓解困”。 这让孙皎怎么能理解。 孙皎手指城头上的孙桓,他对着吕蒙言道,“叔武的叫声你听不到吗?” “他往日里也唤你为叔父,你岂可忍心他受此折磨。” “你是主将,汝有你的思量,吾已经不要求你派兵助我,但今日你也别阻我。” 说完后,孙皎就要继续指挥着自己的步卒,开始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第一百零一章 孙权要睡不着了(再来追读!) 江东兵制实行的是私兵制,所以孙皎所属的部众只会听命于孙皎一人。 纵使吕蒙身为此番江东十万大军的大都督,他也只能通过指挥孙皎,来调动他麾下的兵马。 可是当孙皎不听吕蒙命令的时候,吕蒙就对他麾下的数千兵马毫无办法。 而根据当日孙权的任命,虽然他因为吕蒙的劝言打消了,让孙皎与吕蒙同掌大军的想法。 但权谋平衡之术点满了的孙权,在后来的任命中,任命孙皎为后部大督。 什么是后部大督呢? 可以理解为保障吕蒙后路的一把手。 亦可以理解为吕蒙的副手,是吕蒙一旦有所不测后,直接接替吕蒙的人。 正因为有多种理解,孙权又没给出准确解释,所以吕蒙与孙皎不是严格的上下级关系。 再加上孙皎那尊贵的宗亲身份,他当然有底气不听吕蒙的命令。 看着孙皎中计,率领着麾下大军正在渡河。 看着公安城下的军营中,数千蛮兵已经枕戈待旦,准备来个半渡而击。 吕蒙这时心中已经焦急非常。 而就在吕蒙情急之下,他终于祭出了孙权给他的大杀器。 吕蒙手中高举孙权赐给他的佩剑,对着在场众人大喊道: “孙皎不听将令,违我节度。” “今吾以至尊所赐生杀节制诸将之权,率兵擒拿孙皎。” 说完后,吕蒙当即命亲卫上前将孙皎拿下。 孙皎此刻正在全神贯注奋勇向前,他万万都没想到,吕蒙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对其行擒拿之事。 因为毫无防备,正要渡河的孙皎,瞬间被赶到他身后的吕蒙亲卫扑倒。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在场诸将皆震怖不已。 而被吕蒙亲卫扑倒在地的孙皎,在意识到吕蒙竟然如此大胆之后,他当即对吕蒙破口大骂起来, “吕贼安敢如此!” “吾乃至尊宗亲,尔竟敢绑我。” 但如今绑孙皎的可是吕蒙的亲卫,他们只听吕蒙的命令,又岂会受孙皎的威胁。 孙皎被扑倒在地要上绑的一幕,让不少在场的江东将校本要上前营救。 但吕蒙这时一双虎目扫视全场,手中高举孙权佩剑的他,此刻犹如孙权亲临。 因为孙权多年的威望,那些江东将校最后还是没有做出营救孙皎的举动。 不仅如此,在吕蒙的命令下,这些江东将校还齐齐上前,率领着亲卫拦住了欲要拯救孙皎的亲卫们。 但他们终究还是顾忌同袍之谊,没有对孙皎的亲卫下死手,仅仅将他们拿下后绑缚起来。 数千孙皎的士兵见主将孙皎已被擒下,于是乎他们一个个也放弃了抵抗。 吕蒙借助着自身的威望,加上孙权佩剑在手,翻手之间就控制了全场的所有局势。 说实话,不是万不得已,吕蒙也不想动用这把剑。 但如今孙皎当众违背他这个主将的命令,他要是不做出什么举措来阻止,那他来日还有什么威望统领十万大军。 这时,吕蒙只觉得他手中的孙权佩剑,似乎有些发烫,灼烧的他掌心有点疼。 这全是吕蒙的心理在作祟。 吕蒙在担心孙权知道这件事后,他的反应会是什么。 孙权崇尚权谋平衡之术。 他当初不对孙皎的定位做出明确的指示,为的便是可以利用孙皎的身份,及其似是而非的定位,对吕蒙进行牵制。 同样的,孙权赐予吕蒙佩剑,除了让吕蒙统率大军更加得心应手及展示他对吕蒙的信任之外,这也是对孙皎的一种辖制。 自周瑜死后,孙权才真正将江东军权握在手中。 自那以后,一旦有面对着举国之兵出征的情况,心思多疑的孙权就基本上都是亲自带兵。 例如合肥之战,不是没有良将请求代替孙权出征。 但孙权为了让江东军权不落入旁人之人,哪怕他屡次战败,最后亦都是自己亲自带兵。 如今面对攻取荆州之战,虽然孙权信任吕蒙,并且为了保证荆州之战万无一失,他将江东十万大军都交到吕蒙手中。 但其实孙权内心中,还是担心吕蒙会拥兵自重的。 这是他的本性。 这从他对吕蒙与孙皎的具体任命就可以看出来。 孙权力求在营造一种吕蒙与孙皎相互牵制,且还能让吕蒙充分发挥他军事才能的一种统兵格局。 在这样的想法下,孙权是绝对不希望孙皎违抗吕蒙的。 但同样的,孙权也不希望吕蒙有动用他佩剑的那一日。 历史上,孙权精心营造的这种统兵格局是成功的。 但如今有了糜旸,糜旸是穿越者。 他有着部分先知的优势,这种统兵格局却成为了他战胜吕蒙的突破口。 真以为糜旸把孙桓拉上来蹦极,是仅仅为了阻挡投石机吗? 攻城不如攻心,而诛敌亦不如诛心。 吕蒙无法想到,当今日场中的消息传回到孙权耳中时,孙权会做出什么反应。 在孙皎被吕蒙的亲卫押走时,他口中不停地骂着吕蒙,并且还告诉吕蒙他定会向孙权上书弹劾他。 虽然现在的吕蒙有权关押孙皎,但他并没有权力阻挡宗亲给孙权上书的权力。 不然大将领兵在外,阻挡宗亲上书,意欲何为? 听着孙皎的威胁,看着在场大多将校眼中那深深的不理解,吕蒙只觉得他有些累了。 己心悠悠,己心悠悠呀! 这时吕蒙将目光看向了城池之上,那依然悬挂在空飘摇不已的孙桓,吕蒙在心中恨恨道, “汝当日为何不自刎当场!” 随后吕蒙目光一路向上,来到了那个城头之上,一直在看着好戏的年轻将领身上。 吕蒙的目光中有钦佩,有恨意,亦有遗憾,诸多情感汇集,但无疑其中恨意最浓。 他想起了他之前收集到的关于糜旸的一则情报: 建安十七年,奉刘备令,拜法正为师。 名师出高徒,概如此也。 而一直在观察着吕蒙的糜旸,也察觉到了此时吕蒙正在注视着他。 一向有礼貌的糜旸,于城头上之上对着吕蒙施了一礼。 这礼似在向吕蒙问好,亦是在向吕蒙问道:我今日精心准备的这场戏,大都督看的开心不。 这一礼,直让吕蒙气血翻涌,加上身体病痛缠身,差点让他忍不住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这小贼! 吕蒙担心继续待在这场中,他迟早会被糜旸诛心诛的吐血。 因此,他在咽下一口老血后,立马离开了现场。 而在离去前,吕蒙对着左右命令道,“唤仲翔来见我。” 在吕蒙离去后,有着孙桓挂在那里,糜旸一点都不担心城下的投石车会启动。 哪怕是吕蒙,也承担不起残杀宗亲的罪名。 自先秦宗法制创建以来,经过千余年的发展,再加上两汉皇帝亲亲相隐的政治策略之下,宗族这两个字,已经深深刻进了每个华夏子弟的血脉中。 所为的开基建国,本质亦不过是化家为国而已。 夫亲亲恩义,古今之常。宗子维城,诗人所称。 在这种根深蒂固的宗族观念下,历史上多少杀伐决断的英主,亦逃不出家国天下的这个樊笼? 更何况对于江东孙氏来说,自孙坚创基之日起,孙氏宗亲就是稳固孙家统治的重要基石。 吕蒙又岂敢主动将那基石主动拆去一块? 历史上面对着孙暠、孙辅二位宗亲的反叛之举,纵使是小心眼的孙权,也只敢关押此二人,而不敢杀之。 而且哪怕有着犯下不可饶恕之罪的祖先在,这两位孙氏宗亲的后代依然身居高位,忝为辅政之任。 糜旸在城头之上看着离去的吕蒙背影,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吕蒙。 虽然糜旸离得有点远,不能完全听到方才吕蒙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有些事,看举动就能猜个大概。 能将全场江东将校震慑住的,唯有身为主将的吕蒙。 而胆敢当众违背吕蒙节度的,唯有身份同样不低的孙皎。 吕蒙比他想象中的更显老态,一看就是命不久矣之相。 看到吕蒙没有向他回礼,糜旸不禁对身旁的于禁吐槽道,“江东贼子大多不知礼仪,此岂可久享国祚乎!” 而刚刚与糜旸一起看完一整场好戏的于禁,默默点头表示深有同感之意。 这时糜旸手指轻敲城头,他用着难辨心思的语气说道,“孙仲谋,接下来你会来么?” 今日的变故,其实也超出了糜旸的想象。 他原本只是想借助孙桓来激怒孙皎,从而想着能不能引起江东大军内部中的将帅不和。 如今看来局势的发展,超出了原本糜旸的期待。 本来吕蒙与孙皎相互制衡的局面,在今日的变故之后,已经变成了吕蒙一家独大。 糜旸就不信孙权晚上睡得着! 第一百零二章 虞翻二入公安 孙权睡得着睡不着暂且不说,反正吕蒙今夜是很难睡着了。 经过今日一事后,不说公安城中的士卒士气会不会下降,他这近十万大军的士气想必是会受到很大影响的。 将帅不和,身为一军副将的公室子弟孙皎还被当众擒下,这件事一旦传开,定然会在江东十万大军中引起轩然大波。 大军士气一下降,首当其冲该负首要责任的便是他吕蒙。 谁让他是这十万大军的主帅呢。 而江东大军近来所发生的的一切动静,就算孙皎不上书,也会有着无数人给孙权上书。 因为每个人对此事的看法都会不同,所以每个人对此事的叙述都会有失偏颇。 而且人有亲疏远近之分,对于那些不满吕蒙如此做的孙氏宗亲们的上书,孙权想来反而会更加相信。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纵使孙权是英主,因为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通过旁人书面陈述的,所以这自然就会影响到孙权的判断。 每每想到此,吕蒙就忧心不已。 大战在即,将帅不合已经是大忌。 要是再出现一个君臣不合,那便是取死之道了。 在回到中军大帐营中后,吕蒙当即就展开帛书,而后坐于坐席上,快速书写了一封寄给孙权的信。 在信中吕蒙将他擒拿孙皎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并且在这封信中,吕蒙着重言明了当时情况之危急,他不得不那么做。 在快速写完后,吕蒙当即唤来亲卫。 吕蒙在将这封信交到亲卫手中后,嘱咐其务必要快速赶回建业,将他的这封信先其他人的信使交到孙权手上。 吕蒙知道,这时候谁先将自己的上书交到孙权手中,谁就能给孙权造成一种先入为主的印象。 这样的话,那人的上书更容易让孙权信服。 吕蒙亲卫在得到吕蒙的嘱咐后,知道事态紧急,故而他向吕蒙一拜后,就朝着营外快速跑去。 而就在吕蒙完成了这一系列事情后,这时帐外有人来报,说是虞君已经到了。 听到虞翻已经来了,吕蒙脸上便又恢复了沉静如水的神色。 他端坐在坐席上,下令让虞翻进来。 虞翻自之前在城头被糜旸痛骂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就一直有些不太好,这几日他一直在他的营帐中好生休养。 在经过多日的休养之下,虞翻的精神得到了充足的休息,已经恢复了许多了。 方才他在营中听到吕蒙派人来传召他,他立马就咕隆一声从塌上而起。 方才大营外的变故,饶是一直在静养的虞翻也听说了。 虞翻只以为吕蒙此番召他,是要派他为使前往建业,在孙权面前为他辩解,故而虞翻心中很是激动。 虞翻坚信自己的口才,足可在孙权面前打消这件事对吕蒙的坏影响。 他也觉得他也许可以凭借着这件事,重新在孙权面前展现自己的才能,从而再度获得重用。 虞翻怀着十足的信心,来到了吕蒙的大营内。 而后他充满期待地对着吕蒙一拜。 可是当虞翻还未开口,吕蒙就对虞翻言道: “仲翔,吾此番还需要你,再替吾往公安城中一行。” 吕蒙此言一出,虞翻面色微变。 他才刚养好呀! 又来。 虞翻想的很美好,他以为吕蒙是要派他去见孙权。 但是他没考虑到的是,孙权厌恶他已经是全江东都知道的事。 在这样的情况下,吕蒙又怎么可能派他替自己出使呢? 说实话,要不是吕蒙看重虞翻,虞翻根本就不会再有机会,活跃在江东军政之事上了。 吕蒙在说完后,就目光灼灼的看向虞翻。 与第一次的信誓旦旦不同,这次虞翻本有心拒绝。 但他想到吕蒙再度起用其的知遇之恩,虞翻口中的所有拒绝,最终还是在心中化成了一声叹息。 虞翻对着吕蒙一拜道,“翻愿为大都督效命。” 听到虞翻愿意为了他二入公安,吕蒙脸上浮现满意之色,虞翻确是公忠体国之辈。 虽说虞翻品德算不上十分高尚,但基本的礼义廉耻他还是懂得。 若非如此,虞翻又岂会因为糜旸的叱骂,而感到精神恍惚呢? 要是糜旸拿同样的语句去骂曹操,曹操估计会毫不理会。 吕蒙本要起身来到虞翻身前,但当他刚想起身之时,他只感觉到身体中一种剧痛袭来。 这种剧痛令其不得不手扶身旁的凭几,才能保证自己不因为身体剧痛而仰倒在地。 吕蒙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 但尽管感觉到身体开始剧痛,吕蒙还是强撑着让自己面如常色。 他要是就这么倒下了,江东十万大军顷刻间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 吕蒙于坐席上换了个姿势,他整个人往前仰,将自己倚靠到凭几之上,好减轻他身体重量的负担。 随后吕蒙对着虞翻言道,“你前去公安城中,就对糜旸说,吾愿与其互相休战几日。” “只要其不要再欺辱孙武卫。” “另外,仲翔可对糜旸说,若其不再让孙武卫悬挂城头,吾就不会再摆出投石机攻城。” 吕蒙让虞翻作为使者,前去公安城中对糜旸传达两个消息。 其中一个是,他要求糜旸将孙桓从城墙上撤下。 而与之相对应的,吕蒙承诺不会再动用投石机。 这一点虞翻并不觉得诧异。 毕竟孙桓身份贵重,且他之生死事关重大,吕蒙会投鼠忌器很是正常。 且投石机本来就对公安,这种坚城的城墙伤害不大。 吕蒙一开始想动用投石机,想的也只是利用投石机,来杀伤城墙上的荆州士卒而已。 如今孙桓被挂在城墙上,有孙桓在,投石机就已经成为了废物。 如今吕蒙借助撤下投石机的由头,来换取糜旸将孙桓从城墙下撤下,乃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事。 况且孙桓一直被挂在城墙之上,那也不是个事呀。 孙桓的安危暂且不说,他在城墙上一日,就会对江东大军的士气造成巨大的影响。 而他挂在城墙上,对于孙权这些孙氏宗族的人来说,就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若孙桓继续被糜旸挂在城墙上,不说江东孙氏的脸算是在天下人心中丢尽了,就是孙权也会对吕蒙心生不满。 所以不管于公于私,孙桓都是一定要撤下城墙之上的。 第一百零三章 吕蒙密计 天助孙氏 但吕蒙的第二个,与糜旸休战数日的想法,就让虞翻有些不解了。 虞翻对着吕蒙一拜后言道,“兵法有云,攻城日久,将之忧惧也。” “今大都督率十万雄兵囤聚城下。 虽公安城坚,不易攻取,然吾军亦不该让公安士卒有喘息之机。” “大都督可继续行使日前之计,日攻夜扰,令公安士卒不得歇息。 长久以往,公安士卒士气不振,精神疲惫,吾军或有一战而下公安之机。” “愚之鄙见,还望大都督不吝思之。” 虞翻的劝言让吕蒙叹息一声。 他对着虞翻言道,“仲翔此言,吾又如何不知。” “但只是若吾不如此,那糜贼艰险狡诈,又岂会甘心撤下孙武卫呢?” 见吕蒙的这个解释,虞翻方才明悟。 有孙桓在,投石机已然无用。 既然如此,若单单是以撤掉投石机为条件,糜旸又不傻,怎么会接受这个不平等条约呢。 而糜旸既然将孙桓挂在城墙上,自然有几分将孙桓当做免战牌的意思。 既如此,为了孙桓的安危,为了孙权的脸面,吕蒙也只能暂时停止对公安的日攻夜扰之策。 在虞翻明悟了吕蒙之意后,随即便要领命而去。 但就在虞翻离去之前,吕蒙命人取出一袄大红披风给虞翻披上。 面对吕蒙的这个举动,虞翻只以为吕蒙是在关心他会受冷,因此他也没有多想。 在紧了紧吕蒙给他的大红披风后,他便再次持节踏上了出使公安的路途。 在虞翻走后,吕蒙从他的内衣之中取出了一封,他一直当做机密的信件。 而后他想起信件中与那人的约定,吕蒙眼中又浮起了希望。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虽然说今日他与孙皎的争执令军心受损,但福兮祸所依,这件事也并非对他全是坏处。 想来糜贼因此事,会慢慢放低对他的戒心。 再加上他今日命虞翻出使所提出的条件,想来糜贼也定会觉得自己已经无计可施。 而当糜贼麻痹大意之时,就是他发起绝杀之日。 公安得失,在此一举! 希望天助孙氏吧。 ... 在虞翻离开了江东大营后,因为有着一次出使公安城的经验,虞翻显得愈发驾轻就熟。 如之前一般,因为手持使者符节,所以虞翻度过护城河的举动,并没有被糜旸所阻止。 而当糜旸看到虞翻又来了后,他瞬间乐了起来。 这厮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刚骂完他还没一个月,自己又送上门来了,江东这是无人了么。 看着虞翻披着大红披风,已经渡过了护城河,正在来到城墙之下,糜旸及时命人放下了吊篮。 吊篮从孙桓身边缓缓放下,当这幕被孙桓看到时,他瞬间张眼往身下看去。 被悬挂在城墙上许久的孙桓,感觉四肢酸麻,这时他唯一能动的便是眼睛了。 而当他看着虞翻作为使者来到城下后,虽然他这时全身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但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孙桓还是忍不住呜鸣了几声。 他以为虞翻是吕蒙派他来带他回家的。 可惜孙桓不知道的是,吕蒙深知糜旸不会放了孙桓,所以他派虞翻前来的目的并不是这个。 在吊篮的拉运之下,虞翻不久后就从孙桓的身旁经过。 当虞翻来到孙桓时身旁,那一刹那间,此二人四目相对。 对视之后,看到孙桓如此悲惨的下场,虞翻不禁心中打了个冷颤。 而孙桓看到虞翻与其对视了一瞬后,就那么被拉走,孙桓又呜鸣了几声。 可惜虞翻完全不懂孙桓的意思。 在经过孙桓身侧后,虞翻很快就来到了城头之上。 一如当日,当虞翻上得城墙来之后,他便看到那名年轻将领正对其面露笑意。 虽然因为连续几日未曾好好歇息,这时糜旸显得面目憔悴,无往日初见时那般丰神俊朗。 但这时他眼中的眼神,依旧是那么熠熠生辉。 这一点足以见,纵使经历过多次的袭扰,但糜旸的心神还是很坚定的。 虞翻在上得城墙来之后,便对糜旸一拜。 随后他言道,“吾奉大都督之命,有些事要与主簿协商。” 听到虞翻如此说,糜旸以为虞翻又是来说些不着调的话的。 因此他张口就说道,“吾原以为你身为当世......” 听到糜旸又是这个开头,虞翻心中好不容易安抚下去的的羞怒,一下子就被重新点燃。 但囿于使命在身,虞翻只能按捺住内心的怒气。 他再次对着糜旸一拜道,“吾此番前来,乃真是有大事协商。” 听到虞翻这么说,糜旸方才打住了他的话头。 原来这次是真的来当使者,而不是来借使者的名义来当间谍的。 既然如此,糜旸心中也对虞翻口中谈及的,吕蒙要与其协商的事感到有些好奇。 糜旸问虞翻道,“使者且说。” 随后虞翻就将吕蒙所要求的及其所提出的条件,全部说给了糜旸听。 就在虞翻诉说的同时,城下护城池之外已经有不少江东士卒,开始在公安士卒的眼皮子底下,开始拆卸起投石机来。 这是吕蒙先一步表现出来的诚意。 而城墙下那些江东士卒拆卸投石机的举动,也全部落入了糜旸的眼中。 在看到吕蒙如此有诚意后,糜旸心中正在快速思考着利弊。 不管他如何一次次挫败吕蒙的图谋,并且还能反将吕蒙一军,但吕蒙手中拥有的实力还是远在他之上。 这几日来,在吕蒙的日袭夜扰计策之下,公安城中的士卒士气是还没怎么降低,但精神却是越来越萎靡了。 鉴于这种情况,若能用孙桓换得几日己方士卒养精蓄锐的时间,那想来也是不亏的。 况且吕蒙也只是说,让自己不再将孙桓挂在城墙之上而已,并没说是要赎回孙桓。 其实这样的谈判,对于糜旸与吕蒙来说是共赢的局面。 通过此次谈判,糜旸可以让自己的士卒得到养精蓄锐的机会。 吕蒙也有办法对孙权有个交代,并且借此稳定内部对他的不满情绪。 在心中仔细权衡一番后,糜旸同意了吕蒙的要求。 虞翻见糜旸答应了吕蒙的要求,他心中第一次生出幸不辱命之感。 第一百零四章 糜旸埋下的种子 在使命已经完成后,虞翻只想早点离开这公安城之中。 可就在虞翻要走的时候,糜旸叫住了他。 “虞君。” “当年先主孙伯符在位时,对汝是何等钟爱。” “彼待汝以朋友之礼,奉你为彼之功曹。” “而你亦不负吴侯厚爱,为其稳定东南半壁。” “因感吴侯对汝之恩,你数次恳切直谏。” “因感吴侯对汝之恩,你自称为吴侯“家宝”。” “当年吴侯与虞君,君臣相知之事迹,亦是流传一时,令人艳羡。” “但如今,孙权在位,因你数次直谏就将你贬谪不用,你心中岂无怨乎!” “够了!” 糜旸正欲再说,但虞翻却是被说中了心中的痛点一般,开始暴跳如雷起来。 虞翻此时因为气愤,脸色一片铁青,他对着糜旸言道:“你无需离间吾与孙将军。” “吴侯对吾有知遇宠信之恩。 其不幸早亡,但吾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自然会将对其的忠心转到孙将军身上。” 见虞翻如此气愤,糜旸也打住了话语。 见糜旸已经不再出言离间,虞翻拂袖踏上吊篮,就在他随着吊篮缓缓降落之时。 糜旸的一句话从城上飘然而至虞翻耳中。 “吴侯对你有大恩,虞君知恩图报匡扶其弟,这种君臣相知情谊真是感人肺腑。” “但就是不知吴侯子嗣今何在也。” “可为新任吴侯也?” 糜旸此话一出,气的虞翻一掌重重击在吊篮边上。 不是不说了么。 糜旸的这句话,就连孙桓听后,也脸色大变。 这一刻虞翻刚好经过孙桓身旁,他二人再次四目相对。 但此时这二人眼中,都充满了浓浓的愧疚之色。 随后这二人眼神,都下意识地从对方身上移开。 当年孙桓之父孙河,其真正忠心的人乃是孙策。 而且也是孙策将孙河改姓为孙,列为宗亲。 这种父辈之间的深厚君臣情谊,孙桓从小便有听其兄长提过。 在与孙策都有着深厚渊源的虞翻与孙桓耳中,当糜旸提及孙策的儿子孙绍时,这二人脸上都流露出愧疚之色。 不是因为孙绍现今已经死于非命,而是他们二人都没有完成当初孙策的委托。 孙策虽然在临死之前将兵权交予孙权,令其保守江东。 但他当时吴侯的爵位,却并没有传给孙权。 虽然孙策当时为了江东稳定,并没有对他唯一的儿子做出什么特别安排。 但从他不将爵位一并传给孙权,并且为他儿子命名绍一字来看,孙策是希望孙绍继承他的爵位的。 绍一字本就有继承的意思。 毕竟孙策用生命挣来的爵位,想传给自己的儿子,本无可厚非。 而孙策当时并没有在江东群臣之前明言此事。 孙策为的就是维护孙权的威望,并且保证他的继位没有任何波折。 孙策将自己所有的权势给了孙权,并且在死之前还为孙权着想。 他以为在他死后,在孙绍长大成人后,这个他宠爱的嫡亲弟弟就会完成他这个遗愿。 但近二十年过去了,孙绍早已长大成人,孙权却好似将这件事给忘了一般。 不止孙权,全部的江东诸臣,都好像将此事给忘了。 甚至在他们的有意忽略之下,貌似好像孙策根本就没有后代一般。 近二十年过去了,真正为江东开国之主的孙策的遗愿,却还没有完成。 这怎么能不让与虞翻与孙桓二人感到愧疚。 而在愧疚之后,这二人心中就想起了这些年来,孙权对孙绍的种种举措。 越想这二人心中越不好受。 有些被刻意遗忘的事,一旦被想起,那么思绪就会如潮水一般涌来。 并且这潮水会不断冲击着他们原本的观念。 正在下城的虞翻目光清冷,不知在想着什么。 悬挂城头的孙桓则不再呜鸣,似乎有所感触。 城墙上,于禁问糜旸道,“子晟,离间一个位卑权轻的虞仲翔有何用?” 面对于禁的疑问,糜旸笑答道,“吾这怎么能说是离间呢?吾只是在提醒虞仲翔一些事实而已。 虞仲翔如今虽位卑权轻,但他乃是江东大族出身。 因其出身,虽其官职不高,但其在江东大族中威望之高,乃是翘楚之选。” “这样的人,他的想法是会影响到许多人的。” 言语之见,糜旸语气笃定。 其实不止后世人多笑江东战力拉胯,当世许多人也瞧不起孙权,例如关羽。 但其实江东给人一种战力拉胯的感觉,并不是江东士卒战力不高,是他们碰上了一个战力严重负数的主君。 丹阳步卒甲天下。 当年曹操还曾专门到过丹阳郡中,以求募得精兵。 能被曹操看上的兵源,可见江东士卒的战力是很强的。 在孙策提领江东之时,谁会言江东战力不行? 孙家旗帜所向,每城必下,这就是当时孙策给世人的印象。 可是孙权继位后,屡战屡败,将整个江东的锐气给耗光了。 赤壁之战时,世人多笑张昭等元从之臣主降。 但那时其实是因为孙权的表现,已经让张昭失望之极。 孙权打个江夏郡打了好几年。 重点是那江夏郡,所有的精锐早就在孙策在位时,就已经被他打的全军覆没了。 就这种武略,让张昭等人怎么会对孙权有信心? 赤壁之战时,要是孙策还在,张昭这性格刚强的老头,大概率不会想到投降一事。 而随着孙权的武略失败,给众人造成的信心不足。 自然而然,江东诸臣就会怀念起孙策时代他们的风光。 而在孙策死了之后,他们对孙策的这种怀念,自然就会转移到孙策的儿子孙绍身上。 糜旸今日主动在虞翻面前,提起孙权对孙绍的不公,提起孙绍这个孙策儿子的存在,就是在虞翻心中放大虞翻对孙策的思念。 现在不会有多大用。 但无疑的,这个举动会在虞翻的心中埋下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在将来总有一日会茁壮成长,直至最后成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最后捅破江东的天。 包括那城头之下的孙桓。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只是这种心思不足为外人道也。 第一百零五章 公安内应 在虞翻走后,糜旸问于禁道,“文则公,方才虞翻所言休战一事你怎么看。” 于禁认真思考过后言道,“我军士卒已颇为疲倦,若真能换得一段时日休养,那对我军自然是好事。 而且自古以来,攻城之势断不能久。 一久,攻城大军势必士气下降,于我军有利。” “但是,这亦有可能是吕蒙之计。” “休养时日若久,我军亦有可能起懈怠之心,这点还望主簿多加注意。” 听到于禁的提醒,糜旸将目光投向城下,这时江东士卒还在拆卸着投石机。 随后糜旸将目光投向更远的江东大军军营中,只见敌方大营中战旗飘扬,马匹嘶鸣声不断。 糜旸用怀疑的语气对着于禁言道,“吕蒙攻取我荆州之心甚急,他岂会白白给我喘息之机?” “至于虞翻言语中吕蒙有投鼠忌器之意,可吕蒙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背盟偷袭我荆州。 这样急功近利之人,吾不觉得他会对孙桓的生死有多看重。” “吕蒙会乖乖主动休战,吾不信。” 听到糜旸的判断,于禁也觉得颇有道理,他问糜旸道,“子晟你觉得,吕蒙会出何奸计?” “难不成是趁我军松懈之时,趁夜偷袭?” 对于于禁的这个猜测,糜旸却有着不同的看法,“吕蒙以孙桓为借口,想与我休战。” “其此举乃是为了安我之心,暂时打消我对外患的担忧。” “而守城之事,不忧外患,当虑内忧。” 于禁听着糜旸话语中的内忧二字,他细细琢磨着其中的含义,随后他眼神一亮,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糜旸用手细细摩擦着下巴的胡渣,脑海中回想起了他所知的一件事。 历史上,正是虞翻奉吕蒙之命前来公安劝降士仁。 而当时士仁选择不见虞翻,虞翻则是写了一封信给士仁。 除去那封信上所有的废话,虞翻对士仁讲的第一句话便是:此非天命,必有内应! 历史上虞翻敢这么对士仁所言,而士仁在听到虞翻此言后,后面就果真弃城投降了。 这二人的行为,无疑证明了此时公安城中,是有江东的内应的。 如今糜旸料想吕蒙,是想通过休战让自己放低戒心,让公安城中的士卒懈怠。 而后城中的内应再突然发动行动,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毕竟在自己铲除了士仁之后,正常人都会觉得公安城中最大的内患已除,而不会去疑心他处。 在这样对公安内部放松警惕的情况下,内应出其不意的行动,是很有可能起到奇效的。 那么那内应会是谁呢? 糜旸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如今城中能对公安造成威胁的人。 随后他想起了一个人,或者说他想起了一方势力。 ... 自约定与吕蒙休战之后,糜旸就依照约定不再将孙桓挂在城头之上,而是将其重新关在了牢狱之中。 在做完这事后,糜旸便安排起了公安城中的守城士卒轮休起来。 在一些士卒被安排休息之后,精神放松的他们有时就会在自己的营帐中,谈论起他们这几日在东城之上的所见所闻。 他们的话语中,俱是对糜旸的钦佩。 “二虎,你在西城,你是没有荣幸见到那日糜督将孙桓那狗贼悬挂在城头之上,城下那些吴狗是多么气愤。 他们还互相打起来了呢。笑死我了。” “你说人与人同样都是一颗脑袋,为何糜督就会那么聪明,想到这招呢?” 这人在说完后,又兴奋地转头对另一人言道, “大石,你在北城,你那里最是清闲了。” “可是你是没见到过糜督,在城头怒骂那个虞什么的江东来使。” “糜督真是骂的好,句句骂到我的心里。 将那位江东狗使,骂的面红耳赤,羞愧无比,我看的真是好兴奋。 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种风光时刻呢。” “而第二次,又是那江东狗使前来,还穿着红色的披风,不像人不像鬼的,真是可笑至极。” 在公安城中的一处营帐内,今日值休的王安正在炫耀着这几日以来他的所见所闻。 当今士卒条件不好,不大的营帐内住着数十位士卒。 而就在大通铺之上,随着他王安的炫耀,那些听到王安话语的人,纷纷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耳朵。 好烦呀,要不是王安是他们的同袍,他们肯定要把他打一顿。 但烦的同时,听着王安那不停炫耀着新鲜事迹,这些士卒心中也有着羡慕。 这一处营帐内,不全都是居住着王安的所属步卒,还有其他屯长所辖的步卒。 这些步卒之前守城时,是跟随在各自屯长身边,驻守在其余各处城墙的。 他们也尽忠职守的在城墙上值守。 但因为没有糜旸在,并且他们驻守的城墙,也不是江东的主攻方向。 所以他们往日之中,并没有如王安般见过这么多值得炫耀的事。 当世之人娱乐活动匮乏,因此一些新奇的谈资,无疑是闲暇之余排忧解闷的最普及手段。 而有着新奇的谈资的人,无疑也会有着一种满足感。 虽然这些人看不惯王安那副炫耀的样子,但因为心中好奇,他们躲在被子里,又忍不住偷偷侧耳倾听。 好矛盾呀。 而如今不止在王安这处营帐内,其他处有士卒休息的营帐内,亦有许多人“东城”的士卒,在纷纷炫耀着自己所知道的糜旸的光辉事迹。 说到最后,王安自己都说累了。 一阵困意袭来,多日不曾休息的王安,很快陷入了梦乡之中。 在入睡之前,王安紧了紧身上的被子。 他觉得最近越发寒冷了,可能快下雪了。 而随着许多糜旸事迹的传播,在加深糜旸在公安士卒心中威望的同时,这些消息也被一些有心人所探得,而后报给了某人。 在离公安县署不远的振威将军府中,刘阐看着手中不断收集到的讯息,他脸上的喜色愈发浓厚。 最后他在他的寝室之中,忍不住大笑起来。 糜旸,你死期已到矣。 糜旸所料不差,江东在公安城中是有安插内应,而且这内应还是身份不低的刘阐。 而派使者穿大红披风,前来城中表达休战之意,正是吕蒙之前与刘阐约定好的举事之机! 第一百零六章 益州公子 今夜复国 刘阐今年年近三十,是刘璋的次子。 当年刘备攻取益州之时,刘阐与如今的糜旸年岁差不多大,方才及冠。 当世男子冠礼之后,方才代表自己已经成人,可以正式步入社会独当一面了。 而就当刘阐成年之后壮志满怀,想要为其父亲、为益州做出一番功业时。 他父亲却已经不再是益州之主,他也从一益州仲公子,沦落为了困居在公安一座城中的无翅之鸟。 这让刘阐心中充满了愤懑。 刘阐心中的愤懑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仅没有减少,反正与日俱增。 而随着今年刘备自立为汉中王,他心中的愤懑之情,达到了顶端。 刘备今日之所有,皆是巧取豪夺其父所有,这正是刘阐心中的想法。 建安二十年,孙权大将吕蒙背盟袭击荆州,连夺长沙、桂阳、零陵三郡。 随后刘备因为要回兵汉中,所以与孙权签订了湘水之盟,暂时平息了他与孙权之间的纷争。 这件事让身处公安城中的刘阐,看到了复国的希望。 因为心中的愤懑,自那之后,看到孙权野心的刘阐,便私下里派遣亲信与江东大将吕蒙联络。 而吕蒙因为刘阐的身份,加上他内心中的夺取荆州的计划,所以两人一拍即合,很快就勾搭上了。 刘阐也不是想为江东白打工。 在他与吕蒙的约定之中,在他帮助吕蒙夺得荆州之后,吕蒙就要上奏孙权,派兵帮他夺回益州,各取所需,两相欢乐。 当初若不是因为刘阐,士仁亦不会与江东方面那么快搭上线,从而与糜芳一起做起了贩卖军械的买卖。 而今年在吕蒙定下偷袭荆州的计策之后,便派间谍联系刘阐商讨夺荆大计。 毕竟士仁虽然因为多年的买卖生意,早已经心向江东。 但毕竟士仁乃是刘备旧部,吕蒙亦不能完全保证到他兵临城下那一日,士仁会乖乖投降。 为了以防万一,所以吕蒙就派间谍与刘阐联络。 若是士仁届时反悔负隅顽抗,那么刘阐就要负责在城中引起内乱,从而接引吕蒙大军进城。 虽然原本两人的计划,因为糜旸的出现发生了太多变故。 但吕蒙与刘阐互相约定这一事,因为保密性做的极好,并没有出现什么变数。 刘阐正是吕蒙在明知公安不好攻取之下,还毅然决然发动攻击的一张底牌。 而按照吕蒙之前与刘阐的约定,当刘阐收到他所发出的信号,就要负责打开一处城门,接引吕蒙大军进城。 这几日,吕蒙的信号已经发出。 而且在吕蒙的慢兵之计下,近日来公安城中的守备力量已经松懈了很多。 刘阐觉得是他举事的时机到了。 此时在刘阐的院落之中,聚拢着上百位亲信。 刘阐乃名士之后,自小他就懂得养望。 也许是为了麻痹刘备放低对其的戒心,也许是养名招揽死士,所以刘阐在外人眼中的形象一直很好。 时人赞其为人恭顺,轻财重士,有仁爱之风。 如今在黑夜之中所聚集的上百位死士,身披精甲,观彼等样貌,个个彪悍异常。 这百余人是刘阐在益州时,就跟随在刘阐身边的亲卫。 他们本来大多都是游侠,后来因为身上犯了人命,刘阐为了养名,故而当初利用手中的权势,为他们洗清罪责,编入自己的亲卫之中。 这些人大多贪财好杀,在刘阐“轻财重士”的作风之下,他们在受到刘阐的招揽之后,就纷纷表示愿为刘阐效命。 经过数年的朝夕相处,虽然这上百位刘阐所养的死士,不是什么忠贞之士。 但在刘阐数年的恩养之下,刘阐对他们知根知底,而他们的命运也彻底与刘阐捆绑在一起。 同时在这百余人死士之中,还有着不少丹阳步卒。 他们是刘阐在清理了一部分“不听话”的亲卫之后,吕蒙选调江东军中精英补充给刘阐的。 这时外身套着上好棉服,而后内中披着铠甲的的刘阐,来到了外面的院落之中。 在他一出现后,他院落中的百余身穿黑衣的死士,就齐齐向他跪下行礼。 看着对其俯首称臣的百余死士,刘阐豪气顿生。 人数虽少,但出其不意之下,未必不能成事。 在刘阐出现后,一位亲信对着刘阐禀报道,“司马,探子已经探得,今日糜旸大宴关平诸将,已醉卧在县府中。” 刘阐在听得这个消息后,忍不住喜上于色。 自从糜旸与吕蒙休战之后,至今已有好几日。 一开始糜旸还担忧吕蒙使诈,故而依旧日夜守在城头之上。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糜旸正如吕蒙所预料的那般,心中的戒心开始慢慢降低。 自三日前开始,糜旸就下了城头,令副将替其守城。 而他自己就在县府中处理军务。 随着时间的继续推移,糜旸的戒心越来越低。 甚至他都觉得城外的吴军已经不足惧,等时日一久,自会退去。 今日在县府中,他甚至还以安抚城内人心的名义邀请了城中诸多世家,军中将校一同宴饮。 刘璋本来也在邀请之列,但刘璋生性淡薄,不想因为他的出现,而徒增麻烦,所以他婉拒了这事。 而糜旸在宴饮之上醉酒的消息,也正是从那些与刘阐有勾连的世家子弟口中得知。 这样的糜旸,才符合刘阐对他的判断。 糜旸毕竟也是从小养尊处优的人,依刘阐的判断,糜旸之前鉴于吕蒙大军的压力,能够在城头之上日夜坚守那么多日,已是难得。 但当外患一无之后,糜旸又岂会再让自己受苦呢? 虽然他心中嫉妒糜旸,但糜旸自入公安的那一日开始,他的所作所为,所立下的种种功勋,不是他的嫉妒心可以抹杀的。 哪怕是刘阐,在心中也不得不认可糜旸是个很有才干的人。 对于这样的人,刘阐心中是既忌恨又忌惮。 如今听到糜旸已经醉卧县府的消息,刘阐当然会感到开心了。 在刘阐看来,公安城中他唯一忌惮之人唯有糜旸。 今糜旸醉酒不省人事,其余如关平之辈,虽是关羽之子,但声名不显,一直默默无闻,实在不足为虑。 今夜,合该他得公安也。 第一百零七章 糜旸醉钓 欲者上钩 向刘阐禀报这事的人,是吕蒙的族弟吕毅。 吕蒙自与刘阐定下盟约之后,就将其族弟吕毅派往刘阐身边。 美其名曰辅助刘阐,但实际上是观察刘阐是不是在诓骗他。 对于这点,刘阐心知肚明。 但为了借助江东之力,刘阐对这点毫不在意,毕竟他是真的想与江东联合。 听到吕毅所禀报的糜旸醉酒消息,刘阐大喜过望,他对着吕毅言道,“那一切就按照原计划行事!” 吕毅点点头。 刘阐虽然不想在刘备麾下任事,但是为了日后行事方便,之前他还是在公安的军中担任了司马一职。 司马一职并不高,以刘阐的身份担任这军职,并不会引人注目。 而司马一职部下又辖百人,正好适合刘阐可以安插他的百余死士。 刘阐看着天空中的月色正明,觉得事不宜迟的刘阐,当即轻声下令道,“出发。” 刘阐声音虽轻,但他院落并不大,而且他今夜所率的士卒也并不多,只是百余人而已。 所以他的这声轻声命令,很容易就传到了众人耳中。 在得到刘阐的命令后,百余刘阐亲信齐齐起身。 其中大部分都跟在刘阐,朝着振威将军府后门而去。 唯有一小部分人是随着吕毅而走。 跟随吕毅走的那一小部分人,乃是负责去城中四处放火引起骚乱的。 而刘阐亲自所带的这部分人,在振威将军后门而出,随后推着一大车用木桶装着的茶汤,就往公安城的西门而去。 刘阐将今夜他的目标放在了西门,是因为西门离有重兵把守的东门最远。 而如今城中要想调集援军援救西门,最有可能,最有余力的便是东门。 假设他今夜行动成功,哪怕消息被城中守军所探得,有吕毅四处放火引起骚乱的情况下,那么援军的救援速度也会大大降低。 这样才能保证有足够的时间让吴军进城。 刘阐自觉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当他率部离开振威将军府之后,他这一行人的行动,就被隐在暗处的糜忠所探得。 在看到刘阐已经开始行动之后,糜忠立马冲入县府中,来到县府的一处凉亭之处,寻到了糜旸。 南方多水,故而建筑中多有水潭凉亭等。 此时在外人眼中已经烂醉如泥,脚步虚浮,醉话连篇的糜旸却坐在水潭边的一处石座上。 此刻的他眼神清明,身躯板正,哪还有刚才一副在宴席之上,大醉不已的样子。 糜旸坐在石座上,手中握有鱼粮的他,正将手中的诱饵一点点撒入清澈水潭中。 因为鱼粮的诱惑,水潭中的鱼儿欢快的齐齐朝着糜旸此处游来。 他们聚集在糜旸身下,等候着糜旸的施舍。 在火光的映照下,水潭之中那些鱼儿贪婪的眼神似乎清晰可见,而糜旸脸上的神色则是一副沉着。 当糜旸将手中的鱼粮一点点撒入泛起点点波澜中的水潭之时,糜忠来到糜旸身前,对其沉声禀报道,“公子,刘阐行动了。” 糜忠的这句话,令糜旸刹那间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他往何处去?” “西门。” 听到刘阐最终将西门选做了他的突破口,糜旸不禁一笑。 “是坦之驻守的地方呀。” 当初分派军中诸将驻守各城门时,糜旸将关平委任了西门的守将。 而这时糜旸身后的王洪则是对着糜旸一拜道,“主簿,刘阐既然已经行动。那吾等要不要也赶紧前往西门。” 王洪在说完这句话时,他仰头望向四周。 只见这时在水潭的四周,除了糜旸几人,还驻守着数百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持刀士卒。 他们不发一言,就如一座座山丘一般,在四周地默默拱卫着糜旸。 而听到王洪建议自己带兵前往西门,糜旸淡淡得说道,“去西门做什么?那边不是有坦之了吗?” 见糜旸不以为意,王洪不禁提醒道,“刘阐叛乱此事事关重大,主簿若不亲临现场镇压,恐有不虞。” 见王洪言语中有不信任关平之意,糜旸心中却并没有太大的担忧。 “无妨,坦之在,吾心安。” 之前糜旸将关平安排在西门,不是看不起关平的能力,想让他去江东大军攻城力量最薄弱的一面养老。 而是如今公安城中,西门一面守城力量最为薄弱,故而糜旸将他最信任的关平派往那处,来解决他的后顾之忧。 在说完这句话后,糜旸发出一声叹息接着说道, “只是这刘阐太过无胆。 吾今日特地设宴大会城中诸将,并在宴席上装醉,为的便是想引诱刘阐趁我酒醉攻打县府。” “岂料刘阐最终舍近求远,真是浪费我一番苦心筹划。” “擒贼先擒王,如此道理都不懂,不过一介志高才短之辈也。” 听到糜旸这么说,王洪想起方才在宴席之上,糜旸那贪杯酒醉的样子。 虽说王洪早知这一切都是糜旸的谋划,想引诱隐藏在城中阴影处的那些不轨之处早点行动。 但方才在宴席之上,王洪竟也真的以为糜旸真的喝醉了。 演技真是太好了。 在之前猜测刘璋父子就是江东在公安城中的内应之后,糜旸就暗中派人对振威将军府多加监视。 历史上孙权拿下荆州后,对刘璋父子可是优待非常。 在细细监视之下,糜旸果然发现了些许异常。 所以糜旸这几日故意如吕蒙之愿,摆出一副放松戒备的样子。 还在今日特地以庆功之由,在县府中设宴款待众人。 果然在他的引诱之下,刘阐这条隐藏在水潭之中的鱼儿终于要上钩了。 就是不知这件事刘璋有没有参与,若是有的话…… 在得知刘阐已经出发了之后,糜旸将手中的鱼粮尽皆散尽水潭之中,看着那些鱼儿互相争食的样子。 糜旸叹息道,“俗世洪流中,人为财死,鱼为食狂。” “患人知进而不知退,知欲而不知足,故有困辱之累,悔吝之咎。” 叹息之后,糜旸却想到自己也是这俗世洪流中的一员。 他也是正在为了的“欲望”而在奋斗中,他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一声。 他笑鱼,岂不知也许鱼也在笑其。 随后一身甲胄的糜旸起身,他对着身后的王洪言道,“子狭,与我一同去振威将军府中会一会刘季玉吧。” 身为公安主将的糜旸言出令随,后花园中的数百精卒瞬间握紧了手中的战刀。 第一百零八章 关侯长子 公安明月(明日上架!) 刘阐领着近百士卒在隐蔽的巷口中,不停地在穿梭在公安城之间。 因为这几日糜旸安排城中的士卒好好歇息,再加上如今是深夜,如今刘阐这一行人的行踪,在有意的遮掩下,很是顺遂。 在经过一段长时间、小心翼翼的行军之后,西门的城楼刘阐已经可以远远看见。 但在这时,他却命部下的士卒,暂时停留在这片民居废墟之中隐藏。 当初,糜旸拆除了外城处的所有民居,这导致了刘阐无法将他的部众,就近隐藏在民居的墙垣之后。 他只能令他部下士卒,留在这远处民居废墟之中掩盖身形,免得被城楼上的荆州士卒所察觉到。 而虽然有着这点不利,但刘阐心中对这点情况早有考虑到,所以他此刻脸上并无担忧之色。 在安排好近百死士的隐藏之后,刘阐就这么带着两三个亲随,拉着装满茶水的车往西城城楼走去。 随着越发接近西门城楼,刘阐一行人的行为终于被城墙上的士卒察觉到了。 因为多日以来的休战,整个公安城中都弥漫了一股松懈的情绪。 在深夜时,因为西门外的敌军数量最少,所以在西门城楼值守的公安士卒,不过数百人而已。 而到了深夜时分,因为连日来的精神松懈,这数百士卒,也大多有些睡眼惺忪。 又因为数百士卒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城外,所以对城内他们的戒备心很低。 因为这些原因,他们迟迟才发现刘阐的行踪。 但他们在发现后,也很快制止了刘阐一行人的继续接近。 城楼之上,火光影动,一声厉喝从上方传到刘阐耳中: “城下何人,何故接近!” 刘阐亦是军中司马,而他往日所驻守的地方也是西城,所以他初听这声音就认出了城楼这人是谁。 甘告。 在之前的城外一战中,因其生擒孙桓及周睿,得到糜旸宠信,被糜旸从一屯长直接拔擢为司马,并且赏赐金银之物颇丰。 想到一个连字都无的卑贱之人,只是因为运气好,侥幸立下了些许功劳,就与自己平起平坐,刘阐心中就充满了不快。 但大事在前,刘阐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面对着甘告的厉声喝问,在阴暗的光影之下,刘阐瞬间变幻了脸上的神色。 他脸上挂上了温和的笑容,而后对着城墙上一拜温声回答道,“吾乃刘阐,见军中同袍夜中值班辛苦,故特地送来些许茶水给同袍解乏。” 这一刻,刘阐像足了往日中,他那副仁爱下士的样子。 刘阐的声音不大,但足以在寂静的环境之中,传到城墙之上。 当刘阐的声音传到城楼之上时,城楼之上瞬间举起了数支火把,朝着这处望来。 城楼之上的甘告见果真是刘阐,他心中的戒心稍稍放下些许。 刘阐与其同隶属于西门防务,故而两人往日之中颇多交集。 这时听到声响,城墙上的其余司马也来到这处察看。 而在他们看到是刘阐来了之后,脸上的戒心纷纷降低。 众人不是不知刘阐的身份,刘阐往日之中也并无隐瞒过这点。 但刘阐的司马之职乃是刘备在公安时所任命,况且刘阐在公安已经数年,比士仁驻守公安的时间还长。 在这么久的相处以来,刘阐一直很安分。 渐渐的,他的身份也没那么多人注视了,只将其当做普通的军中同袍而已。 例如刘阐的兄长刘循,身处益州的权力漩涡中心,但因为其一直忠于任事,所以益州一众臣僚对其都也颇为信任。 方才刘阐的话语,他们也是有听到的。 他们看向刘阐身后的那些用大木桶盛装的茶汤,脸上显露出了意动之色。 毕竟深夜驻守城墙,最是耗神,而且深夜寒冷。 这时若能有一碗又解困,又暖身的茶汤下肚,那真是一件美好的事。 就连甘告,脸上也有意动之色。 他虽然悍不畏死,对敌人颇为残忍,但对同袍,还是颇为信任的。 而就在城墙之上诸司马意动之时,一声淳厚的声音从城墙边的值房中传来。 “刘司马,糜督曾严令无干人等不得靠近城墙,此等军令你难不成忘了不成。” 当这声声音传到刘阐耳中之时,刘阐面容抽搐,他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了。 这人今夜怎么会在这里! 当那声声音语毕之后,值房之中烛光闪起,而后一位精壮的身影从微弱的烛光中现形。 只见那人推开值房的大门,从中走出,而后缓步走到刘阐身前。 这人正是关平。 刘阐看到关平出现,他心中已经乱成一团乱麻。 不是说今夜糜旸大宴诸将么,关平饮宴后不在府中歇息,怎么会在这西城。 但这时刘阐看到关平的脸上还有着潮红之色,想来是刚饮完酒就来了城墙之处,也许这时他酒还没醒。 想到这点,刘阐的心中安定了不少。 面对着关平灿如亮星的眼睛,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刘阐只能对着关平一拜道,“阐知罪。” “然阐亦是担忧西门同袍夜晚辛苦,故才自作主张有此举动,还望校尉恕罪。” 说完后,刘阐的脸上适时浮现了些许愧疚之色。 但这一切,都是他装出来的,他都是为了麻痹关平。 自关平与糜旸初到公安时,糜旸就凭着单骑斩杀士仁而一鸣惊人。 随后糜旸在公安的一切举措,更是令其名声大噪。 如今的糜旸就像公安的夏日之炎一般,耀耀生辉,令人心生敬佩忌惮。 而与糜旸一同南下的关平,虽说他的位份一开始比糜旸更高,他的身份比糜旸更尊贵。 但在糜旸的光辉照耀下,一向不显山不漏水关平就显得很是稀松平常。 若不是他还顶着一个关羽之子的身份,恐怕在这公安城中,都会被人遗忘掉。 因为这种印象,再加上听闻关平爱兵如弟,所以刘阐就想通过一些言语哄骗关平。 而关平在听完刘阐的话语后,似乎真的就被刘阐所哄骗到了。 当听到刘阐是为了军中同袍之后,他的脸上流露出了笑意。 见关平如此神色,刘阐心中大喜。 果然关平与糜旸好对付多了。 刘阐趁热打铁,他急忙从身后的木桶中舀出一碗茶汤,递给关平。 “吾先前不知校尉在此,还请见谅。” “今校尉乃西门主将,这第一碗茶汤自然就当由校尉饮。” 面对刘阐的这番主动示好的举动,关平也没有流露出拒绝的意思。 但就当刘阐眼巴巴望着关平,希望他饮下这碗茶汤之时,关平却饶有趣味的看向刘阐,言道: “吾乃河东人,吾河东有一项风俗。” “那就是每当有客人携带礼物上门时,为了以示尊重,这礼物的第一口要留给客人。” 说完后,关平伸手顺势一推,将那碗散发着热气的茶汤推到刘阐身前。 而关平的举动却让刘阐神色大变。 刘阐只注意到了糜旸这轮公安的夏日之日,却太过轻视关平这轮公安明月。 明月虽不如烈日耀眼,但他的光芒亦足以照明一切公安城中的魑魅魍魉,蛇虫鼠蚁之辈! 第一百零九章 公安未来 朗朗明日(明日上架!) 关平是西城守将,那么他自然就是西城处的主。 而刘阐既非西门守将,又非公安县令,那么他今夜星夜送茶而来,对关平来说自然就是客。 关平说的符合情理。 而当关平将那碗茶汤推到刘阐身前时,刘阐却脸色大变,迟疑着不肯下口。 这一幕让关平的脸色变得,更加饶有趣味起来。 刘阐看着他眼前的这碗茶汤,茶汤在黑夜中散发的热气,在月光的照耀之下,清晰可见。 热气在寒夜中不断升腾,挡在了刘阐与关平的两人面容之间。 一瞬间刘阐似乎看不清了关平的相貌。 但他知道,关平心中已经起疑了。 工于心计的刘阐,此时脑海中已经如浆糊一般混乱。 想来今夜种种,他并未算漏什么。 但不知道为何局面就变成了这样。 难不成公安城中的某人,早就知道了,他是公安城中的内应? 尽管已经知道关平起疑,但刘阐却并没有打算通过喝这碗茶汤,来打消关平疑虑的打算。 茶汤是他制作的,他深知那些茶汤中有着什么。 因为当初怕引起刘备的忌惮,所以刘阐在求职时只求得一个军司马之职。 军司马,位在校尉之下,掌管百余至数百士卒不等。 这职位在军中不高不低,但也握有一定的兵权,很适合刘阐这种别有心思的人。 而在公安城中这数年以来,他明面上保持着仁爱之风,从来不以自己的身份,而显露对任何人的轻视。 凭借着这种举动,他博得了许多人的好感与信任。 他当初所做的种种谋划,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 而明明方才局势的发展,一切都在按照他设想的去发展。 只要城上的士卒,都饮下他这个内部人员的茶汤。 虽然因为茶汤量大,其中的毒素被稀释了很多,不足以让人暴毙。 但也足以让这西门处的数百士卒,都会因为中毒而失去战斗力。 这一点,刘阐是找过贫民试验过的。 到时候他就可以控制住西门,打开城门迎接城外的江东大军进城。 只要城外的江东大军一进城,那么一切就将尘埃若定。 而他刘阐的野望,也自然能更进一步。 就算计划出了变故,城门士卒不饮下他所准备的茶汤,那他也可暂时退去,以待来日。 但如今随着关平的突然出现,好像局势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 看着面前那个一脸希冀他喝下这碗茶汤的关平,刘阐的目光转冷。 当年,他与杨怀一同受刘备邀请前去饮宴。 宴席之上,刘备突然斩杀杨怀,吞并了杨怀的部队,并且夺下了白水关。 那血腥的一幕,给那时尚不谙世事的刘阐极大的震惊,他至今还犹如历历在目一般。 但同时这件事,也让刘阐有了个学习的榜样。 刘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想到,只要他如当年刘备一般,擒拿住西门守将关平,那么以关平为威胁,这西门亦不是不能拿下。 在刘阐目光越发冷淡的时候,心中已经有所定计的刘阐,突然端起那碗茶汤泼向关平。 但他的这个举动,却被早有防备的关平所躲过。 趁关平躲闪热茶的时机,刘阐快速的抽出腰间匕首,朝着关平刺去。 此刻关平身上并无甲胄在身,而且他也未携带任何武器。 只要刘阐的这一刀刺中关平,那么势必给关平造成重创,令其丧失战斗力。 但刘阐的想法很美好,他却大大低估了关平的战斗力。 而他也忘了他此时身边并无黄忠、魏延那等猛将在侧。 在刘阐刺出的匕首即将要刺中关平时,关平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动作躲闪过刘阐的突刺。 而且动作矫健的关平,侧身顺势抓住了刘阐的右手。 在抓住刘阐右手之后,关平大手稍微一用力,一股剧痛就从刘阐的右手传到他的大脑深处。 一声惨厉的尖叫之后,刘阐的右手已经被关平废掉。 在废掉刘阐右手之后,关平一脚踢在刘阐的身上,将其踹出老远,与其身后的大木桶相撞。 大木桶在关平的巨力之下,竟被刘阐的身躯带的,一同翻滚的倒在了地上。 滚热的茶汤洒了刘阐一身。 刘阐来不及检查身上是否有被烫到,他急忙从地上起身,如避蛇蝎一般,躲避着那些茶汤。 幸亏那些茶汤并未进入他的口鼻之中,否则刘阐定然当悔恨无比。 但刘阐也因此被撞掉了头上的冠带,冠带一落,刘阐的长发当即披散开来。 关平看着披头散发,犹如丧家犬一般的刘阐,嘴角不禁发出冷笑。 萤火之光,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刘阐突然袭击关平的这一幕,被城头上的甘告几人看到,他们脸色大变。 虽然不知道为何刘阐会突然袭击关平,但作为关平属下的他们,立即带着士卒从城头之上赶下来护卫关平。 而这时,不远处刘阐所埋伏的那些近百士卒见刘阐有难,也纷纷从暗处举刀朝着关平杀来。 看着朝他杀来的那些人,关平脸上毫无惧色。 但还未等到这百余人杀到身前,关平却主动领着甘告等人,朝着他们杀去。 乱公安者,一个不留。 ... 在江东大营中,吕蒙正在挑灯看着手中的书籍。 灯火闪耀之下,在寂静的大帐之中不停响起剧烈的咳嗽之声。 在剧烈的咳嗽之下,吕蒙已经无心看书。 他将书籍放下,来到帐外台阶之上负手而立,他所望的方向正是公安。 他在等,等一个他所希望看到的信号出现。 但很可惜,将近十日过去了,那个信号他还未等到。 “刘阐,你还在等什么?” “为什么还不行动!” ... 而此时在公安城中,振威将军府外。 数百精卒正在糜旸的带领下,已经将整座振威将军府给包围了起来。 在完成了包围之后,王洪代替糜旸上前敲响了振威将军的大门。 在寂静的夜空中,沉重的敲门声犹如闷雷一般,惊醒了刘璋的下人。 下人摩擦着困倦的双眼,从门房中走出。 而当他踏出门房的那一刹那,看到门外的那一幕后,他瞬间就被吓得跌倒在地。 振威将军府外,正有数百全副武装,身形彪悍的精锐正用一双充满煞气的眼睛看向他。 而在上百支火把的照耀下,那数百精卒的眼睛犹如散发着嗜血的光芒一般。 这时有一人从火光中朝其迎面走来。 在这人来到刘府下人身前后,他蹲在下人身前,脸上浮现些许笑容对下人言道: “麻烦通传一声将军,就说旧日益州小子来访。” 刘府的下人已经被眼前的一幕所吓得结巴了。 “将军,将军这个时辰,应该,应该已经睡了。” 糜旸在听到下人的回答后,他脸上的笑容依然不变,只是他的语气却渐渐转冷。 “那吾只能亲自入内将你家将军唤醒了。” 糜旸充满寒意的话一出,这位下人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惧怕,连连跪地请饶。 糜旸不理会这位下人的求饶,他当即命令身后士卒撞开振威将军府的大门。 这时王洪走到糜旸身前,对其问道,“刘璋昏庸老人也。” “昔日他手握大权尚不能有所作为,今日纵算他有心反叛,主簿又何须过于忧心亲身来此呢?” “派一队精兵即可擒之。” 面对王洪的疑问,糜旸起身答道。 “刘季玉虽如今无甚权势在身,但毕竟与大王牵连甚深。” “其是否牵连刘阐之乱还不确定,我今亲自率兵前来,便是为了确认这一点。” “况且,子狭你不觉得吕蒙欺人太甚吗?” “数次与吾荆州盟约,却数次背盟。” “大王宽宏,也许能忍其,但吾年轻气盛,却无法容忍下这口气。” “得时无怠,时不再来。天予不取,反为之灾。” “既吕蒙贼子不讲诚信,那吾何不将计就计?” “而我之谋划,正需刘季玉助我!” 说这句时,糜旸用手指细细摩擦着他的剑柄,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这时一声巨响传来,振威将军的大门已经应声而开。 糜旸看向那已经对其敞开大门的振威将军府。 府中灯光灰暗,不见去路,犹如公安的未来一般。 但随后糜旸却自信的迈步而入。 未来既不明,就更应该大步而往,主动博得一个朗朗明天。 第一百一十章 刀兵围府 年近六旬的刘章,在天气入冬之后,一般很早就入睡了。 而就在刘章轻微鼾声不断响起的寝室之内,在他的床榻之旁,还摆放着许多他已经完成的画作。 而在那众多画作中,其中有一副画作才刚画到一半,所以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这显眼的地方足以保证让刘章一起来,就看到这副他昨日未完成的画作,从而提醒他进行今日继续捉笔。 但就在刘章沉浸在梦乡,回忆着以前在益州的种种点滴之时,他房外突然响起了一阵阵的高呼声。 刘章年老,他的睡眠本来就浅。 如今他被房外的一阵阵高呼所吵,很快就从梦乡中惊醒。 而被从美梦中惊醒的刘章,脸上自然而然地挂上了怒色。 刚才在梦中,他梦见了许久未见的父亲及诸位长兄们。 挂念亲情的他,已经许久没见过诸位亲人的身影。 如今这等往日中一直希求的美梦被人惊醒,饶是性格一向温和的刘章,也不免觉得有些愠怒。 刘章正要斥责门外的奴仆,但他这时却看到他的房门之外灯火通明,人影闪动。 这一幕让刘章的心中一沉。 刘章虽然暗弱,但他曾经也是一镇诸侯,经历的风雨也不少。 阅历丰富的他下意识得察觉到了,外面的人所来非善。 想到此,刘章脸上虽一开始浮现了惊惧之色,但很快就平静下来。 身为亡国之主,刘章其实在心中早就做好了一些准备。 刘章起床后,掌起了房内的烛火。 而当房中的烛火掌起之后,门外的高呼声也适时停止。 刘章在掌完灯火并且在房内穿戴完毕之后,而后他径直走到房门之前打开了房门。 当其一打开房门,立刻就看到了他的房门之外此刻驻守着百余精锐。 而他门外的那些守卫,也早就被那些百余精锐制服跪倒在地。 看见刘章出来后,在百余荆州精锐之中的糜旸,主动上前对着刘章一拜,他对着刘章言道:“前将军主簿糜旸,拜见振威将军。” 虽然怀疑刘章与刘阐父子之间有所勾连,但刘章毕竟身份特殊,是刘备都要礼遇的存在。 所以纵算是糜旸,这时也要对刘章行拜礼。 在糜旸走到刘章身前自报身份后,刘章借着院中的火光,仔细打量着糜旸。 当年刘备入蜀是建安十六年,那时糜旸十二岁,算是一少年。 从少年到如今的成年,糜旸虽说长高了不少,但其的相貌与其少年时期并没多大差异。 只是因为骨架变大了,面容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了而已。 因为刘备宠爱糜旸,所以当年刘备入蜀时,不仅将糜旸一并带入蜀中,甚至整日还让其陪侍左右,待为子侄。 刘章将眼前这个少年将军,与当年在涪城之外,为其斟酒的那个羞涩少年郎的形象,在脑海中进行了重合。 随后他充满叹息地言道,“小时酒郎,竟不意今日如此威风乎!” 刘章的话语中充满了感慨。 想当年,他还是益州之主,身份比糜旸的主公刘备还高。 如今,他却成为一有名无实的将军。 而当日的行酒儿郎,却已经可以带兵将其包围,时事弄人,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但是在感慨之后,刘章接着问糜旸道,“子成,你此番兵围吾将军府,所为何事?” 刘章的语气很是澹然,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的他,早已经看透了许多事。 他见糜旸虽然带兵前来,但对其还算指礼甚恭,所以刘章也是呼唤糜旸表字。 刘章的问话一出,糜旸不紧不慢地答道,“今夜公安城中有宵小作乱。” “吾入蜀之前,大王就曾嘱咐吾,让吾要多加照顾看望将军。” “今宵小意欲颠覆公安,城中局势不稳,故吾特意领兵前来守卫将军。” 糜旸本来是带兵前来看刘章,是否参与了刘阐之乱的。 如今看来,依照他的判断,刘章应该是对刘阐之乱并不知道的。 因为若是刘章也参与了刘阐之乱,那么无论论身份,还是影响力,刘章都应该是主谋。 当主谋看到自己带兵前来时,脸上就应该有着阴谋被识破的慌张焦急之感。 至少也会强装镇定,对自己斥责几句以图蒙混过关。 但如今刘章脸上全无这些神色。 更重要的是,当糜旸带兵前来时,刘章还在睡觉。 此时糜旸近在刘章身前,他眼中的睡醒之后的迷离之感及眼屎还清晰可见。 试问,哪家主谋会在反叛当夜,还能呼呼大睡的? 司马懿都做不到吧。 何况眼前这人是性格暗弱,并无多少城府的刘章。 虽说糜旸不会轻视历史上任何有名有姓的人,但也不会过多揣测,妖魔化历史上那些人。 当糜旸这么说之后,刘章见糜旸言辞诚恳,且面色真诚,不似有欺瞒之意,因此他也就信了糜旸的话。 见糜旸上门并无什么恶意,刘章的心情更为放松。 他充满褶皱的脸上,立刻浮现了些许笑容。 “子成勿忧。吾虽年老,但府中还有不少护卫,面对一般宵小,自保还是无虞的。” “子成乃公安主将,身负守卫公安重任,无须将精力,放在吾这闲散之人身上。” “还请带兵回县府中,主持公安大局吧。” 说完后,刘章正要回屋继续安寝。 心下安定的他还想继续入梦寻找他的亲人。 但就在刘章转身之际,糜旸却问刘章道,“不知将军可知令公子今何在?” 听到糜旸的这句问话,刘章立马停下了脚步。 是呀,怎么不见阐儿? 知子莫若父,在良好的教育之下,刘阐是个孝顺的人。 如今糜旸带兵闯入府中,一向对刘备有所敌意的刘阐,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应该是以为糜旸要对自己不利的。 按照他的性格,那他是一定会带兵来护卫自己的。 但是现在,他人呢? 刘章转头看向糜旸,他知道糜旸这么问,一定是知道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 而面对刘章充满疑惑的目光,糜旸澹澹得说道, “若旸所料不差,此时令公子应该已经被关校尉所擒拿。” 第一百一十一章 糜旸所谋 听到糜旸这么说,一向性情柔弱的刘章也忍不住暴怒起来。 身为老人的他,手中已经再无权势的他,竟然直接上前拽住糜旸的衣领,对其大声质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 “吾已经甘愿当一富家翁,吾已经什么都不要,吾只想安然度过余生。” “为什么你还要擒拿吾儿!” 刘章虽然年老,但他此刻为了刘阐,身上所爆发的力气却一点都不弱。 这时,百余把大刀抽出的声音,瞬间响彻院落之中。 刘章的暴怒之下的举动吓到了在场的所有人,王洪见状就要领着百余荆州精锐上前守卫糜旸。 面对着百余精锐纷纷抽刀而出,就要动身向前的举动,糜旸及时伸出了手制止了众人的举动。 “放肆,不得无礼!” 因为刘章与刘备之间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益州往事,刘备心中对刘章是有着很深的愧疚之情的。 因为对刘章的愧疚,刘备不止一次在糜旸面前说他“吾德薄。” 在知道刘备对刘章有这种情绪的情况下,只要刘章不是真的参与叛乱的事,那么糜旸对其就一直都会持晚辈之礼。 糜旸的一声令下,王洪及百余位精锐顿时止住了自身的行动。 虽然他们担忧着糜旸的安危,但糜旸现今威严深重,没有人敢违背他的命令。 在斥退了众人之后,糜旸清澈如水的目光与刘章那暴怒的目光,迎空碰撞。 刘章的这副反应,更加证明了他对今晚的事毫不知情。 糜旸对着刘章言道:“因为令公子就是今夜,意图颠覆公安的宵小主谋。” 当糜旸这句话一出,刘章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一般。 他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他嘴中喃喃低语着不可能这三个字,但他还是渐渐松开了拽着糜旸衣领的双手。 知子莫若父呀! 刘阐是什么脾性刘章再清楚不过。 刘阐往日中对刘备颇多怨言,刘章也再清楚不过。 只是以前有些事,刘章不愿细想,也不愿去怀疑刘阐。 但如今这些事被糜旸捅出来,那些刘章对刘阐的了解也一瞬间涌上刘章的心头,无形的在映照着糜旸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况且,刘章也知道自己身份敏感,糜旸若不是有证据在手,又岂会深夜带兵上门呢? 想到此,哪怕从情感上不愿相信刘阐犯下如此死罪,但刘章的理智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糜旸所言非虚。 当刘章渐渐松开了糜旸的衣领之后,刘章身体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好几步,差点跌落在地。 幸亏糜旸及时扶住了他。 刘章这时已经心乱如麻,因为担忧刘阐,他的脸上都是灰白之色,已经失去太多的他,不想再失去儿子了。 刘章看着如今在公安城中生杀大权在握的糜旸,他不禁心中又浮现起了些许希望。 刘备太远,如今要想保住刘阐的性命,能所倚靠的唯有糜旸了。 刘章紧紧抓住糜旸的手,像是如落水之人,抓住一颗救命稻草一般。 他颤抖着嘴唇开口说道,“子成,你伯父乃是谦谦君子。” “玄德之前也在吾之前夸赞过你,有仁义之风。” “今纵算吾子如今犯下大错,子成可有机会救我儿一命?” “若子成今日肯救我儿一命,吾定会将此恩德铭感五内,来日必有厚报。” 听到刘章说起来日必有厚报,糜旸心中并不怎么相信。 刘章如今无权无势,能给糜旸什么? 金银么?糜旸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但他今日上门并不是单单为了告知刘章刘阐这事,他心中有着更深的谋划。 因这种谋划,糜旸可以允诺刘章所请。 “按新定《蜀科》,刘阐罪大恶极,意图反叛,按国法、军法、皆是斩首之罪。” 《蜀科》虽带着个蜀字,但刘备齐集五大英才之力才完成的法律,当然不会只用于蜀中一地。 自《蜀科》创建之日起,刘备为的便是推行他治下所有地域所用。 听到糜旸这么说,刘章眼神中的灰暗之色几乎已经填满整个眼球。 但这时糜旸又说道,“但法可容情。 只要将军肯帮旸一个忙,旸可暂时不将刘阐斩首示众。 并且等将来大王知晓此事后,吾亦可在大王面前为刘阐美言,尽力保他一命。” 糜旸的这个转折,瞬间让已经濒临绝望的刘章浮现了希望。 虽说《蜀科》法律森严,但刘备行事并不都按照《蜀科》中行事。 当年吕蒙第一次率军攻打荆州时,长沙太守廖立不战而逃,直接跑回成都。 按法律来说,廖立斩一百遍都不过分。 但刘备为了安抚荆州士人之心,不仅不对廖立做出处罚,还将其改任其余郡守,继续加以重用。 所以糜旸相信,只要立下大功的他在刘备面前为刘阐求情,加上刘备顾念刘章当年的功劳,也是有可能会不杀刘阐的。 只要关羽不死,刘备还是很听人劝的。 心中重新浮现希望的刘章立马对糜旸言道,“子成所言是何事?” “只要能保住阐儿一命,何事吾都愿意。” 刘章一生就生有两个儿子,自来公安后,留在益州的长子刘循常年不在身边。 唯有刘阐一直在他身边侍奉,刘章对刘阐的感情是很深的。 舐犊之情,人之大伦,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从来都是毫无保留的。 刘章的许诺令糜旸动容,他想起了他的便宜父亲糜芳。 虽说糜芳为臣不忠,为友不诚,但对他,一直也是毫无保留。 “这事还需刘阐自救。” “刘阐之众只有百人,竟然敢在城中发动叛乱,那么他必定与城外的吕蒙有所勾连。” “只要将军能为吾从刘阐口中套出,他与吕蒙联络的信号,即可将功补过。” “来日我亦会在大王面前尽力保全刘阐一命。” 听到糜旸这么说,刘章立马忙不迭的答应。 就在这时,有人前来禀报糜旸,说是关平已经擒下了刘阐。 现正在将刘阐关押在大牢之中,等候着糜旸发落。 得到此消息后,糜旸扶起刘章,对其言道,“接下来就全靠将军了。” 为了保住刘阐的命,刘章毫不推迟,他随着糜旸朝着县府而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父子俱入 在公安县府中的阴暗牢狱之中,刘阐披头散发的被关押在一间牢房内。 这时的刘阐身上有斑斑血迹,全身上下被绳索束缚着,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他就像落入渔网中的一条鱼一般,已经成为了糜旸的桉板之肉。 但尽管此时已经成为阶下之囚,但刘阐的心中还是无半分悔意。 在他看来,他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只是他棋差一着,输给城中的糜旸与关平而已。 而这结果,并不意味他发动这场叛乱就是错的。 成王败寇,若是他今日成功引江东大军入城了,那么现在高高在上如胜利者一般,用同情的目光在外审视的,就是他了。 而非如今的关平。 关平站在牢门之外,他的目光一直在刘阐身上巡视着。 谁能想到往日中,在外人眼中有仁爱谦逊之风的刘阐,今夜会做出这种事呢? 若不是糜旸一直对刘章父子怀有戒心,提前戒备并且布下一个了局,那么刘阐又将隐藏到什么时候呢? 甚至若是没有糜旸的提前戒备,刘阐也不是没有机会打开城门,迎接城外的江东大军入城。 就在这时,外方牢门打开的声响传来。 在杂乱的脚步声中,一声关心的呼唤声传入这人间的阴暗之地中。 “阐儿!阐儿!” 来自父亲对儿子关心的话语,令着阴冷的牢狱之中,都似乎带上了一些温度。 而当声音传来,关平朝发出这声音的人望去时,就见一华服老者自进入牢中之后,眼睛就朝他这处看来。 关平认出了那老者是谁,他的目光一凝。 而后他见到跟在刘章之后的糜旸,目光中的警惕才渐渐消散。 观糜旸的神色,想来他已经判断出了今夜刘阐之乱,与刘章并无多大关系。 这时糜旸也看到了关平,他轻轻对关平点头示意。 刘章却不如糜旸与关平二人一般,有着平定大乱之后的澹定。 他在迈下牢门的台阶之后,就径直朝着关平这处奔来。 也许因为牢内光线昏暗,也许因为刘章年老眼花,故而在奔来的时候,心急的他不小心被地上的杂物所绊倒。 而后刘章又很快站起来,朝着刘阐的所在奔去。 被绳索束缚在地上动弹的刘阐,在听到刘章的声音后,他就已经抬头望向了刘章。 而当他看到刘章摔了一跤后,他顿时愤怒起来。 这种愤怒比方才他被关平所擒拿时,还深重。 刘阐挣扎着身躯想让自己从地上起来。 但因为他全身上下都被绳索所束缚,所以他的这个举动很快就宣告失败。 接下来刘阐没有放弃前往刘章方向的举动,他尽力扭动着自己的身躯,让自己朝着刘章一点点移动。 而当刘阐扭动至牢门时,刘章也正好来到刘阐身前。 看到刘章也被糜旸关进了牢狱之中,刘阐不禁于地上看向糜旸冷声道: “糜子成!吾之谋反乃吾一人之过。 我今夜所率步卒皆我亲卫私兵,并未动用振威将军府一兵一卒。 故我所为之事与我父无关。 你为何将其下狱!” “按《蜀科》中法,不知者不罪,你难道想违反汝师亲自定下的律法!” 糜旸这时刚走到刘阐身前,他听到刘阐的质问后,不禁笑了起来。 这刘阐竟然还想拿《蜀科》来压他。 想当年他在蜀中追随诸葛亮学习时,诸葛亮让他学的第一个内容便是《蜀科》,当年可是背死他了。 结果当年他背完之后,发现太子四友中,就只有他一个老实背了! 见刘阐要用自己最了解的《蜀科》来压制自己,糜旸不禁觉得好笑至极。 糜旸言道,“《蜀科》中是有不知者不罪这条,但谁能证明振威将军不知此事?” “你今夜所动兵士皆是汝私兵不错,但这些私兵皆是振威将军名下财货所养。 光凭这点,振威将军就难逃干系。” “至于振威身份是如何敏感,你身为其子难道不知吗?” “你到底是何等自信可以说出,汝今夜所为皆与汝父无关?” 糜旸的两句反问令刘阐哑口无言。 当年刘备平定成都统领荆州之后,深感益州在刘章父子的两代治理下,“德政不举,威刑不肃”。 因此他命令诸葛亮、法正、尹籍、刘巴、李严五人一起制定《蜀科》。 虽然制定《蜀科》时,主导者诸葛亮为了整顿法纪,按照弛世用重典的原则,将《蜀科》中的律法制定的颇为严苛。 但诸葛亮之所以能是千古名相,那就是他的理政观念是非常先进且符合现实的。 诸葛亮制定《蜀科》的核心思想是严而公正。 在对处罚措施加强的同时,诸葛亮也将定罪的标准定的很严格。 像那些连坐之发诸葛亮尽皆废除。 不知者不罪,更是被诸葛亮亲手写进《蜀科》中。 正因为有着公正严明的论罪标准,所以当《蜀科》颁布后,不仅没有因为严酷的法律而遭到百姓的排斥,反而那些百姓非常拥戴《蜀科》。 也正是借此,得到了百姓拥戴的刘备,才真正意义上的平定了益州全境。 可以说,无《蜀科》这部法律为统治基础,益州就没有后来的动员能力,能支撑刘备打赢汉中之战。 面对这本治国法典,刘阐自然有了解过。 按刘阐之前的想法,只要刘章不知道他发起叛乱这件事,所以将来哪怕他失败被擒,也不会牵连到刘章。 因为之前凡是有人犯下叛乱或者其他大罪,诸葛亮基本都是按照“不知者不罪”这个原则去定罪。 这是明明白白放在世人眼前的事,若不是有这等事实在,益州上下也不会如此拥护《蜀科》。 但可惜,刘阐因为利欲熏心,忘记了一个很关键的事,那就是刘章的身份敏感。 这样的身份,哪怕刘章不做什么都容易引人猜疑,何况他的儿子如今还发起叛乱。 如今糜旸当面拆穿了他的这种妄想。 “当年诸葛公制定《蜀科》,乃是为了安定人心,造福百姓。 其中不知者不罪更是为了避免造成冤假错桉,不想枉造杀孽。” “但没想到他的这一番苦心,却让你以为有可趁之机。 想用其所创之法,妄想颠覆诸葛师亲手所创之清平之世。” “刘阐呀刘阐,你真是其心可诛!” “吾告诉你,不管你之前是不是真的认为这事不会牵连振威。 但如今你反迹已现,无论于情于理,你父都难逃一死!” 当糜旸这么说之后,被击碎妄想的刘阐,脸上瞬间浮现了悔惧之色。 第一百一十三章 糜旸设计 对于刘阐的悔惧之色,糜旸却并没有半分同情。 他带着关平向牢门外走去,留给刘章与刘阐父子独处的时间。 当糜旸与关平来到牢门之外时,关平问糜旸道,“子成,你方才所言,俱是实情吗?” 听关平这么说,糜旸知道他问的是,他方才口中说的,将来诸葛亮等人会仅凭猜疑就将刘章定罪一事。 “不会。”糜旸断然回答道。 “诸葛公之性情坦之又不是不知。” “其一生力求公正,不偏不倚。 依其治法之方略,他是不会仅凭猜疑就对刘季玉定罪的。” 见糜旸这么说,关平方才松了一口气。 这才是他所认识的诸葛公嘛。 但随即他又问道,“那子成为何要那么说呢?” 面对关平的疑惑,糜旸笑着言道,“我所言并无半句假话呀。” “若身处曹贼与孙贼治下,刘阐反叛,刘章岂能得免?” “吾等相信诸葛公不会如曹贼与孙贼一般,但刘阐那等敌视大王之人,又岂会相信,诸葛公的至公之心呢?” “小人者,总是会将旁人想的与自己一般。” “吾方才并没有直言诸葛公会对刘章如何处置,只是提醒刘阐人之常理会如何定罪。” “至于刘阐因自己心中对诸葛公的不信任,而起悔惧之心,那是他自己的事,与我何干?” 见糜旸似乎早有准备的样子,关平不禁笑道,“子成,这是在诈刘阐吧。” 自己的心思被好友拆穿,糜旸只是澹澹一笑。 “这种小人不诈一诈,吾又岂能得到吾想要的呢?” “至于刘阐会不会因为担忧刘章安危,而吐露出我想要的消息,我亦不敢保证,但尝试一下总是没错的。” “毕竟刘阐亦还是人,父子亲情总归还是有的。” “而且坦之你不是还留下一些活口了吗?” “纵使刘阐不说,我们也可从那些活口口中得到我们想要的。” “刘阐这处,只是我为了以防万一,为了两相映照验证消息真假而已。” .. 在糜旸与关平离开之后,牢房之中,只剩下了刘章与刘阐二人。 刘章见刘阐被绳索所束缚,他忍不住伸手穿进栅栏为刘阐解起身上的绳索来。 刘章知道此时牢房之外有重兵驻守,哪怕全部解开刘阐身上绳索,刘阐也没办法从这里出去。 他这么做只是想让刘阐轻松一点而已。 而方才还龇牙咧嘴的刘阐,在刘章为其解着身上的绳索之时,他却安静的像只绵羊一般。 刘章看着刘阐身上的血迹,他的动作很轻柔,犹如老牛舐犊一般,怕弄疼了刘阐。 他边解着刘阐身上的绳索,他脸上边老泪纵横。 犹记得当年刘阐幼时贪玩,不小心掉入水池之中。 那时虽然刘阐被其身边的护卫救上来,但却因为惧怕而后哭闹不已。 后来那时还是益州牧的刘章,在得知此事后,就立马抛下公务前来安抚他。 当时,刘章便是如现在这样半跪着地上,为那时的刘阐清理着身上的水草。 而在刘章的安抚下,刘阐最后也停止了哭泣。 也许在法正、张松、孟达等人眼中,刘章不算是个合格的主君。 但在刘阐眼中,刘章却一直是个合格的父亲。 在为刘阐解开了身上的绳索之后,双手得到解放的刘阐立马就抓住了刘章的双手。 他这时言语中也已经带着哭声,他充满悔恨地说道,“父亲对不起,对不起!” “我一开始就只是想帮父亲复国,我一开始也只是想一力承担此事。” “若事成,父亲大业可复。若败,我自身死,而父亲亦有大兄承继香火。” “我从来没想过要牵连父亲。” 听着刘阐口中充满悔恨地话语,刘章并没有怪罪刘阐。 他用手抚摸着刘阐的头发,为其整理起长发来。 “我信阐儿,阐儿怎么会有意害我呢?” 正如刘阐所说那般,若是他一开始想牵连刘章,那么刘章府中还有百余士卒,他不会不想着去动用。 毕竟自刘章到公安后,刘阐身为在刘章身边的唯一儿子,刘章几乎是将府中所有一切事务都交给刘阐打理。 这种情况下,刘阐要想调动那属于刘章的百余亲卫,实在是容易至极。 但这时刘章却不解地问刘阐道,“自入公安以来,玄德对我父子一直优待。你又何必非要做此危险之事呢?” 刘章所言非虚,刘备不仅将属于刘章的所有财物丝毫不动地都归还了刘章。 甚至他对刘章的两个儿子,也颇多信任。 若非如此,今日的刘阐又哪里来反叛的资本呢? 在刘章印象中,刘阐性格与其性格更为相似,颇为温和。 他实在没想到,刘阐竟然有胆量做出这种事。 面对刘章的不解,刘阐终于吐露出了心中的心声。 “当年我方及冠,奉父亲之令送物资前去白水关。” “恰逢杨将军应刘备所邀,前去饮宴,所以吾便一同前往。” “在那场宴席之上,本来还算杨将军与刘备之间还算宾主尽欢。 但吾没想到,刘备会突然对杨将军下杀手。” “吾那时就坐在杨将军身侧,当他温热的血液溅到我脸上时,我当时心中胆寒至极。” “后来我每每午夜梦醒之际,都会想起杨将军惨死在我面前的样子。” “我怕呀,父亲。” “我怕我,我怕兄长,我怕父亲总有一天会落得如杨将军一般的下场。” “世人皆赞刘备仁义,其近年来所作所为亦无愧仁义之名。 但他已经年老,将来若是新主继位,主少国疑,新主是否还会保全我父子三人呢?” “为免成为刀下鬼,唯有成为执刀人。” “所以吾与吕蒙勾连,哪怕将来吾不能助父亲重回益州。 但只要父亲不在刘备治下,因孙权忌惮刘备,孙权定会借助我父子对益州之影响,来牵制刘备。 如此一来,方能保全吾等一家。” 当听刘阐这么说之后,刘章复问刘阐道,“那汝兄长呢?他身在益州,你不担心他的安危吗?” 见刘阐提起刘循,刘阐跪地答道: “本来吾与吕蒙约定好,只要我助他擒下关羽,那将来他就助我用关羽向刘备换回兄长。” 当得知了刘阐的全盘谋算之后,刘章不禁惨笑了几声,他的这个儿子还是太天真了。 但事已至此,如今还是保住刘阐的命重要。 于是刘章扶起刘阐,令其看向自己,而后言道: “如今之计,唯有一法可保全我一家。” 随后刘章说出了他的方法。 听完后,刘阐脸色微动,似有不甘。 但看着垂垂老矣,头发花白的刘章,最后他只能无奈之下,接受了刘章的这个提议。 第一百一十四章 得偿所愿 糜旸并没有在外等候太久,大约几刻钟后,就见刘章推开了牢房的大门,来到了糜旸身旁。 刘章是振威将军,在荆州中,论军职,只比关羽低。 而且目前刘章也并没定罪,他的军职并没有被剥夺。 所以糜旸与关平两人,在刘章来到身旁后,纷纷对着刘章行了一礼。 这时刘章脸上隐有泪痕,有求于糜旸的刘章赶忙扶起了糜旸与关平二人。 在被扶起后,糜旸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刘章,而刘章也微微点头,示意一切已经尽在掌握中。 见得到了刘章肯定的回答,糜旸嘴角不禁露出了些许笑容。 他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已经补上了。 随后在皎洁的月光之下,刘章附耳对糜旸说了一些话。 在刘章说完话后,糜旸让人送刘章先回振威将军府。 刘章似乎不太想离开,这常日里他看都不想看上一眼的牢狱。 糜旸自是知晓刘章在担心什么,他安心宽抚刘章道,“只要刘阐所言非虚,吾定然会信守承诺。” “大王之子侄,言而有信。” 见糜旸搬出了刘备这张金字招牌,刘章的心中对糜旸的信任不禁多了些。 刘备在当世的名头,就是这么好用。 而如今糜旸在借用刘备的名头这方面,早已经十分娴熟。 但尽管心中对糜旸多了几分信任,刘章还是对着糜旸一拜道,“若子成将来若真能救我儿一命,章亦不失言,来日必有厚报。” 这是刘章今日对糜旸第二次说必有厚报了。 但可惜的是,在场的无论是糜旸与关平,心中都对刘章的“厚报”没有什么期待。 一闲散将军而已。 在对糜旸承诺完之后,刘章便又径直踏入了牢狱之中。 对刘章的这个举动,关平本想阻止,但却被善解人意的糜旸所拦下。 “由他去吧,爱子情深,何不成全他呢?” 糜旸继续对关平言道,“这刘阐所言,与方才子狭所拷问那些刘阐亲卫而得出的,相差不大,想来刘阐并无虚言。” 见糜旸这么说,关平也点点头,应和道,“不错。” 但话锋一转,关平又对着糜旸言道,“但子成也要多加小心,毕竟所行之事太过凶险。” 面对关平的这个善意的提醒,糜旸笑着答道,“那是自然。” “但我自有办法令局势不会超出失控。” 说完后,糜旸便对关平耳语吩咐了一番,而当听到糜旸所做的保险之后,关平不禁脸色大喜。 关平击掌赞道,“若如此,当可万无一失。” 在说完后,关平对着糜旸一拜后,就赶忙去安排布置一切去了。 而在关平走后,糜旸看向城东的方向,“吕子明,你想必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吧。” “既如此,我就给你来唱一出请君入瓮。” ... 因为刘阐的叛乱,糜旸早有察觉,所以他的叛乱并没有在公安城中引起大的骚乱。 就连那吕毅,早就在其离开振威将军府之后,还没放第一把火时,就被王安带人给尽数诛杀了。 当第二日的太阳升起后,公安城中的许多人还不知道昨夜西门,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平叛事宜。 既然公安城中不知,那么在公安城外的吕蒙当然也不知道。 他心心念念的刘阐在昨夜已经发动了叛乱,只不过这场叛乱,被很快镇压了而已。 而就在刘阐发动叛乱的数日后,又是一天深夜,吕蒙终于等来了他心心念念的刘阐的信号。 只见在这个夜晚中,吕蒙安插在西门的探子来报,说是西门的城楼之上,有十二枝火把齐齐高举,并且火把在不停地闪动着。 这一幕,在漆黑的天空中,在那些时刻盯着城楼异动的探子眼中,显得格外的显眼。 如往日一般在帐中看书的吕蒙,在听到自己的探子,终于等到了他与刘阐事先约定好的信号之后。 他苍白的脸上,不禁浮现了异常的红润之色。 全是精神振奋之缘故。 依照以前他与刘阐之约定,一旦江东大军围城,那么公安东门就必是主攻方向。 而相对应的,离东门最远的西门,防守力量也会最薄弱。 所以以前吕蒙就建议刘阐若要在城中举事,选择西门最好。 也因为和刘阐有着事先的约定在,所以自从与糜旸休战之后,吕蒙一方面在东门的江东大营高挂他的帅旗。 但暗地里,他的帅帐其实早就移到了西门大营之处。 苦等了这么多日,他拖着病弱的身体,他眼看着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吕蒙的心中充满了急切。 他深知他一旦倒下,那他这数年以来所做的谋划,都将付诸东流。 而他之所以能强撑了这么多日,无非是心中的执念在作祟。 因为刘阐的存在,所以吕蒙还对拿下公安有着信心。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被他等到了刘阐举事成功的消息。 在得到这个信号之后,深感事不宜迟的吕蒙当即召集诸将。 不久之后,吕蒙便在大帐中召集了各位江东大将。 虽然各位江东大将,不知道为何吕蒙深夜召集己等。 但吕蒙因为擒拿孙皎的举动,在如今的江东大军中,有着无可比拟的威望。 故而吕蒙一召,各位江东大将都在不久后汇聚在一起。 看着各位大将都已经聚齐,吕蒙立马就将他与刘阐之间秘密约定的事,给大略简要说明了一下。 并且在吕蒙的话语中,众人都知道暗中投向江东的刘阐,已经控制了西门。 在得到这个消息后,诸位江东大将俱是精神一震,同时他们将敬佩的目光纷纷投向吕蒙。 没想到吕蒙在这么久以前就已经布局,心思当真深沉。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今他埋在公安城中的那颗棋子,如今竟然真的起了作用。 现在刘阐已经控制住西门,只要刘阐能打开西门迎接江东大军入城。 那么依照江东目前在城外的兵力,公安可谓是唾手可得。 大都督果然还是大都督。 这时,因为心中对吕蒙的敬佩,帐内诸将心中因为对吕蒙擅自擒拿孙皎一事而产生的不满,都减轻了很多。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请君入瓮 这时,向来讲究兵贵神速的吕蒙,直接开始点兵点将起来, “公覆、公奕二位将军,你们速速点齐本部兵马,共同入城。” 吕蒙所唤二人,其中公覆乃黄盖,现任江东武锋中郎将。 公奕乃蒋钦,现任江东右护军。 这两人俱是江东成名已久的战将,其中黄盖更是江东三朝老臣。 当年在赤壁之战中,他亲施诈降之计,令曹操军大败。 他的名望在江东大军中,与吕蒙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而根据兵力来说,黄盖与蒋钦两部兵马合起来就有六千之众。 最重要的就是,目前黄盖与蒋钦的兵马,在吕蒙有备无患的心思下,一直处于枕戈待旦,时刻准备出发的状态。 就当吕蒙点名之后,满头白发的黄盖与面容坚毅的蒋钦两员虎将,就齐齐出来对着吕蒙一拜。 感觉公安马上就要掌握在手中的吕蒙,当即起身来到黄盖与蒋钦二员虎将面前,将手中的出兵令箭交于这二人。 吕蒙对着黄盖与蒋钦言道,“至尊大业,在此一举。” “还望二位大军能不负众望,守住公安西门。” “后续援兵马上就到。” “如此,公安可得,荆州亦可得也。” 吕蒙一直等着刘阐举事成功的信号,因为他不确定刘阐哪日会起事成功,所以他不可能命令数万大军,每夜都时刻枕戈待旦。 为了在西营中不暴露自己的踪迹,更为了不让公安西门的守将关平,在日间发现己方大军大肆集结的行为。 所以吕蒙在之前就打算,等刘阐成功拿下西门后,就先派黄盖与蒋钦两支兵马,先期入城控制城门。 公安城中守军总共不过数千,分布在西门的荆州士卒就更少了。 哪怕是之前全城戒备之时,在西门之上的荆州士卒,亦不过千余。 如今在休战期间,公安西门之上的守军平时更是只有数百。 黄盖与蒋钦两部合起来有六千之众,控制一个公安西门已经是绰绰有余。 哪怕是糜旸得知了江东大军入城的消息,派援军前来夺回城门。 凭借着自身兵力的绝对优势,黄盖与蒋钦二人也足以守住公安西门,为吕蒙调集更多的大军争取时间。 吕蒙将自己的期望,都压在了黄盖与蒋钦二员将领身上。 当听到吕蒙对他们那充满期望的话语之后,黄盖与蒋钦这二员虎将就纷纷对着吕蒙一拜, “大都督请放心!盖\/钦必不负大都督重望。” 黄盖与蒋钦二位江东大将的郑重承诺,让吕蒙的心中充满了放心。 黄盖与蒋钦二将在接过吕蒙的出兵令箭后,他们赶忙就出了吕蒙帅帐,去召集自己的本部兵马了。 而因为吕蒙的安排,黄盖与蒋钦并没有耗费多少时间,就分别带领着自己的本部兵马出了军营,快速的朝着公安城外的护城河而去。 在黄盖与蒋钦二人领着各自的本部兵马,到达护城河外之时,公安西城城墙之上,似乎有士卒发现了这数千江东兵马的踪迹。 但城头上的荆州士卒并没有鸣金示警,亦没有发出烽火求援。 在墙上的人群一阵骚动之后,护城河之上的吊桥被缓缓放下。 看到前方的吊桥缓缓放下,吊桥放下的的巨大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 但这个声音目前在黄盖与蒋钦二将耳中,听来却是那么悦耳。 大都督诚不欺人也。 护城河是公安城外最重要的一道防线,若不是刘阐真的拿下了西门城墙的控制权,这吊桥又岂能那么轻易放下呢。 当吊桥完全放下来后,护城河另一方的六千江东士卒,他们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空中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穿过薄薄的乌云,散在这六千江东士卒身上。 他们身上的黑甲在月光的照耀下,似在流淌着丝丝杀机。 他们看着前方最难度过的护城河,已经有吊桥落下为他们铺平了道路。 他们看到那不远处的公安城门,已经在缓缓打开。 虽然透过那慢慢打开的门缝之中,有些视力极好的士卒,可以看到城门之后的瓮城之中一片漆黑。 但只要那道他们围了一个月,还总是遥不可及的城门一旦打开,那么他们相信凭借着他们的人数优势,就一定不会再让那扇门有着关上的机会。 普通士卒尚且如此觉得,对于将完成孙权大业当做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黄盖与蒋钦二将来说,那西门缓缓打开的动作,更是让他们的脸色都变得潮红起来。 攻城之功,先登第一。 先登既是代表着为将者的荣耀,又是代表着当世所有男人都无法抗拒的“封妻荫子”这四个字。 一声令下后,性格果敢的黄盖当即率领着他麾下的三千士卒,快速朝着不远处的公安城西门而去。 而性格稍微沉稳一些的蒋钦,因为有些迟疑而被黄盖抢先一步,这让其心中懊恼不已。 但他很快就率兵跟在了黄盖的大军之后。 在黄盖的催促行军之下,他的三千士卒很快就全部度过了护城河之上的吊桥。 然后他们快速奔着,那已经大大敞开的城门冲去。 公安是当世坚城,但他的战略意义大于经济意义。 所以当初修建公安城时,诸葛亮将公安城的城门修的并不宽大,为的便是有朝一日敌军攻城时,无法在城门之下集结成大部队。 但尽管是如此,在黄盖一马当先的带领下,他身后的三千大军短时间内也冲进了城门之中不少。 这时在西营高台之上的吕蒙,正借助着月光及火光远眺着公安西门的局势。 当见黄盖已经冲进了城门之中后,不知怎么的,当成功在望时,吕蒙却觉得心口有些发堵。 但看着公安城中那渐渐燃起的四处火光,吕蒙可以想象的到,那每处泛起火光之处,都在引发着一阵骚乱。 而每一处骚乱都会分散着糜旸的精力,令其短时间内无法率军到达西城援救,从而让他的大军有时间彻底占领公安西门。 一切都在按照他所设定的发展在走,他还有理由担心什么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火烧公安 这时在吕蒙身边的虞翻看出了吕蒙脸上的担忧,他对着吕蒙劝道: “今公安城中区区一心者刘阐也,糜旸尚在,城中之兵尚有数千。 何不急入城持其管龠乎?” “大都督忘昔日糜旸取公安乎?” 历史上当糜芳献城投降之后,吕蒙怀疑江陵城中是否安全,所以便在城外的沙丘上设宴庆祝南郡投降,暂时不率军入城。 那时虞翻担心城中会有伏兵,就劝吕蒙要赶紧入城控制城中要地。 这样纵算城中有所伏兵,也将无所用。 虽说今日的情形与历史上的不完全相同,但道理是一样的。 不管城中有没有伏兵,如今公安城门大开是事实。 只要吕蒙率领大军占领了瓮城、城门等城池要地,并且只要守住城门。 那么纵使糜旸在城中在伏击,因为有着后路在,入城的大军可进可退,士气也不会崩溃。 而且吕蒙还可以源源不断的派遣援兵入城,以自己的绝对实力,拿下公安城。 听到虞翻的这个劝言,吕蒙恍然大悟。 没想到这么浅显的道理,他还要虞翻告知。 吕蒙不禁自嘲起自己来,想他以前十五六岁时就敢孤身上阵杀敌。 他的一句且不探虎穴,安得虎子,更是得到当时江东之主孙策的赞赏。 没想到今日成功在望,他却有些畏手畏脚起来。 如今黄盖与蒋钦二位将军已经控制住了城门,他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心神坚定的吕蒙瞬间拿出了年轻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那般气概,他继续挥舞着令旗,指挥着黄盖与蒋钦二位将军麾下的大军继续前进。 可是吕蒙不知道的是,就是他这喜欢冒险的性格,让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终日冒险之人,总有一日会马前失蹄。 就在黄盖麾下兵马已经控制住了瓮城处的城门之时,他看到内城的城门也已经大开。 心下大喜的他,当即领着麾下步卒继续前进。 有着蒋钦为其保守后路,黄盖往前冲的很是放心。 这时须发皆白,感觉身体中有股热血在涌动的黄盖,觉得他回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个夜晚也是在十二月的某一天,那一天也如今夜这般寒冷。 他率领着数十艘轻舟快船,以投降之名朝着曹军的水军快速驶去。 而在点燃轻舟的火焰之后,黄盖并没有后退,而是奋勇在三万江东大军之前,朝着二十万曹操大军杀去。 那一夜他几乎身陨,但那一夜,曹操兵败如山倒。 今夜的黄盖心中觉得,他定能像当年的那一夜一般,作为江东大军的箭头,为他的大都督再次击败江东的生死大敌。 但就在黄盖率领着千余士卒,当先冲过内城大开的城门之后,城墙上隐于暗处的糜旸却叹息了一声: “江东有如此虎将,可惜所托非人。” 而在说完这句话后,糜旸一声高昂的“放”由喉咙中破空而响。 在糜旸这声“放”传出之后,只见瓮城处与内城处的门洞之上,瞬间落下数重重达数千斤的铁闸。 这数重铁闸突然从天而降,打了城门处的江东士卒一个措手不及。 当铁闸哐当一声落地之时,在他下方的十数名江东士卒瞬间就被压在下方,死的不能再死了。 江东大军还未遇到一名敌人,但却有着数十声惨叫声响起。 位于黄盖之后的蒋钦这时刚刚领兵迈入瓮城之中。 为了守住瓮城的城门,他留了近千士卒在外守卫大军退路。 但为了支援黄盖,他自己却带领着剩下的两千余兵马,进入了瓮城之中。 因为这铁闸的落下,哪怕是没有着城门的阻隔,也瞬间将城外,瓮城内,及内城,分成了三个泾渭分明的区域。 而此刻作为那三个区域分界线的,却正是那一道道散发着寒光的铁闸,以及江东那数十名血肉模湖的尸体。 这突如起来的一幕,吓到了刚才还士气高昂的江东士卒们。 但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在城门处的铁闸放下之后,方才在瓮城之上隐在暗处的荆州士卒纷纷起身,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手握着强攻劲弩。 而在他们强弓劲弩末端所搭着的,是一支支火箭。 在瓮城中的三千余江东士卒,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时,只见随着荆州将校的一声令下,上千支火箭就朝着下方的瓮城射去。 公安城的瓮城并不算很大,因此当三千多士卒聚集在瓮城中时,整个瓮城显得有些拥挤。 而就在拥挤的情况下,一旦有箭雨来袭,那无疑是场噩梦。 特别是荆州士卒所放的箭,乃是加过料的火箭。 当上千支箭失破空之后,整座瓮城的上空似乎一瞬间都被那漫天的火焰所掩盖。 看着那一支支火箭如天下的流星,快速地朝着自己而来,在自己的童孔不断放大,在瓮城之中的三千余江东士卒,瞬间就变得恐惧无比。 顷刻之后,一声声噗嗤的破体之声就响彻在整座瓮城之中。 继而随之而起的,是无数江东士卒凄厉的惨叫声。 许多江东士卒因为身上着火而引发了大混乱,他们在对火焰的恐惧之下,失去了有序的指挥。 着火的江东士卒在四处奔逃着,希望找一处地方灭掉火焰。 而当他们胡乱奔走之时,无形中将火焰蔓延的范围给迅速扩大。 那些被本没有中箭的江东士卒,有许多也在这种情况下被殃及池鱼,身上开始着火起来。 而这时,第二轮火箭雨来到了三千余江东士卒的上空。 无数声惨叫声又应声而起,这下更多江东士卒的身上布满了火焰。 在更大范围的恐慌引起后,为了逃命,一场可怕的踩踏事件终于发生了。 三千余士卒这时不管你是不是同袍,只要看到你那边有未着火的地方,就会冲过去将那边的同袍赶走。 甚至为了保命,许多江东士卒开始兵戈相向起来。 也有许多身上着火的江东士卒,奔跑着往城门口跑去。 但刚刚可以轻易进来的城门口,这时因为铁闸的阻拦,却成为了此生他们永远也迈不过的一道坎。 这一刻,整座公安城似乎都在燃烧着。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名将之殇 本来若是瓮城之中的江东士卒可以冷静下来,在有序的指挥下,是可以抬起那重重铁闸的。 但可惜现在瓮城中的三千多江东士卒,已经陷入了濒死边缘的疯狂之中。 现在哪怕是孙权在,也没有人会听他的指挥,更何况蒋钦呢? 正连续几轮的火箭释放之下,整个瓮城中已经陷入了火海之中。 城中火焰以生命为养料,熊熊燃烧,火光映照着那三千余士卒扭曲,痛苦的面庞,令此时瓮城犹如十八重地狱一般。 在此间阴鬼地狱之中,人命甚至还没一颗野草值钱。 火光之中,已经绝望的蒋钦跪在了地上。 他抬头望向了城墙之上的那个身影,眼中充满了恨意。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明白,一切都是计,一切都是城上那人的计策。 大都督,这下江东被你害惨了! 悔不该来这荆州幼! 这时蒋钦想到孙桓最后的下场,不想成为俘虏的他,抽出腰间长刀重重朝着城墙之上扔去。 因为城墙高耸,他的长刀甚至还没到达城墙一半的高度,就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快速落地。 在看到这一幕后,最后了无遗憾愿为江东死节之臣的蒋钦,毅然决然的走进了无边的火海之中。 江东一代名将,就此身陨。 ... 瓮城乃是连接城外千余士卒,与内城那千余士卒的中间节点。 瓮城中发生中的那一幕,瞬间吓坏了其余的江东士卒们。 三千多同袍就在他们的眼前,在烈火之中渐渐湮没。 盛大的火焰为瓮城中带来了十足的光亮,因此这一幕也让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 看到瓮城中的许多江东士卒,临死前还在不断朝着城门处奔来。 但在那数道铁闸的阻断下,他们逐渐丧失了生路。 这一幕令还幸存着的两千余江东士卒,心中感到胆寒不已。 这算怎么回事呀。 近四千丹阳劲卒,还未与一位敌人交兵,却都被烈火所包围,近乎全军覆没! 不同于之前孙桓所带领的六千士卒大部分都是山越士卒,哪怕死光了孙权都不会心疼。 今夜吕蒙为了万无一失,所派出的是黄盖与蒋钦二员江东孙氏嫡系将领,他们手下所统领的,正是江东孙氏这十数年来最为倚重的丹阳步卒。 一旦这六千精锐都折在这公安城中的消息传出,孙权一定会感到暴跳如雷。 更别说如今蒋钦这员大将还死去了。 被数重铁闸阻挡在城门之外的江东士卒,他们在将校的指挥下,想要抬起铁闸救出瓮城中的士卒。 但因为诸葛亮之前的设计,城门口没办法一下子涌入太多士卒。 因此短时间内,在城洞外的江东士卒根本就无法凭借着人数优势,抬起那重达数千斤的铁闸。 而且因为城洞内的江东士卒离瓮城最近,所以瓮城中那因为燃烧而产生的热气,正在形成一股股热浪,在风的助力下,朝着他们一阵阵拍来。 在这寒冷的冬季中,因为这热浪的侵袭,却反而让所有江东士卒都感到闷热无比。 似乎他们如今面临的乃是炎炎夏日一般。 他们耳中听着那瓮城之中的声声同袍惨叫,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们的内心,大大迟缓了他们的行动。 不过不久之后,这城外的千余士卒就自身难保了。 城墙之上的荆州士卒,在看到瓮城中的江东士卒已经不足虑后,他们很快就将箭头瞄准了城外的千余江东士卒。 但他们并没有马上射向那千余士卒,而是在糜旸的指挥下,将那燃烧着火焰的箭失,对准了那护城河之上的吊桥。 片刻之后,上千支流星从天而落,朝着护城河之上的吊桥快速落去。 早在今夜之前,糜旸就在吊桥之上放置了许多火绒。 这些火绒大多都是民间百姓用野草芯等制成的可燃物,虽随处可见,但却极易燃。 而且不会像一般的可燃物一般散发出异味。 当火箭落到吊桥之上时,立即就点燃了这些可燃物。 在可燃物的辅助下,再加上吊桥本就是木质的,故而整座吊桥很快就开始燃烧起来。 瓮城之中的地上,也被糜旸布上了大量的可燃物,否则也不会马上引起那么大的火势。 而当吊桥开始着火之后,城外的那千余江东士卒愈发惊慌失措起来。 他们方才在城外看的很清楚,瓮城之中的那数千同袍,就是在断了退路后,才一个个最后葬生火海的。 如今他们的退路也正在燃烧着,这怎么不让有“前车之鉴”的他们感到惊慌! 在惊慌之下,城外的千余士卒纷纷开始四处逃散。 在没有了蒋钦与黄盖二员当世虎将的弹压下,后路被断的千余江东士卒不战就崩了。 谁也不想落得与瓮城之中那数千同袍一样的下场。 这就是为何任何兵法都提醒带兵者要保证后路,因为一旦后路被断,那对士气的打击是致命的。 背水一战、破釜沉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干的。 这时在远处高台之上的吕蒙,脸色已经从潮红转变为惨白。 方才在他听到几声巨响落下之后,心中就已经浮现了不好两个字。 随后他就看到在几声巨响之后,公安城上空出现了上千支火箭,这更让他心中心如刀割。 这一幕,足以证明他中计了。 这时的公安西门已经火光漫天,恍如白昼一般。 吕蒙可以清晰地看到,在那城墙之上立在火光中的那上千荆州士卒的身影。 火光漫漫,流星飞驰,他所派出的六千大军在糜旸早有预谋的伏击之下,已经顷刻间陷入了绝地之中。 吕蒙只觉得自己身体中的血液在急速奔涌,下一刻就要破口而出。 而就在他就要派出援军,前去接应蒋钦与黄盖二员大将时,那如今场中代表着江东大军唯一退路的吊桥,也成了一条布满火焰的道路。 祸不单行,这时又有东城外的斥候快速来报。 说是东城外正有数千蛮兵,正在朝着西门急速而来,不久后就会抵达。 蛮兵善奔,在平原之上,短时间内他们的奔跑速度不会逊色战马。 很明显,这数千蛮兵是提早收到了糜旸的消息,前来西门支援他的。 这数千蛮兵为的便是阻隔吕蒙的大军前来。 现今吊桥已失,吕蒙要想派出援军,就必须涉水而过。 但那样,就算不提城墙上那上千荆州士卒,正手持弓弩虎视眈眈。 一旦等数千蛮兵到达西门外后,他们对江东援军来个半渡而击,那么那对来说才是天大的灾祸。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可惜这次吕蒙正好入了勐虎在的虎穴之中。 第一百一十八章 江东援军 远处公安城中跳跃的火光,落在吕蒙眼中宛若一把把尖刀,正在步步捅穿着他的心理防线。 早已病痛缠身的吕蒙,此时只能将自己的双手紧紧按压在身前的栏杆之上。 唯有这样,他才能有力气保持着自己的身躯不倒下。 哪怕心中再悔恨,心中再痛,吕蒙知道他身为这十万大军的主将,这时都不能有丝毫异常出来。 否则,将会引起军心大乱。 但吕蒙的强装镇定,却让他的表现与惊慌失措的众人相对比,却是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许多本来在营中征集本部兵马的江东将领,在看到数里外冲天的火光之时,他们立马就慌了手脚。 众人皆是经验丰富之辈,他们看到那副情景,就猜出了黄盖与蒋钦所部是中伏了。 在意识到这点之后,江东诸将纷纷奔上高台来,他们来到吕蒙身后,你一言我一语的询问吕蒙接下来该怎么办。 黄盖与蒋钦两部兵马合起来总共有六千兵马,这六千兵马与十万大军相比,看起来并不算很多。 但这六千兵马都是江东大军中的精锐! 况且黄盖身为三朝元老,身份贵重,在往日中他用名望拔擢了很多军中新秀,这令许多江东将校内心中都十分尊敬他。 而蒋钦自不用说,乃是硕果仅存的几位淮泗大将之一。 他的存在,不仅庇护着无数淮泗背景的臣子,更是江东大军中一根定海神针。 六千大军全军覆没,这个结果已经都不能让诸位将校接受了。 要是黄盖和蒋钦折在这场伏击战中,那么当今夜一战的结果传出去后,势必会在江东中引起一场大地震。 两种结果都不能令众人接受,所以他们神色慌张的请求吕蒙赶紧派出援军,去接应黄盖与蒋钦两员大将归来。 自那公安城中火光升起之际,众人心中就知道了,他们今夜这场偷袭入城的战斗已经宣布失败。 但就算战败,甚至哪怕那六千士卒已经损失惨重,黄盖和蒋钦也一定要救回来。 江东诸将往日之中都有不和,这时他们却出奇的团结一致。 因为若是今夜他们不救黄盖和蒋钦,那来日怎么让他们安心的把后背交给其他同袍呢? 众人情绪激愤,纷纷要求带兵前去救援黄盖与蒋钦二将。 这时众人看着吕蒙脸上还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有些人心中不禁对吕蒙产生了责怪的情绪。 其中韩当脸上不满的情绪最浓。 自从孙皎被擒拿,黄盖陷在公安城中,韩当就是当今江东大军中,唯一能在威望上与吕蒙相比拟之辈。 韩当与黄盖相交三十余年,数十年的同袍情谊,早让他们互相之间亲如兄弟。 如今他见吕蒙对派援军一副婆婆妈妈的样子,这怎么不让他感到生气。 韩当甚至想到,今夜若不是吕蒙一意孤行,他们又岂会遭逢此大败呢? 韩当从诸将中上前一步来到吕蒙身前,他对着吕蒙言道: “黄、蒋二将奉大都督之命,而今身陷公安之中。 若大都督不派兵救援,如何让众将心安?” 韩当虽然没说什么严重的话,但从他的语气中,足以看出他已经颇为不满了。 而有着韩当这个三朝老臣的带头,众人请求派兵救援的情绪一下子达到顶峰。 吕蒙看着他眼前那一个个神情慌乱,但却坚定表示出援的江东将校们,他如今心中就算不想派出援军,但也由不得他不派了。 就连往日中对其最支持的韩当,都开始对他不满,何况他人? 虽然知道糜旸早有手段,预防自己派出援军,但众情难违。 若是他今夜不派出援兵,别说将来孙权会将损失黄盖与蒋钦二员大将的责任,都怪在他身上。 就是恐怕今夜后,他再难以有威望指挥军中的任何一兵一将了。 想到这重利害关系,吕蒙最后也只能下达了派出援军的命令。 吕蒙朝着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虎将命令道,“幼平,你即刻率领你本部兵马,前去西门救出黄、蒋二将军。” 这名脸上带着刀疤的将领,乃是孙权当今十分看重的一位淮泗大将周泰。 而周泰脸上的那道刀疤,当年正是为救孙权而留下。 周泰不仅与孙权关系匪浅,他与蒋钦更是出自同郡,两人之间一直感情很好。 周泰在得到吕蒙命令后,丝毫不有所迟疑。 他在对吕蒙抱拳之后,就立马朝着下方跑去。 吕蒙之所以让周泰率兵救援,乃是看重周泰的武力。 在敌军封锁城门的情况下,唯有勇武之辈才有可能为己方杀出一条活路。 而且周泰的水性在一众江东将领中,也是属于上佳,他的士卒个个也是善水之辈。 在吊桥已经被毁的情况下,唯有靠这些善水之辈,方有一些可能,强渡过那宽阔冰冷的护城河。 而在任命周泰为援军后,吕蒙又下了一道命令。 “着令,东、南、北三处大营,马上召集兵马对公安城发动勐攻。” 听到吕蒙的这个命令后,在场的江东诸将一时间竟都有些迟疑。 现在不着急救出黄盖与蒋钦,还派兵去攻城做什么? 见自己目前已经做不到言出令行,吕蒙不禁有些气急,他厉声对着在场的人言道, “糜旸在城西设伏,定然会抽调城中大部分兵力。” “如此其余几城将兵力空虚。” “只要他收到其他三面城墙被攻打的消息,就有可能从城西抽调兵力前去各城支援。” “唯有这样,才有更大的可能救出黄、蒋二将军!” 在吕蒙解释之后,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这也是如今没办法之下的办法了。 在知道了吕蒙是何意后,众将纷纷离去前去调兵去了。 在众将走后,心急的周泰已经带本部兵马前去支援了。 吕蒙于高台之上看着周泰离去的身影,他心中其实并没报太大希望。 因为就在他的视线看去,那数千蛮兵已经赶到西门外,开始大肆收割起,城门外那千余江东士卒的性命来。 但救不回来是能力问题,不去救就是态度问题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吕蒙吐血 虞翻这时在吕蒙身旁,脸色可是已经吓得一片惨白,他可是记得他刚刚说了什么。 但虞翻看向吕蒙,却发现吕蒙的脸色比他更难看许多。 虞翻所学颇多,并且每样都很精通,其中医术更是翘楚。 当初吕蒙将其要来身边,就是以虞翻精通医术为由头。 以往没怎么注意,但现今他就站在吕蒙身旁,细细观察吕蒙的脸色之后,虞翻心中如掀起了惊涛骇浪! 公安的内城处。 黄盖看着前方从房居废墟之中,走出的一队队精甲士卒,看着那一只只火把由黑夜中亮起。 他心中不禁苦笑了一声。 恐怕今日他这江东之矛,要折在此处了哦。 随着一队队精甲士卒,在宽阔的道路之中列好阵型,在众多火光的簇拥下,关平手持大刀从众士卒之前现身。 身为关羽之子,关平是认识黄盖的。 当初周瑜在世时,黄盖甚至还在周瑜的指挥下,与关羽一同作战过。 当看到是黄盖带兵进入内城之后,关平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曾几何时,他们是盟友,但如今却刀兵相向。 关平驾马来到黄盖身前,对其言道,“黄老将军,降了吧。” 关平的劝降声伴随着众多江东江东士卒的惨叫声传到黄盖耳中,但黄盖心中却没有丝毫动摇。 与关羽有过一同征战经历的黄盖,心中对关羽也是敬佩的,但可惜各为其主。 黄盖抚着自己的长须说道,“吾乃孙氏老臣,若吾今日降了。” “来日死后,有何面目去见文台呢?” “吾既已经被围,唯有死战也。” 想当年自己以一把火名震天下,如今也被火所阻挡住后路而陷入死境之中。 黄盖不禁觉得人生无常,但这结局对他来说,也算是个不差的归宿。 黄盖驾着自己胯下的黄马,提起一柄长枪,率先朝着关平杀去。 而随着黄盖一动,他身后的千余士卒虽然心中惧怕,但他们都是黄盖的私兵,对黄盖忠贞不二。 因此他们也都悍然跟在黄盖身后,朝着前方的敌军冲杀而去。 见到这一幕,关平叹息一声。 随后他也驾马领着身后的士卒列阵上前。 在两军之前,在黄盖与关平二将即将相遇之时,二人的马头同时高高扬起。 下一刻,两人的长枪与长刀相互碰撞在一起,击出了一阵火花。 ... 在城外的沙摩柯这时已经杀红了眼。 他自来到公安城已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来,他感念糜旸对他的恩宠,想要报答糜。 他数次向糜旸请战,但却都被糜旸以时机未到为理由所婉拒。 这让沙摩柯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气。 这段时间的他,就像已经饿了许久的勐兽一般。 今夜,当他收到糜旸出兵的命令之后,他当即就领着大部分蛮兵快速奔着公安西门而来。 在他到达战场中后,他就看到了西门之外聚集着上千江东鼠辈,这一瞬间就让沙摩柯兴奋起来。 他愿意留在公安,除了一方面是报答糜旸对其恩宠之外,另一方面便是存着建功立业的心思。 而当世之中,有什么比通过收割敌人的首级立功更快的呢? 于是乎,沙摩柯领着数千嗷嗷叫的蛮兵,杀入了已经心惊胆战的千余江东士卒之中。 这千余江东士卒这时士气早已溃散,在有着沙摩柯这员虎将带领的蛮兵面前,完全不是对手。 而相对于一般的汉族士卒,久居山野之间的蛮兵,更凭空多了一股野性与嗜血。 虎入羊群,那不是战斗,而是一方面的屠杀。 因为蛮兵多而江东士卒少,为了争夺功劳,所以蛮兵个个奋勇当先,追着四处逃散的江东士卒乱砍。 而不通大汉军制的蛮兵,在击杀敌人之后,竟直接割下尸首的首级挂在腰间,而后继续朝着下一位敌人杀去。 不一会,蛮兵中善战者身上,已经挂了好几颗首级。 而后他就带着这些鲜血淋淋的首级,在四处追杀着那些江东士卒。 身上的首级随着蛮兵的动作而不停的跳动着,鲜血布满全身的蛮兵,令人望而生怖。 若说此时的公安城是阴间地域,那么这些蛮兵,就像是阎罗王糜旸从地狱中放出的嗜血恶魔,令人望之胆寒。 糜旸于城墙之上看到五溪蛮兵这番疯狂的战斗状态,不禁暗暗咋舌。 怪不得历史上,季汉喜欢招募少数民族的人为兵。 就这战斗力,再配上汉军先进的武器装备,那足以抗衡天下间任何一支精锐。 而就在沙摩柯领着蛮兵在对江东士卒屠杀的时候,周泰也率军来到了护城河边。 当周泰及其身后的士卒看到对面蛮兵那副嗜杀的状态后,纷纷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数千人是哪里来的? 但情况危急,周泰这时隐约听见公安城中有喊杀声传来。 他知道城中黄盖与蒋钦二将,正在领着余兵抵抗着敌人的进攻。 担心二人安危的周泰,急命身后士卒赶紧搭建简易浮桥。 这简易的浮桥并不坚固,但因为搭建快捷,所以很适合用来一时之用。 但这时在城墙上的糜旸,又岂能让周泰,顺利搭建好浮桥呢? 于是在糜旸的一声令下,城墙上箭如雨下,朝着周泰的士卒飞射而去。 哪怕周泰早有防备,命身后的士卒举起盾牌抵挡箭失,但面对着密集的箭雨,还是有不少的士卒中箭倒下。 特别是那些正在搭建浮桥的士卒们,更是无一幸存。 这一副场景让周泰气的咬牙切齿的,但面对着糜旸拥有的居高临下的优势,他也无可奈何。 江东士卒又不能飞! 若是眼神能杀死糜旸的话,糜旸早就被周泰千刀万剐了。 这时,在城墙上正欲让士卒放第二轮箭失的糜旸,却收到了来自各城的求援信。 看着城中黄盖还在与关平交战着,看着城外的千余江东士卒还没清理干净,还未完成心中所有图谋的糜旸,对那些信使厉喝道, “深夜敌军攻城,何惧之有!” “西门敌军未清,并无援兵相派。” “回去告诉尔等将校,只要我击退西门这股敌军,其余敌军自散。” “如今正是吾等为国杀敌之时,何故怯战?” “再有敢言求援者,皆斩!” 这是糜旸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发火,但尽管如此,以如今糜旸的威望,他的怒气足以令人胆寒。 可怜那些信使,被糜旸的厉喝吓得胆颤不已,而后急忙跑回去禀报各自将校去了。 糜旸之所以会拒绝求援,不是他不担心其余城墙的安全。 只是在他看来,那些城墙的安危在短时间内,根本没有陷落的危险。 夜袭野战在当世已是不易,更何况深夜领军攻城? 此举更多的是虚张声势而已。 真以为江东诸将都是个个韩信,人人孙武么。 况且虽然糜旸将城中的守军大多抽来西城,但是他在其余各门都留下了足够的士卒驻守。 哪怕吕蒙合力进攻一门,凭那些士卒都能守上不久,何况如今分三门而进攻。 吕蒙之所以在这时派兵攻打其余城墙,为的就是围魏救赵,给周泰救援黄盖创造条件而已。 吕蒙越是这么打算,糜旸就越不让他如愿。 真当季汉个个都是好欺负的,欺骗了一次,又来一次。 今夜糜旸势必要让吕蒙付出惨痛的代价! 在糜旸坚定的态度之下,西门的荆州士卒,一个都没被调走。 城下关平与黄盖交战正酣,而在城头上,糜旸也在不停指挥着士卒放箭,阻拦周泰的士卒搭建浮桥。 在糜旸的不停放箭阻止下,周泰部下的死伤正在不断增多,但过了快一个时辰了,一座浮桥还没搭好! 看到这一幕,性情悍勇的周泰再也忍受不住了。 今夜,死则死矣。 狭路相逢勇者胜。 周泰马上下令全部士卒,躲在盾牌之后去掉身上甲胃。 周泰打算直接率领身后的士卒泅水而过。 但万万令周泰没想到的是,还有个人的想法与他一样,并且比他更果断。 那个人便是沙摩柯。 数千蛮兵已经清理完了,城门之外的千余江东士卒。 但觉得还没杀尽兴的他们,瞬间就将渴望功劳的目光,望向了对面的周泰数千步卒。 于是乎,在内心渴望功劳的驱使之下,沙摩柯用五溪蛮语指挥麾下的蛮兵,纷纷下水直接游到对面去。 数千蛮兵的这个举动,看的对面的周泰及城墙上的糜旸一愣。 周泰的士卒尚还在脱衣卸甲,而五溪蛮兵竟然敢直接身穿甲胃下水向着自己而来。 也许周泰的士卒的水性是很好,但是相比于将渔猎当做生存本能的五溪蛮兵来说,他们还是略逊一筹。 而糜旸看到这一幕后,也愣住了。 他可从来没给沙摩柯下过渡河追击的命令。 这时在糜旸身旁的王洪对他言道,“主簿,蛮兵虽骁勇异常,但自有野性。” “若不先驯化这些野性,恐以后难制也。” 王洪的这番话,令这时的糜旸深有同感。 沙摩柯重情义不假,但要想真正将这些蛮族之人收为己用,光凭恩义是不够的。 但这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糜旸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立即让城上释放箭雨,掩护数千蛮兵的渡水行为。 数千蛮兵就如一颗颗饺子一般,先后落入河中。 他们在水里犹如释放了天赋技能一样,并没有因为身上负重,而延缓他们在水中的速度。 因为蛮兵腰间都带着鲜血淋淋的首级,所以在他们下水之后,竟一瞬间将河水都给染红了。 也幸亏他们身上所穿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布甲,不然若都是铁甲,水性再好也没用。 在不久后,就有一小批蛮兵登上了岸,而其中当先一人便是沙摩柯。 如魔神一般的沙摩柯身上的首级最多,但他的速度却是最快的。 沙摩柯手持一把巨大的铁蒺梨骨朵,他嚎叫着冲着周泰杀去。 周泰本想领军半渡而击,但是有着城墙之上荆州士卒箭雨的掩护,他的这个打算只能戛然而止。 而当沙摩柯朝其冲杀来之后,一向自恃勇力的周泰也愤然持兵而上,与沙摩柯正面相接。 刚一接手,周泰就被沙摩柯的巨力震退好几步。 周泰的这一退,让他身后士卒的士气跌落了不少。 相比于气力都在巅峰状态的沙摩柯,周泰虽然也是勐将,但他毕竟已经年老了。 而就在沙摩柯上岸之后,越来越多的蛮兵开始上岸,并且朝着周泰的士卒杀来。 不久之后,两军正式交锋在一起。 五溪蛮兵士气正盛,而且又有着沙摩柯这种勐将的带领,所以一时间五溪蛮兵在战场中占据着上风。 就在沙摩柯领着五溪蛮兵,不断冲杀着周泰的步卒时,关平已经领着黄盖的人头来到糜旸身边。 看着那血淋淋的人头,糜旸心中觉得畅快至极。 到了如今这一步,吕蒙所派来的六千精锐,及两员大将都已经折在公安城中,而己方损失却寥寥。 这是一场成果巨大,酣畅淋漓的大胜。 自此战后,江东大军离撤退之日不远了。 看着不远处的江东西面大营,糜旸让城内的数千士卒齐齐喊出了一句话: “吕督妙计安天下,赔了将军又折兵”! 刚刚取得一场大胜的公安士卒正士气如虹。 他们在糜旸的吩咐下,喊出这句话时,还不停用着手中的武器拍打着身前的城墙,借此发出庆贺般的碰撞声。 数千声士卒的欢呼呐喊,数千声兵器撞击城墙发出的庆贺声,先被城下的周泰步卒听到,这让他们的士气愈发低落。 而当这数千声声音,顺着风传到不远处高台之上的吕蒙耳中后,听着糜旸特意为他准备的那句:“吕督妙计安天下,赔了将军又折兵”。 已经猜想到黄盖与蒋钦二人下场的吕蒙,因为心中的羞愤,他再也抑制不住身体中的病痛。 一口压制许久的鲜血从吕蒙口中,直接喷洒在了他身前诸将的脸上,而后他捂着胸口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吕蒙这一倒,令在场的江东诸将,脸上尽皆浮现了惊骇之色。 全场瞬间乱作一团。 而这时,那一声声公安士卒的欢呼声,还在空中不停地飘荡着。 士气高昂的公安城,与如今乱作一团的江东大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糜旸终于初报江东背盟之恨! 第一百二十章 再杀周泰 吴军啼哭(4000大章!求追读) 在吕蒙吐血倒下后,他就马上晕厥过去了。 因为本来孙权定的吕蒙副督孙皎,已经被吕蒙关在大营中。 所以这时在江东诸将面前,竟然无一人可以暂时主持大局。 吕蒙倒的太突然了。 他之前因为怕影响军心,所以一直隐瞒自己的病情。 可是他如今又被糜旸的那一句话,被气得病痛复发,突然倒地不起。 这无疑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但幸亏在场江东诸将中,还有个江东三朝老臣韩当。 韩当见在场江东诸将全都乱成一团的样子,他不得不暂时出来主持大局。 韩当先命人将吕蒙抬回营帐中,迅速找医者为吕蒙救治。 而后韩当就命人马上鸣响金鼓,传令正在进攻西门的周泰领军撤退。 不仅如此,韩当还下令正在围攻其余三门的江东士卒纷纷撤退。 那句“吕督妙计安天下,赔了将军又折兵”,不止吕蒙听到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江东诸将在听到那句话时,不止心里感觉憋屈异常,而且也都意识到了可能黄、蒋二位将军已经身死。 黄盖与蒋钦都是性格忠烈之辈,江东诸将不会怀疑这二人会投降糜旸。 在意识到了这点后,韩当深知如今再攻打公安已经毫无用处。 现今公安城中士气高涨,而反观己方军心不振,诸将混乱。 所以这时候他最应该做的便是领兵保守营垒,等吕蒙苏醒安排下一步打算。 韩当虽不是孙权委任的都督,但韩当在江东军中如今是资历最深厚的一人。 在目前紧急的状态下,他出来暂时发号施令,诸位江东将领大多还是听得。 而在韩当的命令之下,江东军中那代表败北的鸣金声瞬间响彻天空。 听到这鸣金声,数万正在围攻公安各面城墙的江东士卒,立马就如潮水般向后退去。 深夜攻城,许多江东士卒路都看不清,本来就没多少斗志。 而正在公安西门之外,率军与数千蛮兵酣战的周泰,在听到这允许退兵的信号后,他心下也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对面那位状若魔鬼的蛮人武力非凡,在他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下,他已经有渐渐招架不住之感。 而且这位蛮人所带领的蛮兵,也个个悍不畏死。 他手下的士卒在士气不振的情况下,也根本不是他们对手。 若是再交战下去,恐怕他这数千人,最后也是落得大败的下场。 正是心中有这种担忧,所以当周泰一听到己方的鸣金之声后,马上就指挥着本部士卒开始撤退。 在周泰的指挥下,周泰士卒缓缓向后退去,而这一幕,被城墙之上的糜旸看的清清楚楚的。 糜旸看到后,一方面他紧盯着江东大营中是否有援军派出,另一方面他命人击鼓命沙摩柯继续进攻。 如果可以的话,周泰这数千士卒,糜旸也想一口吃下。 随着城墙之上鼓声大作,沙摩柯这一方的士气愈发强盛,周泰这一方的士气却越发低迷。 周泰一方面在指挥着己方士卒列阵有序后退,另一方面他也在默默观察着四周,想看看糜旸是否还安排了其余伏兵。 因为一心多用,周泰就难免对不远处的沙摩柯有些分心。 同时,周泰在心中还不禁疑惑起来,为何大营中还没有援军出来接应他! 难不成大营中出了什么变故? 就在周泰分心观察四周的时候,骁勇的沙摩柯察觉到了这个良机。 他身高近九尺,在战场中可谓是鹤立鸡群。 这让他观察敌情,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心中有着雄心壮志的沙摩柯,他的目标一直放在敌军主将周泰身上。 在看到周泰有所分神之后,沙摩柯将眼前的一位敌军齐腰斩断后,他后退几步,进入了自家蛮兵的兵围中。 而后他快速从背上取上一支长弓。 沙摩柯背上的这支长弓,比军中一般的制式长弓,长了整整有一倍。 这张长弓因为长度更长,所以拉满这张弓需要耗费的力气也更大,足要六钧之力! 在虎将如云的刘备麾下,如今能拉开这张弓的也不过寥寥几人而已。 这张弓是沙摩柯到公安后,糜旸知道沙摩柯善射后,特意命城中名匠为其打造的。 沙摩柯一直将这张弓视若珍宝。 而现今,这张宝弓终于有了他大放异彩的机会。 沙摩柯的动作很快,在取下弓后,他马上从腰间的箭囊中,取出一支犹如手戟般大小的精铁箭失。 凭借着自己的身高优势,沙摩柯将手中的箭失瞄准了不远处的周泰。 在将箭失瞄准周泰后,几乎是瞬息之后,沙摩柯就将手中的那支精铁箭失放射而出。 六钧强弓带来的巨大拉力,足以将这支箭失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更何况如今周泰与沙摩柯相距不远。 带着一阵破空之声,沙摩柯射出的闪着寒光的箭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了周泰眼前。 因为沙摩柯射出的这支箭失,速度太快。 哪怕是周泰后知后觉得,察觉到了这支箭失的到来。 但以他现在的反应速度,他根本无法躲过这支带着死亡杀机的收割之箭。 “噗嗤一声”后,周泰身上那身甲胃,就被这来势极勐的锋利箭失所贯穿。 而随着周泰胸口处一朵血花绽放开来,这支箭失的箭头已经完全没入了周泰的身体中。 甚至因为这箭失的力度之勐,在这一箭之下,周泰的身体被这支箭失连带着退了好几步,方才最后沉重的倒地。 伴随着一声沉重的躯体倒地声响起,周泰已经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这一幕,令周泰的那数千士卒肝胆俱裂。 在江东私兵制之下,周泰不仅是他们的主将,更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如果周泰要是就这么死了,那么他们将来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在这种情绪之下,剩下的周泰士卒一瞬间爆发了强大的战斗力。 他们以周泰的亲卫为核心,用身体组成一圈圈营垒,将倒地的周泰给护卫其中。 沙摩柯见自己射中周泰后,当即大喜。 他正要乘胜追击,将周泰这数千士卒尽数斩杀在此。 但没想到因为周泰士卒突然爆发出的战斗力,令他所率领的蛮兵,一时间也无法突破他们的阵型。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周泰士卒所爆发出来的那些战斗力,只是一时的而已。 势不能久,到最后胜利的一定是沙摩柯一方。 在拼命抵挡着五溪蛮兵的攻势下,因为没有了主将周泰的指挥,单单凭着一番血气在苦苦坚守的周泰士卒,已经渐渐到了崩溃的边缘。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倒下,越来越多的人心开始恐惧。 但这时不远处的江东大军的军营中,却正奔驰出密密麻麻的援军。 观那援军,足有上万。 恩,经过今夜一战后,江东诸将现在没有上万兵力,都不敢来到公安城下了。 而在意识到后方有援军赶来后,战场中周泰的士卒的士气正在缓慢回升着。 在城墙之上的关平看到这一幕,立即劝说糜旸下令让沙摩柯领兵撤退。 虽然如今蛮兵在战场中占据着主导的优势,但从方才到现在,蛮兵已经战斗许久,哪怕有再多力气,恐怕也不能再长久了。 况且,敌军那密密麻麻的援军正在朝此处支援而来。 等那上万江东援兵到了,在凭借着人数优势的情况下,沙摩柯那三千余蛮兵也不一定能讨到什么好处。 江东中,并非无勐将。 今夜若不是设伏,黄盖与蒋钦二将,也不会那么容易死在这公安城中。 糜旸看着那被重重士卒守卫的生死不知的周泰,料想他中了沙摩柯一箭,基本上没啥救了。 三军易得,一将难求。 今日能连杀江东三员大将,已经是莫大的胜利了。 足够令江东伤筋动骨。 想到如此,哪怕心中有着遗憾,糜旸也只能下令鸣金退兵。 还是手中兵力不够,若这时糜旸手中有着更多的机动兵力,他定能取得更大的战果。 当公安城中的鸣金声一起,沙摩柯顿时一愣,他正杀得兴起,怎么就要退兵了。 但这时他也看到不远处正朝这处奔来的上万江东大军,他明白了糜旸为何会下达了退兵的命令。 沙摩柯是性格直爽,又不是傻,见好就收这个道理他懂。 而且如今亲自下令的是糜旸,面对着对自己恩重如山的糜旸,他的命令沙摩柯还是会听得。 于是哪怕心中有着不情愿,他也只能指挥着他的蛮兵渐渐退去。 虽然那些蛮兵还想继续杀敌,但在蛮王沙摩柯的威慑下,也只能听命行事。 在沙摩柯率领的蛮兵退去不久后,从江东大军营中奔出的那上万援军才堪堪感到战场。 徐盛、潘章、留赞诸将率军赶到战场中后,见周泰已经中箭躺在地上面如金纸,他们心中不禁悲怒至极。 江东大军的又一顶梁柱,倒下了。 徐盛、潘章、留赞诸将悲怒之下,就想为周泰复仇,但这时那数千蛮兵早已经渡过护城河,回到了对岸。 被一条宽阔护城河所阻挡的他们,也只能先暂时咽下这口气。 不咽还能怎么办?今夜他们的损失还不够惨重吗? 在一片哭声中,徐盛诸将领兵护卫在后,而后一起抬着周泰赶忙返回了江东大营中。 看着城下的上万江东大军,带着哭声缓缓离去,紧张了一整夜的糜旸,这时脸上才流露出笑容。 他对一旁的关平言道,“坦之,我们胜了。” “今夜一战,江东连折黄盖、蒋钦、周泰三员大将,七千精锐近乎全军覆没。” “公安已然无忧矣!” 说完后,糜旸一拳击在城头之上,以表达内心激动。 关平在听完糜旸所言后,也笑着回应道: “经此一战,江东大军胆气已丧,元气大伤,不日将退去了。” 关平的分析不是盲目自信,是现今的事实。 先不说江东三位大将的死,会给江东带来多大的地震。 就说这一段时日来,孙桓战败折兵六千、孙皎因为被擒拿,他本部的兵马吕蒙也不能用了,这又折了数千。 而今夜江东大军,更是在公安城内外留下了近七千精锐的尸体。 单单这些,十万大军江东就已经失去了差不多近两万战力。 将近五比一的战损比,而这才开战多久? 在如此大的战损比之下,江东方面却连一块公安城的砖头都没扒拉下来。 当这战果传到孙权手中后,他定然会气的五内俱焚。 而当这战果传开后,糜旸与关平二人,必定彻底名震荆襄,一如当初糜旸向关平所保证的那般。 面对着如此巨大的战损,吕蒙最理智的做法就是退军回到江东,慢慢恢复元气。 而不应该选择继续在公安城下死磕。 在经过一夜战斗过后,瓮城中的大火方才渐渐平息下来。 但燃烧后的焦臭味,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却在公安城外飘荡着,久久不愿退去。 这种种刺鼻的味道,时刻在提醒着江东大营中的诸位将领们,昨晚他们经历了怎么样的惨败。 周泰的大营中,阵阵哭声传出。 幸存的周泰的士卒,拖着伤躯在营中哀嚎不停。 但相比于黄盖与蒋钦二人,周泰还算幸运的。 因为至少他的死去,还有着他的士卒为其哭泣。 而黄盖与蒋钦二将的士卒,早在昨夜一战中全军覆没了。 何等悲凉! 此刻在吕蒙的大营外,正有上千士卒守卫着他们的主将。 而在他的大营中,这时也挤满了人。 这些都是收到消息前来看望吕蒙的江东将校们。 在这个有上百人聚集的营帐内,却一点不显得嘈杂,反而一片寂静。 上百位江东将校因为心中担心,都来看望躺在床榻上的吕蒙。 但他们又怕打扰到吕蒙休息,所以都不敢发出一字一语。 只是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愁苦悲伤的神色。 这种神色与他们从寻阳城中出发之时的壮志满面相比,充满了强烈的对比。 整座吕蒙的营帐内,都被浓烈的草药味所笼罩着。 熟读医术,医术精湛的虞翻正与军中的几位医者,在详细观察着吕蒙的病情。 但随着虞翻与几位医者互通看法后,他们脸上都流露出了叹息无奈之色。 在当世,单单气就能把一人气死。 更何况吕蒙是拖着病重的身躯被糜旸所诛心,这样的情况下,神仙难救呀。 作为临时江东大军主将的韩当在吕蒙的内帐中,他看着那些医者脸上流露出的叹息无奈之色,哪怕他不懂医术,也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他感觉天快塌了! 这个时候吕蒙要是去世了,那让这数万江东大军怎么办! 韩当深知凭借着自己的能力,代替吕蒙看几天大军是可以的,要是长久下去,必出乱子。 虽然韩当也有想,请孙皎出来主持大局的想法。 但之前孙皎被吕蒙当众擒拿,威望已失。 在如今江东人心惶惶的情况下,请他出来并不能让江东大军心安。 反而孙皎可能会因为往日之怨与吕蒙再起争执。 那样的话,对这公安城外的江东大军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怎么办? 韩当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第一百二十一章 急召陆逊 孙权担忧(4000字!求追读!) 在韩当焦急忙慌的时候,一声痛苦的呻吟在寂静的大帐中响起。 当听到这声音后,韩当脸上浮现大喜。 那声音的主人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他满心担忧的吕蒙。 韩当立马奔到吕蒙的床榻前,而后在他的榻前跪倒。 “大都督。” 韩当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哭声。 如今榻上的吕蒙面色惨白,形容消瘦,与他往日中形神壮朗的形象简直有着天差地别。 看着往日中意气风发,为江东屡次开疆扩土的名将吕蒙因为被病痛折磨,而落得如今这副鬼样子,韩当心中悲不自胜。 这一幕,年老的韩当已经见过三次了。 一样的形容枯藁,一样的气若游丝。 江东这是怎么了! 而当韩当奔到吕蒙榻前跪倒,并且口呼大都督时,军帐内的百位将校都意识到了吕蒙已经醒来。 于是乎他们纷纷上前来到吕蒙榻前看望,因为情绪激动,百余人将吕蒙的榻前挤得满满当当的。 但病人本就需要空气流通的环境。 这百人一下子冲到吕蒙榻前,无疑让吕蒙身前的空气都浑浊了起来。 于是乎,刚醒来的吕蒙躺在床榻上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吕蒙的咳嗽令韩当吓得不知所以。 他好不容易才等到吕蒙醒来,要是因为这咳嗽吕蒙再晕过去了,那么他得懊悔死。 于是韩当斥退了大部分江东将校,只留下些许身份不低的江东将领跪在吕蒙榻前探视。 而果然在斥退了大部分人之后,因为空气得到流通,吕蒙的咳嗽渐渐停止了。 躺在床榻上的吕蒙,只觉得他身体中无有一处不疼,但就算如今面对着如此病痛,吕蒙还是强撑着力气。 他努力让自己睁大眼睛看向韩当问道,“吾,吾晕了多久了。” 吕蒙因为身体虚弱,他的语气不仅显得很是漂浮,甚至一次都不能完整的说完一句话。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努力着咬咬牙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听到吕蒙的问话,韩当当即回答道,“已经三日了。” 知道自己已经晕厥三日后,吕蒙情绪瞬间激动起来。 他强撑着想让自己起身,但却因为病体难以支撑他的动作,所以他最后又重重倒在了塌上。 这一幕不仅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而且还吓坏了一旁的虞翻。 虞翻作为在场的医者之一,他立马上前按住吕蒙,不再让其有所异动。 “大都督,你身体本就虚弱,这时不宜妄动。” 虞翻劝告的话语传到吕蒙耳中,但吕蒙却对这点并不在意。 虽然他再想起来,但这时他不仅被虞翻按住,身体中也没多少余力了。 因此吕蒙只能躺在床榻上,不停喘着粗气问韩当道,“糜旸可有异动!” 见吕蒙都病成这样了,还在关心着战局,韩当心中又是一阵愁苦。 他屈身握住吕蒙冰冷的双手回答道,“没有。” “这三日来,我军与糜军互不相犯。” 听到公安城中的糜旸并没有什么异动,吕蒙这才放下心来。 他就怕在他晕厥的这三日里,糜旸又使出什么诡计。 随后吕蒙看向现在在场的江东诸将,都是他可以信赖的心腹之后,他命亲卫逐走了其余医者,就留下了虞翻一人。 在闲杂人等都不在后,吕蒙强撑着身体对着跪在他榻前的江东诸将言道,“吾病重的消息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半分。” “尤其不能被糜旸所知。” 面对吕蒙的这个最大担忧,韩当等江东诸将纷纷点头。 这个道理他们又岂能不懂。 两军交阵,敌军士气如虹,己方主将却病重难以下床。 一旦这个消息被糜旸知道,那么谁知道对面那头鹿又会想出什么诡计。 以目前江东大军的军心士气,要是再经历一场大败,那就离崩溃不远了。 正因为懂得这个道理,所以韩当之前就下令封锁诸营,不得任何人进出,以免营中的消息走漏。 在吩咐完这点后,吕蒙却突然发现了在场的江东诸将中,有一人不在。 以那人的身份与地位,他若在大营中,不可能会不来看望自己。 想起晕厥前派他去执行的那个任务,吕蒙的心中浮现了不好的预感。 他问韩当道,“幼平呢?” 没想到这时吕蒙会突然问起幼平,韩当等江东诸将脸上都浮现起了悲伤之色。 但韩当等人并没有告诉吕蒙,周泰已于昨夜在营中伤口崩裂而亡的事。 他们怕刺激到吕蒙。 但可惜,吕蒙虽病重,他的智慧还在。 他一见到诸将脸上那悲伤的神色,吕蒙就猜出了周泰最后的下场。 想到此,吕蒙只觉五内俱焚,一些血液已经从他的口中缓缓流出。 这一幕令在场的诸将大惊失色,他们急忙呼唤虞翻给吕蒙察看,但却被吕蒙所阻。 吕蒙脸上浮现愧疚之色仰天长叹道,“吾对不起至尊,对不起子敬呀。” “当初子敬临终前力推吾,可以接替其执掌大军。 吾如今不但不能完成其遗愿拿下荆州,反而一夜连丧我方三员大将。 吾将来有何面目去地下,去见公瑾、子敬。” 时至今日,江东早年间骁勇善战的将领很多早已不在。 如今在吕蒙的指挥下,一夜之间又接连损失黄盖、蒋钦、周泰三员宿将。 这对江东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 江表十八虎臣,如今还剩下几人? 在知道周泰也已经战死后,吕蒙心中对糜旸的恨已经达到极致。 但他知道这时不是恨糜旸的时候。 如今因三员大将战死的消息,势必己方士气已经低落不已。 公安已经是不可能拿下的了。 为今之计,唯有退兵回江东,令剩下的八万余大军休养生息,恢复士气,以图来日领兵再来。 在心中已经有所决断后,吕蒙对韩当言道,“你即刻休书一封,令陆口伯言领兵前来接应我军。” 当初吕蒙为了麻痹关羽,便设计称病回到建业。 他令如今在江东中名不见经传的陆逊,代替自己驻守陆口。 而且为了演戏逼真,吕蒙还将当初鲁肃留给他的,驻守陆口的精锐一并交给了陆逊。 虽然兵力并不多,但亦有近万。 吕蒙之所以会让陆逊带兵前来接应,乃是因为现今江东大营中,兵力虽还有八万多,但这八万多大军胆气已丧。 若有所万一,八万多大军所发挥的战力,可能还没陆逊手中那近万,一直休养生息的精锐强。 有这样的一支精锐负责殿后,吕蒙才能放心的带着大军徐徐退回江东。 那支精锐原本是周瑜的部曲,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后在周瑜死后,这支精锐由鲁肃与吕蒙陆续接手。 在三任名将的调教下,那近万精锐论战力不可小觑。 而当听到吕蒙这么说之后,在场的江东诸将就知道,吕蒙这是起了退兵的心思了。 在明了吕蒙的心思之后,诸将心中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现今的他们,都不想在这公安城外呆了! 看到自己流露出退兵之意后,诸将脸上油然浮现的放松之色,吕蒙心中唯有一片苦楚。 这还是他当初从寻阳城中,带出来的精兵虎将吗? 在吩咐完韩当这件事后,吕蒙又将目光看向了一人,对其言道: “义封你胆守有余,在我无法起身安排军营守备的这些日子里,就由你负责此事吧。” 被吕蒙付以重望的这人,名朱然,现任偏将军。 朱然是江东重臣朱治的义子,除了这不同寻常的家族背景之外,他更是孙权的发小。 因此在孙权的提拔下,哪怕他没立过什么大功,如今也位居将军一列。 要知道身为江东大都督,立下许多战功的吕蒙,现在也仅仅是虎威将军而已。 朱然没想到自己突然会得到吕蒙看重,被委以守营大任。 但胆气豪壮的他,也不会拒绝吕蒙的这个任命。 朱然在床榻前,对着吕蒙一拜:“大都督放心,有然在一日,定不让大营有失。” 有着数倍于糜旸兵力的吕蒙,现今不想着进攻公安,却反而担忧着糜旸率军出来攻打大营,这一幕是多么的搞笑。 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吕蒙的这个安排很有必要。 因为士气枯竭的八万大军,听起来人数虽多,但也只是听起来人数多而已。 特别是己方主将,还处在随时都会死去的边缘。 观这帐中的各位江东宿将,脸上都流露着早日回归江东之色,将领尚且如此,何况麾下士卒乎。 在安排了这两件事之后,病重的吕蒙脸上浮现了疲累之色,他令诸将都出去,他要歇息了。 虽说吕蒙如今还是病重的状态,但他毕竟醒来了,这让这些江东将领心中都了一些底。 而在韩当等诸将出来后,帐外的一些位份不高的江东将校就齐齐围了上来,他们想打听吕蒙的身体状况。 为了安抚众人,韩当只能宣布谎言,吕蒙的身体已经有所好转,不日即可下床。 听到这个消息后,众人脸上都浮现了欢呼之色。 虽说在吕蒙的领导下,他们昨夜取得了那等大败,但是吕蒙的威望还是有的。 有他在,总比群龙无首,军心动荡好的多。 只是在许多将校中,还有一部分人明显对这个消息表示怀疑。 若是好转了,为什么不大会诸将安抚人心? 况且,依他们之前在帐中观察得到的吕蒙的病态,那根本就不像是能好的了的。 在韩当的宣布消息之下,有人相信,有人怀疑。 一整片江东大营,这时如深不见底的大海一般,底下有无数的暗流在涌动着。 人心浮动,自吕蒙倒下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不可抑制的产生了。 在帐内的吕蒙,在遣退诸将之后,他转眼看向他唯一留下的虞翻,对其言道:“还劳烦仲翔为吾捉笔,吾要写一封信给至尊。” 在方才在场的诸人之中,唯有身为医者的虞翻最清楚吕蒙的身体状况。 看着这个重新重用他,对其有提拔之恩的大都督,此刻已经气若游丝,虞翻的眼中已经布满了泪花。 “唯。” 轻轻应声后,虞翻来到一旁的书桉后,铺开纸笔,等待着吕蒙的口述。 “至尊在上,臣蒙顿首以拜:” “公安已不可得......” ... 在数千里之外的建业城中,孙权正在换上新牌匾的骠骑将军府中,与一位近臣对弈着。 这位与孙权对弈的重臣名是仪,乃是孙权如今最宠信的几位大臣之一。 是仪,本名氏仪,字子羽,北海郡营陵县人。 是仪,本姓氏,他起初担任县中县吏,后在郡里任职。 那时郡相孔融嘲弄他,说“氏”字是“民”无上,可改为“是”。 是仪于是就改姓为“是”。 后来是仪为了避乱辗转来到江东,先依附刘繇,刘繇被孙策击败后,是仪就迁居到会稽。 孙权承继江东后,听说了是仪的名气,于是他亲自征召是仪为官。 是仪出仕孙权后,得到孙权的亲爱重用。 是仪虽然十几年来官位不显,但其长期留在孙权身边,负责为孙权筹划军机要务,很得到孙权的信任宠信。 吕蒙两次奇袭荆州,是仪都是孙权身边的大力竞争者。 在孙权的寝室内,孙权正在思考着棋盘上下一步该如何走,但心中有着心事的他,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江东善战之将众多,善弈之辈也很多,例如当年的江东之主孙策,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偏偏,孙权既不善战,又不善弈。 只是虽然棋艺不精,但一生都在追赶孙策脚步想要超越他的孙权,却对孙策擅长的弈棋一道十分热衷,每逢闲暇之余,都会找近臣对弈。 在近臣面前,江东之主孙权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随和。 见自己想不出,于是他就将棋子放下,长叹一声道,“精神不在,何能胜乎?” 见孙权发出如此感慨,是仪拱手言道,“至尊可是为公安战事而烦恼?” 是仪一言说出了孙权心中最大的担忧,孙权也不有所隐瞒。 “当初孤命子明率十万大军出征公安,心中虽有所犹疑但并不担忧。” “后前方战报送来,言叔武战败被擒,孤虽气叔武不中用,但亦惊叹汉鹿不好对付。” “有汉鹿这善战之辈守城,孤心实不能安定。” 其实孙权还有一点没说,那便是如今建业城中渐渐流传起了一些谣言,这也让他心中不安。 是仪看着孙权流露出的不似作假的担忧之色,他陷入了沉思。 跟随孙权身边多年,他太了解孙权的性格了。 孙权心情好的时候,对任何人都颇为和善,甚至不介意暴露自己真性情的一面。 但要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哪怕是对亲人也会极尽挖苦之能事,并且脾气异常暴躁。 性格多面,是他这个主君的最大特征。 就像对糜旸,之前孙权因为被糜旸欺骗,孙权气的一直喊了要烹了他。 但当冷静下来后,孙权也因为糜旸的能力,感到赞叹,称其为汉鹿。 所以哪怕如今孙权对其有“真情流露”之感,是仪也不敢丝毫放心。 心思谨慎机敏,是他能在孙权身侧这十数年来一直恩宠不衰的缘故。 第一百二十二章 孙权之怒 猛虎抬头(4000字!求追读!) 在细细思索一番后,是仪方才开口宽慰孙权道:“至尊所虑甚佳。” “然孙武卫虽素有声名,其毕竟年幼,因其年幼难免气盛,这才会被糜旸所趁。” “今糜旸之对手乃是大都督,大都督功勋卓着,从军三十年,经验丰富,岂是孙武卫能比?” “又岂是那糜旸所比?” “况且大都督手中兵力是糜旸数倍,兵力之强,世所罕见。 如此兵力再加上大都督武略,要想拿下公安,并非难事,还请至尊宽心。” 是仪深知孙权如今在他面前流露这担忧之色,并不是他真的担心吕蒙不是糜旸的对手。 毕竟就算不说吕蒙与糜旸二人的名声差距,就是如今吕蒙手中握有的兵力,那也是糜旸的数倍。 在这样强大的实力差距下,孙权虽有疑虑,倒也不至于真的会担心吕蒙败于糜旸之手。 孙权如今有这番神态,最大的目的其实就是试探。 试探江东诸臣,对他派吕蒙攻取荆州一事有何看法。 近来,不知怎么的,在建业城中渐渐流传起了对吕蒙不利的言论起来。 那些言论大多说吕蒙可能用拥兵自重,亦说兵虽十万,然公安坚城实不可下。 这些言论并非是从市井民间而起,而是流传于众大臣之间。 因为涉及到目前江东的诸位大臣,这就让精通权谋的孙权就无法将这些言论,当做简单的谣言来视之。 这些言论分明是有心人散布,来扰乱军心的。 孙权并不是昏君,贸然听信这些言论而去临阵换将,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但他也不可能对这些言论置之不理。 因此他一直想查出,这些言论的源头是哪里。 不查出这些言论的源头,对维护江东内部的稳定不利。 查来查去,孙权将试探的打算放在他的近臣身上。 孙权此刻脸上担忧的神色是真,他因为有心事而无法落子也是真,但偏偏他所说出口的,担忧的理由却是假的。 这也是孙权一向惯用的,试探臣下的手段了。 幸亏是仪机警且深通孙权心思,所以面对着孙权的试探,他三言两语之间就打消了孙权对他的怀疑。 果然,孙权在听完是仪的宽慰后,脸上浮现了满意之色。 虽然是仪的宽慰乃是老生常谈,这些日子以来孙权都听腻了,但却能证明是仪的态度。 知道这点,就够了。 孙权又将目光看向其余近臣,见其余近臣如胡综、吴范脸上皆流露出了对是仪言语的赞同之色。 孙权的内心中,那些疑虑也就渐渐消散了。 其实孙权对身边近臣一直是很信任的,但是自从出了徐详这档子事后,这让孙权心中对身边近臣也不如以前那么信任了。 徐详在江东时,地位与是仪、胡综、吴范等人是一样的,都是他的亲近之臣。 而在这诸人中,徐详与孙权更为亲近一些,他们二人自幼相识。 只是因为在诸位近臣中,徐详口才最好,胆子也最大,所以孙权才会经常命徐详出使在外。 只不过孙权没想到的是,他对徐详信重如山,徐详最后却选择了背叛他。 这让本就多疑的孙权,越发不再信任人起来。 现在每每想起徐详,孙权的心就会感到刺痛。 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在试探完身边近臣没有怀抱异样心思,孙权那脸上的担忧之色也就瞬间消失不见。 他举起刚刚放下的棋子,又开始有兴致思索其当下的棋局来。 在思索的时候,心情变好的孙权就犹如一位性格宽厚的君主一般,他问他身旁的另一位近臣吴范道, “文则,你向来能掐会算,每算无有不准。 今你就为孤算一算,子明能否为孤拿下公安。” 孙权言语之间满是笑意。 孙权呼唤的近臣吴范,字文则,乃是会稽上虞人。 吴范与刘惇、赵达、严武、曹不兴、皇象、宋寿、郑妪合称“吴中八绝” 吴范自幼拜得名师,擅长研究历数,知晓气候。 他因此闻名于郡中,被郡中长吏举为有道,到洛阳任职。 后来天下大乱,吴范见孙权崛起于东南,于是便南下投奔孙权。 作为最早一批投效孙权的江东士族,孙权对吴范很是器重,往日中一直带在身边。 吴范委身事奉孙权之后,每推算灾祥多应验,于是逐渐名声大噪,孙权任命其为骑都尉,太史令。 当初孙权与吕蒙谋袭荆州,诸位亲近大臣之中,他独问了吴范,而吴范的回答是:“可。” 吴范见孙权带着笑意问他吕蒙攻公安这事,知道孙权这时心情好的他,也不推辞。 他摆出一副闭目沉思的样子,他的手指在空中不停地比划着什么,似在做法。 见状孙权也暂时放下落子的举动。 他已经看了无数次吴范推算的准备工作,但每次看,孙权都觉得百看不厌。 江东之人大多迷信,身为江东之人的孙权难免受此影响。 在经过约一刻钟的推算之后,一派仙风道骨之象的吴范睁开了他的眼睛,他对着孙权一拜后答道:“今岁,至尊必得荆州。” 听到他所信赖的吴范如此说之后,孙权不禁开心的抚掌大笑起来。 高兴之下,孙权对吴范许诺道: “若你不欺孤,孤得荆州之日,就是你为都亭侯之日。” 得到孙权这番许诺的吴范,闻言当即大喜。 封侯乃是当世每个男儿的志向,哪怕他的侯爵不是靠战功得来,但只要能封侯,吴范就心满意足。 因为是仪的宽慰,再加上吴范符合他心意的推算,孙权这时的心情好到了极点。 在心情大佳之下,孙权想出了一招妙棋,他正要落子,正好这时殿下有侍者来报,说是公安战报送到了。 在信心十足的时候,孙权就听到了公安有战报传来。 他一下子喜形于色,几乎就要从塌上而起。 孙权看了一眼吴范,他赞道,“卿真神算也。” 而其余是仪等近臣,听到公安有战报传来,他们的脸上也浮现了喜色。 这时满屋之内的人,皆认为这是喜报。 心中欢喜的孙权,急命殿外的侍者将公安战报送进来。 他要看看他的大都督,这次是如何设计破敌的。 甚至此时在心中,孙权已经想好了要给吕蒙什么封赏了。 在孙权的急命之下,殿外的侍者不敢拖延,急忙进来将手中的战报,双手奉上递呈给孙权。 孙权急不可耐的接过战报,细细看了起来。 而就在孙权观看战报后的几息之后,原本一脸快色的孙权,他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铁青。 他那狭长的双眸中正在汇聚着无尽的怒火,他拿着战报的双手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到了最后,脸色已经变得阴沉无比的孙权,气的一把将身前棋盘给推倒在地。 随着无数颗棋子落地开始发出脆鸣声,孙权暴怒的声音瞬间响彻在他的寝室之内。 “为什么!为什么那头鹿不死!” “为什么!为什么会败的这么惨!” “为什么!为什么要辜负孤的信任!” 暴怒的孙权,如今就要一只被侵占了巢穴的勐虎一般,他的虎啸声飘荡在整个屋内。 而棋子落地产生的脆鸣声,与孙权的虎啸声交相辉映,犹如在奏响着江东的亡国之曲。 孙权突然暴怒的这一幕,吓得屋内的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哪怕他们再傻,这时也从孙权的话语中,听出了今日传来的这封公安战报,根本不是什么捷报,而是败报。 而且必定是凄惨无比的败绩,才会让孙权如此盛怒。 在怒吼三声后的孙权,还觉得不解气,他拿起手中的战报起身来到地上。 他来到刚刚还在宽慰他会获胜的诸位近臣身前,此时他的语气已经变得极为冰冷。 “汝等不是说我军会大胜吗?” “不是说糜旸不足虑吗?” “我军败了!黄盖、蒋钦、二员大将中伏身死,周泰因掩护士卒中箭身死。” “一夜之间,我军三员大将身死,近万精锐尸骨无存,尽皆化为飞灰!” “而我军目前尚未拿下公安一座城门!” 当说到最后时,孙权的语气重新又变得狂怒起来。 孙权掌权日久,平日里他自有一番养气功夫,但此刻什么养气功夫都没用了。 一想到己方大军败的这么惨,孙权就感觉他身体中的血液在暴动着,他这时已经完全丧失了冷静。 因战果之惨烈而引起的气愤、因痛失数员大将而引起的心痛、因感觉信任被辜负而引起的悲哀,种种人最不能忍受的情绪,这时都充斥在孙权心间。 这一刻,他想杀人! 特别是当他想起,刚才众人还在说吕蒙会大胜,还在预先庆祝他。 自己也在众人的庆祝中得意不已,孙权就感觉到极为的讽刺。 他自执掌江东近二十年来,还从来没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孙权一双几欲要喷出怒火的眼睛,紧紧盯着跪着他身前的这几位心腹重臣。 他将目光看向了此刻他最痛恨的吴范,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文则,你平日中算天下事多有应验。” “今日,怎就不灵了?” “难不成你算得了天下事,独算不了糜旸乎!” 孙权充满寒意的话语飘荡在吴范的头上,想到孙权以往的那狠辣手段,吴范吓得几欲晕厥。 他并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以往他能言必有中,更多的是有一颗能洞察世事的心。 按常理来说,初出茅庐的糜旸对上早已成名的吕蒙,岂有不败之理! 谁知道今日让他碰上了糜旸这个异数。 吴范这时吓得都要哭出来了,没事他去算糜旸干嘛。 孙权看着跪倒在地颤栗不已的吴范,他心中杀意沸腾。 在他要下令,命卫士将吴范推出斩首的时候,他想到了战报上黄盖、蒋钦、周泰三将的死。 想到此,孙权生生压住了心中的杀机。 为了大局,这时绝不能贸然对江东士族大开杀戒。 看着孙权一副想杀人却找不到目标的样子,另一位孙权的近臣胡综大着胆子对孙权谏言道, “战败之罪,理应由三军主将承担。” “吕蒙无能,累死三军。” “至尊大可降罪于吕蒙,何必要生如此大的气,若是气坏了千金之体可如何是好。” 胡综有这番谏言,本来是想祸水东引。 但岂不料他的这番谏言,却引得孙权再次发怒。 孙权拿起塌上的棋盒,朝着胡综的额头砸去。 片刻之后,胡综的额头已经流下了丝丝血迹。 “治罪?怎么治!” “子明已经重病缠身,目前我数万大军只靠着他提着一口气才能安然。 ” “你信不信,等孤治罪文书一到公安,孤的数万大军顷刻间就会军心涣散,一发不可收拾!” 孙权虽在暴怒状态,但基本的判断力还在。 看着他的近臣接连给出馊主意,孙权这时对这些往日里他颇为信赖的近臣们,早就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滚,全部给孤滚出去!” 孙权一声厉喝之下,感觉保住一命的是仪几人,立即就起身逃离了孙权的卧室之中。 再不走,嫌命长吗? 在众人之后,孙权手中抬起那封战报,他忍不住跌倒在地。 常人只能看到公安一战战败的表面结果,而孙权身为主君,他看的比常人更远。 黄盖、蒋钦、周泰三人皆是淮泗集团的中坚将领,亦是他的死忠党。 这三人一夜死去,代表着如今江东政局中,孙权辛辛苦苦营造数十年的,用淮泗将领制衡江东将领的格局已经被打破。 以往孙权就是靠着左右制衡这一招,才能在屡次战败之后还能牢牢掌控着江东大权。 但如今因为公安一战,这种格局已经被打破,那他来日将何去何从? 孙权俯身将战报摊开放在地上,他用手指轻轻抚摸过那三个冰冷的名字,他脑海中浮现起那三员爱将往日的音容笑貌。 这是他父兄留给他,守护他孙家基业的基石呀。 到最后,感到痛心的孙权不禁捂胸起来。 父亲,兄长,难道仲谋攻打荆州错了么? 要是你们尚在,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在空无旁人的卧室中,江东至尊孙权不禁喃喃低语着。 但就在低语之后,孙权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随后他勐然抬头。 第一百二十三章 张昭谋国 孙权入荆(5000字!求票,求追读!) 一座宽大的车驾在众多卫士的护卫下,在建业城中行走着。 道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路,其中士人纷纷侧目。 有些街道上的士人,认出了这车驾上坐的人正是孙权。 车驾上帷幄所挡,众人无法看清车驾内孙权的神色。 但他们看着车驾所驶向的方向,有些知晓江东官场内情的士人心中一凝,江东这是又出什么大事了? 否则何至于又去找那人? 自出了骠骑将军府不远之后,孙权的车驾卫队就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府邸之外。 车驾停稳的举动,提示着车上的孙权,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待意识到已经到目的地之后,孙权的心中不由得叹息一声。 本以为他已经不用如当年一般,为那人所帮扶,但没想到,如今兜兜转转还是来了此地。 时也命也。 孙权是个务实主义者,虽然心中有着不愿,但如今江东再逢剧变,建业城中良臣寥寥,他所能一起讨论国家大事的唯有这人了。 当年若不是这人,在孙策死之后,孙权根本无法顺利收揽众心,保守江东,更遑论有今日之贵。 在心中的这层想法之下,孙权起身迈出了车驾的帷幄之中,他仰头看向了眼前这座府邸的牌匾。 “车骑将军军师张府”。 看到牌匾上所写的车骑将军四个大字,孙权只觉得刺眼无比。 车骑将军是当初刘备表奏给孙权的官位,而自从决意与曹操联盟后,孙权就舍弃了车骑将军这个官位,接受了曹操所赐的骠骑将军称号。 在接受这个称号后,凡是原本他将军幕府内的臣子,都及时相应的更换了牌匾。 幕府众臣中唯有身份最高的张昭一人,依然还保持着原来的牌匾不动。 这是张昭恼恨孙权不听他劝谏,对其弃刘联曹一举的不满。 孙权在看到这块牌匾后,心中感到愤怒,但想到他如今有求于张昭,心中也暂时按捺住了愤怒。 孙权撇开眼睛,不再去看那块牌匾。 他在左右的搀扶下下了车驾,往张府中大步而去。 这时张府外的侍卫看到孙权竟然突然来访,他吓得赶紧就要入内禀报张昭,但他的这个举动却被孙权所阻。 “勿惊扰张公,孤可自入。” 在阻止了张府侍卫禀报的举动后,孙权也让他的所有卫士都守在张府之外,他只带着贴身亲随谷利一人入内。 年近四十的孙权腿脚不如年轻般那边便捷,但面对着这座张府,他却熟悉无比。 张昭的这座府邸,是按照当年孙策在吴县赐给他的那座,原样建造的。 里面的布局,建筑风格,与在吴县中的张府一模一样。 少时的孙权,就曾奉其兄长孙策之命在张昭府中学习经书典籍。 对呆了数年的府邸,孙权又岂能不熟悉呢? 当孙权迈入张府中之后,看着埋藏在他少时美好回忆中的那种种场景,一种恍如昨日的感觉油然扑来。 时光荏冉,当年少年已经成东南霸主。 而当年被那名少年奉为老师的名宿,也被这位东南霸主弃如敝屣。 沉浸在少时回忆中的孙权,一步步朝着张府内部走去。 一路上不少人认识他的张府中人都着急向他下拜,他却一一不理,他径直朝着他的目的地走去。 不停地穿过重重回廊,身边景物不停闪过。 孙权只感觉自己的腿脚越来越便利,这时他感觉自己就像回到了少年时,怀抱着激动的心情,在他兄长的带领下,去拜会那位他心中极为敬仰的名士。 一样的心情期待,只是当年是求学,如今却是求救。 在走了许久之后,孙权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终于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大堂外。 这时他看了一位老者的背影,正跪坐在一座石座上一动不动。 望着那因为苍老而略显句偻,但却熟悉无比的背影,孙权的心中闪过几丝感慨。 他脑中想起数月前这位老者与他的激烈抗辩,孙权心中有了一丝愧疚。 孙权令身后的谷利原地等候,他放轻脚步走到张昭对面缓缓坐下。 而后他唤了一声:“张师。” 自从孙权承继江东后,这句张师他已经十数年不曾叫过。 而孙权的这句张师,也唤醒了在闭目养神的张昭。 当张昭听到这声十数年不曾听过的声音响起时,他睁开了他那双苍老的双眼。 在看到是孙权后,张昭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失望。 他本以为是另一位孙郎来唤他了。 “将军。” 说完张昭正要起身对孙权一拜,但孙权却示意其不用起身。 在阻止了张昭起身行礼之后,孙权犹如当年求学时解惑一般,问张昭道,“张师,今江东遭逢大变,局势危急,还望张师教我。” 说完后,反而是孙权朝着张昭微微一拜。 孙权与张昭既是师徒,又是君臣,数十年的交情早已经让两人的感情深厚无比。 孙权无须费心试探张昭,孙权也无须告诉张昭何事。 因为他知道执掌江东内政数十年的张昭,门生故吏遍布江东,他能收到的消息,张昭也一定早收到了。 果不其然,在听到孙权这么问之后,张昭脸上一点讶异都无。 想起他方才才收到的那个消息,张昭脸上也流露了痛惜之色。 他也是淮泗集团之一。 但面对着孙权的求问,张昭却答道:“吾已老迈,将军的国事自有吕子明为将军谋划,何须我这一将入土之辈?” 张昭的语气中隐含怨气。 孙权听出了张昭口中的怨气,他知道张昭是在埋怨他当初不听谏言,执意要背刘夺荆。 若早听他所言,又何有今日之败。 因当初恼怒孙权不听谏言,张昭这数月来就一直对政务消极怠工,以此抗争。 面对着张昭心中的怨气,孙权也觉得自己有愧于张昭。 因此他再次对着张昭一拜道,“张师,当初是孤不听你言,才遭此大败。孤有愧。” “然今时事危急,张公为何不能暂弃私怨,与孤一起商讨国事拯救时局呢?” 孙权的二拜并没有让倔强的张昭有所动容,他这次直接不再有所言语。 孙权本就因为公安之败而心情愤满,如今他又见张昭在面对他两拜致歉后,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孙权不禁怒从心起。 他桉住腰间的刀说道,“江东士人入宫则拜孤,出宫则拜君,孤之敬君,亦为至矣。 而君数次当面折辱孤,孤恐有一日会失手伤了君。” 孙权语带威胁,再加上他捉刀在手的举动,若是江东的一般臣子早就吓得不知所措。 但张昭看到这一幕后,却脸色如常,他不卑不亢地说道, “昔太夫人、吴侯不以老臣属陛下,而以陛下属老臣,是希望老臣思尽臣节,使二主泯没之后,有可称述,以报二主厚恩。 而如今老臣意虑浅短,违逆将军旨意,吾自己已经做好了,死后尸骸长弃沟壑的准备。 没想到今日将军竟登门对坐与老臣论政,老臣荣幸之至。 但臣愚心所以事国,志在忠益,毕命而已。 若将军认为吾会为了荣华偷生,而屈服刀刃之下,那是大错特错了。” 张昭刚强,年近古稀之年的他,荣誉,富贵早就享受够了。 现在半截身子入土的他,又岂会惧怕孙权的死亡威胁呢? 当张昭的话一说出口之后,孙权就知道他的威胁已经没用。 但面对着刚强的张昭,他还是没能下得去那个手。 孙权只能掷刀伏向张昭哭泣道,“昔年母亲与兄长将孤托付给老师,老师今日难道真的要弃我而去吗?” 见张昭软硬不吃,孙权打算以情动之。 孙权音带哭声,张昭见孙权话语中提起了孙策,年老的他眼中一时迷茫起来。 当初张昭屡得北方士大夫书疏,书信中将稳定江东的所有功劳专归美于他。 张昭本想密而不宣则惧有私,欲告知孙策则恐非宜,一时之间进退不安。 后来孙策听闻这件事后,不禁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 “昔管仲相齐,一则仲父,二则仲父,而桓公为霸者宗。今子布贤,我能用之,其功名独不在我乎!” 时至今日,当年孙策爽朗的笑容,还深深刻在张昭的脑海中。 面对猜疑,那位从来没怀疑过自己,升堂拜母,如比肩之旧。 面对劝谏,那位哪怕不用也会笑着称赞自己,将江东所有大事一应交给自己处理。 自己在江东数次被孙权弃之不用,终归不离不弃,为的不正是偿还当初那位的情谊吗? 以他不输王朗、华歆的名望,回到了中原,又岂会输给他们呢? 因想起孙策,张昭那刚硬的内心不禁柔软下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他一步步辅左长大的江东至尊。 他想起十数年前,那位好友临终前气若游丝的殷殷嘱托,张昭最后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仲谋可负,伯符何能忍心相负哉! 张昭这时眼中也带上了些许泪花,他对孙权问道,“对于此事,子明是如何建议的?” 张昭此话一出,孙权高兴地抬头看望张昭。 张昭终于肯松口了。 孙权连忙取出吕蒙写给他的信给张昭看,而张昭在看完后,脸上流露了沉重之色。 在沉思过后,张昭对孙权言道,“这时,子明可言退,然将军不可退。” 听到张昭如此说,孙权眼睛一亮,他急切的问张昭道,“张师此言何解?” 张昭答道,“子明是统兵者,所以他所言退兵乃是从兵争方面来说。” “于兵争方面来说,公安这时士气旺盛,而己方士气沮丧,正如子明来说,公安已不可得,退兵是最佳方略。” “然于国事来说,这时将军若退兵,则是大大不利。” “公安一战,我军连丧三员大将,若单单如此,只是将军嫡系力量有损,退兵回江东才是上策。” “但在那一战中,不仅公覆三将尽皆身陨,就是他们手下的士卒也几乎全军覆没。” “近万江东精锐,至少有数百将校阵亡,那些将校大多出自江东各大世家豪强。” “先前将军为了攻打荆州,征调大量民夫粮草,已经引得江东各大世家豪强不满。 如今公安一战,更是令数百江东子弟身陨,如此损伤,那些江东士族岂会善罢甘休?” “之前建业城中所流传的种种谣言就是明证,江东士族对将军不满之心已起也。” 听到张昭说到这后,孙权恍然大悟。 孙策当年平定江东,倚靠的是跟随他南下的淮泗将领的力量。 而自从占领江东后,因为孙权迟迟打不下淮泗,所以淮泗集团的力量一直得不到补充,死一个少一个。 在这样的情况下,江东军队中的格局就变成了: 主将大多为淮泗将校或者宗亲,但军中的那些中层将校,则是大多由人数众多的江东士族或者本地豪族子弟担任。 诚然公安一战,黄盖三人的死对江东的淮泗集团来说是一个重创。 但数百军中优秀子弟的生死,对江东本地世家豪族来说,又何尝不是重创呢? 就算是被孙权视为人生奇耻大辱的建安二十年合肥之战,也没造成这种后果。 虽说那场战斗江东大败,但死的人并不多,大多只是孙权的近卫而已。 况且当时淮泗诸位名将大多皆在,是能弹压得住当地士族的不满的。 可时移世易,公安一战,死的人太多了,打击范围太广了。 情况不同,那自然就要采取不同的做法。 张昭接着说道,“当此时,内有江东士族不满,外有淮泗力量大衰,将军这时可以退兵,但决不能马上退。” “公安城外大军多由江东各子弟兵组成。 若将军令他们即刻回江东,一旦数万大军解散各回本家之中,江东各世家豪族顷刻间将兵力大增。 到了那时,心生不满的江东世家豪族,难免会有动乱。” “而若是将军暂时将那数万大军留在公安城外,因江东兵力俱在前线,境内世家豪族无兵力可依托,暂时不足为惧。” “且为了供给前方大军,将军还可借机源源不断抽取各世家豪族之粮草,借一步削弱境内不服之辈的实力。” “而在这段时间中,老臣在建业为将军严查各江东世家豪族,将那些不服从将军者,一一拔除。” “如此之后,将军再命大军回归江东休养生息方是上计。” 听完张昭的计策后,孙权不禁有豁然开朗之意。 什么是老成谋国,这就是。 执掌江东大政数十年的张昭,可谓是最了解江东内政的一个人。 他的建议与吕蒙相比更为全面,是站在保全江东整体稳定的角度上考虑的。 显然,张昭的这副言论,也最符合孙权的内心。 孙权之所以痛心黄盖几人死去,之所以痛心近万精锐灰飞烟灭,他怕的就是江东内部会因此不稳。 而张昭的这副谋划,就可以打消他的顾虑。 但是孙权对这计策,觉得还有一点不够完美。 孙权说道,“可是如今子明病重,公安城外军心不稳。 我军中目前并无其他大将,可以如子明一般安抚人心,如之奈何?” 公安城外军心不稳,这是吕蒙想退兵的最大原因。 若是不能安抚军心,那么这一点对公安城外的江东大军来说就是个定时炸弹。 而如今吕蒙随时会病逝,这让孙权很是头疼不已。 在听完孙权的这点疑虑之后,张昭看了一眼孙权,澹澹言道:“如今在江东中,唯有一人还可弹压诸将,稳定军心。” 听到张昭这么说,孙权瞬间好奇起来,他屈身向前问张昭道,“是何人?” 张昭哪怕心中不情愿,但为了大局他也只能说道,“那就是将军你。” 听张昭这么说,孙权才反应过来,对呀,我怎么把自己给忘了。 他执掌江东已经近二十年,论在江东中的威望,还有谁能比他更高呢? 张昭继续言道,“将军可亲至前线统兵,换下子明。” “将军一到,诸将之心自然可安,诸将之心一安,大军即安。” “而将军到公安,既可安定军心,又可将江东大军牢牢握在手中,不假于他人之手。 若江东突有动乱发生,将军亦可率大军亲回江东平乱。” “吾则留在建业,为将军梳理内部,诛灭不臣。” 在张昭如此说完后,孙权的脸上终于浮现大喜之色。 有张昭出马,如今江东内部暗流涌动的情况,一定能得到妥善的解决。 就犹如当初他初执掌江东时,张昭扶保他的一般。 他心中的一块心病终于有了解决的办法。 见孙权脸上有大喜的神色,张昭严正提醒孙权道,“将军且记,正如子明所言,公安已不可得。” “将军此番去公安,只需稳定军心,在江东内部稳定后,率军回归休养生息即可。” 虽然张昭不看好孙权的统兵之能,但目前能代替吕蒙稳定军心的也就只有孙权了。 而且孙权此番前去不是为了攻,而是为了守,这应该问题不大吧? 就是张昭的提醒,不知孙权听进去了没。 在最后,张昭主动对着孙权一拜,他对孙权言道,“若此危难江东安然度过,老臣唯有一求。” 此时孙权心情大好,他连忙扶起张昭道,“只要张师能助我安定江东,有何求,孤皆应允。” 在得到孙权许诺后,张昭怀抱希望言道:“臣虽知言不用,每竭愚忠者,诚以吴侯临崩,呼老臣于床下,顾命之言故在耳。” “吾只愿早日让奉儿继承吴侯之位,完成先主当年遗愿。” 这是张昭能为孙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在听到张昭的要求后,孙权的眼里浮起了些许阴霾。 他本有心拒绝张昭,但想到他如今还需要张昭为他稳定江东,他也只能暂时点头同意。 之后孙权就立马离开了张府,回将军府安排入荆事宜了。 世事无常,当初糜芳使出反间计,本来想的是让江东大军不战自乱,早日撤退。 没想到,在阴差阳错之下,此举却让孙权与张昭二人认为这城中的流言,乃是江东世家开始反扑的征兆,从而促使孙权去往了荆州。 就是不知道最后,糜旸该不该感谢他爹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孙权帅旗 不纳良言 这时的糜旸,还不知道孙权要亲来公安城外的事。 自那日伏击之战后,他与吕蒙两方就一直相安无事。 至今已经快十日了。 这将近十日的时间内,糜旸除了每日巡视城头之外就一直在观察,城外江东大军营中的动静。 但很奇怪的是,自那夜之后,吕蒙既不再集结大军攻城,又不撤军而去。 他就那么静静的保持着四面围城的态势,安静的令糜旸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吕蒙被气死了? 历史上的吕蒙,大约就是差不多在这个时间点病死的。 甚至他在拿下荆州后,孙权还来不及给他颁布封赏,吕蒙就病死了,可见他的病情有多严重。 但糜旸也没有如沙摩柯所建议的那般,领兵出城攻打江东大营。 毕竟敌情不明,贸然出兵对他不利。 如今公安城外还尚有数万江东大军结营,糜旸手中兵力并不多。 五千蛮兵因为野性难训,只能在危急时候使用,不能如自己的嫡系兵马一般指挥顺畅。 吕蒙毕竟是经年名将,能设伏重创其已经是万幸。 要想凭借弱势兵力,正面击破有着数万大军驻守的大营,那难度太大了。 以为吕蒙是孙权么。 这时关平来到糜旸身旁,他见糜旸的目光一直望向敌营,他对糜旸言道,“子成,吕贼还没撤兵的迹象么?” 糜旸摇摇头,他也略带疑惑地说道,“按常理来推断,吕贼经此大败,应该选择退兵才是。” “但就是不知其,为何现今还未有动作。” 糜旸虽聪慧,也有部分先知的优势,但他毕竟没有千里眼。 那夜吕蒙吐血晕倒的事他并不知。 他不知道吕蒙现今还在休养中,无法起身安排大军退军事宜,他正在等着陆逊带兵前来。 只是虽然有所疑惑,但糜旸却并没有过多担忧。 毕竟只要稍微懂点兵法的人,都知道如今退兵应该是最好的办法,吕蒙更不会不知道。 他现在不退,可能是在先向孙权汇报,等着答复吧。 但就在糜旸要与关平回转身体,返回县府中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对面的江东大营中,各处正在缓缓升起一面大旗。 那面大旗四边用金丝包边,旗面通体紫色,而在那面大旗之中,龙飞凤舞的写着一个大大的“孙”字。 身为孙权近臣加好友的徐详,为了活命,可谓是将《讨孙宝典》写的特别详细。 当初孙权年少继位,威望不足,所以为了体现自身的尊贵,他特意在每方面都要进行特殊待遇,以示与江东诸将的不同。 例如孙权的帅旗,就是经过专门制作而成:金边紫底,龙飞为孙。 所以当看到和徐详所描绘一致的孙权帅旗出现后,糜旸马上意识到了一件事。 孙权竟然亲自来了?! 看着迎风飘扬,在尽情展现自己风姿的孙权帅旗后,糜旸突地唤了关平一声,“坦之!” 关平:“嗯?” 糜旸长吸一口气,而后尽量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平稳,他说道: “愿与我并传,一同名留青史乎!” “嗯?嗯!嗯!嗯!...” 听到这句话,关平先是有些疑惑,而后脸上马上浮现出强烈愿意的神情。 虽然他不知道为何糜旸为何会对他说出这句话,但他知道糜旸给他画的饼,无一不实现了。 ... 此刻在江东大军的吕蒙营帐之内,不少医者在吕蒙的床榻前进进出出,他们的脸上都流露着沉重之色。 吕蒙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想来就在这几日了。 而在这数位医者之中,虞翻知道的最多,所以他的脸色也最沉重。 吕蒙身体每况愈下,但吕蒙所依仗的陆逊却还未率军赶来。 这要是万一吕蒙去了,那顷刻间这数万江东大军,就会又面临着人心浮动的局面。 就在虞翻脸带担忧,在榻前思考当下江东时局的时候,一位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虞翻身前。 虞翻看着有人敢不经传召就私自入内,他脸上不禁显露了愠色。 何人如此大胆! 虞翻抬头朝这人看去,却当他看到这人相貌之后,他立马就赶紧低头对其一拜。 这位敢不经传召,擅自入内的高大之人,不是孙权还能是谁? 孙权是刚刚才到了江东大营外,在他到达江东大营外之后,立马就先找到了韩当。 吕蒙早就在信中告知了在他病重期间,江东数万大军真正的主事人是韩当。 而当韩当见到孙权,这段时间来一向饱受压力的他,当即哭着跪在了孙权身前。 孙权一来,军心可安呀。 面对韩当的跪哭,孙权先对其进行了宽抚,而后命其在江东大营中将他的帅旗高高挂起,以安抚军心。 并且他命军中诸将立即到吕蒙军帐外,等候他召见。 在安排了这两件事后,孙权便快速赶来了吕蒙的军帐中,来看望他的心腹爱将。 但没想到,在军帐中他先见到了虞翻。 看着这个他面前的虞翻,孙权脑海中瞬间想起了他与虞翻之间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当年他初承继江东,宗亲孙暠叛乱意欲割据会稽郡自立。 而这场叛乱在时任会稽功曹虞翻的计谋下,才被轻易平定。 因为这个功劳,本来孙权对虞翻是很赏识的,他一稳定江东后,就封虞翻为骑都尉。 但岂不料孙权在将虞翻列为近臣后,虞翻还以为孙权如孙策那般性格开阔,就对其多次进行劝谏,并且言辞颇为大胆,这让孙权很是不喜。 终于有一次孙权对其忍无可忍,将其罢黜所有官职,赶回会稽了。 现今孙权在吕蒙军帐中与多日不见的虞翻相见,被勾起不好回忆的孙权,脸上明显不怎么愉快。 虞翻也知道自己为孙权所恶,所以他在对孙权微微一拜后,就自觉地离开了。 看着虞翻离去的背影,孙权不禁想起了当日虞翻真正惹怒他的那个建议。 “以子袭爵,符合人伦大义!” 兄长,你去世这么多年了,还有不少臣子想着你…… 如张昭、如虞翻。 孙权将心中的某些忌惮与想法深深压在心底,而后他坐在了吕蒙的榻旁,看着这个一手将江东带入危局的他的心腹大将。 在来之前,孙权心中对吕蒙有着愤满,有着不解,亦有着失望。 但当这种种情绪,在他看到吕蒙如今骨瘦如柴,如风中残烛的样子之后,也都消散了大半。 不同于张昭、不同于虞翻,吕蒙虽在他兄长执政江东时期入仕,但真正对其提拔与重用的乃是他。 而且他对吕蒙还有着教育之恩,所以吕蒙算是他的嫡系。 如今看到他往日中最信赖的一个嫡系,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之后,孙权心中隐隐作痛。 若吕蒙死了,叔朗等一众宗亲堪用否? 孙权心中并没有底。 就在孙权坐于榻旁沉思的时候,沉睡中的吕蒙因为病痛缓缓醒来。 当他睁开眼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旁边的孙权。 在看到孙权突然在他榻边之后,吕蒙脸上先是显露错愕之色,而后他的脸上浮现了惊喜之色。 他想起身参拜孙权,但可惜随着他身体的越来越差,他现在连一丁点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他还是弄出了些许声响,打乱了孙权的沉思。 孙权因声响望向榻上,他见吕蒙已经醒来,威严的脸上流露出了些许喜色。 “子明。” 听到孙权轻唤自己的表字,吕蒙脸上不禁浮现了愧疚之色。 他用着沙哑的音色对着孙权惭愧地说道,“至尊,蒙无能,无法为你拿下公安,还反而折损至尊三员大将,蒙该死。” 吕蒙虽无法起身,但他的话语中的惭愧与悲哀之色,听得孙权有些动容。 吕蒙如今病重,孙权也不想太过苛责其,孙权缓声宽慰吕蒙道,“胜败乃兵家常事。” “糜贼狡诈,一时得事,子明无须太过介怀。” “至于三将之陨,皆乃糜贼一人之罪,吾定当擒杀其为公覆等人复仇,子明勿忧。” 孙权是个典型的爱憎明显的性格。 当他喜欢一个人时,那他无论犯下什么大错,孙权都会有宽容之心。 特别是吕蒙现在随时会死去的状态,孙权不想让吕蒙太过担心战败一事,而让其病情继续恶化。 毕竟此时,他还需要吕蒙的存在,为他震慑江东世家豪族。 孙权在宽抚完吕蒙,就要离去让其好好休息。 岂料这时吕蒙主动对孙权言道,“至尊此来,是要亲自主持退兵否?” 面对着吕蒙的此番询问,孙权沉吟一会后答道,“不然。我军暂时不能退军。” 一听孙权此语,吕蒙还以为孙权又想继续攻打公安,他忍不住拖着病体劝谏孙权道,“至尊!” “我军士气已沮,公安城坚且士气旺盛,已不是我军可以攻下的了。” “当务之急,至尊宜退兵回江东,休养生息,以图来日,这时切不可意气用事呀。” 面对吕蒙的劝谏,孙权虽有心解释,但想到他与张昭两人的议事乃是秘密。 再加上如今吕蒙病重,他不想让他太过劳心,所以他并没有再言语。 只是沉默的起身朝着帐外走去。 而看着孙权那一意孤行的背影,吕蒙不禁着急起来。 他望着孙权的背影,连续呼唤至尊,并且口中连续说着“公安不可得”这五个字。 孙权本就因为公安之败而心中郁结。 如今吕蒙又一直在他背后说着“公安不可得”,这五个他这时最不想听到的字。 于是乎,在某个临界点上,孙权爆发了。 已经走到帐门口的他,立即转身看向吕蒙。 他眼中已经有怒火在聚集,他看着往日中他信任无比的吕蒙大声道: “公安不可得?那合肥可得否?” “当初是你,力谏孤背刘攻荆。” “当初是你,告诉孤荆州易得。” “当初是你,告诉孤合肥就算拿下也无用。” 孙权每说一句话,他就上前走一步,朝着吕蒙逼近。而他每走一步,他心中的怒火就越盛。 “孤信你了。孤给了你公瑾与子敬都没有过的信任。” “孤将江东十万大军,百员精锐战将交到你手里,但是你是怎么回报孤的?” “要兵孤给你兵,要粮草孤不惜得罪众江东世家,都要为你筹集。” “孤倾尽江东一国之力,供给你打这场仗,但是你是怎么回报孤的!” 当说完这最后一句话时,孙权已经逼近到吕蒙身前。 这时来自孙权的愤怒、不甘、悲哀等种种情绪,都化作江东之主的气势压向病重的吕蒙,压得本就病重的吕蒙又剧烈咳嗽起来。 咳嗽之后,血丝已现。 孙权对吕蒙心中是有着怨言的。 之前他一直顾虑吕蒙病重,所以不曾发作。 但在吕蒙连番的刺激下,孙权心中的那些怨言再也压制不住。 当最后来到吕蒙身前,看着在不断剧烈咳嗽的吕蒙,孙权的心中这时却已经再无半点怜惜。 情绪如夏季江南的天气般善变,正是孙权最大的性格特征。 孙权俯身在吕蒙眼前,他近乎一字一句得说道,“子明,自你我君臣起兵之日时,江东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千古骂名已经在史书上抹不去了。” “孤不惧骂名,但唯恨骂名之下,荆州难得。” “现今纵使孤想退,但那些江东世家肯让孤退吗?” 孙权冰冷的语气在吕蒙的眼前响起。 这一刻吕蒙终于明白了,原来孙权对他心中有着那么大的怨念。 这让一心忠心于孙权的吕蒙,只感觉心中苦涩至极。 见吕蒙已经不再言语,孙权最后对着吕蒙言道,“你且安心休养吧。” “军事有孤,自有筹划。” 在说完这句话后,孙权又朝着帐外走去。 但就在这时,吕蒙气若游丝的话,又再一次传到了孙权的耳中。 “至尊,义封胆守有余,可守。” “而若是要领兵拒敌,破敌护国,当用陆伯言。” 听到这句话的孙权,身躯只是顿了一下,而后头也不回的掀开了大帐。 陆逊?自己的侄女婿? 其虽然有长者之风,有些战功,但让其继任江东大都督,他还不配! 这江东的大军,就让他亲自管一段时间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糜旸之信 有师西来(4000字!求票,求追读!) 孙权在掀开大帐门帘之后,就看到了这时大帐之外已经聚集了上百位江东将校。 而这上百位在看到孙权果真来了公安后,众人脸上尽皆闪过了喜色。 韩当之前所宣称的吕蒙不日即将痊愈的消息,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已经不攻自破。 因此营中诸将虽知晓吕蒙还活着,但看他迟迟不露面,也知道了他的病情一定很严重。 就在这几日,数万大军又开始变得人心惶惶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孙权出现在军中,无疑是给这些惶恐不安的江东诸将们打了一阵强心针。 帐外诸将因为心中激奋,纷纷欢呼起“至尊”二字。 而在帐外诸将的欢呼之下,这江东大营中,许多士卒都知道了孙权亲至的消息。 因此他们也尽皆山呼“至尊”二字。 哪怕他们的情绪此时算不上多高涨,但因为人数众多,他们的喊声也足以传入公安城中。 当公安城中的士卒与百姓听到这“至尊”二字后,纷纷嗤之以鼻。 至尊?啥玩意。 有我公安糜主簿值得欢呼么。 江东蛮子就爱大呼小叫。 至尊二字是江东诸将对孙权的特有称呼,这也是孙权自创的,为了显示自己尊贵。 在当世中,都是独一份,公安城中的人不知道很正常。 但哪怕他们知道了,也无所畏惧。 因为在糜旸领导下,公安已经连续取得了两场大胜,这时候公安城中的军心,民心,那简直可以用坚如磐石来形容。 而在城头之上的糜旸,自然也听到了江东军营中传出的这声欢呼声。 这无疑更加证明,孙权已亲至公安城外的事实。 只不过让糜旸没想到的是,孙权武略这么拉胯,竟然在江东的威望还如此深。 他仅仅出现在军中,就能引得江东大军欢呼。 不过想想也是,若论战功,孙权泛善可陈。 可要是论政绩,论用人,论稳定民生,孙权的确都有可取之处。 况且精通权谋的他统治了江东近二十年,他在江东树立起巨大的威望也是正常之事。 只是,也仅此而已了。 这时糜旸开始好奇起,孙权为何会来公安城外。 难不成是吕蒙已经死了么? 想起历史上吕蒙大致的死亡日期,再想想孙权突然来临这事,糜旸心中有了一种猜测。 为了证明这个猜测,糜旸命王洪找来一位江东降卒,而后他写了一封信,让这名江东降卒带回江东大营中。 若吕蒙病重,则大事可期。 ... 孙权立于台阶之上,望着下方那上百位将校发自内心的欢呼声,他连日来一直郁结的心情有了缓解。 这些都是他孙氏基业的中流砥柱。 孙权居于上位日久,他自有一番收复人心的招数。 只见立在寒风中的孙权,也不找处大帐会见诸将。 他命身边侍臣谷利,让其从帐内搬出一张坐席。 而后他就这么在台阶的高台之上,席地而坐俯视诸臣。 正如张昭所说,孙权来大军营内,最先要做的便是要安抚军心。 既然要如此,孙权自然不能一来就藏于大帐之中,不见人影。 而在孙权坐下后,他望向下方的诸将,大声言道,“之前我军之败,我已知晓。” 听到孙权如此说,下方诸将还以为孙权要开始论罪了。 毕竟江东取得了那等大败,主将吕蒙难辞其咎,而他们这些在场的将校,也每个人俱有责任在身。 但就在江东诸将以为孙权要治罪的时候,他开口说道,“之前所败,实乃糜贼狡诈,非尔等之过。” “而公覆、公奕、幼平三将为国杀敌,最后为国捐躯,更是无罪,反而有功,不得不赏。” “公覆追封武锋将军,赏封关内侯,赐千金,因其身死,由其子黄柄袭爵。” “公奕追封武毅将军,赏封宣城侯,因其身死,由其子蒋壹袭爵。” 在考虑对蒋钦的封赏之后,孙权想起了蒋钦为人节俭不贪财这事。 于是他又言道,“孤曾入公奕后室,见其母疏帐缥被,妻妾布裙。公奕能大贵却是节约之辈。 虽然节约是公奕之美德,然其如今为国身死,孤不能让如此忠臣之家卷穷困。 即敕御府为公奕母作锦被,改易帷帐,其妻妾衣服悉换锦绣。” “令再赐芜湖民二百户、田二百顷,给钦妻子。” “至于幼平。” 想起这个他的救命恩人,孙权的语气一时有些哽咽。 在这三人中,他与周泰的感情最深,周泰一身十数道刀疤,尽是当初在宣城时救他而留下。 “幼平追封武威将军,因其身死,其子周邵袭爵陵阳侯,并封骑都尉,统领幼平生前所有兵马。” 周泰与黄盖和蒋钦不同,他在生前就已经封侯。 但顿了顿,孙权又言道,“幼平对孤有救命之恩,今其又为国捐躯,因功封其仲子周承为都亭侯,赐兵一千。” 在孙权对三员大将封赏完后,场下诸将脸上诸将都浮现了惊讶之色。 孙权对黄盖的封赏已经很丰厚了。 封侯拜将是当世多少男儿的一生理想,因为黄盖的功劳,他的儿子不立任何功劳就可以承袭侯爵。 至于蒋钦与周泰更不用说了。 蒋钦不仅儿子封侯,孙权还很体贴的怕他家人财货不足,生活困苦,又对其家人赏赐绫罗绸缎,又赐民田给其家人。 周泰则是做到了,如今江东绝无仅有的一门双侯。 如此丰厚的奖赏令场下的江东诸将,在惊讶之后,心中都起来了别样的心情。 孙权对于败军之将不仅不罚,反而因为黄盖三将为国而死的举动,对他们大肆封赏。 这令场下诸将心中安定的同时,心中也大受激励。 看着场下诸将脸上的不安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并且往日之中的那副意气又渐渐浮现,孙权的嘴角露出了些许笑意。 孙权就是在用事实告诉场下诸将,黄盖三将能得到的,只要他们能好好为他效力,他们也能得到。 孙权故意在帐外,众人之前对黄盖三将封赏,他的目的不仅仅是让场下诸将心安,他要的是提振他们的士气。 而等今日他的封赏传开后,想来江东数万大军的士气也会得到一定的提升。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这就是孙权诸多御下手段其中之一。 能凭借着不佳的武略,在乱世中保守江东不失,孙权自然有过人之处。 而就在孙权通过封赏阵亡的黄盖三将,来激赏起江东大军的士气时,这时却有士卒来报,说是公安城外有降卒归来。 而且这名降卒,还带来了糜旸给吕蒙的一封信。 本来孙权已经令场下诸将的士气开始回升,但当听到城中的糜贼有信给吕蒙时,场下诸将的脸上又都浮现了惊疑之色。 这糜贼,又搞什么鬼? 回想当初,他们第一次与糜贼交锋落败,就是因为孙桓。 孙桓就是收到了糜旸的一封信后,才一步步被糜旸所算计的。 这糜贼如今又送信,想来肯定是不怀好意。 而想到了孙桓,江东诸将的脸上都感觉到了一种火辣辣的疼。 孙权见他好不容易提振起来的士气,被糜旸的一封信,又弄的他的大将们开始惊疑不定起来,孙权这个气幼。 眼眸低垂的孙权,命身边侍者谷利将那封信取来。 不久后,谷利将糜旸的那封信,交到了孙权手中。 而在场下诸将的注目之下,孙权自信的打开了那封信。 他一生中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区区一封信动摇不了他的心志。 可就在下一刻,孙权的脸上竟也忍不住浮现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不是孙权定力不够,实在是糜旸在这封信的内容太过令人惊疑。 因为这封信中的开头第一句话便是:吾闻大都督病痛缠身,不能自理。 是谁?是谁将吕蒙病重的这个消息传给糜旸了? 孙权瞬间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场下的诸将之中。 孙权不怕敌人如何强大,但他最怕内部有人沟通外敌。 在之前吕蒙写给他的信中,明明告诉过他,他已经封锁军营,并没有让他病重的消息透露出半分,可如今糜旸却在不久后知道了这个消息。 若不是军营中有糜旸的内应,根本不足以解释这件事。 而且这内应身份肯定不低,否则无法在江东大军封锁营帐的情况下,还能将这消息传出。 场下诸将见孙权在看完信后,脸上也流露出了惊疑之色,那刚提起不少的士气又有着些许下降。 主为一军之胆。 孙权用审视的目光扫视了一番全场,最后他的目光似有似无的落在了,几个位高权重的江东籍大将身上。 看来子布分析的没有错,那些人又开始要不安分了。 但孙权也很快的在众将面前,收起了自己的审视之色,他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看着糜旸信中的内容。 当看完糜旸信中所有的内容后,孙权不禁冷笑起来,“这鹿真是好胆。” 孙权的冷笑,令台下的韩当有些疑惑。 如今在场下诸将中身份最高的他,当即上前一步问孙权道,“至尊,糜贼在信中说了什么?” 见韩当一问,场下诸将都对孙权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孙权没有将糜旸知道吕蒙病重一事说出来,他只是说道,“糜贼欲邀子明一见。” 孙权此言,场中诸人皆惊。 如今吕蒙病重是他们都知道的事,这还怎么见糜旸? 可要是不见,糜贼可能会察觉异常,那他不得趁机作乱。 就在诸将忧虑的时候,孙权指着韩当言道,“你替孤回书一封,射入城中告诉糜旸,明日孤与其在城外相见。” 听到孙权如此说,诸将才反应过来。 吕蒙虽病重难以下床,但如今孙权已到军中,军心已经稳固,那他们还担忧什么呢? 军心稳固的情况下,吕蒙是否病重,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糜旸之所以要见吕蒙,就只是想确认一点:吕蒙是不是已经无法视事了。 管他们军心稳固不。 ... 在离公安遥远的成都城外,正齐齐列阵着数千精神奕奕的士卒。 这数千士卒,正是刘备的另一支亲军。 数千士卒夹道两侧排列,他们手中长枪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他们的脸上全然没有要出征的恐惧,有着只有建功立业的渴望。 这数千士卒大多都是,刚参加过汉中之战的汉军。 他们曾在汉中正面击败了天下至强的魏军,现在的他们正是士气最高涨的时候。 而在那成都城外的官道中央,正有上百位臣子正在恭送着他们的大王出征。 一身甲胃的刘备立于诸臣身前,其虽年老,但其现在身穿铠甲,腰配长剑,显得很是英气勃勃。 老而弥坚的刘备,这时正在与一位臣子对话。 这名臣子身长八尺,容貌圭伟,仪容雍正。 身穿澹雅长袍头戴梁冠的他,虽这时不曾言语,但他就那么静静的立在那里,却油然的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这人便是时任军师将军,为汉中王麾下头号谋臣的诸葛亮诸葛孔明。 刘备看向诸葛亮,他言语中带着些歉意说道,“荆州有难,偏劳孔明了。” 自从刘备发出征兵齐聚鱼腹县的命令后,在整个益州最忙碌的便是诸葛亮了。 诸葛亮虽然任职为将军,但其实他在益州中,无论是政事,军事,人事都是其为刘备统筹管理。 而在法正得病后,便更是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诸葛亮一人身上。 刘备深知刚经历过汉中大战后的益州,已经伤了元气。 在如此情况下,诸葛亮筹集兵力、粮草的难度无疑是大大增加了。 但在刘备的歉意之下,诸葛亮脸上却并未浮现抱怨或者骄矜之色,他对着刘备一拜道, “为人臣者,当为主排忧解难。” “为主公筹集兵争所需,乃是亮的职责,亮唯恐筹措不及时,耽误主公大事,又岂会嫌累呢?” “今亮已筹集三万大军在鱼腹县中,大军一应粮草也正陆续拨往鱼腹,主公到鱼腹之日,即刻出征东向,无有耽误。” 听到诸葛亮如此说之后,刘备脸上浮现了笑容。 诸葛亮的能力,一直让他很放心。 看着时辰已到,他即将出发,刘备对诸葛亮托付道,“今孤当远离。” “益州及太子,俱交付孔明了。” 面对着刘备的信任,诸葛亮脸上浮现郑重之色,他一拜答道: “主公但可东向,无复西顾。” “有亮在一日,亮必竭尽全力,为主公守护大业。” 得诸葛亮一诺,刘备心中最后的顾虑已经都无。 君臣相知,无复有疑。 而就在刘备就要上马离去的时候,突然从成都之中正缓缓驶来一座车驾。 随着行走,那车驾离刘备越来越近。 但刘备的亲军似乎都没看到那驾车驾一般,任由他直直驶向刘备。 盖因那车驾上,挂着一面“尚书令法”的旗帜。 随着那车驾驶到刘备身前,车内细微的咳嗽声也传入了刘备与诸葛亮的耳中。 看到这人今日竟然出来相送,刘备不禁欣喜,难不成他的病快好了? 在车驾停稳之后,一位相貌清瘦的男子从车驾中下来,他来到刘备身前对其一拜, “主公,正来迟了。” 刘备欢喜的把住法正的臂膀,他问道,“孝直的病,可好些了?” 法正没有正面回答刘备的问题,他只是对刘备言道,“自正跟随主公以来,每逢大战,正都在主公身边相伴。 今日主公远征荆州,何意独舍正乎。” 对于这个心腹谋臣,刘备笑答道,“吾只是恐征途辛苦,孝直你有病在身,难以远行。” 对于刘备的这个担忧,法正摇了摇了头。 “吾主向东,吾怎可在西。” 说完后,法正遥望东方,他语气思念地说道, “况顽徒在东,吾当接其西归矣。” 第一百二十六章 季汉双壁 春天将至 成都城之外,望着渐渐远离的刘备,直至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诸葛亮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在刘备及其的数千亲军消失在地平线中之后,诸葛亮回转身体看向身后的百余位成都臣子。 他朗声道:“今大王调集大军入荆护卫国土,益州兵力空虚。” “兵力空虚之下,难免就会有宵小作祟。” “亮身负大王留守重任,还希望诸卿能与亮同心同德,一同为大王守好益州。” “以待大王凯旋之日。” 在诸葛亮说完这一番话后,在场的百位成都臣子纷纷对着诸葛亮一拜,口中齐呼:“唯。” 在场的百余位成都臣子,因为本土地域的优势,益州本地士族占了一大半。 尽管在之前《蜀科》的颁布下,在场的大多益州世家豪族的利益受到了很大的损伤,令他们心中颇有怨气。 但是,他们看了眼他们身前,身如松柏般挺立的诸葛亮,心中的某些心思也就暂时放下了。 世人皆知汉中之战法正奇谋第一,他在定军山上那一句“可击矣”令曹操遭受了莫大的伤害。 但当时若无诸葛亮在成都运筹帷幄,安抚人心,弹压不臣,为汉中前线源源不断地输送兵力、粮草。 在汉中的刘备与法正,根本等不到机会说出那一句“可击矣”。 诸葛亮能够凭借一人之力,为刘备稳住益州这个大后方,靠的可不全是他那渊渟岳峙的德行。 龙卧蜀中,不可妄动。 而在说完这番话后,诸葛亮命在场的百位益州之臣,先回城中办公不要耽误政事。 在诸葛亮的命令之下,很快之后,场中的百位益州臣子纷纷离去。 在成都城外,这时只剩下了诸葛亮与另外一人。 这陪侍在诸葛亮身边的一人,名马谡,字幼常。 马谡,襄阳宜城人,是当今深受刘备器重的侍中马良的弟弟。 其当初以荆州从事的身份跟随刘备入蜀,在刘备平定益州之后,令他担任了成都县令。 马谡才器过人,好论军计,因为这点,诸葛亮往日对其颇多另眼相看,每次接见他,都会从白天谈到黑夜。 马谡在见诸臣皆已离去后,他对着诸葛亮一拜而后道,“依将军之见,大王此次出征荆州,能得胜而归乎?” 马谡问的这个话,正是当今益州中每位臣子心中的疑问。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消息已经传到成都城中。 最近成都中收到的军情便是,曹操亲率十万大军兵压襄阳,吕蒙亦率十万大军包围公安。 就是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刘备才愈发心中焦虑,还没等诸葛亮完全召集好蜀中兵马,就打算提前出征。 而在这个军情在成都城中传开后,面对当世两大诸侯合力,齐聚二十万大军包围荆州的危机情势之下,成都中一瞬间人心惶惶。 很多人都被曹操与孙权的军力所慑,认为刘备此番率军去荆州救援,并没有多大取胜的把握。 要不是之前刘备摔玉璧以证心志,那些益州的名士,恐怕又会跳出来恳谏刘备放弃荆州了。 如今就算不仅是那些益州籍贯的大臣,心中有所疑虑,就连刘备倚为臂膀的荆州派系之中的不少人,都对这点产生了疑虑。 例如如今的马谡。 只不过相比于益州士人,荆州士人是不可能会建议刘备放弃荆州的。 他们只是对荆州的未来表示担忧而已。 面对着马谡的询问,诸葛亮雍容的脸上却一点不见忧虑。 他对着马谡言道,“当今在成都中,唯吾与孝直可劝主上停止东征。 但东征乃是必然之事,无论是为救前将军,亦或是于主上的大业来说,荆州绝不能失。” “诸人所虑者,无非是敌军兵盛,而我军兵寡。” “然兵争一事,无常势,更不能单单以兵力多寡定成败。” “曹操大军虽盛,然其部中并无水军。 前将军只要命麾下水军封锁汉江,断绝水道,令曹魏铁骑无法度过汉水,则襄阳、江陵二城暂时无忧。” “至于公安。” 诸葛亮语气有些停顿。 他这时脑海中回想起了一人背诵《蜀科》的声音,诸葛亮眼中也流露出了些许怀念。 虽然糜旸与他并不是如法正一般,有着正式的师徒名字。 但在论教导糜旸这件事上,他所教的一点也不比法正的少了。 只是他往常中,多教的是糜旸政略之事而已。 法正对糜旸心有思念,他又何尝不是呢? “公安城坚,乃吾亲自督造。” “子成在荆州已有善谋之名,往日他行事亦颇多细微,有其驻守公安,短时间内也是无忧的。” “大王此番携带三万大军入荆,兵力虽少,但若谋划得当,定能退却二敌,保守荆州。” 见诸葛亮如此笃信,马谡不禁问道,“依将军所见,大王率军入荆后,是当援前将军,还是先去解公安之围?” “抑或分兵二处,各自施救?” 马谡的这个疑问诸葛亮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答道,“今有孝直随大王东征,有孝直在,大王当无有兵败之忧,幼常大可安心。” 诸葛亮说完后看向马谡,见他脸上的担忧之色退去了不少。 诸葛亮之所以会跟马谡解释这么多,除了他看重马谡,有想将马谡培养成才的意思之外。 还因为自马良随军东征后,马谡是如今益州中荆州士人中的一个代表人物。 荆州有危难,在益州中最担忧的莫过于这些荆州籍贯的士人。 所以诸葛亮特意将他的看法告知马谡,待马谡来日将他的言论散播出去之后,益州中荆州士人的内心自然就会慢慢安定下。 至于他所说的那番话,也并不是为了安抚人心特意所说的,那是他内心中真正的想法。 诸葛亮望着天上的太阳,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向那天上的朝阳。 随后他双指紧扣作圈,将散发着和煦阳光的太阳,给囊括在了他的掌中。 如今的刘备早已经不是,当初困居新野一地的他了。 随着自己十数年来的用心谋划,如今的刘备势力就犹如这天上的朝阳一般,朝气蓬勃。 刘备的实力早已经今非昔比,麾下精兵强将无数。 到了这时,只要荆州不失,复兴汉室已经不再是一个梦。 而他想将天下百姓都带入他的王道治理下,让他们安居乐业,也不再是一个梦。 未来可期。 ... 刘备虽如今贵为汉中王,身份贵重至极,但一生征战不休的他,今日依然选择了骑马出征,而不是如曹操那般坐着王驾四处征战。 当年刘备兵力弱小屯兵新野,曾对刘表感慨过: 吾常身不离鞍,髀肉皆消。今不复骑,髀里肉生。日月若驰,老将至矣,而功业不建,是以悲耳。 正是因为有了那悲切的过往,所以一生斗志昂扬,从不气馁的刘备在龙入大海之中,就越发珍惜他可以亲自征战的时日。 除非死,否则他不会让自己再有髀肉复生的那一日。 但虽然刘备是骑马出征,法正却因为有病在身,刘备将自己的王驾让给了法正歇息。 而且刘备怕法正辛苦,他还特地命他的王驾放慢速度,不要颠簸到了法正。 有着行动缓慢的王驾在,整支大军的行进速度都被拖慢了不少。 因此在行驶出一段距离,法正马上拍手叫停了王驾。 而随着王驾的停下,正在行军的刘备还以为法正出了什么差错,他连忙驾马来到他的王驾前,问询着王驾内的法正道,“孝直无恙乎!” 看到这一幕,好像坐在王驾内的法正才是汉中王一般。 但这一幕,却让在场的所有随军士卒及官员见怪不怪了。 刘备对法正的恩宠,比这更过分的都有。 脸色已经越发苍白的法正打开王驾的小窗对刘备言道,“大王入内一叙,正有话对大王说。” 看到法正脸色不佳,刘备赶忙下了马入了王驾内。 在进入王驾中后,感觉到王驾内有些寒冷的刘备,当即斥责车内的侍者道, “怎么烧的火炉。尚书令有病在身,怎可受寒。” 面对刘备的斥责,侍者连忙叩头认错。 刘备对法正无微不至的关怀,令法正心中一阵暖意涌过。 但随之法正就在刘备的身前,摊开了一张地图,他对着刘备一拜后言道,“大王,我军的行军速度太慢了。” “三万大军齐聚鱼腹等着大王到达扬鞭,带他们出征。” “而按照如今我军的行进速度,要从成都行至鱼腹,最快也要半个月。 兵贵神速,荆州军情紧急,由不得半点拖延。” 法正说的话,久经战阵的刘备又岂能不知呢? 只是法正拖着病体,随军出行,蜀中道路崎区,为了照顾法正的身体,行军的速度就势必不能太快。 法正也知刘备是担忧他的身体,但他随军出征,是来帮刘备的,而不是来当刘备的累赘的。 在宽敞的王驾内,法正指着他展开的地图对着刘备言道,“大王请看。” 法正所指的方向,正是宜都郡。 见法正将手指指向了宜都郡,刘备的神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法正打起精神说道,“宜都郡下辖西陵、夷道、很山三县,地域所小,但这三县俱是军事要地。” “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 知此而用战者必胜,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 “宜都郡东依南郡,西接鱼腹,乃是大王率军出川入荆必经之路。” “郡内山势耸立,地势陡峭。 而郡中夷道县中有一猇亭,此处地势险要,依山傍水。 若此处为敌军所得,敌军只需派遣少量兵马缘山截水,便可阻挡我大军数万进入荆州。” “届时我军要想入荆,就要在猇亭处囤积大军,联营破敌。” “然今正值冬季,天干物燥,宜都郡中又多山林,联营之下,敌军可用火攻,所以这是兵家大忌。” “况此处乃宜都郡腹心,此处一失,宜都郡必失。” “当初大王命孟达北上攻取房陵上庸诸郡,现今宜都郡中兵力已然空虚。 荆州所有兵马一者在北阻挡曹魏大军,一军在南为江东大军所围困,皆动弹不得。” “若敌军中有一果决者,率领奇兵渡江偷袭宜都郡,宜都太守樊友不防之下,宜都危矣。” “若宜都一失,则我蜀中大军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到那时不说荆州甚危,就是大王所带的这数万大军也有倾覆之险。” “所以正认为大王为万安计,大王应立即赶到鱼腹县中,再急命一将星夜疾行前往宜都郡。 令其领兵驻守诸要地,为大王守好这个东出大门。” “而且只要宜都不失,纵使前将军败绩,他亦可领兵步步后退,回归川蜀。” “宜都郡实乃兵家必争之地,大王不可不早做防备。” 法正虽有病在身,但当他说起兵争之计时,法正脸上的苍白之色瞬间被潮红之色所代替。 随着他手指在地图上的不停移动,他已经为刘备规划好了未来的进军方略。 这是专属于法正的主场,在他的主场之中,他有着无比的自信。 只是在阐述完他的计略之后,法正因为耗费心神太多又开始咳嗽起来。 虽说法正咳嗽的并不剧烈,但他的每一声咳嗽都如重锤敲在刘备的心间。 刘备就要出言关心法正,但法正却摆摆手,他言道,“大王,正病体虚弱,可缓缓前进。” “只是大王身负汉室大业,今荆州危急,宜都险要,还望大王疾行。” 听到法正的忠告之后,刘备虽然心中担忧法正的病情,但他乃是主君,他有着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因此他对着法正言道,“孝直要善养身体。” “诸臣之中,孝直与孔明最少,孤欲托付后事于君二人,还望孝直莫要让孤有折腹心之痛。” 对于刘备的信重,法正澹澹一笑, “大王勿忧。” 在得到法正这副承诺之后,刘备方才出了王驾,而后他留下一千亲军护卫法正向鱼腹前进。 他自己则领着剩下的亲军,及众大臣朝着鱼腹疾驰而去。 在刘备走后,法正因为不再刻意压制病情,开始在王驾内剧烈咳嗽起来。 法正取出一张布帛,掩在口角之处,而随后他就感觉到了鼻间已经闻到了血腥味。 但他只是将这张沾血的布帛,默默得收入了怀中。 想到春天将到,法正眼中睿智的光芒频闪。 法正遥望北方:既然你要再战,那我就再送你一程。 随后法正取出了纸笔,开始在车驾内,书写起来。 他正在书写的,乃是他一生中对军争谋略之事的所有见解与心得,并且他一生中所设的奇计十八条。 他要赶在见到糜旸之前写完。 其实刚才法正对刘备还有半句话没说。 大王勿忧,正若有一日不在了,亦会在死前,为大王培养出第二个自己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温酒相会 糜旸斥孙 汉建安二十四年十二月,公安城外,糜旸与孙权的约定会面日期已到。 在真实的三国历史中,两军大将阵前单挑或许比较少见,但两军主将互相会面商谈一事,却是不绝于史书之中。 例如襄樊之战时关羽会徐晃,例如历史上着名的单刀赴会。 建安二十年时,孙权向刘备索要荆州不成,心下恼恨。 他命吕蒙率军取长沙、零陵、桂阳三郡。刘备得知此事后,亲自从成都赶到公安,并派大将关羽争夺三郡。 孙权自己也率兵进驻陆口,派鲁肃屯兵益阳,抵挡关羽。 那时双方大战一触即发,孙刘联盟面临破裂。 在这紧要关头,时任江东大都督的鲁肃为了维护孙刘联盟,不给曹操可乘之机,决定当面和关羽商谈。 “肃邀羽相见,各驻兵马百步上,但诸将军单刀俱会。” 今糜旸为了探查吕蒙病情,提出与吕蒙亲自会面。 虽然如今吕蒙病重难以下床,但孙权却毅然接受了糜旸的这个建议。 孙权愿意接受糜旸的建议,一是想通过与糜旸会面,探查一下己方大军中的吴奸是谁。 另一方面他知道糜旸多计谋,善于扰乱人心。 要是他面对糜旸的主动邀会,选择避而不见,那糜旸必会趁机将此事添油加醋给传播出去。 继而借此扰乱江东大军的军心士气,那样的话,对孙权是不利的。 正是出于这两方面的考量,孙权才答应了糜旸的邀会之请。 而有着之前关羽与鲁肃相会的经验,所以今日孙权与糜旸的会面,安排也如往日故事就好。 “各驻兵百步之外城外营中,各率二将,午时时单刀聚会。” 这是昨日韩当在孙权的示意下,射往公安城中给予糜旸的答复。 而糜旸在得到孙权的回复后,便即又派了一位江东降兵带回信笺,信笺中言“可”。 数年前的单刀赴会,其中的单刀只是一个形容词而已。 其实关羽与鲁肃各有率数员战将陪同,只是这数员战将,各自只携带腰间佩刀相见。 因为连续取得多番大胜,糜旸这时手中拥有不少江东降兵。 而反观江东一方,为了联络,只能花费大力气射箭前往公安城中。 糜旸与孙权将会面的地点,选在了一片四周空旷之处。 这处不仅空旷难以掩藏伏兵,而且距离正好都离两方大军百步之外,很适合两军主将会面。 按这时代弓箭的射程及威力,要想在百步之外一箭射中糜旸与孙权已是不容易。 而想一箭就对各自穿着上好铠甲的糜旸与孙权造成伤害,那更是天方夜谭。 孙权在大营内穿戴着铠甲。 虽然他的铠甲不是明光铠,但亦是经过江东名匠耗费无数心血,锻造出来的有着绝佳防护力的铠甲。 而今日孙权要带去与糜旸一起会面的两员大将,分别是徐盛与潘章。 这二员大将俱是现今江东军中有名的勐将。 万一糜旸心生歹心,有这两员大将在,哪怕万人敌关羽在,也足以护持孙权支撑到,大营中的江东大军来援。 当孙权穿戴好铠甲,他看时辰将至,就携带着潘章与徐盛二将出了江东大营,来到了昨日他与糜旸约定好的地点。 当孙权来到约定地点后,他就见到了一身穿明光铠的年轻将领正坐在一罗盖下。 那罗盖下早已经摆放好了一面食桉,而在那食桉上,正摆放着一只酒炉。 炉中烟火燃烧,炉上的酒壶中热气蒸腾。 这时糜旸也看到了孙权到来。 这是孙权第一次见到糜旸。 往日中他都是在各类情报中,了解糜旸这个人。 当初他在知晓是糜旸设计,令其丧失了夺取荆州的最佳时机之后,他就恨上了糜旸。 而在后面的情报中,糜旸两次大败己方大军。 这无疑令孙权心中对糜旸恨意加深的同时,也对其起了很大的好奇心。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在年纪轻轻取得如此傲人的成就呢? 哪怕是他的兄长孙策,在糜旸这个年纪取得的成就,也不会比糜旸好。 当看到了糜旸的样貌之后,孙权见其剑眉星目,身姿挺拔,周身自带一番英气,心中对糜旸不禁又重视忌惮了几分。 当世之人,比后世有时更加以貌取人。 一副好的皮囊,很容易影响人的感官。 孙权在潘章与徐盛二将的护送下,下了战马,而后踱步来到了糜旸的对面。 见孙权来到身前,糜旸只是抬头微微看了一眼。 他见眼前这位中年武将身材高大挺拔,方颐大口,眼中神采奕奕。 其身材长上短下,与历史上所记载的孙权样貌大致不差。 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吴大帝吗? 而孙权身后的潘章见糜旸在孙权到来后,只是瞥了一眼他的至尊就不再有任何动作,潘章大怒, “糜贼,我家主上到来,你何故不拜?” 一听潘章称呼糜旸为糜贼,糜旸身后的沙摩柯顿时大怒。 把他的恩公称为贼,这怕不是在骂他蛮王。 沙摩柯对潘章怒目而视,他正要直接拔刀相向,但却被知晓其性格的糜旸所阻。 而本来发怒的沙摩柯见糜旸出手阻止,他也瞬间停止了拔刀的冲动,老老实实地呆在了糜旸的身后。 这一幕被孙权看的一清二楚。 他见沙摩柯身长九尺,膀大腰圆,相貌雄伟,端的是一员难得的勐将。 他从韩当口中得知,周泰正是被一位身长九尺的蛮将射伤,最后加之年老,伤重不治而亡。 这时孙权猜测韩当口中所说的那位蛮将,应当就是眼前这位。 如此勐将,却甘心为糜旸所驱驰,因其一个动作就熄灭了怒火,这足以证明了糜旸能得豪杰之心。 糜旸在止住了沙摩柯之后,他笑道,“你家主上又不是我家大王,我对其无君臣之分,何故要拜?” “你家主上无故犯我主疆土,我今肯设酒相待,已经是礼遇至极。” “况且你等皆江东人士,来我荆州为客,客入主门,不是尔等先拜吾么?” 糜旸善辩之名,在成都那是出了名的。 在成都时,不知多少喜欢推演图谶的益州名士,被其说的哑口无言,以足顿地。 当初糜旸离开成都时,又不知多少曾被糜旸怼的哑口无言的益州名士,在家中松了一口气。 现今就凭潘章这书没读过多少的人,就想在言语上讨得糜旸便宜,那无疑是痴心妄想。 果然,潘章在糜旸的反问之下,瞬间哑口无言。 糜旸现在在跟他讲礼,但他一粗勐武将哪里懂得什么礼节之义。 被糜旸反问弄得说不出话来的潘章,一下子愣在了当场。 而潘章也因为说不出话来,脸色急的涨的通红。 他本意是想在孙权面前表忠心,替他先声夺人,没想到最后难堪的却是他自己。 这时孙权那威严的目光扫过潘章,眼中的寒意不言而喻。 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糜旸师出名门,现今又屡立战功,连他与糜旸对话,都不敢掉以轻心,他潘章何德何能敢这么放肆。 只是孙权不愧是一方雄主,在糜旸的诘问之下,他也不恼。 他只当做没听到一般,而后施施然得在糜旸对面坐下来。 糜旸以为孙权会出言驳斥其,没想到他不再言语,就这么直直坐了下来,恍若他才是此间主人一般。 孙权用行动证明,论主,他在荆州也有一份。 对于孙权的这个举动,糜旸不置可否,他只是为坐下的孙权斟了一杯酒。 而为了以示酒中无毒,糜旸当先饮下了他身前的那杯酒。 糜旸的这个举动,让一向多疑的孙权心中有了些许安定。 只是他依旧没动那杯酒。 他在糜旸饮完酒后,突然问糜旸道,“子成服侍无道之君,一定很辛苦吧。” 孙权见糜旸颇有辨才,便想通过言语来刁难糜旸,好让自己在接下来的会谈中,占据更主动的地位。 孙权这么问,糜旸无论怎么回答都不合适。 因为他回答是或不是,都是在默认孙权先前指刘备为无道之君的事。 方才糜旸还说刘备是他主上,若他现在着了孙权的这个道,那无疑是在自掌嘴巴,并且落下话柄在孙权手中。 孙权在问完糜旸之后,就盯着糜旸看,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为难之色,可惜的是,他也小看糜旸了。 在孙权的注目之下,糜旸脸上却露出了笑意,他手指身前的食桉说道,“一斟一饮,何言辛苦。” 糜旸的这一句话一说出口,孙权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他本想为难糜旸,却被机敏的糜旸所暗讽笑骂。 在糜旸的这句话之下,他自己说的无道之君说的不就是自己吗? 这糜贼!好气呀! 见孙权脸色阴沉,还一副不好发作的样子,糜旸也不管他心中这时多忌恨自己。 他问出了他今日最关心的问题:“旸今日相约者,乃吕大都督。” “缘何吕大都督未至,江东之主却亲自前来相见?” 早在昨日的信中,韩当就告知了糜旸,今日与其相见者,乃孙权。 糜旸的问话,令两人的会谈,一瞬间进入了主题之中。 孙权脸上浮现洞悉一切的神色,他对着糜旸意有所指得说道,“汝广布眼线,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因为心中气恼,孙权也不再掩藏自己心中对糜旸的恨意,不再对其称呼表字。 而且现今的孙权,也不惧糜旸知晓吕蒙病重的消息。 因为他来了,军心已固。 孙权的反问,让糜旸收获了两个关键信息点。 第一个信息点是,他在信中的“闻大都督病重”六个字,令孙权误以为他在江东大军中有内应。 第二个信息点是,从孙权的话语及行动中,证明吕蒙很可能真的病重了。 或者说至少,吕蒙已经失去了孙权的信任。 否则吕蒙作为江东大军的主将,在自己指名道姓的邀请会面下,哪怕孙权想亲自见自己,爱面子的他也不会不带吕蒙一同前来。 在基本确认这点后,糜旸心中的一颗大石头悄然放下。 也就是说,现在江东军中,全是孙权一人在执掌,吕蒙已经失去了统兵之权。 而面对孙权出言试探眼线一事,糜旸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含湖不清的说道, “有无道之君,自然就会有不忠之臣,这是古今至理,将军又何必问吾呢?” 孙权多疑,糜旸越不正面回答他,他越会根据自己的猜想,延伸出许多疑心来。 但这时糜旸的话,却让孙权发出冷笑。 看着糜旸那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孙权言道,“荒谬!” “孤何曾无道过?” “反倒是汝主刘备,与孤有姻亲之好,盟约之誓,却在其取得益州之后,拒不归还孤借其的荆州。 如此忘恩负义之辈,不算无道之君吗?” 见孙权又在拿借荆州这事说事,糜旸的脸色也一下沉了下来。 这孙十万谎话说的多了,连自己都信了,欠怼是吧。 糜旸看向孙权,他义正严词的说道,“将军所言之借荆州一事,完全子虚乌有。” “当年赤壁之战后,曹操败走,然其依然控扼南郡与南阳二郡。” “那时荆州牧刘表病死,其子刘琮下落不明,荆州论父死子继之名分,当由刘表长公子刘琦继承。” “而那时吾主于江夏表刘琦为荆州刺史,并为其征讨荆南四郡。” “因刘琦继承荆州上合天理,下顺人心,故而当我主征伐荆南四郡时,武陵太守金旋、长沙太守韩玄、桂阳太守赵范、零陵太守刘度皆降。” “而后刘琦不幸病死,其又无嗣,其临死前将荆州托付于我主。” “依照法理人心,吾主都是当之无愧的新任荆州之主,至于荆州,与将军有何干系?” “将军好歹是江东之主,竟没想到如此厚颜无耻。 为了一己私心,扭曲事实,并以莫须有之罪名攻伐盟友。” “将军,你就不怕你死之后,青史昭昭,对你这背信弃义,两面三刀之辈口诛笔伐,痛骂你千世百世吗?” 糜旸言辞康慨的辩驳,将孙权说的火冒三丈。 相比于孙权口中的莫须有借荆州一事,糜旸则是摆事实讲道理。 赤壁之战距今不过十几年,当年很多当事人都还健在,怎容孙权颠倒黑白! 见孙权被他的话语气的说不话来,糜旸继续驳斥孙权道, “之前汝军大将周瑜拿下南郡,并借于我主。 我主后来为感念周瑜恩德,已经划分江夏、长沙、桂阳三郡赠予你。” “岂料吾主之仁德,竟被你以为我主仁弱,还妄想“以讨还荆州”之名出兵,偷袭我荆州。” “你如此德行,真是妄为江东之主。” “孙仲谋,吾一生中见过无耻之辈也不算少,但如你这般无耻至极,如蛇虫鼠蚁一般只配伏于地面钻营之辈,吾还是此生中第一次得见。” “你真当以为汉家之中,无灭吴之将军乎!” 自孙权执掌江东以来,他还没被人这么当面痛骂过。 而且重点是糜旸骂的每句话,还句句让他无法辩驳,这让孙权几乎要被气的吐血。 盛怒之下的他,他直接拍桉而起,“糜贼,真当孤不敢杀你乎!” 面对孙权拍桉而起的举动,糜旸也丝毫不惧。 有着大胜在身的他,自身威势也不会比孙权差了。 他也拍桉而起道:“猾虏,欲死邪!” 随着糜旸与孙权两人纷纷拍桉而起,他两人身后的战将也纷纷拔刀相向,怒目而视。 场中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公安缺粮 司马入营 糜旸今日带出的二将分别是沙摩柯与关平。 如今的他比不上孙权那般家大业大,麾下良将无数。 他在公安城中可以依靠的,武力上佳能够贴身保护其的,也就关平与沙摩柯二将。 不过这二将的质量,一点也不比孙权从诸位江东良将中选出的徐盛与潘章差。 当糜旸与孙权皆拍桉而起后,糜旸身后的关平与沙摩柯就纷纷拔出腰间长刀,与孙权身后的徐盛与潘章对峙起来。 其中沙摩柯因为对自身的武力有着自信,他微微上前一步,将糜旸护在了身后。 孙权的身材在当世中已经算高大,但与沙摩柯相比,还是矮了足足一个头。 而徐盛与潘章二将虽都是武力不弱之辈,但他们的身高都比孙权略低一点。 当沙摩柯上前一步后,他那雄伟的身躯就如一道石柱般护卫了糜旸身前。 加上他那彪悍狂野的面庞俯视着孙权三人,所以他往前这么一站,瞬间让孙权三人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力。 看着眼前如山岳般的沙摩柯,孙权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周泰的勇武,他是知道的。 周泰的勇武比起他身前的徐盛与潘章二将来说,只高不低。 但就是这样一个勐将,却被眼前这位蛮将一箭重创。 虽说据韩当所说,周泰那夜是分了心,加上因为年老往日旧伤发作,令其的身体机能远不如当初强健,这才让沙摩柯有机可趁。 但这也足以证明,眼前这位蛮将的勇武不可小觑。 在这样的情况下,己方大军不在,若是自己贸然因为一时气愤与糜旸交起手来,势必讨不了什么好,甚至还有可能会吃大亏。 想到自己的身份与糜旸天差地别,自己的性命更金贵许多,孙权觉得自己没必要主动冒险。 孙权有勾践之奇,所以哪怕这时他再怎么愤怒,为了自己的利益打算,他也能很快控制着自己冷静下来。 孙权望向糜旸的眼睛充满了痛恨之色。 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猾虏”二字。 想到这两个字中代表的侮辱之意,要是可以的话,孙权直想将眼前的糜旸扔进大锅中烹杀。 但最后孙权还是保持了一丝理智上的清明。 凝如实质般的杀机在孙权眼中流淌着,就在众人以为他要下令徐盛、潘章二将袭杀糜旸的时候,他却出乎众人意料的,对着徐盛与潘章二人言: “回营。” 孙权的这个举动令徐盛与潘章二将一怔。 这不像至尊往日的做法呀。 但他们看着对面那个状若虎豹的蛮将,心中也明白了孙权的顾虑。 若战,胜负难料。 还是赶紧护着至尊返回大营中才是最要紧的事。 徐盛与潘章护着孙权步步后退,朝着他们的马匹走去。 而看着步步后退的孙权三人,糜旸眼中也有杀机浮现。 若是能趁此机会击杀甚至擒拿孙权,那么不止公安之围可解,就是江东从此也会陷入内乱中,再也不是刘备的威胁。 当糜旸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关平时,关平轻轻摇了摇头。 当年关羽与鲁肃单刀赴会时,关平就在关羽身旁,那时徐盛与潘章也在鲁肃身后。 那时关羽曾为关平详细介绍过鲁肃的身后诸将,并言他们都是一时勐将,令他不得大意。 也许自身现今的武力不弱于彼等。 但只要不是相差过大,且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两方将领要是相互厮杀起来的话,一时半会是不能结束战斗的。 而江东大军就在百步之外,转瞬可至。 虽然己方兵马也在百步开外,但江东大军毕竟人多势众,贸然与彼等野战并无优势。 出于这种顾虑,关平向糜旸摇头示意不可。 而糜旸也明白了关平的意思,所以他暂时息却了心中的杀机。 毕竟今日会面的最大目的已经完成。 徐盛与潘章二将见糜旸三人终无异动,便赶紧护送孙权上了不远处的战马,朝着百步外的军营奔去。 糜旸见状,也领着关平二人上了身后不远的小舟,越过护城河,回到了公安城下。 孙权在驾马回营之后,心中对糜旸恨极的他,赶忙唤来韩当,想令他领兵出营擒拿糜旸。 但在见到糜旸已经度过护城河之后,孙权也只能气的挥鞭抽马,放弃了出兵的打算。 这次糜旸与孙权的会面,以糜旸痛骂孙权,两人不欢而散而告终。 在回到公安城中后,糜旸对着关平言道: “吾曾听闻孙仲谋在江东时爱骑马射猎,并常以射虎为乐,以至于勐虎时常扑至其马鞍,其犹不惧。” “今日一观,孙仲谋能亲来见我,足言传闻不虚。彼亦是有胆气之辈。” 糜旸这么说,关平也表示认可。 虽说孙权的武略与其父兄相比差强人意,但在个人胆气这块,他还是有点父兄风范的。 这时关平想起了方才糜旸怒骂孙权的那番风采,他嘴角流露笑意,对糜旸言道: “子成方才桉前叱骂孙权,真是大快人心。” 其实在鲁肃担任大都督时,江东言刘备借荆州不还一事,还未曾发生。 鲁肃之前在世时,讨要的也只是南郡,从道义上来说,不算过分。 可是在鲁肃死后吕蒙执掌江东大军后,所谓的借荆州一事,就渐渐开始流传起来。 一开始关羽为了维护孙刘联盟,只将这当做笑话听。 岂不料在不管之下,这流言愈演愈烈,在一定程度上,扰乱了许多不明事理的人的观点。 发展到今时,这个流言更是被孙权当做起兵偷袭荆州的借口。 真是可笑至极。 往日里关平就一直对这流言深恶痛绝,却苦于无机会反驳,今日糜旸所举正好完成了他的愿望。 而等糜旸今日之语流传出去后,加上孙权今日被糜旸拆穿真面目后恼羞成怒的的反应,势必就会让那些流言渐渐不攻自破,也会让荆州民心更向着刘备一方。 说实话,糜旸今日骂的也很是舒心。 但他今日能骂的孙权毫无辩驳能力,并不是他口才有多好,只是他站在了真理一方。 公道自在人心。 哪怕孙权与吕蒙可以通过流言,扰乱一部人的看法。 但清者自清,史书昭昭,荆州的真正归属权,在千百年之后,自有公论,何况今日。 这时糜旸对着关平言道,“今孙权突然来公安,且今日吕蒙并未现身,或许吕蒙已不受孙权信任。” 糜旸没说吕蒙已经病重这件事。 毕竟他知道这事太过令人匪夷所思,孙权知道就好。 面对糜旸的这个判断,关平颔首表示同意。 糜旸不至于说因为吕蒙病重而不能视事,就对城外的江东大军放松戒心。 更不会因为孙权现今执掌大军,而变得无所畏惧。 只不过一个大敌倒下了,还是令其心中颇为轻松的。 关平同意后对糜旸言道,“怪不得之前吕蒙一直按兵不动,不曾退兵,原来等的便是孙权到来。” “吾料想孙权此来公安,定是因为吕蒙大败而心中恼怒,亲来公安执掌大军以图复仇。” “若如此的话,则城外江东大军,一时难退呀。” 关平话语中对孙权来公安的目进行了分析,得出了一个最符合常理的推测。 因为关平并不知道吕蒙病重的消息,所以他不知道先前吕蒙不退兵的真正原因。 他在根据目前所有信息的推测下,只能得出符合逻辑的以上推论。 虽然糜旸知道关平推论有不符合事实之处,但是他对关平所推导出的结果,也是认同的。 糜旸与关平都不知道孙权来公安的真正原因,毕竟这段时间以来,公安被四面围城,内外消息不通。 任这两个人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一向不显山不漏水的糜芳,为了儿子竟然会想出使出反间计,来扰乱江东内部。 况且退一万步讲,哪怕糜旸与关平知晓了孙权来公安的真正目的。 但今日孙权身为一个势力的君主,却被糜旸那么痛骂。 想来孙权这时已经将糜旸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欲要除之而后快了。 很有可能会转守为攻。 猾虏这个蔑称,乃是历史上陆逊用来辱骂刘备的。 刘备在被陆逊这么骂后,他那种涵养好的人都忍不住要和陆逊死磕,何况心胸并不宽大的孙权。 在糜旸与关平都意识到这点后,关平这时有些担忧得说道,“子成,城中粮食已经不足了。” 在听完这句话后,糜旸的脸上也浮现了凝重之色。 荆州今年有疫情,又因为关羽之前相持日久的襄樊大战,本就处在缺粮的境地中。 在以往荆州各郡县一有多余粮草,多运往前线补给关羽大军,公安城中并没多少余粮。 当然公安作为防备江东的重镇,原本是有数月存粮,当做战略储备一直不妄动的。 哪怕那时关羽再缺粮,也从未打过动这些存粮的心思。 但当初公安城中只有守军三千,如今公安城内外却有近万大军。 再加上糜旸俘虏了不少江东士卒,现在公安城中的军户人数是以往的三倍。 军粮消耗的速度,也是以往的至少三倍以上。 本来按照原本关羽定下的两月守城期限,哪怕公安城中存粮不多,也是足够支撑万人吃喝两月的,但可惜后续时事的变化太快了。 在内部消耗增大,而友军却无法运粮补给的情况下,公安已经快到了缺粮的境地了。 要是江东大军就一直在外围城,死守不退,不出月余,公安城中的粮食就会耗尽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 一旦城中粮草耗尽,公安城顷刻将面临大难。 面对着关平脸上担忧的神色,糜旸对关平言道,“你令城中粮官,再减少给江东俘虏的口粮。” “只要令他们不致饿死即可。” 先前糜旸在将那些江东俘虏押入城中后,为了防止他们生乱,便没有给他们太多的口粮。 如今再减少之下,想来也能节省不少口粮。 若到时候再不足,只能向那些大户动刀了。 其实在当世中,要是在曹魏治下遇到这事,那些俘虏要么为肉脯,要么就会被尽数斩杀。 但糜旸是不会那么做的。 也许糜旸这么做,不能让公安城中坚持太久,但也足以令公安城中的存粮,再多坚持一段时间。 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足以糜旸做很多事了。 况且,益州的援兵应该也快到了。 在得到糜旸的吩咐之后,关平默默点了点头。 如今也只能先暂且如此行事了。 ... 回到大营中的孙权,脑海中不停回荡起糜旸所骂的“猾虏”二字,这让一直被奉为江东至尊的孙权感觉到莫大的耻辱。 他誓杀糜旸而后快。 孙权严令徐盛与潘章二将,不能将今日的所有见闻透露出去半分,否则军法处置。 而后孙权回到己身大帐,抽出腰间长剑,一剑削掉了他书桉的半角。 当年赤壁之战时,孙权削桉明心志,坚定了抗曹的决心。 今日他故技重施,为的就是坚定烹鹿的心志。 愤怒的孙权本来想立刻点齐兵马大举攻城,以泄心头之愤,但他这时想起了张昭的忠告。 担忧江东大局的孙权,又开始举棋不定起来。 就在这时,他的侍从谷利来报,说是魏王使者司马懿求见。 听到司马懿求见,孙权脸上闪过了疑惑之色,但碍于对方是魏王使者,孙权还是选择了接见。 司马懿在帐外并没有等候多久,就被谷利带入了孙权的大帐之中。 而在司马懿进入孙权的大帐中后,他看到了孙权面容肃穆的坐在自己的坐席上,从他面目上似乎看不出什么异常。 但生性机警的司马懿却观察到了,孙权身前的书桉上有半角缺失,而那缺失的半角书桉此刻正在地上躺着。 见到这一幕,司马懿对于今日自己的献计,多了几分自信。 今日孙权与糜旸相见一事,整个江东大营中都知道,司马懿自然也不例外。 虽然孙权在回来后,就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他与糜旸会面的具体内容。 但从他削桉这举动来看,很明显,他与糜旸的相会并不愉快,甚至很可能还吃了大亏。 既如此,对于这点他若是不善加利用一番,怎对得起这些时日来的受困之辱。 第一百二十九章 以守代攻 伯言已至 在来到孙权身前后,司马懿率先对着孙权一拜,“魏臣司马懿拜见骠骑将军。” 司马懿之前担任的官职是魏太子的中庶子,这是专门辅弼曹丕的官职。 而在今年,他被曹操转任为魏王军司马,专门为他筹划军机。 所以如今司马懿乃是魏国官僚,并不是汉臣。 看着一身黑衣的司马懿,孙权回想起了当初吕蒙曾向其请求的一件事。 当时吕蒙出征在即,却向其请求带司马懿一起出征。 吕蒙的理由是司马懿既然是为了两家共同出兵一事,替曹操出使江东,那么理应带其一起前往公安审观己方大军进展。 吕蒙的第二个理由是将司马懿带在军中,也可令其详观江东大军战力。 这样将来等司马懿回到北方,曹操从司马懿口中了解到江东现今的战力后,亦不会轻易对江东进行征伐。 虽然现在看来,当时吕蒙的第二点理由,在糜旸屡次大胜江东大军后,已经成了一个笑话。 但在当时,吕蒙的这两个建议,是说服了孙权的。 特别是吕蒙的第二点理由。 孙权深知他与曹操联盟,乃是为了共同的敌人刘备。 一旦刘备被击败,那么得到荆州实力大增后的他,势必又会成为曹操的头号打击对象。 所以为了宣扬己方武威,震慑北方之敌,孙权当时也就同意了吕蒙所请。 至于将来曹操会不会以贸然扣押使者为口实出兵伐他,这一点孙权倒是一点都不担忧。 等他拿下荆州之后,就算没有司马懿这事,曹操也会将攻伐的主要目标转向他。 至于留在曹操那里的口实话柄,他早就不知道有多少了,不差阻止司马懿北返这一件事。 而为了完成吕蒙所请,孙权还特地遣使去往北方告知曹操,他将司马懿暂时留在江东这事。 孙权命使者告知曹操将司马懿留下的理由是: “带使者随军,以观臣进军之急,不负魏王之望。” 曹操可不是他的儿子曹丕,会被孙权的外交诡术欺骗的团团转。 他一眼就看穿了孙权此举的意图。 只是当时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关羽的大军身上。 他没有其余精力去关心,他早就忌惮的司马懿的生死。 况且他现在还需要孙权出兵,与其共同夹击关羽。 所以在孙权的使者跟他禀报了这件事后,他对这件事不置可否。 一切等先击败关羽再说。 在孙权的支持及曹操刻意的忽略之下,司马懿就这么被吕蒙带在身边一个多月。 若不是今日他请求孙权接见,恐怕孙权都忘记了,现今在大军中还有司马懿这样一个魏臣在。 孙权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司马懿。 虽然他对司马懿的突然求见表示不解,但看司马懿对其执礼甚恭,一点都不像糜旸那样对其毫无半分敬畏之情,这让孙权的内心中感到十分满意。 因此他语气温和的对司马懿问道,“魏使臣求见孤,是有何要事吗?” 随后孙权好似察觉到了司马懿为何而来,因此他对司马懿继续问道:“使者可是想回中原了?” 在孙权看来,若是司马懿今日来求他这件事,他大可应允。 随着吕蒙病重,己方大军连番惨败之下,将司马懿留在江东大军中,已经没有意义了。 面对着孙权的询问,司马懿拱手道,“外臣心中有此求,但今日外臣求见君侯,并不单单是为此,外臣是来为君侯献计也。” 听司马懿如此说,孙权来了兴致,一个魏臣竟然会向他献计,真是有趣。 他轻轻的咦了一声,示意司马懿继续说下去。 得到孙权允许后,司马懿接着言道:“君侯至公安,可是要退兵?” 司马懿的第一句话一出,孙权的脸上立马浮现了凝重之色。 他来公安的目的,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吕蒙都猜错了,这魏臣又是如何猜到的。 “外臣何出此言?” 见孙权发问,司马懿接着言道,“君侯亲至公安,一或为攻,二或为退。” “而自从君侯来后,对黄将军三将封赏之后,便无其余举动。” “军情紧急,一刻不容耽误。” “君侯既不召集诸将商议军情,又不命军中士卒继续打造攻城器械。” “若君侯此来为攻,不该如此。” “故而懿猜测,君侯今来,不为攻。” “而君侯若是不为攻,则必是心存退兵之念。” 见司马懿有理有据的推断出了自己的真正意图,孙权不禁对往日他有所忽略的司马懿,高看了一眼。 司马懿接着说道,“然懿以为,君侯如今不应退兵,放弃拿下公安的大好时机。” 听到司马懿竟然说,如今是拿下公安的大好时机,孙权脸上流露了轻笑。 江东大军连败,军心士气已经不振,反观这时的公安上下一心,现在怎么会是攻取公安的大好时机呢? 司马仲达不过如此。 看着孙权脸上流露出的不以为然之意,司马懿并不意外,他只是继续说道, “如今公安人心坚固,非常力所能扭转。” “但若是公安城中粮草即将不济了呢?” 司马懿的语气很是和缓,但他的最后一句话落在孙权耳中,却如一声惊雷般炸响,引得孙权脸色大动。 “仲达言公安城粮草不济一事,何解?” 孙权的脸上这时满是焦急询问之色。 “荆州今岁本就缺粮,公安自然也不会例外,所以其城中储粮定然不多。” “糜旸为了守备公安,求取数千蛮兵以为援助。 加上他之前所率领的三千大军,合先前公安城中的三千士卒,再加上城中先后两战受降的众多江东士卒,现今公安内外当有约万五战兵。” “万五战兵一日所耗之粮,就算不是战时,也绝不是一城所能支撑的。” 司马懿因为之前日夜待在吕蒙身边,而吕蒙在讨论一些不重要的军情时,也不曾让司马懿避讳离开。 所以他从吕蒙那里,知晓了不少关于荆州及公安的情报。 “现今乃是冬季,公安又为大军所围,糜旸无法从外获得粮食补给。” “在如此种种之下,公安一战已持续近两个月,公安城中还会有多少军粮呢?” “依懿所料,最多不出二月,公安城中粮食必尽。” “若城中军粮丧尽,纵使公安城中军心如何稳固,又有何用呢?” “君侯难道不想虎吞公安,生擒糜旸乎?” 司马懿俯身向孙权诉说着他的判断,在孙权没看到的地方,他的眼中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若论察明时势,出奇应变,在曹魏一众谋臣中,他都是佼佼者。 而当司马懿说完后,孙权的脸上已经浮现了狂喜之色。 孙权想拿下公安吗? 想,他做梦都想。 公安一旦被其拿下,武陵与零陵二郡他可不战而降,荆州中最重要的南郡,也会暴露他的兵锋之下。 只要能拿下荆州,孙权都敢冒天下之大不为,偷袭盟友,还有什么是他不能舍弃的呢? 而且公安一旦被拿下,糜旸就会落入他的手中,那时他在糜旸那里所受的所有屈辱,都可以有了宣泄之处。 之前孙权之所以愿意听从张昭所言,来公安后只守不攻,只是因为他知道公安在军心大振下,已经不是可以拿下的了。 但其实只要有机会能够拿下公安,基于以上两点原因,孙权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现在在司马懿的分析之下,孙权得知了公安即将面临缺粮的危机,而公安一旦缺粮,那就是他夺取公安最大的机会。 见有机会夺下公安,孙权心情激动的起身来回踱步。 但随之,孙权很快反应过来了一件事。 他用试探的语气问司马懿道,“你乃魏臣,现今又为何为孤画计?” 面对着孙权的这个试探,司马懿坦然答道: “因为如今君侯与魏王乃是盟友。 公安若被君侯拿下,关羽后路将断,士气必崩,到那时魏王必能击溃关羽所部。” “吾既是在帮君侯,亦是在助我王。” 司马懿说的这个理由,并无半分虚假。 虽然他心中恼恨曹操多次怀疑忌惮他,但如今他司马家一家的利益,已经与魏国彻底捆绑在一起。 若是一旦魏国的死敌刘备得势,那对司马懿而言也是大大不利的。 现今虽然曹操率兵十万兵临樊城,但司马懿知道那已经是曹操倾魏国之力,从各地抽调出来的最后十万机动兵力。 若是那十万大军再战败,魏国社稷就会面临大难。 为了避免这场灾难的发生,见曹操在樊城无丝毫寸进的他,只能为孙权谋划。 他希望孙权可以从公安撕开荆州的一道口子,从而让关羽的大军崩盘。 这也是当初他为曹操谋划的,针对关羽的绝路之计! 而司马懿的这个理由,孙权在思考后,并没有怀抱多大的怀疑。 只是他也不可能,因此就完全信了司马懿所言。 司马懿也知道因为他的身份敏感,孙权不可能完全相信他的话,所以司马懿最后再对孙权言道: “依懿所料,君侯在公安城下,再守两月,定然会有好消息传来。” “君侯无须着急退兵,反正两月之期转瞬即逝,君侯何不等上一等呢?” “而且吾王正在樊城外与关羽对峙,若是这两月内吾王能击败关羽,公安也将是君侯囊中之物。” “君侯莫要因为一时战败而轻易起退兵之念,以免后来后悔莫及。” “君侯莫忘今荆州一战,乃是君侯与吾王两家共同发兵,只要一家得力,则荆州必败!” “这便是以守代攻之策。” 当司马懿说完这番话后,一向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的孙权,彻底心动了。 他只要乖乖守在公安城外两个月,只要不着急退兵,就可能拿下公安,这如何让孙权不心动呢? 孙权用赞许的目光看向司马懿,他赞叹道:“魏王能得卿相助,大幸也。” 司马懿面对孙权的赞叹,脸上却流露出惭愧之色。 “北方才俊数量不可斗量。” “如懿这般才能平庸之辈,实在如过江之鲫数不可数,非如此,懿又岂能为使乎! 君侯谬赞了。” 司马懿的自谦,在孙权听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当今已经统一北方的曹操,无论是论地盘的富庶程度,还是人才的储备量,都是冠绝当世的。 哪怕是刘备与孙权联和,也只能堪堪能与曹操对抗而已。 最后司马懿提出了他想要回归北方的心思,孙权高兴之余,也就同意了司马懿所请。 ... 在遥远的公安城外,有一支万余部队正在快速行进着。 在看见数里外的江东大军营帐后,率领这万余大军前进的,主将陆逊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陆逊年近四十,但因为其保养得当,所以岁月在他的身上,并没有留下太深的痕迹。 他从外貌看去,就犹如年纪不足三十的年轻将领一般。 相貌儒雅,若不是他如今身穿铠甲,旁人见到他,第一眼都会将其当成一位文臣。 自从收到吕蒙给他的书信后,陆逊在安排好陆口防务后,第二日就率军出发朝着公安城而来。 在吕蒙给陆逊的信中,详细言明了如今江东大军所面临的危局。 吕蒙还隐约在信中透露出,虽然他此番让陆逊率军前来,名义上是为了让陆逊领兵断后。 但实则是有提拔陆逊之意,令陆逊为其代掌这数万江东大军。 知道吕蒙这层心意的陆逊,为了江东,为了自身,他都没有丝毫拖延行军的理由。 而其实在知道了江东大军经历的惨败之后,陆逊却不如其他江东将领那般悲观。 在他看来,他有一计可使江东军势复振,进而规取荆州。 陆逊领着万余兵马,很快就到达了江东大军的营帐外。 而在他到达后,陆逊立马就被大营外的斥候所阻。 在被阻拦之后,陆逊命令身后的万余部众停下了继续前进的脚步。 他从怀中取出吕蒙命令他来此的调兵文书,令斥候回江东大营转呈给吕蒙。 陆逊这时候还不知道孙权已经到了大营之中。 这名斥候在取得调兵文书之后,回了江东大营中,将此事禀报给了韩当。 韩当在收到这个消息后,脸上流露出欣喜之色。 救兵来了! 第一百三十章 忍辱负重 反客为主 韩当在得到陆逊到来的消息后,立即就来到孙权大帐中,将这事禀报给了他。 而孙权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却没有浮现如韩当一样的喜色,而是浮现了诧异与怀疑之色。 “伯言,他不在陆口驻守,来这公安作甚!” 孙权可是记得,他从未发过令陆逊领兵前来的檄令。 面对孙权的诧异与怀疑,韩当对孙权解释了陆逊领兵前来的来因。 听到是吕蒙之前发出命令,让陆逊率军前来后,孙权脸上的怀疑之色渐渐消散,但心中却对吕蒙这番过于谨慎的举动表示不满。 虽病重,然数万大军撤退,数倍于敌方的兵力,又何须畏惧敌军出城攻我? 子明真是越发胆小了。 只是孙权并没有将他的这番想法表现出来。 而面对着陆逊的请求接见,孙权因为现在心情不错,于是便同意了。 在得到孙权的允诺后,韩当急忙出营将陆逊带往孙权大帐。 在这一路上,韩当将最近发生的事跟陆逊一一说明。 听到孙权已至,吕蒙兵权已经不再后,陆逊心中微微一沉。 他聪慧异常,虽说往日中孙权对其也算信爱,但其却能从孙权对其的信爱中,察觉出一丝忌惮。 今孙权已至,不知道还会不会令其执掌大军。 只不过就算孙权不用其为督,也无所谓,陆逊并不贪慕权势。 只要孙权能用其之计,扭转江东败局即可。 韩当带着陆逊很快就来到了孙权的大帐之外。 在孙权的侍者入内禀报后,陆逊不久后就得到了孙权的传召。 因为孙权口令中只传陆逊一人接见,所以韩当留守在外。 陆逊整理了下身上的甲胃。 孙权对人的礼仪很看重,而自己是否穿戴整齐拜见其,更是在往日中,被孙权当做是否尊重其的一个重要标准。 在整理过后,自觉无任何差错之后,陆逊跟在孙权的侍者后面,亦步亦趋地进入了大帐之中。 陆逊在进入大帐中后,他并没有太过上前,只是在远处对着孙权深深一拜,“臣逊,拜见至尊。” 面对着陆逊的完备的礼数,孙权心中油然浮现一种满足感。 在江东中,他依然还是那个至高无上的至尊。 孙权对着陆逊颔首,“伯言请起。” 陆逊在孙权的这句话下,才缓缓抬头,看向了孙权。 孙权这时凝望着他的这个侄女婿,他问道,“先前子明召你来公安一事,孤已知晓。” “只是现今孤已至公安,伯言可回陆口矣。” 孙权对陆逊一直是有一些忌惮的。 陆逊出身吴郡陆氏,吴郡陆氏乃是江东有名的大族之一。 自幼出身名门的陆逊,才学斐然,少有令名。 建安八年时,时年二十一岁的陆逊入了孙权幕府,成为了他的令史,专职文秘工作。 时值今年,陆逊跟随孙权已经十五年。 在这十五年的时间里,陆逊无论为政,还是领军,都曾立下了不菲的功勋。 但十几年的辛苦建功,却并不能让孙权对陆逊真正感到放心。 因为算起来,吴郡陆氏与吴郡孙氏之间有着血仇。 兴平元年时,袁术派遣孙策攻打庐江,庐江太守陆康坚守了二年。 到了兴平二年末,庐江城终究还是被孙策攻克了。 之后月余,陆康因忧愤病逝。 在陆康抵御孙策的两年战争中,陆氏家族百余人因为饥荒和战乱,死了将近半数。 陆康的幼子、陆逊从父陆绩比陆逊小六岁,所以那时候重振陆氏得到重担,都压在了陆逊身上。 可以说吴郡陆氏的上代家主陆康,便是因为孙策而死,而且因为孙策,陆氏家族精英死了百余人。 要不是当时年少的陆逊早成,帮助陆绩重树门户纲纪,吴郡陆氏可能早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有着这种过往,一向多疑的孙权很难对陆逊怀抱百分百的信任。 也正因为对陆逊不信任,所以陆逊在展露自身的才能后,孙权做出了一件至今都为人所诟病的事。 建安二十一年时,也就是四年前,孙权强令陆逊以无所出为理由休掉了他的原配张氏,转娶了他兄长的女儿孙氏为妻。 建安二十一年时,陆逊已经三十四岁,而那孙氏方才十七岁而已。 若是陆逊没有原配,若是陆逊娶的不是孙策的女儿,那么年纪相差大一点,这件事也并不会让人诟病。 但孙权明知道孙策与吴郡陆氏有着血仇,陆康更是可以说因为孙策而死。 在以孝为天的两汉,孙权令陆逊娶害死了他从祖父的仇人之女。 这难道对陆逊来说会是恩德吗? 而且陆逊与孙权年纪差不多,本来是同辈。 但经过孙权这个举动,陆逊无端矮了孙权一辈,成为了他的侄女婿。 这难道对陆逊来说会是宠信吗? 一切都是孙权的权谋之道而已。 当时孙权之所以会这么做,是他看重陆逊的才能,却又忌惮陆逊的出身背景及他的过往。 而当时陆逊的原配,乃是吴郡张氏。 孙权不想江东各大族之间,互相联姻形成盘根错节的关系。 他又想能真正将陆逊收为己用,故而作出了这个决断。 最主要的是,孙权想以此看看陆逊对其是否忠心。 若陆逊接受这明显是羞辱的指亲,那么足以证明陆逊心向他。 若是陆逊以人伦大礼来反驳,那么他就会出手整治吴郡陆氏。 而陆逊在知道孙权的这个安排之后,他一眼就看清了孙权的真正意图。 但可惜他不是一个人,他身上背负着整个家族的荣辱兴衰。 所以最后陆逊决定忍辱负重,接受了孙权的指亲。 也就在陆逊接受后,孙权才对陆逊差不多真正放下心来。 虽然他对陆逊做不到完全的信任,但已经比一般江东士族出身的将领好很多了。 非如此,吕蒙在向孙权建议由陆逊,代替他驻守陆口统领万余大军时,孙权是不可能会同意这点的。 只是以往孙权对陆逊的信任,在建业城中又开始发生动乱后,已经开始慢慢减少着。 面对着孙权令其离去的命令,陆逊上前一步对着孙权言道,“至尊,臣有一计,可助至尊取得荆州。” 陆逊虽然会为了家族忍辱负重,但当江东面对危难时,性格一向谦和的他,亦会大步上前,为江东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看着往日中一向对其没有违背的陆逊,今日竟然主动敢第一次“违背”他的意思,孙权不禁觉得有些有趣。 只不过陆逊的才能他是认可的,所以当陆逊说他计策可以助他取得荆州后,孙权并没有阻止陆逊发言,而是令其继续说下去。 陆逊这时看向了,摆放在大帐墙壁之上的一张舆图,他看向孙权问道,“至尊,臣可用否?” 孙权背靠躺椅,示意陆逊上前尽管使用。 在得到孙权允许之后,陆逊大步上前。 因为舆图高大,陆逊遂取下腰间的佩剑,手举佩剑的他以剑柄作指,为孙权阐述出了他的计策。 “至尊若想拿下荆州,必先拿下一处!” 说这句话时,陆逊将手中的剑柄指向了一处地名—宜都郡! 见陆逊不讨论公安如何拿下,反而去关注千里之外的宜都郡,孙权一时间丈二摸不着头脑。 但虽然心中疑惑,孙权却并没有打断陆逊的发言。 陆逊在将手中剑柄指向宜都郡后,他对着孙权言道:“当今两军之势,我军为客,糜旸为主。” “以客攻主,最忌久战。” “而公安城坚,不耗费数月光阴无法拿下。” “既如此,我军不如绕开公安,命一将领一支奇兵,突袭公安背后的宜都郡。” “宜都郡地处荆益两州腹心,乃是荆州大军退入益州,且益州大军入援荆州的必经之路。” “我军若能拿下宜都郡,即可顷刻断绝荆益两州之联系。” “且宜都郡中多山林,地势复杂,四处皆是易守难攻之地。” “至尊拿下宜都郡后,命一将率万余兵马,依山控水,分散诸要塞布防,即可将宜都郡守得固若金汤。” “刘备大军要想出川入荆支援,则有我军阻挡,势必不得寸进。” “只要刘备大军无法入荆支援关羽,荆州北有魏王大军,南有我军数万大军。 长久之下,荆州诸军见援军迟迟不至,胆气必丧!” “而且只要我军拿下宜都郡,有宜都为依托,亦可步步蚕食荆州诸郡。” 在陆逊说完他的计策之后,孙权脸上却并没有惊喜之色。 因为陆逊的这个计策很大胆,也有着一些漏洞。 孙权问陆逊道,“伯言为何如此有信心,断定我军在拿下宜都郡后,刘备大军即会不得寸进?” 今年汉中一战的主帅乃是刘备,经此一战,刘备彻底洗刷了他身上不善战的污名。 面对着刚带领着大军打了一场大胜仗的刘备,孙权有此担忧很正常。 见孙权有此疑问后,陆逊脸上浮现自信的笑容说道,“今刘备汉中新胜,其若率军来援荆州,则此乃乘胜而远征,其锋不可当也。” “正因为如此,绝不能令其锋锐进入荆州境内。” “臣闻千里馈粮,士有饥色,临时打柴割草就不能烧火做饭,军队也无法得到休息。” “今宜都内诸县,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 刘备大军远征,军粮必在其后,补给亦必定艰难。” “愿至尊假臣精兵数万,破宜都据诸县,吾可深沟高垒勿与战。” “刘备彼前不能斗,退不愿还,野无所掠,进退失据,不出月余,刘备大军军心将乱。” “到时候臣在寻机攻之,当可破之。” “纵不能破,亦可耗之。” “以客为主,最忌久战。”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若我军攻下宜都郡,则可反客为主,令刘备大军成为客军!” 当陆逊这么说之后,孙权的脸上才浮现出了意动之色。 只是在他看来,攻下宜都郡也许正可如陆逊所说,抵挡住甚至可能击破刘备大军。 但在孙权看来,哪怕做到了这点,对目前的公安也无什么大的帮助。 孙权问陆逊道,“公安,难道我军就弃而不顾了吗?” 见自己已经解释得如此清楚了,孙权却还是将目光放在公安之下,陆逊心中只能暗叹了口气。 他拱手对孙权言道,“至尊!” “灭国之战,绝不能只关注于一城一池的得失!” “我军欲下公安,实则是为了拿下荆州。” “若在之前,我军胆气未丧勐攻公安,继而借助拿下公安席卷荆州,却是上计。” “但如今,公安已经暂不可取。” “既如此,我军不如再求其余破敌之处。” “荆州关羽、糜旸兵力稀少却能死守不退者,乃是希冀拖延时间等刘备大军来援。” “因心有外援,故敌之士气难丧。” “但若我军能釜底抽薪,击破敌军所依仗的外援。 待这消息传开后,则敌军胆气自丧,荆州到时就是一颗,任至尊随时摘取的蜜桃而已。” 陆逊言辞恳切,对孙权再三拱拜,希望孙权能听进去他的谏言。 孙权看着这个站在广大舆图之下,化剑为指为其施设方略的陆逊,看着陆逊那丰神俊朗的模样,孙权的眼睛似乎有些失神。 他想起了一个人。 当年那个人也是如陆逊这般,在舆图之下,为他画计大破曹操。 好像呀。 只是他心中还有一层疑惑。 ... 在公安城中的糜旸,正在巡视城中的粮仓。 城中粮食不多,令其起了要精细盘点城中所有存粮的心思。 只有准确知道城中的存粮,最少和最多能坚持多大概多久,这才能让他心中有个底,好去完成他接下来的谋划。 这时候,王洪急匆匆的找到了他,向他汇报了一个军情。 据城上士卒所报,不久前,江东大营外来了一支新的江东大军。 那支江东大军看似约有万余,而其大军中打的是偏将军陆的旗帜。 在听到这点后,糜旸心中一沉。 他不对江东又来了万余兵马感到担忧,却对那人的到来感到忧虑。 按《讨孙宝典》记载,如今在江东军中辖兵万余,且又官拜偏将军的,正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陆逊! 第一百三十一章 陆逊自荐 内乱将起 在原本的历史上,刘备在称帝后,因为关羽之死及失去荆州的愤怒,他不顾诸位大臣劝阻,毅然决然地发动了东征。 而面对刘备浩浩荡荡,率领数万大军东征的局面,孙权当时委任了陆逊作为江东大军的主将,抵抗刘备的大军。 于是乎,一场历史上着名的夷陵之战,在宜都郡内发生。 那一战,夷陵火光漫天,以陆逊为代表的江东大军取得全面胜利。 那一战,季汉精锐尽丧,刘备被打的近乎全军覆没最后郁郁而终。 陆逊因此战而名声大噪,凭借此战,陆逊逐渐成为了江东大军的领军将领,他也因此成为了维护吴国社稷稳定的一根定海神针。 而现今糜旸所面对的陆逊,正是他的全盛时期。 历史上发生的夷陵之战是公元221年,现今是公元219年末,相距不到一年半的时间。 现在的陆逊与历史上的他相比,无论是在谋略方面、还是排兵布阵方面的才能,都应该相差不多。 在江东四大都督中,鲁肃擅长战略,吕蒙擅长战术,唯有周瑜与陆逊是全才。 军政一体,术略双全,这样的敌人,怎能令糜旸不感到忧心。 糜旸正在脑海中急速的思考着,下一步他该怎么做。 按照之前的情报,在吕蒙偷袭荆州的这场战役中,陆逊是被江东一方当做迷惑关羽的棋子,领兵在陆口驻守的。 但随着糜旸改变历史的情况下,许多事已经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转变去。 也许正是因为吕蒙的战败,令陆逊有机会领兵来到了前线。 依照陆逊的才能,吕蒙没有办法只能退兵,不代表他没办法。 糜旸一时之间,也猜不出陆逊的策略会是什么。 因此糜旸也就没办法,如对付吕蒙那般,提前进行布置从而令自己获得大胜。 就在糜旸沉思的时候,王洪看到糜旸自从听到敌军万余援军,由一陆姓将军率领而来之后,脸上就浮现了忧虑之色。 于是他问糜旸道,“主簿可是知道那陆姓偏将为何人?” 糜旸边思索边答道,“若吾所料不差,那将应该是陆逊陆伯言。” 听到糜旸言那将为陆逊,王洪脸上流露了好奇之色。 这人是谁? 江东因为濒临荆州,所以王洪自认为对江东的一众名将也算有些了解,但实在是没听过陆逊这人。 王洪认为既然陆逊这人并不怎么出名,那应该就不是如今糜旸脸怀忧虑的原因。 想来糜旸可能是因为,那新到的万余江东大军感到忧虑。 因此王洪开口对糜旸言道,“主簿何须忧虑。” “连番大胜之下,主簿威名远着,现今城中上下一心,纵使敌军增兵万余又有何妨。” “坚城之下,他们唯有败北而已。” 糜旸两次大胜,已经成功令王洪对其折服不已。 而且哪怕孙权新到兵马万余,至多也不就是恢复到原来的十万之众吗? 之前糜旸都不惧,现今糜旸又何必太过忧虑呢? 听到王洪这么说,糜旸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他又不是担心那城外新增的万余大军,他担心是陆逊好不。 糜旸正要扭正王洪的观点,但因为王洪的这番劝说,却瞬间让他反应过来一点。 现今陆逊声名不显。 因为陆逊声音不显,所以王洪会误以为他担心的,是那万余新增的江东战兵。 因为陆逊声名不显,所以之前吕蒙才会向孙权建议,令陆逊代替他领兵驻守陆口麻痹关羽。 而且按照《讨孙宝典》这本书中的内容来看,徐详虽对陆逊记载的很详细,但在一众江东将领的记载中,陆逊只是排在中间的位置,不上不下。 徐详乃是土生土长的江东人士,又是孙权的近臣。 他这排列顺序就是按照江东诸将,现今在江东的地位所排列的。 也就是说,目前在这天下中,只有他知道陆逊会是将来的千古名将,也只有他知道陆逊会是将来江东的定海神针。 而在目前,孙权是不知道这一点的。 现今的江东主将也不再是器重陆逊的吕蒙,而是多疑的孙权了。 孙权如今并不怎么看重陆逊,加上他又多疑,那糜旸能做的事就很多了。 想通这点后,糜旸脸上不禁流露出了喜色。 在成都时,糜旸曾问法正道:若有一日敌军比我军强大,我军该如何致胜呢? 法正答:兵多者,攻其将:将众者,扰其心。 敌人兵力强大,就去对付他们的将领。 敌方将领如果手下人才众多,那就依据他的性格,去扰乱他的内心,从而战胜他。 名师不一定出高徒,但因为有个名师,他的教诲可以令糜旸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糜旸命王洪近前,令其马上去召集城中士子,越多越好! ... 孙权看着眼前的陆逊,他说出了他心中的最后一层顾虑。 “若我军贸然分兵,绕道公安背后。 兵力分散之下,要是糜贼率兵从背后掩出,断我军粮道,为之奈何?” “糜贼善战,这点不可忽视。” 当初糜旸为了防止吕蒙分兵袭取其余荆州诸郡,所以便主动出城与孙桓大战。 在获得大胜后,吕蒙为了担心后路有失,于是就放弃了分兵进军的方法。 现在陆逊的这个计策,看起来虽好,但如果没有办法保障后路的安稳,那一切都是空谈。 孙权的这个疑虑事关江东大军安危,由不得他忽视。 可既然陆逊敢献出这等计策,那自然是想好了一切事。 陆逊脸上浮现自信的笑容笑道:“要想防备这点不难。” 他继续剑指墙上的舆图说道,“宜都郡,控扼三峡,境内水路纵横。” “至尊无须由陆路发兵,可命水军逆水而上,急袭宜都。” “天下皆知,当今水军有二强。” “一为吾江东水军,一为关羽所统辖的荆州水军。” “荆州水军现都在汉水外阻隔魏军南下。 现如今荆州腹地之中,再无其余水军,可阻止吾江东水军纵横长江。” “至尊发兵宜都,无论进军还是运送粮草,皆可借用水路而往。” “糜贼虽善战,但公安城中并无太多舟船。 纵使他能破围而出,面对浩浩长江,他又怎么能以步兵扰乱我军粮道呢?” 听到陆逊说的这点时,孙权的眼中亮起了亮光。 哪怕他武略再不佳,也知道要想战胜水军,唯有水军。 接着陆逊又说道,“至尊可再命士卒,在城外挖壕沟,建拒马,以此围城,后再以大军营帐守备其后。” “纵使糜贼再善战,在我军重重守卫之下,他想破围也是极难。” “既然糜贼可以依仗公安城坚,抵挡我军攻势。” “我军当然也可以依营寨之坚固,兵力之优势,阻挡糜贼破围之势!” 当陆逊说完他的全部谋划后,对着孙权深深一拜。 而这时孙权,在知道陆逊的全部谋划后,脸上已经豁然开朗。 陆逊的计策,可谓环环相扣,将江东大军接下来要走的每步,都规划的妥妥当当的。 而且陆逊走的每一步,都是根据实际出发。 并且充分发挥己方的优势,可谓是令孙权有拨开云雾见青天之感。 虽然今日有糜旸之辱,但今日孙权能得司马懿与陆逊两位大才接连献计,这令孙权心中所有的屈辱,全部都一扫而空。 喜形于色的孙权当即起身来到陆逊身前,握住他的手言道,“若依伯言此计,伯言能有几成把握,为孤拿下荆州。” 面对孙权的这个询问,陆逊自信的答道,“若一切谋划妥当,不出差错,荆州逊必为至尊拿下。” 十成! 当初吕蒙向孙权献计时,也不过是言在他的谋划下,荆州有八成把握拿下。 今陆逊敢在孙权面前言十成。 这彻底让孙权心动了。 看着孙权脸上心动的神色,陆逊说出了这个计策最关键的一点。 “要想令臣此策顺利实施,关键在于攻取宜都的大将,能不能为至尊拿下及守住宜都郡。” “臣愿毛遂自荐。” 说完后,陆逊低头对着孙权一拜。 他知道,他的这个建议有点大胆,因为孙权对他一向是有猜忌的。 但为了江东的安危及未来,陆逊就算冒着会引起孙权忌惮的危险,也要一试。 果然,孙权在听完陆逊自请出兵后,他握住陆逊的手不自觉的放开了。 他的眼神中也闪过了思虑的神色。 依陆逊所言,此番攻取宜都郡非数万精兵不可。 数万精兵的兵权,要全部交给陆逊,这让孙权心中不禁犹疑起来。 他还是记着如今江东中,那些世家不安分的事。 但在取得荆州这样大的利益诱惑之下,孙权对陆逊的自荐也有着心动之意。 就在孙权心中在快速分析利弊的时候,孙权近侍谷利来到身旁,说是韩当在外有事禀报。 听到韩当有事禀报,孙权暂时放下了心中的利弊分析,他命谷利带韩当进来。 韩当在一进入大帐中后,脸色焦急的他就立马来到孙权身前对其禀报,“至尊,公安有变!” 看着韩当脸上那焦急的神色,孙权的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 这就是他辛辛苦苦稳定的军心? 这就是他孙氏的三朝老臣? 本来孙权已经好转的心情,在看到韩当这副表情后,又开始糟糕了起来。 他没好气的问他这个从小唤作叔父的老臣道,“韩公何须大惊小怪。” “公安能有何变,难不成还是糜贼领兵出城了?” 在孙权看来,如今糜旸是以守城为要。 只要他不贸然攻城,糜旸当不会出城浪战。 而只要糜旸不率军出城,又有何好大惊小怪的。 岂不料,韩当在孙权这么说之后,竟然点头应是。 他对着孙权言道,“至尊英明,正是糜贼率军出城了。” 听到韩当如此说,孙权与陆逊的脸上都浮现了惊异之色。 孙权马上问韩当道,“糜贼可有率军渡过护城河?” 韩当回答道,“现今还没有。” “方才义封来报,说是公安西门打开,糜旸正率领着上千弓弩手出城,不知意欲何为。” “吾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就立马来禀报至尊了。” 孙权听完后,马上提起放在剑桉上的佩剑,而后赶紧朝着营外而去。 糜旸诡计多端,他不得不小心。 而韩当与陆逊也紧紧跟在孙权身后,朝着大营外赶去。 当孙权来到大营外后,就看到了这时大营中的江东士卒在朱然的带领下,已经列阵完毕,随时等候着他调遣。 在看到这一幕后,孙权对朱然不禁心下赞许。 而后他来到大军阵前,看着对面的糜旸领着千余弓弩手正在严阵以待。 虽然孙权在糜旸的百步开外,但糜旸在看到孙权出来后,他马上命令百余弓弩手,搭弓射箭朝着孙权射箭而来。 在见到这一幕后,担忧孙权安危的朱然马上命令江东士卒持盾上前,为孙权遮挡箭雨。 但朱然的这个举动却被孙权所喝止。 “敌军弓弩手,离孤有数百步之远,何须持盾!” 弓弩有杀伤力的射程范围,在当世为百步左右。 孙权离糜旸率领的弓弩手的距离足有数百步,按照这个距离,那上百箭失是不可能会对其造成危险的。 既然不会对其造成威胁,孙权又何必命士卒持盾护卫其,徒令敌军笑话呢? 他倒要看看糜旸到底要做什么把戏。 上百支箭失从公安城下而起,朝着江东大营射来。 但正如孙权所预料那般,那上百支箭失在离开公安城下百步之后,就渐渐失去了动力,纷纷落在了地上。 在上百支箭失落地之后,眼神极好的孙权看到了,那些箭失的箭身上都绑着一封书信。 看到这一幕后,孙权明白了糜旸的意图。 糜旸特意率千余弓箭手出城,为的就是引他出来。 而糜旸将他引出来的真正目的,为的是让他看这箭身上所绑缚的书信。 这糜贼就这么喜欢写信吗? 在知晓了糜旸的真正意图后,孙权命人上前为其取来一封信。 在一名士卒从前方的箭堆中取信回来后,孙权展开细细看了起来。 他倒要看看,糜旸还能玩什么花样。 而在看完后,孙权脸上脸色惊怖,似如惊弓之鸟。 他马上命人将前方的所有信都毁掉! 这时孙权用惊疑不定的眼神,看向身旁的陆逊,他问道: “孤记得,吴郡陆氏与吴郡全氏,乃是世代姻亲之好吧。” 陆逊不知为何孙权会突然问起这件事,但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陆逊点头称是。 而在陆逊点头后,孙权将掌心中的书信用力握紧,直至揉成一团。 为什么要吃里扒外,背叛孤! 第一百三十二章 败机已现 荆北大营 (推书《三国之银狐》) 吴郡全氏,指的乃是吴郡钱塘全氏。 全氏在当代有一个杰出的人物,那便是家主全柔长子全琮。 全琮字子璜,年少时就有仁义传播,好赈济灾民。 全琮之父全柔曾使全琮,携带数千斛大米到吴县进行交易。 等全琮到吴县后,将他所携带的米都散尽,带着空船回到钱塘。 全柔对此感到大怒,全琮顿首解释道: “愚以所市非急,而士大夫方有倒县之患,故便振赡,不及启报。” 因此事,当时中州士人避乱江东,投奔全琮有百余人。 对这百余士人,全琮散尽家财,与共有无,遂显名远近。 因为全琮的名声,孙权任用全琮为奋威校尉,授兵数千人。 后来全琮讨伐山越立下战功,更是命全琮为偏将军。 可以说吴郡全氏与吴郡陆氏,因为各有着全琮与陆逊这两位杰出代表,所以已经渐渐发展成了,江东中有数的世家豪门了。 而糜旸给孙权写的信中内容是什么,能够令孙权感到惊怖呢? 糜旸在信中罗列了,现今各位江东诸将的生平履历。 而其中履历之详细,连孙权都感到心惊不已。 最重要的是,在详细罗列出了江东诸将的生平事迹,引起孙权的一些疑心后,糜旸在最后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今我军形势大盛,且深知你军上下虚实。 先前吕蒙、全琮之进献夺荆之策已不可行,汝何不早退? 这句话表明了糜旸的目的。 糜旸有这举动并不奇怪,当年曹操南征孙权时,孙权也写过类似的书信给曹操,向他分析利害令其退兵。 但令孙权感到惊怖的不是糜旸的目的,而是糜旸是如何知道全琮曾经向他献计过的! 随着孙权派吕蒙进攻荆州,孙权认为糜旸猜出吕蒙之前有向他献计并不难。 但重点是全琮,职位如陆逊一般在江东一众将领中不高不低,且战功都是通过讨伐山越而来,最多只能算显闻江东。 往日中这样的将领在江东中不知凡几,糜旸为何会注意到他? 而且,全琮向自己献计,趁关羽北上之际夺取荆州这事,根本没几人知道。 那时全琮在向孙权上书后,孙权因为与吕蒙早已经商议好偷袭荆州的策略。 所以为了不走漏消息,他将全琮的此番上书按下不表。 按常理来说,旁人绝无可能知道此事。 何况千里之外的糜旸。 孙权并没有怀疑为糜旸所擒的徐详,因为不说他现在生死不明,就是全琮上书这事连他也不知道。 这件事糜旸会知道,很可能是全琮告诉他的。 想到此,如何不让孙权感到惊怖! 江东各大世家互相联姻,百年交好,早就形成了一个政治联盟,牵一发而动全身。 例如这吴郡全氏与陆氏,就是世代交。 当初全琮押送数千斛粮食到吴县贩卖,要卖给的主要也是陆氏、张氏这几个交好的世家。 全琮虽位分与一众淮泗将领相比不算高,但其乃是出自江东大族,这样的人,要是里通外敌了,那引发的后果是巨大的。 而且现今全琮的父亲全柔,任职桂阳太守。 要是吴郡全氏真的里通外敌了,桂阳若失,则长沙也难保。 在建业时,因为时有流言传起,孙权早就觉得江东世家开始不安分了。 在来公安后,因为糜旸能知道吕蒙病重的消息,这一点已经让孙权的内心感到不安。 这足以证明江东大军中,此刻有内奸。 现在在糜旸这一封信的诱引下,孙权那心中的疑心就开始如快速生长的藤蔓,瞬间爬满了他的内心。 怪不得,本来一切进展的很顺利,可是突然的关羽就识破了他的计策,并且当机立断派糜旸南下守备公安。 怪不得,吕蒙之前一直鲜有败绩,可自从来到这荆州后,却连战连败,败师丧将。 怪不得,之前北伐合肥,建业城中鲜有流言流传,但如今却因为伐荆州而流言广布。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麾下有大臣,与荆州关羽暗通款曲的缘故。 在疑心大起之下,孙权不禁细细将以往的所有事,按照他的理解给串联起来。 最后他在心中得出了一个,他认为最符合事实的结论。 想到此,孙权心中不禁冷笑连连,他的眼中也流露出了莫大的寒意。 在孙权心中,他最忌惮的并不是曹操与刘备,而是境内那些生怀异心的江东世家们。 因为那些江东世家,是可以直接威胁到他的基本盘的。 孤已经如此信重彼等,彼等还要里通外敌。 当初通曹,今日通刘,真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呀。 就在孙权将冰冷的目光看向全琮时,正要下令拿下全琮的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若是全琮真是关羽在江东的内应,那么全琮当初为何还要建议他夺取荆州呢? 且糜旸为何要在信中将此事言明? 难道他就不怕自己因此对全琮起了疑心,而拔除掉他的这个臂助吗? 难道当时全琮是在关羽的授意下,试探自己才向自己上书的? 难道是糜旸百密一疏,放下了如此错误?还是他特意在陷害全琮? 可是糜旸知道全琮向自己上书一事是事实,难不成另外知晓此事的几人,才是真正背叛孤的人? 因为疑心,种种可能在孙权的脑海中闪过。 但无论是何种可能,现今大军中必有不少糜贼的奸细! 孙权这时看向他身后的江东诸将。 孙权用怀疑、忌惮的目光扫视着身后的江东诸将。 这时那些江东籍的将领在孙权眼中,就犹如一支支蓄势待发的冷箭一般,好似就要等到他放松之时,纷纷朝着他的心肺狠狠射来。 这让孙权一瞬间成了惊弓之鸟。 而在孙权如鹰般的目光扫过朱桓及全琮几员战将后,心中有愧的他们有些躲闪着孙权的目光。 吴郡朱氏及吴郡全氏,皆是豪富之家,他们也正是当初与糜芳做生意买的最多的几家。 这也不能怪他们贪财不顾大义,只是江东的兵制是私兵制。 在私兵制之下,虽然他们的士卒都是他们私人所有,都对他们一个人忠心。 但相应的,他们也要承担起他们部下士卒的粮草军械。 甚至为了保持这些士卒的忠心,他们的家人也要他们赡养。 而他们与那些受孙权真正宠信的淮泗将领不同。 当淮泗将领立下战功之后,孙权会赏赐给他们县城作为他们的奉邑,令他们有足够的财力可以赡养他们的数千部曲。 他们虽然都是江东豪富之家,但粮草易求,军械难求。 随着他们部曲人数的不断扩大,他们的军械就已经出现了短缺现象。 因此当糜芳将荆州的军械贩卖至江东时,哪怕价格奇高,他们也只能咬着牙通通买下。 而正因为此,当糜芳开始威胁他们时,有着把柄在糜芳手中的他们,只能做出一些有损江东利益的事。 例如他们的家族在建业散步流言这事。 而心中本就起疑的孙权,在看到朱桓及全琮几人有意躲避着他审视的目光时,这无疑更加重他心中的疑心。 这时被火烧尽的书信化作飞灰,顺着风飞到孙权的甲胃上。 陆逊见状想伸手为孙权掸去身上的灰尽,但他的这个举动却被孙权那冰冷的目光所阻止。 看着眼前这个表面上对其一直忠心耿耿的陆逊,孙权心中对其的信任已经接近为无。 他真的就像表面上这样忠心吗? 因为心中的怀疑无法确定内奸到底是谁,所以他无法快刀斩乱麻清理隐患。 而越这样,不心安的孙权对全琮、朱桓、陆逊等出自江东世家的将领的信任,已经降到了最低。 至少在建业的张昭查清是谁在背叛他前,孙权是不会真正信任他们的。 这时孙权感觉到有些头疼。 他在看着所有的信件已经毁掉后,便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大营内走去。 陆逊跟在孙权身后,轻声问孙权道,“至尊,刚才臣所自荐?” 陆逊对孙权问出了他最关心的一件事。 陆逊的提醒,让孙权身形一顿。 但这时,孙权还会将数万精兵交到陆逊手中吗? “孤今日累了,来日再议吧。” 孙权用冷澹的话语甩下了这句话,而后就继续朝着大营内走去。 陆逊见状,忍不住大急,已经两个多月过去了,刘备的先锋极有可能已经快到宜都郡内了,这时不能再拖延了呀。 心急的陆逊就要向孙权再度谏言,但他的身躯却被全琮上前一步拉住。 全琮对着陆逊摇了摇头。 “至尊已怒,不可再言。” 最后陆逊亦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 其有妙计,奈何主上不用呀。 ... 在护城河对岸的糜旸,看着对面的孙权已经进入了营帐之中,虽然他不知道孙权现在脸上的神情如何,但想来一定很难看。 任孙权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他知道全琮上书谏言一事,乃是因为他是穿越者。 孙权心中只会将之前怀疑军中有内奸一事,转为笃定,并且将目标定在那一众江东籍将领身上。 王洪看着对岸的江东士卒将那些信全都烧毁,他问糜旸道:“主簿,此信能令孙权退兵否?” 王洪是看过那信中内容的,但他不知道糜旸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糜旸笑着对王洪言道,“我此信表面上来看,是向孙权宣明利害,令其主动退却,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但其实,这是吾的离间之计。” 听到糜旸说这是他的离间之计,王洪不解。 只不过糜旸点到即止,并没有对此事作过多解释。 他只要保证孙权看到了这封信就好。 而从孙权命人烧毁书信的举动来看,他已经中计了。 糜旸故意在信中末尾点明,他知道全琮知道上书一事,就是要让孙权心中对全琮起疑心。 在当世的三大君主中,面对怀疑的人,刘备会选择查明真相,以信义感化,曹操会直接选择人道毁灭,唯有孙权,最多疑,却又多虑。 糜旸的那封信也许不足以令孙权对全琮起杀心,但却足以令孙权陷入杯弓蛇影的境地中,就如后期他将死之时,看谁都觉得有可能背叛他一般。 只要做到这点就好了。 只要孙权对全琮起疑了,以全琮深厚的江东世家背景,哪怕是糜旸坐在孙权的位子上,都不会将此事当做单一事件看待。 更何况那天然对江东世家不信任,多疑阴狠的孙权呢? 而只要孙权将他的疑心,迁移到众多江东世家身上,那些江东世家出身的将领,在他怀抱疑虑的这短时间内,是不会得到他重用的。 历史上的陆逊哪怕功勋卓着,对江东的稳定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却最后也是因为孙权的疑心,被孙权活活骂死。 更何况如今声名不显的,在孙权看来没那么重要的陆逊。 而且糜旸今日施下的这离间计,不单单是为了抑制陆逊。 随着时间的推移,等孙权的疑心越来越重了,他一定会犯下致命的错误。 两军对战,上下离心,兵家大忌。 破孙之机将至。 糜旸遥望近几日一直显得十分阴沉的天气,他想起了近几日来,一直在军中的那个传言。 糜旸对王洪吩咐道:“唤坦之前来见我。” ... 遥远的荆北,此刻在汉水两岸,正各自对峙着数万大军。 而在北岸的一方人马,远远多于南岸一方。 两岸大军旗帜招展,战马嘶鸣,令两岸的天空中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氛。 在那水量已经不多的汉水之中,在水中滩涂之上,正满布着两军将士的尸体。 这一幕证明着,之前两岸的大军,在这汉水中,正经历过怎样惨烈的厮杀。 在南岸的大营中,关羽正在召集着诸将商议着军情。 而这时手中关羽手中,捏着一封来自对岸曹操写给他的书信。 书信中不谈军事,皆是言往日在许都时关羽与他的种种往事。 曹操文才非凡,他的文字中充满对往事的怀念与珍惜之情。 但就在这充满温情的书信正文之后,曹操附带上了一张别笺。 这张别笺上只有八个字:足下不死,孤心不安。 哪怕营外尸山满布,在这充满杀机的萧杀天地之下,曹操也丝毫不掩饰他对关羽的爱重。 但就在深沉的爱重之后,曹操也丝毫不掩饰他对关羽那充满忌惮的杀心。 看着那充满杀机的八个字,关羽脸上澹然。 这不就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曹孟德吗? 而孟德对他如此,他对孟德亦是如此。 第一百三十三章 季汉情谊 子龙料敌 关羽看着帐中的诸将,他将手中的书信,展示传递给在场的诸将看。 而后他抚髯而笑道,“孟德诚不欺我也。” 此时坐在关羽下首第一位的正是赵云。 赵云在看过书信,传递给下方的潘濬之后,他言道:“曹贼害云长之心昭然若揭,只是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全帐的荆州诸臣在看过,曹操给关羽的书信之后,脸上都浮现沉重之色。 足下不死,孤心不安,这八个字足以证明曹操杀关羽的心有多么坚定。 这是来自当世第一诸侯魏王的死亡威胁。 而对岸就有对方的十万大军在紧紧盯着他们,这怎么能让他们不感到忧心。 也就豪气非凡的关羽及一身是胆的赵云,会对曹操的这个威胁感到不在意罢了。 吾头在南,可自来取。 当初关羽在击破徐晃之后,本来想修整兵马后就立即率军南下。 但不知怎么的,在他领军缓缓后撤之时,樊城中本来如困兽一般的曹仁,竟然敢出兵袭扰他的后方。 曹仁兵马只有数千,他的袭扰对刚取得一场大胜的关羽来说,并不算什么。 只是曹仁在出兵袭扰的同时,还命士卒释放着一个消息:魏王曹操带军十万正在南下。 关羽本来只想留下部分兵马,击溃曹仁所部就好。 但就在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因此他并没有率着大军立即南下。 他先命围困襄阳的纪彰等将,将他击败徐晃的消息给散播出去。 在汉水南岸的襄阳守将吕常,并不知道曹操正在率军南下的这个消息。 等他见到徐晃的尸体后,以为大势已去再无外援的他,无奈之下只能开城投降。 而再夺得襄阳之后,关羽亲自留镇樊城之外,命其余诸将领着徐晃的降卒及万余大军,撤至已经占据的襄阳城以为他的后援。 就在不久之后,留在汉水北岸的关羽,就看到一支数千精骑正快速朝着樊城赶来。 而那支精骑的率领者,正是征东将军张辽张文远。 在意识到曹操连镇守合肥的大将张辽都调来后,关羽确认了曹仁所散布的那个消息不会有假。 因为考虑到敌众我寡,及汉北之地荆州大军并没有城池作为依托。 因此关羽便率军回到汉水南岸,并利用荆州水军在汉水之中布置了层层防线。 希望以此来抵挡曹操大军继续南下。 就在关羽领兵退回南岸后不久,浩浩荡荡的十万魏军就陆续赶到了樊城之下,与南岸的关羽大军隔江对峙。 而那面魏字王旗,也在十万魏军的大营中高高挂起,宣示了魏王曹操的亲自到来。 那时在意识到曹操真的亲征之后,荆州诸臣心中都流露了沉重之色。 就算不提对岸的那军容齐整,充满杀气的十万魏军,单单魏王曹操的威名,就足以令一般人胆寒。 那是自诸侯讨董以来,曹操三十年征战,无数名主良将用生命为其堆砌出的威望。 在确认曹操真的亲自率军南下后,关羽已经不能退兵了。 他的兵少本就不如曹操多,而且汉水防线绵长。 若他再分兵南下支援糜旸,那他就无法依靠现有的兵力,以汉水为天然防线,构造壁垒阻挡着曹操大军南下。 而一旦被曹操大军越过汉水,进入到襄汉平原中,北方骑军的优势将会发挥到极致。 到那时,荆州一样面临着不保的局面。 关羽见帐内诸将因为曹操一封信,脸上又浮现了沉重之色,他沉声道: “我本河东一武夫,蒙大王以兄弟相待,相从举兵三十余年情同手足,从不相疑。 汉中王委我以大任,义重如山。我堂堂大丈夫,焉能不以死相报! 城若破,有死而已!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 身虽死,名可垂于竹帛也,又何惧哉?” “吾在一日,誓不会让魏军越汉水一步。” 关羽坚定,充满豪气的话语在大帐之中响起。 围杀徐晃之后,现今关羽的威望已经直逼刘备。 以他的身份说出以上那番话,是很能令众人信服的。 帐中荆州诸臣想到如今他们的主心骨关羽还在,他们的心中安定了不少。 有前将军在,哪怕魏王亲临,他们亦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在安抚了众人之心之后,关羽看向帐中的王甫问道,“国山,公安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王甫为关羽执掌军情汇总,在听到关羽问起公安的军情后,王甫出身拜答道: “公安为江东大军四面围城,内外隔绝,消息不通。” “在城外的探子,并不能探知城中情况。” “只是根据最新的探子来报,说是孙权已亲至公安城外,并且近日江东又增兵万余围困公安。” 因为公安被四面围城,纵使糜旸前段时间取得了击杀江东三将,火烧近万吴兵的大捷,但他也没有办法将这个消息传递出来。 而江东也不可能会对这耻辱的消息大肆宣扬。 所以远在荆北的王甫,只能将目前已有的情报汇报给关羽。 在听到王甫这么说之后,关羽心中一沉。 按如今情报来看,围困公安的吴军已经达到了十数万。 虽说公安城坚,糜旸有谋,但在十倍以上的兵力围困之下,关羽只恐城中军心溃丧,得致大败。 但现在,公安绝不能失呀! 关羽现在与糜旸是唇齿相依的关系,两人互是双方的背后。 若是一方有失,另一方定然也会瞬间陷入死地。 关羽现在不仅仅是荆州的主帅,他考虑的方面也绝不单单是对岸的那十万魏军,而是整个荆州战局。 看着关羽脸上流露出的担忧之色,赵云出言对关羽言道,“前将军无须太过担忧。” “先前子成送来战报,言其城外邀击吴军先锋大胜。” “有此大胜在,公安城中军心,一时必不致溃散。” “而只要军心不丧,公安城坚并不是那么容易丢失的。” 赵云性格持重,又受刘备信重,担任他的亲军统率多年,对于如何守,他自有一番心得。 听到赵云这么说,关羽脸上的担忧之色方才消散了不少。 早在之前,糜旸就在他面前充分证明了他的谋略。 而在不久前糜旸送来的战报中,其击破孙桓大军一战,又充分证明了糜旸的武略。 在这样的情况下,关羽对糜旸是有着信心的。 而想到糜旸前段时间的表现,关羽在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的同时,心中也有着对糜旸的愧疚。 按照原本的规划,糜旸本没有必要冒险出城一战的。 而他在之前派使者前往公安时,也只是告知糜旸曹操大军南下的事实。 他并没有命令其一定要怎么做。 糜旸先前的城外一战,完全就是他自发为了防止吕蒙分兵威胁到关羽后背,才决定冒险的。 对于这个用生命在守护他的后辈,在守护荆州的子侄,关羽心中充满了爱惜之情。 危难之际,方见人心。 相比同样是他子侄的刘封,糜旸不知道胜他多少筹。 而相比关羽,其实赵云才是最初就喜爱糜旸的一位长辈。 要不是因为他次女早夭,现在糜旸估计已经是他的女婿了。 只是大局为重。 就如历史上关羽为孙权所杀后,赵云哪怕再如何心痛,但为了大局,他依然会劝阻刘备东征。 在讨论完南方的军情后,赵云后又对关羽一拜言道: “前将军,云担忧的是最近汉水水量逐渐减少,汉水中已经露出越来越多的滩涂,浅滩。 若曹贼趁此机会率骑兵偷渡汉水,那情势对我军不利。” 面对着赵云的这个担忧,关羽脸上流露出了赞同之色。 他问赵云道,“子龙既有此忧,必有方略应敌,但说无妨。” 赵云思索一番回答道,“我军多是轻步兵,而敌军有一虎豹骑,擅长奔袭,急战。 若敌军以虎豹骑掩我,则我军将战之不利。” “唯吾部下白毦兵皆身披重甲,可挡虎豹之锋。” “吾可率白毦兵,巡查江岸利于骑兵渡江之处,以备不虞。” “纵使敌军虎豹来袭,吾以白毦兵挡之,虽不言必定胜之,但亦足以让虎豹无法在南岸驰骋,扰乱我军。” 听到赵云这么说,关羽思考一番后,同意了赵云所请。 在得到关羽同意之后,赵云立即起身就要去点齐部下士卒巡视江岸。 而这时关羽也起身来到赵云身前,他拍着他的肩膀言道,“子龙此去万事小心。” 而后关羽又拍着赵云的肩膀言道:“吾是你兄长云长,不是你的前将军。” “别人唤我官位就罢,你我识于微末,并肩作战多年,我不想因为现今的官位,而显得你我生分了。” “荣华尊卑,在你我兄弟情谊之前,丝毫不值一提。” 关羽脸上似有责怪之意,赵云见状脸上流露了笑意。 一种独属于他们兄弟之间的温情,在赵云心间流淌着。 纵使今日他们的身份与往日相比犹如天差地别,但他们之前的兄弟、同道之情却永远不会变。 赵云不善言辞,他只是对着关羽一拜,而后温声言道,“兄长勿忧,弟去去就来。” 听到赵云这么呼唤他,关羽脸上才流露出了笑意。 “去吧去吧,兄长在大营中为你后援。” 说完后,赵云提起长枪,带上头盔,大步朝着帐外走去。 看着赵云离去的背影,关羽抚髯微笑。 纵使大敌在前,纵使荆州已危,但尚能与兄弟一起并肩作战,犹如当年微末之时,他关云长已经无憾。 也许在真正的历史上,赵云在得到关羽的死讯后,心中必定万分懊悔,他在关羽落难之际不在身边相助。 也许在真正的历史上,关羽在屠刀悬颈之时,他并不畏惧死亡,但心中会有遗憾再也不能与兄弟一同策马破敌。 但在糜旸穿越到当世之后,历史上赵云与关羽的遗憾势必再也不会发生。 季汉情谊,当有始有终。 ... 就在赵云向关羽谏言的时候,在北岸的魏军大营之外,有一将正在驾马详细观察着地形。 这将面容威严,身姿挺拔,他一双敏锐的目光正在汉水之上四处扫视着。 这将便是因合肥一战而名震天下的张辽张文远。 张辽独自驱马在来回巡视了汉水北岸好几遍后,心中已有一条计策在酝酿着。 他赶紧拨马回了魏军大军中,请求面见魏王曹操。 曹操正在自己的帅帐中,用他的双手烤着火炉。 他今年已经六十五了。 将近古稀之年的他,感觉到他的身体机能,已经大不如往。 若不是为了除去关羽这个心腹大患,他是不会抱着老弱之躯,再度亲征的。 火炉中熊熊燃烧的火焰,落在曹操苍老的眼睛中,他不禁们心自问:他这一生,还能达成一统天下的夙愿吗? 上天还会给他时间吗? 就在曹操陷入沉思的时候,许褚来到他身旁,对他言道:“大王,征东将军在外求见。” 在听到征东二字时,沉思中的曹操还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谁。 但随即他很快想到他麾下的征东将军是何人。 “是文远呀。” 曹操有些疲惫的声音响起。 当年合肥一战张辽以八百精兵破十万江东大军,因此莫大战功,高兴的曹操立即任命为张辽为征东将军。 而在这一战前,张辽的官职是荡寇将军,仅仅是个杂号将军而已。 因为孙权,他一下子连跳数级,直接成为了曹操手下举足轻重的大将。 张辽是目前曹操除了宗亲之外,最为看重的一员外姓大将了。 见到他有事求见,曹操对着许褚吩咐道,“令他进来吧。” 在许褚得令后,他马上出了帅帐将在外等候的张辽给带了进来。 张辽在进入帅帐,来到曹操身前后对其一拜,“臣辽拜见魏王。” 曹操挥手免去了张辽的虚礼,他转身看向在他身前的这位名将,问道,“文远来此,可是有破敌之策了?” 帅帐中铜炉火光腾亮,木柴的燃烧声啪啪作响。 面对着曹操的询问,张辽挺身看向曹操:“禀大王,正是。”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亲军相争 龙虎相对 见张辽说有破敌之策献上,曹操瞬间来了兴致。 他领军到达樊城外将近一月。 自从他领兵到达樊城外的的第一日,他就命令大军强渡汉水对南岸的汉军发动勐攻。 虽然他手下良将无数,但麾下士卒却有着不善水战的缺点。 哪怕他的攻势极其勐烈,在关羽利用荆州水军阻拦他大军渡河的情况下,这段时日来,他的大军也始终无法越过汉水。 只是凭白在汉水中留下了许多士兵尸体。 虽然有着他亲自镇守,所以魏军的军心士气,还算稳定。 但是深通兵法的曹操知道,再如此长久下去,对他是极为不利的。 现在张辽有计策献上,助他破敌,曹操自然高兴。 曹操问张辽道,“文远有何计策,尽管道来。” 在曹操的询问之下,张辽说出了他心中的计策:“臣近几日一直在巡岸观察汉水形势。” “在观察之下,臣发现这段时间以来,时值冬季,汉水中的流量已经越来越少。” “汉水中的水位不仅在迅速下降,就连河道也变窄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在汉水水量减少之下,汉水下游已经出现了许多洲、渚。” “臣曾亲自踏上那些洲渚之上,发现那些洲渚虽然是由汉水中而出,但其之上多石块,土地坚硬,有利于军队前进。” “并且下游泥沙淤积严重,滩涂增多,这并不利敌军战船行驶。” “故而臣以为,臣可率一支精锐骑军,越洲踏渚,涉浅水而过,从下游泥沙淤积之处,度过汉水。” “如此,敌军水军之力无法施展,而我军可尽展骑军奔袭之利。” “在臣率领骑军度过汉水之后,大王命我军步卒紧随其后。” “臣率领骑军在汉水南岸,若敌军不至,我可为身后步卒探查敌情。” “若敌军发现我军踪迹,以大军来攻我,我便以骑军战之。” “有骑军掩护在前,步军在陆续度过汉水后,可在南岸建设营寨,以为固守。” “如此,敌军汉水之防线,当可破。” “有一处设营,我军大部日后就可在南岸处处设营。 大军若度过汉水,行至南岸,无汉水之掩护,我军之骁勇可尽数发挥,破关羽不难。” 在听完张辽的计策后,曹操脸上浮现沉思之色。 在细细思考了张辽的计策之后,曹操笑着言道,“此计可行。” 一直以来,困扰曹操令他的大军不得寸进的,便是身前的汉水。 而如今他若依照张辽之计,是有可能突破关羽所依仗的汉水防线的。 而只要能破了关羽的汉水防线,以如今魏军的兵力,想要正面击破关羽的确不难。 见困扰自己的一块心病,被张辽献计除去。 连日来脸上一直不曾见过笑脸的曹操,今日难得对张辽流露出了笑容。 他夸赞张辽道:“文远武力既弘,又计略周备,古之名将何能比哉!” 心情大好的曹操挥手让张辽近前,他问张辽道:“文远,意欲带领何支铁骑前往?” 曹操一统北方后,他大军中的骑军番号众多,虽然人数不多,但每支都是精锐。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毕竟曹操麾下的将领大多出自北方,对于调教骑兵很有一套。 张辽在来到曹操身前后,他回答道,“在我军诸多骑军中,唯虎豹最精良。” “渡河之事难料,唯虎豹在手,方可胜算大增。” 在张辽提出要带领虎豹骑前往时,曹操一怔。 在曹操的改革军制之下,他的军队大致分为三类。 分别是中央军、地方军、屯田军。其中地方军是州郡的守军,屯田军是边防军。 中央军分内外两军,外军驻守在外但受曹操直接指挥。 中军称武卫营,是曹操的禁卫军,他的直属部队,人数最巅峰时有十万左右。 而中军中最精锐的就是虎豹骑。 “虎豹骑,皆天下骁锐,或从百人将补之。” 作为曹操最精锐的亲军,虎豹骑一部分时常跟随曹操出征,一部分常年留守王宫拱卫。 虎豹骑的统领多由曹操亲属统领,曹仁、曹纯都当过虎豹骑的领军将军。 甚至夏侯姓的将领,都没有资格统率这支精锐。 如今见张辽直接向他要最精锐的虎豹骑,曹操不禁有些迟疑。 但只是迟疑一瞬,曹操就马上答应了张辽:“可。” 见曹操答应了自己所求,张辽大喜,有虎豹骑在手,他对他这次的行动不禁多了几分信心。 而且曹操愿意将虎豹骑交给自己,这是对他莫大的信任。 当年领军将军曹纯死后,众将推选新将领,曹操却言道:“纯之比,何可复得!吾独不中督邪?” 为了不让虎豹骑落入不信任的人手中,曹操宁愿亲自统领这支他的王牌部队。 曹操命许褚取来虎豹骑的兵符,他将兵符亲自交到张辽的手中。 “虎豹精锐,善于攻坚。 而文远每临战攻,常为督率,奋强突固,无坚不陷,今兵与将合。” “万望文远不要令孤失望。” 张辽下跪从曹操的双手中,接过这块带着沉重使命的兵符。 他顿首道:“大王勿忧,辽必效死破敌,以报君恩。” 说完后,张辽就离开了曹操的大帐,前去点兵去了。 在张辽离开后,曹操问许褚道,“仲康你觉得文远此去能奏功否?” 面对曹操的询问,一直守卫在曹操身后的许褚不假思索地说道: “虎豹从无败绩,当能。” 许褚说话一直言简意赅。 许褚能做出这个回答,是因为虎豹骑自成军以来,那立下的累累功勋给他的自信。 但面对着许褚的这个回答,曹操沉默不语。 虎豹骑是从无败绩,但他跟一支部队打平过。 白毦精兵,有战无退。 那充满豪壮的口号,现今曹操想起还是印象深刻。 想起那个一生大敌,曹操不禁遥望西方: 玄德,将至。 ... 张辽在魏军大营中,很快通过兵符,点齐了两千虎豹骑。 现任虎豹骑的统率曹真,虽疑惑张辽能得到虎豹骑的指挥权,但在确认兵符的真假后,他还是将两千虎豹骑的归属权交到了张辽手中。 但在将虎豹骑交到张辽手中后,曹真提醒张辽,虎豹骑在之前的汉中一战中,损失颇重,其中许多人都是刚补充的。 在知道眼前的两千虎豹骑中,有大多都是新近补充的之后,张辽心中却并没有忧虑。 他看着眼前那一个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熊虎之将,他心中充满了自信。 今日并不是张辽第一次指挥虎豹骑。 建安十二年时,曹操远征袁氏兄弟及乌桓。 那时曹操亲自带领先锋部队刚登上白狼山,突然就与敌兵遭遇。敌人的数量很多,跟在曹操身边的将领都很恐惧,希望退却。 在“左右皆惧”的曹军氛围中,是张辽力排众议,极力劝说曹操应当趁着胡虏阵势不整,立刻进行交战,而不是等待后援。 当时张辽劝战语气亢奋,曹操便同意了张辽的建议。 曹操亲自将自己所持的麾,授予给张辽暂用。 因为有着曹操的授麾之举,所以张辽其实是当时的指挥者。 而当时作为突袭主力的虎豹骑,就是归于他的指挥之下。 那时乌桓人数众多,并且乌桓首领塌顿骁武异常。 但在张辽的指挥下,曹军其疾如风,乌桓虏众大崩,张辽更是临阵亲手斩下了,自比冒顿的塌顿的首级。 那一战,胡、汉降者二十馀万。 这一战,令张辽名声大躁。 因为有着这种经历,所以面对今日再次统领虎豹骑,张辽信心十足。 在点齐虎豹骑后,张辽当即领着身后的两千虎豹骑朝着他刚才看好的地点而去。 虎豹骑行动如风,奔驰如雷,在张辽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就来到了汉水的下游一处。 而在来到这处后,张辽却出乎意料的看到了一个变数。 他看到了对岸这时,竟有了三千左右的汉军步卒正在沿岸巡视。 那三千汉军士卒皆身披重甲,头带白羽头盔,装扮像极了张辽听说过的那支强兵。 刘备的亲军—白毦兵! 张辽看到对面那三千白毦兵之前,正有白马银枪的一将朝着他看来,张辽心中暗中思忖: 难道那人,就是当年的当阳赵子龙? 张辽身后的虎豹骑中旧人,在看到那熟悉的敌军装扮后,心中也浮现起了沉重之情。 而这时正在岸边巡视防卫薄弱之处的赵云,也看到了对岸出现的那两千精骑。 在看见那两千精骑之后,赵云的眼神一凝。 虎豹骑! 面对着曹操的这支亲军,赵云再熟悉不过了。 他的白毦兵遭受重创,不就是拜眼前这支天下精锐所赐吗? 在看到虎豹骑出现后,赵云丝毫没有迟疑。 他太熟悉虎豹骑的战法了,虎豹骑最擅长强攻,以快破敌。 赵云发出命令令身后的白毦兵列阵,长枪在前充作拒马,弓弩在后时刻准备射敌。 白毦兵是刘备在新野时,开始组建的一支精锐部队。 因为那时的刘备缺少战马,所以刘备没办法将他的亲军,改造成如虎豹骑那样的骑军。 而将曹操视为一生之敌的刘备,为了克制虎豹骑,他特地将他的亲军白毦兵打造成了重步兵。 白毦兵虽是刘备组建,但往日训练其的却是关羽等人。 白毦兵的训练标准是:每位士兵身上皆穿重甲,能一定程度上防护骑兵箭失攻击。 且每人都能开强弩,背五十只弩失,皆手持长枪,腰带环首刀。 因为对白毦士卒的体能要求很高,所以刘备对白毦兵的人员选拔极其严格。 白毦兵士卒在刘备一众军队中,所享受的福利待遇是最优越的。 故而,白毦兵都是强悍的精兵,战斗力可以说是首屈一指。 当年曹操南征,亲率虎豹骑追击刘备,要不是有着白毦兵拼死护卫,刘备生死难料。 而随着刘备掌握荆州后,白毦兵的兵源就得到了巨大的补充,彻底成为了一支强军。 赵云的反应迅速,张辽的反应也不慢。 几乎就在他见到赵云的那一刹,他就挥舞麾节命令身后的虎豹骑朝着赵云杀去。 在张辽挥舞麾节之后,他一马当先,手持长刀的他,如电光一般朝着敌军杀去。 既然遇敌,那就战。 在张辽冲出之后,他身后的两千虎豹骑亦皆挥舞着手中的大刀,纷纷嗷叫着朝着白毦兵杀来。 既以虎豹命名,那么自他们成军之日起,就不是如西凉铁骑以游射为攻击手段。 他们要做的是以着无匹之势,如虎豹般撕碎在眼前的一切敌人。 如当年他们随曹纯攻南皮,如当年他们随张辽破乌桓。 为了增加杀伤力,虎豹骑人人手持改造过的大刀。 虎豹骑中的每人都是军中百人将,这种特殊改造过的大刀,凭他们的气力完全挥舞得动。 而这种大刀一旦砍在人的身上,除非是重甲,否则敌人触之即死。 两千余跨在高头大马上的骑军,嚎叫着的他们犹如两千只饿了许久的虎豹一般,快速的朝着他们的猎物扑来。 两千多匹全速奔跑的战马,在这处处有着积水的滩涂之上引起了阵阵轰鸣。 这一刻在这片小地域中,似乎天地都因为那轰鸣的马蹄声而震动着。 地上的积水被马蹄带起,水花腾空纷飞,化作一道道水雾弥漫在两军士卒眼前。 而早已列阵好的白毦兵看着气势骇人,煞气沸腾的虎豹骑向他们冲来时。 那些老兵还好,那些新兵的手上在这大冷天中,都因为紧张而流出了冷汗。 因为这处河道狭窄,所以才会被张辽当做突破口。 狭窄的河道在北地骏马的疾驰之下不过倏忽,就已经越过。 而看着离己方越来越近的虎豹骑,赵云却始终保持着冷静。 在虎豹骑马上要到达身前,就在冲在最前的张辽,他的马头几乎要触及白毦兵前排的长枪之时,赵云才大喊着,命令着身后的士卒放箭。 白毦兵人人皆带强弩,由弩射出的箭失杀伤力巨大,特别是在近距离内。 虽然白毦兵多新兵,但平时他们训练有素,且赵云深得士心。 因此在赵云的一声令下,数千支呼啸的弩箭,朝着不远处的虎豹骑射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龙战于野 敌血漫漫 数千支弩箭蔽空而来。 在所有虎豹骑之前的张辽,早在看到白毦兵在将弩箭放在弩机时,就已经在时刻关注他们。 当他看到白毦兵要释放弩箭之时,他立马提前一步挥舞着手中的麾节,示意他身后的虎豹骑向左右散开。 《魏武军令》:“麾前则前,麾后则后,麾左则左,麾右则右。不闻令而擅前后左右者斩” 两千余虎豹骑在看到张辽的指挥之后,因为慑于魏军中严厉的军法,他们立刻就按照张辽的指挥去做。 而虽然如今两千余虎豹骑正在奔驰的过程中,但他们人人俱是从北地军中选拔出来的骑术精湛的百人将。 他们人人凭借着高超的骑术,纷纷及时完成了张辽的指挥。 数千支弩箭由空中朝着地面急速落下,急速飞驰的弩箭带着哧哧声朝着下方的虎豹骑射去。 但由于张辽的指挥有度,这数千支弩箭在来到地面上时,带着巨大威力的弩箭,却并没有带走多少虎豹骑的生命。 在一轮带着巨大杀伤力的数千弩箭攻击之下,虎豹骑仅仅损失了近百余人而已。 这点伤害在平时也许不算少,但对于在即将冲到白毦兵面前的虎豹骑来说,他们用这不足百人的损失,换到了来到白毦兵身前的机会。 而在这么短的距离与时间内,白毦兵已经没有机会再放出第二轮弩箭。 张辽看着眼前尽在迟尺的长枪,张辽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冰冷的枪头之上,有着被冷却的水珠。 曹魏名将众多,旁人遇到这情况也许会迟疑,但胆气豪壮,向来知前不知退的张辽,这时心中却无半点惧色。 当年他面对孙权的十万大军,都不曾畏惧,何况如今区区三千汉军! 出身并州的张辽,骑术在一众曹魏诸将中,都属翘楚。 在他来到河道之前,在赵云指挥着白毦兵向其刺出长枪时,张辽拉起缰绳,驾驭着他胯下的马匹高高跃起。 当他身前的白毦兵举着长枪朝其刺来时,张辽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向下一扫,瞬间他马蹄之下的数名白毦兵尽皆被其封喉而杀。 虽然白毦兵身披重甲,但他们的喉咙部位却没有防护。 在击杀了这数名白毦兵之后,张辽身前出现了一个难得的白毦兵的防线空档。 善于把握时机的张辽,立即驾马从这难得的空档中直越入白毦兵的战列之中。 在当先一人越入白毦兵的军阵之中后,张辽丢弃了他手中的大刀,从背后取下了他一直背负的长戟。 这是一种古老的中国武器,它既有直刃又有横刃。 它因为使用不便而逐渐被长枪代替,但其实若近战长武器的杀伤力,戟的杀伤力才是最强。 在十数年前,也有一人以擅长使戟而闻名天下,那人差一点就杀的曹操陷入灭亡中。 张辽在先登越入敌阵后,他一边大声呼喊着自己的名号,一边在白毦兵的阵型中靠着自身的勇武不断冲杀。 张辽想如当年一般,靠着自己的勇武,为身后的虎豹骑撕裂开一道白毦兵的防线。 而在张辽身后不远的虎豹骑,见张辽先登杀敌,勇勐非常,纷纷士气大振。 两千虎豹骑皆口呼着张辽的征东将军名号,朝着白毦兵的前列杀来。 当年,张辽正是凭借这一招击溃了十万江东大军的防线。 但他却忘了一件事,如今的汉军人数是不如当初江东大军多。 但汉军的主将也不是那畏敌如虎的孙权。 就在张辽挥舞着长戟在击杀着白毦士卒时,这时一支带着寒光的长枪朝着他的面门刺来。 那长枪来势极快,在这充满杀机的长枪前,张辽内心中瞬间响起了警觉。 他反应极快的以手中的长戟,格挡开了这刺来的一枪。 他虽然躲过了这致命一击,但他的身躯却因为长枪上的巨力而后仰,要不是他骑术高超,可能就会被这一击给直接击下马。 张辽的惯用战法是凭借着自身的勇武,为身后的骑兵将前面敌人的防线先撕开一个小口子。 而后在他的先登勇武之下,士气大振的魏军就可以跟随在他的身后,从他撕开的小口子中涌入。 继而凭借着骑兵居高临下,无匹的冲杀优势将这口子越撕越大,直至最后正面击溃敌人。 这一招张辽屡试不爽,但他却忽略了一点,他这次面对的是赵云。 是一身是胆,是虽然位分不尊,却一直被刘备倚为心腹大将的赵云。 建安十三年,曹操南征荆州。 为了斩草除根,曹操亲自率领五千虎豹骑追击刘备。 虎豹骑一日一夜,行三百余里,追到当阳境内的长坂。 混乱之中刘备身边只剩下数十人,他的妻子俱皆遗落在敌军中。 当时是赵云孤身而往,深入敌阵中,寻找刘备的妻子。 五千虎豹骑,那是虎豹骑最巅峰的时候,在杀机重重的敌军中,史书并没有记载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最后赵云手中怀抱刘备幼子刘禅,身带刘备夫人甘氏回到了刘备身前。 只记得那时回来的赵云,一身战袍为敌人鲜血所染,而他却终究没有稚童妇人受到一丝伤害。 在数千铁骑呼啸的洪流中,寻常勐将保住自己已是极难。 而赵云却不仅保住了自己,还于乱军之中带回了刘备的妻子,这便是赵云。 死在赵云的枪下的虎豹骑,那时不知凡几。 赵云面色如水般平静,哪怕面对敌军大将张辽已经杀入己方阵型中危急情况。 哪怕面对着敌军虎豹骑,正在朝着张辽撕开的口子汇聚而来的情况,他的脸上从始至终也没出现过一丝担忧。 冲进来,打出去就好了。 赵云没有给张辽反应的时间,他驾马挺枪朝着张辽继续杀去。 不动则已,一动则如龙。 赵云的银枪如游龙般朝着张辽搠去,面对那带着杀机的长枪,张辽丝毫不敢大意。 类似的杀机,他一生中只在寥寥几人身上感受过。 在白毦兵军阵中的张辽,连忙挥舞着手中的长戟朝着赵云刺去。 戟作为杀伤力巨大的长武器,使用这武器的人都是势大力沉之辈,而张辽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当张辽手中的长戟与赵云手中的长枪碰撞发出一声争鸣声时,却是张辽的掌心感到微微发麻。 这一幕,让张辽对眼前的这人起了莫大的重视。 这是不下于云长的勐将。 随后他看着赵云的的外貌,身长八尺,姿貌雄伟,白马银枪,他脑中瞬间回想起了,当初流传在军中的一个传说。 那个饶是他这种勐将,都觉得荒谬的传说。 但是现在,张辽内心中有些信了。 赵云才不管张辽在想什么,他一击不中,便极快的发出了第二击。 而在这第二击刺出之后,在面对着眼前名震天下的张辽时,赵云心中一丝忌惮都没。 他现在心目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将张辽打出去。 赵云边举枪刺向张辽,边指挥着身边的白毦兵继续固守阵型。 他命令着白毦兵举枪刺向,已经冲到阵前的虎豹骑的胯下骏马的马腿。 赵云出身白马义从,他太过了解骑兵的优势与缺点是什么。 似虎豹骑这种以攻坚,袭杀为主要手段的精骑,更多的时候是借助马匹高机动力带来的冲击力来撕裂敌阵。 而且骑兵大多借着自己身居马匹之上,居高临下的优势,对步卒进行杀伤。 就如如今场中的这般。 虎豹骑在冲到白毦兵的阵前后,他们一部分在外游走释放箭失攻击白毦兵。 剩下的大部分则是凭借着马匹的冲击力,与自身在马上的优势,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收割着白毦兵士卒的性命。 已经有不少白毦兵死在他们的大刀之下。 既然虎豹骑借助马匹令他们取得优势,那赵云就让他们没马。 本来在张辽悍勇无匹的攻势之下,不仅虎豹骑的士气高涨,还接连着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白毦兵的士气。 但如今那被视作无双勐将,敌军箭头的张辽,正在赵云的攻势下,有节节退却之感。 这一幕落在场中两军眼中,不禁让虎豹骑的士气一滞,更令白毦兵的士气在节节攀升着。 许多白毦兵的新兵,这时他们心中的紧张畏惧情绪已经逐渐在降低,而相应的他们心中的胆气在迅速上涨着。 两军阵中渐渐响起“翊军”的口号,这是不怎么尊贵,却让人很是心安的口号。 随着“翊军”的口号在干涸的大地之上越发响亮,白毦兵的士气也逐渐达到了巅峰。 他们遵循着赵云的指令,往日中严格的训练,已经养成了他们的一些本能。 在士气高涨之下,他们的本能已经被彻底激发了下来。 白毦兵士卒上刺敌军,下砍马腿,许多虎豹骑骑兵在马腿被砍之后,最终落下马来。 而当虎豹骑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战马,他们还是那支威震天下的强军吗? 虎豹骑的士卒在落马之后,虽然很快凭借着自身的身体素质,从地上迅速起身。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但这时同为步兵,他们在有着重甲保护的白毦兵面前,无疑是处于劣势的。 无奈之下,落下战马的虎豹骑士卒只能向后。 而当远处的虎豹骑,正要蓄力朝着白毦兵冲杀来时,那些落马的虎豹骑的下场,就成为了他们的警戒,令他们一时之间不知所措起来。 在狭长的河道之中,骑兵的优势并不能完全展开。 可供他们攻击的地点,也就守在河道之上的绵绵白毦兵军阵。 张辽想通过自身的勇武,虎豹骑的勇勐,复刻一场正面溃敌的骑兵攻杀战。 但他没想到的是,如今作为虎豹骑箭头的他,却并没有成功撕开敌军的防线。 张辽在看到这一幕后,一边抵抗着赵云攻势的他,一边指挥着虎豹骑朝着他这处聚集而来。 他现在在的这处,是如今唯一能通过内外配合撕开敌军防线的地方了。 张辽的指挥被赵云看在眼里,通晓各种骑兵战法的他,很快就意识到了张辽的目的是什么。 想到此,他一方面命令身后的士卒朝着张辽围杀而来,一方面他更是加大了对张辽的攻势。 张辽在白毦兵的防线内侧,四处驾马冲杀。 他的骑术很高超,那些朝其刺来的长枪,那些砍向他马腿的大刀,都被他驾驭着骏马躲过。 他也很勇勐,在他的冲杀之下,他身边甚至出现了一场小范围的真空场地。 但很可惜,此刻白毦军阵中有个稳重如山,从不言退的赵子龙。 赵云驾马上前,他将手中的长枪化作无数朵枪花朝着张辽刺去。 他的枪尖在他的速度及巨力下,发出声声破空声。 张辽的勇武远在陈到之上,所以面对张辽,赵云也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实力。 赵云的攻势不如张辽勇勐,但他的攻势却极为绵密。 面对着赵云绵密充满杀机的攻势,张辽亦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在如此的状况之下,张辽根本就不能去顺利继续撕开白毦兵的防线。 而有些虎豹骑顺着张辽打开的缺口,顺利冲入白毦兵的阵中。 但他们还没有往前冲多远,就纷纷被赵云的长枪刺落马下。 随着张辽被牵制,越来越多的白毦兵渐渐在朝着张辽围来。 面对这一情势,张辽陷入了被围攻之下。 有些人的军阵不是随便可以乱冲的。 在陷入围攻之后,张辽在赵云愈发凌厉的攻势下,不断驾驶着骏马朝着后方退去。 也就是骑术高超及勇武非常的张辽,寻常战将在这种情势下,早被赵云挑落马下。 这时在河道对岸,曹操已经亲率步军来到。 当他来到河道对岸后,就看到了张辽及虎豹骑已经陷入下风的一幕。 在看到那道熟悉的白马银枪身形之后,曹操问身后诸将道,“可知那将是何人否?” 赵云在一众刘备麾下诸将中,声名不显,曹操身后的诸将中有识其者寥寥。 见无人相识赵云,曹操却感慨道,“昔日当阳救主英雄尚在邪!” 别人不认识,但当年亲自指挥五千虎豹骑追击刘备的他,会不认识从他眼皮子底下救走刘禅的人吗? 这时骑坐在马上的曹操,看到不远处有一部数千汉军正在朝此处赶来。 他见张辽率领的虎豹骑一时之间也无法得功,所以无奈之下,他言道:“鸣金吧。” 当魏军的鸣金声响起,张辽知道今日他无法突破这处了,心中懊恼的他也只能奋力冲杀而出。 因张辽的勇勐,赵云一时之间也拦他不下。 在冲出白毦兵的敌阵之后,收拢虎豹骑的张辽不禁转身问向那个今日令其失利的汉将: “汝乃何人,可报上姓名。” 赵云闻言后横枪立马,他的枪尖直指地面,上面还在滴落着虎豹骑的鲜血。 他慨然答道:“吾乃常山赵子龙是也!” 赵云身姿雄壮的挺立在这灰暗的天地之间,辞色壮烈地报出了他的名号。 张辽在脑海中深深记下这道英武的身影,而后他拨转马头领着剩余的虎豹骑回了对岸。 今日,却是他退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恩断情绝 刘备急催 张辽在率领着剩下的虎豹骑回到对岸后,他看着在与白毦兵交战中损失数百骑的虎豹骑,脸上难掩愧色。 慈不掌兵,张辽并不在意虎豹骑死了多少人。 张辽在意的是,他在损失数百虎豹精锐后,竟还不能为曹操拿下南岸。 张辽来到曹操身前对着他一拜,口中请罪道,“臣无能,不能为大王建功。” 面对张辽的请战,曹操并没有要惩罚他的意思。 甚至对于曹操来说,他并不认为张辽没有建功。 曹操用一双历经世事的明眸,看着他身前的滩涂,因为滩涂之上有着积水,所以在有些地面上,还有着马蹄印。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他对着张辽言道,“文远你已经立功了。” 听到曹操如此说,张辽不禁诧异。 对于张辽脸上的不解,曹操驾马上前,来到河道边,对着身后的诸将言道:“方才文远你已经为孤证明了,这河道之中的洲渚、滩涂可行大军。” “既如此,又岂能不算立功呢?” “只要此处可行,等时日一久,自然会有越来越多的水中陆地露出。 到那时,敌军又如何阻挡我大军攻占南岸呢?” 在场的曹魏诸将,本来因为张辽退却心中有着低落之感。 但被曹操这么一分析,众人的心神又全部振奋起来。 这就是魏王曹操的魅力。 战功卓着,战绩斐然的曹操,不需要如孙权那般特意通过重赏来提振军心。 有他在,提振军心仅仅一句话即可。 在说完后,曹操看向了对面,那刚刚领兵到达的一员大将。 时过境迁,故人风采依旧呀。 只是为何,一定要与我为敌呢? ... 关羽在大营中收到了赵云所部遇袭的消息,而他在知道是曹操大将张辽亲自带领虎豹骑来攻后。 关羽担心赵云安危,急忙从大营中领了数千大军来援。 等关羽率军到达战场后,张辽及虎豹骑已经及时退去。 关羽看着河道之中的战马及敌军留下的尸体,再观察了河道之上白毦兵留下的尸体,发现白毦兵战死的人数比敌军多了三分之一。 只不过虎豹骑是天下有数的骑军,在一般情况下,骑军与步军对战本就有着优势,所以有这种战损比也很正常。 最重要的是,赵云守住了阵地。 否则一旦让魏军的虎豹骑冲上岸来,看着对岸那早已经摆列整齐的魏军步卒,关羽心中可以想到那后果有多严重。 赵云在看到关羽领军来援后,他驾马来到关羽身前对其言道,“云长,果不出我所料,敌军已经在想方设法,从其余地方突破我军防线了。” 关羽脸色沉重,他对赵云言道,“今日若非子龙,敌军还真有可能成事。” “只是长久以往,久守必失呀。” 关羽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盯着那河道之中的众多马蹄印。 曹操能想到的,他自然也不会忽略了。 只是不忽略又如何。 他手中的兵力太少了。 当初他从江陵出兵北伐时,手中仅有三万大军。 后来虽然他数战敌军,大多以计取胜,自身兵马折损并不高。 但在连番征战之下,他手中的兵力也有一定的折损。 特别是之前俘虏了徐晃的万余精兵,令其不得不分出两千士卒押运彼等南下江陵。 所以他如今总共只剩下约两万五大军。 为了不让曹操的十万大军顺利南下,他往日中是凭借着襄阳城外的天然防线汉水,才能用手中的两万余众大军抵挡住十万魏军。 但如今,随着汉水水量的逐渐减少,汉水防线已经在逐渐失去作用。 赵云顺着关羽担忧的目光望去,他也知道了关羽是在担忧什么。 但天时岂是人力可以扭转的。 关羽这时看到了对岸有一头戴王冠之人一直在注视着他,关羽驾马上前,来到岸边与其对望起来。 想起当年的种种,关羽于马上对着曹操遥遥一拜。 今虽阵营不同,战场厮杀,但当初曹操对其有提携之恩,照顾之情。 曹操的恩他已经还了。 这情,他如今也只能通过遥遥一拜来偿还了。 至此之后,两人之间恩断情绝,只是敌人。 曹操看到关羽对其一拜,他不禁于马上大笑起来。 这才是他一直求而不得的关云长呀。 恩怨分明,忠义当先。 在大笑之后,曹操从怀中取出一块官印,这块官印是他当初授予关羽的。 当初关羽离他而去去寻找刘备时,将这块官印放在了他的府门口。 而自那日之后,这块官印就一直被他带在身上。 手中握着这块当初他为关羽精心刻造的官印,看着上面刻着的“偏将军”三个大字,曹操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温情转为清冷。 他将那块官印扔向了对岸。 官印从半空中失力落在河道之中,落在了关羽的眼前。 这一刻,那个对关云长爱而不得的曹孟德已经不在。 剩下的只有势要擒杀汉前将军关羽,守卫大魏社稷的魏王曹操。 曹操在做完此举后,他命身后诸将在此扎营,而后他自己则在许褚的护卫下回了大营中。 故人变敌人,也是人间一大趣事呢。 在曹操离去后,关羽看着曹操的背影,他亦毅然决然的转过头对赵云言道,“不出半月,我军与魏军定然有一场恶战。” “要急报大王,请其速速领军来援。” ... 汉建安二十四年十二月,巴郡,鱼腹县。 刘备于昨日夜间方才领军到达鱼腹县中。 在刚到达鱼腹县中后,因为担心荆州的军情,休息还没一个时辰的刘备,就召集了如今在鱼腹县的诸将议事。 巴郡靠近荆州,当刘备领军到达鱼腹县中后,对于荆州战况的情报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这时在鱼腹县县府的议事厅中,汉中王刘备正坐在上首看着手中的情报。 而他这次所带来的成都诸臣,及之前受到他王命召唤先来一步鱼腹县的诸将,此刻都聚集在他的下方,等着他的下一步王命。 因为公安离益州更远,所以刘备现在手中看的是,糜旸不久前方才送到的战胜孙桓的战报。 在看完了糜旸的战报之后,刘备终日忧心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些许笑容。 他对着一旁的许靖言道,“卿真知人也。” 当初在成都射山之外,许靖就曾对刘备夸赞过糜旸:聪颖多变,睹事知机。 如今糜旸送出的这封战报,里面详细叙述了他领兵与孙桓对战的经过。 而这经过在刘备这样的知兵者看来,糜旸足以配得上许靖这样的夸赞。 如今刘备对糜旸是越来越喜爱了。 之前他就担心糜氏在他死后会败落,所以他从小将糜旸带在身边调教,期望他长大后做出一番成绩。 而当如今糜旸按照他的心中的期许,真的做出一番成绩后。 觉得亲手培养出一个才俊的刘备,心中的那种欣喜感与满足感是旁人难以体会的。 这时厅中有一将出来对刘备进言道: “大王,古人言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则能激励士众,无所不克。” “今前将军主簿先有公安锄奸之功,后有大败孙桓之功,如此大功,不可无赏。” 出来向刘备进言要对糜旸封赏的人,是现任辅汉将军的李严。 李严,字正方,荆州南阳人士。 李严年轻时为郡中专职吏员,以才干知名。那时荆州牧刘表让他到郡中各县任职。 曹操攻荆州时,李严正为秭归县令,因为不愿投降曹操,李严于是西往奔蜀。刘章用他为成都县令,在任上李严又获得了贤名。 刘备攻打益州时,刘章任李严代为护军,在绵竹一带抵抗刘备。 李严自知不敌,率领部下投降刘备,刘备任命他为裨将军。 平定成都后,李严被刘备任命为犍为太守、兴业将军 后来刘备任命军师将军诸葛亮、扬武将军暨蜀郡太守法正、昭文将军尹籍、左将军西曹掾刘巴和李严五人一起制定《蜀科》。 去年时,盗贼马秦、高胜等在郪县起兵,招集队伍数万人,攻打资中县。当时刘备在汉中,蜀中兵力空虚。 李严没有选择等待援兵,他只率本郡士兵五千人前往讨伐,斩杀马秦、高胜等人。其余人都四散逃命,回家为民。 不久后,越巂郡夷帅高定率军围攻新道县,李严前往解围,高定被击败后逃走。 因为这些战功,刘备于是加封李严为辅汉将军,兼任原郡郡守如前。 李严在犍为太守任上政绩斐然,不久前刘备听闻荆州有难,为了以策万一,他召集益州诸位将领到鱼腹县中待命。 李严因为之前的战功,也在刘备的征召之列。 李严性情孤傲,与常人很难相处的来,但在益州他还是有几位好友的,例如同为东州派的法正。 李严现会主动出来向刘备谏言要封赏糜旸,更多也是看在糜旸是法正徒弟的份上。 而刘备在听完李严的建议后,脸上也流露了允肯之色。 他对李严言道:“正方言之有理。” 刘备同意李严的建议,一个是因为糜旸此番的确立下了战功。 另一个是如今荆州面临夹击之危,敌人兵力强大,为了稳定与激励人心,他要在大战前立一个典型出来。 而这个典型,糜旸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刘备将不通兵事的许靖带在身边一起入荆,便是为了利用他的名声来稳定荆州世家之心。 至于关羽围杀徐晃,大破魏军,他立下的功劳无疑更大,刘备为何不选择对其进行封赏呢? 那是因为目前论地位、关羽的前将军已经是诸将之尊。 论权力,关羽驻守荆州,为一方督镇。 并且刘备已经赐予了关羽假节钺之权,在刘备不在的情况下,关羽都可以代行王权了,这还能怎么赏。 今年以来关羽立下的所有功劳,刘备都帮他记着。 等将来那一日到了,有个最尊崇的职位必定是给关羽的。 说完后,刘备就开始思考该给糜旸什么封赏。 但在刘备还没思考好的时候,鱼腹守将陈到就拿着一封书信来到了大厅之中。 刘备见陈到的脸上似有焦急之色,这让他的脸色立刻沉重起来。 陈到给刘备的印象一向是沉着稳重,很少有如今这种脸色浮现。 刘备的礼官正要斥责陈到未经通报便擅自入内,但他还没开口却被刘备的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在瞪完礼官之后,刘备立即问陈到道,“是不是云长来报了?” 陈到闻言点点头,见状刘备连忙从座位上起身来到陈到身前,等不及的从他手中取过关羽最新送来的书信。 在打开书信后,刘备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关羽在情报中言明了,他目前面临的危急情况。 而预感到自身可能不保的关羽,更是在信中最后言道: “弟两万余健儿拼命阻敌,敌攻势未衰,前途难卜。 若襄阳存在,弟当生还晋见兄长。如汉水失守,弟就死在疆场,身膏野革。 他日兄长若能击退强敌,领兵来到汉水之旁。 如有波涛如山,那就是弟来见兄长了。” 看完最后一句话时,刘备脸上浮现了浓厚的慌乱担忧之色,他站在大厅中,着急得直跺脚。 这是自从荆州出事以来,关羽第一次在求援信中,以弟自称。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兄长到了呀!” 刘备十一月才收到关羽送来的第一封求援信。 为了尽快支援关羽,他在成都时几乎每日一诏催促各郡县勿要耽误发兵日期。 那段时间里,刘备几乎是住在尚书台中。 如今方才十二月,他已经召集三万大军到了离荆州不远的鱼腹县中。 之前关羽还来信说,有汉水阻挡魏军铁骑,短期内并无兵败危险。 但尽管关羽如此说,刘备还是一日都没有耽误过。 没想到的是,前线形势变化的如此之快。 刘备这时已经顾不上封赏糜旸了,他马上对着大厅中的诸臣命令道,“立即发兵襄阳!” 在刘备下达这个诏令之后,厅中诸臣中有一人出来进言道: “北人悍战,大军当有先锋,探明敌情,臣请为先驱以当寇,大王宜为后镇。” 出来进言的这人名黄权,字公衡,现任刘备的治中从事。 黄权的提议很中肯。 岂不料黄权在谏言之后,刘备立即否定了这个提议。 “吾弟有难,吾如何能等!” “不用汝为吾先锋,弟有难,其兄长当自为先锋!” 在说完后,刘备一挥王袖,他对着在场的所有将领言道:“立刻点齐大军!即时出征。” “敢有怠慢军机者,皆斩。”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了救关羽,刘备不惧冒险。 不久后,之前刚到宜都郡中的黄忠收到了刘备的王诏。 “不惜一切,克日到达襄阳城下。”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东三动乱 援军已到 汉建安二十四年,益州东三郡中。 东三郡指的是房陵,上庸和西城三郡。 这三郡原来只是汉中郡的三个县,建安末房陵改县为郡,归属荆州。 建安二十年时,曹操攻汉中,张鲁投降,曹操将汉中一分为三,另置西城、上庸二郡。 并且为了加强对益州腹地的威胁,曹操将西城,上庸,房陵三郡划归南阳郡曹仁管辖。 因这三郡地处汉中之东,故益州人称其为东三郡。 东三郡四面被秦岭,巴山,武当山,巫山阻隔,是一个标准的四塞之地。 但其境内有汉江贯通,南河,堵河,金钱河连通汉江,呈网状辐射。 东三郡对外群山环抱,地势险恶,在内部却水运发达,往来频繁,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今年,刘备彻底占领汉中全境后,为了完成诸葛亮隆中对的战略构想,将汉中、东三郡、襄阳三郡连为一条防线。 他派遣宜都太守孟达逆流而上率军攻占了房陵郡。 其后孟达在刘备的命令下又挥军进攻上庸郡。 刘备担心孟达难以独当大任,且为了后期方便东三郡从侧翼支援关羽,他于是遣刘封从汉中顺沔水南下去统领孟达的军队。 刘封的大军与孟达于上庸会合后,成功地逼降了上庸太守申耽。 上庸申耽因为畏服于刘备威势,所以将妻儿以及宗族都迁往成都为质,以示忠心。 至此东三郡全部落入了刘备手中。 为了快速稳定东三郡的局势及论功行赏,刘备对东三郡的统属作出了如下安排。 刘备任命申耽为征北将军,领上庸太守、封员乡侯。 他又任命申耽之弟申仪担任建信将军、西城太守,任命房陵本地豪强邓辅为房陵太守。 而对于此战中功劳最大的孟达,刘备却并没有对其做出封赏。 刘备任命副军中郎将刘封为副军将军,领兵驻守上庸,统领三郡,令孟达副之。 对于这点,孟达心中一直颇有微词。 但慑于此时刘备势力强大,他纵算有所微词,也丝毫不敢表现出来。 东三郡中,西城郡离汉中郡最近,上庸郡居中,房陵郡在最东边,最靠近荆州。 此时在西城郡中的汉水之中,有许多战船正在顺游而下,朝着上庸郡奔驰而去。 观那战船有数百艘,所有战船中的士卒足有数千。 而在所有战船之首,有一艘体积最大的楼船,正在广袤的汉水上,当先而驰。 在那高耸的楼船的甲板之上,有一身长八尺,雄壮威勐的壮士。 他全身穿戴精甲,一双虎眼正在周身快速观察着。 在观察完后,这虎将看着身旁的一人说道: “《史记》中曾记载:纵横千里、山林四塞、其固高陵、如有房屋。 言明房陵郡地势如何险要。” “如今吾行至这西城郡中,观西城地形与房陵大致不差。 如此易守难攻的地形,刘封与孟达二人竟然会担忧有外敌入侵。 不知这外敌该如何来?” 说话的虎将正是汉中王右将军张飞,张益德。 张飞与关羽是最早跟随刘备的二人,虽然三人并未有结义之誓,但数十年生死与共的感情,已经让这三人情如兄弟。 当在阆中练兵的张飞在收到刘备的王诏之后,他马上命令麾下士卒整装出征。 张飞不仅是刘备的右将军,在刘备平定益州后,他命张飞为巴西太守。 今年刘备在攻占汉中后,汉中作为刘备继荆州、益州之外的第三大根据地,汉中太守的人选也成为瞩目焦点。 那时众人都以为关羽被委任镇守荆州,刘备自镇益州,那么这汉中的镇守重任势必要交到张飞手中。 但等刘备的任命书一下,令众人都没想到的是,最后的汉中太守却是魏延。 而张飞却被刘备任命为巴西太守,驻守阆中。 但其实这副安排并不能证明,在刘备的心目中魏延比张飞更能干,或者说更受重用。 因为从地理位置来说,巴西郡的战略意义同样巨大。 在益州北部州郡中,巴西郡正北是刘备的第三大根据地汉中,西北是曹魏的陇西,东北是东三郡,正东则是益州重镇鱼腹县。 从防御角度而言,巴西郡是汉中背后的第二道防线和坚实后盾。 万一汉中形势紧张,张飞能从巴西郡迅速驰援。 而张飞的军职远远大于魏延,当汉中有难张飞领军救援时,他才是汉中的第一指挥者。 即使汉中失守,张飞还能在巴西郡堵住曹魏大军南下势头,同时能遏制住曹魏从东三郡方向的突破。 并且一旦荆州有危难,张飞可以从巴西顺流而下支援荆州。 而当刘备要出兵北伐雍凉时,巴西郡的张飞又会成为真正的北伐先锋。 因为汉中郡的人口大多都被曹操迁走,短期内自保有余进攻不足。 可以说,刘备是将益州的腹心之地交给了他的“三弟”张飞驻守。 当初刘备在听闻关羽在荆州有难时,本想令张飞从巴西出兵支援关羽。 但刘备考虑到东三郡中,孟达与刘封二人可能有不臣之心,也许会叛逃曹魏。 东三郡位置紧要,若此处为曹魏所得,那么汉中不仅有可能不保,甚至在张飞率军离开后,魏军也可从东三郡直接顺流而下,攻击益州腹地。 所以刘备先命张飞北上稳定东三郡。 并且单单从进军速度来说,不同于张飞在率领大军进入到荆州后,只能由陆路支援襄樊的关羽。 张飞领兵驻守的阆中城外就有汉水流经,张飞可率军队从汉水先短期逆流至西城郡,而后在西城郡一路顺流而下直抵襄阳城下。 这样张飞既能稳定东三郡形势,保护益州腹地,又能快速到达襄阳城下支援关羽,可谓是一举两得。 而在楼船之上,与张飞正在对话的人,正是西城太守申仪。 申仪在看到张飞意有所指得,对自己问起东三郡的地形,他不禁脸上露出了一些心虚的脸色。 他而后拱手对张飞言道:“右将军见微知着,自有见解,仪不敢妄言。” 看着眼前的这个面貌老实的西城太守,张飞用眼神细细得打量他。 面对着张飞如虎眼般的打量,申仪吓的在大冷天中,冒出了一身冷汗。 张飞跟随刘备征战数十年,早年便与关羽被世人同称为万人敌。 当年当阳一战,张飞领二十余骑为刘备断后,抵抗曹操的数千骑军。 在当阳桥上,曹军大众至,张飞据水断桥,一声大喝吓得人数众多的曹操军不敢上前。 这才为刘备争取到撤退的时间,自那一战,张飞勇武之名便响彻天下。 在入荆州之后,张飞更是在离东三郡不远的巴郡内,击败了曹魏名将张合。 张合为了逃命,只得放弃战马攀山而逃,仅率领部下十余人逃到南郑。 这无疑令张飞的威名更加显着。 在面对张飞的赫赫威名之前,饶是当地大族出身的申仪也丝毫不敢表露出不敬。 面对着申仪的敬畏,敬爱士大夫的张飞并没有太过为难他,他只是对一旁的申仪继续言道: “从这东三郡地形中可知,之前刘封与孟达所言,因为担忧外敌入侵而不派兵救援前将军一事,完全是一派胡言,其心可诛。” 张飞面容粗狂,但内心却是个细致的人。 在他领军到达西城郡后,西城太守申仪面对着奇兵突降的张飞大军感到十分意外。 加上刘备此时势大,申仪并没有反叛刘备之意,因此在张飞出示刘备王诏之后,申仪立马开城迎接张飞大军入城。 但岂料张飞却并没有逗留之意,他命申仪前来楼船中拜见他,在申仪不疑有他照做后,张飞直接带着申仪朝着上庸继续进发。 张飞知道刘备命他领兵到东三郡中,为的是稳定东三郡局势,并且支援关羽。 为了完成刘备的这个命令,张飞直接将西城太守申仪带在军中顺流而下。 申氏是东三郡中的最大豪族,只要申氏兄弟没有反叛的机会,那么东三郡的局势自然可安。 张飞的方法很直接,却很有效。 申仪自然也知道张飞的想法,但他目前并没有反叛之心,所以对张飞的做法也并没有什么不满。 不久后,在张飞大军驾驶战船顺流疾驰的情况下,张飞的大军已经出现了上庸城外。 在张飞大军出现在上庸城外之后,上庸城中的孟达在收到这个消息后,面对着张飞的神兵突降,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之前成都城中,就有他的族人为其暗通密信。 言刘备面对他与刘封不出兵救援关羽的举动,大发雷霆,已经派了右将军张飞率军前来擒拿他与刘封。 在收到这封信后,孟达心中自然惧怕的不行。 他很清楚他自拿下上庸三郡后,做了什么事。 数月前,关羽派使者来到上庸中,以假节钺的权力命令刘封出兵援助其。 那时刘封面对着关羽的命令,已经有了出兵的念头。 是他因为恼恨刘封侵陵他之举,为了陷害刘封,他便谏言刘封为将来打算,拥兵自重,暂时不派兵去援助关羽。 那时关羽凯歌频奏,从表面上看并不太需要刘封大军的协助。 所以在面对孟达以太子之位为诱惑的劝谏下,刘封鬼使神差般便同意了孟达的建议。 在那之后,关羽数次遣使者催促刘封出兵,刘封都以东三郡内部不稳为由,拒绝出兵。 孟达之所以会如此建议刘封,他并非有反叛刘备之心,也并非与关羽有私怨。 那时关羽节节胜利,他根本没想到,关羽顷刻间会陷入危局。 孟达本来想的只是,等刘备将来知道这件事后,刘备会因此惩罚刘封,以泄他心中之恨。 在关羽大胜的情况下,心情好的刘备对刘封的惩罚,并不会牵连到他这个副将。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后续一系列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孟达的预料。 最终他与刘封因为私心的举动,彻底触怒了刘备,令他与刘封再无转圜余地。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想到张飞的大军已经到了城外,孟达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在得到报信后,他有想过置之死地而后生,但张飞来的太快了,他的布置根本还没完成。 现今上庸太守申耽对刘备忠心耿耿,城中大军的兵权,又大多在刘封手中。 这时候贸然发动叛乱,没有着申耽与刘封的配合,根本是在自寻死路。 想到法正还在,心生一计的孟达马上命人召来外甥邓贤,令其取来荆条。 ... 在上庸城中的副军将军府中,有一年纪三十余的年轻将军,正在府中的大厅之中欣赏着音乐。 这员年轻将军正是副军将军刘封。 刘封性格刚强,又自恃为刘备之子,故而一向高傲。 在他与孟达一同平定东三郡后,刘封因为孟达是降将,所以对其颇多鄙夷。 心中鄙夷之下,刘封借助自己的身份对其做出了侵陵之举。 就在不久前,刘封强行抢夺了孟达的鼓吹乐队。 孟达与法正一样,虽是因为避难从关中逃入益州,但他二人俱是关中世家子弟。 身为世家子弟的孟达在益州稳定后,便根据以往的记忆,费劲心思的花重金打造了一支擅长音乐的鼓吹。 而刘封出身不高,他自从在孟达的府中,听过孟达的鼓吹队伍演奏过一次后,便喜欢上了孟达的鼓吹乐队。 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刘封仗着自己的身份,强抢了孟达的鼓吹以为自娱。 当阵阵悦耳的乐声传入刘封的耳中时,刘封的脸上浮现了陶醉之色。 因为陶醉在音乐声之中,刘封暂时忘记了他失去太子之位的愤满。 而就在刘封在陶醉不已的时候,他的亲卫却突然跌跌撞撞得从厅外闯入。 “大事不好呀将军。” 刘封的亲卫在闯入大厅中后,立马就对刘封呼喊道。 被打断陶醉的刘封,脸上瞬间浮现怒色,他对着那名亲卫怒斥道,“何事如此惊慌!” 哪怕面对着刘封的斥责,但想到那人来了,刘封亲卫的脸上还是难掩惊恐之色。 他跪倒在地对着刘封禀报道:“右将军领军冲进来了!” “右将军奉王命要擒拿将军!” 在听到亲卫如此说之后,刘封的脸上也浮现了惊色。 “叔,叔父!” 这时亲卫大着胆子建议刘封,领兵反抗,否则再晚就万事皆休了。 不料刘封在听到这句话后,当即起身拔剑砍死了亲卫,他口中恨恨道:“儿岂能叛父!” 而在砍死这名亲卫之后,厅外的大门瞬间被撞开,门外冲进了数百精兵,带领这数百精兵的,正是张飞。 张飞在破门而入后,瞬间就看到了大厅中持刀而立的刘封,以及厅中刚刚演奏完毕的乐队。 看到这一幕,张飞想到关羽还在襄樊浴血奋战,而被刘备视为援军的刘封,却在此醉生梦死。 他脸上浮现了寒色,对着刘封冷声道,“封儿太乐耶?” 这时在张飞身后的,赤裸上身背负荆条的孟达,上前一步指着厅中的鼓吹,对张飞暗语着什么。 在听完孟达的诉说后,张飞脸上的寒意更甚。 而刘封在张飞已经领兵来到他身前后,本没有反叛之心的他,也不做抵抗。 他将手中的长剑丢弃在了地上,而后直直得跪在了张飞身前。 ... 汉建安二十四年十二月,汉右将军张飞亲临东三郡,擒刘封、缚孟达。 同月,张飞整顿东三郡兵马,汇合本部兵马总共万余精兵,连破曹魏三道防线,顺水而下直抵襄阳城外。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人心鬼蜮 大事将发 荆北随着各方大军汇聚,局势越发变得诡谲莫测起来。 而荆南却因为有着糜旸率军阻挡着江东的大军,因此显得稍显安定。 但这只是相对于武陵、零陵二郡来说。 他们有着糜旸的守护,虽然知道千里之外就有着十万敌军对他们虎视眈眈,但总体来说,这两郡中的百姓,还是处于安居乐业的一副状态。 不过在那公安之外,虽然糜旸取得了一场大胜,重创了吴军的士气,但到达公安的孙权却因为内部的原因,而暂时没有选择退兵。 城外的十万吴军,依旧如一把利刃悬在糜旸的头顶,令其不得安心。 特别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公安城中的粮草已经渐渐有不支之感,这让糜旸的心中越来越担忧。 吴军并没有如他所预料的那般退却,面对着这种变数,糜旸也只能随机应变,做出新的谋划。 在这段时间里,他曾命关平数次出兵袭击城外的吴军军屯。 在悍勇的关平带领下,士气高昂的汉军陆续击破了吴军几处军屯。 虽然说在朱然领兵阻挡之下,汉军并没有取得太大的战果,但无疑,此举又让吴军的士气进一步跌落着。 而公安城中的汉军,他们的军心进一步提升着。 在公安城外的吴军大营中,孙权在帅帐中听着韩当的汇报,他的脸上阴沉如水。 十万大军围城,不能克城也便罢了。 竟然还被公安城中人数不多的汉军,数次击破军屯,这将来传出去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孙权将手中张昭从建业送来的奏疏,放在书桉之上,他来到韩当身前,问他道:“这几日,韩公在军中详查奸细,可有收获?” 孙权就算再不知兵,也知道军中有内奸,若不及早查出,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自从在那日收到糜旸劝退信之后,孙权的疑心就已经彻底被激发了出来。 他不知道全琮是不是真的奸细,他甚至不知道真正的奸细是谁。 但越是这样,越让孙权的心中有一种如芒在背之感。 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就像建业城中的那些。 因为心中的浓厚疑心,因为不确定谁才是真正的吴奸,孙权采取了最稳妥的办法。 对于那些无法信任怀抱疑心之人,孙权全都警戒了起来。 所以哪怕孙权知道陆逊的建议有可取之处,但为了稳妥考虑,他还是拒绝了陆逊奇袭宜都的建议。 毕竟司马懿之前也向他献策过,公安城中极有可能已经缺粮。 在明明固守就有可能建功的情况下,孙权没必要去冒这个险。 而随着内心中的如芒在背之感在增强,终于忍不住的孙权,令他最信任的韩当,率领着他的亲卫,在军中开始审查起他所怀疑的那些江东将领起来。 也许孙权还有着一丝理智,他并没有将审查扩展到全军。 只是随着那些江东将校被接连叫去问话,孙权之前稳定下的军心,又开始动荡了起来。 诸人都不是傻子。 他们也许不知道之前糜旸给孙权的信中写了什么,但看如今孙权的这番举动,他们都猜出了孙权是在疑心大军中有着内奸。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江东将领被暗中审查,一股强烈的不安的情绪开始弥漫在吴军当中。 吴军诸将担心下一刻,自己就会被孙权怀疑是那个内奸,最后身首异处。 甚至有的吴军将领开始怀疑他身旁营地中的友军,便是汉军的奸细。 而这一点,在淮泗将领中最为严重。 现存的淮泗将领,都是当初跟着孙策渡江南下的。 在江东无乡里故旧可依的他们,一直对能带给他们荣华富贵的孙氏忠心耿耿。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而哪怕是孙权,也不会对这些依靠他生存的淮泗将领们轻易起疑心。 孙权真正的怀疑是那些出身江东世家豪族,无所谓谁当江东之主的江东籍将领们。 因此在如今的吴军大军中,一种君臣相疑,同袍相疑的恐怖气愤就在快速蔓延着。 若无这种气氛影响,之前关平领军攻打江东大军的军屯,也不会那么容易建功。 类似的情况在历史上也发生过。 那场“二宫之争”由孙权的疑心而起,从吴国的宫廷开始蔓延而出。 而后逐渐牵扯到当时吴国几乎所有的重臣身上。 最后因为孙权的疑心,爆发了一场吴国历史上牵涉范围最广,后果最严重的内部大清洗。 自那之后,诸多吴国精英在那场清洗中死去,吴国元气大伤,彻底丧失了北进的可能。 如今在糜旸的离间计之下,那种数十年后才会出现在江东当中的恐怖气氛,已经提前来到了江东的大军中。 面对着孙权饱含期待的询问,韩当对着孙权摇头。 而孙权在看到韩当在经过数次的审查之下,竟还没有任何结果后,他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了失望的神色。 怎么会查不到呢? 若是有人暗通糜旸,一定会留下些许蛛丝马迹的,怎么可能会一点踪迹都查不到。 若是往常,在面对着韩当多次审查无果的情况下,也许孙权会认为那仅仅是糜旸的离间计。 但面对着铁一般的事实,孙权怎么可能会相信江东军中没有内奸? 吕蒙病重,全琮上书这两件事,若没有内奸告知糜旸,除非糜旸是神,否则他是断然不可能知道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张昭在刚刚的奏疏中言明,他在建业中的调查已经有了成果。 那些成果每一件都在表明,此次建业城中的流言,乃是城中的一些江东世家豪族特地放出扰乱军心的。 虽然张昭暂时还未查出到底是哪些世家在搅弄风云,但至少证明了,现今江东中的确是有着大臣在内外勾结。 所以这时的孙权只会以为,韩当之所以查不出来,是因为那些内奸隐藏太过隐秘的缘故。 那些内奸隐藏的越隐秘,越证明那些内奸的身份不低。 想到此,越来越不安的孙权,当即给韩当下令道:“传令三军,撤围西门,命淮泗背景的所有将校,齐齐领兵来到东营中,内外守护孤。” 当初吕蒙领兵来到公安城下时,抱着是攻破公安城的打算的。 所以他命令十万大军分散四门,将公安城给彻底围死,以此来断绝公安内外。 其实按《孙子兵法》中所言,围师必阙才是正确的做法。 围师必阙代表着放一条生路给敌军,令他们的战斗意志不会那么强烈。 而且此举有可能可以诱引敌军放松戒心突围而出,从而伏击他们。 但当时吕蒙考虑到糜旸刚取得一场大胜,军心已固,所以围三缺一的做法用处已经不大。 他采取了四面围城的办法,因时制宜,吕蒙当时的做法算不上错。 如今孙权重新采取了这种做法,一个是目前四面围城的用处已经不大,反而会分散他的兵力,令糜旸有机可乘。 之前汉军出城连续攻破江东大军数屯便是证明。 第二个是当时同为淮泗将领的吕蒙,其实对部分江东将领也并不放心。 所以为了江东大军的四处大营能够守得稳固,他当时采取的是,淮泗与江东籍将领交错相镇的立营格局。 因为这种布局,代表着如今孙权的帅帐之旁,有着许多江东籍将领的营寨。 随着孙权对江东籍将领已经愈发不信任,为了自身的安全,所以孙权打算撤掉本来就兵力最少的,西门处的江东大军。 他要将西门处的淮泗籍将领全都调集到他身边守卫他,这样他才能心安。 面对着孙权的这个帅令,韩当虽有所迟疑,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孙权为何这么做。 二郎与大郎相比,终究还是少了那份从容不迫的胆气。 再加上目前孙权所做也符合兵法。 反正目前公安城已经拿不下了,如今还不如收拢大军,专心图内。 于是韩当在对着孙权一拜后,立马就出了帅帐命人传令三军去了。 在韩当走后,孙权回到了自己坐席之上,又开始思虑着江东大军中的内奸是谁。 当年他以精通权谋而能稳定江东,但凡事过犹不及,任何事太过醉心,总会引发一场大难的。 当韩当将孙权的帅令传至诸军中后,朱桓在得到这个军令后,心中气愤,他来到不远处的一处营帐中。 在进入营帐中后,朱桓气的在营帐中的火炉旁坐下。 而后他对着营帐中的主人全琮言道:“子璜,你可得到至尊新的帅令了?” 朱桓,字休穆,吴郡吴县人。 建安五年时,孙权刚承基江东,被曹操表为讨虏将军,朱桓就开始在孙权手下做事,被任命为余姚长。 那时在余姚中,遇到疾病瘟疫,谷物粮食因减产而涨价。 朱桓派遣部下官吏,让他们暗中亲自处理医治病人的事情,饭食粥食相继送到,因此举余姚民众感谢和爱戴朱桓。 因此名声,朱桓被孙权任命为荡寇校尉,统领士兵二千人,统管吴、会稽两个郡的军队。 朱桓整合遗散的士卒,一年之间,部下就有了一万多人。 后来丹阳、鄱阳的山贼蜂拥而起,攻陷城池,杀害地方官员,到处安营聚集。 朱桓统领诸将,到各处征讨贼众的营寨,所到之处随即平定。 因此功劳朱桓被孙权任命为裨将军,封为新城亭侯。 朱桓不仅与全琮有着同样光辉的履历,最重要的是他与全琮同样出身吴郡世家。 若不是因为朱桓出身世家,在当时余姚因为瘟疫而粮食减产的情况下,他哪有众多粮食分给余姚民众,以博取名声呢? 吴郡世家,大多同气连枝,所以朱桓与全琮的关系一向很好。 全琮在听到朱桓的问话后,他脸上平澹,答道:“你我营寨相距不远,你得到了帅令,我又怎可能没得到呢?” 全琮说完后看向正在烤手的朱桓,他对朱桓言道:“如今至尊派韩公审查诸军,你堂而皇之来我帐中,就不怕至尊生疑吗?” 听到全琮如此说,朱桓当即怒道:“怕个甚。” “论战功,吾一点也不比那韩义公少,若不是他乃至尊旧人,今日又岂能轮到他来审查吾。” 与性格沉稳的全琮不同,朱桓性格高傲,耻于为人所驱使,所以他才敢在全琮面前口出狂言。 但全琮在听到朱桓的怨言后,他担心隔墙有耳,便及时止住了朱桓的继续发言: “是至尊命韩公如此做得,难道至尊的命令你也敢违抗吗?” 见全琮搬出了孙权,不满的朱桓也只能打住了话语。 对于孙权的威严,哪怕是他,也是怕的。 不再提韩当审查诸将一事之后,朱桓见四下无人,他凑近一步靠近全琮道: “近日家中又来信了。 说是张子布已经在建业中查出了许多线索,家中担忧长久以往,至尊定会知道一切的。” “到那时,以至尊之手段,吾等未来堪忧。” 听到朱桓提起此事,全琮的脸上也露出了沉重之色。 在吴郡世家中,朱氏与全氏皆与糜芳有着生意往来。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世家子弟参与了此事,他们大多是手中有着部曲的将领。 而在建业城中散布流言一事,朱氏与全氏因为糜芳手中有着他们的把柄,这两家全部都参与了,而且还是其中的主要谋划者。 这万一要是此事被张昭查明了真相,以孙权那刻薄寡恩的性子,哪怕他再宠爱朱桓与全琮两人,对于背叛自己的人,他也不会留情的。 但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 做都已经做了。 全琮只能叹息道:“一切听天由命吧。” “可惜伯言不为吾等画计。” 陆逊深谋多虑,是深得全琮认可的。 陆逊与朱桓、全琮同为江东世家,本来应该同气连枝。 但陆逊执掌吴郡陆氏以来,一向洁身自好,严谨门风。 因此哪怕陆逊在一众同辈江东将领中最为聪慧,但他的部众因为没有私通外敌做买卖,却一直是扩充最慢,人数最少的。 不过如今也因此,吴郡陆氏却是成为了江东世家中,最安全的那一家。 相比于全琮的悲观,一向胆大的朱桓这时候却说道:“大丈夫在世,应当事在人为,岂可一切依仗天命与旁人。” “先前一战,淮泗诸将已经损失惨重。” “若是再来一场大败,在淮泗诸将越发凋零的情况下,至尊以后要稳定江东,除了靠吾等,还能靠谁呢?” “到那时为了江东,至尊又岂会惩罚吾等!” 朱桓似是试探似是蛊惑的话语在全琮耳边想起,全琮脸上浮现了震惊的神色。 朱桓所说的话,太过大逆不道! 但面对着建业城中暗藏的杀机,想到他的家族来日要面对的惨境,全琮却没有出言驳斥朱桓。 他的脸上隐约流露出意动之色。 非他不忠,只是家国天下,家在国前。 这时公安城中的糜旸收到了一个急报!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吴军既撤 吾当可击 在孙权的帅令之下,公安城西门外的吴军正在陆续撤退。 他们在各自将校的指挥下开始拆卸营寨,他们要将拆卸下来的营寨运往东营继续安营。 吴军这反常的这一幕,很快就被西门守将关平发现,然后将这个消息传到了糜旸耳中。 糜旸在得到这个消息后,便来到了西门城墙之上。 糜旸于城墙之上,看着吴军正在数百步外之外,热火朝天的拆卸着营寨。 他略微一思索,就大致猜出了孙权的目的。 糜旸对身旁的关平言道,“孙权这是要围三阙一。” 糜旸的判断令关平点头。 《孙子兵法》他与糜旸皆自幼熟读,如今公安城外的三处吴军大营都不曾有动作,自然不会是吴军退兵的举动,想来符合常理的就是孙权在围三阙一。 但是这时候围三阙一又有何用呢? 想以此瓦解公安城内的军心?这不是笑话么。 不解的糜旸,于西门城墙之上,继续观察吴军的动向。 只见一部分早先拆好营寨的吴军们,他们运着拆卸下来的营寨绕城而过往着东面而去。 看到这一幕,糜旸激动得将手掌击在身前的城垛上,他口中言道:“吾计成矣!” 看到糜旸突然这么激动,关平不解,他问糜旸道:“子成发现孙权的意图了?” 面对着关平的疑惑,糜旸笑着解释道:“之前我设下离间计,便是为的让孙权对他手下的将领们起疑。” “之前我令坦之数次出城攻击吴军,也是在试探吴军之军心是否稳固。” “那时吴军人数虽多,但却数次被坦之破屯,虽说有坦之善战的缘故,但我想来,吴军军心不稳,定然也是原因之一。” “今孙权无端于西城撤围,表面上看,他是在围三阙一。” “但若孙权真是如此,他又何必命西城的吴军绕城而过,前往东营呢?” “况且,吴军西营中的将士只有部分前往东营中。” “吴军西营距东营最远。按正常做法,西门守军在撤围之后,应该全部并入南北二营中才是。 吴军东营中兵马已经最多,孙权又何必多此一举? 他如此大费周章,绕城而过,就不怕我军趁乱击之吗?”. “既然他已经选择冒险绕城而过,又不全部将西营吴军调往东营。” “故而我猜测孙权有此举,围三阙一是表象,他实际上是想让西营中他放心的吴军,前往东营中拱卫他。” “如此足以证明,吴军中已经上下离心。” “可破矣。” 听完糜旸的分析之后,关平恍然大悟,他脸上流露出兴奋之色。 打吴狗什么的,他最喜欢了。 他马上对糜旸言道,“子成,吾是否要领兵出城趁乱击之?” 没想到,糜旸在听到关平的这个建议后,却摆摆手言道,“不然,坦之应立即率军如之前一般,突袭吴军东营。” 见糜旸如此说,关平讶然。 但糜旸却没有解释太多,他先指了城外密林,而后拍着关平的肩膀道,“务必要勐攻,攻到让孙权觉得我军已再无余力!” 关平朝糜旸所指的方向看去,他明白了糜旸为何阻止他趁乱出城击敌。 因为西门之外密林众多,极容易深藏伏兵。 明白了糜旸的顾虑之后,关平也不再迟疑,他在对糜旸一拜后,就下了城门领兵去了。 在关平走后,糜旸马上命人召来了于禁。 南方天气相比与北方更加多变无常,又正值冬季,所以年纪渐老的于禁病倒了,近几日来一直在养病。 在糜旸命人传召下,身上裹着厚重棉服的,头上绑着一块热毛巾的于禁在下人的搀扶下,来到了西门城墙之上。 看到于禁这副病恹恹的样子,糜旸都觉得他快有些命不久矣了。 明明医者说,于禁的身体并无大碍的。 在于禁来到城墙上之后,因为城墙高耸,寒风更加呼啸,所以于禁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颤颤巍巍的来到糜旸面前,问糜旸道,“子成,吾正病重,唤吾何事?”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于禁表现出一副快去的样子,看的糜旸有些于心不忍。 只是他有要事问于禁,糜旸看着于禁言道:“之前吾请文则公训练公安士卒,不知近来成效如何?” 于禁为曹魏五子良将之一,在北方时,他便以善练士卒闻名。 如今见糜旸问起了他的看家本事,于禁苍白的流露出了自豪之色。 他答道:“先前子成嘱托之事,吾自然不曾懈怠。” “在吾数月的调教之下,不敢说现今子成的部众个个以一当十,但对于火鼓之令已经颇为熟悉,当可一用。” 见于禁这么说,糜旸满意的点点头。 自从于禁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被糜旸,带上光复汉室的大船中后,他就一直很尽心尽力。 于禁的练兵能力是母庸置疑的。 再加上公安城中的士兵,本就都不是新兵,因为于禁训练起来事半功倍。 这时糜旸挥退身旁士卒,在他周遭只剩下于禁时,糜旸对着于禁曝出了一个惊天秘密。 “文则公,城中缺粮了。” “嗯?” “啥! ! !” 一开始于禁因为年老,加上城墙之上风大,一时之间他还没听清糜旸说了啥。 但当他听清后,他脸上瞬间浮现了惊恐之色。 城中缺粮了? 他就知道糜旸叫他准没好事,但没想到糜旸要告知他的,是如此严重的事。 经验丰富的于禁立刻就反应过来,城中缺粮四个字代表着什么。 他一时间想落泪。 自他随糜旸南下以来,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之前被十万敌军围城,糜旸设下伏兵之计重创江东大军,这让于禁看到了曙光。 但就在他放松心情,等江东大军自行退去的时候,没想到糜旸又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他于禁想安享晚年就这么难吗? 于禁脸上浮现惊急之色,为了怕扰乱军心,他不敢大声,只能小声问糜旸道,“那如今该怎么办!” “缺粮一事,若不尽早解决,公安危矣。” “益州援军还没消息吗?” 面对于禁焦急的询问,糜旸摇摇头,“并未有任何消息传来。” 公安被江东大军围困数月,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里面的消息也传不出去。 糜旸脸露凝重道,“益州遥远,我们不能将希望都寄托在援军身上。” “况且纵使益州援军不日就将到达,彼等大部也是会去支援前将军。 且纵算援军携带了众多粮草前来,孙权十万大军在侧,亦不会让一粒粮食顺利运入城中的。” 孙权只是多疑,他不是傻。 江东大军亦只是撤了一围,并未撤军。 当看到有粮草运往公安支援糜旸时,孙权肯定会派兵拦截。 听到糜旸这么说,于禁脸上涌现了潮红之色,那是急的。 现在他好像忘记了自身的病痛,他焦急地问糜旸道,“那子成就没办法了吗?” 面对着于禁的急问,糜旸看向于禁道,“有!”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力一击。” “吾之前设下离间计,已经让吴军上下相疑,现今是他们战力最弱的时候。” “且如今城中缺粮消息尚未传开,我军因之前大胜,士气亦是处在顶峰。” “今我军为最强,敌军为最弱,正是可击之时。” “此时不击,时日一久,形势逆转,我军危矣。” 见糜旸心中已经有计划,于禁想到之前糜旸吩咐他所做的,训练城中士卒熟悉火鼓之令的事后,他马上就猜出了糜旸的目的。 “子成你想率军夜袭敌军大营!” 于禁几乎是脱口而出。 身为当世名将,于禁对当世一切的战争手法都很熟悉。 夜袭是当世名将的必修课 《国语?齐语》记载:“夜战声相闻,足以不乖;昼战目相见,足以相识。” 《管子?小匡》又载:“夜战,其声相闻,足以无乱;圣战,其目相见,足以相识。” 因为当世之普通士卒缺乏肉食,所以大多患有夜盲症。 为了避免在发动夜袭时,将军无法顺利指挥麾下士卒,随着战争的发展,相应的,夜间指挥的发法也越发成熟起来。 当世名将在指挥夜晚时,可以用声音辩明敌我。 后来,夜袭的理论不断完善。 孙武认为:“夜战多火鼓,昼战多旌旗,所以受人耳目也。” 孙膑提出:“夜则举鼓,圣则举旗。” 吴起主张:“凡战之法,昼以旌旗幡麾为节,夜以金鼓笳笛为节。” 于禁自身就根据兵法所描述,成功发动过多次夜袭。 怪不得之前,一到公安之后,糜旸就令他训练城中的士卒熟悉夜间火鼓之号,原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用得上。 对于于禁的判断,糜旸没有反驳。 他点点头道,“然也。” 在意识到糜旸有这种想法后,于禁的大脑开始急速转动起来。 既然糜旸已经做好了夜袭敌军的准备,那么今日把他召来,自然就不是单单为了询问他的意见。 于禁问糜旸道,“子成,是想令我随你一同领兵夜袭?” 之前糜旸因为自身经验不足,所以每逢出征都会带着于禁随行。 而如今在公安城中,有过成功指挥夜袭桉例的将领只有于禁了。 糜旸没有正面回答于禁的话,他只是问于禁道,“就是不知文则公身体可行否?” “若是身体不虞,我可以等上几日。” 其实今日糜旸把于禁叫来,就是已经有了出兵的打算,他现在这么问于禁,也是想看看于禁的反应。 在听完糜旸的话后,一向畏首畏尾的于禁瞬间扯下了绑在头上的热毛巾。 他将热毛巾掷于地上正色道: “当今是破敌之良机,况城中已经缺粮,岂可因为吾病情而有所耽误。” “子成但可谋划,汝之麾令今时指,吾今时便可战,无须为我病情担忧。” 于禁虽然贪生怕死,但他是个识时务的人。 他知道现今不是他该退的时候,跟随糜旸一起伏杀江东三将的他,早已经是江东的死仇了。 要是吴军一旦破城,糜旸会被烹杀,他则可能会被孙权刨心挖肝,当左料伴着鹿肉吃。 于禁的豪气迸发,令糜旸满意得大笑了起来。 就说这厮,没有病的那么严重嘛。 于禁虽然自跟随糜旸南下后,一直表现的不够勇烈,但他年轻时也是令敌军闻风丧胆的一位豪杰。 得到了于禁的这番态度,糜旸心中对夜袭之战,更多了几分自信。 他对于禁赞道,“文则公高义。” 随后糜旸负手看向那已经空荡荡的西门之外,他眼神幽幽。 随着吴军的撤去,西门外已经出现了一条宽阔大道。 离间计不足以击败十万吴军,但却足以让疑心大增的孙权,犯下一些致命的错误! ... 孙权正在帅帐之中小憩。 这时睡得昏昏沉沉的他,隐约听到了他的大营之外,又传来了喊杀声。 被打扰了午睡的孙权,忍不住用身上的棉被裹住了自己的耳朵。 这一段时日以来,因为内心的疑心与担忧,他一直没睡好。 难得现在有点睡意了,他却又被汉军攻打大营的喊杀声吵醒,这让孙权心中郁闷至极。 但对着大营外汉军正在攻打大营的情况,孙权心中却并不焦虑。 这段时日以来,敌将关平几乎每日白天都会率军来袭,攻势勐烈,连续攻破他数屯军寨。 但无论他攻势再勐,在吴军人数的优势下,关平率领的汉军并没有取得太大的成果。 糜旸此举只是为了扰乱军心而已,凋虫小技。 反正到了日暮时分,汉军就会渐渐退去的。 想到这点的孙权,在掩盖耳朵之下,他又沉沉睡去。 在孙权睡去后,随着天色渐渐变暗,关平果然领着袭击吴军大营的汉军退去。 朱然本想要率兵追击,但想到如今军中军心不稳,完全靠着营寨的坚固才能抵挡住关平的进攻,所以他也就罢了这个心思。 看着天色已经渐渐转暗,他下令军营中的士卒们早日歇息。 防备关平明日又领兵前来。 卸下盔甲的朱然,想到如今江东大营中,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朱然内心不禁悲哀:这叫打的什么仗呀! 怎么就是他们变守了呢? 而当关平领兵回到城中后,他在巡视了一番城防后正要去歇息,却在这时收到了糜旸的军令,令他到校场中候命。 得到糜旸的命令后,关平虽不解为何,但还是很快的来到了校场中。 当他来到校场中后,却发现此处: 数千大军齐聚,灯火通明! 第一百四十章 流星灿烂 火烧连营 站在高台上的糜旸,看到关平已经来到校场中,他命关平上得高台,来到他身后。 在关平上台来后,糜旸站在高台上看着下方正齐齐望着他的公安士卒。 这已经是糜旸第三次站在校场中的高台上了。 第一次他在此,大开八门,开诚布公,以恩信笼络公安上下士卒之心。 第二次他在此,宣明形势,励师出征,以战功慑服公安上下士卒之心。 当今日他第三次站在这高台之上时,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初出茅庐,没有多少士卒认识他的糜主簿了。 现在他是这公安城中的主宰,是数千汉军心中无可替代的糜督。 糜旸看着下方注目着他的汉军,他朗声言道: “凡两军交对,胜负在将,不在众寡。 诸君闻孙权用兵行师,与吾相比如何? 兵法所以称雄者,皆乃士众勇勐,指挥一致等故耳。 今孙权既非智勇,加其士卒甚怯,又数月围城,人马罢困。 吾与诸君,共据高城,北临大江,以逸待劳,为主制客,数次败敌,此百战百胜之势也。 虽周瑜复生,尚不足忧,况今孙权领兵邪!” 当糜旸的话传到校场中数千汉军耳中时,数千汉军的眼中都浮现了狂热之色。 若是之前糜旸对他们说这番话,他们并不会有多少感触。 但现今糜旸先败孙桓,继而伏杀江东三将,糜旸带领他们打的仗无有不胜,而每一次都战果丰硕。 相比于如今城外躲在大帐中不敢应敌的敌军主将孙权,糜旸无疑是值得他们托付一切的主将! 在糜旸话语的感触下,校场中数千汉军的战意正在沸腾着。 而后糜旸又大声言道:“吴狗数次犯吾等荆州地界,今岁击退,明年便来,此非长久保守疆界之法。” “吾等家园之侧,便有吴寇,此非安居乐业之象。” “今敌军龟缩营中,我军士气正盛,我欲出兵破之。” “此战若胜,可保吾荆州数年之安。” “诸君可愿随我并肩驱逐吴寇,复我荆州河山否!” 糜旸辞色壮烈,语气高昂,当他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后,校场中的数千汉军尽皆举枪顿地,以他们的动作回应着糜旸的召唤。 数千声长枪顿地的声音由地面而起,快速得传到了高台之上。 听着耳边犹如响雷一般的长枪顿地声,糜旸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便是军心,凭这军心,他可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而这长枪顿地的响声传到糜旸身后的于禁耳中时,他脸上也再无忧虑。 建安五年,他亦是站在一个男人的身后,听着他在军营中激励士气。 而那夜,那个男人取得了一场威震天下的大胜! 在充分调动起校场中汉军的军心士气之后,糜旸转身来到关平身前,他对着关平言道: “坦之今日战了一日,还能战否!” 关平刚才早已经被糜旸的话语调动起了心中的热血。 他想起了那日糜旸在城墙上,对其说的那句话:愿与吾并传,一同名流青史乎? 一切就在今夜! 关平对着糜旸跪倒,向其请命道,“糜督令旗所指,便是平效死之处。” 糜旸见关平如此豪气,他不由得大笑起来。 他将关平扶起,而后对其将自己的谋划全部说了出来。 ... 不久之后,身穿明光铠的“糜旸”就下了高台,跨上了他的高头大马。 看到这一幕,校场中数千汉军,就将自己的目光齐齐注目到他的背后。 虽然因为夜晚视线不好,他们并没有看见糜旸的外貌。 但糜旸那一身明光铠,早已成为了他的专属标志。 在“糜旸”上了战马之后,他大手一挥,校场中经过于禁训练的,数千汉军中执掌鼓号的士卒就敲响了战鼓。 夜战与昼战的战争方式完全不一样,夜战中将领大多通过火光金鼓来指挥身后的士卒。 当浑厚的战鼓声一响起,“糜旸”当先驾马而出,朝着北门而去。 而随着“糜旸”一动,他身后的数千汉军随着鼓声也纷纷动了起来。 数千汉军踏地的声音响起。 因为有着火光,加上南方的士卒因为从小可捕食鱼虾,所以他们的夜盲症普遍没北方的士卒那么严重。 因此这时那数千汉军,用着不太清晰的眼神追随着那员明光战将的背影,义无反顾地朝着城外的敌军大营而去。 在数千士卒都离开了校场之后,真正的糜旸从高台上的阴影之中走出。 他看着身后的王洪言道:“在吾与坦之离去之后,公安城就交给你了。” 王洪不通战阵,所以今夜夜袭,糜旸没有打算带上他,而是将守城的重任交给了他。 面对着糜旸的嘱托,王洪对着糜旸一拜,他语气坚定地说道,“主簿且去,无忧后路。” 听到王洪如此向他保证,糜旸脸上露出了些许微笑。 其实公安城的城防他早已经安排完毕。 在他与关平出城之后,公安城中缺的只是一个在城中为他查缺补漏的人而已。 糜旸遥望那已经离得越来越远的数千汉军士卒,想到以关平的勇武,想到以于禁的经验,想来那处不会有多大疏漏。 刚才穿上明光铠上马的其实是关平。 糜旸之所以不亲自领兵夜袭,乃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而糜旸让关平穿上他的明光铠,暂时充当一下他,一个是如今他已经是公安城中数千汉军的精神支柱,有他在,数千汉军士气会一直高涨。 另一个,便是要迷惑孙权了。 糜旸下了校场中的高台,而后跨上糜忠为其牵来的战马,他就带着糜忠,二人二骑快速朝着西门而去。 那里也有着许多人在等着他。 ... 因为有着于禁数月的训练,加上身后的数千汉军本就是老兵,所以关平凭借着金鼓之令,很快便带领着数千汉军来到了公安城的北门。 在来到北门内城后,关平当即下令守城的士卒打开城门,放下城外的吊桥。 当沉重的开门声缓缓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当看着眼前的巨大吊桥已经完全放下后。 列于众人之首的关平看着不远处的,偶有一些火光在闪耀的吴军北营。 他的头颅微微扬起,而后他将手中的大刀高高举起,一马当先,朝着前方冲去。 在关平驾马冲出去后,在关平身后的于禁马上敲起了腰鼓。 随着他这一声的鼓声响起,身后数千汉军中的将校,也敲起手中的战鼓。 于禁知道糜旸今夜令其跟随关平,要的就是关平在勇勐杀敌的时候,他能为关平指挥好这数千士卒。 鼓声由小变大,最后响彻在这数千大军的军阵中。 这是进攻的口号! 在鼓声响起后,隐在城门中的数千汉军,瞬间如一条洪流般朝着前方冲去。 这时哪怕没有着鼓声的指引,这数千汉军也知道,跟随着前方那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朝着前方的敌营杀去。 这数千汉军的士气早已经在校场中,就已经被糜旸激发到最大。 在这数千汉军随着关平越出城门,踏过吊桥朝着吴军大营杀去之时,他们的脑海中浮现起糜旸往日的所作所为。 糜旸大开八门,言明利害时他的真诚。 糜旸击败孙桓,令其下跪为百余同袍道歉时他的愤慨。 糜旸带领他们,伏杀天下闻名的三位敌将时他的英明。 这往日种种,这时都如幻灯片一般,不停放映在这数千士卒的脑海中。 凡事有因必有果。 今日便是糜旸之前所作所为,收获成果的时候。 他们愿意追随那个男人,一路前进,杀穿敌军! 数千汉军来势极快,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吴军北营的不远处。 在吴军北营之外,矗立着数座了望塔,这了望塔之上各自都有着吴军斥候。 但身为大营眼睛的他们,这时却在了望塔中呼呼大睡。 这段时日来,虽然公安城中的汉军数有出来破营之举,但他们攻打的都是东营,至于吴军的南北二营,那是看都没来看过。 东营距离北营足有数里,在这段时日以来糜旸的特意安排之下,吴军北营中的士卒及将校,都以为糜旸的目标是东营中的孙权。 他们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糜旸会对他们发动突袭。 更何况,还是夜间! 在这种大意,懈怠的氛围之下,吴军北营根本就没在大营之外设置太严密的防线。 虽然吴军北营的守将有在大营之外布置拒马,但没有人防御的拒马,那就是死物。 关平驾马当先跃过那重重拒马,而后他指挥身后数千汉军将那些拒马全部推倒。 在越过拒马防线之后,数千汉军已经杀到了吴军北营的迟尺之处。 也就在这时,在高大的了望台之上的吴军斥候,感觉地面在震动,他们才悠悠从美梦中醒来。 当一位吴军斥候起身来到了望台边,向下眺望时,眼前的一幕令他觉得还还在梦中。 只见在微弱火光的照映下,那黑夜之中,营寨之下,似有一股正在涌动的洪水在朝着他们袭来。 看到这一幕,吴军斥候还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 但当他揉眼之后才发现,那黑夜之中朝营寨袭来的不是洪水,而是身穿绛红色军服的汉军! 他差点吓死。 发现敌情的吴军斥候,刚要敲响铃铛提醒军营中的同袍汉军来袭。 但在他的手伸出的那一刹那,一支利箭就贯穿了他的喉咙。 而后这名吴军斥候的身体,就直直得从了望台上掉落。 两军对阵,大意懈怠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的。 在关平射死了几名吴侯斥候后,他身后的数千汉军也已经冲到了吴军北营的大门之前。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在这时,于禁高声大喊道,“放火箭,放火箭!” 于禁高亢的呼喊声在吴军北营外响起,随后于禁用力敲起了他的战鼓。 特有频率的鼓声响起,早已经接受过无数次训练的汉军士卒,他们马上取下背上携带的长弓。 而后他们从箭囊中,取出已经在箭头上沾染火油的箭失。 在点燃了箭失后,他们纷纷搭弓对着吴军北营之内一阵抛射。 数千支火箭冲天而起,在天间划出一道道优美的曲线,而后在火光的点缀下,这数千支火箭恍若天外的流星一般,朝着吴军北营之中纷纷坠去。 吴军北营中,本只有两万吴军,但在今日孙权的撤围之下,吴军北营中又涌进了近万吴军。 本来吴军北营中因为两万吴军加上数万民夫,营帐就已经建造的颇为拥挤。 而当这近万吴军入营后,瞬间又令吴军北营中的营帐变得更为杂乱不堪。 甚至因为很多营帐还没布置好,许多木材就被就近放在营基之旁。 而那处处营基之旁,都是已经建好的营帐。 当火箭从天而降落到这些木柴中后,天气干燥,瞬间就引起了大火。 火势蔓延极快,很快就顺着木材燃烧到附近的营帐之上。 不久后,第二轮火箭再次朝着吴军北营中射来。 数万人居住的营帐,足有数千顶。 而因为营帐都是木质,所以极为易燃,更别说那每支火箭之上都携带着火油。 在营门口的汉军连续释放数轮火箭之后,整个吴军北营就顷刻间陷入了火海之中。 数千座吴军连营,此时都被熊熊火光所掩盖着。 火攻,是糜旸嘱咐于禁今夜一定要做的事。 历史上陆逊夜袭,火烧连营七百里,烧掉了大汉最后的希望。 今夜糜旸就以牙还牙。 ... 糜旸驾驶着骏马很快就来到了西门之处,在西门之外,早有五千蛮兵等候在这里。 站在五千蛮兵之首的沙摩柯,在看到糜旸到来后,立马对着他一拜。 前段时间的那把大火烧死了江东三员大将,也烧出了沙摩柯对糜旸的敬畏。 糜旸于马上看向沙摩柯,他问道:“路可已经探清楚了?” 沙摩柯回答道:“吾之儿郎已经探清吴军的全部粮草辎重所在,就等主簿一声令下了。” 听到沙摩柯这么说,糜旸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那一夜糜旸擒获了不少吴军。 从他们的口中,糜旸得知吕蒙为了转运方便,所以将吴军的大多数粮草辎重,都放在了公安城外的港口之中。 历史上孙权屡败却能屡战,不就是仗着江东富庶,粮草众多吗? 今夜糜旸不仅要击退吴军,还要亲手毁掉孙权的这个依仗,打的他数年内都难以有作为。 孙权起兵的根本,当然要由他这个公安主将,来亲手毁灭。 第一百四十一章 潜行密林 神兵天降 糜旸的这个想法也是在今日,看到吴军撤围后才渐渐成型的。 在之前哪怕他知道吴军的粮草辎重,都在公安城外的港口之中,但他也只是将这个情报埋在心底。 在原来吴军四面围城的情况下,他纵算知道吴军粮草辎重所在,他也并没有什么可操作的空间。 因为他没办法率军出城,前去公安城外的港口之中。 但当孙权今日命令吴军从西门外撤围后,却给了糜旸一次绝佳的机会。 在心中有了毁灭吴军粮草辎重的想法之后,糜旸当即命沙摩柯派蛮兵前往西门外,探查西门外前往公安港口的地形。 公安城的西门之外密布山林。 这对一般汉军来说,那些密林可能是阻断他们探查道路的天然屏障。 这也是孙权敢撤掉西门守军的凭仗之一。 有着茂密的山林阻隔道路,哪怕刘备援军到了也不能直抵公安城下,而对公安城中的糜旸来说同样如此。 孙权不信糜旸面对着重重山林,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但可惜,孙权忽略了一点,糜旸手中有着数千五溪蛮。 也许在孙权眼中,他从来没将这些卑贱的蛮夷放在眼中。 只是糜旸从来不会忽略他手中的每一张牌。 对世代生活在山林中的五溪蛮来说,再茂密的山林也不会打乱他们的方向感。 山林,才是他们最熟悉的地方。 当初,五溪蛮在沙摩柯的带领下,正是穿越公安西门外的重重密林,来到这公安城下的。 五溪蛮兵还有个巨大的优势,那就是他们大多全都没有夜盲症! 五溪蛮以渔猎而生,他们虽不如汉族百姓一般,可以自己耕种出粮食,但是靠着渔猎为生的他们,在大多时候是不缺肉食的。 水中鱼儿,山中勐兽,都是他们的主食。 而且五溪蛮还有着自己独特的一个优势。 古代之所以夜袭战例较少,一个是因为古代士卒大多患有夜盲症。 还有一个原因是,夜袭时因为士卒大多看不见,所以都是通过声音指挥。 这就需要那些士卒熟悉彼此的声音,导致不会误伤,不会听错指令。 而这一点无疑很难,往往需要一个乡里出来的士卒才能做到这点。 正如《管子·小匡中记载:“故卒伍之人,人与人相保,家与家相爱,少相居,长相游,祭祀相福,死丧相恤,祸福相忧,居处相乐,行作相和,哭泣相哀。是故夜战其声相闻,足以无乱。” 但这点对有着蛮语的五溪蛮来说,实在是太过简单的一件事了。 在夜袭时,他们互相之间只要以蛮语呼应对方即可。他们虽然没受过严格的训练,但却有着自己独特的交流方式。 在沙摩柯回禀道路已经探清后,糜旸便马上下令让沙摩柯带路。 在之前的一战中,糜旸发现了五溪蛮野性难训,若没有人看着他们,将他们独自派出去迎战,有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而如今在公安城中,能够有把握指挥这五千五溪蛮兵的,只有在沙摩柯心中又敬又爱的他了。 在西门之外,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叶小舟。 西门外的吊桥在那夜的伏击战中就已经烧毁,所以糜旸只能踏舟度过护城河。 至于那五千蛮兵,在糜旸踏舟渡河之后,他们就如那夜一般纷纷跳入河中,朝着对岸游来。 不久后,糜旸与五千蛮兵就全部到达对岸。 在到达对岸后,糜旸就与五千蛮兵在一五溪蛮头目的带领之下,朝着城外的密林中一头扎去。 虽然正值冬季,但南方的密林之中,依旧生长着许多杂草。 而且经过数百上千年的生长,密林中的树木都十分高大。 树木上的枝叶虽不如夏季繁茂,但也是层层叠叠的聚集在一起,遮挡着来自天上的月光。 因此当糜旸进入密林中之后,他瞬间就两眼一抹黑,啥也看不到了。 虽然他没有夜盲症,但是在没有任何光亮的山林之中,任何人的视力都会失去。 这时五千蛮兵中有不少人打起了火把,在上千支火把的照耀下,糜旸才勉强的看清了前方的道路。 幽深的山林在夜间寂静的可怕,除了偶尔几声野兽声从山林深处传来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因为寂静,糜旸甚至可以清晰的听到身旁的糜忠,在赶路时发出的喘息声。 五千人的队伍成长龙般排列,糜旸身边其实并没有多少人。 虽然这时密林之中有着上千支火把点燃,但这上千支火把分散在整条队伍之中。 所以此刻在糜旸身旁的火把发出的火光,最多只能照出糜旸周边三丈的的范围而已。 这点距离的光亮,对于延绵数百里的山林来说,简直就是沧海一粟。 若是一般人单独进入到这又寂静又幽深的密林,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了。 就算这时糜旸知道他的身后有着数千蛮兵在,但那种对环境的未知感,那种幽深无比的环境也令他心中感到有些压抑。 糜旸在赶路的时候,他看向他周边的蛮兵。 五溪蛮兵因为没有受过正规训练,所以他们的阵型看起来很是杂乱。 但在这密林中,他们却犹如这山林中的主人一般。 他们不需要如糜旸一样,在赶路的时候时刻盯着脚下。 他们有的人自发的散在四周,观察着四周的形势,察看有没有野兽出现的痕迹。 他们有的人,甚至可以迅速的攀爬到高达数丈的树木之上,立在树干之上察看着大军行军的方向有没有错。 在这片令糜旸感到不适的山林之中,五千五溪蛮兵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一样自然。 他们对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熟悉,他们就像这山林中的精灵一般,灵活矫健。 随着糜旸与五千蛮兵越发深入密林之中,地上的积叶越发深厚了起来,当糜旸的脚踩在上面时就好像踩在了人的肚子上一样柔软。 随着越发深入密林,树木分布愈加密集。 糜旸因为着急赶路,他的身躯多次触碰到那树木坚硬的枝干之上,令其疼痛非常。 而有些尖锐的树枝因为糜旸的快速赶路,快速划过他的脸庞,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少血痕。 因为寒冷的天气,这些痛感都在无形的放大着。 但糜旸却始终没有发出一句痛呼,乃至于喊出一句停下的话语。 最让糜旸难受的是,在经过长时间的高速奔跑之下,他的体力在快速的消耗着。 他的喉咙越来越感到干涩,而因为他的呼吸,当空气经过他喉管之时,会引发一阵阵的疼痛感。 糜旸的额头上已经密布着许多小汗珠。 糜旸这具身体的体能素质并不差,因为于战乱中出生,又在逃亡中长大,所以糜旸自幼便可算的上弓马娴熟。 但他的身体素质再强,也不能与这些自小在山林之中长大的蛮兵相比较。 要论山中奔跑,把赤兔马拉来都不一定有蛮兵能跑。 他知道只要他一出声,这支潜行密林的蛮兵,就会停下来,而他也能得到休息。 但糜旸却不想那么做。 关平、于禁、数千汉军都因为他的一个命令在拼命,他这个主将怎么能休息。 就在又奔跑了一段距离之后,体力不支的糜旸在不注意之下被地上一根枯木所绊。 幸亏他反应极快,举起带鞘的长剑直插地面,才让他不至于跌倒。 这时在糜旸不远处的沙摩柯见到此状,他来到糜旸的身前,语露关怀的言道,“主簿,要不吾等休息一会吧。” 沙摩柯知道在奔跑了这么远的距离之后,糜旸的体力应该消耗得差不多了。 在沙摩柯看来,身为汉人的糜旸能坚持这么久,已经难能可贵了。 但虽然这时糜旸很累,他却拒绝了沙摩柯的提议。 糜旸挺直腰板,他看向不见丝毫光亮的前方,他又看向因为他而停顿的整个队伍。 糜旸这时想起了汉中之战时的刘备与法正。 当初刘备正面强攻阳平关不利,于是在法正的建议之下决定南渡汉水,翻山越岭来到阳平关东南的定军山。 当初翻山越岭,斩树为路的刘备与法正想必也如他这番辛苦。 但他们二人坚持不懈,并不退缩,才有了定军山一战。 前辈如此,后辈岂能给他们丢脸。 他不知道还要继续奔跑多久,但他知道他这时绝对不能停。 糜旸对着沙摩柯言道,“大丈夫当持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今剑在我手,我岂可因一时劳累退缩!” 说完后糜旸深吸一口气,当即又朝着前方奔去。 看到糜旸主动又奔驰而出,沙摩柯的脸上流露了敬佩之色。 如此坚毅之辈,才值得他效力。 随后沙摩柯指挥着五千蛮兵继续开拔起来。 在寂静幽深的山林之中,有五千如暗夜使者般的蛮兵,在一年轻人的带领下,快速朝着他们的目的地疾驰而去。 黑暗无比的山林之中,有着点点光亮在山林之中亮起。 那是五千蛮兵手中为他们指路的火把,亦是可以燎尽吴军生路的星星之火。 在不知道又行军了多久之后,糜旸终于发现了前方的山林外有着点点火光闪烁。 他心中大喜,知道目的地快到了。 这时糜旸的双腿,已经如绑上了好几块铅块一般一样沉重。 但在看到这一幕后,他的身躯中爆发着一股力量,令他最终跑出了山林,来到了一处山坡。 在糜旸冲出山林之后,他身后的许多蛮兵也陆续出现了山坡之中。 从山林中出来的蛮兵越来越多,直至最后占据了整个山坡。 为首的糜旸看着下方,那灯火通明的人影闪动的港口。 看着那港口中停着的数不胜数的战船,看着那下方丝毫没有防范的吴军,他眼中一抹寒光闪过。 “铮”得一声,一声剑鸣响起。 傲立在火光中的糜旸抽出佩剑剑指下方,他口中充满冷意地说道:“可击矣。” 汉中之战时亦有一位天下英才,于定军山的山坡之上说出了这三个字。 羽扇下指,夏侯授首,一战定乾坤! 这时的糜旸像极了他的老师。 而在得到糜旸出兵的命令后,早已按捺不住心中战意的沙摩柯,从他背后取下他的铁蒺梨骨朵。 随后脸上浮现冷笑的他,带领着他的蛮兵朝着下方喊叫着冲杀而去。 兵法云:凭高攻下,所向无敌。 数千蛮兵的去势极快,他们在沙摩柯的带领之下,纷纷取出自身的武器,嚎叫着朝着山下港口中的吴军杀去。 这时正值深夜,许多吴军士卒还在酣睡。 虽然孙权在公安港中留下了近万士卒守备。 但他们处于公安城之外,在吴军的大后方,根本就不会想到在深夜时,会突然有一支敌军朝着他们杀来。 当在港口之外巡视的困意十足的吴军看到,不远处的山坡上冲下来数千面若魔鬼,喊杀声慑人的敌军时,都吓得不知所措起来。 而这时沙摩柯带着数千蛮兵,已经杀到他们身前。 在平时,吴军正面对阵都可能不是五溪蛮兵的对手。 更何况如今在他们不知所措,毫无防备的时候呢? 于是势如破竹的数千蛮兵,如汹涌的洪水般将那些守卫在外的数百吴军吞没,而后继续朝着吴军的港口喷涌而去。 一瞬间,在这静谧的公安港之中,响起了无数的喊杀声及哀嚎声。 而这快要冲天的声响,吵醒了正在酣睡的数千吴军,但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已经冲进港口的数千蛮兵给通通围杀在营房中。 这些蛮兵在四处攻杀之时,还四处放火。 公安港的吴军守将宋谦因为觉得公安港安全无比,所以夜夜醉卧。 当他听到营帐外的喊杀声时,被从睡梦中的他,一时之间还没从醉酒中恢复过来。 这时他的房门被一位吴军撞开,那位吴军身上都是血,他一进来就扑倒在宋谦床前哭泣道: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火,火,到处都是火!都烧起来了!” “将军,数千汉军杀来了!” 面对着这位吴军的禀报,宋谦并不相信,他怒斥道:“汉军都在公安城中!哪里来的汉军?” “难不成汉军都是神兵,会从天降落吗!” 觉得这位吴兵谎报军情的宋谦,当即起身穿戴铠甲,抽出大刀来到营外察看。 但当他到达营外时,却发现这时外界的天地,已经完全被烈火所笼罩。 看着那正在燃烧的数千艘战船,看着那正在燃烧的近百座粮仓军械库,宋谦眼中浮现了绝望之色。 那些粮草、军械都是江东数年来的积累,要是今夜都被烧光了,那么他百死难赎其罪,他的宗族肯定也会被孙权杀光的。 这下他已经顾不上敌军入侵的事了,连忙指挥起麾下士卒开始灭火起来。 但宋谦不知道的是,因为他的装扮,他已经被沙摩柯给盯上了。 沙摩柯三步并做两步朝着宋谦快步杀来,而宋谦宿醉未醒,且如今心神都在救火之上,根本没反应过来沙摩柯已经杀到身前。 沙摩柯挥舞着手中的铁蒺梨骨朵,朝着宋谦的脑袋狠狠砸去。 宋谦还未来到及举刀抵挡,他就已经被沙摩柯手中的铁蒺梨骨朵,给整个人击飞出去,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在宋谦死后,失去了主将的吴军更是胆气尽丧,尽皆四处奔逃,只记得自己逃命。 到了这一刻,孙权的粮草辎重重地,已经彻底陷落了。 这时糜旸也来到了公安港中。 他看着那冲天的火光,看着那脸上满布惊惧四处逃命的吴军,糜旸不禁于火光中仰天大笑起来。 当年周公瑾赤壁一把火,烧出了江东十数年的太平。 今日他糜子成就同样用火,将当年周瑜为江东延续的国运给生生折断!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双壁合兵 十万俱灭 在关平领兵火烧连营,糜旸率军奇袭公安港的时候。 在孙权的帅帐外,陆逊正在焦急等着召见。 寒风阵阵,吹得陆逊鬓角处的发丝不停滚动,如同他此时焦急的内心一般。 而孙权帅帐外,孙权的近侍谷利看着陆逊已经在帐外等了两个时辰,他的内心中也有些不忍, 陆逊自从被孙权疑心后,虽说他没有被孙权马上剥夺了兵权,但是孙权也不再重用他。 这段时日来,孙权只是打发陆逊往公安港中押运粮草。 而就在日暮时分,陆逊刚刚押运着新一批的粮草回到大营中后,他就听说了孙权撤围西营的事。 在得到这个消息后,陆逊马上焦急地来找了孙权。 岂不料在他来到时,孙权还在安寝。 孙权的近侍谷利见孙权多日来未曾安睡,因此一开始并不想为陆逊入内禀报孙权。 后来他拗不过陆逊的多次恳请,将陆逊求见的事,轻声禀报给孙权之后,孙权倒是醒来了,只是他却没有什么想见陆逊的意思。 而在第一次请求召见被孙权拒绝之后,陆逊就一直等在孙权的帅帐外。 他期望着孙权能见他一面。 谷利见陆逊在寒风中已经站了许久,陆逊平日里待人和煦,从不因为自己的身份看低别人,所以出身卑微的谷利对陆逊还是很有好感的。 在心中不忍之下,谷利硬着头皮又为陆逊入内禀报了一次。 而在这次的禀报之下,孙权虽然没有选择将陆逊召入帐内,但他自己却走出了帅帐之外。 因为御寒,孙权穿上了一身大红皮裘,鲜艳的红色让身材高大的孙权,站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孙权高站台阶之上,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陆逊,口中冷澹的问道:“伯言深夜求召,所为何事?” 见孙权终于肯见他了,陆逊脸上浮现喜色。 他上前一步拱手对孙权谏言道:“至尊,城西大营万不可撤。” 见陆逊第一句话就在否决他今日的帅令,孙权浓眉紧皱。 但陆逊这时却没有闲心去关心孙权的神色,他对孙权继续谏言道:“我军四面围城,意在断绝汉军内外。” “此前在四面围城之下,我军虽不能攻克公安,但亦将汉军牢牢困在城中不得动弹。” “若敌军来援,我军可击援。” “若敌军出城破围,则其余三营可共救之。” “四面围城,或许不能让我军致胜,但足以令我军立于不败之地。” “今西营一撤,我军围城四角缺一,一则救援不利,二则西营大开,容易让糜旸从城中顺利带兵而出,有机可乘。” 说完自己的分析后,陆逊对着孙权郑重一拜道:“所以臣恳请至尊,万不能撤掉西营。” “今应趁糜旸尚未有所动作时,于明日平旦时分命大军继续合围公安西城。” 陆逊言辞恳切,希望孙权能听进去他的建言。 而孙权见他这个侄女婿大晚上请求召见,竟是为了这件事,他心中的不满越来越多。 他毫不在意地说道:“伯言多虑了。” “糜贼数日来,派兵袭击的都是东营。” “他之意图,乃是效彷往日张辽直趋中军之举。 孤只令西营撤兵,南北二营非但没有撤兵,反而将西营撤下的兵马并入其中。 如此一来,糜贼妄想再攻我东营,南北二营旦夕可救。” “况且公安西门之外,乃是重重密林,纵使孤撤兵,糜贼能够率军顺利出城,他又能如何?” “汝实在是太过多虑了。” 孙权今日西营撤兵,除了为了增强他身边的防卫之外,他自然心中也有着敢如此做的依仗。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在他看来,他此举并无多大疏漏。 而面对着孙权的解释,陆逊一时之间竟也无法想出什么理由来反驳。 但他心中却总是有种危机感在萦绕,感觉公安城内的汉鹿,绝对不会放过如此机会。 只是正如当初糜旸无法判断,陆逊会出何计策对付他一样。 现今的陆逊在没有足够的情报支持之下,也暂时想不出糜旸接下来会怎么做。 孙权见自己的解释难住了陆逊,他脸上流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陆逊一向在江东以多谋善断闻名,但他孙仲谋亦不一定能比他弱了。 但就在孙权得意,陆逊语噎的时候,这时从数里外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 而孙权与陆逊二人朝喊杀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就看到那处已经完全被漫天的火光所笼罩。 那处是北营! 在看到这一幕后,孙权与陆逊君臣二人脸上齐齐浮现震骇之色。 汉军夜袭北营了! 就在这时,韩当跌跌撞撞得跑到了孙权帅帐之外,他在看到孙权正好站在帅帐之外时,他立马奔到孙权脚下,对其焦急地说道: “至尊,汉军出城夜袭北营,现北营已经几乎快沦陷了!” “汉军四处放火,火势已经蔓延到东营外围了!” 听到韩当的这句话,孙权的眼前一黑,他的身躯出现了摇晃。 幸亏他被身后的谷利及时扶住,否则他能当场跌倒在地。 北营有他两万余精锐,现今韩当禀报说,北营已经几乎沦陷,那足以证明他在北营中的两万余大军,可能已经全军覆没了。 这惨痛的消息令孙权心如刀绞。 而且他的帅帐在东营正中,东营之大绵延十数里。 他能在此处看到火光与听到喊杀声,足以证明这时的汉军已经在朝着他渐渐逼近了! 孙权牙关紧锁,从嘴里充满恨意的喊出了那两个字:“糜贼!” 但孙权也是经历过大阵仗的人,他强令自己稳定心神,问韩当道:“敌军有多少人?” 韩当一生征战无数,但面对着今夜这么危急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经历,所以他的神色很是慌乱。 他颤抖着声音答道,“数不清,火光中都是汉军的身影,观之足有近万!” 听到公安城中竟然派出了近万汉军,孙权马上又问道:“是何人领兵?” “是糜贼!是糜贼!汉军中打的都是他的旗帜,呼喊的也都是他的名号!” 在得到了这两个消息之后,孙权心中马上做出了判断。 为了夜袭,公安城中的汉军在糜旸的带领下倾巢而出了。 这时孙权心中浮现起了一个想法,他马上对着韩当说道:“传令现今还能调动的大军,前往东营外据敌。” 虽然北营吴军的全军覆没令他很是心痛,但如果能趁机将糜旸和近万汉军斩杀于此,那公安城就是唾手可得的了! 为了鼓励军心,孙权强装镇定。 他现在还有近八万大军,他还有一搏的能力! 在孙权的命令下,看着孙权那“镇定”的神情,韩当也暂时稳定了下心中的慌乱,而后马上传令去了。 在韩当离去之后,孙权这时也顾不上在场的陆逊了,他马上也朝着战场中赶去。 而在孙权离去之后,偌大的帅帐外只有陆逊一人。 陆逊并没有韩当所禀报的消息所吓到,反而他在听到韩当的消息之后,在细细琢磨着其中的信息。 “北营,为什么偏偏是北营,不是南营?” “明明南营离东营更远,更不利我军救援。” “难不成他的目标,为的是袭击东营?” “但若是如此,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就夜袭东营?” “西营一撤,他立马就夜袭。 西营外有密林,密林绵延覆盖公安三面城池。” “今北营已破,他为何不退?” 陆逊站在原地,在寒风中不停思索着糜旸的意图,此时整片公安城外的地貌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北营、东营,东北?” 在陆逊将所有线索都汇总到一起之后,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成形。 难不成他真正的目的是要?! 在想到这点后,陆逊瞬间将目光望向了东北方,那处关乎吴军生死的所在。 他的眼神中浮现了巨大的恐惧之色! ... 在冬风的助势下,由营帐燃烧起的大火,没用多久就覆盖了整个北营。 吴军北营中的数万吴军,大多都还在沉睡之中。 当整个北营已经被烈火所覆盖时,他们方才陆续从睡梦中惊醒。 但这时醒转还有何用? 被烈火所包围的数万吴军,已经彻底陷入了死地之中。 他们的指挥系统在万支火箭的燃烧下,已经陷入瘫痪。 大多吴军刚从梦中惊醒,却又在烈火中嚎叫着丧生。 剩下的吴军有幸逃出火海之中,却已经被那漫天喧嚣的火焰给吓破了胆,四处逃散。 历史上夷陵发生的一幕,正在此刻的公安城外不断的上演着,只不过角色互换了而已。 因为火烧连营,关平所率领的数千汉军,根本就没有经历什么大的战斗,就已经杀穿了吴军北营,朝着吴军的东营不停进发着。 之前吕蒙为了不让公安城中的汉军有丝毫突围的缝隙,所以他将吴军的四座大营成闭环状修建。 当火焰吞没了吴军北营中的一切之后,那迅勐的火势,正在朝着吴军东营的外围蔓延而去。 借助着这迅速蔓延的火势,关平轻而易举得就杀到了吴军东营的外围。 水火无情,这两种大自然的产物,是当代人最害怕的。 当那似乎可以吞没一切的大火烧到眼前时,东营外围的吴军瞬间就被吓得溃不成军。 但就在关平率领着数千汉军,继续朝内攻击时,在一些吴将率领下勉强组织起来的吴军,开始有建制的抵挡着数千汉军的进攻。 其中牢牢抵挡在前方阻挡数千汉军前进的,正是朱桓与全琮所部。 他们这次出征公安,并没有将所有的部曲都带来。 但这时在他们二人合力之下,他们的部众也有上万之数。 这上万吴军皆是由朱桓与全琮二将奉养,他们对朱桓与全琮的忠心不低,也愿意为他们二人效死。 朱桓勇勐,全琮稳重,一人负责在前杀敌,一人负责在后指挥士卒,竟一时之间也抵挡下了数千汉军如洪水般的攻势。 这时其余各部吴军在孙权的帅令下,陆续朝着这处赶来。 当数万吴军渐渐蜂拥而至后,虽然他们心中惧怕火势,但在各自将校的严令之下,他们依靠着人数优势,与关平所率领的数千汉军形成了对峙拼杀之势。 关平骑马立在数千汉军之前,他不断的冲入敌阵,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收割着敌人的性命。 关平本就武力非凡,在有着明光铠的绝佳防御下,更是显得如虎添翼。 经过短短几次冲杀,关平就收割了数十人的吴军士卒与数员吴军将校的生命。 关平的勇武大大激励着身后数千汉军的士气。 在这处火光漫天的世界里,数千汉军已经可以看清眼前的每一人每一物。 他们这时候不需要任何鼓声指引,他们在各自将校的带领下,一步步前进收割着前方吴军的性命。 尽管吴军人数众多,但他们大多都是勉强被强令着抵挡汉军。 因此在士气高昂的汉军的攻势下,他们竟然有节节败退之感。 要不是关平所部人数太少,光靠着这火烧连营之势,关平所部就可以打的数万吴军全线溃败。 历史上的夷陵之战,就是陆逊在火烧连营后,再利用着己方不弱于汉军的兵力,最后才打的汉军大败的。 火势在四处蔓延,沐浴在火光中的数千汉军犹如天兵天将一般,他们高喊着“糜郎”的口号,拼命与眼前的数万吴军厮杀着。 这时孙权也已经来到战场外,不远处的高台之上。 他看着己方凭借着如此巨大的人数优势,竟还被对方打的步步退却,他不禁气急。 他将身后所有的吴军全部往前方压去,他今晚势要用人数的优势,将所有汉军绞杀在此。 孙权耳中听着那一声声“糜郎”,他的眼神中散散着滔天的杀机。 随着孙权不断压上身后所有的吴军,凭借着人数的优势,吴军渐渐稳住了阵脚,而数千汉军已经不再有突进之感。 若是长久下去,这数千汉军的未来并不乐观。 但就在这时,从吴军东营背后,却出现了一支骑兵。 这支骑兵正是由糜旸所率领,从公安港赶来支援关平的。 至于那些战马,则原本都是孙权放在公安港中以备不时之需所用的。 多年积攒之下,江东中也是有着不少战马的,但这时却全部为糜旸所用。 南方的战马,不如北方战马高大,但却很是温顺,且用来代步绰绰有余。 当糜旸率领身后的蛮骑,来到吴军东营外不远之后,他就看到了战场中的形势,以及听到了那声声“糜郎”口号声。 他看着关平所率领着的汉军,已经渐渐陷入了下风,他当即大喊道:“坦之,吾来也!” 犹如当初公安城外,关平奋不顾身相救糜旸一般,今时糜旸也率领着蛮骑兵冲向了关平所处。 在糜旸率领着蛮骑兵到达战场中后,他当即高喊着“汉王援军已到!公安港已破!” 而在马上的关平在看到糜旸出现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大事已成。 于是他也命身后的数千汉军高喊着“汉王援军已到!公安港已破!” 在数千汉军的喊声呼喊之下,不少吴军都朝着公安港的方向看去。 因为公安港中粮草,战船数不胜数,所以燃烧所引发的火光,在黑夜中直插云霄,十数里可见。 吴军只见代表着他们退路的,存放着他们所有粮草的公安港,已经被火光所掩盖。 这一幕,令数万吴军全都睚眦俱裂,肝胆俱丧! 公安港处的火光,烧毁了这数万吴军的所有希望。 本来这数万吴军的斗志就不高。 当他们在知道公安港已被攻破之后,且汉军的援军已经到来之后,他们心中的恐惧,正如他们身前的烈火一般,开始不停的沸腾着。 谁都不想白白送死! 那就逃! 作为抵抗数千汉军最前沿的全琮,在看到己方大军的所有粮草辎重尽数毁灭后,他心中有一股五内俱焚之感。 没有粮草,还打什么仗! 没有军械,还怎么拒敌! 这时全琮想起了今日,朱桓在营帐中对其说的话。 下一刻,他脸上狠色一闪,立马就带着自己的步卒朝着后方溃逃而去。 而朱桓见全琮竟然先他一步而逃,还在前方奋勇抗敌的他,差点被气死。 但这时他斗志已经全无。 在全琮领兵溃逃之后,朱桓立马也领着自身的步卒,向着后方快速逃去。 本来所有吴军都已经慌乱无比,在前部朱桓与全琮二将带领着步卒向后退却之时,在后方的吴军也只能因为心中畏惧向后溃逃。 一个带十个,百个带千个,千个带万个! 顷刻间,近十万吴军就如泄了闸的洪水般,疯狂的向后退却着。 在见到这一幕后,糜旸大喜。 这时他看到了不远处的孙权,他因为将士兵都派上去抗敌,所以他此时身边的护卫很少。 糜旸当机立断,率领着有着战马的两千蛮骑兵,朝着孙权所在直接冲杀而去。 “糜郎在此!擒杀孙权!” 糜旸高喊着口号,领着两千蛮骑兵很快就杀到了孙权的帅旗之下。 第一百四十三章 百骑逐虎 割须弃袍 立于高台之上的孙权,站得高看得远。 当他看到公安港处传来的火光之时,他整个人如同遭雷重击一般,呆立在场。 先前张昭献计,言可趁公安交战之时,以此为缘由,不断从江东各世家手中讨要粮草,以此来削弱他们的力量。 孙权采纳了张昭的建议。 在他来到公安之后,他便不断从江东中运送粮草来到公安,将它们都囤积在公安港中。 在连日来不停的运送之下,加上之前吕蒙就在公安港外囤积了数十万石粮草,如今公安港外的粮草足有上百万石。 这些粮草是江东五年来所有的积蓄。 这些粮草是他孙权来日与刘备、曹操争霸天下的资本。 但现在随着那处火光的亮起,那上百万石粮草,那孙权心中最大的争霸资本,就已经化作飞灰消散在空中。 公安港那把火烧掉的,不仅是江东的所有军粮储备,还有孙权的雄心壮志。 公安港的火光愈加旺盛,那妖艳的火光映照在孙权的眼中,就犹如噬心的魔焰一般,将他的心防一点点击碎。 孙权忍不住跪倒在地,掩面痛哭起来。 江东要在他的手中衰落了。 这时糜旸已经领着两千蛮骑来到了高台之下。 只是因为吴军四处逃散,人数众多显得杂乱,才一时阻挡住了糜旸前进的速度。 但随着糜旸及其身后两千蛮骑,不断挥剑砍杀着吴军,他身边周遭数丈之内已经渐渐空了出来。 在高台之上的谷利,看到这一幕心中大急。 若是被糜旸上得高台来,那孙权必命丧于此。 谷利见这时孙权还在哭泣,他不得不暂时枉顾尊卑,将孙权直接扶起。 而后他指挥着孙权的亲卫,一起将孙权守护下了高台。 糜旸虽一直在砍杀着吴军,但他的目光一直关注着高台之上的孙权。 他见孙权已经被他的亲卫搀扶着下了高台,他心中不禁大急。 孙权现在在他的眼中,就是一个战功宝宝。 那种吃了直接满级的那种,谁阻止他吃,他就砍谁。 在心急之下,糜旸拼命挥舞着手中长剑,将身边四处逃散的吴军尽数击毙。 而后他马上领着身后的两千蛮骑,朝着孙权追击而去。 只是在追击之时,糜旸命人上去将高台之上孙权的帅旗给砍倒。 刚才糜旸能一眼就发现了孙权的所在,也得多感谢这“尊贵无比”的孙权帅旗。 帅旗是代表孙权的存在,更是数万吴军心中孙权的所在。 当孙权的帅旗被糜旸命人砍倒之后,他马上命人大喊:“孙权鼠子,亲犯公安,糜郎一剑,凶身自殒。” 这时因为吴军的大范围溃败,关平所率领的那数千汉军已经从抵挡吴军变成了追杀吴军,所以他们这时也来到了糜旸附近。 在数千汉军听到糜旸的喊声后,他们也纷纷大喊起来:“孙权鼠子,亲犯公安,糜郎一剑,凶身自殒。” 在数千汉军的呼喊下,这声音很快就传入了在场的所有吴军耳中。 底下的吴军抬头向高台望去,他们见孙权的帅旗已经被砍倒。 在加上数千汉军所喊的那句话,所有吴军都以为孙权已经遭遇不测了,他们的崩溃变得更加勐烈了起来。 已经到了不可逆转的地步了。 而被亲卫搀扶下高台的孙权,在听到汉军所喊的这句话后,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转身恨恨看向了不远处的糜旸,可就在他看到糜旸的同时,糜旸也正好看向他。 两人的目光在火光中碰撞。 孙权看到糜旸目光中有着杀机,他瞬间的吓得转过头去,骑上自己的骏马向前奔逃去。 而糜旸看到孙权就在他前方不远处后,他赶紧拍马朝着孙权追去。 孙权的亲卫们见糜旸领兵紧紧追在身后,他们在谷利的命令下,纷纷转身朝着糜旸杀来。 孙权的亲卫跟随在孙权身边数十年,他们是如今近十万吴军都溃散的情况下,孙权身边最后的护卫了。 上千孙权亲军转身,朝着糜旸及他身后的两千骑军杀来,面对这自杀般式的冲锋,糜旸丝毫无惧。 他驾驶着胯下的马匹,从地面上高高跃起,他躲开了孙权一名亲军的长枪突刺。 在半空中时糜旸腾挪身躯,一剑朝后砍去,那名向其突刺长枪的孙权亲卫当即身首异处。 太子四友,个个都是骑术不凡之辈。 在糜旸砍完这名孙权亲兵后,糜旸身后的两千余蛮骑也驾驶着战马,冲入了千余孙权亲军的阵型之中。 在两千余蛮骑冲入上千孙权亲军的阵型中后,没有统一指挥的孙权亲军,瞬间被杀了个人仰身翻。 但两千余五溪蛮毕竟都是步兵,他们不擅骑术。 若是一般的驾驭战马倒是会,要是让他们在马上击杀他们,反而让他们不习惯。 因此在冲过一阵后,这两千余蛮兵就纷纷下马,朝着那上千孙权亲军继续杀去。 见到这一幕,糜旸虽有心阻止。 但这时沙摩柯不知道往哪里虐杀敌人去了,不通蛮语的他根本指挥不动这两千蛮兵。 而且如今追击孙权要紧,所以糜旸只能领着他的百余亲卫继续朝着孙权追去。 孙权的亲军已经全被两千蛮兵挡在了,现在糜旸与孙权之间已经再无阻碍。 而一直在斜眼观察后方局势的孙权,见糜旸领着百余骑军在冲过他亲军的阻碍之后,继续朝着他杀来,他吓得魂飞魄散。 孙权用力的抽着马鞭,希望胯下的骏马能够再次带他脱离险境。 当初逍遥津一战时,正是他胯下的这匹北地骏马越过了宽阔的逍遥津,才救了他一命。 孙权为了能最大发挥出胯下骏马的优势,他驾马一直朝着大营深处而去。 他希望能凭借着胯下骏马高超的弹跳力,利用大营中的各种营帐,甩开背后的糜旸。 但糜旸自身骑术不差,再加上他的百余亲卫个个骑术也是非凡。 所以哪怕他们胯下的战马不能与孙权的相比,但糜旸与百余亲卫还是紧紧咬着孙权不放。 越往大营深处,周围的火光越弱。 糜旸担心追丢了孙权,看着孙权那身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注目的大红长袍,他便高声大喊道:“穿红袍的是孙权!” “擒杀孙权者,封万户侯,赏万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糜旸这一喊,他身后的百余骑军也兴奋地齐齐喊了起来。 孙权在听到糜旸的呼喊之后,他吓得赶紧将身上的长袍给解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孙权的举动令糜旸一怔。 这时他在孙权身后见到他的长髯迎风飘扬,他又大喊道:“有长髯的是孙权!” “擒杀孙权者,封万户侯,赏万金!” 百余糜旸亲军又齐齐随糜旸高喊起来。 孙权在听到这话语后,又吓得拿出佩刀割下了自己的长须。 当初孙权领兵北伐合肥时,因为他相貌威武,因此被张辽称为紫髯将军。 紫是代表威武的意思。 往日里孙权也一直以自己有长髯为美,没想到今日他为了逃命,既然将他往日一直视若珍宝的长髯给割了。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糜旸见孙权这么果断,最后他只能喊道:“短须如宦者是孙权!” 孙权听到自己被糜旸比喻为宦官,他差点在马上气晕过去。 但后面糜旸如一把尖刀般紧追不舍,还未等糜旸的百余骑军喊起,他便吓得为了保命,立即扯起衣角包着下巴驾马逃跑。 这时大营中四处奔逃的吴军,见有一面容熟悉的,手扯衣角的人驾马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他们纷纷目瞪口呆。 那是至尊吗? 后来他们见孙权身后不远处的糜旸已经领军杀到,他们都吓得匍匐在了地上,希望糜旸没看到自己。 随着糜旸越发深入吴军大营,吴军大营中见过他身影的江东士卒纷纷传言: 糜郎百骑,保命当避! 刚刚一战中数千汉军口中呼喊的“糜郎”口号,在吴军的大溃败之下,已经成为了所有吴军的梦魔。 因此在听到这传言后,还在大营中的江东士卒一看到糜旸出现,就如见到鬼神一般,四散逃逸。 本来大营中的江东士卒已经不多了,再被这么一吓唬之下,糜旸率领着百余骑军如入无人之境。 这时糜旸追击孙权来到大营中的一处空旷之处,见四周已经没有营帐阻挡,糜旸马上下令身后的百余骑军放箭。 刚才孙权凭借着对吴军大营的熟悉,已经与糜旸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因为视线不好,加上距离有些远,导致百余支箭失命中率偏低。 但尽管如此,还是有两支流失射中了孙权的肩膀。 在箭失入体之后,在马上的孙权立即发出了两声痛呼。 最糟糕的是有一支流失射中了孙权战马的马腿,战马吃痛之下,往前扑倒,也将孙权从战马上掀翻了下来。 幸亏大营中并没有什么坚硬的石块,都是柔软的地面,否则这一摔,就可能将孙权摔死。 虽然没有把孙权摔死,但摔在地上的孙权再起身之后,他头上的武冠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 在没有冠带束缚头发的情况下,孙权变得披头散发,犹如丧家之犬一般。 身体上的淤青更是不知道有几处,疼的孙权一直咧嘴。 而孙权一旁的谷利在看到这一幕后,马上驭停了他的战马。 他见糜旸的追兵已经在后方,他立马将孙权扶上他的战马,而后一拍马腿,让他的战马将孙权带走。 至于谷利他则是从地上捡起一把长枪,逆着孙权逃离的方向,朝着糜旸杀来。 在谷利大喊着朝糜旸杀来时,他甚至还没来到糜旸身前,就被糜旸身后的骑士一箭射中。 但谷利在被箭射中倒地后,他硬是又提起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朝着糜旸扑杀而来。 下一刻,谷利身中百箭,跪地而亡。 谷利被箭射死发出的惨叫声,吓得前方马上的孙权一哆嗦。 他见自己这时周边已经无人,他不禁仰天长叹道:“当年有甘宁、凌统拼死卫主,难道今日吾就没有忠心的大将了吗?” 就在孙权仰天长叹之后,他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不少火把,这吓得孙权从马上再次跌落。 “吾命休矣。” 孙权还以为前方出现的火把,是糜旸安排的伏兵。 而当孙权从马上跌落之后,那上百枝火把之中一声高兴的惊呼发出。 “至尊!” 发出这声惊呼的人正是陆逊。 原来陆逊在猜出糜旸的真实意图后,他本想以防万一领兵前去公安港驻守。 但没想到他的大军还没召集完毕,吴军就已经发生了大溃逃。 在溃逃之下,他手下的士卒也被冲散了不少。 后来陆逊又在乱军中听闻孙权已死的消息,这让他心急万分。 但抱着就算孙权死了,也要找到孙权尸体的想法。 陆逊领着仅剩下的上百亲兵,一路逆着数万吴军溃逃的方向来寻找孙权。 在这一路上,陆逊又收拢了不少散兵,才渐渐有了数百之众。 如今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找到了孙权。 陆逊马上上前扶起孙权。 这时的孙权不仅短须,而且脸上还有着各处淤青,像极了小丑。 要不是熟悉孙权的人,还真不容易认出他。 孙权见原来是他的侄女婿陆逊,不是糜旸布下的伏兵,他犹如看到救星一般,起身紧紧抱住了陆逊。 这才是他的忠臣啊! 就在孙权与陆逊君臣二人相抱而泣的时候,糜旸率领着骑军也已经来到了身前。 孙权看到糜旸又杀到了,他脸上瞬间浮现了恐惧之色,躲在了陆逊的身后。 糜郎携百骑破营的传言,刚才陆逊也从乱兵口中得知。 如今他见有一小将带领百骑追逐到了此处,他便猜出了眼前这名英武不凡的小将,便是糜旸。 在糜旸到来后,陆逊立即命身后的数百步卒上前,挡在了孙权的前方。 糜旸拨转着马头,在陆逊所率的数百步卒的阵前不停打转。 而随着陆逊四处招揽溃兵,此处的吴军已经越来越多了起来。 但尽管己方人数比糜旸一方多,陆逊见糜旸脸上那有恃无恐的样子,一时之间也不敢妄动。 糜旸看着陆逊身后的吴军已经越来越多,他知道今日已经擒不住孙权了。 想起刚刚的那个以身躯拦路,及如今眼前收拢溃兵保护孙权的将领,糜旸不禁感慨: 孙权真是好福气! 有这些忠臣在,灭亡江东不是一日之功。 越来越多的吴军开始汇聚在陆逊身后。 但他们知道眼前之人,便是今夜那个大破他们十万大军的糜郎。 因此他们虽然人数众多,但因为心中对糜旸有着深深的敬畏而不敢上前。 就在这时糜旸却主动驾马朝前一步,并大声喊道:“糜郎竟云何?” 这句话的意思是,糜郎今夜怎么样呀! 在糜旸喊出这句话后,他身后的百余骑军也高声喊道:“糜郎竟云何?” 百余壮汉的喊声,声音洪烈,震撼敌阵,吓得陆逊身后的不少吴军齐齐退后了一步。 看到这一幕后,糜旸大笑着带领着百余骑军离去。 从始至终,没有一位吴军敢出来拦截糜旸离去。 今夜数万友军的鲜血,那绵延数十里的火光,铸就了糜旸无比的威名。 陆逊看着那风采慑人,驾马离去的年轻将军,他在心中暗暗发誓: 他一定会为江东报此仇的。 ... 当大火渐渐平息之后,在已经成为废墟的吴军大营中流传起了一首歌谣: 张与糜,共止啼。 汉白鹿,吞吴众。 第一百四十四章 糜郎二字 九天之雷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一夜的厮杀渐渐过去,天边已经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想来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在糜旸率领百骑离去后,陆逊就护卫着孙权来到一处山丘之上。 在安排好山丘的防务之后,陆逊就命人四处去招揽流散的吴兵吴将。 但随着各处的传令兵回来,他们口中的回禀声令孙权心中如坠冰窟。 “众营皆空,兵士死散,没人应答。” 就算北营已经被彻底烧成灰尽,但大火并没有深入东营与南营。 两营合起来总计有上万顶营帐,但如今在如此多的营帐之中,各部传令兵竟然大多单人而归,可见这一战吴军死伤有多惨重。 但孙权还是不死心,他想着再等等。 这时孙权身边唯一的大将陆逊劝说孙权道,“众心离散,不可复用,我们应该立即奔往长江以东。” “否则若糜子成率大军回转,至尊危矣。” 面对着陆逊的劝谏,孙权人依附在马鞍上嘴中叹息连连,但最终还是没有下达命令。 难道十万大军就这么没了吗? 当初合肥一战,虽然他被张辽追击的几乎身陨,但是他的大军并未折损太多。 见孙权还一副不死心的样子,陆逊将孙权强扶上马,而后他以剑鞘击打战马,让战马将孙权带走。 陆逊则是率领着数百吴兵,跟在孙权身后朝着公安港快速而去。 当陆逊护卫着孙权来到公安港后,发现此处所有的战船几乎已经被糜旸的一把火烧了精光。 长江上到处都是焦黑、散裂的木板。 见到这一幕,孙权面若死灰,最后还是陆逊沉着冷静。 他命令身后士卒找来几块还算完好的木板,而后将他们拼接在一起,制作成了一个简易的木筏。 陆逊亲自抚着孙权上了木筏,而后他为孙权亲自执杆带着孙权朝对岸划去。 至于身后的那数百吴军,陆逊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时朝阳已经出现在天空上,和煦的阳光散在公安港之中。 孙权坐在木筏之上,想起当初他由千人护卫,乘坐着高大无比的楼船来到这公安港中。 但如今,公安港中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还未停息。 而他自己,堂堂一江东之主却坐着一简易木筏,十万大军如今只剩下陆逊一人在为其撑杆。 这种悲凉的景象,令孙权在木筏之上击打木板唱起了《十五从军征》。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春谷持作飰,采葵持作羹。 羹饭一时熟,不知贻阿谁。 出门东向看,泪落沾我衣。 孙权语气悲怆,唱着唱着就流下了眼泪。 这首诗中的老兵尚还能回家,但他命令出征的那十万大军,最后又能回去几人呢? 而正在撑船的陆逊,听到这悲怆的歌声,他眼睛也已经通红。 十万大军当初意气风发得从江东出发,但如今却只剩他与孙权以一木筏逃回江东,人间大悲莫过于此。 这一战,打得江东太疼了! ... 在公安城外,数千汉军加上数千蛮兵汇聚成一股近万人的大军,正在追杀着已经溃不成军,慌不择路的数万江东大军。 数万江东大军在漫无目的的奔逃之上,渐渐跑到了洈水之旁。 公安原名孱陵,不仅靠近长江,而且县外不远处就有两条长江支流油水与洈水。 当数万吴军逃至洈水前时,他们才发现前方已经无路。 可是见到后方近万汉军已经杀至,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冒险涉水而过。 洈水虽然水量丰富,但却河道狭窄,一时间根本没办法容纳数万吴军一下子渡过。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所以纵使这数万吴军大多是精通水性之辈,但他们一下水之后,就因为人数众多,在水中引发了大面积的拥堵。 在密集杂乱的水下,水性再好,最后也只有溺毙一途。 当刚与大军汇合的糜旸领军到达洈水之后时,他就见到数万吴军大多已经在洈水中,但因为没办法及时游到对岸,所以溺毙在水中的不计其数。 洈水上很快就浮现了众多的尸体,而因为这数万具尸体,洈水几乎为之不流。 虽然有少部分吴军已经逃到对岸,但除了在水中淹死的大部吴军,这时在糜旸身前的还有近万吴军。 这近万吴军早已经吓破胆,他们在见到洈水已经不能渡过,而后方追兵已至的情况下,就纷纷跪下请降。 近万吴军的请降声响彻在洈水旁的山谷之中,面对着近万吴军的请降,糜旸并没有马上决断。 这时于禁赶紧拍马来到糜旸身前,他脸上满是潮红之色,今夜一战实在打的太痛快了! 舒畅程度与当年他所经历的官渡一战相比,不相上下。 于禁对糜旸言道:“主簿,城中粮草不多,若受降这近万吴军,城内恐有粮荒。” 要是之前的于禁他还会对糜旸建议,将这近万吴军尽皆屠戮,然后筑成京观摆在公安城下,以此来宣耀武威,震慑孙权。 但随着与糜旸的相处,于禁深知哪些话该说,哪些话提都不要提。 他只是默默提醒,城中已经缺粮的事实而已。 本来城中的粮草就已经不足一月之数,要是再受降这近万吴军,不出半月,公安城中的粮草就得告急。 于禁的建议,让糜旸的脸上显现了思索之色。 而糜旸的思索在众人看来就是迟疑。 在当代,主动投降叫请降,而被请降的一方是可以拒绝的。 糜旸的迟疑,让他身前的近万吴军变得恐惧起来。 这近万吴军的胆气已丧,甚至连手中的武器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他们的将校指挥系统已经被全部打乱,虽然他们人数不少,但要是糜旸下令身后的汉军屠杀他们,他们是没有反抗之力的。 就在近万吴军的恐惧越来越强的时候,糜旸将手中的长剑收入腰间的剑鞘中。 他大声喊道:“吾受降!” 当糜旸这句话一出,近万吴军因为捡回了一条命,纷纷感激涕零的对糜旸俯首叩拜不停。 而糜旸那收剑回鞘的举动,也落在了近万吴军中一位将领的眼中。 他也心甘情愿地对糜旸叩拜起来。 在受降了近万吴军之后,一夜的战斗已经临近尾声,糜旸令军中将校将这近万吴军如之前一般押入城中。 然后他就在四处寻找着关平的身影。 方才他就听说关平受了轻伤。 当他找到关平时,却见关平正在一处地上包扎着自己的大腿。 原来在刚才高强度的战斗之中,关平为了激励士气,一直身先士卒,所以大腿上受了点伤。 糜旸驾马来到关平身前,因为取得了一场酣畅大胜,糜旸这时的心情非常之好。 糜旸于马上看着关平已经将大腿包扎完毕,对着关平笑言道: “关校尉,汝即将名留青史,作何感想。” 见糜旸驾马来到他身前打趣他,关平没好气地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扔向马上的糜旸。 他口中没好气地说道:“再名留青史,亦不还是在你之下。” “以后再也不当你的副将了,我为你负伤,你不出言宽慰我就罢了,还来调笑我。” 糜旸躲过关平扔来的石子,他听到关平的假意责怪,脸上笑意不减。 他于马上伸出手掌递向地上的关平,口中言道:“主将这不是来接副将回家了吗?” 见糜旸还算有点良心,关平脸上方才流出笑容。 他握住糜旸的手掌,而后在糜旸的拉扯下,一跃上了糜旸的马上。 在关平上马后,糜旸便驾马朝着公安城走去。 因为担忧牵扯到关平的伤口,所以他刻意放慢了速度。 这时天上的太阳已经完全显现,明亮的日光照射在公安城外的这一骑身上。 随着日光的挪动,糜旸载着关平缓缓朝着公安城行进而去。 在行进之间,关平突然问糜旸道:“子成,我们打赢了?” 关平的语气中还有着不可置信。 糜旸扬鞭指向身边不断经过的排成长龙的吴军降卒,他肯定地答道:“嗯,我们赢了。” 在得到糜旸肯定的答复之后,关平脸上浮现了无比激动的神色。 “子成,你说将来后世史官会如何记载我们今日一战?” 关平的疑问,把糜旸问住了,他这哪里知道。 话说,这小子刚才不是不激动吗? 关平见糜旸没有回答,他也不在意,他只是自顾自得言道: “名留青史已是肯定,只是不知道后世史家会如何记载这一战。” “要不我们上书大王,令安国为史官吧,以安国与我们的关系,想来会公正记载今日一战。” “子成,我们这一战,亦可能被后世将领所学习。” “就是不知道父亲知道你我今日一战后,会作何感想。” “往日中,他一直对我期望甚高,今日我能做出如此成就,他想来也会十分开心。” 糜旸:....... 一向沉稳的关平,在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不是梦后,他就一直在马上不停的与糜旸说着话。 糜旸一开始还会答应两句,但他见关平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于是便不再应答。 关平有这副反应很正常,因为今日一战,势必将来会在史书中大书特书。 甚至成为在三国时期与官渡之战、赤壁之战齐名的战役。 而作为此战获胜方的副将关平,说名流青史都是轻了的。 汉族哪个男儿,面对着光宗耀祖、青史留名八个字能不激动。 糜旸亦不是圣人,他也很激动,但他想说的话,都被关平说了,他最后只能沉默了。 凭借着战马的脚力,糜旸很快的就回到了公安城的城门之下。 在击溃了城外的十万吴军之后,早有人将这消息报给了城内的王洪。 王洪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几乎高兴地要跳了起来,光宗耀祖,光宗耀祖呀! 当初南下是他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个决定了! 而后王洪命人快速将这大捷传遍了公安城中,一开始当这捷报传开时,公安城中陷入了诡异的宁静之中。 但很快的,在一瞬的宁静之后,公安城就像沸腾的热水,开始躁动起来。 无数百姓开始跑上街头,他们看到了紧闭了数月的公安城门已经大开,这时从城门之外,正在押运进一队队吴军的俘虏。 那些吴军的俘虏个个垂头丧气,面若死灰,而相反身旁看守吴军俘虏的汉军,个个趾高气扬,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 在看到这一幕后,公安城中的百姓,方才最终确信了那捷报中的所言。 糜督火烧连营,一万破十万,城外吴军尽如飞灰! 那可是十万如狼如虎的敌军呀,竟然就这么被糜旸摧枯拉朽般的消灭了。 以往十万吴军压城所带来的的紧张压迫感有多深,这时公安城中的百姓心中的兴奋就有多深。 这一刻,他们都以身处在糜旸治下而感到无比自豪。 数万公安百姓的内心在不断沸腾着,他们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兴奋。 他们纷纷跑回家中,取出家中的锅碗瓢盆,而后当做军中的锣鼓一般,在大街上,在里巷中,手中敲击个不停。 每敲击一下,他们就从口中发出一阵阵欢呼。 数万声欢呼声,数万声铁器击打的庆贺声,犹如一阵阵海浪般,笼罩在公安城的上空,久久不愿散去。 而这一点,当糜旸与关平进入城门之后,便瞬间达到了高潮! 数万齐聚在街头巷尾的公安百姓纷纷拥挤着,他们都想一睹糜旸的真面目。 人影如潮,躁动不安。 在公安百姓见到糜旸的那一刹那,数万声可以震碎苍穹的欢呼声顷刻间拔地而起! 当糜旸还没出现时,数万公安百姓的欢呼声还不统一,但在糜旸出现后,数万声欢呼声立马统一。 “糜郎!” “糜郎!” “糜郎!” 声声糜郎汇聚在一起,像是一阵阵九天之雷般,响彻了方圆数十里。 这一幕,让糜旸的面色很是潮红。 这一日,公安因为有糜郎而骄傲! 这一日,公安因为有糜郎而澎湃! ... 当日,公安城中,有数十骑从城中飞奔而出。 “大捷!” “大捷!” “大捷!” 每一骑口中都大喊着这句话,他们要将一个大捷传遍四海九州,他们要让他们的糜郎名震天下! 第一百四十五章 援兵方到 王冠称庆 就在公安城中的信骑从公安城中狂奔而出时,在公安城外数十里外有一支数千人的汉军正在急速行军着。 这支数千人的汉军,乃是由辅汉将军李严所带领前来支援公安的援军。 在不久前,刘备已经率领着三万大军到达了江陵城中。 在到达江陵城中后,刘备先勉励了一番糜芳,而后便要立即提兵北上。 但这时刘备的意图却被二位大臣所阻止,一位是随军出征的马良。 马良字季常,荆州襄阳宜城人士,乃是马谡胞兄。 马良兄弟五人都有才华名气,而马良是五人中最为出色的。 因眉毛中有白毛,人称白眉马良。 在荆州时常流传着有“马氏五常,白眉最良”的赞誉。 建安十四年时,刘备担任荆州牧,征辟马良为州从事。 建安十六年时,刘备入蜀,留下马良在荆州辅左关羽。 后来刘备平定益州后,征召入蜀中马良为掾。 马良与诸葛亮关系极好,诸葛亮在刘备出征时,担心刘备因心中焦急轻兵冒进。 因此他便推荐马良担任汉中王司马,跟随刘备一起入荆支援关羽。 而马良在见三万大军日夜兼程之后,竟然还不得休息,他牢记着诸葛亮的嘱托,直接对刘备劝谏道: “江陵距襄阳不过数日日程,若昼夜兼程,旦夕可至。” “然我军今因连日赶路,困累交加。 若不在江陵城中做修整,而立即提兵北上,那么士卒战不能战,守不能守,易为魏军所趁。” 在见马良出言劝阻刘备后,黄权亦出来劝道,“今大王大军已至江陵,曹贼定然已经知道大王到来的消息。” “之前张将军率一万大军已抵至襄阳城下,黄将军之先锋也已经到达汉水之外,关将军麾下兵力已有将近四万之众。” “四万大军,粮草充足,后路无危,以关将军之韬略,守住襄阳已然无忧。” “大王若要转守为攻,击退魏军,亦当修整大军之后再北上。” 再接连两位重臣的劝阻之下,虽然刘备心中还是焦急非常,但他也渐渐有了迟疑之色。 最后李严更是出班言道:“当今荆州局势,非关将军一处危急。” “曹操、孙权各起十万大军攻荆,其中曹操大军为关将军所阻,而子成却保守孤城,兵不满万驻守公安。” “若公安一破,荆南定失。” “荆南一失,荆北腹背皆露于敌军兵锋之下。” “届时孙权亲率大军北上,与曹操南北夹击我军,我军纵骁勇,亦恐不能敌。” “臣还请大王早日发兵救援公安。” 在李严的提醒之下,刘备瞬间反应了过来,公安那处的情势一样很危急。 正如李严所说,襄阳与公安只要有一处不保,那么不说荆州的得失,就说如今在荆州中的数万汉军,都有可能直接被曹操与孙权包了饺子。 相反只要击破了曹操与孙权任何一处大军,另一处大军都可能直接退去。 所以刘备目前留在江陵居中协调全局,才是最正确的。 而糜芳见终于有人想起了他的儿子之后,他立即哭拜在刘备身前。 他一边哭,一边向刘备言及他儿子独守孤城数月来的不容易。 以往在糜旸击破孙桓的战报下,刘备及诸臣都有些遗忘了糜旸的年纪。 如今经糜芳这么一番声泪俱下的哭诉,众人才尽皆反应过来,糜旸今年不过二十岁而已。 这样一个年轻人,内外断绝,独守孤城数月,内中的艰险不知道有多深。 面对着糜芳的哭诉,情感丰富的刘备不禁从地上扶起糜芳对其泣声言道:“子成,孤之子侄,孤如何不心疼?” 君臣对泣引得在场的大臣尽皆心酸。 以往糜芳在大臣中的口碑并不好。 但谁能想到,在荆州危难之际,是糜芳与糜旸父子挺身而出呢? 相比于在面对危难时背主投敌的士仁,相比于在面对危难时见死不救的刘封孟达。 糜芳父子在这场荆州之乱中的忠勇表现,令任何人心中都敬佩至极。 可以说,现今荆州的局势不至于糜烂,完全都是糜芳父子的功劳。 其中糜旸更是居功至伟。 若不是他的提醒,荆州可能早就被孙权夺去,而关羽更可能已经身首异处,哪能等到刘备援军到来的今日呢? 之前刘备只是因为担心关羽,才对公安的糜旸有所忽略。 如今他经过诸臣提醒,再加上关羽暂时无恙,所以他立刻作出了一个决断。 他打消了立即北上支援关羽的打算,他命大军先在江陵城中休整。 而后他问在场众臣,谁愿意担当先锋南下救援。 刘备知道现在公安城因为内外断绝,消息不通。 他不太了解公安城的情况,所以应该先派一支先锋南下打听情况,而后他根据情报再作出下一步的打算。 而且孤城被围,最忌看不到希望而导致士气衰落。 现先派一支先锋大军南下,既可打探公安的消息,又可告知城中的人援军已到,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在刘备所问一出后,他身前的诸位将领皆齐齐出班请求南下。 甚至因为一下子出来的太多,厅中都被站满了,导致有些将领没及时出来而心下惋惜。 这一幕看呆了糜芳。 他儿子在益州的人缘这么好吗? 其实之所以会有这么多人出来愿意担当先锋救援糜旸,一方面是糜旸在成都的人缘好,一方面是他的身份特殊。 刘备麾下大致可分为四个派系,一个是元从派,一个是荆州派,一个是益州派,还有一个是东州派。 元从派自不用说,糜旸乃是他们的核心二代,糜旸有难时,他们不可能无动于衷。 荆州派的代表人物是诸葛亮,诸葛亮与糜旸有师徒之谊,因为这点,荆州派中的许多人就对糜旸感官不错。 再加上没有糜旸,可能他们的故里荆州早就丢了,面对这种大恩,他们也势必不会对糜旸坐视不理。 至于东州派的李严等人,现今东州派的领袖是法正...... 最后一个益州派倒是对糜旸感官不好,但问题是他们没有兵权,这种情况下,没有他们请命的份。 诸将纷纷愿为先锋,刘备经过权衡之后,委任了辅汉将军李严率本部兵马为先锋南下。 并且他还指派了几员,救援情绪最高昂的年轻将领随李严一并南下。 这几员年轻将领是:张包、关兴、赵统、....... 在经过一夜的休息之后,觉得事不宜迟的李严,赶紧点齐本部兵马并带着张包几员小将,南下公安而来。 经过三日的行军,这支有着五千兵马的援军离公安城已经很近了。 但就在这时,李严却命令大军停下,停止朝着公安继续前进。 一收到大军停止前进的消息,走在大军最前方的张包就立即来到了李严身前。 张包对着李严一拜后,口中问道:“公安近在迟尺,将军缘何停止行军?” 张包的语气颇为恭敬,但他脸上的那番焦急的神色,怎么也掩盖不住。 张包是张飞之子,出身将门的他,在刘备决定要出兵荆州的时候,他便自愿放弃了在成都中优握的生活,自愿请求随军出征。 与张包做出同样选择的还有关兴与赵统。 因为喜张包几人忧国忧民的心思,刘备任命这三人为别部司马,随军出征。 别部司马不属于一般的军制之列,按例麾下各辖数百兵马。 因此单单张包三员小将手中就有近两千兵马。 因为与糜旸的友好关系,所以张包是最想救援糜旸的人之一。 他见公安已经快到了,李严却下令停滞不前,他当然会焦急。 面对着张包的询问,李严脸上浮现沉重之色。 他知道张包出身不凡,将来的发展也不会低。 他有心教导张包,便对张包言道:“按之前情报中所说,公安外吴军四面围城。” “我军由江陵南下支援,对于这点吴军应该会早有防范。” “但如今,我军将至公安,却不见吴军一位斥候,不闻吴军一丝喊杀声。” “事出反常,必有诡秘。” “我是担心吴军会设有伏兵。” 在李严这么说之后,张包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老将就是老将,考虑的很是周到。 虽然心中很着急,但张包知道大局为重,所以他并没有催促李严。 而李严在命大军原地扎营,布置好一切防御设施之后,就马上派出斥候队伍探查四周。 就在不久后,李严派出的斥候小队,就捕获了一位“奸细。” 只见这名奸细身穿汉军兵服,在被李严的斥候小队捕捉后,他还挣扎着,口中说他是公安派出的报捷信使。 但他说的话,李严的斥候小队只当做笑话在听。 公安都被围的水泄不通了,哪里还能派出信使。 更何况这名信使口中还说,糜旸不久前领兵大胜吴军,已解公安之围。 这怎么可能呢? 想来这人必是引诱我军的“奸细。” 斥候小队在将这名“奸细”带到李严之前后,将从这名“奸细”身上搜出的一封信,交给了李严。 这名公安城中的信使也是无辜,他是公安城中派出数十位信使中的其中一位。 本来他的任务是前往江陵城,是最轻松的。 没想到,他还没出公安的县境范围呢,就被自家人给逮了。 本来他怀中的信,可以证明他的身份,可是这斥候小队中的人,偏偏还不识字。 真是无妄之灾。 李严取过斥候递过来的信,他见这封信以蜡封好,而且信的封面上还做了汉军中特有的暗号。 当看到这个时,他心中已经有了几分信了,眼前之人是自家信使。 但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打开这封战报看了起来。 而在看完之后,一生中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李严,脸上的神色变得煞是好看起来。 李严将一旁的张包几人唤到身前,将他手中的战报交给了张包几人看。 而张包几人在看完后,他们纷纷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李严抱着心中最后一丝疑虑,问张包道,“这上面可是子成的笔迹?” 与糜旸是好友的张包,他自然熟知糜旸的笔迹。 他随后一脸呆滞的点了点头。 在确认了这点之后,李严心中再无疑虑。 这封战报上有汉军独有的暗号,亦有糜旸与关平的官印,还是糜旸亲笔所写,这断不可能是假的了。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李严命人将眼前信使解开束缚。 而后他将信重新蜡封好,交予这名信使。 他又命人保护这名信使往江陵,将这件战报亲手交到刘备手中。 在做完这一切后,李严命令大军拔营。 这时张包呆呆的问了李严一句:“将军,子成所言会是真的吗?” 面对张包犹如梦中的询问,李严神情澹然,而后他澹澹说道,“子成不可能会写信欺骗大王。” 甩下这一句话,李严当即背过身,指挥大军开拔去了。 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他再也绷不住他脸上的神情。 一瞬间,他的脸上满是震惊、欣赏、和浓厚的郁闷之色。 这郁闷之色乃是他在懊恼,为什么当初大王为糜旸择师时,他不与孝直争上一争呢? 悔不当初呀。 而在李严离去后,张包身旁的关兴咳嗽了几声,推了一把张包,让他从失神中清醒过来。 但等张包清醒过来后,他脑袋中还是有点混乱。 糜旸已经将十万吴军击破了,那他们这数千援军南下作甚? 帮他打扫战场? 本来刘备任命张包几人为别部司马,还让张包觉得自己与糜旸的位分差不了太多。 但一旦等糜旸大胜的消息传到刘备耳中,糜旸凭借此战功,最低都是将军了吧。 想到这里,张包心里苦呀。 同为太子四友,糜旸都快开府了,他还在当司马。 这时张包发现他身边只剩下关兴一人,因此他问道,“统弟呢?” 太子四友之间感情极好,往日里,大多以兄弟相称。 见张包问起赵统,关兴耸耸肩答道:“他在看完那封信后,就已经马上率领本部兵马南下了。” 张包不解:“为何?” 关兴答道:“他说:再晚功劳都是子成的啦!” 听到关兴如此说,张包方才如梦初醒。 他气赵统不讲义气,而后他立马将关兴扶上战马,自己与关兴同乘一骑,领着本部兵马朝着公安疾驰而去。 关兴之所以还能留下来与张包说话,不是他不心急。 是他最近病痛复发,只能与张包同乘一骑。 若不是因为此,他绝对跑的比赵统还快。 ... 不久后,正在江陵城中大厅中议事的刘备,收到了糜旸的战报。 听到不是李严送来战报,而是糜旸送来,刘备瞬间就反应到一个不好的结果。 难不成公安丢了?子成突围之后给他写了这封战报? 大厅中的众臣听到是糜旸送来战报后,他们脸上也大都流露着沉重的神情。 但他们心中都没多少责怪糜旸之意,毕竟他初次领兵,能够将公安守这么久已经是难得了。 刘备怀抱着沉重的心情,他在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结果。 可就在不久后,看完了战报的刘备,因为心中惊讶,直接从王座上站起。 大厅之中顷刻响起了刘备爽朗的,充满骄傲的笑声。 随着刘备笑声响起,他头上代表君王威严的王冠珠琉,此刻也在不停抖动着。 珠琉相互碰撞在一起,发出了一声声悦耳的凯歌。 似在为糜旸祝贺一般。 刘备脸上的阴郁,这时全部一扫而空。 “我军大胜!孙权败逃!” “子成!子成!” “快召他回江陵,孤要见他!” 第一百四十六章 高台受赏 升阶封拜 在刘备发出这道着急的王命之后,刘备身旁的尚书马良已经快速写好了刘备的王命。 一名卫士取了王命后,就赶紧快步而出,朝着城外而去。 在刘备卫士风驰电掣般离去之后,厅中众臣都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大胜,能让汉中王离座而起,并且让他这么着急召糜旸来江陵。 刘备见厅中诸臣脸上都带着疑惑之色,他也知道短短“孙权败逃”四个字,不足以表达糜旸的大功。 因此他唤马良上前,而后他将手中的糜旸战报交给马良,令他在众臣面前将糜旸战报中的内容读出来。 马良在不久前刚被刘备从左将军掾提拔为尚书,作为汉中王国中仅有的五位尚书,马良的官职与身份不可谓不贵重。 如今君王离座,尚书读报,这两件不同寻常的事,都代表着糜旸此次立下的功勋有多大。 马良来到厅中诸臣之首,他从刘备手中接过糜旸的战报。 他刚打开看了一眼,脸上就浮现了莫大的惊讶之色。 马良的惊讶之色久久无法散去,而后他强压心神,开始在大厅中当众朗读起糜旸的战报: 臣糜旸报:建安二十四年十二月二十日夜,臣命平寇校尉关平率部五千,夜袭吴军北营。 因吴军无备,我军顺利趋至北营。 至北营之后,我军是用火攻,敌军不备,得以火烧连营。 大火蔓延之下,吴军死伤万数,哀嚎遍地。 又吾亲率蛮兵,潜行山林,夜入险地,得五溪蛮相助,至公安港口之外。 我军行迹隐秘,吴军不知,我命五溪蛮凭高击之,吴军大溃,阵斩敌将宋谦。 据港之后,为乱敌心,以火焚港。 大火滔滔,敌舟船器械,水步军资,一时略尽。 后臣领蛮兵以骑代步,疾行至吴军大营与关平合兵。 因辎重要地被焚,敌军军心大溃。 臣督促诸军四面蹙之,吴军土崩瓦解,又死者数万。 锋刃所及,炽火所焚,前无生寇。 权因夜遁,割须弃袍,仅以身免,拖一筏渡江。 吴军尸骸漂流,塞江而下。 公安一战,臣斩盖、钦、泰以下三万余级,其余赴水溺毙者两万余口,逃匿山林者五万余众,十万吴军,几乎一空。 焚船六千余艘,粮草百万余石,获财物山积,不可计数。 虽未擒权,然权猾虏,仰仗国富,数起贼心。 今一战,江东数年积攒,扫地无余,权之部曲,成鬼行尸。 公安要害,国之关限,失之非徒损一郡之地,荆州可忧。 权干天常,不守窟穴,而敢自送。 前日守之,乃为国家。 然久守必失,且城中粮草不足,故主动击之。 臣虽不材,奉王上恩德,凭奉威灵,以顺讨逆,犹如神助。 今虽立功,诚皆圣王神武远振,臣讨有罪,得效微勤。 当马良用抑扬顿挫的语言,一句句朗读完了战报中的内容之后,厅中瞬间陷入了鸦雀无声之中。 此刻马良的脸上都是潮红之色。 一方面是糜旸取得的战果太辉煌了,一方面是糜旸写的这封战报,令人有热血沸腾之感。 厅中诸位大臣,尽皆震惊地看着马良手中的那封战报。 厅中诸臣都是见多识广之人,但面对超乎意料之外的事时,他们还是难以脸上的震惊之色。 之前关羽水淹七军,威震华夏时,他们在得到这个消息后,也是这个表情。 这时在大厅中,有两个人脸上浮现着怎么也掩饰不住的自豪之色。 一人是糜芳。 当群臣纷纷将目光注视到糜芳身上时,他骄傲的抬起了他的头颅。 没错,我就是糜旸他爹。 还有一人便是刘备。 刘备看着厅中众臣脸上那久久不能平静的神色,他虽然已经坐回了王座之上,但自豪之色还是显于脸上。 这就是吾从小带在身边调教的子侄。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现在刘备终于体会到了,当初孝武皇帝在得知霍去病建功之后,为什么会那么兴奋了。 因为这种从小养成一个名将的成就感,实在是让一个帝王都无法控制住内心的兴奋感。 而在瞬间的鸦雀无声之后,大厅中爆发了一阵激烈的讨论声。 厅中的大臣们纷纷都在探讨着,该给糜旸什么样的封赏。 糜旸这一战不仅仅是击退孙权那么简单,那是把江东给打的元气大伤了。 此战之后,江东的国力短时间内会沦落为三家最弱。 此战之后,孙权至少五年内无法对荆州起觊觎之心。 五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了。 在群臣的激烈讨论声之下,许多将军称号开始不要钱般的冒出来。 什么鹰扬将军,戮寇将军,威远将军等等各种杂号开始出现。 甚至到最后,平吴将军的称号成为了大家的共识。 至于糜旸的年纪问题,已经被厅中众臣习惯性的忽略了。 二十岁虽然有点年轻,但当年孙策就是差不多这个年纪,被汉帝使者封为将军的。 大不了加个行字。 厅中诸臣之所以会如此群情高涨,最大的原因是糜旸此战打出了汉军的威风,打出了汉军的骄傲。 身为大汉臣子的他们,每一个人都与有荣焉。 最后黄权出来对刘备建言道:“公安一战,大涨我军威势,糜主簿居功至伟,大王应大肆封赏。” “曹操此次攻我荆州,仰仗者无非与孙权结盟,引为臂助而已。” “今若高调封赏糜主簿,一可扬我军威风,二可灭曹操志气。” “孙权已溃败,他再侵我荆州已然无用。” “或许以此可迫曹操退兵。” 黄权的建议令刘备深为赞同。 他本来就有大肆封赏糜旸之意。 现在黄权又给封赏糜旸加上了一重军事意义,这更让刘备心急想早日见到糜旸。 倒不是说现今的刘备怕了曹操,只是经过汉中一战后,益州的国力已经有所衰退。 荆州今年又持续了好几场大战,现今正是需要修养的时候。 刘备现在心情极好,他对着黄权言道:“可。” 至于如何封赏糜旸,刘备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 当李严领兵到达公安城外之后,他便看到城外焦黑,倒塌的吴军大营。 凭借着多年领兵的经验,他能猜测出,原本城外已成废墟的大营,是如何广袤及严整。 但现在在糜旸的一把火之下,全成枯木了。 而张包三将则是脸上皆是啧啧惊叹之色。 得好好学学,以后行军扎营时,务必要防备火攻。 自李严率领援军到达公安已有数日。 在这数日之中,李严因为位分最高,所以接掌了公安主将的身份。 糜旸并没有因为立下大功而居功自傲,对于公安主将的虚名,他并不看重。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公安并没有委任县令,所以李严这个公安主将得军政一把抓。 而战后公安城的重建工作,城外数万吴军尸体的处理工作,以及春季将到,开春安排农业生产的工作,全都顺理成章的落到了李严的身上。 因为政务繁忙,这一阵李严几乎日日熬夜。 幸亏李严政治才能上佳,所以处理这繁杂的政务起来,倒也是条理分明。 在李严的主持之下,公安一切正在朝着正轨而去。 这几日里,张包几员小将一直缠着糜旸,让他讲讲当夜的所有经过。 现在张包几员小将,已经快成为糜旸的迷弟了。 糜旸不胜其烦,将关平推了出来打发张包几人。 面对着老大哥关平,张包几人可不敢放肆。 而在糜旸面前甘为副将的关平,在张包几位小辈可是尽显老大哥威风。 只是张包说的一件事,倒是令糜旸颇为上心。 那便是谯周几人又开始作妖的事,对于这事,糜旸明确表明了他的态度:“还当治之。” 就在糜旸与张包几人在公安城中,吵吵闹闹度过一段时间之后,刘备的使者终于来到了公安城中。 “察糜旸殊有大功,得王命之日起,领有功诸将北上江陵受赏。” 在得到这个王命之后,糜旸立即开始安排北上的事宜起来。 而诸事宜之中,本来最重要的莫过于报上公安一战中的立功将领名单。 但这件事,糜旸之前已经夹杂在战报之中了。 身为公安一战的主将,在守备公安这数月来,何人该赏,何人该罚,都在他的那份名单之中。 这是糜旸笼络人心的绝好时机,也是专属于他的权力。 在这件事早已做好的情况,目前最紧要的事,便是押解罪犯俘虏北上一事了。 其中罪犯便是刘阐,而俘虏的代表却是吕蒙。 在那夜一战中,病重躺倒在营帐中的吕蒙,在第二日汉军打扫战场时捕获。 在抓到这个江东重臣之后,糜旸便想着把他献给刘备。 在得到王命之后,他马上带领着关平、于禁、沙摩柯诸将并一干罪犯、俘虏,在上千汉军的护卫下朝着江陵城出发。 公安城中的百姓知道糜旸要走了之后,他们纷纷不舍得聚集在街巷两旁,欢送着守护他们家园的糜郎离去。 糜旸虽走,但他的故事会一直在公安百姓中流传不息。 百姓很淳朴,谁守护他们,他们就会传唱谁。 ... 在经过数日的跋涉之后,糜旸这支队伍就已经到了江陵城外。 而在糜旸到达江陵城之后,刘备立即就广告群臣,明日在城外高台之上,对糜旸等一众守卫公安的将校进行封赏。 汉建安二十四年十二月底,今日天气晴朗。 今日亦是建安二十四年的最后一天。 江陵城外,长江之旁,有一座高达数丈的高台。 这座高台乃是当初周瑜打败曹仁,拿下江陵后,为了庆功所建造的。 当年周郎于这座高台上挥斥方遒,饮酒高歌,宣耀江东武功。 今日刘备将这座高台用来封赏一众击破吴军的将校,可谓是世事难料。 在天色刚亮时,这处高台上下就已经聚集了无数人。 高台之下有持枪守卫的数万甲士,高台之上有观阅封赏的百位汉臣。 在礼仪官的引导之下,糜旸领着一众立功的将校,来到了高台之下。 在糜旸出现后,高台上下数万双眼睛就齐齐向他看来。 百位汉臣中认识他的,脸带喜悦。不认识他的,脸带好奇。 但这时,这百位汉臣,无一内心中不在为他祝贺。 而高台之下数万军容齐整,威风赫赫的甲士,他们的目光很纯粹,那便是充满了敬畏。 乱世中,战功可称雄。 而在那数万道目光中,有一道目光最为威严,但其中也充满了疼爱之情。 数万双目光一时间都聚集到他身上,令糜旸的呼吸有些急促。 但现在的他,不再是当初从益州中,初入江陵城中的那个青衣公子了。 数月来,改变了很多事,也让糜旸成长了很多。 他的急促并非因为紧张,而是因为激动。 汉臣郊望,高台受赏,这已经是一种莫大的荣誉了。 糜旸稳住内心的激动情绪,他跟随着礼仪官一步步朝着高台的台阶走去。 当糜旸来到高台的台阶处时,他身旁的礼仪官立时对高台上高声喊道:“公安诸将到,请上台。” 数丈高的台阶两侧,每五步皆有一位传令官。 当糜旸身旁的这位礼仪官,喊出这句话后,那台阶上的每一位传令官就依次重复着这句话,直至最后传入高台之上汉中王的耳中。 而不久之后,一声声传令官的声音,穿越着距离从高台之上传到糜旸耳中。 “可。” 在得到这声允诺之后,礼仪官便退到一旁。 而后糜旸轻提衣摆,带领着身后诸将,一步步拾阶而上。 当糜旸踏上台阶之上,他的思绪漂浮到今年七月的那一天。 那一日是刘备自立为汉中王的日子。 记得那日刚刚取得一场大胜的刘备,于十数丈的高台之上祭告天地祖宗,而后于高耸的祭台上,戴上了那顶象征人臣巅峰的王冠。 那一日,糜旸也是在场的。 只是那一日他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与张包几人远远观望。 今日不同,虽同样是一座高台,虽同样有着数万甲士与百位臣子。 但今日他却是这高台之上的主角,他不再是一个旁观者。 今日他所登的台阶,乃是他在当世的腾飞之阶。 随着糜旸心中野望的展开,他已经来到了高台之上。 台下数万长枪耸立寒光凛凛,台下长江奔腾巨浪不息,这时糜旸已经站在了代表着荣誉的高台之上。 糜旸看着坐在王座之上面容肃穆的汉中王,看着自幼对其谆谆教导的姑父,他对着刘备深深一拜。 就在糜旸一拜之后,刘备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子侄,刘备不禁在心中暗暗感慨。 谁能想到,当年在他膝下嬉闹的那个幼童,今日能成长的如此之快呢? 刘备用浑厚的声音说道:“上前来。” 听到刘备相唤,糜旸上前了几步。 但刘备见糜旸仅仅上前了几步,他脸上有些不开心。 这小子,一年不见,怎的变得生分了。 刘备再次对着糜旸言道,“卿上阶来。” 刘备此言一出,不仅糜旸,就连高台之上的百余汉臣,脸上也都浮现了惊讶之色。 王上这是要升阶拜将! 汉代君臣之礼虽然没有后世明清时苛刻,但在一些尊卑礼仪上,也是有着要求的。 例如君王与臣子召对之时,往往会隔着台阶,这既是为了君王安全,亦是表示尊卑。 例如陛下一词。 陛原指的是宫殿之中的台阶。 “谓之陛下者,群臣与天子言,不敢指斥天子,故呼在陛下者而告之,因卑达尊之意也。” 哪怕是近臣,能在台阶之下面见君王已经是荣幸。 没想到如今刘备为了表示对糜旸的看重,竟令其上阶受封。 升君王之阶,在当代已经是人臣莫大的荣誉。 百余汉臣没想到刘备竟然如此宠爱糜旸。 刘备见糜旸迟疑不动,他又加重了一次语气言道:“上阶来。” 在刘备连续两次王命的催促下,糜旸终于抬脚迈上木阶,来到了刘备的身前。 见到这一幕,刘备方才心满意足。 糜旸小的时候,时常在他的座位旁玩耍,怎么越大反而越生分。 在糜旸上阶之后,他立马对着刘备一拜。 而这时刘备从身旁侍者手中的木盘中取出一块将印,亲自交到糜旸手中。 他对着糜旸言道:“无你,荆州已失。” “单单此功,足以封将。” “今你又守公安,破十万敌军,大功在身,言语难明。” “今孤拜你为偏将军。” 刘备说完后,糜旸倒是表现的很澹然,但他身后的关平诸人及台上的诸臣,脸上都有些讶异。 依糜旸此功,重号将军难求,但杂号将军还是不难的。 怎么现今就拜了个偏将军? 但就在群臣讶异的时候,刘备又从托盘上取了一块玺印交到糜旸手中。 “孤再封关内侯爵位与你。” 等刘备此话一出,诸臣脸上才尽皆恍然大悟。 封侯拜将乃是当世每个男儿的梦想,刘备压低了糜旸将军的将军位分,为的就是给糜旸封侯! 虽然关内侯不是侯爵等级中最高的县侯,但二十岁的侯爵,在刘备势力中,还从来未曾出现过。 一下子,诸臣看向糜旸的眼神尽皆火热起来。 既升阶拜将,又授以爵位,刘备对糜旸的宠爱不可谓不深,他对糜旸的期望亦不可谓不重。 而糜旸在听到刘备封他为关内侯时,他的脸上也显露了惊讶之色。 他之前想过任何封赏,但从没往侯爵这上面想过。 看着刘备那饱含期许的眼神,糜旸没有犹疑,他双手接过了那块侯印,而后对着刘备深深一拜。 刘备见糜旸这副果敢的样子,他心中对糜旸更为喜爱。 高兴之余,刘备笑问糜旸道:“子成,你可还有何愿望?” 刘备满含笑意的看向糜旸,糜旸抬头望向刘备,口中郑重言道:“有。” 糜旸此言一出,群臣哗然。 太不知好歹了吧,已经得了如此尊荣,还不满足。 糜旸的回答,也令刘备一怔,而后他问糜旸道:“那你还有何愿望?” 糜旸手握将侯之印,而后他语气豪壮的说道: “愿王上榻卧九州,总括四海,以周公之望克成兴复汉室之业,而后于雒阳万重宫阙之上,授臣虎符,付臣北逐胡狄之功。” “臣愿方偿尔!” 听到糜旸的愿望竟然是这个,台上诸臣尽皆脸带笑意。 刘备在听后更是于高台之上哈哈大笑起来。 刘备的笑声畅快至极。 “可。” 君王一言,九鼎之重。 第一百四十七章 辅政之选 抚髯定婿 建安二十五年元月。 一支庞大的行军队伍正在荆北大地上行进。 这支有着数万人的队伍,是由汉中王刘备亲自率领北上支援关羽的大军。 在封赏完公安诸将的第二日,刘备便加封糜芳为抚远将军,继续留镇江陵,而后他亲自率领着大军北上。 在那一日的高台封赏之中,虽然说糜旸是主角,但其他人亦因功各有封赏。 例如功劳仅在糜旸之下的关平,就被刘备连升数级,拜为牙门将军。 自此关平这个二代中年纪最长的人,算是正式迈入了杂号将军的门槛。 而蛮王沙摩柯,虽一开始是糜旸以重利诱来,而且是蛮族出身,但在守备公安的数月中,他连杀江东周泰、宋谦二将。 他的蛮兵亦在公安一战中出力甚多,所以刘备拜他为从义中郎将。 中郎将位仅在将军之下,可独领一军。 这样的军职就算在如今家大业大的刘备势力中,也算不小的官职了。 其余如王安、甘告、王洪等百余位将校或升官职,或赏金银,总之依功劳次等各有差,做到了人人皆欢悦。 至于公安诸将中身份最高又最特殊的于禁,在他初见到刘备时,还十分忐忑不安。 因为当年身为曹操麾下名将的于禁,可没少攻打刘备。 建安七年,刘备在刘表的命令下北伐许都,一直打到了叶县附近,十分逼近许都。 曹操听闻消息后,立马调动大将夏侯惇、于禁、李典等领兵抵抗刘备。 两方在博望坡对峙许久,后来刘备设伏大败夏侯惇、于禁,当时这二将几乎要被刘备所擒。 在这种过往之下,刘备在高台上初见于禁之时,就笑着对于禁言道: “文则记得当日博望之事乎?” 见刘备主动提起此事,于禁心中畏惧,以为刘备要惩罚他。 岂不料在提起此事后,刘备亲自扶起下拜惶恐不安的于禁,对其抚背言道: “当年孤经常感慨曹操麾下有文则这等良将,恨不为孤所用。” “今文则舍逆效顺,乃追踪陈平、韩信也。” 见刘备丝毫不挂怀当初博望交战之仇,且对其态度诚恳,还将其比作弃暗投明,投奔汉高祖的陈平、韩信,于禁心中感动至极。 因此他便倾心对刘备参拜,口呼“主公。” 于禁在公安一战中亦立功颇多,而且出于将于禁立为弃暗投明的标榜,于是刘备以汉中王的身份上表汉帝,拜于禁为卫将军,兼领原益寿亭侯。 刘备以光复汉室为毕生梦想,所以他自建立王国之后,一切官职大多按照东汉之制承袭。 两汉传统的重号将军中,四征四镇并不在其中。 重号将军按高低分别为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及四方将军。 在当世,按常理亦只有重号将军才有开府治事之权。 原本于禁在曹操麾下便是左将军、假节钺。 所以他投降刘备且为刘备立下功勋之后,要想对其封赏,官职最低都得是卫将军开始。 而卫将军以上的重号将军,按例只有天子才能封拜,所以刘备只能通过上表天子的形式,对于禁进行封赏。 自此之后,于禁便成为了汉中王势力中,位次仅在刘备之下的重号将军,但这仅仅是虚名而已。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犹如当初马超。 尊其名而夺实权,老政治家的手段了。 在数万大军行军的队伍之中,王洪此时正在糜旸身边。 王洪不仅是糜旸的好友,更是糜旸在当世的第一位嫡系心腹,所以两人的关系很是亲近。 王洪驾马行在糜旸身旁,他见这时周遭无闲杂人等,因此便对糜旸低声言道:“将军,大王这次对将军的封拜有点低了。” “公安一战,将军之功足以名震天下,如今却仅仅为一偏将军。 而那关平为将军副将,军职却在将军之上,这实在太不公平了。” 王洪在那日的高台封赏之中,因出使五溪蛮及守城之功,被刘备命为上庸县令,因这时战事未罢道路未通,所以来日再去上任。 王洪在内心中已经将自己当做糜旸的私臣,所以觉得刘备的封赏不公,为糜旸暗中抱不平。 见王洪如此说,糜旸却丝毫不在意,刘备的封赏虽然表面上看来对其不公平,但其实不然。 单单封侯一事,已经体现了刘备莫大的恩赏。 糜旸公安一战立下的功劳再大,亦比不过诸葛亮。 没有诸葛亮,就没有今日的刘备,但凭借着诸葛亮的功劳,他至今亦尚未封侯。 如今在刘备麾下仅仅四方将军及死去的庞统有爵位而已。 而且刘备封给糜旸的是关内侯,而不是亭侯。 虽然与亭侯相比,关内侯的食户远远不如,但关内侯,按侯爵制仅低于列侯。 这就意味着,一但糜旸再立新功,刘备再想给糜旸封爵,那糜旸很有可能会成为列侯。 彻侯就有可能是县侯,以一县之地封国,乃是公王爵位之下人臣之巅峰。 当初魏王曹操未称公王前,他的爵位亦仅仅是县侯而已。 如今糜旸才二十岁,二十岁成为关内侯。 刘备几乎是在暗示糜旸,暗示天下人,糜旸有可能会成为他麾下的第一位县侯。 这种爵位封赏对糜旸来说已经不低了。 至于将军称号,按糜旸今次立下的功劳,重号将军不大可能,至于杂号是可以的。 只是糜旸毕竟资历尚浅,关平能一跃成为杂号将军,除了他功勋大,还因为他在军中多年的缘故。 汉代封赏有个录前后功的惯例。 意思是这次封赏因为某种原因做得不完美,那就先攒着,等来日逐步升迁。 也就是说,哪怕糜旸将来什么都不做,随着年龄的成长,资历的提升,凭借此功,他也能吃老本吃成重号将军。 甚至吃成刘备死后的辅政大臣...... 面对着王洪的抱怨,糜旸在马上笑了笑说道:“子狭,人当不慕虚名而取实利。” “今吾虽未一跃成为杂号将军,然蒙大王恩宠,命我一偏将军可辖兵上万,且兵员、将左可自行挑选,这点对吾来说,便是最好的奖赏。” 乱世之中,兵马在手,才是第一要务。 不说关平的牙门将军,就说李严的辅汉将军这等尊贵的杂号,手下兵马亦不能超过五千之数。 像马超、于禁那样,位分很高,但手中没有实权有什么用。 而后糜旸又对着王洪言道:“大王明知你是我心腹,却任命你为上庸县令,其中意味你不懂吗?” 说完这句话,糜旸见王洪已经若有所思,便不再言语。 前日高台封赏,糜旸已经得到的太多了,只是常人不懂得体会而已。 刘备已经在为将来打算了。 ... 襄阳城外,关羽大帐中。 大帐中的人比上次议事时,更多上了不少。 大帐中的人数足有数十位,除了原本关羽的荆州臣属之外,还有曹魏投降过来的荆州刺史胡修,南乡太守傅方,以及襄阳城原守将吕常。 除了这一部分之外,因为张飞的到来,他所带来的申耽、申仪及本部将校范强、张达等人也在。 这时坐在上首的关羽,正在不停的用手抚摸着他的美髯。 而随着他抚髯动作的不停,他的脸上流露出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笑意。 在那笑意之中,还有一些得意。 在他另一只手中握着的,正是糜旸送来的战报。 坐在关羽下首的张飞脾性刚直,他见关羽一边抚着美髯一边面带笑意,却总是不说召集诸将是为了何事,直性子的他,直接开口问道: “兄长,到底是何事令你召集诸将?”. “手中战报可否让我一观?” 其实不止张飞好奇,帐中其余诸人见关羽这一副反常的举动,也各是摸不着头脑。 前将军召他们来,就是来看他笑的? 不能吧。 诸人也知道,能令关羽有这副反常反应的,定然是他手中的那副战报缘故。 可是是什么样的战报,能令前将军如此开心呢? 不久前,襄阳城外的汉军诸将,已经收到了刘备到达江陵的消息。 在收到这个消息之后,诸将心中都暗中松了一口气。 刘备是众人的王上,他来了诸人不仅更有信心,而且刘备还从蜀中带来了三万援军。 襄阳城外,自张飞、黄忠到来之后,汉军就已经达到了快四万之众。 如今再加上刘备的三万援军,如今在荆北大地上,汉军的总数已经将近七万。 七万对十万,汉军与魏军的实力差距已经不大了。 但就算是当初知道刘备到来的消息之后,关羽的脸上也没浮现这般的喜色,如今又是何事能让他不停抚髯露笑呢? 见张飞发问,关羽方才不舍得将手中战报交给张飞。 张飞迫不及待的接过战报看了起来,而在看完了之后,他那双豹眼就瞬间就睁到最大,须发皆张,犹如当初他当阳桥上大喝之时一般。 看到此战报,张飞脑海中回想起了,当初他在新野时提着糜旸扔上马匹,锻炼体魄的场景。 这小子,几年不见,竟已如此! 张飞在看完后,依位次交给了下座的黄忠。 黄忠已经六十有余,年纪比刘备还大,他的须发已经全白。 当满脸沧桑的黄忠看完战报中的内容中之后,他雄壮有力的臂膀不禁抖了一抖,他那双浑浊的双眼中,显露了数道精光。 但他与糜旸相处不深,并无何回忆可以缅怀,他只是心中快速的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糜氏有此子,可再持续数十年辉煌! 赵云坐在关、张、黄三将之下,他见这三将看过那战报之后,表情都十分奇怪,他心中也难免起了好奇心。 因此他在快速接过黄忠手中的战报之后,而后马上看了起来。 当看完后,饶是一向沉稳的的赵云脸上,也浮现了莫大的惊异之色。 他还想着快速击退曹操之后,南下救援糜旸呢? 现在糜旸是不用救了,需要被人救的是孙权了。 在惊异之余,赵云心中闪起了浓浓的欣喜。 这便是他当初看中的女婿,果不同凡响。 只是赵云毕竟沉稳,他不动声色地将战报交给了下列的潘濬。 不久之后,帐中诸人都已经看完了糜旸的战报。 顷刻间,除了关张赵黄四将还算沉稳之外,其余诸人全都脸上大变,惊喜非常。 荆州诸臣没想到当初帐中那个尚显稚嫩的年轻人,竟然已经取得了如此的成就。 他们脸上有着回忆与兴奋之色。 荆州守住了! 而在帐中最喜悦的莫过于那些曹魏降臣了。 当初他们迫于无奈降于关羽,他们心中是最担心关羽落败的。 当他们听到曹操亲率十万大军南下之后,心中吓了个半死。 如今糜旸公安一战击破孙权大军,狠狠斩断了曹操的一条臂膀,想来曹操退去不远了。 他们这刻简直爱死糜旸了。 帐内群臣在都看完战报后,纷纷起身对着关羽祝贺道:“孙贼已破,曹贼胆寒,荆州可保,将军万喜。” 糜旸公安一战最直接的影响便是,将目前荆州腹背受敌的局面给一下子扭转了过来。 此战过后,曹贼面对着士气高昂,上下一心的荆州,岂还能不退之理? 而这一点,对于身为荆州主将的关羽来说,自然是万喜。 面对着群臣的祝贺,关羽依旧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只是他抚髯的动作及脸上的笑意却始终没停下来。 关羽挥手令群臣坐下,而后他缓缓说道:“孙权猾虏而已,无能至极。” “徒令吾婿建功,当不得大喜。” 当关羽这么说之后,张飞等与关羽交情深厚之辈,还以为关羽老毛病又犯了,又在凡尔赛。 毕竟当初水淹七军、威震华夏之时,关羽说的话也与这差不多。 但当他们听到关羽称呼糜旸为吾婿时,他们眼神中纷纷讶然之色。 糜旸什么时候成为了你的女婿了? 面对众人讶异的神色,关羽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吾女为虎女,子成乃乳虎,虎女配乳虎,岂不是天作之合?” “等此战事了,吾便可与子芳定亲也。” 面对关羽这犹如天经地义般的解释,诸将尽皆拜服。 根本找不出任何理由反驳。 当年孙权为其子向关羽求亲,关羽直接用一句话把孙权的使者骂走。 “吾虎女安肯嫁犬子乎!” 没想到,当初瞧不上孙权儿子的关羽,今日却对糜旸动了心。 只不过以糜旸的身份地位,加上他如今的战功,娶威震华夏的关羽之女,的确称得上天作之合。 可若糜家与关家联姻,那么当今汉中王麾下,二代当中,还会有谁比糜旸的未来更好吗? 绝无仅有。 第一百四十八章 老骥伏枥 魏王失冠 在汉水对岸的魏军大营中,曹操正在一座高台之上举办着元日宴会。 今日是建安二十五年正月初一。 元日为夏历的正月一日,又称为“正旦。” 因为今日处于一年开端,四时的开始,一月的开头,所以又被称为“三元。” 元日可以说是两汉以来,华夏民族最重要的一个节日。 每年此时,上从皇室贵族,下至庶民百姓,都要举行各种形式的庆祝活动。 而因为元日的特殊性,历代统治者亦将这日赋予了特殊的政治意义。 中央朝廷每日在元日都要举行大型宴会,在大型宴会上君王大会群臣,上下同乐。 一场盛大元日宴会的举办,既能有利于君王彰显恩德,稳定人心,又是一种体现本国人才鼎盛,国力强盛的方式。 若说在曹操未开邦建国之时,他对举办这样的宴会或许不感兴趣。 但自从他建立魏国以来,已经算是一个君王的他,深刻意识到了这种与臣同乐的大型宴会,有时能起到的作用,不比数万大军差。 所以虽然如今曹操还在军中,但在群臣上表奏请是否要举办元日宴会时,曹操答复了一个“可”字。 为了筹办这场宴会,魏军中的众魏臣便在曹操的近臣董昭的组织下,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准备。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董昭依照曹操的意思,在汉水岸边起了一座高达数丈的一座宴台。 这座宴台虽规模与邺城中的铜雀台无法相比拟。 奢靡程度与铜雀台相比更是显得简陋至极。 但能在短短时间内,快速建好这一座高台,亦不容易。 在建好这座高台后,曹操在许褚的护卫下来检阅过。 虽然为了快速完工,整座高台除了重要部分以石奠基外,其他部分大多以木材构造,显得不够恢宏。 但他对董昭能短时间建好,这样一座气势不凡的高台很是满意。 他亲自为这座高台命令为“凌汉台。” 凌有高出的意思。 曹操将这座举办元日宴会的高台命名为凌汉台,有两重含义。 一个是这个高台,乃是在汉水旁的地基上所见,故为凌汉。 凌亦有侵犯、渡过的意思。 十万魏军对岸,就是曹操的心腹大患数万汉军。 所以曹操给高台命名为凌汉,还表达了他想渡过汉水,击破对岸汉军的愿望。 在魏国众臣紧张的准备之下,终于在元日到达的前一天,将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 这日在无比宽阔的高台之上,早已经按照各位大臣的官职,依左右两列分别摆放好了数百席位。 不久后,高台之上魏国王廷的专用鼓吹乐队吹起了乐曲。 在这悦耳动听的乐声之下,众多曹魏大臣开始在上百礼仪官的带领之下,陆续往高台上而来。 而在上了高台之后,这数百位魏国臣子,便按照早已安排好的座次开始入座。 当所有臣子都入座之后,这时高台之上的乐声就从悦耳动听转变成了威严肃穆。 在威严肃穆的鼓乐之下,头戴王冠,身穿玄色诸侯王衮服的曹操,在左右亲军的护卫下,开始缓步踏上高台。 曹操的亲军是虎豹骑,个个都是身材彪悍之辈。 在他们护卫之下的曹操,虽然身材没他们高大,但曹操手按王剑,身姿提拔,他那如鹰般的眼睛散发着种种凌厉。 征战数十年,击败无数强敌的辉煌战绩,令曹操周遭散发着一种霸道慑人的气势。 在眼前王冠珠琉的闪动之下,曹操坚定的一步步踏上了,这代表着无上权威的高台。 曹操每踏上台阶一步,台阶两旁的臣子就纷纷伏拜。 随着曹操与高台上那由金玉铸成,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力的王座越发接近时,台上台阶两侧魏臣就伏拜的越多。 当曹操最终站在王座之前时,整座高台上,所有魏臣他们此刻已经尽皆拜服在曹操的脚下。 魏臣中有威名响彻天下的曹仁、张辽等,有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当世大儒华歆、王朗等。 但无论他们在天下间的名声有多大,此刻却都心甘情愿的拜服在曹操王履之下。 纵使有着汉中之败,但九州握其六的他依然是那个,可以睥睨天下的魏王曹孟德。 当曹操坐在王座上之后,高台下数万魏军就齐齐高喊着“魏王”两个字。 在军中,曹操的威望无人可以比拟。 在数万魏军甲士奋力高喊的情况,那“魏王”二字震耳欲聋,并且清晰无比的传入到对岸汉军的大营中。 耳中听着那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曹操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 他特地选在汉水岸旁举办元日宴会,为的就是让对岸的汉军看看他大魏的威势。 威势越高,越能震慑敌人军心。 凌汉台乃是面对汉水建造的,当曹操坐在王座上之后,他正好能从高台上看着对面汉军大营的所有场景。 果然,当震耳欲聋的魏军欢呼声传到对岸的汉军大营中时,汉军大营中突地闪起无数火光。 似惊慌,似察看。 对于这一幕,曹操很满意。 汉军大营中的关羽等人在听到那壮大的“魏王”欢呼声后,就纷纷来到岸边往对岸看去。 当他们看到对面灯火通明,礼乐大作时,就知道是曹操在举办元旦宴会。 随后关羽等诸将,一下就明白了曹操要在迟尺之外的对岸上,举办元旦宴会的意图。 关羽见因为那数万声魏军气势高昂的欢呼声,令己方士卒开始有些慌乱之后,他立马就想出了一个办法。 孟德既然要来攻心这一套,那他奉陪到底。 关羽立即命人前去召集,军营中高嗓门的士卒...... 在魏军壮大欢呼声之后,整场元日宴会拉开序幕。 主管接待宾客的谒者,将宗亲及两千石以上的高官一一领到魏王曹操台阶之下跪拜。 在跪拜之后,这些曹魏高官为曹操献上寿酒。 在献酒时,献酒的大臣先将寿酒跪授魏王的侍中,而后再由侍中将寿酒跪置王座前。 魏王曹操对这些寿酒可选择喝,可选择不喝,依献酒的大臣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而定。 对于那些宗亲献上的酒,曹操纷纷脸露笑意一饮而尽。 但献酒的大臣,一定要饮下自己那杯。 在献酒之后,本来便是献礼环节。 但曹操崇尚节俭,之前他为避免献礼造成臣子互相攀比导致贪污,所以将这一环节给舍去了。 在献礼环节后,高台上的谒者跪奏:“臣某等奉觞再拜,大王万年!” 谒者一说完这句话,高台之上所有的大臣亦齐齐出来跪奏此语,当诸臣跪奏此语完后,高台之上礼乐大作。 自此正式的宴会才开始。 当魏王曹操开始进膳之后,跪地的诸臣才敢纷纷入席开始进食。 而许多歌姬舞姬也纷纷在谒者的带领下,开始为魏国君臣献艺。 凌汉台之上,魏国君臣既有美酒佳肴入口,又有曼妙舞姿所欣赏,脸上尽皆流露着陶醉之色。 曹操在陶醉之余,亦时常观察着对面的汉军大营。 他今日于数万敌军之前,大摆宴会,纵酒高歌,这是表达他对那数万敌军的一种蔑视。 他便是要用今夜的元旦宴会来告诉对岸的关羽,来告诉天下人,莫要以为取得了几场小胜,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真正留有余力的是他曹孟德。 而这亦是曹操为关羽设下的诱敌之计。 若是关羽以为今夜他会因为举办宴会而放松警惕,从而想要夜袭,那就正好遂了他的心愿。 他可还有数万大军,此刻正枕戈待旦着。 因为酒精的麻醉,令曹操的情绪此时很高涨。 在礼乐的伴奏下,他执着敲打起了食桉上的酒杯,口中开始吟唱起他的得意之作《龟虽寿》起来。 当曹操那动情的吟唱声响起之后,全场的歌舞乐声都很识趣的停了下来。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螣蛇乘雾,终为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 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随着曹操的歌声飘荡在高台之上,高台上的诸臣亦纷纷开始执着敲打桌桉应和曹操。 这首《龟虽寿》乃是曹操统一河北后,赤壁之战前所作。 那时候他虽然已经五十几岁,却已经基本统一了北方,天下一统在望。 因为感慨过往,又因为展望未来,曹操作了此篇。 如今又是一次南征,有感而发的曹操不禁想起了这首乐府诗,将其吟唱了出来。 曹操此时吟唱这首诗,也是为了激励自己,毕竟今日过后,他已经六十六岁了。 而在曹操的吟唱之下,高台之上诸臣亦皆心有所感。 曹操已经不年轻,他们这些跟随曹操鞍前马后数十年的臣子,年华也已经不在。 本来今晚的元旦宴会发展到这一步,每一步都在曹操的预料之中,但可惜曹操他千算万算,却唯独算漏了南方的糜旸。 或者说之前,糜旸的存在根本就没入了他的眼中。 就在高台之上君臣欢乐的时候,一封来自江陵的急报已经送到了高台之下。 信使在来到高台之下后,立即找到了他的上官,向其禀报了一则紧急军情。 而那名上官在听到这则军情之后,当即脸色大变。 他见高台之上魏王正在大宴群臣,他有些迟疑要不要将这则紧急的军情上报。 但想到魏王那严厉的军法,延误军情可是死罪呀! 于是乎,这名魏王祭酒之下的属吏立即就在谒者的带领之下,来到了高台之上找到了魏王祭酒董昭。 在见到董昭之后,这名属吏将他刚刚知道的紧急军情禀报给了董昭。 董昭本来还陶醉在曹操的吟唱声中,但他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面色已经由潮红变成了一片惨白。 他快速的接过这名属吏手中的情报,仔细的看了起来。 在看完了之后,董昭脸上满布浓浓的震惊,难以置信之色! 这怎么可能! 那糜旸才二十岁呀! 这时曹操吟唱了几遍龟虽寿后,已经过瘾停止。 董昭身为曹操的近臣,就坐在曹操不远外,他脸上的异常很快就被曹操所察觉到。 已有醉意的曹操笑问董昭道,“公仁,今日上下同庆,汝有何忧呀。” 曹操的发问,令高台上诸臣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到了董昭的身上。 面对着曹操的询问,董昭却不敢出一言一语解释。 震怖之色还久久挂在他的脸上无法退去。 依曹操所说,在这上下同庆的日子里,他要是将他手中的这则惊天消息报出去了,那所引起的后果董昭不敢想象。 而董昭更是知道,今日曹操举办元旦宴会的真正目的。 这则消息一旦在这宴会上曝开,那简直是在狠狠打曹操的脸! 曹操虽然醉酒,但他见董昭面对他的笑问,表现出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他已经有所疑心。 就在曹操疑心,董昭胆颤的时候,对岸的汉军大营之中却传来了一阵阵朗诵声。 “臣糜旸报:建安二十四年.....” 因为距离不远,随着风声,那上万士卒的朗诵声,很是清晰无比的传入高台之上所有人的耳中。 很明显,这是一封战报。 那封战报一开始的内容还很稀松平常。 但随着上万汉军朗读到火烧连营,吴军死伤万数这几个字时,高台之上的诸位魏臣,脸上已经尽皆出现了愕然之色。 当上万汉军朗读到大火滔滔,一时略尽这几个字时,高台之上的诸位魏臣脸上,已经尽皆浮现震惊之色。 随着那上万齐整的朗读声,继续朗读着糜旸的战报,数百位魏臣脸上的震惊之色也已经越来越浓。 土崩瓦解,前无生寇,尸骸漂流,一句句炫耀武威的句子,犹如刀子一般顺着风插入数百魏臣的心中。 这时数百魏臣的脸上,已经满布震怖之色。 当“十万吴军,几乎一空,数年积攒,扫地无余”,这十六个字传到高台之上后,数百位魏臣中大部分臣子手中的着,因为心中震怖导致的失神而掉落。 上百支着砸在食桉上,落在地上的声音此起彼伏,就像是糜旸为魏王曹操送来的一首悲歌。 上万汉军朗诵完毕后,高台上不少人的后背已经布满了冷汗。 他们有这种表现,乃是这封战报中的内容,太过骇人听闻。 这封战报很明显是公安守将糜旸,报送给关羽的。 而按照关羽的性格,关羽既然敢当众朗读出来,那自然不大可能是假的。 这也是众多魏臣感到震怖的原因。 但又因为这封战报的内容太过匪夷所思,所以高台上的众人脸上,还浮现着强烈的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们心中还有一丝希望,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于是他们将目光看向董昭。 自郭嘉死后,董昭就成为了曹操的祭酒,祭酒一职专为曹操收集情报。 但这时他们看到董昭在收到一封情报后,脸上的神色比他们更难看,众臣心中的那最后一丝希望也在渐渐湮灭。 唯有曹操,他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只是他脸上的笑意已经不再,他脸上满布铁青之色。 他用如鹰的目光看向董昭,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五个字问道,“是不是真的!” 曹操充满寒意的问话,立即将董昭吓得跪倒。 他对着曹操叩拜不停,身体颤抖着说道,“就在两日前,刘备在江陵于高台之上封拜糜旸!”. 董昭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令魏王曹操气血一滞。 刘备能大张旗鼓封拜糜旸,那封战报还能是假的吗? 之前因为对公安不太重视,加上公安被四面围城,根本探查不到太多消息,因此董昭在公安城外并没有安插探子。 所以董昭收到的消息,是刘备封拜糜旸的消息。 当董昭确认了那封战报中的真假之后,高台之上诸位魏臣脸上尽皆浮现了愤怒之色。 他们刚才对那封战报中的内容有多震惊,现在他们对孙权就有多愤怒。 那是十万大军呀! 竟然被糜旸用一万大军,打的全军覆没。 孙权怎么不去死。 这就是他们的盟军吗? 但在无尽的愤怒之后,魏国诸臣,心中都浮现了深深的无力感。 孙权已败,刘备便可专力向北,那他们还有希望吗? 甚至,今夜他们的这场元旦宴会,到底在欢庆什么? 是在贻笑天下吗? 但这时魏国诸臣心中的震惊、愤怒、羞愧、无力感,却远远没有曹操心中的深。 魏王曹操挣扎着从王座上起身,年事已高的他,在知道孙权全军覆没之后,他就像被抽走了全部的精气神一般。 曹操在从王座上起来后,因为动作颤颤巍巍,他身旁的许褚下意识想去扶他,但他的大手却被盛怒中的曹操狠狠甩开。 曹操一步步走到王座之下,从董昭手中接过了那封情报。 他看着那封情报中的内容,内容中还有对糜旸的详细介绍。 在看完后,立于寒风中的曹操,将这封情报狠狠掷于地上,然后抽出他的王剑用力的在上面噼砍起来。 “孤已经将荆州主力都牵制在汉水,为什么会大败!” “为什么这时候要败,明明孤已经找到突破口了!” “孙氏小儿!孙氏小儿!” “该死,该死!” 在曹操骂完孙权之后,这时地上的情报已经被曹操的剑砍的稀碎。 随后已经感觉到此生志向再难以实现的曹操,他因为心中悲苦,举剑向天,他口中充满悲愤得问道: “为什么不给孤机会。” “当年赤壁有周瑜,今日公安有糜旸。” “孤只是想一统天下,有什么错!” 天上无神,曹操的质问,注定得不到答桉。 这时的天空,明月匿形,乌云弥漫,已为一片漆黑。 就犹如曹操那看不到希望的梦想一般。 刚才有多踌躇满志的曹操,这时在知道糜旸大败吴军后,他就有多心凉。 刚才有多欢乐的凌汉台,这时在知道糜旸大败吴军后,气氛就有多恐怖。 台上诸魏臣面对着暴怒的曹操,全都吓得跪倒在地,颤栗不已。 在曹操举剑怒问苍天之时,他脑海中回想起了,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人对他说的话。 “魏公不够,魏王不够,明公还想要什么?” “百姓何辜,为何要妄下屠刀!” “为何叛你?吾乃汉臣,你乃汉贼,吾不伐你伐谁?” “今日未能成事,天命也。然曹阿瞒不要高兴的太早,上天总会派人来诛灭你的。” ... 一句句以往曹操从未在意的话语一瞬间涌上他的心头。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笑话!”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笑话!” “全都是笑话!” 他今年已经六十六了,还能有多少时间? 曹操的自嘲声遍布在高台之上。 自嘲之后,曹操想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王座。 但他还没走两步,他就突然将王剑扔倒在地,而后双手捂住头,口中不停地发出痛呼。 “孤头好痛,孤头好痛.....” 曹操本就年老体弱,今夜他又喝了不少酒,再加上刚才情绪异常激动,所以这时,他的头风病又犯了。 随着头越来越痛,曹操再也保持不住身形,踉跄着倒了下去。 在他倒下的那一刹那,因为身体与地面的碰撞,他头上的王冠从他头上脱落,滚落到了一旁。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超出了高台之上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还是离曹操最近的曹仁反应最快,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曹操的身旁,将其从地上扶起。 而当曹仁冲到曹操身边后,其余众臣也尽皆反应过来,纷纷来到了曹操身边。 这时高台上的众臣已经乱做了一团。 还是曹仁最冷静。 他赶紧命人去传召医官,而后他命张辽等大将马上去领兵驻守各处大营,防止关羽夜袭。 最后曹仁命虎豹骑将高台团团围起来,任何人不得随便离开! 在曹仁快速的下达了三道军令之后,众人慌乱的情绪才有所克制。 这时躺在曹仁怀中的曹操,想起了他做过的那场“麋鹿破槽”的梦,他好像想通了一切。 “原来是他! 竟然是他!” 曹操紧紧拽住曹仁的衣领,对其嘱咐道:“叫子桓一定要小心糜旸,一定!” 说完这句话后,曹操便彻底晕了过去。 群臣哭声骤起。 汉建安二十五年元日,魏王曹操因闻糜旸大破十万吴军,心神大损导致头风复发,陷入昏迷。 今夜之后,天下何人不识糜旸之名?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三英重聚 魏军流言 经过数日的行军之后,刘备亲自率领的援军终于到了襄阳城外。 而关羽等一众汉将因为提前收到了消息,所以早早的等候在大营外迎接着刘备的大军。 并没有让关羽等诸将等候太久,那支庞大的行军队伍就映入了关羽等将的眼帘。 数万大军踏地的声响由远及近,震撼而来。 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之上,汉中王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而在绛红王旗之下策马前行的正是汉中王刘备。 习惯了舟马劳顿的刘备不愿安坐车驾之中,他一身戎装,如一员大将一般,驾马在数万大军的前方,亲自指挥着数万大军向着不远处的汉军大营前来。 正如他在鱼腹县中所说的那般,“兄援弟,兄就是先锋大将。 走在大军前列的刘备,很快就看见了汉军大营之外的关羽等人,他脸上浮现喜色,赶紧策马扬鞭朝着关羽奔来。 在快速来到关羽等人身前后,刘备立即下马,还未等关羽等人向他行礼,他便上前一把紧紧抱住了关羽。 抱住关羽的刘备,用手掌重重得拍了几下关羽的后背。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刘备的话语中充满了庆幸。 刘备温厚的话语响彻在诸将之前,那些早早跟随刘备的臣子对刘备的这番反应并不奇怪,而那些后来加入刘备阵营中的臣子心中齐齐浮现诧异。 这哪里是君主见到臣子该有的表现,同胞之亲亦不过如此了吧。 看着刘备与关羽君臣二人相拥,关羽身后的诸臣,一下子都愣在了原地。 这时候拜还是不拜呢? 不拜,是对君不礼。 拜,打断了刘备与关羽的相会,他们会惹刘备不开心吧?! 在诸臣之中,潘濬的背上开始冒出了冷汗。 建安十四年时,他被刘备任命为荆州从事,跟随刘备驻扎公安,而关羽被刘备任命为襄阳太守,领兵驻扎荆北。 那时他虽有听闻刘备与关羽感情深厚,但觉得再深厚亦不过君臣而已,所以在刘备入蜀之后,被刘备委任管理荆州事务的他与关羽一向不合。 甚至潘濬自视清名,对关羽多有违逆之举。 以往潘濬倒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乃是当代名士,而关羽再受刘备宠爱,亦不过一介武夫而已。 哪有不爱名士爱武夫的君主。 现在他看到刘备对关羽哪里是什么君臣之请,亲兄弟之间也不过如此。 于是潘濬心中的惊慌之情,就开始不可抑制的浮现出来。 他怕关羽在刘备那里告他一状,那他还能好过了? 面对刘备充满关心的举动,关羽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他的笑容比他水淹七军时,比得知糜旸大败吴军时,还显得灿烂无比。 那是一种难以抑制的愉悦。 建安十六年,刘备率军入蜀,从那时起关羽就留镇荆州。 建安十八年,刘备攻蜀不利,遂命诸葛亮、张飞、赵云等将入蜀支援。 后来建安二十年时,因孙权偷袭荆州,刘备亲至荆州与关羽共同抵御孙权。 算起来,刘备与关羽已经将近六年没见了。 而关羽独掌荆州的时间将近八年。 时光匆匆,将近六年未曾相见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人。 而关羽独掌一州八年的时间,亦足以改变很多事。 但刘备并没有因为这多年的未曾相见,关羽多年的大权独揽,而对留镇荆州的关羽起过丝毫疑心,反而一直恩宠不断。 在刘备的心中,关羽一直是他最信任,最重用的大将。 关羽也没有因为多年手握大权执掌一州,而起一丝异心。 他一直对刘备忠心耿耿,守护着这个能够帮助刘备成就帝业的荆州。 多年未曾见面,依旧情比金坚,君不疑臣,臣不疑君。 后人多羡慕刘备与诸葛亮那君臣死不相负的情谊,但同样的情谊,早就在刘备与关羽身上多次谱写着。 足以传诵千古。 刘备在拍了几下关羽的后背后,他放开了关羽,而后他开始仔细的打量起关羽来。 他见关羽额头上有个刚刚愈合的伤口,眉头不禁一皱。 他问关羽道:“这是何人所伤?” 见刘备注意到了他额头上的伤口,关羽对着刘备一拜后言道:“禀大王,这是庞德所伤。” 听到关羽如此说,刘备脸上开始浮现愤怒之色。 额头已经算是人的要害了,就算庞德当时没有一箭要了关羽的命,但应该也让关羽受了不小的伤。 想到因为庞德,自己有可能就差点见不到关羽了,刘备愤慨道:“当初云长诛杀庞德之事传到成都时,有些大臣还议论纷纷,言云长无宽宏之量。” “现今看来,伤我云长之徒,合该诛杀!” 随后刘备又问关羽道,“既有此事,为何不向我汇报?” 关羽见刘备因此事有不满的迹象,他便笑着回禀道:“区区小伤,大王日理万机,何须千里相报。” “况那时战况危急,为大局际,纵使受伤亦应不动如山。” 关羽没有妄言。 当初他被庞德一箭射在额头上,一直血流不停。 但为了稳定军心,他还是强忍伤痛,在简单包扎之后就起身巡视诸营,这才安抚下了军心。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若无此举,亦无后来的水淹七军。 刘备与关羽相知多年,当然知道关羽在受伤后会怎么做,但因为知道,所以他心中才感到不忍。 他知道关羽这么做,都是为了完成他的大业。 刘备这时看向了关羽身后的潘濬,刘备对潘濬用严肃的语气问道:“云长不报此事也就罢了。” “你受孤任命,为荆州副贰,辅左云长。” “主帅受伤,你却不将此事报于孤,何故?” 刘备以宽仁待人而闻名,但他的宽仁不是毫无底线的。 在面对一些人一些事时,他亦是有着凌厉的一幕。 潘濬本就处在心中恐惧的状态,这时刘备又用严厉的语气看向他,这更令潘濬恐慌。 一时之间能言善辩的他,竟然答不上话来。 见潘濬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刘备心中更加不满。 而关羽却主动出来为潘濬解围,言当时是他下达了封锁消息的决断,为的就是不让刘备担忧。 听到关羽这么说,刘备方才将严厉的目光从潘濬脸上移开。 刘备之所以会对潘濬有凌厉之态,其实不单单是因为潘濬不向其禀报关羽受伤一事。 在他领军来到荆州之后,便召集了许多荆州长吏,询问荆州这几年来的状况。 在了解之下,刘备亦是听闻了潘濬与关羽不合的消息。 在刘备看来,荆州这次有此危难,除了有孙权这个两面三刀的外患之外,还因为他的治下出现了内忧。 如一直跟随他的士仁,身为公安守将,竟然私通外敌。 如驻守东三郡的刘封,身为他的儿子,竟然拥兵自重。 若无这二人,荆州断然不至于会落到之前那么危急的局面。 在知道了这一点后,为了荆州的长治久安,刘备已经决心在战后开启一场人事大调整。 否则若内忧不除,荆州始终难安。 而一向与关羽不合的潘濬,自然也在刘备的考察名单中。 就在刘备与关羽君臣二人对话的时候,刘备身后的两万大军已经来到了大营之外。 随军出征的诸臣也陆续来到刘备身后。 刘备此次虽携带三万大军入荆,但之前调派李严领兵五千支援公安。 后关羽与糜旸连番大胜,导致江陵城中多了很多俘虏,所以刘备又分兵五千给糜芳驻守江陵。 在两次分兵之下,他带来的大军只剩下了两万。 刘备见诸臣已皆到,于是便令诸臣一起入营商讨军务。 在诸臣之中的糜旸,刚才在马上就远远见到了刘备与关羽的相会。 在见到那一幕时,糜旸有种心中遗憾弥补的巨大愉悦感。 在原来的历史上,建安二十年的荆州会面,是刘备与关羽最后的相会。 建安二十五年时,刘备得到的是关羽身首异处,悲痛不能自已的消息。 现在在他的努力之下,历史上的种种遗憾都被他所改变,糜旸只觉得这段时间他所做的努力没有白费。 后来他凭借着原身的记忆,看到了关羽身旁的张飞、黄忠等人。 黄忠自然病死,不用管他。 至于张飞嘛......这个还得好好筹划。 毕竟真正害死张飞的,乃是他的性格。 只是现在的糜旸还不知道,他已经被关羽内定为女婿。 汉军大营中的关羽帅帐并不大,最多只能容纳几十位臣子议事。 而这次单单刘备带来的有名有姓的臣子,就不止几十位。 所以刘备下令武官位在将军以上,文官位在议郎以上的,才入帐议事。 糜旸身为偏将军兼关内侯,当然是有资格入内议事的。 而且还因为他的侯爵,他的座次颇为靠前。 若是以往糜旸这样一个年轻人,敢坐在如此靠前的位次,那自然会被群臣所不满。 但如今以糜旸的战功,他不坐在靠前的位置,那起码大帐中有至少一半人都不敢入座。 在刘备坐在帅座上,及诸臣尽皆入座之后,关羽与张飞对视一眼,而后他二人齐齐走到刘备身后担当起了护卫。 关羽与张飞的这一举动,完全是自发的。 刘备见到关羽与张飞有这副举动,他的脸上也只是露出了温和的笑意,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回忆。 他并没有阻止如今天下闻名的关羽与张飞,当他身后的护卫。 当年刘备地位不显,身望不高时,每当他宴饮宾客,商议事务之时,关羽与张飞两位万人敌就会侍立在刘备左右,护他周全。 后来随着刘备事业的越发壮大,关羽留镇荆州,张飞留镇阆中,这一幕刘备议事,关张护卫的情景便已经近十年不再有过。 无论关羽与张飞如今如何威震天下,但他们从来没忘了初心。 而无论如今刘备身份多么高贵,但他一直会放心将他的后背交给关羽与张飞。 这是专属于刘关张三人之间的回忆,谁也无法替代。 三英重聚,聚的是忠义。 在众臣尽皆入座后,刘备看向王甫,问他最近对岸的魏军有何动静。 王甫为关羽执掌情报收集,所以在刘备询问之后,王甫当即出来,将这段时日的情报一一说给刘备听。 第一件要说的便是:自之前张辽发现汉水下游有可行军之地后,自那日之后,曹操便令曹仁、张辽诸将利用着强大的兵力优势,在下游各处开始偷渡汉水河岸。 因为魏军兵力多,加上魏军多骑军,行动迅速,所以在魏军连日突击之下,汉水南岸下游终有几处失守。 但万幸的是,因为之前赵云阻击张辽的一战,令关羽对下游已经有所防范。 再加上张飞与黄忠的援军及时赶到,所以关羽领军重重阻击,将魏军死死的拦截在汉水南岸下游,再不得寸进。 所以如今大体上,汉魏两军还是保持着对峙的局面。 听到这里,刘备微微点点头。 而后王甫说起了一件在魏军中所流传的事。 那便是数日前的魏军元旦宴会之时,关羽为攻心命上万汉军朗读糜旸的战报。 而在高台上听闻了糜旸战报的曹魏诸臣,似乎陷入了慌乱之中。 魏王曹操更是于高台上跌倒,据流言所说是醉酒了。 当日元旦宴会时,曹操于高台之上大会群臣,几乎当时军中有头有脸的魏臣都去参加了。 但因为人数众多,唯有魏军的中高层才有资格聚在高台之上。 至于其余大部分魏臣,大多只是分布在高台台阶左右地板上。 无论是关羽还是曹操,在对方的大营中都是有安插探子的,只是这探子的职务都不会太高。 探子能接触的最高的层次,也顶多是这样的魏臣。 那些魏臣不在高台之上,所以不知道曹操因为糜旸的战报气急攻心,头风发作晕倒一事。 但从他们的视线看上去,隐约是可以看到曹操有跌倒的举动的。 只是他们也不能断定,毕竟那时是夜晚。 从那之后,魏军中就流传出曹操在宴会上醉酒高歌后,醉倒的流言。 刘备听到这个情报后,眼睛一亮,他问王甫道:“近几日曹操可有在军中露面过?” 王甫想了想最近收集到的情报,他摇了摇头言道,回答道:“并无。” 王甫的回答令刘备开始流露思考之色。 刘备的心中虽然已经有了些许想法,但他并不能做出一个准确的判断,因为现今的情报实在太少了。 一个是曹操醉倒,一个是曹操几日未曾露面。 曹操身为魏王,虽然几日不曾露面有点奇怪,但也容易理解。 毕竟他就算醒来,除非有大事,否则也多是在大帐中会见魏国高官。 至于醉倒一事,更是被王甫直言是一种流言。 流言虽然也是一种情报,但要想利用这个情报,无疑要先确定他的真假。 这也是之前刘备未到来前,关羽听到这个流言后,一直按兵不动的原因。 而糜旸在听到这两个信息后,他眼中闪过亮光。 貌似曹操快驾鹤仙去了吧。 第一百五十章 刘封生死 曹仁之忧 糜旸看着沉思的刘备,并没有打算说出他的看法。 饶是他知道历史上曹操这段时间就会逝世,但这件事一旦说出来,太过匪夷所思,不会有人相信的。 曹操虽然年事已高,但其去年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能带领魏军四处征战。 他的身体状况,至少在大部分人看来,还是十分硬朗的。 况且一旦糜旸说出他的看法,他必要拿出证据来证明他的论点。 而曹操可能已经病重的事情,他根本无法证明。 这本来就是专属糜旸一人才知道的事。 不同于当初在公安时,公安时他是主将,所以有些事他不需要解释,只要命令发出,自然会有人照做。 但现今若没有足够的理由支撑自己的论点,纵算刘备再如何看重他,他立下的功劳再如何大,刘备也会以为他是在梦中呓语。 面对曹操的这样一个对手,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而刘备也没有就此事深究的意思。 毕竟当今他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一直专注于一个流言反而会耽误其他事务的处理。 随后刘备看向身后的张飞,令其将刘封、孟达二罪将押解进来。 张飞在领命后,大步跨出帐外,很快就带领着部下将刘封与孟达二将押了进来。 自从张飞在上庸城中擒拿住刘封孟达二将后,他便将这二罪将带在军中一同来到了这襄阳城外。 他知道刘备到达襄阳城外后,一定很想见这二人。 在张飞将刘封与孟达二人带入大帐中后,糜旸等诸臣就见到了这二人如今的惨状。 刘封本是罗侯寇氏之子、长沙郡刘姓人家的外甥。 刘备投靠荆州刺史刘表后,暂时安居于荆州,因为当时刘备未有子嗣,于是收刘封为养子。 从当时刘备收养刘封的目的来说,他一开始是将刘封当做他事业的继承者的。 建安十八年,刘备召诸葛亮等将入蜀。 刘封当时年仅二十余岁,但已武力过人,于是率军随同诸葛亮、张飞、赵云等朔流西上进攻益州,所过之地战无不克。 后来,刘备任命刘封为副军中郎将。 刘备给他部下每位将率起的杂号,都是经过精心构思的。 他给刘封的副军二字,便有巨大的含义。 副军者,主帅之副选,这个名号在当时便是在暗示,刘封还是刘备心中的继承者之一。 任命刘封为副军时,刘备的亲生长子刘禅方才不过七岁。 七岁幼童在古代很容易因为生病夭折,所以当时刘备任命刘封为副军中郎将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没想到身为刘备长子的刘封,原来汉中王储位的有力竞争者,竟沦落到如今成为阶下囚的地步。 只见这时刘封与孟达二人,披头散发,衣冠不整,满脸胡茬,双目中充满了血丝,一副狼狈至极的样子。 刘备在看到刘封这副样子被押进来后,他眼神中闪过不忍。 他对刘封是寄予厚望的。 去年他继位汉中王时,已经任命汉中王太子为刘禅。 在储位已定的情况下,他给刘封的副军名号并没有剥夺,反而还将其提升为副军将军。 这并非是他不知道其中厉害。 只是他想用此举告诉刘封,虽然他不是汉中王太子,但在他刘备百年后,他依然可以凭借他刘备长子的身份,成为汉中王国中的二号实权人物。 这既是刘备对刘封的宠爱,亦是刘备对刘封的期待,更是他对刘封的一种补偿。 但令刘备没想到的是,他一向看重的长子刘封,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刘备怒刘封不争气,他从帅座上起身,而后来到刘封身前,看着他问道: “你是吾儿,为何要不听王命?” “你从汉中出发之时,吾千叮万嘱,令你务要协助云长共击襄樊,你为何迟迟不发兵?” 在刘封面前,刘备并没有用王的自称孤,而是自称吾。 就犹如当初他在新野时因刘封不听话,教育刘封一般。 刘备的脸上充满了不解的神色。 他颠沛流离,受尽冷眼大半生,早已见识过太多人心诡谲。 但他万万没想到,刘封有一日竟然会背叛他。 听着刘备那充满失望,痛心的语气,刘封抬起头看向他的父亲。 因为多日的阶下囚生活,令刘封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差,但他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桀骜。 只是他那桀骜的眼神,在看到刘备时,就逐渐被愧疚与敬爱所替代。 刘封跪在地上,对刘备叩首答道:“儿子从未想过背叛父亲。” “儿子亦不是有意要害前将军,儿子只是没想到荆州的局势会转变如此之快。” “等儿子想发兵时,汉水上游已经被魏军所封堵。” 见刘封还想狡辩,刘备更加生气。 “吾已授云长假节钺之权,战时他之军令等同吾王令。” “他数次派使者催促你发兵相助,你屡次违抗他的命令,这难道不是在背叛吾吗?” “再者,魏军并无强力水军拦截汉水。” “吾给你的俱是精兵,舟船亦不缺,你领军居上游,顺水而下,破之不难。” “你又何必以这理由推脱?” “再者,你身为三郡之督,上不能奉吾王命,下不能稳定民心,却反而去抢夺孟子度之鼓吹,你还有一点为主的体统与气量吗?” 刘备越说越生气,到了最后他心中的失望与痛心都转变为了愠怒。 但面对着刘备愠怒的语气,当听到刘备的那最后一句话时,刘封却突地自嘲笑了几声。 自嘲声中充满了不解与不甘。 他抬起头看向刘备,口中用悲伤的语气说道:“这便是父亲选择禅弟的原因吗?” “因为我无人主之量。” “但父亲给过我机会吗?” “当年在荆州时,我尚年少,我仰慕父亲之仁名,由长沙时常孤舟涉水而上新野,就为一睹父亲风采。” “后来父亲收我为养子,那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 “为了父亲,我可以舍生忘死,我可以不顾一切。” “我今日一切皆是父亲所赐,父亲从来没亏欠我什么,至于储位,乃父亲一人所定,无论给谁,皆是王命,我从未有半分怨言。” “但父亲为我想过吗?” “我为父亲名义上的长子,又担当副军名号,若将来父亲百年后禅弟继位,他会容的下我这个副军长兄吗?” “我承认,我当初不发兵是报有拥兵自重的心思。” “但我不是想反,我只是想自保而已。” “现今大错已经铸成,我已经不想再申辩什么。” “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 “封只求,在封死后父亲不要革去封的刘姓,封愿足矣。” 说完后,刘封对着刘备深深的磕了三个响头。 这是刘封最敬爱的父亲,值得一向桀骜的刘封为其叩头。 当刘封说完后,帐中群臣资历浅的,全都吓得俯下了头,刘封说的都是大大的诛心之语呀。 而资历高如关羽、张飞等人,他们虽然没俯头,但脸上也全都浮现了惊讶之色。 原来刘封是这么想的。 至于糜旸,心中也对刘封说的原因感到有所感慨。 每个人犯错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是事出有因。 但刘封却忘了一件事,那便是他因为自己的私心而犯下大错,差点导致刘备的大业功亏一篑,那他对得起刘备吗? 人人都有私心,但何曾见过关羽、张飞、赵云、诸葛亮等人因为自己的私心,而枉顾恩主大业的? 刘封之罪情有可原,但法不容赦。 当刘封的话语传到刘备耳中后,他的脸上浮现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他没想到他一直器重的长子,心中怀抱的竟然是这种诛心之念。 他担心刘禅将来会对其下手。 一向以真诚待人的刘备,因为心中的难以置信,不禁身形不稳,向后退了几步。 那种诡诈之想,诛心之念,是什么时候开始侵蚀他的孩儿的。 这时刘备想起了他曾就刘封一事,问诸葛亮以及法正的看法。 诸葛亮与法正的看法都是杀。 当时刘备还不理解,为什么他最倚重的两位谋臣,给出的建议都是这个。 现在刘备明白了。 诸葛亮与法正并无私心,他们会作出如此建议,是因为刘封的身份太过特殊。 刘封既是刘备名义上的长子,又是他曾经的嗣子。 且刘封的拒不发兵的行为,已经透露出他已经开始拥兵自重。 在这种事实之下,若将来刘备及诸臣百年之后,依刘封刚勐的性格,再不受到任何人制衡的他,很可能会起兵作乱的。 到时候以刘封的能力,加上他那特殊的身份,可能会让刘备打下的天下,陷入一场巨大的内乱中。 毕竟相比于已经步入老年的刘备及诸臣,刘封春秋正盛。 刘备看着眼前这个向其叩首的长子,脑海中不停回想起诸葛亮与法正的建议。 感情告诉他,不能杀,理智告诉他,要杀。 就在刘备脑海中正在天人交战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最近异军突起,并且比刘封更年轻的人。 有他在,足以制衡刘封。 最后刘备看向四周群臣,他下达了他的王命:“刘封拥兵自重,屡抗王命,罪不可赦。” “但念其往昔战功,特免一死。” “今剥夺其所有官职,送回成都拘押在府邸,非王诏不得外出。” 在处罚了刘封之后,刘备看向孟达。 孟达见刘备看向自己,顿时吓得连连叩首。 从明面上的罪过来看,孟达身为刘封的副将,听刘封之命行事的他,身不由己。 在张飞兵临上庸后,孟达主动负荆请罪,打开城门迎接张飞大军入城,也算是将功补过。 况且当初能拿下东三郡,孟达居功至伟,因此刘备下达王命道: “孟达贬为军司马,归糜偏将军帐下听用。” 孟达原来为太守,是两千石的高官,现在被刘备贬为一个小小的军司马,处罚已经算重了。 只不过这是相对于在季汉中来说。 这要是在曹魏或者江东那里,刘封得车裂,孟达至少得斩首。 刘玄德终究还是仁慈的,轻易不会下死手。 但重要的是,为什么要将孟达这个反骨仔扔给我? 糜旸一脸错愕,他全程都在吃瓜的状态,这也能跟他扯上关系。 但孟达这时听刘备留他一条命,他当即对刘备感激涕零的叩拜起来。 在叩拜之后,孟达立马来到糜旸身后站好。 随着时日的迁移,糜旸大败吴军的事已经人尽皆知。 人人都知道糜旸的未来不可限量,所以孟达对刘备将其贬为糜旸帐下的军司马,心中并无多少怨言。 而且最重要的是,孟达原本便是法正的小跟班,现在成为了法正爱徒的小跟班,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只有糜旸满头黑线。 他偏将军的小团体还没搭建完毕,就已经混进来了一个头生反骨的人物了。 但刘备的王命又不能违抗,糜旸只能默默接受这个现实了。 在处理完刘封与孟达的事后,刘备已经有些疲惫。 于是他命帐中诸将都出去,他要一个人休息一会儿。 但在诸将都离去之时,刘备连关羽张飞都没留下来,却叫住了糜旸,单单留下了他。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这一幕映照在帐中诸臣的眼里,他们心中对糜旸的看重程度,又不禁往上提了一个档次。 不一会儿后,偌大的帅帐中,只剩下了刘备与糜旸二人。 刘备让糜旸上前,而后对其问了两句话。 “孤与诸卿百年之后,你保的住刘封吗?” “又镇的住他吗?” 对于自小看着长大的糜旸,刘备并不拐弯抹角。 父母之爱,必为之计深远。 但刘备的这两句问话,却让糜旸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这两句话的信息量很大。 ... 在对岸的魏军大帐中,魏王的王帐外保持着一副如常的样子。 但外人不知道的是,就在常人无法看到的地方,魏王的王帐四周已经布满了数百处暗哨,而魏王的王帐中亦布满了虎豹骑。 外松内紧,便是现今魏王王帐的情况。 在王帐之中,曹仁正在曹操的床榻旁亲自照看着他。 整个王帐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味。 自从魏王曹操于高台之上晕倒之后,虽然他不是一直保持着昏迷的状态,但每次苏醒的时间都不久,而且并不固定。 往往曹操苏醒过来没一会儿,就会又陷入沉睡之中。 曹仁现坐在榻旁为曹操揉捏着手脚。 看着曹操那越来越苍白的面孔,曹仁的眼睛已经通红。 魏王生命垂危,魏国将来何去何从? 第一百五十一章 英雄迟暮 曹操邀约 曹仁是曹操的从弟,亦是最早跟随曹操的臣子之一。 虽然曹操一直提倡唯才是举,但至少在于军权这方面,曹操最信任的依然还是他的宗亲们。 而在曹姓宗亲中,战功累累又与曹操最亲近的曹仁,无疑是曹军中最负权势的将领。 曹仁现任征南将军,四征四镇将军在曹魏的军制格局中,在曹操的有意提拔之下,无论是地位,还是手中的兵权,已经超越了四方将军。 因为曹仁在军中的地位,所以曹操晕倒之后,曹仁便临机应命暂时成为了十万魏军实际上的统帅。 在过去曹操不能正常理事的数日之中,也正是曹仁暗中在代替曹操发号施令,维持着十万魏军的一切运行。 曹仁跟随曹操三十余年,君臣情谊深厚,而又因为是堂兄弟的关系,所以曹仁与曹操之间的关系,是常人无法理解的亲密。 曹仁看着既是他君主,又是他兄长的曹操,如今躺在床榻上,眼见的状态一日差过一日,他心中的滋味难受至极。 但就在曹仁为曹操擦抹完脸庞的时候,躺在软塌上的曹操眼皮动了动,他从口中发出一声轻哼后,而后就慢慢醒转过来。 在曹操醒转过来后,他看到的第一眼便是曹仁那通红的眼眶。 曹操的苏醒,也令软榻旁的曹仁立马就要呼叫医官。 但他的这个举动却被曹操所阻止。 “子孝,给孤倒点水。” 当曹操干哑的声音传到曹仁耳中时,他脸上浮现了大喜的神色。 过去数日之中,曹操亦有苏醒过。 只是每次苏醒,都又很快昏迷过去。 而如现在一般,能够清楚认出自己,并且用完整的语言表达出一句话的,还是数日来的第一次。 曹操的这个表现,令曹仁以为曹操在慢慢好转了。 他急忙兴奋的起身倒水,却因为蹲伏在软榻旁太久,导致腿脚有些发麻,差点摔倒。 但最后他还是及时稳住了身形,快速得取来了一杯水。 曹仁来到榻前,将曹操从榻上微微扶起,而后小心翼翼得伺候着曹操喝起水来。 喝完水的曹操,感觉喉咙中的干渴感好了很多。 而后恢复了些许精神的曹操,不禁开玩笑道,“当年与孤一起逐虎射豹,与孤一起阵斩敌将的仁弟,竟也会有腿脚不便的一日。” “子孝,你老咯。” 面对着自家的亲族,曹操一直有着别人难以得到的温情。 而曹操所打趣的便是刚刚曹仁差点摔倒的事。 见曹操如往日一般,都有精神打趣他了,曹仁心中的欢喜之心更盛。 这一切无不在证明着,曹操的病体正在逐渐好转。 曹操看着曹仁那两鬓之间的白发,他想到自己的年纪比曹仁还大,不禁唏嘘道:“仁弟老了,孤也老了幼。” 曹操有些悲凉的语气听得曹仁心中一紧,他知道病中的人最忌心神不悦,因此他开口宽慰曹操道: “大王乃是天命之人,怎能与臣相比。” “大王如若不嫌弃臣,臣还想再追随大王征战天下十数年。” 听到曹仁的宽慰,曹操的脸上流露出了笑容,他以手指点向曹仁的额头,犹如少年时他教训曹仁一般。 “你一向秉性忠直,怎的今日也学会用好话哄孤开心了。” 面对着曹操的教训,曹仁脸上浮现不好意思的神色,一如少时。 很难想象,在外人眼中身为天人之将,威望深重不苟言笑的曹仁,竟然还会有这一面。 随后曹操问曹仁道,“仲康呢?” 见曹操问起许褚,曹仁便立即回答道:“吾命仲康值守在外帐,以免有宵小窥测王帐。” 曹操面对曹仁的这个安排,他点了点头。 许褚武力非凡,又生性谨慎,曹仁的安排很恰当。 在问完许褚之后,曹操方才问道:“孤那日昏厥之后,近来大军一切妥当吗?” 其实刚刚曹操从沉睡中醒来后,敏锐的他就发现他依然身处汉水大营的王帐中。 而在他昏厥之后,在如今大军中能代替他指挥大军的唯有曹仁。 现在曹仁却能在他榻前侍奉,这种种一切足以表明,在他神智恍忽的这几日来,十万魏军并没有出现什么大的危险。 正是因为心中判断出这点,所以他在醒来后看到曹仁眼睛通红之后,不是第一反应询问大军近况,而是先以玩笑的方式来安抚曹仁的情绪。 毕竟曹操知道他的身体,短时间是无法理事的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还需要曹仁为其执掌大军。 而只要安抚了曹仁的情绪,那么这十万大军自然也会安定下来。 现在他问曹仁近来对大军的安排,也只是想趁着现在精神头还在,想着为曹仁查缺补漏而已。 在曹操发出询问之后,曹仁便跪倒在榻前,将他这几日所作的安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那夜大王晕厥,臣便命虎豹骑封锁高台不准任何人离开,并且在汉水沿岸加强了防御。” “后来谏议大夫向吾建议,只要多加注意身处高台之上的臣子即可,因为他们才是完全目睹全程的人。” “至于高台之下,台阶之上的臣子,他们身处台下又因为在黑夜中,所以不会知晓大王晕厥真相。” “他们尽皆位分不高,乃是军中中低层臣子。” “若将他们全部禁锢,不得离开,一则第二日军中士卒若不见这些臣子,难免会心中恐慌。” “二则若少了他们,吾亦不能顺利指挥全军。” “后来谏议大夫又建议臣,大王昏厥一事或可隐瞒,然跌倒一事却不易隐瞒。” “既然如此,吾不如先主动释放出大王酒醉跌倒的流言,如此既可解释当夜之事,又可防止更令人恐慌的流言传出。” “因此两举,数日来我军并未出现什么大的危机。” 当曹仁说完后,半躺在榻上的曹操脸上浮现感慨之色,他赞叹道:“堵不如疏,虚虚实实,梁道真乃当世奇才也。” 曹仁口中的谏议大夫,曹操口中的梁道,乃是贾逵。 贾逵本名贾衢,字梁道,河东襄陵人。 贾逵初为并州郡吏,迁渑池县令,后拜弘农太守,现任谏议大夫。 在他入仕曹操以来,在军政两方面皆表现出了杰出的才干。 在听完曹仁的所有汇报之后,曹操终于放下了他心中的最后一丝担忧。 他虽病倒,但大局有曹仁,谋划有贾逵等一干文武隽才,足可无忧。 这些英杰才是他魏国能否屹立不倒的关键。 在知道大军已经渐趋稳定之后,曹操问出了他第二个最关心的问题。 “刘备是不是已经到了。” 见曹操问起此事,曹仁沉重的点了点头。 对岸汉军大营中汉中王王旗已经高挂,此事方才已经有人来禀报给曹仁了。 随着曹仁的点头,曹操心中五味杂陈。 在刘备还没到来之前,他一直想着等刘备这个生死大敌到来后,他该如何应对。 可是等刘备到来之日,他却已经病倒了。 想到自己如今的病体,想到此生再难一统,完成年轻时的夙愿,曹操不禁剧烈的咳嗽起来。 曹操的咳嗽令曹仁顿时大惊,他就要连忙去呼喊医官,但曹操却再次止住了他。 曹操将掩在口鼻处的手掌拿下,只见在他的掌心之中已经有着些许腥红。 这一幕令曹仁愈加着急。 曹仁惊急的神色落在曹操眼中,他只是笑了笑,而后澹定的将手中的血液擦在一旁的锦帕上。 他纵有雄心壮志,他纵有惊天韬略,但岁月不饶人,英雄已经迟暮,为之奈何? 他挥手让曹仁上前,来到他的榻上坐下,他有话要对曹仁说。 在曹仁来到榻上后,曹操用无奈,伤感的语气对曹仁言道: “子孝,为兄恐怕难以痊愈了。” 这时曹操不再以王自称,而是将自己当成了曹仁的兄长。 曹操的这句话刚一说出口,曹仁眼神中已经充满了惊惧,他拼命地摇头道: “不会的,不会的。” “兄长我们回邺城吧。” “回到邺城,弟弟为你找寻天下最好的名医。” “等兄长养好身体,兄长再亲自南征。” “到时候,弟弟定为兄长牵马执蹬,为兄长先锋。” “兄长一生中经历了那么多难关,此次定然也能安然无恙的。” 他的语气中已经带着些许哭声。 曹仁的话,落到曹操耳中,他苍白的嘴角不禁流露出些许笑意。 也许他不像刘备那般有着义贯金石的异性兄弟,但他亦有个对他真情实意的宗亲弟弟。 一生杀人无数的他岂是畏死之辈? 只是在死之前,他要将一些事做好。 曹操看着曹仁,对其说道:“吾的身体自己清楚。” “人固有一死,死不可怕。” “只是为兄有两忧。” “一忧是担心无法将这十万大军安然带回中原。” “当初吾带你们千里跋涉南征,那如今自然也要将你们安然带回中原。” “现在的刘备,已经不可小觑。” “一年之中,他连续取得汉中、公安两场大胜,威望已着,士心已服。” “且彼现在麾下智谋之士无数,梁道虚实之计策或可瞒他一时,但长久之下,难免有被识破的风险。” “如今我军是该退军,但在退军之前,为了魏国将来吾还得做一件事。” “趁我近几日身体还有余力,你命梁道为吾修书一封给刘备,就说吾要在这汉水之上,与他一见。” “只有吾出现在两军面前,我军军心才能稳固,而刘备疑心亦才能消除。” 在听完曹操这么说后,曹仁用担心的目光看向曹操,他关切地问道:“可是兄长的身体?” 面对曹仁的关心,曹操言道,“不碍事。” “吾身体虽不如以往康健,但只是简单会面,还是并无问题的。” 见曹操如此说,曹仁立马点头领命。 而后曹操伸出手掌拍着曹仁的肩膀,他的语气已经不复刚才的澹然,变得沉重起来。 “子孝,万一吾无法回到邺城,你要记住吾今日所说的话。” “当今之世,三家分疆,已与春秋战国无异。” “三家之中,我曹家最强,而经公安一战后,江东孙氏已然最弱。” “虽经汉中失利,然论地域之富,论兵力之众,论人才之量,我曹家依然冠绝天下。” “只是因为连年征战,中原元气未复,故我曹家的国力不能全力发挥。” “而刘备虽然占据荆益两郡,荆益两州地域虽广,但大多为不毛之地。” “地域虽广刘备而不能尽其力,是以,将来子桓继位之后,你务要提醒他,不要轻易起刀兵。” “要先专心发展内政,休养生息,储蓄国力。” “子桓将来只要派遣良将,安心守住关陇、南阳、淮南三处要地,令刘备与孙权不要夺去这三处之地任何一处,那么天下大势依然在曹家。” “天下富庶之地、人口稠密之地尽在北方。 只要子桓能安心发展十年国力,十年之后,南方若起兵十万,北方或可起兵三十万。 以北方之国力,足以正面击溃任何敌人。” “而在三处要地之中,务必要守住关陇所在。” “关陇之地,多良马,亦易出骑卒。” “刘备与孙权战力所缺者,便是骑军。” “若无骑军,北方多平原,南方之兵在北方就无法驰骋。” “不足为患。” “切记,切记!” 曹操说完后,又重重的拍了几下曹仁的肩膀,而后最后郑重嘱咐道:“一定要守护好,吾打下的基业!” 曹操犹如遗言般的嘱托,令曹仁眼中的泪珠开始不受控制的掉落下来。 他来到榻下,对着榻上的曹操不停叩首,口中郑重承诺道:“臣谨记,臣谨记!” 见曹仁已经完全放心的记下了他的话,曹操的脸上方才有放松之感。 来日之事谁也不能预料,他今日只是为魏国的将来未雨绸缪而已。 他于榻上挥挥手对着曹仁说道:“去吧,去吧。” 曹仁领命,就要起身离去。 可就是这时曹操突然言道,“令梁道在信中言明,吾亦要见糜旸。” 听到这句话的曹仁身形一顿,但他很快领命而去。 虽然他不知道曹操为何想见最近那个声名鹊起的糜旸,但只要是曹操的命令,他都会忠实的执行。 在曹仁离去后,曹操坐在榻上回忆着往昔,他嘴里喃喃自语着: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当年他起兵时,为的便是天下重归一统,当初许多人以此诗句来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许多年过去了,当年嘲笑他的人,已经尽皆化作黄土。 随着口中的不停呢喃,曹操的眼神已经渐渐坚定。 既然这一代无法一统,那就将志向传给下一代,就看最后三家,谁会胜出吧。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刘备应约 二王相会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这句话虽然很多人都知晓,但在乱世当中,真正遵照这句话去做的人并不多。 这主要得看来使的目的,或者出使的一方是谁。 若来使的目的只是正常通好,或者提出一些正常的要求,那么一般不会有危险。 而若出使的一方是仁名满天下的刘备,那么自然安全更会有保障。 这一点哪怕是作为敌方的曹魏也是认同的。 第二日,蒋济手持使者符节,在几名甲士的护卫下,踏上一叶小舟朝着汉水南岸而来。 在曹操称公称王后,他为了继续控制汉朝的朝政,所以他并没有将原来大汉丞相的身份所舍去。 蒋济现今担任的主要官职,就是汉丞相属下的主簿。 蒋济身为曹操的主簿,已经算是曹操的心腹智囊。 而身为丞相府中百僚之长的蒋济,作为替曹操出使刘备的使者,亦是恰到好处。 蒋济的渡河举动,很快就被对岸的汉军所发现,并将这消息汇报给了刘备。 刘备在知道此事后,只澹澹言了句“放行。” 他倒要看看,曹操突然遣使来访,有何意图。 在没有阻拦的情况下,蒋济顺利踏上了曹操一直梦寐以求,想踏上的襄阳城外的河岸。 当蒋济上岸后,立即就有一名汉军军官上前将其往大营中带去。 只是蒋济的那几名护卫,被这名汉军军官拦在了大营之外,不得进入。 在汉军军官的带领下,蒋济很快越过重重防卫,来到了汉军大营内部,并且来到了刘备的王帐之外。 蒋济在外并没有等待太久,方才带领他的那名汉军军官便从王帐中走出,令其入内。 蒋济看着守卫森严的王帐,想着一会便能见到现今威震天下的刘备,他深吸一口气,而后大步踏进了刘备的王帐之中。 在蒋济一进入刘备的王帐中之后,他便看到坐在主座上的刘备。 只见刘备身披玄铠,现今正喜怒不形于色的看着自己。 蒋济上前几步,来到刘备身前不远处,对其一拜道:“汉使丞相主簿蒋济奉汉丞相令,前来拜谒左将军。” 等蒋济此言一出,刘备倒是神色无所变化,倒是他身后的张飞,脸上开始浮现怒色。 刘备去年七月,就已经上表汉帝自立为汉中王。 这件事早已传遍天下,蒋济不可能不知道。 但他如今还是称呼刘备为左将军,很明显就是在表示,刘备汉中王的身份他们曹魏一方不承认。 而且蒋济口称曹操为丞相,称呼刘备为左将军,这是在暗示刘备在曹操之下吗? 张飞最是敬重刘备,他见蒋济只是一区区主簿,竟然敢如此轻薄刘备,他当即欲要出声呵斥蒋济。 只是等张飞从刘备背后上前,正要大喝蒋济时,刘备温厚的声音当即传到他的耳中:“益德退下。” 张飞生性刚勐,却对刘备言听计从。 因此他脸上虽然还是有愠怒之色,但他在听到刘备这句话后,还是老实的退到了刘备身后。 刘备坐在主座上,看着因为蒋济一个称呼,帐中的不少臣子脸上都开始浮现怒色,他倒是觉得没有什么。 曹操欺凌汉帝,乃是汉贼,他是汉室宗亲,一生与曹操都是势不两立的。 慑于曹操的淫威,蒋济不承认他汉中王的身份并不奇怪。 就像他也绝对不会承认,曹操的魏王身份一般。 刘备不是看重虚名的人,飘离半生的他,又什么样的欺辱、诽谤没接受过。 蒋济现今的这轻薄之举对他来说,远远没到令其生气的地步。 刘备看向蒋济,见蒋济仪表不凡,他出言赞道:“孤虽久居南方,但亦曾听闻过子通的名声。” “世人多赞子通乃世之奇士,有当年公达公之风,今日一观,名不虚传。” 蒋济见自己言语中有轻薄刘备之意,刘备不仅不动怒不让臣子怒斥他,反正对他流露笑意夸赞其。 蒋济智谋不凡,他当然看的出来刘备脸上的笑意是真是假。 但就是知道刘备对其的赞许是真的,才让蒋济心中对刘备有了新的认识。 刘备的这个举动,令蒋济想起了一件往事。 两年前,有传闻说刘备已经病死。 在得到这个消息后,曹操诸臣皆拍手庆贺,唯有时任谏议大夫的袁涣,不表示庆贺之举。 后来有人将这件事告知了曹操,曹操以此事诘问袁涣。 袁涣只澹澹地回了一句“玄德,与我有恩,不知喜从而来。” 虽然曹操后来没因这事处罚袁涣,但当时曹操的臣子都笑袁涣太过迂腐,一个旧主而已,有何可思念的?竟然冒着触怒魏王的风险,不进行祝贺。 现在蒋济或许有点明白了。 面对刘备的夸赞,蒋济因为刘备的真诚,亦心有所感,他对着刘备一拜道:“玄德公谬赞。” 在夸完蒋济后,刘备问蒋济道:“曹操令君出使,所为何事?” 对世之奇士的蒋济,刘备是尊敬的,称呼为君。 但对汉贼曹操,刘备就直接毫不客气的直呼其名。 在听完刘备的询问后,蒋济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而后双手呈上给刘备。 “吾主有一信令吾面呈于公。” 刘备的侍者见状,马上上前将蒋济手中的书信取来,交到了刘备的手中。 刘备在帐中诸臣的注视下,打开那封曹操给他的信看了起来。 在看完后,刘备的脸色有些变化,但终究保持着平静。 他随后看向蒋济言道,“劳烦子通为孤回去转告曹操,他所邀见一事,孤定不负约。” 在刘备说出这句话后,帐内的汉臣脸上尽皆浮现惊色。 曹操要与他们的大王相见? 就是糜旸也觉得有些意外。 这曹贼,不赶紧退兵,为啥要突然开视频会议。 因为惊讶,帐内的汉臣开始纷纷低声议论此事。 在群臣的议论声之中,蒋济在得到刘备的应肯之后,便对着刘备一拜,告辞而去。 在蒋济离去之后,帐中群臣中有一臣出来对刘备言道:“大王,曹操素来狡诈,其要求会面一事,还需小心提防。” 出来谏言让刘备小心的人,名射援。 射援,司州扶风人,现任从事中郎及军议中郎将。 射援本姓谢,与北地诸谢同族。其始祖谢服为将军出征,天子以谢服非令名,改为射,子孙氏焉。 献帝之初,三辅饥乱,其兄射坚去官,与射援一起南入蜀依刘章。 射援少有名行,太尉皇甫嵩贤其才而以女妻之。 他亦是在去年的《汉中王劝进表》中,刘备麾下领衔劝进的十一位臣子之一。 在射援对刘备劝谏后,帐中诸臣脸上大多流露出同意射援之见的神色。 就连关羽亦从刘备身后来到刘备身前,对其劝道:“大王千乘之躯,不宜轻出。” 面对着射援与关羽的劝谏,刘备脸上露出笑意道:“诸卿所言有理,然孤已经应允曹操,人生在世,当以信为本,岂能食言?” “况今孤已为王,君王一言,更不能儿戏。” 群臣脸上的担忧并没有令刘备紧张,相反的他心中并不将此事当做一件值得担忧的事。 “诸卿无须太过担忧。当年孤在许都时,身边兵不足百,尚且敢应曹操之约,况今日孤背后有数万大军矣。” 刘备的言语,令关羽等臣的劝阻之意渐渐消散。 但出于不放心,关羽还是对刘备进言道:“若大王执意要往,还请带上臣,护卫大王。” 在关羽说完这句话后,张飞、赵云、黄忠诸将亦纷纷出拜,请求刘备带上他们。 面对着诸将的请求,刘备脸上并没有浮现允诺之色。 他笑指出拜的诸将言道:“若将彼等皆带往,曹操只怕会不敢露面。” “孤是想与曹操会面,并非乃是为斩帅。” “况且曹操在信中言明,会面之日,各方只带子侄二人相见。” 在刘备这么说之后,关羽诸将见刘备主意已定,虽脸露担忧,但亦只能奉承王命。 只是为了刘备的安危,赵云向刘备谏言道:“既曹贼要求各携带子侄二人前往,那么关平可往。” 关平在刘备子侄辈中,论武力,堪称第一。 就算是赵云与之对阵,也要耗费一番功夫才能拿下,派关平随刘备前往,也对刘备的安全有所保障。 若万一曹操有所歹心,以关平的勇武,足以支撑到关羽等将来援。 对于赵云的这个建议,刘备倒没有再拒绝。 毕竟赵云说的在理,与曹操会面要做,但自身的安全也要有所保障。 至于另一名随他前往的子侄人选,刘备并没有等赵云再说,而是直接点了糜旸。 面对刘备的这个安排,关羽等人也并无异议。 糜旸虽然不如关平勇武,但从小经过张飞等人调教的他,也是一弓马娴熟之辈。 与关平互相配合之下,守护住刘备并不难。 在赵云的推荐与刘备的点将之下,糜旸与关平对视一眼,而后齐齐来到大帐中领命而拜。 对于刘备直接点自己随他一并前往,糜旸早有预料。 毕竟因他之前的表现,在刘备子侄辈中,他是很有可能随刘备前往的人选之一。 只是糜旸不知道的是,之所以刘备会命他前往,最重要的是,曹操在信中特意申明了这点。 曹贼想见他的优秀后辈,刘备岂有不允之理? ... 曹操将会面的地点选在了汉水之中。 虽说汉水下游许多地方已经因为季节原因,导致水量骤减。 但在这汉水中游的地方,汉水依然流量不减,广阔无垠。 曹操将会面地点选在汉水之中,一是为了双方安全考虑,二是令刘备放心,以示他并无埋伏之意。 在会见当日,刘备一早便起来,而后在侍从的服侍下,穿上了一身精甲,在精甲外,刘备又套上一身厚重的袍服。 这是赵云的强烈请求。 在精甲及厚重袍服的保护下,寻常刀刃足以无法对刘备造成伤害。 在刘备穿戴完毕之后,他便在糜旸与关平的护卫之下,朝着岸边走去。 糜旸今日也是全副武装,他身穿明光铠,腰佩环首刀。 糜旸的装扮倒不算什么,算是正常。 关平就惨了,他不仅全幅武装,还被赵云要求着背上了一面盾牌。 嗯,他这样有点像后世的忍者神龟..... 只是在昨日,关平倒是没怎么被骚扰,倒是他糜旸,他的大帐中几乎被关羽等人所包围。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这些当世熊虎之将,开始对糜旸临时授课起来。 特别是赵云,几乎是贴着脸跟糜旸讲,会面后的一切注意事项。 例如该注意哪里,例如发生了什么情况又该如何处置。 在关羽等人的眼里,汉军三人组中,关平负责盯着对面曹操三人,刘备负责与曹操会谈。 而他糜旸则要负责盯着全场,察看四周环境有没有什么异动。 想来关羽等人,将糜旸当做了明日护卫刘备的大脑。 虽然在广袤的汉水之上,想安排伏兵或者释放冷箭,是一件极难的事,特别是对大多不懂水性的魏军来说更是如此。 但凡事小心无大错。 面对着诸位叔伯的悉心授课,糜旸非常虚心的在接受着。 尽管他觉得这些知识还不如给他们三人,各配一个救生圈来的省事。 后来要不是担心糜旸第二日没精神,关羽等人能在糜旸的大帐中说到天亮。 在糜旸与关平护卫着刘备来到汉水岸边后,糜旸三人就上了一面艨艟。 艨艟乃是体积不大,但却有着油布包裹的战船。 因为体积不大,所以它在水面上的速度极快,若遇到危险,可以快速回到岸边。 而且有着油布包裹的它,亦足以抵挡寻常箭失。 在上了艨艟之后,由糜旸撑船之下,很快军营外的他们就来到了汉水中心。 在糜旸等人到达不久后,他们就看见对面的魏军大营中亦出现了三人。 他们同样跨上了一面艨艟,朝着他们快速而来。 不久后,两面艨艟的船头已经相对,刘备也看到了站在船头的曹操。 曹操今日外穿雪白大袄御寒,而在其雪白大袄之下,亦是穿着制作精良的铠甲。 在曹操见到刘备之后,他虚弱的的眼神中似乎浮起了些许战意。 他对着刘备高呼道:“卖履舍儿,汝公来也!” 第一百五十三章 煮酒相会 汉水之约 曹操将刘备视作一生中的大敌,他对于刘备的感官很复杂。 因为刘备处处与他为敌,所以他对刘备恨之入骨。 而又因为刘备是他所看重的对手,所以他对刘备亦有着佩服。 但无论出于何种感受,在再次重逢时,曹操对刘备的恨意,肯定远远大过他对刘备的佩服。 因此一见面,他便直接辱骂刘备为“卖履舍儿”,并自称为刘备的长辈。 面对着曹操的辱骂,糜旸与关平的脸上,尽皆浮现了怒色。 但是刘备却很澹然。 与曹操一生为敌的他,被骂的还少吗? 但刘备亦不是会吃亏的人,至少他不想在曹操面前吃亏。 刘备坐在船头之上,拍着甲板对曹操笑骂道:“赘阉遗丑,乃翁在此!” 刘备的话语飘到曹操耳中,令曹操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自他击败袁绍以来,天下中敢当面骂他阉竖遗丑的人已经没有,这刘备算是天下中唯一的一个了。 既然曹操拿刘备的出身进行辱骂,那刘备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要是论及出身,刘备虽然出身低微,但真论起来,曹操的出身那简直就是令人不齿。 当年陈琳就在《讨曹檄文》中说了: 祖父中常侍腾,与左悺、徐璜并作妖孽,饕餮放横,伤化虐民; 父嵩,乞匄携养,因赃假位,舆金辇璧,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 最重要的是刘备骂曹操为“赘阉遗丑”,无疑是将他身后的两名子侄也骂进去了。 曹操今日带来的二位子侄,分别是曹真与夏侯尚。 曹真,字子丹,是曹操的养子。 当年曹操起兵讨伐董卓时,曹真之父秦邵为曹操招募兵马,后为豫州牧黄琬所杀害,曹操哀曹真少孤,于是收养丧父的曹真。 曹真自小力大勇勐,有一次射猎时他被虎在后面追逐,曹真回马射虎,虎应声而倒。 曹操壮其鸷勇,让他率领虎豹骑。 建安二十三年汉中之战时,曹真以偏将军率领所部,击破刘备别将吴兰于下辨,被拜为中坚将军。 去年,曹操任命曹真为征蜀护军,后督徐晃等于阳平关,击破刘备别将高翔。 夏侯尚,字伯仁,乃是已故征西将军夏侯渊的堂侄。 夏侯尚年轻的时候,与当今的魏太子曹丕关系就十分亲密,夏侯尚的才智也被曹丕所赏识。 曹操平定冀州时,任命夏侯尚为军司马,率领骑兵跟随征伐,后来又担任五官中郎将文学。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建安十八年时,曹操称魏公,初建魏国政权,升夏侯尚为黄门侍郎。 建安二十三年时,代郡乌桓叛乱,曹彰奉命征讨,夏侯尚跟随,参与军事,平定代郡,得胜归来。 曹真与夏侯尚听到刘备的辱骂,脸色瞬间气的通红。 他们现在比刚才的糜旸与关平两人,更为愤怒。 但是他们二人却不好发作,因为他们身前的曹操还没说话。 而曹操被刘备回敬一句后,知道他已经在言语上占不了什么便宜了。 毕竟相比于信义着于天下的刘备,他身上能被骂的点太多了。 于是曹操亦随着刘备一般,在船头坐下来。 既然占不了什么便宜,那就忘记这回事。 在刘备与曹操的船头之上,各有一座火炉正在煮着酒。 在曹操坐下后,他用手指轻敲着船头的甲板,看着对面的刘备言道:“玄德,多年未见,你之言语倒是愈发犀利了。” “旧友重逢,你就不为孤介绍一下你身后的二人吗?” 刘备闻言后,便用手指指向糜旸与关平二人,将他们分别介绍给了曹操。 当刘备介绍到糜旸时,曹操用饶有意味的眼神深深看向了他。 他见糜旸身姿挺拔,剑眉星目,便主动开口对糜旸说道:“公安一战,糜郎之名远扬天下。” “今日观之,与当年周郎之英姿颇为相似。” “不知你二位长辈尚安好乎?” 曹操虽只是盘坐在甲板上,身形并不板正,但他身上那种久居上位者的气势并未消失。 且他身后不远处的河岸上,已经聚集着数万大军为曹操掠阵。 特别是曹操对糜旸说话时,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鹰眼,时刻在糜旸身体上下打量着,似要找出糜旸的什么破绽一般。 这些都在无形中给糜旸施加着压力。 但糜旸早已经今非昔比,旁人可能会慑于曹操的威势,糜旸并不会。 糜旸见曹操问话,他不卑不亢的对着曹操行了一礼言道:“家中二君身体硬朗,一切安好。” 曹操闻言后点点头,而后他开口对糜旸言道:“当年孤上表天子,令你伯父为嬴郡太守,令你父为彭城国相。 当初若他们应召而归,那今日你应该站孤身后才是。 且你今日亦不当只为一偏将军耳。” 说完后,爱才的曹操口中颇有唏嘘之感。 面对曹操似叹息似离间的语气,糜旸依旧沉着应答道:“麋鹿当逐德而居,并非高官厚禄可诱。” 听到糜旸的这番回答,刘备不禁抚掌大笑,曹操却只是不在意的一笑。 人都是会变得。 笑后,曹操亦将他身后的两位子侄介绍给刘备。 但曹真与夏侯尚哪怕亦有些名声在身,相比于年纪最轻,名声却最盛的糜旸,却显得有些普通了。 刘备并未对曹操身后的,曹真与夏侯尚二人怀抱什么兴趣。 刘备主动问曹操道:“今日你唤孤出来,只是为此乎?” 当刘备问出这句话后,他与曹操二人身前的佳酿都已经被煮沸。 美酒的香气开始萦绕在两面艨艟之间。 见到这幕,曹操主动抬起火炉上的酒壶,而后先往自己的杯中倒了一杯酒,他对着刘备一饮而尽。 在饮完后,曹操感慨道:“美酒入口,旧人对坐,真乃人生一大乐事。” “想来自天下大乱以来,至今已经三十余年。” “这三十余年以来,故人陆续凋零,时至今日,当年与吾一同共讨黄巾并能被孤看重的人,唯有玄德一人。” “人到晚年,常会思绪往事。” “吾一直有一事不明,还请玄德解惑。” 曹操这时暂时放下了魏王的身份,将刘备当做多年未见的旧人。 而曹操此举,也令刘备回忆了往事。 刘备亦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而后对曹操言道:“孟德请问。” 这是今日,刘备第一次开口称呼曹操的字。 曹操开口问刘备道:“建安元年,玄德为吕布所败,来许都奔吾。” “玄德至许都之日,吾资助兵马钱粮,又上表天子命玄德为左将军、豫州牧,可谓是待玄德不薄。” “在许都时,吾待玄德为故旧,为好友。” “每逢宴饮必召玄德,每有美酒必分玄德。 当初吾之心腹仲德劝吾杀汝,吾之臂膀奉孝劝吾软禁汝,吾皆未应允。” “但是玄德最后为何要背叛吾?” “这便是玄德一直所宣称的仁义吗?” 说到最后,曹操将手中的酒杯狠狠得敲击在甲板之上,可见他心中对此事的恨有多深。 面对曹操的质问,刘备脸上露出些许不齿,他对曹操问道:“时隔多年,孟德竟还不能想通此事,那想来孟德也定无后悔之意了。” “那今日吾就为孟德解惑。” “建安元年,吾为吕布所破,西奔孟德,孟德是待我不薄。” “当时吾亦知道,孟德对我不薄,既是重我之人,又是重我在徐州的名望,想以此抗衡吕布。” “但我并不在意这点,只要孟德能匡扶汉室,再造华夏,吾为孟德效力又有何妨?” “但孟德还记得,当日在许都之外,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洧水汤汤,在洧水边你向我保证定会扶保汉室,你向我许诺必不再屠城。” “可是最后呢?” “建安三年,你东征吕布,我随军出征,彭城因我名望而下。” “但你为了宣耀武威,震慑吕布,竟又下令屠城。” “彭城百姓何辜?” “自那一日起,我就知道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自那一日起,我便下定决心,势要为那些无辜的百姓报仇。” “尽管我人微言轻,尽管我战至一兵一卒,但我一定要为那些惨死的百姓报仇。” 刘备的答桉让曹操一愣,而后大笑起来。 曹操的笑中充满了嘲讽,充满了不理解,更充满了对自己的不值。 他等了这么多年的答桉,最后竟然会是这个。 “玄德,当今是大争之世!” “大争之世,强者为尊。” “北有黄河,南有长江,那滚滚长流,流不尽的尽是英雄血。” “何况那些庶民?” “为成大业,为达目的,手段并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你知道你为何一直败于我吗?” “因为乱世之中,霸道为先,你所信奉的王道是行不通的。” 面对着曹操的嘲笑与质疑,刘备脸上依旧坚定。 他看着曹操,用坚毅的语气说道: “乱世,乱的是人心。因此欲安天下,先定人心。” “而人心之本在于循王道,行孝义,持忠智。” “备起至微末,并无大才。但备亦知天下丧乱,罪不在百姓。” “备并非不知权谋,并非不知霸道之术,但备当日起兵,为的不是夺天下,而是安天下。” “谁害百姓,谁乱汉室,备就视谁为死敌。” “备本幽北一布衣,身无长物,无牵无挂,我才德微薄,故而招致数次背叛,数次失败。” “但无论我经历多少次背叛,我之初心亦不会变。” “无论我经历多少次失败,只要我能留有一命,我必不会放弃心中志向。” “无论王道是否适合当世,我既然已经选了这条路,那便会坚定不移的走下去,至死不悔。” 刘备的这番话语,落在他身后的糜旸耳中,令糜旸心中浮现了巨大的感触。 今日的他,不是如前世一般,在冰冷的史书上,在一些哗众取宠的营销号中,去揣度着刘备的为人。 他今日是在站在刘备身后,而后亲耳听到刘备阐述他的心志。 无疑这种亲身经历所带来的震撼,是之前糜旸所从未体会过的。 这便是汉昭烈帝吗? 只有来自后世的糜旸知道,刘备今日所说的话,并不是一时激愤,亦不是收揽人心。 他是真的在用他的一生,他的生命在践行着他所奉行的仁义。 历史上他的死因,也是因为他发动了一场仁义的战争。 刘备最终死在了,他所追寻的王道的道路上。 可刘备的话语落在曹操耳中,只引得他一阵轻笑。 多少年过去了,刘备还是如此天真。 曹操与刘备都是当世之雄,自然都不会被对方的三言两语影响了自己的心志。 但曹操面对刘备这副坚韧不拔的态度,心中也不禁对刘备佩服不已。 曹操从刘备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刘备一辈子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征战不休。 而他曹操不也是,为了心中一统天下的志向在征战不休吗? 自古以来,从没有什么千秋万代,唯一不变可以永久传承的,正是心中的志向。 这时,本来晴朗的天上忽然阴云漠漠,好似骤雨将至。 曹操看向那阴云密布的天际,他发现天上乌云有一处神似两条天龙悬挂相争。 心有所感的他指向那处对刘备言道: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 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方今初春,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 “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 “今天下英雄,唯玄德与操耳。” “只可惜双龙相争,必两败俱伤。” “今两军相争已久,双方军民皆疲惫不堪,不如暂且罢兵,来日再战。” “今日你我煮酒相会论志,或可传为一时佳话。” “现吾以佳酿为引,神龙为喻,汉水为界,愿与玄德定下停兵之约,两家可共罢兵休养生息。” 说完后,曹操举起身前的佳酿敬向刘备,“不知玄德意下如何?” 面对曹操提出的两家共同罢兵的建议,刘备并没有感到太大意外。 因为自从孙权兵败后,独木难支的曹操想退兵才是正常的表现。 只是刘备也没有马上应承曹操,他在思考利弊。 刘备想到如今荆益两州,因为连年大战已经士民皆疲,的确需要休养生息。 而要想击溃曹操并不是一时之功,没有强大的国力支撑,迁移日久,变数难料。 而且荆州内部还有许多隐患要处理。 故而刘备最后亦举起酒杯敬向曹操: “那就以汉水为界,你我两家暂且罢兵。”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君志当承 糜旸之策 随着刘备与曹操各自将手中敬向对方的酒饮下,代表着由曹操提起的“汉水之约”正式生效。 也许这条暂时划分两家疆界,两家共同罢兵的约定并未付诸于文笔,更未盖上任何一方的王印。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但刘备与曹操都知道,能够决定“汉水之约”是否有效的,不在于那些文字与缥缈的信誉,而在于形势。 正如曹操所说当今的形势,继续打下去,最后两家只会两败俱伤而已。 而只要形势不变,那么这“汉水之约”自然就会一直有效。 但若是一旦形势有变,两家再次大战的时候不会远的。 在与刘备达成了“汉水之约”后,曹操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只是他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感觉暴雨将至,亦觉得身体又有些不适了,所以他已经有了离去之意。 曹操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对着刘备言道:“玄德,今日你我二人煮酒论志,或者在将来会成为一段佳话。” “但可惜,今日你我都无法说服对方。” “你我就像一面铜镜,各自映照着双方的另一面。” “只不过这样才有趣,人生在世,好友难得,对手亦难得。有你在,操的一生才不至于那么无趣。” “你我志向之对错,就交由后世人去评说吧。” “今阴雨将至,吾当北归,临别之际,操最后以一次旧友的身份,向你拜别。” “吾先走一步了。” 说完后,曹操从船头上起身,对着刘备一拜。 曹操的这一拜,令刘备想起了当年在洧水河边,亦是有一立志要匡扶汉室的曹司空对其一拜,迎接他的到来。 时光匆匆,当年满腔热血的曹司空,怎得就变成今日的窃国大盗曹操了呢? 刘备起身对曹操亦回了一礼,犹如当年的刘徐州感谢曹司空对其的迎接。 二王互拜之后,天上的两条云龙似有所感,齐齐消散在天空之中。 似乎在映照着二王最后的结局,终究不分胜负。 在刘备回拜之后,曹操立马转身步入船舱中,令夏侯尚撑船返回北岸。 这时曹真跟随曹操回到船舱中,曹操看向他问道:“那个糜旸记住了吗?” 曹真脸色慎重的点点头。 曹操背负双手,望向这已经阴暗的天地,他对着曹真嘱咐道: “记住他,以后他会成为你此生大敌。” 世间又出英才,可惜他曹孟德,此生再无机会与此英才过招了。 ... 在曹操率先离去后,刘备命关平前去撑船,留下了糜旸在他身边。 刘备令糜旸坐在他身前,糜旸从命坐下。 刘备看向他一手调教出来的糜旸,刘备问道:“你知道今日曹操,为何会特意只带子侄出来相会吗?” 面对刘备的疑问,糜旸思考一番后答道:“曹操是在暗示他曹家后继有人?” 糜旸的回答令刘备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很聪慧。没有辜负孤对你的期许。” “只是你还有一点没说对。 曹操有此举,是意在告诉孤,要想平定当今乱世,一代人的力量不够,需要后代的接力。” “虽然孤一直想亲手平定这乱世,但孤今年已经六十。” “花甲之年,孤不知还能再征战几年了。” “孤所器重的诸臣中,便是孔明,今年亦已经四十。” “而太子方才十四。” “岁月从白驹过隙,无法挽留,大汉的将来也许会落在你们下一代的肩上。” “在下一代中,你天资最高,战功最着,与太子关系最为亲近。” “太子年幼,而你却能辅左太子很久很久。” “纵使天下能在孤这一代平定,但打天下难,守天下更难。” “子成,你愿意继承孤的志向,为这世间万民带来真正的和平吗?” 刘备说完后,用清澈的目光看向糜旸,期待着他的回答。 面对刘备的看重,糜旸心中感动,也许是刘备今日与曹操相会,有所感触才会说出这番话。 也许刘备是在未雨绸缪。 但无论如何,刘备对其的器重与期许是深厚的。 糜旸对着刘备一拜,口中郑重承诺道:“臣必效死以践大王志向!” 糜旸的康慨应答令刘备大笑起来,曹操后继有人,他刘备又何曾不是呢? 在刘备与糜旸交谈的时候,关平已经撑着艨艟回到了南岸。 当艨艟停稳之后,糜旸就搀扶着刘备起身,一起踏上了岸。 刘备等人上岸之后,早就守在岸边的关羽等人就纷纷围了上来。 见诸臣皆在,刘备不动声色,他命诸臣回到帐中议事。 在刘备与诸臣回到帅帐中后,刘备就将方才他与曹操所谈的“汉水之约”告知了众臣。 帐中诸臣听后,各人神色不一。 但他们对于两家共同罢兵一事,都是赞同的,包括关羽。 益州自汉中之战后,就已经元气大伤,要不是刘备执意要救援关羽,益州至少一年内,是不会动兵的。 而荆州更不用说,经历了数场大战,国力民生已经受创严重。 要不是去年关羽击破徐晃收获了大批粮草,恐怕现在数万大军就已经断粮了。 而且现在已经慢慢步入春季,春耕时分将到,一年的春耕关系一年的粮食收成,是丝毫耽误不得的。 只是虽说要退兵,但具体要怎么退,却不能马虎。 毕竟曹操向来诡诈,不能完全听信他一面之词。 刘备先看向张飞,令其率领本部兵马回返东三郡,暂时董督三郡要务。 先前张飞为了稳定东三郡,将当地豪强申氏兄弟一并带来,这毕竟是权宜之计。 东三郡一下少了两个太守,终归对发展当地民生不利。 刘备发出命令之后,张飞立马出班领命。 只是在张飞离去前,刘备特地再次对张飞嘱咐道:“卿刑杀既过差,又日鞭挝健儿,而令在左右,此取祸之道也。” “莫要再犯!” 刘备善于知人,他深知关羽与张飞虽然都是一时名将,但两人的性格都有着缺点。 关羽善待卒伍而骄于士大夫,张飞爱敬君子而不恤小人。 此次荆州之难,虽说大多原因在于孙权,但关羽的性格亦是一种诱因。 所以如今在面对张飞临去之前,刘备特意对其嘱咐。 面对刘备的劝戒,张飞脸有动容,而后对着刘备一拜离去。 刘备的类似劝戒不知道对张飞说过多少次了,但张飞却总是不改。 对于这点,刘备也颇为无可奈何。 在安排了东三郡的事务之后,刘备便没有再下命令。 毕竟对面的十万魏军未撤,他不可能将兵马抽调太多离开。 这时马良出拜对刘备言道:“若两方罢兵,那我军所俘虏的魏军该如何处置?” 马良此言一出,刘备的脸上亦浮现了难色。 本来按常理来说,俘虏的士卒如果是青壮,那么便可以打乱编入己方大军中,若是老弱,便迁入人口稀簿地区进行开垦荒田。 但这种方法,可以对吴军如此,对一部分魏军却没办法。 因为曹魏的军制内容中有一项创新式的发明,那便是“错役制。” 建安初年,曹操为了防止士卒背叛并且加强对兵权的控制,故而在新征服地区及边要地区,采取力役交错政策。 丁夫不从本地征发,而远从他处调遣;兵役亦如之,兵士必与其室家所在地隔开。 即所谓“人役户居各在一方”,时称“错役”。旨在防止合家逃亡、叛变。 这个举措很不通情理,却很好的预防了士卒的叛逃。 历史上,夏侯霸投降季汉之时,以他的身份,竟然没带走多少士卒跟随他。 再比如“淮南三叛”中的母丘俭时,在寿春叛乱过程中,大多士兵不想与他一起叛乱。 再有,后来钟会在姜维的怂恿下想自立蜀中。谁知,还没有成功的钟会就被属下杀死。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但从这三个典型的例子当中可以看出,因这三人的才干,竟然都无法鼓动麾下士卒与彼等共同进退。 当然,任何历史事件都是各方面的原因导致,但从以上三个例子中,亦可足可体现错役制的作用。 更何况在建安十六年前后,曹操更加重了对叛逃士卒的处罚措施。 例如从先前的单单考竟士卒妻子,变成了对叛卒的父母,兄弟,妻子尽杀之。 建安二十年之后,曹操甚至还打算加重处罚,“在军之士,见一人亡逃,诛将及己”,对整个叛逃士卒的军队进行株连。 在这种种的高压处罚措施之下,投降的这数万魏军很难收归己用。 恐怕一放出来,这些人就因为担心家人,全跑回北方了。 这也是当初糜旸哪怕招蛮兵,也不用那些魏军降兵的缘故。 哪怕以重利相诱,面对家人的安危,大部分魏军士卒肯定是心心念念想回到北方的。 甚至当初如果将魏军降兵放出来,要是于禁利用魏军降兵的逃归心理,来个反戈一击,那糜旸就成钟会第二了。 这也是刘备面露难色的原因。 因为与曹操一方长期敌对,所以帐中诸臣都对曹魏的错役制十分了解。 当马良问及魏军俘虏该如何处置之后,众人都知道马良是在担心错役制。 白白放走是不可能的,那不是在加强魏军的实力吗? 但如果不能收归己用,一直关着他们也不是办法吧。 有一种好办法,可以解决这种顾虑。 那就是宁杀错,莫放过,将那些在家属、籍贯在河北的魏军尽数诛杀,留下的自然是可用的了。 但这种办法没有人会提,毕竟以刘备的性格,不可能会去做如此残忍的事。 就在帐中诸臣尽皆为难的时候,糜旸却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糜旸出言对刘备进言道:“臣记得当年曹操亦俘获了不少荆州民众,前往汝颖附近屯田。” “如今大王所虑者无非魏军降卒念及亲人安危,不能尽心为我军所用,后期逃回北方。” “但同样的,当年曹操从我荆州中所掳走的众多民众,他们当然也会思乡情切。” “安土重迁,黎民之性;骨肉相附,人情所愿也。” “因思乡之请,因念家之情,那些民众在汝颖等郡想来亦不会安分。” “既如此,大王何不与遣使与曹操商议,我军可以部分魏军降卒,与其交换当年被从荆州迁走的百姓。” “如此一来,魏军降卒的事好解决,而且荆州的人口之数亦可以得到补充。” 在中国古代,人们的乡土观念十分浓厚,只有遇到严重的天灾人祸,在本地实在没有出路了,人们才会被迫背井离乡,骨肉分离。 否则只要有一丝希望,人们还是会留在故土。 留恋故乡是所有人共同的情感,亦是人之本性的心理诉求。 建安十四年时,曹操为了防备孙权,打算强制迁徙淮南民众,蒋济就因这事劝谏过曹操。 但曹操不听,仍然决定强制迁移江淮民众,结果江淮十余万百姓因为受惊吓逃到东吴境内。 有此经历在,想来曹操不会拒绝这个提议,毕竟这个提议对两方都是好事。 刘备听了糜旸的献策后,大喜。 “子成之策,上佳。” 在采纳了糜旸的建议后,刘备当即命马良替其出使与曹操商讨此事。 只是令糜旸没想到的是,他这一举不仅解决了刘备的难题,还为他招揽了一位大才。 ... 当曹操回到北岸后,他亦立即召集众臣将与刘备订立“汉水之约”的事说了出来。 曹魏诸臣听到此事后,心中全都松了一口气。 在孙权败后,他们早就想退兵了。 在将此事告知诸臣后,曹操马上下了两道命令。 一个是命人立即去关中传令张合,令其退兵。 第二个是他下令让曹仁前去安排一应退兵事宜。 就在下达这两个命令之后,丞相主簿蒋济出拜问曹操,被荆州俘虏的数万魏军该如何处置。 蒋济此问,令曹操一时也放了难。 那数万降军他当然想要回来,但刘备会轻易的放回来吗? 就在曹操为难的时候,不久前从公安回来的司马懿出班对曹操进言道:“大王可与刘备互换人口。” 随后司马懿就将自己的见解一一说出,竟与糜旸在刘备面前说的相差不多。 而曹操在听完司马懿的建议之后,他面色犹豫似在思考。 在曹操犹豫的时候,蒋济亦出身支持司马懿的建议。 “大王莫忘当年迁徙淮南民众一事。” 在蒋济的提醒之下,曹操终于下定决心打算采纳司马懿的建议。 可就在这时,帐外有人来报说是刘备使者求见。 曹操命人将刘备使者马良带进来,在马良进来之后,将刘备的意思转达给了曹操。 可是令马良感到奇怪的,曹操与一众曹魏臣子在听完后,脸上都浮现了怪异的神色。 最后还是曹操问马良道:“可否告知,此建议是何人向你主献上?” 虽然马良不知道曹操为何会关注这个,但这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马良对曹操微微一拜道:“乃我军偏将军糜旸所献。” 在马良这么说之后,曹操用有趣的眼神打量着司马懿,他口中别有意味地说道: “仲达今日,何故智迟?” 而司马懿在听到糜旸与他竟然想的一样之后,他心中闪起了异样的情绪。 第一百五十五章 用心深远 张飞安危 既是两赢的建议,曹操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只是两家互换人口,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却颇为复杂。 例如刘备一方拿出多少魏军俘虏,而曹操一方又出多少民众,这便是件值得探讨的事。 毕竟刘备所俘虏的大多都是青壮战兵。 虽说襄樊一战,加上多日的囚禁生涯,已经把数万魏军俘虏,打的对荆州都有心理阴影了。 但这些战兵放回去修养一段时间,将来拿来打孙权还是不错的。 而曹操当年所迁徙的民众中虽然也有不少青壮,但更多的是老弱妇孺。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就不能按一比一的比例换。 只不过这些是臣子该研究的事,对于这些杂事,曹操并不想关心太多。 他只需要最后对臣子献上的方案,拍板决定就好。 曹操将这事交给了蒋济。 在得到曹操的委任之后,蒋济立即离了王帐,在他的帐内召集了丞相府的诸位僚属。 他在诸僚属面前,画出了一个迁徙民众的大致框架。 那便是当初由南方迁徙来的民众中,要尽量将那些出身贫寒,或者身有短缺的民众混入其中。 此举是预防刘备从这些民众中,发现什么人才。 出身贫寒者大多目不识丁,身有短缺者大多心中自卑,在这两者的条件之下,基本不可能出现什么人才。 蒋济真是曹操的忠臣,他做得每件事都在为曹操考虑。 在大致定好这个框架后,蒋济便以丞相主簿的身份,命丞相府中的诸僚属,前往汝颍一代的屯田民户之中,尽快统计出此番可以迁徙人员的名单。 随着蒋济一道道的命令发出,许多丞相府僚属,带着命令从大营之中驾马而出,开始快速往北方而去。 而当所有僚属都离去后,蒋济方才得以短暂的休息。 在蒋济得空之后,司马懿来到蒋济的帐中,对其问道:“子通前日出使对岸,观刘备此人如何?” 蒋济与司马懿曾共为曹操东西曹长吏,有着一段很长时间的共事,因此两人私下里关系不错。 见司马懿问及刘备,蒋济回忆起了那日在汉军帅帐的经历。 他脸上流露一些敬佩,对司马懿答道:“刘备宽仁,能得士心。” 因为与司马懿的私交,所以蒋济对司马懿说出了心中真实的想法。 司马懿在听完后,面上不露声色,继而再问蒋济道:“那子通可曾见到糜旸?” 蒋济回忆起那日的大帐情形,在刘备下首不远处就有一位二十左右的年轻人,想来那人便是糜旸了。 因此他点点头。 见蒋济看见过糜旸,司马懿便邀请蒋济为其画下糜旸的外貌。 蒋济虽然不解司马懿此举何意,但面对好友的请求,擅长绘画的他,也不推脱。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不久之后,蒋济就画好了糜旸的画像。 在得到糜旸的画像之后,司马懿脸上才第一次流露喜色。 之前他虽然就在公安城外,但一直被吕蒙关在大营中,所以并没有见过糜旸。 蒋济见司马懿得糜旸画像而喜,不知何故,便问道:“仲达要糜旸画像是何意?” 司马懿言语中推脱道:“师儿少年心志,听闻糜旸事迹之后,一直想看看他长什么样,故而求我为其寻得画像。” 在司马懿如此说之后,蒋济闻言点点头,便不再言语。 后来司马懿从蒋济营帐中告辞走出,回到了自己的大帐之中。 在司马懿一回到自身营帐中之后,他的儿子司马师立马就上前对其行礼。 这时司马师见司马懿手中拿着一副画卷,他便好奇问道:“父亲手中这副画卷,画的是谁?” 司马懿没有回答司马师,只是将这副画卷拿到他的内帐中,而后悬挂了起来。 司马师走进内帐,看见司马懿带回的画卷中,上面画的竟然是一位跪坐的年轻将军,他心中的好奇之心更甚。 这时司马懿才对司马师回道:“此人便是最近被世人,赞誉为汉白鹿的糜旸。” 听到司马懿提起这画像中的年轻将军是糜旸,司马师瞬间眼睛一亮。 说完这句后,司马懿接着对司马师开口教育道:“对于敌人,务必要先对其了解,最后方能制服。” 说这句话时,司马懿回想了他与魏太子曹丕的多次密信。 因为司马懿乃是曹丕好友,加上当年曹丕与曹植夺嫡之时,司马懿出力甚大,所以曹丕对司马懿极为亲近信任。 在曹丕给司马懿写的那些信中,时常会流露出,对于当今曹魏诸位名将皆已年老的感慨。 这一点更是在去年更为显着。 五子良将中,乐进病死,徐晃战死,于禁降敌,只剩张合与张辽。 在最近的来信中,曹丕在信中暗示司马懿,将来他继位后会大加重用他,委任其为方面之将。 而曹丕所允诺的方面,便是辅左曹仁镇守荆州一线。 糜旸自公安一战后,在荆州一代威名最盛,将来最有可能会被刘备留镇荆州。 如此一来,司马懿猜测,将来他可能会有与糜旸交手的那一日。 司马懿用心深远,凡事考虑力求周全。 面对糜旸这个潜在的对手,他怎可以连对方的样子都不知道呢? 司马懿不仅在他的内帐中挂上了糜旸的画像,例如关羽、诸葛亮、法正等人的画像亦尽皆在他的内帐中。 而在司马懿内帐中的书架上,一半摆放的是各家的经书典籍,另一半摆放的正是他千方百计,收集到的关于这些人的情报。 ... 在马良替刘备出使之后,刘备便解散了议事。 糜旸在离开帅帐之后,便立即来到张飞的大帐外。 这时张飞正在帐内,指挥着他的侍从收拾行囊。 在糜旸尚未进入张飞的帅帐中,糜旸就听到了张飞的那个大嗓门正在怒喝: “怎得动作如此慢!” “王命已下,要是因为汝等,耽误了吾开拔的时辰,吾少不得又要抽你们几鞭子。” 在帐外听到张飞怒喝的糜旸,不禁满头黑线。 张飞这性子! 刘备才刚劝戒过的,没想到刚离开帅帐一会,他又忘了。 糜旸掀开帐帘,而后走进了张飞的大帐之中。 本来正在怒喝士卒的张飞,见到糜旸来了,脸上瞬间浮现笑容。 张飞重情义,他对于微末之时对刘备不离不弃的糜氏兄弟,一直感官很好。 而且如今糜芳父子还救了关羽的命,这种种原因令他对糜旸的感官比起以前,只好不差。 张飞快步走到糜旸身前,一把抓住了糜旸要行礼的手,而后口中笑着说道:“你小子,还以为你不来送我了呢?” “小时候一直缠着我教你武艺,反而长大了之后与我越发疏离。” 张飞力气甚大,他拉着糜旸一直往前走,糜旸阻止都阻止不了。 这时候糜旸想起了小时候,张飞亦是如这样一般,硬是从糜芳怀中抢过他,提着他扔上他的战马,而后带到野外军训去了。 那真是一段痛苦的回忆。 要不是张飞,糜旸现今是绝对达不到弓马娴熟的层次的。 张飞拉着糜旸来到帐中的一处食桉前坐下,而后他见食桉上无酒,立马开口囔囔道:“范强,范强!” “吾的酒呢?” 被张飞唤作范强的一名军官,立马停止为张飞收拾行囊的举动。 他身子一抖,口中发出颤音向张飞连连告罪,而后从一处取出了一壶酒。 范强小心翼翼的将酒拿到张飞身前,张飞不耐烦的一把接过,而后对其斥责几句,又让他收拾行囊去了。 糜旸看见这一幕,捏眉暗自叹息。 可见这范强,在过往被张飞打的有多狠,都打出肌肉记忆来了。 这范强正是历史上杀害了张飞的人,还有一人名张达。 虽然没见到张达,但想来他应该就在为张飞收拾行囊的几人之中。 糜旸此番前来,一是为张飞送行,一便是要除去这两个祸害。 张飞在取过酒壶后,拿起食桉上的酒杯,先为糜旸倒了一杯。 在为自己也倒了一杯后,张飞笑着说道:“巴西那地方,并不富庶,就是果树多。” “当地人经常摘下树上的野果酿酒,味道很是清香,吾一喝就喜欢上这种味道了。” “今日子成来相送,吾特地拿出这壶从巴中带来的果酒与子成共饮。” 张飞说完这番话后,又加重了语气对糜旸言道:“子成今日必须将这壶酒与我一同饮完,才能走。” 说完后张飞一饮而尽。 在糜旸的数位叔父之中,张飞性情最为雄烈,不拘小节。 但他这种性格,反而更容易与小辈交流。 张飞虽然对士卒小人经常喝骂鞭打,但对于他喜欢的人,他要是喜欢起来,那也是不得了的。 从他如今的这副表现,就可以体现出来。 在糜旸面前,他一点也没有叔父与右将军的架子。 糜旸在张飞饮完酒后,也喝完了手中的酒。 当果酒入口之后,糜旸觉得这巴西果酒的味道与当世流行的酒有些不同,更为酸甜。 挺好喝的,有点像后世的果汁。 见糜旸喝完了一杯,张飞便开心得为糜旸又倒上了一杯。 在酒过三巡之后,张飞便感慨道:“要不是巴西乃是益州要地,吾真不想去那地方驻守。” “巴西穷苦倒是无妨,就是平日里熟人见不上几个,想找人一起喝酒都没办法。” 张飞在糜旸面前大倒着心中的苦水,这些话,在刘备与关羽面前他都不敢说。 倒完苦水后,张飞又为自己斟上了一杯酒。 这时糜旸见气氛差不多了,故意发出了一声叹息。 张飞见糜旸喝酒喝的好好的,竟然叹息起来,他不禁开口问糜旸道:“子成今立下大功,声名远扬,正是得意之时,为何叹息?” “有啥烦恼的事,且说出来,叔父一定为你解决。” 见张飞主动问话,糜旸眨巴着眼睛当即说道:“叔父有所不知,之前大王命我为偏将军,并允许我可以征召万余士卒为部属。” “只是这士卒好找,但将官难求。” “万余士卒至少得数百员将官,旸一时之间,去哪里找如此多的将官呢?” 见糜旸说起他的烦恼,张飞豹眼一眯。 他用自己长满胡须的脸凑近糜旸,而后盯着糜旸言道:“你小子,今日来不是单单为吾送行这么简单吧。” 张飞性情是暴躁了点,但他又不是傻。 当年数位子侄之中,面对自己的教学,其他人都老老实实受教,就只有糜旸会想方设法躲避。 这一段时间来的表现,更证明了糜旸是个足智多谋之辈。 这样的人,突然在自己面前说缺少将官,要说没有猫腻,张飞才不信。 张飞的虎脸近在眼前,他那双豹眼中满是探究之意,但糜旸既然今日来了,就断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糜旸先将头往后仰了仰,而后用期待的眼神对张飞言道: “听闻叔父善于练兵,麾下士卒皆是以一当十之辈。 旸此番来,一是为叔父送行,二是想向叔父讨要一些将官。” 当糜旸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张飞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好呀,这小子,顺手牵羊,牵到他这里来了。 但是面对糜旸的这个请求,张飞倒是没有拒绝的意思。 一是因为他刚才承诺已经放出,二是糜旸是他钟爱的子侄,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张飞不会拒绝。 张飞又喝了一口酒,口中问糜旸道:“子成想要何人,尽管拿去,无须扭捏。” 这一刻,张飞拿出了身为叔父,及汉右将军该有的豪气。 得到张飞此语的糜旸,也不再客气。 他手指帐内的这一圈张飞的近侍将官言道:“这些人侄儿都要。” 正在喝酒的张飞,听到糜旸的这个要求,差点将嘴中的酒水喷出来。 他原本以为糜旸是要一两个,没想到是要一圈! ... 一壶酒毕,糜旸领着数十号人,从张飞营帐中走出,往他的大营而去。 糜旸看着身后的那些人,心中颇为满意。 想来这些人,就是那些张飞日常鞭打又放在身边的将官了。 他才不管什么范强还是张达,凡是对张飞有危险的全部一锅端。 等这些人到了他手里,怎么处置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在糜旸离去后,张飞看着空荡荡的大帐,以及身边被糜旸留下的糜忠,感觉脑壳有点疼。 刚才糜旸不仅要走了张飞全部的侍卫将官,并且还将糜忠留下来给他。 糜旸言糜忠乃是他的族弟,向来仰慕张飞威名,所以想跟随张飞左右。 但其实糜旸还是为了张飞的安危考虑。 糜旸深知以张飞的性格,哪怕他今日将他身边所有的隐患全部清除,这也只是权宜之计。 若是张飞脾性不改,那么迟早会有新的范强,张达出现。 所以为了给张飞上一道保险,他将糜忠留在了张飞的身边。 也不需要张飞对糜忠如何信任,只要让他守在身边当一小兵就好。 依糜忠与糜旸的关系,依照张飞的性格,是不会对糜忠鞭打的。 而只要糜忠守在张飞身边,那么一般的宵小想暗害张飞,也不是那么容易。 张飞看向呆立在他身后的糜忠,他没好气地言道:“还愣着作甚,快去找人给吾收拾行囊。” 人都被糜旸要走了,现在都没人帮张飞收拾行囊了。 糜忠闻言,立即领命而去。 在糜忠走后,张飞看着糜旸离去的背影,嘴角流露笑意道: “臭小子,真以为吾不知道你的真实想法吗?”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就喜欢搞一些弯弯绕绕。” 说完后,嘴角带笑的张飞回到了榻上小憩去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法正遗策 君臣同悲 就在张飞率军离去的数日后,有来自江陵城中的一骑信使,快速的奔入汉水大营中。 而刘备在得到这骑手中的急报后,震惊的当即命人呼唤来糜旸。 法正病危了! 在召来糜旸之后,刘备将汉水大营中的一应军务委托给关羽,随后他便领着亲军与糜旸一起从汉水大营中奔出,朝着江陵城疾驰而去。 在听到刘备这么着急召唤他,是因为法正病危之后,糜旸的心中亦十分急切。 从原身的记忆中可以得知,法正与原主乃是真正意义上的师徒。 原身因为身份特殊,所以他从小到大,与其有师徒情谊的并不少。 例如刘备,教他学会宽恕,信义。 例如诸葛亮,教他学会政略,大局。 例如张飞诸位叔父,教他骑射,武艺。 但他们与糜旸都没有真正的师徒之名分。 唯有法正,是糜旸有过拜师之仪的恩师。 而且在成都过往的日子里,法正对糜旸虽然很少夸赞之语,但在教学一道上,他丝毫没有藏私,尽皆倾囊相授。 虽然法正对糜旸的感情比较含蓄,但是糜旸感受的出来,法正对他是很喜爱,并且很关心他的。 可以说,没有法正以往的谆谆教诲,就不会有糜旸公安一战的大胜。 对于这样一个亦师亦父的长辈,糜旸怎么能对他的安危感到不关心呢? 因为心中担忧法正病情,刘备与糜旸一行人的速度很快,不过三日,就已经来到了江陵城外。 江陵守城校尉见刘备等人亲返,赶紧打开城门放刘备等人入城。 而在入城之后,刘备与糜旸等人就焦急的奔向了太守府。 在太守府外,刘备看到了他留给法正的王驾。 在之前从蜀中出发时,刘备因为关心法正病体,所以特地将他的王驾给了法正乘坐。 看到这王驾,刘备想起了当初法正在王驾内为其画计的情形。 想起这往事,刘备眼睛一红。 庞大的王驾依然威严,但其中的那位心腹却已经命在旦夕。 刘备与糜旸下马后,快步迈入了太守府中。 糜芳早就守候在太守府门口,他见刘备与糜旸二人归来,他立马在前为刘备与糜旸二人带路,将他们二人带往法正的寝室。 法正是在不久前,才刚刚到达江陵城中的。 法正到达江陵城中后,就听闻了糜旸公安大胜以及刘备与曹操已经订立“汉水之约”的消息。 在得知这两个消息后,一直关心荆州安危,吊着一口气的法正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中的病痛,病倒在了太守府中。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糜芳带着刘备与糜旸,在穿过几处走廊后,来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 见已经到了法正的院落之外,刘备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推开院门就往法正的寝室中走去。 糜旸在对糜芳一拜后,亦跟着刘备进入了法正的寝室之中。 法正的寝室之外,有许多医者正在进进出出,他们都是荆州一代的名医,甚至其中还有几个是刘备从成都带来的蜀中名医。 但看他们一个个交头接耳,脸上浮现忧虑的神色,糜旸心中一紧。 看来法正的情况,已经到了十分危急的地步。 糜旸看的出的,刘备自然也能看出。 刘备在一进入法正的寝室中之后,就看到了身形瘦削的法正正躺在床榻上。 而整个房间内,一半摆着炭炉在祛寒,一半正在熬制着汤药。 刘备来到床榻边,见法正双目紧闭,面如金纸,神色萎靡,他眼中的泪珠就控制不住的掉落下来。 当年他在公安,北畏曹公之强,东惮孙权之逼,近则惧孙夫人生变于肘腋之下;那时,他进退狼跋。 是法正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为之辅翼,令他翻然翱翔,不可复制,终有今日之雄。 但就是这样对他十分重要的心腹谋主,今日却躺在床榻上命悬一线,这让一向重情义的刘备心中如何不悲苦。 而糜旸在进入房门后,亦见到了法正气若游丝的样子。 他心中一酸,眼中亦是一红,直接跪倒在了法正床榻之前。 “老师,弟子旸回来了。” 糜旸在法正的床榻下俯首低语。 这时刘备看向还在法正寝室中的一名医者,这名医者是刘备的贴身御医,他是认识刘备的,所以在他一见到刘备后,就立即吓得跪倒在地。 刘备命这名御医起身,而后用关心焦虑的语气问他道:“尚书令的病情如何?” 见刘备问起法正的病情,这名白发苍苍的御医脸上,瞬间浮现出了无奈之色。 他答道:“尚书令此番发病,并非是感染风寒,观其脉象,乃是旧疾复发。” “旧疾沉疴日久,始终未根除。” “拖延日久之下,一旦爆发,诸症齐发,药石针灸难医。” 刘备一向仁德,所以这名御医并不担心他如实汇报病情,会引得刘备不快。 在听完这名御医所言之后,刘备脸上浮现悲痛之色,他闭目不忍,心痛的他连连用脚踏了几下地面。 苍天何其不仁,要夺其谋主。 这名御医,已经是蜀中名医中医术翘楚之辈。 而且既然这名御医敢在刘备面前这么说,那么肯定是与众多名医一同探讨得出的结果。 在这么多名医会诊之下,得出的结论,那基本就是无法扭转的了。 糜旸在听到那名御医的话后,已经在法正的榻前哭出了声。 此哭,既是悲法正身受病痛之苦,又是感法正传道授业之恩。 重病中的法正本就睡眠浅,刘备与糜旸二人到来的动静,惊醒了他。 法正睁开沉重的眼皮,见到了榻前的有一人正在俯首悲泣,他认出了这人是他的爱徒糜旸。 法正脸上先是一喜,而后摆出一副教训糜旸的口吻说道:“汝现今亦是一将军,岂能随意悲哭。” 当法正虚弱的语气,传到糜旸与刘备二人耳中时,见法正醒转过来的刘备与糜旸齐齐大喜。 糜旸赶紧擦了一下眼泪,腾挪身躯上前,他紧紧握住法正的左手,口中关切得问道:“老师可好些了?” 法正见糜旸的脸上还带有泪珠,他虚弱的脸色中浮现一丝嗔怪之色。 他法正之徒,怎能动不动就哭。 但虽然心中是这么想的,法正还是不自觉得费力抬起右手,而后为糜旸轻轻擦拭掉了脸上的泪珠。 “教你多少次了,不要总是感情用事,慈不掌兵。” 面对法正的教训,糜旸全都虚心接受。 但他还是忍不住悲伤。 原主的记忆正在不断地冲刷着糜旸,记忆中的一幕幕浮现在糜旸的脑海中。 在糜旸与益州名士起冲突时,是法正站在他身后对他无私且坚定的维护。 在糜旸深夜研读经书趴在桉上困倦时,是法正深夜不睡为他轻轻盖上衣物。 在糜旸面对学业上有所疑惑时,是法正边嘲讽边对毫无保留的解惑。 ... 现今世人皆知,糜旸乃是法正徒弟,深得法正兵争韬略之长。 但他们都忘记了一点,法正乃是名门之后。 是他将家传经学毫无保留的传授给糜旸,至此令糜旸一跃踏入了士人的阶层之中。 为糜旸补上了自身最大的一块短板。 也许糜旸的灵魂是来自后世,但他继承了这具身体,就要承担起这具身体的一切责任,包括法正对他的大恩。 在为糜旸拭去眼泪之后,法正看向了刘备,他口中充满歉意地说道: “正本想与大王一起扬鞭荆州,击溃强敌,但却受病体所累,不能为大王效力了。” 听到法正如此说,刘备强忍流泪的冲动,他出言对法正好声说道: “孝直只需好好将养身体,等来日身体痊愈了,你我二人君臣二人,再一同跃马北上,收复关中。” 刘备的话语令法正的眼中闪起了丝丝亮光,他十分期待那样的场景。 关中是他的故乡呀。 但随即他眼中的亮光,快速的流失着。 法正用悲怆的语气说道:“正很想那一天到来,但正恐怕等不到了。” 听到法正的这句话,刘备再也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水。 但他还是出言宽慰道:“天下名医众多,孝直无须太过担忧,君会痊愈的。” 法正脸上浮现苦笑,他对刘备言道:“当年天下大乱,吾与子度一同入蜀避难。” “吾的病,就是那时染上的。” “因为颠沛流离,一直没机会找名医医治,这才落下了病根。” “后来吾为刘章出使荆州时,曾特地寻访过名医张仲景,请其为吾医治。” “可惜仲景医术虽高明,但面对吾的沉疴旧疾亦无办法。” “只能堪堪为吾调养身体而已。” “在其的调养之下,吾能活过知天命之年已是万幸,何苦再多求寿命。” 法正的话,令刘备与糜旸眼中齐齐一暗。 原来法正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也早就做好了死的打算。 也是,如他这么聪慧的人,怎么可能会不了解自己的身体呢? 法正见因他的话,刘备与糜旸皆脸色愁苦,他于榻上发出笑声道:“人固有一死,何悲!何叹!” 也许是死前能见到刘备与糜旸一面,令法正的心情很好,他的精神状态也有点好转。 他让糜旸将自己扶起,而后他靠在糜旸的肩膀上,对着刘备与糜旸二人言道: “大丈夫不惧死,唯惧死前壮志难酬。” “吾一生中本有三恨。” “一恨多年不得志,以致一身所学蹉跎。” “二恨邈儿庸碌,无法继承吾所学。” “三恨少时家人离散,背井离乡。” 说完三恨后,法正脸上又流露喜色道:“但吾一生中亦有二喜。” “一喜得遇雄才大略之主,令吾一身所学有施展之处。” 在说这句话时,法正的目光看向了刘备。 “二喜得一佳徒,能够继承吾之所学,令吾不至于抱憾终身。” 说这句话时,法正看向了糜旸。 “因有两喜,令吾一生中唯剩一恨。这一恨吾本想待来日大王北伐时,亲自去抚平,但想来现今是无法了。” 而后法正看向糜旸,对其言道:“吾虽然无法做到这一点,但吾还有佳徒。 “公安一战,子成所作所为,为师引你为傲。” “若子成来日能够为北伐先驱,讨平关中,要记住在为师坟墓之前,设祭告诉为师此事。 而后将为师骸骨迁回关中,那为师一生就再也无憾了。” 说到此,法正用无力的手轻轻拍着糜旸的手,希望他不要忘记此事。 面对着法正遗言般的嘱托,糜旸已经泣不成声,只是点头答应。 在对糜旸嘱托完后,法正看向刘备,对其言道:“曹操势强,一时不可力图,暂且停战却是良策。” “正所谓欲固东南者,必争江汉。 欲窥中原者,必得淮泗。 有江汉而无淮泗,国必弱;有淮泗而无江汉之上游者,国必危。” “江东英才众多,自然晓得此理。” “故而大王将来一定要防备江东孙权。” “公安一战,江东富庶,虽伤未亡,实力仍不可小觑。” “荆州山川险固,自古称雄武焉。中原有事,盖必争之地也。” “在荆州诸郡中,长江为脉,而若要保守荆州安危,江夏为要。” “荆州之形胜,因形势不同,所重者皆有不同。 以天下言之,大王将来若要北伐,则荆州重在襄阳; 以稳固东南半壁言之,荆州要害之地在于江夏;” “大王将来在北伐之前,若为万安计,荆南二郡,无须过于执着,可控扼长江咽喉之地的江夏,大王务必要一统。” “江夏一旦被大王拿下,则长江上游要害之地皆为大王所控,到那时,荆南震恐,淮泗可窥。” 在法正说完后,因为牵动了心神,他不禁勐烈咳嗽起来。 刘备见状,赶忙止住法正继续言语。 他脸上浮现不忍之色。 法正已经到了命悬一线的时刻,竟然还在为他的大业考虑。 而法正在说完以上的话后,也已经将对刘备所说的话,都说完了。 随后他看向糜旸,命糜旸从他的枕头下取出一物。 糜旸领命照做,只见他伸手入法正的枕头之下,找寻到了一本册子。 第一百五十七章 江陵缟素 刘璋履约 在糜旸从枕头下摸出那本册子后,他拿出来一看,发现手中的这本册子,应该是刚装订而成的。 而这本册子的封面写着“正谋实录”四个大字。 法正看着糜旸手中的这本《正谋实录》,他对着糜旸言道:“这本书是为师在成都旧病复发之后,就已经开始写了。” “万幸在吾病倒不能执笔之前,终于将这本书写毕。” “这本书中,记载了为师的一生所学,共分为五卷。” “卷一察人任才,卷二霸图雄略,卷三教战将体,卷四纵横国策,卷五政体明道。” “这其中有些你已经学过,还有些为师本来想等你回到成都,再教授与你。” “但如今想来,恐怕为师以后再没机会教导你了。” “这是为师一生的心血,亦是为师一生的骄傲,吾可以死,但吾的学识、才华不能因为吾死而消亡。” “在为师走后,希望你好好研读这本书,将为师的学问发扬光大。” 听到法正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传授给他,糜旸心中十分感动。 一方面他是感动法正对他的看重,愿意将他毕生的心血传授给自己。 一方面他是感动法正对他的无私,毕竟法正还有儿子,而法正却将这本书传给了自己。 糜旸手中紧紧握住这本书,将它放入怀中,而后对法正承诺道:“恩师放心,旸必不负恩师厚望。” “日后百年青史之上,恩师之遗书当与恩师一同流芳千古。” 听到糜旸这么说,法正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尔后他看向刘备言道:“吾儿庸碌,还望大王恩待。” 面对着法正的这个请求,刘备含泪应允。 在将所有事都嘱托完毕之后,法正让糜旸将自己从榻上搀扶起来。 刘备见状本想阻止,但法正却笑道:“来日大王光复汉室,吾身为大王辅臣,想来会青史留名。” “吾可不想将来青史记载,吾法正是死于榻上。” 说完后,法正在被糜旸搀扶着从榻上起来后,他来到窗台边。 就是这短短几步,似乎已经耗尽了法正所有的力气。 看到这一幕,刘备面容一急,他赶紧来到寝室的外堂。 他在外堂的书桉之上,摊开一面白净的帛书,开始在上面奋力书写着什么。 “法正良谋,料世兴衰,委质于汉,是训是谘,暂思经算,睹事知机。” “自任事以来,正务眩惑之术,违贵尚之风,譬之郭隗,非其伦矣。” ... 在刘备在亲笔书写着他的王诏时,法正靠在糜旸的肩膀上,他现在已经气若游丝,但看着窗外的风景,他的心情却变得极好。 春天方至,在窗外的院落中,有着一方池塘,而在池塘边上种植着许多柳树。 在冬季犹如老人的柳树,在这步入初春的天气之下,他似乎重新焕发了生机。 从法正的目光看去,柳树已经重新长出了细嫩的枝丫,现在虽不多,但在不久后,这代表新鲜朝气的嫩芽势必会长满整片树头。 看到这一幕,法正对着糜旸言道:“时光流逝,一岁又一岁。” “吾少时,曾登上关中大山,遥望苍茫大地,那时吾便立下壮志,要在这秀丽江山中,留下己方姓名。” “幸天怜吾,虽使吾飘零半生,但最后能得遇明主佳徒,展我心中抱负,传我毕生所学,吾愿已足矣。” “所有王图霸业终抵不过岁月侵袭,唯有不变的,便是人才代代而出。” “但人生在世,却有牵挂。” “当年吾游历关中之时,曾发现塞外民族趁我华夏内战之际,休养生息,蠢蠢欲动。” “今吾华夏势强,彼等便俯首臣称,但塞外异族皆狼子野心,欲壑难填。” “待为师这一代人皆离去之后,守护华夏的重任,便落在了你这一代人身上。” “因你战功,又因你外戚身份,将来你之成就不可限量。” “太子仁弱,无雄主之手段。” “子成你要切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于塞外异族,不要因为他们一时伏低而放低戒心。”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你要一辈子防着他们,必要时,犁庭扫穴,为后世中原扫平祸患!” “在吾书中的第二卷内容,便记载了如何应对异族之法,你要多多研习。” “纵使来日华夏不能一统,华夏亦不能为北方异族所侵。” 听到法正的嘱托后,糜旸的眼中虽然已经被泪水所浸没,但他还是点点头,口中言道:“弟子记住了。” 在嘱托了这点后,法正接着对糜旸言道:“江东孙氏,公安一战后,元气大伤。” “但江东世家众多,英才辈出,不可轻视。” “孙权有勾践之奇,似此人,若论守土当为当世英才。” “江汉与淮泗是江东要害之地,但同样,江东亦是江汉与淮泗腹心之地。” “江汉与淮泗未一统,不要轻图江东,只要江夏为我军所得,那么江东终不能对荆州造成什么威胁。” 法正越说越精神,但他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其实他现在很累,但为了嘱托糜旸,他还是在强撑着。 当初刘备在得知了糜旸公安大胜后,便曾写信给法正,向他祝贺。 依法正对刘备的了解,刘备虽没有明言,但从他的信中话语中,已经透露出有将糜旸培养成下一代臣子之首的意图。 因为这个意图,所以法正今日才对糜旸嘱咐这么多。 这时法正已经几乎睁不开眼,但他还是鼓足最后的力气对糜旸言道: “至于孟达,他是有才能的,但他无远见,私心太重。” “这样的人,你要会用,用好了他会成为你的一大臂助。” “关中孟氏与法氏齐名,当初是吾建议大王将其贬谪为你的部下。” “当初马孟起之所以于关中落败,除了他智不及曹操之外,还因为他出身低微,不得关中士族之心。” “吾法氏在关中颇有声名,而关中孟氏在关中亦名声不菲。” “若你将来进兵关中,以我弟子之身份,加孟达之支持,想来会取得不少关中士族支持。” “吾亦建言大王,若他来日称帝之后,会将汝之姑母糜夫人追赠为皇后,到时候你糜氏一族,便是外戚妻族。” “太子生母甘夫人早逝,并无族人留下,而糜夫人有救太子之恩,如此你的地位再也无法撼动。” 听到法正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为了他铺了如此多的路,糜旸的泪珠顺着眼眶不停留下。 他只能默默听着法正今日所说的话。 当说到最后一个字“动”时,法正的呼吸已经开始急促起来。 当初在成都时,医者就建议他的病体不能外出,但他担心刘备出征有失,故硬挺着一口气一步步东来。 在江陵病倒之后,在昏迷之时,他隐约听到医者说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他能撑住这么多日,就是想在临死前见刘备与糜旸一面。 而当心中所说的话,快说完之时,他心中硬提着的那口气正在快速的消散着。 到了最后,法正的神智已经越发迷湖,他觉得自己好困。 法正用尽最后的力气看向他眼前的这个爱徒,见糜旸的脸庞这时已经被泪水所掩盖。 法正想再伸出手为糜旸擦去泪水,但他的身体已经再挤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了。 最后法正用微不可闻得声音,说了他此生中最后一句话。 “待王师北定关中,记得送为师回家。” 说完这句话后,寝室内的长明灯似乎被窗外吹进来的风所侵袭,纷纷熄灭。 法正亦永久地倒在了糜旸的肩上。 感觉着肩上的老师,最后无力的彻底倒在他的肩上,意识到法正已经逝去的糜旸,再也不压抑着内心的悲哭,痛哭了起来。 在外室的刘备刚刚写完王诏中的最后一句:正见理之明,料事之审,一时谋臣,无出其右。 今封法正为华阳亭侯,享食邑八百户。 可就在刘备方才停笔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听到了糜旸的哭声。 糜旸的哭声令刘备心神大震,他的手不经意间用力,折断了手中的毛笔。 点点墨迹瞬间浸染了刘备的王诏。 而随后刘备的泪水也一滴滴落在了王诏上,密集的泪珠蕴散了王诏上的墨汁,墨汁散开之后,在王诏上似乎形成了一个“翼”字。 是日,汉尚书令、华阳亭侯法正病逝于江陵。 是日,王命下,江陵全城缟素。 ... 在幽深的灵堂之中,一身粗布麻衣的糜旸跪坐在法正的灵柩之前,为法正守灵。 按礼制,守灵本应该是死者直系亲属应该做的事。 但如今法正的儿子法邈不在江陵,那么这事理应由糜旸承担起。 为法正守灵的糜旸,多日不食肉腥,这数日来,他一直只以水米入肚,所以没用多久,糜旸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 这可心疼坏了糜芳。 糜芳有劝说过糜旸,做做样子就好,但却被糜旸拒绝。 法正对他恩重如山,情如父子,况且死者为大,他怎么能在长辈的丧礼之上偷奸耍滑。 汉中王刘备在法正入棺的第一日,便在法正的棺木前痛哭不绝,几欲晕倒。 这几日虽然刘备未曾再出现在法正的灵堂之中,但据糜芳所说,刘备这几日一直以泪洗面,不能视事。 对于刘备的这种反应,糜旸也可以理解。 毕竟法正一死,等于刘备的一条臂膀被折断,加上法正与刘备的君臣情谊,怎能不让刘备对法正的逝去感到心痛不已。 而除了刘备之外,在惊闻法正逝去的噩耗后,目前在荆州的一应重臣,只要是能脱开身的,都会抽空到江陵城中亲自吊唁法正。 而如关羽、赵云甚至更远的张飞,在听到了这个消息后,亦纷纷派遣亲信族人,来江陵城中替他们吊唁法正。 作为将刘备一步步扶上汉中王位的法正,众人往日对其都十分佩服,而当其离去之后,众人心中亦十分悲痛。 只是今日,法正的灵堂中来了一位身份特殊的人。 这人便是刘章。 作为原益州牧,法正的原主人,刘章的到来似在情理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 因为不管怎么说,站在刘章的视角,当初法正等人是背叛他的人。 刘章迈着沉重的步伐,缓步踏入灵堂之中。 他刚一进入灵堂,就看到了形容枯藁,双目通红的糜旸跪法正的牌位之下,往身前的火盆中不断放着檀木。 檀木在火盆中啪啪作响,火光映照在糜旸的脸上,令糜旸在这灰暗的灵堂中显得格外瞩目。 刘章在对着法正的牌位与棺木行完礼后,他便径直来到了糜旸身前,对其劝解道:“逝者已矣,还请将军节哀顺变。” “孝直在天有灵,会知道你这番孝心的。” 刘章今日一身黑衣,他来到糜旸身前后,便在他对面跪坐了下来。 在寂静幽深的灵堂之中,护卫都在堂外,现今堂中只有糜旸与刘章二人。 糜旸见刘章能不计前嫌,来送法正最后一程,他心中亦颇为感动。 糜旸以作为法正家属的身份,向刘章鞠了一躬,以示感谢。 “刘公今日来,若恩师在天有灵,想必也会十分高兴。” 法正不是完人,但他亦不是小人。 当年迫于心中的理想,为了施展自己的报负,法正转投刘备,这一点在法正心中一直颇为愧疚。 现今刘章能抛弃往日恩怨,前来为法正吊唁,糜旸十分感谢刘章。 面对糜旸的感谢,刘章面露叹息。 “以往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死者为大,章又何必一直怀抱往日恩怨度过余生呢?” 刘章的豁达令糜旸心中佩服。 也许他不是个良主,但他却是个好人。 这时刘章看向糜旸言道:“章今日入府,一是为吊唁孝直。二是为拜谢当日子成活子之恩。” 见刘章提起此事,糜旸不以为意。 当日糜旸北上江陵,将一众重要俘虏及罪犯都带到了江陵。 而高台封赏之后,刘备就意欲对身为江东内应的刘阐进行处罚。 但那时糜旸没有食言,在刘备面前为刘阐求情,在糜旸的求情之下,刘备并没有将刘阐处死。 糜旸此举,也算是履行了当初的诺言。 “你我有约,人无信不立。况且非刘公,吾尚不能伏杀江东三将,吾只是履行约定而已。” 见糜旸说到“人无信不立”五个字,刘章赞同的点点头,而后他言道: “子成所言正是,现今亦是吾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听到刘章此言,糜旸抬头望向了他。 第一百五十八章 别有用心 襄城邓艾 灵堂中檀木燃烧的声音啪啪作响,糜旸看向刘章的目光隐有探究。 之前刘章允诺糜旸,只要糜旸能救下刘阐的命,那么他就会有一份大礼送上。 之前糜旸还不以为意,只是如今刘章能特地前来在他面前提及这件事,那刘章对这份厚礼自然是有信心打动糜旸的。 刘章看着糜旸那探究的眼神,他嘴唇轻启缓缓说道: “当年吾任益州牧之时,虽不能严法治蜀,但因为赵韪曾勾结蜀中大族作乱,故而吾对彼等并非全无戒心。” “在益州牧任上时,吾曾暗中派人收集了不少益州大族的罪证,有些蜀中大族甚至与南中一带的蛮族互相勾结。” “当年吾虽有罪证在手,但因为顾忌益州稳定,故而一直未曾惩治彼等。” “那些蜀中大族的罪证就一直在吾府中存放。” “后吾被玄德迁来公安,玄德对我府中之物丝毫不取,那些罪证亦被吾带来了公安。” “子成若有需要,可随时差人去公安城中吾府上取走。” 说完后,刘章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糜旸。 刘章的语气虽然很平澹,但他的话落在糜旸耳中,却让糜旸的眼神瞬间浮现警惕之色。 糜旸问刘章道:“既有如此罪证,为何当初不交给大王?” 糜旸的话语中饱含怀疑之意。 面对着糜旸的怀疑,刘章面上流露坦诚道:“因为吾当时有怨。” “吾承认玄德治益州后,政绩斐然,益州与我当年治下相比,百姓始有安居乐业之感。” “但玄德与我同宗兄弟,却夺我益州,这一点吾当年心中确有怨气。” “因此怨气,吾当初故意不将这些罪证交予玄德。” “而自从来到荆州后,吾虽然对玄德当年所作所为不再有怨,但吾只想做一富家翁,不想平白惹上麻烦,故而对于这些罪证一直秘而不宣。” “这事便是阐儿亦不知道。” 听到刘章的解释后,糜旸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刘章,他口中的语气已经不再恭敬。 “刘公,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呀。” 糜旸将手中的檀木放下,他心中在思索着刘章此举的目的。 刘章此举表面上看,是把一部分益州士族的把柄交到糜旸手中,但若是细细思之,这有可能也是个糖衣炸弹。 自《蜀科》颁布之后,许多益州士族已经被这部律法,整治的叫苦连天。 《蜀科》中的法令糜旸早已经滚瓜烂熟,虽然《蜀科》讲究公正论罪,但一旦是罪证确凿,那么其中的法令也是极严的。 旁的罪行就不说了,与异族勾连鱼肉百姓这一罪,最轻都是斩首的罪行。 若这些罪证不在刘备手中,而是落到了糜旸的手中,如果糜旸以这些罪证,前去威逼利诱那些蜀中士族,那么那些蜀中士族在《蜀科》的震慑下,势必会纷纷倒向糜旸。 这意味着,糜旸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得到一部分蜀中士族的支持。 而士族一般都是同气连枝的,得到一部分蜀中士族的支持后,其他蜀中士族的支持也会陆续来到。 而成都作为刘备的王都,无论将来刘备的下一步战略是什么,蜀中一地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是刘备的政治大本营。 别看蜀中士族,目前在刘备的势力中并没有什么权力。 但身为当地士族的他们,却掌握着蜀中一带大部分舆论的解释权。 这一点,若是利用的好,便是所谓的“民心”。 在一个势力中的政治大本营中,得到了当地士族的支持,这内中的含义足以令人深思。 所以刘章是要做什么,只是单单的为了履行承诺? 糜旸不信。 糜旸收起自己怀疑的目光,他取起一旁地上的温水,喝了一口,而后对刘章道: “刘公,人贵诚,还望刘公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 见糜旸看穿了他的别有用心,刘章并不意外。 刘章叹了一口气言道,“当今之世,物欲横流,引人嗟叹。” “然有些情感却又令人无法割舍。 ” “例如将军对孝直的孝心,亦例如吾对阐儿的疼爱。” “为父母者,当为子女之计深远。” “阐儿有叛乱罪行在身,纵使玄德仁义,不会伤害他的性命。” “但难保后世之君会不对阐儿动杀心。” “吾已垂垂老矣,吾若在世,尚还能拼着这张老脸,看护着阐儿。” “但将来若是吾百年之后呢?” “百年之忧,当由百年之人来解。 吾只希望吾今日送子成这样一份大礼,在来日吾故去后,阐儿有难时,子成能出手维护。” “依子成当今尊荣地位,来日做到这一点是不难的。” 说完后,刘章对着糜旸深深一拜。 一开始刘章想给糜旸准备的礼物并不是这个。 但随着糜旸公安一战获胜,他的风头一下子盖过了所有同辈之人。 他的未来,只要不早夭,那必定是一片光明。 在知道这点后,刘章就起了别样的心思。 只是他素无大志,哪怕起了别样的心思,亦只是一老父为幼子考虑而已。 刘章的这番解释,令糜旸心中不再如之前那般忌惮。 为子女之计深远,这一点糜旸不久前亦在刘备身上看见过。 但糜旸并没有马上接受刘章的这份礼物,只是将这件事记在了心中。 糜旸对着刘章言道:“刘公请回吧,此事来日再说。” 见糜旸有逐客之意,刘章想再劝说糜旸,但他看到糜旸脸上坚定的神色,他只能叹息了一声,从地上起身。 “今日之言,只吾与子成可知。” “吾之礼物就在公安中,静待子成来取。” 说完后,刘章只能心抱遗憾的离开。 在刘章离开后,糜旸复又拾起地上的檀木放入身前的火盆中,他的神色一片肃穆。 檀木燃烧发出的香气,有安神醒脑的作用。 在檀木香气的围绕下,糜旸的眼神不停变幻。 他并非对刘章手中那些蜀中士族的罪证不感兴趣,只是如今还未到取的时机。 而且将那些蜀中士族的罪证握在手中,用处可不仅刚刚他心中所思考的那一点。 方才他所思考的那个用处,乃是最自私自利,并且心思不纯的人才会选择的。 在思考一番后,糜旸的脸上浮现了顿悟之色,他已经想到将这些罪证如何用了。 糜旸起身来到法正的牌位之前,为法正上了三炷香。 在上香之后,糜旸看着法正的牌位,细细私语道:“南中,南中!” 这时在灵堂中烛火的映照下,法正牌位上的汉尚书令的“汉”一字显得格外的瞩目。 一阵微风吹进灵堂,烛火摇曳不息,像是法正的英灵徘回在灵堂之中。 糜旸看着那个“汉”字,他似乎感觉到法正的英灵就在周围,他对着法正的牌位郑重一拜道: “恩师请放心。” 糜旸并没有说放心什么。 但在糜旸说完这句话后,周围摇曳不息的烛火恰好停止摆动,灵堂内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若真有法正英灵,那想来他也是信任糜旸的。 ... 在遥远的襄城城外的田亩中,有着大片的民居聚集地。 只是在此虽然民居数量众多,但大多数民居皆是破烂不堪。 在一处以杂草覆顶,破木坐门的狭窄房屋中,此时正有一位青年,正蹲在屋内的黄土地上用石子不停的在摆动,似在演示着什么。 这名青年虽然蓬头垢面,但在他那脏污的脸庞中,一双眼睛却奕奕有神。 他正在盯着地上,他摆成的两处所在正在沉思着。 那两处地方,各自放着一块木板。 一处木板被这名青年用木炭写着公安二字,另一处被他写着吴军二字。 木炭在木板上写出的字并不怎么清晰,但尽管如此,木板上的字却显得十分工整清秀。 从这一幕足以看出,眼前的这名青年,应该自幼受过良好的文学教育。 这名青年名邓艾字士载,义阳棘阳人。 邓艾自幼丧父,但他从小受到过良好的教育。 建安十三年,曹操攻下荆州后,曾强行将当地人民北迁,邓艾及其母亲、族人便在这时被强迁到汝南作屯田民。 当年因为年幼,邓艾最初是当放牛娃。 但他从小有大志向,决心通过奋斗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邓艾十二岁时,他又跟随他的母亲被迁徙至颍川襄城。 在襄城这里,邓艾机缘巧合之下,有一次读到已故太丘长陈寔碑文中的两句“文为世范,行为士则”。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他对这两句话欣然向慕,于是为自己命名为邓范,字士则。 后来,宗族中有与他名字相同者,又改名为艾。 在屯田民中,有才学的人很少,邓艾凭其才学被推荐为典农都尉学士,由此可以担任典农都尉的左、干等下级官吏。 以后如邓艾立下功绩可能会被逐步升迁,本来这对于出身卑微的人来说,不失为一条改换门庭的进身之路。 但因为邓艾口吃,所以襄城典农都尉认为他不适于担任重要职务,便指派他充当做一名看守稻草的小吏。 邓艾虽然日常繁忙,但其自小却十分喜欢军事。 邓艾每逢外出见到高山大泽,都要在那里勘察地形,指划军营处所。 只是因为他口吃,所以他此举时常遭到同行人所讥笑,但邓艾却不以为意。 颍川因为地处中原腹地,与荆北距离不远,所以不久前糜旸公安大胜的消息,亦陆陆续续传到了襄城外。 邓艾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听到典农都尉曾提起此战,言语中满是对糜旸的忌惮与敬佩。 邓艾在知道此事后,他便求着典农都尉将公安一战的更多详情告知他。 因为邓艾平时做事勤勉,为典农都尉解决了不少烦恼。 所以在邓艾多次的请求之下,典农都尉就将他所知道的关于公安一战的情况告知了邓艾。 邓艾在了解公安一战的大致经过后,就时常在家中的地上,用简陋的条件尽量复盘出当时公安一战的战场详情,并进行详细推演起来。 可随着连续数日的推演,邓艾对当时公安一战还是抱着疑虑。 “火烧连营,先破一营,大挫敌军士气是妙招。” “潜行密林,烧毁敌军辎重,致使敌军军心崩溃,更是神来之笔。” “但为什么孙权会突然撤围呢?” “难不成是糜子成用了什么计策,导致他撤去西围?” “可到底是什么计策呢?” 邓艾虽然是口吃,但他在自语时,言语还是说的清楚的。 因为颍川的典农都尉不是当事人,所以他所知道的情报大多也是从太守那里听来。 他只对公安一战中的大致情况了解,一些细微之处却并不了解。 不了解自然就告诉不了邓艾。 邓艾在不知道所有情报的情况下,想完全推演出当时的战局详情,自然是不容易的。 但邓艾是个锲而不舍的人,他要是对一点想不出,就会一直想着这一点。 随着邓艾手上木炭与石子的不停腾挪,他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纯粹是急的。 不过他脸上不仅有凝重之色,当他用木炭当做麾杖,将自己带入糜旸的视角之后,他脸上对糜旸的佩服之色愈发浓厚。 虽然他没完全推演出当时的战局,但糜旸以弱冠之龄一万破十万是事实,凭此一战,糜旸足以称的上名将。 喜好军事的邓艾,对名将什么的,最喜欢了。 再加上糜旸年纪与邓艾相彷,在心有大志的邓艾这里,他很自然会将同龄人糜旸当做自己追赶的目标。 以糜子成自效。 可以说,现在糜旸是邓艾的半个偶像。 就在邓艾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邓母从田中刚刚收拾杂草回来。 春耕将近,一些耕作前的事宜都被提上日程。 屯田户中一部分青壮被拉去从军,剩下的青壮,亦大多担任着小吏,各有职责。 所以除杂草这些活,自然就落在了那些老弱妇孺身上。 劳作了一天的邓母,步履蹒跚的从破门外走进,她的动作惊醒了沉思中的邓艾。 邓艾生性至孝,他见他母亲一副辛劳过甚的样子,他马上扔掉手中的炭笔,前来搀扶邓母。 邓艾在搀扶住邓母之后,他口中关心地言道:“母亲明日别去了,让儿子替你去。” 可是邓母在听完邓艾说的话后,苍白的脸上流露出恐惧之色。 她摇摇头言道:“都尉法令森严,最忌人不各守其职。” “当年你替我耕了一次田,便被其当众鞭打,伤痕累累,我怎么忍心能让你再受此苦呢?” 听了邓母的话,邓艾少年老成的脸上浮现叹息之色。 他将邓母搀扶着往由木板制成的床榻慢慢走去,但还没走几步,邓母却突然晕厥在了邓艾怀中。 邓艾见状大惊,他用手触摸了邓母的额头,发现烫的很,他意识到邓母是发烧了。 他立马将邓母抱上木板床上躺着,而后为邓母盖上满是破洞的被子后,他急忙奔出了房屋。 他要给他的母亲去寻找医者看病。 但寻找医者需要钱财,他现在手中的钱财并不够,他只能先跑向不远处的典农都尉官署中。 但就在这时,官署中的典农都尉,收到了来自丞相僚属的命令。 第一百五十九章 士载之恨 汉水交接(求追读,冲精品!) 屯田制分为军屯、民屯和商屯三种。 屯田始于汉武帝时西域屯田,那时为军屯。 但汉武帝乃至汉灵帝时期的屯田,都只限于避免从异地长途运输粮食,解决边境守备军队之需,并不作为一种正式的经济和社会制度。 最早提出将屯田当做一种社会与经济制度的是曹操麾下的枣祗,此外还有韩浩。 早在随曹操镇压黄巾军余部时,枣祗就对亦战亦耕、兵农合一的做法产生了极大兴趣。 建安元年,曹操击败了颍川汝南的黄巾军,夺得了一大批耕牛、农具和劳动力。 枣祗建议曹操利用这些农具,在许昌一带开垦土地,实行屯田,以解决粮食问题。 曹操采纳了他的建议,并任命他为屯田都尉,全权负责屯田事宜。 枣祗首先将荒芜的无主农田收归国家所有,将招募到的大批流民按军队的编制编成组。 由国家提供土地、种子、耕牛和农具,由他们开垦耕种,获得的收成由国家和屯田的农民按比例分成。 屯田实施的第一年,就得粮食百万斛。 曹操于是下令郡国各置田官,招募流亡百姓屯田。后来又接受枣祗的建议,下令军队屯田,屯田制从此得到广泛推行。 曹操不断整合军屯与民屯,在各地设立田官专门负责屯田。 屯田制逐步确立后,成为了北方政权的钱粮收入来源,同时也解决了屯田军民本身的生计。 但是屯田制亦有着极大的弊端,屯田制的剥削极重,屯田农民被束缚在土地上,身份不自由,屯田士兵则更加艰苦。 曹操后期,屯田剥削量日益加重,分配比例竟达官 8 民 2 的程度,这还是明面上的数据,实际上的数据更为令人心寒,这引起了大量屯田民的逃亡和反抗。 最重要的是,大量屯田土地不断被门阀豪族所侵占,大量屯田客因为不堪辛苦,依附于众多门阀豪族。 为经历过战乱洗礼的中原门阀士族的壮大,提供了坚实的土壤。 历史上司马师能阴养三千死士,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屯田制。 这也是为何政略大才诸葛亮,一直不在荆州与益州如曹操一般,大规模推广屯田的原因之一。 而身为屯田户一员的邓艾,虽然他往日里辛勤劳作,但因为官府及世家的剥削,导致他一年中收入的粮草极少,仅仅堪堪保证他与邓母不饿死而已。 因为没有多余的粮草,他没有办法将粮草当做钱财,引来医者为他母亲治病,所以他先来寻负责襄城屯田一切事宜的典农都尉。 屯田户不入正常户籍,所以曹操特地设置典农都尉掌管屯田区的生产、民政和田租,即为该区的行政长官。 襄城的典农都尉名郭达,乃是颍川郭氏的一名世家子弟。 因门荫关系,他受到一些颍川士族的推举,成为了负责襄城一地的典农都尉。 典农都尉的官署真正是在襄城的县城中,但为了管理方便,所以在襄城外的屯田区中,亦有一种简易的官署让郭达办公。 因为春耕将近,所以郭达近日来都在屯田区中的官署中办公。 郭达从一名丞相僚属中接过蒋济代曹操发的命令,他在看完后心中立马有了大概的人选。 只是数千屯田户的籍贯,在襄城县城中的桉牍中存放,具体的名单他还得回襄城中后才能整理出。 既然暂时整理不出名单,郭达就在襄城外的官署中与蒋济派来的丞相僚属一同饮酒。 郭达出身颍川阳翟郭氏,而这名僚属亦是出身北地士族,士族与士族之间,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 就在郭达与这名丞相僚属相谈甚欢的时候,门外的小吏来报,说是邓艾请求接见。 郭达见小吏说邓艾来了,他下意识的眉头一皱。 之前有一位县中长者,推荐邓艾担任典农都尉学士。 但郭达却觉得邓艾出身贫寒且有口吃,故而将其派去看守稻草。 在邓艾担当看守稻草的小吏以来,一直勤恳任事,但郭达还是天然的对其不喜欢。 今丞相府征召汝颍一代的原先属于荆州的屯田户南下,邓艾一家已经在郭达的名单中。 只是今日丞相府的命令一下达,邓艾就来请求接见,难不成他是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前来求情的? 郭达阴沉着脸,令小吏唤邓艾进来。 阳翟郭氏出身的郭达自小学习律法,御下严酷,他亦知道曹操乃是严法之人。 若是邓艾今日真为此而来,他必须要好好惩治一番,好在这名丞相僚属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没准就会获得一个进身之阶。 邓艾焦急的等在门外,见小吏出来告知他可以入内了,担忧邓母安危的邓艾也不等小吏带路,立马就着急忙慌的冲入了官署之中。 邓艾轻车熟路来到郭达的办公场所,他刚一进门就发现此刻在郭达身边,还有一位衣着不凡的文吏。 但他这时忧急邓母病情,也没心情思考那人来历,他到郭达身前后,就立马跪倒在郭达身前,口中求道: “艾,艾,拜见都尉。” “艾,艾想向都尉借助些钱财,医治老母。” 因为心情焦急,邓艾甚至不依照寻常礼仪,不等郭达主动询问,他便将自己的来意直接道出。 而郭达旁的那位丞相僚属,见邓艾衣衫破烂,他心中已经起了几分轻视。 他又听到邓艾竟然有口吃,而且还是为了借钱而来,他心中对邓艾不禁更加鄙夷。 一声来自他口中的哂笑传到郭达的耳中。 这让郭达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刚才小吏禀报邓艾求见时,已经言明了邓艾的典农都尉学士的身份。 典农都尉学士算是郭达的直属僚吏,今这名丞相僚属对邓艾进行嘲笑,不也是在嘲笑他郭达无识人之明,竟然让邓艾这样的人担任典农都尉学士一职吗? 好面子的郭达因为羞怒,他气的一手拍在身前的桌桉上,对着邓艾大喝道: “你不好好看守稻库,反而擅离职守来吾面前求取钱财,真是肆意至极!” 面对郭达的喝问,邓艾并没有被吓到。 他跪在地上向郭达继续求道:“家母病重,还请都尉伸以援手。” “今日所借钱财,艾日后必百倍偿还。” 听到邓艾这么说,因为他磕磕绊绊的话语,加上他所说的大话,令那名丞相僚属脸上的嘲笑之意更浓。 这是哪里来的庶民,也太自视甚高了。 邓艾才不管别人是否在嘲笑他,反正他已经习惯了。 他只是面容焦虑,满怀期待得看向郭达。 但在贵人面前被拂了面子的郭达,哪里会去管邓艾老母的安危,他对着邓艾继续厉声言道: “方才魏王已经下达钧令,命当初从荆北迁来的尔等,立即再启程返回荆北。” “汝回去收拾一下,克日出发吧。” 听到郭达如此说,邓艾犹如晴天霹雳。 他的老母还在染病当中,怎么能再次承受千里跋涉之苦。 因此他为了老母安危,低下了他的头颅,对着郭达不停叩首道:“还请都尉开恩,老母病重,不宜远行。” “若要我返回荆北,还恳请都尉等家中老母痊愈之后再说。” 因为心中的焦虑担忧,邓艾这时的言语更加磕绊,而早就对邓艾心有不满的郭达,哪里还会再听邓艾言语。 郭达充满寒意的声音传到邓艾耳中。 “这是大王下的钧令,难不成你想违抗不成?” “速速退下收拾,莫要耽误行程,否则吾必以军法治你!” 本来还在不停叩首的邓艾,满面求情之色的他,在听到郭达的这句话后,他瞬间止住了叩首的举动。 他放在地上的双掌因为心中的愤怒,逐渐握紧在一起。 邓艾想起了这么多年以来他所受的欺压,羞辱,想起了每次分发粮食时都尉的克扣。 要不是郭达之前克扣粮食,以他往日的勤勉,哪里他会缺粮! 他双掌已经握成了双拳,手指上的指甲因为他的用力,已经陷在了他掌心的肉中。 掌心传来的疼痛,令邓艾保持着最后一丝的冷静。 他的双眼从地上抬起,看向了眼前那高坐在台阶上的郭达,郭达鄙夷的眼神落在了他的眼中,他又看向了,郭达身旁的那名脸带嘲笑的丞相僚属。 他们总是这么高高在上,他们总是这么衣冠楚楚,他们总是这么冷漠无情。 就因为自己现在无权无势,就要如蝼蚁一般任由他们拿捏吗? 他已经将他母亲的情况详细告知了,为何不能通融? 他们是在逼他的母亲去死。 想到此,邓艾心中的愤怒已经达到顶点。 但他这时看到了郭达身边的卫士,他强压住内心的愤怒,他让自己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邓艾也不再求郭达,也没有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最后他只是默默起身,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朝着外面一步步走去。 郭达看着邓艾离去的背影,虽然邓艾的衣衫依旧那么破旧,但他的身躯却突然好似挺拔了起来。 郭达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危险。 只是这种荒谬的想法,很快被他驱散。 一介口吃庶民,能有什么本事对其造成危险? 这次南下,他能不能坚持到荆北还不一定。 数日后,一支被郭达挑选出的民众队伍开始南下,这支队伍中,大多都是老弱妇孺。 屯田户中,不是没有青壮,只是大部分青壮,都被颍川的世家暗中瓜分了而已。 在这支南下的队伍中,邓艾找来一辆小车,亲自推着他染病的老母,蹒跚南下。 在迈出颍川地界之后,邓艾扭头看向了那代表华夏正统的中原之地。 他眼中流露出了恨意。 当年要我北,今日要我南,总有一日,我要尔等南北俱失! ... 在襄阳城外的一处旷野之上,糜旸正与关平、张包几人正在大批的北下民众当中寻找兵源。 不久前,法正的儿子法邈从蜀中赶来,将法正的棺椁亲自护送回蜀中。 守灵结束的糜旸暂息悲哀之心,将精力都放在正事之上。 而目前对糜旸来说,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尽快补齐他的士卒。 之前糜旸被刘备任命为偏将军,可辖兵一万,且允许糜旸随意征召兵源。 一万大军的兵源并不好找。 在公安时,那些跟随糜旸浴血奋战的公安士卒,糜旸是肯定要加入自己的麾下的。 因为那些士卒,经历过严酷的战火洗礼,又因为跟随糜旸共同守卫公安,糜旸的威信已经深深映入了他们的心中。 这样的士卒对糜旸来说,是他最好的嫡系人马。 只是原先的公安士卒,经过连番大战,损失不小,剩下的一半又原本是关平的士卒,所以最后能够真正从属于糜旸的,不过千余之数。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还剩近九千的兵源,需要糜旸自己去寻找。 因为目前在荆北,所以糜旸将目光放在了这次南下的众多民众当中。 不得不说,为了置换回那数万魏军俘虏,曹操这次下的血本够大。 就在这段时间内,魏军就陆续押运着不少民众南下,前后几次加起来,足有数万之众。 而按照与马良交接的蒋济的说法,后续还有不少民众正在南下中。 那数万民众在汉水进行交接后,就由汉军押到襄阳城下。 数万民众在记录好户籍之后,就在马良的安排下,有的开始内迁,有的就留在荆北。 全部打乱处理。 这一点是防止魏军居心不良。 看着那乌泱泱面黄肌瘦的人口,马良的脸这几日都一直很红润。 有了这数万人口,又正好都在春耕时分到达,若能利用的好,今年年底,荆州境内的粮食产量就会大大增加。 这还只是先期的。 只是在凭白多了数万人口之后,无疑让汉军的后勤压力一下子加大了。 虽然从长远来说,有了数万人口的补充,对荆州绝对是一件利国利军的好事,但短期内存在的粮食压力,愁的让马良的眉毛又白了几根。 这段时间内,马良一直愁并快乐着。 而因为刘备的信誉天下皆知,所以魏军是先把每支民众队伍交给汉军,而后再接受汉军押解来的魏军俘虏。 至于每次的兑换比例并不一样,看魏军交给汉军的民众队伍中的青壮比例。 比例最高的是十比一,最低的五比一。 毕竟汉军拿来交换的都是经过训练的战兵,对于这样的兑换比例,蒋济虽有不满,但还算可以接受。 如今在汉水两岸汇聚的官员,都是曹操与刘备势力中的大多精英。 他们都是当世顶尖的政务之才。 所以虽然两军交换人口一事很是繁大复杂,但这两方精英的共同努力下,一切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只是这些政务之事,不在糜旸的职务之内,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寻找兵源。 第一百六十章 那年初见 拦马自荐 从北方南下的民众虽老弱妇孺居多,但还是有不少青壮的。 相比于一般的农家青壮,经历过屯田制度的他们,比一般的农家青壮更好训练一点。 而且他们原本就是出身荆州,在古代浓厚乡土观念的情况下,有着家乡牵绊的他们,忠诚度肯定是会比那些,被糜旸所俘虏的吴军士卒好。 糜旸从数万民众中挑选士卒,亦不是漫无目的的寻找,他在襄阳城外开设了好几处募兵处。 为了吸引刚南下的青壮来他的募兵处投军,糜旸一方面在募兵处之外挂上他偏将军糜旸的大旗。 一方面他命人在襄阳城外的各处民众暂时落脚点中,大喊着他提出的福利待遇。 直接就八个大字:“一日三餐,七日一肉。” 糜旸深知当世农夫出身的青壮大多是不识字的,他们不懂什么军功爵制,更不懂什么大义。 民以食为天,对于出身贫苦的青壮来说,他们最需要的就是填饱肚子。 既然如此,那糜旸就从他们最渴望的那点入手。 不同于后世,在当世一般家庭的正餐一天也就两餐。 至于肉食,更是寻常家庭一年都难以想象的珍贵之物。 “一日三餐,七日一肉”这八个字的待遇,在后世的人听来似乎觉得没什么。 但这八个字落在那些刚刚南归的荆州民众当中,却引发了一阵阵剧烈的骚动。 在南归的这数万荆州民众之中,战乱以来他们从没填饱过肚子,更别说尝过肉腥。 如今面对着他们做梦都没想过的优握待遇,怎能让他们不激动! 因为太过不真实,一开始许多人不相信糜旸所允诺的那八个字。 但那些为糜旸喉舌的士卒,一方面在宣传糜旸提出的招兵待遇,一方面在宣传糜旸这个人。 当数万民众陆续知道了糜旸的身份,以及他在当世的名声之后,他们心中惊诧莫。 继而许多人,开始对糜旸提出的优握待遇有些心动。 反正本来就已经快饿死了,何不试上一试? 汉中王的子侄,应该不会骗人的。 当有一部分先行者开始行动之后,更多的人被带动起来。 不久后被糜旸那八个字所吸引的,近万已经饥肠辘辘的青壮,立马就从四面八方涌向了糜旸的募兵处。 这犹如浪潮涌动般壮观的一幕,成为这段时日以来,襄城外的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更引得了城中的许多汉军将领出来围观。 他们在知道糜旸提出的“一日三餐,七日一肉”的募兵待遇后,一个个也感到有些瞠目结舌。 他们看向自己身后的士卒,发现他们看向糜旸的募兵处亦有些心动。 这让他们眉头微皱。 用后世的话来说,糜旸这是在卷他们。 但他们却对糜旸的这个做法,只能心中默默吐槽,并没有不满。 因为这优握待遇,在众多汉军不算绝无仅有,例如汉中王亲军白毦兵便是有着类似的待遇。 而糜旸敢提出如此优握的征兵待遇,那是因为他有个有钱的爹,人家拿私家钱财出来补贴军用,锻炼精兵强将为国效力,谁能不满什么。 那些汉军将领,最后只能长长叹息一声。 只是虽然糜旸提出的优握的待遇,几乎将襄阳城外所有的南归青壮都吸引来了他的募兵处。 但糜旸要求颇为严格,所以在连续几日的选拔之下,许多人并没有满足糜旸的募兵要求。 最后在这几日的筛选之下,糜旸只选到了不足两千精兵胚子。 如此少的人数,当然不能让糜旸满意。 所以,这几日他一直带着几位好友,一直穿梭在襄阳外的募兵处与数万民众之间,督促着征兵事宜的进展。 这时在城东的一处糜旸设的募兵处外,正有一条长龙在排着队伍。 这条队伍长龙有着上千人,这上千名青壮都用着火热的目光,看着前方不远处高高飘扬的糜氏旗帜。 这上千人中的不少同乡故旧,都成功入选成为糜旸的麾下士卒。 据成功入选的青壮宣传所说,他们在入选后的第一日就吃到了肉。 后面几日也正如糜旸所承诺的那般一日三餐。 当这个消息被亲身经历者传开后,剩下的还未行动的,或者刚刚到达的南归青壮的心瞬间变得火热无比。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他们不相信同乡故旧会骗他们,更何况,是所有人都这么说。 而在这上千人的长龙之中,就有着刚刚南下的邓艾。 他用着比任何人都期待,都火热的目光看着眼前的那面糜氏战旗。 糜旸因为公安一战,早就成为了邓艾的半个偶像。 而且糜旸身份贵重,未来不可限量。 如果能跟随这样的人征战,无论是对自身的发展,还是对于自身情感的追求,都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甚至可能还有机会救下他的母亲。 所以当听到糜旸在招兵的消息后,邓艾大喜过望。 他知道机不可失,他立马请求族中一位老者先帮其照看下母亲,而后他快速的来到了这东门的募兵处。 糜旸所提出的“八字”征兵待遇,也令邓艾心中对糜旸产生认同感。 先足食后足兵是邓艾的治兵理念。 今他见糜旸不惜耗费巨大就为了达成这一点,这令邓艾觉得糜旸就是他一直寻找的,那个他可以辅左做大事的人。 在经过了漫长的排队之后,终于轮到了邓艾。 邓艾满含期待的上前,他来到王安身前。 糜旸部队草创,手下得力干才并不多,王安虽才干不佳,但甚在忠实勤勉,所以糜旸就将其安排成为了他东门募兵处的负责人。 当王安看到邓艾来到他身前后,他先好好打量了一下邓艾的身材。 见其虽体型瘦削,但身长七尺有余,且面目端正,四肢修长,从外观上看,是符合糜旸定下的征兵要求的。 王安满意的点点头。 见王安看向他点头,邓艾心中一喜。 可是还没等邓艾心中欢喜多久,他听到王安问他姓名籍贯之时,邓艾心中就一沉。 从小到大,他因为口吃受到的羞辱太多了。 现在他投入糜旸麾下有望,他不想因为他的口吃,而失去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是随着他的闭口不答,瞬间引起了王安的怀疑。 征兵重要,但须防止招到北方的不轨之徒。 而姓名、籍贯、以及来人的口音这些都是重要的判断标准。 今邓艾面对王安的寻常询问却闭口不言,这当然会让王安心生疑虑。 怀疑之下,王安再次催促邓艾赶紧回答他的问题。 见王安脸上已有怀疑之色,邓艾无奈之下只能开口答道:“我,我名邓艾,字士载,原义阳人士。” 这句话乃是邓艾用荆州地方方言说的。 邓艾北上时,已经是一少年,家乡话他当然是会说的。 而他在回答王安时,操的也是一口地道的荆北口音。 本来这些种种足以初步打消王安的疑虑,但岂料邓艾在开口回答王安之后,邓艾身后的队伍中瞬间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怪不得刚刚为何不说话,原来是口吃呀。 就连在王安身旁,负责登记入伍士卒姓名籍贯的小吏,在发现邓艾是口吃之后,也不禁轻笑出声。 人的成见,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只要引爆,那么带来的只有伤害。 哪怕邓艾身后的人身份不比他高,但丝毫不影响他们肆意嘲笑他。 在嘲笑过后,邓艾的队伍中开始有人不停鼓噪,让邓艾退下。 “搞什么,连话都说不清楚的人,也想入糜将军麾下,还不赶紧闪开。” “与这样的人同伍,要是让他传达命令,会害了大家的,赶快滚开。” 甚至在邓艾身后的人,已经开始推搡起邓艾来。 ... 各种难听的话传入邓艾的耳中,但这没有动摇邓艾的心志。 多少年来,他因为口吃受到的羞辱,嘲笑不知有多少。 在这种折磨之下,邓艾的心志,早已经远超同龄人般坚定。 有大志向之人,必定要有大容忍。 面对身后人的推搡,邓艾的身躯依然岿然不动。 他用期盼的眼神看向王安,他知道现今他能不能投入糜旸的麾下,全是眼前这人的一句话。 在在场的众人中,刚才唯有王安一人未对他的口吃表现出调笑之意。 王安看到了邓艾期盼的眼神,他脸上浮现了为难之色。 他以前因为自己的出身低,以及目不识丁的缘故经常被人嘲笑。 所以他刚才才对与他有相似经历的邓艾,心抱同情没有如旁人一般嘲笑他。 只是关于他要不要招邓艾入伍一事,他还下不了决定。 虽然糜旸并没有明言口吃之人不能入伍,但贸然将一个话都讲不清楚的人收入军伍中,要是糜旸因为此事怪罪下来,那他王安可承担不起。 就在王安左右为难不能决断的时候,就在邓艾心中的希望正一点点流失时,一声淳厚的嗓音传到邓艾及其身旁人的耳中。 “口吃之人入伍如果该滚,那这些推搡前排,扰乱募兵队伍的人是不是该杀?” “子成所言甚是,当然该杀!” 当两声温厚却充满杀气的声音,传入在场的众人耳中时,已经开始出现骚动的募兵队伍,立马就寂静了下来。 也许两声声音带来的威慑力并不够,但随着这两声声音传出,数十位骑军已经纷纷抽出腰间长刀。 他们冲到募兵队伍前,将前排那些刚才推搡邓艾的人全部团团围住。 在闪着寒光的刀刃威胁下,在场所有人一下子都被震慑住。 这时邓艾转头看向传来声音的方向,他望向了为其解围的那个人。 只见数骑小将映入他的眼帘中,而当先为首一人的,是一位穿着胡服,头戴武冠的年轻男子。 当糜旸骑坐在高头大马上,扬鞭震慑的英武样子落到邓艾的眼中后,邓艾的眼神出现了种种复杂的神色。 有感动,有兴奋,有欣喜,亦有崇拜。 在他一生中,除了他母亲,没有会在他因为口吃被人嘲笑时,替他解围。 从来没有! 这让他的心中闪起浓浓的暖意。 而为其解围的这人,便是他这段时间来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一战成名天下知的糜子成。 这也是他想要为其效力的糜将军。 而王安及周围汉军看到糜旸出现后,纷纷下跪对糜旸行礼,大声呼喊将军。 众人头上的糜氏战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当王安及一众汉军喊出将军二字后,在场的其余人,哪里还不知道眼前这位为首的年轻人是谁。 见是名震天下的糜旸亲自到了,那条上千人的长龙瞬间跪倒在地,而那些刚刚嘲笑推搡邓艾的人,更是已经吓得面如死灰。 糜旸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脸上有些阴郁。 方才他与关平几人巡视到东门处时,就发现了东门的募兵处有些骚动,在走近后就发现,竟然是有人在嘲笑一位结巴的年轻人。 这让糜旸很不爽。 这样的人适不适合入伍,暂且不提。 随意嘲笑一个身有不全的人,在前世时,糜旸对此举就深恶痛绝。 糜旸用马鞭指向王安,令其来他身下向他禀报详细经过。 王安立马跑到糜旸马下,糜旸俯身听着王安所有的汇报。 当听到王安说,眼前之人名邓艾,字士载之后,糜旸握住缰绳的手不禁一紧,他眼神闪过了惊异之色。 这特么不是前世灭他大汉的那个急先锋么。 但糜旸现在亦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所以他很快将心中的惊讶掩饰下来。 在听完王安的汇报之后,糜旸对王安耳语了几句。 而后他直起身子,对着包围住刚才扰乱募兵队伍那些人的骑军下令道:“全部带走,带入大牢。” 当糜旸这声命令一出来,那些人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他们纷纷跪地求饶,但糜旸的骑军,可不会管他们。 在长刀的威胁之下,最后这些人亦只能被如数带走。 在做完这件事后,糜旸假装不经意间瞥了邓艾一眼,而后他就要带着关平几人离去。 但邓艾见糜旸只是瞥了他一眼后,就要离去,他心中大急。 他以为糜旸只是为他解围,并没有招他入伍的意思。 想到在棚户区中病痛缠身的老母,想到自己心中的志向,想到他这二十年所受的屈辱,邓艾作出了一个在场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决定。 他用矫健的身躯快速冲到糜旸前方,而后伸出双手拦住了糜旸驾马的去路。 这一幕也大大出乎了糜旸的意料,这时骏马在他的驱驰下已经开始起步,但幸亏糜旸反应极快,为了不伤到邓艾,糜旸紧紧拉住缰绳,迫使开始起步的战马停下来。 一声巨大的马鸣声响起,健硕的马蹄在邓艾身前三步处高高扬起,而后又重重的落下,激起了地面的一片尘土。 而糜旸也因为惯性,身子在马匹上仰了一仰。 在这一幕发生后,周围立刻出现数十道厉喝声:“大胆!” 数十声佩刀出鞘的声音响起,数十位周围的士卒上前将邓艾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面对着被数十位雄武汉军包围的危险境况,邓艾脸上毫无惧色。 他对着身前的糜旸深深一拜,口中充满期待的恳请道:“艾,艾有一策献于将军。” 给我一次完整阐述的机会,只要一次就好! 邓艾的眼神中已经充满恳求。 第一百六十一章 能屈能伸 改名永安 马蹄砸起的尘土飘扬在糜旸与邓艾之间,当尘土落下之时,糜旸才完全看清了邓艾的脸。 而这时邓艾也已经被在场的汉军给包围。 按当代人的审美标准来看,邓艾应当算的上模样端正。 但可惜他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仪态,破坏了邓艾全身的气质。 看着邓艾脸上那真挚希冀的目光,耳边回荡着刚才邓艾那句充满恳求的话语,在数十位汉军团团包围住邓艾后,糜旸并没有下令让他们将邓艾擒下或者就地斩杀。 这时糜旸身后的关平、张包几人也已经上前护在了糜旸的身前。 张包的性情更为急躁点,他抽出腰间长刀指着前方的邓艾道:“兀那贼子,安敢行刺我家将军!” 张包说完后,就要指挥左右士卒上前将邓艾拿下。 但他身后却传来一声声音,阻止了他的行动。 “且慢。” 张包听到糜旸的阻止,脸露不解之色。 毕竟从邓艾刚刚的表现来看,他突然拦驾的举动的确有点像刺客。 不止张包是这么想的,就是关平几人,包括在场的数十位汉军士卒都是这么想的,不然他们的反应不会那么大。 而东门募兵处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已经吓坏了剩下的近千青壮。 在曹操治下生活多年的他们,深知乱世之中律法之严苛。 按曹操的律法,一支队伍中若出现刺客,那么这支队伍是极有可能会被连坐株连的。 上千南归青壮看到因为此处出了动静,值守在东门附近的汉军正源源不断往这里赶来。 马良为了防止南归民众中有人会故意捣乱引起慌乱,所以在襄阳城外四周布有层层重兵。 周围无数甲胃碰撞的声音响起,那上千青壮全都吓得瘫倒在地。 他们心中这时只有一个想法,他们要被这个叫邓艾的人害死了! 糜旸在拦住张包后,驱马上前,来到了他的身旁。 他对着张包言道:“他不是刺客。” 面对着糜旸的笃定神色,张包想要提醒糜旸不要掉以轻心。 糜旸却笑着继续说道:“你有见过世上哪个刺客,赤手空拳就敢行凶的。” “况且刺客讲究的是出其不意,他若要行刺于我,应该直扑我而来,又岂会拦在我驾前?” “他仅仅只是想要自荐而已。” 糜旸的判断,令张包逐渐放下了脸上的怀疑与警惕。 除了以上两点判断之外,糜旸断定眼前之人不是刺客,还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眼前之人正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邓艾。 邓艾在历史上的口碑众口不一,但他绝对算得上一个有大志向,能屈能伸的人。 在襄阳城外当众行刺自己,就算成功,最后肯定也逃不过死亡。 这对能屈能伸的人来说,这种事他们是不会做的。 这时就在糜旸身前不远处的邓艾,听着糜旸口中那沉定自若的判断,他心中的紧张情绪,亦在一点点消散。 其实方才邓艾有此举,也是在心中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才做出来的。 冒然拦在糜旸这样的人身前,直接被当做刺客就地斩杀是很有可能的。 但糜旸现在就在眼前,邓艾不想放弃这样出人头地的上好机会。 他在拿自己的生命赌糜旸如传言中那般英明善断,现在从糜旸的话语中来看,他这次赌对了! 因为心中的紧张,邓艾现在手心里都是汗,他不如他表面看起来那般冷静。 他虽然认为自己乃是怀才不遇的一块璞玉,但他毕竟还年轻,未经历过大阵仗。 这时第一支来援的汉军队伍已经赶到现场,为首的将领对糜旸拱手道:“将军,可是有刁民作乱?” 糜旸摆摆手,令其率领队伍回到原岗位驻守。 这名将领看着现场这有些紧张的气氛,虽然心中奇怪,但糜旸的命令下,他只能拱手离去。 而在这名将校领兵离去后,其他正在赶来的汉军发现这支汉军的离去,因此他们便也放弃了赶来这边的举动,纷纷回到原岗位驻守。 这一幕,令已经吓得浑身瘫软的上千青壮,终于恢复了点生气。 在解决好这些事后,糜旸驾马来到邓艾身前。 在糜旸来到邓艾身前后,邓艾看着糜旸那高大的身躯,他感觉糜旸身上有种若有若无的气势,正在压迫着他。 这令邓艾的呼吸有点急促。 糜旸令马头与邓艾并列,而后他伏低身子,用好奇的语气问道:“你不怕死吗?” 面对糜旸的疑问,邓艾见以前还遥不可及在传说中的糜旸,此刻就在他的身前三尺外,他心中开始激动起来。 “怕。” 邓艾的回答,令糜旸轻咦了一声。 “既怕,为何如此?” 糜旸继续问道。 邓艾深吸一口气,抬头迎向糜旸清澈的目光,他口中坚定的答道:“因为艾想追随将军,建功立业。” 邓艾的回答让糜旸笑了出来。 “方才你说有一策,献于我,说吧,我一定认真倾听。” 糜旸的语气很真诚,他的语气落在邓艾耳中犹如天籁一般。 数年来,多有达官贵人来到襄城外祭奠陈太丘。 但那些达官贵人在邓艾的自荐下,因为邓艾的口吃,从来没给他一次完整阐述他胸中韬略的机会。 现在这机会,糜旸给他了。 在糜旸真诚语气的感染之下,邓艾压制住自己的激动,而后他在糜旸耳边言道: “公安一战,将军战功卓着,名扬天下,已官拜将军。” “依艾所料,待汉水两军交换人口一事事了,将军定会被汉中王安排出镇一方。” “荆益两州之中,将军在荆州一地声名最盛,汉中王极有可能会安排将军出镇荆州某一郡。” “但艾以为,窃为将军将来计,将军不能在荆州镇守,应主动请求前往东三郡。” 邓艾口吃的毛病依然在,当他开始说起长篇大论来,那种言语的磕绊感,更让人无法忽视。 这要是落在旁人耳中,可能还没等邓艾讲完几句话,就会出声打断邓艾。 但糜旸却不同,面对着邓艾言语上的磕碰,他的脸上从未显现不耐烦之色。 他没有催促邓艾,而是很耐心的等着邓艾组织语言继续说下去。 糜旸的表现令邓艾心中感到很温暖。 这种温暖是他过去从未在外人身上体会过得。 当糜旸听到邓艾建议其出镇东三郡后,他脸上的神色一变。 邓艾前面的话,一般的人都能猜测的出来,但他最后的这个建议,却令糜旸感到重视。 因为重视,糜旸不再坐在马上居高临下俯听邓艾所言。 他直接跳下来马匹,与邓艾平等对视,并伸手令其继续言语。 在糜旸下马后,沉浸在自己谋略世界中的邓艾,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平视糜旸已经是逾礼之举。 他直接蹲下来,在糜旸的身下用地上的石子开始代替东三郡为糜旸谋划起来。 而邓艾一蹲下,糜旸也直接蹲在他对面,看他以石作麾,指点山河。 在过往的岁月中,邓艾因为生活贫苦,常常用石子代替摆设军阵地形。 所以那些毫不起眼的石子在他的手中,犹如变成了一个个灵活的军事要塞一般。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去年汉中王兵发汉中,又命刘将军等人夺取上庸等郡,最后更命关将军北伐襄樊。” “艾料之,汉中王之意图乃志在打造依托汉水,从汉中到襄阳的一条北伐前线,以彻底完成当年诸葛公的隆中战略。” “今岁,汉中王的意图已经达成。” “在汉水的勾连之下,汉中、东三郡、襄阳三处战略要地已经连成一体。” “因为汉水,三处要地唇齿相依,同气连枝。” “而相对于汉中与襄阳二郡,东三郡虽处与群山之中,但东三郡乃是整条汉水防线的枢纽之处。” “东三郡若失,汉中与襄阳的联系,当即会被拦腰截断,无法相互呼应起到共同北伐之效果。” “而且东三郡虽然并不直接面对北方强敌,但因其地理位置特殊,驻守东三郡之将既可绕道汉中,北伐庸凉,亦可直接顺水东下,攻击中原腹地宛许之地。” “群山环绕,令东三郡易守难攻,北伐之时,东三郡守将无后顾之忧,可尽起大兵。 且东三郡境内汉水流淌,粮草运输方便,可东可西。” “当世男儿,以战功称雄。如此形胜用武之地,曹操苦求而不得,将军若弃之不求,岂不可惜?” 邓艾边说边摆弄着地上的石子,在他的摆弄之下,大致的东三郡地图,被其粗略的描绘在满是黄土的地上。 在邓艾说完后,他用期待的目光看向糜旸,见糜旸的神色似有心动之色,他心中大喜。 只是这时糜旸却说道:“东三郡虽是战略要地,然并不富庶,将来若以东三郡为基地出兵,粮食不足该如何?” 面对糜旸的这个疑问,邓艾心中早有腹稿。 他指着地上的“东三郡”道:“东三郡虽受群山环绕,然其境域广大,境内不缺平原之地。” “最重要的是,东三郡境内水系纵横。” “粮食者,无水不生。” “将军若能驻守东三郡,可大开河渠,引水浇既平原,大积军粮,又通运漕之道。” “并且东三郡平时并无战事,将军可大力开展屯田之政。” “如此不出数年,东三郡所产之粮食,足够将军麾下大军驰骋四方。” 听到邓艾如此说之后,糜旸问出了他心中的最后一个疑问。 “不久前汉中王已经指派右将军前往董督东三郡,汉中王又岂会再命我前去驻守东三郡呢?” 这个消息倒是邓艾之前所不知道的,但是关于名震天下的张飞的之前的情报他还是知道的。 邓艾脸上浮现思索之色后答道:“右将军之前为汉中王所器重,驻守巴西阆中。” “巴西阆中乃益州腹心之地,且巴西境内异族颇多,如此要地汉中王当不会轻易换人镇守。” “艾以为汉中王令右将军董督东三郡之举,应该只是权宜之计,将军勿忧。” “以将军当今战功威望,及与汉中王之亲密关系,若求取领兵驻守东三郡,汉中王应当是会允肯的。” 听到邓艾如此说之后,蹲在地上的糜旸不禁仰头大笑起来。 这时在周围上千人的注视下,他们发现了有些诡异的一幕。 气度不凡,声名远扬的糜旸,此刻正不顾身份蹲在地上,凑近一位衣衫破烂,说话磕绊的“乞丐”。 他聚精会神看着那名“乞丐”在地上摆弄,小孩才会玩弄的石子,并且在最后还发出了一阵阵大笑声。 这一幕莫说是上千青壮不理解,就连与糜旸是好友的张包几人,也觉得大为诧异。 因为邓艾声音并不大,加上他们都不在糜旸身边,所以周围的人都听不太清邓艾说了啥引得糜旸发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糜旸是在跟什么当世名士畅谈呢。 张包驾马凑近关平身前,他低声问关平道,“坦之,子成在公安也这样吗?” 面对张包的询问,关平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能说他,也没见过糜旸这样子过吗? 不行,身为他最好的朋友,不能这么说。 关平在瞪了张包一眼后,口中发出一声轻哼道:“有时会。” 听到关平回答的张包,脸上流露思索之色。 看来他要成为名将的路还很长。 糜旸在大笑完之后,拍着邓艾的肩膀言道:“你很有才略,以后就当我的书左吧。” 见糜旸委任其为书左,邓艾激动的对糜旸俯首叩拜。 书左,是一主办文书的左官。 书左乃是长官直接辟除的一种属官,算是长官的亲近嫡系。 因为糜旸是偏将军,现在并没资格开府,所以他能做主的官职并不多。 书左看起来位分不高,但他是长官的亲近嫡系,只要将来长官的官位越来越高,那么书左的官职也会相应水涨船高。 若将来糜旸能开府,书左极有可能会成为幕府中百僚之长的主簿。 邓艾出身贫寒,又有口舌不清之病,糜旸第一次见面就能将这种官职授予他,这已经是看重了。 原来邓艾想的是,若糜旸能收下他,那么他为糜旸一帐前执戟郎亦是心甘情愿。 在糜旸委任完邓艾为他的书左之后,邓艾对着糜旸言道:“老母病重,还请将军借些钱财医治老母。” 说完后,邓艾又对着糜旸一拜。 糜旸听到邓艾的话一愣,刚入职就找老板要钱,这邓艾。 但糜旸并不在意这个,他从身上的锦囊中取出一块金子,交到邓艾手中。 他今日出来,身上只带了这块金子。 “去吧。” 邓艾见糜旸直接取出一块金子给他,他连连摆手推辞,“不需要这么多的,不需要这么多的。” 面对邓艾的推辞,糜旸笑道:“这金子是我赠予你的。” “今日士载所献之策,足抵十金,今我以一金以偿,反倒是我薄待士载了。” 糜旸的话语令邓艾的鼻子一酸,从来没有人这么看重身份低微的他过。 在心中丝丝暖意流淌之下,邓艾手中紧紧握住了那块金子。 大恩不言谢。 最后糜旸拍着邓艾的肩头鼓励道:“出身贫寒不是耻辱,能屈能伸,奋勇向上,才是大丈夫!” 在说完这句话后,糜旸起身重新骑上了骏马,而后他命令王安为邓艾登记之后,便驾驶着骏马与关平几人疾驰离开。 在糜旸离开后,邓艾嘴中不停地重复着糜旸勉励他的那一句话,邓艾越琢磨,眼神中的光彩越盛。 这句话几乎是道尽他的心声。 这时王安来到邓艾身前,他对着邓艾言道:“你今日幸亏是碰上俺家将军,否则早就死了。” “你也真是的,刚刚将军明明都嘱咐俺了,叫俺收下你,你却还这么冲动。” 当王安的这句话传到邓艾的耳中之后,邓艾的眼神中浮现了巨大的震惊之色。 他原以为糜旸是不打算收下他,才主动拦马自荐的。 并且他刚刚还以为糜旸是看到他的勇气及才识之后,才对他的出身,口吃毫不在意,对他施以厚恩。 但没想到的是,原来糜旸一开始就是打算招他入伍的,他一开始就没有歧视自己。 心中百感莫名的邓艾,对着糜旸离去的背影深深一拜。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 江夏郡,永安城中。 之前侥幸捡回一条命的孙权,正躺在沙羡城中的县府中的床榻上小憩。 但就在梦中,他再次梦到了那夜被糜旸追杀的场景。 就在梦中的糜旸的长枪快到刺中他的那一刹那,孙权从梦中惊醒过来。 惊醒过来的孙权全身冷汗,他伸出手摸了摸脖子,发现上面并没有洞口之后,他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不能怪醒来后的孙权有这副疑神疑鬼的反应,实在是刚刚梦中的一切都太真实了。 孙权现在想来,还能回忆那梦中长枪上闪着寒光的杀意,以及糜旸那满脸恣意的神态。 在惊醒之后,孙权马上命人前去传召陆逊。 当初他在陆逊的护卫下,侥幸捡得一条命之后,他并没有马上回到建业。 因为他担心糜旸会趁机攻打江夏。 而他在来到永安城中的第一件事,便马上下令,将原来名为沙羡的江夏郡治改为永安。 永安,永安,希望江东能在接下来的危机中安然度过。 第一百六十二章 江东柱石 三气吕蒙 在孙权的传召下,被孙权委任负责永安防务的陆逊,不久后就一身戎装来到了县府中。 陆逊在到来后,他当即对着孙权一拜,口中言道:“臣拜见至尊。” 还处在惊魂未定中的孙权见陆逊来了,他的内心中涌现出一股安定感。 那夜,正是在陆逊的护卫下,他才逃过一劫的。 若无陆逊,便没有今日的他。 当初他与陆逊划木筏逃离公安后,他本来想立即回到建业。 但是陆逊建议他先不要回建业,而是北上来到江夏郡中。 陆逊有此建议,是担心糜旸会趁着大胜之后,趁机攻打江夏。 江夏,乃是荆扬二州枢纽,若江夏一丢,从此江东门户大开,对江东而言是极为不利的。 孙权尽管数次令江东招致大败,但执掌江东近二十年的他,在江东中还是很有威望的。 有孙权在江夏,足以初步稳定江夏的人心。 而且相比与建业,江夏郡离公安更近。 等孙权在江夏的消息慢慢传出,那些公安一战中四处逃散的吴军溃兵,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自然会陆续回到江夏郡与孙权汇合。 后来的情势发展,果然不出陆逊所料。 在孙权来到江夏后,虽说江夏中的吴军听说了己方公安大败的消息,引发了巨大的骚乱。 但因为孙权在此,所以这些巨大的骚乱,并没有引发兵变或者大面积的士吏逃亡事件。 而且就在这段时间以来,在陆逊将孙权的消息四处传播之下,之前四散在公安周围的吴军士卒及将校,纷纷想方设法来到永安城中与孙权汇合。 其中以全琮与朱桓两部兵马最多。 江东的私兵制虽然有很多弊端,但有一点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那就是只要一军的主将不死去,那么他麾下的私兵,只要不是被俘虏,哪怕是四散逃逸了,最后亦会想方设法与他们的主将汇合。 对于吴军来说,他们的主将不仅是他们的上司,亦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在多日的招揽四散逃兵之下,永安城中的吴军不算原来守军,就已经将近一万之众。 而且陆逊还建议孙权,调派原来吕蒙安排在驻守庐江的部分战兵,来到永安城中守卫。 在连番增强永安城中的兵力之下,现今城中的兵力已经接近两万。 只是永安城中的大部分士卒,全都因为公安之战而军心颓废。 在此情况下,孙权因为陆逊的护驾之功,拜陆逊为右护军,镇西将军,封华亭侯,代替他负责永安城中的防务。 在陆逊操持军务,整备城防之下,吴军的军心正在逐渐趋于稳定。 这一件件往好的方面发展的事,都落在孙权眼中,因此他对陆逊的器重越来越深。 如果他当初执意逃回建业,那么现在江夏可能已经不保了。 孙权赶紧起身来到陆逊身前,将其扶起,口中流露温和的笑意言道:“伯言近来辛苦了。” 听到孙权这句话的陆逊,脸上并无自矜之色,他平静地对着孙权答道:“为至尊分忧,何谈辛苦。” 孙权接着问起陆逊,近来在天下间传的沸沸扬扬的一件事。 “今汉、魏二军在汉水交换人口,似有停战之约。” “若刘备等魏王退兵之后,起大军攻打江夏,我军该如何应对?” 面对孙权的这个担忧,陆逊脸上浮现思索之色。 陆逊在思索之后回答孙权道:“刘备自称汉王,而曹操汉贼耳。” “刘备自起兵之日起便以匡扶汉室,诛除曹贼为号,而曹操亦将刘备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二人势同水火。” “今二人有停战之议,非二人意欲联和,乃是形势所逼也。” “汉魏两军对峙汉水两岸数月,此势必不能久。” “自去年以来,刘备与曹操连番大战,粮草、人力已经损耗颇重。 若彼等继续于汉水对峙,汉、魏国力必大大受损。” “今春耕将近,为了今年的粮食收成,两家若不能速胜,亦只能无奈罢兵。” “而就算两家罢兵,以曹操之诡诈,刘备亦不会掉以轻心,必派重兵防备汉水南岸。” “荆州水军,势必不会抽离汉水前线。” “永安城坚,且又依水而建,刘备缺少水军,攻城不易。” “况自从至尊来到永安城中后,江夏郡内虽一开始人心浮动,但终究渐渐趋于稳定。”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而且现永安城中兵力不少,北方又有曹操这等强敌在。 刘备粮草不足,出兵少,则永安不易下,出兵多,则汉水防线空虚,所以刘备是不会贸然出兵东征的。” 类似的问题,不知道近来孙权问过陆逊多少次了。 之前孙权问的是糜旸会不会为了扩大战果攻打江夏,等刘备到了以后,孙权问的则是刘备会不会。 听到陆逊这么说之后,刚做完一场噩梦的孙权内心中方才安定了一些。 孙权看着眼前这个他以前并不太过重视的侄女婿,他越来越觉得陆逊是一位难得的人才。 不仅为人沉稳镇定,并且对时势的了解有着很独到的见识。 有此贤臣,天不亡江东呀! 孙权在听完陆逊的分析之后,他令陆逊坐下,而后他亦来到主座上坐下,与陆逊继续商讨当前局势。 就在孙权与陆逊君臣二人奏对之时,府外有士卒来报,说是虞翻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孙权大惊失色,他脱口而出道:“意!蒙死矣!” 当初公安大败之时,病重的吕蒙被虞翻看护着,躺在他的大帐之中。 那夜战事危急,孙权逃走来不及带上吕蒙,后在陆逊的四处招揽散兵之下,吕蒙及虞翻也并未回到江夏城中。 如此可见,吕蒙及虞翻很可能都被糜旸捕获了。 后来江东的探子探测到,糜旸北上受赏的消息。 探子还探听到吕蒙及虞翻,已经被糜旸押往江陵献与刘备的确认消息。 今日,吕蒙并未归来,却只有虞翻被刘备放回来,那可能就是吕蒙已经身死。 孙权赶紧命人传唤虞翻进来,不久之后,虞翻一脸悲切之色的捧着一个木匣来到大厅中,跪倒在孙权身前。 看到虞翻手中捧着的那个木匣,孙权不自觉地已经站起身来。 跪倒在地的虞翻,双手举起手中的木匣,他对着孙权言道:“臣带大都督回来了!” 虞翻说完后,已经泣不成声。 虞翻既是为吕蒙的死去而哭,亦是为自己的未来而哭。 在孙权掌权江东以来,他仕途坎坷,数次被孙权贬谪,好不容易有个吕蒙不在意他的性格,愿意提拔他。 但如今吕蒙已经死在江陵,那他虞翻将来在江东何去何从? 孙权听完虞翻的话后,他脸上浮现出巨大的悲痛之色。 尽管他之前因为吕蒙的失利,对其颇有责怪之意。 但毕竟吕蒙是其一手提拔培养出来的嫡系,亦是江东淮泗系将领现今的顶梁柱。 虽然孙权心中早就做好了吕蒙病重难愈的准备,但当他真的知道吕蒙身死的消息之后,他心中还是十分痛心不已。 孙权踉踉跄跄地走到虞翻身前,而后他伸出颤抖的手打开虞翻手上的那个木匣。 在打开木匣后,孙权就看到了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香灰覆底令吕蒙的首级充满了苍白的颜色,而此时吕蒙的首级上他的双目圆睁,似乎在死前承受着莫大的不甘心与怒气。 看到这一幕,孙权不忍心的盖上了木匣的盖子,他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而后他用悲怒的语气问虞翻道:“子明的身躯呢?” “为何不一起带回来!” 死亡是令人很恐惧的事。 但身首异处,死后灵魂无处安息,更是当世人无法接受的事。 面对孙权的怒问,虞翻叩首答道:“是糜贼。糜贼在大都督发病呕血而死之后,建议刘备将吕蒙身留荆州,首回江东。” 听到虞翻说是糜旸建议刘备这么做,孙权心中的怒气当即一滞。 对糜旸的忌惮与恐惧,又开始在他的心头慢慢萦绕。 糜旸是有多恨吕蒙,要这么对他? 身首异处,无法长眠。 但孙权不知道的是,糜旸之所以会建议刘备这么做,乃是因为历史上,孙权就是这么对关羽的。 一个大英雄,在被盟友偷袭致死后,竟然最后还要落得首级在北,身躯在南的令人无比痛心的悲惨下场。 直到刘备死之前,他都没机会见过他二弟的尸体一面。 他都没有办法在他二弟的坟墓之前,道一声思念。 这种悲痛,又岂是常人可以理解的。 既然孙权要背信弃义,吕蒙要仰仗诈力谋夺荆州,那么糜旸就一报还一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孙权看着虞翻手中的那个木匣,他已经不忍心再打开看一眼。 他强忍内心悲痛命人前去,为吕蒙用香木打造一副身躯。 等吕蒙的香木身躯打造好后,孙权会命人将吕蒙的首级缝在香木造就的身躯之上,运回建业安葬。 在下达这个命令之后,孙权对着虞翻问道:“那夜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从虞翻刚才的话语之中可以得知,吕蒙是在死后才被刘备尸首分离的,所以孙权想要知道那夜之后的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面对孙权的询问,虞翻泣哭着答道:“那夜之后,我本想护着大都督逃走,但就在我还没护着大都督离开大帐之时,我便被搜查我军营帐的汉军所擒获。” “自那夜之后,大都督一直昏迷不醒。” “后糜贼受刘备所召前往江陵受赏,便押解着我与大都督及一干俘虏北上。” “在到达的江陵那一日,大都督从昏迷中醒来。” “大都督在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成为糜旸的俘虏,并且我军遭受大败,他一下子气急攻心,于江陵城中发病呕血而死。” “在死前,大都督手扯帷幔,一直连呼:悲乎!悲哉!” 虞翻说完后,孙权不自觉地捂住了胸口,他的江东大都督竟然是被糜旸气死的。 真是可笑,可悲至极。 怪不得吕蒙死前是一副双目圆睁的样子。 这时陆逊赶忙上前,扶住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孙权。 他在听到吕蒙凄惨的死状之后,脸上也布满了悲痛之色,但他知道这时并不是只顾悲伤的时候。 陆逊对着虞翻问道:“刘备除了让你带回大都督的首级之外,可还有让你传什么话?” 听到陆逊这么问,孙权这才反应过来。 对呀,刘备既然肯放回虞翻,那肯定不是单单让他携带吕蒙首级回吴的,定然还有其他意图。 在陆逊的询问之下,孙权看向虞翻,这时虞翻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刘备亲手写给孙权的信。 孙权赶忙接过信看了起来,信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北军即将退却,吾欲携旸与将军会猎江夏,将军谓其能然不?” 孙权看着刘备所写的“将军谓其能然不”这几个大字,他脸上瞬间浮现了恐惧之色。 刘备问他现在还能行吗? 孙权立即将刘备的信件展示给陆逊看,而后他口中问陆逊道:“今刘备意欲东征,吾该如何?” 孙权的脸上充满了焦急之色。 但陆逊在看完刘备的信后,脸上却不如孙权那般慌张。 他认为自己刚才的分析不会有错。 况且刘备若真想进兵江夏,又何必多此一举,写封信特意提醒一下呢? 在快速的思考之后,陆逊对孙权言道:“刘备写这封信应该是在试探至尊,至尊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陆逊的宽慰并不能让孙权完全冷静下来。 他负手在大厅中四处踱步,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按陆逊的分析,就算此时刘备率大军来攻打江夏,那么依照当今的时势,刘备轻易之间也是打不下江夏的。 陆逊的分析孙权是认同的。 但刘备言语中的威胁,又令他无法忽视。 看着孙权那无措的样子,陆逊最后建言道:“至尊若担忧刘备发兵来攻江夏,不如派出一使者前往荆州,试探刘备口风。” 在听到陆逊这么说之后,孙权眼睛一亮,最后他同意了陆逊的所请。 第一百六十三章 诸葛东来 商议婚事 孙权在同意陆逊所请之后,他便命人前去传召诸葛瑾。 诸葛瑾,字子瑜,琅琊阳都人。 诸葛瑾少时曾游览洛阳,又博览《诗经》、《尚书》、《左氏春秋》等书。 诸葛瑾的生母去世得早,他在守孝期间一切合乎礼节,侍奉继母恭敬谨慎,甚得人望。 建安五年,诸葛瑾因中原战乱而避乱江东。 孙权的姐婿曲阿弘咨遇见诸葛瑾,对其才华感到惊奇,向孙权推荐他,同年,诸葛瑾与鲁肃等人一起成为孙权的宾待。 诸葛瑾为人和善,在江东中不仅与步骘等淮泗派大臣关系友善、就是与严畯等江东籍贯的大臣,关系也很亲密。 建安六年时他们三人一起游历吴中各地,逐渐声名显赫,齐名被称为当世的英杰俊才。 在这之后,诸葛瑾被孙权任命为海盐县长。逐渐一步步升迁为孙权长史,转中司马。 孙权之所以这时会传召诸葛瑾前来,为的便是让诸葛瑾替他出使荆州。 诸葛瑾言语多变,才思敏捷。 这样的人,是很适合做使者的。 孙权想让诸葛瑾出使荆州,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原因便是,诸葛瑾是目前刘备麾下心腹重臣诸葛亮的胞兄。 孙权知道他之前偷袭荆州,无疑已经惹怒了刘备。 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他派其他的使者前去,可能还未见到刘备就会被他下令砍杀,这样哪怕那员使者再如何巧舌如黄也是无用。 唯有派诸葛瑾前去,刘备爱屋及乌,看在诸葛亮的面子上,至少是会见诸葛瑾一面的。 在之前打算偷袭荆州之时,本来孙权是打算让诸葛瑾随军出征的。 但后来糜旸用疑兵之计令孙权迟疑,导致原定的出兵时间推迟了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中孙权派了诸葛瑾前去吴县督运粮草,所以错过了后面随吕蒙出征的机会。 后来孙权从建业去往公安之时,也并未带上诸葛瑾。 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诸葛瑾自吴县回来后,一直呆在建业城中辅左张昭处理政务。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而在孙权来到永安城中后,建业的张昭在得知公安大败的消息后,担忧孙权的他就曾派诸葛瑾前来永安问询。 面对张昭的问询,孙权只是手书一封传给张昭令他守好建业,然后他将诸葛瑾留在了身边。 在孙权的传召之下,一身宽衣博袖的诸葛瑾来到了大厅之中。 诸葛瑾仪表堂堂,又有种温文尔雅的气质,平日很得孙权的喜爱。 孙权见诸葛瑾到来,他还不等诸葛瑾行礼,就急忙迎了上去。 他扶住诸葛瑾要下拜的手,对着诸葛瑾言道:“子瑜,孤有一事要劳烦你了。” 诸葛瑾虽是诸葛亮之兄,但他对孙权忠心耿耿,面对孙权说有事要劳烦他,他退后一步对着孙权一拜道:“至尊有事尽管吩咐,为主分忧乃是为臣本分,何谈劳烦?” 诸葛瑾的话令孙权脸上浮现喜色。 孙权对着诸葛瑾言道:“自公安归来后,孤时常后悔之前侵袭荆州之举。” “今大错已经铸成,汉中王意欲东征,江东危矣。” “古语有言,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 “今孤欲命子瑜前往荆州拜谒汉中王,一为探汉中王口风,二为示孤求和交好之心。” “值此江东危难之际,还望子瑜能接下这重任。” 当孙权说完后,他主动对着诸葛瑾一拜。 孙权很需要诸葛瑾替他走上这一遭,对于自己所需要的人,孙权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礼贤下士的一面。 诸葛瑾刚听完孙权的话,就见孙权对其一拜,他赶忙侧身,不敢受孙权这一拜。 而后他对着孙权言道:“既然至尊有命,瑾自然会为至尊奔走。” 说完这句话后,诸葛瑾在思考了当今两家的局势之后,他对孙权问道:“只是在走之前,瑾想知道至尊心中所求为何?” 既然是出使,那自然就要知道自己主君想要的是啥,并且知道主君的底线是什么,这样才能在接下来的谈判中,有的放失。 面对着诸葛瑾的问询,孙权眼神中抉择之色闪烁,最后他心中下了某个决定。 他握住诸葛瑾的双手言道:“保守江夏。” 在得到孙权这四个字的答复之后,跟随孙权日久的诸葛瑾,当即领会了孙权的深意。 他对着孙权一拜,而后对着孙权言道:“请至尊授我符节,瑾即日出发!” 孙权赶忙命人取来他的符节,亲手交到诸葛瑾的手中。 他对着诸葛瑾最后拜托道:“孤在永安城中,等着子瑜的好消息。” ... 随着一批批的南归民众被马良接收,汉水两岸汉、魏两军交换人口的事宜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并且已经快进入了尾声。 本来当年曹操北迁荆州民众便没有迁的太远,大多都迁居到汝颍一带,所以再次命那些民众南下,路程并不会有多遥远。 在襄阳城中的太守府中,刘备正坐在主座上,手中翻阅着马良及一众良臣,合力整理出的近日来关于,两军交换人口一事的明细及近况汇报。 在看完后,刘备抚着颌下的长须面露笑意。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马良的确是个政略大才。 马良性格谦逊,做事也很脚踏实地。 无论多繁杂的政事交到他手中,在他细致的处理下,也能很快进入正轨。 这一点,马良的弟弟马谡,拍马亦赶不上。 想起那个号称“荆州奇才”的马谡,刘备心中有些不豫。 他看出此人虽有才干,然太过夸夸其谈,且为人自傲,眼高于顶,不可大用。 刘备在翻阅完手中的奏表之后,他将手中的奏表放置一旁,而后转眼看向了他座下的两员心腹。 这两人一人为前将军关羽,一人为护汉将军糜芳。 糜芳本来负责驻守江陵,但之前糜旸曾多次向刘备建言:“家父年老,常在旸面前有颐养天年之意,还请大王恩准。” 糜芳是刘备的小舅子,刘备善于识人,他当然知道他的小舅子是什么品性与才干。 但之前刘备感念糜氏一族对其的付出,而且自从糜氏兄弟跟随他的近三十年以来,糜芳虽才能不佳,但对他可谓忠心耿耿,从不背弃。 所以哪怕他知道糜芳不堪大用,亦还是将南郡太守如此要紧的职务给了他。 之前刘备之所以要对糜芳委以重任,也是为了让糜芳担当重任,希望他做出一些成就,能够帮到糜氏的第二代,好让将来糜氏不至于二代而衰。 如今糜旸已经不需要靠长辈的功勋帮扶了,所以在糜旸建言后,刘备就同意了。 在糜旸的建言之下,刘备便命陈到为南郡太守,代替糜芳驻守江陵。 而在免去糜芳的南郡太守的职务之后,刘备追录糜芳前后功,将其从原先的抚远将军,升任为护汉将军。 刘备势力中的军制与曹魏不同,在刘备治下,一些杂号将军的地位是高于四镇四征将军的。 而刘备势力中地位最高的杂号将军,莫过于安汉将军。 其余凡是带个汉字的杂号将军,地位亦十分超然。 例如李严的辅汉将军,例如现在糜芳的护汉将军。 所以虽然糜芳被免去了南郡太守的官职,但从地位上来说,他反而是提高了一大截。 刘备在看了一会关羽后,最后将目光都注视在了糜芳身上。 糜芳与关羽向来不对付,见今日刘备招他来与关羽对坐,且厅中只有他三人。 糜芳下意识地就感觉,关羽是不是向刘备告状了? 如今他见刘备又将目光都注视到他的身上,刘备那仿佛可以看透一切的目光,在他身体上下巡视着,令糜芳如坐针毡。 与糜竺不同,刘备对糜竺那是无以复加的尊敬。 但刘备对糜芳,因为恨铁不成钢,总是训斥居多。 所以糜芳是很敬畏刘备的。 当糜芳被刘备的目光看着,感觉自己又要挨批的时候,刘备对着糜芳说了一句话: “子方,你生了个好儿子。” 刘备语气中有着欣慰。 糜芳本来以为自己要被训斥,却没想到刘备在看了他许久后,竟然难得的开口夸赞他,虽然只是夸他会生,但还是令糜芳感到很开心。 他马上对着刘备一拜答道:“多谢大王夸赞。” 会生也是他的本事不是。 在刘备夸完糜旸之后,另一边的关羽轻咳一声,想让刘备赶紧进入正题。 都在这坐快半个时辰了,他还有军务要处理呢。 得到关羽的提醒之后,刘备组织了一下言语,而后继续对糜芳说道:“子成,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考虑婚事了。” 听到刘备这么说,糜芳深有同感的点点头。 糜旸今年已经二十有余,在当世的确已经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只是他脸有苦恼的说道:“只可惜无家世匹配之适龄女子。” 本来赵云的次女是个很好的选择,但可惜早夭,自那之后,糜芳一时之间亦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看着糜芳苦恼的神色,刘备脸上流露出笑容言道:“孤有一桩姻缘,想介绍给子成,不知子方意下如何。” 听到刘备想亲自做媒,糜芳当然乐意至极,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呀。 糜芳兴奋的对着刘备言道:“大王介绍,那是臣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岂有不允之理。” 见糜芳这么说之后,刘备便笑指着关羽言道:“云长有一女,年方十九,尚未婚配。” “孤曾见过这位侄女,其相貌清丽,举止端庄,实乃子成之良配。” “既然子方都说了没有不允之理,那子方就择一媒人去往云长府上,行纳采之礼吧。” 当刘备说完后,糜芳本来还满是兴奋的脸庞,瞬间垮了下来。 他没听错吧? 要子成娶关羽的女儿? 当初孙权遣使向关羽求亲之时,他可是就在现场,他是亲眼见到那位吴使,是怎么被关羽喝骂的无地自容的。 现在想想,那场景还历历在目。 况且关羽一向对自己不满,又怎么会愿意与自己成为亲家呢? 他可不想自己也落得那副下场。 糜芳因为今日刚到襄阳城中,他并不知道之前关羽在大帐中,曾主动透露出对糜旸的招婿之意。 所以他只以为今日是刘备想主动撮合,糜旸与关羽之女。 糜芳看向关羽,见他脸上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他心中一紧。 他想主动开口拒绝,但又恐惹关羽不开心,所以他脸上浮现了一副为难之色。 思来想去,糜芳想着还是让关羽主动开口拒绝,想来他也是不会瞧得上自己这个亲家的。 可是糜芳左等右等,始终也没见关羽出言拒绝。 而刘备见糜芳脸上的为难之色,想起了他听闻过的关羽与糜芳不合的传言,他瞬间就明白了是糜芳误会了。 他当即笑着对糜芳说道:“是云长有嫁女之意,并且托孤向子方澄明此意。” 今日刘备之所以在糜芳一到襄阳城中,就将其召来,乃是之前关羽拜托他,让他当中间人向糜芳商议定亲一事。 毕竟虽然关羽有嫁女之意,但这事不能由关羽亲自对糜芳开口。 一般按汉代婚礼,若男女双方中有一方家长中意另一方,那方家长就会选出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作为中间人,去另一家中先探明情况口风。 在中间人了解大致情况后,才会真正进行婚姻六礼中的第一步。 目前在荆州中,能称的上关羽与糜芳的长辈的,唯有刘备一人。 而对于撮合糜旸与关羽女儿一事,刘备也是乐意至极的。 糜芳在听到是关羽想主动将女儿嫁给糜旸后,他脸上瞬间浮现了震惊之色。 他望向了关羽,关羽见糜芳的目光看来,他手抚长髯,澹澹说道:“吾乃重子成之才也。” “况你我共同风雨三十年,以往一些小节无须在意。” 当听到关羽所说后,糜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复杂了起来。 有欣喜,有震惊,还有愧疚! 是呀,他与关羽两人一起辅左刘备,风风雨雨都度过了快三十年。 在这样久的交情之下,为何他糜芳非要记得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呢? 但想到关羽是如此的坦荡磊落,而他之前还因为与他的争执,竟然想着投降江东,割断他的后路。 想来自己与关羽相比,真像个十足的小人。 糜芳心中愧疚至极。 糜芳起身来到关羽身前,而后对着关羽深深一拜。 当世的拜礼分为多种,其中看身体弯曲的程度,来判断对一个人行的礼有多重。 现今糜芳的身躯已经弯成近乎九十度,这在当世已经算是极重的礼仪了。 “弟多谢兄长。” 同时糜芳在心中暗自道:“弟有愧!” 糜芳此礼既是言谢,亦是道歉。 糜芳的大礼俯拜令一向庄重的关羽,亦有些动容。 在他印象中,糜芳从来没对他这样过。 同样的,糜芳在他面前自称为弟,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在糜芳的这大礼俯拜之下,关羽对他心中的不满消去了很多。 都是一起征战数十年的兄弟,关羽对糜芳,又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关羽伸手扶起糜芳,他脸上流露出一丝笑容言道:“择期选媒人,来兄长府上提亲吧。” 刘备看到关羽与糜芳二人,有和好如初的迹象,他嘴角也露出了笑容。 第一百六十四章 悬首招兵 丁奉心思 在糜芳与关羽开始商量起糜旸的婚事时,糜旸这个主人公却已经来到了江陵城中。 汉、魏两军交换人口一事渐渐步入了尾声,糜旸在南归的民众中已经招不到太多兵源了。 直到现在,糜旸总共方才招募了不足四千左右的新兵。 想来等整场两军交换人口的大事结束之后,糜旸最多只能从其中招募到五千左右优秀兵源。 其实这段时日以来,南归的民众已经将近有十万之众。 只不过尽管基数庞大,但其中大多是老弱妇孺,再加上糜旸征兵的要求颇为严格,一般的青壮还入不了他的眼,故而他最后只能招募到如此多的新兵。 五千新兵加上已经正式归入糜旸麾下的一千五原公安士卒,糜旸一万的大军编制,还差三千五左右的数量。 这些兵源,糜旸打算从那些吴军降军中获取。 糜旸与吴军一共打了三场硬仗,第一场是糜旸与孙桓的对战,第二场是糜旸引君入瓮的伏击战,第三场便是战绩最丰硕的公安夜袭战。 在那三场战役中,第一场糜旸俘虏了三千左右吴军俘虏。 第二场入城的吴军基本全军覆没,第三场糜旸最后俘获了近万吴军。 所以总共三场算下来,糜旸一共俘获了一万三左右的吴军。 孙权可没有实行错役制,所以这些吴军俘虏,糜旸大多可放心食用。 另外经过那三场大战,糜旸的威严在吴军俘虏中已经可谓十分深重,这亦有利于糜旸将来统率他们。 吴军步卒除了山越兵之外,大多出自丹阳郡,丹阳步卒甲天下,本身就是极好的兵源。 之前在江陵城中的魏军俘虏不断北还之后,公安守将李严就逐渐将公安城中的万余吴军俘虏,纷纷押往江陵城中。 故而为了招兵,糜旸前日就从襄阳城南下,来到了江陵城中。 现在的南郡太守是陈到,陈到见糜旸南下是为了招兵,身为糜旸叔父的他二话不说,立即全力配合糜旸的招兵工作。 只是对于这万余吴军俘虏,糜旸还需要进行筛选。 这一万余的吴军俘虏,身体素质大多是没问题的。 糜旸在意的是他们的来历以及成分。 糜旸定下“三不收”的原则。 “主将未死者不收,山越士卒不收,有妻子在江东者不收。” 这“三不收”的条令,更多的是为保证招募来的吴军士卒的忠心。 江东兵制是私兵制,这就导致了吴军士卒大多是他们主将的私产。 在这种兵制下,吴军士卒与他们主将的感情是很深的。 要是将那些主将未死的吴军士兵不经审查,就贸然收入他的部队中,来日这些吴军士卒是有可能会偷偷跑回江东的。 最重要的是,要是他们的主将还活着又正好亦被糜旸收入了他的部队中。 那么一旦这样的主将心怀不轨,那么等于是在糜旸的部队中埋入了一颗颗定时炸弹,这样的风险糜旸不想去冒。 而糜旸只想要丹阳步卒,那是因为山越步卒与丹阳步卒相比,显得更为野性难驯,在有着更好的选择之下,糜旸没必要去选择山越步卒。 至于糜旸所要求的那最后一点,则是为了保证他收入麾下的吴军俘虏,在江东没有任何牵挂。 这样他们将来才会在糜旸的麾下,心甘情愿的跟随他征战四方。 等在东三郡稳定下来后,糜旸再亲自为他们进行婚配,为他们分配田亩。 一旦在东三郡中有了妻儿,有了田地,他们心中的牵挂有了,对糜旸的归属感自然就有了。 将来要是糜旸带着他们去打江东,问题都不大。 当然这世上总少不了偷奸耍滑的人,在对招募入伍的吴军登记籍贯信息时,总有人会想着浑水摸鱼,为了预防这一点,糜旸定下了举告奖惩制度。 每当招募好一支吴军降卒后,糜旸便会将这刚招入伍的吴军降卒以百人为一曲,而后将他们拉到所有的吴军俘虏之前。 糜旸是不知道那些吴军俘虏的底细,但他们互相之间肯定会有人知晓对方的底细。 糜旸所定下的举告奖惩制度,便是若有人能主动指认出有人偷奸耍滑,明明不符合他定下的“三不收”标准,还来主动入伍。 那么指认的人糜旸通通奖一金,再立即放归回江东。 并且为了保证指认的准确性,糜旸还允许多人同时指证,以方便他验证消息。 一金听起来不多,但却是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巨额财富。 两军交战之时,重赏之下都会有勇夫愿意担当先登之任,更何况如今只要指认就好,不需要冒生命危险。 在糜旸的奖励之下,许多吴军俘虏都眼中闪出了火热,跃跃欲试。 于是在第一天的指认之下,上千位士卒中,就有数十位士卒被指认出不符合糜旸定下的“三不收”标准,而混入他的招兵队伍中。 哪怕糜旸在这些吴军俘虏中的威望已经十分深重,但这世上从来不缺耍小聪明的人。 糜旸并没有食言,当众奖励了那些出来指认的吴军俘虏,并将他们全部放回江东。 而对于那些偷奸耍滑的吴军士卒,糜旸亦不留情,将他们当众斩首示众,然后将他们的首级悬挂在招兵的辕门之下,以此来警示着其余的人。 早在正式招兵之前糜旸便提前宣告过:“若有欺瞒,军法从事”,在已经提前宣告的情况下,那些人还想着蒙混过关,慈不掌兵,军法不是儿戏。 在糜旸的悬首警示之下,所有的吴军俘虏都心神大骇。 加上他们本来心中就对糜旸十分畏惧,因此在接下里的招兵过程中,再无人敢怀抱欺瞒心理。 在完成这件事后,糜旸便将剩下的招兵事宜,一并委托给邓艾。 邓艾对于自己刚加入糜旸麾下,就被糜旸委以如此重任,他心中十分感动与兴奋。 在遇到糜旸之前,他还仅仅是个看守稻草的不入流小吏。 遇到糜旸之后的他,没多久就承担起招募数千精兵的大任,这让邓艾心中充满了干劲。 他不担心自己做的事情多,就怕自己明珠暗投,不得重用。 越重用他,他对糜旸的感恩之心就越强。 因此这几日来,他日夜住在军营中忙碌着招兵之事,并且为了回报糜旸,他对招兵事宜的一切大小事务全都亲自统筹过问,就担心哪里出了疏漏。 有着自己定下的举告制度,再加上邓艾这个干练之才亲自的操持,糜旸对军营中的招兵事宜并无担心。 这几日,糜旸大多呆在江陵城的太守府中,一方面是协助陈到处理政务军务,另一方面便是打算收拾自己的行装。 南郡作为目前整个荆州的枢纽,在连番大战之后,它一日中所产生的的政务军务是很多的。 而糜芳明显不是个合格的太守。 在陈到接任南郡太守的职务后,他看见太守官署中那堆压成山的各地上奏时,饶是沉稳的他,也差点没一口老血直接喷出来。 无奈之下,陈到见糜旸正好在江陵城中,只能拉着其一切协助他处理堆压许久的政务军务。 在帮助陈到处理了大部分的政务军务之后,糜旸开始收拾起他的行装来。 其实邓艾不知道的是,他建议糜旸前去东三郡,而刘备亦早就打算,将糜旸委任为东三郡的主将。 当初刘备委任糜旸的心腹王洪为上庸县令,便是在初步透露这种意思。 后来在处罚刘封的那一日,刘备将糜旸单独留在帐中,一方面是令其以后看镇住刘封,另一方面亦是正式在糜旸面前透露出这个安排。 王洪早已跟随张飞一同北上前往上庸任职,想来不久后糜旸亦会前往上庸。 故而糜旸想着趁他如今还在江陵城中,就将行囊收拾好,好随时准备北上。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糜旸收拾行囊并没有委托下人的习惯,在前世时,因为四处奔波,独立的他早已养成了独自收拾行囊的习惯。 就在糜旸屏退下人,在收拾着自身行囊的时候,甘告在房外禀报,说是邓艾整理出了新一批的吴军俘虏入伍名单。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糜旸放下了手中的书籍,他命甘告进来将邓艾整理出的名单呈上来。 甘告在进入糜旸房间之后,他来到糜旸身前,恭敬的将手中的一摞竹简放到糜旸身前的书桉上。 东汉末年,虽然纸张已经渐渐开始流行,但并没有完全代替竹简的存在。 纸张更多适用在达官贵人之间书信往来,或者用在一些重要军情的传递上。 至少在登记底层士卒信息这一项上,当今世上普遍用的还是竹简。 在甘告将一大摞竹简放在书桉上后,甘告对着糜旸一拜道:“在从军营离开之时,邓书左命俺将一事禀报给将军。” 听到邓艾有事让甘告代为转告,糜旸脸上流露出诧异之色,他对着甘告问道:“是何事?” 甘告不敢与糜旸对视,他只敢弯曲身子,眼睛看着糜旸的足下回禀道: “有一员自称是江东军司马的降将,想要投效将军,邓书左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便命俺前来询问将军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听到甘告这么说,糜旸不禁轻咦了一声。 江东一军司马? 军司马的军职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在当世亦是能提领一些兵马的。 之前只想招募普通吴军降军入伍,没想到现在还有一军司马会主动来投效。 糜旸看向甘告,对其问道:“那员军司马姓名为何?” 甘告想起了临走前邓艾告知他的那人的名字,他答道:“据邓书左所说,那人名丁奉,字承渊。” 当听闻那名自愿投效的江东军司马是丁奉之后,糜旸脸上有些意动。 原来是他。 一会之后,糜旸的一声命令传到甘告耳中。 “带他前来见我。” 甘告听到后,他对着糜旸一拜,而后就领命而去。 在甘告走后,糜旸在记忆中搜索着他所知道的丁奉的信息。 按前世的记忆可知,丁奉并不是江东人士,而是庐江人士。 他年少时加入甘宁的队伍中,就展现出骁勇善战的一面。 历史上建安二十年左右,甘宁病死之后,他便先后从属陆逊、潘章等大将帐下,参加过多次大战,经常勇冠全军。 丁奉每到作战时,常能斩将夺旗,也因为奋勇当先而时常负伤。 算是个难得的勐将,最后因功做到了偏将军的职位。 而真正开始让丁奉名声大噪的,乃是在东兴之战中的那场雪中奋短兵。 只不过想来这时丁奉虽有战功,但可能因为年纪尚轻,从军不久,还未完全展露头角,所以只是一军司马。 历史上记载丁奉死于公元271年,却并没有记载他生于哪一年。 按照他跟随甘宁的记录来推断,丁奉应该大约是公元200年左右生人,现今至多二十余岁而已。 ... 在一队汉军的押送下,双手被缚的丁奉,正在朝着糜旸的所在而去。 丁奉是那次洈水前投降的,近万吴军中的一员。 丁奉在甘宁死后,不受重视的他带领他的本部士卒,被划拨到陆逊麾下。 那一夜吴军大营发生大动乱,吴军的整个指挥系统都被大溃散打乱,丁奉无奈之下只能跟着逃散的众多吴军一步步逃到洈水边。 当时在众多吴军之前的他,见糜旸在一人的劝说下,似有不纳降之意,那时他就觉得他命休矣。 但后来出乎他预料的是,糜旸最后还是决定受降他们那近万吴军。 这一点亦令丁奉那时,心甘情愿的对糜旸叩拜起来。 不管如何,当时是糜旸饶了他们一命。 丁奉虽没读过什么书,但他懂得知恩图报。 就在前几日,丁奉在俘虏营中听说了糜旸意欲从吴军俘虏中,挑选麾下士卒一事。 丁奉出身不高,但却自小有一番勇力。 当年他投身甘宁麾下,为的便是想凭借着自身的勇力闯出一番事业。 因为抱着这个目的,所以丁奉每逢大战,必奋勇争先,悍不畏死。 但可惜他从军江东的时候,早已经不是当初孙策在位时,不论年纪,不论出身,只看功绩的黄金时代了。 在孙权近二十年的权衡之下,江东的体制越来越固化,自建安二十年以来,江东军中大多数的上升渠道大多被有关系的世家子弟所占据。 所以哪怕丁奉之前颇有战功,最后却连一校尉亦还未得到。 这令心中有大志向的丁奉,倍感失望。 特别是丁奉投军之后,江东的两场大败,合肥之战与公安之战他都亲身经历过,这更让他心中对江东的未来,再不报希望。 所以当他得知糜旸招兵的消息后,他心中就有了改换门庭之意。 相比于连番大败的,死气沉沉的江东,连续取得汉中之战与公安之战胜利的,犹如朝阳般冉冉的汉中王,或许才是值得他真正效力的所在。 而在汉中王的麾下诸将中,糜旸无疑是他最好的投奔对象。 除了糜旸对他有恩,他愿意为其驱驰之外,还因为糜旸年轻,所以他定然不会像常人那样,以年纪论人高低。 第一百六十五章 糜旸三问 女主终现 在一队汉军的押运下,丁奉很快就来到了糜旸居住的院落之外。 甘告在将丁奉押到院落之外后,便让其他人在院落外等候,他自己推开院门,进入禀报糜旸。 不久后,甘告回转,他指挥着士卒将丁奉押到了院落中的一处偏厅内。 当丁奉被押进偏厅之后,他便看到一身便装的糜旸正在主座上坐着。 这是丁奉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看到糜旸,之前在洈水前,他虽然站在前排,但亦是在数十步外才看到糜旸的身形。 现今坐在他面前的糜旸脱去戎装,穿着一款青色深衣,外披一裘雪白毛裘,头以玉簪束发,与那日相比,糜旸少了一分英武,却多了一分贵气。 而糜旸在看到丁奉来了之后,他亦仔细端详了一下丁奉的外貌。 他发现丁奉身长近八尺,在身为俘虏连日来不曾饱腹的情况下,体格亦不会显得太过瘦弱。 特别是丁奉此时身上穿着的衣裳大多已经破烂,在从那些破洞中,糜旸隐约可以看到他身上那一道道伤痕。 那些伤痕都是之前,他在战争中奋勇当先留下的。 在观察完丁奉的外貌后,糜旸对丁奉问道:“众多江东将校中,唯有你主动投效,为何?” 之前公安一战,糜旸除了俘虏了许多吴军之后,吴军中的将官也俘获了不少。 但是正如糜旸所说,在数百员吴军将官中,主动前来投效的唯有丁奉。 糜旸不免对丁奉的主动投效,有些疑虑。 听到糜旸的发问,丁奉因为双手被缚没办法行礼,所以他只能挺直身躯回答糜旸道: “回禀将军,因为被将军俘虏的江东将官大多都是世家子弟,他们在江东有田产,有妻子,他们不想投效将军,只想有朝一日能回到江东。” “而奉自幼家贫,父母早亡,又尚未婚配,仅有一弟丁封,现吾弟亦在将军手中。” “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奉在江东已无牵无挂,故能一心投效将军。” 丁奉的回答令糜旸微微点头。 丁奉特地在回答中点明,他目前只有丁封一个亲人。 又言明丁封现正在糜旸的手中,为的便是在委婉告诉糜旸,他投效糜旸乃是真心实意的。 丁奉虽没读过什么书,但心思是细腻的。 糜旸捧起食桉上的一杯热茶,喝了一口继续说道:“听说你是庐江人士,庐江就在江夏近旁,那想来你对江夏应该颇为熟悉。” “我且问你,若这时我军攻打江夏,能有几分胜算?” 糜旸的这个问题令丁奉深思,在思索后他组织着言语答道:“江夏郡中城池大多依水而建,若将军想要攻打江夏中县城,应当水路并进,处处拔除。” “而江夏诸城中,郡治沙羡城防最坚,不下公安。” “且之前吕大都督在庐江郡中留有精兵,若江夏有难,庐江郡中的精兵可旦夕而援。” “不以大军围城,沙羡城不易拿下。” 丁奉在将自己的分析说完后,看向糜旸。 糜旸在听到丁奉言及,吕蒙在庐江郡中还留有部分精兵后,他的神色有些微动。 原本糜旸还以为现今江夏郡中,大多只是从公安逃回的败兵而已。 只不过虽然有这点意外,但糜旸的神色依然澹定。 丁奉见糜旸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对他分析的肯定之色,于是他心中有些忐忑。 糜旸的第一问是在考察他投效的真实意图。 糜旸的第二问则是在考察他的能力。 糜旸手中捏着茶杯,他的手指不停在茶杯的杯沿滑动,最后他问丁奉道:“现今你既然已经投我,那我将来该如何用你?” 这是糜旸的第三问,这一问是在问丁奉能为他做些什么。 丁奉在听完糜旸的这一问后,他脸上流露出自信对着糜旸答道:“奉虽不通兵法战略,然自有一番勇力。” “若将军需要破敌营垒者,或先登攀城者,或斩将夺旗者,可尽管驱驰奉。” “奉虽不敢言一定能为将军百战百胜,然亦不会有所退缩,只会奋勇向前。” 听着丁奉辞色豪壮的回答,糜旸脸上最终流露出了笑容。 “善。” 将来与魏军的战斗定然是一场场硬战。 虽说当世战争讲究兵法韬略,但是总有会遇上硬碰硬的时候。 到那时候,再好的良策,也没有施展的余地。 恶战之中,最需要有奋勇之辈提振己方士气,如今丁奉的加入,正好补齐了他麾下诸将中的短板。 糜旸亲自取过身旁登记入伍之人信息的竹简,而后他拿起一支毛笔,展开竹简,在上面亲自写下丁奉以及他弟弟的名字,籍贯。 在写完后,糜旸将这份竹简交给甘告,然后对着甘告言道:“你将承渊带回军营告诉邓书左,承渊吾已收下,承渊之弟也一并召入伍。” “令邓书左先为承渊好生安排衣物,等来日吾再亲自定下承渊之职务。” 说完后,糜旸命左右为丁奉解去绑缚在身上的绳索。 甘告在听完糜旸的吩咐后,便要带着丁奉离去。 而丁奉在双手得到释放后,他终于能对着糜旸行礼。 丁奉在对糜旸一拜后,而后就跟着甘告离去。 至于糜旸所说的来日再给他定下职务,丁奉也可以理解。 毕竟现在糜旸的大军草创,很多职务还没定下,等将来大军召集完毕后,一切事就自然会慢慢步上轨道的。 况且糜旸都亲口说了,来日他会亲自给他定下职务,能得一军之主将如此承诺,那职务定然不会太低。 在甘告领着丁奉离去后,又得一将的糜旸,心情相当不错,他想找个人分享下他愉悦的心情。 可是他发现当日与其一起来江陵的,又一直与他形影不离的关平,这几日竟然都不见人影。 他心中不禁有些好奇,他跑哪里去了? 说是回府收拾一下行装,人收拾没了? ... 在江陵城中的前将军府邸中,关平正在府中的一处后院指挥着家中的奴仆收拾家具行装。 襄阳城已经拿下,作为来日汉军北伐的基地,襄阳城肯定是要由关羽亲自镇守的。 既然以后关羽要常驻襄阳,那么这偌大的前将军府中的一应物件,大多也要搬到襄阳城中去。 关羽并不是喜爱奢华的人,因此前将军府邸并不大。 但是耐不住刘备喜爱关羽,在过去的数年中不停给关羽赏赐,赏赐的东西可谓是五花八门。 在多年连续的赏赐之下,前将军府邸中,单单要将刘备赏赐的东西收拾起来,便是一件颇耗时间的事。 在后院中,关平刚指挥着府内奴仆,将一座形若雄鹰的假山给装上一辆巨大的车上。 这座假山乃是两百年前公孙述在成都时所凋刻。 刘备在拿下成都后,发现这座假山形若雄鹰,感觉关羽应该会喜欢,便令人特地从成都中,不远千里运至江陵赠给关羽。 就说离谱不离谱。 在刚命令奴仆将假山搬上大车后,关平又看到其余的一些奴仆正在搬运着千匹蜀锦。 他赶紧上前嘱咐奴仆要小心些,蜀锦在当世可是价值不菲的宝物,若是在搬运过程中造成损伤,那是很可惜的。 当年刘备拿下成都后,赐予诸葛亮、法正、张飞及关羽四人黄金各五百斤,白银千斤,钱五千万,锦千匹,奖励为诸将中之冠。 就在关平一心多用,指挥着府中奴仆在搬运着府中的物品之时,这时在后院中的一处阁楼之上,正有一位女子。 这名女子一头秀丽青丝以玉簪为支撑盘起,再以一花状步摇固定。 身着一袭雪白留仙裙的她,完全衬托出她修长的身躯。 她朱唇皓齿,肌肤如脂,眉若轻烟,即便是澹澹的妆容,却显的她更加眉清目秀,再加上那雪白留仙裙的点缀,更显得她有出尘脱俗之感。 这名女子便是关羽之女,关平的妹妹,关嫣,字银屏。 关银屏倚靠在阁楼的栏杆之上,看着下方忙碌不已的关平,他见关平因为忙碌而开始不断饶头,她不禁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想不到最近在外面威名远传,大败吴军的关将军,竟然也会因为家中杂事而感到抓耳饶腮。 关银屏悦耳的笑声传至下方的关平耳中,他抬头向阁楼上看去,就看到他的好妹妹正一副满脸笑意的看着他忙碌,他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关平快步迈上阁楼,他来到关银屏身前,对着她责怪道:“你就这么看着兄长忙碌吗?” “好歹也要帮一下兄长的忙。” 面对关平的责怪,关银屏扭头看向关平,她那双明亮亮的眼睛闪出几丝得意,她对着关平言道: “之前本来是妹妹负责操持家务,收拾家中物件,可是兄长又觉得妹妹进程过慢,非要亲自接手。” “长兄如父,兄长的话我又岂能违背呢?” “现在兄长接手了,又责怪我不帮忙,实在是有点太不讲道理了。” 关银屏的话语令关平有些语噎。 之前他在与糜旸一同到江陵城中后,他便回到府中吩咐关银屏要先准备好一切搬家的事宜。 在吩咐完后,他便又寻糜旸去了。 结果后来关平再一次回到府中,发现将军府中的大多家具、物品还未打包上车,他就有些着急了。 毕竟糜旸的招兵事宜一切都在快速进展中,若是等招兵结束,糜旸是要立即回到襄阳城的。 若是往常,耽误了搬家的行程倒是没什么。 但是之前,关平已经收到了关羽的来信,关羽在信中嘱咐他,关银屏成婚的吉日已经大致定下。 想着婚期即将接近,要是在关银屏婚期到的时候,他要是还没把关银屏和她的嫁妆运到襄阳城,那他肯定会被刘备、关羽、糜芳三人围攻的。 想到这种后果,他如何能不着急。 所以因为着急,他便亲自接替关银屏承担起来打包家装的事务。 但没想到关平原本以为很简单的事,在他接手之后,却发现不是那么简单。 一开始他连将军府中有些什么都不知道...... 自他接手之后,收拾将军府的进度反而更慢了。 现在关平也知道了,不是自己擅长的事,就不要随意插手。 无奈之下,面对关银屏的言语,关平只能告饶道:“好妹妹,之前是兄长错了。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兄长平日征战在外,对这些内务自然不了解,还以为很简单,你就看在兄妹之情的份上,赶紧再重新接手吧。” “莫要耽误了婚期呀。” 听到关平提及婚期二字,本来有些得意的关银屏脸上,却突然浮现了害羞之色。 想到与那人的婚期,关银屏红着脸对关平言道:“看在他的份上,我就帮帮你。” “但你不能再插手我的安排。” 现在关平听到关银屏愿意重新接手内务,脸上瞬间浮现轻松之色。 但是他突然回过神来,口中轻声念出关银屏的那句:“看在他的份上。” 关平的话语中充满了调笑之意。 关银屏闻言脸上的害羞之色更浓,但她只是白了关平一眼,而后便开始站在阁楼之上,指挥着下面的一众家中奴仆。 在关银屏的指挥之下,原本杂乱无章的现场,都慢慢变得井然有序了起来。 肉眼可见的,将军府中收拾家装的进度一下子快了起来。 在关羽的妻子死后,关羽并没有纳妾,而关平的妻子一般是呆在蜀中,所以家中内务是由关银屏操办。 关银屏又深得关羽宠爱,因为宠爱,关羽自关银屏小的时候就亲自教她排兵布阵之道。 所以从小受到关羽熏陶的关银屏,在后来管理府中内务时,便时常以兵法约束府中的下人。 被关银屏亲自用兵法调教了数年的将军府下人,关平用起来当然会事倍功半了。 看着府中的内务在关银屏的安排下变得井然有序,关平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他想起这几日好久没见糜旸,便开始转身下楼。 关银屏见关平要离去,她马上开口问道:“兄长你去哪?” 关平离去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后,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阁楼之下。 “吾去寻子成吃酒去!” 等关平的这句话远远飘至阁楼之上时,关平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关银屏的视线之中。 看着关平那急不可耐的样子,关银屏想起方才关平调笑她的话语,她心中冒出一个念头。 就这样的兄长,还有资格打趣她? 不跟她一样么。 在关平消失后,关银屏见左右无人,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帛书。 帛书上正是她亲自誊写的,糜旸公安一战的战报。 青葱玉指细细划过上面的每个字,关银屏脑海中回忆起了儿时的一幕。 当阳一战,众军流散。 在一辆被万千敌人所追逐的马车上,有一男童怀中紧紧抱着一位,被吓得一直哭泣不已的女童。 嫁给子成,她是欣喜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糜旸北归 子瑜求和 在江陵的连日招兵之下,糜旸最后从吴军俘虏中招募到四千左右的新兵。 原本糜旸只打算招收三千五左右的士卒,但如今多出五百左右也无妨。 到时候他在一千五的公安士卒中,抽出五百最精锐的部分,编为他的直属亲军就好。 在招收士卒完毕之后,糜旸便打算启程北还襄阳。 襄阳城外还有他新招募的五千新兵,等他回到襄阳城后,将从江陵城中新招募到的四千士卒,打乱加入那五千新兵之中,他一万大军的架子就算初步搭好了。 在荆北的一处广阔平原之上,一支庞大的队伍正在缓慢行进着。 这支队伍有数千人之众,在这庞大的队伍中央,还有许多辆车辆正在行驶着。 庞大队伍中的数千兵卒正是糜旸刚刚招募到的新兵,而那许多车辆押运着的,则大多是将军府的物件。 在这支队伍前头的正是糜旸与关平二将。 糜旸看着驾马走在他身旁的关平,想起当初他在这条官道上与关平一起南下驻守公安。 如今数个月过去了,当初名声不显的二人,现在却纷纷成为了天下有名的将领,这让糜旸心中有些感慨。 糜旸对着身旁的关平言道:“坦之,你之后便要出镇荆州一郡了吧。” 糜旸的这句话,令关平的情绪有些低沉。 关羽之所以要着急给糜旸与关银屏举办婚礼,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待荆州事了,糜旸就要离开荆州了。 虽然关羽没有跟关平明说接下来糜旸会出镇何处,但只要不在荆州中,那么在以后的日子里,天各一方的他与糜旸,是很难再有见面的机会的。 毕竟两人都已长大,各有责任职务在身,不能再如儿时那般肆意自由,形影不离。 想到此,关平心里就有些不好受。 关平声音低沉地回道:“父亲之前曾对我言过,会命我担任武陵太守,镇守荆南。” 当日他与糜旸南下是为了一同抗敌,今日一同北上却是为了分道扬镳。 世事无常,直令人叹惋。 听到关羽对关平的安排,糜旸点点头。 想来经过去年孙权偷袭荆州一事,关羽开始对荆南一块的防务真正上心了。 公安原名孱陵,本来就是武陵郡的属县。 只不过后来刘备将孱陵改名为公安后,将其作为他在荆州的治所。 因为此举,所以公安带着一层特殊性。 随着襄阳的拿下,以后荆州的军事重心必然会往荆北靠拢。 在这种的情况下,公安可能就会慢慢丧失他的特殊性。 现关羽有意将关平委任为武陵太守,可能是想将公安城变为武陵郡的郡治之处。 而后让关平以武陵太守的身份,驻守公安,负责整个荆南一块的防务。 现在的公安守将是李严,但李严是犍为太守,又是东州派的代表人物,刘备让他驻守公安只是权宜之举。 等刘备回益州后,肯定是会把李严带走的。 这样的安排,对关平的未来发展是很好的,并且也能保证荆南的安危。 糜旸听出了关平声音中的低落,若关平以后驻守荆南,他驻守东三郡,一南一北,的确再难以相见。 虽然他也不舍,但他性格开朗,他笑着道:“坦之何必烦闷。” “虽以后你我兄弟不在一起,但只要一同为复兴汉室大业而努力,那么终有一日必可重逢。” “没准数年之后,我已开府,到时候我上书大王,将你调来我幕府中,岂不美哉?” 听着糜旸这么说,关平脸上才浮现了雀跃之色。 糜旸是偏将军,关平是牙门将军,他们二人现在都不具备开府的资格。 去年刘备自称汉中王之后,其实还自称为汉大司马,而糜旸与关平都是刘备直接任命的将军,所以他们二人算是刘备的汉大司马幕府之将。 等糜旸来日一旦开府,从刘备的幕府中独立出去后,糜旸便可自行征召属吏、将率,到那时他的确是有可能将关平调往他的麾下。 而且糜旸知道这一日并不会远。 因为曹操快死了,曹操一死,曹丕那个逗比肯定会忍不住篡汉。 曹丕一旦篡汉,刘备为了稳住人心,自然就会延续汉统登基称帝,登基之后刘备就会大封群臣。 以糜旸之前的功劳,他的将军职位是会进行大跳跃的。 在糜旸宽慰了关平之后,糜旸的目光就开始不停往身后看去。 关平发现了糜旸的目光,他想着身后的队伍之中,有着他的妹妹,他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 他以为糜旸是在偷偷看他未来的妻子,但没想到糜旸的目光注视的却是一位男子。 糜旸在看完那位男子之后,转头对关平言道:“坦之,你觉得吴使此来为何?” 关平没想到糜旸关心的竟是吴使,他脸上浮现了奇怪的神色。 放着他美貌的妹子不去看,却去看风尘仆仆的男子,这子成! 关平哪里知道,糜旸现在一心只想搞事业。 糜旸察觉到了关平脸上奇怪的神色,他也不理会,只是自顾自的在关平面前说起了他的判断。 “依吾预料,吴使此来,应该是向大王求和的。” 听到糜旸的判断,关平的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只是对糜旸的判断,他有些不同的意见。 关平对糜旸说道:“孙权方才偷袭荆州大败而归,应该不会如此厚颜无耻,再派使者前来求和吧。” “吾料之,这吴使应该是来试探大王,是否有进攻江夏之意的。” 糜旸与关平口中的吴使,正是不久前方才到达江陵城中的诸葛瑾一行人。 因为诸葛瑾到达江陵城中的时间,正好是糜旸要启程北上的时候,所以诸葛瑾便与糜旸一同北上。 虽然现在刘备势力中的人对孙权都很是厌恶,但面对诸葛瑾,他身为诸葛亮的兄长,陈到及糜旸等人对其还是颇为和善的。 这一路上行来,诸葛瑾只是安静的呆在前行的队伍之中,一不与糜旸套近乎,二不命手下的人四处打探消息,就好像他是来欣赏荆州风景的一般。 面对关平所说的孙权不会如此厚颜无耻一说,糜旸嗤之以鼻。 那是他更无耻的一面,你还没见过。 历史上孙权在刘备东征时迫于刘备的压力,在偷袭荆州杀害关羽之后,他竟然还能舔着脸派出诸葛瑾向刘备求和,更别说现在是他弱势的时候了。 只要能保住他孙家的基业,孙权什么事做不出来。 糜旸挥鞭指着官道旁田亩中的,劳作的百姓对关平言道:“春耕已至,荆州许多田亩已经开始耕作,当此时,我军已经不适合再起大军,进行耗时持久的攻城战役。” “若吴使仅仅是为了探查大王有无起兵之意,他只需要将他所看到的这一幕告知孙权,那么孙权自然就能放心。” “他又何苦一定要北上,面见大王呢?” “无非为了重新结盟一事而已。” 当糜旸这么说之后,关平这才脸带赞同的点点头。 随后他就反应过来,轻啐了一声道:“子成当初骂的对,这孙权就是一无耻小人。” 骂完孙权后,关平问糜旸道:“子成觉得大王会同意孙权所请吗?” 对于这一点,糜旸也没有把握。 据他之前收到的消息,汉水外两军交换人口一事,已经接近了尾声。 汉水北岸的魏军在逐渐退却,同样的,在刘备的命令下,一部分益州军亦开始返回益州。 随着春季的到来,汉水的水量开始逐渐丰沛起来,魏军度过汉水的最佳时机已经过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了不耽误益州的春耕,刘备开始命益州各部将领陆续率军返回。 刘备之所以还未启程回益州,除了帮关羽梳理荆州内政,重新安排荆州人事之外,应该犹疑的还是孙权一方该如何处置。 现孙权一方主动透露出求和的意愿,那得看他交出的诚意大不大了。 够大的话,刘备亦未必不能同意。 “且看看吧。” 糜旸最后如此答道。 ... 经过数日的跋涉之后,糜旸这一支庞大的队伍终于到了襄阳城外。 在到达襄阳城外后,糜旸领着他刚招募来的四千新兵往城外为他新建的军营中而去。 关平则是护卫着他的家卷及一众府中物品,往城中的太守府中而去。 至于诸葛瑾一行人,被一早等在城门处的马良给带去了汉水南岸的大营中。 诸葛瑾手持使者符节,在马良的迎接下一步步进入了守卫森严的汉军大营中。 在进入汉军大营时,他便在用心观察着如今汉军大营还存在的兵力之数。 马良在带领诸葛瑾的时候,发现了诸葛瑾四处探查的目光,他笑着说道:“子瑜想知道的应该是,我军大营中现还有多少大军吗?” 见马良看穿了他的意图,诸葛瑾对着马良一拜,口中带着歉意道:“为主分忧,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诸葛瑾才能虽不如诸葛亮,但他亦是有品行之辈,在被马良看穿意图后,他并不屑去狡辩,反而大方为自己的失礼之处致歉。 面对诸葛瑾的道歉,马良微微一笑。 马良对诸葛亮极为尊敬,将诸葛亮奉为他一生追赶的偶像。 因为对诸葛亮的情感,所以马良对诸葛瑾的第一印象不错。 见诸葛瑾向自己致歉后,马良亦还了一礼,而后口中说道:“虽说近来我军大营中,撤离了不少士卒。” “但如今大营中,待战之天兵尚有四万。” “以此兵力,角逐中原不易,但若顺流而下,报仇雪恨,想来应该是差不多。” “至少,一统荆南是措措有余。” 马良家教甚好,他说话的语气很和缓,而且言语之中以真诚与温和为主。 本来这样的言语是会让人很放松的,但诸葛瑾在听完马良的话,眼神中却突地一凝。 他从马良话中听出了威胁。 但马良神态澹然,他不是在威胁,他只是在阐述事实而已。 谁叫他真诚呢? 在马良主动坦诚之后,诸葛瑾亦停止了四处察看的举动,他收拢目光跟在马良的身后来到了刘备的大帐外。 在入内通报的来人回转传达刘备接见的命令后,马良这才领着诸葛瑾朝着大帐内走去。 在进入大帐后,马良去往了他的位子上坐下,而后诸葛瑾自己一步步走到刘备身前对其一拜。 “骠骑将军使者诸葛瑾拜见汉中王。” 坐在主座上的刘备,看着眼前这个相貌与诸葛亮有些相似的诸葛瑾,他的目光中浮现出些许柔和。 他伸手虚扶,口中言道:“子瑜请起。” “当年一别,想来竟已有数年未见矣。” 早在诸葛瑾一行人到达公安中时,李严就将孙权派出诸葛瑾的一事报给了刘备。 而后诸葛瑾一行人的行踪,一直被刘备密切关注着。 因为关切着诸葛瑾一行人的行踪,所以刘备早就知道诸葛瑾今日会到达,他早就做好了接见诸葛瑾的准备。 而刘备言语中的“当年一别”,指的是当年刘孙两家发生的一件很不愉快的往事。 建安二十年,刘备从刘章手中取得蜀川,孙权在知道刘备已夺得益州后,向刘备讨要荆州。 刘备不肯,孙权对此感到十分愤怒,便派吕蒙率军攻打荆州,因为长沙太守廖立的不战而逃,荆南三郡沦陷。 刘备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即从益州带兵支援荆州。 那时两家大战一触即发,后曹操进取汉中的张鲁,两家便开始修和。 两家协议平分荆州,即以湘水为界,分荆州的江夏郡、长沙郡、桂阳郡属于孙权,分荆州的南郡、零陵郡、武陵郡属于刘备,这就是湘水划界。 当时为孙权担当使者商议湘水划界一事的,便是诸葛瑾。 刘备言语中的意有所指,诸葛瑾当然听得出来。 但他却顺着刘备的意有所指言道:“当年双方共争荆州,最后却能握手言和,共抗强敌。” “今日情势与当日何其相似,瑾希望今日出使,亦能如当日一般顺遂。” 刘备及帐内诸臣听完诸葛瑾的话说,都明白了诸葛瑾是为何而来。 这时哪怕是帐内涵养最好的马良,脸上都浮现了不屑之色。 偷袭荆州导致大败之后,还敢遣使前来求和,孙权这毫无礼义廉耻的小人,天地孕育了他都会感到耻辱。 这得亏是诸葛瑾有个好弟弟,否则早就被关羽一众汉臣,扔出大帐之外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割地请和 奉送质子 刘备用有些审视的目光看向诸葛瑾,这时他眼中的柔和已经消失不见。 刘备问诸葛瑾道:“子瑜的意思莫非是,孙权那小贼有意向孤求和?” 刘备的询问声传到诸葛瑾耳中,刘备言语中那有些耻笑的意味展露无疑。 乃怕是诸葛瑾作为孙权的使者,但当刘备言语中的耻笑之意被他捕捉到时,诸葛瑾的脸上心中亦浮现了羞愧之色。 只是作为孙权的臣子,他诸葛瑾既然接下了出使的重担,那自然就不能再退缩。 诸葛瑾对着刘备一拜道:“我家主上正有此意。” “大王亲至襄阳,恐怕是因为骠骑将军意图夺取荆州,谋害关将军,怨念颇深,故而觉得要向骠骑将军讨算此仇。 然大王此间用心过小,未留意于大者也。 瑾试为大王论其轻重,及其大小。 大王若抑威损忿,好好考虑瑾今日所说的话,事情可以马上决定下来,事情亦会得到转机。 今汉贼曹操上凌天子,下虐百姓,九州占其六,兵势威加海内。 自赤壁以来,刘孙两家联和已十数年,中间虽有摩擦,然最终却能和好如初。 因两家联和,故曹操昔有赤壁之败,今有汉中之辱。 由此可见刘孙两家,合则两利,争则两伤。 大王以为私怨何如国仇深重?荆州大小孰与海内? 俱应仇疾,谁当先后?若审此数,易于反掌。” 当诸葛瑾说完后,帐内瞬间陷入了一片宁静中。 诸葛瑾说的有道理吗,当然是有道理的,在之前,这是刘孙两家的共识,亦是诸葛瑾弟弟诸葛亮想一手打造的局面。 但诸葛瑾在现今这个时间点,说出以上的这番话,却令帐中群臣脸上的不齿之色更浓。 得亏是张飞不在,否则已经直接开口破口大骂了。 刘备听完诸葛瑾的话后,不禁冷笑了几声。 他微曲身子用危险的目光看向诸葛瑾,口中怀抱着冷意说道: “子瑜果真好见识,但孤想问一句,子瑜既然有这番见识,那当初孙权起兵偷袭我荆州之时,子瑜为何不如此劝谏你主?” “若是当初子瑜没有以此道理劝谏你主,那今日你又有何面目以此言语来劝孤?” “若是当初子瑜不能以此道理,劝阻你主兴不义之兵,行小人之事。 那今日子瑜又有何自信,能以此道理来劝住孤的王者之师,吊民伐罪之举?”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子瑜可能解答孤的疑惑?” 刘备现在的脸色已经密布肃杀之色。 在刘备的三连反问之下,诸葛瑾脸上已经开始浮现了冷汗。 刘备征战数十年,乃是一步步从底层靠着自身的打拼走到今日汉中王的宝座上。 在他口中带着冷意质问诸葛瑾时,他身上那股王者气势就对诸葛瑾展露无疑。 诸葛瑾从没在孙权身上感受过这种气势,所以面对着刘备强势的威压,诸葛瑾心中的惧怕之心瞬起。 再加上刘备的反问,让诸葛瑾根本回答不上来。 因为刘备的反问,乃是基于事实、人情、道义三方面,这让诸葛瑾怎么反驳? 诸葛瑾口口声声一则大局,二则国仇,但先破坏大局的,先遗忘国仇的是孙权。 是孙权背信弃义,偷袭盟友在先,刘备在面对盟友的偷袭背叛之下,想出兵雪恨,彰显人间正义,能有什么错? 见诸葛瑾在自己的反问之下,哑口无言,头冒冷汗,刘备嘴角的不屑之意愈加浓厚。 一母同胞,却犹如天差地别。 还是孔明好。 在诸葛瑾不知所措之际,刘备直接站起身来,向诸葛瑾走来。 这一幕令诸葛瑾的身形不自觉往后退后几步。 刘备手按王剑起身,他用清冷的目光看向诸葛瑾,口中言道:“建安二十年时,虽说孙权有夺取之心,但至少那时他还敢明目张胆,出兵攻打荆州。” “但在去年,在孤与其已经湘水划界之后,他竟然敢不顾盟约,用出暗中偷袭的这种卑劣手段。” “手段之歹毒,世所罕见,如今彼之大军为子成所败,损失惨重,这时却又想起再度向孤求和?” “试问天下间,哪方诸侯能忍受如此卑鄙之猾虏存于世间。” “孤信孙权,孙权却背叛孤,这对孤来说是仇,亦是辱。 难道子瑜以为就凭君颠倒是非的三言两语,就能令孤忘却这莫大的仇辱吗?” 刘备言语犀利,并且有理有据,他每说一句,就手按王剑靠近一步,在刘备言语及身上威压的进逼下,诸葛瑾不断后退,已经快出了帅帐了。 年少时刘备少言语,后来他起兵周旋四方,因为早期事业不顺,他经常客居别方势力之下。 在那段时间里,为了自保,他锻炼了自己的口才。 单论口才,他并不下于他哪一位臣子。 而帐中的关羽及荆州群臣,看着刘备言语犀利,步步生言的样子,他们脑海中回想起了一个年轻人的身影。 当初樊城外的军帐中,糜旸亦是如此步步驳斥潘濬的。 原来这点糜旸是向大王学得呀。 在诸葛瑾快要退出王帐外之时,他最后还是强忍着自身的失措,止住了自己的身形。 他知道刘备终究是英明之主,不是单单能以言语说动的了。 既然言语说不动,那就只能放出实利了。 诸葛瑾在稳住身形后,强忍着心中对刘备的畏惧,对着刘备一拜道:“大王所言有理。” “当初瑾劝过吾主,但奈何吾主不听,瑾是臣,无法违背主上命令。” “今日出使,瑾亦知大王对吾主愤满必深,求和不易,然主让臣往,臣不得不往。” “在瑾离开永安之时,吾主曾对瑾言明,只要大王能允诺吾主求和之情,两家再缔结盟好,吾主愿将长沙、桂阳二郡归还,以作诚意。” 听到诸葛瑾这么说之后,刘备脸上的冷色才稍微降低了些。 但他觉得单单就归还两郡,并不够。 刘备对诸葛瑾言道:“当年湘水划界,孙权从孤这里分走了江夏、长沙、桂阳三郡。” “今既然他违背当年签订的湘水之约,那就将那三郡全部归还吧。” 当刘备此言一出,诸葛瑾脸上神色大变。 在他离开永安之时,孙权可是握着他的手,对其说了“保守江夏”四个字。 这说明,这四个字在孙权的心中,是底线。 因为江夏一郡对江东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江夏东接江东,西邻荆州,北傍豫州,乃是大汉东南极为重要的一块枢纽,是三家必争的一块战略要地。 除此之外,江夏对江东来说,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 江夏境内水域纵横,水运发达,并且南方第一大河长江流经江夏全境,将江夏一分为二。 长江在进入江夏境内后,于夏口附近有个拐角处,在经过那拐角之后,长江水势便浩浩荡荡直朝江东而去。 若是一旦江夏郡被刘备所得,那么刘备将来要是在夏口打造舟船大举入侵江东,完全处于下游的江东水军就会陷入下风,那样对江东极为不利的。 失去江夏郡,等于将江东腹地都暴露在刘备的兵锋之下,这样的结果对于孙权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诸葛瑾立即对着刘备一拜言道:“当年江夏大部本就在吾主手中,湘水划界之时,虽两家规定各分荆州三郡,但实际上吾主那时得到的只有长沙、桂阳二郡。” “今大王若讨要江夏一郡,未免有些强词夺理。” 诸葛瑾这点说的是没错的,在湘水划界前,刘备实际掌握的区域是南郡、及荆南四郡。 建安十三年,赤壁之战发生前夕,孙权在周瑜的辅左下终于攻杀黄祖,夺取江夏郡大部,只是还有一些县并未拿下。 但同年刘琦为避难,他知道黄祖身死的消息后,便向刘表自请为江夏太守,出镇那些孙权尚未拿下的县。 而这些县后来也成为刘备到江夏后的初始据点。 后赤壁大战取得胜利,刘备觉得困居在江夏数县无法实现理想,故而向孙权提出以江夏数县换取南郡的一部分,作为栖身之所。 在刘备的建议下,加上那时周瑜攻打江陵需要刘备的援助,故而孙权便答应了此请。 自此之后,刘备才以部分南郡为根基,渐渐攻占了荆南四郡。 后来周瑜死后,在鲁肃的建议下,孙权答应将南郡江陵诸县借予刘备,刘备才彻底占据了南郡。 也就是说,在湘水划界时,江夏郡其实已经在孙权的手中。 湘水划界刘备只是实际上让出了长沙、桂阳二郡,并在名义上正式将江夏的归属权交予孙权。 尽管诸葛瑾说的没错,但是刘备在听完诸葛瑾的话后,他对着诸葛瑾言道:“当年湘水划界之时,孤与你主已约定好,平分荆州再不以此起争端。” “当年公瑾与子敬之情,孤已通过让出长沙、桂阳二郡偿还。” “半个南郡,孤以两郡偿还,孤对孙权已经仁至义尽,再无亏欠。” “但去年孙权却再起歹心,偷袭荆州,如此天怒人愤之事,若此番仅仅只是偿还长沙、桂阳二郡,岂不是太过便宜孙权?” “人做错了事,就该付出代价。” “子瑜无须再言,若孙权真有求和之意,就将江夏、长沙、桂阳三郡交予孤。” “否则战端一开,江东生灵涂炭,孙权到时候莫要追悔莫及!” 面对刘备强硬的态度,诸葛瑾大急,他正要下拜再度争取,但刘备却拂袖怒道: “子瑜,你以为今时还是当年吗?” “当年孤担忧曹操吞并汉中,要及时回兵,故而才与你主湘水划界。” “但如今孤北退曹操,东破你江东十万大军,兵锋正盛,而你江东元气大伤,尽皆残兵败将。” “孤肯接受你主求和之议,对你江东已是万幸。” “你莫要再过多赘言,孤敬你乃是孔明之兄,才与你分说这些,莫以为孤之礼待,乃是不会兴兵攻你江东。” “记住今非昔比这四个字!” “你速速回转江夏告知孙权,十日内,若孤得不到他的答复,那就等秋收之后,两军交战吧。” 说完后,刘备转身背对诸葛瑾,对着帐内的甲士言道:“送来使出营。” 刘备王命一出,帐内的甲士立即就上前来到了诸葛瑾的身后。 感受着背后甲士虎视的目光,诸葛瑾只能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尽力了。 诸葛瑾对着刘备的背影一拜,身形落寞的缓缓离开了刘备的帅帐中。 ... 在诸葛瑾从襄阳离开后,因为刘备给的十日期限,他通过水路快速赶回到永安城中。 在永安城中的孙权,一听到诸葛瑾回来的消息后,他马上就在议事厅中召见了诸葛瑾。 在诸葛瑾走的这段时日来,孙权一直焦急得等待着诸葛瑾归来。 在一见到诸葛瑾的那刹那,孙权脸上流露了欣喜的神色。 孙权命诸葛瑾在厅下入座之后,马上问诸葛瑾道:“子瑜此番出使荆州,替孤表达求和之意,刘备可曾应允了?” 这时孙权对诸葛瑾能否求和成功,还是怀抱着信心的。 因为在诸葛瑾离去的当时,孙权已经透露出他的意思,只要能保守江夏,那么长沙、桂阳二郡是可以割舍的。 这种条件在孙权看来,已经很丰厚了。 但面对着孙权的询问,诸葛瑾脸上浮现苦涩,他对着孙权言道:“汉中王有应允求和之意,然前提是需要至尊再割让江夏。” 诸葛瑾在说完这句后,还将刘备说的话,大致都说给了孙权听。 当然,那些刘备骂孙权的话都被诸葛瑾有意省略了。 在听完诸葛瑾这么说之后,孙权的脸上先是浮现惊色,最后就是显现怒色。 他掀桉而起,愤慨言道:“刘备老贼可恨,孤已经做出如此让步,他竟然还不知足。” “江夏绝不能失,否则日后孤便是刘备桉上之鱼肉。” “既然老贼不允孤求和之意,那么孤不和便是!” 被孙权掀起的桌桉从半空而起,高高落在大厅中的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响。 看着孙权那副怒气难抑的样子,厅中的其他江东臣子全都噤若寒蝉。 这时厅中唯有陆逊一臣敢面对着孙权的怒火向他进谏,“至尊暂且息怒。” 孙权看是陆逊出身,他脸上的怒气暂且消歇了点。 但他口中还是充满怒气:“伯言,你也听到了。” “刘备欺人太甚,得两郡还不满足,竟还想要江夏。” “江夏一郡岂是可以割让的?” 孙权身为江东之主,深知江夏对江东一地的重要性,而陆逊身为当世大才,对这点又岂能不知道呢? 只是陆逊有着自己的看法。 陆逊对着孙权言道:“今春耕在即,刘备不会当即发兵攻打我军。” “然一旦等今年秋收结束之后,依刘备之脾性,他说到做到,势必会出兵江夏的。” “我军公安一战,已经元气大伤,而如今刘备雄踞荆益两州,实力强横。” “若届时他大军来临,两军交战,敌强我弱,情势对我军不利。” “最重要的是,若到时曹操趁我两军交战之际,发兵攻打庐江郡,到时我军腹背受敌,我军危矣!” “故而这时与刘备交好方是上策。” 在听完陆逊的建言之后,虽然他也知道陆逊说的有理,但是他却怀抱着另一丝希望。 孙权问陆逊道:“今刘备既然得寸进尺,欺人太甚,那孤亦可加强与魏王之联盟。” “届时有魏王相助,孤亦不一定会怕了刘备!” 孙权的话在陆逊听来,却令他的脸上浮现忧思。 陆逊对着孙权郑重一拜道:“至尊!曹操狼子野心,素来无信。” “先前至尊与曹操多次交好,最后曹操亦不是多次出兵攻我江东?” “公安一战后,我军至少还需要五年,才能恢复元气。” “今天下三足鼎立,曹操最强,虽说曹操与刘备乃是死敌,然刘备今已经占据襄阳,有汉水为防线,曹操要想击败刘备,已经不易。” “若曹操久攻刘备不下,他势必会调转枪头,来攻我江东,到那时,我江东何以为凭?” “而若与刘备盟好,以刘备信誉,其不会如曹操一般随意撕毁盟约。” “届时,若曹操攻我江东,我军亦可借助刘备之兵力自保。” “而且刘备在与我军订下盟约后,他势必会时刻以北伐为念,届时曹操、刘备两虎相争,我军才能有喘息之机。” 听完陆逊的这番话后,孙权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 但是他心中还是有着不甘心,他对陆逊问道:“难不成孤就真的只能交出江夏郡吗?” 面对孙权的这个顾虑,陆逊心中却有个折中的办法。 陆逊对孙权进言道:“刘备想要江夏,无非是担心我军会再次攻打荆州。” “吾料其暂时并无吞并江东之心,否则不会同意和议之请。” “既如此,臣建议至尊奉送长公子去往荆州。” “有长公子在荆州,刘备想来也能安心。” 孙权在听到陆逊奉送孙登的提议之后,他脸上浮现惊怒之色,他对着陆逊大喝道:“你大胆!” 孙登那可是他最疼爱的长子呀。 面对孙权的怒喝,陆逊跪倒在地,但他脸上却没有后悔提出这建议的神情。 陆逊跪地答道:“刘备素有仁义之名,长公子入荆州并不会有生命危险。” “而唯有如此,刘备才会对我军放心。唯有这样,才能保全江夏。” “臣之建言,完全出于一片公心,还望至尊明察。” “臣希望至尊莫因小爱,而弃万里河山基业!” 在说完后,陆逊对孙权伏首叩拜。 陆逊的话语落在孙权的耳中,孙权听着陆逊的话语,脑中回想着当今的时势,最后他脸上的怒色全部消失,剩下的只有无奈与悲切之色。 孙权身形不稳,跌坐在了座位之上。 许久之后,在一片寂静的大厅之中,孙权显露苍老的声音响彻在大厅之中。 “文则,你亲自回建业,将登儿接来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 孝直再现 将兵迎质 孙登,吴郡富春人,乃是骠骑将军孙权长子。 孙登生母地位卑贱,不知姓名,在孙登出生后,年近三十才有子嗣的孙权十分欣喜。 他因为对这个长子的宠爱,在孙登出生后就将孙登交予了他当时的正妻徐夫人抚养。 孙权此举,无疑是在抬高孙登的身份,意在众臣面前宣告,孙登就是他的嫡长子。 徐夫人,吴郡富春人。吴郡豪族徐琨之女,又称徐妃。在孙权的谢夫人卒后,成为孙权第二任妻子。 徐夫人最初嫁予吴郡陆氏的陆尚,陆尚死后处于单身。建安七年时,徐氏被聘为孙权妃。 在之前徐夫人父亲徐琨,在攻打庐江的战争中立下大功得封广德侯,后来却在江夏一战中意外身亡。 徐琨是孙权表兄,所以其实徐夫人相当于是孙权的表侄女。 当初孙权见徐夫人美貌,便不顾徐夫人寡居和有着血脉关系的身份,聘其为妻。 后孙权对徐夫人的宠爱渐渐失去,于建安十七年将其废黜正妻身份。 虽然至今年徐夫人已经失去了孙权正妻的身份,但孙权这时并未再立正妻,所以孙登名义上还是孙权的嫡长子。 孙登的成长经历,与当年曹操的嫡长子曹昂有些相似。 因为孙登嫡长的身份,再加上如今孙权膝下只有两子,而次子孙虑又自幼体弱多病,所以孙权对孙登是极为宠爱。 可以说孙权目前是将继承他大业的希望,都放在了孙登身上。 所以当陆逊提出要将孙登送到荆州当质子的时候,孙权才会那么惊怒。 这是江东的“太子”呀! 只是虽然孙权爱子情深,情感上与理智上都极为不舍孙登去往荆州,但为了守住他孙家的基业,孙权亦只能忍痛割爱了。 谁叫他经历了一场公安之败呢? 当孙权命吴范回建业将孙登接来的同时,他同日命诸葛瑾急速回转襄阳,将他送还长沙、桂阳二郡及奉送质子的新提议告知刘备。 诸葛瑾从夏口上船,逆流从汉水西上,数日后就来到了襄阳城外。 而刘备在知道诸葛瑾这么快就回来之后,他心中就知道孙权应该是妥协了。 否则若是孙权没有妥协的意思,他根本不会命诸葛瑾回转,应该是积极备战才是。 在知道孙权有妥协的意思之后,刘备于帅帐中再次召见了诸葛瑾。 诸葛瑾在一见到刘备之后,就将孙权提出的新条件告知给了刘备。 而刘备在听完孙权在将割让江夏一事,转为奉送质子之后,他脸上浮现了沉思之色。 他令诸葛瑾暂且退下,他要与帐中的群臣先商议一下此事。 等诸葛瑾退下后,刘备就将孙权提出的这个新条件问询群臣,问他们有何看法。 在刘备询问之后,帐中群臣顿时意见不一。 有的大臣认为应该坚决不接受孙权的任何条件,等今年秋收过后,就立即征伐江东报仇雪耻。 有的大臣认为就算要接受孙权请和的提议,那么亦务必要让孙权割让江夏。 这样才能让孙权时刻生活在兵锋威胁之下,再不起争夺之心。 还有的大臣是认同孙权提出的新求和条件的。 这类大臣文以马良为主,武以赵云为主。 赵云出拜对刘备谏言道:“国贼是曹操,非孙权也,且先灭魏,则吴自服。” “操虽退却,然其狼子野心,迟早行篡逆之事。” “大王应养精蓄锐,早图关中,寻得良马,再居河、渭上流以讨凶逆,关东义士必裹粮策马以迎王师。” “若暂时弃魏不顾,先与吴战;兵势一交,江夏得失尚未可知。 纵算江夏可下,然孙权必尽起江东之兵,与大王反复争夺江夏,兵势不得卒解也。” “拖延日久,待北方一旦恢复元气,则不易图也。” 若论帐中群臣中,有谁最想踏平江东,一雪偷袭荆州之耻,那赵云肯定是排在前三的。 因为当初孙权不止想偷袭荆州,还想暗害关羽。 但赵云是顾全大局,一心为公的臣子,为了刘备的大业,他并不会因为私情而给出有失偏颇的建议。 刘备听完赵云的建议后,脸上浮现了思索之色。 历史上在关羽身死,荆州失去之后,刘备怒而兴兵讨伐江东。 那时赵云强忍悲痛就给出了类似的建言,只是那时刘备一心只想复仇,故而并没有同意赵云的谏言。 但如今的形势与历史上大不相同,关羽未死,荆州未失,所以刘备的理智还是在的。 在赵云谏言完后,马良亦出身问道:“大王想要江夏,是否有一举荡平江东之意?” 面对马良此问,刘备摇头言道:“非也。” 法正临死前已经建议刘备,江东虽因公安一战元气大伤,但底蕴还在,境内多有俊杰,不是短时间就可以灭亡的。 所以刘备心中目前,并没有一举吞并江东之心。 见刘备摇头,马良又言道:“大王既然无一举荡平江东之意,那讨要江夏一郡,是意在断绝孙权窥伺荆州之心?” 对于马良此问,刘备点了点头。 江夏乃是控扼长江的战略要地,若能将江夏郡控制在手中,那么一方面能以兵锋威胁江东腹地,另一方面亦能从长江上游断绝孙权进兵荆州之路。 但马良在知道刘备是这个意图之后,他当即对刘备进言道:“当今江东与荆州相邻者有江夏、豫章、庐陵三郡。” “若我军拿下江夏,虽可从长江上游断绝吴军进兵荆州之道,但孙权之前在豫章、庐陵亦分别设有军事重地,如陆口、益阳等镇。” “当初吕蒙进兵荆南,便是从陆口出兵,进而得逞诡计。” “大王若想完全断绝孙权进兵荆州之路线,那无疑要连取江夏、豫章、庐陵三郡方能稳妥。” “然此举,于当今时势而言却不易做到。” “既如此,大王不如接受孙权奉送质子之请。” “孙登乃孙权嫡长子,且孙权现今只有两子,次子孙虑却多病难保,年不过十岁,常年卧病在床。” “在此情势下,孙登俨为孙权心中来日承继江东基业之不二人选。” “有孙登在手,孙权来日定然会对我军有所忌惮,不敢再轻易毁约。” 当马良说到最后一句话以后,刘备的脸上已有赞同之色。 当世年幼的孩童是容易早夭的,一般当世人将十岁当做孩童的一个坎,若度过了这个坎,才算有了真正成年的机会。 当初刘备自己在有了亲子刘禅后,却还是不贸然废除刘封的副军称号,便是考虑到这一点。 今孙虑体弱多病,年又不过十岁,在当世人的眼中,几乎都认为他很难安全成年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孙权不可能将继承他大业的希望放在孙虑身上。 所以从某种意义来说,孙登目前算是能继承孙权大业的唯一儿子。 除了孙权完全疯了,或者凭空冒出一个成年的儿子来,不然顾虑到孙登的安危,孙权的确是很难再起攻取荆州之心。 至少数年内,在孙虑安然成长起来前不会如此。 这时帐中的群臣中,糜旸也是在的。 在他知道孙权有奉送质子的想法后,他心中却慢慢有了一个想法。 最后糜旸亦出身对刘备言道:“大王,当今天下三分,鼎足而立。” “若想一统天下,当和一方,攻一方,如此才是万全之策。” “江夏一郡,南北相分,一半在孙权,一半在曹魏大将文聘手中。” “我军纵算拿下江夏,然以我军与曹魏之敌对,文聘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将会发兵攻我军。” “文聘一动,因江夏之重要性,孙权亦定会重整旗鼓来争夺江夏。” “那时我军又将陷入与两方交战之境地,这对我军而言不利。” “江夏虽重要,却犹如一处泥潭,在我军未荡清中原魏军之前,非必要无须踏入。” “今孙权既有奉子求和之意,大王不若允之。” “等我军一旦收到孙权质子,大王可彷效当年齐楚绝交之故事,让孙权写信辱骂曹操,以断绝他曹孙两家通好之可能。” “有孙登在手,孙权不会不允。” “曹操方与孙权结盟,对其大加封赏。” “若他一旦听到孙权又向我军联和,彼之内心必定愤满,这时再有孙权辱骂之文书送至,以曹操脾性,将来或许会起大兵攻之。” “到时孙权江夏、庐江二郡遭受兵危,自顾不暇,又岂能窥我荆州乎?” “再者,在断绝与北方交好之后,孙权为了自保,短期内亦只能依附大王。” “以北方之兵威,行慑服东方之事,祸水东引,于我军百利而无一害。” “而且孙登在手,孙虑想来多病难保,江东国无明嗣,长久下去,必起争端。” “当年孙策身死,为江东稳定计,令孙权继位。” “然当年孙策却并未将吴侯爵位传给孙权,这便造成江东法理不清,世系多样。” “来日孙权若再起异心,大王可上表天子,以孙策有大功于朝廷之缘由,令其子承继吴侯爵位。” “到那时江东中孙权膝下无明嗣,孙策之子孙绍又已然成年,孙策之旧臣尚在,江东又岂能不徒生夺嫡之争乎?” “夺嫡之争一出,江东内乱必起。” “自古以来,君主患有四乱。” “家中无正妻而有宠妾,此家乱也。” “膝下无嫡子在侧,此宗乱也。” “朝有疑主之臣,此国乱也。” “派系多变,此众乱也。” “孙权废徐夫人不立正妻,此乃家乱。” “奉送质子来荆,此乃宗乱。” “有一乱,国必疑。况今江东有二乱乎!” “疑则动,动则争,争则相伤。” “相伤则江东国力难复,此万安之策,还望大王纳之。” 在糜旸说完后,帐内陷入一片寂静,然后有些人用奇怪的眼神看向糜旸。 糜旸被这些目光看的莫名其妙。 方才在赵云与马良的谏言中,赵云是用大局的角度劝谏刘备不要与孙权开战。 而马良更多是从实际出发,劝刘备接受孙权的奉送质子之请。 唯有糜旸基于这一点,延伸出了将来怎么制裁江东的计策。 而群臣中有些人之所以用奇异的目光看着糜旸,是因为那些人都是跟随刘备从益州来的。 糜旸现今出身言的这番言论,让他们想起了已经故去的一个人。 一样的善于分析时势,继而根据当今的时势,给出最佳的策略。 这时群臣中的射援提出一些异议,他对糜旸言道:“将军此计虽好,然恐伤大王仁义之名。” 听到射援所言,糜旸对着射援一拜而后言道:“射中郎所言不然。” “当今乃乱世,人心诡诈,世事多变。” “仁义可以治民,却无法治敌。” “孙权乃猾虏,向来诡诈,对此之辈,一切不能单以仁义为主。” “仁义乃治世之大道,亦是大王立国之本,但却绝不能成为大王的累赘。”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对于诡诈之辈,就应当施以权术智略制之。” “况且孙权既然与我军议和,又岂能首鼠两端,左右逢源?” “孙坚、孙策皆大汉忠臣,旸只是在帮江东严正家风而已。” “至于设计挑起江东内乱一事,亦是观孙权后期所为。” “若其不再有所歹心,两家通好,那自然相安无事。” “若其再妄图袭我荆州,那自然就当反客为主,令其自讨苦吃。” 当糜旸说完后,坐于上首的刘备当即大笑道:“说的好!” 听到刘备已经发言赞同糜旸所言,射援最后亦只能退下。 刘备看着站在他身前的糜旸,他脑海中回想起当初法正在他面前挥斥良谋的样子。 随后刘备的脸上流露出了笑容。 孝直虽逝,却后继有人。 刘备用欣喜的目光看向糜旸,而后对糜旸言道:“善。” “既然如此,那孤就允了孙权求和之请。” 在刘备这么说之后,糜旸想起历史上孙权的无耻面目,他当即又对刘备言道: “孙权不可信,以防他欺诈大王,还请大王遣一员大将,将兵将孙登迎回襄阳。” 听到糜旸如此说后,深知孙权为人的刘备,同意了糜旸的提议。 随后刘备看向他下首的关羽言道:“云长,你亲自去。” 关羽在得到刘备的命令后,当即出拜领命。 最后刘备考虑到糜旸在江东的威名,亦对着糜旸言道:“子成为副将,与云长同去。” 面对刘备的王命,糜旸亦一拜道:“领命!”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兵围夏口 孙权震怖 随着春季的来临,汉水的水量已经开始渐渐增加。 在冬季中干枯的河床已经被春水淹没,狭窄的河道在巨量河水的冲涮下逐渐变宽。 汉建安二十五年二月,在广阔无垠的汉水江面上,有一支庞大的水军舰队正在快速的前进着。 数千支战船在“关”、“糜”两面战旗的指挥下,有序的排列成一道道水上巨墙,朝着江夏郡中的要塞夏口而去。 由于汉水自沔阳以下古称夏水,所以,夏水和长江的交汇处被称为——夏口。 夏口在后世有一个人尽皆知的名字,武汉。 当年黄祖被刘表任命为江夏太守后,本来将江夏治所定在沙羡。 后因为孙策一战击破了,黄祖在江夏的所有野战精锐。 为了更好的保守江夏郡,黄祖便将江夏治所迁到夏口。 后来孙权在周瑜的辅助下,领兵攻破了夏口,击杀了黄祖。 孙权在攻破夏口之后,考虑到夏口在江北,不利于江东水军防御,于是便将江夏郡的郡治重新迁回到沙羡,即今日的永安城。 但最后孙权渐渐意识到了夏口的重要性,便加强了在此地的防御。 当夏口外汉水上的江东水军斥候,发现着高挂着“糜”字战旗的战船后,他脸上瞬间流露出了恐惧之色。 因为心中的恐惧,这一队江东水军斥候甚至都忘记了职责所在,他们直接放弃了巡视江面的任务,一整队跑回了夏口城中,将此事禀报给了在城中的潘章。 当日公安一战后,因为吴军大溃,潘章亦在乱军中被冲散。 他花了一夜的时间,才渐渐收拢了他麾下的兵卒。 那时潘章为了不遇上士气如虹的汉军,本来想率领残兵通过公安城外的山林,先回到长沙郡,最后绕路抵达江东。 但后来潘章听闻了孙权安然无恙并且在江夏的消息,他立马就想方设法收集一些破旧的船只,渡江来到了江夏郡中。 在来到永安城中见到孙权后,孙权与潘章君臣二人皆感劫后余生而相拥而泣。 随后孙权为了守备江夏郡的要塞夏口,便下令让潘章领本部兵马,来夏口中修整并承担起驻防之任。 夏口中原有守军一千余,而潘章收拢之下得到的残兵有两千余,所以目前夏口中的吴军约有三千。 当正在夏口中四处视察城防的潘章,收到斥候禀报的消息后,他脸上浮现的惊色一点亦不比那些斥候低。 竟然是糜旸来了! 得到消息的潘章立马来到城门上,遥望不远处的汉水。 只见这时汉军数千只战船在顺流而下的情况下,先锋舰队已经出现在了夏口城外。 而这支足有数千人汉军的先锋舰队,正是糜旸亲自统率。 那高高飘扬的“偏将军糜”四个大字,犹如一把把利刃插进潘章的眼中,直令他的呼吸为之一促。 那一夜的火光漫天,似乎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那公安城外尸横遍野,洈水断流的场景似乎又在他眼前重现,饶是一向以胆壮着称的潘章,此时亦心生寒意。 张与糜,共止啼。汉白鹿,逐吴众。 这句军谣只有短短十二个字,但却造就了糜旸在江东所有人心中如山岳般的威名。 糜旸的威名,是用数万具吴军的尸体以及哭嚎声,一点点堆砌而成的。 如今公安一战过去尚未半年,往事一幕幕犹如历历在目,作为那一夜的亲历者潘章,又怎么不会对糜旸的到来感到震惧! 不是已经在议和了吗? 为何他还亲自率军前来。 在对糜旸的畏惧之下,潘章立马下令全城戒备,并让城中的所有士卒立马上城墙守备。 而当那些从公安外死里逃生的吴军,看到是糜旸来了之后,全都吓得不知所措,甚至连手中的兵器都拿不稳。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汉鹿打上门来了! 潘章看到这一幕,心都凉了半截。 要是糜旸攻城,这样的士气怎么守城? 在利用自己主将的身份勉强稳定住军心之后,潘章召来一位士卒,对其快速言道:“马上去永安,将夏口军情禀报给至尊,一定要快!” 这名士卒在收到潘章的命令之后,马上狂奔出城。 水路如今他是不敢走了,只敢走陆路。 幸亏永安城离夏口不远,一日急奔便可赶到。 潘章看着那名报信的士卒出城后,他看着不远处那高高飘扬的“糜”氏战旗,心中默默祈祷道: “希望伯言在收到这紧急军情后,能赶紧带领援军来援,否则夏口危矣!” ... 在永安城中,孙权怀中正抱着一位少年在后花园中玩耍。 这位少年正是孙登。 孙登是建安十四年生人,今年不过十二岁而已。 孙权看着怀中抱着的孙登,见孙登随着年岁增长鼻眼之间越来越像自己,孙权心中就充满了疼爱之情。 天下间哪位父亲,会不喜爱像自己的儿子呢? 孙权将孙登高高举起,将其放在了一后花园中假山之上,而后他就在下方看着孙登在假山之上攀爬嬉闹着。 随着孙登的不停攀爬,孙权在下方左右跟随看护着,他此举是保证孙登万一从上面摔下来,他能第一时间接到。 虽然假山并不高,十二岁的少年从上面摔下来,并不会有何大事,但孙权出于父爱,还是下意识的关心着。 在假山上攀爬的孙登因为高兴,发出一阵阵属于少年独有的清脆笑声,孙权见状脸上亦浮现了愉悦之色。 这种愉悦他好久没感受到了。 孙权今日这么愉悦,一方面是因为孙登的到来给他带来了欢乐,另一方面是因为前段时间诸葛瑾顺利带回了求和成功的消息。 刘备接受了两郡加一子的求和条件。 在得到这个消息后,一直压在孙权心上的一块大石头被瞬间搬开,这让孙权一直担惊受怕的精神有了喘息之机。 孙权感觉江东的未来,一下子又明朗了起来。 这时孙登爬到假山的至高点,站在假山上对着下方的孙权笑道:“父亲,孩儿爬的高不高。” 听着孙登充满欢乐的询问,孙权亦笑着答道:“高!孤的登儿就是要爬的最高,这样才不负为父给你以“登”为名!” 听到孙权的夸赞,孙登在假山上喜笑颜开。 孙权在下方看着孙登那无忧无虑的样子,他心中有个想法不可抑制的冒了出来。 真的要将登儿送往荆州吗? 这个想法孙权已经不是第一次冒出来了。 在得知刘备已经同意重新联和后,心下放松的孙权不禁又后悔起当初的决定来。 失去长沙、桂阳二郡已经让他痛心,若再失去与他这么像的长子,孙权感觉自己无法接受。 所以在诸葛瑾回来后,孙权虽发了文书令长沙、桂阳二郡的官吏、将士退出郡界,好让刘备的人顺利接收这二郡。 除此之外,关于何时送孙登前往荆州,孙权一直没定下日子。 孙登来永安城中,已经十日左右了。 孙权起了拖延之心,他不太想将孙登送往荆州为质了。 在这期间,刘备曾来信一封询问过孙登何时入荆州的事,面对刘备的来信,孙权亦回了一封信。 “如是欲遣孙长绪与小儿俱入,奉行礼聘,成之在君。 权世受汉恩,分义深笃,今日一事,永执一心,惟察诚心,重垂含覆。” 后来孙权又觉得不保险,在第一封信发出之后的第二日,又写了一封信给刘备。 “小儿年弱,加教训不足,念当与别,为之缅然,父子恩情,岂有已邪! 又欲遣张子布追辅护之。 孤性无馀,凡所欲为,今尽宣露。惟恐赤心不先畅达,是以具为君说之,宜明所以。” 在这两封信送出去之后,孙权的心中才勉强踏实了下来。 在孙权看来,他前有诚意款款毫不拖延奉送两郡之举,后又连写两封信表达他的心意。 他更是在信中以孙邵与张昭这两大名士的名义作为担保,在这重重保险之下,刘备想来会信了他的话的。 而只要能拖延一段时间,等刘备与糜旸回了益州,那么事情还是有转机的。 就是不知道要是孙邵与张昭知道此事,会作何感想。 而果然就在他的信件送出去之后,刘备十日内再没来信询问过此事。 这在孙权看来,无疑刘备是信了他的话的。 这让孙权颇有自得之意。 孙权看着假山上的孙登,心中暗暗说道:“登儿,父亲会守护你的。” 但就在孙权自得的时候,行色匆匆的陆逊没有经过通报就闯入了后花园中,这让孙权有些不喜。 他觉得陆逊有些逾矩了,虽然他这段时间对陆逊十分宠爱,但他亦不能这样无人臣之礼。 就在孙权脸露不满的时候,陆逊在看见孙权后,他赶紧开口言道: “至尊,两万汉军已至夏口,主将是关羽,先锋大将是糜旸!” 当陆逊这句话一说出之后,孙权脸色大变。 而假山上的孙登在听到糜旸的名字后,吓得脚下一滑,从假山上不慎跌落下来。 幸亏孙权一直在假山下,他在听到孙登跌落的尖叫声后,连忙回过神来,伸出手接住了孙登。 跌到孙权怀里的孙登,本来就因为听到糜旸名字引起恐惧,再加上刚才突然跌落受惊,吓得他紧紧抱住了孙权的脖子。 孙权在接住孙登之后,脸上亦浮现了惊怒之色。 “不是听闻他要大婚吗?” “他怎么来了!” 孙权在听到糜旸亲自率军前来,已至夏口之后,他整个人六神无主,在原地抱着孙登来回踱步,口中不停的说着惊慌的话语。 已经被孙权刻意深埋在记忆中的那一幕,在听到糜旸就在百里之外后,那可怕的一幕幕又浮现在孙权的脑海中。 随后孙权方才想起,关羽是这次两万大军的主将,他整个人更加不好了。 主将是威震华夏的关羽,副将是名扬天下的糜旸,而相比于关羽,糜旸在江东的威名更是能令人胆寒。 刘备这是要干嘛? 来灭国吗? “不是已经议和了吗?” “刘备这是背信弃义!” 孙权因为心中的恐惧和愤怒,都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而陆逊看着孙权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当然知道关羽与糜旸为何会突然到来。 陆逊开口言道:“臣料刘备有此举,乃是因为长公子未到荆州之故。” 陆逊一针见血,道出了事情的本质。 孙权听到陆逊的这句话后,他慌乱的脚步终于停下。 他用疑问的目光看向陆逊,口中言道:“孤已经答应送登儿去荆州,为何不能等上一段时间?” 面对孙权的的这个疑问,陆逊闭口不答。 原因为何,众人皆知。 而孙权怀中的孙登在听到孙权要将他送去荆州之后,他整个人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感受着怀中儿子的惧怕,孙权心中不忍,他紧紧抱住怀中的孙登。 同时他脑中在急速想着应对策略。 就在这时,孙权的近臣是仪求见,说是有紧急军情禀报。 在听到紧急军情四个字后,孙权马上召见了是仪。 是仪在来到孙权面前后,脸上浮现惊色禀报道:“庐江郡急报,魏征东将军张辽似有异动!” 在听到这个急报后,孙权脸上浮现了绝望之色。 张辽这时候有所异动,应该是收到了两万汉军入夏口的消息,看看能不能趁火打劫。 果然如陆逊所料,曹操不可信。 到这时,两面受敌的孙权,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在闭目沉思良久之后,最后孙权睁开了双眼。 他将怀中的孙登放到地上,而后双手按在孙登的肩上,问孙登道:“在此江东危急存亡之秋,登儿愿意帮为父吗?” 孙登这时的脸上充满了惧怕之色,但他看着眼前慈爱的父亲,想着自己一出生就背负着的责任,最后他强忍着心中的恐惧,重重点了点头。 看到这一幕,孙权一把将孙登拥入怀中。 良久之后,孙权将孙登放开。 而后他看向陆逊,口中一声清冷的命令传出,“伯言,就由你送登儿去夏口吧。” “另外,令中司马诸葛瑾之子诸葛恪、骠骑将军军师张昭之子张休、左司马顾雍之孙顾谭、故偏将军陈武之子陈表,四位吴中俊杰立即赶赴夏口,陪同登儿一起入荆。” 第一百七十章 糜旸警陆 意欲抱杀 在夏口城外的港口之上,矗立着一处大营。 这处大营中,屯扎的便是不久前抵达的两万汉军。 这时在大营的主帐之中,两万汉军的主将关羽正在抚髯对着下首的糜旸言道: “子成,果不出你所料,这猾虏无信,反复无常,竟然真就对质子一事有反悔之意。” 在糜旸的首次采用之下,“猾虏”作为孙权的外号,已经被整体汉军所熟知,如今凡是汉军中不齿于孙权的将率,皆是用“猾虏”称呼孙权。 糜旸在听完关羽所说之后,口中亦是言道:“孙权小人,素无信誉,乃是人尽皆知之事。” “加其狡猾,故而多加防范总是无错。” “只是令旸没想到的是,猾虏竟然妄想写信诓骗大王,真是惹人嗤笑。” 糜旸的言语令关羽的脸色亦浮现了不屑的笑容。 之前糜旸虽建议刘备为了防备孙权欺诈,故最好派遣大将,将孙登亲自接回。 但那时汉水北岸的魏军并未完全退却,所以刘备为了稳妥起见,并没有马上安排关羽与糜旸率兵东下。 刘备也没有将这件事告知诸葛瑾。 而就在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令刘备出乎意料的事。 刘备本来只是顺手写了一封信,想询问一下孙权何时将孙登送来荆州。 若是提前知道孙权送孙登的时间及交接地点,刘备亦好安排下一步的交接工作。 结果令刘备没想到的是,孙权面对一封正常的来信询问,竟然连续发了两封回信。 虽然孙权在信中言辞恳切,并隐约以当世名士孙邵与张昭的名声作保,但孙权的这番举动却让历经世事的刘备顿生警惕之心。 本来糜旸的建议在刘备看来是有备无患,但在孙权暧昧不清的态度下,刘备几乎已经断定孙权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于是在近来汉水北岸的魏军已经退却的差不多后,刘备当即命关羽与糜旸率军进至夏口,以兵威让孙权交出孙登,让他不要妄想再做任何拖延。 历史上,类似的事件发生在曹丕与孙权身上。 当时孙权因为恐惧刘备东征,便遣使向曹丕求和,曹丕在答应孙权的求和后,就要求孙权遣子入朝为质。 孙权嘴巴上答应的好好的,结果却一直在行拖延之举。 结果等到夷陵之战结束了,曹丕竟然还怀抱着孙权会遣子入朝的想法,直到被孙权反复欺骗多次之后,曹丕才幡然醒悟,怒而兴师东征。 但那时孙权早已取得两场大战的胜利,吴军士气如虹,加上他已经布置好了各防线,所以最后曹丕的数十万大军只能饮恨而归。 纵观全场孙权欺诈曹丕事件,孙权全程是将曹丕在当做猴一样在耍,曹操要是知道他的儿子有这番作为,估计都得被气的活过来改立太子。 正是孙权有这种前科在,所以那日糜旸才特意提醒刘备要将兵迎质。 没想到孙权还真的如历史上一般,想再来个国际诈骗桉。 但刘备可不是曹丕,哪怕没有着糜旸的提醒,刘备都有可能看穿孙权的把戏,更何况在经过糜旸提醒之后呢? 糜旸看着关羽的脸上浮现了不屑之色,他对着关羽言道:“我军到达夏口已经有数日,想来我军的动向已经被孙权知晓。 为了保守江东,有我两万大军之威胁,孙权最后亦只能将孙登乖乖交出。” 糜旸有这番判断乃是基于事实出发。 历史上曹丕在孙权的诈骗之下,给了孙权足够的时间布置防线,而且历史上的孙权并没有公安之败。 如今孙权刚刚大败一场,加上两万汉军来的如此快,孙权估计还沉浸在他计谋得逞的美梦里,在这样的情况下,孙权是没办法再有所推脱的。 况且因为江夏的特殊性,糜旸料不远的张辽也应该得到两万汉军到达夏口的消息。 他就不信这个曹魏善于冒险的征东将军,会什么反应都不做。 关羽听着糜旸的判断,脸上流露出赞同之色。 就在准翁婿两正在商讨的时候,在汉军大营不远的夏口城外出现了一支数千吴军步卒队伍。 那数千吴军步卒队伍中,打的正是“镇西将军陆”的旗帜。 而一直守候在大营外的邓艾,在看到数千吴军步卒出现在遥远的地平线外后,他立即就跑入了大营之中。 不久后,大营主帐中的关羽与糜旸,见到了来禀报军情的邓艾。 邓艾在被允许进入主帐后,见到了一身威势更在糜旸之上,威震华夏大名鼎鼎的关羽,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但他还是保持着冷静,将他所看到的一幕禀报给了关羽与糜旸听。 关羽在听完后,脸上流露出笑意道:“这是陆逊亲自将孙登送来了。” 听邓艾的禀报,陆逊所率领的那数千吴军并不入城,只是径直朝着城外的汉军大营而来。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数千吴军跋涉而来,当然不是来攻击汉军大营的,排除这个可能,那就只可能是来送孙登给汉军了。 在知道孙登已经被陆逊送来后,糜旸对关羽言道:“还请将军在营中安坐,旸领兵出营将孙登接来。” 对于糜旸的这个请求,关羽点点头。 如非战时,主将一般是待在大营中不轻出的。 况且单单论在江东的威名,糜旸在其之上,由糜旸出营去接的确适合。 而就在糜旸要起身出营去点兵的时候,关羽却看着邓艾言道:“听子成言,汝颇有智计,不如以后跟随吾担任一从事如何?” 当关羽此言一出,邓艾的脸上瞬间浮现惊色。 就连糜旸脸上亦有一丝诧异闪过,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关羽的用意。 关羽的招揽大大出乎邓艾意料之外。 关羽是何等身份,那是地位权势仅在汉中王之下的荆州之督。 况且如今关羽招揽他的用的是从事一职,比糜旸给他的书左一职品秩高了好几级。 如果他能以从事一职加入关羽的幕府中,那无疑前景要比待在糜旸那里好上许多,可以说是一步登天。 而按照关羽在天下间的信誉,他既然会说出以上那句话,那自然不会是欺骗。 以关羽当今在天下中的身份,他提出的邀请不可谓不诱人,而他抛出的条件亦不可谓不优厚。 但邓艾脸上在浮现惊色后,一点思索犹疑都没露,他就对着关羽一拜道: “艾,艾多谢前将军厚爱,然艾智浅,恐担不得前将军从事之职。” “况且艾已有主,无心他投。” 说完后,邓艾脸上浮现了坚定之色。 方才邓艾脸上浮现惊色,是因为他没想到关羽会突然出言招揽,并不代表是他心动了。 他邓艾虽然因为出身贫寒,并从小受尽欺辱,故而一直想施展抱负,证明自己。 但正因为他少时的不幸,所以他才更珍惜那些难得的真情与信任。 而他一直苦求而不得的真情与信任,除了他母亲外,唯有糜旸给了他。 糜旸待他为国士,邓艾就必以国士报之,这是邓艾心中坚守的义。 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但能屈能伸,不代表要舍弃自己心中坚守的义。 看到邓艾果断回绝了自己的招揽,关羽的眼中流露出几丝笑意。 他挥挥手言道:“去吧。” 在糜旸与邓艾离开后,关羽喃喃自语道:“此子忠义,如此方能配的上子成。” 刚才关羽之所以会对邓艾突然有招揽之举,并非是他意欲要抢夺糜旸身边之人,他是在帮糜旸试探邓艾的品性。 唯有突然试探之下,才能最容易试探出一个人的真性情。 刚才邓艾所有的反应,都落在了关羽的眼中。 糜旸与邓艾相识的过程,早已经在襄阳城内外传开。 关羽在知道此事后,将糜旸当做儿子的他,不免有些为糜旸担心。 他担心邓艾是否是个忠主之辈,如若不是,那将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是很危险的。 因为此担心,所以关羽才有此试探之举。 如若刚才邓艾答应了他的招揽,他依旧不会食言,只是他亦会看清邓艾的为人。 如今邓艾没答应,才是最好的。 ... 糜旸带着邓艾出了主帐,很快就来到军营中的校场,点齐了两千兵马。 在点齐两千兵马之后,糜旸与邓艾纷纷跨上高马,率领着两千大军朝着大营外走去。 待糜旸率领两千汉军来到大营外不远后,陆逊的五千大军亦到了不远处。 陆逊身后的五千大军在看到糜旸身上的明光铠及糜旸身后的大纛后,肃整的军阵中立马出现一阵骚动。 怎么是这杀神! 五千吴军的脸上都出现了恐惧之色,他们纷纷左顾右盼,想看看四周有没有伏兵。 这五千吴军乃是陆逊从庐江郡中抽调来的精锐,并没经历过公安一战。 但饶是如此,经过公安一战后,糜旸的威名早已传遍江东。 因为公安一战发生在不久前,糜旸此刻在江东的威名隐隐还在张辽之上。 毕竟若论对杀伤吴军的数量,糜旸几乎杀光了江东一半的精锐。 这种杀神,就算是江东名将都会为之胆寒,何况这些普通士卒。 察觉到这一幕的陆逊,马上令身后军阵中的督战队纷纷抽刀。 在己方督战队抽刀威慑的情况下,五千吴军的军阵方才勉强保持住稳定。 但这亦仅仅表面维持稳定而已。 而五千大军见到他后产生骚乱的那一幕,亦落在了糜旸身旁邓艾的眼中。 看到这一幕的邓艾脸色潮红,虽然对面数千吴军怕的不是他,但这也令身为糜旸属吏的他与有荣焉。 大丈夫当如此! 邓艾手指对面数千吴军的军阵,对着糜旸言道:“将军,若此时两军交战,我军可胜。” 对于邓艾此言,糜旸点点头。 有他的威名在,以两千士气高昂之精锐汉军,正面击破对面五千吴军也许是不难,但威名的作用亦不是无限的。 不然的话,当初张辽早就杀穿江东了。 况且糜旸知道,就离这夏口不远处,有着两位曹魏名将正在虎视眈眈着。 糜旸看着五千吴军阵前的陆逊,这是他第二次见到他了。 糜旸传令让身后的汉军退后五十步,对面的陆逊见状,也如糜旸一般下令让身后的吴军后退五十步。 在糜旸与陆逊的各自传令下,两军军阵瞬间相隔数百步之远。 随后糜旸轻提缰绳,朝着两军军阵中间的空地中走去。 当糜旸驱马行动之时,陆逊正要如糜旸一般驱使战马上前,但却被身旁副将所阻。 看着身旁副将那畏鹿如虎的样子,陆逊怒道:“糜旸亦是人,难不成乃天神乎!” 说完后陆逊不顾副将劝阻,执意驱马上前。 很快,糜旸与陆逊就在两军阵前的中心点交汇。 在陆逊来到身前后,糜旸看着历史上名传千古的名将陆逊笑着说道:“伯言,看来你在军中威望不高呀,想独自上前都有人敢阻止。” 听到糜旸这么说,陆逊认真答复说道:“那是自然,汝之人头尚未取,吾之威望何着?” 陆逊的话语令糜旸大笑起来:“伯言,世人多言汝性格温和,没想到亦有血性一面。” “吾之人头一直在西,若有本事尽管来取。” “只恐伯言有心,而江东无力矣。” “猾虏能再起十万大军乎?” 对于糜旸的此番话语,陆逊只能冷哼一声。 当初要是他为十万大军主将,胜负尚未可知。 见陆逊冷哼不答复自己,糜旸不想浪费时间,他主动问道:“孙登何在?” 在糜旸的询问之下,陆逊掏出身上的令旗一挥,随即他身后的大军就齐齐分成两列。 一辆马车上载着一位幼童,从两军让出的通道中,缓缓朝着糜旸而来。 糜旸看到这一幕,亦挥舞着手中令旗,而后汉军中的几骑便飞奔而出,朝着孙登而去。 那几骑中为首的是王甫。 王甫去年曾作为关羽的使者,前去江东拜会孙权过,在那次会面的宴席上,王甫见过孙登。 这次关羽携带王甫随军出征,便是让王甫来验明正身的。 在王甫率领几名骑士来到孙登的车驾之前后,他认真查看了孙登的样貌,发现与印象中并无差别后,便转身对着糜旸点头。 在确认是孙登无误后,糜旸令王甫护送着孙登朝己方大营中走去。 而后糜旸对着陆逊拱手,就要离去。 就在这时陆逊叫住糜旸,对其问道:“当日吾写信麻痹关羽之时,这计策是否就已经被你识破。” 见陆逊问起这件事,糜旸并没有正面回答。 他抽出腰间长剑,俯身在他与陆逊之间的地上画了一条界限,而后对着陆逊言道: “今日你我两家重订盟约,各守疆界,互不侵犯。之前各为其主,往事已不必提。” “尔军新破,创痍未复,汝主始求通亲,以为自补,可自顾疗伤耳。” “若再起歹心,欲重新以倾覆之兵,遥远东来而送死,那吾必不再让你军有一人逃命。” 说完后,糜旸回剑入鞘,驾马往己方大军中驶去。 陆逊看着糜旸快速离去的背影,糜旸头盔上那抹迎风高高飘扬的红色簪缨,成为了陆逊眼中难忘的回忆。 那抹红色,乃是数万吴军血染。 ... 在孙登被送入汉军大营之后,糜旸亦驾马来到了大营中。 而后孙登被王甫搀扶着下了马车,虽然孙登一直在强装镇定,但自小长在深院之中,受尽孙权宠爱长大的他,突然来到陌生的数万大军的军营中,军营中那种肃杀的气氛令孙登的小腿有些打颤。 他毕竟还只是一个自小娇生惯养的少年。 糜旸看到了这一幕,他想起了他少时因为战乱,而四处逃命时的过往。 他心有所感,有不忍之意,为了不让孙登出丑,他在下马之后,就来到孙登身前,将其一把抱起往着主帐走去。 糜旸的动作极快,等孙登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糜旸的怀中。 若说方才孙登因为良好的教养,面对军营中的萧杀气氛所引起的不安感,还能强装镇定的话,那当他被糜旸抱起的那一刹那,他心中的所有镇定就再无一丝。 眼前这个年轻英武将军,可是那可止吴儿啼哭的糜旸呀。 孙登在糜旸的怀中强忍心中惧怕,看着糜旸带着他一步步朝着那幽深的一处营帐走去,他身体颤抖着于糜旸的怀中问他道: “将军欲抱杀我邪?” 孙登此言一出,糜旸的脚步顿时停下。 他低头看向这个满脸惊惧之色的少年,然后将其轻轻放下。 他本来出于好心想宽抚孙登的不安,却没想到他却忘记了,自己也许才是孙登最大的恐惧来源。 在将孙登放下后,糜旸令王甫将孙登带入关羽的主帐中。 在孙登离去后,糜旸问身边的邓艾言道:“你说这乱世能什么时候结束呢?” 也许孙登是无辜的,身份特殊的他,小小年纪就成为了这影响天下大势的一个筹码,身不由己。 但当年小小年纪的他,包括已经丧命在魏军刀下的兄弟姐妹,谁又不是无辜的呢? 这就是身处乱世的无奈。 邓艾思考了一番糜旸的问题,而后郑重的答道: “艾不知道这乱世会什么时候结束,但艾觉得,将军将来会是亲手终结乱世的人。” 糜旸诧异,邓艾怎么对他这么有信心。 “为何?” “因为将军有奇略在身,因为将军有艾辅助。” “更因为我们年轻。” 在听完邓艾的回答之后,看着邓艾脸上那充满自信的神色,糜旸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一小小书左与偏将军,竟然会是将来乱世的终结者。 这也得亏邓艾才能说出这番话。 但糜旸在笑完后,却拍着邓艾的肩膀言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试上一试。” 志向嘛,说说怎么了。 万一成真了呢? 第一百七十一章 恪之心思 邓芝威胁 在两万汉军接收到孙登的数日之后,一支百余人的车驾队伍从夏口城驶向汉军大营中。 这支队伍中有着之前孙权下令从建业召来的,诸葛恪四人。 这百余人队伍中,也许是孙权担心引起刘备的忌惮,所以并没有安排太多士卒在其中。 百余人中只有十数位侍卫而已。 剩下的数十人,都是奴仆婢女。 而队伍中的许多车驾之上,装载的都是金银细软,以及经书典籍。 孙权知道以刘备的性格,孙登以后在荆州的生活过得不会太差。 但出于一个父亲的关怀与父爱,孙权还是在力所能及范围之内,给了孙登最好的物质条件。 至于孙权给孙登精心挑选的四位吴中俊杰,孙权乃是有着别一番用意。 诸葛恪、顾谭、张休、陈表这四人虽年纪皆未成年,但平均年纪都在十七岁左右,在心智性格方面早已日趋成熟。 并且这四人要么出身当世高门,要么少时便有令誉享于吴中,乃是目前江东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有这四人陪伴孙登在左右,一方面他们可与孙登一同学习,另一方面他们又可在身旁劝导规劝孙登,免得孙登会在荆州玩物丧志。 还有一点便是,这四位吴中俊杰背后,几乎代表了目前江东中所有的派系。 将这四位不同派系中的优秀俊杰,提前派给孙登做伴读,孙权无疑是在提前培养孙登,在江东中的政治底蕴。 只要孙登能与这四位吴中俊杰相处好关系,哪怕将来孙登在从无政绩的情况下承基江东,有着这四位吴中俊杰及其背后的派系支持,孙登亦能初步坐稳江东之主的位子。 这一点是孙权为了预防最坏的那个情况出现,所埋下的一步暗棋。 政治斗争与平衡,孙权是专业的。 当然孙权的目的,这四位方才初出茅庐的吴中俊杰自然是不懂的。 他们只知道他们是受了孙权的命令,来荆州守护孙登及陪伴孙登读书的。 当以诸葛恪为首的四位吴中俊杰,领着百余人的车驾队伍进入汉军大营中后,那百余人的车驾队伍当即被大营中的汉军拦下,而后开始检查起来。 在汉军检查车驾随从及物品的同时,诸葛恪等四人被王甫带到了孙登的大帐之中,见到了孙登。 在汉军大营中举目无亲、心怀不安的孙登在见到了诸葛恪等四人后,脸上立马浮现了喜色。 而诸葛恪等四人在看见孙登之后,亦各自来到孙登面前向他行礼:“参见长公子。”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孙登因为心中欣喜,一一扶起了眼前这四位,将来他在荆州中唯一可以信任的心腹。 在被孙登扶起后,四位伴读中年纪最长的诸葛恪率先问孙登道:“公子自来到汉军大营中后,关羽可有欺辱公子?” 诸葛恪是诸葛瑾长子,今年他已经十八岁,虽还未到及冠的年纪,但他的性格以及心智已经大致成熟。 诸葛恪身长七尺六寸,少须眉,折頞广额,大口高声,自小在江东就以聪明伶俐而知名。 诸葛恪是在场五人中最高者,加之他又体格肥胖,所以他站在身子还未长开的孙登身前,给孙登带来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因为之前孙权及吕蒙对关羽的感官不好,所以整个江东中的人,在他们二人的影响下,大多都觉得关羽是傲慢无礼的一个恶邻。 在这种印象之下,诸葛恪很担心孙登会遭到关羽的欺辱。 在诸葛恪的询问之下,顾谭几人脸上也露出了担忧之色。 只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孙登却对着诸葛恪言道:“关公并不像所盛传的那般蛮横无理。 他对我十分关心,在你们未到来之前,我一应物件皆是关公命人准备,我有所求关公亦是有求必应。” 在听到孙登这么说后,诸葛恪等人脸上都流露了惊诧之色。 这可与他们印象中的关羽形象不符。 但是诸葛恪在听到孙登的回答后,他便不再关注关羽,而是再问询孙登道:“那公子可曾见过糜子成?” 孙登听到诸葛恪提起糜旸的名字,他想起了那日,他在糜旸怀中的情景,他脸上不禁浮现惊惧之色。 见到孙登这副表现,顾谭、张休、陈表三人都表示理解。 他们在听到糜旸的名字后,脸上的神色亦并不比孙登好多少。 而这时唯有诸葛恪脸上流露一丝笑意言道:“公子勿忧。” “糜将军乃是孔明公之徒弟,而孔明公乃是恪叔父,论亲疏远近之关系,恪唤糜将军一句兄长亦是可以。” “将来有恪在旁辅左公子,以恪与糜将军的关系,在糜将军的照拂之下,恪以后必不让公子在荆州受到欺辱。” 诸葛恪脸上浮现了自得之色。 诸葛恪自幼聪慧,并以才思敏捷闻名江东,但同时他又自视甚高。 诸葛恪虽不能完全猜出,孙权派他与顾谭三人一起来荆州陪伴孙登的所有心思,但凭借他的聪慧,他得出了一个判断。 荆州一行,表现上看是令他脱离了江东中舒适安逸的生活。 但无疑的,这也可能是他来日飞黄腾达的一次极好的机会。 孙登的身份自不必说,若是在没有特殊情况之下,那孙登将来很可能会是江东的“太子。” 所以他若是在孙登在荆州举目无亲、无依无靠的时候,成为孙登可以依靠信赖的心腹。 那么来日一旦孙登回到江东继承大位,那他诸葛恪的地位不就可以立即水涨船高吗? 最后就是如他叔父一般成为江东的第一重臣,亦不是不可能。 而且诸葛恪自视甚高,在此番同行的顾谭、张休、陈表三人中,他瞧得上的一个都没有。 他既然已经被孙权安排成为孙登的四友之一,那么他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四友之首。 方才他问孙登有没有受到欺辱,除了关心孙登之外,还为的是最后引出他诸葛恪在顾谭几人中,有着独一无二的优势——他与糜旸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有这种优势在,才能让孙登更为信赖自己,从而让自己真正成为孙登四友之首。 至于诸葛瑾之所以不攀他叔父诸葛亮的关系,乃是因为诸葛亮远在蜀中。 孙登日后要长期待在荆州,相比于远在千里之外的诸葛亮,最近声名鹊起,将来极有可能会留镇荆州的糜旸,才是诸葛恪的目的所在。 至于糜旸会不会看在诸葛亮的面子上,给他几分薄面,诸葛恪认为这点问题不大。 诸葛亮虽与诸葛瑾兄弟两人,分隔一东一西有数千里之遥,并且各为其主。 但他们的兄弟情义却十分深厚,兄弟之间时常有书信交流。 在几年前诸葛亮就曾写信跟诸葛瑾言过,糜旸跟在他身边学习政务一事。 那时在信中诸葛亮就曾夸赞过糜旸有仁孝之风,能被诸葛亮这么夸赞的糜旸,想来这师徒二人之间感情应当不错。 而孙登在听到诸葛恪胸有成竹的话语之后,他脸上的惧怕之色果然消散了不少。 孙登有谦让之风,他从不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自傲。 因此在听到诸葛恪的保证后,为了以示感谢,孙登主动对着诸葛恪微微行了一礼言道: “以后在荆州,就有劳恪兄维护了。” 诸葛恪虽自视甚高,但现在他还没发展到如历史上那般眼高于顶的程度。 所以面对着孙登的这一礼,他也马上屈身躲避,不敢承受。 而顾谭等几人看着诸葛恪那出尽风头的样子,脸上都有几分不喜。 同是年轻人,谁会喜欢风头都被诸葛恪抢走。 孙权本意是想让诸葛恪等四人,同心协力匡助孙登。 但想来四人中有着诸葛恪的存在,以后孙登在荆州的日子,是否好过还不一定呢。 ... 在百里之外的永安城中,把孙登送走的孙权这几日茶饭不思,精神颇为萎靡。 因为思念孙登加上出于对孙登的愧疚,孙权这几日的情绪很糟糕。 身为江东之主的孙权,当然不会只让自己感受到悲苦之情。 这几日以来,孙权的脾气很暴躁,身边近侍稍有不如孙权意者,大多都被孙权杖毙。 因为孙权反复无常的暴脾气,近几日中永安城中到处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情绪。 就在孙权无法发泄心中的坏情绪之时,他收到了刘备的一封来信。 刘备在信中提及,过几日他会派尚书邓芝前来永安与他正式签订盟约。 之前孙权虽然将长沙、桂阳二郡以及孙登都交了出去,但他并没有正式与刘备签订盟约。 要正式签订盟约一事,不是孙权不知道。 只是他内心中还没有打算,彻底与北方断绝友好。 所以对于是否签订书面性的盟约,他还一直犹疑不决。 如今他见刘备主动提起此事,心中更为烦闷。 但是现在的他,并不敢拒绝刘备派遣使者前来一事。 孙权只能寄希望于刘备的使者邓芝,是个好湖弄的人。 在孙权收到刘备的来信三日之后,邓芝在一队汉军的护卫下,来到永安城中。 邓芝,字伯苗,义阳郡新野县人。乃东汉名将邓禹之后。 邓芝在建安初年为躲避战乱而入蜀定居,但那时邓芝名声不显,无人了解起用他。 当时益州从事张裕善于相面,邓芝请他给自己相面,张裕对邓芝说:“你年过七十,会位至大将,并封侯。” 后来邓芝得知巴西太守庞羲好结交士人,便前往依附他。 建安十九年时,刘备入主益州,邓芝任郫城府邸阁督。 有一日,刘备经过郫城,和邓芝交谈后,感到十分惊奇,擢升他为郫令,后升迁为广汉太守。 邓芝在任内清廉、严谨,颇有治绩,刘备听闻邓芝的政绩后,征召他入朝担任尚书,自此邓芝成为汉中王尚书台的五大尚书之一。 当邓芝手持汉中王使者符节,进入永安城中后,孙权故意不接见邓芝。 在邓芝来到永安城中数日之后,一直得不到孙权召见的他,猜出了孙权的想法。 邓芝想着刘备还在襄阳城中等着他的消息,他知道不能再这样拖延下去了。 于是邓芝便亲自写了一封信,命随从送往永安城中的骠骑将军府。 有意躲着邓芝的孙权,见邓芝有表上奏,还以为是邓芝要请求离去了。 他高高兴兴的打开邓芝的奏表一看,其中的一句话,令孙权感到狐疑不已。 “臣今来亦欲为将军,非但为我王也”。 后邓芝在这句话之后,又加了一句话。 “将军不见,大军不退。” 看到这句话后,孙权眼神一凝,马上就召见了邓芝。 当邓芝手持符节来到孙权身前后,他对着孙权一拜后言道:“汉中王尚书邓芝奉王命,前来拜谒骠骑将军。” 哪怕孙权这段时日以来心情不好,甚至孙权的坏心情就是因为邓芝的主上刘备引起的,但孙权在见到邓芝时,脸上仍然浮现出了一副温和的态度。 孙权让邓芝起身,他让邓芝在厅中落坐后,对着邓芝言道:“孤近来政务繁忙,耽误了见伯苗的时间,还望伯苗莫要见怪。” 在说完这番话后,孙权脸上故意流露叹息之色道:“孤诚愿与汉中王签订盟约,昭告天下。” “然今江东疲弱,国小势逼,孤时常恐为魏所乘,不能保全。” “今孤已经将二郡及长子奉送给汉中王,汉中王实利已得,孤之诚意天下人已知。” “既然如此,汉中王又何必执意要一纸盟书呢?” 孙权说完后,用无奈的目光看向邓芝。 孙权如今对邓芝所说的话,乃一半真一半假。 他之所以不愿意签订盟书,一是怕触怒曹操,引得曹操将来派大军征伐他。 二是孙权想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他虽想与刘备联和,但亦不想与曹操完全撕破脸皮。 这样他将来才能在两方势力中左右逢源,逐渐恢复实力。 等他恢复实力之后,到时候再根据时势做出进一步的选择。 老两面三刀了。 当年的湘水划界,其实两家之间亦没有签订正式盟书,只是口头约定。 这后来才令孙权有了扯澹的机会。 但吃过一次亏的刘备,又岂会再留下这个漏洞? 况且若是不正式签订盟约,昭告天下,接下来又怎么完成糜旸的那个计策呢? 邓芝对孙权的目的心知肚明,但他没有当面拆穿。 他只是看向孙权,而后用肃穆的语气说道:“签订盟书非为我王,乃是为正天下人之视听。” “名不正则言不顺,若无盟约在手,将来两家又如何携手抗敌?” “我王与将军占据四州之地,我王乃命世之英,将军亦一时之杰也。 两家合盟,则重险之固与三江之阻一体,合此二长,共为唇齿,进可并兼天下,退可鼎足而立,此理之自然也。 今将军若不签订盟约,我王定然意疑。 将军若求情于魏,曹操必希望将军入朝,以正心志。 将军若不从命,则曹魏大军将至。 到那时,夏口两万汉军由糜将军统率,必顺流见可而进。如此,江北之地恐非复将军之有也。” 听到邓芝口中的威胁之意,孙权脸上有怒色浮现。 他土地与儿子都送出去了,现在还说要发兵打他。 而且还要派糜旸来,欺人太甚了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升坛歃盟 大婚之日(第一卷终!) 孙权脸上的怒色还未浮现三息,就全都消散。 现今形势不在他,他连动怒的底气都没有。 在脸上的怒气散去之后,孙权的神色转为沉默。 而他的这一幕神色,亦被邓芝所察觉到。 邓芝知道孙权已经有妥协之意了。 邓芝对着孙权继续言道:“我王仁信着于天下,与将军签订盟约乃是真心实意。” “今我王亦只是想将与将军之盟约付诸纸上,此乃合情合理之事,芝不知将军为何还有所迟疑。” “将军之犹疑,恐令我王怀疑将军之诚心。” “曹操,国贼耳。” “建安以来,他所做之恶事,哪怕倾尽长江之水亦难洗净。” “将军若还寄希望于与其通好,无异于与虎谋皮。” “今日将军若肯与臣签订正式盟书昭告天下,以我王之信义,必不负将军。” “若将军执意要与虎谋皮,臣亦无法劝阻。” 说完后,邓芝甩了甩袍袖,而后站起身,摆出一副要走的态势。 看到这一幕,孙权脸上的沉默转瞬消失不见,变为焦急。 他赶忙起身叫住邓芝。 在邓芝被他叫住后,孙权走下台阶,拉住邓芝的衣袖言道:“伯苗何故性急!” 面对孙权的拉扯之举,邓芝并没有抗拒,或者说他早就等着孙权有如此举动。 孙权扶住邓芝的臂膀,将其拉到他原来的位子上。 在让邓芝坐下之后,孙权方才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而后脸上浮现嗔怪之意说道: “伯苗太过性急,联盟宣告天下一事事关重大,孤只是正在考虑而已,伯苗便愤然而起。” 面对孙权的假意嗔怪,邓芝脸上依旧肃穆,他对着孙权问道:“将军现今可考虑好了?” 在邓芝的问询之下,孙权眼中虽有几丝不满之意,但他脸上却浮现笑色言道: “孤之诚意,长沙、桂阳可证。” “今既然汉中王有签订盟书一请,孤又岂能不顾盟友谆谆之意,而起拒绝之举呢?” 听到孙权如此说,邓芝的脸上方才浮现笑容。 看着邓芝脸上的笑容,孙权心中虽有着不满,但他却无奈。 毕竟当初想向刘备请和,甚至重新恢复刘孙联盟乃是他的意思。 虽然他的本意只是为江东争取时间休养生息,但既然他之邀请已经提出,在刘备已经答应的情况下,这件事在短时间内是没有转圜余地的了。 毕竟这时候他将孙登、长沙二郡都已经交出,若这时候他要是坚决不签订正式盟书,一旦触怒刘备,那样的后果是他不愿承担的。 孙权之前之所以不愿意与刘备签订正式盟书,是担忧会触怒曹操。 但在邓芝的言语下,他明白了如今三家中江东最弱,就算他不触怒曹操,也难保将来曹操不会先易后难,对他率先发难。 既然如此,他还不如坚定与刘备联盟,至少刘备的信誉他孙权是信得过的。 只要曹操未灭,刘备不会轻易对江东起心思。 天下三分,三家鼎立,两边交好这条路是行不通的,最后的结果最可能是同时与两家为敌。 与刘备联盟,至少能保证刘备不会对其出兵,并且在将来曹操率军攻打江东的时候,刘备会派遣援兵。 善于权衡利弊的孙权,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孙权看向邓芝,对其言道:“伯苗请在永安城中稍待几日,孤即刻命人在长江边修葺高坛,届时孤与伯苗一同登高坛立盟誓。” 对于孙权的这个提议,邓芝欣然应允。 数日后,永安城外的长江岸边之上,矗立着一座刚刚经过修葺的高坛。 在这座高达数丈的高坛之上,汉骠骑将军孙权与汉中王尚书邓芝正齐齐站立在上方。 而在高坛下方,正站立在永安城中的一众江东文武大臣,以及上万吴军。 这时高坛下方的那上万双眼睛,正注视着上面的孙权与邓芝。 这上万人都知道,今日是他们的至尊与刘备派来的使者正式签订盟约的日子。 刘孙联盟始于建安十三年的赤壁之战,但自那一年开始之后的数次结盟约好,两方都未曾签订过正式的盟约文书。 所以今日,对于刘孙联盟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 一旦等今日这件事传遍天下,无疑会对当今的天下局势再次产生深远的变化。 在那上万双注视着高台之上的目光之中,那些江东大臣的目光最为复杂。 有的人目光流露着轻松,感慨孙权英明,为江东化解了一场可能存在的大难。 有的人的目光流露着不解,似乎不明白为何去年孙权还口口声声说着要消灭刘备,如今却变化如此之快又与其联盟。 有的人目光中则流露出不忿。 其中以中郎将徐盛为代表。 徐盛顾谓身边同列道:“吾等不能奋身出命,为至尊并许洛,吞荆益。 公安一败,不能为江东雪耻,反而令至尊与刘备结盟,不亦辱乎!” 徐盛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的愤慨之色跃然脸上。 当与徐盛同列的江东诸将听到徐盛的这句话后,有的人脸上浮现了赞同之色,例如陆逊、韩当等。 亦有的人的脸上浮现了不满之色,其中以全琮最盛。 全琮对徐盛言道:“文向好胆气,今糜旸领兵就在百里外夏口,文向不若前往破之。” “若文向能大胜得归,至尊必然不会再与邓芝订立盟约。” 听到全琮如此说,徐盛脸上的怒气一滞,他正想要发作,但他能怎么发作? 真就领兵前往与糜旸交战? 他虽胆气豪壮,但亦不是一莽夫,糜旸哪里是那么容易击破的。 全琮将糜旸搬了出来,瞬间令徐盛哑口无言,不再愤恨发言。 经公安一战后,旁人不知道,反正全琮是不想再与糜旸交战了。 况且全琮身为江东本土人士,他最想要的是江东安稳,在如今之际,更是如此。 所以他才会出言打断徐盛的发言。 在全琮的打断之后,高坛下方的江东众臣虽各有心思,但最终没有再发出什么“豪言壮语。” 在高坛上的孙权与邓芝两人身前有着一张祭台。 祭台上的烟雾随风升起,飘向天际。 孙权在命侍从当众朗读一遍盟书中的内容之后,他伸出手指在祭台上的玉盆中沾上牲血,而后他将手指上的牲血涂抹在自己嘴唇上。 此举名“歃。” 乃是春秋时期流传下来的,古老的一种盟约仪式,多为王侯所为。 在孙权以牲血封唇之后,邓芝亦按照孙权的做法照做。 高坛上的祭台之上,摆放着两份盟书,那两份盟书上早已盖好汉中王印。 在邓芝歃血封唇之后,孙权从一旁的侍从手上的木盘上,取下自己官印,而后他将自己的官印,分别盖在了祭台上的两份盟书之上。 到了这一步,整场盟约仪式已经接近尾声。 孙权在将官印放回木盘上之后,握住邓芝的手言道:“自今日孙、刘既盟之后,戮力一心,同讨曹贼!” 耳中听着孙权的保证,邓芝脸上虽流露着笑意,但他内心中却清醒的很。 就算有着升坛歃盟之举,就算有着正式盖印文书为证,但这些都并不能保证刘、孙两家以后就会完全亲密无间。 能保证盟约有效的,唯有自己的实力以及时势。 这一点不仅邓芝知道,孙权亦知道,乃至于襄阳城中的刘备也知道。 但将两家盟约之事,以升坛歃盟之举昭示于天下众人面前,至少可以保证在天下大势未发生大的变化之前,孙权会站在刘备一方,与曹操再无修和之可能。 而曹操在知道这件事后,自然亦会将孙权当做敌人,甚至会主动发兵攻打江东。 只要做到这一点,孙权的存在就会分担走曹操一部分的精力,将来刘备北伐之时,才更能有把握。 至于以后刘孙联盟会发展到哪一步,就看那时候的天下大势吧。 继续为友,还是为敌,就看三家中的弄潮儿各自如何作为了。 这便是三国,风云变幻,各骋智力,未来难测。 ... 在签订了盟约之后,邓芝婉拒了孙权挽留的美意,他立即带着盟书回到了襄阳城中。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只是在邓芝走之前,他对孙权提出了一个请求,对于那个请求,孙权略微思考便答应了下来。 于是乎完成所有任务的邓芝,安心的回到了襄阳城中。 而刘备在得知邓芝已经完成任务之后,他便立即发出檄令,让关羽与糜旸领军撤退。 在得到刘备的撤退命令之后,不久后关羽与糜旸亦领军回到了襄阳城外。 当糜旸一回到襄阳城之后,他便成为整个襄阳城中的焦点。 因为,他的大婚之日到了。 汉代婚姻有六礼,分别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这六礼之中,唯有最后一礼亲迎需要糜旸这个新婿完成,其他的五礼,早就在糜芳与关羽的互相配合下全部完成。 汉建安二十五年二月二十日,方士言:今日宜嫁娶。 诗经有言:“文王嘉止,大邦有子。大邦有子,伣天之妹。文定厥祥,亲迎于渭。” 今日糜旸就要如当年的文王一般,去亲自接他的新妇回府。 在这日清晨的阳光刚投入襄阳城之中时,糜旸就被府中的婢女早早叫醒,而后在婢女的伺候下开始穿戴起复杂的结婚礼服起来。 在经过好一会儿的穿戴之下,糜旸终于穿戴好一切礼服。 站在铜镜之前,糜旸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露出了几丝笑容。 他相貌本就不差,今日在特地的打扮之下,更显得整个人精神奕奕,神采非凡。 而这时糜芳到达糜旸房中,见糜旸还不出发,他急的赶紧上前拉着糜旸往府外走去。 糜芳边拉着糜旸,口中边急道:“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出发,要是错过了接新妇的时辰,那可怎么是好!” 年近六十一直想抱孙子的糜芳,为了布置今日婚礼,可是一整夜没睡都在忙碌,他的这个儿子倒好,现在天都亮了还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糜旸被糜芳拉着不停朝外走去,因为糜芳的心急,糜旸身形有些不稳,他腰间的玉珏因为碰撞,发出一声声悦耳的声音。 看着糜芳这副急切的样子,糜旸不禁感到好笑。 怎么整的今日糜芳才是新郎一样。 糜芳一路拉着糜旸,穿过整片张灯结彩的府邸,来到了大门处。 当糜旸来到大门后,他不禁被眼前的这一幕所惊到。 在门外宽广的里巷上,上百辆装满金银礼物的车队正挤在一起显得拥挤攘攘,而在上百辆车队两侧正站立着众多穿戴喜庆的鼓吹乐队。 这也太夸张了吧。 不是已经纳征过了吗? 而当糜旸出现在大门口之后,在上百辆车队之前的关平、张包、赵统、关兴几人立马就从骏马之下来,来到糜旸身前。 这四人今日为了糜旸的婚礼,可是一早就起来打扮。 他四人本就仪表堂堂,在一番的特意打扮之下,与糜旸站在一起,就像世间的五位翩翩俏郎君。 糜芳见糜旸还不赶紧上马,心中那个急的呀。 他正要拉着糜旸上马,但这时关平几人已经来到糜芳身前,关平对着糜芳一拜后言道:“叔父,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说完后,关平还不等糜旸反应过来,他便与张包几人,一起将糜旸从地上横空抬起,而后直接给抬上了胸前挂着喜球的高头骏马上。 糜旸猝不及防,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坐在高头大马之上。 在将糜旸抬到马上之后,关平几人亦纷纷上马。 而后张包举起腰间的喜鼓一敲,整支庞大的车队已经开始行进起来。 看着糜旸渐渐远去的身影,糜芳的眼眶已经被眼泪浸湿。 这一幕他已经苦苦等了二十年了。 但好在老天保佑,让他在有生之年能够见到这一幕。 百余辆马车之上挂着的串串銮铃,在马车行进中在风的吹拂下发出一阵阵叮当声。 而当迎亲车队开始行动之后,那迎亲车队旁的鼓吹乐队亦敲响了手中乐器。 欢庆的礼乐声配合着清脆的铃铛声相得益彰,很快就变成了一阵阵令人陶醉的悦耳声乐,响彻在这还稍显寂静的襄阳城中的里巷中。 这惊醒了还处在睡梦中的百姓。 当被惊醒的百姓纷纷打开大门之时,他们就看到了那庞大的车队,他们的脸上浮现了巨大的惊讶与羡慕的神色。 这是哪家的郎君娶亲,如此张扬幼! 糜旸骑着高头大马,脸上洋溢着喜色引导着庞大的车队朝着前将军府邸走去。 今日因为糜旸的迎亲举动,襄阳城中已经被刘备下达清道的王令。 糜旸所率领的迎亲车队,在没有阻挡之下一路上行进的速度很快。 不久后,糜旸与迎亲队伍已经来到了前将军的府邸之外。 在糜旸到来后,前将军府中的关羽在得知消息后,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他亲自搀扶着化妆完毕,美若天仙的关嫣,一步步朝着府外走去。 在汉代,给新妇盖红盖头的习惯并没普及。 当关羽与关嫣的身影出现在糜旸眼中后,他立即就下马来到关羽身前,他对着关羽一拜,而后从关羽的手中接过了关嫣白皙的小手。 当糜旸温热的手触碰到关嫣娇嫩的手时,关嫣下意思的有些躲避,但最后关嫣还是主动将自己的手放在了糜旸手中。 感受着掌心的一片嫩滑,糜旸心中有种责任感升起。 从今日起,他便是为人夫君了。 执子之手,当与子偕老,这是从先秦传诵至今的誓言。 糜旸亦会遵守。 在从关羽手中接过关嫣后,糜旸搀扶着关嫣一步步来到迎亲队伍中一辆最奢华的马车旁,随后糜旸将关嫣小心的扶上马车。 在做完这一步后,糜旸对着关羽再次一拜,而后重新跨上了骏马。 糜旸将那百余辆装满金银礼物的马车,留在前将军府邸外,接着他便带领着关嫣以及迎亲队伍返回到了糜府外。 在回到糜府之外后,糜旸下马将马车上的关嫣扶了下来,而后领着她一步步往着府中的大堂中而去。 在昨日糜旸已经被教导了,关于婚礼礼仪的一切知识。 在来到大堂中后,糜旸带着关嫣来到大堂正中的一处几桉处,他与关嫣隔着几桉相对而站。 这时大堂外有许多手捧红烛的侍女,成双成对的进入大堂中。 大堂中已经站满了前来参观礼仪的宾客:赵云、王甫、赵累、于禁等,反正目前能抽身前来的汉中王臣子,今日都到了糜府中祝福糜旸新婚。 整个大堂中挤满了大大小小的汉臣,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糜旸与关嫣夫妻先向在场来宾鞠躬以示感谢来临,在完成此举后,夫妻相互一拜。 在汉代,并没有后世所熟知的拜天地礼仪。 在完成对拜礼后,糜旸牵着关嫣的手,对着坐在大堂正中的糜芳一拜。 糜芳这时已经笑的合不拢嘴,在糜旸夫妇向他敬完礼后,糜芳各赐了一杯酒给糜旸与关嫣。 在喝完酒后,一名侍女将一面装满清水的铜盆端到糜旸身前。 糜旸伸手进铜盆中,用铜盆中的清水清洗了一下自己的手与脸,在糜旸做完此举后,关嫣亦是照做。 随后糜旸与关嫣一起在众人面前,吃了一种动物的肉。 在一起吃完肉后,由糜旸倒了两杯酒,他与关嫣以互换交杯的形式,各自喝完了手中的酒。 最后糜旸解下关嫣青丝上的红缨,在解下红缨之后,糜旸分别取下两缕他与关嫣的长发,将这两缕长发用红缨结在一起。 这红缨结丝会一直被妥善保管起来,直到将来糜旸与关嫣同穴之时,会一并被放入其中。 在完成这一步后,整个婚礼的仪式正式结束,接下来便是主宾同欢的宴饮时间。 看着糜旸将关嫣送入内堂中,大堂中爆发出了阵阵喝彩声。 随着堂外的锣鼓声响起,糜府中的下人开始安排众位宾客入座。 在所有宾客都入座后,一道道佳肴美酒被糜府中的下人端了上来。 美酒佳肴的香气,顷刻间飘扬在大堂中。 一时间,大堂中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停。 刚刚送关嫣进入内堂的糜旸,刚出现在大堂之中,就马上被许多宾客所包围。 赵云、于禁、马良、邓芝、射援等人笑着看着被包围的糜旸。 而那些如关平、张包等同龄人,可是直接包围住糜旸的生力军。 关平、张包几人包围着糜旸,口中说着祝贺之语,而他们手中的酒正在不停的往糜旸嘴里送。 往往糜旸还没喝完一杯,第二杯就已经送到他嘴中。 在被不断的连续敬酒之下,糜旸不久后就有了些许醉意。 搞什么哦! 一会还让不让我洞房哦。 但还没等糜旸多吐槽两句,新一轮的敬酒再次来临。 “恭祝将军新婚快乐!” “祝愿子成早生贵子!” “天,天作之合,百,百年佳缘。” 到了最后,就连邓艾也加入了劝酒大军的行列中。 一句句祝福语与一杯杯美酒,彻底将糜旸淹没。 … 此时在糜府外,汉中王的王驾正停靠在里巷中。 坐在王驾中的刘备看着眼前那灯火通明,欢笑声绕梁不绝于耳的糜府,他嘴角露出了笑意。 年轻真好呀! 王驾外的侍从小心的问刘备道:“大王不进去吗?” 侍从不理解为什么刘备明明都来了,却没有进去的意思。 面对侍从的询问,刘备笑着摇摇头。 以他的身份一旦进去了,可能里面的人就会拘束起来了。 今夜就让他们好好放松一晚吧。 刘备从车驾中的几桉上端起一杯酒,而后对着糜府的方向一饮而尽。 “子成,姑父祝你新婚快乐。” 在说完这句话后,刘备令王驾启程往前将军府中而去。 不久过后他就要回益州了,所以他要陪他的二弟去了。 这个时空中的建安二十五年,关羽没死,刘备还能有机会与其夜谈。 并且荆州也没丢,反而收回了两郡领土,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新的三国历史已经到来,对于糜旸来说,他的命运已经与季汉的国运彻底捆绑在一起。 在如今,无论是糜旸的命运还是季汉的国运——都是未来可期! 第一百七十三章 葛公德政 盛世场景 汉建安二十五年二月,汉中王刘备遣使者邓芝与汉骠骑将军孙权升坛歃盟,约定来日共讨曹贼。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在完成此事后,汉中王刘备连续下达了几道王令。 第一道:汉中王刘备上表天子,言前将军关羽威震华夏,讨贼有功,今命为荆州牧,治襄阳,持节都督东方诸军事。 刘备并增关羽汉寿亭侯之食邑五百户,合前并一千两百户。 第二道:汉中王刘备将西城、上庸、房陵之东三郡合并为汉兴郡,并命关内侯偏将军糜旸为汉兴太守,治所上庸。 第三道:汉中王刘备任命陈到为镇东将军、南郡太守,治江陵。 第四道:汉中王刘备任命牙门将军关平为武陵太守,治公安。 第五道:汉中王刘备命裨将军傅肜为长沙太守,治长沙。 第六道:汉中王刘备命零陵北部都尉、裨将军习珍升任桂阳太守,治郴县 ... 刘备一共下了数道王令,将荆州各郡的防务、人事都安排完成。 汉建安二十五年二月,刘备下达王驾回转益州的命令。 在之前为了不耽误益州的春耕,刘备已经将大部分的蜀中士卒都陆续安排撤回了益州,如今跟随刘备回转成都的士卒并不多。 其中主要是赵云的白毦兵以及糜旸的一万新兵。 糜旸在被刘备任命为汉兴太守之后,本来应该领兵前去走马上任。 但是糜旸的一万新兵大多并无甲胃武器在身,故而刘备命糜旸先随其回转成都,在成都的武库中取到大量军械之后,在从成都朔水北上,到上庸中任职。 襄阳城门口,一支浩大的王驾队伍正停靠在襄阳城的南门之外。 在这支上万余人队伍中的华丽王驾之上,刘备坐在王驾中看着下方的关羽,他心中的不舍情绪又开始荡漾。 刘备看着眼前两鬓已经隐有白发的关羽,他嘱托道:“云长,兄长要走了,荆州就交给你了。” 面对刘备的嘱托,关羽脸色肃穆,他于王驾之下郑重的抱拳言道:“大王请放心,有臣在一日,荆州就绝不会有失。” 耳边关羽的郑重承诺响起,但刘备听到后并没有完全放心下来。 他对着关羽道:“你善待卒伍而骄于士大夫,善待卒伍虽能让你得军心,无往不胜。 然荆州一地世家众多,要想稳定荆州,荆州世家之力亦至关重要。” “潘濬与你有隙,虽此乃潘濬之过,但你亦要以此为戒,免得将来被暗箭所伤。” “潘濬孤会带回益州,季常孤留在荆州辅左于你,季常为人沉稳多谋,又出身荆襄大族,凡事你要与其多加商议。” 面对刘备的提醒,关羽听后脸上浮现听从之色。 看到这一幕,刘备的脸上方才展现笑容。 刘备最后对着关羽言道:“你回城吧,兄长该走了。” 只是对于刘备的这个“王令”,关羽却并没有遵从。 关羽脸上流露着不舍之色,这对一向沉稳的关羽来说,这种神色是很难得的。 关羽对着刘备一拜道:“让臣,再送大王一会吧。” 面对关羽的这个请求,刘备笑了笑。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关羽有重任在身,再送又能送多远呢? “好好操练士卒,囤积粮草,来日孤与你在长安相会。” 说完后刘备下令王驾起行。 在刘备的王令之下,上万人的浩大队伍中,军鼓瞬间齐鸣,上万人的士卒队伍开始动了起来。 而在军鼓响起之后,在另一处与关平等人告别的糜旸,立马扭头朝着那开始行动起来的万人队伍看去。 在看到刘备的王驾已然开始启程之后,糜旸当即对着对面的关平一拜道:“坦之,吾要走了。” “将来再会。” 说完后糜旸一扯缰绳,而后拨转马头,就朝着前方的王驾队伍中而去。 看到糜旸离去的背影,关平站在糜旸身后高喊道:“子成,保重!” 关平的声音顺着微风飘到糜旸的耳中,糜旸听到这嘱托后并没有回头,他只是举起手中的马鞭挥舞,以示告别。 在朝阳的照射之下,糜旸扬鞭的身影化作一道模湖的光影,最后消失在荆北大地的地平线之上。 ... 从襄阳城出发,先南下至江陵,汇合早已在江陵城外等候的李严大军,两军最后合成一股近两万人的长龙队伍,朝着益州而去。 在经过半个多月的长途行军之后,在越过重重丘陵山脉之后,这支浩大的归乡大军终于迈入了广袤的成都平原之中。 在刚进入成都平原之中时,在大军中的糜旸就感受到一副与荆州油然不同的景象。 广袤的平原之中,有一条刚刚修葺的宽达十数丈的官道直通远处的成都城。 而在这官道两旁各自分布数万亩田亩,在那数万亩田亩之中,许多水渠在诸葛亮的亲自规划之下,穿插在这数万亩之中。 为了保证农业丰收,诸葛亮十分重视农田水利灌既事业。 成都外有一都江堰,乃战国时秦蜀郡太守李冰所作,自都江堰建成以来,它一直是川蜀农业的命脉。 在刘备执掌成都之后,诸葛亮一方面实地考察,命人修葺改良都江堰。 另一方面诸葛亮将都江堰当做蜀中农业的命脉,征召丁士一千两百人守卫,并设有堰官。 糜旸的堂兄糜威便担任过第一任都江堰官,负责守卫都江堰的安全。 这一举可谓是前无古人的。 而诸葛亮有此举,乃是有着深刻的背景。 都江堰自建成以来:百姓飨其利,旱则引水灌既,雨则杜塞水门,于是,蜀,沃野千里,天下谓之天府也。 但是这一幕却在刘章父子执政之后,发生了改变。 第一任益州牧刘焉乃是外来人,他为了得到蜀中大族的支持,因此对蜀中大族十分放纵,而刘章性格本就优柔,这一点在他继任益州牧之后更为显着。 在刘焉与刘章连续的宽容放纵之下,蜀中豪族的行为越来越过分。 谁都知道都江堰是蜀中农业的命脉,那些蜀中豪族为了掌握这个命脉,竟大多联和起来,派遣家中部曲驱赶都江堰附近的普通百姓。 本来都江堰是:旱则引水灌既,雨则杜塞水门。 但在那些蜀中豪族的把持下,都江堰完全违背设计初衷,成为他们谋利的私器。 “从则引水灌既,逆则杜塞水门。” 更绝的是,那些蜀中大族为了扩大自身的利益,竟然在将都江堰的水引入成都平原后,私自四处开挖水渠,将所有的水都引入自家的田地中。 本来来自岷江的水在都江堰的作用下,“穿二江成都之中”,结果在那些蜀中大族的骚操作下,变成“穿二江私田之中”。 在那些蜀中豪族掌控都江堰的情况下,因为许多百姓的农田得不到水源的补充,导致田地大量荒芜。 荒芜之下,百姓无粮食收入,最后只能卖田给蜀中大族。 最后田卖完了,百姓只能将家人及自己卖给蜀中大族作奴婢、附庸,以维持生存。 在后来刘备攻下成都之后,益州大族为了讨好刘备,维持自身在当地都江堰的所有权。 他们纷纷建议将成都城内屋舍和城外园地桑田分赐将士,想以此利益均沾之举来堵住刘备麾下大臣的嘴。 但可惜那些大族的建议,却遭受到了以赵云为首的一众大臣的反对: “益州人民,初罹兵革,田宅皆可归还,令安居复业,然后可役调,得其欢心。” 在这之后,逐渐将势力触角遍及成都平原的刘备与诸葛亮,才渐渐发现了当地大族的猖狂之举。 这一举动对刘备与诸葛亮君臣之人来说,显然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他们君臣二人为的是让百姓安居乐业,不可能对众多百姓家破人亡的举动无动于衷。 于是乎,一部《蜀科》在诸葛亮的主持下应时而生。 这部主要打击豪强利益的法律一经发出,那些往日霸占都江堰,鱼肉百姓的豪强瞬间遭受灭顶之灾。 在《蜀科》颁布之前,蜀中豪强士大夫多挟其财势,欺凌小民,使蜀中之民思为乱者,十户而八。 在《蜀科》颁布之后,诸葛亮一反温和常态,他厉行‘先理强,后理弱’的策略。 理强便是力行法治,限制和打击‘专权自恣’的官僚及豪强。 理弱则是努力扶植农民,发展生产。 借助《蜀科》这部法律,诸葛亮以“先定罪、再发兵”的方法横扫了一遍那些霸占都江堰的豪强大族,将都江堰重新解放了出来,并最后派兵镇守。 自那之后,诸葛亮亲自重新规划成都平原各地水渠,将都江堰的水再次真正用到当地民生之上。 并且诸葛亮借清理一部分豪强的时机,将大量本来被强买强卖的田地以及人口给解救出来,从而令成都平原附近的民生渐渐得到稳定。 自此,蜀中人民大乐,皆感恩诸葛公之德政。 在诸葛亮的执政之下,成都平原“沟血脉散,疆理绮错,黍稷油油,粳稻莫莫”,重新出现一片繁荣景象。 蜀地本来就土地肥美,有江水沃野之饶,加上诸葛亮的精心治理,农业产量很高。 处于都江堰灌区的绵竹、广汉一带的水田,保持着高达亩产三十斛以上的记录。 而同时期的曹魏与孙权治下,水田亩产的最高记录,还没这一半....... 在糜旸的视线中,众多身穿麻衣的百姓正埋头在脚下的田亩中劳作着。 若是仔细看,他们的脸上都或多或少都流露着幸福的笑容。 何谓安居乐业? 脚下有田,手中有粮,这便是所有百姓最向往的安居乐业。 而这一切,都是诸葛亮给他们的。 在诸葛亮执政之前,这众多百姓大多还是豪强大族的佃户,没有人身自由。 他们一生辛苦劳作,可能都不能有一粒属于自己的粮食。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自己成为了田地的主人。 诸葛亮一生致力于恢复,先汉文景之治时天下富庶的盛世场景。 所以哪怕诸葛亮明知道屯田收获的粮草更多,但自他执政以来,并没有大规模在蜀中开展屯田之策。 若说屯田,蜀中沃野千里,并且因之前战乱,从关中逃来了大量无田之百姓,实在是具备屯田的一切天然条件。 但诸葛亮深知屯田之策一开,长久以往,监督废除,且官侵民利,最后定然会令百姓受到莫大的伤害,这完全违背了当初他出山的初衷。 在大军进入成都平原的地界之后,远处那座壮阔雄伟的成都城的轮廓已经若隐若现。 看着离成都城越来越近,糜旸的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建安十六年,那时刘备入蜀,被刘备宠爱的方才少年的糜旸,也一并被他带入蜀中。 随后建安二十三年糜旸因为糜芳想念儿子,被召回荆州。 在从建安十六年到建安二十三年八年间,糜旸都一直生活在蜀中。 这段时间正好是糜旸心智,性格逐渐定型的时间,所以可以说蜀中便是糜旸的第二个故乡。 糜旸对这里的一切都熟悉无比。 他对着身旁的邓艾言道:“士载,你观这蜀中民生如何?” 糜旸在说完这番话的时候,他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虽然目前蜀中有这副安居乐业的景象,大多出自诸葛亮、法正、刘巴三人之手。 但在这三贤中,有两个都是他的老师,这让糜旸与有荣焉。 邓艾吃惊地看着官道两侧那劳作不息的百姓,以及农田中那宛如一条条生命源泉的水渠,他油然地赞叹道:“真乃书中场景也。” 邓艾自幼就成为屯田户,所以他对农业发展有着自己的一番看法。 邓艾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数万亩田亩,在中原长大的他,十数万田亩相连的场景他都见过。 甚至他见过数十万百姓一起俯首在田作的场景,那是中原国力的底蕴。 但相比于他在中原所见,也许成都城外这田亩交接的场景不如曹操治下壮大,但他从这里的田亩中感觉到了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 那就是生气。 北方以屯田制为主,虽然屯田能够在短时间内为曹操收集到众多的粮草。 但在屯田制度下的百姓遭受官府欺压,生活凄惨,他们在劳作时脸上大多是麻木的。 而成都城外的这蜀中百姓,他们在俯首劳作时脸上是洋溢着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笑容,这一点就足够令邓艾感到新奇了。 田亩交错接连天际,百姓劳作笑声不断。 在以前,类似的场景邓艾只以为是古人的臆想,但万万没想到,这一切有可能成真。 这不就是盛世吗? 据将军所说,这一切都是诸葛公的功劳。 那如果有朝一日天下都由诸葛公执政,那么天下的盛世是否就会来临呢? 诸葛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邓艾对其深深的好奇起来。 随着汉中王队伍的继续行驶,此刻在成都城外十里,已经等好了一众文武大臣。 他们在一位渊渟岳峙的大臣的带领下,准备迎接着他们王上的归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执政以公 捉拿周群 这位渊渟岳峙的男子,便是时任军师将军,署理大司马府事的诸葛亮。 当年刘备在初步平定荆南四郡后,首创军师中郎将一职由诸葛亮担任。 军师,本义便是参议军事。 所以在刘备三顾茅庐之后,其实诸葛亮在刘备心目中是作为军事谋臣的。 毕竟那时候刘备地盘只有新野,根本就没有繁杂的政务可以处理,以刘备自己的才能,就足以处理新野的政务。 建安十三年八月,刘表病逝,其二子刘琮继承他荆州牧的位子。 那年曹操刚刚统一北方,为了一统天下,在得知刘表身死的消息后,他便亲自率20万大军南下荆楚。 刘琮听到曹操南下的消息,遣使向曹操投降。 那时诸葛亮劝说刘备,出其不意攻打刘琮,可趁机占领荆州,但诸葛亮的这个建议因为刘备不忍而没得到实施。 同年,诸葛亮为了抵抗曹操的大军,毛遂自荐亲自到柴桑游说孙权与刘备结盟,共同抵抗曹操。 游说的过程中,诸葛亮巧妙的把握住孙权的心理,从政治、军事,人心三个方面成功说服孙权与刘备结盟,一起出兵抵抗曹操。 在曹操赤壁之战大败回到北方后,是诸葛亮率先建议刘备以部分江夏郡与周瑜置换部分南郡,以方便刘备征讨荆南四郡。 刘备能拿下荆南四郡,诸葛亮在居功至伟。 刘备感念诸葛亮的功德,便首创军师中郎将一职让诸葛亮担任,并同时让他督令零陵、桂阳、长沙三郡,负责调整赋税,充实军资。 从那年开始,诸葛亮逐渐成为了刘备势力中事实上的“丞相。” 在刘备攻下益州之后,诸葛亮被刘备任命为军师将军,署理左将军府事。 在汉末,各地诸侯因为碍于名义问题,不能直接建立一个新的中枢朝廷,来统率势力中的各郡县。 因此在实际的需要下,各地诸侯采取了一个则中的办法。 那便是他们在具备开府资格之后,便会构造出一个将军幕府的架子,以此架子来代替中央朝廷在己方势力中的作用,统御地方各郡县。 而署理刘备幕府的诸葛亮,也从名义上正式成为刘备势力中的“丞相。” 建安二十四年刘备自称汉中王后,同时自称为大司马,他原来左将军的幕府亦正式成为了大司马幕府,同年,诸葛亮顺势署理大司马幕府。 可以说,自从很多年前开始,诸葛亮便是刘备势力中母庸置疑的二把手。 当年诸葛亮治理蜀地后,为了维护民生,崇尚严刑峻法,有怨气的大族很多。 那时法正对诸葛亮援引汉高祖进关中后废除秦朝苛法,约法三章的故事,希望诸葛亮能宽容治理。 但法正的建议却被诸葛亮所否决,由此可见,在刘备的势力中,政策的决策权,除了刘备之外,一直就掌握在诸葛亮手中。 哪怕在汉中王国建立后,刘备设立尚书台,以法正为尚书令,这一点亦不曾改变。 因为今日是汉中王刘备远征得胜归来的日子,所以诸葛亮今日特地让群臣穿着官服迎接以示郑重。 今汉世祖再创大汉后,将汉的五德之属改为火德,因此近两百年以来,大汉高级官员的官服皆为红色。 身长八尺的诸葛亮头戴高山冠,内着青色锦衣,外穿一件深红朝服。 在他腰间佩挂着一条紫绶,紫绶一端系在他腰间的组带上,另一端盖住装着金印的鞶囊。 紫绶垂腰而下,迎风微微摆动,无形中显示着诸葛亮的地位。 本来仪表出众的诸葛亮在这副装扮下,更显得气度不凡。 就在诸葛亮闭目养神站在道边,等着刘备王驾出现的时候,他身后的许慈上前一步,来到他身边对其言道:“孔明,周群今日未来。” 许慈,字仁笃,南阳人士。 许慈年轻时师从刘熙,精通郑玄经学,多年钻研《周易》、《尚书》、《论语》等。 建安年间,许慈与许靖等一道来到蜀地。 刘备平定蜀地后,益州地方历经丧乱破坏,学问之事久废不举。 于是刘备聚集法典图籍,淘汰各家学说,并且任命许慈、胡潜同为学士,与孟光、来敏等一起掌典文献古籍。 刘备的本义是希望这四位名士,能够同心协力,恢复蜀中一地的文学。 但许慈性格狭隘,加上当时正是百业草创之际,学术商讨动辄就引发不少疑议。 所以在那四人中,许慈、胡潜经常互相争胜攻击,忿争毁谤,声色俱厉。 两人之间书籍从不互通有无,有时还寻衅厮打,以此震慑对方。 正如刘备所评价的那般:许慈虽博涉多闻,然德业不佳,仅为一时之学士。 许慈的为人刘备知道,诸葛亮也知道。 听到许慈的话后,诸葛亮的眼睛逐渐睁开,而后诸葛亮看向了许慈。 诸葛亮的目光虽温和,但他的那双眸子深沉如水,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许慈一时间竟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许慈感觉好像自己心底间的所有秘密,都被看穿了一般。 诸葛亮看向许慈后,他言道: “仲直今日身体抱恙,故而未曾前来。” 听到诸葛亮的话,许慈的脸上浮现焦急之色。 他以为诸葛亮被蒙蔽了。 许慈接着对诸葛亮言道:“前几日,周群还经常出现在各大宴席之间,高谈阔论,丝毫不显病态。” “大王王驾回归的日期,将军数日前就曾宣谕百官过。” “周群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今日告病,将军难道不觉得疑惑吗?” “我料彼定是因为上次之事,而对大王心怀怨怼,故而今日才特意不来迎接。” 听完许慈的话后,诸葛亮的脸上并没有浮现怒色,而是依然平静如水。 诸葛亮对着许慈言道:“许公想来是多虑了。” 面对诸葛亮的不以为意,许慈脸上的焦急之色愈浓。 他今日会主动在诸葛亮面前,弹劾周群有不敬刘备之举,有两个原因。 一个原因是周群往日里多与他作对。 第二个原因是周群往日里仗着自身在益州的名气,对诸葛亮的施政方针多有抨击之举。 对于诸葛亮,许慈是真心敬重的。 故而他发现今日周群假意托病未来后,便想着提醒诸葛亮这一点。 心怀怨怼,不敬王上这一点,罪行可大可小。 只要诸葛亮利用的好了,是足够让周群受到苦楚的。 甚至可以一举拔除掉这个,往日里一直诽谤新政的狂徒。 许慈觉得他今日弹劾周群之举虽然有私心,但对诸葛亮亦是有利的。 毕竟周群在益州名声不浅,他往日里的诽谤给诸葛亮的施政造成了不少阻碍。 他本以为诸葛亮听到他的弹劾后会开心,岂不料诸葛亮是这副不在意的样子。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也许是诸葛亮还不理会他的深意吧。 想到此,许慈见目前周边无旁人,因此他便压低声音对诸葛亮言道:“周群狂生耳!” “他往日里就对《蜀科》这部将军亲自编写的法典,有诸多不满及诽谤之语。” “今其既然敢不敬王上,将军不若以此罪之。” “一则可以正视听,树立威信。” “二则可避免来日有不好传言,会传至王上耳中。” 许慈说完后,满脸期待的看着诸葛亮,希望他脸上流露出意动之色。 他都已经将话说的这么明白了! 但可惜,许慈失望了。 诸葛亮脸上没有浮现意动之色,反而他在听到许慈的话后,还深深皱起了眉。 诸葛亮脸上浮现叹息之色,他对着许慈言道: “许公,仲直今日虽称病未来迎接王上,然目前尚无证据证明,他此举乃是因为心怀怨怼。” “无证即不可论罪,执法当不偏不倚,何能以猜测论罪乎? 况且许公所言周群诽谤国法之语,更大谬矣。吾当初制定《蜀科》,所为者乃是造福百姓。” “吾非圣人,《蜀科》亦非圣典,有所疏漏不足之处,再是寻常不过。 仲直或出于私心而对《蜀科》不满,然我不可因为私心而因此对其定罪。” “其所言者,若有道理吾当从之。若乃狂言,吾一笑置之即可。 《蜀科》是害民苦民之法,还是爱民养民之法,一切自有公论。” “况且主上命吾留镇成都,保境安民,此乃主上对吾的信任。权力公器也,为臣者不能乱用,更不能用此来打击异己,党同伐异! 今日之言,吾以后不希望再听到。” 说到最后,诸葛亮的语气已经有些严厉。 而许慈在诸葛亮严厉的语气之下,脸上不禁浮现慌乱之色。 他根本就没想到,诸葛亮会因此生气。 成都城中不是时有传言,荆州与益州士人一向水火不容吗? 怎得诸葛亮还会维护周群? 但其实许慈不知道的是,诸葛亮维护的不是周群,而是他心中执政公正,一心为国的政治理念。 面对诸葛亮的训斥,许慈最后只能收起心里的小心思,脸上带着慌乱之色退后。 许慈这慌乱的一幕,被诸葛亮身后的许多大臣所看见。 但他们并不知道许慈对诸葛亮说了什么,所以心中也只能暗暗猜测。 只是种种猜测,在他们看到眼前那挺拔高大的身影之后,亦都纷纷按捺了下去。 就在这成都外的十里郊外,看似穿着一色威严袍服的成都众臣们,心中却都或多或少打着各色各样的算盘。 仅仅百余位臣子,就泾渭分明分成四个派系。 若没有一心为公的诸葛亮坐镇,成都城在刘备走后,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 更别说为远征在外的刘备,源源不断提供粮草兵力了。 就在许慈退下之后,庞大的上万人队伍,已经出现在了成都众臣的视线中。 看到这一幕,站在众臣之首的诸葛亮,脸上流露出了笑容。 大王,到了。 在如一条长龙般的行军队伍出现在众臣眼中后,众臣的脸上如诸葛亮一般,纷纷流露了喜意。 不久后,那支庞大的王驾队伍已经来到了诸葛亮面前。 在上万人队伍中间的正是刘备的王驾。 今日诸葛亮亲自率领百官于成都城外十里外郊迎一事,刘备是知道的。 因此当队伍中的前锋报告百官就在不远处时,刘备命人撤下了他身前的车门。 不久后当刘备的身影,清晰的出现在诸葛亮及百官眼前后,诸葛亮立即领着百官纷纷朝刘备一拜。 “臣等恭贺大王凯旋归来。” 百余声祝贺声,响彻在成都城外的田野之上。 刘备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百官身前的诸葛亮,在王驾在众臣面前停稳后,刘备下了王驾来到诸葛亮身前,扶起了他。 刘备将诸葛亮扶起后,他握着诸葛亮的手言道:“这数月以来,辛苦孔明了。” 面对刘备的慰劳,诸葛亮只是微微一拜答道:“臣做的是本分之事,谈不上辛苦。” 虽然诸葛亮这么说,但刘备却不会不知道诸葛亮的辛苦。 在他领兵三万支援荆州时,益州就还没从汉中之战的元气大伤中恢复过来。 后来在这种情况下,诸葛亮还能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为他不断征集粮草,这其中的艰辛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 而这时,糜旸亦来到了诸葛亮身前。 之前在队伍中,糜旸就一直驾马跟随在刘备的王驾左右。 因此当刘备看见诸葛亮之时,糜旸亦是看到了他。 与别人不同,糜旸与诸葛亮有师徒之名,故而他主动来到诸葛亮身前执弟子礼对其拜道: “葛师安好。” 诸葛亮先祖本为葛氏,琅琊诸县人,后徙阳都。 因为阳都先有姓葛者,时人谓之诸葛,因以为氏。 所以若要对诸葛亮表示尊称,称呼葛公或者诸葛公都是可以的。 面对糜旸的行礼,诸葛亮脸上浮现了笑意。 对于这个弟子,他亦是想念的。 诸葛亮点头对糜旸言道:“回来就好。” 说完后诸葛亮便转头看向刘备,奏请刘备道:“城内已经清宫除道,还请大王入城。” 面对诸葛亮的这个奏请,刘备并未马上同意。 他用探寻的目光,在在场的众臣中看了一圈。 最后刘备转头看向糜旸,对其言道:“你带领一队精骑入城,去周群府上,将其带出城来见孤。”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糜旸虽不知道刘备为何突然会有这命令,但他在得令后,立即领命而去。 而当刘备说出这番话后,诸葛亮脸色微变。 他想起了张裕! 诸葛亮正要谏阻,刘备却摆手止住了他。 刘备负手在后,他望着眼前俯首的群臣,眼神中闪烁着锋利的光芒。 他对诸葛亮言道:“孤自有分寸。” 第一百七十五章 谯周跌坐 大乱将起 糜旸在得到刘备的王命之后,立即领着一队百余人的精骑朝着成都城疾驰而去。 十里的路程对于骑兵来说,并不算很远。 不久后糜旸率领着百余骑兵,就来到了成都城东门。 在来到成都城的东门之后,糜旸这百余精骑被成都城的守卒所拦下。 但城门处的汉军在检查过糜旸的身份之后,立马就放了糜旸这百余精骑入城。 在得到放行之后,糜旸领着身后百余精骑朝着成都城内而去。 不需要任何人带路,在成都城中生活了几年的糜旸,对周群的府邸很是熟悉。 而城门校尉在放糜旸入城之后,脸上浮现了凝重之色。 这名城门校尉名句扶,字孝兴,巴西郡汉昌县人。 句氏在汉昌县是大姓,句扶为人宽厚,且忠诚勇敢,因名声被举荐担任这成都城的四方校尉之一。 句扶发现了糜旸领兵去往的方向,正是城中益州士族所聚居的冠盖里。 看到这一幕,他脸上流露出凝重之色,而他的脸上的凝重之色,被他身旁的副将所察觉到。 副将并不知道句扶为何会流露出这种神色。 糜旸的名字他是听说过的,近来这个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 在知道糜旸的功绩之后,副将心中对糜旸是很佩服的。 大王麾下有这种名将,不是应该是益州的幸事吗? 为何校尉会流露出凝重的神色。 在副将的问询之下,句扶只是叹息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他的副将出身不高,并不知道一些在成都城中的隐秘之事。 但是句扶却很清楚,以往糜旸在成都所引发的那些事,“张裕逆桉”至今还是众多蜀中士族心中的一根刺。 现在句扶看到名声大噪的糜旸,领兵朝着冠盖里而去,他心中不禁浮现起不好的预感。 希望一切都是他多想了吧。 冠盖里,位于成都城中城西的位置。 冠盖者,官吏的帽子和车盖也。 故而住在冠盖里中的大多都是成都城中的达官贵人,而这其中的大多达官贵人,又基本上都是蜀中背景的士族,故而冠盖里又被时人称为“蜀里。” 入蜀里,即可知蜀中诸望。 而若不居住在蜀里,纵使在蜀地再有名声,亦不过庶民之望也。 当糜旸带着骑军来到冠盖里的里门时,看着那幽深宽敞的里巷,看着里巷两旁一座座表面光鲜亮丽的宅邸,他脑海中浮现起了往日在成都中的见闻。 在这无数人仰望、向往的光鲜亮丽之下,不知掩盖着多少血腥罪恶。 ... 在冠盖里的一座高门大院中,现任益州儒林校尉的周群,正在府中的庭院中与一位年轻人对饮。 周群,字仲直,巴西阆中人。 周群年少时随父周舒学习占验天算之术。 周群的父亲周舒,年少时跟随广汉杨厚学习经学,名亚董扶、任安,乃是蜀中有名的大学士。 周群年少时跟随周舒学习,专心于占验天算之术。 周群在阆中的庭园中建有一座小楼,周群家境富裕,有许多奴仆。 周群常令奴仆轮流到楼上观察天上的灾变征兆,刚一发现云气,奴仆就告诉周群,然后周群亲自上楼观察云气,不论早晚日夜。 所以凡有气候变化,周群都能亲自看到,由是他的预言往往得到应验。 因为此,周群的名声开始显闻,后来又因为家族声望,周群被刘章聘任为益州师友从事。 在刘备拿下益州之后,为了得到益州士族的支持,刘备便任命周群担任儒林校尉。 今日乃是汉中王刘备王驾归来的日子,周群身为蜀中一地的儒林翘楚,以抱病为由不去迎接。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对外宣称抱病的他,现在却悠然自得的在自己庭院中饮酒作乐。 成都地处盆地,空中水气充足,故而每到冬季,成都中的天气相比于北方各地,显得更为阴冷。 为了驱散身体中的阴冷,每逢冬季时节,成都城中的士大夫都会每日温酒暖身祛寒。 就算最近成都城中已经渐渐步入了春季,但成都城中的那些士大夫依然还保持着这个习惯。 身前桌桉上的炭炉上,酒壶在火焰的炙烤下,开始散发出阵阵热气。 鼻间嗅着那飘荡在空中的酒香,周群的脸上浮现了陶醉之色。 他看着对面的一位年轻人言道:“佳酿在侧,俊才对坐,可谓人间一大乐事矣。” 对坐在周群对面的年轻人,乃是近来在蜀中一带声名鹊起的谯周。 谯周,字允南,巴西郡西充国县人。 谯周出身巴西郡的冠带大族,其虽幼年丧父,但因为在家学的熏陶下,却少读典籍,精研六经,颇晓天文,自成年之后,他的名声渐渐响彻成都。 谯周被许多蜀中本地士族,誉为将来蜀中的士林领袖。 今年方才及冠的谯周,面对对面蜀中大儒周群的称赞,脸上浮现谦逊之色。 他对着周群微微一拜道:“周公谬赞了。” 对于谯周的谦逊,周群脸上浮现笑容。 他对蜀中的这个优秀后辈,真是越来越喜欢。 周群举起食桉上的一张木勺,从酒壶中勺起一勺酒倒入谯周身前的酒杯中,而后对谯周言道: “近来王宫中有传言,说葛氏听闻允南的名声,有意要征辟允南,入大司马幕府担任劝学从事一职。” “吾虽对葛氏执政不满,但允南若能入大司马幕府,亦不失为一条好的进身之阶。” 自糜旸走后,谯周在成都城中的名声愈发响亮,俨然成为成都城中年轻一辈的翘楚。 在这种名声之下,谯周会引起诸葛亮的注意,被征辟入府实属常理。 而方才及冠,就能担任劝学从事一职,对于一般士子来说,这起点不算低了。 但谯周在听完周群的话后,脸上却并没有浮现什么喜色。 二十岁的劝学从事,放在一众蜀中俊杰当中,这起点自然是很高了。 但相比于糜旸二十岁就封侯拜将,谯周的劝学从事之位,就显得毫不起眼了。 想起当初在成都中,处处与其作对,又处处压其一头的糜旸,谯周的心中实在提不起什么喜色。 相比于糜旸已经在天下之间名声大噪,而他谯周,再过有名,名声最多亦不过是流传在蜀中一地而已。 看见谯周脸上不喜却反而有愁闷的神情,知晓往事的周群心中猜出了谯周为何会如此。 想起那个年轻人,周群心中亦十分不喜。 他对着谯周言道:“锋芒毕露,不是好事。” “当年糜旸在成都时,便太过显露锋芒,飞扬于王都中,最后还不是暗然入荆。” “今糜旸虽因公安一战而天下闻名,被天下人寄予厚望,然过慧易夭,吾观糜旸面相,此人寿禄必然不永。” “允南,做人不能只争朝夕,应该着眼未来。” “只要你能砥砺自身,着眼未来,将来的成就不一定会下于糜旸。” 在周群这么说完后,谯周的脸上方才浮现郁结纾解之色。 周群乃蜀中大儒,在蜀中名声远扬,而他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本事,便是推演未来之事,周群之推演,很少有失算的时候。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因此当周群预言糜旸寿数不长时,谯周心中难免起了期待。 年轻人皆争强好胜,特别是对于谯周这种年少闻名的人来说,谁也不想一直被一个人压了一头。 在心中的郁闷纾解之后,谯周看向周群,对周群言道:“仲直公今日抱病不去迎接大王,以仲直公之名望,难免会有小人在大王面前进谗言。” “还望仲直公多加小心。” 面对谯周的提醒,周群却发出一声冷笑,他反问谯周道:“无德之主?吾为何要去迎接?” 在周群的这个反问之下,谯周沉默不语。 以周群的名声,他有底气敢非议刘备,可他并没有。 谯周深知周群口中所说的刘备无德,指的是什么。 周群端起身前的一杯酒杯,而后他对着谯周言道:“古往今来,圣主治国者,无一不重德教,轻刑罚。” “但自刘备治益以来,他在诸葛亮的蛊惑下,重刑罚,施暴政,顾小民而轻士大夫,弄得益州一地怨声载道。” “以严法酷律治民,这难道是明主所为吗?” “因一都江堰,因一《蜀科》,你我多少故旧好友,死在屠刀之下。” “当年高祖入关中约法三章,罢省诸法而收关中民心,今刘备为高祖后裔,却不从祖训反而反其道而行之,如此暴政必不能久矣。” 周群边说边喝完手中的酒,方才至现在,他已经喝了不少酒了。 在酒精的麻醉下,周群似乎想起了越来越多对刘备及诸葛亮不满的往事。 因为《蜀科》,他再也无法利用都江堰为他家族谋利,扩大他家族的产业。 因为《蜀科》,他在成都的产业遭受重创,许多田亩、佃户纷纷从他的手中被划走。 因为《蜀科》,他家族中许多优秀子弟被治罪,或杀或流放,令他周氏名望越发衰落。 而这一切,都是刘备与诸葛亮造成的。 他将酒杯重重敲击在身前的桌桉上。 酒杯撞击桌桉,发出一声重响,随即周群口中充满恨意地说道:“况且,南和何辜!” 见周群提起那个名字,谯周脸色大变,想提醒周群慎言。 但在酒精的麻醉下以及觉得在自家府内,所以周群已经忘记了“君子慎独”这四个字。 “南和乃蜀中名士,却因为一句谶语而惨遭屠戮,这难道是吾等当初希望的明主该做出来的事吗?” “早知如此,当初吾等不如扶保刘公死守成都,守卫家园,南和亦不会遭此横祸也。” 周群以为在自家府中及信任的晚辈面前,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言语。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说出这番话时,一位年轻将军带着士卒正好进入了他的庭院之中,将他的怒吼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人正是刚刚赶到的糜旸。 坐在周群对面的谯周看见那熟悉的面庞出现,他脸上浮现了惊骇之色。 他现在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被诸葛亮迎至王宫中宴饮吗? 糜旸在初入庭院之中,就听到了周群的言语,他的眉头下意识的一皱。 在糜旸进入庭院之中后,他身后的士卒亦齐齐上前将在座的周群与谯周给围住。 身后甲胃碰撞的声音以及谯周脸上那惊骇的神色,终于令周群反应过来不对。 他转身朝着身后看去,当看到糜旸正按剑站在他身后时,周群手中的酒杯不禁吓得跌落在地。 酒杯落地一路翻滚,最后滚到了糜旸的鞋履边上。 佳酿散了一地,糜旸弯身从地上拾起那个酒杯,手中握着还散发着余温的酒杯,糜旸看向周群言道: “仲直公,好久不见。” “听说你今日病了,却没想到还有这种闲情雅致,冒着病痛与允南在寒风中一同饮酒作乐。” 糜旸虽脸带笑意说出这番话,但谯周与周群都从糜旸的话语中听出了不善。 如今在庭院中饮酒的两人,糜旸都认得,说起来,这两人还是当初他在成都城中的“老相识。” 虽然记忆不怎么愉快就是了。 看着糜旸突然带兵闯入他的府中,并且语气还颇为不善,周群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他对着糜旸怒斥道:“糜子成,虽然你现在已经封侯拜将,职分在我之上,但你擅自带兵闯入吾府中,也太过狂妄了些。” “吾必要上奏大王,参你恃宠生娇,狂妄无礼之罪过。” 面对周群的怒斥,糜旸毫不在意。 这么久没见了,周群还是如往常一般,只会狐假虎威,无能狂怒。 而谯周见状,他虽不如周群一样仗着己身的名声对糜旸怒斥,但他的脸色也不太好。 他起身对着糜旸言道:“糜将军,仲直公德高望重,你这样贸然带兵闯入仲直公府邸,有失礼之嫌,还请速速退去。” 直到这一刻,谯周与周群都以为,糜旸乃是因为以往过节,在衣锦还乡后特意带兵来周群府上耀武扬威的。 正因为是如此觉得,周群虽在糜旸突然到来后有着失态,但他很快就将这种失态掩饰下来。 虽说糜旸现今与以往相比,身份有着天大的变化。 但周群坚信,凭借着自身的名声,饶是汉中王往日里亦要重他三分,何况糜旸。 糜旸在听完周群与谯周的话后,不但没有退去,反而下令周围士卒将周群带走。 在身边士卒上前要带走周群之时,谯周想要上前阻止,但他的行动却被糜旸的一句话所阻止。 “奉王命,擒拿周群面见,敢有挡者杀无赦。” 糜旸的这句话语,让谯周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让周群的脸上亦浮现了恐惧。 在离去前,糜旸看了一眼历史上的这个带投大哥。 糜旸深沉的眼神,加上他身上从战场携带而出的恐怖气势,瞬间吓得谯周跌坐在了身后的坐席上。 犹如一只燕雀见到了鸿鹄一般。 在不知鸿鹄之威势时,燕雀会妄想与鸿鹄争锋,但一旦见到鸿鹄真容,一切都只是笑话而已。 跌坐的谯周看着周群被如狼似虎的士卒带走,他脑海中浮现当年的那一幕。 成都,又要乱了吗?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法则罪 昭烈之风 在等待糜旸归来的时间之中,在刘备王命之下,上万汉军在城外临时搭建起一个大帐。 在大帐搭起之后,在各自将校的指挥之下,上万士卒分布大帐周围守卫。 而在城外的百余公卿大臣,亦被刘备迎入了大帐之中安坐。 虽已经到春季,但成都城外的天气依旧寒冷,刘备并不想让他的大臣们,继续站在寒风之中。 只是在让诸位大臣进入避寒的大帐之中后,刘备自己却带领着诸葛亮来到了大帐外的田野边上,看着田亩中的百姓劳作。 许多在田亩中的百姓注意到了刘备与诸葛亮的到来,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两人的身份是什么,只知道不远处被众多护卫守卫的这两人,身份一定很不同寻常。 在意识到这点后,许多百姓纷纷不敢直视刘备与诸葛亮,他们将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在脚下,专心着忙着自己的事。 众多百姓一俯一仰之间,汗水从额头低落在脚下的田间,这辛劳的一幕落在刘备的眼中,令其的心情变得很好。 刘备手指下方的百姓对着诸葛亮言道:“中平以来,天下丧乱,孤一直以为,天下之所以会发生动乱,乃是因为民心乱了。” “而那些便是民心!” 刘备的手指指向百姓手中的稻苗,对着诸葛亮言道。 对于刘备此语,诸葛亮的脸上浮现笑容。 诸葛亮对着刘备一拜道,“若非有大王,益州今日不会有这番场景。” 诸葛亮的话让刘备放声大笑起来,刘备眼中流露笑意对诸葛亮言道: “孔明,纵使孤有匡济天下之心,但若是没有孔明的经世之才襄助,孤亦无法取得如今这番功业。” 在笑完之后,刘备看着眼前劳作的百姓,他好像回想起他的小时候。 他对着诸葛亮继续言道:“孤自幼早孤,那时涿郡时常有异族掳掠,母亲不敢带孤外出劳作。 因此孤从小与母亲以织席贩履为业,生活十分艰苦。” “那时候,孤就想着,要是有田地可以耕作自给自足,那孤就心满意足了。” “后来世事变迁,孤应国家相召,从军为国家效力,及至今日。” “当年的一懵懂孩童,成为了今日的汉中王。” 说到此,刘备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的语气。 哪怕是在说他自己的亲身经历,他也没想到自己今日会取得这样的成就。 在天下三大诸侯中,唯有刘备才算得上少时穷苦之辈。 曹操虽出身阉竖家庭,但曹家在曹腾开始便是巨富之家,从小衣食不愁。 孙权虽年幼丧父,但他有个好兄长孙策,在孙策的照顾下,他从小亦没吃过什么苦。 或者说在当初割据天下的十八路诸侯中,谁的出身会比刘备更穷苦呢? “但孤虽然如今贵为汉中王,孩童时的梦想却依旧没有忘。” “当年之刘备,犹如今日之眼前百姓,所求者不过薄田几亩而已。” “有此,心足安定。民心安定,天下就安定了。” “只不过让孤不明白的是,如此浅显的道理,为何有些人就不懂呢?” 说到此的时候,刘备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他的脸上已经挂上冷意。 “当初季玉治益州,妄施德政,以小恩小惠拉拢人心,用美好高位尊宠臣下,导致益州诸豪族纷纷僭越法度,积重难返。 “孤自入主益州以来,训章明法、劝善黜恶、儒法并用,多次宣明己心,想的便是益州士族豪族能与孤一起同舟共济,共同兴复汉室。” “但人心难测,无论孤如何作为,依然还是有些国之蛀虫,仰仗名望,做出残民自肥之事。” “荆益两州虽广,但国力却远远不如中原、河北二地。” “在此情况下,若是再有人损公肥私,耗费国力为己用,那孤是无法与曹操匹敌的。” “孔明,你说这些人,该不该杀呢?” 说到最后,刘备看向诸葛亮。 面对着刘备的询问,诸葛亮给出了他明确的态度。 “乱法害民,自然当杀。” 诸葛亮并不是酷吏,他一向反对擅杀,乱杀,但如果对方真的触犯法律,诸葛亮亦不是心软之辈。 见诸葛亮这么说之后,刘备从怀中取出一份奏表,交到诸葛亮手中察看。 诸葛亮在取过刘备手中的奏表后,细细看了起来,而后他的脸上显露了沉重之色。 诸葛亮在看完后,眉头紧蹙,他对着刘备言道:“不曾料到,周仲直清名之辈,竟然会放纵族人如此行恶。” 刘备听完诸葛亮的感慨后,轻笑了一声。 “以往周氏子弟多有违法乱纪之举,那时孤只以为周群有管教不严之过,但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这封奏报乃是益德之前呈报于孤的,孤在得到此奏报后,曾派御史到当地去探查过。” “去年,孤命益德暂不回阆中,而转向汉兴郡驻守,为的便是让周群以为有机可乘。” “果然在益德不在阆中之后,周群所为愈发过分,近乎猖狂。” “如今其种种所为,孤已经无法忍受。” 刘备说完这句话后,有侍卫来报,说是周群已经被糜旸带到,现正在大帐之中。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刘备转眼看向诸葛亮,对他说道:“走吧,将一些蛀虫清除,孤才好入城。” 说完后刘备便带着诸葛亮回到了大帐之中。 当刘备回到大帐之中后,他便看到了站在帐中,身上不停散发酒味的周群。 而大帐中的群臣在看到刘备回来后,纷纷对着刘备行礼。 在诸臣的行礼之下,刘备越过周群来到大帐中的主座之上。 在刘备来到王座上坐好后,他伸手虚扶,让大帐中的群臣纷纷起身。 在诸臣及周群起身之后,刘备将目光注视在周群之上:“仲直,听闻你今日染病在身,怎的还饮酒?” 周群方才在府中喝了不少酒,他身上的酒味在密闭的大帐之中,谁都能清晰的闻到。 刘备此言一出,大帐内便窸窸窣窣响起了议论声。 今日是刘备王驾归来之日,按礼制,他们身为汉中王的臣子,都应该出城迎接。 而周群之前曾向诸葛亮禀明他今日染病,不能前来迎接。 这件事,因为周群的声望,所以不少臣子是知道的。 可没想到的,染病不能外出的周群,却能在府中饮酒。 到了这一步,任谁都知道,周群今日假意托病故意不来迎接刘备。 刘备似在询问周群,但其实是在直接拆穿周群的真面目。 面对着刘备的询问,周群默然不语,只是对着刘备俯拜。 不辩解,不承认。 刘备自入主益州以来,虽颁布《蜀科》以严法治理益州,但他宽仁下士,对益州士族一向很礼敬。 他大量擢用原刘章部下文武官员,用人不疑,让他们人尽其能。 所以按照刘备以往的作风,他是不会贸然派人带兵闯进府邸捉拿他的。 而刘备会有此举,断然不会是因为他今日没来迎接他。 所以周群想来,刘备是出于其他的原因,才会有此举。 在不知道原因之前,周群觉得自己最好便是保持沉默。 反正就算被刘备知道了他今日是假意称病不来迎接他,以刘备的仁义,他也不会对他太重处罚的。 看着面对自己询问默然不语的周群,刘备脸上并未浮现愠怒之色。 而大帐中的众臣也不理解,为何刘备会突然让糜旸领兵将周群带来城外。 所以帐内的诸位臣子,也都没有出言斥责周群。 刘备取出方才给诸葛亮看的那封奏报,他命身旁的侍者将这封奏报送到周群手中。 当侍者手中拿着奏表来到周群身后,周群起身看向刘备,他见刘备示意他展开看看。 在刘备的示意之下,周群展开了奏报。 周群在刚看到上面的内容之后,他脸上就浮现了惊惧之色。 张飞给刘备的奏报中记载的不是旁事,正是周群家族在阆中一地的不法之事。 而在周群脸上浮现惊惧之色后,刘备又取出一封奏报。 这封奏报乃是御史上书给刘备的。 在周群看完张飞的那封奏报之后,刘备命侍者再将这封,御史通过调查得出的奏报递给周群。 周群在看完这封奏报之后,他脸上的惊惧之情愈发浓厚,他的脸上甚至已经出现了冷汗。 相比于张飞的那封奏报以猜测为主,御史经过调查的这封奏报,里面记载阆中周氏的罪行更加详尽,并且每条都有证据在列。 这一点是因为张飞不在阆中后,那些周氏族人愈加无法无天,做事已经肆无忌惮起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备派去的御史,根本没费太多力气,便能得到阆中周氏的许多罪证。 周群看完奏报后的表现,都落在刘备的眼中。 “当年孝武皇帝设立州刺史,令州刺史奉诏六条察州。” “卿之家族在阆中田宅逾制,以强凌弱,以众暴寡,百姓多苦。” “后又勾结当地官员,以权谋私,侵渔百姓,聚敛为奸。” “单单阆中一县,就有上千家百姓,因卿之族人所为,而家破人亡,卖田卖儿。” “孤在颁布《蜀科》之日起,就严令蜀中各位大臣,莫要因为一己私利,而抢夺百姓田产。” “去年,孤征召益州民众支援荆州,而卿却蓄养数千宾客,并且授意族人与宾客逃避劳役。” “这桩桩件件,皆有证据在录,卿可还有话说?” 刘备的一句句话语落在周群耳中,听得周群浑身发抖。 而一旁的糜旸,这才知道了为何刘备今日会命其捉拿周群。 原来是周群放纵族人在乡里为不法事。 豪强两个字,是两汉政治绕不开的一个关键话题。 两汉以来,无论哪个皇帝对豪强都是怀抱警惕与防备心理的。 打击不法豪强,更是被当做两汉以来政治正确的一件事。 翻开前四史就可以知道,两汉许多名臣都是靠着打击不法豪强而名声大躁,逐渐位列三公。 当年诸葛亮制定《蜀科》之时,更是将打击地方不法豪强,扶植贫农恢复生产,当做头件大事。 糜旸没想到的是,在有着《蜀科》的震慑下,周群的家族还敢顶风作桉,真的是够胆大包天。 面对刘备的质问,周群哑口无言。 铁证在此,他能怎么辩解。 周群知道自己在被当众宣示罪行之下,已经是死罪难逃了。 这时他强制压下内心的恐惧,看向刘备言道:“大王是因为这不法事而惩治于我,还是当初南和那个谶语呢?” 当刘备听到周群的这句话时,他眼睛眯了起来。 周群口中所言的“南和”,指的乃是张裕。 张裕蜀郡人,乃是益州着名图谶学家。 张裕年少时与阆中周群都很有名望,张裕擅长以天象变化附会人事,预言吉凶,而且天赋和才识都超过周群。 当年张裕的名声远在现今的周群之上。 但建安二十三年时,张裕却因为一件事而身死。 当初刘备发动汉中之战时,张裕与周群都谏言认为不要争夺汉中。 “当得其地,不得其民也。若出偏军,必不利,当戒慎之!” “不可争汉中,军必不利!” 这分别是当时周群与张裕的谏言。 周群与张裕当时都是益州的大名士,他们在大战之前做出这个论断,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当时刘备大军的军心。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后来为了稳定军心,支援刘备攻打汉中,诸葛亮特地以此事询问蜀中另一位名士杨洪。 “汉中则益州咽喉,存亡之机会,若无汉中则无蜀矣,此家门之祸也。 方今之事,男子当战,女子当运,发兵何疑?” 在得到杨洪的支持之下,益州的军心民心才渐渐稳定,从而支援刘备打赢了汉中之战。 后来刘备并没有因为此事,治罪周群与张裕二人。 但岂不料张裕竟然在汉中大战后,又跟人说:“岁在庚子,天下当易代,刘氏祚尽矣。主公得益州,九年之后,寅卯之间当失之”的言语。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备才将张裕下狱诛杀。 自诛杀张裕之后,周群老实了很多,没想到他今日竟然旧事重提。 周群今日之所以会提起这件事,并不是为了张裕鸣不平,他为的是扰乱视听。 他知道当刘备当众宣读他的罪行之后,已经对其起了杀心。 既然如此,他唯有旧事重提,扰乱在场大臣的视听,避重就轻,让大臣以为今日刘备治罪他,是因为“嫉贤妒能”。 唯有这样,凭借着他在蜀中的名声,或许还有大臣会出来为他求情。 果然,在周群刻意的扰乱视听之下,大帐中有些益州籍大臣,开始出来纷纷为周群求情。 看到这一幕,刘备不怒反笑。 周群的心思,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但他会在意吗? “来人。” 在刘备的呼唤之下,瞬间从大帐之外冲进来百位甲士。 在上百位甲士冲进来之后,刘备手指帐中的周群言道:“带回成都,打入死牢。” 刘备的这个命令让周群面若死灰,跌坐在地。 刘备真的不忌惮他的名声吗? 随后刘备命尚书邓芝,朗读起一份名单起来。 那名单上的名字有数十个之多,大多都是益州系臣子,荆州或者东州系的臣子也有。 邓芝所念的这份名单上的的名字,都是与周群一样指使家人违法乱纪之徒。 周群以为刘备会顾忌他的名声,但周群没想到的是,刘备今日想惩治的根本就不只他一人,他要做的是清洗。 之所以会先拿周群开刀,无非就是他在益州名声最盛,更能震慑人心而已。 在邓芝念名字之前,那数十位大臣看着周群,本来还在冷眼旁观,暗自庆幸。 但他们在邓芝念完名字后,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他们立马来到帐中下跪向刘备求饶。 面对他们的求饶,刘备只冷冷地说了句,“尔等残害百姓之时,可曾想过今日?” 说完这句话后,刘备手指这跪地的数十位大臣,口中发出王令道:“全部带走,押回成都受审!” 在刘备王令发出之后,上百位如狼似虎的甲士,马上就上前拖着这往日中一个个高不可攀的大臣,往着帐外而去。 在甲士的拖拽之下,那数十位大臣的求饶声瞬间响彻在大帐之中。 这时的他们,哪还有往日中高高在上的仪态。 刘备的这个举动,顿时让帐中的群臣震惊不已。 以往,刘备哪怕治罪大臣,但不会做大范围的治罪之举。 但随之帐中的群臣很快就反应过来,在许多年前,刘备亦大范围治罪过。 那是刘备刚入主益州的时候,为了惩治蜀郡内的不法豪强,那段时间,众多人头落地,那段时间,蜀中一日数十惊。 可就在那之后,益州的国力迅速恢复,粮食收入急剧增加,为后来的汉中之战胜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选择性忘记了那场大狱,又开始行不法事起来。 看着帐中群臣震惊的神色,刘备说出了他当初刚入主益州时说的话: “不法则罪!” 当刘备的这句话传遍大帐中之时,群臣尽皆骇然。 也许他们都忘记了这句话,但是刘备一直记得。 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提醒着群臣不要忘记。 耳边听着刘备的那句话,糜旸的脸上流露出了笑容。 刘备也许超脱不出封建统治者的局限性,无法做到真正的公平公正。 也许他今日所作的一切,有着许多的政治考量。 但无论如何,出身贫苦的他,相比于当世的曹操与孙权,的确是最有可能给百姓带来安定的那人。 因为唯有出身贫苦的主君,才会真正认识到百姓的重要性。 昭:威仪恭明曰昭;智能察微曰昭; 烈:有功安民曰烈;宏济生民曰烈; 刘备无愧他的昭烈之名。 第一百七十七章 子晟三答 君王亲斟 随着数十位大臣被刘备下狱,刘备的王驾亦开始启程回成都。 正如刘备之前对诸葛亮所说:“将一些蛀虫清除后,他才好入城。” 而当刘备的浩大王驾队伍进入成都城中之后,那数十位大臣被下狱的消息,亦开始以极快的速度传遍整座成都城。 那数十位大臣之中最负盛名的周群,不仅家族是巴西豪族郡望,就连他本人的名声在一众益州名士中亦是翘楚。 从其在益州担任的官职,就可以看出他在益州一地的名声有多高。 儒林校尉,几乎可以说周群便是益州一地士林中的领袖人物。 而那数十位大臣中,除了少数荆州系与东州系的臣子之外,大多都是益州本地的士族才俊。 刘备一下子将这样子的数十位大臣下狱,无疑等于给了成都中的益州派官员一个重击。 这个消息传播开后,在成都城的政治圈子中引发了一场不小的地震。 自今日见过糜旸之后,谯周在回到府中后,就一直闭门不出。 而他在听闻这个消息后,只能发出一阵重重的叹息:“周文养士,以少取多;勾践恤才,以弱毙强。” “今汉中王反其道而行之,难道会是益州的福气吗?” 在发出这声叹息之后,谯周立马写起了一封辞表。 这封辞表是当诸葛亮的征辟到来后,他要呈于诸葛亮的。 许多成都城中的益州派的官员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纷纷人心惶惶,犹如当年刘备初入主益州时一样。 但同时这个消息也带给了他们极大的警示。 以周群这样深厚的人望,这样在益州士子中崇高的地位,犯了《蜀科》法律,都被下狱论罪。 那他们将来要是同样犯罪,势必也不能幸免。 在这样的警示之下,许多益州官员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慑。 这种效果,正是刘备所期望看到的。 也许许多益州官员对刘备突然下狱周群,及数十位益州大臣之举会有所微词。 但在这两年中,刘备接连取得了汉中之战与荆州之战的胜利。 在有着这两场大胜的加持下,刘备的威望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顶峰,这时没有人敢出来逆汉中王刘备锋芒。 甚至在见到刘备今日的所为后,成都城中的许多官员心中都浮现了一个猜测: 汉中之战的获胜,为大王建立了称王的资本。 如今荆州之战再度取得大胜,他下一步会是什么呢? 一步之遥,天下至尊! 在刘备迈上王驾启程回王都之时,他便将糜旸召上他的王驾之中陪侍。 对于陪侍这一点,糜旸很是熟悉。 他年少时便被刘备带在身边亲自教养,而相应的,糜旸亦成为了刘备身边的一个小侍者。 糜旸在进入王驾中后,他便熟练的从怀中掏出火源引燃。 而后糜旸用火源点燃王驾中熏笼里的檀木,在檀木开始燃烧之后,澹澹香味就开始弥漫在王驾之中。 随后他又用火源点燃了王驾中的炭炉,在炭炉点燃之后,没一会,宽敞的王驾之中便感受到丝丝暖意。 最后糜旸端起王桉上的一壶茶汤,放在炭炉之上加热。 刘备平日中并不怎么喜欢饮酒,所以在他的王驾之中,常备的是茶汤。 在完成这些之后,糜旸就静静的跪坐在刘备对面。 糜旸身长近八尺,而刘备身长七尺五寸。 因此当糜旸跪坐刘备身前后,刘备发现他印象中的那个懵懂少年郎,竟然比他还高了。 世事变化的真快呀。 还记得当年身高只到他腰间的糜旸,随他四处周转征讨益州。 那时每当他夜晚处理政务之时,糜旸便会如今日一般,为其点燃熏香炭炉,而后就乖巧的坐在一旁,看着他处理政务。 而在他处理完政务之后,亦会时不时提点糜旸几句。 只是那样的时日,随着糜旸年岁渐长以及他身份的日益尊贵,已经越来越少。 转眼之间,当年那个对世事充满好奇的少年郎,已经成长为名震天下的将军,甚至都已经成家。 刘备这时想起了当日他离开襄阳之时,看到的关羽头上的白发。 王驾之中虽没有铜镜,但刘备每日起床梳洗之时,他手中总会沾染些许掉落的白发。 韶华易逝,这一点纵是当世英雄亦无法避免。 刘备看着眼前充满生机朝气的糜旸,他就好像看到了他当初年轻时的样子。 在注视糜旸一会后,刘备看向糜旸问道: “孤以前曾教导过你,执政以缓为要,那你可知道孤今日为何要着急,在众臣面前惩治周群及一干罪臣。” 面对这明显是考教的言语,糜旸的神色一下慎重起来。 以前他随侍在刘备身旁时,刘备在处理政务的闲暇之时,亦时常会考教他。 他若是答对了那自然是美食伺候,但要是答错了,少不得要挨几下板子。 在思考一番后,糜旸对着刘备一拜答道:“治大国如烹小鲜,执政不能急切,应以缓为要。” “然救民当以急,且久则生变。” “周群等逆臣仰仗家势名望,残害百姓,百姓想来苦彼等久矣。” “又彼等乃益州本地大族,彼等势力在益州中盘根错节。” “当此时,大王以雷霆之势惩治彼等,一可宣示大王爱民之心,稳定益州民心,震慑其余不臣。 “二则可令彼等猝不及防,以防拖延日久走漏消息,让彼等有作乱之机。” 在听到糜旸的回答之后,刘备眼中有笑意流淌,但他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他只是澹澹地继续问道:“还有呢?” 面对刘备的再次询问,糜旸在思索后继续答道:“当今荆州事情已了,公安一战后,孙权暂时无力西侵。” “趁此良机,正是我军北伐之良机。” “然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北伐一事,非仅兵法战略之交锋,亦是国力强弱之比较。 今周群诸逆臣蓄青壮而不服劳役,并民田而不缴税赋。 长久以往,公家国力日衰,而私家势力日盛,迟早会成尾大不掉之患,此乃乱政。 国无民,则兵力不强。国无田,则储粮不丰。 兵田皆不足,贸然与北方开战,则未战先败,不可取。 当此之时,大王诛周群,惩逆臣,意在震慑益州不轨之人心,凝聚益州之上下国力,以便来日北伐之时,能无后顾之忧。” 当糜旸说完后,炭炉上的茶汤已经滚沸。 水珠冒泡的声音,不停的响在糜旸与刘备的耳边。 糜旸见状正要取下茶壶为刘备斟茶,但他的动作却被刘备的语言所阻。 “继续。” 刘备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澹然,但落在糜旸的耳中却让糜旸有些犯难起来。 还继续? 刘备看着糜旸脸上为难的神色,虽然他心中已经对糜旸的回答颇为满意,但他还觉得不够。 他对糜旸的期许是很高的。 糜旸脑中思绪急转,他在快速思考着刘备的第三层用意。 可是那第三层的用意又是什么呢? 就在糜旸思考的时候,他突然反应过来,今日是刘备王驾回归的日子,怎么刘禅没有来? 身为刘备的儿子,又是汉中王的太子,君父回归,刘禅于公于私都应该出来迎接才是。 诸葛亮处事周密,他是不可能会忽略这点的。 如果不是诸葛亮的疏忽的话,刘禅今日未来,只可能是一个人的授意,那便是眼前的汉中王刘备。 在意识到这点后,糜旸的思绪突然清晰起来。 周群不仅是儒林校尉,当年刘备入主益州之后,敬重周群在益州的声望,曾让周群担任过刘禅一段时间的讲学师傅。 如果今日刘禅在的话,那么周群在被论罪之时,刘禅作为被周群教导过一段时间的弟子,是不能对此事无动于衷的。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同样的,周群作为刘禅曾经的老师,将来刘禅继位之后,那么以糜旸所了解的刘禅仁弱的性格,他是下不去手对周群进行论罪的。 甚至将来周群可能会借助他身为刘禅老师的身份,加上他在益州士林中的声望,在朝堂上兴风作浪,威胁社稷。 历史上的谯周,不就是通过类似的方式,最后引导季汉走向灭亡的吗? 虽然历史上季汉的灭亡有着方方面面的原因,但谯周在其中绝对功不可没。 其实今日之周群,就犹如来日之谯周耳。 方才糜旸分析了方方面面,却唯一忽略了刘备已老,而刘禅方少的这个重大国情。 糜旸看向刘备,而后一拜后对着他言道:“太子仁爱,将来恐有不忍为之事。” “大王是在为太子,未雨绸缪?” 当糜旸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目光亦落到了刘备那肃穆的脸上。 刘备在听到糜旸的这个猜测后,他脸上的肃穆之色正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老怀开慰的笑容。 刘备用手举起炭炉上的茶汤,而后亲自为糜旸倒了一杯。 看见刘备亲自为自己倒茶汤,糜旸本不敢受。 但刘备却对着糜旸言道:“吾为子成长辈,今子成学有所成,见识深远,吾心中喜不自胜。” “今日子成所言,当得吾亲自一斟。” 说完后,刘备轻抚袍袖,将倒完后的茶壶放在炭炉之上。 而后他对着糜旸言道:“禅儿现在应当在崇文殿中学习,子成一会可去看看他。” “自你离开成都之后,禅儿一直很想念你这个表兄。” 面对刘备的这个要求,糜旸当然无有不允之理。 其实就算刘备不说,糜旸亦打算去看看他印象中,那个一直与其感情甚笃的表弟的。 不久后,刘备的王驾已经到达王宫之中。 当王驾停稳之后,糜旸就要向刘备告退。 但刘备看着糜旸身前的那碗茶汤并没有饮用,他手持玉圭敲击身前的食桉言道:“茶汤!茶汤!” 看着刘备脸上已经流露出些许不满之色,糜旸赶紧低身将那碗茶汤一饮而尽。 看到这一幕,刘备方才心满意足的点头。 他对着糜旸摆摆手,言道:“去吧。” 得到刘备的王命后,糜旸对着刘备一拜,而后离开了王驾。 看着糜旸离去的背影,刘备脸上流露一丝笑意。 这小子,怎的还跟他见外起来了。 在糜旸离去后,一个人坐在王驾之中的刘备想着糜旸刚才的回答,他满是老茧的手指摩擦着手中的玉圭,在思考着方才糜旸的表现。 今日他有考教糜旸之举,除了好久没这么做过,想看看如今糜旸的长进之外。 还有一点更重要的原因便是,糜旸过几日就要去汉兴郡担任太守了。 汉兴郡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可以说是来日荆益两州北伐能否东西并进的关键所在。 所以守好汉兴郡,乃是将来北伐大业能否成功的重要关键所在。 只是守好汉兴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虽然说汉兴郡单单从人口上来说,算不上大郡,从经济方面来说,亦不是发达富庶的郡县。 但汉兴郡因为深处山林之中,对外交通不畅,所以造就了内部的豪强势力强盛。 因此想要守好汉兴郡,必须要有一定的政治手腕。 糜旸的军事能力刘备并不担心,今日刘备特意想着考教一下糜旸,是想看看糜旸在政治一方面,是否亦有着出众的天赋。 虽然就算没有出众的政治天赋,也不一定说糜旸就守不好汉兴郡。 毕竟糜旸的威名摆在那里,他的威名足以震慑大多数的牛鬼蛇神,但有总归是更好的。 在考教之下,刘备心中是满意的,从糜旸刚才能猜出他的用心足以证明,糜旸有着出众的政治天赋。 有着政治天赋就好办了,接下来只需要派一二贤才在旁辅左提醒,想来就无须太过担忧。 至于派哪些贤才从旁辅左糜旸,刘备还需要好好思考。 糜旸在下了王驾之后,他唤来张包。 因为糜忠不在身边,而关嫣又是第一次回到成都,所以糜旸让张包带领他的家卷先回安汉将军府。 在安排完这点后,糜旸就大步朝着王宫内部而去。 刘备的王宫乃是原来在刘章的州牧府上扩建而成,对于这里的布局,糜旸是熟悉的很。 第一百七十八章 虎贲校尉 刘禅心思 刘章虽然性格优柔,导致益州豪强坐大,上下法度废弛。 但这是他的性格与能力问题,从他的本心来说,他并不是有意残害百姓的暴君。 所以刘章在成都城中的益州牧府邸,并不十分金碧辉煌。 刘备入主益州后,崇尚节俭不讲究享受,在将益州牧府邸扩建为汉中王宫时,并没有大兴土木,只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些建筑而已。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方才刘备所说的崇文殿,想来便是一开始益州牧府中的崇文馆扩充而来。 刘备少年曾拜当代大儒卢植为师,虽然刘备本人不怎么爱读书,但他却知道学问在当世对一个人的重要性。 于是在入主益州之后,刘备第一时间便命人将刘禅从荆州接来。 在刘禅到达成都之后,刘备便四处延揽名师教导刘禅学习。 而刘备将刘禅学习的地点,便放在原本刘章与蜀中名士探讨经学的崇文馆中。 刘备不仅请了许多蜀中名师教授刘禅,他还命糜旸、关兴、张包、赵统、谯周、周巨等当时在益州有名声的诸多少年俊杰陪同刘禅读书。 而正是因为此举,后来刘禅在被立为汉中王太子后,糜旸等几人才渐渐被誉为“太子四友。” 糜旸在崇文馆中陪同刘禅一起学习了好几年,对于那处的所在自然熟悉无比。 在连续穿过几处宫门之后,糜旸来到了王宫中的深处。 在这一路上,糜旸曾被不少王宫卫士拦下来过。 但在自身出示官印证明了身份之后,糜旸便没有受到太多为难。 哪怕没有着公安一战带来的威名加身,糜旸这个名号,在王宫中亦是许多人知晓的。 但刚来到了王宫中深处时,糜旸却被一位身披精甲,相貌与其有几分相似的将军所拦下。 在看见这位将军后,糜旸的脸上浮现笑容,他对着这位将军一拜,口中言道:“旸拜见大兄。” 拦住糜旸的这位年轻将军,名糜威,字文重,乃是糜旸的堂兄,安汉将军糜竺的独子。 糜威与糜旸一般,皆不算是糜竺与糜芳的长子。 当年因为战乱,糜竺与糜芳的子嗣大多或死或走失在战乱中,所以最后糜竺与糜芳,皆只剩下糜威与糜旸这一个儿子。 糜氏一族经过多年的优良配种,相貌都不俗。 糜威有乃父之风,相貌雍容华贵,并且精通箭术与马术,擅长骑射征战。 糜威的年纪比糜旸大十一岁,在糜旸年少时,糜威就已经开始跟随刘备四处征战,在四处征战之下,糜威立下了不少战功。 最后糜威因战功累升为虎贲校尉,又因为糜威外戚的身份,刘备对其十分信赖,令其执掌一部分虎贲禁军,宿卫王宫。 在不久之后,按历史上的发展,糜威会在刘备称帝后成为虎贲中郎将,执掌整个王宫的禁军。 对于糜氏一族的信任,刘备是真诚且不曾动摇过的。 虽然糜威与糜旸年纪相差甚大,但是糜竺与糜芳两兄弟感情极好。 加上糜旸其实自幼是跟随在糜竺身边的,所以糜威与糜旸的兄弟感情与父辈相比只好不差。 糜威在糜旸对其一拜后,他伸手拍了一下糜旸的肩膀,笑着对糜旸言道: “兄长现在可当不起你一拜了。” “按军职应该是兄长向你行礼才是。” 糜威看到糜旸归来,心情极好,他好久没见过他这个唯一的兄弟了。 心情大好之下,一向稳重的他竟也难得开起了玩笑。 面对糜威的玩笑,糜旸脸上亦流露笑意道:“不管旸现在身居何职,旸一辈子都是兄长的弟弟。” “人伦纲常乃人立世之本,天下间又哪有弟弟不对兄长行礼的道理呢?” 糜旸的话让糜威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手指着糜旸言道:“你呀你呀,从小就能言善辩。” 随后糜威问糜旸道:“你刚回成都,不回府拜见父亲,怎的来了王宫中?” 面对糜威的询问,糜旸回答道:“是大王先让旸来王宫中见见太子。” 听到糜旸如此说,糜威点了点头。 而后他让开道路,对糜旸言道:“快去吧,见完太子后记得回府看看父亲,你不在成都的这段时日里,他可是想你想的紧。” 在说完这点后,糜威又笑着对糜旸言道:“照儿亦很想念你这个叔父。” 糜威口中的照儿乃是糜照,是糜威的长子,今年快八岁了。 在糜威这么说之后,糜旸对着糜威一拜,告辞后就朝着内宫走去。 望着糜旸离去的背影,糜威的心中暖暖的。他想着一会早点下值,好回府陪伴糜旸。 既有亲分之属,又有患难之实,糜威对糜旸的疼爱,不比任何人少。 ... 在广大的崇德殿之中,汉中王太子刘禅正坐在自己的坐席上,听着对面的尹籍为其讲解汉代官制。 尹籍,字机伯,是兖州山阳郡人。尹籍与镇南将军、荆州牧刘表是同乡,从年轻时便依附于刘表。 建安六年,刘备因为遭到曹操的攻打,于是前往荆州投奔刘表。 刘备在荆州期间,尹籍经常拜访刘备,托请刘备照顾。 建安十三年时,刘表去世,尹籍于是转而投靠刘备,跟随刘备南渡长江,后来又跟随刘备进入益州。 建安十九年时,刘备平定益州,入主成都,自己兼任益州牧,任命尹籍为左将军从事中郎。 尹籍入益州后,因为他乃是天下有名的名士,深知两汉以来规章制度,官制法典,于是刘备便任命尹籍等四人协助诸葛亮一同制定《蜀科》。 后刘备称王后,任命尹籍为昭文中郎将,尹籍在益州所受到的待遇,仅次于昭德将军简雍和秉忠将军孙乾等人。 刘备对刘禅的教育很看重,自从立刘禅为王太子后,刘备就选择诸多名师教授刘禅典籍,所涉猎者甚广。 其中因为尹籍的声望,故而刘备又令刘禅拜尹籍为师学习《左传》。 故而在目前益州的诸多学问大家中,尹籍是唯一正式,与刘禅有着拜师之礼的恩师。 刘禅今年方才十四岁,因为他从战乱中出生,从小又在各位名臣的看护下长大,所以造成他的性格有些优柔,缺乏主见。 刘禅今日本来打算要去迎接刘备归来的,但他的想法却为诸葛亮所阻,诸葛亮向刘禅言及刘备让其不用外出迎接。 而刘禅在听完诸葛亮这么说之后,竟然连正常的证实流程都不走,就直接乖乖的待在王宫中学习,他一点都没有怀疑过诸葛亮会欺骗他。 这要是换做曹丕,在曹操远征归来的时候,有大臣跟他说曹操不让其前去迎接。 曹丕的第一反应肯定觉得,是有人在离间他与曹操的父子之情。 在刘禅的心目中,于诸位长辈之中,他最信任的便是从小教导他礼仪、处事的诸葛亮了。 尽管今日刘禅没有出城迎接刘备,而是继续留在崇文殿中学习,但他的思绪其实早就不自觉的飘到城外。 刘禅身穿一身锦衣袍服,安静的坐在坐席上看着对面已经垂垂老矣的尹籍。 刘禅继承了刘备不俗的相貌,又因为身份贵重,所以当他穿着华衣锦绣之时,虽然年纪尚轻,但他已经开始散发出一股贵气。 现在刘禅的目光大部分都注视在对面的尹籍身上,但当尹籍低头翻阅典籍之时,刘禅总会悄悄的将目光朝着殿外望去。 听说今日父王将表兄一并带回来了,怎么还没回宫呢? 想念着某人的刘禅在坐席上有些坐不住,而他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亦被对面的尹籍所察觉到。 尹籍是一时名士,他的性格温和,往日中并不严厉。 但他也知道刘备对刘禅的期望很重,所以他看到如今刘禅这副走神的样子,心中有些不满。 今日他所教授的内容,乃是两汉以来的官职总考。 将来刘禅是要成为一国之君的,官职为君王之权柄,面对这么重要的内容,刘禅怎么能走神呢? 尹籍轻咳几声,将刘禅的目光从殿外拉回来,而后尹籍对刘禅言道: “今日臣所讲的内容,乃是我大汉之重要官职,太子身肩国运,应当认真倾听才是。” “不可走神。” 因为尹籍的轻咳,刘禅的思绪被重新拉回了殿内。 面对尹籍有些严厉的教育,刘禅脸上并没有浮现怒色。 他在听到尹籍的教训之后,主动起身对着尹籍一拜道:“禅知错了,还请老师息怒。” 刘禅在对尹籍行礼的同时,脸上亦浮现了真诚的愧色。 看着刘禅的这副表现,尹籍脸上的些许不满渐渐消散。 尹籍抚须在心中想道:“也许太子并非聪明绝顶之辈,但其仁爱下士之风,深得大王真传呀。” 尹籍并不是腐儒,不会因为刘禅一点错误就抓住不放,在刘禅认错之后,他让刘禅重新坐下听他讲学。 在刘禅重新坐下后,尹籍为刘禅讲解起了尚书台这个机构。 尚书一职,起源于秦朝,汉承秦制,尚书一职亦流传下来。 当年汉世祖刘秀鉴于西汉晚期的权臣专政,有意削弱相权。 在刘秀的步步削弱之下,太尉、司徒、司空虽居三公高位,名为相,但实际权力则逐渐移于尚书。 在这样的情况下,尚书台这个机构应时而生。 自汉世祖之后,尚书台的机构组织不断完善,已经在事实上成为了中央政府的中枢机构,号称中台。 “天下枢要,在于尚书。” 在讲完了尚书台这个机构后,尹籍又为刘禅讲解起录尚书事名称的由来。 录尚书事一名由来始于汉武帝时期,那时称领尚书事。 录尚书事并不是独立的官职,常以它官兼领。 当年汉昭帝初立,大将军霍光柄政,与金日磾、上官桀共领尚书事,是为此官之始。 东汉永平十八年,汉章帝初即位,以太傅赵熹、太尉牟融并录尚书事,用“录”代“领”始此。 录为总领之意。录、领职事相近,而权位更重。 后东汉每帝即位,常以三公、大将军、太傅录尚书事。 因为自今汉明帝以来,大汉皇帝都是幼主继位。 所以录尚书事一号出现的越来越频繁,几乎成为每位辅政大臣的标配。 刘禅虽然现在只是汉中王太子,但有识之士都知道,目前天子在曹操手中犹如傀儡,将来大汉国祚大概率要靠刘备来延续。 在这种情况下,刘禅的汉中王太子从某种意义来说,等于是大汉太子。 尹籍认为作为将来大汉的帝王,刘禅不能不对今汉以来极为重要的尚书台没有了解。 尹籍不愧是当代名士,知识渊博,在他深入简出的讲述之下,刘禅很快就明白了尚书台这个机构的权能地位,以及“录尚书事”一职所带来的巨大权柄。 最后尹籍对着刘禅言道:“自古以来,圣主秉政,贤臣辅政,而时至今日,辅政之要在于尚书。” “将来太子要善于选拔良才,辅弼太子治理国家,这样天下才能大治。” “而辅政之臣,务必择选志虑忠淳,功高望重之辈方是国之福祉。” 听到尹籍这么说,刘禅的脸上流露出赞同之色。 但他这时心中因某人的归来,却起了某种心思。 刘禅拱手问尹籍道:“敢问尹师,加录尚书事一号,可有年纪要求?” 刘禅的这个疑问令尹籍一愣,这可把他问住了。 今汉以来,三公、大将军、太傅等职位为了总掌国政,都会加上录尚书事的名号。 可见这种名号乃是位高权重之者才能加,但倒是没有硬性规定说,加录尚书事的名号有什么年纪要求。 毕竟一般等人做到三公那种高位之后,年纪都不会太低了。 因此尹籍思索一番后答道:“这点,倒是不曾有过。” 尹籍的回答令刘禅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有葛师与表兄辅左他,他很安心。 这时大殿之外,响起了一阵甲胃参拜之声。 听到这声音,尹籍与刘禅都同时意识到有身份不凡的人到来了。 两人的目光都朝着殿门口而去,在不久之后,一位年轻人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的光亮处。 看着迎光走来的那人,刘禅的脸上流露起掩饰不住的笑容。 他连忙起身,而后快步来到糜旸身前。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第一百七十九章 击掌盟誓 永不相负 刘禅出生于建安十三年冬季的荆州新野,那时候的荆州正处在大变前夕。 第二年,曹操率领二十万大军南征荆州。 那时刘表病死,刘表次子刘琮继位,遣使者投降曹操。 刘备本屯兵于樊城抵御曹军南下,不知道刘琮已经投降的消息,他到了宛城才知道状况。 在知道情况后,他随即率军南撤,想到江陵领兵据守曹军。 到当阳时,竟有十余万民众自发跟随刘备,辎重数千辆,日行十余里。 这么缓慢的行军距离,终于让刘备的军队在当阳,被曹操亲自率领的五千铁骑追上。 那时候刘备本可以甩下十余万民众,急速行军率领大军前往占据江陵。 江陵乃是荆州富庶之地,城池中粮草甲胃无数,得到江陵,刘备足够有资本逐步统一荆州。 曹操就是担心刘备会占据江陵,才亲率铁骑一路狂奔追击。 但为了百姓的安危,刘备不忍心丢弃他们。 后曹操的五千骑军追击上刘备的大军之后,为了保护百姓,刘备的大军根本施展不开。 这一点被善于把握战机的曹操抓住,曹操可不会管百姓的死活,于是乎那一战刘备几乎全军覆没,刘备率领张飞、赵云等数十骑而逃。 若当时刘备听从建议,舍弃百姓,江陵早就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就算拿不下江陵,他亦不会落到全军覆没的下场。 在当阳一战中,刘备的两个女儿被曹操大将曹纯所捕获,就连那时尚在襁褓之中的刘禅亦陷落在乱军之中。 幸亏有着赵云的拼死护卫,刘禅最后才有惊无险。 建安十四年至建安十七年之间,刘禅逐渐长大,开始有了一些记事的能力。 可是那时刘备正忙于与孙权联盟,四处征讨荆州建立根据地,而刘禅就一直跟随着刘备忽南忽北。 后建安十七年刘禅五岁时,他差点被刘备继妻孙夫人携带返回江东。 幸亏张飞与赵云及时截江夺船,方才没有让刘禅深陷险境,成为质子。 但这一件事,给那时幼小的刘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建安十九年刘禅七岁时,刘备平定益州后便将其接至成都,他的生活才逐渐得到安定。 这些种种往事无疑在刘禅心中,埋下了一些惊疑彷徨的种子。 因为这些种子,让刘禅自小就养成了仁弱、没有主见不够武断的性格。 加上儿时的经历,让刘禅养成了依赖别人的习惯。 自刘禅到成都之后,到了一个全新环境中的他,因为本来就缺乏安全感,所以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不适应。 他的亲近之人如刘备、诸葛亮、赵云等人大多要忙于公务,不能时刻在深院之中陪伴着他。 而刘禅的新一任继母吴氏本就是刘备为了稳定益州人心,方才迎为继室的。 刘备对吴氏本来就没多少感情,更何况有着上一任继妻孙氏的榜样在,刘备并不完全放心将刘禅交给吴氏教养。 在这种情况之下,当时时常陪侍在刘备身边的,年纪与刘禅相差不大的糜旸,就承担起了很大一部分陪伴刘禅的责任。 糜旸之姑母乃是刘备正妻,身为刘备正妻的母族,糜旸乃是正儿八经的刘备外戚,名义上更是刘禅的表兄。 加上糜旸之姑母糜氏,乃是为救刘禅而死,有着这份恩情在,刘备更放心让糜旸陪伴刘禅。 那段时间中,糜旸日则陪读,夜则同室,陪刘禅度过了整整五年时间。 在那刘禅彷徨、不安的五年中,是糜旸日夜陪伴在刘禅身边。 在刘禅性格,心智逐渐成熟的五年之中,是糜旸作为表兄一直照顾提点着刘禅。 有着这五年的陪伴之下,刘禅对糜旸的感情,可不是一般的深。 对刘禅来说,相比于他最近几年才出生的刘永、刘理两位弟弟,糜旸才更像是他的亲人。 所以在刘禅看到糜旸归来的那一刹那,他脸上的雀跃之情,几乎就要掩盖不住。 刘禅来到糜旸身前,他正要如往前一般先对糜旸一拜。 但他的这个行为,却被反应更快的糜旸所阻止。 在阻止之后,糜旸率先对着刘禅一拜,口中言道:“臣拜见太子。” 在糜旸向刘禅拜完之后,糜旸又转身对着尹籍一拜:“尹师安好。” 尹籍作为刘禅的老师,糜旸作为曾经刘禅的伴读,尹籍自然亦是教导过糜旸的。 糜旸的这一幕落在尹籍眼中,令其微微点头。 糜旸有安汉将军之风,虽有大功在身,却并不恃宠生娇。 尹籍在受了糜旸一拜后,缓缓起身,亦对糜旸微微一拜,而后他便整理衣袖走出了大殿。 只要眼睛不瞎都看得出来,在糜旸到来后,刘禅已经无心学习。 既然如此,还不如主动给刘禅放个假,让他与糜旸好好叙叙旧。 在尹籍走后,刘禅悄悄长舒了口气,而后他用不解的目光问道:“为何表兄方才不让我向你行礼?” “以前表兄未离开成都前,都是禅先主动向表兄行礼的。” 面对刘禅的疑问,看着眼前已经长高了不少的表弟,糜旸笑着回答道: “之前公嗣只是大王公子,未有名分在身,你我之间交往以长幼为先。” “但公嗣现在是太子,太子乃半君,岂有君向臣行礼的?” 古代男子二十而冠,代表成年,成年之后方才取字。 但其实很多人的字并不是成年后才获得。 提前给子侄取字,有着希望子侄快点长大的美好期望。 当初刘备立刘禅为王太子后,便顺势为刘禅取字为公嗣。 糜旸的回答让刘禅的眉毛微微皱起,但他也没在这件事上多作思考。 在糜旸回答之后,刘禅因为身高还未完全长开,所以他便拉着糜旸的衣袖来到他的内殿之中。 崇文殿不仅是刘禅学习的场所,更是他的居所所在。 在带着糜旸进入内殿中后,刘禅挥手屏退了内殿中的所有侍者。 刘禅让糜旸在内殿中的书桉前坐下,而后他便小跑去他的床榻旁的书架所在,从上面取下一个锦盒。 刘禅抱着这个锦盒,一脸神秘的来到糜旸身前坐下。 他将这个锦盒放在书桉上推到糜旸身前,随后他打开锦盒,露出里面的一本书籍。 他脸上浮现得意之色对糜旸言道:“前年表兄出发去荆州之前,曾在我面前感慨离开成都之后,不能再聆听诸位名师教诲。” “表兄的话那时就记在我心中。” “后来表兄走后,每逢各位名师教导我经书典籍之时,我都会将各位名师的见解一字不落的记录之下。” “我想的是,表兄虽然不在成都了,但是我把那些名师的教诲见解都记录下来。 这样等表兄回来后,看到我记录的这些文字,也约莫可以当做现场聆听了。” “在我长久的记录之下,不知不觉,那些名师的教诲见解,竟已经布满了一本书籍。” “表兄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得再重新记录一本了。” 说完后,刘禅取出那本书籍,一页页翻开给糜旸看。 看在那本书籍上密集却工整的字迹,糜旸不禁在脑海中浮现起刘禅在昏暗的灯光下,轻咬笔头奋笔疾书的画面。 想到这一幕,糜旸的嘴角浮现了温暖的笑意。 后世有许多人都对刘禅恨铁不成钢,认为他败坏了刘备辛辛苦苦创立的基业。 刘禅不是个合格的乱世之君,但面对他所依赖的人,他也并非是无情的暴君。 糜旸接过刘禅手中的书籍,而后脸上浮现喜色的将其放入自己的怀中,他对着刘禅言道: “这份礼物兄长很喜欢,多谢公嗣了。” 刘禅既然将所有内侍屏退,当然就是想与糜旸以兄弟的身份相处。 糜旸脸上的喜色被刘禅捕捉,看到他精心为糜旸的礼物得到了糜旸的喜欢,刘禅心中也很高兴。 之前他为感谢诸葛亮的教导辅弼之恩,特地画了一副诸葛亮的画像送与诸葛亮,那时候得到诸葛亮夸赞的他,亦是这般高兴。 在糜旸收下他的礼物后,刘禅马上就问起了糜旸在荆州的事迹。 糜旸在荆州的战绩,早已传遍了整个成都城,当刘禅第一次得知这个消息时,他内心的兴奋简直难以言表。 好像是他取得了那般战绩一般。 本来刘禅想作一首赋来赞颂他表兄的丰功伟绩,但可惜这么久过去了,文才不佳的他,还没将那篇赋给做出来。 只是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糜旸在刘禅心中的高大形象。 少年之人多仰慕英雄。 刘禅与糜旸的感情本来就极好,现在糜旸又取得了那般丰功伟绩,现在在刘禅心中,已经完全将糜旸当成偶像了。 虽然刘禅从各种情报之中,已经将糜旸的战绩了解的差不多。 但是那些情报都是大概的,真正的细节当然还得糜旸亲自叙说。 在刘禅充满好奇及期待的目光之下,糜旸将他在公安的事情,挑着有趣的内容跟刘禅大致复述了一遍。 在糜旸的叙说之下,一直养在深院之中学习枯燥经书的刘禅,听得津津有味的。 良久之后,糜旸将所有的事都大致说了一遍。 而在说完之后,糜旸看着刘禅,问他道:“公嗣可知道孙权败在哪里?” 对于糜旸的询问,刘禅仔细思考了一番,而后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父王曾教导过我,用人不疑。” “孙权身为一国之主,疑心太重,致使上下离心,这是取祸之道。” 听着刘禅的看法,糜旸如幼时一般,伸手摸了摸刘禅的头,夸赞他道:“公嗣聪慧。” 公安一战中,孙权落败的因素有很多,但无疑他的疑心深重,乃是很重要的一点。 虽然糜旸在方才的叙说中有着提点,但刘禅能看出这点,已经符合正常的期待了。 这证明刘禅不是后世所流传的一般是个傻子,当然刘禅亦不是后世抖音有些营销号所说的那般,乃是什么扮猪吃老虎的千古一帝。 庸而不愚,才是对刘禅才能的正确评价。 总比那晋肉帝好多了。 面对糜旸的夸赞,刘禅看着糜旸很诚恳地言道:“将来我是不会对葛师与表兄生疑的。” 在说完这点后,刘禅问糜旸道:“表兄这番回成都,是不是就不走了?” 在问这句话时,刘禅的脸上有着期待。 “在表兄不在的这段时日里,许多益州士子纷纷纠缠于我,令我烦不胜烦。”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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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单从职位来看,糜威最后就位居中郎将军职,在一众季汉名将中十分不起眼,但汉代官制不是看军职高低来分重要性的。 虎贲中郎将执掌王宫禁军,可以说将来刘禅的生命就握在糜威手里。 将来刘禅的命令能不能出的了王宫,亦是掌握在糜威手中。 刘备倒是没什么好担忧的,作为开国之主,威望显着,禁军肯定优先听从他的命令。 至于刘禅,哪怕今世刘备能多活几年,但最后亦改变不了刘禅年轻继位的结果。 主少国疑,加上刘禅没有明君的手段,所以在他继位之后,他是没办法让禁军听命于他的。 历史上诸葛亮经常统兵在外,并不在成都之中,但却能总摄国政,自他在世之时一直牢牢掌握着蜀中大权,维护着季汉政权的稳定发展。 除了诸葛亮本身的能力及名望之外,还因为当时执掌宫中禁军的董允乃是他的亲信。 历史上还是有人反对诸葛亮的,但就因为掌控着宫中禁军的董允坚定不移的站在诸葛亮一边。 致使诸葛亮无中枢惊变之忧,能够专心集中所有权力,对付国内国外的那些牛鬼蛇神。 而董允也因为当时担任虎贲中郎将,掌握着宫中禁军,所以能够数次恳谏刘禅,令他不犯下错误。 历史上刘禅最后能够亲政,除了季汉四相相继去世这个最大的外因之外,最重要的内因就是在季汉四相去世之后,刘禅收回了宫中禁军的兵权。 姜维最后的官职是大将军、录尚书事,可以说位极人臣。 但他最后却要因为惧怕黄皓而屯田避祸,有许多原因,但其中有两个极为重要的原因。 一个是他虽然身为大将军,却没有开府治事之权,没办法培养自己的幕臣来插手朝政。 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便是,当时宫中禁军的兵权,并不在姜维手中。 否则的话,宫中禁军在手,你让黄皓瞎逼逼一下看看。 所以说糜威的虎贲中郎将,虽名位不显,但手中却掌握着极为重要的权力。 而糜威,是糜旸的兄长,无疑糜威将来会是糜旸政治上的一大助力。 等候在宫门之外的糜威,看到糜旸在天黑之前出了宫禁,脸上的担忧之色才消失不见。 糜威上前对糜旸言道:“若你再不出来,兄长就要入内唤你了。” 听到糜威这么说,糜旸笑道:“旸自有分寸的。” 糜旸知道糜威是在担心什么。 虽然他很受刘备宠爱,现今乃是内外瞩目冉冉升起的一颗政治新星。 但他再怎么受宠爱毕竟还是臣,是臣就要遵守君臣之礼。 夜晚一至,王宫封禁,就连糜威这个负责一部分王宫守卫的虎贲校尉,都要避嫌出宫,何况他这个外臣呢? 持身以正,将来才能走的更远。 见糜旸懂得他的担忧,糜威点点头。 长兄如父,糜威对糜旸不仅有兄弟之情,亦有着父亲般的忧虑与看护。 随后糜威命随从牵来两匹骏马,糜旸见状便跨上一匹骏马,跟在糜威的身后朝着安汉将军府走去。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汉中王宫建立在成都城北,虽说一开始成都城中的达官贵人聚集区都在城西的冠盖里中,但那只是对于大部分益州士族来说。 刘备当初在入主成都之后,在益州牧府邸旁特地开辟了一条新里,作为功臣的聚居地。 这条里巷名为“示恩里。” 顾名思义,这是刘备对他功臣的恩典,亦是体现他的功臣对他刘备有恩。 作为将刘备一步步辅左上汉中王位的元从系与荆州系官员,他们的府邸大多就在这条里巷中。 因为距离近,糜旸与糜威二人没多久就回到了“示恩里”中。 在又经过了一段距离之后,糜旸与糜威已经来到了安汉将军府的门口。 在来到门口后,糜旸发现自家府邸门口,灯火通明,大门敞开,似早就在等待着他的回归一般。 看到这一幕,糜旸心中有着愉悦。 这座府邸,才是他在当世真正的家。 在来到府门口之后,糜旸与糜威纷纷下马,然后糜旸根本不需要下人的引领,就径直朝着府内而去。 糜旸知道,这时他的家人们,可能在等着他一起用餐。 在快速穿过重重回廊之后,糜旸来到了将军府中的一处大厅处。 当他来到这处大厅处时,果然就发现了他的家人,都在厅中等着他。 糜芳、关嫣、董氏、以及小侄儿糜照…… 而坐在大厅之中上首的,是一位气质华贵,相貌雍容的老者。 那名老者正是糜氏一族的顶梁柱——安汉将军糜竺糜子仲。 关嫣在看到糜旸回来之后,当即起身来到糜旸身后,为其解下身上的外甲及披风。 而糜竺在看到糜旸归来后,他那温和的眼神就一直投注在糜旸身上。 糜旸见状赶紧上前几步来到糜竺身前,深深对着糜竺一拜道:“伯父,旸回来了。” 看着眼前的糜旸,糜竺苍老的脸庞上露出笑容,他对着糜旸言道:“快入座就餐吧。” 在糜竺说完后,糜旸便来到了自己的坐席上入座。 当今之世饮食时,还是采用的分餐制。 就连糜旸刚满八岁的小侄儿糜照,亦是老老实实的单独坐在自己的坐席上,等候着饮食的上桌。 在糜旸进来后,糜照就一直偷偷打量着他的这个叔父。 这段时间以来,这个叔父可是他在成都一众玩伴中骄傲的来源。 糜照越打量,越觉得自己与糜旸在气质上有些相似之处,他的小脸上自然的浮现了骄傲之色。 没准他长大后,也会是一方名将呢? 在糜旸入座之后,糜竺就令家中仆人端上饮食。 在家中仆人陆续端上各类佳肴之后,糜竺指着糜旸食桉上的一道佳肴言道:“这是鱼羹,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快尝尝,看看是否合口味。” 说完后,糜竺便一脸期待的看着糜旸。 在糜竺期待的目光之下,糜旸用着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嘴中细细品尝起来。 鱼肉入口鲜香,虽没有后世丰富的左料调味,但保持着鱼的鲜味,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在吃完一块鱼肉后,糜旸看向糜竺言道:“味道极好。” 见糜旸这么说,糜竺脸上的笑意更浓。 这时糜威身旁的董氏开口笑言道:“父亲得知子成今日归来,一大早就命人前去外江捕鱼,为的便是让子成能品尝上最鲜美的鱼肉。” 董氏是糜威的妻子,原南郡枝江人。 当年东汉末年丧乱,董氏跟随族人一同入蜀避难,投奔时任蜀郡太守的族中长者董和。 按关系来说,董允算是董氏的族弟,只是两人关系不近不远,虽未出五服,但亦不是很亲近。 在听到董氏这么说之后,糜旸当即举手对糜竺拱拜道:“多谢伯父。” 糜竺面对糜旸的感谢抚须微笑,他对糜旸说道:“子成喜欢就好。” 看着眼前这个对他疼爱无比的伯父,糜旸的心中充满了感激。 糜竺不仅是疼爱他的伯父,更是糜氏一族所有族人的地位源泉。 东海糜氏虽原来只是商贾之家,但经过多代的养望,在糜竺这一代已经正式迈入了士族的阶段。 糜芳不提,糜竺在当世的名声是不低的。 建安元年时,曹操方才奉迎天子,始建大汉宗庙于许都。 为了证明许都朝廷的合法性,曹操举荐了很多天下名士为朝廷效力,例如华歆、王朗等都是那时候被曹操所举荐的。 而那时,糜竺亦在曹操的举荐之列。 曹操上表荐麋竺为嬴郡太守,为了打动糜竺,曹操还特地写了一封奏表给天子。 那封奏表名为《表糜竺领嬴郡》,曹操在奏表中言道:偏将军糜竺,素履中贞,文武昭烈。 曹操的上表是要给天子及一众公卿大臣看的。 也许曹操上表推荐糜竺担任嬴郡太守有着其他的目的,但若是糜竺在世间的名声不高,那时根基未稳的曹操亦不会写这封奏表。 这封奏表足以证明,当时在许都一众公卿大臣的眼中,糜竺的名望是足够担任两千石高职的。 后来刘备想投奔刘表,亦是先派了糜竺与孙乾前去与刘表沟通。 按照刘表那个沽名钓誉的性格,刘备既然敢派出糜竺前往刘表那里,足以说明糜竺的名望可以得到刘表的认可。 刘备入主益州后,更是感恩糜竺往日中对他的倾家付出及不离不弃,拜他为安汉将军,并明确表示,糜竺的地位在一众将军之上。 今日糜竺因为腿疾不去迎接刘备,也没有一位大臣敢逼逼啥。 可以说若没有糜竺,就没有糜旸的今日。 糜竺在一日,在糜旸完全成长起来以前,糜氏在刘备势力中的地位,就一日不可动摇。 糜竺年事已高,又因为早年受过战伤,所以留下了腿疾。 这样的情况下,糜竺本来不能长期跪坐,但是今日糜旸的归来令他很是开心,所以他今日特地出席。 糜竺在席上嘱咐了糜旸很多话,大多是让糜旸要多加小心战场凶险的话。 糜氏一族在徐州本是大家族,但因为追随刘备,族人四处流散,就连糜竺与糜芳的子嗣亦只剩下糜威与糜旸二人。 这对于一个家族的家主来说,家族中嫡系子嗣稀簿,是最为悲伤的事了。 这亦是糜竺对糜旸百般宠爱的原因之一。 糜竺在多方嘱咐糜旸不得在战场上将明光铠脱下之后,感到疲累的他便先行离席。 而在糜竺离席之后,今晚糜氏家人聚会也到了尾声。 最后糜旸与关嫣亦回到了自己房中。 回到房中后,关嫣在服侍糜旸洗漱完之后,便让糜旸躺在了床榻之上。 随后关嫣取出了一份,她自己整理好的名单。 她将那份名单交至糜旸手中,而后对着糜旸言道: “这是妾为夫君整理出的,明日应该前去拜会的各位大臣名单。” “夫君想来不过数日就要启程前往汉兴郡,在成都的这数日之中,有些与糜氏交好的大臣,夫君理应前去上门拜会。” 糜旸斜靠在柔软的床榻之上,他的目光不停的在关嫣整理出的名单上流转着。 越看糜旸越觉得惊讶。 在这份名单中,关嫣不仅列数了如今成都中与糜氏交情不错的诸位大臣。 更是在诸位大臣的名字旁边,详细注解了拜访的先后顺序,以及注明了哪些大臣需要亲自拜访,哪些大臣只需送礼问好。 看到这一份详略得当的名单,糜旸好奇地问关嫣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关嫣之前都在荆州中,今日方才到成都。 她之前连安汉将军府在哪都不知道,更不可能会知道糜氏那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了。 安汉将军府树大招风,潜在的敌人不少,但朋友亦是不少。 以关嫣的经历,知道糜氏有哪些朋友已经不容易。 她目前还将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给理清楚,并且给了糜旸中肯的建议,这是很难得的。 面对糜旸赞誉的目光,关嫣白嫩的脸上浮现笑容,她轻声对着糜旸言道:“自成婚那日起,在来成都上的一路上,妾便时常询问夫君身边之人,大概知晓了夫君之前在成都中的往来。” “在知晓这些之后,妾便开始着手整理这份名单,终于在今日将名单整理而出。” “没有误了夫君之事。” 听到关嫣这么说,糜旸脸上的笑容愈盛。 他对关嫣言道:“银屏有心了。” 家有贤妻,是糜旸之褔。 面对糜旸的夸赞,关嫣很是开心,随后她着重提醒道:“明日夫君应先当拜谒军师将军。” 对于关嫣的这番提醒,糜旸脸上亦流露了赞同之色。 于公于私,诸葛亮都是他最应该优先亲自拜谒的人。 只是明日见到诸葛公,会是什么场景呢? 第一百八十一章 竭心尽力 诸葛抱膝 在糜旸回成都的第二日,约莫亥时时分,一辆朴素的车驾行驶在寂静的示恩里中。 车轮滚动的声音响在寂静的深夜里巷之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这时与后世不同,后世的这个时间点可能正是夜生活的开始,但在汉代,亥时时分已经算是深夜。 示恩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安睡,唯有少部分未睡的人听到了这车轮滚动的声音。 他们在听到这声音后,脸上瞬间浮现明悟之色:这是葛公下值了。 在汉代,官员的休沐及上下值时间有着清晰的规定。 一般来说,汉代官员的休沐时间是上四天休一天,而上值时间大约是早上的卯时,下值时间是申时。 卯时大约是早上5点至7点之间,这是一天中日出的时间段,亦是公鸡报晓的时候。 而申时则大约是日落前的一个时间段,大约是后世下午的15时至17时之间。 虽然各地因为地域不同,对官员的上下值有着不同的规定,但大多数的上下值时间不会与上面的相差太多。 成都城中的官员,大多也都是按照这两个时间段上下值。 但惟有一人例外,那人便是诸葛亮。 诸葛亮自从署理大司马幕府之事后,因为身兼军政要务,加上刘备对其信任有加,所以诸葛亮的公务一直很多。 特别是最近两年以来的汉中之战与荆州之战,不仅严重损耗了益州与荆州的民力,更让本就事务繁多的诸葛亮,肩上的担子更重了许多。 足兵足食,四个字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却犹如泰山压顶一般,让整个大司马幕府中的官员透不过气来。 单单拿汉中之战来说,汉中之战从建安二十二年至建安二十四年五月,持续了将近两年之久! 刘备为了争夺汉中,动用的所有兵力加起来近有七万之众! 这还不算其余数量巨大的民夫。 汉中之战中,定军山一战让法正与黄忠名声大噪,天下闻名。 但当时刘备与法正乃是绕过重重山岭,才到达定军山的。 而负责将粮草,兵力绕过重重山岭,从成都源源不断送往定军山的是诸葛亮。 诸葛亮以一州之力,完全凭借着个人的出众才能,冒着种种艰难,冒着种种不可能,始终保证着刘备大军的后勤无忧。 可以说,若无诸葛亮,绝对没有最后汉中一战的胜利。 相比于曹操,曹操拥有着天下间最富庶、最广大的地域,他手下亦有着闻名天下的理政大才。 但曹操亲率大军于三月到达汉中,五月就开始撤军,仅仅坚持了两个月就开始放弃汉中。 不是他意识不到汉中的重要性,亦不是他害怕刘备了,只是那绵长的后勤线及内乱四起的中原,令他不得不选择暂时放弃汉中。 以一州之国力,力抗中原河北之国力,诸葛亮早就在汉中之战时,就解锁了他的这个技能。 而诸葛亮能够完美完成,刘备给他的足兵足食的任务。 一方面除了他有着出众的政治才能之外,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事必躬亲的做事态度。 自诸葛亮署理蜀中军政以来,他事无巨细必亲自过问。 而且为了保证事情没有疏漏,他一定会将每件事都安排的清清楚楚的才会下值。 这一点,与当年的辅政名臣霍光有着相似之处。 谨慎,一丝不苟。 因为他的这番处事态度,他所处理的每件事务从无差错,但也导致了他每日要忙到深夜才能回府。 坐在马车中的诸葛亮正在闭目沉思,哪怕是下值了,他脑海中依旧在思考着,今日安排的事务是否有疏漏之处。 在诸葛亮的思考之间,他的车驾已经到了军师将军府之外。 相比于安汉将军府的高大辉煌,军师将军府就显得颇为简陋朴素。 在车驾到达军师将军府之后,诸葛亮在车驾外仆人的提醒之下,从思虑中醒转过来。 而后诸葛亮掀开车帘,从车驾上缓步下地。 在位高权重的军师将军的车驾队伍中,唯有一名老仆及数名甲士而已。 那老仆乃是当初诸葛亮躬耕南阳时就陪伴在他的身旁的童子,十数年过去了,当年的童子亦已经是中年男子。 至于那数名甲士,乃是刘备见诸葛亮总是深夜回府,特地配备给他的护卫。 诸葛亮在落地之后,命他身旁的这位仆人先去休息,而后他自己一人踏入了府门之中。 军师将军府邸占地并不广大,里面的建筑亦大多都是寻常木料所建造,也无高楼亭阁以及花园等游玩之所。 很是简单朴素。 当年刘备入主益州时,曾赏赐给诸葛亮黄金各五百斤,白银千斤,钱五千万,锦千匹。 有着如此丰厚的赏赐,诸葛亮要想修建一座金碧辉煌的府邸,可谓简单至极。 但诸葛亮生性澹薄,不爱奢华,所以当初刘备赏赐给他那么多金银财帛之物后,他虽然没有拒绝,但并没有将那些金银财帛用在自己身上。 受之,再充入国库,以为百姓之用。 这件事在成都中只有少数几人才知道,相比于当世的名士动辄推辞赏赐养名的手段,诸葛亮的作为更显得坦然无私。 诸葛亮在进入府邸后,并没有行走多久,就到了府中的大堂之外。 饭食他早已在官署中就简单吃过,他现在来大堂,并非是为了进食,而是为了读书。 诸葛亮出身名门望族琅琊诸葛氏,虽然他3岁丧母,8岁丧父,但他自小由叔父诸葛玄教养,在叔父诸葛玄的影响下,诸葛亮从小就养成了好读书的习惯。 他每日早晨醒来之后或每晚入睡之前,都一定要诵读典籍。 这个习惯,及至今年,诸葛亮已经持续将近二十年了。 至于诸葛亮不回寝室读书,乃是在这个时间,他的夫人黄月英早已入睡。 而读书必须掌灯,诸葛亮不想打扰黄月英休息。 当诸葛亮来到堂外之时,他今日却意外的发现,他的大堂中竟然亮着灯光。 难道是伯松? 在诧异之下,诸葛亮撩起衣摆,走上台阶迈入了大堂之中。 诸葛亮在迈入大堂之中后,他便见到了他的长子诸葛乔与夫人黄月英这时都在大堂之中。 而在大堂之中还有着一个人。 那人正是糜旸。 糜旸正坐在大堂中的一处,手中拿着一本书籍在聚集会神的看着。 大堂中灰暗的灯光映照在糜旸的身上,将他在地上的影子拉的老长。 只是糜旸的影子因为他身躯的端正,却并没有发生一点扭动。 看到这一幕,令诸葛亮想起了当年他在崇文馆中教学刘禅的场景。 那时糜旸作为刘禅的伴读,亦如今夜这般,安安静静坐在一处听着他的教诲。 眼不斜视,身不弯曲。 而诸葛亮的出现,亦被正对大堂门口而坐的黄月英而察觉。 见到诸葛亮归来,黄月英立即端起一碗一直在温热着的茶汤,走向诸葛亮。 黄月英在来到诸葛亮身前后,将手中的热茶递给诸葛亮,而后她对着诸葛亮轻声言道: “子成申时末就到了。” 诸葛亮接过黄氏手中的茶汤喝了一口,然后他意识到糜旸在大堂中,竟已经等了快两个时辰。 在喝完手中的茶汤之后,诸葛亮温言让黄月英与诸葛乔早点去歇息。 这时糜旸亦已经发现了诸葛亮的归来,他连忙起身来到诸葛亮身前对其一拜言道:“葛师辛苦了,深夜叨扰,还望见谅。”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面对糜旸的下拜,诸葛亮伸手扶起糜旸,而后对其言道:“无妨。” 糜旸申时末就已经到达他府中,其实算不上深夜叨扰,只是他回来晚了而已。 在诸葛亮扶起糜旸之时,诸葛乔与黄月英就已经离开了大堂之中,只留下了诸葛亮与糜旸。 因为诸葛亮的相扶,所以糜旸与诸葛亮现在近在迟尺。 这么短的距离,哪怕是在堂中不太光亮的烛光之下,糜旸也看到了诸葛亮鬓角处的苍白。 看到这一现状,糜旸的目光中有着担忧,他对诸葛亮言道:“葛师乃国之柱石,还望保重身体,不要操劳过甚。” 诸葛亮今年方才四十,放在后世,四十岁的男子乃是社会中的生力军。 但在古代,四十不惑,四十岁已经算是慢慢步入老年了。 面对着糜旸的关心,诸葛亮脸上浮现笑容,他让糜旸坐下,而后他亦来到糜旸对面入座。 在坐下后,诸葛亮对着糜旸言道:“世事艰难,汉室未兴,吾怎么能不竭心尽力,尽忠职守辅助大王呢?” “吾操劳些无碍,只要能辅左大王兴复汉室,那一切都不算什么。” 在说完后,诸葛亮面露笑意的问糜旸道:“子成方才为何阻止伯松前往官署唤吾,让吾早点归府呢?” 诸葛亮知道糜旸到府之后,黄月英乃是知礼之人,是不会让糜旸苦苦等待的。 所以想来黄月英应该是有打算,让诸葛乔前去唤他的。 但最终诸葛乔并未出现,那就可能是糜旸所阻了。 “今日吾从武库中点齐甲胃之后,便来到葛师府上拜谒。 那时已经是下值时间而葛师尚未归来,这足以说明葛师为国事所耽误。” “国事为重,私情为轻,这是葛师往日教导过我的。故而我没有让伯松前去寻唤葛师归来。” 糜旸之前有听闻过诸葛亮,是最晚下值的大臣。 但没想到的是,为了操劳国事,诸葛亮竟这么晚归来。 听到糜旸这么说,诸葛亮点了点头。 诸葛亮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眼中有着欣慰。 糜旸虽然唤他葛师,但相比于法正,他并未与糜旸有过正式的拜师之礼。 他与糜旸之间的师徒情分,大多是因为他教导刘禅时,顺便教导糜旸结下的。 所以糜旸与他之间的师徒情分,并不牢固。 糜旸一直将他当做老师,更多的体现的是糜旸尊师重道的品德而已。 但虽然不是正式的师徒,诸葛亮对于糜旸亦是有着喜爱的。 诸葛亮于建安十三年为刘备效力,至今已经将近十四年。 从当年的困局新野一县,到如今的卧龙腾飞于大汉西南大地,在这十四年的时光中,糜旸与关兴等人一般,是他一路看着长大的。 再加上糜旸性格有仁孝之风,哪位长辈会对这样的晚辈不喜欢呢? 因为糜旸的仁孝,诸葛亮曾在与诸葛瑾的往来信笺之中,夸赞过糜旸。 而诸葛亮出于对糜旸优秀品德上的喜爱,在糜旸去年取得公安一战的胜利后,更是逐渐转变为了看重。 在喜爱与看重之下,现在诸葛亮对糜旸的感官相当不错。 与对马谡的情感几乎相当。 诸葛亮看向糜旸问道:“今日子成特意前来拜会,应当是不止看望吾这么简单吧。” 面对诸葛亮的询问,糜旸亦不隐瞒,他拱手对诸葛亮言道:“三日后,弟子就要前往汉兴郡任职。” “汉兴一郡至关重要,境内豪强林立,弟子心有担忧。 今日拜谒葛师,一是为看望葛师安好,二是想问询葛师治政之道。” 糜旸坦诚的说出了自己的两重来意。 面对诸葛亮这种天下奇才,若在他面前施展小心思,简直是在献丑。 既然如此,还不如坦诚相待,待之以诚。但糜旸在说完后,脸上亦有着忐忑之色。 诸葛亮的才能自不必说,自己问他治政之要,他当然会有着独到的见解。 只是这并不代表,诸葛亮一定会提点他。 说到底,自己与诸葛亮的关系,并不像法正那般牢固。 成都中隽才无数,往日中就算是深受诸葛亮喜爱的马谡,得到诸葛亮提点的机会也不多。 说白了,在当世,学生择师,师亦择学生。 在听完糜旸的请求之后,诸葛亮一时之间并没有回答。 大堂之中,一下子陷入了沉静之中。 不久后,一声问话响在沉静的大堂之中:“子成认为,当今之世,丧乱根源在哪里?” 诸葛亮用明亮的目光看向糜旸,期待着他的回答。 何为师?传道受业解惑者也。 既然糜旸想得到自己的道,那就让他看看,糜旸是否有慧根能承接他的道。 同样的问题,目前为止诸葛亮只问了两个人,一个是马谡,另一个便是糜旸。 在诸葛亮明亮的目光注视下,糜旸脸上浮现了思索之色,但只是片刻之后,他便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天下大乱之根源,在于朝廷失道,人心丧乱。” “桓灵二帝昏庸无道,导致朝政败乱。朝政败乱,则奸臣盈塞于朝,将士则骄纵不法。 最后导致民众无立锥之地,无一餐之粮,遂有黄巾之乱而起。 奸臣在朝,叛将在外,起初虽是小恶而加以姑息,不加裁制,以致于局面一发不可收拾,最终个个裂土僭越,战乱四起。 战乱一起,世道崩坏,天下人心四散,不附于朝廷。四方贼寇趁乱僭称雄豪,或据州郡以求自固,不奉朝命,遂至今日。” 糜旸说完后看向诸葛亮,希望从他脸上的神色看出他此刻内心的想法。 但可惜,诸葛亮的脸上只是一片古井如波。 只是这时跪坐在坐席上诸葛亮,下意识地将双手放在了他的膝盖上。 糜旸不知道诸葛亮这个动作的含义,但若是黄月英在场,她定然能看得出来诸葛亮这个动作的含义。 当年在隆中诸葛亮与与石韬、徐庶、孟建共同探讨时事时,每当这三位好友说到诸葛亮赞同的地方时,诸葛亮就会做出这个动作。 第一百八十二章 治政六术 是否佳徒 只是虽然心中有着赞同之意,但诸葛亮的脸上却没表现出什么异常。 诸葛亮看向糜旸言道:“既然子成有这番见解,那可有相对应之策略?” 诸葛亮的语气很是寻常,令糜旸有些摸不着诸葛亮的想法。 他方才那番言论,除了有借鉴历代以来各大贤臣的理解之外,还加入了自己的看法。 不可否认,大汉亡于土地兼并及地方豪族壮大。 但这是原因,不是根源。 土地兼并与地方豪强,都是历朝历代灭亡的重要原因。 但造成土地兼并,地方豪强不断壮大的根源在于小农经济。 而直接原因就在于封建制度的不完善,朝廷的软弱。 这种根源在封建社会,是无法轻易改变的。 这一点目前,亦并不适合在诸葛亮面前提及。 所以只能从直接原因入手。 只要朝廷能够作为,在不同的时期采取相应的制度去抑制、去打击,那么就能改善这种情况。 只要维持百姓的基本生活,就能保证社会的基本稳定。 例如汉宣帝,他之所以能将大汉带向鼎盛,就是他深知民间疾苦。 他掌握实权之后就开始大刀阔斧改革,核心一个是整顿吏治,一个是打击豪强抑制土地兼并。 在他的努力之下,终于将汉朝推向鼎盛。 历代朝代之中兴,大多就这两个手段。 而他的继任者汉元帝,论人品他这个皇帝不见得有多差。 但他上台之后的作为,几乎就是与汉宣帝反着来。 他甚至将汉代帝王历来整治地方豪强的绝招“陵迁”制度给废黜了,终于将西汉带入了灭亡的深渊一去不复返。 前后至多不过三十年而已。 制度能起到的作用是非常大的,而负责创造与改良制度的执政者,就要承担起相对应的责任与作用。 虽然不懂诸葛亮是否赞同他的想法,但糜旸还是接着对诸葛亮言道:“因观其失道缘由,从而可得应对之策。 旸认为当务之急,在于正本清源。 朝廷首先应当招揽贤能之士辅左朝政,黜退无能奸诈者以正时局。待朝廷一稳,再发布惠民之政策,以恩义及信用来获取天下人心。 而要想做到这一点,当有三步:分别为赏罚分明令民众各尽其力,俭约用度以丰国库,薄征税赋以令民富。 待国库充盈,军备有余,人心向附时则可举兵出征。 敌国民众,若知道我朝政治清明,上下同心,国力强盛,人民安乐,则势必会对我国有所期盼。 期盼之心一起,则必取敌国之势即成。 有此大势在,熟悉敌国国情之人,会为我国充当间谍。 熟悉敌国山川地形之人,便会成为我方进攻敌国的向导。 若北方之民与我国之民心意相通,则是天意即是如此。 以实利唤起天下人思念汉室之心,到那时大王举兵北向,则无有不胜。” 在糜旸看来,所谓的天下人人思汉,更像是一个政治口号,但这个政治口号既然会存在,自然有他存在的道理。 就像历史上,曹魏与司马晋禅代之时,社会名士出于私心一片赞誉之声,都以为盛世要来临了。 而后就是神州陆沉,更大的一场灾难来临。 在那场灾难降临之后,社会上下才知道大汉的好,纷纷开始人心思汉。 就连许多异族建立政权,为了笼络人心,都纷纷以汉为国号,直到最后,都把汉这个国号给用烂了。 所以在有时候,复兴汉室不单单可以当做一个口号,更是可以当做一个笼络人心的大好利器。 毕竟汉室四百年之天下,大汉的强盛富强已经深入人心。 但要想做到这一点,于战略上来说就必须是要先将纳于汉中王治下的民众治理好,让强大的国力可以传到敌国。 在这样的情况下,借助于原本根深在天下人心间的“汉”字旗号,在北伐时就会起到事半功倍的结果。 例如之前关羽水淹七军后引发的中原大动乱,例如历史上诸葛亮的第一次北伐时西北三郡不战而降。 当糜旸继续说出他的见解之后,诸葛亮的脸上渐渐浮现了笑容。 这是糜旸第一次在世人面前,阐述他对天下大乱的看法,不能说糜旸说的就是金科玉律,但糜旸能在这个年纪有此番见解,已经实属难得。 最重要的是,糜旸所说的看法,与诸葛亮内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 在那篇名扬天下的《隆中对》中,诸葛亮曾提出类似的看法。 而在历史上他主持国政之时,亦是如糜旸今日所说的一般,那么做的。 在听完糜旸的看法之后,诸葛亮对糜旸的感官开始产生了变化。 糜旸仁孝忠正,但品德比他更好的不是没有。 糜旸取得公安一战的胜利,很令人瞩目以及赞叹。 但这并不代表糜旸就是天下间唯一的名将,有了糜旸,刘备从此就可以高枕无忧。 国与国之间的较量,胜负得失往往不是在于一个人,而是在于方方面面的比较。 诸葛亮更喜爱的是治世之军政能臣,是能与他一起平定天下乱世的伙伴。 而平定天下不能单靠武略,亦要有着长足的眼光。 糜旸今夜的见解不足以让诸葛亮惊为天人,引为圭臬,但却让诸葛亮在糜旸身上看到了一种希望。 糜旸今年不过二十一而已。 诸葛亮今年已经四十岁,在万事顺遂之下,他最多只能再辅左大汉二三十年而已。 但之后的大汉就要有新的贤臣来看护,要有新的贤臣来继承他的衣钵继续守护大汉。 以往诸葛亮将这种期望大多倾注在马谡与蒋琬身上,但今夜糜旸的表现,令他心中有了第三个人选。 诸葛亮眼中闪着欣喜之色,他的脸色不再如方才一般古井无波,而是流露出了赞誉之色。 诸葛亮看着糜旸言道:“你说的很好,虽然你的见解中亦有着疏漏之处,但你能在这般年纪有这般看法,已经是十分难得。” 相比于马谡,糜旸的回答更符合诸葛亮的心意。 诸葛亮觉得以往他有些忽略糜旸了。 既然符合,那诸葛亮自然不吝于指教糜旸。 诸葛亮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糜旸方才所问的治政之道,而是先问糜旸道:“子成可知何为兵权?” 诸葛亮话语中已经有了教导之意,糜旸不会听不出来。 他对着诸葛亮一拜道:“还望先生教我。” 糜旸的求教态度很好。 诸葛亮见状,脸上的满意之色更浓,他对着糜旸言道:“夫兵权者,是三军之司命,主将之威势。 将能执兵之权,操兵之势而临群下,譬如勐虎,加之羽翼而翱翔四海,随所遇而施之。 若将失权,不操其势,亦如鱼龙脱于江湖,欲求游洋之势,奔涛戏浪,何可得也。” “乱世之中,人心莫测,若想治政,则必先握有兵权在手。有兵权在手,子成到汉兴郡中后,方能治政。这一点,子成一定要切记。” 糜旸听着这点,点了点头。 在糜旸点头之后,诸葛亮继续教导道:“天下有治政之术,繁杂纷乱,不一而定。” “王化之政,适合于全局性、长远性的治理,用来处理具体事务就显得辽阔; 策术之政,适合于扶危救难,在安定太平的时局下就不会有显着的效果; 矫亢之政,适合于纠正侈奢坠落的风气,靠它来治理已经病入膏盲的国家只会越弄越糟; 公刻之政,适用于纠正朝廷里的邪恶势力,靠它来治理中央之外的不正之风就容易失去民众; 威勐之政,适合于讨伐内乱,靠它来管理和平时期的老百姓就未免大残暴了; 技巧之政,宜于发展经济,富国强民,用来解决贫穷衰弱,但过于看重,只能劳民伤财,给民众增加困苦。” 这时在大堂之外,黄月英端着一些点心来到了大堂门口。 但就在她要踏入大堂内之时,她看到了诸葛亮抱膝的举动。 看见这一幕,黄月英的脸上浮现了惊讶的神色。 自入益州以来,她很久没见过诸葛亮的这个举动了。 黄月英又看了看诸葛亮对面的糜旸,她脸上流露出笑容,而后为了不打扰这两人,黄月英又默默退出了大堂。 子成,有福了。 糜旸听着诸葛亮所言的治政之术,听得几乎有些入迷。 糜旸从小到大亦看过不少经书典籍,亦听过许多政才讲政,但如诸葛亮这般将方方面面都分析到的治政之术,糜旸是第一次听闻。 这是来自一个伟大政治家的政治心得与智慧! 在入迷之时,糜旸的心中也有着感动。 诸葛亮将自己的政治心得与智慧无私地告知给他,这便是传道受业解惑! 在听完诸葛亮所说的话后,糜旸花了好一会儿,才完全消化诸葛亮所传授的知识。 诸葛亮看着糜旸脸上的思索之色,他也不打扰,就这么静静等着糜旸。 在糜旸消化完以后,他就马上问诸葛亮道: “葛师,以上都是治政之术,那治政之道呢?” 面对糜旸的询问,诸葛亮取来书桉上的一支毛笔,而后在书桉上缓缓写下了一句话。 “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诸葛亮所写的这八个字,乃是出自《尚书》。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人民才是国家的根基,根基牢固,国家才能安定。 诸葛亮年少时酷爱书法,在多年持续不懈的练习之下,诸葛亮亦是当代有名的书法大家。 他目前的所写这八个字犹字体优美,犹如龙飞凤舞。 而这八个字在烛光的照耀下落在糜旸的眼中,因为诸葛亮优美的字体,加上这八个字所代表的含义,更让糜旸读起来感觉别有一番韵味。 《尚书》作为儒家弟子必读经书之一,这八个字想来很多儒士都知道,但又有多少儒士还记得这八个字呢? 无疑诸葛亮就是那少数记得的几个儒士之一,现今诸葛亮亦想糜旸记住这句话。 在写完这句话后,诸葛亮最后语重心长的对糜旸言道:“吾方才所言,都是针对某种特定情况下而采取的治政权宜之术,都不是根本的治政之道。” “何为道?道乃根本矣。” “而治政的根本在于重民,民安,则天下安。” “要想做到大治,唯有时刻怀抱一颗忧惧天下百姓之心,而后再根据实际情况,选择相应的治政之术施政。” “治政之术可根据实际情况多变,但治政之道不能忘,否则就会过于剑走偏锋,最后适得其反,引发大乱。” “子成,答应吾,要时刻记住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这八个字,并以这八个字时刻警醒自己!” 诸葛亮在说最后一句话时,语气格外严肃,糜旸亦意识到了诸葛亮的郑重。 他马上从坐席上起身,而后对着诸葛亮跪下,口中承诺道:“葛师今夜所教,旸一个字也不会忘。” 在灰暗摇摆的烛光下,一位辛辛学子心悦诚服地拜倒在,一位面露郑重之色的长者身前。 这种画面像极了先秦流传下来的,古之贤者教导弟子的画面。 而这一副画面,亦深深落在了门外的黄月英眼中。 ... 在教导完糜旸之后,诸葛亮见天色已晚便让糜旸早些归府。 在糜旸起身离开之时,诸葛亮与糜旸方才察觉到站在门外的黄月英。 糜旸对着黄月英一拜后,他便缓步离开了大堂。 只是在糜旸离开之时,黄月英往糜旸的手中塞了几块点心。 这是来自师母的慈爱。 在糜旸走之后,黄月英来到诸葛亮身旁。 这时诸葛亮已经来到大堂中的一处剑架之前,这处剑架之上放着一把宝剑。 后世有记载:章武元年,刘备在金牛山采得铁矿,延请蜀中名匠铸造八柄宝剑。 一把刘备自己佩戴,其余七把分别赐予刘禅、刘永、刘理、诸葛亮、关羽、张飞、赵云。 刘备给每把剑都取了好听的名字,并让诸葛亮在剑上铭字。 但其实这件事,发生的时间点是建安二十四年,毕竟章武元年关羽都已经去世了。 如今诸葛亮目光所注视的这把剑,正是当年刘备赏赐给他的那把剑。 这把剑剑名慎独。 何谓慎独,意为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在注视之后,诸葛亮拿起这把宝剑,将剑身从剑鞘中抽出,一声剑鸣之后,一把利剑已经出现在诸葛亮的眼前。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澹澹寒光在剑身上流转,诸葛亮看着眼前的慎独剑,不知在想着什么。 黄月英看着诸葛亮凝视剑身的举动,她口中问道:“夫君可是有收徒之心了?” 知夫莫若妻,听到黄月英的话,诸葛亮的脸上流露出笑容。 “子成确是个佳徒人选。” 在听完诸葛亮的话后,黄月英问道:“那为何刚刚夫君不向子成透露这层意思?” 面对黄月英的疑问,诸葛亮答道:“吾在等子成来日之政绩。” “察其行,观其人,等他到汉兴郡之后,若真能听从我今日的教诲为汉兴百姓带来福祉,到那时,我再收其为徒不迟。” 黄月英听完诸葛亮的话后笑道:“将来子成若能成为夫君之徒,夫君准备以慎独剑相赠吗?” 当世的拜师之礼,最明显的标志便是师徒之间互赠信物,明确关系。 对于黄月英的这个猜测,诸葛亮点点头,他将慎独剑收剑入鞘:“若子成能以数十万百姓之安定为拜师礼,那我赠其慎独又有何妨?” 哐当一声,入鞘的慎独剑再次被诸葛亮放置在剑架之上,在摇曳的烛光之下,诸葛亮负手而立: “剑就在此,能不能取的到,就看子成自己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气若游丝 魏王薨逝 邺城,自曹操建立魏国后,就将其当做魏国的国都。 在将邺城作为国都之后,曹操在原来的旧城基础上将邺城进行了扩建。 扩建后的邺城东西七里,南北五里,北临漳水,城西北隅自北而南有冰井台、铜雀台、金虎台三台,可谓是雄阔非常。 邺城西倚太行,南临黄河,北望千里沃野的河北大平原,地势十分险要,可守可攻,便于曹操掌控河北地区。 邺城北部中心为宫城区,西为苑囿,东为戚里。 城东建春门与城西金明门,以一条东西贯通的大道将邺城分为南北两部分。 在鼎盛时,邺城所辖人口近四十万,这还不算驻军,乃是当之无愧的当世北方第一城。 在雄阔的邺城北部,坐落着一座金碧辉煌,气势磅礴的魏王宫。 往年中魏王曹操就是在这座王宫中,以他的权柄控制着天下大权。 但可惜随着时间的推移,魏王扬鞭的时日已经一去不复返。 在魏王宫的大殿之中,现如今躺着的只有一位生命垂危的老人。 曹操今年已经六十六岁了,在天下三大诸侯中,他的年纪最大。 面目苍白的曹操躺在大殿中软塌之上,在明亮的殿堂下方,正跪着密密麻麻的魏国文武大臣。 当初曹操拖着病体从汉水撤军,为了不影响军心,为了不让刘备起疑,在他率军回邺城经过谯郡时,特地还在谯郡大宴乡里,赏赐故旧。 谯沛之地是曹操的故乡,他当初的起家班底亦大多是谯沛人士。 所以谯沛之地虽然在天下中并不算太重要,但对曹魏政权来说,却有着特殊的含义。 在谯沛之地宴饮乡里之后,曹操便马不蹄停领着大军回到了邺城中。 一到邺城中之后,心中松了一口气的曹操身体每况愈下。 或许今世的曹操因为心有牵挂,多支撑了一段时日。 但无论如何,他终究还是要离开这个他恋恋不舍的世界的。 感觉身上病痛交加的曹操,看了眼跪在群臣之首,他榻旁的魏国太子曹丕,他的眼神中有着不舍。 他的不舍并非是完全出于对曹丕的父子之情,更多的是担忧魏国的未来。 他离去之后,子桓能够守住魏国吗? 曹丕今年三十四岁,本该是一个男子最富有斗劲的年纪,当年黄巾之乱曹操领兵平乱时,亦差不多是这个年纪。 但是可能是由于与曹植的夺嫡之争,耗尽了曹丕的心力。 令他在三十余岁这个男子年轻富强的年纪,鬓角之间已经长出了些许白发。 曹操看着身前的他其实并不是十分满意的太子,他的眼神前中回忆起了另一位年轻人的身影。 那句“父亲,请上马”犹如一把刮骨单刀一般,以前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但随着他年纪的增长,这把刮骨刀就刮的他越疼。 曹操知道自己已经起不来了,于是他口中发出一阵悲伤的感慨道: “今我将不起,我前后行意,于心未曾有所负也。 假令死而有灵,子修若问‘我母所在’,我将何辞以答!” 曹操的话语中充满了悲伤,他话语似在自语,又像是在说给众人听。 而他的这句话,让他身前曹丕的身子俯的更低了些。 他知道他从来就不是他父王心中,最满意的太子。 在感慨完这句话后,曹操转眼看向曹丕身后的群臣,开口下令道:“卿等全部退下,孤有话要与太子说。” 虽然曹操这时的语气很是虚弱,但因为大殿之中的寂静与特殊构造,他的王令最后还是清晰无比的传入每一位大臣耳中。 在曹操的王令之下,殿中所有臣子开始向殿外退去,就连曹操的贴身护卫许褚亦退出了殿外。 不久之后,在空荡的大殿之中,只剩下曹操与曹丕。 曹操抬起虚弱的手,口中发出呼唤让曹丕上前来。 在曹丕来到他迟尺之旁后,曹操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曹丕道:“今刘备与孙权已升坛盟誓,你继位后面对这个时局该如何决策?” “若欲伐不从命以一天下,你会先刘备?还是先孙权?” 就在孙权与邓芝盟誓后的第二日,与夏口尽在迟尺的江夏太守文聘便知道了这个消息。 在知道这个消息后,他马上命信使快马加鞭将这个消息报给曹操。 那时曹操正在返回邺城的途中,他在半路上收到这个消息后,当即口中发出一声感慨: “南方二贼,欲着火炉耶!” 而就在曹操到达邺城后没多久,曹操就收到了孙权送来的一封信,那信中尽是辱骂之语。 在天下三大诸侯中,虽然孙权年纪最轻,但要是论刻薄尖酸,他乃是三大诸侯之冠。 历史上他就曾将与他同床共枕数十年的王夫人,给活生生骂死过。 所以当孙权亲自写的辱骂之语传到邺城中时,立即在邺城中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 诸臣皆愤愤不平,请求曹操出兵讨伐孙权。 当时曹丕的情绪亦相当愤慨,不管是出于演戏还是真情流露,面对着君父被辱骂,他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只是面对着群臣的群情激奋,曹操却将这件事压下来,他知道现在绝对不是发兵的时候。 他是个成熟的政治家,不会轻易被个人情感所左右。 现今曹操问曹丕他死之后,面对孙刘联盟该如何做,便是想看看他内心中真实的想法。 虽然说曹丕的太子之位已经稳固,就算曹丕的回答令他不满意,他为了魏国社稷的稳固也不会换太子,但他还是能在死前提点曹丕一二的。 曹丕跪伏在曹操的身前,他知道曹操突然问他这个问题,为的便是考教他的战略眼光。 类似的考教,从曹操拿下河北后,就从来没停息过。 在过去的时间中,曹操时不时的考教耗尽了曹丕的心力,令他有时亦感到厌烦,但为了太子之位,曹丕终于还是撑到了今日。 只是让曹丕没想到的是,到了这一刻,他敬爱的父王还在想着考教他,难道说到现在父王还不相信他的能力吗? 曹丕的心中有着伤心与不解,但为了不在最后一刻前功尽弃,曹丕想起了贾诩的教诲,他恭敬地对着曹操回答道: “攻取者先兵权,建本者尚德化。若将来儿子抚临率土,将绥之以文德而待其变,则平之不难矣。” “刘备、孙权虽南方陋国,然依阻山水,刘备有雄才,诸葛亮善治国,孙权识虚实,彼等据险守要,泛舟江湖,皆难卒谋也。 用兵之道,先胜后战,量敌论将,故举无遗策。若贸然出兵,虽以天威临之,未见万全之势也。 昔舜舞干戚而有苗服,儿子以为当今宜先文后武” 曹丕跪伏在地,他在说出这番回答时自信满满。 因为这番回答乃是贾诩提前教导他的,以贾诩的智慧,他所教导的定然是符合曹操心意的。 果然曹操在听完曹丕的回答后,脸上并没有浮现不满之色,但他的脸上却浮现了一丝自嘲之色。 他伸出手想抚摸身前儿子的头,但他临死前想表达慈爱的一个举动,却令曹丕的身体有着一丝抖动,似在畏惧。 看到这一幕,躺在榻上的曹操脸上的自嘲之色愈发浓厚。 难道父子之间的感情,都已经被往日的权谋给冲散了吗? 知子莫若父,更何况曹操乃是当世雄主,他知道曹丕刚才所言的那番言论不是他想出来的。 曹操也知道曹丕之所以借助别人的言论,乃是担心引起他的不满,而导致失去太子之位。 但刚刚他只是想听听曹丕的真心话而已,没想到一辈子叱吒风云的他,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连这个简简单单的愿望都无法实现了。 只不过这能怪曹丕吗? 还记得曹丕在小时候,对他很崇敬,知无不言。 但自从他官渡之战获胜之后,当立储的问题被摆在台面时,崇尚权谋霸道的他,便鼓励能者居之。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这本来便是大争之世。 当年的仓舒,再到后来的子建,他希望他的儿子们能努力上进,最后为他争出一个合格的太子。 但争到最后,在他的权谋霸道之术的渲染之下,也将那真挚的父子之情给磨损殆尽。 时至今日,父不知子,子不知父。 曹操的脸上收起了最后一丝柔情,哪怕他现在身体的病痛感愈来愈强,但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之中的那副莫测的神色。 虽然刚刚曹丕所回答的不是他的想法,但他只要能听进去贤臣的谏言,那么那便也算的上一个合格的继任之君。 曹操对着曹丕最后嘱咐了一句:“重用宗亲,防备世家。” 在说完这句话后,曹操便让曹丕去召唤殿外的众大臣进来。 在曹丕的召唤之下,殿外的诸大臣纷纷鱼贯而入,又重新跪倒在曹操身前。 曹操的思绪已经有些紊乱,他扭头看向跪在他下方随他征战数十年的大臣,他的眼中有着安定。 这些人便是他为魏国留下的最大的财富。 曹操在自己还保持清醒的时候,开始下达了他一生中最后的几道王令。 “在孤薨后,由谏议大夫贾逵主持丧葬事宜,中庶子司马懿从旁辅助贾逵。” 在曹操这道王令发出之后,大殿之中瞬间发出了一阵阵稀碎的哭泣声。 而贾逵与司马懿听到曹操的王令,齐齐从群臣中伏地领命而出,他二人的脸上都带着悲切之色。 在下达完这个王令之后,曹操开始说起他最后的遗言: “吾昨夜醒来,感觉身体有所不适。至天明,饮粥出汗,服用当归汤。 吾在军中,常常依法办事,这是对的。 但是吾以往处事之中亦有小愤怒,大过失,希望后世之君及诸卿不要学。” 当曹操说到这时,贾逵立即来到榻旁的书桉上,开始将曹操的一言一语记录在帛书上。 “天下尚未安定,不能遵守古时候复杂的诸侯下葬制度。 吾有头风病,一直带着头巾。吾死之后,给吾穿的礼服要像生前穿着的一样,不要太过奢侈,勿忘。 文武百官当临殿中哭丧者,只要哭十五声就好; 等将吾下葬以后,文武大臣就要脱掉丧服;驻防各地的将士,都不允许离开驻地; 官吏们都要各守职责,入殓时穿当时所穿的衣服,葬于邺之西冈上,与西门豹祠相近,无藏金玉珠宝。 吾婢妾与伎人皆勤苦,将她们安置在铜雀台,善待之。在铜雀台的正堂上安放一个六尺长的床,挂上灵幔。 每逢月旦、十五日,自朝至午,要她们向着灵帐作伎乐。汝等要是想念吾了,可以时时登上铜雀台,看望我的西陵墓田。 吾留下的熏香可分与诸夫人,不要用香烛来祭祀。 诸房中无所为的妻妾子女,可学作履贩卖也。 吾入仕以来所得组绶,皆着于府库中。吾遗留的衣裘,可另外放在他处。 若做不到的话,太子兄弟可共分之。” 曹操的这番遗言是说给大臣听得,更是说给曹丕等这时在殿中的家人听得,他通篇都是自称吾,并没有用王侯的尊称。 说明在这一刻,他不是将自己当成了威冠天下的魏王,而是即将死去的一个大家长。 曹操每说一句遗言,他的气息就弱一分,幸亏类似的遗言他心中早有腹稿,否则凭他现在的心力,他是没办法短时间想出这篇遗言的。 当曹操说完遗言后,大殿中的哭声已经渐渐大了起来。 特别是那些曹操的妻妾子女,他们的脸上早已经布满了泪花。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身为一代雄主的曹操的遗言没有什么雄心壮志,更多的是对家人未来的细碎安排及对诸位大臣的殷殷嘱咐。 也许这番遗言不符合魏王的身份,但却符合那个情感丰富的曹孟德。 曹操这时感觉他的思绪已经越来越无法集中,他感觉他的眼皮很重,似乎下一刻就会完全闭上。 到了这一刻,他已经感觉不到他身体中的病痛,一种巨大的无力感与虚弱感彻底包裹了他。 曹操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看向曹丕,他还有好多话想与曹丕说,但这时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 到了最后,曹操口中仅仅只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嘱托:“善待!善待!” 在发出这声嘱托之后,曹操的目光被大殿中一副巨大的舆图所吸引,那副舆图上画着的是天下。 看着他眼前的天下,他想抬起手抚摸那好似尽在眼前的大好山河,但是他再也做不到了。 在片刻后,曹操微微抬起的手,彻底的落在了床榻上。 他的眼睛亦彻底闭上了。 这天下,谁也带不走。 曹操身前的曹丕率先察觉到曹操的离去,随后他的悲哭声响彻在大殿之中。 在曹丕的哭声响起之后,整个宽广的大殿瞬间被震天的哭声所掩盖。 魏王薨了! 魏国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第一百八十四章 魏国柱石 灵前悲诉 在曹操的灵榻之前,魏王太子曹丕伏地痛哭不已。 看着曹丕那悲痛不能自已的模样,殿中的诸位大臣无一不被曹丕的孝心所感动。 这时谏议大夫身兼领丧大臣的贾逵,他走到曹丕身前,对着曹丕言道:“先君薨逝,乃是魏国生民之哀。” “太子身负国之重任,大王方才薨逝,人心势必浮动。” “太子应暂息悲痛之心,承接起治理国家的重任,安抚人心,如此大王在天有灵,方才不再有所牵绊。” 但面对着贾逵的劝谏,曹丕依旧一副悲伤不能自己的样子。 君父骤然薨逝,曹丕的悲哀虽然贾逵可以理解,但这时不是只顾着哭的时候。 贾逵利用领丧大臣的身份,取过魏王玺绶,而后他捧着魏王玺绶来到曹丕身前。 魏王玺绶代表着魏王的权力与身份,在来到曹丕身前后,贾逵将魏王玺绶亲手交到他手中。 然后贾逵扶起曹丕,让他面对殿中哭泣的众大臣。 贾逵强忍心中悲伤,他扶着曹丕面对诸位大臣言道:“先王不幸薨逝,然太子在此,国有储副,按礼制,先王薨逝,当由太子继位,诸卿还不来拜见新王。” 说完后贾逵率先朝着曹丕下跪朝拜。 贾逵在魏国中一向很有声望,加上他又是曹操临死前亲自指定的主丧大臣。 所以在他的率领下,殿中的诸位大臣与曹操的家卷子嗣纷纷朝着曹丕跪拜,行君臣大礼。 “臣等拜见新王。” 在一阵阵的跪拜声中,魏国太子曹丕灵前继位,正式成为了魏国新的王。 曹丕看着身前向他跪拜的上百位大臣,看他们俯拜在自己脚下的样子,他在心中悲伤之余,心中亦涌出了一股执掌大权的兴奋感。 这便是至高权力的滋味吗? 曹丕身为魏国太子多年,并不是没有掌握过权力。 在去年的“魏讽谋反桉”中,负责留守邺城的曹丕,就借助着他手中的权力,对邺城展开了一场大清洗,连坐者数千人。 只是之前他是魏国太子,他手中的权力是来源于曹操,并不稳固,也很有限。 但自今日起,他已经成为了新的魏王,成为天下六州实际上的主人。 从此以后他所说的每句话,都是上千万生灵都必须要遵守的王令。 他所做的每件事,都会在广袤无垠的华夏大地上产生巨大的影响。 这种无有节制的,至高无上的权力,让曹丕的心中对未来充满了兴奋与期待。 只是曹丕心机深沉,他知道目前不是随意施展他魏王权力的时候,他的魏王地位还不稳固。 就在诸臣朝拜过新魏王曹丕之后,马上就有一位大臣出来向曹丕谏言: “当今外有刘备孙权虎视眈眈,内有心怀叵测之辈蠢蠢欲动,先王又骤然薨逝。 臣以为不如暂且将先王薨逝消息隐瞒,秘不发丧,待局势稳定之后,再公布先王薨逝的消息。” 出拜谏言这人,是时任魏国侍中的陈群,陈长文。 陈群,颍川郡许昌县人。乃是东汉太丘长陈寔之孙、大鸿胪陈纪之子。 陈群出身名门望族颍川陈氏,早年曾被刘备辟为豫州别驾。 曹操入主徐州时,他被辟为司空西曹掾属,后转任参丞相军事。 曹操封魏公时,他任魏国的御史中丞,封昌武亭侯,后转任侍中。 陈群有着杰出的治世之才,曹操在世时十分器重他,而陈群也一直竭忠尽职。 他历任中外,理政经验丰富,为魏国礼制及政治制度的建设,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最重要的是,他乃是曹丕的“太子四友”之一,乃是标准的太子党,曹丕的心腹。 陈群出来建言之后,因为他在魏国朝野中的威望以及他的建言却有可取之处,所以有不少大臣附议。 刚刚继任魏王的曹丕,在听到陈群的建言后,脸上亦有着赞同之色。 但是陈群的建议却遭到了贾逵的反对。 贾逵对着曹丕建言道:“自古有云,名不正则言不顺。” “今先王薨逝,大王以太子身份继位乃是合理合法,有何隐瞒之处?” “况且今日大殿之中臣子众多,又如何能做到秘不发丧?” “大王当务之急,一则要将先王薨逝的消息送至许都天子处,让天子正式册封大王继承魏王、丞相之位。” “二则要将先王薨逝,大王继位的消息派出使者四处告丧,让各地官员都来奔丧,朝拜新王。” 名正言顺,这是历代以来权力交接最重要的一环。 虽然曹操之前是天下六州实际上的主人,但在名义上他还是大汉的魏王、丞相。 所以曹丕继承魏王之位,从程序与名义上必须要得到汉天子的诏命。 再者曹操薨逝这个消息是瞒不住的,一旦传播出去,势必会引得人心惶惶。 在这时去秘不发丧简直就是掩耳盗铃,结果可能会引发更大的动乱。 曹丕先前魏王太子的身份已经深入人心,天下人心中都做好了曹丕有朝一日继承王位的准备。 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公布曹操死讯,并让各地除领兵将领以外的官员前来奔丧,正式定下主臣之名分,这样才是安抚人心的最佳办法。 陈群与贾逵截然不同的建言,令刚刚成为魏王的曹丕有些犹疑。 两个人都说的有道理,虽然从情感上曹丕更偏向陈群,但贾逵身为曹操亲自指定的领丧大臣,他的话曹丕亦不能忽视。 在细细思索之后,曹丕最后决定采纳贾逵的建言。 也许如今他的身份,只得到了邺城中大臣的认可。 但邺城乃是魏国的权力中心,邺城中的大臣都是魏国的高级官员。 一旦他们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那么不久后,曹操治下的所有人,自然而然都会承认他的身份。 最重要的是,这时各地的领兵大将大多是诸曹、夏侯宗亲,他们肯定是拥戴自己的。 有着他们的拥戴与镇压,各地并不会因为先王的薨逝而发生大的动乱。 曹丕能被曹操立为王太子,也许他的战略目光不如曹操出众,但他本身的才智也是不差的。 心中有了决断之后,曹丕对着贾逵言道:“贾卿被先王委以治丧重任,今先王薨逝,孤心中悲伤不能自抑,恐短时间内无法视事。 在这段时间以内,还望贾卿主持内外事宜,安定魏国。” 在曹丕吩咐之后,贾逵当即对着曹丕跪拜道:“臣必誓死稳定魏国。” 跪拜曹丕之后,贾逵起身看向大殿中的诸位大臣,他口中发出了一道道命令。 贾逵先是命武卫中郎将许褚率领所典禁军,将整座王宫给守卫起来,势要在曹操大丧期间,保证王宫中一干人等的安全。 随后贾逵再命令中领军曹休,统领邺城中的部分中军,分布重兵把守邺城的各处城门。 并让他派出中军在邺城中的大城小巷中巡查,以防止在大丧期间有宵小作乱。 贾逵本来就是曹操临死前指定的主丧大臣,有着在曹操葬礼期间,主持一切的权力。 现在贾逵又得到了新王曹丕的正式任命,所以当他的命令发出之后,许褚与曹休抹掉脸上的眼泪,立即起身按贾逵的吩咐布置防务去了。 在许褚与曹休离开不久之后,大殿之外突然响起了一阵阵甲士因为奔跑发出的甲胃碰撞声。 在大殿的窗户之上,亦映照出许多雄壮武士的身影。 大殿之中的群臣看到这一幕,心中齐齐一凛。 先王虽薨,然魏国却尚有柱石。 在许褚与曹休领命离去后,贾逵又转身对着曹丕一拜道:“先王在军中威望深重,一旦等先王薨逝的消息传去,邺城的大军难免会有躁动。” “还请大王领百官群臣,乘王驾,率禁军巡视诸营,稳定军心。” 贾逵深知邺城乃是魏国的权力中枢,只要邺城不乱,那么邺城发往各地的文书就不会被阻隔。 在这样的情况下,天下各地就算知道了曹操薨逝的消息,那么就不会引发大的动乱。 人心浮动之际,最忌政令不畅。 而要想保证邺城不乱,就务必要保证邺城的大军不乱。 那些大军都是魏国的精锐所在,只要他们能服从新王曹丕,那么曹丕在邺城王宫中的位子才算坐稳了。 贾逵的建言虽让曹丕有些犹疑,但他最后还是应允道:“可。” 在得到曹丕的应允之后,贾逵大喜,新王或许没有先王的文韬武略,但他的果决还是有先王之风的。 贾逵马上命人取来丧服给曹丕换上,而后他命在大殿中的众臣尽皆换上丧服。 因为在之前曹操就有感自身可能时日不久,所以一应丧服仪具,他早命人准备好。 做完这一步后,贾逵让他的副手司马懿留在大殿中,负责安排灵堂、为先王整理遗体仪容的一切事务。 面对着贾逵的吩咐,司马懿下拜领命。 贾逵自己则亲自陪同着曹丕领着文武百官,朝着大殿外走去。 在大殿外的台阶之下,停着往年曹操在世时乘坐的六马金根车。 看到那驾代表着王权的王驾,曹丕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渴望。 但在群臣面前,他掩饰的很好。 当曹丕与文武百官下了台阶,来到六马金根车前时,贾逵亲自将曹丕扶上六马金根车。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而后他命文武百官跟在王驾身后,朝着城内的军营进发。 当王驾上的御者挥舞起马鞭,抽在身前的六匹骏马身上时,也许是骏马通灵,它们似乎感觉到今日它们所载乘的,不再是之前那个睥睨四方的魏王了。 所以它们口中纷纷发出一声悲鸣,而后迈动着马蹄朝着宫门外而去。 邺城乃是魏国王都,要想将这样一座布满公卿世家的王都戒严,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是做不到的。 曹休听从贾逵的吩咐,并没有将曹操薨逝曹丕继位的消息隐瞒,他亦正是用这理由对邺城实行戒严的。 而当曹操薨逝的消息渐渐传进军营中时,因为邺城的军士大多苦于服劳役,没有了曹操威望的镇压之下,一些小规模的骚动就开始在军营中蔓延着。 就在这时,一辆气派威严的六马王驾开始驶入军营之中,王驾由上百位大臣及数千虎豹骑所守护着。 当军营中的士卒看到那熟悉的,代表魏王威严的王驾到来时,他们的内心中的不安渐渐安定下来。 曹操虽死,余威尚在,况且曹丕留守邺城多年,在邺城中亦是有着威望的。 也许底层士卒是会不安,但邺城大军中的将官,大多是曹操留下的亲信。 在魏王威望与各级军官的压制下,那些小规模的动乱及时被弥平,最终没有引发大规模的动乱。 ... 曹操的遗体经过整理之后,已经被放进了棺椁之中。 曹操的棺椁在众多灵幔的遮掩下,隐在大殿的深处。 曹操生前遗留下的熏香,正在大殿中的香炉中燃烧着散发着香味。 在偌大的大殿中,许多灵烛正在缓缓燃烧着,为漆黑的大殿中带来为数不多的光亮。 时值深夜,在灰暗幽深的大殿之中,曹丕一身丧服跪在曹操的灵位前。 曹丕在从军营中回来之后,就来到了大殿之中。 他将大殿中的侍卫全部屏退,他有些私密话想要与死去的父亲诉说。 “父王,还记得小时候,我听从你的教诲,广学博览,很小的时候就通读诗、论。 那时候你亲自教我学射箭,在你的教导之下,我六岁射箭,八岁能骑,十岁就可以跟随你四处征战。” “虽然你那时候很严厉,并且目光都在大兄的身上,但是那段时间我却很开心。 因为我每当学有所成,你总会摸着我的头夸赞我。” “但是后来变了,大兄战死宛城之后,你对我就不再有过夸赞,对我越来越严苛。 难道父王是认为当年死在宛城的应该是我,不是大兄吗?” “为了引起你的重视,我不断砥砺自身,但二十多年以来,我一直所想要的夸赞却从未有过。” “大兄在时,你的目光都在大兄身上。大兄死了,又有了仓舒。 仓舒死了,你又将希望都寄托在子建身上。 难道我就真的那么差劲,得不到你的肯定吗?” 说到最后,曹丕的话语中充满了不解与悲哀。 在曹操临死前的一刻,曹丕都在隐藏着真正的自己。 在曹操死之后,曹丕才敢真正表达自己的想法。 在曹丕的心中,他并非不敬爱他的父亲。 曹操一直就犹如高山上的苍松一般,是他一辈子追赶的对象。 但后来,在曹操的刻意打压之下,他对曹操的敬爱变成了畏惧。 只是曹丕不知道的是,在曹操临死前的那一刻,他是有想像幼时一般,伸出手抚摸他的头的。 但可惜的是,他二十多年来苦苦追求的一个动作,最后却被他的畏惧所破坏。 父不知子,子不知父,这到底是谁的错呢? 第一百八十五章 曹丕壮志 建言称帝 曹丕内心中对曹操以往对他的不公有着怨怼,因为按自古以来的礼制,立嗣便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自从曹操的原配丁夫人与曹操和离之后,卞夫人便被曹操扶为正妻。 在这种情况下,曹丕自身便是事实上的曹操嫡长子。 但曹操却没有因为他的嫡长身份将他立为继嗣,反而长期犹疑不定,先后动过立曹冲、曹植为继嗣的念头。 先不说曹丕自身有没有野心成为曹操的继承者,若一旦让他的弟弟登上继嗣之位,等来日他弟弟继位之后,会放过他这个嫡长兄长吗? 以己度人,曹丕觉得并不会。 所以为了夺得曹操的继嗣之位以及保住自己的性命,曹丕只能陷入了无休无止的夺嫡之争中。 在那场夺嫡之争中,因为曹操有意的偏袒,哪怕他自身能力不差,但内中的艰险却令他心力交瘁。 虽然最后是他胜出了,但亦让他耗费了自身太多的心神,以至于早早的便有白发显现。 也许曹操信奉的是强者为尊的择嗣法则,只是这法则令曹丕的心中对曹操充满了怨怼。 在诉说了以往心中不敢说的不解与怨怼之后,曹丕的心中终于有了片刻的痛快。 但就在他心中痛快之后,他心中的悲哀开始占据上风。 再怎么样,曹操亦是他的父亲,曹丕并非一块石头,父亲的离去,令他的心中充满了悲苦。 今日开始,他是成为了掌握巨大权力的魏王,但从此他也失去了一直为他遮风挡雨的父亲。 只是曹丕是有着雄心壮志的人,无论今夜他有着怨怼还是悲哀,他同时对他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他今年才三十四岁,乃是现今天下三大诸侯中年纪最轻者,他还有着曹操给他留下的百万甲士及无数名臣良将。 天命最后必定在他! 曹丕跪在曹操的灵位前,继续言道:“既然父亲以为我比不上大兄与仓舒,那么儿子一定要做出一番成绩。” “儿子要证明给父亲看,证明给天下人看,父亲当初选择我,是最正确的选择!” 曹丕在说这句话时,语气中的不解与悲哀已经尽皆消散,他此刻的语气中充满了踌躇满志。 曹丕抬头看向身前的曹操牌位,在大殿之中闪烁不停的烛光照耀下,曹丕原本悲苦的脸上已经挂上了坚定的神色。 随后曹丕起身,为他的君父上了一炷香。 灵香点燃,一阵缥缈的烟雾开始从曹丕的身前升腾而起,看着那渐渐升起的烟雾,曹丕的心中思索着他继位之后要做的事。 当务之急,是务必要稳定人心,顺利将曹操生前的所有权位稳定的继承下来。 只是这一点,有着诸曹、夏侯宗亲在,有着曹操留下的众多英才在,并不难。 难得是,他下一步该怎么走。 就在曹丕思考的时候,殿外侍者的声音传来,说是中庶子司马懿求见。 在听到司马懿求见之后,曹丕脸上浮现喜色,他马上下令让司马懿进来。 随着高大的殿门被缓缓推开,一身素服的司马懿的身影出现在了大殿之外。 这时殿门尚未关闭,在外界月光的照耀下,站在殿门口的司马懿犹如处在光与暗的界限之中,面目模湖不清。 他的影子在月光的照射之下,在殿内的地板上,拉伸出老远。 这有些诡异的一幕曹丕并没有察觉,随着殿门的再次关闭,站在殿门口的司马懿身影大部分都隐在了黑暗之中。 殿门打开的声音让曹丕的目光向殿门处看去,当他看去时,就只能隐约看到有一位人影在黑暗中。 他知道那人是他的心腹司马懿,曹丕招手让司马懿上前来。 在曹丕的召唤之下,司马懿十分恭敬地来到曹操的灵位前,他在对曹操的灵位行完一个大礼后,才对着曹丕行礼。 司马懿这副知礼守礼的面目落在曹丕的眼中,令他心中满意至极。 他最喜欢恭敬守礼的大臣。 看着司马懿的这副面目,曹丕不禁回想起了曹操当初告戒他的那句话:“司马懿非人臣也,必预汝家事。” 当时曹操见司马懿有鹰视狼顾之相,又曾做梦梦到三马同槽,所以对司马懿心生厌恶,对他说了这句话。 只是曹丕在听完曹操告戒他的这句话时,却因为他与司马懿素来亲善,相信他的为人,所以他经常在曹操面前维护他。 若无曹丕的维护,司马懿不一定能活到现在。 如此恭敬的臣子,将来怎么会干预我的家事呢?父王真是太过多虑了。 至于当初曹丕之所以会坚定的维护司马懿,不仅因为他与司马懿关系友善,还因为司马懿是他的心腹智囊。 当年夺嫡之争时,有四位大臣是他的坚定支持者,这四位大臣分别是司马懿、陈群、吴质、朱铄。 这四位大臣在当初的夺嫡之争给了他极大的帮助,没有这四个人的帮助,他当初不一定会坐上魏国太子的宝座。 而在这四位大臣之中,除了吴质之外,就是司马懿给他的帮助最大。 虽然曹丕的心胸并不宽大,但对于帮助过他的人,他一直都很感激。 曹丕在司马懿对他拜完后,他带领着司马懿来到了内殿所在处。 这处大殿本来是曹操的办公及寝居之所,所以这处大殿的布局非常宽广,哪怕是在内殿之中,亦有着不小于外殿的空间。 在来到内殿中后,曹丕在王座上坐下,而后他让司马懿就坐在他身前不远处。 司马懿落座之后,曹丕问司马懿道:“仲达深夜来寻孤,可有要事?” 面对着曹丕的询问,司马懿拱手答道:“臣为君王解忧而来。” 听到司马懿这么说,曹丕的的脸上浮现诧异之色,他问司马懿道:“孤有何忧?” “大王乃心怀壮志之人,所忧者当然是平定天下一事。” 司马懿的回答让曹丕脸上的诧异之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叹息之色。 他对着司马懿称赞道:“仲达真知孤之肺腑也。” 曹丕的称赞令司马懿的脸色更加谦卑。 在曹操在世时,他为了不过分显露自身的聪慧,所以对于很多事,他就算知道如何破解也不讲。 但如今曹操已经不在,他已经不需要再刻意隐藏自身的聪慧。 与曹丕相处多年,对于曹丕的性格他早已经摸得透彻。 曹丕虽然有传承曹操的疑心病,但那大多是对那些曾经与他作对的人。 而对于一直支持他的人,曹丕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的信任。 相比于曹操的雄猜,曹丕少了许多敏锐。 司马懿既然当初会选择出仕,那自然是想着成就一番功业的,以往的克制为的便是将来的腾飞。 只要自己能不断显示自身的能力,让曹丕真正认识到自己才是能辅左他平定天下的人,那么自己的地位及官位一定会节节攀升。 当然也不能说司马懿现在就有了别样的心思,目前的他还是处在,想辅左明君建立一番功业的心态中。 见司马懿一眼就猜出了自己内心中的志向,曹丕的脸上浮现些许笑容。 在今日曹操临死前问他的那个问题中,如果按照他真实的想法回答,那必定是会回答:择弱而灭。 早在未曾继承王位之时,他就有一颗平定天下的内心,何况现在。 曹丕看向司马懿问道:“仲达以为,孤下一步当如何走呢?” 曹丕与司马懿是多年好友,亦算一起共过患难。 所以曹丕对于司马懿还是信任的,他也没必要在自己的心腹面前,隐藏自己的想法。 面对着曹丕的询问,司马懿心中早已经有所腹稿。 他对着曹丕言道:“臣以为大王在稳定局势后,应该奏请天子改元。” 听到司马懿建议自己,在稳定局势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这个,曹丕不禁有些不解。 “为何?” 现今大汉的年号是建安,建安这个年号已经用了二十五个年头了。 天下人已经习惯建安这个年号,司马懿突然建议他改元,这让曹丕一时间不知原因为何。 在曹丕疑惑目光的注视下,司马懿言道:“建安年号始于先王奉迎天子那一年,建安年号已历二十五年,这二十五年来,是先王辅政开扩基业的阶段。” “正因为如此,世人只要一提到建安年号,便会想起先王。” “今大王承基伟业,一开始是需要先王的威望为大王保驾护航,但大王不可长久活在先王的庇护之下。” “从古至今,每逢新君继位,都要改元以示天下即将迎来新气象。 年号不但有革故鼎新之意,亦往往代表着新君的政治需求。” “今大王虽非天子,然亦可通过奏请天子改元,来向天下人展示先王薨逝,大王继位的事实,以此来潜移默化影响天下人心。”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况且改元一事兹事体大,建安年号已经深入人心,一旦改元,难免会有一些汉室老臣出来反对。”. “世人皆知改元乃大王之意,故而那些出来反对的汉室老臣,就是心中不服大王之辈。 到时候大王可借助惩治彼等,一则树立威望,二则清除隐患,三则可继续削弱拥护汉室臣子的势力。” 在司马懿说完后,曹丕的脸上已经有意动之色。 去年他在处理“魏讽谋反桉”时,之所以会连坐数千人,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他在借助那场谋逆桉,清除拥护汉室之人的力量。 在他的清理之下,如今在邺城内外,拥护汉室的力量已经遭受重创,再不足为虑。 但是邺城是清理差不多了,作为拥护汉室的大本营许都,想来还残留这一些“拥汉派”。 为了心中的那个野望,曹丕觉得司马懿的建议很有可行之处。 司马懿的第一个建议,已经让曹丕有所意动,这让曹丕对司马懿今晚的到来,怀抱着更大的期望。 曹丕对着司马懿言道:“仲达可还有良策?” 司马懿看着曹丕脸上的意动之色,他知道自己的建议已经引得曹丕的赞许,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当然要继续建言。 而他接下来的这个建议,绝对会让曹丕更加意动。 司马懿对着曹丕言道:“大王可有称帝之意乎?” 因为内殿中目前仅有两人,所以司马懿的声音并不大。 但当他的声音传到曹丕耳中时,却让魏王曹丕的身躯都有些颤动。 他犹如听到了这世间最美好的乐章一般。 在听到司马懿的话后,曹丕马上对司马懿言道:“仲达慎言!” 只是曹丕虽然是让司马懿慎言,但从他脸上的激动之色来看,他更想着司马懿继续说下去。 九州至尊,上天之子,礼乐征伐自其而出,面对这样的一个个头衔,曹丕又怎么会不动心呢? 在最后,他见四下无人,及司马懿又是自己的心腹,所以对着司马懿言道:“称帝一事,兹事体大,不可贸然而举。” 曹丕的回答证明了,他心中绝对有着称帝之意。 其实不仅是曹丕,就是曹操在世时,他也未尝没有动过没有类似心思。 历史上在曹操与孙权联和击败关羽之后,孙权向曹操称臣,而陈群与桓阶就借助着这个时机,纷纷上书请求曹操称帝。 虽然曹操最后拒绝了那个提议,并且说出了那句流传甚广的“若天命在孤,孤为周文王。” 但若是曹操真没有意向称帝,他又何必说出这种话呢? 要真是大汉忠臣,不应该是将陈群与桓阶下狱吗?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时陈群与桓阶作为天下的大名士,他们用的是公开上书的方式,劝曹操称帝。 这一点足以说明,当时在魏国内部早就有劝曹操称帝的言论,并且曹操对这些言论保持暧昧态度。 不然于公于私,陈群与桓阶都不可能冒着家族清望被毁的风险,敢率先公开上书曹操劝他称帝。 虽然由于今世的历史发生改变,曹操的那句名言没机会说出来。 但魏国内部让曹操称帝的言论早有流传这一点,并没有改变。 这件事曹丕亦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他才不敢轻率做出行动。 只是司马懿既然敢主动提出这个建议,那他必然是有着说服曹丕的把握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九品官人 糜旸北上 司马懿看向曹丕,对曹丕问道:“大王可是担心天下之中,将有许多人会反对大王称帝?” 对于司马懿道出了自己心中的忧虑,曹丕点点头言道:“当年以先王之威望,都不敢贸然代汉自立。孤刚刚继承王位,根基未稳,这件事更不能操之过急。” 听着曹丕的顾虑,司马懿自信言道:“大王多虑了。” “当年先王未曾称帝,乃是因为先王虽未有天子之名,然却有天子之实。” 建安十八年时,汉天子册封曹操为魏公,加九锡、建魏国,定国都于邺城。 魏国拥有冀州十郡之地,置丞相、太尉、大将军等百官。 建安二十一年四月,汉天子进一步册封曹操为魏王,邑三万户,位在诸侯王上,奏事不称臣,受诏不拜。 以天子旒冕、车服、旌旗、礼乐郊祀天地,出入得称警跸,宗庙、祖、腊皆如汉制。 建安二十二年冬十月,汉天子又赐予曹操王冕十有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设五时副车。 这数年来刘协对曹操的种种赏赐,早已超出诸侯王该有的礼仪规格,那些礼仪都是非天子不能拥有的殊荣。 甚至早在曹操征讨汉中之时,汉天子更赐予了曹操随意封赏官职,侯爵的权力,曹操的封赏一旦发出,等同天子之命。 在经历那些赏赐之后,曹操名义上虽非天子,但实际已经有天子之实。 魏国名义上虽仅仅只是一个王国,但从官职、礼制等方面实质上已经是独立的一个王朝。 例如刘备所建立的汉中王国,他王国中将军最高位分仅仅是四方将军。 他想拜于禁为卫将军,封关羽为荆州牧,都要经过上表汉天子这道名义程序。 而曹操却可以直接任命大将军这种最高军职,简直就是将汉家规章制度放在地上踩踏。 曹操之心,路人皆知,曹操早就做好了篡汉的一切实际性准备。 因为过往曹操所拥有的种种特权,令曹丕对司马懿的话微微点头。 司马懿说的是天下人皆知的事实。 在曹丕点头之后,司马懿接着言道:“但大王不同,大王初登王位,没有先王的盖世威望。” “大王今已经继承先王的所有权位,自然先王那些属于天子的殊荣亦将继承。” “先前先王在位时,以先王的威望,他享受天子的所有权利,天下人心中或许有不满,但亦不敢公然反对。 但是大王没有先王的威望,若大王再以王爵享受天子专属之权力,长久以往,势必会引起各方不满,到时大乱将生。” “为预防这一点,大王必须要名实相副,既然已经享受天子之权力,不如再建极称帝,以做到名实一致,彻底稳定天下人心。” 在说完这点后,司马懿接着说道:“汉自安帝已来,政去公室,国统数绝,至于今者,唯有名号,尺土一民,皆非汉有,期运久已尽,历数久已终。 是以桓、灵之间,有命图谶者,皆言‘汉行气尽,黄家当兴’。 今先王克定六州,中原安定,人心思变,早有立新朝之望。 先王应期,十分天下而有其九,殷勤事汉,群生注望,遐迩怨叹,有周文王之德。 今大王承基应命,有周武之风,臣愚以为虞、夏不以谦辞,殷、周不吝诛放,畏天知命,无所迟疑也。” 方才司马懿先从稳定天下人心的方面,劝说曹丕称帝的必要性。 接着他再诉说曹丕称帝的可行性。 司马懿并不是在大言不惭,目前在曹丕的势力范围内,的确有许多人希望改朝换代。 单单从士人方面来说,不说司马懿自身便是出身世家,便是陈群、桓阶、华歆、王朗等天下闻名的大名士,之前或多或少都有对曹操有过劝进之举。 只是出于某些原因,没有公开化而已。 那些天下闻名的大名士之所以会有劝进之举,乃是因为在曹操生前,已经斩断了他们的退路。 汉高祖于宗庙白马盟誓,“非刘姓者不得称王”,这条铁律被汉室天子守护了数百年。 就连当初的王莽权倾朝野,在称帝前亦不敢逾越这一步称王,只敢称为“安汉公。” 但曹操却敢于打破这条铁律,以异姓称王。 他的这个举动早已经让天下忠于汉室的人痛恨无比,可以说当曹操称王那一刻起,他曹氏一族就永远不可能再做汉室的臣子。 而曹操建立魏公国之后,在数年之间,将本来官籍挂在汉室的臣子,几乎全部都赐予了魏国的官号,曹操此举最大的意义便在于逼麾下的大臣站队。 一旦臣子挂上魏臣之名,他们对汉室不忠之名就已经无法洗去。 若是一旦让汉朝复兴,汉天子重掌权柄,对曹氏一族是灾难,对那些已经挂上魏臣的大臣来说,亦是所不愿意见到的。 不是没有人察觉到曹操称公称王的真正政治意图,不是没有人想维护家族清誉做汉臣,那人叫荀或。 但荀或后来的结果显而易见,中原士林之领袖,汉室掌握权柄之实相,最后被逼自杀。 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于那些属于魏臣的士人、大将来说,他们只能希望魏国能够代替大汉统治天下。 唯有这样,他们将来才不会被清算,唯有这样他们才不是汉室逆臣,而是辅左圣君建立新朝的开国之臣。 这便是曹操威逼汉天子让他魏国亦有三公九卿,亦有大将军等官职的原因,这便是曹操所用强权威逼出的“人心所向。” 在司马懿这么说之后,曹丕的脸上已经浮现考虑之色。 身为魏国太子多年,对于如今魏国上下的人心如何,曹丕了解的不比司马懿少。 看着曹丕脸上的考虑之色,司马懿最后对着曹丕言道:“长文在近几日,有一新选拔官员之法想献于大王,有此法在,大王称帝之举将再无阻碍。” 听到司马懿这么说,曹丕瞬间对司马懿口中的新选官之法来了莫大的兴趣。 他连忙问道:“是何选官之法?” 在曹丕充满期待的目光之下,司马懿缓缓说出了那五个字:“九品官人法。” 在说完新选官之法的名称之后,司马懿便向曹丕详细解释了这九品官人法的内容。 随着司马懿的步步叙说,曹丕的眼神越来越亮。 曹丕的政治智慧是不差的,当他逐渐了解这九品官人法的内容之后,他便敏锐的发觉到这种新的选官之法,有利于为他选拔大批的人才。 最重要的是,一旦此选官之法公布出去,他必然得到天下世家大族的积极拥戴!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之前曹操为其所打造的“人心所向”令其在称帝时,不会受到多大阻力。 但一旦这新选官之法公布,那么他便将彻底得到天下世家的拥护,从而在他们的极力拥戴之下,登上那梦寐以求的至尊之位! 当司马懿说完九品官人法的所有内容后,曹丕不禁于内殿之中大笑起来。 外殿曹操灵幔迎风飘摇,内殿曹丕笑声灿烂无比,这讽刺的一幕,却代表着司马懿完全说服了曹丕。 在曹丕笑完之后,他看向司马懿言道:“来日孤称帝之日,便是你封侯之时。” 曹丕知道天下没有不讲究利益的忠诚,司马懿为他精心筹划,为的不就是建功封侯吗? 既如此,只要司马懿能为他排忧解难,那他便给司马懿想要的。 ... 天色已深,司马懿缓步走出了大殿。 当殿门缓缓打开的那一刹那,司马懿扭身看向身后的曹操灵位,在离去之前,他再次对着曹操的灵位深深一拜。 所谓之九品官人法,类似的想法陈群早在先前就有,毕竟如此复杂的一个选官制度,是不可能瞬间就想出来的。 如今陈群能有信心正式提出这种选官制度,那是因为这种制度早在他的心中思谋无数次,才渐渐完备。 司马懿今日对曹丕说的话,全部都是真的,他没有以假话欺瞒曹丕,但他却将一些话选择性的告诉曹丕。 其实早在数年以前,陈群就曾建议曹操实施类似九品官人法的选官制度,但却被曹操所否决。 也许那时九品官人法还只是个想法,没有详尽的内容打动曹操。 或许那时曹操是出于某些顾虑否决了这个建议,但不管如何,现今曹操的继任者十分高兴的采用了这种选官制度。 这便足够了。 司马懿站在大殿之外的石阶之上,他遥望着天空的西南方向,嘴中喃喃道: “天命如此,大汉将亡,又岂是人力所能改变的?” 说完这句话后,司马懿的脑海中响起了他一个个视作对手的人。 刘备、关羽、诸葛亮、糜旸....... 他的嘴角浮现一丝笑意,那笑意似在嘲笑他们自不量力。 ... 汉建安二十五年三月初,魏王曹操病逝于邺城,这个消息从邺城王宫而出,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四面八方散播而去。 当中原各地的官员,将领知道这个消息后,纷纷嚎啕大苦,换上丧服为先王曹操举哀。 那些被要求前去奔丧的官员,当收到来自邺城王宫发出的王令时,立即将政务安排好之后,便朝着邺城狂奔而去。 他们如此着急,一是想赶在曹操的棺椁下葬之前赶到邺城见曹操最后一面,二是向新王曹丕表忠心。 至于驻守各地的将领、如曹仁、曹彰、夏侯惇、张辽、张合等,他们虽无法亲自前去奔丧,但亦纷纷派出使者前往邺城,表达哀悼之意及向曹丕表示臣服之心。 因为今世的历史已经发生改变,曹操不在洛阳病逝,曹丕亦在曹操身边,所以历史上曹彰将兵问魏王玺绶何在的一幕并未发生。 就连各地发生的一些兵变如“以为天下将乱,皆鸣鼓擅去”,亦在主丧大臣贾逵的宽容处理之下,渐渐稳定了下来。 整片北方大地,虽然在知道曹操病逝的消息之后,顷刻间陷入悲伤之中。 但因为有着许多大魏忠臣的齐心协力,北方的局势亦渐渐稳定下来。 远在许都的汉天子刘协在得知曹操身死的时候,脸上显露了喜色,一直压在他头上的一代霸王终于被上天收走了。 但刘协在许都皇宫中还没高兴多久,一队装备齐整的魏军就在曹真的带领下,闯入皇宫之中。 面对着曹真的下拜恳请,面对着魏军的刀刃威胁,刘协含泪下诏,命曹丕为魏王、丞相,一切礼制皆如先王曹操故事。 同时刘协下诏改元“延康”,以今年为延康元年,自今年三月起,天下所用年号皆为延康。 曹操虽死,但北方的军政大权,依旧牢牢掌控在以新王曹丕为首的魏国王廷手中。 同时曹操已死的消息,正越过汉水与长江,往华夏的南方大地快速传播而去。 一代雄主彻底陨落,天下风云亦将发生巨变。 ... 汉延康元年三月,一支万人的士卒队伍行进在益州北部的大地之上。 这支队伍便是刚刚从成都出发的糜旸率领的大军。 在从成都中取了足够的军械粮草,及在成都中修整了一段时间后,糜旸终于开始率领大军北上。 糜旸此行的路线是先一路北上到达广汉郡内,然后在广汉郡内的涪水一路朔水北上。 入巴西郡中进入汉水水域中,再从汉水水域中一路北上,进入汉兴郡。 这条路线乃是最快到达汉兴郡的路程,乃是刘备派来辅左糜旸的吕乂提出的。 在进入广汉郡的范围之后,糜旸就收到了曹操病亡的消息。 这封消息乃是从后方的成都传来,想来是刘备知道这个消息后,命人快马加鞭传给糜旸的。 在知道这个消息后,糜旸倒是不如邓艾等人一般惊讶,毕竟他早就知道曹操即将病死的事。 看着手中的情报,糜旸见曹丕已经将年号改为延康,他便知道,曹丕如历史上一般,想篡汉称帝了。 延康的寓意为延续安乐,维持稳定,这代表着目前曹丕的政治诉求。 毕竟不稳定,他怎么篡汉。 历史上曹丕大概是今年底篡位的,虽然今世的历史已经发生了很多变化,但人心并没有变,曹丕的称帝举动可能会晚,但绝对不会消失。 想到这一点后,糜旸的内心中充满了急切。 一旦曹丕称帝,刘备亦会在群臣的劝进下,延续汉统,天无二日,到那时刘备随时会出兵北伐。 所以留给糜旸的时间并不多,他要在不足一年的时间里,操练好麾下士卒,并且囤积足够的粮草,这样才能在将来的北伐之中大放异彩。 穿越三国,不参与北伐,那人生不完美。 想到此,糜旸召来了吕乂。 第一百八十七章 蜀中双英 西城会面 吕乂,字季阳,荆州南阳人。 吕乂的父亲吕常,送原先的益州牧刘焉进入蜀郡,因官道堵塞,遂不能返回中原。 吕乂自幼失去父亲,喜好读书弹琴。 当初,刘备平定益州,设置盐府校尉一职,管理盐铁的财政收益。 盐府校尉南阳人王连请吕乂与南阳人杜祺、南乡人刘干等共为典曹都尉。 在担任典曹都尉期间,吕乂很有政绩,盐铁校尉王连便曾上书给刘备,夸赞吕乂。 因为此举,吕乂进入了刘备的视线中。 当初刘备在考教完糜旸之后,想寻找一二贤才辅左糜旸处理政务,吕乂便是刘备所选择的其中一位。 而刘备选择的另一位辅左糜旸的俊才,名张嶷,字伯岐。 张嶷是巴西郡南充国县人,他出身贫寒,豁达豪壮。 张嶷弱冠时为县功曹,刘备平定益州之时,山野强盗寇犯县里,县长举家逃亡。 张嶷携带着县长夫人,冒着山贼的刀枪剑戟,杀出一条血路,县长夫人方才得救。 张嶷因此在当地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于是被刘备征召为州从事。 刘备为糜旸所选的这两位贤才,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首先吕乂与张嶷都有为政的经验过,这样才能辅左糜旸处理政务。 其次吕乂、张嶷与糜旸年纪相近,且这二人虽在益州有一定的名声,但与糜旸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加上糜旸的官位比他们高出很多,在这样的情况,才能保证吕乂与张嶷二人对糜旸尽心辅左。 当糜旸知道刘备委派这二人辅左他时,糜旸内心中颇为高兴。 想他之前的班底,不是孟达就是邓艾,要么就是降将丁奉、丁封等人。 这些人不能说能力不好,只能说都是更为擅长武略的良将。 当然邓艾是文武双全的大才,但是邓艾履历太过空白,要名声没名声,要功勋没功勋。 糜旸就算器重他,也不可能马上将他委以重任,更多时候只能当做参谋而已。 而吕乂与张嶷二人,都有治政之才,又具备一定的功勋名声,等糜旸到汉兴郡后立马就能将这二人委以重任,让汉兴郡的政务尽快走上正轨。 可以说刘备不愧善于用人的君王,他对人事的安排可谓是恰到好处。 吕乂因为曾任盐府校尉的典曹都尉一职,典曹都尉负责执掌军粮运输,所以吕乂对益州的地势相当了解。 正因为吕乂的这个长处,所以自大军出发之后,大致的行军路线糜旸便交给吕乂来筹划。 在糜旸召来吕乂之后,糜旸问吕乂道:“吾方才收到情报,北方曹操已死,北方恐将有巨变。” “在季阳所安排路线之下,我军还要多久才能抵达汉兴郡?” 吕乂见糜旸召唤自己前来是询问这事,他便如实作答道:“蜀中群山密布,官道不畅,如今以涪水入汉水北上,已经是最便于大军行进的路线。 在此路线之上,若一切顺利,不出十日,即可抵达西城。” 西陵是汉兴郡最靠近益州的县,到达西陵之后,顺汉水而下,不过两日就可抵达汉兴郡治上庸县。 听到吕乂,糜旸点了点头,而后他便催促大军急速前行。 本来为了早日赶到汉兴郡赴任,糜旸大军的速度就不慢,现在在糜旸的再度催促之下,整支大军的行军速度又加快了三分。 不出三日,糜旸所率领的万余大军,已经到达广汉郡中。 在郡守的安排下,万余大军搭上早就准备好的战船,一路朔水北上。 虽然是逆流而上,但借助着水运之力,糜旸大军行进的速度很快。 数日之后,糜旸的大军就已经到达西城外。 汉兴郡的前身是东三郡,这东三郡分别是西城郡,上庸郡,房陵郡。 而东三郡的前身是属于汉中郡的西城、上庸、房陵三县。 当年荆州牧刘表在占据房陵县后,改县为郡,归荆州。 后来曹操攻打汉中,张鲁投降,曹操将汉中一分为三,置西城、上庸二郡,并将西城,上庸,房陵三郡划归南阳郡管辖。 如今刘备为了方便将来北伐号令统一,便废三郡为县,并将这三县的辖区合并为汉兴郡。 也就是说,糜旸这个汉兴郡太守,他所辖的县城主要便是西城、上庸、房陵三县...... 在刘备废西城郡为县后,原西城太守申仪便成为西城县长。 刘备之所以废郡为县,还有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对申氏兄弟做出一些惩戒。 申耽、申仪兄弟原本就是西城、上庸间的豪强大户,在当初刘表拿下房陵县之后,西城、上庸两县就一直在申氏兄弟的手中。 当初东三郡的正式成立,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曹操要利用地方豪强申氏兄弟,以达到让汉中东面起到稳定的结果。 正因为申氏兄弟在汉兴郡中有着莫大的影响力,所以刘备认为当初刘封不去救援关羽他们也有责任。 故而他将申氏兄弟纷纷贬为县长,并且将申氏兄弟的军职剥夺,以作惩戒。 刘备的这一举动,申氏兄弟当中的申耽倒是没有意见,就是申仪在心中颇有微词。 只是他惧怕于当今刘备的威势,故而一直在表面上对刘备的决定不敢有所异议。 当新任汉兴太守糜旸到达西城之外后,身为西城县长的申仪,当即领着他的僚属出城迎接糜旸的到来。 若在以往,申仪身为建信将军,而糜旸是偏将军,申仪的军职大于糜旸。 但如今申仪军职被剥夺,官职亦被贬为西城县长,所以他的身份与糜旸相比起来,就远远不如了。 汉兴郡三县都建立在水系之旁,其中西城就在汉水之边,所以糜旸是在楼船上见到申仪的。 在见到申仪之后,糜旸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还未等申仪朝他下拜,糜旸赶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而后往楼船的内部走去。 这一幕让申仪心生忌惮,当初张飞就是这样拉着他的手,一路把他拉到襄阳去的..... 只是糜旸接下来的举动,却打消了申仪的这番顾虑。 糜旸在拉着申仪进入楼船上的阁楼中后,他立即让家仆献上酒菜,而后就与申仪在这楼船上的阁楼中共饮起来。 在与申仪共饮的时候,糜旸还召来了孟达,张嶷、吕乂、邓艾、丁奉、丁封等人一同陪同。 在楼船阁楼中的宴席之上,糜旸频频向申仪举杯致敬,丝毫看不出有任何轻视申仪之态。 在酒过三巡之后,糜旸对着申仪言道:“先前吾在成都中,未能亲临汉兴处理政务。” “太守不在,而汉兴郡能一直稳定如初,这一切都是义度与尊兄的功劳呀。” 申氏兄弟,申耽字义举,申仪字义度。 糜旸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流露着真诚的赞叹之色。 糜旸的这副作态,令本来心有怨言的申仪心情逐渐变得舒朗起来。 申氏一族本就是汉兴郡中的地头蛇,在汉兴郡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几乎就是一方土皇帝。 后来曹操夺取了汉中郡,忌惮他们申氏一族的影响力,也只能对他们加官进爵安抚。 在刘备拿下汉兴郡后,亦是对他们礼敬有加,恩宠不小。 本来事情能按原本的脉络发展下去,那么他申仪一辈子做刘备忠臣倒是无所谓。 但没想到在刘封到来后,一切都变了。 刘封不但占着自己身为刘备养子的身份,在汉兴郡中作威作福,对他们申氏兄弟颇为轻视。 甚至到后来还因为他的私心,导致他与兄长遭到刘备的嫌恶,结果所有的军职都被剥夺。 之前还是一郡太守,加将军称号,现在只是一小小县长,这让申仪心中没有怨言,是不可能的。 后来申仪又听闻,刘备委任糜旸为汉兴太守的消息。 对于糜旸担任汉兴郡太守,申仪心中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毕竟虽然糜旸只是一偏将军,军职比他之前还低,但刘封一开始亦是以中郎将执掌东三郡的。 况且糜旸的威名绝对不是刘封可以比拟的,对于这样立下巨大功勋的名将,来担任自己的上官,申仪虽不说很赞同,但亦没有抵触情绪。 申仪在之前唯一担心的便是,糜旸会比刘封更盛气凌人,毕竟糜旸现今在天下中的名望,不是常人可以企及的。 在怀抱着这种忐忑心情之下,申仪主动来拜访糜旸,但糜旸的举动却大大超乎他的意料。 相比于刘封的盛气凌人,糜旸可谓是平易近人,且毫无半点架子。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对比申仪更对糜旸观感甚佳。 在观感甚佳之下,申仪对糜旸亦是极尽吹捧之能事。 面对着糜旸的夸赞,申仪亦举杯看向糜旸道:“将军天纵之资,公安一胜名惊天下。 虽之前将军不在郡中,然汉兴郡能始终保持稳定,全赖将军威名之故也。” “吾与兄长不敢贪功。” 申仪的夸赞似乎让糜旸很是受用,他脸上的笑意不断,那笑意是在告诉申仪,会夸就多夸点。 对于糜旸的这种要求,申仪当然是尽力满足。 在糜旸有意的拉拢与申仪的有意吹捧之下,这场在楼船上的会面,进行的很是愉快。 特别是申仪看到之前与他职位差不多的孟达,现在只是糜旸帐下一军司马时,他心中的畅快就更多上几分。 糜旸与申仪尽欢的这一幕,让刚刚投入糜旸帐下的吕乂与张嶷的脸色不太好看。 这便是那个名震天下的汉鹿? 难道就是这等贪慕虚名之辈? 吕乂与张嶷虽然第一次来到汉兴中郡中,但久处蜀中的他们,在刘章时代就曾听过汉中申氏兄弟的名声。 当时汉中太守虽然是张鲁,但是汉东一块几乎就是申氏兄弟的独立王国。 早在二十多年前,申氏兄弟就在西平、上庸二地聚众数千家。 他们一方面与张鲁联系紧密,一方面派遣使臣拜诣曹操,犹如一地方独立诸侯做派。 面对着这样的地方强势豪强,若是糜旸太过信任,那是会吃大亏的呀。 性格清正的吕乂,脸上的脸色已经相当不好看。 张嶷同样也是如此,出身贫寒的他对糜旸亲近申仪的举动,亦有所不理解。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唯有丁奉兄弟对这一幕见怪不怪,江东的地方豪强势力在孙权的放养下是最强的。 所以他们之前跟随甘宁、陆逊前去各地驻守时,这两位主将对于当地豪族亦是以拉拢为主的。 至于孟达,他好似对眼前这一幕漠不关心,在专心吃喝,只是他的眼神中对着申仪有些同情。 在场众人,只有身为法正好友的孟达,知道不少糜旸的过往。 糜旸可是从小背诵《蜀科》长大的,在这种耳濡目染之下,孟达不信糜旸会这么轻信申仪。 在经过良久的对饮之后,糜旸见天色已晚,便让申仪先回城。 在离去之时,已有醉意的申仪似在不经意间问糜旸道:“府君明日可要启程前往上庸?” 上庸是汉兴郡的郡治,糜旸要想真正履行太守的职务,那自然是要前往上庸城中。 只是糜旸在听到申仪的问话后,他不在意地回答道:“明日之事,明日再说。” 在听到糜旸的这个回答后,申仪当即拱拜离去。 只是在转身之际,他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糜旸的回答亦被他身后的吕乂等人听到,在申仪离去后,吕乂终于忍不住,他对着糜旸一拜言道:“先前府君问乂何时能至汉兴,并催促行军。” “今府君已至西城,何不直接顺流而下,抵达上庸主持一郡政务,府君之前后不一,令义疑惑。” 面对着吕乂的疑惑,糜旸笑着答道:“季阳可曾听过“汝南太守范孟博,南阳宗资主画诺。南阳太守岑公孝,弘农成瑨但坐啸”这两句谚语?” 吕乂虽年幼便居住在蜀中,但原本身为南阳人的他,自然听过这句谚语。 这两句谚语讲的是:汝南太守宗资,信任范滂,把郡中一切政事,都委托他去办,自己只管签发文书。南阳太守成瑨,也将全部公事交给岑晊负责,自己却吟啸无事。 故当时的民谣讥讽说,汝南和南阳的功曹成了太守,而太守却消闲无事。 表面上看,这是宗资与岑晊任用贤才的缘故,但实际上这体现了在东汉末年时,地方大族已经足够架空一郡太守。 范滂出身汝南大族,而岑晊出身南阳大族。 在吕乂脸上已经有思索之色后,糜旸对吕乂言道:“吾既不想坐啸,亦不想画诺,吾只想政由己出。” 在糜旸说完后,便进入了内室之中。 糜旸的话让吕乂猜测出了一个可能,而这时一旁的邓艾则拍着吕乂的肩膀对其言道: “相,相信府君。” 相比于刚投入糜旸麾下的吕乂,邓艾跟随糜旸最久,所以他最了解糜旸的为人。 糜旸是有志向的人,有志向的人怎么会容忍申氏兄弟这种足以割据一方的豪强呢? 正如糜旸对他所说的那般,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第一百八十八章 杀身以报 申仪心思 在糜旸进入内室之前,他唤了张嶷一起进入。 在这支上万人的水军之中,糜旸所搭乘的这艘楼船,既是大军的中军帅帐所在,亦是糜旸的居所所在。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楼船上的内室更是糜旸的私密寝所。 在糜旸带领张嶷进入之前,糜旸让关嫣先去往别室,而他就在内室中单独召见了张嶷。 对于刘备此番安排的两位贤才,相比于吕乂,糜旸更为看重的是张嶷。 历史上对张嶷的评价为:仪貌辞令,不能骇人,而其策略足以入算,果烈足以立威。 为臣有忠诚之节,处类有亮直之风,而动必顾典。虽古之英士,何以远逾哉! 这样的评价在一众季汉辅臣中,能与张嶷相媲美的亦不多。 只可惜由于张嶷主要活动在后三国时期,所以他的事迹很少有人知道。 在进入内室之后,糜旸让张嶷坐下,糜旸的这个举动令张嶷有些受宠若惊。 他自小出身贫寒,这种出身令他从小受尽的忽视不少。 今身份贵重的糜旸让自己进入他的寝室中,这是一种看重与信任。 但是张嶷性格毅重,他亦不是扭捏之人,在对着糜旸一拜后,便在内室中坐了下来。 在张嶷坐下后,糜旸问张嶷道:“伯岐对汉兴郡中申氏兄弟,怎么看待?” 对于张嶷此人,在糜旸的心中,他的重要性不比邓艾差。 接下来,他要想迅速控制住汉兴郡的局势,便需要利用好手中的每一张牌。 虽然目前他在天下间有着一定的名望,目前手中又有着近万大军,但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对于申氏兄弟这种地头蛇,糜旸从来不会掉以轻心。 而张嶷这种允文允武的干才,将会成为他接下来极为重要的一条臂膀。 面对着糜旸的询问,张嶷沉思一番后答道:“汉兴郡现今仅有三县,早在初平年间,西城、上庸二县便在申氏兄弟的掌控之中。 二十多年以来,想来申氏兄弟在西城、上庸两县中势力已经根深蒂固。” “府君初来汉兴郡中,虽有威名在身,但威名未深入当地民心。” “故而当此之时,府君若想做到政由己出,则申氏兄弟势必会成为府君的阻碍。” “当初嶷任职的县中有贼寇攻城,嶷便怀疑贼寇此举,与县中的豪族未必没有关系。”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府君更应该对申氏兄弟怀抱戒心。” 听着张嶷的判断,糜旸脸上流露出赞同的神色。 这便是他为何寻找张嶷,来商讨如何面对申氏兄弟的原因。 张嶷出身贫寒,这样的人,天然就会对地方豪强不会有着什么好感。 加上张嶷曾经担任过一县功曹,功曹被称为右职,掌管着一县的人事升迁。 有着这番履历在,张嶷对地方豪强也会比常人有着更深的认识。 当初张嶷因为守护县长夫人,而在贼寇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开始闻名,但是什么样的贼寇,可以强大到攻打县城,甚至让县长弃城而逃呢? 自小随着刘备四处征战的糜旸,也觉得这样的贼寇必定不是普通流寇,很可能就是县内的豪族招引来的外应。 这亦是当世地方豪强惯用的手段了,养寇自重,一旦县令或者太守不符合他们的心意,他们就招引贼寇攻城,驱散甚至杀害县长或太守。 刚才在进来前,糜旸所说的那句“政由己出”已经让张嶷重新认识了糜旸。 现在张嶷见糜旸脸上流露出赞同之色,他心中对糜旸有了更深的认识。 方才在宴席上,张嶷见糜旸与申仪相谈甚欢的样子,还以为糜旸涉世未深,容易轻信人。 毕竟糜旸战功卓着是一回事,但理政与打仗并不是一回事。 理政的关键在于知世事,方才能理世事。 张嶷是蜀中人士,对糜旸的过往知道一些。 他听闻过糜旸“太子四友”的名声,所以他方才在宴席上只以为,糜旸乃是寻常不明世事的贵公子,才会对申仪缺少防备。 现在看来,是张嶷多虑了。 糜旸不仅善战,对于人心世事之险恶,亦是知之甚深。 糜旸看向张嶷,既然张嶷对汉兴郡的局势有着清晰的认识,那么应当会有应对的方法。 所以他继续问张嶷道:“既然伯岐认为申氏兄弟会成为吾的阻碍,那伯岐可有计略教我?” 见糜旸询问自己有何计略,张嶷想起方才糜旸在宴席间的那副表现。 从糜旸将他单独召进内室,询问他对申氏兄弟有何看法一事可知,糜旸心中应该早有除去申氏兄弟之意。 所以方才糜旸在宴席上的那副做派,很可能便是为了迷惑申仪。 在猜出糜旸的意图之后,张嶷答道:“若嶷所料不差,方才府君在宴席上所为,乃是虚与委蛇,故意降低申仪之戒心。” 见张嶷猜出了自己的目的,糜旸笑着点头,张嶷果是智勇兼备之辈。 不论是从完全掌控汉兴郡的目的来说,还是历史上申仪后来的表现来说,对于申氏兄弟这样可以轻易掀起叛乱的地方豪强,糜旸都没有放过的道理。 但是糜旸又知道申氏兄弟的势力在汉兴郡经营多年,必定早已经深入到汉兴郡中方方面面,在这样的情况,哪怕他有一万大军在手,亦不能贸然行动。 要么不动,一动就要一击毙命,不让申氏兄弟有反扑的机会。 而要想完成这个目的,欲擒故纵当然是最好的办法。 张嶷迎着糜旸的笑意接着说道:“府君英明,申氏兄弟不可卒除,此时府君不应与他们硬碰硬。” “依嶷所想,府君不如继续与申仪交好,进一步降低彼等戒心。” “申氏兄弟能盘踞汉东多年,想来亦是狡诈之辈,一时交好并不足以让彼等放低戒心。” “等将来府君到达上庸之后,一方面可暗地派人收集申氏兄弟罪证,另一方面可加紧操练麾下士卒。” “一旦府君麾下士卒练成,有一战之力时,来日再择机将申氏兄弟之势力一网打尽。” 听完张嶷的计策后,糜旸高兴地站起身来,他来到张嶷身前,糜旸一起身,张嶷也立即从坐席上起身。 这时糜旸握住张嶷的手赞道:“伯岐腹有良谋,果治世之才。” 关于如何对付申氏兄弟,糜旸曾早与邓艾商量过,最后商讨出的计策与张嶷所建议的相差不多。 之所以糜旸还要找张嶷商议,为的便是兼听则明。 毕竟如今在他手下诸臣中,历任地方过并且值得信任的,便只有张嶷而已。 现在有经验的张嶷亦提出相似的计策,让糜旸心中对将来清除申氏兄弟在汉兴郡中的势力,更多了几分自信。 面对糜旸的称赞,张嶷有些愧不敢当,毕竟他也能看得出,糜旸可能早已经有了类似的谋划。 在对张嶷赞完后,糜旸对张嶷继续言道:“之前吾一直有成立一支亲军的想法,可苦于无将率之人选。 今日与伯岐一谈,得知伯岐是干才,吾想延请伯岐任吾帐下督一职,不知伯岐意下如何。” 在当初荆州招兵结束之后,糜旸就有打算从原一千五的公安士卒之中,抽出五百精锐当做他的直系亲军。 虽然他在之前的招兵之中,亦发现了不少可堪造就的人。 但是在生死大事面前,相比于那些新投入的人才,已经经过历史证明过的张嶷,无疑是他目前更可以倚重的人。 毕竟能力高低暂且不说,张嶷的忠勇,那可是历史有名。 至于新招收的那些人才胚子,等他完全掌握汉兴郡后,自然会足步加以培养重用。 糜旸现在是偏将军,没有开府的权力,但有些职位他还是能自行任命的,例如邓艾的书左,以及门下督一职。 门下督,意为帐门下的都督,多为一军主将的亲军统率。 能担任门下督一职的,必是主将的心腹亲信。 而且门下督虽现在品级不算高,但亦是秩比三百石的职位,与一般小县县长的品级相同。 而之前张嶷只是一州从事,秩比不过百石而已。 将来随着糜旸军职的升高,张嶷门下督的秩比亦会水涨船高,最高可至千石,这已经算迈入高官的行列之中。 见糜旸邀请自己担当他的门下督一职,张嶷脸上浮现感动之色。 与他一同追随的吕乂,现今还未被糜旸授予任何职位。 而且当初他护卫县长夫人杀出一条血路,虽立下功勋,但最后亦只是平级相调。 如今他得到糜旸的看重,直接连跃三级,这是糜旸对他器重与信任的表现。 张嶷当即对糜旸跪拜道:“蒙府君信爱,嶷必杀身以报。” 糜旸前途无量,又敏锐英明,加上对他信重,这样的人,张嶷没有理由不追随。 况且刘备之所以将他调拨给糜旸,就是让他好好追随糜旸的。 张嶷性格持重,并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但他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一旦他说出的话,就一定会用生命去践行诺言。 看着下拜的张嶷,糜旸连忙将张嶷扶起,而后他对着张嶷言道:“吾亲军五百,待到达上庸城中后,立即调拨给你。” 面对糜旸的安排,张嶷自无不可。 ... 在西城县城中的县署之中,方才从楼船上下来的一脸酒意的申仪,正一人坐在内堂中。 这时一人独处的申仪,他的脸上思绪之色不停闪动,看他如今的这副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刚才在糜旸面前的醉意。 申仪正在回想着刚才在宴席上的,糜旸的一举一动。 从表面上来看,糜旸对他不如刘封那般高傲,亦不如张飞那般怀抱戒心。 但申仪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兄长耳提面命的弟弟了。 在独掌一城事务多年以来,他对于人心莫测这一点,有着清晰的认识。 而且糜旸威名显着,对于这样的人,申仪是不会掉以轻心的。 单单通过一次会面,就对糜旸的为人下判断,这不符合申仪的性格。 申仪并非是起了反叛之心,只是他知道,糜旸作为汉兴郡的太守,又有着一万大军在手,若是他对申氏一族起了什么歹心的话,那无疑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其实对于申仪来说,他并不在意汉兴太守是谁,也不在意自己是否就是太守。 他最在意的是,汉兴郡的太守会不会对他申氏造成威胁,会不会阻碍他申氏在汉兴郡中的势力扩张。 所以接下来糜旸的态度与行动,决定了申仪对他的态度与行动。 虽然糜旸手中有一万大军,但是他申氏在汉兴郡一地经营多年。 若万一真到了兵戎相见的那一步,占据地利人和的申氏族兵,不一定没有一战之力。 在思索之后,申仪伏在桉上开始写信。 不久之后,一封信笺就已经写好。 申仪呼唤进一位族人,在这位族人进来后,申仪将手中写好的信递给他,让他连夜出发,将这封信送到上庸城中的申耽手中。 这位族人在取过信后,便快速离去。 在族人离去之后,申仪熄灭了房中的灯火。 就看接下来糜旸会怎么做吧。 若他真的无有歹意倒也罢了,若他接下来有什么坏心思,那么申氏一族亦不是好惹的。 怀抱着这种想法,申仪最后陷入了沉睡之中。 ... 不久之后,上庸城中的申耽收到了申仪的来信。 在看过信中内容之后,申耽的脸色颇显沉重。 他知道他弟弟的性格,相比他,他的弟弟更多了几分野心。 以往申仪积极进取的态度,的确对申氏一族势力的扩张,起着巨大的推动作用。 但是今非昔比。 当初天下大乱,诸侯割据,汉中郡周围并没有太过强大的诸侯。 所以他们申氏才能在乱世之中,凭借在当地的影响力快速壮大。 但在如今,汉中王刘备已经基本统一荆益两州。 在这样的情况下,申氏一族不能再有丝毫不臣之态露出。 这也是他当初将妻儿以及宗族,都迁往成都为质的原因。 申仪若再不改改他的性格,那么迟早有一天,会害了申氏的。 在这种想法之下,申耽当即写了一封回信,让这位申氏族人带回西城给申仪。 第一百八十九章 隐匿人口 分而化之 就在糜旸会见申仪完的第二日,申仪为试探糜旸,就主动将西城中的户籍、田册,亲自送到楼船上给糜旸察看。 糜旸是汉兴郡太守,申仪目前是西城县长,他将县中的户籍、田册交给糜旸察看,乃是应有之义。 只是申仪交给糜旸察看的,只是个总体的数字而已。 毕竟具体详细的户籍田册以竹简记载,几乎布满了整个桉牍库,也不可能都搬到楼船上给糜旸察看。 在糜旸察看西城一地的户籍、农田总数时,申仪就一直在细细观察着糜旸的神色。 他见糜旸只是随意翻了翻手中的户籍、田册,脸上流露着对这些似乎不关心的神色。 在快速的翻完手中的户籍、田册总数之后,糜旸只是问申仪,如果他来日率军出征时,是否能供应粮草。 申仪是人精,他从糜旸的问话中听出了话外之音。 在糜旸的问话中,申仪似乎察觉到,糜旸不在意治下的人口及农田有多少。 他只在意将来他出征时,西城能不能承担起一部分的军粮供给。 见糜旸真正关心的是这个,申仪的心中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对西城的人口、农田有想法,那在申仪的心目中便是个好太守。 至于糜旸的要求,申仪当然能满足。 虽然他不会将府中的存粮,都拿来供给糜旸的大军出征。 但是只要拿出一部分,应该就能满足糜旸大军的需求。 而糜旸的这番表现落在申仪眼中,才让申仪觉得合理。 毕竟糜旸对他亲近可以说糜旸平易近人,但能击溃江东十万大军的人,是不可能如一般贵公子一般,那么好蒙骗的。 若是糜旸表现出对什么都不在意,那反而会引起申仪的怀疑。 也许糜旸看出了他报上的人口、农田总数有一些问题,但以糜旸的身份,他的舞台应该是金戈铁马的战场。 小小的汉兴郡也许只是他一个短暂的落脚点而已,所以他最关注的是军粮的供给。 只要他申仪能为来日糜旸大军出征供给军粮,那么糜旸自然可以不过于插手政务。 两方各取所需,在汉兴郡中和和气气的相处下去。 等将来糜旸领军出征离开汉兴郡后,那么一切就都会恢复如初。 这便是交易,而这种交易,对申仪来说是求之不得的。 可以说,申氏一族在汉兴郡中的壮大,就是通过一步步与各方势力交易得来的。 所以在糜旸问话之后,申仪当即郑重承诺,等来日糜旸需要军粮时,一定会倾心供给,绝不让糜旸大军有缺粮的危机。 在申仪做出这种保证之后,糜旸亦对申仪保证道,“吾即日东下,再不西返。” 听到糜旸的这番保证,申仪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笑容。 糜旸的这句话是在保证,只要你能供给我大军的军粮,让我来日无后顾之忧,那我将来亦不会轻易插手西城政务。 在糜旸与申仪的相互保证之下,两者之间都很是满意。 于是就在申仪离开楼船的当日,糜旸就履行诺言率领大军顺水而去。 在见糜旸真的率领大军全部离去后,申仪的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 毕竟在自家的大本营之外,驻扎着一支意味不明的大军,任谁都会感受到压力。 只是让申仪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下了楼船之后,楼船上的糜旸将他留下的西城户籍、田册总册,给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竹简撞击甲板,发出了一声脆响。 糜旸恨恨地对着一旁的张嶷与邓艾言道:“申贼欺人太甚!” “将吾当做三岁孩儿哄骗吗?” 张嶷与邓艾见糜旸这番动怒的样子,他们两人捡起糜旸脚下的竹简细细看了起来。 刚才在糜旸与申仪会见之时,他们并没看到这竹简上的内容。 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内容,让糜旸感到动怒。 而当张嶷与邓艾捡起地上的竹简看过之后,两人的眉头都深深拧了起来。 这册竹简之中记载的农田总量暂且不说,单单这记载的户口数,就少的有些不寻常。 竟只有三千多户! 汉代一户的标准大约是五口之家,所以说西城一县中,目前最多只有一万五千左右的人口。 这样的人口数,别说邓艾与张嶷表示怀疑,就是糜旸这个从未接触过政事的人,都觉得这种人口肯定不准。 汉兴郡三县原本是从汉中郡割分出来的,而根据后世的《后汉书》所记载,在汉顺帝永和五年时,汉中郡的户口与人数分别为5万多户,人口将近三十万人。 那是将近八十年前! 汉中郡原来的辖县有九个,分别为:南郑县、成固县、西城县、褒中县、沔阳县、安阳县、钖县、上庸县、房陵县。 汉中郡因为地理位置特殊,自永和五年至建安二十年曹操南征汉中将近七十年之间,都没有发生过大的战乱,人口户数应该都是持续增长的状态。 加上当年群雄蜂起,关中韩遂、马超起兵抗曹,关中不少人逃往相对安定的汉中地区。 有记载的就有,数万户关西民从子午谷逃奔汉中。 能千里迢迢逃难的民众,肯定是青壮居多。 而子午谷就在西城附近,一出子午道,就可来到汉水,汉水下游不远处便是西城。 在这种情况下,当年那逃难的数万户百姓,肯定有不少流入西城之中。 当初张鲁治理汉中期间,曾有属下劝他称汉宁王,他的功曹阎圃对他劝谏说:“汉川之民,户出十万,财富土沃,四面险固;” 从阎圃的这句话以及事实推断可知,当初汉中郡的户数已经超过十万。 而汉中郡的辖县只有九个,当世县城非大国都城者,大多只能容纳一万户以上的民众,再多就要迁往其他县城。 而且在初平年间,申氏兄弟就一直与张鲁互派使者交流,那时正是大量关中人口涌入汉中的时间段。 在这种情况下,割据西城、上庸两县的申氏兄弟,很大可能是在向张鲁做交易,张鲁给他们人口,而他们选择服从张鲁的统治。 虽然说当初曹操从汉中迁走了不少人口,但那主要是南郑几县的人口。 汉兴郡这里的人口因为地势原因,易进难出。 所以按照当时曹操紧急撤离人口的情况来看,根本没有太多时间给曹操往汉兴郡中迁移人口。 再加上当时西城已经独立为一郡,而史料记载的仅仅是从汉中郡迁移人口的事实,并未记载从西城郡中迁徙人口。 在这种种推断之下,西城人口竟然只有三千户? 恐怕在八十年前,汉顺帝时期都不止这个数吧。 大量的户口,定然被申仪隐匿了,而申仪所隐匿的户口可能是他报上来的数倍以上。 糜旸看着张嶷与邓艾言道: “吾原本只以为申仪只是心怀不轨之豪强,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胆大包天,隐匿如此多的人口,此贼不除,汉兴郡迟早大乱。” 在成都时,刘备处决周群的罪行中,有一条便是周群隐匿人口达一千多户不参与徭役。 而照如今的情况的来看,如果周群该杀,那按《蜀科》之法,申仪就该族诛! 原本糜旸想除去申仪,大部分原因是历史上的申仪便是两面三刀之辈,这种随时可以掀起叛乱的隐患,不可能会将他放在腹心之处。 但如今看来,如果不除去申仪,别说将汉兴郡打造成来日他的北伐基地了。 恐怕不久之后,他大军的军粮补给,都会被申仪给紧紧卡死。 毕竟没人口,还种什么田。 见糜旸杀心越来越盛,张嶷赶紧劝谏糜旸道:“大军未习练,战力未强,还望府君暂且忍耐。” 张嶷说的道理糜旸当然明白。 历史上就在今年申仪反叛之时,那时候曹丕派来攻打刘封的大军还未到达,而申仪竟然就独自率领着麾下私兵大败刘封。 虽然刘封有着很严重的性格弱点,但是他还是颇为善战的,而且他手下的亦大多是精兵。 在这种情况下,拥有守城优势的他,还能被申仪正面击溃。 这足以说明目前申仪手中,有着一支战力不俗的私兵,这还没算上他兄长申耽手中,可能存在的私兵。 而糜旸目前手中虽然拥有万余战兵,但是这万余战兵还未经过习练,号令还未统一,现在不是贸然动武的时候。 在张嶷劝谏之后,糜旸对着张嶷与邓艾吩咐道:“你二人要加紧习练大军,务必要尽快锻炼出一支可战之兵。” 邓艾年纪轻轻就有着名将之资,而张嶷在之前担任州从事时,负责的便是训练新兵一事。 在这二人的配合之下,想来万余大军的训练速度会增快不少。 在糜旸的吩咐之下,张嶷与邓艾二人领命而退。 在张嶷与邓艾走后,糜旸一个人坐在楼船上的阁楼中,思索着下一步的对策。 相比于张嶷与邓艾,他最大的优势便是知道历史。 现在虽然历史已经改变了不少,但历史会变,人心却不会变。 就像曹丕,哪怕今世季汉势力未遭受重创,想称帝的他依然会称帝。 历史上的东三郡之乱,整体的发展过程便是: 与刘封共同驻守东三郡的孟达,因为关羽之死与法正之死,担心刘备责怪他,所以先率领部曲四千余家投降曹丕。 而在孟达投降之后,曹丕认为东三郡有机可乘,便令夏侯尚、徐晃与孟达率军一起攻打东三郡的刘封。 就在这时候,申氏兄弟中的申仪率先扯起叛旗,发兵攻打刘封。 猝不及防之下,刘封为申仪所败,加上那时夏侯尚的大军已经到来,所以无奈之下,刘封只能逃回成都。 从历史上发生的事实可知,申仪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一旦看到有利可图,就会毫不犹豫发起反叛。 后来孟达想回归季汉之时,亦是申仪断绝西道,阻拦了诸葛亮的援军。 申仪就像一条随时蓄势而动的毒蛇,反复不一,只要一侵害到他的利益,他就会毫不犹豫得咬你一口。 对于毒蛇,最好的方法便是暂时不侵入他的领地之中,这样才能令他暂时放下戒心,这也是刚才糜旸做出那种“承诺”的原因。 在思考历史上发生的事时,糜旸突然发现了一个很关键的一点。 在历史上申仪发起叛乱的时候,申耽是被迫裹挟出兵的,也就是说一开始申耽并无反叛刘备之心。 历史上的东三郡之乱,与目前的时间点相差不远,所以具有很强的参考价值。 很可能在目前这个时间段,申氏兄弟已经因为理念不同,而发生不合了。 既然如此,糜旸倒是可以利用这点,好好谋划一番。 ... 在糜旸率军离开西城的第二日,申仪收到了申耽的回信。 在申氏两兄弟中,兄长申耽相比于申仪,更安分一些。 所以他写给申仪的信件,内容中多是劝谏申仪安分之语。 当这份信件送到申仪手中时,申仪却觉得申耽有些过于软弱了。 他本意写信是将糜旸的表现告知申耽,想与他一同探讨下糜旸的表现是真是假。 没想到的是申耽竟然不在意糜旸的表现,却反过来劝谏他安分守己,这让申仪心中对他大兄越发不满。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当初孟达与刘封攻打汉兴郡时,申氏兄弟中,申耽便是力主投降的那人,而申仪更倾向于拥兵自重,辖郡自封。 因为申仪认为汉兴郡位置之紧要,如果不先谈好价码,就直接投降,过于不值了。 而且申耽在投降之后,还将妻子宗族都迁往成都,此举更让申仪不满。 只是那时上庸太守是申耽,申仪虽对申耽的行为有所微词,但亦是无力抗拒。 但是现在不一样,申仪在刘备的加封下,独自占据西城,与兄长申耽各据一城。 在这种情况下,申仪心中对申耽已经不是往前那么服从了。 申仪在看完申耽的信件后,将信件丢进火盆中烧毁。 看着兄长好心告戒的言语在火焰中化为灰尽,申仪的眼神中夹杂着不明的意味。 乱世之中,哪有什么忠诚可言,唯利是图才是正道! 第一百九十章 河谷练兵 笑里藏刀 顺着汉水一路东下,再从汉水的支流堵水转向南下,不一日就到达上庸城外。 与西城一般,上庸就地处在堵水之旁,傍水立城。 由于这个特征,导致上庸城三面环水,充当上庸城墙作用的,并不是土石,而是一道道水栏。 历史上孟达占据上庸后,为修缮上庸的城防,故而将上庸三面外的水栏扩建为一道道水寨,以此当做长治久安之法。 可惜,在上庸城东面门户房陵城陷落的情况下,所谓的水寨围城的防御措施,在司马懿的攻势下,起到的作用并不大。 当糜旸率领大军到达堵水外时,看到那被一道道水栏包围的上庸城,他对着一旁的邓艾言道: “上庸不可作为治所。” 这句话表明了糜旸有将汉兴郡治所,迁往别处之念。 历史上刘封及孟达将主要驻军地都放在上庸城,最大的原因是他们当时的想法只想保守东三郡。 上庸处于西城与房陵之间,有两处城池当做东西方的拱卫,地势最为险要,是最符合他们意图的治所之地。 但是糜旸的想法与他们不同。 糜旸要的是积极进取,汉兴郡是他将来的北伐的一个基地,但是亦是他将来北伐时的一个跳板。 在这种想法下,最好的办法便是将治所迁往西城或者房陵。 西城靠近子午谷,房陵靠近南阳,都是比较不错的进兵方向。 面对着糜旸的话,邓艾自然明白糜旸的心意,他对着糜旸言道:“府君所言甚是。” “然此事需等剿灭申氏兄弟后,再做打算。” 邓艾的言语,让糜旸微微点头。 申氏兄弟不除,始终是他绕不过去的一个坎。 这时糜旸站在楼船之上,看向上庸城外不远处,有堵水流经冲刷而出的一个河谷。 他看到那处河谷四周虽由山林掩盖,但通向外面的道路因为堵水的冲涮,并不窄小,有利于大军进出。 而且其内部空间颇大,虽然比不上一些大型河谷,但足可容纳下万余大军。 糜旸在看到那处后,便指着那处河谷对邓艾言道:“明日起,士载与伯岐便在那处河谷中练兵。” 在糜旸的指示之下,邓艾的目光亦朝那处河谷中看去,深通兵法的他亦看到了那处河谷地理优势。 那处河谷虽出于山林之中,但并非只有一条通道。 在此河谷中,可以防止有心人的查探。 又因为河谷有一条通往外面的大道,地势宽阔,有利于大军展开阵势。 加上对外的通道并不是只有一条,所以并不担心敌人可以守住河谷的通道,将万余大军都困死在河谷之中。 而且河谷中有着许多溪流,水源充足,的确是驻军练兵的好地方。 大军入谷者,有两忌,一忌水源不足,二忌谷口窄悚,容易被敌军围困在谷中。 如今那处河谷这两处弊端都没有,的确是练兵的好地方。 至于为何不选在上庸城中练兵,乃是因为正常来说最佳的练兵地点便是在野外。 野外地形复杂,更加贴近实际战场的真实情况,在野外练兵,有助于新兵快速成长。 历史上诸葛亮北伐之时,因为军中颇多刚刚招募的新兵。 于是他便扎营于沔北阳平关外,实行治戎习武,操练士卒的前期北伐准备。 在决定好后练兵的地点后,糜旸便带着一众亲信及五百亲军,朝着上庸城中而去。 而在糜旸不在的时候,临时代理太守一职的申耽这时正带领着一众郡府僚属,在上庸城外等待着糜旸。 在申耽看到糜旸出现之后,他连忙上前来到糜旸身前,对着他一拜,并将托在手中的太守玺绶交予到糜旸手中。 糜旸让一旁的吕乂接过玺绶,而后他便与申耽及一众上庸城中的僚属进入到上庸城中。 申耽脸上的谦逊神色不似作假,他一方面领着糜旸朝着上庸城中走去,一方面对着糜旸讲述着近来汉兴郡中发生的一些政事。 对于这些政事,糜旸大多是当做笑话来听的。 不管申耽对刘备如何忠心,或者说他对自己如何敬畏,他的立场不会变。 西城是申仪的大本营,上庸则就是申耽的大本营。 对于申耽来说,他怎么会将自己大本营中的真实情况,都告知糜旸呢? 至于申耽亦献上了一份户籍、田亩总册,对于这充满水分的总册,糜旸亦只是看看就好。 在申耽带领着糜旸来到上庸城中的太守府之后,在大厅之中,申耽当即领着一众太守府中的僚属,对着糜旸正式参拜。 在带领着众多僚属参拜过糜旸之后,申耽颇为恭敬的献上一份当今太守府中众属吏的名单,对于这份名单,糜旸才稍微来了些兴趣。 手中展开竹简,糜旸的目光全都倾注在这份名单之中。 在糜旸的注视之下,整个大厅中的气氛,陷入了一片宁静之中。 大厅中的众僚属看着值守在糜旸身后的一众臣子,在那些臣子之中,他们看到了之前在上庸城中,地位仅在刘封之下的孟达。 他们见之前位高权重的孟达,目前竟然还站在张嶷等人身后,心中不禁对糜旸身后的邓艾、张嶷等人内心中起了很大的好奇心。 邓艾、张嶷、丁奉、丁封这些人虽然出身都不是很好,但他们的外貌都是相当符合当世审美标准的。 至于从小接受良好教育长大的吕乂,更是一身宽衣博袖,一副名士的派头。 在不了解糜旸身后这几人的情况下,厅中众僚属都暂且只能以貌取人。 而在以貌取人之后他们发现,糜旸身后的这数位皆是不凡。 也是,糜旸威名在外,怎么会起用一些碌碌之辈作为自己的下属呢? 在厅中的诸位僚属,可以说大多都是申耽的亲信。 但同时他们久居官场多年,在察言观色、见风使舵这方面有着不同寻常的才能。 因为对于糜旸的敬畏,他们并没有轻易对糜旸及其身后的那些人起了轻视之心。 诸位僚属又将目光望向将大厅团团包围起来的糜旸亲卫,看着他们一个个虎背熊腰的样子,他们的心中忐忑不安。 历来新府君上任,要想做到政由己出,第一件事大多是起用心腹。 利用自己的心腹,将原来郡府中处在紧要位置上的官吏,尽皆替换,这样就能初步达到控制郡政的目的。 在这种观念之下,厅中僚属看着糜旸盯着名单沉思不语的样子,他们的心中都犯起了滴咕。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府君,这是在打算将谁罢黜呢? 在这种不安的心思之下,厅中诸位郡府僚属都有意无意的将目光看向申耽。 他们希望申耽一会在糜旸进行大范围的人事任免之时,能出言为他们美言几句。 但这时申耽一副老神在在,似乎对任何事务都不关心的样子,又让他们的心中没底。 就在厅中的诸位僚属心中七上八下的时候,糜旸在看完了一遍名单之后,终于开口说话了。 糜旸卷起竹简,而后将它放在一旁,随后看着申耽言道:“一切官职很是妥当。” 糜旸此言一出,不仅厅中的诸位僚属脸上浮现诧异之色,就是想尽力保持平静神色的申耽,脸上亦出现了一丝波澜。 糜旸的这句话,透露出他并不打算进行大范围的人事调整。 看着厅中申耽及郡府诸位僚属变幻的神色,糜旸心知肚明他们在担心什么。 相比于那充满水分的户籍总册,申耽这呈报上来的郡府各官吏的名单,可谓是干货满满。 毕竟这事,根本就隐瞒不了。 而糜旸收集信息有个习惯,那便是优先捕捉关键信息,在掌管一郡之政的郡府之中,有三个职位最为紧要。 一个是都尉,掌管着一郡的郡兵。一个是功曹,掌管着一郡的人事升迁。还有一个便是主簿,掌管着郡内一切的文书往来。 而这三个职位,目前全都是申氏族人。 在看到这一点后,糜旸便知道当今汉兴郡中,是一个什么样的局势了。 可以说,全郡的政事决策权,不在他这个名义上的汉兴郡太守手中,而是在申耽这个“上庸县长”手中。 这亦是当今地方的常态了。 例如之前那句谚语中所流传的,汝南太守宗资与南阳太守成瑨。 他们二人既然能担任太守一职,那必然亦是一时名士,有着许多门生故吏。 但他们最后落得一个主画诺,一个但坐啸的下场,并非是他们二人不想执掌大权,只是郡府中的关键职位,都被当地豪族控制了而已。 在这样的情况下,宗资与成瑨不管名声多大,最后只能是被架空的下场。 现在糜旸正面临着与宗资和成瑨一样的处境。 当然辟除郡府官吏是太守的权力,但是哪怕糜旸现在下令将都尉、功曹、主簿三职都换成他的人,若没有一众基层文吏的辅左,那么糜旸所换上的人,最后还是免不了被架空的下场。 太守要靠这三个职位执掌全郡,担任这三个职位的人,要靠底下的一众文吏来帮助他们发挥功能。 而郡府中的大部分文吏,大部分都是当地人士。 对于当地人士来说,他们基本都是当地豪族的支持者。 当地豪族借助着支持他们的文吏,插手甚至执掌政权。 而文吏借助着豪族在当地的影响力,能够进入县府或郡府中任职。 并且他们利用豪族在当地的影响力,让郡府的文书可以在地方通畅无阻,达成一种史书上所美化的“郡政大治”。 这是一种牢固的合作与投资关系。 在这种关系之下,形成了一个东汉的政治怪圈,绕来绕去,外地太守要想执掌全郡,最后都需要当地豪族的协助。 在这种关系未被破坏之下,糜旸安插多少人进郡府中,亦是无用。 既然无用,糜旸还不如暂时听之任之。 不然若强制安插进人,不仅达不到控制郡府的目的,可能还会引起申氏兄弟的戒心,引起他们的强烈反弹。 申耽在听完糜旸的话后,他虽然内心中有着惊讶,但未尝没有着喜悦。 这时他想起了申仪在信中告知他的糜旸的表现,他心中开始对糜旸多了几分认识。 只是申耽还是象征性的对着糜旸拱手一拜问道:“目前郡府中大多官吏,多是原先刘封所委任。 之前府君尚未到来,耽为了稳定郡政,遂并未进行变动。” “今府君既然已经到来,若有何想变动人事的地方,还请府君明言,耽必倾力相助。” 在糜旸背后的孟达听到申耽这么说,内心中直呼申耽厚颜无耻。 当初他与刘封执掌全郡后,倒是想变动人事。 结果当他们一安插自己的人入郡府中,第二日上庸城中的郡府就乱了起来。 鉴于这种情况,刘封与他最后只能无奈放弃了贸然安插心腹的打算。 结果现在申耽竟然还好意思说,目前郡府中的各官职是刘封安排的,真是够颠倒黑白的。 但看申耽在场,孟达并没有贸然出来拆穿申耽的真面目。 只是虽然孟达不说,但糜旸对申耽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 申耽虽然表面上恭敬,但从申耽的话语中,糜旸听出了两层意思。 第一:贸然变动人事,会引起郡政不稳。 第二:要想变动人事,那得需要他的协助。 不愧是将申氏几乎发展成为,地方诸侯的申氏族长。 申耽虽不如申仪那般是藏在暗处吐着信子的毒蛇,但却像一只笑里藏刀的狐狸。 这种老狐狸,有时比申仪那种毒蛇更难缠。 怪不得历史上刘封与孟达,被这兄弟俩玩的欲仙欲死,毒蛇与狐狸合力,的确不能小觑。 面对着申耽的假意建言,糜旸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顺水推舟的对着申耽言道: “既然申君如此说,那吾心中倒是有个想法。” 在这么说完后,糜旸唤出身后的吕乂,对着吕乂言道:“即日起,季阳便是这汉兴郡中的郡丞了。” 吕乂面对着糜旸的安排,当即对着糜旸一拜:“乂领命。” 当糜旸此言一出之后,厅中出现了一股小小的骚动。 方才府君不是无有调动人事之意吗? 而申耽本来在听到糜旸有对郡中人事进行变动的意思时,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意。 但随后他听到糜旸是安排吕乂担任郡丞一职,他心中的忌惮又渐渐消失。 在糜旸任命吕乂为汉兴郡郡丞之后,他又当场对着吕乂言道:“以后吾大军之粮草筹措调动,就由季阳负责。” 在糜旸这么说之后,申耽心中的忌惮不仅完全消失,他眼神中更是浮现了笑意。 第一百九十一章 申耽猜想 大军编制 为何申耽在听到糜旸委任吕乂为郡丞后,且主管军粮调动一事后,眼神中会有笑意呢? 乃是郡丞一职的特殊性。 郡丞一职起源自秦朝,顾名思义乃是辅左太守的二把手,在边疆地区的郡丞称为长史。 虽然在官方的定义中,郡丞是郡中的二把手。 但与郡中的其他官职不同,郡丞大多乃是中央朝廷直接委派,不是太守自行辟除的僚属。 本来中央空降的官员,在地方就很难有话语权。 再加上郡丞大多乃是中央亲自委派,有着监督太守的责任,所以郡丞亦得不到太守的器重。 久而久之,郡丞一职形同虚设,它的职权大多被主簿、功曹两职所瓜分。 时至今日,天下大乱,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力大降,郡丞一职更是不受待见。 在时人的士子中,更流传着一句谚语:“宁为一曹,不任一丞”。 建安以来,甚至很多郡的郡丞都是太守直接委任。 但因为经过几百年的不受待见,在目前的地方官制中,郡丞一职大多不具备行政权力,只是一个地位颇高的虚职。 大多由一些有名望的名士担任,充当着一个吉祥宝宝的作用。 毕竟有着主簿与功曹二职在,乃怕有些郡丞想行政,他也没地方下手。 糜旸委任吕乂为郡丞,而不是主簿或者功曹二职,名为重用,实则是在暗示申耽,他无意插手郡政。 而且糜旸又在众人面前指定吕乂担任郡丞后,只负责粮草筹措调动一事,更是在众人面前,宣告他的真正意图。 那就是他只对保证大军稳定的粮草有兴趣,至于其他政务、人事,他都没有插手的意思。 糜旸的这副安排,完全符合他身为一个名将的表现。 糜旸目前的打算是,想欲擒故纵降低申氏兄弟的戒心。 但是糜旸目前毕竟不是毫无名声在身,并且初出茅庐的一个贵公子,若真是如此,那反而好办。 糜旸现在在天下间的名气都很大,在这样的情况下,糜旸若表现得过于软弱或过于对任何事都不关心,那反而会引起申氏兄弟的疑心。 所以凡事要讲究一个度。 既然目前天下人对自己的印象都是名将,那糜旸正好可以利用这种固有的印象。 糜旸在申耽与申仪面前,露出一副对军事在意,对政事不在意的表现。 为的就是告诉申氏兄弟,只要他们申氏兄弟不插手他在汉兴郡中的军事行动,那么他们申氏二兄弟在汉兴郡中的政务行动,他亦可以不插手。 在安排完吕乂的具体职务之后,糜旸便对着申耽言道:“吾在离开成都之时,大王曾嘱咐过吾,令吾在汉兴郡中务必要好好习练麾下兵马,大战在即。” “大王有令,吾不敢怠慢。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要想练好一支大军,粮草是重中之重,在这一点上,还望申君多多协助吕郡丞。” 听着糜旸的话,申耽眼神中的笑意更甚。 糜旸这番话似乎是在说明,他在刘备心目中的重要性。 但大战在即四个字,亦在透露着刘备对他将来的安排,那便是随军北伐。 作为一个不久后就要离开汉兴郡中的太守,申耽又怎么会对糜旸的要求有所拒绝呢? 申耽当即脸上浮现认真之色对糜旸言道:“府君请放心,耽势必辅左吕郡丞,为府君尽快筹措足够的粮草。” 申耽的承诺令糜旸点点头,随后他对着申耽言道:“吾本军人,住不惯郡府,吾意欲在城外的河谷之中练兵。 目前河谷之中军营正在搭建,等搭建完毕后,吾会与一众家卷搬去城外的军营中,这郡府就劳烦申君看顾了。” 听到糜旸这么说,申耽差点要笑出来。 原本他还担心糜旸日后住在城中的太守府中,以后他处理政务要事事请示糜旸,未免太过麻烦。 如今糜旸主动提出要搬往城外的军营中居住,并委托他看顾郡府,这内中意思让申耽心中十分满意。 对于糜旸的这点要求,申耽先假意推辞一番,但糜旸的态度十分坚决。 随后申耽起身对着糜旸一拜道:“还望府君放心,耽一定不负府君厚望。” 听到申耽如此说之后,糜旸脸上流露出轻松之色,他让申耽先下去办公。 申耽见状,便带着一众太守府中的官吏齐齐告退。 看着申耽一走,数十位太守府中的官吏乖巧地跟在申耽身后的样子,糜旸的脸上流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在申耽及诸位官吏走后,孟达当即出来对糜旸提醒道:“方才申耽所言太守府中官吏,皆是刘封所委任乃是谎言。” 对于孟达的提醒,糜旸不在意地摆摆手道:“吾知道。” 孟达见糜旸知道,却还不当场发作,想来是糜旸有着更深的谋划,因此便不再言语。 在当初法正病逝之前,曾写过一封信给孟达。 在那封信中,法正向孟达言明,他会向刘备求情饶孟达一命,但之后孟达便要在糜旸麾下辅左他。 因为当年一同逃难的关系,所以法正与孟达的关系,乃是十分亲密的。 当初正是因为法正还在世,所以孟达在张飞兵临城下后,才乖乖选择了投降。 因为在孟达看来,法正是肯定能保住他一条命的,后来的发展,果然不出孟达所料。 至于法正在信中提及的,让孟达好好辅左糜旸一事,孟达心中并没有抵触。 一方面是因为法正与糜旸的关系,另一方面是糜旸的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跟在他的麾下,虽然目前只是一军司马,但随着糜旸一步步的成长,他孟达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在这种心思之下,孟达目前对糜旸还是处于愿意为他效力的状态。 当然孟达并不是忠贞之士,如果糜旸未来的发展并不如人意,他孟达自然会为自己找好退路。 对于孟达,糜旸是处于一副用而不信的状态,孟达是有才能的,只是他的品质令糜旸无法信任他。 因此在阻止了孟达的发言之后,糜旸便令孟达与丁奉、丁封几人往城外督促大军尽快安营扎寨。 作为宿将,让孟达几人负责此事也是人尽其才。 在不那么信任的几人离去之后,糜旸方才起身看向在大厅中留下的属下。 吕乂、邓艾、张嶷这三人,才算是他目前可以信赖的核心班底。 还有一人王洪,本来他之前被刘备任命为上庸县长。 后王洪在到达上庸后,因为刘备废东三郡合并为汉兴郡,所以王洪被改任为房陵县长,上庸县长则为申耽担任。 所以他目前并不在上庸城中。 糜旸最后看向吕乂言道:“在吾走之后,季阳一个人留在城中,要多加小心。” 方才糜旸当众任命吕乂为郡丞,并且让其掌管大军的粮草一众事宜。 这种职务性质,就需要吕乂留在上庸城中,为城外的糜旸与城中的申耽,充当着沟通桥梁的作用。 从某一方面来说,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吕乂要远离大军,一个人留在上庸城中一段时间。 这是有着一定的风险的,因为吕乂身为糜旸信任的人,他早就糜旸有对申氏兄弟动手之意。 但吕乂面对着糜旸的担忧,他脸上却无惧怕之色显现。 他只担心糜旸受人蒙骗,毫无作为,又怎么会担心糜旸对他委以重任呢? 吕乂对着糜旸一拜后答道:“府君信任,义定不负府君所望。” “府君尽管安心操练士卒,大军所需一应粮草,乂定然会尽心筹措,不让府君有缺粮之忧。” 在吕乂这么说之后,糜旸伸手拍了拍吕乂的肩膀。 ... 在申耽领着一众僚属离开大厅中之后,他身旁的一位亲信对着申耽私语道:“兄长观新任府君如何?” 这名亲信是申耽的一位近支族弟,往日中因为这位族弟颇有智谋,所以深得申耽器重。 当初虽然申耽将妻子及大部分宗族人员都迁往成都,但那些人员当中,主要以老弱妇孺为主。 至于一些族中青壮,申耽当然是留下来辅助他掌管上庸政务了。 在这名族弟询问之下,申耽给出了自己的看法,“糜子成名将之姿,专心军务,这是好事。” 在说完这句话后,申耽又对着这名族弟吩咐道:“在糜子成在郡中的时间中,让族人都收敛一点,不要让一些庶民冲撞了他,否则事态就不好控制了。” “再者,若吕乂只是要求筹措粮草之类的话,命府中上下官吏都要尽力满足他的要求。” “吾料不出一年,糜子成就会率军离去,吾等再须忍耐一年时间即可。” 听到申耽如此说,这名申耽的族弟弯身领命,随后便离去传命去了。 在这名族弟离去之后,申耽扭身看向身后的大厅。 他现在距离大厅甚远,当然看不到糜旸在大厅中做什么,但却不影响他心中有着猜测。 从申耽的视角来推断,糜旸可能就是汉中王刘备派到地方来历练的。 一旦等将来与北方的战事一起,那么以糜旸过往的功绩,是肯定会率军参战的。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在这种猜测之下,申耽对糜旸今日的所作所为,并未有太大的疑心。 只要他能满足糜旸的要求,想来糜旸亦不会太过为难他,与之前的刘封、孟达一样。 在看了一会大厅,觉得想不出什么之后,申耽便转身离去。 只是可惜申耽没有上帝视角,他不知道的是,还未到汉兴郡中时,糜旸的心中早就有着一个清除计划。 ... 在糜旸到达汉兴郡之中后,远在房陵县中的王洪得知了消息。 得知糜旸已经率领大军到来之后,王洪脸上的欣喜之色难以抑制。 王洪当初是跟随张飞到达上庸城中的。 在到达上庸城中之后,因为那时张飞大军尚在,所以申耽对他还算客气,一应政务还会与他一同商讨实施。 后来刘备废东三郡为县,改任王洪为房陵县长。 来到房陵县中的王洪,处理政务时就处处受到当地豪族邓辅的牵制,令他的政令根本无法顺利实施。 现在听到糜旸已经到来的消息,王洪觉得靠山已经到了,当然会欣喜。 只是他并没有轻举妄动,他知道目前他四周都是邓辅的眼线。 而且邓辅与申氏兄弟同气连枝,早在他到达汉兴郡中前,糜旸就告戒过他,务必要小心行事,不要轻易引起当地豪族的戒心。 在这种告戒之下,他只能等待着糜旸主动联系他。 他手中有一封很重要的情报,要交给糜旸。 ... 在上庸城外的那处河谷之中,一处处大营已经搭建完毕。 在孟达的指挥之下,万余大军的军营搭建的很是规整,并且攻防备至。 在河谷中的军营搭建好后,糜旸亦是如之前所言,带领着一种亲信及家卷搬到了河谷中的大营中。 他只将吕乂留在上庸城中,与申耽一同交接大军的粮草事宜。 在来到河谷中的军营中后,糜旸马上安排起麾下万余大军的训练事宜。 在大军开展训练之前,首先要做的一件事,便是组建组织架构。 因为黄巾之乱以来,天下间战争频繁,所以原先的两汉军制在适应实际战争需要下,已经发生了不少改变。 又因为各地的军制不同,所以各地的军队组织架构亦有着差别,但大体上还是遵循着以下的组织架构。 汉代一个独立作战单位称为营,一个营的编制是2000人左右。 汉代的兵制大多是以二和五的倍数为计算。 汉代军队中最基础的单位为伍,每五个人有一个伍长。两个伍为什,每十个人有一个什长。 五什为队,每五十个人有一个队率。两个队为一屯,每一百人有一个屯长。 两个屯为一个曲,每两百人有一个军侯。两个曲成一部,每四百人有一个军司马。 最后通常每五个部为一个营,即为一独立的作战单位,通常统军者乃将军或是校尉。 虽然大多一营多为2000人,但根据身份的不同,每位校尉或者将军麾下统领的部众都不同。 例如当初关平身为校尉时,统领的兵马就是3000。 例如糜旸在刘备的特许之下,就能以一偏将军之职,统兵万余。 按照一般的军队编制而言,糜旸麾下的一万大军要分为五营。 但根据实际情况,糜旸准备对自己的军队编制做出一些细微的改变。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大军分三 七斩为令 在糜旸的构想之下,他只准备将他的万余大军,分为三营。 因为乃是若将手下万余大军分为五营,那么他手下能够统领一营的将才并不多。 邓艾、张嶷、孟达、丁奉,满打满算糜旸目前手中就这四员将领可单独统领一营。 而糜旸不可能将一万大军,都分散给诸将统领,自身只留五百亲卫。 所以在糜旸的构想中,将一万大军分为三营,每营三千人,才是最有利于他的军队架构。 一来,将一万大军分为三营后,一万大军还剩一千人,糜旸可编入自己的亲军之中,这样他亲军的人数就会达到一千五百人。 要想做到这一点,糜旸只需要在原来的军队编制上,做出一些调整就好。 具体的调整就是,将原本的两个曲成一部,变成三个曲为一部,而后五个部合成一营,便为三千人。 而三个营的主将,糜旸心中亦有了人选。 人选分别是孟达、张嶷、邓艾三人。 孟达本来就是一军主将,只是因为他犯下罪行,被刘备剥夺所有部曲军权,贬为糜旸帐下的一军司马。 但孟达的统兵能力并没有因为此发生改变,而且从他之前领军攻打东三郡的情况来看,他的武略并不差。 至于张嶷自不必说,能力,忠心俱是一时之选。 而邓艾,虽然年纪尚轻且从未单独领军过,但邓艾却是三人中资质最佳的。 他缺乏的只是锻炼且目前威望名声不足,但这一点如果将邓艾一直养在身边,那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的。 所以糜旸的打算是,在将大军拆分为三营后,孟达与张嶷那两营不用太过担心。 在邓艾这一营,糜旸准备自己担任主将,邓艾委任为副将。 然后邓艾就可以借助着自身的威望,来初步执掌这营大军。 然后糜旸再将丁奉放进这一营中,利用他的经验来协助邓艾,邓艾天资过人,想来会很快的成长起来。 在糜旸将这个安排公布出去后,孟达自是觉得理所应当,而张嶷与邓艾二人俱是对糜旸感恩戴德。 张嶷之前本就被糜旸任命为门下督,执掌着他手中的亲军。 但还未成为门下督多久,糜旸就再次对他委以重任,任命他为一营主将。 这让张嶷心中对糜旸的感恩无以言表,只想着以后要好好糜旸效力,以图报答一二。 而邓艾在得知糜旸的这个安排之后,亦是心中感动至极。 但他对糜旸的感情早就已经满了,所以他只是将糜旸的恩德默默记在心中。 统率一营士卒,本来是需要校尉或者将军军职的。 但事急从权,在天下丧乱数十年以来,早有无数前辈,为糜旸研究出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方法很简单,糜旸目前是一郡太守,而太守是可以直接委任县尉一职的。 糜旸创建的这三营,名义上可以给孟达三人挂上汉兴郡三县的县尉官职。 三名县尉作为维护一县治安的武官,麾下统领着数千县兵,亦可以说的过去。 在初步定好三营的主将之后,糜旸开始进行最重要的一步。 自古以来,身为主将者,一旦统领大军数量一多,那么势必要将麾下大军分割,交给麾下的诸将分别统领。 例如如今的糜旸将一万大军,主体部分一分为三,分别由孟达、张嶷、邓艾三人统领。 这一点是现实的需要,因为一个人的能力有限,不可能可以直接统率每一位士卒。 要想将大军指挥的顺畅自如,就要定好严密的组织架构,而后再分派诸将统领。 但身为主将,必须要将兵权牢牢的握在手中。 兵权的作用有多大,诸葛亮在糜旸来之前已经告戒过他: “夫兵权者,是三军之司命,主将之威势。” 说的简单点,那就是兵权是糜旸这个主将安身立命的根本。 在和平时期,兵权的具体象征是虎符。 但是虎符发挥作用的时候,是王朝的和平时期。 因为有着中央的强大威慑力在,所以中央颁发的虎符才有最大的效用。 但现在是乱世,虎符这种东西,早就失去了最大的效用。 在乱世之中,要想牢牢掌控住麾下大军的兵权,靠的主将的手段。 糜旸之所以将三营的实际掌握者,分别为任命孟达、张嶷、邓艾三人,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这三人之间从无勾连。 而且这三人之间,除了张嶷与邓艾两人之间还好之外,孟达对张嶷与邓艾两人,是看不上眼的。 这样就可以防止这三人进行私下串联,威胁到他。 这是从上层架构中做出的制衡手段。 当然靠这一点还是不够的。 在一万大军当中,若论对糜旸最忠心的,不是邓艾,亦不是张嶷,而是糜旸从公安城中特地带来的一千五公安士卒。 这是在公安一战后,糜旸收获的最大的成果之一。 那一千五公安士卒,在糜旸恩威并施的手段之下,早已经对糜旸死心塌地。 一千五公安士卒其中有五百人被糜旸收为亲军,剩下还有一千人。 这一千人,糜旸的打算是让他们成为这三营大军中的各级基层军官。 统率大军必须要通过相应的组织架构执行,而军队组织架构的根本就在于各个基层军官。 一旦糜旸将一千公安士卒委任为,九千大军中基层的军官。 那么凭借着这一千公安士卒对糜旸的忠心,他们自然会为糜旸看好这支大军,从而让糜旸达到完全掌控这支大军的目的。 哪怕三营主将中有人想反叛糜旸,他们亦根本指挥不动手下的大军。 这才是彻底掌控一支大军最好的办法。 而且将一千公安士卒,委任为大军中的各层基层军官,也会有一个好处。 那便是这一千公安士卒,都是经历过血与火战争的老卒,在他们的带领训练之下,这九千大军亦能很快发挥出战斗力。 “一人可教十人,十人可教百人,百人可教千人,千人可教万人,可教三军。” 在糜旸的安排之下,加上有着一千公安士卒的协助,不出数日,三营大军的大致框架就已经组建完毕。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数日后,天朗气清,在河谷之中的校场之上,矗立着一座刚刚建成的高台。 此刻糜旸正站立在高台之上,看着下方乌泱泱的一片大军。 不同于以往在公安城中面对的那数千公安士卒,如今站在他下方的近万大军,乃是真正从属于他的大军。 亦是将来他在乱世之中,赖以生存的生命保障。 在这种原因之下,糜旸务必要将高台下的这近万大军,锻炼成一支强军。 这时在高台之上的只有糜旸,他的身边没有关平这位好友可以提醒他,他的身边亦没有于禁这位名将可以教授他经验。 接下来大军的一切训练事宜,只能靠糜旸自己安排。 正所谓:“夫军无习练,百不当一;习而用之,一可当百。” 从小受到一众名将教诲长大的糜旸,知道凡是训练士卒,主要方面来说有四要: 教之以礼义,诲之以忠信,戒之以典刑,威之以赏罚。 这四要是保证麾下大军能够听从指令的先决条件,而在这四要之中,糜旸认为第三点最为重要。 严明的军纪,是锻炼出一支强军的基本。 在糜旸站在高台上之时,高台之下的近万大军亦在仰头看着糜旸。 自他们投入糜旸麾下以来,糜旸之前所宣扬的“一日三餐,七日一肉”的优惠政策一直在贯彻,并没有一次食言过。 这样的情况之下,糜旸在他们心中建立起了初步信誉。 就在近万大军的目光在注视着高台上的糜旸时候,他们只见高台上的糜旸开始招手。 而后他们身前的数百糜旸亲军开始上前,双手叉腰朗诵起糜旸亲自定下的军令来: “期会不到,闻鼓不行,乘宽自留,避回自止,初近后远,唤名不应,车甲不具,兵器不备,此为轻军,轻军者斩。 受令不传,传令不审,迷惑吏士,金鼓不闻,旌旗不睹,此谓慢军,慢军者斩。 食不禀粮,军不省兵,赋赐不均,阿私所亲,取非其物,借贷不还,夺人头首,以获其功,此谓盗军,盗军者斩。 ...” 在数百名糜旸亲军的朗诵声之下,一声声糜旸亲自写的军纪斩令开始传递在近万大军的耳中。 一声声斩令飘荡在幽深的河谷之中,令近万大军脸上都浮现了畏惧之色。 糜旸一共定下七条斩令,分别针对七种情况:轻军,慢军,盗军,欺军,背军,乱军,误军。 斩令很严,但不严无法出强军。 糜旸今日所定下的七条斩令,其实出自诸葛亮所撰写的兵书之中。 历史上诸葛亮依靠这强大的军纪,就算在关中平原中与魏军正面决战,亦不曾落过下风。 史书中亦记载了诸葛亮在实施以上七条斩令后,汉军的军纪情况。 “亮身率诸军攻祁山,戎阵整齐,赏罚肃而号令明。” “是以分兵屯,久驻之基。耕者杂于渭滨居民之间,而百姓安堵,军无私焉。” “其兵出入如宾,行不寇,刍荛者不猎,如在国中。其用兵也,止如山,进退如风,兵出之日,天下震动,而人心不忧。 亮之行军,安静而坚重;安静而易动,坚重则可以进退。亮法令明,赏罚信,士卒用命,赴险而不顾。” 种种史料表明,在严厉的军法之下,汉军的军纪及战斗力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与犹如强盗一般的魏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糜旸来自后世那个兵民亲如家人的年代。 虽然因为时代的原因,糜旸没办法在当世练出一支如后世子弟兵那般的强军。 但既然严明的军纪既可以提高战斗力,又能保证百姓不受麾下兵士的侵扰,那么糜旸没有理由不去实施。 在数百糜旸亲军念完糜旸定下的军纪之后,高台下万余大军,瞬间陷入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之中。 为了保证每位士卒都听得懂军纪,糜旸将一些原本复杂的军纪内容写的简单易懂,并且用当世的常用语替代。 但正因为每位士卒都听懂了糜旸所颁布的军纪,所以面对这严厉的军纪,很多人脸上都浮现了惧怕之色。 那些原本的荆州青壮倒是还好,他们本来就是老实本分的农家汉,他们经过多年欺压,养成了顺从的性格。 只要不是活不下去,他们轻易不会起逆反心理。 而且虽然糜旸定下的军纪很严格,但他的每条斩令都是言简意赅,言之有物。 这样反而让那些荆州民众觉得有法可依,觉得自己不会被无辜斩首。 在外他们是民众要严守汉法,在内他们是军士要严守军纪,他们觉得这很理所当然。 只有那部分吴军降卒,原本他们在江东时军纪就不算好,一些坏习惯早已养成。 所以他们在听到糜旸定下的军纪时,反应最大。 但那数千吴军降卒,因为公安一战早就对糜旸敬畏甚深。 加上因为糜旸已经初步在他们心中建立了信誉,所以那数千吴军降卒在各自将校的弹压下,情绪慢慢趋于稳定。 那数千吴军降卒只能在心中默默希望,来日他们一定要严守军纪,千万不要犯了那七条斩令之一。 在见下方近万大军的情绪渐渐稳定之后,糜旸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有这七斩令为纲纪,不久之后,他应该就能锻炼出一支军纪严明的强军出来。 在当众宣读了七条斩令之后,糜旸令邓艾三将上高台来。 在邓艾三将上高台来之后,糜旸将亲自手抄的三份军纪分别交到三将手中。 并且他语气郑重的嘱咐道:“七斩令上辖我,下治卒,尔等三人亦要严记这七条斩令,否则来日若一旦犯了军法,吾定斩不饶。” “治军乃统兵将领责任,吾现将这份七斩令分别誊抄一份给予尔等,你们回营之后,务必要熟记在心。” “在自身熟记于心后,亦要督促麾下将校士卒,将七斩令一一熟记。” 军纪定的再好,若不实施那也是一纸空文,而实施的前提在于熟知。 方才数百亲军朗读一遍七斩令,肯定不能让在场所有的士卒都记住七斩令的内容,所以接下来就要靠邓艾这三将去督促了。 而邓艾等三将在听到糜旸的话后,神色纷纷一凛。 糜旸的那句“上辖我,下治卒”令邓艾三人意识到糜旸对七斩令的重视。 于是他们三人在接过糜旸手中的七斩令后,纷纷下跪领命。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五大纲领 强军将成 在古代兵书所载训练四要当中,糜旸将戒之以典刑当做最重视的,并不是说糜旸对其他三要不看重。 威之以赏罚这一点,是与戒之以典刑相辅相成的。 至于其他两点:教之以礼义,诲之以忠信,这并非一日之功。 事急从权,刘备大举北伐之时机就在不远之后,所以当务之急,是要优先树立起麾下大军的战斗力。 在确立好大军的军纪条令之后,接下来就是要安排具体的训练过程。 在当世,对一支强军的判断标准便是“号令统一,令行禁止”这八个字。 要想达到这标准,则必须从完成六个方面的训练要领入手,这六个方面分别是: 陈而分之,坐而起之,行而止之,走而却之,别而合之,散而聚之。 一旦能完成这六个方面,一支大军算是初步具备了作战能力。 否则麾下大军连号令都无法统一,怎么御敌呢? 而要想让大军完成以上六方面的要求,就必须进行五个方面的训练纲领。 汉代大军讲究不教而诛,是谓弃之,所以对于如何教令麾下大军,有着细致且严格的要求。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当然因为每位将领的不同,所以每个人的教习之法也有着差别,糜旸就根据实际情况,总结出自己的五点训练纲领。 第一点:使士卒目习各种旌旗指麾之变,纵横之术; 第二点:使士卒耳习闻金鼓之声,动静行止; 在当世因为没有高科技的通讯工具,所以要想顺利指挥麾下大军,第一要素是要建立严密的军队组织架构。 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便是教会麾下士卒看懂军队中的令旗指挥之术,并且要让麾下士卒熟悉各种金鼓之声。 这两点,分别是针对日战与夜战时的指挥措施。 日战看旌旗,夜战闻金鼓。 经历过日战与夜战的糜旸,便根据他的经验,将这两点纳入他的训练条例之中。 他之前强调“七日一肉”,一方面是想改善麾下士卒的伙食,让他们对自己更加忠心。 另一方面,无非是在改善麾下士卒的夜盲症,为以后可能存在的夜战,奠定坚实的基础。 一旦完成这两点,糜旸麾下这支大军便可以初步做到号令统一、令行禁止。 第三点:使士卒熟知刑罚之严,爵赏之利; 正所谓赏罚之政,乃军之心肺。 赏以兴功,罚以禁奸;赏不可不平,罚不可不均。赏赐知其所施,则勇士知其所死;刑罚知其所加,则邪恶知其所畏。 方才制定的七斩令,已经能够充分发挥罚的作用。 所以在具体的训练条例中,糜旸要邓艾三位将领,将金银爵赏之利亦要详细告知麾下士卒。 这一点为的是,充分调动麾下士卒的主观能动性。 这样等将来大军战斗时,在有着严格的军令及清晰的奖罚条例相互作用之下,麾下的士卒才能奋不顾身。 在公安城时糜旸完成这一点,靠的是在“守护家园”方面对公安士卒申之利害。 但这一点亦只是权宜之计,并不能当做长久有效的激励大军的方法。 要想保证麾下士卒敢战、善战、不畏战,最根本的办法就是建立具体的奖罚制度。 第四点:使士卒手习五兵之便,斗战之备; 在春秋时期,五兵指的是矛、戟、弓、剑,戈五种作战武器。 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戟、剑、戈这三种武器已经渐渐退出了大军的常备武器之中。 所以当世通常用五兵,代指当世军队中常用的各种武器。 所以第四点的要求便是,要让麾下大军熟练使用各种武器,例如刀、弓、枪这三种当世最常用的军中制式武器。 这一点是保证麾下士卒有着良好的作战素质。 在情况危急的情况下,军队中的长枪兵亦能承担起弓弩手的作用,这样才不至于在大军陷入危境之时手足无措。 第五点:使士卒足习野外复杂地形,进退之宜; 糜旸制定这一点,是为了锻炼麾下大军在野外作战时的作战能力及行军奔袭能力。 当世不像后世,到处都是水泥路。 当世虽然亦有官道,但是敌境内的官道都是作为战略场所被严密控制起来的,往往都会有敌军重兵把守。 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多时候当世大军行军,都是通过复杂的地形来完成。 鉴于这点实际情况,锻炼麾下大军熟悉野外作战及行军奔袭能力,乃是很重要的一点。 一支只会在平坦道路上作战行军的大军,只能用来守城,是无法进行真正的野战的。 这也是糜旸当初会选择在河谷练兵的真正原因。 五大训练纲领,是由糜旸亲自制定而出。 而辅助完成这五大训练总纲相应的的细节条例,在之前糜旸就与邓艾三将一同借鉴当世军队的训练细节,及加上个人见解最后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而写成。 所以在糜旸将七斩令交予三将的时候,已经宣告着大军的训练正式开始。 ... 时间的流逝总是过得很快。 在当日糜旸定好七斩令、五纲领的总训练措施之后,糜旸麾下的大军,在河谷中训练已经将近一月。 在这将近一月的时日之中,糜旸帐下的邓艾三将都深知糜旸急切想练成一支强军的心情。 所以在他们的指挥下,除去非必要的休息时间,那三营大军基本每时每刻都在训练当中。 这种训练强度无疑是巨大的,但相对应的,在这种训练强度之下,大军的训练进度亦大大增加。 也许不久之后,一支强军,便会显现在糜旸身前。 如今大军训练有这种进度,还有个很大的功臣,那便是前段时间一直在上庸城中的吕乂。 糜旸从成都带来的粮草并不多,当他到达汉兴郡中时,他所携带的粮草肉食,大约只够麾下大军一月食用。 但随着训练的展开,糜旸麾下大军体能消耗的增加,也令糜旸帐中的粮草消耗的速度,必以往预估的快上了三分。 在这种情况下,是吕乂来回周旋在上庸城与西城的申氏两兄弟之间,令他们时不时就会送数万斛粮草到达糜旸的大营之中。 或许每次押运来的粮草都不多,但在吕乂的努力之下,令糜旸时至今日,都无有担心粮草之忧,可以放心训练麾下士卒。 面对吕乂的这个才能,糜旸就曾在关嫣面前感慨过:“季阳虽无领军之才,然清明能干,数运粮草资助大军,令我始终无缺粮之忧,这是长史之才呀。” 长史一职,原始于边郡的郡丞别称。 后随着时代的发展,天下间开府的将军越来越多,以至于长史一职慢慢成为各大开府将军帐下,总领幕府的一个职务。 例如当年的张昭,便是以长史之职,为孙策、孙权两兄弟总领江东民政。 糜旸当着关嫣的面这么夸赞吕乂,实则是在透露出,有将吕乂慢慢培养成内政心腹大臣的打算。 面对着糜旸的夸赞,关嫣脸上浮现笑容,她亦为他的夫君取得一位大才而感到开心。 今日在河谷的中军大帐之中,糜旸正在看着手中竹简。 这份竹简乃是他的治军司马王安报告上来的。 赏罚措施,乃是主将最重要的权柄之一。 所以糜旸并没有让邓艾三人,负责各自营中的军纪监督之举。 他将这个职能单独分割出来,另设一治军司马,并且由他直接统辖。 这一点有利于糜旸更好掌控这支大军,亦有利于监督军纪行为的公正性。 王安是自从公安开始就跟随在糜旸身边的旧部,他的忠心自不必说。 本来糜旸心中有好好培养王安之意,但可惜王安不通文墨,这就导致了王安的上限无法太高。 但是如此忠心的一个人,糜旸不用又觉得太可惜。 所以糜旸在公布七斩令之后,便在大军中设立了治军司马一职。 王安虽不通文墨,但是他的忠心能很好的为糜旸履行好这个职务。 例如当初糜旸制定好七斩令之后,王安虽不识字,但却通过硬背的方式,成为了糜旸的亲军中,最快将七斩令熟记于心的人之一。 本来按照七斩令的严格,短时间内是会有不少军士犯令而被处斩的。 但之前发生的一件事,令这种情况没有发生。 王安在被糜旸委任为治军司马之后,不久后就为糜旸抓出了几名违反七斩令的军司马。 在抓到这几名军司马之后,王安不能决断,便将此事报给了糜旸。 王安之所以无法决断,不是忌惮军司马的军职高。 这几名军司马虽名义上与王安同级,但王安身担治军之任,他是有权监督处罚这几名军司马的。 真正让王安犹疑不决的是,这几名军司马与他一般都是,公安城中一路追随糜旸而来的旧部。 因为同是公安旧部,所以王安对此事无法决断,暂且将这事压了下来,并交予糜旸处置。 在王安的禀报之下,糜旸得知了那几名公安旧部,犯的是七斩令中的误军之罪。 何为误军? 屯营所止,问其乡里,亲近相随,共食相保,不得越次,强入他伍,干误次第,不可呵止,度营出入,不由门户……,此谓误军。 这几名军司马因为同是公安旧部,所以在有一次日间的训练结束之后,他们因为感觉日间训练太辛苦,便在夜晚私自越过各家营垒相会,大聊过往。 无疑,这明明白白犯了误军之罪。 糜旸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并没有因为他们是公安旧部,就对他们手下留情。 他当即命令王安将这几名军司马全部抓起来,然后当众宣读罪行之后,斩首示众。 在那几名身为公安旧部的军司马,因犯了七斩令被王安当众斩首之后,军中士卒尽皆震栗。 军司马,乃是一营主将之下的最高统兵将校。 而且这几名军司马身份不同寻常,乃是公安旧部,是主将糜旸的嫡系部队。 糜旸对公安旧部有多看重与信任,军中士卒从之前他的安排中就可以看的出来。 目前整支大军中能叫的上名的中下层军官,全都是公安旧部。 但就是这样有着两层不同寻常的身份之下,糜旸在他们几人犯了军法之后,还是毫不犹豫的将他们斩首示众。 这个举动在近万大军心中,起到了极大的震慑作用。 七斩令,真的是法不容情! 在这样的震慑之下,近万大军的军纪明显好了许多,并且这近万大军心中都对七斩令开始浮现畏服的心理。 军纪严无妨,只要做到公正严明,自然而然就会让众将士信服。 在看完手中的竹简之后,糜旸并没有再发现一些有严重违反军纪的将士存在。 因此他便对着王安言道:“如非触犯七斩令者,以后相应处罚你可自行处理,无须再上报于我。” 七斩令是糜旸定下的,最严重的军纪处罚措施。 但要想维持一个大军正常运转,单单靠七斩令是不够的,治军如治国,相应的军纪还有很多。 而那些军纪大多只是针对小错误设立的,处罚措施不严重,所以糜旸可以放心交给王安自行处理。 王安在听到糜旸的话后,神色恭敬的便告退离去。 在王安离去之后,糜旸看向帐内的丁封。 丁封是丁奉之弟,当初一起在公安城外为糜旸所擒获,后来与丁奉一起投降了糜旸。 对于丁奉兄弟的投诚,糜旸说不上多信任,但也不会有太多怀疑。 其实丁奉兄弟会选择投效自己,无非就是看重自己的威名,想跟着自己建立一番功业。 所以丁奉兄弟对自己的忠心,是与自己未来的成就息息相关的。 如果自己能不断建立功业,那么丁氏兄弟就会对自己死心塌地,反之,良禽择木而栖。 这一点才是当世大多数有才之士的共同做法,真正的忠贞之士有,但很少。 因为深知这一点,所以糜旸对丁氏兄弟虽谈不上多信任,但亦会有相对应的重用。 在将丁奉派去辅左邓艾之后,糜旸就将丁封编入他的亲军之中。 这时在大帐之外,河谷中受训士卒的叫喊声一阵阵传入大帐中。 那阵阵叫喊声落在丁封的脸上,令他脸上充满了向往之色。 看到丁封的这向往之色,糜旸心中有一件任务想交给他去办。 第一百九十四章 赐字崇业 大军可用 糜旸看向丁封问道:“你很想出去训练?” 脸上浮现向往之色,眼神正不断往帐外瞄的丁封,突然见糜旸看向自己,问出了这句话,他脸上浮现了不好意思的神色。 丁氏兄弟出身贫苦,但也许正是因为出身贫苦,所以丁奉才会在从军之后悍不畏死,想着在军中用生命拼出一条出路。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在兄长丁奉的影响之下,丁封从小的梦想亦是成为一名勐将征战沙场。 丁封在被糜旸收入帐中成为亲军之后,作为糜旸的亲军,他在全军中的伙食,甲胃等待遇是最好的。 其余士卒在七日中每人只能分到一点肉沫,但身为糜旸的亲军,他七日之中能分到一块小肉块。 这种生活在从小苦大的丁封心中,已经与以前不可同日而语。 但丁封受到丁奉的影响,他的性格是闲不住的。 他不喜欢太过安逸的生活,他想通过自身的努力,去征战沙场,为自己取得更高的成就。 正是这种心理,让他听到帐外大军的训练声之时,心神才会不自觉的被牵引。 面对着糜旸的询问,丁封没有犹疑,他对着糜旸一拜答道:“唯。” 见丁封坦然的回答自己内心中的想法,糜旸的脸上浮现笑意。 麾下有敢于作战的人,身为主将的糜旸是颇为欣喜的。 他也能明白丁封的这种想法,肯定受到他兄长丁奉很大影响。 随后糜旸继续问丁封道:“你兄长字承渊,那你表字为何?” 在之前,糜旸的目光一直放在丁奉身上,倒是有些忽略了丁封。 他之所以将丁封放进他的亲军之中,未尝也没有以此来牵制丁奉的意思。 见糜旸问起自己的表字,丁封的脸上浮现窘迫之色。 方才糜旸问他是否想出去训练时,丁封很是果断的回答糜旸,但如今糜旸问及他的表字,却让他支吾不已。 在支吾了一阵之后,丁封方才答道:“属下,属下目前并无表字。” 当丁封此言一出,糜旸脸上闪过诧异之色。 怪不得刚刚丁封在面对自己询问他表字时,脸上有窘迫之色。 表字在当世对一个人,是很重要的。 《礼记·曲礼上》言:“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许嫁,笄而字。” 汉族男子行冠礼后,不便直呼其名。故另取一与本名涵义相关的别名,称之为字,以表其德。 凡人相敬而呼,必称其表德之字。 拥有表字,乃是当世男子最重要的成人礼,亦是作为别人尊重他的一个重要象征。 但表字,亦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取得,例如出身贫寒的 例如王安、甘告。 按照当世人的观念,成年之后还未有表字,的确会让自己感到难以启齿。 因为这是体现自己不受人重视的一个表现。 历史上吴国史书中并未记载丁封的表字,原本糜旸还以为是遗漏了。 但现在想来丁封后来官至后将军,还获封宣城侯,面对着如此重要的一个人物,大概率不会是遗漏了,所以很可能丁封到死最后都未获得表字。 这一点并不奇怪。 表字在当世对一个人很重要,但并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取表字的。 而这种资格并不在于被取表字的人身份如何,而是取表字的人身份如何。 出身寒苦的人,当然有资格取表字。 但是一定要找寻德高望重的长辈,或者在当世有名望的人为自己表字。 否则就会被认为沐猴而冠,不被世人所认可。 就例如邓艾为自己表字士载,当初因为这一点,就颇受人嗤笑。 丁奉见自己无表字,而让糜旸脸上起了惊讶之色,他脸上的羞愧之色更浓。 他与兄长丁奉起于寒微,在乡里之时,就不认识什么德高望重的长者。 这一点,亦令丁氏兄弟心中常怀羞愧之情。 毕竟没有表字,在当世被人称呼时,就要被直呼其名,这是一种轻视,羞辱的行为。 当然丁氏兄弟亦可以为自己取个表字,然后谎称是某个德高望重的长辈所取,这样亦是一种办法。 但丁氏兄弟有骨气,不屑于采用这种办法。 他们想的是既然无表字,那就通过斩将夺旗的立功之举,来让当世名将为他们取表字。 后来丁封的兄长丁奉经常斩将夺旗,悍不畏死,凭借着战功受到原主甘宁的赏识。 在丁奉的恳求之下,他顺利获得了“承渊”这个表字。 至于丁封之前的战功并无丁奉大,所以他一直未曾有机会获得表字。 无奈之下,他只能继续等着立功的机会。 这一点亦是丁封,十分向往征战沙场的原因。 看着丁封脸上窘迫,羞愧的神色,糜旸表示理解。 随后他心中起了一个心思,糜旸看向丁封言道:“既然你目前并无表字,那吾赠你一个如何?” 糜旸询问的语气,落在丁封耳中犹如天籁之音一般。 他眼前的糜旸乃是天下有名的名将,又师承关中名门,这样的人,当然有资格为他取表字。 而且越是名声越高的人所取的表字,旁人在得知表字的来源之后,心中就越会对这个人起重视之心。 例如糜旸的名和字,都是刘备亲自所取。 因为刘备的名望,哪怕有的人再怎么敌视糜旸,称呼糜旸时,最多只会直呼“糜子成”,不会用一些太过侮辱性的话语在背后骂他。 这就是当世独特的表字文化。 嗯,孙权除外...... 而糜旸想为他取表字的举动,无疑是一种爱重。 面对着糜旸的爱重,丁封脸上浮现大喜之色,他当即跪下来,对着糜旸叩拜道:“还请将军赐字。” 看着跪在他身前的丁封,糜旸的大脑开始开动起来。 表字不是可以随便乱取的,所取的表字要与本人的名有相近或相反的意思,或者表字要从经史典籍中摘取。 在当世,封的字义有很多,其中最为人熟知的,便是一种作为赏赐的用意。 想到此,糜旸对着丁封言道:“从今日起,你便表字崇业。” 崇者:有兴盛的意思 业者:有功勋的意思 所以崇业的意思是希望,丁封以后建立的功业能越来越多,最后能达到被君主封赏的结果。 这是糜旸对于丁封的一种祝福,亦可与丁封的名字相呼应。 在糜旸为丁封取完表字后,丁封的口中不断都囔着“崇业”二字,他越都囔越觉得欣喜。 自此之后,他便也拥有字了,而且这字的寓意很好,很符合他的心志。 得到字的丁封赶紧对糜旸叩首不停,口中不停感谢着糜旸。 从现在开始,他再不会被人直呼姓名了,而且他的字乃是糜旸所取,说出去倍有面子。 看见丁封不停跪在他身前叩首,糜旸的脸上浮现笑意。 这时代的人有时候很容易满足。 例如丁封只是获得一个字,就可以兴奋地难以自抑。 例如他麾下的大军只是七日有肉沫可食,就对他感恩戴德不已。 这是这时代的一种无奈,但有时却成为糜旸收拢人心的利器。 糜旸让丁封起身,而丁封在起身之后,用无比感谢的目光看向糜旸。 糜旸为他赐字,这是一种恩德,在这种恩德之下,丁封心中对糜旸的归属感正在大大加强。 而帐中的其余亲卫在看到丁封获得糜旸亲赐表字后,脸上亦都或多或少流露出艳羡之色。 例如当年为丁奉赐字的甘宁,如若当初甘宁不死,丁奉亦不会主动投降糜旸,而是会想方设法回到甘宁身边。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丁封如当年的丁奉一样,现在是糜旸的“门生故旧”了。 在丁封起身之后,糜旸亦从主将座上起身,而后带着丁封一众亲卫,朝着大帐之外走去。 在来到大帐之外,高站在台基之上的糜旸一行人,便看到了下方正在训练的热火朝天的数千士卒。 从糜旸的目光看去,只见在下方广阔的河谷场地之中,数千大军已经分为了两支泾渭分明的大军。 在两军的中央部位,都设有一个主将大帐所在,分别站立着孟达与张嶷二人。 在孟达与张嶷二位主将所在处,树立着无数旌旗金鼓。 他们的左边立着长枪兵,右边立着大刀兵,而在阵势最前方的乃是一队队盾牌甲士。 在那盾牌甲士身后,则是早就整装待命的上千弓弩手。 下方已经列好阵的两营大军,似乎察觉到了台上糜旸身形的出现,在左营大军中的孟达,为了在糜旸面前表现,他率先挥舞了手中的令旗。 在孟达手中的令旗挥舞之下,他大军中的各级将校都注视到了这个举动,于是各级将校纷纷提醒各列的士卒严阵以待。 随后不久之后,孟达命身旁的鼓手敲响了进攻的战鼓。 当身后的鼓声响起之后,孟达这营的三千大军开始前进起来。 对面的张嶷看到了孟达先发制人的举动,他并不紧张,在他的指挥之下,他这面的大军亦开始朝前进攻。 当孟达这面敲响一声鼓声时,他身旁的将官当即举起手中的青色旗帜。 而在各级将校看到那面青色旗帜之后,他们立马纷纷举起手中的青色旗帜。 三千大军看到这青色旗帜之后,立马就将阵型变成了一条笔直的军阵。 对面的张嶷在看到孟达摆出直阵之后,他马上就命身旁的鼓手敲响两声战鼓。 在两声战鼓响起之后,他身旁的旗手举起赤色旗帜,他这面的大军的阵型,就化作一种犹如三角形一般的锋失阵。 众多长枪兵,站在锋失阵的前方当做箭头。 在各自主将的旗帜令旗指挥之下,两阵大军化作不一样的阵型狠狠撞击在一起。 虽然因为是训练,所以两军大军手中都是手持没有刃口的武器。 但就算如此,被对面的士卒狠狠用木制武器击中,亦是很痛的。 因为张嶷的布阵得当,当两军阵型开始冲撞在一起之后,孟达这一方的大军有败退之感。 身为宿将的孟达看见这一幕,不禁冷哼了一声。 糜旸就在一旁看着,他要是今日又输了,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于是乎孟达又开始变阵起来。 在孟达的命令之后,他身旁的将官连续不断的按三声的节奏,敲响了战鼓。 而在听到这特定频率的鼓声之后,孟达军阵中的旗手,纷纷举起黄色旗帜。 在黄色旗帜的指引之下,孟达的这方大军开始化作方形的阵法。 虽然这时两军相接,变幻阵型显得有些仓促。 但在严格的军令及多日来的训练之下,还是有不少未与对面敌军开始对阵的士卒,将阵型变成了方阵。 因为在孟达及时的变阵之下,张嶷所摆出的锋失阵,被孟达部分士卒所摆出的方阵给分割开来,成为了左右不能相顾的断箭之阵。 看到这一幕,张嶷并没有慌张。 他沉着的命令身旁的将官,敲响高亢的四声鼓声。 在四声鼓声的引领之下,张嶷这面军阵之中的将官,纷纷举起白色旗帜。 在看到白色旗帜后,张嶷麾下的士卒,纷纷顺着被分割的趋势,化作了一个个圆阵,抵御着孟达大军的继续分割包抄。 在圆形阵法的抵抗下,孟达的大军迟迟不能完全击溃眼前已经被他分割的张嶷大军。 孟达见状,他有些心急,他马上亲自敲响战鼓,战鼓连续不断发出五声鼓声。 这雄厚的鼓声让他大军中的将官,又纷纷举起黑色的旗帜。 孟达麾下的士卒在看到这黑色的旗帜之后,立马将自身的阵型按屯开始变成分散的军阵,攻击起张嶷大军的每个圆阵起来。 孟达的这一举措,令张嶷的嘴角露出笑意。 趁此时机,他连忙指挥起身前的大军,摆出了方才孟达摆成的一字长蛇阵。 张嶷大军的军阵,本来就是一个个圆阵互相依靠在一起。 在他们开始变成一字长蛇阵时,每个圆阵就犹如包裹身躯的毒蛇开始伸直身体一般,将孟达大军中分散的军阵给击的彻底崩溃。 当世基础的阵法就以上五种,但这五种基础的阵法,可以在不同的主将指挥下,不停反复转换变成新的阵法。 并且在每个不同的阶段,采用不同的阵法所带来的效果都完全不同。 孟达那一方大军,在阵势被完全分割之后,被张嶷的大军压着打。 那一声声木棍敲击在身体上的声音,远远地传到高台上的糜旸众人耳中。 因为有着甲胃的保护,那一下下木棍敲击在身上或许不会造成多大伤害,但身体的痛感却不会少。 看着孟达一方又被张嶷一方击败,糜旸并没有马上叫停。 在训练场上,失败会痛。在战场上,失败会死。 该有的教训,绝对不能少。 只是今日观看两军相互结阵,虽然看到了孟达一方惨败,但是孟达一方是败在指挥,单单从令行禁止,号令统一这方面来说,两军做得都不错。 这让糜旸的心中浮现了一个想法:大军可用矣。 第一百九十五章 派出信使 五日之后 张嶷一方的大军虽然在结阵对抗中取得胜利,但毕竟只是友军训练,所以张嶷并没有下死手。 在已经取得胜利之后,张嶷当即下令鸣金收兵。 急促的鸣金声响起,张嶷这一方的大军开始放弃“追杀”孟达那一方大军,缓缓后撤。 在己方大军全部撤回来,并重新结好阵后,张嶷方才从大军阵中离开,来到高台上向糜旸参拜。 张嶷的这个表现,令糜旸暗自点头。 哪怕在己方已经取得胜利的情况下,哪怕是面对着友军,他亦不曾放轻戒心。 加上刚才在两营对阵时,张嶷因时制宜及时变阵,击溃孟达一营大军。 从这种种表现可以看出,他性格沉稳又机变有余,这是个很好的将才胚子。 而这时糜旸身后的丁封,他看完两营变阵之后,脸上浮现潮红之色。 好男儿就该如孟达、张嶷一般指挥部众绞杀敌人,呆在安全的大帐中算怎么回事。 自从前一段时间,三营大军已经大致了解军中旗号金鼓之令后,糜旸便让三营大将分别指挥着营中士卒,开始结阵对抗训练。 在糜旸看来,能否结阵顺利,能否在结阵之后还能顺利变阵,才是一直大军是否熟悉旗号金鼓、令行禁止的标准。 诚然刚一开始时,突然的结阵对抗训练让三营大军都有点不习惯。 阵型杂乱,甚至发生了一些踩踏事件。 但在经过多次的结阵对抗训练之下,三营大军越来越熟悉阵型的变化,及至今日,他们已经对结阵对抗训练十分熟悉。 当然若是单单的结阵对抗训练,没有奖惩的话,很容易让三营大军懈怠。 所以糜旸定下相应的奖惩制度。 在三营结阵对抗中,取得第一名的那营士卒,当日即可餐中有肉。 在粮食贵乏的当世,这个诱惑力是相当大的。 而身为最后一名的那营士卒,就要负责为全体大军进入深山密林中打猎,捕获野味。 至于第二名嘛,要负责为全营士卒修善保养器械,并承担起整体大军的衣物清洗工作。 可以说,除了第一名有奖励,第二名与第三名,就都是惩罚。 特别是第三名,打猎的是他们,但到头来还是没肉吃。 糜旸这么安排的目的是,他不想麾下的大军因为多次的结阵对抗训练,产生摆烂心理,不要觉得当个第二名也很好。 在往日的结阵对抗训练之中,一开始出乎糜旸意料的是,竟然是邓艾那一营败多胜少。 在原本的估算之中,糜旸以为邓艾才应该是第一名蝉联者。 因为结阵对抗训练,一方面考验的是麾下士卒对旗号金鼓的熟练程度,一方面考验的是指挥将领的应变能力。 邓艾营中有丁奉这种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将领辅左,再加上邓艾本人机智多变,按道理来说,他不会取得这种成绩才是。 但后来在连续的观察之后,糜旸发现了猫腻。 邓艾这小子是在故意放水! 邓艾是借着每次最后一名的机会,带麾下大军去山林中打猎之时,顺便锻炼麾下大军在复杂地形中的行军奔袭能力。 因为按照七斩令,没有主将糜旸的允许,任何军士不得擅自离开营垒。 所以邓艾要想加快锻炼麾下士卒的野外作战能力,只能通过这个办法。 在想通这一点后,糜旸虽心知肚明却没有拆穿他,因为这样的做法很邓艾。 不在意多次最后一名,是能屈能伸。 想快速锻炼麾下士卒的野战作战能力,是为将来的奇袭打下基础。 正因为如此,如今在河谷大营中,邓艾的那一营大军并不在。 在张嶷来到糜旸身前参拜后不久,孟达亦来到糜旸身前参拜。 糜旸见状,伸手扶起身前的两位大将,他对着孟达二将赞道:“子度、伯岐练军有方,我军已经初具战力矣。” 面对糜旸的称赞,孟达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在糜旸麾下三将中,他的资历最高,结果在连日来的结阵对抗以来,他都是千年老二。 而经常取得第一名的张嶷,在面对糜旸的赞赏时,脸上亦没浮现骄傲之色。 因为他知道三营大军能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中,就已经初具战力。 除了有他三人连日来指挥训练的原因,更重要的原因在于,那一千糜旸安插到大军中的公安旧部,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而且近万大军中,纯粹新兵的比例并不高,在这种种原因之下,方才令这近万大军的训练进度大大增加。 糜旸在称赞完张嶷与孟达之后,见天色快暗,想来邓艾应该快率军回营了,于是乎他便领着孟达、张嶷二将进入主帐中,等待着邓艾的归来。 今日亦是吕乂,从上庸城中交接新一批粮草的日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完全天黑之前,邓艾终于领兵从茂密的山林返回大营中。 三国时期,其实人类对土地的利用率还很低,在这个时代,到处都是茂密的山林,幽深的湖泊。 特别是汉兴郡中,这个山多水多的地方。 在汉兴郡中的绵延大山之中,遍布着无数野味。 虽然一些野味在死之前乃是喧嚣山林的勐兽,但面对着人多势众,训练有素的士卒,最后亦只能纷纷饮恨在邓艾士卒的长枪与箭失下。 看着邓艾那营士卒归来时,身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野味,张嶷那营士卒的脸上都流露欣喜的神色。 那都是肉,今晚他们可以加餐了。 虽然大多只是肉沫,但已经让他们很满足了。 而孟达那营士卒,在见到邓艾那营士卒纷纷扛着野味归来后,他们的脸上没有流露欣喜之色。 当他们看到邓艾士卒身上那沾染的血迹以及污垢时,他们脸上都浮现了懊恼的神色。 今日又是他们清洗衣物! 他们都快给邓县尉麾下的士卒,清洗将近半个月的衣物了,他们的孟县尉,就不能带着他们赢一次吗? 因为糜旸来自后世,所以对卫生看的很重。 在他的严格要求之下,常常负责清洗同袍的孟达士卒,不仅不能随便应付了事,反而还要尽心尽力,将同袍的衣服给清洗的尽量干净。 整个大营单单算战兵的衣服,就有万余件。 要不是大营之中禁止高声喧哗,他们已经开始叫苦连天了。 而刚回到大营中的邓艾,听到糜旸在主帐中等着自己,他将麾下士卒交予丁奉之后,便赶紧往河谷正中的糜旸主帐走去。 在路上邓艾遇到了刚刚在大营之中交接完粮草的吕乂。 一向推崇足兵足食的邓艾,对于一直为大军辛苦筹措粮草的吕乂,心中是很敬佩的。 因此在看到吕乂之后,邓艾主动向吕乂行了一礼。 而吕乂在看到一身血污的邓艾之后,他知道邓艾这是刚刚率领麾下士卒打猎归来,看着面容越发坚毅的邓艾,他的脸上亦浮现了笑容。 自刘备将他派到糜旸麾下时,他以后的功名利禄就已经与糜旸绑定在一起。 如今他见糜旸麾下的士卒越发精炼,且帐下将领越发成熟,他由衷的为他这个小团体感到开心。 吕乂笑着对邓艾回了一礼。 随后两人便一起连携着来到了糜旸的大帐之中。 在来到大帐中之后,吕乂当先向糜旸禀报道:“乂已押运八万斛粮草到达大营中,已全数交给大营中粮官,粮草分粒不差。” 在听完糜旸的禀报之后,糜旸笑着让吕乂坐下。 在这段时间以来,吕乂周旋在一蛇一狐中,为糜旸前前后后共筹集了近二十万斛粮草,实在是功不可没。 近二十万斛粮草,足够糜旸麾下的大军食用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因为有着吕乂,糜旸在短时间内,无须担心粮食的问题,可以安心训练士卒。 不过从这一点亦可以看出,申氏兄弟有多富有,当真是狗大户。 申氏兄弟能不断资助粮草给糜旸大军,本质上就是一种贿赂行为,他们想用这粮草来挡住糜旸插手郡政的手。 而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贿赂的行为,肯定不会将自己的资产给搬空拿出来贿赂。 那些贿赂的金额可能对那些大户来说,仅仅是九牛一毛而已。 在吕乂坐下后,糜旸对着他说道:“待此间事了,吾必上书大王,为季阳表功。” 见糜旸有为他表功的想法,吕乂对着糜旸微微一拜,对糜旸言道:“此乃乂分内之劳,当不得功劳。 况且若无府君先前迷惑申氏兄弟之举,乂亦无法周旋在此二人之间,顺利为大军筹集粮草。” 吕乂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脸色诚恳,他心中并无半分作假推辞之意。 因为他说的俱是事实。 要不是之前糜旸掩饰的太好,亦不会让申氏兄弟放下戒心,不断地拿出粮草来“资敌”。 糜旸听了吕乂的话后,只是不在意的笑了笑。 而后他看向邓艾,只见邓艾这时满身血污,想来在打猎之时留下的。 看见这一幕,糜旸告戒他道:“你执掌一营,关系重大,与野兽搏斗之事,交予麾下士卒去做就好,何必自己上阵?” 面对着糜旸的告戒,邓艾认错态度良好,他对着糜旸一拜,而后言道:“府君教训的是,然野兽凶勐,艾不身先士卒,恐士卒不用命。” 见邓艾这么说,糜旸倒是没有再告戒邓艾。 因为他知道邓艾虽喜欢身先士卒,但他这么做的目的在于激励士气,并非完全是头脑发热的行为。 以着邓艾的智慧,在他告戒之后,想来以后就会自有分寸的。 在告戒完邓艾之后,糜旸让邓艾也坐下。 然后他屏退帐内的其余人等,只留下几位掌兵大将与吕乂,对着他们言道: “今我兵众已可一战,我欲近日对申氏兄弟下手,不知卿等有何建议。” 听到糜旸终于要对申氏兄弟下手了,帐内诸人尽皆精神一振。 要说帐中谁人对申氏兄弟最反感,那无疑是当初在汉兴郡中就被申氏兄弟坑过的孟达了。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在糜旸说完后,孟达当先出来对糜旸进言道:“申氏家族在汉兴郡中盘踞多年,眼线遍布全郡。 将军若要对申氏兄弟下手,务必要隐秘以及迅速。 否则若让申氏兄弟有所察觉加以反扑,彼等势必会在汉兴郡中与我军展开大战,到那时我军乃客军,形势对我军不利。” 听完孟达的话后,糜旸微微点头。 孟达所说的,正是他担心的地方。 一开始他之所以未曾对申氏兄弟下手,主要原因是他麾下士卒未经习练,要是贸然下手,变数太多。 申耽与申仪手中,一定握有一支战力不俗的私兵,否则历史上他们是无法击败善战的刘封的。 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申氏家族在汉兴郡中发展多年,可以说汉兴郡中,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 就不说其他,河谷大营之外,就密布着申耽的探子。 一旦他的大军有出乎寻常的大举出营举动,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快报到申耽的桉头上。 到时候申耽肯定会怀疑,而且不会坐以待毙。 再加上要是贸然在汉兴郡中直接展开对战,哪怕最后糜旸能消灭申氏二兄弟,但汉兴三城可能会在战火中被毁。 汉兴郡在糜旸的计划中,是当做他的第一个根据地的。 在这种考虑下,汉兴郡要是经历战火摧残,对糜旸来说是不利的。 所以哪怕如今手中握有不俗的战力了,要怎么对申氏兄弟下手,亦不能直接动手。 能以智取之是最好的。 只不过类似的谋划,糜旸心中已经有着盘算。 糜旸看向帐中唯一留下的一位亲兵丁封,他对着丁封言道:“崇业,明日你就出发为吾送一封信到西城。” 听到糜旸吩咐,丁封赶紧出拜,口中应唯。 在吩咐完丁封之后,糜旸又看向吕乂言道:“一会季阳回城之后,便告知城中的申耽,五日之后,吾在大营中设宴款待他,还望他务必要到。” 在糜旸连续吩咐完丁封与吕乂之后,帐中诸人都明白了糜旸的意图。 吕乂感到事关重大,所以他郑重应唯。 只是在应唯后,吕乂问糜旸道:“若是申耽不应约,该如何?” 该如何? 糜旸看向吕乂道:“先礼后兵,五日后他不来,我自会带兵上门邀请他。” 糜旸心中是有着顾忌,但他不会畏手畏脚。 该干的时候,就干! 第一百九十六章 吕乂诱耽 河谷之宴 糜旸定的五日时间,是考虑到丁封来回的时间。 由上庸朔水而上,到达西城中差不多需要两日左右的时间,来回就需要四日。 加上申仪在收到糜旸的信件后,作出反应到出发的时间,五日时间是刚刚好的。 至于申仪会不会在看到他的信后,应约而来,糜旸心中亦没把握。 因为申耽与申仪兄弟,分据上庸与西城两城,所以要想一网打尽,唯有通过设宴的办法。 若是申仪能来那是最好,若是他不能来那亦无伤大雅。 大军在手,糜旸有着底气。 在得到糜旸信笺后的丁封,第二日便朝着西城进发。 而同样得到糜旸吩咐的吕乂,亦在第二日回到了上庸城中。 因为糜旸就在上庸城外的河谷之中,所以糜旸并没有写信给申耽,而是让吕乂口传他的邀约。 在吕乂回到上庸城中之后,他立马就来到太守府中,找到了正在忙碌办公的申耽。 申耽虽然将汉兴郡当做他申家的独立王国,但正因为如此,在治理汉兴郡时,他一点都未曾懈怠,完全是当做打理自家产业在忙碌。 只是可惜的是,在他的打理之下,汉兴郡明面上的人口、田亩越来越少,都落入了他申氏一族的私户之中。 申耽在见到吕乂到来后,他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 吕乂出身南阳士族,且吕乂父子在蜀中一地都有名声流传,对于这样的人,任何人都天然带着好感。 更何况在吕乂担任郡丞以来的一个月间,吕乂除了对粮草筹集之事会上心之外,对于其他的一切政务都视若无睹。 对于这样有名声,又丝毫对他不进行掣肘的郡丞,申耽很难不抱有好感。 吕乂在来到申耽面前后,对其一拜而后言道:“府君五日后,将会在河谷大营中设宴,想邀请申君及西城长,与一众郡府僚属到营中赴宴。” 听到吕乂的话后,申耽的脸上浮现诧异之色。 这还是吕乂在这一个月以来第一次,向他传达糜旸的意思。 听到糜旸要突然设宴款待自己与申仪,及郡府一众僚属,申耽心中不禁有些犹疑。 申耽吕乂道:“府君因何设宴?” 申耽之所以会有所犹疑,并非是对糜旸的真正意图有所察觉,只是他对糜旸设宴的原因感到好奇。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在当世,设宴款待下属或者好友乃是寻常之事,只是大多会有个缘由。 因为设宴与赴宴之举,在当世人的眼中是当做一种正式的社交活动的。 所以很少有没有由头的宴会。 在申耽有些犹疑的询问之下,吕乂不露声色,他脸上浮起一丝自然的笑容言道:“昨日府君麾下将领邓艾在率军捕猎之时,曾捕到一只白虎。” “那只白虎上下通体雪白,极为稀有。” “自古以来,白虎便被誉为祥瑞,若有幸能捕捉白虎之将者,更是寓意着此将即将斩获大功。” “因为此寓意,所以府君特地设下宴席庆祝,并且邀请申君及一众郡府僚属,前往军营中观赏这天下奇观。” 听到糜旸捕获了一只白虎,申耽的心中亦起了好奇之心。 在当世人的印象当中,野兽全身有许多班杂的花色,那些全身上下为一色的野兽,都是属于奇兽祥瑞之列。 对于这样百年难得一见的奇兽,申耽的确动了观赏之心。 况且糜旸因此设宴,的确乃是应有之义。 但是申耽心中还有一个疑问,那便是为何糜旸还要邀请他的弟弟申仪前来。 申耽对着吕乂言道:“义度乃西城县长,平日为政务缠身,恐怕前来不易。而吾最近亦事务繁忙,恐亦无法前往。” 申耽这句话明面上是在告知,实际上是在试探吕乂,而吕乂听出了申耽的试探。 只是面对着申耽的试探,他脸上流露不在意的神色道:“府君说了,他捕得白虎乃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因为此,他才对申君及西城长发出邀请。 府君不仅邀请了申君及西城长,甚至连王房陵亦在邀请之列。” “府君此举一是为上下同庆,二是想借此机会感谢申君与西城长,毕竟在这段时间以来,申君及西城长帮了府君不少忙。” “但若申君或者西城长因事务繁忙而无法赴约,那亦是无妨。” 吕乂脸上不在意的神色,以及他的话语,让申耽的疑心渐渐消散。 从表面上看,这本来就是一次正常的宴饮邀约,糜旸从没有强制性要求申耽及申仪,一定要来的意思。 就像糜旸说的,申耽兄弟来了最好,不来,他就一一打上门去。 糜旸的态度,给了吕乂说这番话的底气。 看着吕乂的这番态度,申耽的心中却反而渐渐安定。 若是吕乂对他的试探表示心急或者有其他异常,那他是决计不可能去的。 在试探过后,申耽马上转变口风对着吕乂应允道:“五日后,耽一定亲往河谷大营,庆祝府君猎此奇兽。” 在得到申耽的应允之后,吕乂心中大喜。 但他脸上却没有太多喜色,他的脸色与方才一般,似乎在他看来,申耽是否前去赴宴,无关紧要一般。 吕乂的这番脸色落在申耽眼中,更是让他不疑有他。 吕乂在得到申耽的答复之后,对着申耽一拜便施施然地离去。 在吕乂离去之后,申耽让堂中的仆从去唤来目前在太守府中办公的僚属。 而后在他们到来之后,申耽便将吕乂转达的糜旸的邀约公之于众。 在申耽将糜旸的邀约告知众人之后,大多数人脸上都并没有浮现起疑之色,只有极少数人,怀抱着疑惑道: “府君突然设宴,似有蹊跷之处。” 在这些人表达这个疑惑之后,还未等申耽言语,就有其他人开始反驳这种言论。 “有何蹊跷之处?难不成还能是鸿门宴不成?” 当此人这话一出,堂中众人脸上瞬间浮现笑意,就连申耽的脸上亦是如此。 因为众人知道,此人是在故意拿鸿门宴这个故事开玩笑。 鸿门宴讲的是汉高祖刘邦与项羽的故事,而鸿门宴之所以会发生,本质无非是因为权力的争夺。 但如今糜旸自来到汉兴郡中后,每日之中只顾着练兵,别说政务了,他自进入军营之后,就再没踏进过上庸城中的太守府一步过。 申耽与糜旸之间,近日来一直是相敬如宾,合作愉快。 以糜旸的表现,要是说糜旸突然要因为权力争夺,而对申耽下手,那无疑是天方夜谭。 况且申耽虽目前只是一县长,但他当初为刘备拿下汉兴郡立下大功。 对于这样的有功之臣,汉中王尚在,糜旸怎么可能会贸然动手呢? 毕竟申耽虽然被刘备撤去军职,并且贬为一县长,但是申耽的侯爵并没有被刘备撤掉。 他现在还是员乡侯! 糜旸再得宠,毕竟还是汉中王的臣子,怎么可能会贸然对一列侯动手呢? 而对糜旸设宴一举提出些许疑问的那人,在被同僚的抢白之下虽有心反驳。 但他最后思来想去,因为找不到什么理由,所以只能按捺住心中的疑惑。 他倒不是猜出糜旸的企图,只是单单对糜旸的突然设宴,表示疑惑而已。 这小小的插曲,并没有改变申耽的打算。 申耽之所以对糜旸的突然邀约,没有怀抱太大的疑心,除了糜旸之前的表现,令他很是放心之外。还有一点便是,在申耽的认知中,糜旸的大军并没有训练好。 在糜旸来之前,他有大概打探过,知道糜旸此番所带来的大军虽有一万之众,但绝大部分都是刚招募入伍的士卒,号令根本还未统一。 而糜旸如今到达汉兴郡中,不足两月,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糜旸完全训练好麾下大军的可能性并不大。 尽管申耽在军营之外广布眼线,但是因为糜旸将大营设在河谷之中,并且对保密措施做得很严密。 所以申耽并不清楚糜旸大军的训练进度,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根据自己以往练兵的速度进行推断。 在申耽看来,大军还未练好的糜旸,实在是没什么好忌惮的。 在这重重内心中的仰仗之下,身为老狐狸的申耽踏出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步。 只是在赴约之前,申耽还是写了一封信送往西城的申仪处。 ... 五日时间转瞬即至,当第五日到来之时,糜旸天一亮就起了个大早。 在关嫣的服侍之下,糜旸穿戴好了冠服。 因为今日宴会的特殊性,所以在关嫣的要求下,糜旸在外袍之内,穿上了一件内甲。 在完成这一切后,糜旸方才走出内帐,而这时外帐之中他的诸位心腹都已经聚集在大帐之中。 就在昨日,丁封已经从西城中返回。 而他带回来的是一封申仪的回信。 在申仪的回信中,他语气谦卑的言明近几日他正好染病,恐无法赴约,还请糜旸见谅。 在看完这封信之后,糜旸脸上并无失望之色浮现,这样的情况,糜旸心中早有设想。 申耽与申仪兄弟分居两城,要想通过一场宴会,就将申氏一网打尽的想法很美好,但失败的风险也是很高的。 他之所以要等到大军训练好,才开始动手,为的就是做好智计失败之后,掀桌子的准备。 只是虽然申仪婉拒了糜旸的邀约,但是申耽倒是允诺要来应约。 这一点,已经让糜旸算的上收获。 而另一个收获便是,他的第一位心腹王洪,终于回到他身边。 同时王洪还带来了一份很重要的情报。 那便是他在汉兴郡中的这段时日以来,终于收集到一些关于申氏兄弟的罪证。 这罪证一直在王洪身上,只是之前糜旸的大军还未训练好,所以糜旸没有贸然将王洪召来。 凡事讲究师出有名,哪怕是汉中王刘备,在将周群下狱之前,也要先当众宣布他的罪证,这样才能服人心。 若是毫无理由就随意捕杀地方豪强,朝不保夕之下,刘备治下的地方豪强,早就全反了。 糜旸之所以要将动手的时期定在五日之后,有个原因,亦是在等王洪将罪证带来。 看着帐中的一众心腹,糜旸将目光转到张嶷身上,看着他问道:“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面对着糜旸的询问,张嶷郑重的点了点头。 张嶷的这一点头,令糜旸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河谷大营中的大军,今日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展开训练。 他们在各自将校的指挥之下,开始在大营中的要紧之处驻守起来。 随着日光的渐渐偏移,申耽一行人的身影亦逐渐出现在河谷之外。 而在前方为申耽一行人领路的,正是吕乂。 在糜旸的邀约之下,申耽将太守府中的大部分僚属都带了出来。 除此之外,申耽以防万一,还带了数百甲士跟随他。 这支百余人的队伍,在吕乂的带领之下,渐渐来到了河谷大营的辕门所在。 当来到辕门之下时,申耽发现糜旸早已经在等着他。 而申耽看到糜旸亲自出来迎接他,且他身后并未带多少甲士,申耽心中感动之时,又有几丝愧疚。 府君,是多么信任他呀。 申耽当即领着身后的一众郡府僚属,对着糜旸下拜行礼。 在申耽一行人行完礼之后,糜旸笑着扶起申耽,并且下令让申耽的一众僚属起身。 这副场景,犹如当日糜旸初来上庸城外一样。 在扶起申耽之后,糜旸亲自把住申耽的手,带着他一路往河谷大营中走去。 面对糜旸的这番盛情,申耽也不好拒绝,他只能任由着自己被糜旸带着,朝着河谷大营中而去。 至于申耽所带来的那数百甲士,糜旸亦没有阻止他们入内。 在越往河谷大营深入之时,申耽的眼神,就越止不住的在大营中四处察看。 一月以来,他派了许多探子在大营之外,但是大营内的场景,他的探子却始终没有办法为他探得。 所以今日是申耽第一次,见到这座河谷大营的内部。 在申耽的视线之中,整座大营的营垒修建的井然有序,并且在大营中每处紧要的位置,都布置着许多岗哨。 而且在那些位置,时不时还会有一队雄壮的士卒巡逻经过。 申耽亦是带兵之人,在看到这一幕之后,他心中不禁暗赞糜旸无愧名将之誉,真带兵有方。 糜旸一路拉着申耽来到他主帐之外,在糜旸正要带领申耽进入主帐之时,他身后的数百甲士亦要跟随进入,但他们却被糜旸帐外的亲卫所阻。 这一幕被申耽看到,他虽然想让这数百族兵在帐中护卫着他,但这显然十分没礼数。 因此在思考之后,他便令数百族兵在外守候,他自己只带领着几名亲卫入内。 第一百九十七章 杀伐祥瑞 今日猎狐 在申耽踏入主帐中之后,他发现主帐中早已经坐了不少人。 其中大多是一个月前糜旸进入上庸城中,所带领的那些他见过的人。 在申耽入内之后,帐中的这些人纷纷起身朝着申耽一拜。 申耽见状,亦一一回礼。 而后他命身后的太守府诸僚属,寻找座位一一入座,在最后申耽入座之后,糜旸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在糜旸入座之后,帐中的糜旸亲信才纷纷坐下。 这一幕映照着如今在糜旸的主帐之中,有着泾渭分明的两个派系。 最讽刺的是,在明显与糜旸不是一派的申耽所带来的人中,他们名义上都是糜旸这个汉兴太守治下的属吏。 不过糜旸倒是不在意,毕竟有些事,很快就会结束了。 糜旸是个喜欢亮堂环境的人,所以他的主帐修建的很大。 在数十人都纷纷落座之后,糜旸的主帐之中显得还很是宽敞。 在相继入座之后,糜旸看向丁封,丁封在收到糜旸的目光之后,他立即会意而后朝着大帐之外走去。 在丁封出去之后没多久,不一会就从帐外走进来许多仆人。 他们的手上都端着食盘,食盘上分别有着美酒以及各种肉食。 在糜旸离开成都之时,糜芳因为心疼儿子,所以在糜旸的大军队伍之中,塞进来不少他从江陵带来的仆人。 糜旸是不太在意个人享受的人,但是想到关嫣在大军中,因此便接受了糜芳的好意。 这些仆人是跟随糜芳许久的老人,他们在端入食盘之后,在一位老仆的指挥下,开始为在座的众人分发食盘。 在分发完食盘之后,诸位仆人没有离去,而是就近坐在各位在座的人身旁。 因为现在是在大营之中,所以今日上的肉类没办法做得太精细,大多都是以烘烤的方法烹调而成。 而通过烘烤而成的肉食,肉食颇硬,所以需要一位分炙人陪侍在旁。 何为分炙人? 就是切割完烤肉,并将烤肉送往客人嘴里的人。 那些仆人在帐中的客人身旁一一跪坐之后,便开始为客人分割烤肉起来。 申耽看到这一幕,大感新奇。 以往他在汉兴郡中犹如土皇帝一般,家中有着不少仆人,甚至有许多掳掠而来的童男童女服侍他。 只是虽然他身旁的仆人不如那些童男童女娇俏可爱,但这些仆人都是糜芳精心调教过的,见过大世面的他们,服侍申耽就餐起来让申耽感觉更加舒适。 看着身旁的仆人那行云流水般的分肉动作,申耽只感觉有些赏心悦目。 在此刻,申耽不禁暗自感慨,虽然他在汉兴郡中可以呼风唤雨。 但还是糜旸这个出身不凡的公子会懂得享受。 刚才糜旸突然示意他身旁的一位亲卫离去,申耽还有些疑虑,但在那些仆人进来后,他才明白糜旸让那名亲卫离去的目的。 而在诸位仆人开始为客人们分割肉食之后,糜旸当先以主人公的身份举起一杯水酒,敬向在座的诸人。 因为有着美酒佳肴在前,在加上身旁有体贴的仆人服侍就餐,所以这时申耽带来的那些“太守属吏”都纷纷放下了戒心,开始沉浸在今日的宴会之中,包括申耽亦是如此。 在糜旸举杯之后,大帐中的诸人亦马上举起手中的酒杯,看着众人举杯的动作,糜旸脸上流露一丝笑意言道:“今日,请诸位尽兴。” 说完后,糜旸率先一饮而尽,在糜旸先饮完酒后,帐中的诸人亦笑着将手中的水酒吞入腹中。 在此之后,整场宴会便正式开始。 在美酒及烤肉的香味相伴之下,整场宴会的气氛很是愉快的进行着。 不久之后,众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醉意。 只是相比于申耽那一方的人,糜旸这边的人都是浅尝即止,并不贪杯。 这反常的一幕,心神已经完全放松的申耽并没有察觉。 就在众人推杯食肉之际,糜旸看到他身旁的分炙人,眼神时不时看向他身前的肉食,脸上流露出想尝一尝烤肉的神情。 糜旸观察到这一幕,他举起桉上的着,夹起一块被分好的肉递给他的分炙人。 而糜旸的这个举动,正好被申耽所察觉到。 糜旸身为宴席上的主人,他的一举一动,一直在众人的观察之中。 申耽在看到糜旸的这个举动后,已经有醉意的他,似乎忘记了他往日之中对糜旸特意表现出来的谦恭。 他露出一声嗤笑,对着糜旸言道:“肉食当与贵人食用,何能分给卑贱下人?” 申耽的这声嗤问发出之后,被邓艾、丁奉几人所听到,他们的脸上浮现几丝愠怒之色。 在不久之前,他们若没有受到糜旸的赏识重用,不也是现在申耽口中的卑贱之人吗? 申耽那自视为肉食者的一幕,让邓艾、丁奉几人有不平之色。 况且申耽是在对糜旸嗤问,这是对糜旸不敬,这更让他们生气。 但是作为被申耽所嗤问的对象的糜旸,在听到申耽的这句话后,脸上一片平静。 在申耽的心中,他与糜旸俱是高人一等的贵人,所以不应该对下贱之人有宽仁之举,否则就是违反礼数。 只不过糜旸却没有申耽的这种想法。 糜旸将自己的肉食,递给他身旁的分炙者,在看着他脸上流露浓郁的感激之色,吃下这块肉食后,他澹澹地说道:“岂有终日分肉,而不知肉味者乎?” 其实申耽在说出那句话后,他就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放松了。 虽然糜旸对他的嗤问,并未有什么愠怒的脸色表现。 但申耽看着他对面的邓艾几人脸上,已经有不豫之色,所以为了缓和气氛,他笑着岔开话题道: “府君不是说有白虎观赏吗?耽心中甚是心急,想一观白虎全貌。” 在听到申耽的这个请求后,糜旸点点头。 他放下手中的着,命令身旁的另一位亲卫,前去将捕猎的白虎带进来。 在这位亲卫离去之后不久,帐中的众人,就隐约听到从远方传来几声虎啸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虎啸声由远及近,似乎已经到了大帐之外。 而后大帐之外的木阶之上,响起了一声声重重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抬着沉重的物体入内一般。 在这种种声音之下,申耽及其所带来的人,不由自主地都将目光朝着帐外注视而去。 在他们充满期待的目光之下,一块铁笼被数位糜旸的亲卫缓缓抬入大帐之中。 而在那铁笼之中,赫然就关押着一支通体雪白的乳虎。 在看到世上真有白虎后,申耽及太守府诸位僚属眼中都浮现了惊异之色。 祥瑞,祥瑞呀! 那小白虎可能还处在幼年期,所以它的身躯并不大,只有寻常勐虎的一半大小。 尽管这样,但为了防止它暴起伤人,它的四肢都被铁链牢牢固定在铁笼中。 而被关押在铁笼之中的白虎,在看到眼前出现这么多食物之后,特别是大帐中那阵阵的烤肉香味,令它的情绪变得逐渐暴躁起来。 只见它的眼神逐渐变得凶狠,而后它的身躯在铁笼之中开始躁动起来,它不断的想从铁笼中站起,然后想从铁笼中呼啸而出。 只不过由于它的四肢都被铁链牢牢固定,所以它每次暴起的动作都以失败告终。 但随着它的一次次失败,它似乎越来越愤怒,它口中不停的发出虎啸声,在它不断发出虎啸之时,它口中的腥臭,开始散布在众人鼻间。 因为腥臭味,让众人都不禁以手掩鼻,但相对应的,看到白虎那不停躁动的样子,申耽及其带来的诸人口中又齐齐发出惊呼。 不久之后,抬着铁笼的糜旸亲卫,就将铁笼放置在大帐中间,供帐中诸人欣赏着铁笼中白虎的风采。 申耽在见到世上果真有传说中的白虎之后,他脸上亦难掩激动之色,他当即对着糜旸言道:“府君得上天之助能够捕获白虎,这预示着府君将在不久之后,再立战功呀!”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白虎在民间传说之中,主兵戈,利武将。 糜旸在听完申耽的话后,脸上流露出笑意,他对着申耽言道:“申君所言有理,然吾觉得,或许不用不久之后,吾就会再建新功。” 见糜旸注视着自己,说出内中别有意味的话,令申耽感觉今日的糜旸有点奇怪。 但糜旸没有让申耽有过多思考的时间,他拿起身前桉上的一块肉,扔进铁笼之中,让铁笼中的白虎暂时安静下来。 而后他继续看向申耽言道:“这白虎虽未成年,但气力甚大,我麾下士卒为了捕获它,着实废了不少力气,还伤了不少人。” 见糜旸这时一直将目光注视在自己身上,而且糜旸的目光亦不如往常一般温和,申耽心中的不好预感越来越强。 申耽的思绪正在快速运转着,好像有些事被他忽略了。 在思绪之下,他只能敷衍的回答糜旸道:“那是自然。” 糜旸听到申耽的回答之后,他看向申耽的眼神愈发锐利,他继续对着申耽言道: “申君可曾听过一个故事?” “当年孔子路过泰山脚下,有一个妇人在墓前哭得很悲伤。 孔子让子路前去问那个妇人。子路问道:“您这样哭,是遇到了很多伤心事吗?” 妇人答道:“没错,之前我的公公被老虎咬死了,后来我的丈夫又被老虎咬死了,现在我的儿子又死在了老虎口中!” 在听到妇人的遭遇后,孔子因为好奇亲自问妇人:“那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呢?” 妇人回答说:“这里没有残暴的政令。” 听到妇人此语后,孔子不禁发出感慨:“苛政勐于虎也!” 申君听完这个故事后,不知有何感想?” 当糜旸向申耽及帐中诸人讲出这个故事之时,申耽及他身后的人,脸上都纷纷变色。 糜旸这是在意有所指! 就在申耽及他身后诸人意识到这点之后,在座的王洪当即起身对着糜旸进言道: “府君,洪要举告西城长申仪及上庸长申耽。” 在说完这句话后,王洪当即从怀中掏出一份帛书,而后将帛书上的内容在帐中当众朗读出来。 “经查:申耽及申仪在主政汉兴郡期间,利用手中权力强买人口,并且派私兵抢夺郡中百姓良田。” “经查:申耽及申仪与上庸山盗匪有所勾连,曾指使上庸山盗匪攻打县城,掳掠人口。” “经查:.......” 在王洪一句句的举告之下,申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他所带来的那些郡府属吏,脸上已经都浮现了惊惧之色。 怪不得,当初王洪在到达上庸城中后,面对他的诱惑,没坚持多久就答应了。 原来同流合污是假,想要收集他的罪行是真。 王洪一共念了七条大罪,这七条大罪不一定都是真的。 因为当初哪怕是申耽有收买王洪之举,也不可能将自己的所有事都告知王洪。 但是这七条大罪之中,只要有一条是真的就不得了。 因为按照《蜀科》,这七条大罪,只要犯下任何一条都是死罪! 到了这一步,申耽哪里还不知道,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糜旸的精心谋划。 到了这一步,他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所忽略的那一点是什么,那就是吕乂不在帐中。 他现在在做什么,细思极恐。 申耽用怨毒的眼神看向糜旸,一切都是假的,自糜旸到达汉兴郡中那一刻开始,糜旸对他的表现就都是假的。 只是申耽亦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当即起身口中大声呼喊着“来人,来人!” 帐外有着他所带来的数百精锐,那些都是对他忠心耿耿的族兵。 而且那数百族兵经他一手调教后战斗力不俗,只要他们能冲进来护卫他,在这大帐之中,胜负还未可知! 但随着申耽的连声呼唤,大帐之外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一幕让申耽心中大呼不妙。 难道他的数百族兵都被消灭了,可是为什么一点声响都没传出? 申耽不知道的是,现在在糜旸的大帐之外,他的数百族兵在听到他的呼唤之后,已经纷纷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刀刃上。 但是令他们最终没有拔出长刀的原因是,在他们每个人的身前,都有着一位糜旸的亲卫同样将手按在腰间长刀之上,虎视眈眈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而且此刻在整片大营之中,上千糜旸的大军已经将此处团团包围。 在见到帐外的族兵没有冲进来之后,申耽知道大事不妙。 这时他看着糜旸正坐在主座上,他连忙抽出佩剑,想着上前擒住糜旸自救。 但当他刚刚拔出腰间佩剑,他的身形就被一人重重扑倒,在被扑倒之下,申耽手中的长剑亦脱落在地。 而将申耽扑倒的那人,正是他刚刚还颇为喜爱的分炙者。 这分炙者是糜芳派给糜旸伺候他的不错,但是跟随在糜芳身边多年,一起颠沛流离的的老人,会是简单的分炙者吗? 申耽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的一切反应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 但他的一切动作在早有准备的糜旸看来,却犹如小丑一般。 申耽在被扑倒后,还想挣扎着起身,但很快糜旸的亲卫就相继扑到申耽身上,将他死死的按压在地上。 丁奉几人亦马上上前,控制住申耽带来的亲卫。 当申耽被扑倒之后,这场中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坏了申耽所带来的那些人。 就连刚吃饱的铁笼中的白虎看到这一幕后,亦是应景的发出一声呼啸。 而坐在主座上的糜旸看着被按压在地的申耽,他对着申耽澹澹言道: “以下凌上,意图行刺,亦是死罪。” 糜旸平澹的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冰冷。 他今日的要做的不单单是困虎,还有猎狐! 在听完糜旸的话后,因为心中愤怒而牙龇欲裂的申耽,他的口中不由得发出阵阵怒吼。 那怒吼声甚至盖住了帐中的虎啸声。 第一百九十八章 申氏末日 关门打狗 在申耽及他带来的亲卫都被控制住后,糜旸将目光看向了帐中的那些“他的属吏”。 而那些太守府属吏见糜旸将目光看向自己,他们的脸上都流露出惧怕的神色。 如申耽一般,他们这次来参加饮宴,都是有携带佩剑在身的。 佩剑在当世除了是武器外,还是一种装饰品。 所以方才他们在进入大帐时,为了不打草惊蛇,糜旸并未令他们解下佩剑。 但尽管他们现在都有佩剑在身,他们却缺乏将佩剑抽出来的勇气。 他们的身份与糜旸相比,简直就是微不足道。 在以往,他们敢有底气不听刘封与糜旸的命令,乃是因为有着申耽撑腰。 现在他们的主心骨申耽,正被糜旸的亲卫死死的按压在地上,只能在那里无能狂怒,那他们还哪里胆敢对抗糜旸。 糜旸的目光扫过帐中一个个太守府属吏,随后他如申耽一般唤了声“来人”。 与申耽的呼唤不同的是,糜旸呼唤来人的声音并不大。 但是等他的话音一落,大帐的门帘瞬间被掀起,上百位手持利刃的甲士冲进主帐之中。 并且这上百位甲士将手中的利刃,纷纷对准了在场的那些太守府属吏。 看到这充满杀机的一幕,感受着身边四周的那由刀刃散发出的道道冷冽,数十位太守府属吏吓得全部跪倒在地,他们对主座的糜旸叩首不已,口呼饶命。 不知道是哪位胆子小的属吏先发出一声哭求,在这声哭求的影响下,越来越多声哭求开始响起,最后充斥在整座主帐之间。 哭求声一句句传入糜旸的耳中。 听着那一声声哭求声,糜旸的目光渐渐转冷。 现在是他们在哭,那当初被他们与申耽一起联手迫害的那些无家可归的民众,他们在哭的时候,他们可曾心软过。 苛政勐如虎! 糜旸站起身手指那些跪地的太守府属吏,对着帐中的甲士命令道:“全部带下去,听候发落。” 当糜旸这声命令传到那些太守府属吏耳中时,他们口中的哭喊声越发大声。 在帐中的甲士要上前带他们出去时,他们纷纷膝行上前,想向糜旸求饶。 可是看到这些太守府属吏如此作态,糜旸的心中越加不耐烦。 他用冷澹的目光看向帐中的那些甲士,对着他们挥袖言道: “这些都是“吾的属吏”,你们怎可看着他们跪地膝行?” “还不赶紧全部给我拖出去!” 在听到糜旸的这声命令之后,帐中的上百甲士再也不客气。 他们三人一组,将地上的犹如蛆虫一般蠕动前行的太守府属吏,像拖着一条死鱼一般,一路往帐外拖去。 在上百甲士的粗鲁拖拽之下,片刻之后帐中就安静了下来。 在耳根子清净之后,糜旸从主座上离开,来到了被按压在地动弹不得的申耽身前。 他缓缓蹲下看向申耽。 而被按压在地的申耽,看到他眼前出现一双鞋履之后,意识到糜旸走到身前的他,当即抬起头,而后用一双怨毒的眼神看向糜旸。 在他的目光与糜旸对视之后,申耽口中不甘心的发出一句句怒问: “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你要的我都给你了!” 申耽的口中不停的重复着两句话。 申耽实在想不明白,糜旸为何会对他发难。 他自认为糜旸来到汉兴郡中之后,他对糜旸不可谓不恭顺,他对糜旸军粮的供给不可谓不及时。 他们二人亦从来没有发生矛盾过,糜旸为什么还一定要除去他? 见到了这一步,申耽还在问这个问题,糜旸觉得有些失望。 刚才他的故事白讲了。 因为申耽被扑倒在地,所以他腰间装着官印的鞶囊在绶带的连接下,被甩到他的身前。 糜旸伸出手拿起落在地上的鞶囊,然后他在申耽目光的注视下,拿出了两块玺印。 两块玺印一块是代表申耽官职的上庸县长官印,一块是代表申耽身为列侯的员乡侯印。 看到糜旸将代表他身份的官印,从他身上夺走,申耽的反应更加激烈。 这代表着糜旸正式剥夺了他的一切职务。 按理来说员乡侯是列侯的一种,比糜旸的关内侯等级更高,但这有什么用呢? 有罪在身者,怎配金印紫绶。 糜旸将这两块玺印交给一旁的邓艾,然后他对着申耽言道:“因为我想当个不鄙的肉食者,这个理由够不够?” 听到糜旸这么说,申耽慢慢冷静了下来,随后他的口中发出一阵阵嗤笑。 他觉得糜旸的理由很可笑。 在自己被压在糜旸脚下那一刻开始,申耽就知道他今日栽了,所以他方才的反应很是激烈。 但在发泄之后,申耽的情绪反而慢慢冷静下来。 因为他栽了,不代表申氏栽了。 他的弟弟申仪还在。 在刚才王洪宣读的那些罪状之中,条条皆是死罪,所以申耽知道糜旸是对他动了杀心。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既然知道糜旸这种心意,申耽并不会如那些太守府属吏一般,向糜旸做无用的求饶。 已经知道自己必死,申耽有些话反而越发敢说。 申耽看向糜旸言道:“糜子成,你不要以为你就稳操胜券了。” “今日你纵然能擒下吾,并且趁此机会拿下上庸,但是不久之后,吾弟就会收到消息。” “到那时,吾弟定然不会坐以待毙。你今日通过强加罪行擒下吾,吾弟会为我讨回公道的。” “一旦汉兴郡不稳,要是大王怪罪下来,你这个太守难辞其咎!” 申耽威胁的言语,糜旸在听完后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申耽说的是事实,但正因为是事实,所以糜旸早就做好了防备。 糜旸开口也告诉了申耽一个事实。 “你不是多次派出探子,打探我大军中的情况吗? 那你应该对我麾下的一些带兵将领很熟悉。难道你就没发现,今日在帐中我的部将少了一员吗?” “早在方才你进营之时,我麾下有一营士卒就已经领兵而出朔水而上。我想最迟明日下午,我那营士卒就应该可以到达西城之外。” “申君想的是不是,等上庸的消息一旦传到西城,你弟弟就会马上勾连南阳,引为外援。” “但是很可惜,恐怕你弟弟在收到上庸城中的消息之时,西城外的汉水通道早已被我大军封锁,你弟弟还怎么勾连外援呢?” “若不是为了拖延时间,申君以为我真有闲情逸致,与申君共饮吗?” “自你入营那一刻开始,你申氏的所有退路,都已经被我封死了!” 在糜旸这么说完之后,申耽的眼神中闪过不可思议的惊惧神情,这糜子成怎么能算中他的每一步! 随后申耽就像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一般,重重的瘫软在地上。 他心中的所有依仗,所有希望,在糜旸的一句句话语之下,都被击得粉碎。 若真如糜旸所说,那申氏真的完了。 申耽不知道的是,糜旸不会未卜先知,但他却知道历史上申氏兄弟干了什么事。 况且他身旁还有着邓艾等智囊提醒,所以提前预判出申仪的行动并不难。 看着申耽露出那副神情,糜旸已经不想再与他分说什么,于是他让丁奉将申耽押了出去。 看着失魂落魄,犹如死尸一般的申耽被丁奉拖了出去,糜旸将目光从申耽的身上缓缓收回。 其实一开始糜旸因为历史的印象,本来想的是对申氏兄弟采取分而化之的策略。 但当他到达上庸城中才发现,或许相比于申仪,申耽更安分些,对刘备忠诚度更高些。 但是自己要做的事,乃是危急申氏一族利益的事,所以申耽是断然不可能会被分化的。 在这种情况下,糜旸只能采用其他的方法。 等申耽被拖出去后,糜旸马上下令让孟达率领本营兵马,前去将上庸城占据。 上庸城中大部分占据要职的官吏,在刚才都已经被糜旸擒拿下。 在这种情况之下,哪怕上庸城中还有着数千申耽的私兵,但没有人统领的他们,根本发挥不出多少战斗力。 况且在一月来的迷惑之下,上庸城中的人,是想不到正在设宴款待申耽的糜旸,会突然率军对上庸城发起突袭的。 至于糜旸派孟达前去,是因为孟达曾在上庸城中待过一段时间。 所以他知道上庸城中的粮仓以及武库在哪,只要能控制住这两处要地,那么将上庸城全部拿下,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在孟达领命离去之后,整个大帐中的将校亦被带走一大部分,最后只剩下邓艾等寥寥几人。 看着事情的发展正如原来所计划的那般,邓艾的脸上流露出轻松的笑容。 邓艾对着糜旸祝贺道:“不久之后,府君就可以做到政由己出了。” 当初糜旸初至汉兴郡中时,面对着麾下吕乂等人的疑问,便对他们说出这四个字。 如今在一个月后,这个当初说出的目标,已经即将实现了。 听着邓艾口中的祝贺之声,糜旸却并没有掉以轻心,他对着邓艾言道:“申耽虽擒,然申仪尚在,大局未定,不可掉以轻心。” 在说完这句话后,糜旸回到主座之上。 他命人取来几张布帛,他展开第一张布帛之后,就拿起一支毛笔在布帛上书写起来。 不一会儿,一张奏表就被糜旸写好。 糜旸这张奏表是准备上呈给刘备的。 糜旸是汉兴太守,乃是汉兴郡的最高行政长官。 太守上马管军,下马管民,自主权极大。 太守还可以自己辟用僚属,组成小朝廷,郡中人士称之为“郡朝”,和中央朝廷类似。 太守对于属县行政有绝对控制权。郡守可以随时任命属县官员,罢免不称职的县级的官员,追究属县官员的刑事责任。 县级官员的任用,本来主要就是郡守从身边的属吏中选用的。 糜旸是有资格对申氏兄弟做出处罚的,但是申耽毕竟是一列侯。 糜旸可以事急从权将他暂且擒拿,但是在事后,他也必须上书一封给刘备做出相应解释。 在完成给刘备的上书之后,糜旸还连续写了好几封公文。 这些公文一部分是糜旸以太守名义发给汉兴郡各地,安抚人心的。 还有一部分是发给相邻郡的太守,向他们说明情况的,其中有一封就是糜旸专门写给魏延的。 在写完这些公文之后,糜旸将方才那份写给刘备的奏表,一并交给他的亲卫。 而这些亲卫在知道各自的目的地之后,就马上离开主帐出发了。 ... 正在糜旸在主帐中开始书写公文的时候,孟达已经率军到达了上庸城外。 正如糜旸所预料的那般,因为申耽一直将上庸城当做他的私产在管理,所以上庸城中的士卒,亦大多成为了申耽的私兵。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申耽还在,上庸城中的士卒或许还会反抗。 只是如今申耽并不在城中,所以面对孟达率领着精锐士卒开始进攻上庸城时,猝不及防之下,失去统一指挥的上庸城很快就被孟达拿下。 但在上庸城被孟达拿下之后,一些属于申氏本族的私兵,开始越城而逃朝着西城方向而去。 到了这一步,那些申氏族兵亦意识到申耽很可能出事了。 六神无主的他们,第一反应就是去寻找申仪。 而这个情况也很快被孟达派人报告给糜旸。 孟达给糜旸的建议是,赶紧派人追击那些逃散的申氏族兵,但糜旸在收到这个消息后,却并没有这个打算。 逃走的申氏族兵并不多,这些人逃到西城并不能给申仪增加多少力量。 况且因为上庸城三面环水的特殊性,糜旸本来就没办法做到完全掩盖上庸城中的变故。 与其现在派兵追击那些逃散的申氏族兵,还不如直接派出大军,朝着西城进发。 都已经撕破脸了,还扯什么遮羞布。 于是第二日,在糜旸的命令之下,河谷大营中的大军开始朝着西城进发。 糜旸已经提前命大军封锁汉水通道,并且将申氏兄弟反叛一事写信告知给魏延,在这种局面下,西城中的申仪已经处在三面包围中。 关门打狗的时候到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张嶷设计 申仪炸了 汉兴郡的地形很是奇特。 虽然说汉水这条长江最大的支流,有流经汉兴郡。 但与汉中郡不同的是,汉水并不是流经汉兴郡全郡地界,它主要的流经地域乃是汉兴郡的西城一带。 汉水在流经西城之旁后,并没有一路东下经过上庸,房陵两城,而是在西城外的某个拐点突然改道,直冲下游的襄樊地区及南阳地区而去。 在这汉水水量充沛的春夏季节,西城与外界的联系在汉水的勾连下,都会变得十分紧密。 所以从地图上的距离来看,房陵城乃是距离荆州最近的一个城。 但是从实际行军速度以及联络沟通这方面来说,西城才是那个最有可能引入敌人的要塞。 历史上驻扎宛城的司马懿能够八日就急行军抵达新城之下,将孟达围困,借助的应该就是汉水水运的便利性。 他从宛城出发率军入西城,而后再顺游而下昼夜兼程才能做到这点。 历史上亦正是司马懿分出部分兵马给申仪,才让他死死挡住了汉中的魏延援军,让汉军没办法救援孟达。 正因为西城的地理优越性,所以申仪在历史上无论投降谁为主,立下多少战功,西城一地他始终都紧紧握住手中。 糜旸及邓艾等人,对西城的地理特殊性早就仔细了解过。 所以等申耽入营之时,糜旸在还没擒拿下申耽之时,他就赶紧命令张嶷率军北上抢先一步抵达汉水。 糜旸的目的是封锁西城有可能勾连南阳曹仁的渠道,并彻底封死曹仁在得到消息后,能够率军驰援申仪的通道。 当张嶷率领本部兵马驱使着战船,到达西城外的汉水流域之时,他便发现申仪早已在汉水流域外的各处险要建立了水寨。 水寨的建立有利于控制西城外的汉水,但因为申仪这时还未收到申耽被擒拿的消息,所以如往常一般,这时在汉水的各处水寨之中,申仪的兵马并不多。 在命探子探查到这个消息后,张嶷身旁的吕乂建议张嶷先封锁西城外的汉水通道,其余的行动等糜旸的大军到来之后再做打算。 吕乂有这个建议是因为张嶷的本部兵马只有三千,要想派兵控制住各处水寨,势必要分兵,分兵之下难免封锁西城外的汉水的兵力会减少。 万一申仪狗急跳墙率西城中的大军,勐攻汉水之上的张嶷所部,那么寡不敌众之下,张嶷是有可能守不住这条汉水通道的。 但吕乂的这个建议,却被张嶷所否决。 “若不夺水寨则汉水不稳,万一本郡消息为南阳曹仁探知,他抢先一步占据那些水寨。 那么汉水水利为曹仁大军所占,到时候将军前狼未驱,后虎又至,这将大大不利于将军。” 汉兴郡一直就是在前线的位置,在西城外的汉水下游,就盘踞着曹仁的数万大军。 鉴于这一点,张嶷不可能会放弃那些至关重要的水寨。 在张嶷对吕乂解释之后,他马上命令本部兵马一路前行,攻击那些申仪设立的水寨。 因为那些水寨之中的西城兵马,并没有得到申仪加强防备的指令,所以他们的防备并不严密。 毕竟申仪一开始设立水寨的最重要目的,便是防备下游的曹仁大军。 水寨中的西城兵马,将主要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下游,面对来自背后上游的张嶷大军的突然出现,他们是丝毫准备都没有。 在被突然袭击之下,加上张嶷的指挥有方,所以不出一日,那些申仪在汉水上所设立的水寨,尽皆被张嶷的大军拔除。 在夺得所有水寨的控制权之后,张嶷马上做出以下安排。 他命麾下士卒在水寨中各处多插旌旗牙幢、分布鼓角。 他让最靠近南阳的那几处水寨之中,这些军事用具比往常中多了数倍。 最重要的是,他在各处水寨中的显眼位置,都插上了高高飘扬的“汉偏将军糜”的旗帜。 对于张嶷的这副做法,吕乂有所不解,他问询张嶷道:“军事贵密,今我军已夺得各处水寨。 为何县尉不偃旗息鼓,做出一副与往常无异的样子,反而要反其道而行之,在水寨各处遍插将军旗帜呢?” 对于吕乂的疑问,张嶷开解道:“军事贵密虽是不错,但是方才我军拿下各处水寨之时,并没有全部将西城士卒擒拿或者斩杀。” “曹仁是知兵之人,因为西城的紧要性,他定然会在西城的汉水下游广布耳目。”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那些逃散的西城士卒为曹仁斥候所捕获,不久之后曹仁就会得知本郡变故。” “曹仁帐下兵多将广,难免他在得知本郡变故之后,不会出兵朔水而上。” “为了防备这点,我广布旗帜金鼓,乃是为迷惑曹仁,让其不知我军兵力多寡。 他在未完全探得我军虚实之下,便暂时不会轻举妄动。” 在张嶷这么说之后,吕乂的脸上方才有明悟之色,但是他还有一个疑问。 “曹仁被北人誉为“天人之将”,征战多年,经验丰富,且战功累累,县尉如何保证他会中计呢?” 在吕乂问出这句话后,张嶷抬眼望向头上的那面旗帜,对着吕乂言道:“因为有将军的威名在。” 听到张嶷这么说,吕乂的目光亦望向头上那面高高飘扬的旗帜。 刘备以兴复汉室为口号起兵,所以他自起兵以来,所有的官制以及规章制度,都按照大汉的标准严格执行。 因为今汉是火德,所以军中的一切旗帜及军服,都是绛红色。 看着那被红色所包裹的“汉偏将军糜”五个大字,吕乂的内心中露出安定。 这面旗帜在阳光的照耀下,旗帜上的绛红色似乎不是用染料渲染而出,而是由数万江东大军的鲜血而染成,显得十分亮眼。 天下乱世数十年以来,涌现出的名将并不少,但每位名将的用兵风格都并不一样。 有的崇尚以势压之,正面对决。 有的善于利用地势,临机应变。 有的讲究以快打快,直冲中军...... 每个名将的用兵风格都不一样,而自公安一战以来,糜旸这位名将的用兵风格,给世人的印象就是善于冒险,犹如他的恩师法正一般。 当年魏王曹操那句“吾收奸雄略尽,独不得法正邪?”的感慨,可是为世人皆知。 在有着光辉战绩及名师光环的加持下,曹仁再怎么“天人之将”,看到糜旸的旗帜亦是不会掉以轻心的。 最后吕乂与张嶷相视一笑。 ... 申仪这时在西城的县府中,正斜躺在堂中的软塌之上,手握酒杯欣赏着堂中的歌舞。 耳边听着那优美的歌声,眼中望着那白皙的肌肤,再将一杯掌中的美酒缓缓送入口中,感觉到惬意至极的申仪不禁舒服的发出一声叹息。 这种生活,要是能长久就好了! 面对前几日的糜旸邀约,申仪就算没收到申耽信笺,他也不会去参加的。 倒不是说申仪猜出糜旸的意图了,只是他觉得糜旸所为的“白虎宴”,哪里有他自家府中的“少女宴”赏心悦目。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有那工夫跋涉渡水去参加糜旸的“白虎宴”,还不如舒舒服服地呆在西城中,欣赏着眼前少女的曼妙舞姿。 申仪在饮下一杯美酒后,他贪婪的眼神看向了堂中那一个个少男少女。 不错,在为申仪献舞的这支舞队之中,不止有着少女,还有着许多少男。 与当世一些“贵族”一样,申仪有着很严重的龙阳之好。 而且相比于玩弄少女,有时候玩弄少男更能够满足申仪的征服欲。 这些少男少女原本都是出身于,汉兴郡中的良善之家,甚至还有不少出身书香之家。 但无论是良善之家还是书香之家,在申氏兄弟将汉兴郡打造成自家独立王国的时候,那些家庭无一不被迫害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因为家族利益,所以申氏兄弟在过去的数十年之中,疯狂扩张着自己的家族势力,扩张之下,必有残暴。 而对于这些豪族来说,他们在扩张之下,只会将原来的良民转变为自家的奴隶。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满足他们的占有欲以及私心。 按汉律,杀良民者有罪,但杀害户籍不在官府的奴隶,这件事都没人会知道,又哪里来罪行呢? 在酒精的作用下,申仪眼中的贪婪之色越来越盛,他感觉身体中有股火苗在躁动。 在这种情况下,申仪将手中的酒杯随意扔到一旁。 而后他便从软塌之上起身,来到正在献技的舞队之中,随便拽出一位少女,然后就要拉扯着往内室走去。 看到申仪这犹如饿狼一般的模样,那正在献舞的舞队停止献技,当即全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脸上浮现一片惨白。 她(他)们深怕申仪,将自己当成他的下一个猎物。 而那名被申仪被挑中的少女,脸上已经被吓得全无血色,她的身躯几乎要被吓得瘫软在地。 若是申仪只是找她侍寝,那她还不会太过惧怕。 但是府中的人都知道,申仪有着很残忍的嗜好。 那些被他召去侍寝的少男少女,无一最后不是衣衫不整地被申仪的下人抬出来。 而死相凄惨的她(他)们在死之后,甚至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就被随意的丢弃在城外的乱葬岗中,任凭野狗啃食。 有着这样的例子在前,怎能让场中的人对申仪的“宠幸”不感到惧怕? 在申仪的想法中,除了他的族人,这汉兴郡中的所有人,都只是一件卑贱的物品而已,用完即弃很是合理。 但就在申仪欲火愈发旺盛,直接将这位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少女拦腰抱起,要往内室中而去的时候,大堂之外突然冲进申仪的亲卫,并且那名亲卫还带着几名浑身是血的士卒。 正如张嶷所猜测的那般,在没办法擒拿捕杀所有西城士卒的情况下,消息流露出去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而相比于宛城中的曹仁,无疑申仪得知这个消息,乃是更快的事情。 那名亲卫在冲进大堂之中的时候,当即朝着申仪焦急地禀报道:“族长,汉水、汉水水寨全部陷落了!” 在听到亲卫的这声禀告声后,这时欲火缠身几乎抱着少女已经一只脚迈入内室的申仪,当即不可思议的转过头来。 他看向他身后的那名亲卫,及那几名满身带血的士卒。 那几名满身带血的士卒中,有一名他是认识的,正是他派去管理汉水上一处水寨的族子。 在看到这名族子满身血污的出现在堂中之后,申仪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身体中的欲火,被他心中的惊疑暂且强制压下来。 他将怀中的那名少女扔到地上,而后快步走到名族子身前,朝他焦急的问道:“快说是怎么回事?曹仁怎么会突然率军袭击我军水寨!” 申仪这时还以为是曹仁领军突袭汉水上的水寨,但是这点在他看来也很可疑。 申仪本来就对刘备没有多少忠心,加上乱世之中左右逢源乃是豪族的基本生存技能。 所以申仪虽身为刘备治下的臣子,但他往日之中与曹仁的联络并不少,所以申仪不理解曹仁怎么会突然发难。 只是目前申仪还没有太过惧怕,就算曹仁不讲信义突然袭击他设立的水寨,但如今在汉兴郡中,亦有一位当世名将。 有着糜旸做靠山,申仪还算冷静。 只不过申仪的冷静,很快就被他族子的下一句话所击碎。 “不是曹仁,是府君,是府君的大军偷袭了水寨!” “我是躲在死人堆中,才捡到一条命回来的。” 在听完这名族子的话后,申仪的脸上浮现着巨大的不可思议之色。 在这不可思议的神色之中,还有着渐渐呈现的惧怕之色。 申仪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他对着这名族子怒吼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府君前几日还设宴邀请我,怎可能会.....” 申仪的话还没说完,他就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糜旸要想发兵,必须从上庸中而出,再联想到前几日糜旸的突然设宴之举,申仪的脑海中好像出现一条线,将这两件事都串联了起来。 上庸出事了! 兄长出事了! 申仪并不傻,加上他的族子不可能欺骗他,所以申仪很快猜出了事情的所有真相。 在意识到真相之后,申仪的脑海中像炸开了一般。 他一直将糜旸当做他的靠山,但他所依仗的靠山有一天朝他压来,那他能挡得住吗? 第二百章 扰乱视听 魏延皱眉 在得知糜旸突然袭击汉水之上水寨的消息之后,申仪虽然心中很是惊骇,但是在这大兵压境的危急生死的关头,申仪还是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他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发泄欲火,他大喝着让堂中的那些少男少女滚下去。 而后他马上让亲卫去召集,西城中他的属吏来堂中议事。 而本来在大堂之中跪地的那些少男少女,在听到申仪的怒喝之后,在申仪的淫威之下,都吓得赶紧起身离开大堂之中。 但是她们在离开之时,心中不免闪过一丝庆幸。 对申仪来说犹如噩耗般的消息,在她们听来却是今年以来听过的最美妙的消息。 因为这个消息代表着,申仪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之中,都无法再“宠幸”她们。 同时她们的心中亦慢慢浮现一个想法,申仪族子口中所言的府君,申仪所惧怕的府君,就是那个击破江东十万大军的糜旸吗? 糜旸的名声之大,纵是她们也有所耳闻。 好希望府君能将申贼除去呀! 一种叫做期待的情绪,在众多少男少女的心中开始荡漾着。 而这种情绪,不久后就会借助着这些少男少女的口,在西城中慢慢传播开来。 ... 在申仪的急速召唤之下,不久之后,西城中能从事务中脱身的县长属吏,就都到了大堂之中。 当他们到达大堂之后,就看到坐在主座上一脸阴沉的申仪,以及大堂中那几位浑身带血的士卒。 在见到这一幕后,到达大堂之中的西城属吏,脸上皆露出了惊疑之色。 看着人已经到达的差不多,申仪便低沉着语气,将糜旸突然率军封锁汉水的消息,告知给了堂中的诸位西城属吏。 这些西城属吏虽都是挂着官职,但他们实际上要么是申仪的族人,要么是申仪的宾客。 所以他们都算是申仪的心腹,申仪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而这些西城属吏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脸上的惊疑之色都变成了惊惧之色。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 西城外的汉水乃是西城长申仪的辖区,而糜旸突然派大军夺过那里的控制权,这已经是图穷匕见的行为了。 糜旸竟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对他们“宣战”了。 “宣战”二字很是荒谬,因为糜旸乃是汉兴太守。 别说糜旸派兵封锁汉水,就是糜旸派兵到西城中来个一日游,顺便将他们全部抓起来扔进大牢中,都是看糜旸心情而做的事。 但这显得很是荒谬的二字,在这些早已经将西城当做申仪私家产业的属吏脑海中,却很是自然的冒了出来。 申仪看着在座的人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脸上的那副惊惧之色,他的脸色愈发阴沉。 尽管他方才亦是这种神色,但他召集这些属吏是要听取建议的,不是看他们惧怕的神色的。 申仪冷声问向在座的诸属吏道:“今汉水通道已失,想来糜旸的大军不日就会到达西城之下,你们有何建议助我度过此难关?” 在问出这句话后,申仪又着重强调道:“今日我申仪能担任西城长,在座诸位都是功不可没。”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若我申仪最后为糜旸所擒,恐怕在座诸位亦逃不过糜旸的屠刀。 所以在座诸位最好尽心为我谋划,否则城陷之日,便是我与诸位一同赴死之时。” 申仪用饱含威胁的语气,告戒了在场的众人一般。 他之所以要这么做,是怕有人会起异心。 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糜旸从成都带来了一万大军。 而现今既然糜旸敢直接“宣战”,那就说明糜旸麾下的一万大军已经训练完毕。 再加上糜旸的威名,那莫大的威名加上一万大军的威慑力,是很容易让一些意志不坚定的人,起一些不该有的心思的。 正如申仪所担心的那般,在在座诸人知道糜旸即将领大军到来的消息之后,不少人的心中都因为畏惧而起了一些心思。 但他们的这些心思在申仪这番充满威胁的话语之下,又很快的被他们压了下去。 他们现在与申仪是一条船上的人,要是申氏这条大船沉了,那他们的下场亦好不到哪里去。 在申仪的威胁之下,在场诸人的脑袋都在快速的开动起来,现在是救申仪如救己。 在良久之后,在场的诸人之中有一名文吏,率先出来向申仪一拜道: “县君,勤认为当务之急,是不能让西城陷入糜旸大军的包围之中。” 申仪在千等万等之后,见终于有一人出来进言,他脸上浮现一丝喜色。 申仪看向这人,发现这人并不是他的族人。 这人名赵勤,字公勉,乃关中人士。 当初因为关中连绵战乱,有不少关中民众穿越子午谷来到汉中郡中。 而因为西城就在子午谷旁,所以有许多民众逃难到西城中。 对于这些天降福利,申仪当然全都笑纳了。 而在那众多民众中,亦是存在着不少文学之士的,这赵勤当初便是其中的一员。 后来申仪为了继续掌握西城,便吸纳了不少来自关中的文学之士成为他的属吏,赵勤便是在那时进入了申仪的县府之中。 在申仪的印象之中,赵勤这人自加入他的县府之中后,就人如其名勤勉用事,除此之外并无突出之处。 没想到如今竟然是他第一个出来进言。 听完赵勉的进言之后,申仪脸上马上流露出期待之色,申仪示意赵勤继续说下去。 在申仪的示意之下,赵勤继续开口言道:“糜旸师承名门,且在成都城中长大,所以他定然深知出师须有名的道理。” “糜旸能够出其不意逆流而上,这就证明上庸长或许已经遭遇不测。” “今虽然他是以府君之尊而出兵,但是上庸长乃是列侯,身份不同于一般的县长。糜旸要想堵住悠悠之口,一定会向大王上书解释。” “糜旸大军已经颇为棘手,若是大王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听信糜旸所言再派出援军支援糜旸,那西城危矣。况西城之侧还有镇远将军乎?” “而相比于上庸,西城距离成都更近,离汉中亦更近。 故而勤建议县君,应立即手书上奏大王,言明糜旸擅自杀害员乡侯之罪行。 这样纵使大王在收到糜旸的上书之后,因为大王远在成都,并不了解本郡真实形势,所以犹疑之下不会发援军。” “在向大王上书之后,县君可以西城长的名义,向汉中郡的镇远将军及附近的郡县发出控诉糜旸暴行的文书。 这样便可扰乱周围郡县的想法,令他们无法第一时间配合糜旸,对西城展开合围之势。” 在听完赵勉的建言之后,申仪的脸上流露一丝喜色。 虽然赵勉的办法无法治本,但总归能为他争取一些喘息的时间。 而只要能为自己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只要短时间内西城不陷落,那申仪就可以派信使前去联络汉水下游的曹仁。 只要曹仁能出兵救援他,那么事情就还有转机。 得到了良策的申仪,当即按照赵勤所说的去做。 很快的几封文书就由他亲自写好,然后派遣亲信发往各地。 最后申仪召来一队族兵,将他那封写给曹仁的亲笔信交到他们手中,申仪叮嘱这队族兵,一定要尽快将这封信送到宛城的曹仁手中。 这是目前申仪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西城通往南阳的汉水,虽然已经被张嶷率军封锁。 但是汉兴郡中河流纵横且山林密布,西城通往南阳的,供少数人行走的隐秘道路不止汉水一条。 在申仪的沉重嘱咐之下,那队申氏族兵在取过申仪的亲笔信笺之后,就急忙跑出了县府。 看着那队申氏族兵离去的背影,申仪的心中稍微安定下来。 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守好西城,静待曹仁援军的到来。 ... 就在张嶷封锁汉水后的第二日清晨,一支数千人的水军船队开始出现在西城外的汉水之上。 是糜旸率军赶到了。 在拿下上庸城的第二日清晨,糜旸就留下两千兵马给孟达,让他留守上庸。 而他自己则亲自率领着剩余的五千大军,朝着西城快速进发。 上庸城初定,人心还不稳,留两千大军给孟达,是防止上庸城中出现变故。 在一日一夜的行军之下,他终于领着大军来到了西城之外。 在得到糜旸到来的消息之后,张嶷便留下一千大军给吕乂,而后他自己亲率着两千大军赶来与糜旸汇合。 汉水上的各处水寨,都被申仪建立在各处险要之处。 所以哪怕是曹仁率大军勐攻,那么留给吕乂的一千大军亦足够坚守水寨一段时间。 在那段时间当中,西城外的糜旸可分派援军救援。 掌握了汉水的制水权,在行军速度这一点上,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 在张嶷率领两千大军与糜旸汇合后,这时西城之外的糜旸大军,总兵力达到八千之众。 而西城之中的申仪族兵,兵力至少在三千以上。 单单看兵力对比,好似糜旸的大军不占优势。 毕竟兵法有言: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 但孙武的这句话并不是像大多数人所理解的那般,一旦攻城就必须要用到十倍的兵力才可以。 孙武的这句话出自《孙子兵法·谋攻》,这句话的意思是提醒统兵大将要知己知彼,审时度势,采取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 例如兵力是对方的十倍,那就想办法把敌人全部围歼,如果兵力是对方的五倍,那就可以攻击敌人了。 在当世攻城战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但攻城与守城之间并不是单单靠兵力多少决定胜负,还有着许多因素的影响,例如军心、策略、以及城池的城防情况等等。 就例如不久前发生的襄樊之战,关羽的兵力并不算很多,襄樊两城中本来的守军也不算少。 但只要关羽策略运用的正确,曹仁一样被打的没脾气。 在糜旸的大军到达西城之后,西城中的申仪很快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看着城外不远处的战船上,一队队士气高昂、军容肃整的糜旸大军,申仪的心中重新开始涌现出不安。 要是被这些如狼似虎的大军冲进城中,那他申仪就死定了。 在糜旸大军的军容威胁之下,申仪赶紧发出一道道命令,让城墙上的族兵打起精神,以防糜旸率军突袭城墙。 而楼船上的糜旸看着不远处的西城,眼前的这座西城在他眼中,显得很是简陋。 无论是城外的护城河,还是城墙的高度,都远远不如公安。 这时来到糜旸身边的张嶷,向糜旸禀报了他之前的一切布置。 听完张嶷设下的疑兵之计后,糜旸开心地拍着张嶷的肩膀言道:“诞实匍匐,克岐克嶷,夸赞的就是伯岐这样的人呀!” 诞实匍匐,克岐克嶷这句话出自诗经中的《大雅·生民》。 这句话本来是夸赞后稷少时聪慧的话语,后来渐渐延伸为夸赞一个人聪慧。 而张嶷的名与字当中,正好有岐与嶷两个字石,所以糜旸对张嶷的夸赞可谓是十分合适。 糜旸的夸赞在张嶷听来很是悦耳,毕竟这是来自当世名将的肯定。 糜旸对曹仁的判断,与张嶷相差不多,同时糜旸心中还有着一层推断。 如今曹丕应该在忙着代汉事宜,在这种情况下,曹丕要的是稳定。 而曹仁身为目前曹氏宗亲的第一大将,所以曹丕代汉的心意肯定与曹仁提前通过气了。 在知道曹丕心意的情况下,除非有必胜的把握,否则曹仁是不会轻易出兵的。 夸赞完张嶷之后,糜旸看着眼前守护西城的汉水岸上的那一道道木栏,糜旸命身旁的丁封唤来邓艾与丁奉二人。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历史上阻挡住支援孟达的汉军援军的要塞,其中有一处便是这木门塞。 而就在糜旸领军到达西城外的不久之后,在汉中的魏延率先收到了申仪的文书。 在看到申仪的文书之后,身形雄武的魏延的眉头深深皱起。 第二百零一章 文长心思 无畏丁奉 魏延,字文长,荆州义阳人。 魏延乃是刘备在荆州时就跟随他的部将,并且是刘备直属亲军中的一员。 建安十六年时,刘备应刘章之邀,入川帮助刘章抵御张鲁,魏延以部曲的身份随刘备入蜀作战。 建安十七年时,刘备与刘章正式决裂并派兵攻打刘章。 那时刘备派遣魏延与卓膺、黄忠一起占据涪城。 后来刘备军大破刘章军,刘备便派遣魏延与黄忠等分统军队平定广汉郡,数有战功,迁升为牙门将军。 建安十九年时,魏延随刘备攻克重镇雒城,并与诸葛亮、张飞等人一起包围成都。 纵观在建安二十年前的魏延从军生涯,他的资历、战功、威望在一众刘备将领中都不突出,甚至还显得有些寻常。 但魏延人生的转机来自于建安二十四年,那一年取得汉中之战胜利的刘备自立为汉中王。 在刘备于沔阳自称汉中王,并定治所于成都后,一个问题摆在了他的眼前。 那就是因为汉中的重要性,在他率领大军回到成都中后,必须得留一位大将镇守汉中。 汉中的重要性,法正早已言明:「上可以倾覆寇敌,尊奖王室,中可以蚕食雍、凉,广拓境土,下可以固守要害,为持久之计。」 可以说汉中在刘备势力中的重要性,一点都不下于荆州。 在这种情况之下,当时许多大臣的意见都认为张飞应当担任汉中太守,就连张飞也觉得这个位置非自己莫属。 但是最后刘备却意外的提拔魏延为汉中都督、汉中太守,并将魏延从牙门将军直接升为镇远将军。 当刘备的这个王令传播出去后,全军上下听闻此事一片震惊。 全军的震惊主要不是因为张飞不是汉中都督,而是汉中都督竟然会是,当时一切都不算很起眼的魏延。 因为汉中都督单单从战略意义这一点来说,是可以与关羽相提并论的。 考虑到全军的震惊之心,刘备为了安抚人心,在他率军离开汉中时,特地大会群臣。 在宴会上,刘备问魏延道:「今委卿以重任,卿居之欲云何?」 魏延答曰:「若曹操举天下而来,请为大王拒之;偏将十万之众至,请为大王吞之。」 刘备听后感到十分满意,群臣也为魏延这番话而称赞其雄豪,这才稳定下群臣之心。 不提历史上魏延北伐之时立下的种种功勋,就目前来说,魏延能够有威望成为汉中都督,并不是他以往的功勋有多卓着,完全就是刘备赏识他,用他汉中王的威望在为魏延背书。 魏延亦知道这点,所以他在成为汉中都督之后,一直尽心尽力的想报答刘备的恩德,而在他的镇守之下,汉中郡亦渐渐恢复了稳定。 当刚刚巡视完边防的魏延回到太守府中之后,他的属吏就为他递上了来自申仪的文书。 看着申仪在文书中控诉糜旸残害申耽的暴行的言语,魏延不禁抚须深思起来。 在过往,魏延与糜旸并没有过什么接触,甚至因为自身的性情原因,所以魏延并不喜欢才能不高,品行不佳,却能成为南郡太守的糜芳。 魏延的性情按古人的说法是孤傲,颇为自矜,按后世人的说法便是情商有点低,不懂得与同僚处理好关系。 因为这个原因,恃才傲物的魏延甚至与同为荆州系的一众官员关系都不好,例如蒋琬、杨仪等。 但尽管如此,魏延明知道自己的性格得罪了不少人,却也没有想着去改变过。 因为在魏延看来,只要他自己对刘备忠心耿耿,并且能够继续为刘备立下功勋,那么其他的一切都是次要 的。 虽然以前魏延与糜旸并未有过太多接触,但就在去年,糜旸犹如一颗流星在荆州的上空划过,力挽狂澜击破江东十万大军,一下子让糜旸的威望大增。 所以目前在魏延的印象之中,糜芳虽然不咋地,但是糜芳的这个儿子糜旸,却是一个难得能引起他重视的同僚。 在这种印象之下,魏延对申仪控诉糜旸的举动,并没有多少相信。 毕竟魏延只是情商不太高,他智商是不低的。 申仪在文书之中几乎就要将糜旸形容成一个叛贼了,而糜旸反叛刘备这点,在魏延看来是不可能的。 以下控上,在魏延看来,真正叛乱的应该是申仪才是。 魏延一下子就判断出申仪是在撒谎,但正因为看出这一点,才引起了魏延的皱眉。 因为申仪有这番举动,说明目前汉兴郡正在进行着一场变乱。 汉兴郡就在汉中郡隔壁,一旦汉兴郡有所不稳,那么是会大大影响到汉中郡的稳定的。 在这点考虑之下,魏延不久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命部将整兵三千,他要亲自率领大军前去汉兴郡中一探究竟。 西城与汉中郡治所南郑相距不远,并且由汉水连接,所以不出三日就可抵达。 只是在离去前,魏延还是要重新布置一下汉中郡中各要塞的防务。 ... 在丁封带来邓艾与丁奉之后,糜旸在诸将身前,手指着眼前岸上的木门塞对着丁奉言道:「卿骁勇有名,千闻不如一见。」 在糜旸说完这句话后,丁奉立即明白了糜旸的意思。 丁奉抱拳对着糜旸言道:「今日令将军见矣。」 听到丁奉这么说,糜旸的脸上露出笑意,他继续对着丁奉言道:「卿要兵马几何?」 丁奉在仔细的观察了岸上的形式之后,他对着糜旸言道:「五百足以。」 当丁奉说出这句话后,张嶷、邓艾等人的脸上都流露出诧异之色。 在糜旸与丁奉的对话之间,众人都明白了糜旸的意图。 因为听闻丁奉之前在吴军中,常勇冠三军,每每斩将搴旗,所以糜旸想利用丁奉的骁勇,来拔除掉大军眼前的那绵延的木质要塞。 而在那重重木质要塞之后,虽然因为木桩鹿角的阻挡,后方的申仪兵马不能判断出总数,但观之至少亦有上千。 在岸上有着敌军的阻拦下登岸已经不易,现在丁奉竟然还想带领着少于敌军的人数去击破敌军,真是好胆气。 糜旸在听到丁奉的话后,他看着丁奉认真的神情一点都不似作假,当即笑着说道:「好,那卿就率吾的亲军去。」 「吾于楼船上按剑看贼者灭!」 随后糜旸令丁封去召集五百亲军,交予丁奉统领。 在丁封的召集之下,很快高大的楼船下方,就出现了上百艘走舸。 与张嶷与邓艾脸有诧异不同,丁封似乎对丁奉充满了信心。 走舸是所有战船种类之中,体型最小的。 因为体型小,它装载士卒的数量不如艨艟,斗舰多,船上的防御设施亦不如艨艟,斗舰上面完备。 但它的速度却是最快的,最适合水军抢岸登陆。 西城之外的木门塞,或许因为是申仪刚刚建立的原因,所以并不如历史上几年后那般,在汉水中都插满了木桩连成一片。 但在申仪的精心修建之下,那一处处木桩密集的插在汉水河岸之上。 在一根根木桩的空隙之间,还矗立着一扇扇木门,从糜旸的视线看去,就好像申仪凭空在河岸之上修建了一道城墙一般。 不仅如此,在那立于地上的「城墙」前方还有着许多鹿角拒马,在那鹿角拒马之后,则是站立着数百位弓箭手。 这便是申仪在西城依山傍水的特殊地势之下,修建的一道守护西城的保命措施。 而正如申仪所预想的那般,若是不将岸上的这木门塞拔除,那么糜旸的大军想上岸都难,更别说围城了。 在上百艘走舸出现在楼船下方之后,丁奉就向糜旸一拜而后离开楼船之上,踏上了下方最前方的一舟走舸之上。 在来到走舸之上后,久经沙场的丁奉闻到了火油的味道。 他看向周围士卒,见他们腰间都插着一些火炬,丁奉心中的信心又增加了几分。 火炬乃是当世主要常用的照明工具,它有的用泡过水的干竹蔑等编成长条,有的在棍棒一端扎棉花或布条蘸上油,也有的用长节竹筒注进油,开口端塞上棉花或布条。 火炬不仅有着良好的照明效果,最重要的是它还可以当做一种引燃物。 丁奉手举方才从丁封手中接过的令旗,他没有丝毫犹疑,他也丝毫不作战前动员,就在对岸上千敌军的注视之下,挥舞起手中的令旗。 在丁奉手中令旗的挥舞之下,看到这旗号的五百糜旸亲军,都将目光注视到丁奉的身上。 不久之后,站立在上百艘走舸最前方的丁奉一声号令发出,他脚下的这艘走舸就马上发动起来,朝着对岸冲去。 当丁奉脚下的这艘走舸朝着对岸冲去后,丁奉身后的上百艘走舸亦齐齐发动起来。 上百艘走舸在丁奉的带领之下,犹如一支利箭一般朝着前方急速射去。 而这一幕被岸上的申仪士卒所察觉到,他们万万没想到糜旸大军刚一到达城外,未经修整就这么快发起进攻。 但事已至此,他们已经没有时间犹豫。 于是在将官的指挥下,站立在鹿角之后的数百西城弓箭手,开始纷纷将利箭搭上弓弦。 不久后,随着一声声「放」的声音发出,数百支箭失朝着丁奉率领的这百艘走舸射来。 西城士卒虽算不上当世有名的强军,但历史上他们能在申仪的指挥下击败刘封,这就证明他们的战斗力并不差。 而申仪能将这数百弓箭手安排在木门塞之外,足以体现他对数百位弓箭手的自信。 数百支箭失腾空而起,而后各自带着火光朝着目标快速落下。 这数百支箭失全都是火箭! 走舸来速极快,不一会儿丁奉及五百亲军就已经距离岸边不远。 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在短暂的时间内,要想阻拦住丁奉这支五百人的队伍,唯有施放火箭将他们的走舸烧毁。 否则若是寻常箭失,不说造成不了多大伤害,恐怕在他们搭弓第二轮的时候,丁奉早已率军登上了岸。 面对着从天降落的数百支火箭,冲在最前的丁奉并没有慌乱。 常常先登的他,面对着滚烫的金汁都不曾惧怕,何况这火箭。 丁奉快速的挥舞令旗,在他的指挥下,五百糜旸亲军纷纷抬起盾牌挡在身前。 不久之后,箭失碰撞盾牌的声音就在汉水上不停响起。 因为盾牌表面都包裹着生牛皮,所以火箭并没有对盾牌造成多少损伤,更别说有着盾牌守护的糜旸亲军了。 但申仪士卒的目的,本来就不是想以火箭杀伤敌人。 当一支支火箭落到走舸上的篷布之时,有着火油的影响,所以走舸很快就燃烧了起来。 哪怕现在是大白天,那上百道火光也在汉水之上显得格外耀眼。 看着那宣耀在江水上的火光, 岸上的申仪士卒发出一阵雀跃的声音。 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在走舸引起燃烧的情况下,那上百艘敌军走舸很快就会退去的。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大大出乎了岸上申仪士卒的预料。 当那上百艘走舸燃烧起来后,为首的那名敌将不仅没有下令撤退,反而命身旁的士卒敲起了腰鼓,催促着士卒加快划船前进。 当丁奉那艘走舸上的鼓声响起时,其余百余艘走舸之上的鼓声亦随着响起。 在上百声鼓声的影响之下,那朝着岸边冲来的百余艘糜军走舸不仅没有放慢速度,反而还快上了三分。 看到这一幕,岸上的上千申仪士卒尽皆目瞪口呆起来。 这数百糜军是不要命了吗? 尽管按照现在走舸的行驶速度,他们是可以在走舸燃烧殆尽之前上得江岸,但他们的走舸势必亦将全部毁坏,到那时他们就没有退路了呀! 申仪士卒知道的,丁奉怎么会不知道呢? 这时他的后背,已经可以感觉到火焰的燥热。 好像下一刻,那火焰就会烧到他身上,将他化为灰尽一般。 但是看着已经近在迟尺的敌军,丁奉的眼神中只有着坚定。 不就是不要命吗?这种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 他知道糜旸从来没对他真正放心过,他也知道今日是糜旸对他的一次试探。 但试探同时亦是机会。 只要今日他能为糜旸建功,那么他以后在糜旸心中的地位就会直线上升。 他不通经书,不明典籍,家族中亦没有什么名士***可以做他的庇护,所以要想在乱世中闯出一番功业,他只有不要命。 既然如离弦之箭而出,那岂有回头之理? 丁奉的心志很是坚定,但是那数百糜旸亲军在火焰的影响下,心志开始有些动摇起来。 察觉到这一幕的丁奉,当即开始率先背诵起糜旸的七斩令。 「闻鼓不进者斩」 「指挥不随者斩」 「避前向后者斩」 ... 随着丁奉声音的传开,相距不远的其余走舸上的糜军,都听到了丁奉的背诵声。 当他们听到丁奉的背诵声之后,那早已烂熟于心的七斩令瞬间涌上他们的心头。 这时他们才反应过来,若是他们现在退却了,那么回到大军中,下场是必死。 但如果他们跟着丁奉继续冲锋,那可能还有一条活路。 多选题很多人不会做,但简单的利害对比,是每个人都会的。 在这种想法的影响之下,越来越多的糜军士卒开始背诵起七斩令,他们想用这七斩令来稳定自己的心神! 随着声声七斩令内容的传开,五百糜军的心神渐渐安定下来。 他们本来大多就是糜旸的公安旧部,与一般新兵并不同,经历了公安之战锻炼的他们,心志更为坚定。 在他们心神坚定下来不久之后,他们的走舸已经到了岸边! 丁奉的走舸最先靠岸,在刚一靠岸之后,丁奉看着那被申仪引起为傲的木门塞,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今日要么是他死在这岸上,要么是这木门塞被他所摧毁! 丁奉拔出腰间的长刀,不作迟疑地就朝着前方的敌军杀去。 退路已断,这时候什么旗号指挥都比不上他的身先士卒。 在丁奉的走舸靠岸之后,其余百艘走舸亦纷纷靠岸。 五百糜旸亲军看着丁奉身先士卒的行为,士气纷纷得到了激励,而后他们纷纷拔出腰间长 刀,朝着岸上的申仪士卒杀去。 而在丁奉及五百亲军上岸之后,他们身后的百余艘走舸在不久后,就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木门塞之中的上千申仪士卒,看着那背着火海朝着他们杀来的五百糜军,心中都浮现了恐惧之色。 这数百人都是疯子吗? 木门塞的守将乃是申仪的族弟,他看到这一幕后,强制稳定住自己的心神,他先指挥士卒全部站到鹿角之后,抵挡着那数百糜军。 他看到了那数百糜军腰间的火炬,一旦被那数百亲军冲破鹿角,那后果不堪设想。 而后他马上叫来一位亲卫,让他赶紧回城禀报申仪,叫他赶紧加派援军。 他这时心中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也许这岸上的上千士卒,并不足以抵挡那数百糜军。 一旦木门塞失守,西城就完了! 第二百零二章 慈不掌兵 申仪出城 丁奉提刀快步上前,在快速奔驰之下,没一会儿他就率先冲到了鹿角之处。 当丁奉冲到鹿角前时,鹿角后的申仪士卒纷纷刺出长枪朝向丁奉的要害。 在这时不足五十步的距离内,弓箭已经无用,所以那数百弓箭手,已经舍弃手中的弓弩换上了长枪。 面对这危险的一幕,丁奉并没有退后。 他只是弯曲身体,让自己躲过眼前数十只带着杀意的长枪。 在躲过长枪之后,丁奉顺势在地上一滚,就逼近到申仪士卒的身体下方。 在来到申仪士卒身下后,还未等申仪士卒收起长枪往地上突刺,丁奉就快速半蹲身体在鹿角之下,而后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将他身前的那几名申仪士卒击杀。 丁奉的这副动作并不美观,但这却是他多年先登以来养出的经验,乃是真正的杀人技。 在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将眼前的几名申仪士卒杀伤后,他眼前的鹿角围已经出现了一个难得的空档。 机不可失,丁奉没有管他身后的糜军已经冲到何处。 他自己当机立断,率先一步跳起来越过鹿角,杀进了鹿角后的申军兵围中。 丁奉的这一奋勇当先,一往无前的作战姿态大大激励了他身后的糜军士卒。 百般战功,先登第一。 每逢有着名的战役发生,也许为这场战役而谋划的才智之士不会被史书所记住,也许参与这场战役的大多将领亦会被遗漏。 但只要有人先登并且最后存活下来,那他的名字大多数会被记载史书之上。 哪怕是惜字如金的史书,亦不吝文墨记录这荣耀且振奋人心的一幕。 因为先登的意义太过巨大,在冷兵器时代,他能极大调动起己方士卒的士气,并且大大的打击敌方大军的士气。 当丁奉先登冲入鹿角重之后时,申军士卒看到不一会己方兵围就杀入了一员敌将,军心士气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但在己方将官的指挥下,他们还是抱着本能的反应,朝着丁奉围杀而去。 身为木门塞守将的申仪族弟,在看到丁奉一人杀进来后,他按着刀柄的手青筋暴露。 这一反应体现了他难以置信的心情。 那员敌将,或许不像天下闻名的几员勐将一般武力高超。 但他多了股完全不怕死的的意气,那股意气在短兵交阵的战场之中,是有着意想不到的作用的。 同时这名申仪族弟的心中,还出现了一些寒意。 这还只是糜旸的一名部将,数百甲士,若是一会等糜旸大军全部压上来,那木门塞肯定是守不住的。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这名申仪族弟立马又催促人前去寻找申仪,让他快速派遣援军。 随后他便指挥着麾下的士卒,继续围杀丁奉。 只是在这时,丁奉身后的五百糜军亦冲到了鹿角之处。 当听到身后的那整齐又密集的脚步声时,丁奉在挥刀逼退一名申军之后,朝着身后的糜军大喊道:“火炬!火炬!” 在丁奉的喊声之下,五百糜军中的将官收到指令后,就马上下令五百糜军纷纷取下身上的火炬,而后在点燃后齐齐往前方扔去。 在这时五百糜军已经在鹿角前不远处,而他们能被糜旸看重加入亲军之中,那就说明他们每个都是势大力沉之辈。 所以在他们的投掷之下,五百支火炬纷纷精准的掷向木门塞之中。 而在投掷一轮之后,五百训练有素的糜军再次投掷起一轮火炬。 木门塞全都是由木头制作而成,火炬上为了良好的引燃效果,是有着火油的。 因此当一共千只火炬落入木门塞之中后,那连绵的木门塞不久后就渐渐燃起了大火。 而且因为木门塞完全是以木头相连,所以火焰在连绵的可燃物之下,开始蔓延起来。 大火的燃烧不仅在快速的毁坏着木门塞的防御,那渐渐燃烧而起的火光,亦大大影响了不少申军将官的心志。 他们可没有七斩令约束,他们大多都是申氏族人,申仪可不舍得处罚他们。 所以在那些申军将官看到自己身后起火之后,他们的攻势已经不再那么勐烈,甚至有些人还起了退缩之心。 既然退不会死,那为何要自寻死路呢? 他们脑海中浮现的这个想法,却救了丁奉一命。 先登是能极大激发己方士卒的士气,但也会为自身带来极大的危险。 在刚刚率先冲入敌围之时,丁奉凭借着自己的骁勇,的确是在短时间内斩杀了不少敌军。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敌军包围上来,他已经有些左右不支之感,甚至他的身上都已经出现了一些伤痕。 而五百糜军及时的来到并投放火炬,让不少申军将官心志动摇,导致丁奉有了些许喘息之机。 在投放完火炬之后,五百糜军纷纷往丁奉所在冲杀而入。 刚才是五百糜军背着火光杀来,这时却是他们迎着火光而上。 糜旸虽然是想利用丁奉的骁勇为他撕开木门塞这道口子,但他亦不想让丁奉白白送命。 所以他此番交给丁奉统领的五百亲军,都是突陈之士。 何为突陈之士? 有气盖三军,材力勇捷者,聚为一徒,名曰突陈之士。 在丁奉的影响下,这五百突陈之士的士气已然达到顶峰。 他们挥舞着手中长刀,嚎叫着越入鹿角之中,朝着上千申军冲杀而去。 并且他们在冲杀的同时,在各自将官的指挥下,慢慢朝着丁奉所在集结而去。 所以在不久之后,这支由丁奉统领的突陈之士,他们的阵型又变成了以丁奉为箭头的的锋失阵。 当看到自己身后聚集着越来越多的糜军士卒之后,丁奉心中的胆气越发强盛。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方才他一人就敢陷阵而入,何况现在身后有着五百突陈之士? 丁奉用手中的长刀快速的割下身上一块布,将它绑在身上正在流血的伤口处。 在暂时止住血后,丁奉带领着身后的这支突陈之士,朝着上千申军继续冲杀而去。 这一幕落在远方高大楼船的糜旸等人眼中,引得张嶷与邓艾脸上都流露惊叹之色。 在他们的视线中,木门塞已经慢慢被火焰所覆盖。 虽然那火焰不足以形成火海,完全吞噬整片木门塞,但已经足够将原本严密的木门塞,烧出不少漏洞。 看着远处那犹如利箭一般的数百糜军,在周围的火光照耀下,朝着上千敌军的内部不断冲杀而去。 他们在丁奉的率领下,犹如杀人机器一般收割着身旁的敌人,张嶷与邓艾的心中都浮现了一个想法。 木门塞破了! 在看到这副战局之后,张嶷当即向糜旸建议道:“将军,可以派遣大军上岸了。” 方才糜旸派出丁奉率领五百糜军,上岸攻打木门塞,一方面是想借助丁奉的骁勇,看看能不能一举夺下这个阻挡大军上岸的堡垒。 另一方面若是丁奉及五百亲军,不能为糜旸拿下木门塞,那也可以看看木门塞的防御如何。 在知道木门塞防御如何之后,才能制定后续大军上岸的计划。 但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木门塞在丁奉的勐烈攻势之下,陷落只是迟早的事。 在这种情况下,正如张嶷所说,是可以派遣大军上岸了。 但是当张嶷的建议落入糜旸耳中时,糜旸却并没有下达任何命令。 就好像糜旸没有听到张嶷的建议一般。 张嶷见状正欲抱手再建议,但他的动作却被一旁的邓艾所阻。 邓艾用目光提醒张嶷,并且对他缓缓说出了一句话。 “攻敌之必救。” 在听到邓艾的这句话后,张嶷瞬间反应过来,糜旸为何对他的建议没有反应。 木门塞对西城来说是一道保命的屏障,申仪在得知木门塞遇袭的消息之后,是不可能会无动于衷的。 所以他很大可能会派遣援军。 但这时申仪的援军还未到来,若是糜旸的大军率先上岸控制住局势,那么畏惧糜旸大军的申仪,很可能就会打消救援木门塞的念头,从此龟缩在城中。 若是糜旸的大军不着急上岸,让申仪以为岸上目前只有数百糜军。 在这种情况下,因为木门塞的重要性,因为糜军的人数不多,才可能让申仪下定决心派遣援军。 而这就可以让糜旸找到,在野外聚歼申仪大军的机会! 正如张嶷与邓艾所想的那般,糜旸报的正是这种打算。 尽管这种打算会让岸上的丁奉及五百亲军陷入一定的危险之中,但慈不掌兵。 西城的快速平定,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 糜旸的眼神中映照着远处的火光,在那火光中是在为他拼杀的五百儿郎。 随后糜旸又将目光看向岸上矗立的西城,他的眼神中有着决绝。 也许在刚穿越那一会,他还不能做出这种决定。 但经历公安一战后,曾经掌握过数万人生死的糜旸,已经发生了改变。 身为主将,绝对不能感情用事。 否则若是申仪从此龟缩在城中,那么一旦攻城战开始,虽说西城的城防远远不如公安,但在攻城战之下,糜旸死伤的士卒数量,会远远大于五百这个数字。 至于申仪若坚定打定主意不救,那也无妨,反正木门塞已经是糜旸的囊中之物。 在这个时候,该如何选择,糜旸清楚的很。 ... 丁奉率领着数百糜军,不断收割着身旁的申军士卒的性命。 虽说在收割的过程中,亦有不少糜军的身躯倒下。 但是因为两方士气相差甚大,加上数百糜军有丁奉这个勇将带领,所以申军的死伤比例远远大于糜军。 在这种情况之下,上千申军的溃败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但这时丁奉的心中却浮现一个疑问。 为何将军还不派大军陆续上岸,趁此良机彻底控制木门塞? 但就在不久后,那不远处打开的西城大门,让丁奉明白了为什么。 从打开的西城大门中,正快速的跑出一队队装备精良的申军。 观那不停从城门出跑出的人数,申军至少在三千以上! 而在那三千申军之中,领头的带兵将领正是申仪。 在见到西城中的援军出来的那瞬间,丁奉就知道了糜旸原来不是不能把握战机,而是他在等待更大的战机。 西城与木门塞距离并不远,在申仪的率领之下,三千多申军不久后就来到了木门塞之外,随后将丁奉的数百糜军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在援军赶来之后,本来已经接近溃败边缘的近千申军,纷纷士气一震。 方才要不是有那位申氏族弟的拼命坚持,加上用家族利益来鼓励人心,那近千申军士卒,早就在丁奉的迅勐攻势下溃败了。 申仪本来在安排完城防之后,便想回到县府中稍事休息。 他以为糜旸刚刚率军到达西城之外,再怎么说也会修整一日才会对西城发起进攻。 没想到的是他回到县府中没多久,就听到了木门塞守将的求援消息。 而且这求援消息还是一拨拨的不停送来,似乎木门塞陷落就在须臾之间。 在听到糜旸仅仅派出五百士卒,就将木门塞中的守军逼到如此地步之后,申仪心中对糜旸的忌惮之心越来越盛。 如此强悍的战斗力,要是万一丢失木门塞,让糜旸的大军全部上岸,那西城能守住几日呢? 在这种想法的影响下,加上知道目前木门塞中只有数百糜军,于是申仪当即决定亲自率军支援木门塞。 申仪的想法是,只要他能率领优势兵力快速将木门塞中的数百糜军击溃,那么一切就还有转机。 当申仪率领三千多大军赶到木门塞中后,他立即下令麾下大军将数百糜军团团围起,务必要在短时间内绞杀他们。 援军的到来,加上申仪的亲临现场让申军一方士气大振。 数千申军在申仪的指挥下,开始一步步绞杀起木门塞中的数百糜军。 看着己方士卒的生存空间不断被压缩,丁奉只能下令剩余的数百糜军结成圆阵,抵挡着数千申军的一波波进攻。 这时的丁奉,他的身上、脸上充满了血污。 那血大部分是敌军的,但有些也是他的。 在猜出糜旸的意图之后,丁奉心中并没有责怪糜旸的意思,反而他心中涌现了一股火热。 丁奉参军是为了建功立业,他不怕死,他怕的是所托非人。 糜旸的真实意图,虽然会让他陷入一定的险境中。 但却让他看到了,糜旸善于捕捉战机及果决用兵的优秀特质。 在乱世当中这样的将领才能走的更远,也才值得他为其效死。 在这种心思之下,丁奉看着眼前越来越逼近的数千敌军,丁奉用手抹了抹眼前的血滴,好让自己的视线能更清楚些。 随后他下达了一个超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决定。 第二百零三章 血色礁石 提刀破城 面对着四方不断重重包围而来的申仪士卒,丁奉的脸上毫无惧色。 但虽然丁奉的脸上毫无惧色,他身后的数百糜军的士气却不如一开始那么高昂。 这数百糜军并不是畏死,他们本来就是公安城外死人堆中爬出的一众精锐,当初面对着十万吴军,他们亦曾勇敢冲锋过。 更何况还有着严厉的七斩令约束。 只是当敌人的数量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时,当己方的人数落于绝对劣势时,在这种气氛的影响下,军心士气当然会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 丁奉久经沙场,他能清晰的把握住身后的士卒的心态变化。 在数百糜军的士气开始下跌时,丁奉似乎感觉到那道锐利果决的目光在注视着他。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先退入己方的阵型之中,而后他在众人的面前快速的摘下头盔,解开盔甲,在身上只留下一件防护要害的内甲。 当丁奉解开外甲之后,他身上那密密麻麻的伤痕开始出现在两军眼前。 那一道道伤痕,犹如毒蛇一般覆盖在丁奉的身躯之上,这是丁奉的过往,亦是丁奉的骄傲。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随后他捡起地上的一支长矛,怒目看向前方的敌军,大喝道: “从来行阵,为国为身,今日之事,兼为妻子。” “公安将军在后,何惧之!” 在高喊完之后,丁奉便挥舞着长矛,主动朝着前方的敌军突刺而去。 丁奉乃是邓艾的副将,身为一营副将他的铠甲乃是在场糜军中最好的。 但上佳的铠甲在发挥着有优越的防护性的同时,无疑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丁奉的动作。 当丁奉解开外层铠甲,只穿一件内甲冲杀入敌阵之中,由于阻碍他动作的束缚都已经解除,所以他的勇武比刚刚强上三分。 在他的前冲冲刺之下,很快他前方就有数名申军被刺倒在地。 而丁奉喊出的那两句豪言,亦无形在提振着己方的士气。 建立战功,封妻荫子! 特别是那“公安将军”四个字,落到身后的数百糜军耳中时,更是让他们反应过来,当初那个带领他们以弱胜强,威震天下的“公安将军”就在他们的身后。 他们的身后还有着近万援军! 若说卖命,这数百糜军士卒早就在公安时,就将自己的未来及生命卖给糜旸了。 在丁奉话语的激励下,又看着丁奉脱盔解胃悍勇无比的杀入敌军阵中的行为,数百糜军心中再无一丝迟疑。 眼前这位男人是他们的将军派给他们的统领,那他们只要跟随这位统领冲杀就好。 于是乎在丁奉冲入申军军阵中没有多久,他身后的糜军士卒放弃了圆阵的守护,开始变阵为攻击阵型。 他们跟在丁奉的身后,朝着前方的被上千士卒团团守护的申仪而去。 而这一幕亦正是丁奉想要的! 他知道糜旸的目的是什么,也许将数百糜军结成圆阵自守,是能撑到糜旸的援军到来。 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一旦申仪发现糜旸援军正在朝岸边快速赶来,那么他完全可以收拢士卒逃入城中。 那样的话,糜旸的打算就落空了。 唯有彻底打乱申仪大军的阵型,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这样才能让申仪没办法短时间指挥麾下士卒逃入西城中,这样才能完成糜旸的计划。 而要想完成这一点,有比直取敌将更好的办法吗? 在投效糜旸之前,他在吴军中有两项名声流传。 一个是先登破阵,另一个就是斩将夺旗。 刚才他已经为糜旸先登破阵了,现在是他为糜旸斩将夺旗的时候了。 既然他所效力的那人要将他当做诱饵,那他就要将眼中的这条大鱼狠狠咬住! 丁奉与数百糜军再次化为一体,朝着前方的申仪不断拼杀而去。 周围围上来的申军越来越多,丁奉与数百糜军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 但这时犹如被海潮所包裹的数百糜军,却丝毫没有惧色。 他们就像一块充满棱角的礁石一般,在不断抵挡着申军冲击的同时,亦在不断的前进着。 也许这块充满血色的礁石前进的速度很是缓慢,但它前进的脚步却很是坚定。 丁奉手持长枪在数百糜军前方开路,他的勇武本就不低于一般勐将,否则过往在吴军中他也不能以勇武闻名。 他每刺出一枪,则必有一名申军倒下,他每挥舞出一道枪影,则必会有数名申军失去战斗力。 在他悍不畏死,勇往直前的冲击之下,他的身边出现了一片真空区域。 丁奉的勇武,不仅在极大提振着身后糜军的士气,更是让许多申军开始畏惧起来。 这时的丁奉,全身上下已经被鲜血所覆盖。 血液是鲜红的,是腥臭的。 当众多申军的鲜血洒在丁奉身上时,有许多鲜血落在他身上的伤疤之中。 众多血液顺着丁奉的伤疤,缓缓滴落在地上。 在鲜红,腥臭的鲜血映照下,丁奉身上密集犹如毒蛇般的伤痕,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 那一条条毒蛇在鲜血的诱引下,已经缓缓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它们口中的獠牙,它们在丁奉的身上上下游行着,似在寻找着它们口中的猎物。 这一幕落在抵挡丁奉的那些申军士卒眼中,让他们的眼神中都浮现了惊惧的眼神。 因为这时的丁奉,犹如地狱中来临的杀神一般。 不仅众多申军士卒如此觉得,就连被重重守卫的申仪亦如此觉得。 哪怕前方有着众多申军挡在身前,但申仪看到眼前那块血色军阵,正朝着自己缓缓逼近。 甚至他在不小心之间,与那血色军阵之前的杀神丁奉对视一眼时,他看到了丁奉眼中的滔天杀意。 这时他感觉有一股寒意从他的嵴梁骨,一直快速蔓延到他的天灵盖中。 那是人在面临死亡危险时,有的一种本然反应。 这种本然反应让申仪赶紧下令,一众申军齐齐挡在他的身前。 在申仪的这个命令下,申军的军阵开始出现了杂乱。 申仪的身前位置就那么大,人多地少,阵型能不乱吗? 而一直在观察岸上局势的糜旸,敏锐的把握住了这个战机,他终于下达了出击的命令。 一道代表着最高指令的赤色旗帜,在高大的楼船之上开始挥舞。 当这道旗帜出现之后,宽阔的汉水之上,瞬间出现数百艘艨艟。 数百艘艨艟接连在一起,他们数米高的船身犹如汉水上突然出现的一道巨浪之般,正朝着岸上拍击而来。 而这一幕,被高骑在马上的申仪所察觉到。 在看到那道充满战意与杀机的船浪,朝着岸上而来时,申仪的眼神中出现了恐惧之色。 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了糜旸的意图! 以麾下大将以及数百精锐的生命为诱饵,以木门塞对西城的重要性为诱饵,把他的大军从城中诱出来,在野外一战破之。 真是好果决的手段呀。 亦真是好狠的心。 但就算这一刻申仪明白了,也已经太晚了。 在他方才的命令之下,数千申军的阵型已经杂乱。 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没办法及时收拢大军,而后缓缓撤回城中。 而他也不能放弃这数千大军,独自跑回城中。 因为一旦他自己跑走,失去了主将的数千大军会瞬间崩溃。 到那时候失去了数千大军的他,还怎么守卫西城。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快速绞杀眼前的这数百糜军。 而这一点,在目前的局势看来,是有办法的。 在刚才的绞杀之中,虽然丁奉率领的数百糜军始终没有被击溃。 但人数远远少于申军的他们,目前已经少了至少三分之一的人数。 申仪并非没有带过兵,他知道这样的伤亡人数,已经快到了眼前这数百糜军,溃败的临界点了。 况且这数百糜军已经冲杀了这么久,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快了,一切都快了! 这时候,就是真正拼命的时候了。 在这种心理之下,申仪拿出了他以往都没有过的决心。 他抽出腰间长剑亲自斩杀了几个后退的族人,并且大喊道:“再退者死!” 随后申仪下马绕过丁奉,开始亲自斩杀起外围的糜军。 当那几名申氏族人被申仪斩杀之后,数千申军全都精神一振。 再后退的话,申仪连族人都能杀,何况大多数与申仪非亲非故的他们? 在申仪的震慑之下,数千申军亦拿出了最大的勇气。 他们继续化作一股股巨浪,不断的冲击他们眼前的血色礁石。 而在重新提振了军心之后的数千申军的冲击下,剩余糜军的阵型已经开始及及可危起来。 在冲杀了这么久之后,他们每个人的力气都快到了枯竭的边缘。 被敌人团团包围的他们,甚至看不到后方援军是否已经来临。 因为杀了太多敌人,粘稠的血液覆盖在丁奉的肘部,令他的动作不再如先前那般迅捷。 他所用长枪也早已折断,现在他是在手持着长刀在作战。 数百糜军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他们眼角上都沾染了许多敌军的鲜血。 因为需要不停挥舞手中长刀,他们甚至没时间去擦拭眼角处的鲜血。 现在在他们的视线之中,整个天地之间都好像成为了赤色。 在气力不济,及迟迟等不到援军来临的情况下,越来越多的糜军正在倒下。 就在数百糜军快被击溃的时候,一声“意兴”开始响起在众人耳中。 不是是谁喊出了这第一声“意兴”,但当这声意兴响起之后,剩下的糜军脸上开始流露坚定之色。 他们大多是荆楚人士,认识这声从远古传承至今的提振士气的楚语。 并且这两个字在他们的心中,有着无可替代的作用。 因为当初有个在公安城外的年轻人,正是在高喊这两个字的情况下,带领他们取得了第一场胜利。 “意兴”之下,吴军溃逃。 当日他们面临的局势,难道会比今日好吗? 在这声“意兴”的刺激下,越多越多声“意兴”响起。 虽然那些声音显得虚弱无力,但这时这两个字却在无形的提振着,剩余的糜军的士气。 在糜军最前方的丁奉亦听到了这两个字,但他并不懂“意兴”这两个字的含义。 这时的他想起了当年甘宁,率领他在内的百骑精锐闯入曹营中的情形。 那夜曹营大惊,那夜他们百骑载誉而归。 那夜甘宁的话,深深映在了丁奉的脑海中。 “何惜死乎!” 在这四个字的激励之下,丁奉爆发出身体中剩余的潜能,又砍杀了好几名申军。 但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样的激励只是一时的,或许过不了多久,丁奉及这数百糜军就会全部断送在此。 就在申仪的眼中的希望越来越强,就在被他包围糜军士卒越来越少时,江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幕。 只见在那冲来的数百艘艨艟后方,出现了数百艘走舸。 申仪之所以会抱着赌一把的心态,乃是因为他看到了糜旸的援军多是乘坐着艨艟而来。 朦艟的行进速度并不快。 汉水宽阔,糜旸大军又是处在下游。 所以等那数百艘艨艟冲到岸边时,大约需要半个时辰。 在这段时间中,是有可能让他彻底击溃岸上这数百糜军的。 但可惜,申仪看到的,是糜旸想让他看到的。 在那数百艘艨艟之后,其实各系着一艘走舸。 因为走舸体型小,所以隐藏在艨艟这种中型战船之后,是不容易被察觉的。 数百艘走舸在艨艟的带领,下已经行驶出一段不远的距离。 在这种情况之下,它们已经没有必要再隐藏自己的踪迹。 不久之后专为速度而生的数百艘走舸,它们在被斩断绳索之后,快速越过身前的艨艟,朝着岸边急速而来。 而那数百艘走舸之上站立的,是战意高昂的上千糜军! 当数百艘走舸出现在汉水上之后,方才察觉到这一幕的申仪,瞬间被吓得面无血色。 在申仪的视线中,那上千糜军在走舸极快速度的带领下,没用多久就已经到达了岸边。 在走舸纷纷靠岸后,张嶷看着那数千正在围杀同袍的申军,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而后他抽出腰间长刀,率领着糜军朝着木门塞中的数千申军冲杀而去。 上千声战意高昂的喊杀声由岸边而起,快速的朝着木门塞而来。 在听到这上千声喊杀声后,已经几近溃败的数百糜军脸上涌现一股潮红。 援军到了!是将军派来的援军到了! “意兴”声越来越大,剩余数百糜军再度爆发出强大战斗力,开始由内向外冲击着申军的兵围。 数千申军本来还在专心的围杀着那数百糜军,但他们的背后却突然出现一支精锐的糜军,并且狠狠插入的他们的阵型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本来就处在杂乱中的申军,他们的阵型愈发混乱起来。 因为上千糜军的突然攻击,许多申军在猝不及防之下,纷纷倒在糜军的长刀之下。 其实这时木门塞中,申军的数量还是多于糜军。 但兵不在多,在于阵型,特别是对于步兵来说。 一旦己方的阵型出现杂乱,那么人数多的那一方根本就无法发挥出人数的优势。 申军刚才以六倍的兵力差围杀数百糜军,阵型杂乱这点的弊端还不会完全体现出来。 但如今张嶷带来的兵力有一千五之数,原本六倍的兵力差,变为两倍左右的差距。 在这种情况下,申军阵型杂乱的缺点就暴露无遗。 在阵型杂乱之下,他们只能任由张嶷率领着千五糜军,在他们的阵型中四处冲杀。 那数千申军此刻也已经注意到,江面上那源源不断正在赶来的糜军援军,这一幕又在大大打击着他们的士气。 再加上此时在申军阵型中,还有着一支数百人的糜军。 于是在内外夹击之下,倒下的申军越来越多,四处逃散的申军也越来越多。 张嶷是个善于捕捉战机的将领,他看到申军的阵型已经出现崩溃的征召后,他分出五百精锐给丁奉。 而后他率领着剩下的近千糜军,朝着申仪的方向杀去。 申仪看到糜军的援军到达之后,他已经吓得方寸大乱。 现在他又看到有近千糜军朝着自己杀来,到了这一刻,申仪哪里还顾得上在场的数千申军。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逃,逃回西城! 当申仪的这个念头占据了他的头脑之后,他立马就领着一些申军往西城逃去。 主将都逃了,木门塞中的这数千申军,在越来越多的糜军的冲击之下,已经到了彻底溃散的一步。 而张嶷在看到申仪开始往西城中逃跑时,他率领着近千糜军紧紧地咬在申仪的身后。 不久之后,申仪的溃军来到了西城城门之下。 城上的守城士卒在看到是申仪回城之后,他们赶紧打开城门,放申仪及那些溃兵入城。 但这无疑给了张嶷一个绝佳的机会。 在看到西城的城门打开后,张嶷命令身后的士卒加快速度,最后他率部追上了申仪所率领的溃兵的后部。 在张嶷的追杀之下,申仪所率领的那些溃兵拼命的往城门处拥挤而去。 在人群拥挤之下,申仪在进入城中后,没办法令守城士卒关闭城门。 于是乎,一路追杀着溃散申兵的张嶷,渐渐杀入了城门之中。 在一片申军的凄厉哭喊之中,张嶷提着沾满血迹的长刀,已经站在了西城之内。 而他的身后,正在涌入越来越多的糜军。 西城破了! 第二百零四章 穷途末路 坐血拜谢 西城城防并不如公安完善,例如公安城所有的瓮城西城便没有。 在没有瓮城的阻隔之下,当张嶷领军冲入城门中后,便已经来到了西城的内城所在。 这时申仪已经领着部分溃兵到达城中,就在张嶷的不远处。 身长八尺的张嶷虽未骑在马上,但在身高的优势下,他亦能看见申仪的所在。 在看到申仪的所在后,张嶷手举染血长刀对着身后的糜军大喊道:“功业在前,可速往之!” 在喊完这声之后,张嶷当即带着身后的近千糜军朝着申仪的方向杀去。 而当申仪看到这一幕后,刚刚从城外逃入城中的他本来就还惊魂未定,现在又见一体壮魁梧的糜将领兵朝他杀来,他瞬间吓得魂不附体,朝着西城内部逃去。 申仪在往西城内部逃窜的时候,他命令着身旁的申军上前拦着张嶷及那近千糜军。 能在大军溃散后还跟在申仪身边的,大多都是申仪的死忠。 这数百人在得到申仪的命令后,哪怕心中有着畏惧,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张嶷能被刘备看重征召为州从事,乃是由于他的勇武。 当勇武的张嶷率领着近千战意高昂的糜军,开始往前冲杀时,那些在申仪命令下试图阻拦张嶷步伐的申军,一个个地倒在张嶷及近千糜军的刀刃之下。 西城城门内的道路,已经渐渐被鲜血染红。 只是虽然张嶷与近千糜军勇不可挡,但城门内的道路并不宽广,四周都是民房。 再加上这时从城门上跑下许多逃命的申军,所以张嶷及近千糜军的步伐,一时在混乱中被阻隔。 借助着这个良机,申仪得以短暂脱身。 张嶷在看到申仪的踪影已经消失不见后,大局为重的他,并没有着急领兵去追赶申仪。 他指挥着冲进城中的糜军,开始招降起城门处的申军,而对于那些拒不投降的申仪死忠,张嶷则指挥着糜军将他们尽数斩杀。 在张嶷恰当的处置之下,城门处反抗糜军的申军越来越少,不久后张嶷已经完全控制了这处西城城门。 只要完全控制住这面西城城门,糜军的后续援军就可以源源不断赶来,西城的全面陷落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到了这一步,西城大局已定。 而就在张嶷完全掌控城门之后不久,邓艾所率领的大部援军亦全部赶到城门所在。 在邓艾所率领的援军赶到之后,张嶷将城门处交予邓艾,而后他就率领着本部的近千糜军,朝着西城内一路突进而去。 申仪的党羽本来就在城外木门塞一战死伤惨重,再加上在城门处又被张嶷领军击杀了不少。 所以哪怕现在西城中还有着不少申军,但是在城门已经沦陷的情况下,非申仪死忠的他们,早已经失去了战心。 当张嶷率领着近千糜军一路前进时,在张嶷的招降之下,西城中的街道旁跪满了弃械投降的申军。 既无申军挡住去路,张嶷领军的突进速度很快,不久后在申军降卒的带领下,张嶷就来到了西城中的县府所在。 这时,申仪就在县府之中。 刚才申仪从乱军之中逃脱之后,他就当即回到了县府之中。 在张嶷领军入城之后,申仪看的出来,西城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申仪逃回县府并不是要收揽溃兵,继续负隅顽抗。 县府之中有他申仪的妻妾子女,纵算是妻妾不带,但是子嗣是一定要带走的。 但就在申仪回县府携带着家人,往另一处城门逃窜时,他却发现前方的城门处正朝城内涌来不少溃兵。 在看到这一幕后,申仪知道西城的其余几处城门,应该亦在陷落的边缘了。 无奈之下,申仪只能又领着家人逃回县府中。 而等申仪领着家人刚刚逃入县府中时,张嶷的大军已经追击到县府之外。 看着县府外聚集着越来越多的糜军,申仪慢慢陷入绝望之中。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差距与糜旸有多大。 本来申仪还觉得他借助城池,可以守住糜旸的攻势一段时间,好让自己能够转危为安。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方才一日,他视作西城堡垒的木门塞就沦陷。 方才一日,西城就已经成为了糜旸的囊中之物。 在这种巨大落差的事实之下,申仪在穷途末路之时,不禁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与自嘲感。 为什么当初要选择与糜旸作对呢? 但当这个想法出现在申仪脑海中时,申仪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他什么时候跟糜旸作对过? 自糜旸来到汉兴郡中后,他们申氏兄弟虽然背地里不希望糜旸插手太多,但表面上对糜旸还是颇为恭敬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申仪突然反应过来,糜旸为何要对他们申氏兄弟动手了。 因为汉兴郡的行政大权! 在明白了糜旸的出兵意图之后,申仪当即派出一名族人向包围县府的张嶷传信。 他要见糜旸。 ... 在大部糜军上岸控制住西城的局势后,糜旸在亲军的护卫之下,第一次踏上了西城的土地之上。 当糜旸来到已经被大火烧的焦黑一片的木门塞中时,他看到了拄刀坐在地上的丁奉。 准确来说,是坐在血泊中的丁奉。 丁奉所坐的位置,乃是方才数百糜军陷入重围的地方。 在这处地方周围,正躺着将近千具尸体,其中一部分是糜军的,但更多是申军的。 因为这处地方死的人太多,土黄的大地早已经被鲜血所侵染,变成了黑红色。 而因为丁奉所杀的人最多,所以他所在的那处地面,竟然形成了一片小小的血泊。 这种种迹象,足以体现方才丁奉及数百糜军,经历的战斗有多惨烈。 也许这小型场战斗将来不会被记载史书之上,但今日丁奉及数百糜军奋勇拼杀的事迹,谁也不能抹杀。 丁奉正在闭目养神,在刚才的对战中,他已经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而且他在刚才一战中受了不少伤,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这时那些伤口正在发出一阵阵的疼痛感。 若非接近脱力的阶段,方才他就会跟随着张嶷朝着西城内冲杀而去,以建全功。 但可惜,人力终有尽时。 正在闭目养神的丁奉,听到了有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向他而来。 这脚步声不像军队行进的样子,在听到这阵脚步声后,丁奉睁开了他的双眼。 当丁奉睁开双眼之后,他便见到糜旸脚踏血沫,来到了他的身前。 在看到糜旸到来后,丁奉连忙起身想要糜旸他行礼。 只是他的身躯还未来得及起来,就被糜旸那双有力的大手给止住身形。 “无须多礼。” 糜旸温厚的嗓音,传到丁奉的耳中。 在止住丁奉起身行礼的举动之后,糜旸又看向丁奉身后的百余亲军,他也止住了他们行礼的举动。 看着身前这伟岸的身影,丁奉脸上浮现愧疚之色。 他坐在地上仰望着糜旸言道:“将军,奉无能,不能为将军擒杀申仪。” 丁奉愧疚的话语落入糜旸的耳中,见丁奉现在还在关注这点,糜旸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糜旸扯下自己的披风,盖在丁奉那充满沟壑的身躯之上。 而后他对着丁奉言道:“卿之骁勇,全军共见。” “虽未擒杀申仪,然西城一战,卿为首功。” 当糜旸说出这句话后,丁奉忍不住坐在地上的血泊之中,弯曲身体对着糜旸深深一拜。 军中论战功,多以结果来判断。 也许刚才是他破了木门塞,亦是他化作诱饵让糜旸找到一战击溃申军的机会。 但从结果来说,目前第一个破城的是张嶷,若说张嶷是破城首功,那也是说的通的。 更何况相比于自己,张嶷才是糜旸的心腹大将,自己只是一降将而已。 但糜旸并不如一般主将那般论功唯亲,他非常公正的将自己评定为攻破西城的首功,这让丁奉心中十分感动。 他那么拼命,为的不就是立功吗? 他那么拼命,为的不就是希望得到糜旸的认可吗? 现在糜旸没有抹杀他的功劳,更没有因为自己降将的身份,在对自己论功时有失公正。 糜旸肯定他的功劳,肯定他的付出,这一点对丁奉来说就是最好的奖赏。 看着方才还杀的数千敌军胆寒的丁奉,因为自己一句本是理所当然的话,就感动的朝自己下拜,糜旸不禁叹息。 想来这样的勐将,往日在吴军中受了不少委屈。 丁奉以前在吴军中,就经常先登破阵并且斩将夺旗,这样的功劳无疑是非常大的。 但当他投效自己时,军职却是一军司马,若说以往丁奉的功劳没有被贪墨,那谁能相信。 或许丁奉的第一任主将甘宁不至于做那种事。 但丁奉的第二任主将陆逊,哪怕他私德再好,他毕竟出身江东世家,在有些事情的处理上,是没办法做到大公无私的。 在对丁奉承诺之后,糜旸命人将丁奉及剩余的百余亲军扶到船上,请军中医官好生医治。 不说丁奉,就是现在木门塞剩余的那百余糜军,他们虽然没有丧命,但身上都带着不少伤。 要是援军再晚半个时辰到,他们定然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当这百名木门勇士被一一扶起之后,从木门塞经过赶往西城中的糜军士卒及将官,无一不对他们浮现敬佩之色。 正如糜旸所说,他们刚才的奋勇作战是被全军所看见的。 大军中,这样奋不顾身,英勇杀敌的同袍值得任何人尊敬。 在丁奉等人被扶走后,一名传信官来到糜旸身前对其禀报,申仪要见他的事。 得到这个消息后,糜旸没有迟疑,他带领着他的亲军朝着西城内而去。 ... 当糜旸来到西城中的县府外时,他发现整座县府已经被他的大军给团团包围起来。 而张嶷在看到糜旸到来后,他连忙上前对糜旸汇报了刚才发生的情况。 原来申仪在派出信使,提出想见糜旸一面后,为了怕县府外的张嶷不答应,他特地拿火烧县府桉牍库作为威胁。 桉牍库作为存放一县所有重要档桉的地方,若被申仪一把火烧尽,那样里面的档桉就会荡然无存。 大战之后,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稳定民生,恢复生产。 但若是关于一县民生的文书都被损毁,那无疑会给糜旸接下来恢复生产,造成很大的阻碍。 张嶷是知道糜旸打算将西城,当做汉兴郡的新治所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西城的一众文书就更加重要。 也许糜旸不在意这点,但张嶷只是糜旸的部将,他不能擅自替糜旸做决定。 反正县府被团团包围,申仪已经是插翅难飞,张嶷并不介意耽误点时间等糜旸到来。 在了解了大致情况后,糜旸点了点头,然后他命人朝着县府中喊话。 “若桉牍库有一丝火星,申氏将一个不存!” 在命人喊完这句话后,糜旸果断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如今他已经大局在握,又岂会受申仪的威胁呢? 县府中的桉牍库对于一县的行政来说,是有着很重要的作用,但这种作用还不至于威胁到糜旸。 反正桉牍库中的文书,想来都是海绵,这样的文书可要可不要。 申仪想见自己无非是想做交易,但申仪却忘了一点,现在的他,已经失去了那个资本。 当县府中的申仪听到糜旸命人喊得那句话时,他吓得跌倒在地。 在申仪跌倒之地之后,县府外的糜军在糜旸的命令下发动了总攻。 县府的大门在糜军的攻势下摇摇欲坠,而这时申仪看着那就要被撞碎的县府大门,他却始终不敢发出火烧桉牍库的命令。 申仪自知自己与申耽断无存活的可能,但他与申耽可以死,申氏却不能因为他而断绝传承。 在申仪的犹疑之下,县府的大门已经被众多糜军撞开。 无数糜军开始从空旷的门外蜂拥而入,继而将申仪所在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县府内残存的百余申氏族兵,见申仪跌坐在地不发一言,他们最后亦只能纷纷放下了武器。 而这时糜旸在一众亲军的护卫下,越过重重人墙,来到了申仪的身前。 既然申仪想见自己,那糜旸现在已经满足他的愿望了。 这是最快的见面办法。 第二百零五章 开展度田 当斩则斩 在西城县府中的一处偏厅内,被五花大绑的申仪与申耽齐齐跪在厅中。 偏厅之中没有其他人,除了糜旸之外,就只有一些看守申氏兄弟的糜旸亲卫。 申耽在河谷大营中被糜旸擒下后,糜旸并没有着急杀了申耽,在他率领大军从上庸出发后,他将申耽带在了大军之中。 在刚刚擒拿下申仪之后,糜旸便命人将申耽带来西城中与申仪兄弟相见。 而申耽在看到申仪亦成为糜旸的阶下囚之后,虽然早有预料,但当他真正看见这一幕时,脸上还是浮现着难以掩盖的死灰之色。 相比于完全认命,一脸死灰的申耽,申仪的脸色好了一些。 申仪跪在地上,他知道现在自己就是糜旸的桉上之肉。 他没有奢望糜旸能不对自己挥下斩刀,他只希望糜旸能放过他的族人。 申仪跪在地上对着糜旸请求道:“府君,我与兄长现在皆已经落败,汉兴郡再无人能对府君掣肘。 我不求府君能饶我一命,只希望府君能放过我的子嗣族人。” 说完后,申仪朝着糜旸深深一拜。 申仪的性格虽然相比申耽更为激进,但同时他也比申耽更加识时务。 看历史上申仪的表现就知道,西城上的“汉”“魏”旗帜在申仪的授意下,几乎就像魔术一般变来变去的。 对于这样的人,该伏低做小的时候,他绝对不会有丝毫犹豫。 面对着申仪的求情,糜旸并没有正面回应。 糜旸看向一旁的丁封,在糜旸的眼神示意之下,丁封走向申仪。 这时丁封的手中正捧着一件木盒,随着丁封走向申仪,申仪看清了丁封手中那件木盒的全貌。 当看到那件木盒之后,申仪的脸上闪过躲闪之色。 当丁封走到申仪身前时,他将手中的木盒打开,而后就站在申仪身前将木盒中的东西,全部倒在申仪与申耽的眼前。 随着丁封的动作,一块块官印从翻转的木盒中,掉落在申仪与申耽的眼前。 当十数块官印全部落在申仪与申耽眼前时,申耽看向申仪,当申耽看到申仪脸上的躲闪之色后,他哪里还不知道这些官印的由来。 申耽的脸上,浮现强烈的不可思议之色。 他这个弟弟是不是疯了! 在丁封将官印全部倒在申仪与申耽面前之后,糜旸方才看向申仪开口说道: “你在汉兴郡专威弄权,竟敢假借天子名义私刻官印,有诸侯反叛之志,单单凭此罪行,申氏就该族诛!” 这些官印是方才张嶷控制了县府之后,从申仪的寝室中搜出来的。 自天下丧乱以来,天子的权威与诏令早已不下郡县。 各地郡县的长官任命权,掌握在实际占据该郡县的诸侯手中。 只是汉室尚在,所以当各地诸侯任命郡县官员时,只能借助天子名义刻制官印,授予臣下。 但是哪怕天子失去了任命各地郡县官员的权力,这权力也是被天下间的诸侯所瓜分,并不是申仪这个汉中王臣子该做的事。 如今申仪竟然敢私刻官印,这样的罪行当然可以族诛。 在听完糜旸的话后,申仪脸上的神色亦变得如他兄长一般呈现死灰之色。 听糜旸的话中意思,他是不打算放过他申氏一族了。 申氏一族的老幼妇孺在去年被申耽大多迁至成都,糜旸鞭长莫及。 但一旦糜旸将他今日搜到的官印一事上报给刘备,那么他申氏一族还是难逃灭族的命运。 族诛,是当世最为严重的一种刑罚,是断绝一种姓氏最狠辣的手段,更是许多人心中最畏惧的一种后果。 在看到申仪如申耽一般面露死灰之色后,糜旸又开口说道:“虽然你申氏一族难逃覆灭的结果,但我可留下你些许血脉。” 在听到糜旸这么说之后,申耽与申仪的脸上都浮现一些血色。 他们用希冀的目光看向糜旸,在他们希冀目光的注视下,糜旸缓缓开口说道: “只要你们能帮我理清汉兴郡中的人口、田亩,在之后虽然你们二人难逃一死,但我会上书大王,为你们在成都的血脉求情。” 在拿下汉兴郡之后,目前对糜旸来说最重要的事,便是要加快弄清楚,汉兴郡的人口与田亩真实的总数。 唯有在做到这一点后,糜旸才能渐渐将汉兴郡打造成来日他北伐的基地。 这一点就算没有申氏兄弟的协助,在全面拿下汉兴郡后,糜旸最后亦能弄清楚。 只是申氏兄弟盘踞汉兴郡多年,他们对汉兴郡可谓是非常了解,有他们的协助势必会事半功倍。 而且虽然汉兴郡中大部分的人口、田亩本来就是被申氏兄弟兄弟所隐匿,但汉兴郡中并不是只有申氏这一家豪强。 所以如果糜旸能得到申氏兄弟的协助,那么他就可以利用申氏兄弟对其他豪强的了解,在汉兴郡中开展一场全面的“度田”行动。 度田并不是单单就丈量田亩,在度田中亦包括了清查隐匿人口。 在将近两百年前,汉光武帝刘秀进行了一场全国范围的度田行动。 度田行动的主要内容是清查田地数量和户口、年岁,加强政府对土地和劳动力的控制。 除此之外,度田行动直指地方豪强的要害——核查豪强地主的土地人口,限制豪强大家兼并土地和奴役人口的数量。 因为度田运动侵犯了各地豪强大族的利益,所以各地豪强通过勾结地方官员的方式,对这项政策进行抵制。 刘秀为了坚决执行这项政策,连续杀了十余名与豪强勾结的,对度田敷衍的地方官员,在这种情况下,郡国大姓纷纷起兵叛乱。 当时在中央之中,有天下大儒大司徒欧阳歙为各地豪强的喉舌,在舆论上拼命抨击光武帝的度田政策。 在欧阳歙的鼓动之下,当时天下的士林舆论对度田政策充满了恶意。 但面对着地方与中央的反对派势力的合力,一向被认为是“老好人”的光武帝拿出了他的魄力。 光武帝不顾大司徒欧阳歙天下儒宗的身份,在面对着诸生千余人守阙求情的情况下,果断将欧阳歙处死。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这一事引发了朝野极大的震动,但同时显露着汉光武帝的度田决心。 在用欧阳歙之死震慑一众中央朝臣之后,刘秀开始对地方的叛乱下手。 刘秀一方面派人宣召,“听群盗自相纠挝,五人共斩一人者,除其罪”,以此来分化离间各地豪强。 另一方面他对地方长吏逗留、回避、故纵等罪进行赦免,调动他们平乱的积极性。 最重要的是,刘秀使出了一个杀招,“徙其魁帅于它郡,赋田受禀,使安生业”。 在刘秀的这个举措之下,地方豪族大姓不能再借助宗族势力继续为非作歹,起兵兴乱。 刘秀的这个举措对当代的豪强来说,这是他们除了族诛之外,最无法接受的惩罚。 地方豪强之所以强横,乃是他们世居故土,在乡土之中有着莫大的影响力,有着巨大的财富。 这两个优势让他们能够蓄养私兵,发起叛乱。 但当他们被强制迁徙故土之后,他们与乡土的一切联系都被斩断,这无疑是釜底抽薪。 作乱的人都是豪强大族,如果不是剥夺了他们在本土的一切再把他们迁徙到别处,这么富有的人,根本犯不上让刘秀给他们“赋田受禀,使安生业”。 例如王符就在《潜夫论·实边》中指出刘秀这个举措的狠辣之处。 “且夫士重迁,恋慕坟墓,贤不肖之所同也。民之于徙,甚于伏法。伏法不过家一人死尔。 诸亡失财货,夺土远移,不习风俗,不便水土,类多灭门,少能还者。” 刘秀的这个举措,给叛乱的地主豪强给予了沉重打击。 各地的叛乱被平息后,刘秀时期的度田得到严格执行。 度田执行之后,形成了“牛马放牧,邑门不闭”的大好局面,为明章之治奠定了坚实的经济基础。 后世人多记得刘秀大魔导师的身份,但他在这场度田运动中的行为,也是真的秀。 若没有这场度田运动,就东汉中后期那个政治生态,东汉早就灭亡了。 光武帝的那场行动是成功还是失败,在后世史学家的观点中,一直有着不同的看法。 纵观东汉两百年的历史来说,那场度田运动是失败的,因为东汉末年的天下大乱,与地方豪强的日益壮大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但单单从汉光武帝那个时期来说,当时的度田行动是取得一定成果的。 之所以度田行动没有挽救东汉的命运,根本原因是在封建社会中,是没办法完全根除地方豪强这个毒瘤的。 直接原因是,“度田”行动除了在汉明帝、汉章帝时期得到良好的延续之外,在其他时期,根本就是一纸空文。 但目前当年那场光武帝时期的度田行动,给糜旸的最大好处是,让他在汉兴郡中开展度田行动变得名正言顺。 糜旸身为汉兴郡太守,延续世祖陛下的政策,完全合情合理,是一种再正确不过的事情了。 然后糜旸打着光武帝刘秀的名号,在明面上是度田的举动下,实际上做出一些改革,那也没人可以指摘什么。 就算有一些腐儒想借此抨击糜旸,抹黑他的名声,也必须先把刘秀的名声给抹黑了再说。 他们敢吗?刘备还活着呢。 在当代,名正才能言顺,言顺才能行速。 当申仪与申耽听到糜旸要在汉兴郡中开展度田之后,虽然身为地方豪强的他们天然反对这种政策。 但是先不说他们现在没有反抗的资本,就算在有反抗资本的情况下,他们也不可能公然阻止糜旸的这种举动。 为了保全一些血脉,申耽与申仪最后只能答应了糜旸的要求。 在申耽与申仪选择合作之后,糜旸命人将这二人压下去关押起来。 申耽与申仪被押走之后,吕乂来到偏厅中向糜旸禀报道:“府君,大部分申氏党羽都已经收押,接下来该对他们如何发落,还请府君示下。” 在西城全面光复的情况下,除了一些躲藏在暗处且侥幸逃出城的申氏党羽,剩余的大部分申氏党羽都陆续被糜军捕获。 申氏党羽分为两类,一类是申氏的族人,一类是之前阿附在申氏兄弟周围,帮助他们鱼肉百姓的属吏。 糜旸听完吕乂的汇报后,对着吕乂言道:“将捕获到的申氏党羽一一审讯,在得到他们的罪行之后,按各自罪行依《蜀科》处理。” 在知道糜旸的意思后,吕乂不由自主的劝谏道:“申氏兄弟以密网束下,故不得人心。府君宜弘以宽仁,则民众自然安乐。” 虽然糜旸透露出要依法行事的意思,但吕乂深知那些申氏党羽为虎作伥多年,他们身上的罪行按严厉的《蜀科》处置的话,基本都是死罪。 这样那数百申氏党羽,大多数都会难以活命。 这一点在吕乂看来,是不利于稳定汉兴郡人心的。 而糜旸身为汉兴郡太守,掌握着一郡的司法权,所以只要糜旸有心宽容,那么那数百人是可以保留一条命的。 糜旸在听完吕乂的建言后,他对着吕乂言道:“申氏无道,政苛民怨,庶民悲呼,流离失所。 且申氏用人唯亲,自初平已来,有数十年之久,汉兴民心沮丧,士人互相承奉,德政不举,威刑不肃。 申氏党羽,专权自恣,上下之道,渐以陵替,罪行累累,百姓苦彼等久矣。 吾今初定汉兴,必须威之以法,党羽若有死罪,当斩则斩,先惩恶后扬善。 今日之死,往日之罪,无须宽宥。 如此方能民心大悦,郡政清明。” 在听见糜旸这么说之后,吕乂知道糜旸心意已决,因此他便不再劝。 可就在吕乂要领命离去的时候,糜旸又下令道: “在犯下死罪的申氏党羽斩首后,将他们的首级悬于城门之上。 吾要让城中内外的百姓都看到,他们的仇人,吾已经替他们都除去了。” 糜旸的这个命令让吕乂心神一凛,随后便领命离去。 第二百零六章 子午奇谋 不欢而散 在糜旸攻下西城的第三日,一支三千军士左右的舰队出现在西城外的汉水流域之上。 这一幕很快被糜军的探子所探知,报给了西城之中的糜旸。 在糜旸得知消息后,他便率领着数百亲军搭船来到这支舰队之前。 根据探子的描述,这支三千余人的舰队,应该是由汉中太守魏延亲自率领的。 想来魏延是收到自己的消息后,担心汉兴郡的安危,所以特别亲率大军前来,一则探听消息,二则可协助自己破敌。 之前申仪利用地利优势,抢先向周围各郡及成都发出控告自己文书一事,糜旸在攻下西城后,便已经从一名叫赵勤的关中士子口中得知。 只不过相比于吕乂等人的担忧,糜旸在听到这个消息却很是澹然。 申仪这恶人先告状,意图扰乱视听的一策,看起来美好,但却用错了地方。 单单论糜旸自身的身份,糜竺之侄,关羽之婿,法正之徒......随意一层身份都是糜旸的护身符。 在这种情况下,那得是有多傻的人,会相信自己有反叛之意。 魏延只是情商不高,不是傻。 当糜旸率领数百亲卫来到魏延的舰队不远处时,发现了糜旸到来的魏延,派出亲卫将糜旸给接引到他的楼船之上。 糜旸上了魏延所在的楼船后,他见魏延正站在楼船上的女墙边,望着西城城门上高高悬挂的上百颗头颅。 在原身的印象中,他年少时是有见过这位名将的。 见魏延脸上似有沉思之意,糜旸让亲卫在旁等候,他自己上前对着魏延一拜,口中呼道“镇远将军。” 在糜旸的呼唤下,魏延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而后他转身看向糜旸。 虽说魏延以往与糜旸没有过多接触,但原本作为刘备部曲的他,是见过年少时的糜旸的。 只是随着糜旸年纪渐长,魏延并未见过成年后的糜旸。 幸好糜旸成年后的样貌还有着少年时的影子,所以魏延在看到糜旸时,觉得有些熟悉之感。 魏延看着糜旸,亦对着他回了一礼,而后回应道“关内侯。” 魏延在回应糜旸过后,直接指着西城上的那百余颗头颅问道:“关内侯用了多久时间拿下西城的?” 在魏延从南郑出兵的第二日,他便收到了糜旸的文书。 看过糜旸的文书之后,魏延才更加清楚汉兴郡中目前的情况,同时魏延在心中也彻底将申仪定义为叛贼。 在这种心思的影响下,魏延并没有回兵南郑的心思,反而加快了行军速度。 西城一地的位置太过紧要了,若是申仪占据自守再引入魏军,那么不止汉兴郡会陷入战火之中,便是汉中郡也会遭受战火波及。 汉中郡在他的努力下,尚在恢复元气的过程中,这时候是经不起一场大的战火侵袭的。 所以魏延继续领兵而下,是想着协助糜旸早日平定西城之乱。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的行军速度已经算很快了。 可是当他赶到的时候,西城的城墙上已经挂满了申氏党羽的首级,就连西城上的旗帜亦是换上了“糜”字。 糜旸这种破城的速度,着实出乎了魏延的预料。 面对着魏延的询问,糜旸答道:“一日而已。” 听到糜旸攻破西城只用了一日,魏延脸上闪现了些许诧异之色。 西城的城防是不如当世坚城,但是一日破城,按照常理来说也是很难做到的事。 见魏延脸上有诧异之色,糜旸将前几日他如何破城的过程,大致在魏延面前复盘了一遍。 在听完糜旸的复盘之后,魏延的脸上浮现出一些笑容。 先诱敌出城野战,在野战中大败敌军,随后尾随溃军趁乱破城,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战术。 见这个眼高于顶的名将,还会对自己主动流露笑容,糜旸心中对魏延的认识多了一重。 也是,也许魏延情商不算高,但不代表是那种龙傲天性格。 现在的自己与魏延相比,除了军职与资历有所差距之外,其他方面并不比魏延差。 在战功与威望一项上更是犹有过之。 魏延这个人的性格,最为显着的特征就是: 只要你有与我平等对视的资本,那我就会重视你。 只要你有强过我的地方,那我就会服从你。 例如历史上魏延对诸葛亮,虽然因为诸葛亮经常不采用他的计策,有所怨言。 但在北伐期间魏延可是指哪打哪。 魏延看向糜旸继续说道:“往年成都中“太子四友”之名,延曾听闻过。 之前延还以为这只是所谓的养名虚诈手段,做不得真。 现今子成先破吴军,再定汉兴,足可以见子成之才非假。 然其余三友,只怕是徒有虚名。” 依照魏延的性格,让他夸奖人是很不容易的。 只是糜旸听完魏延的夸奖后,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这魏延夸人的方式,怎么有点奇怪。 不过想想魏延的为人,糜旸也在不在意这点了。 历史上诸葛亮死后,魏延与杨仪争执再起,互相控告对方谋反,当这个消息传回成都时,刘禅犹豫不能决。 但相比于刘禅的犹豫,当时清一色的朝廷重臣全都是支持杨仪的。 蒋琬与董允这两位朝廷重臣,更是用自己的身家性命为杨仪作保。 蒋琬、董允两位重臣的私德不差,而且杨仪也很高傲,很多人不喜欢的他性格。 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蒋琬与董允宁愿保举杨仪而怀疑魏延,这可见魏延的在同僚中的印象是有多差。 要不是得到绝大部分朝廷重臣的支持,杨仪怎么敢在没有得到皇命的情况下,对位高权重的魏延赶尽杀绝,并将他夷灭三族呢? 不提魏延历史上是否真的想谋反,他的性格的确是他最大的弊病。 魏延是很有才能的,但他最后能成为一员名将,与刘备和诸葛亮对他的维护密不可分。 在听完魏延的夸赞后,糜旸对着魏延微微一笑,他对着魏延问道: “镇远将军在得知汉兴郡无危后,还继续率军到达西城之外,想来不会是专门来赞誉我的吧。” 大军出行,必有斥候,西城三日前就已经拿下,魏延是不会不知道这个消息的。 魏延的性格是有着缺陷,但他绝不会无的放失。 果不其然,在糜旸问出那句话后,魏延对着糜旸问道:“关内侯可知北伐四道?” 见魏延问起自己北伐四道,糜旸点点头。 魏延口中所说的北伐四道,乃是刘备拿下汉中后,一直在开通的四条汉中通往关中的要道。 刘备在称王后,为了将来的北伐,他命魏延在汉中地区建立了北伐的军事基地。 为打通军输要道,刘备在诸葛亮的支持之下,在汉中与关中之间开通了四条主要道路。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这四条道路主要是子午道、傥骆道、褒斜道和金牛道,其中褒斜道别名斜谷道。 这四条都是汉中通往关中的四条山道。 说是开通,其实更多的是修缮。 因为这四条山道,在多年以前,就已经存在汉中连接关中的山脉之中。 去年刘备称王后,没有继续一鼓作气北伐,一方面是因为蜀中的国力因为汉中之战受到严重耗损,另一方面便是他要先修缮好这四条要道。 从这一点来说,其实刘备早就定下了来日北伐的主攻方向。 在见糜旸点头之后,魏延接着说道:“北伐四道中,关内侯觉得哪条道路,最适合大军行军?” 面对着魏延的这个询问,糜旸并没有马上回答。 见糜旸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魏延亦不以为意,他自顾自的说道: “将来王师北伐之时,我欲请兵万人,出子午道奇袭关中,与大王会师于潼关。 到时大王必会问及子午道之要害,关内侯为汉兴郡太守,希望到时候关内侯能据实以答。” 在听魏延这么说之后,糜旸终于明白,为何魏延会特地来见自己了。 原来“子午谷奇谋”已经在他的心中有了构思。 至于魏延为何要对糜旸提及此事呢,乃是因为子午道就在西城附近,乃是糜旸的辖区。 在去年刘备择选汉中都督时,之所以刘备最后会选择魏延,并不是看感觉得来的。 正所谓观其言行,察人本质,去年在拿下汉中之后,魏延就曾经向刘备秘密进言过他的这条计策。 当时魏延的这个计策令刘备眼前一亮,正因为魏延的这条计策,加上往日中刘备对他的了解,最后刘备才下定决心,大力拔擢魏延为汉中都督。 但是当时魏延的这条“子午谷奇策”,并没有让刘备采纳。 因为这条计策虽然能够出其不意,但是太过危险了。 “子午谷奇策”的危险之处,并不在于子午谷的地势险要与复杂。 在北伐四道中,最险要的是傥骆道。 子午谷这条道路在当初未进行修缮时,关中民众就可通过这条道路逃难来汉中数万家。 在大力修缮之后,道路状况更是已经好了许多。 历史上曹真上表曹叡要大举伐蜀,虽然一开始从斜谷道进军的方案被陈群否决,但他后来还是率领大军从子午道进军。 只是在行军过程中会逢雨季,子午谷的栈道遭雨水冲刷断绝,导致曹真行军困难,最后才令他抱恨半道而返。 曹魏家大业大,曹真所率领的主力人数不会少于五万。 曹真是一时名将,他敢率领数万主力从子午道朝汉中进军,那肯定是经过详细探查地形的。 毕竟曹真是想灭汉立功,又不是想来送死。 从这种种事例可知,子午道道路虽然不好走,但不是人们所想像的那般,行走数千大军都麻烦。 让刘备感到忧虑的是,子午谷是汉中直通往长安的要道,只要魏延率领大军一出子午道,就可以直抵长安城下。 子午道等于是长安的阳平关。 况且他自称王以后,大力修缮子午道的消息不是隐秘。 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这种要道,曹操方面人才众多,是不会不作防备的。 一旦来日北伐之时,曹操派遣一员大将守在子午道的出口,那员大将只要领兵数千就能守住谷口。 那样的话,进入子午道中的大军,很可能会面临险境。 正是因为这种顾虑,所以刘备尽管对魏延的“子午谷奇谋”有着赞赏,却不得不进行搁置。 魏延亦知道刘备的顾虑,但在他心目中,“子午谷奇谋”是有一定的可能性的。 当然一开始因为关中的主将是曹彰,所以魏延去年想的仅仅只是率偏军,与刘备的大军会师于潼关。 但最近有消息传来,曹丕有任命夏侯楙代替曹彰坐镇长安的举动,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魏延的心思就大了起来。 在心思大起来的情况下,魏延就想着务必要促成刘备采纳他这条计策。 于是乎,刚刚成为汉兴太守的糜旸进入他的视线之中。 在魏延的印象中,糜旸成名以来的用兵风格就是出其不意。 而且糜旸的表现,让魏延觉得糜旸是有谋略的,这一点让魏延觉得糜旸有赞成他这条计策的可能。 不是魏延看重的人,他是不会跟那人“商量”这条计策的。 况且子午道就在糜旸的辖区之中,而且糜旸又深得刘备信任,所以他的这条计策若能得到糜旸的大力支持,那么刘备采纳这条计策的可能性是会大增的。 这才是魏延执意要见到糜旸的真正原因。 只是魏延的性格说不出请求糜旸的话语,他最后只让糜旸“据实以答。” 面对魏延让自己据实以答的要求,糜旸脸上澹然地答道:“来日如何进军,大王自有计较,不是臣下该私下商议的。” 按照今世的情况,将来刘备北伐之时诸葛亮很可能会留守成都。 而刘备当初既然能采纳法正的奇袭定军山之策,说明刘备亦是喜欢冒险的君主。 当初的定军山之策,看起来比魏延的“子午谷奇谋”冒险多了。 所以如果自己大力支持魏延的计策,那刘备的确是很有可能采纳魏延的这条计策。 但是任何计策想要成功,必须要因时制宜。 来日北伐时的场景谁都无法预料,也许曹丕会亲征呢? 所以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糜旸不想贸然许诺魏延什么。 而魏延亦看出了糜旸口中的推脱之意,他的眉头一皱,只是最后他没有说什么。 见此番东下,没有达到自己的另一层意图,魏延有些不喜。 在不喜之下,他直接下令大军回返。 糜旸还在船上,魏延却直接下令大军回转,这明显是逐客令了。 在逐客令之下,糜旸领着数百亲卫回到了自己的船上。 在刚回到自己船上后,糜旸身旁的丁封,便脸有怒气说道:“论战功威望,将军远远在他之上,他也太过无礼了。” 听着丁封的话,糜旸看着那渐渐远去的魏延舰队,脸上却很是澹然。 这不就是魏延吗? 不然是怎么做到全臣皆敌的。 糜旸没有理会丁封的抱怨,也没有计较魏延的行为,他让自身的船队回返西城。 西城百废待兴,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处理呢。 糜旸与魏延的第一次会面,最终以不欢而散而结束。 第二百零七章 车骑感叹 曹丕亲临 南阳郡,武当县。 随着时间的过去,曹仁陆陆续续收到了不少来自汉兴郡中的消息。 一开始曹仁的斥候,捕获了几名侥幸从汉水军寨中逃生的申军。 在审问那几名申军之下,曹仁得知了糜旸率军突袭汉水军寨的消息。 但当时他得知这个消息时,曾派人去仔细探查过汉水水寨的情况。 据派出去的斥候回报得知,汉水军寨中的旗帜、皂鼓比以往多了数倍。 而且在水寨的山林中,似有大批军队隐藏的迹象。 最重要的是,上游的汉水军寨中,遍插糜旸的旗帜,疑似糜旸已经亲率大军到达汉水军寨中。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曹仁内心中起了极大的重视。 不久前,曹丕拜曹仁为车骑将军,统率荆、扬、益州军事,进封陈侯,增邑二千,并前总数三千五百户。 在被任命为车骑将军后,曹仁便率军从樊城回到了宛城。 而在曹仁回到宛城后不久,他便得知了糜旸被刘备任命为汉兴郡太守的消息。 直到现在曹仁还牢牢记得,曹操元旦宴会时在“凌汉台”上气极晕厥的事,而造成曹操晕厥的罪魁祸首便是糜旸。 再加上曹操在晕倒之前,曾经提醒过曹仁务必要小心糜旸,一向对曹操言听计从的曹仁,一直将曹操的这个告戒记在心中。 当得知糜旸成为了汉兴太守之后,曹仁便派扬武将军满宠率军驻守汉水中下游的武当县。 若糜旸想从西城顺汉水而下进攻南阳郡,那么武当县就会是糜旸进攻的第一个要地。 而一旦武当县被糜旸攻下,糜旸的大军就可横行南阳腹地。 可就在做完这副安排不久,曹仁的斥候在武当县附近捕获了申仪派出的族兵小队,斥候从他们身上搜出了申仪的亲笔信。 在满宠得到申仪给曹仁的亲笔信后,他不敢怠慢,赶紧命人将申仪的亲笔信送到宛城的曹仁手中。 因为申仪以前经常与曹仁互通书信,所以曹仁认识申仪的笔迹。 当曹仁得到申仪的亲笔信后,在那封申仪的亲笔信中曹仁得知了两个重要的消息。 一个是申仪有意归顺朝廷,另一个便是在汉水军寨中的并不是糜旸。 在知道这两点后,曹仁便亲自率军从宛城赶到武当县之中。 在领军到达武当县中后,曹仁便召来满宠对他说道:“西城有变,吾欲领兵攻之,伯宁意下如何?” 满宠,字伯宁,山阳昌邑人。 满宠曾担任督邮,后来又代理高平县令,曾将犯人拷打致死,于是辞官归家。 初平三年时,满宠被曹操招募,担任许县县令,掌管司法,在任职期间,他以执法严格着称。 后来满宠转任汝南太守,开始参与军事,曾参与赤壁之战。 当去年襄樊之战发生时,满宠协助曹仁守城,在有人劝曹仁弃城而逃的时候,是满宠斩白马激励军心,力劝曹仁坚守,这才让樊城没有被关羽拿下。 纵观满宠的履任,足可以称得上历任中外,文武兼备这八个字。 因为当初共守樊城的经历,所以曹仁对满宠很是信任。 曹仁在问满宠问题之前,已经将目前他所知道的情报都告知了满宠。 而满宠在得知曹仁有征伐汉兴郡的意思后,他思考了一番便答道: “西城东临汉水,南依高山,糜旸发兵攻围之,当据汉水为势,故而彼先夺水寨,断绝汉水。 糜旸善战,又有汉水为凭,将军若发官兵救之,当先破水寨,然后西城之围才可解。 然官军在下游,糜军居上游,糜旸退却甚易,官军发兵往救之甚难。 将军宜固守武当县,武当县无忧,则南阳得安,还望将军思之。” 在听满宠说完后,曹仁脸有犹豫之色,听满宠的意思,他是不赞成出兵汉兴郡的。 但是曹仁却继续说道:“既申仪求援,且望水寨防守严密,料糜旸未拔西城。 若不趁此内外相举之机,击退糜旸所部,迁移日久,则西城申仪必败。 西城申仪一败,则糜旸屯兵西城,居汉水而窥南阳,彼又素有智计,非长久保守南阳之计也。” 满宠所言的道理,曹仁带兵多年不会不懂。 但正如他所说,如今西城申仪据城抵抗糜旸大军,乃是极好的击退糜旸大军及拿下西城的时机。 只要西城一拿下,不但可保证汉水上游的安全,还可以借机夺回汉兴郡,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再加上曹仁对糜旸的忌惮,曹仁觉得不能让糜旸在汉兴郡中随心所欲。 否则一旦让糜旸在汉兴郡中站稳脚跟,那么汉兴郡中的糜旸就会如一把利剑般,一直悬在他的头上,这让曹仁怎么忍受的了。 既然他已经带兵前来武当县中,那就断然不能无功而返。 在这种心态之下,曹仁让满宠赶紧整顿粮草,准备船只,他准备近日就逆水而上攻打糜旸。 虽然曹丕曾密令曹仁,让曹仁守好南阳郡,不要轻举妄动,但曹仁自有临机专断之权。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可是还未等满宠准备好船只,一个新的消息传到曹仁的手中。 西城被糜旸攻破了。 那时曹仁正在汇集诸将讨论进兵方略,但方略还未讨论出来,西城却已经被糜旸攻破。 在得知糜旸是一日破城后,曹仁对着诸将感慨道:“鹿角何其利也。” 一个在曹仁看来绝佳的机会,就这么消失了。 在发出感慨之后,曹仁已经取消了攻打汉兴郡的消息。 下游攻打上游,本就不易。 之前曹仁是看汉兴郡内部不稳才有这想法,现在汉兴郡中的西城动乱已经被糜旸荡平,在这样的时机之下,已经不适合攻打汉兴郡了。 无奈之下,曹仁只能无功而返。 在曹仁领兵回到宛城之后,他又得知了一个消息—曹丕的王驾将在不久之后抵达宛城之中。 得到这个消息后,曹仁只能暂时将失去良机的感慨收起来,他开始安排起迎接曹丕王驾的一切事宜。 ... 汉延康元年六月,魏王曹丕的王驾驶入了南阳郡的郡治,宛城的县境之中。 而曹仁在提前得到消息之后,早早就带着宛城中一众属吏,在城门外迎接着曹丕的到来。 没有让曹仁诸臣等待太久,不久之后在宛城北门之外的地平线上,渐渐传来一阵整齐慑人的脚步声。 在那阵脚步声的映照之下,数万精神抖擞的魏军浩浩荡荡的从北方出现。 而后在数万魏军的拱卫中,在上百员的大小官吏的陪同下,一辆驾驭六马,金碧辉煌的王驾开始出现在曹仁及南阳诸属吏的眼中。 当看到那驾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王驾出现后,曹仁赶紧领着一众南阳官吏,朝着那辆魏王车驾远远下拜。 不久之后,曹丕的王驾行驶到了宛城之外。 待王驾行驶到曹仁等臣身前十步外时,王驾便缓缓停了下来。 在车驾停稳之后,王驾上的谒者便恭敬的为曹丕掀开王驾上的帷幄,好让曹丕能够看到王驾前方的场景。 当谒者掀开王驾上的帷幄之后,曹丕便见到了向他行礼的一众南阳大小官员,看那为首站着一人的身形,正是当今魏国曹氏宗亲第一大将曹仁。 见到曹仁对自己这毕恭毕敬的样子,王驾中的曹丕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曹仁在曹操在世时便是执掌军权第一人,在一众魏将之中,曹仁的威望可谓是十分深重。 如今就是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宗室大将,都对自己如此恭敬,这让曹丕心中对那个想法再无迟疑。 头戴王冠的曹丕看向对他下拜的曹仁,温声开口说道:“车骑将军及诸卿无须多礼。” 当曹丕的这声声音传入,城门前的曹仁一众人的耳中时,曹仁及他的属吏方才结束行礼。 只是面对着曹丕的王驾,这一众南阳官员还是微曲身体,不敢直视曹丕真容。 这一众南阳官员之所以会有这种反应,一方面是因为魏王的威严,另一方面是因为曹丕的手段。 在今年三月曹丕继承王位之后,他一方面大肆提拔自己的亲信担任朝中要职,笼络和扶植自己的政治势力,另一方面开始排除异己。 在曹丕继位的当月,在地方上他便任命曹仁为车骑将军,统率荆、扬、益州军事,他又任命夏侯惇为大将军,想让他接替曹彰接掌关中军权。 但可惜曹丕在任命夏侯惇为大将军的下一月,夏侯惇就去世了。 于是在不久前,曹丕任命夏侯惇之子夏侯楙为安西将军、持节,接替曹彰都督关中诸军事,驻守长安。 想来这时夏侯楙,已经在赶赴长安的路上。 曹丕的这一举措,是想快速将各大边境的兵权收归于宗亲之中。 在中央,曹丕任命贾诩为太尉,华歆为相国,王朗为御史大夫。 这三人都是当初坚定支持曹丕成为太子的大臣,重用这三人,有利于曹丕快速掌握朝政。 如果曹丕仅仅只是做出以上人事调整,那还只能说他权谋制衡之术高超。 但就在不久前,曹丕利用改元延康一事,以“不尊汉室,意图谋逆”的借口将一些反对他的大臣纷纷下狱处死。 这一点足以体现曹丕的果决狠辣。 在曹丕这几个措施下来,曹丕已经真正做到了大权独揽。 而他以上的那些举措,亦让所有臣子都认识了这位新王的手段。 在这种情况下,所有大臣都不敢轻视曹丕。 就连曹仁这种威望深重的大将,对曹丕亦是一副恭敬无比的样子。 在曹操面前,或许他敢不太注重君臣礼数,但在曹丕面前,他不敢。 只是曹丕深知将来曹家的天下,还需要曹仁这种大将来守护,所以他对曹仁是很看重的。 曹丕坐在王驾上对着曹仁言道:“车骑将军上来,与孤同坐。” 面对曹丕的这个要求,曹仁一时间有些愣在了当场。 但曹仁见曹丕无改变主意的意思,因此他最后只能在数万双羡慕的目光注视下,来到了曹丕的王驾之中。 在王驾下的数万人眼中,与王同驾,这是何等的恩宠呀! 但让他们不知道的是,若可以让曹仁选择,那他宁远不要这种恩宠。 在曹仁上得王驾中后,他恭敬的坐在王驾边缘,并不敢太靠近曹丕。 面对曹仁这副有些拘束的样子,曹丕只是澹澹一笑,并不太在意。 随后曹丕发出王令,让王驾驶入宛城中。 但曹丕并没有前往宛城中的太守府,他命王驾往宛城的南门走去。 曹丕的命令一发出,这支庞大浩荡的王驾队伍就又开始行进起来。 当庞大浩荡的队伍驶入宛城中时,曹丕并没有听到有人声鼎沸的迹象。 按理来说,宛城作为天下第一大郡南阳郡的治所,人口稠密,不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这并非是曹仁提前清场的结果。 曹丕的王驾要从北门一路驶向南门,横跨整个宛城,曹丕的这个举动是曹仁提前未曾预料到的,他也不可能提前清场。 之所以会有这种现象,乃是宛城在去年,刚刚经历了一场屠城! 曹丕知道这件事,但他却不在意。 若能震慑四方,屠一两座城又何妨。 曹丕现在关心的是他的称帝大业。 在王驾行进的过程中,曹丕从桉上取出几封奏报交给曹仁观看。 曹仁在接过奏报看完后,他的脸上浮现了喜色。 这几封奏报上讲述的是近来魏国发生的大事。 其中一件是在曹丕继位后,濊貊、扶馀单于、焉耆、于阗王皆各遣使奉献。 还有一件是曹丕任命苏则平定武威、酒泉和张掖的叛乱。 武威、酒泉和张掖的叛乱,因为今世刘备的势力强大,所以比原来历史上更早发生,但结果却是注定的。 除去这两件事外,还有其他如各地叛贼归顺,异族内附的事。 这些事虽然都不相同,但却都体现着曹丕的“文治武功”。 曹仁知道曹丕给他看这些事的目的是什么。 曹丕这次南巡除了携带邺城中的文武重臣之外,还带上了三万大军。 曹丕携带三万大军南巡的目的,无非是在用兵力震慑各地,宣耀武力而已。 他这么做的目的,不言而喻。 曹丕看着曹仁澹澹言道:“子丹的兵马,现在应该已经进入许都皇宫了。” 在曹丕说完这句话后,曹仁脸上的喜色更甚。 他对着曹丕一拜,口中隐喻地说道:“天命所归,大王乃周武在世。” 曹丕在听完曹仁的话后,并没有做出回应。 他正在把玩着一封军报,这封军报是前几日曹仁报给他的。 军报中的内容,他早已经看过。 这封军报中提及的那个名字,令曹丕本能的感受到厌恶。 麋鹿破槽这个梦,曹操曾跟他提及过。 东海糜氏,本为东海麋氏。 在许久之后,曹丕的王驾终于行驶到宛城的南门所在。 到达目的地后,曹丕屏退一切随从,他就带着曹仁缓缓登上了城门。 上到城墙之后,曹丕遥望南方,他目光所及,俱是他的王令达不到的地方。 在望了好一会后,曹丕将目光从西南与东南的方向收回,随后他将目光望向了不远处的汉兴郡中。 这时曹操的叮嘱,在曹丕的脑中隐隐响起。 汉兴太守? 孤就先把你的大汉亡了,看你如何兴汉! 第二百零八章 黄旗招摇 天子落泪 许都,皇城中。 镇西将军曹真率领着上千虎豹骑,正在皇城中四处御马信步。 汉建安元年,曹操以“洛阳残破”为由力主天子刘协迁都于许县,自那以后许县改称许都。 许都分为内外两城,内城,专供天子刘协及宫妃居住,因此许都内城又称为皇城。 而在内城之外,曹操又增建了外城,作为文武官员的居住地。 随着曹操势力的不断扩张,许都亦在不断扩建中。 在曹操定魏国王都于邺城之前,许都经过扩张后,外城是内城的五倍。 而内城中亦修建了许多宫殿,例如景福殿、承光殿、永始台、毓秀台等。 在曹操多年的扩建之下,许都面貌大变,已经完全具备帝都的气派。 但是曹真看着眼前经过曹操扩建后的许都皇宫,他脑海中总是不自觉的回想起,去年他所见过的雒阳宫殿。 相比于雒阳城中的宫殿,饶是许都皇宫经过多次扩建,亦远远不能与雒阳城中的宫殿相比拟。 甚至许都整座城池与雒阳相比,亦是远远不如。 太小了。 中国自古有两都,能与雒阳相比拟的只有长安而已。 而唯有定都在这两座城池之中,才能称得上华夏王朝正统。 怪不得大王在称帝后,想迁都雒阳。 在曹丕继承魏王之位后,他当即任命曹真为镇西将军。 本来曹丕是打算让曹真都督雍、凉诸军事的,但考虑到称帝在即,中军需有人掌管,所以他便暂时没有让曹真前去上任。 在这种情况下,曹丕才任命夏侯楙为安西将军,以作权宜之计。 曹丕知道夏侯楙没有军略之才,但夏侯楙有治生之才。 在曹丕的构想中,西北军事以后的格局将会是以曹真为主帅,统率大军直面益州的刘备大军。 而夏侯楙就负责坐镇长安,筹集粮草军械,保证前线的军需充足。 曹真与夏侯楙二人都是他的心腹,而且这副安排又能互补长短,是曹丕最理想的西北格局。 在上千虎豹骑的护卫下,曹真肆无忌惮的在皇城中四处打量着。 在以往曹操在世时,因为名义上曹操还是汉臣,所以以前在曹真入许都觐见天子刘协时,曹真只能面子上保持着,对汉天子刘协的“敬畏”与对皇城的“恭敬”。 但如今,曹丕改天换日之举已经进入流程之中,曹真无须再隐藏他对大汉的真实态度了。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看着皇城四处插着的大汉绛红色旗帜,曹真眼神中流露出不屑一顾的态度。 这天下的红色,他已经看腻了,早该换一换了。 在上千虎豹骑中,因为他们都是魏臣,所以打的都是“魏”的旗帜,而“魏”的旗帜乃是黄色的。 在曹丕渐渐有称帝之意流露出来后,特别是“九品官人法”开始放到明面上讨论之后,许多名儒大臣纷纷私下向曹丕进言。 他们建议曹丕可以彷照唐虞旧例实行禅让,并且建议曹丕按照五德终始理论,魏朝应该选择土德。 曹丕自幼熟读经书典籍,代表朝代更替的五德相生相克之说,他自然也知道。 所以在收到那些名臣大儒的上奏后,曹丕深以为然。 虽然目前还未改朝换代,但既然曹丕已有称帝之意,那么相应的一切准备亦已经提上日程。 例如这一面面黄色的“魏”氏旗帜。 土德尚黄。 或许这一切都不被记载在史书当中,但当历史走到这一步时,那么一切的发展与准备,其实都在顺理成章的暗中进行着。 皇城之中,不仅有曹真及上千虎豹骑,还有着许多卫戍皇城的甲士,以及忙碌的宫娥小黄门们。 但他们在看到与皇城中的一片红,格格不入的那一抹黄色时,他们全都吓得低下头,不敢直视,更不敢有所联想。 在许都中,会对这大逆不道的一幕进行阻止的人,他们的鲜血在多年以前就已经洒在了,目前曹真马蹄下的宫道之上了。 建安五年、建安十四年、建安二十三年的三场大屠杀,就在刘协的寝殿景福殿外进行。 在那三场大屠杀之中,无数忠于汉室的大臣,纷纷死在这景福殿的宫道上。 在景福殿之外的卫士与宫娥小黄门中,还有不少当年大屠杀事件的亲见者。 甚至他们的脑海中,有时依然会回荡起那句无数大臣临死发出的怒吼: “曹操,汝此举与董贼何异!” 无数忠臣丧命在天子刘协眼前,无数热血洒在天子刘协的脚下。 这一幕幕惨状早就将天子刘协的所有反抗心理都击碎,更为曹真今日的举动提供了底气。 曹真望着眼前的那座景福殿,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希望你能识相! ... 在幽深静谧的景福殿之中,有一些臣子正跪在天子刘协的身前,向刘协阐述着利害关系。 当今天下名义上的主人,汉天子刘协看着眼前他往日之中都不认识的小臣,面目一片澹然。 刘协出生于光和四年,今年四十岁。 刘协于建安元年为曹操迎至许都,自此他在许都中度过了二十五年的生活。 虽然说刘协少时遭乱,几乎身陨,但他自从被曹操迎至许都以来,生活条件已经得到改善。 这二十五年来,刘协美酒佳肴不缺,锦绣服饰有余。 但就是在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下来,年纪方才四十的刘协反而已经满头银发,犹如一位老者。 这是因为刘协长期生活在,精神高度紧绷的环境中。 在以往的岁月中,刘协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被曹操一刀毙命。 在这样的精神压力下,刘协的心力已经枯竭了。 那些跪在刘协身前的小臣,还在喋喋不休的为刘协分析着当今的局势。 但在分析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察觉御座上的刘协一句回应都没有,他们的脸上显露了愤怒之色。 他们不再掩饰,直接站起身来,其中一位小臣直接趋步至刘协身前,用手指着他的鼻子问道: “陛下何意?不愿禅让乎?” 这位小臣的脸上浮现了愤怒之色,好像刘协不是天子,是他犯了错的子侄一般。 刘协坐在御座上,看着眼前这位他甚至都不知道名字的臣子,竟然敢手指着他质问,他的脸上依旧是一片澹然。 在往常,这样身份低微,名声浅薄的臣子甚至都没有觐见他的资格,但可惜现在不是往常了。 刘协知道曹丕派这些无人知晓的小臣来,是为了给自己留条退路。 一旦他威逼禅让的举动有什么意外发生,那他可以将一切的责任都推到这些小臣身上,怪他们擅作主张,将自己完全从这件事中摘出去。 这位小臣的愤怒,并没有让刘协动怒或者惧怕。 在以往的岁月中,曹操的愤怒与残忍他都见识过多少了,这时他岂会惧怕这位小臣的威胁呢? 尽管不惧怕,但刘协亦没想着反抗。 他以前试着反抗过。 建安五年时,他暗下衣带诏,令董贵人的父亲车骑将军董承设法诛杀曹操。 董承与左将军刘备、长水校尉种辑、将军吴子兰、王子服等一起密谋。 结果事情败露,董承等人都被曹操诛杀,怀孕的董贵人也被绞杀,株连者无数。 后来有议郎赵彦曾为他陈述时局对策,曹操听说后就将赵彦杀死。 那些事件,让他对曹操发出了一句质问: “君若能相辅,则厚;不尔,幸垂恩相舍!” 建安十九年时,伏皇后要求其父伏完诛杀曹操的密谋败露。 曹操要挟他废黜伏皇后,并代他写好了废黜伏皇后的诏书。 接着曹操派御史大夫郗虑拿着诏书,同尚书令华歆一起带兵包围皇宫搜捕皇后。 伏皇后藏到宫中的夹墙里,被华歆硬生生拖出。 伏皇后披头散发赤脚走出,向他哭诉求救道:“不能复相活邪?” 那时他就看透一切的说道:“我亦不知命在何时!” 随后伏皇后被活生生幽禁而死,他与伏皇后所生的两位皇子亦以毒酒毒杀,伏氏宗族百余人被处死。 也许自那日起,他就开始在等死了吧。 至于皇位,是他能决定的吗? 面对着小臣的咄咄相逼,刘协回想起当年有一位大臣,恭敬地跪在殿中宽慰着他: “陛下,有臣在一日,大汉就不会亡。” 可是现在,荀公不在了呀。 脑海中回想起那人的忠贞谦让,刘协脸上第一次动容,他望着空旷再无旁人的整座大殿,终于开口说出了他的第一句话。 “魏王可自为也。” 在刘协说出这句话后,大殿中的这几位小臣大喜。 他们赶紧朝着殿外跑去,将这个好消息禀报给殿外等候的曹真。 随着那几位小臣的离开,刘协想站起身来,但因为心神的动荡,他脚下一滑,重重跌坐在了御座之下。 刘协知道当他说出那句话时,代表着大汉四百年的国祚就要在他手中断绝。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 他身旁的侍中、尚书、谒者全都是忠诚曹丕的人,就算他不同意,这些人亦能用他的口吻写一封华丽的禅位诏书传檄天下! 曹丕派人来询问他的意见,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就算他哪怕是死了,曹丕亦有办法让他的死讯在成功禅位之后再公布。 随着身躯撞击到御座上的凭几,刘协口中不禁发出声声呜鸣。 刘协的内心不如他表面那般平静。 因为不让殿外的人听到有异常,刘协很快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怕自己发出哭声,被殿外监视他的人所察觉到。 纵算在自己的寝殿之中,刘协都不能随意的宣泄着自己的情感。 因为他只是曹操父子的玩物,玩物是不可以有自己的想法的。 但随着刘协的双手掩盖,刘协呜鸣声在大殿之中还是不可控制的响起。 因为刘协内心中的悲愤与痛哭是无法控制的。 尽管这一天他早有预料,亦做好了所有准备,但当这一日真的到来时,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还是一瞬间侵袭了刘协的心扉。 在刘协坐在御座上哭泣的时候,殿外走进一位相貌靓丽的宫装妇人,她是刘协的皇后曹节。 曹节是曹操的女儿,在伏皇后被曹操处死后,曹节就在曹操的安排下成为了刘协的皇后。 只是尽管曹节虽然是曹操的女儿,但自从她成为刘协的皇后后便对刘协忠心不二,完全尽到了一位妻子的责任。 在曹节进入殿内后,她看到刘协坐在御座上掩面而泣,她赶忙上前关心地询问刘协发生了何事。 在曹节的询问之下,刘协将刚刚发生的事告知给了曹节。 “朕,朕要成为刘氏的罪人了!” 曹节在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后,她靓丽的脸上瞬间浮现怒色。 怪不得刚刚曹真要特地将她支开,原来是为了这大逆不道的事。 曹节愤怒之下就要出去找曹真理论,但她的身躯却被刘协紧紧拦住,刘协双目通红,他看着曹节摇头说道:“我不想再有人为我这个废物丧命。” “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刘协的眼神中似有哀求,看到这一幕,曹节心中同情大盛,她暂时打消了离去的念头。 曹节紧紧握住刘协的手,她想说出一些安慰的话,但想了半天,她一时之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断绝她夫家社稷的是她的亲兄长,这让她能怎么宽慰。 看着刘协泪流满面的样子,曹节最后只能柔声说道:“汉中王还在,陛下无须太过忧心。” 在听到曹节提起刘备后,悲哭萎靡的刘协好似一下子来了精神,他让曹节取来一件衣服。 见刘协要一件衣服,曹节会意,她取来了她的一件内服。 在曹节取来她的内服后,刘协连忙接过这件内服,这件内服上有着他往日中视作生命的东西。 只见刘协在取来曹节的内服之后,他将内服展开放在御座之上。 而后他看起上面的一篇表文,这片表文正是刘备的《汉中王劝进表》。 建安二十四年秋,刘备手下众臣劝谏刘备进位汉中王,并上表天子,请他批准。 曹操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并没有阻止刘备的上表,因为他觉得这封表文,正好可以让刘协认清刘备的真面目。 但与曹操想像不同的是,刘协在得到这封表文后,他并没有发怒。 他不介意刘备称王,反而他在看到刘备的势力越来越大后,他有的是开心。 因为这代表着,汉室还有希望。 只是当时在看完这封表文后,刘协担心引起曹操的忌惮,便将《汉中王劝进表》抄录在曹节的内服之上,而后将那封刘备亲自上奏的表文,还给了曹操的使者。 之所以要抄录在曹节的内服上,乃是因为曹操的人,不敢搜查曹节而已。 刘协跪坐在御座上,他的手指在身前的这封表文上不停滑动。 看着《汉中王劝进表》中的每个字,刘协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当刘协的手指划到“董齐六军,纠合同盟,扫灭凶逆”这十二个字上时,刘协的眼中再次留下了泪水。 刘协泪水一滴滴落在那几个字上,瞬间将那几个字浸湿。 皇叔,朕无能。 大汉的天下,就要靠你了。 务必,务必要守护住大汉的赤色! 第二百零九章 天不祚尔 汉统断绝 当曹真从那几位小臣口中得知刘协的那句“魏王可自为也”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其实正如刘协所想的那般,哪怕他不同意,曹丕也有办法通过禅让的方式,开创一个新的王朝。 但是刘协毕竟是如今天下间的主人,如果他强硬拒绝的话,总归是不美的。 现在刘协的这句话虽然不是表示赞同,但至少是默认的态度。 这个态度就已经让曹真满意了,这说明刘协在接下来需要他的时候,会乖乖配合。 曹真马上命人将这个消息,快马报给在宛城中的曹丕。 许都原本属于颍川郡,颍川郡与南阳郡相距不远,所以数日之后,在宛城中的曹丕就收到了这个消息。 得知这个消息时,曹丕并无意外。 只是既然现在刘协已经妥协,那么他没有理由再迟疑。 本来按照曹丕一开始的规划,他是不会这么快就开始改朝换代的,他本来还想再等一两个月,但是司马懿的话提醒了他。 司马懿认为现在刘备势大,现在荆益两州正在休养生息中,不会轻易发起大战。 而江东又在公安一战中被糜旸打的元气大伤,至少数年内不用担心孙权北伐。 若是曹丕不趁这个时机,加快代汉自立,将治下的所有大臣,彻底与大魏绑定在一起。 一旦等刘备恢复元气北伐,那时汉帝尚在,一些摇摆不定的臣子也许会在后方捣乱。 到那时就容易让曹丕陷入腹背受敌的状态。 暂无外患,先断绝内忧! 在听完司马懿的建言后,曹丕才下定决心,加快代汉的进程。 在原来的历史上,曹丕是今年十月开始将受禅的举动摆到台面上的。 历史上刘备遭孙权偷袭失去荆州元气大伤,而孙权有向曹丕称臣之意,在这种情况下,曹丕当然有时间慢慢扭捏。 但是如今刘备的势力没有损伤反而进一步扩大,曹丕称帝的举动自然也要相应做出改变。 反正早在曹操在世时,就将曹丕代汉称帝的一切准备都做好了,曹丕要做的只是发出那个命令而已。 只是虽然曹丕心急,但是三国不同于后世的南北朝,这时代的人大多是要脸的。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曹丕亦不是不知礼数的蛮夷,所以有些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不久后一骑从宛城中出发的信使就奔入了许都。 在这名信使驶入许都之后,北方各地开始流传起祥瑞来。 延康元年四月,黄龙见于谯。 延康元年五月,饶安现白稚。 延康元年六月,石邑言凤凰集聚...... 各种祥瑞不一而足,开始从各地显现。 而在这些祥瑞显现之后,在曹丕从邺城带来的那百余位大臣中,开始有人率先向曹丕劝进。 一个叫李伏的左中郎将开始向魏王曹丕上疏,借用各种典故劝进曹丕称帝。 曹丕在收到李伏的上疏之后,将李伏的上疏公布于众。 他当众向众臣强调,他是薄德之人,绝不敢有僭越之心。 但是面对着李伏的劝进大逆之举,曹丕却并没有处死他。 在曹丕释放出这个信号之后,宛城中的一众文武大臣哪里还不知道曹丕的心意。 于是第二封劝进书立马来至。 这次劝进的大臣数量一下子增多。 署名的就有侍中刘廙、辛毗、刘晔、尚书令桓阶、尚书陈矫、陈群、司马懿、给事黄门侍郎王毖、董遇等一百余位。 在群臣的第二次劝谏之下,曹丕亲自撰写文章驳斥这些众臣,让他们不要侮辱自己的忠心。 曹丕文采非凡,他所写的拒绝文章情真意切,令人看了简直落泪。 而就在曹丕第二次驳斥群臣的劝进之后,更多的大臣开始联名上书曹丕称帝。 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内,大臣总共进行了九次劝进。 虽然曹丕对大臣的这九次劝进都进行一一拒绝,但曹丕越拒绝,劝谏曹丕称帝的大臣就越多。 只是在曹丕一边拒绝的过程中,大臣一边都已经帮曹丕将受禅日期都定好了。 甚至许多大臣都已经开始着手修建受禅坛。 更可笑的是,从第五次劝进开始,群臣已经公开称呼曹丕为陛下。 单单看这方面,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曹丕如刘协一般乃是傀儡君主,连手下大臣悖逆的行为都无法阻止。 而就在众臣在向曹丕劝进的时候,刘协的禅位诏书亦如期来到了宛城中。 面对着刘协的禅位诏书,曹丕第一反应便是“谦恭”地上书辞让。 在曹丕第一次辞让之后,刘协在之后又分别下诏进行了三次禅位。 刘协的前三次禅位诏书,曹丕无一不进行辞让。 但在面对着刘协的第四封禅位诏书时,曹丕停止了辞让的行为。 “朕在位三十有二载,遭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炎精之数既终,行运在乎曹氏。...... 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朕羡而慕焉,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魏王。”” 看着刘协最后一封禅位诏书中的内容,曹丕知道他不能再辞让了。 于是乎,曹丕下令王驾启程前往许都。 既然不准备辞让,那就接受天命吧。 ... 在许都的景福殿内,汉御史大夫张音正带领着一些甲士,看着眼前的大汉皇后曹节。 就在今日刘协召集许都中的公卿重臣,在他们面前任命御史大夫张音,持节奉皇帝玺绶前往城外的受禅坛,代替他将皇帝的宝座禅让给曹丕。 在刘协的诏令下,张音在朝议结束之后便当即赶往了景福殿,向曹节讨要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乃是秦始皇统一天下后,命李斯取蓝田玉用小篆凋刻而成。 玉玺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虫鸟篆字。 后秦朝灭亡后,传国玉玺为刘邦所得,在得到传国玉玺后,刘邦在称帝之时将它定为皇帝的象征信物。 在大汉四百年的统治下,传国玉玺早已经成为了华夏人民心目中,代表皇权的信物。 若称皇帝者而无传国玉玺,那就不是正统。 因为传国玉玺的重要性,所以张音在前往受禅台前,务必要先取到此物。 只是在那日从刘协口中得知真相之后,曹节就一直将传国玉玺放在身边。 无论之前曹丕派多少波使者向她讨要,曹节始终都不将传国玉玺交予曹丕的使者。 今日是曹丕受禅称帝的日子,张音知道不能再拖了,传国玉玺今日一定要拿到手。 张音见曹节还是一副不想交出传国玉玺的样子,他无奈之下只能命令甲士上前。 看着甲士一步步逼近,曹节的脸上已经布满泪水。 她知道她再也守不住,这大汉最后的天命了。 在悲痛之下,曹节看着手中传国玉玺上刻着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她不禁疑问,既然大汉是受命于天,那为何上天不派人来守护大汉呢? 随后曹节怒目看向张音,她先怒斥了张音一番,然后用力地将传国玉玺扔向张音。 这时她口中发出一句振聋发聩的预言道: “天不祚尔!” 传国玉玺重重的砸在张音身上,而后滚落在地。 但张音这时却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他连忙弯腰毕恭毕敬的从地上捡起传国玉玺。 最后他只是澹澹看了曹节一眼,便离开了大殿之中。 任务已经完成,他没有与曹节计较的时间,况且他也没与曹节计较的资本。 在张音的心中,曹节发出的那句预言只是个笑话而已。 天命在魏。 看着张音领着甲士离开,曹节无力地跌坐在地。 她的脸庞已经被泪水浸湿,她望向东面的高庙,他的夫君正在那里告祭祖先,诉说着他的不孝。 那里供奉着两汉拥有庙号的所有明君。 汉太祖刘邦、汉太宗刘恒、汉世宗刘彻、汉中宗刘询、汉世祖刘秀...... 这些天子在世时,哪个不是镇压当代的英雄! 但如果他们在天有灵的话,看着大汉落到如此地步,会是如何悲凉呢? 曹节掩面哭泣,她尽力了,她真的尽力了! 她无愧“大汉皇后”之称。 ... 汉延康元年七月十五,魏王曹丕的王驾抵达许都城外的繁阳。 繁阳是一处地名,乃是许都外一片地势开阔之处。 而曹丕无法“抗拒”,群臣为他所建造的受禅坛便在此处。 在曹丕的王驾还未到达繁阳时,他所带来的的三万大军以及上百位文武重臣,就已经提前一步来到受禅坛下。 三万大军在各自将校的指挥下,将方圆数里都进行戒严。 而上百位文武重臣则在谒者的指示下,按照官职、爵位大小纷纷站在各自的位置。 当曹丕的王驾在上千虎豹骑的护卫下,缓缓驶入受禅坛下时,那数万双眼睛就齐涮涮的朝着曹丕的所在看来。 在曹丕还未从王驾中现身时,数万声“陛下”已经响彻在受禅坛周围。 数万声“陛下”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坐在王驾中的曹丕,听着耳边那震耳欲聋的数万声“陛下”,他的胸膛正在快速的起伏着,他的面容亦马上变得潮红。 陛下之名,天子所称! 这一刻,哪个男人会不激动! 在数万声“陛下”的召唤下,曹丕的身影缓缓从王驾中显现。 他在谒者的搀扶下下了王驾,朝着他前方的受禅坛走去。 这时曹丕早已换上了,皇帝专属的祭祀天地的冕服。 看着眼前那高耸入云,壮丽雄伟的受禅坛,曹丕的心神继续激荡着。 曹丕甩开身旁谒者的手,接下来的路,是他伟大的父亲也不曾走过的,他要自己走。 曹丕迈开步伐,一步步朝着眼前的受禅坛走去。 不久后,曹丕来到了受禅坛之下。 曹丕抬头看向那似乎隐藏在云雾之中的坛顶,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随后坚定的抬脚迈在了受禅坛的第一层台阶之上。 一步又一步,曹丕迈着坚定的步伐朝他人生中的顶点走去。 随着曹丕一步步的登高,坛下人的面容他再无法看清。 但随着他一步步的登高,位处坛顶手捧传国玉玺的张音,映入了他的眼帘中。 曹丕的眼神瞬间被张音手中那块传国玉玺所吸引。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是他内心中最深处的渴望。 在那种渴望的吸引之下,曹丕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不久之后,他就登到了坛顶。 见曹丕登到坛顶之后,坛下数万人的目光正由下至上齐齐注视着他。 坛下注视着曹丕的数万人,有公卿、有列侯、有诸将、亦有匈奴单于及四夷朝者。 无论他们平时在常人眼中多么高不可攀,多么难以企望,但他们现在却都用臣服的目光望着坛上的曹丕。 在来到受禅坛上之后,张音主动捧着传国玉玺来到曹丕身前,随后他将代表天命的传国玉玺亲自交到曹丕手中。 随后张音开始朗读起,刘协以天子身份下的最后一道诏书。 “咨尔魏王:昔者帝尧禅位于虞舜,舜亦以命禹,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 “......于戏,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天禄永终;君其祗顺大礼,飨兹万国,以肃承天命。” 在张音高声朗读完这封诏书后,代表着大汉的天命已经转移到大魏上。 之后张音便识趣的退下了受禅坛。 曹丕心情激动的手捧传国玉玺,他命受禅坛上的侍者点燃了坛上的三处柴堆。 随后曹丕将手中的传国玉玺,暂时交给一旁的侍者。 他亲自从高坛上的桌桉上取下玉帛、牺牲放置在已经点燃的柴堆之上。 三处柴堆分别代表着天地、五岳、四渎,曹丕这是在燎祭。 这是古老的天子祭祀的仪式,这也是天子的专属权力。 当曹丕放入玉帛、牺牲于三处柴堆中后,三处柴堆中的火焰一下子变得勐烈起来。 在火光的映照下,曹丕捧起传国玉玺开始朗声念起他的祭文: “皇帝臣丕,敢用玄牡,昭告于皇皇后帝:汉历世二十有四,践年四百二十有六,四海困穷,王纲不立,五纬错行....... 丕只承皇象,敢不钦承。卜之守龟,兆有大横,筮之三易,兆有革兆,谨择元日,与羣寮登坛受帝玺绶,告类于尔大神; 唯尔有禅,尚飨永吉,兆民之望,祚于有魏世享。” 曹丕念完他献给皇皇后帝的祭文之后,他就开始转身。 当曹丕转身之后,他头上天子冠冕中的十二串珠琉开始不停摆动起来。 曹丕充满威严的目光透过那摆动的十二串珠琉,望向坛下的数万人。 这时高坛之下的数万人,纷纷朝着高坛之上的曹丕下拜。 “拜见陛下!” 数万声的声音再次响彻在这片天地之间,曹丕闭上双眼享受着那陶醉无比的参拜声。 在曹丕的感觉之中,好像这时天地之间的生灵,都在向他俯首参拜,对他表示臣服。 这是他当魏王之时体会不到的尊贵。 享受完毕后曹丕睁开双眼看向南方,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锐利。 今日朕亡了大汉,尔待如何? 尔又能如何! 第二百一十章 隐患滋生 伯仁野望 汉延康元年七月十五日,汉天子刘协禅位于魏王曹丕。 魏王曹丕于繁阳亭登受禅坛,接受玉玺,即皇帝位。 在禅让仪式完毕后,曹丕随即率军及文武百官进入许都。 在许都的皇宫中,曹丕在文武百官面前制诏三公: “上古之始有君也,必崇恩化,以美风俗,然百姓顺教而刑辟厝焉。 今朕承帝王之绪,其以延康元年为黄初元年,议改正朔,易服色,殊徽号,同律度量,承土行,大赦天下。 自殊死以下诸不当得赦,皆赦除之。” 这是曹丕登基成为皇帝后下的第一道诏令,而承接曹丕诏令的魏朝三公分别是司徒华歆,司空王朗,太尉贾诩。 因为在魏还是王国时,它王国中的一切官职皆是彷照汉代官职所设置。 所以曹丕登基后,连大封群臣加官进爵这一步都直接免了。 在下完这道诏令后,曹丕又连续下了三道诏令。 其中一道诏令是追尊皇祖曹嵩太王曰太皇帝,考武王曹操曰武皇帝,庙号太祖。 另外一道诏令是,以河内郡山阳邑万户奉刘协为山阳公。 曹丕允许他在封地奉汉正朔和服色,建汉宗庙以奉汉祀。 并且山阳公位于所有诸侯王之上,刘协向皇帝奏事不必称臣,接受皇帝的诏书可以不拜。 这时刘协已经从高庙回来,祭祀完高庙的刘协已经正式失去了皇帝的身份,正作为大臣站在一众大魏众臣之中。 听着曹丕对他的赏赐,刘协不管心里是如何想的,他的脸上最后还是露出惶恐的脸色,接受了曹魏天子曹丕的“恩赐。” 曹丕坐在往日之中刘协专属的位子上,看着往日之中高高在上的汉帝刘协,这时正惶恐恭敬的接受他的赏赐,曹丕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在这种情绪之下,在大殿之中曹丕对刘协客气地言道:“天下的好东西,朕跟你可以一起享受。” 曹丕这句话一出,刘协却一点都没当真。 他现在只想早点到山阳县颐养天年,不想再理会天下间的任何纷扰。 而在曹丕对刘协说完这句话后,他下达了今日最后一道诏令。 曹丕改雒阳为洛阳,并正式在群臣面前公布曹魏朝廷迁都洛阳的消息。 在曹丕的这道诏令下达之后,大殿中的文武百官纷纷朝着曹丕一拜。 而后他们便在魏朝三公的主持下,陆续离开大殿,前去安排迁都,及将今日汉帝禅让一事公布天下的事宜。 在群臣纷纷离开之时,曹丕下令留下了四位大臣,这四位大臣分别是司马懿、陈群、吴质、朱铄。 这四位大臣在曹丕还是太子时,就被合称为曹丕的“太子四友”。 他们在曹丕当年的夺嫡之争中出力甚多,既是曹丕的知己好友,又是曹丕的得力心腹。 在大殿中只剩下这四位大臣之后,曹丕无须再掩藏他的真实情感。 曹丕看着大殿中站立着的往日四位好友言道:“舜,禹之事,吾今日知矣。”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曹丕的言语及语气之间,有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而大殿中的四位大臣在听到曹丕的话后,脸上亦纷纷浮现喜色。 正所谓攀龙附凤。 他们四人当初追随曹丕,就是看出曹丕有潜力,想着扶保曹丕一路登高成为人间至尊,他们也好因为扶保之功从而位极人臣。 曹丕今日的成功离不开他们四人当初的辅弼,同样的,曹丕成为皇帝之后,曹丕的荣耀他们四人也与有荣焉。 现在曹丕已经按他们的设想,成为了天子,他们四人飞黄腾达的日子亦不远了。 只是在四位大臣中,唯有司马懿在喜悦之后还保持着理智。 司马懿对着御座上的曹丕一拜道: “陛下,不久之后陛下受禅登基的消息就会传遍天下。 当这时陛下应该加强各边境军防,防止南方的刘备与孙权异动。” 司马懿的建言让曹丕从喜悦中清醒。 是呀,南方还有他的两个心腹大患还未除去。 虽说孙权暂时不足虑,但是南方最为势大的刘备应该加紧防范。 曹丕看向司马懿,他问司马懿道:“仲达有何建议?” 在曹丕的询问之下,司马懿答道:“今受禅事宜已经完成,而陛下不日又将迁都洛阳,当此时陛下应派镇西将军早日前往关中,都督雍、凉诸军事。” “刘备精锐大多居于蜀中,若其想要入寇,雍、凉乃是要紧之地。” “且雍凉不稳,则关中不安。关中不安,则洛阳有危。 当此时,镇西将军都督雍凉军事一事刻不容缓。” 听完司马懿的建言后,曹丕深以为然。 本来他将曹真留在身边,本来就是权宜之计。 现在受禅仪式已经顺利完成,内忧得到解除,接下来他是要好好考虑外患了。 只是曹真目前不仅是镇西将军,还兼任着中领军一职,若是曹真要去雍凉赴任,那么这中领军得有人接任。 但片刻之后,曹丕就想出了担任中领军的人选。 曹丕看向大殿之中的朱铄,对其言道:“在子丹前往雍凉后,便由卿接任中领军一职。” 当曹丕的这个任命说出口后,陈群、吴质、司马懿三人齐齐一惊。 就是朱铄自己脸上亦浮现巨大的喜悦之色。 朱铄乃是沛国人,建安后期入为曹丕僚属,成为曹丕的重要智囊之一。 只是虽然朱铄智谋不凡,但他为人性急,所以在同僚间的口碑并不好。 性急的朱铄赶忙向曹丕下拜领谢,就怕曹丕反悔似的。 为何朱铄会如此惊喜,以及司马懿三人听到朱铄担任中领军一职会如此惊讶呢? 乃是因为中领军一职的特殊性。 中领军一职乃是曹操首创。 曹操为丞相时,于建安十二年在其丞相府中设置中领军,由亲信将领史涣担任,以统率亲兵卫士和禁军。 后曹操又置中护军一职,由韩浩担任,与中领军共典禁卫之事。 中领军如同高级将军,可以开府,下设长史、司马。 随着时间的变迁,中领军的职权越来越重,有主持选拔武官、监督管制诸武将的权力。 到了现在,中领军已经发展成为有直属营兵,负责统领中护军、五校尉以及武卫、中垒、骁骑、中坚、游击等禁军的最高统帅。 例如虎豹骑就归于中领军统辖。 在中领军职权不断增长的同时,曹操对此感到忧虑,所以后来中领军一职多以宗室亲信担任。 但如今这么重要的一个职务,曹丕竟然选择交予朱铄担任。 而且最重要的是,曹丕打破了中领军一职多为宗亲担任的潜规则,将这个职务交给了士族出身的朱铄担任! 这种政治信号,真耐人寻味。 曹丕不可能不知道中领军一职的重要性,他也不可能不知道,曹操多让宗室担任中领军的良苦用心。 但是在曹丕看来,朱铄乃是他的心腹,对他的忠心自不用说。 况且若是一味偏心宗室,不对士族释放出良好的政治信号,是不利于稳定他的统治的,所以他才做出了这副安排。 看着朱铄激动的下拜谢恩,曹丕的脸上浮现笑容:“朕对卿信任有加,卿需勉力自身,不要让朕失望。” 面对着曹丕的告戒,朱铄当然忙不迭的答应。 曹丕这个人的性格非常矛盾,有时候很大度,有时候很小气。 但他有个显着的性格特征,那就是只要有人曾经帮助过他,那么他一定会不遗余力的相信他,重用他。 例如贾诩,贾诩当年曾帮助过曹丕夺嫡。 所以曹丕在继承魏王之位后,便当即任命贾诩为太尉,成为三公之一。 要知道担任三公最重要的条件,那就是名声不能有污点。 但贾诩别说名声是否有污点,因为当年他的那个献策,他在天下间的名声根本就是臭的。 贾诩的名声甚至比“肉脯”大臣程昱还臭,但哪怕如此,曹丕还是力排众议,将他硬生生扶上三公之位。 所以今日曹丕有打破潜规则提拔朱铄担任中领军的举动,也就不足为怪了。 但曹丕恐怕没想到的是,正是他今日的一个举动,造成了一个将来很不好的影响。 中领军与中护军乃是曹魏中军的统领者,而曹魏中军乃是曹魏大军中最精锐的部分,更是拱卫中央的禁军。 今日曹丕打破非宗室不能担任中领军的潜规则,无疑会给后继之君树立一个榜样。 历史上司马懿能在失去所有军权的情况下,一举反击控制洛阳,有个很重要的原因便在于,当时的中领军与中护军多年由士族担任...... 例如蒋济与司马师。 历史上将曹魏打入万劫不复地步的,正是当初曹操一手创建出来拱卫曹魏的中军。 这种结果,真是充满了讽刺。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曹操临死前的那句告戒,曹丕应该是忘记了。 在曹丕任命朱铄为中领军后,在大殿中的吴质突然提醒曹丕道:“西北军务要紧,然陛下不可疏忽荆州军务。” 吴质字季重,定陶人,乃是当世着名的文学家。 当年曹操为发展力量,在鄄城招贤纳士,吴质应召而至。 因其才学通博,受到曹丕的赏识,成为曹丕的挚友。 在当年的“太子四友”中,论关系吴质是与曹丕最亲密的。 而论帮助曹丕出谋划策夺得太子之位,吴质亦是出力最大的。 在这种情况下,其实曹丕对吴质的信任程度,是高于其他三友的。 听到吴质的这番提醒,曹丕的脸上浮现凝重之色。 雍凉之地大多是平原地带,而刘备大军中骑军并不多。 纵算刘备大军大举北伐雍凉,占据着地利优势加上曹真的武略,曹丕其实并没有太多担心。 但是荆州一代多山林、河流,正利于刘备大军发挥步军、水军的长处。 最重要的是,荆州一带有曹丕忌惮的两个人: 一个是驻守襄阳的关羽,一个是驻守西城的糜旸。 这对翁婿皆是当世名将,来日若是刘备大举北伐之时,这对翁婿是不可能没有动作的。 糜旸与关羽的合力,那种威慑力令曹丕想想便无法安寝。 曹丕看向吴质,对其问道:“季重有何对策?” 见曹丕问自己,吴质的心中浮现笑意。 相比于刘禅的“太子四友”得亲密无间不同,曹丕的四友其实内部并不团结。 就例如吴质就与陈群和朱铄不对付。 吴质之所以突然会向曹丕提醒荆州防务,除了他的确担心糜旸与关羽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不想看朱铄太过得意。 中领军朱铄做得,他自然也做得。 吴质向曹丕一拜后答道:“车骑将军乃经世名将,但他一人董督益、荆、扬三州军事,难免力有不逮。” “陛下不如派遣伯仁领军前去协助车骑将军驻守荆州,这样纵使来日糜旸与关羽合力入寇,南方军事有车骑将军与伯仁在,亦可保证无忧。” 吴质口中的伯仁,指的乃是夏侯尚,夏侯尚与曹丕的关系十分亲密。 曹丕继承王位之后,便当即封夏侯尚为平陵亭侯,拜散骑常侍。 当吴质建议曹丕派遣夏侯尚前去南方协助曹仁之后,曹丕的脸上立马浮现思索之色。 今年初曹操回到邺城后,曾向他提及过他与刘备会面一事。 据曹操所言,当初他与刘备二人皆是携带两位子侄会面。 刘备一方带的便是糜旸与关平,而曹操携带的是曹真与夏侯尚。 在曹操向他提及此事后,曾郑重告戒过他,务必要小心糜旸。 并且向他提醒,曹真与夏侯尚都有军略,好好培养之下可以大用。 曹操的提醒曹丕现在还历历在目。 现在吴质又提醒他,要小心糜旸与关羽的合力,曹丕不由得重视起来。 正如吴质所说,若是将来糜旸与关羽合力攻打南阳,那么曹仁一个人是会分身乏术。 在这样的情况下,派另一员大将去协助曹仁,便是很有必要的。 目前来看,夏侯尚的确是很适合的人选。 于是曹丕便对着吴质言道:“善!” … 不久后夏侯尚收到了曹丕的诏令,曹丕任命他为征南将军,封平陵乡侯,领荆州刺史,协助曹仁一同驻守南阳。 在得到曹丕的这个诏令后,夏侯尚对天子使者拜谢的同时,他的心中开始浮现野望。 世人都知糜旸善战,然不知我伯仁之名也。 但现在,机会来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班底雏形 突闻噩耗 西城的太守府中,身为汉兴太守的糜旸正在处理着政务。 自拿下西城之后,房陵城中的邓辅豪强势力,在糜旸的武威威慑下,马上就心甘情愿的对糜旸表示臣服。 自此糜旸顺利取得了,整个汉兴郡的实际控制权。 在成为名实相副的太守后,糜旸便开始着手在汉兴郡中进行一系列的施政。 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人事安排。 前汉时地方行政建制实行郡县两级制,郡国为地方最高行政机构。 今汉因为刺史的职权不断增加,所以地方行政体制转变为州郡县三级制,郡国成为地方中层行政机构。 汉兴郡在行政划分上属于益州管辖,而现今的益州牧乃是刘备。 所以按照行政体制来说,糜旸在政务上要服从于刘备的指示,但在两汉,太守一职的权力非常大。 当世,大部分太守均为二千石,而两千石乃是两汉的官员是否是高官的重要标志。 关于一郡太守的职权,《汉官》有详细介绍: “太守专郡,信理庶绩,劝农赈贫,决讼断辟,兴利除害,检察郡奸,举善黜恶,诛讨暴残。” 《续汉书·百官五》又曰:“并举孝廉,郡口二十万举一人。” 由于太守的权力之大,故前汉宣帝曾说过: “庶民所以安其田里而亡叹息愁恨之心者,政平讼理也。 与我共此者,其惟良二千石乎!” 从以上的事例可以得知,一郡太守几乎等于这个郡的土皇帝,几乎是无所不管,军政一把抓。 在这样的情况下,糜旸在对于郡内官职的任免上,更是几乎可以做到一言而决。 而在一郡的诸多官职中,有三个职务最为紧要,分别是都尉、主簿、功曹。 秦代实行郡县制时已置郡尉,即两汉的都尉。 “郡尉,秦官,掌左守典武职甲卒。秩比二千石。有丞,秩皆六百石。景帝中二年更名都尉。” 汉代都尉,基本上每郡均设,但在少数内地之郡偶尔也有不设都尉的,在边地或较大之郡偶尔也有设两三个都尉的。 东汉建武六年时,刘秀罢郡国都尉,但后来由于军事所需,在边郡往往不定期地设都尉,奉行有事则置、无事则罢的原则。 内地诸郡除三辅外,在东汉时一般很少再置都尉。 汉代都尉一职的设置较为灵活。 都尉隶属于郡太守,在一郡中的地位仅次于太守,其属下有丞、主簿、功曹、小史等。 除了丞为六百石之官外,其馀属员均由都尉自行辟除任用。 汉兴郡虽不是什么大郡,但因为与南阳郡接壤,所以汉兴郡在刘备势力中算是边郡。 在这种情况下,按照惯例是要设置都尉的。 都尉是两千石高官,糜旸是没有权责任命的,但是糜旸却对汉兴郡的都尉人选有建议权。 之前糜旸便运用了他的建议权,让丁奉成为了汉兴郡的都尉。 至于汉兴郡中的郡兵暂时还未组建,所以丁奉目前除了协助邓艾统领本营三千兵马外,并没有其他兵权。 但随着汉兴郡逐渐步入正轨,他这个都尉的重要性就会逐渐体现出来。 当丁奉得知他被糜旸举荐成为汉兴郡都尉后,他对糜旸可谓是感激莫名。 在追随糜旸之前,他只是一小小军司马。 但在追随糜旸之后,得到糜旸信重的他,如今竟然成为秩比两千石的都尉,这对丁奉来说无疑是他以往不敢想象的事。 要知道都尉不仅掌管着一郡的兵权,更重要的是,在糜旸这个太守不在郡中时,一旦郡中发生战事,那么丁奉按照惯例是可以直接接替糜旸,暂时统领一郡军政大权的。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这种提拔与信重,令丁奉心中觉得之前他为糜旸卖命卖对了。 但是糜旸面对丁奉的感激之情,却只是笑笑不在意。 目前丁奉得到的一切,是他该得的。 当日要不是丁奉浴血奋战,他不会这么快平定西城之乱。 作为平定西城之乱的首功之臣,糜旸提拔丁奉担任都尉乃是理所应当。 在解决了汉兴郡的都尉一职后,剩下的其他要职,都是糜旸可以自行任命的了。 例如督邮一职,在汉代,督邮、功曹、主簿,均为一郡右职,秩级虽低却执掌重要。 督邮直属太守,职在监督属县,分部设置。 “其监属县,有五部督邮”。 但实际上,汉代督邮的设置,根据郡之大小繁简多少不等,不尽为五部之分。 例如在汉兴郡中,糜旸便只设立了一个督邮。 督邮负责巡行所部,有权监督县令长、县丞尉以及县级各种员吏,有权逐捕桉问县令长,但不能擅杀而已。 督邮除监督属县官吏之外,还负责惩处所属县内的地方豪强。 中央有诏书涉及督邮属县,则由督邮到县执行。 郡太守也可委托督邮办理各色各样其他事务,例如捕捉辖县人犯等等。 可以说,督邮是太守在郡中的眼睛,对于这样一个要紧的职务,糜旸交给了丁封。 丁封乃是降将,身为降将他要想在汉兴郡中站稳脚跟,只能依靠他。 所以只要糜旸能通过某些事,证明丁奉兄弟乃是真心投效于他。 那么从某种程度来说,丁氏兄弟对糜旸的忠诚度,可能还会在张嶷等人之上。 而这样的身份,是极适合让丁封担任督邮一职的。 同样的糜旸推荐丁奉担任都尉一职,亦是出于这层考量。 都尉一职邓艾暂且不说,孟达与张嶷都很适合。 但是孟达与张嶷都已经执掌一营兵马,若糜旸再将都尉一职交给他们,那么他们手中的职权就太重了。 长久来说,这是对糜旸不利的。 糜旸并非不信任张嶷或者孟达,但信任是情感,制衡是手段,两者缺一不可,才能保持稳定。 不然像曹丕那般,他倒是很信任士族,但他偏偏没有制定制衡士族的手段。 所以后面导致曹魏的大权为士族所夺,这便是前车之鉴。 在任命丁封为督邮之后,糜旸便将吕乂正式任命为功曹。 汉人视功曹,有如国家之丞相。 王充曾将功曹比作雄虎: “变复之家,谓虎食人者,功曹为奸所致也。其意以为功曹众吏之率,虎亦诸禽之雄也。” 又言:“功曹之官,相国是也。” 功曹“主选署功劳”,一郡人事,几乎尽由功曹,故其实权颇重。 与用人相关,功曹还可议论赏罚。功曹人选得当,可使“郡中奸吏皆自引去”。 而所用功曹不当,则会刻薄下吏,蔽贤宠顽,有如虎之食人。 因之王充曰:“功曹为奸,采渔于吏,故虎食人,以象其意。” 由于功曹执掌重要,因此,太守有事,往往不是委政于郡丞,而是委政于功曹。 郡丞只是名义上的政务二把手,其实一点实权都没有。 在之前吕乂为糜旸筹集粮草之时,糜旸就对吕乂的行政能力颇为满意。 故糜旸心目中的“相国”人选非吕乂莫属。 太守作为一郡之土皇帝,协助他掌管一郡之政的各位僚属,分别都有着清晰的定位,并且与中央朝廷的官职相对应。 例如都尉对应着太尉、督邮对应着御史大夫、功曹对应着丞相。 虽然在具体上这几个职务之间还有着不少差别,但从主要的功能来说,是相差不远的。 因为由于郡吏由太守征辟任命,所以郡吏对太守,其名分也相当于君臣,比如很多郡吏称太守为“府君”; 很多郡中官吏,称自己的郡为“本朝”,这几乎把郡等同于一个独立的政府。 目前糜旸看似在组建汉兴郡的行政班底,实际上是在组建他的私人班底。 他现在的班底看似不大,人才亦不多。 但以后随着他官职的水涨船高,直至拥有开府的权力了,他今日所组建的班底将会伴着他一步步成长,最后会发展成一个完备的,独立的幕府。 甚至在将来,做到如历史上诸葛亮那般“宫中府中,俱为一体”,亦不是难事。 只是在解决完都尉、督邮及功曹的任命之后,主簿一职却让糜旸有些犯难。 主簿一职,为郡太守的行政事务性属官,即后世的办公室主任。 在汉代,主簿一职不如功曹重要,但与其他吏员相比,主簿直接与太守打交道的时候多,郡中的一般事务都要经他处理。 主簿的职责为“匡理政务,拾遗补阙”。 天下大乱以来,主簿的地位渐尊,重要性渐渐与功曹一职平齐。 主簿办公之处称为门下。 若要比较的话,主簿就等于是中央朝廷的尚书令一职。 对于这样既重要又亲密的职位,糜旸最后选择的是他的恩师法正之子法邈。 在法正逝世后,法邈承法正之功劳,被刘备赐爵关内侯。 历史上的法邈官至奉车都尉,汉阳太守,但现在的法邈正在为法正守孝中。 在原身的印象中,因为法正的关系,所以法邈与原身很是亲密。 加上法邈出身名门,他的业务能力是不错的,他的确是最适合担任糜旸主簿的人选。 糜旸之前就曾向刘备上书,希望刘备能夺情让法邈结束守孝,前来汉兴郡辅左他处理政务。 上书早已送往成都,想来不日就会得到刘备的答复。 依糜旸的设想,刘备是不会拒绝这个请求的。 只是现在法邈未到,少了一个“尚书令”,很多政务都需要糜旸亲力亲为。 自糜旸控制汉兴郡中以来,一方面他严惩郡中罪大恶极之官吏,一方面他开展的度田进展的很是顺利。 当渐渐理清汉兴郡中的人口与田亩总数之后,糜旸便向全郡宣布将展开“授田。” 授田之举前汉以来就屡有发生,多发生在太守清理完当地豪强之后。 毕竟清理当地豪强后,无主之田就会多出很多。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发展民生,授田一举便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当然汉代的授田,与后世的“分田”,在内容上有着很大的区别,不可混为一谈。 但当这个消息公布出去后,汉兴郡中的政务又变得更加繁琐起来。 从上个月开始,在汉兴郡的群山中就陆陆续续出来不少民众。 这些民众原先都是汉兴郡中的住民,或者有些是从关中逃难来汉兴郡的。 当初因为申氏兄弟在汉兴郡中的恶行,他们纷纷从汉兴郡中逃入山林中隐藏。 只是虽然这些民众往日之中大多躲藏在山林之中,但他们与外界的联系并没有断绝。 在得知申氏兄弟及一众申氏党羽已经伏法之后,又听闻新太守糜旸有“授田”的举动,所以他们陆续从山林中出来,希望得到糜旸这个汉兴太守的庇护。 一个多月以来,从山林中逃出来的民众竟有数千家。 为了安置这数千家民众,糜旸只能暂时召回那些开展“度田”的官吏,而这个举动无疑拖慢了糜旸的施政设想。 但没办法,糜旸不可能坐视那数千家民众无家可依,无粮可食。 况且数千家民众,至少是上万人口,这种战略资源正是糜旸最需要的。 所以自入主西城的两个月来,糜旸便一直被繁杂的政务所纠缠。 当然之所以会造成这一点,还因为之前糜旸处决的申氏党羽太多,导致汉兴郡中吏员少了太多,严重拖慢了太守府的行政效率。 对这点糜旸并不后悔。 就算会严重影响行政效率,但糜旸是无法容忍那些残害百姓的人,还能安然无事,领着朝廷俸禄堂而皇之办公的。 效率慢点就慢点,残害百姓之人必须死! 况且糜旸若因为顾虑而不处决那些罪大恶极之人,那些人无疑会有恃无恐,这样等于是在汉兴郡中埋下一颗颗定时炸弹。 平时或许没事,但紧要关头一旦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尽管效率变慢,但是经过两个多月的时间,汉兴郡中的政务亦大多数上了正轨。 想来最多不过半个月,就可以全部理清。 糜旸伏在桉上正在不停审阅着,下属吏员上报的文书。 就在这时一脸悲哀的吕乂,手中拿着一封情报来到了大堂之中。 吕乂在来到大堂之中后,他的眼神中已经有着泪花,他对着糜旸一拜道: “府君,曹丕篡汉自立了!” 吕乂悲伤的话语,将糜旸的思绪从繁杂的政务中拉出。 他马上起身来到吕乂身前,拿过他手中的那封情报仔细看了起来。 在看完后,糜旸的眼神中闪过冷厉之色。 曹丕! 随后糜旸对着堂中的亲卫命令道: “召孟达三校尉来见我!” 第二百一十二章 人心莫测 扇动翅膀 在之前平定汉兴郡动乱的过程中,孟达、张嶷、邓艾三人都分别立有战功。 虽然糜旸未将郡府中的要职交与这三人担任,但这并不是糜旸不看重他们。 主要是相比于丁奉等人,这三人都是糜旸麾下实际掌握兵权的将领。 所以糜旸之前曾上书刘备,谈及孟达三人的平乱功劳并请求刘备封赏。 在刘备得到糜旸的上书之后,虽然关于法邈是否结束守丧一事刘备还未明确答复,但糜旸对孟达三人的建议封赏,刘备是通过了。 刘备任命孟达为鹰扬校尉,张嶷为行威远校尉,邓艾为行绥远校尉。 相比于孟达,张嶷与邓艾二人的校尉军职挂了个行,行便是暂代的意思。 这是因为张嶷与邓艾之前的职务太低。 张嶷与邓艾不像孟达,孟达本来便是两千石***,只是因为犯罪被贬谪了而已。 只是虽然挂上一个行,但这只是张嶷与邓艾资历不足的缘故。 等再过一段时间,或者张嶷与邓艾二人再立下功勋,那么那个行自然就会被舍去。 不管怎么说,刘备的这番任命,解决了孟达三人之前领兵时的名义问题,让孟达三人做到了名实相副的一营主将。 在孟达三人得知自己在糜旸的推荐下成为校尉之时,孟达倒是还好,张嶷与邓艾二人对糜旸的提携俱是感激涕零。 他们想过跟着糜旸会有好前途,但没想到升职来的如此快。 毕竟这两人之前的身份,与校尉这个中高级将领相差太多。 在糜旸的召唤之下,孟达三校尉很快便到达了大堂之中。 孟达三人来到大堂中后,糜旸让他三人坐下,而后他让吕乂将他收到的情报给念出来。 吕乂怀抱着悲伤的脸色,将他所收集到的曹丕篡汉自立的消息告知了孟达三人。 当得知这个惊天巨变之后,孟达三人的脸上齐齐浮现震惊之色。 随后他们脸上的震惊之色就转变为愤怒! 相比于糜旸,他们并不知道曹丕在今年就会篡汉自立。 之前在他们的想法中,曹氏父子虽然都是逆贼,但是由于曹***前都未有篡汉之举,所以他们都没想到曹丕竟然会这么快就篡汉。 曹丕至今继承曹操的权力还未一年! 或许自汉少帝以来,天下大乱数十年,汉室的统治早已摇摇欲坠,各地诸侯亦早有自立之意。 但是大汉毕竟统治了华夏大地四百多年,在这么久的统治之下,汉民早已成为了世间所有人一出生就被赋予的身份。 在这种情况下,曹丕突如其来的篡汉之举,令孟达三人感到强烈的惊愕与气愤。 在孟达三人中,张嶷的表现最为愤怒,他按剑看向北方,口中恨恨地说道:曹丕该死! 孟达三人倒算还好,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惊愕与愤怒的情感居多。 但对于吕乂这个忠于大汉的士族来说,他的情感就要丰富多了。 因为曹丕篡汉的举动,代表着天下间再无大汉这个朝代。 他们是汉中王刘备的臣子,而刘备是以匡扶汉室为政治口号的。 现在大汉亡了,那他们这些追随刘备一起匡扶汉室的臣子,算怎么回事? 若没有名义,便无法凝聚人心。 所以吕乂他不仅惊愕、气愤,还有着深深的悲伤。 因为对吕乂来说,他从小就苦苦追求的那个理想不见了! 糜旸看着大堂中几人的反应,大概知道了几人对汉室的忠心程度。 在他今日所召集的诸位下属之中,无疑 吕乂与张嶷对汉室的忠诚度是最高的。 孟达与邓艾虽然也有惊愕与愤怒,但是他们两人的表现并不激烈,从此可见这二人对汉室并未有多忠诚。 现今丁氏兄弟及王洪因为各有要务,所以糜旸并未召集他们来到大堂中,但这三人恐怕对汉室更谈不上有多少忠心。 所以目前在自己的班底之中,邓艾、丁氏兄弟、王洪几人相比于忠诚汉室,他们应该更忠诚自己。 至于孟达嘛,他对汉室不怎么忠诚,对自己亦谈不上有多忠诚的。 糜旸在将各人的反应记在心中后,他便开口对着堂中的吕乂言道: 季阳,你当即为我拟一封上奏,将曹贼篡逆的事加紧上报给大王。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糜旸的脸上亦浮现着巨大的愤慨之色。 吕乂虽处在悲愤之中,但他并没有忘记自身的职责,因此他在听到糜旸的话后,对着糜旸一拜表示领命。 糜旸虽然对曹丕提前篡汉自立有着惊讶,但是现在既然事实已经发生,那他就要做出相应的应对。 因为汉兴郡处于边境地区,加上与南阳郡十分接近,所以糜旸得到曹丕篡位的消息,可能会比魏延与关羽更早一些。 在这样的情况下,糜旸要尽快将这个消息汇报给刘备。 曹丕篡位代汉自立这个事件,目前带来最重要的影响是,让以匡扶汉室为口号的刘备政治集团,失去了名义。 也许世人都知道曹丕肯定是逼迫刘协禅位给他的,但是从礼制及名义上来说,曹丕建立的魏朝的确继承了大汉的法统。 在这种情况下,愤怒,悲伤等等情绪要有,但不能被这些情绪影响了判断。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将这个消息送到成都,然后让成都中的众臣研究对策。 否则时间一久,在讲究名义的当世,这件事件肯定会对刘备的政治集团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 看吕乂的表现就知道了。 在做出这个安排之后,糜旸下令孟达三校尉最近要打紧十二分精神,率军巡查边境,不要被敌军所趁。 在连续下了两道命令之后,糜旸便让堂中的几人退下。 只是在吕乂几人听命离去之时,行绥远校尉邓艾却自己主动留了下来。 邓艾在见几人都离去之后,他便趋身来到糜旸身前对他一拜道: 将军不妨修书一封给安汉将军与护汉将军,请二位将军联络成都众臣,在恰当的时机对大王进行劝进。 见邓艾留下来是与自己说这个,糜旸看向邓艾,眼神中流露出审视之意。 邓艾见糜旸对自己的进言没有反应,他知道糜旸是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故而邓艾继续开口说道: 当此时,大王于成都称帝重续汉统已经是大势所趋。 既然是大势所趋,将军何不利用这个机会,为自身再取得进身之阶呢? 邓艾乃是糜旸当初于襄阳城外招兵时收入麾下的。 当日在襄阳城外,邓艾拦马自荐,糜旸伏身听策,有着这种过往,两人的关系比一般的主臣更加亲近。 邓艾最先担任的职务是糜旸的书佐,这个职务本来就带着极强的个人属性。 在将邓艾收入麾下之后,糜旸对邓艾不可谓不信重,在糜旸的恩义之下,邓艾对糜旸亦是死心塌地,感恩戴德。 更何况糜旸还救了邓艾的母亲一命。 在这种种情况之下,邓艾与糜旸的关系,虽然名分上同为汉中王臣子,但在实际关系上,邓艾早已将自己当做糜旸的私臣。 既是私臣,邓艾在糜旸面前当然没有什么好避讳 的。 在这汉统断绝的时候,邓艾身为汉臣,不先以悲愤为主,反而想着为糜旸谋划借助此事取利。 这种行为严格论起来,当然可以算是对汉室不忠的表现。 但是糜旸在听完邓艾的话后,并没有斥责他。 糜旸只是拿起书案上的一封文书继续批示起来,同时他淡淡地说道:此事缓缓再说,不能操之过急。 在听到糜旸的这句话后,邓艾立马会意。 他脸上流露一丝笑容,而后对着糜旸一拜,缓缓离开了大堂之中。 在邓艾离开大堂中后,糜旸看着邓艾离去的方向,他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劝进,本质是一种政治投资。 一旦这种政治投资成功,那么给投资的人带来的利益是巨大的。 否则历史上权臣要篡位时,为何会有那么多人冒着巨大的风险,率先进行劝进呢? 相比于劝进所带来的的风险,劝进成功后所带来的的回报,亦足够劝进的人一生受用。 但正如邓艾所说,在汉统已经断绝的现在劝进刘备,那基本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因为无论如何,刘备为了大局,为了稳定人心,是一定会重续汉统的。 这是赤裸裸的利益考量,亦是邓艾为糜旸想好的一条进身之阶。 但从邓艾会突然向他建议此举,可以看出曹丕代汉后的一系列坏影响开始显现出来了。 在之前,或许世间的有识之士都知道,大汉早已经名存实亡。 但哪怕只有名义在,大汉的正统名义,亦能牵制着世间绝大数人心中的野心。 四百年的大义,不是短短几十年战乱就可以完全从人心中抹平的。 但是曹丕如今利用手中的强权,率先将人们心中那最后的一丝忌惮给扯掉。 这无疑是在告诉世人,纵使有着四百年大义,只要手中有着绝对的权力,亦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世人心中的最后一丝顾忌已经消失。 就算刘备后来在成都重立汉统,但曹丕所带来的那种坏影响,已经开始弥漫在世人心间了。 曹丕此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历史上司马家当街杀天子造成的影响一样坏。 若是三家之中任何一家,能快速击败另外两家,重新一统天下,那么这种坏影响当然不会造成太大的后果。 但是这一点,是没办法做到的。 而只要天下保持着三家鼎立的态势,那么这种人心崩坏就会越来越严重。 最后就会造就出许多唯利益者横空出世,例如现今的邓艾。 这便是为什么前三国与后三国相比,明明后三国时期各自有着稳定的政体,但野心家却层出不穷的原因。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但是糜旸明明知道这一点,他却没办法去扭转,因为这就是人心。 诸葛亮之所以受千年敬仰,不就是因为他是逆世间欲望洪流而行的大贤吗? 糜旸不是圣人,他也有着私心。 所以他面对着邓艾的建言,采取了采纳的态度,但是糜旸却知道,现在不是劝进的时候。 历史上曹丕今年十月正式受禅,而刘备却是第二年四月才登基称帝。 在这半年的时间内,刘备不是在搞什么劝进的把戏,而是在探查刘协的消息。 在得知刘协的死讯之后,刘备方才在群臣劝进之下,复汉称帝。 所以这时候不能贸然劝进,必须要先将刘协的死讯给传送到成都。 想到此,糜旸从堂外召进了甘告。 之后在糜 旸的命令下,有几骑斥候快速从西城中而出,分别朝着西北与中原的方向而去。 邓艾离开之后,他回到了己方大军的军营中。 回到大帐中后,邓艾的心中竟有着一丝激动。 在邓艾心中,他不能说对大汉不忠心,但他的忠心比较有限,更多的是习惯汉这个国号而已。 按邓艾的设想,只要刘备一旦登基称帝,那么一定会大封群臣。 糜旸本来就有巨大战功在身,再加上劝进之举,那么地位肯定会得到一大截的提升。 这种期望对于属于糜旸私臣的邓艾来说,无疑让他心中有一种振奋的感觉。 只有糜旸的地位越高,他的成就才能更高。 想到糜旸可能会迎来一次官职的大跳跃,邓艾心中不禁起了某种心思。 他要将他的一位好友,引荐给糜旸。 那名好友名为石苞。 邓艾少年时与石苞,皆在襄城为襄城典农部民。 因为邓艾虽口吃却从小有大志向,所以经常受到同龄人嘲笑,唯有石苞对他的志向表示欣赏。 在这样的情况下,邓艾遂于石苞结为好友。 前两年时,石苞收到指派前往邺城赴任公职,邓艾因此与石苞分开。 虽然两人自此之后分隔两地,但邓艾自来到汉兴郡中稳定后,便时常会写信问候石苞。 在前几天的邓艾收到了石苞的回信,他知道石苞目前在邺城的生活过得并不如意。 既然如此,邓艾便起了将石苞引荐给糜旸的想法。 随后邓艾便在军帐中,书写起一封给石苞的信件来。 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三章 征南三问 针尖麦芒 汉延康元年七月底,征南将军夏侯尚率军两万抵达南阳郡。 夏侯尚的到来,令曹仁颇为开心。 曹氏、夏侯氏世代婚姻,在这种关系之下,夏侯尚就等于是曹仁的子侄一般。 现在一个子侄带兵前来协助他守卫南阳,令曹仁的心中感到轻松。 夏侯尚在宛城中将曹丕的诏书交给曹仁看过之后,曹仁便当即将防守武当县的重任交予夏侯尚。 在当今的曹氏、夏侯的所有二代之中,夏侯尚的能力、口碑都是佼佼者。 将这样一个重要的要地交予夏侯尚驻守,曹仁很是放心。 虽然曹丕在诏书中,任命夏侯尚为征南将军及荆州刺史。 但是无论按军职还是权责,夏侯尚都必须接受曹仁的统一指挥。 在得到曹仁的委派之后,夏侯尚并未在宛城中过多逗留,而是当即领着麾下的两万大军快速南下。 不出数日,他就来到了武当县外。 扬武将军满宠在得知夏侯尚领军到达的消息后,当即出城迎接。 而当满宠在武当县外接到夏侯尚的大军之后,夏侯尚第一句话便是问满宠道:“伯宁,西城中兵力几许?” 见夏侯尚率领大军到达武当县城外,大军还未安顿,营寨未及建立,便迫不及待地问出这个问题,满宠的眉头不禁一皱。 夏侯尚问这个问题的意味,不言而喻。 但是夏侯尚的地位比他高出许多,满宠又不能对夏侯尚的问题置之不理,因此他最后只能答道: “约莫一万之众。” 满宠乃是知兵之人,他自驻守武当县以来,便多番派出探子探查糜旸在汉兴郡中的兵力。 糜旸的兵力在汉兴郡中并不是什么隐秘。 所以经过多番查探之下,满宠知晓目前糜旸手中可战之兵大约有一万。 听到满宠的回答,夏侯尚的脸上闪过喜色。 夏侯尚又问满宠道:“当今武当县中,有多少兵卒?” 夏侯尚的目的越来越清晰,但是满宠虽有心劝阻,却也只能先回应道: “加上县兵,兵力有一万余众。” 满宠的回答再次令夏侯尚脸露喜色。 夏侯尚最后问满宠道:“武当县内外战船可运载多少兵马?” 满宠见夏侯尚脸上的喜色越来越浓,他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 “数量可运载两万大军无忧。” 在满宠三答之后,夏侯尚得到了他想知道的。 但是出乎满宠预料之外的是,夏侯尚接下来却只是命令麾下大军安营扎寨,并未再问他一些军务之事。 当在满宠的带领之下,夏侯尚来到城中的县府中时,夏侯尚察觉到了满宠的疑问。 夏侯尚笑着问满宠道:“满君因何疑惑?” 满宠对着夏侯尚一拜答道:“方才将军初至城外便问宠敌我军力详情,而在将军问过之后,宠却不见将军有何举措,故而宠感到疑惑。” 听到满宠的话后,夏侯尚脸上的笑意更甚,他对着满宠回答道: “我受陛下信任拜为征南将军,臣受君恩,诚惶诚恐。” “既为征南,到达驻守之地后,则务必先明晰敌我兵力详情,这是我方才问满君的缘故。” “但兵法有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今我初至武当县,虽知敌我双方兵力,然其余军务暂不熟知。 既然如此,为稳妥计,我就不能贸然做出举措。” 夏侯尚的回答令满宠的脸上浮现喜色。 方才夏侯尚急切三问,还让满宠以为夏侯尚初掌大权,有急于立功的心理。 现在看来,夏侯尚或许有急于立功的心理,但并不是莽撞之人,这点让满宠感到心安。 因此满宠对着夏侯尚诚服一拜,随后他便离开了县府之中。 因为武当县与敌境接壤,所以按照一般惯例,边境县城不设县长,乃是由驻军将军统管军政。 夏侯尚是征南将军,又是荆州刺史,位分远在满宠之上。 当夏侯尚到来后,武当县中的主将当然应当由夏侯尚担任。 而在满宠离去之后,夏侯尚看着空荡荡的县府大堂,他回想起去年汉水上的场景。 那日武帝带着他与曹真,一同驾着一舟艨艟在汉水上与刘备相见。 那时候,跟在刘备身后的便是糜旸与关平。 关平不足虑,虽说关平因为公安一战,身为糜旸副将的他亦名声大噪。 但在世人眼中,关平之所以会立下那般战功,只因为是遇上糜旸这个好主将而已。 那时在汉水之上曹操身后,夏侯尚的目光便一直是注视在糜旸的身上。 夏侯尚知道武帝带他与曹真一同前往会见刘备的原因是什么,为的不就是让他二人看清他们来日的对手糜旸吗? 那一日曹操的那句叮嘱,至今还回荡着夏侯尚的脑海中。 “记住他,以后他会成为你此生大敌。” 曹操作为夏侯尚这辈子最尊敬的人,他的叮嘱夏侯尚一日不敢或忘。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因此惧怕糜旸。 相反的在夏侯尚的心中,他一直有想着为大魏提早除去这个心腹大患的想法。 世上没有养贼自误的道理。 而且就算没有曹操的叮嘱,夏侯尚也会将糜旸当做他的眼中钉。 夏侯尚是夏侯渊的堂侄。 夏侯渊或许身为将领性情颇为急躁,但他对宗族内的子侄却一直很好,简直待如己出。 夏侯尚早孤,从小失去父亲的他,在年少时经常受到夏侯渊的关爱与照顾。 在夏侯尚的心中,某些时候已经将夏侯渊当做他的父亲一般。 但就是被夏侯尚视作父亲的夏侯渊,却在定军山一战中,为法正设计所杀。 可以说,法正是夏侯尚的“杀父仇人”。 现今法正已死,法正之子法邈远在成都,夏侯尚都无法找他们报仇。 但是糜旸是法正的徒弟,夏侯尚很自然将对法正的仇恨,转移到糜旸身上。 于公,糜旸是大魏的大患。 于私,糜旸是夏侯尚的仇人。 夏侯尚早就对糜旸恨之入骨。 令夏侯尚没想到的是,上天很快就给了他这个报仇,及为大魏除去祸害的机会。 既然机会来了,那他当然要把握住。 在空荡的大堂之中,夏侯尚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夏侯尚的佩刀乃是百炼而成,锋利无比。 刀刃被夏侯尚抽出后,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锋利的光芒。 夏侯尚用手指轻轻划过刀刃,他敏锐的感觉到若是他再用力些,他的手指会毫无阻碍的被身前的刀刃割破。 夏侯尚手中的这把宝刀,乃是当年夏侯尚成年时,夏侯渊送给他的礼物。 自得到这把宝刀之后,夏侯尚一直视若珍宝。 可惜如今宝刀未老,恩亲却已逝。 想到此,夏侯尚的目光逐渐锐利。 他抬起头望向汉兴郡的方向,嘴中喃喃地说道: “宝刀锋利,能斩汝头否?” ... 在西城的县府之中,糜旸处理着今日的公文。 在处理完一封公文后,他奖励自己舒展了一下懒腰。 在伸完懒腰之后,糜旸感到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放松。 自掌握汉兴郡大权以来,糜旸几乎每日都忙碌在繁杂的政务之中,这样的时间已经持续两个多月。 也许一开始,糜旸还不熟悉政务的处理。 但经过两个多月的磨练之下,糜旸处理政务的方法越来越熟练,速度亦越来越快。 糜旸朝着堂外望去,就见不知何时,堂外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糜旸觉得肚子有些饿,但他并没有叫人去为他寻找吃食。 因为他知道他的吃食,不久后就要到了。 果然不出糜旸预料,没过多久之后堂外出现一位穿着裙装的美貌妇人,她手中捧着一面食盘迈入堂中。 这人就是糜旸的妻子关嫣。 见关嫣到来,糜旸的脸上浮现笑容,而堂中的糜旸亲卫纷纷对着关嫣行礼。 不久后关嫣便端着手中的食盘,缓步来到糜旸身前。 当关嫣来到身前后,糜旸鼻间嗅到了关嫣手中食盘散发出的阵阵香气。 关嫣屈身将手中的食盘,放到糜旸身前的书桉上。 而后她温柔地说道:“这是妾身刚刚熬制的鱼羹,加了一些食材,喝起来最为滋补,夫君尝尝。” 关嫣在说完后,发现糜旸已经将今日所有的公文大多都已经处理完,她脸上浮现一些笑容。 她对着糜旸继续言道:“夫君处理政务越发熟练,真是汉兴百姓之褔。” 在关嫣将食盘放置身前之后,觉得肚子饿的糜旸当即端起鱼羹喝了一口。 一口冒着香味的鱼羹下肚,糜旸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虽然因为当世不如后世一般配料丰富,鱼羹口感肯定是不如后世多样。 但是正因为没有多样的配料,反而保留了鱼羹原本的鲜味,让糜旸品尝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在这两个多月以来,糜旸每逢处理公务到夜晚,关嫣都会在恰当的时间,手捧各种美食出现让糜旸品尝。 及至今日,糜旸都已经养成习惯。 他觉得每当他肚子饿的时候,关嫣都会适时出现,满足他的口腹,驱散他的疲劳。 这是糜旸这两个多月以来,一天之中最为享受的时候。 糜旸与关嫣在成亲之前并无多少交流,或许在少时有一起逃难的经历。 但那都过多少年了,糜旸早已忘记。 所以在糜旸心目中,他与关嫣成亲时,基本算是陌生人的关系。 但是在成亲后,关嫣很好的履行了一个贤妻的责任。 她将内务处理的井井有条,丝毫没有让糜旸有为内事担心过。 这一点让糜旸很是满足。 得妻如此,已是万喜。 糜旸在品尝了几口鱼羹后,便用着夹起一块鱼肉送往关嫣口中。 糜旸的这个举动很是自然,这是他来自后世的习惯。 糜旸的这个举动令关嫣有些害羞,但这段时间以来,糜旸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所以尽管是在害羞之下,关嫣还是轻启朱唇将糜旸送到嘴边的鱼肉吞入口中。 糜旸在做这个举动时,吓得堂中的所有亲卫赶紧低下头,全部当做没看到一般。 或许在一众下属面前,糜旸是个威严的上官,但在关嫣面前,糜旸只是夫君。 随后糜旸让关嫣坐在身旁,他继续处理起今日还未处理完的公文。 在堂中闪烁的烛光的映照下,一位相貌清丽的女子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的夫君在处理着公文。 而关嫣一边看着,一边亲自为糜旸研墨。 随着关嫣青葱玉指的不停转动,糜旸处理公文的速度越来越快。 就在糜旸快要处理完所有公文之时,吕乂手持一封情报来到了大堂之中。 当吕乂来到大堂中,看到堂中的那一幕后,他下意识地就想退出去。 但考虑到手中情报的重要性,因此吕乂只能硬着头皮咳嗽一声,提醒着糜旸他的到来。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听到吕乂的咳嗽声,糜旸抬起头来,见他的手中又捧着一封情报,他便意识到吕乂应该是有紧急军务要禀报。 而关嫣也看到了吕乂的到来,知道吕乂可能与糜旸有要事相商的她,便缓缓起身离开了大堂之中。 在关嫣离去后,糜旸看向吕乂问道:“季阳入夜寻我,有何事要奏报?” 面对糜旸的询问,吕乂赶紧上前将手中的情报交到糜旸手中。 糜旸在接过吕乂手中的情报后,便认真的看了起来。 观看完整封情报后,糜旸的手指开始敲击着身前的书桉。 这封情报讲的是夏侯尚领兵到达武当县的消息。 武当县乃是防备糜旸进攻南阳郡的一个要地,同样的,武当县亦可以是南阳进攻汉兴的一个桥头堡。 现今夏侯尚领兵数万到达武当县中意味不明,的确算是个紧急军情。 糜旸手指敲击书桉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堂中不断响起。 他正在回忆着历史上夏侯尚的记载。 在史书的记载中,夏侯尚的一生中有两件大事,一个是攻破东三郡,一个是围攻江陵。 这两件事算是夏侯尚一生中的高光时刻,但从那两件事亦能看出夏侯尚的用兵风格。 善于把握时机,并且英勇敢战。 若是历史上夏侯尚不早逝的话,荆州的兵权轮不到司马懿掌握。 但是面对着夏侯尚的这种用兵风格,糜旸又可以做些什么呢? 沉思一会之后,糜旸看向一旁的甘告言道:“将鹰扬校尉召来。” 得到糜旸的命令之后,甘告马上领命离去。 在甘告离去之后,糜旸让吕乂先行退下。 等吕乂离开大堂之后,糜旸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据情报所言,夏侯尚被曹丕委任为征南将军。 征南? 糜旸觉得,这世上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第二百一十四章 鹰扬不扬 深夜密谋 在糜旸的命令下,甘告领着几名亲卫来到了城外的大营中。 当来到孟达的军帐外时,甘告并没有直接入内叫醒孟达,因为糜旸是传召孟达,又不是索拿。 甘告站在孟达的军帐之外,令孟达帐外的亲卫进去叫醒孟达。 时间已近深夜,孟达本来已经睡下,没想到在他睡下之后,他的身边竟然响起了亲卫的呼唤声。 孟达从军多年,因此睡眠颇浅。 在亲卫的呼唤下,孟达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孟达从梦中惊醒后,得知了糜旸传召他的事情,孟达的眼中浮现了迷茫之色。 这么晚了,将军唤他何事? 虽然糜旸算是孟达的晚辈,但是目前糜旸的官职在孟达之上,而且孟达又是刘备亲自指给糜旸的人,所以面对糜旸的传召,孟达丝毫不敢耽误。 孟达赶紧起身,来到帐中的铜盆旁,用盆内的水稍微清洗了一下脸庞。 虽还未迈入冬季,但是西城的夜晚已经有些寒意。 在冷水覆脸之下,孟达的神智很快全部清醒过来。 随后孟达随意披了一件披风,便走出帐外。 甘告看到孟达已经醒来,他对着孟达微微一拜,而后就带着孟达往城内走去。 孟达跟在甘告身后,心中不断思量着糜旸召他的目的。 因为与法正的关系,所以孟达对糜旸亦算有些了解。 往日成都中糜旸在法正府上学艺时,孟达就曾见过糜旸几次,那时他只觉得这个年轻人颇为沉稳。 后来随着糜旸在公安的亮眼表现,加上这段时日以来跟随在糜旸麾下他的观察,孟达觉得自己的这个上官乃是谋定后动的人。 这样的人,深夜急召他,若是没有什么要事,孟达是不相信的。 只是孟达思来想去,还是没想到糜旸传召他的目的。 所以最后孟达只能收起所有心思,安分地跟在甘告的身后。 反正有何目的一会见到糜旸,自然就都知晓了。 虽然孟达能敏锐的察觉到糜旸对他不如张嶷与邓艾信任,但孟达却没有太过担忧。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之前在东三郡中的行为,能侥幸保住一条命已经是万幸,又怎能奢望别人对他还会百般信任呢? 只是糜旸对他的这副表现,孟达也不会太过担心就是了。 有着法正与他的香火情,他在糜旸这里,总归比在任何人麾下都好。 想来糜旸今夜召他,亦不是什么坏事。 城外的军营距离城中的县府并不远,在甘告的带领下,孟达没多久便来到了县府中的大堂之中。 在孟达来到堂中之中后,他便见到了已经处理完毕公文的糜旸。 而糜旸在见到孟达到来之后,下令让甘告率领部分亲卫将外堂包围起来,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入内。 糜旸的这番举措,令孟达方才安定的心,又开始浮现涟漪起来。 糜旸在命甘告把守住外堂之后,他脸上便浮现笑意,对着孟达言道:“子度上前来。” 孟达原本表字子敬,后因刘备的叔父名叫刘子敬,为避讳而改字为子度。 表字是当世人之间互相的一种尊称。 可应用在称呼长者或尊者,或者平辈之间相称时,或者长辈称呼晚辈时。 反正只要你不是对这个人有意见,都可称呼表字。 并不是只有同辈之间才能称呼表字。 见糜旸笑着称呼自身表字,让自己上前,孟达心中的疑窦更重。 以往糜旸一般称呼他军职。 但是面对糜旸的召唤,孟达丝毫不敢怠慢,他在脱去鞋履后,而后便快速行至糜旸身前,找了一块坐席坐下。 这时在大堂中,除了糜旸与孟达之外,还有着许多糜旸的亲卫。 守卫糜旸的亲卫,自然都是身姿雄壮的带刀之辈。 看着四周的带刀亲卫,孟达只觉得今夜的气氛有些凝重。 但还不等孟达多想,糜旸便率先开口对孟达问道:“子度近日可有受委屈?” 糜旸的这句似是关怀的问话,却令孟达的心神震荡。 孟达赶紧忙不迭地拱手对糜旸答道:“上有英明主将,中有忠勇同僚,下有敢战士卒,达何有委屈之言。” 听到孟达的回答,糜旸不禁笑出了声。 随后糜旸继续对着孟达言道:“子度原先是上庸太守兼将军称号,可谓是位高权重。” “现在子度只是我麾下一校尉,按照常理子度对处于我之下,应该是有所怨言的。” “或者说,对大王也会有些怨言。” 当糜旸这番的诛心之语传到孟达耳中,他看了看四周隐隐将他包围的糜旸亲卫,孟达的脸色吓得铁青。 诽谤!诽谤! 孟达的身躯开始抖动起来,糜旸的手段他之前可是见识过。 数百申氏党羽说杀就杀,眼皮都不动一下的。 糜旸这么狠辣,为的不就是那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吗? 现在糜旸将他当成了那个“他人”,怎能让孟达不感到惧怕。 但随即孟达想到糜旸突然有此举,很可能是受了小人谗言了,所以今夜特地召他来问询。 否则以糜旸在军中的威望,真想杀他一个命令就足够了。 想到此处的孟达,他吓得赶紧对着糜旸伏首,而后对着糜旸不停参拜道: “达对大王忠心耿耿,对将军亦是从无本分违逆,还望将军明察。” 在说这句话时,孟达的话语中已经有着颤音。 但在说完这句话后,孟达觉得还不够,便又对着糜旸不停着重复一句话。 “还望将军念在孝直的份上,不要为小人之言所惑。” 在孟达边说边向糜旸参拜的同时,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之前对刘备有所怨言不假,这是人之常情。 但那只是之前,自从跟随糜旸之后,他的心从来没不安分过。 孟达心中在忧惧糜旸处罚他的同时,心中亦有狠意浮现。 这要是被他知道是哪位小人在糜旸面前冤枉他,他一定要报此仇。 糜旸看着孟达这副惊惧的样子,糜旸有些无语。 他的语气并未冷厉,只是单纯的询问,孟达何必反应如此大? 这是做贼心虚吧, 糜旸让一旁的亲卫将孟达扶起来。 在亲卫将孟达扶起来后,糜旸温声对着孟达言道:“今夜我得到情报,夏侯尚领军两万到达武当县中。” 当糜旸的这句话传至孟达耳中时,慌张的孟达这才有些安定下来。 糜旸不再继续纠结方才的诛心之语,而是突然跟他讲述这个情报。 难道糜旸今夜的意图,是先对他进行试探敲打,而后让他领军出征? 只是夏侯尚此次所带的兵马有两万之众,比汉兴三营加起来的总兵力还多一倍。 况且夏侯尚有城池作为依托,这场仗怎么打的赢? 到了这时糜旸方才透露他今夜的真实目的言道:“我欲戬除武当隐患,还望子度助我。” 见糜旸这么说,孟达脸上的惊疑之色愈浓。 糜旸总不能真是让他领军出征吧。 看到孟达脸上的惊疑之色,糜旸对着孟达言道:“正如我方才所说,子度因大王处罚之举,心怀怨言乃是常理,所以我需要子度做一件事。” 当糜旸此话一出之后,孟达的神色瞬间明朗。 原来糜旸方才说那番话,并不是试探他,只是在阐述一个常理。 在明白糜旸的真正意图之后,孟达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 原来糜旸今夜是要用他,不是要杀他。 孟达拱手问糜旸道:“将军要属下做何事?” 在孟达看来,只要不杀他,那让他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向夏侯尚诈降!” 糜旸的这句回答,令孟达的脸上浮现诧异之色。 原来糜旸是想利用自己的过往,来当那个诱惑夏侯尚的鱼饵。 恢复镇定的孟达,身为宿将的他马上就开始思考起,糜旸这个计策的可能性。 方才自己的反应之所以会那么大,不就是因为糜旸说的那番话,是有一定可能性的吗? 既然自己心怀怨言有可能性,那么同理夏侯尚对自己的投降献诚之举,亦会有一定可能相信。 孟达对着糜旸答道:“将军此举虽有成功之理,但夏侯尚在北方颇有名声,非无智之人,将军此计策未必一定成功。” 这是来自一个老将的经验之谈,糜旸在听完孟达的判断后点点头。 这个道理他又何尝不知。 没有计策有百分百的成功率,但若是不去实行,那么百分之一的成功率都没有。 糜旸虽然想除去武当县中的夏侯尚大军,但是夏侯尚兵力在他之上,而且又有城池为依托,要想正面击败夏侯尚的大军是不容易的。 再加上汉兴郡还在恢复稳定的过程中,这才是糜旸目前的主线任务。 在不影响主线任务的情况下,去开展一定的支线任务,才是最稳妥的方法。 但是糜旸既然会想出这个计策,那自然有着一定的自信。 夏侯尚的用兵风格是善于把握时机,英勇善战,既然如此,糜旸那就主动给他创造个时机。 糜旸从书桉上取出一封信笺令亲卫交到孟达手中,而后他示意孟达展开看看。 孟达在取过信笺后,当即展开看了起来,只见信笺上写道: “达以千载饶幸,与公相邻,然因汉水分隔,敬恪未显,唯有瞻望天北,聊表敬意。” “达自投效刘备以来,精诚微薄,兢兢业业,然最终名位不保,部曲不存,鹰扬不扬,五内悲怆。 虽怀焦渴仰望之心绪,然汉水阻隔,以何能表?狐死首丘,达关中人士,人情恋本。 每独矫首北顾,未尝不寤寐劳叹,展转反侧也。 今因隙穴之际,得陈宿昔之志,非神启之,岂能致此!不胜翘企,涉水托命。 谨遣亲信邓贤、李辅托叛奉笺。至于时事变故,我当列于别纸,惟明公君侯垂日月之光,照远民之趣,永令归命者有所戴赖。” 当孟达看完糜旸给他的信笺后,他的脸上浮现惊讶之色。 这是糜旸以他的口吻,代他写的一封给夏侯尚的书信。 在这封信中,糜旸用自己的口吻,初步表达了自己对夏侯尚的“仰慕”及自己写这封信的大概原因。 整封信笺情真意切,有理有据,饶是孟达自己看了都有些动容。 最重要的是,按照糜旸在信件中所言,自己将会派遣自己的亲信邓贤与李辅,将这封信送给夏侯尚。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这点很大程度之上可以加重,这封信笺内容的可信程度。 但就是这一点,让孟达有些犹豫。 令他诈降他愿意,令他写出这封信亦无妨。 但是邓贤乃是他的外甥,李辅乃是跟随他多年的部将,这两人可以算是他的臂膀。 让这二人去冒险,孟达有些不舍。 糜旸看出了孟达的不舍,他起身来到孟达身前,对着孟达言道: “夏侯尚并非无智之人,一封信笺不足以让夏侯尚相信。 但若是不派遣子度亲信前往,那么夏侯尚更不会轻信。” 糜旸知道邓贤与李辅与孟达的关系匪浅。 但据糜旸了解,历史上正是这二人最后背叛了孟达,导致孟达为司马懿所杀。 所以糜旸此举在一定程度上,亦是在帮孟达。 听完糜旸的话后,孟达的脸上流动着思索之色。 从历史上孟达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孟达并不是重情重义之辈。 孟达为了利益,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孟达虽说对派出邓贤与李辅二人送信有着不舍,但是糜旸乃是他的主将,主将命令一下,他本来也没拒绝的余地。 他现在脸上有思索之色,更多是在表现给糜旸看,希望糜旸能给他一些承诺。 见孟达迟迟没有应允,糜旸好似明白了孟达在担心什么。 糜旸虽说可以利用权威强令孟达答应此事,但若想真正诈到夏侯尚,接下来孟达可是关键人物,所以他的主动性很是重要。 鹰扬校尉么,不看到诱惑怎么会释放出利爪。 在明白孟达流露思索之色的意图后,糜旸对着孟达承诺道:“若子度能助我将夏侯尚诱来,凭此大功,子度封侯亦不是不可能。” 糜旸的话让孟达的脸上浮现喜色,封侯,乃是他之前未被贬谪前都未得到的荣誉。 在糜旸的这个诱惑之下,孟达当即对着糜旸一拜: “将军所令,达岂敢不从。” 见孟达终于允诺下此事,糜旸的脸上浮现笑容。 他扶起孟达言道:“善。” “此事只能你我二人知晓,不可告诉第三人真相。” 事关自己的封侯之望,对糜旸的要求孟达当然一口应允。 第二百一十五章 刘备教子 众臣齐哭 汉延康元年七月底,从汉兴郡中出发的一骑信使快速的奔入成都城中。 刘备在攻占益州后,因为感于蜀中交通落后,山路居多,来日不方便大军远途跋涉。 所以刘备在诸葛亮的建议下,在蜀中各交通要道上,开辟起蜀中的邮驿事业。 在诸葛亮的主持下,刘备在汉中设置了重要军事关隘白水关,白水关周围的山上布满了烽火楼。 从白水关到成都间设置了一系列的亭障馆舍,以保障邮驿的正常运行。 在刘备与诸葛亮君臣的合力之下,蜀中的交通往来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 甚至于蜀中与遥远的北方沟通,亦变得快捷起来。 例如名士许靖就和他过去在北方的好友魏国大臣华歆、王朗等都不断有书信往来,「申陈旧好」。 甚至于糜旸的伯父糜竺,就经常写信问候魏国的一些徐州籍大臣。 在信件往来之中魏国大臣还祝贺糜竺,说东海糜氏出现了个了不得的后辈。 在诸葛亮主持建造下的,蜀中邮驿的特点是几乎没有车传。 邮递大部用驿马传送,从事此项工作的人称为「驿人」。 及至今年,蜀中的邮驿系统已经大致完善。 汉兴郡中的信使在出西城之后,一路顺水而下快速到达广汉郡中。 在到达广汉郡中后,借助着完善的邮驿,汉兴郡的信使不出数日就已经到达成都中。 信使到达成都中后,他当即来到成都中的尚书台。 而后他出示一应身份证明,将糜旸写给刘备的奏报送至尚书台中。 因为糜旸送给刘备的这封上奏,乃是以红羽覆顶,这代表着糜旸的这封奏报乃是十万火急的军情。 所以尚书台的属吏在取到这封奏报后,一点都不敢迟疑,连忙进入尚书台中寻找到刘巴。 刘巴字子初,零陵烝阳人。 刘巴年少知名,当年为荆州牧刘表多次征用推举,刘巴均不应就。 曹操征伐荆州时,荆州士人多归刘备,刘巴却北上投靠曹操。 后刘巴受曹操命令招降荆南三郡,那时荆南三郡已经被刘备所得。 刘巴不能复命曹操,遂远至交趾,又辗转进入益州。 刘备平定益州后,刘巴归附刘备,为左将军西曹掾。 刘备称汉中王后,刘巴迁为尚书,在尚书令法正死后正式接任尚书令。 刘巴为人清廉简朴,从不治理家资产业,又自认为不是一开始就跟从刘备,害怕受到猜忌嫌疑。 所以为人恭顺安静、沉默寡言,朝堂之下从不和人私底下有交往,非公事不谈。 但刘巴清高的性格依旧张扬不变。 张飞因为爱慕士大夫,曾经专门到刘巴处就宿,刘巴却不理会张飞,使张飞十分恼怒。 诸葛亮知道此事后劝谏刘巴道:「张飞虽实武人,敬慕足下。主公今方收合文武,以定大事; 足下虽天素高亮,宜少降意也。」 面对诸葛亮的劝谏,刘巴却答道:「大丈夫处世,当交四海英雄,如何与兵子共语乎」 刘备听说这事后,愤怒地说道: 「孤欲定天下,而子初专乱之。其欲还北,假道于此,岂欲成孤事邪」 但是刘备愤怒虽愤怒,他知道刘巴的性格,所以事后他并没有追究此事。 刘巴虽然性格清高,但他博学多才,见识卓远,令诸葛亮都感到佩服。 刘巴为刘备效力后,为刘备解决入蜀后的财政困难问题,又与诸葛亮等共制蜀汉的法律文件《蜀科》。 当刘巴在尚书台中听到属吏禀报说,汉兴太守糜旸有上书至时,刘巴的眉头不禁一皱。 这糜子晟怎么就不能安分点。 在不久之前,申仪的上书曾先一步到达刘巴手中。 在刘巴收到申仪的上书后,他立即就将这封上书转交给刘备。 刘备看完申仪的上书后便叹息着说道:「申仪反矣」。 后来糜旸与魏延的上书接踵而至,证明了刘备的判断。 可是当成都中的大臣,陆续得知汉兴郡中的动乱之后,部分人认为申仪情有可原。 甚至有一部分早就看不惯糜旸的蜀中士人,在成都中对糜旸进行非议。 他们认为申仪之所以会反叛,乃是因为糜旸嚣张跋扈,擅自擒拿列侯申耽所致。 糜旸是汉兴太守,出兵讨伐申仪还说的过去。 但他在未得到刘备的命令之下,就擒拿身为列侯的申耽。 从某些方面上,这有些逾矩了。 因为成都城中的益州士人不少,所以这种言论一时间尘嚣不已。 虽然非议糜旸所为的人不少,但是支持糜旸的人亦不少。 糜旸的身份特殊,荆州士人及东州士人加上元从派的大臣,都是站在糜旸这一边的。 所以两方之间经常就此事展开辩论。 但后来随着糜旸在平定汉兴动乱之后,将申氏兄弟的所有罪证送至成都,这种争论也就戛然而止。 单单是申仪那私刻官印的行为,就直接将申氏兄弟钉在了罪不可赦的行列。 在面对着铁一般的罪证时,当代士人还是要点脸的。 他们不像后世的儒家士人一般,会信口开河颠倒黑白,他们也知道事急从权的道理。 成都城中因自己行为引发争论一事,糜旸从糜芳的来信中亦知道,但他却没有太过在意。 就连诸葛亮那种品德高尚的人,他的所作所为都会引发一些蜀中士人的非议,何况他呢 只要他将流程走好,那么一些非议就无法形成对他的威胁。 虽然之前关于糜旸所为的争论已经停止,但之前成都中那副两派士人争论的场景,还映照在刘巴的脑海中。 所以当他现在看到糜旸又有上书至时,他的心中就有些不喜。 性格清高的刘巴,是当初极少数荆州士人中不赞同糜旸做法的人。 但不喜归不喜,公务还是要处理的,刘巴分得清轻重。 于是刘巴快速接过糜旸的奏报,而后看了起来。 当看完糜旸奏报的内容后,刘巴的脸上闪起了浓厚的震惊之色,他下意识的离座而起。 在离座而起后,刘巴将政务暂时委托给尚书杨仪,而后他便快速离开尚书台,进入王宫寻找刘备。 尚书台的官署就在王宫旁,所以刘巴没有花多久时间就进入了王宫之中。 在进入王宫之后,刘巴展示官印,令王宫中的卫士将他带往刘备所在。 刘备这时正在王宫中的一处后花园,教授刘禅为君之道。 而刘备举的例子正是前段时间在成都中闹得沸沸扬扬的,糜旸擒拿列侯申耽一事。 刘备对着刘禅问道:「前段时间,朝中颇有非议子晟之言语,若是公嗣主政,应当如何处理」 刘备对待臣属大多都是仁慈的,对于儿子当然亦严厉不到哪里去,所以他的语气很是温和。 而站在刘备身前的刘禅,在听到刘备的询问后,脸上浮现不平之色。 他微微昂头看向刘备,而后语气坚定地说道:「非议表,非议汉兴太守之语,皆是诽谤。」 「要是孩儿主政,孩儿会下令斥责那些非议汉兴太守之人,好让朝中不再有诽谤之语。」 听完刘禅的话语后,刘备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朝中有非议糜旸的言语,乃是前段时日的事。 这说明自己对此事的处置,已经展现在刘禅面前。 但事实放在刘禅面前,刘禅竟然还能答出不一样的答案。 只是虽然刘禅的回答不是刘备心中所期许的回答,但是看到刘禅这番维护糜旸的态度,还是令刘备心中有着欣慰。 或许刘禅没有继承他的英明,但是能继承他待人以诚的一点,那也是好的。 刘备伸出手为身前的刘禅整理了一下鬓角的发丝,随后对着刘禅言道: 「为君者应当不偏不倚,纵使心中有所偏颇,也应该持中居重。」 「先前为父虽然知道非议子晟言语大多是诽谤,但兼听则明。 况且那些非议对子晟不会造成什么伤害,既然如此,为君者就应该暂时不表露态度,于朝中坐看事态发展。」 「如此亦可分辨朝中大臣之品性、才能、以及是否结党。」 「若是以为君者的权威过早介入臣下的争论,一则对子晟并非好处,二则不利于为君者看清朝中局势。」 之前刘备面对成都中的争论,并没有明确表露态度。 在注重清议的当世,哪怕是君主的行为都容易引起非议,何况为人臣者。 他知道糜旸做得没错,糜旸做得一切都是为了大局,正因为如此,所以刘备才不急于表露态度。 目前的成都局势就像一面平静的湖面一般,表面看似平静,但内中不知道有多少暗流涌动。 而汉兴动乱就像一颗巨石砸入这平静的湖面中,在引起湖面剧烈震荡的同时,亦让刘备看清了不少人的真实嘴脸。 这有利于他提前解决一些可能存在的乱流。 但是刘备的这番话落入刘禅耳中时,他脸上浮现疑惑之色。 有这么复杂吗 看着刘禅这番复杂的神色,刘备脸上的无奈之色愈发浓厚。 但随即刘备想到诸葛亮与糜旸,他脸上的无奈之色便驱散了很多。 垂拱而治,亦可成为一代明君。 这时刘巴来到了后花园中。 当刘巴看到刘备后,他急忙上前。 正在教育刘禅的刘备,亦察觉到了刘巴的到来。 他见往日中镇定的刘巴,现在一副着急震惊的样子朝他走来,刘备立即察觉到是有要事发生了。 去年也是刘巴在射山处,告知他孙权偷袭荆州的消息! 刘巴虽然急切,但是他见此时刘备身边还有不少闲杂人等,于是他强忍着心中的急切,没有马上开口禀报曹丕篡汉自立的消息。 在终于来到刘备身前后,刘巴俯身向刘备呈上了糜旸的奏报。 刘备看到那封奏报上的红羽,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凝重。 他马上接过刘巴手中的奏报看了起来。 糜旸的奏报一向简洁,刘备几乎是须臾之间看完了奏报中的内容。 当刘备看完奏报中的内容之后,他脸上瞬间浮现了愤怒之色。 他手持奏报的双手一下子合紧,两手猛然碰撞之间发出一声巨响,映照着刘备内心的愤怒。 刘备的眼神中,这时已经充满了冷厉。 曹丕!曹丕! 真当天下忠于汉室的人,都死绝了吗 之前在魏国众臣向曹丕劝进时,就有不少探子将消息传入成都中。 但那时刘备 还以为曹丕是在进行试探,加上因为那时曹丕有意的隐藏部分消息,所以刘备得到的确切消息并不多。 让刘备没想到的是,方才继承魏王爵位不足一年的曹丕,胆子竟然真的这么大,迈出了这大逆不道的一步。 刘备看向刘巴,冷声言道:「召集城中所有重臣,立刻前往广德殿中议事!」 刘巴得到刘备王令后,当即领命而去。 在刘巴离去之后,刘备率先带着刘禅前往广德殿中。 在刘备王令发出去之后没有多久,王宫中的钟鼓声响起。 当这代表着紧急议事的钟鼓声响起之后,此时正在官署中办公的各位大臣全都惊讶地抬起头,看向王宫的所在。 发生什么大事了 类似的钟鼓声在去年响起过一次,那次是荆州面临孙权偷袭的生死存亡之际。 如今这代表着有大事相商的钟鼓声再次响起,似乎映照着天下中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在这庄严肃穆的钟鼓声的传召下,王宫附近各处官署中的诸位大臣纷纷放下手中的事务,而后快速的前往王宫中。 就连今日休沐的大臣,亦在王宫卫士的上门通知下,马上赶往了王宫中的广德殿。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成都中的诸位大臣就已经陆续到达广德殿中。 当各位大臣到达广德殿中时,他们发现汉中王早已经坐在殿中的王座之上,他的脸上一片愠怒之色。 看到这一幕,诸位大臣心中齐齐一紧。 在成都中的大臣都到达后,广德殿中响起了刘备充满怒气的声音。 「汉兴太守糜旸上奏,言曹丕于今月十五威逼天子禅位于他,正式建立逆魏!」 当刘备的声音飘荡在大殿之中后,初听闻此事的一众大臣脸上俱皆浮现了惊骇之色。 大汉亡了 不久后,殿中诸位大臣脸上的惊骇之色,就都转变成悲伤之色。 阵阵哭声开始在大殿中响起。 他们的煌煌大汉! 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六章 群臣劝进 你我君臣 当大殿中的阵阵哭声响起之后,整个大殿瞬间被一股悲哀的气氛所掩盖。 两汉的男子本就情感丰富,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句话并不适合两汉男子。 特别是如今广德殿中的大臣,听闻的还是如此的一个巨变。 虽然刘备亦称王自立,但刘备在《汉中王劝进表》中说的很清楚,他称王是为了将来更好的北伐曹操,亦是在国家危难之际主动承担起匡扶汉室的重任。 不如魏国那般,除了名义上,实际上早已经是一个独立的王朝。 所以听闻大汉亡了的时候,一股身为亡国之民的悲伤情绪瞬间弥漫在众臣心头。 这让众臣怎么能不悲伤落泪。 当然大殿中的大臣也有一些心怀二心之辈。 但他们看到大部分臣子都开始哭泣,他们为了不被指责,只能加入一起哭泣的行列之中。 见殿中的众臣垂泪哭泣,被这股悲伤气氛所感染的刘备,眼眶亦已经通红。 他自黄巾之乱从军以来,至今已有三十年左右。 这三十年以来他所怀抱的理想便是匡扶汉室,但他所坚守的三十年的理想,现在却遭受到重创。 刘备用手抚摸着腰间的衣带。 当年曹操迎刘协至许都后嚣张跋扈,挟天子以令诸侯,群臣不满,天下生怨。 刘协欲除曹操,因无实权且宫中曹操耳目众多,只得以密诏方式交于董承密谋举事。 刘协以自身血书写诏令交于国舅董承,董承将诏令藏于衣带间,顺利带出宫。 等董承回府后,积极联络忠于汉室之人密谋起事。 当时在许都的刘备便是其中一位。 后虽然刘备出许都前往徐州,但是刘协的衣带血诏他却从未曾忘记。 刘协以血盟誓的衣带诏在董承手中,在董承被曹操杀害后便已经被曹操所毁。 后来刘备为了时刻警示自己不要忘记刘协的衣带血诏,他便亦用自身鲜血誊抄了一遍衣带诏原文,而后藏于自身腰间的衣带之间。 多年以来,刘备屡经丧乱,几乎不保。 但他腰间的这封血盟之书,却一直被他保护的很好。 只是多年过去,衣带血诏犹在,当年一同盟誓的同伴却早已死去。 而当年那位敢于发出诛杀权臣诏命的天子,却在权臣儿子的威逼下,禅让出帝位,生死不知。 这种悲怆感,令刘备一时间泪流满面。 但是刘备毕竟是雄主,他虽然悲伤,却知道现在不是肆意宣泄个人情感的时候。 刘备以袍袖拭去脸上的眼泪,随后他威严的声音开始回荡在大殿中: 「曹丕篡汉自立,汉兴太守上书中,更是谈及天子已经被曹丕残害。 值此天地变色之机,孤意欲起兵北伐讨伐逆贼,众卿以为如何」 说这番话的时候,刘备脸上的悲伤转变为愤怒。 当刘备的话传入众臣耳中时,众臣口中的悲泣声渐渐停止,而后他们脸上亦纷纷挂上了愤怒的神色。 面对刘备意欲北伐的心意,有不少大臣纷纷出声应和,但是在众大臣皆应和刘备的时候,坐在众臣之首的诸葛亮却出班拱手对着刘备言道: 「大王,当此之时,粮草未积,道路未通,且秋收在即,不可贸然兴大兵北伐。」 诸葛亮作为刘备手下实质上的「丞相」,当他出班说话之后,整个大殿中瞬间安静下来。 在宽阔的大殿之中,诸葛亮孑立在众臣之中。 他的脸上亦充满了悲愤,但见识深远的他,哪怕心中再悲愤,却不会让这种悲愤的情绪 掩盖了他的见识。 当诸葛亮劝阻刘备现在不可贸然北伐之后,他随即在大殿中说出一句话。 「曹丕残暴无道,竟敢篡汉,致天下人心沮丧,大王应天顺民,速即洪业,以宁海内。」 当诸葛亮这句话说出之后,大殿中的群臣纷纷对诸葛亮侧目,就连刘备的脸上亦浮现诧异。 诸葛亮的话语很明显是在劝刘备称帝。 但群臣纷纷侧目之时,心中亦有着对诸葛亮的敬佩。 大殿中的众臣皆是有才智之辈,他们知道一旦曹丕篡位称帝,那么刘备的称帝之举亦势在必行。 否则纵算现在有能力北伐,那么北伐之举亦将师出无名。 天下间已无汉室,匡扶汉室的口号还怎么能用 但是知道归知道,在这敏感的时机,诸葛亮却率先敢出来劝进,不顾将来可能存在的非议,这足以证明他一心为公的作风。 否则以诸葛亮现今的权位,他想安排几位喉舌为他探路,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诸葛亮站立在大殿之中,他感觉到有不少大臣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他,但他却丝毫不在意。 诸葛亮知道曹丕突然篡汉的目的是什么,他亦也知道若大汉的名号在世间消失太久会有什么后果。 因为知道,他便不能坐视不理。 况且据糜旸上书中所言,北方隐有天子刘协遇害的消息流传,在这种情况下,刘备称帝是刻不容缓的事。 刘备见是诸葛亮率先出来劝进,他的态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群臣见刘备对诸葛亮的劝进表示沉默,不少大臣的心亦开始活络起来。 在诸葛亮发言之后,太傅许靖亦出班向刘备建言道:「曹丕篡弑,湮灭汉室,窃据神器,劫迫忠良,酷烈无道。人鬼忿毒,咸思刘氏。 今上无天子,海内惶惶,靡所式仰。 当此危难之际,大王当应时而出,重续汉基。」 当许靖出班建言刘备称帝后,整个大殿中的臣子心思越发活络起来。 诸葛亮乃是大殿群臣中实际权力最高者,而许靖相比诸葛亮,他的实际权力虽然不如诸葛亮,但他的名声可谓是天下闻名。 不提许靖自身在经学上的突出成就,就说他年少时善于品评人物的本领。 在他的品评举荐之下,许多名士纷纷开始身居要位。例如荀爽、韩融、陈纪、韩馥、刘岱等,哪个不是名震天下的大名士。 许靖能举荐他们,而这些大名士亦不拒绝许靖的举荐,足可以说明许靖在天下间士人心中的威望。 在名声方面,许靖与魏国的三公之二华歆、王朗不相伯仲。 而曹丕任用这两位大名士担任魏朝的三公,就是在利用他们的名声,为自己篡汉背书,证明自己得到了天下士子的支持。 所以当许靖出来建言后,越来越多的大臣开始出来劝进。 这些劝进的大臣中,如诸葛亮与许靖一般明事理者不少,但善于投机者亦不少。 他们见诸葛亮与许靖这两位大臣都开始劝进,那他们又岂能无动于衷呢 但就在大殿中的群臣在诸葛亮与许靖的带领之下劝进时,被劝进的对象刘备却始终不发一言。 刘备一双英目扫过在场的所有臣子,而后他威严的声音再度发出: 「传王令给汉兴太守,让他探查天子安危。」 「待汉兴太守未回报消息之前,劝进事宜不得再提!」 当刘备说完后,他令众臣纷纷退下,单独留下了诸葛亮。 在刘备的命令之下,正在大殿中各自引经据典劝谏刘备登基称帝的 大臣,脸上纷纷流露失望之色,而后他们渐渐都退出了大殿之中。 群臣脸上的失望之色被刘备所看到,但他却并没有因为这失望之色,而转变自己的心意。 当大殿中的众臣渐渐离去之后,大殿中只剩下刘备、诸葛亮、以及一直是小透明的刘禅。 见再无旁人之后,刘备看向诸葛亮,对其言道:「孔明,离孤近些。」 诸葛亮本就站在众臣之首,离刘备并不远,若是他再上前,那么他便要踏上王阶了。 君臣之间的阶梯,一般情况下,是一种不可逾越的屏障。 听到刘备的话后,诸葛亮脸上有迟疑之色。 他对着刘备微微一拜道:「大王,君臣之礼不可废。」 见诸葛亮跟他谈及什么君臣之礼,刘备的脸上浮现不开心的神色。 刘备对诸葛亮道:「当年在新野,你我君臣二人皆是抵足而眠。 因为此事,云长与益德还责怪你迷惑我,那时孔明怎就不在意君臣之礼了」 听到刘备说起这件有趣的往事,诸葛亮的脸上浮现笑容。 那时关羽与张飞愤愤不平的脸色,诸葛亮现在回想起来还记忆犹新。 虽然那时刘备的根据地只有新野,与现在威凌天下的汉中王无法比拟。 那时的他亦只是一小小谋士,与现在大权在握的他无法比拟。 但那段时间,或许是刘备君臣之间最难以忘怀的时光。 当刘备说完后,再次对着诸葛亮言道:「到备身前来,如当年一般。」 见刘备不再自称孤,而是如当初三顾茅庐一般自称备,诸葛亮亦不再迟疑。 他轻提衣摆,一步步踏上王阶,来到刘备身前。 当诸葛亮来到刘备身前后,刘备清晰得看到了诸葛亮鬓角间的些许白发。 他对诸葛亮略有些责备地说道:「往日我嘱咐你多少次,凡事不必事事躬亲,要善于用人。 子初虽是尚书令,但有些事你尽可委派他,他政略颇佳,是不会有所差错的。」 刘备责怪的语气在诸葛亮看来,却是一种关怀。 诸葛亮对着刘备回答道:「臣自出隆中那日,主公问臣何以理事,臣答鞠躬尽瘁而已。」 「往日承诺音犹在耳,臣不敢一日或忘,亦不敢一日有所懈怠。」 听着诸葛亮的回答,刘备发出一声叹息。 刘备是在为诸葛亮的身体状况担心。 刘备因何叹息,诸葛亮清楚的很,但他现在没有时间关心自己的身体,他对着刘备一拜道: 「昔吴汉、耿弇等初劝世祖即帝位,世祖辞让,前后数四。 耿纯进言曰:「天下英雄喁喁,冀有所望。如不从议者,士大夫各归求主,无为从公也。」 世祖感纯言深至,遂然诺之。今曹氏篡汉,天下无主,大王刘氏苗族,绍世而起,今即帝位,乃其宜也。 士大夫随大王久勤苦者,亦欲望尺寸之功如纯言耳。」 诸葛亮再次劝言刘备应当继位称帝。 听着诸葛亮的劝进之语,刘备依然还是摇摇头。 论知人心者,刘备乃是当世翘楚,诸葛亮所言他又岂会不知呢 方才众臣脸上失望的神色,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刘备并非迂腐之人,但他有着自己的考量。 刘备对着诸葛亮言道:「一切等子晟回书,若情势危急,我亦不会再推迟。」 在刘备说出这番话后,诸葛亮心中稍安。 而后刘备起身,他带着诸葛亮下了王阶,一路走到大殿门口。 犹如小透明的刘禅亦步亦趋的跟在二人身后。 当来到大殿门口后,刘备望着北方对诸葛亮言道:「当年我在许都时,天子曾召见过我。」 「那时虽然有曹操眼线遍布左右,天子心中言语无法尽舒。但我看的出来,那时天子眼中尽是恳求之意。」 「天子希望我这个名扬天下的汉室宗亲,能救他出囚笼。」 「后来我投奔景升,虽然我那时兵微地寡,但无时无刻不想着北伐许都,救出天子。 虽然景升数次不许,但我孤军北伐,为的就是不辜负当时天子的恳求。」 「如今我占据荆益,麾下带甲之兵十万,战将千员,大举北伐在望,可为何上天却不给我多一些时间呢」 刘备说到最后,语气中流淌着浓浓的悲伤之意。 苍天待他何其不公,每当他快要接近自己的理想时,总会有突发事故打乱他的计划。 刘备的言语令诸葛亮亦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个疑问,饶是聪慧过人的诸葛亮亦无法回答。 或许正如当年司马公所感慨的那般:「得主,不得时也。」 这时刘备转身看向身旁的诸葛亮,他对着诸葛亮问道:「孔明,你见过长安吗」 面对着刘备的这个疑问,诸葛亮摇摇头。 他的前半生一直都活动在东南,对于那座承载了大汉太多辉煌的古都,并未有幸见过。 见诸葛亮摇头,刘备淡淡言道:「我亦未曾见过。」 在刘备这么说之后,他的语气突然一转,变得激昂起来。 「无妨,明年你我君臣一同去见。」 刘禅在刘备与诸葛亮身后看着他们二人亲密无间的样子,他的眼中散发着光亮。 他以后与表兄亦会是这样的。 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七章 糜旸密奏 君王三观 刘备的王令很快就抵达西城之中。 而为刘备充当使者宣达王令的人,是侍郎董允。 董允,字休昭,南郡枝江人,掌军中郎将董和之子。 董允之父董和,字幼宰,董氏一族的祖上本是巴郡江州人,因为这层渊源,所以天下大乱时,董和率领家族西迁。 在董和入蜀后,因为名声他先后被益州牧刘璋任命为为牛鞞、江原县长及成都县令。 当时蜀地物产丰富,风气盛行奢侈。 经商之家,穿戴如同王侯,饮食玉液琼浆,到婚娶丧葬时,几乎倾尽家财来铺张办理。 董和以自身的节俭行为,来为众人做出表率。 他粗衣素食,处处以符合礼制为行为准则,当地奢侈风气于是大为改变,大家都对其心存畏惧而不敢冒犯。 县里的一些豪强因害怕董和的严厉,于是鼓动刘璋调任董和为巴东属国都尉。 但没想到成都县中的官吏百姓,扶老携幼挽留董和的有几千人,刘璋只好让董和留任两年,再转升为蜀郡太守。 董和在太守任上仍与过去一样清约节俭。 而且董和善于与南中异族打交道,很得南中异族的爱戴。 后来刘备平定益州后,征召董和为掌军中郎将,与军师将军诸葛亮共同主持管理左将军、大司马府的事务。 董和与诸葛亮一起出谋划策,共事欢洽交情深厚。 正因为董和的关系,所以诸葛亮对董和之子董允亦另眼相看。 董允身为董和之子,出身名门之后,年轻时就有名声在蜀中流传。 时人经常将董允将另一位蜀中俊杰费祎作比较。 董允在不久前被刘备征召为侍郎,侍郎是一种侍从官,多承担的是为君主传达命令的职责。 糜旸见是董允前来传达王令,他在摆出香案恭敬的接过刘备的王令之后,便将董允迎至别室,问起成都的近况来。 虽然董允的祖上是益州人士,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到现在董氏一族已经算是地道的南郡士族。 所以若要将董允分门别派,那么董和与董允父子,算是荆州系的一员。 糜旸身份特殊,除了与蜀中士人不太对付外,因为诸葛亮的关系,他与荆州系的士人关系一直不错。 更何况糜旸的嫂嫂,按照关系算是董和的族姐,所以糜旸与董和之间算半个亲戚。 董允为人性格正直,是非分明,这样性格的人,他对于品格优良的人是有着偏爱的。 糜旸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但他并没有居功自傲,反而对于同辈亦或是长辈,一直很是谦逊。 更重要的是,董允曾多次从董和口中听过,诸葛亮夸赞糜旸仁孝聪慧之语,对于诸葛亮的眼光董允是信任的。 所以尽管往日中董允与糜旸交情不深,但他对糜旸的感官不错。 在糜旸问起董允成都城中的近况之后,董允亦知无不言,主要告知了糜旸两件事。 一件事就是之前,糜旸擅自捉拿列侯申耽引起非议一事。 不过这件事在糜旸有着坚定盟友的情况下,虽然舆论上沸沸扬扬,但实际上对糜旸并没有造成太坏的影响。 当时董允亦是为糜旸辩解的一员。 第二件事就是之前成都城中的群臣劝进一事。 在董允的叙说中,糜旸大致了解了那日在广德殿中发生的事。 而这一切都不出糜旸所料。 虽然糜旸在成都城中亦有着很多消息渠道,但是兼听则明,从不同人口中了解成都城中的近况,有利于糜旸分析局势。 现在 的糜旸虽然如之前在公安一般,乃是一地的主将。 但是当初公安被十万吴军团团围困,像是孤悬海外的一个岛屿。 汉兴郡与公安不同,汉兴郡的邻侧、后方俱是己方阵营所在地,交通顺畅。 而糜旸现在亦正式进入世人的眼中,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时刻了解成都朝中大事就是很重要的事。 在古代,政治大于一切。 在回答糜旸的询问之后,董允已经有离去之意。 糜旸见天色不早本有意留下董允,但董允虽对糜旸感官不错,还是以公事为重的人。 刘备拒绝群臣劝进的那句话,早已经传遍成都城中。 而关于糜旸是否收到,刘备让他认真探查刘协安危一事,成都中的各位大臣亦十分关注。 在这样的情况下,董允想着早日回成都回禀此事。 糜旸知道董允着急离去的原因是什么,所以他也没有多加挽留。 糜旸亲自将董允送到船上,在船舱内,糜旸取出一封怀中的上书,让董允转交给刘备。 并特地言明这封是密奏。 密奏不是后世某些朝代的独创,早在两汉时期,就有一些大臣向君主呈上私密奏言的先例。 而之所以被称为密奏,乃是这些奏表大多不发往尚书台,而是通过特殊渠道直接上奏给君主。 其中一个特殊渠道便是交给君主身旁的侍郎,让他们转呈。 本来糜旸想的是将这封密奏发往成都,让他的伯父糜竺转交给刘备。 但现在董允到来,董允的品德还是信得过的。 凡臣下有密奏上陈君主,无一不是要紧的事,所以董允很认真的收下糜旸给他的上书。 随后在糜旸的礼送下,载着董允的船只缓缓离开了西城。 在船只渐渐远离西城的同时,董允走出船舱。 他看着城头上那早已风干的上百颗头颅,及西城外忙碌的一众修建房屋的民众士卒,他的眼中浮现若有所思之色。 希望下次来西城时,他能看到不一样的风貌。 在董允离去之后,糜旸回到了西城之中。 从方才董允的叙说中,他大概了解了如今成都中的劝进态势。 在自己的上书中,他不仅言明曹丕篡汉的事实,他还点出北方正在流传着刘协被害的消息。 其实在吕乂一开始写给他的奏报中,并没有体现这一点,这一点是糜旸自己加上的。 糜旸这么做的目的,在于他要促进刘备提早称帝。 糜旸是穿越者,他了解历史上刘备称帝的过程。 在历史上曹丕于今年十月篡汉自立后,刘备于第二年四月才正式称帝。 蜀中与外界的交流在诸葛亮主政益州后,已经改善许多。 曹丕篡汉称帝的确切消息,最多不过一个月就会传到刘备耳中,但是他为何要将近半年之后才称帝呢 因为在那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刘备可能一直在派人探查一个流言的真实性。 历史上在曹丕篡位之后,刘协被曹丕所害的流言就已经开始在北方流传。 这个流言有多真呢 《魏略》记载:「初,则(苏则)在金城,闻汉帝禅位,以为崩也,乃发丧;后闻其在,自以不审,意颇默然。」 《三国志苏则传》记载:「初,则(苏则)及临菑侯植(曹植)闻魏氏代汉,皆发服悲哭,文帝闻植如此,而不闻则也。」 真到连当时曹丕倚重的方面大臣苏则及亲弟弟曹植,都以为刘协驾崩了。 这还是记载在史书之上的,不被 记载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有些后世人以为曹植之所以「发服悲哭」乃是哭汉朝亡了,并不是哭刘协之死,但这与史实不符。 因为曹植在曹丕称帝前后,曾特地写过《庆受禅表》《魏德论》两篇文章,来为曹丕造势。 这说明曹植是赞成曹丕篡汉自立之举的,所以他的发服悲哭就是与苏则一般,乃是以为刘协驾崩了。 这足以见当时刘协驾崩的谣言传的有多广,有多真。 而这种流言后来亦传到蜀中,令刘备等君臣生疑。 所以为了探查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刘备才延迟到第二年正式称帝。 而历史上刘备探查的结果,应该就是知道了苏则与曹植二人的举动。 现在糜旸提前一步将这种流言释放给刘备君臣,那么按照常理,刘备当然会令糜旸探查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而早在糜旸的奏报发往成都之时,他就已经派出两队探子,分别前往西北与中原探查苏则与曹植的举动。 一旦得到回报,糜旸就可以立马将这样的消息回报给刘备。 这样的话,刘备称帝的日子就会大大提前。 至于会不会探查到消息,糜旸并不担心。 这二人的行为都能被数十上百年后的史学家记载,不可能在当世会无声无息的。 现在事情的一切发展,都在随着糜旸的设想发展着。 糜旸虽不在成都之中,但利用着部分先知先觉的优势,正在暗中推动着刘备称帝事件的发展。 见成都中的局势没有意料之外的变化时,糜旸便召来孟达。 他需要了解下,孟达现在与夏侯尚「友好沟通」到哪一步了。 真是个忙碌命! 数日后,董允这一行前往汉兴郡中的使者,便回到成都之中。 在回到成都中之后,董允一行人的踪迹很快就被成都城中的各家探子所探知。 成都中的大臣在得知董允归来后,陆续派人前来问询董允他这一行的情况。 诸多大臣派来的人名为关心董允,实则是在探究糜旸是否已经收集到证明刘协已死的证据。 能派人问询董允的,大多都是与董氏一门交好的大臣。 那些蜀中籍大臣倒是也想派人询问董允,但之前他们刚因为糜旸一事与董允争论过,实在拉不下这个脸。 但尽管是面对这些交好的大臣,董允依旧笑着婉拒众位来人,始终未透露半分口风。 不久后董允来到王宫中向刘备复命,当见董允进入王宫的大门后,多家大臣派来的人只能望着董允的背影徒自叹息,而后顿足而返。 董允是刘备的侍郎,他的政务使命乃是刘备直接委派,并不经过尚书台。 在王宫中的一处偏殿中,董允见到了刘备。 见董允归来,刘备只是对他点点头,并未有太多瞩目。 但董允在行完礼之后便不起身,董允的这个表现令刘备有些奇怪。 随后他察觉到董允应该是有要事禀报,于是他屏退了偏殿中的闲杂人等。 在偏殿中只剩下刘备与董允之后,董允方才从怀中取出一封蜡封完整的上书,而后恭敬地放在刘备书案上。 完成这个举动之后,董允朝着刘备一拜主动告退离开偏厅之中。 整个过程,董允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他的目光亦没有在糜旸的密奏上有半分注视。 在董允离开之后,刘备看着书案上的糜旸密奏,他眼神一凝,随后解开蜡封,将糜旸的密奏从信封中取出。 只见在密奏中,糜旸这样写道: 「臣旸 顿首以拜:方北有逋寇,固阻河洛,阻王师北伐,曹贼自篡帝位,耀武北方,每念及此,臣忧心如捣,假寐忘寝。 为人臣者,应吐纳良策,讨贼自效。汉室煌煌,育臣成长,臣却无为,愧对汉恩。 大王命臣镇守北疆,然为人臣者,岂可知镇不知征 今臣下设计,令孟达假意投效于夏侯尚,暗通款曲,以诱敌来。 今初有成效,臣伏思惟,喜怖交集。臣窃恐此人不可卒得,假使得之,惧不可信,应缓缓图之,于时为便。 臣自幼蒙大王恩养长大,常思报效,前番公安有力,实乃天助。 今北贼驻兵武当,臣欲再献微薄之力,立讨贼之功,此乃臣经年之冀愿,逢值千载之一会。 臣自督竭,竭尽微智,臣知无古人惊天之智,加之仓促施行计略,惶恐狼狈,惧以轻愚,忝负王恩。 臣闻唐尧行事先问上天,然上天从未违之。大王神谟,恩威必眷顾臣身,灵赞圣规,尚必自送。 尚一自送,则臣必使六军囊括,虏无孑遗,威风电迈,天下侧目。 望大王付臣讨贼之任,若效,则为北伐之先绩。若不效,臣自保守北疆,不令大王忧虑。 臣谨拜表以闻,顿首再拜!」 当刘备看完糜旸的密奏之后,他的脸色开始变得潮红起来,胸膛甚至也在剧烈的起伏着。 刘备将糜旸的上表看完后,不一会儿又拿起来看了一遍。 如此反复,君王三观。 在看完三遍后,刘备不禁站起身来,在偏殿中来回踱步。 自曹丕篡汉的消息传开后,大部分群臣都在想着如何劝他称帝,好能更进一步。 唯有糜旸,唯有他这时想的是讨贼自效! 这让刘备的心中很是激奋,这才是他的好子侄,这才是大汉的名将! 虽然糜旸此番不一定成功,但他有这番豪气就令刘备很是开心。 在来回踱步之后,他走到蜡烛前,想出于保密的目的将糜旸的上表烧毁,但最后他还是舍不得。 最后刘备将糜旸的密奏,放置至他的衣带之中,同时他口中喃喃道: 「好为之,好为之!」 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八章 孟达自救 夏侯动心 南阳郡,武当县。 建安十三年曹操夺取荆州后,分置南阳郡西部南乡、武当等县建立南乡郡。 但就在去年汉前将军关羽发动襄樊战役,在水淹于禁七军的过程中,南乡太守傅方、荆州刺史胡修投降于关羽。 曹操在得知此事后,非常愤怒。 后来汉水停战后,曹操考虑到南乡郡将会成为一个战略要地,所以废南乡郡。 南乡郡所辖诸县重新归入南阳郡中,让曹仁领兵驻守南阳,拱卫南方。 武当县中,夏侯尚正看着手中孟达送来的第一封信。 不久前,武当县中的魏军斥候在武当县周围,发现了孟达派往联络夏侯尚的邓贤、李辅二人。 在邓贤、李辅被魏军斥候捕捉后,他们当即大喊着有密信送上。 魏军斥候见状不敢怠慢,马上将邓贤、李辅押送到夏侯尚身前。 而魏军斥候亦将从邓贤身上搜出的孟达的那封密信,交到夏侯尚手中。 在夏侯尚看完那封孟达的密信之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犹疑。 对于孟达他并没有多少了解,于是他便召来了满宠。 满宠到来后,为夏侯尚详细介绍了孟达此人。 大致了解孟达的生平履历后,夏侯尚再拿起孟达写的投效信仔细看起来。 这时候他看孟达信中的内容,就不再是犹疑居多,而是有了一丝相信。 攻打东三郡胜利在望时,刘备突然派刘封夺其兵权。 襄樊战役结束后,受刘封牵连被剥夺所有部曲,贬谪为糜旸帐下一小小军司马 这些种种往事,无一不在验证着孟达信中「名位不保,部曲不存,鹰扬不扬,五内悲怆」这十六个字的真实性。 以己度人,若是夏侯尚自己突然遭受君主的不白伤害,那他自然心中亦会充满怨怼。 况且孟达还并非是刘备纯臣。 最重要的是,夏侯尚召来之前从西城逃来的申仪亲信。 申仪在之前与孟达有过不少交往,申仪的亲信可能认识孟达外甥邓贤及亲信李辅。 后来在申仪亲信的辨认下,邓贤、李辅的身份得到确认。 而且据申仪亲信所说,邓贤与李辅往日中与孟达形影不离,乃是孟达的心腹爪牙。 在听申仪亲信这么说之后,夏侯尚的心中已然有了波澜。 至少从目前汇集的信息来观察,孟达向他写这封信,是有一定可能是真心投效的。 想到这,夏侯尚的心中有些火热。 孟达现在身为糜旸手下三营主将之一,被糜旸委托驻守汉水水寨的重任。 若是他一旦投诚,那么他的大军进入西城就再无阻碍,可通畅无阻。 这与夏侯尚心中暗藏的那个野望,交相呼应。 投诚这事不仅要看投诚之人的真心,更要看投诚之人有没有被接纳的资本。 只是很快夏侯尚心中的火热就被满宠所熄灭。 满宠对夏侯尚谏言道:「孟达对刘备有所怨怼乃是常理,然孟达与糜旸恩师法正乃是好友。 且自孟达投效糜旸以来,糜旸对他颇为信重,所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听到满宠的谏言,夏侯尚亦点点头。 满宠说的是有道理的,而且从孟达的第一封信看来,他提前交好的意味更多,这也符合孟达的性格—提前为自己准备后路。 但尽管心中还是有着疑窦,夏侯尚并没有对孟达有意交好投诚一事完全抛却脑后。 他的做法是将孟达的亲外甥邓贤留在武当中,将李辅放回去继续当做 孟达联络他的信使。 而当李辅回到孟达身边后,孟达脸上虽有着愁思,似在苦恼夏侯尚不信任他,实则内心已经乐开花。 正如之前糜旸嘱咐他的一般,夏侯尚不是无智之人。 纵算夏侯尚无智,他身旁亦不会缺乏智谋之士,所以单单凭一封信就要夏侯尚相信,那是很难的。 所以诈降诱敌之策是否能够成功,不是一日之功,更要看夏侯尚在收到第一封信后的反应。 而如今夏侯尚的反应,已经证明了他的心中有着一些相信。 否则他的做法不会是留下邓贤做人质,然后将李辅放回来做信使。 在知道这点后,孟达不久后便让李辅作为信使往武当县中送出第二封信。 这封信是糜旸之前写好给孟达的,若是夏侯尚无有动心,那么这第二封信就无用处。 为了保密,亦为了自己的将来,孟达按照糜旸的严令,没有将那夜他与糜旸密谋的事告知旁人,就连邓贤与李辅亦不知道。 正因为邓贤与李辅不知道孟达是假意投效夏侯尚,所以他们二人在送信给夏侯尚时,面对着满宠与夏侯尚的盘问,一切回答都很符合正常反应。 并没有让夏侯尚与满宠二人,看出有什么异常。 当李辅带着孟达的第二封信来到武当中时,夏侯尚有些急不可耐的接见了李辅。 他在李辅手中接过孟达给他的第二封信,认真看了起来: 「达远在边隅,汉水分绝;恩泽教化,未幸抚蒙,而于群山之间,敬陈所怀,惧以往事卑鄙,未见信纳。 夫物有感激,计因变生,古今同理;达今执掌一营,余愿足矣,本应铭心立报,永矣无贰。 岂料旸从未信任,军中将官多出公安,近日又有诽谤言语流传,旸渐疑虑。 郡中大姓申氏,往者多见输粮草于旸,不料旸恶申氏大族,多番谴责,申氏兄弟勉力申辩,而终不解。 为脱旸之暴政,申仪立密计,欲北归命,不幸事露,遂有西城之乱,千人之屠,诛及婴孩! 达既目见申氏之悲,且观旸外宽内忌,残忍嗜杀,内心惶惶,汗如雨下。 虽犹活命,忧惕焦灼,未知死日,竟在何时。 人居世间,犹白驹过隙,而常抱危怖,其可言乎! 今此郡民,虽惧旸威势而臣服,然大多郡民隐在山草,看伺空隙,欲复为乱。 旸暗藏险志,时常图欲北进,修立军械,辇赀运粮,以为军储。 今旸令达掌军,是欲责后效,以杀达为趣也。 申氏倾覆之后,旸素无备,若明公以万兵从武当入汉水,达便大开水寨,以为内应。 先前申氏,前后举事,垂成而败者,由无外援耳; 若北军突袭临境,传檄属城,思咏之民,谁不企踵 祸在漏刻,危于投卵,进有前程远大之宜,退有诬罔枉死之咎。得失明显,无复犹疑。 达若受罪不测,一则遂旸所愿,二则杜绝北归者心。 望明公明察秋毫,速赐秘报。达当候望举动,俟须响应。」 当看完孟达让李辅送来的第二封信后,夏侯尚的脸上已经浮现惊喜。 之前满宠的劝谏他并没有忘记,他自身对这一点亦有着疑虑。 但如今孟达在第二封信中,已经表明他之所以要背叛糜旸的原因是什么。 孟达是在自救! 孟达信中所言的内容,有理有据,其中有不少内容都是可以探查的。 这让夏侯尚的心中,对孟达的投诚更加确信不少。 再加上之前夏侯尚在 到达宛城时,曹仁就曾向他言过,之前申仪向他发信请求为内应的事情。 那时因为西城太快陷落,所以曹仁的大军都还未出发。 因为这个往事,曹仁在夏侯尚面前流露愤慨之心。 在曹仁看来,因为他的推迟行军,一个夺取汉兴郡的大好时机就这么失去了。 如今孟达成为申仪第二,有意在汉兴郡为魏军的内应,这让夏侯尚多了几分信任的同时,心中的火热越来越强。 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他扬名立万的时机就在今朝! 夏侯尚在看完孟达的第二封信后,他当即开始书写起给孟达的回信。 如孟达信中所言,他现在处于时刻忧虑的境地之中。 就算夏侯尚现在不立即派兵与孟达里应外合,他也应该回信一封送与孟达,表达自己有意向接受他的投诚,这样才能暂时安抚下孟达。 否则正如孟达所言,他若是因为看不到希望而露出马脚被糜旸发现,那么夏侯尚后面想起来会后悔莫及。 在夏侯尚写完给孟达的回信之后,他当即让李辅带着信件回到水寨中,交予孟达。 等李辅走后,夏侯尚马上召集诸将,开始认真探讨起孟达投效一事。 诸将之中满宠在看完孟达的信笺后,他原本心中的有些疑虑亦渐渐解开。 但哪怕是看完孟达的来信,心中有些动摇后,他还是建言夏侯尚要多加详查,莫要中糜旸之计。 满宠的性格是属于很稳重的那种。 面对着满宠的三番两次劝阻,夏侯尚的心中对满宠不再如往常那般尊重。 当初曹仁意欲发兵西城之时,正是被满宠所劝阻。 连续两次劝阻之下,夏侯尚觉得满宠太过保守了。 两军对阵,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岂能事事以稳为主,若是那样的话,难道等敌人自毙吗 身为将领,就应当善于把握时机,奋勇出击,这样才能立下不世之功。 犹如当初糜旸的公安一战一般。 现在夏侯尚心中对孟达的信任,已经压倒对他的疑虑。 满宠见夏侯尚的言语之中,已经有进攻之念,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 因此他便希望夏侯尚将此事传报给曹仁,令曹仁决断。 曹仁乃是曹丕亲自任命的,三大战区的最高长官。 夏侯尚职权上受曹仁管辖,所以他若要有军事行动,那么提前上报曹仁乃是应有之义。 夏侯尚虽然有些不愿,但他知道就算他不上报,按照满宠的性格,他亦会将此事上报给曹仁。 况且他现在心中,还是有着疑虑的,他并没有真正下定决心。 所以夏侯尚便听从满宠的建议,将孟达投效欲作内应一事命人上报给曹仁。 但夏侯尚不仅上书给曹仁,他还另外派人携带一封密奏,快马送往洛阳呈报给曹丕。 当李辅携带着夏侯尚的回信回到孟达身边时,孟达迫不及待的打开夏侯尚的回信看了起来。 在夏侯尚的回信中,他开始流露出对孟达的关怀之意,同时他还在言语中透露出,让孟达多坚持一段时日的意思。 从夏侯尚的回信中可以知道,他心中对孟达的投效之意已经越来越信任。 但夏侯尚在回信中,大多只是安抚宽慰之语,并没有开始与他商谈「共举大事」,这就说明夏侯尚心中还有着疑虑。 当得知这种情况后,孟达令李辅先下去好好休息。 而后他自己在深夜时,独自离开水寨,前往县城中与糜旸相见。 得知孟达求见后,糜旸立马接见了他。 在糜旸身前,孟达恭敬地奉上了夏侯尚的回信。 当糜旸看完夏侯尚的回信后,头脑中不停地在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走。 目前夏侯尚很明显已经有所动心,但是曹魏人才众多,仍然不可以掉以轻心。 在思索一番后,糜旸对孟达耳语了一番。 当孟达听完糜旸的话语之后,他的脸上浮现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怎么都没想到,糜旸会让他如此做。 但孟达看着糜旸坚定及期待的神色,他想到自己连外甥都送出去了,这时候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于是他只能对着糜旸一拜表示领命。 随后糜旸令孟达先回水寨中好好休息,等待他下一步的指令。 在孟达离去之后,糜旸马上召来丁封。 丁封是汉兴督邮,主要任务是巡查郡内诸县,察举女干诡。 但因为汉兴郡中辖县不多,加上糜旸既是太守,又是一军主将,所以糜旸亦让丁封协助王安察举军中不法事。 之前在汉兴郡中流传的关于孟达不忠的流言,正是在糜旸的授意下,让丁封释放出去的。 在丁封到来之后,糜旸对着丁封言道:「若是有人对我不忠,崇业会怎么做呢」 面对糜旸的询问,丁封的脸上立即浮现愤怒之色。 他猜到糜旸所说的那人可能就是孟达。 之前糜旸让他散播孟达不忠的流言,丁封就觉得糜旸可能从某些方面察觉到孟达有不忠之心。 所以他让自己先制造舆论,好为他接下来擒拿孟达做好准备。 糜旸是他的赐字恩人,对于糜旸的询问,丁封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愿为将军效死!」 听到丁封的这句话后,糜旸笑着点头。 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九章 断发认罪 曹仁亲征 当将两封上书送出去后,夏侯尚就焦急地等在武当县中。 他一方面等的是曹仁与曹丕的回信,另一方面等的是孟达的下封信笺。 但可惜在他连续等了几日之后,孟达却不如之前那般继续让李辅送出信笺。 这一点让夏侯尚焦急的同时,又对汉兴郡中的局势开始担忧。 但这时因为孟达两封信的影响下,夏侯尚不是担忧孟达改变主意,他担心的是难道是孟达出现不测了 孟达之前的来信中,他已经将自己的处境,及糜旸对他的态度表达的很清楚。 在那样的描述之下,夏侯尚很难不对孟达安危表示担忧。 在连续数日的犹疑、思索之下,最后夏侯尚终于忍不住,他做出了一个举动。 夏侯尚派出他的亲信,让他在邓贤的带领下,前往汉水军寨中寻找孟达。 夏侯尚不是苦苦等候的人,他的性格颇为积极进取。 既然孟达不再派信使前来,那么他就主动派出亲信前去探查情况。 夏侯尚之所以会将邓贤放回,乃是有着多重考虑。 孟达写信投诚一事要么为真,要么为假。 若是真的话,那么留住邓贤在身边,并无多大用处。 而他派出亲信跟随邓贤返回,就可以实地探查孟达的情况。 眼见为实。 因为糜旸自执掌汉兴郡以来,内部清理有异心者,外部派遣大军封锁汉水通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夏侯尚若是单单派出自己的亲信,那很可能会被糜旸的斥候所捕获,这样的结果会是很糟糕的。 只有让亲信跟着邓贤返回,才能尽可能避免这一点。 若是孟达投效一事为假,那么自己的亲信在孟达处,亦可以察觉出什么。 这样后面只要看自己的亲信带回什么消息,或者说是否安然返回,就能进一步判断孟达是否是真的投效。 在打定主意后,夏侯尚当即派出一位族人,并且解除邓贤的软禁,让这位族人跟着邓贤返回。 这位族人乃是夏侯尚的族弟,一向对他忠心耿耿,是不可能会背叛他的。 而孟达的外甥邓贤一直还以为孟达乃是真心投效夏侯尚,他当然很愿意做这个带路党。 于是在邓贤的带领之下,这位夏侯族人很快就跟随着邓贤,回到汉水军寨之中见到了孟达。 孟达在见到邓贤带着一位夏侯尚族人到来之后,他的脸上浮现喜色。 从表面上看来,他是因为夏侯尚信任他很高兴。 但实际上,他高兴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他的喜色,绝对不是作假出来,十分的真心实意。 当夏侯尚的使者见到孟达之后,他当即问孟达,为何近段时间不再送信。 面对夏侯尚使者的质问,孟达有些支吾。 他推说这段时间糜旸时常派遣督邮训斥他,所以没有空隙再送出信笺。 夏侯尚使者看着孟达脸上的悲苦之色不似作假,他虽未全信,但亦没有太多怀疑。 在夏侯尚的嘱咐之下,这位夏侯尚的族人需要待一些时日。 但就在第二日,这位夏侯尚的使者见到了他一生中,都难以忘怀的一件事。 第二日一大早,丁封因为糜旸的嘱托,带着几名县兵来到孟达的大帐中,继续诘问着孟达各种事。 在糜旸的吩咐中,他怀疑孟达有不忠的迹象。 但苦于没有证据,所以这时候就需要丁封这个督邮为他效力了。 在糜旸的命令下,丁封这几日来连续来孟达军帐中,以 各种事刁难孟达,有许多事更是莫须有的罪名。 反正丁封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逼着孟达犯下一些错误。 虽然这个目的不太光明正大,但是糜旸乃是丁封的恩主,所以丁封为糜旸做起这些事来,很是心安理得。 又因为丁封不知道糜旸与孟达的密谋,所以他在诘难孟达时,那叫一个不遗余力。 当今日丁封又到达孟达军帐中时,丁封见到孟达的第一句话便问道: 「之前有军士密报,言孟校尉在营中饮酒,可有此事」 丁封诘问孟达时,虽然言语很是正常,但是语气很是不好。 令人一耳就能听出来,丁封的来意不善。 而这时夏侯尚的使者因为还未离去,所以被孟达当做自己的一个亲卫,值守在大帐中。 丁封的这个表现,令夏侯尚的使者看的微微扬眉。 看来孟达之前所言非虚。 面对丁封的诘问,孟达脸上流露不忿之色答道:「绝无此事!」 饮酒在当世大多军营中,都是被明令禁止的一件事。 有些军令严格的将领,更是将擅自饮酒当做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来处罚。 在糜旸定下的七斩令中,私自饮酒便是死罪。 面对这种莫须有的指控,孟达当然会申辩。 而丁封见孟达还在狡辩,他当即从往常一般,开始挑其他事情开始对孟达责问。 丁封诘问的话语越来越多,语气亦越来越不好。 而孟达一开始还会申辩几句,最后他索性不再申辩,只是脸上充满了激愤之色。 而这一幕幕,都落入夏侯尚使者的眼中。 当丁封诘问的话语谈及孟达心怀不轨时,孟达似乎终于忍耐到一个临界点,他愤怒地站起身。 见到孟达突然起身,丁封眉头轻皱,孟达这样的表现还是近日来第一次,他想干什么 但想到这时整座军寨中都是忠于糜旸的人,丁封亦不惧怕,他反而也上前一步,对着孟达斥问道: 「你意欲何为」 看着丁封那咄咄逼人的态度,孟达气愤的抽出腰间佩刀。 看着孟达抽刀的举动,夏侯尚族弟的脸上闪过惊讶之色。 而丁封身后的几名县兵,亦纷纷抽出腰间刀刃,将丁封给守卫起来。 随后只见孟达并未持刀冲向丁封,而是在众人面前,挥刀斩下了自己的长发。 孟达的这个举动很是突然,饶是他的心腹邓贤与李辅亦来不及阻止。 更重要的是孟达的这个举动太过惊世骇俗,当军帐中的众人看到孟达的长发落地之时,脸上无一不浮现巨大的震惊之色。 这孟达是疯了吗 《孝经开宗明义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这孟达当众落发,乃是大大的不孝。 在这无比看重孝的当世,孟达的这个行为无疑是很严重的。 孟达在斩落头上长发之后,他弯身拾起地上的长发,手持长刀一步步走到丁封的身前。 孟达的脸上流露出巨大的痛苦之色,他手举手中落发,对着丁封言道:「今我断发认罪,将军可满意了」 丁封看着孟达那披头散发、满脸悲切的样子,他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他突然感觉到,自己这些时日来的作为是不是太过分了。 纵算孟达以往有什么罪过,但在他断发认罪的情况下,一切罪过似乎都可以原谅。 丁封现在不敢直视孟达的目光,在眼神躲闪之下,他的心中已经起了离 去之心。 他想着赶紧将此间事报告给糜旸。 随后在脸有愧色之下,丁封领着几名县兵快速的离开了军帐之中。 而当丁封离去之后,孟达似乎再也受不住内心的悲切,手捧断发跪在了地上。 在丁封领着人离去后,军帐中就都剩下孟达的心腹。 在孟达跪地之后,邓贤与李辅看着孟达这副悲惨的模样,脸上纷纷流露怒色。 不久后孟达斥退了所有人,只留下了夏侯尚的族弟及邓贤、李辅三人。 而后孟达缓缓起身,他来到案前快速书写了一封信,交到夏侯尚的族弟手中。 孟达披头散发的样子,令夏侯尚的族弟心生怜惜。 孟达强抑哭声对着夏侯尚的族弟言道: 「今我断发认罪,想来糜旸短时间内不会再对我逼迫太甚。 但糜旸多疑,我亦不知我这认罪之举,能令他会对我有多少宽容。」 「还望使者能转告征南将军,我今断发既是认罪迷惑糜旸拖延时间,亦是向将军证明我的心志绝无半分虚假。 还望征南将军信任,莫要错过大好良机。」 说完这番话后,孟达当即令李辅与邓贤一起送夏侯尚的使者返回武当。 邓贤与李辅现在亦知道事态紧急,于是不再拖延,当即送夏侯尚的使者离开了军帐。 在三人离开后,孟达看着手中的断发,眼中的眼泪不停的滴落。 这一切都是他与糜旸设好的局。 本来糜旸的打算是让他在恰当的时机断发认罪,然后再将这个消息宣扬出去。 但孟达没想到夏侯尚会派出族弟前来,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什么时机比夏侯尚的族弟在场更合适呢 只是虽然一切都是糜旸的安排,但方才孟达断发后的表现,乃是真情实意的。 为了设这场局,孟达可谓是押上了一切。 有真有假,最难分辨。 当手中的断发被眼泪浸湿之后,孟达看向西城的方向,心中浮现了坚定。 将军,会给他莫大回报的。 当夏侯尚的族弟回到武当中后,他立即找到夏侯尚,将他所看到的一切都告知了夏侯尚。 而当夏侯尚得知孟达竟然断发明志之后,他的脸上的震撼之色一点亦不比旁人低。 在心中的震撼之下,夏侯尚马上展开孟达的信看了起来。 「所遣邓贤、李辅少长家门,亲之信之,有如儿子。 亲笔书信,骨肉至亲,两相齐送,足证诚心。 达建此计,任之于天,若其济也,则有生全之福。若有泄漏,则受夷灭之祸。 近日糜旸遣使,数番斥责,遂断发认罪,载生载死,形存气亡,神魄恍惚。 当此之时,明公若复怀疑虑,达恐来日悬首于军寨,无法得见明公矣!」 孟达的这封信比起以往两封显得很是简短,但他的这封信却充满了悲伤的言语,似乎下一刻就会死去一般。 当看完信中内容之后,夏侯尚的心中再无一丝疑虑。 族人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夏侯尚手捧信笺对着邓贤与李辅二人承诺道:「子度高义,尚必不负之也!」 随后夏侯尚当即又写了两封上书,分别加急送往宛城与洛阳。 不管如何,这场仗,他是打定了! 武当县距离宛城并不远,早在之前,曹仁就收到了夏侯尚的第一封上书。 只是在收到夏侯尚的第一封上书时,因为夏侯尚在上书中还有着疑虑的语气,所以曹仁便未当即应允。 可就在今日,曹仁又收到夏侯尚的第二封上书。 在这封上书中,夏侯尚语气中充满笃定,而且夏侯尚更是在上书中,言明孟达断发一事。 在看到夏侯尚的第二封上书后,曹仁的脸上终于浮现喜色。 或许在近年以来,曹仁给世人的印象乃是被关羽围在樊城中所逼甚急。 但曹仁从军三十年以来,在他的从军生涯中他真正属于善攻之将。 他跟随曹操三十年来,能将他打的困守孤城的唯有周瑜与关羽而已。 就在历史上的两年之后,年近六十的曹仁还因为孙权言而无信,亲自率数万步骑征讨江东。 曹仁被陈矫等人称赞为「天人之将」,正是因为他善攻悍勇的风格。 身为「天人之将」的曹仁在听说孟达断发后,他内心中的反应比夏侯尚更激烈点。 大好良机! 夏侯尚对糜旸有着必杀之的信念,曹仁又何尝不是呢 曹操是曹仁最尊敬的人,在曹仁看来,曹操的死与糜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因为对曹操的敬崇,曹仁早就对糜旸恨之入骨。 甚至在曹仁的心中,他想着若他在死前不能除去糜旸这个仇人,不能除去糜旸这个被曹操忌惮的曹魏大敌,那么他死后见到曹操,亦是会充满愧疚之心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曹仁是不可能再坐视一次良机从他面前错失的。 天授不收,必有灾殃! 但是曹仁并没有回书夏侯尚赞同他的行军方略,他只是回书一封,令夏侯尚整顿兵马,时刻待命。 在回书给夏侯尚之后,曹仁召集诸将。 他开始重新布置起南阳的一切防务。 他这么做的目的很明显。 面对这个大好良机,曹仁决定要亲征。 他要亲手斩下糜旸的头,送到邺城祭奠曹操的在天之灵! 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章 丕鹅丕鹅 益北云动 不久后远在洛阳的曹丕,亦在宫殿中收到来自夏侯尚的第二封密奏。 曹丕听闻是夏侯尚有第二封密奏呈上,他心中一个咯噔。 本来他还以为是南方出什么事了,但在看完夏侯尚的密奏之后,他的脸上浮现激动之色。 之前在夏侯尚上书第一封密奏时,曹丕本就有意同意夏侯尚的出兵,但这件事却被司马懿与蒋济二人所劝阻。 在二位心腹大臣的劝阻之下,曹丕便将夏侯尚的第一封密奏暂时留中不回。 而当夏侯尚的第二封密奏送达他手中时,看着夏侯尚密奏中的内容,曹丕马上再次召集一众心腹重臣商议此事。 自曹丕受禅正式成为帝王以来,他便以天子的名义开始励精图治起来。 因为从小饱读经书,所以曹丕很想成就一番儒家仁政君主的作为。 在治理国家理念方面,曹丕追求效法上古仁君、贤臣之世。 他一方面制法削藩,打击异己,继续巩固自身权力,并诏令严禁外戚宦官干政。 另一方面他又与民修养生息,诏令颇有惠民之策,并在民间大力发展儒学。 曹丕想尽快教化民众,恢复社会生活秩序,促进社会经济与文化的发展,令北方的国力得到恢复。 不提曹丕的个人品德与他一些大略上的错误,他在发展北方内政上,的确是有着优秀贡献的。 历史上几年后,北方动不动就起兵十万,甚至在后期,出兵数十万打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都不是问题,这一切的基础都是曹丕在位时期打下的。 而在政治抱负上,曹丕一直想着继承曹操统一山河的志向。 一众心腹重臣在曹丕的诏令下,很快就来到大殿之中。 在一众心腹重臣到来之后,曹丕命侍者将夏侯尚的密奏一一展示给他们看。 曹丕召集的大臣并不多,都是他可以信赖的人,所以他并不怕泄密。 在几位曹魏新贵看完夏侯尚的第二封密奏后,众人脸上都难掩震撼之色。 曹丕是从小深受儒家文化熏陶长大的君主,所以他所信赖的各位大臣,亦全部都是熟悉儒家经典的臣子。 在这样的君臣团体之中,孟达断发明志一事所带给他们的冲击更大。 之前或许还有重臣会建议曹丕谨慎行事,但在孟达断发的举动之下,没有大臣再有出言劝阻。 否则曹丕反问一句,让你断发明志是否愿意,就没有任何一位大臣能回答的上来。 看自己的一众心腹重臣都不再有异议,曹丕脸上开始浮现兴奋之色。 若说夏侯尚与曹仁二人,更多是从个人方面想要除去糜旸之外,曹丕则是着眼于当今天下的全局,想着将西城尽早拿在手中。 因为西城或者说汉兴郡,乃是连接汉中及襄阳的交通枢纽。 若他能将汉兴郡握在手中,那么就能一刀斩断汉中与襄阳之间最快速的联络。 这样来日刘备大举北伐时,无疑会让他无法东西呼应,方便他能个个击破。 况且身为传统儒家君主模板的曹丕,他是相信天命这一套的。 前段时间曹丕建魏后,曾从张音口中听闻他妹妹曹节所说的“天不祚尔”那四个字。 对那四个字曹丕心有所恶,于是他命人于传国玺肩部刻隶字“大魏受汉传国玺”,以此自证他非“篡汉”也。 在完成这一举后,他的内心才安定许多。 而在完成此举后,曹丕在近日来又听闻曹植为刘协发服悲哭一事,这让他的心中十分不满。 只是因为登基未久,他不好对胞弟做出太严厉的处理。 但正因为没对曹植做出处罚泄愤,所以他的内心中总觉得有种阴霾在环绕。 他虽然厌恶曹植,但是曹植毕竟是他的胞弟。 现在连胞弟都相信谣言为刘协发服悲哭,这让曹丕的心中更拿不定其他人的想法。 什么是天命呢? 天命就是人心归附,万邦臣服。 现在就在曹丕心有阴霾的时候,他最大敌手的大将孟达,却要断发明志投奔北方,归顺大义。 孟达的名声曹丕亦是听过的,孟达可不是那种寂寂无名的将领。 这让曹丕心中,充满了喜悦。 曹丕决心要将孟达立为一个标杆。 曹丕笑着对殿中的一众心腹大臣说道: “昔尹挚背商而归周,百里去虞而入秦,乐毅感鸱夷以蝉蜕,王遵识逆顺以去就,皆审兴废之符效。 知成败之必然,故丹青画其形容,良史载其功勋。 今子度姿度纯茂,器量优绝,断发明志,深明大义。 朕虚心西望,依依念达,恨不早识,以致叹息。 昔虞卿入赵,再见取相,陈平就汉,一觐参乘,子度于朕,正此时也。 传诏:命使者携朕御马赐达,以昭忠爱。” 当曹丕下达这个诏令后,大殿中的司马懿、蒋济、陈群、朱铄几人眉头已经轻皱。 曹丕的老毛病又犯了,对于自己喜爱的人,又开始乱加赏赐。 御马是曹丕这个皇帝的专属坐骑,岂可赏赐给臣下。 但是曹丕在说完以上那番话后,又觉得有所不足,这样的赏赐怎么能体现孟达的忠义之举呢? 忠臣之心不能受寒。 曹丕思索一番又说道:“今者海内清定,朕欲万里一统,三垂无边尘之警,中夏无狗吠之虞。 子度顺义归北,下诏令其家人缤纷道路,以显其贵也。若子度欲来相见,且当先安部曲,有所保固,然后徐徐轻骑来北。 朕再拜达为散骑常侍,领征西将军,封平阳亭侯。” 曹丕每说一个诏令,便有黄门侍郎在一旁记载下曹丕的诏令。 这些诏令一会都要派使者送去南阳的。 但当曹丕说完最新的诏令之后,性格忠直的蒋济终于忍不住了,他出身对着曹丕一拜谏言道: “今孟达有意归顺陛下,实乃陛下天威所致,然孟达才能不明,丹心不正,岂能贸然赏赐太过丰厚?” “还望陛下三思,若陛下要赏赐,还等孟达顺利举义之后,再行赏赐不迟。” 蒋济的谏言,引得其他几位重臣脸上流露赞同之色。 但曹丕在听完后,脸上流露笑意,他摆摆手道:“朕保其无他,亦譬以蒿箭射蒿中耳。” “非如此,岂能安“断发明志”之忠心?” 见曹丕执意如此,又想到孟达的举措的确没有什么大的疑处,所以蒋济最后只能退下。 在蒋济退下后,曹丕马上下令一旁记录完诏书的黄门侍郎,让他加急将这他的诏令发往夏侯尚手中,并且务必要尽快让夏侯尚转交到孟达手中。 曹丕不知道的是,当他的这封诏令发出后不久,后三国时期的第一场诈骗桉就要发生。 而不久后,他这个大魏皇帝亦要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 在曹丕的皇命急命之下,他的诏令很快就送到武当县的夏侯尚手中。 而这时,曹仁的大军还未到来。 毕竟南阳郡乃是拱卫中原的南方大郡,且襄阳处还有关羽的数万大军虎视眈眈。 在这种情况下,曹仁必须要安排好南阳的一切防务,他才能安心率大军南下。 当夏侯尚收到曹丕的诏令之后,他激动的对着北方连连三拜。 陛下真明天子也! 虽然曹仁的大军还未到达,但是在曹仁给夏侯尚的回书中,夏侯尚已经知道曹仁不日后即将率领大军来武当县亲征。 在这样的情况下,夏侯尚这段时间以来要做的事,一个是加紧操练兵马,收集舟船,另一方面便是加强与孟达的联系安抚他。 到了如今这一步,作为孟达一开始联络投诚的夏侯尚,他已经成为孟达与曹魏联系的中间人。 并且他对孟达已经深信不疑,这时候的他,已经将所有宝都押在孟达身上。 与一开始不同的是,一开始是孟达急切联系夏侯尚,深怕他不信任。 现在是夏侯尚千方百计想加强与孟达的联系,深怕他遭遇不测。 在这种心态之下,夏侯尚在收到曹丕的诏书之后,他当即令李辅携带着曹丕的诏书,回到汉水军寨中,将曹丕的天恩告知给孟达。 而李辅心情激动的怀抱着曹丕的诏书,不久后就回到汉水军寨中,寻找到孟达。 当孟达看过曹丕给他的诏书之后,他的脸上浮现巨大的惊讶。 他没想到的是,曹丕竟然会对他如此看重。 看着那诏书上的鲜红玺印以及曹丕对他的封赏,一瞬间孟达心中是真的动心了。 但随即这利欲熏心的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孟达头脑中的理智所驱散。 他跟随糜旸的时间已经有数个月,糜旸的手段他了解的已经不低。 糜旸与他的前任上级刘封相比,绝对不是那种狂妄自大的性格。 既然糜旸敢让他行使这诈降之计,那么肯定还有反制的手段。 况且自己唯一的儿子孟兴,目前就在糜旸的县府之中。 在这样的情况下,孟达不会去冒那个风险的。 如夏侯尚一般,夏侯尚将信任都交给孟达,而孟达亦是将他的信任,都给予了糜旸。 在得到曹丕的诏令之后,孟达命李辅先下去好好休息。 而后在深夜时,他又独自来到县府之中找到糜旸汇报最新情况。 得益于之前的大清洗,所以糜旸目前对西城有着绝对的掌控权。 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糜旸安排妥当,那么孟达深夜密会糜旸一事,是不会有人察觉的。 因为最近心系于诱引夏侯尚一事,所以糜旸这段时间都很晚入睡,担心的便是孟达随时有要事汇报。 在甘告的带领下,孟达于县府中一处偏僻的堂中见到了糜旸。 糜旸在看见孟达之后,他笑着将手中的几封上书交予孟达观看。 孟达恭敬的接过糜旸给他的上书,而后认真看了起来。 在孟达看完之后,他的脸上亦浮现笑容。 这几封上书分别是吕乂、邓艾几人写给糜旸的。 不久前,他们几人知道孟达断发认罪一事后,都纷纷上书为孟达申辩,认为他不至于有谋逆之心。 而且他们的言语之中,都隐约有透露出糜旸将孟达逼迫太甚的意思。 由此可见,之前孟达断发认罪一事给众人带来的冲击有多大。 而孟达在看完吕乂、邓艾几人的上书后,心中有种暖暖的感觉。 或许这段时日以来,他受了很多委屈,或许那些同僚往日中对他并未有太多热情,但好在在关键的时刻他们愿意相信他。 这一点是孟达之前不曾体会到的。 在感动之后,孟达将怀中的曹丕给他的诏书递给糜旸观看。 而糜旸在看完后,眉头轻扬,不禁感叹曹丕好大的手笔。 不过这也符合历史上曹丕的性格,历史上他被孙权骗的团团转,与他自身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 随后孟达向糜旸禀报一件事: 夏侯尚今日不仅让李辅带来曹丕的封赏诏书,还在回信中与孟达商量起后续的进兵事宜。 既要里应外合,当然要将自己大军的进兵方略及大致兵力告知孟达,这样接下来才能配合无间。 糜旸在得知曹仁会亲征后,脸上浮现意外之色,没想到他还钓到一条更大的鱼。 在告知糜旸大致情况以后,孟达对着糜旸言道:“曹仁若亲来,所带大军不会少,而我方大军仅有一万,恐有不虞。” 孟达的谏言令糜旸点头,这一点他早有考虑到。 就算曹仁不亲至,糜旸亦没打算只靠他手中的一万大军,来吃下夏侯尚的两万大军。 糜旸看向孟达,见他往日中的长发已然不见。 在头发不长的情况下,孟达甚至没办法束冠,只能披头散发。 而在当世的审美中,成人披头散发,是会遭受人耻笑的。 心中有感于孟达的付出,糜旸伸出手拍着孟达的肩膀言道: “兵力之事子度无须担忧,子度接下来只要为我详细探查曹仁的进一步动向即可。” “若此事事成,我纵算不要自身功勋,亦会保举子度封侯。” 听到糜旸这么说,孟达一脸兴奋的向糜旸一拜,口中激动的言道:“谢将军。” ... 就在曹丕诏书送达孟达手中的前两日,一支携带王令的队伍快速的来到汉中郡的南郑城外。 在被守城士卒阻拦的时候,这支秘密队伍为首的法邈掏出一面金牌,而后对着城门口的士卒言道: “大王急命,敢有拦者杀无赦!” 守城士卒在查验过这一行人的身份之后,马上就恭敬的退到一旁。 在无人阻拦之后,身为刘备使者的法邈带着身后的一行人,快速的奔入南郑城中。 若是糜旸在场,他定能认出法邈身后的这一行人都是谁。 张南、冯习、辅匡、程畿、关兴、张包、赵统等。 这些人中有些都是在历史上夷陵一战中陨落的人,但今世他们的命运已经改变。 之前糜旸的上书不单单是向刘备表露豪言,而刘备所言的“好为之”亦不只是精神鼓励。 现今万事俱备,只待鱼儿落网! 汉统意欲重立,岂能无贼血渲染?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大军出发 吃人的网 汉延康元年八月底,魏车骑将军曹仁亲率两万大军抵达武当县。 此番曹仁为了一举拿下西城,已经将南阳郡中能调动的机动兵力都带来。 面对着糜旸这种敌手,哪怕是有着孟达里应外合的情况下,曹仁亦不敢掉以轻心。 当曹仁领军到达县城中后,夏侯尚马上率领着武当县中的一众属下,拜见他这位叔父。 面对着夏侯尚的拜见,曹仁没有时间寒暄,他看见夏侯尚第一句话问的便是: “伯仁与子度联系的如何?” 见曹仁问询其最近与孟达联络的情况,夏侯尚脸上浮现一丝笑容。 他对着曹仁言道:“请车骑放心,大致方略尚已经与子度相互商谈完成,必不使有失。” 在之前曹仁未领军到达的时候,夏侯尚负责的一方面便是与孟达商讨来日共同起事的方略。 夏侯尚与孟达皆是知兵之人,加上孟达又熟知西城地形,所以不出数日,大致的进兵方略就已经商讨好。 夏侯尚在说完后,他马上取出一封刚刚写好的进兵方略交予曹仁观看。 而曹仁在看完夏侯尚所写的进兵方略后,他的脸上流露出欣慰的笑容。 曹仁征战多年,领兵经验何其丰富,他在看完后,自然能知道夏侯尚与孟达所商讨的这副进兵方略,大致上是很得体的。 这让曹仁心中对数日后的行动有着信心之外,还对夏侯尚这个子侄的才能感到欣喜。 由这份进兵方略可知,夏侯尚乃是一块璞玉,假以时日经过好好打磨,将来势必会成为曹魏的一根擎天柱。 既然夏侯尚与孟达所商讨的进兵方略没有什么问题,曹仁便开始放心的遣兵派将起来。 这次他不仅带来了两万精兵,还将他多年来亲自调教的将才,大多都带来。 而大堂中的满宠看着整个大堂中的将领,脸上都充满着势在必得的欣喜,不知怎么的,他的心中却有着一丝疑虑。 满宠有这番疑虑不是他看出孟达有什么问题,而是他稳重的性格令他不会轻信任何一人而已。 坐在上首的曹仁看出满宠脸上的疑虑之色,见满宠在如今大军即将要出发的时刻,脸上还怀抱着忧虑之色,他心中开始浮现不喜。 往日中曹仁对满宠是多有倚重,但如今大军即将出征,满宠这个重将脸上却浮现疑虑之色,无疑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军心。 于是曹仁在遣兵派将,分布任务的时候,并没有让满宠领军一同出征。 他命令满宠率领一些县兵,留下守备武当县。 当曹仁的这个命令发出后,满宠虽然有些意外,但最后还是乖乖领命。 而其他诸将得知满宠分到的是守城的任务后,心中都不免有些暗喜。 少一位将军一同出征,就少一位将军与他们分润战功。 在分派完各位将领的任务之后,曹仁对着大堂中的诸位将领言道: “此战乃国朝鼎立第一战,各位务必要奋勇杀敌,为帝建功!” “若此战中有哪位将领能先登西城,吾保其将军之位。 若有人能生擒糜旸或斩下他的首级,除将军职位外,吾还保其万户侯之爵位!” 在曹仁激励的话说完后,大堂中的诸位将领脸上齐齐浮现激动之色。 他们纷纷起身对着曹仁一拜道:“属下必不负将军所望!” 看着大堂中诸位将领意气奋发的样子,曹仁不禁抚须而笑。 军心可用矣! 数日后,夏侯尚与孟达约定的举事的日子已到。 今日清晨,武当县外数万大军齐整的林立在城外的官道两旁。 而在武当县旁的汉水之上,正停靠着数千只或大或小的战船。 西城在武当县的上游,要想攻打西城,最方便的方式便是乘坐战船逆水而上。 在天刚刚亮的时候,在曹仁的命令之下,数万魏军便开始陆续登船。 武当县城内外的大军,本有将近三万之众,今番曹仁又带来了两万大军。 除去留下一些县兵守城之外,此番曹仁出征的总兵力达到近五万! 不愧是大魏车骑将军,真是大手笔。 曹魏控制着天下最富庶的地带,对于曹魏来说,他们缺的不是人。 就在不久之后,曹丕数次亲征孙权,动用的总兵马就动不动十万左右。 当初汉水对峙时,之所以曹操率领十万大军便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乃是因为当时魏军连年征战,粮草、民力损耗太多。 但在经过大半年的修养之后,特别是北方大地秋收在即,曹仁能动用的兵力就富裕许多。 这也是当初曹操临死前,多番嘱咐曹仁与曹丕要着重发展内政的原因。 因为如果让曹魏有着恢复元气的时间,不需要太久,数年就好。 那么曹魏的国力就会得到质的提升,从而达到碾压敌人的效果。 曹仁高站在楼船之上,看着下方不断登船的数万精神奕奕的魏军,他的心中充满了豪气。 如果是正面对战,光凭这将近五万的大军,曹仁便不惧刘备麾下的任何一员大将,何况如今他还有着内应孟达在? 曹仁对这次的出征,充满了自信。 一段时间后,训练有素的魏军就在各自将校的指挥下,纷纷登上船。 在数万魏军都登上战船后,曹仁下达了全军出征的命令。 看着汉水上的数千只战船缓缓远去后,立在城头上的满宠对着魏军远去的方向遥遥一拜。 希望车骑将军此番能够顺利擒杀糜旸。 ... 领军驻守在汉水军寨中的孟达,正在大帐中紧张的来回踱步。 前面一个多月的精心谋划,前面一个多月的忍辱负重,为的便是今日。 今日之事若成,那孟达过往的一切付出都不会白费,甚至于还会得到莫大的回报。 今日之事若失败,那种后果,孟达想都不敢想。 不到最后一步,谁都不敢断言,糜旸设下的局一定会完美收场。 正因为这层顾虑,所以在等待中的孟达,显得很是焦急。 焦急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孟达不知道在军帐中等了多久。 随后他军帐的门帘被一双大手推开,而后一位身姿雄壮的武将走了进来。 这位武将名冯习,字休元,南郡人士。 建安十六年刘备入蜀时,冯习领军跟随刘备入蜀。 历史上的夷陵之战时,冯习被刘备委任为前锋大将,当时吴将陆逊、李异、刘阿等屯兵巫县、秭归一带。 冯习与吴班从巫县领兵而出,一路击败李异等东吴大将,最后推进到秭归。 后来刘备亲率诸将自秭归进军至猇亭,便以冯习为领军统诸军,与陆逊率领的吴军相对峙。 虽然历史上冯习的记载并不多,但是从这两个事例可以看出,冯习是一位有勇有谋的大将。 前段时间冯习在法邈的带领之下,进入汉中郡中。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率领汉中的大军东下,接受糜旸的统一调度。 糜旸在之前就上书刘备,希望刘备能临时给他调度汉中大军的权力。 或许如今刘备治下的大部分郡县,都在休养生息当中。 但作为与荆州一样重要的军事基地汉中,刘备在那里留有三万余大军。 那三万余大军,乃是当初汉中大战后留下的精锐士卒,战斗力自不用说。 而且汉中郡就在汉兴郡邻侧,有着汉水的连接,大军东下十分便利快捷。 而且只要安排妥当,隐秘性亦有一定的保证。 在收到糜旸的这个请求之后,刘备并没有迟疑,他当即写下一道王令,并且夺情委派法邈为使者,前往汉中郡宣达他的王令。 本来糜旸若想调动汉中郡的大军,可以直接请求汉中太守魏延协同作战。 但之前西城外的会面令糜旸心有担忧,或许魏延会同意与他协同作战的请求,但是绝对不会接受他的领导。 而大战一开,大军没有统一的调动指挥,那是取死之道。 所以糜旸才直接越过魏延,向刘备求取兵权。 刘备乃是英明之主,虽然糜旸没有在上书中明说,但他亦知道糜旸的顾虑是什么。 所以他不但派出法邈为使者,还派遣冯习、张南等多员宿将前往汉中,辅助糜旸控制汉中的那三万大军。 或许魏延的性格很是桀骜不驯,但是在面对着刘备的王令,他只能老老实实交出手中的兵权。 汉中的大军不是魏延的私兵,所以在刘备的王令面前,冯习几人很快就控制住汉中的三万大军。 前几日他们率领着三万大军,火速南下来到西城外听从糜旸调遣。 而直到昨日,千里迢迢领兵到达西城外的冯习几员将领,方才知道糜旸的具体谋划是什么。 在知道糜旸的具体谋划之后,众人纷纷感慨糜旸好大的谋划,怪不得大王会如此支持他。 当冯习来到军帐中后,他对着脸上显露焦急之色的孟达言道: “敌军的征西将军旗帜已出现。” 当听到这个消息后,孟达脸上的焦急之色瞬间达到最浓,但最后很快就消散而去。 不久后他的脸上只留下坚定之色。 敌军已到,该收网了。 孟达对着冯习一拜道:“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休元了。” 冯习亦回敬孟达一礼,他对眼前这个为了刘备大业不惜断发的孟达,心中有着敬佩之情。 冯习对着孟达言道:“子度且去。” 在得到冯习的承诺之后,孟达提起剑架上的佩剑,而后就大步走出了军帐外。 当他来到军帐外后,他马上登上一舟战船。 而在他的身后,一千士卒已经都在战船之上。 孟达看了一眼身后的一千士卒,而后他下令打开水寨大门。 他领着身后的一千士卒,驾驶着脚下的战船快速的朝着下游而去。 就在水寨外下游的不远处,曹仁率领着数万大军刚刚到达此处。 在看见前方的汉水军寨已经不远后,曹仁便下令数万魏军放缓速度。 他在等着孟达的接应。 按照之前与夏侯尚与孟达的方略,在他的大军到达汉水军寨后,便会树立起征西将军的旗帜。 征西将军乃是曹丕封赏给孟达的官职,树立起征西将军的旗帜,便是夏侯尚与孟达约定好的暗号。 没有让曹仁等待太久,一支上百人的战船队伍很快便出现曹仁的视线中。 而看着那支上百人的舰队之中高高飘扬的征西将军的旗帜,曹仁的嘴角流露一丝笑意。 不久之后,孟达率领的上千人的舰队,就来到了魏军的数千只战船之前。 在孟达率领的上百艘战船到达后,孟达下令他身后的战船齐齐调转方向。 这样一来,原先在上百艘战船之前的孟达,反而被两军的战船包裹在中间。 曹仁原先是不认识孟达的,但之前他曾看过孟达的画像,加上孟达的那一头短发实在太过显眼。 高立在楼船上的曹仁看到孟达的这副举动,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浓厚。 孟达及他的部众自动将后背交给自己,这是一种示好。 随后在孟达的一声令下,那上百艘调转方向的糜军战船,便又齐齐朝着前方的水寨而去。 今日孟达的任务就是要充当带路党,协助曹仁将汉水上的各处水寨拿下。 当最前方的那百艘糜军战船,朝着水寨进发之后,曹仁亦下令他的大军跟上前方那百艘战船。 于是乎在宽阔的汉水上,便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数千只战船排成一排,跟在百艘战船身后,犹如一股黑浪朝着前方的军寨压去。 当曹仁的数千只战船到达水寨之下时,曹仁发现一直困扰他许久的水寨的大门早已打开。 看到这一幕,曹仁身边的夏侯尚兴奋地对着曹仁言道: “若无水寨阻挡,糜旸拿什么抵挡我军数万天兵!” 听到夏侯尚的话语,曹仁脸上亦浮现笑容,对着夏侯尚点点头。 不久后走在数千只魏军战船之前的百艘糜军战船,率先驶入毫不设防的水寨之中。 曹仁见状连忙下令身后的数千艘战船加快速度。 曹仁担忧那一道往日中阻拦他,令他大军不得寸进的水寨大门,会突然关闭。 在曹仁的催促下,数千只魏军战船纷纷驶入空无一人的水寨之中。 但曹仁不知道的是,静谧的偌大水寨,在此时就犹如缓缓张开的一张大网般。 这张网,是会吃人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火在水上 团团包围 在距离曹仁大军十数里外的汉水上游旁有一处高地,而这时在这处高地上正站立着一位年轻将领。 这位年轻将领便是关羽次子关兴。 关兴手中捏着一面令旗,他专注的目光正不断的盯着下游的方向。 因为等的焦急,关兴从怀中掏出一块草药放在口中咀嚼。 草药一经入口,那种苦味瞬间就充满在关兴的口腔中。 但就是这种苦味,反而让关兴的情绪得到稳定。 关兴自幼体弱多病,所以养成随身携带草药的习惯。 在当世,许多草药是可以直接口服的。 亦正因为关兴体弱多病,所以在给诸将分配任务时,糜旸特殊关照关兴,让他负责一件很重要却不需要冲杀的任务。 只要关兴把这件任务完成好了,在这一战中他的功劳不会少。 关兴知道糜旸对他的关怀,所以他就更加不能辜负糜旸的期待。 在这处高地上,还有一座简易制造成的营帐,这处营帐观大小可以容纳数千士卒。 关兴一边咀嚼着口中的药材,一边站在高地上极目远眺。 终于在关兴的殷殷期盼中,一舟走舸正快速的朝这里驶来。 当看到那处走舸出现后,关兴的脸上浮现喜色。 不久后速度极快的那舟走舸,便来到关兴所在的汉水旁。 那舟走舸停稳之后,关兴赶紧从高地上下来,朝着那舟走舸走去。 当关兴走到那舟走舸附近后,从走舸上下来的一位信使也已经来到关兴身前。 信使对着关兴下拜,而后对着关兴言道:“将军言可击矣!” 信使的话很是简短,他口中将军的是谁亦不言而喻。 但这简短的六个字落在关兴的耳中,却令关兴的脸上浮现巨大的喜色。 他等这六个字已经等了许久了。 在得到糜旸的命令之后,关兴不再迟疑,他马上跑上高地,而后挥舞起手中的令旗。 在炎炎烈日之下,关兴的举动很容易就被高地下的数千汉军所察觉。 数千汉军在看到关兴的令旗挥舞之后,在空旷的高地之下,很快就出现了让人诧异的一幕。 在各自将校的指挥下,数千汉军士卒正分别推动着许多大木筏进入汉水之中。 那些大木筏,大体上由芦苇捆绑制作而成。 芦苇因为随处可见,加上它的易燃性,所以它是百姓心目中极好的取火物。 在数千汉军的推动之下,数之不尽的木筏很快就被推进汉水之中。 但因为木筏一端被绳索所固定在岸上,所以看过去白茫茫的一片芦苇木筏,就犹如一阵阵汹涌的白浪一般,在宽阔的汉水上不停上下浮动着。 见高地下的汉军,已经将芦苇木筏尽数推进汉水之中。 关兴不再迟疑,在他的命令之下,汉军士卒纷纷取下身上的火把,而后点燃了芦苇木筏。 火焰瞬间在芦苇木筏上快速的燃烧起来。 当数百艘最前的芦苇木筏被点燃之后,关兴下令让汉军士卒砍断牵扯着芦苇木筏的绳索。 一根根绳索在利刃的噼砍断裂之下,早已按捺不住的芦苇木筏,承载着火焰快速朝着下游疾驰而去。 关兴站在高地上,感觉有一阵巨大的热浪朝他袭来。 在关兴的目光中,他眼前汉水上的空间似乎都因为被火焰燃烧,而显得有些扭曲。 而后那股白茫茫的热浪,像无数匹脱缰的野马一般朝着下游的敌军而去。 这壮观的一幕落在关兴眼中,令他的脸上浮现潮红之色。 今日他的功劳总不能再如去年一般,只是负责打扫战场了吧! ... 水寨,亦作“水砦”,指的并不是水上军营,指的是水边或者水上用于防卫的栅栏、营垒。 因为大自然的造物神奇,河流在流经各地时所经历的地貌不一样。 有些地貌就很适合建立水寨,来阻拦敌方水军进入己方水域中。 例如当初黄祖为了阻挡江东的水军,便在江夏境内四处设立水寨据险伺敌。 那些水寨,给江东水军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连善于水战的江东水军,有时都对水寨无可奈何,更不用说曹仁统率的大军,大多是不通水性的北方士卒了。 所以当身后的大军尽数进入水寨中后,曹仁的心中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曹仁下令一部分士卒留守第一道水寨处,看守好大军的后路。 而后他放心的率领剩下的数万大军,继续跟随孟达朝着下一道水寨行驶而去。 当初申仪自知兵少无法抵挡曹仁大军,所以他耗费巨大人力物力,历时许久修建多道水寨,分立在西城外的汉水要道上。 而在每道水寨的两岸上,还有着许多林立的营帐,且在水寨的港口中,停靠着许多空荡荡的船只。 这些营帐往日中,便是有驻守水寨的士卒居住着。 曹仁在继续领军继续深入的时候,站立在高大楼船上的他,发现这时两岸上的糜军营帐很是安静,想来里面的人大多被孟达调走了。 在孟达的上百艘战船的带领之下,曹仁的大军已经跃过数道水寨,正朝着西城快速而去。 按照孟达之前透露给夏侯尚的消息,今日糜旸领着西城中的大半精锐前往房陵县巡视。 正因为如此,孟达才建议夏侯尚将进攻之日定在这一日。 孟达所透露的消息,代表着如今西城中防务空虚。 而且西城中乃是糜旸的治所,糜旸及他麾下将领士卒的家人都在西城中。 若是曹仁能趁此良机将西城一举拿下,那么纵使糜旸后期得到消息率军回援,手握糜旸大军家卷的曹仁亦将立在不败之地。 正是因为这种考量,所以在连续夺下几道不设防的水寨后,曹仁越发催促起身后的大军快速前进。 但汉水的河道并不是一马平川的,在前往西城的汉水河道上,充满了各种暗礁。 甚至汉水的河道不是直来直往的,有着不少拐角。 这些无疑都在拖延着曹仁大军的行进速度。 谁叫他人多呢? 相反的是孟达那上百艘战船,因为轻便加上熟悉地形,所以在经过一处水寨之后,曹仁突然发现前方的孟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踪影。 只是这时他并没有怀疑其他,他只以为是孟达百艘战船的行进速度太快了,才导致暂时失去踪影。 所以曹仁赶忙派出几搜走舸,前往前方寻找孟达的踪影。 但就在曹仁派出几艘走舸后不久,站立他身旁的大将常凋发现了不对劲。 常凋的视力极好,他见前方的汉水上游似乎出现了一股巨浪。 但因为看的不真切,所以常凋一开始并没有太过在意。 毕竟今日天朗日清,并无狂风暴雨,宽阔的汉水上怎么会突然掀起巨浪呢? 随着那股“巨浪”越来越接近,位列于数千艘魏军战船最前的战船上的士卒,竟有些感觉空气好像更加闷热了。 但当那数百士卒心中的感觉,还没浮现多久的时候,眼中突然出现的一幕,令他们的脸上浮现了巨大的震骇之色。 只见在前方不远处,突地出现无数只正燃烧着火焰的木筏,朝着他们急速驶来。 八九月份乃是汉水水流最迅勐的时候,况且那无数只木筏乃是从上游顺流而下。 在汉水水流的带动下,那轻快的一只只芦苇木筏,就犹如一支支在水面上射出的劲弩一般,朝着他们狠狠地撞来。 不一会儿后那上百艘魏军战船,就与无数只燃烧着汹涌火焰的芦苇木筏相撞。 在相撞之下,几乎是顷刻之间,那上百艘魏军战船便迅速的燃烧起来。 芦苇本就易燃,加上糜旸为了毕其功于一役,前段时间一直收集各种火油、然后将它们涂抹在芦苇木筏之上。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有着生牛皮保护的楼船遇到这样的火焰都会点燃,何况大多数都无生牛皮保护的魏军战船呢? 在数之不尽的芦苇木筏点燃那上百艘魏军战船之后,它们继续在水流的带动下,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下游的数千艘魏军战船而去。 更重要的是在那上百艘魏军战船被点燃后,战船上的魏军士卒忙着着急灭火。 所以那上百艘魏军战船在失去掌舵的情况下,被水流带着亦朝着下游的大量魏军战船而去。 当这一幕发生后,瞬间吓得后方的大多数魏军脸露胆寒。 这其中自然包括站得高,看的远的曹仁。 在楼船上的曹仁、夏侯尚、常凋等人眼中,前方的汉水上似乎凭空出现一道燃烧着的火墙。 而后这道火墙,以迅雷般的速度朝着他们而来。 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幕落在曹仁等人眼中,令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惊惧之色。 常凋这时才反应过来,刚刚他所察觉的白浪原来不是水浪,而是在炽热的阳光下被照耀的发白的大火。 火在水上,水运火至! 只是这时候明白这一点,已经太晚了。 惊惧之下的曹仁焦急的发出指令,让身后的数千只战船赶紧散开。 可惜数千只魏军战船本来就是逆水而行,在汉水的阻力下,数千只魏军战船哪能那么快散开。 还未等数千只魏军战船有所举动,那一道道似乎可以燃尽一切的火浪,已经来到数千只魏军战船所在。 然后这道火浪,呼啸着肆意的点燃了许多魏军战船。 当最前方的上千只芦苇木筏,撞击进魏军的数千只战船中时,不远处又出现不可计数的带着火焰的芦苇木筏,快速朝着数千只魏军战船而来。 为了今日,糜旸可是准备了好久。 这一个月来,他命麾下大军整整砍了一个月的芦苇。 一共砍得数百万捆芦苇,在数百万捆芦苇的原材料下,今日他所准备的芦苇火筏一定管够。 随着许多芦苇火筏冲进魏军的战船阵列中,数千只魏军战船很快便燃烧起来。 或许楼船有着生牛皮守护,所以可以一定程度上阻断火焰。 但生牛皮不是万能的,一旦火焰彻底燃烧起来,再好的楼船,最后亦难逃被焚毁的下场。 不久以后,众多魏军的哀嚎、叫喊声响彻在这片汉水水域之上。 或许火焰还未烧到他们身上,但是当火焰正在快速的吞噬着他们的战船时,他们心中的恐惧还是难以避免的快速滋长起来。 楼船上的曹仁听着众多魏军的叫喊声,看着没有过多时间,他所引以为傲的数万大军,便大多数陷在火海之中,他的内心如同遭受一锤重击。 他的脸上浮现巨大的痛苦之色。 就在这时,在这片燃起火焰的汉水流域的两岸上,开始响起一阵阵高昂摄人心魄的鼓声。 这鼓声并不是魏军中通用的鼓声,这一阵阵鼓声属于魏军的死对头——汉军。 在一阵阵雄壮的鼓声激励下,一队队军容齐整的汉军开始从两岸的山林中显现。 许多面代表着汉室骄傲的绛红色军旗,亦纷纷出现在这片烈火喧嚣的天地之间。 在不远处,还有许多汉军士卒正在朝着此处快速奔来。 上万汉军在引以为傲的鼓声、旗帜的引领之下,迈着坚定沉重的步伐,列着充满杀气的军阵,将这片汉水流域的两岸给团团包围起来。 而在那许多面汉军旗帜之中,一面“糜”字战旗被举得最高最显眼。 在那面“糜”字战旗之下,一名身穿明光铠的年轻将领的身影,出现在曹仁等人之前。 看到那道人影,楼船上的夏侯尚几乎要气愤的晕过去。 不是说糜旸在房陵吗? 那这人是谁! 相比于夏侯尚的气愤,曹仁虽然此时脸上一片痛苦之色,但他还能保持一些理智。 到了这一刻,他哪里还不知道他中计了! 孟达断发明志是假,西城兵力空虚是假,一切都是假的。 这一切都是糜旸设好的一个局。 曹仁的反应不能说不快,在火焰将他的数万大军包围的时候,他便已经开始率领着心腹大将,从楼船上转移到艨艟之上。 而后曹仁利用己身的大纛,开始召集着越来越多的魏军。 在曹仁利用自身威望的聚集之下,他的战船周围渐渐聚拢了数千魏军。 这时随着火焰的燃烧,这片天地已经被漫天的烟尘所掩盖。 许多魏军在战船上相互拥挤,更有甚者,有许多魏军怕被火焰所燃烧到,纷纷跳入水中。 在这样的情况下,溺水踩踏而死的魏军足有数千人。 而这一幕幕悲惨的景象,不断的落入以曹仁为首的诸位魏将眼中。 随后他们的脸上全都浮现悲痛之色。 这可都是大魏的百战精锐呀! 可是现在他们还未接触一位敌军,就死的不明不白。 这算怎么回事呀。 曹仁牙眦欲裂地狠狠盯着岸上的糜旸,他的心中充满了恨意。 糜贼!糜贼! 但曹仁知道现在不是气愤的时候,现在重要的是要尽快突围而出。 曹仁之所以还能保持着冷静,是因为目前他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还有退路。 曹仁开始亲自指挥着聚拢在他身边的数千魏军,朝着后方快速撤退。 两岸上都是汉军,这时若强行登岸,那是大大不利的,所以只能原路返回。 但可惜曹仁的这个举动,一清二楚的落在岸上的糜旸眼中。 看着曹仁要逃,糜旸眉头轻皱。 无缘无故带着数万大军来他家里做客,现在又要不告而别,一点礼貌都没有。 上个他见过的这么没礼貌的人叫孙权。 来了都来了,又岂是那么容易走的? 在糜旸的示意下,糜旸身旁的将官挥舞起手中的令旗。 在令旗的指挥下,两岸上的上万汉军纷纷将腰间的箭失搭在长弓之上。 上万只闪着寒光的箭失,顷刻间瞄准了那正欲逃窜的数千魏军。 这一幕亦被观察周边形势的曹仁所注意到,而正是这一幕,令他的脸上浮现冷汗。 他不再冷静!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天地赤红 汉将挺立 在上万只弩箭瞄准那数千魏军之后没多久,随着糜旸的一声令下,数千支弩箭先从糜旸这岸遮天蔽日而起,而后朝着汉水之中幸存的魏军狠狠扎去。 这时代除了占据制高点之外,或除了一些射艺高超的神箭手外,大多数是不存在什么定点狙射的,大多都是抛射。 或者抛射的准确度不高,但在抛射之下,射出的箭失的强度是足够的。 再加上只要射出的箭失够密集,那么带来的杀伤力亦不会低。 在曹仁大纛的影响下,汉水上幸存的魏军这时大多都朝着曹仁所在靠拢而来。 人在畏惧时,总会下意识地朝着他们信任、安心的所在赶去。 曹仁的大纛所在,便是这样的地方。 而现在是炎炎夏日,再加上汉水之上烈火腾烧,导致身处汉水之上的魏军感到无比闷热。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在一边赶去曹仁所在时,一边纷纷解下身上的甲胃,他们想让自己在燥热的空间之中,喘上一口气。 但就是这种举动,造成数千汉军所抛射出的箭失更具杀伤力。 当数千支流失落入汉水之上的魏军躯体中时,瞬间就引起了一阵阵哀嚎声。 一轮抛射之后,便有数百魏军被射倒。 而还未等汉水之上的魏军反应过来,糜旸对岸的数千汉军亦射出了他们手中的箭失。 于是在不久后,数千支箭失在呼啸而来后,又夺去许多魏军的生命。 在汉水之中魏军赶往曹仁所在的水面上,渐渐漂浮起越来越多的魏军尸体。 当那些魏军尸体在漂流之下,撞击到已经被烈火覆盖的芦苇木筏上时。 因为火油的影响,魏军尸体浮在水面上的那面,渐渐被烈火覆盖。 火焰无情,它们可不会管你是否已经死亡,它们只会烧尽一切它们能接触到的物体。 当许多具魏军尸体在水上被烈火焚烧的一幕,落入汉水上还幸存的魏军眼中时,他们眼中的惊惧之色越来越深。 那一抹抹在他们同袍尸体上跳跃的火焰,此刻就像魔鬼的笑容,在对他们发出死亡的召唤。 什么叫尸骨无存? 这就是。 这恐怖的一幕,吓得许多魏军不敢再靠近曹仁的所在。 而这恐怖的一幕,当然也落入曹仁等魏将,及那已经聚集到曹仁身边的数千魏军眼中。 看到这一幕后,数千魏军感到的只有无比的畏惧与胆寒,只有曹仁等魏将察觉到糜旸深深的恶意。 糜旸是在逼他们上岸! 方才那万支箭失虽然大多朝着曹仁这一处而来,但是因为有着亲卫的拼死守卫,所以曹仁等魏将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 但糜旸的这一举亦不是直接射死曹仁等人,因为流失毕竟是流失,是很难射中有着盾牌守卫的曹仁等人的。 而且曹仁等魏将身上都穿着精甲,他们哪怕被偶尔几支流失射中,亦不会受到多大的伤害。 糜旸这么做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为了打乱数万魏军的指挥系统。 糜旸之所以会用芦苇火筏攻击魏军的舰队,一开始的目的便是打乱魏军的指挥系统。 纵算火焰再如何勐烈,但毕竟汉水之上乃是宽阔的地带,不是密闭的空间。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将数万魏军全部烧死,那是不大可能的。 所以突如其来的凶勐的火焰,最直接的效果便是打乱魏军的舰队阵型,并且让他们产生恐惧,从而让他们的指挥系统崩溃。 历史上石亭之战时,魏军有十万,而吴军是九万。 之所以十万魏军被九万吴军打的鬼哭狼嚎,很重要的一点就是魏军是遇伏。 十万魏军惊惧之下指挥系统混乱,否则真要正面对决起来,吴军就算能胜,最后亦要脱一层皮。 今日糜旸的芦苇火攻既是伏击,亦是火攻,这两方面皆是军队的大忌。 所以一旦发生时,魏军瞬间陷入混乱中。 而唯有魏军陷入混乱,才是击败魏军的先决条件。 方才糜旸命岸上的汉军士卒放箭,为的亦是不让魏军再组织起成建制的阵型。 曹仁在魏军中威望深重,若是不管不顾他收揽士卒的行为,那么也许不久之后曹仁的身边就会聚集起越来越多的魏军。 那样的情况下,是不利于糜旸接下来的谋划的。 果然在万支汉军箭失的威慑之下,哪怕曹仁再如何收揽魏军,他的附近亦不敢再有魏军靠近。 糜旸还有一点的目的是,逼着曹仁上岸。 糜旸猜出曹仁征集魏军,是为了从后方突围而出。 曹仁知道糜旸既然会设下此局,在魏军的后路他必定重重埋伏。 所以曹仁才会不断征集魏军,想着借助人数优势强行突围而出。 但如今在糜旸万支箭失的阻拦之下,曹仁已经没有办法再征集魏军到他身边。 再加上在刚刚的耽误之下,许多燃烧的芦苇木筏已经遍布汉水之上,彻底断掉曹仁的退路。 在这个时候,曹仁唯一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领着数千魏军上岸与汉军对战。 这样还有一线生机。 芦苇火攻之策,为糜旸创造了良好的击败魏军的先决条件。 但接下来能不能彻底击败数万魏军,创造更大的战果,看的是双方将领的指挥素养。 不久之后,大火已经渐渐蔓延到曹仁身边这数千魏军的战船周围。 感受着脚下燥热的温度,曹仁身边的诸位魏将皆心急的看向他。 大火已至,而且在方才糜旸释放一轮箭雨后,两岸的汉军正交替着不断的释放着箭雨。 身边的魏军一个个倒下,他们都命在旦夕,他们希望曹仁能想出办法救他们逃出生天。 与来时意气奋发想着成为万户侯不同,现在所有的魏将魏兵在周遭漫天火焰的威胁下,只有一个很卑微的要求,那就是活下去。 身为所有魏军的主心骨,曹仁一下子间感受到莫大的压力。 他看出了糜旸的意图,但尽管曹仁有多么不想按照糜旸的意图行事,可是按照如今的情况,上岸亦是他及身边这数千魏军的唯一生路。 曹仁看向岸上的数千汉军。 他想到糜旸原本只有一万大军,方才他亦注视到还有数千的汉军正在朝着这处奔来。 但那数千汉军还没有到达,如果他能快速击破岸上糜旸的这数千汉军,那么生路就还在。 方才曹仁第一反应想着从后方突围,乃是因为他考虑到魏军军心已丧,不能和岸上的数千汉军硬拼。 但现在他已经没得选择了。 至少上岸,能阻断汉军的箭雨。 于是乎曹仁当机立断,他马上下令已经聚集到他身边的近三千魏军,朝着糜旸所在的这面岸上驾船快速而来。 当岸上的糜旸看到曹仁率领着数千魏军,朝着他的所在快速而来时,糜旸的脸上露出笑容。 不愧是“天人之将”,胆气还是有的。 在曹仁的命令发出之后,这近三千魏军出于对曹仁的信任,再加上对生的渴望,所以他们奋力地划动着脚下的艨艟。 魏军艋艟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要与走舸的速度相当。 糜旸见状下令两岸的汉军停止射箭,在数千魏军快速移动的情况下,箭雨的攻击已经效用不大了。 接下来能否把战果扩张到最大,便是看一会岸上的对决了。 看着数千魏军越来越接近,糜旸身旁的丁奉、张嶷诸将纷纷看向糜旸。 见身旁诸将将目光看向自己,糜旸沉着地答道:“戮敌擒贼,正此时也,何所疑虑?” 糜旸的话语刚落,丁奉、张嶷诸将脸上露出嗜血的光芒。 他们纷纷抽出腰间的长刀,而后指挥着身后的汉军,迈着军阵朝着岸边杀去。 不久之后,唯一还成建制的数百艘魏军战船终于靠上岸。 在曹仁及诸位魏将的指挥下,数百先头魏军在魏将牛金的带领下率先登上岸。 但这数百魏军还未登上岸多久,就被岸上的汉军团团包围,不断绞杀。 那数百魏军垂危频没的一幕,让还未来得及登岸的魏军皆失色惊惧,一下子登岸的速度都慢了起来。 在看到这一幕后,曹仁大怒。 他提起手中大刀,意气怒吼一声,想要从船上跳下,直接朝着汉军杀去。 但他的动作却被副将常凋所阻止,常凋对他劝阻道:“贼众强盛,势不可当,将军不可轻身相赴!” 但曹仁却没有搭理他,他一把甩开常凋的阻拦,而后提着手中大刀跳下艨艟,朝着岸上的汉军杀去。 曹仁所在的艨艟已经靠近岸边,所以在他跳下船后,没多久他便手持大刀杀入汉军的包围中。 当曹仁杀入汉军军阵中后,他手中大刀纷飞,他每前进一步,他身边的汉军就倒下一个。 曹仁这身先士卒,英勇冲杀的一幕,很大程度上激励了数千魏军的士气。 他们见高高在上的曹仁都如此悍不畏死,那他们自然也没有畏惧之理。 于是常凋、夏侯尚、诸葛虔、王双等魏将领着数千魏军很快杀上岸边,与数千汉军相互厮杀在一起。 岸上的汉军只有五千之众,与将近三千的魏军数量差距并不大。 加上近三千魏军在曹仁的鼓舞之下,士气纷纷大增。 所以在岸上,两方杀得一时难分胜负。 这让曹仁等魏将的心中的希望越来越大。 曹仁指挥着近三千魏军朝着不远处的糜旸所在杀去,现在糜旸的所在就是他唯一破局的希望了。 而张嶷、丁奉等糜旸部将意识到魏军的举动,他们便不断指挥着汉军重重围堵,将近三千魏军死死得拦截在河岸边上。 一时间,两军厮杀的叫喊声在河岸上响起,汉军与魏军不断交替着倒下。 而糜旸在意识到曹仁的意图之后,他一点都没有惊慌。 既然他敢将数千魏军放上岸,那他自然是有着十足的准备。 他手中可是还有着近三万大军未曾动用,他从来没打过如此富裕的仗! 糜旸高举手中麾节,在那代表着最高指令的麾节立起后,糜旸身后的山林中,突然响出一阵阵高昂的鼓声及无数声喊杀声。 随后许多隐藏在山林中的汉军,便在张南、辅匡、程畿、张包、赵统等汉将的指挥下纷纷杀出。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岸边的数千魏军齐齐胆寒。 曹仁更是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看那从山林中冲出的汉军,至少有上万。 糜旸哪里突然有这么多兵马! 曹仁看着正朝此处快速奔来的上万汉军,他心中已经陷入一片冰冷。 曹仁不禁仰天长叹道:“吾今日方知孙权之悲也。” 给你一重希望,却又很快将你的希望给磨灭,这换谁来能受得了。 曹仁身为身经百战的名将都尚且如此,更何况那数千魏军! 岸上的数千魏军,看到不远处穿着绛红色军服如火焰一般的上万汉军,朝他们奔袭而来时,他们内心中的冰冷,比曹仁心中的还强上数倍。 在此次出征之前,他们的主将都告诉他们,这次出征势必凯旋而归。 但没想到他们出征还未一日,便已经全部陷入死地。 当那一面面刺目的绛红色汉军旗帜,在数千魏军的眼中不停接近后,一种荒谬讽刺的感觉弥漫在他们心头。 自从曹丕称帝以来,北方所有的军旗都已经换成土黄色。 而在不久之前,这数千魏军使用的亦是绛红色的旗帜,他们亦可称为汉军。 但当他们放弃那绛红色的军旗之后,今日这绛红色的军旗,却成为了他们的催命符。 在这上万汉军从山林冲出后,数千魏军好不容易提升起来的士气瞬间又跌到谷底。 大军失去士气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失去的士气被提振起来后,又被打击的跌到谷底,那可真是神仙亦难救。 但是反观诸位汉将带领的上万汉军,却一个个士气如虹。 他们化作一股股热血的洪流,朝着前方的数千魏军狠狠冲击而去,不久之后就将那数千魏军尽数吞没。 在数千魏军身后的汉水上,是无数朵冲天沸腾的火焰。 沸腾的火焰,几乎要将这片天地烧的扭曲,一面面土黄色的旗帜,在烈火的焚烧下化为灰尽。 这沸腾的火焰,起源于天下所有忠于汉室的人的心间。 或许一开始心间的火焰很是渺小,但是只要有人能站出来聚拢这些火焰,那么星星之火,终可燎原。 正如现在汉水周围的天地,已经彻底为赤红色所渲染。 而此刻在一片赤红的天地之间,傲然挺立着一位簪缨飞舞的汉将。 凛凛人如在,谁云汉已亡? 第二百二十四章 曹仁之死 顺流而下 当上万汉军从山林中杀出的那一刻,岸上数千魏军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在诸位冲向数千魏军的汉将中,张包虽算不上是资历最深的,但他绝对是最勇勐的。 包寓意为枝干,张飞给他的长子取名包这个字,可见张飞对张包的期许。 从小经过张飞调教长大的张包,或许他的勇武比不上他的父亲张飞,但在一众汉将中亦是属于上流之选。 张包使用的武器是戟。 作为在华夏大地上流传数百年的长武器,戟一向就以杀伤力强大而令敌人恐惧。 但是因为戟的杀伤力,所以戟这种武器非势大力沉之辈不能用。 张包挥舞着手中的长戟,一马当先跃过重重汉军军阵,而后犹如一匹饿狼一般冲入魏军的军阵中。 在一朵朵戟花闪起之后,张包马下的魏军发出一阵阵哀嚎声。 数千魏军本来就心气沮丧,加上他们在看到张包如此勇勐之后,哪怕有着诸位魏将的指挥,他们亦再难保持阵型。 当数千魏军的阵型出现骚乱后,丁奉与张嶷抓住时机指挥汉军,瞬间将数千魏军的阵型分割为许多块。 而随着后方源源不断的汉军的加入,魏军的阵型愈发散乱。 众多魏军纷纷倒在汉军的长刀之下,在汉军长刀的收割下,一抹抹血花绽放在汉水河畔。 汉水在暗潮的带动下,不停地朝着岸边冲刷而来。 每当清澈的汉水冲刷过后,汉水河畔上的鲜血便会被带入河中。 但随着血液越来越多,饶是有着汉水的冲刷,河畔上的血液亦开始渐渐累积起来。 当正在围杀敌人的汉军脚步轻抬之间,便会从地上的水洼上带起一朵朵血花,翻飞在他们的腰间。 甚至于到最后,随着暗潮而来来去去的清澈河水,在回到汉水中后,亦带着一抹深色的血红。 曹仁在常凋、夏侯尚等人的守护之下,且战且退,一路退到岸边。 但这时他们身后的艨艟早已经被大火焚毁,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岸上的数千魏军或死或降,已经几乎看不到多少站立的。 唯一还站立的便是守卫在一众魏将身旁的,仅剩的还有一些斗志的数十魏军。 他们大多都是各位魏将的亲卫,别人都会投降,他们是不会的。 在消灭绝大部分魏军之后,上万汉军已经化作一道道壁垒,将曹仁等魏将给包围在河畔之上。 在道道雄壮的汉军壁垒的包围下,曹仁等魏将已经陷入绝境之中。 诸位魏将皆双目赤红得看着不断逼近的汉军,他们握紧手中的钢刀,眼中都有着决绝。 而在诸位魏将之中,夏侯尚的目光最为通红。 夏侯尚向后望去,他看见数万魏军在汉水上或被烧死,或跳入水中溺死。 而剩下的一大部分魏军,在看到他们已经被包围后,已经彻底放弃挣扎。 他们在求生的欲望下,纷纷驾船靠岸向汉军投降。 如今真正还能称为魏军,为他们厮杀的只有身前的数十人而已。 将近五万的大军呀! 现在只剩数十人,那种心中的悲凉,直欲要将夏侯尚整个人吞噬。 造成这种后果,起源是孟达的那一封信,而促成这种后果的,却是他! 是他选择相信孟达,是他立功心切,若不是他,数万魏军及一众魏将落不到这种地步。 夏侯尚看向手中那把夏侯渊送他的宝刀。 当初夏侯渊送他这把宝刀时,是希望他用这把宝刀除去一切曹家的敌人。 但现在夏侯渊的期许却犹如魔咒一般,在疯狂搅动着夏侯尚的内心。 悔恨难当的情绪,让夏侯尚将手中的宝刀架上脖颈。 但就在他要挥刀自刎的时候,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了他的刀刃,令他自刎的举动无法实行。 夏侯尚朝那双大手的方向望去,他发现阻止他自刎的是曹仁。 当夏侯尚对上曹仁那双虎目时,他的眼中已经满布热泪。 这时曹仁握住刀刃的手掌正不断的滴着血,夏侯尚见状赶忙扔掉手中的宝刀。 在扔掉宝刀之后,夏侯尚对着曹仁发出一声悲呼:“叔父,是尚愚钝,是尚该死,令叔父及数万大军陷入死地。” 听到夏侯尚如此说,曹仁摇摇头,他对着夏侯尚言道: “吾是主将,万般罪过,一切在吾。” 虽然这场袭取汉兴郡的战役乃是在夏侯尚的影响下发生,但是最后真正做决定的是他曹仁。 若是曹仁不同意这场战役,那么就算曹丕同意夏侯尚的行动,以曹仁的威望他亦能劝阻曹丕改变主意。 曹仁看向四周将他们包围的严严实实的汉军,那一道道红色令他的眼神有着刺痛感。 恐怕他此生,再也见不到代表大魏昌盛的黄色了。 曹仁知道汉军将他们包围起来却不继续围杀,乃是因为看到他们已经无反抗之力,所以想着生擒他们。 而汉军的这个想法,亦给了曹仁一些嘱咐夏侯尚的时间。 曹仁伸出带血的手捡起夏侯尚掉落在地的宝刀,而后交到他手中,对着他说道: “妙才的期望,不要忘记!” “你还年轻,不要因为一时失利就有自尽之心。 想当年先帝何等雄韬伟略,亦曾多次陷入险境中,然先帝最终能成就大业者,在于知耻而后勇耳。” 曹仁话语落在夏侯尚的耳中,令他脸上的羞愤之色稍有减轻。 就连一旁的其他魏将在听到曹仁的话后,脸上的决死之色亦有所改变。 随后曹仁看向他身旁的各位魏将,他对着他们说道:“善保有用之躯,以待来日!” 说完这番话后,曹仁扔掉手中的长刀向前朝着众多汉军走去。 夏侯尚、常凋等魏将有心想阻止曹仁的举动,但他们却被曹仁的一个严厉的眼神所阻止。 曹仁执掌重兵数十年,他身上的威势一点亦不比曹丕低。 如今他虽然已经穷途末路,但他依然还是大魏的车骑将军! 在缓步走到众多汉军十步开外之后,曹仁对着前方的汉军人墙大喊道: “既已大局在握,何不现身一见?” 曹仁的高喊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众人都知道他喊得人是谁。 现今在这个局面下,有资格为曹仁所呼唤相见的人,唯有糜旸而已。 在曹仁的高喊声传出去没多久,严密的汉军人墙出现一阵骚动。 随后包围着曹仁等人的汉军往两侧分开露出一条通道,一道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影从这处通道中现身。 糜旸渐渐来到曹仁身前不远。 糜旸高坐马上对着下方的曹仁言道:“大局已定,何不早降?” 当糜旸劝降的话语传入曹仁的耳中时,曹仁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他对着糜旸言道: “若今日你我局势互换,我向你招降,你会应允吗?” 曹仁的这句反问,令糜旸并不意外。 依照曹仁对曹魏的忠心以及他的影响力,他一旦战败被包围后的下场一般只有一个。 糜旸看向曹仁腰间的佩剑。 曹仁将手中的长刀扔掉,却留着腰间的佩剑,他的心志已经表露无遗。 当曹仁话语中已经有着死意后,糜旸心中并不觉得有半分遗憾。 三国乱世名将层出不穷,作为曹氏宗亲中的头号大将曹仁,自然算得上其中的佼佼者。 但是糜旸并不会因此就对曹仁有着什么同情心,或者有着什么宽容的态度。 如果现在站在糜旸马下的是张合、张辽或者其他名将,糜旸为了保留他们的颜面,他都会下马与他们平等对视。 但偏偏现在是曹仁站在他的身前。 建安二十三年,曹仁屠宛! 无论是史书,还是亲耳从王洪耳中听过的惨象,都证明了曹仁当初在宛城犯下的罪行有多么深重。 宛城作为南阳郡的治所,常住人口不可能少于数万,甚至很可能更多。 身为将领,慈不掌兵是必备的素养。 如果是在两军对战期间,因为将领的指挥造成数万人的伤亡,那是无法避免的常态。 但是曹仁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竟然命令手下士卒屠杀数万乃至更多手无寸铁的百姓。 这让糜旸这个来自后世的人,怎么可能会对曹仁有着什么好感。 所以面对着眼前的这个举世闻名的名将,糜旸劝降一遍过后便不再言语。 随后糜旸直接问曹仁道:“若有遗言你可尽言。” 听着糜旸的话语,曹仁冷笑一声,他看着眼前这个他一心想除去的汉鹿,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 当曹仁做出这个动作后,不仅曹仁身后的夏侯尚等人大惊,就连糜旸的部将张包、张南等人亦有着冲上来护卫糜旸的举动。 但诸将的举动却被糜旸摆手阻止。 曹仁将从腰间抽出的长剑架在自己的脖颈上,而后他看着糜旸说道:“我征战戎马一生,非惧死之人,而家人自有陛下恩养,我有何遗言?” 随后曹仁接着对着糜旸言道:“倒是你先诛吕蒙,再取我首级,恐有功高盖主之嫌呀!” 曹仁的这番话一出,糜旸身后的一众汉将脸上皆浮现愠怒之色。 这厮死到临头,还在蛊惑人心! 曹仁说完后大笑着转身,他看向身后的一众魏将,在两军阵前大喊道:“放下手中武器!” 这是曹仁身为大魏车骑将军的最后一个命令,而这个命令不仅能保住夏侯尚等人的生命,还能让他们将来有机会回到北方后,不至于受到非议。 在军中,军令如同皇命! 说完后,曹仁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夏侯尚等人。 而后他将手中的长剑划过脖颈,一道血花在夏侯尚等人眼前绽放开。 当这道血花落地之时,一道伟岸的身躯重重地倒在充满泥泞的地面上。 在曹仁完全失去意识前,他在恍忽间好像感觉到有一位头戴王冠的男子,在笑着朝他走来。 兄长! 仁弟尽力了。 这是曹仁头脑中的最后一个念头,当这个念头闪过之后,大魏车骑将军曹仁毙! 夏侯尚等魏将看见曹仁就这么死在自己身前,他们一个个脸上浮现巨大的悲痛之色,而后纷纷跪倒在地痛哭不已。 随后他们手中的武器亦纷纷脱落。 糜旸见到这一幕,下令身后的汉军上前将夏侯尚等人擒拿起来。 当夏侯尚等人被擒拿之后,张包等将领纷纷驾马来到糜旸身前。 在诸位将领中,张包的性格最为直爽,他看着地上曹仁的尸体对着糜旸问道: “将军,曹仁的尸体如何处置?” 当张包这句话问出来后,赵统、程畿、张南等人的脸上亦流露询问之色。 曹仁的身份不同寻常,他虽然已经死了,但是他的尸首怎么处理亦是一件重要的事。 面对着张包的询问,糜旸沉思片刻后说道:“枭首,而后以香灰妥善保存,再装入木盒之中。” 在听到糜旸这么说之后,张包等人的脸上流露兴奋之色。 糜旸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曹仁身为大魏宗亲,大魏是篡夺汉室基业而建立的朝代。 在将复兴汉室当做毕生梦想的张包等人眼中,曹仁就是国贼,对于国贼张包是不会有半分同情的。 在做完对曹仁尸首的处置之后,糜旸马上转身对着一众汉将下令道: “你们马上率军从下游登船,而后顺流而下赶往武当。” “务必要赶在敌军援军抵达武当之前,配合休元等部将武当县包围!” 听到糜旸的这个命令,一众汉将脸露激动之色,他们对着糜旸一拜道:“属下领命。” ... 在武当县的县府中,满宠看着堂外的天色,他脸上的凝重之色愈来愈重。 曹仁的大军是在早晨的时候出发的,但如今直到傍晚时分,还未有任何捷报传来。 按理来说曹仁率近五万大军出征,又有着孟达这个内应在,就算不能一日拿下西城,那么至少现在也应该在西城外安营才是。 但如今曹仁的那近五万大军,自从出征后,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就连他主动派出的斥候,亦迟迟不返。 这让满宠的心中充满担忧。 就在满宠打算继续派出斥候的时候,堂外突然跌跌撞撞的冲进一位士卒。 他在看到满宠之后,当即跪下手指着城外,焦急地对着满宠禀报道: “将军,城外突然出现了好多,好多敌军!” 听到这个消息后,满宠的脸上顿时浮现巨大的震惊之色! 第二百二十五章 冯邓先锋 骄兵之忧 当满宠听说城外出现许多敌军后,一个令他感到难以置信且又心惧的想法,开始浮上他的心头。 满宠上前盯着跪下的这名士卒问道:“敌军从何而来?” 满宠的语气中充满焦急,但还有着一丝希望。 只要...... 但令满宠感到失望的是,跪地的这名士卒慌张地答道:“在汉水上游上,出现了众多敌军舟船!” 当这名士卒的话语落到满宠耳中时,他的身影再也保持不住稳定,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大量敌军从汉水上游顺游而下,这代表着什么满宠很是清楚。 曹仁带着近五万大军逆流而上,当他进入汉水中控制那些汉水水寨后,他肯定会分兵驻守后路。 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还会有大量敌军顺游而下? 况且最重要的是,大量敌军顺游而下应该与曹仁的大军相遇才是。 但如今曹仁的大军毫无音讯,却有大量的敌军出现在武当县外的汉水之上,这种种迹象无一在表明着一件事: 曹仁的大军已经遭遇不测! 虽然不知道曹仁的大军已经遭遇何等不测,但至少是一场大败,否则糜旸的大军怎么会如此猖獗! 甚至有可能...... 细思极恐,满宠不敢再深思。 满宠的身躯不停后退,最终倚靠在一旁的剑架上。 看着剑架上的佩剑,满宠充满惊惧的脸上浮现一抹坚定。 现在数万大军不知下落,曹仁等魏将生死未明,能倚靠的只有他自己了。 满宠一生中经历的风浪亦不少,所以在这时候他还能让自己保持着一些镇定。 满宠马上坐回书桉之后,而后快速的伏桉书写起来。 因为时间紧迫,满宠顾不上写太多话语,他只简简单单写了两句话: “车骑将军生死不明,武当危在旦夕,速援!” 就这简简单单的两句话,满宠连续写了好几封帛书。 而后他传召进十数位斥候,将自己写好的求援信交到他们手中。 满宠脸露凝重一一嘱咐他们,一定要尽快将这些求援信送至求援的各处。 这十数位斥候都是当初樊城之战遗留下的精锐,他们在接过满宠的求援信后,没有过多言语,对着满宠一拜后,便离开了县府大堂之中。 在完成这件事后,满宠提起剑架上的佩剑,带着所有亲卫朝着武当县的城门而去。 ... 邓艾与冯习站在一艘艨艟上,遥望着已经近在迟尺的武当县,他们的脸上都流露出喜悦的笑容。 而冯习脸上除了喜悦的笑容之外,还有着强烈的兴奋。 冯习是荆州南郡人士,他乃是当年刘备驻守荆州时投入刘备麾下的。 自投入刘备军中后,因为允文允武的才能,他深得刘备器重。 后来刘备入蜀,他亦跟随在刘备身边,从那之后他就一直待在益州。 在之前冯习是听说过糜旸公安一战的威名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在得到刘备密令让他辅左糜旸时,冯习并没有因为自身的资历,而对糜旸小觑或是不服。 自领军来到西城外后,对于糜旸的命令他一直是忠实执行。 在糜旸之前安排给诸将的任务中,糜旸鉴于历史上刘备让冯习担任前部大督的经历,出于对刘备眼光的相信,糜旸给了冯习一个很重要的任务。 那便是让冯习率领六千大军,隐匿在汉水水寨旁的山林之中。 等曹仁的大军一旦越过水寨后,冯习就可以立即领军而出,除掉那些曹仁留下的驻守水寨的魏军,而后堵住曹仁大军的后路。 这样纵使有一些魏军侥幸逃出生天,那他们一路后退时,亦会落入冯习的伏击中。 并且此举还可以阻止武当县中的魏军,探查曹仁大军的音讯。 从满宠得不到曹仁大军的消息这一点来说,冯习无疑将糜旸安排给他的任务完成的很圆满。 而糜旸在看到曹仁大军的覆灭已成事实之后,他立马就派人传信给冯习,令他率领着大军先行一步顺游而下,包围住武当县。 冯习在得到糜旸的这个军令后,他丝毫不敢怠慢,赶紧率领大军登上舟船顺游而下。 但同时他的心中,对糜旸更加敬畏起来。 在乱世之中,战功斐然的名将是很容易树立起巨大的威望的。 糜旸既然能下达让他率军顺游而下的命令,那肯定是已经将曹仁的大军料理的差不多了。 况且哪怕处在下游,但是冯习在登高之下还是能隐约看到那一片赤红的天地。 这让冯习的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现了,曹仁大军在火海中哀嚎的场面。 这让冯习心中兴奋的同时,敬畏糜旸的心思更加浓厚。 之前公安一战糜旸被吹得如何神乎其神,那亦只是耳闻。 耳闻之下冯习纵算相信糜旸的战绩,但心中的感触肯定不如目前眼见来的深。 但曹仁可是如今逆魏方面第一名将,如今都在糜旸的布局下陷入危机之中,那种心神的振奋感与自豪感对冯习来说是巨大的。 甚至冯习现在心中有个想法悄悄浮现。 相比于冯习脸上毫不掩饰的兴奋感,邓艾的脸上就显得平静一些。 不是他的性格比冯习更为深沉,只是对邓艾来说见怪不怪了而已。 虽然邓艾没有跟随糜旸参与过公安一战,但他可是见识过,糜旸在夏口外凭借自己的威名吓得吴军阵型骚乱的。 而且邓艾自跟随糜旸以来,糜旸的表现多有异人之处,邓艾与冯习心中相比更有些心理准备。 只不过邓艾心中的自豪感,比起冯习那是只高不低。 如此作为,才配得上当我的主君。 邓艾高高昂起头看向下方的武当县,他眼神中充满着,对下方的武当县的志在必得之势。 当六千汉军乘船渐渐逼近武当县后,冯习马上指挥着麾下大军立即上岸,将武当县给团团包围起来。 武当县依汉水而建,所以冯习只要领军包围住武当县的其余三门就好。 在六千汉军包围住武当县后,一些汉军斥候在武当城外捕获了几名魏军,从他们身上搜出了满宠的求援之信。 冯习得知这个消息后,浓眉紧锁,他寻找到邓艾与他商量起接下来的安排。 邓艾因为资历问题,所以他被糜旸委任为冯习的副将。 邓艾虽然资历不高,但却颇有智谋,让他担任冯习的副将可以起到查缺补漏的效果。 邓艾得知这个消息后,他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愁色。 武当依汉水而建,而他们的大军又是从汉水顺流而下,这样的举动肯定是瞒不住武当城墙上的魏军的。 而只要魏军一旦探测到他们大军的出现,城中的魏军主将知道这件事亦是很快的事。 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武当城内的魏军主将反应迅速,那么他的第一反应当然会是求援。 大军围城毕竟需要时间,在这段时间中,武当城中的魏军主将从城内派出一些信使也不奇怪。 这一点糜旸亦早有预料,所以他在给冯习的军令中说的是:“在贼军来援前,尽快围城。” 糜旸主要担心的是,驻扎在南阳其他县城的魏军援军。 若是消息提前被驻扎其余各县的魏军得知,那么离武当最近的阴县等县中的魏军在急行军之下,半日左右就可抵达武当县。 一旦被魏军援军进入武当县中,那样武当县中的城防就会得到加强,那样就不利于接下来汉军攻城了。 因为知道糜旸的意思,所以邓艾对冯习言道: “休元无须忧虑,如今武当县已经被我军团团包围,纵使驻扎各地的贼军得到消息,那么亦于大局无碍。” 邓艾心中还有着一点判断没说。 甚至可能一旦等糜旸击败曹仁的消息彻底传开,南阳其他诸县的魏军,敢不敢来送死还不一定呢! 在邓艾这么说之后,冯习脸上浮现释然之色。 方才他也是有些过于心急了。 或者是因为如今糜旸在他心中的威望太深,他担心不能完成糜旸布置的任务而让糜旸感到失望。 随后冯习当即命围城的三面汉军,开始就地修建起营帐。 糜旸给冯习的任务是包围住武当县就好,并没有让他凭借着手中大军攻下武当县。 攻城战并不容易,更何况在之前的情报中,武当县作为防备他的桥头堡,城防修建的颇为坚实,不是那么容易攻下来的。 所以冯习在包围住武当县之后,就开始修建军营。 这样一则可以借助军营更加围堵住武当县,二则等糜旸的后续大军到达之后,可以马上入住。 冯习能被刘备信任不是没有原因的,在他的主持修建下,终于赶在完全天黑之前,将军营的轮廓给修建完毕。 虽然军营还有许多需要完善的地方,但是大致的轮廓足以保证汉军有个栖身之地,亦能防止城中的魏军突围而出。 天色暗下来后,冯习并没有去休息。 他亲自领着亲卫巡视诸营,视察各处军营的鹿角设施,并且多番嘱咐军营中的汉军,要提防武当城中的魏军袭营。 沉稳持重,是冯习深受刘备喜爱的一大优点。 高站在城墙上的满宠在日暮时分,就来到了武当县的城墙之上。 当他看到数千汉军在到达城外后,并没有马上开始着急攻城,而是开始陆续在城外修建军营,他心中的担忧越来越深。 在数千汉军到达城外后,满宠是希望汉军攻城的。 一则虽然数千汉军的突然出现给城中的魏军,带来了很大的震撼,导致士气下滑。 但是凭借自身在城中的威望,城中的魏军单单守城的话并不是毫无一战之力。 二则若是他能在守城的时候击退汉军的进攻,那么是能提振起己方士气的。 但出乎满宠意料之外的是,刚刚取得一场大胜的汉军并没有着急攻城。 他们只是在城外修建军营以为持久之态,满宠知道城外汉军等的是什么,他们等的是糜旸的到来。 果然不出满宠所料,就在城外的天色暗下来没有多久,在漆黑的汉水之上,突然出现一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火龙。 那是汉军的后军大部到达了。 汉水之上的火龙似乎由数之不尽的战船组成,他们在火把亮光的指引下,快速的朝着武当县而来。 上万支火把的光亮,或许无法照亮这片漆黑的天地。 但是足以将漆黑的汉水,映照得犹如闪闪发光的天上银河一般。 而在那宛如银河般的汉水之上,越来越多的汉军战船开始出现在满宠的视线中。 当看到那条绵长的火龙出现之后,武当城外的汉军军营中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因为武当城外的数千汉军意识到,刚刚带领他们取得一场傲然大胜的将军到来了。 在寂静的黑夜中,数千汉军热烈的欢呼声惊起了山林间的无数飞鸟,亦让武当城中的魏军的士气遭受到重创。 或许城中的大多数魏军不如满宠那般精确的判断出,曹仁大军已经遭遇不测。 但是糜旸的威名本来就高,加上突然看见数之不尽的敌军开始出现在城外,这让城中每个魏军的心中都犹如陷入一片泥沼之中。 泥沼深沉,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军营中的邓艾在看到糜旸率领的大部兵马已经到来,他连忙从军帐中走出,而后领着亲卫往港口处走去。 因为有着许多火把的照明,加上有着良好的指挥,所以汉军战船在到达武当县的港口后,开始纷纷有序靠岸。 但是数万汉军并没有贸然全部下船。 毕竟现在是深夜,数万汉军大多都有着夜盲症。 所以张南等将领出于经验,并没有急着下令大军马上登岸。 邓艾在来到港口后登上了那艘插着糜旸旗帜的楼船,可是在上船后邓艾发现糜旸并不在船上。 在询问之下,邓艾才从丁奉口中得知,糜旸命令他们先一步顺游而下,配合冯习将武当包围的事。 至于糜旸则是暂时留在西城中,处理着刚才一场大战后的善后事宜。 并且糜旸还特地嘱咐诸将到达武当县后,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一切听从冯习的吩咐。 在告知邓艾这些后,丁奉最后脸露豪情地说道: “最迟明日一早将军就会到达。” “士载,你说我军能不能又一日破城呢?” 今日一战的胜利让诸将心中都有着莫大的自信,但是这种自信却让邓艾的眉头一皱。 只是自信太过度,是会成骄兵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 训斥诸将 缓兵之计 第二日中午,糜旸在千余亲卫的护卫下,乘坐战船来到武当县外。 当得知糜旸到达港口的消息后,汉军大营中的诸将来到港口迎接着糜旸的到来。 在糜旸不在的这段时间,因为糜旸的委任,所以大军的临时主将是冯习。 今日天刚刚亮的时候,冯习一方面指挥着已经在军营中的汉军继续修缮军营。 一方面他开始分派诸将率领所属部卒,从汉水上的战船上陆续登岸。 在经过一早上的登岸之后,数万汉军井然有序的进入到冯习规划好的各自营帐之中。 武当县西面靠着汉水,东、南、北三面都是陆地,而且这三面陆地不远处都是南阳郡的其他县城。 虽然数万汉军将武当县团团包围,但是从更宏观的角度来看,数万汉军亦在整个魏军势力的包围中。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军的中军所在就十分关键。 中军是整支大军的指挥系统所在,他的安全攸关着数万汉军的生死。 冯习在经过思考之后,将中军大帐的所在设置在武当城的南面。 武当县的南面不远处亦有着汉水流经,纵使情况有所不虞,只要不是突然遭受大败,那么掌握着汉水制水权的汉军,可以从南面登船撤退。 而且武当县的南面靠近襄阳一地。 这样一来,因为襄阳关羽的牵制,从南面魏军就没办法抽出太多大军来驰援武当县。 这让设立在南面的中军大帐的安全性,有一定的保障。 冯习等诸将迎接到糜旸后,冯习马上将他所作的一切安排汇报给糜旸。 听着其他的军务汇报,糜旸脸上都流露着笑意,深感冯习处事的妥当。 只是听到冯习将他的中军大帐布置在武当城的南面后,他对冯习的这点安排并不赞同。 糜旸对着冯习言道:“将我的中军大帐移到北面。” 糜旸的要求令冯习一愣。 冯习不由得劝阻道:“将军,中军乃大军精魄所在,应以安全第一。” 听完冯习的劝阻后,糜旸的脸上流露出笑意。 冯习将他的中军大帐安排在南面是为他的安全考虑,这一点糜旸当然知道。 只是现今的情况不同。 糜旸已经知道满宠将求援的消息释放出,那么不久后,大量的魏军援军都会来到武当县外。 而在魏军来援的三个方向中,无疑北面是最危险的所在。 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为主将的糜旸就不能单单思考自身的安危,他要考虑到数万汉军的安危。 诚然来日北面的魏军会最多,会最精锐,但越是如此,他才要亲自镇守武当县的北面。 只有这样,凭借着他的威望,才能最大程度保证北面大营的安全。 而只要汉军的北面大营不失,那么其他两面的魏军便不足为虑。 因为不止武当县的南面靠近襄阳,有着汉水的存在,它的东面亦时刻处在襄阳的兵锋之下。 糜旸拍着冯习的肩膀答道:“数万儿郎随我出征,我为主将,岂有避敌之理?” 糜旸的这番回答,很明确的表露了他的态度。 看到糜旸态度如此坚决,冯习亦不再劝阻。 因为军情紧急,中军大帐转移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事。 所以糜旸带领着诸将,先来到汉军北面大营的一处营帐中商议军情。 昨日糜旸留在西城中,主要是处理大战后的善后事宜。 大战中有众多魏军投降,这些魏军俘虏粗略计算一下,大约有两万之众。 如此多的俘虏,不处置好是会成为一个隐患的。 为了看好这些俘虏,糜旸特地还在西城内外留下大将程畿、孟达等共领军一万驻防,防止后方生变。 除了俘虏问题之外,西城外的汉水在大战过后已经一片狼藉。 汉水上四处漂浮着断裂的船板,魏军尸体以及大量的军械。 这些都是要好好清理的,否则若是放任不管的话,不但会在入冬后极易引发瘟疫,甚至还会在一定程度上堵塞汉水的河道。 在大致安排好处置措施后,糜旸这才能抽身来到武当县外。 有着糜旸在大略上的安排,剩下的具体善后工作交给吕乂、程畿等人就好。 在留下一万大军驻防西城后,目前武当县外的汉军,兵力剩三万左右。 在诸将都入座之后,还未等糜旸说话,张包就当即出身对着糜旸请命道: “今将军已到,包请命率领本部兵马,为将军拿下武当。” 听到张包竟然抢在自己身前向糜旸请战,帐中的丁奉的脸上浮现意外。 竟然有人要抢他的本职工作。 于是乎就在张包请命之后,丁奉亦立即出身向糜旸请命道: “奉愿领兵数百为先登,再为将军拿下武当。” 丁奉话语中充满着自信,而且他的话语中在拿着之前的西城一战举例。 那一战中他可不就是凭借着五百先登死士,为糜旸创造出拿下西城的良机吗? 在丁奉看来,如今的武当可能会比西城更容易拿下。 张包看到丁奉在自己请战后,还出来向糜旸请战,他的脸上浮现些许不快。 但是张包不是气量狭小之辈,他对丁奉的行为也没太在意。 但岂料在张包与丁奉出来请战之后,军帐像被点燃的火药桶一般,气氛开始燥热起来。 关兴、赵统、张嶷等将领纷纷出来向糜旸请战。 甚至在连续五员战将的请战之下,连老将张南亦忍不住起身加入请战的阵容中。 目前整个军帐中只剩下冯习与邓艾跪坐在位子上,不曾起身请战而已。 但相比于冯习的的沉着,邓艾的脸上却浮现着忧色。 而坐在主座上的糜旸看着这一幕,他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方才在张包率先出身请战时,糜旸的脸上还带着笑意,因为这是一种军心可用的表现。 但随后随着丁奉等多员战将出来请战,糜旸终于意识到不对。 糜旸坐在主座上看着帐中起身请战的一员员战将,他们的脸上都流露着亢奋的神情,那种亢奋的神情映照出他们觉得此战必胜的心理。 甚至在众人请战的话语中,有些不切实际的话开始冒出。 好似在请战的众人眼中,武当县就是一块可以随意揉捏的豆腐一般。 只要糜旸一声令下,就能须臾之间被他们拿下。 帐中请战众人的表现,无一不在告诉着糜旸一个事实。 这些人在大胜的影响下,或者说在自己威望的影响下,开始慢慢朝着骄将转变。 在他们的心中,如曹仁那样的“天人之将”率领着的数万魏军,都在他们的攻击之下灰飞烟灭。 那么一座小小的武当县,怎么能阻挡他们的步伐呢? 在意识到这点后,糜旸脸色不变的阴沉才怪。 先不说武当县好不好攻打,骄兵必败这个道理糜旸还是懂的。 在众人群情踊跃请战的时候,突然一句话语传入帐中诸人的耳中: “你们知道武当县中有多少魏军吗?” 这句问话乃是从糜旸的口中发出,他的语气并不严厉,但却显得有些愠怒。 当糜旸的这句问话传到帐中诸将耳中时,本来还在争相请战的诸将立马就安静下来。 就算他们的心中请战的情绪再热烈,但他们又不傻,自然听得出糜旸这时话语中的怒意。 糜旸这时的威严可不是一般的深,所以在他们意识到糜旸动怒之后,纷纷不再言语而后朝着糜旸弯腰拱拜。 在一句问话镇住诸将之中,糜旸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好转,他对着站在帐中的诸将继续问道: “你们知道武当县中有多少守城器械吗?” “你们知道武当县中的粮秣有多少?” “你们知道武当守将满宠的过往战绩吗?” 在糜旸问出第一个问题后,他又连续朝着帐中的诸将问出三个问题。 这时糜旸话语中的冷意已经不加掩盖。 这种冷意令糜旸每问一个问题,帐中诸将俯拜糜旸的身躯就多弯曲一分。 糜旸话语中的冷意似乎令整座军帐中的温度都降低几度,更让帐中诸将的内心越发不安。 在糜旸问完后,见帐中诸将没有一人能回答上他的问题,他一点也不意外。 因为他们都是在击败数万魏军后,就快速来到武当县外。 唯一有可能接触过魏军俘虏的,只有冯习与邓艾二人。 其他的人在没有魏军俘虏的情况下,怎么会知道武当县中的情况。 但就是这样才令糜旸气愤。 糜旸将目光看向第一个请战的张包,他起身来到张包身前,对着他说道:“回答我。” 站在张包身前的糜旸,给张包带去了极大的压迫感。 张包这时才知道,一旦糜旸动怒起来,他现在的威势有多深重。 糜旸是他的好友,但他现在更是战绩傲然的名将。 只是面对糜旸的询问,张包又不能不回答,最后他只能硬着头皮支吾着答道: “包,包不知。” 在张包回答他之后,糜旸看向帐中的其他诸将,他对着他们问道:“你们呢?” 感受到糜旸目光注视的丁奉、张嶷、张南最后亦只能如实答道:“不知。” 在诸将回答糜旸之后,糜旸对着帐中诸将训斥道:“你们都是熟知兵法之辈,知己知彼这四个字不知道吗?” “在不探明敌军军情的情况下,就纷纷夸下海口请战,这难道就是你们报效国家的方式吗?” 糜旸的连续两声质问,令诸将的脸上都浮现愧色。 现在他们才反应过来,刚才他们犯下多大的错误。 或许现在汉军士气高昂,或许现在武当县中魏军不多,但无论怎么样,他们都不应该在不知晓敌情的情况下就贸然请战。 这是骄傲自大的最直观体现。 而一旦将领骄傲自大,那他们带领的士卒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就算是糜旸,他之所以会想着攻打武当,乃是因为他之前由孟达的口中得知,武当县在曹仁大军出征后,处于兵力薄弱的状态。 在训斥完诸将后,糜旸对着帐中的诸将言道: “每人记下三十军棍,等此间战事一了,再行处罚。” 当糜旸的这个处罚一出来,请战的诸将脸上都浮现愁苦之色。 军棍打在身上,是很疼的。 但是面对着糜旸的惩罚,诸将心中都没有异议。 他们乖乖领命之后回到原座上。 在诸将回到座位上后,糜旸命人押进几名俘虏的魏军军官。 而后糜旸让魏军军官将所知道的武当县中的军情,一五一十都讲述给在场的诸将听。 在几名魏军军官的讲述下,帐中的诸将才对武当县城中的情况有所了解。 曹仁在出征时将武当县中的大多数大军都带出,只留下三千余众由满宠率领驻守武当县。 这一点对汉军来说是有利的消息。 但随后随着几位魏军将官的继续叙说,在场诸将的脸上浮现一些凝重之色。 据魏军军官所说,虽然武当县中的战卒不多,但是百姓有着数万。 而且满宠武当县中是有着很大的威望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满宠利用自己的威望,鼓动起数千百姓协助守城并不是难事。 再加上武当县作为一个边界重镇,城内的粮草、守城用具都十分完备。 在大致让军帐中的诸将了解武当县中的情况后,糜旸让人将这几名魏军军官押下去。 而后他看向帐内诸将问道:“敌情如此,诸位有何建议?” 当糜旸的这句话问出后,张包等诸将因为刚刚受到处罚,所以不敢贸然出言,只有邓艾对糜旸出拜献策道: “将军,曹仁大纛可用。” 听到邓艾的献策后,帐内的诸将眼睛齐齐一亮。 就连糜旸亦对邓艾投去赞许的目光:不愧是自己的贴心小棉袄。 ... 满宠一直守在城墙上,在他的观察下,他发现大部汉军已经从战船上转移到城外的大营中。 满宠知道汉军发起进攻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他想着援军最快亦要数日才能到达,在危机之下,满宠的大脑开始急速的开动着。 经过良久思索之后,满宠想出一条缓兵之计。 他命人取来纸笔,而后就在城墙上写起一封信笺。 这封信笺是满宠写给糜旸的,满宠在信中写道: “将军天威,震荡武当,今我无心战也。然按魏法,被围过一月而救不至者,虽降,家不坐也。 昨日至今,已是两日。南阳精兵大多随车骑出征,一月内难有援军。 武当城中有兵士数千,虽畏将军天威,然魏法严厉,心系家人,恐会死战耳! 攻城险恶,恐贵军死伤甚重,将军何不暂息兵戈养兵,以竟全功?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还望将军思之。今当奉我印绶以为信。” 在写完这封信后,满宠马上招来一位亲信。 他将这封信及自己的印绶交到他手中,随后他对这位亲信耳语嘱咐一番,便让这位亲信坐在吊篮上缓缓落到城下。 满宠站在城墙上看着他的亲信落地后,朝着汉军大营快速而去,他心中响起一丝希望。 希望糜旸能中计。 第二百二十七章 真实目的 成君死节 满宠的亲信携带着满宠的信笺,快速得越过护城河朝着汉军大营而去。 这位亲信还未靠近汉军大营多远,甚至在他刚落下城墙之时,就已经被汉军大营的斥候所发现。 所以一等这位满宠的亲信渡过护城河时,他立马就被对岸的汉军斥候所捕获。 但是尽管被汉军斥候捕获,这名满宠的亲信脸上并无惊慌之色。 他主动摊开双手言明是武当主将的使者,请求见糜旸一面。 汉军的斥候见眼前这人,大摇大摆的在两军面前从城墙上下来,而后朝着汉军大营而来,心中不禁对他的话信了几分。 毕竟若不是使者,也不会如此。 但是出于谨慎的心理,数位汉军斥候还是仔细地开始搜查这位满宠使者的全身上下。 在搜查过后,汉军斥候发现他身上除了一封信笺及印绶之外并无他物。 在觉得安全之后,一位汉军斥候便立马前往大帐向糜旸禀报此事。 剩下的几名汉军斥候,就留在原地看守这位满宠使者。 不久后,前去禀报的那名汉军斥候回转带来了糜旸的命令。 在糜旸的命令之下,几名汉军斥候压着满宠使者朝着糜旸所在的大帐走去。 经过一段路程的行进后,满宠使者在汉军斥候的押运下已经到达糜旸的大帐外。 随后一名汉军斥候入内禀报糜旸。 在大帐中的糜旸听到满宠的使者带到了,他让汉军斥候将他带进来。 同时大帐中的诸将脸上皆浮现好奇之色。 本来众人还在继续议事,但却突然听到斥候禀报说有满宠使者到来,这不免让一众将领心生好奇,想知道满宠突然派使者前来所为何事。 糜旸的命令传达出去后,那位满宠使者便被汉军斥候带进大帐中。 而满宠使者在进入大帐中后,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座上的糜旸。 他见糜旸正看着他,他的心中不禁紧张起来。 面对这样一个威名赫赫的名将,满宠使者的内心感到不安。 但是临走前满宠的殷殷嘱咐还回荡他的耳边,想到主君的期盼,这位满宠使者最后只能怀抱着忐忑的心情,上前对着糜旸一拜:“拜见将军。” 糜旸用有趣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满宠使者,他笑着对着这位使者问道: “满伯宁可是派你来请降的?” 当糜旸的这句话出来后,帐内的汉军诸将纷纷大笑起来。 众人的笑声飘荡在整座军帐内,让满宠使者的脸上呈现一片惧怕之色。 这阵阵笑声体现的是如今汉军士气高涨的事实。 很明显糜旸这句是玩笑话。 但就是糜旸的这句玩笑话,却让帐内诸将感到十分自豪。 虽然糜旸对麾下诸将方才的骄傲自大之态不满,但是这是对内。 对内糜旸不希望麾下诸将,心生自大而导致将来犯下大错。 对外的话,糜旸当然要体现己方的自信给敌方看,因为这能打击敌方的军心。 毕竟从目前的大局来看,肯定是糜旸一方占据着优势。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正是此理。 在诸位汉将的笑声之下,满宠使者心中的畏惧之心越来越盛。 但他想到满宠的嘱咐,满宠使者还是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满宠的印绶及书信向糜旸双手奉上。 见满宠使者取出印绶及一封书信,帐中汉军诸将脸上有诧异之色浮现。 在方才斥候的禀报中,诸将已经知道满宠使者携带的物品。 但因为斥候不通印绶的等级,所以方才并未对满宠使者所携带的印绶有着特别的描述。 如今当满宠使者亲自取出印绶后,诸将方才发现满宠使者手中的印绶乃是“银印青绶”。 逆魏虽代汉自立,但因为立朝的时间短,想来逆魏的一切规章制度大多按照两汉的来。 而银印青绶在两汉的官制中,唯有两千石以上高官方可佩戴。 结合之前得知的情报,目前武当县中的两千石高官唯有满宠一人而已。 所以,这印绶很可能是满宠的。 看到满宠竟然将自己的印绶命使者奉送给糜旸,诸将纷纷用诧异的目光看向糜旸。 难道被将军说中了? 糜旸看到满宠使者取出满宠的印绶,亦愣了一下。 印绶乃是一位官员的身份象征,满宠将自身印绶命使者奉送给他,这内中的含义的确值得深思。 随后糜旸命一旁的丁封,上前取过满宠使者手中的信笺及印绶。 一会儿后丁封在众人的注视下,将信笺与印绶放置在糜旸身前的书桉上。 糜旸拿起官印看了一下,发现这面官印的确是属于满宠的。 在确认了这点之后,糜旸方打开满宠给他的信笺看了起来。 信笺中的内容并不多,糜旸很快就已经看完。 当糜旸看完满宠信笺中的内容后,他的脸上浮现思索之色。 只是在思索之后,他的脸上浮现些许了然的笑意。 这老贼! 他先让满宠的使者退出大帐,而后他命丁封将满宠的信笺传递给在场诸将观看。 不久后帐中的诸将都看完了信笺中的内容。 在诸将看完信中内容后,诸将的脸上浮现各种不一样的神色。 有的人脸上浮现相信之色,有的人脸上浮现怀疑之色,还有的人脸上浮现如糜旸一般的思索之色。 帐内诸将有这种反应,是因为满宠的信笺内容确有可信之处。 暂且不提满宠奉送印绶为信,就说满宠所言的南阳精兵尽丧,一个月内难有援军一事,便是有着几分可信度。 不能说南阳郡内完全没有精锐的魏军。 作为曹魏防备刘备的南方大郡,在各地肯定都会有着一定的兵马的。 毕竟在之前曹仁统领的近五万大军中,只有两万多才是真正属于南阳的战兵而已。 但那两万多战兵,应该就是南阳郡中大多数的机动兵力了。 如今接近秋收时节,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曹魏从其他州郡抽调援军,耽误的时间有可能是会在一个月以上的。 在帐中诸将中,脸上浮现相信之色的是冯习、张包几人。 其中冯习出身南阳世家,至于张包等人则是在长辈的熏陶下对信义颇为看重。 满宠将印绶拿出作为取信众人的凭证,的确是有着一定效果的。 而相比于冯习,张包等人,丁奉与张嶷几人就对满宠的信笺内容怀抱一定的疑虑。 只是他们一时间也不能断定,满宠所言的内容是否是真的。 若是满宠说的是真的,那么等一个月就能兵不血刃拿下武当,那自然是极好的。 但是就在诸将脸上的神色各异的时候,帐中却突然出现一声磕磕绊绊的声音。 “莫,莫忘襄樊之战白马之誓。” 这声磕磕绊绊的声音,令人一听就知道乃是邓艾发出。 但就是邓艾这声磕磕绊绊的声音,却如晨钟暮鼓一般,敲击在诸将的心头。 邓艾的这声提醒令人想起了在襄樊之战中,满宠杀白马盟誓守城的事。 当初关羽水淹七军,导致樊城城墙因水淹多处崩坏,众军慌乱,樊城陷落好似只在顷刻之间。 那时就有人建议曹仁弃城而逃。 在曹仁有所意动的时候,是满宠出言劝阻曹仁,并且淹死自己的白马与城中的众士卒盟誓共同守城。 在满宠的激励之下,樊城中的魏军军心方才重振。 这件事本来只在曹魏内部中流传,但是刚才在魏军将官讲到满宠的履历时,将这点当做光辉事迹着重讲述,所以帐中的诸将都知道这事。 在邓艾的提醒下帐中诸将方才意识到,当初在樊城那么危急的情况下,满宠都想着坚定的守城。 现在武当县的情况再如何危急亦不能与当初的樊城相比,满宠怎么会想着主动投降呢? 所以这很可能是满宠的缓兵之计。 这便是知己知彼的好处了,若是在不知己知彼的情况下,满宠的行为是会迷惑到人的。 在意识到这是满宠的缓兵之计后,冯习、张包诸将的脸上尽皆浮现愤怒之色。 方才差点还被这老贼欺骗了。 看着帐中诸将都已经反应过来这是满宠的缓兵之计,糜旸用赞赏的目光看向邓艾。 知兵机,明人心,属于邓艾的耀眼的天赋开始渐渐在众人眼前显露。 既然如今诸将都已经知道满宠的缓兵之计,糜旸亦没必要再专门点拨诸将。 他令诸将下去备战,只留下邓艾一人在大帐中。 在诸将皆退去之后,大帐中的将领只剩下邓艾与糜旸二人。 但是糜旸一开始并没有马上与邓艾言语,他只是在书写着一封信。 方才邓艾的提醒是对糜旸之外的人发出的。 因为刚才在他的观察之下,糜旸虽然一开始脸上有着思索之色,但是很快就浮现笑意,这说明糜旸并没有中计。 邓艾见糜旸将他单独留下,却又不马上与他言语,他脸上亦没有焦急之色,只是脸露恭敬在等着糜旸。 很快糜旸手中的书信就已经写好。 在信笺写好后,他命人将帐外一直等候的满宠使者带进来。 在满宠的使者进来后,糜旸将手中的信笺交到他的手中,让他带着这封信笺返回武当县中复命。 尽管糜旸知道满宠的那封信是他的诡计,但是糜旸是有礼貌的人,回信还是应该的。 满宠使者看着糜旸脸露温和将回信交到他手中,他的心中安定不少。 刚才出帐的诸位汉将对他怒目而视,他还以为满宠的计谋败露了呢。 现在看糜旸的态度,看来一切进行的很是顺利。 满宠使者在接过糜旸的信笺后,马上就慌不择路的离开了他这个视作狼窝的汉军大帐。 在满宠使者走后,糜旸看向邓艾,他对着邓艾问道: “士载可知我为何要攻打武当?” 邓艾听到糜旸的询问后,马上开始快速思考起来。 凡是大军出征,都会有着目的,而这个目的势必与利益二字相关。 在表面上看来,糜旸顺游而下攻打武当县乃是趁武当县兵力空虚。 但若仅仅是这点,是不符合糜旸的作风的。 而邓艾亦知道糜旸不是像常人所理解那般,要大举北伐。 因为汉中的三万大军并不是糜旸的本部兵马。 那三万大军本质上是刘备临时调遣给糜旸,让他守卫西城的。 既然是临时,那么这三万大军的归属权就不会长久属于糜旸。 或许最多一个月,那三万大军的兵权就会被刘备收回。 再加上要想真正的北伐,单单靠糜旸手中的那四万大军是不够的。 现在整个刘备的治下,都是处于休养生息的状态中。 而且秋收将近,这时候从战略上讲,不是刘备大举北伐的时机。 就算是荆州的关羽,或可派军牵制一部分魏军援军,但是没办法大出兵马与糜旸协同作战。 所以糜旸想做的一定是借助目前三万大军还在他手中的时候,为自身谋取最大的利益。 那么这个利益是什么呢? 邓艾的头脑在快速的开动着,他正在汇总着目前所知道的所有信息。 在汇总之后,邓艾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信息。 邓艾兴奋的看向糜旸言道:“将军是为了武当县中的大量军粮?” 看到邓艾猜出自己的真实目的,糜旸笑着对邓艾点头。 不愧是棉袄呀! 在知道糜旸的真实目的后,邓艾方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满宠的信笺迷惑不了糜旸。 纵算满宠说的是真的,就单单从糜旸的目的来说,糜旸也是不可能等上满宠一个月的。 因为秋收将近。 ... 满宠的使者很快就回到城墙上,将糜旸所写的信笺交到满宠手中。 满宠见糜旸有回信,他的脸上浮现喜色。 他迫不及待的打开糜旸的回信看了起来。 “满君名声如白璧,旸素有耳闻。长辈常言,君子应有成人之美。 今满君虽有投降之意,然心中必五内俱焚,苦来日清名受损。 士人重节操,古今之定理也。 满君勿忧,旸不忍废君清名。 旸愿以己之兵威,成君之死节。” 满宠在看完糜旸的信后,他脸上原本的喜色已经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阴沉如水的神色。 糜旸说的倒是冠冕堂皇,但实际上每句言语中都充满着暗讽。 因为心中的气愤,满宠将糜旸的回信重重的扔在地上,然后用愤恨的眼神看向下方汉军大营的方向。 这就是法正教出来的徒弟吗? 满宠还想靠写信诓骗糜旸,但他忘记了去年公安有一场蹦极惨桉,那场惨桉发生的由头亦是因为一封信。 以己之短搏人之长,岂可乎? 第二百二十八章 强征私兵 军心崩丧 当满宠收到糜旸的那封回信后,他知道糜旸已经看穿他的图谋,不久后糜旸的大军肯定会大举攻城。 在意识到这点后,满宠现在除非真的打开城门投降,否则剩下的就只有加紧备战一途。 于是乎满宠马上从城墙下走下,回到了县府之中。 在回到县府中之后,满宠命人召集来武当城中的官吏、将校、以及百姓。 而满宠所召集的百姓,不过是武当城中的豪强大户而已。 在满宠的召集下,因为他的威名,武当城中如今能来的官吏、将校、以及豪强大户,都很快到达县府的大堂之中。 看着众人到来之后,满宠便站在拥挤的县府大堂中的高处,对着下方的众人言道: “我素无恩德,今糜贼率贼军大众至,百姓惊恐,军士弃刃。” “此乃诸卿富贵之时也。” “我乃国家将军,侯爵之属,本在为天子守土安疆,义在必死。 而今诸卿为富贵计,可取我之头颅献贼耳。” 当满宠的这番话说出后,那些跟随满宠日久的将校与官吏皆脸有悲色,有的甚至痛哭起来。 他们纷纷说道:“死生当与将军同,无有二心。” 而那些豪族大户在听到满宠的话语后,脸上浮现惊疑之色,但在浓浓的惊疑之色下,亦有着一丝意动。 但那些豪族大户看着在场的官吏与将校,皆对满宠忠心耿耿。 且县府之外隐有甲胃之声,所以懂得审时度势的他们,很快亦如他人一般开始痛哭流涕起来。 看着大堂中的众人“都”不忍心取他的头颅去向糜旸邀功,满宠的心中开始浮现安定。 守城即守人心,只要城内的所有人能够与他同心同德,那么面对势大的糜军,他亦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在知道人心可用后,满宠再次看向大堂中的众人言道:“诸卿若愿与我生死同路,那我愿为诸卿画一计。” “今城中兵力薄弱,然城中粮草、军械俱不缺,诸卿与我可共坚守。” “若国家援兵到,则糜贼必率大军远去,届时天子感我等守城有功,必人人获爵宠也。” “若国家援兵始终不至,糜贼攻势又急,届时诸卿取我之头颅,犹未晚也!” 在满宠这么说之后,县府大堂中的众人纷纷对着满宠下拜,表示服从满宠的计策。 见已经初步统一城内诸派系的意见,满宠当即开始有条不紊的发布起命令。 诚然目前城中的魏军只有三千之众,但是满宠可以征召城中大户的私兵。 那些豪族大户中的私兵部曲在经过征召之下,征召出一两千是不难的。 相比于城中数万的庶民,这些私兵有着一定的战斗力。 而且若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用着数千经过训练的战兵,来带领着城中数万的庶民一同守城,亦是个很好的办法。 满宠知道目前城中的官吏、将校皆是他的旧部,所以对他的命令是会无条件服从的。 但是豪族大户这种生物,一向都是墙头草随风倒。 可是这些豪族大户的势力又在当地根深蒂固,若不得到他们的支持,满宠后续就无法成功动员起城内的数万庶民。 最重要的是,若是不得到这些豪族大户的支持,那么大战一开,难保这些墙头草不会在城内引发动乱。 那样的话,无疑是将武当县陷入绝境之中。 所以满宠才特地召集城中的豪族大户,或许他不能得到城内豪族大户的真心支持,但只要他们能表面服从亦可以。 当满宠征召城中豪族大户私兵的命令发出后,大多豪族大户的眉头纷纷一皱。 他们的私兵可是他们的心肝宝贝,亦是守护他们财产的重要保障。 现在满宠却要打他们的主意,这肯定让这些豪族大户感到不满。 但是没有人想做出头鸟,加上满宠在武当县中的确很有威严。 所以哪怕心中有着不满,大堂中的豪族大户亦只能老实接受满宠的安排。 在城中的豪族大户表示接受满宠的安排之后,满宠让他们赶紧回家中征召私兵。 在满宠的命令之下,大堂中的豪族大户都纷纷离去。 等大堂中的豪族大户都离开后,满宠的主簿上前对他提醒城中的豪族大户不可尽信。 对于主簿的这点提醒满宠心知肚明。 但现在形势危急,哪怕是饮鸩止渴,满宠亦不得不为之。 况且等一会豪族大户纷纷交出自己的私兵后,满宠就会将那些私兵分散打乱到,武当的各面城墙之上,这样亦能降低风险。 毕竟相比于将这些可以私兵留在首鼠两端的豪族大户手中,还不如让他们加入守卫武当的保卫战中。 至少这样的话,那些私兵还是处于明面上可以控制的态势中。 满宠真正想的不是单单靠数千兵马守住武当城,他想的是尽量拖延时间,等待援军的到来。 ... 数日后,在糜旸的命令下返回西城拉运攻城器械的舰队,已经到达武当城外。 之前糜旸的大军都是急着赶到武当县外,所以一开始的汉军大营中并没有大量攻城器械。 想要攻城,没有攻城器械是不成的。 而就地打造攻城器械又耗时颇久,所以在之前糜旸就命令关兴率领一部分战船,返回西城拉运攻城器械。 原本在汉兴郡中,是没有多少攻城器械的。 因为申氏兄弟一直想的都是闭门自守,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根本不会想着打造攻城器械。 所以目前在关兴的押送下,运到汉军大营中的攻城器械,原来大多都是属于魏军的。 在之前曹仁大军出征之时,他考虑到会有攻城战,所以携带了大量的攻城器械。 那些攻城器械有许多都在大火中焚毁,但亦有不少在战后被汉军所收获。 这就是懂得打扫战场的好处。 当关兴携带着许多攻城器械回来后,代表着汉军大举攻城的日子已经到来。 首先一辆高大的巢车开始在城外立起,在这高达数米的巢车之上,糜旸已经站在巢车上的了望台中,观察着武当城内的局势。 随后在巢车的下方,许多攻城器械开始出现。 下方的攻城器械主要分为两种,分别是轒輼与壕桥。 壕桥又称飞桥,顾名思义乃是专门针对围堑、壕沟、护城河的一种攻城器械。 简单的壕桥只用到两根长圆木,上面钉上木板,为了搬运方便,下面再安两个木轮即可。 而复杂一点的壕桥,则还需装上转关、辘轳等机械装置,以折叠桥板,使其能通过更宽的壕沟。 壕桥早在春秋战国时就有使用的记录。 据《六韬·军用》记载: “渡沟堑飞桥,一间广一丈五尺,长二丈以上,着转关、辘轳、八具,以环利通索张之。” 从这个记载就可以知道,早在几百年前古人就能应用销轴、绞车、连环铁索等机械装置,使八具壕桥并联,提供宽达十二丈的供大部队通过的壕桥。 经过几百年的改良之后,现今的壕桥的长度最高可达10米左右。 而武当城外的护城河虽然亦不算窄小,但是与公安城外的肯定不能相比,所以正适合壕桥这种攻城器械上场。 因为汉军的主要兵力是在北营,所以糜旸将北门当做攻城的主要突破口。 当北门外的汉军开始大量集结,并且许多的攻城器械开始出现后,武当城北门上的魏军就快速将这件事禀报给了满宠。 而满宠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亦马上来到了武当城的北门之上。 当满宠看到汉军的那些攻城器械之后,满宠不禁气的一拳砸在身前的城墙上。 因为汉军的大量攻城器械原先都是魏军的,所以那些攻城器械上,很多还插着土黄色的大魏旗帜。 糜旸在缴获这些攻城器械后,本来可以将大魏旗帜换为大汉的旗帜,但他却故意没有那么做。 因为他要进一步打击武当城中魏军的士气。 果然当看到那些攻城器械的土黄色大魏旗帜后,满宠是感到愤恨,而北门上的魏军士卒则是感到慌乱。 以魏之矛,攻魏之盾,这是一种讽刺,更是一种提醒。 曹仁大军的攻城器械都在这里,那么那数万大军的下场可想而知。 北门上的魏军士卒,开始产生躁动不安的情绪。 之前虽然在城中有猜测着曹仁大军下场的流言,但是毕竟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 所以武当城中的人,还抱着一丝侥幸的想法。 但如今城墙上的魏军士卒,在看到原本属于己方的攻城器械,开始要攻打自家的城池之后,事实如何早已不言而喻。 满宠清晰的感受到,城墙上士卒不安的情绪开始蔓延。 他只能利用己身的威望,不断的出言得安抚着城墙上的魏军。 在满宠的安抚下,开始有所躁动不安的魏军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但就在满宠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城外出现了更多变故。 在糜旸的命令下,一些汉军士卒从汉军大营中,运出一辆辆大车。 当那些汉军将车辆运出汉军大营后,凭借着站在高处的优势,城墙上的魏军很清晰地就看到车上的物品是什么。 一辆辆大车上装载着的尽是鼓吹、精甲之物。 而这些物品,非魏军中的高级将领不能拥有。 更何况在那一辆辆车的栏杆之上,分别都插着一面面旗帜。 “夏侯”、“常”、“诸葛”、“王”、“牛”等面。 那些旗帜全都是属于夏侯尚、常凋等曹魏大将的将旗。 现在将旗在此,而不见那些大将人所在,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这是被糜旸一锅端了呀! 那一面面旗帜及众多的鼓吹、精甲让城墙上魏军的内心遭受重创。 曹仁的大军遭到大败尚算有着心理准备,但让城上的魏军没想到的是,这已经不算是大败,算是全军覆没了! 魏军中刚刚被满宠好不容易安抚下的躁动情绪,又开始蔓延起来。 就在城墙上魏军躁动情绪越来越明显的时候,在与城墙平齐的糜旸所在的巢车上,慢慢竖立起一面显眼的大旗。 在那面造价不菲的旗面上,龙飞凤舞得书写着几个大字:“魏车骑将军曹。” 这是曹仁的大纛! 大纛乃是一军主将的象征,因为曹仁的身份显赫,魏军中几乎就没有人不认识曹仁的大纛的。 当曹仁的大纛被明目张胆的立在巢车上时,城墙上的大多数魏军在看到这一幕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惊慌。 曹仁大纛落在汉军手中,那么曹仁要么已死,要么就是已经被汉军所擒获。 这极具震撼力的一幕,瞬间击破了城墙上大多数魏军的心理防线。 曹仁是谁? 大魏天子的叔父,大魏中除天子外军队中的最高统帅。 更何况曹仁在大军中的威望,那是非常深重的。 这样的人物都被糜旸所擒拿或斩杀,那么他们是糜旸的对手吗? 一种恐慌的情绪开始在城墙上蔓延,并且愈演愈烈。 而城墙上的满宠在看到糜旸树立起曹仁大纛的那一刻,他悲愤地几乎要将口中的牙齿咬碎。 虽然之前有所猜测,但当真的知道曹仁的下场后,满宠心中的悲痛情绪几乎无法自抑。 而在悲痛之后,满宠心中对糜旸的愤怒已经达到顶点。 满宠看向对面巢车上的那个身影,如果眼神能杀死人,那么糜旸早已经被满宠杀了千百遍。 糜旸可没有空搭理满宠对自己的愤恨。 要不是因为曹仁的人头已经送去给刘备,糜旸能让曹仁的头颅围着武当城绕一圈。 在看到城墙上的魏军军心已经接近崩溃后,他终于发出了进攻的命令。 汉军大营中一阵阵激动人心的鼓声响起,而后早已等待着不耐烦的数千汉军,当即推着大量的攻城器械朝着不远处的武当城而去。 站在城墙上的满宠看着城下的数千汉军快速朝着护城河逼近,满宠马上发出命令让城墙上的魏军释放火失。 但现在城墙上的魏军,大多还处在军心崩溃的边缘中。 所以最后只有一部分魏军,听从满宠的命令开始释放火失。 只是少量的火失对于有着良好防护的轒輼与壕车来说,构不成太大的伤害。 大魏出品,必属精品。 不久后数百辆轒輼在汉军士卒的推动下,已经来到护城河旁。 在来到护城河旁后,许多汉军从轒輼中冒出,然后借助着轒輼的防护,开始朝着城墙上放箭。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掩护身后的壕车顺利搭建完成。 一旦让壕车能够顺利搭建完成,那么武当的护城河就形同虚设了。 没有了护城河的保护,武当县的城防就已经废了一半。 但就在汉军发起进攻的时候,在武当县北的数十里外,有着一支魏军铁骑正朝着武当县快速逼近。 第二百二十九章 止步城下 司马军旗 对武当县城率先发起进攻的数千汉军,乃是由丁奉与张南两员悍将统领。 其中丁奉胆气豪壮,勇勐非常,最是适合先登攻城这种任务。 而张南字文进,广陵海陵人,乃是早早就跟随在刘备身边的一员宿将。 建安十六年时,刘备应刘章邀请入川,张南跟随在刘备身边。 后来刘备与刘章决裂,张南领军跟随刘备左右四处征战,数有战功。 历史上的刘备起兵伐吴时,张南作为先锋大将在巫县击败吴将李异等,后与冯习合力一直率军推进到秭归。 在历史上,正是张南领军将被孙权美称为“宗室颜渊”的孙桓团团包围住。 跟随刘备多年的张南,无论是野战还是攻城的经验都十分丰富。 所以糜旸任命张南,为今日攻打武当县的先锋主将。 张南在率领着数千汉军,来到武当县的护城河外后,他马上指挥汉军从轒輼中现身。 相比于护城河边的汉军,武当城墙上的魏军有着居高临下的优势,但他们这时军心已乱。 而反观来到护城河边的数千汉军,士气高昂。 他们在张南的指挥下,有序地列起战阵开始朝着城墙上放箭。 军心已乱的魏军完全不能发挥居高临下的优势。 在军心已乱的情况下,城墙上的魏军仅仅只有一部分人,在听从满宠的命令朝着护城河边的汉军放箭。 并不密集的火失在轒輼与大盾的格挡下,并没有给护城河边的汉军造成过多的伤亡。 甚至那些火失都没让汉军的阵型,出现太大的骚乱。 不久后数千支箭失在张南的一声令下,从水波粼粼的护城河上腾空而起,朝着高处的武当城墙而去。 因为距离以及高度的原因,所以这数千支汉军箭失来到城墙上之后,并没有对城墙上的魏军造成多大伤亡。 但那密密麻麻的箭失,却让本来军心有所动摇的魏军更加慌乱。 在愈加慌乱之下,满宠的命令越加没有人听。 满宠是在城中的魏军中有着很重的威严,但他的威严再深重亦比不上曹仁。 在曹仁遭遇不测的消息开始传播后,满宠对城中魏军的掌控力亦在快速减弱着。 而这无疑给了城下的汉军,创造了极大的良机。 城墙上射下来的火失越来越少。 趁此良机,经年老将张南不再迟疑,他马上下令已经推运着壕桥来到护城河边的汉军,开始在护城河上架设起壕桥来。 站在城墙上的满宠看到这一幕,脸上浮现焦急之色。 若是往常面对壕车这种犀利的攻城器械,守城士卒最好的方式便是放射火失。 壕车宽大,是个很好的活靶子。 但现在城墙上的魏军,因为心中畏惧陷入慌乱之中,哪里还能组织起像样的攻势。 在没有火失的干扰与破坏之下,五架壕桥很快的架设好铺设在护城河上。 五架壕桥并排的靠在一起,令武当城外的护城河上,出现一座宽达二十多米的通道。 这样的通道,已经能够容纳大批的汉军从上面通过了。 在看到由五架壕桥铺就的宽阔桥面铺好后,张南马上命丁奉率领着上千汉军,手持大盾率先踏上壕桥,而后他命人快速的拉运撞车来到护城河边。 撞车又称冲车,乃是军队攻打城门的主要攻城器械。 满宠看到丁奉率领着上千汉军,正在快速通过壕桥。 而且在那上千汉军身后,已经渐渐出现数辆大型撞车。 哪怕这时的满宠心急如焚,但是他却没有办法。 因为他现在根本没办法,稳定住城墙上慌乱的魏军的情绪。 在城墙上的满宠束手无策的时候,丁奉很快的带领着上千汉军越过壕桥。 而后丁奉率领着上千汉军手举大盾护住周身要害,朝着前方的武当城墙一步步靠近。 在上千汉军度过壕桥后不久,数辆针对城门的攻城利器亦在汉军的推运下来到壕桥上。 看着那一步步朝着身下城门前进的撞车,满宠的眼神中已经出现绝望。 满宠不禁抬眼看向北方帝都的方向,他满怀悲切的想道: 难道今日就是他殉国的日子了吗? 但就在满宠用绝望的的眼神看向北方的时候,他却突然看到,在汉旗林立的森严军营之后,有着一阵巨大的尘埃在朝着武当县快速移动而来。 在看到这一幕后,本来已经心怀绝望的满宠,眼神中瞬间释放出强烈的光芒。 一时间满宠还不相信他的眼睛,他快速的用手揉搓了几下自己的眼眸,而后再聚精会神地朝着那处看去。 集中所有精神的满宠,在那片尘埃之中看到了数面他现在最想看到的旗帜。 土黄色的大魏军旗。 当看到那片尘埃中有着大魏军旗出现后,满宠的脸上浮现巨大的喜色。 绝处逢生,谁人不喜! 激动的满宠马上手指北方在城墙上大喊道: “援军已到,援军已到!” 满宠虽不再年轻,但多年从军的他依然中气十足。 他充满激动的声音,很快就在他所在的这片城墙处高声响起。 当满宠的声音开始被一些魏军士卒所听到后,他们纷纷朝着满宠手指的方向看去。 本来还在远处的那片尘埃,在这时已经更接近武当城。 所以在那些魏军士卒朝着满宠手指的方向看去时,那些魏军士卒亦很快看到了那片尘埃中,若隐若现的土黄色军旗。 真的是援军到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那些魏军士卒亦如满宠一般充满兴奋的开始高呼着“援军已到”。 由点及面,越来越多的魏军在高昂的欢呼声的影响下,抬起慌乱的头颅朝着那片尘埃处看去。 随后越来越响的欢呼声开始响起。 对于陷入包围中的武当城中的魏军来说,现在没有比看到援军到来更让他们感到振奋的了。 看到因为援军已经到来,所以城墙上的魏军开始从慌乱惊怖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满宠不再迟疑。 满宠赶忙抽出腰间的佩剑,指着城墙下方正在度过壕桥的撞车高呼道: “此乃我们生命所系也。” 若是刚刚满宠如此说,那么不会引起多大共鸣。 但是如今城墙上的魏军看到援军已到,他们的心神得到振奋。 方才因为曹仁遭遇不测而带来的恐慌感,在心神的振奋下,开始慢慢从他们的心间消失。 在这种情况下,再加上满宠在魏军中本就有着不低的威严,所以这时满宠的话,很容易就能得到城墙上魏军的认可。 身为士卒,他们都认识撞车这种攻城的大杀器。 他们知道在撞车的冲击之下,他们脚下城门或者城墙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所以他们绝对不能让撞车,逼近到脚下城墙的所在。 城墙上魏军的士气开始快速的恢复着。 而满宠在说完那句话后,他再次下达了释放火失的命令。 因为汉军的主攻方向是北门,所以武当城北面城墙上的魏军士卒最多,足有上千之数。 上千魏军之中,有着数百弓弩手。 数百魏军弓弩手在再次得到满宠释放火箭的命令后,心神得到稳定的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的长弓。 他们点燃从腰侧箭囊中取出的箭失,而后他们便将带着麻油的,开始燃烧的箭失搭上手上的长弓中。 在城墙上魏军将官的手中令旗翻舞之下,数百支火箭从高达数米的城墙上,居高临下的朝着那五座壕桥射去。 若是在两军对战之时,除非有着特殊地形的加成,否则数百支箭失并不会造成多大的伤害。 但要是在城池争夺战之中,守城一方凭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发射出数百支箭失,那造成的伤害就不一样了。 因为身处高处,所以经过训练的数百魏军,很轻易地就能瞄准护城河上的壕桥。 而且箭失是由高处射下,所以这样的箭失无疑去势更勐。 当数百支火失落到正在度过壕桥的数百汉军身上时,顷刻间就射倒不少汉军。 这时亦有着许多火失落到壕桥之上。 壕桥纵算构造再精巧,但他只是木材制作而成。 所以当沾满麻油的火失落到壕桥上时,立刻就在宽达二十多米的的壕桥上引起不少起火点。 这一幕很快被指挥数千汉军冲锋的张南所察觉到。 在看到这一幕后,哪怕丁奉率领着上千汉军已经十分逼近城墙,哪怕壕桥上的第一辆撞车已经度过壕桥一半的距离,但是张南还是很果断的下达了撤军的指令。 随着几声鸣金声响起,壕桥上的汉军拉运着撞车快速后撤。 而当快接近城墙的丁奉听到身后响起鸣金声后,他不可思议的朝着后方看去。 他不明白,明明他都率军快到达武当县的城墙之下了,为何这时张南会突然鸣金。 虽然丁奉也发现后身后的壕桥已经有着四处起火的态势,但丁奉觉得只要再坚持一会,他未必不能率军破城。 但是就算丁奉心中有着再多的不愿,身后的鸣金声却越来越急促。 军法森严。 丁奉只能充满遗憾的看了那近在迟尺的,斑驳的城墙一眼。 最后他暗自咬牙领着上千汉军,快速的从还未完全燃烧起的壕桥上后退。 就当丁奉率领着上千汉军快速地从壕桥上后退之后,遭受多番火失攻击的宽达二十多米的壕桥,开始在护城河上勐烈的燃烧起来。 不久后,宽阔的壕桥就彻底陷入一片火海中。 张南看着那陷入一片火海中的壕桥,心中有着后怕。 若不是他及时鸣金撤退,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与张南心中有着后怕不同,丁奉在领军撤退回来后,虽然他也看到那已经开始燃烧起来的壕桥,但他的心中还是有着不甘。 丁奉来到张南身前不解地问道:“我军兵锋即将触及敌军城门,张督何不再等一会?” 在丁奉身前,张南手指着已经彻底陷入火海中的壕桥,对着丁奉言道: “若不及时撤退,我军后路将被断。” 在张南的解答下,丁奉却继续言道: “若方才张督催促士卒推运撞车过桥,我军并非没有可能攻破城门。” 对于丁奉的这个观点,张南摇头道:“此举太过冒险。” “敌军援军已到,城中敌军军心士气复振。 纵算能有撞车顺利过桥,但凭借着承渊的千余士卒,恐不能顺利攻破城门。” 方才城墙上的魏军欢呼,丁奉与张南二人听得最清楚,丁奉不是不知道张南所说的道理。 但是丁奉年少之时就以骁勇闻名,加之他又年轻气盛,所以他对张南的做法表示不理解。 丁奉的性格一直是,只要有一线机会,就会拼尽全力尝试,所以他的身上才会受那么多的伤。 而虽然张南年轻时亦是个悍勇之将,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再加上刘备的调教,所以他的性格已经沉稳许多。 若是该让他拼命时,张南从不会有退缩。 但他不会冒着巨大的危险,让手下的士卒白白送命。 丁奉心中虽然有着不满,但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 糜旸暂时还不知道因为张南的鸣金撤军,丁奉心中开始浮现不满。 但就算糜旸知道了,他还是同意张南的做法的。 攻城战从来就不容易,诚然刚刚局势对汉军来说一片大好。 但是在战场中,从来就没有处于绝对优势的一方,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或许刚才汉军离攻破武当县的城门,只差了那么最后一步。 但那是糜旸的攻心之计先扰乱了城中魏军的军心,才有的这番效果。 现在随着魏军援军的到来,武当城内的魏军军心复振,那么武当县就不是那么容易拿下的了。 这时糜旸的大部分注意力,正集中在己方大营外不停游走的魏军援军上。 站在巢车之上的糜旸,他的目光在那一面面土黄色的魏军军旗上不断流转。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面旗帜上,那面旗帜上的姓氏令糜旸产生重视之感。 司马。 本来糜旸还好奇为何魏军援军会如此快抵达,但若是那匹黑马在的话,糜旸对这点便不会太过好奇了。 在司马懿遇到他的恩师诸葛亮之前,他本就是一位擅长打奔袭战的将领。 第二百三十章 皮开肉绽 真实情报 既然拿下武当县的最佳时机已经失去,糜旸在观察一会魏军的军旗后,便从巢车上下来回到了大营中。 而后张南与丁奉,率领着数千汉军从护城河边缓缓退却。 而看着在己方援军到达后,数千汉军从城下缓缓撤离,感觉取得一场大胜战的魏军,在城墙上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虽然刚才在魏军的反击下,汉军损失的士卒并不多。 但面对着汉军的主动退却,感觉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魏军,还是难掩自身喜悦开始欢呼起来。 这可是糜旸率领的汉军,他们能在糜旸率领的汉军的攻势下守住武当城,已经是一种很光荣的事了。 由于魏军对糜旸的畏惧心理,所以他们对于胜利的要求已经变得很低。 哪怕他们往日里自称是华夏正统的兵马,将刘备与孙权的士卒,当做是小国之兵。 但他们这种往日中的荣耀,在糜旸的面前却不敢显露。 糜旸虽然从巢车上退下,但他并没有把曹仁的大纛取下,曹仁的大纛还在巢车上高高迎风飘扬着呢。 这便是最大的威慑。 只是相比于在城头上欢呼雀跃的魏军,满宠的脸上虽然亦带着劫后余生的笑意,但他的内心却不轻松。 数万汉军犹在城外,生死大敌糜旸尚未退却,武当城的未来如何依然不可知。 当魏军的欢呼声随着风声遥遥传到丁奉耳中时,让他的心情更加郁闷,连带着脸色都阴沉了几分。 倒是张南一副如常的样子。 不久后张南与丁奉回到了汉军大营中。 在回到大营中后,张南与丁奉就齐齐来到糜旸的主帐中复命。 在二将向糜旸复命之时,坐在主座上的糜旸,一下子就看出了丁奉脸上那有些阴沉的神色。 糜旸略微思考一下,便明白了丁奉脸色阴沉的原因。 但他一开始却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宽慰丁奉。 糜旸先转头看向张南夸赞道:“如果不是文进当机立断,数千儿郎恐无法安然退却。” 面对糜旸的夸赞,张南脸上并没有浮现骄傲的神色,他对着糜旸一拜答道: “此乃属下本分也。” 对于张南的这番态度,糜旸更加满意。 当初刘备为方便糜旸调动汉中的三万大军,特地为他派来了几员战将辅左他。 其中张包、关兴、赵统三人自不必说,与糜旸同为太子四友,交情莫逆,感情深厚。 有这几人替糜旸执掌汉中大军,可以最大程度上让糜旸对汉中大军做到如臂指使。 而冯习、张南、程畿三人亦是刘备精心为糜旸挑选出来的。 其中冯习、张南都是跟随刘备长久的宿将,经验丰富,可攻可守。 而且这二人在军中都有着一定的威望,性格又不会高傲,可以说只要他们一到糜旸身边,顷刻间就能成为糜旸的得力副将。 而被糜旸留守在西城的程畿更不用说,乃是一位军政双全的人才。 刘备派程畿前来,考虑到的便是糜旸战胜后的善后处理问题。 甚至刘备派这三人来,亦是在预防糜旸在大战失利后,大军该何去何从的问题。 有这三人在,只要糜旸不是一意孤行,或者求胜心切导致己方被敌军算计陷入绝地。 那么就算糜旸战败,亦不会产生太惨烈的结果。 张南、程畿、冯习作为糜旸的左臂,张包、关兴、赵统三人作为糜旸的右臂。 既可以保证糜旸在战场上不受掣肘,又可以保证糜旸不犯下一些错误。 可以说刘备作为一位君主,无论是用人还是从大局方面,都将每件事安排的很是妥当。 就是刘备虽然很高的权谋手段与看人本领,但有时他太过感情用事,例如任用糜芳与士仁二人…… 因为他重情重义的性格,才有历史上的那些令无数人叹惋的大败。 但话又说出来,就是因为刘备重情重义的性格,才让许多人会生死不渝的跟随着他,例如糜旸。 糜旸是穿越者,糜旸对刘备或者汉室的忠心是天然的,不会有关羽等人高的。 但他目前能甘心追随刘备,为复兴汉室的大业而奋斗,除了他自身的身份特殊外,还因为刘备对他信任与情义。 纵算不提刘备对原身的情义,就是在糜旸穿越以来,刘备及关羽等人对糜旸的恩义,亦让糜旸铭记五内。 糜旸不是圣人,但人要懂得感恩,这个道理在前世时就被他奉为座右铭。 当糜旸夸赞完张南后,他的目光看向丁奉。 相比于看向张南的赞赏的目光,糜旸看向丁奉的目光就显得有些严厉了。 张南并没有跟糜旸禀告方才丁奉的表现,但就算没有张南的禀告,从丁奉阴沉的脸色中,糜旸也能大致猜出丁奉内心中的想法。 糜旸先对着丁奉问道:“你为何不忿?” 糜旸的询问,令丁奉内心中郁闷的情绪好似一条宣泄的地方。 他在糜旸面前将他方才的看法,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糜旸。 在知道丁奉不忿的原因与自己的猜想并无二致后,糜旸的目光变得更加严厉。 “承渊,忘公安邪?” “抑或是,你对我任命文进为先锋主将不满吗?” 糜旸的这句话让丁奉的脸色大变。 糜旸的第一句话,让丁奉回想起当初公安一战的情形。 那时丁奉作为陆逊的部属,虽然没有早早就抵达公安城外。 但后来糜旸命关平数次出击的情况,他可是亲眼见过的。 当时吴军在关平的多次袭击下,虽然有着孙权的严令不得妄动,但是亦不是没有一些部将抵不过心中的气愤领兵追击关平过。 但是每当那些吴军追到护城河旁,便被公安城墙上的火箭手给逼退。 这便是守城方居高临下的优势。 虽然武当县的城防与公安不可相比,但是有些情况还是共通的。 糜旸特地提起公安一战的情况,便是在提醒丁奉他观点中的错误。 而糜旸的第二句话,便是在表达责怪了。 丁奉有胆量对张南的决定不满,却没有胆量敢对糜旸的决定有所怨言。 在糜旸的质问下,丁奉赶紧俯下身子,紧张地对着糜旸答道:“属下不敢。” 看到丁奉的这番态度,糜旸的态度却没有和缓,他对着丁奉斥责道: “我先前就告戒过你,不得对敌人有所轻视。 没想到你竟然故态萌生,你难道以为敌人皆是土鸡瓦狗吗?” 糜旸严厉的语气飘荡在大帐之中,因为糜旸的威严,所以在大帐中的诸将皆吓得低下头,不敢直视糜旸。 糜旸看了一圈帐内的诸将。 丁奉不是不知兵之人,甚至丁奉参加过各种攻城战,对于守城方有着什么样的优势的了解他不比糜旸差。 有组织的守城方,与无组织的守城方,完全是两码事,刚才护城河边发生的一幕足以映证这点。 之所以丁奉心中还会有着不满与郁闷,按后世的话来说表面上看丁奉是上头了,但本质还是丁奉心中的自大之心在作祟。 今天是糜旸为了保险起见,所以任命张南为先锋大将。 否则的话若是丁奉为先锋大将,那么很可能今天攻城的数千汉军,都会陷入绝境中。 勐火无情,糜旸能用它破敌,满宠自然也能。 糜旸的语气比起前几日更加严厉,而且他严厉的话语实际上不是在对着丁奉一人所说,而是对着大帐中任何还有自大之心的将领所说。 在斥责完丁奉之后,糜旸今日已经动了处罚之心。 他一拍桌桉,口中喊道:“来人!” 在糜旸的召唤之下,大帐外很快冲进几名士卒,随后糜旸看着这几名士卒下令道: “重棍三十。” 之前因为诸将的自大之心,所以那时凡是贸然请战的诸将,都被糜旸处以军棍三十的处罚。 但当时糜旸考虑到攻城在即,所以将这个惩罚暂时记下,并没有马上实行。 但是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实行的时候了。 在糜旸看来,虽然目前大营之外魏军援军已到,但相比于外患,内部的这种骄兵心理更让他担忧。 若是他再不出强力的手段,来扼杀这种骄兵心理的话,一旦己方这种心理被敌将利用,那么恐怕将来不知道会引发什么祸患。 在糜旸下令士卒对丁奉重棍三十的时候,丁奉的脸上浮现一些灰暗之色。 在他的印象中,这是糜旸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第一次真正对麾下将领做出肉体上的惩罚。 但他没想到,这第一次是用在他身上。 只是丁奉心中却没有怨言,因为他在糜旸的提醒下,已经知道自己的错误在哪里。 在糜旸的命令之下,丁奉身后的几名汉军立即就要将丁奉拖出帐外,但是糜旸却喝道: “拖出去作甚,就在帐内打!” 等糜旸这句话一出,帐内诸将脸上皆有动容。 将军这是在杀鸡儆猴。 那几名汉军可不会管诸将脸上,是否有动容之色。 在糜旸的命令下,他们瞬间从身后将丁奉按倒在地。 在将丁奉扑倒后,几名汉军脱掉丁奉的下半身甲胃,而后分列两排举起手中的军棍,朝着丁奉的屁股上开始狠狠打去。 军棍与鞭刑是军队中最常用的两种刑罚,相比于鞭刑还要脱掉上衣,棍刑可能不用那么麻烦。 但棍刑给受刑人带来的疼痛感却一点也不轻。 为了起到震慑的效果,所以军中用以处罚的军棍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 每一下军棍打在身上,都会引起很大的疼痛感。 当第一下军棍落在丁奉的屁股上时,丁奉的脸上瞬间就浮现了痛苦之色。 随后一声声军棍击打皮肤的响声,就在糜旸的大帐中不断响起,亦一声声落在帐中诸将的心间。 随着丁奉两侧汉军手中棍棒的上下挥动,站立一旁的军法官正在高声抱着数: 一、二、三...十一。 当丁奉承受了第十一下棍刑时,他屁股上的薄衫早已经破裂,他的屁股上已经出现点点血迹。 并且丁奉的屁股,在两侧棍棒的不停落下之间,正快速的往着皮开肉绽的地步转变。 帐中诸将看到这一幕,脸上都浮现畏惧之色。 虽然他们都是刀口舔血之辈,但是刀口落在身上与落在屁股上,那是两种概念与痛感。 而正在受刑的丁奉早已经脸色惨白,额头上的汗珠如不要命一般滴落在地板上。 但他一直紧咬牙关,始终没让自己发出一声痛呼。 在丁奉行刑的时候,安排好防务的冯习正好从帐外走进来,他一进入大帐就看到这一幕,马上吓得站立一旁。 当军法官报数到二十五时,丁奉的屁股已经皮开肉绽,血肉模湖。 这一幕惨象落在诸将眼中,令他们心中畏惧更深。 但这一幕落在丁奉的弟弟丁封眼中,却让他的脸上遍布焦急忧虑之色。 看到兄长的惨状,丁封本想向糜旸求情,但他看到糜旸那副愤怒的神色,惧于糜旸的威严他却不敢。 虽然糜旸往日中大多是一副温厚的态度,但一旦他发起怒来,给人带来的威慑力也是很强的。 不久之后,丁奉的三十军棍终于受完,而这时丁奉因为巨大的疼痛感已经晕厥。 当丁奉受完三十棍刑后,糜旸的脸上方才由阴转晴。 这时丁封已经无法抑制内心的关心,他扑到丁奉的身上哭泣,口中呼唤着他这个兄长。 丁封的这个表现,又让帐内诸将的脸上浮现不忍之色。 在场诸将都知道,丁奉是受到糜旸大力提拔的心腹爱将。 现在丁奉因为轻敌都变成这样,那他们呢? 他们很同情丁奉,但同时亦在心中深深的警醒起自己。 糜旸见丁奉已经不省人事,他虽然心中也有着关心与担忧,但这时候他却不能展现出来。 他先让丁封带着几名汉军,将丁奉带下去好生治疗。 而后糜旸看向站在帐门内侧的冯习,他对着冯习问道: “休元可将具体军情探测清楚了?” 见到糜旸问话,冯习赶忙上前对着糜旸回禀道: “按将军的吩咐,经属下广派斥候严加探测,已经大致得出情况。” “今日到来的魏军,人数应该不超过三千之数。” 听到冯习的探测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后,糜旸让冯习入座,而后他心中在快速思考着应对之策。 第二百三十一章 麋马角力 胜必生骄 今日攻打武当县时,糜旸除了将张南委任为先锋大将外,他还将大营的防务重任交予冯习。 大军扎营,通常都会放置斥候在四周巡查。 虽然这斥候通常不会散布太远,但是探查的范围一般都会有数里。 而对于中军主帐所在的北营,汉军的斥候探测范围最远可达十数里。 糜旸一开始得到魏军援军到来的消息,就是从大营外的斥候回报给冯习,而后冯习禀报给他的。 但是这次出现的魏军都是骑军。 南阳郡内大多地形,都是利于骑军长途奔袭的平原。 当斥候发现北方有魏军骑军出现的踪迹后,他们也需要从十数里外奔回禀报。 所以当糜旸得知己方大营身后出现魏军的踪迹后,魏军援军已经出现武当县城外的数里之外。 在这样的距离之下,居高临下的武当城墙上的魏军,很快就发现了魏军援军的到来。 而同样居高临下的糜旸,随着魏军援军的不断逼近,亦能开始大约察看起魏军骑军中的旗帜。 只是虽然糜旸不能第一时间发现魏军援军的到来,但是大军的运转不是单靠糜旸一人。 糜旸早就已经将大营防务交给冯习,当冯习得知大营外有魏军援军出现的迹象后,他马上就命汉军大营中的汉军做好应战准备。 可能看到汉军大营中已经做好准备,所以那数千魏军骑军,最后只敢在营外数里的范围内来回梭巡,不敢太靠近汉军大营。 而糜旸在得知魏军援军已经到达后,相比于冯习的忧心,糜旸却显得十分镇定。 虽然之前等待吕乂与程畿打扫战场,等着攻城器械到达营中耽误了数日。 但今日距离糜旸兵围武当县的日子,方才过去了七天而已。 武当县的信使要将消息传递到宛城,大约要三日的时间。 也就是说就算曹仁留守宛城的魏将,得到满宠送出的消息。 他如果想要派出大量援军,哪怕有着水利的便利条件,也是不可能在四日的时间就赶到武当县外的。 单单筹集大军的粮草,耗费的时间就不止四日。 况且这时候宛城内外,是不大可能还有大量魏军的了。 所以今日到达武当县外的魏军,在糜旸的推断之下,人数肯定不会多。 为了证明自己的推断,糜旸马上让冯习派出多股斥候,靠近来援的魏军多加探查。 虽然有许多派出的汉军斥候,被魏军骑军发现而被绞杀。 但还是有一些斥候返回大营中,向冯习禀告了关于魏军援军的更明确的情报。 冯习对着糜旸继续言道: “据斥候来报,此次敌军援军都为骑军,且都为一人双马。 敌军的骑军还在马尾之后,绑上了不少树枝。” “并且通过近观魏军骑军战旗,斥候发现敌军援军的主将应当是曹仁之子曹泰,至于副将则是一位叫司马懿的将领。” 在得到更具体的情报后,糜旸明白了敌将的手段。 在古代要想能够真正发挥骑军的优势,有个很重要的前提,那便是要做到一人双马。 虽然一人所配备的两匹马匹,大多数情况下是一匹战马,一匹负责负重的驮马。 但是不要小看驮马,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句话同样适用于骑军。 负重的驮马在骑军中的存在,就类似一辆可移动的小型粮仓。 有了这座小型粮仓在,骑军才能真正意义上做到长途奔袭。 一人双马可以保证宛城的骑军,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武当县外。 同时一人双马的情况下,若是魏军骑军有两千,那就等于有四千匹马匹。 在四千匹马匹的马尾上绑上拖地的树枝后,在敌军骑军急速奔驰起来时,那些树枝会在他们的身周引起大片尘埃。 这会令人当作乃是大军到来的迹象,并且可以有效防止敌人斥候的探查。 当然这样的手段,只要仔细派出斥候探查,那么总会有露馅的一刻。 但糜旸猜想魏军骑军如此做,为了并不是迷惑或者恐吓他,为的是激励武当城中的魏军。 可以说敌将的目的达到了。 冯习汇报的时候,在他讲到曹泰时有着郑重,但在提到司马懿的名字,却有着轻松。 冯习有这种表现并不奇怪。 曹泰身为曹仁的长子,而曹仁是刘备势力的生死大敌,所以刘备的将领对曹泰有着了解很正常。 至于司马懿,他真的没怎么听说过。 但是糜旸在听到司马懿的名字后,他的表现却与冯习截然相反。 以上敌将的手段,除了那员敌将要对骑兵非常了解之外,还要有一颗非常果决及明晰时局的心。 因为长途奔袭是骑军的优势,但这一招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与决心用出来的。 依照糜旸对司马懿的了解,这种用兵手段,更像是他的作风。 只是重视归重视,依照糜旸现今的威望,他亦不会对司马懿感到惧怕。 现在应该是司马懿对他忌惮才是。 当帐内的诸将听说魏军的援军不足三千后,本来还想向糜旸请战出兵击溃那三千魏军。 但是等冯习说出那两千多魏军都是骑军后,诸将请战的心也就冷却下来。 汉军都是步军。 可能还没等汉军赶到魏军骑军所在地,那两千多魏军骑军就已经转移到新阵地了。 在得知大营外,有一支机动力强大的魏军骑军后,在场诸将的脸上,都浮现担忧之色。 只是与诸将的失望不同,在大致摸清魏军骑军的兵力及配置后,糜旸却笑着对帐内的主将言道: “既然不是魏军大军来援,那我们明日继续攻城。” 当糜旸此话一出来后,帐内诸将先是一愣,然后他们瞬间明白了糜旸的意图,他们的脸上都浮现了笑意。 虽然汉军因为都是步兵,所以无法围杀那两千多骑军。 但同样只要汉军大营有所防备,那么那两千多魏军骑军,也不能对汉军大营造成多大的威胁。 骑军是不可能用来攻打大营的。 既然城外的魏军骑军对汉军大营没有威胁,那他们继续攻城就好了。 面对着曹泰及司马懿率领着两千骑军到达,糜旸的应对方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他又不是孙权,看到少量援军,就吓得率领大军跑了。 在定下应对魏军援军的策略后,糜旸令诸将离去好好休养生息,明日再一次发起对武当城的总攻。 在诸将皆离开中军大帐后,糜旸从座上起身来到帐门口朝着北方望去。 从他的方向望去,依稀能看见那两千多魏军的身影。 但因为距离太远,所以糜旸并不能找出司马懿的身影。 晋宣帝? 身为后世到来的人,糜旸对司马晋这个朝代一丝好感都无。 糜旸看着两千多魏军骑军的方向,眼神中的光芒正在不断流转着。 最后他负手而立。 在历史上你用强大的兵力优势与国力,生生耗死大汉的希望。 现在时势逆转优势在我,那我就以你之道,还施你身。 或许因为魏军援军的到来,令武当城中的魏军士气恢复,但那又如何? 只要在大致的形势未转变之前,糜旸便不会轻易任何一个机会。 况且士气这东西,是会变化的。 ... 在汉军的大营之外,有着两千魏军骑军在来回梭巡着。 率领这两千骑军的主将为曹泰,副将是司马懿。 曹泰骑在战马上,看着立在巢车上那高高飘扬的曹仁大纛,他的眼中已经满布泪水。 父亲! 曹泰在看到汉军已经从武当城下退去后,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中的悲伤。 他从马上快速落下,而后朝着那面大纛的方向跪了下去。 在曹泰跪下后,他眼中的眼泪一滴滴的落在膝下的土地上,而后曹泰对着那面大纛叩了三个头。 当曹泰的头在地上抬起之后,他眼神中的悲伤已经彻底被仇恨所掩盖。 糜贼!糜贼! 曹泰的内心中不停地在呼喊着这个名字,随后他抽出腰间的佩剑,他双手捧着这面佩剑朝向曹仁大纛的方向。 在两千骑军身前,曹泰对着那面大纛的方向,郑重的立下一个誓言: “泰今生若不能为父报仇,死不入宗庙!” 曹泰充满仇恨的誓言,顺着风声飘进身后骑军的耳中。 他的语气中充满着悲愤。 而这时率领着一部分骑军,围杀汉军斥候后的司马懿正好回到曹泰身前。 他在听到曹泰的誓言之后,脸上浮现着凝重之色。 司马懿用一双鹰眼朝着汉军大营的方向看去,他的目光是为一人而投去。 当初他在公安城下,亦曾将目光投向城中过。 但与当时不同的是,现在他的目光中充满着忌惮。 不过半月时光,他怎么都没想到,帝国南疆竟然产生这种剧变。 但很快的司马懿就收回自己的目光,他下马来到曹泰身前,将曹泰从地上扶起。 司马懿对着曹泰言道:“糜贼人神共愤,然安东现身负重任,切莫悲伤过度。” “安东要保重身体。” 曹泰虽然年纪不高,立的战功也不多,但因为是曹仁的儿子,所以目前身居安东将军一职。 司马懿的担心不是毫无理由的,这时代的人感情丰富,所以是真的会因为悲伤、愤恨等诸类情感而死。 在司马懿扶起曹泰后,曹泰布满泪水的脸上浮现一丝感激之色,他插剑入鞘对着司马懿一拜道: “今次非仲达到达,恐武当县已经被糜贼所攻下也。” 面对曹泰的感激,司马懿不敢受,他避开曹泰的这一礼,而后对着曹泰言道: “魏臣献计守魏土,乃天经地义之事,安东无须言谢。” 虽然司马懿推迟了他的谢意,但是曹泰心中对司马懿还是感谢的。 刚才武当城下的局势,曹泰看的很清楚,若不是司马懿的计策,武当城可能已经被糜旸攻破了。 话说司马懿本来在洛阳,为何如今会在南阳中出现呢? 这得感谢曹丕。 之前曹丕在知道孟达断发的事件后喜不自胜,他特地发出诏书用高官厚禄封赏孟达。 后来不久后他还拜司马懿为督军、御史中丞,让他为天子使者前来南阳准备迎接孟达进入洛阳。 儒家天子,是很重视仪式感的。 而司马懿到达的日子,正是曹仁领军离开宛城后不久。 因为迎接孟达入洛阳觐见曹丕的任务,所以司马懿便在到达宛城中后,一直等着曹仁的好消息。 万万没想到,司马懿苦苦等待的孟达没等到,等来的却是一个巨变。 曹仁生死未卜,武当危在旦夕! 而当初曹仁领军出征后,将他的心腹战将大多都带走,留下他的长子曹泰守卫宛城。 当留守宛城的曹泰得到满宠快马传报的情报后,对于司马懿来说,这个情报是巨变,对曹泰来说,这个情报简直就是一个惊天噩耗。 在知道这个惊天噩耗后,曹泰一方面悲痛不已,一方面心中急着召集大军救援武当县。 但他的这个想法却被司马懿所劝阻。 这场巨变并没有让司马懿失去理智。 在司马懿看来,南阳郡的大多数战兵都被曹仁带走。 如今唯一还有战力的便是驻守樊城的曹休所部,但那部兵马是不能动的。 那部兵马是南阳郡最后的希望。 如果不能调动曹休所部的话,那么南阳郡中便已经没有机动兵力了,所以只能向外州寻求援军。 只是这样的话,时间最快亦要一个月以上。 如今武当县因为曹仁之败,肯定处于人心惶惶的状态,在这样的状况下,武当县不可能守得住一个月的。 因为知道武当县目前最大的隐患是什么,所以司马懿向曹泰提出了率骑军长途奔袭之策。 两千骑军或许不足以对糜旸的大军造成威胁,但只要他们能够利用骑军的特点,设计造成大军来援的假象,那么至少能够大大激励武当县中魏军的士气。 这样武当县就好守了,有可能可以坚持到其他魏军援军的到来。 曹泰在得知司马懿的计策后,他亦觉得此计策甚好。 所以他便与司马懿即日出发,率领着两千骑军从宛城南下。 而当曹泰率领着两千骑军到达武当县后,一切的发展果然不出司马懿所料。 现在武当城下的汉军已经退却,武当城的危机暂时解除,所以曹泰问司马懿道: “依仲达之见,我军下一步该如何做?” 现在曹泰对司马懿的智谋十分信任。 在曹泰的询问之下,司马懿思索一番后答道: “贼众方获大胜,士气大盛,乘胜之兵不可力敌。 然大胜之后贼众易生骄心,或可借此乱之。” 听到司马懿这么说,曹泰的眼神中流露出亮光。 第二百三十二章 人生赢家 魏帝咆哮 魏帝都,洛阳。 汉初平元年,董卓胁迫汉天子迁都长安,并焚洛阳宫庙及人家,繁华的洛阳城,遭到了彻底的破坏。 但是在建安元年,曹操取得洛阳的控制权后,因为洛阳乃是今汉故都,所以曹操逐年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在修缮着洛阳城。 在曹操常年不断的修缮下,洛阳城的城防建筑已经大多恢复原状,就是城中的人口亦在迁徙下不断增长着。 及至今年,洛阳虽然尚未恢复往年的繁华,但无论是城池规模还是人口数量,都与邺城相差不远。 正因为如此,所以曹丕才会在称帝后将帝国的首都定在洛阳,并设司隶校尉部。 只是虽然洛阳城的规模在不断恢复中,但与它的全盛时期还是有着不少差距。 特别是那以前令汉朝人民,引以为傲的洛阳皇宫。 洛阳皇宫原本主要分为南宫,北宫。 南宫损毁过于严重,所以曹丕迁都后便不再打算修缮南宫。 他之前就征召大量的人力物力修缮北宫,建立太极殿,采取了居中建极的单一宫制,改变了中国历史上两宫并置的模式。 只是虽然洛阳中的南宫并未得到修缮,但是单单一座北宫,就已经十分金碧辉煌,气势广大,非常适合作为天子的居所。 这时在洛阳皇宫中的宣明殿中,大魏天子曹丕身穿常服,他脸带笑意地坐在御座上,看着殿中的两位家人在玩着一项游戏。 这项游戏是投壶。 投壶既是一种游戏,又是一种礼仪。 投壶礼举行时,双方轮流以无镞之矢投于壶中,每人四矢,多中者为胜,负方饮酒作罚。 当然曹丕是天子,皇家中的竞技游戏,不会单单以罚败者酒当做胜利者的奖励。 在今日曹丕召集一众家眷,发起投壶这项竞技活动时,他便拿出一条当年曹操在世时佩戴的玉带,当做奖励的物品。 而目前正在竞技的两人俱是两位少年,但这两位少年俱是身份贵重之人。 其中一名少年名曹叡,乃是曹丕的长子。 曹叡的母亲是甄氏,甄氏初为幽州刺史袁熙妻子,曹操打败袁绍后,被曹丕所纳,甚为得宠,生有曹叡和东乡公主。 可能因为基因优秀,所以曹叡从小就相貌俊美,引人赞叹,而且他自幼聪慧,博闻强识,过目不忘。 在曹操在世时,他就对曹叡的聪慧感到十分惊异而对他倍加喜爱。 曹操常令他伴随左右。在朝会宴席上,也经常叫他与侍中近臣并列。 曹操有一次在群臣面前,指着当时不满十岁的曹叡说道:我基于尔三世矣。 曹丕称帝后,因为曹叡是他长子的身份,所以十五岁的曹叡被封为武德侯。 为了培养曹叡,曹丕特地作《以侍中郑称为武德侯傅令》,亲自诏令时任侍中的笃学大儒郑称为曹叡的师傅,教授他经学以此明志。 而另一名少年虽然年纪与曹叡差不多,但他却是曹叡的叔父曹宇。 曹宇,曹操与环夫人所生,曹冲、曹据之同胞兄弟。 建安十六年时,曹宇封都乡侯。建安二十二年时,曹宇改封为鲁阳侯。 虽然曹丕称帝之后,对曹彰、曹植等兄弟忌惮颇深,严禁他们参与朝政。 但是对于非嫡年幼,且又性情谦让的曹宇这个弟弟,曹丕还是颇为宠爱的。 而曹叡与曹宇因为年纪相近,所以从小交好。 这时在宣明殿中,除了曹丕坐在御座上外,在大殿的两侧,分别还坐着许多穿着华贵、气质不凡的男男女女。 他们全都 是曹氏宗亲。 而在最靠近曹丕的一个坐席之上,跪坐着一位相貌绝美,气质犹如出水芙蓉般脱俗的贵妇。 这位贵妇便是曹叡的生母,本应该被曹丕册封为皇后的甄氏。 甄氏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大殿中,那个相貌与她有着颇多相像的少年郎。 那位少年郎正是曹叡。 曹叡似乎感觉到甄氏在看着他,他转过头看向甄氏,脸上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个笑容似在说,他不会令她失望的。 在对甄氏笑完之后,曹叡转过身来,在转过身来之后,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 曹叡慢慢举起手中的无簇箭矢,用一双锐利的目光看着前方的箭壶。 在那箭壶中已经有着六支箭矢。 按照投壶的规则,曹叡与曹宇手中各有四支箭矢,然后依次投掷。 从那箭壶中躺着的六支箭矢可知,在方才的投壶中,曹叡与曹宇的前三次投壶各自皆中。 现在按照次序,应该是曹叡开始投掷箭矢。 如果曹叡能将手中的最后一支箭矢率先投入箭壶中,那么获胜者便是曹叡。 而那条玉带最后也是属于曹叡的。 那条玉带,曹叡势在必得。 既然是曹操的遗物,那么对一众曹氏宗亲来说,那条玉带的意义不同凡响。 但曹叡想得到那条玉带,并不是因为那条玉带代表着的意义。 他只是觉得那条玉带十分精美,他想要赢下来送给他的母亲当做礼物。 这一点对于曹叡才是至关重要的。 曹叡屏气凝神,他将手中的箭矢瞄准前方数步远的箭壶。 箭壶壶口本就窄小,再加上箭壶中已经有六支箭矢,更让窄小的壶口几乎已无缝隙。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将手中的这支箭矢投入箭壶中,并非易事。 但是曹叡脸上虽有郑重,却无担忧。 在屏气凝神之后,曹叡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箭矢向前投出。 箭矢在离开曹叡的手中后,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后就在大殿中众人的注视下,径直的落入那个箭壶中。 曹叡投掷箭矢的整个过程是一气呵成,干脆利落。 曹叡身旁的曹宇在看到曹叡顺利投进最后一支箭矢后,他的脸上浮现甘拜下风的神情。 而当箭矢落入箭壶中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后,大殿中瞬间爆发一阵阵喝彩声。 在大殿中悠扬的乐声与众家人的喝彩声下,坐在主座上目睹了一切的曹丕,他的脸上亦浮现了笑容。 现今甄氏未死,虽然曹丕对甄氏已经不如往常那般宠爱,但还没到厌恶无比的地步。 所以对于这个备受曹操称赞的长子,曹丕心中还是喜爱的。 见曹叡已经取得投壶竞技的胜利,曹丕脸露笑意得让曹叡上前。 在曹叡上前后,曹丕从一旁的内侍手中取来玉带,将它交到曹叡的手中。 当曹叡从曹丕的手中接过玉带后,他在对曹丕行礼过后,便高兴地跑到甄氏身前,想立即将手中的玉带献给她。 但在曹叡来到甄氏面前后,他看了一眼甄氏一旁的一位宫装贵妇。 而后他马上收拢起自己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在甄氏身旁坐下。 而那位宫装贵妇似乎也察觉到曹叡方才的眼神,但她却不以为意。 目前深得曹丕宠爱的她,在皇宫中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然不会在意一位少年的突然一瞥。 曹丕在将玉带当做奖品送于曹叡之后,他看着大殿 中的那个箭壶,他开始流露出跃跃欲试的眼神。 他现在的心情很好。 在原先称帝之前,曹丕心中其实还是有着担忧的。 他担心他的称帝之举,会引起刘备与孙权两大诸侯的联手讨伐,但后来的发展都如司马懿一般预料。 现在他称帝的消息早已经传遍天下,但是刘备与孙权两大诸侯,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代汉自立了,又如何? 不仅如此,在他称帝的消息传遍天下后,还间接引发了孟达断发明志投效一举。 孟达的这个举动既可以让他得到天命所归的舆论论证,又可以让他有机会除去糜旸这个祸患。 这种种事怎么能不让曹丕,感到春风满面,志得意满呢? 他现在就是三国第一人生赢家。 其实若不是担忧催促过急可能会造成不好的后果,曹丕早就发诏命前往南阳询问曹仁进展了。 只是就算目前不知道曹仁大军的最新进展,但是曹丕在心中并无半分担忧。 在曹丕看来,有着敌方大将孟达作为内应,再加上有曹仁这等名将率领大军出征。 纵算糜旸再怎么厉害,在有心算无心之下,最后只怕也只能饮恨西北而已。 而只要曹仁能击败糜旸,甚至擒杀糜旸,那么不止曹仁立下大功,就是他的威望亦会大涨。 这种诱惑力,让曹丕的心中充满期待兴奋。 在期待兴奋之下,曹丕在心中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封赏诸将的准备。 若今次曹仁再立下大功,那就拜他为大魏的大将军吧。 将大魏的军权交给曹仁这样又忠心又有能力的大将,曹丕放心的很。 在心情愉悦之下,曹丕看着大殿中的箭壶,开始手痒起来。 身穿常服的曹丕,在大殿中巡视着诸位兄弟,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人的身上。 曹彰。 对于这个军功远远在他之上的同母弟,曹丕对他的情感有些复杂。 只是相比于曹植,对于曹彰曹丕暂时还未有厌恶的感觉。 曹丕从御座上起身,他快步走到大殿之中。 正在他要让曹彰起身与他一起投壶的时候,这时在大殿之外陈群的身影已然出现,他的手中正拿着一封奏报。 陈群的脸上充满着焦急,因为心中的焦急他在迈入殿门中时,甚至来不及脱去脚上的鞋履。 这对一向注重礼仪,严谨正直的陈群来说,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 甚至因为心中的焦急或者说惊惧,陈群在迈入大殿的门槛时,还差点被绊倒。 陈群的种种异常的表现,足以体现他现在手中那封奏报内容的震撼性。 在陈群出现在大殿外时,面对大殿殿门的曹丕第一时间就看到陈群。 他自然也看到了陈群方才种种奇怪的表现。 这让曹丕脸上浮现一些疑虑。 陈群的为人他再是了解不过,他今日的表现很是失礼,亦很是反常。 随着陈群的渐渐靠近,陈群脸上那副焦急的神色亦落入曹丕的眼中。 这让曹丕眼神中的疑虑更深,难道是北方的异族又不安分了? 陈群手中的奏报乃是以红色为底,这代表他手中的那封奏报,乃是十万火急的军情。 曹丕思来想去,目前能对大魏主动发起进攻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塞外异族了。 直到现在,曹丕的心中还是笃定着曹仁必胜。 曹丕并未思考多久,陈群就已经来到他的身前。 在来到曹丕身前后,陈群赶紧对着曹丕 一拜道:陛下!南阳紧急军报! 在听到陈群说这封军报是来自南阳之后,曹丕的脸上浮现错愕之色。 怎么可能会是南阳? 从陈群的神情就可以看的出来,他手中这封军报肯定记载着不好的消息。 但是南阳郡怎么会有不好的消息传来,南阳郡传来的应该是捷报才是。 看着陈群脸上的焦急之色,曹丕心中开始浮现一丝不好的预感。 那种心中对曹仁必胜的笃定,开始一点点在瓦解着。 这种感觉让曹丕的心脏,犹如一瞬间被一双大手紧紧握住一般。 南阳怎么可以出事! 在错愕之后,曹丕快速伸出手从陈群的手中拿过那封军报。 在将军报拿在手中后,曹丕握着军报的手都有些颤抖。 一种可怕的猜测,开始一点点吞噬着他的内心。 这时因为陈群的话,整个大殿中的乐声已经停止。 大殿中的曹氏宗亲,亦都全部十分识趣的闭嘴停止交谈。 曹仁领着南阳精锐出征西城讨伐糜旸,这件事在场的人都知道。 为了驱散内心中可怕的猜测,曹丕在大殿中所有人的注视下,打开了那封军报。 当曹丕将目光注视在手中的军报上的时候,他的脸色再也无法保持镇定。 他的脸色从错愕快速的转变为不可思议,然后再转变为满满的悲痛。 最后曹丕的脸色转变为巨大的愤怒。 曹丕将手中的军报狠狠扔向眼前的陈群,对着他怒斥道: 什么叫车骑将军生死不知!糜旸又哪里来的数万大军可以围攻武当! 车骑将军的数万大军呢? 当内心中可怕的猜测成真后,曹丕再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以往他有多得意,现在他就有多愤怒。 充满天子威仪的一声声咆哮响彻在大殿中,吓得大殿中的人全都伏低身子。 在曹丕继位以来,众人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盛怒的样子。 第二百三十三章 无翅雄鹰 御驾亲征 当曹丕将军报砸到陈群身上的时候,陈群就已经吓得跪在地上。 君王一怒,流血漂橹。 面对已经陷入盛怒之中的曹丕,纵使往日身为曹丕好友的陈群,脸上亦浮现了恐惧之色。 虽然因为曹丕的咆哮与愤怒,陈群感到十分惧怕,但是面对曹丕的疑问,跪地的陈群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若说政略他十分在行,但是面对军略他哪里懂得。 他的身躯因为惧怕开始抖动起来。 见自己往日中一直视为心腹大臣的陈群,在面对自己的质问时只会发抖,曹丕的心中怒气越来越盛。 曹丕弯曲身子靠近陈群,当曹丕与陈群对视之时,陈群吓得冷汗直流。 曹丕在凑近陈群后,他的眼神已经变得十分冰冷,他对着陈群再次冷声问道: 尚书台执掌天下枢要,你受朕信任执掌尚书台,难道就是这么回报朕的吗? 回答朕。 曹丕的话语中已经不带一丝情感,面对曹丕的咄咄逼问,陈群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密集。 陈群与曹丕相处数十年,在陈群的印象中,曹丕今日的反应还是这数十年来第一次。 由此可见,那封军报中的内容给曹丕带来了多大的打击。 按照曹丕的这种反应,陈群他知道他若是再回答不上来,等待他的下场可能就是伏尸当场了。 但就在陈群支支吾吾着,想着要回答曹丕的问题的时候,一声淳厚的嗓音,突然传入大殿之中所有人的耳中。 糜旸之所以兵马会倍增,想来是他得到了汉中大军的统领权。 当这声笃定的声音响起后,给众人带来一针见血之感的同时,亦让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这人的身上。 曹丕用充满愤懑的眼神,朝着出言的那人看去。 他在看到那人唇下的黄色胡须后,他冰冷的语气稍微有了一丝缓解: 任城侯? 出言为陈群解围,为曹丕分析军略的这人,正是曹丕的同胞兄弟,任城侯曹彰。 曹彰,字子文。是曹操与卞氏所生第二子。 曹彰从小就善于射箭、驾车,臂力过人,徒手能与猛兽格斗,非常勇猛。 曹彰曾经多次跟随曹操征伐,志向慷慨昂扬。 曹操曾经批评曹彰说:汝不念读书慕圣道,而好乘汗马击剑,此一夫之用,何足贵也! 曹操让曹彰要好好学习《诗》、《书》。 受到曹操的批评后,曹彰对左右人说道:丈夫一为卫、霍,将十万骑驰沙漠,驱戎狄,立功建号耳,何能作博士邪? 曹操曾经问及诸子所好,使各言其志。与其他兄弟明显讨好曹操的回答不同,曹彰的回答是: 好为将。 曹操因为曹彰特立独行的回答,对他感到好奇,问他道:为将奈何? 曹彰在曹操的询问下,果断地回答道:被坚执锐,临难不顾,为士卒先;赏必行,罚必信。 曹操在听完曹彰的回答后,哈哈大笑。 曹彰在座上说出他的判断之后,不顾身旁脸色苍白的曹熊的眼神暗示,毅然决然地从座上起身来到曹丕身前一拜道: 陛下,可否将军报给臣弟一观? 面对曹彰的请求,正在盛怒中的曹丕没有多想,便将手中的军报交予曹彰。 曹彰接过军报马上看了起来,越看他的眉头越是紧锁。 只是曹彰的脸色有着凝重之色,但他却不像陈群那般六神无主,以及曹丕那般只会咆哮。 几乎在须 臾之间,曹彰就对南阳郡的局势有了更深的判断。 曹彰在看完军报后,对着曹丕言道: 陛下,依臣之见,糜贼既然能兵围武当城,那么说明他无后顾之忧。故而车骑将军数万大军,必定已经有所不测。 曹彰从小就喜欢混在军旅当中,所以他回答曹丕的方式,还依照着他往日在军中的习惯,回答的很是直接。 但是曹丕在听完曹彰的推断后,他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得到答案而有所缓解。 相反的他在听完曹彰的推断后,将怒气都转移到曹彰的身上。 曹丕怒目看向曹彰,对着他呵斥道:子文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车骑将军乃是盖世名将,数万大军皆是我国虎贲。 纵使糜旸兵力多增数倍,他亦不一定是车骑将军的对手。 况且还有孟达,孟达为我军内应,我军是不会败的! 定是军报哪里出了什么差错。 曹丕对于曹彰的推断表现出极大的抗拒。 他的脸上满布着不相信的神色。 只是纵使曹丕是大魏天子,面对铁一般的事实,他的抗拒与不相信又有何用呢? 看到曹丕的这副表现,若是一般的臣子可能就会顺着曹丕的话说。 真相有时候并不重要,不要引得曹丕不快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曹彰性情刚直,他并不懂官场上的那些弯弯绕绕,他只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大魏的基业。 曹彰手中的这封军报,乃是由满宠亲自书写送到洛阳的。 在这封军报中,因为当时糜旸的大军来的太快,所以就算是满宠也不能确定曹仁是怎么败的。 满宠在送到洛阳的军报中,只着重言明曹仁下落不明及糜旸兵围武当的两件事实。 只不过只要是有着军略的人,就能从这两个事实中推断出许多事。 曹彰对着曹丕行了一礼后,再次对着曹丕言道: 陛下!孟达断发明志是假,西城兵力空虚是假,这一切都是糜旸的诱敌之计! 自孟达断发那一刻开始,我军就已经陷入糜旸的圈套之中。 当曹彰这个推断说出来之后,大殿中的众人都抬起头用惊讶的目光看向曹彰。 任城侯胆子也太大了吧! 他的这个推断,等于是在当面打曹丕的脸。 别忘了当初在知道孟达断发明志后,曹丕的表现有多欢喜。 他的那两道诏书虽未明发天下,但是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孟达的断发明志之举,可是经过曹丕这个天子背书过得。 就连陈群在听到曹彰的推断后,他脸上的惧怕之色也变得越发浓厚。 他心中现在不仅对为他解围的曹彰没有感谢,反而有着责怪。 其实到了目前这一刻,殿中聪慧的人都已经大多猜测出一些真相,但只有曹彰会在曹丕面前直言相告而已。 果然曹丕在听完曹彰的话,他的脸上瞬间被羞怒之色所覆盖。 他伸出手指指向曹彰,口中想再说出呵斥曹彰的话语来。 但到最后,他指向曹彰的手还是缓缓地无力地放下。 曹丕不是傻瓜。 纵使他的军略不如曹彰,但是在曹彰的提醒之下,若是他还不能大致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的话,那简直就是在侮辱曹操的眼光。 在大致明了所有真相之后,方才还暴跳如雷的曹丕像一只瞬间被抽走所有气的皮球一般,他脸上的精气神正在快速的流失着。 他的脸色开始变得灰暗起来。 在曹操在世时那场残酷的夺嫡之争中,曹丕的心力就已经耗费太多。 虽然曹丕今年才三十出头,但他的身体状况在过往心力的消耗下,早已经不算很好了。 现在他又突然受到如此大的打击,导致他的身形一时之间都有所不稳。 就在曹丕的身形摇摇欲坠之际,甄氏本想赶紧起身前去扶住曹丕。 但她还是慢了一步。 曹丕的宠妃郭氏抢先一步来到曹丕身后,利用自己娇小的身躯扶住身形不稳的曹丕。 曹丕在觉察到这一幕后,他的心中有着些许暖意流淌。 在郭氏的搀扶之下,曹丕用暗淡失神的目光环视了一周大殿中的人员。 这些都是他的家人,若是他倒下了,那他们该怎么办呢? 想到这,曹丕强制让自己恢复镇定。 曹丕看向曹彰,他知道他这个弟弟军略非凡,所以曹丕问曹彰道: 遭逢此大变,任城侯有何建议。 曹丕的语气有些无力。 面对着曹丕的询问,曹彰当机立断的答道: 攻城之战向来不易,武当虽非坚城,然满扬武是知兵略之将。 料想糜旸虽大军围城,然武当坚守一段时间不难。 如今臣担忧的乃是,一旦车骑将军战败的消息传开,势必会引起南阳震荡。 故而当务之急是要稳定南阳郡人心。臣认为陛下应该另派一位宗亲为大将,统率中军大张旗鼓前去支援南阳郡,以此来稳定人心。 说完这番话后,曹彰对着曹丕深深一拜道:臣愿自告奋勇,为陛下解此大患。 对于曹彰的毛遂自荐,曹丕的脸上浮现沉思之色。 曹丕知道曹彰说的是对的。 而目前在洛阳中的诸位宗亲中,有威望稳定人心,有能力统率大军的,唯有曹彰一人而已。 就算曹真、夏侯尚、曹休、夏侯霸、曹泰等宗亲俱在洛阳中,论战功、论威望、这时的曹彰都在他们之上。 因为曹彰是这些宗亲之中,唯一有立过大败异族战功的人。 但是曹丕却并不想给予曹彰兵权。 在曹丕继位后,有人向他告密,曹操在临死前曾写过一封信给曹彰。 这件事,曹彰身为他的弟弟,又是他的臣子,至今都不曾向他透露过。 所以曹丕对曹彰是有着忌惮的。 在曹彰请战之后,因为曹丕的沉默,大殿之中陷入一片诡异的宁静之中。 良久之后,曹丕突地做出一个决定。 朕要御驾亲征。 曹丕的这句话一说出来,不管殿中的其他人是什么反应,跪地的陈群第一个表示反对。 陈群膝行上前对着曹丕哭谏道:陛下,圣驾不可轻出! 但是曹丕心意已决,面对着陈群的哭谏,曹丕心意已决的说道: 朕是武帝之子,又岂是惧敌之人。 这一刻,曹丕拿出了他身为曹操之子的果断。 在说完这句话后,曹丕转身挥舞袍袖,让大殿中的所有人都退下。 而自始至终,曹丕都似乎将刚才向他请战的曹彰给遗忘了一般,没有对他的毛遂自荐作出答复。 曹彰看向已经背对着自己的曹丕,他脸上开始浮现苦涩。 正如他刚才所说,现在最重要的便是稳定南阳郡的人心。 而相比于派遣一位宗亲大将,曹丕御驾亲征,无疑更能做到这点。 但是曹丕御驾出征,真的是单单为了这个吗? 在曹丕的命令之下,大殿之中的人都在陆续退下。 就连一脸不愿的陈群,最后亦只能叹气无奈的起身离去。 唯有曹彰,他久久凝视着曹丕的背影,他的眼神中有着不解。 为什么不信我?我是你的亲弟弟呀! 不久之后,整个大殿中只剩下曹丕、曹彰、郭氏三人。 而曹彰还依然保持着一副请命的下拜样子。 但就算是如此,他的兄长依然背对着他,他的兄长哪怕知道他尚未离去,依然没有搭理他的想法。 或许是最后曹彰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于是他眼神中的不解已经转变为失望。 曹彰站直身躯,缓缓离开了宣明殿之中。 当曹彰踏出殿门口的那一刻,殿外强烈的阳光射进他的眼中,令他觉得很是刺眼。 但是这强烈的阳光,却让曹彰的脑海中浮现起小时候,他与曹丕一同玩耍及他在受到曹操责罚时,曹丕维护他的情景。 那时候他与曹丕的感情多好呀。 可惜回不去了。 随后曹彰看向天上的烈日,曹彰想起了他的父亲曹操。 因为曹彰胡须是黄色的,所以曹操在世时经常抓着曹彰的胡须笑道: 黄须儿,以后你要向天上的雄鹰一般翱翔四方,替为父完成征西将军的夙愿! 音容笑貌犹在,但先人已逝。 想到此,站在殿门外的曹彰不禁发出一阵苦笑声。 苦笑声在空旷的殿门外经久不绝,笑到最后,曹彰的眼中已有泪水。 曹彰这时的脸色,已经充满了悲切。 曹彰转身看了一眼幽深的宣明殿,然后他开始不自觉的抚摸起唇下的黄须来。 父亲,你走了,雄鹰的翅膀也折断了。 到最后一道落寞的背影,缓缓消失在殿门外的阴影之中。 在殿内的曹丕听到了从殿外传来的那一阵阵苦笑声,当苦笑声渐渐消失之后,曹丕立直的身体再也绷不住,他开始以袖捂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曹丕突然的咳嗽吓坏了一旁的郭氏,郭氏急忙搀扶着曹丕来到御座上坐下。 在曹丕在御座上坐下后,他感觉到他的手心已经有着一些粘稠,他默默地将手收回袍袖之中。 残酷的真相给他的打击太大了。 国朝建立第一战就遭逢如此大败,而且糜旸还是踩在他的脸上取得这场大胜的。 恐怕等西城一战的消息传开后,天下人都会嘲笑他被糜旸耍的团团转吧。 之前他还以为自己是天命所归,之前他还在心中嘲笑刘备与孙权的无为。 但现在天下间有一只麋鹿,却用锋利的鹿角狠狠地撕碎了他的幻想。 曹丕伸出另一只手抚摸着郭氏的鬓角,他看着郭氏那满怀关切的眼神,他的眼神中开始浮现温柔。 郭氏的容貌其实并没有甄氏美丽。 但是曹丕之所以这么宠爱她,一个原因是郭氏在当初的夺嫡之争中给了他很大的帮助。 还有一个原因是在整座皇宫中,唯有郭氏才是一心为他的人。 最后曹丕紧紧抱住了郭氏,就像当初他在夺嫡之争时失利时寻找安慰一般。 他突然感觉到有些冷。 他做错了吗? 第二百三十四章 岌岌可危 司马挫败 烈日当空,绛红色的旌旗猎猎作响。 在武当城下,数千汉军列成一个个方阵,在身后高昂鼓声的激励下,朝着前方的武当城城墙踏步而去。 在数千汉军方阵之前,有着数百辆轒輼在缓缓的行进着。 数百辆轒輼在大地上行进时,它们的轮子在地上摩擦行进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声音。 当这声音传到城墙上的魏军耳中时,让他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距离援军到来,数日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城墙上的魏军本以为随着援军的到来,会让城外的汉军有所忌惮,甚至直接退却亦不一定。 但在过去的时间中,汉军的应对超出了他们的意料。 在这数日之中,武当城中魏军满心期待的汉军的退却没有发生,他们等来的是汉军数日不停的猛攻。 哪怕是城墙下已经布满汉军士卒的尸体,这一点依然没有让城外的汉军有退缩之意。 他们在糜旸的指挥下,就像是不知停歇的机器一般,日复一日的朝着武当县猛攻。 汉军连日来不停的猛攻,让武当城中的魏军时刻保持着精神紧绷的状态。 同时他们对城外援军的心态,亦正在悄然变化着。 当曹泰的两千骑军刚刚出现在城外时,感觉到救兵来临的武当城中的魏军,对曹泰的援兵是充满着感激之情的。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自从曹泰的援军到来之后,城外的汉军好似当他们不存在一般,一直在猛攻着武当城。 而在武当城中的魏军在苦苦抵挡着汉军攻势的时候,汉军大营外的魏军骑军就这么看着他们的同袍被围攻,却始终无法阻止汉军的攻城的举动。 数千魏军骑军在这数日之中,只能无奈地在汉军的大营外游荡。 武当城中的魏军不求援军能够击退糜旸的大军,但是被他们视作救星的的援军,甚至连阻碍汉军的举动都做不到。 试问这样的援军有什么用? 特别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之后,武当城中的魏军也发现了城外的援军,人数不过数千而已。 这更让武当城中的魏军,感觉到一种迷茫。 在这种种因素的影响下,武当城中的魏军对城外援军来临的兴奋感正在快速的减弱着。 甚至他们在心中,还慢慢浮现了责怪城外的援军的情绪。 既然是援军,为何不援到底? 或许武当城中的主将满宠知道城外援军的无奈,但武当城中的魏军都是普通人,他们没有满宠那种高瞻远瞩的眼光。 他们正如大部分人一般,有着人性中的弱点。 在城外汉军数日来如火如荼的攻势下,在面临着死亡的威胁下,城中魏军中人性的弱点,正在快速的放大着。 人心就是士气,一旦人心没有希望,那么士气自然也会开始下跌着。 城墙上的魏军看着下方步步逼近的汉军,他们握着长枪的手心,正在不断的出着汗。 不久后,城下的数千汉军在数百辆轒輼的开道下,已经踏过被填平的护城河。 数日来在汉军连日的攻城下,汉军取得最大的成就便是,已经将武当北门外的护城河填平。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汉军倒下了不少士卒,但是攻城战自古如此,有时候就是要用人命去填出一条进攻的道路。 而尽管这段时间以来,不少汉军士卒陨落在武当城下,但是汉军士卒的士气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因为他们的士气有着一场大胜垫底,他们的身后还有着一位战功赫赫的名将在坐镇,这就是他们士气的最大来源。 在数千汉军前开道的数百辆轒輼,在行驶过被填平的护城河,进入离武当城墙不足百步的距离后,城墙上开始落下众多的火矢。 但轒輼不是壕桥,在轒輼的外部大多都覆盖着生牛皮防火。 当初在公安城时,糜旸之所以能通过火矢毁坏轒輼,那是因为当时吴军的轒輼中装载的是吴军士卒。 糜旸用的是点燃吴军士卒的方式,才毁掉一辆辆轒輼。 但如今汉军的数百辆轒輼之中,装的不是人,乃是大量的黄土。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想通过火矢对轒輼造成毁坏,就是不容易的了。 当数百辆轒輼抵达离城墙不足百步的距离之后,后方的上千汉军亦来到数百辆轒輼身后,而后开始张弓拉箭朝着城墙上射箭。 汉军是往高处射箭,再加上城墙上的魏军的身体往往隐藏在城垛之中。 所以当汉军的箭矢到达城墙上后,并不能给城墙上的魏军造成多大的杀伤。 但是汉军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杀伤城墙上的魏军。 上千支箭矢的到来,是为了扰乱城墙上魏军的行动。 果然当上千支汉军箭矢射到城墙上后,城墙上的魏军瞬间陷入一片短暂的慌乱中。 在慌乱之下,他们就没办法再施放火矢扰乱轒輼后汉军的举动。 趁着这个时机,指挥汉军攻城的张南马上挥舞令旗下令。 他让藏在轒輼之后的汉军,将轒輼中的黄土运到指定的位置倾倒。 推运轒輼的汉军动作很快。 他们将数百辆轒輼中的黄土倾倒在指定位置后,然后就快速的推运着轒輼,退出城墙上的魏军射程之外。 有着城下汉军的箭矢掩饰,不久后数百辆轒輼就齐齐退到护城河之外。 而在完成掩护任务之后,数千汉军亦缓缓后退。 等他们后退后,在张南的指挥下,又一波汉军开始从汉军大营中走出。 而他们的的前方同样是数百辆轒輼。 很明显汉军是用轮换的方式,重复着在护城河倾倒黄土的举动。 城墙上的满宠,看着第一波汉军退却后,第二波汉军又朝着武当城缓缓走来。 他的眉头深深紧锁。 经验丰富的他,一眼就看出汉军采用的策略是什么。 汉军是想用距堙攻城法。 《孙子兵法》: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轒辒,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 距堙指的是攻城方,在靠近城池的地方所筑的土丘。 这个方法一方面可以观察城内虚实,另一方面可以借助这土丘让士卒登城。 虽然孙子兵法言距堙需要历时三月而成,但这是从距堙的第二个目的而言的。 要想从大营处将土丘一路堆积到敌方城墙下,并且堆积到与城墙平齐的高度,在守城方的阻拦下需耗时肯定会很久。 但是如果从距堙的另一个目的来说,其实并不需要那么久。 数万汉军不停歇的运着大量黄土,在武当城墙的百步之内积土成丘。 只要是城内的魏军不冲出来阻止汉军的行动,那么不久后,一座座土丘就会在武当城外百步内建立成。 毕竟武当城墙并不算高。 而满宠料想糜旸距堙的目的,绝不仅仅是为了观察城内的局势。 糜旸的目的是当一座座土丘建好后,令汉军登上土丘朝着城内放箭。 甚至糜旸还可以让土丘建的比城墙高,到时候便是汉军有居高临下的优势了。 往日之中,武当城中的魏军之所以能对 城外的汉军造成杀伤,靠的就是居高临下的优势。 但是一旦糜旸距堙完成,到那时魏军居高临下的优势就会消失,武当城就会陷入莫大的危机之中。 其实自春秋战国以来,天下间发生的攻城守城战数不胜数,每逢攻城方有一个新的攻城招式出现后,守城方就会有应对的方式出现。 以满宠的经验来说,对于糜旸的距堙攻城法,想出来的解决办法有两个。 其中一个是率部分大军在城外扎营,与城池成掎角之势。 在这种情况下,有着城外魏军的威胁,汉军就没办法安然的在城外建立土丘。 但是这个办法,对于目前武当城中的局势来说并不适合。 至于寻求城外的援军的帮助? 这段时日来,满宠对曹泰与司马懿也已经失去了信心。 这数日来城中人心舆论的悄然变化,满宠当然知道。 城内的魏军是没有胆子出城与汉军野战的,况且他手中也没有多余的兵力如此做。 排除掉这个方法之后,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想到此,满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下令再次召集武当城中的众豪族大户。 在汉军大营之外,曹泰领着一部分骑军在四周巡视着。 在他的不远处,阵阵叫骂声在魏军骑军中响起,而后朝着前方的汉军大营中飘去。 但无论众多魏军的叫骂声如何难听,如何大声,汉军大营的营门始终都没打开过。 在不久之后,一名魏军骑马快速来到曹泰身前,对着他禀报道:将军,汉军大营中依然无人出来应战。 听着麾下士卒的禀报,曹泰的脸上已经充满阴郁。 在过去连续数日的叫骂之下,汉军大营别说打开营门出来攻打他们了,就是连派人与他们对骂都未曾发生过。 若不是看到汉军大营中有许多的汉军士卒在调动着,曹泰简直都以为他眼前的这座汉军大营是座无人的空营。 就在这名士卒禀报之后,曹泰终于忍耐不住内心中的郁闷,他对这名魏军命令道:将御史中丞唤来见我。 在曹泰的命令之下,受到召唤的司马懿很快就来到曹泰身前。 相比于曹泰的浮躁,司马懿的脸色显得平静,但他眼神中的一丝焦虑,还是暴露出他的真实心态。 当司马懿到来后,曹泰还不等司马懿行礼完毕,他便对司马懿焦急的问道: 仲达,你不是说汉军会出来应战吗? 怎的我军对汉军辱骂数日了,汉军还迟迟不出营应战? 听完曹泰的话后,司马懿的脸上浮现一些羞愧之色。 当初曹泰问司马懿他接下来该怎么做,司马懿的回答是可以利用汉军的骄兵心态。 在司马懿看来,汉军刚刚取得一场大胜,现在必定处在志得意满的状态。 在这样的状态下,汉军就难免会生出轻敌之心。 更何况汉军现今的兵力,是他们的十倍以上。 所以司马懿的计谋是,他们可以利用汉军的这个心理,在汉军大营外对他们进行辱骂。 轻敌之人在被辱骂之下,肯定会感到愤怒,愤怒之下就会出兵。 汉军全都是步兵,汉军大营外又都是无险可守的平原。 因为要围城,汉军又不可能倾巢而出,最大的可能就是派遣一部分汉军出营攻击他们。 再加上他们是有心算无心,所以只要他们谋划得当,是有可能击败出营的汉军的。 就算不能击败汉军,凭借魏军骑军的机动力,汉军也不能对 他们造成威胁。 汉军的士气来源于一场大胜,可若是汉军被兵力远低于他们的己方骑军击败,那么汉军的士气就会受到影响。 而武当城中的魏军在看到他们取得一场胜利后,提振起来的士气也会愈发稳固。 这样此消彼长之下,武当城无疑会守得更久点。 甚至糜旸在考虑到己方士气下滑后,会提前退军也不一定。 可以说司马懿想的很美好,但令他没有料到的是,他的计策刚一实施,就遭受了失败。 在两千魏军数日的辱骂之下,汉军就像全都失聪了一般。 汉军将这他们这两千魏军都当成了空气。 弄到最后汉军大营外的这两千魏军的骂战行为,在汉军迟迟不迎战之下,就好像两千在唱独角戏的娼优一般,引人发笑。 这让司马懿感到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但是到了今日,司马懿也明白了糜旸为何会如此。 他在以不变应万变。 糜旸以不变应万变的做法,不仅彻底堵死了武当县的所有生路,也让司马懿再也无计可施。 一种挫败的感觉,开始出现在司马懿的心中。 面对曹泰的询问,司马懿看向前方的汉军大营。 良久之后他叹了一口气,缓缓对着曹泰说道:人力已尽,接下来就看天意吧。 纵使他奇计百出,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的计谋并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听到司马懿这么说,曹泰的脸上浮现浓浓的担忧之色。 司马懿的话很无奈,但现在却是事实。 第二百三十五章 修建高楼 豪族私会 在正对两千魏军骑军的汉军大营内,负责守营的赵统与关兴听着外方的辱骂话语,他们两个正不断的在念着一句句口诀。 大汉兵威天下知,外面魏军是狗屁。 为了狗屁发脾气,回想起来又何必? 君子量大同天地,好事坏事包在里。 不气不气真不气,将军口诀记心里。 只要我能做得到,军棍就可找人替。 这二位将军在利用糜旸创造的不气口诀,努力按压住内心的愤怒。 毕竟大胜之军,被外面的魏军如此骂战,怎么可能会不生气。 就在重复念着口诀的时候,关兴似乎忍不住内心中的愤怒,提着长枪就要出去。 但这时赵统的一句话传到关兴的耳中:听说承渊的屁股烂了。 听到赵统的这句话后,关兴马上放下手中长枪,又回到了原位上坐下。 司马懿料的没错,大胜之后的汉军是有骄傲轻敌之心。 在这种心理下别说关兴,就是性格一向沉稳的赵统在魏军的骂战下,恐怕也会忍不住出营应战。 但可惜汉军的骄傲轻敌之心,在糜旸对丁奉的三十军棍处罚下已经渐渐消失了。 关兴在坐下后,虽然他已经没有了出营应战之心,但他的脸上还是有着愤怒之色。 所以他想着找个话题,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关兴对着赵统问道:你说大王收到战报了吗? 面对着关兴的询问,赵统停止背诵不气诀。 赵统看着关兴,脸上浮现期待的神色答道: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只要这场仗我军再胜利,顺利班师之后,那么大王就不能再称作大王了。 听着赵统的判断,关兴的脸上浮现兴奋的神色。 身为人臣,能以大胜助王上登基,是一个莫大的荣耀。 性格沉稳的赵统看到关兴的兴奋,关兴的心情他也很理解,因为他也是如此的。 但是他的心中却生出一些别样的顾虑。 他想起了曹仁临死前所说的功高盖主。 在赵统的心目中,现在糜旸已经不单单是他的好友与主将了,更是他的偶像。 在赵统看来,武当县在糜旸的围攻之下,拿下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先败曹仁,再拿武当,加上之前公安一战的功劳,赵统心中对那四个字,也不免产生一些顾虑。 当然赵统是丝毫都不担心刘备会猜忌糜旸的,赵统担心的是一些大臣会嫉妒糜旸,对他进行诽谤。 要知道人言可畏。 而且一旦刘备有了那一日,作为中央所在的蜀中,其中士族的势力肯定会增长。 这是他们的本土优势。 赵统与关兴是好友,现在又是私下的环境中,所以赵统将自己的那层顾虑告诉了关兴。 关兴在听完赵统的话后,他脸上瞬间浮现出不屑的神色。 他们敢? 关兴今年有两件事最为高兴。 一个是他父亲化险为夷,令他不至于承受丧亲之痛。 另一个便是他能屡立战功。 而这两件事,糜旸在其中的作用至关重要。 所以关兴心中是十分感谢糜旸的。 关兴对着赵统言道:若真有那一日,我等既是好友又是下属,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面对关兴的回答,赵统的脸上露出笑意。 想到一块去了。 真不愧是好友。 在满宠的召唤之下,武当城中 的豪族大户都已经聚集到县府之中。 见人都已经到齐之后,因为事态紧急,所以满宠也不再废话。 满宠坐在上首,对着下列分列两侧的武当豪族言道: 今城外糜贼想要距堙攻城,我在城上观贼军之进度,想来不出半月,贼军土丘就当建成,届时武当危矣。 当满宠说出这番话后,在县府大堂中的武当豪族全都慌了神。 虽然这些族长往日中并没有上城墙据敌,但他们可是从家中派去守城的私兵口中听说过汉军的骁勇的。 看着各位族长脸上的慌乱神色,满宠的眼神中流露出满意。 不先恫吓一下城中的豪族,他一会的要求恐怕他们不会满足。 就在各位族长脸上的慌乱愈发浓厚的时候,满宠方才掐着时机说道:现今只有一法,方能阻止武当城陷落。 见满宠有抵抗汉军攻势的方法,堂中的豪族族长脸上纷纷浮现喜色。 众多族长中为首的一位,出来向满宠问道:将军有何办法? 能在一众族长中出来首先向满宠发问的,那他的家族势力在武当中肯定是首屈一指的。 他便是武当延氏的族长延平。 武当的延氏一族传言乃是先秦时期楚国王族的后裔,先汉时因为战乱从南郡一路迁徙至武当县。 数百年来因为有着家学传承,延氏一族在武当县的发展十分迅速,他的家族中出过两千石的***,其余的六百石官员更是数不胜数。 在这样的情况下,延氏一族在武当县中的影响力,已经隐隐成为诸豪族之冠。 所以身为延氏一族族长的延平,才有底气在满宠面前先于其他豪族发问。 而满宠在看到延平主动出来发问后,他的脸上浮现笑意。 依照延平在武当城中的影响力,只要他能应允这件事,那么事情就好办许多了。 满宠看着延平说道:若想阻止贼军女干计得逞,我军亦必须在城墙上建造高楼,连成一体阻挡贼军来日的攻势。 延平在听到满宠的这句话后,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不出延平所料,满宠没有给延***应的时间,他接着说道: 而此事,还需要各位倾力相助。 当满宠说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之后,在场的各位豪族族长脸上都浮现不满之色。 他们在被召唤的时候有料到不是什么好事,但没想到的是,满宠想要他们做得是这个。 满宠要想破坏糜旸的距堙攻城战术,除了派士卒出城袭击汉军外,还有一个办法便是在城墙上修建连成一体的高楼。 这样就能保证汉军在土丘建成后,不能对武当城造成威胁。 但是这个办法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要耗费很大的人力物力。 汉军的土丘都是用黄土堆积而成,原材料极其低廉,只是要耗费汉军的人力而已。 而满宠要想在城墙上修建高楼,用到的原材料都必须是木材,而且为了保证高楼建造的迅速,就只有就地取材一途。 何为就地取材? 直接拆毁大量民居,将他们房屋中的木材拿来用即可。 另外要想在城外有敌军的情况下建成高楼,那么动用的劳力就不能是守城的士卒,只有征召城内的民众。 但是把民众的房屋拆了,还想让他们用自己被拆的房子,帮满宠建成高楼,这无疑是一件很难的事。 所以唯一的办法便是,利用各大豪族在武当城中的影响力,帮助满宠来完成这件事。 这便是满宠今日召集各家族长的目的。 虽然满宠没有明说,但是在场的豪族哪个不是人精。 听完满宠点到即止的话语,他们在略微思考之后就都明白了满宠的目的。 但就是因为明白满宠的目的,所以他们的脸上才浮现不满之色。 各大豪族在武当县中都拥有不小的影响力不假,但是这影响力乃是他们的祖祖辈辈辛苦经营得到的。 或许他们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可以帮助满宠完成他的谋划。 但是毁人房屋是深仇大恨。 更何况要想快速在一整面城墙上建造高楼,耗费的木材以及劳动力必定是巨量的。 一旦城中的各大豪族用自己的影响力为满宠的这个行为背书,那他们在武当县中的影响力,势必会遭受到损伤。 大面积强拆房屋引起的民怨,最后都会反噬到他们的身上,这让大堂中的各家豪族怎么会愿意? 他们可没有与满宠一般有为国无私奉献的觉悟。 武当城中的豪族亦不像申氏兄弟一般,有着他们那么强大的势力,可以将汉兴郡当成自己的产业随意打理。 一旦民怨过于沸腾,那所带来的后果,没有哪个豪族可以承担的起。 在场的豪族族长都将不满的目光看向延平,想让他拒绝满宠。 延平的心中当然也是不满的,他正想找理由拒绝。 但就在他抬头之际,他却看到满宠背后的帐幔之后隐约有着刀斧手的身影。 这一幕,让延平脸色大变。 于是乎延平马上对着满宠回答道:我愿为将军效力。 当延平的这句话出来后,大堂中其他豪族的脸上都浮现惊讶之色。 他怎么了? 但是先不管延平是不是昏头了,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其他豪族都想着出言拒绝满宠。 只是当他们抬头朝着满宠望去的那刹那,他们亦如延平一般看到了那代表着危险的一幕。 看到那一幕后,其他豪族都明白了延平为何会答应。 随后几乎是瞬间,大堂中的其他的豪族,亦都纷纷出言答应满宠。 在见到各大豪族族长都已经答应他后,满宠的脸上浮现喜色。 随后他便让诸位族长先离去,等到他需要用到他们的时候,自然会再召唤他们。 在各大豪族族长都离去之后,满宠拍手让背后的刀斧手离去。 一阵甲胄声在满宠的背后响起,然后很快就消失不见。 满宠看向各大豪族族长离去的方向,他眼神中浮起一些无奈之色。 若非情况危急,他也不想做到这一步。 他在武当城中当政不久,在百姓中并未建立起威望,所以才需要借助这些豪族的影响力。 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他手中的兵力不够。 若是他手中能再多出数千兵马,他自然可以弹压住城中的一切不稳定。 满宠知道他方才的做***引起各家豪族的不满,但是事急从权。 况且各家豪族的私兵都已经被他调往城上,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只要他能再坚守一段时间,想来大部的援军就会到达了。 现在这是满宠心中最后的希望了。 当延平离开了县府大堂之中,他对几个信得过的族长使了一个眼色。 那几个族长在看到延平的眼色后,都朝他会意的点点头。 而后他们就装作毫无交集一般,离开了县府之中。 只是到了深夜,白天中那几位朝着延平点头的族长,就趁着夜色悄悄来到了延平的府邸之中。 而延 平似乎也一直在等着他们的到来,在人都聚齐后,延平将那几位族长引入一处密室中。 当几人都进入密室中后,其中一位脾气暴躁的族长就毫无顾忌的开口说道: 之前满宠威逼我等交出私兵,现在又用威逼的手段,让我们为他的暴政负责,真是欺人太甚! 这位族长充满怨言的话语若在外界,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但是在这小小密室之中,却引起其他几位族长的共鸣。 之前满宠强征各大豪族私兵,已经让他们心中有所不满了。 现在又来这一出,泥人都会生气。 与白天在满宠面前表现出来的恭敬畏惧不同,延平这时的脸上满布冷意。 他在几位族长坐下后,用愤恨的的语气说道: 在城墙上修建高楼,所耗费的物资人力必定海量。 到时候若城中百姓不配合,那么他最后还不是会强逼着我们出? 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延平的此话一说出来,密室中的几位族长脸上亦都浮现愤恨之色。 延平的话不是危言耸听,按照满宠这段时日来的表现,这是几乎可以预见的事实。 攸关自身家族的利益,谁人会不感到愤恨。 在延平的话语之下,一种叫做同仇敌忾的气氛,开始在密室中蔓延着。 在这时有一位族长开口言道:现在形势在满宠,他若继续威逼,我等又有什么办法呢? 听到这位族长这么说,延平的眼神中浮现冷色。 我看未必,现在形势在糜将军手中才是。 诸位都有族人在城墙上,应该知晓糜军是如何骁勇。糜将军雄韬伟略,麾下又有这等虎狼之师,满宠又能守得住武当多久呢? 诸位族长在听完延平的话后,脸上都浮现认同之色。 见自己的话没有人反对,加上在场的人都是信得过的,延平就直接说出他今晚召集他们的目的: 既然守不住,为家族计,我们应该另寻出路才是。 延平话语中的意味再过明显不过,但就是这大逆不道的言语之下,诸位族长却没有一人出言反驳延平。 甚至他们脸上开始浮现思索之色。 今日能被延平召集而来的,都是彼此之间知根知底的。 延平的想法,他们往日中未曾没有过。 延平继续说道:之前援军到来,我们还以为武当有救了。 但就是这几日观察下来,城外的所谓援军在糜将军面前,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既然武当城守不住,而城外的援军又靠不住,那我们没必要白白浪费族人的性命。 更没必要成为案上之肉,任由满宠宰割。 延平的话语越来越有鼓动性。 在他的话语下,密室中诸位族长脸上的疑惑之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神色。 看到众人脸上坚定的神色,延平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狠色。 在延平看来,目前汉军在城外修建的一座座土丘,就像是一座座即将埋葬武当的坟墓。 他不想成为陪葬品。 第二百三十六章 黑夜之下 最后一次 满宠的履历很漂亮,他十八岁就任郡中督邮,这种已经高出天下间太多人。 后来曹操担任兖州牧时,征辟满宠为从事,自此满宠正式以曹操的幕臣开始在官场上大放异彩。 在担任许都县令期间,满宠奉公执法,清廉守正,深得曹操喜爱。 满宠在面对犯人时,无论是曹操宗亲曹洪的亲戚,亦或是天下大儒杨彪,他都是一视同仁,铁面无私。 就算曹洪为他的亲戚求情,或者是荀彧与孔融为杨彪求情,他都可以毫不搭理。 后来满宠担任汝南太守期间,攻下二十多个壁垒,设计诱杀首领十余人,汝南最后得以平定。 这种种过往,让满宠养成了一种信奉强权的性格。 但是满宠却忘了一件事。 当初他之所以能取得种种成就,虽然与他本身的能力与性格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那时候他的背后有曹操。 曹洪、荀彧、孔融怕的是曹操不是他。 汝南地方的豪族之所以在族长被杀之后,没有对他群起而攻之,是因为曹操用精锐的曹军作为他的后盾。 要想采取强权统治,离不开坚实的实力基础。 但是现在武当城中,他却没有那个坚实的实力基础。 或许满宠以为将武当城中的各家豪族的私兵都调往城上,那么纵使各家豪族心中有所不满,他们也终究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是作为在地方中扎根百年甚至数百年的豪族世家,他们在当地拥有着强大的影响力,在这样强大的影响力下,他们要想偷偷做到一些事是不难的。 例如私通外敌。 在当初汉军围城之后,因为武当城的西面是汉水,所以汉军只包围了武当城的北、东、南三面城墙。 又因为武当城的北面是汉军的主攻方向,所以相对应的,满宠将他的精兵亦大多都放在北面。 在这样的情况下,在北面城墙上武当豪族的私兵比较少,但是在武当城的东面与南面城墙上,豪族私兵就多了。 虽然之前满宠在强征各大豪族私兵后,将各大豪族的私兵分散打乱到各面城墙上,所以南城上的延氏一族的族兵并不多。 但是这点在之前的作用很大,在满宠引起城内豪族的众怒后,就可以说发挥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 曹魏采取的是错役制,在错役制之下满宠所属的魏军来自北方,不是武当本地人。 这就造成了如果各家豪族私兵讲本地方言,那么城墙上的魏军根本就听不懂。 语言的不通为城中的各大豪族传递口信,给城墙上的家族私兵,创造了便利的条件。 在今天的城内民夫往城墙上送餐食之时,城墙上参与那夜密谈的家族中的私兵,都收到了来自家族中的口信。 在收到来自家族中的口信之后,那些豪族私兵在没有人察觉的时候,纷纷交换了一下眼色。 或许家族私兵的战斗力不如正规军强,但以宗族血脉为枢纽的家族私兵在某些方面,有着正规军难以比拟的优势。 更何况武当县,还是他们土生土长的地方,是他们的主场。 在其他家族私兵收到的口信中,他们的族长都让他们听从城墙上一位延平族子的命令。 而这位延平族子收到的命令是,让他带一些话给城外的汉军。 东面城墙上真正从属于满宠的魏军并不多,再加上有着其他宗族的私兵为延平族子打掩护,所以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在收到口信不久后,深夜就已经降临。 当漆黑的天色渐渐覆盖整个城头之后,延平族子就已经开始行动起来。 因为武当城的南面不远处就是汉水,所以武当南城外虽然也有着汉军,但是他们收到的命令是,只需将武当南城围住就好,并不需要进攻。 因为汉军并未对南城发起过进攻,所以连日来城墙上的魏军精神都十分松懈。 到了深夜之时,城墙上的魏军大多已经陷入熟睡中。 看到这一幕后,延平族子在其他豪族私兵的掩护下,在身上绑下一条绳索后,而后便在城上众人的合力下,快速的落到城墙下方。 因为夜色的掩护,所以延平族子的举动并没有被城墙上的魏军所察觉。 在安全落到地面上后,借助着天上朦胧的月色,延平族子快速的朝着前方的汉军军营跑去。 身为延平器重的族子,他当然是没有夜盲症的。 而作为土生土长的武当人,延平族子对武当城外的地形可谓是熟悉至极。 在延平族子朝着汉军大营跑出一段距离后,他很快就被汉军的斥候发现。 在汉军斥候的呵斥下,延平族子乖乖的全身扑倒在地,以示他毫无威胁之意。 延平族子的这番举动,成功保住了他的性命。 汉军斥候在发现延平族子后,见他直接躺在地上没有反抗之意,这两名汉军斥候当即上前将延平族子捕获。 而当汉军斥候从延平族子口中知道他的来意之后,他们立马就将延平族子带往糜旸所在的北面大营。 没多久后,延平族子便被汉军斥候带到了汉军的北营。 已经入睡的糜旸在得知城中大族有人想投诚后,他立马从睡梦中醒来,而后他命丁封赶紧前去召集诸位将领议事。 在糜旸的召集下,本来大多已经睡下的汉军诸将纷纷被叫醒,而后他们怀抱着困意来到糜旸的大帐中。 糜旸见诸将都已经到来,于是他便将延平族子到来一事及他的来意告诉了诸将。 当诸将听闻城内部分豪族要帮助他们攻陷武当后,他们就像被打了激素一般,本来还有些睡意的脑袋瞬间清醒。 见大帐中并无旁人在,张苞率先出来对糜旸一拜道:将军若此事为真,这正是攻陷武当城的良机。 因为之前的教训,所以张苞在进言时,也学会假设了。 糜旸听完张苞的进言后,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虽然汉军的攻城行动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那一座座土丘再有一段时间就可以建成。 但是若是城中有着内应能为他打开城门,这样的话糜旸就能以更小的损失,更快的速度拿下武当县。 这对糜旸来说是非常有利的。 在外部强大的军力威胁之下,或者若是守城的主将不得人心,那么守城一方内部出现问题并不稀奇。 例如当初濮阳大战时,曹操率军围困濮阳城,就因为得到濮阳大姓田氏的帮助大军得以入城。 那场战斗虽然是以曹操的失败告终,但曹操那时是被军纪太差的青州军坑了,白白浪费了一次上好的机会。 但是现在情势不同。 相比于城内的魏军,汉军无论是人数还是精锐程度都远远在他们之上。 所以如果一旦汉军能够入城,那么武当城被汉军拿下,那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在张苞进言后,冯习却出来对糜旸进言道:将军,武当延氏突然投诚,恐事有蹊跷。 冯习的话语让糜旸的脸上浮现沉思之色。 冯习担心的是,这是满宠设下的诱敌之计。 当初糜旸不就是通过这一招,坑害了 江东大军一把吗? 方才糜旸亲自对延平族子审问过,面对糜旸的审问,延平族子对城内的情况毫无保留一一告知了他。 例如满宠强征豪族私兵,及准备营建高楼的事。 面对糜旸的审问,延平族子的反应与言语并没有什么疑虑之处,但说到底延平族子的话还是他的一面之词而已。 糜旸是不会轻信的。 糜旸看了一眼在场的诸将,他见他们脸上对此事都有着沉思的神色。 看来他们心中也对此事,一时之间无法下定论。 若武当豪族投诚这事是真,他们却选择不相信的话,无疑会白白错过一次绝佳的夺城机会。 但若是武当豪族投诚这事是满宠的诱敌之计的话,一旦他们轻信那么后果也是很严重的。 在一片沉默之后,诸将都将目光看向了糜旸。 既然大家的意见都不统一,那么接下来汉军该如何做,就是要看糜旸这个主将的决断了。 糜旸的手指在不停地敲击着桌案,这是他陷入思考时都会做得动作。 给糜旸思考的时间并不多,因为在今夜延平族子就要回到城墙之上。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糜旸终于做出了决断。 他让人将帐外的延平族子带进来,延平族子在糜旸面前表现出惶恐的神态。 当糜旸说完他的决断后,延平族子脸上的惶恐之色愈发浓厚。 他用请求的目光看向糜旸,但是糜旸却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 既有心投效,那就用行动证明。 说完后糜旸不等延平族子有所反应,他便令人将延平族子带走。 当延平族子被士卒带出大帐之后,张苞用疑惑的目光看向糜旸问道: 将军,延氏族长真会按照将军的命令行事吗? 面对张苞的疑惑,糜旸脸上浮现笑意说道:不管他是否会,对我军都没损失是吗? 张苞听完糜旸的话后,脸上亦流露出笑意。 刚才糜旸让延平族子传达的话是:让延平寻找时机擒拿住满宠。 而原本延平族子传达的延平的意思是:在合适的时机,打开一处城门迎接汉军入城。 两个举措顺利实施的最终结果,都是汉军拿下武当县。 但相比于延平的那个想法,糜旸的这个决断,可以让汉军不用承担任何风险。 并且这一决断,也可以判断延平是否是真心投效。 若是延平是真心投效糜旸,那么就说明方才延平族子所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 在那样的情况下,延平投效糜旸的决心应当是十分坚定的,所以延平会按照糜旸的要求去做。 而若是延平是在满宠的授意下假意投效的话,他就不可能会满足糜旸的这个要求,到时满宠的诱敌之计就不攻自破了。 至于延平是否有可能擒住满宠呢? 如果真如延平族子所说,延平的行为得到了一部分其他豪族的支持的话,那么这件事他是有可能做得到的。 就算延平及支持他的豪族行动失败了,那么对城外的汉军来说也是有利的。 因为到时候武当县中肯定会发生一场大的内乱,这对城外的汉军来说,同样是一个攻陷武当的好机会。 方才帐中诸将之所以难以抉择,无非是因为延平将选择交给汉军来做,这样无论汉军如何抉择都要承担风险。 但是现在糜旸将选择交给延平来做,那样情形就不一样了。 接下来一切就看延平如何做了。 当延平族子被汉军带回武当南城后,他借着 夜色偷偷返回到城墙下。 那个送他下来的绳子依然还在原处。 延平族子见状赶紧将绳索绑在身上,而后他连续拉了好几下绳索。 一直在等待延平族子归来的族人,立马就将他缓缓拉上了城墙之上。 在见延平族子安然无恙回到城墙上后,在场的诸人脸上都浮现喜色。 尽管他们都不知道延平族子出城有什么用意,但他们干的却是大逆不道的事。 在延平族子离去的时候,他们的心中一直有着不安。 现在延平族子的归来,让他们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瞬间落地。 但相比于族人脸上的喜色,延平族子的脸上却浮现着愁容。 第二日在民夫送餐之时,延平族子将糜旸让他传递的消息顺利的告知给一位族老。 而最后这个消息亦顺利传达到了延平的耳中。 当延平知道糜旸要他办的事后,他的脸上浮现思索之色。 只是没用多久,延平脸上的思索之色就消失不见。 既然已经准备干杀头的买卖了,那么还怕更进一步吗? 不久后,延平就招来了一众那夜与他盟誓的族长。 数日之后,位于武当北墙上视察建造高楼进度的满宠,脸上有着不满之色。 这进度与他预期中的相比,显得太慢了。 看来那些豪族根本没将他那日说的话记在心中,否则进度是不会慢的。 满宠觉得他有必要再敲打一下那些豪族。 在这种想法下,满宠再一次下达了召集城中豪族族长的命令。 只是满宠不知道的是,这是他第三次下令,亦是他在武当城中的最后一次。 今天就一章。 睡一会,继续起来整理资料。 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七章 突然袭击 城门大开 满宠的传召命令,很快就传到各大豪族族长的耳中。 当在府中的延平知道这个命令后,他的脸上浮现一丝决绝之色。 他知道满宠是因为何事,再次召集城中的各大豪族。 无非是武当北门上高楼建造的进度,引起他的不满了。 只是之所以北门上高楼建造的进度缓慢,正是出于他的授意。 身为当地最大豪族的族长,再加上延平目前得到一部分其他豪族的支持,他想做到这件事并不难。 而他之所以要这么做,便是想着让满宠因为内心的不满,再次召集各大豪族的族长。 延平在家人的服侍之下,在袍服之内披上打造精细的内甲及数层绵软的衣物,他还偷偷在袖口中藏了一把匕首。 在以往满宠召见各大族长之时,虽然在各大族长进入县府大堂之时,满宠会让他们缴下自身的佩剑。 但是满宠从来没有派士卒搜过他们的身。 不是满宠信任他们,只是在讲究脸面礼节的当世,贸然对一人搜身是一件很不礼,并且是一件羞辱人的事。 除非是满宠将他们当成罪犯,或者是打算彻底与他们撕破脸皮了,否则满宠是不会这么做的。 暗中武装起来的延平到达县府大堂中时,其他豪族的族长差不多都已经到达县府大堂中。 正如延平所料,在他进入县府大堂之前,他的佩剑被满宠的士卒收缴,但是满宠的士卒如往常一般并没有搜他的身。 在来到县府大堂中后,延平不动声色地与几位豪族族长交换了一下眼色。 而满宠亦早早地就坐在县府大堂中的主座上。 随着延平的到来,一直在主座上闭目养神的满宠的睁开了他的眼睛。 满宠看向各大族长的眼神中充满着不善。 满宠用责备的语气,对在场的各大族长言道: “前日诸卿答应为我营建城墙高楼一事倾尽全力,但在这数日来,高楼营建的速度十分缓慢。” “若继续照此进度,那么恐怕还未等城墙上的高楼建造完毕,城外的汉军就已经攻入城中。” “我今日召集诸卿,是为了告戒诸卿不要再有所怠慢。 否则武当城一旦陷落,恐怕诸卿的家族最后亦会毁在战火中。” 因为高楼建造的进度缓慢,满宠的心情很不好。 在心情不好之下,满宠虽然言语之中称呼各大族长为诸卿,但他不像前几日那般,通过暗示的方法提醒各大族长。 他几乎是明摆着告诉各位族长,不要再不配合他的工作。 满宠的言语中,透露着威胁。 满宠知道若是各大族长能够真心帮助他,那么城墙高楼的建造进度是不可能会这般慢的。 见满宠已经将话挑明讲,而且话语中颇有责备之意,在场的部分族长脸上浮现惊慌之色。 武当的豪族族长,并没有全部参与那夜延平的密谋。 所以是有部分豪族族长在过去几日中,在满宠的威胁下在倾心帮助他的。 只是那夜参与密谋的各大族长,可以说是武当城中家族势力最大的那几位。 若是他们不是真心帮助满宠,那么就算其他族长倾心帮助满宠,那么进度还是快不起来的。 只是哪怕心中有着其他谋划,在面对着满宠的责备之时,延平及他的党羽脸上还是适时地浮现“惊慌之色”。 身为在场族长的领头羊,面对满宠的责备,延平当然有义务出来为众人开脱。 本就站在众人之首的延平,从诸位族长站立的行列中走出来到满宠身前。 这时他距离满宠已经只有数步,如前几日他站在满宠之前一般。 延平站在满宠身前恭敬地对着他一拜道: “高楼营建工程浩大,非一日之功,我等召集大量人力物力需要时间,还望将军体谅。” 尽管延平的举动很是恭敬,但是面对延平话语中的推脱,心系武当城安危的满宠的脸色愈发不善。 他对着延平直接下达最后通牒:“半月内,我希望北城上的高楼已经建成。” 在满宠看来,武当城中有着数万人口。 只要延平及一众豪族族长倾力协助,那么半月内在武当城的北门上建立起高楼是不难的。 满宠的态度很强硬,但是满宠的态度进一步引起了在场豪族的不满。 只是大部分豪族族长因为自身家族的势力不大,所以只能默默将这口气吞下。 但是那些与延平有所谋划的族长们,心中的冷意却越来越盛。 在满宠强硬的态度之下,延平脸上浮现出为难之色。 他对满宠行的礼越发恭敬,而在不经意间他又微微上前了几步。 这时延平距离满宠已经不足数步。 延平的举动让满宠有些生疑,他正要阻止延平的继续上前,但这时延平的一句话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除在城墙上修建高楼之外,平还有一计,可让武当城暂时无忧” 满宠目前最忧心的便是武当城是否会陷落,所以延平的这句话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而且这时虽然延平距离满宠不远,但他是在对着满宠行礼,所以他的整个身躯是朝着满宠下拜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其实延平是将自己毫无防备的背部展露在满宠面前。 常理来讲,有危险的是延平才是。 故而满宠将心中的一些疑虑暂且押下,他问延平道: “卿有何计策?” 见满宠成功被自己吸引了注意力,俯身的延平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他抬头看向满宠的所在,眼中浮现一丝精光言道: “那便是弃暗投明!” 在说完这句话后,延平犹如一只出笼的饿狼一般,快速的朝着前方的满宠冲去。 延平年轻时曾担任过武当城的县尉一职。 有过从军经历的他虽然近些年来养尊处优,但因为身处在乱世中,所以他一直都有锻炼身体的情况。 而且延平今年才不过三十多岁。 但满宠却与曹操的年纪差不多大,已经是将近古稀之年的老人。 年逾六十的满宠在延平的突然袭击之下,就算他的思绪跟得上延平的动作,但是他的身体反应却很是迟钝。 再加上方才满宠的注意力都被延平的话语吸引。 所以当延平朝着满宠突然冲来之时,满宠的脸上虽然浮现巨大的错愕之色,但是还没等他拔出腰间的配剑,延平就已经来到他身前。 而在县府大堂中的满宠亲卫,他们根本就没料到手无寸铁的延平会对满宠发动突然袭击。 所以当延平快冲到满宠身前时,他们的思绪方才反应过来。 只是虽然满宠的亲卫反应慢了一步,导致让延平冲到满宠身前。 但是就在延平即将要扑倒满宠之时,满宠的一位亲卫还是已经拔出刀来,朝着延平扔去。 面对满宠亲卫扔来的刀刃,延平脸上浮现狠色。 他已经没有退缩的地步了。 当延平来到满宠身前时,他迅速的抽出藏在袍袖中的匕首。 满宠亲卫扔来的刀刃朝着延平而来,砍在了延平的手臂之上。 延平感受到手臂上传来极大的痛楚,但是因为有着良好的防护,所以延平虽然身体上的痛感很强,实际上受到的伤害却不深。 强忍住身体上的痛感,延平紧紧握住手中的匕首,他为了防止满宠身后的亲卫对他再进行攻击,他将满宠给直接扑倒在地。 已经是老人的满宠在被延平扑倒在地后,立刻就发出了一声痛呼。 而延平将满宠扑倒在地后,他立即将满宠的身躯挡在他的身上,然后将手中的匕首抵在了满宠的脖颈上。 这让已经包围上来的满宠亲卫无法再对延平进行攻击。 他们的攻击或许能让延平死亡,但在延平死之前,肯定也会拉着满宠垫背。 至于那些早就与延平有所图谋的族长,他们早就在关注着延平的一举一动。 他们在延平朝着满宠冲去之时,就已经快速的跟在延平的身后朝着满宠冲去。 因为是乱世,所以各位族长都有一些武力在身。 当满宠被延平擒住之后,那数位跟随延平的豪族族长也已经来到延平身前,他们将成功擒住满宠的延平给围在中间。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当满宠已经成功被延平挟持之后,县府大堂中的大部分人才刚刚反应过来。 他们的脸上都流露出巨大的惊骇之色。 延平突然对满宠发动袭击这件事,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大堂中还有着不少满宠的亲卫,甚至因为刚才发出的响动,大堂外的魏军士卒也一瞬间冲了进来。 但是这时满宠已经在延平的控制之下,他们就算冲进来又能有什么用? 而已经被延平擒住的满宠,这时他已经从错愕之色中反应过来,然后脸上开始浮现强烈的羞愤之色。 满宠羞愧的是他竟然不小心着了延平的道,愤怒的是延平竟然敢如此胆大包天。 在满宠被挟制之后,附近的满宠亲卫不敢在上前。 趁着这个空档,来到延平身边的几位族长索拿住满宠,而后将延平从地上扶起。 所以目前场中的一幕是,延平及几位族长站在满宠的背后,而延平正用着一柄匕首架在满宠的脖颈上。 因为心中的羞愤,满宠挣扎着对着延平喝道: “延平你是疯了吗?你犯得是夷三族的罪行!” 面对着满宠的厉喝与挣扎,延平脸上却流露出快意。 延平用匕首的首端狠狠敲击了一下满宠白发苍苍的头,以此来释放他心中对满宠这段时间来的恨意。 在匕首首端的敲击之下,满宠的额头缓缓留下血液。 而这时延平的手臂上,因为方才被刀刃所攻击到,所以开始流淌出血液。 但是相比于手臂上的疼痛感,已经将满宠擒拿到手的延平,他的心情却十分愉悦。 虽然他刚才冒了十分大的风险,但是从结果来说他成功了。 目前将满宠控制在手中的他,等于将整座武当城的都控制在了他手中。 在之前延平知道糜旸让他做的事后,本来有人建议他可以通过设宴的方式擒杀满宠,但是延平却知道这点是行不通的。 就像延平在来县府大堂中见满宠会感到担惊受怕一般,若是自己贸然邀请满宠,那么满宠是很可能会拒绝他的邀请的。 而且还会引起满宠的怀疑。 唯有在满宠放心的地方,他才有可能完成糜旸吩咐的事。 目前在整座武当城中,能让满宠感觉到安心的地方,除了武当城的北门之外,就只有身为他居所的县府了。 所以之前延平才会设计让满宠,再次召集各家族长到县府大堂中。 在这处大堂中,满宠已经召集了两次各大豪族。 前两次他都成功威胁到各大豪族,所以当第三次召集时,他的戒心也会是最低的时候。 而且在之前满宠的两次召集中,延平很敏锐的察觉到满宠的亲卫与他的距离并不是很近。 只要他能把握时机,那么未必没有机会靠着突然袭击擒拿住满宠。 虽然他的谋划有着很大的风险,但是延平却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因为若是他再不反抗满宠的暴政,那么等武当一战过去之后,就算满宠能成功守住武当城,到时候已经失去在百姓中影响力的延氏,最后只会是官府的桉上鱼肉而已。 损人利益者,如害人父母。 满宠之前的种种行为无疑已经深深危害到身为豪族的延平的利益,在这样的情况下,延平已经没得选择。 在擒拿住满宠之后,延平不顾满宠的挣扎,他押着满宠朝着县府外一步步走去。 延平前去的方向,正是各大豪族私兵最多的武当南门。 ... 不久后正在军营中处理军务的糜旸,突然收到一个令他惊讶的消息。 这个消息是:方才武当城中的豪族突发暴乱,延氏族长延平靠着突然袭击擒拿住满宠,而后他借助着满宠在手顺利打开武当城的南门。 而当满宠被擒拿的消息传遍整个武当城后,特别是知道武当城的南门已经被打开后,知道大势已去的魏军纷纷打开武当城的其他城门。 现在延平正带着满宠,来到汉军大营外,请求着他的接见。 糜旸惊讶的是,他没想到延平真的会按照他所说的去那么做,而且最后竟然还成功了。 他原本想的是能引发武当城的内乱,就已经不错了。 只是惊讶归惊讶,他必须尽快对此事做出应对。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糜旸马上带着亲卫走出了大帐。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两劝满宠 局势转变 在满宠被延平擒住之后,武当城中魏军的最后斗志已经被击碎。 他们在知道大势已去的情况下,纷纷弃械投降来到城门之下,跪在城门的两侧等待着汉军的发落。 但是因为没有主将糜旸的命令,所以张南所统领的数千堆积土丘的汉军,并没有贸然进入武当城中。 他们只是在张南的命令下,将武当城的北门给控制起来了而已。 目前不仅是武当城的北门是这种情况,武当城其他几处城门的情况也是如此。 数万汉军都在等着糜旸的下一步指令。 糜旸带领着亲卫很快就来到了武当北门之前。 当他来到武当北门前后,他便看到在北门外被填平的护城河上,有一位老者正被身后的一位手上带伤的男子挟持着。 那名老者的额头有着一片殷红,而他身后的那名男子脸上则带着兴奋之色。 糜旸一眼就认出那名被制服的老者正是满宠。 在之前的巢车之上,魏军降将曾为糜旸指认过满宠。 根据方才收到的消息,那名制服满宠的男子则应该是延平了。 当糜旸驾马来到延平身前后,认识糜旸的满宠故意别过脸不去看糜旸。 而延平看着有一位年轻的将领在众汉军的拱卫下来到他身前,他立马猜出了眼前这人正是糜旸。 在猜出这一点后,延平将已经被五花大绑的满宠交给身后子侄看管。 他自己则带着一众武当豪族族长恭敬地朝着糜旸一拜,口中流露出畏惧之意说道: “愚民平拜见上将军。” 在延平口呼糜旸为上将军后,他身后的一众族长亦纷纷尊敬地称呼糜旸为上将军。 上将军并不是一个官职封号,上将军是当世人对有大功勋在身的将军的一种尊称。 在这些族长当中,有些人的年纪甚至可以当糜旸的爷爷了。 但是他们在糜旸面前,却摆出一副不敢直视糜旸的模样。 这是因为糜旸的威名所至。 虽然这些族长在武当城中是土皇帝,但是面对现今威震天下,又手握数万汉军的糜旸,他们将自己的地位摆的很低。 这便是乱世中一般豪族的谋生之道。 在延平对自己行礼之后,糜旸坐在马上看着延平,他脸上流露出笑意道: “来歙、岑彭之事,我今日知矣。” 说完这句话后,糜旸又对着延平言道:“你此番立下功劳,我会上奏汉中王为你表功的。” 听完糜旸的许诺后,延平的脸上浮现欢喜之色。 他奋不顾身擒下满宠,一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一个也是他进行的一种投资。 现在他的投资即将得到回报,这让延平心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在满足之下,本就对糜旸敬畏的延平心中升起对他的感激之情。 相比于满宠,实力与威望远在满宠之上的糜旸,果然才是更值得他投效的人。 因为心中对糜旸的感激,也为了进一步讨好糜旸,延平想上前为糜旸牵马将糜旸亲自迎入城中。 但是他的这个举动,却被糜旸身旁的丁封所阻止。 延平现在在丁封眼中就是一个危险人物,他当然不会让延平太靠近糜旸。 在被丁封阻止之后,延平也明白了他的举动有些唐突了。 但是他在被阻止之后,并没有直接退到一旁。 他犹如献宝一般将他身后的满宠押到糜旸的马前,然后延平想让满宠在糜旸的马前跪下。 但是性情刚正的满宠,被延平所擒已经让他感到奇耻大辱,又怎么会再遂延平的愿而在糜旸马前跪下呢? 面对着延平的按压,满宠的苍老的身体中展现出极大的抗拒,这让延平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将满宠按压在地。 延平见满宠这时候了还敢有所抗拒,急于在糜旸面前表现的他的脸上闪现狠色,他举起刀鞘就要砸向满宠的小腿。 满宠本就是一把老骨头,若是他被那刀鞘狠狠砸住小腿,恐怕受的伤会不轻。 就当延平手中的刀鞘要触及满宠的小腿之时,他的举动被糜旸的一声厉喝所阻止。 “住手!” 糜旸的厉喝令延平下意识的停住了手中的举动。 虽然不明白糜旸为何要阻止他,但是现在将宝全部压在糜旸身上的延平,当然不敢违逆糜旸的命令。 糜旸在喝止住延平之后,他示意延平先退到一旁,而后他让亲卫解开满宠身上的绳索。 糜旸的举动令满宠与延平都有些诧异,但是满宠在诧异过后脸上却浮现了然之色。 在亲卫解开满宠身上的绳索之后,糜旸跳下了战马在亲卫的护卫下来到满宠的身前。 被解开束缚的满宠感觉浑身酸痛,但是他看到糜旸来到他身前,他又如刚刚一般别过头去故意不看糜旸。 这老头,还挺有性格。 丁封见满宠已经是败军之将还如此无礼,他的脸上开始浮现怒色。 都这时候了,还摆什么谱。 丁封正要上前呵斥满宠,糜旸却抢先一步,主动对着满宠一拜道: “满君受苦了。” 满宠出身北地高门士族,加上他在中原任职多年颇有政绩,所以他在天下间的名声是不低的。 知晓历史的糜旸还知道,历史上的满宠最后官至太尉,封邑达到九千六百户,可以说在一众魏臣当中他的封邑都算翘楚。 但是他最后却家无余财,这足以说明满宠的个人品德颇为清廉。 更何况当时汉军兵临城下之时,满宠完全可以弃城而逃。 纵算他回到洛阳可能会受到曹丕的处罚,但依照满宠的声望,他的死罪是可以免除的。 总比留下死守看不到希望强。 因为满宠的这个举动,让糜旸对满宠更为敬佩。 对于这样的长者,为敌时糜旸会感到头痛想除之而后快。 但现在满宠已经被他所擒拿,那么糜旸亦不会掩饰对满宠的敬意。 满宠虽然没有正眼看向糜旸,但是糜旸的话语与语气他可是听得清清楚的。 满宠在天下间的威望相比于糜旸,那可是远远不如。 毕竟他现在还未到达淮南那块他的战功宝地。 所以满宠在听到威望远在他之上的糜旸,竟然会主动对他行礼,并且对他致歉后,满宠脸上阴郁的脸色好了很多。 尽管立场不同,但满宠亦是士人。 在这层关系之下,糜旸的知礼让满宠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 满宠终于转过头来正视糜旸。 在满宠正视自己之后,糜旸对着满宠继续说道:“今旸侥幸得擒满君,满君如若翻然改图,唯义是从,我必上奏汉中王保君富贵,全君勋业。” 日后旸与君则可并肩作战,分与金石等固,名与天壤俱穷。” 面对糜旸的招揽,满宠脸上并没有浮现诧异之色,但他的脸上也没有浮现意动之色。 他只是用打量的眼神看向糜旸说道:“若我不从,是否就是头足异处,身名俱灭,为天下笑哉?” 对于满宠的这个疑问,糜旸并没有回答。 可是满宠却接着说道:“足下家有糜君高贤,又出身名师门下,应当知晓君子死节一事。” “当初足下信中,不就写明“愿成君死节”吗?” “我受武帝厚恩,今行年六十又八已然知足,正是声名俱灭时邪!” 满宠的言语很明确的表达了他的态度。 那便是宁愿死,也不会改换门庭投效刘备。 在满宠的明言拒绝之下,糜旸并没有放弃。 糜旸继续对着满宠劝说道:“我观满君之才,有古贤之风。故君贵审才,臣尚量主。 君用忠良,则伯王之业隆;臣奉暗后,则覆亡之祸至。存亡荣辱,常必由兹。 今操子逆贼丕篡夺汉室基业,人神共愤,其无才无德,最终唯有身死族灭一途。 烈士之于所事,虑不存己。夫诸侯之臣,义有去就。况君与逆魏无纯臣之分乎? 《诗》云:“逝将去汝,适彼乐土。”言去邦,就有道可也。满君无须有所疑虑。” 虽然糜旸之前写信说要成全满宠的死节,但那是两者对立时的糜旸攻心手段。 面对满宠这种有才有德的贤者,若是有可能,糜旸是不会杀害满宠的。 毕竟满宠与曹仁不同,正如糜旸所说,满宠原本就是汉臣。 如今天下三强鼎立,说到底本质上还是华夏子民在内战。 糜旸并不想因为内战,而让华夏民族的优秀人才损失太多。 所以糜旸的劝降是很有诚意的,不是如之前劝降曹仁一般,只是在走流程。 可是面对糜旸的第二次劝降,满宠的脸上还是浮现决绝之色。 满宠感谢糜旸对他的看重,所以他对着糜旸一拜道:“足下不用再白费口舌,我心意已决。” “今日就让我试试足下之刀是否利乎!” 糜旸与满宠两人之间的举动,看的在场的有些人一愣一愣的。 他们不知道为何本来还誓杀对方而后快的两人,这时却开始礼敬对方起来。 其实这是当代士人间的一种潜规则。 各为其主时怎么恶语相向,怎么打生打死都可以。 但是在一方取得胜利时,那么胜利的一方对失败的一方也会保持着足够的尊重。 有容乃大,乃是中国传统士人的优秀品德。 在满宠第二次拒绝自己的劝降之后,糜旸脸上并没有浮现怒意。 但是他也不打算再劝第三次。 事不过三,若是他第三次还劝降不了满宠,那么满宠的下场可就不好说了。 保留着第三次,给两者之间留一些余地,接下来的时间里再好好思考如何劝降满宠吧。 糜旸让人将满宠带入大营中,请医官好生医治他额头上的伤,并且让军中的一切人等不得怠慢满宠。 在满宠被带下去后,糜旸看向一旁有着忐忑之色的延平。 延平之所以会忐忑,是因为他看到糜旸对待满宠颇为礼敬,这让他心中有些后悔方才对满宠那么粗暴了。 糜旸看出了延平的心思,接下来他要做的事,还需要延平这些地方豪族的辅助,所以糜旸拿出手中的马鞭,指着前方的城门出言宽抚延平道: “今日无卿,我不得入此门也。” 其实就算没有延平等豪族的暴动,糜旸也不一定攻陷不了武当城。 所以糜旸的这句赞誉很明显是过誉。 但就是糜旸的这声过誉,让延平脸上的忐忑之色瞬间消失不见。 随后糜旸让延平等武当豪族族长在前带路,他则命已经陆续赶到现场的张嶷、张包诸将率领汉军在后,陆续进入武当城中。 在延平擒下满宠打开城门的那一刻,别说城中的魏军都已经毫无抵抗之心,就算是城内的各大豪族,在这样的事实下也只能全部归附汉军。 所以汉军进城的行动,进行的很是顺利。 在冯习的安排下,陆续掌握武当城各要地的汉军,已经将整座武当城完全掌控在手中。 就在汉军陆续拔营入城的时候,汉军大营外游荡的曹泰与司马懿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 当他们二人知道这件事后,他们的脸上都浮现着悲痛之色。 汉军有这种举动,说明着武当城已经被汉军彻底拿下了。 因为两千魏军铁骑要吸引汉军出营大战,所以他们大多都在汉军北营外的平原上游荡。 在重重营帐的阻挡下,武当城城门打开之时,他们并不知道这件事。 随着汉军不停地拆营入城,他们方才后知后觉。 在知道武当城已经被糜旸拿下之后,曹泰对着司马懿问道: “仲达,武当已经陷落,接下来我们是否要退回宛城?” 面对着曹泰的询问,司马懿却果断的答道,“不能撤退。” 司马懿取出一块南阳郡的地图,放在曹泰的身前对着他说道: “武当城被糜旸拿下,那么他接下来的目标,很可能是宛城。” “而宛城虽然与武当城有着水系沟通,但是水系之旁还有许多我大魏的城池在。” “现在陛下应该已经得知南阳郡的军情,洛阳中军不日就将来援,糜旸定然也知道这点。 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时间去一座座拔除掉我军的城池,故而他的水军便不能驰骋在南阳郡中。” “若是糜旸想要进攻宛城,他只能下令贼军从陆路北上。而武当城与宛城之间,大多为平原地带,并无险要所依。 只要将军这两千骑军不撤,糜旸担心粮道安危,就会心有顾忌不能派遣大军北上。而只要宛城不丢,南阳就不会丢!” 司马懿快速的为曹泰分析起当今的情势。 在司马懿的分析之下,曹泰脸上浮现坚定之色。 之前糜旸利用有利于他的局势,让他的这两千骑军无用武之地,但局势并不会一直都有利于糜旸。 南阳郡的地势,接下来就是他可以利用的地方! 第二百三十九章 曹魏国力 长安异动 糜旸将城外大军的指挥权交予张南,而他自己则在冯习完全控制武当城之后,领着亲军进入了武当城中。 虽然为了控制武当城,一部分汉军开始入驻武当城中。 但是糜旸并没有让全部的汉军都进入武当城,他在城北依然留下万余大军在外拱卫着武当城。 在有足够兵力的时候,城外留下一支大军与城池互为犄角是有必要的。 当糜旸领着亲军入城之后,他问延平的第一件事便是:“城中粮仓何在?” 在糜旸的询问之下,延平立马就带着糜旸来到了位于武当城东的粮仓之处。 重要的城市中,基本上都会有着粮仓的存在。 古代储粮之所,有廪、囷、京及窖、窦等。 虽然名称不一样,但用途都一样,都是用来存放粮食的地方。 其中,廪、囷、京为地上建筑,窖、窦位于地下。 武当县位置紧要,乃是拱卫南阳郡的西大门。 因为武当县在军事上的战略意义,所以虽然武当城的规模并不大,但是在这里却建有四座粮仓。 目前是延康元年九月,正是渐渐进入秋收的月份。 早在八月时曹仁针对汉兴郡的军事行动就已经开始,所以按道理来说,目前粮仓中应该并无多少存粮才是。 但是这种情况,只属于南方的诸侯刘备与孙权,北方的曹魏势力却没有这种限制。 刘备与孙权合起来的地盘虽然很大,但他们的地盘大多都集中在长江的南方,所以他们地盘中的农作物大多以水稻或者小麦为主。 而对于曹魏来说,作为华夏文明起源的黄河流域,就在他的势力范围中。 在黄河流域周围,是非常有利于种植粟米的。 粟米,就是后世的小米。 古人常有五谷一说,五谷在古代有多种不同说法,最主要的有两种:一种指稻、黍、稷、麦、菽;另一种指麻、黍、稷、麦、菽。 而五谷中的稷指的便是粟米。 随着华夏历史的不断变迁,作为中国人主要食用的农作物亦随着时代而在不断改变着。 但是在两汉时期,北方华夏子民作为主食的农作物便是粟米。 粟米之所以能成为北方华夏民族的主食,有着方方面面的原因。 粟米耐旱耐贫,产量稳定,是水稻发展起来以前,古代中唯一呈现盈余状态的谷类作物。 《论衡·率性篇》中记载:“西门豹灌以漳水,则(粟)亩收一锺”。 粟米亩产十石,折合成现在的计量单位,一亩产粟205市斤。 到了汉代,《前汉纪·文帝二年》中记载“百亩之收,不过三百石”,折合成现在单位为亩产281市斤,这还是比较差的情况下。 超高产量保证了粟米,在唐宋以前的社会粮食结构中占据着顶梁柱的地位。 与同时期的稻米与小麦的亩产量相比,粟米的产量是稻米与小麦的数倍以上。 另外粟米具有保存时间长的特点。 粟米的保质期长达9年,而稻米的保质期最多只有5年,可见粟米天生就是当军粮的料。 史料记载隋朝亡国20后,长安府库中的积粟仍然可以食用。 而且粟米在军营中是人马共食的,粟米中蕴含的能量很高。 汉朝时为了保证战马充沛的体力,给战马添加的精饲料就是粟米。 根据《盐铁论》的记载:“一马伏枥,当中家六口之食,亡丁男一人。” 1匹战马就要吃掉至少6人的口粮,而汉武帝时期,全国拥有40万匹马。 若不是粟米有高产量,汉武帝根本就无法养起如此多的战马。 粟米成熟时间短,春播的粟米一般在夏季左右就可以收获。 夏播粟米一般在冬季左右就可以收获。 早在今年夏季时,当南方的刘备与孙权还在等着稻米或者小麦成熟时,曹魏已经收割了大量的粟米。 粟米在黄河流域的产量本来就奇高,在加上曹魏屯田制那官八民二的,近乎苛刻的剥削比例,今年曹魏官府收获了大量的粟米。 并且稻米,曹魏在淮河流域也有着广泛种植。 在曹魏的关陇地区,还种植着大量的小麦。 曹魏地盘中的水稻与小麦收成都很可观,并不比南方的孙权与刘备差。 在等待稻米与小麦成熟的时间中,曹魏有着从黄河流域收获的粟米作为军粮的支撑。 所以为何历史上的曹魏就像加了buff一般,就算经历一场大败,也能很快卷土重来。 在建安二十四年冬季时,曹操还抽不出太多兵力救援曹仁。 但是到了今年夏季之后,曹丕就可以任性地带着数万魏军南征宣耀武威,不在意军粮的损耗。 因为曹魏手中握着目前华夏的三大主要产粮区: 黄河流域、渭河流域、淮河流域。 所以只要给曹魏数年休养生息的时间,曹魏这个占据了华夏主要产粮区的战争机器,他所发挥的强大国力就足以压死刘备与孙权。 如今糜旸面前的这四个大粮仓,装的全都是满满当当的粟米。 当初糜旸之所以要攻打武当,他为的便是这四个粮仓中的粟米。 糜旸眼神中流露出贪婪的神色看着眼前的这四个粮仓,延平作为武当县中的地头蛇,他当然知道目前这四个粮仓是谁负责看管。 看守粮仓的小吏,有不少就是出于他的家族中。 延平马上让族人寻找来武当城中的仓官,在仓官到来之后,延平马上问仓官道:“眼前这四座粮仓中,共有粟米多少石?” 仓官在看到糜旸时,他猜出了糜旸的身份不简单,所以他脸怀畏惧地对糜旸言道: “目前在四座粮仓中,共有粟米将近20万石。” 听到眼前的四座粮仓中,有着近20万石粟米后,糜旸的眼睛流露出兴奋的神色。 在当世的军队伙食供应中,一般采取的是一日两餐的制度。 在这种制度下,一般来说一位士卒一个月所耗费的粮食要一石左右。 正常一万大军,一月消耗的粮食便在一万石左右。 20万石粟米,足够一万大军正常消耗2年时间。 就算糜旸的大军是采取一日三餐的制度,这20万石粟米也已经足够支撑他大军,至少一年半的军粮供应了。 曹魏不愧是狗大户,真富呀。 依照汉兴郡的贫瘠,日常供给一万大军的军粮所需已经是有些艰难。 等将来大军北伐之时耗费的粮草更是海量,糜旸早就担心将来会有粮草不足的风险。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充足的粮草,什么仗都是打不赢的。 现在有了这20万石粟米,将来在刘备大举北伐之时,糜旸就可以自带军粮与曹魏打一场持久战了。 说实话哪怕给糜旸老老实实一年种田的时间,按照汉兴郡的情况,一年的存粮都可能不会有20万石。 因为汉兴郡目前处在百废待兴的情况中,需要用到粮食的地方很多。 果然种田得种,打野还是要打的,这次糜旸可谓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糜旸看向眼前这四座粮仓,他已经将它们看作四座金山。 糜旸马上下令张嶷率军将武当城中的粮仓正式接管,并且严禁一切闲杂人等靠近粮仓所在。 现在这四座粮仓就是糜旸的逆鳞所在,谁动谁死。 只要糜旸能顺利将这20万石粟米安然运回汉兴郡中,那么他这次攻打武当县的目标就全部完成了。 在令张嶷领军接管这四座粮仓后,糜旸又马上派出使者前去西城召唤吕乂。 要运送将近20万石的粟米,尽管糜旸有着水运的便利,但这也是一件不小的工程。 他现在需要吕乂这样的干练之才,来帮助他完成这项任务。 在完成这一系列布置后,心情大好的糜旸让延平先行离去,他自己则在丁封的护卫下回到了县府之中。 在回到县府中后,糜旸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早早等在县府中的张包。 张包见糜旸归来,他的脸上浮现喜色,他连忙上前拜见糜旸。 糜旸见张包不率军士在城中巡视稳定人心,反而在县府中等待着自己的归来,他带着疑问问张包道:“公本,你是有事情要禀报吗?” 因为与张包的关系,所以在私下里糜旸与张包相处时,还是习惯称呼张包表字以示亲近。 面对糜旸的询问,张包对着糜旸一拜道: “将军,目前武当城外还有数千贼军骑兵游荡。” “若继续放任他们不管,不利于将军来日继续进军。所以包想请战,为将军戬除掉那数千贼军骑兵。” 听到张包是为了此事前来,糜旸脸上流露思索之色。 张包所说的事,他岂能不知? 但是想戬除掉那数千骑军,却不是一件容易的。 骑军与步军之间,因为兵种的不同,所以所用的战法也很不一样。 步军要想获得胜利,通常都是要先进行结阵。 而骑军他们的战法则十分多样。 其实与常人理解不同的是,在当代并没有骑军克制步军一说。 很多兵法中都说了,只要借用着地形的优势,步军亦能正面击败骑军,相反亦然。 但根据目前的地形来说,武当城南是汉水,城北却是一大块平原。 平原地形对骑军的加成可不是一般的大。 虽然糜旸目前手中拥有着数倍于敌方的兵力,但是曹泰与司马懿又不是傻瓜,会傻傻的等在平原上被数万汉军所包围。 他们完全可以利用骑兵的高机动力,来躲避汉军的包围。 而若是不将骑军包围起来,汉军最多可以做到驱逐魏军骑军,是没办法将那两千魏军骑军歼灭的。 但是若仅仅是驱逐的话,那么只要汉军一撤回大营中,曹泰与司马懿又可以率领着魏军骑军在武当城外游荡。 而且只要数次击溃魏军骑军无果,那么汉军的士气肯定会受到影响。 这便是之前糜旸严令汉军,不准出营与魏军接战的原因之一。 付出和收获完全不能正比。 糜旸亦知道在武当城陷落之后,两千多魏军骑军还不离去的原因。 只是就算知道曹泰与司马懿的意图,糜旸也没有办法。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一无骑军,二无地形,贸然出击是不智的。 要想正面击溃那两千多骑军,最好的办法便是自己也拥有一支强大的骑军。 这也是糜旸不打算趁机攻打宛城的原因之一。 武当到宛城的陆路,可谓是一片坦途,曹丕的援军又可能在不日就会到达。 一旦大量的魏军骑军进入广袤的平原之中,那对汉军的补给线来说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这个道理刘备也知道。 所以哪怕明明从襄阳北伐更为快捷,但是刘备还是要执意将亲征方向放在关中。 因为纵使汉军在南方大地上战功多么显赫,一旦汉军越过长江进入中原,在己方缺少骑军的情况下,那时候局势对汉军就会大大不利。 没有自己的骑兵,汉军是没办法在中原大地上取得优势的。 糜旸否决了张包的提议,对那两千魏军骑军,他还是抱着原先的打算。 但就在糜旸否决张包的提议之后,邓艾却拿着一封军报急匆匆地来到他身前。 糜旸见邓艾急切的样子,他马上接过邓艾手中的军报然后看了起来。 在看完军报中的内容之后,糜旸皱起了眉头。 曹真! 糜旸马上让丁封前去召集一众将领,来县府大堂中议事。 在丁封的召集之下,很快的现在能抽开身的汉军将领都到达了县府大堂中。 见诸将到齐后,糜旸立即将军报中的内容,告知给了在场的诸将。 而在得知军报中的内容后,方才到来的诸将脸上尽皆浮现惊色。 在场的老将冯习更是直接出身,请求糜旸马上撤军。 是什么样的军报内容让冯习如此紧张呢? 这封军报乃是在汉中的法邈送来的。 军报上的内容很简单,主要只写了一个内容。 逆魏镇西将军曹真亲率大军于长安集结,似有大举进犯汉中之意! 要知道为了让糜旸的谋划万无一失,刘备可是将汉中的大部分精锐都调拨给糜旸,如今汉中正是兵力最空虚的时候。 如果汉中一旦被曹真的大军趁虚而入拿下,那么益州的门户将大开。 这样的后果,没有人承担的起! 第二百四十章 陆续撤军 董允失态 冯习因为担心汉中安危,所以请求糜旸撤军。 当冯习出来进言之后,其他将领亦纷纷附议冯习。 汉中作为与荆州有着同等地位的战略要地,它的安危几乎牵绊着刘备势力中每个人的心。 甚至可以说如果刘备知道曹真有意图对汉中不利后,为了汉中的安危,刘备肯定也是会下令糜旸撤军的。 冯习等诸将以为糜旸有着进一步的进攻计划,所以才着急的出来对糜旸进言。 而作为知晓糜旸真正目的的邓艾,却丝毫不担心糜旸不会撤军。 就算没有曹真的围魏救赵之举,糜旸在不久后也会撤军的。 现在已经是九月,这个月既是汉中与汉兴两郡中农作物的收获时期,又是小麦的种植时期。 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大军是没办法长期在外作战的。 刘备麾下的大军,大多都不是完全脱产的士卒,在农忙时期,汉军亦是要下地干农活的。 况且一地农忙的时候,是当地防御最为松懈的时候。 就算汉军士卒不下地干活,他们也要承担起守卫地方的责任。 面对着诸将的请求撤军之举,糜旸并没有迟疑,他对着冯习说道: “还请休元为我写一封回报,就说我已知晓此事,不出半月大军定回。” 在听到糜旸这么说后,诸将的脸上纷纷流露喜色。 他们最怕的是糜旸在连番大胜后,还想着继续扩大战果,现在糜旸能顾忌汉中的安危及时撤军,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只是糜旸虽然已经下定决心撤军,但是怎么撤军却必须拿出一个章程。 不能不撤,却也不能全撤。 糜旸主要下达了两个命令。 糜旸的第一个命令是,让冯习、邓艾、张嶷诸将加紧修缮武当城的城防。 在得到糜旸的命令之后,冯习等诸将立马出身领命。 他们知道糜旸有此举,是为了防备来日到来的曹丕大军。 然后糜旸看向张南、张包、关兴诸将对着他们言道:“你们率本部兵马,择日启程迅速返回汉中。” 在目前的编制中,张南诸将麾下的大军有着将近一万大军。 只要这一万大军快速赶回汉中郡中,那么就算曹真此刻率领大军从长安出发,汉中郡的防务也能得到大大的增强。 毕竟汉中的地形易守难攻。 而有着城池为依托,再加上牢牢控制着汉水的制水权,糜旸就算如今只有不到两万的汉军,武当也不会有危险的。 在糜旸下达完两个命令之后,冯习及张南诸将快速的退出县府大堂,去履行起各自的任务了。 不久之后,县府大堂中的诸将皆已退去。 这时糜旸看向丁封,让他前去将延平给唤来。 延平在回到府中后,因为今日的事让他耗费心神巨大,所以他马上便躺下睡着了。 但是他还没睡一会儿,就在妻子的推搡下从梦中惊醒。 延平在得知糜旸有所召唤之后,他一骨碌从床榻上起身,然后随意披上一件衣服,就跟着丁封来到了县府大堂中。 在见到延平到来后,糜旸面带笑意的对延平说出一句话。 “还请延卿召集城中民众,为我搬运十万石粟米到船只上。” 糜旸之所以会召唤延平,怀抱的目的与满宠的差不多。 撤军是撤军,但是城中的粮草,得先搬运回西城中一部分。 但是要想十万石的粮草快速运到汉水的船只上,所耗费的人力是不少的。 而曹丕的援军随时可能出现在武当城外,在这种时候,糜旸不能将两万汉军用作搬运粮草。 所以糜旸就想着让延平鼓动城中的各大豪族,利用他们的影响力帮他召集城中的民众为他搬运粮草。 武当城中有着数万民众,只要能动员起来一部分,那么搬运粮草的进度势必会大大增加。 当听到糜旸的这句话后,延平的思绪一下子陷入宕机中。 延平的脑海中产生了一个怀疑。 糜旸刚刚拿下武当城,结果马上就要搬运走城中的粮草,虽然他不是全部要搬走,但这时的延平是很敏感的。 糜旸的这个举动,让延平以为他要率领大军离开武当城。 但是糜旸要是走了,那自己怎么办呢? 本来延平的脸上充满了谄笑,但是现在他的脸上满布着惊疑之色。 为了帮助糜旸拿下武当,延平可是干出袭击满宠这种事。 一旦糜旸大军撤离武当,而武当被魏军重新拿下。 那么他延平还能有活路? 魏帝是一定会将他生吞活剥的,而且还会夷灭他的三族以示惩戒。 误会了糜旸意思的延平,当即在糜旸面前哭着跪倒在地。 痛哭的延平对着糜旸言道:“武当百姓心慕大汉天兵已久,将军怎么能弃我等不顾。” 延平突然的下跪痛哭,令糜旸有些诧异。 但随后他就明白了,延平误会了他的意思。 他不禁感到有些无奈。 他让丁奉扶起延平,然后说道: “汉兴百废待兴,急需粮食安定人心,故而需要将武当城中的粟米运往西城。 而我会继续率领大军坐镇武当,卿何惧之有。” 见糜旸不是要抛弃他不顾,延平心中的一颗大石头瞬间落下。 他脸上的惊疑之色慢慢消失。 糜旸见自己的一个请求,竟然就让延平有所误会,他方才发觉现在武当城中的豪族,可能都如延平一般是惊弓之鸟。 在心中有这个猜测之后,糜旸又对着延平言道:“秋月已至,农忙将近,我将会调拨一万大军返回西城,故而我军中人手有所不足,还望卿多多协助。” 听到糜旸这么说,延平的脸上浮现从容之色。 别的事延平不敢保证,但以他的影响力鼓动城中民众为糜旸搬运粟米一事,那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早已经没有退路的延平,对于糜旸的这个要求,他很乐意倾力相助。 只要糜旸能留在武当城中,就算来日魏帝亲率大军来临,延平也觉得心安的很。 糜旸之所以要告诉延平接下来部分汉军会撤军这事,乃是因为一旦张南的一万大军开始开拔,那么身为地头蛇的延平,肯定会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 若是他不先提前告知延平“真相”,那么要是延平在敏感的心理下进行胡乱猜测,从而在武当城中引发了什么流言导致人心不稳,那就不利于他接下来对武当的统治了。 糜旸虽然打算撤军,但好不容易拿下武当的他,是不会将武当放弃的。 武当城是南阳郡抵挡汉军的桥头堡,自然也可以作为将来糜旸进军南阳郡的据点。 这样的兵家要地,糜旸没有放弃的理由。 正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安抚好当地豪族很重要。 在安抚延平过后,糜旸对着延平问道:“卿需要多少时日,才能将粮仓中的十万石粟米运到船上?” 面对着糜旸的询问,延平脸上流露自信的笑容道:“将军请在县府中安坐,不出三日,平一定将十万石粟米尽数搬运至将军的战船上。” 在说完这句话,延平恭敬地对着糜旸一拜,然后便赶紧离开大堂召集其他豪族族长去了。 糜旸吩咐的事,他一定要办的漂漂亮亮的。 看着延平离去的身影,糜旸脸上有着笑意浮现。 地方豪族是一把双刃剑,有时候只要运用的好了,他们所发挥的作用也会非常大。 ... 汉延康元年九月,成都的汉中王王宫之中。 刘备正在处理着一封奏表。 这封是牂柯郡太守廖立上奏的,一封报告祥瑞的奏表。 在之前知道曹丕篡汉自立及天子刘协可能遇害的消息之后,成都中一直都有着大臣在劝进刘备。 成都作为刘备势力中的政治中心,当群臣劝进的风声从成都中传播出去后,在益州各地渐渐就有着许多,发现祥瑞的奏表传到刘备的桉上。 而在这封廖立的奏表中,他言及最近在牂柯郡中出现一只白鹿于水边饮水,引得郡民纷纷观看。 古代祥瑞种类繁多,大体分为五种,即五个等级。 古称“麟凤五灵,王者之嘉瑞也。”是最高等级的瑞兆。 另外还分为大瑞、上瑞、中瑞、下瑞四个等级。 而白鹿就是处于上瑞这个等级中。 再加上鹿这种动物有时代表着天下间至高的权力,所以每当有臣子劝进之时,总喜欢将出现白鹿当做一种劝进的手段。 而对于这些奏报所言及的祥瑞是否确有此事,刘备心知肚明。 只是世事如此,刘备纵然知晓真相,但他也不会对此事有所厌恶。 不过他对这种事,也喜欢不起来。 当看完廖立的奏表后,刘备脸色沉默的将手中书简合上,然后放置到一旁。 但是不久后刘备又打开了廖立的这封奏表。 刘备有这种举动不是因为他要回复廖立,他只是因为这封奏表所言及的白鹿祥瑞想起了一个人。 刘备伸出手摸向他的腰间,那里除了一封血诏外,还有着一封他最看重的年轻才俊的奏表。 当触摸到那封奏表之时,刘备的眼中流露出思索之色。 将近半个月过去了,为何汉兴郡还无消息传来? 按照汉兴郡与成都的距离,子成那场大战的结果,就在这几日就应该有消息传来才是。 虽然刘备知道糜旸的谋划,并且为了支持糜旸的举动,还临时给了糜旸极大的权力。 但是为了保证糜旸的计划成功,所以在之前刘备只将此事告知了诸葛亮。 其他的大臣他一个都没有说,包括糜竺与糜芳。 君不密则失其国,臣不密则失其身。 现今成都中有着许多心向北方的益州大臣,一旦糜旸的谋划有一丝泄露出去,那么糜旸的心血都将前功尽弃。 为了防止糜旸的谋划泄露,刘备除了秘密下达过一道王诏之外,便再未向汉兴郡中派遣过任何使者。 所以说,刘备现在对汉兴郡的情况并不知晓。 刘备看向廖立奏表上的白鹿那两个字,他有些担忧的站起身来。 刘备的担忧不是因为他不信任糜旸,相反的他之前的种种举动都体现着他对糜旸的巨大信任。 刘备之所以会担忧,一个是因为前线迟迟未传来消息,他不知道情况。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糜旸不仅是他的臣子,更是他的子侄。 担忧出自于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在一般的情况下,刘备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所以哪怕他这时心中有着担忧,但他的脸上却表现出一副如常的样子。 这让大殿中刘备的侍臣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不知道为何刘备就突然站起身,负手踱步起来。 就在刘备以为今日又是收不到消息的一日之后,刘备的侍郎董允手中捧着一份木盒,急匆匆地在朝着大殿走来。 董允的急切神态,不是因为他收到了什么坏消息,而是因为他难掩心中的激动。 他的脸上洋溢着怎么也掩饰不住的亢奋情绪。 董允在成都中给人的印象一直是一副不苟言笑,稳重得体的样子。 所以在以往,他的脸上是很难出现这样的情绪的。 在董允朝着刘备大殿上走去的一路上,路上的大臣纷纷用诧异的目光看向他。 今日这位董侍郎是收到什么样的好消息了,竟然会如此喜形于色? 难不成是成都城外,出现麒麟这种难得一见的祥瑞了? 董允不理会旁人异样的眼光,他现在只想快点将手中的木盒及一封战报报送给刘备。 在焦急的情绪下,董允很快来到了大殿门口。 身为刘备贴身近臣的他,可以不经传召就进入大殿中。 当董允的身形出现在大殿中后,他快步来到刘备身前的台阶之下,然后他对着刘备一拜后大声言道: “殿下,糜汉兴大败曹仁!” 本来还在踱步的刘备听到董允这声激动的高喊后,他立马转头看向董允。 这时刘备眼神中暗藏着的担忧之色,在董允的这句话下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一种叫做喜悦的神情,开始浮现在刘备的脸上。 终于等到一直心心念念的消息,情感丰富的刘备难以控制住心中的情绪。 但是现在毕竟是当王的人了,刘备压住内心的激动,然后坐到了王座之上。 但他的目光一直注视在董允手中的那个木盒上,因为在那木盒之上摆放着着一封战报。 看着那封战报,刘备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之色。 糜旸的战报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而这封战报,才是他一直所期待的祥瑞! 第二百四十一章 顺天行诛 遍观战报 刘备坐在王座上,用眼神示意董允将手中的木盒端上来。 董允见状立马上前,踏上一层层台阶将手中的木盒放置在王座前的桉上。 在将木盒放下后,董允缓缓退下回到下方等着刘备的进一步吩咐。 只是董允这时的脸色依然怀抱着兴奋之色。 因为糜旸的战报是上报给刘备的,所以董允并不知道战报中的具体内容。 甚至因为刘备的特意保密,董允甚至都不知道糜旸是什么时候与曹仁交上战的。 但是他却从刚刚从汉兴郡奔来的信使口中得知,他方才手中捧着的木盒中装着的是曹仁的首级。 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以让董允感到振奋了。 论能力曹仁并不是曹魏诸将中最高的,但是在夏侯惇死后,曹仁的身份及威望乃是曹魏诸将中最高的。 身为逆魏方面地位最高的曹仁,却死在自家将军手中,这等于是给所有追随刘备的人,打了一剂强心针。 现在董允方才知道,为何刘备这段时间要让他一直守在成都城外。 看刘备脸上喜悦却不惊讶的神色,想来这场瞒过了成都中大多数人的西城之战,乃是刘备与糜旸君臣二人早就密谋过的。 在董允将手中的木盒放置在身前的王桉上后,刘备在殿中诸位侍臣的注视下,将手伸向木盒上的那封战报。 方才董允进入大殿时所说的话,已经落入殿内所有侍臣的耳中。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们的脸上也都流露出与董允一般的兴奋神色。 所以他们现在都很期待战报中的内容。 刘备拿起木盒上的战报,他撕开战报上的蜡封,而后从中取出一份帛书仔细的看了起来。 “昔轩辕不为涿鹿之师,则蚩尤之妖不灭;唐尧不兴丹水之阵,则南蛮之难不平; 汉武不行吕嘉之罚,则横浦之表不附;光武不加嚣述之诛,则陇蜀之乱不清。 故古之大贤曰“非威不服,非兵不定”。曹丕小丑,谋逆悖暴,内有歹心,凶顽有性。 旸奋武锐,仰仗君恩,先定良谋,顺天行诛。 旸纵筏以火攻敌,六军以陆横击。烈火滔滔,断敌生路,贼船多毁,斩首执俘,降者塞水。 勐将龙骧,儿郎虎步,遂诛降逆魏三军五万,擒悖逆之贼将百员。 贼将曹仁羞愧自裁,首级恭奉于君王桉前。 今旸驾船东下再伐武当,云行天步,乘衅而运,当无有不克。 贼进退道迫,难有援军,不为楚灵乾溪之溃,将有彭宠萧墙之变。必自鱼烂,不复血刃。 宜请大王静候佳音,终动静以闻。” 在战报中糜旸先大致介绍了一下,大战中的过程。 而在说完这些后,在下方还详细的列出这一战汉军所获得的巨大战果。 单单是被俘获的曹魏大将的名字,就写了足足有一页。 其他的如战船、粮草、军械以及降卒的具体数量又满满当当的写了一页。 刘备看着那丰盛的战果,他脸上的喜色越来越盛。 他有猜到是一场大胜,但没想到是胜利的战果会如此丰硕。 单单曹仁战败而死这一条战果,这足够让刘备欣喜无比了,更何况其他的那种种战果呢? 刘备在看完战报中的内容后,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中的喜悦兴奋,一阵阵爽朗的笑容开始从他的口中发出,然后响彻在整个大殿中。 之所以刘备会比曹丕晚一些时日收到信息,除了刘备有意的封锁前线消息之外,还有一点原因便是,糜旸是战胜一方。 战败的一方满宠,因为内心恐惧与担忧所以要拼命的将战报尽快发出。 但是作为战胜的一方,单单打扫战场点清战利品就要耗费数日时间。 刘备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上一次如此高兴还是关羽取得水淹七军的战绩时。 看到王座上的刘备在看完糜旸的战报后,发出一阵阵充满喜悦的畅快笑声,大殿中的侍臣们都知道糜旸应该取得一场巨大的胜利了。 大殿中的诸位侍臣齐齐对着刘备一拜道:“大王天命所顾,臣为大王贺!” 刘备往日中并不是喜欢听奉承的人,但是他今日听到诸臣的庆贺声,他的笑声却越发响亮。 之前因为曹丕篡汉自立一事,刘备的心中一直有种愤恨的情绪积压在心头。 这种情绪并没有时间的推移而减弱,相反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愤恨的情绪已经满布在刘备心头。 这种因为亡国而产生的愤恨的情绪,是无法通过别人的宽慰纾解的。 能纾解的唯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现在这场大胜,身为他子侄的糜旸给他了。 这让刘备心中怎么能不感到无比愉悦呢?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糜旸能取得这场大胜,离不开他的全力支持。 若不是他动用王权封锁消息,若不是他动用王权调拨汉中大军给糜旸,那么糜旸是无法成功完成这番大胜的。 君臣相知,君臣不疑,是糜旸能获得这场大胜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在这种情况下,刘备突然有些明白孝武帝在得知霍骠骑大胜后,为何会那么兴奋了。 自己自小教养出来的年轻将军,在自己的全力支持下取得一场大胜,这种消息所带来的的满足感与自豪感,哪怕是一代帝王也会沉浸在其中。 但是沉浸归沉浸,刘备知道这种好消息他不能独享。 于是乎刘备马上下令道:“速速召集群臣。” 虽然刘备没有说召集群臣干什么,但是刘备是脸带笑意的发出这个王令的,所以大殿中的侍臣们纷纷会意,随后各自领命而去。 不久后大殿外,代表召集群臣的一声声钟声响起。 当这钟鼓声响起之后,听到这钟声的臣子脸上尽皆浮现沉重之色。 这两年来,王宫中的钟鼓声响过两次。 一次是因为孙权偷袭荆州,一次是因为曹丕篡汉自立。 所以这两年来钟鼓声响起后,公布的都是不好的消息。 现在第三次召集群臣的钟鼓声响起,这让群臣的心中渐渐浮上一层阴霾。 又有什么不好的大事发生了吗? 真是多事之秋呀。 所有大臣之中,唯有知道刘备与糜旸谋划的诸葛亮心中有着期待。 但是尽管各大臣心中有着各种猜测,在响亮的钟鼓声的召集下,他们亦很快的都来到了大殿之中。 当各位大臣来到大殿中后,他们看到刘备的脸上有着喜意浮现,这让他们的心中安定了些。 想来今日要商讨的不是坏消息。 见所有大臣都已经入座后,坐在王座上的刘备马上让董允从众臣中出列。 董允的手中正拿着糜旸的战报。 在刘备的示意之下,董允手持糜旸战报开始往糜竺的位子上走去。 作为位在群臣之上的安汉将军,只要糜竺有出身在大殿之中,那么他的位子就一定是距离刘备最近的。 刚刚刘备特地嘱咐侍臣,一定要将糜竺请来。 董允在来到糜竺身前后,他脸上流露出笑意将手中的战报递给他。 糜竺见董允看向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他一时之间还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糜竺也没有多想,他从董允的手中接过战报展开看了起来。 当糜竺的眼光落在战报上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是他侄子糜旸的笔迹。 虽然后续的那些战果细则是吕乂所写,但是战报中的正文内容,乃是糜旸离开西城时亲笔写的。 知道这封战报是糜旸所写的时候,糜竺马上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糜竺看战报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他就看完战报中的所有内容。 当看到糜旸所写的内容时,糜竺的脸上就已经浮现诧异喜悦的神色。 而当糜竺快速浏览完吕乂整理出的战果细则后,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诧异喜悦来形容。 只能用不可思议。 得幸亏是养气功夫好的糜竺先看到这封战报,若是被糜芳先看到,他肯定会表现出欣喜若狂的样子。 现在糜竺终于知道董允方才眼神的寓意了。 董允这是在祝贺他的侄子又再立战功,从此糜氏在成都中的声望,那更是不得了了。 糜竺看完战报后的神色,都落入殿中所有大臣的眼中。 殿中大臣除诸葛亮之外,脸上都浮现疑问之色。 是什么事,会让糜君如此失态呢? 但是接下来他们就知道为什么了。 糜竺看完后,便是轮到许靖。 许靖若说名声可能是在场大臣中最大的,但是他的养气功夫却不如糜竺。 在他看完糜旸的战报之后,他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老眼昏花,然后又不相信快速的看了一遍战报中的内容。 在确认战报中内容无误之后,许靖的目光朝着刘备王桉上的那个木盒看去。 因为心神受到震撼,他抚须的手太过用力,差点扯下他几根苍白的胡须。 在许靖之后,便是诸葛亮接过战报看了起来。 作为刘备大业的头号功臣,诸葛亮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纵算是他提前不知道刘备与糜旸密谋的事,那么他的表现肯定也不会太过失态。 更何况他现在知道了。 所以诸葛亮在看完糜旸的战报后,他的脸上只是浮现着喜色。 诸葛亮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夜跪倒在他身前的年轻身影,他略显劳累的脸上在喜悦过后,还有着莫大的欣慰。 糜旸没有让他与刘备失望。 能被刘备召来殿中的大臣,大多都是饱读经书之辈,所以他们浏览战报的内容很快。 很快的,糜旸的战报就已经被大殿中的大部分臣子所看过。 在坐在前列的大臣们看完糜旸的战报后,他们虽然也浮现了兴奋、激动的神色,但是他们还算没有失态。 但当糜旸的战报传到那些后方大臣手中时,那产生的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些大臣手中没有掌握太大的权力,他们在刘备的势力中也没有着崇高的地位。 所以他们心理的承受能力肯定远远不如糜竺、许靖、诸葛亮等人。 再加上他们对刘备来说都不算死忠,在他们的心中其实觉得北方的大魏才是华夏正朔。 所以当他们知道糜旸取得这种令人震撼的大胜之后,他们内心中受到的冲击可谓是十分大的。 数万大军,曹魏第一大将曹仁,还有着众多北方早早成名的宿将。 这样豪华的阵容却被糜旸一锅端了,糜旸难道是得到天神相助了吗? 一声声冷气倒吸声开始在大殿中此起彼伏的出现,许多大臣脸上浮现着巨大的震撼之色。 之前糜旸大败十万吴军的消息,已经让他们感到震撼。 但是面对那个消息他们在内心中还能安慰自己,那是孙权没用,若是十万魏军围城可能就是不一样的结果。 但是现在呢? 糜旸不是在汉兴郡中恢复生产吗? 曹仁什么时候率领大军进攻汉兴郡了?为什么成都中没有收到警报? 然后糜旸又是怎么突然就大败曹仁的了? 在震撼的情绪之下,一种未知的迷茫情绪开始浮现在那些大臣的心间。 在未知的情况下,糜旸此战所带给他们的震撼效果更加强烈。 相比于殿中的刘备心腹大臣以喜悦兴奋为主不同,这些大臣心中的震撼情绪远远大于心中的喜悦。 在大殿中这样的大臣是占据大多数的,同时他们的反应,也会代表着天下间大多数人的反应。 坐在王座上的刘备,将大殿众臣的表现与脸色都尽收眼底。 其实相比于让殿中群臣一一观看糜旸战报,无疑让董允直接将战报中的内容宣读出来更快。 但是刘备这么做有两层用意。 第一层用意是:若是直接由董允宣读战报中的内容,虽然会更快,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借助此战报中的辉煌战果,来观察殿中群臣的具体反应。 察其色,明其心,乃是作为君王必备的一个手段。 唯有进一步观察这些了,才能有利于接下来他要做的一件事。 至于第二层用意那就是,这种将战报一一传递群臣观看的方式,能给群臣带来更为直观,更具有冲击力的效果。 子成为他立下如此大功,他这个姑父怎么能不让他的功勋与威名,得到更好的传播呢? 在见到殿中群臣脸上都浮现兴奋震撼的神色后,刘备脸上也流露出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他对着殿中的大臣问道:“孤之汉将军何邪!” 第二百四十二章 击芴众喝 嗣武二祖 刘备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看中的将军怎么样呀。 当刘备问出这句话后,他脸上的自豪之色丝毫不加掩饰。 这时大臣们的神色,或喜悦,或兴奋、或震撼,每个人的神情都不相同。 但他们都有个共同的想法,那便是对糜旸取得这场大胜表示惊叹。 在取得这场大胜后,糜旸已经达成东败吴军,北覆魏军的成就。 而且这两场大胜,还同样是一场足以引起天下间震动的大胜。 有着这种功勋在身的糜旸,不管殿中的各位大臣心中真实的想法如何,但在表面上他们必须称赞糜旸。 满殿汉臣端坐在坐席上,他们举起双手左手压右手,将手藏在袖子里,然后将双手与额头平齐。 最后他们弯曲身体,朝着刘备的方向深深一拜。 受过良好教育的满殿大臣,在做这个举动时竟有种出奇的一致感。 因为众多大臣齐齐做着一个举动,所以他们的举动十分让人赏心悦目。 当众多大臣朝着刘备下拜之后,一阵阵响亮的祝贺声开始在大殿中响起。 “大王威武,糜郎壮哉!” 这句话在群臣的口中不约而同的发出,然后如平地惊雷一般响起。 那响彻大殿的祝贺声传到刘备耳中时,刘备再次发出一阵阵笑声。 刘备的笑声夹杂着群臣的祝贺声,渐渐传出到大殿之外被殿外的人所听到。 殿外的侍卫、宫娥、宦者虽然不知道殿内为何会传来一阵阵庆贺声。 但是这阵庆贺声落在他们的耳中,却让他们的心中浮现一种莫大的安全感。 当群臣的祝贺声停止之后,刘备见群臣脸上浮现着疑惑之色。 群臣是在疑惑,为何糜旸会突然取得这场大胜。 如果是曹仁率领大军进犯汉兴郡,那么糜旸不会事先得不到一点消息,从而向成都求援。 但又不可能是糜旸亲自率领大军北伐,因为糜旸手中的兵力是不够的。 况且无论是哪种原因,糜旸打败曹仁这件事显得有些太突然了。 在之前众臣的印象中,糜旸应该还在汉兴郡中探查天子刘协的消息才是。 迷惑的情绪萦绕在诸臣的心头。 虽然他们知道糜旸不可能会谎报军功,但是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他们才迫切的想知道,糜旸究竟是如何打败曹仁数万大军的。 观察着群臣的疑惑之色,刘备从桉上举起一封密奏。 这封密奏正是之前糜旸上奏给刘备的,方才刘备已经提前从衣带中取出。 刘备将这封糜旸的密奏命侍者交予董允,让他在大殿中宣读出来。 董允恭敬的从侍者手中接过密奏,随后他站在大殿之中将密奏打开。 当他看到上面的文字后,董允心中既有着对糜旸的钦佩,又有着一种感慨。 想当初糜旸在西城外将这封密奏交到他手中,今日兜兜转转又是他代替糜旸,将他密奏中的内容给宣读出来。 这一切就像是冥冥中注定的一般。 心中异样的情绪并没让董允迟疑,他在殿中众臣的面前,将手中这封密奏中的内容给念了出来。 “曹贼自篡帝位,耀武北方,臣忧心如捣,假寐忘寝。 汉室煌煌,育臣成长,臣却无为,愧对汉恩。” 董允出身士族家庭,对于官话他自然是从小熟知。 当他用抑扬顿挫的官话,代入糜旸的情感念出以上的话语后,殿中的群臣在脑海中瞬间浮现一位年轻人,遥望北方悲叹惋惜的身影。 脑海中浮现的场景,让殿中心怀汉室的大臣,心中对糜旸产生了极大的共鸣。 今年七月,曹丕篡汉自立。 这件事是无数心怀汉室大臣心中的一根刺。 这根刺现今在糜旸的文字下,开始又在他们的心中隐隐作痛着。 特别是诸葛亮,他只知道刘备与糜旸的密谋,却并不知道糜旸密奏中的内容。 当他第一次听到糜旸的自我剖白后,他感觉到一种知己的情绪在心间荡漾着。 若说对汉室的忠诚,他并不比任何人差。 糜旸的文字算不上华丽,但是往往最真实的情感,用最普通的语言就可以体现。 此时在大殿中的群臣心中,糜旸赤胆忠心的形象已经深深印在他们的心中。 当董允念到“为人臣者,岂可知镇不知征”后,殿中群臣心中对糜旸的这句豪言浮现赞叹之意。 群臣皆壮糜旸所言。 在表达了自己的情感之后,糜旸便在接下来的内容中,将他的具体谋划都说出了出来。 而当殿中群臣知道糜旸的具体谋划后,他们方才浮现恍然大悟之色。 原来用的是这招! 在明白糜旸的具体谋划后,殿中群臣脸上尽皆浮现对糜旸的钦佩之色。 群臣纷纷将艳羡的目光投向糜竺。 芝兰亭树,为何落于别家宅院乎! 自己人知自家事。 自从刘备起兵以来,他虽然有时也会设伏,但他大多数时候的用兵方略都是喜欢正面对抗。 刘备的用兵风格,很大程度上影响了麾下将领的用兵风格。 这种用兵风格,很容易给敌人造成一种固定印象。 那就是汉军大多不会使诈,不知变通。 这种固定印象不能说错,但有时候却会让敌军产生误判。 所以糜旸采用诈降之计时,是有可能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的。 目前的结果也验证了他们的想法。 因为是提前得知结果,然后再去分析糜旸的谋划。 这就导致殿中群臣的内心分析,都是偏向于糜旸的谋划是对的。 而这种心思在慢慢加深着,群臣心中对糜旸的钦佩之情。 法孝直后继有人! 董允念诵完糜旸的具体谋划后,便念到了那句令刘备最喜爱的那句话: “尚一自送,则臣必使六军囊括,虏无孑遗,威风电迈,天下侧目!” 刘备当初最喜爱糜旸的这句话,是因为他从这句话中看出了糜旸强大的自信。 但当这句话落在群臣耳中时,结合他们方才看的战报,那就会让他们产生一种,糜旸似乎会未卜先知的奇妙感觉。 未卜先知四个字的评价要是落在敌人的身上,那会让人恐惧。 但当落在自己人身上时,带来的只有亢奋!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群臣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亢奋,有的人开始拿出手中的芴板拍击着手心。 这些大臣大多以东州派大臣为主,他们原本的领袖是法正,但是法正死后东州派的官员却陷入一片迷茫中。 他们好像找不到一位新领袖,可以保障他们的利益了。 虽说东州派另一位大老李严官位,政绩都不错。 但是在目前的时空中,元从派大臣并没有受到重创,李严目前的功绩怎么跟关羽、张飞几人相比? 如今糜旸越来越亮眼的表现,让一众东州派大臣看到了希望。 糜旸是法正的徒弟,四舍五入下也算是东州系的人。 依照糜旸如今的表现,等将来他彻底成长起来,那么东州系官员的利益,是可以得到确实保障的。 这种心理让东州派的官员,毫不吝啬地对糜旸送上他们最大的欢呼仪式。 随着一部分人这么做,其他的大臣很快就有样学样。 最后在糜竺与诸葛亮开始执芴击掌后,整个大殿很快被热烈的敲击声所覆盖。 刚刚殿中的群臣已经对糜旸祝贺过,但方才他们的祝贺是因为刘备的问话而开始的。 那种祝贺本质上是一种臣子迎合君王的祝贺,而且在他们的祝贺声中,也将刘备放在前方。 现在大殿中响亮的芴板敲击手心的响声,虽然没有方才的祝贺声统一。 但是这乃是群臣在看到糜旸之前的密奏后,为他的赤胆忠心,为他获得的硕大战果而发出。 当一阵阵强烈的敲击声响起后,殿中群臣口中亦发出一阵阵欢呼: “彩!” 这是殿中群臣自发的,为糜旸所献上的专属于他的凯歌! 而能取得这种效果,糜旸写的那封密奏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糜旸的那封密奏透露出的自信与情感,再加上他现今获得的战功,实在是很难不令人对他起欢呼之心。 而这种效果正是刘备想要看到的。 一阵阵激烈的喝彩声再次传到殿外,引得殿外的人等再次对着大殿中注目而去。 今日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天雷把曹丕噼死了? 热烈的敲击声及群臣的喝彩声,在大殿中越来越响亮,落在刘备的耳中让他的眼神充满着笑意。 身为君王的他,并没有因为底下的臣子为另一位臣子击芴喝彩而生气,甚至他心中都没有起忌惮之心。 帝王心术他懂,但是重情重义的刘备却不是心性凉薄之人。 在大部分群臣都在为了自身前途向他劝进的时候,只有糜旸懂得他的心思。 他逆着大势而行,想着如何为自己建功,想着如何向天下人证明“凛凛人如在,谁言汉已亡”。 现在他做到了! 这样的子侄,难道担不得这种群臣击芴众喝的荣耀吗? 当然是担得起的。 既然担得起,那他就会给他。 良久之后,大殿中的群臣喝彩声终于停息。 只是虽然喝彩声已经停息,但是众臣的脸上还流露着潮红之色。 看着众臣脸上的潮红之色,刘备适时开口言道:“汉兴太守立下此等大功,应该论功行赏。” 当刘备的这句话出来后,大殿中一下子间又开始热闹起来。 众人都知道曹仁的人头现在就摆在刘备身前,糜旸斩曹仁,擒夏侯。 而曹仁的近五万魏军,或死或降几乎全军覆没。 这样的战果是可以与关羽的水淹七军相提并论的。 而同样的战功,糜旸早在公安一战中就获得过。 在当初糜旸公安一战获胜后,刘备只拜糜旸为偏将军。 这其中有个原因便是,刘备将糜旸那一战中的功勋留到以后再加封。 现在以往的功勋未用完,糜旸又立下这等功勋。 在这种情况下,糜旸的封赏肯定不能随意的。 杂号将军已经配不上糜旸了,甚至关内侯的爵位也显得委屈糜旸了。 所以殿中的群臣对糜旸的封赏讨论的十分激烈。 在众臣之中,只有糜竺与诸葛亮两人没有参与讨论。 糜竺的脸上满布笑意,顾着高兴的他哪有心思参与讨论,反正他知道刘备肯定不会委屈糜旸的。 至于诸葛亮嘛,他在想着一件更重要的事。 讨论声越来越激烈,而在众臣的讨论声中,将军称号虽然还未得到统一,但是对于糜旸的爵位封赏群臣都形成了一种主流意见。 那便是加封糜旸为列侯! 但就是在群臣讨论激烈的时候,诸葛亮却从坐席上起身来到大殿中,他对着刘备一拜问道: “大王,在糜汉兴的奏报中,可有言及天子下落一事?” 当诸葛亮起身之后,大殿中的讨论声就渐渐小声,而当他问出这件事后,大殿中的讨论声就瞬间停止。 群臣这时才反应过来,之前刘备让糜旸查询的这事。 见诸葛亮出来问及这事,刘备的脸上浮现悲痛之色。 他看着大殿中的群臣言道:“据糜汉兴奏报,他查明天子已遭曹丕残害!” 刘备说的没错,在糜旸的战报之中,他还夹杂着关于调查刘协下落的情报。 而糜旸之所以会有这番论断,乃是因为他“探听”到两个消息。 逆魏大臣苏则与宗亲曹植,为天子刘协之死发丧痛哭。 有这二人的举动在,糜旸情报的真实性无需质疑。 当刘备的话语刚落,知道天子刘协已经遇害的各位大臣,他们从方才的亢奋情绪中纷纷醒转,然后他们的脸上流露出悲痛之色。 就连诸葛亮也是如此。 但诸葛亮在悲痛之余,他又对着刘备进言道:“天下臣民不可一日无主,现今天子被曹丕残害,大汉法统断绝,还望大王勿要再推辞登极一事。” 说完这句话后,诸葛亮对着刘备一拜。 而当诸葛亮朝着刘备一拜后,大殿中的群臣亦马上站起身来到大殿中对着刘备进言,劝他早日登基称帝,再续汉统。 面对着群臣的再次劝进,刘备这次没有出言拒绝。 他看着大殿中的群臣缓缓说出一句话。 “若天命在孤,孤当嗣武二祖。” 刘备口中所言的二祖,乃是汉太祖刘邦与汉世祖刘秀。 所以当刘备这么说之后,殿中大臣的脸上浮现喜色。 刘备终于同意了! 坐在王座上的刘备看着眼前装着曹仁头颅的木盒,他心中开始浮现出一个想法。 一场代表着大胜的战报,一封代表着刘协死讯的情报,在同一日送到他的手中。 糜旸的良苦用心,刘备怎么会不懂呢? 他的白鹿是想用一场大胜,为他铺就一条通往至尊宝座的坦途。 刘备的目光望向北方,他的眼神中有着欣慰: 你的封赏,将不会是通过王令下达。 刘备不知道的是,糜旸的良苦用心不仅如此。 历史上他是在失去荆州后称帝的。 因为此举,他称帝的举动被许多人嘲笑,他称帝后的国号更是被曹丕与孙权蔑称为蜀。 但今世有着糜旸在,有着他立下的两场大胜在,曹丕与孙权已经失去嘲笑他的资本。 汉就是汉,绝不是什么劳什子蜀。 糜旸的良苦用心,或许只有知道他穿越的人才懂吧。 第二百四十三章 武担山下 山呼万岁 汉延康元年九月,蜀地中盛传天子刘协为曹丕所残害。 汉中王刘备听闻这个消息后,悲痛不能自已,他亲自为天子刘协制服发丧,并且追谥刘协为孝愍皇帝。 因汉天子刘协已经为曹丕所残害,加上在之前益州各地中祥瑞不断,所以在成都中一些地位不高的大臣,开始正式公开上劝进。 这些大臣为议郎阳泉侯刘豹、青衣侯向举、偏将军张裔、黄权、.劝学从事张爽、尹默、谯周等。 这些大臣基本都是出身益州士族,在益州有着广泛的名气。 他们在劝进刘备的上书中,大多以经书、图谶为理由来劝谏刘备称帝。 很明显这些益州大臣正在用自己在益州本地的影响力,为刘备称帝之举建立舆论基础。 在这些益州大臣上书劝进的数日之后,那些真正执掌大权或者地位崇高的大臣,开始了他们的正式劝进。 卫将军于禁、太傅许靖、安汉将军糜竺、军师将军诸葛亮、太常赖恭、光禄勋黄柱、少府王谋等纷纷上言: 曹丕篡弑,湮灭汉室,窃据神器,劫迫忠良,酷烈无道。人鬼忿毒,咸思刘氏。今上无天子,海内惶惶,靡所式仰。 群下前后上书者八百馀人,咸称述符瑞,图、谶明徵。间黄龙见武阳赤水,九日乃去。孝经援神契曰德至渊泉则黄龙见,龙者,君之象也。 易乾九五飞龙在天,大王当龙升,登帝位也。 又前关羽围樊、襄阳,今糜旸诛曹仁、戮贼军,煌煌战功,正应此理。 襄阳男子张嘉、王休献玉玺,玺潜汉水,伏於渊泉,晖景烛耀,灵光彻天。 夫汉者,高祖本所起定天下之国号也,大王袭先帝轨迹,亦兴於汉中也。 今天子玉玺神光先见,玺出襄阳,汉水之末,明大王承其下流,授与大王以天子之位,瑞命符应,非人力所致。 昔周有乌鱼之瑞,咸曰休哉。二祖受命,图、书先着,以为徵验。今上天告祥,群儒英俊,并进河、洛,孔子谶、记,咸悉具至。 伏惟大王出自孝景皇帝中山靖王之胄,本支百世,乾只降祚,圣姿硕茂,神武在躬,仁覆积德,士,是以四方归心焉。 考省灵图,启发谶、纬,神明之表,名讳昭着。 宜即帝位,以纂二祖,绍嗣昭穆,天下幸甚。臣等谨与博士许慈、议郎孟光,建立礼仪,择令辰,上尊号。 在成都中能叫得上名字的各位大臣都正式上书劝进后,刘备不再推辞,他下令让群臣商讨称帝日期及称帝地点。 而在成都中的大臣在经过数日的紧急磋商之后,终于将刘备称帝的地点及日期给确定下来。 成都西北武担山处。 在经过诸葛亮等众位大臣的商讨之后,他们将武担山确定为刘备举办登基大典的地方。 之所以诸葛亮等大臣会将武担山作为刘备登基的地点,是因为武担山位于成都西北,而在易经中乾位在西北。 乾者,皇者之位也。 在确定下刘备登基的地点及日期后,成都中的各位大臣就在诸葛亮的主持下,在武担山上下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布置准备。 一段时间后,刘备登基仪式的一切准备都已经就绪。 而刘备登基的日子,也已经到来。 汉延康元年九月十八,哪怕是惜字如金的史书上,将来也会对今日记载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时在武担上的山下,一众大臣早已经按照各自的次序站好。 他们的身后及周围,是数万甲胄齐整,身形彪悍的 汉军持枪卫士。 在往常之中,大臣与卫士之间的身份可能有着差距。 但是今时今日他们聚集在此,都是为了一个人,为了一件事。 他们是要目睹一位王者化为云龙翱翔九天,他们是要见证一件足以改变天下格局的大事的发生。 当盛大礼乐响起时,一辆尊贵庄严的车驾在数千甲士的护卫下,开始出现在数万双眼睛中。 数百位大臣的眼神跟随着车驾的行进,在不断地流动着。 在那数百双目光中,有着兴奋、有着激动、有着感慨、亦有着敬畏等不一而足的神色。 这时代表着希望与光明的阳光,正肆意的倾洒这数百位大臣的脸上。 在和煦明媚的阳光照耀下,数百位大臣的神色最终化为一种统一的神采,那便是火热。 车架中坐着的那人是他们的王,亦即将成为他们的皇! 本来成都的天气自进入秋季以来,大多以阴沉为主,偶尔还会夹杂着有些阴冷的秋雨。 之前在选择刘备登基称帝的日子时,诸葛亮等大臣还为这事担心过。 岂不料在他们选定九月十八为刘备登基的日子后,成都城内外的天气却突然渐渐好转。 及至今日,云阴悉敛,日光皎然! 这一幕让一众大臣的心中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更让他们的内心中浮起一种别样的情绪。 在古人的眼里,天气有时是上天的一种暗示。 阴沉的天气突然放晴,这种现象让他们觉得刘备的登基,正如他们所上书的那般乃是天命所归。 这种暗示让数百位大臣脸上的火热神情更加洋溢,他们纷纷朝着那辆车驾俯身拜去。 而数万汉军卫士虽然因为职责所在,他们的身形不能有一丝的移动。 但是他们的目光却如数百大臣一般,在注视着那辆车驾。 他们眼神中的火热一点都不比大臣眼中的少。 时值秋季,秋风飒爽。 当一阵夹杂着稻穗香气的秋风快速的吹拂过武担山下时,数万汉军兜鍪上的白羽迎风飘扬。 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白羽,在迎风飘扬之下朝着车驾的方向弯曲,这一幕就像这数万汉军甲士在向车架中的刘备低首参拜一般。 数百公卿俯身,数万羽林低首,这是专属于大汉天子的荣耀。 当刘备的车驾离武担山越来越近时,那数万羽林卫士自发地举起手中的长枪,用长枪的末端重重地敲击着地面。 数万声长枪敲击地面的声音,从齐整的大地上响起。 这声音越来越大声,及至最后似乎这阵阵响声,都已经将整座武担山包裹其中。 当这响亮的长枪撞地声与武担山下的庄严礼乐声交杂之下,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更加动人心魄的声音。 就像天空中的神明在吟唱一般。 很是让人感到血脉喷张。 成都距离武担山并不远,随着天地间无言的欢呼声越来越响,刘备的车驾已经来到了武担山下。 当车驾停稳之后,已经换上汉天子冕服的刘备从车驾中缓缓现出了他的身形。 刘备身长七尺五寸,这种身材在当世已经算是高挑。 他相貌又与常人不同,给人一股不怒自威的感觉。 而汉天子冕服经过两汉四百年的发展,经过各代大儒的不断完善,显得十分威严。 当威严的天子冕服穿在相貌不凡的刘备身上时,更显得今日的刘备贵气慑人。 所以当刘备穿着汉天子冕服从车驾中出现后,武担山下的数万双眼睛都流露出敬畏拜服的 神色。 虽未正式完成登基仪式,但现在的刘备,已经成为了这数万人心中的天子。 何为天子? 天子受四海之图籍,膺万国之贡珍,内抚诸夏,外绥百蛮。 天子是这天地间,至高无上的存在。 当刘备走下车驾的那一刹那,成都城外的整个天地间,瞬间被一阵无比热烈的欢呼声所覆盖。 万岁!万岁! 无数声火热高涨的欢呼声在武当山下拔地而起,快速的朝着天上的云霄冲去。 这种高涨热烈的欢呼声,似乎要将刘备所处的这片天地震碎。 无数飞鸟被这响亮的欢呼声从密林中惊起,不停地盘旋在天空中。 而当这由数万人发出的响亮传遍这片天地之际,在武担山上亦似乎隐隐传来回声。 这是山呼! 当年孝武帝封禅泰山时,随从的大臣们都听到了山中隐隐传来了三声高呼万岁的声音。 至此历代汉天子将此事作为一个极大的祥瑞看待。 五色云起,拂鸟扬空;万岁山呼,震天动地。 这便是如今刘备踏下车驾后,所看到的盛大景象。 这副景象让刘备的心中浮现激动亢奋的心情。 他耳中听着那似乎永久都不会断绝的万岁声,他看着眼前那数万为他俯首欢呼的大汉子民,他的脸上变得越来越越潮红。 没有一个男人,能抗拒这种场面。 在盛大的欢迎仪式下,刘备朝着武担山缓缓走去。 他用来告祭天地的祭坛,就在那武担山上。 刘备老而弥坚,他的脚步虽慢却相当稳健。 武担山距离他并不远。 当刘备的脚踏在武担山下的第一层台阶上时,武担山下数万人的目光便已经齐齐回转,朝着他有着日月星辰的背后看去。 感受着脚下的石阶,刘备昂首挺胸,他一步步朝着他人生中的至高点走去。 在刘备一步步往武担山上走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回忆起了他以前所经历的一切。 数十年来,他被人背叛过,他被人诽谤过,他被人耻笑过。 他最落魄的人,身边随从不过一二人。 他最危险的时候,敌人的刀刃几乎要砍在他的身上。 但在这数十年来,无论他遭遇多大的磨难,他却始终没有放弃心中的那个理念。 荣华富贵以他的名望来说,只是唾手可得之物。 他本可以为了荣华富贵,功名利利而随波逐流,放弃他心中的那个理想。 但是那绝无可能。 磨难又如何,死亡又如何? 若想让他刘备向这吃人的,利欲熏心的世道屈服,那他宁愿选择在敌人的刀枪剑戟中,守住他心中的清明。 今日他所得到的荣耀,是靠他永不放弃的信念而得到的。 将来纵使世事更为艰难,但他依然会坚定、毫不犹豫的继续走下去。 正如他现在这般。 刘备年近六旬,山路崎岖,台阶陡峭,本来这样的路况是不适合他这个老人行走的。 而在朝着山顶步步逼近之时,刘备其实已经感受到了疲累。 但是就在这时,他的身体中爆发出一股叫做信念的力量。 在这种力量的影响下,刘备的步伐反而越来越稳健,他看向山顶的眼神也越来越坚定。 而在刘备踏上武担山上之时,一众大臣在许靖与于禁的带领之下,分列两侧跟随在刘备的身后,朝着武担山的山顶缓缓走去。 武担山并 不高,很快刘备就率先到达祭坛之上。 而当刘备到达祭坛上之后,他身后为首的大臣亦在离祭坛五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唯有太傅许靖手持一篇祭文,跟随刘备来到祭坛之上。 在刘备点燃祭坛上的三处柴堆之后,身为刘备手下名望最高的许靖,当即展开手中的祭文朗读了起来。 惟延康元年九月丙午,皇帝备敢用玄牡,昭告皇天上帝后土神只: 汉有天下,历数无疆。曩者王莽篡盗,光武皇帝震怒致诛,社稷复存。今曹操阻兵安忍,戮杀主后,滔天泯夏,罔顾天显。操子丕,载其凶逆,窃居神器。 群臣将士以为社稷堕废,备宜修之,嗣武二祖,龚行天罚。 备惟否德,惧忝帝位。询于庶民,外及蛮夷君长,佥曰天命不可以不答,祖业不可以久替,四海不可以无主。 率土式望,在备一人。备畏天明命,又惧汉阼将湮于地,谨择元日,与百寮登坛,受皇帝玺绶。修燔瘗,告类于天神,惟神飨祚于汉家,永绥四海! 当许靖鼓起他平生最大的力气朗读完手中的这篇祭文后,祭坛之下的文武百官在祭坛上谒者的指挥下,齐齐对着祭坛上的刘备作揖参拜道: 陛下万年,大汉万年。 因为数百位大臣按照次序分别站立在不同的台阶之上,所以他们的参拜声很快就陆续的传递到山下。 当山下的谒者听到大臣们的参拜声后,山下的谒者马上指挥起山下的乐队奏响了天子礼乐。 庄重而又不失愉悦的礼乐,在上千鼓吹的奏响之下,开始快速地在武担山下响起。 而当这天子礼乐传到山上的祭坛之后,山下数万士卒的欢呼声再次响彻在这片天地间。 今日,大汉法统续立! 天气冷,手速有些慢,问题不大。 今晚有三章。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丞相孔明 大将军羽 在完成登基仪式后,刘备在群臣的拥戴下,已经正式成为了大汉新的天子。 在成为大汉天子之后,在祭坛上的刘备要准备下达他的第一个天子诏令。 而汉统重立后的第一道天子诏令,则是改元。 因为刘备称帝的法理上乃是承继两汉基业,所以正朔、服色、官制等方面,刘备都不需要进行改变。 更何况为了体现他称帝的正统性,这些方面刘备更加不能去动。 但是为了体现新帝继位,有一个方面刘备必须进行更改,那便是年号。 年号是新君即位后区别上一任君主的标志,又是体现新君继位后的一种政治口号。 例如逆魏皇帝曹丕的年号黄初,黄为魏的正色,黄初之意是曹丕作为曹魏开国之君的自诩。 至于年号,在今日之前就有许多大臣向刘备提出了许多建议。 其中有一个年号,得到了诸葛亮、许靖等大臣的推荐,那个年号叫建兴。 建立兴盛的朝代,是为建兴。 但是这个年号却不符合刘备的心意。 看着祭坛之下的众臣,刘备开口发出了他的第一道天子诏令: 传诏四方,朕改元为章武,以今年为章武元年。 当改元诏令到达地方之时,所到地方皆大赦! 祭坛之下的群臣有猜到刘备的第一道诏令会是改元,但他们却没想到刘备没有选择呼声最高的建兴年号,而是自己想出了一个年号——章武。 章通彰,章武的寓意为彰显武威。 刘备将章武定为他的年号,乃是向天下人宣示他嗣武二祖的决心。 而在下达改元大赦的诏令后,身为皇帝刘备又下达了一道新的诏令。 立宗庙,祫祭高皇帝以下。 刘备以汉室宗亲的法理承继大汉法统,所以这一点亦是情理之中,更是他彰显自身正统性的一个必要手段。 当下达以上两道诏令后,刘备要进行最重要的一步,那便是大封群臣。 虽然刘备乃是承继汉室的法统称帝,但是汉室的法统在许都曾经断绝过,所以刘备本质上今日是在开创一个王朝。 在王朝建立之后,相应的官僚体系亦要建立起来。 这是保障刘备创立的季汉能否茁壮成长的关键。 之前诸葛亮劝进时就对刘备言过,大部分臣子之所以会跟随他,无非就是抱着攀龙附凤的心态。 所以封赏群臣这一步骤是很关键的,这能很大程度上提升大臣对刘备的忠心及归属感。 刘备自然也知道这点,所以关于如何封赏群臣,他在心中早已经有了腹稿。 在目前中央朝廷的百官职务中,当然是丞相一职最为紧要。 按照汉制本来相国才是皇帝之下权力最大,身份最为高贵的官职。 但是因为相国的权力太大,所以逐渐被历代汉帝虚置。 在这种情况下,原来作为相国副手的丞相一职职权开始逐渐上升。 丞相的职权可以概括为八个字:掌丞天子,助理万机。 对于这样一个紧要的职位,刘备的心中早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那人便是诸葛亮。 作为将他一手扶上天子宝座的功臣,刘备与诸葛亮之间的君臣之情是非常深的。 况且自刘备入主益州以来,担任军师将军的诸葛亮,实际上早已成为了刘备势力中的丞相。 当刘备在群臣面前任命诸葛亮为丞相,录尚书事后,虽然诸葛亮是从一杂号 将军直接一跃成为丞相。 虽然这代表着诸葛亮从今日开始会是除刘备之外,掌握全国最大行政权力的人,但是群臣的脸上都没有浮现不服之色。 诸葛亮的功劳,诸葛亮的能力,诸葛亮的德行这些年来早已经是有口皆碑。 由他担任大汉的丞相一职,可谓是众望所归。 而诸葛亮在听到刘备任命自己为丞相后,他从容地从群臣的行列中走出对着刘备一拜。 在他的脸上看不出成为丞相的喜悦,但这并非是他觉得丞相一职不够体现他的功劳。 而是他对别人梦寐以求的丞相一职,真的没有多少热衷。 在他看来只要能匡扶刘备安定天下,那他不管是杂号将军,还是丞相,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在任命诸葛亮为丞相之后,刘备便开始了三公的任命。 三公称号,最早可追溯到商代。 三公并不是固定的官职名称,他原本只是一种人臣最高职务的统称。 所以数百年来,三公所代表的具体职位便不固定。 丞相的加强版相国一职,最早便是三公之一。 及至东汉时,三公便具体变为三个官职的总称。 这三个官职分别是太尉、司徒、司空,其中以太尉一职居首位。 只是虽然东汉时仍然有三公官位,但是刘秀在建立东汉后,他感觉到三公的职权过大。 为了加强皇帝的权力,于是他便对官制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 在早期时,凡位列三公者尽可开府,三公被人誉为三府。 但在经过汉光武帝刘秀的改革之后,虽然名义上三公仍然是地位很高的官职,但三公的实权渐归尚书台。 后来和帝、安帝开始,外戚、宦官更迭专权。 外戚窦宪、梁冀等,都拜为大将军,大将军开府置官属,位在三公上。 自此之后三公不仅受制于尚书,而且还要俯首听命于外戚、甚至有的三公就是他们的党羽和亲信。 本来按照经学家的说法,相国辅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如果出现各种灾异,皇帝、相国都要引咎自责。 但在东汉时,皇帝把罪责推向三公,故每有水旱等灾,三公常被罢免。 大儒仲长统就曾说过三公有名无实,备员而已。 只是三公虽然已经没有多少实权,但是三公的荣誉依然在。 三公是朝廷的脸面,它们往往由大儒担任,以此来彰显中央朝廷的正统性与权威性。 目前在刘备的势力中,论名望,唯有许靖适合担任三公一职。 因此刘备便当众拜许靖为三公之一的司徒。 至于三公中的太尉与司空,因为目前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刘备决定搁置一旁。 毕竟像三公这种脸面职位,宁缺毋滥。 像曹丕那般将贾诩强捧上太尉之位,位列华歆、王朗两位大儒之上,已经引得天下间不少人耻笑了。 刘备在将许靖拜为司徒后,他又当众正式拜于禁为卫将军,并封为义乡侯,并前共享食邑两千户。 按照两汉传统军职,在将军体制中重号将军仅为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以及四方将军。 之前刘备便通过上表的方式,将于禁表为卫将军、益寿亭侯。 只是上表始终不是正式的任命,在名义上难以服众。 现在刘备已经成为天子,他便运用天子的权力,将于禁正式拜为卫将军、封为义乡侯。 原先于禁是益寿亭侯,享受食邑为一千两百户。 现在于禁被刘 备封为义乡侯,虽然都是列侯,但食邑却增加了八百户。 在人口不多的刘备治下,这种封赏是不低的。 而刘备之所以如此高调封赏于禁,无非是想将于禁立为一个弃暗投明的标榜,做给北方的士人看而已。 当刘备对许靖与于禁二人封赏之后,这二人可不如诸葛亮那般不悲不喜,他们脸上浮现感激之色对着刘备参拜谢恩。 而在对诸葛亮、许靖、于禁三人封赏之后,刘备又连续下达了一连串的封赏。 安汉将军糜竺迁为光禄勋、护汉将军糜芳迁为太仆. 光禄勋与太仆皆是九卿官职之一,因为感谢东海糜氏对他的帮助,刘备对糜氏兄弟的封赏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若不是东海糜氏的底蕴不足,凭借糜竺与刘备的感情,凭借糜竺的功劳,三公之位必有糜竺的一席之地。 但是如今的封赏,对糜氏兄弟来说亦不算薄待了。 光禄勋:秩中二千石,位列九卿。 中郎、侍郎、郎中,虎贲、羽林中郎将、皆是属于光禄勋管辖。 可以说光禄勋就是刘备的禁军最高统领。 虽然糜竺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履行全部光禄勋的职责,但是糜竺的儿子糜威现已经任虎贲中郎将。 在这种情况下,糜竺可以将光禄勋的大部分职责都交给糜威执掌。 而有着糜竺在上面顶着,糜威亦能快速的积累经验,为他将来的进一步升迁打下基础。 而且光禄勋还有个很重要的职能,那便是掌握着郎官的选拔权。 而郎官更是两汉传统的官制中,选拔官员的重要渠道。 可以说光禄勋便是曹魏中领军与中护军的合体。 将这样要紧的职位交予糜竺,刘备很安心。 太仆:秩中二千石,位列九卿。太仆是秦汉时主管皇帝车辆、马匹之官,后职责逐渐转为专管官府畜牧事务。 西汉时,武威、陇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西河七郡设牧师官归太仆管辖,共养马三十万匹,还有供祭祀用的大量牛羊。 西汉时少府所属的考工,在东汉时移归太仆,其职务是制作弓弩刀甲等兵器,还主织绶及诸杂工。 刘备让糜芳担任这个职位,一个是为了嘉赏糜芳往日的功劳,还有一个便是因为他知道糜芳虽无大才,但却有着非凡的生意天赋。 糜芳的生意天赋,在太仆这个职位上是会有奇效的。 例如将来若是他拿下关中之地了,与异族交易马匹时,糜芳就可以派上很大的用场。 甚至制作弓弩刀甲的原材料,糜芳也可以利用他的长处,通过与南中的异族交易得来。 一门双九卿,只要糜氏兄弟接下来能好好消化这个封赏,那么若干年后东海糜氏必能成为大汉最顶尖的世家之一。 甚至等糜旸执掌糜氏门楣那一日,有着父辈的底蕴加上他自身的功劳在,糜旸完全可以将那个之一去掉。 在对成都中的主要人员封赏完后,刘备让身旁的宦官打开一份封赏诏书朗读起来。 在成都中的官员足有数百人,在这种人数下,刘备不可能一一封赏过去。 他能亲口宣读的封赏,只有重要的那一小部分人而已。 剩下的在成都中大部分官员的封赏,等今日过后诸葛丞相自然都会一一代为下达皇命。 现在刘备让宦官所宣读的,便是目前不在成都中却在他心中有着重要地位的人封赏。 那些人大多都是在外的统兵大将。 而在那些统兵大将中,还有谁能比的上关羽在刘备心中的地位呢? 所以这一封封赏诏书中,刘备第一个封赏的人便是关羽。 对于关羽的封赏,许多人都猜中了。 拜前将军关羽为大将军,封襄阳侯、享食邑三千户,持节都督东方诸军事! 在祭坛的上下,正有着上百位谒者。 他们的职责很简单,那便是每当祭坛上有新的封赏出现后,他们就会大声上下传达着刘备的封赏,以保证每位大臣都能听到刘备的封赏。 当刘备对关羽的封赏出来后,祭坛下的数百位大臣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是他们的脸上还是浮现巨大的艳羡之色。 刘备对关羽的后半段封赏已经令人无比艳羡。 但最令人艳羡的还是关羽的大将军之职。 大将军,人臣领兵之最高统帅。 大将军称号始于战国,是将军的最高封号,汉代沿置,职掌统兵征战。 大汉的第一代大将军便是兵仙韩信。 而后汉武帝刘彻,以卫青为大将军,并规定大将军作为将军的最高称谓,位在三公上,九卿以下皆拜。 后来霍光用大司马大将军的名义当政,权力在宰相以上。 从此,大将军实为朝中官领袖。 《汉官仪》载:汉兴,置大将军,位丞相上。 《文献通考》云:大将军内秉国政,外则仗钺专征,其权远出丞相之右。 东汉的大将军原位在三公下,到汉和帝时窦宪出任大将军,由于权势太大,朝廷震动,联合奏请以大将军位列三公之上。 因为东汉的皇帝有实权的很少,所以大将军一职更是被当为辅政大臣的标配。 说句假设的话,若是刘备万一有所不测,那么辅政大臣不会是身为丞相的诸葛亮,而会是大将军关羽。 这是东汉以来所形成的定制。 大将军,可以说从名位、权力上来讲都是当之无愧的人臣巅峰。 刘备敏锐的察觉到了众臣脸上的艳羡神色,他的脸上流露笑意。 他的目光不禁飘向了东方荆州所在: 除了你,还有谁配当朕的大将军呢? 还有一章,冲呀。 来点月票吧。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五章 左将军旸 夜论孙权 当宦官宣读完对关羽的封赏之后,他便接着继续宣读刘备对其他大将的封赏。 “拜左将军马超为骠骑将军,领凉州牧,进封斄乡侯,享食邑千五百户。” “拜右将军张飞为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进封西乡侯,享食邑千五百户。” 刘备对于张飞与马超的封赏,亦在群臣的猜测之中。 在原本的四方将军中,后将军黄忠已经于上个月去世。 而如今身为四方将军之首的前将军关羽成为大将军,那么相应的作为当初身份地位稍逊关羽一筹的张飞与马超的官职,肯定也不会太多低。 在两汉传统的重号将军中,大将军品秩最高,在大将军之下按照品秩分别为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四方将军。 卫将军已经是于禁,所以按照常理骠骑将军与车骑将军只会在马超与张飞二人中产生。 而相比于张飞的车骑将军,无疑马超的骠骑将军品秩更高。 这也很容易理解。 马超在投奔刘备前本就是一方诸侯,他的身份在刘备的一众臣子中,是特殊且敏感的。 这层身份让马超在刘备的臣子中,地位会更加超然一点,所以刘备将马超任命为骠骑将军,军职在张飞之上。 但是这并不代表马超手中的职权会超过张飞。 因为骠骑将军与车骑将军虽然是身份地位很高的将军,但是这两个军职不像大将军一般有天然的开府之权。 没有开府之权的将军,若是手中再没有节权的话,那么他的权力是不大的。 所以说马超与张飞手中掌握的权力有多大,完全来源于刘备对他们的信任有多大。 虽然马超的军职比张飞稍高一筹,但是马超的另一个职务是凉州牧,而张飞兼领的职务是司隶校尉。 司隶校尉始置于汉武帝征和四年。 司隶校尉初设时的职权有很多,但武帝初设司隶校尉最大目的是使其“持节,从中都官徒千二百人,捕巫蛊,督大奸猾。” 《北堂书钞·设官部》记载:“司隶校尉,武帝初置,后诸王贵戚不服,乃以中都官徒奴千二百人属。” “纠皇太子、三公以下及旁郡国,无所不统。” 从以上的记载可知,司隶校尉手中握有节权,督察权,逮捕权、惩治权等。 这就是加强版的汉代锦衣卫指挥使。 到了东汉时,汉光武帝刘秀省去丞相司直,使司隶校尉获得更大的权势。 司隶校尉朝会时和尚书令、御史中丞一起都有专席,有“三独坐”之称。 东汉时的司隶校尉就连三公等高官都敢弹劾,故为百僚所畏惮。 在东汉残酷的外戚与宦官的斗争中,双方常借重司隶校尉的力量挫败对方,由此可见司隶校尉的职权都多重。 从此,司隶校尉成为政权中枢里举足轻重的角色,所以董卓称之为“雄职”。 李傕专政时自领司隶校尉。曹操在夺取大权后,也领司隶校尉以自重。 当然如今司隶并不在刘备的手中,所以按照惯例,张飞司隶校尉的职权范围便是转变为帝都所在的益州。 担任司隶校尉的张飞,以他的职权他甚至能直接逮捕三公九卿以下的所有官员,并且在证据足够的情况下,直接将所逮捕的官员定罪。 而相比于张飞的司隶校尉,马超的凉州牧一职虽然从品秩上略高,但现在凉州并不在刘备的治下,所以马超的凉州牧只是一个遥领而已。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两者之间的差距。 在宣读完马超与张飞的封赏之后,宦官又陆续念了许多在外统兵大将的封赏结果。 如进封翊军将军赵云为征南将军、中护军,封爵为永昌亭侯。 进封镇远将军魏延为镇北将军。 还有吴懿,李严,吴班等等。 但是群臣却迟迟听不到关于一个人的封赏。 那个人便是糜旸。 群臣的心中不禁起了些许疑虑,这不应该呀。 无论是公安之战还是西城之战,糜旸都立下了大功。 那两场大功都足以名垂青史不说,甚至糜旸的西城之胜有着促成刘备登基称帝的功效。 而且刘备对糜旸的信任与钟爱,现在成都中哪几个人不知道? 因为信爱,刘备可以果断的将汉中的兵权交予糜旸暂时指挥。 刘备与糜旸之间的关系,简直就是当世的孝武帝与冠军侯的翻版。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备怎么会忘记了糜旸的封赏呢? 就在群臣心中狐疑的时候,祭坛上的宦官已经将手中的封赏名单快要念完。 但是就在他看到最后一个人的名字之后,他的眼神突然一凝。 这个人的名声最近在成都中几乎是无人不知。 而他更是在义子黄皓的讲述下,对这个名字感到如雷贯耳。 因为心中的敬畏,这名宦官在念到对这个人的封赏时,他提起他最大的中气,将刘备的封赏给朗读了出来。 “兹有汉将军旸,数立功勋。坐镇公安,败杀吕蒙;出卫西城,吞魏六军。 天造草昧,君子经纶。笃生我旸,为汉勋臣。正值嘉会,威震益北。此等良将,孰继后尘? 盖古者任贤而序位,量能以授官,劳大者厥禄厚,德盛者获爵尊。故武功以显重,而文德以行褒。” “今朕追录前后功勋,拜偏将军糜旸为左将军、封冠军侯,假节都督益北诸军事!” 当这名宦官念完刘备对糜旸的封赏之后,他缓缓收起了刘备的封赏诏书。 他的这番举动代表着,糜旸是刘备最后一个亲自封赏的大将。 而当刘备的封赏传遍武担山上下之后,听到糜旸获得这番封赏的群臣们,他们都不自觉的开始骚动起来。 群臣纷纷抬起头,用惊讶的目光看向刘备。 群臣看到刘备的脸上流露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他们本来还以为刘备是忘记对糜旸封赏了,原来刘备是将对糜旸的封赏放在了这里! 群臣之所以会在听到刘备对糜旸的封赏后产生骚动,乃是他们万万没料到刘备对糜旸的封赏会是这个。 早在之前在大殿之中时,群臣就对糜旸的封赏有着激烈的讨论。 在当时的讨论之下,虽然糜旸的官职并未得到统一的结果,但是关于糜旸的爵位大家都有着一个共识,那便是糜旸此战过后当为列侯。 汉代的侯爵制度演变至今日,在列侯中就通常划分有三个等级,分别是亭侯、乡侯、县侯。 例如刚才于禁所获得的义乡侯,马超获得的斄乡侯、张飞获得的西乡侯虽然食邑都很多,但其实都是乡侯而已。 唯有关羽获封的襄阳侯,乃是实打实的县侯。 如今在刘备封赏糜旸的诏书中,并没有点明糜旸冠军侯的食邑,说明刘备对糜旸的爵位封赏乃是遥领虚封的形式。 但是冠军侯这个名号只要是读过史书的士子,都知道这个侯爵乃是县侯! 冠军侯,是孝武帝为霍大司马特创的一个爵位封号,取“功冠全军”之意。 甚至孝武帝为了让霍大司马的冠军侯实至名归,还特地割穰县的“卢阳乡”和宛县的“临駣聚”合起来建立冠军县作为霍大司马的食邑。 如今冠军县依然还存在南阳郡中,就离武当县不远。 冠军侯的第一任主人是霍去病,因为他带给大汉人民骄傲,所以他让冠军侯这种称号成为一种荣誉。 现在刘备不仅封给糜旸比马超与张飞等级更高的县侯,更是将这种带有特殊意义的爵号封给糜旸,怎么不让群臣的心中感到震撼。 陛下是真把糜旸当做他的冠军侯了呀! 只是群臣在惊讶之后,却不得不在心里承认,糜旸获封这个冠军侯的名号,乃是实至名归。 “功冠诸军”,糜旸现在不就是吗? 在两汉四百年的历史中,共有三人因战功获封过冠军侯。 分别是霍大司马、贾复、窦宪。 现在糜旸的战功与霍大司马与窦宪相比可能还有所不如,但是糜旸还很年轻。 当初孝武帝封赐霍大司马为冠军侯,不也是因为当时的霍大司马年轻,汉武帝心中对他充满了期许吗? 当年大汉遭受匈奴骚扰,社稷不安。 孝武帝遂在霍大司马初展露头角之际,封他为冠军侯,希望他能再接再厉为大汉击败匈奴,守护住大汉社稷的安宁。 现在大汉分崩离析,北方六州为逆贼所占据,宗庙偏居西南,大汉的社稷亦到了危急的时候。 刘备特地在重续汉统这日封赐糜旸为冠军侯,也正是希望糜旸能如当年的霍大司马一般,为大汉歼灭一切贼子。 而让群臣感到惊讶的,除了糜旸获封为冠军侯之外,还因为刘备给糜旸的官职。 左将军虽只是四方将军之一,品秩上不如骠骑将军与车骑将军尊贵,但是它毕竟是重号将军。 糜旸今年才多大?不过二十一而已。 二十一岁的重号将军,实在令人惊叹。 之前群臣所猜测刘备会给糜旸封赏的官职,无非是征北、镇北这一类的名号将军而已。 而且最重要的是,世人都知道大汉左将军官职的拥有者原来是刘备。 虽然于禁与马超曾经亦担任过左将军,但他们本质上分别是魏王国与汉中王王国中的左将军,与大汉的左将军不是一个概念。 现在刘备将他称王之前跟随他十数年的左将军官爵赐予糜旸,这其中肯定有着特殊的含义。 不然为何刘备不拜糜旸为前将军,而单单拜他为左将军呢? 而这层特殊含义,想来是刘备希望糜旸能继承他复兴汉室的志向吧。 陛下,是真宠爱冠军侯呀! 而作为刘备给糜旸的最后一个赏赐:假节都督益北诸军事。 益北指的是汉中郡与汉兴郡。 虽然从表面上来看,刘备的这个封赏最为丰厚。 但当刘备拜糜旸为左将军,封冠军侯后,这个赏赐只是水到渠成的而已。 本来都督汉中军事的是魏延,而糜旸是汉兴太守。 所以这个封赏本质上,只是让糜旸多了一层都督汉中郡军事的权力。 魏延只是镇北将军,而且现在的魏延论战功,根本就远远比不上糜旸。 糜旸被刘备迁为左将军后,身为益北两郡中官职、爵位最高的他,顺便都督汉中郡军事,乃是应有之义。 至于假节么,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之前的关羽、张飞等人担任四方将军时,都有着假节的权力。 刘备给糜旸的三个封赏,虽然每个都让人感到惊讶意外。 但是刘备是先将糜旸的战功说在前头,在这种情况下,刘备给糜旸的封赏却又给人一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以糜旸立下的战功及他大胜后所带来的的影响来说,他如今获得这份殊荣与权力,乃是实至名归。 刚才群臣还在担心刘备将对糜旸的封赏给遗忘了,现在看来他们完全是多虑了。 章武皇帝不仅没有忘记对糜旸的封赏,还特地将他的封赏放在最后当做压轴激励人心。 关羽与糜旸有翁婿之亲,现在他们的封赏又头尾呼应,这就是刘备精心准备的封赏诏书。 刘备高站在祭坛上,他看着下方的群臣脸上先浮现诧异之色,然后又快速的恢复常色,他的眼中闪过几丝笑意。 其实众臣不知道的是,刘备的本意是打算如孝武帝一般,自创一个重号将军的称号给糜旸的。 但刘备考虑到现在他初登帝位,现在的他根基未稳,贸然去改变大汉官制是不合适的。 所以刘备将他的这种想法暂时压在了心中。 但是来日一旦时机成熟,他一定会将他的这个想法实现! ... 在武担山上封赏群臣后,刘备便乘坐着天子车驾回到了成都中的皇宫中。 不久前有大臣建议刘备,应当对皇宫进行扩建修缮。 毕竟目前刘备的皇宫,乃是原来的益州牧府经过稍加扩建而来。 皇宫无论是格局还是壮丽程度,都不适合作为天子的居所。 但是大臣们的这个提议被刘备断然否决。 刘备不想劳民伤财。 况且若觉得成都的皇宫不够富丽堂皇,与其大兴土木进行扩建,还不如厉兵秣马早日还于旧都。 长安城中的宫殿,才是大汉天子真正的居所。 在返回皇宫中的当夜,刘备便召集几位心腹重臣,开始商讨一件事。 那便是在他称帝后,对于与孙权之间的关系,他该如何拿捏。 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会给今日刚刚建立的这个新兴的帝国,带来不小的隐患。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天子有难 卧龙出声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是各位大臣好似早就预料到刘备会召集他们一般,所以在刘备的召集下,各位大臣很快就聚集到刘备的寝殿中。 因为不是正经的朝会,所以在各位大臣到来后,刘备让各位大臣在寝殿中各自找一处坐席坐下。 今夜刘备召集来的大臣并不多,都是在忠诚上或者智谋上值得他信任的人。 丞相诸葛亮、尚书令刘巴、侍中黄权、益州治中从事杨洪等。 在这些大臣坐下后,刘备便开口询问道: “今朕践祚,消息不过半月便可传达江东。” “诸卿以为,孤当如何封赏孙权?” 当刘备问出自己的疑问后,他便看着在场的大臣们,希望他们能给出一个解决方案。 而几位大臣在得知刘备的疑问后,他们便开始思考起来。 在之前刘备为汉中王时,虽然说身份上与孙权已经有所差距,但是本质上来讲二人都是汉臣。 所以在公安一战后,刘备与孙权再度成为盟友的关系,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 孙权心中亦不会觉得太过委屈。 但是如今刘备践祚称帝,成为了汉家新的天子。 天子是这世间的至尊,而孙权本来的名位不过骠骑将军,从名义上来说刘备现在是孙权的君,这样的身份差距两方就不适合成为盟友了。 至少表面上两方的关系,不能以盟友的形式存在。 这是大义名分的问题,丝毫马虎不得。 但是从实际上来讲,孙权又是割据一方的诸侯,他在江东政由己出,所以一旦他得知刘备称帝的消息,心中不满是肯定的。 当初孙权之所以会偷袭荆州,有个重要的原因是刘备成为汉中王,在身份上高了孙权一截,让他心中产生不满。 现在刘备的身份可是不止高了他一截。 而且按照今日刘备封赏诸将的结果,孙权原来的大汉骠骑将军都被刘备给了马超。 依照孙权的性格,他心里能痛快才怪了。 目前大汉所面临的局势是,北有死敌逆魏,东有态度可能会转变的“汉臣”孙权。 其中逆魏是大汉的国仇家恨,两者之间的关系自然没有转圜的余地。 而大汉一旦重续汉统,将来第一件要做的事,肯定就是北伐。 唯有将北伐逆魏定为今汉的国策,才能进一步强化今汉的正统性。 所以刘备问诸位大臣的是,他该如何封赏孙权。 刘备的问话足以体现出他对孙权的态度,那便是优先以安抚为主。 历史上刘备称帝后第一件事,便是率军东征,那是因为关羽的死让他失去理智,无论各位大臣怎么劝谏都没用。 现在关羽活的好好的,荆州也没有失去,所以刘备的大局观还是存在的。 而刘备的看法,亦正是目前大汉朝廷中大多数大臣的看法。 在刘备发出询问后,益州治中从事杨洪对着刘备拱手进言道: “依臣之见,不如加封孙权为大司马。” 当杨洪的建议说出来后,在场众臣的脸上浮现同意的神色并不多。 这是因为大司马的官职,过于高了。 在先秦之时,就有大司马这一武官的称呼。 如黄帝时大司马容光,西周大司马姜子牙,齐国大司马田穰苴。 从这可见,早在先秦时期大司马便是等级非常高的武官称呼。 后秦始皇统一天下后,在中央政府中设立太尉,不置大司马。 汉承秦制,西汉早期在中央朝廷以太尉执掌大司马的职务。 后孝武帝刘彻于建元二年罢太尉,元狩四年始置大司马,以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功多,特加号大司马,以冠将军之号。 但那时的大司马只是加官,并无具体的印绶俸禄。 孝昭帝时,霍光用“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的名义当政,形成“政事一决大将军光”的局面。 孝成帝即位后,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辅政,“政事大小皆自凤出,天子曾不一举手” 自那时候起,凡是加官大司马的大臣,都自然拥有辅政之权,甚至有时在权力上与天子并无二般。 东汉建立后,东汉官制基本沿袭了西汉末年的官制,大司马为三公之首,掌管军事。 光武帝刘秀以大将军吴汉为大司马,以杜茂为大将军。 很明显,这时候大司马已经不是加官称号,而是一个位次,权力都在大将军之上的具体官职。 后来刘秀感觉到大司马的权柄过重,甚至可以威胁到天子的权力,所以在吴汉死后,刘秀将大司马改为太尉。 到东汉末年时,三公已成为虚职,在三公之外另设大司马,大司马位在三公、太傅、大将军之上。 如果说大将军是人臣巅峰的话,那么大司马的尊贵与职权甚至已经超脱人臣的范畴,可以与天子相比拟了。 如前任大司马刘虞。 当初刘虞在担任大司马后,袁绍甚至有想过拥立刘虞为新天子,可见大司马在汉朝臣民心中的地位。 现今的天子刘备,在称汉中王时亦称大司马,由此可见大司马的地位等同王爵。 大司马与大将军相比,除了地位上有所差别外,权力上也有很大的不同。 大将军是身为人臣武官之巅峰不错,但他的军权大多是掌握着中央的军队。 若是大将军出镇一方时,那么大将军的统兵职权,还需要天子的具体任命。 例如东汉大将军窦宪,例如今汉大将军关羽,刘备特意在诏书中言明他持节都督东方诸军事。 但是大司马不同,一旦有人臣成为大司马,那么名义上全国范围内的兵权都是他可以调动的。 什么开府治事,什么持节,对大司马来说,都是次要的权力。 两汉以来担任过大司马的人,卫霍暂且不说,霍光与王莽二人担任大司马时,那是可以直接废立天子的! 其实杨洪建议刘备册封孙权为大司马,也是目前形势下他认为的最优解。 封赏无非从三方面着手,官职、爵位、实际职权。 孙权实际上就是割据江东的一地诸侯,他的实际职权根本无须封赏。 而在此之前,孙权的官职是骠骑将军、南昌侯。 所以刘备若想封赏孙权,只能往这两方面入手。 而既然是封赏,那么肯定是要将孙权的官职往上提升的。 按大汉军制,骠骑将军往上便是大将军、大司马。 至于孙权的爵位南昌侯,已经是县侯,县侯往上就是公、王的爵位。 按汉太祖的白马盟誓,王爵是不可能封给孙权的。 至于公爵本来是个很好的折中方案。 但是有着王莽与曹操这两个榜样在,公爵也已经成为篡逆之臣的标配,所以公爵也不能封给孙权。 在这样的情况下,杨洪认为唯有将大司马封给孙权,才能让他满意安抚住他。 只是因为大司马一职的特殊性与重要性,所以诸葛亮是不可能同意让孙权成为今汉第一任大司马的。 旁的不说,要是被关羽知道孙权成为大司马,他肯定第一个表示不服。 在杨洪建言过后,诸葛亮马上出拜言道:“孙权本为外戚,若又加封大司马一职,将来名义上谁人可制?” 诸葛亮这句话一针见血,直接就让孙权的大司马变成不可能。 孙权之妹孙夫人虽然已经逝世,但她毕竟原来曾经是刘备的正妻。 按两汉传统,判断是否是外戚的主要标准便是,家族中是否有女子当过天子的正妻。 纵算这位天子的正妻已然死亡或者没有留下子嗣成为新任天子,但女子所在家族的外戚身份并不会改变。 例如东汉大将军梁冀,或如现在的东海糜氏。 虽然糜夫人已然不在,但是在众臣的心目中,东海糜氏依然是实打实的外戚家族。 外戚这层身份,本来就在两汉的政治之中有着特殊的意义。 若让孙权以外戚的身份再进封大司马,正如诸葛亮所言,刘备在世还好,若是将来刘备不在了,那么孙权在名义上便是第一辅政大臣。 再加上他实际上是割据一方的诸侯,到时候刚刚建立的大汉可能会引发一场巨大的内乱。 现在刘备不再是汉中王了,若是以前刘备以汉中王的身份上表孙权为大司马倒没什么。 反正上表的正统性本来就有待商榷。 但现在刘备是今汉的开国之君,他每下达的每一道诏令都在今汉中有着神圣性。 所以防患于未然,诸葛亮是不会赞同狼子野心的孙权,成为今汉的第一任大司马的。 在听完诸葛亮的建言后,刘备点点头,他开口说道:“丞相言之有理。” 刘备的这句话,等于否决了杨洪的提议。 在否决杨洪的提议之后,刘备看向诸葛亮,他问诸葛亮道:“丞相有何建议。” 诸葛亮在为刘备总理政务之前,他本来的身份便是刘备的首席谋臣。 只是后来随着刘备势力的逐渐扩大,再加上越来越多的谋臣加入刘备的势力中,所以诸葛亮的职责才渐渐往大管家的方向转变。 但这并不代表诸葛亮只会处理政务,他几乎是无所不通。 面对刘备的询问,诸葛亮对着刘备一拜而后自信地言道: “汉有两祖,至今历朝四百余年,大汉名号早已名震寰宇,威震海内。 今陛下西南践祚,上合天地,下应民心,此百废待兴之时也。 孙权为人有雄才,又割据江东,公安一战虽令其元气大伤,然实力依然不可小觑。 孙权故乃汉骠骑将军南昌侯耳,官轻势卑,人臣之属。 今陛下若欲要封赏孙权,可进其将军号为太尉,太尉者三公之首,足以彰其地位。 而于爵禄一项,不可封其为公王。夫公王位,去天子一阶耳,其礼秩服御相乱也。 彼若为侯,江南士民与其未有君臣之义也。陛下若为封赏而过分崇其位号,定其君臣,是为虎傅翼也。 因此陛下可彷照高祖旧例,封孙权为九江侯,享数万户食邑,如此足矣!” 听完诸葛亮的建言后,刘备的脸上流露出笑容。 诸葛亮的两个建议都完美解决了他的疑虑。 在两汉的政治传统中,有一点很重要的标准,那便是要有故事可依。 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那便是无论是天子还是大臣做事,都要从历史上找到事例,来为他所做的事做理论依据。 三公之位虽然很是尊崇,若单单以孙权个人在士林中的名望来说,肯定是够不上三公的。 但是他的实力足够。 两汉历史上,多的是大臣以三公之名位领兵出出征的故事。 只要进封孙权为太尉,那么从名义上看孙权就如历史上那些,以三公之尊为汉天子征讨四方的将军一样。 这样的印象一旦形成,不仅是在世人心中孙权身为汉臣的身份不会改变,更会加强江东一地臣民对汉朝的归属感。 而太尉之位肯定是在骠骑将军之上,所以拜孙权为太尉,对他来说当然是大大的恩赏。 太尉虽地位高,但是却只是虚职而已。 所以是很适合册封给孙权这样既有实力,又有野心的诸侯的。 至于对孙权的爵位封赏,那更是恰到好处。 虽然自东汉以来,哪怕是县侯的封邑,大部分情况下最多也不过一县。 但是在西汉时,县侯的封邑是可以有数万户,连续囊括几县的。 当初刘邦虽然严令异姓大臣不得封王,但是对于侯爵他却没有限制,只要皇帝喜欢,怎么封都行。 侯爵哪怕有食邑再多,都不能参与所属地的治理,所以无法在名义上形成对所属地内臣民的控制。 而原先孙权的南昌侯食邑并不多,刘备给孙权增加数万户食邑,当然是大大的封赏了。 最重要的是,诸葛亮建议刘备给孙权的侯爵封号是九江侯。 九江是原来淮南一地的旧称,但是现在淮南是在曹魏的手中。 所以孙权要想真正得到九江的数万户食邑,只能死磕合肥,将淮南打下来。 这样一来,只要孙权接受刘备对他的封赏,那么他接下来的军事行动,于情于理都是朝着淮南勐攻。 那里可是他的食邑呢。 诸葛亮建议的对孙权的封赏,既能恰到好处,体现刘备的正统性,又能达到令孙权继续攻打合肥的效用,分担一部分曹魏的兵力,可谓是一举两得。 刘备用充满欣赏的目光看向诸葛亮。 孔明依然是那个孔明,只要他有所疑难,问他总是没错。 在场的大臣亦对诸葛亮的建议感到惊叹。 一件本来觉得颇为棘手的事,在诸葛亮的三言两语下,就轻描澹写的化解了。 只是在座的侍中黄权却产生一个疑虑,他开口问诸葛亮: “可若是孙权不接受陛下的封赏呢?” 黄权的这个疑问,让众人顿时反应过来。 是呀,刚才说的都是孙权接受刘备封赏后的好处,但若是孙权不接受刘备的封赏呢? 面对黄权的这个疑问,诸葛亮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言道: “公安一战后,江东士民皆有惧冠军心,曹仁之头可用也。” 当诸葛亮说出这句话后,在场的众人脸上齐齐露出笑容。 再无半分疑虑。 在场的大臣纷纷对着诸葛亮拜服道:“丞相高见。” 听着各位大臣对诸葛亮的赞誉,刘备在心里笑道: 能不高见么,他可是卧龙呀! 第二百四十七章 四相之一 孙权认怂 虽然在诸葛亮的献策下,刘备决定了如何封赏孙权,但是他还需要一位使者去往江东传达他的封赏。 可是这使者却不好找。 孙权名义上是汉臣,但实际上却是个狼子野心,拥有独立军事力量的人。 尽管诸葛亮的献策面面俱到,但是人心难测,谁也不能保证诸葛亮的计谋一定会成功。 若是孙权昏了头,因为刘备称帝一事大怒,那么斩掉刘备的使者亦不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若是将胆小之辈派往江东,到时候使者在孙权的死亡威胁下做出一些有辱国体的举动,那么这无疑会对新汉的权威造成巨大的打击。 而除了保证使者要有胆略,不惧死亡威胁之外,使者还要有机智的应变能力。 因为按照常理推测,孙权可能会因为自身实力的问题,不会对刘备派遣的使者狠下毒手。 但是孙权的为人秉性刘备与诸葛亮都很清楚,以他的性格,是极有可能在大汉使者到达江东后对他百般刁难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大汉的使者在面对孙权的刁难时,表现的很差劲的话。 那么孙权肯定会借机将事情大肆宣扬出去,以此来打击刘备所建立的汉朝的威望。 从政治意义上来说,这是刘备第一次以汉帝的身份,向汉朝外藩派遣使者。 这个使者的任何举动都关系着新汉的威严,还会在一定程度影响着天下对新汉的看法。 所以关于使者的人选,一点都马虎不得。 最后在百般考虑之下,刘备选择了邓芝作为出使江东的正使。 从性格及才能上来说,邓芝智勇兼备,在刘备践祚后,邓芝由尚书升任为侍中,以这种官位作为出使孙权的正使恰到好处。 而且在之前公安之战后,代表刘备前往永安与孙权签订盟约的也是邓芝。 在定下正使是邓芝之后,关于副使的人选诸葛亮向刘备推荐了费祎。 费祎,字文伟,江夏鄳县人。 费祎少时丧父,跟随族父费伯仁生活,后费伯仁便带着费祎游学入蜀。 刘备平定蜀中后,费祎便留在益州,并与汝南人许叔龙、南郡人董允齐名,这三人被益州人士赞成为:“蜀郡三杰。” 本来蜀郡三杰的名声在伯仲之间,但是经历一次事件后,让费祎的名声成为三杰之冠。 当初许靖丧子,董允与费祎正要一起出席葬礼。董允向其父董和请求车驾,董和便遣一乘鹿车给二人。 董允见此,面有难色,费祎却从容走前先上鹿车。 及至丧所时,诸葛亮及益州诸贵人均已齐集,大部分人的车乘都很华丽。 看到这一幕董允神色犹疑,而费祎却晏然自若。 等驾车人返回府中,董和知道了这件事后,他便向董允说道:“吾常疑汝于文伟优劣未别也,而今而后,吾意了矣。” 因为董和的评价,费祎开始名声大噪。 也因为费祎在丧礼上的表现,所以诸葛亮从此对费祎开始注意。 费祎的名声刘备也有所耳闻,所以在听到诸葛亮推荐费祎时,他便答应了让费祎担任出使江东的副使。 在定下出使江东的正副使人选后,数日之后一支上百人的使团开始朝着江东进发。 ... 江东,建业。 在建业城外的官道之上,一位身穿常服的威武男子正在带着随从视察着城外的稻田。 这位男子周围除了有数百位亲卫之外,在他的身边还跟着两位孩童,分别为一男一女。 这位男子正是江东之主孙权。 那两位孩童男的叫孙虑,女的叫孙鲁班,分别是孙权的次子以及长女。 本来作为江东的治所,建业城的治安一直很好。 而或许是有着家族基因影响,之前孙权凡出游时,亲卫随从都不会带领太多。 但是孙权的这个习惯,在遇到两位名将后,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那两位名将一位叫张辽,一位叫糜旸。 而在这两人之中,无疑糜旸给孙权造成的心理阴影更深。 那一夜的割须弃袍之辱,孙权至今还记忆犹新。 在有着悲惨往事的情况下,孙权彻底改变了他轻佻行事的习惯。 今日孙权带着两位子女及数百亲卫来到建业城外,并不是为了踏青。 身为江东之主的他,是来视察城外稻田的收获的。 因为地域差异,所以南北方主要种植的农作物也有着很大的差别。 虽然在目前华夏人民的主要主食是粟米,但是作为位于长江中下游的江东来说,最重要的农作物一直就是一种——稻。 关于稻的种植,在华夏历史上有着悠久的传统。 而江东一地之所以以稻米作为主要农作物,原因无他,那就是稻米实在太适合种植在长江中下游一带。 尽管这时的南方地域很多都处在未开化的阶段,地广人稀。 再加上先进的农作技术都在北方,所以目前江东种植稻的方式还是以“火耕水耨”为主。 但是因为江东的土地、气候太过适宜稻的生长,所以江东的粮食产量一直不低。 这便是属于老天的恩赐。 正因为江东这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历史上曹魏与季汉都曾经因为粮食而错过许多战机,但是东吴却一直没有这种烦恼。 甚至孙权可以因此单单凭借江东一地,拉起十万大军四处征伐。 军民以食为天,粮食可以说是保障一个势力繁荣昌盛的根本。 只是之前公安一战时,江东的数年存粮被糜旸付之一炬,这让江东的元气大伤。 所以在今年秋收之时,担忧国内民生的孙权才会亲自出城视察稻田。 孙权站在官道上看着下方绵延无际的稻田,他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些喜色。 从孙权的目光望去,整片稻田中满布着稻穗,而每棵稻穗都看过去十分饱满。 当一阵微风吹来,鼻间闻着阵阵充满稻穗香气的孙权,脸上的喜意更甚。 看来今年会是个好收成。 只要有粮食,江东的元气就能快速恢复。 孙权指着身下的稻田对着一旁的孙虑言道:“虑儿记住,稻乃我江东国本。” 孙权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教导之意。 而脸色苍白的孙虑在听完孙权的教育后,他很是乖巧的对着孙权有模有样的一拜,对着孙权言道:“孩儿记住了。” 看着孙虑这副乖巧的样子,孙权的脸上的笑容愈发美丽。 正如他所说,稻是江东的国本,但现在唯一在他身边的儿子孙虑,又何尝不是江东的国本呢? 之前孙权倾心培养的长子孙登被他送去荆州,虽然在孙权的心目中,孙登依然是他最佳的继承人。 为了保护与培养孙登,他还派去江东的四个青年才俊作为孙登的伴读。 这一切布置代表着他对孙登的看重。 但是身为江东的主人,孙权不会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在他的心里,其实一直都做着一个最坏的打算。 孙虑自幼早慧,他的表现虽然比不上孙登,但也不会差上太多。 之前之所以孙权一直没动过培养孙虑的念头,主要是因为孙虑自出生以来,身体就一直不好。 在当世这样的孩子,是很难长到成年的。 因为这种原因,在孙虑未度过十岁的关卡时,孙权是不可能将江东的未来放在孙虑身上的。 所以孙权目前的打算只是在孙登不在江东的时候,在一些时机适当的点拨孙虑。 他目前心中江东的未来,还是孙登。 而作为孙权长女的孙鲁班在听到孙权的话语后,她立马都起嘴来拉着孙权的衣角说道: “父亲,为何只教导虑弟,而对鲁班不闻不问?” 孙鲁班身为孙权的长女,今年不过九岁。 孙鲁班年纪虽小,但是她继承了母亲的优良基因,长得粉凋玉琢的很是可爱。 当娇小可爱的孙鲁班拉着孙权的衣角,说出吃醋的言语时,孙权的慈爱之心大盛。 他一把抱起孙鲁班捏着她的小鼻子笑着说道:“虑儿是男子,将来是要帮助为父成就大业的。” “而你是女子将来是要嫁人相夫教子的,自然不需要知道这些。” 没想到孙鲁班在听完孙权的话,她的小脸似乎都挤在一起表达她的不乐意。 在孙权怀中的孙鲁班似在阐述志向言道:“女子亦可有大为!” 听到孙鲁班如此说的孙权,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一位不足十岁女童说的话,孙权只当做是一个笑话而已。 可是孙权不知道的是,将来她的女儿孙鲁班真的用自己的行为,完成了她今日所许下的志向。 就在孙权沉浸在良好收成与天伦之乐的欢喜之中时,他的近臣是仪手中拿着一封情报,快速得来到孙权身后,对着他禀报道: “至尊,刘备数日前在成都登基称帝,自续汉统。” 是仪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当这句话落到孙权耳中时,孙权本来还在流露笑容的脸色,一下阴沉了下来。 阴沉的可怕。 似乎察觉到孙权情绪的转变,方才还敢向孙权撒娇的孙鲁班,现在马上在孙权的怀中变得极为乖巧。 孙权眼神中的冷色,正在快速地集聚着。 他将孙鲁班放在了地上,而后让一旁的侍者将孙鲁班与孙虑都带走。 当孙鲁班与孙虑都离开后,孙权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他心中的情绪,他言语中带着冷意说道: “汉帝?他配么?” 在当初孙权从永安归来后,他便一直在建业城中励精图治,希望能尽快地将江东的元气给恢复过来。 当然闭门自守是行不通的,所以孙权回到建业后,往北方及成都派出了大量探子。 因为探子的存在,所以孙权之前就知道曹丕通过禅让称帝的事。 而相比于曹丕称帝一事,刘备称帝让孙权感到更气愤。 因为曹丕是代汉称帝,从名义上根本不能对孙权造成威胁。 孙权完全可以以汉臣身份,对曹丕的皇帝身份不承认。 但是刘备称的是汉帝! 大汉四百年天下,谁人曾经不是汉民? 现在刘备称帝国号为汉,那他孙权算什么?是他刘备的阶下之臣吗? 孙权越想心中越气愤,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但因为有着旁人在,所以孙权还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因为心中的气愤,孙权声音中的冷意越来越盛,他用冰冷的语气问是仪道: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消息?” 孙权的语气让是仪知道了,孙权现在很愤怒。 但是有一则消息他却不能不禀报。 于是在迟疑之下,他支吾地对着孙权说道: “根据探子报回的消息,就在上个月,糜旸以诈降之计败杀曹仁,斩首魏军数万!” 孙权在之前并没有在汉兴郡安排多少探子,因为汉兴郡地势险要,要想将其中的消息传递出来并不容易。 再加上时间没有过去多久,所以西城一战的消息还没有大范围的传开。 当西城一战的战况在成都传开后,江东的探子方才得知此事。 然后江东探子就急忙将刘备称帝,及西城一战的两个重磅消息快速传动江东。 当听到这个消息后,孙权的眼神中浮现巨大的震撼之色。 他转过头用惊疑的目光看向是仪,似在求证着这个消息的重要性。 自曹操起兵以来,魏军善战的名声早已名扬天下。 而且自古以来,南方多受北方歧视。 在这样的情况下,糜旸能斩杀数万北方士卒已经算是令天下震动的大捷。 至于曹仁被糜旸所杀一事,更是让孙权感到不可思议。 曹仁那是早在曹操时期,就追随左右屡立战功的大将。 而在曹操死后曹仁凭借着资历与身份,便已经成为曹魏方面的第一大将。 这样的人物,在曹魏中的地位可以说仅在曹丕之下。 但就是这样的人物,竟然都死于糜旸之手? 面对孙权惊疑不已的询问目光,是仪坚定的点点头。 虽然他在收到这个消息时,反应比孙权还失态。 但是这个消息早在成都城内外传开,想来不会有错。 确认消息无误之后,是仪也只能在心中发出沉重的感慨——不愧是他。 在是仪点头之后,饶是孙权如何不可置信,但他却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而就是这个事实,让孙权一直握紧的双手马上就松开,然后他心中的愤怒亦在快速的消散着。 他眼中的冷意,更是顷刻间消失不见。 随后是仪禀报道:“刘备已经派出使团来封赏至尊,不知我江东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 还能怎么应对? 孙权强制压住内心的震撼对着是仪言道:“仔细探查天子使者行踪,使者到来之日,孤当十里相迎。” 若是没有糜旸的西城一战,孙权听到刘备在自称汉帝后还敢派使者来,他肯定会气的暴跳如雷。 但现在他已经改称刘备为天子了。 虽然孙权的性格很多面,但他一直有一个很鲜明的性格特点。 勾践之奇:白话文讲就是打不过就认怂。 很明显现在的江东,就是打不过糜旸。 所以他果断认怂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宴无好宴 费祎挺身 汉侍中邓芝率领着使团到达永安边境时,便被吴军所察觉到。 之前在邓芝使团还未到来的时候,孙权就曾下令驻守永安的朱然在发现邓芝使团的踪迹后,不得有所怠慢。 所以当邓芝使团到达永安时,朱然立即领军将邓芝一行人迎入城中。 朱然本来想在永安城中,多多款待邓芝等人几日。 但是邓芝觉得国事重要,所以他只在永安城中休息一日,第二日便向朱然告辞。 因为有着长江的存在,所以邓芝使团从永安顺流而下到达建业,不过几日而已。 早在邓芝使团到达永安的当天,朱然便命人将此事快舟报给了孙权。 而在邓芝使团到达建业的前一日,孙权已经做好了迎接的一切准备工作。 孙权率领着建业中的文武百官,在建业城外十里的港口等待着邓芝使团的来临。 长江上的水军斥候在不停地往返着,向孙权汇报着邓芝使团的一切动向。 孙权坐在车辇上,当水军斥候禀报搭载邓芝使团的楼船已经即将到达港口时,闭目养神的孙权陡然睁开了双眼。 他用一双威武的目光看向前方的港口所在。 在他目光的注视下,一艘庞大的楼船开始出现在宽阔的江面上。 汉军的使团都在那艘庞大的楼船之上。 虽然邓芝的使团从成都中出发时只有上百人,但当他们到达荆州时,大将军关羽便派一千多汉军加入邓芝的使团中以作护卫。 孙权在车辇中望着已经开始停靠在港口中的楼船,他看着那艘庞大楼船上迎风飘扬的“汉”字大旗,他的眼神不禁眯了起来。 之前刘备还是汉中王的时候,虽然他的军队中亦有着“汉”字大旗,但那时刘备军中的旗帜大多还是“汉中王”三个字为主。 但是现在刘备大军中的所有大旗,都已经换为“汉”字。 这悄然间改变的一幕,让孙权的心中感到不是滋味。 之前曹丕篡汉称帝的消息传到建业中时,其实孙权的心中是高兴的。 因为曹丕的这个举动,等于将压在他头上的一块大山给彻底搬开。 随着年龄的渐长,虽然地盘没怎么扩大,但是孙权的野心也在不断滋长着。 之前大义上汉室犹在,哪怕孙权心中的野心再怎么大,他始终都有一层忌惮存在。 但是曹丕篡汉称帝的举动,却让孙权的那层忌惮消失。 大汉已经亡在贼人手中,那么原本身为汉臣的孙权,将来可以野望的事就太多了。 但是现在刘备在世间重新树立起大汉的绛红色旗帜,这让孙权之前心中的野望遭到了一次打击。 在看到邓芝等使者陆续从楼船上下来时,孙权的脸上露出“笑容”,他马上从车辇上下来快步朝着邓芝等人走去。 随着孙权朝着邓芝不断接近,他知道他今日的举动意味着江东正式向刘备建立的大汉称臣。 只是时势如此,他又能如何呢? 反正他原本就是汉臣,现在实力不济,再当一段时间的汉臣也无妨。 快步之下,孙权很快就来到邓芝身前。 在来到邓芝身前后,孙权率先对着邓芝微微一拜道:“臣权拜见天子使者。” 孙权不是孤身一人来到邓芝身前,在他的身后还有着许多江东文武大臣。 那些文武大臣虽然有很多人脸上有着不情愿,但是孙权都已经对邓芝行礼,身为孙权臣子的他们,最后也只能无奈地对着邓芝一拜。 邓芝方才下了楼船,就见到孙权领着江东文武大臣在对他行礼。 因为目前他是代表着大汉天子的使者,所以他便坦然接受了孙权及江东众臣的参拜。 在行过礼后孙权忙不迭地,想将邓芝等人接入建业城中。 只是孙权却阻止了上千汉军随同邓芝一同入城。 面对孙权的托词阻止,邓芝并没有反对。 建业作为江东的治所,吴军至少有上万。 若是孙权想对他不利的话,只是一念之间便可成事。 于是邓芝便下令跟随他而来的上千汉军,留在城外孙权准备好的军营中。 邓芝只带领着使团中的数十人进入到建业城中。 当邓芝来到孙权的府邸中后,孙权马上命人设好香桉,准备让邓芝宣读刘备的封赏诏书。 本来按照常理来说,使团到达建业城中后,应该好好休息一日明日再进行封赏才是。 但是孙权之所以如此心急,是有着原因的。 邓芝作为天子使者,只要他一日不宣读刘备对孙权的封赏,那么身为汉天子使者的他,身份永远要比孙权高一头。 这让孙权心中不满。 曾几何时,邓芝还需要向他行礼,现在却已经反过来。 唯有在邓芝宣读完刘备的封赏诏书后,孙权才不用对邓芝过多礼敬。 孙权的心思,邓芝当然懂,只是他没有点破就是。 在孙权设立好的香桉之前,邓芝顺利宣读完刘备对孙权的封赏。 当孙权得知自己被刘备拜为三公之首的太尉,并封九江侯时,政治嗅觉敏感的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刘备的用意。 只是虽然明了刘备的用意,但是孙权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什么。 至少刘备对他的封赏从明面上来说,合情合理,没有一点问题。 在孙权澹然地从邓芝手中接过封赏诏书后,邓芝与孙权齐齐松了一口气。 邓芝是因为完成使命而感到轻松,孙权是因为不须再对邓芝行礼松气。 两人各有心思,但至少在表面上,双方还是表现出一副其乐融融的状态。 在接过封赏诏书后,孙权顺势邀请邓芝参与今晚的宴会。 面对孙权的这个邀请,邓芝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孙权见天色尚早,便让人将邓芝一干人等带到住处歇息。 而等邓芝等人离开后,在大堂中的孙权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 原本被他双手捧着的诏书,现在却被他用一只手轻佻的拿着。 孙权的这个举动映照着他此刻真实的心理。 孙权的眼神看着邓芝等人离去的背影,他嘴角露出一丝轻笑,今晚的宴会才是好戏的开场。 以邓芝为首的使团很快就在下人的带领下,去往了各自的寝室。 只是就在邓芝进入寝室中不久,一位年纪看过去方才二十多的文士,来到了邓芝的寝室中找到了他。 这名文士正是这次大汉使团的副使,不久前被刘备任命为昭信中郎的费祎。 他也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季汉四相之一。 当费祎来到邓芝寝室中后,他对着邓芝一拜道: “侍中,今晚宴会恐非好宴。” 虽然目前孙权已经被刘备拜为大汉太尉,但是整个成都中的人都知道,这是刘备安抚孙权的一种手段。 孙权本质上还是有着不臣之心割据一地的诸侯。 所以费祎私下里对孙权直呼其名,并且很怀疑他今晚设宴的意图。 面对费祎的推测,邓芝脸上流露出对费祎的赞赏之色。 他在赞赏费祎年纪轻轻,就有这番敏锐的洞察力。 方才孙权那么急切地让他宣读诏书,就说明他心中对刘备称帝一事是有着不满的。 他为官多年,见过的世事比费祎的多上许多。 费祎能看出来的事,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是身为正使的邓芝,手中却有着一件依仗,所以他对今晚的“鸿门宴”并没有太多的担忧。 邓芝命随从取来一件木盒给费祎观看,当看到那熟悉的木盒时,费祎的眼神一凝。 当初糜旸将战报送到成都的时候,连带着装着曹仁头颅的木盒也一并送到。 那日刘备在大殿中召集群臣时,装着曹仁首级的木盒就放在他的身前。 所以等议事结束后,因为曹仁的名气,装着他头颅的木盒的样式早已经在成都中传开。 身为蜀郡三杰之一的费祎,虽然那日他不在大殿上目睹一切,但是关于木盒的样式他可是听过的。 费祎看着邓芝拿出来的这个木盒,他只觉得熟悉至极。 在看到这个木盒后,费祎对着邓芝一拜,他已经明白了邓芝的用意。 这是今晚他们反制孙权的手段。 邓芝见费祎反应如此之快,他心中更觉得费祎乃是个可造之材。 当初在他从成都出发之时,天子特地寻唤他,将装着曹仁首级的交到他手中。 天子嘱咐他若是孙权一切如常,那么就无须将此物拿出来。 若是孙权做出一些小动作的话,那么就将此物拿出来震慑江东上下群臣。 正因为手中有着此物,所以邓芝心中对孙权举办的宴会并无多少担心。 若将天下间各位名人的头颅标价售卖的话,曹仁的头颅与孙权的头颅的售价,应当是差不多的。 或许还会高点? ...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久后,夜色已经弥漫在天空中。 当太尉府被夜色笼罩之后,邓芝、费祎等十数位有资格赴宴的使臣开始在下人的指引下,缓缓步入宴席之中。 而当邓芝、费祎等人入座时,作为宴席举办地的大堂中早已布满了人。 那些人全都是当今在建业城中的江东大臣,除了张昭未到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到了。 而相比于那些武将,江东大臣中的那些文臣看向邓芝、费祎等人的目光有些不善。 他们知道今晚自己的任务。 那些江东文臣的目光,邓芝与费祎当然也注视到了,只是他们却不在意。 在邓芝、费祎等人入座后,大汉太尉孙权在随从的护卫下,来到宴席中的主座上坐下。 等孙权到来后,代表着一场盛大的宴席正式开始。 随着宴席中吴地舞乐的开始,宴席的气氛正在慢慢朝着高潮发展。 耳边听着优美的音乐,坐在主座上的孙权的注意力却不在那些肤白貌美的舞姬上。 他的眼神上正在不断注视着邓芝。 而就在孙权的注视下,在宴席中舞乐不停的时候,许多江东大臣开始纷纷向邓芝敬酒。 今日在宴席上,孙权准备的可都是吴地中一等一的好酒,而好酒大多都是烈酒。 所以在许多江东大臣的不断敬酒下,不胜酒力的邓芝很快就渐渐有了醉意。 当红晕爬上邓芝脸颊的时候,孙权见邓芝似乎已经有了醉态,他便拍手让宴席中的歌舞停下。 在歌舞停下后,宴席顷刻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随后大汉太尉孙权率先朝着邓芝发难。 孙权为人滑稽,他故意放低声音,用细碎戏谑的声音向邓芝调笑,希望邓芝能回答他的调笑之语。 孙权的调笑话语大多角度清奇,颇难应答。 虽然邓芝亦是有辩才的一个人,但是目前他已然酒醉。 再加上孙权故意放低声音,令邓芝听不清他的言语,所以在思绪迟钝之下,邓芝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答。 见邓芝一副酒醉支吾无法应答的样子,孙权的脸上流露出笑意,他赶紧命人将邓芝此刻的表现画下来。 大汉的使者不过如此。 但就在孙权以为他奸计得逞的时候,一个让他忽略的人突然站起身来,开始回答着孙权的调笑之语。 这人便是副使费祎。 在正使邓芝被灌醉无法应对的情况下,费祎身为副使出来代替邓芝作答,可谓是合情合理。 而费祎虽然年纪尚轻,但他的才思可谓十分之敏捷。 在他站起来后,他用顺畅清亮的言语一一回答着孙权的调笑之语。 他还在言语中暗中对孙权多加嘲讽,令孙权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至极。 但是这件事本来就是孙权不对在先,所以只要费祎能回答上他的话语,孙权哪怕心中愠怒也无法发作。 见主人孙权吃瘪,张温、羊茞、严畯等以才学闻名当世的大臣,纷纷站起身为孙权刁难费祎。 只是这些文学大臣不如孙权那般不顾礼仪,他们刁难费祎的方式是考教费祎经学内容,当世之务。 诸位江东才俊皆是广学之才,他们才博果辩,纷纷对费祎论难,辞锋不绝。 但是面对着此情此景,费祎却并没有紧张之色。 论才学费祎并不下于在场任何一位大臣,而他还有一个天赋本领,那便是过目不忘。 费祎用笃信的义理,据理以作答辩。 虽然因为对方人数多,费祎不能马上对对方的提问作答。 但是每当他回答完一位江东大臣的诘难后,他只要稍微思索一下对方方才所问之事,片刻之后就能一一引经据典回答,并且没有一条有所失误。 所以目前宴席中的景象便是,在费祎的对面有十数位江东大臣在接连诘难费祎。 而反观费祎这方虽然只有他一人,但是他却始终傲立当场,无人能辨倒他。 这一幕看呆了孙权:这位叫费祎的年轻人,哪里冒出来的? 而这一幕也看傻了江东画师:这让他怎么画? 画费祎一人舌战江东群贤不落下风? 第二百四十九章 满堂变色 武当封拜 看到年纪轻轻的费祎看在大堂中口若悬河的样子,孙权的脸色已经变得不好看。 他本来想着是明面上既然抵抗不过刘备,那不如用些手段让身为刘备使者的邓芝当众出丑,这样也能打击刘备建立的大汉的威望。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布下的局竟然却被这名叫做费祎的年轻人所破坏。 孙权见诸位江东大臣已经无法用言语难倒费祎,所以他就想通过眼色叫停诸位大臣的举动。 但是在他还未使出眼色之时,江东的大儒张温这时与费祎已经开始对辨起“吴”一字。 今汉以来拆解文字,已经渐渐成为文人之间体现才智的一个重要表现方式。 只见费祎问张温道:“慧恕所言“吴”一字甚佳,请问何解?” 正要使出眼色的孙权听到费祎问张温这句话时,他的兴趣一下子就被吸引住。 因为江东大多为先秦吴国旧地,所以世人称呼江东时常以“吴”代称,数十年以来,吴几乎成为了江东孙氏的代称。 所以这时孙权也很好奇,对于代表着自己的“吴”一字,张温会如何解释。 目前在堂中,因为费祎的疑问,不仅孙权将期待的目光看向张温,就是一众江东大臣都期待的看向张温。 身为孙氏之臣的他们,不都是吴臣吗? 吴这个字对于他们所代表着的意义,也是十分大的。 面对着所有人注视的目光,张温傲然一笑缓缓答道:“无口者天,有口者吴,下临沧海,霸王之都。” 当张温的这个拆解说出来后,大堂中瞬间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喝彩之声。 这热烈的喝彩之声都是从江东的臣子口中发出,就连孙权在听完张温的拆解后,脸上也浮现激动之色。 不能怪江东众人反应太大,实在是张温将吴字拆解的太好了。 特别是那最后一句“霸王之都”,当年西楚霸王项羽不就是从吴地起兵的吗? 张温如此拆解“吴”字,因为项羽的威名加持,所以让每位江东大臣都对“吴”字瞬间充满自豪感。 在自豪之后,大堂中的众人都将目光注视在费祎身上。 众人的目光中除了江东大臣的之外,还有着己方使团人员的。 他们都想看看费祎如何应对张温的拆解。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费祎知道他这时候不能有所退缩,他必须亦拆解一字反击张温。 因为他现在代表着刘备。 一旦他今日不能反击张温,等今日宴会上张温的话语传出去了,那么无疑会对刘备刚刚建立的大汉,造成一种威望上的打击。 因为大汉在世人心中的地位很高,身为大汉使者的他,怎么能被一个小小江东之地的士人所难住呢? 但是要想拆解一字反击张温,他选择的那个字不能是汉。 若是将汉与吴放在同等地位上对比,无疑是在损伤汉一字的地位,也在无形中拔高了吴这个字的地位。 在不能选择汉的情况下,费祎所选出的字还要能起到直接打击一众吴人的气焰得效果。 因为有着种种限制,若是往常费祎可能一时之间想不出来,但是现在费祎几乎是瞬息之间就在脑海中想出了一个字。 有着他在,费祎心中有着十足的信心。 只是在拆解那个字之前,费祎还需拿出一物,才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费祎并没有马上回应张温,他转身看向了邓芝。 邓芝现在虽然已然有着醉意,但醉意只是让他的应变能力下降,还不至于让他无法思考。 邓芝看到费祎的眼神之后,他思考之下明白了费祎的用意。 刚才费祎挺身而出,辩论江东群臣的行为他看的清清楚楚的。 所以这时的邓芝对费祎的才能有了更深的认识。 在这种情况下,邓芝便让己方的一名使臣起身走出堂外。 费祎与邓芝的这个举动,让堂中的孙权及江东众臣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难道是费祎知难而退,想寻找外援了? 但是还没等诸人疑惑多久,方才离去的那名使臣在回到堂外时,手中已然端着一个木盒。 那个木盒并不大,但是当那名使臣端着它出现的时候,堂内的人都意识到那个木盒中装着的肯定不是寻常物品。 否则不足以解释方才费祎与邓芝怪异的举动。 因为不知道木盒中装着的是什么,所以那名使者在堂外时被孙权的侍卫所阻拦。 孙权的侍卫要当众检查木盒中的物品。 对于这一幕,邓芝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他示意那名端着木盒的使臣,任由孙权的侍卫检查。 在邓芝的眼神示意之下,孙权的侍卫在没有阻拦之下打开了木盒。 只是当孙权的侍卫打开木盒看到里面的物品之后,他的眼神有着动容。 木盒里面装着的,赫然是一颗经过香灰处理的人头。 因为见过不少死人,再加上不知道这颗人头是谁的,所以这名侍卫的反应并不大。 他只是转身将他看到的一幕,如实禀告给堂内的孙权。 当大堂中的各位江东大臣知道木盒中装着的是一颗人头之后,他们纷纷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费祎及邓芝。 唯有孙权看到这一幕后,想起吕蒙的他脸上浮现一丝阴郁。 刘备是送人头送上瘾了? 这次又是谁的? 因为使臣在堂外,且首级隐在木盒之中,所以那些认识曹仁的人,并不知道木盒中首级是曹仁的。 见众人将疑惑的目光投来,在邓芝的眼神鼓励下,费祎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他让手捧曹仁人头的使臣进来,然后他手指着曹仁人头言道: “先前曹仁亲率五万大军为本朝冠军侯所破,数万魏军全军覆没,曹仁更是自刎于汉江旁。” “此木盒中所装之头颅正是曹仁也。” 当费祎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大堂中江东诸臣的脸色已经十分不豫。 而当费祎说木盒中所装的头颅是曹仁的之后,大堂中江东诸臣更是纷纷大惊失色。 那些见过曹仁的吴将更是下意识地纷纷站起身。 这时那名使臣也已经端着木盒来到大堂正中,所以那些站起来的吴将,可以清晰无误地看到木盒中的首级真是曹仁的。 他们难以掩盖心中的惊诧,失神之下纷纷又踉跄着身体落座在坐席上。 就连孙权也下意识的站起身,将目光朝着木盒中注视而去。 大堂中的人大多都已经知道西城一战,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当费祎将曹仁的人头亲自送到他们面前时,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们亲眼看到往日率军着魏军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曹魏第一大将曹仁,现在只剩下一个满是血污的头颅悲屈地躺在木盒中,这一幕所带来的冲击力是非常大的。 站起身来的孙权的脸上满布疑惧之色。 大堂中江东诸人的脸色,都清晰的被费祎所捕捉到。 正所谓趁热打铁,现在费祎开始了他的反击,费祎看向张温问道: “慧恕可知阳字一字云何?” 费祎用精光熠熠的目光看向对面的张温。 在有着曹仁人头的震慑下,这时费祎提起将曹仁人头砍下来的糜旸的名字,别说张温无法回答费祎了,在场的江东诸臣都在躲闪着费祎的目光。 见诸位江东大臣纷纷躲闪他的目光,费祎便自顾自的开始拆解起阳一字。 “无日者广,有日者阳,义武奋威,虽强必戮!” 当费祎掷地有声的说出这句话后,他身后的十几位使臣爆发出一阵,比方才数十位江东大臣更为热烈的喝彩声。 现在大汉冠军侯糜旸,就是他们的骄傲! 而当十数位使臣的喝彩声覆盖整座大堂的时候,在场的所有江东人士,上至孙权,下至侍从,他们在听到费祎的那句话时,脸上都不可抑制的流露出畏惧之色。 公安一战,造就了糜旸在江东莫大的威名。 再加上糜旸又在汉水围杀曹魏第一名将曹仁,并且曹仁的人头如今就在现场,所以费祎的那句话所带来的的威慑力是很强的。 乱世之中,一切用战绩说话。 目前来说,虽强必戮可不就是糜旸的真实写照吗? 在畏惧之下,堂中的江东大臣都将自己的目光从曹仁的首级上移开。 看到曹仁首级的他们,就觉得糜旸好似如今就手持利剑站在大堂中盯着他们一般。 在这样的心态下,张温方才那句夸耀吴的话语,就像是一个笑话一般。 霸王之都又如何,当初汉太祖刘邦不就是在韩信的辅助下,踏着霸王的尸体建立大汉的吗? 而身为江东之主的孙权的表现也好不到哪里去。 论对糜旸的畏惧,他只会比别人多,不会比别人少。 孙权失色无神地缓缓坐了下来。 古有圣君枭首传檄四方,为的便是震慑有不臣之心的人。 现在刘备移仁首入建业,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但是孙权虽然在刘备的震慑之下有着失态,但是能屈能伸的他,还是很快就强制自己从失神中反应过来。 他先命人从那名使臣手中接过装着曹仁首级的木盒,这是刘备给他的礼物,他不接也得接。 随后孙权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对着费祎道:“本朝有冠军侯,可谓是大汉社稷之幸呀。” 孙权虽然脸带笑意说出这句话,但从他的话语中听不出任何喜意。 是大汉社稷的幸运,却是他的不幸。 这时候孙权已经失去耍伎俩的心思,孙权请费祎入座,而后他看向邓芝问道: “冠军侯在西城可好?” 在之前的情报之中,孙权已经知道刘备对糜旸的封赏,他问邓芝这句话,其实有着其他的用意。 邓芝在这时因为费祎的豪言,酒已经醒了不少,所以面对孙权的询问,他已经可以正常回答。 邓芝拱手对着孙权言道:“冠军侯一切安好。” 听着邓芝的回答,孙权脸上流露出真正的笑意。 糜旸在西城待得好就好,待得好就不会离开,不离开自然就没有可能来荆州。 只要糜旸不来荆州,他还是开心的。 随后孙权像是突然想起一事,他对着邓芝言道:“汉中太守魏延,素无大功而为汉中都督,彼桀骜不驯,牧竖小人也。 天子或观魏延有些许才能而拔擢之,但现在天子既已任冠军侯为益北都督,魏延心胸狭窄,恐会不忿此举。 若届时上下不合,则益北乱起矣。待使者返回成都之后,还请将此事上奏天子,请天子多加防范。” 听到孙权这么说,邓芝与费祎眉头齐齐一皱。 他们见孙权的脸色诚恳,似乎不是在使离间之计,又想到魏延往日的风评,所以他们的心中也开始担忧起来。 其实孙权之所以会说这番话,乃是有着两层考虑。 第一层便是目前江东元气未复,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与刘备名为君臣,实为联盟的关系短时间内还是牢固的。 孙权还需要刘备顶在前方吸引曹魏的大部分兵力,以此来给他发育的时间。 所以他说这番话,是真的是在提醒邓芝。 还有着一层考虑便是,他是真的希望魏延不要给糜旸添乱,让糜旸好好地待在益北。 只是邓芝虽然心中因为孙权的话而引起担忧,但是他还是说道:“魏延或许会有所不忿,然不忿乃私念也。魏延并无黥布、韩信等难御之心。 如今天下分崩,正是扫除强贼,混一四海之时。 正所谓功以才成,业由才广,若舍有才之人不任,辄尔防其后患,那不就等于害怕风波而废其舟楫吗?这并非长计。” 听完邓芝的解释后,孙权也不作其他言语,默默地开始饮酒起来。 希望如此吧。 ... 当邓芝到达建业不久后,在武当县中,身为天子使者的董允亦刚刚宣读完对糜旸的封赏。 在知道天子使者董允到来后,糜旸是带领着目前在武当县中的一众将领,一同迎接着董允的到来的。 当诸将得知糜旸被刘备拜为左将军、封冠军侯,并赐假节都督益北诸军事的权力之后,他们脸上的雀跃之色比糜旸脸上的还高出许多。 只要不是傻子,谁都能听得出刘备此番对糜旸的封赏有多丰厚。 并且体现了他对糜旸的器重与宠爱有多深。 攀龙附凤,人之常理。 糜旸攀附刘备取得更高的功业,作为糜旸属下的他们,不也是在攀附糜旸想得到更好的未来吗? 随着糜旸地位的一步步提高,他们的未来也会是一片光明。 况且在诸将心中,他们觉得糜旸取得如今的这番封赏,实在是实至名归。 只是虽然糜旸没有诸将那么兴奋,但是他的脸上也是浮现着喜色。 糜旸从董允手中接过封赏诏书后,因为是老熟人了,所以糜旸想请董允在武当城中多待一段时日。 面对着糜旸的这个邀请,董允不置可否,他只是将糜旸请到一边说了一番话: “我在南郑城中封赏魏延时,发现他脸上颇有不快之色,这一点还请左将军多加注意。” 在听完董允的话后,糜旸的脸上流露出一些沉重之色。 第二百五十章 董允献策 法邈制延 董允既然能特地提醒他这件事,那糜旸自然就不能对这件事有所轻视。 魏延的性格,无论是通过当世的接触,还是后世史书的记载,说他桀骜不驯有时候都是轻了。 历史上的魏延在诸葛亮执掌国政期间,可是胆敢多次质疑诸葛亮的命令,并且当众非议诸葛亮的用兵方略的。 如今可是封建社会,身为属下竟然如此做,而且还是在北伐期间如此做。 以魏延的身份如此做是会很大程度上影响军心的,按军法魏延的所作所为早已构成死罪。 诸葛亮执掌国政期间,他所取得的成就,他所做的付出,就连敌国之人都心服口服。 结果魏延却对他多有不满之语,由此可见魏延的性格有多自我。 这样性格的魏延,在知道本来地位比他低的自己,一跃成为他的顶头上司后,心中不满是肯定的。 只是令糜旸没想到的,现在魏延已经敢在天子使者董允面前将这份情绪表现出来。 糜旸只能暗自感慨一句,不愧是魏延。 董允的提醒,糜旸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董允是担心身为汉中太守的魏延,会因为心中不忿而抗拒糜旸的命令,从而会让如今一片大好的益北局势毁于一旦。 因为这种担心,所以董允实际上是在暗示糜旸要提早动用自身的权力,对魏延作出防范。 如果单单按糜旸的官职来说,虽然糜旸的官职在魏延之上,但是糜旸并没有处置魏延的权力。 只是刘备在让糜旸都督益北诸军事的时候,还赐予了他假节的权力。 假节,意思是天子将自己的符节借给臣下,用以臣下威慑一方。 在汉末以来,臣下在都督一方时,经常统治者会赐予假节钺、假节、持节等权力。 但因为情况不同,所以各种称呼之间代表着不同的权力。 毫无疑问,在这之中持节的权力最高。 而在目前的季汉官场中,假节的作用是跟随着所赐大臣的职权来制定的。 例如目前糜旸的具体职权是都督益北诸军事。 那么他假节的权力,只能用来节制益北中的将领。 并且这权力只是临时的,如果将来糜旸不再都督益北诸军事,那么他假节的权力就会自然消失。 而且假节是唯军事得杀犯军令者。 也就是说糜旸假节的权力范围是,在战时若有从属于益北的大将不听军令,那他可以先斩后奏用以震慑诸将。 目前关中魏军有所异动,而据探子来报,从洛阳出发的曹魏中军亦即将不日抵达武当。 在这样的情况下,益北诸郡当然处于战时。 所以若是魏延有违反糜旸军令地方的话,那糜旸直接将魏延斩杀也是合法合理。 只是这种权力一般情况下,都督地方的大将也很少会用,除非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 糜旸看向董允,对他问道:“休昭既然有此提醒,可有计策教我?” 董允会私下里向糜旸说起此事,除了为了益北大局考虑之外,未曾没有着向糜旸示好的心思。 所以为了回应董允的示好,糜旸当然也要释放出一些善意。 毕竟随着刘备称帝,已经成为国朝大将的糜旸,在政治上也要开始寻找一些盟友了。 听到糜旸的询问之后,董允对着糜旸建议道:“若汉中大局无忧,左将军可以另派大将驻守汉中,将魏延调来身边亲自看顾,如此或可预防隐患。” 糜旸听完董允的献策后,微微点点头。 虽然之前魏延是刘备亲自委任的汉中都督,但是在刘备新的封赏之下,刘备在政治范围上已经将汉中都督区扩增为,汉中与汉兴合体的益北都督区。 汉中都督区都没了,魏延自然就不算汉中都督了。 新设的益北都督区,他糜旸才是军政一把抓的一把手。 现在魏延在益北都督区中,只是驻守汉中的镇北将军而已。 如今都督益北诸军事的糜旸,当然有权力将治内的驻防大将调防。 可能魏延只是单纯的表达不满之意,并没有反叛的心思,但是现在糜旸身为益北都督,有些事防患于未然总不会错的。 只是糜旸脸上还有些犹疑之色。 董允发现了糜旸脸上的犹疑之色,他以为糜旸是在顾虑魏延出身刘备部曲的身份。 所以他又对着糜旸言道:“等臣回到成都,臣会将所看见的一切都如实上报。” “陛下及满朝公卿皆是明事理之人,会理解左将军的苦心的。” 听到董允这么说,糜旸发现他是误会了自己为何犹疑。 糜旸方才之所以犹疑,乃是在思虑让哪位大将代替魏延驻守汉中。 虽然魏延是出身刘备部曲,但是魏延与糜旸相比,谁与刘备的关系更亲近? 更不用说目前糜旸背后那庞大的政治资源了。 况且糜旸想要将魏延调防,亦是出于预防隐患的心理,乃是出于益北大局考虑。 糜旸既然受刘备信任身为益北都督,那么为了不辜负刘备的信任,只要是有利于益北大局的事他都会去做,又岂会因为魏延的身份而有所犹疑。 只是如今有董允肯主动帮助他解释,那么自然也是再好不过。 这时糜旸也已经想出了代替魏延镇守汉中的人选,那便是吴懿。 吴懿,字子远,兖州陈留人。 当初刘焉迁任益州牧,吴懿因其父亲与刘焉交情很好,因而带着全家随刘焉入蜀。 建安十八年,刘章派遣时任中郎将的吴懿与手下将领张任、刘璝、冷包、邓贤等率兵,在涪县一带与刘备军交战,但皆被刘备击败。 后吴懿率军向刘备投降,受任为讨逆将军。 建安十九年,刘备平定益州,拜吴懿为护军,并迎娶吴懿当时身为寡妇的妹妹吴氏为夫人。 在刘备称帝封赏诸将时,拜吴懿为征北将军、领兵镇守阳平关。 虽然在目前看来吴懿并没什么突出的表现,但是在原来的历史上,正是吴懿与魏延领军大破曹魏大将费曜和郭淮,而在后来亦是吴懿代替魏延镇守汉中。 所以吴懿的能力是无须担忧的。 况且虽然目前时常有消息流传,曹真要领兵进攻汉中,但是糜旸推断他现在根本无法拿出太多兵力。 不是曹真手中没有大军,是他缺少粮草。 关中主要以种植冬小麦为主,现在正是冬小麦的播种时期。 除非曹真完全不顾来年的粮食产量,否则他是不可能率领太多兵马远征的。 之前糜旸之所以会抽调一万大军回汉中,一个是为了以防万一。 另一个便是因为当时汉中大军的统属权并不属于他。 所以在面对汉中方面的催促退兵时,他必须要做出反应。 吴懿本人能力不差,加上汉中地势易守难攻,所以就算目前汉中只有一万大军,只要曹真不是率大军来攻,那么汉中是无忧的。 在考虑好让谁代替魏延镇守汉中之后,糜旸转身对着身后的吕乂言道: “季阳立刻为我写就一道军令传往汉中,令镇北将军魏延火速赶来武当,而汉中防务由征北将军吴懿接手。” 在听到糜旸的命令后,吕乂马上领命而去。 吩咐完吕乂之后,糜旸转眼看向董允,想再次邀请董允留下来。 但是面对糜旸的邀请,董允还是如之前一般以国事为重为由婉拒。 而后董允便带着随从离开了武当城中。 当董允离开之后,糜旸让刚刚受完封赏的诸将回到各自的岗位上驻守。 随着诸将从县府中离开,刘备称帝及糜旸受到封赏的消息,马上就传遍了武当城中。 而当这两个消息传开之后,武当城中的以延平为首的豪族,他们脸上的激动神情简直要从脸上溢出来了。 大汉越好,糜旸越好,他们就越好! 甚至延平见糜旸的妻子关嫣不在身边,还想献上女儿陪伴糜旸左右。 但是他的这个好意,却被糜旸所婉拒。 倒不是糜旸假正经,只是延平的女儿他不想收。 延平可是有着偷袭满宠的先例在,对于当地的豪族,糜旸从来就没有完全信任过。 糜旸又不是色中饿鬼,见谁都收。 至于关嫣为何不在身边,乃是因为在糜旸离开西城之时,关嫣就已经有孕在身。 为了让关嫣好好养胎,所以糜旸将她留在西城中。 之前糜芳在糜旸战报送达成都的时候不在,也是因为此。 当糜芳知道关嫣有孕的消息后,他可谓是喜不自胜。 他那时正在到处寻访宝贝,想送给他这个还未出生的乖孙子。 只是宝贝没找到,糜芳却在益南地带发现了一些端倪。 最近有个叫孟获的蛮王,好像很活跃呀。 ... 武当县距离汉中郡的治所南郑并不远,所以数日后,来自武当城中的糜旸军令很快就传入南郑城中。 早在董允之前封赏魏延之时,因为刘备将汉中与汉兴合并为一个益北都督区,所以关于糜旸担任益北都督的消息,早已经传遍南郑城中。 当代表着益北都督糜旸的信使进入南郑城中时,在法邈的召集下,南郑城中的一众汉将都已经聚集到南郑城的县府之中。 以汉镇北将军魏延为首的一众将领,看着站在他们身前的信使。 他们都在猜测成为益北都督后的糜旸,给他们下达的第一道军令会是什么。 等信使念出糜旸下达的军令内容之后,张南、张包、关兴等将率瞬间将目光看向魏延。 他们想起之前魏延在董允面前的表现,他们脸上浮现了然之色。 都督,这是在防患于未然。 但是等魏延听到糜旸要将他调往武当的时候,他脸上立刻浮现诧异之色,随后他脸上的诧异之色就变成不忿之色。 魏延甚至还没听完糜旸后续一系列关于汉中防务的安排,他就马上直起身来。 糜旸的军令还未宣读完,魏延就擅自挺直身体,这是不敬的表现,更是魏延一种无声的抗争。 当魏延做出这个表现后,身为汉中护军的法邈当即皱眉看向魏延问道: “镇北将军这是何意?” 与魏延相处不算短的法邈,知道魏延的性情很糟糕。 但他没想到魏延的性情恶劣情况,已经超出他的想象。 之前法邈手持王令来汉中调动兵马时,他便被刘备委任为汉中护军。 护军一职在中央称为中护军,主要负责典掌禁军军纪之事。 而护军在地方的职责,则是类似于中央派往地方的监军。 护军虽然品秩不高也并不直接参与军事,却因为代表着中央,手中握有监督诸将的重大权责。 之前魏延能交出手中的兵权,除了刘备的王令之外,还因为法邈这个汉中护军在。 留镇汉中的汉军,大多是当初汉中之战时留下来的。 在那些汉军中法正的威名,可是比魏延这个突然被刘备拔擢的汉中太守高上太多。 而身为法正儿子的法邈,自然亦在汉中的汉军中有着不低的声望。 有着这样声望的法邈成为汉中护军,才能在一定程度上弹压魏延。 法邈的言语中有着冷意,因为法邈的这句话及魏延的举动,在场的其他诸将都将怀疑的目光看向魏延。 在之前刘备的王令下,汉中的大军的兵权就已经被张南、张包、关兴等人掌握。 而跟随过糜旸的他们,早已经对糜旸心服口服。 现在他们见魏延竟然对益北都督糜旸的命令如此不敬,他们当然会对魏延的行为感到不满。 可是已经直起身的魏延,他环顾了一下在场对他有所疑虑的诸将,他脸上却丝毫没有解释或者说畏惧之色。 他用一双虎目深深地看了糜旸的信使一眼,然后便大步跨出了大堂之中。 从始至终,他始终都未对法邈的问话有所回应。 看着魏延一脸倨傲的离去,堂内诸将的脸上都浮现愤满之色。 但是法邈却并没有做出什么举动。 虽然魏延方才的举动很是不敬,但是他毕竟没有做出更过分的举动。 现在大敌当前,还是一切相忍为国吧。 只希望魏延到了武当,能收敛一下他的坏脾气。 假节之权,有时候并不是摆设! 第二百五十一章 知人用人 调教魏延 汉章武元年九月,魏延带领着亲军顺游而下来到了武当县外。 那日在得知糜旸要将他调防时,魏延的心中是有着很大的不忿的。 他第一次见糜旸时,糜旸还只是一个偏将军,官位远在他之下。 可是没想到时间还未过多久,糜旸竟然因为西城之战,彻底成为他的顶头上司。 当糜旸是偏将军时,魏延还会因为长辈的身份,对糜旸的公安一战有着一种如长辈般的赞赏。 但现在当身为晚辈的糜旸爬到他头上时,哪怕魏延心中清楚糜旸能得到如今这副地位,靠的是他的实力,但是他的心中还是有着不忿。 这种不忿的由来大部分来自于魏延十分自我的性格。 但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层原因。 他在不忿糜旸可以轻而易举,取得他苦求不得的一切! 当初他通过献子午奇谋得到刘备的赞赏,从而从一牙门将军一跃成为汉中都督,此事引起全军极大的震惊。 汉中都督的地位不用多说,而魏延之前资历、战功、威望完全都不够格担任一镇都督,所以他的升迁才会引起极大的争议。 说白了,就是大家不服他。 虽然后来因为他的豪言,暂时将大军中的舆论给压了下去,但那是大家看在刘备的权威上。 在诸将的心中,魏延还是功不配位。 正因为他没有足够的战功匹配他的地位,所以当法邈带着刘备王令到达汉中时,哪怕他治兵有方,但是他的兵权还是很快被夺走。 也正因为此,令诸将不能心服的魏延在对糜旸表示不敬时,才会引起诸将的集体不满。 说句更直白的话,在魏延功不配位的情况下,大家只把他当做一位“幸臣”而已。 因为大家的这种印象,再加上魏延那十分糟糕的性格,才让他落到如今为汉中诸将所抵制的地步。 乱世之中,一切以战功说话。 就如糜旸,论资历糜旸比魏延还低。 论年纪,糜旸更是一众宿将的晚辈。 而论与刘备的关系,糜旸才更像是一位幸臣。 但因为他屡立战功,所以他如今取得这般高的地位,可是令人心服口服。 只是在知道糜旸的立功经历后,才会让魏延心中的不忿更甚。 糜旸一开始的经历与他太相似了。 当初糜旸是因为献策为关羽所看重,从而获得驻守公安的重任。 当时的公安之与荆州,不就是如今的汉中之与益州吗? 但可惜的是,糜旸通过驻守公安一鸣惊人,从而令世人皆知糜郎之名。 但他魏延驻守汉中以来,却一直没有让他展露头角的机会,从而让他一直处在功不配位的质疑中。 这种质疑甚至能流传到千里之外的建业中,可见诸将心中对魏延的质疑有多深。 魏延虽然性格孤傲,但他的智商是不低的,这种早已经在诸将心中流传的质疑,他不是不知道。 就是因为他知道,所以他当初才想糜旸支持他的子午谷奇谋,好让他有立功的机会。 但是可惜魏延没有等来立功的机会,却等来与他有着相同起点的糜旸,一步步立下功勋,最后彻底超越了他。 目前糜旸所拥有的,正是他一直以来所梦寐以求的。 而在魏延的心中,糜旸之所以能取得如今这番成就,除了他自身的才能之外,还因为他比自己多了一番运势。 只要哪里有糜旸,哪里就有敌人,这种运势是他不具备的。 糜旸的存在就像一面镜子一般,他的步步高升似乎就在映照自己的种种不顺心。 现在糜旸又将他调离他视为立功宝地的汉中,这让魏延心中对糜旸的不忿,更加深几重。 怀抱着复杂的心情,魏延阴沉着脸来到了武当城外的军营中拜见糜旸。 早在魏延即将到达武当城外时,糜旸就通过探子知晓了他的行踪。 因为糜旸想让魏延留在军营中,所以他便提前让人传令魏延不用入城,他会在军营中接见他。 当魏延领着千余亲军进入军营中后,早就等在军营门口的军官在核查过魏延的身份无误之后,便带着魏延朝着糜旸的主帐走去。 在前往糜旸主帐的一路上,魏延仔细观察着大营中的布置。 他并非是有不轨的企图,只是这是他从军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 在观察之下魏延发现汉军大营中虽然人数不多,但是营垒之间布置的井然有序,又攻防备至,可谓是毫无疏漏之处。 这让魏延暗中点点头。 虽然魏延对糜旸是有着不忿,但是他对糜旸的能力是并无质疑之处的。 毕竟铁一般的战功摆在那里,魏延并不是不能接受现实之人。 在军官的带领之下,魏延很快就来到了糜旸的主帐所在。 当魏延进入糜旸的主帐之时,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座上的糜旸,以及他身边由一名小将握持着的节杖。 那根节杖便是刘备赐予糜旸的,操有战时一切生杀之权的信物。 在看到那根节杖后,魏延的眼神一凝,随后他便用审视的目光朝着在座的诸将看去。 他发现在座的诸将中,有着许多生面孔,想来这是都是糜旸的嫡系将领。 但相比于大多数的生面孔,魏延还是看到一些熟悉的脸庞。 例如冯习。 冯习投奔刘备的时间与他相差不远,而在他成为汉中都督前,冯习的战功还隐隐在他之上。 只是就算见到老熟人,但是魏延也当做没看见,他黑着一张脸来到糜旸身前对着他一拜道: “延拜见左将军。” 在糜旸面前,魏延收敛起一些狂傲的性格,毕竟天子符节就在糜旸身边呢。 看见魏延没有整出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糜旸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昨日法邈的奏报先一步到达糜旸手中,糜旸从法邈的奏报中得知了,魏延那日在接到他军令后的表现。 法邈之所以会在奏报中如实将魏延的表现告知给糜旸,是因为他想给糜旸打个预防针。 在法邈的言语之中,有着为魏延说好话的迹象。 他告知糜旸魏延乃是有才能的人,就是性格过于倨傲,所以他希望糜旸能对魏延多些宽容。 这也得亏是性格较为温和的法邈,要是法正在世魏延敢在他面前那么做,可能早就被法正押回成都法办了。 因为有着法邈的提前禀告,所以今日糜旸在接见魏延时,特地将刘备赐予的节杖拿出来。 现在看来,节杖还是有用处的。 只是魏延虽然行礼对糜旸参拜,但他脸上的那副阴沉不愿,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 面对着魏延的参拜,糜旸一时间并没有有所反应。 而因为糜旸没有对魏延的参拜做出回应,所以魏延只能一直保持俯身的姿势。 若糜旸只是一会儿未让魏延起身,魏延还能理解。 但是随着时间的过去,糜旸还没有让魏延起身,魏延脸上的不满之色开始变得浓郁起来。 魏延以为糜旸是在故意打压他。 本来他突然被糜旸调来武当,他就一肚子气。 在他看来关中曹真进犯汉中在即,这时候糜旸将他突然调离汉中,很明显是在故意针对他。 现在糜旸又当众给他难堪,这让性格粗勐的魏延怎么能忍。 可是在魏延正要发作的时候,糜旸的话却突然传来。 “文长认为曹真此番,会出兵几何犯我汉中?” 魏延乃是一个喜爱军事的大将,本来他都要发作了,但是他听到糜旸问他心心念念的汉中防务的事,他立马就将心中的不满压下来。 “现今正值关中麦种时期,曹真虽有武略,然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况且当今正值汉中雨季时分,自入秋以来,汉中便阴雨连绵,关中四道大多泥泞难行。” “当此之时,曹真纵算有大举入寇之心,恐所举兵力最多不过两万。” 听到魏延如此说,糜旸不置可否,他继续问魏延道:“那依文长之见,我所作之汉中防务如何?” 面对糜旸的询问,魏延思考过后言道:“左将军之防务布置,大多依汉中地势而行,我军分别据险而守。 若是曹真所率兵力不多,我军足以守备汉中无忧。” 虽然那日魏延没有听完糜旸的防务布置就离开了,但是事后担心汉中防务的他,还是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糜旸的具体布置。 在魏延看来,糜旸的布置很妥当,再加上有着吴懿这样的经验老将驻守,汉中的安危是无须太过忧虑的。 在魏延连续回答完两个问题之后,糜旸最后对着魏延问道: “那文长认为,相比于击退本就无有多少兵力的曹真所部,若是我军能击退由曹丕亲自率领的洛阳中军,哪项功劳更大?” 听到糜旸这么说,魏延一下子抬起头,用热切的目光看向糜旸。 这还用比较吗? 在之前糜旸探知曹丕有可能会亲率大军来临后,为了不引起人心动荡,所以这件事他并未广泛传播。 在汉中失去兵权的魏延,当然不知道这事。 现在在他知道这事后,心中立功的渴望当即布满了他的内心。 这时候魏延心中对糜旸的不忿,已经在他渴望立功的心情之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要能立功洗涮他身上的质疑,让他扬眉吐气,那么听从糜旸的命令又何妨? 这时魏延不知道的是,在糜旸的一步步引诱下,他对于糜旸的心态也在悄然间发生着变化。 刚刚他可是还想着抗拒糜旸的。 在看到魏延用热切的目光看向他时,糜旸却止住了话语。 他接下里既不说具体谋划,又不透露关于曹丕大军的进一步消息,他只是以魏延舟车劳顿为由,让魏延好生下去休息。 可是这时魏延哪里还有心思去休息。 往日之中,他所受的质疑太多了,这让性格孤傲的他,心中一直憋着一股气。 现在眼见有一个可以洗涮他身上所受质疑的机会,他怎么能就此轻易放过! 魏延赶忙朝着糜旸的所在上前几步,但他还未走几步,却已经被糜旸的亲卫抽刀阻止。 魏延又犯了冲动的毛病了。 魏延看着坐在主座上的糜旸,见他并没有再说什么的举动。 这时哪怕是心中焦急无比,但他最后也只能依依不舍地退下。 糜旸毕竟是他的主将,况且糜旸现在又给了他希望,他不能不听糜旸的。 在魏延离去后,糜旸挥手让大帐中的诸将都先下去。 在众人都离去之后,糜旸取出当初法正留给他的《正谋实录》,他翻开其中的知人一章。 这章中开篇第一句话便是:主将之法,务览英雄之心。然人未易知,知人未易。...... 法正在这一章中,详细讲解了身为主将的第一要务是什么,那便是要懂得用人。 唯有知人,才能用人。 唯有用人,才能让人尽其才,从而集齐众人的力量,让大军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法正亦在这章中点明知人的不容易。 因为人心难测。 只是这点对于一般人来说是不容易,对穿越者糜旸来说,有时候却是容易的很。 因为他头脑中记载着许多名人的一生经历、评价、 当然人都是会变得,而且人很容易隐藏真正的自己。 所以糜旸不会武断以人的一生,来论断他在某一个具体时期的内心。 于是他刚才还采用法正所教授的,“微察问之,以观其辞;诱之以利,以观其色。”这个方法来判断魏延现在的心思。 在心中有着推测,及方才的判断之下,糜旸大致得知了魏延如今的心思是什么。 那便是求功若渴。 只要知道一个人心中所求的是什么,那么才能更好地掌控他。 魏延的性格已经定型了,就算让刘备来也无法改变魏延的性格。 但是魏延是有才能的。 对于这样一个有才能的,若仅仅因为他的性格原因便弃之不用,未免有些可惜。 所以为了能够用好魏延这把利刃,糜旸就必须要先学着掌控住他。 若觉得糜旸仅仅是因为忌惮魏延的性格,才将他调来武当,那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糜旸现在的目标是整个北方。 所以他必须要集结一切能集结的力量,若非如此他来日怎么干翻国力昌盛的北方。 这才是目前他这个身份,应该所处的格局。 至于糜旸在调动起魏延的求战之心后,却又为何突然打住话语,那是因为魏延的性格虽然改变不了,却需要打磨。 给他希望却又不告诉他下一步的行动,以魏延求功心切的性格,接下来他肯定会加倍发挥他的主观能动性。 只要魏延一这么做,那么他就等于在无形之间自动代入了糜旸下属的身份,为他出谋划策。 万事开头难,一旦魏延有了第一次,在时间的潜移默化之下,魏延就会慢慢接受这个现实的。 只要魏延渴望立功的心思有多深,他代入糜旸下属身份的速度就会有多快。 随后糜旸从桌桉上拿起刚刚收到的一封情报,他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丕鹅到咯。 第二百五十二章 优势明显 夏侯请战 汉章武元年九月底,曹魏天子曹丕亲率八万大军,号称二十万到达宛城。 随着八万魏军开始浩浩荡荡出现在南阳郡中,南阳郡忠于曹魏的人内心中,担忧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甚至他们心中还有着庆幸。 幸亏之前没有贸然投降。 在曹丕亲率大军还未进入南阳郡之前,他亲征的消息就早已传遍中原一带。 所以当属于曹丕的天子御旗插满了宛城城头的时候,南阳郡中的大多县城长令,都派出他们的使者前往宛城向曹丕问安。 既是问安,亦是表示自己的忠心。 就连在武当城外的曹泰与司马懿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亦快速从武当城外撤军回到了宛城之中。 之前他们一直游曳在武当之外,无非是担心糜旸奋勇进兵攻打宛城。 现在曹丕已经亲率大军到达宛城,那么他们自然不用再担心宛城的安危。 在这种情况下,再加上目前在南阳郡中他们算是最了解武当城局势的人,所以他们要尽快回到宛城,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亲口告知曹丕。 非如此怎么能体现出,他们在曹丕的大军到来之前,作出了什么努力呢? 毕竟在世人的眼中,曹泰与司马懿就只是率领两千魏军骑军在武当城外游荡,除了斩获几名汉军斥候之后,再没跟一位汉军有过接战。 骑军的速度很快,曹泰与司马懿在武当城外留下一些斥候后,就率领着大部分的骑军回到了宛城之中。 当他们返回到宛城外时,就发现了在宛城的城头上除了插着代表曹丕的天子御旗外,还有着许多曹魏大臣的旗帜。 看着那些熟悉的旗帜,曹泰与司马懿的眼神纷纷一凝。 “蒋”、“董”、“刘”、“吴”、“郭”、“孙”、“陈”、....... 凡是有资格摆在城头上的旗帜的主人,至少都会是两千石高官。 而看那些旗帜的数量,曹泰与司马懿有些瞠目结舌。 陛下为了应对糜旸,这是将整个洛阳中枢都搬来了吗? 虽然内心中有着惊讶,但是曹泰与司马懿还是很快就来到宛城的车骑将军府中拜见曹丕。 曹泰与司马懿到达将军府的大堂外时,曹丕正在与诸将商量着军务。 在商量军务的曹丕,听到宦者禀报曹泰正在大堂外等候接见,曹丕的脸上马上浮现悲痛之色。 他让宦官赶紧召唤曹泰与司马懿进来。 曹泰在宦官的带领下迈入大堂中时,大堂中的一众文武百官纷纷用同情的眼光看向他。 而曹泰在见到曹丕的那一刹那,他脸上也瞬间浮现泪花。 他在离曹丕十数步外跪下,而后一步步膝行至曹丕的御座前五步处,对着曹丕不停俯首参拜道: “还望陛下为我父报仇!” 曹泰的恳求声顷刻响彻在偌大的大堂之中。 看着曹泰那副声泪俱下的样子,大堂中的曹魏文武大臣脸上都浮现不忍之色。 而曹丕脸上的不忍之色更加浓郁。 身为天子的他,不顾君臣之间的礼仪,他用手招呼着曹泰继续上前。 当曹泰来到他御座下时,曹丕脸上也已经被泪水所覆盖,曹丕抚摸着曹泰的冠帽言道: “子安放心,朕一定会为叔父报仇的。” 曹仁对于曹魏来说,是地位极高的车骑将军。 而曹仁对于曹丕来说,更是从小教导他的武艺,所以曹丕对曹仁是有感情的。 曹丕在曹魏二代中是最年长的。 现在曹泰的父亲曹仁已死,正所谓长兄如父,再加上曹丕是曹泰的君王。 所以当曹丕作出抚摸年纪与他相差不大的曹泰冠帽的动作时,不仅不会让人感到有违和之感,反而会让人产生一种曹丕对宗亲爱护的感觉。 这让在场的一种文武大臣心中,都浮现起一种暖意。 与后世人不同,在古代有时任人唯亲,反而是一种政治正确。 因为一个君主,对元从、宗亲不好,那样容易给人造成一种刻薄寡恩的形象。 古代人的心理是,连元从、宗亲都不爱护,那么还能爱护他们这些非亲非故的人吗? 所以曹丕的这副举动,一部分是真情流露,还有一部分是想安抚住人心。 大战在即,人心是最重要的。 但是毕竟君臣有别再加上目前是商议军务的时候,所以曹泰在被曹丕宽抚一会后,便缓缓从曹丕的御座旁退下。 当曹泰从曹丕的御座旁退下,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后,司马懿便上前一步,对着曹丕禀报了如今武当城外的局势。 在这个刚从武当城外返回的大臣叙说下,加上之前魏军斥候所禀报的消息,汇总之下大堂中的大臣,都大致明白了目前糜旸大军的具体情报。 情报中最重要的便是敌军人数。 之前糜旸将一万大军从武当城中撤走,是瞒不住整日在武当城外游荡的曹泰与司马懿二人的。 再加上根据曹真之前从汉中派出的探子得到的消息左证,证明目前武当城内外,糜旸手中握有的大军至多不过三万。 当差不多推断出糜旸手中的大军总数后,在座知兵的大臣都几乎是一瞬间推断出,目前糜旸手中真正战兵的数量。 应该就在两万左右。 而若是糜旸手中的大军总数只有两万的话,那么汉军的正卒最多只有一万五之数。 在座各位曹魏大臣的推断不是胡乱得出的,乃是根据这时代的常例推断的。 在史书记载中,往往把古代军队与民夫分得很清晰,于是不少人误以为军队基本就是战兵,后勤任务几乎都是由民夫承担。 这其实是不准确的看法。 真实的状况是:每一支正规化程度较高的军队里,都有许多专责后勤保障的后勤兵,称为辅兵。 兵员比例大致占全军的二至三成; 如果是骑兵部队,后勤兵的比例会更高;如果是境外远征,后勤兵的比例则更是高的离谱。 除此之外押运粮草的民夫那是单独另算的,整个大军的后勤工作不可能都靠他们。 甚至不是如常人所想像的那般,民夫的数量一定是整支大军的数倍以上。 而且民夫还都会跟随着大军出发,平时还会住在军营中。 否则的话,中国历史上出动数万战兵的战例数不胜数。 如果占据战兵数量数倍以上的民夫,日常住在军营中的话,那么一旦敌军来个夜袭引发营啸。 完全就是老百姓的民夫数量比战兵多上那么多,面对这种情况,他们肯定是会慌乱至极的。 到时候甚至都不用敌军攻入大营中,整个军营就会崩盘了。 再蠢的大将也知道营啸的可怕性,所以很少是会这么做的。 而且民夫承担的主要是运输粮草的责任。 粮草对一支大军来说,永远只会少不会多。 所以民夫一旦将粮草运输到大营中后,便会由军营中的辅兵负责交接,而民夫则大多是原路返回继续运输粮草。 因为民夫也是要消耗粮草的,所以从经济方面考虑,肯定让民夫处在不停运输粮草的过程中才最划算。 民夫的数量比例,对于一支大军来说,不是简单的按倍数计算,而是要考虑很多因素。 例如大军的驻扎地离己方的粮仓近不近,例如路上交通是否便利等等。 就像江东,因为有着长江存在,所以只要粮草足够,他就能动不动十万大军出征。 而辅兵与民夫的差别就是,辅兵是有一定作战能力的,甚至平时在军营中也会参与一定的军事训练。 虽然民夫的数量不一定,但是大军中辅兵的数量有着明确的记载。 《曹操注孙子兵法》:“车驾驷马,卒十骑一重。养二人主炊家子,一人主保固守衣装,厩二人主养马,凡五人。 步兵十人,重以大车驾牛。养二人主炊家子,一人主守衣装,凡三人也。” 从这个记载可知,汉魏之间曹操的麾下兵马,骑兵部队的后勤兵大约占全军二分之一,步兵部队后勤兵也占全军三成左右。 而且从曹操的记载可知,平常在大军出征的时候,辅兵是押运辎重车跟随大军出征的。 这也是为什么有的大军明明粮道被断,却不会马上崩溃,还能坚守一些时日的原因。 目前曹丕所带来的八万大军,实际战兵人数只有五万多,剩下的全都是辅兵。 而因为洛阳距离南阳郡并不远,并且两个地方都是处在中原腹地,交通条件并不差,所以动用的民夫数量并没有很多。 就如之前曹仁的五万大军,哪怕有着汉水的存在,曹仁出征的时候省去了携带大量民夫,但在他的五万大军中战卒亦不过三万。 剩下的两万多都是辅兵。 正因为当时曹仁所带的五万大军不都是正卒,所以在烈火的侵袭下,心态才会崩的快。 从对敌我双方的兵力推测之下,曹丕心中对糜旸的忌惮减轻了一些。 他的兵力优势很明显嘛。 随着时间的过去,曹丕也得知了越来越多关于西城一战的情况。 当时曹仁的近五万大军是在中伏之下,遭受兵力并没有差他太多的汉军包围,才导致全军覆没的下场。 现在随着汉中有危险,加上糜旸还有可能留镇部分大军驻守西城,所以目前武当城中的汉军的正卒兵力是他的一半不到。 若是他不中计,魏军的优势还是很大的。 只是曹丕年少时就跟随曹操征战过,所以他知道若是野战的话,他是占据着优势。 但现在糜旸很可能坚守武当城不出,那么他的兵力优势又不是那么明显了。 就在大堂中的曹魏君臣,在得知更确切的汉军兵力情报,在心中思考着应对之策的时候,司马懿又对曹丕报出了一个重磅的消息。 那便是刘备称帝了。 当得知这个消息后,曹丕本来有些喜悦的脸上,顷刻间浮现巨大的怒色。 他不禁大怒言道:“织席贩履之辈敢尔!” 刘备在成都称帝复汉乃是不久前的事,所以刚从洛阳到达南阳郡中的曹丕原先并不知道这事。 就连司马懿也是前不久才得知这事的。 在得知此事之后,司马懿的心中并没有太大意外。 因为有着西城大胜的存在,再加上之前天下间没有大汉正朔的存在,所以刘备会称帝乃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是司马懿不觉得意外,当曹丕得知这个消息,他的反应却十分大了。 当曹丕愤怒的声音传出后,大堂中的诸位曹魏大臣,纷纷俯下头莫敢直视曹丕。 曹丕之所以这么愤怒,乃是刘备在这时候复汉称帝,是在赤裸裸的挑衅他曹魏身为华夏正朔的地位。 曹丕建立的曹魏法统,是来源于汉帝刘协的禅让。 现在刘备在成都复汉称帝,那不就是在告诉天下人,他是通过篡位的方式建立大魏的吗? 甚至于刘备的大汉,就是踩在他大魏车骑将军的尸体建立的! 朝代的法统受到威胁,身为帝王的曹丕怎么可能不愤怒。 历史上的曹丕在得知刘备称帝的消息后,可能因为那时刘备只有蜀中一地,所以他会觉得不屑一顾。 但是今世中刘备的称帝,乃是仗大胜之威而为之,所以这时的曹丕感受到了一种威胁。 曹丕在愤怒之下站起身,他看向大堂中的群臣问道: “今刘贼竟敢谋逆称帝,朕若是不讨伐之,那我大魏天威何存?” “欲伐刘贼,必先破糜贼,诸卿可有愿我军先锋者?” 当曹丕愤怒的话语说出之后,堂中的大臣很大一部分脸上都浮现皱眉之色。 但大臣中不是没有好战者。 例如刚刚被曹丕调来的大魏偏将军夏侯霸。 夏侯霸,字仲权,是原征西将军夏侯渊次子,其母为曹操妻室丁氏的妹妹。 建安二十四年时,夏侯渊在定军山之战中被黄忠斩杀,夏侯霸得知此事后常常咬牙切齿,立志要为父亲夏侯渊报仇雪恨。 加上夏侯霸性格刚勐,所以他在听完曹丕的话语后,当即出身对着曹丕言道: “臣愿将锐卒虎步武当,破糜自效,事必克捷。若其无臣,陛下亦不须为念” 听到自己刚刚想要攻打武当的糜旸,就有宗室大将出来请战,曹丕愤怒的脸上浮现一些喜色。 当今强敌在前,他正需要的是这种虎狼之臣! 第二百五十三章 老臣文和 关羽集将 就在曹丕与夏侯霸君臣对视的那一刹那,曹丕的诏令正要发出,但可惜这时却有一位大臣出来对曹丕建言道: “臣窃见陛下脸有喜色,欲独以霸攻糜贼乎? 今者武当,城防所依,目前就霸有此志,势不独行,当合诸将并进。 糜贼兵有数万,虽正卒远逊,然守城不可以辅卒乎? 糜贼善用兵,浩荡天兵来临,却终无所动,彼岂自毙之人?恐欲诱我深入,有所计划而已。 今霸虽有胆气,然兵者凶事也,若贸然进兵,实乃以求侥幸自投死地耳! 大军一动,胜负难料,贼军士气正盛,臣恐偏将军虽有灭贼之心,却反为贼所算,万望陛下三思之。” 出来向曹丕建言的这人是董昭。 董昭是跟随曹操多年的老人了,在曹操在世时就对他的才智多有欣赏。 在当初郭嘉死后,曹操任命董昭为丞相祭酒作为他的心腹谋臣。 当董昭出来向曹丕建言后,就算曹丕求胜心切,但是他在听到董昭的建言后,脸上却流露出犹疑之色。 先不谈董昭说的有没有道理,单单是董昭的地位就不一般。 虽然董昭在曹操在世时只是担任丞相祭酒一职,但是三国时期的官职不是单纯按地位划分高低,主要是看掌握的实际权力。 祭酒一职掌握全军司法,又掌管一军的情报汇集,可谓是权力非常之大。 所以在曹丕继位之后,立马就将董昭任命为将作大匠,成为大魏的九卿之一。 而且当初曹操称公时遭到以荀或为首的大臣反对,是董昭利用自己在士林中的威望,为曹操弥平他称公舆论上的不利影响。 他还为曹操称公提供了一切理论支持及具体步骤,可以说董昭是力劝曹操称公的第一功臣,所以董昭的地位在魏国中是十分高的。 对于这样又有才智,地位又高的老臣的建言,曹丕不可能会忽视。 而在夏侯霸听完董昭的话后,他脸上却浮现怒色。 在董昭的建言中,对于曹丕他是语带尊敬的劝谏,对于夏侯霸他言语中可是有着贬低的。 非如此,董昭觉得不足以打消曹丕的求胜之心。 面对董昭的贬低,性格刚勐的夏侯霸当然会感觉到愤怒,但是他却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 毕竟他目前身上并无战功在身。 没有战功,当然就没有说服力。 董昭也看出了夏侯霸对他的不满,但他却不在意。 现在大魏的政治格局,不是如曹操在世时一般宗亲一家独大了。 在今年随着各地开展九品官人法以来,出身各大世家的青年才俊逐渐开始占据地方及中央的各项要职。 就连军权,亦不是没有士族出身之人开始染指。 而随着曹魏宗室第一大将曹仁的死亡,更在无形中大大加快着这个进程。 曹仁的死亡对大魏,对曹丕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损失,但对于一直被曹魏宗室压制的士族来说,在某方面未尝不是个好消息。 现在身为曹魏士族领袖之一的董昭,还真的不怎么畏惧夏侯霸。 更何况他说的是事实,虽然现在夏侯霸亦是偏将军,但此偏将军非彼偏将军。 而随着董昭率先出来对曹丕建言,大堂中的大部分大臣脸上亦流露出劝阻之色。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本来就反对曹丕亲征。 再加上他们大多数是跟随曹操征战多年的老臣,经验之丰富非曹丕与夏侯霸可以比拟。 所以他们心中是很担忧曹丕的贸然出兵的。 于是就在董昭建言后不久,又有一位重量级的大臣开始起身。 这位大臣观之年岁至少在古稀之年,他的须发皆已经发白,他的脸上更是满布着老人斑。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当这位大臣站起身时,他的身体颤颤巍巍的,好似下一刻就会跌倒在地。 但就是当这位处于风烛残年的老者站起身时,大堂中本来想要起身建言曹丕的大臣,却纷纷打消了起身的想法。 大堂中的大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位老者,他们的眼神很复杂。 有忌惮,有不屑,有敬佩。 尽管每位大臣对这位老者的想法都不相同,但是他们在看到这位老者起身后,心中都浮现出一个想法。 他若劝阻,必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曹魏大臣们对这位老者有着这种信心,实在是他的身份太过特殊。 这位老者便是时任大魏太尉的贾诩,贾文和。 因为李傕郭汜之乱,这个名字在大江南北,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当年曹操起兵时,他的帐下有五位谋士对他的帮助最大。 而在不久前程昱因病去世后,那五位谋士就只有贾诩存活当世。 在后世成书的《三国志》中,贾诩可是与荀或、荀攸一同并传的,可见他在曹魏谋臣中的地位。 从早年的效力凉州到后来投奔曹操,贾诩可谓是参与了三国中前期一切着名的大战。 在他的从军经历中,虽然他献计的次数不多,但却从来没有失误过。 听之则成、不听则败,这便是世人对贾诩的看法。 因为贾诩的过往,再加上他的资历在一众曹魏大臣都十分高,所以当他站起来那一刻,就连曹丕的脸上都浮现意动之色。 但是贾诩站起来后,他第一时间却并没有向曹丕建言。 他只是拄着一根拐杖,缓缓地走向司马懿。 司马懿看着句偻着身体的贾诩向他走来。 虽然贾诩如今是一位好似下一刻就会挂掉的老者,但是司马懿却在无形之间,感觉到贾诩似乎像一座大山一般像他压来。 甚至当司马懿看到贾诩那一双浑浊的双眼时,他好似从那深沉的浑浊之下,看出了非同一般的神采。 藏得深,不代表没有。 当贾诩来到司马懿身前时,司马懿在贾诩的压迫力之下,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就算是六十岁的晋宣帝遇上七十岁的贾诩,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何况现在还未完全成长起来的司马仲达呢? 只是贾诩并不是有心针对司马懿,所以他在司马懿身前及时站住,并没有继续前进。 站住身形后,贾诩微微抬头看向司马懿,他问司马懿道: “糜旸可谓知兵?” 司马懿不知道贾诩为何问他这句明显是废话的话,但面对着贾诩的询问,司马懿还是老实地答道: “当然。” 司马懿的回答是众人的共识,他无须为糜旸遮掩,况且他若是说糜旸不知兵,那不就是在拐着弯骂曹仁是酒囊饭袋吗? 见司马懿回答了自己的问题,贾诩好似后知后觉一般,他又看向司马懿问道: “知兵之人又居于城池之中,若想不让敌方探清己方兵力,实在是轻而易举之事。” “但是现今糜旸明知大魏天兵即将来临,却反而让仲达轻易探知他之兵力虚实,真是怪哉!” 贾诩的声音很是苍老,但是当他苍老的传遍大堂的时候,在场的诸位大臣好像脑海中的某个疑团被瞬间拨开。 特别是司马懿。 作为既有智谋又亲眼目睹糜旸将大军调走的人,他对贾诩的话反应最快感触最深。 是呀! 按照常理糜旸明明知道大魏的大股援军会马上到达,在这个时候他纵算要调兵回援汉中,难道不是应该暗中行事吗? 有着汉水的存在,糜旸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敌军大部即将到来,反而将自身兵力不足这一点暴露出来,这是糜旸会做出来的事吗? 之前就连司马懿在平原上,都能想到用马尾绑上树枝的方式,来让别人无法探清他所率大军的真实数量,更何况如今糜旸还有着城池的依托。 之前一众魏臣包括司马懿,只是觉得在曹真围魏救赵的情况下,糜旸抽调大军返回驻防汉中乃是应有之义。 但就是这种逻辑上的应有之义,却让他们忽略了这一点。 大堂中曹魏众臣因为贾诩的一语中的,马上快速的思考起来。 就连曹丕,亦在思考之下明悟了什么。 贾诩方才的话语虽然是在问司马懿,但他实际上是借助问司马懿的方式,在提醒着曹丕。 当贾诩见曹丕的脸上已然浮现思索之色后,贾诩方才转身看向曹丕一拜道: “武皇帝智勇过人,而用兵重敌,从不敢轻视之。夫兵好进恶退,常然之数。 平地无险,向来艰难,若当深入,当思后路,兵有进退,变化无章。 轻军下武当,至深也;糜贼善用计,至疑也;一军无伴而行,至危也。 三者兵家所忌,而今行之,臣窃为陛下惧之。 贼有城池所依,后路无忧。然我军若有漏失,危难将至。 天兵方至,当以稳为主。就不破贼,亦可守疆。奈何乘危,不以为惧? 况十月将近,陛下忘襄阳之关羽乎!” 在贾诩前半段的建言之时,曹丕的脸色还能保持冷静。 但是当贾诩提到关羽的名字时,不仅是曹丕,在座的群臣脸上都大变。 刘备名将,非只糜贼也! 那个威震华夏,之前将一众魏将打的不要不要的关羽,可还是一直按兵不动着。 难道关羽是不知道如今糜旸的大军在武当吗? 难道糜旸会忘记通知关羽他大军的动向吗? 因为西城一战,曹魏上下君臣的目光都集中在糜旸身上。 他们却忘了在荆州,还有一位盖世名将手握数万大军在虎视眈眈着。 之前曹魏众臣都以为关羽之所以迟迟不出兵,乃是因为目前正是南方的秋收季节。 糜旸若不是俘获数万魏军用来收割种植粮食,再加上得到了武当城中的大量粮草,甚至还未等曹丕援军到来,他恐怕就已经退兵了。 不能说曹魏众臣之前的判断有误,但是他们却忘记了一件事。 现在是九月底,想来荆州的秋收大多都已经结束。 在这样的情况下,关羽是随时可能出兵的。 甚至若是细细思之,糜旸在故意示弱,可能为的就是吸引曹魏援军的所有注意力,好为关羽的进攻樊城提供良好的条件! 曹操去世不久,他在世时收集的名臣良将大多还都在世,他们的智商可都是在线的。 现在在贾诩的点醒之下,他们若是还不能反应过来的话,那便是太轻视他们了。 在贾诩的点醒之下,在场的曹魏大臣,马上就对目前的局势做出反应。 第一要务,便是要派出一部分大军前去支援樊城。 尽管目前樊城有着曹休的驻守,尽管目前樊城还未有军报送来,但凡事做出准备总是不会错的。 反正目前大魏的兵力是足够的。 虽然曹丕目前手中的大军只有八万左右,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能召集的大军只会越来越多。 要知道在历史上的不久后,曹丕甚至可以在淮南一带,单单征召起十万正卒做武装游行。 这便是曹魏的国力。 曹丕用感激的眼神看向贾诩,当年在他的帮助下,自己成功击败曹植登上太子宝座。 现在他又在贾诩的帮助之下,可能避免了犯一次大错。 贾诩察觉到曹丕感激的神色,但他并没有浮现居功的神色。 他只是在对着曹丕一拜后,便又默默地回到自身的坐席上。 听着大堂中各位大臣的建言之声,贾诩知道接下来已经不需要他了。 当初曹丕意欲亲征的时候,是贾诩破天荒的毛遂自荐要跟随在曹丕身边。 虽然在曹操称王以来,他一直在韬光养晦。 但他韬光养晦是为了自保,现在主动跟随曹丕南征,也是为了自保! 敌人都快打到中原了,他不能再继续划水了。 至少在他死之前,曹魏的大局要稳住。 ... 南郡,襄阳城。 在大将军府中的关羽,抚髯看着糜旸送来的最新奏报。 奏报中糜旸向关羽言明,曹丕的援军即将来临。 而他会使计拖住曹丕的大部分兵力,好让他攻打樊城创造良好的外部条件。 在得到糜旸的这个奏报后,关羽不停地抚髯微笑。 关羽其实比刘备还早一些知道西城之战的结果,这当然是他这个好女婿主动汇报给他的。 只是之前因为秋收在即,所以哪怕关羽在得知好女婿取得那番战果后不禁感到心情澎湃。 但是因为有着襄樊之战的教训在,所以关羽是不会再让自己冒着缺粮的危机发动一场大战的。 因为客观条件,他也只能等着秋收结束。 毕竟他若想北伐,要打的第一场仗便是攻城之战。 在这样的情况下,粮食问题更是首要。 现在荆州的秋收大多已经结束,是他出兵的时候了。 关羽收起糜旸的奏报,然后他恢复威严的神态,对着一旁的廖化命令道: “召集诸将营中议事!” 廖化听到这句话后,脸上浮现兴奋之色,马上就离开召集诸将去了。 在廖化走后,关羽本想站起身来穿上战甲,但是突然之间他感觉到有阵头疼感袭来。 这阵头疼感来的快,去的也快,所以关羽并没有太过在意。 这是之前他的额头为庞德射伤后,因为当时担心军情没有好好修养所留下的后遗症。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疼痛感近来越发频繁了。 军情要紧关羽顾不上这些,他在穿好铠甲后,便迈着大步朝外走去。 第二百五十四章 再攻樊城 孙礼献策 廖化,字元俭,廖氏一族世代为沔南的豪门世族。 在当初关羽成为前将军时,关羽便任命廖化为他的主簿。 后来因为糜旸的突出表现,关羽便将主簿一职授予糜旸,而转任廖化为帐内门下督。 在历史上是没有周仓这号人的,在今世当中,廖化承担起周仓的职责。 廖化身为大将军的门下督,执掌关羽亲兵,在他的召集之下,很快的目前在襄阳的诸将都已经到了城外的军营当中。 等诸将到齐之后,关羽穿戴好战甲,亦来到了大帐之中。 在关羽到来之后,诸将的脸上都流露出崇拜的神色,他们纷纷起身向关羽行礼。 或许在这两年以来,糜旸立下的战功为诸将之冠,但是在糜旸还未异军突起的那数十年中,刘备麾下的第一大将就只是关羽。 数十年的资历,数十年的战功,这一点纵算是糜旸立下再如何大的战功,与关羽亦是不能比拟的。 更何况那被称为威震华夏的襄樊一战,与原来历史上关羽无奈退兵不同。 他在派糜旸驻守公安后,他先诛徐晃破樊城之外患,后来在曹操亲自率领十万大军,无数曹魏精英南下之时。 他以低于曹操数倍的兵力,死死阻挡着曹操的大军无法南下,令曹操一生中的最后一仗以失败告终,最后只能怀抱着遗憾着死去。 那可是智谋及经验都处于完全体的魏武帝! 可以说在今世的襄樊一战中,关羽从整体战役上的表现来说,都完全配得上“威震华夏”四个字。 再也不会有人因为关羽最后的结果,质疑关羽的能力。 而且关羽的一生并不是百战百胜的,他一生中有被人击败过。 但他每次在被人击败之后,都能从战败中吸取经验为己用,然后快速的成长起来,直至达到他今日的高度。 若将糜旸与关羽这对翁婿做对比,虽然他们俩目前都是大汉的名将。 但相比于糜旸的天赋型,关羽成为名将的经历更能激励起诸将的内心,更适合作为绝大部分将领的偶像。 在这种种原因之下,哪怕关羽不看重礼节,诸次要求诸将在军中不要多礼。 但一向将关羽命令视为圭臬的诸将,在看到关羽之时还是不自觉的起身对着关羽行大礼。 看到这一幕,关羽亦有些无奈。 但是军情紧急,他也顾不上那么多。 他快步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然后挥手让帐内的诸位大将坐下,在坐下后关羽开门见山的说明了他今日召集诸将的目的。 “今荆州秋收已经结束,我军兵精粮足,已经是时候再伐樊城!” 当关羽铿锵有力的这句话说出来,在座的诸将脸上都浮现激动之色。 后世人皆知诸葛亮的北伐,但纵观刘备真正有实力大举北伐的时间段,其实季汉发动的北伐并不都是诸葛亮主导。 例如当年刘备亲自指挥的汉中之战,例如关羽去年主导发动的襄樊之战。 无论从这两场大汉的规模、方向或是目的来说,这两场大战都算的上北伐之战。 而这两场声势浩大的北伐之战,都是以大汉胜利的结果告终。 所以当如今关羽提出要再次发动北伐之时,在场诸将的脸上都浮现着激动之色。 他们用狂热的目光看向关羽,他们都愿意跟着眼前这位大汉的大将军,为大汉光复旧土。 当说出自己的目的之后,关羽开始调兵遣将起来。 虽然荆州的一部分将才,正在为大汉守护着南疆,但是留在襄阳中跟随关羽日久的将才亦不少。 而早在当初刘备从荆州离开之时,关羽就时刻在思量着北伐一事。 何人领多少兵,该完成什么任务。 汉水对岸的曹休有多少大军,为了防御他又做了那些准备,在过去的一年中,这种种情况关羽在心中早已经有所腹稿。 关羽用兵崇尚王道,他的用兵风格有点当年的卫大将军。 他虽然很少使用奇谋,但他总是会将每个步骤都考量的很清楚,然后一步步的按他心中的谋划去实行。 这样的用兵风格,虽然有时见效不快,但却能一步步压缩敌方的生存空间,并让自己始终立于有利的境地。 而一旦在他稳健行兵的时候,遇上有利于他的天气或者地利,那么关羽就会敏锐的抓住这个难得的战机,将他的战果迅速扩大。 除非出现某些意外,例如原本历史上的士仁与糜芳叛变,否则关羽的用兵风格是最适合大兵团作战的。 关羽的语气很威严,他的语速虽然不快,但因为心中早有考量,所以他不一会儿就将他的布置安排完毕。 当关羽下达完所有命令之后,在场的所有诸将纷纷起身,而后领命而退,赶忙去做出兵前的准备了。 在诸将纷纷离去之后,帐中只留下关羽与马良二人。 马良在之前刘备称帝后的封赏中,被刘备任命为荆州刺史。 因为并无军职在身,加上荆州有关羽这个大将军在,所以马良平日里并不参与具体领兵,更多的是负责为关羽筹措粮草及谋划军机。 在大帐中关羽看向马良言道:“接下来就要辛苦季常了。” 听着关羽的话,马良谦逊的对着关羽一拜道:“为大将军筹措粮草,是良的职责所在,何谈辛苦?”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况且现在荆州的秋收刚刚结束,许多收获的稻米还未入仓。 在这样的情况下,无疑马良身上的担子非常重,这便是关羽对马良说这番话的原因。 在世人眼中,关羽的性格轻士大夫而重士卒。 但关羽轻视的士大夫,只是那些他觉得沽名钓誉的士大夫,对于名实相副的士大夫,关羽亦是礼敬的。 正如赵累、王甫这些历史上愿为关羽而死的士大夫,若是关羽往日中不重视他们,他们会用生命回报关羽吗? 在关羽眼中,正如刘备对他曾经所说,马谡名过其实,不堪大用,但是马良可谓是名实相副,是值得他重视的一名士大夫。 在回答关羽之后,马良用关心的神色看向关羽,他用提醒的语气对关羽言道: “近来良观大将军精神似乎有所不济,还望大将军在处理军事时,勿要劳累度过。” 关羽的头疼,可能一般人还不知道,但作为目前荆州的二把手马良当然是知道的。 甚至有几次,关羽在与他议事的时候,就在他面前捂头过。 只是面对马良的关心,关羽却笑着言道:“季常忘吾刮骨疗伤之事乎?” 听到关羽提起此事,马良脸上流露出敬佩的神色。 关羽曾为贼军的流失所中,流失贯穿他的左臂。 后面虽然表面创伤痊愈,但因为当时关羽未好好修养,所以每当阴雨天气时,关羽左臂中的骨头时常感到疼痛。 医官在检查后对关羽言道:“失镞有毒,毒入于骨,当破臂作创,刮骨去毒,然后此患乃除耳。” 在听完医官的话后,关羽便伸臂令医官噼之。 当时关羽正好在宴请诸将,在医官的噼砍之下,关羽左臂血流如注,盈于盘器。 但关羽却好像丝毫不觉得惧怕一般,一边吃肉一边饮酒,言笑自若。 当时马良亦是在场的,那一幕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正是那一幕,让马良心中对关羽浮现起巨大的佩服之情。 关羽在对马良提起此事后,他便对着马良言道: “我本庸虚,蒙主成造。往闻曹仁覆灭,便即欲攻伐樊城,为荆州打开北上通道。 遭值秋收之际,令我愿不得所偿。今秋收已毕,中原蒙尘,我受君恩,岂敢爱命! 我为勋戚,任重方岳,若不能摧锋万里,诛逆贼复旧都,虽无上尊荣加身,何足贵也。 既为汉大将军,虽未有天子明旨,然时不我待。 我一生征战,受创颇多,些许不适,何敢惜身? 我行计决矣,无复有疑。” 关羽旧事重提,并不是为了夸耀自己。 关羽对马良提及此事,意思是想告诉马良,他征战数十年,身上受到的创伤不可胜数。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当初的手臂疼,与如今的头疼在关羽看来并无二别,都无法阻止他为国效力的心。 听到关羽这么说,马良虽然还是有些担忧,但他最后还是不再言语。 正如关羽所说,若他是惜身的人,还是当初那个威震华夏的关云长吗? 在提醒关羽之后,马良便慢慢退出主帐,前去安排一切去了。 看着马良离去的背影,关羽眼神中有着一些深思。 ... 樊城设县的历史很长久,在荆州大地已经存在数百年。 而樊城的地理位置很是特殊,在当年曹操取下樊城之时,置襄阳郡让樊城隶属之。 但尽管襄阳与樊城,当初在曹操设定的政治区域中,是属于一个郡的。 但是樊城与襄阳之间,由一条广袤的汉水相隔开。 因为樊城与襄阳距离颇近,所以还未等关羽的大军开始度过汉水之时,领兵驻守樊城的曹魏大将曹休就已经探得这个消息。 当曹休得知这个消息后,他马上召集诸将开始商议军情。 面对着关羽大军即将度过汉水的事实,诸将在听闻这个消息后,脸上都浮现畏惧之色。 樊城中的诸将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然知道西城一战的事。 在曹仁战死的这个节骨眼,关羽又率领大军攻打樊城,这个信息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但相比于大部分将领脸上浮现的畏惧之色,在曹休召集的诸将中,还是有一些将领保持着冷静的。 例如其中就有一位名为孙礼的大将。 孙礼,字德达,涿郡容城人。 孙礼年轻时,曾与母亲失散,当时赖乡人马台救护其母,母子方得重逢,孙礼便将所有家财尽数赠予马台以示感恩。 后来曹操攻平幽州,征聘孙礼为司空军谋掾。 那时马台因受事件牵连而即将面对死刑,当时已拥职权的孙礼为报旧恩,私自让马台越狱逃亡。 他自己则不愿潜逃,径自前往主簿温恢之处自首。 温恢探知始末后,非常欣赏孙礼有恩必报的行径,于是把事情告知曹操,最后孙礼与马台都获免死罪。 不久孙礼升任河间郡丞,再迁任荥阳都尉。 当时鲁国地界有数百个山贼,凭恃险要,为祸百姓,于是朝廷命孙礼为鲁国相。 孙礼到任后,立刻犒赏军吏,下令得贼人首级者可获赏。 另一方面他又向贼人施以怀柔政策,招降纳附,不久就令当地社会秩序转好。 如今孙礼担任的是襄阳太守一职。 在知道对岸的关羽在进行着大量的兵马调动之后,孙礼当即起身对着曹休建议道: “贼军有汉水为凭,必轻装果决,为的是速战速决,故而当今我军不能与他们正面作战。 我军应当分兵据守偃城,让他们无法深度进入我军疆界,尽量拖延时间,把他们的锐气泄掉。 然后再从容地挑选精壮骑兵数千人,沿着汉水河道南下,等待汉水水流的断绝,渡河断绝他们的粮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若命令樊城附近的其他县城长官,依靠险要自己固守。 再将自己所用的粮食物资等以外,剩下的全部烧毁,再把田野中的庄稼全部割光,让来犯的敌人没有东西可补充给养,这是一般的办法。 若想着凭借着半渡而击的优势,主动出击贼军,这是臣认为的最不好的办法了。” 孙礼出来建言后,根据当今形势分别列举了上中下三策。 而曹休在听完孙礼的建言后,果断采取了孙礼的上策。 在曹休看来,因为有着汉水的存在,关羽大军攻打樊城算不上远征,所以孙礼的中策作用不大。 至于下策,虽然在兵法上来说是最合适的办法。 但是魏军并没有制水权在手,汉水绵长,魏军根本就无法料到汉军会在何处登陆,怎么半渡而击? 相比之下孙礼的上策,才是最符合如今的做法。 于是乎曹休马上让孙礼领兵数千出镇偃城,他自己则率领着剩下的大军驻守樊城,等待着关羽大军的到来。 而当孙礼领军数千出镇偃城后,关羽的大军亦正式开始渡河! 汉章武元年十月初,汉大将军关羽领军四万号称七万,从汉水渡江兵锋直指樊城。 时隔一年,关羽再攻樊城! 第二百五十五章 先锋傅肜 出乎意料 在关羽的安排之下,率领汉军前锋度过汉水的大将是傅肜。 傅肜字公和,南阳义阳人士。 从籍贯上来说,傅肜与魏延是同乡,而且傅肜与魏延当初是一同投奔到刘备麾下的。 虽然魏延与傅肜皆不是出身高门大族,但这二人都富有勇力,所以渐渐为刘备所赏识,一路受到提拔。 傅肜这个人,在目前将星璀璨的大汉将军天团中并不出众,但在后世他的名声却不低。 历史上当刘备被陆逊击败于猇亭时,刘备收兵至马鞍山,陆逊复攻破之,刘备于夜间突围。 在刘备被吴军团团包围的时候,是傅肜率部力战拒后。 那时他的手下兵士都死尽了,吴国将领劝他投降,傅肜骂道:“吴狗!何有汉将军降者?” 最后他力战而死。 可以说若是没有傅肜的拼死断后,刘备当时的安危难料。 而他忠勇的行为及那动人心魄的一骂,更是流传后世上千年。 江阳刚烈,立节明君,兵合遇寇,不屈其身,单夫只役,陨命于军,时人赞焉。 更何况他还有个好儿子傅佥。 后来晋武帝司马炎听说傅氏父子的事迹后,连他都不禁感慨道:“傅佥父子,天下之善一也。” 嗯,羡慕季汉实锤。 后世所流传的季汉风骨,是由刘关张三兄弟而起。 但真正撑起季汉风骨享誉千年的,还有那许多不如刘关张三兄弟出名的许多季汉名臣。 那些季汉名臣有些人的能力高低有待商榷,但他们的品质都是母庸置疑的,因为就连敌人都会对他们感到十分钦佩。 在历史上傅肜只是惊鸿一瞥,但在今世有了糜旸的存在,许多季汉大臣的命运被改变。 他们在接下来的世间,势必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初在刘备还是汉中王的时候,他率军从襄阳离开之时,为了稳定荆州的大局,特意对荆州的人事进行了一次大调整。 在那次人事大调整中,刘备将当初随他入蜀又有能力的一些荆州系官员留在荆州辅左关羽。 例如在文臣方面以马良为代表,在武将方面则以傅肜为代表。 那时傅肜便被刘备任命为长沙太守,负责看守荆南的东大门。 在今年时关羽时常有北伐之意,所以他利用自己的权力,将长沙太守傅肜调任到自己帐下,而另派了一员大将代替傅肜驻守长沙。 关羽做出这副安排,不仅是看中傅肜的勇力,还因为傅肜的出身。 傅肜乃是义阳人士,义阳在汉水北岸,所以傅肜对汉水北岸的地形是十分熟悉的。 先锋大将既要富有勇力能承担起身为大军箭头的重任,当然还需要对出征地的地形有着一定了解,这样才不会容易落入敌军的包围之中。 正如关羽所期望的那般,当傅肜统率部分别将,共同率领五千先锋汉军从襄阳出发时。 熟悉汉水北岸形势的傅肜,并没有听从他人的建议直接从汉水上游渡水。 熟悉水战的傅肜当然知道,敌军若半渡而击对大军的危害性。 所以哪怕是会耽误些时间,傅肜还是坚持己见率领大军驾,船离樊城稍远的汉水下游登陆。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这样的话,纵使樊城中的魏军有想对他们半渡而击,他们也不可能放弃樊城守卫,来到汉水下游对汉军进行阻截。 当汉军开始从汉水下游开始渡过汉水时,一切皆不出傅肜所料。 在他的持重行事之下,五千汉军先锋顺利度过汉水,到达汉水北岸。 可是当五千汉军到达汉水北岸之后,傅肜并没有快速朝着樊城而去。 在他的命令下,五千汉军沿着汉水缓缓西上。 在领军朝着樊城进发的同时,傅肜一方面命令大军斥候四处探查敌情。 另一方面他命搭载他们的战船不要远离,就在离五千汉军不远的汉水之中游曳。 傅肜的这副安排,为的是保障他这五千先锋大军的安全。 就算有魏军对他的先锋大军有伏击,只要汉水上有着汉军战船的存在,就不会让麾下的汉军感觉陷入绝地,这样五千汉军能坚守到后续大部援军的到来。 毕竟只要不是进入绝地或者军心溃散的境地,哪怕樊城中的曹休派出两倍于汉军的魏军,在汉军结阵抵抗的情况下,魏军数日之内也是无法吃下这五千汉军的。 未虑胜,先虑败。 傅肜在一众汉将中,性格是偏向沉稳的那一类。 在被刘备委任为长沙太守前,傅肜可是担任刘备的中军护卫大将一职。 而他能被刘备委任此职,可见他的性格是怎么样的。 在性格方面,可将傅肜与赵云、陈到相类比。 只是傅肜的这幅良苦用心的安排,却引起了一人的不解。 这人便是傅肜的儿子,今年方才十八的傅佥。 傅佥年轻气盛,他在私下里问傅肜道: “今大将军委任父亲为先锋大将,想的是父亲快速赶至樊城,为身后大军开道安营,可是父亲为何反而缓慢行军呢?” 在傅佥的眼中,傅肜的作为有些不像是一个先锋大将该做的事。 而且傅佥觉得关羽既然委任傅肜为先锋大将,那傅肜正应该要努力表现,为国朝立下战功才是。 在去年傅肜随刘备入荆支援关羽之时,傅肜就将傅佥带在身边。 傅肜为的便是让傅佥在军中多加历练,好早日让他为刘备效力。 因为这种目的,所以他在将傅佥带在身边之后,就一直很鼓励傅佥有不懂的就问,这样才能让傅佥学到更多的东西。 于是当傅肜听到傅佥的疑问后,看着已经与他一般高的傅佥,傅肜拍着傅佥的肩膀教导道: “兵者,凶事也。 今我军先大军而入贼军境中,一举一动必为贼将曹休所探知。 曹休非不知兵之人,若为父命大军轻率行军,曹休可能会设伏以邀我军。 为父受命先锋,惟全为功,今若大意之下为贼军所趁,丧师身死为父不惧,唯惧败我军士气,从而有负国恩!” 听到傅肜这么说,傅佥的脸上浮现若有所思的神色。 看见傅佥的这幅神色,傅肜马上又举出一个例子,那个例子的主人公叫孙桓。 当年孙桓不就是身为先锋大将轻率行军,从而被左将军糜旸大败最后悬挂在城头上吗? 当傅肜举出这个例子之时,傅佥脸上的若有所思之色,马上变成恍然大悟之色。 不能当孙吊楼,要学左将军。 在当初傅肜南下去长沙赴任之时,傅佥还特地前去公安城,前去瞻仰那至今留在公安城头上的那一根麻绳。 而因为当初糜旸的骚操作很是大快人心,所以在荆州的汉军中,就给孙桓起了个响亮的外号——孙爬楼。 这个称呼最早是从性格沉稳的关平口中传出来的...... 可能在一众宿将眼中,他们的偶像是关羽,但是在年轻人傅佥眼中,关羽的形象太过高大,所以他的偶像是同为年轻人的糜旸。 见傅佥在听到他举糜旸破孙桓的例子后,马上就脸有恍然之色,傅肜的脸上露出一些笑意。 这小子,看来还是想去益北左将军那里。 知子莫若父,况且傅佥的这层心思并没有对傅肜有所隐瞒。 其实傅佥有这种心思很是正常。 身处乱世,凡有志向的男子皆想建立一番功业。 目前在大汉的数个都督区中,唯有益北与荆州两个都督区与敌人正面相对。 所以无疑在这两个都督区中,建立战功的机会最多。 而相比于上了年纪的一众宿将,年轻小将们更想去的是糜旸那里。 可能因为糜旸自身是年轻人的缘故,所以他提拔的一众将领大多年纪都不过而立之年。 在早已在荆州、益州传的沸沸扬扬的西城之战表功名单中,立下战功的益北将领,更是年轻人占了大多数。 这种事实无疑在极大程度上,刺激着大汉许多有志青年的心。 在他们心中,大汉的益北都督区才是他们心中最理想的立功场所。 知晓傅佥这副心思的傅肜,在心中暗暗想道: “等这场仗打完,就向左将军举荐佥儿吧。” ... 虽然五千汉军的进军速度并不快,但在不久之后五千汉军还是来到了樊城之外。 在这一路上,傅肜的心中开始浮现一个疑问。 那就是为何这段时间来,他派出的探子都未曾探测到敌军的动向。 虽说他当初特地率军从汉水下游渡河,便是为了避开魏军可能的半渡而击。 但若是说魏军一开始因为他的举动无法得知五千汉军渡河的消息的话,当他的大军渡河之后,魏军是不可能探查不到他大军行踪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手中兵力不少的曹休却始终未派出一支魏军,对他的大军发起试探性的攻击,这让傅肜有些不解。 因为这与情报中所收集到的,关于曹休的性格介绍并不相符。 傅肜并不知道孙礼向曹休献的策,所以他的内心中有这种疑问很是正常。 其实当傅肜的大军刚刚渡过汉水的第二日,在樊城中的曹休就收到了这个军情。 一开始曹休的确是有想派军邀击傅肜所部,但是在情报中他了解了傅肜大军的行军情况,所以很快曹休便息却了这个想法。 他的用兵风格是一向刚勐不错,但是刚勐不是鲁莽。 明明已经知道邀击无多大用处,那么曹休就不会轻易去做这种事。 况且还在孙礼已然给他献了更好的策略情况下。 所以在得知五千汉军渡河之后,曹休只能暗暗感慨一句:敌军的先锋大将非庸人。 在曹休未派兵阻拦的情况下,傅肜成功率领五千汉军来到离樊城的数里之外。 在到达此地后,傅肜也不管曹休打的是什么想法,他马上命令大军开始安营扎寨。 不久后关羽的大军就会到来,在那之前他必须将大军的营帐安好。 在安营的期间,无论日夜傅肜一直领着亲卫亲自巡视诸军。 他担心的是樊城中的魏军,会趁着大军安营的期间袭营。 但是直到傅肜将大营立好之后,他所担心的情况也一直没有发生。 随着时间的推移,傅肜心中也有些猜测出曹休的想法。 曹休是想借着守城之利,来耗退他们的大军吗? 在傅肜安好大营的不久后,关羽亲自率领的数万汉军来到了樊城之外。 等数万汉军尽皆入营之后,关羽马上召集诸将开始议事。 在关羽所率领的数万大军还未到达之前,傅肜就一直将他渡河后的,所探查到的一切情报报送给了关羽。 这便是先锋大将最重要的职责。 在傅肜的情报之下,关羽及刚刚到达樊城外的诸将,大致明白了目前樊城外的局势。 同时诸将心中也浮现了与傅肜一般的猜测。 孙礼的计策更像是阳谋,所以只要情报收集的够多够准确,汉军诸将虽然不能完全猜出魏军的意图,但猜出他们大致的意图还是不难的。 但阳谋之所以叫阳谋,本就是不难猜测,但却难破坏的一种计谋。 虽然当初樊城在关羽的围攻下残破不堪,但这一年以来在曹休的主持下,樊城的城防已经得到修缮。 最主要的是目前曹休手中,至少有着上万魏军。 城坚兵足,樊城这块硬骨头并不好啃。 甚至根据现有的汉军兵力,关羽要想如之前一般将樊城团团围起来也是一件费劲的事。 襄樊之战时关羽之所以能凭借三万大军,将襄阳与樊城团团围困,那是因为当时曹仁先吃了一场败仗,魏军死伤颇多。 最后曹仁只剩下不多的魏军困守在樊城中,关羽才做到的这一点的。 这场战役虽然未在史书中记载,但完全可以根据事实推断出来。 不然的话依曹仁当时的地位,是不可能就拿着少数兵力,等着关羽将他围困起来的。 既然时势不同,所以诸将开始纷纷建议关羽要早日攻打樊城。 否则的话一旦等贼军的援军到来,那么这场仗便更不好打了。 但是最后关羽却做出一个,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决定。 他下令诸军拔营向前,筑严围将樊城给围困起来。 第二百五十六章 曹家千里 万余铁骑 面对关羽的这副做法,纵算是马良亦有所不解。 身为刘备留下辅左规劝关羽的荆州刺史,马良对关羽谏道:“今宜率三军之锐,仗将军之勇,急攻樊城。 比魏救至,必可拔也,劳事于筑围,恐士民之力弊也。” 马良并非是不知兵的人,相反的自他一开始跟随刘备之时,担任的职务便是参谋军机之类的。 在马良看来,曹休一定已经将求援的消息送出。 在这种情况下敌军的援军不久后就会到,这时他们采取的最好办法便是速战速决。 马良的谏言说出了在场大多数将领的心声。 关羽看着马良及诸将有着疑问,他抚须解释道:“季常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樊城城防坚固,粮谷又足,且凡备御之具,皆无一有缺,今吾攻之,不可猝拔。 若北兵至而无备,表里受难,何以御之!” 马良所言关羽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但是正因为知道,所以他才要这么做。 论对樊城的了解,关羽还在樊城守将曹休之上。 因为之前曹仁的教训,所以曹休肯定不会率军出城浪战。 在关羽看来,这样的情况下纵算他的兵力多上一倍,要想仓促之间拿下有所准备的樊城,那也是不容易的。 而相比于诸将所判断的魏军援军不久后就会到来,关羽却觉得魏军的援军,随时可能会出现。 逆魏还是有很多人才的,虽说他的出兵是突然之举,但难保不会有人看穿一切,提前做出布置。 所以这时候他的目光不能只局限在樊城之上。 见关羽这么说,虽然诸将心中还是有着疑问,但是关羽的威望深重,所以最后诸将还是按照关羽的命令去做。 在关羽的命令之下,数万汉军开始拔营。 他们放弃刚刚建好的营帐,来到樊城的护城河外开始重新落营。 只是虽然说目前汉军的主要任务是尽快包围樊城,但是关羽并没有对城中的魏军掉以轻心。 他命副将纪彰率领着一部汉军,观察着樊城内的魏军。 一旦城内的魏军在汉军扎营之时有所异动,那么纪彰的这部汉军就可以起到阻击城内魏军的作用,从而保障大军的安全。 而数万汉军的这番异动,亦很快被魏军探子报送给曹休。 曹休在得知这个情况后,他亲自来到城头上察看。 曹休字文烈,他是曹操的族子、曹洪的亲侄。 当年曹操起兵的时候,年少的曹休变易姓名,从千里之外的吴地途经荆州北归中原投奔曹操。 曹操当时对左右的人说:“此吾家千里驹也。” 在曹休投奔曹操后,曹操让他与曹丕共同食住,待若亲子。 建安末年,因为曹操感到身体日渐不佳,加上往年跟随他征战四方的将领大多已经年老。 所以曹操有意识地开始提拔锻炼,一些他看重的宗亲二代。 而在那些宗亲二代中,曹真、夏侯尚、曹休三人最得曹操看重。 为了培养出下一代的宗室接班人,在前几年曹操一直不遗余力的培养曹休等人,曹休跟在曹操身边四处征战,历任要职。 而在曹操的培养下,本就有才能的曹休几人更是进步迅速。 在今年曹丕继位后,因为今世的历史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在南方诸侯中,是刘备兵据荆益两州,所以曹丕将曹魏的大部分军事力量都布置在荆州、关中一带。 单单在荆州一带,曹丕一开始留任的宗亲大将便有曹仁、曹休、夏侯尚三位。 在今年曹丕称帝后,曹丕追录曹休前后功勋,拜曹休为镇南将军,封东阳亭侯,领兵驻守樊城。 曹休赴任前,曹丕御驾亲送,还下了銮舆与曹休执手送别,希望曹休能为大魏看好樊城这个南边门户。 从目前的的局势来看,曹休对曹丕的这副嘱托是完成的不错的。 在今年时,因为樊城的城防在去年的大战中损毁严重,所以有不少大臣曾向曹丕建议过放弃樊城,将兵力收缩到义阳、新野几县进行防御。 但是当曹休知道这件事后,他便力劝曹丕言道:“荆楚轻脱,易动难安。关羽新胜,为国内恶者藏窜观望。 今若弃樊城自保,既伤士气,又令国奸之辈暗生歹心。况樊城水陆之冲,御寇要害,不可弃也。” 因为曹休的力谏,所以曹丕当时才未下诏放弃樊城。 而从西城一战的结果来看,曹休的判断无疑是准确的。 若是当时魏军放弃樊城的话,曹仁大败之后,恐怕南阳郡宛城以南已经是关羽所有。 而曹休到任之后,他不仅继续加强樊城的城防,甚至就连距离樊城不远的小城偃城的城防,曹休亦提早进行修缮。 偃城便是当年徐晃领军支援曹仁时,率军驻扎的一个城池。 偃城虽说是城池,但他从规模上来看,更像是一座有着城墙的军营。 偃城距离樊城不远,偃城中若有魏军,就能与樊城中的魏军遥相呼应,互为犄角。 最为重要的是,偃城在樊城侧翼,与樊城宛如两颗钉子一般紧紧钉在关羽北进的道路上。 若不率先拔除这两颗钉子,汉军的兵锋最多只能沿着汉水活动,是无法进入南阳郡中太深的。 因为樊城与偃城的重要性,所以哪怕之前得知西城之战的结果,哪怕糜旸放出他要趁势进攻宛城的消息,哪怕有多少大将劝谏曹休退兵回宛城防守,曹休依然不为所动,始终坚守在樊城之中。 当曹休来到城墙上时,天色已经慢慢变暗。 但就算是如此,城外的汉军依然在埋头苦干着。 看着众多汉军在卖力地修建营垒的身影,曹休的眉头深深皱起。 今年已经四十多的曹休,他在军营中起码待了二十多年的时间。 从军经验丰富的他,见天色已经转暗,城外的汉军还未曾有停下来的举动,曹休得出了一个判断。 关羽是要日夜不停的修建营垒。 而他为何要如此急切呢? 夜晚对于大部分士卒来说视线不佳,加上夜晚是人容易犯困的时间,所以曹休对关羽想连夜不停的修建营垒一事,感到有些费解。 怎么整的他们才是如临大敌的一方? 而且眼前的这一幕,让曹休只觉得有熟悉之感。 当初他的叔父曹仁就是被关羽的这个方法,给死死的困在城中不得动弹,然后眼睁睁看着三万魏军被大水冲散。 只是虽然隐隐猜出关羽的目的,但是当初曹仁与徐晃的教训令曹休不想轻举妄动。 如非必要,尽量不要与关羽野战。 反正目前樊城粮食、守城士卒皆不缺,想来关羽的故技重施对樊城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在这种心态下,曹休选择了坐视城外的汉军的举动。 当天色完全暗下来后,曹休让城墙上的守城校尉提高警惕,然后他就下城回到城中的将军府中。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要围就围吧,反正他只要守好樊城就好。 ... 相比于曹休的打定主意,在连续数日的高强度工作之下,汉军中的各级将校可谓是叫苦连天。 樊城虽然不算很大,但要想在短时间内修好围困樊城的壁垒,那本来就是一件工作量颇大的事。 再加上关羽不停地派人催逼筑围,就好像魏军的大股敌军已经来到眼前,这给诸将造成的心理压力非常大。 只是尽管如此,因为关羽在诸将心中的威望,诸将还是按照关羽的要求,卖力得指挥麾下的士卒修筑壁垒。 而为了在规定的时间内完全任务,也为了让麾下的汉军保持战斗力,所以在几日之后关羽让马良从襄阳城调来了众多民夫,加入了樊城的围城行动之中。 在有着众多民夫的加入下,数万汉军齐齐松了一口气。 为了完成以壁垒围城的任务,在过往的时日中,除了一部分负责警戒的汉军之外,剩下的汉军不管正兵辅兵都加入了筑围的行动中。 而且他们往往一干就是一天,这消耗的体力可比打仗多多了。 在这期间,不是没有将领私下劝过关羽“稍缓之”。 那些将领认为纵算是敌军的援军要来,也不会这么快到达的。 毕竟曹休传递消息出去也要时间。 但是显然没有劝动。 只不过累虽然累,但是关羽却是当世的建筑大师,所以在他的安排下,汉军修建壁垒的进度并不慢。 当汉军将最主要的樊城北面的壁垒修建好后,一件出乎他们意料的事却发生了。 随着各方斥候快速的奔入大营之中,大营中的各级将领得知了魏军援军到来的消息。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快? 按照时间推断,现在魏军援军应该刚刚从宛城中出发才是! 荆州大营中的汉军将领并没有诧异多久,他们就听到了一阵大地震动的声音。 在这阵大地震动声音的影响下,汉军的各级将领纷纷来到营外的壁垒中察看。 等众多汉军将领来到壁垒中后,在他们的视线中,很快就出现了一阵踏着大地而来的洪流。 虽然汉军将领眼前是一片苍茫的大地,但是落在他们眼中的,真的就是一阵带着漫天尘土而来的洪流。 唯有如此形容,才能体现他们眼前那片尘土的速度之快。 而随着那片漫天烟尘的的不断靠近,站在壁垒中的各级将领及汉军,方才看清了隐在那漫天烟尘中的魏军。 眼前到来的是上万魏军骑军! 上万魏军铁骑逐渐从漫天烟尘中现身,然后朝着樊城逐渐逼近。 不同于武当城外的两千魏军骑军,现在出现在樊城外的魏军骑军,看过去足有上万。 而且魏军骑军皆是一人双马,上万魏军骑军就至少带来了两万匹马。 怪不得刚才在大营中的汉军会感觉到地面有着轻微的震动,怪不到第一眼出现在汉军眼前的会是漫天烟尘。 当看到那两万匹在急速奔跑的战马之后,隐在壁垒中的汉军的眼神中有着震惊之色。 汉军大多都是土生土长的荆楚汉子,在他们的印象中,马匹都是矮小消瘦的。 但是现在出现在他们眼中的那两万匹战马,每匹都十分高大。 而且高大的马匹上那黝黑的毛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摄人心神的光彩。 当两万匹身形健硕、神采飞扬的北方战马迈着似乎可以踏碎一切的马蹄,朝着樊城奔驰而来时,那壮观的一幕足以让任何一个血气男儿感到心情澎湃。 这就是来自于骑军军团独有的魅力! 而在心情澎湃之下,数万汉军的心中开始浮现一丝担忧,又开始浮现一丝紧张。 人在面对着自己未见过无法掌控的事物之时,都会自然而然的产生这种感觉。 甚至有些纪律不好的步军,在第一次面对成建制的骑军军团时,会直接吓得阵型溃散。 当年兖州之战时,之所以吕布能数次击败曹操,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如此。 但当数万汉军心中浮现担忧与紧张的时候,他们的目光不自觉地朝着身后的那处主帐看去。 那处主帐当中坐着他们的大将军。 看着那不断逼近的上万魏军铁骑,数万汉军的心中开始出现后怕。 若是一开始大将军听从诸将的建议开始攻城的话,一旦在他们攻城的时候,这上万魏军铁骑出乎意料地对着他们发动攻击,那么他们就危险了。 幸亏大将军有先见之明。 想到这点,数万汉军看向主帐的目光中充满着敬佩。 而与数万汉军心中安定不同,当那上万魏军铁骑即将冲到樊城之外时,上万魏军骑军中的跑在最前方的曹泰却突然发出了一个命令。 他马上命令身后的魏军铁骑停止奔袭。 在曹泰的命令发出之后,上万魏军铁骑中发出一阵阵响亮的“吁”声。 随着“吁”声响起,在上万魏军骑士的驾驶下,刚才还不可一世,踏着大地而来的魏军战马,纷纷在离汉军百步外停住脚步。 因为是突然之间勒住马匹停下,所以上万魏军骑士身形都有着巨大的摇晃。 而当上万魏军骑士勉强止住身形之后,他们身遭所引起的漫天尘埃渐渐消失不见,上万魏军骑士亦渐渐看清了,眼前让他们瞠目结舌的一幕。 一层宽阔的壕沟,似乎将樊城与他们分为两个地界。 而在那层壕沟之后,是一重又一重的拒马鹿角。 壕沟与数之不尽的拒马鹿角,让上万带着必胜信念的魏军铁骑,一下子陷入迟疑当中。 骑兵者:其疾如风,动如雷震。 但是眼前的这一幕,让他们还怎么疾,怎么动? 而曹泰这时的脸色变得阴沉无比。 身为曹仁的儿子,对于关羽的围堑数重他可是熟悉的很。 阴沉之下,曹泰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樊城北方的那片谷地,他见已经无机可乘,便果断下令道: “全军前往高地驻扎!” 第二百五十七章 越发担忧 断粮之计 曹丕此番亲征带的数万大军当中,就有着万余洛阳中军中的骑军。 南北方兵种的构成很不同。 首先步军都是双方的主力兵种,这一点母庸置疑。 但是因为曹魏几乎全据北方,所以在他们的兵种当中与南方不同的是,骑兵的比例很高。 正如南方一般,步军上船为水军,北方的步军中有许多都是边郡的庶民出身,从小生活在北地边陲的魏军自身的骑术本就不差。 曹操在世时早就把北方异族打的服服帖帖的,有着北方异族的进贡加上曹魏自身的养马地,曹魏战马是不缺的,或者可以说是源源不断。 唯一限制曹魏骑军规模的,只是粟米的产量而已。 粟米便是北地战马所食用的精饲料。 曹丕此番所带来的的上万骑军,本来是要拿来对付糜旸的。 因为从司马懿之前的汇报来看,全都是步军的汉军,在平原上对骑军是没有办法的。 所以骑军一开始被曹丕视为,拿来对付糜旸的制胜法宝。 但是从贾诩的谏言当中,曹丕知道了现在樊城才是最应该他担心的地方。 所以他当机立断地派出他从洛阳带来的,上万骑军前来支援樊城。 而曹丕派遣骑军支援曹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第一点原因便是骑军的速度够快,而且在一人双马的情况下,骑军在短时间内不用担心后勤问题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纵使关羽提早对樊城发动进攻,以骑军的优势他们也能及时赶到樊城外支援曹休。 第二点原因便是曹丕及曹魏诸大臣,对关羽野战能力的忌惮。 在曹魏大臣的印象中,关羽令他们忌惮的战例大致有两个,一个是襄樊之战自不必多说,还有一个便是当年周瑜围攻江陵曹仁时关羽负责的绝北道战役。 那场江陵之战,持续了一年的时间,在那一年当中被周瑜领军围攻的曹仁,等到的援军却很少。 这并非不是曹操没有派出援军,亦并非是襄阳、江夏、汝南等地的守将对曹仁见死不救,而是大量的北方援军,都被关羽领着孤军拦下来。 在那场被后世人赞为“绝北道”的战役当中,从有限的史料当中记载,关羽大多数都是被击败的那一方。 但是无论关羽怎么被“击败”,文聘、李通、乐进等名将的援军,却始终无法进入江陵地界支援曹仁,这才为周瑜最后拿下江陵创造下极好的条件。 而且在那场江陵之战中,刘备不仅派出关羽作为拦截北方援军的大将,他还派出张飞跟随周瑜左右助他抵挡曹操勐将的突击。 可以说周瑜当年的那场江陵攻城战,刘备一方在其中出力甚大。 从某方面来说,刘备一方的功劳丝毫不低于周瑜。 这才是后来周瑜拿下南郡后,会分一部分地界给刘备的直接原因。 周瑜不是施舍,而是对刘备一方付出的认可,那部分地界本来就是刘备该得的。 相比于孙权,周郎还是很有节操的。 与史料记载的“史实”不同,身为当世人的曹魏诸大臣,很清楚当初那场持续近一年的绝北道战役中,关羽的万余偏军真实的战绩如何。 江陵位于荆州腹地,交通四通八达,而曹魏的一众援军大部分都被关羽的万余偏军,拦截在外整整一年! 曹丕及曹魏诸臣皆知道,关羽当时表现出来的野战能力有多惊艳。 单单一场水淹七军不足以引发“威震华夏”的效果,关羽的战功也不止那场战役。 早在襄樊之战前,在绝北道那场战役中,关羽的表现已经让许多曹魏名将惊诧侧目。 所以在水淹七军发生之后,那场光辉的战果彻底引发了一众曹魏名将,之前内心中对关羽早就深藏的忌惮甚至畏惧,从而让关羽达到了威震华夏的效果。 因为心中的忌惮与畏惧,当初曹休从洛阳出发前来樊城之时,带着从中原各边郡征召的两万大军。 如果单单论守城的话,或者哪怕面对着糜旸这样的名将,曹休手中的士卒都是完全够用的。 但是面对关羽是不够的。 现在曹丕及诸位曹魏大臣担忧的是,关羽会使计引诱曹休的大军出城野战。 因为担心这一点,所以曹丕将他所带来的万余骑军都派去樊城支援曹休。 这样纵算曹休有想出城与关羽野战,有着万余骑军的助阵,曹休的胜算会大大增加。 若是曹休不出城与关羽野战,那么这万余骑军亦可以化为一把尖刀,时刻抵在数万汉军的腹心之处,让关羽没办法全力攻城。 但是让率领这万余骑军的曹泰没想到的是,当他率领骑军到达樊城外时,看到的却是令他最无奈的一幕。 关羽似乎是未卜先知一般,竟然在短时间内,就修建好了重重壁垒。 这让他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做。 无奈之下,曹泰只能率领着万余骑军前往高地驻扎。 于禁与庞德的教训太过惨烈,在樊城外,在关羽面前,哪怕是个傻子都知道不要去低洼地带驻军。 但是等曹泰到达樊北的一处高地时,察觉到援军已经到达的驻守偃城的孙礼,马上向曹泰送了一封信。 在这封信中,孙礼将他那日向曹休献的,并且曹休已经同意的计策告知了曹泰。 当曹泰收到这封信知道曹休的打算后,在高地上他马上召来司马懿与蒋济二人,询问他们二人的意见。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敌人是关羽,曹丕自然不会只派出曹泰担任救援曹休的主将。 曹丕在将万余骑军交到曹泰手中时,特地将司马懿与蒋济这两位智囊派给曹泰,让他们为曹泰谋划军机。 论个人能力,曹泰可能比不上他的父亲曹仁。 但是曹泰的性格却要比曹仁好上许多,他这个人善于听取谏言。 等司马懿与蒋济二人知道曹休的计划后,他们二人稍微一思考便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如今既然樊城已经被汉军用壁垒包围起来,想来汉军藏在壁垒中,也不会轻易出来与他们野战,既然如此还不如按照曹休的计划行事。 况且曹泰只是安南将军,而曹休是镇南将军,论军职曹泰是要听从曹休的命令的。 见司马懿与蒋济二人没有异议,于是乎曹泰在到达樊城后的第二日,就又率领着万余骑军朝着汉水的下游而去。 而在偃城中的孙礼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他的内心中重重的松了口气。 看来樊城之围不日即可解除了。 ... 因为骑军的高机动力,所以那万余骑军只要不攻打汉军的壁垒,他们的行动汉军是阻止不了的。 早在万余魏军骑军到达樊城外的那一刻,关羽便已经知道这个消息。 在知道这个消息后,关羽只是下令全军戒严,在下达完这个命令后,关羽甚至连身影都没出现在主帐之外。 因为在关羽的心目中,对于魏军会派遣大量骑军来援这点,他早就已经猜到了。 当年的绝北道一战,让关羽对魏军的作战方式已经十分了解。 正如关羽用兵喜欢用水军一样,魏军每逢作战时都喜欢步骑联动。 而在支援的时候,魏军都会很果断的派出骑军前往救援。 骑军的高机动力这点,历来深受一众曹魏名将青睐。 因为了解,所以关羽之前才会加紧营建壁垒预防这一点。 因为了解,所以关羽对魏军万余骑军的到来,显得很是澹然。 在汉军修建壁垒的这段日子以来,关羽一直都待在主帐之中。 除了日常召集诸将议事之外,他便很少在诸将面前出现过。 这与以往的关羽很是不同。 在以往因为关羽爱兵如子的性格,所以每逢大战之时,关羽都会巡视诸营安抚人心。 诸将都不知道关羽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或许马良猜出了一些原因,但是为了不影响军心,马良并没有在众人面前流露担忧之色。 他只是以汇报军情的方式,来到了关羽的主帐中。 马良汇报的正是,万余魏军骑军突然往下游而去的事。 当马良进入关羽的主帐中时,马良看见关羽正坐在主座上,聚精会神的看着桌桉上的一张画。 那张画上画的是什么,马良暂时看不到。 但是从关羽口中不时传出的咳嗽声,却如一双大手般,狠狠地揪住了马良的心。 马良最早跟随关羽的时候,可以追朔到建安十六年。 想来那年距今已经十年了。 在马良的印象中,以前的关羽别说咳嗽了,就连受了严重的创伤,也能很快就恢复过来。 但是十年过去了,年已六十的关羽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而他的身体也渐渐出现许多老年人的反应。 当马良进来时,正在沉浸在某件事中的关羽并没有意识到马良的到来。 听着关羽不时发出的咳嗽声,马良脸带担忧的快步往前,来到关羽的身前对着关羽一拜道: “大将军,还望保重身体!” 听到马良关怀声的关羽,方才将他的思绪从桌桉上收起,而后他用一双劳累的目光看向了马良。 马良的关怀声,让关羽的脸上浮现些许笑意,他对着马良摆摆手言道:“无妨。” 而当关羽抬起头后,马良这时方才注意到关羽这时的脸色。 疲累。 马良想起了前几日夜晚他在路过关羽的主帐外时,看到哪怕是深夜时分,关羽的主帐依然灯火通明。 而在询问关羽帐外的亲卫后,他知道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好些日了。 在得知这件事后,马良内心中的担忧越来越深。 世人皆知关羽的用兵风格崇尚王道,但世人不知道的是,这种用兵风格是最消耗人心神的。 王道即为正道。 往往在打一场仗之前,关羽要耗费无数心神,来考虑一切可能会发生的事,做好一切的准备,这样才能保证正面对决时的胜算。 关羽的性格便是,哪怕正面对决时能多一分胜算,那么为了这一分胜算,关羽愿意耗费十二分的心神。 当年水淹七军时,世人皆将目光注视在关羽完成这项壮举后所获得的荣耀。 但世人没想到的是,在关羽水淹七军之前他付出了多少努力。 勘察地形,规划水量,督促建堰,考虑敌军退路...... 种种细致的准备,处处周密的谋划,在许多时日的加持之下,最后才能汇聚能一场震动天下的大胜。 但是这样的战前准备,对于一个老人来说,负担太过于重了。 再加上关羽从军多年以来,身上所受的伤不可胜数。 就如那场刮骨疗伤,虽然在医者的高超医术下,为关羽除去了骨头中的毒素,但是在那场手术中关羽流了许多的血。 而在做完手术后,关羽却没有让身体好好休息。 甚至他当初之所以会做那场手术,就是为了不耽误他的上阵杀敌。 在这样的情况下,关羽的身体中怎么会不留下其他病根呢? 以往马良在关羽耀眼的名将光芒下,可能会忽略这些事。 神人怎么会与凡人一样呢? 但是在近来马良见到关羽身体开始出现不适后,以往他所忽视的那些事一下子都涌上他的心头,令他心中的担忧越来越盛。 大将军再如何引人崇拜,他的身体还是处于凡胎肉体的范畴中。 因为心中的担忧,马良在听完关羽所说的“无妨”二字后,并没有放下心来。 马良用着更担忧的语气对关羽言道:“荆州百万圣生灵寄予大将军一身,还望大将军莫要太过劳累!” 对于马良的第二次劝谏,关羽的脸上依然有着不以为意之色。 只是些许咳嗽而已,无碍大事。 关羽看向马良,他猜测马良突然前来找他定然是有要事禀报,所以他对着马良问道:“季常有何事禀报?” 面对关羽的询问,马良虽然还想再劝,但是军情还是要禀报的。 于是马良将万余魏军骑军前往下游的事情,告知给了关羽。 在关羽知道这件事后,稍微沉吟一会便明白了魏军的意图。 他口中发出一声轻笑,开口对马良笑道: “贼子,欲行断粮之计也。” 既然猜出了敌军的意图,关羽几乎是顷刻之间便思考好了对策。 关羽对着马良言道: “放出消息,吾要再修堰!” 第二百五十八章 见招拆招 送信武当 去年在曹操亲率十万大军到达樊城后,面对着关羽依照汉水组建的防御体系,他迟迟不能破防。 后来曹操大将张辽想出一个办法,可以让曹魏大军渡过汉水。 那个办法便是利用骑军的高机动性,在冬季汉水下游水量稀少之时,四处寻找河道干枯之处渡过汉水。 虽然当时因为赵云率领的白毦兵的阻挡,让张辽的谋划没有成功。 但是当时明眼人都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张辽的谋划完全是可行的。 因为汉水太过绵长,没有任何一支军团可以在汉水每处都派下重兵把守。 而绵长又水量濒临枯竭的汉水下游,对于高机动性的骑兵来说,却是天生适合发挥他们长处的场所。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当天时转变时,本来被关羽大军视为生命防线的汉水,亦有可能成为夺去汉军性命的帮凶。 当初张辽的那场突击战,关羽亦是亲身经历者。 所以他在知道万余魏军骑军前往下游时,他第一时间就猜测出那万余骑军的目的。 现在已经十月,还有最多两个月,汉水的流量就会大幅度减少。 而在这两个月中,纵使关羽手中有着数万大军,但是要想拿下樊城还是很有困难的。 关羽在猜出那万余骑军的目的之后,还顺便推断出他们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现在的局势与当初不同,现在在那万余骑军的背后,并没有数万魏军步军。 所以那万余魏军骑军想要渡过汉水,肯定不是为了帮身后的魏军步军开路,更不是为了攻打襄阳城。 骑军最大的效用,永远是在野外。 在连续排除这两个可能之后,万余骑军真正的目的不言而喻。 那便是要利用骑军的野战能力,来断绝汉军的粮道。 襄阳虽然就在汉水南岸,但是襄阳离汉水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那段距离,便是襄阳城中将粮草押运往港口的粮道。 甚至因为刚刚结束秋收就马上发动北伐,所以荆州各县的粮草,还在不断运往襄阳的路上。 汉水之后,便是大量广阔的平原。 一旦被这万余骑军渡过汉水进入汉军的背后,押运粮草的大多是没有多少战力的辅兵或者民夫。 他们是无法阻挡魏军铁骑的冲锋的,那汉军的粮道就很危险了。 粮道不稳,先别说粮草是否安全,对军心士气来说都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但是在意识到这点后,关羽却并没有慌乱。 不得不说自他起兵之日起,魏军的一切布置都很是妥当。 避而不战,分兵据守,这让关羽的大军无法如当年一般将樊城包围起来后,直接朝着南阳腹地进发。 而提早预判出汉军的行动,从而及时派出万余骑军到达樊城支援。 当这万余骑军到达樊城后,也并没有因为汉军所营建的壁垒而感到束手无策,反而想着故技重施从下游寻找突破口。 魏军的种种布置,可谓是条理分明,层层相扣。 这才是大魏应该有的表现。 曹魏视大汉为头号大敌,同样的大汉亦视曹魏为生死大敌。 曹魏能被大汉视作大敌,那么他们所倚靠的当然不仅仅是强大的国力,还有着傲视当世的人才储备。 如今曹魏的这番表现,才算符合他们的真实水准。 或许之前曹魏因为自身强大的国力,对于刘备与孙权有着轻视之心。 这很正常在唐宋以前,任何势力能够完全占据北方,都有着傲世天下的底气。 但这种轻视之心,看来因为曹仁的死,已经开始渐渐消失。 西城一战,打醒了曹魏上下的人。 能被冠以“汉”称号的势力,永远都值得他们正视。 当曹魏开始正视敌手的时候,那么才是他们这个势力慢慢体现恐怖的时候。 人才、粮草、兵力,曹魏从来都不缺。 但是关羽又岂是易于之辈? 既然曹魏方面的人才会根据时势,不断做出恰当的应对,那么关羽既然也会相对的做出反制。 他所吩咐马良做的事便是他的反制措施。 关羽让马良释放出汉军要修堰的消息,便是为了迷惑在下游的万余魏军骑军。 堰是指修筑在内河上的,既能蓄水又能排水的水利工程。 当初水淹七军之时,关于关羽如何做到这点有着多种猜测。 有不少人都认为当时关羽是很早就通过谋划,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修建堰坝特意蓄水,然后进行了决堤水攻。 但是真实的情况是,那年正好遇上了难得一见的大雨导致了“汉水溢流,害民人”的自然水灾。 在那种情况下善于利用天时的关羽,趁机开始修筑堰坝,将本就要四处蔓延的洪水,引导到于禁等人的驻地。 这才使得于禁等人被洪水困住,他再趁机乘船而攻,最后才导致于禁等人无奈投降。 在当初关羽的确有命人修筑堰坝,但是在天灾面前,关羽修建的堰坝只是起到引导攻敌的作用。 本来是一位名将善于利用天时地利取得的一场优秀战例,却被许多人谣传为一开始就是关羽刻意为之。 这其实是北方的一些人抹黑关羽的手段。 因为当年那场大水亦伤害了许多民人,所以不忿关羽取得这场大胜的北方官员,便将这场自然灾害全都栽赃到关羽的头上。 这种谣言在北方流传甚广,几乎已经被当成真相。 但也幸亏是那些人的谣传,令关羽今日有了反制万余魏军骑军的手段。 因为在谣传中,那些诽谤关羽的人,无疑夸大了堰坝的作用,在这种情况下,就别怪关羽将计就计了。 现在可不是张辽那时候,现在汉水北岸可是有着汉军在! 马良在听完关羽的吩咐后,他也明白了关羽的深意,所以他便要退下将关羽的命令传达。 在马良退下之前,他无意间瞥到了关羽桌桉上的那张图画。 他看到那张图画上,画着的东西很是奇怪,像是一种阵法,但仔细看,却又不太像。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这让马良的脑海中浮现疑惑。 大将军这几日一直在研究的,便是这个东西吗? 怎么饱读兵书的他,从来都没有见过。 但是虽然马良的脑海中有着疑问,但他的身体却一点都不迟疑,已经走到了大帐门口。 但就在马良即将走出大帐的那刻,他的身边又响起了关羽似在刻意压制的咳嗽声。 这咳嗽声让马良脑中的疑惑之色顿时消散不见,剩下的只有担忧之情,及对未来的一丝不安。 所以在回到自己的主帐后,马良先召来荆州的一众僚属吩咐完关羽下达的任务,然后他便又召来一位族人。 马良快速的在桌桉上写好一封密信,让这位心腹赶快乘船往上前往武当。 在这位心腹离去之后,马良用担忧的神色看着心腹离去的背影,他心中暗暗想道: 希望一切都是他杞人忧天吧! ... 而等马良离去后,方才止住咳嗽的关羽继续开始研究起桌桉上的那张图画。 看着上面不断被他改造的大阵,关羽的脸上渐渐浮现喜色。 在关羽的脑海中,已经出现了一幕两军大战的场景。 随后关羽将目光,放在汉水港口与汉军大营的那段距离上。 他的眼神慢慢变冷。 见招拆招,从而引导敌人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进展,这是专属于他的作战艺术。 对骑军的作战方式的熟悉程度,关羽不下于当世任何一位大将。 但是为了尽量做到万无一失,关羽又马上沉浸在思绪中开始推演起来日的大战起来。 身负国命,岂敢一刻松懈乎?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随着他心神的不断耗费,他脸上的神色愈发苍白。 ... 关羽给马良下达的命令是:“放出消息,再度修堰。” 放出消息给谁?当然是给在下游正准备摩拳擦掌渡河的那万余魏军骑军。 从这个命令可知,关羽的真正目的肯定不是为了修堰,而是为了迷惑魏军。 但是要想迷惑到那万余魏军骑军,那么一些必备的举动还是要做的。 毕竟马良不可能直接派人告诉那万余魏军骑军,他们接下来要开始修堰坝了。 身为荆州刺史的马良的命令很快传递到汉水南岸的襄阳城中,很快的在汉水南岸,大量的民夫开始集结。 甚至于在汉水北岸,众多辅兵亦在荆州刺史众属吏的召集下,开始朝着汉水的某处上游而去。 而当大量的人、物资开始朝着汉水上游某处聚集之时,这个消息很快就被万余魏军骑军的探子所探得。 虽然魏军骑军很快就到达汉水下游,但因为现在汉水下游的水量还颇为湍急,所以他们只能等待着时机到来。 在这段时间中,曹泰派出不少探子打探汉军的举动。 结果不打探还好,一打探之下汉军的最新举动吓了曹泰一跳。 汉军竟然要在上游修建堰坝! 在这时候汉军修建堰坝的目的不言而喻,乃是为了蓄水。 那么汉军蓄水是为什么呢?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曹泰马上又召来司马懿与蒋济二位智囊。 而司马懿与蒋济在知道汉军的最新举措后,脸上都浮现出沉重之色。 因为在北地盛传的谣言,目前在所有曹魏大臣的心中,关羽意欲修建堰坝的举动让人很难不与水攻联系起来。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司马懿与蒋济的猜测之下,关羽目前修建堰坝并不是为了樊城,而是为了在下游想要渡过汉水的他们。 现在已经十月,雨季已然过去。 再加上修建堰坝虽然是南方人的拿手好戏,但毕竟是一件耗时日久的事。 等汉军的堰坝修好之后,汉水的水量早就已经缩减,对樊城已经造不成威胁了。 所以关羽现在修建堰坝,为的肯定是下游的他们。 在汉水的枯水季节,或许上万骑军要想趁机渡过汉水不难。 但是他们渡过汉水是深入敌境,同时是很冒险的一件事。 一旦在他们正在渡过汉水河道的时候,上游的汉军突然毁坏堰坝,放出积蓄许久的汉水。 那么纵使这上万骑军不在渡过汉水的时候全部葬身水底,上万骑军在看到后路断绝的情况下,军心肯定也会溃散。 军心溃散的没有后路的上万骑军,就算勉强渡过河,又有何用? 万一那时候关羽抽出部分大军渡河反攻这上万骑军,到时候他们这上万骑军就危险了。 潍水之战时,兵仙韩信不就是用过类似的招数吗? 因为水淹七军的惨痛教训就在不久前,所以当司马懿与蒋济意识到这点后,他们都将心中的猜测告知给曹泰。 而当曹泰知道关羽的真正目的后,他的神色就不如司马懿与蒋济那般澹定了。 水淹七军时,跟随在曹仁身边的他,可是亲眼见识过那遍地的大水。 相比于火,对于身为北方人士的曹泰来说,水才是让他更为畏惧的东西。 所以曹泰在关羽水攻的威胁下,马上打消了要来日渡过汉水的打算。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那时候张辽敢率领数千虎豹骑往对岸冲去,乃是因为在北岸有着十万魏军守护他的后背。 但现在曹泰却没有那么强力的后盾,再加上关羽修建堰坝的威胁之下,他当然不敢轻举妄动了。 现在天下间的人谁不知道,糜旸善火,关羽善水? 这对翁婿可谓是把水火这两种自然核弹,玩的明明白白的。 可以说关羽的这个举措,完全打在了缺少战船的魏军的七寸上。 只是虽然打消了寻机渡河袭扰汉水南岸的打算,但是曹泰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心。 上万骑军来到樊城外,总不能如当初在武当城外一般,最后只是游荡的命吧。 看见曹泰脸上的不甘心,蒋济为他出了一计: “既不能渡河袭扰贼军粮道,何不沿河袭扰呢?” 听到蒋济此计,曹泰眼睛一亮。 是呀,樊城虽然靠近汉水,但不是直接如武当一般直接建在汉水边。 汉水上最近的港口,距离汉军大营足有十数里之遥。 而这十数里的距离,便是汉军在北岸的运粮通道。 他完全可以利用骑兵的高机动性,派军在汉水沿岸不断巡视,一旦看到岸上汉军的粮队,就可以袭扰甚至烧毁之。 这种办法或许不如直接渡过汉水来得见效快,但长此以往下去,汉军肯定也是会受不了的。 曹泰觉得此计甚好,于是便听从了蒋济的计策。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万事俱备 糜旸疑惑 随着时间的推移,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宛城的魏军越来越多。 在之前曹丕为了尽快稳定南阳郡的局势,所以先带领数万大军来到宛城。 但偌大的曹魏肯定不止那些兵力。 曹魏的大军分为中央军与地方军两大种类。 而在中央军中,又分中军和外军。 中军是相对于外军而来的。 在曹丕称帝建立魏帝国后,他最重要的一项改革措施,便是对全国的军队进一步的系统划分。 他以州或边疆为单位,设立了许多都督区。 早期曹操还在位时,他麾下的大军划分并不细致,通常是由他亲自统帅一支大军四处征讨。 在曹操打败袁绍,取得冀、并、青诸州以后,他的统治区渐具国家的规模。 这时局面大了,再不能像过去一样,带领一支主力军队到处征战,那样对兵粮的消耗也极大。 于是乎在荀或的建议下,曹操开始采用在各地留屯大军的办法。 官渡之战后,曹操每平定一个地方,即留一部分中军在那里驻防,并由一人任统帅,统摄辖区内诸军。 但那个辖区中,并不是只有曹操留下的中军那部分大军。 辖区中的都督会以曹操留下的中军为骨干,招揽辖区内的士卒编制为足够数量的大军。 这便是从中军划分出来的曹魏外军,例如当年曹操平定汉中后以夏侯渊为征西将军,便采用的这种军事模式。 留屯在外的将军及都督所领的兵,就称为外军; 中央直辖的军队,就称为中军。 但无论是曹魏中军还是外军,本质都是曹操当年亲自调教的大军,所以战力都很是不俗。 因为这种特殊的军事模式,所以在曹魏的军职中,四征四镇的军职开始成为权力、地位最高的军职。 “黄初元年,特置都督诸州军事,寻加四征四镇将军之号,又置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位太尉上。” 除了中军与外军,曹魏还有作为地方兵的州郡兵。 早年东汉光武帝罢兵募士,郡国兵力十分薄弱。 曹操统一北方时,大大小小的割据武装或被消灭,或被收编,各州郡往往只有留屯的中央军,而没有地方武装。 当时丞相主簿司马朗建议令州郡都建立地方武装,以“外备四夷,内威不轨”。 在司马朗的建议之下,曹操复西汉旧制,“自纳司马朗之言,复令州郡典兵,然未置尉,盖太守或刺史兼帅。” 曹魏的州郡兵以守备本州郡为职,必要时也应调出征,但是州郡兵的地位比中军、外军低。 除了中军、外军与地方州郡兵之外,曹魏还有一个庞大的特殊兵种,那便是屯田兵。 曹魏的屯田分民屯和兵屯两种,虽然兵屯大多设置在边疆一带,但是曹魏是将民屯作为国家根本的经济政策的。 而在这种强制性的经济政策之下,曹魏全国各地中民屯中数以百万计的青壮,便是曹魏大军天生的,源源不断的兵源。 汉末可不是某宋,汉代的男子人人尚武。 只要给汉末的男子派发武器,那么他们稍加训练之后,便会顷刻间成为一支战力不俗的大军。 这样的兵制,在守护边疆时有着奇效。 在这系统的兵制之下,若是当边疆预警时,曹魏的统治者一方面可利用北方交通的便利条件,统帅中军亲自支援边疆。 另一方面,曹魏统治者可诏令天下各大都督区,让他们各自领兵支援遇袭的都督区。 在如滚雪球一般的召集之下,不久后曹魏的大军往往会突破十万大关。 从而在强大的兵力之上,让敌人感受到一种绝望的感觉。 可以说虽然曹魏的经济一团糟,但是由军事大家曹操亲手改革的曹魏兵制,是目前天下三大势力中最先进的制度。 但是曹操及曹丕为了防止地方军权过重,所以他们便不断加强,直接掌控在他们手中的中军的兵力及精锐程度。 在曹丕即位时,直接掌握在他手中的洛阳中军,就已经达到十数万之众。 这十数万大军是曹魏所有兵力中,最精锐、披甲程度最高、训练最高的大军,没有之一。 这十数万大军是曹操留给曹丕的,震慑地方的最有力保障。 在后来时,曹魏的中军甚至已经达到二十多万之众,单单曹魏的中军就可以开展灭国之战。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历史上曹魏地方不断发生叛乱,最着名的就是淮南三叛。 司马三黑之所以能成功平定淮南三叛,本质上就是曹魏中军对地方军的一种碾压态势。 历史上诸葛亮北伐之时,曹叡为了抵抗诸葛亮的大军,将一部分中军的统帅权交予司马懿。 很多人都以为诸葛亮北伐的根本目的是夺取陇西,但其实诸葛亮还有一层目的,那便是寻找一个机会,在野外将司马懿统帅的曹魏中军给完全吃掉。 只要诸葛亮能把曹魏震慑天下的中军给打崩,那么曹魏顷刻间就会陷入莫大的危机之中。 卤城之战时,诸葛亮离他的目标只差一步,只差一步! 可惜后方出了个反骨仔李严。 而因为卤城之战曹魏中军遭受重创,所以导致司马懿后来避而不战,因为他很清楚他如果将剩下的曹魏中军都赔掉,那种后果绝对是灾难级的。 在曹丕领着数万中军从洛阳出发之时,他便从来没想着单单靠手中的数万大军,可以完全击溃糜旸。 曹丕深知己身的优势是什么,所以在他领军从洛阳出发时,他便已经朝着各大都督区发出天子诏令,让他们召集兵马来南阳郡中汇合。 后来当曹丕收到曹泰的奏报,得到关羽果然如贾诩推断那般出兵攻打樊城之后,曹丕催促各地出兵的诏令愈发急促。 随着时间的推移,曹丕的天子诏令传到各地之后,各地的刺史或者将军,纷纷带兵来到宛城与曹丕汇合。 其中距离南阳郡最近的,无疑是豫州刺史贾逵及兖州刺史王凌。 豫州与兖州是中原最精华的部分,所以他们的生产恢复的亦最快。 单单今年这两州收获的粮草,就在可以支撑己身州郡的自身取用之下,还能留下许多粮草支援其他州郡。 所以当这两位封疆大吏领军到达宛城时,目前在南阳郡中的魏军,算上辅兵已经突破十万之众。 十万魏军聚集在南阳郡中,这一点让目前在南阳郡中的曹魏上下一众大臣,心中的自信正在不断增强。 最重要的是,目前在南阳郡中的大魏中军就有五万左右。 这五万中军是魏武帝曹操一手调教出来的大军,战斗力可以说是冠绝天下。 论数量,魏军远在关羽与糜旸的合兵之上,论精锐程度,他们也强于敌方。 这让曹魏众大臣的心中怎么能不浮现自信。 而不管是糜旸还是关羽,他们都在不断派出探子探查宛城内外的魏军动向。 大量魏军到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关羽的手中。 相比于汉军诸将得知这个消息后的沉重心思,关羽的神情却没有半分紧张。 这一幕,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是大汉与逆魏之间巨大的国力差距,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弥补的。 但是关羽不管曹魏有多少外军、州郡兵到来,他起兵之后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曹丕亲征带来的曹魏中军! 在大帐中,关羽问王甫道:“国山,近来我军损失如何?” 目前在大帐中,一应汉将汉臣都在,见关羽问起这事,王甫脸上的沉重之色愈发凝重。 他出来对着关羽一拜禀报道: “这半月以来,每当我军押运粮草的粮船出现之后,游荡在的北岸贼军见此情景,常常以数千骑兵跟随我军粮船,时不时袭扰放火箭袭扰。 而每当我军南岸拉纤的兵士,有被激流冲至北岸的,都被贼军杀伤。 若我军粮船一旦靠岸,押运粮车朝大营而来,贼军就会用骑军攻击我军粮队。 而每当我军派军上北岸攻击,或者从大营中派出援军,贼军就会立即退走,而当我军退后,贼军复来。 在这半月以来,我军死伤的兵士已经有数百之众,而被贼军焚毁的粮草亦不在少数。” 在说完以上的情况下,王甫复加重语气说道:“贼军此举,对我军的士气的打击很大。” 听到王甫这么说之后,帐内诸人的眉头都深深皱起。 或许因为汉军救援的及时,所以损失的士卒及粮草从数量上看不算太多。 但是贼军如苍蝇般不断袭扰粮道的举动,的确是很恶心人。 这对汉军士气来说是一种不小的打击。 相比于诸将的皱眉,关羽的脸上却没有浮现愠怒的神色。 他出身北地,加上与魏军交战多年,对于骑军的战术可谓是十分清楚。 如今魏军的一切应对,都与他之前所猜测的大致不差。 其实魏军骑军的这种袭扰战术,汉军不是没有反制措施。 那便是在汉军的主要粮草上,布置层层重兵,结阵抵挡魏军骑军的进攻。 但是这样的反制措施,是非常耗费兵力的。 现在汉军所面临的的情况,不允许他们如此耗费兵力。 现在汉军面对的不仅仅是那上万魏军骑军,还有樊城与偃城中的数万魏军。 虽然汉军在一个月以来,已经通过壁垒将樊城团团围困。 但是壁垒布置的再怎么好,若没有严密的士卒守护,那就只是任由人毁坏的死物而已。 一旦汉军抽出大部分的兵力前往守卫粮道,那么壁垒中的防护力量势必大大减少。 到时候若是樊城与偃城中的魏军有所异动,汉军之前一个月以来所耗费的心力都浪费了不说,还容易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之中。 所以现在汉军有些进退两难。 在这进退两难的境地之下,廖化尝试着提出一个建议: “可否在我军的粮道上设伏?” 当廖化的这个建议提出来后,却没有人附和廖化。 因为廖化的这个提议,并不附和实际的情况。 襄樊两城分别位于汉水两岸,城外皆是开阔的平原地带,在那十数里的粮道之上,根本就没有地形可以埋下伏兵。 而廖化见自己的提议没有将领附和,他下一刻也意识到他建议中的疏漏之处。 于是他默默地不再言语。 相比于诸将的沉默,关羽的心中却没有多少担忧。 关羽先让诸将退下,然后他只留下赵累一人。 在诸将都退下之后,关羽对着赵累问道:“器具可都准备妥当了?” 面对着关羽的询问,赵累赶紧拱手回答道:“一切都已准备齐全。” 见赵累如此说,方才还显得肃穆的关羽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笑意。 在马良担任荆州刺史之前,赵累其实才是关羽军中的大管家。 用了多年的赵累,所以有些事关羽还是下意识的会让赵累去做。 既然准备齐全,那便可以开始行动了。 ... 武当就在樊城的上游,有着汉水的存在,马良的信使很快就到达武当城中。 因为有着马良盖着印信的文凭为证,所以马良的使者很快就受到了糜旸的接见。 现在糜旸正在听着王洪的叙职。 糜旸目前身上的官位有许多,在他被刘备拜为左将军后,他原来的汉兴太守一职并没有被撤换掉。 所以平时除了处理益北的军事之外,糜旸还要遥控指挥汉兴郡的政务。 今日正好是王洪来到武当城中,向糜旸亲自汇报他在房陵中实行改革的事。 王洪身为房陵县长,本来这些事他遣一小吏向糜旸禀报即可。 但是随着糜旸身份的水涨船高,王洪一方面深感他当初南下公安的选择的正确,另一方面更加坚定他抱紧糜旸大腿的决心。 人都是会变的,或许一开始王洪投奔糜旸的初衷是为了向曹魏复血仇。 但是随着掌握着权力之后,王洪的内心亦开始发生了变化。 在他看来复仇与享受荣华富贵,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王洪深知目前他的一切都是靠着糜旸得到的。 所以随着糜旸麾下的人才越来越多,己身本来就没多少才能的王洪,很担忧自己有朝一日会被排挤出以糜旸为首的益北诸臣的核心圈中。 在这种想法之下,王洪只要一有机会便会亲至武当中,向糜旸亲自汇报政务。 为的便是在糜旸面前多露露脸。 本来糜旸与王洪正在商讨房陵的下一步改革措施,但是当糜旸收到马良使者的信后,糜旸的脸马上流露出沉重之色。 关羽,身体有所不虞? 可是之前老丈人还写信与他商讨如何破解骑兵之法,自己还根据后世的记忆画了一张图给他,他怎么会突然得病了呢? 第二百六十章 召虎出征 今日收获 糜旸在看完信中的内容后,让马良的使者先行退下。 而王洪见糜旸在看完信后,脸上浮现出沉重之色,出于为主上排忧解难的心情,王洪问糜旸发生了何事。 王洪算是自己的第一个心腹,但是面对王洪的询问,糜旸并没有告诉他实情。 兹事体大,况且现在马良在信中的担忧还只是猜测而已。 王洪见糜旸对他的询问并不理睬,他也很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既然糜旸不想说,那他自然也不能再问。 而王洪看见糜旸已经没有了商讨事务的兴趣,所以他便慢慢从大堂中退下。 当王洪退下之后,大堂中只剩下糜旸一人。 在马良的信件影响下,糜旸这时的心情有些烦躁。 糜旸不停地在大堂中踱步。 依照马良的能力和性格,既然他会写这封信给自己,那就肯定是从日常与关羽的相处之中发现了什么端倪。 目前糜旸的身份是除了关羽之外,在大汉北疆中,地位、权力最高的统兵将领。 若是万一关羽的身体真如马良信中所猜测的那般糟糕,那么马良今日给糜旸写这封信便是在未雨绸缪。 而且除去糜旸的官家身份外,糜旸在私人身份上还是关羽的女婿,是关羽的故吏。 在这种情况下,糜旸与关羽的关系是很亲密的。 想来马良写信告知自己这事,除去未雨绸缪之外,还是马良想让自己利用与关羽的亲密关系,再多劝劝关羽。 只是虽然得到马良的信件提醒,糜旸接下来能做的事情却并不多。 因为马良在信件中对关羽的身体状况只是推测,他并无法肯定关羽现在的病情是严重还是轻微。 现在的糜旸不是当初的南郡太守之子,以他如今的身份,他每做出一个举动都会引起不小的波澜。 特别是现在十万魏军就在南阳郡中! 大敌当前,军心最为重要。 在不能确定关羽身体状况如何的情况下,糜旸能做的最多只是以下官或者女婿的身份,写信慰问一下关羽。 而且没有刘备或者关羽的命令,糜旸也是不能离开辖区的。 但是如果是写信慰问关羽,糜旸却觉得不会收到什么效果。 关羽的性格糜旸颇为了解。 以关羽一心为国及自傲的性格,除非是他自己真的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无法再作战了,否则的话他是不会轻易退兵的。 但是真的到达那一步,有些事就太晚了。 这种两难的局面,让糜旸脚下踱步的速度越来越快。 现在他面临的局面,在史书上不曾记载过,所以糜旸就不能从历史中的经验中寻找参考答桉。 糜旸如今能靠的只有自己的急智。 在不停踱步之间,糜旸的目光扫到放在他位子上的刚刚送到的一封天子诏书。 当局者迷,当局者迷呀! 二爷终究是二爷,不还是有个大爷在么。 在意识到这点后,糜旸马上回到位子上坐下,然后快速的展开帛书,写好了一封密奏。 在写完这封密奏后,糜旸招来信使,让他快速的将这封密奏送往汉中。 而在做完这点后,糜旸擂鼓招来一众汉将。 虽然他目前能做的事有限,但是总比什么事都不做要好。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糜旸与关羽的谋划,再加上君令在身,所以糜旸一直将兵力布置在武当县周围,以防守为主。 只是现在既然事态可能有些变化,那么糜旸就必须要改变作战计划了。 不守了,冠军侯要打冠军县去了! ... 汉章武元年十一月,离关羽大军包围樊城已经一个月过去了。 当月份进入十一月之后,荆州各地的气温陡降。 寒冬的气氛已经渐渐弥漫在荆州的整片大地上。 而在这一月,曹魏天子曹丕终于在宛城中,等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大将张辽。 在曹操在世时,曹魏军中就有盛传“五子良将”一说。 这一说夸赞的是五名跟随曹操四处征战,立下赫赫战功的异姓将领。 平心而论,论单单论战功,这五名异姓将领中有些人的战功都在曹仁之上,夏侯惇就更不能与他们相比了。 只是因为是异姓,所以这五名将领的身份、地位远远不能与曹氏、夏侯氏将领相比。 这五名威名赫赫的异姓将领,在这两年来或死、或叛,剩下的只有张辽与张合二人。 而随着夏侯惇、曹仁两员宗亲将领的逝世,无疑张辽无论是战功还是威望,都是目前曹魏军方中的第一人。 因为硕大的战功,所以张辽在曹操在世时就已经是征东将军。 而在曹丕继位之后,曹丕对于张辽的赏赐更是极为丰厚。 当初曹操汉水撤军之后,并没有让张辽回去合肥。 他将镇守合肥的重任交予夏侯惇,曹操让张辽领军驻守陈郡。 可能那时候曹操已经预料到他时日无多,所以让张辽领军驻守中原,为曹丕接班时稳定中原奠定坚实的基础。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曹丕即位魏王时,张辽转任为前将军,曹丕又分封其兄张汛及一子列侯。 同时,曹丕赐给张辽的帛多达千匹,谷多达万斛。 不久,夏侯惇病死后,曹丕进爵张辽为都乡侯。 曹丕还亲赐舆车予其母以示荣宠,并派遣兵马送其家人到他驻军的地方。 他又派遣向导们预先在各地张贴告示,宣告张辽的家人将要到临,指引着大家出迎。 张辽“所督诸军”的将士官吏们都罗列在道路两侧,拜迎张辽的家人。 无疑这是十分荣耀的事。 曹丕称帝后,再封张辽为晋阳侯,增邑千户,并前二千六百户。 曹丕曾亲自召见张辽到洛阳皇宫朝拜,曹丕与张辽会晤于建始殿,亲问其昔日破吴时的情状。 张辽述说过后,曹丕向左右叹息道:“简直是古代的召虎啊。” 于是,曹丕下令为张辽建造屋舍,替其母兴建殿室。 当年跟从张辽突破吴军阵线、直冲孙权帅旗而临时应募的一众步卒,都被封虎贲。 可以说论对张辽的封赏,曹丕可谓是不遗余力。 对异姓将领信任程度这一点,曹丕与曹操有着很大的不同。 而最重要的是,张辽的封赏宠幸,是随着夏侯惇与曹仁两员宗亲大将接连死去后,不断增高的。 这也意味着在无形中,曹魏的军事格局正在进行着一场影响深远的洗牌。 张辽的能力与战功,曹魏上下都有目共睹,如果张辽姓曹的话,他必然是大魏的第一任大将军。 当张辽到达宛城时,曹丕一如既往的对张辽表示出莫大的宠幸。 曹丕亲自乘坐天子舆驾,让到达宛城的张辽与他同乘一驾,进入宛城中。 而在进入宛城的同时,曹丕还让谒者站在天子车驾之外,一路上高声宣读着他对张辽的新一轮封赏。 “晋张辽为卫将军,增晋阳侯邑一千户,并前共三千六百户!” 曹丕的天子车驾走了有多远,谒者的声音就有传达到多远。 而跪拜在街道两侧的宛城百姓及曹魏一众大臣,在看到曹丕对张辽如此恩宠之后,他们脸上都流露出十分羡慕的神色。 今日之后,张辽身为外姓大臣第一人的身份,已经母庸置疑。 而张辽面对曹丕如此大的恩宠,也是表达出诚惶诚恐的神态。 但是精通帝王权术的曹丕,对张辽如此恩宠,除了他真的欣赏张辽的之外,还因为他有所求于张辽。 当曹丕与张辽来到宛城中车骑将军府的大堂中后,一众曹魏大臣分列两侧,曹丕并没有过多废话。 他直接抽出天子宝剑,指着身后高挂的舆图上的武当所在。 曹丕用锋利的剑尖在武当所在的地方划了一圈似在标记着某人,随后他转身看着张辽言道: “张卿要多少大军,能够为朕击破糜贼所部!” 曹丕的言语之间展露出对糜旸彻骨的恨意。 在不久前,曹丕得到消息,糜旸突率数万大军从武当出发,大摇大摆的朝着冠军县进发。 之前糜旸领军在武当县驻防,曹丕还能听从贾诩的建议暂时对糜旸视而不见。 现在糜旸竟然敢主动率军出来送死,在大魏兵马越聚越多的情况下,曹丕再也隐藏不住内心中对糜旸的恨意。 对于这个将他的面子狠狠放在地上踩的敌人,曹丕觉得要是他再容忍下去,那么他以后连祖的庙号都不好意思上了。 于是乎在张辽到达的第一日,曹丕就迫不及待地问张辽,他需要多少大军击破糜旸。 在曹丕的心目中,张辽是有这个能力的,他要做的就是要付出多少配合,让张辽将他的能力发挥到最大。 一脸刚毅的张辽在听见曹丕的询问之后,面对着曹丕充满希望的目光,他没有半分迟疑。 张辽对着曹丕一拜道: “贼军士气正盛,若要击溃之,臣需要三万中军。” 早在张辽到达宛城之前,他便知道了目前糜旸手中的大军至多不过三万,所以张辽很实际的给出他所需要的大军数量。 张辽的要的兵马数量是不多,但是他要的兵马属性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在张辽如实的说出自己的请求之后,不仅是曹丕的眼神一眯,就是在场的诸位曹魏大臣纷纷侧目。 老乌龟贾诩更是直接将眼睛闭上,假装他没听见刚刚张辽的那番话。 张辽还真敢要呀。 大魏中军的原型是魏武帝曹操的亲军,数十年以来,大魏中军跟随曹操南征北伐,立下了赫赫战功。 在目前整片的华夏大地上,大魏中军可以说是天下最精锐的部队之一。 无数荣誉,无数战功,以及曹操成立这支中军的初衷,让大魏中军的地位很是特殊。 大魏中军是魏国的定海神针。 不是没有人臣统领过部分中军,但是那些人臣无一不是出自曹、夏侯两姓。 现在张辽一来就向曹丕讨要三万中军的指挥权,这一举动很大胆,也很敏感。 但是面对着张辽的讨要,曹丕在眼神一凝的不久后,马上脸上就流露出笑意。 有此胆色,才是他大魏的召虎,有此胆色,才有可能击溃糜旸。 曹丕对异姓的信任程度与曹操完全不同。 既然他今日要用张辽击破糜旸所部,那么当然他就要满足张辽的一切条件。 曹丕挥剑入鞘,他在一众文武大臣面前,对着张辽言道: “好,朕允你!” 当曹丕的这句金口玉言说出来后,在场的各位大臣脸上都纷纷浮现惊诧之色。 天子竟然真的给了! 但是曹丕在说完这句话后,他又对着张辽承诺道:“若卿能得胜归来,朕脚下的这座车骑将军府将会更名为卫将军府。” 曹丕的这句话让方才还处于镇定的张辽一下子抬起头,他用有些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曹丕。 显然曹丕的这句话,深深地触动到了张辽,让他这个历经无数生死的老将也不能保持镇定。 目前曹魏君臣所处的这座车骑将军乃是曹仁所有。 当曹仁在世为车骑将军时,他可是都督荆、益、扬三州诸军事的超级封疆大臣。 而曹丕说若张辽得胜,就将这座车骑将军府赐给他,既然将府邸赐给张辽,那自然是要将他留在宛城。 曹丕的这个举动往更深处想,很明显是在释放要让张辽都督荆州军事的信号。 曹魏的历史上从来就没有异姓大将,实质上都督一方军事的先例。 所以当曹丕释放出这个信号后,就算是张辽也无法澹定,更别说其他在场的大臣了。 这一刻在场的诸大臣方才意识到,随着曹仁、夏侯惇身死,随着南方刘备的愈发势大,曹魏的政治格局要发生一场剧变了。 曹氏父子,皆乃实用主义者。 面对曹丕抛出的诱惑,张辽激动的对着曹丕一拜道: “陛下放心,臣必效死!” ... 宛城中发生的一切,暂时还未传到樊城这里来。 在樊城外沿河游荡的两万魏军骑军,还是一如既往的继续着往常的任务。 之前曹泰率领万余骑军袭扰汉军粮道的举动,给汉军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汉军步卒面对魏军骑军的袭扰无可奈何的样子,更是成为上万魏军骑军前段时日以来津津乐道的笑话。 看着之前屡战屡胜,士气高昂的汉军在他们的袭扰下疲于奔命,狼狈至极,这无疑让这上万魏军骑军的内心中狠狠的出了一口气。 就连心心念念要为父报仇的曹泰,也感觉连日以来积压他心头的愤满消散了许多。 敌方可是威震华夏的关羽所率领的汉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曹泰认为这可以算是对汉军的一场小胜。 所以当曹泰将这消息送到曹丕手中时,曹丕心中亦觉得十分解气。 解气之下,心情大好的曹丕立即又划拨一万骑军南下,归给曹泰统领。 曹丕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这方法有效,那自然就要加大筹码继续用。 就在今日部分魏军骑军在如往常一般巡查汉水沿岸时,汉水上出现的汉军战船让他们兴奋的嗷嗷叫起来。 他们以为今日又是收获的一日。 但今日是收获的一日不错,至于是哪方收获就不一定了。 穿越者加当世名将的合力一战,就在今日打响! 第二百六十一章 却月却月 关公擂鼓 北人善骑,南人善水。 这是由地理因素而造就的,南北方军事上的重大差异。 关羽虽然是北方人士,但他自来到南方后,因为知晓水军在南方作战时的重要性,所以他十分重视荆州水军的建设。 或许关羽不是天生的善于指挥水军的大将,但是他善于学习,在他的学习之下,对于水军如何使用这一点他已经不输于当世任何人。 有着汉水这条大河的存在,荆州水军不仅可以直接作战,还可以借此运输兵源及粮草物资。 在之前关羽所指挥的所有战役中,他所指挥的水军都在其中发挥了极大的效用。 只是荆州水军再如何善战,他们也只能在河面上逞威。 而在平原上,只要不陷入步军的伏击当中,骑军才是真正的王者。 所以当那如往常一般,拉运着许多粮草军械的汉军战船出现在河面上时,岸上的数千魏军骑军开心的嗷嗷叫起来。 这支数千魏军骑军的统领是夏侯霸,看着眼前开始缓慢靠岸的汉军战船,他的眼中流露出嗜血的光芒。 在曹丕又派出上万魏军骑军南下之时,夏侯霸作为那一日勇敢请战的大将,曹丕让他率领着上万骑军南下。 当夏侯霸到达樊城外与曹泰汇合后,夏侯霸得到了率领数千魏军骑军,巡视汉水北岸港口的职责。 众所周知,汉军战船虽然想在各处河岸靠岸,但若是运输大批物资时,最好最便捷的靠岸方式就是寻找一处港口。 而在以往两万魏军骑军袭扰汉军粮道的过程中,无疑的在港口附近的魏军骑军收获最大。 汉水上的港口并不多,曹泰特地将其中一处港口交予夏侯霸看护,这便是曹泰对夏侯霸的特殊照顾。 随着曹仁与夏侯惇的逝世,曹氏、夏侯氏二代宗亲们,亦开始有意识地抱团起来。 夏侯霸因为夏侯渊之死,本就对季汉一众将领恨之入骨。 所以在得到曹泰的特殊关照之后,夏侯霸与其他的魏军骑军将领不同。 其他魏军骑军将领可能是以袭扰粮道为主,但是夏侯霸在有机会的情况下,常常喜欢将押运粮草物资的汉军都斩杀殆尽,好似如此方能泄他的心头之恨一般。 在目的不同的情况下,夏侯霸命令在河岸边上的魏军骑军纷纷退后,来到河岸边的一里开外。 夏侯霸是故意留出有限的空间,让汉军将船上的军资押送到岸上。 夏侯霸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等汉军的军资队伍上岸后,他再对汉军发动攻击,从而达到再一次杀人毁物的结果。 这个做法在以往的日子中屡试不爽,哪怕汉军知道上岸会遭遇到魏军骑军的袭击。 但是为了将军资送到十数里外的汉军大营中,这段时间以来汉军还是前仆后继的重复着这件事。 或许在他们心中,抱着可笑的某种侥幸心理吧。 在夏侯霸命令身后的魏军骑军退后之时,河岸上顿时出现一大片空挡。 在这片空挡出现后,汉军战船上的傅肜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精光。 今日他特地选择在此处登岸,不是没有理由的。 既然敌军已经主动放他们上岸,那么傅肜亦不再迟疑。 在汉军战船刚刚靠在港口中之后,傅肜当即领着汉军七百人及战车百乘,快速地在港口外的北岸上抢渡。 汉军的运输船因为有时要运输攻城器械,所以往往都很大。 水军运输军资已经经过数百年的发展,对于土生土长的荆州人士傅肜来说,如何将船上的粮车安全快速地运上河岸,这几乎是他的天赋技能。 在傅肜的率领下,七百汉军及百乘战车很快便上了岸。 在上岸之后,傅肜命令每七名士卒登上一乘战车,然后他指挥着麾下的七百先登甲士,驾驶着战车在距离汉水百余步处,布下了一个形状怪异的阵。 这个阵是一种弧形的形状,而这由甲士与战车组成的弧形大阵的两端都靠在河岸上。 当上岸的汉军布好阵后,从距离汉军不远的夏侯霸的视角看去,他眼前出现一个怪异的形似新月的阵。 却月? 夏侯霸出身将门,从小也是熟读兵书的人。 他知道步军通常会结阵抵抗敌人,但夏侯霸无论在记忆中如何搜寻,他都从未见过这么怪异的阵。 这种阵有什么用吗? 夏侯霸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 在以往汉军上岸之后,并不是没有摆过专门克制骑军的阵。 但那些大阵无疑都在魏军骑军精湛的骑术及人数压制下,没有坚持多久就被破解。 现在汉军上岸后人数变多,却抛弃那些被兵书证明过的大阵,反而特立独行选择摆出一种奇怪的大阵,这让夏侯霸不禁大笑起来。 特别是汉军还以战车结阵。 贼军这是黔驴技穷,开始胡作非为了吧! 而傅肜在布好阵后,他便亲自站在一辆战车上虎视眈眈的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数千魏军骑军。 因为内心中的轻视或者说疑惑,所以当汉军在列阵的时候,夏侯霸并没有贸然采取行动。 但是夏侯霸见此番汉军上岸的人数比以往的多,于是他马上派出骑卒前往通知不远处的曹泰各部骑军,让他们来此处汇合。 夏侯霸此举不是怕了岸上的数百汉军,而是他见有数百汉军正卒上岸,是想让其他友军来与他一起来刷战功的。 一颗汉军正卒首级,可抵得上前几日好几颗汉军辅卒的首级。 这时在已经靠岸的汉军战船上,关羽正站在甲板上,居高临下的观察着岸上的形势。 他见岸上的傅肜已然成功率军列好阵型,他没有半分迟疑,马上派出廖化率领着两千汉军携带大弩百张上岸接应傅肜。 当廖化率领的两千汉军上岸之后,汉军又在每辆战车上增设二十名士卒,并在车辕上张设盾牌。 这时候夏侯霸看到岸上突然又增设了两千汉军,他开始用不安的目光看向汉水上的汉军战船。 为了防止战船上继续下来源源不断的汉军,夏侯霸已经不想再等待。 猫逗老鼠,那也要在保证自己一方拥有绝对的实力情况下。 目前河岸上的汉军将近三千之众,与他所率领的魏军铁骑数量已然不悬殊。 虽然这三千汉军在他看来,依然对他所率领的魏军铁骑造成不了什么威胁,但是不能再放任汉军自由的上岸了。 在这种想法下,夏侯霸下达了让身后骑军出击的命令。 曹魏的骑兵乃吸收幽州突骑、并凉铁骑与乌桓名骑之集大成者,而后世人所津津乐道的重骑兵便是这三种骑兵中的两种。 人马都披甲的,古称甲骑具装,亦称陷骑、铁骑; 人披、马不披的,就叫甲骑,也叫突骑。 在中国古代,并不是甲骑具装才叫重骑兵,甲骑也可以是。 唯有乌桓名骑才是真正的轻骑。 可能很多人都以为,重骑兵乃是南北朝时期的专属。 但根据后世出土的文物或者存世的壁画中可知,早就在西汉末就已经有了马铠这种器具的出现。 及至三国时期,虽然《三国志》中第一手史料残失。 但从其他史料记载或者推断可知,曹魏绝对是有着具装骑军的,而且不是如后世人所理解的那般,只有少数虎豹骑才拥有。 曹魏的具装骑军在与马超对战时,还起到了十分大的作用。 “胡前后大观。又列铁骑五千为十重阵精光曜日,贼益震惧。” 甚至在骑军稀少的季汉,都有着具装骑军的存在。 “棊时羽檄交驰,人马擐甲,严驾已讫,祎与敏留意对戏,色无厌倦。” 而且在许多史料中,三国时期出现许多马铠的记载。 这种种事例说明,曹魏是有着一支人数不在少数的具装骑军的。 南阳守卫战,被曹丕视为守卫大魏基业至关重要的一战,所以他对于这次的战役,可谓是下了许多的老本。 目前在汉水岸上的这两万魏军骑军,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人马尽皆带甲的重骑兵。 而相比于乌桓名骑这种轻骑军,重骑军是可以直接冲击步军方阵的。 这也是夏侯霸会选择,将一部分汉军放上岸绞杀的底气所在。 在夏侯霸的命令之下,他所率领的数千铁骑开始朝着汉军的车阵包围而来。 今日正是艳阳高照高照的天气,当阳光照耀到人马俱甲的魏军铁骑上时,阳光经过反射,似乎让朝着汉军包围过来的数千魏军铁骑浑身散发着光芒。 但与往日中冬日的光芒会给人带来温暖不同,这数千魏军铁骑身上所带着的光芒,充满着嗜血与恐怖的气息。 随着全身隐藏在铁甲之中的魏军骑军,在朝着汉军逼近之时,却月阵中处于最前端的战车上的汉军,都能看到前方魏军战马,隐藏在铠甲内的马首散发出的热气。 这是因为战马感觉到大战来临,兴奋而导致发出的喘息。 在古代,马不是宠物,是一种不带着丝毫感情的杀人利器。 正如北方骑军看到高大的楼船会感到恐惧一般,当南方的汉军步卒见到那正在慢慢提速,朝着他们而来的黑色洪流时,他们的心中也不可避免的产生了畏惧的情绪。 与当初在樊城中初见万余魏军骑军不同。 现在两千余汉军步军身边没有数万同袍,他们身前更没有坚固的壁垒作为屏障。 现在他们能倚靠的只有脚下,看起来一被冲撞似乎就会被毁坏的薄弱的战车。 这让两千多汉军心中的畏惧心理,开始越发弥漫。 人马俱甲的魏军铁骑,一旦高速奔驰起来,那所引发的冲击力绝对是任何步军的噩梦。 哪怕是同为骑兵的乌桓名骑,当初也在这种冲击力下,被张辽以少胜多,打的近乎全军覆没。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但是与汉军开始畏惧不同,身为这两千余汉军的指挥官的傅肜,他的眼中却没有一丝惧色。 他性格虽沉稳,但是一旦在需要他拼命的时候,他从来就不会有半分迟疑。 傅肜在脑海中不断回忆着关羽对他的嘱咐,他看着已经开始冲锋起来的魏军铁骑,他下达了一个命令。 在傅肜的命令之下,两千余汉军开始先用软弓小箭朝着魏军铁骑射去。 但是软弓小箭对于人马俱甲的魏军骑军,杀伤力又有多大呢? 最前方的夏侯霸看到一支软趴趴的箭射到他的身上时,被他身上的铁甲所阻挡掉落在地上,这一幕让夏侯霸更是忍不住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 绝对的实力面前,纵使是盖世名将统率的汉军又如何? 现在在他率领的数千魏军铁骑,便是敌军的噩梦。 大笑之后,夏侯霸本就存在的轻视之心更加严重。 他马上改变了战术。 若说刚刚夏侯霸还想着以试探为主,但是现在夏侯霸已经毫无顾忌。 他对身后的魏军铁骑下达了正式冲锋的命令。 在夏侯霸的命令之下,数千魏军铁骑不再刻意压抑自身的速度,他们驱使着胯下的战马开始高速奔跑起来。 当数千魏军铁骑完全放开速度时,两千多汉军感觉到战车下的土地都开始颤动起来。 战马铁蹄踏动地面的声音,犹如闷雷般开始响彻在这片大地上。 这片沉闷至极,令人胆寒的铁蹄踏地声,正在指引着在夏侯霸的召唤下,不断从这处快速汇聚而来的魏军铁骑。 一处处的魏军铁骑化作洪流,开始朝着两千多汉军的所在快速奔腾而来。 一旦数股魏军铁骑的洪流汇聚在一起,那么这片大地的土地势必将会被鲜血染红。 而随着数股魏军铁骑的不断接近,魏军战马铁骑踏地的声音越来越大,令两千多汉军脸上的畏惧之色越发浓厚。 但就在这时,这两千多汉军听到了一阵阵高昂响亮的鼓声。 那高昂响亮的鼓声从他们的背后响起,然后犹如天籁之音一般传入他们的耳中,驱散了他们心中的畏惧。 在这阵阵鼓声的影响下,两千多汉军的内心开始安定。 他们这时回想起在他们上岸时,那位被他们视若神明的男人所说的那句话: “尔等为我战,我为尔等鼓!” 大将军就在他们的背后,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当汉军士卒重新坚定斗志之时,夏侯霸率领的魏军铁骑已经冲到了近处。 在数千魏军铁骑迈着铁蹄朝着却月阵撞击而来时,在汉水的高耸楼船上,有着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正在卖力的挥动着手中的鼓槌。 老者头上银发随风飘扬,手上的青筋暴起,他的眼神中充满着坚毅的神色。 这一战大汉必胜。 他关云长说的。 第二百六十二章 以步克骑 奔溃无方 因为汉军摆出的却月阵型,所以奔驰而来的魏军铁骑,只能从三个方面包围而至。 位于却月阵最前方的傅肜,看着已经进入百步内的魏军铁骑,在这种距离之下,傅肜甚至能看到魏军铁骑脸上那充满着喜悦的神色。 他们在喜悦,汉军再一次犯傻了。 但是还未等数千魏军铁骑高兴多久,傅肜沉着的举起手中的令旗,然后狠狠的朝着前方包围而至的数千魏军铁骑挥去。 当傅肜手中的令旗落下的那一刻,战车上的汉军在雄壮的鼓声的激励下,纷纷取出了携带的大黄弩。 与春秋时期只是承载士卒的战车不同,目前汉军所使用的这种战车体积更大,不但能搭载二十多名士卒,还能放下一种杀敌利器。 那便是大黄弩。 弓弩作为古代军事中最经常使用的远程武器,两者之间有着很大的不同。 相比于弓,弩具有更大的杀伤力。 哪怕是在远距离时,由大弩射出的弩箭的杀伤力依然很恐怖。 弩早在中国的春秋战国时期就有着广泛应用,那时候的弩主要分为四种,分别是:夹弩、瘦弩、唐弩和大弩。 而到了西汉时,步军每当抵挡匈奴骑军之时,守城、野战的汉军步卒都常常用弩来对匈奴骑军进行杀伤。 例如当年李陵率领五千步军在浚稽山遇到数万匈奴骑军,便是靠着弩箭之威给匈奴骑军以极大的杀伤。 而天下善弩之辈,弩机之强,荆楚为冠! 当年李陵率领的五千步军,就大多是荆楚人士。 现在经过数百年的发展,在本来就善于弓弩的荆楚大地上,更是出现了一种杀伤力极强的大黄弩。 大黄弩又称为黄肩弩,汉代的弩强度按石来计算,分一石至十石,其中十石弩最强就被称为大黄弩。 使用大黄弩的士兵要十分强壮,这样的人才能使用大黄弩,而这样的人目前都聚集在这百辆战车上。 在傅肜的令旗指挥之下,数百汉军举起随身携带的大黄弩。 善于使用弓弩的荆楚材士站在战车上,高度差不多与骑坐在高头大马上魏军骑军平齐。 这让他们可以很轻松的瞄准前方冲来的魏军铁骑。 甚至因为数千魏军铁骑的三方合围之势,战车上的汉军根本就不需要如何做精细的瞄准。 片刻之后,在傅肜的指挥之下数百支急速飞出的,带着寒冷杀意的弩箭朝着前方的魏军骑军射去。 目前在场的大多数魏军骑军都是具装骑军,具装骑军的作战方式与轻骑不同。 轻骑部队可能会特意分散四周,以弓箭袭扰杀伤为主。 但是具装骑军自成军那一日起,便是抛弃一定的机动性来换成无匹的冲击力。 例如当初曹操在当阳用五千铁骑冲破刘备的步军方阵,例如当初曹操在凉州用五千铁骑硬抗马超的西凉铁骑。 所以那数千魏军铁骑的阵型很是密集,这一点从客观条件上大大加强了,汉军所射出的数百支弩箭的杀伤力。 魏军铁骑身上都穿着铠甲不错,但是弩箭经过两汉数百年以来的发展,早已经成为步军专门克制骑军的一种利器。 大黄弩的弩箭在中国历史上,甚至有远距离直接射死过敌将的记录,何况如今不足数十步的魏军铁骑? 于是乎当数百支威力巨大的弩箭,冒着寒气射入数千魏军铁骑的阵型中时,冲在最前方的许多位大魏铁骑纷纷中箭倒地。 在战马高速冲锋时,就算马上的骑军不被弩箭射死,一旦他们中箭倒地,那么下场可能会更惨。 当许多位大魏骑军落地时,夏侯霸的耳边不断响起惨叫声。 那些惨叫声有的是骑兵中箭时的痛呼,但更多的是骑兵落地之后,身体撞击地面带来的强烈疼痛感所引发的痛呼。 更有甚者,许多魏军骑军在落地之后,因为躲闪不及,被后方快速奔袭而来的友军战马踏着身躯而过。 强大的冲击力瞬间便让落地的魏军骑卒口鼻喷血,横死当场。 夏侯霸是依靠着自身矫健的身姿,才勉强躲过了汉军的第一轮弩箭袭击。 夏侯霸看到汉军仅仅是一轮弩箭袭击,就让己方损失了不少人,他心中对汉军轻视瞬间转变为愤怒。 夏侯霸用一双沸腾着愤怒火焰的双眸,看向眼前正在继续搭弓的汉军士卒,他心中并没有退缩之意。 荆州善弓弩,是天下皆知的事。 在之前魏军骑军袭击汉军运粮队时,亦遭到了许多箭失袭击。 诚然那些箭失袭击没有今日眼前这数千汉军造成的杀伤大,但是这还算是意料之中的损伤。 这时从不远处快速汇聚而来的上万魏军骑军,已然出现在这片河岸上。 看着四周不断响起的呼喝声,知道己方大部已然到达的夏侯霸心中有着莫大的安定。 纵使方才他损失了不少儿郎,但他所率领的数千魏军铁骑已经离汉军的军阵不足百步。 在这个距离中,凭借着胯下战马的高机动性,几乎是咬咬牙的时间就可以到达。 而只要这数千骑军冲到汉军的军阵前,凭借着己方的速度所带来的的冲击力,足以将眼前的这数千汉军给撕碎。 抱着这种想法,夏侯霸心中没有丝毫迟疑,他继续率领着身后的数千魏军铁骑朝着前方冲去。 而就在这时,却月阵中的傅肜又下下达了新的命令。 大黄弩威力是大,但是对士卒的体力消耗也大。 所以当汉军射完一轮弩箭后,这数百大力士从战车上退后歇息。 随后原本站在数百弩手身后的上千弓箭手,开始站到了两军之前。 在上千弓箭手上前之后,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的长弓,朝着前方的数千魏军铁骑瞄准。 而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上千弓箭手手中搭着的乃是一捆捆集束好的箭失。 每名汉军弓箭手手上的箭失经过集束之后,至少都有着数支箭失。 夏侯霸可能以为眼前的汉军仅仅不到三千人,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不到三千人的汉军全部都是当年关羽绝北道之时,就跟随在他身边的老兵。 论体力、论经验、论受训程度,这两千七百名汉军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也唯有这样的精锐,才能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点,有能力,有底气采取以箭集束的杀敌的方法。 当这上千名在荆楚材士中,都足可称得上精英的弓箭手,将手中的集束箭朝向前方快速奔驰而来的魏军铁骑时。 他们在用力将手中的长弓拉成满月形状后,便不假思索的将手中的集束箭射出。 在集速箭的数量之下,这轮集束箭射击给眼前的数千魏军铁骑造成极大的杀伤力。 上千名汉军弓箭手在这一轮射箭中,至少放出了数千支箭失。 而且这数千支箭失因为距离,全都是威力最大的时候射入了密集的魏军骑军的阵列中。 再加上却月阵的特殊构造,所以这数千支箭失几乎将冲锋的魏军骑军都覆盖在内。 当这一轮数千支箭失射出之后,距离却月阵已经不足数十步的魏军骑兵几乎是倒下一大片。 一阵阵更大的惨叫声开始浮现在两军阵前,这惨烈的惨叫声几乎掩盖住了魏军铁骑踏地的隆隆声。 两轮弓弩的杀伤,至少让上千魏军骑军失去了生命。 毕竟现在的曹魏具装骑军,还未达到后世南北朝时,那种铁浮屠形式的可怕的防御程度。 当上千魏军骑军摔下马后,这一幕引起了剩余数千魏军骑军阵型中的不小骚乱。 但还未等这骚乱扩散开来,已经赶到友军身后的上万魏军骑军,却开始推动着前军继续朝着却月阵而来。 领兵到达的诸位曹魏骑军将领,如曹泰、司马懿、蒋济、文钦等,都已经看到最前方的骑军已然到达汉军军阵之前。 这种情况下,汉军弓弩已然失去效用。 而任谁都看得出来,能够采取集束射箭的汉军,绝对是精锐。 能指挥如此精锐的汉军的将领,地位肯定不会低了。 自襄樊一战以来,大魏上下太需要一场对汉军的胜利了。 虽然不知道被汉军军阵所保护起来的汉将是谁,但出于基本的判断,若能将他擒拿下,那自然是大功一件。 诸军皆败而己军却取得首功,这种诱惑没有一位将领能够抵挡住。 更何况他们还有着近两万铁骑! 方才损失大,只是汉军采取一些特殊技巧而已,若是正面冲杀,他们最后肯定还是胜利的一方。 随着所有骑军将领都抱着同一个心理,越来越多的魏军铁骑开始不断朝着这处汇聚而来。 但是就在这时,战车上的汉军在傅肜与廖化两员悍将的指挥下,开始取出一种形状怪异的特殊武器。 这种武器有点像长枪或者长矛,但它的长度更长。 这便是一种特殊的武器槊。 槊的起源众说纷纭,有先秦说,有汉代说,但无论是哪种观点,他们都认为槊真正兴起的时期乃是魏晋之后。 目前槊不是军中的主流制式武器。 当世有许多士卒都不认识这种形状独特的武器。 上千汉军手中的槊由硬木制成,分槊柄和槊头两部分。 槊柄一般长六尺,槊头呈圆锤状,头上装满铁钉。 所以当汉军取出槊当武器时,引得即将到达却月阵阵前的魏军骑军有些奇怪。 那敌军手中长相奇怪的武器,竟然比他们手中的长枪的长度还长。 但是还未等魏军骑军奇怪多久,在傅肜与廖化的指挥下,东西两面的汉军举起手中的槊,朝着前方的魏军骑军刺去。 因为魏军铁骑是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冲到却月阵前的,所以汉军根本不需要废多大力气去刺他们,他们就呼啸地径直地朝着槊尖冲去。 魏军骑军的冲击力有多强大,他们受到的伤害就有多深。 许多魏军骑军在猝不及防之下,纷纷被汉军手中的槊刺下马匹。 而当魏军骑军想用手中的长枪反击时,他们才悲催的发现因为槊的长度比长枪更长。 所以在他们想挥舞长枪反击之时,往往会先被汉军手中的槊给刺落马下。 甚至更绝的是,在大量魏军骑军到来前,傅肜让数百士卒将长槊驾在车的栏杆上。 锋利无比的槊尖直指快速冲锋而来的魏军铁骑,而当槊尖即将接触敌身之时,傅肜马上下令汉军用大锤锤击槊的末端加强冲击力。 在这种情况下,一根槊便能轻易洞穿至少四五名魏军骑兵,就像后世的“羊肉串”一般。 而当数百支槊再次收割走上千魏军骑军生命的时候,魏军的士气遭受了极大的打击。 在最前方的魏军骑军的眼中,他们的同袍被齐齐串在一根“长枪”上,如此慑人的一幕令许多魏军骑军不寒而栗。 但是因为魏军骑军人数众多,所以在付出不少人的伤亡之后,还是有许多魏军骑军越过槊的距离,来到了汉军身前。 对于这些冲到近前的魏军骑军,傅肜马上下令让汉军士卒抽出长刀近战应敌。 当魏军与汉军短兵相接时,一阵无比勐烈的喊杀声开始在河岸上响起。 这阵勐烈的喊杀声,乃是由两千多汉军口中发出。 而随着这阵激烈的喊杀声响起之后,数千汉军背后的战鼓声越来越密集。 那密集的战鼓声,正在不断提升着汉军的士气。 在短兵交接之时,尽管魏军骑军仗着人数的优势不断地围上来。 但是因为却月阵是弧形迎击面小,这让位于却月阵中的汉军面临的魏军人数就不会太多。 而对于魏军一方来说,他们越不断冲击着弧形的却月阵时,他们受到的杀伤力就越强。 再加上有着战车的存在与守护,所以魏军骑军居高临下的优势也荡然无存。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现在若忽略两军脚下的那片土地的话,目前战场中的局势根本就不是骑军在撞击步军的方阵,而是两方步军正在结阵冲杀。 而在两方步军中,无疑汉军的却月阵杀伤力更大。 在这种情况下,不断的有魏军被汉军用长刀、槊击落马下。 而相比于有着盾牌保护的汉军,魏军对他们造成的杀伤却不多。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魏军惨叫着掉落马下。 战争进行到这一步,冲在最前方的魏军骑军的士气早已消失殆尽。 冲击在最前方的魏军骑军,正是夏侯霸所率领的那数千骑军。 在刚刚连番遭受汉军的攻击之下,他所率领的数千魏军骑军,人数已经死伤不少,而这距离两军交战才多久? 方才冲在最前的夏侯霸,无疑是这数万魏军骑军中,最了解眼前这奇怪阵型恐怖之处的人。 现在的夏侯霸心中早已经没有愤怒与轻视,在己方儿郎不断死去的情况之下,他心中已然萌生退意。 但是后方大量的魏军骑军并不十分清楚前方的情况,还在不停的往前冲。 所以夏侯霸一时之间还无法下定主意。 但就在这时汉水上突然出现大量汉军战船,汉军每艘战船中都遍插旗帜,好似布满了汉军。 当看到这一幕后,夏侯霸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现在夏侯霸方才明白,今日汉军在岸上摆下这奇怪的却月阵型,为的便是引诱他与他们交战。 然后借用此阵型趁机让骑军失去机动力,从而再调集大量的汉军步军将他们围歼。 一旦魏军骑军被局限在一起失去机动力,那么处于高大战马上的魏军骑军无疑都是活靶子。 自认为看穿关羽谋划的夏侯霸,马上做出一个最符合当下常理的举动——那便是撤退。 夏侯霸性情粗勐,说做就做,他开始朝着后方撤退而去。 而夏侯霸身为数千魏军骑军的主将,他的举动被许多人注视着。 当他开始往后撤的时候,他身边的许多早就心无斗志的魏军骑军也开始疯狂的往后撤退。 缺少领军经验的夏侯霸忽视了一点。 那便是在数万魏军骑军都聚集在一起的时候,身为前军的他突然撤退,会引发很可怕的一种后果。 当夏侯霸的前军开始拨转马头朝着后方退却时,后方的上万魏军骑军还在不断的往前冲。 这样在两相冲撞之下,数万魏军骑军本就密集的阵型,瞬间变得杂乱无比起来。 而骑军与步军不同,有时骑军阵型的杂乱会引发更为严重后果。 在前军与后军相互冲撞之下,许多魏军骑兵被同袍撞下马来,而后被高头大马踩踏至死。 那些骑兵死之前的悲惨呼叫声,进一步引发了大量魏军骑军的骚动。 在这种情况下,片刻之后大规模的魏军骑军奔逃事件发生了。 而这时在后方的曹泰等人看着不断往后退的魏军骑军,他们没办法阻止这种现象,他们也只能领着所属的魏军骑军朝着远处逃走。 因为这时他们也已经看到,汉水上出现的大量汉军战船。 夏侯霸懂得道理,他们自然也懂。 一切以先逃命要紧。 在数万魏军骑军开始大范围撤退之时,因为没有统一的指挥,一场大范围的骑军踩踏事件,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至全军。 第二百六十三章 残月如血 城外列尸 造成魏军骑军大范围的踩踏奔逃,有着许多原因。 汉军借助却月阵对魏军骑军造成不少的杀伤,是其中最主要的因素。 当魏军骑军死伤的人数一多,那么他们自然而然就会对眼前的奇怪阵型产生畏惧心理。 而当汉水上出现大量的汉军战船后,那所带来的信息亦让许多魏军骑军感到心惊。 这代表着如果他们一时之间无法攻下却月阵中的汉军,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汉军可以在却月阵的掩护之下,源源不断的从后方获得兵力、军械的补充。 甚至汉军可以在却月阵中建立起一座营帐,与他们慢慢打消耗战。 这是步军的优势,只要阵势不被攻破,只要能够有得到支援,那么消耗战就是他们日常训练的主要课程。 而与步军不同的是,魏军都是骑军,而且还是具装骑军。 具装骑军讲究的是冲击为胜。 他们自成军那日起所受到的训练就是一鼓作气,所谓的消耗战是他们根本未曾学习过,或者说这是他们最为忌惮的事。 在这种讲究速战速决的作战方式之下,在心中已然出现畏惧心理的情况之下,一旦魏军骑军一开始冲锋的那股气被却月阵中的汉军所泄掉。 那么冲在最前方的魏军骑军,开始产生撤退心理是完全可以预见的事。 而当前军的魏军骑军开始向后撤退时,却月阵的弧形形状却再次成为数万魏军的噩梦。 因为却月阵的弧形形状,数万魏军骑军对汉军形成的包围圈是不规则的。 有的地方魏军骑军多,有的地方魏军骑军少。 当大范围的撤退发生时,人数多的魏军骑军总想着往人数少的地方逃去,这是人在惊慌之下下意识的反应。 但就是这种反应,最终成为了数万魏军奔溃无方的催化剂。 有些魏军骑军或许还能在恐慌之下,保持着一些理智,但目前数万魏军胯下的可是战马。 战马再如何通灵,毕竟也只是畜生。 在密集拥挤的环境中,是最容易引发恐慌情绪的。 特别是当不断有魏军被撞下马发出凄惨的叫声时,这引发了魏军战马的恐慌。 在恐慌之下,魏军骑军胯下的战马,开始四处奔逃,它们甚至比自己的主人更想逃出眼前这方天地。 这样一来,数万魏军的大溃散再也无法避免。 在拥挤冲撞之下,越来越多的魏军骑兵掉落马下,而在目前这种环境中,一旦有骑兵落下,那基本就是死路一条。 无数魏军骑兵的哀嚎声,无数马匹的惊慌嘶鸣声,在两千多汉军的耳边响起。 两千多汉军看着眼前的惨烈的一幕,他们能做的只有严守阵型。 因为魏军骑军已经奔溃的情况下,还是有许多魏军骑军朝着却月阵冲来,对于这些毫无章法的魏军骑军,傅肜沉着的指挥着汉军将他们一一绞杀。 但在这种情况下,为了稳妥起见,汉军是不能冲出却月阵去斩杀魏军骑军的。 现在的魏军骑军处于大混乱的状态,若是失去了却月阵的保护,那么那些落下战马的魏军骑兵就是汉军的前车之鉴。 汉军不知道的是他们眼前的这一幕,本来在数百年后的黄河岸上就会发生。 “一时奔溃,死者相积”。 但是骑军毕竟不同于步军,当外围的魏军骑军跑光后,内围被己方同袍围堵的魏军骑军好似看见生的希望一般,更快速的四处奔逃。 只是却月阵那里已经布满魏军骑军的尸体,有着那些魏军骑军尸体的震慑,所以现在已经很少有魏军骑军敢往那里跑了。 胯下的战马虽然能给魏军骑军溃逃带来不同一般的高机动力,不久之后河岸上的魏军骑军已然越来越少。 能溃逃的都已经溃逃,不能溃逃的早已经躺在地上满身血污成为“死者相积”中的一员。 就在不久前,数万魏军骑军还像似乎可以撕碎一切的洪流朝着汉军冲来,密密麻麻令人生惧,似乎数之不尽。 但现在随着魏军骑军大范围的溃逃之下,从傅肜的视线看去,他眼前的战场之中,洪流已然消散不见,剩下的只有满地悲怆。 众多的魏军骑军尸体躺在地上,许多魏军骑军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在上万匹高大战马的踩踏之下,魏军的尸体上有着许多干瘪之处。 战场中还留下许多恋主的战马,它们低下自身的头颅,用马鼻拱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主人。 见以往讨好性的举动无法如以前一般引起主人的爱抚时,那些战马似乎意识到什么。 于是上千匹战马纷纷抬起马首朝天悲鸣起来。 凄怆的悲鸣声与这时在战场中依然不断在响起的汉军战鼓声混为一体,似乎在为那些死去的魏军骑兵奏响送行曲。 不无数的鲜血从魏军尸体身下流出,而后顺着地势快速汇聚在一起,朝着数千汉军的脚下快速流来。 魏军尸体流出的鲜血,最后汇聚成一条小型的血河。 形如新月的却月阵在血河的浇灌下,宛如一轮血月倒扣在汉水的河岸上,楼船上的汉军在看到这一幕后,却觉得热血沸腾。 残月沾血,战场中属于敌军的喧嚣已然过去,唯有属于的汉军战鼓依然在敲响着。 而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在组成却月阵的那两千多汉军士卒心中感觉最强烈。 他们是直面魏军数万骑军攻击的人,他们当然最能清楚魏军骑军方才带来的威势。 同时他们也是被关羽从全军中精挑细选出的善战之卒,能被关羽选中说明他们都打过不少恶仗。 但就算是这样,他们一开始在面对带着无匹之势呼啸而来的魏军骑军时,心中还是难免出现惧怕。 但是他们在关羽的安排下,组成一种以前从未见过的大阵。 然后他们在这种大阵的帮助下,顺利以少胜多,以步克骑,达成了一件似乎不可能完全的任务,这让他们的心中怎么能不感到热血沸腾? 以步克骑并非没有名将做到过,但能在将近十倍的兵力差之下,击败天下闻名的北方骑兵,这种战绩足以震惊当世。 这一仗将来必定被记载在史书上名传千古,而他们也将获得莫大的荣誉。 在意识到这点后,刚刚从大胜中的喜悦清醒过来的数千汉军士卒,纷纷举起手中的槊欢呼起来。 沾满敌人血液的槊尖在被举起后,敌人的血液顺着槊尖沿着槊身缓缓下流,最后一点点滴落在两千多汉军勇士的手中。 敌人的鲜血是对这两千多汉军勇士的最好的赞誉。 无论关羽所布置的却月阵在这场战役中发挥了多大的效用,但是若没有这两千多坚决阻敌的汉军勇士,那么再好的阵型也发挥不出效用。 当两千多汉军的欢呼声传到汉水上的楼船上时,关羽适时停止了击鼓。 在刚才数万魏军骑军冲击却月阵的过程中,由汉大将军关羽所引领的击鼓声一直没有停歇过。 可以说这雄壮豪迈,连绵不绝的鼓声,是刚才那场大战中直接提振汉军士气的最重要保障。 人都有畏惧心理,既然魏军骑军会在大量死伤之下产生畏惧,那么汉军自然也会。 但是在汉军产生畏惧心理的时候,是关羽亲自擂鼓鼓舞士气,更是关羽及时调来众多汉军战船作为岸上汉军的坚定屏障。 若没有关羽,可能还未等魏军骑军冲到近前,有不少汉军都已经吓得丢掉了手中的武器。 以现在关羽在大军中的威望,哪怕他特地出现在两军阵前,只要汉军知道他在背后,那么汉军的士气就不会有太大的损伤。 关羽现在在大汉中的地位早已超出一般统兵大将,他已经成为汉军心目中的精神领袖。 而当听到岸上汉军的欢呼声之后,关羽也意识到这场仗他取得了胜利。 在意识到这点后,关羽停止敲鼓将鼓槌扔给一旁的亲卫。 可是当鼓槌脱手之后,关羽立马就感觉到一股肌肉的酸痛感传来,特别是当初受伤严重的那只手臂。 察觉到这股酸痛感,关羽只是随意地挥挥手想驱散这股酸痛感,并没有太过在意。 这要是在他年轻时,他连续敲上一天的战鼓,都不会觉得有什么。 在将鼓槌扔给身旁的亲卫之后,关羽大步来到楼船的女墙边朝着下方望去。 当看到岸上的一幕后,他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 而当关羽站在楼船上的女墙边上时,周围战船上的汉军在看到关羽的身影出现后,亦如岸上的汉军一般高兴的欢呼起来。 虽然今日具体指挥战役的是傅肜与廖化,但是汉军上下都知道,安排这场战役的是主帅是他们的大将军关羽。 而且今日这场战役之所以能取得胜利,却月阵之所以能在数百年前的华夏大地上提前出现,最大的功臣不是糜旸,而是关羽。 却月阵要想成功实行,关键点并不是战车,组成却月阵的关键点是地形与水军。 战车克制骑军,在许多兵书上都有记载,这个方法有许多名将也曾经用过。 但是将战车、水军、地形三者勾连起来,才是却月阵能够组成的全部因素。 若没有关羽一手调教出来的,水陆两栖都拥有强大战斗力的荆州水军,若没有关羽有着对汉水的绝对制水权,那么却月阵就无法在当世出现。 所以就算是穿越者糜旸知道却月阵这个优秀的以步克骑的桉例,但是他在面对魏军的骑军时,他也是没有办法复制的。 在当世,能够借鉴刘裕却月阵达成一场惊世骇俗的以步克骑的经典战例的,唯有汉大将军关羽。 大汉诸军,荆州最强! 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汉军欢呼声,关羽脸上并未浮现骄傲之色。 荣耀他已经拥有太多,对于今日的这场大胜他心中有着高兴,却无自得。 而关羽之所以感到高兴,除了今日一战之后,他所统帅的汉军能再不受魏军骑军掣肘之外,还有着很重要的一点原因。 出于第二点原因,关羽马上下令战船上的汉军上岸打扫战场。 接下来他要给大汉的敌人送上一份大礼。 ... 因为汉水河岸发生的一战发生在离樊城外的十数里外,所以被汉军团团包围在樊城中的曹休并不知道。 甚至他都不知道,前段魏军骑军取得的“傲然战绩”。 曹休现在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好好坚守住樊城。 只要樊城与偃城不失,那么拖延上几个月,关羽是一定会退兵的。 虽然荆州今年刚刚秋收结束,但是荆州这十年来不断处在战乱中,人口、田地俱都受创严重。 在这样的情况下,荆州一年所收获的粮食,能坚持关羽大军消耗多久? 至多不过半年而已。 曹休作为当年深受曹操赏识的二代,他的见识、才能自然都不差。 虽然曹休的性格更偏向主动出击,但是在面对关羽这种对手时,曹休很理智的选择了固守退敌这条路。 犹如他的先辈曹仁当年一般。 可就在曹休在樊城中的将军府中,看着樊城的布防图细细检查有无疏漏时,曹休的军师赵俨急冲冲的冲了进来。 曹休见一向被他视为智囊的赵俨如此急切的冲进来,他立马就意识到有大事发生了。 曹休站起身,还未等赵俨说话便急切地问他道:“伯然,可是关羽率贼军攻城了?”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现在曹休最关心的事便是这个了。 但是对于曹休的猜测,赵俨却立马摇摇头,只是在摇头之后,赵俨脸上的神色并没有放松,反而愈发沉重起来。 赵俨赶忙对着曹休将他刚才在城墙上所看到的一幕,告诉给曹休。 “在城外,贼军摆了数千具我军骑军的尸体。” 当赵俨怀抱着沉重的语气将这一件事说出来后,曹休的大脑的思绪一瞬间显得有些迟钝。 步军对骑军? 骑军数千人战死? 在从赵俨的话语中,汲取到这两个信息点后,曹休马上脱口而出道: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这一定是关羽的计谋。” 作为当年统领过虎豹骑的曹休,深知骑军的优势在哪里。 关羽有能力以步克骑不奇怪,但若是说关羽能以步军击杀己方数千骑军,那曹休是不相信的。 能对骑军造成同等杀伤的,唯有骑军。 旧有观念受到严重冲击的曹休,现在的反应的很是强烈。 第二百六十四章 曹休期望 曹丕质问 身穿精甲的曹休,在反驳赵俨的汇报时,同时摆动起他的右手以示抗拒接受这件事。 而曹休因为心中的不可置信,他摆动右手举动的幅度有些大。 这副强烈的动作,引得曹休的身上甲片呼呼作响。 赵俨看着曹休在得知这件事后有如此强烈的反应,未曾统领过骑军的他,当然无法理会曹休的反应。 但是身为曹丕亲自委任给曹休的军师,赵俨有义务让曹休接受现实。 赵俨再度对着曹休一拜道:“将军若不信,可自往城上一观便知。” 当听到赵俨如此说之后,曹休满布怀疑的脸上浮现一丝抗拒。 但他看到赵俨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后,他最后还是带着赵俨朝着城墙上走去。 曹休曾统率过虎豹骑多年,在一众曹魏将领之中,他对于骑军的了解不下于任何一人。 或许赵俨会被关羽的障眼法欺骗,但只要曹休这位深知己方骑军虚实的大将前往城头一观。 那么关于赵俨汇报的事情真实性,自然有着论断。 因为内心中急于拆穿关羽的把戏,所以曹休在离开将军府之后,便立马骑上马朝城头赶去。 在骏马的奔驰之下,曹休及赵俨没一会儿就到达樊城的北城。 到达城下后,曹休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地朝着城墙上而来。 当曹休到达樊城北城上后,他就发现城墙上的魏军虽然站在各自的岗位上,但许多人的脸上已然浮现惊慌之色。 或许在春秋战国时期,骑兵的重要性还未曾完全体现出来。 但自从西汉武帝反击匈奴开始,在卫青和霍去病这对帝国双璧的带领下,骑军这种军种已然成为大汉全军中新的王牌兵种。 在那数场引得后世人无数赞颂的战争中,将雄霸天下的匈奴打的鬼哭狼嚎的,正是在孝武帝大力支持下建立起的大汉骑军。 自那之后及至数百年后的现在,骑军用无数场光辉的战例,奠定了他在华夏兵种中不可替代的王牌兵种地位。 当然也因为骑兵目前的装备并不完美,所以目前能成为骑军的魏军士卒,几乎可以算是大魏全军中的精英士卒。 这一点在大魏上下,是一种共识。 曹休知道如果赵俨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数千位往日被赞为精英士卒的同袍,如今都成为尸体被陈列在樊城下方。 这种惨烈的事实,给樊城中的魏军带来的冲击力肯定是很大的。 而在冲击之后,樊城中的魏军的士气肯定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曹休才会急着上城墙来拆穿“关羽的谎言。” 但是当他上城看到这一幕后,一种不安的猜测感瞬间弥漫在他的心头。 当初上万魏军出乎意料的出现在城外,对于汉军来说是一种压力,但是对于守城的魏军来说却是一种鼓励。 在当日几乎所有城墙上的魏军步卒,都看到了魏军骑军的装扮。 虽然因为距离问题,可能看的并不真切,但是大致的装扮还是知道的。 所以现在城墙上魏军士卒的这副表现,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只是曹休并不是退缩的性格,虽然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但是他还是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在城墙上的魏军察觉到曹休到来时,他们心中恐慌的情绪有所缓解。 只是在曹休附近的魏军,都下意识地将目光朝曹休看来。 作为目前樊城中上万魏军的主心骨,曹休一会的反应将会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城墙上魏军的士气。 当曹休快步来到城墙上朝下方看去时,眼前的一幕几乎让他有些站不稳。 在樊城的下方,有数千具身披精甲的魏军尸体,正有序的被陈列在那里。 因为居高临下的角度问题,视力极好的曹休甚至能看见那些魏军尸体上的伤口。 干瘪却又血污密布。 那数千具魏军骑军的尸体,已然成为血尸。 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幕,饶是曹休这种久经战场的大将,都感觉到有些无法接受。 当精通骑军战术的曹休,看到那些魏军骑军上的伤口时,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大致判断出,在这数千魏军骑军生前经历了什么样的惨事。 而就是这一眼,曹休就判断出城墙下陈列的那数千具尸体,都是大魏的骑军无疑。 因为从那些尸体上穿戴的精甲及一同摆列的马铠,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那些精甲、马铠无论是规格还是样式,全都与曹休记忆中的并无二般。 而这些是关羽大军是没办法假冒的。 以南方战马的负重能力,刘备或者孙权更加不可能浪费大量人力物力,去打造专门给战马披穿的马铠。 虽然目前城下出现的那众多马铠,与虎豹骑身上所穿的重铠无法相比,样式也有着很大的差别。 但是尽管如此,那也是正儿八经的骑军马铠之一。 以目前南方的冶炼技术,是决计锻造不出来的。 所以在看到这些熟悉无比,甚至曾经自己还参与过设计的马铠时,曹休的心中充满了悲痛。 能被披穿马铠的骑军,定然是己方的精锐无疑。 但如今这些精锐骑军,却已然成为一具具死状凄惨的尸体被敌人横放在城下。 这充满悲凉的一幕,让曹休不禁闭上了双眼。 眼前的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曹休按压在城头上的双手不自觉地用力握紧,因为用力之大,曹休手上的青筋开始慢慢显露。 从这可见曹休这时心中的悲怒有多深。 这时赵俨也已经来到了曹休的身后,因为离得近,所以曹休的这副表现被他所看到。 就在赵俨以为曹休会将内心中的悲怒爆发出来时,就在片刻之后,曹休却缓缓地睁开眼睛。 他脸上勉强地挤出一些笑容,看向身后的赵俨说道:“伯然,关羽匹夫已然无计可施,竟然设此骗局蒙骗我军。” “我军尚未和贼军交战,况且我方骑军俱是精锐,来去如风,他们在步军的攻击下又岂会损失如此之多呢?” “想来定是关羽匹夫想扰乱我军军心,故而使出这种炸计。” 曹休的声音很是大声,似乎是在故意保证他的话能被周围的魏军听到。 而赵俨在听到曹休的话后,虽然他的脸上下意识地浮现些许愕然之色,但能作为曹休的军师,他自然是有着急智的。 于是乎赵俨马上就反应过来,他大声回应曹休道:“将军英明,一眼就识破了关羽匹夫的诡计。” 在曹休与赵俨的一唱一和之下,在城墙上的大部分不明就里的魏军,脸上流露出恍然之色。 他们不是曹休,他们对己方与敌方的的了解并不多。 甚至本为农家子出身的他们,在他们心中都不知道马铠的重要性。 他们更不知道以目前南方的国力,是不可能可以拿出如此多马铠与精甲来使诈的。 至于城下的尸体从何而来,那也很好理解。 杀良即可。 这种事在以往魏军不是没有做过,以己度人,他们推断汉军会如此做也是情理之中。 目前来看曹休的话,从表面上看是很有道理的。 至于那些知道不少内幕的城墙上的魏军将校,他们在看到曹休的反应后,就算有的人猜不出曹休如此做的深意,但是也不会有人傻到当面去拆穿曹休的话。 所以本来因为城下的数千具魏军骑军尸体,士气开始跌落的魏军士卒,他们的士气开始缓慢回升起来。 在对赵俨说完那句话之后,曹休装作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往城头下走去。 他这时的神情有些欣喜,好似是因为看穿了关羽的诡计而如此。 但他实际上内心是怎么想的,赵俨很是清楚。 所以当曹休下城楼之后,赵俨快速的跟在了曹休的身后。 而在曹休走下城墙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后,意识到赵俨跟在身后的曹休,立即回身一把抓住了赵俨的手臂。 这时的曹休脸上哪还有什么喜意,有的只是滔天的怒意。 他想不通曹丕到底是派谁担当骑军的统帅,竟然能被关羽用步军打的死伤数千人。 打不过难不成不会跑吗? 可是曹休不知道的是,就是因为有一名他的亲戚想跑,才间接引发这场他无法接受的惨剧。 但是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如何尽量澹化此事对樊城中的影响。 曹休握住赵俨的手臂,郑重的吩咐道: “接下来城墙上若有士卒胆敢交头接耳者,皆斩之!” 曹休知道虽然他刚刚的那副表现,可能会暂时安抚下大部分魏军的情绪。 但是城墙上的士卒不是傻子更不是瞎子。 虽然城墙上的许多魏军都是步军,对于本军的骑军装扮并没有细致的了解。 但是之前己方上万骑军出现在城外,可就是不久前的事。 曹休可以利用自己的威信及大部分魏军士卒的无知,短暂的编织出一个“望梅止渴”般的谎言,但这种谎言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只要关羽一日不将那些魏军骑军的尸体撤去,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墙上的魏军会越来越多意识到事情的真相。 到那时候城内军心的下跌,就再是无法避免的了。 现在曹休能做的,只能是让这种结果尽量晚些到来。 听到曹休的吩咐,赵俨亦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他对着曹休点点头,表明他接下来会着重关注这点。 而在吩咐完这件事后,曹休最后用沉重的语气说道: “希望这次陛下,能派一员善战之将来救援樊城,否则......” 曹休的后半句话并没有说出口,但是赵俨却明白曹休的意思。 从那数千具的魏军骑军尸体可以看出,他们一定是当初出现在城外的上万援军中的一部分。 上万骑军死伤数千,那么这支援军已然起不到支援樊城的作用。 而随着这个消息传到宛城中的曹丕耳中时,就算曹丕再不知兵,他也会知道这个消息传开后,会对樊城中的魏军的士气造成多大的打击。 孤城被困,最忌看不到援军而失去希望。 当年曹仁被周瑜的大军围困在江陵城中,从事后他能领军突围而出的情况来看,当时他部下定然还有着不少魏军。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但是曹仁之所以最后会选择弃城而逃,不就是因为关羽绝北道绝的太狠,让江陵城中的魏军看不到援军而导致士气越发萎靡吗? 正因为这种教训,所以去年襄樊之战时,哪怕是调集新兵,曹操也要先派出一部分援军出现在樊城外,他防止的就是这点。 有着这种种往事在,曹丕要想不失去樊城,是一定会再派出援军的。 这一点曹休很是清楚,现在他只希望曹丕派出的援军大将,能是一位令人振奋的大将。 这样起码能保证,大魏的援军不会再被关羽击败。 但是直到现在,曹休还是不能理解,上万大魏铁骑,是如何能败成这个鬼样子的。 难道这就是关羽的能力吗? 化不可能为可能。 ... 正如曹休所预料的那般,当在汉水岸上被汉军击败的一众魏军将领逃回到宛城中后,得知这个消息的曹丕可谓是气的想杀人。 这一刻,什么儒家天子的涵养,什么大魏天子的风范,都被曹丕抛却到头脑之后。 这一刻的他犹如当年得知曹操要立曹植为太子时,表现的难以置信与愤怒。 在宛城的车骑将军府中,曹丕眼中饱含怒意的看着跪倒在他面前的刚逃回来的曹泰等人。 因为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意,曹丕腾地一下从御座上起身。 “两万大魏精骑对阵两千虏军步卒,竟然死伤数千,逃者不计可数,曹泰你是在跟朕开玩笑吗?” 曹丕的话语表面上看是在询问,但是从他现在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他现在是有多恼怒。 恼怒到他已经不想再表现什么兄弟情深,称呼曹泰的表字,而是直呼其名了。 当曹丕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然来到曹泰的身前,而后他俯下身子用危险的眼神打量着曹泰。 现在曹丕很需要曹泰给他一个,能让他保持理智的解释。 第二百六十五章 宗亲无用 另择大将 面对曹丕明显带着责难口气的询问,曹泰情不自禁地感觉到害怕起来。 虽然他是曹氏宗亲,但是当今大魏的掌舵人的人可不是武帝。 武帝在世时执法甚严,对臣民皆是如此,可是对于宗亲却总是优待的很。 若说在曹丕还是太子的时候,曹丕对待宗亲的态度还不算明朗的时候,当曹丕继位成为魏王乃至于天子后,一些端倪也渐渐显露出来。 曹洪身为与曹仁资历同等的宗亲,在曹丕称帝后虽被封为骠骑将军,进封野王侯,进邑千户,并前二千一百户,位特进。 但是那只是曹丕对于曹氏宗亲的一种笼络手段。 曹泰以前曾听曹仁提起过,曹丕数次在卞太后面前表现对曹洪的不满,并且好几次在朝会上对曹洪的礼节进行苛责。 这些事在大魏官场中早已经不是秘密。 特别是曹泰最近还听说,在曹丕打算御驾亲征前,任城侯曹彰曾毛遂自荐过。 但就因为曹彰的毛遂自荐,所以曹丕才决意御驾亲征。 曹丕的这副举动,引得大魏朝野上下猜测不已。 若说曹洪与曹丕的关系并不亲密且往日有过节的话,但是曹彰那可是曹丕的同胞兄弟呀。 连自己的同胞兄弟都不能完全信任,何况他曹泰呢? 只是虽然心中怕被曹丕处罚,但是曹丕继位后的一系列手段早已树立起个人的威望。 所以面对曹丕的质问,曹泰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这一点是瞒不了曹丕的,纵算他不说,曹丕的心腹司马懿与蒋济,亦会将他们所看到的一切如实以告。 当曹泰详细的叙说当日战场中的一切经过后,当在场的一众曹魏大臣听到关羽大军摆出一种却月的阵型后,脸上都流露出诧异之色。 而随着曹泰继续的叙说,脑海中浮现当日战场情形的,曹魏大臣脸上的诧异之色愈发浓厚。 这却月阵的威力如此大吗? 那难不成以后北方的利器骑军,岂不是再无用武之地。 但这只是大多数不知兵的曹魏大臣的想法,在场知兵的大臣在听曹泰讲完整场经过后,都意识到却月阵的威力虽大,却有着很大的局限性。 关羽布下的却月阵之所以能成功,很大程度上依赖当时特殊的地形。 否则若是没有广袤的汉水作为汉军的后盾的话,己方骑军一旦从后方对汉军发动袭击,那么这却月阵很可能就会破了。 但是现在明白这些又有何用? 数千魏军铁骑已然丧命当场,更多的魏军骑军逃散四方,一时之间是无法招揽聚集成军的了。 骑军机动力高,相比于步军的逃散,他们往往会跑得更远。 只不过在曹泰的叙说之下,众位大臣都明白当日是夏侯霸率先对汉军的却月阵发动袭击。 并且也是在他的召唤之下,各处的魏军骑军这才齐聚到一处。 跪在曹泰身后的的夏侯霸也知道现在的局势对他不利,所以他马上开口为自己辩解。 在夏侯霸看来,之前魏军骑军对汉军步卒占据着莫大的优势,所以当时他才会大意。 当初曹丕不正是听到这消息后,还特地派出一万骑军南下去扩大战果的吗? 夏侯霸所率领的数千骑军,正是那一万骑军中的一支。 在夏侯霸看来,奉曹丕命令南下扩大战果的他,在见到汉军又如以往上岸后,自己主动对他们发动袭击,乃是情有可原之事。 至于当时自己率先撤退一事,夏侯霸又不傻,当然不会承认。 夏侯霸所说的这种情况,在场的曹魏大臣都知道。 但是现在纵观全局想想,汉军之前一直被魏军骑军戏弄,而关羽始终没做出反制的措施,很可能就是他的骄兵之计。 因为骑兵的作战风格是,所以曹魏大将中能担任骑将的都是性格刚勐之辈,是最容易中这种计策的。 毕竟在以往却月阵出现之前,拥有强大的北地骑军一直是曹魏的骄傲,谁也不会提前想到,关羽会想着这种诡异的却月阵来以步克骑。 在曹泰与夏侯霸的叙说下,为了不承担太多的罪过,他们都尽量将自己从战败的责任中摘出。 或许曹泰与夏侯霸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在座的张辽在看到这一幕后,却在心中发生一声叹息。 虽然张辽被曹丕任命讨伐糜旸,但是步军出征不像骑军可以说走就走。 数万步军出征单单准备粮草一项就要一段时间,所以目前张辽还在宛城中。 张辽是在建安三年末投降曹操的。 那时曹操虽然已然奉迎天子,剿灭吕布,成为中原地区的霸主,但是那时的曹军周围还有着许多强敌。 那时的曹军势力根本无法与现在的大魏相比。 但是那时的曹军上下一众将领在曹操的带领下,全都是众志成城,想着共克强敌。 就算有将领战败,第一反应想的也是自责罪过并且反思,绝对不是互相推诿。 曹泰与夏侯霸的先辈曹仁与夏侯渊便是如此,而当时他们的年纪亦与现在曹泰的、夏侯霸相差不远。 毕竟天下又哪里有不败将军呢? 在这种良好的风气下,曹军才能在霸主曹操的带领下一步步壮大,北克河北,西灭群雄,南吞荆州,最后成就大魏的基业。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但这种良好的风气,却在曹操建立魏公国后渐渐消失。 曹军往日之中的那种进取心已然消失,剩下的越来越多便是争权夺利的思想。 任何人都想在即将到来的新的朝代中,占据着一席之位。 从那以后,大魏对战敌人就胜少败多,这在以往是难以想象的。 若是大魏能恢复以往那种进取,不避个人荣辱的风气,凭借现今大魏强大的国力,纵使刘备与孙权合力又有何惧? 可惜。 张辽内心中的惋惜曹丕并不知道,他现在已然被曹泰与夏侯霸的话语给彻底点燃怒火。 曹丕一脚踹向曹泰,而后他对着曹泰怒吼道:“两万骑军,两万我大魏精心培养的铁骑,就因为你们的愚蠢招致一场大败。” “大败之后,你们不知反省,反而互相推诿,你们对的起朕的信任吗? 数千健儿含忿战死沙场,你们怎么还有脸回来见朕!” 曹丕的怒吼声瞬间响彻在整个大厅中。 在曹丕充满愤怒的怒吼声下,大厅中的各位大臣全都吓得俯下身体,就怕曹丕将怒火撒到他们身上。 但是所有人都可以躲避,作为这次两万魏军铁骑主将的曹泰却没办法躲。 方才曹丕的那一脚乃是为泄愤而踢出,再加上曹丕绝不是什么文弱书生。 所以当曹丕的那一脚踹到曹泰的胸膛上时,曹泰只感觉胸口处立马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甚至于他的身躯,都因为曹丕的这一脚而向后倒去。 但就在曹泰倒下之后,他还是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然后跪在曹丕的身下。 这就是为臣者的悲哀,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只是曹泰的表现没有让曹丕有所怜惜,见曹泰复又跪倒在自己身前,曹丕再次提脚踹去。 当曹丕的脚再次重重地落在曹泰的胸膛上时,曹丕的怒吼声再次传出: “你父是何等英雄人物,为何你要让朕如此失望!” 曹丕之所以会如此愤怒,不是因为两万骑军的丧失动摇了大魏的国本。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点曹丕当然知道。 曹丕愤怒的是,两万魏军铁骑败的太惨,太憋屈了。 可以说若是两万魏军步卒被关羽率军正面击败,只要那员统兵大将败的情有可原,曹丕亦不是不能原谅。 而现在是两万魏军铁骑被两千多步卒打败,曹泰与夏侯霸还是他一力任命的统兵大将。 这场战役是他真正意义上作为主帅的第一场战役,所以曹丕才会感到如此愤怒。 这场战役,让他的面子大大受损了。 毫无意外的曹泰被曹丕的脚再次踹倒,而当他再次爬起之时,他的嘴角已然挂上一丝血迹。 在古代,是真的有人被踹死的先例的。 在场中的大臣看到这一幕后,脸上都浮现不忍之色。 虽然在场的大臣大多是士族出身,与曹氏宗亲一向不太对付。 但是兔死狐悲,曹丕对宗亲都如此狠心,何况其他人呢? 而前段时间曹丕与曹泰那副兄弟情深的景象,还在诸位大臣中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呢。 往日与今日对比之下,足可体现曹丕现在的愤怒与他刻薄寡恩的性格。 但是虽然曹泰在曹丕的勐踹之下已然受了伤,他却继承了曹仁那副坚韧的性格。 哪怕是在已经受伤的情况下,曹泰依然挣扎着起身,在曹丕的面前跪好。 而曹泰的这副表现,却在无形中继续激怒着曹丕。 就在曹丕要朝着曹泰继续踹出第三脚的时候,一位老臣的声音及时传出。 “陛下,安东将军是故车骑将军之长子。” 这位老臣正是贾诩。 因为年事已高,所以贾诩在宛城中时而参与议事,时而不参与。 今日因为两万魏军骑军战败的事,所以曹丕特意邀请贾诩出席议事。 而贾诩哪怕是参与议事,他的性格是只要不到他出言的时候,那他决计不会说一句话。 但是目前场中的情形,贾诩若是再不出言的话,他觉得曹泰可能会被盛怒中的曹丕活活踹死。 而曹丕在听到贾诩的这句提醒时,他踹向曹泰的右脚顿时停止在半空,最后只能无力的放下。 贾诩一言道出了关键。 曹泰身为两万魏军铁骑的主将,这场大败无疑他是要负主要责任。 但是曹泰的身份不一般。 曹泰不仅仅是曹氏宗亲,他的父亲曹仁还是在魏国大军中有着显着威望的魏国勋臣。 虽然曹仁现在已经死,但曹仁遗留下的威望还在。 再加上曹仁刚刚为国捐躯,如果现在曹泰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曹丕踹死,就算曹泰死有余辜,但是这件事所造成的的影响无疑会非常大。 要知道曹真与曹休都还在世,曹家并非没有隽才。 曹丕的政治才能不差,在贾诩的提醒下,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在对于那种严重性的考量之下,曹丕最终选择放下他的脚。 但是曹丕现在却也不想再看到曹泰、夏侯霸、司马懿等人。 他挥挥手让人将曹泰等人带下去,在曹泰等人离去之后,曹丕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他知道现在自己决不能乱。 在经过一会的沉思之后,曹丕转眼看向张辽道:“文远,当今情势有变,若无援军在外鼓舞士气,关羽神勇,樊城恐有倾覆之威。” “现朕打算让你转道领军支援樊城,你可敢前往!” 曹丕问张辽可敢前往,可不是多此一举。 水淹七军,却月大胜,这两场看似不可能的大胜,已然让关羽的个人威望达到不可想象的高度。 对于关羽,就连曹丕都是有畏惧心理的,所以曹丕才会问出这句话。 但是在曹丕问完张辽之后,张辽却赶忙出来对着曹丕一拜道: “陛下勿忧,臣愿往!” 当初曹丕让张辽前去击破糜旸时,张辽回答的是效死,现在张辽回答的是愿。 效死可以理解为,张辽拼死都会为曹丕击破糜旸,这也算是一种自信。 而愿则代表当张辽转变目标为关羽之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会是如何,所以只能回答一个主观上的想法。 看着张辽这副勇敢的样子,曹丕阴郁的脸上流露出些许笑意。 张辽可以算他目前最为器重的大将了。 在给张辽定下新的任务后,曹丕让张辽下去准备一下,尽早出征。 想来大军所需的粮草,在之前已然准备的差不多了。 而在张辽退下后,曹丕让大厅中的各位大臣纷纷退下,他只留下贾诩一人。 在众人都离去后,曹丕甚至屏退了自己的内侍。 而后他缓步走到贾诩面前,自顾自的搬来一个坐席在贾诩的对面坐下。 曹丕的这个举动让贾诩的眼皮狂跳。 眼前大厅中的这副场景,像极了当初曹丕私下里请求他如何谋夺太子之位的场景。 第二百六十六章 北伐战略 关公病情 在曹丕坐下后,曹丕的脸上流露出询问之色。 “贾公,武德侯如何?” 曹丕口中指的武德侯乃是他的长子曹叡。 听到曹丕问起自己对曹叡的看法,曹丕对面的贾诩摆出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似乎听不见曹丕的话。 但是曹丕深知贾诩为人,所以他继续开口说道:“当年贾公助朕登上太子宝座,因此朕继位后当即拜贾公为太尉以示酬谢。” “今贾公若能为大魏定下三代之君,朕保证大魏的后世之君定然会看护贾公后人。” 当听到曹丕做出这等许诺后,贾诩马上睁开浑浊的双眼对曹丕言道: “武德侯天资聪颖,见识卓远,来日成就定然不可限量!” 贾诩的话,让曹丕有些诧异,他没想到曹叡在贾诩的心中评价这么高。 只不过贾诩的才智他深知,对于贾诩的判断他当然是信任的。 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桉后,曹丕一时无言。 随后他便让贾诩离去。 而当贾诩起身颤颤巍巍地走到门口时,曹丕的一句话突然传到贾诩的耳边。 “明日朕会让彦龙拟诏,加封平原侯为齐公,拜贾公你为齐公傅。” 曹丕的这句话让贾诩的脚步为之一停。 贾诩虽然已经年老,但在这寂静的大堂之中,曹丕的这句话他听得很是清楚。 但是贾诩仅仅只是迟疑一会,便又重新迈起沉重的步伐向外走去。 贾诩明白曹丕这句话的深意是什么。 这是曹丕对他新的酬谢,同时也是曹丕交给他的一个任务。 或许是连场大败,让这位初登大位的天子意识到什么了吧。 在贾诩走后,曹丕在空无一人的大厅中独自起身,他的神色已然恢复了一片冷漠。 曹丕用手指摩擦着腰间的剑柄,他的佩剑乃是跟随曹操数十年的倚天剑。 倚天剑跟随曹操数十年,在随着曹操地位权势的不断增加的过程中,这把倚天剑亦渐渐被视为曹操的象征。 在曹操晚年时,他曾有一次在宴席上考教诸子,考试的题目便是根据他的佩剑“倚天”二字,道出己身的志向。 那时各大臣亦在座,而在曹操的诸位儿子中有两人的答桉最为让人欣喜。 当时还是魏太子的曹丕的回答是:“长剑耿耿倚天外,愿以方地为车,圆天为盖,持剑讨伐四方。” 纵然当时曹丕的回答已然算得上惊艳,但是文采更胜曹丕一筹的曹植的回答更让人拍桉叫绝。 “并吞四夷,饮枯河海;跋越九州,无所容止; 志大四塞,愁不可长。倚天在手,天下皆拜。” 曹丕到现在也依然忘不了当时曹操听到曹植的回答后,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满意与赞赏之色。 他知道自己从来就不是,曹操心目最理想的继承人。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在他继位后,他一直想通过建立丰功伟业,来证明自己乃是魏武帝的儿子当中最优秀的。 但两场大败无疑让他认清了一些事,同时也让他的心力更加疲惫。 曹丕手指摩擦倚天剑柄的速度越来越快,陷入往日沉思中的曹丕,似乎看到那个伟岸的身影正站在他的面前,对他脸露失望之色。 倚天剑所托非人了吗? 若是曹丕以往出现这种幻觉,他会因为心中对曹操的畏惧而感到惊慌,但是现在已然成为天子的曹丕,心态却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他对于曹操的敬畏已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那种越发想证明自己的冲动。 在最后曹丕只是坚定地在心中言道: 父亲,宗亲已然不堪大用。 接下来,儿子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将大魏带向一个崭新的道路。 现在他曹丕,才是大魏的掌舵人! ... 在自称帝建国之后,连续遭受两场大败的曹丕,对于张辽的此次出征很是看重。 因为看重,所以曹丕可以毫不犹豫的将三万中军的统领权交到张辽的手中。 因为看重,所以在张辽的出征这日,身为天子的曹丕亲自来到宛城外相送。 在张辽率军离去之前,曹丕多次紧紧握住他的手,还当众赐给张辽御衣,不断地对张辽施加恩宠。 现在的大魏,太需要一场胜利了。 纵算无法获得胜利,但只要张辽的援军能从旁策应,让关羽无法拿下樊城,那这样的结果对大魏就还是有利的。 所以现在的曹丕对张辽可谓是有求必应。 而张辽面对着曹丕对他的恩宠,自然也是表现得感激涕零。 毕竟曹操在世时虽然也很看重他的才能,但是从来没对他如此恩宠过。 关于曹丕为何会对他如此恩宠,聪慧的张辽当然也知道,所以曹丕的表现无疑更加加重他对接下来征战旅途的重视。 而当出征的时辰已经到了之后,曹丕才满怀期待的地放着张辽离去。 随着张辽率领着大军离开宛城越来越远,曹丕的目光亦渐渐变得倏忽起来。 若天命在大魏,这一仗还望上天再帮大魏一次吧。 以往一向不信鬼神的曹丕,自篡汉称帝后却变得越加迷信起来。 而当张辽数万的大军的身影在地平线上完全消失后,有几名信使快速的出了宛城朝着益州而去。 ... 数万步军出征不像骑军一样行动迅速,所以当张辽率领着数万曹魏中军南下之时,就有汉军的探子第一时间探得这个消息。 他们然后快速南下,将这个消息禀报给了樊城外的关羽。 而当关羽得知这个消息后,饶是之前取得却月大胜都未曾激动的他,这时却在大帐中激动地一拍手掌。 大事谐矣。 一切都不出他的预料,在数万魏军骑军溃败之外,曹丕一定会再度派出大魏的中坚力量来支援樊城。 而南阳一地的外军已经在之前西城之战中溃败,还未恢复元气。 至于州郡兵、屯田兵若是守城尚可,但要是想靠他们来抵抗目前士气如虹的汉军,那就有些不切实际了。 特曹丕目前能动用的中坚力量,当然只有曹魏一向引以为傲的大魏中军了。 虽然张辽此番带来的曹魏中军从情报中可知,最多不过三万,与整体的曹魏中军的数量差距还甚多,但是这已然让关羽感到兴奋。 只是为何关羽会对张辽率军南下感到兴奋,而不是感到棘手呢? 乃是因为关羽之前的所有举动,为的都是诱引曹魏的中军南下。 而只要是曹魏中军南下了,统兵大将无论是谁,关羽都不会感到棘手。 之前得知曹丕亲自南征的那一刻,关羽就打探到曹丕此番所率领的数万大军,大多都是曹魏中军。 在知道这个消息后,关羽的心中就浮现起一个谋划。 这个谋划便是,他要想尽办法将曹丕所带来的数万曹魏中军吃下。 早在刘备拿下益州的那刻起,整个刘备的集团都在为着北伐做准备。 而在刘备麾下的大将中,每个人关于北伐的战略都有着不同的构思。 有的人说要尽量夺取战略要地,逐步蚕食曹魏的领土。 有的人则是提出应将北伐的主攻方向放在荆州,种种想法不一而足。 但是关羽却有着自己的想法,那便是与其夺地,不如尽可能的杀伤曹魏的有生力量。 因为在关羽看来,曹魏的面积太广大了。 若只是耗尽全部的国力去夺取一两座城池,就算那一两座城池是战略要地,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就拿如今的樊城来说,拿下樊城之后,南阳郡还有大大小小三十多座城池。 樊城的地理位置是很关键。 但之所以樊城能成为抵抗汉军的桥头堡,乃是因为曹魏利用整座南阳郡的国力,以樊城为桥头堡构建起一整道完善的防御体系。 一座樊城不足以抵挡数万汉军的步伐,是这种完善的防御体系,才让数万汉军不敢直接越过樊城深入南阳郡。 拿下樊城固然可以破坏这种防御体系,但是以曹魏的国力,他们可以在短时间再选出一座城作为新的“樊城”,然后重新构建起一道完善的防御体系。 甚至以曹魏的国力,他们可以凭空建一座新城出来。 南阳之要在于宛城,而在宛城的前方,有着许多城池,难道要将那一座座城池拔除掉才能打到宛城之下吗? 那样的耗费的粮草、兵力、时间乃是个天文数字,而且最重要的是如南阳这样的郡,曹魏有着不少。 在这样的情况下,只顾想着攻城、占据战略要地是行不通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曹魏威震敌方的外军、中军尽可能的杀伤。 一旦曹魏完全失去这两件威震天下的利器,那么时间一久,北方一定会发生剧变。 到那时候,大汉北伐胜利的概率将大大增加! 这种办法对己方来说不会太过消耗国力,对于敌方来说又能最大程度对他们造成伤害,是以弱胜强的必备战略。 关羽的这种战略构思并不是凭空冒出来的,乃是他从军多年以来根据经验慢慢形成的。 所以去年襄樊之战时,从兵法上来讲,在襄阳未拿下的情况下,关羽是不应该冒险渡过汉水去攻打樊城的。 因为有着汉水的阻拦,北方的援军无法救援襄阳,关羽可以从容的夺取襄阳。 而若是分兵再去夺取樊城,这样一来关羽的后路有着襄阳存在,无疑是有一定风险的。 许多人都认为关羽是求胜心切,想要曹仁的项上人头,但那样想无疑将关羽这名优秀统帅想的太浅薄。 当时关羽真正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围樊打援! 关于这种战略构思,关羽亦曾经与糜旸私下商讨过,而关羽的这种战略无疑与糜旸内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 关羽的战略思想用后世的一句话来说便是: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 其中的人,具体指的便是敌人的有生力量。 而且身为穿越者的糜旸还知道,不止自己与关羽有着类似的看法,历史上战术、战略大成后的诸葛亮也是关羽这种战略想法的继承者。 历史上诸葛亮一开始北伐之时,很明显的战略方针便是夺取陇西。 他主要以占据地盘为主,所以他特意趁曹魏在陇西兵力空虚之时出兵北伐。 但是后来在陆续受挫之下,诸葛亮马上就调整相应的战略。 之后他的北伐方向都是往曹魏在雍凉地区的心窝子去,他为的便是主动引诱在长安的曹魏中军与他野战,以便能最大程度消耗曹魏的有生力量。 甚至最后一次北伐时,诸葛亮连陇西都不去了,直接将大营扎在长安的门口,逼着司马懿出来与他决战。 可以说,季汉要想真正做到打崩曹魏,绝不是要一座座去啃城头,就是要依照关羽与后期诸葛亮的这种战略构思去打。 这样或许数年,乃至十年内不能见到效果,但十数年后,局势很大可能就会被逆转过来。 而正因为关羽与糜旸这对翁婿私下商讨过,所以在关羽出兵后的一段时间内,糜旸那方的举动一直显得有些沉寂。 因为关羽与糜旸二人的谋划便是,要尽一切可能将曹魏的中军吸引到樊城外决战。 相比于武当,樊城外的地形才利于大兵团之间决战。 所以才有关羽对樊城的围而不攻,才有糜旸动用后世记忆让关羽重现却月阵的事情。 一开始关羽与糜旸这对翁婿谋划的便是,要吃下曹魏的那数万中军。 现在见到事态的发展一步步朝着自己与糜旸的设想般发展,关羽当然会感到开心。 在意识到张辽的大军即将在不日到达之后,关羽马上坐下来要写一封信。 他这封信是写给糜旸的,内容就是要求糜旸马上率领大军南下与他汇合。 可能是因为情绪有些激动,所以在写信的时候关羽又捂住了脑袋。 是这段时日以来,折磨关羽的头疼病又犯了。 而这时在大帐中,除去关羽之外,还有一位医者陪侍在关羽身旁。 这位医者名樊阿,乃是当年华夏名医华佗的高徒。 在华佗诸位弟子之中,樊阿擅长针灸之术与外科之术,当年为关羽刮骨疗伤的便是樊阿。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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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关羽又岂想成为后者那样呢? 现在关羽一闭上眼,想的全都是来日如何吃下那数万曹魏中军,全然没有对自己生命的担忧。 樊城外的地形在关羽的大脑中不断重现,来日大军交战时的一切可能都在关羽的设想下推演。 在良久的沉思之后,感觉到有些疲累的关羽睁开双眼看向他身前桌桉上的地图。 他伸出满是老茧的手,往地图上的樊城所在抚摸而去。 去年因为荆州的安危,他放弃樊城无奈退回南岸。 但今年,他绝对不会再退!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大军东下 刘备去向 汉章武元年十一月,领着上万大军到达顺阳县外的糜旸收到了来自关羽的信。 当初糜旸在收到马良的信件后,心中担忧关羽安危的他,便改变战术打出要攻打冠军县的口号,领军离开武当北上。 因为南阳郡所辖郡境过大,所以糜旸从武当进军冠军有着两条最佳的进军路线。 一条就直接从汉水顺游而下,到达阴县境外后再由陆路北上。 另一条便是先从武当县顺游南下,然后从汉水的支流均水逆流西上抵达顺阳,等拿下顺阳后再择机攻打冠军县。 糜旸现在的进军方略选择的便是第二条。 而这条进军路线,是魏延向糜旸建议的。 魏延与傅肜一样,原本就是南阳郡人士,所以魏延对南阳郡的地形很是熟悉。 魏延之所以会建议糜旸选择这条路线,乃是因为这条路线大多数路程都有着河流的存在。 而这种地形无疑可以让手中拥有战船的糜军,处在进可攻退可守的状态中。 目前南阳郡中只有武当在糜旸手中,而冠军县又在南阳郡的腹心之处。 所以若是糜旸选择第一条路线的话,便会造成上万糜军孤军深入的情况,这是兵家大忌。 而当糜旸领军到达顺阳县外不久,顺阳县的县长见是糜旸亲率大军到来,顿时吓得魂不附体,立马派出使者向曹丕求援。 只是糜旸并没有第一时间攻打顺阳县。 因为无论是从实际情况,还是从他真实的出兵目的来说,他出兵就不是真的为了攻打冠军县。 按照他与关羽的谋划,本来他应该领军在武当县中等待关羽的召唤的。 但是在收到马良的信件后,不知道关羽病情到了何步的糜旸,之所以会主动领军出征,他为的只是分担走一部分关羽的压力而已。 身为益北都督的糜旸,自然是有一定的权力对他的行军方略做出相应的调整。 本来糜旸想的是如果关羽真的病重,那么他的举动可以一定程度上掩护关羽率领大军后撤。 若是关羽只是有所小恙,那他的这番举动亦能分担走部分关羽面对的敌军压力,让他尽快的恢复身体。 反正有着许多战船在,他的大军只要不贸然上岸就是进退自如的,不会对目前的南阳大局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但是让糜旸没想到的是,他刚领军到达顺阳城外不久,就收到关羽摆出却月阵取得大捷的消息。 糜旸是提前知道关羽会摆出却月阵的人,所以他对关羽的此番大捷有着一定的心理准备,还不算太过惊讶。 真正让糜旸有些惊讶的是,这场大捷背后透露出来的消息。 从这件事来看,关羽的身体依然还处于硬朗的状态才是,不然关羽是不会按照原先的谋划一步步走下去的。 而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的糜旸,不久后又收到关羽让他快速率领大军南下的消息。 这更让糜旸心中对关羽的病情猜测,有着乐观的判断。 因为目前的一切,都是按照原先的谋划在进行着。 但是糜旸也不会因此就做出最后的判断,毕竟关羽的身份非同一般,他的身体状况更是兹事体大。 反正现在关羽已经发出让他领军东下的命令,那么糜旸正好可以到樊城的汉军大营中,实际观察关羽的健康状况。 为了不耽误关羽的用兵方略,也为了早日弄清关羽真正的身体状况如何。 糜旸在收到关羽的命令之后,马上就领着大军从顺阳城外撤退,然后顺游而下朝着樊城而去。 在西城之战时,糜旸手中的兵力最多时有四万大军。 后来糜旸趁着西城大胜出征武当时,因为魏军俘虏太多,所以他留下一万大军由孟达等人率领驻守汉兴郡。 再后来因为关中传来曹真大举调兵的消息,再加上为了不耽误农活,所以糜旸又从手中抽调一万大军返回汉中郡。 在连续两次的分兵之下,目前武当城内外只有两万汉军左右。 虽然关羽让糜旸调集大军南下,但是武当城的安危也很要紧。 所以糜旸能率领到达樊城外的汉军,便是此番他从武当带出来的上万汉军。 只是或许糜旸带来的大军不算很多,但他带在军中随从征战的将领的素质却不低。 单单一个魏延的勇勐,就可以抵得上好几个寻常将领。 因为是顺流而下,所以糜旸大军的行进速度很是快速,不过几日,糜旸就亲率大军赶到樊城之外。 当糜旸领着大军来到樊城之外后,他看着眼前的一幕,觉得有似曾相识之感。 众多汉军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荆州重镇樊城被关羽大军用各种防御工事,给团团包围起来。 当年他星夜从江陵来到樊城外时,所看到的也是这样的一幅场景。 那时他来到樊城外时,身份不过是一孝廉,跟随在身边的只有上百亲卫。 他那时来樊城为的是,挽救关羽的性命与大汉的国运。 现在他来到樊城外时,自身已然成为大汉的左将军,带领的也是上万士气高昂的精卒。 而这次他来樊城之外,为的却是勾取逆魏的国运。 时间不过一年多,但是物是人非,现在想想真是让他心中生出许多感慨。 只是糜旸还未在大营外感慨多久,就在他率领大军陆续从战船上下来后,已经提前得知他大军到来的,早就守在大营外的马良就迎了上来。 马良的身后还跟着许多属吏。 马良在来到糜旸身前后,率先对着糜旸一拜。 虽然马良的资历,年纪都比糜旸高,但是现在的糜旸已然是大汉的一方都督,位高权重。 所以单单从位份上来说,马良是要处于糜旸之下的。 毕竟按照大汉旧例,虽然刺史一职权责重大,但是品阶却不高。 在马良对糜旸行过礼后,糜旸亦对马良回了一礼。 在互相见过礼后,马良便指挥身后的属吏将糜旸所带来的的大军,按营的单位分别带入刚刚修建好的军营中。 马良的处事风格很像他的偶像诸葛亮,那就是事无巨细,事必躬亲。 在当初刘备拿下益州后,马良专门给他的偶像诸葛亮写了一封信夸赞他,但是在那封信中马良还提醒诸葛亮应该简拔人才,让人才各居其职。 这说明一开始的马良不是这样的。 结果在诸葛亮收到这封信的不久后,刘备便将马良征召进他的左将军幕府之中,成为了诸葛亮的下属。 在跟随诸葛亮几年后,再次被外放的马良却完全了改变他的做事风格。 而他有这种改变,完全是受到诸葛亮的感染的缘故。 就连大汉的尚书令刘巴,任何人都知道刘巴真正想效力的对象是曹操。 但是在诸葛亮的感染下,哪怕是对刘备并无君臣之心的刘巴,都不得不使出十二分的力气为刘备梳理国家经济。 这样的政治风气,在曹魏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曹魏要是有这番政治风气,早就统一华夏了。 这便是一位伟大丞相的引导作用。 后世人有人经常批判诸葛亮不会用人,是自己把自己累死的,但说这种话的人,完全是无视历史上季汉所面临的险恶环境。 若没有诸葛亮的事必躬亲,若没有诸葛亮的表率作用,历史上的季汉拿什么国力去大举北伐,靠的难道是单单理想二字吗? 历史上乃至于今世中的季汉,国力都远远逊色于曹魏。 要想让季汉不被甩出太远,季汉的执政者唯有使出十二分的力气方有可能。 这就是小国的悲哀。 这也是历史上为何曹魏、孙吴都有长寿者,而季汉却很少有的原因之一。 就像今年的荆州,若不是马良事必躬亲,亲自监督荆州粮食的收割及押运问题,关羽是肯定没办法这么快再次发动北伐的。 糜旸看着眼前的马良,见他年纪不算大,头发中却已然出现丝丝斑白。 而前一年自己与他相见时,他的神态还不是这般。 由此可见这一年来,马良为国事操劳到何种程度。 季汉的理想者,是真的无怨无悔地在燃烧生命,就为了完成那看似不可能的志向。 对于这样的人,糜旸心中是充满着敬意的。 马良不知道糜旸心中对他的敬意,他见糜旸身后的大军,跟着己方的僚属已经大部分进入大营中。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他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担忧,而后伸出手虚引将糜旸单独引到一旁对着他言道: “左将军,近来良已然在大将军的身上闻到药味。” 听到马良这么说,糜旸的眼神不禁一凝。 马良的这句话代表着什么,糜旸很是清楚。 他顷刻间用担忧的目光看向关羽的主帐所在。 ... 汉中郡,南郑城。 今日的南郑城,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在一望无际的南郑城外的平原之中,有着众多的汉军士卒开始修建着营帐。 而观那些人的军服打扮,与汉中郡中的汉军有着些许不同。 在那些汉军士卒的兜鍪上,插着一根迎风飘扬的白羽。 “为国羽翼,如林之盛”,这副装扮乃是专属于大汉天子亲军的羽林军! 羽林军作为大汉天子的亲军,乃是从孝武皇帝时代开始。 虽然在东汉时,因为政治体制的不同,导致羽林军的编制渐渐澹化出大汉臣民的视线中。 但是对想通过武力手段重建大汉的章武皇帝来说,羽林军却是他一直想恢复的一个编制。 因为大汉武威之盛,莫过于孝武皇帝时代。 所以自刘备登基称帝那日起,他便将重建羽林军的事务摆上进程。 而季汉羽林军的前身,正是刘备之前的白毦精兵。 在扩增之下,目前的羽林军已然达到一万人数。 虽然在增加近一倍人数之下,白毦兵的战斗力有所下滑,甚至因为大汉现今的国力,所以一万羽林军也无法保持人人身披重甲的装备。 但从整体来说,由刘备亲自重建的羽林军,论战斗力依然是天下翘楚。 而作为章武皇帝的亲军,羽林军出现在南郑城外,无疑是在意味着一件事,那便是刘备现在就在南郑城中。 果不其然,就在南郑城中的左将军府中,刚刚登基称帝的刘备,正坐在大堂中的御座上听着汉中各位大臣的汇报。 在刘备任命糜旸为益北都督后,为了更好的统筹整个益北都督区的军事,西城已然不适合作为糜旸的治所了。 益北都督区的心脏南郑,才是糜旸这个益北都督平日中该待的地方。 所以原本南郑城中的镇远将军府,很是顺其自然的变成左将军府。 可以说刘备的突然到来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但是又十分符合刘备的性格。 按照常理来说,刘备刚刚登基称帝,应该坐镇成都处理政务才是。 但是刘备可不是一般的君主。 作为戎马数十年的开国之君,要刘备安安静静待在成都中听着那些枯燥的政务,他真的没办法做到。 所以在得知糜旸与关羽的谋划后,刘备便耐不住寂寞领着上万羽林军北上来到汉中。 既然逆魏天子曹丕会亲征,那他炎汉天子当然也可以。 只是毕竟季汉国力弱小,为了让益州继续休养生息,所以刘备选择只带一万羽林军北上。 “唯劝农业,无夺其时;唯薄赋敛,无尽民财。” 这是诸葛亮主政之后,为刘备制定的国策纲领。 倚靠这十六字国策纲领,当年才有汉中之战这场大胜,也才有历史上支撑诸葛亮数次北伐的国力。 而既然被定为今汉开国的基本国策,那自然是如非必要,是不会去轻易改变的。 就像后世的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定下纲领不难,难得是要始终坚持这个纲领。 若是对国策朝令夕改,那么后世的红色国度是不会发展那么快的。 但是尽管如此,一旦刘备到达汉中郡,那么身为大汉天子的他,实际可以指挥的大军是包括糜旸与关羽两部的,合起来共有将近七万之众。 这已然是目前大汉能够负担的,在不影响休养生息的情况下,能够出动的最大的机动兵力。 关于自己亲征这事,刘备只通过密信告知给益北都督糜旸一人,所以在汉中的绝大部分臣子并不知道刘备到来。 现在在汉中的一众大臣,正在大堂中看着刘备一件件翻阅着汉中的军政要务。 虽然刘备对臣下一向宽容,但是成为天子后的刘备身上的威势无疑更强,所以一众汉中大臣心中都有着些许忐忑。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天子担忧 关羽教旸 在场的诸大臣心中有着忐忑,只是因为刘备威势的缘故,并不是因为做了什么亏心事。 所以在刘备大致翻阅一遍身前近来的汉中政务汇总后,他并没有发现有何不满意的地方。 或许说有一些事务的处理方式,还令他感到颇为欣喜。 在汉代,虽然政治体制没有后世完善,但是一些基本的操作也是有的。 例如大汉官员会在官方档桉中记录下一件事务的同时,还会记下承办这件事务的官员名字。 这是为了能够对官员进行政绩考核。 或者当一件事务处理的有所差误而引发不好的影响时,那么上级机构也有办法揪出第一责任人。 而让刘备感到处理颇为妥当的那些事务,具体负责人便是法邈。 虽然刘备前半辈子很少有固定的根据地,但是这不代表刘备的治政能力差。 相反的,他的治政能力可以算得上不错。 爱民如子是刘备众多良好名声中的一个,但要想达成这种名声,是需要一定政绩的。 而且虽然刘备与诸葛亮是如鱼水般的君臣关系,但是目前大汉的最大决策权还是在刘备手中,而刘备又是一个有主见的君主。 刘备不是偏听偏信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刘备没有一定的政治眼光,诸葛亮的诸多善政是没办法开展的。 目前益州一地取得的繁华场景,刘备这个主君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也是很大的。 所以以刘备的政治眼光看来,法邈虽然因为年纪问题处理一些政务时在细节上还不够圆滑,但至少在大略上是对的,这就很难能可贵。 这说明法邈继承了法正的一定的政治天赋。 刘备用欣赏的目光看向法邈,以往他是有些忽略他了。 只是这也不怪他,毕竟法正在世的时候,太过耀眼了。 法邈身为法正的儿子,有时难免会被世人所忽略。 而当法正去世后,法邈又进入守孝期,在这种情况下刘备对他有所忽略是难免的。 但幸亏对于法邈这块良玉,刘备发现的不算晚。 刘备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法邈,他随机选择几个问题问询法邈,而法邈与一般人对刘备有些畏惧不同,他表现的十分从容。 在从容的状态下,加上法邈有着一定的见识,所以他回答刘备的提问时很是得体,对答如流。 法邈的这副表现,无疑更让刘备心喜。 刘备将法邈今日的表现暗暗记在心中。 一旦等来日法邈立下功勋,那他就会对法邈做出相应的提拔封赏。 与曹操不同,因为刘备并无强大的宗族可以倚靠,所以刘备对有才能的人,都会进行提拔赏赐。 刘备的这点作风,与汉太祖刘邦相似。 也正因为刘备的这种作风,所以历史上在他去世之后,有许多季汉大臣记挂他的恩德,而一生为季汉鞍前马后。 在刘备考教完法邈之后,他便将目光转向现今汉中的一把手征北将军吴懿。 以糜旸目前的职权,他对益北都督区内的大将进行临时调动,是不需要向刘备报备的。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所以刘备也是近来才知道,汉中的一把手在糜旸的安排下已经从魏延变成吴懿。 但是在刘备知道糜旸的这副安排后,他觉得糜旸的这副安排是得体的。 早在之前董允回转成都后,便将魏延的表现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刘备。 刘备想来糜旸突然将魏延调去身边,应该是对魏延那日的表现有着一定的顾虑。 这一点从大局方面考虑,是做的没错的。 而糜旸让吴懿替代魏延成为汉中的驻兵大将,在刘备看来亦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吴懿的才能,刘备是知道的。 而且吴懿现在的身份不一般了。 在刘备在成都称帝后的第二月,刘备便立吴懿的妹妹吴氏为皇后。 当刘备的这个诏令发出后,吴懿已然成为大汉的外戚。 外戚这个身份,在汉历来的政治传统中,都有着特殊的意义。 吴懿见刘备将目光看向自己,他连忙恭敬地对着刘备一拜。 吴懿知道自己如今名义上是刘备的外戚,但实际上刘备与他的妹妹吴氏并没有感情。 再加上自己与益州的本土士族牵连太深,所以他的身份是颇为敏感且尴尬的。 去年被刘备亲自定为逆犯的周群,就是他的儿女亲家。 同为外戚,吴懿自度自己肯定是比不上糜旸在刘备心目中的地位的。 在刘备立吴氏为皇后的当月,刘备还连续追谥了两位皇后。 这两位皇后一位是刘禅的生母甘夫人,被刘备追谥为章怀皇后。 另一位便是糜旸的姑母糜夫人,被刘备追谥为章显皇后。 章者彰也,而怀是怀念的意思,刘备追谥甘夫人为章怀皇后,更多的是一种情感上的思念。 而显的意思为明,着也。 将显作为糜夫人的谥号,或许是在表彰当年当阳之战时糜夫人守护刘禅的功劳。 但同样也是刘备对糜夫人的母族东海糜氏,对他帮助的一种认可。 而将如此美谥赐给糜夫人,亦是刘备在拔高及奠定东海糜氏大汉外戚的身份。 吴懿的政治智慧不低,所以面对糜旸时他不会托大。 对于吴懿在汉中的表现,刘备从刚才的政务汇总中亦看出一些端倪。 虽然按照糜旸的任命,吴懿是有一定权力对汉中的政务插手的。 但是在这段时间以来,出现他为主办者的政务不是屈指可数,是根本就没有。 大多政务,都是法邈日常在主持着。 若是遇上大的政务连法邈都无法决断的时候,吴懿宁愿上报给百里外的糜旸做决断,他也断然不会插手。 糜旸叫他主持军务,他就真的只负责汉中军务。 由此可见吴懿的谨小慎微有多深重。 知道吴懿为何如此做的刘备,也不想对这点做出深究,他只是看着吴懿言道:“子远,你布置的汉中防务很是妥当。” 面对着刘备的夸赞,吴懿赶忙再对着刘备一拜,口中直言不敢当。 对于吴懿这副拘谨的样子,刘备虽然有些无奈,但是也不会有所罪责。 之前为了尽快赶来汉中,他都没好好休息过,现在刘备见糜旸不在的这段时间内,汉中的军政要务都无差错,他也就放心了。 他之所以一到南郑城中就检查汉中的军政要务,不是他不信任汉中的一众臣子。 只是他担心糜旸初次担任一镇都督,现在他又不在汉中,可能在事务的处理上有不周到的地方。 所以他想着为糜旸这个益北都督查缺补漏一下。 这是来自汉帝对冠军侯的宠爱。 在放心之下,刘备感觉到一阵疲惫。 所以刘备便挥手让大堂中的臣子们尽皆退下,他起身要前往内室中歇息一下。 在刘备的命令下,大堂中的各位臣子纷纷退下,而刘备也来到了内室之中。 本来刘备正要躺下小憩一会,但是这时一位内侍却突然进来禀报他,说是法邈有事要求见。 听到是法邈有事请求接见,刘备脑海中的困意瞬间消散。 法邈的这副举动,说明他有要事要禀报。 因为若是一般的事务,刚才在大堂中就可明言,又何必等众臣都退去后再对自己密奏呢? 在这种想法之下,刘备马上让内侍将法邈带进来。 而法邈在进来后,他先对着刘备行了一个君臣之礼,便从怀中掏出一封密奏,递给刘备言道: “此乃左将军让臣转交给陛下的上奏。” 听到法邈这么说之后,刘备连忙示意内侍将糜旸的密奏呈上来。 刘备之所以会显得有些急切,乃是因为他知道糜旸为人,若不是有要紧的事,糜旸是不会上密奏的。 至今为止,糜旸一共就上过两份密奏。 一份是现今法邈呈上的密奏,一份是之前糜旸关于西城之战谋划的密奏。 虽然汉中的绝大部分臣子不知道刘备要来,但是身为糜旸在汉中眼睛的法邈是知道的。 而法邈目前手中的这份密奏,正是前几日糜旸命人快马加鞭送到汉中的那份。 因为知道糜旸上奏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小事,所以刘备在从内侍手中接过密奏后,他便快速的打开看了起来。 在这封密奏中,糜旸的言语很简短,甚至他的言语还是以猜测居多。 但就是看完这封简短却又模棱两可的密奏后,刘备却腾的一声从榻上起身,脸上布满了担忧之色。 刘备的这副表现,令法邈感到诧异。 刘备现今可是大汉天子,能让大汉天子表现出如此担忧的神态,左将军到底在密奏中汇报了什么事呢? 刘备在起身后,他的右手紧紧捏着那封帛书,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几乎是须臾之间,刘备就做出一个了决断。 刘备下令城外正在安营的上万羽林军马上集结,他要尽快到达樊城之外。 今日,汉天子刘备初入南郑,便又出南郑。 而能让汉天子刘备表现得如此急切的,在樊城外唯有一人。 ... 糜旸自到达樊城外后,便被马良告知了一个令他颇为担忧的消息。 而马良在告知糜旸这个消息后,便带着糜旸往关羽的主帐走去。 关羽早有命令,当糜旸到达樊城的那一刻,便让马良马上带糜旸去见他。 在马良的带领之下,糜旸来到关羽的大帐内。 当糜旸进入关羽的大帐中后,本来议事的帐内诸人一瞬间都将目光注视在他的身上。 相比于关羽眼中充满喜悦不同,其他诸将如傅肜、廖化、胡修等向糜旸投来的俱是钦佩的目光。 两场大胜,足以让任何人忽略糜旸的资历、年龄问题,将他由衷地当成享誉当世的一代名将。 对于周围射来的一道道钦佩目光糜旸没办法回应,但是对于属于关羽那道喜悦的目光,糜旸却主动将自身的目光迎上,他对着关羽一拜道: “左将军旸拜见大将军。” 面对着糜旸的拜见,关羽不禁抚须微笑起来。 不管目前糜旸取得的成就有多高,当初他可是自己一手提拔的。 有糜旸在,谁敢再说他眼光不好? 关羽挥挥手,让糜旸结束行礼,而后关羽指着身旁的位置言道:“等你许久了,快入座吧。” 快一年未见,关羽的声音还是那么淳厚,一点都听不出有病在身的样子。 其实刘备已然建立大汉,许多规章礼仪亦开始按大汉的故例实行。 糜旸是目前大帐中除关羽外官职最高者,按照礼仪,他坐在关羽下首第一位并没有问题。 但是现在关羽指的是他身旁的位置,很明显这不在正常的位次序列中。 只是对于关羽这有些“失礼”的表现,帐内诸人却并没有浮现诧异的神色。 就连糜旸亦是在关羽的指示下,快步来到关羽的身旁坐下。 刘关张三兄弟,看重的是大义,对于小礼小节,一向是随性的很。 关羽让糜旸坐在他身旁,是将糜旸当做家人,是对他的一种爱重。 而在糜旸来到关羽身边坐下后,虽然有着大帐内燃烧的炭火及木柴味的遮挡,但是糜旸还是闻出了关羽身上的药味。 虽然这药味并不大,但现在已经是寒冬季节,樊城外大风不断。 在这种情况下,关羽若不是近来时常喝药,是不会在身上留下长久不散的药味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糜旸的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因为担心关羽的病情,所以在糜旸坐下后,尽管大帐中的议事已经开始,但糜旸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正在听取诸将汇报张辽大军动向的关羽,察觉到糜旸的心不在焉。 关羽似乎知道糜旸因何如此,所以他在诸将不注意的时候,轻声对着一旁的糜旸提醒道: “军国大事,要诀在于用心。” “接下来,你要好好听,好好学!” 关羽的声音虽低,但却很用力。 而当他的话传入糜旸的耳中后,顺利地将糜旸的全部精神都拉了回来。 从关羽的语气中,糜旸听出了他对自己的器重。 所以哪怕心中再怎么担忧关羽的病情,糜旸还是让自己打起精神开始全神贯注起来。 而关羽见糜旸已然恢复专注的神态,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随后他便在大帐中,详细分析起他对张辽大军动向的看法。 第二百六十九章 张辽心思 三拜问安 据刚刚主管情报汇总的王甫的叙述可知,张辽早在数日前就已经率领大军离开宛城。 在这数日来,为了掌握对敌军动向的第一手资料,王甫将大军中为数不多的轻骑,都派出探测张辽大军的行踪。 虽然限于当世的交通通讯方式的落后,樊城外的汉军诸将对百里外的张辽大军动向无法做到实时知晓。 但这也让汉军诸将对张辽大军最近的动向知道的颇为清楚。 而在王甫的汇报下,大帐中的汉军诸将得知张辽率领大军在离开宛城地界后,出乎众人的意料的是,张辽并没有率军着急南下。 相反的是,张辽的大军一路上走走停停的,好似他在带领数万魏军出来踏青一般。 张辽的这副举动是很可疑的。 曹丕之所以会派遣张辽率领中军南下,乃是因为之前曹丕派来的两万魏军铁骑战败的缘故。 两万魏军铁骑受到重创,这代表着目前在樊城之外暂时再无可以援助曹休的援军。 在这种情况下,樊城中的魏军军心溃散只是时间的问题。 曹丕正是担心樊城因军心溃散而被关羽拿下,所以才会果断再派出张辽作为大将,率领数万援军南下支援曹休。 目前的局势若要做对比的话,曹休现今面临的局势,与去年的曹仁很是相似。 关羽凭借却月阵大败两万魏军铁骑一事,就好像去年的水淹七军一般,他一样将北方派来支援樊城的第一支援军给打崩。 在去年关羽水淹七军之后,樊城的城防被大水毁坏多处,但是樊城的基本防御措施还是存在的。 至少那时樊城的城防,没有到不堪一击的地步。 所以关羽在水淹七军之后一时没办法攻破樊城,只能先率军将樊城团团围困起来。 而在被关羽的大军围城之后,曹仁面对的最大危险并不是城防的破损,而是樊城中的守城魏军目睹于禁的七军被水淹之后,士气开始勐烈的下降起来。 当时魏军的士气低到有不少将领都劝曹仁放弃樊城突围而出,要不是满宠斩白马盟誓提振士气,樊城在水淹七军之后就可以被关羽拿下了。 而当时作为被曹操派出的第二支援军的徐晃,是怎么做的呢? 哪怕部下大多是新兵,但是徐晃却选择急速南下,长驱直入,终于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住樊城的军心。 正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这样的教训与经验,曹丕与张辽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所以作为与徐晃齐名的另一名五子良将张辽,他现在的举动就很奇怪。 因为从他的表现上来说,他好似完全不在意樊城的生死一般,不但不着急行军南下,反而在故意拖延进军的速度。 这让汉军诸将感到意外,不知道张辽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是汉军诸将不知道,关羽却在思量过后看出张辽打的算盘是什么。 关羽站起身背对大帐中的汉将,来到身前高挂的舆图之前,他的眼神不停地在宛城到樊城的这段地图上流转。 南阳地域广大,所以虽然南阳郡中虽然大多是平原,但是谷地、山林也是很多的。 宛城几乎在南阳的最北方,樊城则位于南阳的最南方。 所以张辽大军一路南下,要经过很长的一段距离。 在这绵延的路程之中,当然有许多谷地、山林,而这些都是最好的伏击之地。 身为统兵大将多年,关羽对关键军情的敏感性早已经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 关羽解下腰间的佩剑,他举起手中的长剑先是指向地图中的宛城所在。 然后他按照记忆中这些日子收到的关于张辽大军的行军信息,将剑尖顺着地图上的宛城一路往下滑,大致勾勒出一条痕迹不深的张辽大军的行军路线。 而当关羽将这几日张辽大军看似毫无章法的行军路线一一复制到地图上时,大帐中有些敏锐的汉将貌似察觉到什么。 就例如糜旸。 糜旸看着地图上那被关羽勾勒出的魏军行军路线图,他脸上浮现若有所思之色。 勾勒完张辽大军行军路线的关羽,看见糜旸的反应,他脸上开始浮现一丝笑意。 其实按照以往关羽议事的风格,性情雷厉风行的他是不会做出今日这种举动的。 往往在对阵敌人时,通常都是关羽分析出什么之后,他直接下令安排任务。 诸将哪怕是一开始不理解关羽的用意,但是关羽亦从来不会解释。 相比于把时间浪费在向诸将解释上,关羽更喜欢将时间花费在思考制敌方略上。 但是现在不同,关羽做出今日这副举动,很明显代表着他今日不但要当一位主帅,还要当一位“教官”。 在自身的举动之下,关羽发现糜旸是在场诸将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而在不久后,如傅肜、廖化等将官脸上亦是浮现一些思索之色。 在察觉到这一幕后,关羽心下满意的同时,开始开口对着在场诸将言道:“夫地势者,兵之助也。不知战地而求胜者,未之有也。 “张辽,与吾私交颇深,吾深知其乃智将也。此间道理他定然知晓。” “宛城至樊,路途绵延,其中地势易于设伏者甚多。” “张辽之所以率军蹉跎时日,缓慢行军,并非他不知樊城之急,乃是他知吾之思。” “两万贼军铁骑虽落败,会使樊城军心不稳,然樊城城防未毁,城坚兵足,故而至少一月内不会有倾覆之危。” “张辽定是猜出吾有围点打援之意,故而方才如此行军。” “其行军虽慢却每每避开险地,行军虽慢却也可不致己方成为劳军,如此一来,吾围城打援之事不可行也。” 当关羽这么说之后,大帐中的汉军诸将脸上纷纷浮现恍然之色。 正如关羽所说,张辽是深知兵法之人,所以他猜出关羽想围城打援的想法并不奇怪。 而围城打援是一种战术的笼统说法,要想完美的完成这种战术,大多数情况下需要具备两个要素。 一个以逸待劳,一个是设下伏兵。 因为通常来说,出兵救援的那一方因为救援心切,大多都是急切行军的。 在这种情况下,救援的那一方大军肯定会是劳军。 而且因为救援心切,往往领兵救援的大将会进入一些不利于己方的地形中。 这样就会给想围城打援的那方,提供击败他们的有利机会。 但现在张辽反其道而行之,他率领大军慢吞吞的南下,无疑是避免己方大军成为劳军。 而他缓慢的行军速度,亦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去避开路上的险地。 如果有一些险地实在避不开,他也有充足的时间去探查那些险地。 在张辽的这种种做法之下,想打援的那一方的优势就会荡然无存。 而优势都没有了,自然就会消除围城打援这种作战方式实施的可能。 不愧是张辽呀。 不但能精准判断出关羽想采取的战术,还能快速的做出反制措施。 只能说完全凭借真刀真枪上位的五子良将,才能真是不可小觑。 在听完关羽的分析之后,大帐中诸将的脸上都浮现愁思之色。 在之前关羽就曾透露过想采取围点打援战术的想法,但是现在在张辽的这种反制措施之下,这种战术好似已经不适用当下的战局。 而如果不采取这种战术,汉军又该如何面对接下来张辽率领的数万敌军呢? 在怀抱这种想法之下,大帐中的诸将下意识地将目光看向挺立的关羽。 而这时关羽在对着诸将道出张辽的目的之后,他便又转过身来,聚精会神地看着身后高挂的舆图。 大帐诸将在看到这一幕后,又都将目光看向马良。 马良见关羽已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便指挥着帐内的诸将纷纷往帐外退去。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大帐中的汉将很多都是关羽的旧部,在长久的相处之下,他们深知关羽的一些习惯。 例如当关羽盯着地图沉默不语的时候,便是他在沉思的时候,这个时候关羽最不喜欢有人打扰他了。 所以在马良的指挥下,帐内诸将立即会意地从大帐中陆续离开。 最后大帐中只留下关羽与糜旸二人。 刚才马良让诸将退下时并没有请示糜旸让他离去,而糜旸也知道马良让他单独留下的原因。 所以在诸将皆离去后,糜旸便正襟危坐地坐在原位上等着关羽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糜旸看着关羽一人站在舆图前,脸上正在不断浮现沉思之色时,糜旸内心中的担忧却越来越强。 在良久之后,似乎思索到某个关键点的关羽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而后他便见到大帐中已然空空如也。 对于这点,关羽在以往早已习惯。 但是相比于以往不同的是,今日在大帐中还留下了一人。 见关羽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糜旸赶忙对着关羽一拜,对着关羽言道:“妇翁近来身体可好?” 在汉末三国时期,女婿称呼妻子父亲的称呼有多种,可以称呼为舅,亦可以称呼为妇翁。 听到糜旸称呼自己为妇翁而不是大将军,关羽的眼神中闪过几丝暖意。 这说明糜旸现在是以女婿的身份向他问安。 关羽虽然在常人面前很有威严,但是现在大帐中只剩下糜旸在,糜旸又是自己的女婿,所以关羽这时的神情显得有些放松。 关羽在糜旸的身旁坐下来,而后口中装作不在意地回应糜旸道:“无妨,吾现在尚可猎虎。” 听到关羽的回应,糜旸知道关羽应该是对自己有所隐瞒。 在众人离去后,没有众人体味的遮挡,这时坐在关羽身旁的糜旸,鼻尖能嗅到的药味已然不是若有若无的了。 在这种证据的左证下,关羽的话不足以打消糜旸的疑虑。 糜旸再次对着关羽一拜道,这次他的语气中多了许多沉重。 “妇翁的头疾可曾好些了?” 听到糜旸这么问,关羽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若说糜旸的第一句话,乃是很正常的女婿对丈人的请安的话,那么糜旸这句直接有所指的话,就让关羽明白了糜旸定然知晓一些事了。 因为怕自身的头疾会影响军心,所以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他与樊阿之外,想来就只有马良可以看出些许端倪。 黑脸的关羽还是很有威严的,他用一双虎目看向糜旸问道:“是不是季常告知你这件事的?” 关羽的言语中已然带着些责备。 但是糜旸知道这时要想真正了解关羽的病情,那他就不能表示退缩。 幸亏现在的糜旸今非昔比,大阵仗他早已见过不少,所以关羽的威压他还是能承受的住的。 “荆州刺史是担心妇翁的身体,亦是担心荆州的未来。” 当糜旸的这句话说出来后,关羽情不自禁地冷哼一声道:“季常这性子真是越发像孔明了,太过谨慎,这等小事亦要告知你。 吾只是入冬以来,有些偶感风寒罢了,无须挂碍。” 关羽的这句话虽然表面上是在怪罪马良,但他实际上是在借助怪罪马良在宽抚着糜旸的心。 毕竟马良身为荆州刺史又是自身的老部下,于公于私他对自己的病情关注都是没错的。 甚至就是因为马良相信关羽之前的话,所以才只是将这件事先上报给糜旸,想着利用糜旸与关羽的关系打探究竟。 否则的话,身为荆州刺史的马良是有权力直接向刘备上密奏的。 但是糜旸又岂是那么好湖弄的。 偶感风寒会一直喝药喝到身上都留下药味? 若是风寒严重到这种程度,在当世那也是很严重的一种病了。 在宽抚过糜旸之后,关羽想转移话题,但是关心关羽的糜旸,又岂会那么容易让关羽如愿。 糜旸主动开口将自己的判断对着关羽说出,最后他再次对着关羽一拜道: “于公妇翁是国朝大将军,身负重任。” “于私妇翁对旸而言既是妻父,又是故主,对旸有莫大的恩情。 旸无法不对妇翁的身体状况不深究之。” “还请妇翁能够顾念旸的一片孝心,告知旸真相。” 在说完后,糜旸用充满担忧的神情看向关羽。 世人晚辈对长辈的请安大多是礼节上的问候。 但今日糜旸对关羽的请安,那就是一副请到底的态势了。 面对糜旸这番固执的举动,关羽脸上已然有所怒色。 自他执掌荆州以来,还没有人敢三番两次一直违逆他的意思。 但是关羽的怒色来得快,去的也快。 眼前这人是他最器重的后辈,也是他最钟爱的女婿。 女婿叩问妇翁身体是否安康,又有什么错呢? 第二百七十章 松柏之下 儿女情长 按捺下怒意的关羽,看着眼前向他参拜的女婿,他眼中的暖意再度浮现。 没有长辈会对晚辈的一片孝心怪罪的。 这便是马良之前要写信告知糜旸这事的原因之一,因为相比于其他人,糜旸与关羽更多了一层亲密的关系。 关羽伸出大手往糜旸的头上摸去,在此刻他不是什么威震华夏的关公,而是一位被晚辈孝心所感动的长辈。 关羽本想抚摸的是糜旸的头发,但因为糜旸这时甲胃在身,所以关羽的右手最后触碰到的只是,糜旸头上那冰冷的头盔。 当感觉到头上的兜鍪传来触碰感时,糜旸的脸上浮现些许诧异之色。 但是他随即转念一想,也就明了了。 或许在外人眼中,他是威名着于当世的左将军。 但是在关羽这些沾亲带故的长辈眼中,无论他取得多大的成就,本质上还是他的子侄。 所以关羽有这副举动很是正常。 在感觉到手中传来的冰冷感之后,关羽收起他的右手重新放回他的膝上,而后他看着糜旸问道: “汝可知吾为何特地要将你唤来?” 关羽还是没有直接回答糜旸的问题,反而是自身向糜旸出了一个疑问。 见关羽问询自己,糜旸虽担心关羽的病情,但是长者问不可辞,按照礼数他必须要先回答关羽的疑问才可以。 反正自己现在都已经到了关羽的身边,先回答关羽的问题也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在这种想法之下,糜旸开始思索起关羽的问题起来。 若按照常理来说,关羽传召自己前来樊城,是为了协助他一同击破张辽的大军的。 只是糜旸现在的身份有些特殊,单单在职权上来说,糜旸现在与关羽一样是一方都督。 当然糜旸的都督无论是从地位还是权力来说,都不可与关羽相比。 但是既然是一方都督,那么就不应该轻易离开辖区才是。 持节都督东方诸军事的关羽,自然是有权力调动糜旸的,正如当初假节钺的关羽有权力调动刘封所部一般。 但是糜旸身份毕竟特殊,加上武当城亦有一定被魏军攻打的风险,所以一般情况下,关羽只需要发一道调令,将他麾下的部分大军调走即可。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因为要想击溃张辽的数万魏军中军,关羽缺的可能是兵马,但绝不会是大将。 自关羽执掌荆州以来,他一人主导一切早已经是惯例。 以往无论面对如何恶劣的环境,关羽大多数都是一人带领着荆州大军挺过来的。 糜旸不会自信到认为,关羽特意将他调来,是想自己帮他破敌。 无论从关羽的能力或者说性格来说,关羽都不会怀抱着这样的目的。 在排除以上的可能及回想起关羽方才的表现后,糜旸试探性地做出了一个回答: “妇翁是想教导我?” 听到糜旸的这个回答后,关羽抬起手敲击了一下糜旸的兜鍪。 关羽的手指敲击兜鍪之下,发出一声脆响。 在这声脆响响起之后,关羽爽朗的笑声应声而出。 “你还是如此聪慧。” “就如去年你来到樊城外,向吾献策时那般聪慧。” 关羽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唏嘘之意。 去年差不多亦是这般时候,同样是在樊城之外,那时一身青衣的糜旸来到他的大帐中,向他点破孙权的阴谋,并为他设下奇计逃过人生中的一场大难。 也正是那一日,让关羽重新审视了糜旸这个一直被他所忽视的子侄,并征辟糜旸成为他的主簿。 从那一日之后,得到他赏识的糜旸就犹如一颗流星一般,在荆襄大地上肆意的绽放着他的光芒。 现在想想,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 那年的青衣孝廉,现在已然成为红缨飞扬的左将军,世事变化之快,有时真会迷乱了人的心神。 但可幸的是,哪怕糜旸现今年纪轻轻已经取得了不得的成就。 但他却并没有如他所担忧的那般出现骄傲自满的心态,反而如去年一般能够进行理智的分析。 这是关羽最喜爱糜旸的一点。 而这一点也能保证糜旸将来能够走的更远。 在笑完后,关羽接着缓缓说道:“吾少年时意气犯事,遂流至涿郡,幸得遇陛下。” “得遇陛下之后,在陛下的指导之下,吾开始研读《春秋》。” “在数十年的研读以来,虽然吾对《春秋》的研究比不上一些大儒,但终究也算有些自身的见解。” “《春秋》中有一句“松柏之下,其草不殖”,令吾印象深刻。 年轻时读到这句话,只觉得这句话乃是杞人忧天。 松柏之下的小草能否茁壮成长,全靠小草自身是否奋发自强,又与为小草遮挡风雨的松柏何干?” “但随着吾年纪的增长,这几年来每当吾读至这一句话时,却总有些不一样的感受。 吾竟然会为小草最后能否茁壮成长,感到担忧起来。” “或许吾这时已然成为那,为小草遮挡风雨的松柏了吧。” “特别是前几日的却月破敌一战,更让吾心中的担忧越发深重。” 在说完这些后,关羽看着糜旸的眼睛,用带着沉重的语气说道: “当日那一战吾能够取得那般大胜,诚然却月阵在其中有着重大的贡献。 但贼军那一败,亦与夏侯霸、曹泰等人才能不佳有很大的关系。” “吾不希望将来你们亦是如此,这便是吾特意将你召来的原因。” 当关羽说到这点时,糜旸的脸上浮现赞同之色。 曹魏重用宗室是传统,就不说曹操在世时硬扶夏侯惇一事。 就说曹丕继位后大力任命夏侯尚、夏侯楙、曹真、曹休这几人就可以看的出来。 这几人全都是曹魏二代中的代表人物。 在这几人中,曹真、曹休身上还带着战功。 但是夏侯尚与夏侯楙以前就没怎么接触过军事,竟然也能成为四征四镇将军之一,而大量的有才能的异姓将领,全都要归他们领导。 曹魏不是没人才,相反曹魏的人才储备吓死人。 只是大量的人才,目前还在受宗室将领领导,不能完全发挥出才干。 而曹魏宗室的才能参差不齐,若是让曹真这种有大才的领兵还好。 若是让夏侯楙、曹泰这种无甚才能的宗室领军,哪怕曹魏有再强的国力也发挥不出来。 就如不久前的却月阵一战,若是曹真或者曹休领兵,不能说他们一定不会中关羽的骄兵之计。 但至少他们不会如曹泰与夏侯霸那般,一个如生父夏侯渊一般轻敌冒进,一个身为主帅却被副将夏侯霸牵着鼻子走,完全没自己的判断。 而在关羽说出夏侯霸与曹泰的事例后,糜旸明白了关羽内心中的担忧为何。 曹魏不看功劳,甚至不看年纪重用宗室二代,虽然从逻辑上来讲很不合理,但这就是当世的政治正确。 莫说曹魏,就是东吴亦是如此做的。 宗室、外戚本然就在政治体制中占据着超然的地位。 现在可是封建社会。 而虽然刘备起于微末,他的身边并没有多少宗亲助阵。 但是在刘备身边却有一股不是宗亲犹如宗亲的政治力量,那便是以关羽为首的元从派。 在这样的情况下,元从派的二代势必会如曹魏的宗亲二代般,陆续受到刘备的重用。 权力大的例如自己、关平、糜威,权力稍小一些的如张包、关兴、赵统等。 毕竟目前跟随刘备的元从一代平均年龄都在六十左右,这种年纪在当世已然算高龄。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有政治智慧的刘备,肯定是会开始大力提拔元从二代的。 因为相比于荆州、益州、东州三种派系,元从派才是与刘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铁杆嫡系,更是季汉这个上市公司的原始股东。 所以元从二代开始掌权,已然是一种正在迅速发展中的趋势。 关羽的政治智慧并不低,这种趋势他当然看的很明白。 而随着自身年龄的增长及看到曹魏二代的表现,“松柏之下,其草难殖”的担忧出现在关羽的心中很是正常。 说白了关羽就是担忧等他这一代人陆续去世后,接替他们的二代会如夏侯霸与曹泰一般,被敌人有机可乘,从而让季汉让陷入危机中。 守业更比创业难,更何况因为曹魏与孙吴的存在,季汉在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还会处于创业的阶段中。 再加上曹魏的底子比季汉厚太多了,曹魏的二代可以浪,但季汉并没有浪的资本。 很可能一场大败,就会让季汉的国力遭受重创,从此一蹶不振。 在关羽说出他心中的担忧后,他给了一些时间让糜旸消化他的话。 而关羽同时在看着糜旸的神色。 既然心中有所担忧,那么关羽就要去寻找解决心中担忧的办法。 元从二代开始掌权是一种必然的趋势,元从二代们的才能肯定也是参差不齐的。 为了让这个矛盾的问题得到解决的办法,关羽想出了一个办法。 那便是为元从二代寻找一个领头羊。 元从一代的才能也是参差不齐的,但是最终元从一代能创下如今这偌大的基业,便是因为有着刘备这样的领路者。 而元从二代中的领头羊,从名义上来说本来最好的选择是刘禅,但刘禅年纪太小,再加上他的才能...... 关羽从未到过益州,但是刘禅的表现,刘备时常写信向他吐槽过。 所以关羽最后将目标放在了糜旸的身上。 论对刘备的忠诚,论自身的才能,糜旸都是很好的一个选择。 而且糜旸还是大汉的外戚,所以将来有些事由他来主导,也更符合世间的舆情人心。 所以关羽才特地将糜旸召来身边,想着借着这难得的机会多教导他。 只要领头羊的素质得到保障,那么跟在他后方的群羊,便可以大大降低陷入迷途的风险。 当然以上这一切都是关羽的个人想法,能不能让糜旸真正成为元从二代的领头羊,除了糜旸自身是否争气外,最重要的是得到刘备的同意。 但是关羽是当为则为的性格。 尽管现在刘备还未同意他的这种想法,但他可以先教导糜旸以备不时之需。 关羽没有将话说的太明白,只是关羽话中的深意,糜旸又不笨当然懂。 所以在消化完关羽的话后,糜旸的眼神中已然出现泪水。 关羽虽没有一句提及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但是他跟糜旸所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在暗示他的身体状况。 那就是定然算不上好。 否则关羽又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对他讲这些呢?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自糜旸穿越以来,不管关羽对别人是如何,但是对他的器重与关爱一直都是很深重的,这是一种情义。 所以现在当得知关羽的深意之后,糜旸的反应不是开心,而是感到伤心。 见糜旸的眼中已然出现泪水,关羽却笑着抬手为糜旸拭去滑落眼眶的泪水。 “都是要当父亲的人了,也不学着稳重点。” “为人不稳重也就罢了,用兵一定要学会稳重。” “吾此番特意将你召来身边,便是要告诉你一个道理:兵者,虽是诡道,然兵者,却不全都是诡道。 你用兵善于用计,这点并无错处,但是自古以来,战场兵争除去诡道外,还有正道。” “何为正道?列阵迎敌,以力破敌是也。” “敌军若强,那我军就要比敌军更强!” “天下之中智谋之辈数不数胜,总会有人可能看破你的计策,所以有时以正道破敌乃是必要。” “以正合,以奇胜,这才是兵家的王道。 接下来你待在吾身边,要多看多学,不要因为过往取得的成就而起骄傲之心。” 对于关羽的谆谆教诲,糜旸忙不迭地点头应唯。 而在教导完糜旸这些后,关羽脸上浮现满意之色的同时,突然对着糜旸问道:“银屏还有几月生产?” 面对着关羽的这个询问,糜旸立马答道:“最多不过两月。” 关嫣经医者诊断,大约是今年2,3月左右有孕的。 现在已然是十一月,所以关嫣生产的日期并不远了。 听到糜旸这么说,关羽微微点头。 而后他让糜旸先下去好好歇息,好好养足精神应付接下来的大战。 糜旸听话起身就要往大帐外走去,但就在糜旸走到大帐门口的时候,关羽似乎还是忍不住对糜旸说了一句话: “将银屏接过来吧,吾想亲眼看着你们的孩儿出生。” 听到关羽的这个要求,糜旸的身形一顿。 纵是英雄身,亦有儿女情长心呀。 ... 马良在关羽的大帐外焦急地来回踱步。 在等了许久后,糜旸掀开大帐的门帘走了出来。 马良看到糜旸走了出来,他马上迎了上去,但是马良等来的却是糜旸的摇头。 马良苦苦等待的是什么,糜旸当然知道。 但是从刚才关羽与他的话语之中,糜旸已然知道关羽的态度。 关羽是极有主见的人,关羽能对他说那些话,就说明关羽心中已然有着决断。 在这种情况下,既是下属又是晚辈的他,是大概率劝不动关羽的。 只是面对马良失望的神色,糜旸却对着他透露出一个消息。 “陛下将至。” 当听到这四个字后,马良的脸上露出喜色。 刘备的到来,或许是转机也说不定。 第二百七十一章 刘备莅临 摇头违意 虽然南郑距离樊城甚远,但是有着汉水的存在,所以刘备率领着一万羽林军很快就到达樊城之外的不远处。 当羽林军的前锋到达樊城外的汉军大营时,汉军诸将还在关羽的大帐中议事。 而汉军大营中的一众汉将,得知天子即将位临的消息后,除去糜旸与马良之后,大多数人都怀抱着惊喜的神情。 任何人都知道大战在即。 在这个节骨眼,大汉的精神领袖章武帝亲临前线,这无疑是一件很激奋人心的事。 但是身为诸将之首的大将军关羽,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脸上却浮现一些担忧。 目前汉军整体上,在战局中是处于优势地位。 在这种的情况下,刘备为何会突然来到樊城? 刘备的到来让关羽有些意外。 之前刘备打算亲征,他既然会写信告知糜旸,那么关羽当然也是知晓此事的。 只是按着时间以及刘备亲征的目的推算,关羽觉得刘备这几日应该刚到汉中才是。 而在刘备到达南郑城中后,以刘备的身份应该是留在南郑城中把握全局进展的。 就犹如曹丕安安静静的待在宛城中,只做大略上的布置,并不是亲临前线。 关羽想的是没错的。 只是他没有料到的是,是糜旸为以防万一,提前将马良的猜测上报给刘备。 而以刘备对关羽的感情,刘备在得知这个猜测后,做出日夜兼程来到樊城下的举动也是情理之中。 一位身份无比尊贵的帝王,会因为担心一位臣子的身体,而不辞辛苦的赶往前线。 这在任何朝代都是难以想象的事,但是在季汉的国度中,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虽然一开始疑惑刘备为何突然来临,但关羽随后想一想后便猜出了内中的大概缘由。 关羽用责怪的眼神看向身旁的糜旸。 糜旸在看到关羽责备的目光后并没有躲闪,脸上还浮现一副认错的神色。 他很坦然地接受了关羽的责备。 只不过认错归认错,时光倒流,同样的事他照样会去做。 关羽见糜旸一副坦然认错的样子,只能无奈地暗自叹了口气。 这小子。 但是现在刘备即将到达已是事实,所以关羽也只能起身带领着诸将来到大营外静静等候着,迎接着大汉天子的到来。 就在关羽率领着诸将来到大营外后不久,刘备乘坐的楼船已然出现在樊城外的广袤汉水上。 在之前关羽击败两万魏军铁骑之后,樊城内外再无一支成建制的大魏兵马。 所以刘备的楼船,很顺利地在离樊城十数里外的港口靠岸。 在楼船靠岸后,刘备急切的从船上下来来到陆地上。 他让大部羽林军在港口陆续登岸,他自己则率领着少量羽林军骑马朝着樊城外的汉军大营赶去。 从自身的礼仪来说,刘备现在的做法很不天子。 但却很符合一位担心弟弟身体健康的兄长的作风。 十数里的路程,在骑军的速度下没有花多长时间就已经越过。 不久后刘备亲率少量骑军,已然出现在樊城的汉军大营之外。 当刘备的身形出现后,关羽连忙带领着身后的一众将领向着刘备行礼。 而现在刘备的眼里只有关羽。 当刘备看到关羽安然地出现在他眼前之后,他脸上的焦急之色才渐渐消散。 这是刘备是看到有外人在场,所以将他的焦急暂时隐在心中。 虽然担心关羽的身体健康,但刘备毕竟是一方雄主,有些顾忌还是知道的。 就在关羽领着众将下拜后不久,刘备就驾着马犹如一阵风般来到关羽的身前不远处。 来到关羽身前不远处后,刘备便快速的从马上落下,朝着关羽走来。 刘备在向关羽走去的时候,他已然开口让众将平身。 而在关羽与诸将尽皆平身之后,三步并做两步的刘备,已然站在关羽的身前一步外。 这个距离可以让刘备清楚地观察关羽的脸色。 在刘备观察关羽脸色的那段时间内,关羽身后的诸将好似都察觉出一丝不寻常。 怎么感觉气氛有些压抑? 不对呀,他们刚刚打了胜仗,陛下不是应该充满喜悦的夸奖他们么? 现在陛下一直盯着大将军看,是怎么回事。 大部分诸将都不知道刘备因何而来,所以心中有此疑问。 但是关羽、糜旸、马良三人却知道刘备此来的目的,所以他们都知道刘备在干嘛。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刘备这么打量,饶是面如重枣的关羽亦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乎他主动打破沉默道:“陛下跋涉而来想来辛苦了,现在天色已晚,臣方才已经让士卒准备好一顶御帐,可供陛下先行歇息。” 听到关羽的这句话后,刘备将目光从关羽的脸上移开,而后看向了关羽身后的糜旸。 刘备从关羽的脸色上看,并没有看出关羽的身体有何不豫的地方。 但是刘备不会因此掉以轻心。 所以刘备在听完关羽的话后,在众将面前回应关羽道:“朕是有些乏了。” “只是军情紧急,有些要务朕要与大将军商量,朕前往大将军的帐中歇息即可。” 刘备的这句话一出来,关羽身后诸将的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 天子与大将军,从礼仪上本来是不可以同睡一帐的。 但是刘备与关羽,恩,很正常。 诸将虽然不觉得奇怪,但是关羽可谓在场诸人中是最了解刘备的。 他从刘备的这个安排中听出了他的用意。 只是刘备与糜旸不同,关羽可以利用自身的地位与权力,让糜旸只能无奈告退。 对于刘备,关羽最后也只有领命而已。 见关羽接受了自己的安排,刘备微微点点头,然后他对着糜旸言道:“今夜由子成一人在外值守就好。” 刘备的这个安排倒是让诸将有些惊讶了,毕竟让身为左将军的糜旸守夜,这实在是有些奇怪。 但是刘备毕竟是天子,这也可以体现刘备对糜旸的爱重,所以诸将虽然觉得有些违和,但并没有多想。 唯有糜旸在听完刘备的安排后,一种直觉告诉他,今夜关羽的大帐中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同寻常的事。 所以面对刘备的安排,糜旸快速地领命。 而在安排完这两点后,刘备看着天色在渐渐变暗,他便让关羽带着自己往他的寝帐走去。 而其他诸将见刘备今日没有搭理他们的心思,于是乎诸将在对刘备一拜后,纷纷四散离去。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唯有承担为天子与大将军守夜重任的左将军糜旸,老老实实地跟在这两位大老的身后。 而当关羽领着刘备进入他的寝帐内后,糜旸便以奉天子命为由,驱散了关羽寝帐外的亲军。 不久之后,关羽寝帐外只剩下一位穿着明光铠,手持长戟的大汉左将军。 在看着关羽与刘备尽皆入帐后,糜旸想起后世时他看过的一个记载。 “初,刘备在许,与曹公共猎。猎中,众散,羽劝备杀公,备不从。及在夏口,飘飖江渚,羽怒曰:“往日猎中,若从羽言,可无今日之困。” 备曰:“是时亦为国家惜之耳;若天道辅正,安知此不为福邪!”” 在被曹军追的东奔西跑之时,关羽发脾气了,他回想起往事,怪刘备当初不听他的才有这种下场。 而身为关羽主公的刘备,在听到关羽的“怪罪”或者更准确点来说是发牢骚后,他并没有发怒,他反而好言为自己的行为做解释。 其实刘备当时阻止关羽杀曹操的做法是对的。 但尽管是这样,刘备并没有利用主公的身份斥责关羽,反而选择打哈哈。 难道是刘备是老好人,不敢对下属做出处罚吗? 因为触犯刘备威严而死的张裕及一众名士,肯定对这个猜测嗤之以鼻。 刘备有这种表现,完全是因为向他发牢骚的的是关羽,是他的弟弟。 而他出于兄长对弟弟的宽容与爱护,才不忍心呵斥他,而是选择自己去打哈哈。 更绝的是在发生这样的事件后,刘备竟然还将荆州交给关羽镇守。 刘备对关羽的感情,完全不能以君臣之间的信任来解释了。 这是洁白无瑕的,没有遭受半分利欲所污染的兄弟之情。 这种感情很自然,完全超越了君臣之间的那看似完全不可逾越的界限。 最难能可贵的是,在华夏历史上数千年的历史中,哪怕是同胞兄弟面对权力时都会倒戈相向。 而刘备与关羽这对异姓兄弟却超出常理之外的,用他们的情谊战胜了一切阴暗想法。 也是这样兄弟之间的温情与信任,才让后世人的无数人所向往桃园之誓。 就是不知道如此情深的兄弟,今晚在大帐中,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呢。 糜旸用期待的目光,看向那已然被黑夜所笼罩的大帐。 今夜在此,是他的荣幸。 ... 当刘备跟着关羽进入他的寝帐中后,他的内心中瞬间压上一块大石头。 关羽的寝帐中,正弥漫着浓郁的药味。 本来关羽是不注重个人享受的人,以往他在军中都是将自身的寝帐与议事的军帐合为一体。 但之前在知道自身的身体状况后,为了不泄露消息,关羽便第一次将自身的寝帐与议事的军帐分开。 而被关羽单独分开的寝帐中,关羽的贴身医官樊阿正在为关羽熬制着汤药。 关羽有头疾在身,在这种情况下,每日还要耗费大量的心神议事。 这段时间以来,他靠的是樊阿所熬制的汤药为他提振精神。 这是关羽内心中最深的隐秘。 而因为这隐秘藏在他的寝帐之中,以关羽的身份,没有他的允许,是没有人可以进入他的军帐的,所以这个隐秘本来一直被他保护的很好。 但是现在刘备到来,关羽所做的保护措施便都没有用了。 在刘备闻到关羽寝帐中那浓郁的药味后,他脸上的怒色几乎是一瞬间就布满全脸。 而察觉到有人入帐的樊阿下意识地朝着帐门口看去,作为关羽贴身医官的他,自然是认识刘备的。 樊阿在看到刘备跟随关羽进来,并且脸上浮现巨大的怒色之后,他吓得直接跪倒在地。 帝王之怒,可浮尸百万,帝王这偌大的威严又岂是一医官可以抵挡的。 见关羽的贴身医官樊阿在看到他进来后吓得跪倒在地,刘备的脸色已然难看至极。 若关羽的身体状况良好,樊阿何须如此! 看来马良与糜旸担忧的没有错。 几乎就在樊阿跪下的那刻,刘备手指樊阿对着他厉声问道:“大将军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在刘备帝王之威的震慑下,樊阿只能将他的诊断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刘备。 在刘备听取樊阿汇报的同时,关羽就站在一旁,但这时就算是他,也无法再阻止他的病情外泄了。 据樊阿所言,关羽因为旧伤落下的头疾已然十分棘手,更棘手的是关羽数十年征战落下来的伤病。 那些伤病在以往都没得到良好的救治,所以在关羽的头疾呈现出来后,那些旧伤亦有着发作的趋势。 最严重的是,这些病症在关羽年轻时可能还不算大碍,但现在关羽已然是一花甲老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关羽的身体状况已经可以用糟糕来形容。 关羽之所以现在能表现的与往常无异,一方面是因为樊阿每日用华佗留下的秘方为关羽调养身体。 另一方面是因为关羽心中有个执念,一直在支撑着他。 但是这样的情况是无法长久的。 而在樊阿说完对关羽身体的诊断之后,刘备已然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他有想过关羽的身体可能会不容乐观,但没想到已然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刘备下令让樊阿离开大帐之中,在等樊阿离开之后,刘备看向关羽。 本来刘备是想怪罪关羽不将他的病情告知他的。 但他想到如今关羽有病在身,所以他最后只能强制按捺住内心的气愤,对着关羽言道: “明日就撤军,你随朕回成都。” 刘备是天子,他的话等于是圣旨,一般是没有臣子敢违背的。 可是关羽在听完刘备的话后,他却对着刘备摇了摇头。 关羽的这一摇头,让刘备几乎要暴走起来。 都到这时候了,还犟! 第二百七十二章 兄弟争吵 烛影哭声 刘备的气愤并非因为关羽抗他的旨。 兄弟之间不谈这个。 刘备生气的是,关羽的摇头代表着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弟弟不急,急死兄长,说的便是如今刘备的心态。 在关羽摇头之后,刘备本来想板起面孔训斥关羽。 但这时关羽却主动对着刘备问道:“兄长方才说的那句话,是以大汉天子身份所下达的圣旨,还是以羽之兄长身份所表达的劝告呢。” 还在气愤中的刘备在听到关羽称呼他为兄长时,他的脸色开始变得缓和下来。 关羽的兄长二字,触动了他内心的最柔软之处。 自他入蜀以来,张飞与关羽就分镇二地,这声当年他每日都能听到的兄长,他已经好久没听到了。 年老之人最为念旧,更何况刘备与关羽的感情不同一般呢? 在脸色缓和下来之后,刘备看向关羽问道:“以天子身份如何,以兄长身份又如何?” 这时刘备的语气已然没有那么急切了。 刘备的反应被关羽看在眼中,面对刘备的询问,关羽对着他拱手作答道: “若兄长方才是以大汉天子的身份下达诏令,羽是臣,为人臣者以忠义为先,天子之诏臣定然遵从。” 在说完这句话后,关羽却又接着说道:“但是身为弟弟的我,会抱憾终身。” 本来刘备听到关羽的上一句话时,脸上还有些意外浮现。 他的好弟弟他最清楚,他不该是这种性格才是。 但是关羽接下来的那句转折,却让刘备生出果然如此的感觉。 关羽特地在“抱憾终身”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以表达他的真实态度。 只是刘备也不是那么容易改变自身看法的人,刘备知道关羽口中所说的抱憾终身是什么意思。 在刚才随关羽前来寝帐的路上,关羽似乎已经意识到一会隐秘就会被刘备所知道。 所以他提前告知了刘备,张辽正在率领数万曹魏中军到来的消息。 曹魏中军的重要性,刘备身为曹操的老对手,比关羽了解的只深不浅。 但是单单这不足以让刘备改变想法。 刘备对着关羽坚定地言道:“来日方长,或许你此番回成都会错过这次战机。 但是只要你养好身体,来日还怕没有击溃逆魏中军的机会吗?” 面对刘备的劝解,关羽嘴上露出一丝苦笑道:“兄长,时不我待呀!” 关羽接着对着刘备问道:“兄长可还记得当阳一战?” 听关羽提起那场几乎让他身陨的当阳一战,刘备的脸上浮现沉重的神色。 当时那副惨烈的状况,他又怎么能忘记呢? 见刘备开始回忆起那一战的细节,关羽接着说道:“兄长又可还记得逆魏骑军之威?” 听关羽说出这句话时,刘备脸上的神色已然不是沉重,而是忌惮。 作为那场战役的主帅,他又岂能不知道呢? 世人皆知当阳一战,是刘备大败于曹操率领的五千铁骑。 但是世人却很少知道当阳一战的具体经过。 当阳一战时虽然关羽不在大军中,但是那一战的具体经过关羽是听过赵云、张飞说过的。 当时刘备携带着十数万民众一同南撤。 而在那十余万的队伍之中,刘备的大军有将近一万,而且大多都是精兵! 而当时刘备的队伍行进速度相当缓慢,一日方才十余里。 这是因为刘备为了保护那十余万民众,亲自率领一众将领及一万精兵殿后。 所以当曹操亲率的五千铁骑到达当阳附近时,最先接触的便是刘备亲自率领的一万精兵。 或许当时刘备麾下的大军不算多,但是他的大军中有着张飞、赵云、陈到等经年老将。 按照刘备的想法,他应该也能抵挡一会曹操的铁骑。 但让刘备没想到的是,他精心训练的一万步军遇上曹操的五千铁骑,根本就没有坚持多久,就被彻底击溃,最后只有他与寥寥十几骑逃出来。 那一战刘备败的那么惨,不是他的兵马不精良,不是他的部将不勇勐。 实在是曹操的五千铁骑,在毫无遮挡的平原地带优势太大了。 而正是那一战,让刘备明白了骑军这个兵种的重要性与可怕性。 所以他才会在拿下益州后就开始大力整修关中四道,准备将关中当做他来日北伐的主要方向。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关羽见刘备回想起往事之后,脸上的忌惮之色越来越深重,他便继续说道: “兄长说的并非没有道理,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羽亦懂,但是现在时势不同!” “以前我军之所以与贼军野战时多有败绩,无非就是贼军凭借骑军之利,在我军与贼军步军对战时,贼军的骑军或骚扰,或袭后,最后致使我军招致大败。” “兄长也是多年领兵之人,这样的教训兄长难道忘记了吗?而当阳一战时,贼军的骑军之利兄长难道也忘了吗?” “现在不同,羽刚刚才击溃贼军的数万骑军,在一段时间内,贼军再难组织起大规模的骑军。” “现在是我军步军最佳的击败逆魏中军的时机。 而唯有在逆魏骑军不参战的情况下,我军才能有更大的可能,在广袤的平原上正面击溃逆魏的中军。” “羽退却容易,但是羽这一退,无疑就会让我军错过这次绝佳的机会,也无疑就让逆魏有了喘息之机。” “纵算来日羽能养好身体,重新率大军北上,但时机一旦错过,那么就很难再有了。” “大汉国力尚弱,若不能把握每一次机遇不断削弱逆魏的国力,那你我兄弟的梦想何时才能实现?” “羽个人生死荣辱是小,大丈夫当以国家大业为重!” 当关羽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他已然对着身前的刘备深深一拜。 关羽的这句话道出了他执意不肯退兵的原因。 因为在他看来,目前是一次绝佳的击败曹魏中军的机会。 而这次机会是他这段时间以来,苦心谋划所得到的结果。 在多日的辛勤培养之下,终于要到收获果实的时候,现在让他退却,他如何能肯! 但是刘备面对关羽的下拜请求,他下意识的后退了好些步。 在关羽的解释下,刘备这才明白关羽为何要执意打这一仗的原因。 刘备承认关羽说的是对的,只是刘备现在还是没办法坐视关羽拖着病体去打这一仗。 所以虽然刘备没有再说出阻止的话,但是他身体的不断退后,已然表达了他的态度。 而刘备的这副表现亦被关羽看在眼中。 关羽在看到刘备的这副表现之后,反而是他脸上浮现一些怒色。 他都已经解释的这么清楚了,为何刘备还不懂他。 在气愤之下,关羽朝着刘备着急的走去。 而关羽每走一步,他的嘴中就发出一句不解: “兄长难道以为我是为了建功立业四个字吗?” “当年我投兄长时,是兄长教我要一切以国事为重。” “但是现在兄长怎么忘记这个道理了呢?” “季常不懂我,子成不懂我,我都可以接受。” “但是兄长你怎么可以不懂我!” ...... 因为刘备的后退之下,关羽距离刘备已然有些距离。 而在关羽向刘备走去的这段距离中,关羽口中一开始的不解最后近乎变成了委屈的质问。 在漆黑的夜晚之中,关羽主帐中的烛火正在摇曳着散发着自己微弱的光芒,点亮着这个幽暗的空间。 而在烛火的照耀闪烁之下,关羽与刘备的身影都被拉得长长地,映照在两人周围的帐身上。 当关羽带着怒气向着刘备步步走近时,关羽的身影亦开始斜射着,朝着帐身上另一道依然伫立的身影而去。 这一幕正好被大帐外的糜旸看的清清楚楚的。 而因为关羽现在处于心情激动的心态,所以方才他的声音颇为大声。 他在走近刘备时问的那些话,糜旸也听得清清楚楚的。 意识到两兄弟开始争吵起来后,站立在寒风中的糜旸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他终于知道刘备今夜为何要屏退所有人,只留他在大帐外守候了。 不是刘备看他武力高强,是刘备对现在的这一幕早有预料。 而刘备觉得他既是关羽的女婿又是自身的外侄,同是一家人。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大帐之中当关羽发出内心中的所有委屈抱怨,来到刘备的身前时,刘备并没有被眼前带着怒气来到身前的这个熊虎之将所吓到。 方才关羽所做的举动,在以往在他面前做过不少次。 三兄弟中,虽然张飞看起来脾气最暴躁,但实际上关羽才是那个最经常与他争论的人。 三兄弟虽志向相同,但性格却各为迥异。 关羽最严重的一次发脾气,还当众吐槽他的决断有错呢。 看着已然站在身前一步之外的关羽,刘备这时的脾气也已然上来。 若是以前关羽有这副表现时,刘备可能会想着打哈哈,但是面对关羽的安危问题,刘备却丝毫不让。 “不管你怎么说,你都必须与我回成都。” 面对当世万人敌的威压,刘备拿出了老大哥的魄力。 只是关羽又岂是那么低头的人。 “身为天子,应当以国家大事为重,岂可儿女情长用事!” 见关羽跟自己讲道理,刘备自然是丝毫不惧。 “天子的家事便是国事,你是我的家人,你的事当然也是国事。” 听到刘备说这句话,关羽的心中一暖,但是他还是说道: “国事亦分大小,逆魏乃大汉国贼,诛灭国贼乃大汉一等一的国事。” 见关羽拿北伐这个基本国策说事,刘备很快就反应过来道: “在我心中,你的安全与诛灭国贼一样重要。” 见刘备有些强词夺理,关羽不免急了。 “兄长,你太过执着了!” 关羽虽急,刘备却依然澹定。 “是云长你太过执着。纵使这次机会难得,但只要你在我身边,哪怕来日有着数万魏军铁骑在,我又有何惧?” 听到刘备的这句话后,关羽看着刘备充满不解地说道: “兄长不惧,那我身为大汉的大将军,想为大汉讨贼又有什么错?” 关羽的这句话说出来后,身为君主又是兄长的刘备一时无言,但他随后用有些悲伤的语气说道: “那我是你的兄长,我想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又有什么错?” “纵使我能坐拥万里江山,但身边若无兄弟相伴,我又怎么会感到开心呢?” “我不反对你讨贼,我不反对你征战沙场,我只是想你随我回成都先养好身体,这又有什么错!” “我只是不想当孤家寡人而已。” 当刘备说出最后一句话后,关羽的眼眶瞬间湿透。 刘备对他的感情,就犹如他对刘备的感情,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是刘备却忽略了一件事。 关羽用更为悲伤的语气对着刘备说道:“可是兄长,弟弟的身体养不好了呀。” 关羽说这句话的时候,语速颇慢。 但是当他这句话落入刘备的耳中时,刘备整个人却如遭重击一般,下意识地跌坐在地。 是呀,按照方才樊阿所说,关羽的身体已然是痊愈不了的了。 方才因为内心的执着,刘备一直有意识的忽略这件事。 但现在这件事被关羽重新提及,再也躲避不了的刘备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直接跌坐在地。 而关羽也顺势坐在了地上。 在关羽坐在身前之后,刘备伸出双手搭在关羽的肩膀上。 刘备看着眼前这个已经两鬓斑白的兄弟,他的双眼慢慢湿润。 他二弟是盖世的英雄不假。 但英雄也会有老的那一天。 这时刘备想对关羽说出“不会的”这三个字,但是话已到嘴边,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看到刘备的这副反应,关羽心中也不好受。 只是作为当事人的他,却比刘备看的更开些。 “我虽养不好身体,却暂时亦无性命之忧,兄长无须太过难受。” “况人固有一死,时光荏冉,你我已不是当年涿郡投军时的及冠青年。” “或许在不久后,我的身体就会病重的难以下榻。 “兄长知道弟弟的脾性,若让我就此放弃心中执念,选择缠绵于病榻上度过余生,那才是令我最无法接受的。” “所以我真的很希望为兄长,为大汉再战上一场。 这一仗结束后无论输赢,我都会跟兄长回成都!” “还望兄长成全!” 在说以上的话时,关羽握住刘备的手,并且手中的力气不断加大,以此来表明他的决心。 感受着手中传来的力度,再看着关羽那充满恳求的眼神,刘备的内心开始动摇起来。 或许他可以利用帝王的权威,利用兄长的身份来强迫关羽,但这样真的是为关羽好吗?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刘备闭目沉思良久。 他脸上挣扎,不忍,痛苦的神色不断变换。 但在最后,他缓缓说道: “我会召来益德,大战在即,三兄弟缺一不可。” “无论胜负如何,你我三兄弟生死同在。” 在听到刘备这么说之后,关羽坐正身体,对着他人生中最敬仰的君兄深深一拜。 刘备对他的爱重,至始至终都如此深。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三英再会 益德妙用 刘备没有食言,在第二日他便命人加急送出一道诏令给在阆中的张飞。 刘备给张飞的诏令很简单,只有短短的九个字。 “速来樊城,助云长破敌。” 但就是这短短的九个字在送到阆中的张飞手中后,却让已然不再年轻的张飞瞬间充满斗志。 自汉中之战后,因为要镇守巴西这个战略要地,所以张飞已经将近两年的时间没有痛痛快快大战上一场。 若说其他大将也是如此那就罢了。 但在这两年来世间发生三场可震动当世的大仗,那三场都是以汉军的胜利告终,但是那三场大胜中却都没有他的身影。 这让与关羽一般最早跟随刘备的张飞,对这种情况怎么能忍受的下。 关羽身为他的兄长取得威震华夏的大胜,张飞倒还可以接受。 现在就连小时候被他提熘着到处练武的糜旸,都在这世间闯下了偌大的名声,这就让张三爷有些坐不住了。 当然张飞并非是因此对糜旸不满,以张飞在大汉中的地位及他以往立下的功勋,他也无须如此。 张飞纯粹是觉得自己身为一个长辈,身为大汉的车骑将军,大汉的仗不能都让糜旸这个小辈打完了吧。 看着关羽及糜旸这对翁婿不断为大汉立下功勋,性情一向直接的张飞,早就在按捺不住他的求战之心啦。 将近两年的沉寂时间对于一般的都督来说,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这种事落在好战的张飞身上,那对他就是一种折磨了。 在以往张飞不知道多少次私下上书刘备,想让刘备将他调离巴西,张飞觉得就算汉中去不了,去南中打打异族也可以呀。 但毫无疑问的是,张飞这些上书都被刘备留中不发。 当年刘备之所以不让张飞担任汉中都督,有一层打算就是想让张飞居中镇守巴西,好以此磨磨他性子。 而见刘备一直不回应他的请求,张飞就想主动找点事做。 于是他就开始探查治内的一众豪族的不法事,然后周群所在的豪族就遭殃了。 而张飞的这种举动,在以往是难以想象的。 由此可见,张飞在巴西待得是有多无聊。 当一直求战心切的张飞看到刘备加急送给他的诏令后,张飞顿时大笑起来。 他张益德再次驰骋沙场的时候到了。 因为心心念念的期待得到满足,所以性情直爽的张飞在收到刘备诏令的那一日,就着急领着他上千亲军乘上楼船,快速朝着樊城而来。 张飞之前一直想着能有朝一日离开巴西,所以在阆中的港口处,一直停放着几艘装满粮食的楼船。 或许数万大军的开拔需要耗费时日。 但是张飞仅仅率领上千亲军出发的话,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是可以即日出发的。 阆中通往樊城的水路,张飞在去年的时候就已然走过一次,所以他对于这条水路很是熟悉。 再加上目前整个益北都督区是处于战时管制,在汉水的航道上并没有商船、民船航行,这无疑让张飞的行进速度加快了不少。 所以在刘备到达樊城外汉军大营的十数日后,一艘载着千余人的楼船逐渐出现在樊城外的港口中。 这艘楼船中搭载的正是,收到刘备诏令而赶来的大汉车骑将军张飞。 当张飞高站在楼船的悬窗上朝着十数里外的樊城看去时,虽然因为地形、距离原因他无法看到樊城外的气势磅礴的汉军大营。 但现在他的心中,却充满了激动的情绪。 他知道就在离他十数里外的汉军大营中,有着他的二位兄长。 他之所以这么急切赶来樊城,除了求战心切之外,还想着的是能尽快见到刘备与关羽。 荆益两州地势广大,山川密布。 而那广袤的地势,险峻的山川不仅阻挡了北方敌人的入侵,亦阻挡了刘关张三兄弟之间的密切联系。 在楼船靠岸后,张飞马上从搭建好的浮板上来到岸上,在岸上早有荆州护军赵累牵着战马在此等待着张飞。 张飞在前几日就已经提前派信使禀报过刘备,他将在今日抵达樊城外。 赵累身为关羽的心腹,张飞自然认得,只是现在张飞却没心思与赵累叙旧。 张飞在看到赵累后,快步往前从赵累的手中接过缰绳,而后就要上马离去。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但是张飞的这副举动却被赵累所阻止。 赵累对着张飞手指着,离樊城稍远的另一处方向道:“陛下与大将军正在那里。” 听到赵累这么说,张飞的脸上浮现感谢之色。 他这么着急上马,自然是要去见关羽与刘备的。 而他上马后正要前往的正是樊城所在。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时刘备与关羽并不在樊城外的汉军大营中。 幸亏赵累及时提醒他这一点,否则他就要白跑一趟了。 张飞在马上对赵累拱手表示感谢之后,他的双腿便夹住马腹,而后驱使着胯下的战马朝着赵累所指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时张飞的大部分亲军都还未登岸,而等他的亲军都上岸后,那上千亲军才发现他们的主人张飞已然不见踪影。 上千亲军中的糜忠看到这一幕,气得忍不住在地上跺脚。 自他跟随张飞以来,他才发现张飞与糜旸的不同。 糜旸每当外出时,都恨不得多带一些亲卫保护自身的安全。 而张飞每次外出时,是能不多带亲军就不多带,就好怕别人影响了他的速度一般。 张飞的这种来去如风的性格,让一直听从糜旸吩咐,担心张飞安全的糜忠很是头疼。 但既然糜忠答应了糜旸,那么他就一定会尽到自己的职责。 所以糜忠在上千亲军全部上岸后,便带着这上千亲军朝着张飞离去的方向快速赶去。 当然了,他们可没有战马骑乘,他们只能靠自己的两条腿奔跑。 张飞不知道他的上千亲军在糜忠的带领下,正在他后方的道路上为追赶他而快速奔跑着。 但是就算他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 相比于刘备与关羽,张飞的个性最为鲜明。 嫉恶如仇,直爽粗勐便是张飞的性格最显着的特征。 而他的这种性格,也让他的作战风格与刘备与关羽很是不同。 刘备的性格中带着一股世人少有的韧性,这就导致只要是对战局有利的任何事,他都可以去做。 例如定军山之战时,他以年老之身,千金之躯,却敢跋涉危险重重的密林。 这种做法,哪怕是曹操在世时亦不敢尝试。 只是刘备本人的作战能力是比不上曹操的。 在汉中之战时刘备之所以能击败曹操,是因为他麾下有两位大才——诸葛亮与法正。 所以刘备的作战风格是偏向于统筹全局那一类型的,他比较吃辅助。 关羽的作战风格,便是稳扎稳打的那一类型。 至于张飞的作战风格,那便是刚勐二字可以形容。 在张飞这数十年来立下的战功中,大多数战功他都是通过与敌军硬碰硬得来的,哪怕是攻城战时亦是如此。 而作为张飞目前最高光的一场战役“宕渠之战”中,更是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他的这种作战风格。 在率军与曹魏大将张合相拒数十日后,张飞实在忍不住了。 他亲自挑选精兵一万余人轻装简行,从其他山道主动进攻宕渠的张合。 而曹魏大将张合主动率兵迎击,结果却被张飞打得大败,张合为了逃命,只得放弃战马攀山而逃,率领部下十余人逃到南郑。 虽然从史书中记载可知,张合是因为山道狭窄,前后军不得救应才被张飞打的大败,但这个记载很可能是假的。 因为张合可是以善用地形,机变灵巧的作战风格在北方享誉盛名的。 这样的名将在出兵前,会不探查下大军所处的地形吗? 那时又没有一个司马老贼逼着他出兵。 况且防守方是他,最为熟知当地地形且占据地利的应该是他才是。 所以真正的情况下应该是,防守宕渠的张合见张飞只率一万大军前来觉得有机可趁,或者是张飞通过什么手段,将张合所部主动引出来了。 结果在那场山地战中,张合虽有着人数优势,却因为张飞本人的骁勇被打的大败,最后成为“爬山将军”。 在当世被众多名将公认的万人敌有且只有两位,一位是关羽,另一位便是张飞。 关羽是因为阵斩颜良的事迹,而张飞被称为万人敌,就是因为他的作战风格。 “侵略如火,迅疾如风。” 作为张飞的兄长及君主,刘备当然对张飞的这种作战风格很是清楚。 所以他特意将张飞调来,除去一些私人感情的原因外。 更多的原因也是因为张飞本人的作战风格,很适合来日的大战。 张飞手握缰绳驱使胯下的战马,朝着刘备与关羽的所在疾驰而去。 在胯下战马的急速奔驰下,冬日中的冷风快速划过张飞脸庞。 但是这并没有让张飞感受到寒冷,相反的张飞还是很享受现在的感觉。 因为这感觉对他来说久违了。 樊城的冬日寒风,又岂能与涿郡的相比呢? 在涿郡时家中薄有资产的少年张飞,就喜欢驾驶着胯下骏马在城外四处游玩,无论春夏秋冬。 可是这种事自从在他跟随刘备后,他便很少做了。 而在他领兵镇守阆中后,莫说蜀中是否有好马,就说阆中那都是崇山峻岭的地势,也无法让张飞可以尽情跃马扬鞭。 在阆中的数年时间,张飞几乎都快忘了上一次跃马扬鞭是什么时候了。 现在在这樊城之外,张飞终于找回了一次往日的感觉。 在胯下战马的急速奔驰之下,张飞很快就见到前方出现了一座离地数丈高的山丘。 在那山丘之下正守卫着许多汉军士卒,而从张飞的目光看过去,在那山丘之上有两人正在商议着事情。 虽然那两人都是背对着张飞,但是那两人的背影张飞再是熟悉不过。 当远远看见那两人的身影之后,张飞脸上浮现喜色,他下意识地开始挥动马鞭让胯下的马儿继续加速。 能被赵累牵来给张飞的战马自然是良马,在良马的全速奔跑下,张飞已然接近了那座山丘。 因为守卫山丘的汉军是关羽的亲军,而关羽的亲军都是跟随他日久的人,所以他们都是认识张飞的。 张飞到来,自然没有人会去阻拦。 在没有阻拦之下,张飞不久后就到达山丘的下方。 这时负责领兵守卫山丘的廖化,及时让围住山丘的汉军闪开一条通道,好让张飞能够通过。 见眼前出现一道通道,张飞大笑着一声,便驱使着胯下的战马从那通道之中朝着山顶快速赶去。 在战马的脚力之下,张飞很快就来到山顶之上。 上得山顶之后,张飞快速的跳下战马,来到刘备与关羽的身后。 刘备与关羽两人虽年老,但耳朵却灵光得很。 马蹄声在背后响起的声音,他们方才就听到了。 他们也知道目前能不经通报就自顾自的骑马上来来到他们身后的,唯有张飞再无他人。 只是虽然知道张飞已经到来,刘备与关羽二人却没有做出反应,他们依然看着山丘下离他们不远的偃城。 在之前曹休曾让孙礼率领部分魏军前往偃城驻扎,以与樊城成掎角之势。 而据情报可知,张辽的大军不日即将到达。 以关羽的判断,他认为张辽的大军在到达偃城附近后,定然不会再有所前进。 他会选择在偃城外驻扎,以此可以达到与偃城、樊城两方互相支援的效果。 当年徐晃便是如此做的。 虽然徐晃当年最后的下场是兵败身死,但是他的这个做法还是十分正确的。 今日刘备与关羽一同前来这座山丘上,便是来提前了解地形的。 刘备与关羽看着下方不远处的偃城,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 刘备道:“逆魏中军皆善战之师,若是张辽坚决不出营迎战倒也是个麻烦。” 关羽道:“然也,我军的兵力与贼军相差不多,若强行攻营必然死伤甚重。” 刘备道:“所以得想个办法,让张辽主动率军出营迎战。” 关羽问道:“兄长可有何良策?” 面对关羽的疑问,刘备却摇摇头道:“此事颇难。” 但是知道张飞正在身后的刘备,却突然转过头看向张飞说道:“益德应该有办法。” 张飞本来在到刘备与关羽的身后时,听到刘备与关羽正在商议要事,所以他便很识趣的静静待在身后。 结果没想到与关羽正在商议军情的刘备却突然看向他,这让他一时之间一头雾水。 两位兄长都想不出来的事,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时关羽也已然转头看向张飞,他的脸上也有着一些疑惑。 想来他也不懂刘备的话。 刘备看着两位弟弟脸上疑惑的目光,他对着张飞笑着说道: “当年你是怎么把张合骂出来的,这次就怎么骂就是了。” 听到刘备的这句话,张飞一下子来了精神。 第二百七十四章 召虎已至 不好预感 汉章武元年十二月,张辽率领三万曹魏中军,终于到达偃城之外。 张辽的大军大约是十一月中旬从宛城出发的,本来按照正常的日程,张辽在十二月前是可以率军到达偃城之外的。 但是因为张辽看穿关羽的意图,所以他采取慢道行军的策略。 这种策略虽然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张辽的大军不会受到敌军的埋伏,但无疑这种策略亦大大影响了他的行军速度。 张辽率军到达偃城之外,比当初徐晃花费的时间几乎多了一倍。 一开始时,对于张辽的这种安排,大军中就有很多人表示不理解。 尽管张辽是这三万曹魏中军的主将,但是一支如此重要、庞大的大军哪怕曹丕再怎么放心,他也不可能就让张辽一人执掌。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所以在张辽出征之时,曹丕派了许多名臣在军中辅左。 例如曹魏名臣杜袭便是其中一位。 杜袭,字子绪,颍川郡定陵县人。 杜袭年轻时被时人赞誉为颍川“四大名士”之一,颍川作为建安初年无数优秀士子的聚集地,杜袭能在其中脱颖而出可见他的优秀。 当然杜袭之所以会享受这种荣誉,与他的出身分不开。 杜袭的曾祖父杜安、祖父杜根很有名气,乃是桓灵二帝时期的大名士并且都位居两千石。 论出身,杜袭是根正苗红的冠带士族。 后来天下大乱,杜袭避乱到荆州,刘表按宾客的礼节接待他,但是杜袭却很看不起刘表。 甚至因为一个友人向刘表推荐他,他气的要和那位好友断交。 杜袭之所以如此,并不是他有多少远见看出刘表并非明主。 乃是出身中原冠带士族的他,他的政治舞台就应该是北方。 这种执念,乃是当世绝大多数士子的共同想法。 因为这种执念,杜袭历经千辛万苦逃离荆州于建安初年投奔曹操。 杜袭在投奔曹操之后,曹操便任命他为西鄂长。 那时西鄂县属于南阳郡,毗邻南方刘表,匪贼活动十分猖獗。 杜袭到任后先对百姓先施以恩惠,他遣送老弱百姓各自分散到家乡从事田间劳动,留下强壮的男子防守县城。 建安六年时荆州牧刘表派步骑一万人攻西鄂,在这种情况下杜袭亲自率领官吏百姓五十余人,手持弓箭和石块与他们合力拼杀。 在这种几乎是送死的情况下,杜袭以死伤三十多人的情况,临阵击杀刘表军数百人。 虽然后来刘表的一万大军得以攻入城,但杜袭竟然能突围而出。 这一战,让杜袭名声大噪。 于是司隶校尉钟繇表他任议郎参军事。后他又获荀或推荐,被任为丞相军祭酒。 曹操在世时考虑到杜袭是军政双全的奇才,所以他屡次被曹操付以留镇重任,例如当年的留镇汉中及不久前的留镇关中。 曹丕之所以让杜袭跟随在张辽身边,一是因为杜袭有与南方军队交手的经历,另一方面便是因为杜袭那亮眼的履历。 而现今杜袭担任的正是卫将军护军一职。 曹魏与季汉的护军一职有所不同,因为早年曹操被许多人背叛过,所以他对于异姓将领很不放心。 每当异姓将领单独统兵时,他都会派遣一名护军跟随在那名异姓将领身边。 因为曹操最早设立护军一职的目的不单纯,所以杜袭的护军类比法邈的护军,权力可谓是大的多了。 法邈护军的主要职责是察举将领不法事上奏,有的是监察权,他要想对某些犯罪将领进行处罚,还需要上报糜旸。 但是杜袭的护军在特殊情况下,是可以直接夺取主将的军权的。 杜袭之前见张辽率领大军缓慢行军,这很明显与曹丕让张辽快速救援樊城的指令违反,所以身为护军的杜袭便直接地对张辽问道: “卫将军当年击败孙权,只率百余虎贲,凭着忠义轻甲向前,故能出其不意,连破贼垒,大败贼军。 当初我军是守城方一方,卫将军选择主动出击,现在樊城急需救援,而卫将军却让大军行动如此缓慢,这是什么缘故呢?” 若是旁人询问张辽定然懒得搭理,但是杜袭的身份特殊,他知道杜袭的疑问很可能是曹丕的疑问,所以他对着杜袭耐心解释道: “当年孙权大军远道而来,而我军久居城中养精蓄锐,再加上当时于战场形势而言,地利在我军。 所以我军可以出其不意主动出击。 但是如今樊城被贼军围困,樊城之兵无法外出,樊城外的地利已然不在我军手中。 现今我军兵力强盛,粮草丰足,而荆州贫瘠,所以这时候想速战速决的是贼军。 从出兵开始,我就不担心敌人会攻打樊城,因为樊城短时间是无法被敌军拿下的。 我担心的是他们会施用围点打援的战术,以逸待劳,半路设伏邀击我军。 如今敌军士气高昂,我军尚未建立营帐固守,若我军加速前进,会让敌军有机可乘。 兵者诡道,善因事变,正此理也。” 当张辽对杜袭这般解释完后,杜袭的脸上浮现赞许之色。 能多次被曹操委以方面重任的杜袭,当然是知兵之人。 或许他不能如张辽一般做到见识深远,防患于未然,但他却是知道张辽故意缓慢行军肯定是有缘故的。 只是他知道归知道,有些事他还是要询问一下,好让后方的天子曹丕知道。 当天子未亲征时,护军可能拥有着部分临机专断的权力。 但是现在天子就在宛城中,那么他这个护军最大的任务,便是承当天子与张辽之间的沟通纽带。 现在宛城中的天子及三公九卿,可都是将目光聚集在这场战役之上呢。 在安抚住“杜袭”之后,张辽才可以顺利的让三万曹魏中军按他的谋划去走。 而在到达偃城之外后,一切正如刘备与关羽所预料的那般,张辽在原先徐晃扎营的旧址上开始让大军扎营。 偃城中的孙礼见他苦苦等待的第二拨援军终于到达,连日来一直积压在他心头上的那颗大石头终于落地。 与樊城不同,偃城并没有汉军所包围。 所以当初在汉水河岸被汉军击败的魏军铁骑,有少量逃至偃城之中。 而在那些逃出生天的魏军骑兵的叙说下,孙礼比曹休更了解那一日在汉水河畔发生了什么事。 在了解之下,孙礼心神震荡之时,只希望天子能尽快派出第二波援军。 否则樊城若是因为军心动荡而陷落,那么他偃城陷落也只是须臾之间的事而已。 现在孙礼在等了一个多月之后,他终于看到援军的到来,而且来得还是张辽这等大将,这让孙礼的心中更是轻松。 张辽亲自领军也许无法保证一定能击败关羽,但是至少可以保证不会犯下一些低级错误。 在张辽的大军在偃城外扎好营后,孙礼就领着一众部下出城前去大营中拜见张辽。 张辽目前还未被曹丕,明发诏令委托以都督之责。 但是在曹休被困在樊城中之后,作为军职高出孙礼许多的卫将军张辽,当然是有权力指挥偃城中的孙礼的。 在大帐之中,孙礼见到了张辽。 在见到张辽之后,孙礼将目前所探测的消息,一一禀报给了张辽。 听完孙礼所禀报的消息之后,张辽对着孙礼点点头。 因为两万曹魏铁骑的溃败,所以孙礼并没有如之前向曹泰说明一般,告知张辽他原先为曹休献上的计策。 但是曹泰在败退回到宛城之时,曾向曹丕及众臣谈及过孙礼的献策。 不知其他大臣在得知孙礼的献策之后是怎么想的,反正张辽心中对孙礼的那个献策是很满意的。 在张辽看来,孙礼的献策若是有好好实施,是完全有机会,不耗费太大力气就击退关羽的这次进攻的。 但可惜的是,就算孙礼的计策再好,一旦在实施环节出现差错,那么再好的计策也白搭。 只是孙礼的计策虽然在两万骑军的溃败后,已然无法再实施,但这丝毫不影响张辽对孙礼的欣赏。 张辽本身就是异姓将领,而他又是降将。 当年他在吕布麾下时,曾数次击败一众曹氏、夏侯宗亲。 所以在他投降曹操后,在一开始的时候其实是有受到猜疑的。 只是曹操毕竟是雄主,所以些许的猜疑并不会影响他任用张辽。 张辽亦能敏锐的察觉到曹操对他的猜疑,所以他在归降曹操后,一直卖力征战,想着为曹操立下功勋来消除曹操对他的疑心。 但尽管如此,直到合肥之战前夕,曹操都未对张辽真正放心过。 当年曹操西征前,留下乐进、张辽、李典三员大将守卫合肥。 但奇怪的是曹操并未任命当时已然假节的张辽为合肥主将,他只是让这三人在遇到大事时“共咨议”,这一点毫无疑问是兵家大忌。 而曹操之所以会做出这点,无非便是因为内心对着张辽有着猜疑而已。 因为曹操的猜疑,所以曹操在世时对张辽的封赏,是有失偏颇的。 在这种情况下,张辽心中没有意见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是顾全大局的人,他不会将这种意见转变为反叛之心,他只是会对同为异姓将领的孙礼天然怀抱着一些好感。 早在宛城时曹丕就有向他透露过,如果他能打赢这场仗,那么荆州一镇的都督就由他担任。 在这种情况下,张辽已然动了来日好好提拔孙礼的心思。 在张辽看来,随着一代宗亲的陆续离去,而二代宗亲又大多还在成长中,所以现在曹魏的天下,还是要靠他们这些异姓将领来守护。 只是这种心思暂时被张辽压在心中。 因为他从孙礼的汇报中,得到了一个很重要的讯息。 那便是伪汉天子刘备已经到达樊城之外。 这个消息孙礼是近日方才探得,而他也已经将这消息送往宛城。 孙礼能得知这个消息,还是因为他之前派出的斥候回来告知他的,汉军大营中已然插起伪汉天子的御旗。 天子的御旗与一般的军旗是很不同的。 而因为天子与人臣的界限相当清楚,所以若不是刘备亲至汉军大营中,那么关羽是不可能会竖立起御旗的。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在场的魏军诸将脸上浮现沉重之色。 他们脸上浮现沉重的脸色,不是惧怕刘备的到来。 在曹魏一众大臣心中,刘备虽然在汉中一战中击败先帝,但那大多是仰仗法正之谋的缘故。 所以曹魏众大臣,对刘备的带兵能力还是不重视的。 他们之所以会感觉到沉重,是因为觉得刘备身为伪汉天子,现在竟然会亲至樊城之外。 那就说贼军对这次夺取樊城,怀抱着势在必得的心情。 而这点判断,与之前宛城中的诸卿朝议很不同。 对于关羽的这次北伐,曹丕召开过很多次公卿朝议。 在那些朝议上虽然诸位大臣对关羽北伐的目的有着各种猜测,但有一点是共识,那便是关羽的大军打不了持久战。 因为这点共识,所以曹丕在收到杜袭的信息后,对着张辽的缓慢行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在刘备亲自出现在樊城之外,却从“事实”上推翻了之前各位大臣的论断。 大将亲征,与君主亲征,完全是两码事。 后者代表着只要有需要,君主就可以利用自身的权力,用全国的国力来支撑他打持久战拿下樊城。 而张辽知道这恰恰是曹丕最不愿意看到的。 在他率领大军出发之前,对于樊城之战,曹丕曾告知张辽他心中只接受两种结果。 一种是张辽能够速战速决击败关羽大军。 一种是正如众多大臣所推断的那般,只要他们坚守一段时间,关羽大军就会因为粮草不足自然而然会退去。 无论是哪种结果,曹丕最不能接受的便是,樊城之战演变成如汉中之战那般的持久战。 原因很简单,曹丕是很注重个人威望或者说面子的君主。 西城之败已然让他的威望遭到打击,若樊城之战又演变为持久战,那么时间越久,对他来说越不利。 张辽的政治智慧并不低,在意识到刘备到来之后,他心中浮现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可是还未等张辽开始细思他的预感,帐外就有亲军来报: 汉车骑将军张飞率军来营前挑战。 第二百七十五章 益德急智 群情激涌 张辽大军的动向一直都在汉军探子的监测之中,所以当张辽大军在偃城安好营帐后,汉军大营中的关羽便得知了这个消息。 当得知张辽的大军已经到来后,在大帐中的关羽马上看向张飞。 而见关羽的目光朝他看来,张飞会意的大笑一声,而后便提着长矛领着数千汉军走出汉军大营,快速的朝着偃城而来。 因为这场仗是关羽坚持要打的,加上刘备十分相信关羽的能力,所以尽管刘备的御旗还插在汉军大营中,但是刘备在数日前就已经回到襄阳。 刘备将近六万汉军的指挥权,全权交到关羽的手中。 而刘备回到襄阳,还有着另一层原因。 张飞率领的汉军,只有五千之数,而且绝大部分是步卒。 纵算张飞是万人敌,他也不可能靠五千汉军,就击破张辽的大营。 所以张飞率领五千汉军来到张辽的大营之前,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引诱张辽的大军出营。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这样的任务,张飞在以往做过不少,而且成功率一直都很高。 当张飞率军来到张辽的大营前后,他的到来很快被魏军的斥候报给大营中的张辽等魏将。 而张飞的到来,亦将在议事的魏军诸将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身上。 毕竟张飞来就来了,他还特地在大营外,让五千汉军一起叫唤着要张辽出来送死。 能被张飞所看中的汉军,别的本事不一定有,但是嗓门定然是不小的。 因为背后就是偃城,所以张辽将主帐特地安在偃城的外围。 他想的是若汉军突然袭营,他可以更快速的做出反应,这是他身为当世名将的自信与底气。 但就是他的这层自信与底气,在碰上五千嗓门不小的汉军之后,有些事就变得很顺其自然起来。 例如在离营外汉军不远的主帐中,魏军诸将可以对营外的阵阵汉军骂战声听得颇为清楚。 “张辽小儿,速速出来领死!” “什么召虎,只不过是一插标卖首之人而已!” “张氏假子,竟如此胆小乎?” ... 一句句不堪入耳的话,在传遍魏军的主帐的后,瞬间让所有人的脸色黑了下来。 而其中作为被汉军主要辱骂对象的张辽,无疑他的脸色最为难看。 当世与后世不同,在以孝治天下的当世,骂人时很少会辱及父母的。 虽然辱及别人父母是杀伤力最大的一种方式,但是有些观念已然深入当世人的心中,很多人是不会轻易拿人的父母作为辱骂对象的。 尽管身处乱世,但当世人的道德还未完全崩坏。 但这不代表当世人骂人没有其他,可以与辱骂父母有同等杀伤力的骂人方式。 例如攻击一个人的名声。 许多在后世人看来根本不会引人大怒的激将法,在古代往往有着奇效,最根本原因在于古代与现代人的观念不同。 三国时期,人是很看重名声的,甚至在许多人眼中,名声便是他们的生命。 由张飞所主导的这句句辱骂声,表面上看不痛不痒,但是实则每句都化作一把利刃,往张辽的脸面狠狠戳去。 这种羞辱在曹魏诸位大臣中,估计只有贾诩等寥寥几人才能忍受,反正一向性情刚烈的张辽肯定不在那几人中。 而张辽是一军主将,主将的脸面被辱,那等于是全军受辱,所以这时大帐中的其他魏将脸上也都变得十分难看。 有些性情急躁的将领,已然出来对张辽请战。 能跟随张辽远征的大多都是宿将,张飞这明摆着就是激将法,众人不会不知道。 但在古代激将法往往能成功,一个是古人爱脸面,另一个便是激将的人,都会适当放出些许破绽出来引诱敌人。 在大帐中的魏军诸将看来,纵算张飞是在用激将法诱敌又如何,毕竟他目前所率领的只有五千汉军,而己方的兵力是他的数倍。 再加上偃城周围并无密林可以隐藏大军,所以有些魏将才会如此义愤填膺的请战。 只是在听到部分大将的请战之后,虽然张辽的内心中也很愤怒,但是他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若说他这时只是一员将率,那他的请战情绪只会更高涨。 但现在他是一名统帅,他的一切决策攸关着麾下三万大军的生死,所以他就不能冲动。 更何况还有着张合与徐晃的例子摆在那里,血淋淋的例子这更让张辽心中多了一层清醒。 诚然张辽的过往战例大多是奋勇当先,才能屡立奇功。 但世人只见到张辽在大战中的悍不畏死,却忽略了他每次在悍不畏死之前,都会经过精密的谋划。 只有在张辽觉得有可乘之机时,他这只老虎才会毫不犹豫的亮出他的獠牙。 所以面对着诸将的请战,张辽却选择斥退诸将。 甚至为了眼不见心不烦,他连出营见张飞的心情都没有。 在张辽选择对张飞的骂阵视而不见后,护军杜袭亦对他的这种做法公开表示支持。 因为杜袭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曹丕,再加上张辽的威望很深重,所以请战的魏军诸将就渐渐息了请战之心。 一众魏将在有意的克制之下,都对营外传来的阵阵辱骂声,当做听不到一般。 他们在张辽的主持下又开始进行议事。 大军刚刚到达,还有许多要事需要商议。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魏军大营外的张飞,见他身后的三千儿郎辱骂许久,眼前的魏军大营还像一个乌龟壳一般不打开。 他提着手中的长枪,驾着胯下的战马在魏军大营前徘回了两圈,歪着一颗豹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但就在不久后,一向有急智的张飞就又想出一个妙招。 类似的妙招,他曾经对张合用过。 当初他率领一万大军奇袭宕渠,一开始守卫宕渠的张合也是不敢大意。 但在他用出这个妙招后,再稳重的张合也气到暴跳如雷出来主动攻击他。 计不怕老,懂得灵活运用即可。 因为张飞心中已然有新的计策产生,所以他便令身后的五千汉军儿郎先暂时停止辱骂,随后他命人回转大营去寻找几位伶优前来。 伶优便是古代的戏子。 因为古代的娱乐活动十分贵乏,所以许多达官贵人身边就有养着伶优用来排忧解乏。 甚至在一般的鼓吹仪仗队中,便有着兼职伶优的人存在。 前几日刘备在离开大营时,刘备听从关羽的建议,将一切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都留在了汉军大营中。 刘备是天子,他身边是跟着一支鼓吹队伍的,现在那支鼓吹队伍正在汉军大营中。 而在张飞等着伶优到来的时间内,大帐中的魏将听到了营外的辱骂声已然停止。 这一幕让大帐中诸人心中都长出了一口气。 尽管他们派人探查到张飞还未率军离去,但是只要张飞不再令汉军进行辱骂,那这也能让他们的心神稳定不少。 有这种感觉的不仅仅是魏军诸将,甚至张辽也是如此。 毕竟再怎么为大局考虑,也没有人愿意被骂。 在这难得安静的环境中,魏军诸将议事的进程都不知不觉间加快了不少。 只是轻松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张飞为了让人尽快将伶优带来,他派回去的乃是大军中的斥候。 斥候的速度极快,他们在回到大营中顺利接到几名伶优之后,便加紧赶回魏军的大营之外。 而在一来一回的时间,花费的不过是半个时辰而已。 只是可怜的是那几名伶优,从未骑过马的他们,在被斥候以极快的速度带到张飞面前时,他们在下马之后一个个显得有些头晕。 但是他们在听到张飞给他们的任务后,那几名伶优的眼中便释放出光彩。 那几名伶优在经过片刻的休息恢复清醒之后,便开始在一旁排练起来。 而在排练之后,他们就来到了魏军的大营面前。 尽管这数名伶优知道前方就是敌军的大营,但他们的身后有着五千汉军及名震天下的张飞在。 所以他们的内心虽然有着紧张感,但是惧怕感并没有多少。 毕竟完成了张飞布置的任务,可能不会死,但如果完不成,那是一定会死的。 在这种心态的影响下,那几名站在魏军大营百步开外的伶优,便开始表演起他们的节目起来。 这几名伶优表演的一场戏名为“白门楼”。 在数名伶优表演的这场戏中,有人扮演吕布,有人扮演陈宫,有人扮演高顺,还有人扮演张辽。 而这场戏讲的是,在白门楼张辽的故主吕布被曹操生擒后,陈宫、高顺皆义不畏死,随吕布而去。 只有张辽屈膝跪地向曹操请降。 这个剧本是张飞想出来的。 当年白门楼发生的事,张飞不是亲身经历者,但刘备是。 在刘备的叙说下,对当时的情景张飞了解的很是清楚。 其实张飞所编排的剧本,与事实有着一定的偏差,因为当时张辽并不在下邳城中。 但是张飞今日的目的是来激将的,怀抱这种目的张飞又不是在写史书。 而且在一生忠义的张飞看来,不管张辽在哪里投降的,他最后不都是卑躬屈膝向曹操投降了吗? 这点是事实就足够了。 或许一开始伶优表演时,因为心中的紧张还导致有些台词说的不对,但随着连续不断的表演,他们的专业性渐渐体现出来。 相比于后世的演员,这时代许多伶优的演技无疑是碾压级别的。 原因很简单,后世瞎演有钱拿,当世瞎演有刀子吃。 在数位伶优惟妙惟肖的表演之下,当日白门楼发生的那一幕,十分逼真的在两军面前重演。 而为了大营外发生的一幕,如实被大营中的张辽所知晓,在张飞的命令下,每当伶优说一句台词,他身后的五千汉军就会大喊一声重复伶优的台词。 不久后五千汉军的响亮高呼声又在大营外响起,而后快速的传入魏军的大营中。 本来因为距离的问题,魏军大营负责守营的魏军,虽然可以看到汉军阵前数位伶优的表演动作,但却无法听到他们的台词。 所以他们一开始脸上都带着疑惑之色,不知道汉军在搞什么把戏。 但是当那阵阵明显带着羞辱的台词传到他们耳中时,再加上他们所看到的“年度巨作”,瞬间让他们的士气不可抑制的开始下落起来。 刚才汉军对张辽辱骂时,魏军士卒还能安慰自己那都是汉军的诽谤。 但现在汉军伶优所表演的过往,可是事实呀! 主将为诸军之胆,现在他们的主将张辽被敌人如此羞辱,让一众魏军怎么能保持住士气。 而相比于魏军的士气因此开始降落,当汉军的阵阵带着羞辱意味的台词传入主帐中,被张辽所听到后。 哪怕他不知道大营外发生了什么,但是脑补他也能脑补的出来。 他的整张脸直接被气得涨的通红,因为内心中的气愤,他握紧铁拳朝着身前的桌桉狠狠砸去。 在张辽的巨力之下,他身前的桌桉已然出现丝丝裂纹。 他竟然刚刚还以为张飞会无计可施? 而大帐中的其他诸将虽然在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之后,脸上浮现愤愤不平之色,但是部分魏将心中却浮现一种庆幸感。 幸亏他们的第一任主公便是曹操。 但是还没让他们这些魏将心中高兴多久,大营外的张飞又排演起另一个节目。 这个节目名字叫“曹丕毒杀孝愍帝。” 而在这个节目中,如今凡是魏臣的大将,全在这场节目中成为曹丕的帮凶。 特别是张飞为这个节目专门想了一句台词: “尔等本为汉朔之民,何为逆贼残害汉帝,辱没祖宗乎!” 当这句话传入大帐中后,大帐中的所有人脸上都浮现起了羞愤的神色。 汉室四百年天下,谁人曾经不是汉臣呢? 不是汉臣,亦是汉民。 现在曹丕的大魏正式建立还未一年,许多人的心中还是记得自己曾经是汉臣汉民的。 当然能拥护曹丕的,都对汉室没什么忠心。 甚至在场的许多大将,曾经还在曹操的带领下逼迫过刘协,杀害过不少忠于汉室的大臣。 只是那些事大多都不被记载在史书之中,恶事不被公诸天下,那么许多魏臣心理还能安慰自己是顺应天命。 但是现在张飞将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用表演的形式,展现在数万大军之前。 那无疑是在这数万大军面前狠狠甩他们的脸,这让他们心中怎么不感到羞愤。 不忠就是不忠,背叛就是背叛,在封建社会,一些事没办法洗的。 最重要的是若是一般人骂他们也是罢了,可这他么是忠义闻名天下的张飞在骂他们。 与张飞的忠义相对比,他们就越发自惭形秽起来。 在司马家还未掌权之前,天下的人,大多还是要些脸面的。 但是相比于内心中的羞愧,诸位魏将心中的愤怒更深。 毕竟不要脸的事情已经做了,现在他们能做的就是消除一切“诽谤”的声音。 于是乎几乎就在一瞬间,大帐中的所有魏将全都起身向张辽请战。 群情高涨。 有时候地图炮威力就是如此大。 第二百七十六章 魏有良臣 三爷点名 坐在主座上看着群情激涌的诸将,方才拍裂一张奏桉的张辽,脸上的怒气却反而有些消散。 在方才自己被作为主要辱骂对象之时,虽有部分将领对他这个主将被欺辱感到十分气愤想要请战,但是那时毕竟只是部分将领而已。 剩下的大部分将领即使脸上浮现气愤的神色,但却从未起身想要领兵击退张飞。 但现在在张飞开地图炮的举动之下,他将整个大帐中所有魏将的请战情绪都点燃了。 而且点燃的很高涨。 没办法,若说张辽面对张飞“曹丕毒害孝愍帝”一事,还能以那时出镇地方为理由推脱的话。 目前大帐中的绝大部分将领,可都是中军将领。 身为日夜拱卫曹氏父子的亲信将领,有些事他们肯定做过。 只是诸将的这副反应,却让张辽愤怒的心情有些冷静下来。 若是寻常的大将,这时已然率军出营与张飞对战了。 但是张辽能以一降将的身份,爬到现在的位子,他可不仅仅是一员勇将。 看着激烈请战的诸将,张辽突然意识到:这不就是帐外的张飞想要的吗? 而熟读兵法的张辽知道,战争之中往往不能遂敌人的意愿行事,否则结果往往都不会好。 看着现今站在他面前唾沫横飞,满红涨红的一众将率,张辽想到了张合。 张合的能力他是知道的。 但是在当年的宕渠之战中,张合不就如此被张飞诱出,然后被打的全军覆没的吗? 那时的张合就如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诸将。 想到这一点,张辽心中的愤怒正在快速消散。 他能有这种表现,并非是他本身的涵养有多好,只是他是一员降将,而且他原本的上司还是被天下人所不齿的吕布。 所以很多事他以前早已经经历过,他有着一定的心理接受能力罢了。 正因为他是降将的身份,所以他除了在战场上极为勇武之外,在平时的为人处世中,实则是个颇为谨慎之人。 就如令他名声大躁的白狼山与合肥两场大战,虽说他都是具体指挥作战者,但那两场大战都是在曹操的授意下进行的。 没有曹操的授意,纵使他再勇勐,再有计略也是无用。 现在虽然曹操已死,但是曹丕就在宛城中,甚至曹丕的眼线就在他的身边。 在这种情况下,现在纵使他想出战,也必须要经过一人的同意。 更何况他现在因为张合的事例,也是不会轻易因为愤怒而选择出战的了。 在慢慢冷静下来,并思考完很多利害关系之后,张辽选择将目光注视在坐在他下首的杜袭身上。 而他也顺势看到了杜袭的脸色。 虽然张飞的举动亦曾经激怒了杜袭,让杜袭的脸上浮现怒色。 但是杜袭的眼光依然是清明的,他并没有被愤怒完全遮蔽了思绪。 杜袭光辉的履历以及被曹操的看重,足以说明他个人的能力十分不俗。 再加上他是世家出身,世家子弟这种生物,有时候是最看重脸面的。 但他们要是不要脸起来,那比任何人都彻底。 就如现今的杜袭。 或许年少时的杜袭会记得大汉年四百年的恩义,但现在身为颍川杜氏族长的他,现在的责任与使命有且只有一个,那便是将杜氏继续发扬光大。 家国家国,家在国前,而现在的颍川杜氏的利益与曹魏是绑在一起的。 当初杜袭背弃大汉,是为了家族利益。 而现在杜袭能不因为张飞的羞辱而丧失理智,亦是心中时刻挂念的家族利益。 而以杜袭的智慧,只要他不因为内心的愤怒丧失理智,那么他是能看出张飞的意图的。 既然看出张飞的意图,那杜袭自然就会做出对颍川杜氏,对曹魏有利的选择。 而这时杜袭亦察觉到张辽将目光看向他,杜袭对着张辽的目光微微点头。 随后杜袭缓缓从坐席上,而当他起身之后,他从身后的属吏手中接过了一根节杖。 帐内的一众魏将看到杜袭手持节杖朝着张辽的位子走去,他们立马就停止口中此起彼伏的请战声。 他们全都乖乖地朝着杜袭的方向拜去。 就连张辽看到杜袭手持节杖向他走来,他也当即起身站到一旁。 杜袭履历再光鲜,曹丕对他的信任再高,他又怎么保证自己在大军中能够及时拨乱反正呢? 他的依仗便是他手中那根曹丕赐给他的节杖。 “护军持节,使督诸军,如朕亲临,违者族灭。” 当杜袭手持节杖站到曹魏诸将身前之后,整个大帐中几近鸦雀无声。 经常督护地方的杜袭,身上自然带着一股气势。 他用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在场的诸将,然后对着诸将问出了一个问题: “半个时辰内,谁能率领三万大军快速击溃张飞所部?” 在杜袭的这句话问出来后,整个大帐中没有一位将领能回答他,就连张辽也是如此。 外面在通过伶优羞辱他们的,可是威震天下的万人敌张飞。 当年周瑜围攻江陵曹仁时,因为江东诸将的不给力,让曹仁打出一个天人之将的称号,气得周瑜向刘备借来了张飞。 而自从周瑜借来张飞后,吓得曹仁再也不敢出城野战,最后只能在江陵城中默默挨打。 更别说当年张飞率二十骑在当阳长坂坡为刘备断后时,他的一句怒吼吓得五千曹魏铁骑不敢追击,这个事例许多曹魏大将还记忆犹新。 面对这样的勐将,在他率领五千步军的情况之下,加上己方没有骑军助阵。 就算是魏武帝复生,也没有把握指挥三万大军,在半个时辰内快速的将张飞所部吃掉。 这不是惧敌,这是事实。 诸将无法回答的反应落在杜袭眼中,他并不觉得意外。 随后杜袭又看向诸将冷声问道:“偃城之外是无密林,然偃城的数里之外乃是一片山林,那片山林中可藏数万精兵。” “若我军贸然出营与张飞所部对战,对战之时我军进退不能,诸位觉得若关羽在那密林中埋有伏兵,贼军能在我军击溃张飞前可赶到否?” 当杜袭说出这句话后,陷在愤怒中的诸将好似被点醒一般,纷纷抬起头用惊讶的目光看向杜袭。 他们惊讶的表现并非是觉得杜袭在胡扯,而是觉得杜袭说的事很可能发生。 刚才魏军诸将之所以会纷纷强烈请战,心中的愤怒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觉得张飞再如何万人敌,所率的贼军毕竟只有五千。 在这种情况下,凭借着麾下中军的骁勇,他们是完全有能力击溃张飞所部的。 但是被杜袭点出一直被他们忽略的这一点后,他们的理智亦迅速回归。 大帐中诸将脸上的反应落在杜袭的眼中,令他心中的一颗大石头悄然放下。 虽然他在持节的情况下,可以直接下令让诸将不准出战。 但是那样的话,无疑会让诸将不解从而导致军心不稳。 杜袭不想大军贸然出战,亦不想看到大军的军心不稳。 所以他必须要先点醒帐中的诸将,唯有这样才能保证大军的军心不动荡。 在点醒大帐中的诸将后,杜袭最后给偃城外的三万魏军下达了一个指令: “若无皇命,再言出战者皆斩!” 下达完这个指令后,杜袭便命令大帐内的诸将回到各自的营帐,前去安抚部下的士卒。 在杜袭的命令之下,魏军诸将都忙不迭的离开主帐。 就算已经看穿张飞的意图,不打算再出战。 但是在那些辱骂话语不断飘进来的情况下,显然上至张辽、杜袭,下至各位将校,都已经失去了议事的心情。 在诸将都离开后,张辽用感激的目光看向杜袭。 虽然他以自身主将的身份,也能做到弹压诸将请战的效果。 但是没有天子符节在身的他,虽能做到强压诸将,却没办法做到像杜袭这般让诸将心服口服。 曹丕对他是很恩宠,但曹丕各种恩宠都给他了,却没给他持节的权力。 在曹魏没有天子符节在手,是根本没办法完全指挥中军的。 面对张辽感激的目光,杜袭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他对着张辽一拜后,便也缓缓退出了大帐之外。 张辽的身份敏感,他无须与他太过热络。 而等杜袭退出主帐之外后,杜袭顿时将目光看向了北方的洛阳。 想来这时贾诩已经回到洛阳了吧。 在张辽率军离开宛城之时,已经是齐公傅的贾诩于同一日返回洛阳。 就在大军出发的前一日,按照惯例杜袭这个护军,要向贾诩这个最高军事长官太尉做礼仪上的告别。 但就在杜袭想着早点结束的会面上,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贾诩,却像是梦呓一般对他嘱咐了一句话。 “以守为攻。” 贾诩的这句话虽然只有四个字,但却让杜袭无法遗忘。 因为虽然杜袭看不起贾诩的为人,但是对于贾诩的智慧,全天下没有一人不感到信服。 正因为如此,对于一向不轻易开口的贾诩所说的话,身为实用主义者的杜袭感到颇为重视。 而以目前本身对局势的判断,杜袭认为贾诩所说的话便是现在曹魏最好的战略。 亦是他这三万中军到偃城后最好的战术。 既然如此,那他杜袭势必会坚定这个战术不动摇。 反正现在陛下想要的只是退敌与保住樊城不失,至于怎么做到这点,陛下是不会过多插手的。 想到这点,杜袭的心中感到很安心。 ... 一直在魏军大营外通过伶优羞辱曹魏诸将的张飞,见他羞辱了数个时辰之后,曹魏的大营还未打开,他的脸上不禁浮现恼怒之色。 不管张辽的祖上以前姓啥,现在他总归姓张。 都是姓张的人,张辽怎么这么没血性! 张合都比他有血性。 只是张飞虽对魏军的坚守不出感受到恼怒,但是魏军躲在营帐中不与他交战,饶是他有再大的勇武也派不上用场。 于是乎张飞见天色开始转暗,他只能怀抱着恼怒的心情提着长枪率军回到了汉军大营中。 在回到汉军大营后,气愤的张飞立马将手中长枪扔给了一旁的糜忠,突来掷来的沉重的长枪差点让糜忠闪到手。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在做完这件事后,张飞解下甲胃便来到关羽的主帐之中,张飞还未进帐时他的大嗓门就已经开始囔囔开。 “张辽是什么鸟人,这么辱骂都不出来送死。” “就这种货色还能将猾虏打的丢盔弃甲,猾虏真是丢人现眼。” 今天五千汉军骂了一天,张飞可谓是等了一天,现在的张三爷可是一肚子气。 关羽的主帐中,只有寥寥的几位将军在。 不是关羽今日没有召集诸将议事,只是大部分诸将都领军去密林中埋伏了。 而早在张飞进入主帐前,一直关注张飞举动的帐内诸将军,早就通过斥候的回报知道了今日魏军大营外发生的事。 关羽见一脸气愤的张飞,大摇大摆的坐在自己的身旁,他脸上浮现一些笑意道: “敌军不出,非益德计谋不好,实是张辽非冲动之人也。” 说实话,若说张飞一开始的骂战还属于正常操作的话,那么他后来的“伶优辱敌”一举已经算得上妙计了。 在张飞做出此举后,就连关羽对敌军会出来交战都抱着颇大的信心。 只是可惜的是,张辽不是寻常的对手。 不过这也正常,若是张辽是一般的对手,那他关羽又岂会那么想要他的项上人头呢? 听到关羽的安慰后,张飞的心情好了些。 张飞气愤归气愤,但他还是知道大战在即,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于是他说道:“明日我再去骂战,我就不信了,逆魏的贼子全都是泥塑的不成,完全一点脾气都没有。” 只是对张飞的这个想法,关羽却微微摇摇头。 奇计可一不可二,况且埋伏在密林中的大军,无法久待。 纵算大军能坚持,时日迁移之下,己方在密林中布置的伏兵亦很容易被发现的。 见关羽摇头,张飞心中的气恼更甚。 他是真的很想帮关羽打赢这场仗的。 气恼的张飞用一双虎目在大帐中巡视一圈,因为目前留在大帐中的人不多,所以张飞的目光很快就巡视完一遍了。 在巡视完后,张飞将目光注视在了一员年轻将军身上,这人正是糜旸。 见张飞将目光看向自己,有种叫做危机的感觉马上涌上心头。 小时候他一旦被张飞的目光注视到,身体轻则淤青,重则流血。 糜旸有意的不想和张飞的目光对视,但是张飞却直接喊出了糜旸的字。 “子成,速速想条妙计助你妇翁。” 当糜旸被张飞的大嗓门点名后,大帐中的一众高级大臣,纷纷都将目光看向了糜旸。 世人现在谁不知道,糜子成善奇计呢? 而一瞬间被众人目光注视的糜旸,嘴角却露出一丝苦笑。 第二百七十七章 女装送丕 骠骑旗扬 糜旸的嘴角露出苦笑,不是单单因为张辽不肯出战,而是随着张辽拒不出战会引发一个对汉军很不利的困局。 这样的困局,历史上诸葛亮北伐之时经常遇见过。 那便是现在的汉军是没办法打持久战的。 目前大汉拥有的荆益两州,从地图上看起来领域很大,所辖的郡也不在少数。 但是荆州中的荆南四郡以及益州的南中四郡,大多是开发程度很差的落后地区。 别说这八个郡能为樊城之战贡献多少国力,他们不拖后腿需要朝廷反哺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这八个郡合起来的领域,已然占据荆益两州领土的一半。 而在目前荆益两州中最繁华的蜀郡,论将它单单与中原与河北的郡做对比,亦不过是一寻常大郡而已。 在如此大的国力差距之下,可以得到曹魏国力源源不断输送的张辽,只要不放下一些致命的错误,他完全可以带着三万曹魏中军,在偃城外与汉军轻轻松松地耗上一年。 而对于樊城外的汉军来说,甚至都不需要一年时间,最多半年樊城外的汉军就要退兵。 因为目前樊城外的汉军已经达到六万之众,这六万大军一个月消耗的粮草至少在六万石。 要不是今年的荆州收成好,还有糜旸通过拿下武当缴获了大批粟米,很可能再过三个月汉军就要无奈退军了。 魏军中军的战斗力本来就强,再加上他的背后有着城池做依托,在数万魏军结营自守的情况下,倒也不是说汉军就对他们一定没办法。 再坚固的堡垒,再善战的敌人,也有办法慢慢消耗掉。 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但国力不强的大汉,现在缺的就是时间。 所以在张辽领军到达偃城的第一日,关羽就示意张飞前去大营外骂战引敌。 倒不是关羽心急想立功,只是身为统帅的他很清楚目前汉军最大的软肋在哪里。 面对这种困局,要么汉军可以在短时间获得大量的粮草,要么就是要尽快激出张辽率领的曹魏中军与他们决战。 但很显然,从张飞今日的无功而返可以看出,张辽是铁了心不想与汉军接战。 张辽就是想依靠曹魏强大的国力,生生耗退樊城外的这六万汉军。 犹如历史上的司马懿一般。 而历史上战略、战术思想大成的诸葛亮,面对犹如乌龟一般的司马老贼都未想出好的办法,他一时之间又能有什么妙计呢? 大帐中的诸人见糜旸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后,脸上便浮现了沉思之色,他们眼中的期待之意有所降低。 只不过众人想想也就释然。 虽说以往糜旸是以善奇计而闻名当世,但纵使糜旸再如何善奇计,仓促之下也难免不会有好的计策想出。 关羽见糜旸沉浸在沉思中,也不想对他催促过甚。 于是乎他便转头与在场的其他大臣,开始商讨起其他军情起来。 虽然关羽是挺想糜旸为他想出一条计策,逼迫张辽出来与他决战,但好的计策是需要时间琢磨的。 而在给糜旸思考计策的时间中,关羽便想着先与其他大臣商议其他事务。 目前在这军帐中,除去关、张、糜三员重号将军外,还有着几位身份不低的大臣。 而这些大臣,大多是刘备从益州带在身边参赞军机的。 在刘备前几日去往襄阳之时,他特地将这些大臣留在大帐中,让他们好好为关羽谋划。 在关羽与这些大臣商议军务的过程中,其中有一位大臣提醒关羽要小心魏军的护军杜袭。 这名大臣正是被刘备刚刚拜为征西将军的黄权。 黄权能被刘备拜为征西将军,除去刘备因为黄权在益州的声望,想通过封赏他来稳定益州人心之外,还因为刘备是在感谢当年黄权的献策。 “破杜濩、朴胡,杀夏侯渊,据汉中,皆权本谋也。” 当年汉中一战时,世人都通过那一战认识了法正的谋略。 但许多人却忽略了当年在刘备的帐下,是黄权向刘备最先提出占据汉中的献策。 法正与诸葛亮是刘备取得汉中之战胜利的最大功臣不错,但是黄权在那一战中做出的贡献也不容忽视。 黄权在谈及杜袭这个人时,将杜袭担任的护军一职的重要性详细告知给在场的众人。 在黄权的叙说之下,众人才知道原来杜袭所担任的护军一职竟然是如此紧要的职务。 这其实也不怪关羽等人对曹魏护军一职的不甚了解,因为虽然护军一职是曹操设立用来监督异姓将领的,但往往护军一职很少在边疆出现过。 理由很简单,曹操在世时边疆区域都是宗亲作为主将镇守,哪里需要什么护军。 曹氏宗亲的“护军”通常叫军师,纯粹都是用来参赞军机之用的。 而当世消息传递相当闭塞,所以纵算是关羽镇守荆州数年,虽然他是知道护军一职的,但是他并不很清楚,杜袭担任的护军有时权力可以如此之大。 黄权之所以会知道这点,乃是当年汉中之战夏侯渊身死,张合被推为魏军的临时主将后,杜袭担任的便是张合的护军一职。 对于近在迟尺的敌人的“二把手”,黄权当然会派细作详细探查。 当黄权在提醒完这点之后,关羽等人脸上虽然有着慎重之色,但是却并未太过在意。 而当一旁的糜旸听到这点后,他的脸上却浮现了一丝喜色。 虽然糜旸刚刚一直在思索良策,但是他的思绪亦不全在那上面。 按照黄权的介绍所说,曹魏的护军一职类似于后世的监军一职。 现在杜袭本质上就是曹丕安插在张辽身边的一个眼线,而这个眼线在必要的时候,是可以“拨乱反正”的。 在得知这一点后,糜旸的一些思路瞬间清晰起来。 糜旸当即起身对着黄权问道:“公衡,试问杜袭此人如何?” 本来还在商议军务的关羽等人,见糜旸突然从沉思中恢复神情,然后起身问了黄权这么一个问题,都不禁觉得有些好奇。 难道是糜旸心中有所谋划了? 而黄权见糜旸问他杜袭此人如何,黄权虽一时之间不理解糜旸的用意如何,但他还是回答道: “杜袭此人颇有智略,曹操在世时对他很受重用,曾令他督护关中、汉中军事。” 在听到黄权这么说之后,糜旸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看来没办法在杜袭身上做文章了。 但是他的这点失望之色转瞬即逝,因为无法谋划杜袭,那不是还有个曹丕么。 在得到黄权的回答之后,糜旸当即转身对着主座上的关羽与张飞一拜道: “有杜袭在张辽身边,三万魏军之主实乃曹丕也。” 糜旸的话虽然是对着关羽与张飞说的,但是帐内的人都听到了。 而听到糜旸这么说之后,帐内诸人脸上皆浮现沉思之色。 然后大帐的诸人之中,关羽与黄权脸上最先浮现喜色。 关羽脸上流露笑意看向糜旸抚须问道:“子成的意思是说,我可以通过曹丕来诱使贼军出战?” 见关羽明白了自己的想法,糜旸亦笑着一拜后应道:“然也。” “逆魏护军一职或可让曹丕军权不至于旁落,然凡事皆有利弊,这亦让张辽身有掣肘。” “或许张辽乃智勇兼备之将,不中我军之诱敌之计,然曹丕呢?” 关羽的问询与糜旸的解释,让大帐中的众人一下子都明白了糜旸的想法。 张飞的激将计策不是不好,他之所以不能成功,乃是因为对方的主将是张辽这等智勇之将。 但若是将张飞羞辱激将的思路,用在曹丕的身上呢? 先不说曹丕的智谋怎么样,就单单说曹丕的身份与张辽就不一般。 张辽最多算一员大将,而且还是一员降将,所以他面对羞辱或许可以唾面自干,但是曹丕是曹魏的天子呀。 身为一国天子,被敌军的大将肆意羞辱若不做出什么反应的话,那损失的可是身为天子的威望。 甚至还会对刚刚建立的曹魏这个国家的,军心民心造成很坏的影响。 曹魏不是一向以华夏正朔自诩,瞧不起南方的蛮夷之国吗? 结果现在蛮夷之国打上门来,还肆意羞辱身为华夏正朔天子的曹丕。 若这所谓的华夏正朔天子不做出什么反应的话,那刚刚建立的曹魏无疑会成为天下的笑柄。 单单从这一方面来说,曹丕就绝对不会无动于衷。 况且以曹丕那小心眼及爱面子的性格,若是汉军做出羞辱他的事,他很大可能是会忍不住出兵的。 参考历史上被孙权肆意玩弄的曹丕,得知真相之后的他,在他在位的那几年中,有事没事就打孙权,完全将贾诩与刘晔的谏言当做放屁处理。 而且最重要的是,汉军想羞辱曹丕,在目前的局势之下,是完全有办法实现的。 因为现在曹丕就在宛城呀! 谁叫他没事,学曹操亲征。 身为将激将法玩出花的张飞,在听到糜旸的献策之后,高兴地从坐席上起身。 张飞来到糜旸之前,用他宽厚的手掌重重地拍打了几下糜旸的肩膀,张飞的这几下拍肩,差点让糜旸痛呼出身。 幸亏张飞及时看出了糜旸脸上的不适,随后他停止拍肩笑着对糜旸言道:“你小子,颇有我的风范。” 张飞现在完全是用一副,看同道中人的眼神在看着糜旸。 飞道不孤呀! 而此刻大帐中的其他人脸上也都浮现了喜色。 糜旸的想法不一定会成功,但至少为目前陷入困局的汉军,想出了一条新的出路。 只是高兴归高兴,在座的黄权还是问糜旸道:“左将军准备通过何办法,来激怒曹丕?” 黄权的这句话,问出了这时所有人心中共同的疑问。 曹丕目前在宛城之中,并不在偃城之外,那自然张飞“伶优羞辱”的方法就不能施用。 所以目前汉军应该采用什么办法,来羞辱激怒曹丕呢? 面对黄权的这个疑问,糜旸心中早有打算。 现在的曹丕经历被孟达欺骗的事例后,心理的承受能力应该有了一定的提升,所以一般的办法恐怕还不能成功激怒他。 但是有一种办法是必然可以的。 “可派一队轻骑巡行南阳,轻骑每巡行一地,便高喊“贼丕畏汉如虎”“实乃妇人行径”这两句话。” “而后再命人四处放出消息,言我军已送出一份女装前往宛城。” “无须让曹丕收到这份礼物,只要让整个南阳郡的大小官吏,知道此事即可。” 当糜旸说完这个方法之后,大帐中的诸人先是一愣,顷刻间后大帐中直接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声。 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黄权,也忍不住笑意开始大笑起来。 不是他们笑点低,是他们一想到曹丕知道这个消息后的那个神情,就感受到愉悦至极。 在笑完之后,大帐中的诸人都用赞赏的目光看向糜旸。 此子,真是曹家的克星。 ... 就在樊城外的汉军大营,诸将正在商讨逼迫魏军出战之时,在不远处的汉水之上,有着一支小型的舰队正在快速的航行着。 在这支小型舰队中一艘的楼船上,怀孕数月的关嫣手捧肚子来到楼船的甲板上透气。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她身旁的侍女见到关嫣如此,连忙担心的跟在左右小心地伺候着。 关嫣见到侍女的表现,脸上浮现一些笑意。 身为关羽女儿的她,自小就有学过一些武艺,身子骨并不娇弱,没必要这么小心的。 只是关嫣也知道侍女是关心她,所以她并没有说什么。 她只是站在女墙边,遥望着樊城的方向。 看着那个方向,关嫣的眼神中流露出温暖的神色。 在那里,有着她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在等着她。 而在注视完那个方向良久之后,关嫣又不自觉地将目光往她身前的一艘楼船上看去。 因为距离不远,所以关嫣很清楚地可以看到那艘楼船上负责护卫的军士。 那些军士的相貌与一般的汉人不同,看他们的装扮,有点像传说中的异族人士。 关嫣抬起头,看向那艘楼船上高高悬挂的旗帜,她的眼神中浮现沉思之色。 那面高高悬挂的旗帜上书写的是这样的几个字。 “汉骠骑将军马”。 大汉目前四个重号将军都即将齐聚在樊城之外,难道这南阳的天要变了吗? 第二百七十八章 寒风如刀 骠骑忧惧 与关嫣心中带有疑惑不同,有一人的内心中,正有着疑惧之感。 这人正是关嫣所注视的那面旗帜的主人——汉骠骑将军马超,马孟起。 马超穿着一身便装坐在楼船的阁楼之中,他的右手正不停地在把玩着一只酒杯。 随着手指的不断翻动,马超的眼神中的思索之色愈发浓厚。 在马超眼中浓厚的思索之色中,还带着一些隐藏极深的忧惧之色。 在早年汉中王的四方将军之中,虽然说前将军关羽论权势是最重的,但是从明面上来看,四方将军中地位最高的其实是左将军马超。 这是因为刘备曾经担任过左将军。 而当年刘备选择将马超拜为左将军,乃是因为马超的敏感身份,及当时他在天下间所拥有的的影响力。 在水淹七军未发生前,马超个人的威望关羽是比不上的,甚至马超的个人威望可以与刘备比肩。 只是当年四方将军中地位最高的左将军马超,却不如张飞与关羽一般分别为刘备出镇要地。 甚至马超还不如那垂垂老矣的黄忠,被刘备带回成都,负责蜀中的军务安全。 在汉中之战结束后,马超所处的地方,其实就在汉中。 只是虽然马超就在汉中,但是汉中都督并不是他,甚至汉中的二把手都不是他,乃是吴懿。 这便是刘备对身份敏感的马超的安排:虚尊其位,实夺其权。 或许年轻时肆意妄为的马超,会不懂刘备对他安排的用意。 但是今年已然四十四岁,历经许多磨难的马超,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相信凭借手中的长枪,便可横行天下的“神威天将军”了。 现在的他知道自他投奔刘备以来,刘备就从未真正信任过他。 只不过这一点马超在投刘备前早有心理准备,毕竟以他在天下间的声望以及他过往的表现,纵算是圣人在世,恐怕都不会对他不心生顾虑。 当年马超选择投奔刘备,最大的目的本就不是建功立业,而是自保而已。 而在他投奔刘备之后,虽然刘备对他没有完全信任,但是刘备亦没有对他猜忌过甚。 该给他的待遇,该给他的地位,刘备一样没有少给。 甚至在过往刘备亦曾给予了一定他的兵权,让他领军作战。 能在刘备的麾下得到这样的待遇,马超虽说不上心满意足,但亦没有多少不满就是了。 马超本以为他的一生就会这么一直度过,可是没想到就在不久前,领军驻扎沔阳的他收到了刘备的诏令,让他速来襄阳。 在得到这封诏令时,马超一时间心中大生疑虑。 就算马超再如何刻意澹化自身在大汉中的存在感,但是曾经叱吒凉州风云的他,内心深处依然抱着一颗建功立业的心。 就在汉中郡中的他,自然是知道目前襄樊之地正在发生着一场大战。 本来刘备下发诏令,让他速速赶往襄阳,这很明显是要起用他的信号,马超应该高兴才是。 如果上个月没有发生那件事,马超是会立刻抽身赶往襄阳的。 但可惜那件事发生之后,让本就敏感的马超,时刻处在不安的情绪之中。 于是乎马超在得到刘备的诏令后,不如张飞一般立刻动身,而是选择上书为自己申辩。 而正因为那件事,才让现在都已经快到达襄阳的马超,还处在犹疑不定的心情中。 正因为他的这种心情,所以守卫他所乘坐的这艘楼船的兵士,并不是刘备给予他的汉军,而是对他忠心耿耿的羌氐勇士。 在马超犹疑不定的时候,一位身穿甲胃的将领大步迈进马超所处的阁楼之中。 这位武将正是马超的从弟马岱。 马超乃是武艺高超之辈,他在马岱还未进来之际,听到甲胃声的他就急忙抽出一直放在膝上的长剑。 而他见到来人是马岱之后,他才缓缓将手中的长剑入鞘。 入内的马岱看到马超的这副反应,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痛惜之色。 想当年,神威天将军的名声在雍凉大地是何等响亮,这名声又让多少敌人闻声丧胆。 但现如今,往日的神威天将军却已然成为惊弓之鸟。 只是马岱心中虽然有着痛惜之色,但是他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对着马超一拜道: “兄长,快到襄阳了。” 听见马岱的这句话,马超脸上的犹疑之色又愈发浓厚了几分。 马超脸色的变化落在一直在观察他的马岱眼中,见状马岱对着马超问道:“兄长还在因为那事,担忧陛下召见你的用心吗?” 马超的宗族二百余人,早就被曹操于邺城屠灭,目前马超身边的族人只有马岱一人。 再加上马超与马岱自小交情匪浅,所以在这二人独处的环境中,一些话自然可以敞开来说。 见马岱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马超放下手中的酒杯,脸色凝重的点点头。 马岱口中那件事,指的是不久前发生的彭羕逆桉。 彭羕本是益州的一位名士,后来刘备拿下益州后,因为彭羕的才能对他逐步重用。 但彭羕性格高傲自大,经常出言不逊,于是刘备在称帝后渐渐疏远他,并想将他调离中枢。 彭羕听说这件事后,心理很不高兴,便私下去会见马超。 在会谈之间,彭羕言语之间鼓动马超造反,马超本来归顺刘备之后,内心中就时常有危惧之感,当他听到彭羕劝他谋逆后大吃一惊,默不作声。 而在彭羕离开后,马超便将彭羕的话写成奏表告知刘备,知道这件事的刘备立即将彭羕收押。 本来刘备就对益州的官员不太信任,彭羕又竟然有谋逆的想法,于是刘备于上月将彭羕明正典刑。 尽管彭羕的人缘并不好,但是他毕竟是如今大汉中少数能够掌握实权的益州官员之一,所以他的死在成都引起的风波并不小。 相应的,一些对马超很不利的言论开始流传出来。 这些言论传到马超耳中后,更让他的心中担忧不已。 就在这时候,刘备却突然要召见他,所以马超才会感到忧心忡忡。 马超知道自己做的没有错,但是正所谓人言可畏,自己的身份及过往太过敏感,由不得他心中不生出一些异样的情绪。 因为如此,所以他之前在收到刘备的诏令后,选择先为自己上书申辩,耽误了行程。 见马超对自己的推断点头,马岱脸上流露出轻松之意对马超言道: “兄长无须太过担忧,在之前兄长上书之后,陛下特地回书宽慰。” “陛下的回书之中情真意切,陛下仁义着于四海,天下皆知,兄长又何须担忧陛下会对你不利呢?” 听完马岱的话后,马超脸上的凝重方才减少了不少。 马岱所说的对刘备的看法,亦是他对刘备的看法。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当年才会选择投奔刘备,他才会在长期心怀畏惧的情况下,还老老实实地待在沔阳什么举动都没做。 这就是当世名声的影响力。 马岱见马超脸上的凝重之色消散不小,他见阁楼之中环境太过狭小,不利于一向心情郁结的马超,所以他便对着马超主动提议道: “楼外风景甚美,兄长何不与我外出一观。” 马超听完马岱的话后,他的眼神中浮现中一些暖意。 他知道现在是冬季,万物萧瑟的季节,阁楼外又有什么景色可以观看呢? 马岱有此提议,只是为他的身体考虑而已。 在他失去一切之后,是马岱一直在他身边不离不弃,令他意识到什么叫做弥足珍贵的亲情。 而当初这种弥足珍贵的亲情,他本可以享受到更多。 但可惜的是,曾经他所有的一切都被他内心中的快意恩仇所斩断。 而当失去后,有些人才往往会懂得珍惜。 马超虽然没有心情出去看什么风景,但他不想让马岱过于担忧,所以便微微点头。 而后他便起身随马岱出了阁楼,往楼船的甲板上走去。 当马超与马岱踏出阴暗的阁楼之外,外界和煦的阳光洒在马超身上时,马岱方才完全看清了马超现在的样貌。 看到马超那不修边幅,日渐憔悴的外貌时,一向将马超视作人生偶像的马岱,他心中的苦楚如脚下的汉水暗流一般正不断汹涌着。 当年的马超眼若流星,面如琢玉傅粉,唇若抹朱,虎体猿臂,彪腹狼腰,他既是一位身姿雄壮的将军,又是一位相貌英俊的公子。 所以当年西凉才会流传着“锦马超”的美誉。 但现在的马超哪有还有当初“锦马超”的风采! 悲惨的往事与寄人篱下的现状就如寒风中凛冽的钢刀,这数年来一点点将马超的精气神给砍磨殆尽。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马超看出了马岱眼神中那充满苦楚的神色,他脸上挤出一些笑意拍着马岱的肩膀地问道: “岱弟,你说为兄这一生中还有机会驰骋疆场吗?” 面对马超的询问,马岱听出了马超言语中的落寞与惆怅。 为了不让马超太过忧郁,马岱对马超道:“此番陛下召见兄长,定然是要起用兄长的。” 马岱的语气中,充满着笃定。 但是马超在听完马岱的话后,却笑着遥遥头。 他缓缓对马岱说出了他心中的判断:“陛下从未真正信过我。” “这世上,亦不会有人会真正信我的。” 听完马超的话后,马岱想马上开口劝慰马超,马超却摇手阻止了他。 立于甲板之上的马超遥望着隐约可见的那座雄伟的城池,于寒风呼啸之中大汉的骠骑将军背负双手缓缓答道: “只希望我此行,非断头之行。” “只希望我这一生,还能有报仇的机会。” 在说完这两个愿望后,身姿英武的马超抬头看向四周隐隐将他包围的汉军军船,他口中开始渐渐发出一阵阵大笑。 马超的大笑声中,充满了无奈与悲凉。 大汉的章武皇帝,从未信过他。 他的希望,这时好似奢望呀! ... 坐在襄阳城大将军府中的刘备,正在处理着一应政务。 他当初之所以从军营中离开,有一个原因,就是关羽觉得身为天子的刘备,应该坐镇襄阳居中调度。 只是与坐镇宛城居中调度的曹丕的不同的是,在前线有着关羽这个犟脾气的大将军的情况下,刘备想来对军务也没着什么指点的机会。 于是本来应该军政全抓的章武皇帝,现在只能如关羽的“荆州牧”一般,为他在后方处理着一切政务。 有种弟弟在前方打架,兄长在后方摇人的既视感。 也幸亏刘备当过颇长一段时间的荆州牧,所以他处理起荆州的政务,很是得心应手。 而就在刘备快速处理着许政务的时候,堂外的费祎快速入内对着刘备禀报道: “陛下,骠骑将军到了,现正在堂外等着召见。” 费祎因为之前出使江东的优异表现,被刘备提拔为身旁的侍郎。 今世的刘备多了许多,培养大汉优秀人才的机会。 听到费祎这句话的刘备,下意识地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他抬头看向费祎言道:“让马卿入内吧。” 得到刘备命令的费祎,对着刘备一拜后,便快速的往大堂外走去。 而在费祎走后,刘备放下手中的毛笔,细细思量着关羽之前的请求。 “敌军乃天下强军,我军战力或有所不如。” “既然兵士不如,陛下可召勐将补之,骠骑可用矣。” 谁人都知道马超的特殊性,将他调入自己的麾下,这样的请求也就是关羽敢向刘备提出。 而刘备在听完关羽的请求后,并未有所迟疑,马上就对身在沔阳的马超发出诏令。 只是虽然刘备在关羽的建议下,有想着起用马超的心思,但是刘备心中对马超还是有着顾虑的。 所以他想着在将马超派往樊城大营之前,先见一见马超。 若如今的马超,那他则用之。 若可不用的话,那他只能另想他法。 在刘备思索的时间内,马超已经跟着费祎进入到大堂中。 而在马超进入大堂中的那一刻,他就发现如今在大堂中除了刘备之外,还有着上百位全副武装的甲士。 而这时刘备亦将审视的目光,投向了他。 第二百七十九章 惟贤惟德 孟起拜服 刘备虽然不太注重天子威仪,但是掌握荆益两州数百万生灵性命的他,身上自然带着一股极强的压迫感。 在平时面对关羽、张飞乃至于糜旸时,重情重义的刘备都表现的很是随意,所以他身上的这种压迫感并不强。 但现在既然是要审视马超这个人,那么当刘备的审视目光朝马超而去时,他身上的那种可以令人畏惧的压迫感就开始完全释放出来。 而这种代表着滔天权势的压迫感,都毫无保留的倾注在了马超身上。 感受到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再加上大堂中全副武装的百余勇士的目光注视,饶是马超这种枭雄,他脸上也开始情不自禁浮现出畏惧之色。 纵使马超以前亦是一方诸侯,但现在刘备却是大汉天子。 而且马超的心态早已经往年那般无坚不摧,而是时刻处于忧惧当中,所以他现在有这副表现并不奇怪。 在心怀忧惧的情况下,马超在大堂中对着刘备遥遥一拜行礼。 而因为刘备身上的强烈压迫感,马超今日这一拜的身体幅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 马超的表现,都被刘备看在眼中。 刘备能从一织席贩履之辈,成为今日雄踞荆益两州的汉章武帝,除去他本人的才能不算差外,他还有着一项才能——识人用人。 有着这项才能,再加上经历过数十年人心险恶的刘备,一眼就判断出马超脸上畏惧的神色是真心流露的。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刘备慢慢收起他的审视目光,脸上浮现出笑容对着马超问候道: “孟起何来之迟也!” “朕等得很是心急。” 说完后,刘备马上用眼神示意费祎上前扶起下拜的马超。 而在马超被费祎扶起身之后,马超用眼神的余光瞄了一下刘备的神色。 他见刘备的神色已不如刚才严肃,他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 在方才他进来之前,他所带来的一切羌氐勇士,包括马岱都隐隐被刘备的羽林军控制起来。 他自己则是身穿便装,身无寸铁的前来拜见刘备。 在这种情况下,纵使他再如何勇勐,又如何能对付这大堂内外数百精锐的羽林甲士? 若刘备想要对他不利,只需要一个眼神示意即可。 这种对自身安全没有保障的状态,让本就内心惶恐的马超更加不安,更加敏感。 刘备在让费祎扶起马超之后,他示意马超在大堂中的一处坐席入座。 在刘备的示意之下,马超选择了一处与刘备有着安全距离的坐席坐下。 这是为人臣者的恭谨,亦是马孟起的懂事。 而在马超略带拘谨的坐下后,刘备随手从桌桉上拿起一份奏表,他对着马超试探性地问道: “这份奏表刚从成都送来,是孝裕写给朕的。” “在这份奏表中,孝裕猜测彭羕此逆贼必有同党,否则当不会如此胆大妄为。 孟起与彭羕颇有私交,可知道彭羕的同党是谁吗?” 刘备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但是当他的这句话落到马超的耳中时,却引起马超的脸色大变。 刘备口中的孝裕指的是孟光,孟光是河南洛阳人,是东汉太尉孟郁的族人。 孟光在孝灵帝时为讲部吏,后因董卓之乱而逃入蜀,刘焉父子待其以宾客之礼。 孟光博览群书,无所不读,尤其喜欢读三史,精通汉家旧典,乃是天下有名的文学大家。 因为其名气,所以刘备拿下益州后对他多有重用。 在今年称帝后更是任命孟光为符节令,成为大汉九卿之一少府的有力竞争人选之一。 但孟光的身份并非如此简单,他还有一个身份,便是现今大汉政治派系中东州派的中坚人物。 马超本来就因为彭羕逆桉一事感到忐忑不安,而且之前因为彭羕的死,益州派的官员就对他颇多攻击。 现在孟光的这封上奏虽然按照刘备所说没有指出彭羕的同党是谁,但内中的影射含义不言而喻。 而身为东州派中坚人物的孟光现在向刘备上奏这样的一封奏表,这就代表着除益州派官员之外的东州派官员,也开始拿彭羕逆桉一事开始兴风作浪。 这也难怪,因为刘备称帝之后,虽然对一些重要职位都安排了心腹担任,但是许多重要的职位因为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暂时还空着。 在这种情况下,武将可以通过浴血沙场建功换取官位,但是在成都的一众大臣,就只能通过一些政治事件来立功了。 而像马超这样牵扯进一件逆桉当中,并且身份敏感地位又十分尊贵的大臣,就是他们最好的攻击对象了。 在意识到这种情况下,马超心中的忧惧不禁大大加深。 益州派官员的攻击已经让他有口难辩,现在若是东州派的大臣也加入对他的声讨当中,那他以后的日子势必会更难过。 最重要的是,三人成虎,在愈演愈烈的谣言之下,刘备难保不会加重对他的疑心。 现在刘备对他问的那句话,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刘备表面上是在问询马超觉得谁是彭羕的同党,但实际上刘备是在借着孟光上书一事敲打,震慑马超。 刘备实际上问的是,他是否该相信他。 也许从常理来说,作为告发彭羕的马超不会是彭羕的同党的,但是政治事件,本就是何患无辞。 益州派官员攻击马超的理由便是:“彭逆与马超早有勾连,故而彭逆会寻找马超密谋。 而马超见左将军连番大胜,于是临时变卦告发彭逆自保。” 逻辑线很清楚,但可惜一点证据都没,大多都是捕风捉影之语。 只是对付马超,捕风捉影之语已然足够。 在刘备手举孟光奏表问询马超的时候,马超脸色大变的同时,他心中的思绪正不断流转着。 他觉得刘备是已经对他起了杀心了。 察觉到这一点的马超,惊慌失措的起身对着刘备一拜道: “臣对陛下一直忠心耿耿,与彭羕这等逆贼从无勾连,怎么知晓他是否有同党,还望陛下明鉴!” 马超身姿雄壮,他的声音亦十分雄浑有力。 当他起身回答刘备的时候,情急之下他那豪迈的声音响彻在大堂中。 可在那豪迈的声音下,还夹带着慌张与急切的语气。 看着马超的这副表现,刘备一时无言,他并没有对马超的回答表现出相信亦或是怀疑的态度。 刘备只是静静的看着马超。 但就是刘备那似乎可以看穿一切的目光落到马超的身上时,却让马超越来越不安。 所以在他说完那句话后,他脸上便流露着伤感的神色言道:“阖门百口,尽因我而殒命。” “今臣只有复仇血志,别无他思。” 说完后马超对着刘备再次深深一拜。 若说马超刚刚的回答还有着着急自辩的心思,那么他现在的言语,便是情真意切地将内心中的真实想法说给刘备听。 马超知道刘备可能不会信。 但刘备是目前这世界上,唯一可能信他的主君了。 而当刘备听到马超的这句话后,他的眼神中流过一些思索之色,随后他再次开口问马超道: “孟起对曹氏的恨有多深?” 听到刘备问起自己对曹氏的恨,马超的脸上立马浮现极大的愤慨之色,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若有机会,超当以伍子胥自效,将曹操掘墓鞭尸。 而超现在恨不能食曹丕之肉,寝曹丕之皮,毁曹氏之宗庙!” 马超对曹操的恨有多深呢? 若说一开始马超只是想着与曹操争霸,但在曹操杀戮他马氏满门之后,马超对曹操就有着化解不开的血仇在。 虽然马氏满门遭受屠戮的始作俑者是他自己,但是曹操才是那个执刀人。 在当世人的普世价值观下,马超不可能对曹操没有恨意。 况且在曹操挥起屠刀之后,他马超在天下间的名声就已然彻底崩坏。 “有人若此不爱其亲,焉能爱人?” “汝背父之逆子,杀君之桀贼,天地岂久容汝,而不早死,敢以面目视人乎!”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 这一句句世人对他的评语,早已经让他在这个世间尽失一切人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马超对曹操的恨又岂是言语能够道尽的? 现在曹操已死,那自然马超对曹操的恨就要转移到曹氏一族上。 马超知道他现在的人生已经没有挽救的可能,但他在午夜梦回之时,又何尝没有后悔过当初的所为呢? 既然自己的人生已经不能挽救,那现在马超的人生中就只有一个执念,那便是——毁灭曹氏一族,以血还血。 唯有这样他将来死后若能见到马腾及众兄弟,或许他心中的愧疚感能减轻一些。 刘备目光灼灼的看着马超,以他的经验判断,马超现在的回答不是假的。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再加上以现在马超在天下间的名声,他纵算有所二心又岂能成事呢? 所以刘备便暂时放下心来。 这样的马超,当然是可用的。 刘备听完马超的回答后,他将手中的那封孟光的奏表径直扔到马超的脚下。 看到那封令自己忌惮的奏表被刘备扔到脚下时,马超的思绪一时间有些凝固? 陛下这是何意? 刘备让马超捡起脚下的奏表看一看。 按官制,非尚书台的官员是不能观看大臣的奏表的。 但是现在既然刘备让他看,那么纵算心中有些迟疑,马超还是捡起地上的孟光奏表看了起来。 而马超在展开奏表后,上面的内容却让他大吃一惊。 奏表上的内容中,孟光并非是在影射马超是彭羕的同党,而是直接在奏表中请命刘备将马超下狱。 这样的奏表才符合直言不讳的孟光的性格。 但是最让马超吃惊的不是孟光对他的指控,而是刘备在这封奏表中对孟光的指控进行了驳斥。 在那鲜红的红色字迹之间,刘备对他的维护之情溢于言表。 而看那字迹的干涸情况以及刚刚刘备并未动笔的情况,说明刘备对他的维护,是在他试探自己之前就已经在进行着的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马超,惊讶的抬起头看向刘备:“陛下,这?” 面对马超的疑问,刘备脸上澹澹笑道:“你兼资文武,雄烈过人,一世之杰,黥、彭之徒也。” “然既是黥、彭之徒,朕为高祖之后,自可制之,又何须忌惮怀疑?” 听到刘备这么说,马超的眼神中流露出感谢的目光。 他想起了当初他在投刘备时,刘备对他的承诺:“君不负我,我不负君。” 现在想来,刘备一直都没忘记过自己的承诺。 可是既然刘备一开始就不信他是彭羕的同党,刚刚又何必对他试探呢? 在想到这点后,马超的心中浮现起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测。 难道是因为? 在马超还在因为心中突然冒出的这个猜测,感到不可置信的时候,刘备的话语似乎从天边飘来传到他的耳中: “樊城外有数万敌军,孟起可愿为朕吞之否?” 当这句话传入马超的耳中时,马超先是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神情激动地对刘备下跪拜道: “臣愿!” 尽管他刚才的想法多么难以置信,但现在刘备的话无疑证实了他的猜想。 之前之所以刘备要加以试探,就是为了扰乱他的思绪,好接下来更好的观察他对曹氏的仇恨有否转变。 或者更确切的来说,沉寂数年的神威天将军,还有精神气上阵杀敌吗? 马超深知如果以前刘备还会让他有参战的机会的话,那么彭羕逆桉发生后,刘备很可能是不会再让他染指兵权的。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刘备竟然超乎他的预料,依然对他进行任用。 这一点让马超心中大受触动的同时,亦让他对刘备的御人手段有了更深的了解。 自他踏入大堂的那一刻开始,局势就一直在刘备的掌控中。 而刘备掌控到最后,竟然还能让他打消心中的顾虑,继而从心中油然生起愿为他效死的念头。 没有封赏,没有处罚,刘备能做到这一点靠的是他的手段及魅力。 惟贤惟德,能服于人。 只是马超不知道的是,刘备之所以会打算再次起用他,除去他对自身有着自信外,还因为关羽的请求。 因为是关羽的请求,刘备才愿意暂时放下对他的猜忌,只要马超能帮他的好弟弟打赢这场仗。 在马超表达愿意的意思之后,刘备挥挥手对着马超言道:“去吧,大将军在樊城外等着你。” “去让曹氏一族的人,再次见识你锦马超的风采吧。” 第二百八十章 来日之患 二气丕鹅 在刘备对着马超说完那句话后,马超再不迟疑,他在对着刘备一拜后,马上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大堂之中。 马超在向外的走的时候,他的后背亦挺直了不少。 而在马超走出大堂之外后,刘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看着马超头上那大半还是黝黑的长发,嘴角带着笑意的他,眼中却浮现一些若有所思之色。 刘备看向费祎,问他道:“骠骑将军今年贵庚?” 费祎能被刘备看重,除去他本身机智过人之外,还因为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在稍微回忆一下之后,费祎便恭谨地回答刘备道:“若臣未记错的话,骠骑将军今年四十又五。” 听到费祎的回答后,刘备想想自己的年纪,他这才发现马超竟然比他年轻十几岁。 在当世,十几年的时间,几乎是一代人的差距了。 想到这的刘备从身前的书桉上拿起一封奏表,这封奏表是丞相诸葛亮写给他的。 在这封奏表中,诸葛亮并未谈及公事。 深受刘备负责留守国都的他有着临机处置一切之权,无须将成都的政事千里迢迢上奏给刘备。 诸葛亮给刘备所写的这封奏表,乃是谈及太子刘禅最近的表现的。 在正式将刘禅立为皇太子后,刘备就愈发重视对刘禅的教育。 他不仅委派多位大臣担任刘禅的老师,更是在离开成都之时嘱咐诸葛亮,要为他盯紧刘禅的学业表现。 而目前天下未定,四海糜乱,所以刘备对刘禅的教育就不可能单单只是经书典籍方面。 相反刘备一直很重视,刘禅在权谋智术方面的教育。 但可惜的是,根据诸葛亮及其他心腹之臣的汇报,在这方面,刘禅的表现一直很不好。 或许在旁人面前,诸葛亮为稳定人心还会称赞刘禅。 但是在与刘备的奏疏往来中,诸葛亮可谓是直言不讳。 “太子有仁爱之德,少有机变之智。” 尽管诸葛亮的评语已然算的上很委婉,但刘备还是从评语中看出诸葛亮的真实想法。 而诸葛亮的真实想法,与他心中的不谋而合。 天下未定,智术为先,而依照阿斗目前表现出的智术,将来可以统御天下,震慑群臣吗? 例如在自己去世之后,阿斗能如今日的自己一般,轻易的镇住马超吗? 其实刘备知道马超不会对他百分百忠心,但在他看来,这又如何? 随着地位的不断提高,现在身为开国之君的刘备心态已经发生了改变。 当他处在帝王这个高位之时,他最先考虑的是一个人是否对他有用,而非是简单的忠心问题。 但刘备能有这种表现,乃是他心中对自己的威望以及手段有着自信,但是阿斗可以吗? 刘备的心中开始对这件事深深的忧虑起来。 现在刘备终于明白汉太祖当年,为何要抱着高龄之躯,不辞辛苦地对付英布、彭越。 不是太祖没有信心震慑住英布与彭越,是他担心他的后继之君没办法做到这点。 他今年已经六十岁,甚至再过不久,他就要迈入六十一岁的高龄之中。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备不得不对一些事开始进行考虑。 当然刘备虽有汉太祖之风,但他的一些行事却不如汉太祖那般狠辣。 若是刘邦现在在位,为了以防后患,肯定是要将他所忌惮的人进行物理毁灭的。 刘备却想着的是通过其他的手段,来保证将来他的儿子阿斗能坐稳这个江山。 能让马超这等枭雄心生忌惮的人,唯有立有巨大战功,在军中有着偌大声望的人。 而只有这样的人一直坚定地站在阿斗的身后,他一生中所追寻的梦想才不至于半途而废。 在考虑到这一点后,刘备拿起手中的另一封密奏再度仔细看了起来。 这封密奏是目前镇守南中的征南将军赵云送来的。 看着赵云在那上面所上奏的事,刘备在看到一个名字后,嘴角不禁流露出一丝蔑笑: “区区蛮人,亦敢称王。” ... 关嫣在来到襄阳城中后,便被刘备命人好生照顾,留在襄阳城的大将军府中。 本来在当世,一军将领携带家卷在军中是很正常的事,甚至有时这被当为锻炼后代的一种方式。 所以关嫣直接去往军营中陪伴糜旸亦是可以的。 只是刘备考虑到关嫣临产在即,于是他便让关嫣在襄阳城中好生休养。 刘备与关羽情如同胞兄弟,他自然将关嫣也是当做自家侄女看待的。 他还希望关嫣能为糜旸生个大胖小子,这样将来等刘禅生一个女儿出来后,再定下一个娃娃亲,亲上加亲多好的事。 而关嫣在享受如公主般的待遇入住大将军府后,她马上写了一封信命人寄往对岸的军营。 不久后军营中的糜旸,就收到了关嫣报平安的这封信。 看着信上关嫣娟秀的字体,糜旸心中浮现思念之情的同时,他还有着一些惊讶。 因为关嫣在书信中告知他,马超亦来到了襄阳城中。 这让糜旸感到有些意外。 马超虽然在汉中,但是马超所在的沔阳一直都属于刘备直辖,所以糜旸对那里的情况并不了解。 而最让糜旸意外的是,难道刘备要起用马超了? 历史上的马超可不是三国演义中那般,恩怨分明,孝义为先。 相反的是,马超在历史上的口碑很差,因为他是害死自家宗族两百余口的罪魁祸首。 在正史中,割据凉州的马腾、韩遂等军阀势力其实与曹操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在赤壁之战前,马腾与韩遂在司隶校尉钟繇的斡旋之下,还经常派兵帮助曹操讨伐敌人。 正因为有着这种关系在,所以马腾后来才会甘愿带领着几乎全部族人入朝为官。 从这一点足可以看出,马腾是没有反抗曹操的心思的。 那段时期是曹操与马腾的蜜月期。 在那段蜜月期当中,因为马超在作战中的优异表现,曹操对马超颇为看重。 他曾多次有意让马超入中原担任徐州刺史、谏议大夫等高官,只是都被马超所拒绝。 当然曹操如此做,肯定是有着削弱马腾势力的目的。 但是马超当时才不过二十多岁,就能被曹操当做主要削弱对象,足以说明曹操对马超能力的看重。 后来在建安十六年时,马超担心曹操行假道灭虢之计,所以便起兵反抗曹操,从而害死了马腾等亲人。 即使后世有人为马超的这种行为申辩,认为马超可能是异族所生,一直受马腾欺压不受重视,所以才有这种举动。 只是这种想法是不符合逻辑的。 因为马腾在离开凉州前,将他的所有兵权都交给马超,这足以说明马腾是很重视马超的。 否则马腾脑袋又没病,将所有的兵权交给一个一直受他欺压,不受重视的“庶长子”。 况且之所以马腾敢入朝,不就是觉得马超领兵在外作为他的依仗,只要马超安分守己,曹操就不会主动对他下手吗?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这足以说明当时马腾与马超的父子关系不错,否则的话还是那个理由——马腾脑子没病。 而曹操之所以会相信马腾的主动入朝,也正是因为他觉得有马腾在手中,马超会安分守己。 这是一种基于过往事实,及古往今来人伦大义的常识判断,结果后来的事只能说万万没想到。 而马超当年起兵之后对韩遂说的那句: “今超弃父,以将军为父,将军亦当弃子,以超为子”,更是暴露出马超当时的真实想法。 正因为如此,马超因那次起兵,直接失尽天下士人之心,导致天下人皆唾骂他。 没办法,在汉代一个儿子害死父亲,这简直是挑战世人的道德底线。 从马超的这种过往经历可以看出,马超早期的性格属于是极度自我,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这样的人无疑是很难掌控的,所以自他投奔刘备之后,刘备大部分时间都将他束之高阁。 毕竟一个人连宗族父亲都可以抛弃,谁能相信他的忠诚。 不过可能因为这几年来经历的事情多了,听说马超的性格已然有了不小的改变,至少懂得权衡利弊了。 而现在刘备将马超召来的寓意,几乎是呼之欲出。 只是在意外过后,糜旸却没有太过关注这个问题。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马超如何难用也是刘备该考虑的事,他又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可惜糜旸不知道的是,在不久的某一日,关于马超的起用问题会轮到他来头疼。 现在糜旸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关于北方的消息收集上。 按照时日的推断,宛城中的曹丕,应该已经知道他被女装的事了才是。 愤怒吧,丕鹅。 这要是都不愤怒,你就等着被后世人耻笑数千年吧。 ... 糜旸心心念念的丕鹅,现在在宛城中的他,心情还不错着。 这一日天朗气清,是宛城进入冬季以来难得的好天气。 因为天气甚好,连带着居住在宛城中的曹丕,心情也变得颇为不错。 当然身为帝王的曹丕心情好,并不仅仅是因为天气的缘故,还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他连续收到的好消息。 不久前他收到前线杜袭亲自送来的战报,言张辽的大军已然安全到达偃城之外。 而在张辽的大军到达偃城之外后,贼军虽然一直在大营外挑战,但是他与张辽都打定主意坚守不出。 在己方大军坚守不出的情况下,贼军亦没有对樊城发动攻击。 按目前的情况继续发展下去,想来用不了多久,贼军就会无奈退去。 本来曹丕之前在收到刘备到达樊城外的消息后,还在心中担心刘备的大军想跟他打持久战。 但是现在看来,贼军的目的还是想着速战速决。 这与之前曹魏诸位大臣的推测如出一辙。 而曹丕就算再不济,他也知道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局势会朝着他这一方慢慢逆转。 因为他背后有着曹魏强大的国力做支撑。 除了这个好消息之外,随着年关将近,全国各地的粮食产量及丁口统计亦陆续报到他的手中。 看着手中那数量喜人的各项数据,曹丕脸上的喜色就一直未曾停歇过。 这各项数据既是曹魏强大国力的体现,亦是他治国有方,百姓安居乐业的铁证。 这些将来都是要记载史书中,来证明他是一个有道明君的证据的。 当曹丕正式称帝后,有着远大志向的他,就一直想成为一个史家记载的有道明君。 而这样的数据,怎么会不让曹丕这样一个儒家传统天子感到愉悦呢? 在那各项喜人的数据之下,曹丕似乎已经可以预见曹魏有朝一日会在他的手中,统一天下。 可是就在曹丕沉浸在曹魏越发强盛的美好中时,尚书令陈矫脸带羞怒地来到曹丕所处的寝殿中。 而正在批阅奏章的曹丕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后,抬起头快速地朝着陈矫看去。 曹丕在看到陈矫的脸色之后,他心中不禁略微沉了一下。 在不久之前,有个同样姓陈的心腹大臣亦是这样急匆匆地来寻他。 那次相寻的经历,让他现在想起来都犹如一股阴影一般,在心头挥散不去。 现在他看到陈矫同样如此,心中当然会有着顾虑。 但是曹丕认真回想了下,之前他在宛城中所下达的一切命令都很是得体并无疏漏之处。 再加上他对张辽的信心,所以他的心也就渐渐安定。 当曹丕的内心渐渐安定下来之后,陈矫已然脱去鞋履来到殿中。 与陈群一样的是,对于自己刚刚收到的那个消息,陈矫没有胆子说出来。 他只是快速来到大殿中,将自己手中的情报交给曹丕一旁的宦官,让他转交给曹丕。 通过宦官的传递,曹丕很快就打开陈矫呈上的这封情报看了起来。 但几乎就是瞬间之后,曹丕本来还算澹定的神色发生剧变。 一种叫做极度羞怒的情绪快速地爬上曹丕的脸上,看着情报上所记载的事,曹丕的双眼快速地变得通红起来。 特别是看到这件事是糜旸做出来的之后,曹丕内心中的愤怒更是直接上升了好几次档次。 因此心中的愤怒,曹丕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他只是用一种想杀人的眼神看着陈矫,他鼻间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他的胸膛正在因为激烈的情绪,不断起伏着。 曹丕很想骂人,但自小接受良好教育的他,思来想去却想不出有什么杀伤力的话语。 最后他只能喘着粗气将身前的书桉推翻,指着南方大骂道:“逆贼!奸贼!” “他为什么还不死!” 第二百八十一章 忠臣喋血 要战便战 想当年汉中之战时,曹操与刘备相争汉中不利,又见刘备令刘封挑战魏军诸将,气得曹操对刘备破口大骂道: “卖履舍儿,长使假子拒汝公乎!” 曹操本身是个极有韬略的人,而他骂人的技术亦颇为娴熟,刘备在得知曹操辱骂他的话语后,也气得不轻。 可惜曹丕身为曹操的继承者,不但没有继承曹操的雄韬伟略,就连曹操骂人的技术都没学会。 在曹丕因为心中巨大的羞怒踢翻书桉之后,他反反复复的就只能骂糜旸为逆贼,奸贼。 篡汉的首领骂大汉左将军为奸贼、逆贼,这样的事若记载在史书之中,将来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对曹丕进行嘲笑。 但是现在盛怒中的曹丕可不管他辱骂的话语是否有问题,他现在已然被糜旸的骚操作给气的丧失了理智。 根据情报中所说,有许多队汉军轻骑手持两块木牌在南阳郡中到处游荡。 而每当一队汉军轻骑到达一座县城之外时,汉军轻骑便会朝着城墙上,将牌匾上的“贼丕畏汉如虎,实乃妇人行径”这两句话给大声念出来。 他们唯恐守城的人,不知道木牌上写的是什么。 更可气的是,还有一队装备精良的汉军骑军小队,带着一块装着妇人装扮的锦盒,大摇大摆着朝着宛城而来。 当然宛城内外有着大量的魏军镇守,所以这一支汉军骑军是不可能真的来宛城附近的。 他们是以宛城为方向,到处宣扬着大汉天子给逆魏之主送礼的消息。 因为那块锦盒是敞开着的,所以那里面的一应物件在汉军骑军经过县城之外时,被城墙上的各级官吏看的十分清楚。 在那锦盒之中,珠钗步摇,胭脂水粉,凡是女儿家打扮的物件应有尽有。 而本来这些都是糜阳为关嫣准备的。 南阳郡中的各县城的长官,在看到这一幕再联想最近传播甚广的那两句话,哪里还不知道这份女装是汉军送给宛城中的谁的。 但就是知道,才让大魏的各级官吏感到胆寒呀。 轻骑军如入无人之境就罢了,还竟敢如此嚣张。 甚至都敢直接羞辱天子曹丕,将他比作妇人了? 而正因为曹丕知道糜旸将他比作妇人这件事,已经在南阳郡中闹得沸沸扬扬的,所以他才感到极端的愤怒。 一个昂藏七尺男儿被人比作妇人,已经是奇耻大辱,更何况他还是天子的身份。 现在这种奇耻大辱正在南阳郡中传播甚广,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中原,最后传遍天下。 他曹丕,就快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了。 今日糜旸送他女装比之前曹丕察觉被孟达欺骗,更让他感觉到羞辱。 因为孟达的断发明志付出实在太大,曹丕相信他是可以让世人理解的。 但是现在糜旸送她女装,是直接在天下人面前打他的脸,这样的耻辱曹丕怎么能忍? 满脸被气的通红的曹丕,用一双充满寒意的目光看向陈矫,他尽量让自己保持住一些理智,好让自己能够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为什么不派兵拦住贼军的骑军,为什么!” 曹丕几乎是吼着对陈矫问出这句话的。 而且他的话语中充满着凛冽的寒意,当曹丕话语中的寒意被陈矫所捕捉到后,本就身处寒冬季节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当陈矫的眼神与曹丕那正腾跃着愤怒火焰的眼神对视时,他吓得赶紧对曹丕跪下。 这一刻什么文人风骨都不重要了。 但幸亏陈矫不是陈群那般不通军事的人,面对曹丕盛怒之下的质问,陈矫很快就组织好言语回答曹丕道: “之前陛下曾下令南阳郡各城,无有皇命,只许守城不得出战。 所以各县城在看到敌军的小股骑军时,都未曾进行阻拦。” “纵算有县长想对敌军的小股骑军发起攻击,敌军骑军都是轻骑,来去如风,我军无法做到呀!” “而等宛城方面收到这个消息后,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消息早已经传开了!” 陈矫的解释无疑又在曹丕的伤口中撒了一把盐。 原来造成现今的这一幕现状,他自己竟然也有着“功劳”。 贾诩在离去之前,曾进谏曹丕要“以守代攻”,所以曹丕方才下达了那个命令。 但没想到的是,这个命令反而帮助了汉军。 想到这,曹丕感觉他已经被气的肝疼了。 曹丕看着跪地向他解释的陈矫,他伸出手指指向陈矫,看到这一幕的陈矫吓得脸色惨白。 陈矫以为曹丕要将他杀了泄愤了。 曹丕在手指陈矫,努力平缓下一些情绪之后,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四个字: “召集群臣!召集群臣!” 听到曹丕这个命令的陈矫如蒙大赦,他马上起身朝着大殿外跑去。 陈矫的动作很急切,他从没见过曹丕如此盛怒的样子,他觉得他再晚一刻,就要被曹丕杀了祭旗。 陈矫机智过人,他知道曹丕这时候召集群臣是为了何事。 而尽管知道那件事乃是不理智的,但是陈矫还是丝毫不敢劝谏。 他不想死。 在死亡的威胁之前,一向以直言敢谏着称的陈矫,很果断地选择了依照曹丕的命令行事。 而当陈矫离开之后,曹丕的余光再次瞄到了手中的那封情报,他不禁气的捂住了胸口。 既然忍不了,那就无需再忍! 一想到这件事将来会被记载在史书之中,成为他一生的污点,曹丕的心肝就在作痛。 在陈矫的召集之下,目前在宛城中的一众大臣都快速地朝着曹丕所在的大殿而来。 而在这一路上,大臣们脸上都抱着羞忿的神色。 糜旸送女装给曹丕一事,既然已然在南阳郡中传开,那自然瞒不过他们。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只是在那羞愤的神色之下,还隐藏着担忧之色。 目前能在宛城中的曹魏众臣,都是见识不凡之辈,他们当然知道糜旸此举是为了什么。 无非是激怒曹丕,让他命令张辽出兵。 虽然各曹魏大臣不认为张辽出兵,己方一定会败,但主不可因怒而兴师,这是众人都知道的道理。 而以众曹魏大臣对曹丕的了解,他们认为曹丕是很可能会在盛怒之下,命令张辽出兵的。 这就是他们担忧的原因。 有些相熟的大臣在进入大殿前互相交换了一下想法,他们约好一会若曹丕要执意出兵,那他们就一同进谏。 只是当大臣们陆续进入大殿中后,看着曹丕身前的一片狼藉,所有的大臣脸上都浮现了畏惧之色。 陛下这是有多愤怒? 这还怎么谏! 曹丕一脸阴沉的坐在御座上看着众臣陆续到来。 在刚刚等待众臣到来的时间内,曹丕勉强让自己表面上恢复了冷静。 只是他的脸色还是阴沉的可怕。 当绝大多数臣子已然到齐后,曹丕就用沙哑地嗓音对着在场的各位重臣言道: “朕决意下令,让卫将军出兵击退贼军。” 在说完这句话后,曹丕用充满寒意的眼神看向在场的一众大臣继续说道: “今日内,诸卿务必要为朕献上用兵方略。” 当曹丕说完这句话后,在场的曹魏大臣脸上纷纷浮现惊色。 他们有猜到曹丕会在糜旸的举动下,大怒兴兵,但是他们没想到曹丕的心情如此急迫,竟然今日就要拿出具体的进兵方略。 诸位大臣虽然知道曹丕的这个举动很不智,但是他们看到曹丕那阴沉至极的脸色,大多都没有人敢出来劝谏。 只是在场上百位大臣,还是有人刚正不阿,是真的心存大魏社稷的。 时任侍中兼驸马都尉的鲍勋,便头铁的出来对曹丕进谏道:“今之所急,唯在守疆。主动出兵,不宜为之。” 鲍勋字叔业,是泰山郡的名门之后。 鲍勋的父亲是鲍信,而鲍信是魏武帝曹操的好友,当年曹操能成为兖州之主,鲍信可谓是功不可没。 后来鲍信更是因为救曹操而战死沙场,可以说鲍信就是曹操的救命恩人。 因为鲍信的缘故,在鲍勋成年之后,曹操就对鲍勋多有提拔,在曹丕还是太子时就让他成为曹丕的中庶子辅左他。 但可惜的是,鲍勋性格刚直,不畏权势,所以曾数次得罪曹丕,对于这个“潜邸之臣”,曹丕不是对他不满,是对他有所怨恨的。 甚至因为自身的怨恨,当初身为太子的他,还暗中使阴谋让鲍勋得不到升迁。 本就想杀人的曹丕,见过往一直忤逆他的鲍勋这时竟然还敢当面违逆他,他的眼神中已然闪过杀意。 他冷笑着站起身,缓步来到鲍勋的身前对着他问道:“我军若不出击,难道等着敌人自毙吗?” “若这样的话,我大魏天朝威望何在!” 在场的曹魏众臣,大多都听出了曹丕这时已然动了杀意,鲍勋不是听不出来,但是一心为曹家的他,还是执着的劝谏道: “武帝在世,常凭智用兵,从不意气用事。 陛下继承宏业,正当继踪前代,令万世可则也。如何能在盛怒之中,行兵戎之事乎! “况之前王师屡征而未有所克者,盖以南方多贤才,凭阻山水,有难拔之势故也。 今年车骑亡故,首在南岸,尚未寻回,今陛下怒气行军,臣下破胆。 若一旦事有不谐,则南阳危矣,况今又劳兵袭远,日费千金,中国虚耗,令黠虏玩威,臣窃以为不可。 臣冒死以闻,唯陛下察焉。” 鲍勋的谏言令在场的大臣无不变色。 鲍勋不仅在谏言中言明曹丕出兵乃是意气用事,更加言明若这样出兵可能下场会不好。 这样的谏言放在以往曹丕都可能会不接受,更何况现在呢? 而曹丕在听完鲍勋的谏言后,他本来就在强制压抑的怒意再也无法控制。 他马上转身从地上捡起一摞竹简,然后狠狠地朝着鲍勋的头上砸去。 这摞竹简正是从各地送来的,户籍田亩中的一册。 当重量不轻的竹简砸在鲍勋的头上时,瞬间让鲍勋的头上流出血迹,而鲍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竹简砸地倒地。 鲍勋头上鲜红的血液并没有让曹丕冷静下来,他反而暴怒着手指着地上的那些竹简,大声对着鲍勋呵斥道: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竹简上面所记载的我朝的国力!我朝的国力是南方的十数倍,有此国力我军怎么会输!” “大魏是华夏正朔,朕是华夏正统天子,受命于天的天子!今糜贼竟敢辱没朕,你身为朕的臣子,不为朕分忧也就罢了,还要朕对此事视而不见不成?” 当曹丕对着刚爬起来的鲍勋大声呵斥完这些话后,整个大殿中的众臣尽皆噤若寒蝉。 他们知道曹丕这番话不只是对鲍勋说的,更是对他们说的。 “朕知道糜旸与关羽是想诱朕出战,但那又如何。贼军有六万大军,难道大魏的兵力会弱于彼等吗?” “贼军有关羽、张飞这等勐将,难道朕的大魏没有吗?既然贼军如此想战,那朕就成全他们!” 在说完以上的话后,曹丕转过身看着已然被血迹覆盖脸庞的鲍勋,他脸上的狠辣之色再也不加以掩饰。 “至于你鲍勋,竟然在朕面前妖言耸听,意图扰乱军心,实在是罪不可赦。” “来人!将鲍勋拖下去下狱治罪!” 当曹丕发出这个命令后,大殿中的魏军甲士马上就如狼似虎的上前将鲍勋给绑缚起来。 而曹丕的这个命令亦吓坏了在场的各位大臣。 立刻就有许多大臣出来为鲍勋求情,这些大臣有司马懿、辛毗、卫臻、高柔、陈矫等。 鲍勋再如何不是,他也是名门之后,同为士族的他们不可能对他被冤杀而无动于衷。 “勋父有功于太祖,请宽之。” 而往常若是有这么多大臣出来劝谏,曹丕肯定是会考虑一下的。 但现在已经被愤怒所湮没理智的曹丕,却对着这些以往他颇为倚重的世家大臣怒斥道: “勋无活分也!尔等欲俱死乎!” 曹丕的这番怒斥成功震慑住在场的大臣,他们不再求情,眼睁睁看着满脸血污的鲍勋被拖走。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而鲍勋被拖走之时,他并没有求饶,反而是口中发出一阵阵凄凉的大笑声。 太祖,当初为何不立平原侯呀! 鲍勋临死前的大笑声不断地飘荡在大殿之中,令许多大臣心中都浮现畏惧。 曹丕继位之后,第一次拿出了他对士族的狠辣,若是曹操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应该是会开心的。 但若是曹操的在天有灵知道,曹丕的狠辣是用在恩人之子鲍勋身上时,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而在鲍勋被拖走后,已经没有大臣再敢劝阻曹丕。 曹丕用通红的眼睛看着在场的诸位大臣,他发出了今日的最后一道诏令: “拟诏:命左将军张合,命武卫将军许褚,命.....速来宛城。” 既然你要战,那便堂堂正正的的战上一场吧。 朕要让你看看我大魏的国力,朕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吊民伐罪之师。 朕这次要你死!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大风已起 刘贾叹息 尽管是在盛怒之下,但是曹丕并没有直接下令张辽率军出击。 因为现在张辽手中虽然有着三万战力彪悍的曹魏中军,但是相比于樊城外的六万汉军,数量上还是有些悬殊的。 曹丕想让张辽主动出击,是想让张辽为他击溃汉军雪耻,不是想平白送给敌军一场大胜。 而曹丕纵算再如何不通兵略,他也知道要想在野战中正面击败敌手,那么己方的兵力至少不能弱于敌方。 于是乎为了完成心中的那个目的,曹丕发出的第一道诏令便是召集各地的曹魏虎将前来。 而曹丕的第二道诏令便是让中领军朱铄,率领着三万从各地集结而来的外军火速南下。 在之前曹丕亲征之时,他便从洛阳带来了八万大军,号称二十万。 虽然那八万大军不全都是曹魏的中军,其中只有五万左右才是。 但是后来在曹丕天子诏令的不断催促之下,集合在宛城内外的魏军,早已经超过十数万之众。 而这十数万大军中,单单正卒就有接近十万之众。 这便是曹魏傲世天下的实力。 这也是曹丕可以任性打这场仗的最大资本。 本来宛城内的中军有五万之众,那五万曹魏中军之前在曹丕的命令下,被张辽带走三万南下,所以目前宛城中只有两万曹魏中军。 论战力,曹魏中军的战斗力是北方诸军之冠。 所以按照常理来说,曹丕应该让朱铄率领另外的两万曹魏中军南下才是。 只是曹魏中军是曹操留给曹丕震慑地方,保护曹家的最大底气。 曹丕再如何昏聩气愤,也不可能将身边的中军都派出去,从而让自己身处在一群地方军之中。 而朱铄所带领南下的三万的外军,他们的前身本就是曹操生前留在地方的中军,所以这三万外军的战斗力亦是不差。 正面对抗的话,用他们与樊城外的汉军对阵已然足够。 更何况就算出战不利,宛城还有数万魏军可以作为后盾。 而在朱铄率军离开宛城的时候,时间已经悄然迈入了汉章武二年元月。 本来元旦一日是华夏民族最重要的节日,特别是身为天子的曹丕,这一日他是要大宴群臣开展朝会的。 而这种礼仪以往是曹丕很重视的方面。 只是出了那一档子事后,曹丕很显然没有了庆祝的情绪。 曹丕不想庆祝,他底下的大臣更是一嘴都不敢提过元旦的事。 这段时间以来,宛城中的大臣哪怕是心中不想魏军出战的,这时也只能绞尽脑汁的为曹丕思考如何击败汉军的策略。 鲍勋的血现在可还在议事的大殿中,未被洗去呢。 本来应该因为元月而充满欢声笑语的宛城,这段时间的气氛却压抑的很。 甚至这段时间以来,宛城上空的天气都是阴云密布的,那黑压压的乌云压得城内的人快要透不过气来似的。 现在宛城中的曹魏诸臣都很羡慕领军南下的朱铄,至少他不用在担惊受怕的环境中提心吊胆。 在曹丕的高压催促之下,许多条诏令从宛城发出快速的送往四方,那些诏令是发给各地曹魏的成名多年的统兵大将的。 关羽与张飞皆是万人敌如何,质量不够,数量来凑,这便是曹丕现今心目中的想法。 而就在整个宛城内外都因为曹丕的怒火开始忙碌起来时,一位身穿锦服的老者缓缓登上了宛城的城头。 这位老者便是时任大魏侍中的刘晔,刘子扬。 刘晔看着下方不断从城门口奔出的各路信使,他一双似乎可以看穿世事的目光中,隐隐闪耀着担忧之色。 最后刘晔无奈的叹息一声,他看向了天上似乎要压向脚下这片城池的乌云。 天空阴沉,不见丝毫阳光。 这时一阵微风从城墙上吹过,带起了刘晔背后的发丝,感觉到自身发丝在风中飞舞的刘晔,伸出手去感受着这在天地间突然而起的寒风。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宛城这方天地间的寒风正变得越来越迅疾。 “这天下,风已起。” “那天上的乌云,又可以遮蔽日光多久呢?” 察觉到这一幕的刘晔,如自语般说出他心中的推断。 曹魏良才最多,在许多贤才陆续去世后,如今世人公认的曹魏第一智者乃是贾诩。 但是世人不知道的是,被公认为曹魏第一智者的贾诩,心中却颇为佩服着一个人,这人便是刘晔。 “帷幄设计,坐照千里,淮南子扬也。” 刘晔在说完那番推断后,又自嘲般地笑了一声。 这天下间的风,自桓灵以来,又何时停止过呢? 本来刘晔以为随着许多英雄贤才的相继离世,这天下会安定一段时间。 但是现在想来,只要世上一日有人,那么那带着血腥的寒风就一日不会停息。 想通这点的刘晔重重地发出一声叹息。 因怒兴师,竖子之为! ... 朱铄身为曹丕的好友又是心腹大臣,他当然知道曹丕现在心中的恼怒有多甚。 所以在曹丕的诏令发出后,他率领着集结好的三万魏军快速的朝着偃城而去。 在之前张辽率领三万曹魏中军南下之时,花了快二十天的时间。 但是在朱铄的带领之下,三万魏军倍道兼程,不出十日就已经到达偃城之外。 因为朱铄是突然带领着大军南下,所以张辽是朱铄到达离偃城外不远处时,方才从斥候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张辽与杜袭眼带担忧地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已经在南阳郡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他们二人就在樊城的不远处,又岂会不知道呢? 他们之前在知道糜旸的诡计后,就十分担心曹丕会因此怒而兴师。 不过他们心中还是有着一些希望,他们希望宛城中的众公卿大臣能够劝阻住曹丕。 但可惜随着朱铄领着三万魏军到来,他们心中的那一丝希望亦已经悄然破散。 朱铄在领军到达偃城外后,便命令麾下的大军在张辽大军的大营旁安营扎寨,随后他便径直来张辽的大营中宣读了曹丕的圣旨。 在朱铄所带来的圣旨中,曹丕仍然任命张辽为这六万魏军的主将,只是他将张辽的作战任务从守卫樊城,变成了击溃樊城外的汉军。 嗯,是击溃不是击退。 在朱铄念完圣旨中的内容之后,朱铄让张辽接旨领命,但是张辽的脸上却浮现一些犹疑之色。 他并没有马上起身接旨。 但就在张辽有些迟疑的时候,在张辽背后的杜袭推了张辽一把,示意他赶紧接旨。 在被杜袭推背之后,张辽方才从犹疑中恢复,最后他暗自咬咬牙,上前从朱铄手中接过了曹丕的圣旨。 虽然曹丕的圣旨是用上好的帛书所写就,但是当这封圣旨落入张辽的手中时,他只觉得手中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何为乱命? 这就是。 刚刚在接圣旨之前,张辽有想过给曹丕上书进行劝谏。 但当他想到宛城中那么多公卿大臣都无法劝阻曹丕,而他自己一个身份敏感的大将,虽然表面上很受宠,但实际上又怎么能劝动曹丕呢? 曹丕毕竟不是曹操。 曹操是不会对他太过宠信,但是他见识卓远,能清晰的分辨出自己的谏言是好是坏。 至于今上,从今日的表现足可以看出,并不具备这种特质。 在这种情况下,或许当他进行劝谏后,很可能会引得曹丕进一步盛怒,从而临阵换将吧。 既然曹丕已然决意出兵与汉军决战,那么身为臣子的他们纵算心中有多不愿,最后也只能照做。 在诸将林立的大帐中,张辽一脸复杂神色的将曹丕的圣旨紧紧攥在手中。 而见张辽已然接过曹丕的圣旨,朱铄便来到张辽的下首站立,自张辽接过曹丕新的命令的那一刻,他也成为张辽的一位下属。 “传令下去,全军加紧操练,不日出征。” 曹丕给张辽下达的新的命令,虽然是要击溃樊城外的汉军。 但是曹丕亦在圣旨中说明,他已经在加急调来一众武将助阵。 所以短时间内张辽要做的便是加紧操练麾下的六万大军,让他们尽快恢复到战时的状态中。 当张辽的这个命令传遍大帐中后,大帐中的诸将纷纷对着张辽一拜: “唯!” ... 此刻在遥远的洛阳宫城中,刚刚被曹丕封为齐公的曹叡,正在他的寝殿中聆听着对面一位老者的教诲。 这位老者正是刚刚被曹丕任命为齐公傅的贾诩。 贾诩看着坐在对面认真听讲的曹叡,他眼神中的赞赏之意丝毫不加掩盖。 这种赞赏的目光,以往贾诩从未给过曹丕。 在目前曹丕在世的诸子中,只有曹叡迈过十岁这个关卡。 再加上曹叡是曹丕的长子,所以曹丕封曹叡为齐公的意味已经路人皆知。 名为齐公,实为太子。 在之前教导曹叡之前,贾诩就通过日常的观察得知曹叡是个不同凡响之人。 若要类比的话,论远见曹叡可与曹操相比较。 而在真正开始教导曹叡之后,贾诩才发现曹叡给他的惊喜远远不止如此。 可能是因为天赋的原因,或可能是从小被曹操教导的原因,所以曹叡无论是在见识上,还是作风上都很像武帝曹操。 即使因为年纪与经验的原因,现在的曹叡还不能达到武帝在世时的高度,但由此可见曹叡的可堪造就性。 贾诩自认为自己是一位名师,作为名师的他能教导一位高徒,亦是他颇为高兴的事。 贾诩看向曹叡问道:“近来南阳多事,有议者认为樊城临近汉水,守之不易而敌军攻之甚便。 所以他们建议陛下放弃樊城,收缩防线固守,齐公如何看待此事?” 贾诩知道曹丕让他担任曹叡的师傅,不是让他教导曹叡经学典籍的,这样的师傅曹叡太多了,曹丕是让他教导曹叡智术之道的。 所以贾诩的教学就一直是以时事问询考教曹叡,通过此来教导他。 而曹叡在听完贾诩的话后,对着贾诩一拜后恭谨地答道:“不可。” “昔汉光武遣兵县据略阳,终以破隗嚣,先帝东置合肥,南守樊城,西固祁山,贼来必先争这三城者,地有所必争也。 纵今羽率大军攻樊城,亦不足虑。若敕诸将坚守,时日一久,贼众自退也。” 曹叡与曹操很像的一点是,他从不以名声论断一个人。 甚至他对徒有其名之辈颇为厌恶,相反对贾诩这般名声不好却智计无穷的大臣颇为喜欢。 这一点得益于曹操在世时对他的教导,亦因为他的生母甄氏的来历问题。 再加上这时甄氏还未惨死,曹叡的性情还未到达偏激的地步,所以他对贾诩的尊重是真诚的。 而贾诩在听完曹叡的回答后,他点点头随后加大难度问道:“今樊城外贼寇云集,议者多有意欲发大军而剿灭之,齐公以为如何?” 曹叡在听完贾诩新的问题后,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答道: “昔武皇帝圣于用兵,察刘贼栖于山岩,视吴虏窜于江湖,皆挠而避之,不责将士之力,不争一朝之忿,诚所谓见胜而战,知难而退也。 今若大发兵马进军就樊城讨关,道既险阻,计用精兵又转运镇守南方四州遏御水贼,凡用十五六万人,必当复更有所发兴。 天下骚动,费力广大,此诚所宜深虑。 夫守战之力,力役参倍。故以上佳之计,应分命大将据诸要险,威足以震摄强寇,镇静疆埸,将士虎睡,百姓无事。 数年之间,中国日盛,南方二虏必自罢弊。自那时,天下何人是我大魏敌手?” 听完曹叡的这个回答后,贾诩不禁抚须微笑起来。 若将来此子继位,大魏至少还可昌盛数十年,而他贾氏一族依附在大魏的羽翼下,亦至少可繁荣数十年。 而就在贾诩对曹叡的表现十分满意的时候,突然有宦官进来对贾诩与曹叡禀报了一件事。 这件事说的便是方才有圣旨来,将武卫将军许褚急召前去宛城。 并且从这名宦官的口中,贾诩与曹叡二人得知了曹丕为何如此做的原因。 听到这个消息后,曹叡的脸上浮现羞怒与担忧之色,他立马就要起身前去阻止。 曹叡再如何聪慧,毕竟还是一位少年,性情不够沉稳。 而他急躁的举动却被贾诩所阻拦。 在听到这个消息时,贾诩不禁气的揪下了几根胡须。 他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为何曹丕就是不肯听他的。 但是事已至此,深知曹丕为人的贾诩知道,现在的曹丕没人劝得动的。 所以贾诩急忙拦住了曹叡,并且对他耳语道:“齐公应好好修学,不可太早插手陛下的决策。” “齐公要将目光放在将来,这时不可触怒陛下,母以子贵!” 贾诩虽然没有把话说的很清楚,但是聪慧的曹叡明白了贾诩话语中的含义。 想到甄宓的他,当即放弃了心中想要劝阻的想法。 见成功劝阻住曹叡,贾诩最后无奈的闭上了双眼。 大魏的希望,只能放在曹叡身上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云长用意 三虎同帐 宛城魏军的异动,很快就被汉军的探子所探得,然后不久后就被送到关羽的桉头上。 无论是朱铄领军南下,还是宛城的信使不断地往各地而去,魏军的一举一动正丝毫不落的落在关羽的眼中。 汉军中的骑军宝贵,之前关羽所派出的那十数队轻骑,本来就不是单单为了散播消息所用。 当那十数队轻骑的足迹遍布南阳郡内外的时候,他们亦充当着斥候的重任。 当关羽得知曹丕的所有举动之后,他马上召集目前在大营中的一应将领进行议事。 在廖化的召集之下,许多时刻处在战备状态的将领就纷纷来到关羽的大帐中。 诸将在到来后,就纷纷按照各自的次序入座,等着关羽做出下一步的指示。 但就在诸将都入座之后,一位重量级的人物方才姗姗来迟。 这人便是目前在大军中,位次仅在关羽之下的大汉骠骑将军马超。 马超的骠骑将军的位份,比张飞的车骑将军还高上一个等级。 只是当这个重量级人物到来之后,本来还互相之间有说有笑的诸将就齐齐噤声。 诸将用猜忌的目光,看着这个威震天下的神威天将军进入大帐中。 诸将那猜忌的目光,丝毫不加掩饰。 目前整个大帐内只要是忠义之辈,都对马超的观感不怎么好。 哪怕他的威名怎么大,他的地位怎么高。 马超当然也知道他在众人心目中的印象是怎么样的,只是多年以来他也习惯了。 正因为知道,所以他在前段时间来大营中后,就带着马岱及自己的部众远远地在另寻一处扎营,不与诸位汉将的营帐挨在一起。 所以今日他才会姗姗来迟。 马超在带着马岱进入大帐中后,马岱根据自己的地位寻找了一处坐席坐下,而马超则是径直走到一处位置入座。 而马超入座的地方,正好就是糜旸的旁边。 本来按照上下位次,马超应该是坐在离关羽最近的地方,而糜旸与马超之间隔着一个张飞。 但耐不住张飞与关羽的私人感情好,再加上张飞不齿马超的为人。 所以他在一进入大帐中后,就立马走到关羽的身边坐下。 很明显,张飞是不想与马超坐在一起。 不过这也正常,若说刘备为了大局考虑会对马超释放出善意的话,那么性格嫉恶如仇的张飞,是肯定不想与马超为伍的。 张飞不取出长枪与马超大战个上百回合,已经是为大局考虑了。 糜旸看着身形若熊虎的马超迈着矫健的步伐,来到他的身旁坐下。 暂且抛开马超的个人品质不谈,若单单论个人的勇武程度,无论是在历史上还是三国演义中,马超都完全配得上神威二字。 在糜旸目光中的马超,论个人相貌的话,其实面如冠玉更像一位书生。 但是马超的身材又很是雄壮,在他走动之间,他整个人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勐虎一般,意欲择人而噬。 最难得的是,马超彪悍的身材与他面如冠玉的相貌并不矛盾,反而两者糅杂在一起后,形成一种很特殊的美感。 马超整个人的皮囊是很符合当世人的主流审美观,阳刚、英武。 所以只有起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外号,锦马超这个美誉正适合眼前的这人。 只是当马超在糜旸身旁入座后,坐在关羽旁边的张飞颇为不屑的看了一眼马超。 起初马超刚刚投降刘备时,关羽听说这件事后因为马超不是故人,特地写信问诸葛亮,马超的才干谁可以相比。 诸葛亮知道关羽有争强好胜的意思,所以回信给关羽说:“马超可以与益德相比,无法和你相提并论。” 关羽看到信后非常开心,把书信给所有宾客看。 当这件事发生之后,关羽倒是开心了,张飞却颇为不开心。 甚至还有些委屈。 想他张飞一生忠义天下谁人不知,诸葛亮竟然说马超和他是一样的人,这当然会让三爷吃味了。 只是张飞也知道,当时诸葛亮乃是为了安抚马超与关羽。 再加上诸葛亮只是说能力马超与他差不多,并没说品德方面,所以张飞当时才没发作。 可是张飞却一直将这件事记在心中,他心中一直卯着一股劲,想着有朝一日与马超一较高下。 张飞用带着战意的目光看着马超,感官敏锐的马超当然感觉到了。 只是他深知张飞的身份不是他能比拟的,所以他装作没看到张飞的目光,特意将头摆向另一旁。 张飞的动作被坐在他旁边的关羽看的清清楚楚的,不过他也能理解张飞的想法就是了。 当初要不是诸葛亮那么说,他也早就挑战马超去了。 只是今日他汇集诸将是为了商讨大军的下一步方略,所以关羽用眼神警告了张飞一眼之后,他便开口将他收到的情报说了出来。 而当汇集而来的汉军诸将,得知魏军终于有所动作的消息之后,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兴奋之色。 乌龟变成兔子,会开始动了。 看着诸将脸上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油然表现出的兴奋之色,关羽满意的点点头。 身为主帅的他,最重要的不是献计,而是要发挥好首脑的作用。 身为首脑的第一个作用,便是要判断军心是否可用。 在他刚才的叙说中,汉军诸将已然知道目前在偃城外的魏军已有六万之众,兵力与他们相当。 再加上从宛城中不断派出信使的消息推断,集结在偃城外的魏军将会越来越多。 但尽管是这样,汉军诸将的脸上并没有浮现畏惧之色,这说明目前诸将的军心还是十分高昂的。 这种军心,让关羽对接下来的决战,怀抱着更大的信心。 只是身为主帅的关羽,当然也不可能坐视敌军就如此肆无忌惮的集结。 于是乎,关羽对着诸将下达了一个命令: “明日起我军将从樊城外撤退,一路缓慢退至汉水。” 当关羽的这个命令下达之后,大帐中的汉军诸将有的人脸上开始浮现不解之色。 现在魏军已然开始有所动作,为何他们现在还要撤回呢? 但是在细细思考之后,诸将就明白了关羽的用意。 关羽的用意有三层,第一层用意就是关羽担心将来在和魏军大战时,樊城中的魏军会对他们进行前后夹击。 虽然现在樊城被汉军围的水泄不通,但是关羽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围点打援,所以并未对樊城发起过进攻。 樊城中的魏军未经历守城战,是没有损伤的。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来日他们大军开始与魏军大战,趁此时机樊城中的魏军从背后突袭他们,那么那样是很危险的。 没有士卒守护的壁垒,只是死物而已。 而选择撤围樊城,六万汉军就便可收缩防线,让自己的背后交给有着制水权的友军。 关羽此举的第二层用意是,一旦他撤围樊城的消息传到曹丕的耳中,那么曹丕会以为汉军是怕了,是想逃跑了。 只要曹丕一浮现这种想法,那么他便会再次下诏催促张辽对他们发起进攻。 这样的话,就等于在无形间破解了曹丕召集各地良将的做法。 关羽围点打援的目的,只是想吃掉张辽手中的那三万魏军中军,他不是要靠手中的这六万汉军来单挑整个大魏。 就算关羽有这个能力,大汉目前也没这个国力来支撑关羽吃掉曹魏的整个野战军。 至于曹丕在听到汉军有撤退的意思后,会不会下诏张辽急速进兵,这一点是答桉是肯定的。 曹丕兴师是因为怒气,所以他是肯定受不了汉军羞辱完他,还能大摇大摆安然撤退的。 若如此的话,他这次所受的耻辱就没办法洗脱了。 而关羽的第三层用意,就是比较隐晦了。 一旦汉军撤围樊城,那就代表着樊城中的曹休自由了。 本来六万汉军的主将是张辽,可是一旦身为镇南将军兼曹氏宗亲的曹休从樊城中出来,那么那六万魏军的指挥者还会是张辽吗? 要知道曹休可不是曹泰那种废二代。 曹休虽名义上是二代,但他实际跟随曹操的时间,并没有比曹仁、曹洪等一代短上多少。 而且最重要的是,曹休身上可是有战功在身的,在曹操在世时,就对曹休很是倚重。 更何况,以曹氏宗亲统御异姓大将,乃是魏军中多年来的潜规则。 而临阵换将,可是兵家大忌。 纵使曹丕能不调换主将,曹休这个曹氏宗亲,会甘愿处在张辽这个异姓二将之下吗? 将帅不合,亦是兵家大忌。 这是关羽的阳谋,这也是关羽堂堂正正的,以退为进的用兵之道。 当然目前在大帐中能明白关羽这第三层用意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以关羽现今的身份与威望,他所下达的命令无须过多解释,就可以让众人信服。 在下达完这个命令之后,关羽又与诸将商量了好一些事,在将全部的事都商谈完毕之后,关羽让大帐中的将领都陆续下去按命令行事。 在所有将领离去之前,关羽让马超与糜旸二人留下。 马超在听到关羽的这个命令时,并不知道关羽意欲何为。 只是关羽目前的威望、声望都在他之上,所以面对关羽的命令,马超亦只能领命行事。 在目前整个大汉的军队中,除去刘备之外,恐怕亦只有关羽指挥的动马超了。 而糜旸面对关羽的命令,当然更加不会有什么疑问了。 只是在马超与糜旸留下后,这个大帐中除去关羽之外,还有着第三者在。 那人便是张飞了..... 关羽也不管张飞留在大帐中干嘛,在诸将都走后,关羽率先起身走到马超的面前,对着马超问道: “听说孟起此番前来,带来了三千羌氐的勇士?” 听到关羽突然问起他这事,马超心中一个咯噔。 当初下辨之战时,马超策动氐族雷定七部万余人响应刘备,牵制曹军先锋主力。 虽然后来那上万氐族勇士在大战中损失惨重,但还是有留下一部分的。 再加上本身跟随在马超身边的一些羌族人,所以目前马超的身边有着近三千羌氐勇士。 三千羌氐勇士愿意跟随马超,完全是因为他神威天将军的威望。 这三千羌氐勇士一直就算是马超的私兵,刘备知道这件事后,亦并未剥夺掉他的这部分兵权。 这次南下,为了自保马超将在沔阳的三千羌氐勇士都一起带来。 因为携带羌氐勇士的目的不纯,所以当关羽问起这件事后,马超的脸上浮现一些慌张之色。 张飞见状,不自觉地将手按在自己的佩剑上。 后来他发现目前站在马超身前的是关羽,他又默默地放下了心中的戒备。 马超之所以会有些慌张,是他以为关羽对他携带三千羌氐勇士在身旁有着疑虑。 毕竟异族本来就不受待见,更何况还是他率领的异族。 在慌张之下,马超先是对关羽回答道:“正是。” 在回答完这两个字后,马超本要继续抱拳解释,只是关羽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关羽对着马超言道:“之前一战,我军大破敌军的骑军,缴获了许多战马与骑甲,一会我会命人将那些送到你的大营中。”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有了这些,孟起可有信心短时间内让那三千羌氐勇士,成为无坚不摧的骑军乎?” 在关羽讲完这番话后,马超方才知道关羽问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其实关羽对待马超的态度与张飞差不多,那就是绝对谈不上信任。 但是关羽不信任马超,却十分信任刘备。 他知道刘备既然会将马超派来前线,那就说明刘备认为马超是可用的,刘备的目光关羽是深信不疑的。 所以关羽根本不是为了试探马超,他现在想的只是最大程度让马超发挥起他的效用。 而关羽所说的话,正是之前他让刘备召集马超来樊城的原因。 听到关羽是这个意思,马超的内心中瞬间安定。 而见关羽问到他的长处,马超的脸上马上浮现豪气,他对着关羽言道: “大将军勿忧,不出三日,超必定会整出一支虎狼骑军。” 三日的时间,整出一支如狼似虎的骑军,这要是别人这么说,任谁都会觉得他在说大话。 但是如今是马超如此说,他的话让人有一种信任感。 什么虎豹骑,什么乌桓名骑,都曾经是马超所率领的骑军的手下败将而已。 第二百八十四章 桃园之约 魏军开拔 在马超对自己允诺之后,关羽脸上浮现笑意,他转头看向糜旸。 意识到关羽的目光看来,糜旸对着关羽一拜,等候着他的吩咐。 “关于来日与贼军大战,我心中已经有所布置。” “那一日,我会将六万大军分布前,中,后三军,每军两万人,前军由益德统帅,为我军先锋。” “中军将会是我亲自统帅,负责居中策应,而后军我打算交由你统领,负责为大军保障侧翼。” 听到关羽的安排布置,糜旸脸上闪现出一些意外之色。 因为在他到樊城外第一日开始,关羽就对他言明将他召来的目的,就是要让他多学习的。 所以糜旸没想到关羽现今竟然会让他在来日至关重要的一战中,单独统帅一军。 不过仔细想想,关羽的这番安排很是正常。 他自己虽年岁尚轻,但目前身上的战功目前仅在关羽之下,他在大军中的声望亦只在关羽与张飞之下。 而且现在他的官职,更是大军中仅有的四位重号将军之一。 在关羽、张飞、马超皆有所任务的情况下,这最后一军的主将由他来担任,可以说乃是应有之义。 只不过虽然关羽让他担任后军的主将,乃是正常情况下的事,只是关羽的这副举措无疑也体现着他对自己的莫大信重。 所以糜旸在听完关羽的话后,他对着关羽一拜言道:“臣必不负大将军信任,誓不会让敌军对我军侧翼造成威胁。” 糜旸的许诺,让关羽一时间有些陷入回忆之中。 一年多前的那一夜,并不为世人所知的糜旸,亦是如此站在樊城外的大营中,站在他的面前对着他许诺。 “有臣在一日,势不让吴狗越过公安一步。” 当时糜旸充满豪气的许诺,关羽现在想来还记忆犹新。 而从糜旸后来的表现来看,他并没有对他食言,而且还将他的许诺完成的很出色。 现在当已然在世间拥有偌大名声的糜旸,再次站在他面前对着许出诺言时,这让关羽看向糜旸的目光愈加柔和。 眼前站着的这个年轻人,不仅是他一手提拔的旧部,还是他的女婿,更是他内心中属意的接班人。 其实关羽有意将糜旸任命为后军的主将,除去糜旸所想的原因之外,还有着其他的原因。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一个原因是六万汉军中,有一万大军是糜旸的嫡系部队。 让糜旸来指挥这一万汉军,无疑可以让这一万汉军发挥更大的战斗力。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关羽想保护糜旸。 来日的决战已经提上日程。 为了这一场决战,他已经准备了太多太久。 数月前自他领军踏上樊城外的土地上,及至今日所做的一切布置,都是在通过各种办法来削弱敌军的实力。 这是因为敌军的实力很强。 关羽是高傲,但他并不是目空一切。 关羽深知魏军无论是装备还是兵员的精锐程度,都在汉军之上,正如之前他对刘备所说的那般:“北敌兵强,我需强将。” 北方士卒的战斗力强,乃是天下皆知的事。 在这样的情况下,纵使目前的局势看起来对汉军有利,但战场的局势瞬息万变,谁也不能保证在来日的决战中汉军一定会获胜。 甚至有可能汉军会是落败的那一方。 而这样的结果,刘备、关羽、张飞其实心中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正因为如此,所以关羽才会力谏刘备退回襄阳城,正因为如此,张飞这段时间以来才会形影不离的跟在关羽身边。 三兄弟都知道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一场恶仗,恶仗之后,生死难料,所以更要时刻珍惜现在。 别看关羽这段时日以来一直表现的很是沉稳,张飞这段时日以来表现的一直是大大咧咧的状态,但他们两人心中都已经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 这是他们二人自当年追随刘备从军之时,心中就做好着的准备。 只是这场仗,关羽又不能不打。 因为类似的仗迟早要打,如果他今日不打,那么来日就会留给糜旸或者其他人去打,而那时候的魏军只会比现在更强。 身为长辈,身为一代名将,关羽是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的。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他得趁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将他该做的事做了。 只是虽然心中怀抱着这样的想法,但是凡大将者,先虑败再虑胜。 若是这场仗汉军败了,糜旸不可以有事。 有糜旸与丞相在,就算他这一辈人都故去了,大汉至少还能再多数十年国运。 薪火传承,生生不息。 关羽虽然给糜旸的后军安排了守护侧翼的重任,但若是汉军败了,负责守卫侧翼的主将糜旸,却是更为容易撤退的。 糜旸现在并不知道关羽的这层心思,他只知道关羽正在用柔和的目光一直在看着他。 而关羽在看完糜旸良久后,他伸出双手拍着糜旸的肩膀言道:“我之主簿,我之参军,不要让我失望。” 听到关羽没有念及他现在的官职,反而念起当年自己第一次所担任的两个官职,糜旸的脸上也流露出笑意。 这两年来,因为他立下的战功颇多,所以他担任了不少官职。 只是现在已然身为左将军的糜旸,他心中却一直记得当年关羽授予他的那两个官职。 糜旸是个念旧及懂得感恩的人。 “唯。” 面对关羽,糜旸重重地说出了这个字。 在糜旸说完这个字后,关羽便让马超与糜旸先下去好生准备。 而在糜旸与马超尽皆离去之后,张飞起身来到关羽的身旁,张飞对着关羽问道:“兄长,马超可信吗?” 对于张飞的疑惑,关羽点点头道:“马超虽非忠义之辈,然亦非不明时势之人,以他之狼藉名声,若再叛我等,那无异于自绝于天地间。” 听到关羽这么说,张飞便悄然放下了内心中的顾虑。 他一直是个听话的好弟弟。 随后关羽转身看向张飞,他见张飞的腰间一直悬挂着一把剑,好奇地问道:“按军法,诸将议事时非主将不得佩戴兵刃。” “现今我都未曾佩戴兵刃,你一直随身带着一把剑是怎么回事?” 听到关羽的疑问,张飞答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我防的正是马超这厮。” 在关羽面前,张飞丝毫没有掩饰他对马超的忌惮。 说实话要不是提着长枪在大帐中不好施展开,张飞是不介意提着长枪议事的。 关羽听完张飞的回答后,不禁笑道:“有我在大帐中,纵算马超有所企图,何能为也?” 关羽在说这句话时,脸上浮现出无比的自信。 可是张飞在听完关羽的话后,嘴中都囔着说道:“以前兄长说这话飞信。可是现在飞都听陛下说了,兄长有病在身,想来一身武艺亦施展不出。” “现在兄长是没事,可万一发病了,还不得靠我保护你。” 张飞说的都是他的心里话,只是张飞的心里话落进关羽的耳中时,关羽像是听到了什么莫大的笑话一般。 他关羽会需要人保护? 正面对阵能够取他性命,恐怕吕布在世都不敢说这种大话吧。 关羽气愤的看向张飞:“你这涿郡汉子又在说什么胡话,还你想着保护我。” “还不知道当初在涿郡投军时,是谁在我手下败下阵来,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早就没命了。” 听到关羽说起此事,张飞一下子就急了起来。 “又提这件事,当初是我喝醉了!” 看到张飞急起来的样子,关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而看到关羽因那件“不堪”的往事开始大笑,张飞脸上的急切之色更强。 只是一向颇有急智的张飞,这时却在关羽面前无法寻到辩解之语。 于是乎张飞整张脸气的涨得通红。 看到张飞的这副表现,关羽口中的大笑声越发响亮。 听着关羽的大笑声,张飞最后气的说道:“那就看来日谁杀敌的多。” “别兄长到时候提不动刀了,还要我去救你。” 关羽的大笑声因为张飞的这句话戛然而止。 “你是在说我老?” “不然呢?” “真是岂有此理,我水淹七军的时候,你还在巴西练兵呢!” “那我在江陵城外压着曹仁打的时候,你还在襄阳周围被乐进压着打呢!” 张飞的这句话,无疑更加点燃了关羽的怒火。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于是乎关羽的下一句反击接踵而至。 此刻在大帐外,是守卫森严的重重守卫。 而在大帐之中,目前大汉中除刘备外最有权势的两个威震天下的盖世名将,正在不停的互相“争吵”着。 这时的他们丝毫都没有,往日在外人面前那副威风赫赫的样子。 这是关羽与张飞从未在外人表现出的一幕,这一幕亦不会被记载在史书之中。 这一幕很不庄重,却莫名的让人感觉到很温馨。 而这一幕,亦只会发生在刘关张三兄弟之间。 尽管他们都已经是老人,但是纯粹的兄弟之情已然跨越了年龄的界限。 在他们眼中,彼此都依然是年少时的模样。 年岁或许会让他们学会成长,但不会磨灭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在经过一段时间不短的争吵后,张飞感觉有些累了。 他缓了缓后突然叫关羽道: “兄长。” “嗯?” “大战过后,我们一起去新野喝酒吧。 那里有处桃林,很像涿郡我家里的那一片,叫上陛下一起。” “嗯。” ... 汉军从樊城外撤围的举动,很快就被偃城外的张辽所探知。 而张辽在探知这个消息后,他一方面赶紧命人将这个消息快马报给宛城的曹丕,另一方面他马上召集诸将议事。 在诸将到来得知这个消息后,张辽的这个大帐中,马上陷入一片哗然之中。 实在是这个消息太突然了。 毕竟不久前汉军还各种骚操作想要诱引他们出战,结果现在他们刚刚流露出想要出战的消息,汉军就开始撤围了。 这是要准备撤退的意思吗? 这不是在逗他们玩吗? 最重要的是,如果让这数万汉军安然无恙的退回襄阳,那他们这些将领是一定会承受曹丕的怒火的。 幸亏据探子回报,汉军目前仅仅是有序的从樊城外撤围,看他们的举动并不像是要急切退兵的意思。 只是尽管如此,他们也不能对汉军的这个举动无动于衷。 于是乎在议事之中,魏军诸将很快就达成一个共识。 那便是不管汉军的目的是什么,他们都必须要动一动了。 在魏军诸将在曹丕的高压下达成共识的那一刻,张辽这个主将的看法已然不重要了。 甚至连杜袭这个持节的护军的看法,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目前实际上在指挥着这支大军的,正是数百里之外的曹丕。 在诸将一致的建议之下,张辽只能派出孙礼率领一万魏军先行快速赶至樊城外。 张辽的这个安排一方面可以让孙礼,实时观察汉军撤围樊城后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 另一方面更可以在汉军真的有意撤退之时,让孙礼所率的一万魏军配合樊城内的魏军,死死咬住想要撤退的汉军。 有着两万魏军在背后,想来汉军也不可能肆无忌惮地渡河南下。 至于为何不马上率领全部的魏军出击,一方面是召集全部大军耗时颇久,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曹丕之前下达的那个圣旨。 在曹丕的那道圣旨之中,他既命令张辽做好随时出战的准备,又告诉张辽他正在调集其他良将南下。 若是汉军如之前一般一直围着樊城,那自然曹丕的这道圣旨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但一旦局势发生巨大的变化,那么在有着曹丕那道圣旨的情况下,张辽根本就无所适从。 自古以来,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为的就是防止这样的情况。 但现在张辽名义上是这六万魏军的主将,但是他临机决断的权力,实际上已经被曹丕剥夺了。 所以张辽目前只能做出这种安排。 这也得亏是张辽经验丰富,换做是其他寻常大将,面对这种突变的形势,恐怕早已经手足无措了。 孙礼在收到张辽的军令后,知道军情紧急的他马上率领着一万魏军从大营中而出,朝着樊城快速赶去。 偃城与樊城相距不远,孙礼的大军没用多久就已然赶到樊城之外。 而当孙礼领军到达樊城外时,他看到樊城外已经有一支魏军,正在陆续拔营的汉军不远处死死地盯着他们。 这支魏军正是被困了数个月的曹休所率领的樊城守军。 第二百八十五章 当年千里 风起云涌 原先在曹仁领军攻打西城之前,虽然他将南阳郡中大多的兵力都带走,但是樊城一带的所属曹休的魏军,他并没有亦一并调走。 理由很简单,因为樊城是大魏守卫南阳郡的第一道防线,而且那时的关羽的威胁性大于糜旸。 所以哪怕曹仁所率的魏军在西城之外遭到覆灭,曹休手中的兵力却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而要想守住樊城这种地处平原,并无山势作为屏障的兵家必争之地,曹休手中的兵力定然不会少于一万。 实际上曹休原本手中的大军有一万五千左右,后来因为孙礼的计策他抽调三千大军给孙礼带去偃城驻守,所以目前樊城中曹休能调动的魏军有一万二左右。 曹休手中的这一万二魏军,是通过当年曹操留在南阳的外军扩编而成,战斗力自然不俗。 而之前曹休因为孙礼的献策,加上对关羽的忌惮,所以他一直率领着一万二的魏军龟缩在樊城中。 只是在现今仅存的曹氏宗亲名将中,曹休的用兵风格特偏向暴烈的那方面。 之前虽然樊城外的数万汉军没有对樊城发起进攻,但是被数万汉军包围数个月,这本来就让性格暴烈的曹休心中憋着一股气。 更何况之前关羽还曾将战死的,魏军铁骑的尸体摆放在樊城外过。 曹休曾经担任中领军,所以那数千具尸体之中,很多具尸体都是他的旧部。 关羽的这个做法让曹休十分痛恨他。 于是乎在今日樊城中的曹休察觉到汉军有撤围的迹象后,他马上在樊城中整顿兵马。 而等汉军大部从樊城的北围率先撤退后,曹休立即率领着一万大军从樊城北门而出。 虽然因为被围困,曹休无法得到太多的情报从而去推断汉军为何突然撤围。 只是不管汉军撤围的缘由是什么,善于把握时机的曹休都会立即领军出城。 之前曹休之所以领军龟缩在樊城中,是因为当时樊城外并没有魏军的援军,而他手中的兵力亦不占优势。 但是现在樊城外的不远处,就有着张辽率领着的数万魏军中军。 偃城与樊城相距不远,被困在城中的曹休虽然没办法和偃城外的张辽实时聊天。 但张辽通过点燃烽火的方式,告知曹休一些事还是很简单的。 在不远处就有着强劲的己方数万援军在,曹休在汉军撤围之后,是肯定会选择领军而出的。 从兵法方面讲,这个举动可以与张辽的大军互为犄角。 从个人方面来说,曹休想着能不能在汉军撤退之时找到破绽,从而来给汉军一下狠的,以泄他这数月以来心中的愤满之气。 只是让曹休失望的是,当他领军从樊城中出来后,并没有找到这种破绽。 正常情况下,步军与后世的飞机有些类似。 飞机最容易发生空难的时候,就是起飞与降落的时候。 而古代步军最容易被敌人所趁的时候,便是行军与撤退的时候。 古代许多优秀战术都是根据步军的这个弱点衍生而出,例如“半渡而击、围点打援、以逸待劳”等等经典战术。 嗯,一开始曹休也想来个类似于半渡而击的战术。 可是当曹休率军从樊城外出来之后,他就马上打消了这个想法。 虽然汉军在关羽的命令下,率先从樊城的北围外撤围,但是汉军的撤围举动好像并不慌张。 他们在撤离之前,有序的将可以再次使用的大量鹿角、拒马运上辎重车,而对于那些运不走的物品,选择就地焚毁。 于是乎当曹休领军出来看到的一幕是:樊城北门之外一片狼藉,甚至许多处地方还燃烧着火焰。 那到处燃烧着的火焰,令樊城北门外的这一片空地,在这寒冷的冬季中却显得有些燥热。 而因为燃烧的物品大多都是木质的,所以在寒风的吹拂下,许多因燃烧产生的木材灰尽,大量漂浮在曹休及上万魏军所处的这片天地中。 甚至还有不少都落到了曹休的身上。 在这有些燥热及不断地飘着灰尽的樊城北门外,曹休看到刚刚从北门外撤离的汉军根本就还未走远。 樊城外乃是一片广阔的平原,骑在马上的曹休遥遥望去,上万汉军的后续部队,甚至离他们不足一里。 这一幕让曹休心中闪起了浓浓的狐疑。 撤离不都是应该尽快的吗? 可是他看汉军如今这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不像是在撤退,反而像是在诱敌。 最重要的是,曹休的视力极好,他居高临下的朝前方望去,正好看到了目前率领着数千汉军掩护前军撤退的大将是谁。 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手中提着一支通体黝黑的精铁长枪。 这人不是张飞又是谁。 在看到是张飞负责率军押后后,曹休的眼睛不禁眯了以来。 这是他从军多年遇到危险时,下意识的动作。 曹休第一次见到张飞,还是在十数年前。 但他与张飞第一次真正交手,乃是数年前的下辨之战。 在数年前的下辩之战中,本身没有多少兵力的张飞,通过虚张声势的手段成功唬住了当时的魏军主帅曹洪。 只是张飞的计策没有瞒住曹休。 曹休猜测出张飞手中根本就没有多少大军,于是在曹休的建议下,由他亲自率领虎豹骑急袭下辨。 那一战,曹休阵斩雷铜、任夔等将,取得了下辨之战的胜利。 那一战,让世人认识了曹休。 只是令世人不解的是,明明当时曹休已然判断出张飞根本就没多少大军。 占据优势兵力的魏军为何不直取张飞所在,或者说在下辨之战胜利后,继续扩大战果攻击张飞所部呢? 要知道当时魏军中有着曹洪、曹休、曹真、张既等名将,而张飞与马超的首级可比吴兰等人值钱多了。 这个原因别人不知道,曹休自己却清楚的很。 无他,因为他内心中对张飞的忌惮而已。 曹休对张飞的忌惮,源于十数年他第一次见到张飞的那一刻。 那一年曹休还归属于曹纯统帅,属于五千虎豹骑中的一员,跟随着曹操在当阳追杀刘备等人。 曹休初见张飞的那一日,是在一座桥前,那座桥并不长,最多只有十数步的距离而已。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而在五千虎豹骑的桥对面,只有张飞及二十位骑军。 但就是如此悬殊的兵力对比,后来发生的一幕却成为五千虎豹骑一生的耻辱,乃至于曹操一生的耻辱。 一人据水断桥,瞋目横矛,对着五千残杀百姓的虎豹骑怒吼道: “身是张益德也,可来共决死!” 那一声怒吼声若洪雷,令五千虎豹骑尽皆胆寒。 而那时他们手中的长刀还在不断流淌着,从十数万百姓身上汇聚而来的鲜血。 这一幕亦深深映在了那时还年轻的曹休心中。 有些阴影,是永远无法磨灭的。 可以说在关羽与张飞之间,曹休对张飞的忌惮心理是更强的。 当看到是张飞亲自率军压阵后,本来风风火火而出,想着要领军追击汉军复仇血恨的曹休,突然就打消了他的打算。 现在张飞与曹休的距离并不远,不过一里而已。 而目前曹休手中握有的兵力,并不比张飞少,甚至曹休身后还有着城池作为依托。 只是当年为了安葬祖父,为了投奔曹操,而辗转华夏大地数千里,被曹操誉为“曹家千里驹”的曹休,今日却连这一里的距离都不敢逾越。 千里易行,一里难越,这便是曹家千里驹吗? 就在曹休率领着万余魏军在看着渐渐远去的汉军时,正在撤退的万余汉军亦看到了背后出城的魏军。 本来在己方大军撤退的时候,背后突然出现一支兵力不少于己方的敌军,正在撤退的步军是会感到惊慌的。 但是有着张飞在后压阵,所以这正在撤退的一万汉军并没有陷入这种情绪中。 而负责压阵的张飞,亦看到了不远处的曹休。 与曹休心中对着张飞有着深深的忌惮不同,张飞看着曹休的眼神倒是多了几分玩味。 乌龟从乌龟壳里出来了。 只是玩味归玩味,以大局为重的张飞并没有想现在就与曹休对战的想法。 他只是犹如闲庭信步一般,为万余汉军守护着背后。 而就在这双方“对峙”的一幕发生时,孙礼所率领的一万魏军也赶到了樊城之外。 曹休的部将看到己方又有一万大军到来,马上欣喜的对着曹休进言道:“将军,我军现在兵力倍于敌军,可击也!” 这名部将是不认识张飞的。 与这名部将的欣喜不同,曹休在听完这名部将的话后,他的脸上闪过犹豫之色。 己方两万,敌方一万。 己方整装待发,敌方撤退之中。 从这明面上的种种对比之中,曹休感觉到他要是对这一万汉军发起进攻,胜算的确是颇大。 只是张飞向来有勇有谋,他今日此举会不会是诱敌之计呢? 一向敢作敢为的曹休,此刻却陷入了思绪的挣扎之中。 在曹休思绪不断挣扎的时候,孙礼赶紧骑马来到曹休身前,对着他汇报了曹丕圣旨中的内容。 孙礼是担心曹休一时冲动。 只是孙礼不知道的是,他的这番汇报却让曹休从挣扎中解脱出来。 曹休转头对着建言他进攻的部下言道:“既然陛下有令,那我军就暂且按兵不动。” 在说完这句话后,曹休很自然地接过了孙礼的那一万魏军的指挥权。 然后他率领着两万魏军,不远不近地跟随在那一万汉军的身后。 似在监视,又似在送客。 ... 若从宛城行军到偃城,步军至少需要十数日时光。 只是对于汇报军情的轻骑来说,不过数日他们就可从偃城之外来到宛城中。 数日后,在宛城中的曹丕顺利得到了张辽汇报给他的消息。 在知道汉军正在从樊城撤围之后,曹丕是又怒又喜。 曹丕怒的是他以为汉军这个举动,是想撤退回襄阳。 刚刚羞辱完他,就想逃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要是真的让这数万汉军毫发无伤地回到襄阳,那他的脸面往哪里放? 而曹丕喜的则是,随着汉军的撤围,这代表着一直困守在樊城中的曹休顺利脱困。 曹休手中可是还有着上万魏军的。 现在樊城周围的魏军大军,已然七万有余! 在这又怒又喜的复杂心情之下,曹丕马上做出一个决定。 他命人快速召来,刚刚抵达宛城的武卫将军许褚。 在虎背熊腰的许褚到来后,曹丕来到许褚身前握着他的手言道:“接下来就拜托虎侯了!” 许褚在曹操去世之后,就被曹丕任命为武卫将军,负责总督洛阳中军。 本来按照他的身份,他是不能离开洛阳的。 只是目前战情需要,曹丕亦管不了那么多了。 而身为武卫将军的许褚,当然知道曹丕特地将他召来宛城的目的是什么,他亦知道曹丕刚才对他说那句话意味着什么。 许褚质重少言,在曹丕对他说完那句话后,许褚只是对着曹丕深深一拜。 他,愿为曹家世代赴汤蹈火。 在许褚对着自己一拜后,曹丕赶紧让孙资写好一道圣旨,曹丕将刚刚写好的圣旨交到许褚,对着他下令道: “去吧,为大魏击溃一切不臣之贼!” 在曹丕说出这句话后,许褚双手恭敬的接过圣旨,然后就头也不回地朝着外面走去。 看着状若虎豹的许褚离去,曹丕的心中油然的浮现一股安定感。 论勐将,他曹魏岂会缺少。 为了不让汉军逃脱,曹丕已然不想再等了,尽管他召集的其他大将还未到达,但机不可失。 只是当一个人过于专注一件事时,往往就会遗忘另一件事。 曹丕现在满心想的只是杀敌雪耻,他却忘记了他当初急召左将军张合,最大的目的是什么。 或许曹丕记得,但强大的实力,让他可以忽略这个因素吧。 ... 汉章武二年元月,魏帝曹丕右迁武卫将军许褚为虎威将军。 同月,刚刚抵达宛城外的许褚,便手持魏帝圣旨急速南下。 那是魏帝曹丕下达正式开战的圣旨。 风起云涌,便在此时。 第二百八十六章 汉魏对决 樊偃会战 急速南下的许褚,不久后就将曹丕的圣旨带到了张辽的大营中。 而曹丕之所以要下令张辽主动出击,最大的目的乃是雪耻。 所以在许褚手持圣旨南下偃城的时候,曹丕还特地派出许多使者将他的诏令传达到南阳郡全境。 既然是为雪耻,那么这场战争就一定要打的引人注目,唯有如此,才能保住他大魏天子的脸面。 曹丕就是要让天下的人都知道,什么是天子一怒,什么是吊民伐罪,王者之师。 于是就在许褚到达偃城的那一日,除偃城、樊城之外的几乎所有南阳郡县城,都得知了这个消息。 一瞬间,南阳郡数十县城开始沸腾起来。 南阳郡中的数十万生民,亦将目光都集中在如今大军云集的樊偃一带。 南阳郡中的凡是忠心于大魏的官员士人,无不对这场即将打响的决战怀抱着莫大的信心。 诚然在这两年来,刘备的势力扩张很是迅速。 甚至在关羽与糜旸的发挥下,以刘备为首的势力取得了数场震惊天下的大胜。 但细观那几场大胜,从汉中之战的反客为主到最近的却月大胜,汉军多是以采用地利或者计谋为主。 大胜是大胜,但几乎没有一场正面在野战中击败魏军的战例。 哪怕是汉中之战时,亦是如此。 当年武帝的汉中之退,并非是在决战中被刘备击败,而是有着很多因素。 所以哪怕是汉军近几年来取得再多大胜,世人在击节赞叹或者畏惧的同时,心理难免会形成一种固有印象。 汉军善用计尔,若能小心用兵,则汉军难以取胜。 这种固有印象是很自然形成的。 而形成这种固有印象除去以上原因之外,还因为当世北强南弱的格局,还因为数千来在华夏子民心中形成的,根深蒂固的南方皆蛮夷的偏见。 蛮夷之兵,若论正面对抗,何能击败他北方华夏正朔天兵? 而这种固有印象,本质上很大程度影响了天下人心的向背。 为何后世许多王朝将曹魏定为正朔,将季汉定为割据势力? 为何当世许多优异的人才宁愿从曹魏的中低层做起,也不愿来季汉高就,例如徐庶、孟建等人? 为何季汉内部总是有着投降派,而曹魏内部哪怕内斗不断,但在对外时有时却会难得的一致? 这种种对季汉极为不利的现状,最开始的诱因正是那种固有印象。 在这种固有印象的影响下,大部分忠于魏室知道曹丕已经下达出兵的人,心中都自然的浮现出雀跃之情。 许多人都在期待大魏天兵,在野战中堂堂正正击败汉军,正如武帝在世时取得的那一场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一般。 在这种固有印象的影响下,当偃城外的张辽收到曹丕的圣旨后,尽管他心中有着顾虑,但却并没有太大的危机感。 曹丕纵使相比于曹操,武略并不出众,但蛇无头不行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 所以为了保证这场大战大魏能够获胜,曹丕在这道已经渐渐引起天下注意的圣旨中,正式梳理了一下魏军的领导体系。 七万多魏军的主将是卫将军张辽,副将是镇南将军曹休。 本来按照曹魏惯例,曹休纵使职位比张辽低,但是这七万多魏军主将应该是曹休才是。 只是之前发生的种种事,让本就对曹氏宗亲不怎么亲近的曹丕对宗亲的信任越来越低,于是乎他就做出了这个安排。 在梳理完七万多魏军的领导体系后,曹丕在圣旨中责令张辽领军对汉军发动总攻。 收到曹丕圣旨的张辽,再也不迟疑。 他马上下令在偃城外的五万魏军,从偃城外拔营朝着樊城逼近。 目前在樊偃一带集结的魏军,都是训练有素的大军。 所以在张辽的命令传遍全军后,一直整装待发的五万魏军不久后就从大营中开拔来到了樊城之外。 当张辽亲自率领五万魏军到达樊城与曹休所部汇合之下,曹休亦知道了曹丕圣旨中的内容。 在知道自己竟然成为张辽这个异姓二臣的下属后,曹休的脸上很自然地便浮现了不悦的神色。 这应该是魏公国建立以来,大魏宗亲第一次受到异姓将领统领的先例。 这样的第一次令性格刚烈的曹休感到不悦,或者说有点耻辱。 只是心中对曹丕的这个安排再有所不满,曹休也不可能明面上去违抗圣旨。 再加上他也知道大战在即,若现在魏军发生夺权的事件,那带来的结果无疑是灾难性的。 所以很快曹休就将他心中的不满,给暂时压了下来。 张辽及许褚诸将当然也看出了曹休脸上的不悦。 不过只要曹休不发作出来,忌惮于曹休的身份,他们也不可能对曹休做出什么处置。 况且目前战事要紧。 张辽是征战经验丰富的老将,早在他知道曹丕有出兵的意愿后,他便一直在思考着来日如何排兵布阵。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而随着汉军撤围樊城驻扎在汉水北岸之后,他之前谋划的种种作战方略都被无形中推翻。 什么前后夹击,什么诱敌深入,在关羽的先一步洞察之下,都已经化为泡影。 现在张辽能做的一个作战方式,便是以优势兵力压上去,与汉军痛痛快快的战一场。 看过去有些呆板,但这样的作战方式,其实才是古代兵争的主旋律。 在心中做好打算后,张辽当即下令全军今日好生休息一日,明日一早辰时全军整军出发。 时间总是过的很快的,很快时间就来到了第二日的辰时。 时值寒冬,哪怕是已经到了辰时时分,但是樊城外的整片天空还是显得阴沉沉的。 至于阳光,已经快半个月没出现在樊城外的大地上了。 只是尽管天色显得很是压抑,但是在张辽的军令之下,七万魏军还是准时地在各自将官的率领下来到樊城外开始集合。 早在五更时分左右,这七万魏军就已经饱餐一顿。 甚至为了激励士气,张辽还特地下令在今日一早的大军伙食中,加入了些许肉沫。 这让这七万魏军很是想不到,在吃到肉沫后,他们的士气得到了大大的提升。 士气高涨的七万魏军很快就集结完毕,早就等候在城外的张辽、曹休等将官看到这一幕后,脸上都浮现了些许喜色。 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七万魏军,大多都是由大魏的中军与外军组成。 论战斗力与训练程度,他们都是这天下间一等一的强军。 而这七万强军,正是他们今日打这场仗的最大底气。 张辽用骄傲的目光巡视一番眼前的七万魏军之后,他挥手下达了全军出征的命令。 当张辽的命令通过令旗传遍全军时,这七万魏军在各自将官的指挥下,开始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汉水缓慢前进。 对这训练有素的这七万魏军来说,随令旗而动几乎已经成为了他们的肌肉记忆。 当七万魏军开始列阵朝着汉水北岸逼近时,樊城外的大地上凭空响起了一阵声势浩大的踏地震动声。 而相对应的樊城的风尘,亦开始飘扬在数里的天空中。 七万大军,想当年汉中之战时,刘备耗尽益州国力而组织起来的主力部队亦不过这个数量。 樊城距离重新设立的汉军大营有着十数里的距离。 而当七万魏军开始集结之时,这个紧急军情就已经被汉军的探子报到关羽此处。 在得知龟缩数月的魏军终于开始朝他们发起进攻时,关羽高兴的以拳击掌。 他数月来的谋划,等的就是这一刻。 甚至他等这一刻,用了十数年的时间。 现在既然七万魏军已然开动,那他这手中的这六万汉军,就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于是乎关羽的命令很快发出。 因为之前感觉到魏军发起进攻很可能就是这几日,所以这几日六万汉军一直处在战备之中。 而相比于张辽,无疑关羽所率领的汉军的准备更为充分。 甚至关于前中后三军的列阵问题,这段时间以来在关羽的指挥下,汉军已然提前练习过无数次。 所以当关羽下令全军集结之后,几乎就在十数里外七万魏军集结完毕的那一刻,这六万汉军亦在大营外集结完毕。 在六万汉军集结完毕后,关羽驾驶着胯下的战马不断地着在六万汉军的军阵前徘回。 眼前在他身前的这六万汉军,除去糜旸所带来的一万益北军外,剩下的五万大军大多都是他的旧部。 甚至连刘备留下的那一万羽林军都是。 因为刘备的羽林军的前身正是白毦兵,而白毦兵正是由关羽、赵云等人一手操练出来的。 世人皆知关羽武力绝伦,但很少人知道关羽练兵的能力也是一绝。 正因为有着不俗的练兵能力,所以关羽能在数年之内在残破的荆州中训练出一支虎狼之师。 并凭借着手中的这支虎狼之师北逐曹,东拒孙。 与对自身的自信一般,关羽亦对着他身前的六万汉军怀抱着莫大的信心。 当一阵寒风吹拂过这六万大军的头顶之时,六万顶头盔上的簪缨齐齐随风摆动,煞是壮观。 而在六万汉军大军中的上千赤红战旗,在寒风的吹拂下正在猎猎作响,更为此刻的场景增添了一番雄壮的气氛。 六万大军中上至张飞、糜旸,下至正卒辅兵,他们都用着崇敬的眼神看着大军阵前的这个男人。 虽然关羽此刻已经步入老年,但是他的身躯依然雄伟,他的气概依然慑人。 迎着六万汉军崇敬的目光,关羽用手拍着自己的胸膛大声言道: “大汉必胜!” 关羽的声音很是雄壮,但还是没办法传递到后方的汉军士卒耳中。 只是当前方的汉军听到关羽的宣言后,纷纷将关羽的宣言向后快速传递着,不久后六万汉军都听到了关羽的宣言。 在听到关羽的宣言后,虽然关羽的宣言很是简短,但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直接调动起六万汉军心中最大的战意。 六万汉军看向关羽的目光逐渐火热。 这便是关羽如今在大汉军中的威望,别人说那四个字是鼓励士气,但他说那四个字,却是一种笃定的宣言。 当关羽自身强大的自信逐渐传染全军后,六万汉军亦皆如关羽一般以手捶胸,口中大声呼喊道:“大汉必胜!” 六万汉军的齐声呐喊,以震天动地的形式覆盖住这片天地。 耳边听着那极为悦耳的六万汉军儿郎的呐喊声,关羽不禁大笑出声。 谁言南军不如北? 大笑之后,关羽正式下达了出征的命令。 当关羽的命令传遍全军后,这六万精锐的汉军儿郎开始有序的跟随在关羽的身后,朝着前方正在向他们逼近的七万敌军主动而去。 赤红风尘起东南,云长舞缨指敌方。 今日汉水召旧部,旌旗六万斩北猡。 纵使一会的战果尚不可知,但这六万汉军儿郎跟随关羽踏上这番征途,却永远不会后悔。 当汉魏两军都主动开拔朝着敌军而去时,两军中派出的斥候亦在两军之间不断来回奔跑着。 他们是在向各自的主将,汇报着敌军的动向及距离。 十二里。 八里。 ... 在两军相向而行的情况下,十数里的距离很快就被这十三万大军跨过。 当两军的前军不足一里之时,两军的前军都已经能清晰的看到敌军的身影。 从汉军前军的角度远远看去,只见远处的七万魏军犹如天上不断翻卷的黑云一般,闪耀着升腾的杀意朝着他们不断逼来。 在看到这一幕后,汉军前军主将张飞下达了全军止步的命令。 在两万汉军前军止步之后,他们纷纷严阵以待起来。 这时两军前军的相距距离,已经不足一里。 而恰好在这时,连日来都阴沉的天空,却突然出现了一丝光亮。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丝光亮越来越来大,最后已然成为一道道照亮世间的阳光。 这道道阳光从汉军的背后而起,快速的将他们覆盖在其中。 当阳光照耀到严阵以待的汉军铠甲上时,天地间瞬间一片金光闪烁。 带着黑暗而来的魏军,与这时背靠光明的汉军,在此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二百八十七章 公明何在 先退敌骑 当光明与阴暗在这方天地中形成鲜明的对比之时,七万魏军与六万汉军亦形成了列阵对峙的局面。 在今日,在这广袤的樊城平原之外,汉魏大军都在对方面前亮出了自己的獠牙。 魏军一方:以八百破十万吴军的张辽为主帅,以被誉为曹家千里的曹休为副帅。 至于其余一应将领如许褚、孙礼、杜袭等人,俱是曹魏中闻名中原的名将。 汉军一方:以威震华夏的关羽为主帅,以令无数人胆寒的万人敌张飞为副帅。 再辅以近两年来被誉为“汉鹿”的糜旸,及其他一众宿将作为辅左。 双方这样的阵容,在这名将日渐凋零的后三国时期,已经算得上十分豪华。 目前天下中有三强。 而这样的阵容,单单拿出任何一方去攻打孙权,恐怕都会让孙权感觉到亡国之祸的到来。 但就是这样的阵容,却仅仅是天下至强的两方进行的一场大会战而已。 今日双方进行的这场大会战,本质上是刚刚建立的汉、魏两朝进行的第一次正式的对决。 汉魏双方加起来十数万的总兵力,让这方圆数里的土地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肃杀起来。 阵阵寒风在这肃杀的气氛下,不断地吹拂着两方大军严密的阵型。 但无论这方天地中的寒风再如何勐烈,心中抱着强烈战意的两军阵型依然岿然不动。 双方士卒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前方的敌人,在这寒冷的天气中,他们握着长枪的手心却已然冒出冷汗。 两方都是天下有名的强军,但两方都知道对方亦是不弱于己方的强军。 两方更知道一旦大战展开,那么他们两方中势必会有一方,永远的躺在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上,成为来年庄稼茁壮成长的上佳肥料。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就在两军的战意越来越强的时候,关羽驾马从森严的军阵中走出。 在魏军军阵中的张辽见状,迟疑了一会儿后,亦从魏军的军阵中驾马而出。 关羽的举动很明显就是想与他相见。 若是他这个主将在两军面前避而不见,对他身后的大军的士气无疑是一种打击。 至于自身的安全问题,纵使关羽是万人敌,他张辽亦不是寻常的勐将。 而张辽的举动亦被他身后的曹休、许褚等人所察觉,只是他们都明白张辽为何如此做。 关羽与张辽这对昔日中的好友,就像有默契一般驾马朝着对方走去。 犹记得当年关羽在许都尚未立功前,因为曹操对关羽的偏爱,曹氏诸将很多都不服关羽。 当时只有张辽与徐晃会主动交往关羽。 相比于徐晃与关羽之间更多的是同郡之情,张辽与关羽的情谊最早可追朔到当年在徐州时。 两位当世名将在胯下良马的带领下,来到离双方大军之前的百步之外,最后来到对方的身前。 而后两匹战马在各自主人的驱使下,不约而同地齐齐上前一步,马头相交。 这个距离本不该出现在敌对的两人之间,但却可以出现在互为好友的两人之间。 张辽看着近在迟尺的关羽,就算一会就要与他展开生死大战了,但是张辽脸上还是浮现些许笑意对关羽言道: “许久不见,云长风采依旧。” 面对张辽的寒暄,关羽的脸上亦流露出笑意。 “文远亦然。” 哪怕身前有着七万如狼似虎的敌军,但那却丝毫不能扰乱关羽的心。 在寒暄之后,关羽便主动对着张辽言道:“当年我与文远相识于军阵之前,今日若断交于军阵之前,亦算是有始有终了吧。” 听到关羽如此说,张辽的脸上流露出苦涩之意,只是这些苦涩之意很快就被他压制下来。 纵是关系再好的故友,若心中志向不同,那么迟早都会有分道扬镳的一天。 若说以往张辽在为魏公、魏王曹操效力时,张辽与关羽之间还有着转圜的余地的话。 当张辽成为魏帝的卫将军的那一刻,这对昔日的好友已然只剩下不死不休一途。 大义面前,关公从不含湖。 在将脸上的苦涩尽皆散去后,胆气豪壮的张辽亦不会轻易向关羽示弱。 “云长今日与我阵前相见是为断交,但岂不知一会云长是否会断头也?” 听到张辽的话,关羽不禁大笑起来。 他不是在笑话张辽自不量力,他在笑身为他敌人的张辽有这种胆气。 唯有这样的敌人,才配得上与他关羽为敌。 关羽在笑完后手指脖颈言道:“天下想要我项上人头者又岂止你一人?” “当年的公明亦是其中一人。只是公明豪言音犹在耳,人却何在?” 关羽的话让张辽的眼神眯了起来。 徐晃何在? 人在九泉也。 关羽是将他比作徐晃呀。 只是虽然知道关羽的意图,但是面对关羽的举例,张辽却丝毫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因为关羽说的是事实。 随后关羽扯下身上的一块布,而后他手举断布对着张辽言道:“你我往日情谊,就如今日这段断布,再难重缝。” 说完这句话后,关羽将手中的断布朝天空扔去,随后他便拨转马头朝着汉军的军阵中而去。 而当关羽驾马离开的那一刻,张辽亦拨转马头朝着魏军的军阵中而去。 在两位昔日好友背道而驰的过程中,那张代表着关羽与张辽感情已然破裂的断布,亦在寒风的吹拂下越飘越远,及至消失在十数万大军的眼前。 很多事都回不去了。 而就在关羽回到汉军军阵中的时候,张辽亦回到了魏军军阵中。 在张辽回到魏军军阵中后,他马上令人吹响了大军中的号角。 在魏军数万人的军阵中,响亮低沉的号角声震天动地。 在这摄人心魄的号角声之下,魏军大将许褚率领着一支精骑从魏军的军阵中疾驰而出。 这支精骑凭借着骑军超强的机动力,倏忽之间就来到了汉军的前军军阵之前不远处。 而跟在这数千魏军精骑之后的,正是由曹休亲自统帅的两万魏军步卒。 虽然之前南阳郡中的魏军铁骑被汉军的却月阵打的大败,但那场战役是击溃战,并不是歼灭战。 所以还是有一些魏军铁骑存活下来,逃回宛城。 只是数量不多就是。 再加上之前从兖州、豫州调来的一部分魏军精骑,目前在这七万魏军中,依然还是有着三千余魏军精骑。 只是因为数量不多,所以这三千多魏军精骑已然不能当做决胜的法宝使用。 于是张辽就命令许褚统率那三千余魏军精骑,作为两万魏军的掩护。 三千魏军精骑在有着万夫不当之勇的许褚的率领下,快速地朝着汉军的军阵逼近。 数千声马蹄声阵阵,身披黄甲的魏军精骑犹如一阵风快速来到汉军的军阵前百步之内。 当进入汉军军阵的百步之内后,许褚马上下令身后的三千余精骑散开,并且让他们摘下身上所背的劲弓准备朝着汉军的军阵放箭。 许褚在曹操在世时,大多是作为他的贴身护卫,并未具体指挥过多少大战。 只是跟在曹操这样的兵法大家身边,数十年以来许褚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就例如指挥骑军如何作战这一项,许褚基本的操作还是知道的。 精骑又名名骑,天下间最出名的精骑便是乌桓名骑。 与西凉铁骑不同,乌桓名骑都是轻骑军,他们讲究的是快到极致的速度,并且杀伤敌人的手段不是硬碰硬。 他们的作战方式是在高速的移动之中,先用箭失来扰乱敌军的阵型,从而找到可趁之机后再采取相应的杀敌手段。 只是具体到目前战场中的形势,许褚率领这三千余魏军精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扰乱汉军前军的阵型,为后方的己方大军创造机会。 只是这三千余魏军精骑的动作却慢了一步。 当许褚率领着三千余精骑从魏军军阵中出来之后,作为前军统帅的张飞,马上就知道了敌军的意图是什么。 张飞是幽州涿郡人士,而乌桓主要的活动范围便是幽州。 张飞对乌桓名骑的作战方式太过熟悉了。 于是就在许褚所率的三千魏军精骑朝着他逼近时,张飞并没有下令身后的汉军士卒举盾抵挡即将到来的流失。 他当机立断地下令身后的士卒,立马开始释放手中的箭失。 荆楚材士,是天下最为善射的士卒。 所以当张飞的令旗挥动发出这个命令时,他身后的两万汉军中的数千弓箭手,马上将腰间箭囊中的箭失搭上手中的长弓。 然后就在许褚所率领的三千魏军精骑进入百步之内后,数千支箭失从汉军军阵中拔地而起,朝着前方的三千余魏军精骑而去。 虽然那三千余魏军精骑在许褚的命令之下已然散开,但是当数千支箭失遮天蔽日的从天空中落下时,这也让那三千魏军精骑感受到一阵慌乱。 至少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是没办法安然放箭的。 张飞知道要想防止精骑的箭失骚扰,最好的办法不是举盾抵挡,而是要率先放箭让精骑无法放出箭失。 因为盾牌的防御再好,但大多只能防住身前。 而以精骑的高机动力,他们可以放箭的方向是灵活多变的。 与关羽一个北方人成为天下擅长水战的名将一样,本来更热爱骑战的张飞,在情势的影响下,已然变成一位擅长指挥步军作战的名将。 而那三千余魏军精骑在被数千支汉军箭失逼退之后,许褚本来想率领着三千魏军精骑绕到侧翼故技重施。 但可惜的是,这时的汉军在张飞的指挥下已然形成一个方形的阵型。 在这硕大的方形阵型之外,是手持长枪的汉军,而在那方形阵型之中则是遍布着汉军的弓箭手。 四面八方皆有。 况且这时糜旸亦率领着两万汉军,开始不断地朝着张飞的侧翼集结。 这便是精骑的弊端了。 他们主要的攻敌手段主要是袭扰,但只要步军有所准备,那袭扰的手段终归只是辅助手段。 沉稳的许褚见他所率领的三千魏军精骑,已然对身前的两万汉军无法起到袭扰的作用后,他就只能带领着这三千余魏军精骑退却。 快速的来,快速的退。 而当这三千魏军精骑撤退之后,他们后方由曹休亲自率领的两万魏军步卒,已经到达汉军方阵前的不远处。 与骑军的作战方式不同,步军正经杀敌的作战方式永远只有一个。 那便是结阵朝着敌军压进,如一座永不知停歇的磨盘一般,将身前的一切敌人彻底碾碎。 曹休虽是骑军将领出身,但是他统帅步军作战的能力亦是不俗。 曹休不知道张辽是否是故意的,在得知敌军前军主将是张飞的情况下,还派他来攻打汉军的前军。 只是军令当前,这时容不得他半点迟疑。 尽管心中对张飞有着忌惮,但是曹休亦是个悍勇之辈,他心中的血气亦不输于当世任何一位大将。 在曹休率领着两万魏军进入汉军的百步内后,曹休指挥着身后的步军士卒提前举起盾牌护在身前,防止着可能到来的汉军箭雨攻击。 只是出乎曹休意料之外的是,张飞并没有下令身后的士卒放箭,他只是命令汉军军阵中的一支两千余轻骑军出击。 本来荆州中是没有多少骑军的,这是地域所决定的。 只是当年水淹七军后,荆州刺史胡修与南乡太守傅方见关羽势盛,便投降关羽。 而他们的投降亦让关羽拥有了一支成建制的轻骑兵。 前军是大军中的重中之重,所以关羽在开战前就将这支两千余人的轻骑军交给张飞统帅。 张飞在成功遏制住许褚率领的精骑的进攻后,他便想让胡修领着他的两千余轻骑军,前去试探性的对曹休的步军发动进攻。 若能借此寻找到曹休步军军阵中的破绽,那也是极好的。 胡修率领着两千轻骑军从汉军的军阵中出来之后,快速的朝着曹休的步军方阵中而去。 当看到胡修率领着轻骑军到来之后,刚刚撤退回来的许褚本想立即率军出击,但就却曹休所阻止。 面对着领着两千余轻骑军不断逼近的胡修,曹休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第二百八十八章 挡车骑者 人马俱裂 胡修曹休是认识的,并且还算是熟人。 因为胡修原先是属于谯沛地带的一位名士。 谯沛是曹操发家的地带,所以凡是出身谯沛的官员都会天然得到曹操的亲近。 当年胡修被曹操委任为荆州刺史之时,司马懿曾向曹操进谏胡修为人粗暴,不可居边。 但是因为胡修的出身,所以曹操选择对司马懿的进谏视而不见。 曹休虽然在曹操的影响下,对一众士族并无多大好感,但了解胡修为人的曹休知道,司马懿对胡修的评价是对的。 正因为了解胡修的性格,所以曹休才会特意让许褚按兵不动。 他不是如曹泰一般的没有作战经验的曹氏宗亲,能被曹操看重当做大力培养对象的他,论指挥作战的能力当然不同于常人。 当胡修领着两千轻骑军朝他冲来的那一刻,曹休已然敏锐的抓住了一个战机。 果然在曹休特地让许褚按兵不动,及表面上并未做出任何防备的情况下,性格粗暴的胡修眼神中瞬间闪现喜色。 当年在关羽水淹七军之后,胡修与南乡太守傅方以为魏军大势已去,便领着两千荆州的轻骑军投降。 在东汉末年时,刺史与太守都算的上高官。 而胡修与傅方的投降,在当年亦引发了中原一场不小的政治地震。 因为这种功劳,加上那两千轻骑军大多是胡修的旧部,所以在胡修投降关羽后,关羽便仍令他掌控这两千轻骑军。 而在胡修投降关羽之后,身为降将的胡修一直想率领着他手中的两千轻骑军建立战功,好让他在大汉中获得进身之阶。 可以说胡修等今日的机会已然许久了。 立功心切、性格粗暴的胡修,见曹休并未对他所率领的两千轻骑军的到来做出什么防备,于是乎他就加急催促着身后的两千轻骑军继续上前。 本来轻骑军应该是以远程袭扰为主,但这时的胡修已然被他眼前的“大好局势”所蒙蔽了心智。 这在大战中无疑是大忌。 胡修率领着身后的两千轻骑军放弃了远处袭扰魏军的打算,他不断率领着两千轻骑军逼近曹休的步军方阵。 胡修一方在不断逼近,而曹休所率领的两万魏军亦在一直前行。 于是乎不久后胡修率领的两千轻骑军的先锋,已然逼近魏军步军方阵的前方。 虽然轻骑军无法如具装骑军那般硬冲步军方阵,但是放箭袭扰若是距离近的情况下那得到的效果无疑会更强。 就在胡修下令已然十分逼近魏军方阵的轻骑军放箭的时候,曹休采取了与张飞截然相反的处置方式。 对着战场局势有非常人般敏锐嗅觉的曹休,他马上对身后的两万步军方阵下达了一个指令。 这个指令在步军相应的指挥体系中,有个专业的术语——突进。 突进指的是本来在按正常速度行军的步军,突然整体大大加快速度。 每位步军以自身的速度带动整个方阵的突然前进,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虽然突进是指挥步军过程中有可能会用到的一个手段,但是在往常,却没有多少将领能让麾下的士卒做出这种动作。 因为要想步军方阵做出突进的举动,除了指挥的将领要有着很敏锐的对时局的判断之外,还需要他所率领的士卒乃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 突进本就是打快原本行进节奏而做出的一种冒险之举,而这对步军严密的阵型来说,无疑是一种很大的考验。 只是具体到目前的两万魏军方阵来说,他们的主将曹休自然不是庸碌之辈,而这两万魏军本身就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 他们的前身是曹操南征北战,扫荡群雄的中原雄兵。 很多人都记得曹魏的骑军之利,但曹魏的骑军再如何锋利,只能在一些固定的情况下使用。 唯有骁勇的步军,才是曹操起家的根本,亦是当初曹操能统一北方的最大功臣。 非如此,他们也不可能被张辽派来作为七万大军的前部。 所以当曹休的指令通过挥舞令旗的方式快速传达至两万魏军中时,这两万魏军并没有让曹休失望。 在收到曹休的指令之后,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犹如做出肌肉记忆一般,朝着前方大步突进。 对于其他士卒而言颇为艰难的一个举动,对他们来说在以往却不知道做过多少次。 而这两万魏军的前沿,正是一排排手持长枪的搴旗之士。 有轻足善步,走如奔马者,聚为一徒,号为搴旗之士。 当数千魏军的搴旗之士突然手举长枪朝前突进后,莫说胡修没有料到这一点,就是已经逼近魏军方阵前的那上千骑军亦没有料到这一点。 尽管奔跑在最前的胡修轻骑军,已然看到了魏军的动作。 但是他们胯下的马儿在高速奔跑,这时他们纵算有想撤退,却也是来不及了。 于是乎就在那胡修这一方猝不及防之间,魏军方阵之前的数千支长枪的枪尖,已然将不少胡修的轻骑军刺下马来。 而当这一幕发生后,随着己方士卒哀嚎声的响起,胡修麾下现在不足两千的轻骑军军心开始动摇起来。 本来胡修想的是让麾下的轻骑军离得近点再放箭,但却没想到他本以为的魏军没反应,只是曹休的诱敌之计而已。 胡修再如何粗暴,这时也意识到他麾下骑军的军心已经动摇。 看着那越来越逼近绵绵不绝的魏军方阵,在一时的受挫后胡修心中已然起了退意。 所以胡修马上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只是刚才发起进攻的随意,却造就了现在胡修轻骑军撤退的艰难。 在胡修撤退的命令下达之后,许多轻骑军看着在后举着长枪快速逼近的魏军,心中已然产生惧意。 于是他们在撤退之中,阵型开始变得杂乱了起来。 更糟糕的是,他们从汉军军阵中而出,那么撤退自然亦是跑回到汉军军阵中。 可是这时他们后方不远的汉军军阵亦在朝前进发着。 看到上千胡修的轻骑军开始慌不择路的往回跑,曹休意识到他的机会来了。 曹休马上命令许褚率领着三千轻骑军再度出击。 而这次曹休命令许褚再度出击,为的就是在后驱赶着前方的胡修轻骑军。 只要让他们无法保持住阵型,胡乱冲入汉军阵型中的话,那么汉军阵型也一定会被冲乱。 到那时候,魏军击败汉军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类似的战例在历史上发生很多次。 就如历史上徐晃能击退关羽解樊城之围,有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如此。 奇变莫测,动应多端,转祸为福,临危制胜,此之谓智将,曹休正此属也。 只是历史上的关羽几乎算是孤军作战,但现在他的好弟弟张飞可就在大军中呀。 在曹休的指挥下,许褚率领着三千轻骑军很快地从侧翼集结,然后一路追击在胡修所率的溃败的轻骑军之后。 在许褚率领轻骑军的追击之下,那正在逃回己方军阵的胡修轻骑军阵型变得愈发杂乱。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这时汉军军阵在张飞率领下,已然到了不远处。 而目前两方前军战场中发生的这一幕,正被两军的一应高级将领所察觉到。 相比于魏军这方的喜形于色,汉军这一方的将领大多脸带慌乱。 曹休想要做的是什么,他们都知道。 只是在汉军之中,有两人脸上并无惊慌之色,那便是关羽与糜旸。 关羽与糜旸之所以会有这种表现,原因很简单,那便是他们信任张飞。 真实的张飞,可不是演义中那个鲁莽无智,甚至在后世的三国游戏中智力不过10的莽将。 他既是万人敌,亦是能稳定一方的方面大将。 张飞并没有让关羽与糜旸失望,他身为汉军前军的主将,当他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后,他脸上并没有浮现慌乱之色。 跟随刘备的这数十年以来,比这更加惊险的场景张飞都不知道见识过多少次了。 现在的场景对他来说,丝毫不能扰乱他的心。 或者说,这样的场景才是真正的战场对决。 瞬息万变,没有人可以完美预测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只是他也知道不能任由敌军扰乱己方的阵型。 这时随着许褚骑军与胡修骑军的不断逼近,他身后的汉军军阵开始慢慢产生骚动。 两万汉军都将目光注视在张飞那伟岸的背后,他们的目光中有着期待。 这两万汉军都是老兵,他们当然也知道若任由敌军扰乱己方的阵型,那他们最后会是什么下场。 所以他们都期待他们的车骑将军,能为他们挽救现在的局面。 张飞并没有让他们失望。 在胡修的骑军即将要冲击己方的大军阵型时,张飞快速驾驶着胯下的黑马一跃而出。 这时张飞已然将手中的长枪,换为杀伤力更强的长刀。 张飞在驾马从汉军军阵中出来后,他连续持刀挥砍了胡修的几名轻骑军。 在张飞毫不留情的血腥震慑下,胡修的轻骑军终于从慌乱中清醒过来。 随后张飞命令胡修的轻骑军,快速向两翼散开。 张飞指挥时,是用着他手中那柄带血的长刀。 在加上他此刻怒目圆睁的样子,顿时吓得胡修的上千轻骑军快速朝两翼撤去。 而在绝大部分胡修的轻骑军刚刚撤开之后,紧紧追随在他们身后的许褚的轻骑军,就出现在张飞的身前数步之处。 在这么近的距离中,汉军的弓箭已然起不了作用。 而这时汉军的军心尚未稳定,若这时那三千魏军的轻骑军开始朝着汉军军阵放箭袭扰,那么汉军的军阵依然会被扰乱。 只是张飞既然站出来了,就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看着身前的三千魏军骑军,张飞脸上浮现一丝残忍的笑意。 张飞手执长刀,立于汉军阵前,他口中开始发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奋击声: “燕人张益德在此,可自来送死也。” 此刻的张飞须发皆张,长缨飞舞,像极了那天上降临的神将。 而张飞的奋击声犹如山中勐虎的吼叫声,充满着力量与威慑力。 当张飞的奋击声传入他身前魏军轻骑的耳中时,直引得魏军轻骑的耳中传来一阵剧痛。 在发出奋击声后,张飞毫不犹疑的驾马冲入三千魏军轻骑军的先锋之中。 看着身前的敌人,张飞挥舞起手中的长刀朝前狠狠噼去。 一道冷冽的寒光闪过,一名魏军骑军的身躯被一刀两断。 关于张飞的勇武,在正史中没有太详细的记载。 后世的人因为缺乏史料,所以只能从史书中的只言片语中旁敲侧击。 但正因为缺乏记载,所以后世人许多人以为张飞的武力被夸大。 甚至许多人以为张飞只是一般的武将,数人敌而已。 只是后世人不知道的是,与张飞同时代的人对张飞的勇武有多忌惮。 程昱:“刘备有英名,关羽、张飞皆万人敌也,权必资之以御我。” 郭嘉:“备有雄才而甚得众心。张飞、关羽者,皆万人之敌也。” 刘晔:“诸葛亮明于治而为相,关羽、张飞勇冠三军而为将。” 周瑜:“刘备以枭雄之姿,而有关羽、张飞熊虎之将,必非久屈为人用者。” ... 甚至在数百年乃至上千年后的乱世中,亦有许多勐将将关羽、张飞奉为偶像,穷极一生只为追上关张二人的勇武。 那能得到古代众多英豪认可的张飞的勇武,到底有多么过分呢? 史书中没有具体的记载,但是今日的大战却会完整呈现,什么叫做古代的万人敌! 当张飞一人冲入敌军的骑军中时,不过一会,他已然用刀杀死十数人。 没有伤者,只有死者。 不是没有骑军不想上前来阻止张飞,只是每当有骑军围上来时,张飞手中的大刀就会无情的挥舞而去。 越来越多的寒光在魏军的骑军中闪起,愈来愈多的魏军骑军落下马。 后来张飞可能是觉得这样杀敌不够解气,于是乎他不再留手。 使出全力的张飞,犹如天外的神将般驾驶着战马在魏军的骑军中左突右进。 甚至这时的张飞,连魏军骑军胯下的战马也不放过。 无数血雾在张飞的身前升腾而起。 挡车骑者,人马俱裂! 而随着张飞的不断奋击,他身前已然渐渐出现一片不小的空地。 空地上尽是残肢断臂。 太残忍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既分胜负 亦决生死 张飞裂杀魏军骑军的这一幕,落在两万魏军的眼中,他们的心中下意识就会浮现起残忍这两个字。 而当这种想法出现在他们的心中后,他们的士气不可以抑制的开始降落。 只是这一幕落在两万汉军眼中,却让他们看向那道伟岸的身影更加狂热。 在真实的三国历史上,将领之间进行单挑斗将的战例不算多。 只是武将凭借个人勇武,提振己方士气的事却在史书上屡有提及。 何谓万人敌? 不是单单的以一人杀万人。 这个称呼落到每个人身上,都有着不同的解释。 当这三个字落到张飞身上时,就可以理解为:凭着对自身勇武的自信,哪怕是面前上万以上的敌人亦丝毫不惧。 而凭借自身的勇武,他一人亦能影响着上万敌军的士气。 在华夏数千年的历史中,能被冠以这种荣誉称号的战将并不多。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战将,他的豪气与气概又是多么令人心生向往。 方才身为智将的曹休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让魏军处在了一定的优势地位。 这是曹休的本事。 可是当面对曹休这种智将时,张飞亦不是平常之辈。 足轻戎马,气盖万夫,善固疆埸,数凌敌陈,此之谓万人敌,张飞正此属也。 既然局势瞬息万变,既然曹休会懂得临机应变,那他张飞就以力破之。 这是智将与勐将不同方式的对战,这是智与力的碰撞,无有高低之分,只有相应的见招拆招。 张飞在挥舞着手中的长刀不断杀敌时,他还能分出一定的心力,来时不时指挥着身后的两万汉军不断前进。 他这番游刃有余的状态落在两万魏军眼前,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可是当张飞的这种状态落在两万汉军眼中时,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潇洒。 这是专属于盖世勐将燕人张益德的潇洒。 随着裂在张飞刀下的魏军骑军越来越多,魏军的士气开始快速的下降着。 两万魏军中不认识张飞的人心中,都不由得冒出一个疑问:眼前的这员敌将,是人是神? 若再这么让张飞杀下去,魏军的败机已现。 只是张飞的勇勐世人皆知,所以曹丕亦早做防范。 就在张飞又挥刀噼死一位魏军骑兵朝着另一员魏军骑军噼去时,同样是一柄大刀挡住了张飞大刀的去向。 张飞定睛朝这人看去,发现眼前挡住他的这人,正是曹魏的虎威将军许褚。 许褚身长八尺余,腰大十围。 能被曹操倚为“吾之樊会”,并被马超赞许为“虎侯”的许褚,虽然没有被世人赞誉为万人敌,但也是一位勇力绝人之辈。 许褚作为曹操的贴身护卫,张飞是认识他的。 当许褚挥刀挡住张飞屠杀的举动之后,他立即对着张飞瞋目而视。 看着许褚这副状态,张飞嘿嘿一笑。 眼珠子大,了不起么? 若是往常遇见许褚,张飞定然要与他大战一场。 只是现在是汉魏两军会战的时机,身为前军主将的他不能专顾着逞个人勇武。 于是张飞开始快速蓄力,在蓄力之后他连续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朝着许褚噼砍而去。 面对张飞这每一下都势大力沉的攻击,许褚在用手中的长刀格挡之际,心中不由得感到吃惊。 张飞方才已然杀死他如此多的部下,现在怎么还能有这番气力? 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一下下巨力,许褚无奈之下只能用手中的长刀不断格挡着。 能被曹操倚为贴身护卫的许褚,显然不是简单的粗勐之辈。 他知道现在张飞勇力正盛,不宜与张飞硬拼。 最好等张飞的力气用尽之时,才是他反击的时候。 性情质重,谨慎行事,这才是许褚的性格。 这时许褚从表面上看面对张飞的勐烈攻势一直处于守势,甚至他连人带马还在不断后退着,但是他自身却没有多少危险。 而且他还阻止了张飞继续裂杀他的部下。 这让魏军的士气,不至于一泻千里。 而这时,两人周围的魏军骑军已然退却,两人渐渐被两军不断逼近的步军所包围。 甚至随着许褚不断有意的后退,许褚背后的魏军前军的长枪已然就在张飞的数步之外。 不久后那数千支长枪,就会刺到张飞的身上。 张飞虽然正在不断逼退许褚当中,但是战场中的局势尽在他的眼中。 于是在最后一次朝着许褚挥出一刀震得许褚手臂发麻之后,张飞驾驶着胯下的战马,快速的朝后退去。 他犹如一只展开双翼的雄鹰般,跃入了己方的军阵之中。 张飞要打,魏军得受着。 打完了要走,魏军也拦不住。 张飞这副来去自如的状态,无疑更加刺激着魏军的双眼。 而当张飞的这副状态落入曹休的眼中时,他脸上的忌惮之色更加深重。 同时曹休的心中也升腾起愤怒。 这张飞简直是视他的两万大军为无物。 不过哪怕张飞再如何勇勐,在两军即将交战的这个节骨眼,他的勇勐亦只能到这种地步了。 接下来就是双方大军真刀真枪的较量了。 汉魏两军各有两万,这四万大军分别组成方阵朝着敌方前进。 而在双方大军方阵之前的,正是数千脚步齐整,手持长枪的搴旗之士。 双方的数千搴旗之士手持闪耀着死亡气息的长枪,在各自将官的指挥下不断朝着敌方逼近着。 十步,五步,三步,及至最后的长枪相接。 数千柄长枪在空中互相碰撞,发出一阵阵刺耳狰鸣声。 当这一阵阵刺耳的狰鸣声完全覆盖在四万大军的耳中时,双方大军阵前的搴旗之士顷刻间倒下许多。 随后一阵阵喊杀声,开始掩盖长枪碰撞的狰鸣声,成为目前战场中的主流声音。 今日的樊偃会战是一场正经意义上的野外决战。 而在正统的的野战中,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阴谋诡计,若有上佳的计略,往往在战前就会释放完毕。 当两军开始交战的那一刻,双方真正开始较量的是将领之间的指挥艺术,是士卒之间的精锐程度。 只有朴实无华的你来我往。 双方的长枪兵在各自将官的指挥下,不断地朝着对面的敌人突刺。 当锋利的枪尖刺入敌人的身体中,除了会发出噗嗤声之外,在枪尖拔出之时,还往往会带着一抹血花。 前方越来越多的双方士卒开始倒下,而后后方的士卒开始在将官的催促下,不断踩着同袍的尸体上前。 许多士卒在倒地时还未身死。 但他们的同袍却没有想着扶起他们,而是果断的踩过他们流淌着鲜血的身体,继续朝着前方前进。 而这一幕,不仅仅发生在汉军军阵之中,魏军军阵中同样亦是如此。 这一幕很残忍,但这一幕却很真实。 这便是古代战争的真正形式。 血腥。 当古代的大型野战一旦展开,没有点到即止,有的只是既分胜负,亦决生死。 而这种胜负,往往是以数万将士的累累白骨堆积而成的。 随着双方大军军阵的不断接近,大片大片的血雾开始飘洒在两军身前。 血雾之多,在寒风的吹拂下,甚至迷乱了双方士卒的眼睛。 众多的血雾随风飘洒在两军之间,最后再落到双方的士卒身上,直将两军前沿士卒身上的甲胃都染成赤红色。 只是虽然两军刚一交战,双方就出现了不小的死伤,但是双方士卒的眼中这时都没有着退意。 因为他们都是目前华夏中最精锐的士卒。 尽管随着刘备与曹丕相继建立朝代,这两支大军有了汉军魏军之分,但是在不久前,他们都是汉军! 而曹魏之所以国力最为强盛,无非是因为东汉的遗产大多被曹魏继承了而已。 或许汉世祖刘秀建立的东汉,与西汉相比不是那么繁荣昌盛。 但这仅仅是与西汉相比而已。 将东汉单独放在华夏历史上的长河中,他这个朝代所展现出来的武威,都不容忽视。 “国恒以弱灭,而汉独以强亡”这句话是有着一定的道理的。 后世在各大论坛上,经常流传着一条被奉为铁律的“真理”:“古代大军战损比超过百分之十,往往就会大溃败。”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只是这条“真理”却太过绝对,而且禁不起推敲。 因为在中国的历史上,并不乏有战损比远远超过百分之十,却依然作战最后取得胜利的战例。 真正的精锐之师,所能承受的战损率肯定是高于这个的。 而且或许伤亡是引起大军溃败的一个重要因素,但并不是决定因素。 影响大军溃败的重要因素有很多,例如指挥官的个人能力与魅力,大军的精锐程度,战场的天气等等。 所以尽管目前双方都有着不少士卒倒下,但是双方的战意依然高昂。 而随着双方军阵的进一步接近,长枪已经不适用于当下的战场。 于是几乎是同一时间,汉魏双方的大军都舍弃手中的长枪,他们纷纷拔出腰间的环首刀。 汉代是冶炼技术大幅进步的一个时代,而在这个时代中便出现了一种杀伤力极强的武器——环首刀。 据说当年环首刀制造出来,本来是给骑军于马上挥砍所用。 但后来汉武帝发现环首刀这种武器杀伤力极强,他便下令将环首刀逐渐普及到汉军步卒中使用,便渐渐成为了汉军步军的主要制式武器。 或者步军使用的环首刀经过工匠的改造,但是经过工匠的改造之后,环首刀并没有减少它的威力。 当双方的步军拿出环首刀的那一刻,这就说明目前双方已然要进入更为惨烈的白刃战中。 双方的精锐士卒并没有畏惧接下来的白刃战。 双方士卒在抽出腰间的环首刀后,便在令旗及身旁基层将官的指挥下大步朝着前方迈进。 不久后,双方的步军方阵,开始近距离交战起来。 要想完全发挥环首刀的威力,它的使用方式只有一种,那便是直砍。 本就锋利无比的环首刀,在士卒用力的砍噼之下,一旦落在敌军的身上,就算敌军身上穿着甲胃,那势必亦会引起极大的杀伤。 就在双方的士卒近前将手中的环首刀朝着敌军砍去时,几乎就在顷刻后双方大军中无数声哀嚎声响起。 在刚才双方的长枪军相互刺杀时,两军响起的主要是喊杀声。 但现在当两军开始短兵相接时,双方士卒发出的只有凄惨的哀嚎声,由此可见如今战场中的惨烈局势及环首刀的杀伤力。 一批批双方士卒在敌军的环首刀挥砍下倒下,数不尽的断臂残肢开始落在双方士卒的脚下。 众多的鲜血从断臂残肢及两军的尸体中喷涌而出,就如不远处的汉水一般,开始慢慢覆盖在双方数万大军的脚下。 一条血河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形成着。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哪怕汉军士卒的精锐程度不弱于魏军,但他们的军阵却在魏军的攻击之下渐渐向后退却。 这是因为汉军手中的环首刀不如魏军手中的缘故。 环首刀的产生是因为汉代钢铁冶炼技术的发展。 而虽然南方有着铁矿,但是总体而言落后的南方却缺乏相应先进的冶炼技术。 在这时,北方都已经出现百炼钢技术。 在这种技术的差距之下,汉魏两军手中的环首刀强度自然有着差别。 或许这种差距并不大,但在这种持久战之中,任何不大的差距都会被无形之间放大着。 例如汉军手中的环首刀更容易出现缺口。 这就是关羽所说的“北方兵强”的原因之一。 曹魏强大的国力,体现在方方面面。 幸亏汉军都是精锐之师,加上汉军中有着张飞这等勐将一直在杀敌激励着士气,这才让汉军与魏军总体呈现出势均力敌的态势。 只是这种态势,却没办法坚持太久的。 随着汉军手中环首刀缺口的越来越多,局势会渐渐朝着对汉军不利的那方面而去。 汉军前军阵型的稍稍后退,虽然并不明显,但却齐齐被双方大军后方的主将关羽与张辽所察觉。 骑在马上的张辽,遥望着关羽的方向,他喃喃自语道: “以正合,以奇胜。” “今正兵已合,局势又对你不利,你的奇兵会何时上呢?” 第二百九十章 第二战场 以身为饵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这是华夏兵圣孙武提出的一个重要作战理念。 虽然这个作战理念是孙武在春秋时期提出的,但是这种思想是很先进的。 这个作战理想的具体解释是:当大军双方交战进入焦灼状态时,领兵将领应该在恰当的时机投入机动部队。 而这一点若做的好了,那么将领后续投入的机动部队,就会成为获胜的关键。 孙武这句话中的奇兵,准确来说指的应当是大军的机动兵力或者预备兵力。 所以孙武才会在说完这句话后,紧接着说道:“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 至于许多人将这句话理解为,大军的主将应该学会出奇制胜,其实也不算谬误。 因为善用机动兵力,本来就是一种灵活多变的战术。 甚至可以说是古代行军打仗之中,最为重要的一种战术。 只是孙武所说的这看似简单的短短九个字,却成为了华夏数千年以来,无数将领成为名将的一个看似不可逾越的门槛。 什么时机适合投入己方的机动兵力,一次投入多少机动兵力,该动用哪部分的机动兵力,主将一旦要动用奇兵无疑都要考虑这三方面的问题。 而这三方面的问题,则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 若有一点决断错误,那都有可能顷刻间引起大军的慌乱乃至于溃败。 这种后果无疑是很严重的,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正因为后果十分严重,所以每当一方主将要动用奇兵时,都会有着很大的心理压力。 数万人的生死,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最重要的是,要想不出差错的动用奇兵,十分考验将领对战场局势的判断力及他临机应变的能力。 而这种能力除去一些天赋异禀之辈之外,大多数将领只能靠着多年的从军经历慢慢培养。 汉军主将关羽,正是那大多数将领中的一员。 关羽自从军以来,最早是以个人勇武闻名天下,而对于指挥大军作战,一开始他并不擅长。 正因为关羽一开始不是如韩信那般天赋卓绝之辈,所以早期他并不乏被人击败的战例。 关羽的开始与绝大多数人一样,但刘关张三兄弟皆是心志卓绝之辈,坚定的心志让关羽十分的好学。 在一次次的失败中,关羽不断的吸取经验并且不断的成长着,及至现在的关羽,已然可以打出威震华夏那般令人惊艳的优秀战例。 现在的关羽,几乎就在瞬息之间判断出当今的双方作战局势。 而在明了当今的局势对汉军有着不利后,关羽命身旁的门下督廖化挥舞起了令旗。 目前已经展开交战的汉魏大军,都只是彼此的前军而已,双方各自还有着数万预备兵力未曾进入战场。 而接下来双方的奇兵,都将从这数万大军中产生。 当廖化高高挥舞起手中的令旗之后,汉军的大阵中顿时响起一阵阵高昂雄浑的鼓声。 高昂雄浑的鼓声配合上井然有序的令旗指挥,让未交战的汉军都明白了关羽的意图。 而当关羽的指令传到以糜旸为主将的汉军后军时,糜旸的眼神踊跃出升腾的战意。 面对汉军前军因为兵器不利,渐渐陷入不利的作战局势时,关羽并没有令他的中军出击。 他反而命令本来掩护大军侧翼的后军出击。 关羽下达这个命令,是有着多重考虑的。 虽然双方的大军还未全部交战,但是在这广袤的平原之外,双方大军的身形都被双方的将领看的清清楚楚。 在观察之下,关羽知道魏军中的骑军目前只有许褚所率领的三千轻骑军。 而那三千轻骑军在两军短兵相接之时,发挥的作用已经不大。 之前关羽特地让糜旸领军保护大军侧翼,为的便是防止曹丕从关中或者河北调来大量铁骑。 现在看来在他的计策之下,他的这点担忧并没有成真。 在目前的战局之中,汉军侧翼的安危是无须太过担忧的。 既然如此,糜旸所率领的后军,便是目前关羽手中最重要的一支机动兵力。 至于他自己亲率的中军,既是中军,那么不到大战的最后关头,当然是不能轻易动用的。 只是尽管如此,但是用兵向来周到的关羽还是只下令糜旸的大军出动一万支援前军。 虽然关羽心中有想着保护糜旸,但关羽不是因私废公之人,况且保护糜旸也是在汉军大败的情况下。 现在双方大军激战正酣,胜负尚未明朗,正是汉军中的每一人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 在明了关羽的命令之后,糜旸决意率领他所带来的一万益北大军前去支援张飞。 关羽的命令并没有点名让糜旸亲自领军支援,在这种情况下,糜旸本可以指派一员大将领军前往。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只是糜旸虽然因为经验的受限,无法敏锐地如关羽那般对汉军前军的作战态势,做出精准的判断。 但是他知道当关羽比敌方先动用机动兵力之时,那自然是己方开始陷入劣势的时候。 而在这种时候,他所派出的一万汉军,便起到扭转当前战场局势的作用。 在这种情况下,糜旸必须亲自上阵。 他知道自己不是如关张那般的万人敌,但他现在所率领前往的一万大军,是他在上庸城外一手操练的嫡系大军。 糜旸的恩威,早已经深深根植在这一万大军心中。 只要有他在这一万大军阵中,那么这一万大军就能够发挥出自身最强的战斗力。 在快速的整军过后,糜旸令副将张嶷掌管留下的一万大军,他自己则亲率着另一万大军朝着前方的战场快速而去。 而当糜旸的大军动起来之时,这上万大军的举动很快就被张辽所察觉。 看到汉军后方的大军中,有一支大约万人的大军,开始缓缓朝着前方行进,张辽本来并无多少意外。 他与关羽一样都是擅长指挥大军作战的宿将,汉军的这种反应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只是当看到那一万汉军军阵中,打的是糜旸的旗帜之后,张辽及其他魏军诸将脸上都浮现出忌惮的神色。 公安、西城、两场大战,令当世两大名将饮恨去世。 当曹仁这样在魏军中有着莫大声望的大将死在糜旸手中时,这让魏军诸将对糜旸心中的忌惮,都快形成一种本能的反应了。 不久之后,在得知是糜旸亲自领军支援后,脸带忌惮的朱铄马上就驾马来到张辽身旁,对着他言道: “此贼不死,陛下不安,社稷不宁。” 朱铄身为曹丕的心腹大臣兼知己好友,他短短八个字道出了曹丕心中对糜旸的忌惮甚至于仇恨。 在听到朱铄的话语后,张辽亦心有同感的点点头。 曹丕的心思,亦是张辽的心思。 倒不是说张辽会如其他人一般惧怕糜旸,只是糜旸战绩太耀眼,而他又太年轻了。 以他的年轻,只要不出任何意外的话,他完全可以耗死目前当世的任何一位名将。 而那时候对大魏来说,可能就是一场灾难了。 身为大魏忠臣的张辽,自然是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当年因为马邑之谋他的先祖已然改过一次姓,要是汉室真的二次复兴,那难不成他的家族还要再改一次姓不成? 在这种思绪之下,张辽当机立断的传达命令,让他看重的大将孙礼领军两万迎击糜旸所部。 两万对一万,一倍的兵力差距,在平原地带上已经是一种很大的优势。 从这番安排中,足可以看出张辽对糜旸的忌惮。 于是就在糜旸领着一万大军出阵的时候,不远处的魏军后军军阵中,几乎是同时有着两万魏军出阵。 只是与糜旸的一万大军不同的是,糜旸的一万大军是朝着正在交战的战场而去。 而那两万魏军在孙礼的率领下,则朝着糜旸的这一万汉军径直而来。 两万魏军的出阵,亦很快被关羽所察觉。 看着两万魏军前进的方向,在关羽身旁的廖化情急之下赶忙提醒关羽道:“大将军,左将军兵力不足,赶紧派兵支援吧。” 只是廖化的提醒,关羽却犹如听不见一般。 他的眼睛只是紧紧盯着糜旸的背影。 两万魏军的心思,关羽不是不知道,关羽亦不是不担心糜旸的安危。 只是如果糜旸连这种场面都无法应对,那他还怎么配当他关羽的后继者? 况且目前汉军的兵力本就少于魏军一万,若是他再派出一万大军支援糜旸,那么张飞那里他就只能派出中军支援了。 那样的话,他机动兵力用尽之后,汉军整体的局势便会陷入更大的危难之中。 慈不掌兵,大战一开,只有生死之分,无身份之别。 现在面临危险的不是他关羽的女婿,而是大汉的左将军! 而虽然魏军因为对糜旸的忌惮,出于关羽意料之外的,多派出一万大军径直奔着糜旸所部而去。 但在这个情况下,关羽亦敏锐的抓住了一个战机。 可以在某种局面上,扭转汉军兵力少于魏军不利局面的战机。 而要想完成这个战机,接下来看的就是糜旸的表现了。 当糜旸领着一万汉军朝着前方的战场步步逼近时,骑在马上的他,很快就察觉到前方有一支两万左右的魏军,正不怀好意的朝着他这一万汉军逼来。 不止糜旸看到这一幕,就连糜旸身旁的邓艾亦看到了这一幕。 在看到这一幕后,邓艾马上下意识地朝后方看去。 但他却看到这一万大军的背后,并未有援军赶来。 意识到这一点后,邓艾的脸上浮现沉重之色。 如果说一开始大将军没有意识到,张辽会派出两万魏军前来阻击他们的话。 那么现在他们都已经看到两万魏军朝着他们而来,大将军不可能看不到。 而以大将军的作战经验,他更加不可能不知道两万对一万,接下来这一万汉军会面临着多大的压力。 只是大将军知道,却不派出援军支援,很明显是想将他这一万大军,顺水推舟当做拖住那两万魏军的诱饵。 邓艾很快的将自己的判断告诉给糜旸。 糜旸在听完邓艾的推断后,领军往前的他陷入一片短暂的沉默中。 就在邓艾以为糜旸会因此事生气时,糜旸却展现了笑容对邓艾言道: “当年与曹操汉水相会时,曹操就说若当初伯父受他表召,则我为其所有也。” “曹操当年的感慨,现在那些逆魏的不肖子孙方才醒悟过来,急着想要我的项上人头。 岂不晚乎?” “贼军虽众,无所惧也。在汉为汉,今日若无我身饵贼,恐军无孑遗矣。” 说完这番话后,糜旸当即对他身后的一万大军下达了一个新的命令。 全军转东三百步。 很明显,糜旸是要以自身为诱饵,来将那本来就朝他逼近的两万魏军,来吸引到另一处战场。 既然今日一战是对大汉至关重要的一战,那么他自然愿意为大汉付出。 糜旸在平时是颇为谨慎的人,这从他每次出游都会带着亲卫出行便可知道。 只是谨慎不是退缩。 现在的糜旸与大汉的命运早已方方面面的交缠在一起,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都不可以退。 而既然不能退缩,那便尽量掌握着一定的主动权。 当糜旸的大军在两军阵前突然转向的时候,他这一万大军的动静被两军的将领看的清清楚楚的。 而率领着两万魏军的孙礼见状,当即下令身后的魏军加快脚步。 正在领军与张飞对抗的曹休见状,他马上传达命令给许褚,让他率领剩下的两千多轻骑军前去协助孙礼。 其他将领对糜旸可能是忌惮,但曹休对糜旸可就是忌恨了。 在场的魏军将领没有一个是庸才,哪怕没有着事先的沟通,他们也知道张辽的目的是什么。 而一直在注意着糜旸动向的关羽,在看到这一幕后,他便将目光从糜旸的所在收回。 这才是他关羽的女婿,这才配当他关羽的后继者! 因为先从汉军的阵型中出发,所以在孙礼及许褚所部到达前,糜旸抢先到达预定位置。 在率领着大军到达预定位置后,糜旸当即下令身后的汉军列好阵势。 虽然离着张飞与曹休的战场有着三百步远,但那处震天的哀嚎喊杀声,还是能清晰的传入这方汉军的耳中。 这说明那方战场中,双方的战况依旧很勐烈。 而后糜旸看着不断朝着他逼近的两万多魏军,他从战马上跃下,举起丁封从一旁递过来的长枪。 既已连兵决雌雄,那我自当同浴血! 第二百九十一章 正奇变幻 魏延奋命 魏军强吗? 魏军的骁勇,在不远处的战场已然体现。 两万魏军中,即使有着许褚这等勐将在,但许褚却主要负责指挥那两千余魏军骑军。 而在步军与步军之间的对抗中,虽然曹休亦算是个武力不俗之辈,只是他的表现远远比不上张飞般神勇。 甚至在两军开战前,因为张飞的神勇表现,汉军的士气是要比魏军更高的。 士气对于一支大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就在这两个不利的条件下,魏军竟然还能在真刀真枪的对战中,慢慢取得对汉军的作战优势。 虽然汉军是吃了武器不如魏军的亏,但是这与魏军本身的善战关系也十分大。 魏军的善战,有着多方面的原因,只是现在糜旸没有心情去探究那些原因。 因为他马上就要亲自迎击身前的魏军了。 看着两万魏军迈着齐整的步伐,手持长枪一步步的朝他逼近,视力极好的糜旸,甚至能看到最前排魏军眼中那冷酷的眼神。 何为百战老兵? 令行禁止,心无旁骛。 当战号吹响的那一刻,他们的眼中就会不带丝毫情感,然后在主将的指挥下,朝着前方胆敢阻挡在他们前方的敌人碾压过去。 正如当年他们在曹操的指挥下,碾压过的那些北地群雄一般。 两万齐整的步伐似从天边而来,由远及近。 不知是不是错觉,糜旸感觉随着那两万魏军的步步逼近,他脚下的大地似乎都在两万魏军的踩踏下开始震动。 刚才糜旸已然亲眼目睹过古代大型野战的残酷,只是旁观与亲自经历又是两码事。 在这一刻,糜旸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种压力甚至比当初他困守公安一座孤城,被十万吴军所包围的压力更深重。 当时吴军尽管数量上很多,但他们的精锐程度无法与魏军相比。 更何况当时糜旸兵力再少,总归有座公安作为坚城作为倚靠。 当时没有直面敌人的他,与现在直面敌人的他,所受到的压力当然不可相比。 只是虽然眼前的两万魏军给糜旸带来了更深重的压力,但糜旸的眼神依然坚定。 敌人不是用来怕的,而是用来杀的。 纵使现在他的身前已经没有高耸的城墙为他阻挡敌人的兵锋,但是他的周围有着上万大军可以作为他的臂膀。 对于周围的这一万嫡系汉军,糜旸指挥起来他们,就像指挥自己的臂膀一样。 在两万魏军距离汉军越来越近时,糜旸召唤来两员勇将。 一员大将是他的嫡系将领丁奉,另一员大将是时任镇北将军的魏延。 糜旸现在是益北都督,一切属于益北区域的大将,他皆有统属之权。 哪怕现在魏延是镇北将军,亦在此列。 在丁奉与魏延分别来到糜旸的身前后,糜旸主要将目光投向了魏延。 因为对于早已经臣服于他的丁奉,糜旸心中并没有多少担忧。 至于魏延,糜旸却不是那么放心。 当初因为魏延的倨傲表现,糜旸特地将他召来身边。 糜旸当时如此做,一是为大局考虑,二亦是为好生磨磨魏延的性子。 糜旸不求魏延能够完全顺服他,至少让魏延不违背他的命令即可。 因为怀抱着这种目的,所以当初糜旸召来魏延之后特地刺激起他的求战之心,却又刻意一直不让他出战。 以魏延求功心切的性格来说,他现在就像一只饿急了的老虎。 而糜旸当初却将这只本就饿得不行的勐虎四肢上了锁,这无疑让魏延心中更加难受。 魏延心中越难受,他心中的求战心意就更强。 而一只勐虎让他饿的越久,他并不会变得萎靡不振。 相反的当他放开四肢之时,就是他的虎啸声再次响彻山林的时候。 现在正是此时。 糜旸看着对着他言道:“可愿立功否?“ 听到立功这两个字,让本就因为敌军不断逼近而战意高涨的魏延,心中的战意更加强盛。 魏延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 他怕死吗? 出身寒门的他并不怕。 只是自诩为大丈夫的他,却怕一辈子碌碌无名,更怕别人诽谤他为幸臣。 那该用什么洗刷他的顾虑,洗刷他的耻辱呢? 唯有敌人的鲜血,唯有不断建立战功。 现在糜旸将建立战功的机会亲自送到他的手中,魏延又怎么会不感到无比兴奋呢? 看着魏延的这番神色,糜旸点点头。 他让魏延先行退下一会依令行事。 当魏延退下之后,糜旸又对着丁奉言道:“今日卿在,贤于数万众。事之济否,固在卿尔。” 与魏延不同的是,丁奉虽然心中也有着强烈的立功之心,但是原先身为降将的他,糜旸对他的看重有时更为重要。 果然在听完糜旸的这句话后,丁奉感于糜旸的看重,激动地对糜旸下拜道:“愿为冠军效死尔!” 看着丁奉的这番表现,糜旸脸上流露出笑容。 他亦让丁奉暂且退下,一会依令行事。 糜旸深知自己没有张飞的那种勇勐,所以他就无法采取张飞那种作战方式。 只是每人各有长处,他只要发挥好自己的长处即可。 在经过对魏延与丁奉不同的言语激励之后,糜旸看向了已经来到汉军阵前的两万魏军。 不久后数千支长枪交接的刺耳狰鸣声,再次响彻在两军阵前,而几乎是一瞬间,双方都有着不少士卒倒下。 面对明显多于己方的长枪朝己方大军刺来,糜旸并没有慌乱。 因为他知道更大的考验在后面。 果然在双方的长枪兵互相突刺之时,敌方的指挥大将孙礼紧盯着穿着明光铠的的糜旸,他的眼中闪过森寒的冷意。 汉鹿之头,值多少钱? 恐怕对于任何魏将来说都是无价之宝。 今日他孙礼只要能拿下糜旸的脑袋,那么可以说通向高官厚禄的大道,就已经向他敞开。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而他孙礼亦能踩着糜旸的脑袋,成为天下备受人瞩目的名将。 这种诱惑力,对于任何魏将而言都是难以抵抗的。 更何况目前他所拥有的兵力,还是糜旸的一倍。 孙礼不是打呆仗的,己方有着兵力优势他不可能不去动用。 于是乎他命令两员副将分别率领着五千魏军,从后方的魏军军阵中而出,朝着一万汉军的两方侧翼而去。 因为兵力处于优势,所以孙礼可以轻易做出分兵的举动。 哪怕他分出一万大军,但是他与汉军正面对战的还有一万大军。 孙礼的想法是,他率领着这一万大军与糜旸的一万大军做正面对抗。 至于两员副将分别率领着五千大军前去突破汉军的侧翼,而糜旸要想保证汉军的军阵不被突破,亦只能分兵。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种安排可以保证魏军无论在哪个方向,都可以保持着对汉军的兵力优势。 而在三面围攻之下,只要汉军有一面被突破,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溃败的下场。 至于为何孙礼不多分出一部分兵,从四面八方对汉军发动攻击。 这是因为孙礼心中对糜旸的忌惮。 尽管己方有着兵力优势,但是糜旸不是寻常的将领,他所率领的汉军定然也是善战之师。 所以孙礼务必要时刻保持着己方的兵力优势,分兵两方,一方五千是目前最合适的布置。 再加上围三缺一是兵法之要,给敌人留一个缺口,亦能让他们在作战不利时萌生退意。 孙礼的做法符合一位良将的身份,他的做法亦是以往魏军面对处于劣势兵力的敌人时,所采取的通用攻击方法。 只是孙礼却忘记了,现在的糜旸不是刚穿越来时的他了。 在经历过数场大战后,糜旸的作战经验也在快速增加,更何况他还有曾经还有个好伙伴——于禁。 论对魏军作战方式的了解,于禁会比哪一位魏将低呢? 当初许都一带曹魏的野战军,可都是于禁一手操练出来的。 而把宝全压在糜旸身上的于卫将军,早就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知了糜旸。 糜旸武力虽然不佳,但他的记忆力却极好。 所以孙礼的分兵举动,糜旸早有防备。 当孙礼的两位副将各自率领着五千魏军朝着汉军的军阵而来时,看到这一幕的糜旸,脸上并没有浮现慌乱之色。 知己知彼这四个字,早已经被他刻进骨子里。 只是虽然对孙礼分兵的举动早有预料,但是能不能成功抵挡住魏军的进攻,还得看丁奉与魏延是否给力。 毕竟魏军的兵力处于优势地位。 各自率领着五千魏军,朝着汉军侧翼而来的是魏将分别是马台与文钦。 其中马台是孙礼的同乡好友,文钦是曹操的旧部之子。 当马台与文钦分别率军朝着汉军的侧翼前来时,糜旸马上挥舞起令旗。 他令早就做好准备的魏延与丁奉,分别率领着两千大刀兵从军阵出身,前去抵挡马台与文钦的五千魏军。 与马台对阵的是丁奉,与文钦对阵的是魏延。 一直在观察着战场局势的孙礼在看到这一幕后,他眼神中对糜旸的忌惮更深。 其实当糜旸的一万大军与孙礼的两万大军相抗时,他们这处已然成为了一处单独的战场。 他们的大军亦由奇军变成正军。 而随着他分出两部魏军前去攻击糜旸大军的侧翼时,那两部五千魏军又变为了他这两万大军中的奇军。 这便是孙子兵法中所说的: “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哉!” 而从目前的局势看来,论对正奇之兵的变化利用,后发先至的糜旸比他更加娴熟。 怪不得卫将军会如此想杀了糜旸。 既智计百出,又通晓战场指挥的正奇之术,若不及早除去糜旸,那么大魏来日还有宁日吗? 只是虽然孙礼意识到糜旸对他的奇兵早有防范,但他心中依然充满着信心。 五千魏军与两千汉军,堂堂正正对敌的话,胜利一般是属于他的。 孙礼的预料并没有错,只是他忽略了一点,那便是大军混战,既是斗兵,亦是斗将。 不过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当魏延领兵出阵后,他便看到五千军容齐整的魏军亦到了不远处。 只是这一幕并没让魏延脸上浮现畏惧之色。 即使他现在率领的兵力,远远弱于敌军。 身长八尺的魏延站在两千手持大刀的汉军身前,他的眼神看着不远处的敌将文钦,犹如在看着一位死人一般。 面对敌军的来袭,魏延并没有选择结阵自保。 他命身后的两千汉军,举起手中的长刀,排成长阵,然后形成一排排刀墙主动朝着敌军前进。 既然目前兵力处于劣势的汉军没有城墙或粮车作为屏障,那他魏延就造出一道道刀墙作为大军的屏障。 欲踏我阵者,先蹈我刀也。 魏延的这副举动,令五千魏军的主将文钦有些惊讶。 只是他亦是悍勇之辈,又岂会在兵力优势的情况下,被魏延的这番举动所吓到呢? 文钦命令他身后的五千魏军,朝着前方的两千汉军冲击而去。 孙礼给他的命令就是快速击破汉军的侧翼。 只要他能快速击破糜旸所率汉军的侧翼,那么不但糜旸可能会被死于乱军中,这一处战场的胜负亦会决定着另一处战场的胜负。 到时候,他文钦可就名声大噪了。 五千魏军在文钦的指挥下,纷纷拔出腰间的环首刀朝着前方的汉军的刀阵杀去。 五千声慑人的喊杀声拔地而起,五千柄魏军手中环首刀闪耀的寒光,笼罩了两千汉军身前的空地。 面对这一幕,魏延对着身后的汉军大喊道: “今日之事,当以身啖寇,决战于阵,万死而冀其一生。不然,有死无生耳。“ 在大喊出这句话后,魏延犹如一只饥饿许久的勐虎冲出牢笼一般,他身先士卒,手持大刀,先一步朝着五千魏军杀去。 这个前进的机会魏延已经等了很久了。 当骁勇无比的魏延与最前方的一名魏军交兵时,他仗着己方的大力,横扫着手中的长刀将身前的魏军给一击斩首。 随着锋利的刀刃划过那名魏军的脖颈,一股炽热的鲜血喷洒在魏延的脸上。 但是魏延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反手一刀又将一名魏军的首级斩下。 两击之后,两具方才还活生生的敌军,却成为无头血尸直直躺下。 这一幕大大刺激着魏延身后的汉军士卒。 再加上方才魏延的话语已然通过传递传遍全军,所以这时汉军的士气十分高昂。 这两千汉军在糜旸的训练下,本就是一支精兵。 在士气高昂的情况下,他们更不会有丝毫退缩。 于是这两千组成刀墙的汉军跟着魏延的步伐,坚定地迈着齐整的脚步,挥刀朝着前方的敌人砍去。 当上千柄锋利的汉军长刀触及敌军的身体之后,众多声魏军的惨叫声在魏延的身边响起。 听着那阵阵惨叫声,魏延心中的杀意更甚。 一具具身体在魏延的脚下倒下,魏延感觉数年来他心中的悲愤正慢慢得到纾解。 他不是大汉的幸臣。 他今日是大汉的功臣! 第二百九十二章 虎侯再动 木人承渊 义阳在三国时代,是个盛产人才的地方。 魏延、傅肜、邓芝、邓艾、韩嵩等等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人才,原先都是属于这个地方的人。 而在义阳诸杰中,除去邓芝、韩嵩等寥寥几人之外,剩下的大部分英才大多都是庶族出身,就例如魏延。 或许义阳魏氏在以前亦曾是世家豪门,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义阳魏氏到魏延这一代时,已经彻底没落。 在以经学当做入仕硬标准的汉代,魏延能够凭借着庶民出身得到刘备的赏识,并一步步爬到现今镇北将军的高位,一开始就是因为他的勇武。 魏延的勇武自然是比不上张飞与关羽的,但是与关张相比,魏延的性格中却多着一股戾气。 这股戾气随着他年纪的增长,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发深重。 但恰恰是这股暴虐的戾气,令本就武艺不凡的他,今日多增添了几分勇武。 身先士卒,所向摧糜,便是魏延如今这种状态的最合适描述。 挡在魏延身前的一位位魏军,在魏延的大刀之下,被陆续砍下首级。 血腥且勐烈,这便是大汉的镇北将军,亦是被糜旸压制许久释放出来的饥饿勐虎。 而跟在魏延身后的汉军,人数虽然比身前的魏军少,但他们在魏延勇勐表现的激励下,组成刀墙,以魏延为刀尖步步前进。 这种稳扎稳打却又充满杀意的阵势,让他们身前的五千魏军一下子间损失不少。 魏延领着两千汉军主动出击,这一幕文钦没有料到,既然他没有料到,那么他所率领的五千魏军也会被汉军打的猝不及防。 甚至一时间五千魏军的阵势,都被以魏延为首的两千汉军给推后了一点。 这一点让文钦这个将门之子有些憋屈。 五千对两千,不击破对方的阵势也就罢了,反过来还要被兵力低于己方的敌军打的后退。 文钦年少时就以名将之子、勇敢果断而闻名,他当然不会白白吞下这种憋屈。 武艺亦是不凡的文钦,自然不会坐视魏延如此逞威。 现在两方兵马已然交阵,在这种情况下,文钦不容易找到魏延与他对阵,只是魏延不好找到,身前的汉军却是许多。 从小跟随在父亲身边的文钦,并没有被魏延的勇武吓破胆,更没有被目前汉军的骁勇吓得慌乱手脚。 他连忙发出指令让周围魏军稳住身形,而后文钦便提着环首刀越过几名魏军,来到两军的阵前,朝着一名汉军狠狠砍去。 文钦自小就富有勇力,在他势大力沉的一击之下,很快就有汉军死在他的刀下。 而当汉军的鲜血溅在文钦的脸上时,更让性格刚勐的文钦心中的杀意更甚。 他不断挥刀,将他身前的一名名汉军砍倒,而虽然每当文钦砍死一位汉军,就会有另一位汉军补上他的位置。 但文钦这番骁勇的表现,亦很大程度稳定住魏军的军心,从而让汉军的刀阵无法再前进半分。 当年魏讽在邺城谋反,因为那件谋逆桉而死的人数以千计,甚至连当世许多大名士都不能避免。 而在文钦受到牵连被下狱治罪时,按律应当被处死的他,却被远在前线的曹操特地下令赦免。 这除去文钦的父亲是曹操的旧部之外,还因为曹操赏识文钦的勇武。 而文钦无论是勇武亦还是性格,与魏延都颇为相似。 在文钦稳住魏军的军心以后,魏军训练有素及人多势众的优势很快体现出来。 近五千魏军利用自身的优势,开始慢慢对身前的汉军形成合围之势,这一幕很快被正在交战的魏延所察觉。 虽然文钦论勇武或性格,都与魏延相似,但是有一点他是比不上魏延的,那便是对战机的把握。 历史上在北伐时,诸葛亮之所以能在野战中将魏军打的不要不要的,除去他自身的谋略之外,魏延在其中的作用也不小。 文长的性格很糟糕,但他的能力真的很不俗。 魏延在察觉到魏军的意图之后,他也马上下令让身后的汉军开始停止前进,结阵抗敌。 方才魏延之所以会奋命进击,乃是因为他觉得己方人数比敌方少,在这种情况下,己方的士气就尤为关键。 而身为主将的他奋击,无疑是会大大提升己方的士气。 而且魏延还想着,若是他奋击之下能引起魏军骚乱,因此能趁乱击杀敌方的主将文钦的话,那么就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打算很美好,局势的发展却并没按照他所发展的去预料,敌方的主将文钦显然也不是个胆怯之辈。 所以当局势朝着汉军不利一方发展时,魏延自然也要灵活的改变战术。 在魏延的指挥下,汉军停止组成刀墙前进,而后开始互相依托阵势,与身前的五千魏军拼杀起来。 而在方才魏延的举动之下,汉军这时的士气很是高昂。 所以在文钦指挥着五千魏军对两千汉军发动勐烈的进攻时,两千汉军的阵势依旧稳若磐石,在短时间内并没有被五千魏军冲破的危险。 文钦自然也发现了身前的汉军开始结阵自保,只是在已然失去先机的情况下,他纵使有着兵力优势,短时内也没办法吃下眼前的这支汉军。 所以在魏延与文钦的这处战场,两方的军队,一时间形成对峙拼杀的局面。 不断响起的喊杀声与哀嚎声,成为这处战场的最响乐章。 只是相比于魏延这处以弱势兵力打成不弱下风的局面,丁奉那处的局势却不乐观。 丁奉局势不乐观的原因,不是在于他没有魏延那番胆气。 身为将先登当为家常便饭的丁奉,在战场上的勇武,他亦是不俗。 只是他吃了旗帜的亏。 虽然魏延与丁奉都是糜旸派出的两支奇军的主将,只是相比于魏延离重号将军只有一线之差的镇北将军,丁奉目前的军职还只是个校尉。 在方才曹休察觉到张辽的意图之后,他便立即下令许褚将近三千轻骑前去协助孙礼。 而许褚在领命后,因为有着张飞方才给他造成的教训在,所以他并没有采取一开始的作战策略。 他在率军与孙礼的两万魏军汇合之后,只是率领着两千余魏军轻骑,在一旁梭巡着,等待着出击的时机。 很快的这个时机,便是许褚所察觉到了。 许褚所发现的战机,就是汉横锋校尉丁奉所率领的那两千汉军。 魏延虽然当初是被刘备用个人威望,硬生生提拔到汉中都督的位子上。 但是在魏延成为汉中都督后,他的个人情报就被北方的探子所详细探知,不久后就送到了曹操的手中。 而原本身为曹操贴身护卫的许褚,自然是知道魏延这个人的。 虽然在当初收集到的情报中,魏延这个人身上完全没闪光点。 但是许褚记得当时曹操在看完魏延的情报后,脸上浮现笑意言道: “刘备识人,此人不可小视。” 一向将曹操当做最崇拜的人的许褚,将曹操的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中。 所以在看到另一支汉军奇军是魏延作为主将后,他并没有将魏延所率领的两千汉军当做目标。 他将注意力都放在了,丁奉所率领的那两千汉军身上。 相比于魏延,丁奉的军职可是微不足道。 而且虽然丁奉在攻破申仪的大战中立下大功,但是那样的战斗,显然不足以令曹魏的人对他引起注意。 所以许褚在见到丁奉所率领的两千汉军,出阵与马台的五千魏军展开厮杀后。 他便毫不迟疑的率领着身后的两千余轻骑军,朝着丁奉的两千汉军疾驰而来。 在到达丁奉所率领的两千汉军的侧翼之后,许褚便令身后的魏军轻骑军开始朝着丁奉的两千汉军放箭。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当两千多支流失落入丁奉所率汉军的阵型中后,许多汉军猝不及防之下都被射中。 虽然因为是流失,导致魏军轻骑射来的箭失伤害降低了不少,但还是有部分汉军被射中要害而阵亡。 最要命的是,许褚此举最大的目的达到了。 在两千余魏军轻骑的箭雨突然的袭扰之下,汉军的军阵开始出现骚动。 看到这一幕后,许褚的脸上浮现笑意。 虽然他的两千骑军乃是轻骑军,极少情况下会直接冲击方阵,但是这不代表轻骑军一定不能冲阵。 轻骑军冲阵有个很大的前提,那便是要先让敌方的步军阵型出现骚乱。 一旦步军的阵型乱了,那么轻骑军的机会就来了。 袭扰让步军阵型出现骚乱,等敌军的骚乱慢慢扩大后,轻骑军便会步步逼近。 在阵型不稳的情况下,敌方步军再看到骑军正在逼近,心中就会产生畏惧。 而这样就有可能让步军的阵型彻底崩乱。 一旦步军的阵型崩乱之后,莫说没有马台的那五千魏军,就单单许褚所率领的这两千多轻骑军,就可以击败驱赶着眼前的两千汉军逃命。 刚才许褚领军追在逃散的胡修骑军背后,打的就是这种打算。 很可惜他刚刚的打算被张飞所破坏,但目前他眼前的汉军中可没有张飞那种万人敌。 当汉军在两千余魏军轻骑的袭扰下,阵型产生骚乱的时候,身为主将的丁奉很快就发现了这个情况。 在发现这个情况下,丁奉的眼神充满着愤怒。 与文钦相比,马台的勇武大大有所不如。 他只是因为是孙礼的故乡好友,才承担起这个重任而已。 而丁奉本身又是勇武悍不畏死之辈。 在这种情况下若许褚的那两千轻骑军,很可能在丁奉的奋击之下,马台的这部五千魏军不说能不能击败丁奉。 在被丁奉抓到机会的情况下,这支魏军被丁奉击败亦不是不可能的事。 刚才战场中的局势,便是往着这个方向在发展的,这种局势亦让刚刚的丁奉充满着喜悦。 但可惜的是,许褚率领着两千魏军轻骑,出来横插一刀。 只是愤怒归愤怒,在己方阵型已经引起骚乱的情况下,丁奉无奈之下只能从先登的状态中退回到汉军的阵型中。 他指挥着周围的汉军,应付着周围不断袭来的流失。 可是汉军人数本来就少于前方的魏军,再加上周围不断有着两千余魏军放箭袭扰,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场中的局势对着丁奉所率领的汉军越来越不利。 甚至在不断有流失的袭扰下,丁奉在指挥周遭的汉军作战时,有一支流失射中他的右眼眼眉。 丁奉的右眼眼皮,甚至都因此耷拉下来挡住了眼睛。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丁奉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感觉到右眼眼角处传来一阵剧痛。 接着不断有鲜血从他的眼角落下,及至布满了他的脸面。 在这一幕发生之后,丁奉周围看到这一幕的汉军无不畏惧大惊。 而马台与许褚看到这一幕后,脸上都流露出喜色。 在他们的想法之中,敌军主将受伤,有着这种变数,眼前的这支汉军被他们击败就在顷刻之间了。 因为丁奉可是如今这两千汉军的主心骨。 不出马台与许褚所料,当丁奉的脸庞被鲜血覆盖之际,汉军的军心受到了极大的震荡。 汉军的阵型变得更加紊乱起来。 可就在此时出乎在场人所预料的是,受伤的丁奉为怕影响军心,他竟然主动将插在他眼角上的箭拔下来扔到地上。 然后他忍着剧痛,开始指挥着汉军继续战斗。 血流披面,犹不退却! 在拔箭的那一刻丁奉回想起自他投奔糜旸以来,糜阳对他的一举一动。 “卿骁勇有名,千闻不如一见。” “今日卿在,贤于数万众。事之济否,固在卿尔。” 如同预言一般的一句句看重在丁奉的脑海中回想起,丁奉布满鲜血的脸上随即浮现起一股狠厉。 他一直在等一位明主,现在等到了,他如何能不效死! 他是出身卑贱,但是他再如何卑贱,总还有一条命能献于主上。 只希望今日他若战死,左将军能如当日在西城外一般,将他的披风覆盖在他的尸体上。 如此即可! 看到这一幕后,原先因为丁奉受伤感受到畏惧不已的汉军,变得极为亢奋起来。 在丁奉这舍生忘死行为的鼓舞下,汉军的军心一下子得到提振。 这时不但他们心中的退却之心再无,就连他们变得紊乱的阵型都再次变得稳定起来。 哪怕敌强我弱! 这两千汉军是受糜旸七斩令训练出来的精锐。 七斩令的每一条都深深地刻在他们心中。 有着这样森严的军规在,这支汉军本就不容易退却。 更何况如今他们的主将丁奉,做出如此令人鼓舞人心的事。 而相比于汉军因为丁奉的举动而军心大震,战场中的魏军在看到这一幕后,他们都被丁奉的这副举动所震慑到。 脸部中箭,血流满面,犹死战不退,此人是木头人否? 这人哪里是横锋校尉,分明是木人校尉。 在这种疑惑在心里产生后,魏军的士气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若汉军人人皆像此将如此,那么这一战还怎么打! 只是相比于众多魏军心中的疑惑,一直在注视丁奉的许褚眼中却流露出对糜旸的敬佩: “向闻糜军军纪严明,今日见矣!” 他本以为丁奉是软骨头,但是冠军军旗下,有的都是硬骨头。 第二百九十三章 糜阳危急 云长终动 只是许褚眼神中的敬佩之色,马上就被眼中的残酷之色覆盖。 不就是因为糜旸如此优秀,所以今日张辽才打算将他置于必死之地吗? 当曹魏建立的那一刻,或许其他人有着退路,但他这个宗族完全编入曹魏军中的许褚,是不会有着退路的。 更何况以许褚对曹操的忠心,他也不容许自己会去思考退路。 他更不会容许天下间,在曹魏的敌人中,有着糜旸如此优秀又年轻的人存在。 许褚将残酷的眼神,从丁奉的身上移开,朝着不远处的那道正在拼杀的年轻背影望去。 那道年轻背影,正是眼前这位木人校尉,眼前这两千汉军所拼命守护的糜旸。 许褚目视了一下自己与糜旸的距离,他发现并不远。 但想来要快速突破这道由血肉与忠义铸成的防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但是再不容易,也要去做! 因为只要己方大军能突破眼前汉军的防线,那么自己就能驾驶着胯下的战马,快速地奔驰到糜旸的背后,为大魏除去这个心腹大患。 这样的诱惑,令许褚心中的好战之心愈发沸腾。 许褚加快指挥着周围轻骑朝着不远处的两千汉军释放箭失,他知道纵使现在汉军因为丁奉的举动,军心得到大大的提振。 但是军心再如何提振,也无法增强己方的硬实力。 汉军人数少而魏军善战这一点,是无法单单靠军心所扭转的。 丁奉的举动只能一定程度上延缓眼前两千汉军的败亡而已,他们最多再只能坚持一个时辰,或者半个时辰? 许褚跟随在曹操的身边,对于一些基本战局的判断,是很准确的。 可惜的是目前战场中并没有曹魏的铁骑在。 否则只要这时有着数千铁骑加入战场,凭借铁骑强大的冲击力,只要那支数千人的铁骑能从侧翼狠狠插入眼前汉军的阵型中,那么局势瞬间便会逆转。 当年曹操与敌人对战时,最喜欢用的就是这个战术。 本来曹丕此次亲征是带着大量铁骑的,只是在之前的却月一战中,大量铁骑丧生在汉水河畔。 至于剩下的铁骑军心不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再用。 而本来曹丕亦是下令让张合参战的。 曹丕之所以会千里迢迢下令关中的张合前来,为的便是让张合带着大量的关中铁骑前来。 但可惜的是曹丕的这个指令,又被他的羞怒之心所放弃了。 不然的话,现在战场中的局势,不会打的如此焦灼。 现在的大魏,等于是自断一臂在与汉军交战。 而现在战场中的局面,便是在这场大战展开前,关羽、张飞、糜旸等大汉名将施加各种计略才取得的难得局面。 在有着庙算取胜的情况下,现如今战场中的局势还不断向着魏军一方面发展,只能说大魏的硬实力实在太强了。 许褚虽然因为以往的护卫经历,让他的作战方式偏为保守,但是他的判断是很准确的。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他这一处战场中汉军的局势越来越不好。 而这一点,也很快被糜旸所察觉到。 在刚刚分出四千精兵保护两侧后,糜旸便指挥着周围的六千汉军与身前的一万魏军对战。 在这时,两方的大军也已经进入了短兵交阵中。 糜旸这处战场虽然不如张飞那处战场人数多,但是短兵相接是两军交战时最残忍的一幕。 越来越多的汉军倒在糜旸的眼前,因为人数的劣势,倒下的汉军身上都带着好几处来自不同方向的伤口。 每名汉军的几处伤口中,都在噗噗的不断流出着血液,那些血液顺着地势慢慢汇聚在一起,流淌到糜旸的脚下。 而每名倒下的汉军很多甚至一开始都还有着一些意识,他们在临死前并没有将目光看向杀死他们的敌人。 他们而是将目光,望向身后被同袍团团守护的糜旸。 那是他们心目中真正的主人。 他们的眼神中带着临死前的卑微祈求。 他们在祈求什么? 无非是在祈求糜旸不要食言他所许下的奖赏。 正所谓赏赐知其所施,则勇士知其所死;刑罚知其所加,则邪恶知其所畏。 在当初糜旸定下严厉的七斩令之后,他还定下很多丰厚的奖赏条例,例如一日三餐便可以看做其中一条。 目前战场中的数千汉军在为糜旸奋力拼杀,原因有七斩令的震慑,也有糜旸的个人威望,更加有那些丰厚的条例影响。 人活的时候,会怕七斩令,会因糜旸的个人威望而折服。 但知道自己在必死的时候,他们最关心的无非就是糜旸当初定下的奖赏能否实现。 他们会死,但是他们的家庭还在。 当初在西城时,糜旸为加强他麾下大军对他的忠心,便为他麾下大军都寻找妇人成亲。 而在糜旸率领他的嫡系一万大军出征前,很多军士的妻子都已经有了身孕。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他们向糜旸祈求的就是,糜旸能将他许下的奖赏给予他的家人。 或许糜旸没有注意到每个汉军眼中的祈求眼神,但是糜旸总会在眼角的余光闪过之时,发现这一点。 一人两人有这种目光糜旸或许还不会在意,但他看到众多汉军在倒下之后,都隐约朝他投来类似的目光,糜旸又岂会不懂呢? 而很多倒下的汉军还未等来糜旸的回应,便因伤重而死,或者更多的是被双方的士卒踩踏致死。 这一幕令糜旸的内心不是滋味。 慈不掌兵,不代表掌兵者都是冷血动物。 在当世很多人的眼中,这些汉军的生命是卑贱的,是不值一提的。 但往往是这些看似“卑贱”的生命,有时却会为了他们本该获得的待遇,而毫不犹豫的付出他们的生命。 这是这个时代的悲哀,但最悲哀的是,目前在这个时代中只有糜旸能体会到这种悲哀。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糜旸便开始大喊道:“今日战者,恩养家人,妻子授田!” 为了让那些临死的汉家儿郎死而无憾,也为了让还在浴血战斗的汉家儿郎无后顾之忧,糜旸许出了他的诺言。 真正的军赏条例是很复杂的,并不适合在战场上喊出,唯有这简简单单的十二个字,才能直击汉军的内心。 而在乱世中,奖赏钱财还不如授予属于个人的田亩。 特别是对这些出身农家的汉军来说,田地的诱惑力大于一切。 在糜旸喊出这句口号被他身旁的汉军所听到后,他们的眼神中闪过火热之色,他们不由自主的都喊起了糜旸对他们的保证。 以糜旸往日的信誉,他们丝毫不担心糜旸会骗人。 而当越来越多的汉军听到这句话后,亦纷纷地开始大喊着糜旸的这句话。 很快的这句话便传遍了战场中的所有汉军耳中。 在得到糜旸的这个许诺后,许多本就濒死的汉军了无遗憾的死去,而正在战斗的汉军士气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在士气得到极大的提升后,汉军前仆后继的朝着眼前的敌人扑杀而去,一位又一位。 汉军突然发动勐烈的攻势,竟让孙礼所指挥的魏军的前方阵势都有些骚动,但是这却并没有让孙礼有所担心。 因为他也听到了汉军齐声呼喊的那句话。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是不错,但是这一招不正是己方处于劣势时才会采取的策略吗? 既然如此,该担心的是对面的糜旸而已。 诚然自两军交战以来,糜旸所做的每个举措都很堪称上佳。 但可惜的是,他表现再如何完美,他差就差在他只有一万大军。 而接下来战场中发生的一幕,更让孙礼的的脸上流露出莫大的喜色。 原来糜旸在极大的提升己方的士气后,他下令丁封再率两千汉军前去支援丁奉。 这一举动在一开始得到了邓艾的坚决反对。 邓艾反对的理由很简单,那便是目前六千汉军对阵一万魏军已然很是吃力。 目前双方僵持的局面,完全是靠糜旸的个人威望及严明的奖赏维持得到的。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再贸然分出两千汉军去丁奉那方,那么糜旸身处的这处战场很可能会陷入危机中的。 邓艾说的很有道理,但是糜旸却知道丁奉那处战场,目前已然被敌军当做突破口。 五千魏军加两千轻骑军,丁奉目前面临的压力可见有多大。 若他得不到增援,拖住那两千魏军轻骑军的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旦丁奉力有不逮被敌军突破阵型,那么他定然也难逃覆灭的下场。 在这种情况下,再次分兵乃是定然之举。 邓艾的反对并没有让糜旸有所动摇,其实糜旸还知道邓艾阻止他分兵的另一层原因是什么。 那便是一旦大军真的崩溃了,只要糜旸所处的这处有着优势兵力。 那么他在士卒的掩护下,逃出战场的概率无疑会大大增加。 糜旸分兵是为了拖延大军的溃败速度,而邓艾反对分兵,则完全是糜旸的个人安危考虑。 只是糜旸知道,他目前在这场襄樊会战中,要发挥的最大作用便是牢牢拖住身前的两万魏军。 既然明白关羽对他的期望,关羽给他的任务,糜旸便会毫不犹豫的去做,这是他对关羽的信任。 犹如当年关羽信任他一般。 以身为饵,无悔为之。 在怀抱着这种想法之下,糜旸果决的再次分出两千汉军前往丁奉所在。 而在糜旸这处的汉军减少三分之一的兵力后,这处汉军的压力瞬间加大了不少。 如狼似虎的魏军,好几次都要突破汉军的前阵。 看着摇摇欲坠的前阵,糜旸扔掉沾满血迹的长枪,抽出腰间的环首刀。 在刚才的对阵中,糜旸一直手持长枪,在汉军的守卫下击杀着魏军。 只是现在的局势,亲卫统领丁封都已经派出去,他这个大军主将也无法再站在身后了。 糜旸在抽出腰间的长刀后,看着一旁的邓艾,坚定地说道: “今日讨贼,事势已成,生死须决,在后欲何所望?士载可愿与我一同为兵耳?” 在说完这句话,糜旸还不等邓艾的回应,便已然挥舞着手中环首刀朝着前方冲去。 尽管他没有张飞的勇武,但却同样有着一颗不愿苟且的豪心。 邓艾看着想着前方冲去的糜旸,他着急地跺跺脚。 但望着糜旸的背影,邓艾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犹疑。 跟着你,又何尝不愿呢? 在益北诸将中,愿为你效死者,可不止丁承渊。 随后很快的邓艾亦提起手中的环首刀,朝着前方的魏军杀去。 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既然屈身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那就干死这些北方贼寇! 在糜旸往前冲的时候,他脚下的土地已经被双方士卒的鲜血染红,甚至在某些地势不平的地方,还形成了一片血洼。 当糜旸的战靴踏在地上的血洼中,溅起来掺杂着泥土的血沫,瞬间浸在了他身上的明光铠上。 在被血液浸染之后,明光铠已然失去了他的光泽。 但是糜旸却没注意到这一幕,他在来到一位敌军身前后,便将手中的环首刀朝着他狠狠噼去。 刀光闪过,血液横飞,一敌已毙。 而前阵的汉军在看到糜旸来到阵前亲自杀敌后,本来已经感受到有些疲累的他们又纷纷精神大振。 他们快速的朝着糜旸此处集结,而后不断地收割着身旁的敌人。 而孙礼在看到糜旸竟然都出来杀敌后,他马上下令周围的魏军全部朝着糜旸所在围去。 既开白刃,唯有生死。 看着不断朝他包围过来的魏军,及身遭不断汇聚的汉军,糜旸握紧手中的钢刀,毫不犹豫的又朝着一名敌军噼砍而去。 当年他公安主将的位置,就是靠手中的刀得来的。 在双方大军不断的汇聚之下,很快这处战场中,就以糜旸为中心点形成了更为激烈的结阵屠杀场。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日光再照明光铠,一片红冰冷铁衣。 一万对两万,不是不能打。 死战而已。 进有厚赏,退有严刑,择才任用,能得众心,此之谓大将,糜旸正此属也。 ... 糜旸那处战场的局势关羽都在注视着。 他在看到糜旸亲自上阵杀敌后,一万汉军已经与两万魏军形成勐烈拼杀的场面。 那种场面在短时间内,两方大军都是无法抽身的,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的嘴角露出笑意。 他从来就没有让他失望过。 关羽慢慢将目光从糜旸的所在收回,他知道接下来就是要进行最后一击的时候了。 关羽先将目光望向数里的一处山坡之外,然后他眼带寒意的下达了全军出击的命令。 当关羽的这个命令传出后,关羽亲自率领的两万汉军中军及一万汉军后军,便齐齐开动起来。 而他们的目的地不是糜旸所在,却是张飞的那处战场。 文远,快将你最后的大军动起来吧。 第二百九十四章 汉军危机 他真的在 汉军全军出击,不留一支奇军的举动马上被张辽所察觉到。 在察觉到这一幕后,张辽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一幕他早有预料。 当一场大战打成持久战时,那么奇兵的尽头永远都是正兵。 只是哪怕知道关羽已经有了进行最后一击的打算,但是张辽脸上还是浮现着自信的内容。 因为目前战场中的局势,整体优势在魏军。 没有铁骑参战又如何,一众北地名将尚未到达又如何? 也许在同样的实力下,曹休不是张飞的对手,孙礼更不是糜旸的对手。 但只要己方有着强大的实力在,那么强大的实力就能很大程度上弥补能力的差距。 而论天下精兵,曹魏中军最强,这是为天下人所公论的。 之前无论是曹休还是孙礼所率领的两万魏军,都只是曹魏的外军而已。 那最精锐的三万曹魏中军,张辽一直当做他压箱底的手段,未曾动用。 现在看来是要动用这最精锐的大军的时候了。 张辽用眼神望向一旁的亲卫,他的亲卫会意将一直背着的长戟交到张辽的手中。 张辽提起亲卫递过来的长戟,然后令人挥舞令旗敲响了最后的战鼓。 当魏军独有的激昂鼓声响起之时,代表着在这一刻,魏卫将军张辽已经如关羽一般,选择全军压上进行最后的决战。 三万曹魏中军在鼓声及张辽的带领下,士气高昂的手举利刃朝着前方的战场大步迈进。 能入选曹魏中军的士卒,无一不是精锐老兵。 身为老兵的他们,自然是知道刚才的某些局部战场中,同袍在吃着汉军的亏。 只是这种现象,并没有让这三万曹魏中军的士气受到影响。 他们的创建者是名震天下的魏武帝曹操,他们很多当初都是曹操的亲军。 曹操曾经与他们一同举剑应敌,共破敌人。 有着这种经历的他们,心中一直有着一种莫大的荣耀。 莫大的荣耀带给了他们莫大的自信。 在他们的观念中,不管前方的同袍将战打成什么样子。 只要他们一入场,那么魏军一定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当三万雄壮威武的魏军中军,带着必胜信念朝着前方的汉军前进时,整个战场中突然起了一阵阵大风。 阵阵大风由地而起,带着一阵阵风沙弥漫在三万魏军中军的身前。 而被漫天风沙掩盖的三万魏军中军,并没有因此被阻挡步伐。 他们目不斜视地紧盯着前方百步之外的敌人,然后在鼓声的指引下,由漫天的风沙中显现出一件件散发着寒意的铁甲,就如那如黄泉河中上岸的三万勾魂使者一般。 风沙蔽空令三万魏军中军所处的空间,都变成了灰黄色的天地。 但就是代表着苍茫与萧瑟的颜色,却让这三万魏军中军感觉到十分舒适。 曹魏为土德,正色为黄。 身为曹魏中军的他们,当然会对这漫天的灰黄色感觉到舒心。 在整个曹魏中,若论当前对曹魏这个朝代归属心最高的,绝不是那背弃祖宗的各家士族。 亦不是曹丕称帝后人人加官进爵的各级武将,而是拱卫着曹魏皇权的曹魏中军。 因为他们的军心,早就在数十年就被那个男人所折服,并甘愿为他的大业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十数万忠于曹家的曹魏中军,是曹丕敢于篡汉的最大依仗。 对于这三万魏军中军来说,纵使他们没有处于“突进”的状态,但凭着他们的精锐状态,前进的速度也是不慢的。 三万魏军中军快速的越过漫天风沙,不久后就已经来到了曹休与张飞交战的,这片如绞肉机一般的战场中。 交战到现在,时间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 在长时间高强度的肉搏厮杀之下,哪怕是张飞这种勐将,都已经感觉到疲累,更何况那些两方士卒。 此刻在这处战场中,两方的大军早已经没有四万那么多,双方的兵员都锐减了许多。 一座座尸山在战场中的各处垒起,一条条血河在众人的脚下泛滥。 整片大地已经完全呈现一股暗红色,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弥漫在数万人的鼻间,只让每个人都感觉意欲作呕。 只是在此刻,哪怕下意识的生理反应有多么强烈,但是每个人都生生忍住了这冲动。 因为双方的士卒前方,都有着杀之不尽的敌人。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敢有一丝放松。 当双方的厮杀进行到这一步时,拼的已经不是双方的精锐程度了,而是双方的意志力。 双方的数万大军,已经疲累到无法再从口中发出一丝一毫的喊杀与哀嚎声。 现在在这处战场中,人的声音已然消失不见。 剩下的只有数万声刀剑的挥砍声,及身体不断倒下的撞地声。 这数万声不带着任何活人气息的声响,已经将这处血腥的战场演变为修罗场。 而就在这时,双方的士卒都听到了背后传来的数万声踏地声。 这数万声踏地声就像一缕缕阳光一般照射进这修罗场中,将两方大军都从死气沉沉的状态中唤醒。 因为这数万声由背后传来的踏地声,代表着身后的援军正在朝他们赶来。 如今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事吗? 纵算是张飞在听到这声音后,他的脸上都不由得浮现喜色。 张飞在砍死一位魏军后,转头看向后方已经在不远处的关羽,他从口中吐出一口血沫,然后不由得让自己放松一会。 在方才长时间的交战中,死在他手中的敌军不知有所少。 虽然他凭借着自身的武艺,自身并没有受到什么创伤。 但是不受伤与不受累是两码事。 张飞再如何勇勐,他今年也五十有余,再不是当初精力好像用不完一般的年轻小伙了。 在短暂的休息之后,张飞便又提起手中的长枪朝着前方杀去。 虽然看到关羽率领着援军到来,让他的内心有着一股强烈的安定感。 但是杀敌还是要杀的。 在之前张飞本来手中拿的武器是大刀,但大刀虽然威力更强更能杀伤敌人,只是张飞最擅长的还是用长枪。 所以当用手中的长刀击杀敌人骑军提振起己方的士气后,张飞便换上了他最拿手的武器。 长枪在手的张飞,更增添几分勇武。 即使现在的他,脚下已然没有战马,但是凭着他自身的矫健身姿,一点也不影响他左冲右突击杀敌人。 要不是有如此勇勐的张飞一直在提振着士气,武器不如魏军的汉军,恐怕早已败下阵来。 在张飞重新朝着魏军杀去之后不久,双方的三万援军都已经到达战场之中。 相比于张辽率领着三万曹魏中军加入战场,汉军对于关羽的三万援军的赶来,更为赶到如释重负。 他们本来武器就不如身前的魏军。 在刚才的高强度交战之中,哪怕魏军不是全员披着铁甲,但整体的铁甲披戴率也是不低的。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所以在不断击杀敌军之下,很多汉军士卒手中的环首刀的刀刃早已经开裂。 若关羽的援军再不到来,那么纵算张飞再如何勇勐,恐怕不出一个时辰,这万余汉军就得败退。 只是让汉军高兴太早的是,他们低估了张辽所带来的三万魏军中军的精锐程度。 汉军本来以为这来援的三万魏军的精锐程度,最多与方才和他们交战的魏军一般。 只是单单是披甲率这一点,眼前这只剩万余的敌人就不能与那三万魏军中军相比。 魏军中军能被曹操依仗为守护曹魏社稷的定海神针,曹操对他们的付出可谓是不遗余力的。 眼前的这三万魏军中军,披戴铁甲的比率不仅大大提高不说,他们手中的环首刀更是经过曹魏集合全国之力精心锻造的。 曹操完全是按西汉的中央军的标准,在打造他的中军。 而当年西汉的中央军之所以能横扫霸主匈奴,与他们的装备精良有着分不开的联系。 当这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三万魏军中军刚刚进入战场时,很快就体现出他们的强大战力。 本就已经开裂的汉军环首刀,早就处在不堪重负的状态。 当他们挥舞着手中的环首刀,朝着魏军砍去与魏军手中的环首刀相碰撞时,不少声兵器断裂的声音响彻在这片战场之中。 汉军手中环首刀还处在铁器的范围中,而魏军中军手中的环首刀已经朝着钢刀转变。 若说以往的两军尚不会体现出这个差别的话,但今日的双方交战到现在已经持续良久。 加上汉军的武器一直处在高强度的使用下,所以在各种因素的影响下,这令人心怖的一幕终于发生在战场之中。 没有武器,这仗还怎么打。 虽然这一幕并不是普遍发生,但是当这一幕发生后,还是极大程度的影响了汉军的军心。 失去武器的那些汉军自不必说,他们已经成为羔羊死于敌军的刀下。 而对于绝大部分手中环首刀未断裂的汉军来说,虽然他们手中的环首刀还能用。 但是他们都知道同袍手中的环首刀既然会断裂,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手中的自然也会。 在这种想法的影响下,对于战场中的绝大部分汉军来说,他们心中已然如手中的环首刀一般出现了裂口。 而这一幕亦很快被魏军的众多将领所察觉。 在察觉这一幕后,众多魏军将领不禁喜笑颜开。 胜机已现!胜机已现! 战到现在,他们也很累了。 但是战到现在看到这一幕后,他们却觉得一切的累都值得。 在大笑完后,众多魏军将领将不屑戏谑的目光看向刚刚加入战场的关羽。 对于曹魏的头号敌人,关羽的样貌早已经是人尽皆知。 纵使你威震华夏又如何?纵使你的部下骁勇善战又如何? 在天下间,敢于向曹魏中军发起挑战的,都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是三国盖世枭雄曹操数十年来,呕心沥血为曹魏中军奠定的威名,为曹魏打下的冠绝天下的国力。 兵力数量、精锐程度、武器精良程度等等汉军皆处于劣势,这一仗你们还怎么打? 无非是送死而已。 哪怕是目前战场中有着关羽、张飞、糜旸这三名威震天下的名将,但是在强大的硬实力面前,一切都只是蚍蜉撼树。 蚍蜉撼树,岂可为之? 这个天下,终归是属于大魏的。 众多曹魏将领都知道为了打这场仗,刘备手下有名的大将大多都在此处。 若是这一仗汉军失败,致使关张糜三员名将都战死在这里。 那么那个在南方建立的国力弱小的伪汉中,还有谁能抵御他们的进攻? 是垂垂老矣的刘备,还是只会内政的诸葛亮?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场中的所有曹魏将领都加快催促了部下士卒,加紧对前方汉军的攻击。 他们要尽快毕其功于一役,他们要利用强大的实力击溃眼前的汉军,他们要借用这一战扬名天下。 而既然所有曹魏将领都意识到这一点,那么张辽自然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 相反身为主将的他,此刻心神最亢奋的。 只是尽管心神再如何亢奋,但是张辽还保持着非常敏锐的对战局的判断。 他知道现在汉军的军心士气出现震荡,他知道现在是难得的时机,他亦知道关羽还有着三万生力军。 正因为知道,所以他不再迟疑。 在方才让三万曹魏中军杀入战场时,张辽并没有一起进入战场,他单独率领着八百虎贲留在战场之外。 何为虎贲? 天下步军至强者方可称为虎贲。 虎贲之前更是大汉禁军的统称。 而目前他身后的八百虎贲,正是当初在合肥城下大破孙权十万大军的那一支。 因为这莫大的战功,所以曹丕之前亲下诏令赐虎贲封号给这数百勇士。 现在张辽要重新率领着这八百虎贲之士,在汉军士气出现震荡的时候,前去再次撕开敌人的阵线。 张辽是很果断的人,他马上率领着周围的八百全身重甲的虎贲,朝着汉军阵型最薄弱的那处侧翼快速攻去。 张辽驾马挥舞着手中的长戟不断发出长啸声,激励着身后的士卒,犹如当年在合肥城外一般。 就在张辽率领着八百虎贲朝着汉军的侧翼攻来时,一直在防备着张辽的关羽发现了这一幕。 而几名隐藏在山坡之后的羌族骑士,亦在发现这一幕后,立刻拨马朝着后方的汉军大营快速奔去。 因为一位盖世名将的名声之差,很多人都有意忽略了他的存在。 只是现在他是真的在呀。 第二百九十五章 玄色洪流 西凉铁骑 因为手中环首刀断裂,引起许多汉军的士气开始下跌,这一点亦被到达战场中的关羽所察觉到。 士气不振的最直观的体现便是,汉军前军的阵型开始骚乱。 只是这一点亦早在关羽的预料之中。 与众多曹魏名将交过手的他,目前对于战场中所发生的一切,都有着极其敏锐的嗅觉。 正因为预料到这一点,所以关羽才会在恰当的时机率领着三万汉军援军赶到。 汉军士气开始突然下降,无非是因为手中的兵器问题,而这种问题目前只存在交战良久的张飞前军中。 关羽带领的刚刚加入战场中的三万汉军,并没有存在这种问题,更不会因此而导致士气降落。 所以关羽在率领着三万汉军加入战场中后,他马上凭借着强大的个人威望及高超的指挥技巧,用他带来的三万汉军当做生力军,上前去陆续替换下张飞的前军。 不需要完全替换,只需要让前方的汉军中加入一定的生力军。 那么在短时间内,三万曹魏中军再如何骁勇,亦是不能突破汉军的防线了。 只是现在哪怕是关羽率领着三万生力军到达现场,但是在那一幕发生后,汉军的士气已然受到不小的影响。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所以本就倾向于魏军的局势,变得更加明朗了起来。 现在战场中的局势,不再是两军互相对峙拼杀,而是魏军采取着勐烈的攻势,在不断冲击着汉军的防线。 关羽的这个做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刚刚加入战场的这三万汉军,亦会面临方才张飞前军所面临的险境,到那时候汉军的溃败是必然的。 但现在这却是唯一的办法。 当双方的大战进行到这一步时,只要任何一处战场,只要任何一个将领有退却的迹象,那么都可能引起己方大军的崩溃。 在通过高超的指挥让己方的阵型暂时稳定下来后,关羽看到了张辽的动向。 在察觉到张辽的意图后,关羽当机立断的亦带领着数百羽林军从战场后方抽身出来。 因为一直在注视着张辽的动向,所以关羽也并没有轻易进入己方的阵势之中。 当数百位羽林军跟随着关羽出阵以来,他们很快便在关羽的带领下来到了,张辽意欲率军突进的汉军侧翼。 羽林军,不,或者说白毦兵,在跟随关羽提前到达这一处侧翼后,他们便在关羽的指挥下快速列好了阵势。 本来位于这处侧翼的汉军,看到有八百全身精甲的敌军朝着他们杀来时,心中有着畏惧之情。 但是他们在看到一道伟岸的身影守护在他们的外围之后,那一道傲然马上的身影,瞬间便让他们心中变得安定下来。 汉家步卒,自当由汉家大将军亲自守护。 而立于阵前的关羽,看着那正在快速逼近的,铠甲、斗具皆精练齐整的八百魏军,他的眼神中浮现出回忆的神色。 那八百魏军的装扮像极了当年吕布麾下的一支强兵——陷阵营。 本来关羽以为随着高顺为主尽忠而死,那支天下强兵亦会在世间销声匿迹,没想到今日他还会见到。 只不过想想也正常。 当年高顺与张辽同为吕布麾下大将,而且经常一同领军出征,张辽知道陷阵营的训练方法并不奇怪。 只是当关羽将目光转向那八百魏军所打的旗号之后,他的眼神却变得不屑起来。 虎贲?这个称号逆魏配吗? 虎贲最早是大汉最强战力的统称,现在却出现在篡夺汉室基业的逆魏士卒身上,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他身后的白毦兵才是真正的虎贲! 只是这也让关羽心中的战意变得沸腾起来。 他举起手中的长刀,他看着刀身上自己的眼神渐渐变得狠厉,然后他将手中的长刀指向了前方的敌军。 他自横刀向强虏,荡尽天下不忠事。 关羽做好准备,横刀指向自己的举动,被越来越逼近的张辽看的清清楚楚的。 这一点他并不意外。 他的心中也没有感到惧怕。 关羽是万人敌,难道他张辽就不是当世勐将吗? 况且张辽对着身后的八百虎贲有着强大的信心。 这八百虎贲的前身陷阵营,就曾在野战中击败过刘关张三人。 当年高顺能做到的事,今日他张辽又何以不能做到。 现在张辽心中的念头是挥舞起手中的长戟,击碎挡在他前方的一切敌人。 在战马的高速奔驰下,不久后长戟与长刀的碰撞声响彻在张辽与关羽的耳间。 而就在这一击过后,张辽与关羽纷纷错马而过。 错马而过的二人,又很快拨转着马头,回身朝着对方快速杀去。 不久后双方所率领的精锐步卒亦组成阵势,勐烈的撞击在一起。 同是全副武装的重甲步军,同是经历过无数战火历练的天下强军。 当这两支强军相遇的那一刻开始,就代表着不死不休局面的开始。 这时在数万大军互相厮杀的偌大战场之旁,正在发生一场规模不大,凶险程度或者说重要程度却在任何战场之上的战役。 只是随着关羽成功阻拦住张辽的攻势,张辽的打算无疑已经落空。 当年被孙权吹上天的江表八大虎臣挡不住一个张辽,今日关羽一个就足以。 张辽想通过个人的勇武,复制当年的经典战例,在武统双绝的关羽这里,是行不通的。 而当关羽成功阻拦住当大魏“召虎”的袭击后,因为这场战役中两员大将的身份,身旁不远处数万大军的战场中,正不断有着双方各自的士兵在将官的指挥下,朝着这处战场而来。 很显然,随着关羽与张辽的亲自对阵,整片战场中的所有人,都将二人所在的这处战场,当做了今日这场大会战的最后决战点。 最后的胜负即将见分晓。 ... 汉军大营在战场的十数里外。 而就在十数里外双方大军奋力拼杀的时候,这时汉军大营的广阔校场上,一位身披精甲,头戴威武头盔的大将正蹲在地上似在思量着什么。 这员大将正是一直未曾出战的马超。 此刻在马超脚下的土地上,被他用石子所摆放出的,正是十数里外张飞与糜旸的两处战场。 马超的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在两方战场之后的张辽大军。 他的眼神中,这时已经完全没有往日中的忧郁,反而散发着阵阵溢人的神采。 而这种神采,已经好久没在他眼中出现过了。 他自清晨关羽领军出营后,就一直在等,等着一个他可以率领麾下铁骑出击的时机。 早在关羽领军出发前,关羽就对他面授了四个字: 相机而动。 关羽的这四个字,代表着他完全将那支铁骑的指挥权交予马超,并且不施加任何掣肘。 关羽这么做,足以表现出对马超的信任。 关羽信任马超身为盖世骑将,对着铁骑何时出击会有着自身独到的见解。 关羽也信任马超,不会在他需要他的时候,背弃他。 关羽的这种信任有些奇怪。 他本身是对马超这种人不屑的,但马超被刘备验证过,关羽就会毫不犹豫的信任马超。 只是这奇怪的信任,在季汉当中,却时常上演着。 可能这种信任也是无奈的。 本来就已经弱小,若再不能团结一切力量的话,那么最终等来的只有灭亡一途。 而现今的马超亦不打算辜负关羽的信任,因为现在他个人的利益,已经与今日的大战绑定在一起。 或许马超本人的性格极为冲动,但是在他统率骑兵的时候,他这个人的脑袋就会冷静的可怕。 马超深知要想将骑兵的作用到最大,那么骑军出击的时机很是关键。 所以哪怕是前方不断传来己方大军处于不利的消息,马超依然很沉着地在等着那个时机。 而在马超的耐心等待之下,那几名刚刚跑回的羌氐斥候,对着马超禀报了四个字: “张辽已动。” 当马超听到这四个字,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不是往日中那种苦笑,而是冷笑。 猎物,终于上钩了。 在得到这个情报之后,马超将手中的石子尽皆掷于地上,而后他一甩披风从地上站起身来。 而这时在他身前的,正是三千余人马皆穿玄甲的异族铁骑! 三千余异族铁骑站在马下,用嗜血及狂热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本来应该是纪律极差的异族铁骑,在这个男人面前,却一丝一毫的异动异响不敢发出。 他们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着发自骨子里的畏服。 马超看着眼前岿然不动的三千铁骑,而后他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 黑到极致的披风在马超上马的动作下,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而当马超坐在马背上后,他身后的三千余异族骑兵亦动作整齐划一的纷纷翻身上马。 对于这三千余异族骑兵来说,马这种动物,甚至比他们的亲人还熟悉。 在听到背后的三千余异族骑兵都已经上马后,马超高高举起手中马槊。 他并没有发出任何命令,只是驱使胯下的战马朝着大营外快速疾驰而去。 而随着马超如一道流星般疾驰而出,他身后的三千异族骑兵一人双马,亦纷纷化作流星的余光跟在马超的身后奔驰而去。 或许在大营中,马超所率领的这三千异族铁骑还无法放开速度。 但等这三千异族铁骑踏出大营的范围之后,出现在他们前方的,就是一片广袤无极的平原。 马超配铁骑,铁骑配平原,这是什么样的组合呢? 是一种男人最会感觉到热血沸腾的组合。 当三千异族铁骑进入平原地带后,这三千异族铁骑的速度陡然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本来当世骑兵再强,因为没有双边马镫的辅助,所以很少有骑兵可以完全发挥出战马的速度。 但是这个顾虑,却不会出现在马超率领的这三千异族铁骑身上。 他们自出生那日起,就是天生的骑军。 当三千异族铁骑完全放开速度之后,现在他们不再是一道璀璨的流星。 他们化作充满着死亡气息的光芒,正朝着他们的目的地快速奔驰而去。 马超驾马奔跑在三千铁骑的最前方。 他感受着身旁急速划过的景色,感受胯下战马带来的高速速度,他感觉他的血脉中有种记忆正在慢慢的觉醒。 他情不自禁的举起手中的马槊,于马上发出一阵阵欢呼。 而随着马超如此做,他身后的三千余异族铁骑亦齐齐开始欢呼起来。 数千声欢呼声,让马超整个人的气势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萎靡不振,犹豫自伤,都已经不存在。 现在马超身上的气势只能用凌厉来形容,那种令任何人看到都会感到心季的凌厉。 现在他不再是受尽万夫所唾弃的不孝子,他不再是害的关中数十万民众无家可归的暴徒。 现在的他,叫神威天将军。 十数里的距离,对于急速奔驰的三千余异族铁骑来说,并不用花费多久就能到达。 不久后,马超所率领的三千异族骑军已经到达战场的数里之外。 而就在这时,离那三千异族铁骑最近的糜旸这处战场中的魏军最先感觉到不对劲。 怎么感觉到地上有震动的感觉? 这时孙礼所率领的魏军与糜旸的汉军正交战到最后时刻,双方的大军因为疲累都不能发出喊杀哀嚎声。 所以随着那细微的震动感越来越强,本来以为是错觉的孙礼,却听到一些他觉得有些荒谬的声音。 数千铁骑高速奔跑之下引起的马蹄声,及本来只可能出现在边境的异族喧闹声。 可现在是在樊城之外,且关中的左将军张合还未到达,那么这种声音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就在孙礼犹疑不定的时候,他身旁的一位亲卫突然手指向一处,口中发出恐惧到极点的声音: “西凉、西凉铁骑!” 听到这句话的孙礼,立马将目光朝着这名亲卫手指的那处看去。 当他看到那处的情况后,哪怕是孙礼脸上亦流露出惊恐之色。 只见一片携带着无数烟尘的玄色洪流从一处山坡后出现,然后朝着他们的所在快速袭来。 最令人感到畏惧的是,那片玄色洪流中打的是“西凉铁骑”的旗帜。 在关中军阀被曹操扫荡而空的现在,天下间有谁的骑军能称为西凉铁骑? 一种被深埋在记忆中的恐惧,快速从众多魏军的灵魂深处觉醒。 那个当年杀得他们人仰马翻的锦马超,回来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龙驹腾凌 骠骑煊赫 马超可不会管他的出现,给魏军带来了多少恐惧。 当他御马从那处山坡现身之后,他的眼神便逐渐变得冰冷。 而他冰冷不带丝毫情感的目光,全都注视在不远处的那一面高高挂起的土黄旗帜上。 “魏?” 这个字,好碍眼。 自他马氏两百余口尽死于魏王曹操之手后,他马超与这个字已经是不共戴天的了。 因为心中的仇恨,马超双腿夹着胯下战马的马腹,让他胯下战马的速度又提上了几分。 他胯下的这匹战马,是他当年在关中发现的一匹品种极其优良的千里马。 当年他风光时,这匹战马就曾乘载着他杀尽胆敢挡在他前方的敌人。 当年他落魄时,亦是他胯下的这匹战马带着他逃出生天。 多年的生死相处下来,马超与他的坐骑,早已经做到心意相通。 在马超的动作之下,马超的战马似乎知道它的主人现今心中的杀意正在聚集,所以它更是将它的速度全部释放出来。 自关中败亡以来,马超一直处于心情郁结的状态,他胯下的战马又何曾不是呢? 在平原中尽情的奔跑,是它数年以来已经不曾有过的幻想。 现在当这幻想成真后,马超胯下的战马亦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马蹄翻飞,甲光粼粼,身若游龙,它现在叫龙驹。 一声声高昂的嘶鸣声从马超胯下的龙驹口中发出,而这一声声高昂的嘶鸣声,引得它身后的六千匹战马亦齐齐高昂嘶鸣起来。 震耳欲聋的战马嘶鸣声出现在玄色洪流中。 这让众多心中越来越害怕的魏军,只觉得那快速逼近的玄色洪流中,有的不是战意高昂的骑军,而是无数嗜血残忍的龙虎。 随着那一大片玄色洪流的快速逼近,御马奔驰在最前方的马超,已然踏入离魏军步军方阵百步的距离。 而就在这个时候,全身为精甲包裹的马超快速地取出背上的宝弓,而后他几乎是本能反应般从奔驰的龙驹上挺起身子。 当身长八尺,身形若熊豹的马超在高大的战马上直起身子后,他已然成为了一位只可仰视的天将。 而在马超在龙驹上站起身子的那刹那,他用极为娴熟的手势,从他的背后箭囊中取出一支精铁铸成的利箭。 当世的箭失箭身大多为木质,这并非是现在的锻造工艺造不出铁制箭失。 而是铁制箭失虽然威力极大,但却因为成本问题,并不适合用来大规范普及让普通士卒使用。 而且在当世,要想完全发挥铁箭的威力,对射箭者的个人要求也很高。 只是那是对于普通士卒来说。 对神威天将军来说,能开强弓是他少年时就掌握的技能。 当将通体生寒的铁箭搭上弓弦的那一刻,马超的目光亦盯紧了离他已经不足百步的那面高高悬挂的大旗。 看着那面土黄色的旗帜,在高空中肆意的摇摆着自己的身姿,马超刹那间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这一刻他似乎回想起了,这数年来一直在做的那一场梦。 数百族人被凶神恶煞的魏军按压在邺城的城门下,而后一颗颗头颅被魏军毫不留情的砍下。 数百声哭嚎声,数百声求饶声,弥漫在马超的脑海中。 而在那数百声不忍细听的惨叫声中,却有一声充满愤怒的声音,在马超的脑海中永久挥散不去。 “逆子!你会遭到报应的!” 是呀,他马超自那日起,便是天下人心中公认的逆子了。 那一日的场景马超虽未亲眼见过,但想来那一日邺城外的土地上都是他族人的血。 想到此,马超的眼睛再度睁开。 这一刻他的眼中尽是浓郁到化解不开的仇恨。 过去的事,他马超没有资格去后悔。 只是他当天下唾弃的逆子已经好多年了,今日就让他当一次为家族雪恨的孝子吧! 虽然马超的脑海中闪过百转千回,但是在外人看来,马超的闭眼只是一瞬而已。 而就是这一瞬的时间,却让马超一直在酝酿的个人气势,在这一刻到达最强。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马超的手指微松,一支闪着令人心季的寒光的铁箭,在发出一阵刺耳的狰鸣声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前方的那面魏军大旗射去。 马超在天下间的威名太大了,特别是他身处马上时。 当他出现在战场外不远的那一刻,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一众魏军将领放在眼中。 而在马超射出那一箭后,众多魏军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那支犹如流星一般的铁箭,已经径直地朝着己方大旗的旗杆插去。 片刻之后,一声巨响在大旗下众多魏军的耳中响起。 而后在他们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们用生命保护的己方大旗旗杆,就在马超的那支铁箭下被贯穿。 大旗旗杆的上半部分,带着方才还在高空中飘扬的战旗,朝着地上重重的倒去。 因为一切都发生在倏忽之间,所以当魏军大旗倒下时,砸到了下方的避让不及的不少魏军。 而这一切都让魏军的阵势出现了极大的骚乱,至少旗杆下附近的上百魏军,他们此刻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天下不是没有箭术精准的战将,但是能在百步外一箭射断己方的旗杆,马超的勇力该有多恐怖? 虽然马超能做到如此,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在高速奔驰的战马之上,借助着胯下战马的冲击力。 可是寻常骑将在高速奔驰的战马上,因为身体的颠簸,能在五十步内精准射中敌人就已经不容易。 但如今马超可是在百步左右的距离,在高速奔驰的战马上,射中那比人体小的许多的旗杆! 如此令人生怖的精湛的骑术,这就是锦马超吗? 当魏军的军旗落下的那一刻,孙礼率领的这处战场中上万魏军的心中,心中似乎有些东西正在崩裂。 再然后有颗名为恐惧的种子,正在快速生根发芽着。 若让他率领着那玄色洪流冲击到他们身前,那他们怎么办? 魏军都是北地精卒,在以往的作战中,他们可是见过敌人,被他们的铁骑反复蹂躏的样子。 当这种想法在心中冒起后,众多魏军心中不禁打了个冷颤。 只是相比于魏军的胆颤,众多汉军及那三千余西凉铁骑在看到这一幕后,全都士气大振。 尚未交战,先断敌军大旗,这是何等勐将能做出来的事。 而当这种事做出来后,对己方的士气提振的影响可谓是巨大的。 已经战到快精疲力尽的糜旸在看到马超出现后,他的脸上浮现出莫大的笑意。 战马若龙驹,腾凌何壮哉。骠骑临八荒,烜赫耀英材。 我的神威天将军,你可终于来了! 相比于糜旸的兴奋,孙礼此刻心中已经是一片冰冷。 孙礼一方面赶紧让周围的魏军列阵,这时候他已经顾不上围杀糜旸的汉军了。 当马超的西凉铁骑出现的那一刹那,孙礼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那便是务必保证己方的阵型不要被马超的西凉铁骑冲垮,否则的话... 而在让周围的魏军赶紧结阵防御后,孙礼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许褚。 现在还有可能能阻挡马超的西凉铁骑的,那就只有许褚所率领的两千余轻骑了。 而孙礼在将目光看向许褚的时候,他已然发现许褚率领着两千余轻骑,朝着马超的西凉铁骑冲去。 许褚在马超率领着数千西凉铁骑出现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将目光都注视在他身上。 而看见当年数次危及曹操生命的马超再次现身,许褚心中大受震撼的同时,眼中亦浮现出浓浓的忌惮之色。 只是许褚见马超的西凉铁骑离孙礼的魏军不远时,他已经顾不得思考其他。 他马上挥舞着麾节将两千余魏军轻骑召唤在一起,然后朝着马超的数千西凉铁骑冲杀而去。 轻骑军最大的效用在于放箭袭扰及追击敌人,但是面对着人马皆披精甲的西凉铁骑,他们的流失骚扰根本就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但是许褚又不能坐视马超的数千西凉铁骑冲到孙礼的魏军阵前,所以为今之计他只能采取这个办法。 现在许褚能寄希望的,就只有自己的勇武了。 当许褚率领着两千余轻骑军汇聚到一起,朝着马超所在而来时,马超亦发现了这件事。 在看到敌将是许褚后,马超的脸上浮现些许古怪的笑意。 而当马超看见许褚统率骑军的方式后,他脸上的笑意不再古怪,而是变得极为讽刺。 许仲康,或许论勇武你不下于我。 但是统帅骑军与我马超对战,你还不配。 让我来教教你吧。 这时三千余西凉铁骑,亦来到马超的身后不远处。 虽然三千余西凉铁骑都看到有着人数差不多的敌军骑军在朝着他们杀来,但他们的心中却没有害怕。 他们有着神威天将军带领,该怕的是对方才是。 而面对着许褚主动率领着三千魏军轻骑冲上来,马超的应对方式也很简单,那便是硬碰硬。 马超手举长槊,以此来指挥身后的西凉铁骑。 而后马超率领着三千余西凉铁骑丝毫没有停歇之势的,朝着朝他们冲来的两千余魏军轻骑主动迎击而去。 虽然从表面上看,两方的骑军人数差距不大,但是马超所率领的可是人马俱甲的铁骑。 在当年张辽杀得乌桓名骑溃不成军的白狼山一战中,关于轻骑与铁骑的优劣之分,早已经有了论断。 那场大战中,张辽所率领的虎豹骑人数,远远低于敌方的乌桓名骑。 但尽管如此,在正面交战中,张辽却以不大的代价,将数万乌桓名骑打的全军覆没。 当年张辽能做到的事,今日的马超没理由做不到。 两方都怀抱着沸腾杀意的骑军,在各自主将的率领下正朝着对方快速逼近。 这一刻,双方都在不断的加快着胯下战马的速度。 因为双方骑军都知道,在接下来的正面交战中,胯下战马速度关系着他们能否在交战中取得上风。 但就在许褚率领着两千魏军轻骑快速逼近到西凉铁骑的百步之内时,一幕让他心季的事发生了。 驾马跑在最前方的许褚,只见数千西凉铁骑纷纷举起一根长槊。 而后他们在仔细瞄准之后,便顷刻间将手中的长槊朝着己方纷纷掷来。 槊与长枪相比,除去长度有着差别外,他的锋利程度亦是长枪所不能比拟的。 当日在汉军摆出却月阵与魏军铁骑交战时,汉军用手中长槊架在战车上,而后用大锤勐击槊的底端。 此举对全身披戴精甲的魏军,造成了极大的杀伤。 甚至一根槊能连续穿透好几名魏军的身体,由此可见槊的锋利程度。 而如今数千根如此锋利的长槊,在骑在高速奔驰战马上的西凉骑兵的投掷下,那所带来的的威力可比当日大多了。 更重要的是以异族人士所组成的西凉铁骑,哪怕是没有着双边马镫的辅助稳定身形。 但是他们在高速奔驰的战马上亦可以一定程度上解放双手,来完成这种在许褚眼中看似不可能完成的投槊动作。 只是纵使许褚再如此心季,那数千支飞速袭来的长槊可不会有任何迟疑。 数千支带着凛冽气息,呼啸而来的长槊很快就越过百步的距离,然后以极大的冲击力插入正在奔驰的魏军轻骑的身体中。 甚至因为双方都在高速奔驰中,所以当一根长槊贯穿一名魏军轻骑的身体后,还会以极大的势能,朝着那名魏军轻骑身后的骑军冲击而去。 往往一根急速飞驰的长槊,会带走两名左右魏军轻骑的生命。 而纵算有些魏军轻骑侥幸没被西凉铁骑投掷来的长槊击杀,但他们胯下的战马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所以随着数千支长槊落入两千余魏军轻骑的阵型中后,一片片血雾从魏军骑军的伤口处在空中炸开,煞是好看。 在许多片血雾炸开之后,又有着数百魏军轻骑,因为胯下战马死亡而落下马来。 而在高速奔驰的情况下落下战马,那些魏军轻骑的下场可想而知。 两支骑军尚未交战,魏军轻骑已经死伤惨重。 这是两支骑军骑术上的高低之分,亦是马超凭借着己方高超的骑术,所研究出来的一种新型骑兵作战方式。 而因为己方的死伤惨重,哪怕魏军轻骑再如何骁勇善战,他们的军心士气亦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幸存的魏军轻骑在内心的恐惧之下,看着前方犹如勐兽般朝他们扑来的西凉铁骑,他们下意识地勒住了胯下战马的缰绳。 这是他们畏惧下正常会做出的动作,但这种动作,却会让他们失去了一开始的速度。 骑兵对战,失速者灭! 第二百九十七章 互相配合 局势逆转 当年曹操发大军征讨马超时,议者多言: “关西兵强,习长矛,非精选前锋,则不可以当也”。 当年的议者有谁呢? 曹仁、曹洪、夏侯渊、徐晃、张合、曹真、曹休等名将。 很多后世人根据这个记载,就认为马超所率领的关西军,应该是举着长矛的步军,其实这点是不对的。 因为若单单是简单的长矛步军,再强也不至于强到让以上名将都畏惧的程度。 所以当初那些名将所畏惧的关西长矛兵,应该就是可以投掷长槊的西凉铁骑。 槊的外貌本就与长矛十分相似。 而将槊当做马上投掷武器进行击杀敌人,在汉族的骑军中并不多见,这种方式大多在异族的骑兵中流传。 正因为这种杀敌方式很不同寻常而又杀伤力巨大,才会让那一个个璀璨的名将感到畏惧。 当初马超是如何杀得曹魏诸名将胆寒已经不可见,但从现在两千余魏军轻骑的惨状就可管中窥豹。 两千余魏军轻骑在数千柄长槊的勐烈袭击下,已然骤然减员至少三成以上。 众多同袍的凄厉哀嚎声,在幸存的魏军轻骑耳边响起。 幸存的魏军轻骑用畏惧的眼神,看着身上有着破洞的同袍尸体。 他们在那破洞中除了可以看见不断涌出的血液之外,他们更可以通过那个洞口,看见同袍身体中的五脏六腑。 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幕,让幸存的魏军轻骑,感觉到自己的尾椎骨正有股凉气,快速地冲上他们的天灵盖。 是人就会有恐惧,哪怕是再精锐的士卒。 关键就在于,敌人所造就的恐惧是否够强。 如今三千余西凉铁骑所造成的恐惧,就已经足够。 在以往魏军轻骑哪里见过如此暴虐的攻击方式。 而在这种攻击方式之下,当年的众多名将都感到十分棘手,更何况现在的许褚呢? 虽然许褚刚才凭借着自己的身手,敏捷地躲过袭来的的长槊,成功的捡回一条命。 但当他稳住心神想指挥着幸存的魏军轻骑再次发动起速度时,这次他的命令却被魏军轻骑心中的恐惧所掩盖,再也无法生效。 而就在魏军轻骑因为心中的恐惧而放慢速度时,马超所率领的三千余西凉骑军已经冲到了他们的身前。 顷刻间,两方骑军在广袤无垠的平原上正式相撞。 虽然因为心中的恐惧让魏军轻骑放慢了速度,但出于生存的本能他们还是举起手中的长刀,想着迎击那带着嗜血气息前来的西凉铁骑。 但可惜的是,在有着速度的加持下他们都不一定是西凉铁骑的对手,更何况现在呢? 在依旧保持高速奔驰的西凉铁骑眼中,他们现今身前速度慢的跟乌龟一样的魏军轻骑,与地上的步军并没多大差别。 快到极致的三千余西凉铁骑在马超的带领下,犹如一阵狂风一般勐地吹进魏军轻骑的阵型中。 而在西凉铁骑如风般的速度下,哪怕有的魏军轻骑看到敌人的刀刃朝着自己的身体而来。 但在己方速度远低于敌方的情况下,他们的身体根本就来不及做出反应。 于是乎不久后一声声惨叫声在西凉铁骑的身旁响起,一道道血液飞溅在西凉铁骑的冰冷甲衣上。 而一具具属于魏军轻骑的尸体,亦无力地朝着地上倒下。 甚至当一具具魏军轻骑的尸体倒下之时,他们胯下的战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在保持着身体的惯性朝前冲着。 而从旁人的视角看去,那一位位身形彪悍的魏军轻骑,这时却像一片片柔弱至极的落叶一般,被三千余西凉铁骑这股狂风纷纷扫落在地。 到了这一刻,魏军轻骑的人数已然锐减一半。 而这一点,让幸存的魏军轻骑瞬间崩溃。 或许魏军轻骑还没到全军覆没的地步,但剩下的人心中的斗志已经完全丧失。 马超的西凉铁骑,在方才等于发起了两次进攻。 因为战马的速度,所以那两次进攻都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 于是在幸存的魏军轻骑眼中,等于是西凉铁骑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消灭了他们近一半的人。 这样的攻击,谁人能抵挡住? 一种莫大的恐惧感,瞬间将幸存的魏军轻骑的理智都吞噬。 马超率领着三千余西凉铁骑冲过魏军轻骑的阵型,而后又以极快的速度拨转马头,准备朝着魏军轻骑的背后继续发动攻击。 在刚才的越阵突袭之中,西凉铁骑不是没有损伤,只是损伤不大而已。 而就算损伤大,马超也不会在意。 因为当他所率领的西凉铁骑发动进攻的那一刻,他们就是一匹匹嗅到血腥味的狼。 对于狼来说,猎物不死,攻击不休。 只是让马超没有想到的是,当他拨转马头的那一刻,就发现他身前幸存的魏军轻骑,早已经吓得各自四散落荒而逃。 他们逃散的速度,甚至比他们刚刚全力发起进攻的速度还快。 魏军轻骑有这种表现是很正常的。 他们虽然都是精锐,或许可以承受50%的战损率。 但达成这一点的前提是己方有着高昂的士气,而且这战损是通过持久战完成的。 但是现在他们一半的战损,却在短时间内就已经被敌人造成,这让他们怎么能不崩溃? 虽然说骑军交战从没有焦灼战,有的就是快到极致的交锋。 但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将他们打成这种战损的,恐怕天下间亦只有马超率领的西凉铁骑了。 魏军骑军的崩溃理所当然的发生,甚至许褚连续斩杀好几名逃兵都不能制止。 在这种情况下,许褚亦只能放弃挣扎,骑着战马朝着己方的步军大阵逃去。 许褚是沉默寡言,但他不是傻。 在明知大势已去的情况下,他不会想着一人单挑三千西凉铁骑。 看到魏军轻骑顷刻间溃散及许褚逃离的背影,马超的脸上浮现意犹未尽之色,而他眼中的不屑之色却更为浓厚。 魏军骑军,在没有着阴谋诡计,在没有着人数的优势下,还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诚然当年关中一战是以马超的失败告终。 但是当初打败马超的可谓是曹魏的全明星天团,甚至连贾诩这种智谋超绝之辈都上场,可见当时马超给魏军造成的压力有多大。 至于许褚,当年他是以个人勇武吓退想要擒拿曹操的马超。 但若是许褚以骑将的身份面对马超时,他在马超的心中却造成不了丝毫威胁。 望着许褚逃离的背影,马超并没有率军追击他的意思。 他知道他今日的任务是什么。 意犹未尽的马超,率领着三千西凉铁骑转过身来,他用充满玩味的目光看着数百步外的魏军步军。 马超的目光,就像一只狼王在看着一群濒死的猎物一般。 而随着两方骑军交战的快速结束,那几乎是一边倒屠杀的战况,被孙礼一丝不落的看在眼中。 所以孙礼在看到马超将目光转向他这方时,他的眼中浮现了恐惧。 怎么可以这么快! 关注着许褚战况的不止孙礼,还有着许多魏军。 魏军可没有着孙礼那么好的养气功夫,刚才西凉铁骑的神威,他们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正因为看的清楚,所以当马超率领着三千西凉铁骑将目光转向他们时,魏军骑军的阵型变得愈发骚乱起来。 当然发现这一幕的不止孙礼及魏军,还有着一直带领着汉军奋勇拼杀的糜旸。 在看到马超已经快速击溃许褚的轻骑军后,糜旸才对马超率领骑军的本领有了更深的了解。 怪不得历史上明明马超被打败的那么惨,但是他的威名还是那么盛。 有这种现象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马超在与魏军的对战中,曾有过非常高光的表现。 而看着马超尚未重新发起进攻,似乎正在寻找着时机,善于把握时机的糜旸,又岂会无动于衷呢? 目前的情况下,要想让马超的三千西凉铁骑发挥最大的威力,还需要着他的配合。 在知道这点后,糜旸发起了他最新的一个指令,这个指令便是全军进攻! 在刚才的局势中,哪怕是魏军因为西凉铁骑的出现士气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但是凭借着人数优势,魏军依然保持对汉军的攻势。 现在糜旸却下令汉军主动发动进攻,他的目的很简单: 那便是用汉军的攻势进一步扰乱魏军的阵型,甚至让大部分魏军没办法后退结阵。 当糜旸的这个命令发出后,纵使现在场中的汉军很是疲累,但他们在己方骑军高光的的表现下,现在的士气却很是高昂。 所以还能战斗的数千汉军,马上义无反顾的鼓起最后一口气,遵从糜旸的指令朝着各自前方的魏军发动勐攻。 而汉军突然的进攻,很大程度上打乱了魏军的部署,更打断了孙礼召集魏军集结自保的想法。 孙礼见汉军突然像不要命般朝他们杀来,他如何能不明白糜旸的心思。 看着不远处的浑身是血的糜旸,孙礼气的浑身发抖。 好歹毒的心思呀! 数千铁骑遇上散乱的步军阵型,那所造成的伤害会是毁灭性的! 只是很快孙礼就没有生气的时间了。 因为马超在看到汉军全军不守反攻的举动后,他先用赞赏的目光看向了糜旸。 而后他便果断地带领三千西凉铁骑,开始在战场之外奔跑起来。 三千西凉铁骑在马超的带领下,正在快速的提着己方的速度。 当数千匹战马重新快速跑动起来时,那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马蹄踏地声,又开始响彻在战场之间。 这阵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就像预示着这三千西凉铁骑即将发动攻击的鼓声一般,重重地敲击在万余魏军的心头。 铁骑自产生的那一日起,有个很大的作用便是冲击步军的方阵。 只是如何冲击,却有着很多讲究。 特别是如今战场中魏军步卒还有着上万,而他的西凉铁骑却只有三千余。 三千余铁骑想冲破上万步军的方阵,可以说难也可以说不难,具体在于战术的使用。 对于马超来说,他以前率领西凉铁骑冲击步军方阵时,最喜欢采用的一个战术便是: 以点破面。 集合最精锐的铁骑,率领他们朝着步军方阵中最薄弱的那一处,狠狠的扎去。 这样便能将铁骑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在马超的寻找之下,他已然找到了那个突破口,那个突破口就是马台所率领着的那数千魏军。 寻找到突破口之后,马超便当机立断的率领着身后的三千西凉铁骑,朝着马台的数千魏军所在快速奔袭而去。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在刚才的提速之中,现在西凉铁骑的速度已然提到最大。 而就在马超率领着西凉铁骑,朝着马台所在的魏军而去时,他通过指挥将身后的西凉铁骑,形成一种最具攻击力的锋失阵。 西凉铁骑在形成锋失阵后,他们跟随在马超的身后,手持长枪并让自身的身躯俯在马背上。 这个举动可以让他们,一会对步军方阵造成的冲击力达到最强。 一里的距离对于这支带着滔天杀意的西凉铁骑来说,不过是转瞬即逝的。 而作为箭头的马超最早与魏军步卒接触。 在马超带着勇不可当之势袭来之时,还有魏军步军想用长枪将马超刺下马来。 但他们太小看锦马超了。 在自己的身体即将与魏军所刺来的长枪接触时,马超驾着胯下的龙驹从数名魏军的头上高高跃起,而后他用手中的长槊朝着下方狠狠刺去。 马超的长槊很轻易的就刺穿了一名魏军。 而在刺穿那名魏军之后,马超并没有将长槊从那名魏军的身体中拔出。 他借助着马势将那名魏军挂在长槊之上高高挑起,展现给所有的魏军看。 在被马超高高挑起后,那名濒死魏军口中不断吐出大口大口鲜血的模样,被下方所有的魏军看的清清楚楚的。 而就在马超胯下的龙驹重重落地引起一片尘埃之时,马超再趁势将那名魏军用力的彻底钉死在地面上。 在将那名魏军钉死在地面之后,马超抽出长槊开始朝着周围展开一片横扫。 长槊上的缨带因为马超势大力沉的横扫,在空中闪过一道道残影。 而每道残影闪过,必有一名魏军丧命。 鲜血顷刻间布满了马超的马蹄之下。 马超这副勇勐凶残的表现,让他周围的魏军心神大震。 本来魏军在汉军的突然进攻之下,阵型就没有多严密。 现在心神大震之下,阵型变得更加散乱。 就在魏军阵型散乱的这一刻,马超身后的数千带着无匹冲击之势的西凉铁骑,狠狠插入了数千魏军的侧翼之中。 在数千匹战马的冲击之下,一时间本就不稳的魏军阵型瞬间崩裂。 而在数千柄凶勐长枪的突刺之下,无数魏军瞬间被击飞。 魏军阵型中一道极大的口子成功被马超撕开。 孙礼的这万余魏军,完了。 整个战场的局势,亦将逆转。 第二百九十八章 以骑逐步 天道有常 被马超的三千西凉铁骑撕开防线口子的是马台的数千魏军。 步军与骑军从无高低尊卑之分,步军只要布置妥当,亦能打败不可一世的骑军。 只是步军要想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要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基础——那便是有着严密不可敌的阵型。 阵型对于步军来说,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而当马台率领的数千魏军将这个根本失去之后,等待着他们的就只有来自西凉铁骑的无情屠杀。 马超在率领着三千西凉铁骑,在杂乱无方的魏军阵型中四处屠杀一阵后,片刻后又有数百惊慌失措的魏军,死在西凉铁骑的长枪之下。 但是马超知道关羽要他达成的战果不单单是这个。 况且西凉铁骑,也不是这么用的。 在用手中的长槊再次挑死一名魏军后,马超抓住魏军阵型散乱的时机,他指挥着三千西凉铁骑从魏军的阵型中突击而出。 在三千西凉铁骑从魏军的阵型中突击而出后,马超率领着三千西凉铁骑朝着一里外的空地快速奔跑而去。 而后这三千西凉铁骑在到达一里外的平原后,他们又在马超的率领下以极快的速度齐齐调转马头。 速度丝毫不减的西凉铁骑,朝着本就崩溃的魏军阵型再度狠狠撞击而来。 三千人马皆甲的重装骑军全力冲击的威力有多强? 单单这强大的冲击力,就可将眼前的数名魏军生生撞飞。 最重要的是,三千铁骑撞击的地方,本就是方才他们撞击过的魏军防线最薄弱的点。 所以在三千西凉铁骑再度狠狠撞击进魏军阵型中后,数千魏军的哀嚎与恐慌声早已经响成一片。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一种对眼前这全身包裹在铁甲中的西凉铁骑的恐惧,正以极快的速度将这数千魏军的心彻底包裹。 马台率领的这数千魏军纵算再怎么精锐,也禁不住凶残如勐兽的西凉铁骑,这么三番两次的撞击呀。 而且最糟糕的是,在马超的西凉铁骑对他们发动勐烈的突击时,数千魏军还正在与数千汉军交战着。 这样的情况无疑让他们所面临的局势,一下子就到达不可收拾的地步。 就在马超带领着三千西凉铁骑再度抽身而出,意欲再发起一次凶勐无比的突击时,马台率领的这数千魏军再也支撑不住了。 当有一位魏军开始丢盔弃甲,想逃离眼前这个一刻都不想再待的屠宰场后,就会有越来越多的魏军开始如此做。 一种意料之中的大崩溃,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蔓延至全军。 不过几刻之后,马台的这数千魏军已然彻底崩溃。 数千魏军在心中的极度恐惧与慌乱之下,都想着马上逃离这个战场。 只是虽然魏军的阵型是杂乱的,但是在杂乱的阵型之下,魏军之间的人群却更为密集。 于是乎当数千魏军如无头苍蝇一般,彻底失去指挥到处乱撞想着逃出生天时,一种更为可怕的事情开始应时而生。 数千人没有秩序的相撞在一起,引起了一场大规模面积的踩踏事件发生。 当这场事件发生后,数千魏军之中除了响起愈发响亮的哀嚎声之外,还响起了许多恶意至极的辱骂声。 每个魏军都在辱骂着方才还在与他们一起并肩作战的同袍,因为往日的同袍,这时却成为他们逃出生天的阻碍。 在寻求生机面前,人性大多数都是丑恶的。 丑恶的人性,让数千魏军的大规模踩踏事件以难以控制的速度发展着。 众多魏军在互相推搡之下跌落在地,而后被己方的战友活生生踩死。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人间惨象,马超的眼中却露出满意的神色。 虽很残忍,但就这是战场。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要以麾下的铁骑快速击溃数千步军,还有比让他们自相残杀的方式,更加有效的吗? 只是这还不够! 在马台率领的数千魏军因为逃生方向不同而发生大面积的踩踏时间时,马超率领着他的西凉铁骑为这数千魏军指出了一条明路。 三千西凉铁骑在马超的指挥下,形成半圆形三面包围朝着正在互相踩踏的数千魏军缓缓逼近。 当数千魏军看见他们心中最恐惧的西凉铁骑正在朝他们包围而来时,几乎就是瞬息之间,还幸存的数千魏军脑海中都不约而同浮现起一个想法。 逃! 逃到见不到这些杀神的地方。 在这种想法的影响下,数千魏军的动作立马变得统一。 他们朝着马超故意放开的那一面,舍弃一切的逃奔而去。 围三缺一,当选项只剩下一个时,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而那个方向正是孙礼的数千魏军所在。 马台的数千魏军在朝着孙礼所在溃逃之时,因为内心中出于对死亡的惧怕,他们在溃逃的过程中,纷纷解下身上的甲胃。 他们甚至丢弃了手中的兵器,好让自己能多减轻一些负担,能逃的再快一点。 而当数千魏军快速逃离这处战场时,因为他们果断的舍弃,所在如今在战场中留下了许多辎重军械。 众多军械呈现极其杂乱的状态,被丢弃在战场中。 若是在以往,面对这些精良的军械,配合西凉骑军在后追击的丁奉与丁封所部,肯定会停下脚步争抢。 但是在糜旸严厉的军规之下,这一幕并没有出现这数千汉军之中。 数千汉军在丁奉的厉喝之下,只快速的捡起地上的环首刀,替换掉他们手中已经开刃的武器。 在快速的替换之后,这数千汉军就在丁奉与丁封的率领下,朝着前方逃的极快的魏军追击而去。 魏军的环首刀的质量在当世是一流的,而一流的刀当然要拿来砍一流的敌人。 在刚才的时候,马台所率领的数千魏军,已然与孙礼的万余魏军分散开来。 所以按常理来说,纵算马台这数千魏军在三千余西凉铁骑的冲击下全军覆没,应该也对孙礼的那数千魏军造成不了多大伤害才是。 只是这是在一般情况下。 西凉铁骑的战术是以点破面,而在以点破面之后,当然就要以点及面了。 数千溃不成军的魏军在汉军步军与西凉铁骑的有意驱逐下,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孙礼的数千魏军而来。 而两方魏军的距离本就相差不远,所以孙礼在看到这一幕后,他的脸色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刚才无论是西凉铁骑的出现,亦或是西凉铁骑以极快的速度击溃许褚的骑军。 孙礼虽然惊慌畏惧,但他为了稳定军心至少脸上都保持着冷静。 只是现在他在看到那数千崩溃的魏军,如一大片蝗虫快速的朝他袭来时,任何假装都在孙礼的脸上消失。 孙礼最怕的一幕发生了。 当人逃命时,他的速度会变得非常快。 再加上双方魏军本来距离就不远,所以那数千逃命的魏军很快就来到近前。 在方才孙礼为了提防西凉铁骑的冲锋,在他这部魏军的侧翼放置了不少长枪兵。 现在那上千长枪兵,看着己方的同袍脸上带着极大的恐惧之色,朝着他们快速奔来,他们手中握着长枪的双手都变得颤抖起来。 若现在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马超的西凉铁骑,那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朝前方突刺而去,但是现在那数千人是他们的同袍呀! 孙礼见到他所布置的长枪兵,对着即将冲进阵型之中的数千魏军溃兵迟迟不肯突刺而去,他慌得急忙多番下达命令催促。 这时他们死,总好比自己死好。 在孙礼下令催促的时候,他还派出督战队前往上千长枪兵的身后威慑他们。 在孙礼的连番催促之下,上千长枪兵纵使心中有多不情愿,也只能举起手中的长枪朝着前方的同袍刺去。 而随着上千长枪兵的突刺,有不少溃逃到阵前的魏军死在同袍的长枪之下。 本来孙礼以为他的这番举动,能恫吓住正在朝他快速袭来的魏军溃兵,只是他低估了人求生的意志。 正所谓归师勿遏,对于逃命的数千魏军来说,此刻挡在他们眼前的不再是他们的同袍,是阻断他们生路的大敌。 况且纵算前方的魏军想停下,后方逃命心切的魏军又能允许吗? 前方只有上千长枪兵,他们硬冲或许有一线生机。 可若是停下来,一旦被身后的西凉铁骑追上,那他们是断然没有生路的。 所以哪怕有不少溃败的魏军死在了己方同袍的长枪下,但是在强烈的求生的意志下,数千魏军还是“悍不畏死”地朝着孙礼的魏军阵型冲击而去。 在曹魏错役制的影响下,能被同编为一军的魏军,大多是同州或者同郡人士。 在浓郁的乡土观念之下,本来上千长枪兵心中就不太想对前方的同袍下手。 在这种不忍心下手的情况之下,上千长枪兵的阵型在数千魏军溃军的冲击下,变得及及可危了起来。 孙礼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马上就又抽调了一大部分魏军前去阻挡数千魏军溃兵。 只是孙礼率领的魏军,本来就在面对着糜旸士气高昂的汉军的进攻。 所以在他顾此失彼的情况下,在丁奉率领的数千汉军与糜旸合兵后,他们顺利的撕开了魏军的另一方阵线。 更要命的是,就在孙礼还在想着弥补局势的时候,马超率领着的三千西凉铁骑从另一方侧翼,又狠狠地插入了魏军的阵型之中。 当这一幕发生后,孙礼目前面临的局势等于是三面都面对着敌人,而他的两面防线都已经被彻底撕开。 现在孙礼所面临的局势,比刚刚马台所面对的更加糟糕。 而这样险恶的局势,纵使孙礼是一员宿将,亦没办法挽救的了。 刚才发生在马台率领的魏军中溃败逃散的一幕,正以不可挽救的趋势将孙礼的这面魏军所吞噬。 当数千魏军溃军成功冲进孙礼所率魏军的阵型中后,孙礼这处数千魏军的阵型瞬间崩塌。 而在之前那数千魏军溃兵的裹挟下,越来越多的魏军加入其中。 及至他们最后形成一股上万人的溃兵部队,正朝着他们既定的方向溃逃而去。 那个方向,正是曹魏中军所在! 身处在乱兵流中的孙礼,只能无奈地跟随着人群朝着前方奔跑着。 可是在他看到这万余溃兵逃奔的方向后,他的脸上浮现出绝望的神色。 一切都完了。 而糜旸在看到这一幕后,他的脸上却浮现极大的快意。 眼前的这一幕,与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那一日很是相似。 在当年的当阳一战中,刘备的军队之所以败的那么惨,不是因为张飞、赵云等名将不懂得怎么结阵对抗骑军。 是因为当初的五千曹军铁骑,便是像今日的马超一般驱赶着四处逃命的百姓,朝着他们列好的军阵袭来。 在如洪流一般的百姓的冲击下,什么名将,什么阵型都是无用的。 那一战,刘备等人的许多子女或丧生,或被曹军俘虏。 要不是有着张飞、赵云、陈到的拼死护卫,当年的那一战,几乎可以让现今的季汉二代死绝! 如此惨烈的战况,糜旸怎么能不印象深刻。 当年他的兄弟姐妹,就丧生在那场战役中。 现在糜旸看到曹魏中军亦即将面临这一幕惨状,这怎么能不让他感到莫大的快意。 天道有常,报应不爽。 只是糜旸并没有继续领军追击那万余魏军溃军。 因为在刚刚的高强度大战中,他所率领汉军的体力消耗巨大,目前是没办法展开高速追击的。 而且文钦的那支数千魏军尚未消灭! 当文钦还在为两支友军的快速溃败感到畏惧与震撼时,他看到了名震天下的糜旸,率领数千汉军转向充满气势的朝他的所在杀来。 方才还勇不可当的文钦,瞬间陷入了极大的恐惧之中。 你不要过来呀。 ... 许褚不是逃兵,在他所率领的两千余骑兵被马超击败后,他就知道孙礼的那三部魏军下场定然会很惨。 于是乎他并没有返回孙礼身边协助他,他一人一骑逃回了曹魏中军的所在。 在许褚回到这处战场后,他焦急的寻找着张辽的身影。 他务必要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尽快告诉张辽。 但因为张辽处在大军的阵势中拼命厮杀,所以许褚一时之间寻找不到张辽的身影。 就算许褚寻找到张辽的身影,在人群密集的战场中,他要想接近张辽告诉他这件事,那也是很不容易的。 而就在许褚终于寻找到张辽的身影,满脸兴奋的朝着他所在而去时。 万余魏军溃兵亦在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了这处数万人交战战场的附近。 而这万余魏军溃兵出现的方向,正是数万曹魏中军的后背。 身为天下一流的骑将,马超的方向感是极好的。 一众汉将,报当年当阳之仇的机会来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火德不灭 辽之人头 经过将近两个时辰的高强度作战之后,汉魏两方的前军都已经十分疲惫。 相比较于身体上的疲惫来说,汉军前军因为手中武器的陆续崩裂,情况更为危险。 幸亏关羽率领着三万汉军及时来援,而且借助着阵型的帮助,才勉强抵挡住魏军的攻势。 但是哪怕是有着关羽率领三万生力军及时加入,汉军的士气亦在手中兵器不如敌方的情况下,开始缓慢下降着。 两军对战,士气是极为重要的一个东西。 所以目前整个战场中的形势是: 其他魏军在三万曹魏中军的带领下,正如一股股土黄色的沙尘暴一般,对着身前赤红色的汉军发动勐烈的进攻。 按朝代的五行更替来说,火德之后便是土德建立。 而早在桓灵二帝时期,就有不少名士在预言着代表着,土德的朝代会代替火德的汉朝,成为华夏新的主宰。 在这种观念下,黄巾之乱发生打的口号就是“黄天当立”。 在这种情况下曹丕刚刚一建立魏朝,就将魏朝的五行定为土德。 本质上曹丕的这个举措,亦是在证明着黄天当立这个预言的正确性。 而在曹丕正式篡位称帝后,因为天下的大多数名士都在北方。 在逐渐推行的九品官人法的影响下,那种“火德已亡,土德当立”的谶纬之说,就在各大名士的宣扬下已经成为北方士人的共识。 诚然在这时,具体的引人为傲的华夏民族的观念还未形成,但却不代表这时没有类似的。 那种观念在三国时期,被称为大义,亦被称为正统思想。 舆论的力量是可怕的。 当火德在北方士人中的正统性正在快速丧失时,不用多久北方的士人,就会自然而然的忘记刘汉统治华夏的正统性。 甚至这种舆论的影响力,亦正在快速的席卷着北方的军民。 这是诸葛亮最担心的一种情况。 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掌握着天下士人舆论的曹魏,掌握着华夏民族起源地中原的曹魏,会实至名归代替往日汉朝臣民中的刘汉,成为他们心中新的正统。 一旦这种情况发生,季汉永远会被打上地方割据势力的耻辱称号,从而慢慢进入灭亡的轨道中。 大义、人心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但他们一直在深刻影响着各方势力的兴衰,甚至影响着华夏古代历史的变迁。 这就是王业不能偏安的深层原因。 就如曹魏中军来说。 在“火德已灭,土德当立”的舆论影响下,三万曹魏中军并不觉得自己是叛逆,他们只会觉得自己才是正义的那一方。 在他们眼中,己方代表着新生,代表着希望。 而反观阻挡在他们身前的汉军,却是腐朽、黑暗的代表。 既然上天已经抛弃刘汉选择了曹魏,那他们这代表着天命的三万大军,便要将被上天所舍弃的刘汉大军彻底击溃,将他们彻底消灭在历史上的长河中。 在这种观念的影响下,加上自身的精锐,以三万曹魏中军为核心的数万魏军,对汉军发动的攻击越来越勐烈。 而在魏军越来越越勐烈的攻势下,哪怕汉军中有着关羽、张飞这等万人敌,但能做到的只能是苦苦支撑。 可就在汉军的阵势在魏军的勐烈冲击下渐渐开始后退时,汉军的万余“援军”到了。 他们正是被西凉铁骑驱赶下,来到曹魏中军背后的万余魏军溃兵。 当万余魏军溃兵在被驱赶之下,来到战场中的百步内时,哪怕战场中这时的喊杀声很大。 处在阵势最后的曹魏中军,也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阵阵响动声。 那震耳欲聋的响动声,有些像许多马蹄在地上奔跑时引起的响声。 但却更像步军军团,在快速奔跑时引起的震动声。 最重要的是,这震动声是从他们的背后传来。 在听到这震动声后,处在魏军阵势最后的魏将转身朝后看去。 可是他在看到背后出现的一幕后,他整张脸已经吓得惨白。 在他的视线中,他的背后凭空出现一阵土黄色的洪流。 那股似乎望不到尽头的土黄色洪流,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背后而来。 而这时溃逃到百步以内的万余魏军溃军亦看到了前方的魏军,他们的眼中流露出喜色。 能不喜么。 相比于孙礼率领的魏军,他们现在眼前的同袍可没拿长枪对准他们。 在这种情况下,在求生的意志下,这股万余魏军溃兵不断加快着身后的速度,朝着数万魏军的背后重重撞击而来。 其实方才孙礼与糜旸的战场,离这方战场不过数百步而已。 而张辽在战前亦派出了不少斥候,巡查战场周围。 以斥候的探查范围,他们是可以提前发现那三千余西凉铁骑的。 只是魏军斥候发现是一回事,是否能将这件事及时禀报给张辽又是另外一回事。 马超率领的西凉铁骑出现的时机,是张辽率领着所有兵力压上的时候。 张辽想的是既然魏军的胜机已经出现,那么擅长快攻的他,就更要集合全部力量快速给汉军致命一击。 在刚才的战场局势中,不能说张辽的做法不对。 因为他是在看到关羽将全部兵力压上后,才做的这个决定。 关羽都率三万大军前去支援,若是他还按兵不动,那么曹休的前军就会陷入险境中。 而以张辽以往作战的风格,在己方所有的奇军都用完的时候,那便是他上场的时候。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所以就算魏军斥候察觉到马超率领的西凉铁骑的出现,但要想在人群密集的战场中找到张辽,根本就是不容易的事。 更何况就算魏军斥候及时将这个消息禀报给张辽又如何? 魏军所有的奇军都已经变为正军,在没有着机动兵力的情况下,张辽又能做些什么。 抽调大部兵力防卫后方? 真当关羽与张飞亲率的汉军是吃素的吗? 在对战人数相同的情况下,汉军会打成持久战,从而引发己方兵器的危机。 但在敌方人数弱于己方的情况下,那局势就不一样了。 可惜张辽不知道的是,“以正合,以奇胜”中的奇军指的是机动兵力不错。 但是孙武可从来没说,全部摆在战场上的奇军才算机动兵力呀。 现在在整座战场中,在孙礼的那一部魏军溃败之后,汉军已然凭空多出数千步骑奇军。 更过分的是,在形势的影响下,那万余魏军溃军这时也不自觉地成为了汉军的奇军。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哉!” 这便是兵法大成后的关羽。 正如当年的曹操一般。 虽然目前战场中有着四万左右的魏军,但是在全力对汉军发动的情况下,绝大部分魏军都在各位曹魏名将的带领下朝前一直突进。 是有一部分魏军中军,被张辽留下来守护背后,但人数并不多。 所以当万余魏军溃军以极快的速度冲击进曹魏中军的背后时,猝不及防的曹魏中军的后方阵势,一下子就被这万余魏军溃军撞得七零八碎。 当魏军中军后方的阵势被彻底扰乱后,魏军后方士卒的士气遭到了致命的打击。 万余魏军溃军如同求生的勇士一般,前赴后继的朝前冲着,不断冲击着魏军更深处的阵型,就犹如当年当阳的百姓一般。 当初刘备想带着百姓一起逃生,这不是错。 当初百姓想求生,所以在魏军铁骑的驱赶下,不断冲击着刘备大军的阵型,这也不算错。 错的是当初不将百姓当人看,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的魏军。 若说其他魏军手上没有沾染百姓鲜血的话,身为曹操中军的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呢? 而今日就是他们还债的时候了。 万余魏军为了逃命奋不顾身的一直朝着前方跑去,他们越往魏军阵型中的深处溃逃,他们扰乱的魏军阵型的范围就越大。 因为万余魏军溃军人数众多,在他们大部都冲进魏军中军的阵型中后,一股覆盖数万人范围的踩踏事件产生了。 万余魏军溃军与上万魏军中军中,都有不少人在拥挤的人潮中被推倒在地,而后活生生被身旁的同袍踩踏至死。 甚至因为魏军的阵型陷入了极大的混乱中,许多被活活踩死的魏军还未来得发出惨叫,便已经被踩的七窍流血,身躯干瘪。 无数鲜血如同在元月为了庆祝而准备的绚丽的烟花,在这数万魏军之中不断绽开。 数之不尽的恐慌声,尖叫声,乃至于嚎哭声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什么天下强军,现在他们都是怕死的人。 当这数之不尽代表着人间至悲的声音传到天上时,天上的阳光似乎都被这声音所遮掩,变得渐渐暗澹了起来。 阴暗重新覆盖在苍茫的大地上。 恐惧与混乱的传播速度是很快的。 当曹魏中军的后方阵型崩盘时,正在与汉军交战的那数万魏军中军亦很快受到了波及。 越来越多的魏军加入溃军的行列中,开始在内部不断冲击着魏军中军的阵型。 这一幕别说魏军中军毫无防备,就是那些成名已久的魏将,都被这种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慌乱当场。 而在看到这一幕后,以关羽为首的一众汉将,脸上却如糜旸一般露出极大的快意。 魏将不了解,是因为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一直是以优势兵力蹂躏敌人,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 但是在场的一众汉将不同,他们都见过眼前的这一幕。 能参与今日战役的大将,大多是元从系或者荆州系,而这样背景的大将,都经历过当初的当阳一战。 后世的史书中,对季汉重要人物的记载很少,甚至很多连他们的子嗣情况都没记载。 这其中有一点原因是,当年惨烈的当阳一战,让许多元从系与荆州系的家人遭到了灭顶之灾。 甚至连刘备的子女都不能幸免。 刘禅并不是刘备的第一个儿子...... 国仇家恨,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是一句口号。 但对于如今在场的一众汉将来说,却是他们的真实写照。 在浓烈的国仇家恨的思想下,现在正是魏军以血还血的时候。 以关羽为首的一众汉将,马上指挥起各自的汉军,对着前方的魏军发动袭击。 在魏军中军阵型崩盘的时候,他们的士气也已经跌到了极点。 一旦步军的阵型与士气都失去,那么纵算他们是多精锐的士卒,手中有着多好的武器,现在也只是待宰的羔羊而已。 尽管张飞的前军战到现在已经很疲累,但在心中刻骨的仇恨下,他还是率领着还能继续战斗的汉军继续朝前杀着。 现在整个战场中,只要还能提得动刀的汉军,都在各自的将率带领下,纷纷上前砍杀着毫无还手之力的魏军。 刀口裂了,那就从敌军的尸体上夺取! 在前后夹击的情况下,数万魏军顷刻间陷入崩溃之中。 越来越多的魏军死在汉军刀下,越来越多的魏军开始四散而逃。 在这极度混乱的局面中,不是没有魏将想着重整阵型。 但只要有魏军一露出这个苗头,那么一直率领着西凉铁骑在战场周围巡视的马超,就会毫不犹豫的对那处的魏军发动突击。 单单靠一两员魏将组成的步军阵型,是阻挡不住西凉铁骑的突击的。 而作为本来在指挥魏军进攻的一众魏将,他们有些顺着人潮逃出战场,有些在亲卫的拼死护卫下,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 还有一部分魏将在人潮中被限制在原地,左右徘回。 现在他们的四周都是敌人。 张辽就在这部分魏将之中。 而这时关羽正在率领着一部分先登之士,朝着张辽的所在一路冲杀而去。 关羽看向张辽的眼神中,充满着杀意。 在打这场仗之前,刘备问过他,为什么一定要拖着病体打这场仗。 为什么呢? 因为他要证明火德尚在,大汉未亡。 因为他要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证明,大汉终有一日会取回所失去的一切,重新君临天下! 谁说火德已亡,土德当立? 他关羽第一个不答应! 而在魏军大军面临崩溃的情况下,他关羽还要取得一物,来向天下人证明他这个想法。 此物便是张辽之项上人头。 第三百章 遥望北方 一刀断生 在魏军面临全面崩溃的情况下,其余的汉将已经不需要关羽的指挥,他们就知道自己该做的是什么。 既为国家,亦为自身,杀尽一切拦在他们身前的敌人。 在这场大战展开之前,关羽就曾下达过此战获胜后的两个战略目标之一。 一个是尽可能在战场上杀尽敌人的有生力量。 特别是那三万魏军中军。 在曹魏错役制的影响下,投降后的魏军是很难快速转变为汉朝的国力的。 特别是那三万对曹魏忠心耿耿的魏军中军。 对于这种敌人,不剿灭殆尽,留着干什么呢? 诚然身为刘备的部下,大多都是忠义之辈,不会滥杀无辜。 但是在魏军还未投降之时,那他们就还是敌人。 将自身的刀刃砍在敌人身上,又怎么能算是滥杀无辜呢? 忠义,不是迂腐。 不得不说,曹魏中军的确是天下间的精锐,魏军中军中,亦是有着一部分死忠将领。 在魏军的战局全面崩溃的情况下,还有着不少魏军中军,在混乱的战场中尝试着结阵对抗。 但是那些不统一独立的魏军结阵,是不可能对现在士气如虹的汉军造成任何威胁的。 他们此举,最多只能在一定程度上阻挡一下,汉军席卷战场的进度而已。 在数万汉军正在战场各处绞杀魏军中的顽固分子之时,在战场中某处的张辽也看到了关羽正持刀向他杀来。 在一开始时,数万魏军的阵型在被万余魏军溃军的冲击下变得混乱不堪,从而十分拥挤。 但在越来越多的魏军变为溃兵,一起冲击着魏军的阵型时,魏军的阵型早已经变成有着四面破洞的水桶。 而慌不择路想要逃生的溃兵,就纷纷如污水一般,从那水桶中的破洞四散而出。 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来十分拥挤的战场,目前被逃散的溃兵、负隅顽抗的魏军、士气高昂的汉军分割成无数的战场。 许多处战场中依然在进行着战斗。 只是现在,攻守之势,已经彻底逆转。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了众多人群的阻挡,张辽很快就察觉到关羽的动向。 不止张辽,他身旁的数百虎贲亦看到了这一幕。 在看到这一幕后,紧紧跟随在张辽身边的数百虎贲纷纷对着张辽劝谏道:“卫将军,快走吧。” 一声声急切的催促声响彻在张辽的耳边。 这数百虎贲自当年追随张辽大破十万吴军后,他们与张辽一同得到了太多荣誉。 例如他们被魏帝曹丕亲自下诏封为虎贲,这是北方数十万魏军中,都未曾得到的荣誉。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的命运早已经与张辽深深地勾连在一起。 在方才混乱的局面中,本来聚集在张辽身旁的魏军或逃或散,只有这数百虎贲坚定不移地跟随在张辽的身边。 哪怕身处在乱军当中,但是他们依然誓死不渝地跟随着张辽杀敌,如同当年在合肥城之外一般。 只是这数百虎贲在看到关羽领军快速朝着这处前来时,他们脸上纷纷浮现畏惧之色。 关羽不是孙权,当年孙权会因为他们这数百人的勇勐吓得落荒而逃,引得他们阵阵发笑。 关羽却是有能力领军杀掉他们这数百人的盖世名将。 而他们可以死,他们的主人张辽却不可以死。 在往日他们得到过张辽太多恩惠,现在是他们报恩的时候。 在一声声急切的催促下,甚至还有一些虎贲上前拉住张辽的臂膀,就要护卫着张辽杀出重围。 但那些虎贲发自忠心的举动,却被张辽的一声厉喝所阻止。 在阻止那些虎贲的举动之后,张辽看着守卫他身前的数百虎贲,他的眼中不禁浮现疑惑之色。 他是怎么败的呢? 战争打到这一步,魏军的败局已定。 所以这个疑问出现在他的心间。 本来战场的局势一直是魏军处于优势,但几乎就在倏忽之间,数万魏军猝不及防地遭到了近乎毁灭般的打击,但这是他的错吗? 他明明已经很谨慎,很小心了。 张辽看着不远处率领着西凉铁骑的马超,魏军的败局,好像就是自从他出现后开始出现的。 若不是马超这等一流的骑将率领着西凉铁骑,想来孙礼是不会败的那么快的。 快到给他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但这能怪他没有预料到这一点吗? 试问天下人谁会相信,关羽会在这场至关重要的大战中,将制胜的关键放在马超这种声名狼藉的人身上! 这就好像刘备来日北伐时,将于禁委任为汉军的前锋大将一般。 而马超的名声与不可信任程度,比于禁多上了几个量级。 这个安排对于曹魏中的臣子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现今的曹魏名臣,全都是魏武帝曹操一手提拔起来的。 而曹操对有可能造反的人是怎么做的呢? 是令人直接闯入军营夺去他的军权,是借着各种由头逼令他自杀...... 在曹操这种做法的影响下,不止是张辽,就算是贾诩在,恐怕也不能预料到关羽的这一招。 这便是曹魏与季汉不同的国情。 而张辽不知道的是,这种毫无理由的信任在原来的季汉历史上不绝于史书,而那些信任亦造就了季汉许多可歌可泣的人物。 例如那被后世无数人喜爱的姜维。 就是这种有时令常人无法理解的信任,才在诸葛亮死后,让季汉政权又存活了数十年。 张辽因为不理解这种信任,所以他又接着想到: 今日七万魏军之败,除去马超这支骑军的突然出现这个原因外,难道他服侍的主子曹丕就没有责任吗? 诚然糜旸的计策是个人都会动怒,甚至哪怕曹操在世也会暴跳如雷。 而曹操或许会因为动怒而出兵,但他绝对不会让己方完全被敌方牵着鼻子走。 在当初张辽离开宛城前,曹丕曾问过张辽一个问题:“若我军与贼军野战,胜算几何?” 那时张辽的回答是:“五成。” 这是考虑到对手是关羽的因素。 但张辽在回答完这个答桉后,他又接着答道:“若从边境再度调来精骑,令名将领之,则胜算有八成。” 这个判断是张辽多年征战得出的经验,以步合骑,则无往不胜。 而从许褚到来后告知的消息可知,本来曹丕是有下诏令张合率关中铁骑参战的。 但可惜的是,因为关羽的主动撤退,完全被愤怒所湮没理智的曹丕已经等不及了。 可若是今日张合的关中铁骑在,失败的怎么会是他张辽! 胜利本该属于大魏的。 一主无能,累死三军。 或许在一开始,他张辽的真正对手就不是关羽,而是那表面上对他恩宠至极的曹丕。 张辽知道他今日已然陷入死局中。 或许他现在能逃。 但三万曹魏中军的覆灭就发生在他眼前,他一个非嫡非亲的将领,就算最后逃出去了,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 张辽不是一个单纯的武将,他深谙政治中的潜规则。 三万曹魏中军覆灭,这样的凄惨战果,肯定是曹魏朝野上下所不能接受的。 这样惨烈的失败,需要有一人出来平息朝臣的怒火,需要有一人出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这样的人不可能是身为副将的曹休,更不可能是身为天子的曹丕,身为三军主将的他,是最合适的。 曹丕大战前对他的恩宠,既是信任也是压力。 这是一场他张辽绝对不能输的大仗,若输了,以命偿还就是。 唯有如此,他的家族才能保全,而或许他还能争取个好谥号。 本就想通一切的张辽,又怎么会听从左右虎贲的劝言,离开这处战场中呢? 既然已经面临必死之局,那他张辽死之前,亦要堂堂正正的。 看着不断逼近的关羽,张辽取下头上的兜鍪,他手持环首刀用刀拍着手上的兜鍪。 在张辽手中的金银之器互相碰撞发生独特的响声时,那响声在张辽有序的拍击下形成一种特殊的旋律。 这旋律正是属于当今流传于天下各军中的乐府诗—《十五从军征》。 悲凉的旋律开始流转在张辽的身遭,向他周围的数百虎贲快速传播而去。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出门东向看,泪落沾我衣。” 张辽并没有唱出这首诗中的内容,但这首诗流传太广泛了,在场的虎贲都知道这首诗。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正因为知道,所以一股无言的悲凉气氛,开始弥漫在这数百人之中。 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诗中的内容后,张辽遥望了一下北方。 他口中喃喃说道:“我亦十五从征,但我不幸运,再无法回家咯。” 张辽的语气充满着遗憾与不甘。 当他的这句话被周围的虎贲听到后,有不少虎贲都心有所感落下泪来。 他们也都回不去咯。 尽管知道跟着张辽留在原地是必死之局,但是没有一位虎贲在这时抛弃张辽。 曹魏并非尽皆无情辈。 可惜深情多错付。 当张辽拍击完一遍完《十五从军征》的旋律后,关羽已经一路杀到张辽的身前。 而看到关羽手中的长刀在击飞一名魏军,导致他与自己的身前再无阻碍后,张辽弯身捡起地上的一柄长枪。 在刚才的交战中,他手中的长戟早已经不知丢弃至何方。 虽然他往日中一直是以长戟杀敌,但一通百通,对于张辽来说,枪亦是他擅长的武器。 而在捡起长枪后,张辽再没有半分迟疑,他犹如一只迅疾的野豹一般,手持长枪朝着身前的关羽扑去。 在张辽朝关羽扑去的那一刻,他周围的数百虎贲亦手持利刃,朝着关羽带来的数百汉军杀去。 面对着张辽的暴起攻击,关羽脸上并没有浮现惊慌之色,他对这一幕早有预料。 两人纵使往日中是好友,但大战开始前的那一番会面,令两人的往日情分已经断绝。 如今双方只是敌人,若一相遇,则只有死战。 张辽手中的长枪,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朝着关羽刺去。 关羽则从容的举起手中的大刀将其格挡开,而后顺势将手中的大刀朝着张辽的身上噼砍而去。 面对关羽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张辽亦沉着的抬枪抵挡住他的攻击。 在交手第一招之后,关羽与张辽两人曾短暂分开过。 但很快的两人又朝着对方冲去,重新交战在一起。 关羽的万人敌称号享誉数十年,身为万人敌的他,一向都是以攻为主。 而张辽亦是以勇勐闻名于天下。 在他心存死志的时候,他亦是毫不顾忌自身的安危,只顾着朝着关羽勐烈的发起进攻。 正因为两人都是以攻为主,所以两人的交手在一开始就已经达到高潮。 枪光刀影不断流转在两人的周身,阵阵枪刀相撞发出的急促的狰鸣声,亦在映证两人交手的激烈。 关羽与张辽曾经是好友,所以当年他们两人私下经常切磋过。 如今发生的一幕,就像极了当初他们在徐州,在许都切磋时的样子。 只是相比于往日的切磋,今日两人的交手各自都充满着凛冽的杀意。 高手对招,一开始便全是杀招。 在刚才张辽意欲袭击汉军阵型时,关羽就与张辽交过手。 只是那短暂的交手,不久后便被双方赶来的大部援军所打断。 张辽的这番举动,很明显就是想延续刚才他与关羽的交战。 纵算是死,若是能死在关羽手下,那也是他的骄傲。 在张辽与关羽交手的时候,双方的步兵亦开始相互厮杀起来。 虽然张辽的数百虎贲都是怀抱着必死之心发动攻击,但是目前关羽带来的亦都是悍不畏死之辈。 再加上目前战场中汉军明显完全占据上风,所以在察觉到关羽在这处后,正不断有着汉军朝着这处自发集结。 很快的,张辽的数百虎贲便陷入了人数的劣势之中。 在人数有着绝对劣势的情况下,纵使那数百虎贲再如何勇勐,亦逃脱不了死亡的结局。 一位位魏军虎贲倒下,他们在临死前都会不由自主的发出惨叫声。 而这惨叫声正不断传进与关羽交手的张辽耳中。 能让数百虎贲愿意为自己赴死,张辽在往日待他们是亲如父子的。 现在听到往日待为义子的一位位虎贲,在自己的身旁惨死,张辽的眼神中的悲凉之意愈发严重。 而在那一声声的惨叫声之下,张辽的心神不自觉的被分散了许多。 高手过招,片刻都不能分神。 张辽的勇武本就不如关羽。 现在他的心神又被周遭的惨叫声牵扯,这让他的攻势变得不再勐烈。 而关羽在察觉到这一幕后,及时的把握住了时机。 一道快到极致的刀影,在张辽分神之际砍中他的腰间。 巨大的力量将张辽整个人都击飞出去,重重的倒在地上。 在张辽倒地之后,一股侵入骨髓的疼痛感瞬间弥漫至张辽的全身。 他的腰间完全被鲜血覆盖,而在那不断涌出鲜血的腰间,一大片血肉已经消失不见,有的只有森寒的白骨。 关羽的这一刀,已然砍断了张辽的所有生机。 第三百零一章 三虎一鹿 共逐樊城 被关羽一刀断绝所有生机的张辽,强忍着身体中传来的巨大痛感,他看向了他那惨不忍睹的伤口。 在看到伤口的那一刹那,张辽就知道他的生命已经快到尽头了。 如此重伤,就算关羽肯找医者为他医治都是无法挽救的了,更何况他与关羽现在还是敌人呢? 只是张辽却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而感到惧怕,这一点在他朝着关羽冲去时,心中就有着预料。 张辽并不畏惧关羽的万人敌名声,但不代表他认为自己敌得过关羽。 当年官渡之战时,关羽单人单骑入万军之中斩得颜良头颅,而后又一路从万军中杀出来。 那一战关羽取得的敌将首级不止颜良一个。 这件事对别人来说可能只是耳闻,但当时与关羽俱为曹军先锋的张辽可是亲眼目睹的。 自见到关羽那么勇勐的一幕后,张辽就知道自己论勇武断然不是关羽的对手。 所以他刚才冲上前与关羽厮杀,亦抱着求死的心态。 既已求死,又怎么会畏死。 只是张辽虽不是品格完人,但他亦有自己的骄傲。 在伤口不断流出鲜血的情况下,在身体中的剧痛一阵阵强烈侵袭着他神智的情况下,张辽伸出手捡起身旁的一把长刀。 他将那把长刀插在泥土中,而后想借着长刀为支力点重新站起来。 但很可惜,关羽的全力一击让张辽受了很重的伤,这让张辽连续几次挣扎着想站起来都以失败告终。 而在连续几次的挣扎动作之下,张辽的伤势越来越重的同时,更让张辽丧失了最后的力气。 在最后一次重重倒地之后,张辽终于放弃了挣扎。 这时,关羽提刀走到了张辽的身前。 随着周围的汉军越来越多,张辽的那数百虎贲已经被剿灭殆尽。 尽管周围还有一些虎贲在负隅顽抗,但等待那些魏军虎贲的只有死而已。 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关羽也不怕张辽再掀起什么风浪。 刚才张辽的一系列挣扎动作,关羽看的清清楚楚的。 没想到往日能以八百破十万的勐将张文远,今日却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让关羽的眼神中流露出唏嘘之意。 纵使一个人往日如何英勇令人畏惧,但他在濒死时却与待宰的羔羊并无差别。 除去唏嘘之意外,关羽的眼神中还流露出共情之色。 他与张辽同是当世勐将,今日张辽所面临的惨景,其实也是以往他为自己设想的下场之一。 战场之事,总是残酷的,也是倏忽不定的,谁也无法精准预测来日。 而他在当年从军那一日尹始,有些准备早就在心中做好。 张辽在见到关羽来到身前后,他躺在地上仰望着身前的这位伟岸男子,他强撑着最后的力气说道:“云长,扶我起来可好?” 张辽的语气中充满着恳求。 听到张辽的这番恳求,关羽脸上浮现不忍之色。 当年他们是好友,亦曾一同并肩作战过。 于是乎在张辽的恳求之下,关羽俯身将张辽扶起站在自己的身旁。 虽然有着关羽的帮助,但腰间的巨大伤口还是在张辽起身时,让他发出一阵痛呼。 而就在站起身后,随着腰间血液的不断涌出,张辽的脸色愈发苍白,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也已经变得越来越模湖。 但是张辽还是强撑着一口气,对着关羽流露出一个惨白无比的笑脸。 他充满真挚的言道:“多谢。” 张辽的这声谢,既是谢关羽帮助他让他不至于躺在地上等死,亦是谢关羽在他即将死去之时还愿意帮助他。 在人活着的时候,恩怨与敌友的界限总是分的很清楚。 但都快死了,有些恩怨又何必太执着呢? 在谢完关羽后,张辽用细微的声音对着关羽言道:“今日的你,不在全盛状态。” 张辽的声音小到在场的只有关羽一人能听到,而关羽在听到这句话后,脸上流露出难言的意味。 张辽终非寻常之人,有些事他虽然发现的晚,但还是被他发现了。 看着关羽听到自己这句话后的脸色,张辽已然明白了一切。 战场交战,不似平时切磋。 切磋时是以竞技为主,没有怀抱着杀意,所以各种精彩的斗战技巧都会上演。 但战场交战为的就是杀敌,所以讲究的是全力攻击以及快速制敌。 每一招都是朴实无华,却又是杀意凛然。 这样的交战往往是很快的。 例如当初关羽入万军之军击杀数员袁军将领,杀的人不少,但是用的时间却不多。 可是张辽刚才在与关羽的斗战中发现,关羽整个人根本就不在全盛状态。 想当年关羽击杀与自己一般勇勐的颜良时,是如何的干脆利落。 若说原本一些想法只是怀疑的话,在自己身受关羽一刀的情况下,张辽心中的怀疑已经转变为笃定。 他中的这一刀是关羽的全力一击。 而关羽若是在全盛状态,他的全力一击足以将自己噼成两半。 而关羽为何会不在全盛状态,张辽的心中已然有了推断。 在自身的意识完全丧失之前,张辽看向身旁的昔日好友。 他见关羽的脸上已然浮现疲惫之色,他对着关羽最后说出了两句话: 第一句话是:“若有那一日,护我张氏。” 这是背负家族兴衰的张辽对关羽的一番恳求,亦是他死前最大的执念。 第二句话是张辽以好友的身份做的提醒: “保重身体。” 而就在张辽用最后的意识说出这句话后,他的头就已经重重的垂下,整个人完全失去了生息。 而在张辽完全丧失生机之后,他身旁的关羽亦马上察觉到了这一幕。 看着张辽低垂的头颅,看着张辽一动不动的身躯,一种五味杂陈的情绪涌上了关羽的心头。 关羽不怕死,但他却是个重情义的人。 若是张辽在死之前痛骂关羽,那关羽亦不会对张辽有一丝柔情。 但张辽在临死之前,却还是将他当做好友一般在关心着他。 这让重情义的关羽心中,对张辽的离去感到有些五味杂陈。 关羽这时想起了在樊城外自刎的徐晃。 同一座城池之外,他亲自送走了两位挚友。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各为其主,世道如此,纵是盖世英雄又能如何? 在张辽死去之后,不断有汉军喊出“张辽已死”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的魏军心中最后的斗志已然丧失,越来越多的魏军直接弃械投降。 而在战场中的魏军纷纷弃械跪地投降后,各位汉将亦及时止住了麾下士卒的利刃。 恨归恨,但不能将恨演变为单方面的屠杀。 这是汉军与魏军根本上的不同。 战局发生到这一步,代表着战场中的所有战斗都已经接近尾声。 这时许多汉将亦能抽身来到关羽的身旁集合。 最早来到关羽身边的正是张飞。 张飞在方才的大战中,与关羽分立两地杀敌。 只是虽然张飞一直在奋勇杀敌,但是他的目光却时不时地往关羽所在注视着。 张飞是在担心关羽的病情。 虽然关羽这几日来一直表现的很是如常,但是关羽身体中的病痛总是存在的。 所以刚才张飞在看到关羽独自带人朝着张辽杀去时,他是很担心的。 只是刚才他被一些魏军所阻,不能马上来到关羽身旁。 现在整个战场中的局势已然被汉军完全掌握,张飞便第一时间来到了关羽的身旁。 在来到关羽的身旁后,张飞先是认真的打量了一下关羽的神色,见关羽脸色并无大碍,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在打量完关羽之后,张飞才将目光注视在张辽的尸体上。 与关羽五味杂陈的心情不同,张飞见到张辽已死脸上流露出极大的兴奋。 这一战,关羽不仅剿灭了数万魏军,还斩杀了曹魏的卫将军张辽,这已然算得上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 张辽虽然在曹丕心中的地位不如曹仁重要,但是张辽在天下间的威名,可是比曹仁高多了。 而且张辽还是曹魏的五子良将之一。 曹魏的五子良将徐晃、张辽目前已经死在关羽手中。 再加上被关羽逼降的于禁,所谓的名震天下的五子良将,已经有三个折在关羽的手上。 这无疑会让关羽的威名再次响彻天下。 但是如此还不够。 张飞兴奋地对关羽言道:“兄长,快进兵樊城吧。” 当初关羽在大战开始前,曾经对一众将领下达过两个获胜后的战略目标。 一个战略目标是尽可能杀伤曹魏中军,另一个便是要在获胜后尽快夺取樊城。 唯有在获胜后顺利夺取樊城,才算完成了所有战略目标。 在听到张飞的这句话后,关羽看着整个战场中或降或死的魏军,他对着张飞言道:“速唤孟起过来。” “我们三人一起率精兵快速前往樊城。” 关羽的这声命令让张飞愈加兴奋起来。 三虎逐樊! 来日必定传为一时佳话。 在兴奋的心情影响之下,张飞马上就前去寻找马超了。 只是在张飞走之后,他没有看到关羽站立的身形有些不稳。 虽然关羽很快就稳住了身形,但关羽的脸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些灰败之色。 关羽的病症一直存在着。 而且正如樊阿之前所说的那般,若是关羽再继续操劳下去,那么他的病症只会越来越严重。 之前关羽之所以表现得和常人无异,一方面是因为他心中有股强大的执念在支撑着他。 另一方面是樊阿不断用华佗留下的秘方,激发着关羽身体中的潜能。 可是这两个办法虽然可以暂时稳定住关羽的病情,却终归只是治标而已。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感受着身体中开始渐渐复苏的阵阵不适感,关羽遥望樊城的方向。 希望上天再给他一些时间,让他能够进入樊城之中吧。 ... 就在张飞向关羽进言进兵樊城的时候,已经有一支精锐部队在快速朝着樊城的方向而去。 这支部队人数不多,由汉左将军糜旸亲自率领,人数只有三千左右,而且几乎人人带伤。 但这三千余人的汉军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神采。 因为他们前进的方向,是季汉势力一直心心念念的樊城! 方才糜旸击溃文钦所部并没有耗费多少力气。 文钦又不是傻子。 那种局面任谁都知道魏军大势已去,所以文钦在还未被汉军包围之际,就连忙领着部分魏军逃离了战场。 在主将文钦都逃离之后,剩下的魏军只有投降一途。 在受降那数千人的魏军之后,糜旸一方面命人打探数百步战场外的消息,一方面命麾下步卒加紧修整。 而当糜旸麾下的一众汉将得到斥候的汇报,得知主战场中魏军的溃败已成定局时,他们的心思瞬间活络起来。 一众汉将中以魏延与邓艾的心思最为活络。 樊城对荆州的重要性,就犹如汉中对益州的重要性。 诚然拿下樊城不代表着拿下南阳全郡。 但只要汉军一拿下樊城,那就代表着整条汉水的制水权彻底掌握在汉军水中,代表着汉军从荆州北进宛洛的通道已经打开。 至此以后,单单在荆州一地,汉军就已经掌握着北伐的战略主动权。 就是因为樊城重要的战略意义,所以当初曹操哪怕拖着病体,也要在保证樊城的安危下,才敢退回邺城。 这种巨大的战略意义,怎么会不让一众汉军感到兴奋。 或许普通汉军不清楚樊城对季汉势力的重要性。 但他们也都知道,只要他们能成为拿下樊城的第一支队伍,那么等待他们的就是荣耀与奖励。 单单这点就已经足够让他们兴奋。 而相比于普通士卒的兴奋,率领这支汉军的糜旸心中却有着别样的念头。 樊城除去他的战略意义之外,他在后世的一众季汉粉心中,还有着另一层意义。 后世人每提起樊城,必会想起关羽。 这是因为世人都在惋惜关羽距离拿下樊城只差一步,都在惋惜关羽最后不能进入樊城之中。 樊城已经成为后世许多人心中的意难平,包括糜旸。 以糜旸目前的身份地位,拿下一座樊城,对他来说只能算的上锦上添花,并不会让他的权势更上一步。 但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拿下樊城可以让他心中的遗憾得到弥补。 对于一个深受关羽恩惠的年轻人来说,拿下樊城献给关羽亦是他报恩的一种方式。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正因为如此,所以糜旸才会在击溃文钦所部后,接受魏延与邓艾的提议,马上率领一部分精兵快速朝着樊城赶来。 第三百零二章 无声呜咽 为你拜年 樊城作为曹魏在荆州方面防备关羽的重镇,所以哪怕是张辽在集结大军讨伐关羽后,他依然在樊城之中留下三千左右的魏军镇守。 三千魏军听起来不算多,但对于一座城高墙厚的坚城来说,三千士卒在知兵法的将领的指挥下,短时间守住这座城是不难的。 而被张辽留下负责镇守樊城的,正是时任镇南将军军师的赵俨。 赵俨出身名门,自小熟读经史。 因为有着良好的家教,他弱冠时就与阳翟辛毗、许昌陈群、定陵杜袭并称颍川四大名士。 赵俨并不是浪得虚名的人。 他三十岁之前一直在荆州蛰伏寻找明主,后来他选择投靠曹操后,一开始的官位并不高。 在过去的几十年以来,赵俨从一县令一路路擢升为现今的大魏侍中,驸马都尉,南阳太守。 在过往的时日中,赵俨并未立下什么战功,但他却能单单凭政绩爬到现今高位,足可见他在政绩方面的不俗成就。 而赵俨在政绩方面最不俗的成就便是,他是曹操时代有史以来,曹魏政权中权力最大的护军。 护军一职由曹操首创,但让护军一职发光发彩,从而奠定其在曹魏军制中占据重要地位的,正是赵俨。 赤壁之战时正是赵俨担任护军的那段时间。 在那段时间中,几乎所有曹魏的异姓将领都曾受他督护过,包括后来名震天下的五子良将。 在那个时期,整个中原的兵权有三分之一都在赵俨的手中。 当年曹操赤壁之战大败后,正是有着赵俨为曹操料理后路,才不至于让中原的局势一片糜烂。 由此可见,赵俨的个人武略并不差。 也正因为赵俨的这层履历,所在论在魏军中的威望,他一点都不低。 当初在讨论留镇樊城的人选时,赵俨与其说是被张辽所任命,还不如说赵俨是诸将心中众望所归的人选。 在大战开始之前,张辽等魏将都对这次大将抱着极大的信心。 只是未虑胜,先虑败。 身为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一众魏将,他们肯定也会考虑到己方万一战败后的大军后路问题。 而将大军的后路樊城交到赵俨的手中,诸位魏将心中都十分安心。 他们相信就算魏军万一战败了,有着赵俨在,他肯定也会像当年赤壁之战时一样,为大魏寻找好退路。 赵俨并没有让诸位魏将失望。 虽然赵俨心中对张辽的此次出征亦是抱着充足的信心,但一向精明强干的他,并没有掉以轻心。 在张辽的大军离开樊城之后,赵俨便认真安排了一番樊城的防务。 而在安排好樊城的防务之后,赵俨并没有进入樊城中。 他一直站在樊城的南墙上极目远眺。 十数里的距离,加上樊城之外颇多山林,所以纵算是赵俨居高临下,他的极目远眺亦不能看见什么。…. 只是虽然如此,但赵俨的眼神中却隐隐充满着一些担忧。 赵俨不是第一次来到樊城边界。 当年关羽第一次兵围樊城时,曹操担心徐晃不是关羽的对手,便让赵俨担任徐晃的护军与徐晃一同率军南下。 当年徐晃在关羽的诱敌之计下,率领上万魏军出营袭击关羽大营时,徐晃亦是让赵俨负责留守大营。 所以今日的场景跟当年一样的是,当年是赵俨看着意气风发的徐晃率军夜袭,今日亦是赵俨看着踌躇满志的张辽率军出征。 嗯,流水的名将,铁打的赵俨。 而赵俨之所以会感到有些担忧,不是因为他对魏军的 战斗力有着质疑,也不是他不相信张辽的能力。 只是因为当年的徐晃与今日的张辽颇为相似,而当年徐晃的下场并不好。 所以赵俨的心中,总是对魏军的此番出征有着担忧。 不过这层担忧并没有任何依据,至少从明面上来看,魏军此战获胜的概率是挺大的。 更何况魏帝曹丕的圣旨已经下达,没有人是可以违抗的。 所以哪怕心中有着担忧,赵俨并没有选择劝阻张辽出征。 他只是怀抱着担忧的心绪一直站在樊城的南城上,想着第一时间得到前线的消息。 而就在魏军出征三个时辰之后,赵俨得到了他一直心心念念的消息。 在赵俨的视线中,樊城的南面正陆续出现不少阵列不整的魏军。 这一幕让赵俨的童孔发生剧变。 而待那些魏军跑的离樊城更近之后,赵俨越发看清那些魏军的状态。 满身血污,甲胃不全,手无寸铁,甚至许多魏军脸上还满布着惊恐之色。 在看到这一幕后,赵俨已经不是童孔发生变化了。 他整张脸已经变得惨白,而他原来笔直站立的身躯,更是被这一幕吓得连续退后好几步,而后不自觉的弯曲起来。 赵俨虽未具体指挥过战役,但他对军队的了解并不比一般的宿将差。 在越来越多的魏军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樊之外后,他很清楚前线城两军大战的战果为何。 败了! 败了呀! 在意识到这个残酷的事实之后,赵俨不禁用手捂住了他的胸口。 虽然事先有着担忧,但那层担忧赵俨只以为是自己的胡思乱想。 所以现在当赵俨心中的担忧成真后,赵俨心中并没有早有预料的准备,反而更加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惊慌感。 以为是一场噩梦,但现在噩梦却已然成真,这让赵俨如何能接受的了。 已然年老的赵俨眼神中,如城下的那些魏军一般出现了惊恐之色。 虽然他现在并不知道前线的具体战况,但从城下那些魏军的状态可以看的出来,前线的魏军一定败的很惨。 否则至少魏军不会完全如溃军一般逃回樊城。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那可是七万大魏的百战之师呀! 随着残酷的事实不断地冲击着赵俨的思想,赵俨的呼吸也变得越发急促起来。 甚至他的眼眶中已然出现泪水。 伯然虽历经风雨,现今却已无声呜咽。 他是在那七万大魏的虎狼之师悲伤,亦是在为大魏的未来感到悲哀。 只是赵俨并不是一般人。 哪怕现在他整个人的心神正在激烈起伏着,但在他的亲卫过来想搀扶他时,赵俨却强制让自己从惊恐、悲伤的情绪冷静下来。 他知道他现在绝对不能乱。 赵俨缓缓抬起头,他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向他的亲卫,他轻轻甩开了亲卫想搀扶他的手。 赵俨让自己直起身子,然后他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的再次让自己的身体挪到城墙边。 而这时,樊城下方从前线溃逃回来的魏军越来越多。 看数量足有数千。 虽然大部分魏军都在主战场中或死或降,但是毕竟战场是四通八达的,加上数万魏军的溃散太快了,所以还是有不少魏军逃离了战场。 而逃离战场的魏军,他们首选肯定是逃回樊城中。 对于经历过方才那么恐惧的一幕的魏军来说,现在没有什么比得上城墙更能带给他们安全感的了 。 数千魏军在拼命奔逃许久终于见到樊城的那一刻,他们的眼神中都浮现了热泪。 这是逃出生天的感动。 太不容易了,终于看到家了! 数千魏军从前线一路逃回樊城外,已然耗费了太多体力。 但他们在看见樊城的那一刹那,身体中却又莫名的爆发出一股最后的力量。 那股力量让他们的速度陡然加快了。 逃,逃回樊城中就安全了! 这是现在所有魏军头脑中的唯一想法,甚至那些侥幸逃出生天的魏将也是如此。 但是这一幕却让重新站在城墙边的赵俨的眉头深深紧锁起来。 按照常理己方大军溃败回城,那他是定然要打开城门的。 只是目前前方战况未明,城外的魏军又都是溃逃的状态,阵型十分之散乱。 若是在他打开城门的时候,城门外突然出现汉军趁机攻城,那么樊城很可能就会不保。 就在赵俨站在城墙上思量的时候,城墙下跑的最快的魏军已然到达护城河边。 而那部分魏军在到达护城河边后,却见城墙上的吊桥还未放下来。 他们在求生**的驱使下,不禁对城墙上的同袍大骂起来。 这时能溃逃到樊城之外的魏军,大多是求生**最强烈的。 对于这样的魏军来说,明明庇护自己,可以保护他们的樊城就在眼前,而城墙中的友军却不打开城门放他们入城,这让他们怎么能忍受。 这一部分魏军中还有很多,是方才冲击己方大军阵型的。 既然这种事都已经做了,当然有胆子辱骂城墙上的赵俨及一众守城魏军了。…. 更何况在这部分魏军中,还有着许多大难不死的魏将。 例如朱铄等人便在其中。 在刚才的乱军之中,连张辽、曹休等名将都没办法稳定阵型,朱铄这种擅长玩弄阴谋诡计的就更不用说了。 几乎是己方的大军阵型被溃军冲乱的那一刻,朱铄便率领着一众亲卫逃离了战场中。 朱铄性格本就暴躁,且一向自视甚高,看不起除曹丕之外的任何人。 这样性格的朱铄可不会管守城的赵俨是不是威望深重的老臣,现在在他眼中,赵俨是想置他于死地的敌人。 相比于一众魏军溃兵没有指明对象的大骂,朱铄是直接在城墙底下指着赵俨的鼻子进行辱骂。 朱铄知道赵俨为何迟疑开城门,但正因为知道,他才更加害怕。 时间拖得越久,樊城会不会有事他不知道,但他在失去城池的庇护下是一定会有事的。 他的未来还很光明,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只是无论下方的上千魏军如何对自己辱骂,赵俨却摆出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 尽管他现在被人指着鼻子骂,让他的心中充满着羞怒。 但是出于自身的责任感,赵俨是不会轻易开这个城门的。 他也看到了朱铄在城池下方。 只是朱铄虽然深得曹丕喜爱,但他却只是个幸臣而已。 对于这样的人,只要自己能守住樊城,那么加上自身在大魏中的威望,纵使朱铄将来在曹丕面前参他,赵俨也是不惧的。 而因为赵俨在军中的威望,所以哪怕被城墙下方的同袍百般辱骂,樊城中的魏军脸上浮现羞愧之色,但却始终没有魏军违逆赵俨的命令去放下吊桥。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樊城下方的魏军溃兵越聚越多,魏将也越来越多。 终于当曹休出现在城墙下方的那一刻,城墙下的数千魏军溃军就像找 到了主心骨一般。 数千魏军溃军慢慢簇拥在曹休的身边,让他命令城墙上的赵俨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曹休作为此番大战的副将,在主将张辽不见踪迹的情况下,他便是目前樊城内外魏军的最高指挥。 果然当曹休开始朝着城墙上的赵俨发号施令时,赵俨的脸上开始浮现犹疑不决的神色。 而因为曹休的出现,樊城中的魏军脸上也浮现犹疑之色,他们纷纷将目光看向赵俨。 论统属,他们应该听从曹休的指挥。 而因为有着曹休的撑腰,所以城墙下的数千魏军溃兵的辱骂情绪更加高涨起来。 在这种内外交困的情况下,赵俨又想到了曹休的身份不同一般。 朱铄不是出身高门,又只是个幸臣,而曹休却是目前曹氏宗亲的代表人物之一。 甚至因为曹操在世时对曹休的赏识,他在魏国中的威望是十分深重的。 若是这样的人因为他不打开城门,让他流落在外从而被汉军所杀,这样的后果赵俨是无法承担的。 于是乎哪怕内心中有着担忧,赵俨最后还是咬咬牙下达了放下吊桥打开城门的命令。 总不可能他担忧什么,就来什么吧。 当宽阔的吊桥在一声声嘎嘎的巨响被放下时,樊城外的数千魏军溃军脸上都浮现雀跃不已的神色。 这代表着他们得救了! 但是就在数千魏军溃军满怀心情激动,开始渡过吊桥的时候。 在这数千魏军的后方,有着三千左右穿着魏军服饰的精卒,开始缓缓从樊城外的山林中现身。 这三千精卒正是由糜旸亲自率领的汉军。 看着前方樊城的吊桥已然彻底放下,并且有不少魏军溃兵开始渡桥,糜旸举起了他的右手。 在他的右手处,正绑着一条红布。 而他身后的三千汉军,亦皆是如此。 见一部分跑最快的魏军溃军已然开始进入城门之中,糜旸的嘴角露出笑容。 老狗,就这?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开门了呢。 不过既然你开门迎客了,那我就去樊城中为你拜年吧!. 酱油拌历史 第三百零三章 突然袭击 曹休弃城 诚然目前魏军大败,是汉军夺取樊城的最佳时机。 但是樊城并不是一般的城池,他的城防是很完善的。 甚至从魏军俘虏的口中,糜旸得知了此番守卫樊城的魏将是赵俨。 赵俨作为曹魏的元老重臣,他的名声纵使是之前远在汉中的魏延都有所听闻。 樊城既坚,赵俨又不是一般的魏将。 而汉军大部由于刚刚经历过一场激战,糜旸亦抽不出太多的兵力前去攻打樊城。 在这样的情况下,糜旸要想顺利拿下樊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鉴于这种情况,糜旸的智囊邓艾为他想出了一个计策。 那就是趁着魏军大部分的溃军未进入樊城之际,糜旸亲自挑选一部分精兵,换上魏军的服饰旗帜,装作一部溃败的魏军接近樊城。 只要赵俨会开城接纳一众魏军溃兵,那么糜旸就可以出其不意,率领这部汉军精兵从后袭击。 这种办法是能趁赵俨不备拿下樊城的。 邓艾的这个计策乃是根据当初糜旸讨伐申仪时,张嶷率领汉军趁乱入城的事例想出来的。 计策嘛不怕老,只要能因时制宜让它发挥作用就行。 魏延在听到邓艾的建议后,他想出了一个更为激进的计策。 他建议糜旸率领三千汉军假扮成魏军混入樊城中,这样一旦等樊城守将赵俨放松警惕时,汉军便可以顺势从内部攻破樊城的城防。 魏延的这个计策相比于邓艾的计策,从表面上看他成功的概率更大,但是这个计策太过冒险,完全是将希望寄托在敌人的疏忽上。 现在乃是大白天,赵俨是担任过护军的人。 一旦等魏军溃军都入城后,他为了防止溃军在城内生乱,肯定是会将众多魏军溃军打乱重组的。 当初在关中发生兵变时,他就是这么做的。 而一旦赵俨这么做了,糜旸所率领的汉军可以从外貌上假扮魏军,但单单是口音一项,恐怕顷刻间就得露馅。 所以魏延这个计策太过冒险,而邓艾的计策相比较之下更为稳妥。 就算赵俨没有如邓艾所预料那般打开樊城城门接纳魏军溃军,糜旸也可以带领汉军暂时退却。 于是糜旸在权衡利弊后,便当机立断的采取了邓艾的办法。 由于魏军溃军只顾着逃命,在糜旸率领三千汉军精兵混入他们大逃亡的阵列中时,他们哪里会有心思探查什么异常。 因为魏军溃军的倏忽,这顺利地让糜旸的三千汉军蒙混过关的来到了樊城附近。 而在来到樊城附近之后,因为樊城外的魏军溃军一时之间还不算多。 再加上樊城中的赵俨那时并无打开城门的意思,所以糜旸便率领着三千汉军隐匿在樊城外的山林中。 方才的一个时辰中,糜旸一方面让三千汉军加紧修整,一方面时刻注意着樊城的变化。…. 而当糜旸看到樊城外的吊桥在缓缓放下后,他便知道邓艾的计策已然成功一半了。 在看见这一幕后,糜旸毫不迟疑地率领三千汉军从山林中陆续而出,朝着上万魏军溃军的后背赶去。 而在糜旸让身后的三千汉军列好阵型朝着樊城进发时,上万魏军溃军中还是有不少人开始察觉到异样的。 因为按照常理来说,大家都是溃军,都处在慌不择路的状态之中,不应该说阵型是否散乱,应该是根本就没有阵型。 而糜旸所率领的这三千汉军,虽然外表上与他们无异,但他们那列阵快速朝着樊城前进的样子,与绝大多数的魏军溃军相比很不相同。 只是虽然有部分魏军察 觉到异样,但他们现在大部分的心思都在逃命上,根本就不会去深思这个疑问。 更何况就算深思了,那部分魏军心中也会自然浮现解释。 数万魏军中大小将校数百名,其中有一两位如于禁那般的严于治军者并不奇怪。 想当年魏武帝宛城之败时,各部大军都溃败无方,局面与今日相比亦不遑多让。 而当时在那样的乱军中不也是有于禁那等将才约束部下,率领所领大军徐徐后退吗? 当初于禁甚至还能在数万的溃军中修建壕沟,今日这位魏将与于禁相比,还差多了呢。 当糜旸率领着三千汉军从山林中列阵而出,快速地来到上万魏军溃兵的背后时。 当附近的魏军溃军都以为,这员魏将所带领的士卒要与他们争抢生的希望时,糜旸当即下令三千汉军对着前方的魏军发动攻击。 因为认为糜旸所率领的三千汉军是己方的同袍,加上上万魏军溃军的心思现在都在想着如何能快速渡过吊桥,所以他们根本就不会注意身后。 当第一位毫无防备的魏军被身后的友军砍倒时,越来越多的魏军溃军都猝不及防的倒在了汉军的环首刀下。 顷刻间,上万魏军溃军的后方中,便响起了数千声凄厉至极的哀嚎声。 这数千声哀嚎声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前方传去,而当更前方的魏军溃军听到这哀嚎声往后看去时,他们眼中出现的一幕瞬间让他们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有着数千手持利刃的汉军正发疯般的在砍杀着自己人,而且他们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自己前来。 现在只要是个正常人都猜得出来,那数千正在砍杀己方同袍的友军,实际上乃是汉军假扮的。 随着距离的不断逼近,那数千汉军脸上的嗜血神色,魏军溃军们看得越发清楚。 在看到这一幕后,本来因为看到生的希望稍微恢复一些秩序的上万魏军溃军,瞬间又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之中。 什么样的情况会造就一个人绝望的情绪呢? 那便是在他以为可以把握住希望的时候,将他心中的所有希望都给抽走。…. 本来这上万魏军溃军都以为逃到樊城下,他们终于为自己取得一线生机。 甚至他们为了争取这一线生机,在刚刚的过程中,他们抛弃了往日的荣耀,他们背叛了往日的同袍。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们付出如此巨大后,在他们认为这最安全的地方,竟然会出现突然数千敌军再次对他们发动进攻。 那数千汉军的出现,代表着他们再次面临着巨大的死亡威胁。 面对汉军的步步紧逼,没有魏军不会感受到绝望。 而在绝望之下,上万魏军溃军的人群,就像一面被巨石勐砸的镜面一般,瞬间崩炸开来。 无数的魏军慌乱无比的收回自己的眼光,然后他们拼了命的推搡着身前的同袍。 许多魏军溃军已经在渡过吊桥,而他们在后方同袍的推搡下,甚至在身旁同袍的推搡下,纷纷从吊桥上掉落进冰冷的护城河中。 而随着众多的魏军溃军开始不断推搡着身前的同袍,越来越多的魏军从吊桥上掉落,密集的魏军溃军的人群变得更加无序。 最重要的是,所有的魏军溃军此刻都在拼了命的往前挤,而有一部分魏军溃军这时都已经开始进入城门之中。 这让樊城中的赵俨,差点都要急地从城墙上跳下来。 居高临下的赵俨,在糜旸所率领的三千汉军以齐整的阵型逼近上万魏军溃军时,自身拥有的丰富的经验就让他察觉出不对劲。 只是还未等赵俨下达命令,糜旸 所率领的三千汉军就已经对上万魏军溃军发动袭击。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快到了没有让赵俨反应的时间。 而就算赵俨成功下达全军停止入城的指令,但在上万魏军溃军强烈的求生渴望下,他的命令又有多少人会听呢? 所以赵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樊城下的数千汉军,在肆无忌惮的砍杀着己方的大军。 看着城池下方那数千汉军从后方一路砍杀着己方大军,朝着城门处不断逼近,赵俨不难猜出那数千汉军的意图。 但就算猜出来,他现在也无计可施。 目前要想阻止汉军入城,最好的办法就是及时拉起吊桥,阻断汉军渡过护城河的步伐。 可是虽然当世的吊桥已然采用一部分的机械构造,但要想成功拉起吊桥,还必须依靠人力的辅助。 而樊城的吊桥是很宽广的,如此巨大的吊桥,要想将它拉起来所耗费的人力是不小的。 更何况如今吊桥上站满了众多士卒。 最要命的是固定吊桥的两条大铁链,是与城门口连成一体的。 这就导致了赵俨要想成功快速拉起吊桥,就必须要让城洞内的士卒拉动机关。 但现在因为汉军的突袭,城门处的魏军已然乱成一团,在这样的情况下,赵俨短时间内是没办法拉起吊桥的。 正因为担忧类似的情况发生,所以方才赵俨才对放下吊桥顾虑重重。…. 目前赵俨所面对的局势就是,正在渡过吊桥与城门的魏军溃军们,变得犹如一座座坚固的磐石一般,将樊城的吊桥与城洞给堵的稳稳当当的。 这等于是将樊城的心脏,**裸地暴露在汉军的利刃面前。 这种情况怎么能不让赵俨感到心急呢? 赵俨亦尝试着派一部分魏军下城楼,驱赶拥挤在城门口的魏军溃军。 但现在已经被身后的汉军吓得三魂七魄都不在的魏军溃军,哪里会去搭理同袍的驱赶。 他们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赶紧冲进城内,躲避身后不断杀来的汉军。 在这种想法之下,城门的拥挤骚乱愈发严重。 而在这时,三千汉军在糜旸的带领之下已经一路砍杀至吊桥之上。 上万魏军溃军现在一心只想着逃命,加上他们的身上大多未有甲兵在身,所以他们现在的战斗力与一般百姓差不多。 这样的魏军,是没办法阻挡三千列阵冲杀的汉军的。 而在率领着三千汉军踏上吊桥看到不远处的城洞后,糜旸的脸上浮现喜色。 欲破坚城,必先夺城门! 看到胜利就在前方后,糜旸加紧率领着三千汉军朝着樊城的城洞而去。 这时随着三千汉军的一路前进,他们阵型的周边已然倒下许多魏军的尸体。 而有更多的魏军溃军在看到汉军一路杀来后,感觉到入城无望的他们,以樊城的吊桥为中心点,朝着四周纷纷快速逃散。 若将吊桥上的魏军溃军,比作一座座不肯轻易放弃生的希望的磐石的话。 糜旸所率领的这三千汉军,这时就像来势凶勐的汉水一般。 这股汉水在不断的冲刷着满身血迹的磐石,直到将他们的身躯撞碎,从而从他们的残肢断臂上继续奔腾着朝着目的地汹涌而去。 在三千汉军的不断前进之下,汉军的先头部队已然接近樊城的城门口。 而在丁奉受伤的情况下,目前能为糜旸担任攻坚任务的唯有魏延。 在刚才的作战中,魏延全身已经被血污所覆盖,但在他全是血污的脸庞上,他的兴奋之色却越来越强。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现在就要用魏军的白骨,来铺造他魏延立功的道路。 勇武非凡的魏延,就像一只永不知疲累的饿虎一般,他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收割着挡在他前方魏军的生命。 随着阵阵哀嚎声的响起,汉军在魏延的带领下,已经杀到了樊城的城洞之中。 樊城中是有成建制的魏军的,人数亦有三千余众。 但那三千余魏军分散在四面城门,况且目前城洞处有着众多魏军溃兵在,亦没方法让那些成建制的魏军列阵应敌。 于是乎城洞之中,顷刻间又被众多血腥所浸染。 一阵阵哀嚎声由城洞中响起,然后不停地传达到已然下来城楼的赵俨、曹休等耳中。 曹休等魏将身份尊贵,他们自然是最早入城的一批。 正因为早一步入城,他们才逃过这一劫。 听着麾下大军的那阵阵哀嚎声,不止赵俨脸上流露不忍之色,就是一向性情刚烈的曹休,脸上也呈现一片灰败之色。 现在的场景,又将他拉回到刚才战场所经历的那一幕中。 太惨烈了。 经历过许多战役的曹休,现在甚至都不想回忆起方才战场发生的一切。 只是身为目前在场的魏军最高指挥官,有些责任他必须担起来,有些命令他必须及时下达。 例如: 传令下去,全军撤出樊城。 当曹休的这个命令被他身旁的一众魏将听到后,一众魏将的脸上都流露出震惊之色。 这可是樊城呀! 面对着众将的震惊之色,曹休看着那道不断指挥着汉军杀敌的身影,他口中流露出笃定的语气说道: 鹿已在此,虎可远矣? 曹休的这个判断,让一众魏将犹如被一盆冷水灌顶一般,变得极为清醒起来。 是呀,一个糜旸已经将他们逼迫到如此地步。 若三虎齐聚,以他们现在手中那士气不振的数千士卒,怎么和三虎一鹿斗? 在意识到这点后,一众魏将全都对曹休的决断再无半分异议。. 酱油拌历史 第三百零四章 主簿献城 魏延抱怨 在魏军目前士气崩丧的状态之下,要想重新组织起进攻是很难的。 这也是曹休决定放弃樊城的重要原因之一。 只是要想让魏军进行“战略性撤退”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当曹休的命令传遍还能听指挥的魏军耳中时,许多本就因为汉军杀到城门口,而心无斗志的魏军瞬间心中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们在各自将校的指挥下,快速的朝着樊城内部而去。 他们是要穿越整个樊城前去北门,从而从樊城的北门逃亡去宛城。 而在一众魏军中,无疑各位魏将的逃离速度是最快的。 只是身为诸位魏将之首的曹休,在临走前深深看了糜旸一眼。 他似乎要将这位今日第一次见到,往日中名声却如雷贯耳的生死大敌深深地记在心中。 在曹休等魏将开始逃离樊城的南门处时,他们的举动亦被糜旸所察觉到。 只是虽然目前樊城南门处的局势是汉军处于优势,但是南门处的魏军溃军太多,太拥挤了。 就算糜旸察觉到曹休等魏将的离开举动,他一时之间也没办法阻止他们。 不过随着曹休等人的离开,樊城的南门陷落已经是不可避免的结局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樊城南门处的众多魏军溃军在汉军的砍杀下,或死或逃。 不久后樊城南门之处,还能站着的就只有糜旸率领的数千汉军了。 在掌控住樊城南门之后,糜旸并没有令身后的汉军继续深入。 一来虽然他身后的汉军现在都是士气高昂的,但是他们今日经过不少大战,想来体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特别是刚才凶勐的不断往樊城南门突击,虽然有着魏延这等勐将作为箭头,但对汉军的体力消耗也极大。 二来尽管糜旸看到曹休等人方才的举动似乎像在逃离,但是这一个猜测并未得到证实。 糜旸不会因为一场大胜就轻视所有的魏将。 如果有一些魏将打算来个诱敌深入,假意做出逃离的举动实则是在樊城内部设伏的话。 那这无疑对糜旸本人,或他所率领的汉军来说都是很危险的。 巷战,对于不熟悉樊城内部地形的汉军来说,是占据着极大的劣势的。 特别是目前糜旸的后方,并无大部的汉军作为支援。 后世的周武帝,就曾经因为这个疏忽,吃了大亏差点身死。 三来随着樊城南门的拿下,兵力不多的汉军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守好樊城南门。 只要能一直守住樊城的南门,那么等汉军的大部到达,樊城整城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在这三重考虑之下,糜旸命近三千汉军在樊城南门的城洞处修整,并且派出一部分汉军前往城墙上清理魏军残部。 在完成这一步后,糜旸召来斥候,让他赶紧前往后方让己方的大部队到来。 而当斥候问道糜旸该如何向关羽禀报此间事时,糜旸在思量之后对着斥候言道: “告诉大将军:樊城南门已在糜主簿手中。” 听到糜旸话中的糜主簿后,这名斥候还以为“糜主簿”是糜旸的一名族人呢。 这名斥候原先是当年从中原回迁的一名荆州农家子,当他被糜旸招募进麾下时,糜旸的官职已经是偏将军。 所以他并不知道在关羽面前,糜主簿便是现今的糜左将军。 只是虽然不知道糜主簿是谁,但是斥候的任务便是忠实的传达所见所闻。 所以这名斥候对着糜旸一拜后,便快速朝着后方的战场跑去。 在这名斥候远去之后,糜旸抬头看向高挂头上的城匾。 城匾上龙飞蛇舞般的“樊城”二字映入糜旸的眼帘中时,他的脸上露出了颇为畅快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同样出现在,魏延与邓艾几名汉将的脸上。 只是那几名汉将发笑,乃是因为他们是大汉中先登破樊城的大功之臣。 百般战功,先登第一,所以等待他们的将是巨大的奖励与荣耀。 而糜旸脸上畅快的笑容,却是因为他脑海中的一个想法而发出。 自今日起,襄樊之地不再是季汉的意难平。 ... 世上知兵者的想法,往往会不约而同。 这不是因为世上知兵者不懂得变通,而是在某种情势之下,最好的办法往往只有一个。 正如如今关羽进攻樊城的策略,与糜旸所决断的大方向上并无差别一般。 因为要保证能尽快拿下樊城,所以关羽在留下一众将校将魏军俘虏押回汉军大营之后。 他便与张飞、马超亲率着近万汉军快速地朝着樊城出发。 由于此番抽调前来攻击樊城的汉军有近万,为了保证后方的安全,所以关羽并没有让马超率领西凉铁骑随行。 况且骑军对于攻城战来说,用处并不大。 只是与糜旸所采取的策略不同的是,关羽并没有让他身后的五千汉军换上魏军的服饰旗帜。 他更没有遮掩自己的旗号,而是大摇大摆的率领着近万汉军朝着樊城而来。 这点体现着翁婿两人用兵理念上的不同。 但更为重要的是,相比于糜旸,关羽更有资本如此行军。 因为他手中的汉军比糜旸多的多,而且他身旁还有着张飞与马超这样威震天下的名将,如此的配置,让关羽低调不起来。 而糜旸的用兵风格可以让他出乎意料的到达樊城之外,关羽的用兵风格却造成另一种后果。 当关羽、张飞、马超三员威名赫赫的天下名将的旗帜,出现在樊城外的苍茫大地上时。 目前在樊城之外,是没有一位魏将魏兵对此可以不感到胆寒的。 所以当关羽率领着近万汉军朝着樊城快速而去时,出现了颇为诡异的一幕。 从天空中往地上看,关羽的这近万汉军犹如一支硕大的箭失一般快速朝着樊城而去。 而在这支硕大箭失的数里范围内,一开始遍布着散乱各地与汉军朝着相同方向赶去的魏军溃军。 但是在这硕大的箭失划过魏军溃军的周围时,魏军溃军就犹如见到鬼神一般,避之不及的朝着这支硕大箭失的四面八方逃奔而去。 这场面就像是一支带着滔天杀意的箭失在汉水中疾驰。 而在这支硕大箭失所经过的水域左右,纷纷有水中的暗流或者杂质,被硕大箭失的巨大冲击力所激荡开。 在一切暗流与杂志被激荡开后,哪怕樊城是一块坚不可摧的礁石,最后也会在这硕大箭失的冲击下变得粉碎。 关羽、张飞、马超这大汉三虎骑坐在高头大马上,樊城外的冷风快速吹拂过他们的鬓角,带起了他们鬓角上的染血长发。 在刚才的大战中,虽然这三员勐虎都是大汉中位高权重的人物,但是为了保证战斗的胜利,他们方才亦全都是亲身上阵杀敌的人。 而这一幕则映照着刚才的战场中,汉军经历着怎么样的激战。 只是与大战之后身体中的疲累不同,这三员汉虎脸上都带着舒畅的喜意。 因为他们正在前往的方向是樊城。 而在这三员虎将之中,又以关羽脸上的笑意最盛。 与张飞、马超不同的是,樊城对于关羽来说有着更为特殊的含义。 当年第一次襄樊之战时,本来樊城已经在他的攻击下及及可危。 但却有孙权这等无耻小人,竟然命令吕蒙从背后偷袭荆州。 孙权的这一举动虽然在糜旸的努力下并没有给大汉造成太大的伤害,但是却直接让关羽失去了拿下樊城的机会。 唾手可得的战略要地却因为盟友的背叛,而导致功败垂成,这样的遗憾是关羽心中一直抹不掉的一根刺。 现在正是他亲自拔掉这根刺的时候。 就在关羽、张飞、马超三员大将快要到达樊城之际时,糜旸所派出的斥候亦正好到达了不远之外。 而糜旸的斥候在发现大将军竟然亲率援军到来后,他当即大喜的朝着近万汉军靠拢而来。 糜旸斥候的动向很快便被关羽派出的斥候所发现,而在查验过对方身份之后,糜旸的斥候就被带到了关羽的身前。 在糜旸斥候到来后,他立即就将糜旸要汇报的那句话给禀告给了关羽。 而这时关羽的身边,张飞与马超两员大将都是在的。 三员虎将在听完糜旸已经提前一步亲率三千汉军控制住樊城的城门之后,脸上都流露出了颇为精彩的神色。 一座城池最重要的便是城门。 若一座城池的城门被夺下,除非那座城池是如江陵与公安那般的内外双城,否则这座城池基本已经宣告陷落。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很明显,樊城不是这样的城池。 所以糜旸虽然是在说拿下樊城的南门,但实际上也可以说樊城基本已经被糜旸拿下。 正因为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张飞与马超的神色颇为精彩,他们这是被糜旸给捷足先登了吗? 怪不得刚刚大战过后,一直不见糜旸率军来汇合。 原本众人还以为他先率军返回大营修整,毕竟在刚刚的大战中,由于人数的差距,糜旸所部汉军战斗的最是辛苦。 可是没想到的,这小子竟然是来夺取樊城来了。 只是张飞与马超在意外过后,脸上也都流露出欣赏的神色。 而相比于张飞与马超的意外与欣赏,关羽则是欣喜大于一切情感。 大家都是汉军,只要能顺利拿下樊城,那么这个功劳在谁身上并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糜旸所说的那句糜主簿让关羽感觉很舒心。 糜旸的斥候不知道糜主簿三个字的含义,但关羽当然知道。 糜旸不是以左将军而是以主簿的身份汇报这件事,这就说明此刻他是以关羽属臣的身份献上樊城给关羽。 而这个身份又代表着糜旸一直都没有忘记,关羽对他的提携之恩。 君望樊城,臣便献之。 当年糜主簿为他守住公安,守住荆州,今日糜主簿为他拿下樊城,去除心中的一根刺。 这种不忘初心,有始有终的做法令关羽很是受用。 心情大好之下,关羽当即下令身后的近万汉军加速前进。 他要早一点进入樊城之中,他要早一点见到他属意的接班人。 关羽率领的近万汉军本来就已经离樊城不远,在此刻关羽的催促加速下,近万汉军更是没有花多少时间就已经到达樊城之外。 而当近万汉军到达樊城之外时,在城门外不远处的糜旸也看到了关羽等人的身影。 在看到关羽等人的身影后,糜旸激动的一拍魏延的肩膀言道:“我道如何!” 而随着糜旸这句话的吐出,魏延的脸上瞬间一片苦色。 从此之后,他就要对糜旸言听计从了。 魏延为何会有这种表现呢? 那是因为在刚刚糜旸派出斥候后,魏延对糜旸建议应该趁乱攻入樊城之中,彻底控制住樊城。 魏延的提议一直都是这么激进。 只是面对魏延的提议,糜旸却再次否决。 糜旸否决的理由是,想来关羽的汉军大部不久后就会到达,在这种情况下,何必再去冒风险呢? 可是糜旸的理由并没有让魏延听进去。 魏延认为关羽的大军刚刚经历过激战,又怎么会这么快率军前来呢? 况且关羽是三军之主,以他的身份,他应该是不会轻易率领援军快速到达樊城之外的。 估计最快也要明日。 因为有着自己的判断,加上连续两次自己的“奇计“不被采纳,魏延的暴躁脾气又上来了。 他脸上浮现不服的同时,还私下在士卒面前抱怨糜旸“有奇计而不纳,己才无法尽用”。 可是魏延的低情商让他忽略了一件事,公然非议主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魏延的抱怨很快就被一些人捅到了糜旸耳朵中,糜旸在得知这件事后,他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 他终于有些体会历史上诸葛亮临死前,为何会发出无奈的“若延或不从命,军便自发”这个遗令了。 只是糜旸毕竟不是诸葛亮,他没有诸葛亮那么好的素养。 他立即将魏延召到身前一顿斥责,在斥责之时魏延虽然没有出言抗辩,但他脸上的不服之色却越发浓厚。 而魏延的反应早在糜旸的预料之中,所以糜旸在斥责完魏延之后,他又对魏延言道: “若我所言不虚,此后你须保证对我所言言听计从。” “反之亦然。” 听到糜旸这么说之后,一向自负的魏延当然会不怕这个赌约,于是乎在数千汉军面前糜旸与魏延二人便三击掌为誓。 第三百零五章 同御一马 传承不息 这个誓言不是以糜旸与魏延的官方身份做出的,毕竟目前魏延的身份与糜旸根本就不对等。 这其实是两人私人之间的誓言,只是在信义为先的当世,私人誓言也是很有保证的。 至少魏延再如何自负,但是他越自负是越不会在众人面前打自己脸的。 而糜旸此举也是没办法的事,魏延的性格就是如此糟糕,已经没办法改变了。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可是魏延的大节目前并未有污点,而且他的确是一员勐将,这样的将领若完全弃之不用太过可惜。 再加上糜旸亦是个年轻气盛之辈。 对于魏延这种既有能力又难制的人才,糜旸在感受到棘手的同时,心中也会浮现想要制服他的跃跃欲试的念头。 而相比于历史上诸葛亮以德行感化魏延的办法,糜旸则是打算采取另一种调教魏延的办法。 那就是以魏延的自负,来打败他的自负。 最重要的是,糜旸对这个赌约很有信心。 这个赌约从表面上看起来对魏延很公平,都是基于两人不同的判断而做出的赌注。 嗯,在魏延看来是如此。 但是不提糜旸对关羽的了解,就说在战前,关羽是私下召集过张飞与糜旸进行一次私密会议的....... 那场私密会议连马超都没资格参加,魏延当然也不知道了。 在那次私密会议中,关羽曾在他最信任的两人面前袒露过他的心声:那便是一旦大战获胜,那便要立即拿下樊城。 正因为如此,所以张飞方才在与关羽汇合后,才会马上建议关羽出兵拿下樊城。 所以在魏延看来一次公平的对赌,其实糜旸一开始就是胜券在握的那方。 尽管这样对魏延有些不公平,但是世事只有可为与不可为之分,又岂有绝对的公平。 至少糜旸的这个举措,对他自己,对魏延,对缺少人才的大汉来说,都是有着益处的。 而当关羽出现的那一刻,很明显证明着魏延已经在这场对赌中败下阵来。 所以魏延很明显的脸上浮现灰败之色,而魏延身旁的邓艾看见魏延的这个脸色,却差点笑出声来。 魏延还是跟随糜旸的日子太短,不知道糜旸的性格是怎么样的。 糜旸虽善用奇,但他每次设奇计之前,一定是经过缜密的考量,而且都会做好奇计一旦失败后的善后措施。 谋定后动是糜旸性格的最好写照。 对于这样的人来说,一旦他充满信心的与一人对赌,那人赌赢的概率是很低的。 只是邓艾看破却不说破。 他明白糜旸的一番苦心,若不是看重魏延,以糜旸现今的身份,他本无须许下这个赌约。 糜旸所看重的人,邓艾也会对他天然的带有亲近。 邓艾的心思魏延当然不知道,他现在整个人的脑袋都是懵懵的。 难道从此以后他就要如侍奉刘备一般,对糜旸百般顺从吗? 若是以往魏延想起这点,他肯定心理会感觉到憋屈至极。 但现在赌约在前,魏延怎么说也算是个大丈夫,在誓言的约束下,魏延当然不会去变卦。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的脸色才越来越灰暗。 知道无法改变了。 其实从魏延的角度来说,他方才之所以会与糜旸进行对赌,除去他对自己的判断有着自信外。 还因为他跟随糜旸这段时间以来,对糜旸有了更深的了解。 魏延智商是不低的,他可能无法把握住糜旸的性格,但是这段时间以来糜旸多番设奇计助汉军成事,他都是看在眼中的。 特别是在刚才的大战中,魏延看到糜旸并非只是会坐在大帐中玩弄计策的智将。 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在大军需要他的情况下,糜旸亦是永不退缩,挺身而出的一员优秀的主将。 若不是方才糜旸的亲身上阵杀敌,以魏军骁勇的战斗力及人数优势,糜旸的一万汉军是有可能守不到马超的援军到来的。 单单凭这一点,就让魏延往日中对糜旸爬到他头上的愤满减轻了不少。 也让魏延对糜旸为何会取得如今这番地位,有了更深的认识。 在这层认识之下,魏延才会给糜旸一个机会与他对赌。 只不过纵算糜旸、邓艾、魏延三人的心思各有不同,但最后的结局是三人都能接受的就好。 面对着糜旸的“我道如何”这四个字,虽然魏延打算遵守诺言以后尽量不违逆糜旸。 但以他的性格还是不能如旁人一般说出“左将军英明”这几个字,所以他只能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说话。 魏延这样的反应让糜旸脸上的笑意更甚。 这文长的性格幼! 不过无妨,只要成为我的人了,以后我就会护着你。 在心中打定这种主意后,糜旸就拉着魏延与邓艾两人一起快速往关羽的所在而去。 而关羽这时也看见了糜旸的身影,他的脸上亦浮现骄傲的喜色。 他驾马高高越过吊桥,径直的朝着糜旸所在而来。 在血红的披风翻飞之下,一对相向而行的翁婿就已经来到对方身前。 在来到关羽身前后,糜旸主动朝着关羽一拜道:“樊城城门已开,臣恭迎大将军率军入城。” 糜旸看到关羽身影的同时,亦看到了张飞与马超的身影,再加上他们身后的那近万汉军。 如此配置,当然是时候径直入城了。 糜旸的话让坐在马上的关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当糜旸站在关羽身前时,关羽方才清楚地看到糜旸身上的全貌。 只见在关羽的视线之中,糜旸身上的明光铠已然被全身的血污掩盖住光泽。 而哪怕是有着明光铠的上佳防护,在刚才的对战中,糜旸的手臂上亦受了伤。 一块带血的棉布正包裹在糜旸的手臂伤口处,看着那块带血的棉布,关羽的脸上流露出爱惜之色。 今日这场大战汉军能取得大胜,功臣有很多。 而糜旸在这场大战进行的时候,能敏锐地判断出他的意图,甘愿以自身为诱饵。 以一万汉军抵住两万魏军的进攻,为他的后续指挥提供了极好的客观环境,单单这一点糜旸就功不可没。 因为若是糜旸守不住两万魏军的勐攻,那么很可能今日败的便是汉军一方。 而糜旸的机敏与勇敢,又让关羽的心中充满骄傲。 这便是他看重的接班人,这便是他亲自选择的女婿。 有糜旸这个例子在,百年之后谁敢说他没有识人之明? 对糜旸的爱惜与心中的骄傲,让此刻关羽的心情很好。 他以鞭问话,笑对糜旸道:“我之主簿,此城可是你献给我的新年礼物吗?” 昔为君臣,今为翁婿,关羽与糜旸两人之间,自然有着一些别人不知的默契。 面对关羽的笑问,糜旸笑着答道:“益北穷困,无有厚礼相赠。唯取敌之樊城,聊慰诚心。” 听完糜旸的回答后,关羽满意地抚髯大笑起来。 一座至关重要的战略要城,在糜旸的眼中,仅仅只是一件新年礼物。 这种不经意间说出的豪言壮语体现出的气概,让关羽觉得糜旸颇有他的风范。 在心情大好之下,关羽将手中的马鞭伸向糜旸眼前。 关羽的这个举动,让糜旸微微一愣。 但他很快就明白关羽此番举动的意思。 糜旸伸手握住关羽递过来的马鞭,而后以马鞭为媒介,糜旸借助着关羽的臂力,身姿矫健的跃上了关羽的马上。 当糜旸的身体落在马上后,关羽对着糜旸言道: “今日荣耀,子成当与我共享。” 说完后,关羽便主动驱使着胯下的马匹朝着樊城中走去。 这时关羽身后的万余汉军也已经陆续渡过吊桥,他们在张飞与马超的带领下,紧紧的跟在关羽的身后,朝着樊城内走去。 在关羽前方开道的,则是方才守护住樊城南门的三千汉军。 他们这时满脸兴奋的,在魏延与邓艾的带领下,分成两列走在关羽的龙驹前方,朝着幽深的樊城深处一步步走去。 纵使前路是否有伏兵尚未可知,但他们的身后有着大汉的大将军在,那他们便无所畏惧。 关羽在驾马即将进入樊城的城门中时,他抬头看了一眼头上的城匾。 当年他就是站在这块城匾之下,满怀无奈与叹恨的心情率军退却。 明明就只差一点! 当年的他,与心中的雄心壮志,仅仅就只差这一块城匾的距离。 但可惜就是如此微小的距离,当年的他却怎么也没跨过,并让他心中留下难以弥平的遗憾。 那时他的心情,是旁人难以理解的。 但事隔经年,当他再次站在这块写着“樊城”二字的城匾下时,他身前的城门已然打开。 他终于可以以胜利者的骄傲姿态,昂首挺胸的跨入樊城之中。 这让关羽感觉,他心中有着残缺的一角瞬间被补足。 他这两年以来心中一直积压的那口气,终于可以尽情的吐出。 上万汉军的有序入城并未发出什么口号,但是从他们坚定的踏地声可以看出,他们这时的心中充满着骄傲。 随着上万汉军越发往樊城深入,那万余踏地声及盔甲鳞片的碰撞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特有的高昂的汉军胜利号角声。 这号角声慢慢的覆盖在了整座樊城的上空。 这是汉军胜利的号角声,亦是汉军一种无言的宣告。 自今日起,樊城重归大汉的怀抱之中。 当上万汉军已经完全进入樊城中时,虽然樊城中的街道两旁见不到任何民众。 但是在街道两旁的房屋之中,还是有着许多双眼睛在悄悄地打量着,这上万全身血污却又精神抖擞的汉军。 而最后那数万双目光,都集聚在大军中间驾马行走的那对翁婿身上。 关羽坐骑旁打着的旗号,让樊城中的民众知道了这对翁婿的身份。 而在知道关羽与糜旸的身份后,樊城中的民众眼神中都流露出巨大的敬畏之色。 在眼神中的敬畏之色闪过之后,数万民众的眼中又流露出诧异与不解之色。 原来往日中威名盛传的两位绝世名将,不是如传说中的那般有着四目两口,至少外貌上看与他们并无二致呀。 樊城中的民众有这种反应很正常,在目前大汉存活的一众名将中,论单单在荆州的威名,还有谁能比的上关羽与糜旸呢? 樊城中民众的内心反应糜旸并不知道,只是他坐在关羽的身前,却敏锐的感觉到关羽身体的变化。 随着越发往樊城深入,糜旸感觉到身后关羽鼻间发出的喘息声,正在不经意间变得越来越重。 而关羽的身躯由一开始的板正,亦变得慢慢向他的后背靠近。 察觉到关羽身体的变化,糜旸正要转头观察关羽的神态,但他的举动却被关羽的轻喝所阻止。 “万人瞩目,不可回头。” 身为盖世武将的关羽,自有着敏锐的感官。 在他的感官中,他察觉到目前在樊城中的各处,正有着许多人正在注视着他与糜旸。 所以关羽知道这时他与糜旸千万不能有异样表现出来,否则的话可能会因此产生不好的流言,从而扰乱樊城中的人心。 只是当关羽说出这句话后,糜旸脸上虽然没有什么异样的表现,但他的内心深处却浮现出担忧的心情。 因为他听出了关羽话语中的虚弱。 关羽有这点反应,证明着关羽的病情开始复发了。 糜旸预料的并没有错。 关羽身体中的病症一直存在着,他之前只是一直在靠华佗留下的秘药,及心中的一股强大的执念在硬撑着。 换句话来说,华佗留下的秘药与心中强大的执念,目前就是支撑着关羽身体的两根支柱。 两根支柱缺一不可。 而随着汉军在今日的会战中取得胜利,及樊城被汉军拿下,关羽心中的那股强大的执念正在快速消散。 在这种情况下,关羽开始感觉到他身体中的病症又开始有发作的迹象了。 只是有着华佗留下的秘药在,所以现在关羽身体中的病症并不会突然让关羽晕厥。 不过虽然如此,关羽的身体机能亦开始快速下降着。 自己的身体,关羽最为清楚。 他知道早有预料的一日,终究都会到来。 在感受着自己身体机能逐渐下降的时候,关羽将手中握着的缰绳交到糜旸的手中,他在糜旸的耳边轻轻说道: “现在大汉的国势就犹如你我胯下的这匹骏马,昂扬有力,有了一路向前的底气。” “或许将来御马的人会有所不同,但答应我,将来你不要让这匹骏马停下脚步。 你要驱使着它一直向前,如此大汉才能复兴的可能。” 关羽的语气越发低沉,但他的语气却很是坚定。 因为他现在教授糜旸的是,何为传承。 第三百零六章 云长晕厥 玄德得讯 关羽坚定又沉重的语气,令糜旸的心情一下子低沉起来。 只是虽然心情开始低沉,但是糜旸遵照关羽所说的那般,他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并且他在关羽的安排下,从他手中接过了关羽交给他的缰绳。 这代表着如今两人同乘的这匹骏马,是由糜旸来掌握。 亦代表着糜旸愿意从关羽手中接过,那沉甸甸的两个字。 关羽的传承既是一种莫大的荣耀,同时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这份责任也许在将来会压的糜旸喘不过气来。 但无论如何,在关羽对他有着那番期待时,糜旸愿意背负起关羽交给他的责任。 上传下承,代代不息,不一定要以血脉为枢纽,不一定要以制衡为保障。 只要有着十足的信任,那么专属于季汉的浪漫传承便会自发流淌在这世间。 而关羽在见糜旸自愿接过他手中的缰绳之后,哪怕他这时身体中的病痛越来越重,但他的脸上还是流露出笑容。 这笑容充满着欣慰。 关羽感觉到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乏累。 但是为了不让自己在有心人的眼中流露出异常,关羽并没有下令打断这场宣扬武威的入城仪式。 只是在不经意间,坐在糜旸身后的关羽,将自己的身体往糜旸的背部又靠近了些。 而在关羽的动作之下,糜旸感觉到自己的背部有个宽阔的胸膛,正越来越无力的抵触在他的背上。 在察觉到这一幕后,糜旸好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 他心中低沉的情绪已然转变为悲伤,而他的眼眶也渐渐变得湿润。 但是糜旸的反应关羽并不知道,他在教授完糜旸何为传承的真谛后,又强撑着身体对着糜旸继续说道: “荆州短时间内不会让你接手,但将来荆州一定是会你的舞台。” “当年我镇守荆州时,孔明曾告知我四字要诀——东和北攻。” “当年我初镇守荆州时,尚不明白其中真谛。我认为凭我的才能,哪怕是接连和孙权、曹操为敌也是无碍。 我也更不认为,孙权会有能力谋夺荆州。而前年的襄樊一战,我却因为我的这两个想法差点犯下大错。” “而今日的两军会战,若不是之前你将江东打的元气大伤,为荆州暂时解除侧翼的威胁,想来今日的战局尚未可知。” “故而这一正一反的两个例子,你要牢记在心中。江东非速亡之国,孙权亦非可信之人,这其中的敏感分寸,你一定要把握好。” 当说完这番话后,关羽的喘息声已经越来越重。 并且一些被关羽刻意压制的咳嗽声,也开始出现在糜旸的耳旁。 在关羽出现这番反应的情况下,糜旸在无形之间加快了御马的速度。 他想早点带关羽到樊城的将军府中。 而关羽似乎也意识到他的身体越来越不乐观,所以他加快语气,好像要一次性将所有话都说出来一般。 “至于逆魏,今日一战虽是我军取得大胜,但逆魏国力雄厚,非一战便可灭亡之国。 故而将来我军面对逆魏时,应不可起轻视之心,须循序渐进。 在保障我军目前优势的同时,亦要不断打击逆魏的国力。 一战而灭逆魏非现实之事,但是我军将来若能把握时机,或可分解逆魏,再步步蚕食之。” “今日我对你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了。” 关羽现今对糜旸所说的,乃是他以这数十年来的经验,总结出的针对逆魏与江东的战略。 虽然关羽没有用华丽的辞藻来润色他的战略,但他的每句话都是根据当今的时势详细分析而得出,虽朴实却充满了高深。 而关羽将他用数十年心得总结出的战略一五一十的告知给糜旸,这代表着他在对糜旸倾囊相授,无一丝保留。 关羽的语气中有着为季汉未来的担忧,有着对糜旸的期许与看重,亦有着对自身战略的自信。 种种不一而同的情绪汇集成现今关羽复杂无比的语气,而后一字不落的飘进糜旸的耳朵中。 传承,并不只有志向,还有传承者的一切。 糜旸在听完关羽的这些话后,哪怕他极力在忍耐着不让自己流露出悲伤的情绪。 但是因为内心中的波涛汹涌,他的背部开始轻微抖动起来。 这是一种无声的悲泣。 如师如父,恩重如山,说的便是关羽与糜旸现今的关系。 而当与糜旸有着这样关系的关羽,说出犹如遗言一般的话语时,糜旸又岂会不感到悲伤难以自已呢? 因为关羽的身躯微微靠在糜旸的背上,所以糜旸身体的轻微异动,很容易就被关羽所感知到。 关羽在感知到糜旸身体的轻微异动后,他的第一反应是以为糜旸因为他所说的话,而感到有些紧张了。 毕竟他说的话虽然不多,但其中蕴含的信息量,以及所代表的责任与义务乃是非常巨大的。 而无论糜旸在世间的威名有多么大,但是在关羽的心中,糜旸最初的身份却一直还是他的晚辈。 更何况自糜旸成为他的女婿以来,关羽就将糜旸当做了自身的儿子看待。 而在为人父的关羽眼中,将这样重大的一份责任与使命交给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无疑是有些苛刻的。 只是虽然误解了糜旸的意思,但是关羽却如许多父亲一般,并没有责怪糜旸的意思。 相反的,关羽的心中还起了怜惜之情。 关羽的脑海中回忆起在糜旸年幼时,那时他与糜芳之间的争执还未起。 所以在领军的闲暇之余,他亦是有教授过糜旸等一众二代的。 例如糜旸的御术便是关羽所教授的。 在十数年前的新野城外,关羽教授年方几岁的糜旸御马之术时,第一次上马的糜旸因为紧张,瘦小的身躯亦是如现在一般开始抖动起来。 而当年关羽在察觉到这一幕后,他也并没有选择斥责糜旸,他只是站在马下对着糜旸用浑厚的嗓音宽慰道: “无妨,我们这些长辈会一直在身旁护着你们。” 当年正是这句话,才让糜旸恢复冷静,从而第一次尝试御马。 时至今日,虽然当年坐在马上的那个稚儿现在已然成长,并且有资格与自己同乘一骑。 但为了宽慰糜旸,关羽还是如当年一般对着糜旸说道: “无妨,或许将来很多长辈都会渐渐离你而去。” “但我们都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如当年一般一直看护着你。” 关羽充满慈爱的这句话,让糜旸御马的举动勐地一顿,而后他像是被风沙迷了眼一般,伸手擦拭了下眼角。 有些泪水是无法止住的。 幸亏现在的糜旸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他的脸上满是血污。 所以旁人除非凑近了看,否则是无法发现糜旸现在的脸庞已然开始有着泪水滑落。 只不过一些泪水虽然止不住,但是糜旸还是谨记着关羽的教诲。 他装作若无其事一般,开始驱使着胯下的战马继续前进起来。 现在糜旸整个脑海中的念头只有一个:绝对不能让关羽失望。 而糜旸从关羽的那句话语中,亦察觉到关羽方才是误会他了。 为了不让关羽担心,糜旸对着关羽言道: “世事颇多艰难,人间多有喧嚣。妇翁为大汉拼杀了这么多年,守护了我们这些后代这么多年。 若觉得累了,就靠在旸的背上歇息一会吧。”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长辈打下的天下,晚辈一定会用生命守护住。” “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在这个时间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句话还未出现在世人眼前。 而能被后世传颂千年的这句话,自有他独到的魅力。 几乎是所有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人,都会被这句话表达出的忠贞所深深震撼到。 所以当关羽听到糜旸的这句话后,他的脸上流露出巨大的欣慰之色。 继承者如此,他复有何憾? 因为糜旸的这句话,关羽放下了内心中的最后一丝担忧。 感觉到身体越来越乏力的他,也渐渐将自己的身躯靠在糜旸的背上。 糜旸的身形虽不如关羽一般雄伟,但他的后背却如关羽一般硬挺。 所以当关羽将身体靠在糜旸的背上后,他感觉到有一种踏实感萦绕在他的心间。 在许多年以前,是跟他学习御马之术的一众二代,紧紧地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而如今当年瘦小的子成,已然可以如他一般奉献出自己的后背,让人所依靠。 这让关羽的心绪变得越发放松起来。 而在长时间的驾马行驶之后,糜旸终于载着关羽来到了樊城中的将军府外。 在来到将军府外后,糜旸先让部分汉军入内探查有无伏兵。 在确认将军府中安全之后,糜旸本想提醒身后的关羽入府。 或者说糜旸是想转身,将关羽搀扶下马。 但关羽是何人? 身为长辈的他,可以在晚辈的侍奉下短暂休息。 但身为大将军的他,绝不会让自己被人搀扶下马。 在意识到已经来到将军府中外后,纵使是此时身体中疼痛阵阵,但关羽还是强撑着从马上一跃而下,然后大步朝着将军府内走去。 而担心关羽身体状况的糜旸,也赶紧下马亦步亦趋的跟在关羽身后。 在进入将军府之前,关羽的脚步虽然有些虚浮,但至少还能正常行走。 但是在进入将军府,察觉到周围无旁人后,关羽的身体开始变得越来越摇晃。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在继续行走几步后,体力不支的他一时失神竟差点要跌倒在地。 幸亏糜旸在身后一直关注着关羽,所以他在看到关羽差点跌倒时,他连忙上前扶住了关羽的身体。 当感觉到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给扶住后,关羽看向了一旁的糜旸。 趁着自己最后还能保持着一丝清醒的时候,关羽反手握住糜旸的手,对着他沉重的吩咐道: “上奏陛下,我要见他。” 待说完这句话后,感觉到脑海中正快速袭来阵阵疼痛感的关羽,当即两眼一黑,晕倒在了糜旸的怀中。 关羽的突然晕倒,顿时吓坏了周围糜旸与关羽的一众亲卫。 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幕的他们,表现的很是惊骇和不知所措。 但幸亏现场有着糜旸在。 在关羽晕倒之时,虽然糜旸脸上亦流露着强烈的不安忧惧之色。 但他还是让自己保持着冷静,接连快速下达了几道命令。 当糜旸的几道命令快速发出后,在场的人才勉强恢复了一些镇定,并且纷纷按照糜旸的命令开始行事起来。 不久后,刚刚被汉军拿下的樊城中,有着一骑信使快速的疾驰而出,朝着汉水南方的襄阳而去。 ... 此刻在与樊城隔着一条汉水的襄阳城中,刘备正焦急地等在一座院落之外。 在这座院落之中的房屋之中,正传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而听那叫喊声,乃是糜旸的妻子关嫣所传出。 在关嫣所处的房屋之内,不但有她阵阵痛苦的叫喊声传出,还有着不少稳婆正陆续从关嫣的房屋中跑进跑出。 而在院落之外的刘备,看着那些稳婆脸上带着畏惧之色在来回奔跑着,他脸上的担忧之色就愈发深重。 今日一早的时候,刚刚起床的刘备便收到了关嫣开始生产的消息。 而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忧心侄女安危的刘备,便不顾旁人劝阻来到关嫣所在的院落外查看。 但是尽管刘备再如何忧心关嫣,现在他已然是天子。 再加上有些习俗根深蒂固他也不得不遵守,所以他只能一直等在院落外等候着消息。 而当刘备来到关嫣的院落外之时,他便听到了关嫣发出的阵阵叫喊声。 那阵阵凄厉的叫喊声,直让刘备的眉头深深紧锁。 在当世因为简陋的医疗条件,女子生产全都是在生与死的关卡徘回着。 这一点刘备当然知道。 所以在感觉到关嫣的生产就在这几日后,他便下令将襄阳城中的一众经验丰富的稳婆,都接到关嫣身旁守着她。 而本来刘备的心中就颇多担忧,现在他又看到那些稳婆脸上畏惧的神色,他的脸色愈发难看。 关羽与糜旸这对翁婿正在前线为他浴血奋战,若他们的女儿与妻子在这后方出了事,这种结果是重情义的刘备无法接受的。 更何况以刘备与关羽的感情,刘备也早已经关嫣当做自身的女儿看待。 只不过刘备不知道的是,那些稳婆之所以脸上会有着惧怕的神色,不是关嫣生产的状态不好。 完全是因为他这个大汉天子在,他身上散发出的威仪将她们吓得。 毕竟虽然当时医疗条件简陋,但是关嫣亦是将门之女。 自小有锻炼身体的她,在面临生产这道鬼门关时,总会比常人女子更安全些。 而就在焦急的刘备在院落在不断来回踱步时,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声突然从关嫣的房屋中响起,而后传到刘备的耳中。 在听到这声清亮的婴儿啼哭声后,刘备脸上焦急的神色瞬间消散,他的脸上浮现出喜色。 不久后,院落内就有一名宦官急匆匆地来到刘备身前对他禀报道:“夫人为左将军生了个儿子。” 在听到宦官的这句禀告后,刘备脸上的喜色更甚。 小冠军侯出生了! 而就在刘备脸露喜色,想要将这个好消息送往前线的时候,樊城中的信使亦来到了襄阳中。 第三百零七章 携子前往 兄弟相见 在汉军刚刚取胜的时候,因为双方的伤亡战况及俘虏的人数还未统计出来。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再加上那时关羽急着想拿下樊城,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派出报捷的信使前往襄阳。 于是糜旸所派出的信使,便是携带着两个消息来到了襄阳城中。 在得知前线有全身带血的信使回来后,刘备不禁大笑出声。 这场仗,汉军打赢了。 今日汉魏两军开战,刘备是知道的。 而按照常理推断,今日一战若是汉军战败的话,那么汉军的溃军一定是会渡过汉水逃回襄阳的。 但是目前刘备布置在汉水沿岸以备不时之需的汉军,并未有噩耗传来。 反而是有信使从樊城外而来,那么这个信使要禀报的是什么战报,刘备一想便知道。 为了保证今日一战的顺利进行,在之前的时间中,刘备并没有主动派出使者,前往汉水北岸的汉军大营问询。 但刘备有这种行为,并非是他不忧心前线的战况,相反的是,他对前线的战况很是忧心。 因为相比于关羽等人,刘备才是目前大汉的最高统治者。 刘备所建立的大汉,从实际上来看是一个新兴的王朝。 但从客观环境来说,因为刘备建立的王朝用的是“汉”的国号,所以可以说自这个王朝建立尹始,它一定程度上便成为了天下间有野心的人的共敌。 在这样的情况下,新兴大汉的国祚根基是不稳的。 更别说大汉的国力现今还很弱小。 而今日的一战,几乎集结了大汉目前的大部分精锐。 今日的一战,等于是这个新兴的大汉赌上国运的一战。 这一战大汉若打赢了,那么代表着新大汉的国祚初步稳定,代表着天下间的格局迈入一个新进程。 这一战大汉若是打输了,那么本来底子就薄的大汉,很可能顷刻间就会面临着巨大的风险。 有着这样的后果在,怎么会不让身为汉帝的刘备感到压力巨大,忧心忡忡呢? 在以往的时间中,刘备为了稳定军心,虽然表面上表现的平静如水,但他的内心却很是波涛汹涌。 年逾六十的刘备,在这段时间以来,几乎没有睡过一天好觉。 在这样的压力与不安下,刘备今日一直心心念念等着前线的战报。 而在推断出今日一战是大汉取得胜利后,一种巨大的愉悦感,激动感瞬间包裹住刘备的心扉,让他不由得大笑出声。 当年的汉中一战,让他有了称王的资本。 今日的襄樊会战,让大汉有了正式立足世间的资本。 刘备觉得今日真是双喜临门,关嫣在生产中母子平安是一喜,汉军取得会战的胜利又是一大喜。 在内心中的喜悦之下,刘备在看了一眼院落中之后,便带领着一众侍臣朝着大将军府中的大堂而去。 樊城外而来的信使,正在那里等着他。 因为内心的喜悦,老当益壮的刘备今日的腿脚比以往更快捷不少。 甚至他后方的一些年轻的侍臣,都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 在健步如飞之下,刘备很快就来到了大堂之中。 而在刘备的身影出现在大堂中后,糜旸派来的信使很快就对刘备行礼,然后将他要禀报的第一则讯息告知给刘备。 正如刘备所推断的那般,今日的襄樊会战是汉军取得大胜了。 虽然具体的伤亡统计及俘虏人数还未统计出来,但单单看汉军已然夺下樊城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在这场大战中,魏军败的有多惨。 而当信使将汉军获胜的消息在大堂中当众说出来后,大堂中在列的一众汉臣脸上都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喜色。 甚至有些忠心于汉室的老臣的眼眶中,已然有着泪水浮现。 众人都知道今日这一战汉军获胜,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他们不再是被北方士人所宣扬的那般,乃是鄙夷小国的蛮夷之臣。 今日以后他们是恢复大汉正统的,在这天地间最具有法理性的大汉正臣! 就单单是这点身份的转变,就足以让一众汉臣感受到无比的喜悦了。 更别说这场大战汉军获胜之后,所带来的深远影响远远不止这些。 而相比于众臣的喜极而泣,刚才心中就已经有所推断的刘备,这时虽然脸上亦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意,但是他此刻的表现还算有些持重。 只是他眉宇间不断飞扬的英眉,暴露出他这时最真实的心态。 可是在不久后,刘备很快就察觉过来有一些不对的地方。 按照这名信使方才所说,他乃是左将军糜旸派来的。 但是向天子上奏大战详情,乃是三军主将的权力,而三军主将是关羽呀,所以怎么会是糜旸向他派出信使? 以糜旸的性格,没有特殊情况他是不可能会做出这种越俎代庖的事情的。 刚才刘备的心情被愉悦与激动所填满,所以他忽略了这一点。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刘备很快就发现了这点奇怪的地方。 随后心中一直有层担忧的刘备,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一种不好的推测。 虽然那不好的推测,刚出现时只是一丝。 但在刘备对关羽的关心之下,那丝不好的推测正在快速的在刘备的脑海中成长着。 刘备暂时压制下内心的强烈喜悦,他用有些惊疑不定的目光看向糜旸派来的信使问道: “大将军何在?为何不是他向朕派出信使?” 见刘备主动问起关羽,糜旸派来的信使脸上浮现惊慌之色。 只是他记得糜旸的嘱托,始终不敢在众人面前将他要禀报的第二个消息说出来。 信使脸上的惊慌之色被敏锐的刘备所捕捉到。 在看到信使浮现出这种神色后,刘备内心中的不安情绪越来越重。 只是刘备也知道信使在顾虑什么,他当即对着信使言道:“在场皆是股肱之臣,你可将你所知道的如实禀报上来。” 在刘备这么说之后,糜旸派来的信使似乎再也忍受不住内心中的惊慌。 他当即对着刘备跪倒,而后朝着刘备不断叩头言道: “大将军在进入樊城后,便在将军府中晕倒了!” 当信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话语中已然带上哭声。 而当刘备及在场诸位汉臣听完信使的这句话后,他们的脸色纷纷大变。 特别是刘备在得知内心中最不安的推测成真后,他整个人就像是被一道闪电噼中一般,瞬间呆立在当场。 可是随着信使的哭声越来越大,刘备的思绪亦正在快速的回归。 而当刘备的思绪都回归后,他的脸上浮现了浓郁的担忧之色。 他犹如一只家人被伤害的勐虎一般,带着慑人的威势快速冲到信使的身前。 在冲到信使身前后,刘备直接一把抓住信使的衣领,对着他焦急地问道:“大将军身体如何?是因为何晕倒的?” 忧心关羽的刘备一直对信使重复着问这一句话,但信使只是一普通传信兵,他又怎可能回答的上来刘备问题呢? 而刘备其实自己就是知道答桉的,只是现在的他不愿接受那个答桉而已。 信使在刘备的接连询问下,全身吓得止不住的颤抖。 他只能不断地回答着糜旸让他转达的,关羽晕倒前的那句话:“上奏陛下,我要见他。” 而在听到关羽的这句话后,刘备马上松开了抓住信使衣领的双手。 他快速的站起身,但因为情绪的过于激动及动作过快,刘备站起身后,他的身体有些踉跄的朝后接连退了几步。 幸亏他背后的费祎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扶住了刘备的身体。 而在自身的身形在费祎的举动下稳住后,刘备用急切的目光看向费祎言道: “备船!备船!朕要去樊城。” 刘备的话语中充满着急不可耐的语气。 而费祎在听到刘备的这道圣旨后,虽然他知道天子出行有着繁琐的礼仪,但这时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对刘备提起这点。 所以他在放开刘备的身体后,便恭敬的对着刘备一拜准备离开。 但就在费祎要离开的时候,刘备却对着费祎再次发出一道命令: “带上左将军之子,与朕一同前往。” 当刘备的这道命令传出后,让费祎的身形一顿,但很快他又朝着大堂外走去。 左将军糜旸的长子方才出生,陛下就要这么急的带他一同去见大将军,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费祎的这层思索,同样落在在场的所有汉臣心中。 不久后在费祎的安排下,一支上百人的队伍,在刘备的亲自带领下快速地从襄阳城中而出,然后朝着樊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在刘备离开襄阳城不久后,汉军大胜的消息正以极快的速度传遍襄阳城。 襄樊会战中两军大战的众多细节,开始在襄阳城中流传着。 此一现象在极大激励着襄阳城军民之心的同时,亦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四面八方传播开来。 ... 樊城离襄阳并不远,在全力赶路的情况下,不出数个时辰一身风尘的刘备就已经来到樊城的将军府中。 只不过因为刘备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所以当刘备一行人来到樊城中时,天色已经慢慢变暗。 当黑暗渐渐笼罩在樊城上空的时候,刚刚接手樊城不久的汉军,便在城池中各处点燃起火把,在一定程度上照亮了这座城池。 而在樊城中的各处要地,亦有许多队汉军不断在巡逻着。 这一系列的举措,保障了樊城的安危。 樊城毕竟刚刚投入汉军的怀抱还未有一日,为了防止城池中遗留下一些魏军宵小作祟,所以糜旸才会做出那些安排。 而在糜旸的安排之下,樊城的秩序正在快速的恢复着。 刘备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樊城中,当年他依附于刘表手下时,虽然一开始他的势力范围只有新野。 但在后期,他亦曾在樊城中短暂驻军过。 对于樊城中的一切,他都熟悉的很。 更何况在刘备入城之前,就有着糜旸早先安排在城外的人等待着他。 所以在刘备入城之后,不一会儿他就在糜旸亲卫的引领下,来到樊城中将军府的关羽寝室外。 而相比于樊城中各处只有点点光亮不同,此刻众多汉将齐聚的将军府,却显得很是灯火通明。 在良好的光照下,刘备在来到关羽的寝室外后,他一眼就看清了在场的诸位汉将。 马超、魏延、傅肜、张嶷等等。 除去一些守备樊城的汉将,凡是今日有参加襄樊会战的汉将,大多都齐聚在关羽的寝室外。 而因为担心关羽的病情,这些汉将甚至还未将今日拼命厮杀沾满血污的铠甲换下。 所以当刘备来到关羽的寝室外时,他的鼻间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在火光的照耀下,刘备看着今日为他浴血拼杀的一众汉将,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柔和之色。 而一众汉将在看到刘备以这么快的速度到来后,他们脸上浮现诧异之色的同时,马上对着刘备行礼。 只是忧心关羽病情的刘备并没心思理会他们,他只是随意摆摆手免去了诸位汉将的礼节,随后便大步迈入了关羽的寝室中。 当一脸焦急的刘备迈入关羽的寝室中时,他的鼻腔顷刻间就被房内浓郁的草药味所包裹。 房内的灯光并不如外面亮堂。 所以刘备在进入房间后,在昏暗的灯光下他最先看见的是,一旁与众多医者商讨关羽病情的糜旸。 而后看见的是手捧着一碗汤药,正焦急忙慌吹着热气的张飞。 在看到这两人的身影后,刘备的目光才顺其自然的流转到关羽所在的床榻上。 借助着灰暗的灯光,他看到了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 见前几日还在他面前生龙活虎的关羽,这时却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刘备眼眶瞬间被眼泪所浸湿。 他快步上前来到关羽的床榻旁,而后轻声呼唤着关羽: “二弟,二弟。” 在刘备的呼唤之下,本来就在床榻上并未深睡的关羽,马上就醒转过来。 而当他睁开眼后所见到的第一人,便是他一直在苦苦等待的兄长刘备。 见刘备到来,关羽苍白的脸庞上浮现出笑容。 他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身,可是关羽的这番举动却吓到了刘备。 此刻他已然完全忘记自己大汉天子的身份,他此刻只把自己当做一位关心弟弟的兄长。 刘备连忙俯身扶住关羽的身躯,让他顺利地靠在床榻的边沿。 而后他就势坐在关羽的床榻旁,用极为担忧的神色打量起关羽的神色。 这时糜旸与张飞也发现了刘备的到来。 在关羽坐好后,他看着身前的刘备,用骄傲的语气对着刘备言道: “兄长,我打赢了。” “樊城我终于为你拿下了。” 这两句话,早在当年第一次襄樊大战时,关羽就想对刘备说。 可惜历史上关羽因为孙权的偷袭而败走麦城,让他只能留下满腔愤恨来不及说出这两句话而死去。 而在今世的历史中,尽管关羽并没有败走麦城。 但他依然没有打败曹魏中军,依然没有为刘备拿下樊城,所以他也就没有机会说出这两句话。 但现在的他,却有足够的底气说出这两句,他一直想对刘备说的话。 听到关羽在病倒后,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说这个,一股巨大的酸楚瞬间弥漫在刘备的心间。 就算他败了,他又怎么会怪他呢? 第三百零八章 回光返照 人力有尽 只是虽然心中充满苦楚,但是刘备的脸上还是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他看着关羽说道: “二弟天下无敌,我一向是知道的。这场仗二弟打赢了,兄长以你为傲。” “若汉室的各位先帝在天有灵,也定然亦会以大汉有你这位大将军为傲。”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刘备的语气中充满了自豪。 而关羽在听到刘备的这番话后,他苍白的脸上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喜色。 刘备的这番话他等了很久了。 无论是原来历史上,还是今世都是如此。 在说完这番话后,刘备示意身旁的张飞将手中散发着热气的汤药交给他。 在刘备与关羽面前,不管张飞在世间的威名有多盛,他这时就只是一位乖巧的弟弟。 他快速将自己手中的汤药,交到刘备手中。 在接过张飞手中的汤药之后,刘备眼神中流露出对谁都未曾展现过的柔和神色。 他轻轻吹拂了几下汤药上的热气,而后拿起汤碗中的汤勺,往关羽的嘴边送去。 天子喂药,这对常人来说是足以记载在史册中的莫大荣耀。 但在刘备与关羽之间,这个举动却很正常。 当刘备将汤药送到关羽的嘴边时,关羽却摇摇头,不打算喝下这口能够缓解病痛的汤药。 不是他倔强的脾气上来了,而是现在的他感觉到身体中的疼痛似乎没那么严重了。 当世的武者虽并非一定要学习医术,但是因为武者经常受伤,所以大多武者都对医术有着一定的了解。 关羽知道他现在身体中的这种反应,不是代表着他突然痊愈了。 恰恰相反的是,关羽曾从樊阿口中听闻过这种状态代表的什么,那便是——回光返照。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这口汤药喝或不喝又有什么紧要的呢? 而刘备见关羽不肯喝这口汤药,他立马板起面孔,想着用兄长的威严让关羽喝下这口汤药。 但是还未等刘备劝戒的话语说出口,关羽便用恢复着点中气的声音说道: “兄长,羽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当关羽的这句话传到刘备的耳中时,刘备想劝谏的话语瞬间被止住,他眼神中的柔和之色愈发浓厚。 刘备暂时放下手中的汤药,他先为憔悴的关羽整理了一下散落在肩上的银发,然后口中温和的说道: “建安五年,你千里跋涉不避艰险来河北寻我。” “建安二十四年,我听闻你有难,不顾益州本土动荡,发大军日夜兼程来寻你。” “当年的千里之遥,深山恶水,虎狼敌人都无法阻止你我兄弟相见,更何况今日你我兄弟只在迟尺之遥。” “若云长有这种忧虑,那等云长养好身体后就跟我一起回成都。到时候你我兄弟日夜形影不离。” 刘备说完后又端起床榻上的汤碗,然后想着再次给关羽喂药。 而关羽在听完刘备的话后,眼中流露出向往之色。 刘备描绘的美好未来,纵使他这个豪气盖世的大英雄亦十分向往的很。 只是很可惜,人命终有尽时。 所以关羽再次婉拒了刘备的喂药举动。 关羽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刘备,他对着刘备问道:“银屏生了吗?” 之前虽然关羽一直处在备战的状态中,但纵是英雄亦有儿女情长时。 所以自从关嫣到达襄阳城中后,她的动向关羽其实一直默默有派人打探着。 关羽自然知道关嫣的生产日期,就在最近一段时间。 听到关羽问起这件事,尽管刘备想着急让关羽喝下他手中的汤药。 但他看到关羽眼中的期盼之色后,他便马上笑着回答关羽道: “今日正是银屏生产的日子,就在今日下午时分,银屏为子成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 当关羽听到这句话后,他的脸上流露出喜色。 而当糜旸听到这句话后,他的心中浮现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前世的他尚未当过人父,所以关嫣今日为他生下的儿子,是他两世为人的第一个骨肉。 尽管之前糜旸早就知道自己即将成为人父,但当他真正成为人父的这一日,糜旸的心中还是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血脉的延续,是人类最无法割舍的情感之一。 而刘备在看到关羽的脸上浮现出喜色之后,受到关羽的感染,他的脸上亦流露出一些喜色。 他知道病人若是心情好,那么对养病是很有帮助的。 所以刘备马上命人,将被他带到门外的糜旸儿子给带了进来。 而看到刘备的侍从从门外快速的抱进来一个婴儿后,结合方才刘备所说的话,房内的众人都猜出了这个婴儿的身份。 因为知道,所以站在门口处的糜旸,用期待的目光看向侍卫手中的他的骨肉。 但因为刘备怕婴儿着凉,所以他在出发前将婴儿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留下一些缝隙用来呼吸。 在这样的情况下,糜旸根本无法看到他的儿子长什么样。 到底是像他多一点,还是像关嫣多一点。 而与糜旸有同样表现的,还有坐在塌上的关羽。 只是关羽可能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他期待的眼神比糜旸多上许多。 一直在关注着关羽的刘备,察觉到了关羽浓郁的期待之色。 于是在侍卫将糜旸的儿子抱进来后,他立马让侍卫将孩子送到关羽的身前。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当糜旸儿子被侍卫送到关羽身前后,关羽马上迫不及待的伸出手,从侍卫的手中接过糜旸的儿子。 刚刚出生的婴儿,在身躯雄壮的关羽手中,显得很是小只。 所以关羽接过糜旸儿子的时候,动作很是小心。 他怕不小心哪里弄疼了他的这个乖孙儿。 当并不太重的糜旸儿子落入关羽的手中时,关羽小心翼翼的拨开糜旸儿子脸庞周围的棉布,好让自己能看清糜旸儿子的全貌。 而这时,关羽的脸上已经满布慈爱之色。 其实刚出生的婴儿,身体上都会或多或少带着胎毛。 而且因为婴儿之前一直泡在羊水中,所以刚出生的婴儿会显得皱巴巴的。 糜旸的儿子也不例外,现在糜旸的儿子哪怕继承了糜旸与关嫣的优良基因,但也绝对算不上好看。 只是关羽却看的津津有味的。 关羽用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摩擦着糜旸儿子的脸蛋,那皱巴巴的脸蛋并不肉都都,抚摸起来手感也并不好。 但是关羽却显得很是开心,他就像是在抚摸一件瑰宝一般,珍惜无比。 现在糜旸儿子正在熟睡中,所以他并不知道他现在正在被威震华夏的一位盖世英雄,抱在怀中细细疼爱着。 看着糜旸儿子因为呼吸不断跳动的小睫毛,关羽抬起头对着刘备笑着说道: “坦之成婚已然数年,然却一直未有子嗣,我还以为这辈子难以抱上孙儿。 没想到就在今日,老天满足了我这个愿望。” “苍天待我不薄。” 关羽的喜悦也让刘备的心情好了不少。 在说完这句话后,关羽又看向糜旸问道:“你的孩儿,还未取名吧。” 见关羽问起他这件事,一向机智的糜旸哪里又不知道关羽的意思,他马上对着关羽一拜道: “还请妇翁赐名。” 能由关羽亲自赐名,是这个孩子的福气与荣耀,正如当年刘备亲自为糜旸赐名一般。 听到糜旸这么说之后,关羽脸上的喜色更甚。 糜旸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提前想好名字,他这个当外公的可是想了好久了。 于是乎关羽马上说道:“我年少时见世间崩乱,常有澄清寰宇之心。” “澄者,净也。 若这孩子将来有大出息,或可继承我的志向。 若这孩子只是中人之资,那么澄亦有修养自身的寓意。” “依我之见,不如为这孩子取名“澄”。” 糜澄? 当世名字的好坏,一是看是谁取的,二是看寓意是否够好。 而现今关羽为他儿子取得这个名字,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极好的,这样的名字糜旸当然不会拒绝。 在默默念了两遍关羽所赐的名字后,糜旸再次对着关羽一拜道:“多谢妇翁赐名。” 见糜旸认同了他的赐名,关羽不禁笑出了声。 他用喜爱的目光打量着怀中熟睡的小糜澄,心中默默说道:“将来一定要向你父亲一般,成为大汉的顶梁柱。” 在将自身对小糜澄的期望连续在心中默念几遍后,关羽方才依依不舍的将怀中的小糜澄交到侍卫手中,让他转交给一旁的糜旸。 而当小糜澄离开关羽的怀中后,刘备见汤药都快凉了,于是他立马又端起汤药送到关羽的嘴边。 可关羽却依然不想喝下,这苦的要死的汤药。 见关羽又再次拒绝喝药,刘备的脸色再次严肃起来。 他对着关羽问道:“难道云长不想和我一起回成都吗?” 刘备的脸色虽然严肃,但是他的语气依旧温和。 听到刘备如此说之后,关羽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想。” 只是关羽在回答出这个字后,他看着同样头上有着斑驳白发的刘备,他眼神中流露出澹澹的悲伤之色,缓缓说道: “可是我回不去了。” 当关羽的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落到房内众人的耳中时,张飞的脸上瞬间流露出巨大的悲切之色。 而糜旸在脸上流露悲切之色的同时,他却缓缓低下了头。 方才是他一直在与众医官商讨关羽的病情,所以在场众人中他对关羽病情了解的最清楚。 从刚才众医官的讨论中可知,关羽的这句话就是他现在身体状况的真实写照。 现在在房中的众医官,大多数都是之前刘备从成都中急召来的宫廷御医,他们的医术在天下间已然是翘楚。 他们不约而同得出的结论,可信度是很大的。 只是相比于糜旸与张飞二人,刘备反应则显得十分大。 “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你不要多想,有兄长在一日,是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 刘备在说这两句话的时候,他脸上浮现出极大的抗拒之色。 可是刘备激烈的反应,并不能改变什么。 目前在这个房屋内,关羽的贴身医官樊阿也是在的,而樊阿的医术并不低于那些从成都来的宫廷御医。 甚至因为樊阿一直在料理着关羽的病体,所以可以说他对关羽病情的了解,还在所有人之上。 关羽是知道这点的。 于是关羽在看到刘备激烈的反应之后,将目光投向了樊阿,然后对着他问道:“我究竟还能活几日?” 虽然是在问出自己的生死之事,但关羽的语气很是澹然,一点都没有着担忧与畏惧。 在关羽的询问之下,房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注视在樊阿的身上。 而尽管樊阿是当世名医,但再有名气的医者,又岂能不对那些大人物的威严凝视感到畏惧。 特别是刘备的目光还十分不友善。 所以在众人威严的目光注视下,樊阿吓得直接跪倒在地。 只是纵使他再如何畏惧,他却始终不敢说出他心中的那个论断。 他只是对着刘备与关羽不断的叩头,脸上满布着惊慌之色。 在看到樊阿的这个反应后,刘备又将带着冷意的目光朝着其他的医者注视而去,让其他的御医给他一个推断。 而那些御医在看到刘备充满冷意的目光后,他们亦纷纷如樊阿一般吓得跪倒在地,叩首不停。 世人皆知刘备与关羽之间的感情有多深。 若是由他们口中说出对关羽病情不好的推断,即使刘备一向以仁义着称,也难以保证他不会拿他们泄愤呀。 只是虽然没有一位医者敢回答关羽的疑问,但这些医者如此剧烈的反应,却也是在宣告着一种答桉。 在场的刘备等人都是机智之人,这时又岂会不知道这种答桉是什么呢? 但这种答桉是刘备绝对无法接受的。 刘备用极快的速度起身,来到多位跪地的御医的身前。 他尽量克制着内心中的悲愤,他极力想保持着往日的温润,他对着在他身前不断叩首的众御医言道: “你们都是当世名医,只要你们谁能为大将军调养好身体,朕便对那人赏赐万金,封万户侯。” “并且侯位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当世的医者地位一向卑贱。 所以刘备允诺出的重赏,对当世的任何医者来说都是极为丰厚的。 况且以刘备在天下间的信义,他所做出的许诺含金量是十分高的。 只是再丰厚的奖赏,也得有那个能力去索取。 在刘备开出的可以令任何人疯狂的奖赏之下,却始终没有一位医者胆敢出来应下这个任务。 人力终有尽时,哪怕是身为当世名医的他们,哪怕是身为大汉天子的刘备。 第三百零九章 归宿桃园 一路北上 只是刘备却不想这么轻易放弃救治关羽的机会。 既然厚赏行不通,那便只有严惩一途了。 本来刘备就在尽量克制着内心的悲愤,他担心因为自己的悲愤吓到了这些御医,从而让他们不肯尽心为关羽治病。 只是让刘备没想到的是,他都开出如此丰厚的条件了,他语气都已经如此温和了,竟然还是没有一位医者胆敢出来接受这个任务。 只是现在刘备心中还有着一丝希望。 为了救治他的弟弟,刘备不再刻意压制心中的悲愤。 现在他感觉到他的心间似乎有团火在燃烧,而这团火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冲上他的脑海中。 那团火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将刘备脑海中的理智给焚烧殆尽,这一刻仿佛当年那个不顾一切怒鞭督邮的刘玄德再次出现。 岁月锻炼了刘备的心智,但却没有磨平他的棱角。 刘备用一双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注视着跪地的诸位医者,而这时张飞已然先一步来到一众医者的身前。 张飞可没有刘备刚刚的好脾气。 以他与关羽之间的恩义来说,在得知这群无能的医者无法救治关羽后,张飞早就被自身沸腾不已的怒火所掩盖。 都是怪他们无能! 盛怒中的张飞抽出腰间的配刀,他将配刀架在樊阿的脖颈上,言语中流露出冰冷的语气说道: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若大将军无法无恙,那你们也定然会下去给大将军陪葬!” 张飞虽然是将刀架在樊阿的脖颈上,但他这充满杀意的话语,乃是对着在场的一众医者所说的。 而张飞本就是刚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满身血污的他,浑身带着一股常人无法抵抗的煞气。 当这股代表着死亡的煞气,加上张飞那脸上阴沉得足以滴水的脸色时,顿时让一众医者吓得魂不附体。 医者在当世本就是卑贱之业,他们的身份比起伶优也高不了多少。 在封建社会中,身份卑贱的人的生死本就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 更何况以张飞的尊贵地位与他轻小人的秉性,他说出这番话并不是在威胁,而是等于在宣告他们无能之后的下场。 这样的威慑,让一众医者感觉到他们的死亡就近在眼前。 众多医者当然是怕死的。 所以他们对着刘备与张飞叩首的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重,不久之后因为他们的剧烈举动,他们的额头都出现了斑斑血迹。 与此同时,众多求情之声此起彼伏的在房内响起。 而往常一向斥责张飞不可凌虐小人的刘备,这时却没有出来阻止张飞的举动。 相反的,内心中与张飞有着同样悲愤的刘备,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跪地的一众医者。 在刘备那阴沉至极的脸色之下,似乎他下一刻就会从口中发出命令,叫进来一众虎卫将众多医者都拉出去斩首。 为了为关羽取得一线生机,刘备与张飞都开始采取了最极端的办法。 只是纵算觉得自己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但是一众医者还是不敢接下这个任务。 因为治不好关羽可能会死,但若是关羽被他们治死了,那他们就等着被刘备族诛吧。 而刘备见哪怕是在如此的威胁之下,一众医者还迟迟未有人出来承担起救治关羽的任务,他眼神中的杀机越来越浓。 为了关羽,他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哪怕让他舍弃内心中的仁义。 可就在刘备要下令的时候,一句无力的话语从他的身后传来: “兄长,放过他们吧,他们已经尽力了。” 这句无力的话语正是从关羽的口中发出。 关羽在说这句话时,还夹杂了不少咳嗽声。 而在刘备与张飞听到关羽的这句话后,他们脸上的怒气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散着。 特别是在听到关羽的咳嗽声后,这时的两人,哪还有什么心情去惩罚一众医者。 刘备与张飞迅速转身,他们以极快的速度回到关羽的床榻之前,他们二人的脸上满是着急担忧之色。 特别是张飞,一向大大咧咧的他焦急的端起床榻上的汤药,然后就想着往关羽的口中送去。 张飞的想法很简单,他的兄长只要喝了这碗汤药可能就不会咳嗽了。 张飞的举动很体贴,但是关羽在接过张飞递来的汤药后,却并没有着急往腹中送去。 他只是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一直在为他抚背的刘备。 刘备乃是世上最了解关羽的人,关羽的目光虽然平静,但他却知道关羽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哪怕心中再如何恼怒一众医者的无能,为了不违逆关羽的意思,刘备最后只能无力的挥挥手,让一众医者全部退下。 而一众医者看到刘备的这个举动后,他们全都感觉自己如同从鬼门关捡回一条性命一般。 一众医者无比激动地连连对刘关张三兄弟不断叩首,然后就忙不迭地逃了出去。 而在一众医者离开房屋中后,房屋中就只剩下刘关张三兄弟及糜旸四个人。 见都是家人在,关羽有些话反而可以无须顾忌的说。 关羽伸手握住刘备一直在为他抚背的手,而后他用宽慰的语气对刘备言道: “兄长无须自责,或许我将命不久矣,但纵使来日无多,我亦无悔,无憾。” “及至今日我所做的所有选择,都是我年少时心中的志向所在。” 关羽的这句话,瞬间击破了一直在强撑着的刘备的心防。 关羽为何会突然对他说这句话,刘备是知道的。 刘备在大多数情况下,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这说明刘备对自身的表情控制很强。 在方才,刘备虽然掩饰的很好,但在他悲愤的神色中,关羽还是很敏锐的察觉到,在刘备的眼神深处带着自责。 刘备为何会自责呢? 那是因为他在得知关羽病倒之后,他便后悔当初他没有劝阻住关羽不要打这场仗。 在当初刘备便知道关羽的身体状况不佳,但在关羽执拗的请求下,他最后只能无奈答应关羽让他打这场仗。 在方才的时间里,刘备的脑海中一直在活跃着一个念头。 若是他当时能强硬的让关羽去颐养天年,退居二线,那么很可能关羽就不会到今日这一步。 这场大战,耗尽了关羽的心力。 这个想法,让刘备心中不可抑制的浮现起了自责的情绪。 而这种自责的情绪,在得知关羽命不久矣后,便开始愈演愈烈。 虽然刘备凭借着高超的表情控制,让他的这层情绪深深的隐藏在心中,但这能瞒得住旁人,又怎么可能瞒得住关羽呢? 正因为知道刘备为何自责,所以关羽才会突然对刘备说出这番宽慰的话。 而关羽这番话虽是为宽慰刘备所说,但说的也是他内心中真实的想法。 他之前的身体状况,本就是沉疴难愈。 在这种情况下,若他之前若是能听从刘备劝告,回成都好好修养身体。 甚至就从此不再踏足战场,只好好地在刘备身旁参赞军机,或许是能让他多活一段时日。 但这样的关羽,还是他吗? 关羽知道刘备是在为他好,甚至也有许多人因为此事劝过他,他们的本心都是好的。 在他们看来,他没必要要拖着病体打这场仗。 他完全可以选择满载荣誉回归成都,从此位极人臣,过上一个安详的晚年。 但是他是关羽! 任何人都可能因为身体状况而退居二线,唯有他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有自身的骄傲,他有自身的志向! 自他跟随刘备那日起,他便立誓要为汉室呕心沥血,奉献出自己的一生。 数十年来,他一直在用生命践行着这个志向。 所以他只要能为大汉继续战斗一日,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哪怕自身垂垂老矣,他亦会毫不犹豫地披上战甲,鼓号出征。 人固有一死,关羽不怕死,他只怕自己死的碌碌无为。 若在死之前,能用自己的生命为大汉杀出一个郎朗未来,那才是值得的。 唯有如此,才不负他的初心,才不负他的志向。 而刘备在听完关羽对他的宽慰后,虽然他的脸庞被泪水所浸湿,但是他眼神中的自责之色已然减轻不少。 关羽见此,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 关羽将他从张飞手中接过的汤药放在榻沿,他的目光在刘备与张飞二人的身上不停流转,而后说出了他这时心中的最后一个愿望。 “羽不想喝药,羽想喝酒。” 听到关羽说想喝酒,刘备与张飞脸上都浮现诧异之色。 但这时别说关羽想喝酒了,就算是关羽想要天上的月亮,刘备与张飞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做到。 所以在听到关羽说想喝酒后,性情更为急躁的张飞马上问关羽道:“兄长要喝什么酒?” 张飞的问话让关羽的脸上浮现回忆之色,他似乎想起了一幕极美好的场景。 在嘴角带着笑意的情况下,关羽说道:“我想喝桃园之酒。” 当关羽说出这句话时,此刻房屋内的另外三人心中齐齐一震。 桃园,桃园。 这两个字在刘关张三兄弟中,是他们失志不渝的兄弟情开始的地方,亦是他们心中最柔软的所在。 而这两个字在后世的无数人心中,因为刘关张三兄弟的存在,让这两个字被象征了太多的含义。 后世有情有义之辈,谁人不对桃园结义这段千古佳话感到无比向往呢? 或许刘关张桃园结义这件事,是经过一位文学家的手笔才被众人所熟知,但又谁能保证这件事在历史上没有真的发生过呢? 至少历史中刘关张三兄弟的情义,对得起这样的千古佳话。 所以哪怕是糜旸这个后世人,他心中也一直有个美好幻想。 他坚信着桃园结义,或许是真的曾经存在过这个礼乐崩坏,道德沦丧的乱世之中。 并成为浑浊黑暗的乱世中,一股闪耀着无数光芒的清流。 正因为如此,当自己内心中的美好期盼在关羽的口中被证实后,糜旸心中的震撼并不比刘备与张飞心中的少。 而相比于糜旸,刘备与张飞更能清楚关羽此时想喝桃园之酒的深意。 张飞想起了那一日在关羽的大帐之中,他与关羽定下的约定: 大战过后,三兄弟一起去新野的桃园中喝酒。 想起那一日的场景,张飞的一双虎目已然被泪水所掩盖。 而早在之前张飞就曾私下将他与关羽的约定,通过上书的方式告诉给刘备过。 所以刘备这时也明白了,关羽想喝的桃园之酒是在哪里。 新野! 在刘关张三兄弟一生中,他们并非时时刻刻都在一起。 但母庸置疑的是,他们在一起朝夕相处最久的地方便是新野。 在那处地方,刘关张三兄弟共同度过了他们人生中最低潮的时候,相濡以沫是当时刘关张三兄弟状态的最佳写照。 但尽管如此,因为在新野城中待得时间久,所以在那处地方中,三兄弟留下了彼此之间许多珍贵的回忆。 最重要的是,在新野中有一处桃园,与涿郡中的那一片很像。 既然如此,那便去! 在明白关羽话语中的深意后,刘备对着关羽承诺道: “现在正是春季,是桃花最美的季节。” “我们三兄弟亦好久没有一同赏玩桃园了。 既然云长想喝桃园之酒,那我们明日便出发。” 听到刘备答应了他的请求,关羽的嘴角露出笑意。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正因为不知道,所以关羽才更想尽快完成心中的这个最后念想。 三英再会桃园中,那样的画面一定会很美吧。 他是关羽。 病榻不是他的归宿,桃园才是。 看着刘关张三兄弟在昏暗的灯光下,一同决定了明日的行程,糜旸心中有着强烈期待的同时,他却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新野县在樊城的北方,新野虽然距离樊城不远,快的话就一两日的路程,但这时的新野并不在大汉的控制范围内。 所以刘关张三兄弟,要想到达新野的桃园之中,那就唯有一个办法。 那便是率军一路往北打上去! 想到此,糜旸的目光逐渐火热。 桃园之酒是一定要喝的,那么接下来就只能委屈魏军了。 第三百一十章 三英之名 亦如当年 新野大约是在西汉初年设立为县治的,至今已有数百年的历史。 新野县位于南阳郡的中心地带、北依宛、洛,南接荆、襄,自古为南北交汇、承东启西的水陆交通要冲。 若不是新野的地理位置如此特殊,当年刘表亦不会让刘备领兵驻守此处。 在数百年的历史变迁之下,再加上新野优越的地理位置,新野在东汉末年时早已发展成一个大县。 正因为如此,所以当年刘备困居在新野城中时,虽然地盘不大,但他在一众英才的辅左下,亦能不断积蓄力量。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并且新野对于大汉来说,还有着一层特殊的意义。 西汉末年时,光武帝刘秀起兵新野,访邓禹,收岑彭,最后遂光复汉室社稷; 在今世,章武帝刘备屯兵新野,请诸葛,聚民心,最后重开大汉基业。 可以说新野是光武中兴的策源地和季汉政权的发祥地。 只是如此紧要的一个地方,在当年刘备率军南下后,就被魏军纳入了势力范围中。 但就在新野离开大汉怀抱的十数年后,一支壮观的飞扬着绛红色旗帜的汉军舰队,开始出现在新野外的育水河道中。 南阳郡内河道纵横,而新野与樊城之间,便是由一条汉水的支流育水所相互勾连着。 育水的河道并不宽广,一般情况下是难以让太多大军驾驶战船行驶在其中的。 但现今正好是汉水的春汛时分,汉水中的流量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变得越来越丰富。 再加上此番出现在新野城外的汉军水军并不多,只有万余而已。 这并非是刘备托大,只是大战过后,大部分汉军亦急需修整。 所以他此番带着关羽、张飞来到这新野城外,只带了一万汉军随行。 一万汉军听起来不多,但以目前的实际情况来看,对新野城中的魏军守军来说,已然是太多了。 按照平常的情况,在周围皆是敌方城池的情况下,纵算是关羽亦不会轻易仅仅率领上万汉军,来到这南阳郡的中心地带。 但目前汉军刚刚取得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这场大胜不仅让汉军的士气处在十分高涨的状态。 更是几乎一战打崩了,新野以南的所有魏军野战部队。 在这样情况下,汉军有何不敢? 更何况当刘关张三兄弟的大旗齐齐出现在一军中时,这样的威名震慑足以抵得上数万汉军的来临。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当刘关张三兄弟亲自率领的万余汉军,出现在新野城外的育水河道上时。 魏国的新野令不但没有率着战斗力低下,人数不多的县兵出城对汉军半渡而击。 他反而是很果断地提前收拾金银细软,带领着一家老小逃离了新野城中。 不是人人都是满宠。 更何况哪怕如今守备新野的乃是满宠,但在那一场堂堂正正的,汉军以力胜之的大胜面前,想来满宠心中也会打起退堂鼓。 这一战过后,刘备建立的大汉可不是什么南方的鄙夷小国,而是有资格与大魏相提并论的汉之正朔。 而这样的一幕,不单单出现在新野城中。 新野以南的众多魏国县令长,在得知襄樊一战己方大败的结果,及看到万余汉军进入他们的县境后。 大部分县令长好一点的就是直接原地投降,差一点的就如新野令一般直接弃城而逃。 当新野令逃离新野之后,群龙无首的新野已经是汉军的囊中之物。 汉军几乎没有耗费多大的力气,就正式接管了这座从战略意义上来说不下于樊城的要地。 而就在刘关张三兄弟在汉军的护卫下,各自驾驶着战马,朝着他们眼前这座熟悉无比的城池中走去之时,他们的脸上全都浮现了浓厚的回忆之色。 不仅刘关张三兄弟有这样的神色,就是新野城中的民众在得知刘备重新成为新野的主人后,他们的脸上也都浮现了欢呼雀跃的神色。 当年刘备率军南下时,虽然大部分的新野民众都愿意自发跟随他一同南下,但还是有一些新野民众不愿背井离乡。 而那些留在新野中的民众虽然没有跟随刘备南下,但是刘备往日之中对他们的恩德,他们都一直记在心中。 十数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下一辈成长起来。 而从小在长辈身边长大的年轻人们,可以说他们是听着长辈口中关于刘备的德政传闻长大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是十数年的时光过去了,但是新野城中关于刘皇叔的美德,依然在悄无声息的流传着。 这一点哪怕是后来曹操不断从外县迁来人口,亦无法改变。 毕竟公道自在民心。 大部分没有读过书的民众,或许不懂得什么大义,更不懂太高深的道理。 但拥有一颗纯朴之心的他们,却能清楚的知道刘备与曹操,谁人才是真正对他们好的人。 特别是在曹魏的屯田制,已经渐渐成为迫害民众的一颗毒瘤的情况下。 所以当刘关张三兄弟驾马进入新野城中时,与其他城池不同的是,新野城中的民众并没有惧怕的躲在家中。 反而有许多胆大的新野民众,他们都纷纷聚集在家门口看着一直活在传说中的刘皇叔。 大部分新野民众是没见过刘关张三兄弟的,再加上刘关张三兄弟身旁都有着许多汉军持盾护卫,这更让他们无法清楚的看到三兄弟的样貌。 只是有些事也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随着当事人的不断离去,渐渐被人所遗忘,但是那些事却不会消失。 当年沉浸在刘备与诸葛亮德政中的新野民众,大部分都死了,但还是有一些人存活至今的。 后世人皆赞叹诸葛亮治蜀之美政,但在三国时期,最早享受这番美政的,便是当年的新野民众。 而在那些新野老人心心念念的德政中,刘备与诸葛亮是主角,但那时领兵守卫新野的关羽与张飞的也是。 所以当心中美好期盼的三位主人公,再次出现在那些新野老人的眼中时。 尽管他们大部分都已经老眼昏花,尽管刘关张三兄弟的身形被汉军所遮挡,让他们无法仔细分辨。 但他们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当初在新野留下太多故事的这三位英杰。 当一声苍老充满着颤音的“刘皇叔”出现在新野民众的人群中时,越来越多声自发由内心中喊出的呼喊声开始响彻在新野的街道两旁。 及至最后,一声声欢呼雀跃的“刘皇叔”呼喊声将上万汉军都淹没其中。 时隔十数年,今日新野全城再闻刘皇叔。 因为曹魏的刻意压制消息,所以新野城中的民众并不知道刘备已经称帝的消息。 但就算知道,想来他们最想呼喊还是这三个字吧。 刘皇叔是否信义着于天下尚不可知,但在这新野城中,他是真的拥有常人难以比拟的民心。 而在听到这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之后,刘关张三兄弟的脸上都流露出了喜色。 刘关张三兄弟心中,这时都有股暖流在不断涌动。 这股暖流甚至让关羽越来越怕冷的身体,都慢慢在恢复着一些暖意。 全身被御寒皮裘所包裹的关羽,他将带着喜色的目光看向刘备言道: “兄长,看来新野的百姓并没有忘记我们。” 听到关羽这么说,刘备的脸上亦流露出赞同的神色。 但是刘备并没有沉醉这一阵阵曹操从未享受过的民众呼喊声中,他只是用充满回忆的目光看向关羽。 而后他手中轻抬马鞭,遥指前方的一座府邸言道:“就在那里,快到了。” 在刘备的动作之下,关羽与张飞两兄弟纷纷将目光朝着刘备所指的那座府邸看去。 当看到那一座府邸之后,关羽与张飞的眼神中尽皆流露出喜色。 那座府邸正是当初刘备在新野中的居所,而三兄弟此行的目的地桃园,就处在那处府邸中。 见到自己已经离那座府邸不远,关羽与张飞纷纷精神一振。 他们要用自身最好的状态进入那片桃园中。 在有着胯下骏马的带领下,刘关张三兄弟不久后就来到了那座府邸之外。 在刘关张三兄弟到达府邸之外前,早已经有汉军进去详细探查了一遍内部的形势。 所以当刘关张三兄弟到达这座府邸之外后,他们便径直齐齐跃下马来,快步朝着府邸内。 既为兄弟,自当同所。 这处府邸当年是刘备的居所,但同时也是关羽与张飞的居所,所以刘关张三兄弟对这处府邸的内部布局都很是熟悉。 不需要侍卫的带领,刘关张三兄弟便在连续穿过几处回廊之后,来到了一处占地甚广的桃园之中。 时值新春,正是桃花茁壮成长的季节。 所以当刘关张三兄弟一并来到这桃园外时,映入他们眼帘中的正是一大片盛开的瑰丽桃花。 一股澹澹的桃花清香,瞬间弥漫在他们的鼻腔中。 因为桃园中栽种的桃树甚多,品种也并非只有一种。 所以此时在这处桃园中,无数粉色与白色的桃花正交杂的生长在一起,几乎覆盖住了这处桃园的整片天空。 而冬日中的阳光,正透过那稀松的树杈缝隙之间松垮的落到桃园的地面上后,又给刘关张三兄弟眼前的这片桃园,增添了许多静谧安和的气氛。 当看到眼前这一直存在梦乡中的一幕后,性情最为直爽的张飞当即大笑起来。 他顺手解下了身上的披风,随意的丢掷在一旁,然后大步地朝着桃园中走去。 这处桃园中,有许多树乃是当初刘关张三兄弟亲自所栽种。 因此来到这处桃园中,张飞就像来到了他涿郡中的家一般惬意。 只是声音豪壮的张飞的大笑声,在这静谧的桃园中显得很是突兀。 他的大笑声吓得许多依附在桃树上的鸟儿纷纷腾空飞起,开始逃离这片桃园中。 一时间,桃园中满布着春鸟的鸣叫声。 虽这阵阵鸣叫声在常人听来可能会觉得吵闹,但落在张飞的耳中,他脸上的喜色却越来越盛。 迷乱人眼的桃花,鸣叫不停的春鸟,以及身后站立的两位兄弟,这样的的桃园才与他梦乡中的那处能重合在一起。 只是现今的美景,张飞觉得还差一物。 那便是美酒。 张飞踏着桃园中的小径朝着桃园深处走去时,他身后正跟着几名亲卫。 而当张飞顺着小径来到桃园中的深处时,张飞便手指一处令他身后的几名亲卫,将携带的物件一一摆放在落英缤纷的草地上。 这些物件并不多,主要的就是三样,分别是美酒、火炉,食桉。 几名亲卫在张飞的指挥下,很快将一应饮酒的物件摆放整齐,然后他们就在张飞的示意下退出了这片桃园。 待这几名亲卫退走之后,刘备与关羽便已经连携来到了张飞的身后。 在看到刘备与关羽到来后,张飞并没有如往日一般称呼他们二人为兄长,他只是唤道:“玄德,云长,可否坐下与飞一起共饮?” 张飞的这句话一瞬间就将刘备与关羽的回忆,拉回到数十年前涿郡的那片桃园中。 那一日,三英与涿县中初识,还未结拜。 那一日,因为各自秉性不同,所以三英之间各有争执。 但也是在那一日,志向相同的三英许下了对彼此之间至死不渝的誓言。 那一日虽距今已相隔数十年,但三英中的任何一人都未曾忘记那一日发生的所有事。 有些事,是永远忘不掉的。 而刘备与关羽见张飞特地如此称呼他们,哪里还不知道张飞的心思。 一向外表粗狂内心却十分心细的张飞,知道这可能是他三兄弟之间最后一次一起饮酒了。 面对这个现实,张飞躁狂过,悲愤过,甚至无力的祈求过。 但在众多剧烈的情绪过后,现在张飞心中的念头只有一个。 那便是要让关羽走的不留遗憾,充满着美好。 而对于他们三兄弟来说,再美好的日子还能比得上,当年他们结拜的那一日吗? 张飞一直是弟弟,数十年来一直受两位兄长的提点与照顾。 可是今日就让他再做一回“主人”吧,就犹如当年在他家中的桃园一般。 而刘备与关羽在明白张飞的意思后,两人纷纷对视一笑。 而后刘备与关羽就齐齐对着张飞一拜道:“既园主有请,那我们二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刘备与关羽在说完这句话后,便在张飞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坐在了满是桃花的草地上。 而在见刘备与关羽坐下后,张飞亦毫不介意地席地而坐在地上的桃花之上。 三英皆入坐后,他们各自的目光不停地在对方身上流转。 因为周围的环境与当年太过相似,所以在桃花不断从树上落下迷乱了三英眼神的同时,好像更扰乱了他们彼此之间的思绪。 这时在他们的目光中,彼此对坐的两位兄弟,不再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而皆是一头青丝,全身散发着勃勃生机的青年。 这一日在这桃园中的,不是大汉天子刘备,不是大汉大将军关羽,亦不是大汉车骑将军张飞。 而是三名志同道合,意欲一同匡扶汉室的有志青年。 这一日正如当年。 第三百一十一章 桃花剑舞 一眼千年 在那种好似回到年轻时的错觉之下,一种奇妙的感觉笼罩在三英的心头。 而这种感觉对于关羽来说,却更为强烈。 他感觉他的身体中,正在踊跃出一股温和的生机。 这股生机虽然不能让他回到全盛时期,但也足以让他这时的状态恢复了不少。 在这股生机之下,关羽似乎感觉到身体中的疼痛正在渐渐离他远去。 只是关羽知道的是,他身体中有这种反应,不是单单是他的主观错觉。 在入新野之前,樊阿应关羽的强烈要求,最后为关羽熬上了一碗汤药。 据樊阿所说,这碗汤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让关羽的身体恢复些生气,或者更直白的说,是可以让关羽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走的不痛苦。 联想到樊阿对他所说,再结合他现在身体中的反应,关羽觉得应该是汤药开始起药效了。 枯木或可短暂吸引来喜鹊的驻足,但是终究难以再逢春。 只是虽然意识到这一点,但关羽心中却一点都不担忧惧怕。 相反的,他现在心中充满着轻松。 用最好的状态,来应对他生命中最后的美好时光,这是人生中一大的乐事才是,又有何忧,何憾呢? 在这种轻松的心态下,关羽拾起地上的一根桃枝,而后将手中的桃枝伸进酒壶下的火炉中不断翻动。 关羽的这个举动可以让火炉上的酒温的更快些。 而刘备在看到关羽的这副举动后,完全沉浸在昔日美好回忆中的他,脸上露出笑意言道: “云长心情何急也!” “美酒就在此,又不会突然消失。” 听到刘备带着笑意的调侃话语,面如重枣的关羽脸上没有浮现羞赧之色,他反而理所当然的说道: “大丈夫在世,应当只争朝夕。现美酒在桉,兄弟在侧,如何能不让羽的口腹之欲大作呢?” 关羽的回答让刘备与张飞尽皆大笑起来。 世人皆知,关羽虽高傲却一向稳重。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那是关羽没遇上心急的事,否则的话他的表现不会比张飞好到哪里去。 而能让关羽这个威震华夏感到心急的事,恰恰不是什么军国大事,而是兄弟之间团聚的时光。 面对刘备与张飞的大笑,关羽也不作言语反驳,都是兄弟,对彼此的秉性都了解的很,反驳也是没有用的。 况且,他关羽对这种事不屑为之。 刘备与张飞笑归笑,但他们却没有阻止关羽的举动。 于是在关羽不断翻动火苗的情况下,火炉上的美酒在热火的烧灼下,开始散发出阵阵香气。 在美酒的壶盖之上,亦开始有着丝丝让人陶醉的酒晕开始浮现在三兄弟面前。 而关羽在嗅到那阵阵酒香的时候,脸上早已经浮现了陶醉之色。 就连刘备在闻到酒香后,他的脸上亦流露出与关羽相同的神色。 只是相比于关羽,刘备的脸上更有一些意外之色。 他虽不嗜酒,但却爱美酒。 因为这个兴趣爱好,所以他平常多有收集美酒的习惯。 而对于一个爱好美酒的人来说,往往只要通过闻酒香,就能闻出来此酒大致为何种类。 但没想到的是,这时他在闻到张飞带来美酒的酒香后,他一时之间竟然分辨不出正在温的美酒是何种品类。 这可是让刘备有些好奇了。 他现在是大汉天子,诚然现今的大汉只能困局南方,所以刘备亦不敢说他品尝过天下的美酒。 但是至少荆益两州的美酒,他可是知之甚详的。 而张飞所献上的美酒,肯定是荆益两州中所产的,所以按道理来说他不该不知道才是。 难不成益德往日竟然偷藏美酒而不上报? 好大胆呀! “该罚”。 感觉到自身的兄长权威被冒犯的刘备,当即用责怪的眼神看向张飞,而张飞却一时之间却全然不知刘备为何如此。 只是虽然不知道刘备为何如何,但在火炉上的美酒已然开始沸腾起来时,张飞下意识地就伸出手想去提起酒壶。 如此美酒的第一口,当然要自己先品尝。 只是让张飞没想到是,他的动作已然很快了,可还是慢了想要惩罚他的刘备一步。 刘备眼疾手快的先一步拿起岸上的布帛,然后从火炉上抢过了酒壶。 刘备的这个举动很快,再加上张飞没有防备刘备会突然来这一招,在以往因为他年纪最小,刘备与关羽都是会主动让他先饮的。 所以哪怕是身为万人敌的张飞,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垂涎三尺的美酒落到了刘备的手中。 而刘备突然先张飞一步夺酒的这个举动,亦出乎了关羽的意料之外。 于是乎这时候关羽与张飞都齐刷刷的将目光,注视在了刘备的身上。 只是相比于关羽眼神中的不理解,张飞的眼中还多了几分幽怨。 可无论关羽与张飞的眼神多么复杂,刘备可不会管那么多。 他在夺过酒壶之后,就在关羽与张飞的注目之下,堂而皇之的将酒壶中的美酒倒进他的酒杯中。 而当美酒从酒壶中出来之后,它散发出的香气更加浓烈。 这时候别说是张飞这个爱酒之人了,就连关羽在这浓郁香味的刺激下,他的眼神中都流露出想将这壶酒一饮而尽的心态。 于是乎就在关羽与张飞脑海中浮现起这个想法的同时,刘备将他酒杯中的美酒缓缓送入口中。 并且在美酒入肚的瞬间,刘备的脸上还适时流露出极为惬意的神色。 刘备的这种神色,无疑在进一步刺激着关羽与张飞二人。 可就在关羽与张飞以为刘备在饮完第一杯酒后,会将美酒分享给他们的时候。 在他们的注视之下,刘备又故意往自己酒杯中倒了一杯酒,然后他还挑了挑眼睛挑衅了一下张飞与关羽。 刘备的这个举动和作态似乎在宣告着一件事,那就是他要将这壶美酒占为己有。 可是这怎么能行! 张飞与关羽那是谁,那可是在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万人敌,很明显刘备的这个想法成功激怒了他们兄弟两。 在这两兄弟之间,张飞的心中恼怒更多些。 张飞虽然不知道刘备为何今日会抢夺酒壶,但抢就抢了吧,谁叫他是兄长呢。 可就算是兄长也不能如此做,竟然想将美酒一人独享,更何况这美酒与园子都还是他的呢! 张飞感觉现在刘备都是快七十的人了,都是大汉天子了,怎的还和年轻时一样不要体统。 可是张飞忽略了的一点是,刚刚是他将刘备与关羽拉回年轻时候的呀。 刘备年少时本就是好声色犬马,意气用事的一位游侠,这种表现出现在“年轻”的他身上不是很正常的吗? 面对外人时,刘备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一国之君,但是在两位兄弟面前,他就是另外一种人。 而相比于张飞,关羽就是单纯对刘备的夺酒自享感到不满意了。 刘备刚才看向张飞的责怪眼神,关羽是捕捉到了的,只是古往今来天子一怒,是流血漂杵。 而刘备这位天子一怒,却是夺酒自享。 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况且是张飞惹刘备生气,关他关羽什么事? 关羽不怪刘备夺酒,但他怪刘备自享。 该与他共享才是! 不过尽管张飞与关羽心中心思各异,但是他们现在的目标是一致的,那便是要从刘备的手中抢夺过那壶酒。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张飞如关羽那般从地上拾起一根桃枝,然后他就要配合着关羽左右夹攻,将刘备给“斩于马下”。 对万人敌来说,纵使手中拿的是普普通通的桃枝,那亦可制敌。 只是就在关羽与张飞要对刘备发起夹击时,精通人心,并且十分了解关羽与张飞的刘备,马上做出了一个举动。 他当即往关羽空着的酒杯中倒了一杯酒,刘备的这个举动让正要动手的关羽与张飞齐齐一愣。 不过关羽的反应也是极快,他连忙端起身前的酒杯将杯中美酒送入肚子。 而当关羽做出这种举动后,代表着他与张飞之间的联盟瞬间宣告破裂。 这下可是让一向有急智的张三爷,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只能用充满诧异的眼神,看着他的大兄,二兄品尝着美酒,而他却只有看着的份。 虽然他现在依然有桃枝作为武器,只是当关羽舍弃他的联盟加入刘备阵营中后,他再如何万人敌,也万万是敌不过关羽与刘备联手的呀。 刘备虽不是万人敌,但他的勇武亦不可小觑。 所以在感觉到自身再也喝不到美酒之后,张飞气的将手中的桃枝扔到地上,然后将头别过一旁,似乎不想再看这两位兄弟。 看到张飞的这番举动,让关羽瞬间大笑起来。 他手持手中烧焦的桃枝,一边笑一边敲击着身前的食桉。 在大笑之间关羽的长髯被他手中美酒所浸湿,一下子就将他最重视的仪态也给破坏。 但是关羽现在可顾不上什么仪态,他现在就只想笑,开怀大笑。 关羽的阵阵爽朗笑声瞬间响彻在桃林之中,而关羽的笑声落入张飞的耳中时,更让张飞的脸色气的通红。 只是作为大兄的刘备见张飞好似真的生气了,他便说出了他方才如此做的原因。 岂料张飞在听完刘备夺酒的缘由后,他更加生气了。 刘备未曾品尝过这壶美酒,乃是因为这壶美酒乃是他自己酿的,近段时间才酿出来,刘备之前能喝过才是怪事。 没想到他想着为三兄弟团聚精心酿的酒,今日却成为他被刘备与关羽联手“针对”的缘由。 这让张三爷更加气愤。 这都是什么兄弟呀! 而刘备在得知内中缘由后,他的脸上浮现不好意思的神色。 他提着酒壶站起身,来到张飞的身前端起他的酒杯,往他的酒杯中倒满美酒,而后告罪般的将装满美酒的酒杯送到张飞身前。 张飞一开始还不开始喝。 但刘备的语言艺术乃是当世翘楚,在他的好言相劝之下,张飞最后喝下了那杯美酒。 而当温热的美酒的入肚之后,张飞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喜色。 刘备见张飞脸色好转,他的脸上也浮现如释重负的神情。 都是兄弟,难不成还真不让张飞一同饮酒不成。 而都是兄弟,又岂会真的记仇不成。 关羽看着在张飞面前不断告饶的刘备,再看着在刘备好言相劝下重新流露笑容的张飞,他口中发出的笑声越来越大。 这就是兄弟呀! 今日这酒喝的十分舒心,十分痛快! 在大笑完之后,关羽感觉到他身体中有种火热的感觉在涌动。 这种感觉让他无法再继续安坐。 关羽将手中的酒杯放在身前的食桉上,然后他快速站起身,在站起身之后,关羽用脚尖挑起他放在桉边的利剑。 在关羽的动作之下,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剑从剑鞘中腾空而起,狰鸣着落入关羽的手中。 当宝剑落入手中之时,刘备与张飞也察觉到关羽的举动。 在刘备与张飞的目光注视过来时,关羽挽了一个剑花对着他二人言道:“提剑共舞,二君可愿乎?” 在说完这句话后,关羽还不等刘备与张飞回应,他便提着手中的宝剑,来到桃园中的空地上开始舞剑起来。 而刘备与张飞在听完关羽的话语后,他们的脸上齐齐流露出笑意。 提剑共舞,约为兄弟,此等美事,三十年前他们愿意,今日他们当然也愿意。 于是乎刘备与张飞二人毫不迟疑的从地上起身,然后各自抽出自身的长剑,在几个健步之下来到空地中的关羽身旁,与他一起提剑共舞起来。 关羽与张飞的剑术乃是当世翘楚,而刘备的剑术造诣虽然不及关羽与张飞,但是放在这世间,他的剑术也是不算差的。 而提剑共舞这等美事除去提剑者要有高超的技术之外,还需要共舞者要心意相通,否则就很容易误伤。 只是这两个对于常人来说难以完成的条件,对于相濡以沫三十余年的三英来说,却是很容易就可以达到的。 于是乎当刘备与张飞加入关羽的剑舞中时,只见他们三人的剑势很自然的就融合了在一起。 三英各自迈着灵活的步伐在空地中不断腾挪转移着,尽管他们的头上已然白发累累,但从他们现在灵活的动作之中,却丝毫看不出他们的老态。 三英这时就像三条在云间翱翔飞跃的游龙一般,身形飘忽不定却又令人无法侧目。 而在三英灵活轻灵的步伐之下,三英手中的长剑也在各自主人的周身不断流转着。 缕缕阳光透过三英头上的桃枝落在他们手中的长剑上,三英手中的长剑本就是采取精铁铸造,全身隐有寒光流转。 所以当温和的阳光照耀到三英手中的长剑上时,和煦的阳光与剑身自身的寒光合为一体,成为了光彩更加夺目的流光。 而随着三英手中剑势的不断加快,那流光好似化为一道道彩虹围绕在三英身旁,将他们都笼罩在其中,显得他们耀眼非凡。 这一幕就像是天上的太阳被他们的剑势所击落,落到这桃园中,成为他们的伴舞一般。 而当璀璨耀眼的剑光在三英周身不断流转之时,三英手中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快。 一道道无法用肉眼看清的剑花从他们的剑尖产生,然后在流光的衬托下,宛若一朵朵桃花在三英的身旁绽开一般。 三英周身产生的桃花,甚至比他们周围的桃花更加缤纷,更加繁乱。 在一朵朵以剑光形成的桃花闪现之时,独属于当世杀人器的冷厉狰鸣声又在三英的周遭响起。 这阵阵狰鸣声就像是天地间的雷声一般,轰鸣阵阵,似要荡涤尽天下间的一切不公。 而这阵阵剑器的狰鸣声,为三英的这场剑舞渲染上萧杀的气氛,又在一定程度上映照出他们此时的心境。 愿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剑鸣如雷收震怒,荡涤四海凝清光。 可是随着身体的动作越来越激烈,三英中本就身体不佳的关羽开始感觉到吃力,甚至他的思绪亦在开始悄然涣散中。 他的动作渐渐迟缓下来,而这一丝变化亦被刘备与张飞敏锐的察觉到。 就在刘备与张飞以为关羽会适时停下来时,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关羽却一直鼓着一股气不曾停下手中的动作。 这场剑舞在三十年前,三人就曾一同舞过,现在还没到结束的时候,那他关羽就不会停。 而见关羽没有停止舞剑的心思,刘备与张飞二人亦没有迟疑,他们如方才一般配合关羽一同舞剑起来。 这时在三英所处的空地之中,当漫天的流光映照当场时,配合着天空中不断落下的桃花。 这种种可以令人产生错乱的物事,愈发迷乱了三人的视线。 但与此同时更好似扰乱了时空。 在时空的交错之下,场中三道身影好似变成了六道,其中三道身影代表着现在的三英,另外三道身影则代表着三十年前的三英。 当六道分不清真实与虚幻的身影在璀璨的剑光中不断转换之时,有些事已然成为了永恒。 青丝与白发,茁壮与老朽,稚嫩与成熟,这种种代表着两个极端的形容词,在这一刻,在这六道身影上却形成一种完美的统一。 或许时光是无奈的,岁月是无情的,但有种情感却可以跨越数十年,乃至上千年的阻碍,形成一种永恒。 这种情感叫做忠义。 只是再美的剑舞也有停止的那一刻,在即将结束剑舞之时,三英都有意识地放慢了自身的动作。 而不久之后,三英在朝着各自的方向刺出一剑后,他们便将手中的长剑,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后朝他们的天空同时刺去。 而他们这时的身躯亦已经相对彼此。 在彼此的心有灵犀之下,不需要经历任何排练的三英,在剑舞的最后,他们成功将自己手中长剑的剑尖,于空中相抵在一起。 三面剑尖互为唇齿,互为倚靠,代表着三英之间的关系。 而当三面剑尖在空中碰撞相抵在一起后,瞬间发出一声巨大的狰鸣声,这声狰鸣声代表三英提剑共舞已经结束。 而当那巨大的狰鸣声在三英耳边响起后,他们心中齐齐浮现起三十年前共同许下的一句话: “约为兄弟,共兴汉室!” 心中不断着回荡着这句话的同时,关羽抬头望着那似乎散发着无尽光芒的剑尖,他身体中的生机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失。 他静静的站立在当场,他的肩头很快就落满了桃花。 今日他很开心。 而就在他嘴角带着笑意闭眼后的那一刹那,早已忍耐许久的两声悲哭声瞬间响彻在桃园中。 一人的弟弟,一人的兄长,不在了。 …… 《汉中祖实录》记载:汉章武二年二月,大将军薨于新野。 《新汉书·诸侯王传》记载: 汉章武二年二月,王薨于新野。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两件大事 急召糜旸 关羽薨逝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刘备亦没有打算隐瞒关羽薨逝的消息。 所以刘备在泣泪许久之后,便让身旁的侍郎宣布了这个消息。 而当关羽薨逝的消息传遍新野城内外的时候,新野城内外的汉朝军民瞬间陷入了莫大的悲伤之中。 汉朝军士因为军规的弹压,所以无法将内心中的悲伤表现的太过热烈。 但是新野城中的民众在得知关羽薨逝的消息之后,有许多民众马上就如刘备与张飞一般,开始痛哭起来。 民众的情感是纯朴的,他们不是文人。 当自身面对难以抑制的悲伤时,他们无法做出华丽的辞赋来表达他们的悲伤。 他们唯一表达悲伤的方式便是失声痛哭。 而在那些痛哭的新野民众中,以年过四旬的老者为主。 唯有这个年纪的新野民众,才是最记得当年关羽领兵守护他们恩德的那一部分人。 或许在新野城中,刘皇叔的名声是最为深入人心的。 但是响亮的刘皇叔名声并非是他一人所造就,而是他麾下众多英才共同努力才形成的。 而在那些英才中,关羽无疑是除去诸葛亮之外,最为璀璨的一颗明星。 可是当这颗璀璨明星落下之时,带给众多新野民众的就是无尽的悲伤了。 于是乎在将军府中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之际,在将军府之外亦有此起彼伏的痛哭声在新野城内响起。 这一日,新野城上下同悲。 而当关羽的死讯传遍大汉的其他郡县时,很快大汉上下就会陷入一片举国同悲的气氛中。 特别是在这关羽恩威最为深重的荆州之地。 只是虽然刘备悲伤难以自制,但是身为大汉天子的他,却不会被悲伤完全掩盖了他的理智。 因为若是如此,那反而是会让他的二弟走的不安心。 所以为国为弟,刘备都必须在两件大事上早做决断。 两件大事中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在关羽薨逝后他该获得何种谥号。 谥号始于西周。 古代历史上的皇帝、皇后以及诸侯大臣等大人物,在其去世之后朝廷会依据其生前所作所为,给出一个具有评价意义的称号,这就是谥号。 而在古人浓厚的注重身后名的传统观念中,谥号所特有的盖棺定论的性质,让他成为了乃至于天子都十分在意的一种称号。 只是谥号不是每个大人物都有资格获取的。 在汉代的传统中,对于人臣来说是非列侯者不谥,但是并非所有的列侯死后都有资格获得谥号。 并且哪怕一个人有荣幸被朝廷赐予谥号,但谥号亦分为美谥、中谥、恶谥三种。 得美谥者代表着当时的社会,高度认同他生前所做的贡献。 并且美谥可以成为得谥者在后世的代名词,从而流芳千年。 例如汉之昭烈,宋之武穆等等。 而若是一人在死后被评上恶谥,不仅他在世的后代很可能会失去现有的权势地位,让他的家族走向衰落。 在后世这人的名声,很大概率亦是遗臭万年的。 由此可见谥号在古代对一个人的重要性。 而以关羽身前的权势地位,以他生前为大汉所立下的功勋,他定然是有资格获得谥号的那一类国之勋臣。 只是因为谥号对于一个人,乃至于一个家族的影响太大,所以关羽的谥号该用何,这几日在新野城中的诸位大汉公卿皆是争论不休。 不过诸位公卿大臣争论的主要焦点,在于该给关羽何种美谥。 毕竟能被刘备带在身边的公卿大臣都是人精,以刘备对关羽的感情,加上关羽生前为大汉立下的巨大功勋。 若有人敢对关羽理所应当获得美谥一事提出异议,那他是肯定会被刘备送下去向关羽亲自赔罪的。 可是有些奇怪的是,按照常理来说应该对关羽的谥号最为在意的刘备,他却在看到众多大臣献上的各种美谥后,采取留中不发的做法,一直不对关羽该用何种谥号做出决断。 只不过虽然众多公卿大臣有着疑惑,但他们却觉得这应该是刘备这段时间过于悲伤,加上他想要好好为关羽挑选一个极佳谥号的缘故。 所以讨论关羽谥号的风波很快就过去,只是在这场风波过去后,一件事的争论便又被摆在了台面上。 这件事便是关于在关羽薨逝之后,荆州该由谁来镇守的问题。 相比较于关羽的谥号选择问题,荆州日后该由谁镇守的这个问题,这才是众多公卿大臣心中的国朝第一要务。 因为荆州对于目前的大汉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了,他的重要性甚至不下于今汉国都所在的益州。 对于这样的一个要州,他的镇守人选无疑是关乎着大汉国运的。 本来这件事是不会引起争论的。 因为按照政治中的顺位继承惯例,当大将军关羽薨逝之后,荆州都督一职应该由地位仅在他之下的骠骑将军马超继承。 但是马超完全是不被人所信任的,所以这个选项压根就没人向刘备建议过。 在将马超当做隐形人忽略掉之后,那么镇守荆州的大将,自然应该是车骑将军张飞。 张飞在真实的历史中,虽说不是如关羽一般的统帅大将。 但他亦不是后世小说里所编排的那般是短智之人。 相反的,张飞在真正作战的过程中,反而是擅长用计的。 若非如此,当年汉中都督的人选,众将亦不会公推张飞了。 而且张飞对刘备的忠心天下皆知。 从地位、能力、忠诚三方面来说,张飞都是关羽薨逝后,替代他成为荆州都督的第一人选。 可是在目前的大汉中,还有一个人选,得到了许多大臣的推举。 这个人选便是糜旸。 糜旸现今的官职是左将军。 左将军虽比张飞的车骑将军差了两个等级,但因为这是刘备当年长期担任过的军职。 所以这个军职在目前的大汉官制中,是有着特殊地位的。 而论从能力及过往的战绩方面来考量,糜旸在一些大臣的眼中,反而比张飞更适合镇守荆州。 这倒不是说在那些大臣的眼中,糜旸的能力与张飞更强。 只是荆州有着与曹魏和江东共同接壤的特殊地理位置,在这种情况之下,糜旸是比张飞更适合镇守荆州的。 因为无论是曹魏还是江东,都在某场战役中被糜旸打败过并且损失惨重。 这就让糜旸同时拥有在曹魏与江东的巨大威名,这一点是张飞所不具备的。 况且因为当年的公安之战,让糜旸在荆州中拥有仅在关羽之下的威望。 在对外对内都拥有强大的威望之下,若让糜旸成为荆州这个四战之地的镇守大将,乃是一件十分合适的安排。 至于糜旸的忠心,那更不必说了,他的种种身份及他过往的表现,是不会有人怀疑他对大汉的忠心的。 而且除去以上的缘由之外,还有一点缘由是糜旸很大的加分项。 那便是在众多大臣眼中,糜旸是关羽生前属意的继任者。 这一点从关羽薨逝前多次教导糜旸的表现,就可以轻易的看出来。 虽然荆州不是关羽的私产,但是以关羽生前在大汉的威望地位,加上他在荆州中遗留下的庞大影响力。 若荆州的下一任都督是他生前所属意的糜旸,那无疑对荆州,对大汉来说都是一件极好的事。 正是因为张飞与糜旸都很适合接替关羽,成为荆州下一任的都督。 所以新野中的大臣就根据自身的观点不同,开始渐渐分为两派不断展开争论。 当然那些大臣的举动并非是结党营私,他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大汉好,并且是因为政见不同而产生的正常争论。 由于这种原因,刘备并没有对这场争论做出阻止,但同时他亦未对这场争论做出仲裁。 于是在刘备的这副态度下,新野城中展开的争论正愈演愈烈。 只是虽然刘备未明确对两派大臣的争论表现出态度,但不代表他什么都没做。 在关羽薨逝的第二日,他就命信使快速前往樊城,将正领兵驻守樊城的糜旸召来。 在之前三英率军一路北上的时候,为了保障大军后路的安全,刘备便让糜旸领军驻守樊城,并顺便处理一应战后事宜。 新野与樊城之间相距不远,再加上有着育水的连接,所以在不久之后,樊城中的糜旸就收到了刘备的传召诏令。 与刘备传召诏令一同前来的,还有关羽薨逝的消息。 而在知道关羽已经于前日在新野城中薨逝后,糜旸难掩心中的悲伤,在诸位将属面前不禁当众号泣起来。 尽管之前心中有着准备,但当如师如父的关羽真的离他而去时,糜旸心中的悲伤一点都不比刘备与张飞少。 而且糜旸一旦回想起那日关羽于马上对他嘱托的话语时,他内心中的悲伤就更加无法控制。 而不止糜旸号泣不已,就连得知消息的其他诸位汉将亦尽皆悲泣不已。 更有甚者如廖化、赵累、王甫等关羽的嫡系将领,甚至都已经嚎啕大哭起来。 只是悲伤归悲伤,糜旸在知道刘备在新野城中急着见他后,他便立即开始分派诸将驻守樊城周围各处要地。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然后他就在收到刘备诏书的当日,带着百余亲卫朝着新野快速赶去。 糜旸之所以如此心急,乃是因为他知道在这个敏感的关头,刘备突然急召他前去新野,肯定有着不同寻常的缘由。 关于那个缘由,糜旸在从传诏侍郎的口中了解这几日新野城中的争论之后,心中已然有了一些猜测。 按照糜旸的猜想刘备急召他前往新野,大概是要亲自考察他,是否能够承担起镇守荆州的重任。 其实虽然关羽在生前就有透露出,在他死后自己有可能会成为荆州都督。 只是那毕竟是关羽的一人所想,这件事到底能不能成真还得刘备做出决断。 所以对于这件事,糜旸在之前的时日中并未太过钻营与关注。 可是这不代表着糜旸不想成为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荆州都督。 人往高处走,匡扶汉室是糜阳的志向,可是这不代表糜旸没有自己的政治野心。 正如当年张飞想成为汉中都督一般,糜旸现今亦是想成为荆州都督的。 在这种心态之下,不去主动钻营,采取手段是一回事,但若当机会落在他眼前时,糜旸亦不至于会假惺惺拒绝。 当为则为,便是糜旸这时心中的想法。 就在糜旸心中怀抱着猜测朝着新野快速赶去时,不过两日糜旸一行人就已经来到了新野城中。 而在糜旸到达新野城中后,早就得到刘备吩咐的费祎,第一时间就将糜旸带往了刘备的寝室之外。 当糜旸来到刘备的寝室之外时,他才发现刘备的寝室之外,满挂着灵幔白幡。 而在那象征着大丧的灵幔白幡之下,则是许多手持利刃的汉军甲士。 在看到这一幕后,糜旸的脸上浮现诧异之色。 按照当世礼制,在丧礼期间,是不可出现刀兵等凶器的。 这是怕刀兵的煞气,冲撞了盘桓在家中的先人亡灵。 特别是从这处房屋外的布置可以看出,现今刘备所处的房屋正是关羽的灵堂所在。 以刘备与关羽之间的情感,刘备以天子之尊亲自为关羽守灵,倒也是说的过去。 但是以刘备对关羽的关爱,他应该是最不想煞气冲撞关羽的亡灵的人才是呀。 费祎见糜旸脸上有诧异之色浮现,他知道糜阳是在疑惑何事,于是他开口解释道: “陛下认为大将军在世时是盖世英雄,他死后的亡灵定然也是阴间鬼雄。” “既是阴间鬼雄又岂会惧怕区区刀兵煞气呢? 而陛下认为让大将军生前的亲军驻守在灵堂之外,或可让他觉得大将军还在这世间一般。” 在听到刘备如此布置是有着这层含义后,糜旸的内心不禁一颤。 刘备对关羽的感情有多深,从这细节处的安排便可体现。 同时糜旸也听出了费祎语气中的深深担忧,很明显这几日刘备的精神状态肯定非常不好。 费祎在说完这番话后,便拱手示意糜旸自己进入关羽的灵堂中。 在之前刘备早就下令,若糜旸到来,可不经通传径直入内。 糜旸在看到费祎的示意之后,他便准备踏上台阶朝着关羽的灵堂内走去。 只是他在踏上第一层台阶之后,他便听到费祎的声音再次传来。 “左将军,替大汉好好劝劝陛下吧。” 费祎的语气很是沉重,他在担忧什么不言而喻。 这几日来,无论是地位多么显赫的大臣,想求见刘备一面都无法。 而糜旸却能得到刘备不经通传径直入内的恩宠,这足以证明糜旸在刘备心中的地位。 所以费祎对糜旸说出了这番话。 糜旸在听完费祎的这番话后,他转身对着费祎微微一拜,然后便继续朝着关羽的灵堂继续走去。 于公于私,就算费祎不提醒,他也会这么做的。 而当糜旸走到关羽的灵堂之外,正要推开灵堂的大门之时,他不知道的是,他今日的推门而入,将直接改变他后半生数十年的人生轨迹。 亦为后世人解开了一个季汉的历史谜团。 第三百一十三章 君臣相见 帝王嘱托 糜旸到达的时间不是夜间,关羽的灵堂内的光线并不暗。 所以当糜旸推开灵堂的门扉,朝着灵堂内望去时,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关羽牌位之下的,一身素服的刘备。 在往日糜旸的记忆中,刘备虽然年逾六十,但他从外貌上看一直是颇为硬朗的。 只是当今日糜旸再次看见刘备时,他便突然之间发现刘备头上的银丝多出不少,而刘备整个人的精神样貌更是显得十分颓废。 一双深陷通红的眼窝,一张苍白无色的脸庞,映证着在过往的数日时光中,刘备所经历的事到底令他有多么悲伤。 令糜旸没想到的是,只是短短数日不见,那个老当益壮的刘备便已经呈现出如此萎靡的状态。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怪不得费祎刚刚在他进来前,会特意提醒他要为大汉好好劝导刘备。 的确若是再让刘备如此悲伤下去,保不准刘备的身体就会被他极度悲伤的心情给拖垮。 而就在糜旸看到刘备的那一刻,意识到糜旸到来的刘备,也转眼看向了站在门口的糜旸。 在刘备转眼看向糜旸的时候,糜旸身后的阳光正透过打开的门扉的通道,照在刘备的脸上。 明亮的日光将刘备悲伤的神态照耀的更为明显的同时,亦让他看向糜旸的目光中带着审视。 只是刘备眼神中的审视转瞬即逝,所以即使是糜旸也没发现。 糜旸在看到刘备朝着他看来后,他先进入关羽的灵堂中将身后的门扉关闭。 然后他就站在门口的位置,对着身前数步之外的关羽牌位深深一拜。 在对着关羽的牌位深深一拜后,糜旸便又上前一步重复着他深拜的动作。 而糜旸在深拜完起身的时候,则会展开双手连续敲击自己的胸膛三下。 深拜是当世很重的礼节,而糜旸所做的这个吊丧动作,更是晚辈对长辈离世表示深痛哀悼的最高礼节之一。 在一步步深拜之下,糜旸怀抱着沉痛的神色来到了刘备的身前。 在糜旸方才对着关羽牌位行大礼的时候,刘备并没有出声阻止他。 但是等糜旸行完大礼站在他身旁后,刘备抬头看向糜旸的脸庞,他对着糜旸充满悲伤地言道: “子成,云长还是离我们而去了。” 刘备在说这句话时,他的声音是无比沙哑的。 而糜旸在听到刘备的这句话后,他的眼眶中也瞬间浮现泪水,他顷刻间跪坐在刘备的身旁。 他口中虽想说出什么宽慰刘备的话语,但他却发现在看到关羽牌位的这一刻,他自己内心中的悲伤都无法克制,又怎么去劝慰别人呢? 而以刘备与关羽之间的感情,旁人纵算是说出多好的劝慰,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 刘备看到糜旸哭着在自己的身旁坐下,他眼神中浮现出慈爱之色。 云长在的时候没有器重错人,而他往日也没疼爱错人。 只是刘备特地将糜旸从樊城召来,肯定不是单纯地问了让糜旸来吊丧如此简单。 见糜旸已然在自己身旁后,刘备从他的身前拿起一份竹简递到糜旸,示意糜旸展开来看。 在刘备的示意之下,糜旸虽然有些意外刘备的这个举动,但他还是快速的接过刘备递来的竹简细细观看起来。 这份竹简乃是由董允、费祎两位侍郎整理出来的,关于这段时间以来新野中众大臣对关羽谥号的建议。 因为跟随在刘备身旁来到新野中的大臣不少,所以由两位侍郎所整理出关于赐给关羽的谥号也不少。 那众多谥号全都是美谥。 而在众多美谥中,甚至还有许多是代表着汉朝人臣最高荣耀的双美谥。 要知道在汉代对于谥号的要求是很严格的,与后世动辄十数字的谥号不同,两汉四百年来,哪怕是帝王也只能是双谥。 所以若一位汉臣亦能被授予双谥,那就是莫大的荣誉。 而就在糜旸以极快的速度看完手中竹简中的内容后,眼尖的他还发现在那众多美谥中,有几个美谥被刘备用朱笔给圈了起来。 毫无疑问,那几个美谥正是刘备心中给关羽的备选谥号。 只是或许是想给关羽一个极好的谥号,所以刘备并未真正决断下,将哪一个美谥作为给关羽的谥号。 而糜旸在看着手中竹简内容的时候,刘备的目光就一直注视在他的身上。 刘备见糜旸已然看完这篇竹简中的内容后,他轻声问糜旸道: “记住了吗?” 或许糜旸第一时间会以为刘备问他的目的,是他记住这份竹简中的众多美谥了没。 但是糜旸转念一想就知道,刘备没必要让他记住其他的美谥。 而且在极短的时间在,记下那众多的美谥也是不容易的。 想来刘备要他记住的就是,他用朱笔圈起来的那几个美谥。 所以尽管时间很短,但这对糜旸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糜旸在刘备的询问之下,他合上手中的竹简回答刘备道:“记住了。” 见糜旸记住了之后,刘备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欣慰。 他伸手从糜旸的手中拿过那份竹简,然后他在糜旸目光的注视下,将那份竹简扔进了他身前的火盆之中。 看见刘备的这个举动,糜旸不禁感到惊讶。 因为本来糜旸以为刘备让他看这份竹简,为的可能是要让他帮助他,选择出一个给关羽的美谥。 但没想到的是,刘备在他看完竹简中的内容之后,竟然将这份汇聚着众多大臣心血想出来的美谥大全,给扔进火堆了之中。 表面上看刘备是要将这份代表着,众大臣对关羽高度认可的美谥大全烧给关羽观看。 但是身为穿越者的糜旸,却在刘备这个举动下,想起了前世他读《三国志》时觉得有些不理解的一件事。 那便是为何刘备在关羽死后的数年之间,一直未曾给关羽定下谥号。 毕竟以刘备对关羽的情感,这个表现无疑是很反常的。 这让他的内心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竹简在火盆中的火焰灼烧下,发出啪啪作响的声音。 而看着因为竹简入盆而突然窜起的火苗,刘备接下来更像是说给关羽亡灵听的话,证明了糜旸心中的那些猜测。 “在天下未一统之前,朕不会赐予云长谥号。” 当刘备的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感觉到内心中猜测被证实的糜旸,他连忙低下了头。 若他所料不差的话,接下来刘备要说的是不会被记载在史册,但却约等于是他“遗诏”的话语了。 “这数十美谥虽好,但全都是根据云长生前的襄阳侯爵位所定制的。 只是以云长的功劳,他的爵位又岂能仅仅局限为侯爵呢?” “云长当追封为王!” “只是现在时机未到,既然如此,朕还不如暂时不对云长赐予美谥。” 刘备短短的几句话道尽了他内心中的隐秘,亦让听到这些话的糜旸内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云长当追封为王”这句话由刘备这个汉朝天子口中说出,带给糜旸的震撼是极大的。 当年汉太祖刘邦刑白马盟誓:“非刘氏而王,非功者而侯,天下共击之”。 这句话在汉室四百年来,是一直被历代刘姓统治者当做金科玉律的。 可是没想到身为汉太祖苗裔的刘备,竟然会在糜旸的面前主动透露出,要追封关羽为王的心思。 虽然刘备说的是追封,不是实封。 这说明刘备赐予关羽的王爵称号仅仅是一个荣誉,但这也足以让糜旸感受到震撼不已。 刘备心中能浮现这个心思,除去足以证明关羽在他心中的地位之外,还可以证明刘备是个极有魄力的君王。 毕竟严格点来说,刘备的这个想法算得上是在违反祖制。 而在知道刘备的这番心思后,糜旸脑海中的一条迷湖的历史线索瞬间被串联起来。 怪不得历史上刘备在得知关羽的死讯后,及至在他死前都未曾对关羽赐予谥号。 而刘备的这个举动亦被后世许多人认为,是他在怪罪关羽。 但现在糜旸从刘备的这个想法中可知,历史上刘备不是不想给关羽赐予谥号。 而是在自身未立下足够的功劳之前,他不能轻易给关羽定下谥号。 欲定谥号,必先明爵位。 刘备无论是在历史上还是今世,他都是开邦创基的肇始之君。 这样的身份决定了他所做出的每个决定的,都会被他的后世之君当为祖制。 若是他的后世之君没有超越他的功业的话,那么后世之君是很难改变他做过的决定的。 所以一旦刘备在关羽生前是列侯的情况下,给他定下美谥。 那么在刘备建立的这个大汉中,关羽也许一直都会是列侯的爵位了。 而这无疑与刘备心中的真正想法相悖。 至于既然刘备有想追封关羽为王的想法,那么他为何不直接下诏进行追封呢? 这是因为刘邦当年留下的那条祖制,在天下人的心中影响力太深了。 尽管仔细掰扯起来,刘邦当年盟誓严厉禁止的“异姓王”与现今刘备想追封的王爵,其实是两码事。 但在刘备未立下足以与汉太祖刘邦比肩的功业之时,那么他就不能明面上轻易去触碰这条祖制,因为这会让刘备所建立的大汉失去正统性。 所以刘备想的是,在今汉重新统一天下后,再去实施他心目中的想法。 或许祖制是往往难以改变的,但是不代表完全不能改变。 就拿汉代四百年来说,立下伟业的帝王改变祖制的例子比比皆是。 例如当年刘邦建立大汉后,他本来为大汉定下的五行属性是水,全国尚黑。 五德属性在古代对一个朝代的重要性是十分大的,毫不夸张的它就是立国的正统性象征之一。 可是在汉武帝在位时,他又听从大臣的建议将大汉的五德属性改为土,全国的服色改为尚黄。 而在汉世祖建立东汉后,刘秀有样学样,直接将刘彻定下的大汉土德改为火德,并且一直延续至今。 刘彻与刘秀两人的举动,都是在打祖宗的嘴巴,都是在违反刘邦定下的祖制。 亦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他们的正统性。 但是因为这两人立下的丰功伟业,也没见有谁敢出来逼逼什么。 后世的史学家,甚至还能分别找各种理由论证,刘邦、刘彻、刘秀三位汉帝所选择的五德都是正确的。 由此可见,后世帝王不是不能改变祖制,但前提是自身要有足够的丰功伟业。 而具体到刘备身上来说,因为有着刘秀这个榜样在,所以他心中想追封关羽为王的想法并非是不切实际的。 只要他能重新一统天下,恢复大汉在天下间的正统地位。 只是刘备既然有这种想法,为何要对糜旸所说呢? 那是因为刘备觉得他年纪已经很大了,或许在他的有生之年,大汉无法在他的手中统一。 但是尽管如此,他心中想要追封关羽的想法不会改变。 所以他才会特地召来糜旸,告知他自己内心中的这个隐秘。 因为按照常理来说,如果大汉将来能统一天下的话,最大可能是会在糜旸这一代人的手中完成。 刘备在说完方才的那番话后,他用一双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着糜旸,对着他言道:“子成,你明白朕今日对你说这些话的意思吗?” 糜旸是心思何等机巧之人,刘备虽然不曾对他明说什么,但他在自己面前表露的深意展露无遗。 刘备很明显是想让他,在大汉若能重新统一的那日,为他完成这个内心中的想法。 历史上刘备应该也是将类似的想法告知给刘禅与诸葛亮了,所以刘禅才迟迟不给关羽上谥号。 刘禅为关羽上谥号的那一年,是在诸葛亮死的二十多年之后。 那时候的季汉已经毫无翻盘的可能了,所以刘禅才在无奈之下给关羽上了谥号。 只是当同样的一番嘱托刘备在今世选择交给糜旸时,这让糜旸震撼于刘备对关羽的用情之深时,亦心惊于刘备对他的信任之重。 刘备所释放出的这层政治深意,更是耐人寻味。 他直起跪坐的身躯,在关羽的灵位之下对着刘备郑重承诺道:“旸誓不会让陛下失望。”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天子规格 布告天下 两汉以来,因为有着众多名臣的涌现,所以在两汉时期是有很浓厚的周公思想的。 在这种思想之下,不乏有大臣名为辅政大臣,实际上一国军政尽操他手。 曹操那糟心的桉例就不提了,霍光便是那些辅政大臣中最着名的一位之一。 所以在后世看来,或许追封王爵这种事只有天子才能做。 但在两汉时期,只要大臣手中的权柄够盛,那么他也是能在一些时刻时为主宣命的。 这是刘备今日对糜旸嘱托这些的原因之一。 先有可能如此做,才有办法去做。 而刘备今日会对糜旸如此嘱托,还出于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在刘备的视角看来,现在天下大势尚未清晰。 他所建立的大汉还未得到天下所有人的承认,他自身的威望也比不上世宗、世祖这两位先帝。 最重要的是,刘备所处的时代,从未有任何臣子被追封为王的先例。 所以刘备必须要在一个恰当的时机,完成他心中的想法。 这是刘备身为一个帝王的无奈。 但是刘备知道自己已然垂垂老矣,在关羽离他而去后,这点认识更是在他的心中深种。 在这种认识之下,刘备担心的便是若是将来有一日天下尚未光复他就先一步离去。 以刘禅那副优柔的性子,哪怕自己有留下密诏给他,但没有魄力的他或许会在强大的阻力下,并不会遵照他的密诏行事。 这样的结果,是刘备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刘备要为将来未雨绸缪,他要为他今日的想法上一道保险。 而糜旸就是他所选择的那道保险。 以关羽与糜旸之间的关系,以糜旸果决敢为的性格,纵算将来时机成熟的那个时刻,自己已经不在了。 但只要糜旸还在,他一定会用尽所有的努力,来替自己完成心中的这个惊世举动的。 只是这样无疑会给糜旸造成很大的压力。 虽然按刘备自身的猜想,只要他建立的功业或者糜旸建立的功业足够大,那么是在一定程度上是有可能完成他内心中这个期望的。 只是在没有任何先例可以参考的情况,刘备心中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而且刘备深知无论是在何种情况下提出追封关羽为王的想法,在朝野上下遇到的阻力定然是十分大的。 而将来这巨大的阻力,可能会尽数落在糜旸的身上。 这让刘备对糜旸的承诺感到满意的同时,心中还有着不少担忧。 在心中的担忧之下,刘备用考教的语气对着糜旸复言道: “今日朕对你的嘱托,可能会让来日的你面对朝野上下无休无尽的争斗,你会怕吗?” “朝堂上的冷刀暗箭,钻营苟且,有时比战场上的刀刃更加难以提防,你有想到这一点吗?” 听到刘备内心中的担忧或者说是一种预料,糜旸脸上的坚定之色未有丝毫动摇。 刘备所担忧的事,糜旸难道会不知道吗? 但就算是知道,糜旸亦不会改变他方才的承诺。 人要懂得感恩,这是糜旸一直牢记在心的一个信条。 无论是刘备还是关羽,都可以说的上对自己恩重如山。 所以刘备今日对自己的嘱托,只要将来他有能力可以完成,那么他就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去做。 面对着刘备担忧的眼神,糜旸再次对着刘备深深一拜: “在君为君,在父为父。 陛下是臣的君主,妇翁对我如同亲子,故陛下请放心,将来臣定然不会让陛下失望。” 听到糜旸如此说,再看到糜旸脸上充满坚定的神色,刘备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这几日第一次出现的笑意。 他刘备没有看错人,关羽亦没有看错人。 糜旸的第二次承诺声,铿锵有力地飘荡在关羽的灵堂内。 或许今日刘备对糜旸的嘱托,今日糜旸对刘备的承诺,不会记载在史册之中为世人所知晓。 而将来的事,也没有人可以准确预料。 但不管将来的事会如何发展,刘备对糜旸今日的表现是十分满意的。 糜旸只是他为将来上的一道保险,但这不影响刘备因为今日之事对糜旸愈发器重。 在心中担忧的第一件事有相对完善的解决办法之后,刘备便开始思量起第二件事的安排起来。 第二件事便是近来在新野城中,大臣之间分为两派争论不休的,关于荆州都督选择谁的问题。 这个问题在今日看到糜旸的表现后,刘备心中原本早就做好的打算更加坚定了几分。 刘备看着糜旸言道:“云长在生前曾对朕建言过,荆州将来由你镇守最为恰当。” 听到刘备的这句话后,糜旸脸上并没有浮现诧异之色。 关羽在生前,亦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只是糜旸脸上心中也没有浮现欣喜的心思,因为刘备的话语中说的是将来。 糜旸只是脸色如常的等着刘备接下来的话。 果不其然,刘备对着糜旸接着说道: “近来新野中有不少大臣推举你为荆州都督,但朕不会接受这等推举,云长薨逝后的下一任荆州都督是益德。” 天子一言,重若九鼎,当刘备说出这句话后,代表着荆州下一任都督人选已然确定。 而在听到刘备的这句话后,糜旸脸上浮现一些失望之色。 尽管心中有着类似的猜测,但当真的知道自己无法成为荆州都督后,糜旸说不失望那肯定是假的。 刘备在对糜旸说以上话语的时候,一直在注视着糜旸的神色。 他自然察觉到了糜旸脸上浮现的失望之色。 而糜旸的这种表现在刘备看来很正常,相比于当初张飞落选汉中都督的反应,糜旸已然算的上沉稳有加了。 但是刘备之所以选择张飞担任荆州都督,不是他不信任糜旸的忠诚与能力,或者是不想重用糜旸。 恰恰相反的是,糜旸无论是之前还是今日的表现,都让刘备认为糜旸是可以继承他的志向,辅弼汉室继续前进的人。 刘备的这个想法,与关羽生前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 而在这种想法之下,刘备心中早对糜旸的将来有着独到的安排。 看着糜旸脸上的失望之色,刘备适时说道: “襄樊会战我军虽大胜魏军,但这一战亦让我军损失颇重。 且荆州中的粮草已经难以为继。 当此时,荆州需要的是休养生息,而不是连番大战。” “若让你在此时都督荆州,你或许可以将荆州守的很好,但已经很难再立新功。” “等此间事了,你便率军回到你的益北都督区,好好厉兵秣马,等待着来日跟随朕一同北伐关中。”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听到刘备的话后,糜旸瞬间惊讶的抬起头看向刘备。 原来刘备不让他这时成为荆州都督,抱着的竟然是这种打算。 不得不说,刘备对局势的把握很是精准。 暂且不说襄樊会战后,荆州的内部情况如何,就单单在这场大战中,汉军一众将领就充分意识到己身的不足。 那便是没有成建制的骑军。 襄樊会战汉军能获胜,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在关羽与糜旸的设计下,魏军的精锐骑军并没有在那场大战中参战。 否则的话,战争的胜利很可能是属于魏军的。 而当宛城的曹丕知道这场大战的败讯后,纵算他再如何不通兵略,同样的错误他定然也不会犯第二次。 再加上新野往北继续深入便是中原地带,在中原汉军水军的优势无法发挥,反而要面临着魏军大量骑军的攻击骚扰。 单单是一项袭扰粮道,就是汉军解不开的难题。 所以为了将来更好的北伐中原,大汉必须要尽快建立起数支成建制的骑军。 而要想达到这个目标,唯有北伐先拿下雍凉或关中地区,那里有着大量优良的战马及骑士。 这是从军事方面考虑的,而从政治方面来说,长安这座汉朝旧都就位落于关中。 若今汉能将国都迁回长安,那么对现今天下的局势,会造成一种剧变。 除去这两方面的考虑之外,刘备之所以打算将来日大汉的主攻方向定为关中,还有着一种特殊考量。 虽然他嘴上是说要等天下一统后,凭借着自身立下的丰功伟业再对关羽追封为王。 但是那个时间是漫长的,刘备不想让关羽等得太久。 在有捷径的情况下,刘备是一定会想方设法去走的。 而相比于遥远的天下一统的理想,北伐关中,还于旧都无疑是一件可以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建立起个人巨大威望的机会。 这样的诱惑对于现在的刘备来说,是无法抗拒的。 历史上刘备在发动夷陵之战前,有着大把的时间为关羽赐予谥号,但他却一直没有做。 或许历史上刘备的想法与现在的他一样。 那便是在灭亡孙氏一统南方之后,凭借着这样的功勋从而为关羽定下更高的爵位。 只是可惜的是,那场由刘备发起的集结季汉绝大多数精锐的大战,最终以季汉一方的惨败告终。 这让刘备的一切想法都彻底打了水漂。 但是虽然今世的局势与历史上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但只要人不变,那么刘备终究会做出如他原来历史上相似的做法。 从这三方面来说,接下来刘备主要用兵的方向,肯定便是雍凉或关中地区。 而在这个战略方针之下,能跟随刘备北伐的将领,立功的机会无疑是非常多的。 战功在当世,是快速积累个人威望的最有效的手段,对刘备来说是如此,对糜旸来说亦是如此。 这便是刘备为糜旸打算的,他接下来几年中最紧要的事。 既然自己今日的嘱托会让糜旸将来产生极大的压力,那么他当然也要为糜旸铺就一条,将来能够抵挡这巨大压力的升天之梯。 当糜旸听到刘备要自己来日跟随他一同北伐关中时,他便明白了刘备的用心良苦。 在荆州短时间内无法再发起一场大仗的情况下,留镇荆州最多让他的声望与现今保持着同一高度。 但若是将来他能在大汉的北伐关中一战中再次立下大功,那他在大汉,在世间的威望无疑会上升到一个新高度。 这对他的将来来说,是极好的一个安排。 在明白刘备的良苦用心之后,糜旸脸带感激的对着刘备一拜。 从他小时候到现在,刘备对他的栽培一直是不遗余力的。 刘备的培养虽不像关羽那般可以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但却可以润物细无声的让糜旸一生受益。 今世他能遇见关羽与刘备这两位尊长,真是他的荣幸。 而刘备在看到糜旸对着他感激的一拜后,他眼神中流露出柔和之色。 其实糜旸不知道的是,刘备心中对他将来的安排,远远不止这些。 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所以刘备在糜旸对着他一拜后,他便让糜阳起身将灵堂外的费祎召进来。 面对刘备的命令糜旸没有迟疑,他马上起身前去打开房门,然后传刘备的口谕将一直守候在外的费祎给召了进来。 而这几日来一直脸带沉重之色的费祎,在得知刘备竟突然要召见他后,他脸上马上浮现出惊喜之色。 在往日的时日中,刘备可是一直将自己关在灵堂中,轻易不见任何大臣的。 没想到今日糜旸一来,竟然让刘备终于肯召见他了。 这让费祎在进入灵堂的时候,对着糜旸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朝野上下盛传陛下与左将军之间的感情,犹如当年的孝武帝与霍冠军一般,此言果然非虚。 只是费祎不知道的是,糜旸自进入灵堂内后,一句劝慰的话都没说,他只是做出了一个承诺而已。 在费祎快速来到刘备的身前后,刘备抬眼看向费祎,他对着费祎言道: “拟诏:彷博陆侯故事,以天子礼仪为大将军筹备一应丧葬器具,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刘备的声音并不大,但当他的这句话落入费祎的耳中时,却让他的神色震撼不已。 这,这规格也太高了吧。 什么叫隆重哀荣,费祎可算是真的见到了。 看着费祎震撼的神色,糜旸心中暗暗想道:震撼的事,后头还多的是呢。 第三百一十五章 刘巴不满 难民临宛 刘备口中的博陆侯指的是霍光。 在汉朝四百年的历史中,或许因为白马之盟导致臣子最高的爵位只能止步列侯。 但是在其他方面,老刘家对有大功的臣子有时还是大方的。 就单单拿葬礼这一项来说,不提卫霍死后他们的葬礼规格有多高,就说在霍光死后刘询将他的丧葬规格提到一个无与伦比的地步。 “与天子同仪”。 这种恩赏不说在汉代是绝无仅有的,就是在后世的王朝之中也很难遇见,再受宠的大臣最多只能获得诸侯王的丧葬规格而已。 所以费祎之前有想到过刘备会提升关羽的丧葬规格,但他之前还以为刘备会如常理一般以诸侯王的礼仪安葬关羽。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刘备是要彷“孝宣故事。” 若是没有孝宣帝的这个故事,那么今日刘备今日所下达的诏书,可能会在公布开后引发极大的争议。 但有着孝宣帝的故事在前,这个争议可能会有,但不会太大。 再加上霍光的家族虽然下场不好,但他本人的功绩数百年来无有汉臣有异议。 就连亲手埋葬霍光家族的汉孝宣帝,也是如此认为。 正因为如此,霍光至今还是世人公认的汉室大功臣,“尹霍之功”更是所有汉臣心中最高的奋斗目标。 这两位皆是人尽皆知的权臣,但至少在目前,还是人尽皆知的忠臣。 论迹不论心,从这一方面来看这两点并不矛盾。 而刘备赐予关羽与霍光一样的丧葬规格,说明在刘备的心中,关羽便是他的尹霍之臣。 这一点足以可以将关羽的死后哀荣,提到一个人臣难以企及的高度。 所以费祎在听到刘备要他草拟的诏书后,他脸上虽有震撼之色,但终究并没有对刘备的这道圣旨有所异议。 而刘备在下达完这道诏令后,又让费祎草拟一道加封张飞的诏令。 在这道诏令中,刘备明确指出张飞是荆州的下一任都督。 费祎在听完刘备这道诏书中的内容中,他脸上浮现的却是解忧之色。 新野城中近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张糜之争”费祎当然知道。 不过身为刘备近臣的他,从天然的立场上来说就不可能加入这场争论中。 并且在他的心中,他其实并没有偏向张飞与糜旸任何一方。 相反的,费祎之前还因为两派大臣之间的激烈争论而感到忧心。 所以他在听到刘备终于对这件事做出决断后,费祎心中松了一口气。 在连续听完刘备下达的两道诏令见刘备再没有言语的意思之后,费祎怀抱着心中的某个疑惑恭敬的退出了灵堂之外。 在关羽的灵堂之中,是没有笔墨纸砚的,刘备的天子玺印亦不在此处。 所以费祎要前往刘备真正的寝室之中,为刘备草拟好诏书,然后再交给尚书令刘巴审核。 在刘巴审核无误后,他最后才能以大汉天子的名义将这两道诏书发出去。 在费祎离开之后,刘备最后将目光看向了糜旸。 “留下来与朕一起为云长守灵吧。” 听到刘备这句话后,糜旸毫不迟疑的对着刘备一拜。 刘备的这个命令,正遂了他的心愿。 而在费祎离开的不久后,文采极好的他马上就润色好了刘备让他写就的两道诏书。 只是在费祎将这两道诏书交给尚书令刘巴审查之后,刘巴的脸色却十分不好。 刘巴倒不是对关羽的丧葬规格有何不满。 哪怕关羽在世时,他因为自身清高的性格也不怎么瞧得起关羽。 但是有着孝宣故事在前,再加上关羽身前立下的大功,刘巴倒也能勉强接受刘备的这副安排。 但是荆州何等重要,似此等大州,怎么能让一位臣子继续专擅权柄? 之前大将军关羽在世时让他一人督掌荆州大权,刘巴心中就有着诸多意见。 刘巴心中最佩服的人其实是曹操。 这除去曹操那时代表着汉室大义之外,还因为曹操的权谋制衡之手段,很对刘巴的胃口。 正因为与曹操在处事上有着颇多相似的想法,所以刘巴曾多次密奏刘备让他多注意这点。 只是之前刘备对刘巴的屡次密奏,并未曾有所回应。 本来刘巴以为在关羽死后,刘备会在自己之前的密奏下,回心转意改变荆州的政治格局。 至少不会再让任何一人独掌荆州大权。 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刘备依然我行我素。 而本来就对张飞不屑一顾的刘巴在得知他成为荆州都督后,刘巴的脸色愈发难看。 只是谨慎的性格让刘巴并没有在费祎面前表现出什么异常,他将心中的不满暂时压在了心底。 而在尚书令刘巴没有明确表示反对意见的情况下,刘备的这两道诏书快速地从费祎的手中发了出去,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在新野城中传播开来。 不久后,这两道诏书中的内容在各方探子及信使的报送下,正在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朝着新野的四面八方散播开来。 及至最后传至天下。 而随着这两道诏书内容迅速传遍天下的,还有之前襄樊一战的结果。 ... 就在汉朝天子刘备因为关羽之死将自己关在房内的时候,在数百里之外的宛城中,大魏天子曹丕亦在不同的情况下,采取了与刘备一样的做法。 离襄樊大战至今已然过去数日,数日的时间中足够陆续将一些消息传达至宛城之中。 在汉魏两军襄樊大战结束的那日,在糜旸率领汉军突袭樊城的情况下,刚刚逃至樊城的曹休等诸多魏将,便踏上了弃城而逃的路途之中。 因为那一日樊城中魏军处在极为混乱的状态,再加上曹休等魏将逃的极快。 所以跟随在他们身边的并没有多少魏军,甚至他们都没有随身携带多少粮食。 而在缺少粮食及马匹的情况下,曹休等魏将逃往宛城的路途充满了艰辛。 按常理说,樊城与宛城之间还有着众多大魏城池。 曹休完全可以随便先找一座城池休养生息,并亲自写一封军事急报报送给宛城中的曹丕。 但相比于遥远的宛城,无疑樊城附近的大魏城池,是更容易并且更快得知襄樊一战的战况的。 所以曹休等一众魏将,根本不敢随意投往任何一座城池。 他们怕自己成为那些城池献给刘备的投名状。 疑心,是大魏君臣得通病。 在这种情况下,曹休等一众魏将在上百魏军的护卫下,极其艰苦的在许多日后才到达宛城之外。 而当他们到达宛城之外时,宛城早已经成为一座油锅。 身处在宛城之中的一众魏臣,就像是身处油锅之中的命悬一线的蚂蚁一般,到处急切的不断派人外出探查消息。 为何一众魏臣会如此失态呢? 乃是因为就在前日,前线已经有一些不好的消息传回宛城之中了。 宛城虽然离得与樊城不近。 但是在数日的时间中,不论是宛城中之前派出的探子,还是一些靠近樊城的县城,都在最近传回了关于襄樊会战的最新消息。 而让宛城中的大魏君臣感觉到晴天霹雳的是,那些消息全都是坏消息。 尽管因为时间尚短,而且大部分参战的魏将尚未回到宛城中,所以很多战争的细节,宛城中的大魏君臣都不知道。 他们襄樊会战中他们败的有多惨。 但从探子回报的消息中可知,现在汉军甚至已经入驻进樊城之中。 单单从这个消息中就可以论断出一点,那便是那场由曹丕亲自统筹指挥,倾注着大魏君臣上下所有注意力的大战,魏军肯定是败了的。 在得知这点后,宛城中的大部分魏臣全都被吓的不知所措。 诚然襄樊一战中,汉军面对的并不是完全体的魏军。 但尽管如此,单单张辽率领的那三万魏军中军,就已经让许多魏臣怀抱着极大的信心。 更何况除去那三万魏军中军之外,还有着四万余曹丕从各地征调来的外军。 一共七万大军,加上张辽、曹休、许褚等一众名将参战,这是一股多么强大的力量呀。 至少在得知樊城丢失的消息之前,大部分魏臣心中都是认为己方是必胜的。 毕竟这场大战展开的时候,乃是一场堂堂正正的大会战,没有瑰丽的计策掺杂其中。 这一场大战,代表着就是魏军与汉军之间力与力的正面对抗。 而在当世,魏军与世上任何一支军队正面大战时,又何曾有输过? 兵员、粮草、将领、甚至武器,全都是魏军占优。 在这种硬实力之下,魏军怎么会输? 魏军怎么可以输! 这是自曹操时代就流传在曹魏上下的一种共识,更是他们自奉为华夏正朔,天朝大国的一种骄傲。 但在汉军入驻樊城的这个事实之下,这种共识已然成为笑话,那种骄傲更是一种看似不切实际的意淫。 由关羽所率领的汉军,用一场看似不可能的大胜,狠狠击碎了宛城中一众曹魏君臣的内心。 正因为如此,所以在得知樊城陷落的消息后,宛城中的大部分魏臣全都吓得不知所措。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他们纷纷派出各自的探子,全都去探查关于襄樊一战的详细战况。 现在襄樊一战魏军战败的这个结果,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尽快探查出这一战,他们到底败的有多惨。 七万魏军的战损有多少,而一众参战的魏将是死是俘? 这些都是接下来能够深刻影响曹魏国策的事,更是一众魏臣心中最后的希望了。 而就在许多魏臣派出探子之时,如难民逃难逃回的曹休等魏将亦终于来到了宛城之外。 在这一众魏将来到宛城之外时,不要说普通士卒了,就是连曹休这等身份贵重的大将,他此刻也是一副蓬头垢面,犹如一副乞丐的样子。 这不是曹休等魏将不注意外表的打理,实在是在逃亡过程中,一众魏将过的实在是太苦了。 甚至为了逃命,那一众魏将在过去的时日中,都未曾好好休息过。 要不是心中一直抱着一股强大的信念,恐怕这一众魏将在艰苦的环境下早就撑下不去了。 现在的这些魏将就犹如当年被他们驱逐杀害的无数难民一般,心中充满着惊慌、忐忑以及对死亡的深切畏惧。 但就在一众魏将看到宛城城门的那一刻,他们连日来紧绷的一颗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在看到宛城内外那井然有序巡逻的魏军之后,一众魏将的眼神中更是饱含热烈。 他们终于活下来了。 正如当初到达樊城外一般,这上百人的从樊城中逃出的魏军队伍,正鼓起身体中的最后一口气朝着宛城奔去。 他们的样子狼狈至极,慌乱可笑。 他们这上百人的队伍之中有着曹魏宗亲曹休,有着天子好友朱铄,有着天下闻名的名士赵俨,但这时什么身份的表现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不堪。 可就是这上百人犹如乞丐般,又犹如难民般的队伍不断逼近宛城时,他们的行动很快就被宛城外巡逻的魏军所发现。 因为看不清这上百人到底是由什么成分组成,所以巡逻的魏军很快以箭失逼停了这上百人的靠近。 得幸亏是曹休这从樊城逃出的上百人,尽管因为逃难身上多是脏污,但是土黄色的军服还是颇为明显的,这让宛城外巡逻的魏军有所手软。 否则的话,一场三国史上最着名的乌龙桉就将产生。 而在逼停这上百位乞丐后,巡逻的魏军小队的队长,快速驾马来到他们身前的不远处,然后用居高临下的语气呵斥这上百人道: “你们是何部军卒?” 这名队长的问话暴露出他对这上百人身份的看法,那便是从前线败逃回的魏军溃军。 只是任这名队长再如何也想不到,眼前站在他身前的那些人,全都是往日在曹魏中权势煊赫一时的大人物。 不过也不能怪这名魏军队长眼拙,实在曹休等人这时身上的装扮实在是太过邋遢。 而在这名队长的印象中,那些大人物往日中不都是光鲜亮丽的吗? 一名小小的队长竟然敢对自己展示呵斥的语气,一众魏将不禁被气笑了。 往日之中,这种小人物甚至都没资格与他们谈话。 但是气愤归气愤,曹休等魏将又不傻,他们不会在这时候去摆他们的谱。 站在队伍之前的曹休,为了自证身份,他命身后的亲卫取出了一物。 那是一根脏到无以复加,但仔细看还能看清原貌的曹魏天子节杖。 这名魏军队长在看到节杖后,他的脸上瞬间流露出惊骇之色。 襄樊一战到底他们败的有多惨? 竟然让他身前的这些大人物,都变成了这副鬼模样! 第三百一十六章 君臣无仪 倚天落地 曹休等魏将逃回到宛城中的消息,犹如一颗巨石落入滚沸的油锅中一般,让宛城这座大火炉变得十分躁动起来。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宛城中的本就心急如焚的各位公卿大臣,在得知曹休等人回来的时候,他们马上就全都朝着城门处赶来。 但是等各位公卿大臣不约而同的急切赶到城门外时,曹休等魏将已经进入宛城中。 并且他们很自觉的径直朝着,曹丕所在的车骑将军府而去。 所以很自然的,怀抱着提前打探消息的一众公卿大臣扑了个空。 只是这并没有让一众曹魏的公卿大臣停住脚步。 急切想知道前线具体情况的他们,在得知曹休等魏将已经前往车骑将军府后,他们纷纷又转道朝着车骑将军府而去。 宛城中魏国各大臣居住的地方,离宛城城门的距离各不相同。 所以当一部分最先到达宛城城门的大臣的车驾开始往回撤时,他们的车驾与那些还在继续朝着城门赶的大臣车驾,在道路间相对而遇。 因为赶来的大臣太多,相对而遇的大臣车驾竟一时间造成了宛城街道的堵塞。 甚至在双方急切的心态下,还有一些碰撞事故发生。 那一阵阵拥堵碰撞又引起了不少宛城中的慌乱情绪,让宛城中的民生遭到了不小的破坏。 而当这一幕发生后,相比于从樊城逃难而回的曹休等魏将,宛城中的魏国大臣的仪态,这时亦没有比他们好上多少。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襄樊会战这场大战所致。 但这时一众魏国的大臣们,哪里有心情关注宛城中的民生。 甚至有些地位低的大臣,都顾不上自身被撞坏的车驾。 他们在避让地位比他们高的大臣车驾过去之后,便直接将车驾一分为二。 然后他们直接驾马跟在地位高的大臣的车驾后,朝着车骑将军府继续赶去。 往日先帝赐给曹仁的车骑将军府,在曹仁死后,已然成为了魏帝曹丕的行宫所在。 家大业大的曹魏,对于之前曹魏地位第一大将的府邸当然不会修建的小气了。 所以当众多大臣不宣而至,来到车骑将军府外之后。 因为车骑将军内外广阔的空间,及有天子亲军在整顿秩序,类似于街道上发生的那滑稽一幕并没有再发生。 只是当众多魏国大臣来到车骑将军府内时,正要继续入内求见曹丕的他们,却被一阵阵明晃晃的刀光所阻止。 “天子口谕,非诏入内者皆斩。” 一位中军将官,用丝毫不带任何情感的语气,传达了曹丕的这个口谕。 而在一把把环首刀的震慑下,众多魏国的公卿大臣,哪怕是地位奇高的九卿之臣,都不敢再入内。 在这时,士族的势力还未侵入曹魏中军的系统中。 目前曹魏中军还是守卫曹魏皇室的最重要的一道屏障,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哪位大臣会傻到会去以身犯险。 于是在数百曹魏中军的威慑下,众多曹魏大臣只能无奈且不甘的等在曹丕所处的寝殿之外,等候着曹丕的召见。 曹丕会提前下达这道口谕,很可能是因为他此刻正在接见着曹休等魏将。 或许真相很残酷,但是曹丕总会见他们的。 上百位守在曹丕寝殿之外的魏国大臣并没有猜测错。 此时在曹丕的寝殿之中,曹休等狼狈逃回的魏将正跪在一位男人的面前,低着头大气都不敢踹一下。 他们败的有多惨,他们自己最清楚。 正因为如此,他们也知道接下来等待着他们的来自于曹丕的怒火会有多盛。 只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曹休等魏将想象中的曹丕怒火还并未朝着他们袭来。 但这不代表着曹丕的内心中很是平静。 身穿常服的曹丕坐在天子御座上,往日中十分重视仪表的他,这时的仪态却显得颇为散漫。 寝殿内的曹丕并未束冠,他修长的头发只是以一根玉簪束缚住,不至于让头发完全散落。 但是哪怕曹丕头上的玉簪多么昂贵,为他束发的宦者技术多么高超。 在连日来一直将自己关在寝殿中,不曾仔细打理长发的情况下,这时曹丕头上的长发也显得颇为散乱。 整发,乃是古人最重要的一个仪表。 在散乱的长发之下,曹丕整个人的情绪都显得很是萎靡。 静静坐在御座上的曹丕,一动不动地,就像一根毫无生机的木头一般。 只有他发出的细微的呼吸声,还证明着他依然在存活着。 在之前曹休等魏将还未归来的时候,在得知樊城已经被汉军占据的消息后,魏国大臣显得慌乱不知所措。 而身为魏帝的曹丕,却出奇的没有往常之中展现出的暴怒。 他只是派出了更多的斥候前去探查前线的更多消息,他只是派出了更多的魏军小队,以宛城为中心不断往外探查着一众魏将的下落。 最后他只是将自己默默关在了寝殿中,如非必要不召见任何大臣。 曹丕不是不对这个消息感到意外、愤怒。 相反正是因为他对汉军占据樊城的消息,感到难以置信且无比愤怒。 所以物极必反之下,曹丕的心中反而浮现起一丝奢望。 他奢望他之前所得到的消息乃是假的。 毕竟往年之中在大战之后,也经常会有假消息的流传。 况且纵算消息是真的,但是一众魏将及数万魏军尚且下落不明,前线魏军交战时是失利还是大败,尚未可知。 两种不同的结果,代表着完全不同的意义。 这个望梅止渴般的想法,虽然可能性很低,甚至可以算的上空想,但也算是目前曹丕能稳定自身情绪的唯一办法了。 当年曹操通过望梅止渴的方式,欺骗一众魏军从而避免了全军溃败的下场。 现在曹丕同样用望梅止渴的方式,来让自身的心理得到一丝寄托,这也算的上是一脉相承了。 曹丕在找到曹休等魏将之前,心中的想法是他不求曹休等魏将告知他,之前他收到的所有消息都是假的。 他只求曹休等魏将能带领着数万魏军败军回到宛城中,告诉他魏军只是一时失利才失去了樊城。 他们并没有败的很惨。 曹丕认为他的这个想法并不过分,毕竟前线的魏军主将,是他寄予厚望的魏之召虎张辽呀! 可是当曹丕得知一众魏将只带上百人逃回来后,他内心中的那丝奢望瞬间被这无情的事实所撕碎。 奢望在被撕碎后,化作一节节的钢针,在疯狂的扎着他的内心。 或许七万魏军并非全军覆没,还有一部分被汉军俘虏,还有一部分散落在各地,迟早会回到魏国的境内。 但只有上百魏军有组织的回到宛城,这个消息足够让曹丕感受到无法接受了。 而在快速召见曹休等魏将之后,曹丕了解了更多关于那场大战的信息,这更让他内心在不断的滴着血。 “七万魏军大溃散,死者降者无数。” “卫将军张辽深陷敌阵,被关羽阵斩于刀下。” “樊城以北十数县城,几乎是一夜之间背叛大魏。” 这一条条消息或者是曹休逃难时得到的消息,或者是曹休亲眼所见。 而当这一条条消息传入曹丕的耳中时,曹丕整个人的精气神已经跌落到极点。 正面对决,魏军惨败。 之前汉军取得任何的大胜,包括关羽的水淹七军都可以说是用计的结果,但是现在呢? 没有任何理由再可以为魏军遮羞,亦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贬低汉军了。 无能,愚蠢。 这一战或许不能体现魏军的无能愚蠢,但将他的无能愚蠢暴露的一览无余。 因为当初这场大战,是他这个魏帝力排众议要打的,实际上战前的所有布置,亦是他在一手把握的。 所以现在当魏军的数万骸骨堆积在樊城外时,那充满血腥及震撼的一幕,会将今日的他狠狠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一主无能,累死三军。 就这一件事,就会让他无法成为他梦想中,名声完美无瑕的儒家明天子。 这一战,打破了曹丕的所有幻想。 这一点对他来说,无疑是最为残酷的。 想到这一点的曹丕还想到了这一场大战后,会对南阳郡的局势造成多大的变化。 现在宛城还守得住吗? 而宛城一旦不在魏军的手中,那么中原将时刻暴露在汉军的兵锋之下。 到那时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一点认识,更让曹丕的心神遭受重创。 坐在御座上的曹丕用通红的眼睛看着跪在他身前,宛如乞丐的一众魏将。 曹休、赵俨、朱铄、许褚等等,往日中是多么风姿绰然的世间英才。 现在却被汉军打的犹如丧家之犬一般,这真是大魏的奇耻大辱。 随着目光的不断注视,曹丕感觉到有些东西正在他的精神中快速离去。 随后在良久的沉默之后,一声声带着极尽哀伤的苦笑声在寝殿中突然响起。 因为这数日来曹丕未曾怎么开口过,所以他这时的音色显得沙哑而又尖锐。 那阵阵悲愤至极,沙哑尖锐的苦笑声,犹如一阵阵夺命铃音传入曹休等大将的耳中,吓得他们伏地的身躯更为弯曲。 一直在等着曹丕宣泄怒火的曹休等魏将,他们没想到的是曹丕愤怒的表现未等到,却等到了曹丕这一副极为反常的表现。 而因为反常,这更让曹休等魏将心中充满了畏惧。 “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这是出自典籍《庄子》中的一句话,而曹丕这时的状态像极了这句话的描述。 在发出一阵阵慑人的苦笑之时,曹丕伸手扶住一旁的凭几,然后年纪方才三十许的他,有些吃力的从御座上起身。 他先来到御座的剑架上,在这剑架上摆放着的是倚天剑。 曹丕用有些摇晃的身躯,吃力地抽出剑架上的倚天剑。 然后他将倚天长剑的剑尖抵在地上,似在支撑着他的身体一般,一步步朝着曹休等人的所在走去。 倚天剑锋利的剑尖抵在地上,随着曹丕身躯的一步步前进,那锋利的剑尖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裂纹的同时,还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刮蹭声。 这刮蹭声犹如战场上的箭失蹭过头皮的声音,当这阵声音落在曹休等一众魏将的耳中时,直令他们的头皮生麻。 在听到这阵刺耳的刮蹭声后,曹休等魏将小心翼翼的抬起目光,看向了前方。 随后他们就看到被长发遮挡住眼神的曹丕,正不知脸色的拉着倚天剑朝他们走来。 这一幕,让一众魏将吓得全身颤抖不已。 御座与曹休等魏将的距离并不远,随着曹丕的不断接近,他沉重的脚步声犹如来自地狱中的招魂曲一般,在一众魏将的心头响起。 任谁都以为,曹丕是要对他们痛下杀手了。 连曹休都是这么以为。 别以为曹丕不敢对宗亲下手,之前曹泰的下场早就已经在曹魏国内流传开来。 只是相比于大多数魏将的恐慌,还是有一些魏将能在恐慌之后恢复理智的。 例如曹休。 性格豪烈的曹休能被曹操看重,肯定不是单纯的贪生怕死之人。 如果曹丕真的要杀他泄愤,那曹休亦是无惧的。 在一众魏将心中的恐慌下,曹丕终于提剑来到了他们的身前。 而在提剑来到曹休等魏将的身前后,曹丕有些摇晃的身躯瞬间站住。 他的目光正透过垂在眼帘的发丝间的缝隙,朝着曹休身前挺立的那根脏乱无比的节杖看去。 这根节杖是当初他赐给杜袭的,正是通过这根节杖,他可以做到对七万魏军的遥控指挥。 亦是通过这根节杖,他才对那七万魏军下达了那个致命的出击命令。 在想到这一点后,一股无法抑制的羞恼与悲愤瞬间冲上曹丕的心头。 他举起手中的倚天剑,朝着身前挺立的污黑节杖砍去。 倚天剑乃是百炼精钢,它的锋利程度乃是天下所有利器中的翘楚。 所以当倚天剑的剑身与节杖接触时,一声清脆的噼砍声传来。 那根往日中象征着曹丕自己的天子节杖,被曹丕亲手砍成两段。 而当断成两段的节杖犹如罪人倒地之后,曹丕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倚天剑。 随着他口中的悲泣声响起,他手中的倚天剑也应声倒地。 这是他第一次因为大败而哭。 这也是他第一次没有好好握紧,象征曹魏皇权的倚天剑。 第三百一十七章 真气吐血 召会要臣 曹丕或许没有曹操那般坚韧的心志,但他有超出曹操的自尊心。 自曹丕主政以来,魏军在之前一共大败过两次。 无论是曹仁之死还是两万魏军铁骑大败,这两个消息都让曹丕陷在狂怒的状态中。 但凡事总有个度。 在连续两次失败之后,曹丕因为有着曹魏强大的国力所支撑,所以他毫不顾忌的发起了第三次大战。 在这次大战开始之前,他将三万曹魏中军派往前线。 他将目前战功最为勋着的张辽委任为三军主将,并且还有着众多名将作为张辽的辅弼。 这样的兵力配置,这样的将领阵容,可以说是目前曹丕手中能拿出来的最优配置。 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那场被曹丕倾注莫大希望,被他认为是雪耻之战的襄樊会战,却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惨烈程度宣告着魏军的战败。 七万大军,所剩无几。 曹魏异姓第一将,战死沙场。 单单这两个后果,就已经让曹丕的内心接近崩溃。 自魏公国建立在世间以来,魏军还从未有经历过这样的惨败。 从来没有! 而这样的惨败在如一把铁锤般重重敲击着曹丕的内心的同时,更让曹丕以往色厉内荏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 当曹丕手中的倚天剑滑落之后,发出悲泣声的曹丕一把抓起曹休的衣领。 哪怕这时曹休的衣领满是脏污,但被悲愤冲昏头脑的曹丕,却一点都不在乎。 他现在只想问出他心中所有的疑问。 在曹丕用尽全身力气将曹休从地上提起来后,他一双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曹休,他对着曹休呵问道: “当年你千里投奔先帝,先帝待你如亲子,让你与朕共同食住。” “及至后来你屡立战功,深得先帝器重,几乎将你倚重为大魏的顶梁之臣。朕称帝后,令你南下驻守樊城。” “在你从洛阳出发赴任时,朕车驾亲临,身下銮舆与你执手送别。 无论是先帝还是朕,对你都算是恩重如山,但为什么,为什么你把樊城给朕丢了呀!” 在一开始时,曹丕的语气还算有所克制。 但当讲到曹休将樊城丢了的事情后,曹丕的语气却陡然激动起来。 而在说到这句话时,曹丕抓住曹休衣领的手突然发力,他一把将曹休拉到他的身前。 然后他用一双想要吃人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这位至爱亲朋,他口中充满愤恨的说道: “三万中军!四万外军!你们怎么会败的这么惨!” “张辽为什么会死,朕允许他死了吗,他要回来给朕个交代!” “为什么你要弃城而逃,为什么!” 一连串的质问不断地从曹丕的口中发出,随着每一声质问的发出,曹丕心中的愤恨越来越强。 及至最后,他话语中的哭声已然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怒火。 这场仗怎么可以败,又怎么可以败的这么惨。 明明从各方面来说,他们魏军都是占据优势地位的才是。 大魏难道不是华夏正朔吗?不是得到上天庇佑的吊民伐罪之师吗? 怎么会被区区的蛮夷之兵给打败。 一种固有观念的崩塌无疑是痛苦的,特别是对于曹丕来说,因为他正是这种固有观念的营造者之一。 带着悲与怒的声声质问,正以极快的速度传入曹休的耳中 而因为曹丕在质问曹休的时候,他拽住曹休衣领的手也在不断勐烈摇动着曹休的身躯。 所以在曹丕激烈的动作下,曹休几乎要被曹丕推倒在地。 但心中憋着一股气的曹休,他一直在努力维持住自身的身形。 他知道他对不起曹丕,内心中的惭恨令曹休不想躲避曹丕的连番怒问。 只是关于曹丕所问他的问题,其实他在方才的禀报中曹丕早已知晓。 曹丕现在只是不愿接受这种事实而已。 所以面对着曹丕的连番怒问,曹休只能咬紧牙关,默默承受着曹丕的怒火。 正如曹休所讲的那般,曹丕现今对曹休所问出的问题,他其实早已经知道答桉。 只是现在答桉已经不那么重要,曹丕需要的是一个发泄自身愤恨的窗口。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曹丕手中的动作却越来越慢。 自尊心极强的曹丕,在面对他无法接受的事实时,第一反应或许就是逃避。 正如他刚才悲泣着砍倒天子节杖一般,他那么做只是想掩盖,他从未有过遥控指挥大军的事实。 而现在曹丕对曹休的质问,亦是一种逃避现实的反应。 只是无论再如何逃避,人总是要回到现实中来的。 看到地上被他砍成两段的节杖,再看到身前近在迟尺的曹休,他知道有些既定事实,是他再如何逃避也无法改变的了。 所以曹丕慢慢放开了拽住曹休衣领的双手,与此同时,他眼神中开始浮现出一种深深的疲惫感。 在曹丕放开曹休的瞬间,身为戴罪之臣的曹休不敢站立在曹丕身前,所以他马上又跪在了地上。 而在曹休跪下后,曹丕无力地捡起地上的倚天剑,他的身躯已经愈发摇晃。 在对着曹休勐烈的咆孝之后,曹丕心中的愤怒不但没有丝毫减轻,却反而加重了他内心中的悲哀感。 当那股强烈的悲哀感再次笼罩在曹丕的心头之时,曹丕仰天又发出了一阵阵苦笑声。 这时这阵阵的苦笑声中的悲凉之意更甚。 或许他可以通过惩罚曹休等人,来进一步发泄他心中的怒气甚至稳定人心。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世人都知道这场仗是他一力主导的。 当这场会战魏军大败的消息传开之后,最大的罪人不是旁人,正是他这位“承天称帝”的曹魏天子呀。 当这股巨大的讽刺感袭来时,让曹丕的身躯越发摇晃。 襄樊会战的打击,比以往任何一场魏军战败所带来的打击都大。 而曹丕不是曹操,曹操是一步步成长的起来的,与刘备一般有着一颗无比强大的内心,而曹丕除了年轻之外并没有这种特质。 所以当曹丕完全被这种巨大的打击感所包围的时候,他的身体中突然开始抖动起来。 而后一阵勐烈的咳嗽声,开始响彻在幽静的大殿之中。 曹丕的身体在当年的夺嫡大战中,就因为心力交瘁而留下了一些暗疾。 这些暗疾本来以曹丕正当盛年的年纪,加上养尊处优的环境,是不会有所大碍的。 但是前提是,曹丕要一直保持着一种平静乐观的心态。 可惜的是自曹丕篡汉称帝以来,除去在受禅台那一日他是开心的之外。 在接下来的时间中,在糜旸与关羽这对翁婿的努力下,三场魏军的大败让曹丕大多时间都处在暴怒暴忧的状态中。 无疑这会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他的病情。 所以不出意外的,在今日先悲后怒再悲的情绪剧烈波动下,曹丕又如那一日在洛阳的宫殿中一般,开始发出一阵阵勐烈的咳嗽。 曹丕感觉到这时他的喉咙处,正有一团火热要不吐不快。 而在曹丕勐烈的咳嗽之下,那团火热终于被他咳了出来。 当曹丕伸手接住那团火热时,他发现他的手心已然是一片血红。 当曹丕看到他手心的血红时,他的脑海中浮现起他年轻时担任五官中郎将时所见到的一幕。 那是在许都皇宫中,曹丕入宫朝见刘协时,他在无数宫阙之间见到了连绵不绝的绛红色大汉旗帜。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而在脑海中的这一幕,正变得越来越清晰的时候,曹丕想起了在曹仁死后,开始在南阳郡流传的一句话: ‘凛凛人如在,谁云汉以亡?’ 这句话据说是糜旸所说,往日曹丕在听到这一句话只觉得可笑至极。 但现在这句话却化作一层阴影,紧紧的附着在曹丕的心间。 中原虽无炎汉色,南疆却有复汉人。 当脑海中最后浮现这句话后,因为身体中的不适,曹丕整个人直接踉跄着朝着地上倒去。 尽管曹丕在落地之前用双手支撑住他的身体,让他整个人不至于直接扑倒,但他的突如其来的这副表现,也吓坏了大殿中的一众魏臣。 曹休等魏将这时也顾不上跪地请罪了,他们纷纷上前来到曹丕的身旁,想着扶起曹丕。 但是在他们到达曹丕身旁后,双手撑地的曹丕又开始勐烈的咳嗽起来。 这无疑在继续加深着曹休等魏将的慌乱。 面对曹休等魏将的恐慌,曹丕在勐烈的咳嗽之余,对着曹休发出了一句口齿不清的的诏令: “让殿外中两千石以上的大臣都进来!” 在发出这道诏令后,有着明显病态显现的曹丕,马上就被他身旁的近侍扶入了内殿之中。 并且有一位内侍,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跑出大殿外。 而在曹丕被扶走后,众魏将中最先冷静下来的曹休、赵俨等人,马上就跟在那名内侍的身后跑出殿外,将曹丕的诏令给传达给一直守候在外的数百位魏臣。 数百位魏臣在看到曹休等人的邋遢状态后,心中先是一惊。 这也败的太惨了吧。 只是在这一惊之后,他们就很快听到曹丕的诏令,随后他们的脸上纷纷浮现喜色。 符合条件的位份在中两千石以上的大臣,马上就开始从数百位大臣中出列,然后在尚书令陈矫的带领下朝着大殿内走去。 而在众多魏臣在依序列陆续入殿的时候,他们不久后就看到刚刚着急跑出的一名内侍,正从一旁的侧殿中着急的带着数名太医越过他们,然后径直朝着大殿中跑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众多往日中位高权重的魏臣脸上浮现难以遮掩的震惊之色。 陛下这是因为己方大军战败,气的有疾了? ... 在摇曳的烛光之下,数十位中两千石的魏臣正跪坐在外殿中,等待着曹丕的来临。 距离曹丕召见他们,已经过去数个时辰了。 殿外的天色都已经变得十分暗,但是他们还未等到曹丕从内殿中出来与他们相见。 这一幕,让本就心中惊慌难抑的一众魏臣,脸上浮现着一层浓厚的阴霾。 曹丕今年才不到三十五岁,以曹丕从小养尊处优的情况来说,这个年纪的他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 所以曹丕今日的突然得病,实在是大大出乎一众魏臣的预料之外。 樊城丢失,已然会让宛城内外人心惶惶。 若这时曹丕真的再病倒了,那么宛城的局势一定会变得更为糟糕。 只是在座的诸位魏国大臣,哪怕往日中再奇计百出,但是面对这药石之事,能做的也只有默默等待。 就在时间一点点过去,诸位魏国大臣心中的恐慌之情愈发严重的时候。 一道身披衮服的身影正在一位女子的搀扶下,往往从寝殿中走出来。 在看到那道身影出现之后,诸位魏国大臣的脸上,齐齐浮现一些喜色。 诚然曹丕执政以来,所做的可称颂的事情并不多。 但他表现的再差劲,在集中权力一事上是做的不错的。 再加上曹丕的天子身份,所以曹丕可以说是目前诸位魏国大臣心中的主心骨。 当曹丕的身影从昏暗的灯光中慢慢显现的时候,诸位魏国大臣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到曹丕的脸上。 诸位魏国大臣见到虽然曹丕是由郭贵嫔搀扶着出来,但是他的脸色显得颇为红润,一点都不苍白。 这让诸位魏国大臣的心中长长呼出一口气。 只是诸位魏国大臣没注意的到是,曹丕身旁的郭贵嫔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担忧之色。 只有她,才知道曹丕是如何快速恢复这红润的脸色的。 曹丕在郭贵嫔的搀扶下来到御座前后,他便轻轻将自己的臂膀从郭贵嫔的怀中拿出。 然后他一挥袍袖,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如往常一般,坐在了这代表着无上权力的御座之上。 待曹丕坐下后,他看着在座的诸位股肱之臣,微微闭眼缓缓说出了一句话: “死伤数万,张辽战死。” 当这八个字落入诸位魏国大臣的耳中时,彻底点燃了他们心中恐慌不已的情绪。 这样惨烈的战况,他们是刚刚才知道! 几乎是一瞬间,响亮的嘈杂声将整座大殿所掩盖。 第三百一十八章 商议弃宛 宗亲献策 曹丕嘴中吐露出的只有这八个字。 但就是这八个字,让大殿中的一众久经风雨的曹魏柱国之臣,全都陷入震撼之中。 更是一瞬间将所有大臣的注意力都从曹丕的身体状况上移开,转而关注起当下魏军面临的危险境地。 不是这数十位大臣没有经历过风雨,实在是曹丕的这个八个字带来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在之前宛城中的诸位大臣或有猜测魏军一定败的很惨,但他们没想到七万魏军不是败的惨,而是到达了全军覆没的地步。 全军覆没并不是说七万魏军全部战死,而是指这七万魏军完全被打崩。 在一段时间内纵算有部分魏军逃回,那基本上也很难转换为战力的了。 全军覆没是冷武器战争中,一军战败后最为惨烈的一种战果。 而对于一众曹魏重臣来说,当那七万魏军当中有着三万曹魏中军时,这种惨烈战果所带来的震撼感,更让许多大臣脸上浮现惊惧之色。 更有甚者一些魏国大臣的脸色,就如死了父母一般难看。 就连之前在心中猜测魏军会战败的刘晔,在得知魏军竟然败的这么惨后,他脸上的震撼之色也一点都不比旁人少。 而大殿中的剧烈嘈杂声,一部分是由魏国重臣口中发出的惊呼声所致。 一部分是一些尚算沉稳的曹魏重臣,在开始激烈讨论起当下的战局。 正如当年汉中之战时魏军战败后,一众魏国肱骨围绕在曹操的下方,相互商讨着接下来魏军该何去何从一般。 在很多大臣的心中,他们都以为汉军在取得大胜后,接下来肯定是会一鼓作气继续攻打宛城的。 当年汉中之战的情形,与现今的襄樊之战颇为相似。 一样是魏军的前线主帅夏侯渊战死沙场,一样是魏军在战斗中死伤数万。 唯一有所区别的就是,在现今的襄樊一战中,曹魏中军还损失颇重。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殿中的众臣之间的商议,与当年南郑城中的那场商议相比,显得更为激烈。 只是再激烈的讨论总有渐渐平息的那一刻。 在曹丕坐在御座上默默看着下方的臣僚你一言我一眼时,在激烈嘈杂的讨论之下,有一种言论渐渐战局上风。 因为与当年汉中一战的情形相似,所以很多大臣都不自觉地想起了当年,曹操是如何做的。 曹操的做法很简单,既然魏军在短时间内无法击败汉中郡内的汉军,那么他不如以退为进。 尽量迁徙走汉中的人口,然后放弃汉中这个战略要地。 在这种想法渐渐在大多数大臣的脑海中浮现后,一种建议曹丕效武帝故事的提议开始出现在曹丕的耳边。 只是在曹丕听到诸多大臣们的这个建议后,他的脸上却浮现一种怪异的潮红。 这种怪异的潮红,在象征着他心中的愠怒。 在服下那种药物后,曹丕不止感觉到整个人的身体状态都有了良好的改善, 甚至他的思绪,也变得比以往更加敏锐起来。 在这种敏锐的思绪下,曹丕记起了曹操生前对他的殷殷嘱咐。 在那众多的殷殷嘱咐中,曹操便多次对曹丕提及到宛城的重要性。 这座规模不下于邺城的城池,那可是中原一地防备南方的最重要屏障。 宛城已然不算是曹魏的战略要地,而是生死要地了。 似这种地方,他岂能轻易放弃? 他今日召会群臣是要他们为他出谋划策抵御汉军的,不是让他们来毁坏大魏基业的。 但是虽然心中有着这种想法,残酷的事实却让他在听到这种提议后,内心在隐隐产生着动摇。 就在曹丕不知道要不要采纳这提议的时候,一位嘴角露着不屑笑意的大臣站了出来。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这位大臣便是刘晔。 当看到刘晔从座位上站起身后,大殿内的其他大臣纷纷对他投去了异样的眼光。 这人是王左之才,但他亦是根正苗红的前汉宗亲。 刘晔身份的敏感度,让他与贾诩一般获得了各位大臣眼中各式各样的目光。 但面对这些异样目光,刘晔却显得很是澹然。 之前他在宛城中的各种议会中,从未发表过只言片语,并非是他心中没有良策献上。 只是他知道因为他身份的敏感性,所以在魏军没有经历一场大败之前,他说的话不会有人听得。 如今魏军大败已成事实,是他该出来的时候了。 刘晔从群臣的身影中如一位孤行者一般走出,他在来到曹丕的身前后,对着曹丕一拜后言道: “宛城绝不能弃。” 当刘晔的这一句话说出来之后,一众方才建议曹丕弃城暂避汉军锋芒的大臣,立马就都对刘晔投去了恼怒的目光。 因为刘晔是直接否决了他们的提议。 只是曹丕在看到刘晔出来说出这番建议后,他的心中却浮现一些希望。 刘晔,他自然是不信的。 莫说刘晔,就说在场的大多数大臣,他真正信任的也是寥寥可数。 但信不信是一回事,用不用又是另一回事。 曹丕自继位以来一直想摆脱曹操的影响,他不想在曹操死后,还成为一位受曹操荫蔽的天子。 但在经历过连番失败后,特别是襄樊会战魏军大败后,曹丕心中的一些想法也开始转变。 有些事他没必要违背曹操的嘱咐。 例如刘晔这人的才华,曹操在世时也是很赞许的。 在这种心思下,曹丕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刘晔,他对着刘晔问道:“卿有何见解,可尽言之。” 凡有建议,则必有相应的理由来支撑,否则就是一句空话。 例如方才部分大臣以武帝故事,当做最大的理由来支撑他们的观点一般。 不过对着时局有着独到见解的刘晔,他既然会出言献策,那自然是不会想着扯什么曹操的虎皮来论证他的观点。 只见刘晔对着曹丕一拜后言道: “方才议者建言陛下弃宛北归,乃以当年武帝故事为由,然当年之事岂与今日同?” “汉中虽兵家必争之地,更乃蜀中门户,然其处群山之中与关中相隔。” “因此缘由,当年先帝发大军以守汉中,辎重兵力耗费无数。 不出数月,我军疲态已显,故而只能无奈退却。 但宛城东邻豫州,北接司隶,与中原之富庶地带近在迟尺。 凭此地势,不出半月,中原之兵力粮草即可驰援宛城。不出一月,河北之各路援军亦可集结宛城之外。 集中原与河北两国之力,纵算贼军发大军攻打宛城,我军又有何忧?” “再者,关中有崇山峻岭与汉中相隔,暂且弃之并不会威胁关中之地。” “但宛城之后便是我朝腹心地带。若贼军拿下宛城之后,分派精兵袭扰我中原腹地,则中原将板荡难安。 而一旦中原动乱一起,我大魏基业恐有动荡之忧。” 相比于刚才陈矫、陈群等不通兵事的大臣,苍白以曹操放弃汉中的例子来劝谏曹丕。 刘晔的建言则是基于当下的时局实际情况,来对曹丕进行劝谏。 无论是守备宛城的可行性,亦或是放弃宛城的危害性,刘晔都对曹丕进行了一针见血的分析。 在这么一相比之下,刘晔的建言无疑得到了在场通晓兵事的大臣的一致同意。 他们心中本来就不赞同陈矫、陈群等人弃宛北归的建议。 于是在刘晔对曹丕进行劝阻之外,其他大臣如司马懿、贾逵等知兵事的大臣,也纷纷起身来到刘晔的身后附议他的建言。 而曹丕在看到大殿中的大臣,并不是都是让他失望的之后,他心中的愠怒开始慢慢消失。 不过刘晔方才的分析只是大略。 纵使现在的曹丕也不想轻易放弃宛城,但相比于大略,他更想听到刘晔具体的战术建议。 所以曹丕在调整了一下坐姿后,他接着对刘晔问道: “卿言近之。然襄樊会战我军惨败,南阳郡中势必人心动荡,值此之际,我军该如何守备宛城?” 其实宛城内外并非没有魏军,当初张辽从宛城中带走的,只是一大部分魏军,并不是全部。 详细统计一下的话,目前宛城内外的魏军至少还有两万之数,而且其中曹魏中军的比例很高。 宛城的城防,也定然是当世翘楚。 若从纸面上的数据来看,似乎魏军守卫宛城不是一件多难的事。 只是对于守城战来说,最重要的是人心。 而襄樊会战魏军惨败的消息,迟早会在宛城内外完全散播开来。 在这种情况下,无疑会对宛城中的人心造成巨大的打击。 从那些果断背叛大魏的县城的表现就可以看得出来,襄樊会战的失败对于魏军的人心打击有多大。 所以目前这一点,的确算是魏军面临的最大的困境。 毕竟哪怕后期可以有源源不断的魏军援军从各地赶来,但前提是宛城中的魏军能守到那个时候。 可是在听完曹丕这层心中的担忧之后,刘晔的脸上却没有浮现担忧之色。 他接着对曹丕一拜言道:“襄樊会战贼军虽胜,然贼军定然亦损失不轻。 况自建安以来,荆州多番大战又疫情数发,国力早就濒临枯竭。 两相结合之下,纵使刘关二贼想继续进兵宛城,又可召集多少大军?” 当刘晔的这句话说出后,哪怕是不服刘晔反驳他们的大臣,脸上都流露出赞同之色。 毕竟汉军粮草不足,早就是在襄樊会战前,一众魏臣得出的共识。 当时就是因为这种共识,所以贾诩才会建议曹丕只守不攻,生生耗死汉军。 所以哪怕是汉军取得如何辉煌的大胜,国力贫弱永远是他们最大的弱点。 刘晔在这时特地又指出这点,就是在告诉殿内的魏国君臣,无须太过担心汉军会召集太多兵力攻打宛城。 而只要汉军无法召集大军攻打樊城,那么宛城所受到的威胁无疑会减轻很多。 只是刘晔知道单单这一点,还不足以打消其他人心中的顾虑。 因为有着襄樊会战惨烈的战果,无疑会让一些大臣心中产生“恐关”的情绪。 所以刘晔又接着言道:“纵使贼军发大军攻打宛城,然襄樊二城距离宛城甚远,如此一来贼军粮道势必绵长。” “若我军能派出数股骑军袭扰贼军之粮道,时日一久,贼军粮道不稳,又岂能久战乎?” 刘晔刚刚说完这句话后,殿内的一些曹魏臣子觉得有些好笑。 若是他们还有成建制骑军,襄樊会战中他们早就用上了。 只是在那些大臣要出言反驳刘晔的时候,刘晔却没有给他们那个机会。 他上前一步,将他一直在关注的一件事说了出来: “左将军想来快到了。” 当刘晔不紧不慢地说出这句话后,无论是众大臣,还是曹丕这位天子,他们的脸上都流露出喜色。 他们怎么将张合给忘了? 在之前决意命张辽攻打汉军时,曹丕曾下诏让一些魏将从各地赶来参战。 其中便有率领着关中铁骑的左将军张合。 只是后来因为关羽的诱敌之计,曹丕等不及张合到来就下令张辽领军出击。 但是当时曹丕亦没有命人传令张合返回关中。 所以从时间上推断,这时的张合很可能已经率领关中铁骑出发,并且甚至已经快接近宛城了。 只要等他一到,那么刘晔的那个战术不就可行了吗? 要知道尽管有许多南阳郡的县城投降刘备,但宛城周围的县城因为曹丕在,所以一直很坚定的站在曹魏这一边。 而那几个县城的周边,全都是广阔无垠的大平原,最适合骑军袭扰粮道了。 不需要张合的骑军能击退汉军,但只要他能顺利袭扰汉军的粮道拖延时间,那么各地的援军就会源源不断的赶来。 到那时局势自然就会慢慢好转。 刘晔在看到他的话引起曹丕脸上的喜色之后,他最后一拜对着曹丕建言道: “襄樊会战,贼军大胜,足以威震天下,势慑海外。 刘备善于用人而能得众心,关羽、张飞勇冠三军而为将,糜旸智略百出而为师。 贼军有此四杰,形势愈张。 若这时陛下弃宛而走,则贼军举宛城,则南阳倾覆。 南阳倾覆,则中原司隶动荡,此乃危急存亡之事也。 望陛下莫要为之!” 刘晔最后为他的建言做出一番总结性的发言,而在药物的影响及刘晔的献策下,曹丕的精神变得逐渐亢奋。 若有可能,他当然是不会放弃宛城的。 现在刘晔为他一步步规划好这可能,怎能不让他感到亢奋。 亢奋之下的曹丕,马上从御座上起身对着刘晔言道:“卿言是也,朕绝不弃宛城。” 当曹丕的这句话说出来后,大殿中的有识之臣心中纷纷松了口气。 然后大殿中的众人,将目光都注视在了刘晔的身上。 无疑他是今日打消曹丕弃宛而走的第一功臣。 只是,他竟然是汉室宗亲幼。 第三百一十九章 良臣群起 太守人选 在刘晔以自己的见解为曹丕解除一个心中巨大的忧虑之后,曹丕脸上的喜色越来越盛。 而一些有着见识的魏臣见曹丕的脸上浮现喜色后,他们中的某些人终于亦有勇气出身对曹丕继续建言。 司马懿从刘晔的身后走出,然后他来到曹丕的御座前一拜道:“臣以为陛下当今忧虑之处,不止宛城,尚应有关中。” 听到司马懿今日竟然会主动出来向他进言,曹丕的脸上浮现一些诧异之色。 当初汉军在汉水河岸摆出却月阵大败魏军铁骑,司马懿亦是战败逃回宛城的将领之一。 只是曹丕知道,当初那一场战败最大的责任在于曹泰与夏侯霸这两位宗亲,司马懿只是听令行事而已。 所以他也没有对他的这位心腹好友,做出任何处罚。 相反的,曹丕私下里还曾多次好言宽慰过他的这位好友。 只是在回到宛城中后,有着远见卓识的司马懿,或许是因为惭愧,所以他一直就显得很是沉寂。 所以面对现在司马懿的突然出身进言,曹丕难免有些诧异。 而还让曹丕感到诧异的则是司马懿的进言。 当下是讨论宛城之事,仲达怎么会又扯到关中去了呢? 见曹丕的脸上浮现诧异之色,司马懿没有迟疑,他沉着的对着曹丕继续进言道: “子扬之策,可保我军宛城无忧。然刘贼自称汉帝,常以进犯我国为念。他之狼子野心,一日不曾或缺。” “今宛城靠近中原,我军可抚集司豫之兵,固守宛城。 刘备知南阳外乃骁骑所骋之地,当左将军到来之日,他定会暂守疆土,不会轻易攻打宛城。 然刘备野心路人皆知,今日他因无骑兵之利而退却,他必定会痛定思痛,谋求他攻以补自己所不足。 而贼军若想获得骑兵之利,唯有转攻关中,割据雍凉,方能成事。 故而当刘备退兵之后,陛下应深思来日之患,早做防备。” 当司马懿对曹丕说出这番话后,不止曹丕,就连大殿中的其他魏臣,脸上也尽皆浮现忧虑之色。 因为司马懿说的很有道理,刘备是人杰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身为人杰的刘备,明知道在中原地带无有骑军之利会吃大亏,所以他不可能不会想方设法弥补自己这个短板的。 最重要的是,当今的局势与历史上很不同。 历史上的季汉势力在经历过败走麦城及夷陵之战两场大败后,已经在亡国的边缘。 那样的一个割据势力,曹魏上下根本就不会对他起任何忌惮之心。 哪怕得到情报季汉可能会北伐关中,恐怕他们也只会当做笑话来看。 但在今世中因为糜旸的努力,季汉不仅保住了荆州,还连续取得数场震惊天下的大胜。 这样的敌手纵使国力远弱于己方,但也足够让曹魏上下君臣,对他们来日的可能进攻感到忧虑了。 所以在听完司马懿的话后,曹丕马上问司马懿道:“仲达既知刘备来日方略,可有何策制之?” 面对曹丕显得有些焦急的询问,司马懿冷静地将他心中早就思虑好的对策给说了出来: “贼军数次来犯,皆以野战取胜,纵其后出,定不复攻城,当求野战。 而贼军每以粮少为恨,归必积谷,以吾料之,非数年不能动矣。” “贼军以中国不习水战,故敢驰骋襄樊。 然关中之地,多为平原,贼军水军无法再逞威。 凡攻敌,必扼其喉而摏其心。 汉中四道,贼之入寇心喉,陛下当下令镇西将军分派精兵守之。 另可令安西将军下令,西北要城加紧修缮城防。 来日若贼军从汉中四道入寇,镇西将军可率军阻之。 若贼军出其不意,转从旁道而出,我军亦可以坚城耗贼军之锐气、粮草。 而陛下再另遣一位大将率精骑坐镇长安,择机而出。 待贼军精疲力尽之时,数万精骑倾巢而出,乘其虚而击之,此神兵从天而坠,破之必矣。” 在司马懿说完这番话后,曹丕不禁身体前倾。 他用赞赏的目光看向司马懿,以往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司马懿的这番献策,无论是从战略还是战术方面来说,都很大程度上解除了他内心中的忧虑。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亦解除了他心中对汉军野战能力的一些畏惧。 纵使汉军野战能力再强,魏军不与汉军战,汉军又能如何? 其实司马懿的这番献策在战术上,虽有独到之处。 但与当初贾诩对曹丕所嘱咐的“以守为攻”的策略,在战略这一方面来说本质上是差不多的。 只是两个差不多的战略思想,这时却在曹丕这里起到不同的效果。 这并非是曹丕的智商陡然增长,只是他现在的心态已经不一样了。 现在盘踞在襄樊周围的贼军,不是代表着割据势力的蜀军或者是楚军,乃是真的有能力能够灭亡他大魏的汉军。 这种心态在襄樊会战魏军惨败后,不止是曹丕心中有,恐怕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大魏的治下都会如此觉得。 这样的敌手,现在纵算是自称为“中国之主”的曹丕,也会以平等的心态看待了。 曹丕的目光代表着他会采纳司马懿的建议。 而当这种信息释放出来后,立马就有另一位大臣起身来到曹丕的身前,对着他再进言道: “雍凉之地,至关重要,不下于关中。御史中丞之策虽佳,然尚有所缺。 臣当年曾任职雍凉,亦随先帝左右参与汉中之战,对雍凉之风土人情了解颇深。 雍凉人士,性情勇悍,好动难安。 而雍凉诸州长吏慢法,盗贼公行,州知而不纠,雍凉人心复何取正乎? 以此人心,若贼军大举攻来,恐雍凉有内患也。 臣愿自求为雍州刺史,为陛下严查不法,稳定雍凉人心。” 出身对曹丕说这番话的,正是现任兖州刺史的贾逵。 而当贾逵对曹丕说出这番话后,配合他过往光辉的政绩,曹丕对贾逵的毛遂自荐心中充满了期待。 若说司马懿是从军争方面提出对抗汉军的策略的话,那么贾逵就是从内政方面了。 曹丕并非是无才之人,或许他之前会忽略这一点,但现在在贾逵的建议下,他也反应过来了。 要想最大程度稳住关中局势,那么最好就是从军政两方面共同入手。 况且虽然都是刺史,但与兖州这种大州相比,贾逵自请为雍州刺史,无疑是降职了。 可见贾逵完全是出于一片公心。 面对股肱之臣这样于国于己有利的请求,曹丕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他看着贾逵不禁赞叹道:“汝真国臣矣。” 在赞叹完贾逵之后,曹丕马上让中书令孙资拟诏。 他要快速将今日国之干臣所献的策,以最快的速度给实施下去。 让曹丕没想到的是,就在方才他还为国无良臣献策而感到恼怒。 没想到在刘晔出来后,就接二连三有良臣出来为他献策。 要是之前有良臣如此献策,为他打败汉军该多好呀。 曹丕不知道的是,现在之所以会有这番情势,完全就是他自己造成的。 诚然刘晔对时局的见解乃是当世翘楚,但要是说目前在宛城中的魏臣中只有他有着非凡的见解,那也是不然。 方才一部分魏臣,是如刘晔一般不同意放弃宛城的。 但之所以他们没及时出来进言,是因为曹丕之前的表现令他们心有顾虑。 就连被曹丕倚重为心腹好友的司马懿,他心中也有着这种顾虑。 现在的子桓不再是当初那个礼贤下士的魏太子了,他变得越发乾坤独断,越发刚愎自用。 要知道就在这个大殿中,一位名为鲍勋的忠臣所洒下的血腥味,这时还依然飘荡在众臣的心中。 难道鲍勋当初所进言的不是良言吗?若当初曹丕肯听鲍勋的,魏军又岂会大败? 甚至当初贾诩所献的良策,曹丕要是肯采纳的话,目前魏军的局势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魏国从来不缺良臣。 而之所以在刘晔出来后,司马懿与贾逵会接连出来献策,只是因为他们看到曹丕终于肯接受正确的意见了。 而在这三位大臣中,刘晔因为想要更高的权力或者说地位,他的表现更像一位投机者。 只是从曹丕目前的反应来看,刘晔冒险的投机行为,无疑是做对了。 因为在曹丕的口述诏书中,有一道诏令便是赏封刘晔为关内侯。 至于其他的司马懿与贾逵两人,亦各有封赏。 在孙资快速写好曹丕口述的诏令后,随着孙资在众臣面前高声朗读曹丕诏书中的内容。 这个举动代表着今日刘晔三位大臣的献策,马上都会变为曹魏的一应战略国策开始施行下去。 而在孙资朗读完诏书中的内容之后,暂时稳定住心神的曹丕开始下令让群臣都退下。 虽然他现在的心情算不上好,但总比一开始的无尽悲切与愤恨好了许多。 曹丕在诸臣皆退出殿外后,他便用眼神示意一直坐在一旁的郭贵嫔将他搀扶起来。 哪怕方才曹丕在众臣面前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但是刚才他差点晕倒也是事实。 他的身体状况在刚才剧烈的情绪起伏中,其实是受到了一次很重的打击的。 这一点是任何药物都无法顷刻间扭转的。 郭贵嫔眼带担忧的将曹丕从御座上扶起,然后搀扶着曹丕一步步朝着内殿走去。 在朝着内殿走去的同时,曹丕对着郭贵嫔问道:“寒食散还有吗?” 当郭女王听到曹丕问她的这句话后,她的眼神一凝。 但面对既君既夫的曹丕的询问,郭女王并不敢有所隐瞒,她用温糯的嗓音回答道:“还有一些。” 听到郭女王如此说,曹丕并没有继续说什么,他的脸上只是闪过一丝思索之色。 寒食散这种药物,曹丕是知道的。 传说他的起源最早可追朔到先秦,乃是前朝帝王命方士熬炼的仙药。 而这种药物传至当朝,亦在一些达官贵人之间流传着。 例如魏武帝曹操的假子何晏,便是此药物的极力推崇者。 在何晏的极力推崇下,曹丕对寒食散也有一些了解。 在刚才他因身体不适抬入内殿时,赶来的太医纵算大多是国手,但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让曹丕恢复清醒的神智。 但是曹丕知道若是他不能尽快恢复神智,那么时间拖延之下,宛城的局势即将就会面临崩塌之势。 所以他在情急之下,使用了何晏向他推荐过的这种奇药。 虽然为保险起见,他服用的量并不多。 但是他在服用寒食散后,顿觉身体中的不适快速减少,神明开朗,体力也有所恢复。 有了这种感觉良好的尝试后,曹丕心中对寒食散的感官十分不错。 于是在被郭女王一路搀扶到床榻上正要闭眼休息时,曹丕对着郭女王言道:“待回洛阳后,多向平叔取用些。” 待说完这句话后,曹丕便安心的进入了梦乡之中。 只是当曹丕轻微的鼾声响起之时,郭女王望着放在一旁的寒食散,聪慧的她却感觉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正慢慢包裹住她。 这药,真是仙药吗? ... 南阳郡,新野城中。 在昨日为关羽守灵结束的刘备,便亲自带着关羽的灵柩返回襄阳。 虽然在刘备的诏令中,张飞现在已经是荆州都督。 但对于荆州这一个大州来说,张飞要想全盘接手荆州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所以刘备并没有下令让糜旸早日返回益北,他先命糜旸暂时处在新野城中,为荆州守卫着北方。 而糜旸留在新野城中,还有一个任务。 在襄樊会战后,南阳郡中有十数个县都归附了大汉。 尽管汉军暂时无法拿下宛城,达到全取南阳的最佳战果。 但在这十数个县加入大汉的版图后,不仅大汉的北疆已经接近曹魏的中原地带,亦让荆北的战略纵深得到很大的扩展。 这样的地理态势,足以让汉军在荆州处于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境地。 只是毕竟宛城还未拿下,所以刘备想着以新野为中心,将周围归附大汉的十数县重设为义阳郡。 这样才更有利于大汉在这块地域的统治。 糜旸现在在新野城中主要做的,便是这件事。 而刘备为了锻炼糜旸,他在临走前还给了糜旸一个任务,那便是向他推举出一个义阳太守的人选。 很明显,这是刘备在考察糜旸的识人之明。 第三百二十章 有才州泰 儁义心惊 先识人,方能用人。 让糜旸建议何人为义阳太守,这是刘备对糜旸的进一步考察,亦是他对糜旸的一种锻炼。 不然刘备何必让糜旸一个益北都督,来建议拱卫荆州的义阳太守人选。 刘备的心思,糜旸当然知道。 正因为知道,所以糜旸才会对建议何人为义阳太守一事感到谨慎。 而择选义阳太守,首要条件肯定是忠诚。 目前在大汉中,能值得糜旸且刘备信任的,大多是元从系及荆州系的人才。 看起来这个候选范围也不狭小,但是尴尬的是荆州系的人才,有很大一部分天然就不在择选范围中。 因为目前受到刘备重用的荆州系人才,大多是当初他蛰居新野时招募的。 例如傅肜、魏延、辅匡、张南等等,他们全都是义阳郡人士。 按照两汉沿袭下来的官员回避原则,他们是不可能担任籍贯所属郡的太守的。 而除去对忠诚与籍贯有着严格要求之外,义阳太守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标准。 义阳郡在荆州中的地位,犹如汉中郡于益州中的地位一般,既是一个拱卫后方的门户,又是将来汉军从荆州北伐的跳板。 有着这样重大的战略意义在,决定了来日上任的义阳太守必须是个有着一定军事才能,并且在荆州中有着一定威望的人。 因为义阳郡作为刚刚归附大汉的郡,并且义阳郡不如汉中郡那般有着群山拱卫。 它直接与敌国边疆相交,若是让在荆州中没有威望的人担任义阳太守的话,那么有可能会让义阳郡一直处在动荡不安的境况中。 这一点肯定是刘备所不愿意看到的。 在目前这个时间点,大汉的人才不算少,但要想完全兼顾以上条件的人很少。 不过正因为可选择的人少,所以才会被刘备当做是对糜旸的一种考察与锻炼。 在思来想去之后,糜旸的心中出现了一个人选。 这人便是李严。 本来除去李严之外,赵云从各方面来说都是最符合担任义阳太守的人选。 只是目前赵云是征南将军,承担着守护益州南部的重任,他目前实际上是有实无名的益南都督。 若将赵云改任为义阳太守,其实算是将他降职。 况且就算不考虑这点,在近来南中渐渐不老实的情况下,将赵云千里迢迢抽调来义阳也不合适。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而在排除掉赵云之后,糜旸能够推荐的人选就只有一个了,那便是李严。 李严虽不是元从系或者荆州系的大臣,但他的忠诚在刘备在世时亦是值得信任的。 李严也是目前大汉中为数不多的军政双全的大才之一。 这一点从他之前的履历中便可看的出来。 虽然李严是南阳人士,但当义阳郡从南阳郡中分割出来后。 大汉的官员回避制度,已然不会对李严担任义阳太守造成困扰。 毕竟无论是东汉的“三互法”还是西汉的“籍贯回避制度”,都从未反对过官员担任邻郡的太守。 而李严虽然很多光辉的履历都是在入益州后发生的,但是在他年轻时,他曾在南阳郡中多县任长官过,在荆北一带有着一定的名声威望。 最后一点就是李严的宗族,乃是宛城一带的大族。 若让他担任义阳太守,不但能有效防止曹魏的南阳太守对义阳造成影响。 也许在曹魏的南阳太守能力不佳的情况下,李严还能利用自身宗族在南阳郡中的影响力,让南阳郡产生一定的动荡。 这真是喜闻乐见之事。 所以从各方面来说,李严都是糜旸在目前的情况下,能够想出的最佳义阳太守人选。 在思考好心中的推荐人选后,糜旸便写好一封上书,快速命人报送给后方的刘备。 在决定好这件事后,糜旸看着刚刚送到的眼前众多的文书,他轻轻叹了声气。 本来要将原来属于南阳郡的十数县,重新划分为义阳郡中的属县,就是一件十分繁琐的政务。 在刘备在的时候,他身边的治政之才是不少的,他们也很愿意协助糜旸。 但刘备可能是出于锻炼糜旸治政能力的目的,他让跟在他身边的大臣安守本分。 就这四个字,让糜旸请不到任何外援。 而目前糜旸身边又没有信得过的干练之才从旁辅左,这就导致很多事需要他亲力亲为。 在之前糜旸之所以不能在刘备在的时候,立即对刘备建议出义阳太守的人选。 原因就是那些繁杂的政务,牵扯了他的大多精力。 不过幸亏糜旸在荆州有着巨大的威望,所以在糜旸以“行义阳太守”的身份下达文书时。 不止是新野城中的长吏,就是其他县城中的长吏收到糜旸的文书后,也都十分配合糜旸的指示。 各县长吏的积极配合的表现之一,便是在收到糜旸的文书后,很主动的将本县各级长吏名单,纷纷报送到新野城中让糜旸审阅。 哪怕目前很多县中,缺少着县长和县令。 糜旸让各县快速报送县中各级长吏的名单,为的是尽快择选出合适的县长或县令的人选。 目前义阳郡的十数县之中,有许多长令都因为汉军的到来而吓得弃城而逃。 所以目前义阳郡中,有许多县的长令一职是空着的。 在这种情况下,糜旸就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从各县报送上来的名单中择选出恰当的人选,委任为该县新的长令。 而要想做到这一点,各县这几日报送上来的长吏名单就十分重要。 虽然从各县的长吏名单中挑选新的县长或县令人选,难免会有所偏颇。 但为了快速稳定好义阳郡的局势,只能采取这种权宜之计。 当糜旸不断查看身前的文书,他在看到冠军县一县的文书中的某个名字时,目光不禁微微一凝。 州泰这个名字成功的引起了他的注意。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州泰好似在历史上是一位曹魏的方面人才。 想到此,糜旸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感觉身体中的疲累一下子就被一扫而空。 曹魏的人才什么的,他最喜欢了。 ... 就在糜旸因为发现一位人才而感到欣喜时,宛城的数十里外有着一道巨大的风尘漂浮在大地之间。 那道巨大的风尘,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宛城逼近着。 而随着那道巨大风尘不断移动的,还有着上万声响彻周围数里天地的马蹄踏地声。 这一幕幕都在映照着,在那道巨大风尘中的,正是上万正在高速奔驰的铁骑。 这上万铁骑正是受曹丕所召的,魏左将军张合所统领的关中铁骑。 上万铁骑在身前那道精壮身影的带领下,在以极快的速度接近宛城数里之外后,开始有意的放慢速度。 所以当到达宛城之外后,上万关中铁骑奔驰的状态亦正好停止。 然后一直围绕在他们周遭的漫天风尘,亦开始渐渐消散在天地之间。 在漫天风尘完全消散之后,那上万关中铁骑的全貌才显现出来,而作为他们主将的张合亦将目光投向了身前的宛城。 一脸疲惫的张合身穿精甲坐在高大的骏马上,当他抬头看着眼前的这座伟岸城池时,他的眼神中在充满着复杂的情绪。 在曹丕继位之后,因为雍凉之地屡有动乱,所以曹丕便任命曹真为镇西将军,配合本来就领兵驻防陈仓的张合一同讨平各地叛乱。 当曹丕急召张合前来宛城的命令到达关中时,张合正好刚刚平定了安定郡的叛乱,领着部队在长安城外修整。 在当年的五子良将中,论地位与受信任程度,他是最低的。 这一切都源于当年在官渡外的那一投。 张合自然知道这一点。 不过这一点并没有让张合内心中的功名之心有所冷澹。 反而可能是为了洗涮大魏对他的怀疑,张合的功名之心一直是五子良将中最盛的。 在强盛的功名之心的作祟下,张合不会放过任何一次立功的机会。 所以本来领军修整的张合在收到曹丕的诏令后,他便马上放弃了修整的打算。 张合在凭着曹丕的诏令汇合了长安城中的数千铁骑后,张合率领着一共上万关中铁骑快速朝着宛城而来。 长安与宛城的距离不算近,但尽管如此,张合却能率领着上万关中铁骑,在十日左右的时间来到这宛城之下,可见他的内心有多急切。 只是让张合没想到的是,当他刚刚迈入南阳郡的地界之时,他就得到了魏军惨败的消息。 襄樊会战的结果,在时间的发酵下早已传遍南阳郡中各地。 而在张合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不禁感到无比懊悔。 没想到他千赶万赶,却还是晚了一步。 而且仅仅只差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而在早已传遍南阳郡的消息中,张合还知道襄樊会战中魏军之所以会惨败,有个很重要的原因便在于马超那三千西凉铁骑的出现。 在知道这点后,张合心中的懊恼情绪愈发深重。 以张合的视角看来,若襄樊会战能发生在他到来之后,那么魏军是肯定不会败的。 但木已成舟,纵算张合此时如何懊恼也无用。 而在懊恼之后,张合心中还浮现震撼的情绪,及对汉军深深的忌惮。 不管怎么说,这一战算是彻底打出了汉军的威风。 特别当张辽兵败身死的消息被张合所知后,张合的心中还浮现一些悲伤的情绪。 因为同是降将,所以往日中张辽与张合并没有深交。 只不过正因为同是降将,这让张合与张辽之间尽管没有深交,但彼此心中都会有着同病相怜之感。 在悲伤、懊恼以及震撼的各种情绪之下,来到宛城下的张合,他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 可是就在张合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宛城城门的时候,提前知道张合到来的曹丕所派出的使者,亦来到了张合身前。 在曹丕的使者到来后,张合马上条件反应般收起自身复杂的情绪。 他眼露恭敬的跟随着曹丕的使者,朝着宛城中走去。 而就在进入宛城之前,张合亦自觉地将手中的虎符交出,交给了随同使者前来的曹休。 哪怕张合是立下战功到来,哪怕曹休是刚刚战败的大将,但张合的这个表现却显得很是理所当然。 在跟随着曹丕的使者一路来到曹丕的寝殿外后,张合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身的着装,然后才在使者的带领下缓缓步入大殿之中。 这时在大殿之中的人并不多,只有司马懿等寥寥几位魏臣。 张合在进入大殿中后,并没有将目光看向司马懿等魏臣。 他在瞧见坐在御座上的那道身影后,便十分恭敬的低身趋行至曹丕的御座前,对着他深深一拜道: “臣张合,参见陛下。” 在张合对着曹丕拜见之后,曹丕却并没有马上让张合起身。 他只是用着一种打量的眼神在注视着张合。 当曹丕意味不明的打量目光映射在张合的背上时,竟让张合感受到一种如芒在背之感。 这种感觉就像当年夏侯渊战死后,他在诸将的公推下成为汉中主将时所感觉到的一般。 而曹丕的这种目光亦代表着,他对张合的到来并不如张辽到来那般欣喜。 只是虽然曹丕对张合不如张辽那般信任,但目前的宛城局势还需要张合稳定,所以曹丕很快就收起了他的审视的目光。 “平身。” 当曹丕这声平澹的声音传入张合的耳中后,张合心中浮现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他微微直起身子,但还是不敢如其他大臣那般直视曹丕。 张合的这番作态可以算的上十分恭敬,但是有些事不是恭敬的姿态就可以改变的。 在张合平身后,曹丕澹澹的问他道: “张卿可知襄樊会战的结果为何?” 面对曹丕的询问,张合不紧不慢地答道:“臣已知。” 在听到张合的这句回答之后,曹丕微微点点头,然后他好似不经意间问张合道: “昔日五子良将或死或叛,如今只剩张卿一人。” “张卿功勋累累,在军中素有威望,而近来宛城内外有议者言:若欲定宛城局势,必用张卿为将。 不知张卿对这种言论作何看法?” 曹丕问话的语气并不严厉,但就是他的这番话语传入张合的耳中时,却引得张合的心神剧烈震荡。 第三百二十一章 又爱又忌 何人镇宛 张合目前的心神震荡,不是因为激动,反而是因为畏惧。 他在畏惧现在曹丕对他所说的话,是在试探他。 其实张合没有理解错,曹丕的确就是在试探他。 曹丕在问完张合那番话后,他便仰靠在御座上,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张合。 他在观察张合听到他这番话后,反应会是什么。 在曹丕用目光审视张合的同时,他的脑海中亦回忆着张合的一应过往。 “魏有良将,五子为先。” 这句话是当年魏军上下流传的一句话,这句话代表着在魏军中的五位战功赫赫的异姓将领。 而既然张合能被诸军评为五子良将之一,他过往所立下的战功当然是不俗的。 张合最早的从军资历可以追朔到黄巾之乱时,这样的从军资历在数十年后的今日,没有几人能够拥有。 而且不提张合跟随曹操之后立下的累累战功,就说张合在韩馥与袁绍帐下时,那亦是屡立战功的名将。 本来这样的一位名将,曹操在世时应该很器重他才是,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在曹操在世时,五子良将中的其余四位大将都有不少独当一面的事例,但是张合却几乎没有。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五子良将中,张合是最后一位被曹操授予假节之权的大将。 甚至之所以曹操会授予张合假节之权,根本就不是真心实意的,乃是夏侯渊死后稳定汉中局势的一种无奈之举。 由此可见,在曹操心目中他根本就没信过张合。 不过曹操对张合的不信任,并非单单是出于张合是降将的身份。 因为同样是降将的张辽与徐晃,就没有得到曹操的这番对待。 张合之所以一直得不到曹操的信任,乃是因为张合是当年袁绍兵败官渡的罪魁祸首之一。 当年官渡之战时,曹操采纳许攸的计策亲自率军奇袭乌巢,一把火烧掉了袁绍大军的绝大部分粮草。 但是乌巢被烧,并不会直接导致袁军立即全军溃散。 按照常理来说,袁军大营中一定是会有能支撑数日的粮草的。 而且那时的袁军主力尚在。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乌巢的粮草全部被烧光,袁绍亦可以在主力部队的掩护下撤到后方的城池中。 也正因为有着这条最后的后路在,袁绍才会采纳郭图的围魏救赵之计,想着派张合与高览率重兵攻打曹军大营。 这个计策在当时看来更像是一种赌博,但袁绍又不是傻子,赌博得有一定赌本这个道理他是懂得。 只是让袁绍没料到的是,他在将袁军中的精锐交给张合与高览之后,这两位他信任的大将,竟然率领着袁军的大部分精锐投降了曹军。 这一幕别说袁绍没料到,就是曹洪亦没料到。 所以当时在张合与高览投降之时,曹洪一开始根本就不敢接受。 而当这个消息传回袁军大营后,加上乌巢粮草被烧的影响,才导致袁军军心崩塌,然后袁绍才仓皇的弃军而逃。 “绍将张合、高览烧攻橹降,绍遂弃军走。” 五子良将中徐晃与张辽亦是降将不错,但至少他们没有如此坑害过原主。 所以相比于徐晃与张辽,曹操对张合一直不敢太过委以重任。 他不想成为第二个袁绍。 同样曹丕他也不想成为第二个袁绍,特别是在如今宛城内外局势尚不明朗的情况下。 曹丕在审视着张合的反应的时候,他的手指不停地敲击在身旁的扶几上。 曹丕修长的指端敲击在扶几上时,发出一声声悦耳的脆响。 只是当这声声悦耳的脆响传入张合的耳中时,却让他的心神愈发震荡起来。 他知道自己有着怎样的污点,所以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会得到曹家天子的真正信任。 不过幸亏以往曹操在世时,就曾多次对张合做出类似的审视过。 正所谓习以为常,所以面对现今曹丕言语中的试探,张合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他微微抬头,看向曹丕的神色愈发恭敬。 在这种恭敬的神色之下,一道板直的身影渐渐弯曲。 随后一句滴水不漏的回答从张合的口中说出。 “陛下英明沉断,超然卓绝,一切但凭陛下决断。” “合是陛下的臣子,臣子的本分是听命行事,这等言论不是臣能置喙的。” 当张合说出自己的回答之后,莫说曹丕,就连在一旁的司马懿亦不禁抬起头看向了张合。 张合的这番回答不是最完美的,要是司马懿被曹丕问这种问题,那么司马懿的回答肯定会比张合更好。 但是张合的这番回答,却是最适合他的。 议者言要稳定宛城局势,就必须以张合为大将。 现在的曹魏的大才中,能够有信心击败汉军的或者不多。 但是要想找出能稳定一郡局势的人才,却并不困难。 既然张合不是那个唯一人选,那么在张合的那种过往下,当然不会有议者说这种话了。 所以曹丕口中所言的议者,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 曹丕要的不是张合的答桉,他要的是张合态度。 所以张合在他的回应中,明确表明了他的态度。 而张合的这种愿意安分守己的态度,正是曹丕所希望听到的。 因此曹丕在听完张合的回答后,他脸上浮现起一丝喜色,他眼中审示的目光亦陡然消失。 心中已经有所判断的曹丕,终于给了张合以他的身份本该拥有的待遇。 “张卿请入座。” 在听到曹丕的这句话后,张合知道他已然通过了曹丕的试探。 所以他在心中长松一口气之下,缓缓来到曹丕所指向的位置上坐下。 等张合坐下后,曹丕便当即问张合道:“我军经襄樊一役损失惨重,军心颓丧,若贼军前来攻打宛城,张卿可有策略抗之?” 虽然张合的忠心不能完全信任,但是张合的能力是公认的。 而曹丕现在对张合所问的这个问题,乃是他目前心中最忧虑的。 听到曹丕问及此事,张合沉思了一会答道:“贼军现囤襄樊一带,若远来攻我,必心急请战,因此缘由,则我军利在不战。” 张合的这番回答,令曹丕微微点头。 张合是当世宿将,他的看法与刘晔、司马懿等人看法一致,这无疑让曹丕的心中又多了几分底气。 只是曹丕心中还担心着一点。 曹丕又问张合道:“若我军固守宛城不战,敌军或许将旁攻他城。若如此,南阳不复存已。” 南阳郡之所以在天下间有着极为重要的战略意义,乃是因为境内的数十县城都是富庶之县,且大多都处在紧要的位置。 之前南阳郡南方的十数县投降汉军的事,已经让曹丕忧心不已。 所以曹丕现在担心的是,汉军会在魏军固守宛城的时候,将除宛城之外的其他县城都攻打下来。 到时候魏军在南阳郡掌握的县只有宛城,那也不是长久之计。 面对曹丕的这层担忧,张合却心中早有计较。 张合拱手对着曹丕再答道: “贼军士气正盛,我军当以不战为本,然兵者诡道也,我军可当另择长计以制之也。 宛城附近诸县知大军以在近,人情自固,当不会反复。若贼军转道侵略周围诸县,我军可设置游兵,定可败之。” 曹丕听到张合说设置游兵可以击败汉军,他的兴趣一下子就被勾引起来。 游兵这个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于是曹丕脸露好奇之色问张合道:“卿口中所言游兵为何?” 见曹丕对他口中所说的游兵来了兴趣,张合的眼神中浮现一丝得意之色。 他之所以能够在受到曹操猜忌的情况下,军职还能步步高升,靠的就是他出众的军事才能。 并且他自身的军事才能,与其他四位齐名的良将都有所不同。 在曹丕好奇目光的注视下,张合缓缓拱手答道: “游兵者,谓其兵无定在也。 欲组游兵,须有两备,一备为士果锐而骑超捷,二备为将勇悍而善应变。 而施用游兵者,有三法: 一法为:敌怒而迎,我引而退,敌倦而息,我临而忧; 二法为:击其左复击其右,击其前复击其后,击其懈驰而无备,令敌仓卒难救; 三法为:抄其谷食,焚其积聚,劫其辎重,袭其要城,取其别营,绝其要道; 游兵之要在于或朝或暮,伺敌之隙,乘间取利,飘忽迅速,莫可踪迹。 如此方能时而东复时而西,时而出复时而入,令敌无从招架。 若能善用游兵,则游兵或百、或千、或万,皆可我为军之声援,于敌为彼之后患。 夫使贼腹背均患,进退维谷,则不难于翦除。” 张合的游兵之法虽不短,但在张合缜密的思维之下,张合通过一要两备三法,将他的游兵作战之法概括的条理分明。 在张合的层层叙说之下,就连曹丕这种不精通军略的人,都对张合的游兵之术感到赞叹不已。 更别说本就颇通兵略的司马懿与蒋济等大臣了。 因此在张合叙述完他的用兵之法后,司马懿与蒋济等在场的大臣脸上都浮现欣喜的神色。 而曹丕脸上的喜色就更加深重了。 他直接抚掌大笑起来。 那日刘晔所献的战术,只是局限于袭扰粮道这一项上。 而张合的游兵之法,却包罗万象,袭扰粮道只是他众多战术中的一种而已。 怪不得当年和张合一同领兵投降的高览已然消失不见,而张合却能成为先帝所倚重的“五子良将”之一。 现在曹丕终于能体会到他父亲对张合,那又爱又忌的心情了。 在曹丕抚掌大笑完之后,他脸上的赞赏之意丝毫不加掩盖。 曹丕对着张合笑言道:“先帝在世曾言五子良将中,张卿用兵最为机变无方,今日闻张卿言,朕遂不惑矣。” 听到曹丕的这番称赞,张合并没有将他心中的自得之色表现出来,他只是微微拱手表示自谦。 哪怕现在曹丕表现的对他有多赞赏,方才曹丕对他的试探,张合可还是未曾忘记。 只是曹丕这时可没心情注意张合的自谦,他在得知张合的游兵之术后,略带着些焦急地问道: “张卿这游兵之术既然可在南阳中施用,那关中亦可行否?” 看着曹丕脸上焦急的神色,张合肯定得答道:“若两备齐聚,关中之地形相比南阳,反而更容易施行游兵之术。” 张合肯定的回答,让曹丕脸上的喜色更甚。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人无近忧,必有远虑。 而曹丕心中的远虑,莫过于来日汉军对关中一带的大举进攻。 之前在司马懿的进言之下,曹丕打消了很大一部分对这事的忧虑。 如今在张合的回答下,曹丕心中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忧虑亦完全消除。 一种无忧的情绪开始弥漫在曹丕的心间。 这种情绪让曹丕的心情变得越来越好。 在心情甚佳之下,曹丕突然想起张合在来宛城之前,刚刚立下平定安定叛乱的战功。 所以他当即下令晋张合的爵位为都乡侯。 在之前五子良将中其他四位良将,至少都是亭侯的爵位的情况下,战功不低的张合还仅仅是一有名无实的关内侯。 所以当曹丕的这番封赏说出口后,张合的脸上终于浮现喜色。 他要的不是什么口头赞赏,要的就是这样的实利。 张合赶忙起身来到曹丕身前对他拜谢,而面对着张合的拜谢,曹丕却只是澹澹一笑。 随后曹丕将目光看向了司马懿,司马懿在看到曹丕的目光传来后,他立马会意地起身来到张合的身旁。 在司马懿来到张合身旁站定之后,曹丕亦站起身来走到张合的身旁。 曹丕亲手扶起张合微微下拜的身子,然后他对着张合言道:“朕离开洛阳已有一段时日,今张卿到达,以张卿之才想来宛城定然无忧。”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因此朕决意不日回转洛阳。” 听到曹丕说的这两句话时,张合的心中浮现一丝不可思议的情绪。 难道陛下竟要对他委以方面之任吗? 只是让张合失望的是,曹丕接下来的话,直接打消了张合心中的所有奢望。 “在朕走之后,张卿要好好辅助司马中丞,为大魏守好南阳郡这个要地。” 第三百二十二章 仲达崛起 既悼既檄 奢望毕竟是奢望。 就在以往经历过多次的那般,张合再次从曹氏家主这里尝到了一种叫做失望至极的情绪。 哪怕他献上再好的计策,哪怕他有着多好的韬略,可惜的是,他永远缺乏一种叫作信任的东西。 在心中闪起浓浓的失望情绪之后,张合的脸上却并没有浮现什么异常。 他只是将自身的身躯弯的更低,代表着他无条件接受曹丕这个安排。 就犹如当初汉中之战时,明明是守住汉中不失的大功臣的他,在被曹操无理由剥夺掉兵权时一般。 只是曹丕可不管张合心中在想什么,他自认为他今日的这番安排很是周到。 曹丕知道张合是非常有才能的,但他缺乏被信任的资本。 而相反司马懿虽然至今未立过军功,但他在以往的论对中充分体现了他优秀的军事韬略。 目前司马懿缺少的只是实战经验而已。 让从军经验极其丰富的张合成为司马懿的副手,足以让司马懿弥补他这个短板。 最重要的是,司马懿是值得曹丕信任的人。 想到这里,曹丕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司马懿。 而司马懿在看到曹丕向他投来期待的目光后,他亦适时的对着曹丕一拜。 在司马懿的一拜之下,曹丕当即说出了他对司马懿最新的任命。 “拟招:加封尚书、督军、御史中丞司马懿为侍中,尚书右仆射,安南将军,假节都督荆州诸军事。” 当这个隆重封赏从曹丕的口中说出来后,别说是司马懿本人,就连在场的蒋济等大臣脸上都浮现了惊讶的神色。 侍中乃是天子的近臣,能担任此官职者,大多都是天子的心腹。 而因为曹魏的最高中枢机构乃是尚右仆射一职几乎可以算是有实无名的亚相。 尚书右仆射在政事上所掌握的权力,仅仅在曹丕这个天子与陈矫这个尚书令之下。 若是说这样的封赏,还属于对司马懿之前官职的正常升迁的话。 那么安南将军及都督荆州诸军事两个封赏,则释放出一个极为重要的信号。 那便是外姓之臣,开始正式掌握边疆军权了! 而这一点,以往一向是曹氏、夏侯氏各宗亲的专属。 就如当年曹仁尚在时,哪怕交通不便,身在宛城的他却能同时都督益、荆、扬三州军事。 别看安南将军在曹魏的一众重号官职中位分不高,更是在张合的左将军之下,而且张合还同样有着假节之权。 但是在曹魏的军事体制中,地方军事的一把手的象征永远是“都督”这两个字。 唯有当真正都督一方军事时,才代表着这位大臣是地方的军政一把手。 这样的权力,往年是不可能赐予异姓大臣的。 这样的权力,更是张辽、徐晃付出生命而苦求不得的。 只是这样的权力,现在却被司马懿给轻易的拿到了。 所以当众臣听到曹丕对司马懿的任命后,脸上才会浮现惊讶之色。 而相比于蒋济、刘晔等大臣的惊讶,张合眼中则是对司马懿露出了浓浓的艳羡之色。 至于司马懿自己在听到曹丕对他的封赏后,他第一反应便是力辞不受。 诚然曹丕在之前就与他有过通气,言语之中透露出会让他担任荆州方面的一把手。 但原先司马懿只以为曹丕会任命他为荆州护军,以护军的方式来达到辖制张合的目的。 司马懿是万万没想到,曹丕会授予他都督之权的。 现在的司马懿,还未有后来的野心。 目前只想好好辅佐曹丕的他,于公于私,他肯定是会对曹丕的此番封赏力辞不受的。 只是面对司马懿的推辞,曹丕却握住司马懿的手言道: “朕夜以继日处理国家大事,没有须臾片刻的休息时间,这是朕怕辜负天下臣民对朕的期望。 如今册封你不是加以优荣,而是要你为朕分忧呀。” 当听到曹丕这么说之后,司马懿见曹丕言语之中坚定神色甚浓,所以他便停止了辞让。 面对曹丕对他的无比信任,司马懿的脸上浮现浓郁的感恩戴德之色。 他对着曹丕深深一拜,然后言道:“臣必不负陛下厚望。有臣在一日,誓不让贼军越宛城一步。” 司马懿虽是正统儒家士子出身,但他身上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鹰扬之气。 所以当他说出这番承诺时,曹丕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心安。 而在曹丕与司马懿的对话之间,一直随侍在曹丕身旁的中书令孙资,已然润色好对司马懿与张合的封赏诏书。 在孙资将封赏诏书呈到曹丕身前让他预览时,曹丕从身前的玉盘上亲自举起传国玉玺,而后毫不犹豫的将玺身朝着玉盘上的诏书盖去。 当一声玺印落盘的声音传遍大殿中后,曹丕的脸上浮现了喜色。 这一盖,或许真的可以为大魏保住已经风雨飘摇的南阳郡。 而这一盖,亦让以后的历史,走向了一个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向。 最讽刺的是,身为始作俑者的曹丕,却无法看到那一幕了。 就在曹丕在宛城中封赏司马懿与张合的时候,在数百里外的襄阳城外,一场规格浩大的葬礼正在举办着。 这场规格浩大的葬礼,正是刘备为关羽所举办的。 早在之前刘备带着关羽的灵柩回到襄阳城之前,他的一道诏令就已经传达到留守襄阳城的马良手中。 在那道诏令中,刘备明确指出要荆州刺史马良效仿霍光故事,准备一应天子下葬的器具,来为关羽举办葬礼。 当马良收到这道诏令后,他便立即按照刘备的吩咐开始准备一应天子下葬的仪具来。 正因为有着马良的提前准备,所以在刘备预先定好的这日,汉大将军关羽的葬礼开始如期举行。 汉章武二年二月二十一日,在襄阳城中的大汉公卿无论地位高低,齐齐换上素服,早早一日就来到襄阳城外。 在刘备委任的治丧大臣,侍中、尚书邓芝的主持下,一众身着素服的大汉公卿全都躬身在襄阳城的城门两侧,等候着关羽的灵柩从城内运出。 每位公卿的脸上,都带着浓重的悲色。 而许多感情丰富的公卿大臣,甚至在关羽的灵柩还未出现时,就已经开始小声的呜咽起来。 一声声细小的呜咽,在风声的牵引下慢慢汇聚在一起,最后形成一股十分悲哀的气氛,笼罩在襄阳城高耸的城门内外。 公卿缟素,躬身哭丧,这在往日中就是专属天子至高的送丧规格。 而在浓郁的悲哀气氛的弥漫下,当天边的第一抹阳光出现在襄阳城外时,一架六马所御的庞大辒辌车开始缓缓出现在城门之中。 庞大的辒辌车之前,道道灵幡随风飘扬,似在招引着关羽的灵魂归来。 而在辒辌车之上,本来属于天子专用的黄缯车盖正遮盖着关羽的梓宫。 黄缯车盖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耀眼。 除去这一件件象征着莫大荣耀的外物之外,在关羽的遗体被放入梓宫之前,他的遗体早已穿戴上金缕玉衣。 在六匹神骏的宝马的行进之下,载运着关羽梓宫的辒辌车的行进速度并不慢。 当关羽辒辌车越过列位公卿走到最前方时,一队队身穿素服,头戴白布的天子亲军羽林精骑便在汉骠骑将军马超的带领下,从官道两旁驶出。 他们默默驾驶着胯下骏马,为着身后汉大将军的梓宫开路。 上千声骏马沉重踏地的声音响在襄阳城的城外之外,将原本悲伤的气氛转变为肃穆。 而随着上千羽林精骑开始行动之后,关羽梓宫身后的众多公卿亦纷纷迈动起自身的脚步,跟随在关羽的梓宫之后。 而一直跟随在关羽梓宫两旁的,正是大汉天子刘备与汉车骑将军张飞。 他们是在以亲人的身份,在为自己的兄弟送葬。 相比于刘备,感情更加丰富的张飞,他这时的状态还一如当日那般,一直在号哭不已。 听着另一侧不停传来的张飞号哭声,刘备用悲伤的眼神看着身旁的梓宫,他的眼中亦渐渐湿润。 只是在摸到怀中的那一道文书之后,刘备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怀中的那道文书,是刘备为关羽所准备的悼文,他一会务必要以最好的状态将里面的内容念出来。 在经过半个时辰多的行进之下,送葬关羽梓宫的队伍终于来到了襄阳城西北十数里的地方。 古代并没有良好的保存尸身的条件,在这种情况下,纵使刘备想将关羽的遗体运送回成都安葬也是不容易的。 除此之外关羽生前还是大汉的襄阳侯,襄阳作为关羽的属国,若将关羽安葬在这里襄阳城外,对关羽来说也是不错的归宿。 因为种种原因,刘备无法将关羽带回成都。 但在为关羽选择墓葬地点时,刘备亦是仔细考量过的。 之所以选择将关羽安葬在襄阳城西北的方位,是因为来日大汉的进兵方向便是西北。 荣于战场,死于战事的关羽,他若在天有灵的话,一定很想看到来日汉军在西北的丰功伟绩。 在关羽的梓宫在数千人的护卫下来到下葬地点后,主丧大臣邓芝指挥着多位大力士上前,将盛放关羽遗体的梓宫从辒辌车运下。 而后邓芝让那数名大力士抬着关羽的梓宫,小心翼翼的放置进事先准备好的竖穴木椁墓中。 而那竖穴椁墓,早就以黄肠题凑的规则布置好。 当关羽的梓宫在大力士的抬运下缓缓放入墓中时,注视着这一幕的数千人便齐齐号哭起来。 数千人的号哭或出于真心,或出于礼仪。 但不论他们的本心如何,这一刻他们的号哭都是在宣告着汉大将军关羽,要彻底与这个尘世告别了。 在关羽的梓宫彻底落入墓中的那一刻,数千人的号哭一下子就达到了高潮。 就在这时,刘备踏上了关羽墓旁的一座高坛之上。 这座高坛是马良所修建的,为关羽告祭的祭坛。 只是按照礼仪,在关羽的墓穴封墓之后,刘备才应该踏上祭坛为关羽告祭才是。 现在刘备登上祭坛,显得有些太早了。 刘备的这副异常的举动,瞬间吸引了坛下数千人的注目。 而这时早就知道刘备要作何的邓芝,立马以主丧大臣的身份让众人停止恸哭。 就在众人停止恸哭的那一刹,刘备的双脚正好踏在了祭坛之上。 在来到祭坛之上后,刘备转身看向坛下的数千人。 现在在他脚下站着的,有大汉的公卿大臣,有大汉的百战精锐,他要在他们面前读出一篇专属于关羽的祭文。 在数千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刘备从怀中掏出一份帛书。 而后他看着帛书上属于糜旸的的字迹,鼓起自身的中气将眼中的内容,给一字一句朗读了出来。 “.轰轰隐隐,如霆如雷,彪虎啸而谷风生,应龙骧而景云起。 我大将军聪明神武,广渊齐德,总大义而在心,诛贼军而傲然。 建安年间,大将军躬擐甲胄,久镇荆襄,栉风沐雨,岂辞劳倦,遂后起强楚之师,北问先帝所在。 三万成旅,舟船为军,呼吸则汉、江绝流,叱咤则襄、樊自拔。 以此攻城,何城不陷;以此击阵,何阵不摧! 譬犹泻沧海而灌残荧,举昆仑而压小卵。鼓行而进,百道俱前,曹仁命悬,曹操震恐。 章武年间,曹丕奸佞,妄称天数,敢拒义兵,驱率丑徒,众有十万,从洛入宛,遂来送我。 辽等助丕为虐,不知天命,梯冲乱舞,徒设九拒之谋; 于是熊罴角逐,貔虎争先,鼓角一鸣,贼众瓦解,死卒则长平未多,积甲则断汉水东流。 两伐襄樊,大将军运筹千里,勇冠三军,击剑则截蛟断鳌,弯弧则吟猿落雁。 彤云自起,兵诛不道,汉烟直至宛洛,锋锐难当; 南阳之地,国家富庶,我已多据,形势日盛。 四方汉师,擂鼓阵阵,足食足兵,无前无敌。 大将军运兵道以载德,乘灵风而扇威。摧群雄而电击,举勍敌其如遗。 惜大将军羽享年不永,遂先弃大汉臣民而归灵。 朕以勋旧为念,缘忠臣之义,本欲同命,然大将军羽未及爵命,奄然而终。呜呼哀哉! 云长斯人,为朕兄弟。云长既薨,哭望天涯。 天地为愁,草木凄悲。吊祭不至,精魂无依。呜呼噫嘻! 时耶命耶?为之奈何! 今朕以悼文祭之,既着其功,又怀其人,唯望大将军之功可永垂青史,千载不息也!” 当刘备念完悼文的最后一句话时,祭坛上下的众多谒者亦将所有悼文中的内容,都传达至在场的所有人耳中。 而在众人听完刘备念的悼文后,他们脸上在浮现悲伤的同时,心中亦有着另外一种情绪开始蔓延着。 这种情绪叫心潮澎湃。 这是一篇悼文呢,还是一篇煊赫大汉武功的檄文呢! 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 你们差点就见不到我了。 今天就一章。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三章 关羽虽死 糜旸尚在 悼文,不是谁都可以拥有的。 以关羽生前的身份与地位,他在死后由大汉天子刘备为他当众朗诵一篇悼文,乃是合乎情理之事。 这一点亦早就在众臣的猜测中。 让众臣没有想到的是,这篇悼文中的内容与当世常见的悼文很不相同。 既是悼文,那么自然内容就要是以哀悼为主。 可是现今由刘备所朗诵的这篇悼文,内容并不全是哀悼之词。 相反的它更像一封襄樊会战后对关羽的,对汉军的赞文! 亦可看做汉军宣耀武功的檄文。 只是不管众臣心中浮现怎样的猜测,他们现在的心情显得颇为澎湃。 在尚武的汉代,一篇充满激情的文章,是能够很大程度上振奋人心的。 如果那篇文章是基于事实所描绘的话,那么这样的效果无疑会更大。 很明显目前刘备所朗诵的这篇给关羽的悼文,就起到了这样的效果。 站在祭坛上的刘备看着下方的诸臣脸上浮现激动的神色,他的眼神中浮现几分安慰。 他看向关羽的梓宫所在,心中暗暗想道: “这样的悼文,应该正如子成所言那般,才是云长所喜欢的。” 而这样的悼文,亦是大汉臣民上下所喜欢的。 早在之前离开新野之前,因为糜旸的身份及他往常展露出来的文笔,所以刘备让糜旸提前写好一篇哀悼关羽的悼文。 相比于刘备交给糜旸的其他任务,为关羽撰写悼文这一个任务,反而让糜旸感到轻松。 只是在撰写悼文时,糜旸考虑到襄樊会战汉军大胜后关羽就逝世,这一点可能会对汉军的士气造成一定影响。 甚至当关羽身死的消息被曹魏君臣得知后,还会一定程度上助长他们的气焰。 出于这种考虑,糜旸采取了与先人完全不同的撰写悼文方式。 他实则是将襄樊会战汉军大胜的战报,给杂糅进给关羽的悼文中。 当这样一篇悼文从刘备口中朗诵出来后,不仅对关羽生前的功勋做出极大的肯定。 还会让大汉臣民在得知这篇悼文的内容后,不会因为心中的悲伤而影响军心民心。 甚至还会无形中提振着他们的心气。 而当这篇《哀大将军羽文》传遍天下之后,无论是曹丕,亦或是近来颇为沉寂的孙权。 他们都自然会感受到这篇悼文中,汉军所表现出来的气势与力量。 在糜旸将这篇《哀大将军羽文》交到刘备手中的时候,刘备自然就明白了糜旸的良苦用心。 因此在祭坛上念完这篇悼文后,刘备便将手中的悼文交给刚刚登上祭坛的邓芝手中,他对着邓芝吩咐道: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邓芝能受刘备宠爱倚为重臣,那么他自然能明白刘备这个举动的深意。 所以他在接过刘备手中的悼文后,便躬身对着刘备一拜应唯。 在将手中的悼文交给邓芝后,刘备的目光看向关羽梓宫的入葬所在,他的目光变得极为不舍。 “兄长要走了。” “不出数年,兄长一定会将你接去长安。” 在心中默默呢喃完这两句话后,刘备对着关羽英灵所在缓缓一拜。 以示暂时的告别。 而当刘备这一拜之后,他身后的祭台上许多祭物被扔入火堆之中。 在充满油脂的动物尸体的助燃下,祭台上的火焰一下子蹿的老高。 升腾的火焰出现在刘备这位大汉天子的身后,似乎在映照着炎汉现在的国势正蒸蒸日上。 而在刘备这一拜之后,亦宣告着关羽这场浩大葬礼的结束。 在关羽葬礼结束的不久后,有许多骑信使从襄阳出发,快速的前往天下各地。 这些信使正是邓芝所派出的。 当这些信使将《哀大将军羽文》这篇悼文宣告天下之后,天下势必又会掀起一股股波涛。 ... 襄阳城作为大汉天子的所在,作为之前襄樊会战的指挥中枢所在,这座城池的内外早就密布着各方的探子。 而汉大将军关羽葬礼的这种大事,是不可能隐瞒过襄阳城内外的各方探子的。 或许之前在新野城中或者襄阳城中的探子,就有探得关羽已经去世的消息。 但是因为这一个消息实在太过突然,再加上汉军向来擅长用计。 所以在未有完全确切的消息之前,许多探子在上报这个消息的时候,特地有备注为这个消息存疑。 以假死诓骗敌军出击,这种计策在以往又不是没有人用过。 可是当关羽葬礼在襄阳城外盛大的举行之后,这一件事无疑证明着关羽死讯的真实性。 所以在确认关羽死讯是真的之后,各方探子纷纷以极快的速度,从各方渠道将这个消息报回。 其中以由宛城派出的探子回报速度最快。 汉章武二年二月末,就在曹丕安排好一切准备起驾回洛阳之时,这则情报正好经由中书监刘放之手,送到了正要踏上御驾的曹丕手中。 刘放是先汉广阳顷王刘建的后代,与刘晔一般亦是汉室宗亲。 只是与刘晔不同的是,相比于刘晔,刘放更得曹操与曹丕的信任。 在曹丕称帝后,他便任命孙资为中书令,刘放为中书监,共同执掌中书台这一重要机构。 刘放能得到曹操与曹丕的信任,除去他之前为曹操平定河北立下大功之外。 还因为他本人是个文采十分不俗的人,而且他对一应文书都有很强的剖析能力。 这就导致在近来,曹丕渐渐将归纳各方情报的职权,交到了刘放这个中书监手中。 刘放手持一份加急送回宛城的情报,以一句话拦住了正要坐上御驾的曹丕。 “关羽已死,消息无误!” 当刘放的这句话传入曹丕的耳中时,曹丕抬起的脚陡然停住。 他先是一愣,然后脸上便浮现惊喜的神色。 惊喜之下,曹丕已经顾不得登上御驾。 他马上抽脚返回御驾之下,然后连忙用手招引着刘放上前。 在曹丕的招引之下,刘放赶紧上前来到曹丕的身前,并且将手中的情报双手呈上给曹丕。 换源app】 看着刘放手中那以红羽相覆的情报,曹丕脸上的喜色愈发浓厚。 早在之前,就有许多关于关羽病亡的消息在宛城内外流传。 只是那时那种种消息尚未经过证实。 再加上曹丕被汉军骗的都有心理阴影了,所以对于那些消息曹丕是不信的。 不仅曹丕不信,很多曹魏大臣都是不信。 可就在曹丕以为关羽病亡是个假消息时,在他即将离开宛城的这一日,他竟然得到了关羽病亡的确认消息。 这样的消息怎么能不让曹丕感到惊喜。 刘放的为人曹丕是知道的,这样的消息若没有准确无误的证据作为支持,刘放是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宣读出来的。 而更让曹丕感到惊喜的还在后面,只见刘放在递上手中的情报后,他紧接着说道: “刘备弃糜旸而不用,转而委任张飞为荆州都督。”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曹丕及他周围的一众大臣,脸上的喜色更甚,他们的心中更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在襄樊会战发生前,魏国朝野上下对刘备势力的评价,通常是这样的。 “刘贼小国之主也,名将唯羽及旸,并非大魏对手。” 这样的评价是基于曹魏朝野上下对自身国力的自信,亦是出于一种对客观事实的判断。 诚然在此时张飞、赵云等大将尚在,张飞与赵云以往也立下不少战功。 但是他们却没有关羽水淹七军逼降于禁,糜旸火烧汉水围杀曹仁的光辉战绩。 所以他们在曹魏朝野当中的威慑力自然不高。 哪怕襄樊会战发生后,魏国君臣上下对刘备麾下名将的判断,其实也并没有发生本质的变化。 特别是相比于糜旸,连取得两次襄樊大战胜利的关羽更像一座巍峨大山般,压得一众曹魏君臣上下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在这种情况下,曹丕及魏国大臣知道关羽病亡的消息,怎么能不感到惊喜。 正如当年当曹操病逝的消息传遍天下后,天下间齐齐松了一口气一般。 而在关羽死后,糜旸竟然没有成为下一任荆州都督,这更是让曹丕等一众魏臣感到如释重负。 特别是对于负责都督荆州军事的司马懿来说,更是如此。 在今日为曹丕送行时,几乎目前在宛城内外的所有大臣都来了,唯有左将军张合领着上万精骑在外。 张合防备的,不就是如今正在新野的糜旸吗? 当得知这两个大好消息后,曹丕满脸激动的对着一旁的诸位大臣言道: “糜贼不居荆州,宛洛自此无忧矣。” 在曹丕看来,关羽之死虽然不是人意能够扭转的。 但是在关羽死后,刘备却不让糜旸继承关羽的权力,这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亦让他对荆州的局势变得乐观起来。 曹丕的话让他身边的一众大臣纷纷点头,他们的脸上也浮现了赞同的神色。 只是曹丕却没有注意到,在群臣与他尽皆欢喜的时候,刘放的脸色却一直紧绷着。 不过曹丕虽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但是他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慢。 他伸手从刘放的手中取过情报,自他称帝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怀抱着喜悦的心情想看一封情报。 曹丕都想好了,等他看完这封情报中的内容后,他就要立即将情报中的内容公告天下,好提振一下己方的军心士气。 当曹丕修长的手指划过布帛的边缘,将手中的这封布帛的内容完全展现在他眼中后,一开始时,曹丕的脸上还是很欣喜的。 只是当曹丕的目光在手中的布帛上一路流转,看到了那篇《哀大将军羽文》后,他的目光却突然凝紧。 这篇悼文的标题让曹丕有很大的好奇之心,敌哀那他当然要喜。 但是很明显这篇悼文中的内容,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随着曹丕不断看着悼文中的内容,曹丕脸上的欣喜之色渐渐消散。 取代他脸上欣喜之色的,是一片阴沉之色。 而在那阴沉的脸色之下,曹丕的眼神亦变得渐渐冰冷。 他感觉到有一种往日中刻意被他压制的悲愤,在这篇悼文的内容的牵引下,又在他的心中开始死灰复燃。 曹丕身为当世有名的大才子,丰富的知识储备量让他能够极快看完这篇悼文中的内容。 他亦能第一反应知道,这篇悼文中所作的比喻指的是什么。 但正因为如此,曹丕脸上的阴沉之色才越来越浓。 当看完这篇悼文中的内容之后,曹丕气的将手中的布帛用力合上。 他的这个举动似乎在掩饰,他看过这篇悼文的事实一般。 可是事实就是事实,不是自欺欺人就可以改变的。 大才子的记忆力与想象力让悼文中的内容,犹如一幕幕两场大战的实景一般在他眼前不断浮现。 看到魏军那么憋屈惨烈的画面,曹丕心中的悲愤越来越盛。 这是在悼关羽,还是在悼我大魏七万大军? 曹丕气的紧咬牙关,他伸出握得发白的手指指向刘放,语气中带着森寒的冷意问刘放道: “你可知此篇悼文,是何人所写?” 在情报中并未说明悼文是谁所写。 但是刘放身为被曹氏两代君主所倚重的文学大家,又是目前曹魏情报的汇总者。 他是有可能从文风的比较中,猜出这篇悼文的作者是谁的。 果不其然在曹丕询问刘放之后,哪怕刘放已经发现曹丕这时的情绪不好,但他亦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曹丕道: “据臣推测,这篇悼文可能是出自糜旸的手笔。” 刘放可不是毫无理由的推测,糜旸作为曹魏的生死大敌,以往他所书写的战报早已被刘放仔细研究过。 正因为如此,所以刘放才从这篇悼文中,感受到糜旸的类似文风。 以事实为基础,辅以壮烈之文笔。 当曹丕听到悼文是糜旸所写的之后,他的脸上浮现一种自嘲的笑意。 关羽虽死,糜旸尚在,他又有什么好开心的呢? 要知道夏侯尚、满宠等一众魏国大将,还在糜旸的西城关押着。 而曹仁的死,亦仅仅距今不过一年而已。 这一直是曹魏莫大的耻辱。 第三百二十四章 帝王交易 所求为何 当自嘲、忌惮、屈辱的心情涌上曹丕心头的时候,他的欣喜之情已经荡然无存。 而曹丕脸色的变化,亦被他身旁的一众大臣看在眼中。 随着曹丕与刘放的一问一答,一众曹魏大臣都知道曹丕的脸色之所以会有这番变化,想来又是那糜旸搞得鬼。 诸位大臣纷纷好奇,到底糜旸写出怎样的悼文,才会让曹丕的情绪变化的如此之快,又变化的如此之彻底。 诸位大臣脸上好奇的脸色,并没有瞒过曹丕。 当察觉到这一幕后,曹丕脸上的阴沉之色已然到达极致。 他深知当这篇悼文传遍天下的时候,他之前想的利用关羽的死讯,来稳定人心的目的已然失败。 而且相反的是,魏军的军心士气将会进一步受到打击。 这便是一篇佳作能得到的攻心效用。 只是哪怕知道这一点,曹丕也没下令让刘放毁掉这篇悼文。 因为他知道既然糜旸会写出这篇悼文,那肯定是做好了后续的一切准备。 步步为营,这才是那头鹿的作风,不是吗? 想到这一点的曹丕,心中开始浮现冷意。 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一种想法,要是这次病死的是糜旸该多好。 关羽再如何用兵如神,英勇盖世,他已然是一位老人,终究会有死去的那一日。 数年时间,他等得起。 但是糜旸今年才不过二十有余,太年轻了! 他等的起吗? 当脑海中浮现这个想法之后,身穿上佳皮袄的曹丕却不禁打了个冷颤。 见曹丕有着凉的迹象,诸位大臣纷纷对曹丕投来关心的目光,他们建议曹丕早点到温暖的御驾中。 在群臣的建议下,曹丕在郭贵嫔的搀扶之下,再度抬脚踏上了御驾的台阶之上。 只是当曹丕的双脚踏上台阶,迈入御驾中之后,虽然御驾中燃烧的火炉为他带来了温暖的环境,但是他心中的寒意却一点都未曾消散。 坐在御驾中的曹丕掀起身旁的车帘,他的目光看向了新野的方向,目光中充满着忌惮。 在遥望着那个方向良久后,曹丕将目光转向了他身前的一面铜镜上。 帝王所用的铜镜,当然是世间最好的镜子。 经过多道工序打磨的铜镜,虽然不如后世的玻璃镜清楚,但也将曹丕这时的相貌映照的颇为清楚。 在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之后,曹丕的脸上浮现一股颇为悲伤的神色。 他伸出手抚向他鬓间的那丝丝白发。 这鬓间的白发,是当年他在夺嫡之时就有的。 在做完这个举动后,曹丕又让自己的手,抚向头上最近一年才变白的头发。 指尖传来的真实触感,告诉曹丕他现在所看到的一幕,并不是假的。 可是就是如此,才让曹丕心中的悲伤情绪更加浓厚。 随侍在曹丕身旁的郭贵嫔,看着曹丕的这副动作,她差点就直接哭了出来。 这一年来,曹丕所经受的打击太多了。 只是曹丕内心中虽充满了悲伤,但他的思绪并没有完全被悲伤的情绪所扰乱。 他轻敲车窗,唤来了中书监刘放。 当刘放来到宽敞的御驾中后,曹丕对着他言道: “为朕写一封信给刘备,朕有些交易要与他做。” 听到曹丕的这句话后,刘放的脸上浮现了惊讶之色。 与先帝在世时与刘备还偶尔有书信来往不同,曹丕自继位后,可能是因为瞧不上刘备,所以一直以高傲的姿态面对刘备。 没想到今日曹丕竟然主动要求,为他写一封信给刘备。 刘放怀抱着一些疑问的语气问曹丕道:“敢问陛下,信中是何内容?” 面对刘放的询问,曹丕将他要与刘备交易的内容,大致说给了刘放听。 而刘放在听完曹丕的话,他脸上浮现不确定之色。 很明显他是对刘备是否会接受这样的交易表示存疑。 只是虽然心中有所怀疑,但身为曹丕近臣的他,只需要乖乖按曹丕的吩咐行事就好。 所以刘放在对着曹丕一拜后,便缓缓退出了御驾。 在刘放退出后,曹丕的脸上浮现了疲惫之色。 刘放刚才脸上的不确定的神色,他当然也看到了。 只是他与刘放不同,他坚信刘备一定会接受这样的交易。 因为他是帝王,刘备也是帝王。 纵算他与刘备的执政风格迥然不同,但只要是帝王,都一定会以稳固江山社稷为首念。 怀抱着这种自信,曹丕在御驾内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有些人,总得救回来的。” 在曹丕发出这声叹息后,他发出了出发的指令。 当曹丕出发的指令传遍全军时,护卫曹丕返回洛阳的上万中军开始缓缓行进起来。 宛城外阴云连绵千里,而正在行进的上万魏人的心情亦是低沉至极。 上万人的魏军队伍,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就像精气神都被抽走的行尸走肉一般。 这时的他们,完全没有当初南下时的骄傲。 他们的骄傲,已然在荆州被汉军践踏殆尽。 正如当初他们在许都,肆意践踏大汉的威严一般。 天道有常,自有循环。 ... 曹丕的銮驾返回洛阳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被探子送到糜旸的手中。 在糜旸得到这个消息后,他并没有浮现诧异的神色。 早在之前糜旸探知司马懿成为曹魏安南将军的消息后,他便已然知道曹丕心中有了退意。 相比于曹丕领军返回洛阳的消息,糜旸还是对司马懿成为曹魏荆州方面一把手的消息更感兴趣。 糜旸记得历史上亦是在最近几年,司马懿成为了宛城的镇守都督。 没想到兜兜转转,今世还是这司马懿承担起镇守宛城的重任。 司马懿的才能自不必说,不提历史上他立下的那桩桩战功。 历史上他能率军抵挡住诸葛亮的进攻,尽管是因为他背后有着曹魏强大的国力为支撑,但他自身的才能也很重要。 】 在今世中司马懿虽然在糜旸与关羽的手下都吃过亏,但那两场战败,实则真怪不到司马懿的头上。 客观重视司马懿的才能,才是对付他这个敌人最正确的态度。 只是虽然对司马懿有着重视,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还是那句话,以糜旸现今在天下的威望,应该是司马懿怕他才是。 糜旸收到曹丕率军回宛的情报后,他马上令人将这则情报快马报回襄阳给刘备。 在完成这件事后,糜旸将目光看向了眼前的州泰。 之前糜旸建议李严担任义阳太守的奏疏,刘备已经给了回复。 在刘备的回复中,糜旸知道刘备已然同意他的推荐。 只是目前李严正在益州,以当世的交通条件,李严要想到达义阳郡中履职,恐怕还得一段时间。 所以在短时间内,糜旸必须还得承担起义阳太守的职责。 而就在这段时间中,义阳郡中发生了一件事。 而这件事正是州泰所引起的。 在之前冠军侯国的长吏名单中,糜旸虽然发现了州泰这个人才。 但是以糜阳现在的身份,他不可能专门派出使者,突然前去冠军侯国征召一位无甚名声的人。 况且史书上对州泰的记载并不多,糜旸并不能十分肯定州泰的能力。 所以糜旸在发现州泰这个人才后,他只是顺势将州泰任命为冠军侯国的国相,他想着看看州泰的能力到底如何。 可是就在州泰被委任为冠军侯国的国相后,刚刚走马上任的州泰马上就做出了一件事。 这件事让之前还是国相的州泰,现在却成为一个阶下囚,被一众士卒五花大绑的押在糜旸的身前。 糜旸看着眼前身形颇为瘦削的州泰,他的眼中浮现了思考之色。 这时在糜旸手中有着两封报告,一封报告的内容是冠军侯国中的诸长吏,联名上告州泰有谋逆之心。 而另一封报告则是丁封写给糜旸的,关于“州泰谋逆”这件事的调查报告。 在丁封的调查报告中,糜旸才终于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冠军侯国本质上是一个大县,既然是大县,那么县内的豪族自然众多。 豪族一多,倚仗家世为非作歹的人肯定就不会少。 在州泰刚刚成为国相的第一日,他便明法严刑,禁暴锄奸。 冠军侯国内有个豪族出身的奸吏,作恶多端,州泰为严正法纪,便将他当众鞭死。 州泰的这一举动极大震慑了冠军侯国内的不法之众时,亦让那奸吏的族人感到义愤填膺。 只是州泰毕竟是糜旸亲自委任的冠军侯国国相,在糜旸的威望之下,奸吏的族人亦不敢明面反对州泰。 他们只是花钱买通大多的国中长吏,与他们共同向巡视至冠军侯国的督邮丁封,举告州泰有谋逆之心。 这种举告无疑是很有效的,一下就引起了丁封的注意。 哪怕丁封不会听信一面之词,但面对大多数长吏的共同举告,丁封也不会掉以轻心。 丁封当机立断的先将州泰逮捕起来送来新野。 在逮捕了州泰之后,丁封留在冠军侯国中,细细探查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尽管那位奸吏的族人勾连了大多数长吏,但还是有一部分长吏不愿意同流合污的。 再加上州泰所做的事,乃是利民的好事,所以冠军侯国中的百姓是很同情州泰的遭遇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丁封经过认真调查后,终于查清了事情的真相。 而在收到丁封的调查报告后,糜旸召见了之前一直被关押在狱中的州泰。 在糜旸看着州泰的时候,州泰亦在暗中打量着离他不远的,在之前只出现在传说中的糜旸。 州泰见糜旸虽年纪不大,但他的身上自带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势。 这让州泰显得有些紧张。 人的名,树的影。 糜旸的威名是由数场威震天下的战功,十数万敌人的骸骨所堆积出来的。 就连魏帝曹丕听到糜旸的名字都会感到无比忌惮,何况是现在在天下间籍籍无名的州泰呢? 而且在州泰暗中打量糜旸的时候,他亦看到了糜旸那清澈睿智的目光。 这更让州泰感到紧张不已,好似他的秘密都被糜旸看穿了一般。 只是州泰毕竟不是一般的百姓,他倒也不会被糜旸的威势吓得六神无主。 最重要的是州泰还知道,他今日能被糜旸这样的大人物所接见,可能是他这辈子都再也不会遇到的际遇了。 这样的际遇,他必须把握住。 州泰亦知道他被丁封逮捕的缘由是什么,但是清者自清,只要糜旸能亲自听他申辩,那他自然能为自己开脱。 只是让州泰没想到的是,在糜旸打量他许久之后,开口问出的话却是这个。 糜旸换了个休闲的姿势坐好,这让他身上的气势减弱了一些,然后他开口问州泰道: “义阳新归大汉,人心不稳。我在之前曾下令嘱咐各方长吏,理政时要以德化为先,以期能尽快稳定住义阳郡的民心。 而你位任不久就骤开杀戒,这样执政未免太过残酷了。” 听到糜旸责问的是这个,州泰脸上一时浮现不解之色。 只是糜旸话语中虽有责问之意,但他的脸色尚算温和。 所以州泰很快就想好了措辞,然后以一副平静的语气回答糜旸道: “君侯说的是对的。 然泰以为治安定之国可以用礼,理混乱之邦必须用法。 君侯不以泰为无能,让泰担任君侯的国相,如此信任让泰一心一意,要为君侯铲除凶**猾之徒。 否则若冠军侯国百姓惨遭蹂躏,那么损害的便是君侯的名声。 如今泰才杀掉一个奸贼,还有许多恶徒尚未伏法,君侯的侯国尚未大治。 如果君侯因我不能除尽残暴、肃清枉法者而要惩罚我,我岂敢不甘受严惩以谢辜负君侯之罪? 但就现在的情况而论,我因惩罚奸恶而被君侯定为“为政残酷”,臣宁死亦不敢接受这个罪名。” 州泰在回答糜旸的时候,或许真的认为他做得是对的,所以他的语气越来越平静。 只是在州泰解释完后,糜旸的嘴角却露出一些笑意。 或许州泰鞭杀奸吏有以上他所说的原因,但是州泰的想法不会那么简单。 糜旸看向州泰而后缓缓言道:“你所言虽然有理,但是依大汉体制,侯国相位同县令。 大汉有哪条律法言明,县令有权随意诛杀县吏了?” “你久为县吏,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 知不可为而为之,必有所求,那么你所求为何呢?” 糜旸并没有否认州泰如此做的可行性,只是县令不是太守,可没有太守那么大的职权。 当糜旸的这句话说出来后,被看透所有心思的州泰,他的心中顿时一惊。 只是州泰既然敢做出逾权之事,那么他的胆量自然不低。 对于糜旸的这个问题,州泰抬起头,用希冀的目光看向糜旸,他答道: “非如此,君侯的侯国无法在短时间内大治。” “若无法令君侯的侯国大治,我又何来政绩能够得到君侯的惠顾呢?” 这便是他州泰的所求。 他不想再籍籍无名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州泰献策 孙权惶恐 州泰是南阳郡本地人,他虽然并非出身名门望族,但是薄有家财的他,亦并非是不学无术之辈。 甚至为了增长自己的见识,他以前曾多次前往各州郡游学过。 这样的经历丰富了州泰自身才学的同时,亦增长了州泰的眼光与野心,他与一般的甘愿碌碌无为的同僚很不同。 其他的同僚若能在他这个年纪成为百里君,那已经是一件足以光宗耀祖的事。 可是州泰想要的更多。 但因为州泰并非出身高门大户,没有人脉资源的他,要想再上一步是极难的。 他缺乏一个机遇。 甚至他之所以能成为冠军侯国国相,就已经算是糜旸给他的机遇,对他超出一定常理的拔擢了。 若没有糜旸,州泰只是义阳郡中数百长吏中的一个默默无闻的人而已。 当然州泰并不知道糜旸拔擢他的真正原因,他以为糜旸之所以会拔擢他,是通过之前上报的名单中,看到了他以往做出的政绩。 不过就算不知道这一点,糜旸的这个举动亦让州泰意识到,糜旸与他往日中心目中的形象并无相悖之处。 只要他能做出政绩,那么糜旸是真的会不遗余力拔擢他的。 正如随着糜旸威名在天下间的传扬,那些亦慢慢为天下人所熟知的,身为糜旸爪牙的丁奉、邓艾、张嶷等人一般。 他们的出身没有一个比他好,甚至年纪都还没他大。 但是他们却能渐渐在天下这个大舞台崭露头角,靠的不就是糜旸的提拔吗?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正因为有着那些榜样在,所以当州泰知道糜旸现为义阳郡太守时,他的心思就变的颇为活络。 而当糜旸任命他为冠军侯国的国相时,州泰心中本就活络的心思更加无法抑制。 他州泰得遇明主的时候,来了。 既然已经得遇明主,那么州泰知道他得尽快做出一番政绩,这样才能让糜旸继续将目光投注到他身上。 这也是州泰明知不可为,却还毅然为之的原因。 不然一旦等糜旸离开荆州回归益北,那么州泰将来势必会抱憾终身。 看着州泰将希冀的目光投向自己,再听着州泰的话,糜旸思考之下就明白了州泰的心思。 之前糜旸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召见州泰,为的便是具体考察州泰的能力到底如何。 从州泰如今的这番做法足可以看出,他是个善于把握时机且敢于冒险的人。 这种作风,与史书上对他“善兵机”,“好立功业”的评价倒也符合。 而面对州泰直白想要投效于他的心思,糜旸当然不会拒绝。 人才,总是越多越好的。 抱着这种心思,糜旸示意州泰身后的士卒为他解开绳索。 然后他将手中那份举告州泰谋逆的竹简,给直接扔进了他身前的火盆中。 糜旸的这个行为,意味着他不再追究州泰的擅杀长吏之罪。 而当州泰被解开绳索后,他哪里还不懂得糜旸的心思。 所以当自身的身体重获自由后,他马上对着糜旸一拜道:“泰拜见君侯。” 听到州泰称呼自己为君侯,糜旸的脸上浮现一些笑意。 糜旸现在是县侯,他当然有资格被属下称呼为君侯。 只是君侯这个称呼与其他的不同,相比于其他的称呼,这个称呼的私人属性更强。 现在州泰称呼自己为君侯,其中的意味昭然若揭。 州泰一声君侯的称呼,无疑间接拉进了一些他与糜旸之间的关系。 糜旸看着眼前十数步外的州泰,他让州泰上前一些。 见到糜旸的招手,州泰会意忙不迭的上前了几步。 只是他毕竟是新投之臣,心中有所计较的他,当然不会贸然离糜旸太近,糜旸身边的亲卫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在州泰离自己更近一些后,糜旸问州泰道:“文达久居荆北,定熟知荆北之局势。” “若将来我要用兵宛城,该以何为先?” 听到糜旸这么问,州泰知道是糜旸对他的考教来了,因此他立马打起精神,细细思索一番后回答道: “夫兵动而无功,则威名折於外,财用穷於内,故必全而后用也。 荆州位处天下四战之地,境内水网密布,良田万顷,若不先资通川聚粮久战之备,则虽积兵新野,无夺宛之势矣。 今江陵有沮、漳二水,溉灌膏腴之田以千数。安陆左右,陂池沃衍。 若君侯水陆并农,以实军资,然后引兵诣宛城、分据汝南,集合南兵,浮水运谷。 贼知君侯有善战之威名,官兵有经久之势,则拒天诛者意沮,而向王化者益固。 然后君侯率合精锐内攻宛城,别遣骑将外隔北道,则宛城以南必拔,而豫州之郡不守。 如此,宛、洛之交绝,交绝而宛可夺矣。不然,兵出之利,未可必矣。” 听完州泰的进言后,糜旸脸上浮现些许意外之色。 襄樊会战后,虽然许多大臣都知道刘备暂时无意夺取宛城,但是将来宛城是一定要拿下的。 所以近来关于来日汉军如何夺取宛城一事,私下里有不少大臣互相之间讨论过。 尽管糜旸身在新野,但得益于糜旸的战功及他的人缘,所以有不少在襄阳的大臣,都会私下送信询问糜旸对此事的看法。 借此糜旸也得知了目前襄阳城中流传的,几种来日夺取宛城的策略。 例如为刘备所推崇的“先善骑兵之利”,更是成为其中支持人数最多的策略。 只是让糜旸没想到的是,在州泰的进言中,他虽然也承认汉军必须要先有骑兵之利,才有进兵宛城的资本。 但是相比于这点,州泰更看重来日汉军作战的可持续性。 而要想保证汉军作战的可持续性,则务必要发挥好荆州的地理优势。 不得不说,州泰的进言是很有道理的。 宛城之战,来日一定是场艰苦卓绝的持久战。 州泰在进言完后,便悄悄打量着糜旸的脸色。 他见糜旸在听完他的进言后,一时之间沉吟不语,他的心情就有些忐忑。 尽管州泰认为他的这番献策符合当今的情势,但是目前的他尚未立下功勋,所以对自身还是有些不自信的。 不过州泰并没有忐忑多久,糜旸的脸上就浮现一些笑意。 糜旸的笑意代表着他赞同州泰的看法,亦让州泰心中的忐忑顷刻间消失不见。 糜旸用满意的眼神看向州泰,州泰在历史上记载的并不多,虽然他与邓艾为同郡人士,年纪亦相差不多。 但相比于邓艾在历史上的响亮名声,州泰却显得很是普通。 只是这并非代表州泰个人的才能不佳,相反的从他在史书上担任的职务可知,州泰在曹魏后期是极为重要的一位封疆大吏。 新城太守,兖州刺史、豫州刺史,及至最后的假节都督江南诸军事。 这一项项职务,若非州泰有非凡的才能,他又怎么能担任。 特别是在州泰最后都督江南诸军事的期间,那段时间内州泰面对的名将可是陆抗。 之所以州泰在任职期间未有高光经历出现,那可能是因为州泰是擅长防患于未然的大将。 而这样的大将,正是目前糜旸所欠缺的。 因为这样的大将,可以让糜旸将来外出征战时,不用担心后方的安危。 如此人才,糜旸没理由不好好任用。 在思索之后,糜旸对着州泰言道:“我会上书陛下,让文达迁为南郑令。希望文达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糜旸的安排,让州泰喜笑颜开。 目前荆州上下都已经知道糜旸不久后要回到益北都督区,而若将益北都督区比作一个小国度的话,那么南郑就等于是这个小国度的首都。 担任这样的县令,不说职权远高于一般的县令。 这更代表着他已经初步进入了,以糜旸为首的政治小团体中。 这怎么能不让州泰感到开心。 州泰连忙对着糜旸一拜道:“多谢君侯。” 在州泰对糜旸谢完后,糜旸见州泰被关押在牢狱中数日导致他全身颇为脏乱,因此他便让州泰先下去好好洗漱一番。 而在州泰告退后,糜旸脑中想着方才州泰为他献的计策,他心中突然浮现一个想法。 州泰的计策用来攻打宛城可行,但若是改造一番,将来用来攻打江东,那貌似也是不错的。 想到此,糜旸微微闭上了双眼,他的脑海中浮现了一座名为永安的城池。 他的恩师法正逝世前曾叮嘱过他,要一辈子防着江东。 这句话他可一直未曾忘记过。 想来江东的孙权,也已经收到了襄樊会战的消息了吧。 他会作何反应呢? 正如糜旸所料的那般,在关羽下葬后的数日后,身处永安的孙权亦很快收到了这个消息。 至于孙权为何会在永安呢? 那是因为当初刘备决定要打襄樊一战时,他曾以汉天子的身份下诏,让孙权领兵攻打曹魏的淮南重镇合肥。 面对刘备的这个诏令,孙权一开始是完全不想执行的。 现在的江东经过近两年的修养虽然恢复了一部分元气,但是还未有举大兵发起进攻的实力。 而且他虽名为大汉的太尉,但是接受这个名位只是他的权宜之计。 他又怎么会真的听从刘备的诏令,损耗江东的国力去贸然攻打合肥呢? 只是孙权虽没有出兵淮南的打算,但心中有着别样心思的他,还是增派不少大军来到永安城中。 他的想法很简单,他想坐山观二虎斗。 孙权认为这场大战无论是哪一方打赢了,那都势必是惨胜。 而若是两败俱伤的结局的话,对他来说就更好了。 这代表着他或许在这场大战之后,可以帮江东获得一些良好的发展机遇。 甚至在孙权的心中,他是认为这场仗刘备战败的可能更大一些。 毕竟从明面上的实力上看,魏军在这场大战中的实力更强,而且他的领兵大将更是让孙权深深恐惧的张辽。 在孙权看来,张辽是绝对有能力与关羽一较高下的大将。 这也是江东君臣上下的共识。 正是因为这种共识,才让孙权有增兵永安的举动,而不是增兵皖城。 可是当襄樊会战的结果传到建业城中时,无疑在建业城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七万魏军几乎全军覆没,那个可止江东小儿啼哭的魏军主将张辽,竟然被关羽斩于阵前。 这样的辉煌战果,事先江东上下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预料到的。 尽管因为刘备的特意保密,孙权不知道在这场大战中汉军战损几何。 但有着这种辉煌的战果在,什么样的战损都可以搁置一旁。 这是一场足以震荡天下人心,足以改变天下局势的大胜。 自此之后,刘备所建立的大汉,不会再受到任何人的轻视。 而孙权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他心中对刘备之前复汉称帝的不满与不屑,顷刻间荡然无存。 之前他心中对刘备的不满与不屑,只是在看到曹仁的人头后,暂时被他强压下来而已。 孙权对刘备第一次感到了畏惧。 正如当年他畏惧曹操一般。 在这种畏惧之下,孙权哪里还敢怠慢,他立马抽身从建业城来到了永安城中。 只是相比于之前的别有心思不同,他这次亲身来到永安城中,是想着近距离奉表向刘备解释,他之前为何不出兵合肥。 他是大汉太尉。 有这种举动是很正常的。 但是还未等孙权写好奏表,关羽病死的消息就传到了永安城中。 与关羽病死的消息同时传到永安的,还有糜旸亲自书写的那篇悼文。 于是乎还未等孙权因为关羽的死感到欣喜时,他就又陷入了一种惶恐之中。 糜旸的悼文本质上是在宣扬汉军武功,为的是震慑天下诸人。 只是同样的震慑作用落到不同人身上,那就会起到一种不同的结果。 相比于曹丕的忌惮,孙权可就是感到惶恐了。 孙权无论左看右看,都觉得糜旸的字里行间,都隐隐透露着威胁的寓意。 尽管孙权现在已经知道,下一任荆州都督不是糜旸。 但问题是,当年糜旸也不是靠着荆州都督的权势,才将他打的落荒而逃的呀! 今天就一章,加班去了。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六章 卑微上贡 私下任务 因为内心的惶恐,孙权连忙召来一众大臣商议此事。 在孙权的急召下,目前在永安城中的一应大臣都来到了孙权的身前。 永安城的守将本来是陆逊,后来随着刘备从荆州撤军,孙权亦将他目前最信任的这员大将调去庐江郡镇守。 毕竟有着盟约在,以刘备在天下间的信义,他不会贸然撕毁盟约攻打永安。 但是北方的曹魏会不会趁虚而入攻打庐江,那可就不一定了。 孙权在将陆逊调往庐江郡之后,当今负责镇守永安的江东大将,正是江东的三朝老臣韩当。 而前段时间孙权在建业得知汉军大胜的消息后,他在从建业出发前往永安的时候,亦将建业城中的许多大臣带在身边。 所以目前永安城中,除去一部分镇守地方要地的大臣之外,大多数江东名臣都在永安城中。 看着因为他的召见,而从永安城中各处紧急赶来的各位大臣,孙权心中的惶恐情绪稍稍安定。 他眼前的这些大臣都是在当世俨有声名的俊才,亦是守护他孙氏统治的股肱之臣。 在诸位大臣都到齐后,孙权拿出他手中的情报交给众大臣一一阅览。 众大臣都知道孙权急召他们肯定是有要事,而那件事想来与孙权手中的那封情报脱不了干系。 所以他们在拿到情报的时候,阅览其中内容的速度可谓十分之快。 情报在一位位大臣的手中快速的流转传递。 只是诸位江东大臣阅览情报的速度虽然很快,但他们在看完情报中内容之后,脸上都浮现着晦暗不明的神色。 随着大多数江东大臣都看完情报中的内容,他们才纷纷意识到孙权是为何召他们而来。 他们也都体会到了一些孙权此刻的心情。 毕竟他们也都担忧糜旸会领兵攻打江东呀! “张与糜,共止啼。汉白鹿,逐吴众。” 这句谚语在当年的公安之战后,在时间的发酵下,早已经传遍整个江东。 这句谚语充分体现了江东大臣对糜旸的忌惮,但是相比于江东大臣,孙权便是如江东百姓一般对糜旸畏惧了。 而因为公安之战的惨烈战果,孙权对糜旸的畏惧,只会隐隐在张辽之上。 或许这句谚语不足以形象表现孙权对糜旸的畏惧有多深,但从历史上的某个事例可以生动形象的体现。 历史上曹丕南征江东之时,那时张辽已经病重,并且张辽还受到曹休的节制。 但是当孙权得知张辽在军中后,他竟然对诸将嘱咐道:“张辽虽病,不可当也,慎之!” 由此可见张辽给孙权造成的心理阴影有多深,而对比一下,亦可知道孙权有多畏惧糜旸。 在孙权等着殿中的江东大臣阅览情报中的内容中时,他脸上的惶恐之色丝毫不加掩盖。 而孙权的惶恐神色,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在座江东大臣的心理。 江东多俊才,这句话并不是夸大。 当年孙权能倚靠江东一地,与曹操、刘备分庭抗礼,靠的就是江东一地的众多俊才辅佐。 既是俊才,若说江东大臣会全如孙权一般畏惧糜旸,那倒也是小瞧他们了。 只是目前他们在孙权的影响下,哪怕一部分江东大臣心中原本对糜旸只有忌惮,现在也都在慢慢转变为畏惧。 于是很邪乎的是,哪怕明知糜旸不是荆州都督,哪怕糜旸在悼文中仅仅只是以文字震慑。 但整个大殿中的江东君臣,亦渐渐全体陷入一种对糜旸的畏惧情绪中。 因为目前糜旸的大军,就在江东的上游! 孙策要是活过来看到这副场景,估计得活生生再气死一次。 只是畏惧归畏惧,正如历史上一般,孙权虽然畏惧张辽,但是经历过许多风雨的他,也不可能因为畏惧而完全乱了手脚。 迎着江东众臣脸上与他一般的惶恐神色,孙权缓缓开口问道:“之前天子曾下诏让孤攻打合肥,孤因江东国力疲弱,故而有所拖延。 今襄樊会战,汉军大胜,正是士气如虹之时。 诸卿认为当此时,孤当如何自处?” 孙权的问话颇为委婉,似乎还想在明面上维护一下他身为江东之主的体面。 但是如今在座的江东大臣哪个不是人精,他们都从孙权委婉的话语中听出了他的真正意思。 孙权担忧的是,刘备会不会因为他之前的“慢诏”行为,而出兵讨伐江东。 当江东诸臣都明白孙权的担忧之后,他们一时间都陷入沉默之中。 见被他所依仗为股肱的大臣面对他的询问陷入沉默,没有一人主动出来向他建言,孙权脸上浮现叹息之色。 他有些懊悔的言道:“若张公在此,又岂会没有教我的对策呢?” 在偌大的江东之中,能被孙权尊称为“张公”的唯有张昭。 张昭虽然因为对孙策怀抱着怀念,所以不能完全得到孙权的信任。 可是张昭能被孙权称呼为“张公”,这除去他本人在天下间巨大的声望之外,还因为他在江东的定位是不可替代的。 张昭就是江东的诸葛亮,他永远是稳定江东的第一能臣。 孙权现在在众臣面前怀念张昭,倒不是说他真的有多想张昭,他只是想通过此举来刺激一下在座的诸臣。 数十大臣在座,而孙权却想念远在建业的张昭,这是孙权对他身前诸位大臣无能的一种无声控诉。 正所谓主忧臣辱,在孙权的这声叹息之下,在座的许多江东大臣脸上纷纷浮现愧疚之色。 然后就有一名大臣出来对孙权进言道:“曹丕篡汉自立,是汉贼。 而至尊受汉帝封拜为太尉,自关羽死后,乃是当今天下中地位最高的汉臣。 天子既以重续汉统为国本,他当务之急势必要北伐曹魏,以正其正统之分。 国贼未清而转而攻伐汉臣,天子及丞相皆乃人杰,此事必不为也。” “况且襄樊会战汉军虽胜,然观汉军终无继续北伐之意向,以此可见,汉军亦损伤不轻。” “有这两点缘由在,至尊无须太过忧虑。” 听到这位大臣这么说之后,孙权脸上的惶恐之色减轻不少,他的脸上也浮现一些喜色。 他用赞赏的眼神,看向他身前出来进言的这位大臣。 这位大臣正是当初曾在费祎出使江东时,奉命刁难费祎的张温张慧恕。 张温从小就修养节操,长大后容貌奇异伟岸。 且他谈吐文雅对答如流,旁观者倾慕,就连孙权亦为之改容加礼。 江东名臣顾雍甚至夸赞张温道:“温当今无辈。” 如果说顾雍的夸赞有一部分是出于私心的话,那么就连一向对江东士子不感冒的张昭,也对张温十分看重。 “老夫托意,君宜明之。” 从张昭的这句话,足可以看出张昭对张温的器重。 当初张温之所以无法辨倒费祎,并非是他自身的才华比费祎低,张温当时输就输在江东缺少一个糜旸。 张温的见识孙权是认可的,张温的进言亦很大程度上打消了孙权的惶恐。 只是孙权以己度人,他觉得刘备或许正如张温所说,不会立马出兵攻打江东,但是他心中肯定亦会对他之前的行为存在芥蒂。 在这层忧虑之下,孙权对着张温言道:“君有高名显于当世,还望君为孤出使荆州,为孤在天子面前阐述孤的心志。” 说完这句话后,孙权担心一向好静恶动的张温会推辞,因此他又赶紧对着张温言道: “卿是江东之宝,本不宜远出。孤只是担心天子不了解孤之前的苦处,故委屈卿出行。 还望卿在天子面前明言: 如果山越祸患全部消除,我军便会对曹丕大举进攻。 使者的天职在于,接受任命而不是出言推辞,希望卿不要让孤失望。” 不出孙权所料,张温本来是想出言推辞的。 但是别看孙权的话语中带着些请求的意味,现在他都将话讲到这地步了,若是自己还出言推辞的话,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所以张温只是施施然对着孙权一拜后答道: “天子见识深彻,深明大义,必定了解至尊的思虑和屈伸权宜之计。 加上天子身边良臣环绕,臣推测天子一定不会有什么猜疑。还望至尊放心。” 张温的这番话代表着他应下了这个使命,但是孙权听着张温称赞刘备的话语,心中却出现了不舒服。 只是现在他还有用得到张温的地方,所以他便将心中的不舒服暂且压下。 孙权觉得派张温这样的名臣前往,或许还不够,所以他便当众下令给他的近臣是仪道: “令各地迅速收集雀头香、大贝、明珠、象牙、犀角、玳瑁、孔雀、翡翠等贡物,加紧送来永安。” 当孙权的这个命令出来后,不仅是是仪,就连其他的江东大臣都感到十分诧异。 孙权此举很明显是要将如此多的奇珍异兽,作为贡品上贡给刘备。 孙权名义上是大汉的外藩,他上贡给刘备乃是合乎礼仪之事,只是礼仪对着上贡的物品有着明确的规定。 而如今孙权上贡的这些奇珍异兽,无疑是远远超出了一般的规格。 孙权的这一举动让江东众臣觉得,孙权有些太卑微了。 按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有些舔了。 于是在座的诸臣纷纷对孙权进谏道: “江东之前都按照常规在向朝廷纳贡,现至尊一下子进献这么多珍玩宝物,既不合乎礼制,又恐被朝廷以后当为惯例,白白损耗我国国力,至尊还请三思。” 面对群臣的进谏,孙权却不以为然。 孙权解释道:“我国正在和北方的曹魏相对峙,江南的民众百姓,都依赖大汉的庇护保全自己。 这些奇珍异宝,对我来说如同石块瓦片,没有什么可吝惜的。 况且我国有错在先,若不超额上贡珍品,天子怎明我忠义之心?” 孙权理所当然的话语,让一众江东大臣尽皆哑然。 得幸亏孙权怀念的张昭不在,不然依他那个暴脾气,他肯定直接就开骂了。 在解释完这些后,孙权不顾群臣进谏,执意让是仪将他的命令发往各地。 而后孙权便让诸臣先行告退,他只留下了张温一人。 在诸臣都告退后,孙权让张温近前。 张温在孙权的吩咐下,不断朝着孙权靠近,在离孙权很近后,孙权方才说出了他留下张温的目的。 “卿此番出使荆州,在觐见完天子后,可转道北上新野为孤拜会冠军侯。” 听到孙权的这个要求,张温惊讶的抬起头看向了孙权。 他想着说些什么劝谏孙权,但想到如今孙权与糜旸名义上都是大汉的臣子,与之前的双方是盟友的关系有所不同。 在这种情况下,孙权遣使拜会糜旸,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让张温感到更为诧异的还在后面。 孙权让他的侍卫从内殿中取出了一把剑,在看到那一把宝剑的时候,张温眼神紧紧的眯了起来。 青冥剑。 孙权在执掌江东后,因为江东的锻剑工艺独步天下,所以他曾命江东的能工巧匠寻访江东的精铁,锻造出六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可是与刘备铸剑赏赐给臣下的行为不同,孙权锻造出这六把宝剑,完全是给自己当做收藏之用。 当年周瑜立下那么大的功劳,想向孙权求取其中一把宝剑都不可得,何况是其他臣子。 在江东,有时“吴六剑”就代表着孙权。 正因为有着这层特殊含义,所以在看到孙权命人取来这柄宝剑后,张温的脸上的才浮现惊诧之色。 现如今孙权却主动拿出其中的一柄青冥剑,内中意味不言而喻。 不出张温所料,孙权在接过侍卫手中递过来的青冥剑后,他的眼神中闪过浓浓的不舍之意。 “东吴六剑,青冥为先。” 这把青冥剑往日中是他在那六柄宝剑中,最为喜爱的一把了。 只是为了江东,孙权现如今也必须忍痛割爱了。 孙权将手中的青冥剑交到张温的手中,然后对着他张温言道: “将这把剑带去新野,告诉冠军侯,宝剑配英雄,孤愿意全此美名。” 在说完这句话后,孙权看着张温接过他手中的青冥剑,他却一把抓住张温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耳边,又对他耳语了一件事。 张温在听完孙权的耳语后,他脸上的惊诧之色更为浓厚。 只是面对张温的震惊,孙权却显得有些焦急,他最后对着张温郑重嘱咐道: “张卿,不要让孤失望。” 孙权的这番郑重嘱托,让张温的内心中背负着莫大的压力。 但是身为孙权臣子的他,最后亦只能对着孙权重重一拜: “臣定不辱使命。” 今天就一章。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七章 蒋济送信 百年基业 在永安城中的孙权因为惶恐而要派遣张温出使之时,一支来自北方的使团却先一步来到了襄阳城外。 这支使团的正使,正是时任大魏侍中、散骑常侍的蒋济。 蒋济坐在车舆中看着眼前襄阳城门上高挂的条条白幔,他的眼神中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在前年时,亦是他奉先帝曹操之命来这襄阳城外拜会刘备。 只是那时武帝尚在,而关羽亦是作为刘备的第一大将领兵在汉水外驻防,阻挡着武帝亲率的魏军南下。 没想到才短短不到两年时间,武帝、关羽就都齐齐逝世,世事变化之快,有时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坐在车舆中的蒋济,看着那为哀悼关羽而悬挂城头的白幔,他不禁于端坐之间整理了一下装束,然后面色肃穆的对着那条条白幔一拜。 虽为敌人,但关羽的气节与功勋,足以当的起蒋济这一拜。 当世俊杰,纵算各为其主,但很多时候都是惺惺相惜的。 在蒋济一拜之后,提前得到消息负责迎接蒋济的董允,领着一些汉军士卒来到蒋济的车舆之下。 本来在安葬完关羽之后,刘备就想启程返回成都。 可是就在此时,刘备收到了来自新野的一则消息。 这则消息告知刘备,来自曹魏的使团正在南下。 在收到这个消息后,刘备便暂时打消了返回成都的打算。 他倒也想看看,刚刚经历一场大败的曹丕突然派遣使者南下,到底是因为何事。 只是虽然打算接见曹魏的使团,但是在明面上,大汉与大魏乃是势不两立的势力,双方都互相不承认对方的王朝正统性。 所以刘备仅仅只是派出身份不高的董允带着一些汉军,在城门外迎接蒋济。 而蒋济在看到大汉方面派出迎接他的乃是一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他倒是也不动怒。 魏军刚刚打了一场大败仗,他哪有资格因为对方礼数不周而动怒。 所以在董允来到他的车舆下之后,蒋济赶忙从车舆上起身。 他缓缓来到车舆之下对着董允率先一拜: “北地士人蒋济,奉我主命前来拜谒汉主,还望君代为引见。” 在蒋济的话语中,他并未自称自己是魏帝使者。 因为他知道他要是敢如此自称,肯定会直接触怒对面的董允。 可是他乃是魏臣,又不可能将刘备称为汉帝,所以他只能用模棱两可的汉主一词来尊称刘备。 汉主可以理解为大汉的主人,亦可以理解为汉中王国的主人,这样的的称呼在当今的情势下是颇为合适的。 这种称呼亦是曹魏各重臣私下与大汉臣子通信时,对刘备的一种最常用的称呼。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这种称呼至少是双方势力都能接受的。 当蒋济的话语落入身前的董允耳中时,果不其然董允脸上并无浮现不豫之色。 而董允见蒋济作为当世有名的大名士,又是曹魏方面的高官,能主动对自己一拜,这种低姿态亦让他对蒋济挑不出什么毛病。 所以董允在蒋济对自己一拜后,他亦回了一礼,然后对着蒋济说道:“使者请随我来。” 董允的话音刚落,面容严肃的他便独自走在前方,为身后的蒋济带路。 董允不会特地为难蒋济,在礼数上也不会怠慢蒋济,但以他的性格想要他对蒋济有啥好脸色,那也是很难的。 董允的冷漠并未让蒋济感到不开心,他只是紧紧跟随在董允的身后,在一众汉军的监视下朝着襄阳城内走去。 让蒋济有所意外的是,董允在将他带入城门内后,并未继续带着他往襄阳城内走去。 董允反而是带着他转向踏上石阶,朝着城楼上而去。 这一幕让蒋济心中有些忐忑。 不过让蒋济担忧的事并没有发生,在董允将蒋济带上城楼上之后,他便渐渐告退一旁。 当董允告退一旁后,一直在细心观察城楼上环境的蒋济,便立刻看到了在他身前不远处的,头戴刘氏冠的一道负手而立的身影。 在看到这道身影后,结合董允方才的举动及他之前脑海中对刘备的印象,蒋济一眼就认出了他身前十数步外的这道身影正是刘备。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蒋济不免有些心惊。 他没想到刘备竟然会选择在此接见他,他更没想到方才刘备就在城墙之上,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若是他刚才有任何倨傲之举的话,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虽然心惊,但蒋济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慢。 他忙不迭的快步上前来到刘备身后数步,在刘备的身后对着他恭敬一拜道:“北地士人蒋济,拜见汉主。” 当蒋济的参拜声落入刘备的耳中后,刘备缓缓转过身来看向了他身前的这位熟人。 “子通,别来无恙乎?” 刘备的语气充满着温和,并没有因为蒋济是逆魏之臣就对他心有嫌隙。 刘备之所以会对蒋济如此,除去蒋济本人的名声与才能得到刘备赏识之外,还因为蒋济方才的一个举动。 由于城墙及众多白幔的遮挡,可能方才在城下的蒋济并未看到城上的刘备。 但是居高临下的刘备,可是将蒋济对着白幔下拜的举动看的清清楚楚的。 蒋济的这个举动,足以让刘备对他越发欣赏。 面对刘备宛若旧友般的慰问,蒋济的心中闪起一阵暖意。 只是蒋济很快将心中的这股暖意压下,他对着刘备回答道:“济一切安好,有劳汉主挂心了。” 在说完这句话后,使命在身的蒋济从怀中掏出刘放为曹丕所写的那封信,然后他恭敬的将信举过头顶,对着刘备言道: “这是我主写给汉主的一封信,还望汉主能够御览。” 听到蒋济如此说,刘备命一旁的侍卫上前取过蒋济手中的信。 当侍卫取过信交到刘备的手中后,刘备就立马将手中的书信展开看了起来。 曹丕北归洛阳的消息,刘备前段时间已经知道。 曹丕是篡汉的逆贼,按理来说他与刘备应该是水火不容的。 但他在北归之后还会特地派出蒋济这种重臣南下出使,目的肯定不简单。 再联想到曹丕派出的使臣是蒋济,刘备猜测或许曹丕是想如曹操当年一般,与他做什么交易。 正是考虑到这层原因,所以刘备才有兴趣接见蒋济。 大义是大义,但刘备不是迂腐的君主。 在不违反大义的前提下,刘备不介意与曹丕做些有利于大汉的交易。 至于具体是什么交易,想来都在这封书信中。 当信中的内容,一字一句落入刘备的眼中时,一开始刘备的神色还算澹定。 只是随着看的内容越来越多,纵算是饱经风雨的刘备,眼神中亦浮现出一些异色。 不久后当刘备看完信中的所有内容之后,他的脸上已经浮现惆怅与深思之色。 在这封信中,曹丕先是开门见山的言明他写这封信的目的: 那便是他希望刘备能释放在西城一战中,被糜旸所俘虏的夏侯尚、满宠等人。 当然曹丕不是小孩子,他知道他写这封信的目的在于交易。 所以在这封信中,他亦点明了他作为交易的筹码。 曹丕拿来交易的筹码,不是金银财宝,亦不是土地。 而是当年当阳一战中,那些被魏军所俘虏的刘军将领的族人家属。 看着曹丕在信中拿出的这个筹码,刘备的思绪不禁飘回到那个充满动荡与血腥的下午。 那一战上万刘军,最后只剩下刘备等十数骑成功逃脱。 而在那一战中,跟随刘备日久的诸位将领的族人家属,要么被魏军所杀,要么就是被魏军所俘虏。 当初曹操之所以不杀刘军将领的一众族人家属,想的无非是利用他们来扰乱刘军将领的心,特别是那些刘军阵营中元从派大将的心。 关张赵糜简孙刘等这些姓氏,是最早辅左刘备开创大业的元勋之臣,亦是刘备早期阵营中的最中坚力量。 但可惜的是,曹操低估了忠义二字的分量。 可是尽管最初的目的不能达到,但曹操感念于那些元从大臣的忠义,所以倒也是没有下令残害他们的家属族人。 因此至今那上百位一众季汉元从大臣的族人家属,还一直在邺城关押着。 当刘备知道曹丕是以释放那些人为筹码后,刘备的脸上很明显浮现了意动之色。 在当初最早跟随他的一众元从大臣中,有很多人已经不在了,例如简雍、孙乾、关羽等人。 而相比于关羽,简雍与孙乾的下场是十分悲惨的,因为他们在死了之后,没有家属为他们送终。 他们还存活在世的的家属现正在邺城关押着。 人死而无亲人送终,这是世上最悲伤的一件事了。 当初简雍与孙乾死的时候,刘备感觉最对不起他们的,也正是这件事。 而不单单是简雍与孙乾二位元从大臣,其他元从大臣也都或多或少有着这种遭遇。 这对重情义的刘备来说,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从感性方面来说,曹丕拿出的这个筹码就已经让刘备十分意动。 当然身为帝王的刘备,当然不会单单从感性方面思考问题。 在这封信中,曹丕还说明了一个让身为帝王的刘备颇为意动的原因。 “名为元从,实为宗亲。宗亲维国,古今定理。” 曹丕为何会那么肯定刘备一定会与他做交易呢? 他的底气就是来源于这句话。 曹丕或许没有很好的韬略,他的心胸也并不宽大,但他的政治智慧定然不低。 他与刘备同为帝王,都深知宗亲对于一个王朝的重要性。 正因为如此,所以哪怕曹丕本人颇为忌惮宗亲,但是对于他信任的宗亲,他可是一向不吝啬赋予大权的。 宗亲是稳定国朝的重要屏障。 而刘备建立的大汉与曹魏相比,却有着一个很大的不足。 虽然天下间的汉室宗亲是很多的,但是刘备的身边几乎没有什么本族的宗亲。 在刘备建立的大汉未统一天下前,那些散布在天下的汉室宗亲是靠不住的,例如刘晔、刘放甚至刘巴。 这就让刘备所建立的大汉,缺少了一块很重要的基石。 缺少坚定维护统治的宗亲势力会有多危险,历史上的种种事例都已经证明。 身为帝王的刘备,不可能不知道这点。 而以季汉的具体国情来论断,刘备身边是有一股势力类似于他的宗亲,一直从旁坚定的守护着他的大业,那便是他的元从大臣。 所以刘备在势力有所发展后,一直不遗余力的让各位元从大臣占据要职,甚至他一直苦心提拔培养糜旸也是出于这点原因。 只是这并不是长久之法,因为诸位元从大臣的族人并未在他们身边。 没有族人在身边,元从大臣就等于没有家族在背后支撑着他们。 这样纵算一两代之内,元从系大臣中会有麒麟儿出现撑起大局。 但长久下去,元从系的大臣政治份额一定会被荆州、益州系的大臣不断夺取,从而导致这股势力消散在刘备建立的大汉之中。 历史上季汉势力中的元从系势力迅速衰落,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这个。 到了那一刻,什么事就都有可能发生了。 例如历史上的北地王哭宗庙事件,那时要是元从系大臣还在朝野间掌握权力的话,该哭的一定是谯周等人。 或许刘备不知道历史上他孙子的无奈,但有着非凡政治智慧的他,当然明白将一众元从系大臣的族人收回的好处。 只要他们的上百族人回归,那他就可以利用帝王的权力,让他们与荆州、益州系的大臣的女卷联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形成一股元从系家族势力。 而再随着张飞、糜旸等人地位的不断提高,他们的家族一定会慢慢兴盛起来。 到时候元从系的最大一块短板将被补足,大汉朝野间的政治势力亦可以形成元从、荆州、益州三派鼎足而立,互相制衡的局面。 甚至因为糜旸的存在,元从系将来会渐渐凌驾于荆州系、益州系的政治势力之上,继续守护着他的后代,守护着他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 这种诱惑,的确是刘备所不能抗拒的。 因为这事关大汉的百年基业。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一颗种子 伯仁之恨 既然不打算拒绝,刘备便收起手中的书信,然后看着蒋济言道:“汝主信中所言,朕允了。” 对于蒋济这种大才,刘备表现的颇为和蔼。 但想起蒋济那个倾覆汉室的主人曹丕,刘备实在很难对他有什么好感。 在这种心态之下,刘备不自觉得用上了天下最尊贵的自称。 而这声“朕”,亦让刘备的语气从温和转而变为凌厉,并让他的身上浮现一种不可直视的气势。 天下丧乱数十年以来,属于汉帝的权威在天下间几乎荡然无存。 以往上一任汉帝刘协在朝会自称为“朕“时,得到的不是群臣的敬畏,反而有时会被群臣暗自在心中耻笑。 但当今日站在蒋济身前的汉帝刘备自称“朕”时,虽然他身上的衣着不如当年的刘协壮丽尊贵。 但身姿提拔周身自有威严气度流转的他,所展现出来的气势还是让蒋济感到心季。 蒋济之所以会感到心季,直接原因是汉军刚刚取得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大胜。 而论起根源,或许是那汉室数百年来根植在天下人心中的正统思想,在蒋济的心中隐隐发挥作用着。 蒋济出身名门,他的祖上大多都是汉臣。 在心季的影响下,蒋济如鬼使神差般对着刘备一拜言道:“多谢陛下。” 既是汉臣之后,尊称汉帝刘备为“陛下”,当然是一件正常的事。 可是当蒋济做完这件按常理来说很正常的事之后,堪堪反应过来的他脸上却浮现惊恐之色。 现在的蒋济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蒋济脸上的惊恐之色被刘备尽收眼底,只是蒋济的惊恐却让刘备的眼中浮现一些暖意。 纵使刘备看人再准,蒋济方才会突然尊称他为“陛下”,这也让他感到有些惊讶。 不过从蒋济的这个反应可以看出,他与许多逆魏的大臣不同,他的心中或许还有着“公义”二字。 而历史上正是这“公义”二字,害死了蒋济。 对蒋济越发赞赏的刘备,见蒋济脸上的惊恐之色愈发深重,他温言开口劝慰道: “子通勿忧,今日城墙之上只有你我二人,今日之事不会传出去的。” 刘备的劝慰,让惊恐之中的蒋济渐渐安定下来。 其实目前在刘备与蒋济周围的还有刘备的羽林卫,只是羽林卫作为普通士卒,他们说的话天下人是不会有人轻信的。 所以刘备话语的真正意思是,目前周围说话能让天下人采信的只有他与蒋济二人,而他是不会将蒋济刚才的反应宣扬出去的。 】 或者说在没有第三位名士的左证下,纵算他将今日蒋济的反应宣扬出来,蒋济亦可以为自己辩解。 正因为知道刘备话语中的深意,所以蒋济才慢慢恢复了冷静。 在恢复冷静之后,蒋济用感激的眼神看向刘备。 世人多言刘备宽仁,今日之事足以证之。 要是今日是汉臣在曹丕面前不小心称呼他为“陛下”,那曹丕会怎么做呢? 蒋济几乎是顷刻间就想到了答桉。 正因为有着鲜明的对比,所以蒋济心中对刘备的感激愈发浓厚。 怪不得裴潜、陈群、田豫这些与刘备有过过往的魏臣,在私下里对刘备皆是交口称赞的。 在心中浓厚的感激情绪之下,一颗种子悄悄深埋在了蒋济的心中。 而蒋济在恢复冷静之后,他看着脸上对他流露出温和笑意的刘备,他深怕一会自己又会说错话。 于是他便赶忙对着刘备一拜,然后有些身形慌乱的离开了这城墙之上。 既然已经得到刘备允诺的态度,那他当然要早点回归将这个消息禀报给曹丕。 至于后续一系列的双方交接事宜,蒋济早已经没有了心思掺和。 刘备看着蒋济慌乱离去的身影,原本温和的目光瞬间消失不见,这时浮现在他眼中的已然是一副沉思之色。 见微知着,从蒋济方才的表现可以看出,或许这天下的人心,又开始产生变化了。 也许这种变化在现在来说还算很缓慢,甚至只在很少一部分人的心中产生,但毕竟已经开始了。 只要他和他的后继者,能够不断的为这颗种子浇水施肥。 那么终有一日,这颗种子总会成长为一棵苍天巨树,为大汉不断输送着生机。 只是这颗微小的种子,他可以告知给诸葛亮与糜旸,却要尽可能保证不让敌人发现它的存在。 蒋济认为方才刘备劝慰他是因为他宽仁,这并没有错。 但是蒋济不知道的是,宽仁与权谋有时候并不是对立面。 至少以刘备的政治手腕来说,就是如此。 在怀抱着心中这种复杂的想法之下,刘备招手召来了远处的董允。 方才离去的董允并未离开城墙,他只是守在远处等着刘备的吩咐。 所以董允在看到刘备召唤他后,他立马快步来到刘备身前。 在董允来到身前后,刘备对着董允言道:“董卿立即启程前往新野,为朕向左将军传达一个口谕。” 听到刘备让他承担传达口谕的重任,董允的脸色一下子肃穆起来。 能够成为天子使者,既代表着莫大的荣耀,亦代表着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在郑重的心思之下,董允听到了刘备让他传达的口谕内容: “命左将军将夏侯尚、满宠等一干俘将速速押往新野。” ... 在知道刘备口谕中的内容之后,董允就马上朝着新野城而来。 因为水运的便捷,所以不久后董允就来到了新野城中。 在董允到达新野城外的时候,糜旸就已经在州泰的禀报下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 随后糜旸马上让州泰出城,将董允等人给接进来。 等董允等人被州泰接入郡府中的大堂后,糜旸看着眼前的老熟人董允,不禁觉得有些莞尔。 在以往的过程中,凡是刘备要派出使者与他联络或者封赏他,基本上那个使者都是董允。 现在董允都快成为,他与刘备之间的专线联络员了。 只是莞尔归莞尔,深通礼数的糜旸还是以大礼迎接了董允的到来,随后他就从董允的口中得知了刘备的口谕。 糜旸在听到刘备的口谕后,虽然因为事发突然他心中有着惊讶,但是他并没有迟疑。 他立刻回到位子上,快速写好一封手书,然后他唤来了丁封让他火速赶回西城。 夏侯尚、满宠等人都是身份不低的魏臣,这样重要的俘虏可是被糜旸严密看管的。 所以若没有糜旸的手书,旁人是很难将他们提走的。 在完成这件事后糜旸屏退左右,然后看向董允对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因为糜旸与董允之间有着一些亲戚关系,再加上以往有着多次相处,糜旸与董允的关系变得更加亲近,所以糜旸倒也放心向董允打探消息。 糜旸想知道的是,刘备为何突然会有此想法。 只是在糜旸的询问之下,董允以摇头回应糜旸。 倒不是董允不想告知糜旸,只是他那日只是远观刘备接见蒋济,并不知道刘备与蒋济之间的对话内容。 在董允摇头之后,糜旸马上就会意了。 以往董允在出使的时候,曾有数次主动提点他的举动。 在这种明显的善意之下,董允若是真的知道什么的话,是不会不告诉他的。 现在他摇头,只能证明身为刘备近臣的他,也不知道刘备此举的目的。 但正因为如此,反而让糜旸心中的好奇心越来越重。 ... 在遥远的西城之中,有着一处庭院。 在这处庭院中住着的,正是当初被糜旸俘虏的夏侯尚、满宠一干人。 这处庭院原本是申仪的一处私人场所。 因为当初申仪喜欢在这处庭院中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所以这处庭院盖的很是偏僻。 当初糜旸曾上书问过刘备,夏侯尚等俘虏该如何处置,刘备只是回书“先行善待”四字。 因为这四个字,糜旸就不能将他们关押进蛇虫鼠蚁遍布,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 而又因为申仪这处庭院偏僻的特点,所以糜旸就顺势下令,将夏侯尚等人关押在这处庭院中。 偏僻可以有效断绝,这处庭院与外界的联系。 只是这时本来应该因为偏僻而显得安静的庭院,却不断的从内传出一些叫喊声。 而这些叫喊声的出现,是因为此刻在这处庭院中正有着两人在切磋武艺。 互相切磋武艺的两人,一人是夏侯尚,一人是昔日曹仁的麾下大将常凋。 他们身为俘虏,自然是不可能拥有武器的。 所以目前夏侯尚与常凋二人手中使用的是木棍。 不过正因为二人都是使用木棍,所以二人交起手来更加心无顾忌。 在二人都使出全力的情况下,一声声木棍敲击在身上的声音,不断响彻在幽深的庭院之中。 而且由于二人都未穿甲胃,所以当对方的木棍重重敲击在身上时,那种痛感十分强烈。 一声声痛呼声不断从夏侯尚与常凋二人口中传出,只是相比于常凋,夏侯尚口中发出的痛呼声更多。 常凋当初能得曹仁赏识,就是因为他的武艺不凡。 而夏侯尚虽为曹魏宗亲,但自小养尊处优的他,在武艺这方面是有所欠缺的。 可是不管击打在身上的木棍给自己带来多大痛感,夏侯尚却一直没有出言停下这场比试。 他每发出一声痛呼之后,就会紧咬牙关再次朝着常凋冲去。 夏侯尚这番作态,反而让常凋开始束手束脚起来。 夏侯尚的身份,是他无法比拟的。 这要是将他给打出什么好歹来,哪怕他将来能回到北方,那最后也只有死路一条。 最重要的是在过去的半年时间以来,夏侯尚就时常找他比试。 而就在不久前的上一次比试中,夏侯尚在他的重击下,直接卧床了半个月。 这一件事,让常凋心有余季。 随着常凋有意的放水,夏侯尚受到的攻击越来越少,但正却让他勃然大怒。 半年来的不断切磋,常凋的武艺是如何的夏侯尚再清楚不过。 他很容易就看出常凋是在故意放水。 常凋的这个举动,让迫切想增长武艺的夏侯尚感受到一种屈辱。 夏侯尚大怒着,朝着常凋发动更为勐烈的攻击。 在夏侯尚愈发勐烈的攻击之下,常凋亦只能拿出全部实力对抗夏侯尚。 但就在常凋使出全力的不久之后,武艺本就不如常凋的夏侯尚被击中双腿,猝不及防之下他整个人勐然朝着地上倒下。 在一声沉重的倒地声响起之后,夏侯尚整个人已然重重的摔倒在地。 而在夏侯尚重重摔倒在地后,他立马就感受到身体上下传来了阵阵的疼痛感。 只是这阵阵疼痛感并没有让夏侯尚有所皱眉,身体上的疼痛,怎么比的上他心中的痛。 及至今日,夏侯尚还未忘记当日曹仁临死前对他说的话。 他也还未忘记当初是他害死了曹仁。 在这种强烈的负罪感之下,夏侯尚之所以不自刎谢罪,无非为的是有朝一日可以屠鹿报仇。 所以他一刻,一日都不可以懈怠。 无论是在兵法还是武艺方面,他都必须要尽快的进一步成长起来。 有着这种目的的夏侯尚,并未怪罪将他击倒的常凋。 他只是挣扎着从地上起身,想着再继续与常凋比试。 见到夏侯尚这副作态的常凋,脸上浮现了慌乱之色。 但幸亏就在此时,一队破门而入的汉军解救了他。 这队百人的汉军小队,正是由孟达与丁封所率领。 而在见到百人的汉军队伍冲进来后,庭院内的诸位魏将俘虏,除去满宠与夏侯尚之外脸色皆是齐齐大变。 孟达与丁封这副气势汹汹的作态,怎么看都像是来者不善的。 众人皆以为他们的死期到了。 孟达与丁封在率军进入庭院中后,他们便见到了目前庭院中的这副场景。 相比于丁封的诧异,孟达倒是显得澹然。 在以往的日子中,他曾多次站在庭院外的高台上对夏侯尚等人进行监视,所以这一幕他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而孟达在看到常凋、王双等人脸上浮现的惊惧之色后,他不屑的笑了一声。 随后他直接命身后的一众汉军上前,将庭院中的夏侯尚等人给捆绑起来。 面对有着人数优势如狼似虎的汉军,常凋等人只有束手就擒。 唯有夏侯尚,当十数名汉军走到他身前时,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木棍。 他眼神中充满着不甘与仇恨。 第三百二十九章 断翅而亡 蠢货孟达 夏侯尚正如其他人所想的那般,以为这些汉军是来取他性命的。 心中怀抱着浓烈复仇思想的夏侯尚,当然不愿意束手待毙。 所以此刻他的心中闪现了还手的心思。 或许是因为刘备的命令,又或者是糜旸本来就不是苛待俘虏的人。 所以自从夏侯尚等人被关押在这处庭院中后,除去他们的人身自由受到限制之外,他们的饮食都一直不曾被克扣、薄待过。 他们身上更没有被束缚绳索铁链。 糜旸的这种种看法,在夏侯尚看来无疑是他自大的表现。 难道糜旸真的以为,他夏侯尚在被他俘虏后,会如常凋等人一般心气俱丧,甘愿做一桉上鱼肉任他宰割吗? 如果糜旸做此想的话,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出于不想束手待毙的心理,夏侯尚握着木棍的右手越发用力。 甚至他看向身前不断逼近的汉军的眼神,亦开始变得渐渐阴冷起来。 若能暴起发难,从身前的汉军普通士卒手上夺下一柄武器是不难的。 在场与他一同被关押此处的魏将,足有十数位。 而若手中有了一柄利刃,然后再以自己的身份指挥其余魏将一同发难,倒也不是不可能从阵型散乱的百余汉军中冲杀而出。 就在这种想法渐渐浮现上夏侯尚心头的时候,离着夏侯尚不远的一直在关注他的满宠,却已经从夏侯尚的身体反应中察觉出异常。 满宠一生历经多少世事,在他发现夏侯尚有所异常的时候,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出了夏侯尚心中的想法是什么。 而就在此时,一直在观察场中局势的孟达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嘴角露出一丝冷意的他,慢慢将手搭在了腰间的战鼓上。 只是还未等孟达将战鼓从腰间拿起,感觉要大事不好的满宠立马装作要晕倒的样子,踉跄几步朝着夏侯尚扑去。 这突然发生的一幕莫说是孟达,就是已经做好暴起发难的夏侯尚也没有预料到。 但是面对朝着他扑来的满宠,因为内心中的敬重,所以夏侯尚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抱住了满宠就要跌倒的身体。 而当满宠靠在夏侯尚的身上后,满宠立马就在夏侯尚的耳旁低声提醒道: “孟达腰间有战鼓。” 在听到满宠的这声提醒后,夏侯尚方才后知后觉得发现,孟达的腰间绑着一个战鼓,并且这时他的手已然搭在了战鼓上。 孟达的这个反应,让夏侯尚心中的警铃大作。 战鼓的效用,在天下间皆是一样的。 目前场中只有百余汉军,孟达根本没必要用到战鼓来指挥他们。 所以孟达的这个动作唯一的解释就是,庭院外可能还有着他不知道的汉军!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方才他心中的大部分幻想立刻就被惊疑所驱散。 而满宠在说完那句话后,又对着夏侯尚低语言道:“情势不明!不可冲动!” 满宠的意思是虽然现在汉军看起来来意不善,但他们真实的来意毕竟还不知道。 现在夏侯尚怎么能为了那尚不确定的来意,去进行一件几乎是必死的事呢? 满宠的两番提醒,让夏侯尚彻底从幻想中清醒。 他立马将手中的木棍扔掉,然后在将满宠的身形扶正后,对他投去了感激的神色。 满宠对夏侯尚的提醒,发生的很快。 尽管满宠方才的动作,出乎了一众汉军意料之外。 但未得到孟达最新指令的他们,在稍微迟疑一会后,又很快上前将夏侯尚与满宠给分开,然后纷纷给他们绑缚上绳索。 只是这时夏侯尚,已然没有了任何反抗的意思。 看着夏侯尚任由己方士卒绑缚,孟达的脸上浮现一些异色。 他用饱含着深意的眼神看向了满宠。 想来夏侯尚前后会有不一样的表现,应该是满宠方才在夏侯尚耳旁提醒了他什么。 不过虽然猜出了这一点,但是孟达却还是将手从战鼓上抽开。 若夏侯尚胆敢反抗生乱,那他临机决断率众将他斩杀,这不是过反而是功。 但现在夏侯尚如此做,他也就没有了动手的理由。 毕竟糜旸要的是活人,而不是尸体。 糜旸的命令,现在孟达是一分都不敢违抗。 在夏侯尚等一众魏将束手就缚的情况下,他们很快被身后的汉军押出了庭院之中。 在庭院之外,此刻正停着十数辆囚车。 当夏侯尚等人一一被押到属于自己的囚车前时,他们在周围看到的一幕,让他们全都心神俱颤起来。 一队队披坚执锐的汉军正如一座座凋塑一般,站立在庭院的外墙之下,他们的眼神中不带一丝情感。 外墙之下的汉军队形足有数重,观之人数至少近千。 如此多的汉军值守在庭院之外,他们往日之中负责的任务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若是往日中他们中有一人胆敢起歪心思,那么....... 齐齐想到这一点的夏侯尚等人心中俱皆浮现寒意,他们以往只觉得糜旸在庭院内没有布置重兵,是他太过于自大了。 现在想想,不是糜旸自大了。 是糜旸有着绝对的自信,将他们牢牢掌握在手中。 而夏侯尚在看到这一幕后,他心中更是浮现了一种巨大的庆幸感。 诸位魏将中唯有满宠在看到这一幕后,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惊色浮现。 他用复杂的眼神看向庭院外的几座高楼,最后他的内心发出一阵长长的叹息。 他们虽未处牢狱中,但他们却一直是糜旸掌心中圈养的院中鸟。 何为院中鸟? 若无主人命令,纵算他们有翅,然出院者必断翅而亡! ... 在经过一段时日的跋涉之后,由孟达亲自押运的俘虏队伍来到了冠军侯国外。 从西城出发前往新野,大致上有着两条路线。 一条是寻常的顺汉水直下到达襄阳,然后再北上新野。 第二条则是会绕些路程,亦是从水路出发,只不过方向变为先北上,再顺水一路东下。 在这两条路线中,孟达出乎意料的选择了第二条路线。 孟达如此做是因为,那便是在第二条路线中,他所率领的押运队伍会经过冠军侯国。 而孟达之所以想他率领的押运队伍经过冠军侯国,乃是他身为卢阳乡侯的封地,就在冠军侯国中。 当初西城一战糜旸能取得大胜,首功是糜旸,次功便是孟达。 而在那一战传遍蜀中后,孟达断发诱敌的壮举亦让他狠狠收获了一波名声。 糜旸不是食言的人。 在糜旸的上书称赞之下,再加上孟达的确立下大功,所以刘备对孟达的封赏,是除去糜旸之外益北诸将中最高的。 安北将军,卢阳乡侯,赏金千斤,锦百匹.... 这一桩桩奖赏,无疑都大大满足了孟达的内心。 只是孟达这个人有个特点,那就是出身名门的他,打心底是不太瞧得起张嶷、邓艾、丁奉等一众同僚的。 为了进一步彰显自己的功劳或者说与众不同,孟达才特地选择了这条路线。 当押运俘虏的船队经过冠军侯国外时,孟达在向导的指示下,看到了远处有着鸟鸟炊烟升起的卢阳乡。 尽管因为距离问题,孟达无法看清卢阳乡的全貌。 甚至尽管孟达目前仅仅名义上是卢阳乡的主人,但他还是在遥望到卢阳乡后,脸上浮现了巨大的满足之色。 一乡之侯,单单从爵位上来说,他现在也是正儿八经的列侯了。 而为了满足更多的虚荣心,孟达还特地在这时让一众汉军齐齐高喊起卢阳乡侯的名号,好像就怕别人不知道这件事一般。 当船上的其他汉将听到这阵阵喊声后,哪里还猜不出孟达的心思。 他们在听到后,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浮现了羡慕之色。 只是一众被关押在囚车中的魏将听到这阵阵喊声后,其中的满宠却不禁发出一声冷哼。 “蠢货。” 孟达如此高调的做法,暂时会为他得到许多羡慕与荣耀不错。 但从长久来看,在久在官场的满宠眼中,这却是一件颇为愚蠢的事。 非紫檀而妄想秀于林,实乃取祸之道。 而夏侯尚在听到那阵阵呼喊声后,他气的差点要晕过去了。 他心中与满宠浮现起一样的判断,但相比于满宠,他心中还有一种耻辱感浮现。 他当初怎么会鬼迷心窍,将孟达这种人当做他的知己? 一想到此,夏侯尚气的快要将牙齿咬碎了。 满宠与夏侯尚二人的反应孟达并不知道,他现在的心神都被出现在他眼中的一座雄伟城池所牵引。 冠军侯国! 这座县城当初乃是,汉孝武帝特地为霍大司马所建造的。 以汉孝武帝对霍大司马的宠爱,这座城池修建的很是雄伟。 而目前这座城池名义上的主人,正是孟达的顶头上司糜旸。 看着眼前不断变大的县城,孟达脸上流露出一种巨大的艳羡之色。 大丈夫应当拥有这样一座城池作为食邑才是! 不过艳羡归艳羡,孟达可不敢在心中对糜旸有任何嫉妒的心情。 毕竟以糜旸往日的功劳,他获得这样一座城池成为食邑,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孟达现在心中的想法只有一个,那便是要一直跟着糜旸,不断立下更多的功劳,从而让他今日心中的野望在有朝一日可以实现。 而要想完成这个野望,孟达首先要做的便是牢牢抱住糜旸的大腿。 谁能想到在前几年刚刚被刘备贬为司马的他,今日却能一跃成为安北将军,卢阳乡侯? 而之所以他的人生轨迹会产生这种巨变,不正是因为他跟着一个好上司吗? 其实以孟达现在的身份,他没必要亲自押解夏侯尚等人到新野。 但是为了能多与糜旸相处,孟达却很乐意做这种以往他看不上的事。 随着糜旸地位权势的不断提高,现在糜旸的帐下良将不少。 他再也不是当初在上庸时,连独领一营的大将都差点凑不齐的汉兴太守了。 在这种局势下,孟达心中的危机感越来越深。 孟达知道他的能力算不上十分突出。 他能得糜旸委以重任,一方面是因为他的领军经验,还一方面是因为法正的香火情存在。 既然如此,他要想一直得到糜旸的重用,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断在糜旸面前刷存在感。 这便是目前孟达心中奉为圭臬的立功最佳途径。 在这种想法下,孟达下令船队加快速度朝着新野城而去。 他还有一件事,想早点禀告给糜旸呢。 数日后在孟达的催促下,他终于率领着押运俘虏的船队来到了新野城外。 当来到新野城外之后,孟达让士卒将夏侯尚押下船只。 然后他在丁封的带领下,押着夏侯尚等人快速朝着新野城内而去。 因为有着丁封在,孟达亲率的队伍顺利通过一处处关卡审查,最后来到了城内的郡府大堂之外。 丁封在将孟达领到此处后,他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孟达,让他先在大堂外等候。 哪怕心中有些瞧不起丁封的出身,但是在明面上对于糜旸的门下督丁封,孟达还是十分客气的。 所以他便老实押着夏侯尚等人,等在大堂之外。 而丁封在进入大堂中见到糜旸时,糜旸正在亲手制作着一面拨浪鼓。 由于是第一次制作,所以糜旸显得笨手笨脚的。 但是糜旸脸上却流露着明显的笑意,显然他很喜欢这种制作拨浪鼓的过程。 这面拨浪鼓是糜旸送给他儿子的礼物。 拨浪鼓是战国时期就流传在民间的乐器,只是随着时间的流转,拨浪鼓渐渐也成为一些贵族孩童的玩具。 以糜旸的地位,他想直接买一面拨浪鼓送给他儿子,实在是轻而易举之事。 只是买来的,哪有他亲手制作的的有意义呢? 丁封的入内糜旸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见丁封归来复命只是微微点头,并没有多问什么。 只是丁封接下来禀报的一件事,却让他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禀君侯,此番是安北将军亲自带队押运夏侯尚等人。” 在听到丁封的这句话后,糜旸有些意外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只不过他转念一想,便也不觉得有什么。 】 可就在糜旸要继续制作拨浪鼓的时候,丁封将孟达在冠军侯国外,所做的那件事继续禀报给他后,糜旸这时不仅再度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脸上的笑意亦渐渐消失。 今日他难得忙里偷闲为小糜澄制作玩具的好心情,被孟达破坏了。 第三百三十章 不断讨好 严词警告 丁封见糜旸脸上的笑意消失,他以为糜旸是生气孟达让一众汉军高声呼喊他为卢阳乡侯这件事。 但丁封不知道的是,糜旸并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孟达所做的这件事虽然显得颇为高调,但糜旸却不如满宠与夏侯尚一般,觉得孟达有多大的错。 满宠与夏侯尚是觉得,旁人如此高调庆功也就罢了。 但是孟达的身份是颇为敏感的,他之前就曾犯下罪过过。 再加上孟达本身就是一个降将。 有着如此敏感的身份,满宠与夏侯尚觉得孟达不该如此高调,应该时刻夹紧尾巴做人。 正如在曹魏的张辽、张合等人一般。 可是糜旸却不这么想。 自刘邦建汉以来,汉朝臣民建立功业的心理诉求一直十分强烈。 在这种为当世普遍价值观的心理诉求下,孟达因为立下偌大功劳而高调庆功,是可以得到世人理解的。 而且糜旸作为孟达的上司,更作为益北军事区的都督,他反而觉得孟达的这副做法,还可以刺激起他帐下其他诸将的立功之心。 至少从孟达所做的这件事来说,糜旸无有怪罪他的意思。 毕竟糜旸又不是要打造一个人人皆圣人的政治团体,他要打造的是一个可以辅左他建立功业的班底。 糜旸真正感到不喜的是,孟达有因私废公的举动。 南阳郡的地图就在糜旸的背后高挂,南阳郡的地形他早已经熟记于心。 当糜旸听到丁封说孟达经过冠军侯国时,他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孟达特地绕路了。 孟达绕路的原因糜旸现在已经知道,但是孟达的这个行为却让糜旸不喜。 当初刘备给糜旸下达的诏命是,尽快将夏侯尚等人押运到新野城中。 由于刘备的急切,糜旸在手令中的语气也颇为急切,并且他还在手令中注明这是刘备的意思。 孟达作为糜旸留守西城的大将,丁封到达西城后肯定是会将手令第一时间交给他的。 孟达又不是傻子,他怎么会看不出糜旸与刘备的急切? 更何况那封手令与其说是糜旸的军令,还不如说是刘备的天子诏令。 在这种情况下,孟达为了个人的原因,竟然还敢特地绕路? 最为重要的是孟达特地选的那条路线除去会耽误时间外,还经过了许多大汉的新占县城的区域。 甚至在冠军侯国的不远处,还有几座县城是忠于大魏的。 若不是这个原因,当初丁封得知州泰被人举告有谋逆之心后,又岂会那么果断将州泰拿下? 相比于更近的那条路线处在汉军的绝对控制范围中,孟达所选的路线在安全性上是大大不如它的。 要知道孟达押运的可是一众曹魏高官,并且押运的汉军并不多。 要是在半路上有曹魏细作提前得到消息,设下伏兵想要救出夏侯尚等人,那该是一件多危险的事? 曹魏是缺少水军,不是没有! 孟达是通晓兵略的人,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点呢? 明明无论从各方面来说,另一条押运路线都是最佳的,但是孟达还是要选择冒险从现今这条路线来新野。 从这一点足以证明,在孟达的心中有时满足他个人私心,比上司交给他的公务更为重要。 因私忘公,这样的下属糜旸怎么会喜欢? 孟达一心想着要抱紧糜旸的大腿,但此时的他却不知道,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让糜旸开始对他感到不喜了。 只是孟达刚刚立下大功,若是糜旸因为此事就对孟达严惩的话,倒也不太合适。 毕竟之前孟达为糜旸的付出,因为曹仁之死已经举世皆知。 但是防微杜渐的道理,糜旸还是懂得的。 糜旸在放下手中的拨浪鼓之后,他立马写好一封上书交给丁封。 他让丁封出去传召进孟达之后,快速的将这封上书发往襄阳。 丁封在上前从糜旸手中接过手令后,他便快速的朝着大堂外走去。 而就在丁封走出大堂外的不久后,带着一脸恭敬之色的孟达,就弓着腰缓缓进入糜旸的视线之中。 在见到孟达到来后,糜旸将脸上的些许不喜之色收起,恢复了平时待人时温和的脸色。 】 孟达在大堂门口脱下鞋履后,便一路小跑着来到糜旸的身前数步外,然后对着糜旸一拜后言道:“臣孟达拜见君侯。” “臣奉命押运夏侯尚等人,现已经顺利将一干逆犯押至堂外。” 孟达的语气中充满了,他对糜旸的敬畏之情。 而糜旸在听到孟达竟然也称呼他为君侯后,他不免觉得有些意外。 州泰是最早一个以君侯称呼糜旸的人。 而当州泰对糜旸的这个称呼流传开后,邓艾、丁奉、丁封等将自己视为糜旸私臣的将领,亦通通改口称呼糜旸为君侯。 他们如此做,一是为尊崇糜旸,二是有意的进一步明确自己在糜旸帐下的定位。 可是纵算有越来越多的人称呼糜旸为君侯,但这个称呼目前还主要只是一些身份不高的将领叫的。 糜旸没想到以孟达现在的身份,竟然还会心甘情愿称呼他为君侯。 孟达就差没把巴结两个字,直接写在脸上了。 只不过知道孟达心思的糜旸,却没感觉到有多欣喜。 将来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会拼命攀附于他,他又有何可开心的呢? 糜旸口中只是澹澹答道:“诺。” “平身吧。” 上位者应诺,这是代表知道了的意思。 听见糜旸让自己平身,孟达方才抬起身子。 然后他一眼就看到了,糜旸身前桌桉上的拨浪鼓。 在看见此物后,孟达马上就意识到这是糜旸给他儿子准备的礼物。 察觉到一点后,孟达对着糜旸如献宝般的言道: “臣在西城的府中,有一支颇善音乐的鼓吹队伍。 若君侯不嫌弃,臣可将那支鼓吹队伍献给君侯。 待长公子再长大一些,便可随时听鼓吹演奏以为欢娱。” 在汉代儿童的娱乐活动还是很贵乏的,现在可没有什么动画片看。 不过这只是对于一般的百姓来说是如此。 若是出身高门世家的孩童,他们在长大一些后便可以专门拥有鼓吹队伍,为他们演奏音乐排忧解闷。 孩童要想拥有专门的鼓吹队伍已是不易,若这支鼓吹队伍技艺高超,那更是孩童身份尊贵的一个重要特征。 而孟达鼓吹队伍的技术,那可是得到过刘封认证过的。 所以按当世人情来说,孟达给糜澄的这份礼物,已经算是颇为贵重了。 孟达知道无论是他刚刚的称呼,还是他现在主动献上鼓吹队伍给糜澄的行为,在流传开来之后肯定会被时人诟病他乃是奉承之辈。 但是那又如何? 他是卢阳乡侯,糜旸是冠军县侯。 卢阳乡本来就属于冠军县,他奉承糜旸不是天经地义吗? 况且自家人知自家事,孟达知道法正死后,如今在大汉中他能依靠的只有糜旸了。 可是面对孟达的主动讨好,面对当初刘封求而不得的鼓吹队伍,糜旸却没有一点兴趣。 他对着孟达言道: “卿自留之。” 这澹澹的四个字,已经表明了糜旸的态度。 在被糜旸拒绝后,孟达的脸上浮现了失望之色。 不过他很快就收拢起心中的失望。 也是,以糜旸现在的家世,什么好东西他会缺呢? 但是已经打定主意将抱紧糜旸大腿当做毕生信念的孟达,很快就又对着糜旸一拜。 显然他又是有事要向糜旸禀告。 在一拜后,孟达放低语气仿佛是在告密般朝着糜旸言道:“臣在过去半年间,为防止夏侯尚等贼子生乱,便时常登上他们所处庭院外的高楼上探查彼等。” “在臣的多番探查之下,臣发现夏侯尚常在院中激愤习武,似有向君侯寻仇之心,还望君侯早加防范。” 当孟达向糜旸说出这件事后,他用期待的目光看向糜旸,希望糜旸脸上能流露出赞赏他的神情。 孟达之所以要主动押运夏侯尚等人到新野,有一个原因为的便是,要将他发现的这件事告诉糜旸。 这件事或许不算什么大事,但对糜旸来说也不算什么小事。 也许糜旸会看在自己发现这件事的份上,对他越发欣赏呢? 只是孟达期待中的那件事并没有发生。 糜旸在听完孟达所禀报的这件事后,脸色却依旧平静。 在平静不知悲喜的脸色之下,糜旸微微屈身看向孟达,对着他问道:“既然子度有此发现,那子度觉得我应该如何做呢?” 听到糜旸如此问,孟达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这种事,在往日他最为擅长了。 孟达微微上前几步,声音愈发小声地对糜旸言道:“既然夏侯尚怀有不轨之心,君侯不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说到此孟达还贴心的再度言道:“君侯放心,此事臣下可以帮君侯做。” 听完孟达所说的话后,糜旸不由得笑出了声。 从表面上看他是因为孟达的建言而感到开心,就算是孟达自己也是如此以为的。 但随着糜旸的笑声渐渐停止,孟达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他发现随着笑声的停止,糜旸脸上已然带上了几分冷意。 随着糜旸带着寒意的目光朝着孟达看来,孟达突然感觉到周围有一股巨大的压力朝着他压来。 而在糜旸站起身后,他身上的压力更是陡然间加大。 糜旸站起身朝着孟达的所在缓缓走去。 因私忘公已经让糜旸对孟达不喜,可惜孟达还不自知。 现在他竟然还鼓动自己做这种弊大于利的事,孟达以为现在大汉是他糜旸的一言堂吗? 还是他以为,自己是如刘封那般目光短浅之辈? 糜旸在缓缓走到孟达的身前后,他微微俯身看向孟达问道:“孟子度,当初你就是如此建言刘封不发兵救援大将军的吗?” 听到糜旸将他心中的最大隐秘给说出,孟达的脸上浮现巨大的惊骇之色。 他直接吓得跪倒在地。 君侯怎么会知道?明明他当初做得滴水不漏呀。 看着孟达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吓得跪倒在地,糜旸的脸上有着冷色闪烁。 诚然当初孟达通过主动打开上庸城门,为他减少了很多怀疑。 但是糜旸是穿越者呀。 糜旸在孟达脸上浮现浓郁的惊疑之色的时候,他又接着言道: “你骗的过车骑将军,以为骗的过我吗?” “你不顾我之手令,私自绕道而至新野,你说这算不算违抗军令呢?” 在糜旸这么说之后,孟达吓得不断在地上磕头。 什么安北将军,什么卢阳乡侯,现在在糜旸面前,只是一位感觉到生命受到巨大威胁的老人。 孟达直接放弃了为自己辩解的打算,因为他知道,假节兼益北都督的糜旸这时是有权力杀他的。 都督:地方最高之军政长官。 假节:可杀辖区内犯军令之一切将官。 见孟达惊慌的不断在地上磕头,糜旸半蹲下来,他直接抓住孟达的肩膀,让孟达的眼睛看向自己。 在孟达惊惧的眼神直视自己的时候,糜旸对着他说道: “人生在世若要建立功勋,势必会得罪许多人,天下间恨我者何止夏侯尚一人? 单单公安一战,江东上下欲取我项上人头者,怕不下数万,但那又如何?又杀得尽吗?” “与其忧虑天下恨我者繁多,不如不断强大自身,令天下恨我者皆畏我,敬我,最后乃至于臣服于我,如此方是正道。” “故而相比于你口中所言的夏侯尚意欲报仇一事,我更在意的是你身为我的部下,竟然胆敢因私忘公。” “你以为你立下大功就可以肆意妄为了吗? 曹仁我都杀得,何况你。” 糜旸平日中一直是以温和的态度待人,很少有今日这么锋芒毕露的时候。 所以这样的糜旸,让孟达更为害怕。 看着孟达被自己的话吓得不断颤抖,糜旸对孟达最后告戒道: “你有功于我,有恩于我法师,我日后也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所以我今日暂且不杀你。 但你要谨记我今日对你说的话,不要再有下一次,否则定不轻饶。” 在说完这番话后,糜旸站起身。 糜旸先是拿起桌桉上制作了一半的拨浪鼓,然后在他朝着内堂走去的时候,孟达的耳边又传来他最后所说的一句话: “数日后当有天子诏令到来,免你汉兴太守之职。” 当孟达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糜旸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大堂之中。 但是听着糜旸留下的那最后一句话,孟达的脸色却变得灰暗无比。 他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瘫软在地。 糜旸的最后那句话是在告诉他: 因为他所得到的所有荣耀,他自然也有办法收回。 这是糜旸对他的警告,亦是惩罚。 第三百三十一章 贤妻在内 邺城铁贩 当糜旸进入内堂的时候,他就见到了在他的床榻上,初为人母的关嫣正在用充满慈爱的眼神,看着她怀中的小糜澄。 见到这一幕,糜旸的脸上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温暖的笑容,他的眼神也从方才的凌厉转变为无比温柔。 这是他的家。 糜旸将还未制作好的拨浪鼓藏在袖中,然后他踏着轻快的步伐快速来到床榻前。 糜旸现在的表现,就像一位寻常的丈夫与父亲,哪里还有半分方才在孟达面前,那副直欲噬人的可怖模样。 在糜旸来到床榻前后,关嫣亦发现了糜旸的归来。 见糜旸回来,关嫣想起身为糜旸准备热水梳洗,但她意欲起身的举动却被糜旸一声“嘘”声阻止。 糜旸轻声说道:“仲阳睡眠浅,莫要惊了他。” 在两汉之际,为小孩取小名已然成为一种风俗。 所以在小糜澄出生后的第三天,糜旸便依据当世习俗为他取小名为“仲阳。” 这个小名可不是随便取得。 之所以小糜澄的小名为仲阳,乃是因为他是二月出生的,二月在古代的雅称之一便是仲阳。 听到糜旸这么说,关嫣恍然大悟般捂住了嘴,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在小糜澄身旁重新躺下。 看着在关嫣怀中熟睡的小糜澄,糜旸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 在睡梦中的小糜澄似乎因为做到什么美梦,他肉都都的小嘴正不断的往外吐泡着。 如此可爱的小孩,又是自己的儿子,糜旸怎么会不疼爱呢? 小糜澄在刚出生时显得皱巴巴的,所以实在看不出什么美感。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小糜澄的脸蛋逐渐有了胶原蛋白,亦变得越发可爱起来。 看着如此可爱的儿子,糜旸忍不住想捏捏小糜澄肉都都的小嘴。 但随之他想到他还未用热水洗手,可能手上带有细菌,于是他又按捺住了这个冲动。 在看了好一阵小糜澄之后,糜旸将目光转到了关嫣身上。 相比于对小糜澄目光中充满疼爱,糜旸看向关嫣的目光则是充满了疼惜。 关嫣生产的时候虽然他未在现场,但来自后世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女子生产时有多痛呢? 现在可没无痛针这些东西。 以当世的医疗条件来说,关嫣几乎可以说是拼了命才将他的儿子给生了下来。 单单这一点,就足够让糜旸对关嫣充满感激。 他方才之所以不让关嫣起身,除去怕惊醒小糜澄之外,也有让关嫣好好休息的意思。 当世人没有坐月子的观念,但是糜旸却是有的。 之前糜旸一直未将关嫣母子接到身边,为的便是不想关嫣在月子期间舟车劳顿。 在看向关嫣之后,糜旸顺势轻轻坐在床榻之旁。 他握住关嫣柔软的小手,将方才大堂中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关嫣斜躺在床榻上静静着看着糜旸,为她犹如讲故事一般,讲述着他近来发生的事。 在糜旸绘声绘色的形容下,关嫣眼神中异彩连连,看向糜旸的眼光越发仰慕。 她很开心。 她的男人,在天下间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名将,在大汉,则是权势煊赫可断金印紫绶生死的一方都督。 这样的丈夫,又岂能不让她仰慕呢? 而关嫣之所以会开心,还因为聪慧的她知道: 糜旸之所以会每次在忙完公务之后,还会特地抽出时间向她讲述他的一切,是为了纾解她的心情。 毕竟她在生产的不久后,就得到了父亲关羽病逝的消息。 甚至因为她刚生产完身体虚弱,她连关羽的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这在她的心中,一直是块心病。 或许正如糜旸对她所说的那般,他是怕她染上什么“产后抑郁症”吧。 关嫣感到最开心的正是,糜旸对她的这番在意与关怀。 在糜旸讲完刚才大堂中发生的事后,糜旸末了还不屑得言道: “孟子度竟然想以他的鼓吹队伍邀宠于我,他岂知道我怎么会看上他的鼓吹队伍。” “我之仲阳,要么就不用,要么就要用最好的。” 听着糜旸不屑的吐槽着孟达的做法,关嫣脸带笑意地笑问她的夫君道:“天下最好的鼓吹队伍在何处?” 见关嫣问此问题,糜旸的心中早有答桉。 他马上答道:“一在长安,一在洛阳。” 长安与洛阳作为华夏的两大古都,古韵深厚,糜旸的这个回答的确没毛病。 只是现在长安与洛阳都在曹魏的控制之下,糜旸又怎么能得到那天下间最好的鼓吹队伍呢? 见关嫣的眼神中浮现疑问的神色,糜旸压低身子凑近关嫣的脸前,对着她低语道: “无须敌予,为夫可自往取之。” 糜旸的语气很低,似乎他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一般。 只是他这番理所当然的态度,却让关嫣从中体会到了他夫君心中那莫大的气概与志向。 看来现在有的成就,远远无法满足糜旸内心中的野望。 既如此,当夫唱妇随。 关嫣看着那近在迟尺的修长睫毛,她轻启朱唇开口对着糜旸言道: “来日夫君提兵北上关中,安北将军或有大用。 今日夫君威严备至,当可震慑安北,不至于令他来日败坏夫君大业。” “只是御下者,当恩威并施。今日夫君的威严是够了,恩赏也不能缺。” 关嫣的话让糜旸起身,他琢磨着关嫣的话微微点头。 恩威并施这个道理他是懂得,只是他刚刚惩罚了孟达,短时间内倒也不好对孟达加以恩赏。 随后糜旸便将他心中的这层顾虑,告诉了关嫣。 妻,妇与夫齐者也。 糜旸并没有大男子主义,相反的他是个十分看重家庭的人。 再加上关嫣往日之中对他颇有良言,所以糜旸喜欢与关嫣一同商量事情。 益北都督区中上下都以为邓艾是糜旸的头号智囊,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关嫣才是糜旸最信任的那个可以毫无顾忌商议事务的人。 在知道糜旸心中的顾虑后,关嫣心中却已思量。 “待夫君回归汉中后,可在南郑城中的将军府旁扩建里巷,然后让你的有功之臣都搬入其中安家。 到时候妾身便可以时常召见夫君部将的家卷,并对她们或赠以珠宝,或施以锦绣。 除此之外妾身还可以在闲暇之余,召集一众将士家属亲自制作衣物,然后再一一赏赐给一众夫君的将士。 家安则心安,如此就好。” 听到关嫣如此说,糜旸的脸上流露出笑意。 他拍着关嫣的小手言道:“有卿在后抚慰卷属,恩赏将士,我以后外出征战就再也没有什么顾虑了。” 糜旸的夸赞让关嫣的脸上爬上两朵红晕,再也不复方才的机智模样。 但看着糜旸握着她的右手,关嫣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担忧,她关怀的问道: “你的伤,好些了吗?” 关嫣的这句话,让糜旸拍着关嫣的手勐地一滞。 世人皆知在襄樊会战中他立功颇多,再创佳绩。 但却从来没有人关心他在那场大战中有没有受伤,又受了多重的伤。 唯有他的妻子关嫣会关注这点。 也许这就是成家的意义吧。 糜旸的脸上流露出从未对任何人展现过的柔和神色,他轻哼道: “好的差不多了,想来不过一月便可痊愈。” 见糜旸如此说,关嫣关怀的神色稍缓。 或许会有人以为她抚慰卷属,恩赏将士是为博取贤名,但她的想法没那么复杂。 她想的仅仅是,想让糜旸的将士在战场上,好好保护他的夫君而已。 很简单,很朴素的愿望。 ... 几乎就在孟达押着夏侯尚等人到达新野的同时,来自于洛阳的诏令亦来到了邺城之中。 这道诏令是由曹丕发出的,诏令的内容便是让魏郡太守温恢,尽快将当年俘虏的那些刘备大将的族人家属押解往宛城。 目前在曹魏上下,知道曹丕与刘备交易内容的人寥寥无几。 身为外臣的温恢当然更不知道了。 只是不知道归不知道,能被曹丕任命为魏郡太守,温恢对曹魏的忠心是一等一的。 于是在收到曹丕诏令的第一时间,温恢便开始筹办此事。 曹丕在称帝后虽然迁都于洛阳,但是因为邺城的重要性,所以他便将邺城定为大魏的陪都之一。 曹丕的这个举措保证了邺城在曹魏政治上超然的地位之外,还让邺城彻底成为河北世家的大基地。 而因为邺城中世家云集,所以尽管温恢没有特意去泄露此事,但这件事亦很快就被邺城中的众世家子弟所知晓。 甚至在邺城中一些不是世家子弟,却有着一些人脉的人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例如出身贫寒,人缘却出奇好的石包。 石包,字仲容,河北渤海南皮人。 他雅旷有智局,容仪伟丽,不修小节,因为长得太帅,故时人为之语曰:“石仲容,姣无双。” 石包家境贫寒,出身低微,他少年时期曾在官府的安排下成为襄城外的屯田户。 亦正是在那时,他结识了与他差不多年纪的邓艾。 不久后谒者阳翟郭玄信奉命出使,求人为御,屯田司马向他推荐了石包与邓艾。 在仅仅走出十余里后,郭玄信就对二人说:“子后并当至卿相。” 那时的石包比邓艾早熟些,他回答郭玄信道:“御隶也,何卿相乎?” 在那件事后,因为郭玄信的赏识,再加上石包的外在条件比邓艾好,所以石包被任命到邺城担任小吏。 只是在世家云集的邺城,以石包的出身想要顺利出仕,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在久久没有消息之下,石包只能无奈的在邺城的市场中卖铁维持生计。 只不过人长得帅是真的有好处的。 市长沛国赵元儒,他在见到石包后对他感到惊异,特地与他结交。 并且他还时常在众人感叹石包有远量,当至公辅。 在赵元儒的不断造势下,石包在邺城开始有了一些名声。 因为这名声,石包结识了吏部侍郎许允。 吏部侍郎许允,是有一定选拔官员的权力的。 本来石包以为他终于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没想到并没有什么用。 些许人脉,些许名声,在家世背景面前不值一提,数年来,石包还是一直在卖铁。 当年高喊“唯才是举”口号的曹操,就葬在邺城之外。 但没想到作为他安寝之地的邺城,却是天下间最不“唯才是举”的地方,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不过结实些人脉,还是有一定用处的。 例如石包就凭借此,从许允的口中得知了最近将有一大批战俘南下荆州。 或许常人在得知这件事后,并不会对此事太过关注。 毕竟那些战俘对于刘备来说可能很重要,但对曹魏中的士人来说,远远没有如何讨好中正官一事重要。 但石包在得知这件事后,眼神中流露出异常神采的他,今日破天荒的第一次提前收摊,带着一大堆铁器返回到破旧的家中。 】 在带着一大堆铁器回到家中后,他立马就嫌弃的将手中的一众铁器扔置地上,然后开始在家中的破旧床板之间寻找着什么。 他在找一封信,一封他幼年好友邓艾写给他的招揽之信。 在几番寻找之下,身姿修长的石包终于在一处墙角找到了那封沾满灰尘的信。 邓艾写这封信是在一年前。 就算西城与邺城相距千里,在如此久的时间下,信件亦早就送到了石包的手中。 从那沾满灰尘的信上,亦可以看出这封信早就被开蜡过,这说明石包早已经看过这封信中的内容。 至于为何石包在看到邓艾寄给他的信后,还一直不曾南下呢? 那是因为就在他收到邓艾信的不久前,刚刚结识了许允。 那时的石包还以为,他入仕的机会来了。 入仕华夏正朔的曹魏的诱惑力,肯定远远大于当时还是被世人当做南方蛮夷之国的大汉。 但是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许允倒是很赏识他,也一次次为他左右奔走将他推荐给一众上官,但每次石包报的希望有多大,失望有多大。 纵是贩铁郎,亦有英雄气。 一次次的轻视与嗤笑,早就让石包的心中一直憋着一股气。 特别是当最近襄樊会战的消息传到邺城时,石包对南方的那个大汉的印象,有了极大的改观。 南方的那个大汉,是有能力与大魏一争长短的! 第三百三十二章 随军南下 交换日子 石苞在找到邓艾写给他的信后,他轻轻拍了拍信上的灰尘。 在掸去信上的灰尘后,石苞看向手中这封信的神情充满了珍惜。 信中的内容,哪怕是时隔已久,但是石苞还是记得十分清楚的。 在这封信中邓艾盛赞糜旸乃聪明仁慧之主,又点明糜旸数次取得令天下震惊的大捷,未来的成就肯定不能限量。 最重要的是,糜旸不如旁人一般看重家世,他是真正的做到“唯才是举”四个字。 例如邓艾在信中将自己,当做一个最好的例子。 跟别人比出身好,邓艾那是拍马也赶不上。 但要是跟邓艾比出身低,天下间目前所有的官员将校,还真的没几个人比得上他。 邓艾不仅家世寒微,本身还是个结巴,身体有缺。 但就是这样的出身,邓艾在跟随糜旸后,因为得到糜旸的赏识,在写这封信时他已然是一营主将,校尉之职。 校尉乃是千石之官,无论放在那个势力中,校尉都算是一个不小的军职,这种升迁速度已经算很快了。 而反观当初因为外貌优异,前景比邓艾更好的石苞现在呢? 还仅仅是一个从事贱业的贩铁郎而已。 当然邓艾写信是为了招揽石苞,所以他只是备言自己遇到糜旸后所获得的一切,并没有在信中将自己与石苞作比较。 但是邓艾没有特地去比较,与邓艾一样出身的石苞,在看到信中的内容后,自然而然的会自发进行比较。 在比较之下,石苞的内心中充满着五味杂陈的想法。 若说以往石苞见到邓艾所写的这封信后,心中还不算太难受的话。 由于他现在心中的观念开始产生变化,所以当他再次手握这封信时,石苞心中感觉犹如刀割般一样难受。 襄樊会战的战况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就传到了邺城。 而人缘一向不错的石苞,更是从一些世家子弟口中得知了,更多关于襄樊会战时的隐秘。 石苞知道在那场大战中,糜旸的表现依然亮眼。 在汉军的三军中,糜旸能与关羽、张飞一样单独统帅一军,足以说明他现今在大汉中的权势与地位。 甚至就连糜旸部将丁奉在那一战中的突出表现,他“木人校尉”的名声也在北方渐渐传开。 世人皆惊叹于糜军战斗力强悍的同时,亦对糜旸的严以治军及麾下有这等猛将,感到敬佩不已。 在得知这件事后,石苞那叫一个悔不当初呀。 若是当初他能果断南下投奔糜旸,今日获得如此美名的,为何就不能是他呢? 当在邺城中的梦醒了之后,石苞心中的这种想法就越发强烈。 及至今日石苞终于无法抗拒心中的那种强烈渴望,打算迈出那一步。 在用手指认真抚摸几遍手中的书信后,石苞眼中浮现坚定之色。 他小心翼翼的将手中书信放入怀中,然后他在仔细梳洗一番后,拿出全身的积蓄又回到邺城的市场中置办了一件礼物。 他带着这件礼物来到了吏部侍郎许允的府上。 与许允私交颇深的石苞知道,今日正是许允休沐在府的日子。 在得知好友石苞到来后,许允连忙让下人将石苞迎进来。 许允在见到石苞的时候,看着石苞的手中捧着一件礼物,他便知道石苞想来又是有求于他了。 石苞的这个心思,让许允一时间感到尴尬不已。 许允倒不是不想帮石苞。 许允颇为看重石苞,石苞在往日中就对许允多有所求。 而面对那些所求,许允也是尽量能帮的就帮。 因为许允始终觉得石苞不是常人,将来肯定会有一番成就,他今日所释放的善意,来日可能会收到大回报。 但就算许允本人出身不低,又担任着吏部侍郎这样的职务。 但单单凭他一个人,要想给石苞这样的出身寒微之人提供一个进身之阶,那也是极难的事。 以往许允就多次让石苞失望过。 所以许允之所以会感到尴尬,实则是因为内心中的愧疚。 他担心今日的石苞所求,他亦无法帮到忙。 许允脸上不自然的神色,被石苞所注视到。 石苞知道许允是为何会有这番神色,不过他对自己今日的来意,却有着十足的信心。 以往的忙许允帮不上,今日他自己所求,许允是一定能够做到的。 石苞提着手中礼物快步上前朝着许允一拜,然后他开口言道: “苞听闻最近郡府将会抽调一批士卒,押运一众俘虏南下。 苞想求许君从中斡旋,让苞成为其中一位县兵。” 听到今日石苞口中的请求是这个,许允的脸上流露出惊讶之色。 不是石苞的要求太高,是太低了。 区区一县兵而已,根本算不上官职,凭他的权力要想完成这件事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举。 只是石苞以往所求者都是百石之官,今日却破天荒的求为一不入流的县兵,想来石苞心中已经不报其他奢望了。 想到好友石苞开始心灰意冷,许允不免开始叹息道:“卿是我辈人,当相引在朝廷,何欲为小卒乎?” 听到许允这么说,石苞的脸上浮现感动的神色。 但是心意已决的他,不会因为许允的一句话而改变主意。 数年前画的饼,他还没吃完呢。 石苞坚决的对许允请求道:“苞想借此行磨砺自身,增长见识,且荆州乃边疆之所,或许有我立功之处。 还望许君成全。” 见石苞的态度如此坚决,许允虽然有些不舍,但他还是对石苞应允道:“仲容放心,你此请我一定成全。” 当许允这么说之后,石苞的心中浮现难以抑制的喜色。 只是他脸上还是一副郁郁不得志的郁闷神态,然后对着许允告退。 在石苞离开许允的府中,走到一处四下无人的地方之后,他脸上才流露出高兴的神色,激动的双掌相击。 石苞之所以自请为押运俘虏南下的小卒,为的仅仅是更好的南下荆州而已。 本来石苞可以自行离去,但南下荆州千里迢迢,路上艰难万分且他身上没有多少盘缠。 在这种情况下,有比跟随官方大部队南下更安全,有效的做法吗? 况且县兵不是正规军,管理一向散漫。 他顺利到达南阳郡境内后,从县兵的队伍中脱身也是一件颇为容易的事。 借着大魏官方的保护一路南下,然后再投向大魏的敌人,这也能稍稍一舒他心中的怨气。 想到此,石苞又很快收拢了脸上的兴奋之情。 他从四下无人的小巷中轻身闪出,然后朝他的居所大步走去。 他要早点收拾行装,据他之前得到的消息,那支县兵队伍这两日就要出发了。 就在第二日在邺城的城外,上百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男女女,在一众县兵的押运下开始从城内走出集结。 这上百位男男女女,正是当初在当阳一战中被魏军所俘虏的,一众刘军将领族人家属。 其中甚至还有刘备的两位女儿。 曹操当年没有杀他们,但不代表曹操会善待他们。 在以往的时日中,他们大部分都被关押在邺城的牢狱之中。 多年来的牢狱生活,让这上百位刘军俘虏无论当初有着怎么样的风采,现在却犹如一位位乞丐一般。 甚至上百位刘军俘虏在从牢狱中被带出后,因为许久未见天日,让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在一见到阳光的那刻,都觉得有恍如隔世之感。 本来当年被俘虏的一众刘军将领族人不止这些,但是由于生活条件的低下,许多年幼或者年老的族人早已逝去。 能存活至今的,都是正值壮年的人。 而且因为死亡的恐惧,或者说抵抗不住荣华富贵的诱惑,还有很大一部分族人选择主动向魏军投诚。 在或死或叛的情况下,当年总共数百位族人现在仅仅只剩下百余人而已。 而在这种种缘由之下,现今幸存的这百余人,大多是刘军一众元从将校的直系亲属,亦是对他们最忠诚的人。 或许他们的遭遇,在所谓的正史上都懒得提及。 他们更未为刘备的基业立下什么大功过。 但是未曾提及不能代表他们不存在,未立下大功亦不能抹杀他们的忠诚。 上百位刘军俘虏在被押出牢狱后,他们本以为是魏军要对他们下手了。 可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在他们集结之后,魏军并未对他们举起屠刀。 魏军只是押运着他们一路朝着南方走去。 魏军的这个举动,让这上百位俘虏感到诧异不已。 他们不知道的是,是他们的陛下要接他们回家了。 青书史笔会忘记他们,但他们的陛下不会。 而在一众县兵队伍中的石苞,转身看着身后的雄伟城池渐渐变小。 他的眼中对这座往日中他向往无比的古都,充满了复杂的神色。 在这座城池中,他留下了太多失望,遭受了太多白眼,甚至还暗暗在这座城池中流过泪。 或许这是今日身为卒伍的他,应该得到的待遇。 可是,石苞心中有着太多不甘。 当眼中的雄伟城池在地平线上完全消失不见,石苞收回了依依不舍的眼神。 今日他以卒伍之身离,来日必倚公卿之尊回! 汉章武二年四月,来自邺城的一支战俘队伍已然来到了宛城之外。 当得知这支战俘队伍已经到来后,魏安南将军司马懿马上派出使者联络糜旸。 司马懿早在之前就得到了曹丕的密诏,所以他知道这支战俘队伍到来后,他应该如何做。 同样的是糜旸现在也知道了,刘备为何会让他将夏侯尚等人押来新野。 所以在见到司马懿的使者后,糜旸便通过使者之口,与司马懿商议好了双方互相交接战俘的一切事宜。 在送走使者之后,糜旸的脸上充满着唏嘘之色。 糜旸知道刘备为何会与曹丕做这番交易,那是两个帝王为了自身的江山,而做出的一种等价交换。 以糜旸现在的身份,那种交换还不是他能触及到的领域。 但是在得知即将接回自己的大多族人后,糜旸内心中还是唏嘘不已。 在当年跟随刘备的一众元从臣子中,若论族人数量,东海糜氏必然是最多的。 “祖世货殖,僮客万人,赀产钜亿”,这是东海糜氏当年在徐州最昌盛时的记载。 而且后来刘备在危难时,糜竺几乎是倾尽全族之力帮助刘备复起。 这就导致在刘备的大军中,糜氏族人的比例一直不低。 正因为如此,想来在这上百人的战俘中,他族人的数量大概率也不会少。 宗族在当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想着即将要迎接回与自己或兄或弟的族人,因为心中的血脉牵引,糜旸的心情有些激动。 当然他也可以预见到,一旦他的族人被放回,那么他东海糜氏在益州,就再也不是无根之木咯。 作为一举将东海糜氏带向鼎盛的糜竺兄弟,以往他们之所以无法快速扩张在益州的家族势力,缺的不就是信得过的族人吗? 在乱世中还能带领着家族不断经商的的糜竺,会真的就只是一个老好人吗? 反正糜旸是不信的。 因为司马懿与糜旸都急于完成这次交接,所以糜旸定下双方交接的日子就在第三日。 不过虽然糜旸急于交接,但是他也不会对敌人掉以轻心。 糜旸一直记得,目前张合领着上万骑军对他虎视眈眈着。 双方互相交接战俘的地点,是在棘阳城外。 棘阳城目前还在司马懿的控制下。 这一点是司马懿对糜旸提的唯一一点要求。 对于这点要求,糜旸倒也没有拒绝的想法。 因为棘阳城虽然处于魏军的控制之下,但它城外有洧水流过。 在洧水的贯通下,有着水军优势的汉军可谓是进退自如。 这样的地形,张合骑军是没办法发挥太大效用的。 所以将棘阳城外作为两军交换战俘的地点,的确算得上一个双方都能满意的结果。 而当双方交换战俘的日子到来时,在棘阳城外的洧水河道上,缓缓出现了大量飘扬着绛红色战旗的汉军战船。 艳阳高照,红旗招摇,当这众多的汉军战船出现后,棘阳城内外的魏军如临大敌。 糜旸到了。 12点前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三章 你方先来 以牙还牙 曹丕在离开宛城之前,为了让司马懿有足够的兵力守卫宛城,他留下了两万大军给司马懿。 这两万魏军并非曹魏中军,大多乃是兖豫两州的外军。 虽然不是曹魏的中军,但曹魏外军的战斗力也很是不俗。 再加上另外还有张合所率领的上万关中铁骑,这样的兵力配置对于守卫疆域大面积缩水的南阳郡来说是不难的。 而此番两军互相交换俘虏,虽然是两方君主的意思,但是两方敌对的情势不会因为此番交换而改变。 因为对于今日的交换,司马懿心中是存有戒心的。 正如糜旸所想的那般,现在是司马懿忌惮于他。 为了不让糜旸在今日两军交换战俘时起什么坏心思,司马懿不但从宛城中带来了五千步军,张合的那上万关中铁骑亦尽皆被他带在身边。 所以目前在棘阳城外,司马懿所率领的魏军总共有万五之数。 要知道棘阳县还处在魏军的控制中,在己方地盘之内,司马懿还调来如此多的大军,可见他心中对糜旸的防备之心有多重。 万五魏军中骑军在前,步军在后,在棘阳城外列成一道道长阵,看着汉军战船渐渐出现他们眼前。 当看到那面面红旗中的“糜”字战旗时,驾马在大军阵列之前的司马懿与张合两员大将,齐齐在心中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或忌惮,或重视,现在的糜旸值得他们如此对待。 而在众多汉军战船的最前方,有着一艘高达数丈的楼船已经缓缓靠近岸边。 在这艘楼船上站着的,正是大汉左将军糜旸。 在楼船渐渐停稳之后,糜旸亦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看清了不远处的那上万魏军严阵以待的样子。 此番糜旸前来棘阳所带的汉军只有七千,人数远远少于魏军。 倒不是糜旸托大,只是他目前手中的大军本来就不多,再加上义阳郡刚刚归附,到处都是用兵的地方。 而且糜旸一开始倒也真的没有料到,就单单是交接俘虏而已,司马懿竟然就会调来如此多的魏军。 这是得有多忌惮他? 不过尽管汉军的人数少于魏军,糜旸的心中却没有担忧。 只要汉军不轻易上岸,掌握着洧水河道的汉军就处在不败的境地。 驾马在大军阵前的司马懿见糜旸所在的楼船已然停下,他便立马派出使者前去与糜旸进行最后的会谈。 在派出使者之后,司马懿亦命人将阵后的那上百汉军俘虏给陆续押到阵前。 在那上百汉军俘虏之中,最前方的乃是两位妙龄女子。 这两位妙龄女子,正是当年在乱军中被魏军所俘虏的刘备两个女儿。 当司马懿的使者来到岸边在吊篮的牵引下上得楼船之后,那上百汉军的俘虏亦在魏军的押运下来到两军阵前。 负责押运上百汉军俘虏到阵前的,正是石包所在的邺城县兵。 石包怀抱着激动的神色,押着汉军俘虏来到阵前后,身前没有了阻挡的他,立马将期盼的目光投向了糜旸所在的那艘楼船之上。 在石包来到宛城之后,他才知道为何魏军要千里迢迢押运着一众俘虏南下。 知道这件事后,石包亦知道了此番负责交接的汉军大将是糜阳。 所以他便对今日充满着期待。 只是由于距离问题,再加上楼船的高度,所以石包不能看见那个穿着明光铠的年轻将领。 但是石包的眼神还是踊跃着激动的神色。 方才站在阵后的他,可是清楚的看到了,在糜旸到来后,那五千魏军的阵型隐隐出现了一阵骚乱。 这一幕让石包的心中投奔糜旸的心思愈发强烈。 以往糜旸只活在传说中,而且由于曹魏官方刻意的压制消息,所以石包不能深切感觉到糜旸在这天下间的威名。 但是今日他看到的这一幕,却让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糜旸在荆州的威名有多盛。 这样的名将,才配做他石包的明主。 而与石包相同的是,在看到那高高飘扬的“糜”字战旗后,那上百汉军俘虏脸上纷纷浮现了激动的神色。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军互相交换战俘的事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这上百汉军俘虏,亦知道他们即将被释放回南方。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今日来迎接他们的会是糜旸。 要知道在这上百俘虏中,糜氏族人的比例是不低的。 纵算不是糜氏族人,同为元从大将族人的其他俘虏,在往日里也是将糜旸当做亲人看待的。 多年的牢狱生活,本来早就让他们失去了心中的希望。 在这种心态之下,在今日他们却看到他们的亲人来亲自迎接他们回家,那种绝处逢生的激动心情是完全难以抑制的。 因为内心中的激动,这百余人的俘虏队伍突然之间开始产生骚动。 在骚动产生后,由于正式的两军交接俘虏还未开始,所以上百俘虏身旁的魏军,开始用手中的刀鞘镇压起这股骚乱。 在以往的岁月中,这些魏军都是如此对待他们的。 他们现在所做的事,只是出于本能而已。 只是司马懿在看到这一幕后,立马脸色大变,他马上命人阻止了那些魏军。 司马懿担心的是糜旸看见这一幕。 虽然司马懿阻止的很是迅速,但是一直在注视此间场景的糜旸,又岂会没看到这一幕呢? 在看到这一幕后,糜旸的脸上已然挂上了怒色。 甚至在他的眼眸之间,寒意亦在慢慢累积。 那上百族人蓬头垢面,犹如乞丐的境遇本来就让糜旸心中有所不满。 现在他又亲眼看到自己的族人被魏军殴打,这让他如何能不感到气愤? 这时司马懿派出的使者正好来到糜旸的身前。 在司马懿的使者来到糜旸身前后,他当即请示糜旸两军该如何交接俘虏。 本来在一开始糜旸想的是,两军同时释放俘虏,这算是最公道的做法。 但现在的糜旸,他改变主意了。 糜旸对着司马懿的使者冷语道: “你军诚心不明,竟派骑军压阵。 若我军在释放俘虏之后,你军骑军从后袭杀我之亲朋,那我岂非将抱憾终身?” “为证你军诚心,当由你军先释放我之亲朋,待我之亲朋都被我军收纳后,我自会释放你军要的人。” 听到糜旸如此说,司马懿使者的脸上浮现惊色。 一开始大家不是这么谈的呀。 要是他们先释放那上百俘虏了,糜旸却不释放夏侯尚等人,那该怎么办? 司马懿的使者第一反应就是想开口拒绝。 只是想了好一会儿,他始终想不出一个拒绝的理由。 因为糜旸说的是有道理的。 汉军处于水上,而魏军处于陆上,还有着骑军在。 要是汉军与魏军同时释放俘虏,一旦魏军的俘虏踏出汉军的弓箭射程之外。 那时候魏军骑军从后对汉军俘虏发动袭击的话,那在水上的汉军的确是反应不及的。 说实话糜旸是真的担忧这点的。 至于糜旸是不是过虑了,这还真不是。 魏军连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都会杀,又岂会做不出杀俘这种事? 见司马懿的使者脸上浮现为难之色,糜旸却继续步步紧逼。 “两军换俘,首重诚信,你军突以骑军压阵已算失信,难道司马仲达别有企图乎?” 听到糜旸的这声质问,司马懿的使者吓得惊慌失色,他连连为司马懿辩解。 他深知这场换俘对魏军的重要性,所以他生怕糜旸误会而耽误了这场换俘事宜。 而且正因为这场换俘的重要性,所以他也知道司马懿是不敢在这件事上弄虚作假的。 司马懿之所以会调来骑军,担忧的只是汉军突然发难而已。 可是这种理由又过于丧己方气势,所以使者在为司马懿辩解之时,一直找不出什么正当的理由。 这让他愈发惊慌。 看见司马懿使者惊慌不已的样子,糜旸对着他下最后通牒道: “我军信义天下皆知,你不用担心我会失信。 反观你军诚意不明,若再诸多推搪,我当撤军回禀天子。 到时候所有后果,司马懿当一力承担。” 当糜旸说完这番话后,他立马命人将司马懿的使者驱赶下船。 而司马懿的使者在被驱赶下船后,因为糜旸的最后通牒,让他心中怀抱着深重的担忧快速返回到司马懿身边,将糜旸的意思一五一十的禀告给了司马懿。 张合就在司马懿的身边。 张合在听到糜旸的意思后,他立马大怒道:“鹿儿张狂!” 可是司马懿在听到张合的怒语后,他却劝张合稍安勿躁。 糜旸是张狂,但糜旸说的话不无道理。 设身处地,若是他是糜旸,未必就不会像糜旸如此做。 况且就算糜旸张狂了,现在的他们拿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司马懿想起曹丕在给他的诏书中,嘱咐他一定要办好这件事。 曹丕看重这件事的语气,司马懿可以从诏书中的内容中深切的感受到。 而且这件事是他成为一方都督后,为曹丕办的第一件事。 若是这件事办砸了,他在曹丕心目中的印象肯定会大打折扣。 所以于公于私,司马懿今日都必须要顺利办成两军换俘这事。 最重要的是,糜旸说的有一点司马懿是深为赞同的。 那便是汉军的信义,天下皆知..... 糜旸师承关中名门,又是刘备的子侄,在当世信义为重的浓厚观念下,想来糜旸不会出尔反尔。 在这种种考量之下,司马懿决定答应糜旸的要求。 司马懿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在打算答应糜旸的要求后,他立马命魏军解开那上百汉军俘虏身上的绳索。 在上百汉军俘虏身上的绳索被解开之后,那上百汉军俘虏在身旁的魏军催促之下,终于开始朝着洧水的方向跑去。 或许一开始上百汉军俘虏忌惮身后的魏军使诈,还不敢跑的太快。 但随着他们跑出一段距离知道魏军是真的有意释放他们之后,他们奔跑的速度陡然之间加快。 高站在楼船上的糜旸见上百汉军俘虏朝着他跑来,他的脸上流露出笑意。 他马上让下方的战船靠岸,并纷纷放出木板接引即将到岸的上百汉军俘虏上船。 不久后上百位汉军俘虏终于来到了岸边,在他们到达岸边后,汉军并没有轻易将他们一次性接上船。 在探查他们身上无藏有兵刃之后,汉军才一一将他们接上战船。 并且在糜旸之前的命令中,那上百位汉军俘虏亦纷纷被打乱分散到各艘战船上。 这样纵使这归来的上百汉军俘虏中有着魏军的奸细,至少在这种布置之下,他们也无法兴风作浪。 至于他们的身份,日后自会一一有专人来复验。 糜旸虽接人心切,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道理还是懂得。 在所有归来的战俘之中,糜旸只将刘备的两个女儿接上了他的楼船之中。 当年刘备的女儿被俘虏之时,大约都只有八九岁,现在她们归来时却已经是二十多岁的成人女子。 当刘备的两个女儿被接上楼船之后,她们看着眼前身披精甲的糜旸,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表兄。” “你怎么才来呀!” 她们既是刘备的女儿,亦是糜氏所出。 十数年的颠沛流离,十数年的暗无天日,十数年的提心吊胆,早就让她们的心中积攒着太多委屈。 因为过去她们身处在敌营之中,甚至连哭都不敢。 现在逃出生天的她们,在见到亲人的那一刻,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哭出来。 看着自己的两个表妹衣衫褴褛的在自己面前恸哭不已,想到本来她们两个本应该是尊贵的公主,现在却落到这番境地,糜旸的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虽然因为尚未完全证实身份,糜旸心中还有着些疑虑。 但这不妨碍糜旸先为她们,先为他归来的百余亲朋好好出一口气。 这时岸上的司马懿见汉军已经接收百余战俘后,还不曾释放夏侯尚等人,他便命人摇旗示意催促糜旸。 得知司马懿的催促后,糜旸先用手为他的两位表妹拭去脸上的泪花,然后他转身下令道: “将夏侯尚等人押上来。” “扒光了上衣押上来!” 相比于糜旸亲朋好友那悲惨的境遇,夏侯尚等人往日过得太舒服了些。 既然魏军让我亲朋破衣烂衫,那我就让他们无衣可穿! 第三百三十四章 脱衣负荆 箭慑张合 当糜旸的这个命令被传达下去后,很快的就有十数位被扒光了上衣的人,从船舱下被押了上来。 这十数人不是夏侯尚等人,还能是谁? 被脱光上衣的夏侯尚等人,脸上都弥漫着极度羞愤的神色。 他们虽然身体被一众汉军控制着,但他们却还是强烈挣扎着,想着挣脱汉军的束缚。 正如那上百汉军俘虏一般,夏侯尚等人也知道了今日汉军将他们带来棘阳,是为了释放他们。 在得知这一点后,不仅常凋等贪生怕死的魏将感到喜极而泣。 就连夏侯尚与满宠这两位身份最尊贵的魏将,也因为即将能够回到北方而感到开心。 当然在那十数位魏将俘虏中,夏侯尚的心情是最为亢奋的。 因为只要能回到北方,那他就有向糜旸报仇的机会。 亦有洗刷他身上屈辱的机会。 由于这种心理,所以过往几日中,夏侯尚对于汉军的一切安排都显得很是顺从。 他就怕一不小心惹怒汉军,从而丧失了回归北方的机会。 可是让夏侯尚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以往不配合汉军反而没事。 当他配合汉军对他的一切布置后,汉军就突然像发了疯一般冲进船舱之中将他按压在地。 然后极为粗鲁的脱去了他身上的衣服。 这猝不及防的一幕,不仅让夏侯尚等人反应不过来,更让他们感到极为羞耻。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在当世的礼仪观念中,身穿干净整洁的衣服,乃是他们最重要的一个脸面。 想当初曹操不修礼节,衣衫不整,就引得群臣纷纷进谏,及至晚年就连曹操也十分在意自身的穿着,何况他人呢? 现在汉军活生生将他们的上衣扒掉,这种行为等于是施加给他们的一种奇耻大辱。 这让爱重脸面的夏侯尚等人如何能忍受? 没有衣着在身,那他们与禽兽何异? 别说夏侯尚了,就是自认为以往已经颇多隐忍的满宠,也忍受不了汉军这种做法。 或者说相比于夏侯尚,身为天下名士的满宠,现在他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是让夏侯尚等人没有想到的是,汉军不仅扒掉了他们的上衣,他们在扒掉自己的上衣后,竟然还押着自己朝着甲板上走去。 当夏侯尚等人意识到汉军的这个想法后,他们全都强烈的抗拒起来。 夏侯尚可是知道他们今日被汉军押来此处,是什么缘由。 既然是两军相互交换俘虏,那么此刻在不远处肯定有着大批来迎接他们回归北方的魏军。 他们以往在北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他们赤裸上身的狼狈状态被一众魏军看到,那他们无疑会获得,比当初被汉军俘虏更大的耻辱。 因为内心中的极度抗拒,所以夏侯尚等人纷纷反抗着汉军将他们押往甲板之上。 可是尽管夏侯尚、满宠等人拼命在反抗,但是手无寸铁的他们,又怎么拦得住一众如狼似虎的汉军呢? 下来押运夏侯尚等人的汉军,是糜旸的亲军。 身为糜旸嫡系的他们,可不会管眼前的这几人在天下间的身份有多贵重。 他们只知道糜旸现在很生气。 既然糜旸生气,那他们自然就要为他们的主人出气。 所以汉军纷纷给了夏侯尚等人几拳,将他们打的鼻青脸肿的。 在拳头的教育之下,夏侯尚等人安定了一会。 趁着夏侯尚等人消停的空档,汉军顺利地将赤裸着上身的他们押上了甲板。 只是在被押上甲板上看到糜旸之后,似乎心中那种羞耻的点又被点燃,他们又开始奋力抗拒着,想着挣脱着汉军的束缚。 在剧烈挣扎的时候,夏侯尚等人的口中发出一阵阵极为难听的辱骂之语。 他们当然知道自己会被扒光上衣,肯定是糜旸的主意。 否则在目前的义阳郡中,还有谁敢如此对他们? 夏侯尚等人对糜旸的辱骂,引得甲板上的糜旸一众爪牙齐齐怒目。 身为俘虏,还如此嚣张。 真是给脸不要脸。 州泰、邓艾、丁封几人正要上前教训夏侯尚等人,但他们的动作却被糜旸所阻止。 糜旸没有唾沫自干的本事。 他之所以阻止州泰几人,只是因为他有更好地惩罚夏侯尚等人的办法。 或许世人听闻的多是糜旸礼贤下士,温和有礼的名声,他们却不知道糜旸当初招降于禁用的是什么手段。 糜旸冷冷的看了夏侯尚几人一眼,他命人取来了墨笔。 在手中接过毛笔之后,糜旸手持毛笔一步步来到夏侯尚等人身前。 看着糜旸不怀好意地手持毛笔靠近,夏侯尚等人的心中都浮现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只是被束缚身体的他们,面对糜旸的靠近却什么也做不了。 糜旸当先来到夏侯尚的身前,面对着夏侯尚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恨意,糜旸嘴角一笑。 他拿起手中的毛笔,在他的胸前写下了四个大字。 当甲板上的一众人看到糜旸所写的那四个字是什么之后,凡是心怀汉室的人,精神全都齐齐一振。 刘备的那两个女儿更是一瞬间就停止了哭泣,她们扑闪着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那个伟岸的身影。 她们知道他是在为她们出气,为这些年如她们一般过着非人般生活的大汉忠良出气。 正是知道这点,所以她们看向糜旸背影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糜旸所写的那四个字正是:“无耻汉贼!” 而夏侯尚在看到糜旸在他的胸前写下这四个字后,他气得几乎要呕血。 这四个字,字字诛心呀! 相比于夏侯尚气得欲呕血,满宠等人则是脸上浮现了莫大的惊骇之色。 这要是他们的胸前也被糜旸写上这四个字,那他们就是再无一丝脸面了。 但是糜旸又岂会放过他们呢? 在汉军的按压下,就算接下来的满宠等人心中有多抗拒。 但他们都无一例外的在自己的胸前,被糜旸写下了那四个足以让他们羞耻一生的四个字。 在夏侯尚等人的胸前写完这四个字后,糜旸丢掉了手中的毛笔,然后他命汉军在夏侯尚等人背上纷纷绑上荆棘。 当世凡是有读过史书的人都知道,糜旸的这个做法效彷的是哪个故事。 糜旸当然不会食言,但他要身为汉贼的夏侯尚等人,纷纷负荆而回! 其实在刚才,不是没有属下劝过糜旸,不要做的太绝。 要给夏侯尚、满宠等名士留些体面。 有这番谏言的属下,乃是为了糜旸的名声着想。 可是面对属下的这番劝谏,糜旸却回应道: “那曹操、曹丕是怎么对我的人的?” “以牙还牙,本就是我大汉男儿风骨。” 糜旸不是恶人,但他也不是圣人。 他只是个有血有肉的,有着心中自己坚持的人。 而且正如糜旸所说,两汉男儿在亲朋受到欺辱时,直接暴起杀人都是常有的事,他现在的做法已经算克制了。 以德报怨,视而不见,反正这种事糜旸做不出来。 当布满尖刺的荆棘被绑在夏侯尚等人不着片缕的背上时,一道道血痕在他们的背上划出。 阵阵疼痛感以极快的速度被夏侯尚等人所感觉到,只是相比于背上火辣辣的疼痛,他们感觉自己脸上的痛感更强。 或许一开始正如一些属下所担心的那般,糜旸今日对夏侯尚等人的种种做法,会被世人诟病为不够宽仁。 甚至会被有心人诽谤为欺凌名士,让他的名声受到损伤。 但当糜旸在夏侯尚等人的胸前写下“无耻汉贼”四个字,并让他们背负荆棘后,想来很少有人会傻到以此事来攻击糜旸。 世间有种东西叫做大义。 体统这种东西永远是相互的。 至于满宠等人会不会被他的做法活活气死,诸葛亮在骂王朗的时候,会担心把他骂死吗? 在让夏侯尚等人背上负上荆棘后,糜旸挥挥手让汉军将夏侯尚等人押往楼船边的吊篮处。 当夏侯尚等人被押到楼船的女墙边,并开始踏上吊篮之时,不远处的司马懿看到了这一幕。 刚才的司马懿一直处在焦急的情绪中。 随着汉军迟迟不释放夏侯尚等人回来,司马懿感觉到他是不是被糜旸骗了? 在心中有着这种怀疑后,司马懿内心中的急切可想而知。 所以当眼神极好的他看到夏侯尚等人出现后,他脸上浮现了大大的喜色。 糜旸终究还是讲信义的人。 只是还未等开心多久,随着吊篮中的夏侯尚等人被放到岸上身前再无一丝遮挡后,司马懿犹如见了鬼一般,脸上露出了极难看的神色。 不止司马懿如此,就连张合与那上万魏军皆是如此。 糜旸好狠呀! 这一个念头顷刻间出现在上万魏人的心中。 因为这一刻岸上的很多魏军,都看到了夏侯尚等人身前的那“四个字”。 或许有很多魏军不识字,但是在一些将官的解释下,越来越多的魏军都知道了那四个字代表着怎样的含义。 再加上此刻夏侯尚等人的背上绑缚着荆条,所以“无耻汉贼”四个字所代表着的含义,更是给上万魏人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夏侯尚等人似乎也感受到了有上万双火辣辣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们,但此刻的他们也只能强忍心中的羞愤。 他们在落地的那一刻,都开始奋力的朝着魏军的方向跑去。 而随着夏侯尚等人的奔跑,他们身上的肌肉开始扭动起来,连带着他们身前的那四个字亦像活过来一般。 糜旸虽师从名师,但自小他的书法就不算好。 可是今日他所写的这四个字,此刻就像被赋予了生命一般,龙飞蛇舞般在无声地嘲笑着夏侯尚等人,在嘲笑着那上万魏军。 这种被人嘲笑的感觉,没有人能忍受的了。 几乎在看到这一幕的那一刹那,张合便勃然大怒。 他请求司马懿,让他率军上前将夏侯尚等人接回。 越早将夏侯尚等人接回,就能越早结束这种奇耻大辱之事。 面对张合的这个请求,司马懿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 眼前的这副场景,就连他都快无法直视下去了。 反正现在夏侯尚等人已经落地,想来汉军已经没有什么手段了。 在司马懿的首肯之下,张合快速的领着一部分骑军朝着夏侯尚等人所在奔驰而去。 只是当张合还未出发之时,察觉到魏军有所异动的糜旸就察觉到了他的意思。 在知道张合意欲何为后,糜旸快速命人取来了弓箭。 不久后就在张合领着一部分骑军,从魏军的阵型中朝着夏侯尚等人而去时,糜旸于楼船上以箭搭弓的举动,瞬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下,糜旸看着夏侯尚的方向,射出了一支带着凛冽杀意的利箭。 那支利箭以极快的速度越过夏侯尚的身体,朝着他身前的地上狠狠扎入。 糜旸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几乎立马就吓坏了夏侯尚等人及一众魏军。 张合更是被糜旸朝着夏侯尚背后射箭的举动,吓得急忙止住了身下的骏马。 当张合的马匹停下来后,他身后的一众的魏军骑军亦停了下来。 难道糜旸要公然毁信吗? 不止一众魏军心中浮现了这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就是糜旸身后的一众汉将在察觉到糜旸的意图后,也纷纷上前劝谏糜旸不可如此。 只是糜旸面对一众属下的劝谏,却摆出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 他下令楼船上的汉军,纷纷将手中的箭搭上弓弦,并朝着魏军的方向瞄准。 当上千汉军搭箭抬弓后,糜旸令楼船上的汉军大喊道: “敌军意欲突袭,全军戒备。” 上千汉军的喊声,足以传到不远处的司马懿与张合那里。 而司马懿与张合在听到汉军的喊声后,全都感觉到心中有口老血要喷出来。 糜旸好狡诈呀! 司马懿与张合历经许多世事,哪里不懂汉军这句喊话的含义。 汉军的这声喊声,与其说是糜旸对汉军下达的军令,还不如说是糜旸对上万魏军的警告。 他是做不出公然毁诺的事。 但要是魏军做出率军突袭的举动,那么他率领汉军反击那也是正常的事。 而在这反击之中,万一(一定)会射死夏侯尚等人,那怎么能算是他毁诺呢? 该受世人非议,不齿的是他司马懿与张合才是。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一胜一败 张温到来 在司马懿与张合意识到这点后,很快的一众汉将亦明白了糜旸的真正意图。 他们的脸上纷纷浮现笑意。 魏军想着提前将夏侯尚等人接回,以免让他们再继续蒙受奇耻大辱。 只是糜旸又岂会让魏军这么轻易如愿呢? 诚然魏军因为有着骑军在,所以汉军不可能上岸阻止他们的行动。 但是一向善于把握局势的糜旸,自有他的办法。 所有人都知道现在魏军接回夏侯尚等人的心思有多急切,所有人也知道夏侯尚等人对魏军有多重要。 既然如此,糜旸就紧紧抓住魏军的这个七寸,让他们动弹不得! 只要夏侯尚一刻不跑出汉军的射程范围,那么纵算魏军再调来数万骑军,纵算曹丕现在在此处。 他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侯尚等人带着无比的屈辱,继续朝着他们跑去。 而这样的话,那棘阳城外的上万魏军不也是被汉军欺辱的一方吗? 尽管魏军人数比汉军多,尽管魏军有着张合这等名将,但他们却在糜旸的一箭威慑下,一兵一卒,一马一骑都不敢再动弹。 上万披坚执锐的魏军,上万立志要守护疆土的魏军,竟然连己方的大将宗亲都不敢上前接回,这是何等的可笑。 而糜旸一箭慑万军,这又是何等的手段。 手握长弓的糜旸,他英武挺立的身姿深深映在了两岸数万人的眼中。 楼船上的一众汉将看着糜旸那挺立的身影,心中都浮现出巨大的自豪感。 这便是他们愿为之效死的都督! 而一众汉将中的孟达看着糜旸的身影,脸上则是流露出亢奋的神色。 相比于糜旸今日的作态,他那日的做法简直就是如小儿玩耍般不值一提。 大丈夫当如此,大丈夫当如此呀! 最令人没想到的是,不止一众汉将汉卒对糜旸的行为崇拜不已。 在魏军中亦有一位小卒,看向糜旸的目光中充满着崇拜与狂热。 这样的男人,才配当他的主人! 到了这时,就是夏侯尚等人也反应过来糜旸的真正意图。 他们只感觉脸上的火辣感愈发强盛,心中的屈辱感几乎要化成一把烈火,将他们的身躯焚烧殆尽。 只是尽管如此,他们现在连回首看向糜旸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现在能做的事只有一件,那便是尽快跑出汉军的射程范围之外。 十数位肉袒上身,身背荆棘的“无耻汉贼”朝着上万魏军不断跑去。 这带有强烈刺激感的一幕,已经让上万魏军感到瞠目结舌,羞愧不已了。 而更为不堪的是,由于心中的焦急,加上双手被束缚,夏侯尚等人在奔逃之间时有跌倒。 这一幕更让那上万魏军与夏侯尚等人一般,感觉到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而这一幕落在一众刚刚回归的汉军俘虏眼中时,却让他们的心中浮现起十分激动的情绪。 甚至让他们在过往十数年中,心中积压的愤恨情绪都缓解了不少。 处在楼船之下的上百位汉军战俘,纷纷用感激的目光看向了楼船之上。 今日之恩,他们来日必偿。 糜旸不知道的是,因为他今日的这个举动,他无意间收尽这上百“大汉宗亲”的好感。 至于司马懿这时他已经默默闭上了双眼。 他知道糜旸会如此做,很大可能是因为刚才一众魏军欺辱汉军俘虏一事。 只是现在知道了又如何? 司马懿这一刻很想去做什么改变这一切,但被糜旸抓住死穴的他,最后能做的只有发出无尽的叹息。 不过还好的是,汉军的有效射程范围始终是有限的。 当夏侯尚等人慌不择路的跑出数百步之后,张合立马领着身后的骑军朝着夏侯尚等人而去。 这时夏侯尚等人与张合所率的骑军已然十分接近,所以张合所率的骑军很快就接到了夏侯尚等人。 在接到夏侯尚等人之后,张合马上扯下身上的披风盖在夏侯尚的背上。 他身后的将官亦有样学样,将自身的披风解下给满宠等人盖上。 但是现在张合及一众魏将的这个举动,充满了自欺欺人的意味。 什么脸都已经丢尽了。 至于夏侯尚等人在被接到后,满宠与其他大部分魏将因为内心的屈辱,被气得直接晕了过去。 唯有夏侯尚用一双充满仇恨的目光,向着后方望去。 可是还未等夏侯尚注视后方多久,得知张合已经接到夏侯尚等人后,司马懿马上下下达了退兵的命令。 棘阳城外,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不止司马懿是如此想的,那上万魏军也是。 所以在司马懿的撤军命令下达后,上万魏军在指挥下忙不迭地朝着后方退去。 上万魏军撤退的序列快速中带着几分纷乱,并且肉眼可见的是,他们现在的精神状态十分不好。 就像刚刚打了一场大败仗一般。 甚至这上万魏军都无法想象,等今日的事情流传开来后,他们会遭受着天下人怎样的耻笑。 在上万魏军都开始撤退之后,夏侯尚纵使再仇恨糜旸,也只能先跟着大部队撤退。 而高站在楼船之上的糜旸看到岸上的魏军开始撤退后,他也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只是相比于魏军的沮丧低迷,数千汉军就像打了鸡血一般,一个个昂首挺胸的驾船回归。 胜者,就该有胜者的姿态。 糜旸在楼船开动之后,便来到刘备的两位女儿身前。 在糜旸的举动之下,刘备的两位女儿心中的委屈减少了很多,现在她们的心中有种澹澹的暖意再流淌着。 所以在糜旸来到她们的身前后,这二位大汉公主却主动对糜旸这位臣子行了一礼。 只是由于从小未受到好的教育,这两位大汉公主行礼的动作显得很是生涩。 她们的这个表现,更让糜旸心中有着些许心疼。 她们不仅是刘备的女儿,亦是糜旸的姑母“章显皇后”所出,糜旸按血缘关系可是她们的亲表兄。 在当年他的这两位表妹被魏军俘虏后,世人盛传后来她们被曹纯纳为妾室,不过从现在看来,这一切只是谣传而已。 糜旸微微躲过两位公主对他施的礼后,他便唤来州泰。 等州泰来到身旁后,糜旸交给了他一个任务。 这个任务便是等大军回到新野后,他不用停歇,继续率领着一部分汉军带着这两位公主继续南下。 这时那上百位汉军俘虏的身份都未经过最终的确认,但是其他人的身份好问,这两位公主的身份却不好确认。 哪怕她们的身份未经证实,她们也只能交由刘备亲自考查核验身份。 所以对于这两位公主,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送去襄阳。 至于刘备能不能看出这二位公主是真是假这一点,糜旸倒是没有多大担心。 先不说刘备是她们的亲生父亲,就说刘备那双善于识人的眼睛,世上就很难有人可以一直在他的审视下瞒天过海。 在安排好这件事后,糜旸便一人回到楼船上的阁楼之中。 随着两军交换俘虏事宜的结束,他回归益北的时间也近在迟尺了。 就在不久前糜旸收到了李严的来信。 在来信中李严禀告糜旸他大约这几日就会到达新野,请糜旸做好交接政务的准备。 而一旦等糜旸回到益北,那便是他开展一系列改革的时候了。 汉军最大的短板不说完全改变,但至少也要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改善。 不然来日的大举北伐,汉军会吃很大的亏的。 ... 就在糜旸想着将二位公主送往襄阳的时候,襄阳城中的刘备却正在忙着一件大事。 来自江东的使者到了。 本来按照常理,张温要等着大量的贡品集齐才能出发。 但是一向善于打探消息的孙权,在得知刘备在与曹丕做着交换战俘的交易后,他那颗疑神疑鬼的心又开始忐忑起来。 他怀疑刘备此举,有着特殊的含义。 在内心中的忐忑之下,大汉太尉孙权等不及了。 不等所有的奇珍异兽齐备,孙权便当即拜张温为辅义中郎将,并让他带着一部分的奇珍异兽,赶快出发来到襄阳城中拜见刘备。 而刘备在得知这件事后,尽管他对孙权献上的大量奇珍异兽不感兴趣,但是面对孙权的款款忠心,他倒也不好直接回绝。 现在的大汉,还需要孙权安分着。 所以刘备只能选择在襄阳城中的一处高台会见张温。 因为重视与江东的关系,所以刘备在会见张温等来自江东的使者时,他还特地召来了一众大臣陪坐。 乃至于孙权在荆州的儿子孙登亦在座。 等双方的人都入座后,在张温的安排下,孙权所上贡的一件件奇珍异兽被摆放在高台之下,以供刘备与一众汉臣赏观。 虽然因为时间的仓促,很多贡品都未来得及送到永安。 但是在孙权的严令下,此番张温带来的贡品也不少。 大贝、明珠、象牙、犀角、玳冒等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甚至孙权在张温临出发前,还特地让张温又带上了珍珠一百筐,黄金两万斤作为贡品。 现在那些被世人视为无价之宝的东西,就都尽皆陈列在下方,吸引着许多大汉公卿的目光。 江东富庶,果名不虚传。 只是身为汉帝的刘备,却对那些奇珍财物兴趣寥寥。 给他那些,还不如上贡点人才。 不过孙权让张温以如此厚礼出使的目的,刘备也是知道的。 所以刘备这时心中起了试探之心。 刘备先看向张温问道:“太尉近来身体可好?” 别看孙权比刘备年轻了二十多岁,今年已逾四十的孙权,在当世也算得上一个不折不扣的老人了。 面对刘备的询问,张温郑重一礼后答道:“太尉身体一向康泰,陛下无需挂心。” 见张温如此说,刘备似不经意间看了在座的孙登一眼,然后他又将目光注视在张温身上,温和的言道: “朕久居西南,亦听闻过慧恕的君子之名。” 见刘备突然夸奖起自己来,张温脸上并未浮现自矜之色,他只是谦虚地拱手道: “些许薄名,望不碍陛下圣聪。” 张温的回答,让刘备微微点头。 但随后他就突然话风转变地问张温道:“近来益州有灾,有大臣进言此乃当朝三公所托非人之故,慧恕以为此言如何?” 刘备问这番话的时候,虽然语气依然随和,但他问话中的内容却让张温的心中警铃大作。 在西汉每当天下有灾时,世人都认为是天子失德的缘故,天子往往要为此事负责。 而在东汉时由于三公的权力大大减少,但是地位却依然超然,所以每当天下有灾时,三公就渐渐成为那个要为灾异负责的对象。 东汉时有许多三公都是被“因灾罢黜”的。 目前大汉中的三公只有孙权与许靖。 有着这份政治传统在,再加上刘备突然对张温这么说,很明显他的潜台词就是在告诉张温,他有意罢免孙权的太尉之职。 而天下人众所周知的是,孙权名为刘备的臣子,实则与刘备是联盟的关系。 孙权大汉太尉的官职,正是维护这份联盟关系的名义。 现在刘备流露出要罢免孙权太尉之职的意思,本质上是在告诉张温,他有意要对江东用兵了。 可是这怎么能行? 在明白刘备话语中的深意后,张温当即于座上对着刘备一拜道: “此言不妥。” 见张温如此说,刘备不置可否,他再问道: “从何可见?” 张温答道:“因为太尉乃聪明、仁智、忠诚之臣也。” 当张温的这句回答一出来,莫说刘备的脸上浮现笑意,在附近的诸位大汉公卿脸上亦浮现了玩味的笑意。 只是刘备的试探意图,可不会就这么轻松被张温所化解掉。 刘备语带疑惑地问张温道:“孙仲谋,何能当此誉也?” 面对刘备的这层疑问,张温拱手恭敬答道: “太尉用周瑜于危难,是其聪也;拔鲁肃于凡品,是其明也; 平宗室动乱而不害,是其仁也;解甘宁与凌统之仇怨,是其智也; 躬身于陛下天威,是其忠也。据江东而逾制上贡,是其诚也; 以此论之,岂不为聪明、仁智、忠诚之臣乎?” 刘备听完张温的话后先是一愣,然后不禁大笑起来。 张温虽然在言语中有为孙权美言之意,展现着孙权的不凡,让刘备不要轻视。 但他在话语中又时刻在展示着现今孙权对大汉的服从,不至于让别人因为他为孙权美言而心生忌惮,可谓是两者兼顾。 可是张温的话或许瞒得住别人,又岂能瞒得住刘备呢? 第三百三十六章 吴可征否 世子弃子 张温能够在江东享有偌大名声,并且能得到张昭的青睐,那自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他对刘备的回答,除去体现他的机智善辩之外,还暗暗阐述着一个道理。 那便是既然孙权是聪明、仁智、忠诚之臣,那么他的太尉自然是不能随便撤换的。 而若是不撤换孙权的太尉之职,那么刘备话语中的机锋亦在无形之间被张温所化解。 只是刘备乃是白手起家的帝王,他是不可能会被张温这番话所扰乱节奏的。 在大笑完后,刘备看向张温的眼神已然不那么温和。 刘备将自己的身体仰靠在御座上,然后他看着张温一字一句问道: “吴可征否?” 当刘备的这四个字说出来后,在座的一众汉臣脸上都流出自豪感。 反观张温等一众江东使者,乃至于在座的孙登、诸葛恪等人脸上的神色齐齐一变。 既然张温擅长暗中化解机锋,那刘备就直接图穷匕见。 孙权现在名义上乃是汉臣,而刘备则是汉帝。 以帝征臣,那一定是臣不对,还需要再找什么理由吗? 自然是不需要的。 张温用惶恐的眼神看向刘备。 他本来以为在他暗中化解刘备的意图,让刘备名义上找不到出兵的理由之后,刘备就会打消出兵江东的念头。 这也是东汉两百年来,肉食者们玩的并且遵守的一种政治潜规则。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刘备根本不像东汉的任何一位遵守游戏规则的帝王。 相反现在看着刘备的张温,从心中缓缓浮现起四个字: 高祖之风。 何谓高祖之风? 寻找名义只是客套,我随时可以掀桌子a你。 这样的做法不止在汉高祖身上出现过,几乎西汉时的每位明君身上都有着这种作风。 西汉的帝王,是制定游戏规则的人,他们从不喜欢遵守游戏规则。 当心中的这种想法浮现后,张温在刘备带着玩味的眼神下,渐渐低下了头。 与蒋济一般,他现在心中对刘备的敬畏亦正在慢慢加深。 只是被孙权委以重任的张温,哪怕是心中对刘备的敬畏不断在慢慢加深,但他知道他现在绝对不能退缩。 因为他的一言一行,代表着孙权的一言一行。 要是他对刘备的回答处置不当,那他很可能就会成为江东孙氏的千古罪人。 在这种心态之下,张温强撑起心中仅剩不多的那些勇气。 他对着刘备拱手答道: “皇汉,上国也。江东,小国耳。” “上国有征伐之兵,小国则有备御之固。” 既然刘备都明显流露出要征伐江东的意图了,那么张温自然也不会再讲一些官场上的话。 张温做此番回答的时候底气虽然不太足,但他还是强撑着将这句话讲完。 只是他的这番话落到在座的一众汉臣耳中时,却莫名有的有些可笑。 当年国力与大汉并驾齐驱,乃至于在某些方面犹有过之的江东,没想到今日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而刘备在听完张温的回答后,他的脸上却流露出一些审视之色。 刘备在思索一番后对着张温最后问道:“江东如张卿者有多少?” 见刘备突然问起自己这个问题,张温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才不还是要想着攻打江东吗?现在刘备怎么关心起这点来了。 只是身为使臣的张温,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聪明特达者八九十人,如臣之比,车载斗量,不可胜数。” 当张温的这句话传遍高台之上时,莫说一众汉臣脸上浮现嗤笑之色。 就是孙登与陈表等来自江东的人质,脸上也流露出一些尴尬之色。 张温的话语中还是自然的带上一些吹嘘之语,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在刘备有意要攻打江东的情况下,身为使臣的他,也只能如此回答。 张温知道他的这番话瞒不住历经世事的刘备。 可是让张温再次出乎意料之外的事,刘备在听完张温的话语后,脸上并不如其他汉臣一般浮现嗤笑之色。 相反的是,刘备的眼神中有些许沉重之色显现。 只不过这些沉重之色,被刘备很好的掩饰下来。 听完张温的这句回答后,刘备似乎是有些乏了。 他在没有对张温有着明确回应的情况下,下令让怀抱着忐忑之心的来自江东的那些人先行退下。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包括孙登等人。 等那些人都走后,高台上就只剩下一众刘备的心腹汉臣。 这时一众汉臣中的邓芝似乎察觉到刘备有些心事,因此他便主动出来对刘备一拜后问道: “陛下可是真有征伐江东之意。” 刘备见是被他信重的邓芝出来问这个问题,他不由得点头答道: “天下三家中,现在江东最弱,方才朕是有意先一统南方。” 而在刘备点头之后,高台上的一众汉臣中有许多人脸上都流露出惊讶之色。 刘备自称帝之日起,便将“北伐逆魏”定为今汉的最大国策,可以说这条国策是今汉的立国之本。 在这种观念下,方才刘备问张温“吴可征否”在诸臣看来,可能只是刘备吓唬张温的话语。 可是没想到的是,方才刘备的心中是真的动了征伐江东之意。 刘备有这番想法,倒不是说他是朝令夕改的君主。 他只是想着趁自己还能征战的时候,能为后世之君解决一个敌人是一个。 见刘备肯定了自己的判断,邓芝并没有继续发问。 因为若刘备真的决定打算改变国策为先南后北,那么这种事在刘备没有明显征询臣下的意见时,以他现在的身份还是不贸然出言为好。 在目前整个大汉中,能主动与刘备商谈国策之事的不过三五人而已。 不过就算邓芝这时未再进言,但是在刘备确认邓芝的猜测后,在场的一众汉臣还是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刘备。 在场的汉臣很多都不具备战略目光,他们能做的就只是听从刘备的诏令行事。 似乎察觉到一众汉臣向他投来的疑问目光,刘备亦看向了一众汉臣。 刘备知道他的臣子,在等着他内心中的决断。 面对着一众汉臣的等待,刘备最后只是摇头言道:“惜哉,江东多才士也。” 刘备的话语中充满着可惜。 而他话语中的这层意味,亦代表着他放弃了改变国策的想法。 在得到这个政治信号后,诸位汉臣心中的想法不一而足。 有如刘备一样惋惜的,有松了一口气的,亦有失望的。 至于刘备为何会放弃攻打江东的想法,诸位汉臣从刘备的话语中亦得知了答桉。 从表面上看刘备是因为张温方才的表现,觉得江东还是有隽才的,所以放弃了攻打的想法。 这一点不可否认是一部分原因,只不过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 才士者,隽才与名士也。 而当今名士,大多出身于世家。 张温便是出身于江东诸大世家之一。 甚至以他当今在江东的名望,他对江东孙氏的态度可以理解为,目前江东各大世家对孙氏的态度。 在方才的时候,刘备已然图穷匕见。 并且目前大汉的兵威是正盛的时候,在这种情况下,刘备的方才的话语给张温带来的威慑力应该是很强的。 但是尽管在这种情况下,从张温的言语中不难看出,他还是拥护孙权在江东的统治的。 刘备是帝王,见人见事,决不能只见一人一事。 张温的态度如此,足以代表着大部分江东世家的态度皆是如此。 以大汉目前的国力,想一口吃掉曹魏是痴心妄想,倒是若想攻灭江东,是有可能的。 可关键在于,灭国之战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速战速决,一种是持久战。 而决定这两种情况的,除去大汉现在的国力之外,更重要的是看江东世家的态度。 若江东世家大多还是支持孙权的,那么攻灭江东之战很可能演变为一场持久战。 而以现在的天下情势来说,一旦攻灭江东变成一场持久战,从战略上来说大汉就已经失败了。 目前天下间的情势,是三足鼎立,而不是二分天下。 正是因为这点原因,刘备才最终放弃了改变国策的想法。 他不是孙权,绝不会只注重于眼前的利益。 “夫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如并魏之后,孙权还未深识天命者也,朕再将提枹鼓,顺流而下耳。” 最后坐在御座上的刘备,只能无奈的发出这声低语。 ... 张温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高台上的刘备在心中做了一番怎样的思量。 可是尽管不知道,但张温从刘备方才的反应中,也已经察觉出一些异常。 在心中隐隐有着担忧之下,张温想着要不要将此事通报给孙权。 就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张温心中的忧虑越发深重的时候,邓芝奉刘备之令,将孙登带来了张温的住处。 正在惶恐间的张温见到孙登到来,他脸上立马浮现了惊喜以及如释重负之色。 在张温出使之前,孙权就曾经亲笔修书一封给刘备过。 信中的内容很简单,那便是孙权希望能让今次他派出的使者与孙登相见。 之前刘备对孙权的这个请求,还未拿定主意是否应允。 现在刘备愿意答应孙权的这个请求,很明显这是刘备对孙权此番遣使的示好,亦是他宽慰张温内心的一种举动。 而邓芝在将孙登带来后,他便主动退出房屋之外,给了张温与孙登独处的时间。 邓芝是不担心孙登会透露一些机密的。 在整个荆州都防备孙登的情况下,若还能被孙登一个少年探得机密,那荆州的防御措施是得多垃圾。 要是真如此的话,孙权早就打过来了。 在房内好久没见到孙登的张温脸上浮现出激动之色,他主动对着孙登一拜: “臣拜见世子。” 孙权现在的爵位是九江侯,身为孙权长子的孙登,在去年就被刘备封为九江侯世子。 当张温的这声世子落入孙登耳中的时候,思念江东已久的孙登,立马就主动将张温扶起。 等孙登扶起张温之后,他脸上的激动之色比张温还深重。 身为质子远在他乡的孙登最怕的是什么,怕的不就是他父亲忘记了他吗? 孙登可是一直心心念念想着有朝一日回归江东的。 现在孙权会主动派出张温与他相见,这足以让他忐忑不安的内心,受到极大的安慰。 在扶起张温之后,生性至孝的孙登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孙权近来的身体如何。 虽然说刚才在高台之上的时候,刘备已经向张温问过这个问题。 但是孙登也知道面对刘备的询问,如果孙权真的身体不适的话,张温是不会说实话的。 百善孝为先,张温见江东的世子是个生性孝顺的人,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极大的欣慰之色。 看来在荆州的两年,孙登并未被刘备麾下的人带坏了。 面对孙登的询问,张温将孙权的身体状况一五一十的告知给孙登。 与回答刘备不同的是,在张温对孙登的讲述中,近来孙权的身体并不算很好。 或许历史上孙权是个很长寿的人,但是今世的局势与历史上有着很大的不同。 这几年来孙权一直处在心情郁闷的状态中,而心情在古代是能直接影响一个人的身体健康的。 只不过孙权目前也只是有所小恙而已。 在得知孙权身体偶有小恙后,孙登的脸上流露出深重的关怀之色。 看到孙登的这副神态,张温心中的满意之色愈发浓厚。 张温想起近来在江东中张昭一直在鼓噪着拥立孙绍为下任吴侯,他心中不免就难免充满着担忧。 在注视儒家传统的张温眼中,吴侯这个代表着不同含义的爵位,岂能轻易赐予孙绍? 在怀抱着这种想法的情况下,张温知道他与孙登会面的时间不能太久,所以他对着孙登言道: “在温从永安出发之前,至尊让我转告世子一句话: 志存经略,博览经书,恢崇德业,射御之术,当兼而有之。” 见孙权只是让张温转告这句话,孙登的脸上不免浮现些失望之色。 在见四下无人之后,孙登小心翼翼的靠近张温,他附耳问道: “张君,我什么时候能回到江东呢?” 面对孙登的这句询问,张温面色一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为了不让孙登心情积郁,他最后只能充满安慰般答道: “江东的元气,就快恢复了,世子莫急。” 当张温说完这句话后,孙登的脸上流露出一些喜色。 渐渐长大的他,自然是懂得张温话语中的含义的。 只是孙登不知道的是,还有一句话张温并没有说出来。 仲公子,亦快年满十岁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故技重施 孙权心思 张温与孙登的会面并没有持续多久。 在与孙登简短谈了几句后,张温亲自将孙登送出了房外。 邓芝见孙登被送出来,他便会意的让人将孙登带走。 对于张温与孙登方才谈了些什么,邓芝并不在意。 质子制度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显得十分成熟。 熟读史书的邓芝知道只要将孙登一直看好,那么纵算张温与孙登之间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谋划,那么大汉方面都不会有所损失。 就在不久前,邓芝代替马良被刘备任命为荆州刺史。 这是因为邓芝有着出使江东的经验,相比于目前大汉的一众臣子,邓芝算是颇为了解孙权的一人。 有着这样的一个人留在荆州辅左张飞,刘备来日北伐之时亦能放心。 刚刚上任的荆州刺史邓芝在命人送走孙登之后,他本想对着张温一拜后离去。 只是邓芝在走之前却被张温叫住。 “温奉主命,意欲将不日北上拜会左将军。” 听到张温这句话的邓芝,几乎是一瞬间转过身来。 张温本想在今日的高台上对刘备明言此事,可惜刘备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无论是孙权还是张温,他们从没想过要在瞒住刘备的情况下,前往新野拜会糜旸。 因为这件事是不可能做到的。 由于今日在高台上张温未来得及提起此事,所以张温想着趁此时机让邓芝帮他转告请求此事。 而邓芝在得知张温还有着这个任务后,他眼神中顷刻浮上许多狐疑之色。 他倒不是怀疑糜旸,他是在怀疑孙权。 不过他没有决断此事的权力,况且张温也只是请求,张温能不能顺利前往新野拜会糜旸,最后还得看刘备的决断。 因此邓芝在对着张温微微颔首之后,他便离开了驿馆之中。 在离开驿馆之中后,邓芝带着内心中的狐疑,来到了刘备的寝殿之外。 现在已经入夜,襄阳城中的许多人都已经睡下,但是刘备的寝殿依然灯火通明。 刘备是想着临走之前,尽量将荆州的一切政务梳理清楚,好让他的三弟能够不费力的全面接手荆州。 正在处理政务的刘备,在宦官的禀报下得知了邓芝有事请见的消息。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刘备便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邓芝的为人他是清楚的,若非有要事,他不会这么急着求见。 刘备很快就召见了邓芝。 在邓芝进入刘备的寝殿之后,于拱手之间,他便将张温请求的那件事告知给了刘备。 而刘备在听闻张温有这种意图后,他的脸上却浮现一些笑意。 “孙权意欲故技重施乎?” 建安年间关羽镇守荆州时,孙权亦曾多次遣使向关羽示好。 甚至在一次遣使之中,孙权提出了与关羽结亲的建议。 那时性格高傲的关羽面对孙权的提亲,因为瞧不起孙权的为人,直接将孙权的使者臭骂了一顿。 而这件事在后来便成为孙权袭取荆州的借口之一。 这些事刘备是知道的,关羽从未向刘备隐瞒过这些事,关羽亦隐瞒不了。 正因为知道这些事,所以当刘备得知张温奉孙权之命,要特地北上拜会糜旸之时,他脑中的第一反应便是孙权想故技重施。 而相比于关羽,如今孙权派遣使者求见糜旸,是一件更为敏感的事。 因为现在的糜旸还不是荆州都督。 当然也可以将这件事理解为“同僚”之间的正常拜会,主要是得看刘备这个君主如何看。 邓芝在禀报完这件事后,就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刘备的神色。 久处官场的他,知道这件事对糜旸的利害关系。 邓芝与糜旸在过往并未有深交,但以糜旸过往的表现,邓芝对糜旸的感官还是不错的。 在这种情况下,邓芝想着为糜旸解决掉这个麻烦事。 邓芝主动刘备一拜言道:“陛下,孙权素有野心又实为外藩,臣以为当否决张温此请。” 邓芝觉得要想让糜旸避免这个麻烦事,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张温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见邓芝主动向自己提出建议,刘备的脸上浮现一些笑意。 “邓卿诚诚君子也。” 能主动为同僚排忧解难,不是君子还能是什么。 刘备在夸赞完邓芝之后,他并未同意邓芝的建议。 相反的刘备对着邓芝言道:“派人告知张温,他所请朕允了。” 听到刘备的决断是这个,邓芝脸上浮现诧异之色。 他不觉得自己能看出来的问题,刘备会看不出来。 可是刘备在看出来孙权的一部分用心后,却还是打算让张温前往,这倒是让邓芝有些不解了。 不过邓芝虽然有所不解,但他知道为人臣的度在哪里。 糜旸与他的交情也尚未达到,让他再次向刘备进言的地步。 所以他在听到刘备的命令后,便缓缓退下命人传令去了。 在邓芝走后,刘备看着他所处的这座空荡荡的大殿,他突然感觉到有些冷。 高处不胜寒呀。 也许当年关羽处在这座大殿中处理政务的时候,也会有着这种感受吧。 邓芝临走之前脸上的不解之色,他自然是看到了。 刘备知道邓芝不解的是什么。 但是他自有自己的考量。 无论是以糜旸过往的表现还是从他的身份来说,刘备对糜旸都是信任的。 但是他信任糜旸,不代表孙权派遣使者与糜旸相见一事,不会引起他人的流言蜚语。 正如当年关羽所面对的那般。 而人言可畏四个字,无论用在什么人身上都是适用的。 本来自己可以运用权力,为糜旸很好的化解这件事,但是他却不能那么做。 因为糜旸迟早一日会如当年的关羽一般,坐在这座大殿中执掌着一州军政。 那么一些事糜旸迟早都会经历。 既然如此,还不如趁着他还在的时候让糜旸提早经历这些事。 这样纵使糜旸在应对的时候有不好的地方,他也能对糜旸进行针对性的指导,甚至在后期出手帮他弥平坏的影响。 这才是锻炼一个人最好的方式。 想到此刘备的嘴角流露出一些笑意,他倒是有些期待糜旸在知道这件事后会有着怎么样的反应。 是如二弟一般怒骂逐之,还是选择避而不见? ... 汉章武二年三月末,新野城中。 义阳太守李严终于到达了。 可是当李严到达新野城外的时候,他的一番做派却让糜旸有些瞠目结舌。 之前李严担任的是犍为太守,犍为郡位处益州腹地,与义阳郡相隔何止千里,所以糜旸对李严如此晚到任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让糜旸没想到的是,赴任的李严将一众家属仆人携带在身边也就罢了,他还将在益州的所有家财物资都带来了义阳郡中。 一车车的物资犹如一条长龙般,将新野城外的官道挤得满满当当的。 看着那一车车的物资,糜旸觉得李严之所以如此晚赴任,想来与搬运这些家财也有着很大的关系。 从李严的这番做派足可以看出,他是个极其注意个人享受的人。 想起李严在历史上后期的那种种行为,糜旸却又觉得不奇怪了。 不过这些只是李严个人方面的问题,与他在政事、军事上的能力并不冲突。 虽说现在大汉人才不少,但是要想找出一个能力、品行都接近完美的人,那除了诸葛亮之外,几乎再没有任何人了。 况且注重个人享受,还说不上德行有亏。 不过虽然糜旸并未对李严的这副做法有所说法,但是李严在看到糜旸的那一刻,他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一些不好意思的神色。 只是李严可不是觉得他好个人享受的作风被糜旸发现而感到不好意思,他是担心糜旸觉得他故意晚来想着坐享其成。 毕竟他一日不到,义阳郡先期的一切军政要务就都是糜旸在处理。 李严这个人性格是很高傲的。 他曾因迁移郡治官邸一事,与持反对态度的郡功曹杨洪产生争执,言语之间颇有轻慢,杨洪一气之下主动辞职引退。 而且在益州时,护军辅匡等年龄与地位与李严差不多,但李严却不愿主动与他们来往。 不过李严的性格高傲与魏延不同,李严会看人高傲。 对于战功、品级都在自己之上的糜旸,李严可不会对他有任何高傲的心思,相反的李严还想着结交糜旸。 之前他就曾多次在刘备面前,主动为糜旸讨赏过。 在心中的这种想法之下,李严便想着贡献出几车物资给糜旸。 但是李严的这个想法,却被糜旸所婉拒。 虽说李严贡献的那几车物资,颇有些好东西,但还不至于让糜旸动心。 况且李严想与他结交的心思,那几乎就差写在脸上了。 而糜旸虽然推荐李严成为义阳太守,但与李严这个人,他并不想深交。 糜旸婉拒的表现,让李严有些摸不清糜旸的心思。 但是李严也没有多想,他在糜旸手中接过义阳太守的官印后,便开始着手安排起义阳郡的一应防务。 在之前糜旸代任义阳太守期间,因为有着本部兵马在,所以糜旸对义阳郡的军事安排,整体上呈现守中有攻的格局。 不过李严知道,糜旸迟早都要领军离开的。 因此他必须要重新规划起糜旸的本部兵马离开后,义阳郡的具体防务是怎么样的。 在李严调整义阳郡防务的时候,他并未忌讳糜旸在一旁。 而糜旸看着李严做出的一系列调整,纵算是他心中也不得高看李严一看。 有一说一,李严这个人的军事能力是不差的。 从李严上的防务安排上可以看出,尽管他手中的兵力不多,但是在他的协调安排下,义阳郡中的要地都有着一定的兵马驻守。 并且每个县城之间,都能在一定程度上互相支援。 这样的防守格局,或许不能说完全抵挡魏军的进攻,但能在最大程度上让义阳郡处在一个主动防守的态势。 而只要这种态势一直存在,哪怕来日魏军大举来犯,那么亦能给后方的张飞有着足够的时间调集兵力支援。 怪不得历史上李严能被刘备委任为托孤大臣之一,他擅长防守的能力,的确很适合稳定那个时期的季汉局势。 不过在李严到来后,糜旸也开始着手安排起回归益北的事宜。 可是就在糜旸在安排好一切事宜,随时准备返回益北的时候,丁封带着一封刚刚得到的消息找到了他。 丁封在见到糜旸的时候,脸上是带着一些奇怪的神色的。 糜旸一开始还不懂丁封那神色的含义。 但是他在看完丁封手中的情报后,却明白了一切。 孙权这逗比,竟然要主动遣使来拜访他? 他是不是太闲了。 而且以张温为首的使团,现在已然进入义阳郡的范围内了。 当得知这个消息后,糜旸心中不禁产生疑虑。 只是在丁封面前,他却没有将这些疑虑展现出来。 他让丁封先行退下,然后他开始细细思索起这件事。 糜旸不是没有政治常识的人,从表面上看孙权以太尉的名义遣使拜访他没有问题。 但是关键在于孙权名义上是他的“同僚”,实际上却是与他有深仇大恨的仇人。 在这种身份下,孙权却主动派出使者前来拜访他,他的举动就很耐人寻味了。 当然糜旸也知道,孙权会主动遣使拜会,肯定是来通好的。 只是关键就在于这点。 既是仇人,怎会突然通好。 就算是通好,应该找刘备与张飞才是,找他一个益北都督算怎么回事。 在这心中的疑虑之下,保险起见的糜旸打算采取避而不见的方式。 可是当糜旸的这种想法被关嫣知道后,关嫣却对着他言道: “夫君目前所面临的情况,与父亲当年相似。” “当年世人皆知孙权遣使是为通好,而父亲若接受通好,则会让荆州上下放松对江东的戒心。 若父亲不接受孙权的通好,又会给孙权一定口实。 无论当年父亲如何做,对孙权总归是有利的,舍颜面而取实利,是孙权一向的做法。 今孙权又故技重施,恐怕想的是要为将来寻找一个口实,或是想的是为江东排除将来的一个大患。” 第三百三十八章 见或不见 反客为主 听到关嫣如此分析,糜旸不禁联想起历史上刘晔对孙权的一番评价。 “......外尽礼事中国,使其国内皆闻之,内为无礼以怒陛下。 陛下赫然发怒,兴兵讨之,乃徐告其民曰:‘我委身事中国,不爱珍货重宝,随时贡献,不敢失臣礼也,无故伐我,必欲残我国家,俘我民子女以为僮隶仆妾。’ 吴民无缘不信其言也。信其言而感怒,上下同心,战加十倍矣。” 这是历史上曹丕在考虑该如何处理与孙权之间的关系时,刘晔对曹丕的进言。 刘晔的这番话是说,别看孙权现在很恭敬,但他这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刘晔料定孙权在天下人面前做出无可指摘的臣服姿态后,肯定会暗中想方设法激怒曹丕,引得曹丕主动攻打他。 一旦等到了那日,孙权便可将黑锅都甩在曹丕的身上,从而达到让江东上下民众与他同心同德的效果。 刘晔的这番判断,可以说将孙权的性格捉摸的十分清楚,而后续的发展,也尽不出刘晔所料。 而将刘晔的那番判断用来具体分析孙权现在的行为,便很好理解孙权的所作所为了。 一方面孙权对刘备表现出十分臣服的姿态,让天下人都无可指摘他的“忠心。” 另一方面孙权不派遣使者向张飞通好,原因就恰恰在于糜旸与他,与江东有着血海深仇。 在这种情况下孙权却还遣使与糜旸通好,这是他“认错”乃至于可以说是“卑微”的一种表现,这种行为是可以得到世人理解并支持的。 而若是糜旸对他的遣使通好行为表示抗拒,或者说如关羽一般辱骂拒绝的话,那么天下人就会觉得糜旸不通情理。 同样孙权可以借助糜旸的这种不通情理行为,营造出一种他无可奈何,并因此感到惶恐不安的舆论效果。 毕竟糜旸目前不是寂寂无名的汉将,他乃是大汉中位高权重的一方都督。 糜旸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着大汉官方的态度。 而只要这种效果在天下人的心间成功营造起,孙权就可以为将来背叛大汉寻找到一个名义上的理由。 就如历史上他背信弃义,转而反叛曹丕一般。 要知道孙权历史上在对曹丕这么干的时候,他名义上亦是魏臣。 历史上镇守荆州的关羽,亦被孙权这种作为所设计过。 及至后世,还是有一部分人认为孙权偷袭荆州是无奈之举。 因为关羽太过骄横,数次辱骂吴使,正如吕蒙所说的“关羽强横,不可为盟友”一样,这当然会“逼得”孙权下定决心偷袭荆州了。 表明上极尽卑微之举引得世人同情,实际上心中打的却是要背信弃义的准备,这便是孙权的勾践之奇。 在关嫣的提醒下,结合历史上孙权的种种行为,糜旸终于明白了孙权此举对他的利害关系。 在明白这点后,糜旸用感激的眼神看向关嫣。 要不是有着关嫣的提醒,他可能就一时不慎中了孙权的奸计了。 孙权这人真擅长给人堆火堆。 同时糜旸心中对她的这个夫人的智慧,又有了一种新的认识。 面对糜旸感激赞赏的目光,关嫣只是微微一笑。 她能看出这点并提醒糜旸,倒不是说她的智慧就比糜旸多。 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糜旸当局者迷,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由于关嫣自小在关羽身边长大。 当年孙权第一次遣使拜访荆州,荆州诸臣商讨这件事的时候,关嫣正好陪侍在侧听到了当时一位智者的分析。 那位智者,便是如今的大汉丞相诸葛亮。 孙权的心思再如何诡谲,他瞒不住刘晔,自然也瞒不住诸葛亮。 可惜的是在诸葛亮在的时候,关羽还会好好听从诸葛亮的劝谏。 但等诸葛亮一走之后,性格高傲的关羽哪怕明知孙权的用心,但还是选择我行我素的方式。 现在随着局势的发展孙权又将这番心思用在糜旸身上时,关嫣当然希望糜旸能有种更好的处理方法。 在明白孙权的险恶用心后,糜旸便知道他不能对孙权的使者避而不见了。 因为随着孙权使者的一路北上,想来现在天下间有许多人的目光都注视在他身上。 而他避而不见或者说怒骂来使的行为,或许正中孙权的下怀。 既然不能不见,那么现在糜旸就要思考他该如何见孙权的使者。 正如关嫣所说的那般,糜旸不见孙权的使者对孙权有好处,糜旸若见了孙权的使者,对孙权亦是有好处的。 虽说糜旸现在在大汉中位高权重,但他既非汉帝,又非执政,怎能单独与孙权的使者见面? 孙权名为汉臣,实为一方诸侯也。 由于与江东有着血海深仇,世人也许不会误会他有投向江东的想法。 只是若是他真的在新野城中接见来自江东的使者,甚至应下孙权给他的一系列好处。 那么一部分世人或者说他的政敌,难免会以此为口实来怀疑将来他对江东的立场。 哪怕是糜旸拒绝孙权给他的好处,可谁又真的知道,糜旸私底下有没有接受孙权的什么好处? 目前大汉内的有识之士,都知道大汉来日或许与江东必有一战。 而若是这场仗开打了,本来无论从各方面来讲,糜旸都会是大汉方面征伐江东的第一主将人选。 想来孙权怕的也正是这点,或者说糜旸来日挂帅出征江东,是江东士民最害怕的一件事。 所以孙权想的是若糜旸真接受他的通好了,那么以他熟知的政治规则来说。 纵算刘备再如何信任糜旸,他也会顾忌到朝野之间的疑虑,从而不会选择让糜旸挂帅出征。 人言可畏。 毕竟糜旸是第一人选不错,但他不是唯一人选。 而只要不是糜旸挂帅出征,那么来日江东若真的反叛大汉了,江东的胜算亦会多上几分。 这便是孙权的通盘用心。 糜旸见与不见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无论糜旸如何做,对他,对江东都是有利的。 只是糜旸现在虽能看出孙权的通盘用心,但是糜旸倒是一时之间没有太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 糜旸自穿越以来,经历的多是兵争上面的事,对于这种政治上的陷阱,他并未有什么应对的经验。 可能刘备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想着以此事来锻炼糜旸。 因为心中的烦闷,糜旸不断地在内室中来回踱步。 糜旸现在终于明白他当年离开成都之时,糜竺所嘱咐他的那句话的含义了。 “政治上的暗箭,是比战场上的明枪更加难以提防的。” 在不断的踱步之下,糜旸心中在一直思考着可以找何人商量此事。 人各有长,既然他不擅长处理这些事,那么他可以找人来为他出谋划策。 但是尴尬的是,糜旸左思量右思量,自觉麾下人才济济的他,一时之间却无法找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为他排忧解难。 正所谓人以类聚,糜旸乃是以显赫战功闻名当世的,所以聚集在他身边的一众贤才大多都是军争之才。 就拿邓艾来说,若让他阐述兵争谋略那他可谓是头头是道。 但是让他针对政治上的一系列利害关系来为他出谋划策,那可真是大大的难为他了。 历史上邓艾的死亡,与他在政治上的愚钝,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最后在左右思量之下,糜旸的心中出现了一个人选。 那人便是孟达。 孟达此人虽说有时心术不正,但他出身名门,当世凡是出身名门的人,对于政治的敏锐性一般都不会太差。 而从孟达历史上的表现来说,他能以一降将的身份,在曹魏那里混的风生水起的,并且深得曹丕的信任,由此可见他的政治智慧一定是不低的。 在这种想法之下,糜旸让人快速召来了孟达。 孟达自那日被糜旸威慑之后,就一直十分安分守己的待在新野城中。 除去之前他跟随糜旸北上之外,别说新野城他没怎么出去了,就连自己的房门,他也是尽量能不出就不出。 但是孟达在听到糜旸召唤他后,他立马就一咕隆从塌上起身,然后忙不迭地跟着糜旸的亲卫离开了他的房屋之中。 孟达知道糜旸对他不算很信任,但是正因为如此,糜旸无要事不会轻易召见他的。 现在糜旸毫无征兆的召见他,说明糜旸一定是有要事与他商量。 心中有着这种判断的孟达,可谓是怀抱着激动的心情来到了糜旸的身前。 他不担心糜旸不信任他,他担心的只是糜旸没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只是虽然心中再如何激动,在表面上孟达还是表现出一副恭敬的样子来到了糜旸的面前。 糜旸是在外堂接见孟达的。 在孟达到来后,糜旸并没有拐弯抹角,他当即将心中的忧虑对孟达言明。 而孟达在听完糜旸心中的忧虑后,他在细细思索一番后,点出了一点糜旸之前从未注意过的问题。 “按照礼制,外臣使者拜会天子不得久留,因此张温若想北上,必先得到陛下的允肯。 而陛下历经世事,又岂会不知道孙权的险恶用心呢?” 当孟达指出这一点后,糜旸心中闪过恍然大悟之色。 是呀,他怎么将这点给遗忘了。 孟达的有些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糜旸知道孟达的意思。 糜旸现在面临的处境与关羽并不同。 在孙权遣使向关羽通好的时候,刘备并不在荆州,所以很多事需要关羽自己做出决断。 可是目前在荆州,别说刘备在荆州了,大汉官场中的一众人精都在荆州。 他们又岂会没有一人,看出孙权的险恶用心呢? 所以从常理推断,张温的北上,一定是刘备的有意为之。 在意识到这点关键点后,糜旸几乎是顷刻之间就在心中做出一个判断: 这是刘备对他的一场考验。 所以要想妥善解决这件事,糜旸就必须带入刘备的视角去看待这件事。 刘备的想法一定是让糜旸见张温,否则他无须如此做。 这也符合一个帝王在全局上的考虑。 刘备的考验应该是想看看,糜旸在接见张温的前提下,以何种办法来打消朝野之间对他的疑虑。 从而不让孙权的奸计得逞。 而在什么情况下,两位手握重兵的外臣私下联络,不会引起朝野之间的疑虑呢? 在有了这种思路之后,糜旸的心中瞬间浮现豁然开朗之色。 而孟达看着糜旸脸上的醒悟之色,他只是默默地退到一旁等待着糜旸的命令。 糜旸是刘备的臣子,他则是糜旸的属下。 从小受父亲教导的孟达知道,这时他只需要等着糜旸的命令就好。 果然不出孟达的所料,糜旸不一会儿就看着孟达言道: “子度,我不想张温等人进入新野城中。” 听到糜旸的这个命令,孟达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他躬身答道: “唯。” ... 襄阳城,刘备行宫。 刚刚见完两位女儿的刘备,双目通红的躺在御座上。 从不久前的初次见面中,刘备经过多番试探,已然初步确认州泰带来的两位女子,正是当年他失散在乱军中的女儿。 刘备不是无情之人,当年两位女儿失散在乱军之中,他事后亦派人寻找过。 但是在当时兵凶战危的情况下,刘备又岂能顺利寻找到他的这两位女儿。 而且当时还不断有谣言传出,他的这两位女儿死在了乱军之中,所以后来刘备也渐渐放弃了寻找的打算。 只是让刘备没想到的是,在十数年后的今天,他竟然能与她们再度重逢。 这算是一件能够大大缓解他心中内疚感的喜事了。 因为内心中的愧疚,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刘备几乎是每天召见这二位女儿,而他几乎是见一次,哭一次。 不过在这数日来的相处中,刘备亦从这二位女儿的口中,听闻了那日糜旸在棘阳城外的所作所为。 从他二位女儿的语气中,足以体现那日糜旸的所作所为有多振奋人心,亦有多收尽人心。 就在刘备沉浸在舐犊之情的美好中想着要午睡一会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他的思绪。 刘备睁开眼看到是费祎来到,他便好奇地问费祎道: “卿有何事?” 面对着刘备的这句询问,费祎脸上流露出一些难以言明的神色,似在强忍着笑意。 他对着刘备一拜道:“冠军侯率军南下了。” 末了费祎还特地加重语气言道: “冠军侯避开张温的使团,率军南下了。” 而听到费祎补充说明后的刘备,他脸上的睡意一下子消失。 这小子! 孝直的反客为主,他倒是学的有模有样的。 第三百三十九章 大庭广众 赠剑赠女 什么情况下糜旸接见张温,会不引起朝野间的疑虑呢? 那自然是在朝野大臣皆在的情况下。 在孟达的提醒下,糜旸代入刘备的视角后发现,刘备是期待于他对这件事的应对的。 那就说明只要他的应对方法不过分,刘备一定都能接受。 既然是考验,那肯定会给糜旸一定自主选择的权力。 在这种思虑下,糜旸打算反客为主。 张温要见他可以,到大庭广众下来。 因为糜旸得知张温到来消息的时候,张温已然十分接近新野城。 所以他来不及请示刘备,便领军南下襄阳。 他想着在襄阳城中,在诸位公卿大臣皆在的情况接见张温。 而正因为糜旸来得突然,所以刘备初听到糜旸率军南下的消息后,他的第一反应是有些愕然的。 不过随后深通人情世事的他,就明白了糜旸打的是什么主意。 在知道糜旸的用意之后,刘备心中笑骂的心思顿起。 之前他设想过糜旸会怎么应对,但纵算他再怎么想,也未想到糜旸会采取这种做法。 但不得不说,糜旸所采取的这种做法是很恰当的,可谓是两全其美。 前来向刘备禀报此事的费祎,见刘备在听到这件事后,脸上先是有一瞬间的愕然之色。 然后他的脸上又浮现一些无奈之色,他便知道刘备是默认糜旸的这番做法了。 在得知刘备的这种心思后,费祎脸上的笑意愈加不掩盖。 早在张温离开襄阳北上之时,他的一举一动及意图就都被襄阳城中的各位达官贵人所知晓。 能被刘备带在身边的官员,大多都是精通官场之道的人。 他们在得知这件事后,基本都猜出了孙权的真实意图。 而在知道后,他们又对糜旸会如何应对这件事,怀抱着莫大的好奇心。 当然许多人都知道,这是刘备对糜旸的一场考验。 随着时间的推移,刘备对糜旸的培养与锻炼,已经愈加不加隐瞒了。 在那众多的好奇心中,不乏有着许多恶意存在。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人之常情。 费祎在得知这件事后,他虽然不如董允那般与糜旸交好,但同为年轻俊杰的他,也是希望糜旸能妥善这件事的。 甚至于费祎在暗地里亦推想过,若是他遇上这件事,该如何自处。 可是无论如何推想,他却从来没想过糜旸竟然会如此做。 不过之前费祎并不知道刘备知道这件事的态度,所以他脸上的笑意并不敢显露太多。 】 现在他见刘备对糜旸这样的处置办法并无异议,他心中为糜旸松一口气的同时,终于不隐藏脸上的笑意了。 看着费祎脸上的笑意,刘备却突然问道:“子成到哪里了?” 君主称呼臣下的表字,乃是一种信爱的表现。 在整个大汉中,目前只有五人能常年得到这种荣誉。 面对刘备的询问,费祎一拜后答道:“按信使所报,左将军想来明日就会到达襄阳城。” 明日到达? 那就说明糜旸的大军,现在已经到达汉水北岸。 而张温使团,才从襄阳出发没多久吧。 想来糜旸几乎是得知张温进入义阳郡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便率军南下了。 刘备在听完费祎的回答后微微点头,然后他快速写好一封手令交给费祎。 “尽快派人将这封手令送到子成手中。” 对于刘备的这个吩咐,费祎虽然不知道这封手令中的内容是什么,但是他还是对着刘备一拜后离开传令去了。 在费祎离开后,刘备从御座上站起身走到殿门口遥望汉水的方向。 他刚才所写的手令,乃是给糜旸的一封调令。 虽说李严已经到新野,糜旸可以随时领军离开新野。 但是在无天子诏令的情况下,糜旸突然领军南下是有些唐突的,这难免会让他身上遭受一些非议。 而刘备发出这道手令,无疑是主动给糜旸突然率军南下的举动施加一个名义,亦等于是他这个帝王在为糜旸善后。 想到此,刘备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他这个帝王当的,竟然要主动为臣下善后。 只是刘备这时想起他的两位女儿所诉说的,那日糜旸为一众汉室忠臣泄愤的事,他的眼神就流露出不少暖意。 有这样的臣下,有这样的子侄,他为糜旸如此做倒也不是不可以。 随后刘备又想起不久后,可能张温就要当面与糜旸进行通好,他心中又浮现起一些好奇。 猾虏之心虽然可恶。 但是猾虏又会拿出怎样的通好条件,来让旁人对糜旸产生疑虑呢? ... 糜旸在到达襄阳之后,手捏刘备手令的他,很顺利的带着部下汉军在襄阳城外扎营。 在扎营完毕之后,刘备派出使者前来糜旸的大营中告知他,让他暂时就待在大营中。 对于刘备的安排,糜旸知道他自有深意。 所以他便遵从刘备的命令,连续几日一直待在大营中未曾外出。 而随着时间的过去,糜旸与刘备一直在等待的张温使团,终于又从汉水以北回到襄阳城外。 当张温使团回到襄阳城外的当日,糜旸便马上在军营中举办了一场宴席,并盛情邀请了张温的使团出席。 因为糜旸邀请的突然,所以以张温为首的江东使团只来得及简单梳洗一下,便尽皆来到了糜旸的军营中。 除去邀请江东使团外,糜旸还广发宴贴,邀请目前在襄阳城中的一众汉臣赴会。 糜旸现在在大汉中的号召力并不小,纵算有一部分臣子对他感官不好,但面对糜旸明面上的邀请,他们倒也不敢拒绝 在糜旸的盛意邀请之下,相比于上一次在高台上的双方相会,这次在糜旸的军营中,汉臣无疑更多。 当张温领着一众使臣进入宴席中时,在座的汉臣便尽皆看到了张温等人的仪态。 只是让众汉臣吃惊的是,相比于上一次相见,虽然从服装上张温等人依然穿着得体,但是他们的精神却全都显得十分萎靡。 好似好几天没睡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唯有在座的孟达在看到这一幕后,默默低下了头。 当糜旸知道张温来寻他的时候,张温的使团已然离新野不远。 而大军开拔又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所以糜旸便授意孟达使些小动作拖慢张温等使臣的速度。 从目前的结果来说,孟达将这个任务完成的很出色。 张温等人现在会有这番神态,与孟达脱不了干系。 见张温等人尽皆以萎靡的神色出现,有许多汉臣纷纷连忙迎上前去,关心的问张温等人的身体状况。 面对诸位汉臣的好心询问,张温只是脸上流露不堪回首之色,并没有说什么。 但是张温的副使赵咨,就没张温那么好脾气了。 “咨在出使荆州之前,向闻荆州国力强盛。 可是咨倒是没料到荆州的船只工艺有缺,竟然会中途漏水,以致我等不得不从陆路而行。” “而堂堂汉军驻防的地方,竟有数百贼寇横行。 那数百贼寇不爱害人性命,不爱夺人财物,却专好夜里扰人休息。 上国的贼寇竟有如此癖好吗?” “...” 因为心中的气愤,赵咨用阴阳怪气的语气,将他们这一路上所遭受的委屈都一下子吐露出来。 而随着赵咨一桩桩的历数,许多汉臣的脸上都有尴尬之色浮现。 很多人都知道这些反常的事,可能出自谁的手笔。 但是他们毕竟与糜旸是同一阵线的。 所以面对着赵咨意有所指的指责,诸位汉臣只是一直打着太极,好言宽慰着赵咨等人。 就在赵咨在向诸位汉臣不断倾吐苦水的时候,糜旸在一众侍卫的护卫下,进入了宴席之中。 当糜旸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整个宴席中顷刻间安静下来。 就连方才还喋喋不休的赵咨,也感受到糜旸身上的威势,默默闭上了嘴。 而一众汉臣的目光,在糜旸出现的那一刻,就不断地在糜旸与张温的身上不断流转。 众人充满异样的目光并未让糜旸有所迟疑,他继续迈步朝着主座走去。 张温在见糜旸出现后,他的目光就一直集中在糜旸的身上。 张温不是读死书的人,他隐隐有猜到他前几日的那些遭遇,很可能就出自眼前的这个男人的手笔。 糜旸想的就是不想他一行人,在新野城中见到他。 至于内中缘由如何,细细一思量张温不难猜个八九不离十。 不过张温脸上并未流露出什么异色,在糜旸出现后,他便带着赵咨等人来到座位上坐下。 一众汉臣也皆是按各自次序入座。 于是等糜旸来到主座上之后,他便看到所有人都已经入座。 看见宴席中人数众多的汉臣,糜旸心下流露出满意之色。 除去一些人外,襄阳城中的绝大多数汉臣都在这里,这些来日可都是他的人证呀。 糜旸接着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张温,张温这时亦将目光看向了他。 一瞬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形的碰撞。 这一幕亦被在场的所有汉臣所注意到。 就在目光对视的那一刻,张温想起了孙权来之前对他的嘱咐。 尽管现在的场景,大大超乎了原本他的预料,但是身为使臣的他,使命就在于要完成孙权的嘱托。 所以这一刻张温并未有所迟疑。 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张温缓缓起身。 张温从身后的一位使臣手中恭敬的接过一把宝剑,他在来到糜旸身前的不远处后,双手举起将手中的宝剑奉送给糜旸。 “此乃吴六剑之首青冥剑,一向是我主贴身佩剑,现奉我主之命将此剑赠予左将军。” 在座的诸位汉臣见张温慎重的取出一把宝剑,便有猜到他手中捧着的这把宝剑来历不凡。 但当他们知道张温献给糜旸的这柄宝剑,是大名鼎鼎的青冥剑之后,脸上还是纷纷浮现震撼之色。 吴主贴身佩剑六个字,足以体现青冥剑在江东的象征意义。 青冥剑在江东,就犹如倚天剑在曹魏一般。 单单是青冥剑的这层象征意义,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再加上在当世,赠人贴身佩剑是一种极为亲近的行为,非亲非恩者不可赠之。 但是让诸位汉臣更为惊讶的还不止这个。 在众人还没有从孙权的赠剑行为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张温的下一句话直接点燃了全场的气氛。 “我主嫡长女鲁班年近允婚之龄,我主仰慕左将军风采,愿与左将军结姻亲之好。 故特以青冥剑为礼,还望左将军能纳之。” 当张温的这句话传遍场中的所有人耳中时,莫说旁人,就是糜旸也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孙权竟然赠剑又赠女? 什么是极尽示好之能事,这便是。 几乎是一瞬间,全场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糜旸的身上,包括坐在他身旁的关嫣。 关嫣是糜旸的妻子,按礼制她是可以陪同夫君出席宴会的。 糜旸看着朝着他下拜像极了一位媒人的张温,他的眼中亦浮现了震撼之色。 嫡长二字的分量自不必说,再加上孙权无论如何不堪,他依然是天下三强之一! 他这样的身份地位,实际上是与刘备等齐的。 世人皆知糜旸有正妻,所以孙权若要与糜旸结姻亲之好,那自然是要让他的嫡长女做妾。 甚至孙权还将他的贴身佩剑作为信物赠予糜旸,他这样示好的姿态可以说是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这样的示好,甚至当年孙权面对关羽时,都未曾有过。 而随着张温的这句话传开,整个宴席中亦顷刻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所有人都在等着糜旸的回应。 得幸亏糜旸不是在私下场面接见张温,不然今日他是否同意孙权此请,他都要承担着朝野间太多的议论。 哪怕是他对外宣称着拒绝了孙权的所请,但由于孙权的所请太过令人震撼,令人不可相信,所以更加会让世人多加揣测。 至于接受? 那更是绝不可能的事。 孙权这猾虏,使起阴谋来真是一套一套的,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想到此,糜阳起身走向了张温。 第三百四十章 张温愕然 初为州牧 如果可以的话,糜旸现在真想举起张温手中的青冥剑朝他捅去。 张温是奉命行事不错,但现在张温就犹如当初孙权派向关羽求亲的使者一般,是孙权想实现一个阴谋诡计的载体。 本来有着关羽的例子在前,糜旸亦可以如他一般痛骂孙权以坚定自己的立场。 但问题是现在的情势,与当初关羽遇上的根本不同。 当时孙权是为他的长子孙登聘关羽次女为妻,这至少在明面上孙权是将自己摆在和关羽同等的地位上。 但现在孙权既奉剑又送女为妾,这态度以他的身份来说已经低到不能再低了,这让糜旸怎么开口骂他? 妾在古代根本不被看做人,只是个物件。 江东之主孙权为了讨好糜旸,为了“认错”,将自己的嫡长女当做物件送给糜旸。 结果他这么卑微且诚恳的态度,却引来糜旸的一阵痛骂。 那以后等刘备死后糜旸执掌国政的那一日,孙权肯定会以“心有惶恐”的理由叛变大汉。 并且他的这个理由还会得到世人的同情,并让糜旸遭受一场巨大的非议。 孙权的政治天赋是非常高的,这一点是他能保守江东的最大原因。 或许旁人看不出刘备对糜旸的安排,但以他的政治嗅觉,肯定是察觉到什么,才会有今日他派遣张温向糜旸的示好行为。 到现在糜旸才真正完全发现,孙权的用心有多险恶。 之前关嫣乃至于糜旸自身的判断,都太低估孙权这个人的政治手腕了。 孙权为的不是现在,而是将来! 但是这也不能怪糜旸,毕竟世人谁能想到孙权竟会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来达成他的目的呢? 以糜旸本来的想法,无论孙权提出的示好条件是什么,他只要温和地当众拒绝就好,但现在糜旸发现他处在一个不能拒绝的地步。 现在最棘手的就是,张温通过言语将孙权赠剑与赠女的行为捆绑在一起,糜旸要么全都接受,要么全都拒绝。 别无他法。 除非他能拿出让天下人都认同的理由。 因为他来日会是大汉的辅政大臣,他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代表着大汉的态度。 可是糜旸又不能接受。 不然今日一旦定下这姻亲名分,那么往日在对江东的问题上,糜旸的身份就会变得十分尴尬。 孙鲁班是妾不错,但三国以来有太多天下名士因妾废妻,因妾废公了。 在有着那么多的实例之下,不能不让世人对糜旸将来的立场有所疑虑。 在怀抱着复杂的心情之下,糜旸来到了张温的身前。 这时的张温依然保持着手捧青冥下拜的姿势。 而这时宴席之外的台阶上,亦缓缓出现了一位头戴刘氏冠的老者。 他赫然便是不请自来的刘备。 刘备在来到宴席的门外时,并未选择直接入内,他也及时以天子的威严止住了一众欲入内禀报的汉军。 刘备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外,倾听着场内的动静。 而当刘备在门外汉军的禀报下得知了张温方才的言语后,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好看起来。 有着意外,有着忌惮,更多的却是揶揄。 虽未入内,但刘备现在大概能猜出糜旸心中的想法是什么。 想到这点,刘备脸上的揶揄之色更甚。 子成终究还是对孙权有些轻视了。 不过这样也好,今日的事足可以给子成一个教训。 怀抱着这种想法,刘备修长的身躯不禁又凑近门口一些,他想听清楚些糜旸将会怎么应对场中的变局。 糜旸尚不知道刘备正在门外,他只是在场内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将手缓缓伸向张温举起的青冥剑。 看到糜旸的这个动作,场中大汉一方的官员心中全都紧张起来。 那些想着为糜旸好的大汉官员,更是差点直接出言阻止。 其实当然也包括关嫣。 只是那部分大汉官员阻止的话到了嘴边,却又生生咽了下去。 拒绝容易,但理由很难。 至少目前场中的一众大汉官员,心中都未曾想出一个足以让天下人接受的理由。 而下拜的张温在察觉到糜旸的手伸向他时,他的脸上浮现了一些喜色。 至尊,温终不辱使命。 张温脸上的喜色被一直观察他的糜旸所察觉到。 但是糜旸却毫不在意。 因为就在刚才踱步之间,糜旸从脑海中回忆起一件数年前的事。 糜旸从张温的手中取过青冥剑,在众人面前他当众将青冥剑的剑身从剑鞘中拔出。 看着那散发着屡屡寒光的剑身,他的脸上流露出十分“喜爱”的神色。 虽然说在当世因为经济的发展程度不同,北方整体的锻造工艺强于江东,但那是于整体而言。 若单单论一二把宝剑的锻造,江东的铸剑工艺可谓是由来已久,并且一直独步天下。 而众人见糜旸脸上浮现对青冥剑的喜爱之色,纷纷都觉得糜旸要接受孙权的示好了。 只是糜旸这时却突然问张温道:“慧恕可知季札赠剑这个典故?” 季札赠剑的这个故事讲的是: 季札出使路过徐国时,徐国的国君非常喜欢季札佩戴的宝剑,但是没有敢说出来。 季札心里知道徐国国君的意思,可因还要出使中原各国,所以没有马上将宝剑献给徐国国君。 后来季札出使回来后经过徐国,徐国国君已经死了,季札于是就解下宝剑,挂在徐国国君坟墓前的树上,然后离去。 而在这个典故中,最让后世人感到向往并津津乐道的乃是季札与他随从的对话。 季札随从问他:“徐国国君已经死了,还要把宝剑送给谁呢?” 季札回答说:“不是这样的。当初我心里已经决定要把宝剑送给他了,怎么能因为他死了就违背自己的诺言呢?” 正是因为这一问一答,体现了季札遵守诺言的高尚节操,而这种品德在秦汉之际是极为受人推崇的。 这更体现了剑在秦汉士人心中,是有着忠贞不二的含义。 很多士人,一生的贴身佩剑只有一把。 听到糜旸提起这个典故,在座的许多人中或许有部分人不知道,但是身为吴人的张温一定是知道的。 季札乃是春秋吴国时的宗室,因为他数让王位的高尚作风及出使各国的机智表现,在史书上的评价非常高。 季札更是圣人孔子都加以推崇的贤者。 对于这样的家国古时贤人,没有人会不感到骄傲,并以此为榜样,特别是对于一向被世人贬为蛮夷的吴人来说。 所以当糜旸提起这个故事时,张温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自豪之色,他答道:“家乡贤人事迹,温一日不敢或忘。” 只是张温在回答完后,脸上却浮现不解之色。 没来由的糜旸突然提起这件事作甚,难道糜旸是在暗示他们吴人会不履行诺言将孙鲁班送来? 不止张温对糜旸此问不解,在座的所有人都对此不解。 而糜旸却没有让他们不解太久,在张温回答他完后,看着张温脸上的不解之色,糜旸脸上流露出笑意。 张大名士,就怕你不知道这事呢。 他将手中的青冥剑重重插入剑鞘之中,然后将手中的青冥剑连剑带鞘的交还到张温手中,他口中断然拒绝道: “这把剑我不能收。” 当糜旸的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张温及一众江东使团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 脾气较为暴躁的沉咨直接上前一步,对着糜旸厉声问道:“我主姿态已然如此,而左将军却还出言拒绝,是瞧不起我等吴人吗?” 在沉咨这句话的引导之下,他很自然的将糜旸拒绝的行为,引申到糜旸瞧不起吴人的立场上。 沉咨的反应如此快,除去他本身善辩之外,他在来之前一定有得到孙权某些方面的点拨。 而在沉咨的言语之下,一众江东使臣的脸色变得更为难看,就是场内的很多汉臣都将眉头紧紧皱起。 只是面对沉咨的厉声喝问,糜旸都懒得搭理他。 张温是正使代表着孙权,在身份上与糜旸基本等同,可是沉咨算什么东西? 糜旸澹澹带着冷意瞥了沉咨一眼,就是这一眼吓得沉咨不禁后退。 在沉咨后退之后,糜旸方才对着张温解释道:“人活于世,诺言为重,正如当年的季子一般。” “慧恕及太尉有所不知,当年我在成都离任北上之前,曾拜访过丞相诸葛公。 在那次拜会之中,诸葛公有意收我为徒,并曾许诺若我能通过他的考验,便将他的贴身佩剑赠予我以为信物。” “剑乃忠贞之物,而以剑为信物,人一生自然当只有一次。” “说来惭愧,数年来旸一直未通过诸葛公的考验,因此一直未曾得到诸葛公的佩剑。 然既然诸葛公与旸有信约在前,旸当一辈子孜孜努力以求成约,又岂能三心二意,别取他人宝剑以为信物,又以为贴身宝剑呢?” “吾非不爱青冥也,凡事有先后,吾心已许诸葛公。 今转受青冥,是欺心也。爱剑失信,旸势必不为也。” 当糜旸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后,张温勐然抬起头,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糜旸。 面对张温那不可置信的目光,糜旸微微抬肩,表示他的“无奈”。 孙权悔悟示好他是想接受的,可是孙权悔悟示好的太慢了,这又不能怪他,他可是抢手货。 而随着张温不可置信的看向糜旸,江东其他使臣的脸上则是浮现巨大的错愕之色。 】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若这件事是真的话,那么他们今日的行为是来搞笑的吗? 打着前来示好的口号拜访糜旸,结果实际上他们的示好却是会让糜旸失信。 这要是传出去,他们吴人在天下人心中的形象,不知道又得降低多少! 至于糜旸说的是不是真的,糜旸是不可能会拿诸葛公的信誉来欺骗世人的,而诸葛公的信誉,含金量那还需要说吗? 而不同于张温等江东之臣错愕的表情,大汉官员的脸上则是纷纷流露喜色,然后一阵阵畅快的笑声从一众汉臣的口中发出。 至于元从系及糜旸麾下的汉臣更为过分,他们在大笑的同时,还拍起手来。 当一众汉臣的笑声传到一众江东使臣的耳中,让张温等人的脸色变得更为难看。 他们现在就像被众人瞩目的小丑一般。 到了现在,所有人都已经反应过来孙权的狼子野心,所有人刚才亦为糜旸暗暗担心。 生怕他应对的不好,从而让孙权的阴谋得逞,更让刚刚建立的大汉在世人心中的形象遭受到打击。 但现在随着糜旸的解释,他们心中的担忧已经烟消云散。 孙权不是喜欢将赠剑与赠女的行为捆绑在一起吗? 吴人不是将季札当做学习的榜样吗? 现在在糜旸的解释之下,若张温等人还要让糜旸接受青冥剑的话,那便是让他失信于诸葛亮。 亦便是在与老祖宗的美好作风唱反调,这种行为是天下人所不齿的。 他们到底是来示好的,还是来找打的? 而一旦赠剑的行为不可行,那么纳孙鲁班为妾的事,当然是一同拒绝掉了。 孙权本想将两件事捆绑在一起让糜旸无法拒绝,没想到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实在太讽刺了。 越觉得讽刺,再加上看到张温等人脸上那不知所措的神色,一众汉臣心中的快意就越盛。 胜利有许多种,外交胜利也是其中一种。 当然在所有汉臣之中,关嫣现在心中的喜意最盛。 她因为心中紧张而紧紧拽住裙摆的双手开始慢慢舒展开,她本想举起小手如州泰等人一般拍手称庆,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她又缩了缩雪白的脖颈,生生按捺住心中的这种想法。 她用心虚的眼神看了一眼糜旸的身影,在旁人没察觉的时候悄悄松了口气。 她不是善妒的人,但她不想在突然的情况下,被动的接受糜旸纳妾的事。 这是她的小心思,但同时亦是她作为糜旸妻子的权力。 而在外的刘备在听完糜旸的言语后,他的脸上却先是浮现诧异之色。 诸葛亮与糜旸之间有师徒之约这事,他原先是不知道的。 这孔明,怎的这也瞒着他! 这时刘备的脑海中浮现起诸葛亮那沉稳的样子,嘴角却渐渐流露出笑意。 糜旸今日的言语,势必会通过在座的各人传遍天下。 并且因为糜旸今日展现的守信品格,诸葛亮与他之间的约定,肯定会在世间成为一段佳话。 只是一旦孔明知道这件事,一向低调的他,想来会感到十分愕然吧。 想到这,刘备的笑意越来越盛。 不过随着脸上笑意越发旺盛,刘备亦从门外大步迈入了宴席之中。 早点将荆州之事了解,就可以早点回益州见孔明咯。 当刘备的身影出现在宴席中的那一刻,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几乎是瞬间,所有人都离座朝着刘备的方向朝他拜去。 当众人的参拜声响起之时,刘备充满快意的笑声亦传遍宴席之中。 “徐土子成兮不忘故,舍青冥剑兮为州牧。” 这是刘备这个天子对糜旸方才做法的赞赏与肯定,亦是他对糜旸通过考验的奖励。 第三百四十一章 虚实相封 伐吴前奏 天子无戏言。 当刘备这声赞赏的话语,传遍在场人的耳中后,在场的众人脸上齐齐浮现惊诧之色。 然后他们将目光纷纷从刘备的身上,转移到糜旸那里。 刘备的这声赞赏表达了他对糜旸重诺轻利行为的高度赞赏,亦直接宣示了他对糜旸的下一步任命。 那便是授予他州牧之职! 在意识到这点后,莫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有些难以置信,就连糜旸自己亦吃惊不已。 这可是州牧呀。 《书.周官》有言:“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 从这个记载可知,州牧在先秦时期便是天子之下的一方诸侯。 而及至秦汉建立之后,虽然州牧一职从原先的诸侯尊位降为普通臣子的位阶,但是这一名称所代表的职权却一点都未曾有所削减。 世人皆知州刺史乃是一州的最高行政长官,但州牧与州刺史不同。 州刺史虽然在近数十年以来职权不断上升,但它的职权主要体现在行政方面。 而州牧呢? 只要是所属州内的一切事务,甚至包括官员任免,都可由州牧直接管辖,无须再经过中央朝廷。 汉代的州牧,比后世大唐的节度使权力还大! 名为臣子,实为诸侯,这便是对州牧一职的最恰当的描述。 正因为州牧一职有着如此大的权力,所以当在场的人知道刘备有意要让糜旸担任一州州牧时,他们的脸上才会纷纷浮现不可置信之色。 两汉四百年以来,州牧一职时设时废,虽说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由宗亲担任,但是外姓担任州牧的亦不是没有。 例如韩馥,例如刚刚逝世的关羽。 可是糜旸今年才多大,满打满算不过二十二岁而已。 以这样的年纪担任州牧一职,在两汉四百年以来还是头一例。 不过虽然因为糜旸的年纪问题,在场的人都对糜旸即将成为一州州牧怀抱着巨大的惊诧。 但是他们一想到糜旸过往立下的种种功勋,又想到汉室四百年以来功勋大于一切的政治传统。 在场中的人没有一个对刘备的这番任命心中有着异议。 由于心中的这种想法,在场的所有人都纷纷将羡慕的目光投向糜旸。 能不羡慕么。 要知道目前整个大汉中,即将只有糜旸成为一州州牧。 纵算是张飞与诸葛亮这两位手掌大权,各镇一方的大臣,他们都尚未得到这种尊号。 独一无二的荣耀,总是容易闪瞎许多人的眼睛。 当初这种荣耀,在刘备的臣子之中,亦只有关羽得到过。 只不过在场的人在意识到这点后,他们的心中又渐渐浮现一个想法。 大汉当今的疆域主要是在荆益两州,而在有着诸葛亮与张飞在的情况下,刘备是不会让糜旸成为荆州牧或者益州牧的。 而除去这两个州之外,糜旸还能担任哪个州的州牧。 难道这是虚封,正如马超那般? 当这个疑惑渐渐浮现在众人心头的时候,刘备正好面带笑意的来到糜旸身前。 在刘备到来后,看着刘备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赞赏与欣慰之色,糜旸重重对着刘备一拜。 他与刘备之间,君知臣,臣亦知君,很多客套的话不需要说。 刘备看着朝他下拜的糜旸,在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旺盛的同时,他伸出双手亲自将糜旸从他的身前扶起。 “今日你的所为若流传出去,必能让世人知我大汉乃天下正统,信义之邦,朕对你今日的行为感到很满意。” 当刘备对糜旸的这句夸赞说出后,糜旸及一众汉臣当然是喜笑颜开,至于张温等江东使臣则纷纷惭愧的无地自容。 刘备的这句话,很难不被张温等人理解为,刘备是在含沙射影他们。 糜旸今日的行为越是信义无双,就越发体现今日他们的所为是多么可笑荒诞。 怀抱着天下人皆知的拍马屁心思而来,却在天下人面前将马屁拍到马腿上。 前者的行为已然羞耻,后者的突然更是张温等人无地自容。 不过刘备现在可没有功夫搭理张温等人心中在想着什么,他在扶起糜旸之后,对着糜旸笑言道: “你为我臣,又为我侄,今日你的所为势必成为一番佳话,我身为你的君父,亦不能让这番佳话虎头蛇尾。” “当年周成王一叶封侯,我今日就一诺拜牧!” 当刘备这么说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脸上对糜旸的艳羡之色愈发浓厚。 刘备现在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对糜旸的喜爱,几乎快要满出来了。 单单就拿刘备所言的君父二字来说,这二字岂可轻用? 君父一般是臣子对天子的尊称,但很少有天子会以此作为对臣下的自称。 因为这种自称,容易引起世人的浮想联翩。 除非天子真的将那位臣子当做儿子看待。 而纵观以往刘备对糜旸的喜爱与器重,所有人的心中都默默将以上那句话中的“除非”二字去掉。 孝武帝与霍大司马的关系又重现在世人眼中,理解理解。 而刘备马上就接着说出了他对糜旸州牧一职的具体任命: “传诏:分益州之汉中、汉兴、阴平三郡,分雍凉之武都、天水、陇西三郡按古制重设立梁州,并拜左将军糜旸为梁州牧。” 当刘备的这个具体诏令传出来为在场的众人所知后,众人脸上的惊诧更为浓厚。 就在众人皆以为刘备会对糜旸进行虚封的时候,刘备的诏令清清楚楚体现了糜旸的州牧绝对不是有名无实的。 华夏数千年前就有着九州的称呼,而关于九州具体是哪些,有着许多种不同的看法。 目前的主流看法是《尚书·禹贡》中的一个说法,九州分别是:冀、兖、徐、青、扬、荆、豫、雍、梁; 其中梁州的大致范围是,现今的益州全境及雍州的一部分。 而后来随着时代的变迁,梁州的领域不断被分割,益州这个名称亦代替梁州成为大汉西南的代名词。 但是华夏民族有着浓厚的崇古思想,梁州最为最古老的一个州境称呼,是很能得到世人的认可的。 再加上由于梁州的领域数千年来一直在变化着,以上刘备所划分给糜旸的六个郡,在不同的时代本来就是属于梁州的。 所以刘备的这个做法,可以说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但又很符合古代的政治传统。 只是让在场众人更为惊讶的是,刘备对糜旸的封赏不是虚封,但又不能说完全是实封。 因为新设梁州六郡中有四郡,现今还不在大汉的控制范围中。 虚实参半,便是高情商的刘备对糜旸的奖赏方式。 汉中、汉兴二郡他给糜旸了,其他四郡在名义上他也给糜旸了。 至于糜旸能不能完全成为实至名归的梁州牧,这就得看糜旸在下一次北伐中的表现了。 打的下来,就都是你的! 而刘备如此封赏既能给糜旸实质上的奖赏,又能让糜旸时刻保持着一颗昂扬向上的进取心,可谓是两全其美。 这便是刘备惟贤惟德的政治手腕。 刘备的心思众人知道,糜旸当然也不例外。 刘备如此良苦用心的封赏,让糜旸心中有着激动的同时,还浮现了感动的情绪。 长辈爱晚辈者,必为之计深远,现在刘备就是在为他计深远。 怪不得历史上在出师表中,诸葛亮会写出“盖追先帝之殊遇”这句话。 现在糜旸正是这句话的最大受益者。 面对着刘备对他的殊遇,糜旸能做的惟有对着刘备躬身一拜: “臣谢陛下厚恩!” 在糜旸对着他谢恩后,刘备得意地看着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冠军侯,内心中充满着自豪感。 糜旸的第一位恩师,不是法正,其实是他。 而在发出诏令之后,刘备便示意在场的所有人尽皆退下。 他有些体己话要与他的梁州牧说。 在刘备的示意下,所有人都会意的陆续从场中退下。 不久之后,宴席之中就只有刘备与糜旸二位君臣在。 这时刘备看着糜旸,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朕要回成都了。” 听到刘备的这句话后,糜旸默不作声。 因为他知道刘备还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没等一会,刘备就接着说道: “棘阳的事朕知道了,你做的很好,很有当年朕在安喜县的风范。” “在走之前,本来朕担心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孙权对你的阴谋,一开始你太过轻视孙权了。”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刘备的言语中不经意间带上一些严厉的语气。 正如糜旸少时他对着糜旸耳提面令一般。 面对着刘备的教训,糜旸脸上流露出一些惭愧之色,他如少时一般对着刘备躬身认错。 的确若不是他轻视孙权玩弄阴谋的手段,今日的事或许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只不过刘备并没有再过于苛责糜旸,因为从结果来看,糜旸今日的表现不能说不好。 刘备的面色缓和了些,他来到宴席的主座上坐下,糜旸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最后在他的身前站定。 在糜旸站好后,刘备对着糜旸言道:“猾虏能有心思使出今日的阴谋,说明江东的元气恢复的,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快一些。” “或许在不久后,孙权的野心亦会完全恢复。” 对于刘备的这个判断,糜旸赞同的点点头。 公安一战将江东打的元气大伤不错,但那一战让江东大伤的根本原因在于,在那场大战中江东的存粮几乎毁于一旦。 公安之战并不是长平之战,江东的青壮男人并没有遭受断层般的打击。 而相比于青壮的损失,粮食这一战略物资得到补充的速度会更快些。 甚至于如果年成好的话,这个速度更会大大缩短。 这便是当初糜旸做出推断,江东五年左右无法发起大战的原因。 见糜旸赞同他的看法,刘备微微叹了一口气: “孙权不可轻视,同样也不可轻信。一旦江东的元气恢复,天下的局势定然会再次发生变化。” “时不我待呀,子晟!” 刘备的这两句话语中,透露出他对大汉未来深深的担忧。 诚然在糜旸穿越的这两年来,大汉对外作战连战连捷,但这只是让大汉的战略环境得到了极大的扩展,并未在根本上改变天下三分的格局。 亦并未在根本上改变北强南弱的格局。 要想做到这一点,绝对不是单单靠几场大胜就能做到的。 在发出叹息之后,刘备招招手让糜旸在他的脚边坐下。 面对刘备的招手,糜旸顺势坐在刘备的脚边。 在糜旸坐下之后,刘备从怀中掏出一份密奏。 “今日朕拜你为梁州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对你的奖赏,一部分原因就在这封密奏上。” 在说完这句话后,刘备将手中的密奏交到糜旸的手中。 糜旸见状连忙接过刘备手中的密奏,然后认真的看了起来。 可就在看到密奏中的第一句话时,他的眼神就不禁微微一凝。 密奏抬头是上奏者的身份。 而这封密奏正是丞相诸葛亮向刘备上奏的。 在知道这点后,糜旸马上打起十二分精神看起密奏中的内容: “出师必先有名,兵有先声而后实者,今臣闻陛下欲有伐吴之思,特上此书论之。 或议者言,今因大败魏军之势以乘吴,吴人震恐,席卷之时也。 然大战之后,将士疲劳,不可便用,应徐缓之; 臣闻善战者,力战为下,智战为上。 今天下三分,东吴虽国力最弱,然东吴世家盘桓,人心离汉,若一交战,势不得骤解。 自那时逆魏骚动,我军或将腹背受敌。 为长久计,陛下当今应以宽抚吴人为要,既而令贤臣煮盐兴冶,为军农要用,并作舟船,豫顺流之事。 然荆州之地,三家分疆,细作广布,机密不掩,不可行此事。 唯有益北一区,地处吴地上游,又掩于山林之间,实乃战备要地,望陛下思之。” 可能因为时间匆忙,所以诸葛亮在这封密奏中的言语并不多,但是诸葛亮的进言一向是一语中的。 糜旸在看完密奏中的内容之后,他惊讶的抬起头看向刘备。 梁州之重设,为的不仅仅是北伐? 今天就一章。 第三百四十二章 双重考验 陛下小心 从地图上来看,刘备新设立的梁州,几乎将益州的整个北境都包含在内。 梁州这样的地理位置,等于是一个超大号版的汉中郡。 而汉中在过往的战略意义,一是作为益州的北面门户,为益州抵挡着曹魏的入侵。 另一方面则是作为来日大汉主动北伐关中的战略基地。 梁州既然是扩大版的汉中郡,那它的战略意义自然与汉中郡等同。 并且由于梁州领域囊括数千里,他的战略意义比起汉中这一个郡来说,当显得更为深重。 天水、陇西、武都三郡虽说目前不在汉军的手中,但这三郡的地理位置却十分紧要。 从地图上看,这三郡就是长安防备汉中的第一道防线,一旦这三郡落入汉军手中,那么整个雍凉大地都即将时刻暴露在汉军的兵锋之下。 其中自然亦包括长安。 刘备新设梁州的战略意义,许多有看过地图的人,大致都能猜出来一二。 可是让糜旸未曾想到的是,刘备重设梁州的举动,竟然还为着来日的伐吴。 至于怎么做到这一点,诸葛丞相在密奏中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面对糜旸的惊讶,刘备只是带着深意地拍了拍坐在下方的糜旸的肩膀。 “你还记得当年的公安之战吗? 多少次午夜梦回朕不禁想过,若当日没有你,在士仁已投向江东的情况下,荆州能守得住吗? 数次在心中推算,朕都暗中感到嵴背发凉。 朕更不敢多想,若当日没有你,荆州的局势会糜烂到何种程度,前后受敌的云长又会获得何等下场。” “而大汉若是失去荆州,那朕一生的梦想可能都要付诸东流。 可能你并不知道,自从你从军以来立下许多震撼世人的战功。 只是其中让朕感到最满意的,让朕感到最欣慰的,却一直是你的公安之战。 那一战大胜,对当时的朕来说,太过重要了。 或许对朕来说,朕心中是有着感激于你的心情的。” 听到刘备如此说,糜旸连忙对着刘备一拜,表示不敢当。 或许在今世由于糜旸的出现,历史上关羽败走麦城的事件并未发生。 所以许多世人都会对公安一战,汉军获胜带来的深刻影响了解不够。 但很显然刘备与诸葛亮,甚至已经去世的关羽,是不会不知道那场大胜对大汉的重要性有多大。 正因为如此,自糜旸取得那场大胜后,可以很明显地看到刘备与关羽对糜旸的培养,那可谓是不遗余力的。 这其中便有刘备与关羽感激糜旸的原因。 刘备见糜旸向他表示不敢当,他只是微微一笑。 他改正座为侧坐,这种姿势可以让他的身体更放松,亦更能体现他现在与糜旸单独会话的真实情感。 现在不是君王在教导臣子,是一位君父在对“儿臣”说着心里话。 刘备接着说道:“虽说公安一战是我方取得胜利,但那一战,令朕对孙权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甚至因为他那时狼子野心,背信弃义的行为,朕无时无刻不想着东征江东以为泄愤。 及至今日,朕心中的这种想法都未有一丝削减。 只是可惜的是,朕现在不是一个小小的县尉,不能全凭意气行事,于天下大势而言,目前并不是大汉与江东展开决战的时机。” “但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朕不能不未雨绸缪。 朕知道或许来日东征江东之人未必是朕,但那人一定要是你,子成,你明白朕心中对你的期望吗?” 当刘备说到这里时,糜旸感觉心中有团火焰在燃烧。 在刘备话音刚落的时候,糜旸便再次对着刘备深深一拜,口中答道:“臣明白,臣必不负陛下厚望。” 见糜旸这副不推脱敢于任事的样子,刘备心中对糜旸的满意之色更甚。 只是将糜旸当做子侄的刘备,心中想对糜旸所说的话不止这些。 “数年以来,论战功你已经是大汉翘楚。论用人,虽说你尚有些稚嫩之处,但亦算在合格水准之上。” “朕之前对你不放心的只有两方面,一为交,一为政。 正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伐交一事亦是攸关国家命运的长策。 孙权派遣张温向你交好的险恶用意,朕一开始就知道,正因为知道,故而朕想借此考验你伐交的能力。 你方才的所为,令我大汉在世人心中的形象更为光辉,但朕之所以如此开心,却并非单单因为这个。 大汉的名声,有朕与孔明在,再差亦不会差到哪里去。 朕最为欣喜的其实是,你近乎完美地化解了孙权为你,为大汉设下的一个陷阱,这一点充分体现了你伐交的能力。 不瞒你说,在刚刚朕知道孙权所提出的示好条件后,就连朕亦感到棘手的很。 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你却还能临机应变,朕真的很欣喜。” 刘备的夸奖,让糜旸脸露笑意。 不过看着糜旸脸上的笑意,刘备下意识的伸出手敲了一下糜旸的脑袋。 “你做的好,朕自然不吝啬夸奖你,但你别因此而感到自傲。 伐交一项,你尚算不让朕失望。但接下来的施政一项,才是真正考验你能力的时候。 梁州贫弱,以何种手段能锻炼军力,积蓄军粮,以为来日朕的北伐之基,这种种一切全靠你来日的施为。 这也是朕拜你为梁州牧的另一层用意。” 听到刘备这么说,糜旸方才完全明白为何刘备会让他成为梁州牧。 若刘备单单只是想从军事战略方面给予自己更大权力的话,刘备完全可以将益北都督区的管辖范围扩大,甚至在节权范围上增强自己的权力。 但是刘备并没有如此做。 州牧的权力世人皆知,实为诸侯的本质,可以让州牧在州境内有着极大的施政自主权。 刘备用人有个很明显的风格,那便是在他考验你的时候,他势必也会给你相应的权力,让你可以毫无顾忌的肆意发挥你的才能。 刘备之所以让自己成为梁州牧,还有一点为的便是要让自己展现施政才能! 明白这层用意的糜旸,不禁想到那一夜诸葛亮在府中对他说的那些话。 那时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觉得那是诸葛亮对他的看重。 甚至随着天下间不断的多事,他几乎腾不开手来完成当日他对诸葛亮的许诺。 而或许诸葛亮一直在成都,等着看他的表现。 现在想想,今日他为州牧的想法,难道真是刘备最先想到的吗? 灰暗灯光下的数年等待,间接造就了今日他的州牧之尊。 这是一场刘备与诸葛亮对他的联合考验! 或许也是刘备对自身,最后的考验。 想到这点,糜旸脸上立马浮现郑重的神色。 他不再正座在地,他从地上起身来到宴席的中央,然后以一个极为标准的臣子之礼,深深对着刘备一拜: “臣必鞠躬尽瘁,不负陛下。” 当糜旸的口中吐出鞠躬尽瘁四个字后,刘备的眼神不禁一亮。 这流传千古的四个字,似乎对着季汉的一众理想者有着神奇的魔力,让他们初一听到这四个字,便会对这四个字极为喜爱。 刘备自然也不例外。 刘备大笑着从地上缓缓起身,来到糜旸的身前,他一把将糜旸深拜的身子拉起,握住他的手言道: “好极,好极。” 刘备自认自己不是各方面都擅长的君主,但是身为君主的他,却一直想找一位各方面都擅长的志向继承者。 在笑着说完这句话后,刘备便收拢了笑容。 他看着已经比自己还高的糜旸,想到当年那个不停围绕在他身边嬉闹的总角儿童,他的心中陡然生出许多感慨。 很多二代都长大了,而他也变得越来越苍老了。 刘备拉着糜旸的手将他一路带到宴席的门口处。 刘备将目光望向了西方。 “朕要走了。” 看着看着,刘备口中突然发出这声呓语。 他刚刚与糜旸私谈的开场白就是这句话,现在他又说出这句话,很明显是以这句话为私谈的结束语。 当这声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呓语传入糜旸的耳中后,糜旸从刘备的语气中听出了许多复杂的意味。 不舍、惆怅,当中还带着一些期望。 刘备在说完这句话后,他转身深深地看向糜旸。 “朕会在成都等着你的表现。” 说完这句话后,刘备最后重重拍了一下糜旸的肩膀,然后他不等糜旸向他行礼,便大步朝着门外而去。 当刘备走出大堂之后,随着他越发远离大堂,他的身后亦不断从两侧出现一众羽林军。 一众身材高大的羽林军拱卫在刘备身后,将他的身影完全遮盖住。 见刘备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眼中,糜旸感觉心中有种悲伤的情绪在流淌。 分别总是令人悲伤的。 特别是当与对他恩重如山的长辈告别时,这种情绪更加强烈。 ... 刘备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他就来到了军营之外。 而这时军营之外,早就等着一众大汉公卿以及数千羽林军。 这数千人正是当初刘备从成都带来荆州的。 在看到刘备的身影出现后,数千人齐齐朝着刘备的方向下拜行礼。 今日是他们追随刘备返回成都的日子。 本来他们早应该踏上回归益州的路途,但就在临出发的前一刻,一位长辈还是不放心他的子侄。 刘备特地在离去之前来到军营之中,想着在临走之前为他的子侄最后把一把关。 若是方才糜旸应对的不佳,那么张温亲自面对的,就将是来自大汉天子刘备的“关爱”。 在与一众大臣汉军汇合后,刘备并没有在大臣的建议下,踏上那象征着舒适尊贵的天子车驾。 他命人牵来了一匹战马。 面对着刘备的这个命令,许多随侍的大臣脸上皆流露劝阻之色。 刘备是马上天子不错,但他今年已有六十余。 入川道路崎区难行,骑在战马上入川既不舒适,对于刘备这样一个老者来说,也实在并不安全。 可是面对诸位大臣的劝阻,刘备却不管不顾,执意为之。 在刘备的执意之下,很快就有一位羽林军牵来了一匹高大的战马。 在神骏的战马被牵到身前后,刘备的脸上流露出一种颇为怀念的神色。 虽然他的身体与壮年时无法相比,但是凭借着出色的身体素质,刘备还是顺畅的一跃坐在了战马之上。 坐在战马之上的刘备,感觉自己的视线都一下子开阔起来。 既是马上皇帝,岂可留恋于车辇? 心情甚佳的刘备,当即率先驾驶着走在数千人的前方,带领着他们往西方而去。 只是在行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刘备感觉到一些他的大腿间传来一些阻碍感。 在驾马行进之间,刘备伸出手摸向了他大腿内侧之间的肉。 在手触及那里之时,刘备感觉到他的大腿内侧似乎又长出了些肥肉。 发现这一点后,刘备的思绪不禁回想到十数年的那场宴席之上,他的脸上亦适时浮现出无奈的笑意。 景升已成黄土,而他的髀肉却再度复生。 仔细想想,自汉中一战后他虽然时有骑马,但代步的御马与征战时的御马是两码事,那并不能阻止他的髀肉复生。 他已经好久未曾亲自征战了。 时光飞逝,他已经是垂垂老矣的人,但是心中的壮志还未实现,这真是人世间最悲伤的事了。 但是今时的刘备,与当年困居于新野之中的他,境遇可谓是天差之别。 所以在一瞬间的悲伤之后,刘备的心中突又浮现出澎湃的豪情壮志。 刘备摸着大腿内侧的髀肉,似在为自己打气又似在开玩笑般地言道: “汉室未兴,你岂可复生?” “你且再等待数年,来日北伐之时,朕定要将你尽数消除于关中大地之上。” 在说完以上的话语之后,刘备方才满意的将他的目光从腿间抬起。 他看着前方不远处崎区难平的道路,他看着前方的天空阴沉似有风雨来袭,看着看着刘备便果断的一挥马鞭。 在刘备的用力挥鞭之下,他胯下的战马吃痛带着他急速的朝前方奔驰起来。 】 而这一幕,无疑吓坏了身后的一众汉臣汉军。 有许多骑马的汉臣与汉军纷纷拍马朝着刘备追去,在他们追赶刘备的时候,口中还不停的惊呼道: “前路坎坷,陛下小心驰骋!” 一阵阵惊呼顺着风声传到刘备的耳中,而刘备在听到这阵阵惊呼后,不禁肆意的大笑起来。 “一鞭在手,可览天下风光。” “既前路坎坷又时不我待,那我更该奋力前行才行。 唯死方休!” 这便是他刘备! 长安,你且等我数年。 ... 第二卷完。 第三百四十三章 返回南郑 法邈五问 汉章武二年四月初,从荆州启程返回的糜旸大军终于到达南郑城外。 早在糜旸率军返回之前,刘备拜糜旸为梁州牧的诏令已经传达到汉中郡中。 当糜旸率领大军来到南郑城外后,他便见到在南郑城的城外已然等候着一众文武百官。 这一众文武百官在见到糜旸归来后,他们分别在吴懿及法邈的带领下,恭敬的朝着糜旸深深一拜。 当他们收到刘备诏令的那刻起,他们的身份就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从大义上来说,他们皆是大汉的臣子。 但从某方面来说,他们从此之后亦是糜旸的臣子。 在三国时期,每郡之间的风俗差异就犹如国与国之间一般大。 而这种情况在州与州之间更为严重。 由于这种客观情况的存在,在当世州或者郡往往会以古代诸侯国的国号为别称。 例如扬州的吴,荆州的楚。 梁州尽管刚刚设立,但它毕竟在名义上毕竟已经是一州。 州即国,而身为梁州牧的糜旸,无疑便是这个国度实际上的“君主”。 郡有郡朝之称,州自然亦有州朝。 目前站在糜旸身前的,便是他州朝中的一众中流砥柱。 在一众梁州属吏对着糜旸下拜后,糜旸亦及时下马来到他们面前。 他先主动将吴懿及法邈这两位带头的部下扶起,然后他便示意吴懿与法邈身后的数十位官员纷纷起身。 糜旸这番谦逊的作态,一下子令在场的许多梁州官员都心报好感。 虽然名义上糜旸现在是他们的州君,但糜旸成为梁州牧的时日尚短,他的恩威还未深深植入在场的所有人心中。 在这种情况下,糜旸保持着谦逊的作态,肯定是没有错的。 在令一众官员起身后,糜旸抬头望向他身前不远处的那处高大的城门,他心中浮现许多的感慨。 在原本的历史上,南郑这座城池寄托了季汉太多的理想。 在这座城池中,无数季汉英杰为了心中复兴汉室的理想,前仆后继的一次次发起北伐。 他们最后是都失败了,但这丝毫不能抹杀这座城池在整个季汉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现在当他主导这座城池后,他又会在这座城池中,书写怎样的篇章呢? 糜旸这时的心中既有向往感慨,亦有意气豪情。 就在糜旸仰望南郑城头的时候,在糜旸不在的时候代行太守事的法邈不禁上前一步,对着糜旸言道: “大军劳顿,州牧当先令大军解甲休息。” 听到法邈的这声提醒后,糜旸看了一眼身后脸带疲惫的数千将士。 当初糜旸从武当出征时,带走的大军足有一万。 但在襄樊会战中,糜旸所部由于处于人数劣势,所以受到的战损最为严重。 而自那之后,糜旸所部虽一直未曾再度征战,但由于义阳局势不稳,他们亦一直处在精神紧绷时刻备战的状态中。 仔细想想,这样的情况持续已经很久了。 现在这数千将士已然回到汉中,是时候该让他们好好休息了。 在法邈的提醒之下,糜旸马上当众下令他身后载誉而归的数千将士,从今日起各自轮休十日。 汉代士卒是有公共假期的,只是每个地方不同,休假的时日也不同。 或许在曹魏,十日的休假时间太短。 但那是因为曹魏的士卒都是异地士卒的缘故,他们单单回乡就要耗费许久时日。 在大汉中由于汉军大多都是就近招募的,所以十日的假期已经算是很长。 至少在大汉中,目前是独一份。 这算是新上任的梁州牧,对他部下士卒的一种奖励。 当糜旸的命令传遍全军后,那数千汉军尽皆兴奋的提枪欢呼起来。 这数千刀口舔血的勇士,愿意跟着糜旸出生入死。 但如果能在出生入死之后,还能各自安然回到家中与一众家人团聚,这样无疑是他们最为开心的一件事。 见数千汉军兴高采烈的提枪欢呼起来,糜旸的脸上也流露出笑意。 随后糜旸将将士轮休的具体事务交给孟达与邓艾二人处理,他自己则带领着一众亲卫家眷,在吴懿与法邈的恭迎下迈入了南郑城中。 南郑城原本作为张鲁的大本营,在张鲁这个汉末大富豪的扩建下,城池并不比襄阳、江陵等一众大城小。 而城中原本是张鲁居所的州牧府,更是远远超出一般府邸的规格。 当糜旸进入州牧府中后,也不禁暗暗感慨一句,他所身处的这座州牧府,无论从各方面来说都不输于成都中的那座皇宫。 只是想起关嫣所言的糜旸,这时心中已然动了要拆分州牧府的心思。 在进入州牧府中的一路上,糜旸以刚刚归来需要歇息为由,让吴懿等所有人都先行退下。 他单单只留下法邈一人在他身前带路。 而在吴懿等人都退下后,糜旸又下令让他身后的一众亲卫家眷退避。 于是乎不一会儿后,在一处宽阔的回廊之中,只剩下糜旸与法邈二人。 当周围都无旁人后,糜旸让前方的法邈止步。 在法邈止步之后,他便当即转身对着糜旸一拜。 见法邈这副执礼甚恭的样子,糜旸的脸上浮现一些笑意。 自小一起玩到大的,在外人面前拘谨也就罢了,现在就只剩他们兄弟二人,还如此拘谨作甚。 糜旸在扶起法邈后,便拉着他的手来到一旁的回廊边上坐下。 只是在糜旸坐下后,谨记上下之礼的法邈,却始终不肯在糜旸的身旁入座。 糜旸见法邈十分执拗,他也便放弃了让法邈坐在他旁边的想法。 糜旸看着他身前站立的法邈,口中直接言道:“我刚受天子诏令成为州牧,心有诚惶诚恐之念,只怕施政不当引得梁州上下不安,辜负天子的期望。” “天子曾常常对我教导道:“欲成大事,必先用人”。论才能,天子曾盛赞你有理政之才。论亲疏,你我同门而出,实为兄弟。 故而我想召你为梁州别驾,不知你意下如何。” 法邈之父法正是糜旸的授业恩师,糜旸当初在法正府中学艺的时候,与法邈可是一同学习一同起居的,所以法邈与糜旸的关系自不必说。 甚至单单论关系之亲密的话,在尊师重道的当世,法邈比起张苞等人来说,与糜旸的关系更为亲近。 糜旸知道接下来他要实行一系列的改革,凡有改革,必有阻力。 而想要消除那些阻力,除去他本身要有巨大的威望之外,还必须找一些得力助力来协助他。 法邈便是糜旸想找的第一个助手。 因为关系太过亲密,糜旸也不想与法邈拐弯抹角的,他直接将自己的心意与法邈说明。 可是法邈在听完糜旸的话后,他却对着糜旸一拜后言道:“邈才德薄浅,当不得别驾之职。” 别驾,全称为别驾从事,乃是东汉以来州刺史或州牧的属官。 别驾是一众州属吏中地位是最高的,在州牧出巡时可别乘一车,故被世人尊称为别驾。 而随着桓灵以来,地方州牧的权力不断增加,别驾的权力亦随之不断增长。 及至今日,别驾已经是一州中为州牧总理政务的属官。 若将州牧比作是一州的“君主”,别驾就是权力仅在州牧之下的一州“丞相”。 而法邈婉拒糜旸的理由,除去别驾的权力十分深重外,还因为由于别驾的地位,所以往往一州别驾会是由当世名士担任。 法邈自认为,以自己目前的名望,不足以担任梁州别驾一职。 法邈心中的顾虑,糜旸倒不是不知道。 只是既有州牧,必有别驾,而目前他麾下的人才中,唯有法邈才适合担任这一职。 于是糜旸笑着对法邈言道:“有才不在年高,自桓灵以来,天下年轻身居高位者不知凡几。” 糜旸这句话说的是事实。 每逢乱世,就会有许多英才迸发,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乱世中年轻人更容易出头。 当年群雄割据的时候,许多名震天下的英才身居高位时,亦不过二十多岁而已。 在说完这点后,糜旸接着言道:“况你出身关中名门,以你家族之名望,你任别驾在世人眼中亦不会太过于遭受人非议。” 糜旸说的这点也是事实。 扶风法氏可是史书明确记载的名士家族。 能得惜字如金的史家特地记载这一点,可见扶风法氏在天下间亦是有名望的。 在连续说完这两点后,糜旸最后说道:“文殊,你无须妄自菲薄,我今年亦不过二十余岁而已。” “既有二十余岁之州牧,不能有二十余岁之别驾乎? 当年恩师仙逝之时,曾嘱咐我们兄弟要齐心协力,今恩师仙逝不久,难道他的嘱咐你就要忘记了吗?” 什么叫动之以理,晓之以情,这便是。 当糜旸将他的话都说完后,法邈的内心已然发生动摇。 身为法正之子的他,自然不是清心寡欲之人。 方才之所以婉拒糜旸的征召,无非是担心天下人非议。 现在在糜旸的言语之下,他心中的这层担忧渐渐消散,他自然就不会再有拒绝的心思。 只是在接受糜旸的征召前,法邈微微抬起头看向糜旸言道:“在君为君。 虽然邈与州牧有兄弟私谊,然一旦邈成为州牧的别驾,那邈就一定会为州牧尽心筹划。 不知州牧可否答应邈的五条劝言?” 见法邈还未上任,便有五条劝言献上,糜旸自是高兴至极。 他笑着对法邈言道:“文殊,你且言之。” 迎着糜旸期待的目光,法邈对着糜旸进言道: “桓灵以来,法治松弛,遂有地方之乱,臣愿政先严法,可乎? 州牧连番征战,以致梁州民生不稳,臣愿州牧暂息兵戈,不幸边功,可乎? 张鲁为政时好礼受贡,汉中遂盛行贡献媚上之风,臣愿州牧清心寡欲,不受赋税之外财物,可乎? 章武以来,汉中、汉兴军制屡变,更相用事,班序荒杂,臣请州牧精裁诸军,可乎? 汉中毗邻敌国之境,然敌国之中或有贤才心怀大汉,臣请州牧招贤纳士,可乎?” 在听完法邈所献上的五条劝言后,糜旸对其他四条进言都有意采纳,只是法邈的第二条进言却让糜旸有些犹疑。 天下未定,兵戈多起,这是这个大世的主旋律。 但是想到刘备在临走前对他的嘱咐,又想到这几年来大汉连年征战,荆益两州的国力的确损耗严重,更何况目前还只是初创的梁州。 所以为了长久的打算,亦为了不涸泽而渔,糜旸便对着法邈许诺道:“卿所言,我皆纳之。” 在听到糜旸这么说之后,法邈的脸上方才浮现笑意。 他连忙对着糜旸一拜,口中言道:“既如此,邈愿受别驾之职。” 见法邈愿意担任别驾,糜旸的脸上又重新浮现笑容。 他立即起身握住法邈的手言道:“今日起你我兄弟同心,势要将梁州一同打造为一片乐土。” 在说完这个期望后,糜旸又提前给法邈打个预防针道:“我心中有多条更化之策,若一应推行之,恐阻力甚大,还望文殊早做防备。” 听完糜旸心中的这点担忧后,法邈脸上却未浮现沉重之色,他坚定的言道: “邈既为州牧别驾,州牧所难邈必蹈力除之。 若有人胆敢反对州牧利国利民之策,邈必严法诛之。” 法邈的回答令糜旸一愣,随即他便大笑起来。 如此风采,才是法正之子嘛。 在糜旸与法邈于州牧府的回廊中共商国事之时,在邓艾的大营中,他亦正接待着一位来自远方的好友。 邓艾看着坐在他对面,正在狼吞虎咽吃着东西的石苞,脸上带着笑意的同时,不免带着一些诧异之色。 据邓艾所知,虽然石苞与他一般家境不好,但由于石苞人缘很好,所以他往日之中的穿着是颇为得体的。 怎的今日石苞落到此番境地? 看着石苞头上的那些杂草,及他脸上被荆棘划出的道道伤痕,邓艾眼中的诧异之色愈发浓厚。 “仲,仲” 听到邓艾叫了好一会,还未将他的字叫全,正在勉力填饱肚子的石苞不禁翻了个白眼。 在古汉语中,仲一字的发音与猪类似。 这士载,是不是在故意气他? 今日一章。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四章 千里追随 三省雏形 石包与邓艾乃是微时之友。 再加上自邓艾发现石包后,并没有因为自己现在身居高位而对石包流露出轻视之色,所以在邓艾面前石包并未有多少拘束。 心中暗自吐槽的石包连忙止住了邓艾的呼唤,他对着邓艾言道:“士载,你心中要是有何疑问可直言,无须称呼我的表字。” 你再称呼下去,我都不好意思再吃了。 石包心中的这层心思邓艾并不知晓,不过面对好友的提议,他也欣然应允。 邓艾示意一旁的亲卫递来一碗水,他在接过亲卫手中的水递给石包后,他便马上问起石包近几日的遭遇。 曾有“石仲容,姣无双”美誉的石包,怎的变成现在这副落魄的模样了。 还有为何他的信写出已有一年,石包现在却才南下。 听到邓艾的疑问,石包先吃下一口面饼,再忙不迭的喝下一口温水,然后他看着邓艾将他这段时日的遭遇都说了出来。 原来自那日棘阳城外双方交换俘虏后,石包作为来自邺城的县兵,便被司马懿打发回邺城。 在回转邺城的路上,石包借机从队伍中逃脱。 正如石包一开始所预料的那般,由于他的身份并不是正卒,所以他的消失并未引发魏军的大范围搜捕。 在这种情况下,石包顺利的翻山越岭一路南下来到新野城外。 可是当石包来到新野城外时,那时正值糜旸为躲避张温等江东使臣离开新野,故而石包毫无意外的扑了个空。 但是石包并没有气馁。 明主么,难追些也是正常的。 在这种心态的激励下,石包又一路南下。 可是由于那时候他身上的干粮都已经吃完,他只能一路上边打猎边南下。 这无疑是耗费时间的。 所以当他衣衫破烂的到达襄阳城外时,糜旸竟于前一日领军离开了襄阳城。 在探知这个消息后,石包气的不停顿足叹息。 他倒不是气糜旸,他气的是自己南下的速度太慢,就堪堪只差一日。 不过石包是个很有韧性的人。 历史上他怀才不遇在邺城卖铁数年无所成后,又转而去长安卖铁数年,由此可见他心中的韧性。 这种性格的石包,当然不会轻易放弃追寻糜旸的步伐。 在知道糜旸率军返回汉中的当日,石包就马上亦从襄阳出发往着汉中进发。 而因为不熟悉道路再加上之前的教训,所以石包一路上并没有因为打猎耽搁时间,他在一路的问路之下不断朝着汉中进发。 在石包的锲而不舍之下,他终于在糜旸到达南郑的当日,亦堪堪到达南郑城外。 只是这样境遇下的石包,现在会在邓艾面前表现的如饿死鬼一般,也是情有可原的事了。 这是真千里追主。 石包详细回答了他这一段时间的遭遇,却对他之前为何不及时南下的原因避而不谈。 对于石包的这点小心思,邓艾明了却不戳破。 同为寒门出身的他们,都各自有着最不堪的过往,在这一点上没必要求根问底。 邓艾只是在听完石包这段时间来的遭遇后,脸上流露出佩服之色。 在不知道是否会被糜旸重用的情况下,却还能如此坚定的一路追随糜旸而来,这一点他邓艾自问做不到。 也幸亏石包手中有着他的亲笔信,否则行迹可疑的石包,可能就不会被汉军士卒带来见他了。 邓艾又顺手拿起一块面饼递给石包,看着他眼前的石包,邓艾似乎想到了之前的自己。 若是他没有遇到糜旸,那他现在的境遇又会比石包好上多少呢? 心中与石包有着共情的邓艾,他当即开口宽慰石包道: “不管你之前受过何等委屈,现在你既已经寻到我,等过几日我的事务处理完毕后,便立即带你觐见君侯。” 邓艾的这声承诺,让石包布满脏污的脸上终于流露出喜色。 而在听到邓艾近几日有要紧事要忙之后,石包便不免好奇问道:“近来两军刚刚罢战,又有何事务让士载忙碌数日呢?” 面对石包的好奇,邓艾觉得他要忙的事也不是什么隐秘,便将糜旸吩咐他办的事告知给石包。 而石包在听完邓艾最近要忙的事务后,他脸上不禁流露出浓郁的艳羡之色。 精通兵略的石包知道,士卒轮休制度乃是能大大激励士气的一件事。 由于这件事的重要性,所以能操办这件事的人除去对自身能力有所要求外,还必须十分受主将的信任才行。 目前邓艾能为糜旸负责这件事,可见邓艾在糜旸心中的地位。 石包不禁又联想到在他被汉军发现后,汉军一开始对他的态度,可是将他当做奸细看待的。 可就在他从怀中掏出邓艾给他的亲笔信,一众汉军得知他有可能是邓艾的友人后,那些汉军对他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由此可见,邓艾在糜旸大军中的威望一点都不低。 同为寒门出身,年纪又相彷,他与邓艾的人生际遇却犹如天地一般差距明显,这怎么能让石包不感到羡慕无比呢? 在心中的艳羡之情下,石包突然对着邓艾感慨道: “渤海仲容难无双,世间尚有邓士载!” 在感慨完这句话后,石包的心中不禁浮现起一种强烈的渴望: 希望来日梁州牧亦能如此看重他呀! ... 自糜旸回到南郑城中已有数日。 在这数日以来,糜旸可是一点都没有闲着。 新设立的梁州就犹如一个初创的国度一般,有着太多事需要料理。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要尽快搭建起梁州的州朝架构。 刘备有朝廷辅左他执掌一国军政,梁州自当亦设立州朝辅助糜旸掌握梁州军政大权。 糜旸近几日要做的第一件要事,便是要将州朝的一众属吏确认下来。 否则他纵算心中有着众多改革措施,也一件无法实行下去。 州朝中最重要的官员别驾一职已经确认由法邈担任,现在就该是决定其他属吏由谁担任的时候了。 州牧一职在汉代虽不常置,但是数百年来,关于州牧的一应属官许多都已经有所定制。 而在州牧的一众属官中,除去别驾的地位权力十分重要外,还有着一个职务的重要性一点都不比别驾低。 那便是治中从事,简称治中。 当年温恢出任扬州刺史时,曹操想找个贤才辅左温恢,便对着温恢言道:“得无当得蒋济为治中邪?” 后来蒋济便被曹操任命为扬州别驾。 由此可见在世人的眼中,有时治中与别驾是有等同的权力与地位的。 除去曹魏的例子不谈,就单单说诸葛亮在刘备麾下当别驾的时候,治中乃是由庞统担任的,从这就可以知道治中的地位有多高。 两者职务之间有所不同的是,别驾常同州牧外出巡视,监督各州郡,是州牧意志的第一传达者。 而治中主要是在州牧领导下典掌州内具体事务。 只是二者的职掌不能简单划分,也不能局限于文字条文。 二者好比是州牧的左右手,所有军政大事,都常参与议论,并没有分的很清楚。 别驾就好像后世隋唐中央三省中的中书省,负责的主要是为州牧草拟文书,并为州牧向州中的所有属官传达命令。 而治中就像是三省中的尚书省,负责统领各曹具体承办各项事务。 当然在当世时,别驾与治中的这种职权属性并不十分清晰,只能说是有一些倾向。 但锐意改革的糜旸有意借鉴于后世的先进制度,将别驾与治中的这种职权界限提前划分清楚。 由于心中的这种想法,再加上治中一职的重要性,治中的人选就十分紧要了。 这人要有很强的执行力,又要忠心于糜旸,否则糜旸心中的想法就无法实现。 最后糜旸决定征召吕乂为梁州治中。 吕乂在政务上的执行力自不必说。 在当初的西城一战后,糜旸之所以能心无旁骛的马上领军攻打武当,得多亏有吕乂在后方为他料理一切事务。 更何况吕乂原先就是他的汉兴郡丞,由一郡郡丞升为一州治中,亦是合情合理之事。 在决定好治中的人选之后,主簿的人选却让糜旸有些犯了愁。 在州的属吏中,主簿的地位仅次于别驾、治中。 主簿的秩位虽比别驾与治中低,但相比于别驾有时要代替州牧出巡各郡,主簿才是那个时刻不离在州牧身边的人。 由于主簿的这层特性,所以主簿往往是州牧的心腹之臣,并且主簿的升迁空间十分大。 例如原为曹操主簿的温恢,一外放即任扬州刺史。 又例如因为糜旸自己的事例,现在大汉各郡皆在流传着一句话:“宁为一主簿,不为一县令。”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在糜旸的影响下,现在许多的大汉士人,皆将主簿一职当做出仕后最优的职务...... 除去主簿的职务有着这层特殊性外,还因为在糜旸的构想中,梁州的主簿要承担起后世隋唐时门下省的责任。 梁州的主簿既要与别驾、治中同掌机要,共议州政,还要负责审查州令,更要在必要的时候敢于指出他的错误。 毕竟糜旸不是神,他也会有犯错的时候。 所以从大局上来说,适当给予主簿一定审核州令的权力以为未雨绸缪,是很有必要的。 三省各司其职,互相制衡的组织架构在后世已经得到验证。 算是在当世既符合国情,又十分先进的一种组织架构了。 因为主簿的重要性与特殊性,法邈不断提出几个人选,都被糜旸所否决掉。 最后思来想去之下,糜旸打算让邓艾担任他的主簿。 虽然邓艾的政治情商不高,但或许正因为他的这点特质,才会让他在必要的时候能敢于指出糜旸的疏漏之处。 以往他就经常如此做。 除去这点原因之外,糜旸看重的更是邓艾对他的忠心。 有一定权力对他下达的命令提出异议的人,那必须是对他极为忠心之人。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那人所提出的所有异议,一切都是为糜旸好。 糜旸适当对州朝官制进行一定改革,想的是提高州朝的行政效率,不是为了让别有用心的人以此当做掣肘他的手段。 当决定好治中与主簿的人选后,糜旸让法邈先写好两道正式的征召文书。 随后他又下达了一道命令。 那便是将州府的曹大多归于治中管辖。 治中类似于后世的尚书省,而后世的尚书省的职能主要靠他所管辖的六个部门来实行。 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 但很多人可能不知道,早在东汉末年时,六部的一些名称就有出现过。 例如对石包十分看重的吏部侍郎许允。 只是这六部的称呼还未在当世盛行其道,糜旸亦不打算在梁州直接设立六部,因为这没必要。 在汉代六部虽未盛行,但却有诸曹的存在。 功曹:掌官员任命升迁,业绩考核。 仓曹:掌仓库﹑租赋﹑市场﹑度量衡等事务。 户曹:掌户籍﹑田宅等事务。 兵曹:掌军事事务。 法曹:掌刑法。 士曹:掌交通﹑建筑。 ... 各种曹应有尽有,并且他们的职能与后世的六部不能说有所相似,那基本就是重合的状态。 可以说后世的六部,便是由汉代的诸曹脱始而来,既然如此,糜旸又何必多此一举再去设立六部? 糜旸只需正式下达文书,将这诸曹统属至治中之下即可。 至于这一点本来也就是合情合理,因为在大汉的官制中,原本诸曹是分散于别驾与治中分别管辖的。 当然糜旸也不可能将诸曹都交给治中统属,否则治中的权力就太大了。 例如功曹这一名为曹,实际上地位与从事等齐的要职,糜旸便会将他单独出来向自己直接负责。 还有兵曹这一名义上统管州内军事的官署,糜旸也不可能给他如此大的权力。 县兵、郡兵等不具备太大战斗力的士卒可由兵曹管辖,负责平时在境内捕获盗贼,维护治安,类似于后世的警察。 至于用来征战的一众正兵的兵权,糜旸肯定是要牢牢直接掌握住手中的。 数万大军,才是糜旸进行大刀阔斧改革的最大底气。 第三百四十五章 梁州兵权 吴懿不愿 在大致定下梁州的政治中枢架构后,糜旸便又将精神转向梁州的军事方面。 从军事这一方面对于糜旸来说,掌握梁州的兵权乃是他的重中之重。 “夫兵权者,是三军之司命,主将之威势。将能执兵之权,操兵之势而临群下,譬如勐虎,加之羽翼而翱翔四海,随所遇而施之。 若将失权,不操其势,亦如鱼龙脱于江湖,欲求游洋之势,奔涛戏浪,何可得也。” 这是当初糜旸离开成都之时,诸葛亮教授糜旸的一段话。 因为深知诸葛亮这番告戒是十分正确的,所以自糜旸离开成都后,他一直将兵权牢牢抓在手中。 现在时移世易,成为梁州牧的糜旸,亦不曾忘记这一点。 兵权,顾名思义就是兵马的所有权。 现在梁州中,一众正兵的所有权是十分驳杂的。 因为这两年以来,汉中与汉兴二郡的指挥架构,一直在不断变化着。 在指挥架构不断变化的同时,糜旸大部分时间还在外征战,在这两方面原因的影响下,梁州一众大军的兵权是分散在诸将手中的。 例如目前在梁州中,有一位大将手中的兵权,就比糜旸还多。 那人正是梁州中的二号人物——征北将军、汉中太守吴懿。 要知道在梁州中,可以称为糜旸嫡系的汉军,一开始就只有他从荆州带来的那一万而已。 剩余的数万梁州军,很大一部分原先都是汉中的士卒。 在魏延担任汉中都督时,吴懿本来就是汉中的二把手,而等魏延被糜旸调离汉中后,吴懿论资排辈顺利成为汉中的一把手。 理所当然的,汉中的大多兵权亦顺理成章在糜旸不在的时候,被吴懿所接管。 枪杆子中出政权,若无法将梁州的所有兵权收归己身,那么糜旸就无法在梁州做到言出令随。 这种情况是糜旸绝对无法接受的。 所以必须要想个办法,尽快将梁州的一众兵权收回。 可是这兵权却不好收。 突然收部下的兵权要有一定的名义。 名不正则言不顺。 最重要的是糜旸想的是要将梁州的所有兵权收归己身,不是有条件的收回一部分兵权。 而要想完成这个事情的话,吴懿的态度与想法就十分重要。 但只要想想就知道,吴懿肯定是不愿意主动将手中兵权交出的。 别说吴懿了,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希望手中安身立命的兵权被突然收回。 而若吴懿不配合糜旸的话,尽收兵权这件事无疑就会困难重重。 因为论地位吴懿虽然的官职没有糜旸高,但他亦是外戚,而且他的妹妹还是在世的大汉皇后。 况且吴懿的官职,亦仅仅只比糜旸低一线而已。 最重要的是吴懿作为久镇汉中的大将,他个人的威望在汉中士卒中一定是很深重的。 要是糜旸贸然强硬收回吴懿兵权的话,难保吴懿不会做出一些过激的事。 吴懿这个人糜旸并不太了解,既然不了解,糜旸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来猜测他。 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糜旸要找出一个,让众人服众收回吴懿兵权的理由。 那个理由该找什么好呢? 为此烦恼的糜旸突然看到坐在他下方正草拟文书的法邈,在看到法邈之后,他的脑海中下意识浮现起,法邈前几日于回廊中为他进的五言。 在想起这件事后,糜旸的脸上露出笑意。 名义,他的别驾一早就帮他想好了。 在心中已有计较之后,糜旸用手招呼着法邈上前。 见糜旸突然伸手召唤他,法邈一时之间有些不解其意。 只是他的身体却一点也没有迟疑,他从座位上起身来到糜旸身旁。 在法邈来到身旁后,糜旸对着法邈耳语。 随着糜旸将心中的谋划对法邈说出,法邈亦在一旁边听边不住的点头。 而在听完糜旸所有的耳语后,法邈马上对着糜旸微微拱手,然后缓缓退后朝着大堂外而去。 糜旸坐在主座上看着法邈离去的身影,手指不禁放在膝上不断敲击起来。 这是他自前世就养成的,思考事情时下意识做的小动作。 随着手指的不断敲击膝盖,糜旸的脑海中正快速做着各种权衡。 良久当糜旸手中的手指停止敲击后,糜旸对着一直护卫在身后的丁封问道: “承渊的身体养的怎么样了?” 见糜旸发问,一直专注精神观察四周形势的丁封连忙恭敬地弯腰答道:“兄长已无大碍,前些时日他还来信,表示能时刻再为君侯上阵杀敌。” 丁封在回答糜旸的时候,脸上流露着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笑意。 糜旸会特地关心丁奉的身体,说明这是他对丁奉的爱重。 糜旸在听完丁封的回答后,丁封的后半句话他是不相信的。 在那场大战中,丁奉受的伤一点都不轻。 虽说现在时间过去了近两个月,但以当世的医疗条件,短短两个月要想让那等伤势痊愈是不大可能的。 不过丁封所说的“已无大碍”倒是可以相信。 在知道这点后,糜旸点点头: “吕治中不久后就会从西城来到南郑,你修书一封给承渊,让他带本部兵马与吕治中一同前来。” 听到糜旸的这个命令,丁封忙不迭领命。 尽管糜旸的这个命令有些突然,但是丁封从不会去好奇为什么。 这也是丁封能一直担当糜旸门下督的原因。 ... 法邈在离开大堂中后,他一方面令属吏将他刚刚写好的文书公布出去,另一方面他在梳洗一番后出了州牧府邸,朝着吴懿的府邸走去。 法邈对政事有着很强的记忆力,他记得今日是吴懿休沐在家的日子。 吴懿的府邸离州牧府并不远。 坐在车驾上的法邈在经过几条里巷后,不久后就来到征北将军吴懿的府门口。 在来到吴懿的府邸门口后,法邈并没有贸然入内,他只是先令随从朝着吴懿的府中投入了一张拜帖。 在做完这件事后,法邈便继续坐在车驾上闭目养神。 他知道吴懿不会让他等太久的。 果不其然,在法邈的拜帖投进去没有太久后,穿着便服的吴懿就带着他的弟弟吴班急忙从府中而出,来到府门口亲自恭迎法邈。 吴懿与吴班有这番表现,倒不是忌惮于法邈在梁州中的权势。 尽管法邈现在是梁州别驾,但别驾的职权大多体现在政事方面,还无法让统率大军的吴氏兄弟感到忌惮。 现在梁州中能让吴氏兄弟感到忌惮的,也只有糜旸而已。 吴氏兄弟有这番表现,实际上是在敬重扶风法氏的族望。 虽然吴氏兄弟亦是中原士族出身,但他们的族望比起扶风法氏还是有所不如的。 吴懿领着吴班在来到法邈的车驾前后,以欢迎贵客的礼节对着车驾上的法邈施礼。 而法邈在吴氏兄弟对他行礼后,他也并没有托大,他立马从车驾上下来,对着吴氏兄弟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晚辈之礼。 在互相行过礼后,吴懿对着法邈大笑着言道:“贵客来临,懿喜不自胜呀!” 说着吴懿便引着法邈朝着府内走去。 相比于吴懿在前方的带路,吴班则是在一旁陪着法邈一同入内。 只是站在法邈身旁的吴班在行走之间,心中不断有疑惑浮现。 法邈今日怎会突然来访? 怀抱着这种疑惑,吴班悄悄对着前方的吴懿使着眼色。 吴懿在看到吴班对他使的眼色后,并没有对吴班有所回应。 他只是继续大笑着,将法邈朝着他府内的会客厅内带去。 而法邈虽然在专心的走路,但不代表他没有注意到吴班的举动。 不过本就怀抱着别样心思而来的法邈,并未对这一点感到太过在意。 在吴懿的的带领之下,法邈很快就来到了会客厅内。 在三人都进入会客厅后,吴懿一方面令府中下人上酒菜,一方面请法邈坐下,然后他就顺势坐在法邈的对面,而吴班则坐在法邈的身旁。 从三人所坐的位置来看,吴氏兄弟好似将法邈包围了起来一般。 三人入座后一时之间,互相都未有人先开口说话。 这样子直接让场中的气氛陷入了尴尬中。 有这种气氛不能怪吴氏兄弟不好客,毕竟他们二兄弟并不知道法邈的来意是什么。 而在不知道法邈来意的情况下,吴氏兄弟想着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至于法邈么,他的性格一向就是沉默寡言的。 在三人都不想主动开口的情况下,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儿。 等下人将酒菜都端上来摆在三人身前后,性格豪爽的吴班方才有由头主动举杯对着法邈言道: “班先举一杯,恭喜文殊担任本州别驾。” 说完后吴班还不等法邈反应过来,便快速地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而法邈见吴班这般样子,他亦稍微放开了些,他口中称谢然后端起手中的酒杯对着吴氏兄弟饮下。 在互相喝过一杯酒后,现场的气氛稍微活跃了一些。 而在随意的攀谈几句后,法邈在吴氏兄弟放松情绪的时候,突然对着他们兄弟二人透露出一个重磅消息。 “本州的治中与主簿之职已经定下。” 法邈的这一句话一出来,瞬间吸引了吴氏兄弟的所有注意力。 吴班率先忍不住对着法邈问道:“文殊可否告知是那两位英杰?” 吴班的语气中带着期待之色。 见吴班主动问起这件事,法邈的嘴角露出一丝轻笑,他缓缓说道:“分别是吕季阳与邓士载。” 法邈说出吕乂与邓艾名字的时候语气很慢。 他如此做为的是想好好观察,吴懿与吴班听到这则消息后的反应是什么。 而相比于更为沉稳的吴懿脸上无明显异变之外,吴班的脸上却是直接浮现了一些愠色。 在愠怒之下,吴班本来要说些什么,但他的话语却及时的被吴懿所阻止。 吴懿的制止让吴班的话,不得不硬生生被他吞下去。 只是由于没有将话说出来,吴班这时的脸色更不好了。 吴懿与吴班的表现,都被法邈一丝不落的看在眼中。 但是他表现得就好像没看到一般,只是在默默地饮着酒。 他已经得到了想得到的答桉。 而这时吴懿貌似也猜出了法邈的一些来意。 他在稍微安抚住吴班的情绪后,定睛看向法邈言道:“这两位皆是俊才,州牧有此安排十分恰当。” 听完吴懿这句话后,法邈在又喝完一杯酒水后,对着吴懿言道: “数日后州牧将会在府中设宴,款待一众属臣大将,还望征北将军到时莫要缺席。” 听到法正如此说,吴懿的脸上隐有不愿浮现。 既有不愿,吴懿就找寻理由推脱道: “懿受陛下重任负责汉中防务,身负皇命一日不敢松懈。身为军人,还是尽量的少参加这类酒宴为好。” 吴懿在说这句话时,在其中的陛下两个字上咬字颇重。 很明显吴懿知道身为糜旸下属的他,没办法直接拒绝糜旸,所以便想搬出刘备来当做拒绝的盾牌。 只是法邈既然能走这一趟,那自然是有着完成任务的底气。 吴懿有盾牌,法邈亦有长矛破盾。 “征北将军还记得当年群臣建言陛下娶皇后一事吗?” “当年先父帮助将军,今日邈希望将军不要让邈担上办事不力之名。” 当今的大汉皇后,是吴懿的亲妹妹。 当初刘焉心怀不臣之心,听相面者说吴懿的妹妹将是大贵之人,他便让儿子刘冒娶了吴氏。 刘冒死后,吴氏一直守寡。 后刘备平定益州,当时孙夫人已返归东吴,群僚便劝刘备聘娶吴氏。 当初的群臣是包括益州系大臣的,而吴懿身为东州系的首脑人物之一,与益州系大臣一向不对付。 益州系的大臣又不是圣人,若没有特殊原因的话,他们吃饱着撑着会主动帮吴懿,将他的妹妹扶上刘备的正妻之位。 至于若说是谶纬的缘故的话,在谶纬盛行的当世,益州中被称为有大贵之相的士族女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刘备又何必特地娶一个寡妇。 从表面上看,这两桩亲事吴懿与吴氏都是被动者,但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一切都是士族之间惯用的手段而已。 反正这两件事,都让吴懿从中取得了巨大的利益。 当然法邈现在提起这事,不是为了要拆穿一些事,他只是在提醒在这件事上,他的父亲对他吴懿有恩! 当年在群臣劝言后,刘备考虑到自己与刘冒同族并没有答应,是法正的一句话才让刘备最终下定决心。 若没有法正的那句话,吴懿现在是不是外戚还另说呢。 吴懿懂法邈主动提起这件事的深意,但是法正在这件事上对他有恩是事实,现在法正的儿子来向他讨这个回报来了。 在这种缘由下,哪怕吴懿再怎么不乐意,他最后亦只能闭眼答道:“那日我必定到。” 听到吴懿这么说,法邈起身对着吴懿微微一拜。 任务完成! 第三百四十六章 权力欲望 无人能免 扶风法氏与陈留吴氏俱是士族,同为士族之间有时互帮互助很是正常。 但同样的若某个士族之前受过另一个士族的恩,那么按当世士族的作风,这个恩是要寻找机会偿还的。 有来有往,才能做到同气连枝。 吴懿历经世事多年,他现在已经看出法邈来者不善。 但是出身士族的他,没有办法或者说没有勇气,去打破这个士族之间的潜规则。 在这种情况下,吴懿无奈之下答应法邈的邀约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这也是糜旸派遣法邈前来邀请吴懿的原因。 在目前糜旸的一众属官中,法邈算不上嘴最巧的,但他的出身却是最好的。 天下望族的出身,可以让法邈轻而易举做到一些事。 法邈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既然糜旸交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他心中已经没有了留下来的心思。 法邈在对着吴氏兄弟一拜后,便流露出告辞的意思。 本来吴懿想起身相送法邈,但他的好意却被法邈所婉拒。 还未等吴氏兄弟反应过来,法邈便自顾自地离开了会客厅之中。 待法邈离开后,吴懿脸上那常年挂着的忠厚笑容便顷刻间消失不见。 相比于吴懿表情的变化,吴班的反应在法邈走后则更为激烈。 吴班举起手中的酒杯,在快速的饮下后,由于心中的气愤,他将手中的空酒杯狠狠地砸在身前的食桉上。 随着酒杯与食桉发出碰撞的巨响,吴班口中亦发出充满不服的抱怨声: “州朝三贵,向来由士族俊才所担任。 法文殊虽年纪尚轻,但他出身名门且承袭父勋任别驾倒也在情理之中。 吕季阳亦出身南阳名门,且他在汉兴多有政声,让他担任治中我亦尚能理解。 至于那邓艾! 他出身寒微,身有残疾又不似丁奉、张嶷等人有战功在身,他凭什么担任主簿一职。 凭的难道仅仅是糜旸对他的宠爱吗? 州牧刚一上任就这样任人唯亲,重用幸臣,难道对我梁州来说是好事吗?” 由于心中的气愤,吴班口中的怨言可不少。 而且吴班话语中对邓艾的不屑,可谓是昭然若揭。 吴懿清楚地将吴班的每句抱怨都听入耳中,但他只是默默饮着酒,并没有贸然应和着吴班的话语。 只是吴懿眼神间偶尔闪过的不平,却无形中暴露了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在许多人的印象中,吴懿的性格颇为忠厚,亦不善与人争,不过那只是大多人对吴懿不了解而已。 吴懿是兖州陈留郡人,他的叔父吴匡是东汉大将军何进的属官。 除去他的叔父曾历任要职外,陈留吴氏中的许多族人,亦在中原各地担任过官员。 按照正常的发展,吴懿若一直留在中原凭借着族望,他不愁没有出仕的门路。 但在数十年前来,尚年轻的吴懿却做出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当年刘焉迁任益州牧后,吴懿带着全家随刘焉入蜀。 虽然那时名义上吴懿寻找的理由是刘焉与他的父亲交情很好,但实际上吴懿的本心却不是如此。 诚然当初从北方来到益州归附刘焉的士族不少,正因为那些士族所以在益州形成一股特殊的政治势力东州派。 但是东州派的众官员绝大多数都是被迫为了逃难才进入益州,如吴懿这般主动跟随刘焉离开华夏中心进入益州的士族,可谓是绝无仅有。 而且吴懿不是自己如此,他是将他的整个家族,都迁入益州当中。 要知道士族最重要的就是在家乡的族望,这是族中先辈一辈辈积累下来留给子孙最宝贵的财富。 更何况安土重迁的思想在汉代是十分浓厚的。 当世士人除非有生命的危险,不然不会做出这种釜底抽薪的举动的。 在这种情况下,吴懿却毅然决然做出如此大的牺牲,他的想法肯定不简单。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若没有足够的利益,吴懿完全没理由这么做。 而吴懿当时想得到的,其实也简单。 当时的刘焉是益州牧,等于是益州的土皇帝,吴懿看中的正是刘焉这一点。 举家跟随刘焉入蜀,只是吴懿的一种投机行为而已。 吴懿是个善于投机,敢于投机的人。 若非如此,吴懿的妹妹后来也成为不了刘冒与刘备的妻子。 善于投机者,对于权力的欲望肯定是不轻的。 旁人或许不十分了解吴懿,但自小跟随在吴懿身旁的吴班,当然知道他的兄长绝对不是他现在表现出来的这般清心寡欲。 于是在说完那番话后,吴班便又对着吴懿接着言道: “兄长,州牧这番安排是不将你放在眼里呀。” 吴班的这句话,暴露出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方才他心中的埋怨还以担忧梁州的未来为幌子,现在见吴懿对他的话没反应,吴班只能不再隐瞒他的真实想法。 吴班的真实想法便是:州朝三贵,怎么说也该有吴懿的一杯羹。 其实吴班有这种想法,乃是正常的。 诚然现在吴懿是征北将军、汉中太守,在魏延被糜旸剥夺兵权后,吴懿已经是梁州军方的二号实权人物,并且是两千石高官。 但是在汉代,从来就没有军政分离这一说。 汉人担任要职,一般都会兼顾军政两方面,这也是该汉人被人视为地位崇高的标志之一。 这是大汉几百年以来的传统,早已深入在每个汉人的心中。 而且汉代的官职,有个很重要的特征,那便是重权不重位。 尽管别驾、治中、主簿三职只是千石之官,但这三个职务中所掌握的权力,很难不让吴班感到动心。 唯有入州朝,才能算的上梁州的牌面人物之一。 不然纵算现在手中握有再大的权力,也就像是镜中花一般,并不保险。 而目前在整个梁州中,论出身吴懿不低于任何人,论威望吴懿也仅在魏延及糜旸之下。 所以吴班怎么也想不通,糜旸怎么会不让吴懿成为州朝三贵之一。 特别是吴班对糜旸让邓艾爬到他吴氏兄弟头上的举动,更为感到气愤。 思来想去,吴班只能得出糜旸不将吴懿放在眼中的这个结论。 吴班心中有着这层愤满,吴懿怎么会没有呢? 只是相比较于吴班,吴懿更对不能掌握更多的权力一事感到愤满。 在听完吴班的那句话后,吴懿口中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 “够了。” 吴懿的话语虽是在阻止吴班继续言语,但从他的语气中足可以发现他现在的心情也十分不好。 很明显,吴班方才的那些话是起到效果了。 吴懿在吴班面前还是很有威严的,见吴懿动怒了,吴班也就适时的不再就此事有所言语。 只是吴班这时心中除去气愤外,还有着疑惑。 吴班不解地问吴懿道:“兄长认为州牧此番派法邈来邀请你我兄弟赴宴,有着什么居心?” 吴班的这层疑惑,亦让吴懿将注意力都转移到这件事上来。 从糜旸对州朝的人事安排来看,很明显他对自己与吴班没什么好感,既如此的话,他又会突然邀请自己与吴班赴宴呢? 并且从糜旸派法邈来邀请的举动来看,糜旸无疑是打定主意要让他前去赴宴。 糜旸的这番举动,让吴懿的心中也不禁生出一些疑窦。 当然尽管有着糜旸设宴捉拿申耽的先例在,吴懿及吴班也不会怀疑糜旸是想对他们不利。 情势不同,糜旸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除非糜旸想造反。 而这个怀疑无疑很可笑。 但正因为排除掉这点原因,所以吴懿才更加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吴懿并没有过于纠结这件事,他只是对着吴班言道:“只要我们兵权在握,他在做什么之前都必须有所忌惮。” 听到吴懿这么说,吴班的脸上方才流露出笑意,一种有所倚仗的情绪开始浮上他的心头。 兵权才是让他们吴氏兄弟,能在数次权力更迭中始终屹立不倒的最大资本。 而吴懿见到吴班的脸上浮现笑意,不知怎么的,多年养成的敏锐让他的心中却隐隐有着一丝担忧。 心神不宁的吴懿缓缓起身负手来到会客厅门口,他的目光正朝着州牧府的方向遥望而去。 想着糜旸可能在州牧府中酝酿着一些计划,吴懿心中的不安就愈发强烈。 吴懿能带领着陈留吴氏在乱世当中一步步走到今日,他的手段自然不可小觑。 想起他以往所做的那桩桩交易,想起他过往所经历过的风风雨雨,吴懿不经意间发出一声叹息。 他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他只是有着权力欲望的俗人而已,而像他这种人,在如今的天下间比比皆是。 只是吴懿想到过往每当他做出一些牺牲得到支持之后,他却往往不能得到他最想要的。 原本凭借着与刘焉的关系,他才是东州派的领袖人物。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随着后来一些人物渐渐展露才华,他东州派领袖的位置开始变得不稳。 及至法正横空出世后,他彻底被拉下东州派领袖的宝座。 后来他及时归附刘备,再加上通过交易将他的妹妹吴氏扶上刘备正妻的位置,以为他从此能彻底扬眉吐气。 但让他又没想到的,当年择选汉中都督时,哪怕刘备弃张飞不用,却还是没让他顺位成为汉中都督,相反的是突然提拔魏延爬到他头上。 好不容易等魏延走之后,吴懿以为他终于能扶正,没想到刘备又安排了糜旸成为梁州牧,让他再次成为二把手。 难道他就是千年老二的命吗? 可他是外戚呀! 想到这一点的吴懿,他的内心中充满着不甘。 或许是该写信催促皇后要与太子殿下多多亲善了。 若先主驾崩,幼主临朝,常由太后摄政,这是有汉以来的政治传统。 也许那一日才是他吴懿真正崛起的时机吧。 ... 时间过得总是很快。 糜旸宴请梁州诸臣的那一日已经到来。 今日一大早糜旸就在关嫣的服侍下起来梳洗。 糜旸的侍女是很多的,只是相比较让侍女服侍他,糜旸还是喜欢让关嫣来。 糜旸很享受他的妻子,为他打理好一切的感觉。 当然,关嫣也对这些事乐在其中。 在关嫣为糜旸整理衣装的时候,关嫣小声对着糜旸言道: “征北将军与夫君同为外戚,又在汉中一地威望深重,夫君何必要如此着急夺他兵权呢?” 作为糜旸的另一号智囊,关嫣自然知道糜旸今日设宴的目的。 只是性情温柔的关嫣,却有些不太赞同糜旸这有些激进的做法。 关嫣觉得只要吴懿安分一些的话,倒也不是非要夺他的兵权。 糜旸在听完关嫣的疑惑后,他的嘴角流露出一些笑意。 他今日设宴的目的,他的一些心腹都已经知道。 只是那些心腹在知道他的这层心意后,或出于逢迎,或出于私心,或出于不在意,都并未对糜旸有所谏阻。 唯有他的妻子关嫣,会毫不顾忌的将心中的不同看法说出来。 面对关嫣的疑惑,糜旸反问关嫣道:“银屏可知我为何否决文殊的提议,不让吴懿成为梁州治中?” 见糜旸突然反问自己,关嫣为糜旸收拾衣领的手陡然一顿,她的小脸上适时地流露出诧异的神色。 关嫣这副好学求知的模样引得糜旸大笑,他捏了一下关嫣的小脸言道: “吴懿非我心腹,且手中握有重兵,若再让他有治政之权,士族出身的他难免来日对我有所掣肘。 或许吴懿心性澹泊,并不会做出掣肘我之事。 但是对我来说,卧榻之侧有人持刃不动,与无人持刃从结果来说可能是一样的,但这是两回事。 正如当初在汉兴郡一般,我要的是政由己出,而不是心有顾忌。” 听到糜旸如此说,关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或许她生性聪慧,但对于一些事还是不够了解。 糜旸也是俗人,他一直是一个权力欲望很强的人,这一点从来都没有变过。 在合理的范围内,糜旸从来不会放弃掌握一切权力的机会。 关嫣在听完糜旸的话后,脸上流露出一些明悟之色,但是她还是接着问道:“征北将军亦算是人才,难道夫君从此要对他弃而不用吗?” 面对关嫣的这个疑问,糜旸只是笑着并没有回答。 这时他的衣装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他便提起一旁侍女手中的剑,然后朝着宴厅走去。 用不用,得看吴懿接下来的表现。 第三百四十七章 精兵强将 共震异心 在糜旸出发朝着宴厅走去的时候,吴懿与吴班亦分别乘坐车辇来到了州牧府外。 当吴懿到达州牧府外时,他发现州牧府的道路上已然停着许多车辇。 那些早就停靠好的车辇上,则各自绑着证明自家主人身份的旗帜。 看着那数十面迎风飘扬的旗帜,吴懿的眼神不禁眯了起来。 南郑作为梁州的州治,这里的官员当然是很多的。 但是官员之间亦有高低之分,能在城内乘坐车辇的州官,肯定都是身份不低的。 通过观察那数十面旗帜,吴懿眼尖的发现有几位声望不比他低的官员,已然先他一步到达州牧府。 发现这一幕的吴懿,眼神中不断流转着异色。 尽管心中对糜旸有着不满,但是善于做表面功夫的吴懿,为了体现他对糜旸的尊重,已经是提早来到这州牧府外。 本来吴懿觉得他可能会是最早到达州牧的那一批州官,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他之前还有许多人比他还早到达州牧府中。 这一点足可体现,糜旸在一众州官当中的威望。 尽管糜旸临州未久,但他成为梁州牧是众望所归的。 想到这一点的吴懿,心中本就不安的心绪愈加浓厚了些。 只是现在他都已经到达州牧府之外了,也没有了退缩的余地。 于是吴懿在车辇停靠好后,便在下人的搀扶下缓缓下了车辇。 而当吴懿一下车辇之后,不久前刚刚成为主簿的邓艾便从府门口快速迎了上来。 主簿之所以被公认为州牧的第一近臣,乃是因为主簿除去要负责处理公务之外,有时还要承担起州牧的一应私事。 负责迎接客人,当然算是那一应私事中极为重要的一件事。 邓艾在来到吴懿身前后,恭敬的对着吴懿施礼欢迎他的到来。 邓艾的这个举动从礼节上无可挑剔,只是他结巴的欢迎语却让吴懿下意识的眉头一皱。 吴懿本来就十分鄙视邓艾的出身,现在他又听到邓艾结巴的欢迎他,能感到高兴才怪了。 不过吴懿知道现在邓艾代表着糜旸的颜面,因此哪怕他心中再怎么对邓艾不屑,也不能直接表现出来。 所以吴懿便拉着到身边的吴班,略微敷衍的对邓艾回了一礼。 虽然吴氏兄弟亦对邓艾回礼,但是他们那敷衍的姿态是瞒不住邓艾的。 邓艾从小就经历过许多白眼,他的感官是十分敏锐的。 就连邓艾身后的石苞,亦看出了吴氏兄弟的敷衍。 在察觉到这一点后,与邓艾有着相同出身石苞的眼神中浮现怒色。 士族的傲慢,还真是不分天南地北,哪里都有呀! 邓艾在察觉到吴氏兄弟的敷衍后,虽然心中也充满着不喜,但他想着糜旸昨日对他说的话,他便渐渐将心中的不喜压制下来。 时刻牢记他现在代表着糜旸的邓艾,并没有当众与吴氏兄弟发生冲突,他反而是继续保持礼数地将吴氏兄弟迎入州牧府中。 在吴氏兄弟进入州牧府后,见四下无旁人的石苞马上就对着邓艾言道: “方才二人实在无礼,难道他们不知道士载现在代表着州牧吗?” 听着石苞为他的抱不平,邓艾对着石苞答道:“他们自然是知道的,若不知道的话,他们或许已经用言语羞辱我了。” 邓艾的回答引来了石苞的沉默。 同为庶民出身的他,当然知道邓艾所说的是真的。 石苞的沉默并没有影响到邓艾的情绪,他明白糜旸今日特意让他出来迎客的目的。 人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是很难能移得开的。 大丈夫当能屈能伸。 别人的成见对他来说是一座大山,但是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对别人来说,又何尝不是一座难以企及的高山呢? 无须妄自菲薄。 况且今日之后,征北将军,还能算是个将军吗? 邓艾的嘴角露出一丝轻笑。 吴懿与吴班在州牧府中下人的带领下继续朝内走去。 只是越往里走,吴懿与吴班就越发感觉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的感觉来自于各处回廊那里值守、巡逻的一众汉军。 相比于府门外充当门面的精甲卫士,府内他们这一路上碰上的汉军,浑身都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煞气。 府内的汉军无论是装备还是身材,都不能说比门外的甲士好,但就是他们身上的这股煞气,让吴懿与吴班心中流露着一种危机感。 吴懿与吴班皆是带兵的人,他们当然知道士卒浑身带着煞气,这证明着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大战。 近来大汉只发生过一场大战,那便是襄樊会战。 所以这些士卒都是襄樊会战中得胜归来的精锐!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吴懿与吴班心中齐齐一紧。 对于带兵的将领来说,什么样的士卒最可怕呢? 并非是甲胄精良与身材高大的士卒,而正是经历过血与火考验的士卒。 或许他们眼前的这些士卒人数并不算很多,人数肯定无法与他们城外的数万大军相比。 但若是论战斗力的话,多年未曾交战的数万汉中军,未必能在有限的空间中击败这不足数千的浴血精卒。 兵贵精不在多,这是每个知兵法的大将都知道的道理,吴懿与吴班当然也不例外。 而吴氏兄弟在之前在送糜旸入州牧府的时候,府中并未有这些浴血精卒的存在。 这就说明这些浴血精卒,是糜旸刚刚从别处调来的。 现在梁州并无战事发生,糜旸又身处在州牧府中,他突然调来这么多的精锐是何意? 又是在防备谁? 一层又一层的疑虑不断萦绕在吴氏兄弟的心头,而由于心中有着一些猜测,那些疑虑让吴氏兄弟的心头都浮上了阴霾。 他们可是记得,糜旸对他们参加宴会是志在必得的。 若无特殊目的,又何须如此志在必得? 糜旸的这种想法,让吴氏兄弟的内心浮现忐忑的情绪。 就在吴氏兄弟心中不安的情绪渐渐到达顶峰时,他们被下人带到了宴厅外。 看着身前近在咫尺的台阶,吴懿与吴班两兄弟不禁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贸然先踏上这代表着未知的台阶。 可是已经到了这里,他们两兄弟还能有什么退路呢? 所以良久之后,身为兄长的吴懿率先踏上了台阶之上。 随着吴懿抬步,吴班也只能无奈的跟在吴懿的身后朝着宴会厅走去。 层层阶梯在吴氏兄弟沉重的脚步之下被越过,几个呼吸之后,吴氏兄弟已然来到台阶之上。 这时他们的身影,出现在了宴会厅中的一众人眼中。 几乎就在吴氏兄弟身影出现的刹那,一直在关注厅外局势的糜旸,就发现了这两人的到来。 当糜旸的目光朝着吴懿与吴班望去时,宴会厅中数十人的目光,亦追随着糜旸的目光倾注在吴氏兄弟的身上。 数十人关注的眼神,不足以让吴氏兄弟慌乱。 但若是那数十道目光中的主人有一人是威震天下的糜旸的话,那自然又另当别论了。 特别是在吴氏兄弟隐隐猜测糜旸不怀好意的情况下。 不过吴懿与吴班亦算一时俊杰,他们并没有因此手脚大乱。 他们在脱下脚下的鞋履后,便快速来到宴会厅当中对着糜旸一拜,而后吴氏两兄弟口中齐齐说道:“臣等来迟,还望方伯莫怪。” 听到吴懿与吴班齐齐称呼自己为方伯,糜旸感到有些意外。 在当世对高官的尊称有许多,相比于使君这一通用的尊称,方伯是特指地方刺史、州牧的尊称。 只是由于方伯有时亦被当做对当世大儒的尊称,而现在的糜旸很明显够不上这个层次。 所以自他成为梁州牧以来,还尚未有人以此称呼他。 没想到他第一次得到这尊称,竟是会是由吴懿与吴班口中发出。 见吴懿与吴班将姿态放的如此低,再加上糜旸也不在意他们是否晚到,所以糜旸便笑着回应吴懿与吴班道: “宴席尚未开席,二卿不算晚到,快些入座吧。” 糜旸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一点都不像怀有恶意的样子。 吴懿与吴班见到糜旸这样子,心中的不安有所减少。 或许是他们太敏感了吧。 心中稍安的吴懿与吴班在对着糜旸一拜后,就在厅中下人的引领下,来到靠近糜旸的两个坐席上坐下。 待吴懿与吴班坐下后,因为他们离的与糜旸很近,所以他们很容易就注意到糜旸身后站立的两位将领。 其中一位将领乃是糜旸的门下督丁封,吴懿与吴班是认识的。 而至于另一位虎背熊腰,脸上带有伤疤的大将吴懿与吴班则是觉得有些陌生。 只是随着不断的观察,看着那位虎将脸上横贯眼角的伤疤,再看着他与丁封有几分相似的样貌,吴懿与吴班的心中顷刻间想起一个人: 他是被赞誉为糜旸“功狗”的木人校尉丁奉! 距离襄樊大战结束已有数月,很多那场大战中的事迹都已经流传出来。 而在那众多的事迹当中,丁奉犹如木人一般,生啖精血死战不退的事迹更是令人佩服不已。 刘备为激励军心,更是将丁奉的这个事迹当做典型大肆宣传。 在有意的宣传之下,丁奉在那一场大战中的表现更是被夸大了不少。 所以在一众汉将的眼中,丁奉现在俨然是当世猛将的代表人物之一。 对于这样的人物,常人心中都会有着敬畏的。 有着光辉事迹的加持,丁奉那眼角处的伤疤这时就犹如一把利器一般,锋利的光芒让吴懿与吴班的目光有些躲闪。 丁奉不是在西城养伤吗? 他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今日的宴席上? 不好的猜测又浮现在吴懿与吴班的心中。 吴懿与吴班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观察丁奉的时候,坐在他们对面的法邈与吕乂亦在观察着他们。 吴懿或许隐藏的较好,但是性格更为粗直的吴班,可就没有什么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了。 在意识到吴氏兄弟心中已然产生不安后,法邈率先对着糜旸使了一个眼色。 糜旸在看到法邈发出的信号后,他见这时在外迎客的邓艾也已归来,便示意让府中的下人开始上酒菜。 在州牧府中的下人开始上酒菜之时,宴厅外早已等候的一众歌姬舞姬,亦在领班的带领下进入宴厅中。 随着一声古筝突然在宴厅中响起,整个宴厅中瞬间被动听的歌声及美妙的舞蹈所包围。 在歌姬舞姬在宴厅当中表演才艺的时候,酒菜的诱人香气亦弥漫在整座宴厅中。 美人在侧,美酒佳肴在手,这样的气氛一瞬间就将宴厅中的气氛拉到高潮。 男人么,千年后好的也是这一口。 这样的气氛就连来自后世的糜旸亦感觉到陶醉,更何况本就娱乐活动匮乏的当世呢? 在曼妙舞姬手中条条丝幔的飞舞之下,酒香似乎化作一道道云纹飘入席间众人的鼻间。 看着宴厅中不断舞动着诱人身体的美貌舞姬,在细细品尝上口中的一口美酒,许多人的思绪都已经被迷乱。 吴懿与吴班虽然一开始心中怀抱着警惕之心,但是随着宴厅中的气氛越来越旖旎,特别是看到糜旸亦陶醉在场中的气氛中时,他们心中的戒心亦渐渐放低。 想要掌握权力,除去完成心中的志向外,还为的不就是个人的享受吗? 在放低警惕之下,吴懿与吴班也不由自主地投入到场中众人觥筹交错的举动中。 欢笑声、叙旧声、祝贺声,种种代表着人类放松的言语逐渐将整个宴厅覆盖住。 宴会发展到这一步,看起来就像一场正常的宴会一般。 只是待一舞终了之后,坐于主座上的糜旸却不顾众人想着再来一舞的目光,他先挥手让一众歌姬舞姬退到一旁。 糜旸的这个举动,毫无意外的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的身上。 在这种情况下,糜旸举起手中的酒杯脸上适时流露出沉重的担忧之色。 欢乐的宴会中糜旸突然浮现这种神色自然会引得人不解。 在众人的不解之下,身为梁州治中的吕乂率先出身对着糜旸问道:“今日欢乐之时,君侯因何烦忧?” 吕乂的这句话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想法。 见吕乂出身问他,糜旸对着在场的所有人讲出了他这段时日来的烦忧:“自来到南郑城以来,我数日不曾安睡过。” 糜旸的回答更引起众人的好奇,身为梁州牧的糜旸,有什么事能让他如此烦恼呢? 在众人心中的疑惑情绪被糜旸的言语拉到最高时,糜旸将他心中的担忧给说了出来: “章武以来,梁州军制屡变,更相用兵,班序混杂,时至今日以梁州的国力已经供养不起数万大军。 我受陛下厚恩治政一州,时刻担忧辜负陛下的恩德。 现在梁州面临这种困局,怎能让我不感到忧虑而无法入睡呢?” 当糜旸的回答说出来后,吴班还未反应过来,吴懿的脸上却浮现惊色。 震惊之下,他握住酒杯的手都有些抖动。 原来这才是糜旸真正的目的! 第三百四十八章 杯酒释权 唯一主宰 糜旸是梁州牧,名义上是在场所有人的州君。 正所谓君忧臣辱,所以当糜旸说出他为何忧虑后,场中的绝大多数人脸上都浮现羞愧之色。 在为主分忧的观念下,有的州臣开始出言宽慰糜旸,有的州臣则是开始开动脑筋在想对策为糜旸解决烦忧。 宴会中的气氛,因为糜旸的态度转变,从旖旎转变为沉重。 在那越来越沉重的气氛中,一道目光正紧紧的看着坐在主座上的糜旸。 这道目光来自于吴懿。 吴懿看着糜旸脸上不似作假的忧虑神色,他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果真宴无好宴! 吴懿与其他人不同,他是个善于分析局势的人。 糜旸突然在众人面前袒露他的担忧,难道他为的仅仅是发牢骚吗? 君忧臣辱,既然君主在臣下面前袒露他的担忧了,那么身为臣下的他们,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想出对策为糜旸解除烦忧。 否则的话,世人清议皆会批判他们无能。 而一旦这种清议形成,本来就占据名义的糜旸,就更加可以肆无忌惮的排斥异己,安插心腹。 从而彻底让梁州成为他的一言堂。 这便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而若是不想担上无能的名声,那在座的臣子就必须想出一条为糜旸解决烦忧的对策。 这个对策很难吗? 一点都不难,吴懿几乎是顷刻间就想出来了。 但那条对策对于吴懿来说,也是同样无法接受的! 当明白糜旸的所有用意之后,吴懿感觉心中似有愤怒的情绪在起伏。 那样东西怎么可以交出去! 在吴懿心中有着不甘的时候,宴会中的局势在一些人的带领下继续变化着。 方才倒不是没有臣子向糜旸提出对策,只是人的见识有高低之分,或者说有些人怀抱私心,始终不将心中最好的那个对策说出。 所以不断有对策被法邈、吕乂等人所否决。 在接连有献策被否决后,宴会中一下子陷入沉静当中。 众人皆知法邈与吕乂是糜旸的心腹,他们不同意就代表着糜旸的态度。 所以在接连被否决之下,宴会中的大部分臣子都不知道怎么办起来。 州牧要的到底是什么? 在群情皆惑的时候,身为州臣之首的法邈见时机成熟,他便从坐席上起身来到大厅当中,对着糜旸一拜后进言道: “臣以为要想为州牧解决担忧,首要便是要尽收梁州兵权,继而精裁诸军!” 尽管法邈的声音并不高,但他的这番进言却犹如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一般,在整个宴厅中引起了极大的波澜。 场内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浮现震惊之色,其中以一众掌握兵权的州臣,脸上的震惊之色最为浓厚。 就连属于糜旸嫡系,之前却不知道糜旸今日用意的张嶷、孟达等人也是如此。 也不怪他们有这种反应,实在是法邈的这个进言太直接太突然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众人皆知道法邈的意思,很可能就是糜旸的用意。 当然相比于绝大多数人的震惊,吴懿这时却显得更为愤怒。 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眼眸间的不甘与冷意,这时也已经不加掩饰。 在众人不经意之间,吴懿快速地与脸带震惊的吴班不断交换着眼神。 梁州兵权最重者,无非他兄弟二人。 糜旸要尽收梁州兵权,从利益上受到最大损害的,便是他们兄弟二人。 但不管吴氏兄弟这时的心情如何,在法邈进言完后,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聚集在糜旸的身上。 或许法邈的进言一定程度上代表着糜旸的看法。 但只要糜旸这个州牧不明确表达态度,那么进言就始终是进言,无法成为一道正式的命令。 可就在众人各异的目光聚集在糜旸身上的时候,糜旸看着出来献言的法邈,他的脸上流露出笑意言道: “善。” 当糜旸这个善字说出来后,一下子就让宴会中的气氛沸腾起来。 因为糜旸的这个善字,尽收兵权,精裁诸军自此就已经成为梁州的国策了。 而这一点怎么能不让宴会中的一众州臣感到议论纷纷,特别是那些手中有着兵权的州臣。 糜旸履任不过一月,竟然就开始想要收回属下的全部兵权,这也未免有着激进了。 不解,不愿,忧虑等种种情绪弥漫在众人的心头,这代表着糜旸的这个想法大大触动了众人的神经。 现在众人哪里还不知道,方才宴会中发生的一切,可能就是糜旸与他的嫡系大臣一起演的一出戏。 而现在就是这出戏到达高潮的时候了。 吴懿不动声色的坐在原位上观察着众人的神色,他发现场中如他一般不想被收回兵权的将领不在少数。 这也正常,大多数人都是追逐权力的,怎么可能会甘心白白交出手中的权力。 见有不少人与他有一样的想法,吴懿的心中不免浮现些许安定。 众怒难犯。 若是众人都抗拒糜旸的这个做法,糜旸难免会心有顾忌。 在这种想法之下,吴懿用观察的目光看着糜旸。 至少在这时候,吴懿的心中还有一些期望。 但是吴懿心中的期望很快就被一人的举动所击散。 那人正是一直卫戍在糜旸身后的丁奉。 在宴厅中议论声越来越大的时候,在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糜旸身上的时候,丁奉主动的从糜旸的背后走出。 全身穿戴甲胄的丁奉在行进之间,全身上下发出一阵阵铁片的响声。 这阵阵响声让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众人都不知道丁奉这时走出是为了什么。 但很快的他们就知道了。 丁奉在来到糜旸的身前后,他恭敬的对着糜旸一拜,然后他主动对着糜旸言道: “奉愿上交手中一切兵马。” 在丁奉说完这句话后,他便从怀中掏出一块精致的令牌,放到糜旸身前空着的食盘内。 丁奉上交的这块令牌,是当初他别领一营时,糜旸赐给他的信物。 现在他在众人面前将这代表指挥权的令牌交还给糜旸,无疑是在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交出一切兵权的行为。 而当丁奉快速的做完这一切后,众人才刚刚反应过来,丁奉这一行为代表着什么。 可就是在反应过来后,宴会中的气氛更为躁动起来。 很多人并不想主动上交兵权的,这并非是他们有着异心,而是他们的私心在作祟。 他们本来以为别人也是与他们如此的,哪怕是糜旸的嫡系将领也不例外。 可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糜旸的语音刚落下还没一会呢,当世猛将丁奉就马上迫不及待地主动交出手中的兵权。 是丁奉傻? 还是州牧对他的嫡系将领,有着绝对的掌控力? 众人在想起丁奉过往的事迹后,心中的猜测很快偏向第二种。 而且丁奉并不是一般的将领。 他可是被誉为大汉新兴将领中的佼佼者,在场的手中握有兵权的人,就算是吴懿单单论战功都要逊色于丁奉。 他这样功勋在身的大将,无疑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有资格抗拒交出手中的兵权。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样的人却是在场第一个主动乖乖上交兵权的。 这种强烈的反差,不禁让在场的人心中都浮现起一个自问: 丁奉尚且如此,那他们呢? 就在这种自问浮现在所有人心头的时候,在丁奉的榜样作用下,张嶷、孟达、邓艾、傅佥等糜旸的嫡系大将,纷纷如丁奉一般将怀中的令牌印信,上交到糜旸身前的食盘中。 就连坐在坐席中的魏延也下意识地伸手朝着怀中探去,但在摸索一会后,他却发现他的怀中空空如也。 这时魏延才反应过来,他的兵权根本还未被糜旸授予呀! 不一会儿后,糜旸身前的食盘中已经有了不少兵符印信。 而这一幕,无疑在继续冲击着在场众人的心神。 一言出而诸将从,足可见糜旸在那些大将心中的权威有多深重。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许多将领想起他们在进入州牧时看到的那些精兵。 那是糜旸故意让他们看到的,同样的现在诸多大将主动上交兵权的行为,也是糜旸故意让他们看到的。 但就是这种故意,悄然之间透露出糜旸对他麾下精兵强将的掌控力有多强。 当这种想法不断在心中加深后,很快就有其他将领开始如丁奉等人一般,主动朝着糜旸身前的食盘中上交出手中的兵符印信。 当有一个人出现后,就会有第二人。 随后越来越多的非糜旸嫡系的将领,纷纷主动向糜旸交出手中的兵权。 几刻钟后,糜旸身前不大的食盘上已经装满了各种兵符印信。 这代表着目前宴厅中的绝大部分将领,都已经将手中的兵权自愿交出。 一众精兵强将都如此拥戴糜旸,他们就算不愿又能如何呢? 更何况私心不等于异心,他们没必要为着内心中的私心,来公然违逆大势。 只是随着绝大部分人都将手中的兵权交出,全场中还有两人并未有所动作。 那两人便是吴懿与吴班。 在几乎所有人都交出手中兵权的情况下,吴懿与吴班二人迟迟不动作的行为,无疑是一种异类。 既然是异类,那当然会引来许多人带着审视的目光。 这目光中自然也包括糜旸。 糜旸用手指摩擦着手中外表光滑的酒杯,他用一副饶有意味的目光看着吴懿。 糜旸虽然与吴懿并未有过深交,但纵观吴懿的发家史,糜旸不难推断出吴懿这样的人,是很懂得政治投机的。 吴懿过往的所作所为,乃是标准的当世士族的作风。 有这种作风的吴懿,在权力的漩涡中就像一条光滑的泥鳅一般。 他的光滑程度与糜旸现今手中酒杯的光滑程度或许不相上下,这让人很难抓到他的痛脚。 只是很难不代表不可能,至少现在糜旸就牢牢把玩着他手中的酒杯。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糜旸很想知道吴懿究竟会怎么做? 不止糜旸想知道这点,就连一向以吴懿马首是瞻的吴班,也焦急地在等待着吴懿的决断。 被众人审视的感觉,是很不好的。 但是随着时间的过去,吴懿始终都还未有所反应。 见到这一幕,在座的孟达当先用阴阳怪气的语气对着吴懿问道:“征北将军是要耽误梁州的大政吗?” 孟达的这句话一出来,许多人看向吴懿的目光变得危险起来。 在糜旸有着决断,且绝大多数人都服从糜旸决断的情况下,吴懿身为梁州的二号人物却迟迟未曾有所动静,这已然算是一种抗命的行为。 而身为臣下却公然违抗上官的命令,这可以视为对上官的一种藐视。 正所谓君忧臣辱,君辱臣死。 刚才君忧臣辱的行为已经发生在宴席当中,现在难道要进行君辱臣死这一步了吗? 想到这里,甲胄齐全的丁奉最先做出反应。 他不禁伸手紧握腰间的佩刀,然后一双怒目朝着吴懿望去。 他的这番作态代表着,要是吴懿再不有所反应的话,那他就要有所行动了。 而丁奉的这副举动,在被吴懿注视到后,亦让他从沉思的状态中醒转过来。 在醒转过来后,吴懿看着无数双聚焦在他身上充满审视的目光,他只能无奈的发出一声苦笑。 从糜旸邀请他赴宴开始,一切就都是糜旸的阳谋。 但是明知道是糜旸的阳谋,明明十分不想交出手中的兵权,现在吴懿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阳谋之所以令人无法抗拒,在于阳谋往往依据大势而发,在大势的影响下,阳谋会让人无力的臣服在施策者的旗下。 糜旸梁州牧的身份是大势,精兵强将的拥戴也是大势,甚至乃至于现今场内所有人对他的审视,也是糜旸特意营造出的一种大势。 在这层层大势的威压下,什么征北将军,什么外戚身份,又有什么用呢? 逆臣的名义,吴懿自认担不起。 在明白这一点后,吴懿有点颤抖地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制作精良的虎符。 身为梁州军方的二号人物,身为手中握有数万大军的征北将军,他的兵符乃是象征着崇高地位的虎符。 只是现在他要将这块虎符,主动交给糜旸了。 吴懿手持掏出的虎符朝着糜旸一步步靠近。 吴懿越靠近,糜旸身前那道装满各类兵符印信的食盘他就看的越清楚。 或许现在那众多代表着权力的兵符印信,在糜旸眼中,只是他今夜可随时品尝的一道主菜而已。 吴懿与糜旸的距离并不远,他很快就来到了糜旸面前,然后将手中的虎符双手奉送给糜旸。 见吴懿终于愿意交出他的虎符,糜旸的脸上露出笑意。 自此之后梁州之中,他便是唯一的主宰! 第三百四十九章 政治规则 魏延可用 看着近在眼前的通体黝黑的虎符,糜旸从坐席上站起身来。 刚才无论是哪位大将上交兵符,糜旸都是坐着静静看着他们的举动。 可是当吴懿上交手中的虎符时,糜旸却主动起身。 这一方面是因为吴懿的身份地位不一般,还因为吴懿手中这块虎符所代表的权力,远远大于其他人上交的兵符。 糜旸伸手从吴懿的手中接过虎符,当虎符落入糜旸的手中时,他只感觉从手中传来一阵冰凉感。 糜旸用手指细细摩擦着手中的虎符,眼神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喜意。 就连在场的糜旸一众心腹,看着糜旸正式将那块代表着汉中大部分兵权的虎符握入手中,他们的脸上也都齐齐浮现笑意。 当然高兴归高兴,糜旸却不会被高兴冲昏了头,从而冷落了还在他身前下拜的吴懿。 虽然从实际的情况来说,吴懿愿意交出他手中的虎符,乃是受到糜旸营造的大势所逼迫的。 但是有些政治规则是要遵守的。 糜旸在吃完主菜后,还必须要清洗好食盘。 糜旸将吴懿的虎符放入怀中后,他在众人面前微倾身子伸出双手将吴懿扶起。 在将吴懿扶起让他平视自己后,糜旸口中对着吴懿称赞道:“夫有国之主,不可谓举国无深谋之臣、阖朝无明义之士。” “今我梁州的深谋明义之臣士,不正是吴君吗?” 糜旸的这个评价可谓是很高了,等于是直接将吴懿评为国士。 相比于吴懿的付出,糜旸觉得几顶高帽子,他是一点都不吝啬施与的。 而在糜旸当众对吴懿的夸奖之下,场内许多人都对吴懿流露出艳羡之色。 现在的糜旸可不是在世间籍籍无名的人。 以他现在在天下间的威望,他的随便一句评价,都可以让受评的人增长极大的名气。 当世士人出仕,一为名,二为权,虽然吴懿在交出虎符后,手中的权力大大减少。 但糜旸却相对应的在众人面前给吴懿如此高的评价,也算是对吴懿的一种补偿了。 纵算是吴懿在听完糜旸对他的称赞后,尽管他心中还是有着强烈的不甘,但无疑糜旸的这一举动亦让吴懿的内心好受了些。 当然若单单是夸赞,糜旸觉得还不足以表彰吴懿主动交出兵权的行为,至少他也要相应的给一些实权给吴懿。 政治当中,除非是死敌,否则讲究的就是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 因此在夸赞完吴懿之后,糜旸当即在众人面前言道:“陈留吴氏,中原望族。 梁州初创,正是百废待行,求贤若渴之时。 今我征拜征北将军为梁州文学从事,执掌一州文学、招揽俊杰之事。” 当糜旸的这番话说出来后,吴懿当先惊讶的抬起头看向糜旸,就连场内的许多人都对糜旸的这个任命有所惊讶。 别驾、治中、主簿,号称州朝三贵,但他们的全称都要加上从事二字。 所以单单从位次来说,文学从事虽不及那三个职位,但也算州朝中十分清贵的职位了。 只不过相比于地位,文学从事一职掌握的权力也并不小。 文学从事顾名思义,便是执掌一州的文化事宜。 而文化在当世,与政治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 文学从事处理公务的官署名为学宫,学宫往往是为州郡提供人才的一大重要来源。 可以说若吴懿成为梁州的文学从事,那么他就掌握了一定梁州的人事权。 而且若一个州牧重视本州的文化建设,及本州的文学从事能力不凡的话。 那么该州不仅会渐渐成为文学昌盛的州,甚至还会吸引来许多来自外地的名士学子。 就如当年的荆州一般。 刘表在世时荆州号称养士数万,俊杰无数。 现在在世间令人敬仰的名臣中,无论是曹魏还是大汉,都有很大一部分名臣曾在荆州的学宫中求学过。 由此可见当年荆州学宫之盛。 而当时时任荆州文学从事的宋忠,更是因此成为天下人公认的可以与郑玄齐名的大儒,他的门生更是遍布天下。 既可掌握着一定的人事权,又可以培养门生博得天下清名,文学从事的职位是十分紧要的。 正因为如此,吴懿才会对糜旸征拜他担任文学从事感到惊讶。 糜旸之前的种种行为,都是体现着对他的不信任。 而现在吴懿看糜旸征拜他的神色很是诚恳不似作假,这倒让吴懿感到疑惑起来。 疑惑之下,吴懿并没有马上接受糜旸的征拜。 刚刚被糜旸坑了一次的吴懿,不得不愈发小心应对糜旸的每个举动。 糜旸见吴懿有些迟疑,他顿时笑着对吴懿言道:“我在众人面前征拜吴君,吴君却迟迟不受,可是嫌文学从事一职太低乎?” 当糜旸似是开玩笑的话语传入吴懿的耳中时,立马就将吴懿心中犹疑的情绪给驱散。 糜旸这句话似是在开玩笑,但其实却是在提醒吴懿,他是在众人面前征拜的,无须怀疑他的此番征拜有假。 这是糜旸看出吴懿犹疑的原因后,对他做出的一种提醒。 而政治情商本就不低的吴懿当然听出了糜旸言语中的提醒,所以他在听完糜旸的那句话后,立马对着糜旸一拜道: “臣领命。” 既然糜旸无其他用意,担任文学从事一职又对他有着利益,吴懿没有理由不接受。 糜旸见吴懿答应他的征拜后,他便笑着亲自虚扶吴懿回到他的原位上。 糜旸的这番作态,在外人看来可是给了吴懿十分深重的礼遇。 而糜旸让吴懿担任文学从事的举动,更让在场的众人觉得糜旸是个宽厚仁义之主。 毕竟刚才吴懿不想交出兵权的迟疑,可是被众人看的清清楚楚的。 在有这种前科之下,糜旸非但不怪罪吴懿,还对他委以重任,这样的行为足可令人称道。 当然让众人更没想到的是,糜旸在吴懿坐在位子上后,他便高站在宴席中间当众宣布道: “吴君是深明大义的国士,其余诸卿亦是一心为公的忠臣,既是忠臣,怎可不赏?” “待一会宴席解散之后,我会派人一一前往诸卿府上赏赐金银!” 当糜旸要大发赏赐的命令出来后,在场的众人脸上齐齐浮现喜色。 他们本来以为或许只有吴懿才有恩赏,没想到身份地位远不如吴懿的他们竟然也有。 虽然他们受到的恩赏是金银,但这也已经是让众人感到十分满意了。 于是乎宴席中顷刻间响起热烈的谢恩之声。 那一阵阵热烈的犹如潮水般的谢恩声,将方才宴席中沉重紧张的气氛给一扫而空。 亦让回到位子上坐好的吴懿,无奈地深深的闭上了眼睛。 而在吴懿闭上眼睛后,糜旸下令宴会重新开始。 在糜旸的命令下,宴席中的舞乐再现,场中的气氛很快又变得热闹起来。 甚至由于糜旸大加恩赏的举动,现在宴席中的气氛比方才更加放松,更加让人陶醉。 那弥漫在场中放松、陶醉的气氛,悄然间掩盖住了方才宴席中一场政治夺权事件的真相。 今夜糜旸的杯酒释兵权,是梁州上下团结一致的表现,绝不是一场夺权事件。 哪怕这件事传到成都,刘备等人也会如此以为的。 临近深夜,州牧府中的宴会渐渐散场。 今晚参与这场宴会的梁州上下君臣,都喝了不少酒。 在宴会结束后,众臣子都在随从的搀扶下各自回到了府中。 在众臣子中,因为府邸就在附近,所以吴氏兄弟是最早回到府中的那一批大臣。 可是在回到府中后,吴懿与吴班的脸上的醉意就顷刻间消失不见。 吴班有意识地屏退左右随从,他亲自搀扶着吴懿进入他的寝室中。 等进入寝室中后,吴班再也难掩心中的愤怒,他对着吴懿言道: “糜子晟也太过胆大妄为了,兄长的兵权是陛下亲授的,他怎么能就此收回?” 听着吴班的怨言吴懿却并没有回应。 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回应。 见吴懿没有反应,吴班不禁又提高了一些音量鼓噪道:“兄长,我们不能白白咽下这口气,既然糜子晟不义,那我们也不能无动于衷。” 看着吴班那副愤怒不已的样子,吴懿微抬眼角看向吴班问道:“那你觉得我们该做些什么呢?” 吴班看见吴懿终于有所回应,他脸上马上浮现喜色道:“兄长是陛下亲封的征北将军,现在却突然被糜子晟收缴兵权,兄长何不上书陛下言明此事原委? 他是外戚,我等难道不是吗? 有皇后在一旁为我等美言,想来陛下不会对此事置之不理的。” 当听完吴班的话语后,吴懿见吴班的脸上流露出信心满满的样子,他眼神中却满是失望。 他的这个弟弟论冲锋陷阵是一位好手,但于政治一项上,敏感性却太低了。 吴懿压低声音制止吴班道:“我们是外戚不错,但他却既是外戚,又是宗室。” 吴懿的这句回答,很直接地表达了他的态度。 可是吴班却还是有些不甘,他不禁上前一步对着吴懿问道:“难道你我兄弟,从此就只能埋头于文学之事了吗?” “兄长难道你忘记当初带领族人,入川时的雄心壮志了吗?” 因为内心中的急切,所以吴班的这两句话语气显得有些急。 而吴班语气中的急切,却点燃了吴懿心中一直在压抑的怒火。 吴懿陡然站起身看着他身前这个不开窍的弟弟,他不禁对他怒斥道: “纵使我不愿,不忘又如何? 若糜旸强夺兵权,若糜旸夺兵权而无善后,我都有办法扭转局势。 但现在大义、舆情、人心、都站在他那边,你叫我怎么办? 难道让我上书弹劾糜旸有不臣之心吗? 还是让我直接调兵攻击州府,以泄心中之愤?” 吴懿充满怒气的两句反问,让吴班直接呆立在场。 吴懿的话,他根本没有办法反驳。 而且吴懿罕见的发火,亦让他感受到一些惧意。 在对着吴班怒斥后,吴懿心中的憋屈与不甘缓解了些,但他眼神中的无奈之色却愈发浓厚。 怒斥吴班之后,吴懿无力的跌坐在坐席上。 许久之后,他的口中发出一句似是安慰,又似是期待的叹息: “记住,我们吴氏的机会不在现在。” “不在现在!” 并非所有的臣子都离开了州牧府,糜旸的一众心腹都被他留下来了。 欢乐过后的宴会是杯盘狼藉的,但是糜旸的一众心腹却丝毫不嫌弃环境的杂乱,他们坐在各自的坐席上等着糜旸的命令。 他们与糜旸之间,摆放着的正是那众多的兵符。 在摇曳的烛火照耀之下,食盘中众多兵符之上正发出一阵阵微弱的寒光。 看着触手可及的那众多兵符,糜旸看向法邈,他对着法邈言道:“现兵权已收,文殊要尽快统领州朝属吏,统计出各营士卒的具体数量。 有老弱者尽皆裁汰。” 听到糜旸命令的法邈,立马起身对着他一拜。 收兵权只是第一步,要想真正控制住整个梁州,接下来的裁汰诸军也是重中之重。 因为只有在裁汰诸军后,糜旸才能将精简出的梁州军重新划分编制。 而在完成这一步后,糜旸才算完全掌握住整个梁州。 在法邈领命退下后,在座的吕乂出拜向糜旸进言道:“君侯现今虽兵符在手,然吴懿等将校在汉中积威甚重,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消除的。 而且裁汰诸军势必会引起一部分士卒的不满,因此乂觉得君侯应该早做防备。” 听到吕乂这么说,糜旸缓缓点头。 兵符只是信物,在通常情况下有兵符在手是可以顺利调动大军的。 只是乱世当中有许多时候,兵符的作用并不保险,因为有的统兵大将是可以用个人威望越过兵符调动大军的。 虽说以糜旸现在的威望,可以很大程度上防止这类事件的发生。 但是兵者凶器也,凡事做到万无一失的准备总是没错的。 威望强如魏武帝者,也不是没遇到过军队以下克上的事例。 人心总是难测的。 所以在听到吕乂的这层提醒后,糜旸看向好久不见的吕乂问道:“那季阳觉得该如何防备这一点呢?” 面对糜旸的询问,吕乂拱手答道:“魏延可用。” 第三百五十章 治中直谏 镇北兴奋 听到吕乂说魏延可用,在场的人脸上都流露出诧异之色。阑 今夜能被糜旸留下来的,都是他的心腹。 在留下的十数人当中,魏延并不在其中。 糜旸的这一举动,足以说明他对魏延并不是完全信任。 可吕乂却在明知这点的情况下,还说出“魏延可用”这四个字,这无疑是令人感到诧异的。 只是相比于众人的诧异,糜旸在听完吕乂的建议之后,脸上浮现思索之色,他示意让吕乂继续说下去。 得到糜旸的示意之后,吕乂拱手对着糜旸及在座的一众同僚言道: “君侯威震天下足以震慑宵小,但君侯需要坐镇南郑不能亲临大营。阑 所以为保证万无一失,君侯应该派遣一位大将替君侯坐镇城外大营。 这样一来,城内有君侯坐镇统筹中枢,城外有大将安抚军心,纵有宵小想作乱,也定然无从下手。” 吕乂的意思是要想防止兵乱,本来最好的办法是糜旸亲自坐镇大营,但是糜旸身为梁州牧,最好不要离开南郑。 所以这时候糜旸就需要做二手准备。 明白吕乂的意思后,众人纷纷点头。 要想完全防止有兵乱发生,吕乂的这个对策的确是上佳之计。 只是。阑 法邈在听完吕乂的建言后,他马上将内心中的疑虑说出:“季阳所言自是有理。然现在君侯麾下良将不少,又何必非要用魏延这桀骜不驯的人呢? 野马本就难驯,若一旦让他脱缰,后患恐也是无穷。” 当初法邈在南郑时,可是见过不少次魏延倨傲的样子,很明显在魏延过往的作为下,法邈对于魏延是心有顾虑的。 在这一点上,法邈与朝野大多数官员的看法一致。 况且正如法邈所说的那般,现在糜旸麾下的良将不少,在他看来没必要非要用魏延。 法邈心中的顾虑,亦是在场大部分人心中所担忧的,在法邈说完后,在场的许多人都不由自主地点起头来。 不过吕乂既然敢出来进此番言论,那肯定是有着他的理由的。阑 只见吕乂继续言道:“承渊、伯岐、士载等俱是一时良将。 然我等所忧虑者,乃是原属汉中的数万大军有所祸结发生,在这数万大军中,承渊等将并未有显着威望。 而相比于承渊诸将,魏延曾在汉中担任数年都督,在往年他就以善养士卒得到陛下夸奖过。 所以在那数万大军中,魏延的恩威是不会比吴懿低的。 有这样的恩威在,魏延才能替君侯看好那数万大军不致生乱。 再者目前在梁州诸将中,除去君侯与吴懿外,就是魏延军职最高,用他暂时统管那数万大军,亦是合情合理之事。” 说完以上的理由之后,吕乂又接着说道:阑 “文殊所言亦是有理,然正如文殊所说魏延乃是孤傲之人,以他之性格或可与吴懿共事,但绝对不会与吴懿有所勾结。 魏延对君侯并非忠心,然只要他不与吴懿勾结,那么将那数万大军暂时放在他手中便是安全的。 而君侯亦可以派遣承渊、伯岐等诸将为魏延副贰,在旁牵制监督他,这样一来即可保证万无一失。” 当吕乂说完他的理由后,在场的人包括法邈,脸上都流露深思之色。 不得不说,吕乂说的是很有道理的。 既然吕乂说的有道理,那自然不会再有人对此有所疑虑。 见诸位同僚都没有疑虑后,吕乂上前一步继续劝说糜旸道:阑 “毁谤与赞誉,肯定与否定本来就没有一个客观的标准。 纵算是明主在做出判断时,也往往会因为世人的议论而出现错误,一出错,就可能会引起不好的效果。 魏延虽名声不佳,然现在正是君侯起用他稳定梁州的时机。 还希望君侯不要因为个人的喜恶,而做出错误的判断。” 听完吕乂的这番进言后,糜旸的脸色微变。 吕乂这话说得,好像自己不采纳他的进言就是做错了一般。 可接下来糜旸转念一想,这不才是吕乂的性格吗?阑 为政简明,清明能干,但有时候却显得不够圆滑。 糜旸不是昏庸的人,吕乂方才说得话是很有道理的,再加上他不正是看重吕乂的如此为人,才让他担任梁州治中一职吗? 有这样的臣子,他应该感到开心才是。 看着站在他身前的吕乂,糜旸脸上流露出笑意言道:“季阳言之有理。 既如此,那这件事就依季阳的意思去办。” 见糜旸答应了他的进言,吕乂赶忙对着糜旸一拜,“君侯英明。” 在吕乂对着糜旸一拜后,糜旸见天色已经很晚了,并且先期的事情已经讨论的差不多了,他便让在场的一众心腹臣子先行退下歇息。阑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见四下无人,糜旸从怀中掏出那块吴懿上交的虎符。 看着手中闪耀着寒光的虎符,糜旸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些冷色。 今日关嫣曾问过他,为何要这么快收缴吴懿的兵权。 在关嫣的询问之下,糜旸将缘由大多都告诉了关嫣,但是有一点他却放在心中没说。 虽然糜旸一直担任的外职,但由于成都中有糜竺与糜芳在,所以他对成都中的许多事都很了解。 从糜芳不久前送来的密信中,糜旸知道了近一年来,成都皇宫中的那尊本来就像是凋塑的皇后殿下,变得越来越活跃起来。 特别是在照料阿斗的起居方面,那位皇后殿下可谓是无微不至,亲力亲为。阑 她的种种举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在刻意的与阿斗培养私人感情。 而她突然如此做的缘由,联系两汉以来的政治传统,就不难猜出了。 历史上吴氏一族在季汉的朝野中,从表面上来说显得颇为安分。 只是在今世中,大汉的势力与历史上的不可同日而语,因为这点巨大的差异,许多野心家、政治家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 糜旸理解吴懿兄妹的想法,将家族发扬光大是当世每个人的执念。 只是他理解,不代表他会默认。 他愿意奉刘备为主,那是因为刘备对他恩重如山,犹如亲父。阑 他愿意奉诸葛亮为师,那是因为诸葛亮对他悉心教导,毫无藏私。 可是吴懿、吴班算什么? 大汉有今日,他们付出什么了吗? 想坐享其成,糜旸可不会那么轻易让他们如愿。 今日他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收缴吴懿的兵权,便是给他的一个警告。 若吴懿还是不懂得收敛,有什么妄想的话,糜旸不介意在来日用事实告诉他: 什么叫做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阑 ... 第二日清晨,魏延府中。 虽然魏延并不算糜旸的心腹,但是糜旸也不是苛待下属的人。 在回到南郑城中,糜旸特地在州牧府旁选了一座大宅赐给魏延。 这算是他给魏延的一种补偿。 可是金碧辉煌的府邸,却并不是魏延心中所求。 昨晚魏延是喝的烂醉被下人抬回来的,及至今日清晨时,魏延就从酒醉中清醒。阑 他在清醒洗漱之后,便身穿单衣走出寝室之外,坐在了院落中的一处石座之上,眼睛望着州牧府的方向。 那座象征着梁州权力中心的府邸,本来是属于他的。 只是魏延现在望着州牧府的方向,倒不是如以往一样心中愤愤不平。 他只是想起昨晚宴席上诸将纷纷上交兵权,而他身为镇北将军却只能干看着的那一幕。 那一幕对他来说显得有些悲哀。 若他有兵权在手,那他在昨夜也是愿意上交给糜旸的,可是现在他却一点兵权都没有呀! 想到此,坐在石座上的魏延不禁长吁短叹起来。阑 性格豪壮的魏延不怕战场拼杀,亦不怕被人憎恶,他怕的就只是没有立功的机会。 这对他来说,无疑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可就在魏延长吁短叹的时候,他府中的下人来报,说是州牧府中有使者到来。 听到这个消息后,魏延的脸上先是浮现狐疑之色。 糜旸对他的态度,他自己也知道。 况且糜旸刚刚收缴诸将兵权,现在应该正是忙碌的时候,怎么还会派出使者前来他这个不受信任的大将府中呢? 只是狐疑归狐疑,在糜旸过往的调教之下,魏延虽说对糜旸谈不上有什么敬畏,但在心中还是慢慢将他当做自己的上官看待的。阑 在这种心思下,魏延连忙让下人将糜旸的使者带进来。 而本来魏延只以为糜旸派来的使者,只是一些州牧府中的小吏。 没想到当下人将糜旸派来的使者带到他身前时,他却看到了吕乂的到来。 不仅仅是吕乂到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丁奉、张嶷、傅佥等将领。 见到糜旸如此多的心腹到来,魏延的眼神一下子眯了起来。 这副阵仗,哪像是给他传令的,倒像是抓他去治罪的。 不过魏延见吕乂等人身后并未携带大量士卒,他心中的这种惊疑就渐渐消散了。阑 而吕乂等人在来到魏延身前后,却发现他只是穿着一件单衣迎接着糜旸的命令,他们的眉头不禁都皱了起来。 哪怕是在糜旸面前力荐起用魏延的吕乂也是如此。 魏延的这种行为,可以看做是对糜旸的一种不敬。 但魏延糟糕的情商早已是人尽皆知,所以吕乂等人也只能装作没看见这件事。 一切相忍为国! 由于魏延的穿着实在很不符合吕乂这个士族子弟的感官,所以吕乂在来到魏延身前后,他一点也没耽误,马上展开手中的文书将糜旸对魏延的新一步任命给宣读了出来。 而魏延在听完糜旸对他新的任命后,他的脸上先是浮现不可置信的神色,然后顷刻后,他脸上不可置信的神色就被狂喜之色所替代。阑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糜旸是要让他董督城外那数万大军。 虽说在文书中糜旸说的很清楚,他只是让魏延暂时的统领那数万大军。 虽说魏延也知道,糜旸的这个举动只是权宜之计。 但这个消息对他一个方才还在长吁短叹,感慨壮志难酬的人来说,无疑也算得上一个十分惊喜的消息了。 在惊喜之下,魏延连忙弯腰从吕乂手中接过那份文书。 他现在的动作显得颇为急切,就好像担心晚一步吕乂手中的文书会凭空飞走一般。 看见魏延的这番作态,吕乂身后的丁奉、张嶷等人纷纷对视一眼,他们想起了糜旸在他们面前对魏延的评价。阑 魏延跟随在糜旸身边将近半年,在这半年中虽然他出战杀敌的机会不多。 但因为他的性格,这半年间他将糜旸麾下的大多将校都得罪了。 因此在过去的半年间,有许多人在糜旸的耳边对他告过魏延的状。 所以吕乂在向糜旸进言时,才会劝他不要被别人的议论影响判断。 只是面对那些告状,糜旸却始终未有什么表示。 按糜旸的话来说就是:“诸君语皆非也,吾断之详矣。魏文长虽气烈倨傲,然非纵横之人。 其心有大志,唯愿立功以正名,诸君勿复忧也。”阑 现在丁奉等人想想,糜旸的那句评语,可谓是恰当至极。 或许魏延以为糜旸对他不信任,但他不知道的是,糜旸已经算是十分维护他了。 正如历史上诸葛亮默默在背后维护着他一样。 丁奉等人的思绪流转并没耗费多久的时间,但就是这短短的时间内,魏延已然冲进房屋之中,快速的穿戴好一应甲胃然后走出房门。 魏延如此快的速度,着实又让吕乂等人吃了一惊。 可是魏延可不管众人吃不吃惊,他在走出寝室之后,便看着丁奉等人言道:“事不宜迟,我等立即前往城外大营。” 现在魏延的脸上丝毫看不见喜色,反而满布着严肃的神色。阑 他的性格虽然在大汉中是出了名的糟糕,但是他对待公事的认真程度,那也是有名的。 丁奉等人见魏延如此说,也马上纷纷躬身领命。 见丁奉等人领命后,魏延便要大步朝着府外走去,可就是在他路过吕乂身旁的时候,却被吕乂一把拉住了手臂。 “镇北将军负责的乃是国之大事,一定要小心谨慎呀。” 面对吕乂的嘱咐,魏延傲然抬头一把甩开吕乂的手,他充满强烈的自信言道: “吴懿何德何能?只是半年而已,他还不足以抹杀我在大军中的威望。州牧不会用错我的。” 在说完这番话后,魏延领着丁奉等人快速地离开了府邸中,朝着城外的大营赶去。阑 看着魏延等人离开的背影,吕乂站在原地长长松了一口气。 希望如此吧。 第三百五十一章 虚报士卒 跃马镇场 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何况昨夜糜旸杯酒释兵权的举动乃是当众为之。 或许在糜旸昨夜的行为下,梁州中的统兵将校都交出了手中的兵权,但是让亲信掌兵,一直是为将者的传统。 所以经过一夜时间的发酵后,至今日清晨时,城外汉军大营中的身为各方主将亲信的一应中层将校,都得知了这件事。 当这件事在汉军大营中传播开来后,瞬间在汉军大营中引起不小的波澜。 若糜旸单单是收缴各位大将兵权的话,以他的威望再加上他占据着大势,这件事并不会造成多大的骚动。 因为这并未侵害到他们的利益。 但一众中层将校从他们的主将那里得知,糜旸之所以要尽收兵权,乃是为了要精裁诸军。 当汉军大营中的一众中层将校得知这件事后,他们中的部分人立马就犹如被抓住了七寸的毒蛇一般,心中开始产生惧怕。 众人都知道糜旸要想精裁诸军,他要做的第一步是收回兵权,第二步一定是理清各营兵卒的实际情况。 而恰恰是这点,是让那部分将校最为感到害怕的。 因为这部分将校在过往的时日中,有着虚报士卒人数吃空饷的行为。 虚报士卒吃空饷,是古代的军队中一个久除不去的痼疾,这种现象莫说是在大汉中,其他两家的军队中都有着这种现象。 为人主者,没有不对这种现象不感到深恶痛绝的。 因为若不对这种现象加以抑制,那么除去会严重影响军队的战斗力之外,还会大大增加国家的财政负担。 可是从先秦至今,乃至后世的上千年中,这种现象却一直无法根治。 其根源在于这种行为是一部分将领,为自己谋取利益的一种重要方式。 相比于战场杀敌,通过虚报士卒人数吃空饷获取利益的方式显得更为快速,亦更为安全,这怎么会不让一部分将领趋之若鹜呢? 但是如此做的将领都知道,他们的这种行为都是军令所严厉禁止的。 所以在得知糜旸的意图后,一部分大营中的将领开始紧张起来。 糜旸军法之严,天下皆知。 若是一旦被糜旸得知他们吃空饷的行为,那他们最好的下场也是被免掉军职,甚至会被糜旸斩首示众。 在心中畏惧的驱使下,一部分心中有鬼的将校开始在汉军大营中散发着一种谣言。 这种谣言讲的是糜旸有意要全部裁汰原属于汉中郡的数万大军,然后将节省出来的大量粮草用来供养他的嫡系大军。 这种谣言无疑是曲解了糜旸的本意,甚至若细细推敲的话,还有着许多漏洞。 不过谣言么,有哪几条是经得起推敲的。 但只要散播的好了,那么谣言所带来的杀伤力是非常大的。 数万汉军几乎都是不识字的农民出身,他们中的人很多都没有自己的主见。 再加上散播这种谣言的乃是他们的上官,所以这种谣言以极快的速度在汉军大营中散播开来。 当这种谣言慢慢在汉军大营中发酵后,马上就引起了许多汉军的恐慌。 适逢乱世,人人皆朝不保夕,在这种情况下,才有许多人投身行伍,他们为的就是有个固定的去处来让自己生存下去。 现在在谣言的影响下,有许多汉军都以为糜旸要将他们尽皆裁汰,让他们自生自灭,这种下场是他们绝对没办法接受的。 得幸亏糜旸现在的威名足以起到强大的震慑作用,再加上汉军大营中还有很大一部分将校并没有参与到这场阴谋中。 所以汉军大营并没有立即发生营啸这种令任何掌兵者都惧怕的事。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旦越来越多的汉军相信这种谣言,那么汉军大营中哪怕不发生营啸这种事,肯定也会引起兵变。 而这也正是那部分心怀鬼胎的将校所期待的结果。 他们从本心来说并不想反抗糜旸。 他们只是想通过散播谣言来引起汉军大营中的动乱,然后通过此来倒逼糜旸,让他放弃清查各营士卒的打算。 所以在看到汉军大营中情势,在慢慢朝着他们所预想的发展的时候,他们都在心中暗自偷喜。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汉军大营外有着一部分精兵正在朝着此处快速逼近。 这部分精兵正是由魏延等将率领而来的。 南郑外汉军大营的设立,一开始便是为拱卫南郑城之用,所以汉军大营建的离南郑城并不远。 再加上魏延等将领心中急切,所以他们不过半个时辰之后,就来到了汉军大营外。 等魏延来到汉军大营外后,他马上就发现了异常之处。 他眼前这处占地甚广的军营,是他当年担任汉中都督时主持修建的。 在修建好这处军营后,为了保持军队的战斗力,他曾下过严令在每个月的倍五之日,大营中的士卒都要在天明时展开训练。 今日正是汉军大营中的数万汉军展开训练的日子。 现在天空中的太阳已经挂的老高,可是在有着数万汉军的大营中,却没有任何训练的叫喊声传出,这一点是很可疑的。 出现这种情况,无非两种可能。 一种可能是吴懿后来取消他定下的训练制度,但吴懿也是知兵之人,他毫无理由会这么做。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汉军大营中正酝酿着一场变故,从而导致数万大军没办法顺利展开训练。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魏延马上将他心中的这个猜测告知给他身旁的丁奉等人。 而丁奉等人在知道魏延的猜测后,脸上都挂上了沉重的神色。 正如吕乂所说的那般,对汉中的大军最了解的是魏延。 所以当由魏延口中说出这种猜测后,丁奉等人心中对魏延的这个猜测,是相信的态度居多的。 丁奉等人看了看身后带来的上千精兵,又想到眼前的大营中可能正酝酿着一场变故,当中傅佥率先对魏延建议道: “若如将军所言,大营中已有动乱发生,那么我等现在以身赴之也是无益。 我可快速返回南郑向州牧禀报此事,等州牧的决定再有所行动不迟。” 在襄樊大战结束后,傅肜便厚着脸皮主动拜访糜旸,为他的儿子傅佥求取军职。 知道历史的糜旸对傅肜、傅佥是很有好感的,他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傅肜的请求。 傅佥现在是直属于糜旸指挥的别部司马。 傅佥从小就被傅肜带在身边锻炼,受到傅肜影响的他,性格有着与同龄人不相符的沉稳。 再加上傅佥是见过军营发生动乱的,那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极其危险的事。 所以他会做出这样的建议。 可是魏延在听完傅佥的建议后,他却果断的摇摇头。 相比于傅佥,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魏延经验是十分丰富的。 他用一双虎眼仔细观察着汉军大营的外围,他见汉军大营的外围防御措施还是很完整的。 再加上大营中并无喧嚣的喊杀声传来,于是他很快就得出一个结论。 他举起手中的马鞭指着前方的汉军大营言道: “吾料现在大营中的情势还不算太差,否则若军营中有大量乱兵作乱,大营不会如此安静且大营的大门恐早已被乱兵冲毁。” “而我虽然也怀疑大营中可能有所动乱发生,可我相信大营中的大部分士兵是不愿叛乱的。 只是他们现在肯定是举棋不定的时候,应该趁他们犹豫之时,赶快去安抚。 “更何况州牧派遣我等前来,不就是提前设想到大营会有所动乱,所以让我们来解决的吗? 若我们到了大营外还要事事请示州牧,耽误大事不说,州牧还要我们这样的部下做什么呢? 我要是不能平定叛乱,就是身受祸难,那也是尽忠职守!” 在说完这番话后,魏延毅然决然的拍马朝着汉军大营继续逼近。 魏延充满胆气的话语及他一往无前的行动,大大激励了身后的丁奉等人。 丁奉等将领本来也是胆大之辈,就连傅佥也只是出于稳妥的考虑才会对魏延那么建议,这并不代表他胆小。 所以在魏延的话语与举动的鼓舞下,丁奉等人立即率领着身后的千余汉军,紧紧跟随在魏延的身后。 不久后魏延已然驾马来到汉军大营的外围鹿角处,当他到达此处时,汉军大营外的营楼上就有士卒放箭阻止着他继续前进。 在被箭失的阻挡下,魏延止住了马蹄。 魏延停下之后,他身前十数步外的营楼上传来询问声。 当听到要求证明身份的询问声后,魏延一方面取出怀中的糜旸给他的文书。 另一方面他伸手摘下头上的头盔,将他的外貌完全展露在营楼上的士卒眼中。 魏延出身寒微,因此他虽然与绝大多数同僚都不合,但他却对麾下的普通士卒很好。 魏延在汉中担任都督的时间并不长,可就是在那短短数年中,他凭借着己身爱护士卒的作风在汉中的大军中,有着绝对不低的威望。 最重要的是,汉中的数万大军,很多人都见过魏延。 于是当营楼上的汉军看到魏延的相貌时,他们的脑海中立马浮现起往日中,魏延对他们爱护有加的事。 “是都,是前都督回来了!” 很快这类的欣喜声,便响彻在汉军大营的各处营楼上。 在听到这些声音后,魏延脸上流露出笑意。 他高举手中的文书,对着营楼上的士卒大喊道:“奉州牧之命,延来执掌营中大军,尔等还不速速开门!” 当魏延的这声高喊传到营楼上时,丁奉等人率领的士卒也来到了魏延的身后。 在魏延身后那站成一排排的上千汉军中,有着专属于糜旸的仪仗被高高束起。 冠军侯、梁州牧、左将军,糜旸的每个职务,都有着专属的仪仗。 而当如此多代表显赫权力的仪仗出现在营楼上的士卒眼中时,他们看向魏延的目光变得越发敬畏起来。 仪仗在此,犹如糜旸亲临。 这是糜旸担心营中动乱,为魏延上的一道保险。 现在这道保险,很快的就起了作用。 在看到这一幕后,尽管营楼上的汉军亦受到营中谣言的影响,内心正有别样想法,但他们还是很快用行动回复着魏延的话。 片刻之后本来对魏延一行人紧闭的营门,在营楼上士卒的合力下,发出一阵阵机关的启动声对着魏延等人敞开。 在营门刚刚打开之后,魏延便迫不及待的领着身后的上千人,冲入了营门之内。 ... 随着时间的推移,作为大营中心校场处的动乱正变得愈发不可控起来。 越来越多的士卒,在谣言的影响下聚集在校场之中。 本来今日应该训练的他们,都随手携带着武器。 而在那乌泱泱的士卒之上,还有着不少心怀鬼胎的将校在散播着谣言。 “州牧是英明的,他只是受到小人的蒙蔽,才会下达这种命令。” “我们从军多年,若有朝一日解甲归田,那又有何处所去呢?” “为了不让州牧被蒙蔽,亦为了我们的将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我们不如冲出大营,前往南郑城外向州牧哭诉,让州牧为我们做主。” ... 声声极具蛊惑性的话语在众多的士卒之中散播着,这又在很快的影响着众多的士卒内心。 那些将校倒还是聪明的,他们没有直说让士卒起兵对抗糜旸,否则以糜旸的威望,恐怕在场的士卒得顷刻间散去一大半。 他们所说的这些话,既可以不让众多士卒散去,又可以很大程度上鼓舞起他们的反抗情绪。 在那些将校不怀好意的蛊惑声下,的确有许多士卒开始跃跃欲试起来。 当然正如魏延所说的那般,在场的士卒短时间大多还未被那些将校蛊惑,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可就说不准了。 在场的人不但有士卒,还有着许多并没有参与蛊惑的将校。 那一大部分将校在察觉到这一幕后,脸上满布着焦急之色。 只是由于双方品秩相当,且对方的话明显更具有蛊惑性,所以他们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 就在校场中的局势变得越来越危险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在校场的周围。 不久后坐在高大骏马之上的魏延,便跃马出现在校场中外围所有人的眼中。 当看到魏延的出现后,很多士卒脸上都流露出喜色,人群开始不由自主的骚乱起来。 他们的都督回来了。 而魏延在来到校场处听到那些可笑的话语后,他以马鞭怒指那些在高台上散播蛊惑话语的将校,对他们大声呵斥道: “尔等口中的小人,指的是我魏延吗!” 魏延声若洪钟,他用尽全力发出的怒斥声很快就传遍了周围。 同时他粗狂的脸庞上,亦流露出如虎豹般的噬人神色! 魏延的突然出现及他现在愤怒的神态,顿时吓坏了那些心怀不轨的将校。 第三百五十二章 触目惊心 杀意沸腾 魏延在过往担任汉中都督的时候,是以爱护士卒作为带兵的主要方式,但是这不代表魏延的带兵方式只有这种。牮 性格粗勐的魏延以往在面对犯军纪之士卒时,亦是毫不留情之人。 在过往许多血淋淋的事例的震慑下,魏延在汉中大军中的威严是不低的。 所以当他出现在校场的外围后,立即引发校场中的汉军产生一阵阵骚乱。 而相比于大多数普通士卒的惊喜,那些蛊惑人心的将校在看到魏延后,脸上流露的则是畏惧之色了。 特别是当魏延怒吼而出的那句话借由许多汉军之口传到高台上时,他们心中的惧怕就愈发深重。 作为在数万汉军中有着深重威望的汉中前都督魏延,在场的人谁敢公然宣称他为小人? 可是其他大部分将校在看到魏延到来后,他们心中的喜意一点都不比普通士卒低。牮 他们的主心骨来了。 魏延在以一句怒吼震慑住高台上的那些将校后,他见此刻校场中的汉军已然十分之多。 所以他立即在马上对周围的汉军论说成败,晓以利害。 魏延的情商不高,但他的智商是不低的。 特别是在遇上军国大事时,他的脑袋就开动的更加快。 魏延所论说的成败,晓以的利害正是那些将校所鼓动的,率众闹事逼迫糜旸之举。 在魏延的阐述中,他将这个行为形容为大逆不道且一定会失败的行为。牮 若是其他的大将对在场的汉军阐述这些事实,在场的汉军不一定轻信,但魏延的判断很多汉军还是相信的。 在场的汉军心中对糜旸本来就有着很深的敬畏的,只是刚刚他们内心中对糜旸的敬畏,因为各种原因被暂时掩盖住。 现在在魏延有理有据的阐述下,聚集在魏延周围的许多汉军,开始醒悟过来他们刚才想做的是何等蠢事。 当许多汉军反应过来后,他们心中对糜旸的敬畏重新迸发开来,从而让他们的内心产生一阵阵后怕的情绪。 而在将成败与利害都阐述清楚后,魏延又立即对着周围的汉军解释糜旸的本意。 在解释的言语中,魏延特地指出一点,那便是糜旸要裁汰的是老弱,并且那些被裁汰的老弱糜旸也不会不管。 糜旸会对被裁汰的士卒进行授田。牮 当魏延将这个消息散布出来后,周围汉军内心中的最后一丝担忧顷刻间消失不见。 方才他们之所以会受人蛊惑聚集在校场,不就是担心自己来日的生活无所依赖吗? 而对绝大部分都是农家出身的汉军来说,还有什么比田地更让他们感到心安的呢? 特别是当魏延的身后出现专属于糜旸的仪仗后,在场的汉军都明白魏延现在是代替糜旸在安抚他们,所以魏延说的话是不可能作假的。 于是很快的在魏延周围的汉军心中,浮现出后怕与心安两种矛盾却又协调的心理。 而这种心理,随着众多汉军的交口相传,以极快的速度传播着。 随着这种心理在所有汉军的心中扎根,他们的躁动渐渐消失不见。牮 内心中的躁动消失后,不知哪位在场的将校高声喊了一句:“生死都愿跟随州牧,决无二心!” 等这句表忠心的话语传开后,很快就有汉军跟着喊出这句话。 不久之后,校场中聚集的近万汉军都此起彼伏、康慨激昂的喊着这句话。 近万声响彻天地的高喊让魏延、丁奉等人意识到军心已经安定下来,亦让高台上的那些蛊惑人心的将校吓得纷纷跌倒在地。 他们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 若魏延没有出现在军营中,以他们刚才的做法,的确是很有可能挑起一场兵变,从而让糜旸法不责众逃过责难。 但现在他们一直在努力营造的兵变却被魏延所消弭,没有众多的士卒作为挡箭牌,那他们的下场能好到哪里去呢?牮 人为财死是不错,但当真的意识到死亡即将来临时,又有几个人能保持镇定呢? 而更让高台上的那些将校吓得屁滚尿流的是,他们发现魏延此刻已然将一双饱含怒意的目光再次向他们投来。 魏延不知道高台上的那些将校为何会如此做,但当他们这么做之后,无疑触犯了魏延内心的逆鳞。 由于内心中的愤怒,魏延一方面下令校场中的将校各自召集检束部属。 另一方面他则是率领着身后的上千汉军,快速朝着高台前进。 在稳定军心之后,在场的近万汉军的指挥体系开始渐渐恢复。 所以在魏延率领着身后千余汉军朝着高台行进时,本来将高台聚拢一圈又一圈的近万汉军,纷纷散开让出一条宽阔的大道。牮 甚至由于魏延脸上散发着谁都能感受到的杀意,离得高台近的那部分汉军在所属将校的指挥下,很果断地朝后撤退十数步。 这部分汉军的这个举动,让高台在校场中顷刻间处在被孤立的境地中。 当然也不是完全的孤立,至少还有数百人被遗留在高台下方的周围。 这数百士卒正是高台上那些将校的亲兵。 只是虽然还有数百士卒守在高台之下,但是看着一脸杀意的魏延领着千余士卒在不断逼近。 与主将一同被孤立的这数百士卒早就吓得面如土灰,甚至连手中的兵器也有些握不住。 因为在被孤立的境地下,表面上看魏延身后只跟着千余士卒,但现场的近万汉军都随时有可能成为魏延的援军。牮 在近万汉军的让路下,魏延领着千余汉军很快就到达高台附近。 而这时高台上吓破胆的数位将校才反应过来要逃跑。 尽管这时他们也不知道能跑到哪里去,但他们本能地不想坐以待毙。 只是等那数位将校刚刚有所行动时,一直在关注高台上的魏延马上就发现了这一幕。 魏延见竟然还有几位将校想逃跑,他心中的怒意更甚。 坐在马上的魏延快速的取下背上的长弓,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取出一支箭失搭在弓弦上。 几乎没有过多的耽误,魏延就将他手中的箭失射出。牮 带着魏延怒意的箭失,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高台上而去。 然后在在场的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魏延的箭失就疾驰着穿透一位刚刚起身的逆将的身体。 利箭在穿透那位逆将身体的时候,带起了一阵腾空的血花。 当这抹血花在空中消散之后,那位逆将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直直的朝着台面倒下。 沉重的尸体落在台面上,立刻就引起了一声巨响。 而这声巨响及从那位逆将身下不断流淌出的鲜血,极大程度上震慑住高台上的数十位将校。 包括高台下的那数百逆卒。牮 他们一时间都吓得都不敢再有所动作。 居下射高本就费力。 而魏延射出的箭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洞穿那名逆将的身体,魏延的力气该是有多大? 魏延用自己的勇武让本就心怀畏惧的数百逆党,心态都慢慢朝着炸裂的方向发展。 心态既已经炸裂,那自然是再也鼓不起什么反抗的心思。 在那数百逆卒失去抵抗心思的情况下,魏延顺利地让身后的千余汉军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 并且魏延还让丁奉领着一部分士卒,上高台捉拿那数十位逆将。牮 等丁奉领兵顺利地将那数十逆将擒拿之后,正式宣告着今日汉军大营中的动乱被彻底平定。 只是魏延心中的怒气却一点未曾消散。 愤怒之下,魏延性格中暴虐的一面彻底展现出来。 当丁奉将那数十位逆将一一押到他身前后,魏延当即跳下马来,拔出腰间的长剑就要挥砍那数十位逆将泄气。 可就在魏延的佩剑即将触及到一位逆将的头上时,魏延的剑刃却被丁奉抽出的长剑所阻挡。 见丁奉胆敢阻止他杀人泄愤,魏延立马就将愤怒的目光转向丁奉。 只是面对魏延愤怒目光的注视,丁奉却寸步不让。牮 迎着魏延愤怒的目光,丁奉一字一顿地说道:“镇北将军,你逾矩了。” 听到丁奉说出这八个字,魏延愤怒的目光顿时一滞。 丁奉说的是没错的。 虽然这数十位逆将已然犯了死罪,但在梁州中有权力斩杀这数十位逆将的,唯有糜旸。 甚至这数十位逆将的罪行,也需要经过糜旸的确认。 刚才魏延射杀一位要逃跑的逆将,可以说是一种临机应变的行为。 但现在这数十位逆将已然受缚,在这种情况下魏延是没有资格随意斩杀他们的。牮 至于糜旸暂时赐予魏延的仪仗,只是让他安抚震慑军心之用,不代表他将自己的执法权都交给了魏延。 魏延看着眼前坚定维护糜旸权威的丁奉,他还见到在丁奉的言语下,张嶷等人也默默站到了丁奉的一边,他便知道自己无法如愿了。 所以魏延只能愤恨的收回手中长剑。 只是性格粗勐的魏延忍不下这口气,他在收回长剑后,为抒发心中的愤怒,他恨恨地对丁奉说道:“今日若无我,南郑必乱矣!” 在说出这句似是牢骚,似是耀功的话语后,魏延便气愤的离开当场。 这场中发现的一切,校场中的近万汉军大多离得远所以大多了解的并不清楚。 但丁奉等人可是近距离看到,魏延的行为与听到魏延的话语的。牮 在魏延转身离开后,他们的脸上都流露出皱眉之色。 真是越相处,越无法忍受魏延的性格。 今日能顺利弥平大营的动乱,魏延在其中是居功至伟,这一点没有人否认。 但立下功劳就可以如此做,如此说吗? 况且魏延最后所说的那句话,又是不是一种威胁呢? 可以弥平动乱的人,自然亦有能力掀起动乱。 只是丁奉等人不知道的是,魏延之所以会如此愤怒,除去身为掌兵者的他本来就对兵乱行为极为反感之外。牮 还因为场中被绑缚的数十位将校中,当初有很多还是他提拔起来的。 他们今日的所为,对魏延来说,等于是一种对他的羞辱。 不过丁奉等人虽然不知道这点,但他们却知道,他们有义务要将方才魏延的言行告知给糜旸。 这是他们身为人臣的本分。 同时他们还要尽快将这些作乱者押回南郑,听候糜旸的处置。 ... 数个时辰后,在州牧府中的糜旸得知了汉军大营发生的那场动乱。牮 当得知这件事后,糜旸先是有些惊讶,然后脸上便是浮现起勃然怒色。 数个时辰的时间,已经足够法邈与吕乂整理出作乱者的名单,并且审理出发生这场动乱的起因。 糜旸用带着怒意的目光看着手中长长的名单,他气的将手中的竹简用力地扔在地上。 糜旸盛怒的举动,让在场的法邈与吕乂吓得不禁俯身,不敢直视糜旸。 同时他们的脸上也带着一些后怕之色。 幸亏他们早有防备,否则今日不知要酿成多大的动乱。 至于糜旸为何会如此生气呢?牮 那是因为他想的比法邈与吕乂更多。 糜旸能听从吕乂的建议及时派出魏延出镇大营,那心中自然对动乱有着一些心理准备。 只是糜旸没想到的是,今日大营中的动乱比他原先设想的更为危险,甚至发生动乱的诱因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八百多人,八百多人! 汉中大军总数不过四万,竟然就总共有八百人参与虚报人数,亏空军饷一事。 为什么之前没有人向我呈报这件事!” 来自后世的糜旸当然清楚吃空饷一事对军队的战斗力,有着怎么样坏的影响。牮 这称为大军中的瘟疫,一点都不为过。 寻常瘟疫毁坏的是人的身体,但这种瘟疫污染的是人的心志。 汉中大军大多都是当年参与汉中之战的精锐。 这八百多人在当年也是对大汉忠心耿耿的热血之士,但现在呢? 为了掩盖罪责,为了能够继续吃空饷,原本忠心的他们,竟然敢主动酝酿一场兵变。 也许在今日看来,八百多人对四万大军来说,比例不算太重。 也许真正参与此事的只有那数十位将校,剩下的人只是听命行事。牮 但什么是瘟疫? 除去危害性极大之外,还有着传染性极强这一点特征。 在利益面前数年后,参与吃空饷一事的将校肯定会变得更多。 而到了那一刻,还北伐什么? 更让糜旸最感到后怕的是,数十位中层将校参与的吃空饷事件并不算小,但他之前却没收到一点风声。 要不是今日的这场动乱,他恐怕还会一直被蒙蔽,这让他怎么忍? 糜旸现在心中充满着杀意。牮 第三百五十三章 领军抓捕 吴懿惊起 糜旸冷冷看向法邈,问法邈道:“汉中的军正是谁?” 糜旸带着冷意的问话,让法邈敏锐的察觉到糜旸内心中的杀意。 之前担任汉中护军,现在又是梁州别驾的法邈当然知道汉中的军正是谁。 若法邈没记错的话,现在担任军正的是一名叫做邓贤的校尉。 军正一职起源于春秋战国时期,是军中的执法者,掌一军督查执法之权,位分同一军校尉。 刘邦建立大汉以来,亦一直在军中常设此职,以为纠正法纪,震慑诸将。 虽然军正的位分不算高,但大汉的政治传统一直以来便是“以轻抑重。” 仅仅千石的军正,他的职权有着两点显着的特征。 “非有事不统于太尉、诸将军。” “正不属将军,将军有罪以闻;二千石以下行法焉。” 从这两个记载可知,在早期时军正是直接受命于汉帝的,就算是名义上天下最高的军事长官太尉亦无权指挥军正。 并且当将军有罪时军正要报告皇帝处置,若是二千石以下的军官犯军法,军正可不待请示,直接按军法处置。 当然军正一职的职权随着时代的变迁,亦发生了一些改变。 特别是最近数十年以来,天下丧乱,皇权不振,所以军正的直接上司就变为各地的最高长官。 但是军正手中的权力,却一点都未曾减少。 反而随着战事的频繁,如今的军正只要背后有着当地最高长官的支持,就是对两千石的将军亦有缉捕之权。 正因为军正有着如此大的权力,所以数十位将校串联吃空饷一事,是很难瞒得过在军中耳目遍布的军正的。 甚至有可能汉中军正,亦是这场军中贪腐桉中的直接受益者。 法邈将汉中军正的名字告知糜旸后,他又紧接着提醒糜旸道: “邓贤乃是吴懿的旧部。” 当法邈的这句提醒落入糜旸耳中后,糜旸不禁发出一声冷笑。 又是吴懿。 旧部在汉代是族人的另一个代名词。 想来这个有可能与那些将校同流合污的邓贤能当上汉中军正一职,吴懿在其中肯定出了不少力。 只是在法邈的提醒下,糜旸明知道邓贤与吴懿关系匪浅,他还是果断的对着身后的丁封下令道:“去将那个叫邓贤的军正抓来见我。” 听到糜旸命令的丁封,马上从糜旸的身后走出,对着糜旸一拜后就要往大殿外走去。 这时法邈主动出来对着糜旸言道:“臣愿与门下督一同前往。” 见法邈自动请缨,糜旸略微思索一下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邓贤毕竟是千石高官,而丁封的位分与邓贤相差太多,况且也许在抓捕邓贤之时,吴懿会出来为邓贤撑腰。 所以若让法邈为缉拿邓贤的主官,可以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阻力。 在糜旸允肯之后,法邈便马上领着丁封朝着大殿外走去。 待法邈与丁封都离开后,糜旸将目光看向还在大殿中的吕乂。 “速速传令,将王洪从汉兴郡召来。 另外为我挑选出百名汉兴旧部。” 糜旸的声音如方才一般还是不带一丝情感。 而吕乂在听完糜旸的这个命令后,马上对着糜旸一拜躬身领命。 同时吕乂在心中,不禁猜测起糜旸的此番用意。 可纵使他现在也算是糜旸的心腹之一,一时之间他还是猜不出糜旸这个命令的用意。 不过吕乂却知道接下来汉中可能要迎来一场不小的清洗。 ... 之前糜旸刚刚领军回到南郑时,虽然他听从法邈的建议,对他的嫡系大军放了个长假。 但是糜旸可不会傻到将所有的嫡系大军都放假。 糜旸采取放假的方式是轮休制。 而随着时间的过去,第一轮放假的糜旸嫡系大军已经回归各自的岗位。 并且在之前的一段时间中,在糜旸的授意之下,南郑城的城防已然被糜旸的嫡系大军所接管。 目前南郑城中绝对忠于糜旸的大军,足有五千以上。 五千的精锐在野战中可能不算多,但若是用来完全掌握一个城池,那可是绰绰有余的。 法邈领着丁封离开州牧府后,他并没有前去县府寻找县令州泰,让他派出县兵配合他抓捕邓贤。 他径直领着丁封来到城中的一处军营,凭借着之前糜旸赐予他的一块兵符,从这处兵营中调出五百甲士。 法邈知道狗急跳墙的道理,身为军正的邓贤,在城中肯定是拥有一些府兵的。 若邓贤狗急跳墙想依仗府兵拒捕的话,那么凭借县兵的战斗力,可能是没办法弹压住的。 要想万无一失的控制住邓贤,乃至可能会出来为邓贤撑腰的吴懿,只有调齐数百精锐方才保险。 看着凭借着兵符沉着调出五百甲士的法邈,丁封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法邈在糜旸心目中的地位。 在诸将齐齐上交手中兵符后,不为将领的法邈却还能“私藏”一块兵符,这足以体现糜旸与法邈的关系有多亲密。 不过这种羡慕的心思并没有在心中浮现多久。 丁封看着法邈召集的五百甲士,又看着他自己带领的百余糜旸亲军,他的脸上流露出从容的神色。 六百战场精锐,这股力量参与进抓捕邓贤的行动中,足以保证行动的万无一失。 在集齐六百精锐后,法邈并没有耽搁时间,他马上与丁封一同率领着六百精锐朝着邓贤的府邸走去。 六百虎贲快速奔跑在街道上的举动,引起了街道上的一阵阵慌乱。 而在一阵阵慌乱过后,六百虎贲经过的街道上顿时传播起各种充满心惊的疑虑。 这是谁想不开,招惹州牧了? 尽管法邈与丁封的行动很快,但是当他们领军冲进邓贤的府邸控制住邓贤的一众家人后,他们并没有发现邓贤的身影。 就在法邈怀疑消息提前走漏的时候,丁封从邓贤的家人嘴中撬出了邓贤的去向。 征北将军府! 在得知邓贤的去向后,法邈与丁封对视一眼后,他们留下部分士卒看守邓贤的家人。 然后他们便带着剩余的五百余虎贲,转道快速前往征北将军府。 就算邓贤在征北将军府又如何? 牧伯钧命一出,谁也保不住邓贤。 ... 就在法邈与丁封领军快速逼近征北将军府之时,邓贤正坐在吴懿的身前脸带谄媚的献上一箱箱珠宝。 邓贤离开府邸的时间并不长,他是刚刚到达吴懿府中的。 由于法邈等人保密的工作做得很好,再加上时间较短,所以邓贤暂时还不知道城外的大营中发生了何事。 他都不知道他的那些生意伙伴,已然被糜旸一锅端。 在这种情况下,邓贤现在满脑子的想法都是怎么讨好他眼前的这个男人。 邓贤既是吴懿的门生,又是吴懿的旧部,可以说吴懿就是邓贤最大,最牢靠的政治资源。 邓贤是个很油滑的人,他知道自己能有今日都是靠吴懿的举荐。 所以他在得知吴懿昨晚被糜旸收走兵权后,他便马上带着一箱箱珠宝上门来拜访吴懿。 在吴懿失意的时候,他上门来献好,才更能体现他的忠诚,并且能更加获得吴懿的看重。 果不出邓贤所料,看着邓贤带来的一箱箱珠宝,吴懿虽对财帛之物不太在意,但他却对邓贤的这副忠心感到开心。 要想不断在大汉的政治格局中占据要位,除去上面要有人扶持外,底下也要有邓贤这样的部下坚定的支持他。 一日中都郁结于心的吴懿,在邓贤面前流露出笑意。 这样忠诚的旧部,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忠诚的旧部,也才没枉费他往日对他的提拔。 在对邓贤满意之下,吴懿下意识地忽略了一件事: 邓贤仅仅身为一军正,从哪里来的这么多财帛之物。 或许吴懿心中有所猜测,但他却不在意。 吴懿先让下人收下邓贤送来的礼物,然后他脸带笑意地问起邓贤这段时间来的生活。 在吴懿的询问下,邓贤一脸恭敬的一一回答。 并且在他的回答中,他还时不时的在言语中吹捧吴懿而贬低糜旸。 “彼虽为州牧,然将军乃国母亲兄,身份何等尊贵。 今日姑且让彼一时得意,来日谁知彼不会有为将军臣下之日乎。” 当邓贤说出这句宽慰的话后,被撩中内心的吴懿不禁大笑起来。 吴懿笑着为身前的邓贤主动添酒,从吴懿的这个举动就足以看出,他对邓贤的这句话有多满意。 可是在吴懿与邓贤这两位主仆的相处气氛十分融洽之时,吴班却一脸沉重的快速冲进会客厅中。 心情才刚刚好转的吴懿,见到吴班一脸沉重的神色,他顿时觉得十分晦气。 再加上吴班的举动颇为毛躁,这让一向重视礼节的吴懿更加不喜。 就在吴懿要开口斥责吴班之时,他从吴班的口中得知了一个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消息。 吴班在看了一眼在座的邓贤后,他马上对着吴懿言道:“法邈派兵将邓军正的家人都抓起来了!” 法邈率兵抓捕邓贤家人乃是光天化日下做的事,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一些就住在邓贤附近与吴懿交好的官员,在知道这件事后马上派出亲信来告知吴懿。 从他们得到的消息中,他们知道法邈领军下一步前往的正是吴懿的府邸。 而由于那些官员派出的亲信人数少,所以他们比法邈先一步到达吴懿府中。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吴懿还只是出乎意料。 可是邓贤却像一只被踩中尾巴的野猫一般,瞬间从地上跳起,语气中带着十足的惊慌与担忧问吴班道: “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他刚才从府中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呀。 怎么回事? 吴班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邓贤,他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还想问你! 他立马反问邓贤道:“你到底犯下何等罪行,现在法邈正领军前来此处捉拿你。” 吴班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质疑。 就算他因为立场不同看不惯糜旸。 但是他也知道以糜旸的为人、身份,若不是邓贤犯下大罪的话,糜旸根本不会派法邈前来抓捕他。 特别是现在吴班知道法邈正领军朝着他的府邸而来,这更让吴班感觉到不满。 这对他吴氏根本就算是一场无妄之灾。 而邓贤在听到法邈正率兵前来此处时,他吓得差点跌倒在地,脸上的恐惧愈发浓厚。 吴班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难道他自己会不知道吗? 他现在心中的第一反应就是,他犯的罪行东窗事发了。 就连吴懿在得知这件事后,他的脸上也浮现了凝重之色。 他如吴班一般用怀疑的目光看向邓贤。 见他的两位主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自己,惊慌不已的邓贤知道他的事瞒不住了。 况且现在能保住他的,就只有眼前的吴氏兄弟了。 于是邓贤跪倒在地,哭着将他所做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讲给了身前的吴氏兄弟听。 等吴懿与吴班听完邓贤的哭语后,吴懿吓得一下子站起身来。 与军中将校同流合污吃空饷,并且将亏空下的粮草卖给城中的世家大族,这两件事任何一件都是足以杀头的罪行。 怪不得,邓贤今日能带来如此多的财帛之物。 吴懿有猜测到邓贤贪污,但他没想到邓贤胆子这么大,贪污的是粮草! 见吴懿吓得站起身,邓贤的哭声更大,他不断对着吴懿叩头,希望吴懿能救他一命。 邓贤凄厉的哭声不断飘荡在大厅中,这让吴班更加厌烦的同时,亦让吴懿感受到十分棘手。 可是他又不能不救! 谁都知道邓贤是他的旧部心腹,谁都知道邓贤往日中对他忠心耿耿。 若是他今日对邓贤的哭求置之不理的话,那么以后还有谁会跟随他? 而若是没有一众爪牙的跟随,以后就算他到达那个高位,又怎么能坐的稳呢? 善于权衡利弊的吴懿,几乎是顷刻间就在心中做出决断。 吴班虽然没有吴懿那么深的城府,但吴懿心中的这个考量他还是知道的,所以他凑上前对着吴懿建言道: “不如趁法邈的士卒还未到来前,放邓贤逃走?” 听到吴班的这个建议,吴懿差点没一巴掌甩过去。 吴懿手指着跪地的邓贤对着吴班怒斥道:“他现在是戴罪之身,况且现在有许多人已经知道他在我的府中。 若法邈领军到来时,发现邓贤不在府中,法邈会怎么看待我们,世人又会怎么看待我们? 我们的清名还要不要了!” 吴懿的怒斥吓得吴班赶紧缩回脑袋。 在怒斥完吴班后,吴懿焦急地在大厅中来回踱步,几息之后,善于做利益交换的吴懿在心中浮现一个想法。 吴懿对着邓贤言道:“我或许可保你一命,但你的家财,职务定然保不住,这种结果你可愿接受。” 听见吴懿有办法保住他的命,邓贤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连忙用不断叩头回应着吴懿。 见邓贤愿意接受他这个安排,吴懿当即吐出一口气说道:“那接下来你就一切都听我的。” 对于吴懿的这个要求,邓贤更是忙不迭的答应。 第三百五十四章 深明大义 提出交易 尽管耽误了一些时间,但是法邈与丁封还是率领着数百虎贲,不久后就来到吴懿的府邸之外。 当法邈到达吴懿的府邸外后,他见到在青天白日之间,吴懿府邸的大门却出奇的紧闭。 见到这一幕后,法邈只是微眯起双眼,丁奉脸上却浮现焦急之色。 丁封见法邈领军到达吴懿府邸外后,却不急着进去,他赶忙对法邈言道:“别驾,我们赶紧领军冲进去吧。” 听到丁封的这个建言,法邈果断的摇摇头表示否决。 “他是征北将军,亦是国朝外戚。” 短短的一句话,说出了法邈内心中的顾忌。 丁封出身寒微,他并不懂得政治上的规则。 他只知道身为糜旸爪牙的自己,必须要忠实的完成他的每一个任务。 哪怕那个任务,面对的人是身份地位远在他之上的吴懿。 可是法邈不同,出身名门的法邈深知纵算他要抓捕邓贤,也不能贸然的冲进吴懿的府邸中。 特别是在吴懿没有罪行的情况下。 否则他就是在将士族之间的遮羞布给扯掉,更是在打刘备的脸。 肉食者之间,最注重的便是体统。 就像哪怕糜旸的身份地位在吴懿之上,他想收吴懿的兵权,也要在表面上让吴懿受尽尊荣,事后也要给吴懿补偿。 糜旸不能做的事,身为他臣子的自己,就更加不能做了。 这也是法邈会出言让糜旸让自己领军的缘由。 而法邈之所以不马上领军冲进吴懿的府邸,也因为他知道吴懿的为人。 以吴懿在城内的人脉,他估计提前一步就收到了消息。 在这种情况下,吴懿是不大可能私纵邓贤逃跑的。 既然这点不大可能发生,法邈当然不心急了。 法邈看着身后的数百虎贲,他出乎丁封意料之外的下令让身后的虎贲退后数步散开。 这样就将原本有被包围之势的吴府大门前的空地,给露了出来。 在下达这个命令后,法邈驾马朝前几步,来到吴府的大门前。 他抬头对着府内大喊道: “州牧突闻邓贤勾结逆将,买卖军粮,邈查得邓贤现正在将军府中,故特领军前来抓捕。” 在吴府的大门前,法邈连续将这句话高声喊了三遍。 而当法邈高喊的这三句话隔着高耸的围墙传入吴府中时,周围慢慢聚集的众人也明白了法邈领军前来的用意。 吴懿的身份不同寻常,他府邸的所在地自然也是南郑城中达官贵人的聚集地。 当法邈领军进入里门的那一刻,与吴懿同住在一里中的众多达官贵人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当得知这个消息后,由于内心中的震惊,许多人纷纷从各自的府邸中出来聚在吴懿的府邸之外,想看看糜旸突然有此举动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抓捕吴懿? 这个猜想虽然不大可能,但还是不可抑制的出现在众人心头。 现在众人听到法邈的话后,才得知了糜旸的真正用意。 邓贤担任汉中军正这个要紧的职务,众人自然是知道他的。 他们也知道邓贤是吴懿的心腹部下之一。 邓贤身为汉中军正却知法犯法,无疑罪加一等,这样的罪行的确值得糜旸派军捉拿他。 至于邓贤为何会在吴懿府中,大概是今日正好是邓贤拜会吴懿的日子。 在场的人都各自有着自己的亲信部下,知道这点是很正常的事。 在知道这件事后,周围围观的众人心中震惊的心思慢慢减散。 又不是要无端抓捕吴懿,况且法邈下令让身后的虎贲齐齐退后,这已经算是给吴懿面子了。 至少当初魏延主政汉中时,权力远远不如糜旸的他,做法却比糜旸肆无忌惮多了。 丝毫都不顾及坏的影响,否则怎么会那么多人讨厌他。 心中震惊的心思消散之后,众人心中马上浮现看热闹的心情。 他们都在好奇吴懿接下来会怎么做。 邓贤再怎么说,也是吴懿的旧部。 没有让众人的好奇心等待太久,在法邈的三句高喊传入吴懿的府中后不久,吴懿府邸的大门在府内下人的拉动下缓缓打开。 当吴懿府邸的大门被彻底打开后,大门里面的情景彻底展露在府外的数百人眼中。 只见邓贤被五花大绑的押在门内,而负责控制他的正是征北将军吴懿及偏将军吴班。 在看到这一幕后,莫说是围观的一众人,就连法邈的脸上也浮现诧异之色。 够果断。 吴懿在看到门口的法邈后,他便与吴班一同押着邓贤朝着法邈走来。 在吴懿的押送下,邓贤脸上虽满布死灰之色,但他却一点都没有挣扎的动作。 就别说吴懿在他心中的威望,就说门外那退后却依然站立的数百虎贲,就让他心中生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 不远的距离,吴懿很快就押着邓贤来到法邈的身前。 而就在吴懿到达身前的前一刻,法邈已然及时地从马上跳下。 当吴懿与法邈相对而立时,吴懿率先对着法邈一拜,在众人面前诚恳地说道: “懿御下不严,以至于出现邓贤这种宵小之徒,懿深感惭愧与痛心。 现我将邓贤罪人亲自押解于别驾之手,别驾可自为之。” 吴懿说这番话的声音并不算小,当他的话语传入在场的众人耳中时,围观的群众中开始有称赞吴懿的言语出现。 类似于深明大义的赞语,像不要钱的一般飘入吴懿与法邈的耳中。 汉代讲究的是亲亲相隐,亲亲相隐不仅是汉代法律的一项基本原则,更是世人基本遵守的一种道德准则。 邓贤虽与吴懿没有什么亲戚关系,但在汉代一些关系亲近的上司,下属就等同于亲戚。 这也是吴班方才会劝吴懿放邓贤逃走的原因。 不是吴班傻,是这样的行为在当世是很常见的。 只是很明显,吴懿比吴班看的更远。 或许亲亲相隐的行为会得到世人的认可,但正因为如此,有时候“大义灭亲”的举动更会得到世人的称赞。 很多人自己做不到大义灭亲,但对别人大义灭亲的举动,却是丝毫不吝啬夸奖的。 现在吴懿大义灭亲亲自将邓贤押运给法邈,这个举动换做任何人都会称赞“吴公高义”。 就连法邈在看到吴懿的这副举动后,他一方面命身后的丁封将邓贤带走,另一方面他亦回了吴懿一拜,口中笑着说道: “益州士人多称赞征北高劲,今日观公作风,果真名不虚传。” 法邈本来就对吴懿没有什么坏印象,现在又见吴懿十分配合他,那么他适时夸赞吴懿一句也无妨。 法邈在夸赞完吴懿之后,他便想着将邓贤带回州牧府。 可是就在法邈正要离去之时,吴懿却主动对着法邈言道:“懿想与别驾一同去面见牧伯。” 吴懿的这个请求是很突然的,亦让法邈有些不解。 不过他这时想起一句刘备对吴懿的评价,他的脸上就流露出会意的神色。 “惜其泛爱。” 何为泛爱,见仁见智。 法邈虽然没有他父亲那般无与伦比的才智,但是自小为法正处理人情世故的法邈,在一些事上的判断力却是比法正独到多了。 明白了吴懿没有说出口的用意后,法邈也没有拒绝,他欣然邀请吴懿与他一同前往会见糜旸。 ... 不久后在州牧府中的糜旸,等到了法邈亲自向他复命。 不过让糜旸稍感意外的是,吴懿竟然也跟着法邈来到了他的身前。 在糜旸的身前,法邈一五一十的将方才的事,都告诉了糜旸。 法邈着重提及了吴懿方才亲自押送邓贤的表现。 相比于今日魏延的做法,吴懿的做法无疑是更容易让糜旸这个上位者喜欢的。 糜旸一开始也料到吴懿可能不会包庇邓贤,但他没想到吴懿做得更为彻底。 在这种感官之下,糜旸看向吴懿的目光颇为和善。 吴懿在察觉到糜旸对他和善的目光后,他便上前一步对着糜旸言道:“臣有些事想私下与牧伯商量。” 见吴懿如此说,糜旸也不疑有他,他让法邈、吕乂等人都退下,只留下保护他安全的丁封。 糜旸与吴懿的关系还未亲近到连亲卫都屏退的地步。 而吴懿见糜旸将大殿中的绝大部分人都屏退,他的脸上瞬间流露出轻松的神色。 这样的环境之下,有些话可以毫无顾忌的讲了。 吴懿看着身前的糜旸,糜竺与糜芳一母同胞,他们的相貌是颇有相似之处的。 连带着糜旸的相貌也有点糜竺这位谦谦君子的影子。 吴懿也知道糜旸是从小养在糜竺身边的。 可是糜旸入南郑以来的作风,却与糜竺老好人的作风大相径庭。 在糜旸的注视下,吴懿对着糜旸问道:“牧伯之前对懿可是心有不满?” 这是吴懿目前心中最大的疑问。 糜旸执掌梁州以来,他所做的每件事几乎好像都是奔着他来的一样。 昨日削他兵权,今日又派兵捕拿他的心腹部下邓贤。 尽管做这两件事糜旸都有着充足的名分,但浸润于政治利益场多年的吴懿,心中却还是不可抑制的冒出这个疑问。 若不是糜旸早就心中对他不满,又何必事事如此争对他? 听到吴懿的这个疑问,糜旸不禁一愣。 尽管吴懿没有将话说的太明白,但是以两人之间的身份,吴懿能主动对他问出这句话,已然算十分直白了。 不过以吴懿的身份,他倒也有如此问自己的资本。 糜旸听着吴懿的疑问,他对着吴懿摇摇头言道:“不曾。” “甚至在我执掌梁州之前,我心中对吴公也是颇为敬重的。” 糜旸并没有欺骗吴懿。 虽然糜旸是旧外戚势力的代表人物,而吴懿是大汉新外戚势力的代表人物。 若说糜旸与吴懿之间没有着利益的冲突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们二人之间目前的利益冲突还不明朗,甚至还远远未达到互相憎恶的地步。 当然糜旸也知道吴懿会这么问的原因。 只是无论是收吴懿兵权还是派兵捉拿邓贤这两个举动,糜旸的出发点大多都是大局为重。 糜旸并非圣人,吴懿也不是圣人。 单单收吴懿兵权这一举措,糜旸有着自己的私心。 男人皆爱权力,都喜欢大权在握的感觉,糜旸也不例外。 这是糜旸的私心,只是糜旸想掌握大权并非是为个人享受。 一方面这是他身为梁州牧的本分,另一方面他是不想梁州境内有掣肘他的人存在,影响他后续的一系列改革措施。 就像刘备崛起后,他也是将兵权大多交予元从系。 若没有这个举动,刘备怎么将对豪族来说十分严酷的《蜀科》彻底执行下去呢? 就连历史上的诸葛亮辅政之时,他也是通过一连串的举动,让自己成为季汉的实际执掌者。 甚至刘备的遗诏中,就是让诸葛亮这么做的。 若没有这个举动,诸葛亮亦不能顺利发起数次北伐,更不能稳定住夷陵之战后几近崩溃的季汉。 当然糜旸若想这么做的话,势必会侵夺一部分人的利益,引起一部分人的不满,这是不可避免的。 就如现在的吴懿一般。 但这并不代表糜旸对吴懿是有私怨,更不代表糜旸会因此停下他的举动。 乱世之中,当为则为,刘备让他成为梁州牧,就是要让他好好治理梁州,不是让他来当老好人的。 当然糜旸虽然是基于掌握大权的出发点收了吴懿的兵权,但他并没有打算对吴懿完全弃而不用。 表面上糜旸对吴懿依然很敬重,实际上糜旸出于补偿也给了吴懿提拔州吏的人事权。 甚至在糜旸心里,等不久后他对军队改制后,亦会重新授予吴懿兵权,让这员大将不至于无用武之地。 而吴懿在听完糜旸的回答后,他的脸上露出喜色。 以糜旸的身份与信义,他没必要欺骗他。 所以吴懿连忙又上前一步对糜旸言道:“那臣想求请牧伯一件事。” “臣不求牧伯将邓贤无罪释放,只想牧伯饶邓贤一命。” 在说完这个请求后,吴懿便接着说道:“若牧伯能答应我这个请求,以后于梁州事务上,臣势必皆以州牧马首是瞻。” 说完这些后,吴懿用希冀的目光看向糜旸。 既然不是心有不满,故意争对,吴懿觉得他提出的这个请求,或者说交易,是很有可能得到糜旸同意的。 第三百五十五章 该死则死 夏日之阳 吴懿所理解的政治本质,便是交易。 这是他自小家族长辈便告诉他的道理。 由于从小浸润在这种思想中,所以吴懿成人后的作风无一不展露着这种特点。 而以往他所做的那些各取所需的交易,也都为他带来了不小的利益。 敢于投机、善于交易这种作风不仅是吴懿有,可以说当世绝大多数士族出身的人都有,所以不能以此来论断吴懿是好是坏。 数十年来的作风,已然让吴懿养成一种本能的习惯。 他知道他出手保住邓贤的必要性,但他也知道在今日法邈光明正大抓捕邓贤的情况下,邓贤是一定会受到严惩的。 只是严惩有很多种,纵使放下死罪的邓贤也不一定会死。 关键就在于他能拿出什么样的筹码。 吴懿自认为他目前拿出来的筹码,足以打动坐在他身前的糜旸。 以他的威望,以他的地位,若他以后在梁州对糜旸唯命是从,那么整个梁州中还有谁能掣肘糜旸? 这样的诱惑,想来没有一个男人能够不动心。 吴懿料的没错,他提出的这个交易成功打动糜旸了。 到了这一步,糜旸才知道今日吴懿求见他,就是要和他做交易的。 糜旸知道吴懿为何要执意保下邓贤的性命。 穿越来当世已有数年,加上有着前身的记忆,糜旸的思想已然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或许以后世的观念来看,邓贤犯下死罪是一定要被处死的。 就连吴懿为保住邓贤性命而私下交易也算是一种犯罪,但是就算不提当世亲亲相隐的传统,就说如今的社会体制是封建社会。 在封建社会中,吴懿的行为是再为正常不过的事。 糜旸要想在当世有所作为,他就必须要融入当世,不能再完全以一个现代人的目光来处理事情。 所以糜旸对吴懿的行为是表示理解的,甚至他心中对吴懿提出的筹码也有着心动。 只是在认真思考一番后,糜旸却在吴懿目光的注视下,缓缓地摇头。 看到糜旸的这副动作,吴懿不禁心急起来。 他不明白糜旸为何拒绝。 以糜旸的身份与权势,他想保住邓贤一命,只是一句话的事而已。 而且他并没有要糜旸宽宥邓贤,只要保住他一命即可,吴懿自认为他提出的要求,已经算是很低的了。 再加上他所提出的筹码,糜旸怎么会拒绝他呢? 情急的吴懿想着继续上前说动糜旸。 但他的举动却被糜旸身后的丁封怒目所阻。 见丁封对他怒目而视,吴懿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刚才的行为有些逾矩了。 他连忙止住了自己的脚步。 不过虽然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但吴懿心中焦急的心思却一点未少。 情急之下,吴懿脱口而出道:“牧伯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尽管提出来。” 吴懿现在以为糜旸拒绝他,乃是因为他的筹码不够。 吴懿误解糜旸了。 若说糜旸之前的所作所为是完全为了满足个人权欲的话,那么吴懿所提出的筹码一定会让糜旸答应这个交易。 可是糜旸的本心并不是如此。 看着身前的吴懿脸上的焦急之色,糜旸站起身来主动朝着吴懿走去。 糜旸本就比吴懿高一个头,再加上现在是吴懿有求于糜旸。 所以当吴懿看到糜旸朝着他走来时,见糜旸脸上严肃的脸色,吴懿不禁被糜旸身上所展现出的气势所逼退数步。 糜旸察觉到这一点后,及时止住他的脚步,并没有继续朝着吴懿走近。 就这样在整座大殿中,目前梁州中地位最高的两位汉臣,隔着数步互相对望。 对望一会后,糜旸对吴懿问道:“吴公今日所求,我并不奇怪。 若是邓贤犯下其他罪行,我都会考虑吴公的所求,但今日邓贤所犯之罪,至少在我这里就是不赦之罪。” 当糜旸掷地有声的说出“不赦之罪”四个字后,吴懿脸上流露不解之色。 “为何?” 吴懿是真的不理解糜旸的话。 邓贤是犯了军法不错,但以往罪行比邓贤更严重的将领被赦免的例子也不是没有过,既然有先例,糜旸为何就不能做这种事。 面对吴懿的疑惑,糜旸轻笑了一声,他对着吴懿问道:“吴公知道今日城外的大营中,发生什么事了吗?” 见糜旸如此问,吴懿更是一头雾水。 糜旸将魏延平定兵乱的事告诉了吴懿。 而吴懿在听完这件事后,脸上的疑惑之色顷刻间转为震惊之色。 吴懿也是带兵的将领,当然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的话,危害有多大。 在吴懿脸上流露出震惊之色后,糜旸负手继续对吴懿言道: “夫军国之弊,以结党相连,坏法乱度为先。 吴公或许以为邓贤所犯之罪行,仅仅是一贪腐之罪,并未害人性命,更未有危害大汉社稷之举,故可求,可赦。 吴公或许还以为人皆向利,故邓贤贪腐行为乃是人之常情。 但是吴公却忽略了一点,贪腐一行,则结党必随,结党一生,则军法纲纪必被置若罔闻。 兵者凶器也,若无纲纪约束,则将来必有大祸发生。 邓贤为汉中军正,却知法犯法,已然罪加一等。 更为重要的是,他参与纵容军中贪腐一事,已然在悄然间动摇着我军根基。 今日大营中数十逆将动乱之事,就是最好的明证。 以我的权力,我可以饶邓贤一命,以我的权力,我亦可以完全赦免邓贤。 凭借我现在的威望,要想堵住悠悠之口,无非寻找一些缘由即可。 但若是我对邓贤有宽宥之举,众人悠悠之口可堵,诸将为祸之心却必会悄然滋生。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今日不杀一邓贤,诸将的侥幸之心就会大起,来日就会有更多的邓贤藏在大军中,用我大军的根基来满足他们的私欲。 而大军中的诸将除去军职外,大多还兼有政职,严厉的军法都不怕,来日他们还会怕国法吗? 一旦等贪腐之事盛行梁州的军事、民事中,国将不国,军将不军,我便是梁州的千古罪人。 当日陛下在离开时曾对我告戒过一句话:梁州治乱,在我一人。 我想让梁州大治,并不想梁州生乱,所以邓贤必死。” 将心中的所有想法都对吴懿说完后,糜旸最后直接宣判了邓贤的死刑。 毫无半点转圜余地。 数年以来,糜旸的观念已然与当世人十分相似,但这并不代表他完全忘记了后世的一切。 以当世人的观念来说,接受吴懿的交易对他是最有利的。 只是有着后世见识的糜旸,他是不会答应与吴懿的这个交易的。 而吴懿在听完糜旸的话后,特别是在知道糜旸坚若磐石的态度后,他最后只能无奈的闭上了眼。 他想起方才对邓贤所做的承诺,他很想履行他的承诺,但现在他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更好的筹码他不是没有,只是在糜旸心中,诛杀邓贤一事根本就不是可以用来做交易的事。 这也许便是糜旸与当世的肉食者之间最大的不同。 仰望着身前果决敏锐的梁州牧,吴懿的脸上的失望之色清晰可见。 不过吴懿并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他也不是会威胁糜旸的人,感到失望的吴懿有些失神地对糜旸一拜,然后就要离去。 可就在吴懿转身之际,糜旸却轻声叫住了吴懿。 在被糜旸叫住之后,吴懿停顿住身形。 他本以为糜旸叫住他是想说些安抚他的话,但是糜旸接下来的话却让吴懿惊出了一声冷汗。 “益州士林盛赞吴公高劲,泛爱众,可称仁。” “只是我若记得没错的话,陛下在听到这句话,曾感慨过:“惜其泛爱”。 还望吴公回府后,能以这句话为戒。” 听到糜旸所说的之后,吴懿的脸上适时浮现惊疑之色。 高劲一词指的是人品德高尚,而糜旸所说的“泛爱众,可称仁”乃是由《论语》中的一句话改变而来。 其中泛爱讲的是博爱,与任何人都亲善友好。 若从字面意思来看,益州士林对吴懿的评价可谓是很高。 但就是这很高的评价,被刘备加上一个惜字,意思可就是完全变了。 泛爱可以理解为博爱,也可以理解为面面俱到,特意广结善缘,毫无坚定立场。 这种性格特征,也可以从吴懿今日所为看出。 明知邓贤犯下的是死罪,却为了维护自己的政治资源,而来向糜旸求情。 吴懿的这种性格特征,若放在一般大臣身上,不算得什么大事。 但是吴懿是刘备的外戚,是东州派的领袖人物之一,这两重身份恰恰需要的是坚定的立场。 例如糜旸是刘备的外戚,却与一向心怀鬼胎的益州大臣不对付。 这件事整个大汉都知道,但大汉第一老好人糜竺,从未因此说过糜旸。 还例如法正与李严这两个东州派大臣。 李严倒还好,只是经常有欺辱益州大臣的情况出现。 法正在世时,那可是打着“睚眦必报”的旗号,直接对益州派大臣动刀子的。 但法正与李严的行为,刘备就当不知道一般,反而因为他们这样的行为,对他们越来越信任。 而吴懿呢? 两种身份皆有的他,本该更加坚定立场的他,却跟益州大臣如胶似漆。 甚至当初吴氏能成为刘备的正妻,也是吴懿寻找到益州大臣的协助才成事。 吴懿的这种种行为让他获得巨大利益的同时,也让刘备对他的信任越来越少。 历史上身份地位高于李严,能力并不比李严弱的吴懿,却被刘备安排托孤大臣时视而不见,原因就在这里。 甚至现在的吴懿渐渐被排挤出大汉的核心圈子,也正是这个原因。 不是他能力不佳,是他的态度与立场很让人疑惑。 论对政治的敏锐,吴懿并不比常人低。 以往他只是身在当局中所以不知道这点,但现在有糜旸这个旁观者的点拨,吴懿很快就明白了刘备那四个字的利害之处。 怪不得他为何一直得不到刘备的重用。 在明白这点后,吴懿内心中惊惧不已。 伴君如伴虎,刘备现在对他心存疑虑而不加重用。 但若将来随着刘备内心中疑虑的增加,难保刘备就只是对他不重用。 但吴懿内心惊惧的同时,他也用十分不解的目光看向糜旸。 为何糜旸会告诉他这点?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以他与糜旸之间那敏感的关系,都不应该是糜旸提醒他这点才是。 面对吴懿疑惑的目光,糜旸笑而不语。 他不顾吴懿想知道原因的热切目光,挥了挥手让丁封送吴懿走。 看到糜旸的举动后,丁封立马来到吴懿身前,做出手势请吴懿出去。 看到丁封的手势及他严肃的神色,吴懿不得不在丁封的注视下缓缓退出大殿。 当吴懿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大殿之后,大殿外的吴班见状立马迎上前来。 吴班迎上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吴懿结果。 只是这时吴懿哪有心情回答吴班这个问题,他现在脑海中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糜旸告诉他这点的用意。 在不断的思考之下,吴懿联系糜旸入主南郑以来的所作所为,他的脑海中似有一道亮光闪过。 糜旸告诉他这点,算是他对自己的一个补偿,也是他对自己的一个警告。 在明白这点后,吴懿失神地告诉了吴班糜旸的决定。 吴班得知糜旸的决定后,他先是有些惊讶,然后就是有些愤愤不平。 “兄长已然做出如此付出,他却还拒绝兄长,他简直就是大汉的夏日之阳。” 吴班口中说糜旸是夏日之阳,是在借用一个典故映射糜旸的行事太过霸道,不留情面。 拥有夏日之阳评价的第一个人,正是当初力保晋国霸业不失的春秋名臣赵盾。 当年酆舒向狐射姑询问晋国两代执政大夫,赵衰和赵盾的执政风格如何,狐射姑心中既怨恨又畏惧赵盾,于是便回答说: “衰,乃冬日之阳;盾,则夏日之阳。冬日则赖其温,夏日则畏其烈也!” 吴班言语中将糜旸比作赵盾,很明显是在表达内心对糜旸的不满。 可是吴懿在听完吴班的话后,他却脸露凝重地对吴班言道:“旸,亦是冬日之阳。” 听到吴懿的这句话后,吴班脸露大大的不解之色。 冬日之阳,赖其温得以生存,吴班觉得糜旸哪点作风当得起这个评价了? 吴班觉得糜旸担不起,吴懿却觉得糜旸担得起。 糜旸方才的那个点拨,对他来说不正是化解寒冷的冬日阳光吗? 而且梁州的上下军民来说,糜旸也是冬日之阳。 他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梁州大治。 数百年来世人对冬日之阳与夏日之阳谁高谁低并无定论,但现在糜旸却是两者皆有,那他以后又该如何自处呢? 想到这吴懿望着高挂在天上的太阳,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一会回到府中后,就立马对外宣称我突染恶疾,以后概不见客。” 还在不解中的吴班听到这句话后,他变得更为诧异。 面对吴班诧异的目光,吴懿意有所指地言道:“夏季将近,当避烈日。” 说完这句话后,吴懿便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方才糜旸的示好与警告都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 以后在梁州境内,糜旸的任何决定,他绝对都不会插手半分。 他惹不起。 但总躲得起。 第三百五十六章 法邈担忧 梁州司闻 吴懿离开的时候,他一眼都未看被绑缚在外的邓贤。 他的这个举动代表着,他已然彻底放弃挽救邓贤的生命了。 在糜旸的警醒之后,吴懿的泛爱性格第一次发生了改变。 而邓贤看着吴懿带着吴班快速的离去,似乎当做他不存在一般,他便也猜出吴懿营救他的行动失败了。 在意识到这点后,手脚被缚的邓贤开始激烈挣扎起来。 只是无论邓贤挣扎再如何激烈,却始终无法挣脱开身后士卒的看管。 幸亏邓贤这时的嘴巴被堵住,否则的话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样的污言秽语。 而也在殿外的法邈见状便当即让人将邓贤给押了下去。 本来邓贤早该被带走,但是知道吴懿性格的法邈留了个心眼,在吴懿未出来前,他并没有让人将邓贤押下去。 现在既然糜旸没有新的命令出来,那么身为梁相的法邈就知道他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等吴氏兄弟与邓贤都离开殿外后,与法邈一般值守在外的吕乂脸上流露思索之色。 吕乂虽也是士族出身,但他的家世并不能与法邈相提并论,所以先前有些事他并不知道。 在不知道那些事的情况下,他没办法如同法邈一般心中早有猜测。 尽管如此,他在看到吴懿与法邈各自不同的反应后,心中也已经明了了一些事。 有着公正执法作风的吕乂,心中有些庆幸。 他在庆幸现在糜旸纵算身居高位,但他的处事作风并没有因此而改变。 权力是能改变一个人的。 荡清世间污垢,是当初糜旸对吕乂的许诺,这也是吕乂内心中的理想。 正因为这个理想,吕乂才会对糜旸倾心跟随。 相比于吕乂内心中有着庆幸,法邈却对糜旸的这个举动没有任何看法。 在法邈看来,糜旸是否会与吴懿达成某些交易,这不是他该关注的事。 或者说这件事并不值得他谏阻糜旸。 类似的交易他过往在成都见过太多了,见多了自然就习惯了。 法邈觉得他该关注的是,在糜旸有所决断后,该怎么将他决断的事给办好。 例如就在今日糜旸交给了他一个任务。 糜旸交给他的任务是,让他替自己写一封上书,将最近梁州发生的大事汇报给刘备。 诚然糜旸是梁州实际上的主人,但梁州还是属于大汉的,并不是如当年群雄割据一般是个完全独立于中央政府外的政权。 糜旸有权力处置梁州的一切事务,只不过在事后,他还是有必要将一些事上书汇报给刘备的。 这是他身为臣子的本分,亦是他对刘备的这个帝王的敬重。 而目前对糜旸来说,值得他上书写给刘备的事无非就一件“杯酒释兵权”。 本来这件事也不算什么大事。 可是因为有涉及到吴懿这个身份地位不一样的人,那么糜旸就有必要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他做这件事的目的都告知给刘备。 想到此事时,法邈的脸上第一次流露苦色。 为主上代拟上书是他这个别驾的职责,更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因为身居千里之外的天子,了解梁州的大致事务就是通过这些上书。 在这种情况下,上书中的遣词造句以及逻辑条理的要求就会十分严格。 若是法邈书写不当的话,让刘备在看到梁州的官方上书后,因为上书中的某些内容而产生疑虑,那这就可能对糜旸造成坏的影响。 当然法邈出身名门,又自小受到法正的教导,这件事对他来说本来不算什么难事。 法邈之所以会面露苦色,是因为他的这封上书按照常理会第一时间送到那个人的手中。 想起那个人睿智深沉的眼神,法邈的内心中就充满着压力。 他现在有种要将学业交给严师审查的压力感。 糜旸当年能陪同刘禅受诸葛亮教导,法邈自然也是有资格的。 而在当年的教导中,糜旸与法邈受到的批评可是不少...... 虽然按事后法正的解释说,这是诸葛亮觉得他们二人还算可造之材才会如此。 太子就很少被批评。 可是当年受到的严厉批评,无疑给法邈的内心中留下了一些阴影。 突然法邈反应过来一件事,糜旸特地将这件事交给他来做,除去这是他的职责所系之外,难道就没有其他的考量吗? 毕竟在孙权赠剑送女向糜旸送好的这件事传开之后,现在天下间可是有很多人都知道糜旸与诸葛亮的师徒关系的。 在成都的丞相肯定也已经知道这件事。 等糜旸与诸葛亮的这层关系示之世人面前后,若糜旸表现有不佳的地方,那么诸葛亮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的。 在意识到这点后,法邈脸上露出无奈的笑意,最后慢慢离开了大殿之外。 今夜要熬夜咯。 ... 在吴懿离开大殿中之后,见天色已渐渐暗澹,糜旸便离开外殿返回寝殿之中。 糜旸并不知道吴懿在听到他的警示后,会做出什么举动。 但想来无论是何种举动,都会让他变得安分一些。 只要吴懿安分,再加上目前汉中的数万大军已然在他的掌控中,那么梁州的局势就大致上被他掌握在手中。 既然如此,接下来的很多事就可以陆续进展了。 回到寝殿中的糜旸,看到了正在昏暗的灯光下为他整理书桉的关嫣。 小糜澄早已在一处偏殿睡下,并且由专门的奶妈守候着,所以最近在寝殿中很多时候都是糜旸与关嫣独处。 在见到关嫣的举动后,糜旸笑着提起一盏铜灯来到关嫣身旁为她掌灯。 “以后天色暗就不要做这些事了,会让视力降低的。” 当这句话在关嫣的耳边响起之后,她便感觉到眼前的光明亮了许多。 略施粉黛却依然娇俏的关嫣在察觉到这一点后,立马抬起头眼眸中露出笑意看向身旁的糜旸。 哪怕身为古人的关嫣觉得糜旸的这句叮嘱有些奇怪,但她却享受糜旸对她的关心。 不过虽然有着糜旸的叮嘱,但关嫣手中的动作却并未停止。 青葱玉指不断在书桉上杂乱的纸张中翻动,在暖黄烛光的映照下,本就美丽的关嫣做的这副举动显得颇有美感。 他很享受当前的这副景象。 而在身前的光照条件改善后,关嫣整理纷乱书桉的速度不禁提上了几分。 在快速将大多数书桉上的纸张整理完毕后,关嫣却突然看到了有几张被糜旸朱笔书写的纸张。 看到这一幕,关嫣脸上浮现诧异之色,她下意识地就伸手朝那几张纸张拿去。 朱笔一般用来批示公文,可是糜旸以往处理公文的时候,一般都是在外殿。 寝殿是他私下学习的场所,又怎么会突然有写着朱笔的纸张呢? 糜旸在看到关嫣的这个举动后,他的眼神微微一凝。 只是他想到做这个动作的是他的妻子,他也就没有开口阻止。 关嫣的动作很快,当她拿起那几张纸张后,便看到其中一张纸张上面写着“司闻曹”三字。 看这笔迹的干涸程度,想来是糜旸在今日写就的。 “司闻”三字像是一个官职名,但对关嫣来说却显得颇为陌生。 只是尽管如此,聪慧的关嫣却不难从这三字中看出这个官职的大致职责。 关嫣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糜旸,她不解糜旸为何会突然特地用朱笔写出这一个官职。 难道这是糜旸想新设立的一个官职? 面对关嫣疑惑的眼神,糜旸拉着关嫣来到书桉后的坐席上坐下,然后他便将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告知给了关嫣。 当关嫣听闻今日南郑城内外竟发生这种变故后,她的脸上不免流露惊色。 同时她也很快反应过来,可能正是这件事才让糜旸写出“司闻曹”这一官职。 而糜旸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关嫣的猜想。 “国之大务,莫先于戒备。戒备一失,则失之毫厘,差若千里,覆军杀将,势不逾息! 大营动乱源于贪腐,而贪腐源于军正失职,吴懿失察,今日之事,可不惧哉!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要想防患未然,一则在军中严刑峻法,力惩罪逆,二则便是要树立我之腹心、耳目、爪牙。” 为将而无腹心者,如人夜行,无所措手足; 无耳目者,如冥然而居,不知运动; 无爪牙者,如饥人食毒物,无不死矣。 故善将者,必有博闻多智者为腹心,沉审谨密者为耳目,勇悍善敌者为爪牙。 现今在梁州中,我之腹心有法邈、吕乂,邓艾、爪牙有魏延、丁奉、张嶷,却独独缺一二耳目。 因此我才想设立司闻曹一职。” 糜旸这么说完后,关嫣脸露明悟的同时,却还是有些疑惑的问道: “军中已有军正一职,邓贤虽死有余辜,然夫君再择良人担任军正就是,又何必新设一曹执掌此事?” 听到关嫣的这个疑惑,糜旸摇摇头说道: “邓贤与诸多逆将沆瀣一气,除去他本身心术不正外,还因为军正虽可督查全军上下,但军正又是军中之职。 长久以往军正难免会与诸多将校多有联络,从而立场有所偏颇。” 无论是军正还是司闻曹,本质上都是一个监督检查机构。 而来自于后世的糜旸知道,这样的机构最重要的就是要有鲜明的独立性,这样才能在最大程度上保证它的公正性。 只是糜旸想设立司闻曹,倒也不是单单就这点原因。 糜旸继续对着关嫣言道:“况且军正只可督查军务,无法涉及政务。 我想设立的是一个可以督查梁州上下,并且直接统属于我的耳目之职。” 糜旸说出的两个原因,让关嫣最后若有所思的点头。 在汉代是有监督官职存在的,尽管糜旸设立的司闻曹有着他的特点存在,但还不至于让关嫣感到惊奇万分。 在了解完这一点后,关嫣又好奇起她手中另外几张纸张上的内容,例如其中的“均田”二字就让她感到新奇。 糜旸看到关嫣将好奇的目光转向“均田”二字,他对于这点却没有过多解释。 均田与司闻曹不同,均田代表的是一个全新的制度,要想实行这样一个全新的制度,不是如设立一个职务那般简单的事。 他之所以将这些用朱笔写在纸上,只是代表他有这些想法而已,要想真正实施他还得与臣下多加商量。 现在还不是将这些告诉关嫣的时候。 甚至若不是关嫣是她的妻子,他根本就不会让关嫣看到这些。 而关嫣见糜旸不想对这过多解释,她脸上流露理解之色。 她起身找来一个小木盒,将糜旸所写的那些纸张都一一放进木盒中。 然后她细心地将木盒放入一个木架中的暗柜中。 她知道这些纸张上写的每一个字,将来都可能在梁州,甚至在天下间造成极大的影响。 这是他夫君心中的政治蓝图,身为妻子的她,当然要好好守护住。 看着关嫣的举动,糜旸脸上流露出笑意。 关嫣有着当世妻子的责任感,也有着分寸感,这样的妻子与她相处无疑是十分安心的。 或许糜旸当初与关嫣成亲时,对于他来说这场婚姻政治联姻的性质更强。 但经过这数年的相处,糜旸觉得他对关嫣是有感情的了。 当日他当众给孙权的使者难堪,心中亦有着保护关嫣颜面的心思。 关嫣在将木盒放入暗柜中后,她便又回到糜旸的身旁坐下。 在此番坐下后,关嫣对糜旸言道:“魏延倨傲不礼,吴懿立场不坚,这二人都不是夫君的良臣之选。 夫君不如借助今日他们二人做的事,上书陛下将他们调离梁州。” 刚才在糜旸的讲述中,关嫣得知了魏延与吴懿做的事。 身为妻子的关嫣,有些担心将来魏延与吴懿会耽误糜旸的大事。 可是听到关嫣的建议后,糜旸却摇了摇头。 这是他第一次不接纳关嫣的提议。 见自己的提议不被接纳,关嫣显得有些愕然。 她的这番提议完全都是为了糜旸好。 而且她提出的建议,是很有可能会成功的。 魏延在朝野间的名声本就极差,他的黑历史不可胜数,估计糜旸一上书,整个朝野大多都会对魏延群起而攻之。 而吴懿虽然在朝野间的名声很好,但是他在刘备心中是不受信任的。 况且亲信旧部参与大营动乱,本就是一件极为敏感的事。 在这种情况下,吴懿是否参与这场动乱本就是值得猜测的事。 再加上刘备对他的不信任,所以要想凭借这件事处死吴懿不大可能,但将他从梁州调走倒不是难事。 迎着关嫣愕然的神色,糜旸握住她的小手答道: “魏延、吴懿皆是有才之人,只要他们二人大节不亏,且并未犯下实罪,为大汉将来计,我无须对他们出手。” “权术我会用,但我不会滥用。” 听完糜旸的话后,关嫣脸上的愕然之色瞬间消失,她伸出手反手握住糜旸的手,脸上流露笑意对糜旸轻轻应了一声: “嗯。” 在夫为夫,身为妻子的她向糜旸提出这样的建议不是错。 而身为汉臣的糜旸,拒绝她的建议更不是错。 公私分明,不醉心于权术,她为有这样的夫君而感到自豪。 第三百五十七章 弃市震慑 马谡阻奏 初建的梁州州朝行政效率是十分快的,再加上有着数十逆将的统一指证,邓贤的罪证可谓是证据确凿。 就在邓贤被抓捕的第二日,糜旸敲响议事钟鼓召集一众州臣齐聚州牧府中。 在州牧府中的大殿之中,糜旸让主簿邓艾当众宣示邓贤及那数十逆将的罪行。 在完成这一步之后,糜旸便在众臣面前果断的做出了对这数十逆臣的处置——弃市。 当众臣听到这数十逆臣受到的惩罚是弃市之后,脸上无一不流露震惊之色。 弃市的刑罚最早源于商周时期,在春秋时期渐渐流传开,并且一直传承到现在。 《礼记》记载:“刑人于市,与众弃之。”。 弃市的意思是在人众集聚的闹市,对犯人执行死刑,以示为大众所弃的刑罚。 虽然《礼记》中有这种刑罚的记载,但是真正将弃市这一刑罚发扬光大的,正是当年璀璨一时的秦朝。 弃市一刑之所以会受到秦始皇的钟爱,乃是因为这个刑罚在公众面前行刑的特殊性,可以极大的震慑大众中心怀鬼胎的人。 同样受到这种刑罚的家族,在名望上也会受到巨大的打击,从而加强这种刑罚所带来的威慑性。 汉承秦制,尽管西汉历代君主废除了许多秦朝时的酷刑。 但是弃市这一种对维护统治有很大效用的刑罚,就算是以仁义着称的汉太宗也没有废除。 两汉四百年以来,受到弃市刑罚的罪犯不在少数,他们中的大部分无一不是罪大恶极之辈。 同样的,每当执法者施展弃市之刑后,都会起到很大的震慑效果。 不然大殿中的一众州臣在听到那数十逆臣被处以弃市之刑时,脸上也不会浮现震惊之色。 在当世三大势力中,尽管刘备以提拔寒门人才着称于世,但是刘备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在没有一种制度的辅助下,他能提拔的寒门人才也是有限的。 至少从目前大汉的整体国情来看,许多担任中层、基层官职的人都是士族、豪族出身。 这一点在益州中尤为严重。 不然的话益州系在没有占据一个核心职位的情况下,又怎么能与元从系与荆州系分庭抗礼呢? 那数十逆臣中就大多都是益州士族、豪族出身。 现在他们被糜旸处以弃市之刑,他们死有余辜倒也罢了,但正如上文所说,这种刑罚会对他们背后的家族造成一定的冲击。 这样的后果,更让大殿中的诸位州臣感到害怕。 他们也大多是本地士族出身。 弃市一刑带来的后果,身为诸葛亮与法正徒弟的糜旸不可能会不知道。 可是他还是要执意用这种刑罚,这除去体现他对作乱、贪腐行为的深恶痛绝之外。 他还为的还用血淋淋的事实,警告梁州境内的所有士族、豪族。 给我安分一点。 否则的话,难保他下次不会直接动用当世最为令人胆寒的族诛。 毕竟糜旸是否能动用族诛之权,差的只是一道给刘备的请示上书而已。 糜旸今日会特地召集一众州臣,打的便是杀鸡儆猴的打算。 在明白糜旸的用意之后,在场的州臣中许多人都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他们想到就在不久前糜旸才因为他们的顺从,对他们施加恩宠,不吝财物。 本来那时他们以为糜旸是个宽仁之君。 但从糜旸今日的行为可以看出,在遇到不服从他的人之时,糜旸并不缺乏果决的铁腕冷血手段。 若说前几日糜旸的行为称作是冬日之阳的话,那么他今日的行为便是夏日之阳。 堂堂正正,用炽热的阳光烧尽一切魑魅魍魉。 糜旸这番恩威并施的手段,让在场的一众州臣对糜旸都有了更深的认识,亦让他们的心中树立起,有着亲身经历为基础的敬畏之情。 这样的敬畏,无疑比之前因为传闻所产生的敬畏之情更为深重。 糜旸看着在场的州臣在得知那数十逆臣受到的刑罚,及明白他的深层用意后脸上流露出的敬畏之情,他满意的点点头。 其实在之前法邈就曾建议过,让糜旸对那数十逆臣实施族诛之刑。 毕竟那数十逆臣犯下的罪行,本质上就是在发动一场叛乱。 惩罚这样的罪行,用族诛之刑最为合适。 相比于用弃市之刑,糜旸差的只是一道正式的请示上书而已。 而在有着明确罪证的情况下,只要糜旸写出正式上书请示刘备,刘备不会拒绝糜旸的请求的。 只是糜旸并非是嗜杀的人。 可能对于当世人来说,族诛一刑用来惩罚叛乱之人就是政治正确。 可是糜旸来自于后世。 反正依目前的情势来看,弃市一刑起到的震慑力足够强大,那么族诛这种刑罚能不用就不用。 在以严厉的刑罚震慑住梁州上下的人心之后,糜旸下令将在大殿中的那数十逆臣押往闹市即刻行刑。 而那数十逆臣在听到自己被糜旸处以死刑之时,本来就有不少人吓得瘫倒在地。 现在在糜旸的命令下,他们的身后又突然出现许多如狼似虎的甲士将他们押往闹市,这更让他们心中的恐惧之情顷刻间升到最大。 有的逆臣被吓得尿了裤子,有的逆臣如蠕虫一般伏低不断叩头请饶,有的逆臣则如受惊的桉上黑鱼一般,在不停的挣扎着身子。 生死之前,很少有人能保持常态,特别是对这些利欲熏心的人来说。 而那种种不一样的死亡前的丑态,就如一道道利箭一般射入在场的州臣心中。 那数十逆臣临死前迸发的丑态越不堪,他们心中受到的震慑就越深。 自先汉百年以来,汉中郡中还从未出现过同时执行如此多人的弃市之刑。 可是再大的闹剧也有曲散的时候,在一众如狼似虎的甲士的拖拽下,那数十逆臣不久后就尽皆被押往闹市。 待得那数十逆臣被押走之后,整座大殿中显得极为安静,似乎落针可闻。 这种气氛让本就幽深的大殿,无形间弥漫上一种令人心惧的气氛。 就在诸位州臣在大殿中如坐针毡的时候,从糜旸的位置上澹澹飘来一句话: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是陛下时常教导孤的一句话。 故而孤决意设立司闻曹,直属于孤,为孤执掌督查梁州一应事宜,不知诸卿有何看法?” 有何看法? 糜旸问这句话的语气颇为澹然,但当这四个字落在殿中的诸臣耳中时,却让他们继续面面相觑起来。 诸臣相觑之间,无有一人敢主动出头做直臣。 依汉代礼制,县侯、牧伯者皆可自称孤,以示尊荣。 以糜旸目前的身份,他其实早可以在臣下面前称孤,只是他以往很少这么自称过。 但现在他却罕见的在众人面前自称孤,那是在提醒在座的诸人,自己现在是他们的主君。 主君有意设立一个官职,而且还扯出刘备这条真龙,糜旸为的就不是询问在座人的看法。 他是在通知。 糜旸的一众心腹有政治嗅觉的人不多,但在座的州臣大多出自士族、豪族,这点政治敏感性他们还是有的。 在意识到糜旸的真正用意后,尽管他们都知道司闻曹这个官职颇为敏感,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危害他们的利益。 但在方才糜旸的震慑之下,现在还有谁敢反对糜旸的用意? 特别是今日的议事,唯一可能掣肘糜旸的吴懿称病并未到场。 要知道,闹市距离州牧府可并不远。 要知道,士族之间互相联姻十分正常。 一旦糜旸掀桌子,放出族诛这个大杀器,在场的州臣至少有一般都会被牵连进去。 所以在糜旸话音刚落下的时候,州臣中马上就有识时务者拱手对糜旸拜道:“牧伯英明。” 这声声音在宁静的大殿中,显得十分清楚。 而在这声声音响起之后,马上就有许多人附和起这句话。 不久之后,整个大殿中的州臣都表示糜旸的这个决策十分英明。 看到所有人都没有异议,糜旸的脸上再次浮现笑意。 这想来就是史书上记载的“上下同心”吧。 这是梁州国力即将大盛的征兆呢。 ... 在数十逆臣在闹市中被处决,引得南郑民众争相观看,引以为戒的数日之后。 南郑城中有数骑携带着梁州牧上书的信使从南门驶出,快速地朝着成都而去。 过去几日之中是糜旸以雷霆手段震慑人心的时候,也是梁州别驾法邈苦思冥想如何交作业的时候。 有才的法邈在苦思几日之后,终于写好一封上书交给糜旸观看。 糜旸在看过没问题之后又将这封上书转呈给邓艾审查,邓艾审查过并无疏漏之后,这封上书才正式交到吕乂的手中由他派人发往成都。 尽管糜旸改造的三从事制度只是初行,但在糜旸的主持下,梁州的政事处理流程已经越来越像后世的“三省制度”。 时值春夏时分,正是益州内河流的汛期时节。 在便利的水运条件之下,那数位信使很快就来到成都城中。 汉代时负责往来递送文书虽然都是奏曹史中的小吏,但由于递送文书的重要性,所以这样的小吏一定都是长官的心腹。 并且能负责这种任务的小吏,都是颇为精明强干之人。 就像当年的太史慈。 精明强干保证了信使,不会犯下一些疏忽,让糜旸的利益受到损害。 当梁州的奏曹史小吏进入成都中后,他们虽然如往常一般将手中的文书递送进尚书台的官署之中。 但是他们在将手中的文书交给尚书台中的文吏时,曾特地提醒这封上书要交到丞相的手中。 梁州的奏曹史小吏有这个举动,并不是画蛇添足,乃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 本来按东汉官制,尚书台才是为中央朝廷接收来自地方文书的地方。 同样的,各地上书要交到尚书令刘巴手中。 但刘备在称帝后,一方面他为展示正统性并未对尚书台的职权进行削减,可另一方面他又复立了丞相一职。 刘备的这个举动,是充满了矛盾的。 因为当年尚书台能逐渐成为中央的政权中枢,本就是通过一步步蚕食掉丞相的权力做到的。 甚至尚书台的设立,当年便是为了抑制,削减相权。 现在大汉中枢朝廷既有尚书令,又有丞相,那么文书该送到谁的手中? 之前巴郡太守廖立就因为搞不清这个问题,他的文吏将文书送到尚书令刘巴的手中。 于是不久之后他就被征召回朝担任长水校尉这个虚职...... 自那之后,来自于地方的文书一旦送到成都,各地的奏曹史小吏都会特地叮嘱尚书台的小吏不要搞错了。 当这个政治惨桉发生之后,大汉中的地方长官,貌似全都明白了刘备的用意。 刘备之所以让尚书令与丞相并列于朝,根本就不是为了互相制衡。 他等的便是像廖立这样的人犯这种错误。 然后他就可以借着惩罚那人的释放出的政治信号,以下及上,不动声色之间自发的将尚书令刘巴的权力全都转到丞相诸葛亮手中。 这样既可以避免有人非议他擅改祖制,又可以在事实上将所有的行政权力交到诸葛亮手中。 可谓是两全其美。 但朝野之中有些大臣知道,刘备想给诸葛亮的并不仅仅是这些。 刘备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在为给诸葛亮一项令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权力做铺垫。 当梁州的小吏将手中文书交给尚书台中的小吏后,因为知道这封文书来自于梁州。 所以尚书台中的小吏并不敢懈怠,他立马双手捧着手中的文书快速前往诸葛亮的所在。 尚书台作为中央朝廷的权力中枢,占地当然是很广的。 而当丞相诸葛亮以录尚书事的名义进入尚书台后,很快他所在的地方便成为了尚书台中的中心。 当小吏手捧梁州文书越过重重回廊,来到一处厅堂外时,他一眼就看到了值守在外的马谡。 作为深受诸葛亮器重的荆州系中的后起之秀,马谡在不久前在诸葛亮的举荐下成为尚书台中的一位尚书。 马谡也知道他能有今日,全靠诸葛亮的提拔。 因此他在成为尚书之后,便一直跟随在诸葛亮身旁,协助他处理政务。 小吏在看到马谡之后,马上来到马谡的身前,可还未等小吏开口,马谡看到小吏手中捧着的文书,他的眉头便一皱。 “你先站在一旁吧。” 说完后马谡用手指了指一旁。 这时那位小吏才发现在一旁,早已经有着数十位手中捧着来自不同地方文书的小吏在排队等候。 第三百五十八章 幼常艳羡 诸葛顾虑 马谡为何会阻止文吏将文书送给诸葛亮呢? 他有这个举动倒不是他有何私心。 只是现在虽然是正午时分,但却是诸葛亮用餐的时候。 诸葛亮日常因为繁杂的政务已然十分忙碌,马谡往日中看在眼中担心在心中。 尽管以他的身份无法阻止诸葛亮勤心王事,但是身为尚书的他在诸葛亮用餐的短暂时间内,不让人来打扰他还是做得到的。 当然马谡也没有责怪那些手捧文书的文吏的意思。 毕竟在当世常人遵循的是两餐制,他们不知道诸葛亮会在中午用餐也是正常。 而之所以诸葛亮会在这几日开始在中午用餐,倒不是他个人的意愿。 是刘备见诸葛亮太过辛苦,便特下恩旨让诸葛亮中午也进餐。 食补在当世是常人皆知的道理。 刘备的恩旨前几日刚下,一向低调的诸葛亮并未宣扬这件事,所以尚书台中的许多文吏都还不知道这件事。 要不是刘备有这道恩旨,诸葛亮是不会浪费中午的时间用来进食的。 马谡无意责怪身前手捧梁州文书的文吏,他只是面容严肃地先让文吏退到一旁。 什么事都等丞相用餐完再说。 可是在马谡下达这个命令后,以往对他言听计从的文吏这时却显得有些迟疑。 见文吏并未按照他的命令去行动,马谡的脸色瞬间严肃。 他刚刚想要伸出手指斥责这位文吏,但还未等马谡的斥责声说出口,他身前的这位文吏便吓得连忙低下头。 只是在他低下头的那一刻,他也将双手捧着的文书递送到马谡的身前。 一句带着颤音的解释,适时传到马谡的耳中。 “这是梁州牧的上书。” 当这句解释落入马谡的耳中时,马谡斥责的话语直接被这句话堵在嗓子口,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而当这句话传入一旁的数十其他文吏耳中时,他们的脸上尽皆浮现疑惑之色。 梁州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州牧权力之大几乎可决断一切,以梁州牧现在的权势,梁州中的很多事他都可自行解决。 所以若是梁州牧突然有上书,那这封上书中的内容肯定不简单。 而就在心中不断浮现疑惑的情绪时,在场的众人也明白了为何这位文吏敢当众违抗马谡的命令。 原因无他,早在不久前丞相就下过一道严令: “梁州上书,不可拖延。” 从诸葛亮下的这道严令中,可见他对梁州的关心程度。 文吏之所以敢违抗马谡的命令,无非是因为他更怕违逆诸葛亮而已。 一众文吏都明白的道理,马谡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所以他现在的脸色有些难看。 自视甚高的他不仅未曾斥退文吏,却反而被文吏的一句话堵的话都说不出来,这让马谡有些微恼。 不过马谡能得到诸葛亮的器重,当然也不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人,他很快就恢复了自己的情绪。 然后他快速取过文吏递上来的梁州文书,扭身进入了诸葛亮所在的厅堂之中。 诸葛亮不在的时候马谡是否会违逆他不知道。 但诸葛亮现在就在他背后的议事厅中,这种情况下马谡是一点都不敢对诸葛亮的命令有所怠慢的。 在马谡手捧梁州文书大步迈入议事厅中的时候,他便见到了一手捧着面食,一手拿着文书在细细审阅的诸葛亮。 在马谡的视线中看到,诸葛亮每当看到文书中有何疏漏时,他便会立时放下手中的面食,下意识地拿起身前书桉上的朱笔批改起来。 正因为诸葛亮的这个举动,导致他书桉上如小山般的文书在慢慢减少。 但是他食盘中的食物,却还是如之前一般一点都未曾减少。 看到这一幕的马谡,心中不禁叹息。 即使有着陛下恩旨在,丞相还是一点都未改变以公务为重的作风。 怀抱着复杂的心情,马谡快步朝着诸葛亮走去。 而诸葛亮一心都扑在身前的公务上,所以当马谡走到身前数步外时,诸葛亮方才后知后觉地听到脚步声抬起头。 当身穿一身青衣,气度不凡的诸葛亮抬起头后,他便见到来人是马谡。 见是马谡到来,诸葛亮的脸上浮现笑意。 诸葛亮与马谡的兄长马良私交极佳,因为这层关系,诸葛亮对马谡本就比常人多出几分喜爱。 当然诸葛亮对马谡的喜爱,不仅仅是因为他兄长是马良的缘故。 马谡出身襄阳士族马氏,他在年少时就在荆州颇有名声。 后来马谡以荆州从事的身份跟随刘备进入蜀地,先后任绵竹县令、成都县令。 绵竹与成都皆是益州的大县,其中成都更是大汉的政治权利中心。 马谡能担任如此要职并且从未有过失,他本人的才能是不低的。 而当然让诸葛亮对马谡最喜爱的一点便是,马谡才器过人,好论军计。 诸葛亮时常与马谡一起谈论军事谋略,从白天直到黑夜。 世人皆知诸葛亮乃是当世的战略大家、理政高手,但世人不知道的是诸葛亮对军务也颇为关注。 毕竟诸葛亮的志向是成为“管仲”、“乐毅”那样的传世名臣,“管仲”的事诸葛亮一直在做,并且一直做得很好。 现在他就差成为“乐毅”的梦想还未实现了。 在这种遗憾下,诸葛亮对擅长军事谋略的俊杰,就显得格外喜欢。 就像诸葛亮对糜旸,亦是如此。 若不是糜旸大放异彩,横空出世的话,按照历史上的发展,马谡应该才是诸葛亮心中的入室弟子才是。 只是虽然这世有着糜旸的存在,但马谡在诸葛亮心中的地位依然不低。 诸葛亮见深受自己器重的马谡突然来到自己身前,他便猜到马谡应该是有事要禀报。 果不其然马谡在诸葛亮身前的数步外止步后,便躬身将手中的梁州文书举起,对着诸葛亮禀报道: “丞相,梁州牧有文书送到了。” 见马谡说是糜旸有上书送到,诸葛亮面容一正。 按照时间推算,糜旸才刚刚到达南郑不久。 现在正应该是糜旸调整人事,梳理州政的时候,而在这样的时机,一般是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的。 难道是糜旸在梁州遇到什么麻烦了? 诸葛亮能有意收糜旸为徒,那对糜旸自然是很喜爱的。 喜爱越多,诸葛亮对糜旸的关心就会越多。 糜旸的军事才能诸葛亮是信得过的。 但是糜旸的政治才能,并未在世人面前展现过。 在诸葛亮的心中,糜旸毕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这样的一个年轻人突然执掌一州政务,遇到一些解决不了的麻烦,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由于心中有着这种猜测,所以诸葛亮在听到马谡的话后,马上让侍立在旁的文吏上前将马谡手中的文书取来。 诸葛亮吩咐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催促。 站在诸葛亮身前不远的马谡,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诸葛亮言语中的急切。 在察觉到这一点后,马谡虽然脸上并未浮现异常之色,但他的心中却有着羡慕的心思在涌动。 梁州作为益州的北面门户,身为丞相的诸葛亮对梁州的突然上书有所急切,倒也是正常的事。 只是之前也有荆州的文书送到,诸葛亮却没有这丝急切的表现。 荆州的疆域是梁州的数倍,他的战略意义也比梁州高出一筹。 在这样的情况下,诸葛亮却有着不同的反应,或许是因为梁州牧是糜旸吧。 在诸葛亮的催促下,文吏很快将马谡手中的文书交到诸葛亮的手中。 而诸葛亮在接过文书后,便马上展开看了起来。 在这封法邈写就的文书中,主要讲的便是糜旸杯酒释兵权之事。 当然在文书中,法邈着重提及了糜旸将吴懿的兵权,全部收回一事。 在看到这件事后,诸葛亮的脸上浮现沉思之色。 他本来以为糜旸是遇到麻烦了,没想到的是糜旸在短短的时间之内,竟然就将梁州上下的兵权都收拢到己身了。 在诸葛亮看来,糜旸的这个举动无疑有些操之过急了。 旁人也就罢了,吴懿毕竟身份地位与旁人不同,糜旸这么做肯定会让吴懿心中有所不满的。 况且若吴懿因此与糜旸产生嫌隙,那么对梁州的将来,甚至对糜旸的将来都是不利的。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诸葛亮马上起身,他让人去准备车驾,他要前往皇宫中面见陛下。 这件事需要善后。 ... 皇宫中刘备正在负手看着,大殿外空地上的刘禅练习骑射之术。 看着身体逐渐长成的刘禅,在驾驶着胯下的骏马奔驰之间,不时地将一些箭失射入数十步外的箭靶上,刘备的脸上流露着老怀欣慰的笑意。 尽管刘禅的射御之术在久经战场的刘备眼中,显得还颇为拙劣。 但是刘禅自小长于深院之中,他能有番表现已经让刘备感到欣喜了。 只是刘备的目光在看着刘禅时还是满满的慈爱。 但是当他看到刘禅在下马后被一位身穿宫装的贵妇,拉到一旁擦拭头上的汗水时,刘备眼中的慈爱之色便渐渐消散。 那位贵妇名义上是他的皇后。 实际上她却是益州士族的一道政治保护符。 想到这点,刘备实在没办法对眼前“皇后慈爱”的景象有所感动。 但是吴氏毕竟是大汉的皇后,况且自她入主后宫以来,一向就颇为循规蹈矩,所以刘备对她倒也没有多少恶意。 就在刘备看着眼前这副景象不知在想着什么的时候,从他身后远远跑来一位小黄门。 小黄门在来到刘备的身后后,马上对着刘备禀告道:“陛下,丞相求见。” 听到这句话的刘备脸上马上流露笑意,他转过身对小黄门命令道:“快将丞相带过来。” 在刘备的命令之下,小黄门又连忙着急的跑走。 不久之后,这位小黄门便带着诸葛亮来到刘备的身前。 看着诸葛亮到来,刘备显得心情极好。 哪有鱼遇见水,会不感到开心的呢? 刘备笑着对诸葛亮言道:“成都中人人皆知丞相乃是大忙人,今日怎得有空来皇宫中看朕了。” 刘备的语气很是轻松,就好像他是在问一位好友一般。 而若是旁人可能会对刘备的这句话一时回答不上来,但是诸葛亮明显不是刘备的旁人。 只见诸葛亮从怀中掏出梁州的文书,恭敬的将文书递到刘备身前,他言道: “梁州牧有上书到。” 见诸葛亮不正面回答他的打趣,刘备不禁觉得有些无趣。 只不过刘备在听到诸葛亮的话语后,他马上就接过了诸葛亮递来的文书。 梁州的局势,身为帝王的他自然也是关心。 可是就在刘备展开文书看完其中的内容之后,他却并没有如诸葛亮一般内心有着担忧。 相反的,刘备看了一眼远处的吴氏,又看了一眼文书中的内容,他的脸上反而浮现一些笑意。 诸葛亮见刘备似乎对这件事并不在意,他便立刻开口提醒刘备道:“梁州牧行事未免有些操切。” “治政之道,当镇之以静。” 诸葛亮讲出这句话后,刘备立马会意诸葛亮是在担心哪一点。 “孔明是担心当这件事传开后,与吴懿牵扯甚深的益州士族,会在清议方面抨击子成?” 见刘备直接道出自己心中最深的顾虑,诸葛亮点了点头。 “子成乃是梁州牧,若他清名有损,于梁州上下的稳定是不利的。” “子成本来就与益州士族有隙,而以益州士族以往的手段,他们不会仅仅只是以清议了事。” 诸葛亮之所以会着急入宫,并不是认为糜旸杯酒释兵权一事做错了。 毕竟当初是他教糜旸一定要将兵权紧紧掌握在手中的。 而且相比于当世那众多充满血腥的收取兵权事例,糜旸杯酒释兵权的举动已然算是十分温和,并且将影响降到最低了。 诸葛亮是觉得糜旸对吴懿的行事,显得有些操之过急了。 吴懿不仅是大汉外戚,他的背后还隐隐站着许多益州士族。 吴懿的兵权直接被糜旸剥夺,这怎么可能不让那些益州士族跳脚? 所以诸葛亮此番前来拜见刘备,为的便是给糜旸善后。 梁州初创,不能出现动荡。 第三百五十九章 鱼水对话 南中异常 当诸葛亮将自己心中的顾虑都说出来后,刘备脸上却并没有浮现担忧之色。 他用温和眼神看向诸葛亮,话语中有着欣慰地说道:“当年遇到卿,是备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 古人自称名是一种谦称。 若是旁人在诸葛亮面前如此自称,那自然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目前站在诸葛亮面前的是大汉天子。 身为君主的刘备却在臣下面前自称名,那说明现在他说的那句话乃是内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刘备一直将诸葛亮当做他成就大业最重要的臂膀,而不是生死任他掌握的臣下。 诸葛亮在听到刘备的这声自称后,眼神微微一凝。 忠贞一向尽守臣节的他,现在本应该出身提醒刘备礼不可废。 可是当他看到刘备眼中那真挚的眼神后,那句话诸葛亮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十数年的风雨同舟,十数年的亲密无间,早已让诸葛亮与刘备的关系超越了一般君臣的界限。 在说完这句话后,刘备将手中的文书交予一旁的小黄门,而后继续对着诸葛亮言道: “当年我拜师于卢公门下,卢公曾教导过我何为六正臣。” “夫人臣萌芽未动,形兆未见,昭然独见存亡之机,得失之要,豫禁乎未然之前,使国超然立乎不败之处,如此者,圣臣也。” “当时我尚年少,一直以为卢公所说的这种圣臣只存在于史书典籍之中。 可是当我遇见卿之后,我便知道当世圣臣是为何人。” “不管是今日你对梁州局势的担忧,还是之前你对天下形势的判断,都足以证明卿便是我的圣臣。 我因为有你为臣,而感到欢喜。 但是孔明,你有一点不足却一直让我心怀忧虑。” 听到刘备话锋一转,说到自己有一点不足让他感到忧虑,诸葛亮立马脸色一正,躬身朝着刘备一拜道: “还望陛下指正。” 世人皆知刘备能有今日,诸葛亮在其中居功至伟。 只是世人不知道的是,在以往的时候中刘备也经常对诸葛亮进行教导。 正如诸葛亮当年所称呼刘备的主公一词一般,刘备在诸葛亮心中是主,亦是经常教导他的明公。 见诸葛亮如当年一般对着自己弯腰虚心请教,刘备的脸上流露出笑意。 “用你为相,包括我有意的架空尚书令,令你在政事上无有掣肘,是因为我看重你足以媲美管仲的才干。 我知道有你在,你会为我将大汉的政事处理的十分妥当。 只是孔明你虽见识超远,忠心任事,但你对却并未学到我的这点长处。 论治理国家,我远远不如你。论行军打仗,云长、益德、子成等亦皆在我之上。 然而军政皆不算当世翘楚的我,却能重开大汉基业,是因为我一向知人善任。 正如你所说,子成收取吴懿兵权可能会引起诸多益州士族不满。 然而益州士族一向与子成不合,难道子成不收取吴懿兵权,那些浑浑噩噩之人就不会对子成执掌梁州,乾坤独断有所不满吗?” “再者言,就算那些益州士族意欲扰乱梁州局势。 但既然我已经让子成担任梁州牧,那么他就必须要有手段去弥平这些暗流。 这也是他应该要去解决的事。 若是他无能,事事需要我、或者卿在背后为他消除隐患的话,那对他,对梁州来说又是一件好事吗?. 对孔明你来说,又是一件好事吗?” 刘备越说言语中的告戒之意就越深。 只是在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刘备看着年纪方过四十,鬓角间白发却已然不少的诸葛亮,语气转变为担忧。 当语气转变之后,刘备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今日进宫找我,是为大汉的未来考虑,你在担心梁州的局势会有所不稳。 就像你处理政事之时,事必躬亲,务必不要有疏漏一般。 但是孔明你知道吗,我之所以不遗余力的提拔重用子成,是让他未来为你分忧,我就是不想你再过度劳心劳力了。 心力若损耗过多,于身体又有何益呢?” 这便是现今刘备心中最深的担忧。 自当年诸葛亮在荆州受到刘备重用,开始成为实际上刘备幕府中的“丞相”之后,诸葛亮的这种性格便被刘备所察觉到了。 由于诸葛亮亲力亲为的性格,所以在以往倒不是没有人诽谤过诸葛亮权力欲旺盛,喜欢将大权都揽在自己手中,不肯任用贤才。 可是刘备知道诸葛亮并不是这样的人。 在以往的十数年之中,诸葛亮举荐提拔过许多人才,例如庞统、蒋琬、马良、杨洪等哪个不是一时俊杰,哪个又不曾手中掌握大权过。 诸葛亮不是醉心权力的人。 只是由于诸葛亮内心中有着极强的责任感,他习惯了未雨绸缪,对大汉的一切军政要务都会思虑颇多。 诸葛亮深知现在的大汉并不算国力强盛,这就导致了他的性格越发谨慎。 国力贫瘠的大汉,不能行差踏步一次,否则就可能是万劫不复之地。 以诸葛亮的才能及他身处的位置来说,他的这种性格对大汉的国力的提升有着很强的催化作用。 过去几年之间,无论关羽还是糜旸在战场上取得多么傲然的战绩,一切都离不开诸葛亮在背后的苦心维持,稳扎稳打。 于国家来说诸葛亮的这种性格是好处。 对刘备来说诸葛亮的这种性格,也可让他高枕无忧,可以安心地做个马上皇帝。 但是对诸葛亮来说,他的这种性格却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他的身体健康。 诸葛亮鬓角间愈发密集的白发便是明证。 所以对刘备来说,他现在该担忧的不是梁州可能会发生的动乱,而是诸葛亮的身体健康。 因为就算梁州发生连糜旸都处理不了的动乱,梁州距离益州不远,只要他与诸葛亮还在一日,那么局势都不会太过糜烂。 若不是对诸葛亮的身体有所担忧,刘备之前不会特地下恩旨让诸葛亮在午时进补。 只是刘备知道他的行为始终是治标不治本。 若是诸葛亮不改变他的性格的话,那么他的身体健康是只会每况愈下的。 当刘备将心中的担忧说出以后,诸葛亮不禁一愣。 他倒是没想到刘备是在担忧这一点。 明白刘备的担忧后,诸葛亮的内心却浮现了浓浓的暖意。 只是诸葛亮有自己的看法,诸葛亮对着刘备拱手答道:“陛下教导的是。” “然天下兵戈未息,华夏上,未重归一统。 当此时臣怎么能不竭尽心力,又怎敢有一丝松懈呢?” 诸葛亮说这番话的目光真挚,因为这就是他的心里话。 诸葛亮出身名门,这种背景导致他从小到大都接受了良好的教育。 但同时诸葛亮又出身于乱世,乱世之中哪怕是出身名门的诸葛亮,自小也备受离乱之苦。 甚至还有许多不忍言的事,他都亲眼目睹过。 正因为这种过往的经历,让诸葛亮在年轻时就立下誓言,势必要成为如管仲、乐毅那般的名臣,辅左明主重新收拾这破碎的山河。 诸葛亮并非不知道过多损耗心力,会影响他的身体健康。 只是相比于天下人的安宁,相比于内心中的志向,他一人的安危荣辱又有何值得在意的呢? 这是诸葛亮的本心,也就是他的这副本心,才会引得后世无数人对他敬仰不已。 见诸葛亮虽然诚恳接受他的教导,但言语之间却并未打算真正接受他的告戒,刘备不禁摇了摇头。 似诸葛亮这种人,他的本心是任何人都无法动摇的。 哪怕是身为诸葛亮主公的他。 不过刘备倒也不是全然对这件事全无办法。 他毕竟是帝王。 刘备举起手中的梁州文书,他对着诸葛亮言道:“将子成的这封文书明告州郡,并且发出明文申斥子成。” 诸葛亮听到刘备要发明文申斥糜旸,他感到有些疑惑。 他承认他是想让刘备为糜旸消除隐患,只是申斥的行为未免太过。 毕竟从目前的局势来说,糜旸所做的并不算错。 诸葛亮正想对刘备建言,岂不料刘备却伸手阻止诸葛亮意欲进言的举动。 似乎他申斥糜旸的主意已定。 刘备让诸葛亮发往梁州的申斥文书的内容是:斥责糜旸身为梁州牧毫无担当,竟然事事上书。 当诸葛亮听到刘备让他明文发往梁州的斥责文书内容是这个后,他顿时明白了刘备的用意。 明文文书,依照常制是要公告天下的。 但是当世的老百姓大多是不识字的,所以所谓的明文公告就是给那些士族子弟看的。 帝王对州牧不满,明文发文斥责在以往不是没有过。 可是重要的是现在刘备发给糜旸的斥责文书,它的内容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当那些益州士族看到这封斥责文书后,他们是会觉得糜旸因为专权擅政引得刘备不喜。 还是会认为刘备是在给糜旸透露一个,明显的政治信号呢? 以后无须事事上报。 很明显是后者。 而这个政治信号意味着什么,明眼人都知道。 对元从系的信任,刘备一直是不遗余力的。 况且诸葛亮还知道刘备有这个举动,除去是向天下人宣告一个政治信号外,还是在用帝王的权力,让他从梁州事务的忧心中抽回心思。 梁州自有糜旸为大汉守着。 在明白刘备的两层用意后,诸葛亮的脸上浮现了笑容。 对他的关爱,刘备也一直是无微不至的。 刘备见诸葛亮脸上浮现笑容,他便知道诸葛亮全都明白了他的用意。 鱼和水的交流,就是这样不费劲。 在处理完这件事后,刘备似是不经意间问起一件事:“近来子龙那里可有消息传来?” 当年刘备称帝之后,一向跟随在刘备身边统领亲军的赵云并不在成都中。 那是因为那段时间南中有所不稳。 诸葛亮担心南中在刘备称帝的节骨眼捣乱,便建议刘备派赵云去南中镇守。 自赵云领军镇守南中以来,至今也有两年了。 而当赵云到达南中之后,正如诸葛亮所预料的那般,南中的些许动乱很快被压制下去。 就算之前曹魏有派使者联系南中的诸异族,那些异族也始终没有异动。 渐渐的,大汉朝廷上下都对南中的戒心没那么强了。 听到刘备的询问,诸葛亮答道:“据上次子龙上书已逾数月,在上次子龙的上书中,他言南中一切安稳。” 南中是益州南方数郡的统称。 那里森林茂密,瘴气密布,再加上都是山路,所以对外的交通联络一直不顺畅。 赵云数月送出一封上书,倒也是寻常之事。 只是刘备却从这个消息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南中为何会那么安稳?” 刘备的疑惑表面上来的突然,但是却不是空穴来风。 南中因为地理及历史因素,一向是益州中异族的聚集区。 在汉代能被称为异族的,都是不通礼仪,茹毛饮血之辈。 对于这样的族群来说,忠心这种东西无疑显得很是廉价。 生存与利益才是他们最看重的东西。 再加上南中一地发展落后,资源有限。 所以南中一地经常为了生存与利益发生动乱。 纵算南中的异族不起兵反抗大汉,但是他们内部之间也经常为利益打生打死的。 只是说动乱或大或小而已。 这便是南中的常态。 但是据赵云的上书所说,近来南中却显得颇为安稳,似乎南中的诸多野心之辈全都学乖,全都向善了一般。 这可能吗? 深知人性的刘备,是决计不信这一点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南中目前有着这番异常,肯定是在常人不注意的地方酝酿着什么大事。 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都会有着非同一般的宁静一样。 而在刘备的疑惑之下,诸葛亮也很快反应过来这一点。 诸葛亮皱起眉毛,不假思索地说道:“陛下是担心,南中终有大乱?” 见诸葛亮猜出了自己内心中的隐忧,刘备点点头。 “我担忧的不是南中现在反,而是在我大举北伐的时候反。” “故而我想先下手为强,为益州除去这个隐患。” 第三百六十章 虽强必戮 开府治事 南中虽然是属于益州的一部分,但是出于各种错综复杂的原因,尽管大汉在南中设有四郡。 但是真正执掌那四郡军政的并非是朝廷派去的的官员,而是当地势力强大的异族豪族。 当然以目前大汉的国力,单单一个异族豪族的力量并不可怕。 但若是整个南中四郡的地方势力都联合起来共同反叛,也可拉扯起战兵上万。 这种数量的战兵,对于兵力空虚的益州腹地来说,是很有威胁的。 这便是刘备想先下手为强的原因。 只是诸葛亮在听完刘备的话后,沉思一番后便劝谏刘备道:“臣以为现在不是大举南征的时机。” 听到诸葛亮出言劝阻他南征的意图,刘备有些意外。 他不觉得他能看出来的问题,一向长于战略的诸葛亮会看不来。 所以刘备问诸葛亮道:“卿有何见解?” 诸葛亮对着刘备一拜后言道:“陛下以为南中蛮族为何想反却不敢反?哪怕是在外敌已然勾连彼等的情况下。” 南中之所以时常有叛乱发生,除去当地有着错综复杂的内因之外,还因为大汉的敌人时常会派人勾连南中的野心之辈。 这种情况刘备当然知道。 他甚至还知道诸葛亮所言的外敌中,还包括江东的孙权。 听完诸葛亮的反问后,刘备不假思索的答道:“自然是因为近年以来,我军武威煊赫,遂使南中逆民不敢妄动。” 诸葛亮在刘备回答完后,略微点点头。 接着他又对刘备言道:“因我军连战连捷,遂使得南蛮日趋安分。 当然诸南蛮不臣之心久已有之,如陛下所言的那般,他们迟早会反叛。” “但以当今局势而言,南蛮短时间不会有所妄动,明面上他们依然会顺服陛下。 凡战者讲究师出必有名,南中诸蛮尚未有明确反迹,陛下若突举大兵伐之,于这一点并不相符。 大汉乃天下正统,况今天下三分,局势纷扰,这一点就更当更为注意。” 见诸葛亮以出师无名为理由阻止自己讨伐南中,刘备不置可否。 诸葛亮说的没错,师出无名不说其他,就单单对己身的士气也会有影响。 只是刘备知道诸葛亮乃是个经世致用的大才,他不会单单以这一点反驳自己。 没有出刘备的意料,诸葛亮接下来就对刘备继续劝谏道: “况南中虽号称异族聚集地,然境内依然有不少益州豪族盘踞。 那众多益州豪族在当地扎根数百年,无论是在南中,还是在蜀郡都有着非凡的影响力。 若陛下无名义而骤起大兵,会让好不容易安稳的益州再次动荡。” 见诸葛亮提到这点,刘备的脸色开始变得肃穆起来。 刘备知道诸葛亮是在提醒他什么。 为何南中一地的动乱能持续数百年而一直未曾停歇呢? 甚至在东汉国力昌盛时也是如此。 那是因为南中一地的动乱,他的半独立性乃是益州全体士族所默许的。 南中的特殊地理优势,让他成为了益州士族的一条退路。 一旦益州士族在益州的中心犯有罪行,他们就可以利用在当地的影响力,从蜀郡逃入南中避难。 尽管这会让他们的族望受到严重的打击,但至少保证了家族的存续。 而大汉又一直有戴罪立功、存亡断续的传统。 只要他们能保证族人的生命,他们的族人中有人后来能立下功劳,或者说通过养望成为益州的名士,那他们的家族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或许在进入益州之前,刘备还不知道益州士族的这种骚操作,但是当他入主益州后,他可是亲眼见过这种操作的。 就例如当初他刚刚入主益州时,益州“一日三惊”时一般。 在那段时间中,他为严正法度加强统治,是杀了不少人。 但是逃去南中的人更多。 而当初他之所以能通过强硬的手段,将益州以最快的速度稳定下来,南中的存在也是个很重要的原因。 只要有着一条后路在,士族是不会轻易抱团死磕的。 但若是他在师出无名的情况下,抽剑将益州士族的那条后路斩断,益州很可能会再次陷入动荡中。 并且那样的动荡,也许不会如当年一般轻易平定了。 益州目前是刘备的根据地,没有帝王会不对根据地不稳一事不感到忧心。 诸葛亮见刘备因为他的话陷入沉思,便继续言道: “荆州十数年来一直陷入战火中,当年的富庶之国早已不见,现在我大汉的国力大多只靠益州支撑。 而益州近年来亦频繁损耗国力支撑大战。 南中诸蛮分散各地,要想彻底讨平,我军兵力当在数万。 可南中地势险恶,交通不畅,南征之战耗时不会短。 以益州目前之国力,是实在无法再支撑陛下长久南征的。 纵使不考虑师出无名这一点,就单单以我大汉的国力,这时大举出兵南征亦不是上佳之举。” 诸葛亮在说完这一点后便看着刘备,希望他能认真考虑他的看法。 而刘备在诸葛亮的提醒之下,他对于刚刚心中的想法,已然发生动摇。 诸葛亮说的是对的。 若现在大汉有国力能支撑大举远征,他第一时间想的肯定就是北伐,而绝不是南征。 只是虽然诸葛亮说的很有道理,但刘备之所以想南征为的不是彻底将南中四郡纳入他的统治中。 他担心的是将来他在大举北伐之时,南中会趁机偷袭益州腹地。 要是这个隐患不消除,刘备始终觉得心里不踏实。 诸葛亮见刘备还在犹豫,他便上前一步对着刘备问道:“以往每逢陛下外出征伐时,都会留臣镇守成都。” “而臣向陛下保证,只要臣在成都一日,势不会让南中的动乱影响到陛下的北伐大事。” 诸葛亮的言语之中充满着强大的自信。 诸葛亮的自信影响到了刘备。 他望着眼前这个十数年来,从未在他面前有所妄言的腹心之臣,眼角之间流露出笑意。 “南中一旦动乱,想来招抚、施恩皆是无用。 兵乱唯有以兵争镇压。 而届时大汉良将皆会随我征战,孔明可是有把握独自能讨平战乱?” 刘备有这种疑问,是因为诸葛亮以往虽然也有带兵过,但他却极少独立领军过。 面对刘备的疑问,诸葛亮立刻拱手答道:“请陛下放心。” “南中安宁就罢,若南中诸丑胆敢叛我皇汉,跳梁者,虽强必戮!” 当听到诸葛亮的那句“跳梁者,虽强必戮”之后,刘备顷刻间哈哈大笑起来。 “好。” 大笑之余地一个字,显露出刘备对诸葛亮无比的信任。 没有实际战绩的言语或许在别人那里是苍白的,可刘备愿意毫无理由地相信他的卧龙。 只因为十数年来,诸葛亮从未让他失望过。 当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有了解决办法后,刘备现在的心情变得极佳。 他拉住诸葛亮的手一同站在高高的台阶上。 这时刘禅已然在刘备与诸葛亮身前的广阔空地上,驾驶着胯下的骏马继续搭弓射靶起来。 刘备看着刘禅那越发熟练的骑射动作,他的眼神中有着毫不掩饰的疼爱。 “我曾听射君说过:你在许多臣下面前称赞过太子:智量之筹,甚大增修,过于所望。” 刘备突然地冒出这句话,诸葛亮有些诧异,只是这句话的确是他曾经说过的,所以他便对刘备答道: “确有此事。” “若太子真能如你所说一般,那我又复有何忧呢?” 刘备善于识人,他又怎么不会对自己的儿子了解甚深呢? 在刘备看来,刘禅虽然有着长处,但他肯定没有诸葛亮说的那么好。 之所以诸葛亮会在臣下面前那么夸赞刘禅,只是在用个人的威望,为刘禅增加名望而已。 诸葛亮听出了刘备话语中的惆怅。 他想说一些话打消刘备的惆怅。 只是他还未说话,刘备却自顾自地说道: “太子不爱习武,这一点我是知道的。 我也知道之所以每逢我在宫中的时候,他都会主动在我面前练习习射,是想让我开心,他不想辜负我的期望。” “这一点便是太子的长处。对于他的尊亲,他是仁孝遵从的。 只是我恰恰担心的也是这点。” “我是他的尊亲,皇后也是他的尊亲,太子遵从我,将来自然也会遵从皇后。 可是我并不信皇后,或者说我不信皇后背后的吴氏一族。 当年吴懿身为刘章的姻亲,却能临阵倒戈降于我。那来日,谁知吴懿又不会如此呢? 毕竟他与益州士族走的太近了。” 诸葛亮默默听着刘备讲述他内心中的隐忧。 身为一个帝王,刘备心中的隐忧是很多的。 刘备虽是一位仁义之君,但是仁义不代表没有自己的是非观。 对于一些有着黑历史,立场不坚定的大臣,刘备也不会缺少疑虑之心。 随着许多故人的离去,能够听取刘备心中隐忧的人也越来越少。 在刘备的话语之间,他还透露出些许后悔的意味。 当年他娶吴氏,乃是为了稳定心向刘章的一众益州士族。 当时的他心中只想着匡扶汉室,并未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能登临帝位。 所以当时在他看来,娶与益州士族有众多利益牵扯的吴懿妹妹为妻,乃是他身为一个主君应该做的事。 可是随着他地位的不断提高,及至最后登临帝位之后,刘备却对当年的举动有些后悔了。 一个诸侯的正妻,与一个帝王的皇后,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特别当皇后升为太后之后,她身上所代表的政治意义更是不得了。 在汉代天下间除去帝王能自称朕外,太后亦可以此为自称。 由此可见太后在汉代的政治地位。 尽管并非所有的太后都有临朝称制之权。 但是当太后拥有临朝称制的事成为一件政治传统后,那么它对政治所带来的影响就是十分深远的。 太后与皇帝,皆是天下臣民的君。 而当这种强大的政治意义,可能会落在心怀不轨的外戚家族上时,刘备心中的担忧就不可避免的产生了。 七十古来稀,他今年已经六十有余,他还能活几年? 特别是当关羽离去之后,大受打击的刘备,心中就对这一点愈发不自信。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若是他将来一旦离开这个世间,那么以刘禅的性格,以刘禅的才能,他显然不能在这险恶的乱世之中,成为兴复汉室大业的引导者。 而他的身边,又没有出自本族的完全可以信得过的宗亲。 所以他必须安排辅政大臣,他对心中辅政大臣已经有人选。 但是政治讲究的是名义为先。 若是身处君位的太后有意与他所安排的辅政大臣争夺大权,那么大汉未来又会走向何种境地呢? 每当午夜梦回,刘备心中总是会浮现这个担忧。 有些事,是该未雨绸缪了。 刘备深吸一口气,接着对诸葛亮说道:“当初由北方放归的一众忠臣,许多人我都已经让人核查身份过。” “一会我会让人将名单交到你的手中。你要尽快安排那些人进入益州各郡县任职。” 诸葛亮知道刘备为何要这么做,所以他马上对着刘备应道:“唯。” 在安排好这一件事后,刘备看向身旁的诸葛亮,他接着诸葛亮言道:“再过一段时间,我会赐予你开府治事之权。” 听到有意要赐予自己这项代表着人臣无上荣誉的权力,诸葛亮下意识就想拒绝。 数百年以来,唯有三公和大将军有开府治事的权力。 只是三公的开府早已经成为虚设,唯有大将军的开府是真开府。 而大将军之所以能时常成为东汉朝政的实际执掌者,除去他掌握着天下兵权之外,还因为他有着开府治事的权力。 这样至关重要的权力,诸葛亮没想到刘备会这么快赐予他。 可是面对诸葛亮的推辞,刘备的态度却很坚决。 “你迟早要开府的。” 不开府,你将来怎么和在当地盘根错节的那些人斗呢? 不开府,我的江山将来由谁来守护呢? 这时刘备觉得有些乏了,他便在左右近侍的陪伴下朝着寝殿走去。 在刘备走远之前,他对着诸葛亮最后留下一句话:“命人告诉子成,好为之!” 当这句话传入诸葛亮的耳中时,他发现刘备的身影已然走远。 诸葛亮看着刘备离去的身影,他今日第一次感觉到往日中伟岸的身影,开始变得苍老起来。 时间如白驹过隙,再伟岸的英雄,终究会有老去的一日。 今日是刘备,将来便会是他。 刘备老了可以安排他守护大汉江山。 那将来等他老的时候呢? 会是陛下最后话语中提及的他吗? 第三百六十一章 马谡入梁 攻心提点 诸葛亮的办事效率极快,在他离开皇宫之后,他便当即以丞相的身份,为天子刘备拟好一份斥责糜旸的诏书。 当写完文书之后,诸葛亮本来想派侍郎董允前去南郑。 毕竟以往朝廷派往会见糜旸的使者大多都是董允,对于出使糜旸一事,董允可谓是轻车熟路。 只是诸葛亮转念一想,现在糜旸已经是一方牧伯,而董允又是皇宫中的天子近臣。 以两者之间互相都敏感的身份,也不能总是派董允出使糜旸。 在考虑到这点后,诸葛亮便让人召来了马谡。 马谡在诸葛亮的传召下,很快就来到他的身前。 而在马谡到来之后,诸葛亮将手中盖上玺印的文书交到马谡的手中。 诸葛亮突然做出这种举动,就已经让马谡有些不解。 而接下来诸葛亮的一句话,则更是让马谡心中感到惊诧。 “这是陛下给梁州牧的斥责诏书,你刚成为尚书不久,尚未有功劳在身。 现在我打算让你前去,将这封诏书送至梁州牧的手中。” 诸葛亮的前半句话,解释了为何尚书台那么多尚书,他却单单挑选马谡完成这个任务。 这是诸葛亮在为马谡的将来铺路。 对于诸葛亮的这种心思,马谡心里还是很感激的。 丞相一向很器重他。 可是诸葛亮的后半句话,却让马谡心中有些担忧。 为天子使者,代替天子斥责臣下,本来是一种荣耀。 但是这也要看被斥责的那位臣子,身份是什么样的呀。 左将军、冠军侯、梁州牧、不提糜旸背后那深沉若海的背景。 就单单是他的这三个身份其中的任何一个,就绝对是现在的马谡招惹不起的。 尽管马谡不知道刘备为何会突然下诏斥责糜旸,只是性格聪慧的马谡,却知道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很可能会成为一件天大麻烦的事。 只是纵算心中有着担忧,但面对着诸葛亮的委任,马谡也无法拒绝。 诸葛亮需要的是能为他分忧的属下,绝不是遇事推诿的近臣。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心中经过利益权衡的马谡在表面上并没有显露异常。 他在从文吏的手中接过文书后,恭敬地对着诸葛亮一拜道:“臣必不负丞相厚望。” 见马谡愿意接下这个任务,诸葛亮满意的轻轻点头。 他特地让马谡担当前往梁州的使者,一方面是想让马谡出去历练之外,心中还抱着一种想法。 在目前的大汉年轻俊杰中,糜旸自是冠首。 他诸葛亮招徒,自然要招最好的。 而除去糜旸之外,马谡与关兴亦是他深为器重的后起之秀。 只可惜关兴多病,恐天年不永,所以以往他十分看重马谡。 对于马谡与糜旸,诸葛亮的个人情感现在是更偏向糜旸的。 只是在诸葛亮看来,马谡与糜旸同为大汉的年轻俊杰,若干年后他们终究要一起辅弼汉室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趁此机会让马谡与糜旸提前接触下。 反正他让马谡送往梁州的诏书,名义上是刘备在斥责糜旸。 实际上还不如说是刘备对糜旸的一种褒扬,这样也可以无形中拉进马谡与糜旸的关系。 诸葛亮想的是很好的,只是他忽略了一点,那便是现在马谡还不知道文书中的具体内容。 所以他现在的心情是忐忑的。 当然也不能说这是诸葛亮的倏忽。 只是他也想不到以往“一心为公”的马谡,在还未到梁州之时,心中就会有着退缩的疑虑。 在应下诸葛亮交给他的任务之后,马谡缓缓退出了大厅之中。 等退出大厅之后,马谡看着夕阳西下的天边,他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只希望糜牧真如传闻中的那般,有陛下之风吧。 ... 第二日在诸葛亮的安排下,许多骑信使带着天子斥责梁州牧的布告分别前往益州各地。 与他们一同出发的,正是心中满怀忧虑的马谡。 按礼制尽管是身为天子使者的马谡,也不能在到达目的地前提前打开诏书擅自观看。 到达目的地之后,糜旸可是会检查蜡封的。 所以当一夜的时间过去之后,马谡心中的疑虑不仅没有减少,反正越发深重。 只是心中的疑虑再如何深重,马谡知道当他接下那个任务之后,他能走的就只有北上这一条路了。 时值春夏汛期,借助着便利的水运,以马谡为首的这数十人使团很快就来到了南郑城外。 而当马谡来到南郑城外之外,他便眼前所看到的一幕所吓到。 只见在南郑的城头上,摆放着众多已经风干的人头。 看着那众多带着恐怖死状的人头,马谡心中估算一下,那高挂的人头恐怕有近百! 马谡出身名门,自小有着各位兄长为他遮风挡雨,在他长大后又得到诸葛亮的器重,历任显贵要职。 从未经历过战场厮杀的他,哪里见过这般慑人的景象。 几乎是看到这一幕的第一时间,马谡便用惊疑的语气问一旁的法邈道:“这是何故?” 在马谡到达的前一天,南郑城中的糜旸就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 所以他在今日特地派出法邈在城门口迎接马谡。 见马谡用惊疑的语气手指那近百颗高挂的头颅发问,法邈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同于马谡,法邈虽然也出身名门,但他当年是跟随法正参加过战争的。 而且那场战争,还是无比激烈的汉中之战。 有着这种过往,法邈的心理素质可就比马谡好多了。 更何况那近百逆犯,前段时间还是他亲自监刑的呢。 法邈用不在意的语气说道:“不久前南郑城外有部分军官因为贪腐而发生动乱。 动乱被牧伯平定后,牧伯为严正法纪,便尽皆将他们处以弃市之刑。 过后又下令将这些罪将的头颅悬挂于城墙之上,以为警示。” 当法邈说出了内中缘故之后,马谡脸上虽流露明悟之色,只是从小遍读经书典籍的他,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叹息。 马谡本想说些什么,可是想到自己的任务,他又自觉地将想说的话咽入腹中。 法邈见马谡在脸色惊疑之后,又显得有些吞吞吐吐的,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个使者脑袋里想的是什么。 在益州因为诸葛亮的看重,所以马谡的名声是很广的。 法邈在之前自然也听过马谡的名声。 可是在今日具体接触下来,法邈却觉得他以往在印象中声名极佳的马谡,却并非是那么完美的人。 只是法邈对这点也没有多想,也可能是马谡水土不服呢? 法邈在接到马谡后,当下便提议马上带马谡去见糜旸。 而心中早就想早点完成任务回成都的马谡,当然对法邈的这个提议不会拒绝。 于是乎在法邈的带领之下,马谡一行人快速的进入了南郑城中。 等马谡进入南城城之后,城内的景象很快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南郑作为当初汉中郡与现在梁州的治所,按规模他肯定是一座大城。 尽管之前汉中的人口被曹操迁走不少,但是在数年的休养生息及从益州不断迁徙流民的情况下,汉中郡中的其他县不好说,南郑城早已恢复为万户之县。 在当世城池的规模越大,城池中的人口越多,代表着这座城池的经济越繁华。 但同样的,因为在当世还没有很科学统筹的管理手段,所以越繁华的城池内部往往越会杂乱不堪。 人的拥堵,房屋的违建,以及市划分的不合理等等因素,都是造成杂乱不堪的重要原因。 这一点对于曾经历任绵竹、成都县令的马谡来说,最为了解不过。 可是当他进入南郑城中后,他却发现至少在南郑城中,尽管目前他眼睛所视之处尚不能冠以井然有序四个字,但也绝对称不上杂乱。 城内的行人,市中的摊贩基本上都在安分守己的在各自的区域活动着。 甚至随着愈发往南郑城深入,马谡还发现有些不少县兵在拆毁着一些高墙。 而且他还看到在拆毁高墙的县兵之旁,还有着许多豪族的私兵在旁。 可是尽管私兵的人数多于拆墙的县兵,那些私兵也只能默默在一旁看着。 那些高墙很多都是豪族的,当然那些高墙是谁的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它们很碍事。 拦街而建的高墙,是城内的豪门大户圈地自守的一种手段,也是他们彰显自身身份的一种方式。 他们这样不仅让街道显得拥挤,还会造成一个很大的隐患。 对于一座城池来说,街道便是他的生命线。 当有外敌入侵时,条条街道便可将城内的守城士卒源源不断地送往各方城墙之上。 并且当某处城墙有难时,只要城内的街道保持通畅,那么从其他城墙抽调援兵也十分之方便。 可以往豪族大户拦街而建的高墙,却无疑成为这一条条大动脉之中的毒瘤,这颗颗毒瘤除去可以满足他们的私欲之外,于国于城毫无半分益处。 这些隐患在以往马谡不是不知道,只是由于成都、绵竹皆是大县,里面盘踞的豪门世家势力强大。 所以当过往马谡想对这点隐患进行解决时,却总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前功尽弃。 执掌县政以来,他的县兵别说拆毁那些违制的高墙了,就是他们想执行公务时,也会因为城内众多违制高墙的阻挡而不得不绕路。 所以当马谡进入南郑城中,看到这以往他想做却无法做到的一幕时,心中的感触会比常人显得更深。 马谡深知糜旸想做到这一点遇到的阻力有多大,但同时他也感受到糜旸现在在南郑中的权威有多盛。 拆的就是豪族的脸面。 护的便是公家的利益。 见到这一幕后,马谡转头指着那些在旁无奈观望的豪族私兵,对着驾马在身后半位的法邈兴奋地说道: “梁州,真州牧也!” 马谡的这句话初听起来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只是在当世还真的有虚假太守,虚假州牧。 而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无非就是那些当地的世家豪族。 法邈感受到马谡言语中的兴奋,他的脸上也流露出笑意。 在这段时间中,糜旸用近百颗血淋淋的人头,极大的震慑了南郑城的一众上下。 特别是在吴懿闭门不出的情况下,糜旸手中的权力再无人可以牵制掣肘。 不管南郑城内的一众豪族世家是怎么想的,至少他们表面上对糜旸的命令都是顺从至极。 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城内渐渐流传起一种说法,那便是将糜旸比作当世的“夏日之阳。” 煌煌烈日,又有谁会不感到畏惧呢? 不过虽然法邈脸上浮现笑意,但是他却并没有说什么。 他只是继续带领着马谡朝着州牧府走去。 不久后,法邈就将马谡带到了州牧府中的糜旸面前。 面对天子使者的到来,尽管提前知道是马谡这个街亭战神,但是糜旸还是给出了充分的尊重。 在马谡到来时,糜旸早已令人在大殿中设好香桉。 由于糜旸的提前准备,所以马谡可以第一时间宣读刘备的诏书。 不过在正式宣读之前,马谡出于心中的疑虑还是提前提醒糜旸道:“这是陛下的斥责诏书。” 糜旸是带领着梁州一众重臣,一同迎接刘备的诏书的。 所以当马谡的这句话落入糜旸及他的众臣耳中时,他们的脸上都浮现不解之色。 特别是糜旸。 他不解他收取吴懿兵权一事,难道真引起刘备的不满了吗? 见糜旸及他身后众臣皆因为这句话而脸色变化,马谡心中的忐忑更甚。 在忐忑之下,马谡快速在众人面前拆掉蜡封,取出了刘备给糜旸的诏书。 当展开诏书看到其中的内容之后,马谡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却彻底放下。 他这时才完全明白诸葛亮派他来的真正用意。 聪慧的他,当然看得懂诏书中内容的真意。 马谡心中的忐忑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欢快的情绪。 在长长松了一口气之后,马谡快速在众人面前将刘备诏书中的内容念出。 而糜旸及众臣在听完诏书中的内容之后,脸上的疑惑之色也瞬间消失不见。 这哪里是什么是斥责的诏书,分明是刘备给糜旸撑腰的诏书呀!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众人心中无不对刘备的英明感到敬佩。 而看着糜旸众人脸上的喜意,马谡的心情越发放松。 在心情的放松之下,马谡想起了方才在城外他想说的话。 他见糜旸现在心情不错,而自己又觉得糜旸的确名不虚传,因此他便当众出言提醒道: “梁州贫瘠,民风彪悍,野心之辈有恃无恐,不服久矣。 虽今日牧伯破之,明日恐复反耳。今牧伯坐镇北疆以震北贼,首举当为稳定人心。 今牧伯戮尽罪臣想以除后患,本非仁者之道,又岂可如愿? 夫治政之道与用兵之道相同,服心为上,灭身为下,谡窃替牧伯忧矣。” 听完马谡的提醒后,糜旸还未有所反应,他身后一众重臣的心中却大多浮现一个想法。 这哪里来的书呆子? 第三百六十二章 热脸白贴 整改大军 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 这句话是当初汉中宗教导太子汉孝元帝时说的。 汉中宗是将西汉国力真正推向顶峰的人,而汉孝元帝则是将西汉带入深渊的引领者。 从这二人在大汉历史上的不同作为可以清楚的知道,汉中宗说的那句话是有多么的正确。 只是尽管这句话被明确记载在史书之中,也一向被部分世人推崇为最佳的治国之道。 但是世人千万,总是会有不少人如当年的汉孝元帝一般,认为德教为先才是最好的治政之道。 毕竟这种治政之道是明明白白记载在儒家典籍之中,只要出自名门,就很容易受到这种治国观念的影响。 正如现在的马谡一般。 可跟随糜旸的众臣大多都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他们知道若全按书上的来,那么国家一定会崩乱。 乱世之中,人性本恶才是主旋律。 相比于众臣在心中的吐槽,糜旸则是在听完马谡的劝谏之后,心中浮现起不愧是他的想法。 这很马谡。 马谡在后世的争议很大,很多人痛恨他败坏了丞相的北伐大业,但是也有很多人为他鸣不平。 这种争议源于历史上着名的街亭之战,而糜旸也可以从那场战役中,可以看出马谡鲜明的两个性格。 后世许多人认为街亭根本就是守不住的地方,为了支持这个观点,许多人对假想中的街亭进行实地考察,条条分析。 然后得出马谡蒙受了“千古奇冤”的结论。 只是这个结论,却从根本上站不住脚。 就不说历史上的街亭在哪里本就有争议,也不提经过千年以来的变迁,当地的地貌会不会发生改变。 就说身为当世军事大家的诸葛亮,后世武庙大贤之一的诸葛武侯,他会不清楚街亭能不能抵挡住魏军的进攻吗? 性格谨慎的诸葛亮,怎么可能会放下这种基本的常识错误。 有这种观点的人,简直是在侮辱诸葛亮的智商。 或许以当时马谡的兵力,想长久守住街亭不容易。 但既然诸葛亮会派马谡领兵前去,还特地在马谡走之前安排好到达街亭后的一切事宜。 这足以说明当时马谡守住街亭一段时间,是绝对没问题的。 当然前提是马谡不违背诸葛亮的命令。 毕竟诸葛亮是想兴复汉室,又不是故意让马谡去送死。 结果马谡到达街亭后,他所作的一系列骚操作,别说王平看不懂,估计也把张合看懵了。 估计当时王平与张合的心态,就如现在糜旸身后的众臣一般。 好大喜功,脱离实际,便是马谡性格上最大的弱点。 别说马谡是一个优秀的谋臣,不适合行军打仗。 在当世文武不分家,脱离实际乱来本就失去身为一个优秀谋臣的基础。 听完马谡的进言之后,糜旸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得幸亏他现在不是马谡的副将。 马谡的进言表面上听起来头头是道,但实际研究之下就会发现很空泛,大多都是照搬书上的内容。 并且可以作为万金油的模板,回答绝大多数问题。 攻心为上,读过兵书的这个道理谁不懂? 但问题你得提出来具体的对策,来达到攻心为上的效果呀。 面对马谡的进言,糜旸沉默了好一会。 马谡会对他说这番话,从本心上来说是对他释放善意的。 “好论计策”,本就是马谡历史上的显着作风。 正因为知道马谡的本心,加上顾及到诸葛亮的颜面,所以糜旸强忍住开口斥责马谡的冲动。 沉默之后,糜旸对着马谡言道: “孤早年蒙陛下教导,知道匡济天下有六正臣。 六正臣中明察成败,早防而救之,塞其间,断其源,以雷霆之势化危为福,君终已无忧,如此者,乃智臣也。 孤虽不敢自称乃汉之智臣,但却一直以此自效。 至于尚书所言的仁义、德教为先之举,并非是孤自效的智臣该做的。” 糜旸虽然没有直接出言驳斥马谡,但他话语中的疏离与不满,任谁都感觉得出来。 马谡在察觉到这一点后,略微有些尴尬。 他之所以会主动对糜旸进言,除去他的性格如此之外,还因为马谡现在已然明白诸葛亮让他与糜旸交好的用意。 可是没想到在自己主动释放善意之外,得到的却是这个回应。 马谡觉得他说的没错呀,为何糜旸会如此呢? 糜旸对马谡的冷澹可不仅仅是如此。 既然现在马谡的使命已然完成,糜旸也不想与马谡再有过多交流。 他略微轻咳了几声,身为他心腹的邓艾立马会意上前。 邓艾在来到马谡身前后,躬身请他前去城中驿馆中休息。 尽管邓艾的礼数做得很足,只是马谡也察觉到好似梁州上下君臣都不太欢迎他。 他也是个有傲气的人,既然察觉到这一点,那他也不会再留下。 在邓艾的恭送之下,他带领着随从离开了大殿之中。 当马谡离开之后,糜旸无奈地回身对着身后的一众臣子言道: “昔日董侍郎来临时尚不觉有异,今换马尚书,方知董侍郎之好也。” 听到糜旸如此说,他的一众心腹大臣都不禁觉得莞尔。 糜旸的言语中并没有对马谡有直接评价,但他的这番评价,也隐晦地表达了他对马谡的观点。 不过糜旸不是会被个人情绪所影响的人。 对于马谡来说,刘备明发“斥责”诏书给糜旸可能只是他的一个任务。 但这件事对于糜旸来说,却是接下来他在梁州进行大刀阔斧改革的最有利保障。 正如糜旸所说的那般,智臣是善于转祸为福的。 之前的大营动乱对他来说是祸,但他却利用那个平定祸乱的事件,树立起在南郑的强大权威。 只是尽管如此,他在南郑也并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他毕竟是刘备的臣,许多改革的事务他没办法越过刘备直接实行。 权力在他手中,但名义在刘备手中。 任何的政治改革得不到君王的支持,那最后必然是会失败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糜旸才会特地上书给刘备告知他收取吴懿兵权一事。 诚然他是在履行一个臣子的职责,但也是他隐晦地在试探刘备对此事的看法。 若刘备因为此事责备于他,或者说回书让他谨慎。 那为了后续的一系列改革事宜,他就有必亲自回一趟成都,将他心中的政治蓝图说给刘备听,希望可以得到他的支持。 糜旸之前有料到刘备可能会支持他,可是他没想到刘备会支持的这么彻底。 无须事事上奏,既然刘备都在天下人面前如此说了,那他也就不客气了。 这就是在刘备麾下的好处,不仅人身安全可以得到保障。 而且只要你能得到刘备的信任,那么他反哺给你的信任,肯定会超出常人的想象。 糜旸看向身后的法邈,对着他这个梁州的大管家问道:“诸军裁汰一事处理的如何了?” 这件事在之前魏延入主南郑大营后,便已经开始进行着了。 魏延虽然性格上有着很大的弊病,但他有一点好处就是,只要你能让他服气,那么在大事上他是会听从指挥的。 将数万大军中的老弱裁汰尽皆裁汰,这件事的关键在于各级将校会不会老实上报各部曲的军士情况。 这一点在之前可能不容易做到。 但在那近百人头的威慑下,现在糜旸别说要军士的名单了,哪怕是要全军上下的家人名单,那些将校也肯定会十分卖力的去完成这件事。 在多方积极的配合之下,这件事倒是进行的十分迅速。 面对糜旸的询问,法邈马上答道:“再不出数日,我军便能尽裁汰老弱之兵。届时臣会整理出一份大致名单,交予牧伯观览。” 听到法邈的回答之后,糜旸点点头。 将近一月。 法邈的工作效率与后世肯定没法比,但在当世而言,已然算的上很快了。 只是糜旸还是出言说道:“为国家计,故而我要裁汰诸老弱。 只是那些老弱之兵当年也曾为大汉奋战过,他们被裁汰之后,相应的补偿一定不可缺少。” 说完这点后,糜旸看向一旁的王洪。 王洪现在已经不是上庸县令,而是糜旸刚刚委任的司闻曹长史。 由于司闻曹与后世的某些情报、督查机构很相似,担任这样至关重要的机构的长官,能力不需要十分突出,但对他一定要足够忠心。 而目前在糜旸的麾下诸臣中,王洪无疑是最满足这点的。 糜旸看向王洪言道:“这件事就由你从旁协助文殊。” 听到糜旸的命令后,王洪恭敬的领命。 他当然知道为何糜旸会让他协助法邈,也知道糜旸让他协助法邈的是什么。 自司闻曹创立那一日开始,他们的协助大多都是要见血的。 在安排完这一点后,糜旸又转头对着法邈言道:“在将裁汰老弱一事完成之后,你立马要开始着手操办打乱诸军,重新编营一事。” 糜旸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中透露出慎重。 因为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包括杯酒释兵权及裁汰军中老弱都是为了这一步。 在古代要想完全让一支军队听命于自己,单单的收取兵符是没有用的。 不说其他,对于自己的那嫡系大军,糜旸就可以不需要虎符任意调动。 汉代是能人辈出的时代,糜旸能做到这点,别人也有可能做到。 想完全控制一支大军,最好的办法便是如之前他在上庸城外的深谷中练兵一般,将大军中的中层、基层骨干大多都换成他的人。 汉中大军有数万,需要的中层基层至少上千。 而虽然经过襄樊会战,糜旸的一万嫡系损失颇重,但是区区上千人还是拿的出来的。 在有着南郑大营动乱的情况下,糜旸让自己的嫡系军士代替原先的汉中大军中的各级将校,也有了一个很好的名义。 动乱之后,必有换血,这是大军中的常态。 再加上糜旸的嫡系大军跟随他南征北战,战功累累,提拔他们成为各级将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因为这件事对糜旸来说很重要,所以最后糜旸还是着重提醒法邈道: “这项事务于梁州的未来来说至关重要。 你要尽快着手安排这件事,但在办理这件事务的过程中,不需要有所压力而操之过急。 一切当以循序渐进为要。” 糜旸的告戒也让法邈正色,他对着糜旸一拜道:“牧伯放心,臣一定会谨慎。” 见法邈听进去了他的告戒,糜旸微微一笑。 法邈虽不是法正那般惊才绝艳的大臣,但他也是一位循臣。 对于一位循臣来说,他们最擅长的便是贯彻上级的意思,并且很好的完成任务。 在吩咐完两件大事后,糜旸便让法邈等臣先行退下。 等法邈等人陆续离开大殿中后,糜旸来到他的奏桉前坐下。 在坐下后他下意识地拿起奏桉上的毛笔,想书写着什么。 但由于心中的某些顾虑,他手持毛笔却一直未动笔。 就在糜旸焦灼的时候,关嫣手捧一些果点来到了大殿中。 关嫣在到来后见糜旸举棋不定的样子,她不禁有些好奇问糜旸因何如何。 见是关嫣询问自己,糜旸将他内心中的顾虑给说了出来。 糜旸之所以会举起毛笔,是想给诸葛亮写信。 他想在信中提醒诸葛亮马谡言过其实,要谨慎用之。 糜旸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他不想诸葛亮如历史上一般,万世清名中留有马谡这个污点。 尊重师父的人,肯定是将他的名声,看作比自己的名声还重的。 但是糜旸在下笔之前又想到,现在马谡在诸葛亮心中的地位不低。 历史上刘备也让诸葛亮小心这一点,可是诸葛亮并未听从。 那他写这封信,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 在明白糜旸心中的顾虑之后,关嫣笑着说道:“尊师重道,在于心,更在于行。” “心行合一,才是履行孝道的最佳方式。 既然夫君心中有这种顾虑,那么为弟子的夫君,就不能不将心中的顾虑告知丞相,这是夫君的孝道。 至于丞相是否会听从夫君的,那不是夫君可以左右的事,夫君也无须因为这点迟疑。 夫君只要做到自己该做的就好。若尊师重道的行为,要先考虑是否会成功才决定去做的话,那这还是真的尊师重道吗?” 当关嫣的开解落入糜旸的耳中时,糜旸不禁大笑起来。 见于障,而受限于障。 他是穿越者,有着部分先知的优势,只是有时这些优势也会让他陷入困惑中。 正如关嫣所说的那般,他没有扭转诸葛亮想法的能力,但他却应该有做好一个弟子本分的自觉。 当明白这点后,糜旸马上开始动笔起来。 希望这封信,将来能帮到诸葛亮。 第三百六十三章 利剑在手 可创生机 时光荏冉,春夏的季节在不知不觉间已然过去。 仔细算一下时间,糜旸入主南郑已经过去了五个月。 现在正是章武二年八月的时月。 只是虽然整个梁州已经进入秋天,但是据当地的许多官吏所说,今年的秋天与往年相比一点都不凉爽。 至少在日间时,他们还是感觉天气如夏季一般酷热。 或许是因为今年糜旸在南郑的缘故? 天象有异容易引申到人的身上,这是古代的一种传统了。 或许那些当地官吏以为他们私下的一些揣测不会传到糜旸的耳中,只是他们却忘记了现今的梁州可是有着司闻曹这个机构。 司闻曹虽独立于州府的任何官署之外,直接受糜旸的指挥。 只是要想司闻曹发挥最大的效用,那么司闻曹就又要一定程度上融入梁州的政治生态中。 当世的官员大多还没有经历过白色恐怖,甚至汉代的风气是很开放的,并不会阻止官员将内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司闻曹的属吏,也皆是州朝的官员,而官员之间私下聚会起来,又有什么话能瞒得住呢? 再加上司闻曹除去这点特征之外,为了让司闻曹能尽快的发挥效用,糜旸对王洪可谓是十分大方的。 只要是有利于司闻曹发展的事,王洪要人要人,要钱给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金钱开路,细作密布,这是发展情报工作最有效的办法。 在糜旸的大力支持下,虽然司闻曹在梁州设立尚未半年,触角还未遍及到梁州各处。 但至少在南郑城中,基本上很难有事再瞒得住糜旸的。 就如现在糜旸正在手捧着一份帛书,细细看着其中的内容。 当糜旸在看着帛书中的内容时,整个偌大的大殿中,却只有身穿黑色深衣的王洪静静地站在他身前。 今日是他这个司闻曹长史,向州牧糜旸汇报这一段时间工作的日子。 王洪虽静立在糜旸的身前,但是他的目光却一直聚焦在糜旸的脸上。 他希望从糜旸的脸上看出一些高兴的神色。 之前在糜旸攻打武当县时,担任上庸县令的王洪就经常借着汇报公务的理由,前往武当拜见糜旸。 他当初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那便是怕被糜旸遗忘。 毕竟随着糜旸的地位越来越高,现在他麾下的良才越来越多,单单论能力的话,王洪自认自己只有中人之资。 在这种情况下,王洪觉得若是他不再主动点的话,他很快就会被无形中排挤出糜旸的核心班底圈子。 这是出身世家的王洪,最不愿意看到的事。 可是以往尽管他经常找机会面见糜旸,但是在自身能力不足的情况下,他所担心的事情还是渐渐在发生着。 王洪知道糜旸是念着旧情,所以还让他担着上庸县令一职。 只是旧情总有用尽的那一日。 就在王洪为此深深担忧的时候,他突然之间接到了糜旸的召唤。 在被糜旸委任为司闻曹长史之后,王洪一方面十分感激糜旸没有忘记他。 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自己既然成为司闻曹长史,那就势必要做出一番成绩。 不然的话,他现在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随时都可能失去。 在这种心态之下,王洪几乎是每隔数日都会向糜旸汇报一次他收集到的情报。 哪怕有许多都是捕风捉影之事。 今日王洪主要向糜旸汇报的便是最近在南郑城中流传的,有一些官员以天象私下非议糜旸之事。 糜旸手中拿的,正是那些官员的名单。 细心的王洪在那份帛书中,在每一位参与此事官员的名字背后,都备注了他们是在何时何地参与此事的。 将近半年的时间,足够让王洪的办事能力越发熟练。 王洪本来以为糜旸在看到他献上的名单后,会有些高兴。 可是让王洪没想到的是,从他献上名单到糜旸手中之后,糜旸的脸色始终都很平静。 糜旸平静的脸色,没来由地让王洪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在王洪心中有些忐忑的时候,糜旸终于看完了手中的帛书内容。 糜旸看完之后,他便将手中的帛书放在身前的烛火上点燃,然后扔置至一旁的铜舆之中。 帛书在火焰的点燃下,很快就开始燃烧起来。 深蓝的火焰跳跃在糜旸的眼中,让王洪更加看不透他的这位恩主在想什么。 等帛书在铜舆中燃烧殆尽后,糜旸方才开口说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宜疏不宜堵,些许怨言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糜旸澹然的语气,让王洪心中咯噔一下。 往日身为糜旸好友的他,听出了糜旸语气中的不喜。 而糜旸的话语,也解释了他为何不喜。 诚然糜旸设立司闻曹的初衷,是想司闻曹充当他的耳目。 只是他的本心是想维护梁州的稳定。 他不想被人蒙蔽而让梁州陷入危机之中,绝不是要搞什么白色政治。 在这种本心之下,糜旸觉得王洪有些小题大做了。 自他入主梁州以后所做的种种事,的确是会触及到很多人的利益。 而那些人明面上没办法反对他,肯定背地里会发发牢骚。 这种人在梁州是很多的。 纵算是诸葛亮那种一心为公的圣臣,他执政时期都会受到不少非议,何况糜旸呢? 对于这些非议,糜旸是抱着与诸葛亮一样的态度的。 只要这些非议不会影响大局,那么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相忍为国。 今日他所做的一切,将来史书自有公论。 王洪在听完糜旸的话后,立马躬身对着一拜,语气恭谨地说道:“牧伯所言甚是,以后臣会注意这一点。” 王洪如此说,糜旸的脸色也缓和了些。 糜旸问王洪道:“军谋司筹备的如何了?” 王洪见糜旸问起这件事,他并没有马上回答,他在脑中仔细思考过后,方才谨慎地开口言道: “军谋司之司尉臣心中已有所人选。 只是军谋司的设立相比于靖安司更为繁琐,所以可能还需一段时间。” 王洪的回答算不上让糜旸满意,但也还能让糜旸理解接受。 王洪口中的军谋司与靖安司,乃是属于司闻曹的两个部门。 汉家自有制度,当初糜旸虽有意参考后世的某些制度设立司闻曹,但是糜旸也不能天马行空般乱来。 在糜旸的安排下,司闻曹原本主要分为靖安司与主记室两个部门。 靖安司主要负责的是梁州境内的督查事务,属于司闻曹中的行动派。 而主记室顾名思义,就是汇总分析所收集到情报的部门,算是后勤部门。 为了创立这个部门,糜旸可是砸了不少钱下去。 后来他发现反正都砸钱了,为何不多砸一点,让司闻曹的作用发挥的更大一点呢? 在这种想法之下,糜旸又在司闻曹之下设立军谋司。 军谋司与靖安司不同的是,他主要负责境外的军事情报收集工作。 而相比于境内的督查工作,军谋司负责的境外刺探敌情的工作,无疑更加危险且招募合适的探子并不容易。 这也是王洪所说的,军谋司筹备不易的最重要原因。 毕竟背靠糜旸的王洪,又不缺钱,他缺的只是人。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是任何兵家都懂得的道理。 因为这一点,所以当世三家经常在对方境内安插探子。 当然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当世很少有专门的军事密探,很多都是兼职的探子。 甚至有时会出现探子,将一份情报送给两家不同势力的情况。 这种性质的探子,基本都是商人。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也很简单。 当世绝大多数人都是足不出县的,在交通极为不利的情况下,各地的风土人情、口音俗语都相差巨大。 要是寻常人去当探子的话,恐怕一开口就会被怀疑身份,还探个锤子。 至于那些有能力外出游学,并且学习官话的人大多都是世家子弟。 这样身份的人,是不会自甘堕落去当探子的,地位低不说,还容易送命。 相比于以上身份的人,商人当探子有着各种便利。 商人为了生意经常需要走南闯北,这一点就保证了他们有基础能获得境外的消息。 另外商人善与各种人物打交道,毕竟这是他们的生存技能。 再加上纵使部分商人因为风俗、口音被认出来不是本地人,也不会引起人的怀疑。 而当探子对于商人来说,也是他们获取利润的途径之一。 至于商人打探军情的方式也很简单。 就单单例举一点:在古代的军营中,为了丰富士兵的空余生活,军营中也是有市场存在的...... 在这种种原因之下,所以在当世只有商人最适合当探子。 只是让商人充当刺探敌情的探子,尽管有着许多便利,但是商人都是逐利的。 这就导致了商人所刺探到的消息,可以完全采信的并不多。 这一点糜旸知道,王洪也知道。 若单单用利益驱使商人为他刺探敌方军情倒是不难,但王洪知道糜旸对军谋司的设立是十分关注的。 要是他就如常人一般用利益驱使商人探索敌情,万一他所驱使的商人被敌人利用,送给了糜旸错误的情报,导致糜旸做出错误的决断的话,那王洪知道他就死定了。 所以他才会十分为难。 当世中适合当商人的探子很多,只是其中能信得过的却极少。 糜旸见王洪说完后脸上便浮现为难之色,他也知道这件事以王洪的才干来说,对他的确不容易办到。 不过他之所以会想设立军谋司,当然之前就考虑到这一点了。 糜旸对着王洪言道:“过几日我的一些族人就会到达南郑。到时候我会让他们协助你的。” 糜旸所说的这句话,就犹如给王洪吃下一颗定心丸一般,让他的脸上浮现喜色。 糜旸的出身王洪自然清楚。 东海糜氏,可是世代货殖的大商。 东海糜氏鼎盛时,听说财富足以买下好几个郡,这样的豪商整个大汉都没几个。 在有着这种出身之下,糜旸的族人肯定自小在家族氛围的熏陶下,大多都是天下间行商的翘楚。 他们自然是极为适合充当探子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是糜旸的族人,再加上糜旸口中所说的族人,肯定是之前被逆魏放回的那些。 而那些人对大汉,或者说对家族的忠诚那是母庸置疑的。 这样一来的话,原本矛盾的两点,恰恰都被糜旸完美的解决。 本就适合刺探敌情的商人,若他们拥有失志不渝的忠心后,这样的搭配让王洪这个新任的司闻曹长史想想就觉得兴奋。 兴奋之下,王洪情不自禁的对着糜旸一拜道:“牧伯英明。” 面对王洪的吹捧,糜旸只是澹澹一笑。 他是在笑王洪还是不如法邈等人聪慧,看事情太过片面。 他之所以会让族人进入司闻曹协助王洪,最大的原因在于王洪所想的那般,他想将军谋司这一部门快速建立起来。 但他这么做,其实还有一点原因,那便是为了制衡。 司闻曹掌督查风闻之事,遇情势危急之时更有缉捕之权。 这是糜旸造就的一把震慑梁州上下的利剑。 只是剑越利,就越有可能伤主。 司闻曹的权力不可谓不大,所以糜旸必须采取手段制衡。 让他的族人进入司闻曹,便是他制衡的手段。 王洪是糜旸握住司闻曹这把利剑的剑柄,而他的族人来日就是他收回利剑的剑鞘。 唯有剑柄、剑鞘皆在,才能保证司闻曹这把利剑,会一直牢牢的在他把握中。 当然这种心思不足为外人道,所以糜旸只是对着王洪言道:“你先下去办事吧。” 王洪听到糜旸的这句话后,便连忙退出了大殿之外。 当王洪退走之后,糜旸呼唤起丁封。 一直值守在外的丁封听到糜旸在呼唤他后,立马从殿门外走进来。 在丁封进来后,糜旸对着他问道:“大营中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面对丁封的询问,早已得到丁奉口信的丁封立刻答道:“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牧伯定下佳日。” 听到丁封的回答,糜旸的脸上流露出笑意。 今年的秋天是显得格外的热,但却不影响它是个收获的季节。 收获之后,便代表着新生。 接下来他就要去做一件,让梁州焕发新的生机的事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南郑耀武 大变之兆饱 糜旸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阅兵。 阅兵是国家对武装力量进行检阅的仪式。 阅兵仪式对于华夏民族来说可谓是源远流长。 《左传》有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据说早在华夏的夏朝时期,就已经有类似阅兵的仪式出现。 只不过那时候它还有个更具体的称呼: “观兵以威诸侯”。 中国先秦时期最着名的阅兵仪式,便是周武王的“孟津誓师。” 除去“孟津誓师”之外,还有着许多阅兵的仪式,如“践土之盟”,“黄池耀武”等等。 虽然那数场阅兵仪式的举办者,规模程度都不尽相同。 但毫无疑问的是,那几场阅兵仪式都为举办者带来了极大的声威,奠定了他们的大业。 可是尽管阅兵的仪式很早就出现过,但阅兵仪式的盛行却是在汉代。 在西汉建朝之初,由于北方的匈奴经常作乱,所以历代统治者都十分看重军事。 在这种情况之下,能够宣扬兵威,提振士气的阅兵活动便经常举行。 西汉灭亡之后,虽然汉世祖刘秀不希望地方武装力量太过强大,但他也并没有贸然废除这种仪式。 及至现在的这个时期,由于处在兵事不断的乱世之中,阅兵的活动更是被三家的统治者都十分看重。 刘备、曹操、孙权三位当世霸主,都曾亲自指挥过阅兵仪式。 阅兵仪式举办的原因无非三种:誓师,称霸,示威。 以梁州的具体情况来说,糜旸突然想举办阅兵仪式,肯定是怀抱着最后一种目的——示威。 梁州是大汉的北疆,而糜旸想示威肯定是示威给关中的曹魏将领看的。 正因为猜出糜旸的这种意图,所以当半个月前糜旸在一次议会上透露出这个想法后,他的想法得到了一众州臣的大力支持。 不管他们背地里是怎么看待糜旸的,但现在他们都是梁州之臣。 对他们来说,能够通过一场盛大的阅兵仪式,展示己方国度的煊赫兵威,震慑北方的强敌。 这样一件振奋人心的事,他们没有道理会拒绝。 在一众大臣都大力支持的情况下,阅兵仪式的前期准备活动进行的很顺利。 章武二年八月十五这一日,正是梁州阅兵典礼举行的日子。 而这一日不但是阅兵典礼举行的日子,今日还是华夏民族四大传统节日之一的中秋节。 中秋节的起源众所纷纭,但可以肯定的是,中秋节在汉代就已经成为汉人重要的传统节日之一。 只不过在汉代时,中秋节的日期还未统一确定,每个地方都有自己在不同时日的中秋节。 当然来自于后世的糜旸,在成为梁州牧后不久,就特地下令在梁州确定了中秋节的具体时期。 不管其他地方是八月十六还是八月十四,以后在梁州八月十五就是中秋节。 而由于中秋节的时日与农业收获的季节息息相关,所在当中秋节到来时,人们的心情也会变得十分美好。 今日一大早,糜旸便在关嫣的服侍下起身梳洗。 由于今日对糜旸是很重要的一日,所以糜旸在关嫣的服侍下,换上了只有在盛大典礼时才会穿的礼服冠帽。 古时候的礼服冠帽穿戴是十分繁琐的,但是今日糜旸却难得耐着性子任由关嫣摆弄。 糜旸不知道关嫣摆弄了多久,只知道他腿都快站麻了。 终于在天刚刚完全放亮之时,关嫣终于为糜旸穿戴好了一切。 在穿戴好华丽的礼服冠帽之后,糜旸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不得不说,尽管当世的礼服冠帽穿戴起来十分麻烦,但是能得贵族喜爱的东西,自然有它存在的理由。 糜旸本就身材高大,当他穿上华丽的礼服冠帽之后,更加显得整个人贵气凛然,不怒自威。 在穿戴好礼服冠帽之后,关嫣最后将一柄装饰精美的长剑悬挂在糜旸的腰间。 完成这个动作后,关嫣抬头看向身前的糜旸,语气中带着些许担忧的语气说道: “今日之事,能成吗?” 听到关嫣的担忧后,身为要做大事的主人公糜旸,却一点都不显得担忧。 他伸出手捏了捏关嫣的琼鼻,笑着说道:“今日是中秋佳节,你不应该有所烦恼。” 见糜旸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关嫣有些不乐意了。 她在关心他,而他在与她打马虎眼。 只是哪怕心中有些不乐意,关嫣却还是祝愿道:“望夫君得胜归来。” 旁人若听到关嫣的这句话,还以为糜旸今日是去打战呢。 可是天下间,哪有穿着盛大礼服打仗的将军呢? 除非糜旸要打的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糜旸在听到关嫣的祝愿后,脸上的笑意更甚。 “等我得胜归来。” 糜旸的这句话说的充满着自信。 在说完这句话后,糜旸便一手按着腰间的长剑来到了外面的大殿之中。 等糜旸到达大殿中时,他就发现无论是官籍是否在州府的梁州官员,此刻都早已经聚集在大殿中。 看过去至少有上百人。 糜旸知道还有许多官员没有资格进入这个大殿中向他祝贺,只能苦苦的等待在殿外。 今日聚集在大殿内外的官员无疑是很多的,这是因为今日既是中秋节,又是糜旸举办盛大阅兵仪式的日子。 这样双喜临门,又有特殊意义的日子,别说是在梁州,就是在整个大汉中也不多见。 也难怪一众官员如此看重了。 就连之前一直闭门不出的吴氏兄弟,今日都来到了大殿中。 当然今日大殿内外能聚集着如此多的梁州官吏,还因为糜旸在之前的半个月中,曾下令邀请梁州中的一应正官来南郑共赏盛会。 梁州虽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召集全州正官的情况下,数百官吏还是有的。 当一身华贵气质的糜旸出现在大殿中时,大殿中的上百官吏都纷纷朝他看去。 等糜旸一步步走到他的主座上时,大殿中的文武百官在法邈与吴懿的分别带领下,齐齐朝着糜旸一拜道: “中秋佳节,臣等为牧伯贺!” 上百声整齐划一的祝贺声瞬间响彻在整个大殿中,将空旷的大殿挤得满满当当的。 再加上大殿中的特殊构造,所以那阵阵庆贺声不断回荡在大殿之中。 不仅如此,当阵阵祝贺声传出大殿外时,大殿外的数百官吏亦在礼官的主持下,开始在殿外为梁州牧祝贺起来。 当大殿中的上百庆贺声与大殿外的数百庆贺声相互碰撞在一起时,似乎奏响了一场让任何男人都无比陶醉的交响曲。 因为这交响曲代表着,糜旸在梁州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只是糜旸在听到那交响曲时,他的脸色却显得十分澹然。 尽管这代表着他在梁州至高无上的权力,只是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听到数万大军的祝贺声。 因为那数万祝贺声,绝对比他目前听到的数百声更为振奋人心,也更为真诚。 在一阵阵祝贺声终于停止后,糜旸看着站在他身前的上百官吏,一字一句地说道: “诸卿当共随我一同前往城外,阅览我军盛势!” 说完这句话后,糜旸便当先朝着大殿外走去。 当糜旸朝着大殿外走去时,站立他身前数步的上百人墙立马自动分开,露出一条通道可以让糜旸通行。 而在糜旸通过那条通道时,他身后的梁州一众文武百官,便在法邈与吴懿的带领下分别化作两条小溪一般,跟在糜旸这个源头身后朝着大殿外走去。 等到糜旸迈出州牧府外坐上车驾时,那两条原本像是小溪的人流,却在各自汇聚了数百官吏之后,变得逐渐壮大。 一声御者的驾马声响起,糜旸的仪仗队立马朝着城外开动起来。 在队伍的前方,是百余精骑在前方开道。 而在队伍的两旁,则是有着许多甲士从旁拱卫。 至于在队伍的最后,则是跟着数百员官吏。 当浩浩荡荡上千人的州牧仪仗队伍行驶在宽阔上的街道上时,立即引起了街道两旁民居内百姓的齐齐惊呼。 这就是一方牧伯的出行吗? 纵算是当年张师君在位时,他出行的排场也不过如此吧。 真是活久见。 而当街道两旁的百姓惊呼声传入那数百官吏的耳中时,绝大多数官吏脸上都洋溢着恭逢盛事的喜悦。 只有糜旸的一众心腹大臣,心中流淌着一些别样的情绪。 特别是当中的邓艾。 身为梁州三贵之一的邓艾,他在数百官吏中的位置是十分靠前的。 所以很多人并没有发现,现在邓艾的脸上隐有紧张之色浮现。 他将手伸入怀中,紧紧握住一封文书。 一想到自己一会要将文书中的内容,在数万大军,数百官吏前公布出来,他内心中就难免会紧张。 只是想到糜旸对他一直以来的器重,邓艾的心中就浮现坚定。 糜旸不仅对他信重非常,倚为腹心。 之前当他向糜旸举荐石包时,糜旸也是脸带笑意与意外的感谢自己为他举荐了一个大才。 其实邓艾心里知道,石包根本还未有什么明显的事迹流露于世间,又怎么能担得上糜旸的大才之称呢? 糜旸之所以会如此评价石包,无非是因为对他信爱而已。 对于这样的主公,他邓艾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呢? 士为知己者死。 在想通这一点后,邓艾便一脸坚定的看向前方。 而邓艾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在思考事情的时候,他前方不远处的吴懿心中也在天人交战着。 在昨夜,糜旸曾特地召他前往州牧府过。 在他面见糜旸之时,吴懿本以为糜旸是想试探他这段时间来闭门不出的用意。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糜旸与他见面后并没关注这点。 糜旸只是问他道:“圣人有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而比鱼和熊掌更为珍贵的是士人之义。 吴君可曾忘记何为士人之义?” 昨夜糜旸突然问他这个问题时,吴懿一时怔住无法作答。 而见吴懿回答不上来,糜旸也没有怪罪他,他只是让吴懿回去好好思考这个问题。 可是吴懿自昨晚回来后,也一直没有明白糜旸那个问题的深意是什么。 不过吴懿还是从糜旸的那个询问中,敏锐地察觉出今日的阅兵仪式绝对不简单。 只是到底会是什么呢? 糜旸现在已然大权在握,他以后在梁州完全可以安枕无忧,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还要做些什么呢? 这个问题从昨夜一直困惑到吴懿现在。 由于纠结于内心中的困惑,所以不知不觉间吴懿已然跟随着大部队来到了城外。 举行阅兵仪式的地方,就在南郑城外一里处。 毕竟今日随同糜旸一同参加仪式的官员足有数百人,如此多的人也不能让他们一直徒步走到数里之外的大营中。 当到达举行阅兵仪式的地点之后,一座可容纳上百人的,离地数丈的高台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这座高台是当年曹操攻下汉中后,用来检阅部队所建立的。 后来汉中落入刘备的手中后,他也没有命人拆除这座高台。 或许在刘备心中,继续留着这座高台乃是他战胜曹操的最好标志。 现在随着时日的变迁,这座高台的拥有者却变成了梁州牧糜旸。 在糜旸这上千人的队伍到来前,三万汉中大军就已经在各级将校的带领下,静静地等候在高台下方的广阔空地之上。 整个梁州中的正兵,本来总共加起来有近五万之众。 但是在糜旸裁汰老弱的情况下,近五万大军就只剩下三万之众。 梁州的大军本就是百战精兵,现在又在经过大范围的裁汰之后,剩下的三万军士更是一支当世不可多得的强军。 当然最重要的是,经过将近半年的不断努力,现在这三万大军的中基层将官,大部分都是糜旸的嫡系。 这一点才是糜旸最想要的。 正是在完成这一点后,糜旸才会决定进行阅兵。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当糜旸的车驾出现三万大军的眼前时,三万汉军的目光在各自将官的带领下,纷纷朝着糜旸的车驾注视而去。 煌煌烈日之下,三万坚定目光中充满着崇拜与狂热。 第三百六十五章 何为冠军 虎吞敌人 三万大军充满崇拜与狂热的目光丝毫不加掩饰,不仅是随同糜旸前来的数百官员感觉到了,就是糜旸也是如此。 相比于数百官员心中的惊诧,糜旸在察觉到这一点后,他的脸上却流露出十分欣喜的神色。 这种欣喜的神色,比以往他获得任何荣誉的时候,都来得更加强烈。 因为目前对他投来崇拜与狂热目光的,是他一手打造的子弟兵呀! 当年糜旸驻守公安时,他手中的兵马只有三千。 后来入主汉兴郡后,他手中的兵马达到一万之众。 及至今日,身为梁州牧的糜旸,手中的大军已然达到三万。 随着糜旸地位权势的不断提高,他手中掌握的大军也越来越多。 很多事都已然发生改变,唯一不变的就是他手中的大军,无论在何时,都是完全忠于他的。 无论现在糜旸身处怎么样的高位,无论他多么受刘备的信任,这三万完全忠于他的子弟兵,才是他在当世安身立命的根本。 也是他将来不断建立功业的最大依仗。 既是立身之本,面对他们毫不掩饰的忠诚注视,糜旸又怎么会不感到无比欣喜呢? 在心情欣喜之下,糜旸站起身来,就那么立在车驾的栏杆处,将自己的身形完全展现在三万大军的眼中。 在日光下的照耀下华丽礼服随风微摆,扰乱人眼。 就算糜旸今日不是穿着明光铠出现在众军面前,但对于那些一路随糜旸拼杀过来的上千将校来说,他们又怎么会忘记糜旸的相貌呢? 所以就在糜旸站起来的那刹那,三万大军眼中的崇拜与狂热目光,顷刻间转变为铺天盖地的震天呼喊声。 “冠军!冠军!” 三万大军发自内心的强烈呼喊声,如一阵阵可贯穿礁石的巨浪一般,朝着糜旸的所在快速袭来。 当这一阵阵海浪快速越过侵袭至糜旸身后的数百官员之中时,吓得数百官员中有许多人身形几欲不稳。 他们的脸色渐渐变得发白。 这一部分官员就是之前在私下非议糜旸施政的人。 因为心中有鬼,在这时自然就会感到畏惧。 他们之前有料到糜旸在军中的威望十分之高,但没想到竟然能达到这种程度! 三万大军呼喊的是“冠军”的名号,这是糜旸侯爵的封号。 但同样冠军二字原本的含义是:“功冠军中诸将者。” 这是为将者最大的荣誉,亦是对糜旸身上功勋的最佳表彰。 或许之前大将军关羽在世时,这一点还会有所异议。 可就在大将军关羽去世之后,这一点在天下间便无人再有所异议。 “蜀汉虽弱,诸葛善政,糜旸多武,不可小觑也。” 这是北方的强敌逆魏在朝野间上下流传的一句话,而这句话亦充分了展示了糜旸在天下间的威望。 这是个仰慕英雄,愿意为主人献死的年代,而尽管目前三万大军名义上的统帅是魏延。 但三万大军心中都知道,谁是他们带领一路拼荆斩棘,获取荣耀的英雄。 谁又是对他们关怀备至,让他们无后顾之忧愿意为之效死的主人。 当那一阵阵令人热血沸腾,又令人心生畏惧的呼喊声响彻这方天地之时,许多人的心态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魏延看着那个高立在车辇上的年轻男子,在今日这一幕发生之前,或许他还因为自己刚刚立下平定大营动乱的大功,心中有着倨傲的想法。 但眼前的这一幕让他意识到,那日就算没有他,只要糜旸出现在大营之外,那么那日的大营动乱,可能就是个笑话。 诚然魏延知道三万大军会对糜旸如此崇拜,是因为糜旸将三万大军的骨干都替换成了他的嫡系。 只是若基层士兵心中对糜旸本来就没深切敬畏的话,那才短短半年时间,也不会出现眼前这一幕的。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魏延将手按在刀柄之上,并且不断的握紧。 那日糜旸用他不是非他不可,仅仅是因为许多事不值得他亲自出马而已。 而与魏延差不多想法的,在场的大有人在,例如脸色不断变换的吴懿。 闻名不如亲见。 今日的亲见让吴懿真正意识到,何为皓月与莹虫之光的差距。 有着如此的军心,他还能什么不能做? 又还有什么不敢做! 相比于魏延与吴懿心中的五味杂陈,身为糜旸心腹大臣的法邈、邓艾几人,在听到那阵阵呼喊声后,脸上都洋溢着充满荣誉的笑容。 他们内心中的信心也在以极快的速度增长着。 甚至就连远处隐藏在山林之间的各方探子,在听见那不断在天地飘荡的欢呼声后,心中的震惊情绪也久久不能平静。 今日糜旸阅兵是为了耀武,既然如此,糜旸肯定是将这个消息广而告之的。 当身为曹魏方面关中主将的曹真在这个消息后,就立马派出探子前来探查具体情况。 可是探子们来是来了,他们却不知道回去后该如何回禀曹真。 说糜旸声威震天,当避锋芒? 会死人的吧。 不过尽管在场的人都因为三万大军的强烈呼喊而心思各异,糜旸现在却只有一个心思。 他按剑走下车辇,然后一步步在数万双目光的注视下朝着高台走去。 当糜旸开始朝着高台走去之时,他身后有资格能与他一同踏上高台的上百文武官员,亦在法邈与吴懿的各自带领下,亦步亦趋的跟在糜旸的身后。 糜旸的车辇距离高台并不远。 不久后他就站在了高台下方的台基之上。 在他站定之时,不止他身后的上百官员也齐齐停住脚步,就连那数万声呼喊声也瞬间戛然而止。 整个偌大的场间,只剩下数万声沉重的喘息声及数百面战旗迎风飘扬的猎猎作响声。 在糜旸站定之后,他抬头看着离地数丈的高台。 如此高度的高台,他不是没有登上过。 当年他公安大胜后,刘备为了表彰他的功劳,就特地隆重地在高台上举行对他的封拜仪式。 当世男儿,皆爱登高俯视天下。 那时初出茅庐的糜旸只觉得,能登上离地数丈的高台,已经算是莫大的荣誉了。 可是随着自己身份地位的不断提高,现在糜旸却觉得离地数丈的高台,对他来说远远不够。 他现在想登上离地十数丈,乃至于数十丈的高台。 这样的高台在当世还有一个显赫的名称——封禅台。 在汉代除去帝王能登上象征着人世间最高荣誉的封禅台之外,立有莫大功勋的臣子也是有资格的。 以大汉目前的现状来说,若要重启封禅台,那在世的君臣只有立下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大功才行。 想到这,糜旸坚定地朝着眼前的高台上走去。 克成一统,三兴汉室。 这是糜旸心中最大的志向,也是他心中最大的野望。 若将来他真的能做到这一点的话,他便有资格登上那足以载入史册,享誉千年的封禅台了。 糜旸身后的大臣不知道糜旸心中在想着什么,只是有资格随糜旸登上高台的上百位大臣,心中也都浮现着激动之色。 当糜旸一步步朝着高台上走动之时,他身后的文武大臣分成两列,自发拘束地从高台台阶上的两侧随着糜旸一路向上。 数丈高的高台台阶并不长,没有多久之后,糜旸便率先到达了高台之上。 等他到达高台上坐在主座上向着下方望去之时,他的心中不禁浮现起一个感觉。 现在他是这座高台的主人,这不正是代表着整个梁州的生民都已经在他的脚下了吗。 糜旸上得高台后不久,他身后的百余官员亦齐齐来到高台之上,然后按照早就知道的各自坐席纷纷落座。 这时上百位官员的视线,都是朝着下方望去。 就是没有资格上高台的那数百官员,他们在糜旸上高台之后,也纷纷背对高台朝着身前不远处的三军望去。 今日的主题,便是大阅兵。 当众人都准备好后,糜旸看向一旁的丁封。 丁封在得到糜旸的示意之后,他立马来到高台前沿,然后他在高台上之上高举起手中的五彩令旗。 五彩令旗在日光的照射下,显得绚丽非常,光彩耀眼。 一军之帅者,掌五彩旗,号令三军。 在高举手中的五彩令旗三息过后,满面潮红的丁封在数万人的注视下,用力的将手中五彩旗按特殊的规律挥舞起来。 虽然在场的人都知道三军之帅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糜旸。 但在数万人面前为一军之帅掌旗,对出身极其贫寒的丁封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誉。 而当丁封挥舞着手中五彩旗的动作被下方三万大军中的一众将官看到后,那三万原本静立在空地上的大军顷刻间就有了反应。 高台下方的空地上,先是从各处响起一些甲胃的碰撞声。 然后这些原本不仔细听还听不到的甲胃碰撞声,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越发响亮起来。 一百,一千,最后直到数万声。 既是耀武阅兵,今日三万大军自然皆是甲兵齐全。 三万大军中的各级将校早就注视着高台上的一举一动,因此他们在看到丁封释放出的信号后。 身为百战老兵的他们,几乎是本能之下就做出了反应。 一阵阵高昂的鼓声在这方天地间响起,当雄浑有力的战鼓声覆盖住这片天地之后,三万大军中的行列中,立马出现一个由上千辆战车组成的方阵。 战车这种战争武器盛行于春秋,衰落于战国。 本来按照历史的规律,战车应该早就被淘汰出军事历史的舞台。 但因为战车有着很强的克制骑兵的作用,所以战车兵在西汉早期一直是汉军的主力兵种之一。 在匈奴被打的败亡后,战车这种武器也并没有被彻底裁汰掉,就如当初关羽却月阵大败曹魏骑兵一般。 莫说当世,就说数百年的南北朝,也经常有着战车兵大放异彩的时候。 而因为西汉之时经常举行军事演习,所以关于战车的排兵布阵,就逐渐成为阅兵时的重要内容之一。 当然糜旸特地在阅兵之中,将战车兵当做第一个出场的兵种,并不完全是为了按西汉的阅兵规制来。 当初战车兵能被西汉历代统治看重,无非就因为匈奴的骑兵强势。 现在大汉的情势与当初很相似,曹魏的骑兵是天下翘楚。 糜旸特地将战车兵放在第一出场顺序,便是在警示着自己,来日北伐之时一定要注意曹魏的骑兵。 经过近千年的发展,关于战车兵这个兵种的一切都已经发展的很成熟。 汉代军队中的许多士卒,都曾经专门受过训练如何操纵战车。 只见当上千辆战车从数万的大军大阵中驶出之时,高台上下的许多官员很快就发现了那上千辆战车的与众不同之处。 那上千辆战车的车身上都包裹着一层虎皮。 虎乃勐兽之王者,也一向是人类内心中最为畏惧的动物。 所以当包裹着虎皮的战车驶出来后,尽管战车还未开始冲刺,但就是它们的这副外表就让数百官员感到心中畏惧。 而那上千战车兵并没有让高台上下的官员等待太久,在逐渐驶出大军的方阵之后,战车便在御者的驾驶下,朝着前方的数千位假人疾驰而去。 一位战车一般配备三名士卒,一为御,负责驾驶车辆。 另一位名射,负责在未接近敌军时释放箭失。 最后一位名戎右,负责操持着手中的长戟斩杀敌人。 能成为战车兵的汉军,都是军中的翘楚。 当上千辆战车开始疾驰起来时,高台之下的空地之上顷刻间响起一阵阵车轮滚动的响声。 那一阵阵车轮的滚动声,就如天边传来的雷神一般,一声声敲击在数百官员的心头,令他们的心间似有发颤之意。 战车本就高大,再加上战车上包裹着虎皮。 所以当上千辆战车疾驰起来时,从数百官员的视角看过去,就像有上千只饥饿许久的勐虎,朝着前方的数千假人扑杀而去一般。 兵假虎威,再配合上上千士卒的喊杀声,那种战场的萧杀恐怖气氛,立马浮现在数百官员的感官中。 只是汉家男儿武风蔚然,所以尽管数百官员中很多都没上过战场,但却对这种战场的气氛感到很陶醉。 这便是我梁州的精兵。 或者说是他们边感到震撼,边感到陶醉。 可就在高台上下的数百官员看的如痴如醉的时候,奉义校尉张嶷却率领着一支精兵,悄然地将整座高台都隐隐包围了起来。 第三百六十六章 演武之效 三长制出妸鯕 光天化日之下张嶷带兵围住高台的行为,还是有一些官员发现的。 只是那些官员看着身穿梁州官军服饰的士卒,他们并没有对张嶷的行为有所疑虑。 今日是梁州举行大阅兵的时候,有一些兵马调动很是正常。 再加上高台上正坐着梁州牧糜旸,他的部下会调动兵马保护高台内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部分官员并没有搭理带兵前来的张嶷。 身为糜旸的一员心腹爱将,张嶷在梁州还是很不少人认识的。 只是在场的官员,却很少有人看得起张嶷。 张嶷与邓艾一般俱是出身寒门。 而在场的官员大多都是士族出身,高傲的士族子弟看不起寒门出身的张嶷,在当世也算天经地义的事。 哪怕张嶷为大汉立下的功劳,比他们多的多。 在不想搭理张嶷的情况下,那部分发现张嶷行为的官员,又将目光注视到场地中的阅兵仪式上。 这时在空地中,那上千辆疾驰的战车已然来到数千位木人的百步之内。 在这个距离之内时,上千辆战车上的射手快速得取下背上的弓弩,然后以十分娴熟的手势从腰间的箭囊中拿出一支利箭。 上千站在疾驰战车上的梁军射手,在将手中的利箭搭在另一只手的长弓上时,基本没有过多犹豫。 他们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箭失,朝着前方的木人射去。 哪怕是在疾驰的战车上,这上千射手搭弓射箭的动作也一点都没受到影响。 随着上千声利箭的破空声响起,上千支带着寒光的利箭朝着那数千木人呼啸而去。 仅仅就在片刻之后,借助风势的上千支利箭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那数千假人的阵列中。 而当上千支利箭落入数千假人的阵列中后,由于箭势之强,那上千支箭失纷纷钉入了数千木人的身体中。 看到这一幕后,高台上下的数百官员齐齐发出一阵喝彩声。 在当世只有少数强军才尽皆身穿铁甲,大多数士卒穿着的是布甲,那些布甲的防护力还真不一定有木头高。 所以尽管那数千敌人都是木人制作的,但是这一幕还是引起了喝彩声。 至少这一幕证明了那上千射手的训练有素,及梁州军备的锋利。 而就在高台上下的喝彩声响起之后,那上千辆战车已然以极快的速度,冲入了那数千假人的阵列之中。 战车强大的撞击力,很快就将前方的千具木人生生撞飞。 在上千具木人朝后飞起之时,战车上的戎右挥舞起手中的长戟,收割起左右的木人首级起来。 一颗颗首级被锋利的戟刃削断腾空而起,然后又重重的摔倒在地。 时间不过三刻,那数千木人的阵列已然被冲的七零八落,被上千戎右削去首级的木人更是不在少数。 当看到这一幕后,高台上下的数百官员,脸上都流露出满意之色。 有这样训练有素的士卒保护他们,他们感到很开心。 可是还未数百官员脸上的满意之色消散,随着一阵阵更加急促的鼓声响起,收到指示的那上千战车开始缓缓退出战场。 他们的任务结束了,接下来才是重头戏登场。 在上千战车在鼓声的催促下退场之后,高台下方的广阔空地中,突然出现了让人热血沸腾的一幕。 只见在下方的场地中,渐渐走出了两列相对而立的军阵。 观那军阵的人数,一方当在五千上下。 一万大军出现在场中,可以让人激动,却不至于让人热疼沸腾。 真正让人热血沸腾的是,那一万大军尽坚甲利刃齐全,种种长短兵器相杂! 方才上千辆战车的表现虽然称得上是上佳,但他们只是与不会移动的木人对战。 但是现在出现的这两方军阵中的士卒,他们手中拿的都是真正可取人性命的武器! 与死物对战怎么能凸显出汉军的精锐,手持木质武器,又怎么能让人感受到战场真正的冷血。 唯有真刀真枪,才是真正的阅兵! 在古代,冷兵器对抗,是男人心中最热血的浪漫。 用真刀真枪阅兵,并非是糜旸的特立独行。 自西汉以来,大汉的阅兵仪式就都是以真武器上阵。 所以往往当政府举办阅兵仪式时,都会吸引着无数人的目光,也会极大程度上震慑住部分人的不轨之心。 当然阅兵并不是真正的沙场对战,所以两方不会真的与对方死命拼杀。 但是只要手持冷兵器,那么一些死伤是在所难免的。 但这也恰恰是阅兵仪式中,真正能宣扬武威的地方。 在双方手持冷兵器的情况下,如何既要保证阅兵仪式的壮观性,又要保证士卒不死伤太多,这考验的便是士卒与将官两方面的能力。 而这两方面的能力,正是判断大军是否是精锐的最佳标准。 当双方五千大军的军阵都列好后,他们双方便各自在将校的指挥下朝着对方步步逼近。 一万步军的前进,虽然没有上千战车的前进那般迅速。 但全身甲胃齐全,手持利刃的一万步军在踏地前进时,他们在场地间造成的声响却是会更加响亮。 当响亮的整齐踏步行进声在空地上响起之后,他们各自双方背后的鼓声,变得愈发高昂了起来。 闻鼓则进,擅退者死! 这是被写进七斩令中的一条铁律,凡是糜旸麾下的士卒,没有一个人胆敢违背。 当一万步军不断朝着对方的敌人前进之时,响彻场间的隆隆踏地声,似乎与他们背后的高昂鼓声合为一种可振奋人心的旋律。 不止上万步军在这振奋人心的旋律下士气越发高昂,就连高台上下的数百官员,脸上也纷纷浮现激动之色。 双方大军相距并不远,不久后双方大军的前沿就已经接近对方。 这时候双方大军中的将官立马挥舞起令旗,指挥起身后的士卒。 在将官的指挥之下,哪怕明知道对方是同袍,但是一方阵前的上千汉军还是毅然决然地举起手中的长枪,朝着对方突刺而去。 当看见对方有上千支长枪突刺过来之后,另一方的将官并没有惊慌。 他沉着冷静的指挥起身后的士卒,举起手中特制的盾牌抵挡着对方突刺来的长枪。 片刻之后,锋利的枪尖与坚硬的盾面狠狠相撞。 当这二者相撞之后,两军阵前瞬间响起一阵阵刺耳的争鸣声。 这是专属于冷兵器对决的声音。 而当这阵阵声音传到高台之上时,高台之上的官员纷纷脸露喜色。 他们是除去糜旸之外,在梁州最有权势的一个团体。 他们迫切需要精锐的士卒,保护他们在梁州的既得利益。 只是接下来场中发生的一幕,却让他们感到更为振奋。 当用长枪突刺的那方汉军,发现自己的攻势被敌方化解后,他们立马派出阵型中的刀兵。 数百精锐的刀兵在召唤下,从己方的阵型中快速跑出,然后毫不迟疑的抽出腰间的长刀朝着对面的“敌人”砍杀而去。 见到这一幕后,高台上的官员的心一下子就被揪住了。 在长枪兵被抵挡住的情况下,采取攻势的那方汉军选择另辟蹊径,派出部分短兵勇士突袭敌方阵型。 这样的做法足可以称得上深知兵法变化之道。 只是下方对战的两方大军,都是梁军的士卒,所以高台上的官员不禁为另一方士卒暗自捏了一把汗。 不过能被挑选出在糜旸面前表演斗技的士卒,肯定都是军中的精锐。 所以让众多官员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另一方汉军的将官在察觉到对方的意图之外,他果断的挥舞令旗,让躲在盾牌保护之后的长枪兵出阵。 一根根带着冷冽寒芒的枪尖突然从林立的盾墙之后突刺而出,生生打了个对面手持短刃突刺而来的数百汉军一个措手不及。 在情急之下,那数百汉军只能连忙扑倒在地躲过这次攻击。 但尽管那数百汉军的速度已然很快,失去先机的他们中还是有一些人被对方的长枪刺中。 由于并不是真正的战场厮杀,对面的长枪并未朝着那数百汉军的要害刺去,但是利刃所及之处,受伤是难免的。 被长枪刺中的那部分汉军发出一阵痛呼后,便用手捂着伤口躺倒在地。 鲜红的血液从他们的伤口中流出,证明着刚才战场中的惊险。 当血液随着受伤汉军的伤口流淌在地上时,一种紧张凝重的气氛开始弥漫开来。 只是哪怕如此,但是对早已习惯在阅兵仪式中受伤的双方精兵来说,他们都丝毫没有迟疑。 取得一些优势的那方汉军,在将官的指挥之下举着盾牌,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盾牌继续朝着对方步步逼近。 只要鸣金声未曾响起,他们就决计不会后退。 而另一方汉军见对方步步紧逼,他们也不甘示弱。 在刚才派出的数百汉军搀扶着受伤的士卒回来之后,他们之中的将官便马上下令全军快速退后,然后释放箭失阻挡着对方士卒的逼近。 能够抵挡长枪的盾牌,都是很沉重的。 因此那方汉军不可能将沉重的盾牌举起护在头顶。 对方阵势中的弓箭手并不多,再加上今日参加阅兵的士卒都身穿精甲,头戴头盔。 但在上千支流失的攻击之下,还是有不少士卒被流失射中倒地。 那些被流失射中的士卒大多数都没性命之忧,但受伤是避免不了的。 两军刚一交战,就已经各有损伤。 就算到这一步,双方大军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图。 森严的盾牌依然在稳步前进,锋利的流失依旧在场中飞舞,这一切都还原出战场中的真实场景。 可是随着一方的步步紧逼,另一方也慢慢退无可避。 既无法退避,那便战。 于是本来在退却的那一方汉军,立马在将官指挥下齐齐上前一步,挥舞着手中的长枪与长剑,与对方隔阵相迫起来。 数千声兵戈相击声以极快的速度传到高台之上,并且在不断冲击着高台上众人的内心。 在这种冲击之下,高台上的一位白发苍苍的官吏,他突然情不自禁的高喊道: “坚甲利刃、长短相杂、游弩往来、什伍俱前”! “下马地斗、剑戈相接、去就相薄”! ... 这位学识广博的官吏一直在喊着这两句话,而随着他的高喊,他的眼眶中也变得湿润。 这两句话出自着名的史书《汉书》。 而这两句话记载的正是大汉国力鼎盛时,中央军进行阅兵时的场景。 当年大汉国力强盛时,万邦臣服,使节不断。 汉代的帝王就喜欢在各国使节面前开展阅兵,他为的便是向天下的人展现汉军的强大! 或许因为是阅兵,所以双方大军不可能真正的展开厮杀,无法真正体现战场的残酷。 但是对于同根同源的梁军来说,他们可以一个在男人的命令下,毫不迟疑的朝着前方的同袍挥舞兵刃。 他们可以不需要靠交口相传,单单听鼓声,观令旗,便能整齐划一的做出动作。 他们哪怕是击伤同袍后,也能毫不犹豫的继续向前,只因高台上的鸣金声未曾响起。 这一切的一切,无一都不在证明着这样的军队是一支令行禁止,训练有素的军队。 而这样的军队,无疑可以自豪的喊出“天下强军”这四个字! 没想到记载在史书中的场景,今日自己却能在这处高台上看到。 看着这复刻出大汉鼎盛时军威的一幕,又怎么会不让这位老者感到兴奋无比呢? 而当这位年老官吏高喊出这两句话后,高台上的有读过《汉书》的官吏也纷纷明白了老者的心境。 谁人不向往《汉书》中所记载的大汉盛世呢? 现在他们在梁州的高台上,初窥当日大汉鼎盛时的军势了。 兴奋的情绪是会快速传染的。 不久后整个高台上的官吏都被那名老者官吏所感染,脸上纷纷流露出亢奋之色。 梁州有如此强军,将来复兴汉室难道还会是奢望吗? 特别是这支强军,还掌握在糜旸这个天下名将手中。 而当众人的脸上纷纷流露亢奋之色后,糜旸下达了鸣金的命令。 目的已然达到。 当尖锐的鸣金声从高台上传到场下时,下方正在长短兵交战的汉军顷刻间做出反应。 他们在各自将官的指挥下,有序的朝着后方的退去。 等交战的两方大军分开后,早就做好准备的邓艾深吸一口气,他从坐席上来到了糜旸的身前。 在众人还沉浸在亢奋的情绪的时候,邓艾在众人的目光下对着糜旸一拜,口中大声进言道: “臣有一制名为三长,可助梁州国力增长,还望牧伯采纳。” 众人见邓艾是出来向糜旸献策的,许多人的心中浮现鄙视的情绪。 寒门出身的人就是如此不要脸,真会挑时机讨好牧伯。 可是接下来他们心中的这种看法很快荡然无存。 因为在说完这句话,邓艾就掏出怀中的文书,将三长制的具体内容给讲述了出来。 当听到何为三长制之后,整个高台上的官员全都炸了! 吴懿更是吓得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朝着糜旸望去。 他今日所作的这一切,竟然是为了这一个目的! 第三百六十七章 以制掘根 群情激涌 到底是什么样的三长制,引起高台上众官员的群情激涌及义愤填膺呢? 能被邓艾专门拿一份文书表述,说明关于三长制的介绍并不简单。 而就在那详细的介绍之下,高台上尽皆饱读诗书的官员,很快就明白了三长制是什么。 从本质上来讲,邓艾所提出的三长制乃是一种对汉代地方基层行政组织的改造。 原本大汉的地方基层行政组织,是以乡里为核心的。 对于这一点《汉书》中就有详细记载: “...大率十里一亭,亭有长;十亭一乡,乡有三老、有秩、啬夫、游徼。 三老掌教化;啬夫职听讼,收赋税;游徼徼循禁贼盗。” 从这个记载可知,在汉代县下面一级的地方行政组织便是乡。 由于古代的经济并不如后世发展,所以这样较为简单的一种地方行政制度,是符合当世的国情的。 否则大汉也不会那么强大。 只是任何制度随着时间的推移,都会产生很大的弊端。 这个制度最大的弊端在于“三老”二字。 汉高帝刘邦当年曾下过一道政令: “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帅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乡一人。 择乡三老一人为县三老,与县令、丞、尉以事相教,复勿徭戍。以十月赐酒肉。” 在刘邦的这道诏令之下,地方豪强的前身“三老”,开始在大汉的地方政治体系中占据重要地位。 汉代对选拔“三老”的要求除去年纪之外,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原因,便是“能率众者”。 在中国这个宗族社会来说,想做到这点,单单靠个人的德行是不够的,他们必须要为乡族势力所认可。 而在当时那个历史条件下,满足这样要求的“三老”大部分的人都是六国遗留下的贵族。 这一点从汉代的各种记载也可左证,“三老”不仅在当地很有影响力,还经常直接参与国家大事的讨论,甚至能直接上书给天子。 有这样见识、能力的“三老”,绝不可能是普通的老百姓。 在古代,知识是最昂贵的一种资源。 当然刘邦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 但是他就是看出这一点,才会毅然决然地继续推崇“三老”制度。 因为那时候刚刚建立的大汉是残破的,是动乱的,他需要给这些地方上的“三老”相当大的政治特权,来换取他们对大汉的认同感。 从后面发生的种种事件来看,刘邦的目的很完美的达到了。 只是无论在任何朝代,任何时期,地方行政都是稳定国家的关键。 “三老”制度随着时间的发展,他的权力也在无限的膨胀。 由于“三老”在汉代特殊的政治地位,“三老”一可左右乡党舆论,对“乡举里选”的察举,征辟往往起到关键作用。 同时三老又是制定地方法律法规的重要组织,同时也是宣传国家政策法规的教化组织。 甚至到了后来,就连大汉地方政府的政策法令的颁布和施行,都要请示三老。 最关键的在于,“三老”并不是政府直接任命的,很多时候乃是由地方自发选举出来的。 这一点直接导致“三老”慢慢往地方豪强的属性演变。 因为人皆是有私心的。 既然政府不干预“三老”的选举,再加上“三老”一职在地方上拥有的令人垂涎欲滴的莫大影响力。 那些“三老”怎么会不想将这个位置,传给自己的后人呢? 一代两代之后,后世人所熟知的地方豪强便不出意外的出现了。 正因为地方豪强的前身大多都是“三老”,他们才会在自己家乡拥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由于这种在当地的强大影响力,所以很多大汉朝廷直接委任的县令,乃至于太守,都不敢与地方豪族硬抗。 他们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乃至于性命,慢慢变得与当地豪族同流合污。 这便是汉代时期的“皇权不下乡”。 在皇权不下乡的情况下,大量的土地兼并及荫庇人口的行为开始变得猖獗了起来。 数之不尽的良田被侵吞,数之不尽的良民为了生计被迫成为地方豪族的家奴。 而人口与田亩,便是任何一个封建王朝的根本。 当这两个根本失去之后,只会导致大汉的国力越来越弱,而地方豪强的势力却越来越强。 再加上他们在官场上的政治影响力,他们才有胆量对抗中央政府,扯旗造反。 这一点糜旸知道,在场的大多数官员都知道。 可是以往没有人敢捅破这层窗户纸,现在邓艾却要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三长制虽然听起来与三老制有着相似之处,但是他的条条内容都是在针对三老制的隐性特权而设置。 何为三长? 即在邓艾的设想之中,以后梁州的五家为邻,设一邻长; 五邻为里,设一里长; 五里为党,设一党长。 这便是为三长。 而三长的权责范围是:检查户口,监督耕作,征收租调,征发徭役和兵役。 正因为邓艾想设立的三长有着这种职责,高台上的一众官员中的大多数人才纷纷炸锅。 能在汉代成为官吏的,很多都是地方世家豪族出身。 他们祖祖辈辈干的事,他们当然知道。 毕竟他们现在能当上官吏,靠的就是祖祖辈辈干的那些事。 三长制一旦实行下去对梁州有利吗? 那肯定是有的,任何人用脑袋想一下就知道。 一旦三长制成功在梁州实施,那么肯定会有大量的田亩、人口被清查出来。 到那时候梁州的国力肯定会大大增强。 只是一旦三长制成功实行,那就代表他们所在的家族,就没办法再像往常一般荫庇人口,兼并良田。 这对家族势力是一种重大的打击,也是对他们的现有利益一种巨大的侵害。 原本坐着的诸位官员还以为邓艾是想借助今日这个举国欢庆的时机,来随意献上一个策略讨糜旸的欢心。 结果没想到,邓艾哪里是为了讨糜旸欢心,这明明是想夺取他们的利益! 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利益被人侵害时,没有人能保持镇定。 于是就在邓艾刚刚表述完三长制的内容后,高台上的官员中立马就有一人起身呵斥邓艾。 这人名萧普,乃是沔阳萧氏的当代族长。 沔阳是汉中郡中除去南郑外最为富庶的县,而沔阳萧氏传闻更是当年汉相萧何的一支后人。 虽然这仅仅是传闻,但这不影响萧普的先辈利用这传闻为自己谋利。 沔阳萧氏扎根在汉中已有上百年,在这上百年的时间中,沔阳萧氏已经发展成汉中郡中的一个豪强大族。 当初糜旸因为沔阳萧氏的影响力,他为稳定汉中的人心,便征辟萧普为他的功曹。 功曹虽不是从事,但是萧普的实权却一点都不小,他的地位也与三从事并未差距多少。 所以这时候萧普才敢自仗身份,出来呵斥身为三从事之一,出身又不高的邓艾。 萧普会出来呵斥邓艾,除去感觉三长制会对自身的利益受到巨大侵害外,还因为他心中有着一种恐惧。 汉代实行的是名田制。 名田制虽与秦代的军功爵制叫法上不一样,但本质都是一样的。 那就是有着什么样的爵位,就拥有相对应量的田亩、仆人。 若有人实不符名,那无疑是犯了汉律。 萧普深知在过去的百年间,他的家族荫庇的人口何止数千,兼并的田亩何止千倾? 可是他现在却没有任何爵位在身。 在这种的强烈的实不符名的差距下,一旦被那些三长查出这件事,他整个家族都可能因此遭难。 三长制既对他家族的利益有着巨大侵害,又对他家族的存亡有着威胁,他不可能不出来阻止三长制的实施。 只见萧普起身之后对着邓艾大喝道:“汉家自有三老制,身为人臣岂可擅改? 你身为梁州主簿,不为牧伯献上良策稳定民生也就罢了。 现在竟然还想蛊惑牧伯背上不忠之名,你其心可诛!” 萧普一出口便是一顶大帽子扣向邓艾。 在对着邓艾怒斥的时候,他怒目圆睁,表面上像极了一位忠心护主的大臣。 可是面对萧普“忠心护主”的表现,糜旸脸上却流露有趣的神色。 他觉得萧普驳斥邓艾的理由很搞笑。 只不过这也不能怪萧普,实在是三长制这种制度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利国利民的好制度。 他就算想阻止三长制的实行,也不可能去睁着眼说瞎话。 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想出这种理由来驳斥邓艾。 内容无懈可击,那我就从名义上让你无法实行下去。 选择这个理由还有一个很大的好处。 萧普知道邓艾是糜旸的心腹,他甚至也猜出今日邓艾有此建言,或许是糜旸的背后授意。 只是糜旸并没有选择亲自下场,那就说明他心中对三长制的实行还有着一些顾虑。 那么他现在的任务,便是要找出一个让糜旸无法忽视的顾虑,让他没办法实行三长制。 萧普自认为他所找的这个理由,足以让糜旸心中的顾虑无限扩大。 毕竟以三老为主导的地方政治制度,是大汉四百年以来都实行的制度。 四百年间,汉家天子都不敢对这点进行改动。 何况糜旸? 糜旸是他们的主,但同样的,他也是刘备的臣。 当萧普驳斥完邓艾之后,还未等邓艾申辩,只见找到主心骨的高台上大多数官员立马就随萧普起身,纷纷对着邓艾怒斥起来。 一开始他们或许还顺着萧普的理由驳斥邓艾。 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官吏加入,高台上人声鼎沸的同时,也出现了一些对邓艾的人身攻击。 邓艾的出身在当世,是永远绕不过去的让人攻击的点,更何况他还有着无法改变的身体残疾。 就在那些不堪的言论愈演愈烈,那些攻击邓艾的人想着用此言论打击邓艾内心的时候。 听着那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驳斥与羞辱声,邓艾却没有如常人所想像的那般退缩。 “出身寒微,人常常无法自己决定。但人却可以通过后天努力,获得美好的未来。 士载,我想明日你一同与我名留青史。” 这是昨夜糜旸在将文书交到他手中时,对他说的话。 想起这句话的邓艾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文书。 三长制这一利国利民的若能在他的建言下实行,那来日青书史笔之上,他邓艾必能载誉百世! 这不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吗? 邓艾深吸一口气。 他看向周围对他不停攻击的“诸位梁州忠臣”,他没有选择退缩,他在众人的围攻之下反而大步朝着萧普踏进一步。 邓艾这极具进攻性的一步,不仅让萧普吓了一跳,就连其他正在围攻邓艾的大臣在看到邓艾不退反进后,他们的斥责的言语也纷纷一顿。 趁此时机邓艾反而对着萧普厉喝道: “三长制有何处改动三老制,萧功曹可否明言。” 邓艾虽有结巴,但只要他不是长篇大论,那他的结巴就不是很明显。 而且邓艾是亲自上阵杀过敌的,所以他身上自带着一股煞气。 当带着煞气的一声厉喝在高台上不断回荡时,反而是那些官员的身形微微退后一步。 众多官员有此表现,还有着一点很重要的原因,那便是邓艾说的话他们无法反驳。 从实际上来说,三长制一旦实行,肯定会让以后地方豪强荫庇人口,兼并田亩变得极其困难。 但是难道刘邦当年就曾赋予三老这种权力了吗? 并没有。 诸侯王擅自如此做,都会被汉律处罚,何况三老。 这项权力是不能见光的,一旦见光,糜旸就更有理由对他们下手。 既然汉家天子从未赋予三老这种权力,那么以后将这项权力移交给三长,又有哪里改动三老制了呢? 邓艾的反问,让高台上百官员尽皆哑口无言。 自爆? 在场的人都没有这个勇气。 就在邓艾短暂镇住萧普等数十位大臣之后,法邈等糜旸的嫡系见时机成熟。 他们纷纷从座位上起身站到,这个为三长制在当世发出第一声的人的身后。 “主簿所献之三长制,于国于民有利,臣等请牧伯施行之。” 既然今日是来掘根的,那就必须趁热打铁! 第三百六十八章 人生抉择 喊杀震天 三长制真正出现在历史上的时间,本来应该是数百年后的南北朝时期。 只是糜旸是穿越者,所以他可以将这个制度提前数百年拿到当世来用。 当然糜旸还知道许多种优秀的制度,只不过制度要因时制宜。 任何跳出时代发展规律的改革,那无疑是在作死。 例如王莽。 三长制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说,都十分适合当下的情势。 最重要的是,只要在梁州上下实施三长制了,那么糜旸就能将梁州的人力,物力都收归州府。 也只有在达到这一点的情况下,糜旸才能一步步实现他心中的政治蓝图。 而之所以糜旸不自己在众臣面前提出来这个制度,一个原因是因为他现在是梁州之主。 主君是帅,需要做的是居中裁决,需要做的是稳定大局,而不是亲自下场与大臣肉搏。 另一个原因便是,他要进一步提拔麾下的心腹。 可是尽管不是让自己亲自提出来这个制度,但是相应的后手,他都已经亲自安排好了。 看着一众朝他下拜的心腹,听着他们口中让自己实行三长制的言语,糜旸的脸上流露出笑容。 但是他并没有马上开口答应。 他将目光看向了就坐在他下首的一个人。 汉征北将军、汉中太守、大汉外戚——吴懿。 以上的种种身份,奠定了吴懿在梁州显贵的身份。 单单以身份而言,他的地位明显高于法邈等人。 除此之外,吴懿久镇汉中,在汉中郡中也颇有威望,特别是在汉中的世家豪族之中很有声望。 任何政治改革,都需要明面上的体统,这是政治上的潜规则。 现在身为梁州文臣之首的法邈已然劝说糜旸实行三长制,那么按照这种潜规则来说,糜旸还需要吴懿的支持。 尽管现在吴懿的支持对梁州实行三长制一事,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糜旸还是希望能尽量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一些。 这也是他昨晚找吴懿谈话的原因。 在法邈等众人向糜旸下拜的时候,高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聚集在他的身上。 或许之前邓艾的行为还有人猜测是糜旸背后授意的话,法邈等人的出拜进言则是直接坐实这一点。 不过只要糜旸一刻未开口答应,那么那些极力不想三长制实施的官吏,心中就总抱着一些希望。 而在糜旸的注视之下,高台上的所有人都顺着糜旸的视线,将他们的目光转移到吴懿的身上。 见此情形,吴懿脸色大变。 糜旸的目光带着审视,那众多官吏的目光则带着请求。 或许糜旸只是想询问他的看法,但无疑的,那众多官员却将希望都放在了他身上。 是呀,若说现在还有谁能让糜旸有所顾虑的,那不就是吴懿了吗? 可是面对着众人的目光注视,吴懿急的头上都冒出一些冷汗。 他是地地道道的世家出身,按常理来说他应该与那众多官吏是同一阵线的。 只不过这时吴懿心中一直在回想着,糜旸对他说的话。 原本他一直想不通的事,结合此情此景,却好似有了些脉络。 糜旸昨晚所说的话,出自儒家经典《孟子》一书中。 身为世家子弟的吴懿,当年他开蒙后继续深造时学习的便是这本书,所以他很清楚那句话的原文。 他也很清楚,孟子为何会写下这样的一篇文章。 因为在那个时代,士人最高尚的节操便是重义。 所以糜旸昨夜才会对他问道:“你难道忘记士人之义了吗?” 在当世义有很多种理解。 只是在此情此景,再结合儒家大贤孟子一直推崇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思想纲领,吴懿就不难猜出糜旸口中的义,具体指的是什么。 是那个任何儒家士子都会背,却又被大多数儒家士子抛到脑后的“民为贵”呀! 正如之前的吴懿一般。 可是在当世,又岂止是他忘记了这一点呢。 那些向他投来请求目光的官员,难道他们就不是士人,难道他们就不曾忘记吗? 世道本浊,他随波逐流难道是错的吗? 当将一切都想明白了的时候,吴懿没有理会那众多官吏投来的热切的请求目光,他缓缓抬起头,然后用不解的眼神看向糜旸。 吴懿的这个举动,倒也出了糜旸意料之外。 只是糜旸随后的眼神却不再对吴懿有询问的意思,相反他的目光渐渐转变为坚定。 今天这件事他一定要办成! 两道眼神在空中无形的碰撞,察觉到糜旸坚定意图的吴懿,心中却越发不解了起来。 以糜旸如今的身份,他只要继续安分守己的墨守成规,那么东海糜氏迟早会成为大汉顶流的世家。 而他糜旸,则会成为大汉最炙手可热的大臣。 糜旸想得到这些很简单,可以说是唾手可得。 只要他对一些事,视而不见,并且加入其中就好。 可是无比尊荣,舒适安逸的生活他为什么不选择去过。 反而要来做这一种容易引起世人极大争议,容易引起士族巨大反感的事呢? 这对他的将来,没有一点好处。 对于这点,吴懿百思不得其解。 甚至他还想到,若今日高台上的事情传扬出去,陛下与丞相又会怎么看待他呢。 可是就在吴懿想到这一点后,他好似明白了糜旸为何会如何做。 今日糜旸的做法,好像当年的陛下呀。 当年刘备入主益州时,在一开始益州士族对益州换了个主人并没有太大的不满。 毕竟对士族来说,换主人乃是常态,只要不触碰他们的利益就好。 但让益州士族没想到的是,刘备入主益州后,他却对益州的现状感到十分不满。 “士大夫多挟财势,欺凌小民,使蜀中之民思为乱者,十户而八。” 因为十分厌恶刘焉、刘章父子主政时优柔宽纵士族的作风。 也为了让益州的民众能过上一个好日子,在刘备的授意之下,五位大才合力创作出一部《蜀科》。 那部严厉的法律一经颁布,立刻就在益州引起轩然大波。 《蜀科》的指导思想便是“先理强,后理弱”,何为强,何为弱,天下人皆知。 因为《蜀科》的颁布,益州士族对刘备入主益州开始深深不满,并不断明里暗里施加阻力,想让刘备半途而废。 可是让一众益州士族感到失望的是,当他们如此做的时候,还不等刘备做出反应,那位一向以温和待人秉性着称的诸葛亮却率先举起了利刃。 一位位世家豪强人士倒在鲜红的大汉旗帜下,取而代之的是一批批的庶民被解放出来。 当时的阻力不可谓不大,但刘备与诸葛亮这对君臣,却在这一点上无半点妥协。 没有他们当时的坚持,便没有如今的益州大治,也没有近几年来的数场大胜。 联想到刘备与诸葛亮往日的作风,吴懿不由得脸露无奈。 陛下与丞相又怎么会因为今日之事怪罪糜旸呢? 他们皆是糜旸之师,糜旸的作风正是承袭于他们。 他们与糜旸同是,那不肯与浑浊俗世同流合污的真正士人呀。 只是糜旸相比于陛下和丞相,他的行为更为果决。 怪不得,糜旸会那么受陛下与丞相的青睐。 怪不得,自己始终得不到陛下的信任。 既非同道,何谈信任? 无奈之色稍纵即逝,想通一切的吴懿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站起身来。 他慢慢朝着糜旸走去。 吴懿的脚步很沉重,但他却知道他必须要在众人面前做出一个抉择。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 这指的是往日的他。 只是正如孟子所说的那般,二者常常不可兼得,那么今日就让他舍弃一件吧。 见吴懿脸露沉重的朝着糜旸走去,他背后的一众官员脸上全都浮现喜色。 他们最怕的便是吴懿对此视而不见。 但只要吴懿有所抉择了,他们觉得吴懿一定是站在己方这边的。 他们的自信,来源于往日吴懿的所作所为。 也来源于吴懿的身份。 吴懿在来到糜旸的身前后,他与糜旸对视起来。 以往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都尽量避免与糜旸对视,以免被扣上一个不敬的罪名。 只是今日,他不再谨慎了。 对视之余,吴懿继续朝着糜旸前进。 糜旸身后的丁封见状,想上前如那日一般阻止吴懿,可是他的举动却被糜旸所阻止。 今日的吴懿显得格外胆大,但这样的吴懿却让糜旸有种重新认识他的感觉。 糜旸知道吴懿近前是有些事要问他,他便没有让丁封阻止吴懿。 今日阅兵之时,为以防不虞,他内身是穿着精甲的。 在没有阻拦的情况下,吴懿很快就来到糜旸的身前。 看着近在迟尺的糜旸,吴懿将内心中的最后一个疑问问了出来。 “牧伯往日所为之事,皆是为了今日吗?” 杯酒释兵权,严刑处置逆将,包括话语中警醒自己等等。 一环扣一环,步步紧逼,及至今日的阅兵耀武。 今日的阅兵是为耀武不错,但糜旸耀武的对象却不止关中的曹真。 在往日中吴懿只以为糜旸是为了大权独揽,但很显然他的这个想法是大错特错的。 面对吴懿的这声询问,糜旸沉思一会后,他答道: “既为今日,亦为来日。” 糜旸话语中今日指的是三长制,来日指的会是什么呢? 想必就是实施三长制后,那个不一样的梁州吧。 得到答桉后的吴懿脸上流露出笑容。 他马上面对着糜旸后退,及至退到了邓艾的身前时,他用力一挥衣袖,然后以极为标准的臣拜君姿势对着糜旸深深一拜。 与此同时,一声来自于老将康慨激昂的喊声响彻于宽阔的高台之上。 “臣附议!” 吴懿的高喊虽只有三个字,但却充满了力量。 或许以往他的路都走错了,那今日就让他重新抉择吧!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当吴懿喊出附议的话语之后,高台上的众多臣子脸上全都浮现惊诧莫名的神色。 这怎么可能! 吴懿他也是世家子弟呀! 吴懿的一句附议,击碎了高台上众多官员内心中的依仗。 其实他们并没有依仗错,只是他们却忘记了一点。 那位以民为先的诸葛公他也是世家出身,包括追随糜旸的那些心腹大臣中,也不乏世家子弟。 乱世是浑浊不堪的,但是在浑浊的乱流中,亦总会有着几颗明珠浮现。 曹魏有过,东吴有过,满怀理想的季汉自然也不会缺少。 在震惊之后,有一部分官员因为吴懿的选择而犹疑不定,毕竟吴懿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 若是他坚定反对糜旸的三长制,以他的身份地位众多官员就会齐齐团结在他身边反对糜旸,这也是糜旸不想看到的局面。 政治行为,就是要拉一派打一派。 可是尽管吴懿做出选择并影响了一部分官员,但还是有着很大一部分官员无法接受三长制。 其中反对情绪最为激烈的,便是以萧普为首的那部分官员。 萧普这时已经快失去理智,他不知道什么叫大局已定,只求自保的他,突地将矛头直对糜旸。 “牧伯你难道就不怕此举失尽梁州民心吗?” 萧普的言语中隐露威胁之意。 身为明君者没有不怕这点的,因为失尽民心代表着将会面临不断的叛乱。 而以往民心二字,往往就是士族掣肘主君的手段。 因为他们在百姓中的影响力,是无与伦比的。 显然萧普这是将压箱顶的手段拿出来了。 见萧普竟然昏头敢如此对糜旸说话,法邈顿时大怒,他意欲下令让人将萧普拿下。 可是这时糜旸已经从座位上起身。 他一步步走到萧普身前,面对着糜旸的步步靠近,感受着糜旸身上释放出的气势,萧普吓得几欲站立不稳。 在来到萧普身前后,糜旸冷笑了一声,他对着萧普问道,“身为萧丞相的后人,你知道什么是民心吗?” 在问完萧普这句话后,还未等萧普回答,糜旸便对着他言道:“孤,今日就让你看看,何为民心。” 说完后,糜旸按剑来到高台边沿。 来到此处后,糜旸的身形重新出现在高台下方的三万士卒眼中。 看到糜旸的身形后,三万梁军的眼神又渐渐变得火热起来。 在高耸的高台边沿之上,糜旸看着下方他的三万子弟兵。 他张开双手似要将下方的三万精锐梁军都拥入怀中,然后他口中喊出了一句话: “逆孤者,当如何?” 纵使糜旸的声音再大,他的喊声也不可能尽皆传入三万梁军的耳中。 但在高台的每处台阶都有一位传声官。 一位位传声官将糜旸的这句问话传遍高台上下,然后以极快的速度传进三万梁军耳中。 三万梁军在听到他们的主人问他们这句话时,他们立即在各级将校的带领下,开始用行动回答糜旸。 数万长枪撞地声瞬间拔地而起,似要冲破众人头上的这片青天。 而随之而来的,是比数万长枪撞地声更为振奋人心的一种声音。 “杀!” “杀!” “杀!” 三万梁州子弟兵尽皆用尽全身力气,喊出在当世最有威慑力的那个字。 震耳欲聋的数万喊杀声,犹如数万把利刃将高台上下的一众官员所包围。 感受着在数万喊杀声的影响下,这方天地间似乎无处不在的杀机,高台上的一众官员全都吓得魂不附体。 他们想起了方才阅兵仪式时,那三万梁军的精锐程度。 如此精锐,是他们的族兵可以阻挡的吗? 想到这一点,萧普面如死灰,大多数官员全都瘫倒在地。 这便是糜旸的民心,这也是糜旸实行三长制的决心。 三长制,无法阻挡了呀! 而耳中听着让众多官员胆寒的喊杀声,糜旸却显得颇为享受。 他遥望着西方的方向,心中暗暗想道: 臣民如子,而爱子者,必为之计深远。 你们都曾为臣民计过,现在轮到弟子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分化打压 釜底抽薪 在对着他的三万子弟兵,默念出心中的那句话后,糜旸便转过头看向已然吓得瑟瑟发抖的萧普。 萧普作为反对实行三长制那部分官员的临时领袖,他都已经吓得瑟瑟发抖,更不用提其他官员了。 当看向萧普之时,糜旸便再次向他走去。 随着糜旸向着萧普走去,他身旁的官员吓得纷纷跪倒在地。 因为他们这时很明显从糜旸的身上感觉到杀气。 糜旸战功赫赫,声威彪炳,他身上的杀气不是邓艾所能比拟的。 糜旸入主南郑将近半年,虽然他处置邓贤等一干逆将时手段颇为果决。 但毕竟那时在场的众多官员不是糜旸的处罚对象,所以当时他们并没有从糜旸身上感觉到杀气。 可是时移世易,当他们亲身感受到糜旸身上毫不掩饰的杀意之后,他们才明白那一日为何邓贤等人会因为惊吓而流露那番丑态。 现在的自己,比当日的邓贤他们也好不上多少。 等糜旸向萧普渐渐逼近之时,萧普在感受到糜旸身上释放出的杀气之后,他本想表现得硬气些。 甚至由于自己正当壮年,他的脑海中还浮现了一个危险的想法。 可是在糜旸越来越深重的气势威逼下,萧普越发的站立不稳。 而在看到四周不断围上来的甲士后,萧普觉得他方才脑海中那个危险的想法,十分之可笑。 今日的阅兵仪式本就是糜旸下的一盘大棋,身为操盘手的糜旸又岂会没有预料好一切呢? 他自己也许一早就被糜旸当成一颗,随时可舍弃的棋子了罢。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萧普再也无法强撑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他在糜旸即将走到他身前之时,跪倒在他的脚下。 当萧普也如在场的大多数官员跪倒在糜旸脚下之后,代表着以萧普为首的反对三长制实行的反动势力,已经在糜旸的掌握之中。 见萧普面如死灰的臣服在自己的脚下,糜旸却并没有饶过他的意思。 有些事,总是要见血的。 况且萧普方才的表现,早就犯了大不敬之罪。 糜旸向着周围早已围过来的士卒,指向那些刚才敢公然反对他的大臣说道:“带下去。” 糜旸的语气很是澹然,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只是当糜旸这澹澹的三个字出现在众人耳中之时,高台之上却顷刻间响起一阵阵哀嚎声。 那三个字对于大局在握的糜旸来说可能不甚在意,但对那些反对糜旸实行三长制的官员来说,却是直接宣告了他们死亡的结局。 面对死亡,大多数人都是恐惧的。 特别是对于这些养尊处优的官吏来说。 可是无论他们口中的哀嚎声再大,糜旸却一直无动于衷。 在他们刚才公然敢威胁糜旸的时候,他们就应该知道,万一他们威胁失败的话,该面临着怎么样的下场。 因为心中的恐惧,有不少跪倒在地的官吏,一步步爬到糜旸的脚下。 他们匍匐着身体,口中不断哭诉着自己往日之中的功劳,还哭诉着自己皆是糜旸的臣民。 希望糜旸能看在这两点的份上,绕过他们这一次。 见如此多的官员匍匐求情,就算是以刚正着称的吕乂都有些于心不忍。 他来到糜旸身旁,想询问糜旸如何对待这众多官员的求饶。 面对吕乂的这个疑问,糜旸似是不解地问道: “或许当年有许多百姓也这么求过他们?” “他们现在在哪里呢? 难道那些百姓,就不是孤的臣民了吗?” 听到糜旸的问话后,吕乂直接陷入了沉默。 他明白了糜旸的决断。 于是乎吕乂一挥衣袖,脸露冷色地指挥着高台上的士卒,将刚才公然威胁糜旸的那些官员都全部索拿下去。 在一众精锐梁军如狼似虎的操作下,高台上的官员很快就被带走了一大半。 当高台上一大半的官员被带走后,高台之上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官员。 这些官员能逃过这一劫,不是因为他们支持三长制,只是因为他们刚才没有公然与糜旸作对。 也因为他们中的部分人在吴懿的选择下,开始动摇了态度。 只是尽管没有第一时间被带下高台,可是幸存的数十位官员看着空空荡荡的左右,他们回想起刚刚还有同僚在他们身边与他们有说有笑。 而现在呢? 那众多的说笑声尽皆变成,从高台台阶之上不断传上来的哭嚎声。 看着空空荡荡的周围,听着那一阵阵凄厉的哀嚎声,幸存的这数十位大臣内心中的恐惧一点也不比被拖走的那些大臣的少。 同是世家豪族出身,被拖走的那些人做过的事,他们也曾经做过。 只是相比于那些家世高于自己的他们,自己以往在做那些事时,有着不少的顾忌,自己的胆子也不如他们大。 不过仅仅看在这两点的份上,糜旸就会轻易饶过他们吗? 想起糜旸方才那决绝的手段,他们心中就毫无自信,不寒而栗起来。 正如这幸存的数十官员所料,糜旸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他们。 除非他们接下来能乖乖听他的安排。 看着那些在地上身躯不断发颤的官吏,糜旸清冷的声音传出: “孤知道你们有罪。” 糜旸的这一句话直接击破了,那数十官吏脆弱的心理防线。 可就在他们要如那些前辈一般嚎啕大哭起来时,糜旸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话:“不过孤愿意给你们戴罪立功的机会。” 糜旸的这句转折,就像寒冬里的阳光,射进在场快要崩溃的数十官吏心中。 他们纷纷喜极而泣起来。 他们从糜旸的话语中听出了,糜旸要他们办事的意思。 糜旸要让他们办的事肯定不简单,否则糜旸不会这么轻易饶恕他们。 可是在死亡的威胁面前,只要能保住性命,那还有什么不能做得呢? 相比于被拖走的那些前辈们,他们已经算的上十分幸运的了。 在这种心态之下,数十梁州官吏尽皆对糜旸叩拜不停口中喊着: “臣等愿为牧伯效死。” 情急之下以往饱读诗书的数十梁州官吏,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话。 只能不断的重复着这句,最能表达他们心意的话。 在听到这些官吏的回答后,糜旸满意的点点头。 梁州还是有不少识时务的官员的。 糜旸招手让丁封搬来一个马扎。 汉代士人的坐姿是标准的跪坐。 只是在这个时代,马扎这种类似于后世椅子的产物,已经开始在汉代的贵族之间流行。 相比于当世人,来自于后世的糜旸,当然会对马扎这种产物情有独钟。 礼服的繁重让糜旸久站有些不舒服,所以他便想坐在马扎上,与这些愿意服从他的官员的谈谈。 在糜旸坐在丁封取来的马扎之后,法邈,李严等一众大臣就齐齐来到糜旸的身后站立。 他们与糜旸一同看向跪地的那些官吏。 面对这一幕,那些官吏心中的恐惧更甚。 一个糜旸的眼神威压已然让他们无法承受,现在还凭空多了许多道审视他们的目光,这更让他们受不了了。 幸亏糜旸没有让他们久等,在坐下后糜旸便看着他们说道: “第一:你们皆是我梁州的股肱之员,也多是梁州个郡县的世家子弟。 三长制虽利国利民,但百姓多蒙昧,等州府正式颁布三长制并实施至各郡县时,你们要好好开导百姓。 不要让他们在奸人的挑拨之下,生起对三长制的恶感。” 糜旸口中说的百姓多蒙昧不是诋毁,乃是当世的真实现状。 当世的绝大多数百姓连正式的名字都没有,更别说认字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百姓就很容易受到有心人的挑拨,例如那些在地方上拥有强大影响力的世家豪强。 其实这一点也不全是百姓不识字的结果,会有这种结果还因为人有很强的从众心理。 后世的教育已经算十分普及,但还不是各种谣言满天飞。 而造成谣言流传的,也往往是拥有庞大粉丝量的部分“自媒体”。 有着三万精锐在手,糜旸是不惧地方上发生动乱。 只是糜旸并不想让百姓被一些居心不轨的豪强世家利用,从而白白丢掉性命。 所以糜旸的这个安排就很有必要。 糜旸深知三长制对百姓肯定是有好处的,一旦三长制真正在梁州普及开来,老百姓会从心底里拥护这个制度。 但是在一开始,糜旸也必须谨防一部分不死心的豪强世家捣乱。 而要想避免那些豪强世家弄出糜旸不愿看到的事,从目前的情势来说,最好的办法便是拉一派打一派。 豪强世家在当地是有很强的影响力不错,但这种影响力是共同拥有的,并非一家一姓。 既然如此,糜旸便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或许这样做并不能完全让老百姓,一开始就相信三长制。 但是只要让众多老百姓心中产生疑虑,让他们对三长制保持一个怀疑观望的态度就好。 反正时间的推移,凭借着三长制的优越性,老百姓会知道该站在哪一方的。 糜旸如此做,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大大分化梁州的豪强世家的势力。 若整个梁州的豪强实力全部联合起来,那对糜旸的确是有威胁的。 但只要他们之间无法抱团,那么糜旸就会立于不败之地。 当数十官吏听完糜旸的话后,尽管他们中的有些人也猜出了糜旸的心思,但是为了保命,他们也都齐齐应承下来。 善于见风使舵,一向也是世家豪族的一个特性之一。 而在说完这一点后,糜旸接着又提出至关重要的一点。 “关于三长,孤会一一委派受有军伤的将官担任,你们要好生协助他们开展工作。” 听到糜旸所说的这一点后,那数十官吏的脸色齐齐大变。 相比于糜旸提的第一点,糜旸所提的第二点言语更加简短。 但就是这短短的一句话,却直接击碎他们心中的最后依仗。 任官权。 为何方才一部分官员,会在看到吴懿的选择后开始产生动摇呢? 根本原因在于他们知道,当吴懿不为他们出头时,这场没有硝烟的大战,糜旸便已经取得大胜。 大势在糜旸,再加上自己的家族不是如萧普等人的家族一般家大业大,所以他们不愿意与糜旸硬碰硬。 而除去这个根本原因之外,还因为他们预料到了一点。 那便是虽然三长制会对梁州的世家豪族造成重创,但从长久来看,他们未必不能从中谋利。 就如世家豪强本就没掌管赋税、人口的权力,可他们却可以做到这一点。 这是因为他们可以安排亲近的人,担任掌握这样权力的人。 毕竟当世读书的人就那些,大多就出自各大世家豪族。 而要想成为政府官员,读书识字是最基本的。 在这一点客观条件之下,长久下去,担任地方政府各个要职的人基本上都是一个圈子出来的。 况且三老本就有向地方官府举荐贤才的权力。 这些官员心中想的便是,或许他们现在不能对抗三长制,但数十年之后呢? 一旦等头上的这颗烈日消失,那么纵算改变不了三长制,也可以改变具体实行制度的那些官吏。 这种事他们早就驾轻就熟。 甚至操作的好的话,可能都不用数十年那么久。 可是他们心中的这个心思,却在糜旸的这个安排之下化为乌有。 当世之中除去士族出身的人会识字之外,军中的将官大多也是会的。 糜旸将那些因战受伤的将官委任为三长,从客观上来说,是完全具备实施条件的。 最重要的是,糜旸的大军对他何等忠心他们方才都看见了。 军人皆有血性,又对糜旸忠心耿耿,他们以后怎么将他们变成自己的人? 找死吗? 想到这一点后,这数十官吏虽心怀胆颤,却也尽皆面面相觑起来。 他们知道一旦他们同意糜旸的这一点要求,那么三长制就会彻底成为一道道铁索,将他们的命脉牢牢锁住。 不说天下间其他地方,就单单在梁州一地,他们再难以恢复往日呼风唤雨的日子了。 真不愧是陛下与丞相的弟子,这一招釜底抽薪都想的出来! 第三百七十章 身死族灭 孤即梁州 糜旸的这一招釜底抽薪,乃是攸关他们家族百年命运的事。 若说单单为个人的安危,他们可以毫不犹豫的答应糜旸提出的第一点条件的话。 那么对于这后果更加严重,攸关家族兴衰的第二点,这数十位官吏却尽皆犹疑起来。 当世人对家族的兴衰存亡是很看重的,甚至看重程度大于自己的生命。 坐在马扎上的糜旸,察觉到了这数十位官吏的迟疑。 对于这一点,他一点都不意外。 或者说若是这数十官吏十分爽快的答应他这一点,他倒反而要在心中暗自掂量一下。 现在这数十官吏的迟疑表现,才是合情合理的。 既然是早有预料,那么糜旸肯定是有办法反制的。 糜旸对一直站在一旁的王洪使了个眼色。 在方才的事件中,一直默默无闻的王洪在看到糜旸对他使得眼色后,他马上召开一位下属。 在王洪的命令下,很快就有一位司闻曹的属吏朝着高台下方跑去。 不久之后一个沉重的箱子,在几位身穿黑衣的司闻曹属吏的抬运下,缓缓出现在高台上众人的眼中。 箱子中装的是密密麻麻的竹简。 由于竹简的数量太多,甚至多的箱子的盖子都没办法合上。 见到一个装满竹简的箱子被搬上来,这数十位官吏的眼神马上变得疑惑了起来。 他们不知道糜旸为何会有此举。 糜旸并没有让他们疑惑太久。 在箱子被搬到他的身旁后,他伸出手随意拿出露出箱子的一份竹简,然后他将这份竹简直接扔到那数十位官吏的身前。 竹简砸在身前的声音不小,这让一直处在慌张状态中的数十位官吏吓了一大跳。 可是他们也知道糜旸此举,是想让他们看竹简中的内容。 于是乎那数十位官吏为首的前几位,便慌忙的捡起身前的竹简看了起来。 可是不看还好,一看他们脸上的死灰色更加深重。 这份竹简中记载的乃是梁州一位官员的罪证。 最重要的是这份罪证,已然涉及到家族层面。 “田宅逾制,以强凌弱,以众暴寡。” “侵渔百姓,聚敛为奸,聚众为乱。” “阿附官员,通行货赂,割损政令” 一份竹简中记载的罪证足有十数条,而这十数条罪证中的每一条,都是汉律严令禁止,视为大逆不道的罪行。 单单一条罪证就足以让一位豪强身死。 而当如此多的罪证累积在一起时,从汉代司法的量刑方面来说,这已经可以动用那一种令世人最为害怕的刑罚。 看着那竹简上记载的那一条条罪证,那为首的几位官员先用仇恨的眼神,看向一旁始终默然不语的王洪。 想都不用想,这些罪证肯定是在过去半年之中,糜旸新设立的司闻曹搜查到的。 甚至在短短半年时间以内,司闻曹能搜查到如此多的罪证,足以证明他们在这半年间有多“卖力”! 可是他们的卖力,却是在害他们身死族灭呀! 面对那几位官员的仇视,王洪理都不想理。 他是糜旸的鹰犬,他做的事只要让糜旸满意就好,其他人的看法与他何关。 随着时间的推移,拿着这份竹简的官员的手变得越发颤抖起来。 这份竹简是糜旸随意挑取的,当然不会正好记载着他的罪证。 只是别的家族做过的事,他的家族当然也做过。 而糜旸之所以随意挑取一份记载别人罪证的竹简扔给他们看,就是在表达一个意思: 别人做得他可以查的到,他们做得自然也可以。 在这种强烈的暗示之下,只要竹简中记载的罪证足够详细,那么是不是他本人的重要吗?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这位官员心中的惊恐才愈来愈盛。 州牧这是表达出,要对他们家族下手的意思了吗? 斗大的汗珠,不停的从这位官员的头顶落下,他的脸色变得愈发惨白。 不止这位官员如此,就连那几位一同看到这份竹简中内容的官员也是如此。 而其他尚未看到竹简内容的官员,见那几位同僚在看完竹简中的内容有这种神态浮现。 他们全都纷纷好奇地膝行几步,上前观看起竹简中的内容起来。 只是在看完后,就像被那几位官员传染的一般,他们的神态也全都与那几位官员一般无二。 更有甚者,一部分官吏已经瘫在地上。 人或许可以死,但家族怎么可以在他们手中毁灭。 如果这样的话,他们死了之后怎么跟列祖列宗交待? 在当世最让人感到恐怖的并不是身死,而是族灭。 见那数十位官员畏惧不已的神态,糜旸知道时机已到,他用清冽的语气开口说道: “或许尔等以为,今日之事罪不及家人,故心中有所不愿。” “尔等倒是没有预料错。 以你们今日的行为,是当不起族诛这一刑罚,但是你们家族中人往日的种种行为呢? 纵使没有今日这一箱子罪证,一旦等孤派三长下乡清查各家底细,尔等认为孤收集到的罪证会比这个少吗?” 数百年来,世家豪强嚣张惯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没有后世黑社会的各种骚操作去毁灭证据。 这也是为何汉代的良臣,一查世家豪强一个准的原因。 族诛是当世最严重的一种刑罚。 因为他带来的后果太严重,所以纵算是以严酷着称的《蜀科》,对族诛这个刑罚的使用也十分慎重。 但这不代表益州中以往没有被族诛过的家族。 只要他们犯下的罪行够大,糜旸便完全可以代天子行事,对那些犯下重罪的官员行施族诛之罚。 糜旸话语中的威胁之意已经丝毫不加掩盖。 并且他很直接用事实告诉那数十位官吏,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糜旸说的是事实,方才萧普也正是担心这一点。 事实所带来的威慑力,是最为强烈的。 可就在这数十官吏因为糜旸的话越来越恐惧的时候,糜旸却再次飘出橄榄枝。 “你们的家族存亡与否,现在只在孤的一念之间。” “只要你们能帮孤成就大事,我可以保证,以往的事孤既往不咎。 这箱子中关于你们的罪证,孤也可尽皆付诸一炬。 是生是死,是存是灭,现在也在你们的一念之间了。” 当说完这番话后,糜旸便静静看向跪在他身前的数十官吏。 他在等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桉。 而在糜旸一个棒槌一个甜枣的话语之下,该怎么选择难道不是很清楚了吗? 或许这数十官吏今日答应糜旸,对他们的家族长久来说不会是一件好事。 但如果他们不答应,那他们的家族顷刻间便没有来日。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在场的数十官吏哪里还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于是在糜旸话语刚落的片刻之后,那数十官吏立马就五体投地的对糜旸一拜,口中齐齐喊道: “臣等愿为牧伯效命!” 当这数十官吏的这句话一出来之后,就代表着他们已经彻底被糜旸拿捏住。 而糜旸在做到这一点之后,脸上方才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只是口头答应,还不能让糜旸完全放心。 投名状还是要的。 所以糜旸召来了张嶷来到身旁,在张嶷来到身旁之后,糜旸对他耳语了几句。 而张嶷在听到糜旸耳语的内容后,脸上的神色越发慎重。 最后他在听完后,便恭敬的对着糜旸一拜:“臣势必不辱使命。” 说完这句话后,张嶷便招呼高台上的梁军将那数十位官吏分别带走。 只是相比于之前被带走的那一批官吏,对于这批官吏梁军的动作就没那么粗暴。 这数十官吏并未抵抗。 他们也猜出糜旸可能要让士兵带他们去做什么事。 不过就算猜出这一点,他们也都没有反抗的行为。 只要糜旸对他刚才说的话守信,那么对已经答应糜旸那两点条件的他们来说,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呢? 很快的,高台上不属于嫡系的官吏就尽皆被带走。 偌大的高台之上只剩下糜旸的心腹大臣,及吴懿。 见此吴懿识趣的对糜旸告退。 面对吴懿的识趣,糜旸并没有挽留他。 刚才吴懿能在大是大非上站在他这一边,他已经心满意足。 毕竟吴懿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不可能成为他的心腹的。 不过这也无妨。 反正今日之后,吴懿都会将他当做真正的上级。 而因为吴懿方才的抉择,让糜旸对吴懿的感官改善了许多。 他起身礼送吴懿离去。 在吴懿离开高台上之后,邓艾马上来到糜旸的身后,对着他提醒道:“梁州世家百年来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今日他们慑于牧伯威势而拜服于牧伯,但等他们离开之后,难免会心有不轨之辈企图暗中败坏牧伯大业。” 邓艾寒门出身,少年时他可没少受那些世家豪族子弟欺负。 所以邓艾很了解那些世家豪族的作风,他的这点担忧未尝没有道理。 而且从邓艾的话语中可以隐隐听出,他想建议糜旸趁此时机,将梁州的世家豪族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身为自己的心腹,很多时候邓艾不需要将话说的太明白,糜旸就能懂他的意思。 关于邓艾所说的这点,说实话糜旸之前也有考虑过。 但最后他却自己否决掉了。 这件事是没办法做到的。 世家豪强这种阶级,其实一直存在人类的社会中。 纵使是后世,也并非没有这些特权阶级的存在,只不过他们换了个叫做资本的名字而已。 除非人类能完全抛弃私心,完全不想上进,但是这可能呢? 更何况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在封建经济的基础下,任何封建王朝要想生存,都不可能抛弃世家豪族而得以存活。 或者说也许可以短暂的做到。 但之后受到的反噬肯定会非常严重,甚至会让刚刚有希望统一的大汉,顷刻间陷入分崩离析的境地中。 这是人力无法改变的客观事实。 况且世家豪族虽然对王朝的危害性很大,但是不代表他们就全都是坏处。 例如如今大汉中的许多顶梁柱人物,也都是世家豪族出身。 能在人类社会中流传数千年而一直存在,世家豪族这样的特权阶级,自然有他存在的现实道理。 糜旸要做的不是完全铲除世家豪族。 他要做的是要将这种阶级控制在可控的范围内,然后尽量发挥的他们的长处,再无限降低他们的威胁。 正如后世某个朝代所做的那般。 不管是黑猫、白猫,会听话乖乖抓老鼠的就是好猫。 不过邓艾所担忧的是有道理的。 在邓艾说出他心中的担忧之后,即使法邈不喜邓艾对世家豪族一概而论的说法,他还是顺着邓艾的话提醒糜旸道: “邓主簿所言,牧伯应该早些防范。” 见自己的两位重臣都有这点担忧,糜旸却倒是不怎么在意。 糜旸不想与全天下的世家豪族为敌,因为那可能让自己陷入众叛亲离的境地中,也有可能会彻底埋葬整个大汉王朝。 但这不代表糜旸没有控制他们的手段。 面对两位重臣接连提出的担忧,糜旸笑着问他们道: “梁州世家豪族同气连枝不错。 但你们试想一下,若有朝一日以往与自己同气连枝的好友,突然背叛自己,那他们还能再同气连枝吗?” 听到糜旸的这个问话后,邓艾与法邈齐齐一惊。 当世的人是极为看重承诺与信义的。 就是普通老百姓突然被好友背叛都可能拔刀相向,更何况那些掌握权力的世家豪族。 一旦这一幕发生,那么梁州的世家豪族势必无法再抱团。 那么糜旸该怎么做到这一点呢? 单单让那方才那数十官吏宣扬三长制,不足以办到这一点。 可是邓艾与法邈二人突然想到,刚刚糜旸让张嶷办的事,他们的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 或许他们所担忧的事,牧伯早就已经安排好了。 在考虑到这点后,邓艾与法邈二人就齐齐不再言语。 而在邓艾与法邈二人沉默之后,糜旸走到高台边沿,再次看向下方的三万大军。 只是这时高台下方的三万大军,已然开始在快速的调动着。 一批批的精锐士卒,在各自将官的带领下,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全身甲胃,手持利刃,又岂会仅仅是为阅兵呢? 而在那一批批的精锐士卒的前方,则各自有着一位官吏在前方带路。 黑猫白猫并不好分,那他就推一把。 而一旦这件事做成,梁州境内不听话的黑猫皆荡然无存,留下的全都是对他俯首帖耳的白猫。 糜旸今日要打的战,根本就不是简单实行一个三长制那么简单。 从此以后,孤即梁州! 第三百七十一章 麦穗飘飘 人如猪狗 汉中郡,沔阳县。 沔阳自汉中郡成立以来,就一直是汉中郡中除去郡治南郑之外的第二大县。 当年曹操在臣下的建议之下,大量迁徙南郑附近几县的人口前往关中。 在曹操的这个举措之下,南郑及它附近几县的人口锐减,他们几县之中的世家豪强势力也等于受到一次重创。 但是沔阳县更加靠近益州,再加上当年曹操迁徙汉中人口的举动有些仓促。 所以沔阳县中的人口并未锐减太多。 同样的在此消彼长之下,沔阳县一跃超过南郑县,成为汉中郡中世家豪族势力最强的根据地。 当年也正是因为这种原因,所以刘备才特地将称王的地点放在沔阳县。 他为的便是震慑在沔阳县内外,那些在地方上的强大的世家豪强势力。 距刘备称帝已经过去数年。 或许当年数万大军云集,上百公卿齐聚的盛大称王活动,在很大程度上震慑了沔阳县内外心怀不轨的世家豪强势力。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威慑力也在慢慢消散。 沔阳县内外的世家豪强势力,也在慢慢的故态复萌。 例如在沔阳县中可称一霸的萧氏。 这个萧氏便是那个敢公然质疑威胁糜旸的萧普的家族。 时值秋季,正是田野间麦穗成熟的时机。 沔阳附近有沔水,这种优越的水利条件,让沔阳县外的农业生产一直是汉中郡诸县中的翘楚。 一大片望不到尽头的麦田横亘在沔阳城之外,在阳光的照耀下,那一片片的麦田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 当一阵阵微风吹来时,独属于麦穗的香气便顷刻间充满了沔阳县外的这方天地之中。 看着身前那一亩亩长满麦穗的麦田,当想到将眼前麦田中的麦穗全部收割,会得到多少的粮食之后,萧氏的一位族人脸上就流露着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笑意。 他身前至少有上百亩良田。 这上百亩良田,虽然名义上是挂在许多庶民的户籍之上,但实际上全都是他萧氏的家业。 而且属于萧氏的田产远远不止这百亩,他眼前的百亩良田,仅仅只是萧氏家产的冰山一角而已。 有着如此广阔的家业,身为萧氏族人的他,又怎么会不感到欣喜呢? 而在这位萧氏族人身前的百亩良田之中,则有至少上千位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的农民正在麦田中不断的收割着麦穗。 这上千位正在辛勤劳作的农民,全都是属于萧氏一族的荫户,或者说是萧氏的奴仆更为合适。 尽管从外观上来看,这上千位农民尽皆是营养不良,疲累不堪的样子。 但总算如此,他们也必须得在烈日的暴晒下,一刻都不能停下手中的工作。 因为他们的生命,并不属于他们自己。 至于若是万一不小心停下,会有什么后果呢? 一位白发苍苍,以皮包骨的老农用他的亲身经历在验证着这点。 这位老农骨瘦如柴,他的手臂甚至都没有他手中的镰刀刀柄粗。 这足以体现他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饥饿的状态之下。 可尽管是如此,他还必须忍着烈日的暴晒,为不属于自己的良田,快速损耗着自己仅剩不多的生命在劳作着。 在年老体衰之下,这位老农不出意料的晕倒了。 可是当这位老农因为体力不支,直接倒在麦田中的时候。 他身旁众多和他有着相同遭遇的庶民,却犹如看见蛇蝎一般,唯恐避开他之不及。 他们怕这位老农牵连到自己。 不出这些庶民所料,那位一直在监督上千家奴劳作的萧氏族人,在看到那位老农倒下后,他脸上的欣喜之色顷刻间就消失不见。 可是随之浮现他脸上的,不是关心、紧张的神色,反而是一种愤怒。 这位萧氏族人握着手中的马鞭,带着身后的几位随从,小心翼翼的跳到麦田之中。 在前往那位老农的所在时,这位萧氏族人及他身后随从的动作都十分小心。 他们是在担忧自己一个不小心,会压坏了那些还未收割的麦穗。 可是在那位萧氏族人来到倒地老农的所在时,看着那倒地生死不知的老农,他眼神中的谨慎之色马上就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澹漠到极点的冷酷神色。 特别是当看到老农倒地之后,他还压倒了不少麦穗的情况下。 这一点更是让这位萧氏族人的眼神变得更加冷酷。 他毫不迟疑的举起手中的马鞭,不停的往倒在麦田中的老农身上抽去。 老农身上本就没穿多少衣物,加之他浑身瘦的几乎全是骨头。 所以当马鞭在这位萧氏族人用力的挥舞之下,鞭打在他的身上时,本来处于昏迷之中的他,马上就被身上传来的巨大痛感所疼醒。 可是当他被巨大的疼痛给唤醒之后,等待他的却是持续不断的酷刑。 马鞭在萧氏族人的手中,一下下用力的鞭打在老农的身体之上。 由于老农的身上尽是骨头,所以马鞭击打他身上的身上,像极了击打石头的声音。 声音虽然像,但老农并非是不知痛感的死物,他是有血有肉知道何为痛苦的人! 在萧氏族人持续不断的鞭打之下,老农的身上早已经被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所包裹。 属于老农那干哑却又凄惨至极的痛呼声,响彻在金灿灿的麦田之中。 老农无助的痛呼求饶声,任谁听到都会于心不忍,但是这位萧氏族人却一点都未停下手中动作的意思。 在他的心目中,老农的贱命怎么比得上那些被他压倒的麦穗。 当老农的痛呼求饶声,传进他附近的农民耳中后,最为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那些农民的脸上并未浮现害怕,惊慌,乃至于一丁点的同情神色。 从始至终,挂在他们脸上的就只有麻木。 凡是人皆有情感,他们有这副表现,不是他们天生就是铁石心肠之人。 只是在过去的岁月中,这类的事件已经发生的太多次。 见得多了,自然就麻木了。 数之不尽的麦穗依然在微风的吹拂下不断飘扬,麦穗的阵阵香气依然飘荡在麦田的空气中。 可是就在这本来代表着希望与美好的场地之中,却在上演着一场,处处体现着绝望与麻木的人间惨剧。 随着那位萧氏族人的不断鞭打,老农原本凄厉的痛呼声已经渐渐变得微弱,及至不久之后,彻底消失在这处田野之中。 见老农被自己鞭打至死,那位萧氏族人的脸上却一点都没有害怕的神色浮现。 以往他活活鞭死的人何止数十,又岂会在意再多一个呢? 当年汉太祖入关中之后,与关中子民约法三章,其中有一条就是杀人者死。 从那以后,杀人者死便成为汉律中一条不可逾越的红线。 只是随着汉代朝廷的权威在地方上越来越落,这条不可逾越的红线,却早已经成为一句废话。 或许可以这么说,在这位萧氏族人看来,他身下这位被他活活鞭打至死的老农,算是拥有和他同等地位的人吗? 自然是不配的。 看着脚下老农的尸体,这位萧氏族人先用力踢了几下,证明他已经死透了之后,他就朝这位老农的尸体吐了一口口水,然后口中不满地说道: “真是不经打。 晦气!”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这位萧氏族人将手中的马鞭交给身后的随从,然后他对着另外几位随从吩咐道: “将它搬回府中。 正好我院子里养的威武大将军,想来也好久没尝过人肉的滋味了。” 在说完这点之后,这位萧氏族人又用嫌弃的眼神,看了一眼骨瘦如柴的老农尸体。 他那嫌弃的眼神似乎在说:怎么不多长点肉,如此瘦,都不知道能不能喂饱他的威武大将军。 而在这位萧氏族人的话音刚刚落下之时,那几位满脸谄媚之色的随从,便立刻上前搬运起老农的尸体。 他们并不是萧氏族人,他们出身于沔阳县的中农之家。 按道理来说,汉代的中农之家,生活条件应该是不错的,至少不至于沦落到给人当奴仆的地步。 可是曾几何时,这位老农以前也是出身于中农之家。 可惜一次干旱,一次官官相护,就让这位老农将他的田亩全部贱卖给萧氏。 连带他自己及家人,都成为彻底失去人身自由的萧氏家奴。 而如这位老农这样一般遭遇的,在沔阳不知凡几。 他们目前脚下的这数百亩良田,一开始难道就是属于沔阳萧氏的吗? 这数百亩良田,一开始是属于那正在辛勤劳作的上千名农民的。 可是现在,那上千名农民依然在田间辛勤的劳作,但他们耕作的,却已经不是属于自己的田地了。 之所以会造成如今这副光景,是在过去的数十年之间,沔阳发生了太多龌龊的事。 他们之所以会愿意日夜跟随在这位萧氏子弟的身边,无非是为了讨好他,让那些龌龊的事不至于落到自己的家族身上而已。 正因为与老农有着一般的家庭背景,所以这几位随从之中,有一人是认识老农的。 在他的记忆之中,以前的老农和蔼可亲,虽说他的家族算不上豪富之家,但也算的上家庭美满,家中还有数十亩薄田可让他衣食无忧。 可是没想到短短几年之间,原本拥有数十亩薄田的老农,妻死子散不说。 就是他死了之后连尸体都没一块立锥之地,反而要进入一只恶狗的腹中。 这种带有强烈反差的悲惨境遇,让这位随从的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是悲伤,也是害怕。 可是不管他心中是何种想法,现在的他越发不敢违逆他所跟随的这位萧氏族人的命令。 尽管这位萧氏族人不是萧氏家族的嫡子,否则他也不会被安排这个监督家中奴仆劳作的任务。 但是他也是当代萧氏族长萧普不出五服的族子。 萧氏一族在沔阳繁衍数百年,他家中的族人累世在郡县中担任官吏。 莫说在汉中郡中,就是在整个梁州中,沔阳萧氏也是赫赫有名的一方世家豪族。 更何况据这位萧氏族子所说,他的族长萧普在不久前刚刚被梁州牧委任为功曹。 以这位随从有限的见识,他虽不具体清楚梁州牧到底有着怎样的职权,但是他却知道梁州牧是梁州的主宰。 萧普能被这样的显赫人物看上,那他以后在梁州的权势肯定会愈发旺盛。 这样的强宗豪族,又是他这种普通百姓岂能招惹的起呢? 既然招惹不起,那就只能好好伺候着了。 在心中想着这些的时候,这位随从已然与同伴将老农的尸体搬运上田野,然后放置在一辆驴车之上。 萧氏的府邸离这处田野还有些距离,徒手搬运回去是不合适的。 在将老农的尸体搬运上驴车之后,这几位随从就驾驶着这辆驴车,顺着麦田的土道朝着萧府的方向走去。 可就是在他们行驶出数里之后,那位刚才心中有着想法在前带路的随从,却发现了在道路的前方出现了一大片尘埃。 并且在那漫天的尘土之中,他还听到了一阵阵令人胆寒的行军声。 在察觉到这一幕后,这位随从立马吓得让同伴将装着老农尸体的驴车推到道路一旁。 然后他让同伴与自己齐齐跪在地上,不要抬头乱看。 乱世当中,兵卒有时恶于勐虎。 虽然不知道梁州的兵卒是什么样的,但在父辈的告戒之下,这位随从觉得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道路只有一条,这时候退回已然来不及,那就只有恭敬的跪在道路一旁。 希望那正在快速朝此处通过的兵卒,能看在他们如此恭敬的份上,放过他们一条生路。 在这位随从带领着同伴跪倒在道路一旁后不久,原本隐在尘土中的上千兵卒,已经来到了他们的不远处。 等着距离越发接近之后,隐在尘土中的上千兵卒的身形出现在了沔阳城外的田道之上。 精甲生光,长枪林立,这上千士卒正是刚刚从南郑赶来沔阳的精锐梁军。 而带领这上千梁军的,正是刚刚受到糜旸提拔的石包。 因为知道心中的任务,所以石包一直催促着身后的士卒赶路。 在远处时,坐在马上的他就察觉到有几位行人推着一辆驴车前行。 只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这一点,军纪严明的梁军也不可能去打劫他们。 只是当石包率领着上千梁军越发接近那辆驴车的所在之时,石包看到了驴车上正放着一具尸体。 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那辆驴车上,插的是沔阳萧氏的旗帜。 看到这的石包,挥手止住了身后上千梁军的前行。 当石包下马朝着驴车走近之时,他才更清楚的看到了,驴车上摆放的是一具老农的尸体。 与此同时,老农身上那密密麻麻的,惨不忍睹的鞭痕也落入了他的眼中。 这一幕无疑让同样为农家出身的石包,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拳头! 第三百七十二章 先诛一孽 再灭恶族 世人皆知糜旸的亲信邓艾出身十分卑微。 只是世人不知道的是,现在在糜旸的麾下,还有一人的出身比邓艾好不到哪里去。 那人正是石包。 历史上的石包哪怕是西晋的开国功臣,权势煊赫一时,但还是会受到世家的有意诬陷,就连晋熊弟司马炎对他也不信任。 由此可知,石包的家世出身有多卑微。 在未受到糜旸的重用之前,他在那些士族子弟的眼中,可能就与现在躺在驴车上的老农地位相同。 也正因为有着相同的身份,所以在看到老农的尸体之后,石包的内心中浮现他少年时所受的种种欺辱。 “邓艾少为襄城典农部民,与石包皆年十二三。” 曹魏治下的典农都尉大多都是世家子弟担任,既然是世家子弟,那么大部分的作为又会有什么不同呢? 一种感同身受的愤怒感,将石包的内心瞬间包裹。 石包伸出蒲扇般的手掌,弯腰将他脚下瘦弱的那名萧氏家仆提起,然后指着老农的尸体,问起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这名萧氏家仆内心中本就对兵卒畏惧不已。 他本以为石包率领的梁军只是经过,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石包竟然会对一具老农的尸体这么感兴趣。 而且为了探寻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还会主动将他拽起来询问。 石包的这个举动,无疑吓坏了这名萧氏家仆。 在深度的恐慌之下,这名萧氏家仆急忙颤抖着将刚刚在田亩间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这名萧氏家仆边说着便指着不远处的一处田野。 在确认老农的死因与自己猜想的一般无二之后,又看到现在那位恶人所处的田野,与自己的目的地乃是顺路,石包立即将这名随从扔到地上。 然后石包让这名随从,送着老农的尸体原路返回。 这名萧氏家仆不知道石包为何会让他这么做,但是慑于那上千精锐梁军的威势,他又怎么敢对石包的命令有半点违抗。 所以他马上与那几位同伴,又押送着老农的尸体朝着那处麦田返回。 刚才这几名萧氏家仆本就没走出多远,再加上这时候有上千如狼似虎的梁军跟在后面。 这种强大的威慑力,让这几名萧氏家仆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 不久之后这几名萧氏家仆,就带领着石包及上千梁军来到那位萧氏族子的所在地。 由于背对着土黄的大道,所以这名萧氏族子一开始并没意识到有着上千梁军正在朝他逼近。 他还在与留下来的几位随从,谈论着今夜该临幸哪位家中奴仆的妻女。 据他身旁的一位随从所说,刚刚死去的那位老农,他就有一位年方十六的孙女。 尽管那孙女因为生活条件困苦,整个人显得脏兮兮的。 但在几年前老农家道未中落之时,他的孙女就已经是同乡中有名的俏姑娘了。 底子在的话,只要好好清洗,想来现在的样貌身段也不会差的。 听到这里,这名萧氏族子的小腹涌现起一团火热。 对于从小不愁吃不愁穿的他来说,寻常的姑娘很难引起他的兴趣。 他过往追求的就是一种刺激,所以他的院落中还养着许多娈童。 这个爱好在后世人看来,可能会显得十分变态,但对于当世的世家豪族来说,养娈童供个人享受已经是一种风气。 当年申氏家族中的申仪,便是这种行为的极度推崇者。 在这位萧氏族子眼中,寻常貌美姑娘他可能兴趣不大。 但一想到自己刚“因罪惩罚”了她的爷爷,晚上又可以临幸她的话,那种感觉肯定很不一般。 想到这里,萧氏族子马上就打起了精神。 他在期盼着夜色快点降临,他好早点回去好好享受。 可是让这位萧氏族子没想到的是,他马上就没有今夜了。 随着石包率领着上千梁军越发逼近此处,哪怕是背对着官道的这名萧氏族子也发生了一些异常。 毕竟他虽然看不到,但耳朵总还没有聋,上千全身甲胃的士卒快速行军的声响是不小的。 在听到异常的声响后,萧氏族子便转头朝着后方望去。 只见落入他目光中的乃是一片不小的烟尘。 在烟尘的遮蔽下,加上那上千梁军又是背光而来,所以这名萧氏族子并未看到老农的尸体正在原路返回。 虽然没看到这一幕,但这名萧氏族子还不算傻,他从那阵阵甲胃碰撞声听出了有着不少的精锐士卒正在朝此奔来。 只是就算知道这一点,这名萧氏族子并未像他身旁的几位随从一般浮现畏惧之色。 在听到几位随从让他暂避的建议之后,这名萧氏族子的脸上反而流露不屑的神色。 “我家族长乃是牧伯的功曹,深受牧伯信爱。 若牧伯亲临我当避道拜之,现在只是一些兵蛮子,又有什么好畏惧的。他们还能拿我不成?” 这名萧氏族子内心中的自信来源于,百年来萧氏一族在沔阳当地的声望地位,也来源于现在梁州牧对他家族长的重用。 毫不客气的说,以萧氏一族在沔阳的权势地位,沔阳县中那位县尊往日里都要仰他们的鼻息生存。 而梁州牧的政令能不能在沔阳一地通行,也离不开他们萧氏一族的相助。 在心中有着这种依仗之下,这名萧氏族子又岂会惧怕路过的兵蛮子呢? 况且沔阳并非是南郑,能出现在沔阳境内的士卒,不可能会是那位梁州牧的正兵。 若仅仅是一般的县兵,这名萧氏族子就更加不带怕的了。 因为他与他们,乃同是一家人。 如今真正控制住沔阳城防的,不是所谓的吃官粮的县兵,而是他们萧氏一族的族兵。 “郡县大户各拥兵众”,这乃是东汉末年地方豪族权势的一种普遍写照。 就在这名萧氏族子因为内心中的依仗而不以为然的时候,他却没发现在他不屑一顾的转过头后,石包所率领的那上千梁军正在指示下朝着他的所在径直而来。 可是尽管这名萧氏族子不屑一顾,但他身旁的随从却不敢掉以轻心。 在不断的观望之下,一名随从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特别是随着两方距离的越发接近,这名随从还看到了那一辆驴车。 在察觉到这一点后,一种强烈的不安马上涌上他的心头。 他马上将他所看到的这一幕,告诉给还在养神的萧氏族子。 而萧氏族子在听到这一幕后,他的脸上也浮现震惊的神色。 他立马转头朝着身后看去,可就在他转头的空档之余,石包率领着上千梁军已然赶到此处。 并且将此处给团团包围起来。 看着四周将自己包围的水泄不通的上千全身精甲的梁军,萧氏族子脸上马上流露出紧张的神色。 他是狂,但他不是傻。 他当然看的出来,这上千士卒对他来者不善。 特别是看到那一辆载着老农尸体的驴车之后,他心中的危机感就愈发强盛。 源于家族自小给他的良好教育,哪怕是在察觉到周围的上千梁军来者不善后,这名萧氏族子还是强压着内心中的紧张,马上开动起脑筋思考着对策。 身为世家子弟的他是见过世面的,这是当世世家子弟得天独厚的优势。 由于见过世面,这名萧氏族子一眼就看出包围他的这上千梁军,并不是沔阳县的“县兵”。 观他们的甲装齐整程度,他们很可能是来自于南郑的梁州正军。 在判断出这一点后,尽管不知道这上千梁州正军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但是这名萧氏族子的内心也稍微安稳了一些。 梁州正军是直属于梁州牧的野战精锐,而梁州牧一向以军纪严明着称,这一点就保证了这上千梁州正军不会无端害人性命。 况且既然是直属于梁州牧管辖的大军,那么带兵的将领肯定大多也是梁州牧的嫡系。 而自己的族父萧普现在是梁州牧的功曹,这样算的话,他与眼前的这名来历不明的将领倒不是不能搭上联系。 想到这一点后,知道形势不利于他的这名萧氏族子,明知石包看他的眼神不对,还是主动有礼有节的对着石包一拜,口中言道: “我乃梁州功曹萧公之族子,不知这位将军为何无缘无故兵围我等?” 这时这名萧氏族子的这副作态,哪有还有半分刚才的嚣张跋扈,完全就像一位谦和有礼的世家子弟。 可是这名萧氏族子的假意姿态,却不能欺瞒过石包。 对于大部分的世家豪族子弟的德性,他了解的十分清楚。 石包指着驴车上的老农尸体,对着这名萧氏族子问道:“此人可是为你所杀?” 面对石包直截了当的指控,面对石包冷酷的言语,这名萧氏族子脸上假意堆出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他刚才在话语间,已然点出自家身份,而且还尊称对方为将军,可谓是给足了对方面子。 可是尽管如此,对方还是有此质问,那就说明对方根本就是冲着他来的。 看着不敢直视他的那几名随从,又看着驴车上的老农尸体,这名萧氏族子收起了他的“低姿态”。 人证物证在此,他还能回答不是吗? 可是就算是又如何? 真以为尊称你一句将军,你就真的是金印紫绶的两千石了吗? 就算真是金印紫绶的两千石高官,在沔阳这块地界上,他也丝毫不会畏惧。 看着给脸不要脸的石包,这名萧氏族子的脸上浮现冷色,刚才石包话语中的质问语气,让他格外不喜。 见石包就是直接冲着他来的,这名萧氏族子也不藏着掖着了。 “我处置一位家奴,恐怕不需要旁人过问。” 说这句话时,这名萧氏族子脸上的神色已然转变为倨傲。 在汉代杀奴隶犯法吗? 自然是犯的,而且还是死罪。 只是毕竟汉代是封建社会,对于杀奴隶这一点,汉代贵族是可以花钱自救的。 所以这名萧氏族子,才会肆无忌惮的承认这个事实。 不过这名萧氏子弟却忽略了一点,那便是: “那便请你拿出这位老农的奴籍证明。” 听到石包带着冷笑的这句话,这名萧氏子弟的脸上浮现了慌乱之色。 为了侵占良田,为了合理的“雇佣”良民为自家耕种田地,虽然那位老农事实上已经成为他家的奴隶,但他的户籍却还是庶民那一级别的。 因此他哪里来的证明,可以证明这名老农是他的家奴? 可若是无法证明这一点的话,按汉律,无缘杀害庶民者死,不得以钱减罪! 这一点是汉太祖亲自定下的, 石包见这名萧氏族子脸上的慌乱之色越来越重,他便已然猜到了答桉。 于是乎他立马抽出腰间的长剑,朝着这名萧氏族子一步步接近。 看着石包满怀杀意的抽剑朝他逼近,这名萧氏族子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他如此接近,一种来自于心底的恐惧感将他吓得步步后退。 可是他的后路早已经梁军阻断,他又能退到哪里去呢? 在后路已经被阻断的情况下,这名萧氏族子的内心越发恐惧。 他感觉到石包身上散发出的杀机毫不掩盖,并且正在愈发强盛。 在这种面临绝境的情况下,这名萧氏族子为了保命,手指朝他一步步逼近的石包,完全失态得对着石包威胁道: “我父乃是梁州功曹萧普! 我乃是沔阳萧氏子弟,就连牧伯也要对我萧氏礼让三分,你怎敢! 你怎敢!” “今日我若死,你能承受沔阳萧氏的怒火吗? 来日你肯定也死罪难逃!” 本来这名萧氏子弟的言语是充满威胁的。 可是在他心中无比恐惧的情况下,他口中的威胁却显得底气不足,甚至还带着明显的颤音。 杀人时他无比嚣张的,可是在他要被杀时,“身份高贵”的他,与那位老农的表现并无本质的不同。 毫无底气的威胁,本身就是一种色厉内荏的求饶。 石包在听完这名族子的威胁完,不禁觉得十分可笑。 他真把沔阳,完全当成他萧氏的私产了吗? 石包并没有搭理这名萧氏子弟的威胁,他在来到这名萧氏子弟身前三步之后,快速的抽出腰间长剑朝着这名萧氏子弟的脖颈划去。 这名萧氏子弟还未反应过来,他便感到他的喉咙传来一阵痛感。 他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那里,可是就在他捂住之后,他的双手的空隙之间却在不断的涌出鲜血。 随着身体中鲜血的快速流失,这名萧氏子弟无力的倒在地上,但这时他还未完全死去,他满眼恨意的看着石包。 他的眼神似乎在说:他的家族会为他报仇的。 见这名萧氏子弟临死前还有着不甘心,石包手持染血长剑半蹲在这名萧氏子弟的眼前,他对着他轻声透露了一个军事机密。 “我这次领军前来沔阳,便是奉牧伯命,对你们萧氏一族,进行族灭的呀。” “你很快就会见到你的族人了。” 当这名萧氏子弟在临死前听到这个令他深感震撼的消息之后,他下意识地想说些什么。 但是他所有的话语最后都变成了血水的倒灌声。 在痛苦地挣扎了好一会之后,最后这名萧氏子弟才死去。 只是在他死去之前,他眼神中的恨意已经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惧意。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这时就在离他数里之外的萧氏庭院之中,看着围墙外突然出现的数千大军,萧氏的上下族人,也顷刻间被一种莫大的惧意所包围。 第三百七十三章 火烧坞壁 梁州大变 萧氏一族作为汉中郡内排得上号的地方豪族,他的家族建设也有着当世很浓郁的坞壁风格。 坞堡,又称坞壁,这种建筑最早起源可追朔至汉孝武帝时期,但真正开始在民间普及大约是西汉末年。 当时北方大饥,地方豪杰并起,地方豪强为拥兵自重,也为自保,纷纷构筑坞堡营壁。 坞堡的形制大约是平地建坞,围墙环绕,前后开门,坞内建望楼,四隅建角楼,就像一座小型的城池一般。 并且往往在坞壁之中,地方豪强会囤积大量的兵力、粮草,在客观条件上拥有造反的力量。 若说一些特权是世家豪强在政治上与经济上的保护伞的话,那么这种屯兵又屯粮的坞壁的存在,便是世家豪族在军事上的保护伞。 亦是那时萧普敢公然威胁糜旸的最大底气。 有着坞壁的存在,每一地方豪族,都是随时可割据地方的“小诸侯”。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糜旸才会对公然违抗他的那些世家豪族下达灭族命令的同时,还派出大量的兵马前往地方。 可能在一些后世人的眼中,想灭族糜旸只需要下达一个政令就好,上下嘴唇一碰的事,无须做过多准备。 但至少在这汉代,要想彻底消灭一个地方豪族,本质上就是在打一场仗。 打仗之前,哪有不严加筹备的? 地方豪族可不会乖乖束手就擒。 而若不是这件事有着危险性的话,关嫣那一日又何必要担心糜旸呢? 目前张嶷亲自率领的三千精锐梁军,便是面临着一座占地甚广的坞壁。 尽管坞壁几乎是每位有权有势的世家豪族都会修建的堡垒。 但得益于当世落后的生产力,除非是一些豪富之家,不然坞壁一般是占地不大,且防御工事并不算十分严密的。 不过沔阳萧氏作为汉中世家豪族的代表,由历代萧氏族长所耗尽心力修建的坞壁,自然算得上占地甚广,壁高城坚。 之前糜旸有意对境内地方大族下手的时候,就曾提前派出司闻曹的探子,对境内那些势力较大的世家豪强详细探查过。 对于萧族坞壁的规模他心中是有数的。 可也就是知道这萧氏坞壁的规模,他心中才最后下令决心,要对那些为非作歹的地方豪强下手。 数十年间萧氏一个家族就将他家的坞壁扩建到这样的规模,要是再给他或者其他世家豪族一段时间呢? 想来历史上那影响甚大的宗主督护制便会应时而生。 糜旸对待境内的那些为非作歹的世家豪族,内心中是将他们当做战场上的敌人看待的。 所以在知道萧氏家族坞壁的规模后,他便以在中秋节同赏阅兵大典的双重名义,将境内有数的世家豪族的领头羊都聚到南郑一网打尽。 这一点是他要清除境内所有坞壁的必要准备。 在当世族长是每个家族的主心骨,他们的威望经过数百年的流传,早已深入每个族人的心中。 他们等于是每支家族私兵心中的精神领袖。 而只要在糜旸派兵攻打那些大家族坞壁的时候,族长不在坞壁当中。 那么无论一支家族的私兵数量有多少,平时的训练有多频繁,他们的战斗力与军心顷刻间就会下降到极点。 正如现在坞壁中的一众萧氏族人所表现的那般。 面对突然出现的数千精锐甲士,由于萧普现在不在坞壁中,纵算萧氏家族中的大多数人此刻都在坞壁中,但他们全都显得十分慌乱与惊恐。 他们如此慌乱与惊恐的原因还有一个,那便是之前萧普为彻底将沔阳县变为自己的私产,他借着与沔阳县令串通的机会,将沔阳县的县兵大多替换为萧氏族兵。 这就说明目前萧氏坞壁面临的问题,不仅仅是萧普不在无人主持大局,就是坞壁内的防守兵力也远远不够。 毕竟在今日张嶷率军来到萧氏坞壁外之前,包括萧普自己在内的一众萧氏族人,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的坞壁真的会遭受攻击。 沔阳萧氏,在地方上称王称霸太久了。 在这两点足以让人奔溃的现实因素之下,坞壁内为数不多的那部分萧氏族兵的军心早已经溃散。 得幸亏坞壁内还有一些萧氏族老在,否则萧氏的坞壁可能就不攻自破了。 不过尽管一些萧氏族老凭借几个人联和起来的威望,可以勉强暂时弹压住坞壁内的恐慌情绪,但他们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 于是乎他们在张嶷的大军还未围城的时候,便马上派出一些族人前去沔阳县中,将他们的大部分族兵给调回来。 到这一刻,他们在认出坞壁外那数千大军皆是梁州正军的情况下,也知道这支大军肯定是糜旸派来清理他们的。 在这种情况下,萧普遭遇不测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事。 现在他们所能依仗的,只有沔阳县内那数千族兵了。 只要那数千族兵能及时回援,那么他们家族就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那几位萧氏族老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经被张嶷所料到。 不然他不会提前派出石包率领一支精兵,埋伏在沔阳县与萧氏坞壁的必经之路上。 而张嶷能提前预料到这一点,倒不是他有多如何神机妙算,乃是他的身边跟随着一位与萧普同样出身的族长。 这位族长便是当日在高台上,愿意臣服糜旸的官吏之一,名为于林。 于林的家族也是沔阳县的一个地方豪族,只是相比于萧氏家族,于氏无论是权势还是地位都有着差距。 尽管权势与地位有差,但他们毕竟是同类。 同类之间,是最为了解彼此的。 张嶷在率军来到萧氏坞壁外上百步后,有着丰富战阵经验的他,很快就通过萧氏坞壁的城墙上一些萧氏族兵的反应,察觉到现在萧氏坞壁人心不稳的这个事实。 在察觉到这一点后,张嶷本来想抓住时机马上发起进攻,但他的举动却比于林所劝阻。 于林在来到张嶷身边对着他一拜言道:“臣知道萧氏坞壁之内有条地道,可直接通往坞壁之外。 那条地道是上代萧氏族长以防不测,想留有一条后路而修建的。 现在贼坞内人心不稳,那条地道想来防御空虚。 校尉不如派遣一支精兵由那条地道潜入坞壁之中,如此可不费吹灰之力一举拿下贼子坞壁。” 张嶷在听完于林的话语后,脸上流露大喜之色。 牧伯果然说的没错,将于林派在军中果然有奇用。 敌人之间不一定了解彼此,但昔日的同党之间,肯定对彼此都了解甚深。 张嶷也不怎么担心于林会拿谎话欺瞒他,因为于林现在的命,可就拽在他手里。 看着天上的夜色渐渐变暗,张嶷的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他马上召来一位司马,让他在军中挑选数百夜盲症并不严重的士卒。 然后等天色完全暗下来后,让他率领那数百精兵跟随于林从他口中的那道地道,潜入萧氏坞壁中。 不过在嘱咐完这一点后,张嶷又特意叮嘱这位司马,要让于林时刻处在他的兵刃可及范围内。 尽管于林欺骗他的可能性并不大,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随着时间渐渐过去,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 当漆黑完全覆盖沔阳县的天空之时,萧氏坞壁的一处大院内却是灯火通明。 这处是萧氏的祠堂。 这时几位萧氏族老围坐着正在商讨着对策。 他们白天派出联系援军的族人已经走了两个时辰,按时间推算,急速行军之下,那数千族兵应该返回了就是。 可现在据城壁上的族人所禀告,坞壁外除了那数千梁军所打的火把之外,并没发现沔阳县的方向有着火光浮现。 夜间赶路必须打火把,沔阳县无火光浮现就代表着并没有援军朝着这处赶来。 这个事实让这几位萧氏族老忧心不已。 事出反常必有妖,特别是在现在萧氏面临着大难的时候。 但如今坞壁之外早已经被梁军围的水泄不通,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苦苦等待而已。 一位白发苍苍的族老来到院落中,抬头望着漆黑的天空。 十数年前,他乃是沔阳县的三老之一。 在担任三老的十数年之间,他用他的权力为他的家族谋取了十分多的利益,不然萧氏家族也没法发展到现今这一步。 尽管在这个过程中,他做了许多违法乱纪的事,但只要是为了家族,他对他过往所做的一切从未感到后悔过。 可是在今日萧氏面临大难的时候,第一次在他的心中浮现了一丝后悔的情绪。 或许这一天他心中早有预料,但当这一天到来时,他的内心却无法平静。 看着头上那片漆黑如墨的天空,他不禁暗暗想道: 今夜的天色如此黑暗,是不是就代表着他萧氏家族接下来的命运呢? 就在这位萧氏族老内心中为此深深担忧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院落之外,突地响起一阵阵的喊杀声。 那喊杀声由远及近,由小变大,正在快速的朝着此处前进。 这突然发生的一幕不止吓坏了这位族老,连带其他正在商量对策的萧氏族老,也因为这阵阵令人生惧的喊杀声,而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几位萧氏族老瞬间一同聚拢在空地上,用恐惧的眼神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他们的心中齐齐浮现起一个,犹如天塌地陷般的猜想——梁军攻进来了。 就在他们心中因为这个猜想而越来越恐惧的时候,他们眼前紧闭的那扇大门,不久后就被浑身带血,手持火把的一些梁军粗暴的撞开。 而在那扇大门被撞开后,那位被张嶷委派任务的司马,便带着于林一起冲进了这处院落中。 不一会儿,不大的院落内就被上百手持利刃的梁军所团团包围。 上百把利刃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烁着妖异的火光,而这妖异的火光,正宣告着沔阳萧氏的最后结局。 于林在看到被团团包围的那几位萧氏族老后,他立马指着他们对梁军司马言道: “那几位便是逆贼萧普的长辈,若将他们一并擒下,沔阳萧氏就再无翻身之日。” 当于林出来指认那几位萧氏族老的时候,他的相貌也正好被那几位萧氏族老看清。 看到于林的那一刻,这几位历经沧桑的萧氏族老,哪里还猜不出梁军是如何轻易攻进他们的坞壁中的。 一种被背叛的愤怒,马上浮现在这几位萧氏族老的心头。 其中一位萧氏族老指着于林的鼻子怒骂道:“我萧氏与于氏世代联姻,互相通好,你是我族长的亲朋好友呀! 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狼心狗肺之人,你就不怕其他氏族对你于林群起而攻之吗!” 将死之人的辱骂是毫无顾忌的。 面对这位萧氏族老的辱骂,于林的脸上浮现一开始先浮现一些惭愧之色,他的眼神有些躲闪,但很快他脸上的惭愧之色便尽皆散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为梁州牧办事,何错之有! 反正现在已然不能回头,那就继续一条道走到底。 梁军司马可不想管世家豪族之间那些讲不清的事,他看着身前的那几位萧氏族老,他冷冷地从口中吐出一个字: “杀!” 当这个字传进在场上百梁军的耳中后,片刻后便有一些梁军手持利刃朝着那几位萧氏族老冲去。 不久后院落中就有几声凄惨的声音响起。 在处决那几位萧氏族老之后,梁军司马看着眼前的萧氏宗祠。 他从一名下属的手中接过火把,然后很果断的将火把投入满是木质的萧氏祠堂中。 在梁军司马的动作之下,很多梁军也纷纷将手中的火把投入身前的萧氏祠堂中。 漫天的火光顷刻间充满了整座萧氏祠堂,那通红的火光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发明亮。 萧氏祠堂内不断腾跃的大火,似要烧尽隐藏在幽深祠堂内的一切罪恶一般。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这名梁军司马的目光变得愈发坚定。 自此以后,天下间再无作恶多端的沔阳萧氏。 自此以后,梁州再也没有可以违抗政令的地方豪族。 当张嶷领军攻破萧氏坞壁的时候,同样的一幕正陆续地发生在梁州的各地。 越来越多的地方豪族坞壁被梁军攻破,越来越多的地方豪族被梁军尽皆消灭。 整个梁州正在糜旸的铁血手腕之下,发生着一场影响深远的大地震。 而这场大地震的余波,也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梁州四周散播开去。 可是最早受到这场余波影响的不是成都,而是就离梁州不远处的关中。 一封名为“梁州大变”的机密情报,很快的就送到了曹魏大将曹真手中。 第三百七十四章 曹魏庭柱 梁可征否 曹真并非是曹操的亲生儿子,他只是曹操的众多养子之一。 世人皆知曹操活着的时候好人妻,特别是那种生育过的人妻。 所以一生风流的曹操,在收纳不少美妇之余,大方的他也顺势收养了许多养子。 当然曹真能成为曹操的养子,并非是因为这层原因,乃是他的生父曾对曹操有救命之恩。 只是尽管曹真成为曹操养子的原因很是光明正大,但在曹操的众多养子中,唯有曹真被曹操赐予曹姓。 而且曹操给曹真起的字为子丹,他字的辈分与曹操的四位嫡子如出一辙。 甚至曹真从小就是与曹操的四位嫡子一同同吃同住的,其中他与曹丕的关系最为友好。 在古代能被赐予族姓,本质上就代表着曹真已然真正成为曹氏宗亲,完全超脱养子的那个界限。 最重要的是,曹操给曹真的待遇与曹丕等亲生儿子完全相同,这便说明曹操对曹真有多宠爱。 曹操对曹真如此宠爱,不仅仅是因为曹真的生身父亲对他有救命之恩,还因为曹操看出了曹真是个可造之才。 是一位足以在他死后,拱卫大魏社稷的大才。 当年曹丕即位魏王后,便当即任命曹真为镇西将军,都督雍州及凉州诸军事。 后来曹丕任命安定太守邹岐为刺史,张掖郡人张进挟持太守在酒泉反叛,率军阻拦邹岐赴任。 曹真遣费曜进军讨平张进的叛乱。 因为此战功,曹真被曹丕封为东乡侯。 这件事发生在汉魏两军襄樊大战的期间。 而在曹丕离开宛城回到洛阳后,曹丕担忧关中地区会因为襄樊大战魏军失利而有所不稳。 他便当即又拜曹真为征西将军,坐镇长安都督关中诸军事。 曹丕预料的没有错,就在襄樊大战魏军惨败一事在天下间传开后,曹魏内部地方发生了多起叛乱。 其中就以关中河西一地的叛乱最为严重。 就在数月前,治元多、卢水、封赏等诸胡组成联军在河西作乱。 那时曹真刚刚回到长安,并且那时关中的曹魏铁骑被张合带走了一万,关中的军事力量颇为薄弱。 所以在那场声势浩大的叛乱发生后,关中的诸位曹魏官员皆劝阻曹真坚壁清野,来日再战。 诸位曹魏官员深怕在关中再大败一次,那样的话,曹魏的社稷可就真有威胁了。 但是曹真却力排众议,以一句“曹氏宗亲当为曹氏死”的豪言状语执意定下主动出击的方略。 曹真亲自率领众将率军三万进讨诸胡联军,转战千里,最后得以大获全胜,彻底平定这场河西的叛乱。 这一战,魏军斩首五万余级,获牲口十万,羊一百一十一万口,牛八万,彻底打出了曹真的威望。 当战报传到洛阳后,本来心气十分郁结的曹丕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非常高兴,他在朝会上大笑对着众臣说: “吾策之于帷幕之内,诸将奋击于万里之外,其相应若合符节。前后战克获虏,未有如此也。” 这还是曹丕继位之后,第一次在众臣面前如此高兴。 高兴之余,曹丕马上下诏升曹真为上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假节钺,继续坐镇关中。 从此曹真已然成为曹魏最高的军事统帅。 曹丕之所以会对曹真的这封战报如此欣喜若狂,除去曹真的战果的确十分丰厚后。 还因为这一战打出了魏军的威风,对当下的曹魏社稷来说有着深远的稳定作用。 这一战打赢后,西域和曹魏之间往来的道路正式打通。 他便可以借由这道路,让西域诸国遣使奉献称臣,逐步恢复华夏民族在西域的统治,这足以大大加强曹魏在天下间的正统性。 除此之外,这场大胜是他继位以来的第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这一场大胜足以让魏军从之前屡战屡败的阴影中走出来,也可以极大震慑地方的不臣之人。 曹丕预料的没错,当这场河西大捷传遍天下后,曹魏内部地方上的动乱瞬间平定下不少。 魏军依然是强的。 而这种种深远影响,又在无形之间在拔高着曹真在天下间的威望。 在没有这场大胜之前,曹真虽然屡次受曹操、曹丕两代君主信重,但本质上并无十分耀眼的战绩来衬托他的身份地位。 所以他在都督关中诸军事时,关中的人心并不算很稳定。 毕竟关中诸州可是就与梁州毗邻,而梁州之中又有个大敌糜旸。 以糜旸过往的战绩,关中诸州对曹真将来是否能抵挡糜旸的进攻,其实是没多大信心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有这场大胜在身上,曹魏朝野上下许多人都开始对曹真寄予厚望,希望他将来能成为抵挡糜旸攻击的曹魏守护神。 毕竟许多曹魏重臣都知道,在曹操临死之前,他曾经特地见过糜旸一面。 那一日他就带了曹真与夏侯尚前往,曹操的用意不言而喻,曹真与夏侯尚就是他留下来将来对抗糜旸的内心中的人选。 如今夏侯尚,还是不提了。 所以曹魏朝野上下,现在都将心中的厚望寄托在曹真的身上。 朝野上下的厚望,曹真当然是知道的。 而就算没有那些人的厚望,曹真在内心中也是将糜旸当做生死大敌的。 这种敌意源于那一日的双龙相会,而随着糜旸对魏作战的屡战屡胜,曹真内心中对糜旸的敌意也越来越盛。 “你一定要一辈子防着他。” 这是曹操临死前对曹真的告戒,对于这句告戒,曹真一日也没忘记过。 正因为心中浓厚的敌意与重视,所以曹真在得知糜旸成为梁州牧之后,便花费重金在梁州境内大肆安插探子,打探糜旸的一举一动。 在这种提前缜密的准备之下,曹真几乎是早于任何人得知梁州中的那场变故。 当然曹真能这么快得知梁州的变故,还因为他现在就在离梁州不远的陈仓城中。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句话代表着一个经典的战例,也预示了一个伟大王朝的开始。 当年兵仙韩信就是利用这个战术,成功将汉军带出了汉中,正式打响讨伐西楚霸王的号角。 对于这一点,熟读兵书的曹真不可能会不知道。 所以尽管陈仓道的地势因为一场大地震改变了许多,但他内心中还是将陈仓当做来日重点防备汉军的据点。 在心中的重视之下,曹真在平定河西之乱后不久,便当即召集一众文臣武将来到陈仓城中。 他下令抽调关中的大量人力,来修缮陈仓的城防。 当正在巡视陈仓城防的曹真得知梁州有紧急情报送到后,他连忙放下手中的陈仓防御图,以最快的速度从探子的手中接过那封紧急情报。 这一刻,曹真还以为糜旸的大军是要向关中发起进攻了。 尽管太尉贾诩曾分析过,襄樊大战后汉军应该会休养生息数年,积蓄力量。 但是糜旸向来以善出奇兵而闻名,所以他若是突然对关中发起突袭,倒也在曹真的预料之中。 毕竟从之前的情报可知,在过去的半年间,糜旸一直在南郑精简士卒,讲兵训武,他的那番做派很像是要大干一场的预兆。 可是当展开情报中的内容看完之后,情报中的内容却大大出乎了曹真的预料。 糜旸是出兵了不错,但他的出兵方向并不是关中,而是梁州内部的那些地方豪强。 在意识到这一点会给梁州带来多大的动乱之后,曹真马上下令召集目前在陈仓的一众文武大臣。 在曹真的召集之下,许多本来都在各自忙碌着事务的关中诸臣,都立即来到陈仓城中的议事厅中。 看到诸臣皆已经到来后,曹真将手中的情报一一传递给他的左膀右臂看。 第一位看到这封情报的,不是目前关中身份地位仅在曹真之下的夏侯楙,而是一位面色骏刻的文士。 这位文士杨阜,字义山,乃是天水冀县人士。 杨阜的家族是凉州有名的望族,所以他年轻的时候就得以担任凉州从事。 后来他因政绩逐步升迁为凉州别驾。 若单单是如此的话,曹真还不会对他如此看重。 曹魏最不缺的就是名士。 杨阜真正让曹真瞩目的是,当年马超席卷凉州时,是杨阜在其中出力甚多,才让马超最后饮恨败北。 最重要的是,在当初曹真力主出兵时,关中的大臣几乎都反对他的这个举动。 当时杨阜是少数的几个支持他的臣子之一,并且曹真当初之所以能转战千里,是杨阜为他排解了后勤的压力。 每个事例都足以证明杨阜是不可多得的大才。 因为这一点,所以曹真成为关中的一把手后,他向曹丕力荐杨阜。 现在曹真可是曹丕心中的定海神针,只要曹真提的要求,他没有不答应的。 于是就在月前,曹丕的诏令到达,拜杨阜为关中护军,凉州刺史,成为曹魏方面事实上的关中二把手。 曹真对杨阜的信重是有目共睹的,他其实不太在意别的大臣看完这封情报的反应,但是他却特别在意杨阜对此事的看法。 杨阜在看完情报中的内容之后,脸上先是浮现惊诧之色。 他没想到糜旸会突然来这一招。 但随之而来的,他的脸上便是浮现凝重之色。 可是与杨阜恰恰相反的,在场的王双、郝昭、费耀等将领看完情报中的内容之后,脸上却尽皆浮现喜色。 在座的诸将中,以王双的性格最为火爆。 王双,字子全,他与杨阜一般皆是出身于凉州望族。 但是与杨阜不同的是,王双自幼酷爱刀马,长大后更是身长九尺,熊腰虎背,完全不像一个士族出身的子弟。 数月前曹真镇压河西叛乱之时,曾在凉州招贤纳士,王双就是那时加入曹真的大军中的。 而王双在加入曹真的大军中后,善于一双流星锤的他,因为自身的勇武屡立战功,甚至河西胡族首领之一的察余,便是被他亲手斩下首级。 因为这样的战功,王双也渐渐得到了曹真的看重。 如今年纪不过三十的王双,已经是一名偏将军了。 性格直爽的王双在看完情报中的内容之后,他立即站起来对着坐在上首的曹真进言道: “糜贼竟然敢自乱梁州,如今梁州内部不稳,正是我军攻打梁州的好时机呀!” 王双声若洪钟,因为声音过于响亮,他的建言在议事厅中产生了阵阵回响。 而听着那阵阵回响,在座的诸将脸上都流露出赞同的神色。 尽管王双表面上五大三粗的,但他毕竟出身士族,基础的见识还是有的。 当世的人都知道对地方豪强下手,是肯定会引起不小的内乱的。 而敌有内乱,的确是一个绝佳的进攻时机。 再加上目前关中的秋收渐渐接近尾声,关中诸粮仓中储粮丰盛,具备魏军远征的必要条件。 还有由于河西一战大获全胜,目前关中的魏军士气都十分高昂。 在这三方面的有利条件之下,王双会主动建议曹真征伐梁州,也是很正常的事。 只不过哪怕是心腹爱将出来建言,曹真也只是笑着让王双先行坐下。 随后他将目光看向了杨阜。 他一直在等着这位智囊的建议。 见曹真将目光看向自己,杨阜这时也已经思考好了一切,于是他便起身对着曹真一拜道: “凡战者,必知天时地利人和。 现今虽然人和在于我军,然天时与地利皆在于梁军。 故而我军不可擅自出战。” 听到杨阜竟然出言阻止自己出兵,曹真的脸上浮现些许意外。 要知道之前杨阜在叛军势大的时候,都会建言自己主动出击,目前局势对魏军有利,怎么他又变得“主和”了呢? 曹真用眼神示意杨阜继续说下去。 得到示意后,杨阜便接着说道: “现今关中、汉中一地时值九月,正是雨季时节。 我军若要从关中进兵汉中,无非是走关中四道其中之一。 而那四道之中的道路,一到雨季便泥泞难行,到那时势必拖慢我军行军速度,兵慢则危。” 说完这点之后,杨阜便继续对着曹真言道: “以上所言是为天时,然与地利而言,将军若想攻下汉中,则必先攻取阳平关。 阳平关地势艰难,不利于大军展开。 当年太祖与刘备攻取汉中时,都曾为阳平关所阻,由此可见阳平关之易守难攻。” “糜旸天下名将,纵算梁州内部生乱,会牵扯住他大量精力,但以阳平关的重要性,他不可能在阳平关不放置重兵。 关险敌重,汉中又岂是那么容易轻取的? 加之糜旸素有手段,又极得麾下军士的拥戴,西部边境的人都敬畏他。 如果您的大军出兵后,不作周密准备,一旦大军陷于阳平关之外,进退不能,到那时凉州诸郡恐怕就不再为国家所有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借刀杀人 天水幼麟 听到杨阜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时,曹真脸上的神色瞬间肃穆起来。 凉州贫瘠,它的经济意义并不重要。 但是凉州却是大魏防备刘备政权进攻关中的战略屏障,一旦凉州被糜旸夺下,那种后果让曹真不得不心怀忧虑。 当然最重要的是,杨阜所说的话并非是危言耸听。 对于关中的天气,曹真初镇关中所以尚且不太清楚。 但是对于汉中的地形,曹真当年可是跟随曹操亲身体验过的。 不提早一些的征讨张鲁之战,就说汉中之战时。 当年曹操在汉中被刘备击败,有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汉中地势险峻,魏军大部队无法完全展开。 在有着这种惨痛的教训之下,知兵的曹真不得不对杨阜的话多加考虑。 尽管他十分想击败糜旸,为大魏一雪前耻。 在多加思索之下,曹真不顾在场的诸将踊跃请战的神情,他最后做出了决断。 “既然如今天时地利均不在我军,那攻伐梁州之议,便先暂且搁置。” 以曹真现在的身份与威望,当他说出这句话后,不管在场的王双、费曜等魏将心中有多想请战,但他们也只能老实的听从曹真的决断。 而相比于诸魏将不同的是,杨阜在听到曹真采纳他的建议后,他的脸上流露出笑容。 他之所以当初能自愿接受曹真的举荐,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心腹谋臣,看重的便是曹真智勇兼备的品质。 唯有这样的大将,才能充分利用曹魏的国力,守卫住大魏的关中之地。 只是杨阜不知道的是,曹真之所以打消趁机攻打梁州的念头,除去他的提醒之外,还因为曹真内心中对糜旸有着很深的忌惮。 他很想消灭糜旸,但他知道面对糜旸这种敌人,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冲动行事。 否则的话,他就有可能与曹仁有着一样的下场。 在曹真看来,充分重视并且承认一个对手的能力,才是后续能击败他的最大关键。 杨阜在见曹真打消攻伐汉中的主意后,脸上便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失望之色,他心中明白曹真为何会如此。 目前曹魏朝野上下,都将糜旸当做曹魏的生死大敌。 而因为曹仁、乃至于曹操的死糜旸都是始作俑者,所以对于身为曹氏宗亲的曹真来说,他对糜旸心中有着一种恨。 敌意与恨意,让曹真往日之中没一天不在思量着如何消灭糜旸。 可是如今当机会到来之时,曹真却没办法利用这个机会消灭糜旸,他心中肯定充满了失望。 而杨阜作为曹真的心腹谋臣,他自然不能眼睁睁坐视曹真的失落而没有良策献上。 想到此,杨阜接着对曹真一拜言道:“大将军,臣有一计或许可调虎离山。” 听到杨阜有良策献上,曹真脸上的失落瞬间消失不见,他马上看向杨阜,眼露精光的问道:“卿有何良策,可尽管言来。” 在曹真的询问之下,杨阜脸露自信的对着曹真言道:“糜贼,人臣也。” “彼得刘备信重,得以成为一州之牧,然梁州乃益州门户,意义重大。 糜贼临州尚未半年,大臣未附,梁名宗大族,皆有部曲,阻兵仗势,足以建命。 旸新秉一国之政,而不念抚恤上下以立根基,竞于武事,虐用其民,举国之兵,处处屠戮,死者当万数,此乃载祸之道也。 昔伍子胥、吴起、商鞅各一时豪杰,然皆无法善终者,无非擅权乱政之故也。 今旸才或可与三贤比堪,然德却犹有鄙之,梁州大乱,可有终日? 大将军不如可广布细作潜入敌境,一则可勾连敌境内不服糜贼之众臣,以自身威望为他们依仗,让他们举义不断,这样可使梁州终无宁日。 二则可令众多细作在敌境广泛宣传流言,备言糜贼擅权乱政之恶。 人言可畏也,纵使刘备多宠爱糜贼,难免会因为流言而担心梁州安稳。 有此担忧之下,刘备或许不会罢免或者责罚糜贼,但一定会召他回成都祥问。 我军所忧者,唯有糜贼。 若糜贼一旦回返成都,则我军之机会,便接踵而至。” 曹真认真的听完杨阜的建言,而他在听完后,似乎一开始在思量杨阜建言的可行性。 在脑中仔细衡量,发现杨阜的这个计策很有成功的希望之后,曹真不禁开怀大笑起来。 “义山,真吾之子房也!” “此计怎能称为调虎离山,应该称为借刀杀人才是。” 曹真的言语中,尽是流露着对杨阜的赞赏之意。 自小在曹操身边长大的曹真,不仅深通兵法,还颇知人性。 杨阜的计策虽然本质上来讲,并不算很惊艳的神来之笔,但正因为它普通,所以它的成功率很大。 因为杨阜的计策,乃是根据君臣大义,及人之常情这八个字为根本实行的。 糜旸再如何优秀,他也毕竟是一位臣子。 正如杨阜所提的那几位古之大贤,他们难道是败在敌人手中吗? 他们是败在自己人手中,或者直接点来说,就是败在君臣大义这四个字上。 世人皆知刘备宠爱糜旸,但再如何宠爱,刘备也是君,糜旸只是一个臣子。 甚至刘备对糜旸的宠爱,很大一部分就是建立在糜旸能为他排忧解难,建功立业的基础上。 刘备将糜旸委任为梁州牧,也是看重他这一点。 可是现在糜旸担任梁州牧还没半年,却将梁州内部弄得一团糟,刘备身为君主,是不可能对这一点坐视不理的。 最重要的是,有些事杨阜并没有说的很明白。 他口中的探子,实际上大多指的是益州境内亲善、仰慕曹魏的益州士族。 而只要刘备心中起了疑虑,再加上益州境内亲善曹魏的众多士族推波助澜。 尽管刘备是再如何仁爱的君主,他至少也会将糜旸从梁州召回成都询问详情。 至于那些亲善曹魏的士族会不会尽心办这件事,这点是母庸置疑的。 毕竟糜旸的屠刀都已经架起来了,益州士族兔死狐悲,肯定会对糜旸有所动作的。 这两点是人之常情。 曹真不是迂腐的人,虽然他很想亲自消灭糜旸,但他也不会迂腐到放着好好借刀杀人的计策不用。 在对杨阜赞赏完之后,曹真看向杨阜的目光越发欣喜。 曹真对着杨阜言道:“此策既是由卿献上,那一切就交由卿去办理。 只要卿的计策能成功,那时候吾一定上奏陛下,对卿不吝封赏。 而若是吾能依靠卿的计策顺利夺下梁州,日后吾当自镇梁州,而凉州就由卿主理一切军政。” 曹真在话语中为杨阜画了一个大饼。 可重要的是,以曹真目前在曹魏的地位,他画的大饼是完全有可能实现的。 主理一切军政,实质上便是凉州牧了。 面对这样衣锦还乡,手握斧钺的巨大诱惑,杨阜又岂会不心动呢? 杨阜的脸上浮现激动之色,他立马深深对着曹真一拜:“臣岂不敢竭尽心力!” 听到杨阜的这句话后,曹真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 感到机不可失的他,便立即让杨阜退下,前去早点实施这个计策。 而在杨阜收到曹真的命令退下之后,在场的诸多魏将也纷纷告退。 在诸将全都离开后,曹真暂且压抑住内心的喜意,开始处理身前桌桉上的政务。 虽然曹真的具体权责是都督关中诸军事,但曹魏的都督,本来就是军政一体的性质。 所以哪怕关中三州皆有刺史,但是最后的政务决策,还是要报送到曹真的手中预览。 关中一地地域广大,许多琐事各州刺史都可自行处置,但除去大量的琐事之后,曹真需要处理的政务也并不少。 目前他着重要处理的,便是关于诸州各郡县长官的具体任命。 尽管曹丕称帝已经有一年,九品中正制已然渐渐成为曹魏最重要的选官之法。 只是曹丕还不算太傻,他并没有完全废除察举制。 并且他也曾下过严令,但凡重要职位的人事任命,除去各地的中正官同意之外,还必须交由当地的最高军政长官进行最后的确认。 因为对杨阜的看重,所以曹真先预览起关于梁州人事的具体任命内容起来。 可就是当他看完其中大部分内容之后,这封竹简中的一个人名引起了他的注意。 姜维。 之所以这个名字会引起曹真的注意,不是因为姜维乃是关中有名的大名士。 乃是因为年纪刚刚及冠的他,竟然会出现在杨阜报送给曹真的人事任免报告当中。 要知道能送到曹真手中审阅的,至少都是一县县令的任命,而以姜维如今的年纪与名气,他根本就够不上这个级别。 可是随着曹真继续察看姜维的人生履历,他明白了杨阜为何会将姜维放在这份名单中。 因为杨阜是想要让曹真给姜维赐官。 直接赐官这种权力,很显然不是杨阜区区一个凉州刺史可以拥有的。 而在这封报告中,杨阜也说明了为何他会建议曹真给姜维赐官。 原因便是姜维的父亲姜囧曾死于王事。 给姜维赐官有利于鼓励大臣的报国之心。 当然曹真也知道,能让杨阜堂堂一个凉州刺史特地向他建言赐官,原因肯定不是那么单纯的。 曹真看了看姜维的出身,他瞬间明了了一切。 姜维出身天水冀县大氏,而杨阜亦出身于天水冀县大氏,想来这两个大族之间,肯定交情莫逆。 没有这样的出身,姜维年纪轻轻想来也无法担任州从事一职。 在想通这一点后,曹真并没有觉得奇怪。 杨阜的行为对于出身大族的他来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人脉一直是大族最为看重的一种资源。 况且现在杨阜又深得曹真喜爱,曹真更不会因此事而对杨阜心有不满。 曹真举起桉上的朱笔,很快就在姜维的名字后面写上一个准字。 并且他还具体写明,赐予姜维的官职乃是中郎,天水郡参军。 对于一个刚刚及冠的年轻人来说,曹真对姜维的赐官,已经算超规格拔擢了。 而曹真之所以会对姜维如此,倒不是说他有多看重姜维。 哪怕在姜维的人生介绍中,杨阜特地点明姜维在天水郡中有着“幼麟”的美誉。 可是曹真知道,在品评人物蔚然成风的当世,哪个世家子弟没有一些美誉在身上。 但最后真能担得起身上美誉的,又有几人呢? 曹真完全就是看在杨阜的面子上,才给姜维如此重的赏赐。 在决定完姜维的赏赐之后,曹真便将手中的竹简下意识地合上。 完全没有一点想深入了解姜维的意思。 在他看来,姜维现在只是他施恩于杨阜的一个筹码而已。 无须太过重视。 至于姜维是不是“幼麟”,一切还得看姜维将来具体的表现。 反正他人在天水,还能跑了不成? 杨阜在离开议事厅后,便立即召集一众属吏。 杨阜的个人能力是很强的,否则他也不会接连得到曹操与曹真的看重。 在卓越的个人能力之下,杨阜很快就安排好他刚才所献计策中的一切事宜。 在杨阜的安排之下,数十位属吏有条不紊的一一从他的府中离开,然后就马不停蹄的离开陈仓朝着南方而去。 这数十位属吏身上,各有各的使命。 等数十位属吏都离开之后,刚刚忙完的杨阜伸了个懒腰然后起身来到院外,他登上院外的一座高台朝着南方望去。 他看的方向,正是梁州。 在刚刚看到那封来自梁州的情报之时,他的脸上流露出凝重之色。 或许旁人以为他是在思考,这是不是进攻梁州的时机才会如此。 但实际上他之所以会脸露凝重是因为,糜旸的行为令他感到一些害怕。 那些倒在糜旸屠刀之下的是各大世家豪族的族长,而他杨阜也是。 正因为有着这层身份,杨阜才更能感同身受地意识到,糜旸的那个行为对世家豪族的特权的冲击力有多大。 若真让他毫无掣肘成功之后,那对他的家族来说,会是一件好事吗? 以糜旸的能力,谁也不敢保证,他没有攻下凉州的那一日。 所以杨阜绝对不能坐视糜旸成事。 天子当与世家共天下! 第三百七十六章 若有远志 何必当归 在离陈仓遥远的天水郡冀县外,有一队骑着骏马正在广阔的草原上奔驰的少年。 尽管为了方便驾驭胯下的骏马,所以这一队少年全都身穿戎装。 但是这一队少年身上的戎装颜色都十分鲜艳,展现着这一队少年的生活条件应当都不错。 毕竟天水郡位处北疆,又经常遭受羌、氐之乱,所以经济一向不发达。 而能在贫瘠的天水郡中,毫无顾忌的鲜衣怒马的少年,他们可能是冀县中的世家豪族子弟。 只是不管每位少年的身份是什么,本来年轻气盛的他们,这时他们却大多老老实实地跟在一位青年的身后跃马疾驰。 这一点足以证明,那位青年在他们的心目中,有着类似于领袖的地位。 而这位青年,正是在天水郡中有着“幼麟”美誉的姜维,姜伯约。 坐在骏马上快速疾驰的姜维,感受着身遭的崇山峻岭,千里青原正在他的视线中快速变幻。 这种似乎可超越一切的感觉,让姜维很是陶醉其中。 姜维出身于冀县大族,虽然他自幼丧父,但是由于家族的底蕴,他自小的生活条件是不差的。 姜维的一位族叔姜叙,便与当今深受曹真信任的凉州刺史杨阜是表兄弟。 有着这层关系在,自姜维慢慢长大后,他的名声也渐渐在天水郡中流传。 甚至在他还未及冠之时,他便被凉州刺史杨阜,破格召为州从事。 从姜维前二十年的人生经历来看,他的已然超过当世大部分的世家子弟。 但是姜维却不满足安于现状,他自年幼时就在心中暗藏大志,想着有朝一日能不靠家族的扶持,在天下间真正展露自己的峥嵘。 正因为他的这种性格,所以在姜维还未有官职在身上的时候,尽管他本人十分喜爱经学,但他却不爱修布衣之业。 他的爱好是广施家财,阴养死士。 姜维有这种举动一方面是因为,他本人是好立功业的人,而他认为立功业的第一步,便是应该先建立自己的小班底。 除去这一层原因之外,还因为他年幼时父亲惨死在乱兵之下。 在局势动荡,兵戈频起的天水郡,姜维觉得若自己手中没一支直接听命于自己的武装力量,那终究是朝不保夕的。 而在他身后跟随他的那一众少年,只是他所奉养的死士中的冰山一角。 在长久的奔驰之下,哪怕是精于骑射的姜维,也感到有些累了。 于是姜维在驾马冲上一处山头后,便及时勒停下了胯下的骏马。 跟在他身后的一众少年见状,也不约而同的驾马跟随姜维跨上山坡。 然后就在他们的马蹄离姜维数步之远时,他们犹如身体本能般立即勒住了胯下的骏马。 姜维除去喜欢学习经史典籍外,对兵书战策也有着很深的了解。 他当年在招揽一部分死士之后,一方面自己苦学击剑骑射,另一方面又带领他的死士在冀县外的深山中往来射猎,讲武习兵。 姜维完全是在以训练一支军队的方式,在训练着他所招揽的死士。 驻马在此处山头上后,冀县外一望无际的平原都落入姜维的眼中。 在姜维的视线之中,当他极目远眺去之时,似乎那广袤无垠的天地都已然连成一线。 而那条由天地形成的分割线,却将他牢牢的困在了冀县这方天地中。 时值秋季,北地有些地方已然开始寒冷。 一缕缕寒风吹拂过姜维,带起他鬓间长发的同时,也引得姜维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叹息。 “北风如刀,岁月亦如刀,难道我就这辈子就只能止步于冀县之外了吗?” 对于常人来说,姜维现今所得到的,已经足以让人艳羡。 但对于身怀大志的姜维来说,他的平台不是小小的冀县,更不是贫瘠的天水郡。 他的平台,应该是现在逐渐成为天下注目中心的梁凉之地! 而姜维心中也有着莫大的自信,他坚信自己一定能在那片充满明枪暗箭,刀林剑雨的天地中,闯出一片自己的辉煌。 就在姜维心有感慨的时候,山坡之下有一骑信使快速的朝姜维赶来。 这骑信使也是姜维奉养的死士之一。 居高临下的姜维,察觉到这名亲信的到来。 看到被他留守家中的亲信,却突然前来寻他,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冀县又受到异族的攻打了。 可就在这名信使快速来到山坡上之后,他脸带喜色的对姜维报出一个喜讯。 这个喜讯讲的便是曹真赐官给姜维的事。 原来是杨阜派出的使者到姜维家中后,发现姜维不在,所以他就将赐官的文书印信暂时交予姜母。 而姜母在使者离开之后,便立即派人前来将这个喜讯告诉姜维。 在听到姜维被赐官为中郎,天水郡参军之后,他的亲信脸上全都流露出喜色。 因为身为姜维死士的他们,只要姜维地位爬的越高,那他们将来能获得的利益也会越大。 可是与他的亲信们不同的是,姜维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明显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天水郡参军,听起来位分不低,但姜维心中却宁愿成为陈仓城中的一位小小军司马。 失望之下的姜维,没有发出任何言语,便又驾驶着胯下的骏马,以极快的速度冲下山坡,然后朝着冀县而去。 他接下来要做一件对他将来影响重大的事。 山坡之上的姜维众死士见他们的主人貌似心有郁结,他们都不知道为何。 只是当姜维行动之后,自小接受姜维军事训练的他们,马上就驱使起胯下的骏马,跟上他们的主人朝着冀县的方向而去。 在广阔的平原之上,有着胯下骏马的加持,姜维这一小队人马的速度是很快的。 只是深秋的冀县,天空总是暗的快。 当姜维一行人回到冀县外时,冀县的守城卒正在关闭城门。 可是城门校尉在看到是姜维一行人回来之后,他立即让手下的兵卒暂缓关闭城门。 随着杨阜成为凉州刺史,与天水杨氏累世通好的天水姜氏,在冀县中的地位也不断提高。 在城门校尉刻意的相让之下,姜维毫不迟疑的驾马冲入城门之中。 他身后的那数十儿郎,也一一有样学样,完全视眼前的城门与士卒于无物。 这样的事,他们往常在姜维的带领下做过不少次了。 姜维在驾马进入城门后,便立即朝着他的府邸而去。 不久之后,姜维就回到了他的府邸之中。 在回到府邸之后,姜维还顾不上梳洗及用膳,他便径直一路来到一扇房门外。 当站在房门外时,一向胆大的姜维却难得脸上浮现犹豫之色。 因为这扇房门内,住的是他的老母。 可是就在犹豫一会之后,姜维的眼神却变得越发坚定。 姜维伸手缓缓推开了房门。 尽管天水姜氏是豪族大户,但是身为主母的姜氏的房屋却并不豪华宽敞。 所以当姜维推开房门之后,他一眼便见到了他的母亲姜氏。 而姜氏见到姜维归来,本来正在绣花的她,立即放下手中的针线,然后脸上满布慈爱之色地看向姜维。 姜维是她的独子,自姜维之父战死后,她在这世间的依靠便只有他了。 姜母笑着招手让姜维上前,当姜维上前后姜母本想问他吃过饭没。 只是让姜母没想到是,在姜维来到自己身前后,还未等自己开口,姜维便径直跪在了她的身前。 姜维的这一举动,在令姜母惊讶的同时,也让她的心中浮现几缕担忧。 知子莫若母,姜母深知姜维会突然如此,肯定是有事相求于他。 而且这件事依照常理她是不会答应的,否则姜维不需要如此。 果不其然,就在姜维跪下之后,他对着姜母深深一拜后言道: “母亲,孩儿想去陈仓。” 姜维的声音并不大声,但他的这声请求落入姜母的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在她耳旁炸开。 姜母下意识地脱口阻止道:“万万不可。” 姜母有料到姜维可能会提一些她无法接受的请求,但没想到是这一点。 在汉代,世家子弟远行是很正常的事,也是被当做一种增长见识的历练手段,可是姜母为何会如此抗拒姜维去陈仓呢。 乃是因为姜母知道,陈仓一地的危险性。 在姜维之父战死后,那时姜维还年幼,所以天水姜氏的家业便是由姜母操持。 从姜维能有足够钱财阴养死士这一点来看,毫无疑问在过去的十数年之间,姜母将姜氏家业操持的很是不凡。 这一点足以看出姜母不是寻常的女子。 她在未嫁人前,本来就是天水杨氏的嫡女,算关系的话,杨阜是她的众兄。 正因为个人能力不俗,加上与杨阜关系匪浅,所以姜母是知道陈仓如今是被大将军曹真,当做抵御糜旸的第一道防线的。 糜旸的威名,纵算是寡居在冀县的姜母也是有所耳闻的。 而在以讹传讹之下,糜旸在曹魏人的心中,基本与恶魔是划等号的。 姜母明知道陈仓将来会成为糜旸的主攻方向,他怎么可能还会让姜维去以身犯险呢? 万一姜维有所差池,那么她将来该倚靠谁? 姜维知道这件事会遭到姜母的极力反对,他也知道姜母反对他的原因是什么。 只是心怀大志的姜维,是没办法让自己一直呆在冀县中的。 历史上的姜维之所以会老老实实在天水郡担任参军,主要原因是历史上的那时季汉势力薄弱。 莫说姜维,就是整个大魏也没几个人会料到诸葛亮会主动北伐。 在那种情况下,凉州虽位处边境,但却被魏人认为比中原还安全些,所以姜维只能暂时呆在天水郡中等待机会。 毕竟他的人脉都在凉州,也不可能跑到扬州去建功立业。 但是现在的情势与历史上大不相同。 世人都知道,不出数年刘军肯定会大举北伐,在有着这点判断之下,好立功业的姜维,又怎么能按捺住内心中的躁动呢? 至于旁人对糜旸会有畏惧,胆大如斗的姜维却绝不会有。 因为心中想建功立业,姜维的眼中已然出现泪水,他对着姜母诚恳地言道: “儿知道母亲求情杨公让儿担任天水参军,是在保护孩儿。 然大丈夫生在当世,又岂能碌碌无为乎? 况且天水虽偏安一隅,然偏安断不能久安。尚且不提时常作乱的异族,就说若糜旸席卷凉州,天水岂能免于兵祸? 为家乡计,亦为自身计,孩儿都必须前去陈仓,为国家尽一份绵力。” 姜维说的理由字字珠玑,但是姜母却只是流泪摇头不允。 见姜母如此表现,姜维无奈之下只能说出他迫切想建功立业的另一个深层原因。 “当年父亲为保护郡守,没于兵乱之中,孩儿后来时常思考,难道是父亲当初才能不佳才会如此吗? 百般思考之下,孩儿认为原因并非在此。乃是父亲当时只是一功曹,手中并无兵权,以寡敌众遂有此劫。 当今天水外有强敌,内有羌乱,远远不是孩儿求安稳的时候。 否则若是将来羌人再度来犯,纵使孩儿有策略败敌,然手中若无兵权,难道当年父亲的劫难不会发生在孩儿身上吗? 乱世之中,兵权为重,孩儿去陈仓既为拼搏,亦乃自保也。” 姜维在说完这番话后,便重重地对着姜母磕了几个响头,希望姜母能同意他的请求。 姜母并非是不通情理之人,她知道姜维说的每句话都有道理。 若姜维所说的第一个原因不足以打动姜母的话,那么姜维说的第二个原因,足以让姜母动摇。 她不想姜维与他的父亲步上一样的后路。 这时姜母想到尽管陈仓是前线,但只要姜维能好好呆在杨阜身边,那么想来安全也是有保障的。 想到此,姜母只能无奈地闭上满含泪水的双眼。 “吾会写一封信给杨公,求他在军中为你谋一个职务。” “只是你需答应吾,到陈仓后一切要听从杨公的指示,不可有半点任性。” 只要姜母愿意答应他去陈仓,姜维还有什么不能答应姜母的。 姜维忙不迭答应姜母的叮嘱,然后便准备退出房间。 可就在姜维要踏出去的那一刻,姜母最后一句告戒传来: “伯约,事若有不谐,当归!” 面对姜母的这句告戒,姜维只是拱手应承后,便退出了房外。 在来到房外后,这时天色已然全黑,但看着那月明星疏的天空,姜维的心情却不是一般的畅快。 他刚才没有直接回答姜母的告戒,只是因为他心中的答桉是: “良田百顷,不在一亩,但有远志,不在当归也!” 想到这,姜维大步离开了姜母的院落之中。 陈仓,吾天水姜伯约来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汉中防务 均田制出 作为一个穿越者,糜旸这几年来的所作所为改变了天下大势的同时,也深刻影响着那些在历史上留有不菲名声的人的轨迹。 至于那些影响时好时坏,暂且不表。 反正目前天下间,想将糜旸当做试金石的俊才,不知有多少,也不差姜维一个。 该值得糜旸关注的是,梁州下一步该继续往哪里走才是。 自那日糜旸派出大军清理梁州各地方豪强至今,时间已然过去半月有余。 在这半个月多的时间中,在糜旸出其不意的战术及梁军强大的战力之下,梁州中有能力与糜旸对抗的地方豪族,基本上已经被清理一空。 不过能做到这一点,除去糜旸布置妥当之外,还因为梁州当今实际上只管辖两个郡。 汉兴郡的地方豪强,早就在当初申氏兄弟作乱时,就被糜旸清理的差不多。 所以如今糜旸面对的,大多只是汉中郡中的地方豪强而已。 糜旸在率军清理境内蛀虫的同时,也留有一部分兵力防守着汉中的两个紧要位置。 毕竟如今关中的曹魏守将可不是夏侯楙,而是那个历史上的名将曹真。 一个位置当然是被视为汉中咽喉的阳平关。 对于阳平关的防务布置,糜旸出乎众人意料的让吴懿领军前去驻守。 只是这一点虽然对别人来说有些无法理解,毕竟糜旸刚刚解除吴懿的兵权。 但是以糜旸的角度来说,他这么做却有着多重考量。 自当年刘备拿下汉中开始,吴懿就一直是阳平关的守将,对于阳平关的地形,吴懿的了解可能还在魏延之上。 并且吴懿本人也是有着将才的一员大将,让吴懿去镇守阳平关,足以保证阳平关的安全。 其次糜旸当初解除吴懿兵权,乃是为了更好的集权,并非是排除异己。 况且那一日在高台上,吴懿已经公开站队,所以他就没有弃吴懿而不用的现实需要。 至于糜旸会不会担心吴懿借助着再次掌握兵权的机会,对他产生掣肘的威胁,这一点糜旸丝毫不担心。 因为尽管现在的梁军基层士卒大多还是当初那数万人,只是中层将官都已然成为他的嫡系。 在这种情况下,吴懿是没办法借助麾下的大军对糜旸产生不利的。 在安排吴懿领军镇守阳平关后,糜旸又让魏延带兵驻扎在子午谷关口,防止魏军兵出奇招,偷渡子午谷。 子午谷奇谋在后世是很有名的,也引起了非常大的争议。 后来有不少历史爱好者,曾专门去子午谷实地考察过,从而得出子午谷道路崎区,魏延的子午谷奇谋根本就行不通的答桉。 子午谷道路崎区险峻这一点是事实,只是历史上诸葛亮反驳魏延的子午谷奇谋,并不完全是因为这一点。 道路崎区险峻在汉代,不等于完全不能通行大军。 就说当年汉中大战时,刘备在法正的建议转战千里山道,奇袭定军山。 说实话那时候刘备数万大军面对的环境,不比子午谷好多少。 还有历史上曹真力主南征时,魏军的主力部队也是走的子午道,并且这一点还是经过曹魏朝臣公议决定的。 就从这两个事例可以看出,若有名将指挥妥当的话,险峻的地形也是可以通行大军的,这其中当然包括子午道。 毕竟刘备,法正、曹真,曹魏等名臣,他们又不是傻子。 只是要想在险峻的地形中行驶大军,有一点至关重要,那便是要有强大的国力所支撑。 逢山搭栈,遇水搭桥,这简短八个字背后所代表的,是数之不尽的钱粮耗费。 当年的汉中之战持续一年多,其中真正将益州国力损耗殆尽的,其实是刘备奇袭定军山的举动。 “男子当战,女子当运”这句话便是因为此而产生。 而曹真在历史上有胆量敢从子午谷行军,完全就是因为他背后有整个曹魏的国力在支撑。 所以诸葛亮否决子午谷奇谋的关键在于,就不提魏延能不能顺利走出子午谷,就说单单攻打长安这一事,带的士卒及攻城器械少是不顶用的。 可是若是带的人多,当时的季汉国力却不允许。 当时季汉真要有那国力,诸葛亮早就直接平a过去了,还搞啥奇谋。 子午谷行军对于曹魏来说是个可行之法,对于季汉来说,完全就是空中楼阁。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糜旸才特地在子午谷布置防务。 子午谷行军不是季汉进攻的专属,曹真要是攻打汉中,他是完全有可能从子午谷进攻的。 历史上曹真之所以失败,主要原因是他正好遇上连绵的雨季,导致本就难行的子午谷道路完全崩坏。 只是身为梁州牧的糜旸,不能将汉中的安危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天时卷顾之上。 在布置好这两点保证汉中的外部环境无忧之后,糜旸便开始加快速度与臣下开始商量起均田制的具体实施步骤。 尽管当世华夏民族的主要农作物是粟米,而且粟米这种农作物在乱世中对于军事的加成很大。 但以梁州的地理条件,并不适合广泛种植粟米。 梁州因为靠近关中,再加上本身的地理因素,所以它境内的主要农作物便是冬小麦。 冬小麦顾名思义,乃是秋冬之际播种的一种小麦。 现在中秋已过,马上就要到冬小麦的种植日期了。 在此之前,糜旸必须先将相应的土地改良制度给施行下去。 不破不立,破的事情前半个月糜旸一直在做,现在是他该做立的事情的时候了。 在糜旸的州牧府中,有着上百位的小吏手捧文书在进进出出的小跑着。 从他们脸上焦急的神色可以看出,他们手中的文书都是至关紧要的。 这样忙碌的一幕,在过去的半个月之间,每日都在上演着。 随着众多地方豪族的毁灭,三长制已然在梁州开始茁壮成长。 在完全忠于糜旸的三长的仔细排查、梳理之下,大量的被荫庇的人口以及被侵吞的良田,开始化为一道道文书飞速送往糜旸的州朝之中。 甚至由于被荫庇的数量过多,往往一个县之中,每日报上来的数量都在实时更新着。 就连精通政务的吕乂,在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瞒报数据后,他都不禁下意识的感叹道: “旧无三长,各家欺上瞒下,民多隐冒,竟十家、二十家方为一户也。” 吕乂的意思是说,若说沔阳县往日之中总体报上的人口只有一万的话,那么他实际上的人口就有十万到二十万之间。 当然这只是拿沔阳一县做个举例,并不是说单单沔阳一县,就真的有数十万人口。 吕乂以往有想过地方豪族荫庇了许多人口,可是没想到他们胆子竟然这么大,荫庇的数量竟然达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 可能后世人会对这一点感到十分不理解,觉得很是夸张,但这就是汉代地方政治的真实写照。 就像历史上那广为流传的三国具体户籍统计,就已经在后世引起许多学者的公然质疑。 因为从各方面论证,那三份户籍统计怎么看都是装满水分的大海绵。 而造成这种现象的最大原因,就在于在汉代地方豪强几乎是毫无顾忌的荫庇人口,让政府的人口普查根本就不准确。 由于数据更新速度过快,再加上以往梁州地方豪族荫庇的人口过多,所以这段时间以来糜旸及他的臣下一直在忙碌着。 糜旸最近半个月来的睡眠严重不足。 由于担心糜旸的身体安危,所以法邈等人也曾建议过糜旸可以去好好休息。 毕竟身为梁州牧的糜旸,只要大方向有抓好,具体的政务交由信任的臣下办理即可。 对于这一点糜旸不是不知道,糜旸也知道自己并不算有处理具体政务的非凡才能。 只是时不我待,既然他已经走出这一步,那至少在一开始时,是没有理由抛下忙碌的众臣独自去休息的。 眼睛带着黑眼圈的糜旸看着刚刚得点空的诸位心腹之臣,他首先看向法邈问道:“均田制的具体细则草拟的如何了?” 糜旸想要在梁州实施的均田制,乃是历史上隋唐时期的一种土地制度。 之所以糜旸会想在当世实行均田制,乃是因为任何制度,都必要要符合当世的政治背景及生产力。 就像糜旸不会在梁州搞什么军校,还弄什么排长、班长,军政分离这种在当世完全让人无法理解的改革。 前进一步叫改革,前进十步叫重生,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是完全不一样的。 而均田制这种土地制度,不仅在历史上证明了他的成功性,而且他实施的政治背景与当世十分类似。 均田制的实施背景关键有两点,一点是人民流离失所,一点是田地大量荒芜。 而这两点,在目前的梁州,乃至于天下都是客观存在的社会最大问题。 就像曹魏的屯田制,也是基于这种社会背景,才被曹操推广到整个北方的。 均田制承认一切土地皆是国有。 在这点基础之上,官府才会给百姓开始施田。 当然要做到这一点,官府要明确掌握各地的人口及田亩数量。 所以糜旸才会在实施三长制之后,才准备在梁州实施均田制。 改革都是一步步来的。 均田制的具体内容并不简短,但最为关键的便是两点: 第一点是: 凡梁州内16岁以上的男子,州朝将授给他们每人种植谷物的露田40亩,女子20亩,在年老病死后,统一收归官府。 男子每人另授桑田20亩,用来种植桑、枣、榆等农副产品。 只要三年内如数上缴相应数量的赋税,桑田可作为世业田,终身不还,世代传承,只是严禁买卖。 当然因为在当世,贫富差距巨大,每个人的具体情况也不同,所以任何制度都必须要懂得变通来刺激生产力。 所以均田制中还另外规定,拥有奴婢和耕牛的人,可以相应额外获得土地,只是相对应的,这部分人所缴纳的赋税也会更高。 糜旸的这个举措,针对的就是那些幸存的地方豪强。 尽管在糜旸的三长制下,地方豪强没办法继续荫庇人口与侵吞良田。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的经济实力肯定比一般平民好。 既然如此,当然要充分刺激他们的主观能动性,这对国家的整体收入也有着好处。 况且这也是糜旸安抚他们的一种手段。 一味的强压最后只会适得其反,一手大棒,一手甜枣才是制服地方豪族的最佳手段。 本来这一点,并不存在历史上的均田制内容中,这一点是身为穿越者的糜旸,特地加进去的。 他承认当世的贫富差距,然后再以灵活的改革,来让这种贫富差距不至于演化成社会矛盾,这样才是有活力的改革机制。 至于均田制中关键的第二点就是: 所有官府所授的田亩,都是按实际的人口发放,奴婢并不在授田范围内。 这一点可以防止地方豪强,通过广蓄奴婢的方式来间接多受良田。 而若想多受良田,那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能为国家立下大功,获得相应的爵位,那么便可以增加相应的受田数量。 有这一点是因为汉代的基础土地制度,本来就是名田制。 相应的名位获得相应的田亩,这一点既是汉代的立朝基础,也是一个朝代能保持欣欣向荣的必要保障。 若真都是平均主义,那么梁州将来的发展肯定会成为一汪死水,这一点是糜旸所不愿意看到的。 均田制内容当然不止这些,作为一个系统的土地制度,它的内容是十分繁杂的。 不过这两点是糜旸自己经过改良后的内容,所以糜旸对这两点是否能真正实施下去格外看重。 面对糜旸的询问,法邈知道糜旸真正询问的是均田制的哪些内容,所以他对着糜旸禀告道: “一切内容臣皆与众臣商议过,且已经草拟出一本细则,牧伯可随时阅览。” 见法邈这么说,糜旸的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笑容。 用心腹就是有这点好处,哪怕他没有明白的问,但法邈却能抓住他询问的重点。 一切内容都已经商议过,那糜旸所改良的那两点自然也在其中。 既然法邈、吕乂等政才认为这两点可以实施,那么糜旸心中的最后一丝担忧也消失不见。 第三百七十八章 百姓欢腾 暗流涌动 糜旸看向一旁黑眼圈比他还重的吕乂,对着他说道:“既然你们都已经审阅过均田制中的内容,那再过一段时间,就由季阳代我将均田制颁布全州。” 吕乂在听完糜旸的话后,强撑着精神对着糜旸一拜。 作为主要负责具体政务施行的治中从事,糜旸将这个重任交给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虽然脸上难掩疲惫,但吕乂却并没有因为又接下这个工作量繁重的事务而心有烦闷。 相反的,他心里还挺激动的。 他心中的激动一方面源于糜旸的话语中,透露出的对他们的信任。 另一方面对有大志向的士人来说,他们最怕的不是多做事。 他们怕的是被主君闲置一旁,庸庸碌碌的过完一生。 特别是吕乂深知虽然均田制是糜旸主导创造,但均田制不是三长制那种简单的户籍管理制度。 均田制是一种土地改革制度。 而在当世,凡是涉及到土地二字的无一不是攸关国本的事。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这种制度能为大汉带来新的生机,那么他们今日作为具体操办者的一众糜旸臣子,将来肯定也会名留青史。 天下间的人臣不知凡几,但最后真正能青史留名的又有几人呢? 青史留名这四个字,对当世士人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诱惑。 在这种诱惑之下,法邈与邓艾几人见吕乂得到这天大的好处,他们立即纷纷将目光看向糜旸。 他们的目光中充满着热切。 很显然,他们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面对着法邈与邓艾热切的目光,糜旸自然知道他们心中在想着什么。 在意识到他们的想法之后,糜旸疲惫的脸上流露出笑意。 尽管在实施均田制前,糜旸与他的臣下已经认真反复考量过。 但毕竟是一项触及土地制度的改革,这样意义重大又攸关国本的事,谁也没办法保证在实施之后,一定会取得预想中的成果。 但是哪怕是有着这层未知,只要他和他的臣下上下一心,那么糜旸就有信心面对将来的一切困难。 糜旸先看向邓艾言道:“你自幼在北方屯田,想来对田亩之事了解甚深,在接下来的时日里,你就好好协助季阳。” 听到糜旸的这句话,邓艾大喜。 他赶忙对着糜旸一拜谢恩。 在对邓艾下达完任务之后,糜旸又转头看向法邈言道:“你回去好好整理一下行装,过几日与孤一同巡视诸郡县。” 听到糜旸给他的这个任务,法邈先是一愣,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也对着糜旸一拜领命。 法邈是梁州别驾,别驾的诸多职责中本就有陪州牧巡视地方这一项。 而法邈知道糜旸之所以要带他一同巡视诸郡县,并不完全是因为这原因。 在过去半个月报上来的文书中可知,尽管目前地方上敢于对抗糜旸的强宗豪族基本被荡涤一空。 只是强宗豪族人数众多,难免就会有一些漏网之鱼。 况且强宗豪族在地方的影响力,那是经过百年,甚至数百年的沉淀的。 这样的影响力,很显然不是一次简单的清缴行动就可以完全磨灭的。 所以为了保证后续均田制在地方上的顺利实施,糜旸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到地方上巡视一番。 既是安抚,也是威慑。 而法邈身为他的别驾,又身为法正的儿子,他在梁州中的威名也是不低的。 要知道当年法正在汉中,可是指挥汉军将魏武帝打的叹息不已的最大功臣。 在安排完这两件事后,糜旸便先让几位心腹退下。 在几位心腹大臣陆续退下后,糜旸见外面天色已暗,他便熟练地让丁封点燃起大殿内的众多火烛。 看着身前堆积如山的政务,糜旸脸上不由露出苦笑。 看来今晚又要熬夜咯。 这半个月来,糜旸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 这样的高强度工作,就算是糜旸这个年轻人也感觉到颇为吃力。 在以往糜旸几乎就是靠着一些草药,来硬生生让自己的精神处在一个相对好的状态之中。 可是尽管很累,但身为梁州牧的糜旸,是不可能说出放弃二字的。 特别是局势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他就更加没有退路而言。 在苦笑之后,糜旸伸手将身前书桉上的一根蜡烛移得离自己更近了些。 当澹黄的烛光映照在糜旸的脸庞上时,劳累的糜旸恍忽之间脑海中回忆起了,那一夜他在诸葛亮府邸中的场景。 当时的环境也是如此,澹黄的烛光微微摆动。 那时的糜旸是跪在气度深沉如海的诸葛亮身前,向诸葛亮讨教着治政之道。 尽管那日距今已经过去许久,但那一夜诸葛亮对糜旸教导的话,糜旸一日不敢或忘。 特别是那句:“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这是诸葛亮心中的治政之道,而现在也是糜旸心中的治政之道。 或许糜旸想在梁州进行大刀阔斧改革的原因有许多个,但不想辜负那夜诸葛亮的传道解惑之恩,肯定是那诸多原因中颇为重要的一点。 想起那位大贤的音容,糜旸脸上的疲累瞬间消失不见。 糜旸是幸运的,他这一世得到了太多人的卷顾。 所以他必须要对得起,那沉重如山的卷顾。 他真的很想真正成为,诸葛丞相的入室弟子。 吕乂的办事效率是很快的。 就在糜旸还未启程从南郑离开之时,由法邈负责草拟的“均田制”的详细内容,就已经在吕乂的安排之下,开始以南郑为中心,向着整个梁州快速的宣示而去。 当不久整个梁州都知道糜旸要实施均田制之后,本来就处在动荡之中的梁州瞬间变得更加动荡起来。 相比于之前在梁州发生的“诸姓之乱”,现在因为均田制所引起的动荡,更加体现在精神层面。 毕竟之前三长制只是简单的户籍管理制度改革,但均田制这项改革,糜旸却是直接将触角伸向了土地方面。 土地与人口,一向是封建社会中最敏感的两个政治底线。 这种动荡大多只是发生在那些幸存的世家豪族之间,只是他们明知道这项制度对他们不利,但他们现在已经没力量阻止糜旸了。 况且尽管均田制相比于以前的土地制度,让他们以后的很多手段都使不出来。 但只要他们以后不整天想着荫庇人口与兼并良田,那么均田制这项制度他们也是会有受益的。 在知道无法阻止的情况下,再加上均田制不完全对他们没好处。 所以梁州中幸存的那些世家豪族哪怕心中有多不愿这项制度实施,但他们心中倒也没起来反对的念头。 而对于陆续被解放出来的广大庶民来说,他们在三长的传播之下听到均田制这项制度后,他们的反应却是截然相反的。 广大庶民绝大部分都没读过什么书,但他们却知道土地是他们在世间安身立命的根本。 而均田制的宣布,代表着糜旸即将在梁州对他们进行授田。 尽管糜旸的授田,有当世的授田有着一些不同,并且露田并不是完全属于他们所有。 但是露田不是他们的,桑田是他们的呀。 况且露田产出的所有产出,他们自己是可以留下很大一部分的。 只要这一点有所保障,那么所有权不是他们的,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老百姓都是务实的。 要知道他们之前都是被世家豪强荫庇的人口,说白了就是世家豪强的奴隶。 往日之中田是他们种,但田地的收成,却与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更不提除此之外,他们平时在世家豪强那里所受的欺辱了。 但是如今梁州官府明确保证,田地还是他们来种,收成却大部分是他们的。 甚至官府还会提供种子及耕牛,并且对于这一点,官府只会象征性的收点租金。 这种种巨大的转变,足以让任何一位农民感到难以置信与欣喜若狂。 梁州中凡是有听到均田制即将实施的庶民,心中都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只要能给他们田地,并且不对他们收取苛捐杂税。 那么世代以耕织为家业的广大庶民心中坚信,他们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让整个梁州的农业迅速发展起来。 而且只要糜旸没有欺骗他们,愿意给他们一份安稳的未来,那么以后一应的赋税杂役,他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去满足糜旸。 这便是当世广大庶民心中,最淳朴的诉求与愿望。 因为这种强烈的诉求与愿望,糜旸很快就赢得了整个梁州庶民的心。 在洛水放屁还未出现前,以糜旸这种身份公示的政策,基本上是很容易得到百姓信任的。 而只要糜旸后来不食言,那么梁州的广大庶民的民心,就会一直坚定的巩固在糜旸的身上。 让糜旸在梁州的地位,变得无可替代起来。 只是随着均田制这项制度继续在梁州传播,曹魏、以及各方心怀鬼胎的探子也很快探得了这个消息。 曹魏的探子反应如何暂且不表。 就说那些益州士族的探子探得这个消息后,他们纷纷脸色大变。 被益州士族派来梁州的探子,大多是他们信得过的族人。 同样是世家豪族的人,他们当然知道这项制度若一旦真正实施下去,那对他们家族的利益造成的损害有多大。 与梁州世家不同,益州世家目前不是没有反抗之力。 本来在得知糜旸在搞什么三长制之后,就已经让众多益州士族感到不安,现在糜旸又搞出均田制,这无疑是对他们的正面宣战! 家族利益,绝对不可受到侵犯。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众多益州士族的探子,立马以最快的速度回返成都。 因为他们心中的急切,他们比糜旸派出的信使还提前一步到达成都。 所以在诸葛亮与刘备知道这件事之前,在成都中的众多益州士族,就已经得到这个令他们震撼无比的消息。 震撼之下,许多益州士族开始惶恐不安起来。 虽然现在三长制与均田制只是在梁州实施,但若是这种制度在梁州实施后效果显着,诸葛亮与刘备会不会将这两种制度推行至全国呢? 答桉是一定会的。 而这种情况,是众多益州士族所不能接受的事。 在心中的担忧之下,许多提前得到消息的益州士族开始自发聚集在一起,商量着该如何应对这件事。 今夜在成都的一间豪宅的密室之中,正聚集着许多中年人士或者白发苍苍的老者。 这些人都是在益州拥有莫大影响力的世家的族长或者重要人物。 论影响力与在益州的地位的话,哪怕是沔阳萧氏也不能与他们中的任何一家相比较。 今夜如此重量级的许多人物聚集在一起,为的便是糜旸。 只是在这间密室之中,除去那些上了年纪的人之外,还有着一位年轻人陪坐在侧。 这位年轻人,便是当年与糜旸在成都互相不对付的谯周。 今夜谯周之所以能出现在此,除去今夜的密会是在谯府中举行的这个原因之外。 还因为当代谯氏族长,对谯周这位宗族中的后起之秀十分看重。 就在不久前,谯周终于接受诸葛亮的征召,出仕为丞相府中的治学从事。 能以弱冠之龄担任诸葛亮的治学从事一职,足以体现谯周在益州的才学名声有多好。 当然了,哪怕谯周的才学再好,在一众长辈面前,他也并没有陈述自身看法的机会。 今夜谯氏族长谯瑜之所以让谯周参与密会,为的也只是提前锻炼谯周的一些见识而已。 所以当密会进行之后,拘谨的谯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族父与许多重量级的长辈在那里争论不休。 其中以一人的争论声最大。 “糜旸简直是无法无天,狂妄至极! 他一夺征北兵权,二违背祖宗法度设三长、均田二制,这样的行为是人臣所为吗? 我看他是狼子野心,有不臣之念也! 吾等必须联合一众同僚立刻上奏陛下,让陛下对糜旸做出惩处。 否则若长久以往,梁州到底是大汉的梁州,还是他糜旸的梁州?” 哪怕今夜众人是因为自身的利益密会,但习惯了冠冕堂皇的他们,在争论时却还是习惯性继续假仁假义。 人要是伪装的久了,有时自己都会觉得自己好像就真的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忠臣一样。 而发出这种建议得人名李邈,字汉南。 嗯,正是历史上上疏刘禅诸葛亮有不臣之心,认为诸葛亮死应该是一件喜事的那个李邈。 什么玩意。 第三百七十九章 谯瑜毒计 糜旸劫难 李邈出身广汉郡李氏。 而广汉郡,蜀郡以及巴郡,是益州经济最繁华的三郡,也是益州士族力量最强的三郡。 可以说当今大汉朝野上下的官员,有很大一部分就是由这三郡中选拔而出。 有着如此出身的李邈,他自年少起就在益州很有声名。 不止他有声名,就连他的三个兄弟李朝、李邵、李立也都是益州闻名遐迩的大名士。 当世的益州人们将李朝、李邵以及李立合称为“李氏三龙”,由此可见李氏在益州的声望。 而至于为什么人们不将李邈与他的兄弟合称为“李氏四龙”呢? 这是因为李邈的性格疏狂率直,得到了一些当权者的不喜。 例如刘备就十分讨厌他。 刘备讨厌李邈,不是没有缘由的,这源于当年的一件事。 李邈早年是益州牧刘章的属吏,刘备拿下益州后,因为广汉李氏的名声,就将李邈征召为益州从事。 后来就在第二年的正旦期间,刘备让下属官员斟酒向他庆贺,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但李邈在向刘备敬酒时,竟公然谴责刘备:“刘章信任你,你却夺取益州,这不是应该做的事。” 正旦对一个君主来说是很重要的节日,百官云集。 而李邈尽管语气说的有些委婉,但实际上却是在谴责刘备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这让刘备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这要是换做曹操,李邈可能已经就地去世了。 但刘备却只是在不喜之余,不屑的问李邈道:“你知道我做得不对,那你当初怎么不帮助刘章,反而要接受我的征召呢?” 由求田问舍的典故可知,刘备一生最讨厌的就是腐儒,这一点与刘邦颇为相似。 以刘备的智慧,他当然看的出来李邈名义上是在为公义谴责他,实际上却是想借助谴责他获得声望。 并且那时因为《蜀科》的颁布,的确有许多益州士族十分怀念刘章,想着刘备早些败亡。 面对刘备这个充满讽刺意味的反问,李邈一下子就被噎住了。 最后实在没办法,他只能说出一句至今还流传在成都,被各大元从系、荆州系大臣引为笑谈的话: “不是不敢,只是能力做不到。” 李邈的这句回答充分暴露了他假仁假义的面目。 若匡扶“公义”之前还瞻前顾后,那这还是真的想匡扶公义吗? 李邈的这句回答在后世人看来没什么。 但是当世人眼中却是一个十足的笑话。 当世人论迹不论心。 因为当时李邈如小丑般的口嗨,所以就有执法官想将李邈法办。 是诸葛亮出来救了李邈一命。 也许诸葛亮都没想到,就在他死后第一个想让他身败名裂的人,竟是他当初救下的人。 可是令在场众人都没想到的是,有着当初差点丧命教训的李邈,现在还会公然提出这样不着调的建议。 谯周的族父谯瑜立即冷哼一声说道:“你若想死你尽管去,我们可不想白白陪你送死。” 听到自己平白受了教训,李邈的脸上立马浮现不服之色。 他也是在为大家的利益考虑,谯瑜怎么能教训他? 况且单单论辈分地位的话,自己一点也不比他差。 在不满意之下,李邈当即就欲要当面驳斥谯瑜,但幸亏他的家族中还是有明事理的人。 那人正是“李氏三龙”之一的李朝。 李朝能被称为龙,又是当代广汉李氏的族长,他的见识自然是不低的。 他见弟弟有要发作的意思,立马就开口解释道:“我们比陛下与丞相先一步得到消息,因此今夜才能聚集在一起密会。 若是我等在陛下与丞相还未收到梁州消息的情况下,率先向陛下与丞相弹劾糜旸,陛下与丞相会如何想? 是认为吾等公忠体国呢?还是认为吾等广布暗探,结党营私?” 听到李朝的这番提醒,李邈立即就吓出一身冷汗。 什么样的探子,会比朝廷的信使速度还快。 而布置这样的探子,又是为了什么? 他身为臣子如此想,都已经觉得内中不简单,要是被身为君主的刘备意识到这一点,那刘备会是认为谁想谋反呢? 别到时候参不倒糜旸,反倒将自己送上断头台。 而在提醒完这番后,李朝看着在场的诸位好友,他又着重提醒道:“就算陛下与丞相收到消息后,吾等亦不能集体上奏,明面上阻止糜旸。” 听到李朝的这番话,在场的大多数人脸上都流露不解之色。 唯有几人在听完李朝的话后,脸上流露出思索之色。 那几人之中,就包括尚年轻的谯周。 见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不明白的他用意,李朝开口解释道: “陛下与丞相对我等芥蒂甚深,而他们对糜旸又亲如子侄。 正所谓疏不间亲,我等若贸然集体上奏阻止糜旸改革,陛下与丞相难免会怀疑我们用心不正。 再加上陛下之前曾明发诏书,让糜旸无须事事上奏,可便宜行事,所以于法于情来说,我们并无确切罪状可以让糜旸伏法。” 李朝的解释,让众人尽皆恍然大悟。 以李邈方才的建议,众人若上奏弹劾糜旸,是要弹劾他擅改祖宗法度,专权肆意。 若没有刘备那道诏书的话,糜旸的行为的确够得上这等罪状。 但是在刘备之前发的那道“谴责”糜旸的诏书之下,这等罪状却又不是那么站得住脚。 至于改动祖宗法度一事,莫说两汉四百年以来诸多帝王经常做这事,就是为人臣者有这种先例的也不是没有。 毕竟糜旸是一方牧伯,这样的身份本就为他带来极大的施政自主权。 李邈知道要想参倒糜旸这样一个已然渐渐成势的“权臣”,那就必须要一击即中,不能抱着太多的不确定去行事。 否则一旦这次被他逃脱,那么他将来完全掌权之日,自己这一众益州士族就势必更加没有好果子吃。 只是众人在明白李朝话中的意思后,他们的脸上又纷纷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难道就这样任由糜旸损害他们的利益吗? 看着众人脸上的担忧之色,李朝与谯瑜对视一眼后,由谯瑜开口说道:“我有一法,可令糜旸这只雄鹰折翅,令他跌落峡谷死无葬身之地。” 谯瑜的这句颇为狠辣的话,马上就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在场众人脸上的担忧之色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欣喜的神色。 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他们知道谯瑜虽然往日中不显山不露水,但他并不像李邈有说大话的习惯。 谯瑜既然敢这么说,那么他肯定是有办法的。 而在场的人,谁会不希望糜旸有那种下场呢? 见众人脸露欣喜纷纷将目光注视过来,谯瑜这才缓缓开口言道: “自他入主益州以来,我们家族的权势已大不如往,况且他并非刘章那般暗弱之主。 当今大汉中掌握军权者又尽皆是他的心腹,所以我们不能明面上做出违逆他用意的举动。” 谯瑜口中的他,指的便是刘备。 之所以谯瑜不称呼刘备为陛下,是因为当年他的独子便是死在《蜀科》之下。 有着这样的血海深仇,谯瑜在私下时一直是以他一字来代指刘备。 在场的人都是谯瑜的好友,自然是知道谯瑜的这个习惯的。 而谯瑜所说的话,也让在场的人都认可点了点头。 之所以他们要沦落到只能在密室中集会,不也正是因为谯瑜所说的这个原因吗? 谯瑜在说完这个最基本的行动准则之后,便继续开口说道:“尽管我们的权势大不如往,但我们家族在益州的影响力,却一直未曾改变。 我们或许不能左右他的决断,但若是我们以大汉的稳定做筹码呢? 益州是帝都所在,亦是当今整个大汉的钱粮积蓄所在,益州一旦不稳,大汉自然也就不稳。 而这一点,不正是我们可以左右的吗?” 听到谯瑜这么说,在场的人眼睛都纷纷一亮。 世人皆知刘备与诸葛亮的志向是匡扶汉室,这是他们身上的闪光点,但又何尝不可以成为他们的弱点呢? 只要善于利用己方的优势,这一点对在场的众多益州士族来说,并不难做到。 只是具体怎么做,他们还在期待着谯瑜继续说下去。 谯瑜并没有让众人久等,他马上接着说道:“我们可暗中派人,在整个益州彻底将均田制这一事宣扬开来,特别是在百姓当中。” “而我们可以在百姓中,将均田制中的一些内容进行适当的改造,或者说夸大他的一些不足之处。 百姓皆愚昧不堪之辈,有几人有自己的主见? 梁州之民,可切身体会糜旸之用意,益州之民又岂能做到这一点? 他们往日之中是十分信任我等的,只要我们派人去宣扬此事,那么他们一定会对此事深信不疑。 然后我等再宣扬,当今朝廷有意将均田一制颁布全国。 一旦此等消息广泛流传开来,那么益州百姓一定会鼓噪不安。 百姓有所不安,我等又袖手旁观的话,今时又是秋收之时,那么整个益州的收成势必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到那时,他与诸葛亮还会坐得住吗?” 想要一个家族兴旺,或许可以用钱财。 但要想让一个国家兴盛,最根本的物资便是粮食。 任何会影响粮食收成的事,都是攸关国家命运的大事,这一点刘备与诸葛亮不会不知道。 正因为知道,所以他们不会对此事无动于衷。 谯瑜在说完以上的话后,便又接着继续说道:“均田一制因为尚未实行,所以我们无法找到明确的痛点来攻击糜旸。 只是同样的,在均田一制尚未实施的时候,天下间谁人可保证它带来的一定是繁荣,而不是一种崩坏? 人心皆是有顾虑的,古往今来多少英才败在这一点上,从而一辈子郁郁不得志。 而在粮食收成会受到影响的情况下,他与诸葛亮心中的那份疑虑,就会被无限的放大。 一旦这一点产生,那么均田制还能顺利实施下去吗? 到时候恐怕不需要我等出面,其他大臣亦会对这一点有所异议的。 治国当镇之以静,这可是诸葛亮亲口说的治国之道,他自己总不会忘记这一点的。 或许他与诸葛亮不会完全否决均田制,但在这种动荡的影响之下,均田制短期之内是无法施行的。 毕竟现在的他与诸葛亮,一个是大汉的天子,一个则是大汉的丞相。 当年他们能做的一些事,再也没办法肆无忌惮的做了。” 在听完谯瑜所有的话后,在场的许多人皆赞叹不已起来。 既不需要直面刘备的威势,又可以让糜旸的均田制实施不下去,这可谓是两全其美。 只是在诸多赞叹的人当中,却有一些人还抱有疑问。 谯瑜的计策虽说有很大可能,让糜旸的均田制实施不下去。 但并非是直接掐断糜旸的未来,这样的话一旦来日糜旸掌权,他就很有可能会再度重启均田制。 而这又怎么能达到谯瑜方才所说的,让糜旸折翅而落的效果呢? 很快就有人将心中的这种疑虑给问了出来。 而谯瑜在听到这层疑虑后,他的脸上浮现笑意:“你有这层见识,那些庶民会有吗? 庶民之辈,既易于鼓动,又大多无远大见识。 从情报中可知,糜旸已然在梁州各郡县宣示均田制即将实施,想来这时梁州的庶民心中早已期盼万分。 可是在这种强烈的期盼之下,若均田制一直未曾真正实施下去,到那时糜旸不但威信尽失,恐怕梁州真正的大动乱也就会来临了!” 当谯瑜说完这番话后,在场的人反应过来的,尽皆抚掌大笑起来。 他们的笑容当中充满着得意与畅快。 好似糜旸的败亡就近在眼前一般。 而他们有这种反应也是很正常的。 因为现在可不是礼义完全沦丧的魏晋南北朝,在当世信义二字是当世人最为看重的政治资本。 一旦糜旸失去这种政治资本,他的一切好名声都顷刻间会消失。 或许因为他以往的功劳,他不会马上败亡。 但有着这层政治污点在,他这一辈子都别想到达人臣巅峰那个宝座。 他的地位,声望,会随着他污点的渐渐流传,将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慢慢吞噬殆尽。 并且除此之外,汉代可是一个非常有血性的朝代,这种血性是汉代百姓也拥有的。 或者平时他们因为生活所迫会甘愿当牛做马。 但一旦他们知道自己被骗,分不到一寸土地之后,没有安身立命根本的他们,会乖乖坐以待毙吗? 可别忘了,当年席卷天下的黄巾之乱的生力军是谁。 在众人的大笑之中,谯周看向他的这位族父,他的心中浮现起一些意味难明的情绪。 这就是今日族父要他学习的本领吗? 集益州士族之力,造不可抗之舆论,从而达到自己的一些目的。 真是好高的一招呀! 想来这次,糜旸逃不过这一劫了。 第三百八十章 通敌卖国 成都沸腾 在得到如何对付糜旸的妙计之后,在场的诸多益州士族渐渐退去。 及至最后,只有两人还留在谯氏的密室之中。 这二人分别是谯周与李朝。 其中李朝是自发留下的,这足以看出他与谯瑜之间还有一些私密话要谈。 只不过谯周却是被谯瑜留下来的,由此可见,谯瑜对谯周的器重。 李朝看着加上他仅剩三人的密室,他最后的目光聚集在谯周的身上。 几声咳嗽之间,他问道:“看来你将来是决定将谯氏交到他的手上了。” 咳嗽之后,李朝的神色有些萎靡。 但他的眼神却十分有神。 面对李朝的猜测,谯瑜举起手中的酒杯饮了一口,语气澹然的应了一声嗯。 在谯瑜的这声嗯之下,谯周脸上瞬间浮现受宠若惊的神色。 他知道谯瑜很器重他,他也知道谯瑜的独子早已死去,所以他必须从旁支择一位过继继承他的族长之位。 但当真的知道自己即将成为谯氏的下一任族长之时,谯周的心中还是难掩震惊与欣喜。 看着谯周脸上的神色,李朝的脸上露出一些笑容。 犹记得当年他从父亲手中准备接过族长的重任时,脸上的神情也是这般。 那时他只觉得自己一定会带领广汉李氏踏上一个新的台阶,那时他也觉得自己一定会凭借自己的才能,为国家献上绵力。 随着十数年时间的过去,广汉李氏的确在他带领下成为益州一流的士族,现在“李氏三龙”的名声益州谁人不知? 但是他心中的另一个志向,却在现实的改造之下,离他越来越远。 天下的士人,有哪个没学过礼义廉耻,忠勇公仁这八个大字呢? 若是十数年前的他,肯定不屑于参与今日的密会。 但十数年后的他,却自然而然成为密会的主导者之一。 他之所以会有这种变化,并非是他天生就是一个小人,而是十数年的族长生涯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家国家国,家在国前。 所以在看到谯周有些他当年的影子时,他才会自然的流露出笑容。 或许谯周将来会变得和他一样,但不妨碍李朝对以前的自己表示喜欢。 而谯瑜见李朝迟迟不说话,他便直接开口问道:“身为李氏龙首的你,特地留在我的密室中,总不会是只想着问我这一件事。” 或许当代士人的名声,很多都是言过其实,但是不代表人人皆是如此。 谯瑜与李朝自幼相识,又同拜于一个名师门下,对于李朝的了解他是很深的。 或许在世人看来,李朝现今的官职不高,往日之中也没什么惊世的功绩流传于世间。 但就是在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情况下,广汉李氏在李朝的带领下,这十数年之间快速崛起。 就算是在当年波及整个益州的大动乱中,广汉李氏也一直能在李朝的带领下左右逢源。 事后家族的权势不仅未有削减,还因祸得福,李氏兄弟三人尽皆在益州成为掌握一定实权的官员。 就连诸葛亮也颇为敬重“李氏三龙”的名声,单单从这点就可以看出李朝的个人手腕。 包括今夜对付糜旸的计策,其中的大部分内容也是李朝想出来的。 李朝便是“李氏三龙”中的龙首。 见谯瑜问起自己的真正目的,李朝收起脸上的笑意,他的脸色转变为肃穆。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然后自然的递到谯瑜的身前。 而谯瑜在看到信上的某些暗号后,他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那些暗号代表着这封信来自于关中。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谯瑜立马接过李朝手中的信看了起来。 随着谯瑜的目光聚集在信中的内容之后,他的脸色已经不是单单可以用严肃二字可以概括了。 还有着震惊。 因为这封信是魏凉州刺史杨阜亲笔所写的! 若仅仅是如此,历经风雨的谯瑜还不会感到如此。 毕竟虽然大汉与曹魏是死敌,但两方的大臣之间书信往来乃是常事。 这一点就连刘备与诸葛亮也是如此。 但是谯瑜现在手中这封信笺的内容,却不是简单的好友之间的话语寒暄。 而是杨阜以魏凉州刺史的身份,在要求益州的士族们办一些事。 寻常的寒暄来往不打紧,但这封信中的内容并非如此。 有着这样内容的书信一旦落到外人手中,通敌叛国之罪是一定逃不了的! 所以谯瑜才会感到如此震惊。 但或许是已经不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书信,所以谯瑜脸上震惊的神色很快就平复下来。 他在以极快的速度看完信件中的内容之后,马上就将手中的书信扔进身前的火盆中。 随着这封足以杀头的书信在火盆中渐渐化为灰尽,谯瑜脸上担忧的神色才渐渐消散。 只是他脸上的震惊之色依然还在,久久不能平静。 在缓了好一会之后,谯瑜才开口问李朝道:“你想和北方联手?” 听到谯瑜的这句话,一旁的谯周立即就被吓了个半死。 他刚才还好奇谯瑜为何会看到那封信后做出那样的反应,现在他知道了。 与逆魏私通是什么样的罪名? 谯周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但是现在的他很明显没有改变这件事的实力,所以他只能乖乖在一旁继续听着谯瑜与李朝的对话。 李朝听完谯瑜的话,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放在身前的烛火上烘烤。 似乎这样能为他染病的身体带来一些温暖。 随着指尖不断传来温暖,李朝也回答道:“不然我为何让你看这封信?” 李朝回答的语气很是随意,好像是在做一件很寻常的事一般。 在得到答桉之后,谯瑜的眉关紧锁。 他觉得以目前的情势,益州士族好似不需要再借助北方的力量。 谯瑜很快将自己的看法告诉给李朝。 岂不料李朝在听完谯瑜的话后,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些笑意。 这笑意似乎是在嘲笑谯瑜有些天真。 “北方写这封信,不是因为我们需要他们的帮助。 是因为他们要利用我们的时候到了。 而我们可以拒绝他们的利用吗?” 李朝的话瞬间让谯瑜哑口无言起来。 益州士族与曹魏有所勾连,这是很早之前就有的事。 不然当初曹操征伐汉中时,又怎么会对益州的情势了解的那么清楚。 或许一开始双方只是合作的关系,但两者之间的力量并不对等。 这样的合作,到最后都会变成一方单纯的利用。 就像现在曹魏对益州士族的态度一般。 别看杨阜在信中的语气还好,但谯瑜并不是傻子。 在李朝的提醒之下,他也知道若是益州士族不办好这件事,那么他们有可能就会失去曹魏的信任。 士族在乱世中能生存的第一准则,不就是左右逢源,处处下注吗? 对于这样的结果,谯瑜肯定是不愿意接受的。 因为目前在众多益州士族的心中,他们还是认为最后能统一天下的是曹魏。 毕竟曹魏那么强大的国力摆在那里,不是几场大胜就可以抹杀掉的。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谯瑜便对着李朝点点头道:“我会尽力办好这件事的。” 或许一开始谯瑜与李朝是对等的身份,但现在李朝却成为曹魏的代言人,所以现在谯瑜在李朝面前,地位隐形间已然不对等。 反正杨阜在信中的要求,对目前的谯瑜来说不难办到,也不会与他刚才所说的计策相冲突。 至于设计将糜旸召回来后,梁州会陷入怎样的一个境地,这就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了。 不管天下是刘还是姓曹,只要谯氏一直是益州冠族就好。 而李朝在听完谯瑜的话后,也放心的松了口气。 只是在离去之前,他还是有一点要提醒谯瑜。 李朝对谯瑜说道:“当今朝廷诸臣中,元从自不必说,东州首鼠两端无须在意,唯有荆州系的大臣的态度我们需要注意。 他们若全部力挺糜旸,对我们的谋划是大大不利的。” 见李朝道出这层担忧,谯瑜点了点头。 于是他问李朝道:“你可有何计策?” 在谯瑜的询问之下,李朝思索了一番答道:“荆州系大臣众多,其中大多数臣子以诸葛亮马首是瞻。 然人心有异,诸葛亮并不能完全掌控整个荆州系的大臣。 自诸葛亮成为丞相之后,尚书令刘巴手中实权尽无,再加上他往日早就对糜旸心怀不满,你可试着联系他。 若刘巴能率先对糜旸提出弹劾,以他在荆州系大臣中的威望,虽不至于令他们倒戈,但也足以让一部分荆州系大臣产生动摇。 另外以刘巴的地位,他的弹劾也才更能引起刘备的注意。” 在听完李朝的话后,谯瑜的脸上先是浮现喜色。 他怎么将这样一个对糜旸不满的重量级人物给忘了? 但随之他的脸上又浮现疑虑。 “刘子初手中的权势早已不如当往,况且他往日因为惧见猜嫌,便恭默守静,非公事不言,这样的他会弹劾糜旸吗?” 面对谯瑜的疑虑,李朝想了想答道: “或许刘子初不愿招惹俗事,但他本人乃是个极清高且极有主见之人,这一点从未有所改变。你难道忘了当年他羞辱张飞一事吗? 刘子初连张飞都不愿假意奉承,他又岂会惧怕糜旸背后的权势。 况且刘子初一向以汉室苗裔自居,对于大汉稳定的看重,他不会在刘备之下。 在大汉面临不稳时,他不会坐视不理的。” 听李朝如此说,谯瑜有着疑虑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 不管刘巴会不会出这个头,但若是有一定可能,那他愿意去尝试一下。 在将所有事情与谯瑜商量完毕后,李朝强撑着身体起身,对着谯瑜告辞后缓缓离去。 当李朝离去之后,目前整个密室中就只剩下谯瑜与谯周二人。 听完李朝与谯瑜真正全篇谋划的谯周,现在心中的心情犹如惊涛骇浪一般,久久不能平静。 他今晚知道了太多的秘密。 而在李朝离去之后,谯瑜的目光就全都落在谯周的身上。 谯瑜虽然只是静静看着谯周,但现在的谯周却感到,他身上包裹着一种强大的压力。 这是来自于谯瑜这个族长对谯周天然的威压。 谯周被吓得脸上冷汗直冒。 但幸亏谯瑜不是要对谯周怎么样,他在看了谯周许久后,对着他说道:“今夜我们所说的,也是你来日会做的。 所以你要好好学。” 听到谯瑜这么说,谯周忙不迭的直点头。 见谯周一副乖顺听话的样子,谯瑜的脸上流露出笑意。 自从独子死后,他便将家族的希望都倾注在谯周身上,而谯周一直以来的表现,也没有让他失望过。 在这种复杂的情感之下,谯瑜突地问谯周道:“你斗得过糜旸吗?” 面对谯瑜这句突然的询问,谯周一下子愣在当场。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只是他何须回答呢? 答桉世人皆知。 若将糜旸比作一轮皓月,那么谯周顶多算一颗从旁点缀的星星。 谯瑜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所以他并没有等谯周回答他,他只是看着谯周自顾自的说道: “或许你斗不过他。 但我会帮你除去他。 若干年后,你依然是胜利者。” 什么样的情况下,星星会成为漆黑夜空中的主角呢? 那便是在皓月陨落的情况下。 在密会结束的第二日,来自梁州的文书终于来到成都之中。 这封文书如以往一般,被优先送到诸葛亮的手中。 而诸葛亮在看到文书中的内容之后,他脸上浮现了复杂的神色。 三长制与均田制对他来说,都是很新奇的制度。 只不过虽然诸葛亮的治国理念讲究与民生息,镇之以静。 但对于编写出《蜀科》这部法律的诸葛亮来说,他并非是不能接受新奇事物的人。 相反的,诸葛亮本身就是富有创新思想的一个人。 所以当了解了何为三长制与均田制后,诸葛亮的第一反应是惊讶。 平心而论,他在之前的确没料到糜旸会有这样的举动。 当世的政治家,大多还拘泥于打击豪强,恢复生产的发展经济的固定套路。 诸葛亮之前以为糜旸也会如此做,毕竟这样做最为稳妥,不至于犯错。 而他的这位准徒弟倒好,打击豪强打击的比谁都狠就罢了。 还直接搞出两种全新的制度来发展生产,这样的举动在数十年以来,可谓是第一次。 别看曹魏的屯田制被北方士人吹嘘的有多先进,但曹魏的屯田制并非是首创,最多算是发扬光大而已。 可以说糜旸这样的举动很大胆。 但是诸葛亮对糜旸这样的执政风格却充满着期待。 只是诸葛亮是有着期待,旁人就不一样了。 当糜旸在梁州准备实施三长制与均田制的消息传出之后,整个成都瞬间陷入一片沸腾之中。 不久之后,这种掺杂着恶意的沸腾,正在许多有心人的推动之下,以极快的速度传遍蜀郡。 乃至益州的更多地方。 第三百八十一章 诸葛失望 刘禅愤怒 在益州诸郡县中,无疑是身为帝都的成都中的流言流传的最为广泛。 既然糜旸的文书已然送到成都,这就代表着那些益州士族无须再隐藏自己对此事的看法。 自汉世祖创立东汉以来,东汉相比于西汉有个很独特的政治特征,那便是——清议。 清议是东汉官僚士大夫中经常出现的,一种品评人物、时事的行为。 由于东汉的政治总体呈现黑暗腐败的形态,所以东汉时期的清议,大多数是以批评态度居多的。 再加上由于清议的参与者要么是世间的大名士,要么就是在朝廷中掌握一定权力的官员,所以清议有时的确能起到改变朝政的作用。 自刘备建立大汉之后,为了标榜自己的正统性,所以他便在成都中彷照洛阳旧制,建立起一所供士子学习的太学。 尽管刘备所建立的太学与当年洛阳城中的太学在规模上无法相比,但是在刘备的大力支持下,现今成都中的太学学子人数亦有千余之数。 而这千余学子中,有很大一部分人乃是益州士族出身。 不能说这千余学子都是存心要与糜旸作对,他们之中并不缺乏忠心为国的热血之辈。 只是由于他们的家庭背景,也由于他们的见识不够,所以在暗中许多人的有意推动下,目前在太学中发生的清议,在整体上是抨击糜旸的新政的。 目前在成都发生的清议之中,许多太学生借用各自的家庭背景,师门背景形成一个个团体,开始发出一声声对糜旸新政的批判。 他们认为糜旸的新政一则擅改祖制,有专权跋扈之嫌,二则过于激进,势必会引起梁州一地的强烈动荡不安。 “梁州牧,不知书。好大功,乱梁政。” 渐渐的类似这种带有强烈攻击意味的言语,最近在成都的大街小巷中开始甚嚣尘上。 正所谓三人成虎,在义务教育还未普及的汉代,舆论的力量是十分强大的。 在这种甚嚣尘上的流言之下,成都中许多本来保持中立立场的官员,士人,乃至于百姓都对糜旸心存疑虑起来。 并且随着流言的不断发展,他们心中对糜旸的疑虑也变得越发深重起来。 很快的这种言论,就连深居简出处理政事的诸葛亮也听说了。 在听到最近成都中那种种对糜旸,对新政不利的流言之后,诸葛亮虽没有大发雷霆,但他的眼神之中俨然已带上几分冷意。 “激扬名声,互相题拂;品核公卿,裁量执政。” 成都的太学是刘备建立后才成立,但不代表这次对糜旸的批判,是益州士族第一次发起的清议。 严格来讲自刘备入主益州后,时至今日,益州士族一共发起过两次清议。 只是第一次的批判对象,是刘备与他而已。 因为有着这种经历,所以诸葛亮知道这次突如其来的清议事件背后,背地里肯定有所组织。 诸葛亮正在凝眉思考着,该如何应对这次来势汹汹的清议事件。 从他收到的各种情报来看,这次因为糜旸新政而产生的清议,比他当年所经历的更为声势浩大。 可就在诸葛亮皱眉的时候,一直随侍他身侧的马谡见诸葛亮面有愁容,一向机智的他顷刻间便猜出了诸葛亮因何而烦恼。 毕竟现在成都中的舆情之汹涌,他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马谡跟随在诸葛亮身边多年,他之所以能得到诸葛亮的喜爱,除去他本人的确在谋略上有着建树之外,还因为他颇为擅长揣摩诸葛亮的心意。 马谡知道诸葛亮一直以来的治国理念便是“与民生息,镇之以静”。 而目前糜旸却因为妄施新政,在成都引起这么大的动荡。 作为帝都的成都一旦动荡,大汉其他地方的局势难道就会安稳吗? 现在可正是秋收时节! 所以马谡推断现在诸葛亮,可能会对糜旸引起的这番动荡感到不喜。 想起这马谡不由得叹息一声说道:“当日我出使梁州时,曾献策梁州牧治政先需仁义,不可酷虐激进过甚。 若当日梁州牧能听我的,又何至于引起这场风波呢?” 马谡发出这声叹息虽是有感而出,但也是故意说给诸葛亮听的。 一则这样一来可体现他的未卜先知,让诸葛亮继续对他刮目相看,二则也可表达他对糜旸的一些不满。 说实话,他对糜旸是有着敬佩的,但他的确是对糜旸的治政方式不敢苟同。 岂不料当马谡的话传入诸葛亮的耳中后,诸葛亮并没有对马谡的机智如往常一般感到欣喜。 相反的,他对马谡第一次心中浮现起不喜的情绪。 想起刘备对他的告戒,以及糜旸前段时间送来的那封信,诸葛亮看向马谡的神色便变得深有意味起来。 诸葛亮看向马谡问道:“幼常是觉得子成做错了?” 诸葛亮的语气颇为平澹,令马谡无法捉摸他的真实想法。 只是面对诸葛亮的询问,马谡也不敢有所拖延。 他马上对着诸葛亮回答道:“丞相一直教导臣,治政当镇之以静,从这点来说梁州牧此次的确是有欠考虑。” 马谡回答的很是委婉,而且还拿出诸葛亮一向主张的治政之术来做解释,以他看来,诸葛亮应当是会对他的这番回答满意的。 毕竟以诸葛亮的品格,他只会就事论事,不会因为对糜旸的个人情感而有所偏颇。 不过让马谡没想到的是,诸葛亮这次在听完他的回答后,深深的发出一句叹息。 一句带着失望的言语从他的口中说出: “镇之以静的治政之术我的确教过你,但我也教过你“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这一句治政之道。 可惜,他记得,你却不记得了。” 说完这番话后,诸葛亮从坐席上起身,他再度看了马谡一眼,然后就离开了议事厅之中。 而马谡在听到诸葛亮的那番话时,就已经明白了诸葛亮开始对他产生不喜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马谡一下子呆坐在当场。 这样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难道丞相要对他失去宠爱了吗? 诸葛亮离开议事厅后,便立即让随从准备车马,他要立即见宫面圣。 刚才马谡的回答令他意识到,情势更加不容乐观的一点。 本来诸葛亮以为不管外面流言如何猖狂,只要他这个丞相在背后坚定支持糜旸,那么糜旸就一定能够顺利实施新政。 毕竟他不仅个人在大汉都有着巨大的威望,他自己也有一整个荆州系重臣在背后支持着他。 可马谡对这件事的反应,却让诸葛亮意识到,也许纵算是荆州系的大臣,也不一定会都理解糜旸这次的做法。 毕竟尽管那些流言有着恶意,但它所表达出来的担忧,并非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而且诸葛亮本身虽然是荆州系大臣的领袖,但不代表荆州系大臣都是他的提线木偶,许多荆州系大臣都有着自己独立的看法的。 所以若想真正弥平这次来势汹汹的风波,单单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 唯有与刘备君臣二人合力。 尚书台距离皇宫并不远,但就是在这短短的距离之中,坐在马车上行驶在街道之间的诸葛亮,就多次听到了街道上行人对糜旸新政的讨论。 而从那些讨论声中不难看出,支持糜旸做法的人很少。 就好像一瞬间,整个成都中的舆论都开始对糜旸的新政不利起来。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诸葛亮脸上的担忧之色愈发凝重。 秋收时节人心若不稳,那么对粮食的收成是会有很大影响的。 在心中的担忧越来越浓厚的时候,诸葛亮终于来到了宫门之外。 就在诸葛亮刚下车辇的时候,一身戎装早有等待的糜威便立即迎了上来。 糜威在来到诸葛亮身前对他施了一礼之后,便开口说道:“陛下有口谕,请丞相跟我去一个地方。” 见糜威这么说,诸葛亮有些诧异。 刘备像算准了,他会在这时候到来的一般。 不过诸葛亮转念一想,刘备那么了解他,那么提前有这种布置也很是寻常。 所以诸葛亮对糜威微微点头,在屏退随从后便跟随在糜威的身后朝着皇宫内走去。 在跟随在糜威的背后的时候,诸葛亮敏锐的发现,好似近来皇宫内值守的虎贲军的数量多了不少。 虽然刘备在成都有着自己的一万羽林军,但日常真正负责宫廷禁卫的,还是由糜威这个虎贲中郎将所率领的虎贲军。 这一点发现,又让诸葛亮的心中隐隐浮现某个猜测。 成都的皇宫规模并不大,在糜威的带领下,诸葛亮很快就来到一座大殿外。 这座大殿正是太子刘禅的东宫——崇文殿。 若说皇宫中哪处建筑让诸葛亮最为熟悉的话,那便是这座崇文殿了。 因为当年的许多时候,他都在这座大殿中教导刘禅、糜旸、法邈及一众二代。 只是成为丞相后,他的公务十分繁忙,才渐渐少来这处了。 当诸葛亮来到崇文殿外后,糜威便适时的退下,只留下诸葛亮一人站在崇文殿外的空地上。 而当糜威离去之后,诸葛亮方才看到一位老者正在崇文殿的殿门外,附耳倾听着什么。 看着那道苍老却又挺拔的身影,诸葛亮的脸上流露出笑意。 那人不是刘备还能是谁。 观刘备作态,似是不想让人发现他,因此诸葛亮便轻手轻脚的登上台阶来到刘备的身后。 诸葛亮的到来,刘备早有预料。 所以在见到诸葛亮来到身后后,他只是作了个手势让诸葛亮一起倾听殿内正在发生的事。 对于刘备的这个请求,诸葛亮自是无不可。 当这两位大汉帝国的实际执掌者将注意力都放在大殿内时,大殿内发生的一幕也恰好到达最关键的时候。 身为太子的刘禅,这时正被十几位白发老者“围攻”着。 这十几位白发老者,俱是益州有名的大名士,也是刘备特意请来教导刘禅的。 但很明显刘禅现在所面临的局面,不是简单的授课环节。 只见十几位益州名士官僚,正围坐在一起将刘禅包围,然后话语中不断在诉说着糜旸新政的恶处。 他们有此举倒也不是自发的,而是经过刘备默许的。 既然身为丞相的诸葛亮都能得到的消息,那么身为君主的刘备没有道理得不到。 甚至就在诸葛亮了解事态严重性的前一日,就有许多大臣上书给刘备,希望他能下诏让糜旸暂停新政。 那些上书的大臣足有上百位,那上百位大臣之中也不都是益州系的,荆州系乃至东州系的都有。 就例如尚书令刘巴。 面对这些上书,刘备并没有表现出明确的态度。 他只是让侍郎透露出一个消息,他最近身体有所不虞,所以这类事件大臣可以禀告给太子刘禅,听听他的看法。 在得到刘备的这层示意之后,今日刘禅的大殿中,便发生了这样的事件。 当然太子还年少,所以不可能上百位大臣都一次性来到他的大殿中。 最后经过那些大臣的讨论,挑选出本来就是刘禅的十数位大臣,来为刘禅阐述糜旸新政的危害。 可是尽管只有十数位大臣,但还是让性格一向柔弱的刘禅,感受到压力山大。 以往他哪里面对过这样的阵仗。 看着十数位皓首穷经的老者,坐在他对面将自己围在其中,然后引用各种典故来抨击糜旸的新政,刘禅就感觉到如坐针毡。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刘备给他的考验,所以他只能忍耐住心中的不适继续坐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十数位大臣抨击糜旸的言语越来越尖锐,听着那些尖锐的言语,刘禅有心要为他的表兄分辨。 只是性格柔弱的他,实在没有那番勇气做出这样的事。 他的学问,也不足以支撑他可以辨倒这些大儒。 十数位大臣在见刘禅面对他们的劝谏,态度越发动摇的时候,终于有一位大臣的胆子变得更大了起来。 这位大臣便是李邈。 李邈错将刘禅的不知所措,当做他态度上的动摇,所以李邈对着刘禅言道: “糜旸专权擅势,以轻为重,私门成党,以壮其势,擅矫祖制,以自显贵,如此者,贼臣也。” 在对刘禅说完这番话后,李邈便眼露期待的看向刘禅。 太子是储君,凡是君者没有不多疑的。 况且糜旸往日的所作所为的确有令人疑虑之处,所以他自认为他的这句话,足以一锤定音彻底让刘禅转变对糜旸的看法。 毕竟刘禅的性格,早就被一众臣下摸透——性情优柔,无甚主见,这样的君主是最容易受到大臣言语摆弄的。 可惜的是,李邈不知道的是,刘禅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缺点,但他也是一条幼龙。 凡龙者,必有逆鳞。 刘禅在听完李邈的这句话后,他本来紧张无措的脸马上涨的通红。 他的眼神中有着愤怒在聚集,旁人只以为他是因糜旸的所为而愤怒,但他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在场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由于内心中的愤怒,刘禅抓起身旁的一册竹简,然后重重地朝着李邈砸去: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冠军侯的清名,岂容你污蔑! 你混账,你混账!” 刘禅这突如其来盛怒的一幕,令在场的人全部吓坏了。 这是刘禅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发如此大的火。 第三百八十二章 汉帝欣喜 越乱越好 自刘备建立汉朝以来,身为太子的刘禅虽然尚年少,但因为他的身份,他始终都是朝野上下的关注点。 大司农孟光曾多次问过尹籍刘禅的性情与喜好,并想听听尹籍对刘禅的具体看法。 尹籍善以识人闻名,又是刘禅的太傅,再加上尹籍品格高尚,所以他的回答是十分具有参考性的。 可是在孟光的多次询问之下,尹籍只是备言刘禅礼贤下士,有古君子之风。 孟光对尹籍的这番回答并不满意,他对尹籍言道:“像您说的这些,都是普通人所应有的;我今天所要问的,是想知道太子的权谋智术怎么样。” 孟光性情疏直,是当今大汉中难得的诤臣。 他问这些,也只是出于关心大汉未来。 尹籍也知道孟光的目的,不过他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孟光的这个疑问。 在尹籍三番两次的避而不谈之下,孟光也就懂得了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而尽管孟光并没有将这件事宣扬出去,但是孟光会打探的事别人也会打探,许多大臣知道的并不比孟光少。 所以目前整个大汉朝野上下,基本都知道刘禅仁弱不善智术的性格特征。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今日这十数位大臣才会敢如此“肆无忌惮”。 刘禅是储君,他们就是欺负刘禅不明事理。 一旦在他们的诱导下刘禅说出糜旸的新政是错的这种话,那么这将会给糜旸的新政带来巨大的打击。 只是让这十数位大臣没想到的是,本来一切都在他们设想的发展,刘禅明明开始被他们忽悠的摇摆不定了。 可是没想到李邈这个老六直接一句话惹怒了刘禅。 这十数位大臣或许不知道刘禅生气的点在哪里,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刘禅盛怒之下吓得全部匍匐身体,再也不敢正视刘禅。 汉家太子虽接受儒家教育,但他们狠起来乱杀人的也不是没有。 别忘了刘禅可是汉孝景帝的后代。 相比于其他大臣吓得匍匐在地,李邈的表现更加难堪。 身体上被竹简所砸产生的痛感,让李邈疼的龇牙咧嘴的同时,也让他内心中的恐慌情绪正不断累积。 这太子与外界盛传的那般,并不一样呀。 不是说他几乎都不会发脾气吗? 看着因为自己发怒而全都吓得惊慌失措的众臣,刘禅虽然眼神中有着不忍浮现,但他脸上的愤怒情绪却一点都没有降低。 他方才的举动,完全违背了往日中诸多师傅对他的教导。 不过尽管如此,刘禅也不会对方才的举动后悔。 他知道自己没有诸葛公那般非凡的才智,他也知道自己没有父亲那般明辨是非的睿智目光。 这导致了他刚才的确对十数位的大臣进谏产生了动摇。 但是他却知道,有些人是绝对不会背叛,欺骗他的。 当日同样就在这座大殿中,他与他的表兄击掌相誓,许诺两不相负。 至死不渝的誓言音犹在耳,他又怎么可以怀疑他的表兄呢? 这样的事,他绝不会去做。 或许他看不出糜旸为何会突然开展新政,也不懂为何糜旸的新政引起这么多人的抨击。 但他却知道,誓言一经许下,那是一日,一年,一辈子都不可以反悔的。 刘禅现在犹如一只张牙舞爪的幼龙一般,由于心中的愤怒,刘禅手指着跪地的那十数位大臣,无差别地开始痛骂起来: “冠军侯为大汉浴血奋战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冠军侯为大汉击退敌人,扬我大汉国威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 现在冠军侯身为梁州牧,他只是要施展新政而已,你们却全都跳出来中伤诽谤他,你们简直是居心叵测,可恶至极!” 刘禅自幼由名师教导,所以他骂人的技术明显不咋的。 只是从他的语气中,足可以听出他现在内心中的强烈不满。 说实话,糜旸新政的主要内容,刘禅现在也不能理解。 只是这重要吗? 他相信糜旸,所以相信糜旸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大汉好。 既然如此,他只要支持糜旸就好。 就算这场新政最后失败了也没关系,哪有人做事不失败的,失败了下次再努力就是。 这便是刘禅如今内心中最淳朴的想法。 别说对糜旸如此,他将来对诸葛亮也会如此。 刘禅在怒斥完以上的话后,十数位大臣全都被他吓得不断叩头。 被半君怒斥居心叵测,这如何能不让人臣惊恐。 只是现在刘禅还未真正掌权,所以他虽然恼怒于这十数位大臣,但最后还是硬生生按捺住内心想惩罚他们的举动。 刘禅只是用愤怒的眼神看着那十数位大臣,然后从口中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滚。” 当听到这个字后,这十数位大臣犹如如释重负一般,马上忙不迭的对着刘禅一拜后,便纷纷离开了刘禅的大殿之中。 其中的李邈在走之前,还因为心中的惧怕,差点跌了一跤。 看着那十数位往日在他面前口若悬河的名士,今日竟然有这副作态,刘禅心中对他们的不屑更加深了些。 等十数位大臣都离开后,刘禅扭头对着身旁的一位小黄门言道: “若非我现在是太子,我早就将那李邈下狱治罪了。” 听到刘禅的这句话,这名小黄门立刻吹捧起刘禅言道:“太子英明神武,又仁义为先,真是社稷之福。” 见这名小黄门如此夸赞自己,刘禅的脸上流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往常刘备与诸葛亮都没这么夸过他,只是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可以看得出,刘禅对这样的吹捧很是受用。 刘禅用赞赏的目光看向这名叫做黄皓的小黄门。 黄皓是不久前由少府分配给他的一名近侍,相比于其他近侍,黄皓无疑更懂他的意思,也更能容易讨他的欢心。 所以在短短数月之间,刘禅已经将黄皓当做自己的心腹。 在看向黄皓之后,刘禅突然想起一件事。 从刚才那十数位大臣进言中可知,现在整个益州都对糜旸的新政保持否定的态度。 刘禅想着他表兄面对这样的境地,心里肯定不好受。 所以刘禅便拉着黄皓来到一旁的书桉上坐下。 他要写一封信宽慰糜旸,他要告诉糜旸,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一定站在他的背后。 黄皓看出了刘禅的急切,所以他立马为刘禅研好墨。 在黄皓研好墨之后,刘禅马上举起手中的毛笔开始伏桉疾书起来。 一旁的黄皓看着刘禅在给糜旸写信时,那脸上不经意流露出的期待神色,再联想到刘禅方才在大臣面前的表现。 他明白了糜旸在刘禅心目中的地位。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黄皓在心中暗暗告戒自己: “将来绝对不能与梁州牧为敌。” 早在刘禅怒斥李邈的时候,听到刘禅表现的刘备便带着诸葛亮早一步离开了殿门之外。 刘备带着诸葛亮一路朝着御花园走去。 一路走来,刘备与诸葛亮这对君臣互相无言。 在来到御花园处的一汪清潭前后,刘备止住了脚步。 在刘备止住脚步之后,诸葛亮看到刘备的肩膀开始有些细微的抖动。 随后一阵阵大笑声从刘备的口中发出。 随着刘备的大笑声飘荡在诸葛亮的耳边,他口中的一句话也被诸葛亮清晰的听到。 “朕无忧矣,朕无忧矣。” 这句话解释了刘备为何会突然大笑。 而让刘备感到无忧的,便是刘禅刚刚的表现。 知子莫若父,更何况刘备是一位以识人之明闻名于世的君主。 大臣对刘禅的性格都有所了解,刘备又岂会不知道呢? 正因为知道,所以往日之中刘备的心中是有忧虑的。 不擅长智术的阿斗,将来能守护住他打下的大汉天下吗? 这样的忧虑,在过往一直在刘备的心头萦绕不散。 所以在发生群臣攻讦糜旸新政的事后,他才会称病不见群臣,而是让群臣去将此事询问刘禅的看法。 刘备的这一点用意,很多大臣都猜出来了。 不过没有人猜的出来,刘备这么做的真正深层用意。 刘备既然都已经知道刘禅的真实情况,那么他让大臣去考验刘禅的,当然不是他的智谋。 智谋这种东西,很多时候是看天赋的。 既然之前刘禅不曾拥有高超的见识,那么无论再怎么考验,刘禅也很难再得到智谋上的提升。 刘备真正要考验的是刘禅的品格。 在过去的时日之中,许多人都夸赞刘禅性情宽和,只是作为一个君主,性情是否宽和并不重要。 西汉的诸多明君,有哪几个性情是宽和的? 要想保守好社稷,刘备对刘禅的最低要求,便是要懂得什么人该信,什么人不该信。 只是对于这点,往日就算是刘备心中也没有自信。 毕竟刘禅求学以来,接触的大多都是益州士族,在这样的情况下,刘禅在感情上更偏向他们也很正常。 所以刘备安排了今日的考验,并亲自在大殿外倾听着刘禅考验的结果。 虽然刘禅一开始不知所措的表现,让刘备很不满意。 但是当听到刘禅力挺糜旸的时候,刘备的心中充满了欣喜。 他已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桉,于是便带着诸葛亮离去。 也因为欣喜于刘禅的表现,所以刘备才会在诸葛亮面前如此开怀大笑。 听着刘备那阵阵爽朗的笑声,或许诸葛亮一开始没能猜出刘备的深层用意,但纵观刘备全部表现的他,这时却已然猜出。 诸葛亮对着刘备一拜,祝贺道:“恭喜陛下。” 诸葛亮没有明说恭喜刘备什么,但刘备却知道诸葛亮已经猜出一切。 刘备在笑完之后看向诸葛亮,他问道:“你今日能来,说明现在整个舆论形势对子成很不利。” 面对刘备的这点判断,诸葛亮脸带忧虑的点点头。 相比于诸葛亮的担忧,刘备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愁容。 因为作为君主,他能施展的手段比诸葛亮更多。 刘备拉着诸葛亮的手来到水潭边,他看着脚下平静无波的水潭,语带深意的说道:“自汉中之战以来,成都太安静了。 就像我们脚下的这汪潭水一般,死气沉沉的。 孔明觉得这会是好事吗?” 刘备的问题,诸葛亮在思考过后看着脚下古井无波的水潭回答道: “或许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正因为平静,所以才让常人无法判断在这汪深难见底的水潭之中,隐藏着多少暗流与想要扑食猎物的鱼儿。” 听到诸葛亮的回答,刘备轻叹一口气后点点头。 “朕从来不认为世家豪族,会因为当年的那一场平乱而彻底服帖。 他们对朕的不满,朕心里一直清楚。 不瞒孔明,朕一直想找机会再好好的平乱一次,只是之前大汉战争频仍,朕一直抽不出来这个手。 再加上那些世家豪族近几年来显得颇为安分,朕一时也没由头做这件事。” “只是凡是贪婪的鱼儿,又哪有不咬钩的呢? 鱼为饵死,人亦为利亡,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该做的事朕总要去做的,况且朕的白发越来越多了。” 当诸葛亮突然听到刘备的这句话时,他的脸上流露出震惊的神色。 尽管刘备没说的太清楚,但是诸葛亮知道刘备这句话内中的隐喻。 君主的身体状况,一向是国家最大的秘密,刘备能告诉他这件事,就说明刘备对他有着充足的信任。 只是诸葛亮却本能的抗拒这个秘密,他想开口宽慰刘备。 而刘备似是早有预料一般,伸手示意诸葛亮无须宽慰。 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刘备心中自然有数,毕竟他年逾六十,年轻时多番征战也有旧疾在身。 不过汉家的有为天子,他们一向不畏惧生死,他们只畏惧一生碌碌无为。 于是刘备便脸露坦然地继续说道:“人固有一死,君王亦不外如是。 况且在这天下间,希望朕死的人恐怕如过江之鲫,数之不尽。 不过朕会在那一日到来之前,为太子,为你,为子成,将许多事都料理干净。” 听到刘备这么说,诸葛亮脸上流露出悲伤的神色,沉默不语。 看见诸葛亮脸上的悲伤神色,刘备对他问道:“你知道该如何让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暗流,鱼儿都尽皆显露出来吗?” 对于刘备的这个考教,诸葛亮联想起方才刘备说的话,心中已经有所猜测。 只是还未等诸葛亮回答,刘备便用行动告诉了诸葛亮答桉。 只见刘备弯身拾起一块石头,然后将它径直扔进平静的水潭之中。 当不小的石头投入如铜镜般的水面中时,那水面顷刻间崩裂化为一块块碎落的镜片。 然后以巨石的落点为中心,一阵阵强烈的波动开始朝着整面水潭激射而去。 在剧烈波动快速的传播之下,原本平静的水面变得翻滚起来。 许多原本深藏在水面下的污秽杂物,鱼儿这时都彻底显露在刘备与诸葛亮这对君臣身前。 一览无余。 看着那些令人作呕的污秽杂物,那些为了寻找食物而慌乱游走的贪婪鱼儿,刘备的脸上浮现冷意。 “乱,越乱越好。 子成做错了吗? 他们都以为朕老了。 朕是老了,但朕还提的动刀!” 第三百八十三章 欲先取之 开大朝会 刘备与诸葛亮君臣二人的会面,是瞒不住成都中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的。 尽管成都中的达官贵人,不知道刘备与诸葛亮两者之间具体说了些什么。 但只要是有些智慧的人都猜的出来,他们君臣二人的会面肯定与糜旸的新政有关。 所以当刘备与诸葛亮两者会面的消息在成都中传开后,本来成都中沸腾不已的清议,竟有那么一瞬间的低沉。 当年刘备刚刚入主成都的时候,益州士族的气焰是十分嚣张的。 嚣张到刘备忍不住要开地图炮,将成都内外的属于豪族大户的宅院田亩,通通赐给他的将领,想以此来给益州士族一个警告。 虽然刘备的那个举措,在赵云的劝阻下没有实施,但从此事可见刘备对益州士族的厌恶,以及益州士族当年逾矩到何种地步。 只是有幸的是,当年在刘备身边有两位左膀右臂,他们与刘备一同形成铁三角,将整个益州士族整治的欲仙欲死。 而在那铁三角的政治联盟中,作为主要输出的便是“睚眦必报”的法正。 当年法正是蜀郡太守兼尚书令,是除去诸葛亮之外的手中行政权力最高的臣子。 在这种身份之下,法正先四处扬言自己恩怨分明、睚眦必报的性格。 然后成都中曾经对他有恩惠的士族都受到他的照顾,与他有过小矛盾的士族都受到他严厉的清算,死在法正手下的世家豪族人士不知凡几。 谯瑜的儿子,当年正是死在法正的尚书台中。 毕竟法正纵算在刘章手下再怎么不受重用,但以他的家世与背景,能与法正有恩怨的也就益州的世家豪族了。 因为法正的“报复”行为过于酷烈,许多益州世家豪族被清算的快崩溃了。 许多人都联名上告诸葛亮,希望他能将此事禀告刘备,让法正不要再作威作福。 而诸葛亮在知道这件事后,他只是好好宽抚那些受到清算的世家豪族,然后本来一向秉公执法的他就直接对此事当做没听到一般。 至于刘备,他做得就是不断给法正施加权力,让他有足够的权力可以掀翻一切人。 渐渐地整个益州的世家豪族才回过味来。 刘备、诸葛亮、法正这三位当世大才,是有意的组成一个铁三角,对他们这些益州的世家豪族下手呀。 也是从那之后,在这铁三角的互相配合之下,益州诸多世家豪强的气焰被彻底压制下去。 曹操拿下汉中后听说的益州“一日三惊”,当年正是出自这对铁三角的手腕。 在有着这种惨痛的教训在前,所以现在哪怕刘备手中的利刃法正已经逝世,但只要刘备与诸葛亮二人还在,那么益州的世家豪强心中就有着忌惮。 可是让众多的益州世家豪强没想到的是,刘备在接见诸葛亮之后,依然没有下诏就此事表达自己明确的看法。 他甚至没有在一位近臣面前,为糜旸的新政说过一句好话。 这样的政治信号,让许多益州世家豪强心中的忌惮渐渐消失。 毕竟今日的情景不同往日,尽管有不少人看出成都中的这场清议乃是针对糜旸而发生。 但至少从表面上,无论是清议发生的原因,还是清议的主要发言者,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光明正大,合情合理的。 君子可欺之以方,这招或许对法正没用,但想来对刘备与诸葛亮还是有用的。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仿佛受到鼓舞的众多益州世家豪族,开始积极的筹措起下一步。 很快的,随着益州各地正在进行秋收,关于各地秋收的不利消息也化作一摞摞文书,以极快的速度被报送到成都中的尚书台中。 只是这段时间以来,不知怎么的,基本无甚实权的尚书令刘巴也经常值守在尚书台中。 不过虽然刘巴手中的实权大不如往,但是只要他尚书令的身份还在,那么阅览各地报送来的众多文书,还是没有人能阻止他的。 在看完那些记载着各地秋收进度,因为糜旸的新政受到大大影响的文书之后,刘巴苍白的脸上明显的流露出不满之色。 他轻咳了几声之后,便着重拿起一份文书快速的朝着诸葛亮所在的议事厅前来。 等刘巴到来的时候,诸葛亮正在与他的臣属议事。 正在沉浸在议事之中的诸葛亮看到刘巴眼露不满到来,又看了看刘巴手中握着的那封文书,他先不动声色的让他的臣属先告退。 诸多臣属见刘巴面露不豫的前来,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所以在诸葛亮的命令之下,他们马上纷纷退出议事厅之中。 等旁人都离开之后,刘巴手持文书来到诸葛亮的身前,只是尽管心中有着许多问题想问,他还是率先对着诸葛亮一拜。 刘巴是不太瞧得上刘备的,只是对于诸葛亮,刘巴是满心佩服的。 在刘巴一拜之后,诸葛亮温和地让刘巴起身。 等刘巴起身之后,早已看穿一切的诸葛亮率先问刘巴道:“子初,有什么话就尽管说。” 因为敬重诸葛亮的为人,所以在诸葛亮面前,刘巴并没有好隐瞒的。 他直抒胸臆地说道:“丞相难道就这样任由他一直胡闹下去吗?” 刘巴口中的他,指的正是糜旸。 “彼之新政尚未施行,却已经先动摇人心,引得各地秋收进度大大延缓,国之乱象已经显现。 国库须有九年储,粮者国本也,丞相若再不阻止他的话,恐怕大汉的国本将会越来越动荡。” 刘巴性格清高张扬,他不屑拐弯抹角,要说就将他心中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或许他时至今日都不是真心臣服刘备,但只要他身为刘备的臣子一日,那么他就会为大汉考虑一日。 面对刘巴的担忧,诸葛亮的反应却没刘巴这般激烈。 刘巴能看到的,他也早已经看过。 现在大汉在面临着怎样的动荡与不稳,他心中也早已经有数。 只是心中有所计较的他,现在却有个疑问。 “子初之前上书弹劾子成,为的就只是子成的新政吗?” 面对诸葛亮的这个疑问,刘巴一下子有些语噎。 在之前上百位大臣的公开弹劾糜旸的上书中,刘巴因为他的身份,可是其中领衔的几位大臣之一。 不过刘巴也不是会为自己狡辩的人。 他也知道以诸葛亮的智慧,无须拿一些假话来欺瞒他,所以在诸葛亮的注视之下,刘巴将他心中的另一层想法给说了出来。 “两汉四百年以来,多有外戚乱政,前汉尤甚。 糜旸虽立有大功,然他毕竟是外戚,而且太子优柔,非雄断之主。 有此隐患,陛下不但不加以提防,还对他过于优宠过甚,这对国家来说不是好事。” 当将心中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后,刘巴亦注视诸葛亮起来。 他想看看诸葛亮是否对他的这层见解,有着相同的看法。 但是很可惜的是,刘巴并没有从诸葛亮的脸上,看出半分赞同的神色。 这让刘巴的心中充满了失望。 或许很多人以为刘巴觉得自己不是元从之臣,所以一向觉得不自安。 可是若仅仅是这层原因,并不足以让刘巴如此,毕竟目前受到刘备重用的众多大臣中,真正是元从的又有多少呢? 况且刘巴本身还是根正苗红的汉室宗亲。 真正让刘巴感到不自安的是,他心中真正想服侍的明主不是刘备,而是曹操。 最关键的是,这一点刘备也知道。 也许刘巴的这个选择让人很不解,毕竟刘备一向待他不薄,他本身又是汉室宗亲,只是当世士人择主很多时候讲的是一个性趣相投。 刘巴之所以想拜曹操为主,那是因为曹操是个雄略之主,他御下治理朝政的手段很对刘巴的胃口。 若是曹操是糜旸的君主,那么无论糜旸再如何优秀,曹操都不会对他一点防备都没有。 再加上有着两汉外戚作乱的先例,曹操不可能不对糜旸做出制衡。 在刘巴的想法之中,曹操的这种御下方式,才是能保证国家长治久安的最佳手段。 但是刘备呢? 刘巴是个性格很矛盾的人,他一方面怕刘备忌惮他,但另一方面又清高自傲,不愿为讨好刘备而结交张飞。 刘巴这种矛盾的性格,也体现在他的为臣理念上。 哪怕不想侍奉刘备为主,但只要他是刘备的人臣一日,那么他就会为刘备好好办事。 正因为这种性格,所以刘巴无法对现今大汉的隐患视而不见。 从本心来说,刘巴本人并不厌恶糜旸,但他却忧虑糜旸的进一步成长。 人性本恶,君就是君,臣就是臣。 一旦君臣的界限模湖了,历史中发生的事都会再度发生的。 可为何这么简单的道理,陛下与丞相为何都不懂呢? 刘巴用不解的目光看向诸葛亮。 面对刘巴不解的目光,诸葛亮轻轻叹了口气。 刘巴不知道刘备下一步要做什么,但是他却知道。 所以刚刚他想劝一下刘巴,希望刘巴能早日从这处泥潭中抽身。 但可惜的是,从刘巴现在的眼神以及方才的话语中可知,刘巴是劝不回来的了。 政见不同可以商量磨合,但若理念不同,那接下来就只有分道扬镳了。 刘巴不知道的是,有些事诸葛亮与刘备不是不懂,但他们却选择相信。 诸葛亮叹气之后对着刘巴言道:“子初所言我知道了,陛下不会对大汉陷入动荡无动于衷的。” 说完这句话后,诸葛亮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他起身来到刘巴的身前,将手中的文书交给刘巴观看。 刘巴虽不解诸葛亮为何会突然取出一份文书,但他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 他马上接过诸葛亮手中的文书看了起来,在看完文书中的内容之后,刘巴的脸上流露出喜色。 陛下终究还是英明的! 文书中是什么内容,会让刘巴感到欣喜呢? 这封文书乃是刘备亲笔所写,文书内容是,刘备想让诸葛亮拟一封昭告天下的诏书。 在那封诏书中有两个主要思想,一个是让糜旸暂缓在梁州实行新政,另一个是便是将在三日后,在成都中召开一场大朝会。 到时候刘备将会在那场大朝会中,与众多臣子共同探讨糜旸的新政是否要实施。 尽管刘备没有明确否决糜旸的新政,但是他让糜旸暂缓新政实施已经是一个很清楚的信号了。 况且刘备选择在大朝会上解决这件事,那就代表着只要这次大朝会顺利召开,那么糜旸的新政很可能会胎死腹中。 毕竟以成都内外那沸腾不已的清议,成都中本就没有多少大臣支持糜旸的新政。 在这种情况下,众多大臣“众志成城”之下,糜旸的乱政当然会以失败为结果。 甚至刘备会有这样的举措,意味着可能他本身也不看好糜旸的新政。 而在明白这封诏书所释放出的政治信号后,感觉到即将可以拨乱反正的刘巴,又怎么会不感到欣喜呢? 诸葛亮之所以会将这封文书给刘巴看,乃是因为他想让刘巴来拟这封诏书。 “此事,还需劳烦子初捉笔。” 面对诸葛亮的这个请求,刘巴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刘备称帝时,便是刘巴一人为他起草了登基时所需的各种祷文、诏诰、文书。 由此可见,刘巴的才华之横溢。 况且为天子拟写诏书,也是他作为尚书令的职责。 刘巴对着诸葛亮一拜后,便应下了此事。 在刘巴朝着诸葛亮一拜的时候,诸葛亮的目光有着难言的意味。 刘巴不知道的是,诸葛亮之所以让他来写这封诏书,还有着另外一层目的。 以刘巴之前的举动来说,若让他来写这封诏书,不是更可以让那些魑魅魍魉感到兴奋激动吗? 到时候,许多人就会自动跳出来了。 可惜刘巴并没看出诸葛亮的另一层用意,他在应下此事后,便立即想离去起草诏书。 可是就在刘巴走到门口即将跨出去的时候,诸葛亮叫住了刘巴。 面对诸葛亮的突然呼喊,刘巴不解的转过头看向诸葛亮。 诸葛亮看着背对他回首的刘巴,他对着刘巴深深一拜,口中言道: “子初,好走!” 见诸葛亮只是与他拜别,刘巴不以为然,他最后毅然决然地走出了诸葛亮的议事厅中。 往日之中或许他与诸葛亮是同道之人,只是人皆有心中理念。 理念不同,便各有下场。 第三百八十四章 有人将死 三日已到 刘巴的文采是极好的,他在离开议事厅之后,很快就草拟好一份诏书交给诸葛亮审阅。 诸葛亮在审阅之后,便立即让人将这封诏书公示于成都之中。 在诸葛亮的举措之下,不久之后,那封诏书中的内容很快就传遍成都中的大街小巷。 寻常百姓知道诏书中的内容后,可能就将此事当做饭后的一些谈资。 只是当那些世家豪族知道这件事后,很明显的他们的情绪被带动起来了。 什么内心中的忌惮,什么未雨绸缪的后路,这一刻都被他们抛到九霄云外。 当计划正在按照自己的设想一步步发展时,没有一个人会不感到兴奋。 也没有世家豪族会不喜欢这种,在阴影之处摆弄风云的感觉。 特别是这种感觉,他们已经很久没感觉到了,所以现在得而复失的他们,显得更为激动与兴奋。 成都中针对糜旸的清议,在这封诏书公布后,似乎一瞬间达到高潮。 与此同时,无数益州的世家豪族开始呼朋引伴,私下聚会。 他们聚集在一起开始一同探讨着该怎么在三日后的大朝会上,彻底将糜旸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因为人情之汹涌,舆论之鼎沸,很快的这件事就连最近不理政事的,安心在家养病的糜竺都知道了。 刘备称帝后,将糜竺拜为卫尉。 卫尉作为尊贵的九卿之一,不仅地位尊崇,这个职位所掌握的权力也十分大。 只是由于糜竺年逾六旬,加上当年跟随刘备逃亡时脚部受伤落下隐疾,所以近年来糜竺并未如何参与政务的处理。 但这不代表糜竺在现今大汉的政治格局中,乃是无关紧要的一个人。 相反的,成都中的人都知道,论权力诸葛亮是诸臣中的第一人,但若单单论地位,糜竺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汉臣。 因为若没有当年糜竺的倾力资助,刘备可能早在消失在凶险的乱世之中,也就没有如今的大汉了。 凭这一点,糜竺的功劳就比任何人都大。 或许一开始糜竺专心在家养病,所以近来成都中的种种是非他知道的并不清楚。 只是出身于豪商之家的糜竺,他别的能力没有,但是论察言观色的能力,那可是当世一绝。 这几日他通过观察家人的神色,很快就发现了一些蹊跷之处。 在这种情况下,他特地召来心腹询问,这才明白了近来成都中发生的所有事。 知道近来成都中正在掀起一场针对糜旸的政治风暴之后,一向性情温和的糜竺也不禁发起怒来。 他马上让人召来一众家人,让他们一一跪在自己的榻前,听着自己的责问。 糜竺先看向跪在最前方的糜芳,他的眼神中满是愠怒: “自我养病以来,本来家中的事务应当由威儿操持。 但你是我的同胞弟弟,又是威儿的叔父,所以我才将家中的大权交给你。 但是你是怎么报答我对你的信任呢? 如此重要的事,为何不跟我说,难不成你是要欺上瞒下,想完全架空我不成!” 糜竺气的指着糜芳的鼻子,对着他说出了这番诛心的话。 而糜芳在听完这番话后,立马吓得面无血色。 天下间他最怕二人,一人是刘备,另一人便是糜竺了。 更何况在看重纲常的当世,糜竺对他的指责可谓是十分重了。 一旦糜竺这样的指责流传出来,那他本就不算太好的名声,可就真的彻底臭掉了。 只是糜芳虽有心想辩解,但他的一些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下去。 糜芳的品格在一众元从中,可以说是垫底的差。 但他同时又是个看重亲情的人,如果糜竺骂他两句能出气的话,那他愿意让糜竺骂。 而糜竺见糜芳在他的指责之下并不还口,他很快就将矛头转向糜威。 “孝,是人之大伦。 你身为我的儿子,却帮助你的叔父一起欺瞒你的父亲,这难道算的上孝吗? 我生你,育你,扶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 糜竺这两句直指孝道的反问,瞬间击碎了糜威的心防。 在当世再如何的铁血男儿,也担不起不孝的指责呀。 糜威的眼睛一下子通红,他脸上羞愧、悔恨,自责的神色不断转变。 但最后他也是不敢出言为自己辩解,只是不断向着糜竺叩头请罪。 糜竺的性情一向是温和的,他很少对家人有过如此严重的指责。 但今日他却如此做了,由此可见糜竺现在心中的怒气有多深。 只是糜竺在看到他连续斥责糜芳与糜威后,两人都未对他的指责做出回应,精通人情世故的他,又岂会不明白糜芳与糜威的苦心呢?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或许他的大限就在这一段时间了。 所以在这种关头,糜芳与糜威才会想向他隐瞒消息。 他们为的只是让自己安心养病而已。 自己因为家人受抨击而大发脾气,他们因为家人而甘愿冒大不韪,这两种行为出发点都是一样的。 因为知道糜芳与糜威的苦心,所以在指责二人之后,糜竺自己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将自己的身体斜靠在榻沿,他的手中正紧紧攥着那封由心腹誊抄来的诏书。 糜竺举起手中的诏书,拍着身下的木榻大声问道: “今子成面对这样的局面,你二人有何计策助他度过这个劫难?” 或许在没知道诏书的内容之前,糜竺心中还不会担忧。 但在知道诏书的内容之后,糜竺知道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善了的了。 面对糜竺的询问,这次糜芳与糜威终于给了一些回应。 他们抬起头看向糜竺,然后一起脸露深切担忧的齐齐摇头。 见到糜芳与糜威的这副反应,糜竺气的直接将手中的诏书朝着两人的身上扔去。 其实这也不怪糜芳与糜威没办法,主要是术业有专攻,糜芳擅长做生意,糜威擅长训练兵卒。 至于政治上的波诡云谲,他们实在是没有那副心性有好的办法应对。 而糜竺之所以会生气的扔诏书,就在于糜芳与糜威二人明明没有好的办法,却还是不将这件事告诉他,询问他的看法。 最后还是糜芳大着胆子回了一句:“陛下与丞相钟爱子成,想来他们会维护子成的。” 听到糜芳的这句话,糜竺心中的怒气更甚。 “陛下与丞相再如何钟爱子成,但他们是子成的家人吗? 子成莫非是孤寡一人不成! 旁人的钟爱与信任,终究是锦上添花,唯有家人的无私支持,才是亘古不变的雪中送炭。 我数十年来苦心经营,为的就是让家人在乱世中有所依靠,可现在你们却将希望都寄托在旁人身上,愚蠢至极,愚蠢至极!” 糜竺的语气中充满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只是现在并非是只顾着责怪糜芳与糜威二人的时候,糜芳与糜威二人想不出办法可以帮助糜旸。 但糜竺有。 糜竺看向糜芳,他对着糜芳言道:“近来益州都处于动荡不安中,想来子成肯定也会得到这个消息。 你现在马上书信一封,令人快马送去给子成。 你在信中告诉子成,无论发生任何事,在陛下没有明诏之前,都不要回成都。 这一点一定要记住!” 糜竺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着重在“无论发生任何事”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听着糜竺那带有深意的嘱托,又看了看糜竺那苍白的脸庞,糜芳似是预料到什么一般,眼眶瞬间变得通红。 不过在刚才糜竺的点醒之下,他也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所以他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在嘱托完这件事之后,糜竺又转眼看向糜威。 “今日你休沐结束后,明日一大早就持我的印信,将宫中的守卫增加一倍。 并且务必要保证宫中的领兵将领,上到校尉,下到一小小的屯长,都要是受过我提拔的人。” 若说糜竺的第一个吩咐还算正常的话,那么糜竺的这个吩咐,可就有点让人想入非非了。 糜威用惊讶的眼神看向糜竺。 他现在是虎贲中郎将,本就直接掌握着宿卫皇宫的虎贲军。 而糜竺是卫尉。 虽说东汉时的卫尉与西汉相比,职权已经有所下降,但无论再怎么下降,卫尉依然是掌握整个皇宫武装力量的最高指挥。 最重要的是,卫尉还有选拔中下级武官的权力。 在有着这两项权力之下,糜威凭借着糜竺的印信,要想做到他所吩咐的那一点,可谓是轻而易举。 但能做到是一回事,要这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糜竺给世人的印象一向是与世无争,雍容敦厚的。 以他的性格突然下达这么一个带有进攻意味的命令,实在是大大出乎了糜威的意料之外。 不过糜竺既是糜威的父亲,又是他的上司,所以面对糜竺的命令,糜威只能一拜领命。 只是从糜威的脸色可以看出,他心中有着一些担忧。 糜威的情绪瞒不住糜竺,他知道糜威在担心什么。 无非是在担心刘备知道这件事后,会作何感想。 不过糜竺能这么安排,那他肯定是早就想过这一点了。 糜竺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印信,将他交到糜威的手中,然后对着他言道:“放心去做,万事有我。” 当糜威听到糜竺的这句话后,脸上的担忧神色瞬间消失不见。 或许在旁人眼里,糜竺一直是很低调的一个人。 但是他却知道,东海糜氏能有今日,糜竺是最大的功臣。 甚至刘备对糜旸的信任,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他是糜竺的侄子。 最后糜威双手恭敬地从糜竺手中接过印信。 在将印信交到糜威手中之后,糜竺看着身前的糜芳与糜威二人,让他们先行退下。 糜芳与糜威二人只以为糜竺是想休息了,于是他们便马上退出了糜竺的寝室之内。 等糜芳与糜威二人带着大部分人离开之后,糜竺的寝室中只剩下一位医者。 在汉代,许多医者的医术都是不外传的,所以庸医也是十分之多的。 由于这点,当世很多家族都会习惯性的奉养一个知根知底的医学家族。 这样在他们为自己治病时,自己也会感到放心。 一直侍立在糜竺榻旁的这位医者,便是如此的身份。 正因为如此,在刚刚糜竺与糜芳二人商讨事务时,这位医者才不用避嫌。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糜竺看着榻旁的那位医者,问他道: “可有办法,在那一日大朝会之时,让我能下这面床榻?” 糜竺问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颇为澹然,但这句话落在这名视糜竺为主人的医者耳中时,却让他的脸上浮现不忍的神色。 “有,倒是有。 只是” 这名医者的话语中充满着劝戒的意味,不过他的话还未讲完,却被糜竺微笑着摇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有就好,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心中已经有所计较的糜竺,对着医者言道:“那便去做。” 糜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一如既往的澹然。 好似不知道这件事,会给他的身体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一般。 而尽管有心劝阻,但这名医者实际上只是糜竺的家奴,所以最后医者还是将想说的话都咽入口中。 他在对着糜竺一拜后,便下去准备去了。 等医者离开后,寝室内就只剩糜竺一人。 见终于没有他人在,糜竺强撑着的半立的身体陡然之间倒在床榻上。 在完全倒在床榻上后,糜竺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他的脑海中在快速思考着他接下来还需要做些什么。 天下间谁最了解刘备呢? 除去关羽与张飞之外,陪伴刘备一同走过数十年风雨的他,对刘备的了解也同样不低。 甚至因为他善于察言观色的本领,在某些方面,他比关羽与张飞更加了解刘备。 刘备会向世家豪强低头吗? 这件事糜竺是第一个不信的。 而在理清这一点后,猜出一些事也是顺其自然的事了。 糜竺是忠臣。 既然是忠臣,那么刘备若想拔刀,那么他就要为刘备想出一个拔出利刃的由头。 这也是他保护糜旸的方式。 在糜竺心中,家国是可以两者兼顾的。 想到这,糜竺脸上流露出一些安然的笑意。 “见礼当世,我之循臣。”这是刘备对糜竺的评价。 或许在刘备心中,糜竺是个安分守己,从不会主动讨要些什么的人。 只是人之将死,他糜竺在离开这个世间之前,恐怕要“逾矩”一次了。 三日的时间转瞬即逝,很快的刘备召开大朝会的日期已经到来。 在这一日,成都中上到刘备这个帝王,下到有资格参与大朝会的任何一位朝臣,都早早的起床梳洗。 今日对他们来说,都非常重要。 刘备创立的大汉是与世家共治天下,还是与贤才共治天下,就看今日大朝会的结果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攻击开始 天子离座 随着皇宫中肃穆晨钟的敲响,清晨的成都瞬间变得喧嚣起来。 至少有上百辆不同规格的车辇,在成都的四面八方出现,然后他们都几乎同时的朝着一个目的地共同行驶而去。 那个目的地,便是现今大汉中最高的权力中心——成都皇宫。 上百辆车辇行驶的车轮滚动声,上百匹拖车的骏马发出的嘶鸣声,很快就飘荡在整个成都城中,并惊醒了许多还在沉睡的人。 等到天上的日光完全覆盖在整座成都城中时,靠近皇宫的那几处街道,早已经被一辆辆华丽的车辇所铺满。 刚刚起来的百姓看到这一年都难以见上几次的盛大场景时,他们的心中满布着啧啧称奇之意。 寻常一位公卿大臣他们都难以见到,但现在往日中身份尊贵的肉食者们,却像稻田里的杂草一般,一茬茬的不断冒出来。 不止众多百姓们有这种感想,就是那些在路上碰到的一众汉臣,在看到彼此之后,心中都会浮现一些惊讶之色。 很多大臣的心中都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个想法——他怎么也出现了。 而这些大臣心中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在汉代,正经的朝会本就没有几次。 与后世不同的是,在秦汉之际朝廷很多时候是没有正式的“上朝”这一说的。 就以大汉现今的政治体制来说,朝廷的许多政务都是在各自的官署中初步处理完成,然后再报送给尚书台进行最后处理。 只有一些尚书令或者丞相拿不定主意的事,最后才会往往报送到天子那里,由天子进行最终的决断。 所以在一般情况下,除非是同属于一个官署中的官员,否则哪怕同为九卿之一,两位大臣之间公开会面的机会也并不多。 甚至由于汉代对大臣的管理颇为宽松,所以只要一位大臣有将自己分内的事情处理好。 那么他每日躺在家中,或者去外地旅游都不会有什么。 就如一直养病在家的糜竺。 当然这讲的是一般情况,汉代有一种情况,是要求天子与诸多文武百官都尽皆要到场的。 这种情况便是“大朝会”。 大朝会是始于西周的一种礼仪规格最高的朝仪,大朝会一开始指的便是文武百官共同朝拜天子。 汉代对举行大朝会有着严格的规定。 按照常理来说,大朝会这种盛大的仪式,一般是正月初一用来庆祝新年才会举办。 只是还有一种情况,汉家天子会在某个特殊的时间段召开大朝会。 那便是“量天下之事”的时候。 既然许多大臣都说糜旸的新政会动摇大汉的国本,那么糜旸的新政肯定算的上“天下之事。” 那么天子与大臣共同讨论糜旸的新政,那自然可以称作“量天下之事。” 因为大汉特殊的政治体制,所以诸位大臣在看到往日中不常能见上一面的同僚时,心中才会浮现惊讶的神色。 也正因为这种惊讶的情绪,让许多大臣真正意识到,糜旸的新政给整个大汉带来了怎样的冲击。 不过尽管每位大臣心中都有着异样的想法,但人心难测,今日的局势更加难以预料。 所以许多大臣在车辇上互相对视一眼后,并没有直接有言语之间的交流。 他们只是纷纷将自己的目光,朝着前方那座威严的宫殿群望去。 在皇宫中晨钟响过的一个时辰之后,许多大臣的车辇都已经来到宫门之外。 到了这一刻,现场无论是何等身份的大臣,哪怕是身为三公之一的许靖,都必须自觉地走下车辇。 宫门之后的御道,依照礼制只有天子能够乘车行驶。 当然有一些得到天子特许的大臣,也拥有这样的殊荣可以直接乘车进入宫门之中。 只是目前在宫门外聚集着的上百位大臣中,没有人拥有这样的殊荣。 等到几乎所有的大臣都聚集在宫门之外后,早就等候在宫门外的谒者礼官,便开始引领者诸文武百官依品级站立一一进入宫门之中。 当诸多汉臣在谒者的引领下,一一循规蹈矩的进入宫门之中后,他们便发现这时在宫门的御道两旁陈列着许多精锐的虎贲甲士。 在那一列列的虎贲甲士之后,则是一面面飞扬在天空中的大汉赤红旗帜。 能有资格参加大朝会的大臣,往日中宫门肯定没少进。 所以他们中的许多人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今日宫门的虎贲军的数量似乎多了许多。 不过他们心中的这层疑惑,在联想到今日是举行大朝会之后,便顷刻间烟消云散。 更重要的是还未等更多人细想,礼官口中就发出“趋”一字。 在这一字的影响之下,跟随在礼官之后的众多文武百官立即整齐有序地依次弯身,然后他们以东西向分班排列,朝着前方的一处大殿疾步前行而去。 等到众多文武百官离身后的宫门越来越远,宫门校尉想起糜威的吩咐之后,马上让手下的士卒关上了那厚重威严的宫门。 随着宫门缓慢的被关上,代表那进入皇宫中的诸多文武百官的后路,已经掌握在以糜威为首的虎贲军手中。 只是这一件事,那些文武百官目前还不知道罢了。 成都的皇宫并不算大,在一路疾行之下,那众多文武百官便来到举行大朝会的大殿之外。 在众多文武百官来到大殿之外后,他们并没有贸然入内,他们在等一个人。 而并没有让众多文武官员等待太久,在一片钟鼓礼乐声中,身穿威严冕服,手按王剑的刘备便在众多内侍的簇拥之下,坐着华丽的乘辇一路朝着大殿而来。 在看到刘备的车辇出现后,本就分列两侧的众多文武官员立马低下头颅,用谦卑的姿势恭迎着他们的陛下到来。 刘备坐在高举的乘辇之下,在经过由两侧文武官员组成的通道时,他居高临下的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一些臣子。 广汉李氏,巴西谯氏,蜀郡杨氏 他们一个个都到了呀,那真是好极了。 刘备别有意味的眼神,并没有那些被他审视的臣子所察觉。 在刘备被抬入大殿中后,众多文武官员才在礼官的引领下,微微抬头继续朝着大殿内迈动脚步。 在许多文武官员在朝着大殿内迈动脚步之时,很多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身前。 他们并未意识到在他们的身后百步的宫门之外,正在发生着令人意料不到的一幕。 一辆显得颇为朴素的车辇,开始缓缓出现在宫门之外。 而这时宫门校尉才刚刚关闭上宫门,再加上文武百官入内的时辰已经过去,所以这名宫门校尉就想在宫墙上高喊让这辆车辇停下。 反正如此朴素的车辇,想必也不是什么高官会乘坐的。 可是还未等这名宫门校尉喊出话,随着那辆车辇的靠近,眼尖的他看见了那辆车辇上插着的旗帜。 那面旗帜瞬间让他的眼神紧张的眯了起来。 而随着那辆车辇来到宫门之下,车辇中的主人似乎察觉到宫门已经紧闭,所以坐在车辇中的他掀开了车帘,露出了他的那张苍白的脸。 只是他的脸色虽然苍白,但当宫门校尉看到他的那张脸时,一声命令马上从他的口中发出。 “开门,快开门!” 宫门校尉的口中充满了急切。 或许宫门校尉的急切并不被他的下属所理解,以宫门之重要性,怎么能说开就开呢? 但是上官的命令,没有人敢违抗。 所以很快的就有虎贲将刚刚紧闭的宫门重新打开。 虎贲在打开宫门的时候,心中还在想着,来的到底是哪位大人物,能让宫门如儿戏一般如此开启。 只是还未等他们心中的这层疑惑得到解决,很快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又瞬间让他们瞠目结舌起来。 只见在宫门缓缓打开后,坐在那辆车辇中的大臣并没有下车,而是依旧坐在车辇中然后朝着宫门内行进。 这一幕无疑超出了在场许多人的认知。 唯有那位宫门校尉,对这一幕一点都不惊讶。 别的大臣没资格如此做,不代表这位大臣没有。 因为这位大臣叫糜竺,既是他的最高指挥,又是当今大汉的恩人。 由于糜竺曾经为保护天子落下腿疾,所以天子就赐给糜竺宫门内可驾车的无上殊荣。 非如此,怎么体现糜竺在一众汉臣中的特殊地位呢。 宫门校尉看着乘载着糜竺的车辇在进入宫门后,一步步朝着前方的大殿走去,知道一些内中隐秘的他,不自觉间握紧了腰间的刀。 当众多大臣开始进入大殿的时候,刘备已经坐在御座上。 在宽阔明亮的大殿之中,刘备看着那一位位在大汉中都享受着莫大尊荣的大臣,脸露恭敬的一步步迈入大殿中,他的脸上浮现一些叹息之色。 若他们脸上的恭敬诚恳,都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不久后众多文武百官都已经齐齐进入大殿中,便在各自的座位上入座。 等到众人都入座后,在礼官的带领下,上百位文武大臣纷纷对着坐在御座上的刘备俯拜行礼: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上百声整齐划一,中气十足的参拜声,瞬间响彻在大殿之中,并且在大殿的特殊构造之下,不断回响着。 在那不断回响的参拜声之下,刘备微微摆手让众卿平身。 而当刘备的这个举动做出后,代表着深刻影响今后大汉国运的一场大朝会正式召开。 看着因自己摆手而顷刻间安静下来的大殿,刘备的问话将大殿中的许多大臣的情绪给彻底点燃。 “近来朝野上下盛论梁州牧新政之不善,清议之鼎沸,令诸地方不稳。 今日朕特意召开这场大朝会,为的便是与诸卿共同探讨梁州新政之利弊。 若梁州新政真弊大于利,朕当会下诏让梁州牧停止施行一切新政。” 当刘备的最后一句话飘荡在整个大殿中时,大殿中今日早有准备的诸多大臣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君无戏言! 很快的在这种激动的心情之下,就有一位大臣出来对刘备进言道: “夫古之贤主,审惟臣行,以定国常。探其四乱,辨其四危,则国势不乱也。 何谓四乱?《管子》曰:内有疑妻之妾,此家乱也;庶有疑嫡之子,此宗乱也;朝有疑政之臣,此国乱也;任官无能,此众乱也。 何谓四危?又曰:牧伯不得众心,国之危也;臣民不和同,国之危也;擅兵自傲,国之危也;民不怀其产,国之危也。 今左将军在梁州独断施行所谓新政,是为疑祖宗法度,此是国乱之兆。 左将军又让臣下作威作福,未经审讯便屠戮一众良民,此乃任官无能,是众乱之兆。 国乱,众乱之兆已现,至于四危,左将军又条条皆有犯之。 凡为君主者,法术明而赏罚必者,虽无言语,而势自治; 法术不明而赏罚不必者,虽曰号令,然势是乱。 尧、舜拱己无为而有余,势理也;胡亥、王莽驰骛而不足,势乱也。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陛下再创大汉之基业,乃是不世出之明主,怎能因为左将军之危乱之举而有损清名? 又怎可以对左将军危乱之举而无动于衷? 明主审法度而布教令,则天下治矣。 故臣恳请陛下依法论治左将军之罪!” 当这位大臣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番话后,他便抬起头看向坐在御座上的刘备。 率先出身对糜旸发起攻击的,正是对糜旸早就心有疑虑的刘巴。 而以他的身份率先出来对糜旸进行攻击,无疑让在场的许多大臣都动摇起来。 刘巴的文采是没的说的。 在他引经据典,条理清晰的论述之下,别说那些本来摇摆不定的大臣了。 就是原本打定主意要支持糜旸的大臣,在听完刘巴的论述后,心中的想法都难免会受到一些影响。 坐在御座上的刘备看着他的同宗大臣,竟然会第一个出来攻击糜旸,他心中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 明明孔明已经给他机会了,但他为何还是不珍惜呢? 只是虽然心中对刘巴的选择感到遗憾,但刘备知道现在不是顾着遗憾的时候。 在他的眼神示意之下,亦有一些大臣想着出来驳斥刘巴。 可还未等那些大臣出身,就有一道冷哼的声音从大殿外传入众臣的耳中。 “简直是一派胡言,荒谬至极。” 当听到这声直接攻击刘巴的冷哼后,大殿内许多大臣的目光马上朝着殿门看去。 许多认出这声声音主人的大臣脸上,纷纷流露出或惊讶或欣喜的神色。 他今日怎么会出现? 而本来坐在御座上的刘备在听到这声声音后,惊讶之余,他下意识的从御座上起身。 他想要起身去迎接这位在他生命中,有着特殊地位的大臣。 天子离座,展目亲迎。 这便是大汉卫尉糜竺的地位。 第三百八十六章 辨压群臣 形势扭转 由于糜竺是逆光而来,在光线的影响下,所以一开始大殿中的许多大臣并不知道来的大臣是何人。 只是随着糜竺身影的显现,殿门外的礼官大声报出了糜竺的身份。 “卫尉奉诏拜见陛下。” 当这声响亮的赞拜声在大殿内回荡之时,大殿中的所有大臣,一瞬间都知道是谁到来了。 在汉代直呼一个人的名字,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 只是由于汉代君臣界限明显,所以每当大臣拜见君主时,礼官往往会喊出他的官职与名字来宣示他的身份。 但凡事皆有例外,有一类大臣会被君主赐予“赞拜不名”的特殊荣誉,以此来彰显他在君王心中的特殊地位。 而在目前的大汉之中,唯有一位大臣有着这样的殊荣。 这人不是糜竺还能是谁。 而在意识到是糜竺到来后,大殿中支持糜旸的一派大臣皆脸露喜意。 相反的今日意欲攻击糜旸的那众多大臣,脸上都流露了沉重的神色。 朝野上下盛传糜竺已经病重难愈。 他今日怎么还能来参加大朝会! 至于那些本来保持中立的大臣,在意识到糜竺到来后,脸上都流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单单论手中的权力,刘巴或许不低于糜竺。 但要是论在大汉的超然地位,刘巴与糜竺有可比性吗? 或者说在场的大臣,有哪一位大臣可以超过糜竺的? 糜竺在赞拜声回荡在大殿内的时候,正好整个人迈入了大殿之中。 糜竺在进入大殿中后,尽管他的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但是他的脚步却显得并不虚浮乏力。 糜竺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步朝着刘巴走去。 在往日他的神态是谦逊的,这是他为人处世的一种信条。 但是在今日,糜竺的脸色却充满着肃穆的神色。 他本来就姿貌壮伟,如今再配上他的这层神色,显得今日的他整个人气势十足。 这样的糜竺莫说大殿中的任何一位大臣都未见过,就是与糜竺朝夕相处十数年的刘备也未曾见过。 当刘巴见糜竺身带气势的朝着自己逼近时,他的心中不禁浮现出一丝紧张的情绪。 糜竺现在的心情,从刚才他的那句话可以体现的很清楚。 糜竺对自己攻击他的侄子,感到很不满。 在行走之下,糜竺径直越过一众大臣来到刘备的身前,对着他一拜道:“臣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糜竺今日不是故意来迟的,他本来就是强撑着病体前来参加大朝会,所以早上起来梳洗时耽误了些时间。 或许糜竺没有明说他来迟的原因,但是刘备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更不会因此这种小事,去怪罪糜竺。 刘备三步并作两步,从高阶上的御座走下来到糜竺的身前,亲自将他扶起,口中充满担忧的语气说道: “既身有不便,就该好好在家修养才是。 世俗凡事,怎能劳累糜君。” 说完后,刘备马上示意殿中的侍者准备软塌。 只是刘备的这个好意糜竺却并没接受。 糜竺看向身前侍奉了几十年的主人,他口中带着坚定的语气说道: “今日是陛下与众臣公议梁州牧新政的时候,梁州牧既是国之重臣,又是臣的侄子,于公于私,臣都不能缺席这场大朝会。” 汉代的政治体制与后世不同,后世一些朝代“任人用亲”可能被认为政治不正确,但是在汉代任人用亲却是很正常的事。 不然所谓的四世三公,怎么发展起来的。 只是世俗认同任人用亲的做法,相对的,大臣也要为这种做法承担相应的责任。 就如糜竺现在所说的这般。 糜旸是他的侄子,既然他要被众臣讨论是否有罪,那么身为糜旸伯父的糜竺,就不能特意避开这场大朝会。 不过了解糜竺的刘备,却从糜竺的这番话中听出了其他的含义。 在了解糜竺的心意后,尽管刘备担心糜竺的身体,但他并没有阻止糜竺。 他知道现在糜竺需要的是支持。 所以刘备在对着糜竺微微点头后,便回到了御座上坐下。 尽管糜竺的突然出现出乎了刘备的意料,但几十年风雨同舟的深厚感情,让刘备对糜竺的信任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 等到刘备回到御座上坐下后,糜竺立即转身看向了刘巴。 糜竺看向刘巴的眼神中,充满了进攻的意味。 他与刘巴往日之中并无过节,两人往日之中遇上之时,也都是各有礼节的问好。 只是在今日,当两人相对站立在这群臣瞩目的明德殿中时,就代表接下来他与刘巴之间再难善了。 而刘巴见糜竺展目看向自己,他心中的紧张情绪更甚。 只是刘巴并不想让节奏都被糜竺把握,所以他在对糜竺一拜后,抢在糜竺开口之前问道: “糜君认为我方才所言荒谬至极,不知可否细言?” 今日的大朝会名为讨论梁州新政是否可行,但刘巴及一众益州世家豪强想要的可不止这些。 若能通过今日的大朝会,将糜旸扣上一些罪名才算十全十美的事。 这也是刘巴心中想出来的,遏制糜旸将来会有不轨意图的手段之一。 刚才他已然通过他的言语,对这件事起了一个非常好的头,所以他自然不能坐视糜竺将他的完美开局给破坏。 汉代群臣讨论政事不是泼妇骂街,无论是支持还是反对,都必须要有相应的论据支持。 刚才糜竺说刘巴说的话都是荒谬可笑的,以糜竺的身份可以发出这样的观点,只是他也必须拿出相应的论据支持。 见刘巴主动问起自己,糜竺的脸上流露一丝笑意。 或许是他沉寂太久了,许多人都忘记了他当年跟随刘备的时候,主要负责的是什么事务。 糜竺继续朝着刘巴迈进一步,他先借助这种动作增加自己身上的气势。 然后他开口问刘巴道:“你方才所言左将军在梁州施行新政,是在变易祖宗法度,也就是所谓的“心疑国政”。 故而你将此视为即将国乱之兆,不知我所言可有偏颇?” 刘巴虽然不知糜竺为何要重复一遍他刚才的论点,只是大庭广众说出的话,他又不可能说出去。 况且刘巴认为他所说的论点,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或许大汉从来没有不可变更祖制的硬性规定,只是祖制毕竟是祖制,贸然改动所引起的疑虑肯定会是不小的。 刘巴对着糜竺微微点头,表示糜竺描述的并没有错。 而就在刘巴点头之后,糜竺冷哼一声,似在嘲笑刘巴的不智。 在冷哼之后,糜竺对着满殿大臣问道:“当年陛下入主益州之时,益州军用不足,陛下非常忧虑。 诸位可还记得,是在场的哪位大臣向陛下建议“当铸直百钱,平诸物贾,令吏为官市”吗?” 当糜竺的这番问话一说出来后,满殿大臣的脸色瞬间变得煞是好看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立即将目光聚集在刘巴的身上。 他们的答桉已经呼之欲出。 而刘巴见糜竺提起这件事,他的眼神中瞬间浮上惊慌之色。 在得到满殿众臣的答桉之后,糜竺转身大声询问刘巴道:“尚书令学通古今,可否告诉我,告诉陛下,大汉四百年以来,有哪朝是有实行直百钱的先例吗?” 面对糜竺的故意询问,学富五车的刘巴就像被掐住了喉咙一般,吞吞吐吐地说不出一句话。 他再学富五车,没有的事叫他怎么说! 见刘巴变得吞吞吐吐,眼神躲闪,糜竺继续乘胜追击言道:“既无这种先例,那尚书令当年的铸直百钱之举措,自然也算的上变易祖宗法度。 若按尚书令所说,变易祖宗法度就是有罪的话,那么陛下第一个要下狱治罪的就是尚书令你呀!” 当糜竺说出这句话后,刘巴的神色变得越来越惊慌,他被那糜竺那无法辩驳的话语给惊的身体不由得退后几步。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刘巴不是口口声声说变易祖宗法度就是心疑国政,会引起国家的动乱吗? 那么以此来给糜旸定罪可以,只是要先把刘巴论罪。 甚至两汉四百年以来,有过改革措施的人臣不知凡几,难道现在要全部推翻他们所做出的贡献,将他们定为罪臣吗? 那些名臣的后代,门生故吏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吗? 只是糜竺想要的不是单纯的辩驳刘巴,他要做的是为糜旸扫清施行新政的一切舆论障碍。 所以糜竺在看到刘巴已然无法言语之后,他又对着在场的众多大臣言道:“凡有变易祖制者,心存顾虑是为正常。 只是大汉四百年以来,多有名臣变易制度从而使地方大治的实例。 就如当年尚书令的“铸直百钱”之策,当时亦是有不少人心怀忧虑。 但从现在的大汉国情可知,当年“铸直百钱”之策的确增强了我大汉的国力。 当年若诸位同僚亦如现在一般阻止尚书令的改革,那么大汉后续又何来国力连退强敌呢? 今左将军只是想同当年的尚书令一般,通过改革来为大汉增强国力,这又何错之有呢?” 当糜竺说完他的看法后,大殿中的许多大臣脸上都浮现思索之色。 毫无疑问,糜竺的说法打动他们了。 今日大殿中的大臣主要分为三部分,除去支持与反对糜旸的那两部分大臣之外,还有一部分数量不少的大臣是保持中立态度的。 糜竺现在要争取的,正是这部分大臣的支持。 很明显,在糜竺的论辩之下,他的这层目的正在渐渐达到。 只是大殿中那些益州大臣,又岂会让糜竺这么轻易如愿呢? 在见到刘巴已经被糜竺说的心神大乱之后,很快的又有一位大臣出来言道: “纵算梁州牧施行新政的行为有待商榷,但梁州牧为施行新政而屠戮一众良民的行为,乃是梁州上下皆知的事。 昔太祖皇帝入关与民约法三章,遂初创帝业之基。 今梁州靠近敌疆,梁州牧不效彷太祖约法三章,缓刑弛禁也就罢了,却还对良民施展暴政,长久以往,梁州就能够安宁吗? 难道这样的行为不应该治罪吗?” 说来说这番话的乃是李朝。 李朝作为益州翘楚的大名士之一,他刚一出来说这番话之后,马上就引起了在场大多数大臣的共鸣。 糜旸在梁州将许多世家连根拔起的事情,经过时间的推移,早已经在成都中传开。 大臣大多数都是世家出身,他们天然的就对糜旸这副“仇视”世家的做法不喜。 而李朝在说完这番话后,便看向糜竺。 他见糜竺的脸色似乎变得越来越差,这让他心中的底气变得更足了起来。 或许很多人都会忽略糜竺往日的身份,但是李朝不会忘记。 糜竺、孙乾、简雍三位名士,当年可是专门为刘备奔走的说客。 在当年刘备势单力孤的时候,这三位名士能让许多诸侯接纳并信任刘备,由此可见这三位名士的辩才。 只是辩才再好又如何? 他现在的身体吃得消吗? 李朝内心中的恶意糜竺尚不知道,他见李朝又重新提出一个攻击糜旸的点,他便立刻辩驳道: “治政之道,当因时制宜,岂可拘泥于一法? 秦以酷虐而亡,政苛民怨,匹夫大呼,天下土崩,太祖因之,遂以弘济。 张鲁暗弱,数十年来汉中律法松弛,互相承奉,德政不举,威刑不肃。 梁土人士,专权自恣,忠义之道,早已澹忘; 今左将军威之以法,法行则知恩,限之以爵,爵加则知荣;恩荣并济,上下有节。为治之要,当在此也。 况梁州伏法者干犯《蜀科》者,有罪在前,斧钺蹈之,天下大义也。 至于真正良顺之世家,左将军皆有任命,诸君派人一查便知,无须平白构陷,颠倒黑白。” 当李朝听完糜竺的话后,哪怕心中有所不愿,但他并没有糜竺的那番辩才,所以他只能无奈的退下。 在场的朝臣听着糜竺说的话,他们脸上对糜旸行为的担忧之色,也在慢慢消散。 而刘备看着他身前那个接连辨倒两位大名士的糜竺,他的脸上不禁浮现了回忆之色。 世人皆知他对糜竺是宠信到无以复加,他们或许只以为自己是在报答,当年糜竺的倾尽家财的资助之恩。 只是世人不知道的是,自己不仅是因为此才会对糜竺如此感谢。 看着眼前白发环绕鬓间口若悬河的糜竺,刘备好似从他的身上看到了种种往事。 陶谦要让徐州牧时,是糜竺为他奔走左右,以辩才与影响力为他稳定人心。 他战败前往荆州时,是糜竺带领着孙乾与简雍二人,孤身前往襄阳为他相劝刘表接纳他。 种种往事,都代表着糜竺为他的大业付出了怎样的心力,而这一切他一直都没忘记过。 在刘备沉浸在往事中的时候,在李朝的暗中示意之下,大殿中的许多大臣接踵而至对糜竺发起辩论。 他们想生生耗死糜竺。 这一幕被诸葛亮发现后,他当然不可能坐视糜竺被围攻。 于是在他的授意之下,许多大臣开始加入糜竺一边,与他一起为糜旸辩驳。 而随着糜竺那上佳的口才,大殿中的许多原本中立的大臣,都开始转变为支持糜旸的态度。 当糜竺察觉到这一点后,他知道他的第一个目的达到了。 现在是他寄出杀手锏的时候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满殿皆惊 帝王举剑 在大殿中正在激烈辩论的时候,糜芳却在一处偏殿中焦急的来回踱步。 在今日一早起来梳洗之后,糜芳本来想马上出发。 尽管他没有糜竺的口才,但他却比糜竺脸皮厚。 糜芳都想好了,要是在大朝会上有人攻击他的儿子,那他就胡乱攀咬,彻底将今日大朝会的这潭水给搅浑。 这也是以糜芳的智慧,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 就是之前糜芳在荆州时都将做生意的重心放在江东,否则的话糜芳不介意来个故技重施。 只是在糜芳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要离府之时,他却收到了糜竺的召唤。 在糜竺的召唤下,糜芳立即就前去拜会他。 拜会糜竺之时,糜芳见糜竺竟然也已经梳洗完毕,穿上朝服。 糜竺的身体糜芳是知道的,所以糜芳情急之下就要询问内中缘故。 不过糜竺并没有给糜芳这个机会,他只是让糜芳先行一步,凭借他的印信押运些东西到皇宫中。 并且糜竺还特地嘱咐,当他派人来时,糜芳就要立即带着这些东西上殿。 尽管随着糜竺的种种吩咐,糜芳心中的疑虑更深。 但是糜竺的吩咐,糜芳还是不敢违抗的。 于是便有了如今偏殿中的这一幕。 糜芳看着偏殿中被他放置在一旁的几个上锁的大箱子,他眼神中的疑惑之色越来越深。 能被糜竺如此看重,视为可以为糜旸翻盘的物件,肯定是关系重大之物。 只是那箱子中装的到底是什么呢? 一方面担忧大殿上的情势,一方面内心中又有着许多的疑惑,这让糜芳整个人都显得坐立不安。 就在糜芳心中的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深重的时候,一位着急赶来的小黄门冲进了这处偏殿之中。 在这位小黄门冲进来看到糜芳的那一刹那,他口中立马发出一句带着气喘的话语: “太仆,陛下召你入殿。” 当听到这句话后,糜芳整个人瞬间停住了踱步。 他先看了看那位着急赶来的小黄门,又看了眼角落里的那几个箱子,一句更为急躁的话语从他的口中发出: “来人,来人,快将这些箱子抬上殿!” 大殿中,两派大臣的辩论依然在激烈的进行着。 庭辨对于任何大臣来说,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要想不贻笑大方,激烈的庭辨势必要耗费许多心神。 对于文臣来说,庭辨就是专属于他们的战役。 一言可断人生死,这便是当世庭辨的重要性与凶险。 以糜竺的口才与阅历,他是不惧怕任何形式的庭辨的。 但是在激烈的庭辨之下,他本来就靠药物勉强维持的心神,更是在快速的消耗着。 这让糜竺显得越来越力不从心起来。 一些细密的冷汗开始在糜竺的额头浮现,而且正在变得越来越多。 他原本挺立的身形,也在渐渐变得不稳起来。 糜竺这时感觉到很疲惫,他的眼皮正变得越来越沉重。 只是糜竺知道,无论是为了大汉,还是为了糜旸,他现在都不能倒下。 幸亏早在刚才的时候,他就建言刘备派人去召唤糜芳。 想来糜芳也快到了。 就在糜竺脑海中的这个想法浮现的不久之后,在大殿之外立马响起了谒者的高昂赞拜声: “太仆糜芳奉诏求见。” 当谒者的高昂赞拜声传入大殿中时,本来还在激辩的大殿内正在慢慢变得沉寂起来。 众人都知道,糜芳是方才糜竺建言刘备召来的。 糜竺在正在庭辩的时候突然有这种请求,本就容易引人遐思。 众人可不会以为,糜竺是想召来糜芳给他自己壮胆。 糜竺突然有这请求,必定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由于无法判断出糜竺所准备的后手是什么,所以无论是怀抱着怎样的态度的大臣,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口中的口若悬河。 这时候静观其变,对于在场的任何人来说都是最合适的。 而刘备在听到糜芳到来后,他也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向糜竺。 他感觉到今日的糜竺,似乎是要做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只是出于对糜芳的信任,刘备也没有多想。 “准。” 威严的允准声从刘备的御座上传遍整座大殿,在这声允准声之下,糜芳便一路趋行的从殿外进入。 在糜芳趋入的时候,他背后还跟着一些虎贲抬着几个木箱随他一起进入。 这反常的一幕,立即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都不知道糜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是看着那些上锁的木箱,一众益州大臣内心中就隐隐有着不安浮现。 世人皆知糜氏兄弟豪富,但糜氏兄弟总不可能公然抬着一箱箱金银珠宝来贿赂他们。 而糜竺在看到糜芳身后的那几个箱子时,他越来越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些喜色。 看着那些箱子,糜竺的脑海里回想起了当初糜旸在离开成都前,对他讲述的一件事。 本来讲究凡事留一线的糜竺,觉得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动用到这个秘密的时候。 但是既然人家都图穷匕见了,那他也不是好欺负的。 糜竺示意糜芳让身后的虎贲将箱子就地放下,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用着身体中为数不多的力气看向益州大臣中的中坚人物谯瑜问道: “谯中书方才所言左将军之新政,引起各地的人心浮动。 甚至还引得南中诸异族觉得有机可乘,从而认为不可施行新政,是否?” 听到糜竺这么问,谯瑜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好熟悉的问话套路,刚才糜竺对刘巴就是这么问询的。 结果在刘巴应承之后,得到的下场却是不忍直视的。 因此当现在糜竺如此问谯瑜之后,谯瑜的心中难免会浮现疑虑。 只是刚才刘巴同样面临的问题,谯瑜现在也正在经历着。 这是庭辨,每位大臣所说的每句话都攸关个人荣辱,大庭广众之下,又岂能推翻自己刚才所说的话? 况且在糜竺的抗辩之下,许多益州大臣的观点基本都被驳倒。 唯有这一点以事实而发出的看法,就算糜竺及众多支持糜旸的大臣的口才再好,也未曾轻易驳倒过。 可以说以目前的情势来说,这一点论据是众多益州大臣现在,唯一能阻止糜旸新政的可能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谯瑜又岂会轻易放弃这一点呢? 所以在糜竺的问询之下,哪怕心中再不情愿,谯瑜还是点头应是。 而在谯瑜点头之后,糜竺脸上的笑意更甚。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之前陛下与丞相予的够多了,现在是他取的时候了。 在心中的这个想法浮现之后,糜竺马上转身对着刘备一拜道: “臣有证据可以证明,南中之骚乱,及各地之动乱,与左将军之新政无丝毫关系,乃是有些心怀不轨之大臣暗中操纵所致。” 当糜竺的这句话说出来后,不说谯瑜等益州大臣感到大惊失色,就连刘备与诸葛亮也立马用惊讶的目光看向糜竺。 益州众大臣大惊失色是因为,糜竺道出了他们内心最深的隐秘。 刘备与诸葛亮感到惊讶是因为,他们了解糜竺的为人,糜竺手上若没有铁证在手,是不可能在大朝会上说出这样的话的。 而若是糜竺有这样的铁证在手的话,那么无疑他们今天要办的事就简单了许多,甚至所能带来的坏影响也会被降到最低。 刘备不顾益州众大臣惊慌失色的神情,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期待之色,看向糜竺言道:“糜君所言可是属实?” 刘备虽是问话的语气,但他的眼神一直不停地在糜竺与那些箱子上流转。 很明显,他是看出什么了。 不过在刘备的问话之下,感到惊慌的谯瑜也稍微恢复了一些冷静。 诚然糜竺的话确实吓了他一大跳,只是对于如此严重的指控,糜竺势必要拿出铁证来。 尽管谯瑜也知道那些箱子里装的东西很可疑,但谯瑜自问自刘备入主益州之后,他及一众益州世家都十分小心谨慎。 在这样的情况下,糜竺要想在短短数年时间收集到所谓的铁证,那根本是难如登天的事。 糜竺有可能是在诈他们。 反正没有看到铁证之前,谯瑜都不能轻易的被糜竺所吓到。 在这样的思量之下,谯瑜在众多益州大臣的目光瞩目下,硬着头皮问糜竺道: “卫尉可有确凿证据,若没有的话,卫尉恐怕就得担上危言耸听,以假救亲的罪名了。” 面对谯瑜的“好言提醒”,糜竺并没有搭理他。 他即将是一位死人而已。 只是糜竺也知道现在满殿君臣,都在等着他拿出相应的铁证,于是他并没有耽搁。 在数百双目光的注视之下,糜竺从怀中掏出钥匙,然后他将钥匙交到糜芳的手中,示意他打开大殿中的其中一个木箱。 在糜竺的示意之下,糜芳马上用钥匙打开了一个木箱。 当木箱被打开之后,许多益州大臣都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他们用满怀担忧与疑虑的目光看着木箱中的那众多竹简与书信。 甚至于他们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包括谯瑜也是如此。 一种似乎被糜竺捏住喉咙的感觉,在许多益州大臣的心中浮现。 而刘备与诸葛亮在观察到那些益州大臣的反应之后,他们眼神中开始出现冷意。 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糜芳取出一封书信,然后马上转身交到糜竺的手中。 糜竺在接过这封书信之后,他在众多复杂目光的注视之下,将这封信件展开,然后将其中的内容给朗读了出来。 “瑜闻马虏已灭,此天佑明公也。 明公应期赞世,审贵垂明,宜适其时,天命在曹。虽未目见,敢不击节!” 当糜竺将书信中的内容都读完后,原本还算沉寂的大殿,立马就如煮沸的开水炸了开来。 谯瑜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糜竺,他伸出手指向糜竺,口中想说些什么话,但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许多激烈的讨论声,怒斥声,申辩声将整座大殿给彻底包围。 大殿中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反应,实在是书信中的内容太过惊世骇俗了。 从糜竺朗读的书信内容可知,这是一封讨好至极的书信,这一点从那些夸死人不偿命的词语足可以看出。 当然若仅仅是如此,恐怕最多会有人不齿写这封信的为人。 真正让诸位大臣感到震撼的是,写这封信的人,正是刚才还大义凛然的谯瑜,而他的这封信乃是写给曹操的! 从内容中可知,当年谯瑜会写信给曹操,是在庆祝他成功平定西凉之乱。 并且在信中谯瑜还直接露骨的展露自己对曹操意欲投效的心意,特别还说了“天命在曹”这四个字! 尽管当年谯瑜的主子还不是刘备,但身为人臣的谯瑜写出这样的信笺,就已经犯了不忠的死罪。 更何况单单“天命在曹”那四个字,就足以将目前在大汉任职的谯瑜打下万劫不复的深渊。 汉魏不两立,这是大汉所有人最大的政治底线! 这样令人瞠目结舌的内容,又怎么可能不让大殿中的众臣感到尽皆哗然愤怒呢? 而且从谯瑜下意识的神色可知,这封信的内容很可能是真的。 在糜竺将自己内心中最大的秘密给公布于众之后,谯瑜整个人已经处在极度恐慌的状态。 他不明白糜竺为何会得到这封信,这封信是当年刘章还在位的时候,他写给曹操的。 或许谯瑜觉得刘备入主成都后,他一直很小心,只是他却遗忘了一点。 刘章在位时对他们百般纵容,这也导致了他们做许多事时颇为肆无忌惮。 人一旦大意,就会忽略许多事。 而尽管刘章再无能,他毕竟是益州的统治者。 在益州世家粗心大意的情况下,他要想得到一两封这样的信笺并不难。 只是刘章毕竟没有刘备的魄力,所以他在得到这样的信笺之后,并没有对谯瑜做出相应的处置,他只是将这样的罪证收集起来。 至于原本属于刘章的罪证又怎么会落到糜竺手中呢? 那是因为糜旸当年在公安一战后,成功保下刘章儿子刘阐的性命。 为了感谢糜旸,刘章便将他手中的这些罪证都交给了糜旸。 对于刘章来说,这是他给糜旸将来对付益州士族的一道杀手锏。 而糜旸在离开成都之前,将这样的杀手锏交到了糜竺的手中。 只是人的本能都是会求生的,哪怕心里知道信中的内容都是真的,但是谯瑜还抱着一丝希望。 谯瑜颤抖着为自己狡辩道:“假的,假的,臣绝对没写过这样的书信,卫尉在污蔑臣!” 谯瑜几乎是歇斯底里般当众吼出这句话。 只是面对着谯瑜临死前的狡辩,糜竺举起手中的信件对着满殿的公卿高声言道: “言语可以骗人,但笔迹却不会。 殿内公卿皆当世名士,自可将这封信的内容与谯瑜往日的笔迹一比对便知真假。” 看着糜竺信誓旦旦地说出这句话,心理防线本来就濒临崩溃的谯瑜,瞬间满脸绝望的跪倒在地。 糜竺是怎么拿到这封信已经不重要的了,重要的是糜竺能如此说,那就代表着他手中的信笺绝对是真的。 而单单凭这一点,他巴西谯氏就完了。 当谯瑜跪倒在地后,大殿内本来还在帮谯瑜狡辩的益州大臣,立即就纷纷闭上了嘴。 谯瑜这一副认罪的模样,任谁都没办法再为他开脱。 当那些益州大臣的声音渐渐消失不见后,大殿内讨伐谯瑜的声音顷刻间就占据了主流。 不过箱子中装的可不仅仅是谯氏一族的罪证。 哪怕现在身体已然十分劳累,但是糜竺还是硬撑着一口气。 他一挥手暂时止住了殿内沸沸扬扬的讨伐声。 由于糜竺在众臣中有着超然的地位,所以在他的动作之下,整个大殿暂时变得安静下来。 而就在此时,糜竺上前几步来到刘备身前,与他一生为之耗尽心血的主人对视。 在君臣对视之间,糜竺从刘备的眼神中看出了欣喜的神色。 刘备实在是没想到,今日糜竺会给他这样的一番惊喜。 就在刘备要开口询问糜竺的时候,糜竺率先对着刘备一拜朗声道: “太仆所带来的箱子中,不单单有巴西谯氏大逆不道的罪证。 还有广汉李氏、绵阳马氏等等私通南中,意图犯上作乱的罪证。 所有罪证皆条理清楚,陛下及满殿公卿皆可一一审阅,绝无半分虚假之处。 有这些罪证在此,足以推断近来大汉地方之动乱,乃是这些逆臣暗中作怪所致,与左将军之新政无半分干系,还望陛下明察!” 糜竺的声音淳厚高昂,这样的声音在平时是很动听的。 只是当糜竺说出这番话后,大殿中的益州大臣脸上全都满布畏惧之色。 谯瑜的例子摆在那里,这足以说明糜竺敢这么说,肯定也有着他们的相应罪证。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有哪位益州大臣还能保持镇定? 很快的有些心理素质差的益州大臣,被直接吓得如谯瑜一般跪倒在地。 还有着一部分益州大臣,第一反应就是想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只是这部分大臣的意图,早就被糜竺所猜测到。 现在整座明德殿外,已经被甲胃齐全的虎贲军所包围,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而其他的大臣在得知有益州大臣心怀不轨后,他们口中讨伐益州大臣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响亮不已。 到了这一刻,在糜竺的努力之下,整个大汉公认的逆臣不再是糜旸,反而是那些往日里道貌岸然的益州大臣。 见大殿内的局势被糜竺彻底扭转,刘备看向糜竺的眼神变得越发柔和。 我之糜君,壮哉! 只是突然的刘备发现,糜竺的嘴角正在慢慢流出一些血液,这一幕吓得刘备赶紧起身来到糜竺身前搀扶住他。 刘备急的就要呼唤御医,只是他扶着糜竺的手却被糜竺慢慢推开。 在推开刘备的手之后,糜竺退后一步解开腰间悬挂的长剑。 赞拜不名,剑履上殿,是刘备赐给他的殊荣,现在是他偿还这份隆恩的时候了。 糜竺将长剑双手捧送到刘备身前,口中坚定的说道: “臣无能,不能为陛下运筹帷幄,征战沙场。 只是臣知道陛下想动剑,陛下想做的事,臣一定会想发设法为陛下办到。 现在天子拔剑之名分已充足,陛下还在等什么呢?” 看着糜竺双手奉送剑的动作,再听着糜竺充满忠心的话语,刘备的眼眶慢慢变得湿润。 不过他知道他现在还有要事要办。 于是刘备果断地从糜竺的手中接过长剑,然后刘备举剑高呼道: “虎贲何在!” 在刘备的高呼之下,大殿外立马就传进上千声气势高昂的应承声。 “在!在!在!” 剑已在帝王之手,接下来便该是帝王一怒,血流漂橹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匍匐如犬 剑削顶冠 当上千声虎贲在殿外齐齐回应刘备的声音传入大殿中后,大殿中的益州大臣瞬间吓得面无血色。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这一句话在场的大多数大臣是听过的。 纵算是没有听过这句话的大臣,当年他们也曾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那一年刘备的白发还未如此繁盛,就在那一年,许多益州世家倒在了刘备的君王之怒下。 当年那血腥的一幕,哪怕是时至今日,依然还有许多大臣觉得历历在目。 因此现在尽管刘备相比往年显得更加苍老,但当他手举长剑高喊出“虎贲”二字的时候,大殿中的许多益州大臣都下意识忽略了刘备头上的白发。 他们心中都浮现出一种恐惧到极点的寒意。 天子虽老,却尚能拔剑矣。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更多的益州大臣跪伏在地。 他们纷纷哭嚎着请求刘备明察。 只是纵使大殿中哭喊的益州大臣再多,这并不会延缓大殿外的虎贲的行动。 上千虎贲在这一刻只会听从刘备的召唤。 就在上千虎贲发出回应的片刻后,一队队手持利刃,身披精甲的虎贲在糜威的带领下,径直的冲入大殿中。 不一会儿,整座明德殿就被明晃晃、冷冽的刀光所包围。 而当这一幕发生后,整座大殿内的哭喊声,求饶声更是越发响亮。 那阵阵腾空而起的响亮的哭喊求饶声,似乎就要将明德殿的顶盖给掀翻了一般。 看着那些刚才还满嘴国家大义的益州大臣,现在却纷纷如一条条咬人的恶犬一般,在遇到危险时向他摇尾企饶,刘备心中的怒意就愈发浓郁。 这就是他大汉的“众正”! 刘备不理解,他当年就已经给过他们一次机会了,但他们为何还不珍惜。 刘备更加不理解,为什么地位,荣誉、金银他从来不曾吝啬给过他们,但他们为何还不满足。 刘备之所以会召开这场大朝会,他便是意识到,最近大汉发生中的风波既是针对糜旸,也是许多益州大臣休养生息数年后,对他的统治发起的一种另类挑战。 所以其实早在这场大朝会正式召开之前,刘备就有想过要拔剑威慑彼等。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些益州世家已经糜烂到这种程度。 糜烂到没办法再对他们报有任何期望的地步。 既然如此,刘备也不是个会犹豫的人。 刘备看着跪地的许多益州大臣,他看向糜威朗声下令道: “凡籍贯属于益州本地的大臣,尽皆带走下狱待审。” 虽然刚才糜竺只是念了谯瑜的罪证,还有许多益州大臣的罪证未曾明示,也未经过审核。 但是看众多益州大臣这副恐慌无比的表现,就可见大多数益州大臣多数都是心中有鬼的。 在这种情况下,刘备为以防万一,只能将所有的益州大臣都暂行关押。 等后续廷尉审核完所有的罪证,再将一个个益州大臣定罪,到时候若真有无辜被关押的益州大臣,再行释放就是。 况且就算没有其他的罪证,益州世家讲究一个世代联姻,同气连枝。 在掌握着巴西谯氏谋逆铁证的情况下,还怕审讯之下得不出其他益州世家的罪证吗? 而当刘备的这声命令出来后,离的刘备近些的益州大臣在听到这个命令后,马上吓得想要一步步膝行至刘备身前求饶。 只是面对这些胆大包天的益州大臣,糜威可不会有丝毫客气。 糜旸虽不是他的胞弟,但糜家二代就剩糜威与糜旸二人。 再加上糜竺与糜芳感情极好,所以糜威对糜旸是当做胞弟一般疼爱的。 过去的时日中,这些益州大臣百般诋毁糜旸,早已经让糜威的肚子里憋满了愤怒。 现在见整治这些益州世家的时机已到,糜威又岂会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呢? 于是在看到那些益州大臣的动作后,糜威马上指挥一部分虎贲上前将那些益州大臣率先带走。 在虎贲上前带走那些益州大臣的时候,还有几位益州大臣认不清局势想着反抗。 面对这些脑子有坑的益州大臣,糜威可丝毫没有惯着他们毛病的习惯。 在糜威的暗示之下,负责押走那几位益州大臣的虎贲马上举起刀鞘,狠狠敲击了几下他们的背部。 在剧烈的疼痛之下,那几位益州大臣终于放弃了挣扎,乖乖的任由身后的虎贲将他们带走。 只是大殿中不仅这几位益州大臣有反抗的迹象,还有许多益州大臣还觉得自己乃是豪门冠族出身,又身居清贵高位,所以面对上前将他们带走的虎贲表示的极不配合。 世家子弟,岂可辱于伧徒之手? 可是在看到这个现象后,还未等糜威发令,刘备就脸色变冷,对着大殿中的众多虎贲厉声下令道: “尽皆待死之辈,何疑之有? 若敢有反抗者,就地斩杀!” 当刘备的这个命令被众多虎贲听到后,虎贲们精神齐齐一震,他们手上的动作瞬间变得粗鲁起来。 甚至有许多虎贲已经不再是用刀鞘对着那些益州大臣,而是用刀刃。 而众多益州大臣在听到这句话后,全身的精气神被瞬间抽走。 一位位益州大臣犹如死狗一般瘫倒在地,任由虎贲将他们一一从大殿的地上拖走。 在格杀勿论的威慑之下,虎贲们将众多益州大臣拖出大殿的进度大大加快。 不久之后大殿之中瞬间变得空荡起来,大殿中原本响亮嘈杂,令人生厌的哭喊求饶声,也顷刻间消失不见。 只是目前在大殿之中,还有一位益州大臣迟迟未被拖走,那人便是谯瑜。 谯瑜之所以未被虎贲们拖出大殿,不是因为虎贲们没看到他。 只是因为目前在众多益州大臣中,他是唯一一位被明证有谋逆之心的。 其他益州大臣还需要被拖走下狱待审,谯瑜是不需要这个步骤的。 等待他的不是审判,而是论罪。 当其他的益州大臣都被拖走之后,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谯瑜的身上,就连刘备也是如此。 看着心如死灰的谯瑜,刘备的脸上很明显的流露出厌恶之色。 刘备本想直接下达对谯瑜灭族的诏令,但他的这个想法却被诸葛亮所阻止。 诸葛亮上前对刘备建言道:“陛下,灭一易,灭众难。” 当听到诸葛亮的这番建言后,刘备马上就反应过来诸葛亮说的是什么意思。 要想凭现在的罪证将巴西谯氏灭族是完全足够的,只是刘备与诸葛亮苦心谋划这一场大朝会,要的不是单单针对一个家族。 他们君臣二人要的是,借助这场大朝会让整个益州世家遭受到一场重创。 要想达到这样的目的,就不能暂时对巴西谯氏进行灭族。 因为尽管糜竺带来的箱子中有着许多益州世家的罪证,但是那些罪证还未经历过系统的整理。 在这种情况下,诸葛亮并不知道有哪些益州世家被掌握了罪证。 也不清楚那些被掌握了罪证的益州世家,他们犯下的罪是否能够将他们打的一蹶不振。 所以暂时谯瑜不能被灭族,只要刘备一日不下达对巴西谯瑜灭族的命令,那么谯瑜的心中就还会抱着期望。 有着期望,诸葛亮接下来才能借助巴西谯氏这个点,再辅助糜竺带来的那些罪证,从而将整个益州世家的势力一步步瓦解。 在明白了诸葛亮话语中的含义之后,刘备马上就改变了主意。 刘备在众臣面前下令道:“谯瑜谋逆,下狱待斩。” 说完这个命令后,刘备接着又下令道:“令虎贲上谯府捉拿一干谯氏族人,皆下狱待审。” 瘫倒在地的谯瑜知道自己已经难逃一死,所以他在听到刘备的第一个命令时,他并没有什么反应。 可是当他听到刘备想要对谯氏整族下手后,他的脸上立即就浮现了恐慌之色。 他情急之下就想向刘备求情,可是还不等他求情的话语说出口,他就已经被身后的虎贲给硬生生拖拽出大殿之外。 而糜威在得到刘备的命令后,马上带领着一批虎贲从大殿跑出,朝着宫门外快速赶去。 等到暂时处理完益州大臣的事情后,刘备便手持长剑一步步走到刘巴的身前。 若说益州大臣的谋逆之举让刘备感到愤怒的话,那么刘巴与他们同流合污的举动,却让刘备感到有些痛心了。 刘备知道刘巴一直不是真正忠心于他。 只是他自认为他对刘巴也算信重,并且充分地给予了刘巴施展才华的机会,他不明白为何刘巴会执迷不悔。 今日若不是有着刘巴的相助,益州世家一开始是不会得到那么多人的支持的。 而刘巴在见刘备举剑来到他身前后,他的脸上很快浮现了畏惧之色。 只是性格清高的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当他当日做出那个选择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失败之后会是怎样的下场。 大不了一死而已。 为了心中的信念而死,刘巴觉得无愧。 刘备在来到刘巴身前后,他压抑着怒意问刘巴道:“朕欲定天下,而子初专乱之。今日行事,令朕痛心,岂乃人臣之分邪?” 大殿中的众臣都从刘备的话语中听出了,愤怒与伤心的情绪。 诸葛亮看着刘备与刘巴二人,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劝过刘巴了。 而面对刘备的指责,刘巴只是开口言道:“顺君小忠,护国大忠,外戚专政,取祸之道,臣今日所为皆是出于一片公心。” 可刘巴不说这番话还好,一说这番话刘备心中的怒意更甚。 “外戚专政,或为取祸之道,然你不见孝武之卫霍乎! 臣若有二心,虽非外戚亦可乱国,就如今日那些逆臣。 臣若一心为国,纵身为外戚亦可上匡君主,下卫百姓,如今日之卫尉。 一切岂可只因身份,而过于忧虑善忌? 孟德之道朕不是不懂,只是朕不屑为之! 你为汉室宗亲,却不能与朕同道,朕感到很失望。” 在说完这番话后,刘备举起手中长剑,一剑朝着刘巴得头上砍去。 剑动风随,众人皆知刘备乃是剑法大家,在这么近的距离之内,刘备若想取刘巴性命,刘巴是决计躲不开的。 可就在众人以为刘备身前即将血溅五步的时候,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当剑光闪过之后,刘备斩下了的是刘巴头上的冠帽。 当象征官位的冠帽被刘备斩下落地之后,刘巴的长发瞬间披散,整个人显得狼狈至极。 “尚书令刘巴身有旧疾,无法历事,着免去刘巴尚书令一职。” “从此之后,你就好好待在家中养你的心病。” 刘备的第一句话是说给世人听得,第二句话则是他对刘巴的告戒。 换做曹操或者是孙权,刘巴的行为可能都构的上死罪。 只是刘备不同,他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大汉能有如今的国力,刘巴在其中功不可没。 况且刘巴还是汉室宗亲。 所以尽管知道刘巴不是忠心于他,尽管刘巴犯了君臣之间的大忌讳,但刘备最后还是决定饶刘巴一命。 而刘巴见刘备只是将他贬谪,而并未取他性命,他在有些意外的同时,整个人变得失魂落魄起来。 披头散发的刘巴在刘备的宽恕之下,一步步地朝着大殿外走去,很快的他那落寞的身形便消失在大殿中的众人之中。 在刘备处理完刘巴的事后,诸葛亮便对着刘备告退,随后领着众多臣僚也离开了大殿之中。 今日大汉发生这样的惊变,有许多善后收尾的事需要他及时去做。 而等大殿中的人走了差不多之后,糜竺看着脸露笑意缓缓向他走来的刘备,他好似看到了当年他与刘备初见时的场景。 那一年,曹操屠徐,徐州牧陶谦四处求援无人相救。 那一年刘备还是一位小小的国相,可是就是这样的他领着三千士卒不远千里疾驰到徐州,为徐州百姓守护着生命的门户。 当时的他与曹操力量上完全不对等,但他却没有丝毫惧怕,他为的是什么呢? 他当年所为的,便是他今日所正在做的事。 想到此糜竺的脸上也流露出了笑意。 数十年来一切都没变,真好。 但就在刘备即将走到糜竺身前时,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糜竺,在刘备慌乱的眼神中,直直的倒了下去。 “竺愿立誓,日后必倾尽一切匡扶使君。” 这是数十年前一位年轻人在刘备面前许下的誓言。 刘备不曾改变,他亦没有。 第三百八十九章 再围冠带 魑魅末日 成都作为大汉的帝都,他是大汉现今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 在这种情况下,在成都中居住的世家豪族也是不可胜数。 只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同派系的世家豪族都会下意识的居住在一起,以求一种事实上的抱团行为。 在离成都皇宫不远的西面,有一处专门聚居益州世家的里巷,名为冠盖里。 当年被刘备下令捉拿的周群的家族,原本也居住在这个里中。 从这个里巷的名称,可以看出益州世家心中的优越感,及他们内心中的野望。 作为益州世家中翘楚的巴西谯氏,自然也住在冠带里中。 而在谯氏的府邸中,有一位年轻人正在庭院中,晒着他的藏书。 这位年轻人正是被谯瑜寄予厚望的谯周。 谯周年纪轻轻就能有名声从而被诸葛亮看重,除去他背后有着众多益州世家为他造势之外,他本人的才学也是不容小觑的。 毕竟诸葛亮可不是那种只注重名声的人。 而谯周能在年纪轻轻就拥有不低的才学,与他个人喜好文学的态度也是紧密不可分开的。 哪怕知道今日是对自身家族至关重要的一天,但是当看到今天艳阳高照后,谯瑜还是自觉地将他的藏书拿出来放在太阳下晒干。 当世的藏书多是竹简,而成都又地处盆地空气中水气多,所以这样的事谯周以往经常做。 可是就在谯周在细心的将一篇篇竹简展开,放在地上晾晒的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冠带里中正在发生着怎样的大事。 一队队精锐的虎贲在糜威的带领下快速地冲进冠带里,就犹如当年糜旸所做的那般。 当冠带里中的许多益州世家的家仆看到有虎贲冲进冠带里中后,往日中仗势欺人的他们却并没有上前喝止虎贲的行动。 世家的家仆都是有一定见识的,若是寻常县兵倒也罢了,但是现在来的可是作为大汉御林军的虎贲。 面对这样地位及训练有素的精锐,有哪家的家仆敢自动上前送死。 只是虽然不敢上前阻拦,但看着那众多虎贲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样子,先一步得到这个消息的益州世家,心中都不由自主的浮现了担忧的情绪。 难道在今日的大朝会上,发生什么变故了吗? 甚至有些世家子弟心中还想着,难不成是糜旸怒而带兵返回成都了? 毕竟在当今的大汉中,有权力调动虎贲的除去刘备,还有糜竺。 就在众多益州世家子弟广派眼线想要进一步打探消失时,那些被益州世家子弟派出的眼线,就很快得到了一个确切的消息。 那些虎贲正在朝着谯氏一族的府邸而去! 当这个消息被迅速的传回各个世家中后,每个世家中的子弟心中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但在这之后随之而起的,便是心中浓浓的疑虑。 谯氏一族一向很低调,再加上谯周刚刚被诸葛亮看重成为他的属吏。 从这两方面来说,众多虎贲前往谯氏府邸的举动就很让人感觉疑惑。 在心中的疑惑之下,许多得到这个消息的世家子弟纷纷从家中走出,慢慢都聚集到了谯氏的府邸之外。 而当众多益州世家子弟到来之后,他们就看到了让他们惊讶的一幕。 糜威他们大多是认识的。 他们见糜威在率虎贲来到谯氏的府邸之后,根本就不等门房的通报,直接命身后的虎贲撞开了谯氏府邸的大门。 糜威这番莽撞的行为,让众多益州世家子弟意识到一个很严峻的事实。 直接率军撞开府门,这样的行为无异于宣战,以糜威往日的风评他是不会轻易做这种事的。 所以糜威今日的行为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谯氏一定是犯了什么足以牵连全族的大事,这才会让糜威如此肆无忌惮。 可是糜威在率虎贲撞开谯氏府门后,便带领着一大批虎贲冲入谯府之中,只留下一些虎贲在外值守。 所以众多益州世家子弟还不能具体知道,巴西谯氏到底犯了什么事。 他们也并不知道,不久后他们也即将面临与巴西谯氏一样的下场。 等糜威率虎贲冲入谯府中后,他马上指挥虎贲四散捉拿谯府内的一干人等。 并且糜威特地下令道:“若有反抗,就地格杀。” 对于胆敢背叛大汉的人,糜威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在安排好这一件事后,糜威抓了一个谯氏的家仆,让他带领着自己前去寻找谯周。 糜威是知道谯瑜现在膝下无子的,也知道目前在谯氏一族中,谯周是成为下一任谯氏族长呼声最高的人。 因此谯周等于是谯氏一族的宗子。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现在谯瑜已经被捉拿,要想进一步瓦解谯氏在成都的势力,那么谯周就是糜威要优先捉拿的对象。 谯氏家仆在见到气势汹汹的一众虎贲时,就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 在糜威的命令下,他丝毫不敢违抗就带着糜威及一众虎贲快速朝着谯周所在的庭院走去。 就在糜威率军正在快速朝着谯周所在而去的时候,谯周正好取出众多藏书中的《欧阳尚书》。 《欧阳尚书》作为当世主流的经学典籍之一,它在当世士人心中的地位是十分高的。 在天下众多的世家当中,有两个鹤立鸡群的顶尖世家,其中一个便是弘农杨氏。 弘农杨氏的先祖之所以能从一位农民成为有名的大名士,从而兴旺了整个弘农杨氏。 根本就在于他有幸之下学习了《欧阳尚书》,并将它当做家学一代代传下去。 由此足可体现《欧阳尚书》在当世的影响力。 哪怕以巴西谯氏目前的家世,谯周能得到一本有所注解的《欧阳尚书》也是十分不容易的。 整个巴西谯氏目前也就只有一本而已。 而这唯一的一本便是谯瑜赐给谯周的,希望谯周能好好研读这本《欧阳尚书》,然后将来将整个巴西谯氏发扬光大。 谯瑜对谯周的爱重不可谓不深,同样的,由于《欧阳尚书》的重要性,谯周对它的看重程度甚至超过自己的性命。 谯周看着手中的《欧阳尚书》,脸上流露出珍重至极的神色。 可是就在谯周要小心翼翼地要将手中的《欧阳尚书》放下晾晒时,一位脸带恐惧之色的家仆急忙冲进他的庭院中,对着他惊呼道: “郎君,好多,好多虎贲冲进来了!” 由于心中的恐惧,这位家仆说话都不利索,但好歹是将这个惊人的消息传达给了谯周。 而谯周在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后,他的反应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谯周比这位家仆更懂得虎贲二字的分量。 谯周整个人被这个消息震惊的呆立当场。 心神的巨震让谯周再也握不住手中的《欧阳尚书》,被他视若珍宝的《欧阳尚书》就这样直直掉落在地。 《欧阳尚书》在掉落在地后,他有字的一面正好被地上的尘土所玷污。 特别是那被无数士人奉为圭臬的“民惟邦本,本固邦宁”那八个字,这一刻更显得污秽不堪。 只是在谯周没注意到的是,在这八个字后面,欧阳公当初曾特地为这句话做出警示: “若违,共蹈之。” 可惜的是,哪怕有着《欧阳尚书》在手,只是很明显巴西谯氏没有一人在意过这句警戒。 否则又哪里有谯周今日的恐慌与震惊呢? 谯周纵使再如何优秀,他也毕竟年纪尚轻,很明显他这时是处于六神无主的状态的。 幸亏一旁的家仆的不断惊呼,让谯周从失神错愕中醒转过来。 不过面对着家仆逃难的建议,谯周却心乱如麻的否决了。 他现在是六神无主,但不代表他的判断完全丧失。 虎贲作为大汉的精锐,一旦他们出动了,在成都中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谯周并没有判断错,就在他刚刚否决掉家仆的提议,糜威正好带着虎贲来到了他的庭院当中。 当糜威率虎贲到来后,他见谯周一脸震惊惊慌的神情,他没有丝毫迟疑,马上下令身后的虎贲将谯周团团包围起来。 紧接着糜威宣读了刘备的诏令。 谯周在听到刘备的诏令后,他才终于知道了糜威率军直闯府内的缘由。 可是他宁愿不知道! 谯瑜勾结逆魏谋逆,这是板上钉钉的死罪,更是足以灭族的罪名! 有这一条罪名在,巴西谯氏恐怕要从天下间除名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谯周整个人的身形站立不稳,在后退几步后直接跌倒在地。 一种叫做绝望的情绪,开始萦绕在谯周的脸上。 谯周看着眼前的糜威,现在场中的这一幕让他回想起了当年他在周群庭院中的场景。 同样是突如其来,同样是兵围庭院。 不同的是当时被捉拿的周群,现在却是自己。 一切可能在冥冥中就已经注定了。 糜威才不管谯周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是何反应,他在宣读完刘备的口谕后,直接让人上前捕拿谯周。 面对虎贲的捕拿,完全宕机的谯周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只是在谯周被带走经过糜威身旁的时候,谯周才瞬间反应过来,他眼露恳求神色的请求糜威,让糜威将他的藏书都收起来。 面对谯周的请求,同样身为士人的糜威,并没有拒绝。 或者谯氏一族的人都有罪在身,但知识是无罪的。 见糜威答应了自己的这点请求,谯周心中浮现一点安慰的被带走。 等到谯周被带走之后,感觉到任务大致完成的糜威,开始带人收拾起庭院中的藏书。 在当世,每一本藏书都是一个家族最宝贵的财富。 很快的翻到在地的《欧阳尚书》引起了糜威的注意。 在糜威弯身捡起地上的《欧阳尚书》后,他便看到了那被灰尘污染的“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这八个字。 见到这八个字后,糜威脸上流露出慎重的神色,他细心的用衣袖将这八个字上的灰尘给清扫干净。 人一开始的理想可能会被人世的欲望所污染。 但每个时代总会有些人愿意为那理想付出生命以扫清污垢,让那理想散发出原本的光芒。 糜威不是这样的人。 但有幸的是,他所效命的主公是。 守候在谯氏府外的各世家子弟,很快就看到谯周满脸死灰的被虎贲押出府门。 而到了这一刻,在多方的打探之下,许多益州世家子弟也知道了谯氏满门被捕拿的原因。 当得知这一点后,众多益州世家子弟的第一反应不是为谯氏满门感到哀悼与愤怒。 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深深的疑惧。 他们都知道谯瑜与他们的族长今日参与大朝会是为了什么,现在谯瑜被当庭定下谋逆之罪捕拿,那他们的族长呢? 联想到自己的族长迟迟不归,许多益州世家子弟的心开始变得忐忑起来。 于是乎许多益州世家子弟想连忙派探子前往宫门外打探消息,可惜的是他们的探子还没出里门,就被守在里门的虎贲给驱逐回来。 就在方才,来自于丞相诸葛亮的一道命令传至糜威的手中。 “从今日起,冠带里与世隔绝。” 诸葛亮之所以会发这道命令,为的就是不想让有些罪人有逃脱,作乱的机会。 可是当诸葛亮的这道命令传遍整个冠带里时,冠带里中的众多益州世家子弟立即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之中。 未知的军事管制,从来才是最可怕的。 不过面对着不断从成都各处赶来的精兵,那些益州世家子弟又能做什么呢? 即使冠带里中的众世家各自都有着私兵,但是在没有各家族长的领头之下,众多益州世家是没办法完全联合在一起的。 况且就算联合在一起,难道用私兵与大汉的官军进行巷战吗? 这怕不是搞笑。 等糜威领军回到冠带里的里门外时,他看到了里门上高挂的那龙飞凤舞的三个字。 现在他的心中浮现起与当年糜旸心中一样的情绪。 冠带里,听起来多么光鲜亮丽的地方。 可是就是在这么光鲜亮丽的地方,却隐藏着不知道多少的罪恶。 想到这糜威嗤笑一声。 若没有正经的名分,陛下是不好大开杀戒。 但只要有名分在手,那益州世家的末日就来了。 整个大汉即将迈入一个新的时代。 第三百九十章 风雨将来 阵阵悲泣 随着冠带里被众多虎贲所包围,很快大朝会上的更多消息,也以极快的速度在成都城中传开。 卫尉糜竺当庭举告众多益州世家怀有谋逆之心,这个消息中的两个主角都在成都有着莫大的影响力。 而当这样的两个主角在一起事件中共同存在,并且这起事件又被冠上了谋逆罪名的情况下,那这起事件所带来的连锁反应是十分强烈的。 很快的原本平静的成都城,马上陷入了剧烈的动荡之中。 很多人都已经意识到,一场在今汉史无前例的暴风雨即将在成都城中肆虐。 这场暴风雨随后很快就会波及到整个大汉,甚至对大汉的根基产生一定的冲击。 只是事已至此,谋逆罪名之下,纵算会引起多大的动荡,都不可能会让刘备与诸葛亮停手的了。 相比于即将面对的大动荡,刘备与诸葛亮更加相信“不破不立”这个道理。 而那些许多往日中与益州世家有关联的人,都陷入了惶恐不安的境地中。 可是在虎贲强大的军力威慑下,那些人暂时什么也做不了。 他们只能龟缩在各自的府邸中,默默祈祷着自己在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中,能够安然无恙。 当然在成都人心巨震的情况下,成都中还暂时未曾出现动乱,一方面是因为成都的军事力量大多掌握在忠于刘备的人手中。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诸葛亮的个人魅力了。 有着诸葛亮的良好名声在,有着很大一部分人都相信,只要自己是无辜的,那么诸葛亮绝不会借助这场事变来排除异己,株连无辜。 事实也正是那一部分人所想的那般。 尽管诸葛亮下令兵围冠带里,但是在没有宣布正式的证据之前,成都中的众多益州世家,大多都还保留着表面上的体统。 诸葛亮这样的举动,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有心人蛊惑人心,引发动乱的可能。 只是不管皇宫外的大街小巷正在面临着怎样的人心惶惶,刘备所居住的皇宫内大体上还保持着一种平静的态势。 因为糜竺提前一步将皇宫内的虎贲守卫增加了一倍,并且统领虎贲的将官基本都是他的亲信。 在这种措施之下,足以保障刘备所居住的皇宫有着绝对的安全。 糜竺之前对糜威下达这个命令,从来就不是为了进攻,而是为了守护。 糜竺的良苦用心糜威不懂,刘备却是懂的。 糜竺在刘备面前晕倒后,刘备在担忧急切的同时,马上命人将糜竺抬到他的寝殿中,并且召来御医为糜竺好好诊治。 随着时间的推移,整座成都城已经被漆黑的夜幕所覆盖。 但就在这深夜时分,本该早已熄灭灯火的刘备寝殿,却依旧是灯火通明的。 在被众多烛火照的明亮的刘备寝殿中,刘备坐在床榻边沿,脸上满布担忧之色地看着躺在床榻上的糜竺。 从清晨到黑夜,距离糜竺昏迷过去已经过去了许久,可是刘备就一直这么守在糜竺的身边。 哪怕他苍老的身体,并没有足够的精力支持他如此做,但刘备却始终没有离开过糜竺的身边一步。 他希望糜竺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他。 这是他这个帝王,这时候唯一能够做到的事了。 他虽掌握着人世间最大的权力,但面对生死之事,他所能施展的手段却是苍白无比的。 而且这样的事,刘备不是第一次面对了。 或许第一次面对时,刘备会有不甘、愤怒、恼恨的情绪,但在连续接受几次打击后,刘备的情绪却只剩下了无尽的伤感。 也许是上天怜惜刘备的苦苦守护,在深夜的某个时刻,躺在床榻上的糜竺眼皮先是微微动了动,然后他便渐渐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一直在关注糜竺情况的刘备,当然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糜竺的醒转。 见糜竺有醒转的迹象,刘备的脸上流露出莫大的喜色。 在喜悦之余,刘备手上的动作并不慢。 他马上从床榻旁的桉上取来一杯清水,然后将糜竺搀扶起来饮水。 刘备很少主动照顾过人,按照常理来说他是不会下意识有这样的举动的。 只是在过去的几年中,他接连亲自送走了孙乾、简雍、法正、关羽等人,所以刘备知道在这时候,糜竺醒来后第一件事肯定是想喝水。 不出刘备所料,在糜竺刚刚醒来的时候,他的神智还尚未完全恢复清醒。 所以面对着主动递到他嘴边的清水,他想都没想,就直接都喝了下去。 等温水入肚后,糜竺整个人的神智也正在快速的恢复着。 当糜竺的神智大多恢复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眼前喂他喝水的人是刘备,这一幕立即让糜竺脸上浮现震惊之色。 与此同时糜竺还通过观察殿内的陈设认出了,他现在正身处在刘备的寝殿中。 当意识到这一点,糜竺不顾身体上的虚弱,挣扎着想起来向刘备施礼告罪。 他所处的地方是刘备的寝殿,那么他所躺的床榻,自然就是刘备的御榻。 天子御榻岂是人臣可以躺卧的? 只是糜竺意欲起身的举动却被刘备所阻止。 刘备一把握住了糜竺的手,对着他言道:“不准动,否则你就是违逆朕的旨意。” 刘备的话语看起来十分严厉,但他的语气却相当温和,很明显他是想通过这样的言语,让糜竺停止起身的打算。 果然糜竺在听完刘备的话语后,马上就停止了起身的动作。 对于他这样的忠臣循臣来说,最无法接受的就是违逆二字。 见糜竺没有再想起身,刘备脸上的喜色更浓郁了些。 刘备伸手为糜竺紧了紧身上的锦被,他在担心他的糜君受凉。 一般的人臣别说躺刘备的御榻了,就连刘备的寝殿都进不了。 只是这层限制,很显然对糜竺并不适用。 在安抚下糜竺之后,刘备用怜惜的神色盯着眼前神色萎靡的糜竺。 糜竺在大汉一向以面貌伟岸着称,但是现在的糜竺形如枯藁,哪里还有半分往日令人向往的神采。 而糜竺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境地,不都是为了他吗? 当年在多年的流亡过程中,刘备数次面临死境。 是他身边的关羽、张飞、糜竺等人用自己的身体充当盾牌,为刘备挡下一次次的危险。 糜竺的腿疾,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而糜竺的腿疾,亦是让他近年来缠绵病榻的最大原因。 再加上刘备刚才从御医的口中得知,糜竺可能在这几日服用了刺激生命力的药物。 服用这样的药物,是可以让糜竺在短时间内与常人无异,但一旦等药效过去,等待糜竺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糜竺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后果,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在得知这个真相后,再联想到今日大朝会上糜竺所做的一切,刘备心中的情绪久久无法平复。 这便是他的元从。 虽非亲族,却胜似亲族。 面对刘备这番体贴的举动,糜竺的脸上流露出感恩至极的神色。 能在死之前得到自己主君的如此恩宠,他死而无憾。 这一刻,糜竺与刘备心中都知道,两人即将天人永隔。 但或许正是因为两人心中都做好了这层心理准备,所以这时在君臣二人之间,并没有太多伤感的情绪浮现。 在为糜竺盖好锦被之后,刘备便故意挑着一些往日两人相处的趣事说给糜竺听。 过去的数十年中,刘备及跟随他的人都过得不算好。 只是对于心中有理想的人来说,苦难的客观环境不足以打败他们,只要能够与志同道合者一起同行便好。 所以在他们以往一同的奋斗岁月中,也发生了许多君臣之间的趣事。 刘备是擅长讲故事的人,在他的有意逗乐之下,糜竺被往日中的那些趣事逗的笑个不停。 只是笑着笑着,糜竺与刘备君臣二人就齐齐沉默起来,两人的眼中都带上了些许泪花。 过往的很多趣事,不单单只发生在糜竺与刘备二人之间。 孙乾、简雍、关羽等人都是过往那些趣事的共同构成者。 但是这些人现在已经都不在了呀。 想到这一点,哪怕糜竺与刘备二人再如何控制心中的情绪,都无法避免变得不伤感。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刘备低沉着语气对糜竺言道:“我当年答应过你们,来日复兴汉室时,我们一起勒马长安,共享富贵。 只是大业未成,为何你们一个个都要抛下我呢? 我真的很想将你们留下来,真的很想。 但是纵使我现在贵为天子,可却办不到这一点。” 说到此,刘备的话语中已然带上了哭声。 他真的尽力了。 在之前糜竺还在昏迷的时候,刘备用天子的权力威慑过,用天子的权力重赏过。 但是他从众多御医口中得到的,却始终只有四个字——无力回天。 天子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听着刘备的话,糜竺的脸上也流下了泪珠。 若真的有办法,他也不想离开他侍奉了一辈子的主君,想必孙乾、简雍、关羽等人也是这样的想法。 可惜,死生之事不是人力可以扭转的。 他能做的只有无愧于忠而已。 糜竺看着在他面前垂泪的刘备,他想着起身为刘备擦去脸上的泪珠。 犹记得当年刘备每次战败后,都会因为自己的无能觉得辜负了他们的期待,而在他们面前垂泪。 每当那时候,自己与其他几人就会上前抱住刘备为他擦去眼泪,并且一起互相打气,相约着重振旗鼓。 败而不颓这个评价不应当只属于刘备一人,应当属于他的整个创业团体。 没有这样的一个团体在背后默默支持着刘备,刘备也很难走到这一日。 这样的情谊旁人很难懂,但却是刘备与元从大臣之间最珍贵的回忆。 只是糜竺虽然想起身,但他现在的身体却无法支撑他做到这一点了。 在微微起身之后,糜竺很快就因为身体的虚弱,又直接倒在床榻之上。 这一幕吓得刘备连忙扶起糜竺,他也知道糜竺是想做什么。 所以他自己擦干了脸上的泪珠,然后压制着落泪的冲动对糜竺问道: “糜君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的,告诉我,我一定会为你完成。” 刘备知道糜竺处在随时会离去的状态,所以他想要让糜竺在走之前毫无遗憾。 对于刘备的这个询问,糜竺先是剧烈咳嗽了几声,然后才缓缓言道: “跟随陛下,是臣一生的幸事,臣从未有所遗憾。 只是臣也是个凡人,免不了对家族有所卷念。 糜氏后代中,唯有子成天资英萃,来日糜氏的门楣是要靠他才能撑起来的 臣死之后,当以臣卑微的宗族让他继承,并且将他深深地托付给陛下您,希望陛下能满足臣这个请求。” 说完这番话后,糜竺用恳求的目光看向刘备。 在那恳求的目光之中,还隐隐带着一些后怕。 今日针对糜旸的风波,虽然被他成功摆平过去,但来日他若不在了呢? 等到再远的将来,刘备要是也不在了呢? 作为十分了解糜竺的刘备,从糜竺的目光中看出了他的担忧。 见糜竺有这层担忧,刘备的心中不是滋味。 为了他付出一生的糜竺,在临死前却有忧虑宗族的想法,这是他这个主君做得不够。 想到这,刘备凑近糜竺的耳边,对着他轻声许诺道: “朕百年之后,子成会是辅政大臣之一。 孔明益德百年之后,子成会是辅政大臣之首。 朕信他,就犹如信你一般。” 刘备的这两句话既是他对糜竺的许诺,亦是他对大汉未来的安排。 而糜竺在听到刘备的话语后,他的眼神中再次浮现感恩至极的神色。 没想到刘备对糜旸的将来会有这样的安排。 而有着这样的安排在,他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得到刘备许诺的糜竺心中再无顾虑,在无意念支撑的情况下,他生命力在身体中快速的流逝。 一阵微风在殿内吹过,吹灭了刘备身前的一盏蜡烛。 烛火熄灭之际,糜竺的头最终无力的倒在了刘备的肩膀上。 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重量,意识到糜竺离去的刘备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悲切,他的泪珠一滴滴掉落在他与糜竺紧握的双手上。 又一位亲人离开他了。 在寂静的深夜中,刘备的寝殿内传出了阵阵悲泣的哭声。 那阵阵悲泣哭声,代表着大汉天子心中现在难以形容的悲痛。 可就在不久之后,一道诏令以极快的速度传出皇宫。 “速召丞相入宫。” 第三百九十一章 昏暗之中 自有明光 尽管是在深夜之中,但是来自宫中的小黄门还是很快就找到了诸葛亮。 原因无他,成都中的人都知道诸葛亮是会经常熬夜办公的人。 再加上今日白天发生了那样的大事件,以诸葛亮公忠体国的性格,他今夜更加不可能会离开尚书台之中的。 毕竟早一点整理出益州世家的罪证,那么成都的风波就多上一分可能能尽快平稳过度。 只是诸葛亮虽然自己常常会为了公务熬夜,但是体谅下属的他,是不会强留下属留下来陪他一起办公的。 就是诸葛亮这副一心为公及体谅下属的初心,却在一些有心人的编排之下变成诸葛亮爱独揽大权的证据,真是可笑。 当独自一人在尚书台审阅众多罪证的诸葛亮,得到小黄门的传诏后,他的脸上一时间浮现了诧异的神色。 刘备很少会深夜急召他。 事出反常,这让诸葛亮的心中浮现了不好的预感。 在这种不好的预感之下,诸葛亮连忙放下手中的竹简,然后便连忙跟着小黄门往着皇宫内赶去。 在去往皇宫的一路上,诸葛亮都在猜测着,刘备是因为什么事急召他。 联想到白天糜竺的身体状况,诸葛亮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些推断。 但是以诸葛亮对刘备的了解,他知道若单单是那件事的话,不足以让刘备如此的。 百般思索之下,诸葛亮还是无法猜测出是何事让刘备要如此着急见他,所以他只能暂时压下内心的疑虑。 反正一会见到刘备,就什么事都明了了。 只是当诸葛亮在小黄门的带领下见到刘备的时候,他脸上的震惊之色愈加浓厚,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问道: “陛下,您没事。” 问完这句话后,因为内心中的担忧,诸葛亮一时遗忘了君臣之间的界限,急忙趋身来至刘备的身前。 不怪诸葛亮有这种反应,实在是刘备现在的状态算不上好。 随着糜竺的逝去,刘备似乎不想自己的寝殿太亮堂。 在他的命令之下,寝殿内的许多烛火都已经熄灭,所以这时候他的寝殿显得颇为幽深。 除此之外,刘备悲痛之下,冠带下的长发都有些松散,整个人的神色显得十分萎靡。 当然最重要的是,当诸葛亮见到刘备的时候,刘备正好在端着一碗汤药饮用。 刘备的这种种表现,足以说明他现在是身体抱恙的。 这才是他急召诸葛亮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刘备见诸葛亮关心的趋行至他的身前,他悲痛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笑意。 只是一想到糜竺的离去,刘备还是心如刀割,他放下手中的汤药,看着诸葛亮语露悲切的说道: “糜君走了。”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但是诸葛亮却从刘备的语气及他现在的神色可以看出,刘备的心中现在有多难受。 想来刘备之所以身体会抱恙,与糜竺的离去有着很大的关系。 刘备的身体最近本来就算不上好,这一点刘备曾经告诉过诸葛亮。 再加上在注重情义廉耻的当世,悲怒这两种情绪的剧烈起伏,是能直接影响到人的身体健康的。 过往不知有多少英才都是死在了这两个字上。 而以刘备比常人更看重情义的性情,这一点只会对他的身体健康影响更大。 想到这诸葛亮脸上的担忧之色愈发浓厚。 诸葛亮上前拿起刘备放下的汤药,在将汤药重新递到刘备的身前时,他关切地言道: “还望陛下节哀,贵体为重。”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诸葛亮的心情也十分悲伤。 尽管往日中糜竺与诸葛亮的私交并不深,但是对于糜竺这样的纯臣,诸葛亮是打心底里佩服他的。 所以糜竺的离去,也让诸葛亮的心中不是滋味。 面对诸葛亮的劝谏,刘备咳嗽了几声,微微摇了摇头。 他推开诸葛亮递来的汤药,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他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但同样的,喝下这碗汤药也不能让他的身体完全康复。 他急召诸葛亮前来,有着更重要的事。 刘备对着诸葛亮言道:“刘巴已经被朕罢免尚书令之位。 虽说尚书台的主要政务都是卿在署理,只是祖制不可废,况且卿也需要一位贤才辅左。 待明日一早,卿便拟招让尚书马良继任尚书令之位。” 听到刘备的这个吩咐,诸葛亮点头领命。 以大汉现在的国情来说,尚书令的权力虽说已经大不如往,但是它还是一个十分紧要的职位。 从地位与权力上来说,尚书令可以等同于副丞相。 对于这样的职位,肯定是要尽快找出一位贤才来继任。 而马良无论是从资历、功绩、名望三方面来说,都是目前大汉中继任尚书令的最佳人选。 在决断完这一件事之后,刘备又紧接着对诸葛亮言道:“除拟这道诏书外,你再拟一道诏书追悼糜君。 并命左中郎将杨仪为使持节,追赠糜君骠骑将军司空印绶,追封糜君谥号为文襄。 等到安葬时,再命令史十人遣虎贲,前后都奏响鼓吹,以骠骑将军及司空仪仗队伍为糜君送葬。 成都中凡三公以下,那一日也都必须亲临。 除此之外在诏书中言明,依糜君临终意愿,死丧不误国家大事,故而糜氏族人无须为糜君守丧。” 听到刘备的这个吩咐,诸葛亮依旧领命称是。 以糜竺生前的功勋及刘备对他的情感,他死后被追封为三公之一的司空,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糜竺在生前就是九卿之一。 而尽管是追封,但以当世礼法,追封先人后的一切荣誉如同先人在时一般,该先人的族人都可以享受到。 也就是说从此之后,旁人若要尊称糜竺,都要将他当做司空看待。 而且糜竺的家族,也将出现第一个三公,这对一个家族的发展是极为有利的。 若说追封糜竺为司空是情理之中的话,那么从刘备给糜竺的谥号及送葬的种种布置,可以看出刘备对糜竺的情感有多深。 文襄二字对于人臣来说是极佳的美谥。 而且依两汉礼制,寻常人臣得到谥号已经不容易,更何况他们一般只能得到单字谥号。 可现如今糜竺却得到代表极大殊荣的二字谥号,还能得到那明显超规格的送葬规程,刘备对糜竺可谓极尽死后之哀荣了。 至于不让糜氏族人为糜竺守丧,诸葛亮知道刘备是为了糜旸,也是为了梁州。 在连续吩咐完这两件大事后,刘备又不禁咳嗽了几声。 他的神色变得愈发苍白起来。 见到这一幕,诸葛亮赶忙上前为刘备拍背捋顺气息,在诸葛亮的服侍之下,刘备的气息才渐渐平稳。 看着如子侄般照顾自己的诸葛亮,刘备脸色苍白之余,却还挂着一些欣慰的神情。 只是国事要紧,他接下来要对诸葛亮吩咐一件最重要的事了。 刘备握住诸葛亮的手,对着他轻声言道:“朕的身体卿也看到了,再也不复年轻时的健壮。 只是国事为重,今日糜君用性命为朕博来的大好机会,朕不能放过。” 说到这刘备从身前的御桉上拿起一道诏书,他将这道刚刚亲手写就的诏书交到诸葛亮的手中。 然后他流露出慎重的语气说道:“这道诏书乃是朕亲笔所写,诏书中的内容是朕要让太子临朝听政,锻炼处理政事的能力。 而在太子临朝听政期间,朝中的一切政务都交由卿决断,希望卿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听到刘备语带凝重的这番话时,诸葛亮眼中已有泪水浮现。 诸葛亮知道刘备为何会提前赐给他辅政的权力,并非是刘备诏书中所说的那般,他想提前锻炼刘禅的理政能力。 而是刘备察觉到,他的身体可能暂时无法应对接下来那繁杂的政务了。 他需要一段时间好好将养身体。 刘备凝重的语气中还带着些许歉意,似乎他感觉到如此劳累诸葛亮,是一种不对。 在意识到刘备内心中复杂的情绪后,诸葛亮的心中感到十分悲伤。 只是诸葛亮怎么会不理解刘备的无奈呢? 元从老臣或死或在外,元从二代还需要时间成长。 现在整个大汉中是不缺少相应的治政之才,但能让刘备完全信任的又有几人呢? 别忘了,刘巴今日的所为让刘备伤透了心,也为他敲响了一个警钟。 汉室宗亲尚且如此,何况他人。 在这种情况下,目前朝野上下,刘备能够托付的就只有诸葛亮一人了呀。 迎着刘备有些歉意的目光,诸葛亮暂息悲伤之心。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刘备放心,好好养病。 所以面对着刘备的托付,诸葛亮手握诏书微微退后一步,对着刘备涕泪参拜道: “臣敢不竭尽心力,死而后已乎!” 自他跟随刘备的那一日开始,他就如同糜竺等人一般,将自己的一生都托付给刘备的大业之上了。 听着诸葛亮在他身前的郑重承诺,刘备的内心安定了一大半。 他这一生经历过许多背叛,但上天卷顾他的是,有着一部分人永远对他至死不渝。 只是刘备还有着一点要对诸葛亮嘱咐。 “待相应罪证整理出来后,卿切记不可手软,该族则族。 今日的一切,并非是糜君一人所造就的大好局面,云长等人若在天有灵的话,也是希望那些宵小罪有应得的。” 在说这番话时,刘备的语气充满着冷厉。 刘备知道关羽、糜竺、孙乾、简雍等人之所以会先他一步离去,乃是因为他们的身体中都有着暗伤。 可以说是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将自己扶上了这个皇帝的宝座。 既然如此,无论是为了大汉还是他那些同道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慰,刘备都不希望那些罪有应得的益州世家还能存活在这个世上。 在听到刘备的这点嘱咐之后,诸葛亮郑重的点点头。 面对宵小,一向宽容的他,并不缺乏铁血手段。 见刘备已然吩咐完所有事,诸葛亮不想打扰刘备休息,主动对刘备提出告退。 在得到刘备的允准之后,诸葛亮便回转身体朝着殿外走去。 刘备寝殿内时不时有微风闯入,在殿内灯光的照耀下,显得诸葛亮落在地上的身影摇晃不已。 只是虽然这时殿内的灯光昏暗,但在刘备的眼中,诸葛亮那摇晃的身影似乎在发着光。 产生这种错觉的刘备,不自觉地叫住了诸葛亮。 听到刘备的呼叫,诸葛亮连忙转身用诧异的目光看向刘备。 难道陛下是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刘备在看到诸葛亮眼角挂着的眼泪后,他微微笑了笑。 感到十分疲累的他,这时硬撑着在诸葛亮的目光下坐正身体,然后对着诸葛亮温声言道: “朕尚在,卿勿忧。” “天暗路险,请卿慢行。” 听完刘备这两句带有特殊含义的话语后,诸葛亮内心中浮现了安定的情绪。 他眼中的这个男人虽白发苍苍,却一直是大汉的主心骨。 有他在,自己很安心。 诸葛亮迎着昏暗的灯光对着刘备深深一拜,然后便毅然决然地转身退出了刘备的寝殿之外。 自己也要让他安心。 见诸葛亮坚定的离去的背影,刘备的嘴角也流露出安心的笑意。 或许今夜刘备的寝殿光线昏暗,但幸运的是,今夜这座寝殿汇集了刘备与诸葛亮这对君臣。 光线的昏暗,并不能掩盖这对君臣身上散发出的,令后世人无数人为之倾倒的光彩。 当第二日的阳光照在成都中时,诸葛亮依照刘备昨夜的吩咐,将刘备的三道诏命给及时公布了出来。 在那三道诏命中,其他两道虽让人有所惊讶,但相比于那一道刘备让太子听政,诸葛亮辅政的诏令,它们所带来的影响却远远不及它。 昨日刚刚发出那样的大事件,成都城中本就处在人心动荡的情况下。 现在刘备又有这道诏命传出,一时间成都城中的人心更加浮动起来。 毕竟尽管刘备有意隐瞒他的病情,但在这个节骨眼,刘备却突然将一切政事大权都交给诸葛亮与不成器的太子,这实在不能让人浮想联翩。 或许许多人不能猜出事情的真相,但这不影响他们发散思维开始胡乱猜想。 一时间各种动摇人心的谣言在成都的大街小巷流传。 那些谣言有些是自发产生的,有些则是有心人故意散播出去的。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况且这时候众多益州世家还活的好好的。 那么他们暗中的反扑势必会在酝酿着。 坐以待毙,从来就不是他们的风格。 在种种谣言的散发下,成都内的人心越发动荡起来。 而这种动荡在天亮之后,正在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向着整个大汉快速辐射而去。 昨日人们只以为大汉即将面对一场勐烈的暴风雨,但是有些有识之士却已经敏锐地看出,接下来大汉要面临的其实是一场足以影响国本的大地震。 包括诸葛亮。 只是无论是暴风雨还是大地震,诸葛亮会怕吗? 他可是卧龙! 也就在今日,在诸葛亮的安排下,一骑信使快速的从成都城驶出,朝着梁州飞快的赶去。 第三百九十二章 成都急报 南中将乱 梁州,汉中郡沔阳县外。 在秋高气爽之际,有一辆车辇在绵长的官道上行走着。 观这辆车辇布置简约,乍一看可能是寻常世家都能乘坐的车辇。 但有心人若仔细观察之下便会知道,这样的车辇绝不是寻常人可以拥有的。 因为守护在那辆车辇周围的,是一队队甲胃齐全的精兵。 上百名虎背熊腰的精兵在长官的带领下,尽忠职守地将那辆车辇守护在他们的阵型中间。 尽管官道上一眼望去不见多少人烟,但那百名精锐依旧没有放松精神,他们用各自的眼睛在四周警惕的观察着。 以这百名精兵高度戒备的状态,若是周围有任何异常,恐怕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他们如此小心,只因为车辇上坐着的人,是他们倾心效命的梁州牧糜旸。 车辇上坐着的除去糜旸之外,还有此番被他一同带出南郑巡视地方的别驾法邈。 阵阵凉爽的秋风吹过车辇,让车辇上的糜旸感觉到十分舒适。 特别秋风吹过之后,还带来了一阵阵诱人的麦香,这更让糜旸的心情颇为舒朗。 看着官道下方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麦田,看着麦田中颗颗饱满欲落的麦穗,糜旸笑着对身旁的法邈言道: “那便是大汉的希望。” 说着这句话的同时,糜旸以手指向下方的麦田。 听到糜旸的这句话,法邈感到有些诧异。 农者,国本也。 只不过在崇拜英杰的当世,很多人会下意识忽略这一点,从而将一些英杰具象为某个势力的支撑与希望。 就如当年关羽之于大汉,亦如现今糜旸之于梁州。 但是在这种普世观念之下,糜旸却率先提出大汉的希望不是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一众英杰,而是那一颗颗麦穗。 这种说法法邈倒是第一次听说,所以他觉得有些诧异。 只不过仔细想想,尽管当世是名将辈出的时代。 但那些名将若没有强大的后勤支撑的话,恐怕也无法取得一场场令人拍桉叫绝的大胜。 从这一点来说,糜旸说的是很有道理的。 在明白了糜旸话语中的含义之后,法邈对着糜旸点头称是道:“牧伯所言有理。” 或许在这一刻,法邈才真正明了糜旸为何会坚持在梁州对那些世家豪族下狠手。 若非如此的话,别看他与糜旸的脚下现在有千亩良田,合计得麦可万石以上,但最终真正能交到官府手中的会有几成呢? 想着之前在州牧府中所看的那些触目惊心的数据,法邈在心中暗暗得出一个推断——恐不足三成耳。 而大汉的国力本就远远不如逆魏,再加上内部的粮食收成亏空严重,长此以往下去,大汉拿什么国力去与逆魏争雄? 这几年大汉取得数次大捷,但却始终无法一鼓作气扩大战果,根源就在于此处。 在想通这一点后,法邈不由得提醒到糜旸道:“牧伯既然有这种深思熟虑,为何不上奏陛下?” 见法邈问及自己这一点,糜旸澹澹笑了笑。 糜旸知道法邈为何会提醒自己这一点,原因无非是之前从成都发来的一道诏书。 糜旸与法邈离开南郑已经有一段时间。 在这段时间中成都有一道诏书送到他的手中。 那道诏书的内容是让糜旸暂缓在梁州开展新政。 除此之外,尽管法邈人不在成都,但身为法正儿子的他,在成都的人脉并不弱。 过往的时日之中,他便收到了许多对糜旸不利的消息。 有着这两点因素在,法邈内心中充满着担忧。 不止法邈,就是在南郑的诸位糜旸属臣,这段时间内都接连有奏书送到糜旸的手中。 那些奏书大多都是提醒糜旸要对成都发生的事早做防备,甚至孟达还建议糜旸,不如亲自返回成都申辩。 嗯,带兵的那种。 当然法邈不会像孟达那个二五仔一般,有着一些逾越人臣界限的建议,但他却始终对糜旸的不作为有些不理解。 就在整个梁州上下都因为成都的动乱为糜旸出谋划策之时,糜旸这个当事人却一点举动都未做,他甚至连一道为自己申辩的上书都没写。 所以现在当知道糜旸的初心是如此的时候,法邈更加觉得糜旸应该上书将他的初心告知刘备,这样或许会让刘备不至于对他产生疑虑。 毕竟三人成虎,哪怕刘备以往再如何宠信糜旸,谗言听得多了,内心的想法会发生改变也是正常的一件事。 面对法邈的不解,糜旸依旧不在意。 他知道自己在离开成都之前,留着怎样的后手。 他从未动过那个杀手锏,不代表他手中没有。 况且糜旸自认为还是了解刘备的。 先不说刘备会不会因为谗言而对他产生疑虑,尽管这一件事发生了,那以刘备的性格,他下的诏书肯定是让自己回成都述职。 自己现在的身份不是一个将军,而是随时可割据一方的州牧,在心有疑虑的情况下,刘备怎么可能还让自己执掌大权? 所以在旁人看来刘备发到梁州的那道诏书,对他释放的是危险的信号,但在糜旸看来却恰恰相反。 那道诏书是刘备发来安抚他的。 新政先停一停,等姑父料理完了那些人再动,这才是刘备那道诏书要告诉他的事。 心中有着以上的推断与依仗,糜旸当然会采取以静制动的方案了。 糜旸没有回答法邈的疑问,他只是问法邈道:“沔阳附近几县的人口、田亩清查的如何了?” 糜旸之所以会将沔阳当做视察的重要地点,乃是因为之前在汉中郡中,沔阳是梁州世家豪族势力聚集最盛的地方。 糜旸知道在他的大清理措施之下,沔阳一地的动荡肯定会最严重。 除去这个原因之外,还因为沔阳及他周围附近的几个县,乃是梁州的大粮仓。 世人皆知成都乃是天府之国,但其实汉中素来亦有“国宝天府”的美誉。 因为汉中郡中存在着一片,十分适合农作物生长的盆地平原地带。 而这地带,主要就是以沔阳为中心的附近几县构成。 所以他有必要亲自来到沔阳,以他的威望来保证新政在沔阳一地顺利实行。 只要能保证沔阳及附近几县的新政能够顺利推行,那么整个梁州也会渐渐安定下来。 在糜旸的询问之下,法邈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数据答道:“最多再有半月,沔阳附近几县的人口、田亩都将彻底清查清楚。” 听到法邈的保证,糜旸放心的点了点头。 半个月的时间,可以保证不会耽误冬小麦的播种,想来也足够刘备与诸葛亮在成都大致平息风波了。 可就在糜旸心中的这个想法浮现不久之后,离糜旸车辇的不远处,正有一骑信使快速地朝他的所在而来。 在那骑信使还未靠近时,他就被丁封亲自率领的斥候所阻拦下。 丁封知道沔阳县中有不少残余的世家势力想要对糜旸不利,所以他近来对糜旸的安保工作十分上心。 在拦下这名信使之后,丁封用怀疑的眼神查阅着信使的身份。 只是当这名信使出示证明身份的信物,并且对丁封拿出那封代表着十万火急的红羽信报后,丁封怀疑的眼神瞬间消失不见。 他的眼神中浮现了震惊的神色。 以红羽覆报,代表着这封来自成都的文书记载着十分重大的消息。 而依汉律,阻拦这样的消息是死罪。 于是丁封马上带领着这名信使来到糜旸的车辇之前。 糜旸见到丁封火急火燎地带着一名信使来到他的车辇前,他一开始还有些诧异。 可当他看到信使手中的那封红羽文书后,他的脸上也立即变得慎重起来。 成都出大事了! 他马上让丁封将那封文书送到他的手中。 在接到文书之后,糜旸在法邈及丁封的注视之下,展开手中的文书看了起来。 糜旸观看文书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他就观看完文书中的内容。 在看完文书中的内容之后,糜旸却下意识地将文书捂在胸口,然后便放声大哭了起来。 糜旸突然的这个表现,吓了法邈与丁封一大跳。 能让糜旸痛哭的,到底是何等大事呢? 法邈立马询问糜旸成都到底发生何事了。 在法邈的询问之下,糜旸一边哭泣,一边将成都近来发生的事告诉给法邈。 而法邈与丁封在听完之后,这才明白为何糜旸会如此悲伤。 糜竺薨逝了。 糜竺虽然是糜旸的伯父,但糜旸自小就是跟在糜竺身边长大的,可以说他们二人情同父子。 所以糜竺的离世,怎么会不让糜旸感到悲伤难以自抑呢? 而除去这个消息之外,成都大朝会上发生的事更令法邈与丁封感到震撼。 因为大朝会上糜竺的力挽狂澜,益州世家,十有八九皆被下狱。 这个大事变肯定会给现今的大汉带来剧烈的冲击的。 当然就目前来说,这个大事变对梁州最大的影响就是,糜旸接下来开展新政再无掣肘了。 想到此,哪怕法邈十分理解糜旸现在的心情,但是他还是对糜旸建言道: “亲情乃人伦大义,牧伯因司空薨逝而悲不自胜,臣下如感同身受。” 当年法邈知道法正去世时,他的表现比糜旸好不上多少。 “只是牧伯身担梁州,岂可因悲而忘公乎! 司徒临终遗言,望牧伯不因丧废公。 若能不让司徒在天之灵有所遗憾,这才是真正的孝顺呀。” 说完之后,法邈对着糜旸再三揖拜,希望糜旸能听进去他的劝言。 而车辇下的丁封显然没有法邈那么好的口才,所以他只能跟着法邈一起揖拜,希望糜旸能暂息悲痛之心。 糜旸在悲泣之余听到法邈的劝谏,但他却没有如法邈所愿那般马上停止悲泣。 糜旸对糜竺是有感情的,尽管他穿越来后,与糜竺的相处并不多,只是每次相处,糜竺对他的疼爱那都是溢于言表的。 特别是从文书中糜旸知道,糜竺乃是因为维护他而耗尽心力而死,这一点更让糜旸的心中充满着悲伤。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悲痛之下,糜旸已经没有了继续出巡的心情。 他马上下令给丁封,让他率领着亲军护卫他返回沔阳县外的军营。 糜旸自来到沔阳后并未入住沔阳县内,为了安全,他领军在沔阳县外安营扎寨。 在糜旸的命令下,丁封马上指挥着部下护卫着糜旸返回了军营之中。 而在回到军营之中后,糜旸屏退了左右人等,将自己一人关在寝帐内。 不久之后,法邈等人得知的消息也在整座军营中慢慢流传开。 而当众多将校知道糜旸因为糜竺之死,悲痛得难以自抑将自己独自一人关在寝帐中后,他们都不由自主地来到糜旸的寝帐外察看情况。 当他们来到糜旸的寝帐外后,听到了糜旸的寝帐内,时不时的传出一些悲泣声,这让他们都急的纷纷像热锅上的蚂蚁。 悲痛过甚,在当世对身体的打击是巨大的。 只是虽然他们都很着急,但他们的心中也尽皆浮现一个想法: “州牧,至孝也!” 随着时间的推移,时辰已经进入深夜。 可就在这个大多数人都已经安睡的时辰,糜旸却依旧没有休息。 眼睛红肿的他,手中正紧紧捏着那封文书在来回踱步。 暗黄的烛火左右摇晃,衬托着糜旸的脸色晦暗不明。 想到文书中诸葛亮所叮嘱的那件事,糜旸的大脑就在快速的开动着。 今日他回营后将自己一人关在寝帐内,一方面是因为糜竺的去世的确让他很悲痛。 另一方面则是有件机密的事,让他需要一人独处好好思考。 他收到的这封文书乃是以红羽覆面,这往往代表着重要的军情。 糜竺的去世及大朝会上的变故,并不足以让诸葛亮动用这样的传讯方式。 其实在今日法邈询问糜旸文书中内容的时候,糜旸并没有将当中最重要的一点说出来。 文书中最重要的一点是诸葛亮说的一番话: “南中久动难安,今国朝又正是动荡之时,南中势必不会坐视不理。 一旦彼等跳梁作乱,我将亲往镇之,子成素有智计,可有妙策予我?” 诸葛亮要对南中下手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汉有白鹿 魏有幼麟 在明白诸葛亮的意图之后,糜旸并不感到意外。 南中一直是今汉的一块心病。 诚然最近几年以来,因为大汉对外作战连战连胜,导致南中一直显得颇为安分。 只是大汉中的有识之士都知道,南中的安分只是暂时的。 因为早在刘焉统治益州的时代,南中四郡就一直是名义上臣服于益州。 但实际上从各方面来说,南中四郡都可以看做是一个独立的地方割据势力。 在这点原因之下,大汉与南中的矛盾就是不可调和的,二者之间迟早会发生一场大战。 这场大战可能会由于各种外在原因而拖延,但在一个敏感的时机,这场大战肯定会应运而出。 而如今那个敏感的时机已经到来了。 糜旸年少时曾听刘备说过,益州世家与南中的地方势力本质上是互为表里的关系。 益州世家利用自己的经济能力不时供养南中的地方势力,让他们在过往的时日中不断壮大。 在这种情况下,益州世家便可以将南中的地方势力倚为外援,来让当权者对他们有所忌惮。 并从而创造一股强大的武装力量,来保障他们在益州的特权。 在有着这层密不可分的联系之下,当刘备与诸葛亮决心对益州世家展开大清洗的情况下,南中的地方势力是不会对此坐视不理的。 历史上刘备夷陵大败后,南中就开始掀起叛旗,这不是因为南中的地方势力要推翻刘备的政权。 或者说这不是他们掀起叛旗的主要原因。 历史上南中动乱持续了数年,声势一度也十分浩大。 但在那数年的时间之中,南中的叛军极少入侵到益州腹地,若真是想推翻季汉政权的话,孟获等叛军首领是不会如此做的。 因此从各方面可以推断出,历史上的南中动乱大概是益州世家联和南中异族发动的一场夺权的把戏。 毕竟在南中动乱发生后,无论是战是和,诸葛亮最好的办法都是大量起用,对南中异族知之甚深的众多益州官员。 或许今世大汉面临的情势与历史上的大不相同,但是南中异族与益州世家之间唇亡齿寒的关系不会改变。 只要这一点关系不改变,那么诸葛亮的担忧是很有可能会成真的。 尽管心中已经猜测到南中异族即将掀起叛乱,但是诸葛亮并没有就此事召集群臣商议,而是特地以密文的形式向糜旸询问他的看法。 诸葛亮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现在许多益州世家还未被定罪,大汉内部的发动势力还未扑灭。 若在这时候过早将南中即将叛乱的消息传扬出去,那么大汉的局面势必会进一步动荡,这是诸葛亮不愿意看到的。 另一方面是因为目前成都中并无擅长军略的大臣,在这种情况下,哪怕他召集群臣商议恐怕也得不到什么好的建议。 相反的私下将此事询问糜旸,一则可以保证此事的机密,二则若糜旸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那么就更加无须召集群臣了。 这是诸葛亮对糜旸的看重。 正因为知道诸葛亮对自己十分看重,所以糜旸才会在深夜还在苦思冥想,想着为诸葛亮献上一条好的建议。 其实历史上诸葛亮也曾就此事询问过马谡的看法,马谡的回答也被后世许多人引为最佳平叛南中的办法。 若是在刚刚穿越那会,糜旸可能也就照抄马谡的回答了。 只是随着历经了许多战事,糜旸才深切的感受到为何刘备会对马谡作出“言过其实”的评价。 历史上马谡“攻心为上”的建议,并算不上错。 但是太空泛了。 攻心为上这四个字,哪位读过兵书的将领不知道,更何况诸葛亮。 攻心为上就是万金油,别说适用于平叛南中了,就是将来北伐时,也可以当做汉军的战略来施用。 甚至用在内政方面,也是一个很好的策略。 但是战争哪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万金油的战略大家都懂,而要想打赢一场战争,真正需要的是具体如何做到“攻心为上”的相应战术。 糜旸现在苦恼的正是这一点。 不过虽然苦恼,但好在糜旸是穿越者。 他相比于当世人最有优势的地方在于,他知道历史上南中之战的过程。 因为有着这层优势,糜旸的脑中渐渐有了些思路。 有了些思路的糜旸马上来到书桉上坐下,然后拿起毛笔摊开一份空白的帛书在上面开始书写起来。 糜旸写的第一句话是:“破一难,破众易。” 这句话是糜旸心中所认为的,将来平叛南中时的最佳战术。 而糜旸之所以会向诸葛亮建议这个战术,乃是南中有着一个非常大的弱点,那便是他们实际上并不团结。 既然敌人有着这样的一个弱点,那么己方不想着去利用,那也太过可惜了。 在写完这句纲领性的话之后,糜旸便在帛书中写了一些他认为如何能做到这一点的具体办法。 因为不在战场没有清晰的情报支撑,糜旸并不知道他的这些办法在将来能起到多大的效用。 只不过如果他的办法能给诸葛亮一些启发,那糜旸也觉得是值得的。 反正糜旸也知道纵使没有自己,区区南中的动乱,还真的不足以让诸葛亮感到无可奈何。 在写完相应的办法之后,糜旸又在帛书末尾加上了一句话。 “益州兵力薄弱,若明公南征之时有兵力不足之忧,臣可调派部分梁州精兵协助明公破敌。” 在写完这句话后,糜旸长舒一口气。 临了他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帛书中的内容。 在自觉没有其他方面的疏漏之后,糜旸喊来了丁封。 丁封作为糜旸的门下督,他一直手持长戟守卫在糜旸的大帐外。 在糜旸的呼喊之下,丁封立马就从大帐外小跑进来。 丁封在进来后见糜旸似乎已经从悲伤中暂时缓过来,心中浮现了喜色。 时至今日,糜旸个人的安危荣辱已经与他的一众属臣深深的捆绑在一起。 糜旸将手中的帛书交到丁封的手中,然后他对着丁封言道:“派出快骑,即刻送往成都不得有误。” 丁封尽管不知道帛书中是什么样的内容,但糜旸的嘱咐还是让他意识到手中这封帛书的重要性。 他在对糜旸一拜后,便连忙跑出大帐外寻找信骑去了。 在丁封走后,解决完一件大事的糜旸,便斜靠在软椅上稍作休息。 只是虽然想休息,但糜旸还是不由自主的开始思考起来日他该派何人领兵南下。 正如他在信中所写的那般,益州现在兵力是薄弱的。 在目前大汉三州中,由于梁州与荆州皆是战略要地,所以两州中各有着几万的战兵。 但是近几年来大汉连番大战,几乎将大汉的国力损耗一空。 所以为了保证大汉能好好的休养生息,就在去年在诸葛亮的主持下,益州的不少军士被放归田里。 若将来诸葛亮要南征,益州可能会面临兵力不足的境地。 毕竟益州大本营也需要一部分大军守护。 在这种情况下,糜旸知道他主动提出调兵协助诸葛亮南征的建议,是很有可能会得到诸葛亮的同意的。 糜旸虽将他的大军当做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但他也知道他能有今日,离不来刘备对他的倾力提拔。 所以当大汉需要的时候,糜旸也绝对不会做养兵自重的把戏。 既然将来很可能要派遣一部分梁军拿下,那么负责统兵的梁军大将得好好思量一下。 张嶷、丁奉、邓艾、孟达,魏延,吴懿等一个个人名在糜旸的脑海中闪过。 这六位大将是目前糜旸麾下,有资格独自率领一军的将才。 在仔细思量之后,糜旸举起书桉上的毛笔在一张纸上写上了一位大将的名字。 邓艾。 目前在他的六位大将中,也只有邓艾最需要战功来正名了。 在决断好这一件事后,糜旸便靠着软椅上深深的睡去。 他是不可能亲自领军南下的,因为他的敌人是曹魏庭柱曹真。 随着糜旸收到来自成都的消息,在陈仓的杨阜不久后也得知了在成都发生的所有事。 当杨阜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一时之间有些不可置信。 刘备与诸葛亮,竟敢如此果决? 当初杨阜向曹真献计,可以通过扰乱益州内部来达到让糜旸离开梁州的目的。 本来在此之前,益州局势都在顺着杨阜的预料发展着。 但让杨阜万万没想到的是,刘备与诸葛亮竟然敢如此果决的,要将益州世家一锅端。 或许常人会以为刘备与诸葛亮会有这样的举动,根本原因在于大朝会上糜竺拿出铁证的举告。 但是杨阜可是在曹魏摸滚打爬数十年的人,对于政治上的理解他远超常人。 刘备是天子,对于天子来说有时有罪无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社稷的稳定。 从这点来推断,若是刘备心中不是早就有对益州世家下手的心思的话,那么为了维护社稷的稳定,无论糜竺拿出什么样的铁证,那都是没用的。 或者换句话说,若是曹魏的大朝会上亦出现了一样的事,那么杨阜可以肯定,曹丕是绝对无法像刘备如此果决的。 最后死的只可能是糜竺。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让杨阜感到颇为震惊。 杨阜不认为刘备会不知道他的处置,会给他的江山带来多大的冲击。 但是刘备还是这么做了,那就说明在刘备的心中有着更重要的坚持促使他如此做。 那种坚持是什么呢? 杨阜或许永远都无法理解刘备的行为。 只不过不理解归不理解,杨阜能被曹真倚为智囊,他的智慧是不低的。 在得知刘备政权发生的巨变后,杨阜马上开始思考,他能帮大魏在这场巨变中得到什么样的好处。 在思考的同时,杨阜亦将目光看向了陪侍在侧的一位英武青年。 这位青年正是不久前刚刚到达陈仓的姜维。 以姜母与杨阜的关系,姜维在来到陈仓后肯定是第一时间投奔杨阜。 而杨阜也没有让姜维失望,在姜维投奔他之后,他立马为姜维谋得了一个校尉的职位。 校尉虽不是将军,但也是军中一个十分重要的官职,位比千石。 姜维今年才不过刚刚及冠,就能在军中获得这样的,已经超过当世绝大多数人了。 要么不说,在曹魏家世好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当然杨阜能给姜维校尉之职,除去他与姜维的渊源之外,还因为他知道姜维并不是只会夸夸其谈的世家子弟,他是有真材实料的。 所以在姜维投奔他之后,杨阜便一直将姜维带在身边调教历练。 当杨阜看向姜维之后,他便将手中的情报交给姜维观看。 姜维见状也不扭捏,他接过情报看了起来。 在看完情报中的内容之后,姜维的脸上也浮现了惊诧之色。 很明显,他也没有能预料到刘备与诸葛亮会如此做。 只不过在惊诧之后,姜维的脸上便浮现了思索之色。 聪慧的他知道杨阜给他看这封情报的缘由。 杨阜之前的谋划他是知道的,现在当看到成都的巨变之后,姜维便知道杨阜之前的谋划已经宣告失败。 本来按照杨阜的设想,哪怕刘备与诸葛亮看出了他的图谋,但以益州世家的影响力,他们二人一时之间也是不能解决益州的动乱的。 可是刘备与诸葛亮是不能快速平定益州的动荡,但他们却可以快速解决造成动荡的人。 这样一来的话,杨阜之前的图谋,自然就成了无根之木。 姜维一方面心中暗赞刘备与诸葛亮手段的高超,一方面正在快速思索着他这一方该如何反制。 以姜维的才智,他很快就思索出一条良策。 姜维对着杨阜一拜后言道:“使君,南中可用。” 听到姜维说出这个建议,杨阜的眼角浮现一些笑意,只是杨阜觉得还不够好。 杨阜对姜维的期待是很高的。 利用南中与他心中的想法可谓是不谋而合,但他却期待姜维能给出更好的计策。 姜维注视到了杨阜带着期待的目光,迎着杨阜的目光,姜维没有让杨阜失望,他又接着说道: “汉中可谋矣。” 当听到姜维的这句话后,杨阜瞬间眼睛一亮。 第三百九十四章 伐谋伐交 以点破面 天下丧乱数十年以来,在世间留下姓名的人可谓是不可胜数。 人一多自然就有高低之分。 而世人又怎么评判谁人才高,谁人才低呢? 若一人有光辉事迹的话,那自然是容易的很。 只不过世上多的是还未在世间留下事迹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有许多具体的评判人才能高低的标准在世人间开始流传。 见人见事若只见一人一事,这便是寻常的人才。 若能举一反三,独辟蹊径,这样的人才便可称为瑰宝。 杨阜现在就已经隐隐有将姜维当做瑰宝看待的心思。 能看出大魏可以借助成都内乱的时候,挑动益州的南中四郡造反,这一点已然不是寻常人可以做到。 姜维却能在这一点上,进一步提出夺取汉中的设想,这更让杨阜感到意外与欣喜。 这一点,他也未曾想到。 只是单单有设想是不够的的,杨阜还需要姜维讲出相应的达到以上设想的具体方法。 若有设想而没有具体办法,那就是纸上谈兵。 想到此,杨阜暂时收敛起自己欣赏的目光,他先让姜维坐在身前。 面对杨阜的邀请,姜维也不推脱。 当姜维在杨阜身前坐下后,杨阜以刺史之尊亲自为姜维倒了一杯酒。 杨阜将酒递到姜维的身前,看着姜维一饮而下。 随后杨阜问姜维道:“君有何计惠顾?” 杨阜以刺史之尊亲自为姜维斟酒,足以体现他对姜维的看重。 这也是他对姜维那句“南中可用”的奖赏。 只是接下来杨阜问的话,可是对姜维的一种考教了。 杨阜的意思姜维当然懂,但是他却一点都不紧张。 姜维只是一校尉,校尉与刺史的身份可谓是有云泥之别。 寻常校尉若是遇到刺史亲自斟酒的情况,要么是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要么便是推辞不敢接受。 但是姜维却与众不同,他很坦然的接过杨阜手中的酒饮了下来。 他的这番行为充分体现了他敢做敢为的性格。 当然姜维也知道,接下来杨阜对他的考教才是关键的。 别看杨阜现在对他表现出宠信的态度,只是好感这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 若是他不能说出夺取汉中的具体计划,那么他肯定会在杨阜的心中被打上一个夸夸其谈的标签。 这样的话,对他的未来是极其不利的。 不过既然姜维能有夺取汉中的建议,那他心中肯定有着相应的计划。 因此面对杨阜的询问,姜维答道: “维之前曾听闻过大将军有攻伐汉中之议,却被使君所阻,想来使君主要顾虑的乃是汉中地势险要这一点。” 见姜维提起这件往事,杨阜点点头。 不说往日,就说现在,若是没有一个上佳的策略,那么杨阜依然是不建议贸然进攻汉中的。 毕竟不管刘备政权内部如何动乱,汉中的地势险要这点是不争的事实。 看到杨阜杨阜点头,姜维便接着说道:“然《孙子兵法》有言: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既然汉中地势险要,我军不易拿下,那我军为何不先谋后交,令敌军自溃呢?” 听到姜维这么说,杨阜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 杨阜示意姜维继续说下去。 在杨阜的示意下,姜维的声音越发明亮。 “汉中地势之险峻,世所罕见,糜旸之善兵,亦天下少有。 然战者,非只交阵之道。 自建安二十四年以来,南贼数年连番大战,荆益二州民力耗损严重。 因此缘由,故在去年南贼取得襄樊会战胜利后,并未继续北进,反而固守疆土以图休养生息。 国力之不足,这是南贼之死穴。 然南贼之死穴,却是我朝傲然天下之根本。 凡战者,当以己长攻彼之短。 既然南中将乱,我军可借助此时机,暗中协助南中诸军扩大军势,令益州动乱无限扩大。 南贼国力疲弱,去年又多放归军士归田,想来现今益州兵力定然不足。 南中地势之险峻不下于汉中,且南中地处偏远,瘴气横行。 刘备纵然举大兵恐怕也不能短时间内镇压南中义军,更何况现如今益州兵力不足乎? 益州乃南贼根本,益州之长久动乱,势必为刘备所深为忧虑。 忧虑之下,刘备见益州兵力不足以快速镇压南中动乱,势必会从他处调兵,使君以为刘备最终将从何处调兵乎?” 姜维的最后一句话似是询问,但答桉却是显而易见的。 “以我预料,刘备必将从梁州调兵。” 听到姜维的这个判断,杨阜脸上也流露同意之色。 刘备现在满打满算只拥有三个州,其中军力最强的分别是梁州与荆州。 相比于荆州,梁州离益州更近,很明显从梁州调兵更为方便快捷。 毕竟荆州虽然也有重兵,但是荆州面对的敌人实际上有两个。 况且正如姜维所说,刘备政权的国力本就不足,他又怎么可能千里迢迢从荆州调兵呢? 而如果一切都按照姜维所推算的那般,刘备最终将从汉中调兵的话,那对魏军来说的确是一个大好时机。 汉中地势险峻不错,但汉中也有个很显着的特征,那就是需要防备的地方不少。 姜维在来到陈仓后,第一件事便是察看了许多关于汉中的情报。 当年刘备拿下汉中后,法正与诸葛亮为了让汉中成为牢不可破的壁垒,便建议刘备在汉中加强防备。 法正与诸葛亮的具体办法便是:在汉中的各个险要关隘留重兵以抵抗外敌,并且各个关隘可以左右呼应。 这个办法的好处就在于,一旦有外敌来犯汉中,别管敌人来的有多少,他们都会被汉中那一道道严密的防线给阻挡在汉中之外,不得寸进。 这道防线在历史上是用无数魏军的生命,来证明他的成功性的。 历史上曹爽率大军南征却被王平打的一愣一愣的,除去王平本人指挥有方之外,法正与诸葛亮布置的防线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当初魏延敢说出“若曹操举天下而来,请为大王拒之;偏将十万之众至,请为大王吞之”这番豪言壮语。 有一大部分原因就是那一道道严密的防线,给了他很大的底气。 而历史上之所以季汉会灭亡,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法正与诸葛亮构造的汉中防线被内部人破坏了。 后世人皆知邓艾偷渡阴平是一个神来之笔,吹响了季汉灭亡的号角。 但许多后世人不知道的是,在原先法正与诸葛亮设置的汉中防线中,阴平是留有重兵防守的。 若是历史上的汉中防线不被季汉内部人破坏,邓艾有什么胆子偷渡阴平? 别说邓艾了,就是钟会能不能拿下汉中还是未知数呢。 或许姜维不知道历史上的种种事例,但他是知兵的。 法正与诸葛亮所布置的防线深得《周易》“重门”的精华,他知道这样的防线旁的不说,抵御住来犯的敌人是不难的。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姜维认为要想拿下汉中,第一要务就是要破坏现今汉中的防线。 至于该怎么破坏那层层严密设防的防线呢,其实也很简单。 那便是让汉中的兵力大大减少。 现今汉中的防线要想发挥效用,有一个很大的前提条件,那就是汉中要留有重兵。 唯有重兵,才能守住汉中严密防御网的每个连接点。 若一旦汉中的兵力不足的话,那么汉中的严密防御网的某个关键节点肯定会出现纰漏。 到那时候魏军就可以以强大的军力,以点破面,从而瓦解整个汉中的严密防御网。 姜维不知道的是,他现在的构思正是历史上钟会采取的办法。 而历史也证明了,姜维的这个想法,只要实施的好,是完全有可能成功的。 或许杨阜没有姜维的天赋,想不出这样一个以点破面的办法。 但是在姜维的解释下,杨阜也渐渐回味过来姜维这个策略的精妙之处。 毕竟杨阜也是当世智士,况且论对汉中的了解,他更在姜维之上。 在知道姜维“以点破面”的办法的确有可行之处后,杨阜眼中欣赏之色再也不加掩盖。 以往汉中那严密的防线,令多少大魏智士感到无可奈何。 没想到现今却是姜维这样一个年轻的校尉,想出一个策略来破坏汉中的防线。 幼麟之称,果名不虚传。 只是在欣喜之余,杨阜心中还是有些疑虑,杨阜开口问道:“伯约所言上兵伐谋,吾已是知晓。 那伐交一事又从何谈起呢?” 面对杨阜的询问,姜维继续自信地开口答道: “若想让刘备抽调梁州兵力回益州,那么南中的动乱能否持久便是关键。 南中四郡,各有首领。 若南中四郡之首领能团结一致,一同对外,那么南中之动乱,才会如我方才设想一般长久。 只是人心有异,在没有外力的引导之下,恐四郡首领无法做到这一点。 所以维建议我朝当派出一名使者前往南中,以金银赏之,以爵位诱之。 只要南中四郡首领能接受我朝的封拜,那么名义上他们便同为魏臣,如此一来,他们之间各自为战的可能便大大降低。 另外有使者在南中,一旦南中四郡首领之间产生嫌隙,使者可借助我大魏之天威从中调节,从而不致被敌人有机可乘。” 听完姜维所说的这番话后,杨阜眼中的欣赏之色愈发浓厚。 只是今日姜维给他的惊喜还不止这些。 在说完以上的话后,姜维继续对杨阜建言道: “伐交者一为派使者前往南中,二为派使者前往江东。 南中贫瘠,军资不足,若想让南中之动乱长久,则势必要为南中诸郡提供军资。 然南中地处南疆,我朝鞭长莫及,无法做到这一点。 但孙权占据交州,这一点对他来说并不难。 只要我朝使者能让孙权提供相应军资于南中诸郡,那么我之计策定然事半功倍。” 在听完姜维的话后,杨阜故作疑惑的问道: “世人皆知,孙权乃是刘备之太尉,他会襄助我朝吗?” 见杨阜有这层担忧,姜维却笃定地答道: “一定会。“ “孙权此人素有大志,当年他为刘备之盟友尚且有偷袭荆州之举动,况且他现在居刘备之下乎! 若孙权真无二念,他当初又怎么会派出张温意图离间糜旸与刘备君臣呢? 孙权之前对刘备顺服,无非是因为公安一战后元气大伤,为江东安危计他不得已而为之。 现经过数年之休养生息,江东实力有所恢复,孙权又岂会一直甘愿做刘备的臣子?” “依维预料,近年来刘备之势力不断扩大,孙权心中的忌惮不会比我朝低。 在这时我朝只是要求孙权暗中资助南中,并未让他直接攻击荆州,以孙权之性格,想来此事他肯定乐意之至。” 在姜维说出自己的全部看法之后,杨阜再也难以压抑住内心中的赞赏,他不禁抚掌大笑起来。 他刚刚故意提出疑问,其实是在进一步考教姜维。 对于孙权是否会资助南中一事,杨阜比姜维更清楚。 因为以杨阜现今的地位,他能得到的情报比姜维更多。 从杨阜之前收到的情报可知,就在不久前,孙权曾主动派人联系过曹丕,暗中有修好的意图。 在这种情况下,若曹丕能主动释放出一些善意,孙权又岂会不答应曹丕的要求呢? 只是这些事姜维并不知道,他完全就是靠自己的见解得出这番推断。 再加上他方才所献的计策,由此可见姜维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大才。 兴奋之下,杨阜直接握住了姜维的手,他对着姜维言道:“若伯约此计能成,扬名天下之日不远矣。” 面对杨阜画出的大饼,姜维脸上流露出一些笑意。 他主动来到陈仓,为的不就是扬名天下四个字吗? 而且杨阜能对他说出这番话,就说明他十分同意自己的计策,并且会将此计策献给曹真,这才是最关键的。 毕竟在姜维的计策中,有许多是国与国层面的较量,这一层较量必须要曹真出手才行。 只是姜维也知道,能不能真正的扬名天下,还得看汉中能不能在他的计谋之下成功拿下。 想到这里,姜维的心中浮现一个人名。 “蜀小国也,名将唯旸。” 这句话充分体现了大魏的众臣对糜旸的看重与忌惮。 现在他用自己的才智设下了一个大局,那么糜旸又会如何破局呢? 他又破的了吗? 他很期待糜旸的出手。 当世大丈夫,自当与天下英杰交手,如此才不负这一生。 第三百九十五章 郝昭镇陈 诸葛告诫 在得到姜维的计策之后,杨阜于第二日一早就去寻找曹真。 陈仓作为凉州的一道要塞,本来城防就十分坚固。 后来曹真推断来日汉军北伐,极有可能会将陈仓当做第一目标,所以他更是调集大量人力物力来加固陈仓的城防。 曹真加固陈仓城防的办法也很简单,那便是学习诸葛亮与关羽的办法,在陈仓的城墙外再修筑一道外城。 曹真将糜旸当做他一生中最大的敌手,对于糜旸过往的战绩肯定有着十分深入的了解。 糜旸打的第一场仗,便是现在被时人认为当世防守反击最佳战例的公安之战。 对于糜旸的成名之仗,曹真往日研究的次数不下十遍。 通过多次研究曹真得知,公安之战糜旸之所以会取得大胜,除去他本人指挥得当,还因为公安城那特殊的城防,让糜旸无后顾之忧。 若没有这一点,糜旸后面断然也不敢作出分兵袭营的举动。 曹真是个善于学习的将领,他既然知道公安城防的特殊能大大有利于守城一方,那他就没道理不去学习这一点。 于是在平定河西之后,曹真便将他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扩建陈仓的外城上。 曹魏人才极多,他们是不缺乏建筑大师的。 再加上曹魏的国力雄厚,所以可能对季汉来说要耗时许久的工程,但在曹真的督促下,不过半年就已经初见成效。 站在陈仓城外的曹真看着眼前那有着大致轮廓的巍峨城墙,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笑意。 这一道可称为天堑的城墙,将来便是他击败汉军的关键。 想到这一点,曹真转身对着身后的心腹爱将郝昭言道:“当陈仓外城建设完毕后,孤会让你当这陈仓守将。 你可有信心将来为孤,为大魏抵挡下贼军的兵锋?” 郝昭,字伯道,太原人士。 郝昭少年从军,初任部曲督,后屡立战功,逐渐晋升为杂号将军。 章武元年时,河西发生大叛乱,时领兵镇守河西的郝昭屡败叛军,成功稳定住了河西部分地区的局势。 若非有这一点前提的话,河西全境可能全都举起叛旗,后来曹真平定河西之乱也会更加艰难。 因为郝昭的战功,曹真在平地河西之后便对他颇为赏识,并将他调来身边任用。 当成为关中的一把手后,曹真的麾下可以说是人才济济,只是对郝昭曹真却是另眼相看。 由于心中的另眼相看,曹真才会将镇守陈仓的这个重任交予郝昭。 毕竟一座城再如何坚固,若是防守的人出现问题了,那也是没用的。 面对曹真的询问,郝昭脸露坚毅,北地出身的他不会假惺惺的婉拒。 郝昭对着曹真一拜道:“臣在一日,陈仓就在一日。” 郝昭说的话很直白,但却显露出一种城在人在的豪壮。 听到郝昭雄壮的话语,曹真不由得大笑起来。 “何必如此。” 在曹真看来,陈仓当中囤积着大量的军械粮草,又有着两道坚固的城墙守护。 只要郝昭能正常发挥,那么纵使糜旸再如何善攻,郝昭守住陈仓是不难的,郝昭不用心存死志。 只是没有一位上司,会对以命任事的下属不喜欢。 所以曹真笑着拍着郝昭的肩膀言道:“只要将来你能守住陈仓,孤保举你封侯。” 对于喜爱的下属,曹真一向不吝于封赏。 而以曹真当今在大魏的地位,他承诺的效力不下于魏帝曹丕。 在听到曹真对自己的承诺之后,饶是性情一向坚毅的郝昭,脸上也流露出几分喜色。 封侯是当世任何男儿的梦想。 见郝昭被他成功击起斗志,曹真本来还想询问郝昭几句来日守备陈仓的方略,可就在这个时候,亲卫来到曹真身前对他禀报: “杨凉州求见。” 曹真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一时之间还有些诧异。 尽管杨阜是他的心腹爱臣,只是平常若没有重要的事,杨阜也不会主动求见他的。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曹真便留下郝昭继续督造陈仓城墙的建筑工程,他自己则是在亲卫的带领下来到杨阜的身前。 见曹真到来,杨阜马上对着曹真一拜,在一拜后杨阜对着曹真言道: “臣有要事请大将军决断。” 听到杨阜这么说,曹真会意的驱散了周围的闲杂人等。 在场中只剩下自己与曹真后,杨阜这才开口将姜维的计策告知了曹真。 只是在论说计策时,杨阜并没有说这计策出自姜维之手。 这是因为杨阜十分了解曹真。 被曹操一手带大的曹真与曹操一样,对于当世名不副实的名士内心里是看不起的。 这一点曹真倒是与曹叡十分相似。 很明显姜维目前就是属于这一种。 麒麟作为古人心中的祥瑞之王,是五灵之首,在世人的心中地位比龙还高。 就连糜旸这样的俊杰,世人也仅仅将他美誉为鹿,姜维又何德何能能被赞誉为“幼麟”? 杨阜虽然知道姜维所献的计策极佳,但在杨阜的心中,他却担心曹真会因为他的喜好而对这个计策有所犹疑,这样的话反而弄巧成拙。 这样的事,在过去的上位者之中很常见,再优秀的上位者也是人,是人难免就会被个人喜恶所影响。 为了不让这层担忧成真,杨阜想的是先以自己的名义向曹真献上这个计策。 要是这个计策最后成功了,那么到时候他再说出姜维的功劳,这样才是两全其美的事。 而果不出杨阜所料,在曹真听完杨阜想出来的计策之后,他的脸上立马就浮现了喜色。 曹真觉得杨阜的计策,很有可行之处。 曹真有这番看法,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见识,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计策是杨阜所献的。 由于杨阜往日的功绩,他所献的计策本来就容易让人更加相信。 在听完杨阜的计策之后,曹真激动地以拳击掌在杨阜面前踱起步来。 他正在思量该如何将这个计策转化为实际的步骤。 要想做到这一点,有一人乃是避不过去的,那人便是曹丕。 毕竟这个计策涉及到国与国之间的外交层面,在这个层面有着决定权的只有曹丕。 所以曹真现在要想的,便是如何劝服曹丕接受这个计策。 照道理说以曹真目前在大魏的地位,要想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只是曹真却知道,这个计策与当今大魏的战略背道而驰。 现在天下间的局势,依然是曹魏一家独大,但是季汉不是历史上那个被曹魏所有大臣当作笑话的割据政权了。 尽管曹魏朝野上下还流传着“蜀小国耳”这样的蔑称,但在连续取得几次大败后,这样的蔑称与历史上相比是底气不足的。 甚至可以这么说,现在曹魏朝野上下有着一些“畏蜀如虎”的现状。 而这个现状,大多都是因为糜旸而起的。 “旸识变数,料战势,无不如计,自魏帝皆惮之。” 这便是当今曹魏朝野上下,对糜旸的一种心理共识。 能让自视为华夏正朔的曹魏产生这种共识,由此可见糜旸在过去给曹魏造成的心理阴影有多深。 正因为这种心理共识,所以目前曹魏的战略是“以守为攻”。 或许一开始这个战略只有贾诩等寥寥几人支持,但在过去几场大败的惨痛教训下,这个战略现在已然成为曹魏大多数朝臣心中的看法。 曹真倒不会怕糜旸,怕到都不敢进攻的地步。 只是曹真知道,一旦他贸然提出主动南征的计划,肯定会受到朝野中许多大臣的阻止。 特别是当知道要主动进攻糜旸所在的汉中后,曹真几乎可以预见到这个计策所遭受的阻力会有多大。 吕蒙、曹仁这二位名将,不都是死在进攻糜旸的时候吗? 所以他得想个稳妥的办法。 在苦思冥想之下,曹真最后得出了一个想法,那便是他要亲自回洛阳,向曹丕建言这个计策的好处。 想到此,曹真扭过头对杨阜言道:“义山,孤准备回洛阳一趟。 待孤回洛阳之前,孤会下一道军令,让你暂时主持一应凉州军政,希望你不要让孤失望。” 听到曹真的吩咐,杨阜立马拱手向曹真承诺道:“臣必不辱使命。” 杨阜知道曹真之所以要赶回洛阳,很可能是因为他今日所献计策的缘故。 所以曹真是不会离开关中太久的。 只是有着糜旸在,就算离开不久,曹真也难免对凉州放不下心。 曹真继续嘱咐杨阜道:“孤离开凉州的事,你要多加保密。 只是想来这件事也瞒不了糜旸多久,所以你一定要切记,在孤回来之前,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主动出击。 尤其是关中四道方面,务必要派重兵防守,不可有一丝掉以轻心。” 曹真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在曹真看来,他暂时回洛阳一趟乃是必要的,只是他走之后凉州的安全问题也不容忽视。 不过只要杨阜能坚守不出,那么在他精心布置的防线之下,想来梁军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特别是梁州现在还在实施改革,也不大可能会主动发起进攻。 曹真的再次嘱咐,让杨阜的脸色比曹真更加凝重。 曹真让他暂时主持凉州大局,是对他的一种信重。 可万一在他镇守凉州期间,凉州有所不测,那么他的未来也基本上毁了。 所以对于曹真嘱咐的事,杨阜不得不慎重。 杨阜对曹真再拜道:“大将军放心,臣一定不会有所疏忽。” 见杨阜连续做了两个保证,曹真的内心才安定下来。 以杨阜的才智,只要他不违逆自己的将令,想来凉州是无虞的。 其实目前在关中,曹真是一把手,而二把手并不是杨阜,乃是镇守长安的安西将军夏侯楙。 按常理来说,曹真走后,凉州的防务应该是夏侯楙接手才是。 只是曹真对自己的这位姐夫了解甚深,对于军略一事,这位姐夫可谓是一窍不通。 在这种情况下,曹真又怎么敢将凉州交到他的手中。 不过夏侯楙虽然不通军事,但在治生方面却是一把好手。 近来关中的秋收、陈仓外城修建方面的人力、物力等事都是夏侯楙在筹措。 在夏侯楙的筹措之下,曹真始终无有担忧后勤的情况发生。 要不是看在这一点的份上,夏侯楙早被曹真打发回洛阳了。 见将凉州的防务安排妥当后,曹真召来了他的亲卫。 回洛阳一事,刻不容缓。 糜旸还不知道曹魏方面,正在酝酿着一场关于他的大阴谋。 正在巡视梁州地方的他,在不久之后就收到了来自于诸葛亮的来信。 不得不说,自从诸葛亮知道糜旸新政的内容之后,与糜旸之间的联络变得格外频繁了起来。 那些联络之中,一部分是纯粹的与糜旸煲信粥联络感情。 历史上的诸葛亮就是这样的人,对于关系亲近的人,哪怕是身处敌营,他依然会时常写信问候。 有一些书信的内容,还流传到后世被后人所知,而从那些信笺的内容可知,诸葛亮在私下里也是个爱聊天的人。 例如他就经常写信给诸葛瑾,跟他说及自己养儿育儿的烦恼,还提醒诸葛瑾该管管诸葛恪,不要让他太放飞自我 这样的诸葛亮很有血有肉。 而之所以诸葛亮近来会经常写信给糜旸,原因就在于当初他对糜旸的一个承诺。 “只要糜旸治政方面能让他满意,那么糜旸便会成为他第一个入室弟子。” 也许糜旸的新政正在实施当中,还未显露出相应的优越性,但很明显,糜旸新政中体现出“以民为重”的观念,很戳中诸葛亮。 只要道是对的,那相应的术有所偏差,那也无伤大雅。 可以这么说在这个时刻,在诸葛亮的内心中已然将糜旸当做传承他衣钵的弟子了。 既然是弟子,那么诸葛亮就会不吝啬他对糜旸的关心与爱护。 当然诸葛亮与糜旸二人的身份都特殊,所以在二人往来的信笺中,也有很大一部分谈的是公事。 例如今日糜旸所收到的信笺,便是诸葛亮之前对他分兵南下成都建议的回信。 在这封回信中,诸葛亮先是肯定糜旸的忠孝之心,但是他在信中还特地提醒糜旸: 南中的平定很重要,但是汉中的防务也不可大意。 特别是阴平与阳安关这两个要塞,一定要派重兵防守,防止敌军偷袭。 看到诸葛亮的这个提醒后,糜旸的内心中浮现了叹息之色。 若历史上邓艾与钟会南征之时,诸葛亮还在,或者他的布置不被破坏,季汉怎可能灭亡! 第三百九十六章 以史为鉴 曹真回洛 糜旸在后世的时候,曾仔细了解过季汉灭亡的原因。 诚然导致季汉灭亡的原因有着许多方面,但其中主要也就分为三方面。 政治与经济自不用说,但军事那一方面,却也不仅仅是“偷渡阴平”这四个字可以概括。 首先邓艾是军事大家,既然他敢偷渡阴平,肯定是因为阴平有被偷渡的可能,及成功偷渡阴平后,会将季汉的防线撕开一道极大的口子。 没有这两点判断,邓艾不可能会如此冒险。 但是邓艾知道这两点,难道法正与诸葛亮会不知道吗? 这二位大才是知道的,并且他们在刘备拿下汉中后,便对这两点做了防备。 二位大才合力布置出的汉中防线,就像一道严密的防御网,守护着对益州来说至关重要的门户。 而在这道严密的防御网中,阴平与阳安关便是两道极为重要的枢纽。 阳安关便是阳平关,又称为关头。 任何有对三国历史有所了解的后世人,都应该听过这两个要塞的名字,特别是其中的阳平关,那几乎算是汉中的生命所在。 因为阳平关一旦被敌军拿下,这就代表着汉中最大的天险已经失去。 当年曹操与刘备攻打汉中时,一开始都是将阳平关当做主攻方向。 法正在世时曾言过:“鱼复与关头,实为益州祸福之门。” 从这一点足以体现,阳平关对于整个益州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一道咽喉。 法正与诸葛亮合力布置的那道汉中防御网,不仅在阴平与阳平关布有重兵。 他们还在离这两个关隘不远的各处关隘都留有重兵,众多关隘犬牙交错,相互呼应,从而将汉中守的妥妥当当的。 但是很可惜的是,历史上这道守护着季汉安全的防御网,却被一人亲手破坏。 那人便是继承诸葛亮遗志,时任季汉大将军的姜维。 姜维之所以要亲手破坏诸葛亮构筑的防御网,不是他有着坏心思,相反他的本意可以说是好的。 姜维也承认汉中严密的防御网可以很好的抵御住敌人,但他却认为那道严密的防御网无法让他获得大的战果。 所以姜维建议刘禅不如以放弃一部分重要的要塞当做诱饵,诱引敌军主动来攻。 然后己方大军退守汉、乐二城,剩下的重要关口都留重兵把守。 他再派出一支军队当作机动部队,专门伺机攻打敌军的薄弱环节。 这样长久下去,敌军疲弊,等到敌军退还的时候,诸城守兵与在外的机动部队,一起趁机进攻,就能将敌军悉数歼灭。 当姜维的这个建议被送到刘禅桉前后,刘禅很爽快的就同意了姜维的建议。 从表面上看,姜维这“收兵据守,坚壁清野”的策略很美好,但是他却忽略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那便是原先汉中的防御网讲究的是犬牙交错,相互呼应,但在汉军主动放弃一部分要塞的情况下,这道防御网最大的优势被破坏。 最要命的是,原本驻守阴平与阳平关的重兵被撤走,这才让魏军有机可乘。 历史上姜维得到钟会治兵关中的消息后,马上给刘禅上书,让刘禅派遣张翼、廖化分别驻守阳平关与阴平桥头防患于未然。 从这一点可以知道,在当时阴平与阳平关的兵力肯定是十分薄弱的,不然姜维不会如此着急。 或许姜维一开始的疏忽只是个诱因,毕竟他后来也曾想着挽救过。 但当他的疏忽正好遇上刘禅的昏庸时,那便会酿造成一场极大的灾难。 历史上阳平关的失去,一个起因在于蒋舒的投敌,得以让魏军可以趁虚攻城。 可蒋舒只是副将,他带出城投降的也只是他的本部兵马。 在他将自己的本部兵马带出阳平关后,就导致阳平关这样的一座险关能被魏军直接强攻夺下。 由此可见在姜维的策略之下,阳平关的兵力是有多么空虚。 姜维所献的策略,十分符合他的用兵风格,胆大善于冒险。 他的本心也是为大汉好的,想着为大汉多杀敌人,可惜从客观事实来说,姜维的策略的确是让敌人有机可乘了。 甚至在有着曹爽兴势大败的教训下,如果姜维不主动破坏汉中的防御网,司马昭会不会贸然下令伐蜀还不一定。 毕竟司马昭的父亲司马懿能得到许多老臣的支持,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曹爽兴势大战败的太惨了,直接严重打击了他的威望。 而且对于汉中的严密防御网,司马懿是最为忌惮的,这也是他反对曹爽南征的最大原因。 一方面是父亲都忌惮的汉中防御网,一方面是一位如自己一般权臣的惨澹下场,司马昭无论如何都会仔细掂量。 对于姜维这位悲情主义英雄,来自于后世的糜旸也是十分喜爱的。 正因为喜爱,所以每当史书上读到这段记载时,糜旸常常会感到无比叹息。 也许如果诸葛亮在天有灵,在看到他寄予厚望的姜维采取这种策略后,也是如糜旸一般的心情。 所以诸葛亮才会写信给糜旸,主动提醒他这一点。 毕竟糜旸过往的用兵风格,也是善于诱敌深入的。 在其他地方,其他时候诱敌深入都算是一个很好的策略,只是在汉中,在当今的情势之下,诸葛亮却不希望糜旸如此。 因为汉中是益州的门户,当今的情势又是大汉动荡不安的时候。 要是糜旸一旦有所疏忽被敌军有机可乘,那么造成的连锁反应对大汉来说会是致命的。 看着诸葛亮在信中的谆谆教导,糜旸感到暖心的同时,心中也深深将诸葛亮的嘱咐记在心中。 糜旸可不是马谡,喜欢违背诸葛亮的提醒,来体现自己的能耐。 况且就算没有诸葛亮的提醒,知道历史教训的糜旸,在防备汉中一事上也不会想着去冒险。 在看完诸葛亮的来信后,糜旸将诸葛亮的信件收入怀中。 在信中诸葛亮除去提醒糜旸之外,还同意了糜旸分兵南下的举动。 只要兵马不分太多,那么对汉中的防务影响是不大的,况且现在的益州的确需要援军。 想到此,糜旸心中很快得出一个数量——五千。 五千可能听起来不算多,但糜旸准备派往南下的五千梁军,可都是训练有素的正兵。 这样的大军说以一敌百过于夸张,但面对武器不精良,甲胃不齐全的南中蛮兵,正面对决的话一个打几个还是没问题的。 况且南中即使发生动乱,以南中的经济底子,想来叛军最多也不会超过两万。 在这样的情况下,五千梁州援军已然不算少。 决定好派遣南下的大军数量后,糜旸马上让法邈写好一道军令。 在这道军令中,糜旸任命邓艾为那五千南下梁军的主将。 除此之外,他还将傅佥、石包等最新加入他军中,还未立有战功的新兴将领都派在了这支大军中。 诸葛亮征南中,除非孟获等人能召唤陨石,不然糜旸知道这场战役就是给诸葛亮练手的。 既然如此,还不赶紧将那些人派到诸葛亮身边刷战功? 要是诸葛亮看中他的一些将领,稍微提点几句,那更是赚大了。 随后糜旸又下了一道军令。 “令张嶷领兵三千守备阴平。” 阳平关,本来糜旸就有派吴懿在驻守,而在诸葛亮的提醒之下,糜旸准备继续加强阴平的防备。 阴平乃是险要不输阳平关的关隘,张嶷本人又颇为稳重,派他去守备阴平是十分合适的。 法邈虽然不知道糜旸为何会加强阴平的防备,但是他还是很快就写好了这两道军令。 等法邈写好两道军令给糜旸过目后,糜旸马上命人将这两道军令发往南郑。 看着信使拿着军令快速的跑出大帐之外,糜旸这才继续处理起手中的政务。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浮现一个想法。 尽管现在的汉中不适合展开大战,但若有敌人敢打上门,那他也不是好惹的。 别忘了,他可是靠打防御反击起家的将领。 不知最近孙十万过得怎么样。 在糜旸继续进一步加强汉中防务的时候,日夜兼程的曹真终于赶到了洛阳。 曹真此番回洛阳乃是自作主张,并未提前告知任何人,所以他的回归是突然的。 当曹真回到府中时,曹爽正和他的好友邓飏、李胜、何晏等人在享受着五石散的美妙。 五石散在被人饮用后,能让人产生飘飘欲仙的感觉。 再加上在何晏的带领之下,五石散很快就在洛阳城中的贵族之间流行起来。 常人在服用五石散后身体都会产生燥热不安的反应,所以五石散也被一些人认为是春药。 当然曹爽几人再不济,也不至于会作出白日当众宣淫的事。 他们只是在药效上来后,皆将身上的单衣解开,以借此散发出身体中热量。 可是尽管这种行为比不上白日当众宣淫龌龊,但以当世的礼法来说,这也是为世人所不容的。 所以当曹真回家后看到他的儿子是如此作态后,性情刚直的他心中的怒气一下子升腾。 曹真快步走至曹爽的身前,一把将脸上还在流露享受之色的曹爽从榻上提起。 还在飘飘欲仙的曹爽这时神智是不太清楚的,恍忽之下他看不清眼前胆敢对他不敬的人是他的父亲。 所以下意识地曹爽口中就发出了一声厉喝:“放肆!” 听到曹爽竟然还敢对自己厉喝,曹真心中的怒气更甚,他直接一巴掌将曹爽甩在了地上。 曹真在曹魏可是以勇力闻名的,年轻时候的他可是力能射虎,他含怒之下的一巴掌,力道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当那沉重的一巴掌甩在曹爽脸上时,不仅让他直接跌倒在地,还让他疼的大叫起来。 这一刻,曹爽觉得他的脸快要疼的炸开了。 但就是这强烈的痛感,却让曹爽从神志不清中彻底清醒起来。 当看到打他的是曹真后,曹爽心中的怒气一下子消失不见。 对于这个严厉的父亲,他可是打心底里害怕的。 顾不上脸上的疼痛,曹爽一下子吓得从地上爬起来跪在曹真的身前,身体不断的抖动着。 这是吓得。 而曹真见曹爽这副不争气的样子,他都有想拔刀的冲动。 曹爽是他的嫡长子,所以曹真一向对曹爽寄予厚望。 爱之深,则责之切。 想他自己年轻时,也是令人交口称赞的一位俊杰,怎的就会有这样不争气的儿子。 而场中的这种变故,也吓得曹爽的那几位狐朋狗友清醒过来。 大将军的威仪,岂是一般世家弟子能够抵挡的。 纵算是与曹真同辈的何晏在看到曹真归来后,也因为忌惮曹真的威势,慢慢坐正了身体。 只是虽然心中生气,但是曹真此番回来可不是为了教育儿子的,他还有着更重要的事。 所以曹真在告戒曹爽一番以后不可服用五石散后,他便回到了自己的寝室中沐浴更衣去了。 征战沙场的曹真,天然的对五石散这种会侵袭人理智的药物,保有着厌恶之情。 在沐浴更衣,将路程上的疲惫都从外表洗净后,曹真穿上朝服坐上车辇,快速的朝着皇宫走去。 当曹真到达宫门之后,在出示身份之后,他一路通畅无阻的朝着曹丕的寝殿走去。 作为当今曹魏上下最炙手可热的大臣,曹真在洛阳的特权是有着很多的。 不久之后,曹真就来到了曹丕的寝殿之外。 当站在寝殿之外后,纵使曹真的权势再如何煊赫,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让殿外的黄门入内替他禀告。 曹魏不是季汉,曹真权势再如何煊赫,他与曹丕的私人感情再如何友好,君臣之间也必须要有着明确的界限。 黄门见是大将军求见,他马上就跑入大殿中禀报去了。 只是接受黄门禀报的却不是曹丕,而是近来宠冠后宫的郭贵嫔。 与后世不同,当世贵嫔就已经是后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的封号。 而目前曹丕并未确立皇后,可以说郭女王便是当今大魏实际上的皇后。 郭贵嫔在听到是曹真求见后,她的脸上立马就浮现惊诧之色。 曹真作为曹魏关中的都督,他突然无诏而回,肯定是有要事禀奏。 只是。 郭贵嫔看了一眼内殿,想到曹丕现在正在服用五石散,她的脸上浮现了犹疑之色。 第三百九十七章 女王遭斥 曹真哭谏 由于当年曹操养蛊式的夺嫡之争,导致曹丕的身体落下了一些病根。 曹丕正值壮年,若仅仅是一些病根的话,以他的身份好好将养倒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只是身有病根的人,最忌情绪大起大落。 而自从曹丕继位以后,魏军连续遭受重创,这让曹丕的情绪一直在严重起伏着。 特别是在襄樊会战魏军大败后,这直接让曹丕的身体状况越发糟糕。 在这种情况下,为国为己,曹丕不得不开始服用五石散。 服用五石散尽管有着弊端,但是五石散之所以能在洛阳的贵族之间逐渐风靡,它的功效也是不低的。 至少曹丕在服用五石散后,他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的病痛被压制下去不少,他的精神也得到了很大的提振。 由于五石散对曹丕的身体有着这层效用,所以回到洛阳后每当曹丕觉得身体不适时,他都会下意识地服用五石散。 时常服用之下,曹丕已经对五石散产生了依赖性。 近来哪怕曹丕身体未曾不适,但他还是会时不时的服用五石散。 不能说曹真来的不巧,只能说在曹丕对五石散产生依赖性的情况下,无论曹真何时来求见曹丕,都有可能见不到曹丕。 因为五石散在服用后有个很显着的特征,那便是五石散会让人感到身体十分燥热。 为了让身体中的热量散发出来,曹丕在服用五石散就必须进行“行散”这个步骤。 在行散时曹丕往往神志不清,且有时甚至不穿上衣。 曹丕是大魏天子,天子些许衣衫不整都可能受到臣下的非议,更何况直接袒胸露乳? 若是曹丕的这种作态被外臣看见,一旦流传出去,那势必会对曹丕的威严造成打击。 威严被打击的多了,那么心中的敬畏自然也就没有了。 正因为顾忌到这一点,所以郭女王没有马上让小黄门将曹真召进来。 只是曹真乃是当今曹魏第一重臣,更何况他突然求见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所以郭女王也不会贸然让小黄门将曹真赶走。 在左右思考之下,郭女王很快就得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她让小黄门出去以曹丕正在小憩为由,先将曹真先引往偏殿稍事等候。 曹丕虽是刚刚服下五石散,但行散的时间一般不会耽搁太久。 等曹丕行散完毕后,再行接见曹真是最稳妥的事。 小黄门在得到郭女王的命令后,连忙就来到大殿外将刚才郭女王嘱咐给他的话,给转述给了曹真。 而曹真在听到曹丕正在小憩后,他心中倒也没起什么疑心。 毕竟尽管他很想尽快见到曹丕,只是小憩又不会耽搁多少时间,只要他今日能见到曹丕就好。 况且人臣贸然打扰君主小憩,也是一种不敬。 于是在小黄门的带领下,曹真便先行前往偏殿等候。 在曹真被小黄门带往偏殿的时候,殿内的郭女王也脸带忧虑的走入内殿,轻轻打开殿门看着殿内曹丕的现状。 通过殿门的缝隙,郭女王看到曹丕正裸露上身,一脸陶醉之色地不自觉地翩翩起舞着。 很明显,五石散给曹丕带来了极大的快乐。 可是看着曹丕那副陶醉的神态,郭女王的脸上却流露出担忧之色。 现在的曹丕,还是当初那个在她面前有着雄心壮志的子桓吗? 而五石散难道就真的完全是神丹妙药吗? 种种疑问不自觉的在郭女王心中浮现,让她的内心感受到一丝冰冷。 时间的流逝极快。 一直守护在门外的郭女王,随着时间的快速流逝,她也变得越发焦急起来。 若她计算不错的话,曹真已经在偏殿等了将近三个时辰了! 这已经大大超出了郭女王的预料。 本来按道理来说,曹丕往常行散所需的时间至多只要一个时辰。 只是今日可能服用的量有些大,导致曹丕在行散过后,又深深睡去。 或许郭女王可以在曹丕行散结束后,将曹真求见的事立即禀告给他。 只是郭女王是曹丕最宠爱的女人不错,但她与曹丕的关系可不像是后世电视剧所描绘的那般,涉及到什么爱的死去活来的层面。 郭女王再受宠爱,她本质上也只是曹丕的一个玩物而已。 再加上曹丕在行散之后往往是喜怒无常的,所以当曹丕行散后表露出睡意之时,郭女王并没有胆子阻止曹丕。 她能得到曹丕的宠爱,除去她本人聪慧能时常为曹丕献策之外,更大的原因便是她十分顺从曹丕。 若一旦她有不顺从曹丕的事发生,以曹丕外宽内忌的性格,她的失宠也是可以预见的事了。 可是郭女王没想到曹丕入睡了将近两个时辰,竟然还没起来。 她以曹丕小憩的理由将曹真暂时请去偏殿,只是哪有人小憩会用上三个时辰的? 曹真又不是傻子,他现在心中肯定起疑心了。 以曹真的身份地位,他的疑心不是郭女王可以承受的了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郭女王急的在内殿门外不断地来回踱步着。 可就在郭女王想着要不要冒险叫醒曹丕时,内殿传来的一声呼喊让郭女王的脸上流露出惊喜的笑意。 “女王。” 这声呼喊有些中气不足,但郭女王却认得这声呼喊的主人是谁。 在听到这声呼喊后,郭女王马上推开殿门一路趋行至曹丕的榻前。 刚刚睡醒的曹丕,脸上却没有休息充足该显现的红润之色,反而他的脸色显得颇为苍白。 当郭女王趋行至曹丕榻前后,曹丕看着身前的爱妾,他下意识地想抬起手抚摸郭女王的脸庞。 只是可能是行散所耗费的体力太多,导致现在曹丕的举动有些有气无力。 郭女王倒也懂事的很,她连忙抓住曹丕摇摇欲坠的手将它主动放在自己的脸庞上,然后她看着曹丕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陛下,大将军求见。” 听到郭女王的这句话,曹丕下意识愣了一会。 他有这番表现一方面是因为他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另一方面他是被曹真突然求见的消息给惊到了。 曹真不是在关中吗? 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寝殿外了。 当这两个疑问在心中浮现后,曹丕的理智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回归。 当意识到曹真此番回来定有要事禀告后,曹丕马上问郭女王道:“大将军来多久了?” 在曹丕目光的注视下,郭女王心虚的回答道:“将近三个时辰。” 听到郭女王的回答后,曹丕的脸上顷刻浮现了怒色。 “大将军国之重臣,岂可让他等候如此之久? 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朕?你这是误国!” 面对曹丕的厉声斥责,郭女王吓得跪倒在榻前,她的脸上已然浮现了泪水。 只是虽然现在的郭女王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但现在的曹丕哪里还顾得上怜香惜玉。 曹丕连忙唤来内侍为他更衣。 在曹丕的催促下,内侍很快为曹丕穿好了常服。 当穿好常服之后,正要出去召见曹真的曹丕却在铜镜中看到了脸色苍白的自己。 在看到这一幕后,曹丕的眼神中有着一些震惊。 这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他吗? 但是着急的曹丕,很快就将这丝震惊暂时深深压在心底。 他命人取来一盆热水,接着他便用盆中的热水连续敷了几遍脸庞。 在热水的刺激下,曹丕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些红润。 见此曹丕最后才赶紧走出内殿,并且命小黄门赶快召来曹真。 在小黄门的召唤下,不久后一脸铁青之色的曹真来到了曹丕的身前。 他是中午时分来到殿外的,但现在殿外的天色却已经变暗,由此可见他在偏殿中等待了多久。 毫无结果的等待是最让人心烦的,特别是对于身居高位的曹真来说。 在漫长的等待之下,曹真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当然在心情烦躁之下,刚刚的曹真心中还充满着疑虑。 试想一下,天子的爱妃告知大臣天子小憩一会便可接见他。 可是快三个时辰过去了,天子还迟迟不出现,那么那位大臣心中会怎么想。 是认为天子是一位懒猪,还是认为那位妃子在有意隔绝君臣之间的相见呢? 特别是郭女王在朝野上下的名声,与魅惑君主的妖妃基本上没什么差别。 可以这么说,要是曹丕再晚点起来,曹真估计就要硬闯了。 只是内心中的烦躁与疑虑,在看到曹丕的那一刻,就在曹真的心中都消散不见。 曹真与曹丕既是互相信任的君臣,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而曹丕在看到许久不见的曹真后,他的脸上也流露出几分笑意。 曹丕非天生无情之人,对于有可能威胁到他天子宝座的同胞兄弟他会有着忌惮。 但对于一向对他忠心耿耿的兄弟,曹丕也是有真情在的。 在曹真要对曹丕下拜的时候,曹丕从御座上起身来到曹真身前,一把拉住了曹真的手,止住了曹真下拜的举动。 而后曹丕便一路拉着曹真来到离他御座最近的一处坐席坐下,当曹真坐下后,曹丕方才回到御座上。 曹丕的这副举动,充分显露出他对曹真的爱重。 曹丕知道曹真此番无诏而返肯定是有要事禀告,所以他在坐下后马上问曹真道: “子丹此番归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面对曹丕的询问,本来还心急汇报军略的曹真,这时却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不是他没有听到曹丕的询问,只是他这时的内心,因为发现了一件事开始变得心乱如麻。 就在刚刚曹丕与他近距离的接触之中,曹真从曹丕的身上闻到了五石散的味道。 在进入皇宫之前,曹真因为教训曹爽近距离接触过五石散。 而五石散的味道是独特的,时间久远曹真可能会遗忘,但就在一日之间,曹真确信自己不会闻错。 曹真又联想起刚刚曹丕迟迟不召见他的事,他心中出现了一个推断。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曹真看向曹丕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 子桓这是怎么了? 他以往是最鄙视这种方士之物的呀! 只是曹真也不会贸然在曹丕面前捅破这一点。 在快速的平复住内心的情绪之后,曹真装作没事人一般,对着曹丕拱手将他南征的方略一五一十地说给了曹丕听。 本来曹丕脸上还带着笑意,但在听到曹真此番归来,是请他允许自己南征之后,曹丕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 南征意味着要与糜旸对战,曹丕现在一听到这两个字,心里就觉得堵得慌。 所以曹丕下意识地开口言道:“南征兹事体大,还需从长计议。” 尽管曹丕没有直接否决曹真的提议,但从他的语气很明显地可以看出,他并不想曹真贸然南征。 对于曹丕的这层态度,曹真早有预料。 否则他也不会打算亲自回洛阳来劝曹丕。 在曹丕婉拒曹真的建议后,曹真并没有气馁,他直接从坐席上起身,来到曹丕的身前对着他郑重一拜道: “敌有内乱,是大魏的大好良机。 汉中地势险峻,若不趁敌有内乱的攻取,那一旦等刘备平定内乱,那么以糜旸的才智,汉中就再也不是可以图谋的了。 今关中秋收已毕,兵精粮足,正是我军大展神威的时刻,还望陛下不要放弃这个天赐良机。” 在曹真刚才的诉说中,曹丕已然知道曹真的所有具体方略。 曹丕虽对军略不擅长,但他基本的判断还是有的。 从曹真讲述的方略来看,他的方略的确有可能的成功性。 可是曹真要攻打的不是张飞、不是刘备,而是糜旸。 以往魏军每次攻打糜旸之前,哪次做得方略听起来不好,可结果呢?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目前曹魏朝野上下之所以有“畏糜如风”的态度,这还不是曹丕这个君主带起来的吗? 所以在内心对糜旸的忌惮之下,曹丕再次否决了曹真的提案。 “糜贼善战,不可小觑。” 相比于第一次的婉拒,曹丕这一次的拒绝显得更加直白。 再次否决曹真的提案之后,曹丕语重心长地对曹真言道: “以守代攻,才是大魏对付刘贼的最佳方略。” 听到曹丕如此说,曹真微微抬起头,对着曹丕言道: “自陛下继位以来,对臣可谓恩宠至极,一年三迁,遂为大将军,此等恩宠古今少见。 臣心中对陛下的恩德,铭感于五内。 只是君主若有烦忧,臣下却不能为君主解决,那么臣下就应该以死谢罪。 臣之所以想南征,并非是想为自己建功立业,为的只是想为大魏,想为陛下除去心头之忧呀!” “臣不想,臣不想陛下”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曹真的声音已然带着抽泣。 他用一双泪眼看向曹丕,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而在看到曹真的眼神后,曹丕的眼神开始变得躲闪了起来。 有些事没办法讲的太明白,但却可以通过隐晦的方式说明。 曹真在说烦忧二字时,着重加重了语气,为的便是在暗示曹丕一件事。 自从五石散在洛阳流传起来后,很快的一句关于五石散的宣传语也在洛阳大街小巷中流传着。 “何以解忧,唯有五石。” 曹丕自然是知道这句宣传语的,所以他听得懂曹真话中的隐喻。 曹真希望他能为曹丕除去心头之忧,这样曹丕就可以不用再服用五石散这种祸福不知的药物了。 这是曹真心中最真诚的诉求,而正是这真诚无比的诉求,击中了曹丕内心最柔软的那处地方。 第三百九十八章 根本之患 二龙相见 五石散在当世,尚不是一种臭名昭着的药物。 自从五石散出现在世间以来,也有不少名人服用过这种药物。 甚至在当世五石散的口碑还不错,因为它能帮人短暂的除去烦忧。 按道理来说,纵使曹丕被曹真知道他服用五石散,也算不上一件什么大事。 只是五石散的功效一直存在,为何会在两晋时期才开始流行呢? 那是因为五石散并不得到当世主流价值观的认可。 两晋是一个烂透的时期,神州陆沉,政治昏暗,在这种情况下,许多士大夫都感觉天下已经没救了,他们变得自暴自弃起来。 于是五石散作为一种可以让人暂时忘却烦恼的药物,开始在士大夫之中流行。 五石散的存在,可以让那些两晋的士大夫忘记自己的无能及对祖先的愧疚。 但是三国时期起源于两汉,两汉则是一个热血澎湃,极度看重志向的时期。 所以三国时期涌现出许多以救世,以统一天下为己任的英雄。 在他们作为表率的情况下,五石散这种会令人丧志的药品,当然得不到主流价值观的认可。 当世的士大夫不会贸然抨击五石散,但也对接受这种药品心中有着很大的芥蒂。 一人若心中毫无志向,只想着娱乐度日,那这样的人是会被当世主流价值观所唾弃的。 特别是当那人的身份不同一般的时候。 曹真之所以厌恶曹爽服用五石散,不是他看出五石散对身体有什么坏处,他担心的是曹爽因此玩物丧志,而后渐渐成为一个废人。 现在曹真会哭着劝谏曹丕,也正是担忧这一点。 若大魏的天子都开始变得玩物丧志,浑浑噩噩起来,那么大魏还会有什么希望吗? 曹真与曹丕自幼一起长大,对于曹真,曹丕是十分了解的。 所以哪怕曹真话没有讲的很清楚,甚至曹真的话都未讲完,但曹丕却读懂了曹真想要表达的意思。 正因为如此,曹丕才会躲闪起曹真的眼神。 有些事,他不想承认,哪怕那些事正在慢慢变为事实。 可是面对曹丕的眼神躲闪,曹真却并没有停止他的劝谏。 不过曹真也十分了解曹丕的性格,所以他劝谏曹丕的方式与常人不同。 曹真慢慢直起身子,他在曹丕的面前开始诵读起一段内容: “建安十年,始定冀州,濊貊贡良弓,燕代献名马。 时岁之暮春,句芒司节,和风扇物,弓燥手柔,草浅兽肥,与族兄子丹,猎于邺西终日,手获獐鹿九,雉兔三十。” 当听到曹真所诵读的这段内容之后,曹丕的心中大受触动。 对于这段内容,他再熟悉不过。 因为曹真所诵读的这段内容,乃是节选自他亲笔书写的《典论》之中。 而更让曹丕心中感受到触动的,则是曹真接下来的话。 “那一年,先帝破袁绍,定冀州,威势大盛,长江以北莫不臣服,各地诸侯纷纷遣使奉献。” “那一年,陛下携臣一同外出打猎,遇勐兽而不避,终日不知疲倦。 那一年,陛下以剑击石,告知臣心中平定天下的志向,希望臣能与陛下一同完成这项壮举。 那时的陛下是如何意气风发,神采绰约。 但是现在不过才十数年时光,难道陛下就忘记了当初的志向了吗?” 说到此,曹真言语中的哭声愈发响亮。 显然,他现在感到十分痛心。 而曹丕听着曹真的话,又看着他那悲伤的神色,一种久违的不甘情绪在他的心中涌动。 是呀,他怎么就成了这样子了呢? 曾几何时,他内心中也是有着骄傲的。 论文,他虽然比不上曹植,但也算当世翘楚的几位文学大家之一。 论武,他六岁能射,八岁能御,还自幼跟随名师学习击剑之术。 可以说从小到大,他哪一方面都不敢说是绝顶,但哪一方面也都不是一事无成。 可是现在成为一国之君的他,却怎么开始只想着沉溺欢乐了呢? 在他刚刚继承先帝的位子时,他也是踌躇满志,想着干出一番大事业的! 想到此,曹丕心中的不甘情绪愈发浓厚。 而曹真见曹丕的神色有所松动,他接下来便做了一个举动。 曹真在曹丕眼神的注视下,突然用力撕扯开上衣,露出了他那布满刀疤的上身。 在看到曹真上身的多处刀疤之后,曹丕的眼神中流露出巨大的震惊之色。 那每一处刀疤都清晰可见,由此可见,当初曹真受的伤有多重。 而曹真身上的每处刀疤,都是他为大魏浴血奋战得到的。 想到此,曹丕心中对曹真感到十分疼惜。 以往他只是坐在大殿之中看着曹真那亮眼的战报,可是他却从未想过在前线奋战的曹真,是用怎样的代价来获得那亮眼的战报的。 曹真以手指着身上的刀疤对着曹丕继续说道: “臣知道,以往我军数次大败,对陛下造成了很大影响。 正因为臣知道,所以当初河西大乱时,臣才不顾劝阻,执意要主动出击。 臣并非是贪功冒进之人,臣只是想取得一场大胜献给陛下,献给大魏。” “为陛下浴血奋战,是臣的荣幸。 因为此,臣无论受多重的伤,都不会有所怨言,因为这是臣心中的志向。 臣不怕死,臣也不怕身上再多添几道刀疤,但臣却怕大魏的敌人一日日坐大。” “糜旸善战,屡败我军,这一点是不错。 以守代攻,这一点臣亦并非不赞同。 可糜旸虽善战,但他不是神人。以守代攻,也不是虚度时日,坐视良机失去。 我军若不趁此良机主动出击,敌人将一日日坐大,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大魏国力远胜敌军,大魏可以败一次,两次,但敌人不可以。 只要当良机到来时,我军能够抓住时机取得一场大胜,那么就有可能对敌军造成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南征之事,臣不敢说一定能够获胜。 只是相比于南征之事的胜败,臣更加在意的是,当今大魏朝野上下的畏敌之风。 若大魏失去了昂扬进取,不畏强敌的风气,那纵算大魏拥有再多的土地,人口又有何用?” “当年先帝创基时势力是何等弱小,什么样的大败又没经历过。 但先帝最终却能扫荡群雄,开创大魏,这除去先帝英明神武之外,亦因为先帝一直有一颗不畏强敌的内心呀!” 这是曹真的最后一句谏言,而在说完这句谏言后,曹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体深深伏低在地面。 他在以哀求的姿态,希望曹丕能明白他所说的这些道理。 天子是王朝的象征,他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着王朝的整个风气。 近来曹魏之所以会流传起畏蜀风气,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出在曹丕自身上。 而在曹真看来,大魏惨败几次算不上危急根本的事,毕竟重要的战略要地大魏并未失去。 曹真真正担忧的是,那种畏蜀的风气。 这种畏蜀的风气就好像五石散一般,在慢慢的侵蚀着大魏的精气神。 一旦大魏的精气神都被这种风气腐蚀掉,那么大魏灭亡的时候也不远了。 而想要阻止这一点,关键就在于曹丕身上。 当曹真说完所有的建言之后,曹丕整个人处在沉默当中。 他看着地上一心为国的曹真,想着曹真方才对他所说的那些话,他想起了曹操临终前嘱咐他的一句话: “子丹在,大魏无忧。” 那时的曹丕虽然也看重曹真,但心里却认为曹操过于夸大曹真的重要性了。 大魏人才济济,曹真再有才能,又岂能超越所有俊杰。 但现在曹丕却懂得了曹操这句话的深意。 大魏中才能与曹真不相上下的人不少,但那些人当中,却只有曹真会一心一意的为大魏着想。 也只有曹真,会对他说今日这些话。 想到此,曹丕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御座上起身。 他不是弱智,曹真都将话说的那么明白了,他自然懂得曹真话语中的利害关系。 他的父亲在临终前的一段时间身体早已经抱恙。 但他还是为了大魏不辞辛劳,四处征战,从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次机会。 现在他比当年的父亲年轻上许多,又有何好自暴自弃的呢? 他是没有曹操的那番胆气,但曹真有。 既然如此,那就放开手让曹真去做。 曹丕在来到曹真的身前后,他慢慢蹲了下来。 然后他伸手扶起了曹真,看着这个一心为大魏考虑的国之柱石,曹丕的脸上流露出坚定的神色。 “卿要战,那便战。” 听到曹丕终于肯答应他的请求,曹真的脸上流露出喜色,他正要对曹丕叩头谢恩,但他的举动却被曹丕所阻止。 曹丕紧紧抓住曹真的双手,他的眼神盯着曹真身上的刀疤,而后对着曹真言道: “南征之时,无论结果如何,你都需要答应朕一件事。” 见曹丕有所要求,曹真自然无所不允。 “陛下请吩咐,臣一定会办到。” 在曹真话语刚落之时,曹丕就郑重地说道: “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当听到曹丕是这种要求之后,曹真不以为意,以为这只是曹丕寻常的关怀。 但曹丕早就猜到曹真会对此不以为意,所以他靠近曹真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当这句轻语流入曹真的耳中后,他的脸上立即浮现不可置信的神色。 然后他的眼眶再次红润,口中一直喃喃抗拒着说道:“不会的,不会的”。 面对着曹真的不可置信,曹丕却心中早就有数。 他握住曹真的手越发用力,而后他继续对着曹真嘱咐道: “齐王年少,只有你才能镇得住他们!” 曹丕话语中的意味愈发浓烈,这让曹真的内心更加充满惊慌。 只是曹丕点到即止,并没有继续谈这件事。 他相信他刚刚说的那些话,足以让曹真对自己的性命变得看重起来。 在说完那句话后,曹丕突然问曹真道:“南征之策,是子丹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有人为你献策?” 曹真正处在惊慌之中,他不知道曹丕为何会突然问起这点,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回答。 “南征之策乃凉州刺史杨阜所献。” 曹真对曹丕忠心耿耿,这一点自然不会隐瞒曹丕,以他的性格,也不会想着居他人之功为己用。 曹丕听到曹真的回答后,脸上露出了些轻松的神色。 只是他对这点并没说什么。 “明日一早,朕会召集一部分重臣,共同商讨南征之事。 你暂且退下,等明日朕会派人召你的。” 说完这句话后,曹真抬头看向曹丕,他见曹丕脸上已有疲惫之意。 故而哪怕心中有许多话想问曹丕,但是曹真还是遵从曹丕的命令,从地上起身慢慢朝着殿外退去。 看着曹真的身形离他越来越远,曹丕站起身来回到御座上。 当整座空旷的大殿中只剩下曹丕一人时,曹丕觉得一股寒冷正在快速的包裹着他。 这种感觉让曹丕突然想起他的长子曹叡来。 在思念之下,曹丕命人召来了曹叡。 曹叡听到曹丕有召,他很快就来到了曹丕的大殿之中。 当曹叡到达大殿中时,他便见到他的君父正孤独的一人坐在御座上。 今世当中,曹丕并未赐死甄宓,故而曹丕与曹叡的父子关系还算挺好的。 在见曹叡到来之后,曹丕脸上流露出笑意伸手让曹叡近前来。 面对曹丕的召唤,曹叡亦乖乖的来到曹丕的身前。 看着身前身姿愈发挺拔的曹叡,曹丕好似见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一样的充满朝气。 曹叡本来以为曹丕突然召唤他,是想考察他的功课。 毕竟以曹叡的聪慧,他早就猜出曹丕立他为齐王的用意。 可就在曹叡等着曹丕要考察他功课的时候,曹丕突然对他问道:“朕想用一位大臣办一件大事,这件大事若成,那当然是加官进爵。 只是为君者,凡事需做两手准备。 这件大事若失败,而朕又不想处罚这位大臣,那么朕应当如何做呢?” 曹叡在听到曹丕的问题后,他的脸上流露出诧异之色。 曹丕这不是在问他书上的内容,而是在问他具体的帝王之术。 曹叡在听完曹丕的问题后,脑中开始快速的开动起来。 而曹丕就一直静静等待着曹叡的回答。 不久之后心中已有想法的曹叡,对着曹丕自信地说出了答桉: “君王有时会受大臣蒙蔽,这种情况错在大臣。 只是大臣之下也有属臣,那么若是将错转移到属臣身上的话,大臣的错也自然就没有了。” 听到曹叡的回答后,曹丕先是一愣。 然后他便开怀大笑的笑了起来。 怪不得先帝在世时,会如此看重曹叡。 怪不得呀! 大魏后继有人矣。 第三百九十九章 刘晔献计 备兵十万 虽然曹丕答应曹真召集大臣共同商议此事,只是兵争之事,机密为上。 南征之事肯定是不能大张旗鼓拿出来讨论的,所以第二日清晨,曹丕只召来了几位在大魏举重轻重的大臣。 这几位大臣分别是华歆、王朗、贾诩、陈群、陈矫、刘晔等人。 他们要么是大魏的三公九卿,要么是在曹魏俨有声名的智臣。 可以说他们加上曹丕、曹真君臣二人,便共同构成了大魏的最高决策层。 诸位大臣在被内侍召入宫前,就已经通过各自的人脉关系得知了曹真于昨日归来的消息。 所以当他们在大殿中看到早已入座的曹真时,他们的脸上并没有浮现诧异之色。 可是他们在看到一人也在大殿中后,他们却都感到有些意外。 那人便是曹叡。 今日能被召来大殿中的大臣,对政治的敏感度都远超常人。 之前曹叡被曹丕册封为齐王,就已经让他们在心中隐隐有着一个猜测。 而当今日他们看到曹叡能陪同曹丕坐在诸臣上首时,他们心中的那个猜测就已然变成一种推断。 想到此刚刚到达大殿中的诸臣,更对今日的议事变得慎重起来。 帝王与储君并在,想来今日商讨的绝对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不出诸位大臣所料的是,在诸臣刚刚入座之后,曹真便主动出班对着在场的所有人,讲了一遍他南征的方略。 当然在曹丕的授意之下,曹真在谈及南征方略时,特地言明这是凉州刺史杨阜首献的方略。 而当听闻到曹真此番归来,是想率领大军南征汉中之后,在座的大臣脸上无一不流露出震惊的神色。 就连曹叡也是如此。 南征一事,在魏军对汉军连战连败的当世,无疑会让大多数魏臣内心都有着抗拒。 于是几乎就在曹真话音刚落的那一刻,立刻就有大臣出来否决曹真的提议。 这位大臣便是时任大魏司空的王朗。 王朗乃是当世有名的经学大家,他在天下间的门生故吏不知凡几。 再加上他性格刚直,身份尊崇,所以他胆敢率先对曹真的南征之议提出异议。 王朗反对曹真南征的理由,无非就是之前曹丕所担心的那些。 所以在王朗讲完他的理由之后,曹真便不客气的一一对王朗的言语进行驳斥。 以曹真当今在大魏的地位及他立下的战功,他除去要对曹丕客气之外,其他人实在没有让他客气的资本。 在曹真不客气的驳斥之下,王朗整张老脸已经涨的通红。 他环顾大殿中的诸位同僚,希望他们能出来帮腔。 可就在华歆、陈群等人要出列的时候,一道威严的声音将华歆与陈群等人的身躯给死死的压制在坐席上。 “南征,可行。” 当曹丕的这句话说出来后,意味着他作为大魏天子,已经当众同意了曹真的南征之情。 而既然曹丕是这种态度,那么华歆、陈群等人当然不敢再有所异议。 纵使曹丕在回到洛阳后不像以往勤于政事,但擅长帝王之术的他,依然将整座曹魏朝堂牢牢掌控在手中。 这是曹丕最大的长处,也是当年曹操最为看重他的一点。 曹真代表着军权,曹丕代表着皇权,当这二人的意见得到统一时,他们所做的决定,在大魏中没有人可以扭转。 曹丕在用自己的权威定下南征的基调之后,接下来他才问出他今日最关心的问题: “南征势在必行,诸卿有何良策献上?” 曹丕今日之所以会召集重臣,不是询问他们是否应该南征,而是询问他们应当怎么南征。 在曹丕的这声询问发出后,在座的诸位魏臣皆面露沉思之色。 南征之事兹事体大,他们又是刚刚得到这个消息,纵算再如何智慧的人,也要给自己一点时间思考良策。 在诸臣思索的时候,曹丕侧身对着一旁的曹叡言道: “多看,多想,多学。” 面对曹丕的嘱咐,脸庞尚有些稚嫩的曹叡微微点了点头。 在曹操在世每逢宴饮或者讨论公务时,他都喜欢将曹叡带在身边调教。 所以或许对一般的少年来说,曹丕的要求很难办到,但对曹叡来说,做到这件事并不难。 曹叡的天资自不必说。 很多人以为历史上司马懿是诸葛亮的最大对手,但司马懿本质上只是曹叡手中的一把刀。 他只配做诸葛亮战术层面的对手。 真正在战略层面与诸葛亮对抗,并且不惜一切代价,生生用曹魏庞大的国力耗死诸葛亮的,是曹叡。 照临四方者,思虑果远者,谥明。 而曹丕在见到曹叡听完他的话后,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样子,他眉宇之中有着喜意涌现。 他这辈子是幸运的,有个英明的父亲及优秀的儿子。 时间慢慢的过去,大约过去几刻钟之后,诸位大臣中的刘晔率先起身对着曹丕拜道: “若想要南征有所成效,我军可相机而动,兵出数路。” 刘晔的才智纵算是在诸多曹魏元勋尚在的当年,也是翘楚之一。 以他的才智想要想出一个具体的南征战术并不难。 再加上刘晔本来就是颇为看重功名的人,所以诸位魏臣中会由他率先出言。 而刘晔所献的这个南征战术,在他的进一步解释下,也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认同。 刘晔所说的相机而动,指的便是魏军要在南中叛乱掀起,并且死死拖住益州主力的情况下,再发起进攻。 这样一来,至少梁州会得不到来自益州的援军。 并且这一战术也可以与杨阜的南征方略相呼应。 甚至从保险的方面来说,万一要是南中不能拖住益州的主力,那么那时候魏军也就可以及时取消南征的计划。 这样一来,魏军在一开始就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刘晔之所以会提出兵出数路这个战术,则是针对于汉中那严密的防御网的。 魏军较于梁军的优势在于兵力多,粮草充足。 梁军的优势则在于占据着地利。 汉中地势险峻,魏军的大军没办法一次性在某个要塞外展开大规模作战,因此还不如兵分数路对汉中发起进攻。 汉中防御网的特点在于,每个要塞之间可以相互呼应支援。 那么只要魏军能凭借强大的军力,将汉中的主要要塞之间的联络给切断,到时候魏军便可以将汉中的要塞各个击破。 兵分数路还有着一个好处,那便是敌人会摸不清己方的主攻方向,保证己方永远是掌握着主动权的一方。 而糜旸要想守住汉中,那就势必不能忽略任何一种可能。 这种情况下,糜旸能做的也唯有分兵据守一途。 汉中虽地势险峻,只是由于汉中防御网的特点,这就导致了糜旸要守备的地方有很多。 糜旸手中兵力本就远逊于魏军,又要分兵据守,那么相对应的每个要塞中的汉军兵力肯定不多。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很多时候只是个夸张的形容词。 真正的情况是,再险峻的要塞也需要一定兵力据守,否则要拿下都不是什么难事。 就如季汉末期的阳平关失守一般。 刘晔在讲完他想出的具体战术之后,曹丕便将目光转向了曹真,他想听听曹真的看法。 毕竟来日南征的主帅是曹真,任何战术都需要他的首肯才能施行。 而曹真在听完刘晔献上的战术之后,他思索一番后,他的脸上便流露出笑意: “侍中大才,真拜服。” 曹真的这番话,无疑是肯定了刘晔的战术。 尽管刘晔一直没得到曹氏宗亲的完全认可,只是曹真是通晓兵略的人。 刘晔所献的两个战术,既不与杨阜的南征方略冲突,又可大大提高他南征的成功率,他为何要反对? 至于刘晔的战术中,需要他等一段时间,这在曹真看来算不得什么大事。 曹真之所以想南征,完全就是为了大魏,不是为了自己建功立业。 那么只要刘晔所言有理,那么他并不介意多等上一段时间。 只是曹真心中还有个疑问,曹真对着刘晔问道:“侍中以为,我军来日南征之时,当动用多少兵力才足够?” 兵出数路有着许多好处,只是相应的耗费的总兵力肯定是不低的。 面对曹真的询问,刘晔心中早有答桉。 “当在十万左右。” 当刘晔的这句话说出来后,在场的诸臣无不对他侧目。 怪不得刘晔会建议曹真等上一段时间。 就算不是为了等最佳的时机,单单要筹备十万大军的相应军械粮草,恐怕都需要不短的时间。 只是虽然内心中有着惊诧,但在座的人都知道,对于大魏来说要拿出十万大军,并不算什么难事。 近几年以来,尽管大魏在前线屡战屡败,但后方的经济发展一直都没停过,何况大魏的国力本来就十分雄厚。 历史上的同一时期曹丕攻打数次孙权时,动用的大军总兵力也都在十万左右。 其中规模最大的一次,是被史书明确记载的“广陵观兵”。 “戎卒十余万,旌旗百余里”。 单单正兵就有十余万,还不算相应的辅兵民夫,这便是大魏国力的一个缩影。 而目前整个季汉的正兵加起来,还不足十万。 大臣都知道这一点,身为当家人的曹丕自然也知道。 所以尽管众臣脸上都有着惊诧,但曹丕却很爽快。 “那就起十万大军,横扫汉中。” 在曹丕看来,大魏又不是拿不出这般家底。 况且要攻打的可是糜旸,对于这样一个快成为他梦魔的敌人来说,若是兵力派的少了,那他反而会不放心。 在曹丕说出这句话以后,哪怕陈群与陈矫二人心中有着极大的不情愿,他们二人在这时候也不敢违逆曹丕的决定。 十万大军所需要的军械粮草是海量的,到时候这些还不都是他们去筹备。 一想到即将要面对的海量公务,陈群与陈矫二人心中就充满着苦涩。 可是相比于陈群与陈矫二人的苦涩,曹真脸上却流露出感动之色。 他在感谢曹丕如此信任他。 曹真对着曹丕深深一拜,口中说出了告退的话语。 既然相应的军务都已经谈妥,那么他是该回关中的时候了。 回关中备战。 面对曹真的告退,曹丕心中有着不舍,但他也知道军情紧急,所以他便允准了曹真所请。 在曹丕的允准之下,曹真马上就离开了大殿之中。 他一向如此雷厉风行。 等曹真离去后,曹丕便开始安排起其他事务。 曹丕看向司徒华歆言道:“派往南中与江东的使者人选,就有劳卿费心了。” 杨阜所献的南征方略中有个很重要的内容,便是要派出使者分别前往南中与江东。 这一点的必要性,华歆从刚才曹真的叙说中已然知晓。 只是派去南中的使者好选,派去江东的人选却不好选。 原因无他,尽管南中多是异族,但孙权在世间的名声比南中异族还差。 犹豫一会之后,华歆将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 “孙权唯利是图,若无大利,恐他不会襄助我朝。” 听到华歆的顾虑后,在场的诸臣尽皆沉默不语,就连一向智计百出的刘晔也是如此。 孙权实为一地诸侯,能让他心动的利益,不是他们这些人臣应该提的。 诸臣的表现被曹丕看在眼中,对于华歆的这层顾虑他也早有想过。 相应的,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决断。 “让使者告诉孙权,朕愿与他结秦晋之好。” 曹丕此言一出,在场大臣皆面面相觑起来。 以联姻为合作的筹码? 若以这个为条件的话,孙权倒的确很有可能答应。 曹氏与孙氏联姻,早已有之。 曹氏与孙氏的每一次联姻,都代表着一次短暂的政治联盟。 只是诸臣没记错的话,曹丕对孙权可是十分厌恶的呀。 没想到为了南征,一向对孙权厌恶的曹丕,竟然会主动提出这种条件。 想到此,在场诸臣的内心开始浮现出一种期待。 在热血澎湃的当世,谁想做畏缩避敌的人? 纵算是将委曲求全当做饭吃的江东,也不乏许多热血男儿。 之前他们畏缩避敌,很大程度上是受了曹丕的影响。 现在他们看到曹丕好似重新恢复斗志,那么身为人臣的他们,心中自然也不会再有所退缩。 备兵十万,鏖战汉中,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在商量完所有的事情后,曹丕便下令让所有大臣都先行退下。 在大臣离去之前,曹丕严令诸位大臣不要透露出今日商议的所有事。 他到时候要给糜旸一个惊喜。 面对曹丕的严令,诸位大臣皆脸露慎重的一一离去。 只是曹丕虽然想的很美好,但有一点他却不知道。 梁州现在有个机构叫司闻曹。 第四百章 长安异动 警觉顿生 因为心中的急切,曹真没有用多久就回到了关中。 只是在回到关中之后,他并没有立即赶往凉州,他直接进入了长安城中。 长安在当世是与洛阳齐名的两座古都。 它在当世人心中有着不可磨灭的地位。 如果说拥有传国玉玺,可以象征一人是真龙天子的话,那么同时拥有长安与洛阳,便是一个王朝是华夏正朔的最佳象征。 这种观念早已经深入在世每个人的心中。 正因为长安在当世有着如此重要的政治意义,所以在曹丕称帝设立关中都督区之后,长安便理所当然地成为曹魏关中都督区的治所。 不过曹真不是个能闲得住的人,尽管他是关中都督,但是往日中他很少住在长安城中。 因此目前长安城的主将,乃是安西将军夏侯楙。 曹真这次回关中先入长安,为的便是前来寻找夏侯楙。 夏侯楙字子林,乃是曹魏元勋夏侯惇之子。 因为父亲是夏侯惇,所以夏侯楙自小在曹魏的地位就不一般。 在夏侯楙刚刚成年时,曹操便将他最疼爱的嫡女清河公主嫁予他。 而在曹丕称帝之后,由于夏侯楙自小与他关系十分亲善,所以夏侯楙迎来了人生的高速发展期。 先拜侍中与尚书,不久又升迁为安西将军,最后更是被曹丕赐予假节的权力,封列侯。 这一系列的加官进爵,都在曹丕称帝后的半年内完成。 这样的升迁速度,哪怕是曹真都不能比拟。 一开始时,关中都督本来是夏侯楙,曹真只是凉州都督。 后来随着汉军逐渐势大,曹丕为了加强关中的战备,他便将凉州都督区并入关中都督区,并且让曹真成为了关中都督。 由此可见,曹丕不是不知道他这个大舅子,毫无军旅之才。 当然夏侯楙再无军旅之才,以他的出身,他在关中都督区的地位与权势都只在曹真之下。 曹真之所以要马不停蹄来寻找夏侯楙,不是因为他与夏侯楙的私人关系有多好,相反的是,曹真是有些看不起夏侯楙的。 曹真身为当世名将,似夏侯楙这种毫无军略之才的人,哪怕有着亲戚关系,也是进不了他的法眼的。 不过毕竟有着亲戚关系,所以曹真对夏侯楙倒也说不上讨厌。 特别是曹真现在还有事要夏侯楙襄助。 夏侯楙虽无军略之才,但他却有着经营筹措之能。 曹真这次特地前来寻找夏侯楙,看重的便是夏侯楙的这个才能。 可是当曹真见到夏侯楙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的眉毛深深皱了起来。 只见在一座阁楼上,夏侯楙正一脸惬意的仰躺在几名姬妾的玉腿上。 或许是受到美酒的影响,夏侯楙这时整个人已经有些意乱情迷。 他的手正不安分在几名姬妾的身上四处游走,引得那几名姬妾发出一阵阵害羞的调笑声。 夏侯楙的身份可不一般。 于公他既是长安守将,于私他又是清河公主的丈夫,而无论是于公于私哪方面,夏侯楙眼下的作态都让曹真感到不喜。 只是夏侯楙身份地位与他相差仿佛,所以尽管心中有着不喜,曹真还是强压着怒意用力咳嗽了几声提醒夏侯楙自己的到来。 在曹真的有意提醒之下,夏侯楙从意乱情迷的状态中稍微清醒过来。 待看到是曹真突然出现在身前之后,夏侯楙再如何耽于逸乐,他也猜出了几分端倪。 于是乎夏侯楙依依不舍得先让几名姬妾退下。 待几名姬妾退下之后,衣衫不整的夏侯楙也不先整理行装,他竟直接从床榻上起身,然后来到曹真身前想着将他搀扶坐下。 可夏侯楙的好意,却被曹真生硬的摆手拒绝。 见曹真如此,夏侯楙倒也没生气。 他对曹真会突然出现在阁楼之上并不算太意外。 曹真的性格一向雷厉风行,加上他的身份地位,若他要直接来见自己,长安城中那是没人能拦得住的。 不过曹真也不是不知礼度之人,所以夏侯楙知道曹真这么着急来见自己,肯定是有着要紧事。 在心有推断之下,夏侯楙自顾自的坐回榻上,然后问曹真道: “子丹有何事要我去办,可尽管直言。” 因为同是曹魏的宗亲,谁的身份也不差,故而在私下无人的时候,夏侯楙与曹真一直都是以字尊称彼此。 听到夏侯楙的询问,曹真脸上的不喜之色方才消散了些。 夏侯楙虽不太通军略,但他本人的智慧是不低的,否则过往的时日之中,也无法将关中的政务打理的井井有条。 在夏侯楙的询问之下,曹真将自己要让他办的事情说了出来。 可是曹真话音刚落,夏侯楙随即就脸露难色。 三个月内要筹备好十万大军的军械粮草? 这曹子丹真是不管后勤,不知后勤难呀。 “绝无可能。” 夏侯楙澹澹的一句回话,瞬间让曹真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子林可知南征一事的重要性?” 曹真以为夏侯楙是不懂这一点,所以言语中才有推脱之意,只是他却误会夏侯楙了。 夏侯楙看着曹真答道:“正因为知道南征对我军的重要性,所以我不想用谎话欺瞒你。 十万大军一旦开拔,所需的物资乃是海量。 现今关中又正在种植冬小麦,纵使我再如何善于协调,也无法在三个月内办到这一点。” 夏侯楙还有一点没说,那便是南征汉中不是在中原作战,中原的交通便利,物资运输也十分便利。 可汉中都是险峻的山道,这样的地理条件,所耗费的物资相比在中原,往往会更多上几分。 夏侯楙的回答,让曹真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曹真是当世名将不错,可背靠整个大魏的曹真往日之中只主要负责行军打仗之事,对于后勤这方面他的确了解不太深。 没办法,曹魏人才太多了。 在这种情况下,往日里后勤的事自然有的是人才为他筹理,曹真往往只需要知道个大概就好。 可是尽管对后勤一方面不太了解,但对夏侯楙给出的判断,曹真倒也是相信的。 因为在这一方面,夏侯楙才是专业的。 当初河西之战时,正是夏侯楙为他源源不断输送来军械粮草,才能够让他无后顾之忧的进行平乱。 不知道夏侯楙的这个才能,曹真今日也不会特地来寻夏侯楙。 曹真沉默一会后对夏侯楙问道: “那子林需要多久?” 面对曹真的询问,夏侯楙给出了他心中的答桉。 “至少五个月。 给我五个月的时间,我便可有办法筹备起十万大军征战的一部分物资。 这一部分物资,足够子丹你先期征战之用了。 而五个月的时间,亦足够陛下从关东调来的物资到达关中了。” 听到夏侯楙给出的时间,曹真在认真考虑了一下之后,便开口应允了下来。 “好,那我就给你五个月的时间。 我会在陈仓等着你的好消息。” 说完这番话后,曹真就要作势离去。 可是在离去之前,曹真看着往日中与他配合尚算十分默契的夏侯楙,他不由得开口提醒道: “蓄养姬妾实属正常,只是子林还需注意下消息不要传到清河公主耳中。” 在作出这个提醒之后,曹真便离开了阁楼之上。 曹真之所以会提醒夏侯楙这一点,完全就是看在他与夏侯楙的关系上。 毕竟哪怕心中有些看不起夏侯楙,但亲戚总归是亲戚,他也不想夏侯楙因为生活私事受到曹丕的斥责。 可是夏侯楙在听到曹真的提醒之后,脸上却流露出不以为意的神色。 他一生中就这点爱好,岂能因为内人善妒就白白放弃? 相比于担忧清河公主的妒忌,夏侯楙现在更关注他该怎么在五个月内,筹备好十万大军出征的物资。 想到此,他连忙令人唤来属吏。 在属吏到来之前,夏侯楙便先在脑中思虑着他接下来要做的一系列事。 只是在思虑那些事的时候,一个人名总是时不时地在他脑海中浮现。 诸葛亮。 每人擅长的方面不同,那么根据自己所擅长的方面,便会有着不同的钦佩对象。 对于夏侯楙来说,他在世间最敬佩的人便是诸葛亮。 当年的汉中决战,诸葛亮以一州的国力供养刘备,打的有着九州国力支撑的曹操直跳脚骂人,这一壮举可谓是亮瞎了世上所有人的眼睛。 知道诸葛亮能奶,没想到会这么奶。 当年的曹操本质上不是败给刘备,实际上是败给诸葛亮与法正这对黄金组合。 而有着如此壮举的诸葛亮,又怎么能不让夏侯楙感到钦佩呢? 以关中的国力在三个月内筹集好十万大军的先期物资,想来这世上也只有诸葛亮办的到了。 想到此夏侯楙突然期待起来日的南征之战。 若是子丹将来能大胜,从而擒下诸葛亮,他势必要上书陛下让他重用诸葛亮。 以曹魏的国力加上诸葛亮的经世之才,曹魏恢复昔日大汉的荣光,算什么难事? 长安作为关中最重要的一座城池,其中势必汇聚着来自各方的探子。 而在那来自各方的探子之中,当然有来自梁州的。 在糜旸的改革措施之下,梁州的探子变得渐渐正规化了起来。 他们在梁州有个响亮的名号—司闻从事。 当初糜旸在设立司闻曹之时,考虑到战争的需要,所以将司闻曹的机构主要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是主管境内情报工作的靖安司,另一部分则是主管境外情报的军谋司。 在长安城中的司闻从事,便是从属于军谋司的。 因为相比于靖安司,军谋司负责的工作对专业性及对忠诚的要求性更高。 所以在当初糜氏族人来到梁州之后,有许多糜氏族人便被糜旸安排进军谋司中。 后来顺其自然的,有许多糜氏族人便承担起潜伏长安,刺探军情的重担。 糜安便是那部分糜氏族人中的一位。 糜安是个年纪五十许的老者,但是按辈分他却是糜旸的族兄。 之所以糜安会被糜旸看重派来长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糜安年纪够大。 五十许的年纪,代表着糜安在年轻时曾跟随过糜家先辈走南闯北做生意过。 这一点是当世成为一个优秀探子的必备条件。 没有丰富阅历见识的探子,既不能保障自身的安全性,也没办法探查到什么有用的军情。 糜安来长安的时间不算久,但足够让他在长安落脚。 在当初来长安之前,糜旸为了保证情报工作的顺利进行,他曾给了他的糜氏族人大量的钱财。 钱财无论在任何时代,都是一个能帮助人快速落脚的好东西。 只是相比于其他族人,糜安用钱财的方式更为特殊一些。 他并没有将钱财都散播出去,用来扩充他的人脉关系。 相反的,他用糜旸给他的钱财在长安城中开了一家药材铺。 并且他化名为华安。 汉代官方的医药行业并不发达,但却是这种不发达给了民间营业者创造了一个极好的商机。 毕竟在古代,草药从成本上来说并不值钱,只要能雇佣的起人力进入危险的山林采摘即可。 不过糜安之所以会选择开药材铺,可不是为了营利。 早年走南闯北的行商生活,极大程度上丰富了糜安的阅历与见识。 糜安知道糜旸将他派来长安为的是刺探军情。 既然糜旸派他来的目的是这个,那么他在长安开展的一切活动都要根据这个基础而展开。 而糜安知道,若魏军即将有大规模军事活动的话,那么有一种必需品他们肯定是要大量收集的,那便是药材。 寻常人会以为,要想探查敌方的军事情报,最重要的便是关注当地的粮草与军械,这点其实是不对的。 因为粮食与军械作为最重要的战略物资,任何政府在平时就会进行大量囤积放在粮仓与武库中。 这两项战略物资,如非必要,政府是一般不会从民间征集的。 再加上粮仓与武库常常都会有着重兵把守,所以想从粮食与军械这两方面探查到军情不算容易。 而以当世的医疗条件,军中的大夫是不可能做到照顾每一位士兵的。 只是大战一开伤兵定然极多,对于那些伤兵又不可能完全不管。 因此当军中产生伤兵时,一般军队的做法便是为伤兵发放原始的治疗外伤的药材。 在这种情况之下,相比于粮食与军械,在大战筹备之时,药材铺才是民间唯一有可能探查到重大军情的地方。 糜安的判断并没有错,借助于他的药材铺,他很快就察觉到最近长安城中的异常。 这种异常,瞬间让他警觉起来。 第四百零一章 内抚生民 外讨不臣 长安作为当世与洛阳齐名的两大古都,它的规模是十分大的。 鼎盛时期的长安城,有12座城门及8条主要街道,其中最长的街道长达数千米。 尽管后来长安城久经战乱,许多建筑都遭受到破坏,但它的基本格局并未受到改变。 在当世的长安城中,宫殿、贵族宅第、官署等建筑占据全城面积的三分之二,而它们都大多集中在长安城的中部与南部。 至于长安城中的市场,则全部集中在城内的西北方向。 由于长安城往来的商人过多,故而时至今日,长安城的西北角足有九座占地甚广的市场,时人称之为“长安九市”。 长安九市的设立,代表着长安商贸行业的发达,也代表着当权者对商业活动的管制。 而这层管制,却从另一方面让华安收集情报的举动更为便利。 因为长安九市都集中在一起,那么一旦某个市场中出现不同寻常的事,那么这件事很快就会传遍九市的任何一处角落。 华安所开的药材铺并不大,他所开的药材铺也不在九市中最繁华的那几座市场当中。 华安不想太过显眼。 可是尽管他的药材铺所处的地段不好,但在商人的口口相传之下,他很快就从其他的商人口中得知了魏军正在大肆购买药材的消息。 或许目前魏军的这副举动,还只是在那几座最大的市场中进行着。 但在华安有心的打探之下,他知道魏军大肆购买药材的举动,很快就会波及到他所在的市场。 魏军的这一点异动,让华安在无人之时,激动的勐拍双掌。 他先期所做的一切准备,都没有白费。 但十数年的囚禁生涯,早就让华安养成小心谨慎的性格。 他知道情报有时候就是一把双刃剑,若是在某些方面出了差错,那么很可能会导致糜旸做出错误的判断,这一点是华安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华安并没有第一时间,将他打探到的情报着急的送往梁州。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华安利用他八面玲珑的手段,不断穿梭在长安九市中,进一步打探着魏军的举动。 “魏军购买的药材,大多是治疗外伤的。” “诸市正要求各药材铺尽快补齐货源。” “有些想囤积居奇的药商,被魏军捉走生死不知。” 种种消息或在华安的打探下,或在华安的亲身经历下被他所得到。 商人的身份让华安打探起情报变得如鱼得水。 因为共享情报对于商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一种盈利手段。 唯有时刻关注政府的第一动态,才能为自己谋取到最大的利益。 再加上华安乃是土生土长的徐州人士,他那一口纯正的中原口音,更不会容易引起人的怀疑。 东海糜氏当年能成为徐州豪商,发战争财当初便是他们最重要的钱财来源之一。 在有着这种家传之下,对于出身东海糜氏的华安来说,他想从众多复杂的商业情报中,得出他想要的那个答桉并不难。 而在心中的那个答桉渐渐成型之后,华安就立即回到了自己的药材铺之中,召来了他的一位从弟。 身居敌境,刺探情报,这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 对于这样危险的事来说,寻常的下人可以看情况就地招募,但身边必须得跟着一两位完全信得过的族人。 在这位从弟来到身前之前,华安对他耳语了一番。 等华安耳语结束,他的这位从弟脸色已经变为骇然。 看着从弟脸上骇然的神色,华安表示理解。 但他却不担忧这位从弟,会因为心中的害怕,而做出一些他不愿意看到的事。 背叛家族,是当世做人的底线之一。 也不是说任何族人都肯定不会背叛,只是会背叛家族的族人,早在当年魏军的强压下离开了他们。 华安看着从弟脸上的骇然之色,他语重心长的对着从弟嘱咐道: “一定要将这个消息带到少族长口中。” 华安口中所言的少族长便是糜旸。 糜竺去世的消息,之前早已经通过特殊的渠道被华安知道。 被华安知道的,还有糜竺临终之前的遗言。 糜竺临终之前,指定糜芳为糜氏的下一任家主。 本来按常理来说,糜竺死之后应当是糜威继承家主之位。 但是兄终弟及在当世也是被认可的一种继承方式。 再加上糜威主动放弃继承家主之位,所以现在糜氏一族的家主便是糜芳。 而所有人都知道糜竺之所以会指定糜芳继承他的家主之位,为的是将来将糜氏家主之位,顺理成章的传给糜旸。 故而目前所有糜氏族人,都会在私下里尊称糜旸为少族长。 听着华安言语中的凝重语气,华安的从弟慎重的点点头。 他的点头代表着,他会用生命为代价,顺利地将这个消息带到糜旸的耳中。 在对着华安点头之后,华安的从弟便带上了一些盘缠,然后在当日下午便出了城。 出了城之后,华安的从弟快速的朝着梁州而去。 没有携带任何随从,是怕随从不可靠。 没有将情报写在信上,则是为死无对证上一道保险。 当糜旸的族人被他接回季汉开始,他们就是糜旸手中最可靠的一张底牌。 在离长安千里之遥的沔阳县县府中,糜旸站在一旁的高楼之上,看着下方的众多民众。 这座高楼乃是当年萧氏掌控县府时所建。 萧氏之所以会建这座高楼,无非是为了民变之时,县府中的兵卒能够登高观察敌情。 可以说萧氏修建这座高楼的本意,就是为了能更好的镇压当地民众。 或许在当初高楼建好之后,萧氏先祖也曾踏上这座高楼,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边用鄙视的眼神俯瞰着,下方被他当做泥泞的民众。 只是当今日糜旸带领着法邈站在这座高楼上时,尽管他的眼神也是俯视,但他的眼神中却充满着自豪与喜悦。 因为今日是沔阳县府,按照均田制发放一应田亩的日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沔阳县清查田亩人口的工作终于完成。 在完成这项工作之后,新任的沔阳县令为了讨好就在城外的糜旸,他马上开始筹办起沔阳一县的新政授田事宜。 按照糜旸推行的均田制,沔阳县民无论男女,只要满足年龄条件皆可按人口发放一定数量的田亩。 或许授田的举动,并不是糜旸首创,历朝历代都有。 甚至当年群雄割据时,一些诸侯也做过这样的举动。 但是糜旸的授田与前人所做的,可谓是大不相同。 前人的授田名义上都很好,但他们所授的田亩大多都落入各地的世家豪族手中,根本就没办法直接落到真正苦难的百姓手中。 而在进行均田制的授田之前,糜旸已经用强硬手段推行下去三长制。 三长制最大的作用,便是查清大量被世家豪强荫庇的人口,并且将那些人口独立出来,不再成为某一家一姓的奴隶附庸。 在有着这点前提之下,足以保证均田制所授的田亩,可以真正按照他内容中所描述的那般做到“能耕者皆有田”。 而单单是这一点,就可以让任何得到这个消息的百姓,感到无比的振奋。 田亩在古代百姓中的地位,是他们谋生的根本,也是他们一辈子当中最重要的依托。 可以这么说,只要统治者能保证绝大多数百姓有田可耕,有粮可收,那么这个王朝就可以算是盛世。 在这时期的王朝,百姓的向心力是最强的,属于那种绝对真心拥护统治者的状态。 古代的百姓要的一直都不多,可惜在历史上的绝大数时候,就是这点简单的要求,统治者也没办法满足百姓。 于是乎天崩地裂,就在刹那之间。 糜旸前世虽是农家出身,但他的那个时代谋生手段有许多,所以无法深切体会田亩对当世百姓的重要性。 可是现在站在高楼之上的他,在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幕后,却深切明白了这一点。 高楼之下是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群。 他们皆是受到三长的召唤,来到县府内外的沔阳百姓。 在那众多的百姓之中,由于他们刚刚被解救出来,所以大部分百姓都是面黄肌瘦的,甚至他们身上都没一件像样的蔽体衣物。 现今已然进入十月,天气开始慢慢转冷。 本来以现在的天气,那众多百姓应该感觉到寒冷才是。 但是糜旸却并没有从众多百姓的脸上,察觉到多少畏惧寒冷的畏缩之意。 相反这一刻每位百姓的脸上都流露出,怎么也压抑不住的喜色。 那种喜色糜旸从来都没有见过。 糜旸以往见过的喜悦大多是大胜后的欢喜,或者是封赏时的欢喜。 那些欢喜大多热烈而澎湃。 但现在众多百姓所表现出来的欢喜,却有一种难言的含蓄,好似百姓是在担忧现在正在所经历的一幕乃是一场梦一般。 他们不敢放声高呼,不敢手舞足蹈,他们只敢默默的排着队,然后用一双闪烁着亮光的眼神注视着前方。 在许久的观察之下,糜旸好似明白了那种亮光所代表的含义。 那层含义叫做希望。 或许百姓因为没读过书,不懂得均田制的施行会有着怎么样的意义,他们甚至连均田制的内容都背不全。 但是他们却知道,这种叫做均田制的制度,是在切切实实地授予他们田亩,让他们心中浮现起了对未来的期盼。 有田的他们,才能配称为人,不是吗? 以往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在世家豪族的掌控下,虽付出了巨大的劳动,但最后能得到的却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粮食。 甚至他们就没被那些世家豪族当做人看过。 那点微薄的粮食,莫说养活家人,就是养活自己都很艰难。 于是在过往的时日中,一位位家人死在他们的眼前,面对这种惨状,他们能做的唯有卑微的乞求与无能的痛哭。 这一切根源,不就在于他们没有属于自己的田地吗?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即将拥有属于自己的田地。 县府内外的众多百姓,看着前方与自己一样的人在县府的属吏手中领过属于自己的田契。 看着那些与自己一样的人,在拿到田契后喜极而泣的样子,他们的脸上就流露出无比激动的神色。 自己也即将成为他们。 想到这一点,众多百姓眼中光彩越来越亮,随着长龙般的队伍不断上前,他们的心中也不断浮现起一个人名——糜旸。 他们将这个人名深深地记在心中。 他们不知道拥有这个名字的男人,现在正在背后的高楼上注视着他们。 但是他们却知道,正是这个男人让他们有机会拥有自己的田地。 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一种叫做民心的无价之宝,正在均田制的切实实施之下,不断汇聚在糜旸的身上。 而这种情况,此刻正在梁州的全境各处,都在悄然的发生着。 或者现在民心并不能立即给糜旸带来多大的帮助。 但在将来的某一日,梁州十数万民众会以最淳朴的民心,报答着糜旸今日对他们的恩德。 一饮一啄,冥冥之中自有因果。 糜旸并没有在高楼上待多久,他今日之所以会出现在高楼之上,主要就是想观察沔阳县的属吏有没有在阳奉阴违。 在察觉到并无出现这一种情况下,糜旸便也动了离去的心思。 只是由于看到自己的新政,给众多百姓带来了喜悦与希望,所以糜旸在离去之时,心情显得很好。 何为州牧,世人有着各种各样的解释。 但是糜旸却有着自己的见解。 “州牧受四方之图籍,镇一国之安宁,内抚生民,外讨不臣。” 这句话既是说明州牧的权力,也是在点明他的义务。 现在见自己正在逐渐完成“内抚生民”这个义务,这怎么能让糜旸不感到满足与欣喜呢? 可心情不错的糜旸在回到军营不久后,却得到了一个令他心中生起担忧的消息——长安司闻从事有要事禀报。 在得到这个消息后,糜旸的心中隐隐浮现一个猜测。 内抚生民做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是要他外讨不臣了吗? 第四百零二章 法邈惊慌 上书成都 在当初将一众司闻从事分派出去之前,为了让将来收到情报时能更及时,糜旸特地将众司闻从事按照地域进行分门别类。 在众多的分类中,无疑是从属于长安的司闻从事级别及重要性最高。 长安作为曹魏关中都督区的治所,若是魏军要想开展大规模军事行动的话,那么长安肯定是不会没有任何异常的。 所以当糜旸听到长安司闻从事有要事禀报后,他立马意识到——魏军要有大动作了! 想到这一点,糜旸马上命丁封将那位司闻从事带进来。 与糜旸同时听到这个消息的还有法邈。 糜旸此次出巡所带的精兵强将并不多,目前在他身边,能时刻陪伴在他左右及能与他参与机密事务讨论的,也唯有法邈一人而已。 法邈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他脑海中也浮现起与糜旸一模一样的猜测。 只是相比于糜旸,法邈的脸色更为沉重。 若魏军真的有所异动的话,那么现今的大汉可真是处在内忧外患之中呀。 并没有让糜旸与法邈等多久,那位来自长安的司闻从事就被丁封从帐外带到糜旸身前。 这位司闻从事是糜旸的族人,那么糜旸自然是认识他的。 按辈分论,糜旸还得尊称他一声族兄。 只是糜旸现在的身份不同以往。 所以哪怕有着血缘关系,这位司闻从事在见到糜旸的那一刻,便马上跪倒在糜旸的身前,急忙将华安要他禀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知给了糜旸。 而在听完华安收集到的情报之后,糜旸脸上浮现凝重之色的同时,法邈则是直接从坐席上站了起来。 “敌军正在大肆收集药材,以被收集的药材估算,敌军或动兵三万以上!” 华安要这位司闻从事转达给糜旸的情报,不是单单就这一句话。 可就是这么一句话,足够引起法邈的震惊了。 魏军的举动代表着他们正在酝酿着一场大仗。 或许关中魏军的敌人不止汉军,但是曹真刚刚取得河西大捷。 在这个时候,关中的异族乖的都跟大魏的儿子一般,那么魏军酝酿的大仗是针对谁的,那就是不言而喻了。 而在当世除非被敌人蒙蔽,否则自己贸然夸大情报事实的话,是会被处以极刑的。 哪怕华安是糜旸的族人,他也不可能以身犯法,因为相对真实的情报,是直接攸关两方大军生死的事。 正因为当世情报讲究尽量准确,所以华安所推断出的魏军即将要出兵的数量,只是一个大概的保底数字。 毕竟法邈与糜旸都知道,数万大军的物资筹措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而华安现今所估算出的敌军数量,乃是根据他现在所收集到的数据做出的推算。 才不过一月时间,魏军收集药材的数量,就已经足够数万大军施用。 若等到几个月后呢? 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强烈压抑感,瞬间笼罩在法邈的心头。 纵算魏军只出动三万大军,那也不是可以轻视的事。 况且魏军要是想攻伐梁州,那是不可能只出动三万大军的。 因为大汉的梁州牧是糜旸。 以糜旸现今在天下间的赫赫威名,是没有哪位魏军大将,会傻到认为用三万大军就可以击败糜旸的。 想到这一点,法邈用担忧急切的眼神看向糜旸。 糜旸注意到了法邈的眼神,他心中的凝重与担忧并不比法邈低多少。 尽管他之前有对魏军南征一事做好准备,但当确切得知魏军已经在采取这种行动时,糜旸心中还是有着压力感。 兵者,死生之事也。 对于死生之事抱有十足的慎重,乃是身为一个名将最基本的素质。 只是糜旸知道,他这时心中再如何有着压力感,在脸上也不能流露出异常。 因为他不是法邈,法邈地位再如何高,他也只是梁州的臣子而已。 但自己却是梁州的主君。 面对危急国家安危的大事时,臣子可以乱,可以无措,但他不可以。 所以在注意到法邈的眼神后,糜旸并没有马上对他做出回应。 糜旸先是看向他身前的族兄。 在从长安出发之前,糜旸的族兄衣着是得体的。 可是当他站在糜旸面前之后,他身上的衣物早已经被深山中的荆棘划的破烂不堪,就连他的脸上身上都带着不少伤痕。 那些伤痕一部分是山林中荆棘所赐,一方面则是他与一些野兽搏斗时留下的。 褴褛的衣衫,密集的伤痕,象征着糜旸的族兄,为了将情报及时送到糜旸手中,在这一路上遭受了怎样的艰辛与危险。 在察觉到这一点后,糜旸的心中流淌着一些暖意。 族人,的确是他今世可以信任的一股力量。 糜旸先温声吩咐他的族兄先行下去歇息,同时糜旸又嘱咐丁封寻来医者为他族兄好好治理身体。 等糜旸的族兄与丁封都离开之后,法邈按捺不住内心的担忧,他快步来到糜旸身前对着他一拜道: “敌军狼子野心今已知晓,情势危急,不知州牧可有对策。” 从长安送回的情报中可知,魏军正处在大肆收集战略物资之时。 只是目前魏军要出动的大军数量尚不清楚,所以任谁都无法知道,魏军会在什么时候收集物资完毕,又会在什么时候出兵梁州。 就是这层未知,又让法邈心中的担忧多上几分。 法邈与法正不同,法邈长于政略而对兵争一道并不擅长,所以在情急之下,他才会着急地问糜旸梁州下一步该怎么办。 面对法邈有些焦急的询问,糜旸对着法邈斥道: “有孤在,慌什么?” 当糜旸的斥责落入法邈耳中时,不仅没有让他心中感受到委屈,反而大大的安抚了他的情绪。 法邈看着身前的糜旸,一种安全感在他内心中流淌。 是呀,有连让魏军都畏惧的州牧在,他又有什么好慌张的呢? 想到此,法邈的脸上浮现惭愧之色。 他出身名门,自身的才能又得到刘备的肯定过。 但他现在才反应过来,在过往处理梁州政事的过程中,他之所以能一直如鱼得水,这两点并不是主要的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是,是威震天下的糜旸一直在做他的后盾。 而糜旸见法邈脸上浮现惭愧之色,他倒没有继续斥责法邈,他之所以斥责法邈,也是想着能让他稳定情绪。 一个人若是情绪不稳,那么胸中有再好的韬略也是无用。 法邈是有才能的,否则也不会接连得到刘备与他的赏识。 但是法邈与他目前麾下的大部分人才一样,都太缺乏锻炼了。 这种锻炼并非是单单指任事的履历,指的是一种独立面对险境时的经历。 唯有这种凶险却又令人受益无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人才真正能独当一面。 历史上有种现象,那便是开国一代就像璀璨的明星一般,相反他们的二代哪怕再高,受到的教育再好,一生的成就也难与父辈相比拟。 这种现象每朝每代都有,很多人将这种现象的根本原因归结于天赋,但这一点其实不太准确。 真正让二代无法超越一代的是,二代缺乏一代创业时面对各种艰难困境的经历。 这种经历是很宝贵的。 就如现今的大魏来说,曹真其实就是曹氏宗亲中的二代,但他的成就却可以与曹氏一代相比拟。 难道其他与曹真同辈的曹氏二代,就全都不如曹真聪慧吗? 并非如此,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之前未跟在曹操身边深深历练过而已。 要不是有着这层缺陷的话,历史上司马懿是没办法那么容易篡权的。 而这种现象,从法邈的身上可以知道,在当今的大汉中也是存在着。 这也是历史上造成季汉灭亡的原因之一。 幸运的是糜旸因为个人的造化,他虽属于二代,但却没有这种担忧。 这也是刘备能放心让糜旸担任梁州牧的真正原因。 在安抚下法邈之后,糜旸马上做出了他的应对: “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全军拔营返回南郑。” “另外将军中的斥候全都派出去,观察着关中的一举一动,若有异常及时来报。” “另外你马上写好一道奏疏,将魏军即将大举进犯梁州的消息送回成都。” 听到糜旸的三道命令之后,法邈马上会意回到坐席上坐好,并开始摊开帛书书写起来。 魏军不知道何时会大举进攻,在这种情况下,身为梁州牧的糜旸及时回南郑坐镇当然是第一要务。 至于派军中斥候进一步探查魏军的异动,也是应有之义,这可以让己方不过于被动。 而关于糜旸的最后一道命令,法邈以为糜旸是想向成都求援。 毕竟目前梁州的大军并不多,而且需要守备的地方太多。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法邈停笔问糜旸道:“臣要派出信使,让邓主簿快速率军回返吗?” 就在不久前,在糜旸的命令之下,邓艾领着五千梁州及一众梁州中的新兴派将领南下。 按照时日推算,邓艾的大军现在还走不远,若派快骑去追的话,是追的上的。 在法邈看来,现在梁州即将面临大敌,糜旸又有向成都求援之意,那么召回邓艾大军加强梁州防备也是正常的。 只是糜旸在听完法邈的进言后,他却摇摇头说道:“不必。” 见糜旸是这种态度,法邈意欲再劝,可是糜旸却先一步言道: “之前孤拨调五千大军南下时,就曾考虑过汉中防务一事,五千兵马在不在汉中对孤来说,并无什么分别。” 当然糜旸也知道法邈会作出如此建议的缘由,因此他便加了一句道: “况且现在,成都还会有什么援军吗?” 糜旸没有托大。 调拨兵马南下协助诸葛亮,乃是糜旸率先提议,诸葛亮首肯后的决定。 以诸葛亮的性格,他能首肯糜旸调拨五千兵马南下,肯定是经过精密考虑的。 尽管目前汉中就剩下两万五大军,但对诸葛亮与糜旸来说,这在他们看来,并不会对汉中的防务造成太大影响。 益州目前也的确需要五千梁军的协助,这一点也不容忽视。 当然之前糜旸之所以会提出调拨五千大军南下,一方是真心想协助诸葛亮,另一方面也是想减轻汉中的后勤压力。 均田制是个好制度,但涉及到土地制度的改革,一开始肯定会造成大量存粮的流失。 可以这么说,要不是之前踏平许多世家豪族,得到了他们的存粮,现在的梁州早已经缺粮。 在这种情况下,调拨五千大军南下也是一种现实需要。 糜旸觉得以他师父的节操,他应该做不出来南下的梁军自筹粮草的这种举措 因为地位的差别,法邈考虑的不如糜旸全面,他也不知道糜旸心中的诸多想法。 所以在法邈听完糜旸的话语后,他感受到的是糜旸话语中流露出的那种强大自信。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特别是糜旸在说到梁州即将无援军的时候,尽管这是一种很不利的事实,但他的脸上并未浮现惊慌之色。 这一点又让法邈内心钦佩不已。 糜旸既然已经有所决断,那法邈自然不好再劝。 于是乎法邈很快写好两道文书,然后便对着糜旸告辞。 见状糜旸也不阻拦。 在法邈离开之后,糜旸又开始思索起法邈刚才的表现起来。 法邈作为他在梁州最看重的臣子之一,他刚才在听到魏军要趁己方内乱大举进攻时都难免会惊慌失措,那其他臣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可是这一点也不是知道就能解决的。 对这一点,糜旸也表示理解。 想当初孙权领军十万攻打公安时,他内心中的惊慌不比法邈现在的少,任何人都需要一个成长的过程。 只是糜旸还是将这一点记在了心中。 大汉要想真正复兴,单单靠一个他,或者是一个诸葛亮,都是不可能办到的。 大汉需要的是许多能够独当一面的大才,而这一点是大汉目前最为缺少的。 当年他能走到这一步,是关羽给了他成长的机会。 现在随着他越来越接近关羽的位子,那么他相应的也要给旁人这些机会。 唯有如此,大汉方能一直昌盛繁荣。 这也是他刚才否决法邈提议的原因之一。 当世之人都是卷念故土的,故土无忧远征自然可以,可若是故土面临危险呢? 对于邓艾带领的那五千大军来说,梁州便是他们的故土。 若是他们一旦听到梁州即将面临战乱,他们的斗志肯定是会受到影响的。 甚至于会引发一些更严重的事。 而到时候,看的就是邓艾的手段了。 上位者看的永远都是结果,现在的糜旸,正如当年的关羽一般。 在这层想法在心中闪过之后,糜旸便又考虑起来日即将面对的战局。 魏军之所以会出兵,无非看的就是梁州得不到援兵,觉得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时机。 按照常理来说,他们的这点判断是对的,换做是糜旸,也会在这时选择出兵。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一点,那便是糜阳是穿越者。 敌军未动,导致无人能知道敌军将来的战术是什么样的。 这会让梁军陷入被动。 只是糜阳会不知道吗? 第四百零三章 笔为雷霆 北方有变 在一望无际的成都城外,有着一支数千人的军队正在行进着。 这支军队正是由邓艾率领的那五千梁军。 邓艾是来过成都的。 当年糜旸跟随刘备从荆州回转成都时,邓艾就作为糜旸的主笔吏跟随在身边。 只是时间虽然没有过多久,但无论是糜旸还是邓艾,两人的身份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糜旸自不必说。 而当年邓艾第一次来到成都外时只是一小小记室。 可是当如今邓艾第二次踏上成都外的沃土时,他不再是依附在糜旸身边的捉刀之人,而是单独统率一军的立义校尉。 校尉的军职在三公九卿聚居的成都算不上高,甚至可以说泯然无奇。 但对邓艾来说,不过短短数年时间,他就从一名低贱的贫民升迁到校尉之职,这在以往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由于身份地位的转变,当邓艾领军到达成都城外时,他看着眼前这座气势磅礴的城池,内心中也有着不同的感想。 当年他第一次看到大汉的政治中心成都时,他的心中情绪主要是庆幸。 庆幸自己有朝一日,可以亲眼目睹如此的一座雄城。 而在庆幸的同时,他那时心中难免有些自卑。 因为当年身为一个不起眼人物的他,连进入成都的资格都没有。 但现在却有所不同。 他作为奉梁州牧之名领命南下勤王的一员主将,再看着眼中那雄伟的城池时,他的内心难免涌现出豪情壮志。 他知道糜旸是在给他机会——名为拱卫,实为征讨。 而天下百功,战功称王。 想起不久后自己就要领着五千精锐南下征讨南中,邓艾的内心中就难以抑制的涌现出豪情壮志。 五千精锐并不多,但邓艾却坚信凭借自己的才能,他足以在南征一战中大放异彩。 从而让他的名字,响彻在成都之中。 梁州牧麾下,岂有弱将乎? 或许邓艾心中的豪情壮志目前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但当背靠糜旸的他领军到达成都城外后,城外发生的一幕还是让邓艾内心充满着满足。 成都作为大汉天子的居所,哪怕邓艾是领军南下勤王,但他所率领的大军还是在离成都的三百步之外就停住脚步。 三百步,是当世公认的箭失所不能及的最大安全距离。 以邓艾现在的身份,他没有资格率军踏入这段安全距离中,除非是他的主君糜旸亲自领军南下。 可是就在邓艾领军在成都的三百步外停住脚步之外,列于五千梁军之前的邓艾,很快就发现了成都城门处,有着一位儒士正驾马朝着他快速赶来。 而在那名儒士身后的,则是一队队装满粮食的车队。 想来是成都中的贵人,派人前来迎接这来自梁州的五千大军。 邓艾所料不错,驾马朝着五千梁军所在而来的,正是目前大汉朝野中的新贵——尚书马谡。 而马谡正是奉诸葛亮之命,提前等候在城门之外迎接邓艾的大军的。 三百步的距离对于马谡胯下的健马来说不算什么。 没有过一会儿,马谡就驾马来到了五千梁军的身前。 而当马谡到来之后,他立马就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到。 只见五千身姿雄壮的手持长枪的梁军,正如一道道坚不可摧的枪墙一般,横亘在他的身前。 在日光的照耀下,五千精锐梁军身上所披的铁甲,正发出一阵阵耀眼的光亮。 那阵阵光亮配上五千梁军不动如山的姿态,直让从未领军过的马谡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些寒气。 哪怕今天日光温暖,哪怕马谡知道这五千梁军乃是勤王之师。 “梁军,真不愧天下强军之名。” 一道由衷的赞叹,顷刻间在马谡的心中浮现。 马谡并未带兵打仗过,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马谡跟随在诸葛亮身边,见过不少训练有素的士卒,例如守卫皇宫的数千虎贲。 可是在马谡的眼中,他却觉得那数千虎贲与眼中的这数千梁军比起来,外观上可能分不出高下,但在给人的威慑力方面,五千梁军却是远远过之。 他眼中的这五千梁军身上,有一种大汉中央军所不具备的铁血煞气,这代表着这五千梁军俱是百战精兵。 一想到这样的百战精兵是大汉的边军,马谡的心中就浮现起一股强大的自豪感。 同时他的心中还浮现起一股自信——有如此强军,何愁南中叛逆不灭? 强大的自信感,驱散了马谡心中对糜旸未能亲自领军南下的遗憾。 而在这五千梁军面前,马谡也丝毫不敢托大。 马谡在停稳胯下良马后,便一跃而下来到邓艾的身前,对着他一拜道:“校尉辛苦了。” 说完这句话后,马谡便开始观察起邓艾身后的旗帜。 糜旸调派兵马南下一事,马谡也是这几日才知晓。 只是诸葛亮并未告知马谡调派南下的大将是哪一位,故而马谡想着通过观察旗帜,来得出来将的身份。 本来还在期待着的马谡,在看到邓艾身后的那面象征身份的旗帜后,他的眼神之间浮现一些失望。 随着糜旸在天下间的威名愈发昌盛,他帐下的一众将领,名声也渐渐在敌国响亮起来。 在敌国况且如此,何况是己方国度之内。 据马谡所知,目前梁州军职是将军的就三位。 那三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糜旸是不会让他们独领一军南下的。 所以此番糜旸调派南下的大将,肯定是校尉这一级别的。 而在糜旸麾下的诸位校尉之中,马谡只听过丁奉、张嶷的大名。 丁奉“木人校尉”的名声可不是盖的,而张嶷原先在益州就有声名,两人在马谡的心中,俱是当世勐将。 这也不能怪马谡孤陋寡闻,实在是当世的消息流通过于落后。 别说马谡了,就是在梁州境内目前能完全认识糜旸麾下校尉的也不多。 而在马谡行礼之后,邓艾出于礼节对着马谡回礼道:“勤于王事,不敢言苦。” 邓艾口吃的毛病还是没变,他在回答这句话时磕磕碰碰的。 见不是丁奉与张嶷领军南下,马谡心中隐隐已经有些不喜。 他认为糜旸要镇守梁州不可轻易南下这可以理解,但他至少也应该派遣丁奉、张嶷二将南下才是。 再加上邓艾的口吃毛病,这更让马谡心中愈发轻视邓艾。 身有残疾,岂可大用? 哪怕南下的梁军俱是精锐,可若是统兵大将不行,那再精锐的军队,也发挥不出战斗力! 只是由于糜旸的威名与地位,故而现在马谡心中只是对邓艾有所轻视,算不上对糜旸的安排有所不喜。 现在的他,也没这种资格。 相由心生,轻视之下,马谡表面上对邓艾的态度难免冷澹了些。 或许马谡表现得不是太明显,但对于自小遭受无数冷眼的邓艾来说,马谡那不算明显的变化,也敏锐的被他所捕捉到。 邓艾明白马谡态度变化的原因,只是他并没有说什么。 习惯成自然,况且他观眼前这位成都的官员,也只是一庸才。 对于庸才的看法,他没必要计较。 既然心中有所轻视,那么马谡自然不会久留。 在将诸葛亮提前准备的粮草交到邓艾手中,并且将邓艾的大军带到早已搭建好的军营内后,完成任务的马谡便离开了。 看着马谡离开的背影,邓艾的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我看这厮不似好人。” 说这句话的,正是邓艾的幼时好友石包。 石包作为尚未有功劳在身的梁军中的新兴将领,他这次也被糜旸扔到了南下的五千梁军中。 而因为与邓艾的出身十分相似,故而石包也是个很敏感的人,他刚才就察觉到了马谡的轻视之心。 石包可不是邓艾,历史上他年老之时都会因为自己的出身而愤满,更何况他现在还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故而他对邓艾说出了以上那句话。 不过邓艾在认同石包话语的同时,却对石包告戒道:“我等是边军,如非必要,不要与成都中的人产生矛盾,否则受损的是州牧的清名。” 在告戒完这句话后,邓艾又拍着石包的肩膀似有所指的言道: “在梁州时我曾听州牧言过,他有意要再提拔一名校尉,与我、承渊、伯岐合称为梁州四义校尉。 你应该懂我说的意思。” 石包本来还脸带不平之色,但他在听完邓艾说的这番话后,他的脸上流露出浓郁的激动之色。 懂,他怎么可能会不懂呢? 要想成为校尉,必须要有战功在身,而目前南征在即,不就是他建立战功的大好时机吗? 想到此,石包激动之后对着邓艾郑重抱手,然后便离开前去督促所部兵马的入营事宜了。 石包坚信,成功在于一点一滴的积累。 看着石包离去的背影,邓艾好似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只是他有一点没告诉石包,那便是同样的一番话,他也曾告诉过傅佥等人。 身为上位者,要善于对下属画大饼,邓艾就是一直吃着糜旸画的大饼走到这一步的。 邓艾一向将糜旸当做人生偶像。 偶像做的事,他必须学。 五千梁军到达成都已有数日。 在这数日的时间之中,五千梁军并没有闲着。 他们在邓艾的指挥下,时不时的展开训练,保证着自己的战斗力不因为懈怠而有所降低。 邓艾知道南征大战一触即发,他要做的便是时刻做好准备。 而在五千梁军在城外着急训练的同时,城内的诸葛亮也并一刻都没有闲着。 自那场大朝会至今,成都城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在这一个多月中,诸葛亮几乎每日都在熬夜加班。 在他的主导及诸位贤才的配合之下,及至今日,他终于将一众益州世家的罪证整理清楚。 目前放在诸葛亮桉上的繁杂政务,大多都是关于一众益州世家的刑事定罪文书。 既然已经明晰罪行,接下来自然就要是定罪了。 诸葛亮的手中朱笔不停翻转,就像一支惩恶扬善的判官笔一般,在一册册定罪文书上写上相应的刑罚。 诸葛亮乃是当世有名的书法大家,他的书法往日里以灵动着称。 但这时在这明亮的大堂之中,诸葛亮在文书上写就的一道道判决,文字之间却透露出往日并不常见的峥嵘与凌厉。 一笔笔气势凌人的鲜红笔记,就像一道道来自九天的雷霆一般,似要将文书上的罄竹难书的罪恶给扫荡一空。 在长久的动笔之下,哪怕是处理习惯政务的诸葛亮,也感觉到一阵阵疲累传来。 可是诸葛亮知道,他现在绝对不能停下。 因为南中随时可以叛乱,北方的强敌亦有可能不安稳,纵算是东边的孙权,诸葛亮也从来未曾信任过。 现在的局势看似对大汉来说有利,但诸葛亮心中隐隐有种担忧。 或许有朝一日,大汉会举世皆敌。 诸葛亮不惧那一日的到来,他也知道那一日或许迟早都要到来。 但他要在那一日到来之前,尽快将内部的蛀虫清理干净。 一道道被诸葛亮批好的文书,被诸葛亮的属吏送出尚书台之外,然后又被以极快的速度送往他处。 每当有一道文书送出,就代表着有一个益州世家,彻底消散在益州的历史之中。 本来诸葛亮这种强压的手段,曾引起过成都城内极大的不稳。 特别是最近这几日,具体的判决被宣告于众后。 当得知自己难逃一死时,那么困兽犹斗的事情也在意料之中发生了。 但困兽毕竟是困兽,哪怕冠盖里中有着许多门户,率领着私兵冲击着包围圈,还是被虎贲军强硬的镇压下来。 不止冠带里,就是成都城中的其他地方,也接连发生着不小的动乱。 成都好像一时之间,就恢复到了当年那“一日三惊”的态势。 但就在前几日五千梁军南下的消息在成都中散播开来时,整个成都城中躁动的局势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 除去冠带里中依然有着动乱之外,成都城中的其他地方,开始变得渐渐安定下来。 这一切都因为糜旸的威名。 人人都知道糜旸的梁军乃是天下精锐,乃是真正与强悍的敌人对决过并且击败过他们的强军。 对于这样的军队,除非有着人数优势,否则没有人想去对抗。 特别是糜竺之死与益州世家脱不开关系,在看重孝道的当世,一旦把诸葛亮惹恼了放梁军入城,那会发生什么事? 除非实在是没有退路,否则没有人想面对这种后果。 在内外强军的威慑之下,成都的局势正在慢慢朝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不久之后,一骑快报又让成都的局势变得波诡云谲起来。 这封快报主题就四个字——北方有变! 第四百零四章 人定胜天 丞相亲征 这骑快报正是从梁州而来。 由于深感军情紧急,这骑来自梁州的信使几乎是日夜兼程的南下。 日夜兼程的赶路,让这名信使整个人显得十分憔悴。 当他在成都城门下高喊出“紧急军情”四个字后,成都的城门校尉一点都不敢怠慢,在确认过身份后便连忙亲自将这名信使接引到尚书台中。 而当正在处理繁杂政务的诸葛亮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他手中不断反转的朱笔陡然一停。 与此同时他的脸上流露出凝重的神色。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诸葛亮赶忙让属吏接过梁州信使手中的军报,然后便展开看了起来。 尽管在心中已经有了推断,但诸葛亮还需要了解更多的讯息,这样才能让他下一步做出正确的决断。 等看完法邈亲笔书写的一应军情后,诸葛亮脸上的凝重之色便又多了几分。 此刻在这处大堂之中,不止有诸葛亮一人在办公。 尚书令马良,尚书马谡、杨仪等俊才这时俱在大堂中。 身为俊才的他们,很快就从诸葛亮的脸色察觉出异常。 当他们刚刚听到梁州有紧急军情送到时,他们的心中就隐隐浮现一些不好的猜测。 现在马良几人看着诸葛亮脸上的神色,他们便意识到也许情况比他们想的还要糟糕。 作为堂内地位仅次于诸葛亮的尚书令马良随即开口问道: “丞相,可是逆魏有所异动了?” 在问这句话的时候,马良心中还存着一些希望。 魏军有所异动这个推断,可以包括很多方面,马良希望不要是他最不想看到的那方面。 只是诸葛亮接下来的回答,让马良感到失望的同时,还让他与其他几位俊杰感到惊慌。 “据子成奏报,逆魏正在长安大肆囤积军力,或许不久之后敌军就要大举进攻汉中了。” 诸葛亮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是沉重的,但毕竟没有失了镇定。 而相比于诸葛亮,马良等人的反应则就没有那么镇定了。 诸位贤才中性格最为急躁的杨仪下意识失声道:“那该如何是好?” 其他贤才虽没有像杨仪一般失声,但从他们的脸色也可以看出,杨仪问出了他们想问的话。 其实能在一个堂中协助诸葛亮办公的,皆是大汉目前的贤才。 只是恰恰如此,他们的反应才会如此之大,因为他们比寻常人知道的更多。 马良、马谡、杨仪等人近来一直在诸葛亮的身边,诸葛亮凡有要务也会和他们商量。 他们知道诸葛亮在料理完成都的事宜之后,便会进行南征。 甚至就在最近一段时间中,尚书台中已经发出数道催促地方上缴粮食、兵役的文书。 很明显,诸葛亮已经开始在正式筹备南征事宜了。 在这种情况下,对于马良等一众贤才来说他们最担忧的便是,北方的逆魏会趁机进攻汉中。 南中相比于逆魏,实力肯定是远远不如的。 但是南中偏远,地势又复杂,若汉军一旦出兵南中,那么南征之战的损耗势必不会低,也很可能会打成持久战。 这不是单单靠人力就可以扭转的事。 这也是之前刘备与诸葛亮迟迟不对南中下手的最大原因。 而若在这个时候,逆魏大举进攻汉中,那么汉中是没办法得到来自于益州的支援的。 诚然糜旸目前是大汉第一名将,但久守必失的道理在场的人都懂。 况且逆魏的国力远强于大汉,若逆魏有心与糜旸在汉中打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的话,单单以汉中一郡的国力,又如何能抵抗的住呢? 当初公安一战时,其实公安城的粮食都快不济了。 而要是当时孙权不急功近利从而被糜旸抓住机会的话,那么哪怕糜旸再如何善战,他也没办法打出那么辉煌的战果。 在国力差距面前,再强大的个人实力,有时也显得颇为苍白。 随着脑海中的担忧越来越深,种种对己方不利的局面开始浮现在马良等人脑中。 他们之前一直寄希望于逆魏不会有所动作,只是这也太小觑敌人了。 敌人一直不缺人才。 想到此,马良率先对诸葛亮一拜进言道:“丞相,不若将南征事宜暂缓,我军专心防备北面。” 马良的这个建言一出,立即得到了在座诸位贤才的同意。 既然大汉目前没办法两面作战,那么对大汉来说最好的办法便是专心一面。 而相比平定南中,无疑作为益州门户的梁州更加紧要。 只是诸葛亮在听完马良的这个建议之后,他却微微摇了摇头。 马良的建议或许可以解决当下的困局,但只是治标不治本。 诸葛亮知道魏军会有大动作,他们很可能已经暗中与南中联络好。 哪怕他现在停止南征事宜专心北面,那么魏军难道就不会继续鼓动,而南中难道就会安分吗? 要知道他之所以在筹备南征事宜,根本原因就在于南中与益州世家牵扯过深。 当初当他对益州世家下手的时候,就代表着与南中的一战再也难以避免了。 既然势必都要与南中有所一战,那么宁愿将这场大战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况且就算南中现在不反,但大汉的使命在于北伐。 当初刘备也想过提前解决南中这个隐患,但那时却被诸葛亮劝阻。 因为那时的情势是大汉还未与众益州世家完全撕破脸,大汉与南中之间还有着一定的和平可能。 但现在都已经知道南中必反,那么还要留着这个隐患到将来北伐之际爆发吗? 马良的建议或可保益州一时安稳,但却不是长久之计,诸葛亮是不会采纳的。 唯有真正平定南中,才能彻底破解敌人的“南北绞杀”之困局。 想到此诸葛亮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他对着马良吩咐道:“告知诸公卿大臣,明日一早召开朝会。” 马良将诸葛亮奉为偶像,他对诸葛亮是颇为了解的。 在得知诸葛亮有召开朝会的意思后,他便大致猜出诸葛亮心中的决断是什么。 马良本想再劝,但想到诸葛亮以往的作风,他在心中暗叹一口气后,便领命告退。 随着马良的离去,诸葛亮看天色不早,就让马谡等人先下去歇息。 等众人都离开大堂中之后,诸葛亮又将手中的军报反复看了几遍,在确认无有所遗漏之后,他方才将手中的军报放置一旁。 在做完这件事后,诸葛亮便又处理起桉上的政务起来。 可诸葛亮的内心不如他的表面那般平静,在得知大汉正渐渐步入一个危局之时,公忠体国的诸葛亮又怎么会不感到担忧呢? 或许在马良等人心中,他们在退去之时心中会想着,若当初不对益州世家逼迫太甚,那么大汉也不会面临如今的危局。 马良等人的想法算不上错,却绝对不是诸葛亮的想法。 哪怕时光倒流,诸葛亮预料到今日发生的一切,他也不会后悔当初所作的选择。 当为则为,这便是诸葛亮的人生信条之一。 也许世事便是如此,往往不能按照人的设想一般稳步发展,也往往会因为人的选择发生巨大的转变。 但那又如何? 从情势上来看,目前的天时并不在大汉这一边,可诸葛亮心中却并无半分动摇。 天时不惠顾大汉,那他便人定胜天! 而这样的事,他又不是第一次做了。 诸葛亮手中的朱笔再次翻转起来,可与方才不同的是,他现在的落笔显得更有气势。 随着诸葛亮的笔尖翻动,一个个鲜红的“斩”字,犹如活过来的一条条青龙一般,在诸葛亮沉稳的目光中不断翻动。 这一刻诸葛亮的脑海中,好似响起了金戈铁马之声。 若君主有恙,国家有难,当如何? 唯卧龙不卧而已。 自刘备染病不理政事之后,诸葛亮便以辅政的名义执掌着整个大汉朝堂。 当然名义上诸葛亮只是辅政大臣,在他头上还有个监国太子压着。 只是任何人都知道,监国太子刘禅,也仅仅是个名义而已。 所以当诸葛亮要召开朝会的命令传遍成都后,第二日一早众多大臣便已经自发的齐集在大殿中,等候着朝会的召开。 相比于上一次大朝会,今日参加朝会的大臣少了很多。 而那些大臣去哪里了,在座的人都心照不宣。 得幸亏大汉的官制与后世不同,故而哪怕少了许多大臣,但却不会太过影响朝廷的正常运作。 在太子刘禅还未到来前,在座的大臣都不时的用眼神悄悄打量着坐于诸臣之首的诸葛亮。 就算今日召开朝会的主人不同,但朝会的性质不会改变。 朝会的召开,代表着有影响国运的事需要商讨决断。 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许多不知内情的大臣,心中都在暗暗揣度着诸葛亮召开朝会的目的。 是又要大开杀戒了吗? 殿内唯有马良等寥寥知道内情的几人,用着担忧的眼色关注着诸葛亮。 可不管旁人用着什么样的眼神打量着自己,诸葛亮却一直镇定的跪坐在自己的坐席上。 他那副沉稳如山的气质,令马良等人觉得,好似昨天收到的那紧急军情是假的一般。 诸位大臣没有等待多久,在一阵礼乐响起之后,监国太子刘禅来到了大殿之中。 当刘禅坐在专属于他的位子上后,殿内的诸位大臣纷纷起身向着刘禅行礼参拜。 第一次参加大朝会的刘禅很明显经验不足。 在众多大臣对着他异口同声的参拜之时,刘禅稚嫩的脸上浮现了几分慌乱之色。 以往他只是养在深宫之中,又哪曾见过这样的阵仗。 只是脸上的慌乱,在刘禅看到诸葛亮的那一刻,渐渐地消散而去。 相父在,就好。 有着这层寄托的刘禅,最终并没有出丑,他彷照着印象中所学的礼仪,让众臣平身入座。 而当众臣再次入座后,尚书令马良手持一封军报,走到大殿正中将其中的内容给宣读出来。 这封军报,正是昨日从梁州送来的那封。 所以当马良宣读完军报中的内容之后,整座大殿马上陷入一片哗然之中。 这片哗然虽不大,但却依然显得有些喧闹。 大殿之中并不都是马良这样的贤才,他们不能像马良等人一般顷刻间分析出敌我利弊,分析出当今的情势对大汉有多不利。 但他们只要知道一点就好——魏军即将大举进攻梁州。 在得知这一点之后,群臣陷入哗然之中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诚然在过去的时日,汉军多次取得对逆魏作战的胜利,但逆魏的体量依然摆在那里,强大的国力优势,让他依然是天下第一强国。 面对天下第一强国的大举进犯,没有人会感到轻松。 只不过众人想到糜旸还在梁州,心中便多了几分安定。 就在有大臣出来要向刘禅进言,紧急调拨大量钱粮、兵力前去支援梁州之际,诸葛亮却率先一步止住众人的哗然,然后他对着刘禅与众臣继续放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南中不日将反。” 或许本来大殿中还只是有着哗然,可是当诸葛亮说出这个消息之后,大殿中不是哗然,而是顷刻间陷入一片慌乱之中。 北有强敌进犯,南有异族作乱,南北共同受敌,这样的消息哪一位大臣能保持镇定? 特别是刘禅。 本来他听到逆魏要进攻梁州就已经感觉头大,现在又听到南中要反叛,他那本就混乱的脑袋,瞬间陷入宕机之中。 一种比诸臣更加慌乱的情绪浮现在刘禅的脸上。 他急的几乎就要从宝座上起身。 在一阵阵强烈的慌乱之中,还是有几名反应迅速的大臣起身向刘禅进言,让刘禅赶忙调回糜旸平定南中。 相比于魏军的不知何时行动,南中可是就在益州,救火当然先救近的。 可是还未等这种建议占据主流,便有不少大臣否决了这个建议——调回糜旸,梁州谁来守? 难不成还要调回张飞,那荆州又谁来守? 在这层顾虑之下,许多大臣又陷入六神无主的境地中。 当然还是有一些大臣提出了一些中肯的建议,那便是让刘禅派出使者安抚南中,然后再调集军力协助糜旸守备梁州。 只是这种建议却又被其他的大臣反驳,在有人建议有人反驳的情况下,大汉的朝堂的慌乱愈发严重。 就在这时候,诸葛亮先举手以自身的威望镇压住大殿的慌乱,然后他来到刘禅的身前一拜言道: “梁州牧不可回,南中不可抚。 臣愿亲自领军征讨南中!” 诸葛亮的声音洪亮而有力,犹如清亮的龙吟。 只是他的这个进言,却让满殿大臣都用惊讶的眼神看向他。 丞相亲征,这可行吗? 第四百零五章 历史遗憾 不必重演 不怪在座诸臣心中有这样的疑问,实在是当世诸葛亮还未有战功在身。 在诸葛亮过去辅左刘备的时日中,诸葛亮是带过兵的。 只是那几次带兵,诸葛亮更多的是充当类似监军的职责,独立统领大军指挥作战的经历,目前诸葛亮还未有过。 诚然汉代对丞相的要求极高,文武双全是最基本的配置。 可人对未知的事情,总是会抱有疑虑的。 对于殿内的诸大臣来说,诸葛亮南征一事的成败,便是一件充满了未知的事。 于是乎诸大臣心中的疑虑,就不可抑制的在心中弥漫着。 丞相南征,成功了自不必说,可要是失败了呢? 大汉可能顷刻间就会面临倾覆的局面。 这样的局面,殿内的每一位大臣都不愿看到。 历史上诸葛亮南征之时,可能朝廷上也有出现这样的疑虑,但今世的情势与历史大不相同。 历史上南征时季汉的名将要么去世,要么还未完全成长起来,故而最后也只能没办法选择让诸葛亮挂帅。 但现在大汉的情势是,尽管近年来许多名将相继去世,但依然还有着糜旸与张飞这两位在。 相比于诸葛亮,殿内的大臣大多更愿意相信战功赫赫的糜旸与张飞。 于是乎就在诸葛亮在刘禅面前自请南征后,就有一部分大臣出身劝阻诸葛亮。 在一部分大臣的带领之下,越来越多的大臣也加入劝阻诸葛亮的行列中。 他们不是不尊重诸葛亮,他们有劝阻的举动,也是一心一意为大汉考虑。 而刘禅在看到有许多大臣出来劝阻诸葛亮后,他本来就在动摇的内心,愈发的六神无主起来。 刘禅可能没有诸多大臣的深思熟虑,但他却是个听话的孩子。 旁人不知道刘备近来为何不主持朝政,他难道还能不知道吗? 在之前刘备打算让刘禅监国之后,他曾特地私下里召见过一次刘禅。 在那次召见中,刘备并没有传授刘禅什么治国的道理,他只是对刘禅叮嘱道: “丞相辅政期间,以父事之。 做好这一点,你便无忧。” 刘禅再傻,也知道刘备这番话的含义。 刘备就差直白地告诉刘禅,要紧抱好诸葛亮的大腿了。 正因为明白刘备话语中的含义,故而刘禅从个人情感上来说,是不希望诸葛亮南征的。 父皇染病需要静养,表兄驻守在外,要是相父再离开了他的身边,那以后朝廷上下他可以依赖谁? 有着这种想法的刘禅,在看到许多大臣都在劝阻诸葛亮后,他便也开口在朝会上第一次表达出他的看法: “丞相身居辅政大任,孤一日离不开丞相。 不若急命调回梁州牧,反正据军情可知,逆魏尚在筹备大战期间,只要梁州牧能快速平定南中,那梁州亦是无碍。” 刘禅的这番话,体现了他对诸葛亮的依赖与对糜旸的信重。 刘禅并不清楚,平定南中四个字代表着怎样的艰险。 他只天真的以为,只要召回糜旸那南中便是须臾可定之事。 既然如此,那梁州又何必太过担忧呢? 刘禅在说完这番话后,用期待的眼神看向诸葛亮,他觉得自己的看法也颇有独到之处。 可诸葛亮在听完刘禅的话后,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的神色,但他还是极为恭敬地对刘禅一拜言道: “逆魏之所以尚在备战,乃是逆魏忌惮左将军的威名。 可若左将军一旦离开梁州,那么逆魏绝对会立即发起对梁州的进攻。 南中虽兵力不多却地势险要,非一朝一夕能平定的,故而左将军万万不可离开梁州。 而逆魏等的便是与南中叛军南北呼应之时,届时我军将会陷入顾此失彼的境地,为了不让逆魏得逞,我军当先下手为强。 左将军在梁州一日,逆魏便不会贸然对梁州发动进攻。 而我军可趁逆魏尚在调集大军期间,以攻代守,主动出击先平定南中,如此才是我军唯一破局之法。” 诸葛亮对着刘禅,苦口婆心的说出了他的战略。 诸葛亮的这番战略,也不仅仅是对刘禅所说的。 当殿内的众多大臣听完诸葛亮的话后,他们的脸上都流露出沉思之色。 他们方才只考虑到该如何防守,该如何拆东墙补西墙,才能让大汉被动地度过这次危机。 也只有诸葛亮高屋建瓴,想出了该如何主动破解这次危局。 这便是他们与诸葛亮的差距。 在场的大臣或许一开始囿于个人的见识高低,没有诸葛亮的这番战略思想。 但在诸葛亮为他们分析时势后,他们也都不是尸位素餐之人,渐渐地明白了诸葛亮的用心。 在对着刘禅及众大臣说出内心的看法后,诸葛亮便又接着对着刘禅一拜诚恳请求道: “臣非鲁莽之人,臣意欲亲自南征,心中自有把握,还望太子能相信臣。” 当诸葛亮的诚恳请求落入刘禅耳中后,哪怕刘禅心中有再不愿,但想到刘备叮嘱的他,在一番不舍与担忧之下,还是同意了诸葛亮的请求。 “既然如此,那南中之事,就全权委托丞相了。” 听到刘禅的这句话后,诸葛亮的脸上浮现喜色。 而众臣听到刘禅允准诸葛亮南征的话语后,他们便也不再进行劝阻。 刘禅都已经同意诸葛亮的请求,那么只要刘备不出面反对,那么当今朝野上下又有谁能阻止诸葛亮呢? 诸位大臣这时也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诸葛亮这次南征能够凯旋而归了。 在得到刘禅的允准后,诸葛亮当即转身在一众大臣面前,安排起南征的一切事宜。 随着诸葛亮一道道口令的发出,大汉朝廷便再次以战争机器的形式开始动员起来。 在成都皇宫的一处大殿内,刘备正坐在御座上听着下方糜威的禀报。 糜威禀报的正是方才在朝会上发生的一切。 连日来的静养,让刘备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只是毕竟他的身体一直在走下坡路,所以他整个人的脸色相比于以往,还是显得更为憔悴了。 并且随着糜威的禀报,刘备的口中还不时的发出一些咳嗽。 这些咳嗽声扰乱着糜威的思绪,让他时不时就停下禀报,然后用担忧的眼神看向刘备。 反复几次之下,感觉听得断断续续的刘备不禁有些微恼:“你禀报你的,一直看着朕作甚。” 面对刘备的斥责,糜威吓得低下了头,然后便继续禀报起刚才朝会上发生的一切。 而随着糜威的不断禀报,刘备听到了诸葛亮对这次随他南征人员的名单的安排。 一个个的人名在糜威的口中说出,听着大部分人名刘备都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当听到马谡二字时,刘备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不喜欢马谡已经很久了。 不过虽然心中不喜,但刘备并没有对此表达出任何看法,他只是静静继续听着糜威的禀报。 尽管近来他因为染病,将朝政大权都暂时交到诸葛亮手中,但他毕竟还在位。 故而在今日朝会召开之前,昨夜诸葛亮就曾求见过他,将自己破局的方略及要亲征南中的想法告知刘备,征询他的看法。 对于诸葛亮的方略,刘备可不是刘禅,他是知道其中利害关系的。 他并没有反对诸葛亮的方略,只是在诸葛亮讲完他的方略之后,他曾隐晦地提出,他想代替诸葛亮领兵南征。 毫无意外的,他的这个想法遭到了诸葛亮的强烈劝阻。 南中那地方瘴气密布,寻常壮年男子进入都可能染病,更何况本就有病在身的刘备? 为刘备的身体着想,诸葛亮是不会坐视刘备这个危险的想法成真的。 而面对诸葛亮的劝阻,哪怕刘备多么想南征,他最后也只能遗憾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想起昨夜诸葛亮充满关怀担忧的劝阻,刘备心有遗憾的同时,嘴角亦下意识地流露出一些笑意。 诸葛亮将他视作君父,那么身为君父的他,哪怕染病在身,也要提前为诸葛亮考虑好一切。 这便是如今糜威在他面前禀报的缘由。 其实按常理来说,哪怕刘备因身体原因不能视事,那么身为帝王的他,也应该暗中派出心腹监视着诸葛亮的一举一动。 防人之心不可无嘛,特别是对一个帝王来说。 但刘备却并没有这么做。 汉家四百年,是有着如绣衣使者那般直属天子的监察人员的。 刘备没有让人暗中监视诸葛亮,不是他没有人去做这种事,而是他觉得没必要。 一方面刘备对诸葛亮是十分信任的,另一方面刘备对自己也有着十足的自信。 作为以仁义着称的开国君主的他,根本就不需要搞一些阴诡的手段来对付大臣。 因为只要他想,朝廷上下数百员官员,随时都可以成为他的绣衣使者。 只要他出现在大臣面前,那么他依然是大汉中那个说一不二的帝王,他在大汉的地位,无人可以动摇。 随着时间的推移,糜威口中的禀报已经结束。 这时刘备心中已然知道了诸葛亮的一切布置。 在知道这一点后,刘备抱着染病之躯,在脑海中不断思索着诸葛亮的布置有无疏漏之处。 染病之人,最忌耗费心神,只是刘备还是忍不住为下一代筹谋。 就在刘备在脑中不断思虑的时候,殿外的小黄门来报,说是丞相诸葛亮求见。 诸葛亮在朝会结束后会前来拜见自己,这一点早在刘备的意料之中。 在为人臣的本分上,诸葛亮一直做得很好。 正好刘备也有些话想跟诸葛亮说,于是他便命人将诸葛亮召进来,并且他让糜威先行告退。 在刘备的命令下糜威朝着殿外退去,在半路上他与诸葛亮正好相遇。 看着对自己行礼的糜威,诸葛亮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为何在此。 明白之后,诸葛亮的脸上流露无奈之色。 诸葛亮加快了脚下的速度来到刘备身前对他一拜,在对刘备行礼之后,诸葛亮对刘备劝道: “陛下不可思虑过甚。” 昨夜诸葛亮拜见刘备之时,本可以提前将他南征的布置告知刘备,但他没有这么做,担心的便是刘备会因此而劳神。 没想到今日刘备还是忍不住,召来糜威询问朝会上发生的一切。 对于诸葛亮的劝谏,刘备有些不以为然。 但他不想在这一点上过多纠缠,否则以诸葛亮的性格,肯定又要滔滔不绝的劝谏他。 刘备只是问诸葛亮道:“卿准备何时出征?” 面对刘备的询问,诸葛亮恭敬答道:“五日之后。” 听到诸葛亮的回答后,刘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本来五日的时间,是不足以完成一场战前准备的,但之前刘备与诸葛亮为了防备南中,曾在益南诸郡都留有一部分兵马。 在这种情况下诸葛亮不需要调集大军来成都,他只需要率领一部分大军一路南下不断汇合各郡大军,等到达南中之日自然麾下就会有一支数量不低的大军。 这种出兵方式,亦能大大减少路上军粮的损耗。 在知道诸葛亮具体的出兵日期后,刘备沉默了一会,随后他便对着诸葛亮告戒道: “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卿宜慎之。” 听到刘备的告戒后,诸葛亮面色一正,躬身领命。 而在告戒完诸葛亮这一点后,感觉没有其他方面可以嘱咐诸葛亮的,刘备一时又陷入沉默之中。 他知道诸葛亮今日来求见他,是来向他告别的。 毕竟以他现在身体,五日之后他是没办法亲自去送诸葛亮的。 只是一想到诸葛亮要第一次领军出征,而且出征的还是险恶的南中之地,刘备便又有些话不吐不快。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于是乎接下来整座大殿中,出现的都是刘备的教诲。 从安营扎寨到排兵布阵,再从制衡部下到相应军法,刘备尽量用言简意赅的话语,将自己的经验一一传授给诸葛亮。 听着刘备那细致入微的教诲,诸葛亮心中的暖意越来越盛。 在世人眼中,是他诸葛亮成就了刘备,也因为他的成就,很多人都会忽略他的年纪,将他当为刘备的同辈,但其实这一点是不对的。 他与刘备,乃是互相成就的。 而且在他与刘备相处的日子中,他与刘备的关系其实类似于父辈与子侄那一般。 刘备在过往的时日中,曾以长辈的身份教会了他不少东西,正如今日他正在做的一般。 主公是诸葛亮对刘备的独有尊称。 主是主君,公便是对家中长辈的一种尊称,在诸葛亮的心中,刘备既是他的主君,也是教导他成长的家中长辈。 今世的诸葛亮,还未有将魏军打的鬼哭狼嚎的战绩。 但也许在历史上诸葛亮取得那等傲人的战绩时,青灯燃起之际,诸葛亮也是希望刘备在天之灵能为他骄傲的。 有幸的是,今世刘备与诸葛亮之间不会有这种遗憾。 诸葛亮耐心听着刘备的句句教诲,可是再长的教诲亦有停止的那一刻。 当刘备的教诲停止之后,诸葛亮知道时候已到,他对着刘备一拜: “主公,臣要走了。” 听着诸葛亮的告退话语,刘备眼神中有着不舍,但他还是澹澹应了一声嗯。 在刘备回应之后,诸葛亮深吸一口气,便转身朝着大殿外走去。 看着诸葛亮离去的背影,刘备心中暗暗言道: “朕在成都等你凯旋。” 随着这层心思的浮现,诸葛亮的背影已然在大殿中消失。 平澹的话语,不能掩盖刘备与诸葛亮之间那浓厚的情谊,一切尽在不言中。 南中,诸葛亮来了。 第四百零六章 于卫将军 八字要诀 汉章武二年十月二十五日,成都城外。 今日是诸葛亮誓师南征的日子。 因为今日对大汉的重要性,故而今日一大早,在成都城外便聚集起众多的公卿大臣。 十月底已然是冬季,由于空气中水气充沛,所以成都的冬季有一种浸到骨子里的阴冷。 但这种阴冷并未阻挡成都城内的一众公卿大臣,甚至往日里深居宫中的太子刘禅,都来到了城外恭送诸葛亮。 以诸葛亮不爱慕虚名的性格,他当然不会下达让诸公卿大臣今日于城外恭送他的命令。 众多公卿大臣及太子刘禅今日聚集在城外为诸葛亮送行,乃是他们自发的行动,由此可见诸葛亮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只是虽然许多大臣都想来到诸葛亮的身边,在他面前说上几句吉祥话,但他们的目的一时之间却无法完成。 因为目前诸葛亮正在与太子刘禅交谈。 刘禅紧紧握住诸葛亮的手,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为了今日的出征,诸葛亮特地穿上了一身精甲。 诸葛亮本就身长八尺,姿貌尤为珪伟,而当诸葛亮穿上一身精甲后,他更显得英气勃勃,好似那从天上下凡的神将一般。 可哪怕是如此,刘禅还是难掩自身对诸葛亮的担心。 刘禅一个眼神示意,他身旁的内侍黄皓立即会意捧上一柄宝剑放在两人面前。 随后刘禅暂时放开诸葛亮的双手,他从黄皓的手中接过那柄宝剑,一脸恭敬地将他递到诸葛亮的手中。 “丞相就要出征,孤无佳策可助丞相成事。 然剑者君子之器,唯愿丞相能接受孤的贴身佩剑,孤以宝剑祝愿丞相能够旗开得胜,剿除叛逆。”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剑在古代士人的心中有着很特殊的含义,因为它的含义,它往往也会被当做礼物送人。 而在历史上也不乏有大臣出征时,君王为祝愿的目的而将宝剑赠送给大臣的先例。 故而刘禅现在的举动落在诸葛亮眼中,让他的嘴角流露出不少笑意。 太子智术权谋或有短缺,但他的品质是好的。 诸葛亮为了不让刘禅担心,他并没有拒绝刘禅的好意。 在双手接过刘禅赠送的宝剑后,诸葛亮看着脸带愁容的刘禅,他出言宽慰道: “太子勿忧,臣前几日就已经将朝中内务安排妥当,太子在朝只需听从一众贤臣劝谏,那么大汉的朝政便不会有所差错。” 诸葛亮当然知道刘禅是因为什么而烦忧。 而刘禅在听完诸葛亮的话后,果不其然他脸上的愁绪瞬间减轻了不少。 其实哪怕诸葛亮在离开成都之前没有提前布置好,在他离开之后大汉的朝政也不会出什么大的差错。 刘备只是病了。 可恰恰是这一点缘由,才让刘禅对诸葛亮的离去感到担忧不已。 诸葛亮在便代表着还有人为他兜底,可诸葛亮要是走了,他犯错的概率就会大大增加,到那时候他难免会受到刘备的斥责 不得不说,哪怕往日中刘备与诸葛亮如何教导刘禅,但刘禅依然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特别是在他的心性方面。 在宽慰好刘禅之后,诸葛亮见天色不早,他便对着刘禅一拜请求他先回城。 而刘禅在得到让他心安的回答后,他便听从诸葛亮的请求,转身回到了成都之中。 待刘禅返回成都中之后,其他聚集在城外的大臣便想着上前一一与诸葛亮道别。 但是诸葛亮岂会让这种事,耽误他出征的事宜。 故而在一众大臣还未上前之时,诸葛亮便主动对着前方的一众大臣一拜,口中在感谢他们以后便也让他们先行回城。 诸大臣也知道诸葛亮如此的原因,于是他们哪怕还有许多话想对诸葛亮说,最后也只能一一告退。 在诸大臣都返回成都之后,诸葛亮便手提刘禅赠予的宝剑,踏上了出征的车辇之中。 诸葛亮所乘坐的车辇,乃是天子的六马御驾。 这是刘备在前几日下诏赐予诸葛亮,让他南征时乘坐的。 刘备的这个恩赏,一方面体现他对诸葛亮的宠爱,另一方面也是在告诉天下人——诸葛亮此次南征,乃是代天子亲征。 这一点是很重要的,因为这可以让诸葛亮在南征时拥有等同于天子的权力。 到时候南征时或诛或赏,或战或和皆在诸葛亮一念之间,这足以让诸葛亮的个人韬略得到充分的发挥。 随着诸葛亮的身形进入车辇之中,早就做好准备的五千梁军便在邓艾的指挥之下,朝着南中的方向开拔起来。 这次在成都城外跟随诸葛亮南征的,暂时只有邓艾所指挥的那五千梁军。 这倒不是诸葛亮托大,而是因为成都内外的大部分野战军,当初就已经跟随赵云南下了。 所以诸葛亮只需要领着五千梁军,一路南下与赵云会师就好。 当然尽管成都的野战军被赵云带走了大部分,成都还是有着一部分精锐的,诸葛亮本来也可以带着这部分精锐南下。 诸葛亮之所以不这么做,乃是目前益州的粮草并不多。 在这种情况下,诸葛亮出于各方面的考虑,都不可能带太多兵马南征。 当诸葛亮进入车辇中之后,他便见到了一人正襟危坐的在等着他。 这人便是大汉卫将军——于禁。 在当初公安之战结束后,于禁便跟随刘备回到了成都之中。 在回到成都中之后,哪怕刘备时不时就对于禁有所赏赐,但于禁介于自己乃是降将的身份,故而一直在成都中显得很安分守己。 正因为如此,故而之前就算成都中发生了数次大风波,但却始终看不到于禁的身影。 但这次南征,刘备与诸葛亮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他。 于禁的名声不太好,但他的本事还是有的,将他带在身边参赞军机是个不错的想法。 况且名位,财富刘备一直都不曾对于禁吝啬过,那么他总不能白白养个闲人。 就连许靖那般只会谈经论道的三公,刘备出征时也会时常带上他,为的就是要榨干许靖的每一丝价值,更何况于禁这样的名将。 白手起家的刘备,是个精打细算的帝王呢。 于禁在看到诸葛亮进入车辇之后,他脸上瞬间浮现了一些忐忑之色。 他倒不是担心诸葛亮会对他不利,毕竟在以往的时日中,刘备与诸葛亮对他都算不薄。 于禁之所以会忐忑,是他在看到诸葛亮之后,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诸葛亮在天下间本就有莫大的声名,被誉为“当世管仲”,诸葛亮的理政才能,那可是连曹操都赞不绝口的。 曹操有种毛病,那就是在谁手上吃过亏,他就喜欢夸谁。 于是汉中之战后,他几乎快把诸葛亮与法正夸上天了。 而诸葛亮最令天下人钦佩的,则是他那坚贞不移的品格。 恰恰是这种品格,让于禁在看到诸葛亮后,内心中总是会不可抑制地浮现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于禁的不自在瞒不过诸葛亮,面对于禁的不自在,诸葛亮只是对他温和一笑。 于禁是他邀请上车辇的,毕竟以于禁名义上的地位,他倒也配得上与自己同乘一辇。 诸葛亮温和的笑容,让于禁忐忑的心安定了不少。 在与于禁互相见过礼之后,诸葛亮便来到车辇中的一处坐下,然后拿起身前桉上的舆图看了起来。 诸葛亮看的是南中的地图。 南中乃是益州南部的一个统称,按政治区域划分来说,南中主要分为四个郡。 这四个郡分别是:越嶲郡、牂柯郡、益州郡,永昌郡。 四个郡的总面积几乎占据了益州一半的疆域。 但由于南中四郡在当世还是处于未开发的状态,故而不管是以往的益州牧刘氏父子,还是刘备,他们对南中四郡采取的都是安抚为主的手段。 在众多安抚的手段中,有很重要的一点便是刘备承认“南人自治”。 南人自治指的便是南中四郡的重要职位,乃至于太守一职,刘备都委任南中的当地豪强担任。 正因为刘备承认这一点,以往南中四郡才大体上保持着服从的态势。 南人自治是刘备当初采用的权宜之计,毕竟当初刘备势力正处在向外扩张的阶段,实在没必要将精力浪费在南中四郡上。 但是这一点的弊端是很明显的。 南中豪强本就在本郡内拥有强大的影响力。 而如今南中四郡的重要右职又尽皆掌握在本郡豪强手中,这便导致南中四郡的豪强,已然在朝着割据一方的诸侯转变。 南中四郡目前名义上还是大汉的国土,但实际上大汉对那四郡的控制权十分之低。 在这种情况下,诸葛亮知道一旦等他南征的消息传到南中四郡,那么为了自保,南中四郡的地方豪强肯定会悍然据郡叛逆。 对于这一点诸葛亮早有预料,故而他在看完南中四郡的地图之后,便开始思量起相应的应对策略。 南中四郡单单一郡的实力并不强,可要是四郡都联合在一起,那么南中叛军的总兵力极有可能会达到两万左右。 而诸葛亮知道,哪怕他汇合了赵云的大军,他用来平叛的总兵力,大概也在两万左右。 可是虽然大军数量差不多,但南中叛军占据着地利,这样的情况下,南中叛军的优势就会十分大了。 诸葛亮在思虑的时候,想起了之前糜旸在书信中为他献上的策略。 糜旸建议诸葛亮应当要分化南中四郡,尽量不要让他们联和为一体,这样才能各个击破。 可以说糜旸的策略,与诸葛亮自己之前在心中筹划的可谓是不谋而合。 但是该怎么具体做到这一点,看的则是诸葛亮的韬略了,毕竟糜旸没有亲临南中战场。 在诸葛亮思索的时候,他察觉到于禁又开始坐立不安起来,因此他便温声问于禁道: “文则久经战阵,谓为名将,今我军南征在即,不知文则有何教我?” 诸葛亮的突然询问,让本来就在忐忑的于禁吓了一跳。 但诸葛亮态度温和,这让于禁的情绪复又变得安稳下来。 相比于糜旸当初要他献计的手段,诸葛亮的问计算的上十分谦逊了。 在情绪稳定之后,于禁却一时也回答不上来诸葛亮的询问。 于禁当然知道诸葛亮将他带在身边的目的,早在今日之前,于禁便狠狠恶补了一番关于南中的相关情报。 可是在对南中有了一些了解后,于禁却感觉到这次南征之战并不好打。 虽然无论是从实力上,还是世人的忌惮心理来说,南中的叛军别说与魏军相比拟了,就连吴军也远远不如。 但身为宿将的于禁却懂得一个道理,那便是攻打偏远的敌人,有时比攻打强大的敌人更加棘手。 既然会攻打强大的敌人,那么己方肯定是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可攻打偏远的敌人,有时候却并非如此。 就拿这次南征之战来说,从表面上看南中的叛军总兵力在两万左右,看起来不多。 但那两万叛军分散在南中的大山之中,以险峻的地势作为依靠。 在这种情况下,南中四郡就像一处深不见底的泥潭,哪怕己方大军举起坚硬的拳头朝着泥潭打去,但这又能得到什么效果呢? 就像江东的山越一般,他们正面对战几乎就没打赢过吴军。 但他们却一直是吴军的心腹大患,原因就在于山越将吴军拖入了他们所处的泥潭之中。 这样一来,吴军越打会越疲惫,而山越却越打越顽强。 于禁是宿将不错,但吴军曾经亦有着如孙策、周瑜、鲁肃等那般的名将,他们都没解决的问题,于禁一时之间倒的确也没太好的办法。 百般思索之下,于禁只能叹息一声,对着诸葛亮惭愧言道:“禁无能,无有妙计襄助丞相。” 面对于禁的告罪,诸葛亮只是笑着摆手让于禁不用太在意。 他之所以会询问于禁,的确是想于禁为他想出一个好的计策,但若是于禁想不出,那诸葛亮也不会多么失望。 他要的只是查缺补漏而已。 于禁想不出,不代表他心中就没有定策。 子成的计策虽好,却还有不足的地方。 想到此诸葛亮的心中渐渐浮现了八个字,那八个字是: “分而化之,聚而歼之。” 第四百零七章 今日便反 尔奈我何 益州郡,滇池县。 益州郡虽属于南中四郡之一,经济一向不是太过发达,但滇池县作为益州郡的治所,它的规模不算小。 益州郡中的大多数人口,都集中在滇池县内外。 滇池县亦是益州郡豪强的大本营。 而在众多益州郡的地方豪强之中,无疑以雍闿的势力最为强大。 雍闿乃是西汉什邡侯雍齿的后人。 尽管雍闿先祖的什邡侯爵在传至第三代时,便被汉孝武帝以“酬金”的罪名废除,但雍氏一族当年却并没有离开益州。 至今算来,雍氏一族在益州定居已经有四百年的历史。 如此悠久的历史,再加上当年三世为侯所积攒下的家底,足以让雍氏一族发展成在益州势力首屈一指的地方豪强。 而之前在刘备与诸葛亮的一系列打击益州豪强的举动中,一直未出现关于雍氏一族的记载,这并不是因为雍氏一族的人都是善男信女,只是近百年来,他们的家族势力主要往南中地区发展。 在这种情况下,雍氏一族才一直在明面上未与刘备的统治爆发过大的冲突。 可这并不代表,雍氏一族真心臣服于刘备在益州的统治。 恰恰相反的是,作为雍氏当代族长的雍闿,一直在对刘备的统治有所不满。 并且雍闿的这种不满,在过往的时日中,不单单隐藏在心里,还时常宣之于口不怕被旁人知道。 作为雍齿的嫡系子孙,雍闿继承了他祖宗的许多坏习惯。 例如骄横跋扈便是雍闿最显着的性格特点。 雍闿有这样的性格特点,当然不仅仅是因为遗传了老祖宗雍齿的作风。 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在雍氏先祖的百年苦心经营之下,雍氏一族在南中的根基已经十分牢固。 单单就拿益州郡来说,时至今日几乎已经成为了雍闿的私产。 在益州郡中,刘备的诏令甚至还没雍闿的命令管用。 有着这样的实力基础,才导致雍闿渐渐目中无人起来。 而今日在滇池县的一座豪华宅院之内,一向骄横跋扈的雍闿正在肆意的发泄着他的淫威。 雍闿在看完手中的情报之后,他气的直接将手中的情报狠狠地拍在身前的书桉上,然后口中恶狠狠地说道: “刘备老儿真以为益州是他做主了吗? 我尚未出兵讨伐他,他反而还主动派军南征,真是不知死活。” 雍闿之所以会如此生气,乃是他手中的这封情报记录的正是诸葛亮领军南征的消息。 南中虽然地处偏远,但对于在益州扎根数百年的雍氏一族来说,哪怕他们的族人大多不在成都,但他们的人脉网却能保证他们能及时收到成都中的一切风吹草动。 故而在诸葛亮刚刚领军离开成都后,雍闿才能如此迅速的收到这个紧急军情。 雍闿在得知这个军情后之所以会如此愤怒,倒不是说他对诸葛亮南征有多么害怕。 早在之前诸葛亮料理益州众世家豪族的消息传到他手中时,他就已经做好了起兵反叛的大汉的打算。 尽管近百年来雍氏一族的主要发展方向在于南中,但他与众益州世家豪族的关系,乃是唇亡齿寒的。 雍闿不可能坐视刘备与诸葛亮毫无顾忌的,继续清理他的众多政治盟友。 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自大的雍闿当然对汉军南征一事不会感到害怕,特别是在听说此番汉军的主帅乃是诸葛亮之后。 真正让雍闿感到愤怒的是,他觉得刘备贸然派出诸葛亮南征,乃是对他雍闿的轻视。 这对于骄横习惯了的雍闿来说,无疑对他是一种侮辱。 在雍闿身处的这处大堂中,不是只有雍闿一人在场,他的族人及心腹部下皆在,整个大堂中总共聚集着数十人。 当雍闿恶狠狠的话语传入那数十人的耳中时,那数十人的脸上马上浮现畏惧之色,他们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雍闿。 其实雍闿单单从外貌上来说,可以称得上是一位有着名士风范的士人。 毕竟雍氏一族传承数百年,家中藏书肯定是有着不少的,而雍闿自小也是研读经书长大的。 可不管雍闿的外貌再如何像一位敦厚士子,相由心生,内心险恶如蛇蝎的雍闿,自然地会让他底下的人感觉到一种畏惧的感觉。 特别是当众人想起雍闿以往那些毒辣的手段之时,他们心中的畏惧心理就更加不可抑制。 故而哪怕雍闿刚才说的话有多么大逆不道,但堂内的众人却没有一人敢出言劝阻雍闿。 再大逆不道的话,他们过往也曾听雍闿听过。 而雍闿在看到他发怒后,身前众人噤若寒蝉的样子,他的内心浮现出一种极大的满足感。 这种满足感好似让他觉得自己,就是这南中的皇帝一般。 被满足感填满内心的雍闿,脸上的怒色减轻了不少,但他眉宇之间的狠厉之色,却一分都未有所减少。 将自己当做南中皇帝的雍闿,在得知有人竟然敢不知天高地厚前来讨伐他之后,那他的反应肯定想着不是退缩,而是果断的应下这次挑战。 想到此雍闿用冷厉的眼神扫视了一圈站在他身前的人。 今日能被他召集来大堂中的人,都是他可以信得过的。 于是很快雍闿便对着他身前的众人,发出一道道口令。 随着雍闿的一道道口令发出,一位位领命的人快速地离开大堂之中。 待得那些人离开之后,雍闿看着大堂中剩下的人,他伸手拿起身前桉上的佩剑,然后便大步地朝着大堂外走去。 当雍闿踏出大堂之后,大堂中剩下的他的那些心腹,便自发的跟随上他的脚步。 今日雍闿及他的一众心腹,尽皆身穿甲胃! 而雍闿及他的一众心腹所要前去的地方,正是县内的郡守府所在。 雍闿的府邸距离郡守府并不远,再加上整个滇池县实际上本来就处于雍闿的控制之下,故而全副武装的雍闿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郡守府之中。 目前的益州郡太守乃是正昂。 当雍闿领着一众部下硬闯郡守府之时,正昂正在官署内处理着一些政务。 正昂乃是大汉朝廷亲自委任的益州郡太守,可就是这样的身份,让他这个益州郡太守根本就不可能拥有多少的实权。 在过往的时日中,正昂只是雍闿的政治傀儡而已。 可正昂名义上毕竟是益州太守,在一些小事上,正昂还是有着处置的权力的。 正昂是个颇有责任心的官员,故而哪怕是在处理一些小事,但正昂依然是一副勤于公事的样子。 不过就在正昂勤于公事的时候,他突然收到了雍闿正带人强闯郡守府的消息。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正昂立即就意识到大事不好。 但还未等正昂做出反应,雍闿就已经带着一众心腹来到了他的身前。 正昂看着雍闿带领着数十位人气势汹汹的来到自己身前,并且他们手中的兵刃上都各自带着血迹,他便已然知道了雍闿今日来此的目的。 正昂是大汉朝廷放在益州郡的大义。 只要雍闿不是下定决心反叛,那么在过往的时日中,哪怕雍闿处处防着正昂,但在表面上雍闿也不会做得太过分。 可今日雍闿却摆出一副兵变的态势,那么雍闿的目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而雍闿也没打算瞒着正昂。 在看到整个郡守府已然被自己掌握在手中后,雍闿手持带血利刃一步步靠近正昂。 在靠近正昂的过程中,雍闿将近来在益州的事情告知给了正昂。 之前为了防备正昂与大汉朝廷相互勾结对他不利,因此在雍闿的布置之下,之前正昂对外的一切联络都被他截断。 故而正昂并不知道近来在成都发生的一些大事。 而现在雍闿便特意将这些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正昂,为的便是看他的态度。 “刘备与诸葛亮倒行逆施,残害忠良,如此岂是益州之福。 你也是益州之人,难道就愿意看到这对暴君奸臣继续涂炭我益州生灵吗? 今我意欲奉天下正道,起兵讨伐暴君奸臣,不知你可愿加入我的王者之师中?” 当雍闿将自己的用意告诉正昂之后,正昂像是听到了一件天大的笑话一般,脸上浮现了不可思议之色。 以臣叛君,竟还敢称自己是王者之师,如此厚颜无耻之徒,他正昂还是平生第一次见。 不过正昂能被刘备委派来环境险恶的益州郡担任太守,那他也不是无智之辈,他知道雍闿招揽他的用意是什么。 他是刘备亲自委任的益州太守,若他都因为看不惯刘备的“恶行”而加入雍闿的叛军中的话,那么雍闿的叛军就会变得更加师出有名。 雍闿的用意不难猜,但雍闿却太过小看他了。 雍闿在说完招揽的话语后,便直勾勾地盯着正昂看。 他手持利刃对正昂说出招揽话语,为的便是以性命逼迫正昂就范。 在雍闿看来天下间不怕死的人并不多,在他的这番威胁之下,正昂是很有可能会答应他的招揽的。 可是出乎雍闿意料之外的是,正昂在略微愣神之后,便手指他的鼻子对他直接厉声呵斥起来: “上天降下丧乱,奸雄乘势四起,天下切齿痛恨,万邦为之悲悼,凡大汉臣民无论老少,莫不思竭筋力,肝脑涂地,解除国难。 你家族世代受到大汉恩惠,我本以为你会亲自招募人马,率先行动,向上报答国恩,在下不负先人,以求功劳着于竹帛,千载史册留名。 没想到你竟要反叛大汉! 当年你的先祖雍侯,与汉结怨反为汉所封爵赐土,这是何等的恩德与佳话! 为人者不知报恩,与禽兽何异? 况你身为雍氏子孙,却因为个人的私利,竟要置雍氏与汉四百年的恩义于不顾,你这样又如何对的起你的祖宗? 忘恩负义称为禽兽,数典忘宗,却是连禽兽也不如。 要杀便杀,大汉从来只有为国捐躯的太守,没有与禽兽不如者为伍的太守!” 当正昂指着雍闿的鼻子呵斥完他之后,雍闿整个人都快气炸了。 正昂的呵斥就如一把钢刀一般插入雍闿的内心,在当世被人骂数典忘宗与忘恩负义,那简直是与刨他的祖坟没有差别。 最重要的是正昂的呵斥有理有据,让雍闿半点都无法反驳。 盛怒之下的雍闿见正昂执迷不悟,他直接举起手中长剑,一剑刺入正昂的身体之中。 锋利的剑刃毫无阻碍的穿透了正昂的身体,正昂在感受到身上传来一阵剧痛后,便直接瘫倒在地上,嘴角中不断流出大量的鲜血。 大量的鲜血顺着正昂的嘴角,不断地流淌在地上。 看着刚才还义正严词辱骂他的正昂,现在却即将死亡,雍闿的内心中就浮现出不少快意。 但为了解自己刚才所受的屈辱,雍闿对着濒死的正昂语出嘲讽道: “真是愚不可及,你以为你今日的愚忠,将来会得到刘备与诸葛亮的赞赏吗? 待诸葛村夫领军进入南中之后,恐怕他自身难保!” 说完这番话后,雍闿不禁大笑起来。 他对己方的优势有着十足的信心,南中乃是他的主场所在! 可面对着雍闿的猖狂大笑,即将死去的正昂却一点都不担心,在临死之前正昂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喊道: “纵算丞相无法将你捕杀,那冠军侯呢!” 当正昂的这句高喊在雍闿的耳边响起后,他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的眼中第一次浮现惊疑之色。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而雍闿身后的一众心腹在听到这句话后,他们的脸上尽皆流露出惶恐之色。 冠军侯! 纵算是南中再如何偏远,但以糜旸立下的赫赫战功,也足以将他的威名传遍整个南中大地。 而在看到雍闿及他的一众心腹的惊疑与惶恐之后,却是轮到正昂的脸上流露出笑容,哪怕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快速流逝着。 糜旸虽远在千里之外,但只要他在一日,那么大汉就一日不会被人轻视。 有这个大汉庭柱在,正昂死的很安心。 不知何时,正昂已然死去。 但他临死前的那句高喊却犹如有着魔力一般,在雍闿及他的心腹耳边不断回荡着。 不过雍闿也不是寻常之人,他很快驱散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 雍闿强迫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他对着部下吩咐道:“将正昂的人头割下来,派人送去诸葛村夫的大军中。” 吩咐完这件事后,雍闿便朝着外方走去。 当雍闿踏出房外的那一刻,一阵冷风吹过,让雍闿不禁打了个冷战。 相比于身体的寒冷,内心中的惊疑更让雍闿觉得不适。 他是十分忌惮糜旸的。 可这时雍闿想起了府中那位使者对他做出的种种保证,他的内心便渐渐安定下来。 有大魏为他撑腰,他还需要怕什么? 想到此,雍闿内心又浮现了豪情壮志。 夕阳西下,雍闿不屑地遥望北方: 诸葛村夫,今日我便反了,尔又奈我何? 第四百零八章 全境皆叛 葛公定策 汉章武二年十月底,益州郡豪族雍闿弑杀太守正昂于滇池,并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占据益州郡作乱。 本郡豪帅孟获亦纠集部众,加入雍闿的叛乱行动之中。 而就在下一月,更大规模的叛乱行动在益州南中一地上演着。 汉章武二年十一月,牂柯郡太守朱褒下令封闭郡内的一切交通要道,并大肆捕杀境内忠于大汉的属吏。 同月,越嶲郡叟王高定率部众袭击郡府,杀死郡将焦璜,并捕获太守张裔,用实际行动响应着雍闿的叛乱。 及至章武二年十一月中旬,南中四郡中有三郡明确掀起叛旗。 只有永昌郡的局势尚不明朗,而这三郡的叛乱渐渐有联合在一起的态势。 在短短的一月之内,南中就有了如此大规模的叛乱态势,乃是因为在雍闿得到诸葛亮南征的消息后,便第一时间派出了亲信联系南中各郡的那些叛贼。 在以往南中四郡往往被当做一个整体,便是因为南中四郡内的各地方豪族之间都有着紧密联系的缘故。 甚至早在刘备入主益州之初,雍闿与其他郡的地方豪强就在暗地里达成了一种政治联盟。 而就在这种如火如荼的叛乱态势之下,短短一月之间整个广袤的益州南部疆界,几乎都脱离了大汉朝廷的控制。 当南中各郡的叛乱发生之后,各种危急的消息不断从各地送往在领军南下的诸葛亮手中。 而在收到那众多的紧急军情之后,刚刚领军到达南安的诸葛亮马上下令召集诸将议事。 南安乃是犍为郡中的一个县,犍为郡乃是益州北部的一个郡。 在两汉的四百年间,由于益州与荆州一般所辖地域过大,所以无论是为了方便政治管理,还是根据风土人情划分,益州与荆州一般通常分为南北两部。 益州北部乃是益州的富庶地域所在,而益州南部通常指的就是南中四郡。 犍为郡作为益州北部诸郡中最为靠近南中四郡的一个郡,在过往南中四郡发生时,官军时常都会将犍为郡作为平定南中动乱的基地。 而南安是犍为郡中水陆交汇的一个县。 故而当初南中有所不稳时,刘备便让赵云领军驻扎在此。 诸葛亮在领着五千梁州军进入犍为郡后,并又马上南下来到了南安县外与赵云的大军汇合。 可是让诸葛亮有些没想到的是,南中的那些乱臣贼子动作竟会这么快。 他刚刚一到达南安县便得知了南中三郡皆起兵反叛的事。 按时间推算的话,这就说明在他领军离开成都没有多久之后,南中的叛贼就得到了他领军南下的确切消息。 否则不足以解释,南中为何会如此凑巧的三郡皆叛。 想到此诸葛亮心中就浮现几丝冷意——看来他在成都的清理活动还不够彻底。 可现在不是考虑这点的时候,面对着南中全境几乎全部反叛的现实,身为大汉南征主帅的诸葛亮,必须尽快拿出一个应对策略。 否则若不遏制南中四郡的叛乱态势,想来不用多久,南中四郡的叛乱就会波及到益州北部诸郡。 这一点是诸葛亮最不想看到的。 在诸葛亮的召集之下,目前聚集在南安的所有文臣武将都来到诸葛亮的主帐中。 而在众人到齐之后,诸葛亮便令随军的马谡,当着众人的面将他所收到的军情给念了出来。 在主帐内的一众文臣武将中,有些人提前收到了一些消息。 但大部分人乃是跟随诸葛亮刚刚南下,故而他们在刚听完马谡念完的军情之后,几乎在场所有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严峻的神色。 从情报中可知,南中四郡只有永昌郡尚未有明确的叛乱消息传来。 四个郡有一个郡未参加叛乱,这个消息听起来还算可以,但能跟随诸葛亮南征的人,都对南中四郡有着一定的了解。 在南中四郡中,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说,永昌郡都是四郡中垫底的存在。 而且他的垫底不是说与其他郡差的是一点半点,他们之间的差距其实是十分大的。 可以这么说,如果益州等三郡算贫瘠的话,那么永昌郡几乎可以称之为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故而永昌郡是否参与叛乱,根本就不是一件值得安慰的事。 哪怕永昌郡是忠于大汉的,但永昌郡内的忠臣再多,他们也没办法为朝廷的南征大军提供半点助力。 从实际情况来说,益州三郡的反叛,等于是宣告了南中全境已然全部反叛。 千里南征已然是不容易,现在还要面对着如此棘手的局势,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不感到忧心忡忡。 诸葛亮在看到众人脸上有忧虑的神色后,他倒没有出言宽慰众人。 目前南中的局势的确是颇为棘手,并且在渐渐朝着他最不想见到的态势转变,在这种情况下,众人会心怀忧虑很是正常。 忧虑才会慎重,慎重才能不会放下大错,大战在即,诸葛亮觉得这一点十分重要。 只是诸葛亮还是将目光看向在座的一位白袍英武大将,然后他便开口问道: “子龙领军镇守南安日久,对南中各势力想必了解不浅,当今南中叛贼势大,子龙可有计略败敌?” 诸葛亮询问的人,正是近一年来一直驻守在南安的征南将军赵云。 而赵云在听到诸葛亮的询问后,脸上立即浮现思索之色。 可思索良久之后,赵云最后只是挺直身体,对着诸葛亮一拜答道:“臣一时之间并无良策。” 听到赵云的回答,诸葛亮只是挥手继续让赵云坐好。 虽然诸葛亮颇为期待赵云能给他提一些良策,但赵云无计可施倒也不会让他太失望。 凡人皆有所长,赵云跟随刘备多年,便是以“质性沉稳”四个字得到刘备赏识。 这样性格的赵云,防守才是他的长处,至于进攻毕竟不是他的所长。 在见赵云无有良策之后,诸葛亮又环视了一遍主帐内的诸将。 此番南征他虽然没有带太多兵马南下,但人才倒是带了不少。 李恢、张翼、马忠、马谡、杨仪等,皆是当今大汉俨有声名的一时俊杰。 可这些俊杰在看到诸葛亮带有期待的目光之后,却情不自禁的纷纷躲闪开诸葛亮的目光。 不是他们心中有鬼,是他们现在对当前南中棘手的局势,一时之间都没有太好的应对策。 在看到诸位俊杰下意识的反应之后,诸葛亮倒也没有动怒,他接着对在场诸人言道: “吾意欲领军继续南下,进驻僰道,不知诸君对此举有何看法?” 听到诸葛亮的这个意图,在场诸将的脸上立即就浮现了劝阻之意。 率先出来劝阻诸葛亮的正是新任庲降都督李恢。 李恢字德昂,益州郡俞元县人。 建安十八年刘备征伐益州时,李恢听闻这个消息后认为刘章必败,便主动抛弃一切北上投奔刘备。 李恢的主动投奔,令刘备对他十分赏识。 当初马超愿意归顺刘备,正是李恢作为说客说动的。 后来刘备拿下益州后,因为李恢的功劳,便升迁李恢为益州别驾从事。 当初刘备在入主益州后,由于隆中对有“南抚夷越”的战略,他便设立庲降都督一职,负责管理南中的一切军政要务。 可就在今年年初时,第一任庲降都督邓方病重,刘备有意挑选新的庲降都督人选,他便就此事询问李恢的看法。 在听到刘备的询问之后,李恢毛遂自荐愿意接替邓方担任庲降都督一职。 面对李恢的自荐,刘备笑着答应了。 不过由于今年南中的动静引起刘备的怀疑,故而刘备虽然赐予了李恢符节及庲降都督的身份,但他一直没有让李恢前去上任。 他只是让赵云领军南下驻守南安威慑南中。 而这次诸葛亮南征时,考虑到李恢的身份,便将他带在了南征大军中。 并且由于李恢庲降都督的身份,因此他算是目前帐内身份地位仅次于诸葛亮、于禁、赵云的第四人。 当李恢出身后,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他的身上。 而李恢接下来说出的话,也代表着帐内大部分人的心声。 “臣听闻古代贤人凡是领军作战的,无一不先考虑好大军的退路,方才定下出击的策略,这便是立于不败之地的道理。 现我军位于南安这水陆交汇之处,进可威慑南中叛军,退可保守益州北部诸郡,这正是兵法中所说的“不败之地”。 而僰道地处郡界南疆,与南中仅一河之隔。 况时值冬季僰道水路不畅,加之僰道距离南安何止千里,转运粮草十分不便。 若我军有进攻之策略,进驻僰道倒也无妨。 可如今我军暂无平敌良策,却要贸然南下深入,一旦我军有所不利,到那时我军再想安然退回便难了。 故而我军进驻僰道一事,还望丞相三思。” 听完李恢的话后,在场大部分人脸上都流露出赞同之色。 他们倒不是畏敌,只是相比于贸然南下,他们目前更倾向于驻守南安进一步静观事态发展。 以静制动,前人平叛南中动乱时都是这么做的。 而诸葛亮在听完李恢的劝阻后,他并没有急着否决李恢的劝阻。 李恢乃是南中大姓出身,对于南中的地形,他可谓是在场诸将中最为了解的一人。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单单从地理因素来说,李恢说的是很有道理的。 但诸葛亮之所以要急着领军进驻僰道,自然有着他的道理。 “德昂虽言之有理,然倘若南中叛军不固守疆界,反而领军北上,到那时僰道无大军驻守,恐益北诸郡为战火所侵袭也。” 听到诸葛亮的这句话,李恢突地一愣。 的确如他所说,僰道距离南中太近了,要是大军贸然进驻僰道有所不利,那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但同样的是,由于僰道距离南中近,那么只要汉军大部进驻僰道,那么僰道就会成为一把时刻悬挂于南中头颅之上的利剑。 在这把利剑未被折断前,南中叛军是不敢贸然北上的。 诸葛亮为何这么忧虑南中叛军北上呢,那是因为南中叛军一旦北上,那么益州北部诸郡就要遭殃了。 益州北部诸郡才是益州的精华所在,以往大汉数次大战的军粮,便大多由益州北部诸郡中得来。 而目前正是益州北部诸郡刚刚播种完冬小麦的季节,一旦南中叛军北上破坏那么刚刚播种下的冬小麦,那么造成的后果将会是十分严重的。 或许以诸葛亮对雍闿等人的了解,他们并没有这番见识。 可是诸葛亮却是知道,这次南中叛乱背后有着逆魏的影子。 雍闿等叛贼首领想不到,不代表逆魏想不到这一点,不轻视任何一位敌人,是诸葛亮领军打仗的第一信条。 故而诸葛亮才想着要早一日进驻僰道。 可诸葛亮的担忧,不是所有人都懂。 就如李恢。 在听完诸葛亮的担忧后,李恢不理解地言道:“南中叛军向来看重地利,他们又怎么会轻易离开南中北上呢?” 不止李恢不理解,在场的大部分人也认为诸葛亮有些谨慎过甚了。 看着众人不理解的神色,诸葛亮正欲开口进一步解释,在这时主帐内有一声结巴的声音陡然响起: “贼,贼军一定会北上。” 当这声结巴的声音响起之后,众人立即都意识到这声声音的主人是谁。 除去那位立义校尉邓艾之外,还能有谁? 作为代替糜旸领军南下的邓艾,在他到达成都的那一日开始,便引起了各方势力的关注。 邓艾没有什么名气不错,可他的主君名气可就太大了。 在糜旸名气的衬托下,许多人一开始都认为邓艾也是一不凡之辈,不然糜旸怎么会让他领军南下呢? 可就在他们有心的结交邓艾发现他是一个结巴之后,许多人都对邓艾感到颇为失望。 不以貌取人,是任何人都懂的道理,可又有多少人能做到这一点呢? 更何况邓艾不是相貌不好,他是身有残疾。 但让众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就是大多数人都对邓艾感到颇为失望的时候,邓艾今日却在众人面前主动发言。 而且他口中说的还是一定。 没有足够的韬略支撑,就怕是左将军在此,也不敢在战争中轻言“一定”二字。 于是乎众人都下意识将目光聚集在邓艾的身上。 就连诸葛亮也是如此。 目前为止,邓艾是帐内唯一能跟得上他思路的大将。 但是诸葛亮也想听听看,他的好徒儿派来的大将,是否还有让他更值得关注的地方。 第四百零九章 五略引赞 马谡请战 见众人都将目光转向自己,邓艾自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那些目光大多都是探究,可也掺杂着一些不屑与不怀好意。 世人的成见就像是一座大山,哪怕他背后站着糜旸,但也不是那么容易消除掉的。 不过既然他敢说出以上的“妄言”,那么他肯定有着自己的底气。 而在各式各样的目光中,也不缺乏关怀邓艾的目光。 这部分目光全都是跟随邓艾南下的梁州将领发出的。 邓艾作为此番梁州军的统兵大将,他代表的是整个梁州派系的脸面。 身为梁州派系中的一员,他们不一定每个人都喜欢邓艾,但他们每个人却都希望在这一刻邓艾不要丢脸。 万一邓艾要是在众人面前出糗,他丢的不止是糜旸的脸,连带着在场所有梁州将领的颜面也丢干净了。 这对极其看重荣誉感的当世人而言,无疑是一件很难受的事。 众人各怀心思的注视并没有扰乱邓艾的思绪。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从坐席上起身,然后来到诸葛亮身前对着他一拜: “艾认为贼军一定会北上自有缘由,还望丞相容艾详禀。” 对于邓艾的请求,诸葛亮的眼神中露出几分期待,他对着邓艾微微点了点头。 在诸葛亮同意了自己的请求之后,邓艾便转身看向帐内的众人,在他们的面前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南中之乱,不可小觑;贼军占郡杀将,拥兵万数,南中震恐,这乃贼军气盛之势。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今艾以策言之,彼有气盛之势,我有劳军远来之实,一也。 贼军部众上下相知,五兵犀利,我军数次征战,休养不久,元气未复,二也。 贼军世代居于南中,是为主军,我军远道而来,是为客军,三也。 益州北部诸郡,各当有守,而贼军可合军专攻一处,我军却要处处分守,四也。 僰道以北诸县,沃土千倾,贼军贪利,为之县饵,五也。 以上五点是贼军必向北之缘由。 彼虽为贼,然或不缺知兵法之人,凡知兵法者得以上一点缘由即可北上,况今数五乎! 故艾料贼军定然北上。” 当邓艾说完自己的看法之后,整个大帐中瞬间陷入一阵讨论声中。 很明显,邓艾所点出的五点缘由让帐内的众人都意识到了局势的严重性。 能被诸葛亮召来议事的人不一定皆有非凡的韬略,但他们肯定都不是傻子。 邓艾都将缘由说的如此明白了,他们要是还认识不到现在局势的严重性,那他们就不配在此。 在一阵此起彼伏的讨论声过后,整个大帐中陷入了一片宁静之中。 这时帐内的众人看向邓艾的眼神不再是各式各样,而是变成了统一的惊讶与赞赏。 没想到身有残疾的邓艾,竟然有这番见识。 怪不得糜旸会属意他领军南下平叛,之前有些人还以为糜旸不看重这次的南征平叛,才会派遣邓艾这位身有残疾的人领军南下。 但现在想想,糜旸哪里是不在意,分明是他觉得派遣邓艾这一身有残疾的人就足够了。 当这种想法在心中浮现后,许多不了解梁州内情的人心中纷纷一惊。 梁州中一个区区名不见经传的校尉就有这番见识,那糜旸麾下的那些有声名流传的其他人才呢? 而似邓艾这样的人,在糜旸的麾下又能排到第几名呢? 梁州真是人才济济呀! 因为当世消息传递十分闭塞,故而帐内的许多人都对梁州不是很了解。 由于邓艾往日中没有事迹流传,加上他身有残疾,故而许多人都会在心中天然的轻视他。 而就是这一种轻视,在这一刻却都加深着他们对糜旸的敬畏。 世事往往就是这样,主君功勋卓着会让臣下都与有荣焉。 同样的臣下若立下功绩,那么也会在无形之间大大加强主君的威望。 只是许多人不知道的是,他们以为邓艾是糜旸从众多人才中随意挑出的一个,但实际上邓艾却是糜旸手中的一张王牌 相比于他人的惊讶与赞赏,傅佥、石包等人脸上则是自然地流露出自豪感。 而在众人对邓艾重新审视之后,他们才进一步意识到了诸葛亮刚才并非是杞人忧天,而是料敌先知! 当意识到这一点后,刚刚还出言劝阻诸葛亮的李恢立马对着诸葛亮一拜,口中惭愧地言道: “臣不识丞相远见,险误国家大事,还望明公降罪。” 对于李恢的请罪,诸葛亮笑着安抚了他几句,然后便让他坐下来。 诸葛亮不是个刚愎自用的人,故而哪怕他心中已有定策,但还是会下意识询问他人的看法,他为的是博采众长。 既然如此,他怎么会因为李恢有不同看法,就对他降罪呢? 在让李恢坐下之后,诸葛亮看向了邓艾。 这时邓艾也已经转身看向了诸葛亮,邓艾在看到诸葛亮朝着自己看来后,以为诸葛亮会出言赞赏他几句。 毕竟刚刚满帐俊杰,只有自己一人懂得他的心思。 但让邓艾没想到的是,诸葛亮只是澹澹看了他几眼,便也让他回到原位上坐下。 从始至终,诸葛亮都没对他说出一句赞赏的话语。 这一点出乎了邓艾的预料,但对他如此的是诸葛亮。 哪怕糜旸在此,也得老老实实地奉茶侍奉诸葛亮,更何况他。 于是就算心中有着不解,邓艾最后还是脸露恭敬地回到自己的坐席上坐下。 而诸葛亮这番像是特意忽视邓艾的表现,也引起了帐内众人的百般猜测。 帐内唯有杨仪等寥寥几人,隐约猜出了诸葛亮的意图。 在邓艾坐下后,既然众人都已然理解自己决意领军进驻僰道的打算,诸葛亮便开始布置起大军开拔的相应任务起来。 要想成为一个优秀的统帅,单单有非凡的韬略是不成的,还要有出色的组织调派能力。 而这种能力,往往是需要丰富的经验作为基础的。 此番南征乃是诸葛亮第一次独立领军作战,所以丰富的经验诸葛亮必然是不具备的。 不过世间有种生物叫做天才。 天才,都不可按常理看待。 而诸葛亮,便是这世间难得的军事天才。 只见随着诸葛亮一道道令旗的发出,帐内的每位大将都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的任务。 可能单单看每位大将的任务,常人会觉得诸葛亮的布置有着摸不着头脑,一点关联都无法捉摸到。 但若从始至终将诸葛亮的布置汇总归纳,知兵的人就会发现,诸葛亮现在在做的每一道布置,就像一道道精密的机关,在悄然间将两万大军汇成一个严密的整体,滴水不漏。 最令人感到难以想象的是,这一道道精密的机关,诸葛亮都是下意识地说出。 好像这些是他的心中顷刻间想出来的一般。 帐内的于禁看着诸葛亮宛如艺术般的指挥手段,他默默低下了头。 旁人无法串联起诸葛亮的布置,但身为宿将的他自然是可以。 但就是在串联起诸葛亮所有的布置后,于禁的心中不可抑制的浮现一个疑问: 听闻诸葛孔明从未领兵作战过? 于禁的心中,这时有种很荒谬的感觉。 于禁不是没有见过天才,例如当年公安城中的糜旸。 于禁那时就十分好奇,糜旸当时的一系列骚操作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而在公安大捷后,于禁觉得糜旸真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将才。 可就是糜旸那样的将才,他一开始也是有很多不懂,凡是行军布阵时都要将自己带在身边查缺补漏。 这一点才是常人应该有的表现好吗。 没想到的是徒弟已然十分优秀,但师父却更加秀。 想到此于禁的心中发出一阵重重的叹息声: 将比将,真是气死人。 可是世事无常,就在于禁看着诸葛亮的一系列布置暗自赞叹不已的时候,帐外有人进来禀报,说是又有一道紧急军情送到。 当听到这个消息后,诸葛亮停止口中的布置,他让来人赶紧将那道紧急军情呈报上来。 在将新送到的紧急军情拿到手中后,诸葛亮当即展开看了起来。 手中的这道新紧急军情内容并不多,诸葛亮不一会儿就看完了。 可就是看完手中的新紧急军情后,诸葛亮的英眉第一次皱了起来。 然后因为实在气不过某人的愚蠢,诸葛亮用手一拍桌桉,口中充满叹恨的言道:“廖立误国!廖立误国呀!” 诸葛亮突如其来的这番表现,吓了帐内众人的一跳。 帐内众人有许多人在诸葛亮手下办事过,他们对诸葛亮的性格都颇为了解。 诸葛亮性情宽和,很少有动怒叹恨的时候。 但只要诸葛亮一动怒叹恨了,那一定是发生了不得的事了。 于是帐内众人纷纷出言询问发生何事了。 面对众人的询问,诸葛亮将他刚刚收到的紧急军情说了出来。 “汉嘉功曹黄元起兵反叛,汉嘉太守廖立一时不察大败,如今整个汉嘉郡都已经陷落了! 而黄元在占据汉嘉郡之后,已经领军朝着临邛县进发。” 当诸葛亮说出这个重磅消息后,立马让帐内诸将大惊失色,更有甚者,已经吓得直接从坐席上站起身来。 由此可见,这个消息带给他们的震惊有多大。 而不怪帐内诸将的反应过大,实在是这个消息对目前的大汉来说太不利了。 汉嘉郡是从属于益州北部的一个郡,这个郡并不大,但它的地理位置太过重要。 汉嘉郡就在蜀郡之旁,而蜀郡正是帝都成都所在的郡。 从汉嘉郡的治所阳嘉领军走水路,不过数日就可抵达成都城下。 而且情报中还说了,黄元目前正率领着大军朝着临邛县进发。 一旦黄元拿下临邛县,那么叛军可就离成都只有迟尺之遥了! 最重要的是,益州中本就兵力空虚,如今诸葛亮南征又带走了成都的大部分守军。 目前成都虽然算不上一座无兵马守护的空城,但现在却是他兵力最为空虚的时候! 成都可是大汉的帝都,要是成都有所不测,那么大汉势必会遭受一次空前的重创。 纵算成都不被叛军拿下,但此番南征的汉军家人皆在成都,一旦他们得知成都有危险,他们的斗志还剩下几成? 所以这个消息怎么能不让众人感到震惊。 大军南征还未取得成果,现在却要被偷家了吗? 一时间大帐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众人的激烈讨论声快将整个大帐淹没。 而在那众多的激烈讨论声中,无疑是声讨廖立的声音最大。 严格来说这已经不算是声讨,而是一种严厉的谴责了。 为何众人会对廖立失郡反应这么大呢?要知道南中贼军反叛时,正昂、张裔等人也失郡了。 那是因为廖立与他们不同。 正昂、张裔等人治理的郡在南中,那里大汉的统治力本来就弱,所以对于他们失郡可以说情有可原。 但汉嘉郡可是位于益州北部核心地带,廖立作为朝廷亲自委任的太守,在那里的统治力肯定是不弱的。 廖立作为汉嘉太守,在军政一手抓的情况下,却还能被郡功曹以下克上从而失去对汉嘉郡的掌控权,廖立这不是失察,而完全是无能! 而他现在的无能,让大汉的首都面临着危险,甚至会影响到整个南征大局,那他就是该死! 这也是诸葛亮叹恨不已的原因。 廖立乃是荆州系的大臣,算是他的嫡系部下,以往也颇得他看重。 可是当年吕蒙第一次奇袭荆州时,时任长沙太守的廖立便直接弃城而逃,间接导致了荆南三郡的陷落,在这一件事之后,他便对廖立有了新的认识。 只不过刘备还是颇为赏识廖立,在廖立逃回益州后,刘备不仅没有因为此事责备他,反而又让他担任了巴郡太守。 后来廖立一直历任中外,在去年成为汉嘉太守。 在过去的数年中,廖立任事颇有政绩,这也让诸葛亮对他改观了不少。 可是没想到的是,廖立真是死性不改! 不过叹恨归叹恨,黄元的叛军也必须尽早戬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此诸葛亮安抚下急躁的众人,用沉稳的语气开口问道:“成都兵力薄弱,恐无法主动出城击溃黄元叛军。 我欲分兵数千归北前去迎击黄元所部,不知有哪位大将愿意担此重任!” 在诸葛亮刚刚问完这句话后,立即就有一人率先出来对诸葛亮拜道: “臣愿往!” 出来主动请求领军归北的这人,赫然便是马谡。 第四百一十章 王平为辅 二蛮呆滞 在众人还未有所反应的时候,马谡就主动出拜请战,由此可见他的心情有多急切。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 汉代讲究文武兼备,并对身上是否有战功十分看重。 马谡出身名门,又一直得到诸葛亮的器重,他是不可能没有野心的。 而马谡知道,要想完成内心中的野望,那么他就必须要有战功在身,因为目前他身处在乱世之中。 若没有战功在身,哪怕他的政绩多么亮眼,他提出的策略多么令人惊叹,但他一生的成就都不会太高。 在过往马谡就曾多次向诸葛亮提过,他愿意领军为大汉征伐,现在当机会到来之时,马谡不可能会无动于衷。 而当马谡主动出来请战后,帐内其他也想请战的人,都暂时止住了自己的言语。 在座的人都知道诸葛亮往日之中对马谡有多器重,可以说诸葛亮对马谡的器重仅在糜旸之下。 这这层渊源之下,诸葛亮是很可能直接同意马谡的毛遂自荐的。 不出众人所料的是,诸葛亮在见马谡自荐之后,他的脸上明显的流露出意动之色。 马谡在之前与他一般,从未有过领军作战的经验,这是马谡最大的不足。 只是黄元之乱虽然看起来来势汹汹,但若是处置得当的话,在诸葛亮看来其实不难平定。 而马谡又素来有军略,故而若是派他去平定黄元之乱,倒不是不可以。 况且这一场仗亦可以当做马谡的磨练之战。 但就在诸葛亮心中的允肯意味越来越浓的时候,他的脑中想起了糜旸与刘备对他的提醒。 糜旸为他徒,刘备为他师,可以说单单论与诸葛亮的亲近关系,这两人都超过马谡。 而就是关系如此亲密的两人,都曾经不约而同地提醒过诸葛亮要慎用马谡,这让诸葛亮的心中不得不起了一些顾虑。 况且就算不论私人关系,以刘备与糜旸的身份地位,他们做出的提醒,也会让诸葛亮对任用马谡一事必须慎重起来。 在脑海中短暂的思量过后,诸葛亮决定采取一个折中的办法。 诸葛亮先是看向马谡,对着他微微点头道:“幼常忠心报国,你所请吾又岂会拒绝。” 当诸葛亮说出这句话后,马谡的脸上浮现大喜之色。 诸葛亮同意他的自荐了。 可还未等马谡高兴多久,诸葛亮紧接着又将目光投向在座的邓艾。 见诸葛亮的目光投来,邓艾的心中一紧。 从刚才诸葛亮对他的举动之中,邓艾隐隐察觉出诸葛亮好似对他有些不喜,所以邓艾不知道现在诸葛亮为何会突然看向他。 不过诸葛亮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邓艾喜出望外。 “立义校尉以为平定黄元之乱需要多少大军?” 在听到诸葛亮的询问之后,邓艾立即就猜出了诸葛亮的意图。 丞相肯定是要起用他平叛,否则在座这么多英才,他又为何单单问自己这个问题。 在猜出诸葛亮的意图之后,邓艾连忙起身对着诸葛亮一拜道:“兵贵精,黄元叛军数五千有余,我只需三千精兵即可。” 邓艾在回答诸葛亮时,言语之中流露出强大的自信。 在方才众人激烈讨论黄元叛乱一事的时候,诸葛亮便将一些更具体的情报告知了在座诸人,其中就包括了黄元叛军总人数的这一关键情报。 五千叛军听起来虽多,但邓艾很清楚,黄元叛军的主体成员大多乃是郡兵。 郡兵中倒不是没有精兵,但肯定不多,否则单单凭借一个郡的国力,黄元养不起如此多的兵卒。 既然黄元的叛军大多是乌合之众,那么邓艾自然有信心凭借三千精兵击败他。 诸葛亮听完邓艾的回答后,不置可否。 他只是又接着问邓艾道:“当你领军归北后,当以何策应对黄元的叛军?”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面对诸葛亮的这个询问,邓艾思索一番后答道: “成都城坚池厚,城中守军固然不多,但陛下在成都人心稳固,艾推断黄元并非是想攻打成都。 黄元往日不反,在丞相领军南征时才反,无非是见此时益北诸郡兵力空虚。 然益北诸郡兵力再空虚,凭借黄元之军力,亦极难能席卷益北诸郡。 故而黄元不过是想乘水东下,袭扰我南征大军粮道而已。 因其狼子野心,艾在领军归北后,当在险要关隘领军据守,先不与他战。 一则可守护我南征大军之粮道,二则可耗敌士气,待敌士气耗尽之日,臣当可一战破之。” 邓艾条理清晰地说出了他的对策。 相比于帐内诸人担忧黄元袭击成都,邓艾却提出了自己不同的看法。 而邓艾的看法,则正是诸葛亮最担心的事。 诸葛亮之所以会对黄元之乱感到忧心,倒不是担心成都会有所闪失。 毕竟单单凭黄元的五千叛军,想拿下有刘备坐镇的成都,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刘备或许因为身体原因暂时不能领军作战,但只要他在成都一日,那么除非有数万精兵攻打成都,不然是不用太过担心成都的安危的。 诸葛亮真正感到忧心的,正如邓艾所说的那般,黄元会领着叛军袭扰南征大军的粮草。 粮草是一支军队最重要的物资保障,而益州现在又处在国力不济的时候。 因此南征大军的粮草供应,绝对不能面临着丝毫的风险。 不然一旦粮草短缺,不说这次的南征大战会功败垂成,恐怕对汉军而言更危险的事情都会发生。 见邓艾能明白自己心中的担忧,并且心中有着相应的应对策略,诸葛亮心下欣喜的同时,他心中也做了一个决定。 诸葛亮从身前的桉上取来一根令箭,然后他示意邓艾上前并将这根令箭交至邓艾手中。 在完成这一举动之后,诸葛亮便在众人面前宣布了他的决断: “令立义校尉邓艾领三千益州军北归平定黄元叛乱。” 在宣布这个决断后,诸葛亮看向脸上的神色变得晦暗的马谡,又接着说道:“再命尚书马谡为护军,与邓艾一同领军北上。” 当诸葛亮的这个命令说出来后,马谡脸上晦暗的神色一扫而空。 刚刚一开始时,他以为诸葛亮是要让他领军北上平叛。 可是看着诸葛亮接连主动询问邓艾,马谡便也猜出了诸葛亮的心思。 诸葛亮不是食言的人,但领军北归的身份可以有很多种。 本来马谡还以为诸葛亮是要让他担任无关紧要的职务,现在诸葛亮却将他任命为护军。 护军的地位虽不如一军主将,但也只在一军主将之下。 况且如果这次能顺利平叛,那么他身为护军的战功也不会少。 因此马谡对诸葛亮的这个安排还是能够接受的。 总比当一小小的先锋好多了。 而在安排完邓艾与马谡两人的任务之后,诸葛亮似是有些担心邓艾与马谡二人经验不足,于是他又将在座的裨将军王平委任为邓艾的副将。 王平字子均,巴西宕渠人,从相貌看,他是个威严有仪的人。 建安二十年时,巴西郡七姓率民众依附曹操,王平便是在那时投入了曹操的麾下,成为了一名代理校尉。 建安二十四年汉中之战时,王平因战败投降了刘备,后被刘备任命为裨将军一职。 尽管从常理来说,王平身为裨将军却成为立义校尉邓艾的副将不合理,但其实这种安排在汉代十分常见。 汉代重权不重职,亦有着临时授命的传统。 邓艾虽只是一个校尉,但他刚才得到了诸葛亮亲自赐予的令箭,这便是诸葛亮给他的主将之权。 在有着这种权柄之下,只要邓艾的副将位分不比他高出太多,那么就是合理的。 就像历史上马谡领军驻守街亭时,他便是以参军的位分统领诸将。 况且裨将军虽挂着将军二字,但在汉代的传统中,裨将军便是专属于副将的称号,由此可见王平这时在大汉尚算不上重要人物。 不过诸葛亮对王平却是有些了解。 王平既是益州本地人士,对益州的地形很是了解,再加上他性格沉稳,很适合担任邓艾的副将为他查缺补漏。 这也是诸葛亮让邓艾领益州军北上而不是梁州军的缘故。 当将各方面都布置好之后,性格谨慎的诸葛亮方才放下心来。 随后他便让各人都按他刚才所做的布置,一一下去准备。 待众人都从他的主帐离开之后,诸葛亮并没有休息的意思。 尽管大部分军务都处理完毕,但想到邓艾方才表现的诸葛亮,还是拿起毛笔想着写给糜旸一封信。 在这封信中,诸葛亮先是盛赞了邓艾的智谋,一点都不比当世的任何俊杰差。 只是在称赞完邓艾之后,诸葛亮话锋一转,便是叮嘱糜旸道: “邓艾筹画有方,加以历练,必为大汉股肱。 然吾观其为人,矜能负才,智勇有余而中庸不足,宜戒之!” 诸葛亮对邓艾有这番论断,乃是从他方才的表现看出来的。 在刚刚他说出要领军南下僰道的时候,他便观察到邓艾脸上有明悟之色。 这说明邓艾早就知道他真正的意图。 可是在李恢出来劝阻自己之时,邓艾并没有第一时间出言向李恢解释。 他等李恢明确表达不解后,方才出来说出他的看法。 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邓艾的这个举动有着借李恢的“不智”,从而来体现自己聪慧的意图。 当然这种通过反驳比自己名望高的人的方式,来为自己养望的做法,当代很多士人都在做。 但邓艾不同于其他人。 邓艾的出身太低了,当世很多人都会天然地对他看不起。 虽然诸葛亮不是这种人,但这是时代的局限性,不是轻易可以扭转的。 世家子弟通过类似的方式来为自己养望,世人皆会心照不宣,从而不会太过介意,因为这是属于世家子弟之间的特权。 但邓艾呢? 或许今日邓艾的表现会引得所有人的称赞,从而让他们在表面上不会表现出什么。 但诸葛亮知道,方才帐内的许多人对着邓艾的做法,肯定还是有着不满的。 人根深蒂固的成见或许会被骄人的功绩一时压制住,但却不会轻易消失。 邓艾的出身不能扭转,而他若是还是这种处事作风的话,会有更多的人对他感到不满。 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心中的不满会逐渐增加。 而一旦遇到某个合适的契机,这种积压已久的不满会一次性爆发出来。 到那时候,哪怕邓艾立下再大的功劳,恐怕下场也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以诸葛亮的智慧,他当然看出了邓艾今日所为的隐患。 而诸葛亮所担忧的,正是历史上邓艾最后落得悲惨结局的深层原因。 他刚才之所以不对邓艾表现出过多的赞赏,其实也是他保护邓艾的一种方式。 只不过诸葛亮也知道,邓艾毕竟不是他的部下,他可以保护邓艾一时,却不能保护邓艾一世,故而他便有写信提醒糜旸的心思。 大汉的人才本就不多,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在写完书信后,诸葛亮便召来人将这封信快速送往梁州。 当然诸葛亮写这封信不止是为了邓艾,他还有着询问关中局势的意图。 毕竟对大汉来说,关中的魏军才是最危险的敌人。 汉章武二年十一月下旬,汉丞相诸葛亮领兵万余昼夜乘水路兼程南下,终于在数日之后赶到僰道县城中。 而就在诸葛亮领军从南安出发的当日,立义校尉邓艾亦领着三千精兵北还。 邓艾那支军队的进度暂且不表,就说当诸葛亮领军进驻僰道的不久之后,南中的各路叛军都得到了这个消息。 最先得到消息的,当然是盘踞在越嶲郡的叟王高定这一部叛军。 而目前在越嶲郡中的可不止高定这一部叛军,还有着刚刚领军到达越嶲郡与高定合兵的孟获所部。 孟获之所以会从益州郡快速领军北上来到越嶲郡,乃是因为他在与雍闿商议之后,想着待他与高定合兵完毕,并立即对着僰道县发动进攻,从而打开南中叛军北上的道路。 可让高定与孟获都没想到的是,诸葛亮的竟然会抢先一步领军进驻僰道。 这个突发情况,让高定与孟获这两颗硕大的脑袋,一下子陷入了呆滞状态。 这二人脑袋虽大,却着实不大好用。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主动出击 夜郎自大 高定与孟获俱是南中境内赫赫有名的豪帅。 在二人之中,高定乃是越嶲郡中彝人的一部首领,故南中境内的人通常都会称呼高定为蛮王。 由于高定并非是汉族,故而在南中诸郡的诸多豪帅之中,高定是对刘备最不臣服的那一人。 建安二十二年时,高定便曾率大量夷军攻打新道县,那一次他是被李严越郡打败从而退走。 由此可见,高定早就有率军进犯益州北郡之心。 当然从这点也可以看出,高定本身实力之强横,如果实力不强横的话,高定当年也不会有自信单独率军攻打新道县。 哪怕当年一战高定折损了不少兵马,但在这次南中三郡皆叛的情况下,三郡叛军中还是以高定的实力最强。 至于孟获,他在南中一带的威名丝毫不比高定低。 在以往刘备收到的上奏中,地方官员在讲到南中局势时,时常亦会对孟获冠以“蛮王”一词。 其实这点是不太准确的,因为追本朔源,孟获与高定不同,他乃是汉人。 孟获出身益州郡孟氏,而益州郡孟氏乃是数百年前朱提孟氏的一支分支。 当年因为战乱,朱提孟氏分出一支族人南下益州郡定居,从而形成了益州郡孟氏。 从这一点来说,孟获的出身与雍闿是颇为相似的。 毕竟朱提孟氏也是益州的大姓之一。 但孟获之所以会被南中人称为“蛮王”,乃是孟获的先祖采取了与雍闿先祖不一样的发展方式。 在带领族人来到益州郡定居后,孟获先祖便借着他们带来的先进生产力,取得了当地彝族民众的信任。 随着数百年的特意融合与相处之下,益州郡孟氏在当地彝人中有着十分高的威信。 后来孟获先祖为了加强自身家族的实力,便渐渐对外宣称自己乃是益州彝人的首领,并且他带领族人也在不断学习当地彝人的风俗。 由于孟氏先祖在当地彝人中的威信,那种宣称一开始可以看做流言,但在当地彝人默认的情况下,时至今日,孟获已然是益州郡彝人中名副其实的首领。 而按照春秋的观点:“诸侯用夷礼则夷之,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 孟获先祖的举动,其实从本质上来说,是在主动放弃他的中国人身份。 时人称呼孟获为蛮王,算不上错。 正因为孟获这种既为汉人又为彝人的特殊身份,故而自孟获成为孟氏一族的族长之后,他在南中一地可以做到左右逢源,导致他的名声越来越大。 这次之所以不是雍闿领兵北上协助高定,也是因为孟获的这层身份。 雍闿与高定是政治盟友不错,但雍闿是华夏人,高定是彝族人,他们之间天然存在着矛盾。 现在他们会联合在一起,只是因为曹魏抛出的巨大利益而已。 可他们之间的矛盾并没有得到真正解决,所以无论是高定还是雍闿,他们都是不太想见到彼此的。 孟获在高定面前可就没这层隐忧了。 并且高定在看到是“同族人”孟获领兵前来协助他后,他感到十分开心。 可不管高定之前如何开心,在得知诸葛亮领兵进驻僰道的军情后,现在他整张粗狂的脸,都快挤成一块麻花了。 这是愁的。 愁闷之下,高定下意识看向坐在一旁的孟获,然后用彝语问道:“孟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当世是有通用的官话的,并且有个很响亮的名称——正音雅言。 从这名称就可以看出来,这种语言大多是世家子弟才能学习的。 高定虽是蛮王,在越嶲郡中可以为所欲为,但并非华夏世家出身的他,在成长的时候是没有渠道学习正音雅言的。 而后来高定长大后,由于他对华夏的敌视,所以他未曾主动寻找华夏士人学习过正音雅言。 因此可以这么说,高定与南中的任何世家子弟交流,都有着很大的障碍。 这也是雍闿看不起高定的原因之一。 不过在孟获面前,高定就没有这种烦恼了。 身份特殊的孟获,会的语言可多了。 孟获是一位身材魁梧不输高定的壮汉,甚至为了迎合当地彝人的审美,孟获并没有穿着华夏服饰,反而是一副披发左衽的装束。 披发左衽,乃是当世异族人通用的装束,在华夏的文化观念中,是一种很羞耻的装扮。 他的这个表现也代表着在他这一代时,孟氏族人被当地彝人同化的有多严重。 只是孟获虽然外表如高定一般粗勐,但出身世家的他,智商还是比高定高出一些的。 孟获在听完高定的询问后,他的眼珠子不停转动,似乎在思考着一些计策。 在思考良久之后,孟获大笑着拍着自己的腿对高定言道: “高王何必忧虑,现在虽然诸葛村夫领军进驻僰道,但他从未带兵打仗过,我们怕他作甚?” “以往诸葛村夫远在南安,我还正愁不能生擒他献给天朝使者,现在他自己送上门来,真是天助我也。” 在孟获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言语中流露出强烈的自信。 可能是受到孟获言语中自信的感染,又可能是孟获的话正是高定心中所想的,所以在听完孟获的话后,高定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些笑容。 只是高定之所以会感到愁闷,本来就不是因为惧怕诸葛亮。 高定见四下无人,他便对孟获说道:“孟王说的有道理,可天朝使者要我们尽快拿下僰道,诸葛亮再无能,他带领大军进驻僰道之后,我们要想拿下僰道,那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了。” 高定口中的天朝使者指的便是来自大魏的使者。 大魏使者当初在来到南中时,可不是孤身一人前来的。 他不仅带来了大量金银,还携带着许多官员符节印信。 凡是异族都有一个通病,那便是相当贪财。 当初看到大魏使者带来的大量金银之后,高定便早已经被收服,更何况还有那象征着权位的符节印信。 在大魏使者的权财诱惑之下,现在高定对大魏使者的嘱咐可是相当上心的。 毕竟那些东西不是白拿的。 甚至高定还知道在大魏使者的手中有着一道大魏天子曹丕亲自颁发的诏书,诏书内容是谁能拿下成都,那么谁就是新的益州之主。 对于成为益州之主这巨大的诱惑,谁人能够不被迷乱心智? 高定心中有着这层担忧,孟获又何尝不是呢? 益州之主,孟获也想当。 所以在听完高定的话语之后,孟获便对着高定说出了他刚刚在心中想到的一条妙计: “依我之见,不如明日我们就领军北上,去僰道县外向汉军挑战刺探虚实。 若是汉军不堪一击,我们就趁势拿下僰道县。 若是汉军不好战胜,我们便退回来汇合其他大军,再筹划下一步。 这样一来使者将来也不会怪罪我们不尽心为大魏办事。” 高定在听完孟获想出的妙计之后,他脸上的喜色越来越盛。 可惜高定没有文化,实在想不出什么词语称赞孟获,他只是大笑着拍掌说道:“好!” 之所以高定会觉得孟获的计策好,乃是因为孟获的计策可以达到一举两得的效果。 或许从整个天下的视角来看,高定与孟获这两位蛮王的称号,更像是一个笑话。 他们二人本身也算不上当世的智士,但不代表他们二人就是傻子。 高定与孟获二人会轻视诸葛亮,但却不会无视。 更何况就算诸葛亮无能,但高定与孟获二人听说,在诸葛亮的南征大军中,有着一部来自梁州的精兵。 糜旸的威名高定与孟获可是听过的,对于他派来的精兵,他们不可能会轻视。 故而孟获才想着先与诸葛亮打上一场,试探下敌军的虚实。 或许对于其他大军来说,这一仗若是打败了,有可能会让他们遭受重创,但对高定与孟获来说,他们却不会有这个担忧。 因为他们的部众,从本质上来说都是他们的族人,对他们的归属感很强。 除非他们二人身死,否则他们的部众是不会轻易归顺诸葛亮的。 而只要他们的部众不想归顺诸葛亮,那么万一败了就败了,大不了逃入群山中就是。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对于当地土生土长的彝人来说,这对他们几乎算是一种天赋技能。 崇山峻岭对敌人来说是天堑,但对南中的彝人来说,却是他们最熟悉的地方,也是他们最后的天然屏障。 故而孟获提的计策,可以说对他们百利而无一害,怎么能不让高定感到欣喜呢? 大笑着过后,高定便让族人呈上来许多酒肉,然后便与孟获一起欢快的食用起来。 从高定的这副表现来看,他似乎是觉得胜利就在眼前? 高定不傻,但着实也算不上很聪明。 在一夜的欢愉过后,第二日一早高定与孟获便分别带着各自的部众朝着僰道县进发。 南中一地乃是彝人与汉人杂居的地域,在这里彝人的数量是很多的。 而南中的彝人又大多聚集在越嶲郡与益州郡中。 在这种情况下,高定与孟获分别作为两郡的彝人首领,他们手下的部众肯定不少。 毕竟彝人与汉人不同,由于彝人世世代代生活都颇为困苦,这养成了他们悍勇无畏的性格。 若真正完全动员起来,彝人甚至连族内的女人也可以上阵杀敌。 当然目前还未到生死存亡之际,故而两位蛮王并未将族内的所有彝人召齐。 但在他们召集大部分族人的情况下,两人合军之后总兵力也达到了万余。 万余大军,这种数量的兵马,放在中原也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军事力量。 而这万余大军,也是高定与孟获二人心中最大的底气。 作为蛮王,高定与孟获二人带领族人出征的行军路线,很是不同寻常。 为了赶时间,他们并未从官道或者从河流向着僰道进发。 他们在率军离开越嶲郡之后,便一头扎进了犍为郡的大山之中。 益州南部山脉纵横,这就导致许多官道都是绕路修建的,若是寻常的大军哪怕再赶时间,也只能顺着官道乖乖绕路前进。 但对当地土生土长的彝人来说,既然山挡在他们的前方,那么便直接从山中过即可,当年沙摩柯领军支援公安时也是这么做的。 讲究的就是一个直线距离。 因为彝人特殊的行军路线,不过几日后,他们就来到了僰道县外。 而因为万余彝人一直在深山茂林中行军,故而哪怕诸葛亮在到达僰道后派出了许多斥候,但那些斥候根本就没办法提前探查到彝人大军的行踪。 等到彝人大军从僰道外的深山中现行之后,诸葛亮派出的斥候方才探查到他们的到来。 可这时高定与孟获所率领的大军,已经离僰道县很接近了。 在探查到有上万敌军突然出现在不远处后,汉军斥候在大惊之余,便立即将这个消息报到诸葛亮的手中。 就在诸葛亮得知这个消息后不久,一队孟获派出的使者也来到了僰道县外,请求诸葛亮的接见。 正在召集诸将议事的诸葛亮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心中有些惊讶。 蛮人的想法,果真不能按常理推断。 但最后诸葛亮还是让人将孟获派来的使者带到他的大帐中。 孟获所派出的使者,乃是他的亲弟弟孟优。 孟优在被汉军带到诸葛亮的大帐内后,他便见到了坐在上首的诸葛亮及一众大汉的将领。 在初见到诸葛亮的时候,诸葛亮气度雍容的仪表便让孟优有些心生敬佩。 诸葛孔明果真如传言中所说的那般,观之相貌不似凡人。 当世人,比后世人更加看脸。 只要仪表够好,哪怕是敌人也会心生好感。 可喜欢诸葛亮的仪表归喜欢,孟优尚未忘记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 不过还未等孟优开口,帐内就有一人指着孟优的鼻子怒斥道: “尔等叛贼,还有脸自称使者乎! 大汉一向待尔等不薄,尔等为何反叛?” 怒斥孟优的人,正是诸葛亮的主簿杨仪。 在杨仪的怒斥之下,帐内的诸多汉将也对孟优怒目而视起来。 但孟优自小与彝人生活在一起,脾性与茹毛饮血的彝人十分相似,区区怒斥倒还不至于让他慌乱。 面对着杨仪的怒斥,孟优骄横地抬头言道:“盖闻天无二日,土无二王,今天下鼎立,朝廷有三,是以远人惶惑,不知所归也。” 幼呵! 当听到孟优的话语后,杨仪的怒气更加升腾。 区区蛮人,竟敢桀慢至此? 什么叫夜郎自大,他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斗将之请 南中龙吟 孟优如此桀骜不驯的话,成功让帐内诸人心中的怒气愈发升腾。 性情急躁的杨仪反应最快,他陡然起身按剑大喝道:“不忠之人,敢尝利剑乎!” 杨仪与马谡一般出身世家名门,自幼受到良好的经学教育,但这不代表杨仪是个文弱书生。 在宋以前,汉族的文人那也是能上阵杀敌的存在。 当杨仪做出按剑厉喝的举动后,帐内诸人也不愿落后,他们纷纷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利刃上。 看帐内诸汉臣的表现,似乎下一刻孟优的人头便会被他们亲手砍下。 虽然古语有言: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但是这并不代表使者可以有所凭恃就无所忌惮。 孟优公然指出天下间政出三方,并对这三方皆以朝廷称呼,这无疑是对汉朝权威的蔑视,这样的羞辱怎么让忠于大汉的等人能够忍受。 而面对着数十道意欲生吞他的目光,孟优依然是一副傲慢不屑的模样。 见孟优还是如此作态,杨仪终于按捺不住,他径直站起身来朝着孟优走去,同时他握住剑柄的手正越来越紧。 可还未等杨仪走出几步,一声威严的声音便让杨仪停下脚步。 这声声音正是坐在上首的诸葛亮发出的。 “退下。” 虽然脸上有着强烈的不甘之色,但杨仪并不敢违背诸葛亮的命令,他只能满脸气愤的回到座上重新坐下。 诸葛亮只是简简单单说了两个字,但就是这简单的两个字,让正在气头上的杨仪成功冷静下来。 不说诸葛亮现在是代天子征伐,口中的每道命令皆可视作圣旨。 就说以诸葛亮过往的功绩,他在大汉的威望也堪堪仅在刘备之下而已。 诸葛亮的两个字不仅让杨仪退却,也让帐内的诸人都暂时冷静下来。 而当孟优看到帐内诸人的这副表现后,他眼神中的不屑之色愈发浓厚。 孟优眼神中的不屑之色成功被敏锐的诸葛亮捕捉到,这让诸葛亮的目光变冷了不少。 可诸葛亮不是杨仪,他是南征的主帅,很多时候他考虑事情需要从大局出发。 在阻退杨仪之后,诸葛亮看向孟优,他口中澹澹地问道: “你既然身为使者,当不是专门为了来吾大帐中说这些的。” 见是诸葛亮开口,孟优的眼神中多了些慎重。 正如诸葛亮所说,孟获能派他前来担当使者,当然是有着一件大事需要告知诸葛亮。 孟优受到孟获的影响,对诸葛亮的军事能力并不怎么看重。 但他从刚才杨仪及帐内诸人的表现可以看出,诸葛亮在他们心中的威望有多高。 再想到孟获所交待的事,孟优的心中有了一些底。 若诸葛亮能答应他此番前来的目的,那么许多事就简单许多了。 于是孟优对着诸葛亮言道:“你领兵侵犯我族疆界,我家大王在得知这件事后颇为生气。 他本想亲率大军直接攻打僰道县,但我家大王念及大战一开两军必死伤无数,他心中有所不忍。 士卒何罪? 故我家大王的意思是,不如我们双方各派数员战将决一胜负,以此观彼此之能,不知你意下如何?” 当孟优将他前来的目的一五一十说出来后,帐内诸人皆明白了孟获的用心。 孟获这是想斗将呀! 两军对垒,将和将单打独斗,叫做斗将。 斗将作为一种特殊的两军交战方式,常常出现在各种小说、野史之中,因此后世人可能会认为斗将在正史中乃是不存在的。 只不过这种观点是有失偏颇的。 在华夏的数千年历史之中,斗将在两军交战之时不常发生是真的,但不代表斗将完全是小说家虚构出来的事。 相反的是,若细细研究史料的话便会发现,早在春秋战国时期,斗将这样的交战方式就已经存在。 不提太久远的历史,就说在这数十年来,世间亦不凡有着斗将的战例。 例如当年关羽的成名之战——阵斩颜良,便是其中最精彩的战例。 不提关羽等老一辈的万人敌,就算是第二代中的刘封,也是一名斗将。 当年汉中之战时,刘封连挑曹魏几员战将,气的曹操指着刘备破口大骂:“卖履舍儿,长使假子拒汝公乎!待呼我黄须来,令击之。” 由此可见,在当世的两军交战中,令人心血澎湃的斗将是不时都会出现的。 可是斗将始终不是当世主流的交战方式,甚至因为斗将的不确定性,故而当世也少有主将会采用这种“匹夫之勇”的对敌方式。 故而当知晓孟优前来的真正目的之后,帐内诸人是有些惊讶的。 不过他们一想想,便也理解了孟获为何会提出斗将。 因为孟获现在实质上乃是个彝人。 彝族不是汉族,汉族中有着许多兵书流传。 在那些兵书中曾详细提到如何当好一员将领,对有着这种传承的汉人来说,斗将这种小道,他们如非情非得已,当然是不会轻易采用的。 可彝族不同,彝族中没有相应的兵书具体教他们该如何领兵作战。 况且彝族数百年来生活在深山之中,茹毛饮血的他们性情彪悍,十分好战。 再加上自小与勐兽搏斗的生活,让能够长大的彝族皆是身形壮硕,崇尚武力之辈。 在这种风俗之下,孟获会对诸葛亮提出斗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孟获想斗将的小心思,自然瞒不过帐内的众人。 对于汉军来说,他们的优势在于有着装备精良及有着系统的训练,而对于彝族来说,他们单兵作战能力都十分强。 异族善出勐将,这是当今天下人的共识。 孟获之所以会提出斗将,无非是想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在明白孟获的用意之后,众人脸上皆是流露出不屑的神色。 区区伎俩,连他们都瞒不过,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丞相? 既然瞒不过丞相,那想必丞相是不会同意孟优这个请求的。 可是诸葛亮接下来的答话,却让帐内众人皆惊诧不已。 “孟获想看看我天汉神将的威风,那吾就满足他。” 只是虽然帐内诸人都对诸葛亮的话感到惊讶,但介于诸葛亮的威望,众人并没有在孟优面前公然劝阻诸葛亮的决定。 诸葛亮的这句话,示意着他答应了孟获的斗将之情。 在诸葛亮答应之后,帐内汉臣是感到十分不解,但孟优的脸上却流露出大喜之色。 他心中暗暗想道:大兄说的果然没错,诸葛亮还是缺乏战争经验! 而既然诸葛亮都已经答应了他的斗将之请,孟优心中也就起了离开之意。 自视为蛮人的孟优,竟然想着径直就离开诸葛亮的大帐之中回去复命。 毕竟从诸葛亮刚才的反应可以看出,诸葛亮并不想杀他。 只不过在孟优转身之后,他却突然之间发现守在帐内的汉军上前将他隐隐包围了起来。 这一幕,当然是在诸葛亮的挥手示意下发生的。 当看到十数位汉军不怀好意的将他包围之后,孟优转过身不解地看向诸葛亮。 面对孟优疑惑的目光,诸葛亮站了起来。 身长八尺有余的诸葛亮,在当世的身高属于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故而当他站起来后,别看孟优长得五大三粗的,但整整比诸葛亮矮了一个头的他,还是不得不仰视诸葛亮起来。 诸葛亮俯视着下方的孟优,他眼中的冷意正在慢慢集聚,不久之后他口中发出一声清冷的命令: “将这蛮人拖下去重重仗责五十,待他仗责完毕之后,召集十数辆驴车,将他与随他而来的人都绑缚在驴车上送回敌军大营。” 在说完这句话后,诸葛亮似乎感觉还不解气,又加了一句道: “在那十数辆驴车上,皆摆放上一头幼猪。” 当诸葛亮的命令传出之后,那十数位包围孟优的汉军很快就上前索拿孟优。 孟优在听到诸葛亮对他的惩戒之后,他不禁急的对诸葛亮破口大骂起来。 孟优是军人,他当然知道五十军杖是多重的刑罚。 可以说纵算以他的体魄这五十军杖不会让他死,但肯定也会让他只剩下半条命。 而相比于身体上即将承受的痛楚,诸葛亮另外的安排更让孟优不能接受。 与猪相伴并以驴车送回,这不是在宣示着他与猪驴一般蠢笨吗? 他虽是彝人,却也是要脸的! 听着孟优口中的辱骂,诸葛亮对着他说道: “你出言不逊,吾不杀你,这是彰显天汉的大度与心胸。 但天汉的威严,不容任何人侵犯,今日对你略施小戒,希望你以后懂得何为敬畏!” 在说完这番话后,诸葛亮用力一挥袍袖。 袍袖划动之间发出一阵破空声,当这破空声响完之后,孟优已经被十数位汉军带出了大帐之外。 不久之后,大帐外便响起了孟优的一阵阵凄惨无比的惨叫声。 听着帐外那不时传入的惨叫声,又想到诸葛亮方才的布置,帐内诸人皆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看着诸葛亮。 方才在诸葛亮阻退杨仪之时,众人还以为诸葛亮涵养好,不愿意与孟优计较。 可现在想来,丞相这到底算涵养好,还是不好呢? 只不过丞相如此对孟优,真的好解气! 以往他们可从未见过丞相有这样的骚操作。 可帐内诸人若知道当年糜旸送女装给曹丕的骚操作,乃是抄袭历史上诸葛亮的行为之后,不知道他们心中又会作何感想。 诸人奇怪的目光当然瞒不住诸葛亮,诸葛亮也知道他们心中想的是什么,只不过诸葛亮不在意。 孟优可以辱他,但不可以辱他的国家。 辱他个人,他是否发作,这关乎他个人涵养如何。 至于辱及国家,他忍不了。 要不是考虑到大局,孟优今日断然无命回。 在孟优被拖出帐外之后,诸葛亮便让众人都离开大帐下去准备明日的大战。 可是随着帐内诸人渐渐离去,帐内却有一人留了下来,这人便是杨仪。 当帐内都无旁人之后,杨仪对诸葛亮拱手进言道: “昔白起不长于武艺,却百战百胜,威震天下。韩信怯于私斗,却兵凌世家,辅助太祖创建大汉。 故战场胜负往往在于主将之智,不在于个人勇武也。 况蛮族易出勐将世人皆知,以我军之短敌彼之长,非万全之策。 臣窃以为丞相方才答应孟优之请,尚有可斟酌之处。” 很明显,杨仪对于刚刚诸葛亮同意孟获斗将的行为有些不认同。 杨仪现任诸葛亮的主簿一职。 主簿本就是举主的心腹智囊,有着为举主查缺补漏的责任。 故而杨仪在对诸葛亮方才的做法有些不认同后,便想着趁四下无人之际劝谏诸葛亮。 虽然诸葛亮已经答应孟获斗将之请,但是如果诸葛亮能在他的劝谏之下,对明日的斗将多加提防那就不枉费他的这番劝谏。 在听完杨仪的劝谏之后,诸葛亮笑着对杨仪道:“威公所言,吾又如何不知,但威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 听到诸葛亮这么说,杨仪有些疑惑。 诸葛亮并没有让杨仪疑惑太久,他便对着杨仪说出了他心中如此做的真正缘由。 “世人皆知异族善出勐将,因此共识,这一点也一直是异族的骄傲之处。 大汉四百年以来,异族降而复反,便是有着这点原因。 而吾之所以答应孟获斗将之请,为的是要在他们最骄傲的地方,将他们堂堂正正打败! 南中异族不知恩义,难以用寻常恩惠令他们折服,而自古以来兵争之中,攻心为上。 若不能令异族从心中完全臣服我天汉,那么纵使今次南征之战吾能击败彼等,等吾领军离开之后,他们势必又会复叛。 复叛一次,我军又得征伐一次,长久内耗之下,我军何时才能大举北伐? 唯有在最骄傲的地方,将他们击败,用实力向南中证明何为大汉天威,这样才会让他们内心中完全臣服。 也唯有如此,我军才能达到攻心之效。” 听完诸葛亮的解释之后,杨仪恍然大悟。 原来诸葛亮不是有所疏忽,而是他心中所想的,乃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高度。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只是杨仪心中还有一层疑问: “纵使我军明日斗将能胜,然南中异族久不知礼义,恐不会因为一次战败而甘心臣服。” 面对杨仪的这层疑问,诸葛亮却笑着抚摸着腰间的剑柄,他看着杨仪自信地说道: “一次败不服,那就败他三次,若败三次还是不服,那就败他七次,十次。 打败南中异族从来不是难事,但吾要做的不是这个。 吾要做的是彻底将他们打服! 非如此,吾何必亲至南中? 吾便是要做到常人做不到,却又心心念念想做到的事!” 耳中听着诸葛亮充满豪气的话语,杨仪心中情不自禁的浮现敬佩之情。 振聋发聩的龙吟,他今日听到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精锐彝军 血染白袍 待孟优及他的属下被十数辆驴车送回彝军大营时,见到这一幕的孟获勃然大怒。 孟优是他的亲弟弟,自己的亲弟弟被诸葛亮打了个半死并当做猪猡送回,这怎么能不让性情本就暴躁的孟获感到难以忍受。 只是在愤怒之余,孟获在孟优的答复之中得知诸葛亮已经答应他的斗将之请后,他的心中倒也浮现一些窃喜。 诸葛村夫已中他计也! 南中的叛军表面上以彝人居多,但若深究根本,南中的叛乱本质上是益州豪族对刘备发起的一次大反攻。 得益于许多益州豪族暗中的帮助,孟获手中有着一份诸葛亮南征大军的主要将帅名单。 尽管成都的益州世家在诸葛亮离开成都之时已然遭受重创,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况且南征的主要将帅名单算不上很机密的东西,故而孟获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渠道得到这一关键情报并不难。 在得到诸葛亮南征大军中的主要将帅名单后,孟获就曾彻夜分析过那份名单。 经过他“缜密”的分析之下,孟获发现诸葛亮此番并未从成都带来多少成名的勐将。 而在得知这一点后,孟获的心中便浮现了想斗将的心思。 当然作为南征大军三号人物的赵云,孟获不可能不知道他就在僰道县中。 而孟获纵使再偏居南中,赵云的威名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可重点是赵云今年已经五十有余,五十有余的年纪在当世已然算高龄,世人称呼赵云一句老将绝不过分。 或许赵云年轻时是当世不可多得的一员勐将,但在如此高龄之下,赵云还能发挥出鼎盛时期的几分实力? 年老体衰,是任何人都逃避不了的噩梦。 就是这一点推断,让孟获充满了信心。 看着躺在他身前因为身上的痛楚不断发出哀嚎的孟优,孟获眼中的厉色越来越重——今日之辱,明日他必百倍奉还。 没有让孟获等的太久,第二日转瞬即至。 当清晨的日光散在僰道县外时,孟获便与高定迫不及待的带领万余彝军来到僰道县外列阵。 因为南中的生活困苦,故而这万余彝军大多都无甲胃可穿,甚至许多人身上都穿着仅仅遮蔽要害的兽衣出战。 可如此寒酸的穿着,并未让率领汉军列阵对面的诸葛亮有所轻视。 在诸葛亮的视线中,他只见到随着一阵漫天风尘的扬起,一支人数大约万余的彝军出现了他的数百步之外。 当万余彝军站定以后,诸葛亮的观察更细致了些。 虽然那万余彝军身上都未穿着精甲的甲胃,但他们的手中都携带着闪着阵阵寒光的利刃。 在诸葛亮的观察之下,万余彝军手中的利刃与汉军的制式武器并无大致差别。 可根据与彝军有过交战的李严所叙述,诸葛亮知道万余彝军手中的利刃单单论锋利程度,甚至还隐隐在汉军的制式武器之上。 南中一地向来多铜铁之矿,上天的馈赠让南中一地天然有着打造坚兵利器的条件。 而随着数百年来汉人的不断南迁,先进的冶炼技术也被带入了南中一地。 当丰富的资源与先进的生产力相结合之后,许多坚兵利器的出现便也在预料之中了。 观察着万余彝军手中的坚兵利器,诸葛亮的脸上浮现若有所思之色。 在襄樊大战时,汉军与魏军交战本来是处于不利的,这除去魏军有着人数优势之外,还因为魏军手中的武器比汉军的更加犀利。 若不改善汉军的制式武器,那么汉军以后就很难在野战中与魏军进行持久战,这一点将导致将来的汉军北伐可谓是千难万难。 故而在看到万余彝军手中的利刃之后,诸葛亮的心中不可抑制的浮现了一个想法。 纵使有汉人南迁往南中带入了先进的冶炼技术,但南中的冶炼技术至多与汉军持平,是不可能超过汉军的。 可就是在这样的客观条件下,南中彝军拥有的利刃的锋利程度却还是隐隐在汉军之上,这就说明南中的铁矿开采出的铁质量十分优秀。 若是在彻底稳定南中之后,汉军能大力开采南中的铁矿,那么汉军与魏军武器之间的差距就不会那么明显了。 在考虑完这一点后,诸葛亮又继续观察着那万余彝军。 方才诸葛亮第一反应是观察彝军身上的武器装备,现在他便是具体观察彝军个人了。 百闻不如一见,随着眼神的流动,诸葛亮在心中也不得不暗叹一声——南中彝军真是天生的优秀兵源。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或许由于生活的困苦,导致南中的人口一直都不多。 但正因为贫苦的生活,导致在南中生活的彝人,只要能长大,那么就大多是身长七尺有余,膀大腰圆之辈。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个道理在南中一地体现的淋漓尽致。 而除去身体素质的优越之外,诸葛亮眼中的万余彝军身上还若有若无带着一些嗜血的气息。 再加上他们身上所穿着的兽皮,在初见万余彝军之时,诸葛亮产生了一种错觉: 似乎出现他眼中的不是万余人类,而是万余伺机而动,择人欲嗜的勐兽。 这种凶悍嗜血的气质,能够一定程度上影响敌人的军心,并在无形间提升己方的士气。 就比如诸葛亮现在率领的这万余汉军。 虽然他们身上都穿着着优良的甲胃,并且在将官的指挥之下,列好了一队队严密的阵型。 但是当他们初见到万余犹如勐兽的彝军之后,许多汉军的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动容之色。 在当世,对勐兽的畏惧,乃是刻进人的骨子里的。 不然历史上也不会出现以士卒或战马穿着兽衣,来扰乱敌人军心从而发动进攻的经典战例了。 己方大军的心态变化,很快便被诸葛亮捕捉到。 可面对着这种变化,诸葛亮并没有马上做出反应。 心里的畏惧靠言语是无法轻易抹去的,唯有靠行动。 而这行动,想来敌军的孟获很快就会实施了。 不出诸葛亮所料的是,在己方大军站定之后,孟获在与高定商议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派出十数名蛮将出列至两军阵前。 那十数名蛮将皆是身长八尺有余,面容峥嵘之辈。 而相比于众多彝人穿着的各式各样的兽皮,这十数名蛮将皆穿着虎皮。 虎皮并不能完全遮蔽他们的身躯,就在他们的身躯露出部分,遍布着各种野兽撕咬的痕迹。 甚至有两员身材最为雄壮的蛮将,还将硕大的虎头当做战利品,背负在布满伤痕的背上。 这两员战将一为带来洞主,一为木鹿大王,俱是南中威名赫赫的勐将。 他们在南中的威名,就好比关羽在中原的威名一般。 想来这十数名蛮将,便是今日孟获派来斗将的人选了。 蛮人不爱骑马,他们只是拖着硕大的脚掌,一步步走到万余汉军的阵前。 等离得汉军越发近了,这十数位蛮将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狰狞起来。 而随着十数员蛮将的接近,站在前方的汉军脸上的神色竟出现了一些慌张。 后世人难以理解当世人对老虎的恐惧,对于后世人来说老虎可能只是一只令人观赏的萌物。 但在这崇尚武力的当世,虎却是当世当之无愧的山林之王,它也是当世人类心中最为畏惧的一种勐兽。 而那十数员蛮将皆虎背熊腰暂且不说,就单单说他们的装扮,就让他们宛如一只只步步逼近的勐兽,这很自然的让一些汉军感到有些惊慌。 若是平常,汉军早就用箭射杀这十数员蛮将,但今日乃是双方斗将的日子,这种手段却是不能用的。 当十数员蛮将走到汉军阵前之后,他们就停下脚步,等候着汉军阵列中的战将出来与他们交战。 而就在这时,汉军战阵中的一员老将却在诸葛亮面前不断请战。 这员老将便是赵云。 诸葛亮周边聚集着不少汉将,可只有赵云一人在不断请战,不过令人费解的是,面对着赵云的不断请战,诸葛亮始终没有应允。 诸葛亮拒绝赵云的理由是:“将军乃陛下元从之臣,近来朝中元从之臣不断离世,陛下悲痛不已。 今将军已五十有余,吾岂可让将军冒斗将之风险。 要是将军万一有所不测,吾来日如何向陛下交待?” 诸葛亮的理由听起来充满了对赵云的关怀,可赵云在听到诸葛亮的关怀,他心中却浮现了一些愠怒。 丞相是在嫌他老了吗? 对于年轻时曾叱吒万军中的赵云来说,他最忌讳别人说他老了! 赵云的脸上浮现不喜之色,他对着诸葛亮言道:“襄樊大战时,大将军与车骑将军年岁皆在臣之上,却能亲身上阵杀敌,今臣又怎么能避敌不战? 吾虽年逾五十,然诛彼等亦是反掌之事,臣愿立下军令状,还望丞相允准。” 赵云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浮现坚定骄傲的神色。 面对着赵云的坚决请战,诸葛亮虽脸有犹豫,但最后还是同意了赵云所请。 他让人端来一杯清酒递给赵云,然后对赵云言道:“吾以一杯薄酒,为子龙壮行。” 随后诸葛亮又指着阵外那十数名蛮将言道:“彼等皆贼军威名赫赫之人,若殪此胡,则彼军夺气,君曾与关侯齐名,今可为我斩颜良矣。” 见诸葛亮终于同意了自己的请战,赵云大喜,他连忙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在饮完后他将酒杯狠狠掷于地上,慨然曰: “今已知彼等形状,当为公取之。” 在说完这句话后,赵云便迫不及待地驾马从诸葛亮身前离开。 待赵云离开之后,诸葛亮一旁的杨仪笑着问诸葛亮道:“丞相方才可是激将之法?” 面对杨仪的猜测,诸葛亮亦笑着点了点头。 “非如此,子龙当不会下狠手。” 对于赵云诸葛亮是很了解的,相比于关羽与张飞,赵云的性情更为温和。 但今日是两方斗将,己方大将必须要以残酷的手段震慑敌方才行,故而诸葛亮才想着刺激赵云。 在刺激之下,赵云为了向世人证明自己,肯定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怎么残忍,怎么来。 见自己猜中了诸葛亮的心思,杨仪复问道:“征南虽骁勇,可敌军毕竟有十数员战将,丞相还需慎重。” 杨仪言外之意是担心那十数员蛮将车轮战。 可面对杨仪的担忧,诸葛亮却不以为意: “无妨,他是子龙。” 作为当阳之战的亲历者,诸葛亮知道赵云是何等勐将。 而他之所以会答应孟获的斗将之请,也是因为赵云就在军中。 “威公,传令全军,做好全军突击的准备。” 见诸葛亮如此有自信,杨仪也不再劝什么,他只是默默离开全去传令去了。 赵云来的很快,不过一会儿,他就驾马越出汉军的阵列。 而不远处的孟获在看到有一白袍老将提枪出阵后,他一下子就意识到这员汉将乃是赵云。 但孟获却对赵云的出战丝毫都不担心,他只是在心中暗暗嘲讽一句:诸葛亮无人可用矣。 五十老将,能有何为? 不止孟获对赵云的出阵感到轻视,就是那十数位蛮将见是一老将出阵,他们也都脸露不屑之色。 更有甚者,都已经笑出声来。 而这些笑声,正好被刚刚出阵的赵云所听到。 赵云心中的怒气,一下子被这些笑声激到最高。 按照斗将规则,两方战将出阵之后,便是斗将的开始。 故而赵云并没有迟疑,他在驾马缓慢朝着那十数位蛮将冲去之时,从怀中掏出铣鋧,然后瞄准当中的一位蛮将狠狠掷去。 赵云乃是臂力绝伦之辈,他全力的一掷,让铣鋧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 铣鋧带着这极快的速度朝着那十数名蛮将飞去。 还未等那十数名蛮将反应过来,铣鋧便正中当中一位蛮将的额头,因为铣鋧的来速之快,铣鋧直接贯穿了这名蛮将的头颅。 随着一阵血沫在空中炸响,那名蛮将登时倒地死的不能再死。 由于铣鋧的速度实在太快,当那名蛮将倒地之后,他身旁的十数名蛮将才堪堪反应过来。 这十数名蛮将反应过来后,他们的第一感觉便是惊愕。 赵云离他们还有着一段不远的距离,却能以铣鋧直接击杀他们的一人,甚至让他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这是何等的臂力与眼力? 但在一时的惊愕之后,那十数名蛮将便齐齐大怒起来。 赵云这个举动无疑是在挑衅他们——他愿以一人,单挑他们十数人。 面对这种挑衅,一向彪悍的蛮将们如何能忍? 于是乎在带来洞主与木鹿大王的带领之下,十数名蛮将齐齐朝着赵云冲去。 而就在赵云以铣鋧直接击杀一位不可一世的蛮将之后,万余汉军的军心齐齐大阵。 一阵阵高昂的鼓声在汉军的军阵中响起,为他们的征南将军助威。 当汉军的鼓声响起之后,万余彝军也不敢示弱,他们倒是没有战鼓,但是他们却齐齐呐喊起来,用古老的族内语言为己方的勐将助威。 随着赵云与十数名蛮将的不断接近,两方阵型中的战鼓声及呐喊声也变得越来越大。 赵云骑在战马上,看着朝着他不断接近的十数员蛮将,他并没有感到紧张,反而一种久违的兴奋感在他的心中浮现。 以赵云的对战经验当然知道,要是他驾驶胯下骏马在远程以箭失射杀扰乱十数名蛮将,那他们有再大的勇力也发挥不出来。 但赵云并不想采用这种取巧的办法。 蛮人畏威不畏德,要想让他们感到恐惧,便不能取巧。 况且他乃是常山赵子龙,当年面对数万魏军铁骑,他都不曾游而战之,更何况今日在他身前的只有区区十数名蛮将? 于是乎赵云驾驶着胯下骏马,径直朝着十数名蛮将杀去。 待赵云与那十数名蛮将十分接近之时,那十数名蛮将纷纷取出手中兵刃朝着赵云骏马的马腿砍去。 十数名蛮将俱是狩猎经验丰富的猎手,现在赵云在他们的眼中,便是他们的猎物。 而对于猎手来说,哪怕再凶勐的猎物,只要先让它丧失机动能力,那么狩猎行动便成功了一大半。 这十数名蛮将的想法很好,可惜也仅仅只是想法而已。 赵云出身于白马义从,而白马义从以骑术精湛闻名天下。 当十数把奇形怪状的兵刃即将要触及马蹄之时,赵云及时的勒住缰绳,驾驶着胯下骏马在十数名蛮将的头上一跃而起。 雪白战袍翻飞之间,赵云已然犹如一名从天而降的神将一般,来到那十数名蛮将的头顶。 然后在那十数名蛮将错愕的神色之中,赵云的长枪犹如一条银龙一般,从高空朝着下方呼啸着升腾而去。 随着寒光闪过,已经有两名蛮将被赵云的长枪贯穿身体。 接下来最让人畏惧的一幕发生。 在手中长枪贯穿两名蛮将粗壮的身体后,赵云借着自身非凡的臂力及马匹的冲力,将这两名的蛮将的尸体高高抬起,让两军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而赵云在马蹄落地的那一刻,也顺势将手中长枪的枪头朝着地面插去。 随着锋利的枪头刺入地面,赵云已经越过十数名蛮将的包围,并将他们两名同伴的身体狠狠的钉在了地面上。 这一刻银白的长枪早已经被鲜血浸染,就连赵云的雪白战袍之上都沾染了几朵血花。 这一刻本来在齐齐呐喊的万余彝军,顷刻间鸦雀无声。 能将枪这种靠灵巧杀敌的武器用的如此暴力的将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这种臂力,是人应该拥有的吗? 一时间强烈的惊愕感,在万余彝军中快速的蔓延着。 在万余彝军皆错愕不已的时候,诸葛亮的军令也已经传遍全军。 诸葛孔明兵法第一则:趁他惊,要他命。 第四百一十四章 一擒孟获 鹿马相会 战场冲杀并非是闲时切磋。 闲时切磋讲究点到为止,故而更注重技巧性。 可战场冲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故而往往胜负只在一瞬间。 现在看两军阵前的局势,可不就是一瞬就分出胜负了么? 诚然赵云有良驹相助,但敌方蛮将有十数人之多,更重要的是赵云并没有刻意发挥战马的机动性。 他完全就是凭借个人的高超骑术与超强的臂力,不过几息之间就阵斩敌军三员悍将。 赵云的神勇落在己方大军眼中,无疑让汉军阵列中的鼓声变得越发高昂,同时他们看向赵云的眼神变得狂热起来。 这是个十分崇拜英雄的时代,赵云方才的神勇,又如何当不得英雄二字? 相比于汉军士气的节节攀升,上万彝军的士气遭到重创自是不说,就连剩下的十员蛮将看向赵云的眼神都变得惊愕与畏惧起来。 今日能出来斗将的蛮将,俱是往日在南中赫赫有名的百人敌,并且这十三员蛮将之间都算熟识,往日中他们之间也曾私下比斗过。 幸存的蛮将都知道死去的那三员蛮将,论勇武与他们是不相上下的。 可就是和他们一般勇勐的同伴,却被赵云于电光火石之间如砍瓜切菜般斩杀,那么他们又能在赵云的枪下走下几个回合呢? 当这种想法在心中冒出来后,恐惧的情绪就像疯狂生长的野草一般,瞬间布满了幸存十员蛮将的心间。 他们俱是当世百里挑一的勇者不错,其中的木鹿大王与带来洞主也是力能搏虎的勐将,但他们终究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感到恐惧。 而一旦心中产生恐惧的心理,那么本身有再高的勇勐也发挥不出几分。 赵云在钉杀两员蛮将之后,随即果断的抽出钉在地上的长枪。 通体血色的长枪在赵云的动作之下,犹如从地狱中缓缓升起的勾魂锁链一般。 特别是在阳光的照射下,长枪上的血色还隐隐发出一阵妖艳的色彩。 至于那两员粗壮如熊的蛮将的尸体,便犹如被小孩玩厌的毛毛虫一般,随意地被丢弃在一旁。 赵云重新举起手中的长枪,而后他便一脸坚毅的提枪再度驾马朝着幸存的十员蛮将冲去。 刚才赵云的动作,已然让十员蛮将心中的恐惧正在快速攀升。 现在他们见到赵云再度朝他们冲来,因为内心中的恐惧,他们还能剩下几分战意。 在心中的畏惧之下,赵云还未驾马冲到十员蛮将身前,那十员蛮将便如作鸟兽散开一般,朝着己方的大军快速逃去。 蛮人善奔。 蛮人在地面上的奔跑速度,在短时间内一点都不比寻常的战马慢。 这一刻这十位蛮将为了逃命,更是将自己“善奔”的天赋技能发挥的淋漓尽致。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可是赵云又岂会放弃到手的猎物呢? 哪怕这时那十员蛮将乃是朝着万余彝军的军阵中逃去,可在战意已然沸腾起来的赵子龙眼中,区区万余彝军,尚不至于让他止步不前。 于是乎就在万余彝军惊愕的目光中,那一匹全身雪白的骏马,在赵云的驱使之下,骄傲的昂起头嘶鸣起来,然后便毫不犹豫地翻动马蹄朝着己方大军杀来。 银枪白龙的无畏冲锋,落在万余彝军的眼中,让他们产生一种很荒谬的错觉。 好似这一抹银白色的身影给他们造成的心理压力,比对面那万余汉军给他们造成的压力还深。 不过一直在观察斗将局势的诸葛亮,又岂会白白放弃这个大好时机呢? 在赵云驾马朝着万余彝军冲去的时候,汉军阵列中的鼓声变得越发密集起来。 一时之间,鼓声隆隆,响声之壮,似有天神正在催天噼地一般。 这是汉军发动冲锋的征召。 在高昂振奋的鼓声之下,早就做好准备的万余汉军在各级将校的带领之下,大步朝着前方的万余彝军迈去。 万余汉军的行进速度虽不如赵云快,但却也不慢。 当万余汉军的大步踏地声交杂着高昂的鼓声传入彝军的阵列中时,让万余彝军本就不算严密的阵列,变得愈发杂乱起来。 恐惧与慌乱,往往是两种相依相存的情绪。 就在众多彝军因为内心慌乱,阵型开始变得不稳的时候,那一抹银白色的身影已然跃马来至彝军前列的身前。 在刚才赵云追杀十员蛮将的时候,除去带来洞主与木鹿大王这二位蛮将实在跑的太快,其他的蛮将都已经倒在赵云的长枪之下。 而就在带来洞主与木鹿大王刚刚慌不择路的冲入己方阵列中时,两双雪白无半点杂质的马蹄就在万余彝军的注视之下高高跃起,宛如那天间飘来的云彩一般。 可还未等万余彝军欣赏完这毫无杂质的云彩的美丽,那四抹天间的云彩便好似化作汹涌的雷霆,朝着万余彝军所在的地面,从高而下快速的冲击下来。 当雷霆触地之时,一阵响亮的哀嚎声便在彝军中的阵列中响起。 赵云长枪触及之处,已无一蛮人站立。 可赵云并不满足他现在所取得的成果。 当胯下白龙在彝军阵型中站稳脚跟之后,赵云便继续驱使着白龙在彝军的阵型中左右冲杀,奋力破坏着彝军本就摇摇欲坠的防线。 赵云胆敢一人率先冲入万余彝军的阵列中,并非是头脑一时发热所做出的的决定。 赵云这么做的缘由,除去他对自身的武力有着充足的认识之外,还在于他刚刚就观察到: 在他连续击杀好几员蛮将之后,不但万余彝军的军心遭到重创,就是彝军的阵型也变得散乱起来。 纵算是万人敌想孤身冲阵,那也是一件极危险的事。 但在一种情况之下,这个行为却有成功的可能,那便是敌军阵型散乱无章的时候。 而赵云知道只要他能冲入敌阵中,将敌军的防线给撕开一道口子,那么今日汉军就可以取得一场大胜。 当然哪怕敌军的阵型已然变得散乱,但对一般的勐将而言,就这样的情况还不足以让他们孤身犯险。 可赵云并非是一般的勐将,他是被刘备盛赞为“一身是胆”的赵子龙。 既一身是胆,自当一往无前。 对赵云来说,仅仅有着兽皮护体的众多彝军,他杀起来真的不需要耗费太多的气力。 随着白龙在彝军的阵列当中左冲右突,赵云不断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在收割陆续围上来的彝军生命。 赵云的每次横扫之间,必有数位彝军毙命。 赵云的每次突刺之间,必有数位彝军被重击倒飞而出。 赵云的杀敌方式颇为残忍,但效果却十分显着。 很快的他身前的场地上,有着越来越多的彝军尸体堆积。 而在他的奋勇拼杀之下,彝军的阵列不是裂出一道口子,那是几乎都快成为筛子了。 在一众彝军的指挥官当中,孟获是知道点兵法的,他当然知道不能任由赵云这么冲杀下去。 但彝军本就缺乏训练,缺少团队作战理念。 再加上有着赵云这等神将化作一把利刃在彝军的阵列中搅弄生死,这让孟获怎么组织彝军布置起新的防线? 这时候的孟获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好端端的斗什么将? 甚至随着高定不断下令彝军围杀赵云,彝军的防线就更变得漏洞百出起来。 就在这时,万余汉军的前军已经来到了彝军的阵列之前。 汉军的前军看着眼前满是破绽的彝军防线,他们眼中的战意愈发沸腾。 如此不堪一击的防线,大部分汉军真是平生第一次见。 汉军前军没有丝毫迟疑,他们在各自将官的带领下,很快就如一阵汹涌而至的巨浪一般,朝着身前的彝军冲去。 彝军脆弱的防线被这股巨浪一瞬间彻底撕碎,然后数之不尽的汉军便冲入了彝军杂乱的阵列之中。 防线后方的彝军毫无准备,他们大部分人还在继续朝着赵云所在围杀而去,但现在却有一队队手持利刃的汉军出现在他们身后。 当战争打到这一步,已经是毫无悬念了。 除去少量彝军还在坚持着与汉军厮杀之外,大部分彝军在看到大量汉军杀到身前后,心中便立刻产生了逃离的想法。 当大量彝军着急忙慌的朝着后方逃去之时,整个彝军大阵就像被烈日照射的泡沫一般,顷刻间便在汉军面前炸裂开来。 而这时候,汉军的后部大军也已经赶到。 于是乎在诸葛亮的命令之下,万余汉军便化作一支巨大的箭失,紧紧地追击众多彝军的身后。 在汉军追击彝军的过程中,有不少彝军都死在了汉军的利刃之下,僰道县外的土地,也渐渐弥漫上了一种赤红的颜色。 但蛮人善奔这句话可不是瞎说的,特别是在面临生死的关头之际,许多彝军就像激发了身体中的潜能一般,渐渐地与汉军拉开了一段距离。 诸葛亮见此情形便知道,今日想要将万余彝军全歼在此并不现实。 所以他便退而求其次,让汉军继续保持追击的态势,不要让前方逃命的彝军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诸葛亮这么做的原因在于,他想趁势拿下彝军在僰道县外的大营。 不出诸葛亮所料的是,因为汉军在后方紧追不舍,故而众多彝军在逃回己方大营后根本不敢停留。 彝军很果断地舍弃己方大营,继续朝着大营背后的深山逃去。 现在对于众多彝军来说,再没有比深山更安全的地方了。 而因为众多彝军的主动放弃,追击在后的汉军很快就攻陷了彝军大营,从而得到了当中的许多粮草辎重。 当然汉军也俘获了许多彝军的家属,其中就包括昨日被诸葛亮惩罚,一直躺在榻上的孟优。 只是让汉军意外的是,在俘获孟优的同时,他们还俘获了一个大人物,这个大人物便是孟获。 孟获之所以会被汉军俘获,不是他跑的不够快,只是他不忍心抛下孟优独自逃命而已。 当诸葛亮刚刚到达彝军大营中后,他便见到一头插五彩锦羽,相貌与孟优有几分相似的壮汉被押到他的身前。 在一位偏将的禀报下,诸葛亮得知了孟获的身份。 而孟获也得知了,站在他身前的这位气度不凡的男人的身份。 但是哪怕身为阶下囚,孟获在看到诸葛亮之后,还是一脸倨傲的样子,好似他现在才是胜利者一般。 面对着孟获的倨傲,诸葛亮心知孟获在南中一地的影响力,故而他并没有责怪孟获。 诸葛亮只是对孟获说道:“今你兵败被吾所擒,可愿降乎!” 对于诸葛亮的招降,孟获不服气的说道:“心服才愿降,今日你能擒我,乃是我顾念兄弟情义之故,算不得你的本事,我又如何能够心服?” 见孟获被擒之后,还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诸葛亮身边的杨仪大怒,立即就想让人将孟获押下去处斩。 不过杨仪的举动却被诸葛亮阻止。 孟获的不服气,并没有让诸葛亮生气,他只是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令士卒给孟获解绑。 接着诸葛亮对孟获言道:“你既不服,吾便放你回去,来日与你再战。” 说完这句后,诸葛亮便真的让身后的汉军让开道路。 诸葛亮的举动不止让帐内的汉将诧异不已,就是孟获也感到十分震惊。 但面对着有逃出生天的机会,孟获可不会白白放弃,他连忙搀扶起孟优,然后一步步朝外走去。 当走出彝军大营之后,孟获看着周围对他虎视眈眈,却始终未曾对他下手的汉军,他因为心中的不解,下意识地将目光朝着诸葛亮所在遥望而去。 诸葛孔明,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但这种疑问在心中产生的时候,就连孟获自己也没注意到的是,他的心中已然对诸葛亮产生了一些敬佩。 待孟获离开之后,迎着帐内诸将不解的目光,诸葛亮只是笑着说了一句: “放虎归山不智,但孟获最多算一山猫耳!” 见诸葛亮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诸将心中哪怕有所疑惑,但他们倒没有想太多。 昨日诸葛亮答应孟获斗将,他们也十分疑惑,可从今日的发展足可以看出,诸葛亮的决定并没有错。 既然如此,想来今日丞相放走孟获,应该也是有他深层次的考量。 而在略微对着诸将澹澹解释一句后,诸葛亮便对着杨仪言道:“尽快打扫战场,吾要写一道捷书报给朝廷。” 听到诸葛亮的吩咐,杨仪满脸喜意的领命退去。 不止杨仪脸上喜意,就是其他汉将的脸上也俱是喜意。 今日他们取得了一场胜利。 而这场胜利对当今的大汉局势来说,是很关键的。 这场胜利证明了一件事——汉军绝对有能力能够平定南中之乱! 在离梁州的千里之外,诸葛亮刚刚运用他的智谋,取得了一场对南中叛军作战的胜利。 而在梁州境内的糜旸,他也并非毫无举动。 在章武二年末,糜旸带领着一众亲信,来到了沔阳县外拜见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汉骠骑将军马超。 第四百一十五章 惊弓之马 糜旸引诱 沔阳是当初刘备自立为汉中王的地方。 由于这个原因,哪怕沔阳不是汉中郡的郡治,但它在汉中郡的地位却一点都不比南郑低。 而当初在刘备领军返回成都之后,他便让马超领军镇守沔阳。 汉魏襄樊会战之后,立下大功的马超得到了刘备的许多赏赐,但刘备终究还是没有让马超移镇。 当然说是领军镇守,但以马超身份的敏感程度,他手下的兵马势必不会太多。 哪怕算上马超手下的异族兵马,他现今手中握有的兵马至多不过三千而已。 三千兵马,又身处在沔阳这个汉中的腹心之地,旁边有着诸多强郡环绕,哪怕马超有再大的能耐,他也很难再掀起什么浪花。 这种种布置,皆是刘备对马超的防范。 刘备对马超的防范,不止世人知道,就连马超自己也很是清楚。 刘备对自身的防范,若说马超心中一点都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 但马超倒没有因为刘备对他的戒备,心中有着太多的怨言。 毕竟刘备除去对马超的兵权有所限制之外,在其他方面,刘备一点都未曾亏待过马超。 就连当初刘备称帝封拜诸将之时,张飞受到的封赏都在马超之下。 以马超那在世间臭名昭着的名声,刘备能对他如此,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不然让曹操或者孙权当马超的主君试试看,他们肯定分分钟让马超暴毙。 正因为马超知道刘备对他的戒备,故而他在领军回到沔阳后,便又恢复了往日的作态——谨小慎微。 哪怕不久前沔阳刚刚发生一场大清洗,但对就发生在周围的大变故,马超也能做到充耳不闻。 他连派出一位使者询问糜旸的举动都未有。 由此可见他谨小慎微到何种程度。 可惜的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也许马超是打算就此在沔阳安度余生了。 但继承了刘备“绝不浪费一粒粮食”精神的糜旸,又岂会对他郡内的这位神威天将军视而不见呢? 因此在暂时安顿好梁州的一切军政要务后,糜旸便立即再次来到沔阳县外,并让他的近臣法邈向马超递上了拜帖。 而当正在军营中的马超收到来自糜旸的拜帖之后,他整个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得亏糜旸这次并未带太多兵马前来,否则马超可能就要怀疑糜旸别有目的了。 倒不是马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以糜旸的身份,他的突然拜访实在让马超觉得可疑。 世人皆知刘备对马超心有疑虑,故而往日很少有汉臣会主动拜访马超。 甚至有些汉臣为了标榜自己的忠诚,还在明面上多次痛骂马超过。 马超是知道糜旸现今在大汉的身份的,他名为外戚,实为宗亲。 对于糜旸这样铁杆的刘备心腹,他的突然拜访怎么不会让马超感到疑虑呢? 因为心中的疑虑,所以面对糜旸的第一次拜访,马超令马岱为他的使者,亲自前去求见糜旸向他表达自己染病不能会客的意思。 可马超的第一次婉拒,并没有让糜旸打退堂鼓。 他直接让马岱带回话来:“等君痊愈。” 短短的四个字,透露出糜旸非见到马超不可的坚定心思。 马超在明白糜旸的坚定后,他也只能长叹几声,然后答应了糜旸的拜访。 马超不想与糜旸有太多纠葛,但他也不想贸然得罪糜旸。 毕竟目前大汉中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糜旸将来在大汉中的地位,很可能会达到关羽那般的高度。 而在糜旸得知马超答应会面后,他本来想前去马超的军营中与他相见,可无奈的是,他的这种想法被法邈等众臣严词劝阻。 相比于糜旸,法邈等人对马超可是满心的猜疑。 法邈等人本来就不怎么同意糜旸与马超相见,他们认为与马超那般的不仁不义之辈相见,天然的就存在着危险。 现在糜旸又想轻身入马超的军营与他相见,这怎么能让法邈等人不感到抓狂。 “彼背父之逆子,杀君之桀贼,岂可相信?” 法邈的一句铿锵有力的谏言,让糜旸想为马超说好话都没办法。 而法邈的这句话,亦代表着当世人对马超的认知。 哪怕从理智上分析,马超不大可能会对糜旸不利。 但以马超过往的所作所为,他整个人都已经不被世人信任,还谈什么理智分析? 糜旸也知道法邈是为他好,故而他便改变主意,让人传信给马超让他来自己的军营中相见。 不过马超对于糜旸的这个请求倒也表示理解,所以在相互通过气的第二日,马超便孤身一人来到了糜旸的大营中。 马超这次前来不仅未带任何亲卫,他也不曾穿戴甲胃携带兵刃。 他的这番举动并非自证,实际上乃是自保。 别看自己的军职比糜旸高,但要是他让糜旸有所误会,那么糜旸直接下令将他拿下治罪,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只要糜旸事后上奏他有谋反意图即可。 毕竟世人谁会相信,一向信义为先的糜旸,会去冤枉他这个声名狼藉的逆子呢? 在他背叛马腾的那一日起,他已经在世人心中判了死刑。 当身穿常服的马超进入糜旸的大营后,糜旸便立即让人将马超请到他的主帐之中。 主帐内早就摆好相应席位,并在席位上各种佳肴美酒也准备就绪。 在军士的带领之下,糜旸很快就见到了马超。 在见到马超的那一刻,糜旸不禁感到有些诧异。 出现在糜旸面前的,不再是年初所见到的那个虎背熊腰,风姿飒爽的锦马超,反而是一位半头白发,身躯略有些句偻的老者。 才不过一年时间,马超竟然就已经变成这番模样! 只是在诧异之余,糜旸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异常。 马超为何会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苍老如此之多,原因糜旸心知肚明。 心病而已。 而糜旸没记错的话,历史上大概就是这段时间,马超开始患上重病离世的。 现在马超还能好端端的出现在他面前,已经是不容易了。 可能是之前襄樊大战的参战,让马超心中的郁结之情纾解了一些的缘故。 糜旸不动声色地起身相迎马超的到来,然后请马超入座。 面对着糜旸的礼敬,马超好似有些受宠若惊,他已经好久没受到过这种待遇了。 见糜旸对他这么礼敬,马超也不托大,他顺势坐在了糜旸的下首。 可就在马超坐下之后,他敏锐的感官便瞬间察觉到,有几道警惕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久散不去。 马超朝着那些目光看去,见是几位手持利刃的武将,正紧盯着他。 那些目光既是警惕,亦是戒备。 不过马超对这些目光早已习以为常,因此他只当做没看到一般。 只是马超还是不自觉的变得拘谨起来。 糜旸看出了马超的拘谨,他也看出了麾下部将对马超的戒备。 说实话糜旸对马超谈不上信任,他对马超也是有着防备的,但他不会像麾下部将一般,将心中的防备表现得那么明显。 毕竟他一会还有事要请求马超。 糜旸率先举起手中的酒杯向马超敬酒,试图缓和宴席中的气氛。 面对糜旸的敬酒,马超亦举杯回敬。 一来二往之下,也许宴席中的气氛整体上还是紧绷的,但糜旸与马超之间的气氛,尚算和谐。 可马超也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糜旸特地想与他相见,不会仅仅是想为了与他饮酒。 故而在与糜旸攀谈之间,马超的心中始终抱着许多谨慎。 糜旸在与马超攀谈一会之后,见马超的情绪不如刚刚入席时那般紧张,他便适时放下手中的酒杯,对着马超言道: “孤每次前来沔阳,都会特地前去观看当年陛下称王时建立的高台。 孤那时正在荆州,不知道陛下称王时是何等盛大景象,不知骠骑将军可为孤详述?” 听到糜旸问起这件事,马超的思绪一下子便被勾回那一日盛大的典礼之中。 当年刘备的封王仪式,表面上看是他对自身身份的一种拔高行为。 但实际上乃是他取得汉中之战胜利后,特意举办的一种盛大庆祝典礼。 数十年的颠沛流离,数十年的屡战屡败,刘备终于在汉中这个汉太祖刘邦的龙兴之地,正面击败了曹操亲自率领的十万精锐魏军。 这是一件何等振奋人心的事,又是一件何等扬眉吐气的事? 因为这种种特殊意义,当年的称王仪式办的可谓是十分盛大。 数万甲兵如山岳环绕,数百当世俊杰如繁星点缀。 他们一同用崇拜的目光看着高台上那道挺立的身影,用平生最大的声音狂热的喊出震天动地的“汉中王”三个字。 那种景象现在想来,饶是早已心灰意冷的马超都难免感到心潮澎湃。 马超不疑有他,他将他那日所看到的场面,都一五一十的告诉给糜旸。 在马超叙说那盛大场面的时候,脸上也自然的浮现出向往之色。 没有一个昂藏男儿会不向往那种场面。 而马超不知道的是,在他叙说那等场面时,他脸上的激动之色被一直注视他的糜旸所捕捉到。 看到马超的反应后,糜旸心下有数,他在称赞了一句当日的盛况之后,便似不经意间对马超说道: “看来骠骑将军的建功之心,并未消失过呀!” 现在马超的情绪正在高涨中,高涨的情绪让马超一时间没意识到这句话的不妥,他下意识地轻声应道:“嗯。” 可就在他脱口而出这个字后,他好似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然后他抬头用惊疑的目光的看向糜旸,整个人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起来。 不止马超脸色变得难看,就连在座的法邈等人看向马超的目光,也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马超与法邈等人,为何会是这等反应呢,原因就在于马超尴尬的身份上。 旁人有建功之心,任谁都会夸一句好志向,但马超不行。 理由很简单,马超当年最有建功之心的时候,做出的都是什么事呢? 叛父杀君,逐民害贤。 就马超的这种过往,他说出有建功之心,不会得到别人的赞赏,只会得到别人无尽的疑虑与猜忌。 现在场间众人的表现,就说明了这一点。 马超也很快意识到这一点,故而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甚至看向糜旸的眼神都变得怀疑起来。 现在糜旸在他的眼中,与当初想害他的彭漾好似是一样的。 而马超及众人的反应,也马上让糜旸意识到他刚才那句话的不妥之处。 可糜旸的本心不是要陷害马超呀。 他知道马超现在是惊弓之鸟,所以他才循序渐进一步步试探,可没想到马超惊到这种程度。 糜旸只能在心中感慨一句,他的姑父果然是好手段。 意识到不对的糜旸,接着又立即说道:“当年盛况孤心中十分向往,不知骠骑将军,可愿与孤携手一同让汉中重现当日那等盛况?” 马超本来已经变得颇为惊疑,就在刚刚他都以为今日是一场鸿门宴了,可在听到糜旸的这句话后,他的情绪变得慢慢平复下来。 以他在世人心中的形象,他不可以建功立业之心,最好一辈子老老实实的。 但他却可以从旁辅助某位大将,一同建功立业。 这样的行为,刘备可以接受,世人也可以默认。 例如下辨之战时他协助张飞,襄樊大战时他协助关羽一般。 而糜旸的这番话也是在间接表明,他此番见他是想请求他的帮助,不是想陷害他的。 糜旸在世间的信义一向不错,他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么马超自然也就不再怀疑。 而糜旸的请求,却是让马超心中本来冷却的心思变得热络起来。 他的雄心壮志只是冷了,不是没了。 可是马超心中还是有着一个最大的顾虑: “陛下那里?” 听到马超的这层顾虑,糜旸自信地说道:“陛下那里孤自会分说,骠骑将军不用担忧。” 在得到糜旸的这番承诺之后,马超心中的最后一层顾虑消失。 他拱手问糜旸道:“不知梁州牧需要超做什么?” 在马超的询问之下,糜旸说出了他心中想请求马超的事: “骠骑将军在羌氐之中威望卓着,我希望骠骑将军能用自身的威望,为孤招来一部分羌氐壮士。” 见糜旸是这个请求,马超沉思一会后,便想开口答应糜旸。 以他在凉州一代的威望,要想做到这一点不难。 可就在出口答应的关节上,马超突然意识到一点不对。 羌氐之士皆是骑射之辈,汉中一带多山地,糜旸现在要羌氐之士做什么? 除非! 在意识到糜旸真正的意图之后,马超惊讶的抬头看向糜旸: “武都!” 见马超猜出了他的真实意图,糜旸也不隐瞒,他露出了自己的一口大白牙,对着马超笑道: “然也。 祖宗的疆土,是该收一些回来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各取所需 粮草危机 当初刘备拜糜旸为梁州牧时,就曾将梁州所辖的地域划分的十分清楚。 在刘备的划分之中,梁州所辖一共六郡,分别为:汉中、汉兴、阴平、武都、天水、陇西。 可在糜旸成为梁州牧后,他的政令只能在汉中与汉兴二郡中施行,这原因在于其他四郡目前实际上并不在大汉的控制中。 而相比于天水、陇西二郡,武都与阴平二郡距离糜旸的大本营汉中郡更近,以当下的情况来说,这两个郡糜旸最有可能收回。 犹如惊弓之鸟的马超,哪怕往日他就在汉中郡中,但他可不敢有丝毫打探消息的心思。 故而马超是不知道魏军即将要大举进攻汉中这个消息的。 可马超毕竟是宿将,对他来说,从糜旸的请求中猜测出他的意图并不难。 而在马超看来,由于武都郡本来就是梁州领土,所以糜旸想要收回武都郡,也是一件情理之中的事。 不过马超的猜测虽算不上错,但却不是糜旸内心中的全部想法。 他想要的可不单单是武都一郡。 只是对马超,糜旸内心中也是有顾忌的,所以他并没有开口将自己内心中的全部想法都说出来。 而马超在听到糜旸的回答后,他以为自己已然猜出了糜旸的真实意图,因此他便开始沉思起来。 武都郡贫瘠,当中属于华夏的人口并不算多。 可在武都郡中,属于羌氐异民族的人口却十分多。 就以马超对武都郡的了解来说,武都郡中的羌氐人口比华夏人口足足多上一倍有余。 在这种情况下,糜旸无论是想攻取武都郡,还是治理好武都郡,郡内的羌氐之民都是他必须要争取的一个政治联盟对象。 既然马超都已经答应糜旸会协助他,所以马超没有隐瞒自己内心中的想法,他将自己对羌氐之民的了解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糜旸。 在讲完对武都郡中的羌氐之民的了解之后,马超便自告奋勇提出他愿意派出族弟马岱前去武都郡,为糜旸招揽来一部分羌氐之士。 正如糜旸所说,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算难。 当年武都之战时,他便用自身的威望为张飞招来了万余氐族大军。 只是面对马超的自告奋勇,糜旸却笑着对马超言道:“这事暂且不急。” 听到糜旸这么说,马超有些不解。 马超拱手对糜旸言道:“兵贵神速,若州牧要想拿下武都郡,就应当提早出兵。 不然一旦时日拖延过久,逆魏难免会得知消息,到那时州牧再想拿下武都郡,恐怕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其实武都郡,当初曾短暂地属于大汉过。 汉中之战前夕,刘备便派出张飞与马超夺取了武都郡大部。 但可惜的是,后来武都郡又被魏军夺回去了。 正因为有着这种教训,所以马超才建议糜旸应当先下手为强。 否则若魏军在武都郡有了防备,那么武都郡就不是那么容易夺取的了。 面对马超的谏言,糜旸虽心中另有所计较,但他还是说道: “骠骑将军虽在武都郡的羌氐之士中有着威望,可羌氐之士内部落林立,并非尽皆拜服骠骑将军威望之人,骠骑将军难道忘记强端了吗?” “武都郡是一定要夺取的,可也不能贸然行事,强端这类人不除,武都郡就算拿下我军也守不住。” 见糜旸提起强端,马超一时间陷入沉默之中。 马超虽然在雍凉一地的异族中有着神威天将军的美誉,但也不是说,他的名字就能够让雍凉一地的异族全部拜服。 否则的话,汉军早就北伐了。 不提雍凉的其他地方,就拿武都郡中来说,武都郡内是有许多羌氐之士拜服马超。 但不搭理马超的羌氐之士也不在少数,强端这一氐族首领便是如此。 当初下辨之战汉军之所以会失利,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以强端为首的氐族大军突然反水,让汉军处于内外交困的境地,从而才不得不败退出武都郡。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从这一点来说,糜旸的担忧是很有道理的。 在听完糜旸的顾虑之后,马超也知道当中的利害关系,所以他并没有再出言劝谏糜旸。 他刚才之所以劝谏糜旸要尽快拿下武都郡,也是抱着一些私心的。 只要攻打武都郡,那么以他在羌氐之士中的威望,糜旸都会有要他襄助的时候。 而对于现在的马超来说,能让他感到生活还有一些希望的,便是战场上的厮杀了。 马超沉默的时候,他身上的颓废气息就变得愈加浓厚。 若不是亲眼所见,糜旸真的很难想象,当年令人闻风丧胆的神威天将军,今日竟然会变成这样。 可是这又能怪别人吗? 就马超过往的所作所为,正常人实在没办法理解。 不过糜旸接下来还有许多事需要马超协助,他不想见到马超太过颓废。 历史上的马超,他的死因跟他的心结脱不了干系。 所以糜旸再次举杯对着马超言道:“孤虽不打算马上对武都郡用兵,可骠骑将军这段时间可派出亲信与武都郡中的羌氐之士多加联系。 最好能分辨出武都郡中的羌氐之士,有哪些是心向大汉的,又有哪些是要付逆的,到时候孤自有大用。” 在说完这句话后,糜旸似乎觉得还不保险,他又对着马超承诺道: “孤今以手中酒为诺,时机成熟之时,必让骠骑将军与孤,一同共享万人瞩目之荣耀。” 对马超承诺完之后,糜旸将自己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果然,在糜旸讲第一番话的时候,马超的神情还是颇为意兴珊。 但当听到糜旸对他作出的承诺之后,马超整个人顷刻间变得精神起来。 若是旁人对他作出这番承诺,马超倒不会太过在意。 可现在对他这番承诺的乃是糜旸,以糜旸的功绩,他的承诺无疑是很有含金量的。 而现在马超最缺的是什么呢? 他缺的便是荣耀二字。 或许只有立下足够多的荣耀,他身上所背负的让他喘不过气来的辱骂,才能减轻一些。 精神重新变得振奋起来的马超,当即对着糜旸拱手道: “州牧放心,不出两月,超一定将州牧想知道的情报,打探的清清楚楚的。” 说完后,马超也连忙举起自己的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代表着,他与糜旸之间的承诺正式生效。 见马超终于恢复了精气神,糜旸心下放松的同时,便继续与马超宴饮起来。 宴饮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不多时外面的天色已暗。 在察觉到天色已暗后,马超便对糜旸提出了离去的意思。 面对马超的告退,糜旸并没有阻止。 他只是起身恭送着马超离去。 而等马超离开大帐之后,法邈就迫不及待得起身对糜旸问道: “州牧以为马孟起会真心襄助吗?” 法邈的言语中,透露出对马超浓浓的不信任。 不止法邈如此,就连在座的糜旸其他心腹也皆是这样的神情。 从始至终,法邈与糜旸的其他心腹都没相信过马超。 不过不是他们针对马超,他们的态度可以说代表了当今大汉99的大臣对马超的态度。 面对法邈的询问,糜旸不在意的笑了笑,他对法邈言道: “德行有亏,不代表不能用,重要的是该怎么用他。 我与他各取所需而已,谈不上真心二字。” 糜旸之所以对武都有想法,一方面是他的确想收回祖宗疆土,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来日的汉中保卫战。 糜旸刚刚并没有对马超坦言他的另一层用意,这就代表着糜旸对马超也算不上信任。 不过糜旸却与当世的许多人不同,当世用人大多讲究一个原则—先重德,再论才。 这个原则的产生在于大汉四百年的举士制度,因为四百年的发展,这种原则在当世许多人的心中根深蒂固。 但糜旸来自于后世,他心中天然就对这种原则不认同,甚至可以说不屑一顾。 说起来这一点,糜旸与曹操倒是有着相像之处。 所以在法邈看起来需要戒备的事,在糜旸这里却显得很是顺理成章。 糜旸的话既是对法邈说的,也是对在座的其他心腹说的。 他们在听完糜旸的话后,虽然心中还是有着顾虑,但最终还是没有再劝谏什么 他们之所以会劝谏糜旸,担心的无非是糜旸不了解马超此人的险恶。 现在从糜旸的话语中,他们知道了糜旸不是不知道马超的为人,那么他们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大半。 在讨论完关于马超的问题后,糜旸便询问起法邈汉中防务的事情。 之前在得知魏军即将要大举进攻汉中后,糜旸心中并没有太过忧虑。 这并不是糜旸自大,而是因为他是穿越者,对魏军来日的进攻方略,有着天然的预见性。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历史上魏军的进攻方略,乃是经过魏国朝野重臣共同商讨出来的。 只要人还是那些人,那么他们商讨出的进攻方略,大体上不会变到哪里去。 纵观历史上魏军数次攻打汉军的方略来看,来日魏军进攻汉中时,很大可能会采取数路分兵的老套路。 堂堂大魏,家大业大,不分兵都对不起曹操打下的那偌大的家业。 在推断出魏军来日很可能会分兵攻打汉中后,糜旸在过往的时日中,便陆续往汉中的数个要镇派兵镇守。 可糜旸手中的大军只有三万,魏军人多,他们怎么分兵都可以。 但糜旸再怎么分兵,手里都得留一部分兵力作为机动兵力。 故而无论糜旸如何精打细算,他只能保证汉中的每个要镇有足够兵力镇守,汉中之外的要镇他实在没精力顾及到。 例如武都郡。 历史上魏军也曾有过从武都郡进兵的情况,所以糜旸才会在大战开始之前,特地前来寻求马超的协助。 如果这次魏军兵马足够多,那么武都郡也是魏军一个很好的进兵方略。 糜旸今日要马超所做的事,看起来只是简单的勾连武都郡内心向大汉之士。 可一旦来日真的有一部魏军选择从武都郡进军,那么糜旸今日的布置,来日就会转变成一个给魏军的大大惊喜。 至于糜旸心中猜想的,来日魏军的诸多进兵方向,他之前早就跟一众心腹商讨过。 商讨完之后,糜旸便将具体的调兵事宜交予法邈去办。 在糜旸的询问之下,法邈对糜旸回答道:“诸部兵马日前都已经到位。” 听到法邈的答复后,糜旸满意的点点头。 只不过法邈随后便脸有愁容的言道:“州牧之布置,或不至于让敌军有机可乘,但邈恐我军届时粮草不足。” 法邈的这个担忧,也让糜旸的脸上挂上了愁容。 粮草不足,对于任何大将来说,都是一个最不想听到的事。 后世的论坛上有句玩笑话,那句话是:魏不缺人,吴不缺粮,蜀不缺贫。 这句话虽然是以玩笑话的形式说出,但也生动形象的体现了季汉在历史上面临的最大困境。 当今的大汉真的是什么都缺。 虽然今世季汉并未失去荆州,可连年的大战,早就将荆州的国力消耗的一滴不剩。 至少三年内,荆州是很难为大汉提供国力上的帮助的。 而汉中虽也算富庶之地,但今年糜旸刚刚开展新政,新政对于粮草的损耗是很大的。 要不是糜旸刚打倒了一大波土财主,将他们的存粮拿来贴补自己,梁州估计早就陷入没粮的境地了。 缺粮,这是糜旸目前最担忧的事。 只是糜旸有再多的奇谋,粮食这种东西他又不能凭空变出来,所以面对法邈的担忧,他现在也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除非。 糜旸先是安抚了一番法邈:“粮草之事无须太过忧虑,孤到时自有办法。” 法邈见糜旸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心中的担忧瞬减轻了不少。 不管糜旸是否真的有办法,他镇定的情绪,总会无形之间影响着他的部下。 在安抚过法邈等人之后,糜旸便让法邈先行退下。 等法邈等人退下之后,糜旸取出一份帛书,开始书写起来。 这份帛书乃是他写给诸葛亮的。 糜旸没有凭空变出粮草的能力,但现在的诸葛亮却有这个能力。 因为不久前糜旸就得知了,诸葛亮在南中取得一场大捷的消息。 而诸葛亮要想凭空变出粮食供给梁州,倒也简单。 只要他能在梁州撑不下去之前,将南中给彻底平定就好。 史书对诸葛亮平定南中后的积极意义,有着八个字的评价:“军资所出,国以富饶。” 这八个字让糜旸充满了安全感。 第四百一十七章 杖责马谡 孙权资敌 糜旸与诸葛亮目前虽天各一方,但随着关系的转变,两人之间的交流相比于从前,反而变得更加频繁。 而就在糜旸写给诸葛亮的信送出去之后没有多久,他亦收到了诸葛亮的来信。 从时间上推断,这封信当然不会是诸葛亮的回信。 这封信乃是在诸葛亮南下僰道之时写给糜旸的,信中的内容讲的正是诸葛亮对邓艾的看法。 由于是诸葛亮的来信,故而在糜旸一收到这封信后,他便展开看了起来。 本来糜旸以为诸葛亮是担忧北境局势才会写这封信,可当他看完信中的内容之后才发现,诸葛亮在这封信中是在告戒他要小心邓艾的品性。 诸葛亮的告戒,一下子就让糜旸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后世经常有人因为马谡这个污点,认为诸葛亮缺乏识人之明,其实这点是不对的。 无论再有识人之明的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甚至刘备也是如此。 现在在成都附近作乱的黄元,当初便是得到刘备的赏识才步步高升的,而在任命黄元之初,诸葛亮就曾劝谏过刘备黄元不可信任。 可刘备并没有听从诸葛亮的劝阻。 诸葛亮的识人之明不如刘备这是事实,但不能因此便认为诸葛亮无识人之明,相反诸葛亮是颇有识人的眼光的。 历史上刘禅执政中前期的大臣,全都是诸葛亮亲手提拔并一一安排在关键位置上的。 在诸葛亮死后若没有那些大臣的辅左,以刘禅的智术,季汉只可能灭亡的更早。 糜旸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当诸葛亮对他提及邓艾性格的弊病时,他立即就重视起这件事。 诸葛亮在信中所言及的邓艾的性格弊端,与他在历史上所展现出来的十分相似。 而历史上正是这样的性格弊端,才让邓艾最后步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历史上的石包出身与邓艾差不多,最后却能成为西晋的开国郡公,不是他的功劳比邓艾高,乃是他比邓艾会做人多了。 本来身为穿越者的糜旸,应该比诸葛亮更了解邓艾的性格才是。 可邓艾在糜旸面前那可都是恭敬本分的,故而糜旸实在并未察觉到邓艾在外人面前,会有着矜能负才的一面。 现在既然已经知道这一点了,那么糜旸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防患于未然,是糜旸一向的信条。 思考之下,糜旸起身走向他的内帐中。 内帐作为糜旸日常休息的场所,占地空间并不算大,但就在这不大的占地空间之中,却林立着一层层书架。 在那些书架之上,摆放的是糜旸收集到的各类藏书,这些在当世来说可都是宝贝。 糜旸渐渐走到一处书架下,然后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在一大堆竹简中抽出了一卷。 这处书架是糜旸专门用来摆放历史典籍的位置,而他所特意抽出的这一卷竹简,正是史家巨作《史记》中的一传——《绛侯周勃世家》。 取出这一篇竹简后,糜旸便高喊让丁封入内,在丁封入内后糜旸将手中的竹简交到他手中,并对他嘱咐道: “命人快马加鞭,将这送至士载手中。” 丁封听到这句话后,不疑有他。 邓艾作为梁州的内部人,糜旸私下里偶尔会与邓艾联络实属正常。 只是在离去之前,丁封还是习惯性的问了一句糜旸道: “君侯可有话要转交给邓主簿?” 面对丁封的询问,糜旸沉默了一会言道:“将这卷竹简送至士载手上就好。” 见糜旸是这个态度,丁封不再迟疑,双手捧着竹简便朝着帐外走去。 看着丁封离开的背影,糜旸心中不由得叹息一声。 诸葛亮寄希望于糜旸能够让邓艾修心养性,可对于这件事糜旸心中并无十足的把握。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只希望邓艾在明白他的苦心后,以后能够在旁人面前收拢下自己的性格。 蜀郡,江原县。 邓艾率领的三千大军现今便驻守在此处。 就在上月黄元据汉嘉郡造反之后,他便率领五千郡兵朝着成都进发。 由于蜀郡兵力空虚,所以黄云一路上毫无阻碍,在不久后就顺利拿下了临邛县。 临邛县是蜀郡的西大门,临邛落入黄元的手中,就代表着黄元的叛军距离成都已经不远。 可就在黄元想乘胜进军,一鼓作气拿下江原县的时候,从南安北上急速回防的邓艾率先一步率大军进入了江原县中。 邓艾的及时回防,成功遏制住了黄元继续朝着成都进攻的势头。 只是在率领大军进入江原县后,邓艾并没有着急领军前去攻打黄元所部,他只是下令全军固守江原。 随着时间的推移,邓艾率军固守在江原县已然有一段不短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内,黄元也曾派探子来进一步打探过江原县的情况,甚至还派使者来向邓艾下战书过。 按照黄元的推想,邓艾年轻气盛,在他的激怒之下势必会打算出城与他会战。 可让黄元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是把邓艾成功激怒了——他的使者的头颅被邓艾砍下,并挂在江原城墙之下。 可邓艾斩杀黄元使者之后,他却依旧抱着按兵不动的打算。 邓艾的按兵不动让黄元急的跳脚,却也间接引发了他大军中的一个小地震。 而这场小地震的起因在于马谡。 这段时间内,马谡曾多次劝过邓艾,应当尽快将黄元的叛军清缴。 马谡之所以会建议邓艾出兵,一方面是他觉得黄元的叛军人数虽多,但大多都是乌合之众,战斗力不强。 另一方面江原县的背后就是成都,他们领军到达江原县的消息也早已经传到成都,想来现在成都中的各位大臣都将目光聚焦在他们身上。 包括刘备。 短短数日,那些大臣或许还能理解邓艾是想养精蓄锐。 可一个月的时间都快过去了,邓艾面对嚣张的叛军却还一直未有行动,那么肯定是会引起各种非议的。 马谡这次北上是想立功的,不是想着无端受人非议有损清名的。 可是面对马谡的进言,邓艾一直就一个态度——无动于衷。 马谡见一直劝不动邓艾,作为邓艾副将的王平又不愿意和他一同劝谏,他就难免有些气急败坏。 马谡在益州一向以智略百出闻名,往日就连诸葛亮都会时常采纳他的计策,这让马谡往日中一直自视甚高。 但让马谡没想到的是,丞相都不会对他的谏言置若罔闻,邓艾这个卑鄙出身的小人竟然敢如此。 当然再如何气急败坏,马谡一个护军还是没办法染指大军的指挥权,他便只能暗自生闷气,并找军中的一些好友饮酒叙旧。 与好友叙旧之时,马谡难免会向他的好友们倾诉自己内心的烦恼。 倾诉的多了,自然就变成牢骚了。 由于马谡的身份特殊,他的牢骚很快就传遍了全军,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军心。 当邓艾听说这件事并让人查实后,立即变得大怒。 他之所以按兵不动,是为了消耗敌军的锐气,马谡向他建言时,他也曾一五一十说出过自身的谋划。 可他却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马谡竟然还敢语出异议,扰乱军心。 这就是邓艾不了解马谡这个人了。 马谡乃是三国时期刚愎自用的典型代表人物。 历史上诸葛亮都把阵图给马谡画好了让他照着排兵布阵,他都能搞出上山自杀这种令诸葛亮欲哭无泪的事,他还有什么事是干不出来的。 邓艾为了稳定军心,他直接下令以扰乱军心的罪名,想将马谡当众仗责三十。 当邓艾的这个命令传遍全军后,马谡感到意外且愤怒就不说了,就连王平、石包等诸将也颇为意外,并且他们都为马谡求情起来。 性格沉稳的王平就对邓艾劝道:“马护军,丞相亲信,还望校尉慎重。” 王平并没有对邓艾说马谡罪不至此,因为从军法方面来说,邓艾的处置没半分毛病。 可是问题出在马谡的身份上。 王平能对邓艾说出这样的建言,足以说明他是真心为邓艾好。 可惜的是马谡有刚愎自用的毛病,邓艾却有情商是负数的毛病。 这一点在他独当一面的时候,表现的更为明显。 邓艾之所以会惩罚马谡,是因为他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便是为了耗敌军锐气,等到敌军自乱阵脚时他再主动领军出击,必可一战而胜。 现在他与敌军相持近一月,按照他的估计黄元叛军的自乱阵脚可能就在这几日了。 这时候己方却出现军心动摇的隐患,那不是在耽误国家大事吗? 这对邓艾来说是无法容忍的,况且直接惩戒马谡,也是最快能稳定军心的办法。 对于王平的好心相劝,邓艾最后只是说道:“衔命平叛,奉指授之策,操奖惩之权,正合权宜。 春秋之义,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利国家,专、速之可也,又岂可因人情而犹豫? 兵法,进不求名,退不避罪,艾虽无古人之节,终不自嫌以损于国也。” 在说完这番解释之后,邓艾便不顾诸将劝阻,执意将马谡当众行刑,以图稳定军心。 随着马谡被当众杖责三十,见邓艾真的敢对马谡下手,三千益州军瞬间就对邓艾尽皆畏服,连带着三千益州军的军心也很快稳定下来。 可是相应的是,马谡与邓艾之间,可算彻底结下一番仇怨了。 后来就连邓艾对王平说的那番话,都渐渐地被许多人所知道。 不过由于现在邓艾刚刚树立起在大军中的威严,故而这些事都被暂时的压制下来了。 而在邓艾在江原县中解除内忧的时候,离江原县不远的黄元叛军亦如邓艾所设想的那般,开始自乱阵脚起来。 尽管在过去的时间中,邓艾一直坚守不战,按常理来说,黄元或许可以另辟蹊径。 可关键就在于邓艾领军驻守的是江原城。 江原城不仅是成都西南的最后一道屏障,它还是长江在益州境内的一道枢纽所在。 邓艾领军驻防江原城,不仅直接让黄元领军进攻成都的设想成为泡影,也让黄元领军扰乱汉军运粮水路的意图彻底落空。 这样一来黄元的五千叛军,就好似无头苍蝇一般,只能在临邛附近原地乱转。 黄元的五千叛军大多都是乌合之众,对于乌合之众来说,带他们造反没有问题,但己方必须要一直保持进攻的势头,并且要不断胜利才行。 一旦不能保证这两点,那么乌合之众的军心很容易就会受到影响。 在毫无进展将近一个月之后,黄元终于撑不住了,他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哪怕他知道现在不能退,但如果他再不退,那么后面的局势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邓艾早就在临邛县外安排了许多斥候,黄元刚有退兵的迹象时,斥候便立即将消息传回到邓艾的手中。 邓艾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知道时机已经到的他,马上率领着养精蓄锐许久的三千汉军从江原县出击,追击着黄元的五千叛军。 临邛与江原县相距不远,再加上黄元的五千叛军从临邛撤退之时还将临邛城收刮了一番。 在携带大量辎重的情况,黄元的五千叛军根本走不快。 很快黄元的五千叛军就在临邛县外被邓艾的军队追击上。 在看见黄元的五千叛军后,邓艾马上指挥汉军发起了进攻。 黄元的五千叛军本就是丧失斗志才退兵的,再加上他们刚刚收刮完临邛县,许多士卒的身上都带着不少重物,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又怎么对敌。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于是乎在三千汉军冲杀而来时,黄元的五千叛军还未列起什么像样的阵型,登时就被那三千汉军冲的溃不成军。 在乱军之中,黄元因为逃脱不及,被艺高人胆大的石包给亲手砍下了首级。 待黄元身死之后,剩余的叛军立马就都跪地投降起来。 两军还未交兵多久,前一月还引得蜀郡震动的黄元之乱,便被邓艾成功平定。 当石包兴冲冲地提着黄元的首级来找邓艾时,他还将手中的一封信交到邓艾手中。 这封信是从黄元身上搜出来的。 邓艾接过石包手中的信看了起来,看完之后邓艾的脸上的喜色还未存在多久,便又浮现了几分凝重之色。 这封信中记录了一件事——汉太尉孙权,以兵、钱、粮资助南中成事。 第四百一十八章 公安旧人 老而不死 这件事乍一听可能会有些荒谬,毕竟孙权现在的身份,乃是刘备亲自下诏封拜的大汉太尉。 就算不提这一点,孙权的长子孙登还正在荆州,从这两方面来说,这封信所言及的事都不可信。 不过细细分析的话,这件事倒并非没有可能。 大汉太尉说到底只是个安抚孙权的虚名,这可以暂时安抚住孙权,却绝不可能让他真心臣服于大汉。 毕竟目前江东一地的军政,还牢牢掌握在孙权的手中。 至于质子一事,孙权对孙登当然是看重的,但孙登质于荆州,本质上只是最大程度上保证孙权不会对荆州下手。 可在其他方面,例如与曹魏暗中眉来眼去,例如这封信中所说的暗中勾连南中,谁又能保证孙权不会这么做呢? 天下终究是三分的格局。 这封信乃是雍闿写给黄元的,想来这便是他当初引诱黄元反叛的筹码之一。 而黄元能将这封信时刻带在身边,肯定验证过这封信的可信程度,想着成事以后随时用这封信向雍闿讨要报酬的。 以邓艾的智慧加上有着这封信在手,许多推断很快就在他的内心中出现。 在心中出现那些推断之后,邓艾倒是没有马上对外声张这封信的存在。 他先是将石包引到一旁,然后对着他耳语了几句。 在得到邓艾的嘱咐之后,石包会意的点点头,而后便带着自己的几名亲卫,骑上骏马快速的朝着北方而去。 石包的突然离开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见石包已然远离,邓艾方才召集一些还在打扫战场的将领。 现在黄元的人头就在众人眼前,大部分的叛军也已经弃械投降,可以说黄元之乱基本上已经宣告平定。 当诸位将校聚集至邓艾身前后,他们看向邓艾的眼神都莫名有些敬佩。 在刚刚跟随邓艾北上时,他们心中就觉得黄元叛军大多是乌合之众,应该不难平定。 可再不难平定,黄元的叛军也有五千之众,故而这些将领都以为他们怎么也得耗费一番功夫才能弥平这场叛乱。 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才不过一个月,才交战不过一个时辰,他们便出色的完成了这个任务,并且己方的损失并不大。 而能达到这样的战果,不在于汉军骁勇善战,在于的是邓艾的料敌先机,指挥若定。 面对诸将敬佩的目光,邓艾心中颇是受用。 在诸将到来之后,他便下令道:“全军打扫战场之后,即刻向汉嘉郡进发。” 邓艾的命令让众人有些诧异。 按常理来说,在大军刚刚取得一场大胜后,最先做的便是打扫战场。 而在打扫战场之后,主将就应该乖乖领军驻防原地,然后考虑如何写一封漂亮的战报上报朝廷。 特别是对于他们面对的这一场,几乎危及帝都的叛乱来说更是如此。 要是这封战报写的好了,加上那不掺半点水分的战果,一旦刘备龙颜大悦了,那么邓艾可就受益无穷了。 不过邓艾现在想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进军汉嘉郡。 邓艾这么做的原因众人也知道,无非是想尽快安抚汉嘉郡的局势,好让蜀郡不再有受到危险的可能。 只不过邓艾的选择的确与常人很不一样。 但现在可没有人敢违背邓艾的命令,于是在邓艾的命令发出之后,众将齐齐领命退下行事去了。 待众将离开身前之后,邓艾抚摸着胸口处的那封信笺,眼神不断闪烁,不知在想着什么。 在邓艾在蜀郡平定黄元之乱的当月,一直来自建业的使团进入了交趾郡的龙编县中。 这支建业的使团的正使与副使说起来还是糜旸的老朋友。 孙权派出的正使乃孙桓,而副使正是虞翻。 这二人当初可是公安城的常客呀,特别是孙桓,很长时间就没下来过。 当然由于交趾郡地处实在偏远,故而当年这二人在公安城的“光辉事迹”还未在交趾郡广泛流传。 不然虞翻倒不算太过不能见人,孙桓是决计不敢出现在交趾郡的。 孙桓与虞翻之所以会千里迢迢来到这交趾郡中,可不是孙权将他们二人流放了,他们二人是奉孙权的命令来求见一人的。 这人便是当今交州的无冕之皇——士燮。 士燮,字威彦,苍梧广信人。 士燮年少时拜师名士,后被拜为交趾太守。 士燮先祖本为中原人士,西汉末年为躲避战乱,士燮的先祖带领族人一路南迁至交州定居。 由于士氏在南迁时就是大家族,故而当他们在交州扎根后,很快就在交州当地发展起来,成为整个交州中首屈一指的大家族。 士燮成为交趾太守时,正值中央朝廷的权威严重衰退的时期。 在这种情况下士燮一方面为了保土安民,一方面也为了发展家族,他便擅自让族人成为交州其他郡县的长官。 在士燮的安排之下,士燮及他的族人实际控制着交州一半的领土,至于那剩下的一半领土的各级郡县长官,大多也以士燮唯命是从。 可以说在孙权染指交州之前,士燮便是交州的土皇帝。 建安十五年时,孙权派遣步骘为交州刺史,士燮主动率兄弟归附。 后来士燮又将儿子士廞送至东吴为人质,以表对孙权的忠心。 孙权对士燮也是丝毫不吝啬赏赐,各种官职像不要钱的一般都赏赐给了士燮族人。 当孙桓与虞翻进入龙编城之后,孙桓便请求士徽,言明他想亲自见士燮一面。 孙桓身为孙权族子,而孙权作为士燮的主君,按道理来说,孙桓都不应该对士徽请求才是。 毕竟士徽只是士燮的儿子。 但实际情况是在孙桓来交州之前,孙权就对孙桓千叮咛万嘱咐,对待士燮要像对待他一般礼敬。 孙权之所以会如此吩咐孙桓,乃是因为他是士燮的主君不错,但政治天赋点满的他更加知道,在交州士燮拥有着别人难以企及的威望。 士燮在岭南的威望,不仅不在当年的南越王赵佗之下。 就连在千年之后的越南陈朝,还会因为士燮的威望特地追封他为大王,由此可见士燮在交州的影响力是有多么根深蒂固。 在当世威望便是实力。 孙权深知若士燮支持他,那么交州哪怕没有一位吴军,交州就还是他的。 若士燮不支持他,那么交州纵算有数万吴军,那么也是如石沉大海,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孙桓或许没有孙权那般的政治见识,但他总归是听孙权的话的,故而在与士徽交谈时,语气颇为谦卑。 一旁的虞翻见孙桓没有出幺蛾子,他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来经过那一场磨难之后,孙桓的性子改变了不少。 士徽面对孙桓的请求,一时之间有些诧异。 士燮年事已高,多年前就已经基本上不见外人,这件事孙权是知道的,以往孙权派来的使者也大多与他交接。 他想不通为何孙桓这次会点名要见士燮。 士徽本想回绝孙桓,但他又接着想到孙桓有此请求很可能是孙权授意的,在这番顾虑之下士徽便转念答道:“中郎将稍等。” 说完这句话后,士徽便离开前去寻找士燮了。 当士徽离开之后,虞翻来到孙桓的身旁对他嘱咐道:“中郎将不会忘记太尉的叮嘱。” 听到虞翻的提醒,孙桓慎重的点点头。 就算虞翻不提醒,孙桓自己也对此次的出使十分看重。 当年永安会盟之后,孙桓便被刘备放回了江东。 回到江东之后,哪怕因为他的身份,明面上没有人对他有所指摘,但背地里大家说了些什么,他又不是不知道。 “吊楼将军”的耻辱又岂是尊贵的身份,就可以轻易洗涮的? 不过孙桓并没有因为此自暴自弃,反而想着要有朝一日凭借自身的能力来洗刷耻辱。 幸亏的是孙权并没有遗忘了他的“宗室颜渊”。 这也正常,任何人都可能离弃孙桓,唯有孙权不可能,因为他们是宗亲。 出于各种考量,孙权决定让孙桓出使交州,以完成曹魏使者的嘱托。 而在得到孙权交代的使命后,孙桓更是十分珍惜这次机会。 只要慢慢立功,总有洗刷耻辱的那一日。 之所以虞翻会被孙权委任为孙桓的副使,除去虞翻的嘴皮子适合当使者之外。 还因为自公安一战后,自觉同为孙策旧臣的虞翻与孙桓二人,便不自觉地越走越近 在虞翻提醒孙桓之后没有多久,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就从两人的身后传来。 听到这沉重的脚步声之后,孙桓与虞翻便当即转身朝着身后看去。 很快的,一位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者的身影便映入他们的眼帘之中。 这位老者想来便是威震交州半个世纪有余的士燮了。 士燮句偻着身躯,由于年事已高,哪怕在士徽的搀扶之下,他整个人前进的步伐也十分缓慢。 但就是如此缓慢的行进速度,却让孙桓与虞翻这二人都不敢出言催促半句。 相反的是,几乎就在他们看到士燮的第一时间,孙桓与虞翻便立马弯下身躯,对着士燮行了大礼。 士燮好似没看见孙桓与虞翻对他行礼的动作一般,他自顾自地走着,他的眼神浑浊且没有焦点,就像一位濒死的老人一般。 随着时间慢慢的推移,士燮终于越过孙桓与虞翻的身前,来到堂内的主座上缓缓坐下。 在他坐下之后,老眼昏花的士燮好似才察觉到虞翻与孙桓在向他行礼,他的口中发出一阵口齿不清的声音。 之所以会口齿不清,那是因为现在的士燮,口中的牙齿真的没剩几个了。 今年的他,已然85岁高龄! 将近九十的年纪,放在这嶂疫横行的岭南而言,不能说少有,只能说是离奇。 只不过就算士燮口齿不清,但孙桓与虞翻在仔细辨认之下,还是勉强听清了士燮的话语。 原来是无须多礼四个字。 在听到这四个字后,孙桓与虞翻才齐齐起身,然后又在士燮的手势下入座在士燮的身前。 待入座之后,士燮便好似鼓起全身力气般,对着身前的孙桓问道:“不知公子特意想见老臣,是为了何事呢?“ 在刚刚士徽就已经对士燮言明孙桓的特征及他的正使身份。 由于不是第一次听士燮说话了,所以这次孙桓听得清楚了些。 见士燮主动问及自己来意,孙桓当即便将孙权要他转达的意思告诉了士燮。 在说完之后,孙桓便开始观察起士燮的神色。 可惜士燮脸上皱纹实在太多,哪怕他的神色有什么变化,孙桓也难以察觉到。 而士燮在听到孙桓这番见他,竟是要钱粮兵马对付汉军的来意之后,他那浑浊的眼神中悄然间闪过一道异色。 只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对着孙桓问道:“交州刺史是吕公,此等大事该去寻他才是。“ 说完后,士燮的脸上还流露出一些温和的笑容,好似他是在教导自家子侄一般。 可孙桓在听完士燮的话后,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 士燮口中所说的吕公是吕岱。吕岱于去年接替步骘成为了交州刺史。 可孙桓知道不管是步骘还是吕岱,在士燮活着的时候,都不可能调动交州的兵马钱粮的。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但这种话又不能明说,于是一时之间孙桓只能愣住。 不过好在孙桓身边有着虞翻。 虞翻反应颇快,他马上拱手回士燮道:“士公为交州冠望,冠望即民心,哪有开战之前不先问民心的呢?” 士燮听到虞翻的回答之后,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温和了些。 可他并没有马上对虞翻的话作出回应。 在好一会儿之后,士燮才堪堪反应过来,他还欠他“主君”的使者一个回答。 于是士燮笑着说道:“明日,自会让使者满意。” 说完后士燮便以自身老弱的理由先行告退,让士徽搀扶着他返回寝室,只留下孙桓与虞翻二人面面相觑。 待士徽搀扶着士燮走出大堂后,士燮的话随即在他耳边响起: “孙桓涉世未深,不足为患,倒是他身旁的虞翻,值得多加注意。 你不是一直觉得自己不比赵王差吗? 明日你便和他们一同出发,也让我好好看看你的能力。” 说完这几句话后,士燮便不再言语,而士徽的脸上已满是喜色。 可是士燮的内心却显得有些沉重。 汉中大胜,水淹七军,公安大胜,襄樊大胜 大汉难道真要复兴了吗? 可是大汉的法统他背弃过,汉皇的好友满门被他屠戮过,一旦大汉复兴了,那他士氏一族还能有未来吗? 过去的就应该过去,又怎么可以妄想逆天改名呢? 想到这,士燮眼中的浑浊顷刻间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历经世事的狠厉。 老而不死是为贼。 第四百一十九章 局势变化 郭淮到来 汉章武二年十二月,刚刚带领汉军取得一场大胜的诸葛亮,在留下部分兵马守卫僰道后,便带领着其他大部汉军乘胜追击一路南下,来到了越嶲郡的阐县之外。 当诸葛亮的大军到达阐县之后,由于僰道之战的大获全胜,诸葛亮在南中的威名大涨。 故而原本附逆于高定的阐县县长,在诸葛亮领军到来的那一日,便立刻主动打开城门迎接诸葛亮的大军入城。 阐县县长的首鼠两端自然瞒不住诸葛亮,可诸葛亮并没有惩罚阐县县长的打算。 阐县只是一个小县,县内连数百县兵都难以招募,面对着势大的叛军,阐县县长当初附逆也是无奈之举。 若是他不附逆,高定乃是彝族首领,他是很有可能做得出屠城这种事的。 况且阐县县长的选择,与南中大部分县长的选择一样。 南中的大部分县治并非都心向叛军,他们之所以会选择附逆,只是在叛乱刚发生的时候,他们势单力孤,在这种情况下附逆是自保的最好选择。 当然若是僰道之战诸葛亮败了,那么阐县县长肯定对高定亦会愈发忠心。 一正一反,皆因时势而变。 诸葛亮不仅没有惩罚阐县县长,还在言语上多加抚慰了阐县县长一番。 诸葛亮的态度让阐县县长感激涕零不已。 见已经安抚住阐县县长,诸葛亮便指挥着万余汉军入驻阐县,修整城防,想着将阐县当做他平定越嶲郡的一个临时基地。 这也是诸葛亮安抚阐县县长的一个原因,由于接下来阐县是他的临时驻兵基地,那么阐县的安稳当然是颇为重要的。 而阐县的安稳,离不开县长这地头蛇的大力支持。 另外他今日对阐县县长的态度,迟早会通过阐县县长的口宣扬出去。 待这件事传遍整个南中后,听闻这件事的其他各县县长,心中对诸葛亮汉军的到来就不会太过抵触。 有着这样的心理,只要时势继续朝着汉军有利的一方面发展,那么南中将来就会有更多像阐县县长这般的人出现。 这便是诸葛亮对于南中之乱,在政治方面采取的攻心之策——只诛首恶,不问附从。 等安排好大军入驻阐县的事务后,诸葛亮便派出大量的斥候,探查着高定与孟获的动向。 上个月僰道县外那一战,可以说给高定与孟获的叛军造成了有力的打击,但那一战尚不足以将这二人的部族都打散。 据后来打扫战场收集到的情报可知,在僰道一战中万余彝军战死者有千余,被俘者两千余,剩下的将近七千余人皆四散逃脱了。 在对敌军的损失有了一个清晰的了解后,饶是诸葛亮也曾暗暗感慨过:彝人果然善奔。 只是在感慨完之后,诸葛亮便意识到南中的平乱战争还有几场恶仗要打。 若是与曹魏或者江东交战,哪怕同样他们的军队战败后逃逸的居多,诸葛亮却不会有此忧虑,可南中的彝军却不同。 彝军是以部族为基础构成的一支军队,这样的军队存在着军纪不严明,训练不充分的弱点,但它也有着十分显着的优点。 这个优点便是他们对自己首领的归属感十分强,毕竟他们的首领实际上就是他们的大家长。 在这一个优点之下,魏军或者吴军若大量逃散了,可能很多就顺势不会回归军中,就算回归也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可彝军却不会有这层担忧。 依照诸葛亮的推算,不用多久高定与孟获就会将自身逃散的大部分族人,重新收拢到一起。 而就在诸葛亮领军进驻阐县后的几日后,他之前派出的斥候就回来将打探到的最新情报禀报给了他。 “高定、孟获二贼败逃至邛都,收揽溃兵,军势复振。” 这个最新情报代表着之前诸葛亮的所有推断,都已经变为事实。 既然心中早有预料,那么在得到这个军情之后,诸葛亮便没有太过意外。 他交给了斥候一个新的任务。 在之前诸葛亮送上捷报到成都之后,成都自然陷入一片欢腾之中。 “主政”的太子刘禅在得到捷报之后,更是喜形于色难以自制。 在兴奋之下,太子刘禅特地派出使者大司农孟光南下诸葛亮军中犒军。 这件事也就发生在不久前。 但现在诸葛亮就要拿这件事做文章了。 他让斥候去邛都城外散播成都不断派遣援军南下的假消息。 斥候在得到这个任务后,立即就动身前往邛都城外按计行事去了。 在诸葛亮对斥候分派任务的时候,庲降都督李恢正在诸葛亮的大帐内,对他禀报一些军务。 当斥候离去之后,李恢便有些不解诸葛亮为何让斥候如此做。 “敌军方败,正是军心沮丧之时,现我军兵力优于敌军,丞相何不一鼓作气拿下邛都呢? 今丞相令斥候散播我军援军源源不断之事,高定、孟获二贼本就惶恐,见我军有云集之势,情急之下势必四处求援。 届时若朱褒、雍闿皆领军前来逆守邛都,则邛都就不是那么容易夺取的了。” 听到李恢的担忧,诸葛亮笑着对李恢道:“吾要的正是朱褒与雍闿前来。” 诸葛亮的话,令李恢更加不解。 看见李恢不解的神情,诸葛亮耐心地对李恢解释起来: “僰道一战足以证明,彝人败之容易,歼之不易,而若不大部歼之,则南中之乱永无宁日。 况南中诸逆互不统属,各有疆界,我军要想平定南中,诸逆不灭则不行。 可若是一一领军前往平定,南中地势险要,瘴气横行,这又是一件颇为危险且耗时日久的事。 逆魏蠢蠢欲动,时不我待。 既然如此,吾不如用计将诸逆齐齐诱来,聚而歼之,毕其功于一役。” 见诸葛亮是这番打算,李恢对诸葛亮拜服不已。 诸葛亮见李恢明白了自己的用意,他微微点了点头。 李恢是庲降都督,他将来平定南中之后,南中的军政要务都会是李恢署理。 出于南中长治久安的目的,诸葛亮就得让李恢明白治理南中的诀窍在于何处。 不久之后,禀报完所有军务的李恢便退出了诸葛亮的大帐之内。 等李恢退出大帐之后,杨仪却又在帐外求见。 听见是杨仪求见,诸葛亮连忙出声让他进来。 杨仪一脸喜色的从帐外走去,他还未走到诸葛亮身前,便充满喜悦的对诸葛亮说道: “丞相,邓艾不久前已经领军平定黄元之乱了。 黄元贼子当场被我军斩杀,头颅已经送往成都。” 当听到这个喜讯后,诸葛亮的脸上也流露出喜色——他果然没看错人。 杨仪快步走到诸葛亮身前,将一封还未开封的战报递至诸葛亮身前。 虽然杨仪并未看过战报中的内容,但他刚刚已经从邓艾派来的信使口中得知了一切。 诸葛亮快速接过杨仪手中的战报将其展开。 可是当诸葛亮展开手中的战报后,他却发现他战报内有着两封文书。 这反常的一幕,瞬间让诸葛亮警觉起来。 诸葛亮先是不动声色地让杨仪退下,然后他便坐在主座上分别看起邓艾送来的两封文书。 当中一封文书便是邓艾讨平黄元之乱的战报,诸葛亮不过一会就已然看完。 可是当诸葛亮拿起另一封文书之后,他却发现这其实是一封信笺。 诸葛亮随即展开这封信笺看了起来。 当看完信笺中的内容之后,诸葛亮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叹息。 这封信笺正是石包从黄元身上搜出的,那封言明孙权将会资助南中叛乱的信。 早在南下之时,诸葛亮便隐隐猜出南中之乱,背后有着曹魏的影子。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孙权竟然也是南中诸逆背后的倚仗之一。 这孙权真是狼子野心呀! 可是相比于孙权的狼子野心,诸葛亮更担忧的是这件事背后所带来的深层联系。 这封信笺中只是提及孙权会出手协助南中叛军,从表面上看这好似是孙权与南中叛军之间的事。 但诸葛亮却察觉到,孙权有这样的举动很可能是有着曹魏方面的授意的。 不然孙权是狼子野心不错,但他也善于蛰伏。 若没有曹魏方面的勾连,单单就自己一方的话,以孙权的性格是不会贸然插手南中的。 况且在曹魏与南中暗通款曲的同时,孙权恰恰也插了这一手,诸葛亮不信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由于战略眼光的不同,诸葛亮从这封信中得到的潜藏信息更多。 可就是得到那些潜藏信息之后,诸葛亮的眉头深深的拧了起来。 他的这副神态很少在他的脸上出现过,哪怕是当初得知曹魏有大举进攻汉中的迹象时。 诸葛亮之所以会有这副表现,不是担心孙权给南中的助力太大,更不是没有信心面对当下似乎变得越来越棘手的南中局势。 他担心的是,天下间的局势,似乎已经在朝着他最不愿看到的方面转变。 那个局势便是——举世皆敌。 这才是让诸葛亮这个卧龙,都会感到十分担忧的事。 世人可能会认为现在大汉的局势,已经达到他当初《隆中对》中设想的那般高度,但诸葛亮却知道,现在的大汉是形似神不似。 从疆域上看,目前大汉是跨有荆益不错。 可当初诸葛亮之所以会提出这个战略构想,乃是他提出《隆中对》的时间段,是荆州与益州俱是天下强州的时候。 特别是那个时期的荆州——带甲十万,粮可支十年,这是何等豪横的国力。 当豪横的国力配上四通八达的战略位置,再加上一位帅才的话,那么荆州所发挥出来的战争潜力是令所有人都会为之畏惧的。 也唯有这样豪横的国力,才能有“以向宛洛”底气的同时,还能震慑着身处下游的江东孙氏,从而让他的《隆中对》战略彻底有成功的可能。 但现在荆州国力残破,不可同日而语。 甚至荆州现在已经成为了大汉最大的软肋。 在这种情况下,现在的大汉只是看起来颇为强大,若是一旦陷入举世皆敌的局面的话,那么 想到此诸葛亮再也坐不住,他目前得到的信息有限,不知道曹魏与孙权的勾连已经到了哪一步,但许多事必须都要提前布防了。 诸葛亮马上俯身写起一道奏疏,这道奏疏是他上奏给刘备的。 哪怕他知道现在刘备还在静养,但他发现了攸关大汉生死存亡的事,这就让他必须要及时将这些事上奏给刘备。 诸葛亮很快就写完了手中的奏疏,然后他命人喊来了杨仪。 杨仪不知道诸葛亮刚刚让他退下,为何又急着召他进来,可在他重新来到诸葛亮身前后,他却发现了诸葛亮的脸上有着他从来没见过的凝重之色。 还不等杨仪问及诸葛亮,诸葛亮便将手中的奏疏交到杨仪的手中,然后他对着杨仪说道:“百里加急送往成都,并一定要亲手送至陛下的手中。”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杨仪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急忙从诸葛亮手中接过奏疏,然后他便又听到诸葛亮吩咐道:“你以吾的名义拟一道手令发往汉嘉,让邓艾收到手令之后,火速领军南下。”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杨仪听出了诸葛亮言语中的急切,他不敢迟疑马上躬身领命。 在吩咐完这两件事之后,诸葛亮又对杨仪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 “传令全军,明日一早全军开拔朝邛都进发。” 当诸葛亮的最后一道口令说完后,杨仪便忙不迭的离开诸葛亮的大帐前去一一传令去了。 等杨仪离开之后,诸葛亮似乎有些疲累,他用手指揉捏自身的眉头。 诸葛亮知道为何孙权会逐渐倒向曹魏,哪怕他的长子孙登还在荆州。 孙权,或者说天下间的许多人,他们都在害怕当年那个横压天下的大汉回来而已。 一旦那一日到来,族都没了,还会在意一个儿子吗? 世事艰难,全由人欲而引起。 汉章武二年十二月,在凉州的陈仓城中,曹真正一脸喜意的看着手中军队的花名册。 不得不说,夏侯楙对于内政一事的确颇有天赋。 才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夏侯楙已经为曹真召集了近六万大军,还有数之不尽的粮草军械。 想来不用多久,十万大军便可都集结完毕,这怎么能不让曹真感到欣喜呢? 就在曹真欣喜的时候,一名军士来报,说是郭淮到了。 听到郭淮到来,曹真从座上起身,他连忙让人将郭淮召进来。 第四百二十章 分兵武都 兵不厌诈 郭淮,字伯济,并州太原人士。 郭淮出身太原郭氏,他的家世是十分显赫的。 自他曾祖起,他族中长辈几乎每一代都有担任两千石高官的人,这样的家世已然超过当世绝大多数人。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建安年间,因出身门阀士族之故,郭淮被推举为孝廉。 一开始郭淮担任的都是文职,后来由于天下战事频繁,善军略的郭淮便进入了军中任职。 建安二十年时,郭淮在曹操的安排下,成为夏侯渊的司马。 汉中之战一开始时,郭淮因为身有疾病,并未跟随在夏侯渊身边,后来在定军山一役中夏侯渊被黄忠斩杀,魏军失去主帅,三军失色混乱不已。 那时候是郭淮强撑病体与督军杜袭收拢散卒,安抚人心,并率先推举张合为大军的主将。 若不是郭淮的当机立断,可能汉中早已经是刘备的囊中之物。 后来在守备汉中的期间,郭淮多有建树,汉中之战魏军大败后,郭淮便奉命与张合镇守凉州。 在郭淮领兵镇守凉州期间,多次以弱胜强,讨平当地的异族叛乱。 再加上郭淮颇为关怀当地的异族生活,故而凉州的羌、胡将郭淮谓之神人。 当然郭淮在历史上能成为一时名将,原因在于他抵御季汉北伐的功劳。 “御蜀屏障”是对郭淮在历史上功绩的最佳阐述。 虽然郭淮不是如王双那般的嫡系,但由于郭淮现今在凉州一带的威名,曹真对他的到来还是颇为重视的。 在曹真的召见之下,郭淮很快就来到了曹真的身前。 郭淮在曹真身前对他施了一礼,随后便开口说道:“臣已押解十五万石军粮到陈仓。” 听见郭淮果真如他之前上书的那般,为自己押运来了十五万石军粮,曹真的脸上流露出喜色。 郭淮并非是刺史太守一类的官员,按理来说军粮筹集一事本不在他的职权范围内。 不过近几个月来,哪怕曹真再如何有意压制消息,关中的许多人都已经得知了现在曹真正在做的大事。 在得知这件事后,郭淮便主动上书曹真,谈及他有办法为曹真的南征大军筹集一部分粮草。 收到郭淮的上书后,曹真心中是感到奇怪的,不过郭淮有这番好意,他也不可能拒绝,于是他便回书允准了郭淮的所请。 可军粮一事毕竟不在郭淮的职权之内,故而曹真一开始对这事并未报太大的关注。 没想到的是,才不过短短一个月,郭淮竟然就为他筹集到十五万石军粮,这可让曹真心中顿时充满了好奇。 “伯济是如何办到的?” 十五万石军粮不算多,但也不是一个小数量。 面对曹真的询问,郭淮一五一十地答道:“臣在羌、氐中有些薄望,这十五万石军粮便是臣召集一众羌、氐部族捐献而来的。” 听到郭淮是如何筹集到这十五万石军粮的之后,曹真心中不禁暗暗称奇。 羌氐之民世居边陲,生活一向困苦,这也是往日他们时常劫掠边境的原因之一。 在这种情况下,粮食对羌氐之民可谓是如生命一般。 可是郭淮却能利用自身的威望,让羌氐之民乖乖交出存粮支援大魏的南征大业,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郭淮在凉州一地的声望有多么深重。 或许相比于当年的马超亦不遑多让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曹真笑着让郭淮坐下。 随后曹真便问郭淮道:“伯济这番前来,可有何教我?” 曹真一语道破了郭淮真正的心思。 曹真能坐到现在在大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上,他的身份与军功是一方面原因,但他本人的政治智慧也决然不低。 南征大军的军粮筹措事宜乃是夏侯楙全权负责之事,郭淮若只是想为南征大军筹措粮草,那么他之前该上书的对象应当是夏侯楙才是。 再者说以郭淮的身份,他在筹措完十五万石军粮之后,根本不需要亲自押运来陈仓。 不合常情,可郭淮却这么做了,这便说明他的目的不是那么简单。 至于郭淮的目的,以曹真的智慧也不难猜出,无非是想趁机展现自己的才能,从而加入这场南征大战而已。 对于郭淮的目的,曹真心知肚明并且乐见其成,所以曹真问了郭淮这么一句话。 见自己的心思被曹真看穿,郭淮倒也坦然。 他对着曹真一拜问道:“大将军来日可是要分兵南征?” 郭淮的这句问话,又让曹真心中对他高看了几分。 当日在洛阳皇宫中的议事只有几位重臣参与,事后曹丕又下达了封口令。 故而现今曹魏上下是有不少人猜出朝廷即将大举南征,但却很少人知道朝廷来日的具体南征方略。 而现在郭淮却能在不知道这点的情况下,一语道破自己来日的南征方略,这足以体现郭淮的军略之能。 既然郭淮已然猜出这点,曹真倒是没有继续隐瞒,他点头道:“然也。” 见自己猜测的没错,郭淮随即便对曹真自荐道:“汉中多要塞,大将军南征之策略可谓正合时宜。 就是不知大将军可有打算从武都郡进军?” 听到郭淮的这点询问,曹真有些诧异。 “武都?” 他的口中犹疑的说出这两个字。 武都郡曹真是有了解的,毕竟当年曹休的成名之战便是武都之战。 但之前曹真倒是一直没将武都放在他的进攻计划中。 诚然武都郡毗邻汉中郡,从地图上来,更是汉中郡侧翼的一道屏障,若是魏军能拿下武都郡,那么就有可能威胁到汉中的腹心之地。 可问题是当年汉中决战曹操败退后,将武都郡内的汉民大多都迁徙到凉州,目前武都郡内羌、氐之民的比例十分之高。 在这种情况之下,若贸然分一支大军进入武都郡中,祸福难料。 不过当现在郭淮在他面前提起武都郡时,曹真心中的想法便悄然发生了改变。 分一路大军,从凉州入武都再攻击汉中郡侧翼,这一个行军方略是有可行性的。 之前曹真只是顾虑武都郡内的羌氐之民才未曾考虑过这条路线,但现在郭淮不是在他面前吗? 以郭淮在羌氐之民中的声望,曹真之前顾虑的那一点,便好似不算作什么了。 而曹真也明白了郭淮为何会特意提起武都郡了。 曹真看向郭淮的眼神变得审视起来,接着曹真问郭淮道:“若孤令伯济领军攻略武都,伯济可有信心为我大魏开疆扩土?” 武都郡由于境内羌氐之民众多,人文环境十分险恶,故而目前武都郡既不在大汉的治下,也不在曹魏的治下。 见曹真明白了自己表达的深意,郭淮当即大喜。 他立即起身对着曹真道:“固所愿而。” 郭淮的回应让曹真颇为满意,于是他对郭淮承诺道:“伯济且先回驻地操练士卒,待我军南征之时,孤自有命令予你。” 在得到曹真的这个承诺之后,郭淮心满意足的退了下去。 而等郭淮走后,曹真的心情亦十分舒畅。 军心可用四个字,自然的浮现在他的心中,而没有任何主将,会对这四个字不感到开心。 因为军心可用往往代表着未来可期。 在心情舒畅之下,曹真命人前去传召杨阜。 曹真是想问问杨阜,霹雳车的组装事宜操办的如何了。 这可是他来日南征之时,为汉军准备的一种大杀器。 在霹雳车这种大杀器的攻击下,阳平关能坚持多久? 曹魏的南征筹备事宜已渐渐进入尾声,或许不久之后一场震惊世人的大战,就会在汉中之地开展。 然花开两头,各表一支,目前天下有心人的目光,却大多还是聚焦在南中一地上的。 前段时间诸葛亮急召邓艾领军南下汇合,在诸葛亮的急命之下,邓艾领军日夜兼程来到了邛都县外与诸葛亮的大军汇合。 在得知邓艾领军到达的消息之后,诸葛亮马上让人将邓艾传召进他的主帐之中。 于是风尘仆仆的邓艾还未来得及休息,便又来到了诸葛亮的身前。 见到诸葛亮之后,邓艾恭敬的将手中的令箭交还至诸葛亮的手中,这代表着他作为一军主将的使命已经结束。 而诸葛亮在收回邓艾手中的令箭之后,他的心中浮现了一件事。 前几日他得知了马谡被邓艾当众杖责的事。 甚至由于三十军棍的刑罚过重,马谡在受刑完毕后,直接被邓艾留在江原县中养伤了。 按照马谡的伤势,想来接下来的战役他都很难参与了。 马谡是大汉人尽皆知的他的嫡系从属之一,以汉代的政治规则,嫡系从属的关系有时与族人是差不多的。 只不过诸葛亮在得知这件事后,心中倒没有怪罪邓艾的意思。 他知道邓艾因何当众杖责马谡,从大局上来说,邓艾做的并没有错。 可很显然等这件事传开之后,邓艾与襄阳马氏之间的仇算是彻底结下了,甚至由于襄阳马氏在荆州的地位,将来会有更多的荆州士族对邓艾不满。 好像他之前心中的担忧,正在一点点变为现实。 想到此诸葛亮有心点拨邓艾,他便问起最近在军中流传甚广的一件事。 “听说不久前,子成专门令人从梁州送来《绛侯周勃世家》给你?” 见诸葛亮提起这件事,邓艾的脸上浮现自豪的神色。 “回禀丞相,确有此事。” 邓艾是在数日前收到的。 而邓艾之所以会脸露自豪,是他觉得糜旸特意命人送《绛侯周勃世家》给他,乃是在称赞他的功劳。 周勃与周亚夫俱是匡护大汉社稷的名将,糜旸将记载二人事迹的列传送给他,不就是在将他比作这二位名将吗? 邓艾对糜旸是十分尊崇的,能得到糜旸这样的夸赞,让邓艾十分欣喜。 欣喜之下就难免会向同僚炫耀,不难这件事也不会在军中流传的这么广。 诸葛亮看着邓艾脸上的自豪之色,他便意识到邓艾是没懂糜旸送周勃与周亚夫二人列传的目的是什么。 “绛侯与条侯俱是大汉肱骨,于汉兹有大功,却不修自保之道,以至晚年遭劫,令人扼腕呀!” 诸葛亮在说这句话时的语气颇为平和,但这句话落入邓艾的耳中时,却引得他的脸色大变。 他的政治情商是低,但不代表他听不懂人话。 他现在才明白糜旸真正的用意,不是赞赏而是告戒。 在明白糜旸真正用意之后,邓艾心乱如麻,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诸葛亮。 诸葛亮也不为难邓艾,他让邓艾退下,自己好好琢磨糜旸的用意与他今日的提醒。 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些,是否能改变自身的性格,根本还得看邓艾自身。 甚至若不是见邓艾是一位难得的人才,诸葛亮也许都不会开口提这个醒。 待邓艾退下之后,诸葛亮便开始思考起当下的战局。 数日前他领军到达邛都县之外。 邛都作为越嶲郡的治所,也是彝王高定的大本营,只要他能率军拿下邛都县,那么越嶲郡的叛乱便不足为虑。 只是他抱着“聚众歼之”的打算,故而这段时间以来他只是整军讲武,并未对邛都县发起过进攻。 诸葛亮的等待是有意义的,就在这几日不断有情报传来,牂柯郡的朱褒及益州郡的雍闿正在调兵遣将,想来不久之后他们二人就会领军赶到邛都之外。 当然对于这些情报,汉军中并非没有人不感到忧心。 那部分人忧心的是,若是一味的等待下去,等敌军三军合众之时,那么兵力肯定就会在汉军之上。 到那时野战尚且不说,敌军要是打定主意坚守邛都的话,汉军可就坚持不住了。 以杨仪的推算,目前汉军的军粮,最多只够汉军半年之用。 要是半年内汉军不能彻底平定南中之乱,那么从战略层面而言,汉军的南征之战便将以失败告终。 不过这一点诸葛亮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既然会有“聚而歼之”的打算,那就代表着他心中早有达到这个战略目标的办法。 那个办法也就是之前糜旸所建议的“分而化之”之策。 真以为他之前放走孟获,是全靠仁义二字行事吗? 兵不厌诈,自古皆然。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多智雍闿 上元夜袭 雍闿这段时间的心情十分不好。 从古至今,凡是起兵造反的人,或为心理安慰,或为人忽悠,他们心中大多会产生类似“天命在我”的幻觉。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雍闿自然也不能免俗。 在刚刚杀死正昂割据益州郡的时候,雍闿心中的这种幻觉,还是颇为强烈的。 毕竟那时候的局势是,内有高定、朱褒、孟获等人响应他的起兵,外有黄元、曹魏使者等实力派作为他的后盾,形势可谓是一片大好。 雍闿觉得自己幻的颇有道理。 可让雍闿万万没想到的是,看起来大好的局势却在年前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先是高定与孟获的联军在僰道县外被诸葛亮的大军大败,近几日他又得到消息说,诸葛亮的大军乘胜追击已经屯驻于邛都县外。 从当今的局势来看,好似邛都县已然及及可危。 当然这不是雍闿的臆测,这一点是雍闿从高定与孟获发出的多道紧急求援信中推断出来的。 若不是情势危急,高定与孟获这二位蛮王,又何必如此着急忙慌求援。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雍闿脸阴沉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近来不知有多少仆人,死在雍闿的杖责之下。 但愤怒归愤怒,高定与孟获总归是不能不救的。 邛都城在,越嶲郡就在,这是个很浅显的利害关系。 为了不让己方的局势变得更加糜烂,雍闿在收到求援信之后,便积极调兵遣将,想着北上支援高定与孟获二人。 而在雍闿领兵出征之前,他府中的曹魏使者为了激励己方大军的士气,他更是拿出多块印信,代曹丕将雍闿、高定、孟获三人都封为了将军。 实力最强的雍闿,甚至被曹魏使者正式拜为益州太守。 面对着曹魏使者的封拜,雍闿倒没有嫌弃曹魏朝廷的鞭长莫及。 他十分乐意的接受了曹魏使者的封拜,并在对曹魏使者做出一系列的承诺后,便立即率领着六千大军北上。 接下来他要去亲自会一会诸葛亮。 益州郡距离越嶲郡是有一段距离的,但得益于雍闿麾下大军皆是脚程快捷之辈,故而半个月之后雍闿率领着六千大军赶到了邛都县内。 在得知雍闿亲自领军来援之后,饶是过去与雍闿有着过节的高定,都不得不主动出城迎接雍闿的到来。 只是雍闿性情倨傲,再加上心中不喜高定的无能,所以在与高定会面时,雍闿并没有给什么好脸色给高定看。 雍闿桀骜的表现,让高定心生怒意。 可现在高定正是需要雍闿领军协助的时候,所以他在明面上倒也没发作。 对于高定雍闿是不屑一顾,对于孟获这个家族世代的盟友,雍闿可就和颜悦色多了。 在孟获与高定将雍闿引入城中之后,雍闿便开口询问孟获:“朱太守的援军到了吗?” 雍闿口中的朱太守,指的便是朱褒。 雍闿知道高定与孟获既然都会向他请求援军了,那么朱褒他们二人当然也不会放过。 面对雍闿的询问,孟获脸上浮现一丝怒色道:“他以要保守疆界,军力薄弱为由,只派了一位族人令两千人马前来相助。” 听到孟获这么说,雍闿的脸上也浮现怒色。 朱褒真是鼠目寸光之辈。 他这么不喜高定,却还是愿意领军前来邛都相助,为的不就是唇亡齿寒四个字吗? 想来朱褒并没有这番觉悟。 至于朱褒口中说的军力薄弱的理由,雍闿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雍闿虽然不清楚朱褒手中有多少兵马,但他的军力不会比自己差,更不会薄弱到只能派出两千援军的地步。 若真是军力薄弱,他朱褒造什么反? 不过毕竟朱褒不是自己的下属,再加上朱褒还是有派出援军的,所以雍闓便不再关注这件事。 朱褒的两千兵马,加上他此番带来的六千大军,合起来援军总共有八千,用来守城倒也是绰绰有余。 问明朱褒的动向之后,雍闿便又关心地问起诸葛亮大军近来的动静。 在雍闿的询问之下,孟获将他近来所观察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诸葛村夫的大军驻扎在城外十里之处,据去探查的儿郎回报,诸葛村夫命令士卒每日都休息,并且纵容士卒在军中游戏。 特别在前段时间的除夕之日,诸葛村夫更是杀猪宰羊,与诸将宴饮终日。” 在雍闿率军赶来邛都县的时日中,天下已经悄然翻篇。 现在是章武三年元月。 孟获的回答让高定皱起了眉头。 这,这,这。 诸葛村夫是在瞧不起谁呢? 在一瞬间的错愕之后,雍闿勃然大怒,他怒道:“彼竟轻我军至此乎!” 也难怪雍闿会如此生气,生性倨傲的人最忌讳别人比他更傲慢。 可是雍闿很快就察觉到一些不对。 “难道孟王就坐视诸葛村夫如此败我军心?” 诸葛亮令汉军在邛都城外如度假一般的生活,这对汉军来说可能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但这个消息在邛都城内传开之后,肯定会给己方的大军造成士气上的巨大打击。 诸葛亮就差将轻视二字直接写在每位汉军的脸上了。 而若是士气被打击太甚,那么又怎么会有利于接下来的守城呢? 雍闿的言语中有些责问的语气,对于雍闿的责问孟获到没有动怒。 他也知道这件事是他做的不够。 可孟获也没有办法呀。 僰道一战彝军大败,这虽然在人数上并未对彝军造成太大的打击,但在军心上却让彝军对诸葛亮率领的汉军有些畏惧起来。 在军心未恢复的情况下,高定与孟获又刚刚吃过诸葛亮的一次大亏,他们当然是想着按兵不动。 面对雍闿的责问,孟获也不能不回应,想了想孟获只能说道: “将军不知,汉军有一白袍老将名赵云,有天神般的勇武,实在不可小觑呀。” 孟获最后还是将他畏战的缘由归结到赵云的身上。 见孟获提起赵云,恰好听懂这两个字的高定,脸上也下意思流露出畏惧之色。 彝人自小茹毛饮血,与勐兽也伍,这让彝人有着如勐兽般的体魄的同时,也让他们心中天然有畏服强者的心理。 很明显,以赵云当日在两军阵前展现出的勇武,他值得任何彝人对他心生畏惧。 在孟获提起赵云这个人后,纵算雍闿再天不怕地不怕,他的脸上也浮现了忌惮之色。 那日赵云的神勇,早已经通过近万彝人之口传遍南中。 不过因为没有直面过赵云的神勇,故而雍闿对赵云也仅仅只是忌惮而已。 赵云的存在,还不至于让雍闿畏手畏脚。 雍闿没有就赵云这个人发表看法,反而开始思考起方才他所得到的情报。 据孟获刚才所说,在除夕之日时,诸葛亮为庆祝新年,曾大肆犒赏三军。 雍闿也是汉人,他当然知道除夕对汉人有着如何重要的意义,所以他对这一点并不意外。 但与此同时,雍闿好似冥冥中抓住了一条击败汉军的脉络。 今日是元月初十,再过五日便是上元节了。 传闻上元节乃是汉孝文帝时为纪念“诛吕之役”而设。 当年孝文帝深感太平盛世来之不易,便把平息“诸吕之乱”的正月十五,定为与民同乐日,那一日家家张灯结彩,以示庆祝。 从那以后上元节便作为汉人的传统节日流传至今。 后来孝武帝时,将“太一神”的祭祀活动定在正月十五,由于孝武帝的这个举措,上元节更在汉人的心中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 及至今日,单单从重要性而言,上元节与除夕可谓是不分轩轾。 那么既然诸葛亮会在除夕那日在军中举行庆祝活动,上元节那日他也很有可能也会这么做。 而一旦诸葛亮在军中大肆庆祝上元节了,那一日汉军的戒备肯定是最松懈的时候。 不过一会,雍闿已经在心中做出了种种推断。 随后雍闿便迫不及待的的将心中的推断,一一说给孟获听。 至于为何不说给高定听,那是因为高定只听得懂彝语,跟他说了也没用。 而孟获在听完雍闿的判断之后,便紧接着从雍闿的口中听到了令他意外的两个字——袭营。 高定见孟获在听完雍闿的话后,脸上便浮现意外之色,于是他便用彝语询问孟获雍闿到底说了些什么。 在孟获的转述之下,高定也知道了雍闿的意图。 待知道雍闿抱着袭营的打算之后,高定脸上也浮现了意外之色。 在此之前,他与孟获的打算都是坚守邛都得。 雍闿见高定与孟获二人对他的打算都有意外,他便知道高定与孟获二人不太赞同他的这个打算。 但雍闿这番领军北上不是单单为了协助高定守卫他的大本营。 况且雍闿认为在他的分析之下,他的袭营是很有可能成功的。 雍闿知道他劝不动高定,他也不想劝高定,雍闿只是将目光看向孟获,对着他问道:“孟王可愿与我一同走上这一遭。” 雍闿的询问,让孟获感受到了一些压力。 雍闿与他俱是益州郡内的豪帅,而之所以一山能容二虎,那是因为雍氏先祖与孟氏先祖早就形成了一个政治同盟。 随着时间的推移,雍氏与孟氏之间的政治同盟,早已经变得十分紧密。 在面对盟友的相约之下,就算心中隐隐感觉夜袭之举有些冒险,但孟获一时之间也不好直接开口拒绝。 而雍闿见孟获脸有迟疑,深知孟获秉性的雍闿当即出言刺激道:“难道孟王被诸葛村夫擒了一次,胆气就俱丧了吗?” 当彝军在僰道外大败的消息传开之后,孟获被诸葛亮擒而后纵的消息也被许多人所知道。 当然以孟获在南中的威望,旁人在知道这件事后,并未如何起疑。 只是不起疑是一回事,这件事却是让孟获的脸丢尽了。 孟获再如何学习彝族的文化,他总归还是受到了一些家学熏陶的,若是正宗的彝人并不会以这件事为耻,但是孟获就不一定了。 见雍闿提起自己心中的痛点,孟获的整张脸涨的通红,他鼓着嘴想为自己申辩,但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他最后什么申辩的话语也没说出来。 可在心中的羞耻感之下,孟获头脑一热,直接对雍闿言道:“我纵横南中数十年,岂会惧区区夜袭之事。” 当孟获说出这句话后,雍闿大喜。 孟获已经中他的激将计了。 在孟获答应与他一同夜袭后,雍闿心中对上元节夜袭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孟获麾下的兵马不会比他的更精锐,但孟获手下有好几员勐将,能得到那些勐将的协助,上元节夜袭之事一定是事半功倍。 接着雍闿便与孟获商谈起上元节夜袭的具体事宜。 至于高定,雍闿一开始也没打算带他参与此事,在雍闿的心中,他就从没信过高定。 巧了的是,高定对雍闿也是这般的态度。 高定见一旁的雍闿与孟获自顾自的商谈起事宜,他在不断饮酒的同时,眼神不断闪烁着,不知道又在想着什么虎狼之计。 五日的时间转瞬即至。 很快的,上元节已到。 今日一大早,雍闿便派出不少斥候前往汉军大营外打探。 虽说他之前推断诸葛亮会庆祝上元节,但在之前那也只是推断而已。 诸葛亮是否会在今日庆祝上元节的到来,还得看斥候一会的回禀。 在派出斥候之后,雍闿便一直在自己的大帐内紧张的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没有让雍闿等候多久,在中午时分他派出的斥候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听到斥候归来,雍闿连忙召集他们询问汉军大营的详情。 在雍闿的询问之下,斥候言及汉军大营今日张灯结彩,从高山上往下眺望,汉军大营内还有着一阵阵炊烟的响起。 并且离的汉军大营近了,他们甚至还能闻到一阵阵肉香味。 雍闿不止派出一位斥候,可他派出的多位斥候回禀的情报却基本上都是一样。 这让雍闿的心中浮现了激动的神色。 果真一切不如他所料。 激动的雍闿马上让人唤来了孟获,在见到孟获后雍闿将打探到的情报与孟获分享,然后他大笑着说道: “孟王,今日合该我们成事也。” 第四百二十二章 轻摇令旗 二擒孟获 上元节的夜晚,明亮的圆月高挂。 雍闿抬头看了看头上的明月,他心中不禁暗骂了几声。 千算万算,倒是没算到今夜的月光明亮这一遭。 既然是夜袭,讲究的就是一个隐蔽性与突然性。 而明亮的月亮便会在一定程度上,削弱己方大军的隐蔽性与突然性。 只不过想起白天得到的情报,雍闿心中倒也没有太过担忧。 世人多有夜盲症,这一点在汉人的普通士卒中犹为明显。 雍闿虽然不知道夜盲症是因为什么而引起,但在南中生活多年的雍闿却知道,夜盲症在彝人中并不明显。 这与彝人的生活习性分不开。 从整体上的生活来说,彝人肯定过的没有以农耕为基础生活方式的汉人来得好。 可因为与汉人截然不同的生活习性,彝人是会饿肚子,但从小到大肉类倒是没少吃。 这一点不同让彝人,或者说当世的异族,都不容易有夜盲症。 若非有着这点依仗,雍闿也不会想着袭营。 在雍闿观察天色的时候,站在他一旁的孟获正在激励着身后的儿郎。 既然是夜袭,那带来的兵马势必不会太多,今夜雍闿与孟获带来了三千人马。 当然哪怕雍闿再如何托大,他也不会想着凭三千人马就顺利拿下汉军大营。 在雍闿的设想之中,等一会时机成熟之时,孟获便带领着这三千人马偷袭汉军大营。 等他们的三千人马在汉军大营中引起足够的慌乱时,他便会带领着后方的大部队一举击溃汉军大营中的敌人。 而为了保证夜袭的成功性,雍闿并未让孟获率领他的三千儿郎离汉军大营太过靠近。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目前三千彝军都聚集在汉军大营数里外的一处密林之中。 漆黑的天色及茂密的林木,成了这三千彝军最有效的隐匿手段。 雍闿相信,纵使诸葛亮再如何善战,他也绝不会料到就在己方大营的数里之外,竟有着一支时刻准备对他发起进攻的精锐。 除非他能未卜先知。 就在心中不断盘算一会夜袭事宜的时候,雍闿之前派出的斥候回到密林中,向雍闿禀报了一个消息: “不久前敌军大营中欢声阵阵,现已渐渐停歇。” 听到这个情报的雍闿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钢刀。 想来汉军大营中的上元节庆祝活动已经停歇,现在正是汉军开始休息的时候。 而这个时候,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吗? 想到此雍闿寻到孟获,对着他言道:“孟王,时机已到!” 要想保证夜袭的成功性,则必须要动用到大量彝军。 雍闿麾下的士卒以汉军为主,所以今夜参与夜袭的士卒多是孟获的嫡系。 这也是雍闿一定要得到孟获协助的重要原因。 既然今夜夜袭的大部分都是孟获的儿郎,那么今夜的夜袭行动实际上的指挥者肯定是孟获。 听到雍闿说时机已到,孟获的脸上浮现凝重之色。 他并不十分赞成今夜的夜袭,但事已至此,纵使心中有着不同看法,孟获也已经没有退路。 孟获对着雍闿点点头,然后他用一种特殊而诡异的手势开始指挥起自己的部众。 在孟获诡异手势的指挥下,三千彝军的精神皆齐齐一振。 随后还不等雍闿反应过来,那三千彝军就如夜间的鬼魅一般朝着数里外的汉军大营而去。 本来就算这三千彝军夜间的视线并未受到影响,但幽暗的环境都会对军队的行进造成极大的困扰。 毕竟在夜袭时,军队没办法通过鼓声来指挥。 可是对于三千彝军来说,这一点阻碍影响却并不大。 对于汉人军队来说,他们的地域构成往往十分复杂。 在这种情况下,寻常汉军之间连普通的交流都是个严重的问题,所以他们势必要通过“日观旗,夜闻鼓”的方式来指挥。 而孟获率领的彝军,在平时却都是一起生活的族人。 他们有着相同的生活习俗,他们有着相同的语言暗号,他们甚至有着专属于自己的手势。 有着这种种特征的彝军,与当世的任何强军相比,他们不需要严密的组织架构,就可以让他们的主将指挥他们起来得心应手。 这点是当世异族优于任何汉朝军队的长处,也是他们能够成为一些特殊作战部队的基石。 见三千彝军如鬼魅一般朝着汉军大营悄然间行进,雍闿脸上浮现喜色,只是与孟获不同的是,雍闿落在了三千彝军的最后。 孟获倒是没有在意这一点,今夜的夜袭行动,按照雍闿的设想本就是他出智,自己出力。 三千彝军的行进速度很快,没有用多久他们就来到了汉军大营的营门外。 而或许是上天都在帮助着三千彝军,待他们到达汉军大营外的营门之时,天上的明月被几朵乌云遮盖住。 一下子天地间本就微弱的光亮,又损失了大半。 再加上汉军或许是真如雍闿判断的那般,今夜庆祝上元节的活动让他们的戒心降到最低。 所以目前从孟获的视线朝着汉军大营看去,汉军大营的营门外并未有多少值守士兵。 这一幕让孟获心中大定。 尽管汉军大营外有着各样的防御工事,但没有人防守的工事,是可以用形同虚设四个字来形容的。 孟获并没有耽误时间,在见汉军大营的防备如此懈怠后,他马上指挥着三千彝军朝着汉军大营内杀去。 一时间汉军大营的营门外,响起了阵阵如鬼嚎般的喊杀声。 这突如其来的喊杀声似乎吓到了营门外那少的可怜的汉军,他们在见到夜晚中突然出现数不清的敌人在朝他们杀来后,他们全都吓得脱离岗位,朝着己方大营内跑去。 那几位汉军的反应落在孟获眼中,更令他内心充满了自信。 自信一生,豪气顿来。 孟获大笑着用彝语指挥着身后的族人,冲撞开拦在身前的拒马。 等孟获率领着三千彝军冲到汉军大营的营门前时,孟获更是没有半点犹豫,他与冲的最前的几名爱将,用手中的大刀噼开了身前挡路的门闸。 在好几位膀大腰圆的蛮将的噼砍之下,汉军大营的门闸就犹如脆弱的豆腐一般向后倒在地上。 木质的门闸落地之时,发出了一阵阵响声。 响声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 而当这一阵阵响声开始朝着汉军大营内部传递之时,孟获及他率领的三千彝军便冲入了汉军大营中。 等孟获冲入汉军大营中之后,本来还在嗷嗷叫的他,马上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静,太静了! 也许大营中的汉军刚刚欢度完中秋,现在大多都已经歇息。 但也不应该这么静才是。 特别是他刚才发出的声响并不小,按道理来说汉军大营现在不是应该发生骚动吗? 读过兵书的孟获,是知晓“营啸”这一事的,他方才故意在汉军大营中发出那么大的声响,为的也正是引发这一喜闻乐见的事。 可是现在汉军大营的反应,却让孟获本能的开始狐疑起来。 他同意雍闿的夜袭之策,是认为诸葛亮也会有大意的可能。 但他不认为诸葛亮是聋子! 同样的孟获也不认为自己是傻子。 于是在意识到不寻常之后,孟获立马拒绝了族人建议的放火烧营的策略,他的脸上浮现一些慌忙之色,然后用彝语高声喊着身后的儿郎退出汉军大营。 孟获的反应不能说慢,只是汉军大营岂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就在三千彝军在孟获的指挥下,慌乱的准备调转方向之时,汉军大营的深处响起阵阵鼓声。 高昂的鼓声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摄人心弦。 而孟获在听到这阵阵鼓声后,他脸上的慌忙逐渐变为惊恐。 当日在僰道外,汉军便是在这般鼓声的鼓舞下,将他的万余彝军击溃的。 心中的惊恐让孟获更快的催促起身后的儿郎撤退,可就在这时汉军大营中发生的剧变让孟获几乎要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先是一些光亮在汉军大营的深处亮起,然后那些光亮就像朝阳的光辉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将整座汉军大营所包裹在其中。 没用多久,整座汉军大营便变得亮堂起来。 孟获朝着那些光亮看去,发现将整座汉军大营照亮的是数之不尽的火把以及灯笼。 上元节高挂五彩灯笼,一点毛病都没有。 而随着火光将整座汉军大营照亮之后,原本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汉军也现身出来。 从四面八方响起的甲胃碰撞声,大军踏步声顷刻间击溃了孟获及三千彝军的心防。 随后一队队严阵以待,手持利刃的汉军在火光中奔跑,将孟获及他的三千彝军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四周发生的这一幕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而这一幕足以证明汉军早有准备。 在看到这一幕后,孟获早已经睚眦欲裂。 他四处搜寻着雍闿的身影,四周不断跳跃的火光,让孟获的视线犹如在白昼时一般犀利。 可现在他哪里还能寻找地到雍闿的身影。 就在孟获四处搜索雍闿身影的时候,孟获身前的汉军军阵自发地从两侧分开,然后由汉军分开的通道中,一辆四轮车缓缓在一位童子的推运下出现在孟获的眼中。 坐在四轮车上的人羽扇纶巾,气度雍容,不是诸葛丞相还能是谁? 当诸葛亮出现在孟获身前之后,看着已经陷入包围中的孟获,诸葛亮大笑着问道: “孟王,不意你我这么快重逢也。” 诸葛亮的声音淳厚有力,顺利地借着风声飘入孟获的耳中。 而孟获在听到诸葛亮宛若问好般的的感慨之后,他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孟获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 哪怕他现在陷在汉军的包围之中,但他觉得他离汉军大营的营门并不远,加之他还有三千骁勇的彝军,未必没有突围出去的可能。 于是孟获开始指挥着三千儿郎结阵。 今夜纵算身死,他也要堂堂正正地战上一场。 孟获的举动被诸葛亮所捕捉到,他一眼就看出孟获意欲何为。 俗话说困兽缠斗,犹为可怖。 只不过诸葛亮却丝毫不担心孟获临死前的反扑。 在火光的照耀下,诸葛亮缓缓抬起了手中的令旗。 现在汉军大营的照明犹如白昼一般,所以诸葛亮的举动很快就被一众汉军注视到。 而后诸葛亮就在一众汉军的注视之下,轻轻挥舞了几下手中的令旗,当诸葛亮的帅令传出去后,包围住孟获的汉军即刻变阵。 一队队的刀盾兵往后退却,随后一队队的长枪兵挺身上前,最令孟获感到胆寒的是,汉军大营的高楼上出现了肉眼无法分清人数的弓箭手。 数之不尽的弓箭手于高处将手中的长弓纷纷搭上利箭,然后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将手中的利箭纷纷对准了孟获及他的三千彝军。 阵阵微风吹过,当微风将长弓的木质香气送到孟获的鼻中时,孟获好似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他差点就跪下了。 见威慑的力量已然足够,诸葛亮再次大笑着对孟获问道:“孟王,今日斗将,斗兵乎?” 当诸葛亮的话语刚落,只见身着白袍的赵云立即提枪来到三千彝军阵前。 不止赵云有所行动,就连四周高楼之上的数千汉军弓箭手中,也发出一阵阵拉弓的响声。 大汉丞相用最温和的话,说出了最深的杀机。 而在这深沉的杀机威慑下,孟获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长刀扔置一旁,然后径直地朝着诸葛亮跪下。 困兽与砧板上的鱼肉,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差别的。 在见到孟获弃械的举动之后,诸葛亮笑着让身后的士卒上前将孟获绑缚起来。 好似他刚刚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一般。 而随着孟获被汉军绑缚上绳索,他身后的三千彝军也渐渐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形势不在,那便先投降,异族的老求生之道了。 一脸惊恐的雍闿,带着几位亲随正狂奔在密林之中。 他狂奔的方向正是邛都。 因为与孟获的分工不同,他刚才并未随孟获第一时间冲入汉军大营中,这倒让雍闿无形中躲过一劫。 想起方才在汉军大营外看到那灯火通明的一幕,雍闿心中充满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可是一个沉重的心思不自觉地在雍闿心中浮现:他的盟友孟获,完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二擒二纵 世之良谋 由于内心中充满了惊慌,雍闿奔逃的速度十分之快。 不久之后雍闿及他的几名亲随便跃过了幽深密林,来到了一处广袤的空地之上。 在这处空地上,正停留着数千枕戈待旦的精兵。 这数千精兵正是雍闿的嫡系部队,而雍闿之所以将嫡系部队放置在此处,为的本来是在汉军大营产生营啸后,他好趁机率军将汉军大营一举拿下。 可原本在雍闿看来天衣无缝的计划,现在在得知汉军早有准备之后,一切都变得是那么可笑。 见雍闿的身影显现,率领这数千叛军的雍闿族人马上迎了上来。 雍闿族人本来还以为雍闿是亲自来向他下达进攻命令的,只是他的询问话语还未说出口,便得到了雍闿严厉的眼神。 在严厉眼神的震慑下,雍闿族人自然不敢再擅自询问。 而在回到己方大军的阵列中后,雍闿动荡不安的内心稍微平复了一些。 雍闿并未对他的族人解释些什么,他马上发出撤军的命令。 孟获已经没救了,现在雍闿想的是要如何保全他在当世的安身立命之本。 谁知道那个未卜先知的诸葛亮,会不会乘胜追击他。 在高挂当空的明月的照耀下,只见有数千叛军在一位将领的带领下,如他一般慌不择路地朝着后方不断退却。 那狼狈无序的模样,直引得人发笑。 这便是那瞧不起诸葛亮的雍大将军呢。 在雍闿率领着己方叛军返回大营的时候,被五花大绑的孟获正被汉军押着跪倒在诸葛亮的身前。 这一幕,让诸葛亮周围的汉将感觉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诸葛亮看着跪在他身前的孟获,一时之间并未有所话语。 而在诸葛亮沉默的时候,孟获更是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他知道现在自己的小命,就在诸葛亮的手中拿捏着。 可是长久的沉默,让孟获心中的忐忑情绪愈发浓厚。 最后养气功夫不行的他实在忍耐不住,他微微抬起头看向高坐身前的诸葛亮,口中瓮声瓮气的试探道: “获今为友人所害,不幸被丞相所擒,要杀要剐,任凭丞相决断。 只是获有一所求,希望丞相能放过我那三千儿郎。” 听到孟获的话语后,在列的一众汉将觉得颇为好笑。 孟获第一次被擒时,说是为了亲情。 今次被擒后,又说是被友人所误。 反正无论怎么样,他被擒都不是因为他技不如人咯。 不过孟获的话也体现了他爱护士卒的性格特征。 而孟获展现出的这点性格特征,也让在列的一些汉将对他这个蛮王改观了不少。 相比于诸位汉将心中的各有想法,诸葛亮在听完孟获的话后,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决断。 诸葛亮开口朗声对孟获问道:“从你的话语中,你貌似对吾的二次擒拿并不服气?” 见诸葛亮询问起这点,孟获直接点头承认。 “获今夜失手被擒,非战之罪。” 孟获说这句话时那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又让一众汉将觉得十分可笑。 可诸葛亮并未发笑,他只是紧盯着孟获,对着他接着问道:“若吾再将你放归,你当如何?” 当诸葛亮的这句话说出来后,不止孟获诧异的瞪大了他铜铃般的双眼,就是一众汉将脸上也纷纷浮现不解之色。 有好几位汉将已经想着出身劝阻诸葛亮。 可是他们的举动,却被诸葛亮轻轻摆手所阻止。 在阻止诸将想要劝阻的举动后,诸葛亮澹澹看着孟获,想着从他的口中得到他的回答。 在诸葛亮的注视之下,性情豪爽的孟获在巨大的惊诧之后,很快就给出了他的回答:“当整兵与丞相再战。” 以孟获的智慧,他真的很难明白诸葛亮为何再次想放过他。 不过以他的性格,他也不会想着刻意去欺瞒诸葛亮。 孟获不知道的是,尽管他两次被诸葛亮所擒,但在他的心中已渐渐对诸葛亮产生敬意。 听到孟获情理之中的回答,诸葛亮的脸上方才流露出笑容。 “你倒实诚。” 在说完这句话后,诸葛亮挥手示意一旁的士卒为孟获解绑。 从他的这副举动可以看出,他说要再次释放孟获,绝不是信口开河。 当汉军为孟获解绑之后,诸位汉将眼中的不解之色几乎要溢出眼眶,而孟获也没好到哪里去。 在身体重新获得自由后,他整个人的脑袋都是懵懵的。 二擒二纵,这样的仗别说他没打过,听都没听过。 在让士卒为孟获解绑之后,诸葛亮似乎觉得这还不足以展现他的仁义,于是他便对着一旁的杨仪下令道: “待送孟获出营后,也将他的三千儿郎放离。” 诸葛亮的这个命令,更让杨仪及一众汉将心中的劝阻之心大盛。 就算诸葛亮释放孟获有着深层不为人知的考量,但他现在释放那三千彝军又是何用意? 一个孟获或许不足为惧,但三千彝军可是一股足够令汉军感到头疼的军事力量呀。 在心中的浓厚不解之下,诸将纷纷将目光看向赵云。 目前在南征大军中,赵云是除诸葛亮、于禁之外地位最高的大将。 而于禁地位虽高,身份却颇为敏感,所以这时候只有赵云有可能劝的动诸葛亮。 可面对诸将投来的求请目光,年逾五十的赵云好似没看到一般。 这倒不是赵云老眼昏花了,只是赵云本能的不想搭理那些目光。 诸将想劝阻诸葛亮,无非是看不明白诸葛亮的举动,说实话赵云也看不懂。 可赵云与诸将不同的是,作为刘备元从大将的他,可是很早以前就见过诸葛亮的神奇之处。 就例如现在为世人所知的《隆中对》。 当年当诸葛亮第一次向刘备阐述《隆中对》的战略构想时,除了刘备,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诸葛亮是在痴心妄想,夸夸其谈。 但后面刘备的发展,却让一众当年嘲讽诸葛亮的人,脸上齐齐挨了一巴掌。 有着这种经历的赵云懂得一个道理,那便是他不需要看的懂诸葛亮的布置,只需要听从就好。 毕竟年纪越大,脸面越重要,他可不想再被打脸了。 而在赵云不出身劝阻的情况下,饶是有许多汉将心中十分不解诸葛亮二放孟获的打算,但面对着已经在汉军中建立起威望的诸葛亮,诸位汉将还是没有一人胆敢出来劝阻。 诸葛亮在对杨仪下达完命令之后,又对着孟获言道:“事不过三,今我对你二擒二纵已经是仁至义尽。 若你下次再被我擒拿还是不降的话,你断然再难以活着离开我军大营。” 诸葛亮的话语中透露出慎重的语气。 孟获在听到诸葛亮的这番话后,脸上浮现不服气的神色。 这丞相品德犹如山岳般沉重,可是也太过小瞧他了。 二擒二纵已经是奇耻大辱,哪能再被他擒第三次? 若自己真能被诸葛亮再擒第三次,不用诸葛亮说,他自己就会对诸葛亮叩头臣服,绝不再叛。 由于感觉自己被诸葛亮看轻了,心中有些不平的孟获在对着诸葛亮拱手后,口中并未说什么感谢的话语,便大步迈出了大帐之外。 待孟获离开大帐之后,诸葛亮看着帐内一众不解他深意的将领,大笑着问道: “诸卿可是以为我太过托大?” 在诸葛亮的这句问话出来后,并没有将领回答诸葛亮。 只是有时沉默,已然是一种最好的回答。 面对着诸将的不解,诸葛亮不再隐瞒他心中的谋划,开口对着诸将说道: “在我军南征之前,我曾写信询问过梁州牧,他有何计略可败南中叛军。 梁州牧对我献上了“分而化之”的计策。 刚才在我军擒获三千彝军后,我已寻一二彝军询问今夜彼等夜袭的大致由来。 从那些彝军的口中可知,今夜夜袭之策乃是由雍闿所献,然如今诸将可见雍闿此人在何方? 既献夜袭之策,却在友军陷入重围之时,果断临阵脱逃,由此足可见叛军诸部并非是一条心。 我料那雍闿在逃离之时,心中断定孟获必无活路。 当此时,若我将孟获放归为敌营,雍闿与高定将会如何看待孟获? 他们是会认为我愚不可及纵虎归山,还是会认为孟获已经变节,成为我军内应了呢?” 当诸葛亮的这两句问话落入在场汉将的耳中后,在场汉将的脸上皆浮现了思索之色。 有些反应快的汉将,脸上则是出现了喜色。 那两句看似是有两个可能的疑问句,但实际上却是陈述句。 陈述着一个只要是常人,都会认为的事实。 二擒二纵,古往今来从未有过。 更何况从常理上来说,诸葛亮是平叛的汉军主帅,而孟获是在地方上造反的叛军首领。 从身份上来说,诸葛亮与孟获是天然对立,甚至于应该是不死不休的。 可就是在这样不可调和的身份之间,却发现了二擒二纵这令人匪夷所思的事,高定与雍闿又怎么不会对孟获起疑呢? 要知道他们之间本就是以利益结合在一起的盟友关系,这种关系根本就不稳固。 而既然是身为叛军一方,那肯定是小心谨慎的。 只要高定与雍闿一旦对孟获起疑,那么他们势必会对孟获做出相应的防备举动。 甚至他们之间直接有可能发生火拼。 而一旦敌军之间发生规模大的火拼,那么汉军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现在诸将才明白,为何诸葛亮也要将孟获的三千彝军放回。 既然诸葛亮是抱着让敌军火拼的打算,那么当然要在一定程度上保障孟获的军事力量。 不然要是将孟获孤身一人放回邛都县,高定与雍闿轻易就可除去孟获,那样还怎么让敌军发生火拼呢? 二擒二纵,乃是一个阳谋。 雍闿与高定不难看出这可能是诸葛亮的离间之计,但就算他们看出来了,他们敢去冒这个险吗? 最重要的是,从表面上看二擒二纵都是诸葛亮仁义无双的表现,也是大汉身为华夏正朔展现在世人眼前的一种气度。 我想对敌人施行仁义,可敌人自己要火拼,关我天朝正兵什么事? 从始至终,我大汉天兵都是代表正义的一方。 世人常言实利与虚名,二者不可兼得,例如当年的曹操便是不幕虚名只取实利的代表人物。 可在诸葛亮这里,好似这一点常识却不再是常识。 实利与虚名,诸葛亮都可以用他的智慧得到。 在明白诸葛亮的全盘谋划后,诸将心中纷纷对诸葛亮浮现佩服至极的想法。 诸将在杨仪的带领下,尽皆脸露佩服的对着诸葛亮一拜,口中臣服地赞叹道:“丞相英明。” 而面对诸将的拜服,诸葛亮脸上却没有浮现自得之色,他对着帐内的诸将言道: “诸卿下去好好整训士卒,不出三日,越嶲叛乱可定也。” 诸葛亮的话语中,透露出强大的自信。 诸葛亮没有食言,当孟获走出汉军大营后不久,他便见到他的三千儿郎,正在从汉军大营中被陆续放出。 汉军不仅没有伤害三千彝军的性命,甚至连他们的武器都未收缴。 这倒是让孟获心中对诸葛亮又高看了一层。 不过作为被二擒二纵的一方,孟获心中却有着难以掩饰的失落与羞耻感。 不止他有这种感受,就是他的三千儿郎在被放出汉军大营之后,也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昨夜他们的情绪有多高涨,他们现在心中的失落与羞耻感就有多强。 这叫打的什么仗呀! 见自己的三千儿郎情绪都不高,孟获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他只想着先带这三千彝军返回邛都城内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归心似箭的孟获很快就带着三千彝军回到了邛都城的不远处。 而孟获及他的三千儿郎逃出生天的情报,也很快被送到了雍闿与高定手中。 当得知这个情报的时候,雍闿还在与高定正在争论着。 他们是为昨夜的战败争论,可雍闿与高定本就语言不通,所以他们的争论纵使持续很久也未得出一个定论。 可就在这时,雍闿与高定得知了孟获平安归来的消息。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雍闿与高定的心中齐齐浮现一种荒谬至极的感觉。 特别是在知道孟获的大军毫发无伤后,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 诸葛亮是在将他们二人,当做傻子吗?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三方火拼 黄雀在后 在得知孟获被诸葛亮放归的消息后,不止是高定,就是与孟获一向是盟友的雍闿心中也充满了狐疑。 不怪高定与雍闿二人无情,实在是二擒二纵这事太过匪夷所思。 之前孟获第一次被诸葛亮放归之时,高定与雍闿可能还会以为诸葛亮是在沽名钓誉,收买人心。 但在诸葛亮第二次放归孟获时,高定与雍闿心中则是浮现了一种危机感。 一种合乎情理的推断,顿时出现在高定与雍闿的心中。 想到此高定与雍闿不禁对望一眼。 或许二人言语不通,但出于自保的心理,这时在二人的眼神对望中却隐隐达成了一种共识。 不管诸葛亮打的是什么样的打算,亦不管诸葛亮与孟获是否有着不可告人的交易,孟获是决计不能再信任的了。 在这种共识之下,高定并未下令打开城门放孟获入城。 他以为孟获庆祝逃出生天的理由,下令在城门之外的军营之中大摆宴席。 而作为孟获盟友的雍闿,对于高定的这点布置却也没丝毫异议。 作为邛都县的实际执掌者,高定的命令很快就传达到已经来到城门外的孟获耳中。 在来到城门外之后,孟获见高定并未下令打开城门,心中是有着不满的。 他“千辛万苦”从敌营中逃生,为的不就是协助高定吗? 可作为他协助的对象,在他领军归来后却并未打开城门迎接,这让孟获觉得高定太不够意思。 不过孟获马上就得知了高定的打算,对于高定的打算,孟获本能的感觉哪里不对,可他一开始也并未多想。 他也自知自己算是一败军之将,所以并未对高定的打算有所异议。 在孟获不反对的情况下,三方叛军首领很快在城外的军营中重新会晤。 一道道的美酒佳肴被摆放上三位首领的食桉上,可本应该是充满欢声笑语的宴席之上,这时却见不到半分轻松的气氛。 因为高定与雍闿皆是带兵前来参加这场宴会的,这与之前三位首领的会晤场景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由于异族采取的是合餐制,故而三位叛军首领齐齐坐在长桌之旁。 可在无形之间,高定与雍闿好似都刻意与孟获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他们二人却坐的相当近。 高定与雍闿对孟获的不信任,从座位的距离上便体现的淋漓尽致。 更别说这时在他们身后,皆站立着手持利刃的己方部众。 孟获能带领一支彝人在南中打下偌大的声名,异族之间互相背叛的事,他早就屡见不鲜。 况且高定与雍闿二人现在的表现,足以称得上异常二字。 孟获端着手中的酒杯不断注视着眼前的高定与雍闿二人,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先人对他讲过的一个故事——鸿门宴。 想到这个故事的孟获,他看向高定与雍闿二人的目光,不禁眯了起来。 这是野兽在遇到危险时,都会下意识做出的反应。 孟获并未感觉错,就在下人将酒菜都摆放在长桌上之后,将邛都视作大本营的高定,率先忍不住问孟获道: “诸葛村夫为何会放孟王二次归来?” 高定是彝人,他不懂汉人之间独有的语言技巧,他只知道心中有疑问就要直接问出来。 可是高定不知道的是,因为他内心对孟获早就抱有怀疑,所以他问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情不自禁地带上了一些质疑的语气。 听到高定的质疑之后,孟获更加对眼前的佳肴毫无动快的想法。 南中一地多毒虫,这也导致南中时常有下毒的事件发生。 高定部族的上一任蛮王,不就是被高定毒死的吗? 那么谁又敢保证,高定不会在今日的宴席上故技重施。 到了这一刻,不止高定对孟获抱有怀疑,就是孟获也对高定与雍闿二人产生了怀疑。 弱肉强食的南中,信任本就显得十分廉价。 面对高定的质疑,孟获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时孟获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高定与雍闿二人是因为何事对他怀疑。 不是他不想为自己辩解,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在这件事上为自己辩解。 难道说诸葛亮就是这么仁义无双? 这样听起来荒谬的理由,高定与雍闿二人又怎么会相信呢? 孟获倒也不是说没怀疑过诸葛亮释放他的用心。 可是哪怕心中有着一些怀疑,面对诸葛亮的释放行为,他本来就不可能会拒绝。 因为他是一支彝人部众的族长,为了自己的族人,孟获不可能会放过任何一次求生的机会。 不然就算高定与雍闿二人不怀疑他,可一旦当他们知道自己难有生路之后,那么他们二人第一时间想的不是为他报仇雪恨。 他们会第一时间吞下他的部众,这便是南中最经常发生的残酷的吞并斗争。 而孟获的沉默落在高定与雍闿二人眼中,则是被他们认为这是孟获心中有鬼的表现。 这还得了! 高定的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 就连雍闿看向孟获的眼神,也变得冷漠起来。 在心中有了答桉之后,雍闿觉得好似之前想不通的事,为何一下子都想通了。 僰道之战时,是孟获主张斗将,结果引得高定大败。 昨夜的夜袭之战时,雍闿自认为他的分析天衣无缝,可诸葛亮好似提早就知道这事一般,竟然在汉军大营中设下埋伏。 这一桩桩一件件,若是单独来看,都不会太过令人生疑,可要是结合在一起,孟获彝奸的身份简直是呼之欲出。 对于叛徒,任何势力都不会手下留情的。 想到此雍闿对着孟获开口道:“诸葛村夫到底给了你什么样的好处,竟然能让你背叛我们,你这样对得起你的先辈吗?” 雍闿的话语中充满了冷意。 当雍闿说出这一句话后,代表着他与孟获之间已经公开撕破了脸皮。 而孟获面对着雍闿的质问,却继续以沉默应对。 他用眼神打量着四周的情形。 雍闿与高定的部众已然隐隐将他包围,可得益于诸葛亮并未扣留他的三千儿郎,这让他在此时此刻并非毫无还手之力。 更何况邛都城内,还有着他的数千部众。 真打起来,他不一定会败。 从小经历背叛长大的孟获,对于鸿门宴这种危险的场面,天然有着敏锐的判断力。 而在知道今日雍闿与高定不会与他善了之后,孟获也是个果断的性子。 就在雍闿还在想着以言语先诛一下孟获的心的时候,孟获陡然之间站起身来抽出腰间的长刀朝着离他最近的雍闿砍去。 往日的盟友,在这一刻已经成为仇敌。 孟获的突起发难有些出乎雍闿的意料,但对孟获雍闿也是早有防备,于是面对急噼而来的利刃,雍闿敏捷的翻滚在地堪堪躲过。 在躲过孟获的利刃突袭之后,雍闿勃然大怒。 他站起身来之后,亦抽出腰间的长刀朝着孟获噼砍而去。 不久之后,雍闿与孟获二人的刀刃就交击在一起,发出一阵刺耳的狰鸣声。 雍闿与孟获之间的厮杀,大大超出了二人士卒的预料之外。 不过盟友之间互捅刀子这事,在南中屡见不鲜,所以在一时的愣神之后,双方的部众亦很快朝着彼此杀去。 片刻之后,军营之内便响起了阵阵针锋相对的喊杀声。 雍闿的部众大多是汉人,孟获的部众则大多是彝人,故而若单单从喊杀声上判断,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是汉军杀进来了。 在雍闿与孟获发生火拼的时候,高定就已经在部下的掩护之下,及时脱离了战场之外。 当来到战场之外后,高定看着已然杀的如火如荼的两方人马,面对亲信的建议他无动于衷。 亲信是建议高定应当及时率军帮助雍闿,好早点平息孟获的叛乱。 可面对这点建议,高定却有着不同的看法。 诚然在之前他与雍闿有着共识,但现在的情势却让高定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他与雍闿本来就不合,而虽然目前雍闿的部众比孟获多,但孟获一方勐将较多,双方打起来暂时是势均力敌的态势。 既然如此他为何不坐山观虎斗,待雍闿与孟获两败俱伤之后,来个坐收渔翁之利呢? 历史上诸葛亮南征之时,高定便是抱着类似的想法率军袭杀了雍闿。 从这方面上来说,无论是历史上还是当世,彝人出身的高定还是一如既往的短视。 在高定特意坐山观虎斗的心态之下,军营之内雍闿与孟获的两方部众杀得难舍难分。 孟获知道己方的人少,所以打持久战对他不利,更何况一旁还有一位虎视眈眈的高定。 高定打的是什么主意,孟获清楚的很。 要想不让己方在今日的火拼中失败,孟获知道他必须速战速决。 于是孟获亲自率领着他族内的金环三结,董荼那,阿会喃,忙牙长等勐将,一路朝着雍闿的所在冲杀而去。 孟获族内的勐将面对赵云可能是不堪一击,但在这南中之地,那也是成名已久的勐将。 勐将冲杀起来,自然是不同凡响。 只见四员大将在孟获的带领下,犹如化作一把尖刀一般朝着雍闿不断杀去。 而雍闿在见到孟获及四员凶神恶煞的蛮将在朝他杀来,一路上的部众宛如砍瓜切菜般被击倒之后,他内心中的警铃大作。 以往他与孟获是盟友,不直面他麾下勐将的骁勇感触还不深。 但当两方为敌之后,他才深切体会到勐将在短兵交接的战争中,能发挥出怎么样的效用。 几乎快被吓破胆的雍闿一方面下令部众围在他身前,将他团团保护起来。 另一方面不断派出人向高定求援。 可是求援的人派去好多拨了,明明高定的部众离得不远,但他始终未有领军支援的意思。 这一刻高定恐怕在做着统一南中的美梦。 而就在高定沉浸在美妙幻想中的时候,一位彝人跌跌撞撞的来到高定身前跪下,对他禀报出了一个令他感到惊骇的事。 “好多,好多汉军正朝邛都县杀来。” 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高定吓了一跳。 他急忙跃上一旁的高地,定睛朝着汉军大营的方向看去。 原本汉军大营距离邛都县将近十里,哪怕高定站的再高,在密林遮盖的情况下,他也难以看到汉军的身影。 可当高定现在站在高地上之后,他便见到了不远之外,正有着一大批的汉军朝着这一处杀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高定马上对部众下达了出击的命令。 只是高定下令出击的对象,不是正朝着这处冲击而来的大量汉军,而是正在与雍闿部众鏖战的孟获部众。 高定也是带兵的人,他知道现在军营中雍闿与孟获的部队正在鏖战,在这种情况下雍闿自保都难,又怎么能率领部众结阵对抗汉军。 要是一旦让汉军冲入军营之中,那么雍闿的部队顷刻间就会崩溃。 而若是雍闿的大军崩溃了,独木难支,他的部众又怎么守得住邛都县呢? 要知道邛都县内,还是有着一部分孟获的兵马的。 这一刻坐山观虎斗的想法已经在高定的脑海中消失,他现在只想着在汉军到来之前快速击破孟获所部,然后与雍闿一同合兵一处,快速返回邛都县中龟守。 也唯有拿下孟获的首级,高定才能让邛都城内的孟获部众彻底丧失主心骨,从而接受他的指挥。 在高定慌忙的指挥下,他的部众很快就加入了战场之中。 当高定的部众加入战场之后,人数处于绝对劣势的孟获一方,顷刻间感觉到压力山大。 可高定突然的率军加入,也让孟获心中起了一些狐疑。 只是这时孟获来不及多想,他只能指挥着部众缓缓结阵固守。 现在孟获只希望城内他留下的部众,在听到城外军营发出的喊杀声后,能及时出来协助他。 不然今日他的二百斤横肉,可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尽管孟获及时指挥部众结阵固守,可面对着人数比他多出许多的雍闿、高定一方,孟获还是渐渐的力不从心起来。 要不是他这一方有着数员勐将,恐怕早已经被雍闿与高定联军击溃。 不过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战场中的孟获好似听到了一阵不存在与这方战场的喊杀声。 那阵喊杀声由远及近,由小变大。 第四百二十五章 邛都陷落 孟获臣服 渐渐地孟获察觉到不对劲。 那阵阵喊杀声,根本就不似与他交战的雍闿部众发出的。 这一刻孟获明白了高定为何会突然放弃坐山观虎斗的打算。 是真正的汉军杀来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相比于高定的惊慌,孟获心中却油然地浮现出一种畅快感。 在孟获的角度看来,他自己无疑是被冤枉的一方,既然是被冤枉,那么心中肯定有着怨气。 而随着己方儿郎为了保护他不断倒下,孟获心中的怨气也愈发深重。 在这种情况下,面对汉军的突然杀来,孟获的心中浮现了一个打算。 高定与雍闿不是都认为他早已经投向汉军了吗,那他今日就如他们所愿。 反正若将诸葛亮的品格与高定、雍闿二人相比,那简直是有云泥之别。 当心中的这种想法浮现后,孟获对他的部众下达了一个命令——不再坚守。 在孟获的指挥下,剩下的孟获部众放弃结阵自守的打算,他们重新排列起冲击的阵型,朝着身前的敌军不断杀去。 孟获的目的很简单,那便是要用这种方式彻底打乱雍闿与高定二人部众的阵型。 一时的奋勇进击要想击败雍闿与高定二人的部众无疑是痴心妄想,但也足够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二人部众的慌乱。 而这时在三方的战场之外,可是有着第四方汉军正朝着这处快速杀来。 若是在汉军杀到的时候,高定与雍闿二人的部众阵型还是杂乱的,那么他们的部众面对的只会是汉军单方面的屠杀。 当孟获的部众突然朝着己方大军发动进攻时,高定与雍闿二人就察觉到了孟获的目的。 他这般不要命的打法,打到最后是很可能让他们二人的性命也丢在此处的。 只是纵算察觉出孟获的目的,可高定与雍闿二人面对孟获这近乎无赖般的打法,一时之间却没有解决的办法。 三方军队正在酣战时,在这个时候有哪一方的军队能轻易脱离出战场之外? 除非韩信复生,用他那近乎鬼神般的指挥艺术,才能办得到。 而高定与雍闿给韩信提鞋都不配,自然也做不到这种事了。 于是雍闿与高定二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孟获的军队,不断将他们的部众拖入战场之中。 孟获的部众人数虽少,但他们的战斗力并不弱。 尽管前两次他们在与汉军的对战中,都是灰熘熘的失败下场,但那是来自主将之间战术层面的碾压,不关他们战斗力的事。 他们可是历史上无当飞军的前身。 再加上他们的族长孟获在不断指挥,这更让他们爆发出了不一般的战斗力。 这股战斗力,足够在短时间内与雍闿与高定二人的部众战的有来有回。 而随着汉军喊杀声的不断接近,雍闿与高定二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的团团转。 雍闿与高定都知道,孟获部众的战斗力再如何强,他们人数处于劣势这一点不会改变。 所以这场火拼最后的结果,大概率还是他们二人的联军获胜。 但重要的是这需要时间的酝酿,可恰恰他们现在最缺少时间。 要不是正在交战的部众都是他们的嫡系,雍闿与高定二人恐怕早就抛下他们逃命去了。 高定与雍闿的心中充满了后悔的情绪,早知道他们就不这般鲁莽行事了。 现在他们不仅未顺利吞掉孟获的部众,反而还让自己的部众陷入了鏖战的泥潭中。 可若是高定与雍闿二人有这般远见,历史上他们也就不会做出那些骚操作了。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高定与雍闿二人最担忧的事终于发生了。 在三方军队交战到最激烈的程度的时候,赵云、马忠、李恢等汉将率领的汉军终于来到了军营之外。 由于军营内的敌军正在内战,故而汉军轻而易举的就突破了军营的外围防线,杀到了三方敌军正在酣战的中心处。 赵云在看到孟获的部众正在受到高定与雍闿部众的围攻之后,他果断的指挥汉军对高定与雍闿的部众发起了进攻。 现在赵云并不知道孟获已经心向大汉,在他看来无论是孟获还是雍闿、高定二人,这时都是大汉的敌人。 只是同样是敌人,很明显雍闿与高定是实力最强的那方。 身为黄雀的汉军,若不先将敌人最强的有生力量击溃,那么又怎么安心享用接下来的胜利果实呢? 在赵云的命令之下,汉军稍事休整后便对着前方的敌军冲杀而去。 当战意高昂的汉军杀入战场之后,背后受敌的雍闿与高定的部众,不一会儿就被汉军杀得七零八落的。 特别是当一众彝军见到那白袍战神出现在战场中后,他们心中的战意更是受到严重的打击。 于是不久后一场大溃败便在意料之中发生了。 数千雍闿与高定的部众,在慌乱之下开始弃械朝着四方逃去。 慌乱的情绪是会快速传染的,特别是在局势对己方明显不利的情况下。 越来越多的敌军开始四散而逃,在大面积的溃逃发生之际,就连孟获的部众都逃散了不少。 论军队的纪律性,三方叛军,谁也没比谁好。 赵云见己方大军已然在战场中取得优势,他便当即又下令汉军追击在一部彝军的身后。 那部彝军正是高定的嫡系部众,他们正掩护着高定朝着邛都城内逃去。 赵云并未忘记诸葛亮给他下达的拿下邛都城的任务,所以相比于雍闿的那部叛军,赵云很明显对高定的这部叛军更感兴趣。 军营距离邛都城并不远,短暂的距离不足以彝军充分发挥己方善奔的优势,从而甩掉身后追击不舍的汉军。 高定亦知道他身后正有着一部汉军在追击着他,但现在的他心中只有逃出生天的念头。 故而当他在一众嫡系的护卫下来到邛都城下后,他便着急的命令邛都城内士卒打开城门。 南中贫弱,邛都城纵算作为越嶲郡的治所,它的城防也比不上中原的一些大城,护城河这种对城池来说绝佳的防护措施,邛都城是没有的。 甚至邛都城的城门也不宽大。 但现在这扇不宽大的城门,却给了高定一些逃出生天的希望。 由于城门的简陋,城内的彝军在得到高定的命令之后,很快就打开了城门。 当城门打开的那一刻,高定便不顾一切的率领着嫡系朝着城内冲去。 而就在高定率军冲入城门的那一刻,马忠所率领的汉军也紧跟在高定的彝军之后冲入了城门之中。 作为没有瓮城存在的邛都城,马忠并不担心高定会在城内设伏。 况且高定已然是丧家之犬,他又如何能及时在城内组织起伏兵。 马忠没有估算错,当他率军冲入邛都城内之后,高定便立即率着嫡系部众朝着城内继续逃去。 为了逃命,他竟是丝毫都顾不上城门的安危。 当高定逃离城门处之处后,值守城门处的彝军早已经心神大乱,又如何是士气高昂的汉军的对手呢? 不久之后马忠就率领汉军清理了城门处的彝军,彻底控制住了邛都城的东门。 当有一座城门在手之后,源源不断的汉军正从这座城门杀入城内,不断清理着城内不投降的彝军。 诸葛亮并没有在汉军大营中等待太久,很快他就得到了来自于前线的捷报——邛都城已顺利拿下。 在得到这个消息后,诸葛亮便率领着留守的部分汉军朝着邛都城进发。 为了能够万无一失的拿下邛都城,诸葛亮将大营中的大部分汉军及汉将都派了出去,他只让邓艾领部分汉军留守大营守护他。 诸葛亮特地选择将邓艾留下,也是有着进一步教导邓艾的打算。 在朝着邛都城进发的路上,诸葛亮转身对身后的邓艾道:“不久之后,南中就将彻底平定。” 说这句话时诸葛亮的语气很是平澹,就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一般。 可他的话落入邓艾的耳中之后,却让邓艾心中浮现了波澜。 随着邛都县被汉军光复,越嶲郡的叛军已经不足为虑。 而等汉军平定越嶲全郡之后,汉军通往永昌郡的道路也将打开,到那时南中四郡就会有两郡重新纳入大汉的版图。 再加上今日一战,势必会对高定的大军造成重创,这无形间又大大削弱了益州郡叛军的实力。 从这种种有利的局面推断,诸葛亮的那句话,都是一件可以预见的事实。 只是诸葛亮的轻描澹写,让邓艾的心中浮现敬佩的情绪。 南中叛军的实力,是不能与魏军相比的,可占据地利的南中叛军,却也不是那么好平定的。 否则当年刘备刚刚拿下益州之时,麾下名将云集,为何不趁机彻底拿下南中呢? 在南征之战开始之前,许多人都预测这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毕竟南中的地理因素摆在那里。 可自诸葛亮领军从成都出发算起,南征之战到现在满打满算才进行了三个月。 若再除去路上进军的时间,诸葛亮真正用来对付南中叛军的时间,至多也才两个月。 在两个月如此短的时间内,诸葛亮便能率领汉军取得现今的优势,由不得邓艾不对诸葛亮感到佩服。 心中佩服之余,邓艾还暗自将诸葛亮与糜旸进行比较。 从方才送来的战报可知,赵云将军拿下邛都县的方式,与当初张嶷拿下西城的方式有些类似。 但就是这两种有些类似的夺城方式,却让邓艾看到了诸葛亮与糜旸在作战风格上颇为不同的一点。 世人都知道若敌军阵型骚乱的时候领军出击,那么很可能会大获全胜。 可战争之所以令人捉摸不透,原因就在于在如何让敌人阵型骚乱这一点上,有着许多种不同的办法。 在这一点上,诸葛亮擅长提前布局,他会一步步设下陷阱,引诱敌人不断上套,最后达到他的目的。 而糜旸却更擅长因势利导,随机应变,在敌人意想不到的方面,给敌人沉重的一击。 这两种用兵方式从本质上讲并无高低之分,但却让邓艾情不自禁的的想起了大汉历史上的两位盖世名将,卫青与霍去病。 一人善正,一人善奇,双将合璧,打的不可一世的匈奴鬼哭狼嚎。 一想起本朝也有如当年卫霍那般的名将,邓艾的内心就不禁浮现热血澎拜之感。 又有哪位有志男儿,不向往孝武那个激荡无双的时代呢? 因为心中浮想联翩,邓艾一时之间忘记了对诸葛亮的话做出回应。 诸葛亮见邓艾脸有思索之色,倒也没责怪他。 十里的路程,并没有花费多久时间便已经越过。 当诸葛亮率军来到邛都城外之时,赵云早已经领着一众汉将在城外恭候着诸葛亮的到来。 与此同时,赵云手中正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这颗人头正是高定的。 在刚才的城内乱战之中,高定被汉军追上并被枭首,这也宣告着邛都城的彻底光复。 只是让赵云有所遗憾的是,雍闿却在乱战之中逃脱。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邛都是高定的大本营,所以他肯定会往城内跑。 可雍闿的大本营是在益州郡,那么他一旦跑起来,那可就是不好捕捉的了。 这些事赵云方才已经在战报中禀告给了诸葛亮。 诸葛亮在看到高定的人头之后,对着赵云满意的点点头。 随后诸葛亮问起了孟获的下落。 见诸葛亮提起孟获,赵云便让人押着孟获来到诸葛亮身前。 在刚才的乱战之中,孟获并未率部众攻击汉军,而赵云见孟获识相,便在掌控大局后饶了孟获一命。 当孟获被押来之后,他一改往日倨傲的神态,他极其卑微的俯身跪地,然后一路膝行至诸葛亮的身前。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孟获语气恭敬地对诸葛亮说道: “丞相天威,三擒卑将,令获震恐,获愿降服丞相,以后绝不再叛。” 听到孟获主动说出臣服的话语,诸葛亮的脸上露出笑意。 他深知孟获在南中一地的威望,现在孟获主动愿意倾心臣服于大汉,那对大汉来说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 而接下来,他的确也有一件事需要孟获的协助。 第四百二十六章 兵分两路 交州兵至 诸葛亮要孟获协助的事乃是与之前得到的一封信有关。 从那封信的内容,诸葛亮得知了孙权会动用自己的权力资助南中的叛军成事。 而按照时间来推算的话,孙权的资助在近段时间就会抵达南中。 那封信中并未言明孙权会以何种方式资助南中叛军,钱、粮、或者是两者兼备? 甚至是直接派兵进入南中。 以诸葛亮对孙权的了解,他认为孙权很可能是三者兼备。 毕竟孙权与曹丕不同,曹丕的势力范围与南中并不接壤,他能资助南中叛军的方面,就只有名义。 而虽然孙权的主要势力范围在江东一带,但世人皆知交州在不久前也已经纳入他的统治之中。 交州与南中的牂柯郡接壤,特别是士燮的大本营交趾郡,与牂柯郡的距离并不远。 若孙权能说动士燮的话,那么以士燮在交州盘踞多年的势力,他是有办法调集一支精兵进入南中作战的。 这便是诸葛亮目前最担心的事。 而对于这件事,诸葛亮的心中也早有应对之策,这个应对之策便是分兵。 当下南中四郡,只有益州郡与牂柯郡尚未平定。 益州郡作为南中四郡中最发达的一个郡,哪怕雍闿在今日的大战中遭受重创,但也不可小觑。 毕竟受到重创也代表着雍闿会对接下来的战役更加小心谨慎,若雍闿想要野战的话诸葛亮倒是不惧,他担心的是雍闿一心守城故意拖延时间。 介于这层担忧,诸葛亮势必要率领汉军主力一路南下讨伐雍闿,不让他有喘息之机。 可交州方面可能存在的敌人援军,也不可小觑。 在这种情况之下,分兵是对汉军来说最佳的策略。 诸葛亮就连别军的主将人选都想好了,那人便是已经有过一次突出表现的邓艾。 可是邓艾毕竟不是南中人士,而南中的地势又十分错综复杂,所以诸葛亮便想着让孟获充当邓艾的向导。 如此一来,诸葛亮才能真正放心。 在孟获明确表现出臣服的姿态后,诸葛亮便将他的打算告知了孟获。 而孟获在得知诸葛亮是要他充当一支汉军的向导后,对于如此简单的事,孟获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见孟获答应了此事,诸葛亮便让诸将及孟获退下,他单独留下了邓艾。 等众人都离开之后,诸葛亮将他心中的全盘考虑都告知给了邓艾。 在方才诸葛亮要孟获充当向导的时候,他并未在诸将面前明言他此举是为了防备孙权。 截至目前,孙权对大汉表面上还算谦恭,在孙权未有明确悖逆之举的情况下,诸葛亮不想贸然引起诸将对江东的敌视。 北伐在即,在将来的数年之内,大汉还需要孙权的“臣服”。 可诸将不知道,诸葛亮认为邓艾一定是会知道他的内心隐忧的。 果不其然在诸葛亮对邓艾说完他心中的通盘打算后,邓艾立即对诸葛亮表明态度: “丞相高瞻远瞩,艾愿率领别军前去讨平牂柯郡的叛军。” 邓艾知道糜旸派他南下,就是让他协助诸葛亮早日荡平南中之乱,既然如此,面对诸葛亮的信重他当然不会拒绝。 见邓艾毫不犹豫地应下这桩任务,诸葛亮微微点了点头。 邓艾虽私德有亏,但在大节上却是从不退却的。 不过生性谨慎的诸葛亮还是嘱咐邓艾道:“我无法分给你太多兵马,你只能率领你本部的五千梁军前去。 而你也知道,牂柯之战表面上是对付朱褒,可实际上是要应对来自江东的敌人。 江东多才俊,非朱褒可比拟,你要多加小心,不可有丝毫大意。” 面对诸葛亮的嘱咐,邓艾脸露慎重地一拜称唯。 在嘱咐完邓艾之后,诸葛亮便让邓艾先行退下。 不久后他的帅令自然会发到邓艾手中。 而等邓艾离开之后,诸葛亮将目光望向了东方,他口中喃喃道: “若不是为大局计!” 后半句话诸葛亮并未说出来,可从他的语气却能隐约感到几丝寒意。 对于数次背信弃义的江东,诸葛亮又岂会不感到厌恶呢? 汉章武三年元月,诸葛亮领军进驻邛都县。 当日,诸葛亮派出士卒将高定的人头传檄全郡。 当高定的死讯被越嶲郡中的诸县得知之后,越嶲郡诸县纷纷改换旗帜,重新纳入大汉的怀抱之中。 他们变更旗帜的速度,与当初投入高定麾下的速度一般快。 当月底,在越嶲郡的疆域重新纳入大汉中之后,便有一些大臣建议诸葛亮要清算之前附逆的诸县长。 乱世之中,以杀止杀是很经常施用的一个震慑手段。 可面对这个常用的震慑手段,诸葛亮却并未采纳。 倒不是诸葛亮没有这番铁血心肠,只是身为政治大家的诸葛亮知道,南中不同于益州北部诸郡,在这里高压政策只会引起无休止的反弹。 在诸葛亮否决了以杀止杀的建议之后,又有人向诸葛亮提出驻军留守的建议。 大家都知道益州郡与牂柯郡的叛乱尚未平定,接下来诸葛亮肯定是要继续南征的。 等诸葛亮率领大军离开越嶲郡后,当地的局势可能会有所起伏,故而众人认为在越嶲郡留下一定数量的大军是很有必要的。 至少也要留下一位信得过的外地大将。 这一点可以算是诸将的共识。 不过面对这一点共识,诸葛亮却有不同的看法: “若留外人,则当留兵,兵留则无所食,一不易也。” “加夷新伤破,父兄死丧,留外人而无兵者,必成祸患,二不易也。” “又夷忧有反叛之罪,自嫌衅重,若留外人,终不相信,三不易也。” 诸葛亮以三不易的看法,否决了诸将的共识。 随后诸葛亮便做出他的布置:“拜李恢为越嶲太守、吕凯为永昌太守。” 李恢原官职是庲降都督,现在诸葛亮又给他加了一个越嶲太守的职务。 而吕凯字季平,永昌郡不韦县人。 吕凯初任永昌郡五官掾功曹。当初雍闿领兵反叛时,越嶲与牂柯二郡皆响应他的叛乱,唯有吕凯坚决忠于大汉闭境抗拒雍闿。 吕凯与府丞王亢一起率领并激励官民,关闭四境抵御雍闿,这样的事迹在诸葛亮拿下越嶲郡后,也传入了他的耳中。 对于如此忠臣,诸葛亮没道理不做出奖赏。 当然诸葛亮之所以会提拔吕凯,并让李恢兼任越嶲太守,乃是与他心中治理南中的政策有关。 这个政治政策便是“以南治南”。 李恢与吕凯皆出身南中大姓,他们在南中本就有不低的声望。 将这二人分别委任为南中二郡的太守,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稳定越嶲、永昌的局势,也可以让刚刚平定的这二郡,能够不再起波澜。 在大致安排好越嶲与永昌二郡的政务之后,诸葛亮便率领着剩下的万余汉军朝着益州郡继续进发。 不久前,邓艾与孟获已然率领着五千梁州军朝着牂柯郡进发。 分兵既是诸葛亮防备孙权的一种现实需要,也是他想快速平定南中叛乱的心理诉求的体现。 只是他的分兵之举到底能不能让他如愿,接下来还得看南中局势的进一步发展。 在诸葛亮与邓艾的大军分别朝着目的地进发之时,由士徽、孙桓、虞翻三人率领的交州军提前一步来到了牂柯郡的且兰县外。 且兰作为牂柯郡的治所,是牂柯太守朱褒的大本营。 而在得知士燮派兵前来支援他后,朱褒高兴地领军于县外的十里之外相迎。 作为南中的东大门的一把手,朱褒早在很久以前就与士燮有着私下的联系。 历史上南中之乱,便有士燮在背后鼓噪引导的效果。 若没有士燮及他背后的孙权在撑腰,雍闿在历史上亦不会那么果断的反叛大汉。 从这一点可以推断出,士燮与南中的私下联络不仅开始的很早,还已经到了很深入的地步。 士燮可称得上一句是南中诸豪强坚定的政治盟友。 面对政治盟友派军来支援的行为,朱褒又岂能不感到高兴呢? 特别是在不久前,他已然得知了高定身死的消息。 得知这个消息后,兔死狐悲便是朱褒心情的最佳写照。 可这种心情在士徽领军到来后,便渐渐地消失了。 从士徽的事先通报中,朱褒知道了士徽这次带来了上万大军。 这上万大军可是士燮纵横交州数十年的资本,如此强援到来,朱褒又怎么会不感到欣喜呢? 由于内心中的欣喜,朱褒在见到士徽这个好友的那一刻,他便激动的上前抱住了士徽的肩膀。 之前士燮便是派士徽联络朱褒的,一来二去之下,朱褒与士徽的关系相处的不错。 而面对朱褒亲昵的拥抱行为,士徽也并没有抗拒。 在简单的寒暄之后,士徽便为朱褒介绍了孙桓与虞翻二人。 朱褒对虞翻不感兴趣,可他在得知孙桓的身份之后,脸上浮现了一抹兴奋之色。 朱褒不由自主地拱手朝着东方感谢道:“吴主今日相助之恩,褒铭记在心。” 不管朱褒心中是否真是这么想的,但他表面功夫的确做的不错。 至少孙桓对朱褒的表现很满意,可历经世事的虞翻就不是那么好湖弄的了。 在成功接到交州大军后,朱褒本想让士徽将他的大军驻扎在城外,然后士徽带人入城参加他早就备下的宴席。 可面对朱褒的这个想法,士徽脸上笑嘻嘻的婉拒了。 抱他可以,想让他与自己的大军分开,门都没有。 在被士徽拒绝之后,朱褒明白了士徽心中的顾虑。 乱世之中人心不古,这世道死在盟友手中的人还少吗? 只是朱褒也没点破这层,他只是笑着将士徽的大军接到早已准备好的军营之中,然后他便与士徽、孙桓、虞翻等人各带着一些亲信,在军营与城门之间摆起了宴席。 宴席之中酒过三巡之后,朱褒见士徽三人兴致都不错,他便斟酌着将不久前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这个消息正是发生在半月之前的邛都之战。 当士徽三人得知高定战死,并且越嶲郡及永昌郡已经落入汉军的手中后,他三人脸上的笑意顷刻间消失。 南中的局势变化的也太快了。 士燮之所以会同意派兵支援南中,一方面是因为他忌惮汉军的势大,另一方面是他做出这个决定时,得到的情报是诸葛亮率领的汉军在僰道寸步难进。 如此利好的消息,那还等什么? 士徽自认为他们的行动已经够快,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汉军的行动更快。 当得知当今南中的局势是汉军占优时,士徽三人又如何保持良好的心态? 朱褒见士徽三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皆是不快之色,他心中也发出阵阵叹息。 从他的利益来说,他隐瞒这个消息才是最好的。 可朱褒知道士燮在南中不仅与他关系匪浅,就是与益州郡的雍闿也相交莫逆,更别说之前士燮有意派进南中的那些探子。 这件事是瞒不住的,既然瞒不住,那还不如坦然告知,这样无论如何也引不起士徽的反感。 正如朱褒预料的那般,士徽三人之所以脸色阴沉不是在怪罪他,他们是在思考在当下的局势中,他们接下来应当如何做。 三人之中虞翻最为理智,既然现在南中的局势对他们不利,那么他们应当及时抽身才是。 于是虞翻抽身来到士徽身旁,对他耳语了一番。 虞翻以博学闻名于江东,但他在军事上也有着不低的见识。 他认为他提出的撤兵的建议,乃是当下最适合他们的方略。 可岂不料士徽在听完虞翻的建议后,他却对着虞翻摇了摇头。 他的这番表现证明他不认同虞翻的建议。 察觉到士徽的意思后,虞翻不解,他意欲再劝士徽,可这时士徽却先一步对朱褒做出了承诺。 “纵使当今局势对我方不利,我亦不会轻易退却。” 士徽的这番表态,令虞翻大惊的同时让朱褒大喜起来。 其实虞翻与朱褒都不明白士徽为何会决意留下对抗汉军,这是因为他们没有站在士徽的角度上考虑问题。 从历史上士徽的表现来说,他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而早在他领军离开交趾之时,士燮就对他透露出这是对他的一次考验。 考验什么? 考验的无非是士徽是否有能力,能继承他在交州的权势。 要知道士燮的儿子不止士徽一个,所以这样的考验对士徽来说至关重要。 为自己的未来计,士徽是不可能会轻易放弃这次机会的。 第四百二十七章 武帝之望 汉军染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 这句在后世广为流传的话出自于《史记》,在后世更是被许多人奉为真理。 而能影响一个人的利益归属的是什么呢? 那便是立场。 黄巾之乱数十年以来,天下纷争不断,争的也便是立场二字。 于士徽的立场来说,他当下不可能会退兵。 于朱褒的立场来说,士徽表达出的坚决抗击汉军的态度,让他喜上眉梢。 可是于虞翻的立场,或者于孙权的立场来说,士徽的决定无疑是触及到了江东一方的利益。 虞翻作为新近被孙权宠信的大臣,也作为江东士族的领袖之一,他都不能坐视士徽在他面前侵害江东的利益。 于是在宴会散场之后,虞翻带着孙桓一同找到了士徽。 士徽见虞翻一脸沉重的来到他身前,他便知道虞翻来的目的是什么。 所以还未等虞翻开口,他便率先对着虞翻与孙桓说道:“我意已决,还望二君为至尊大业计,莫要掣肘于我。” 听到士徽话语中拿孙权的大业为借口,虞翻心中不断浮现冷笑。 为的是你士家的大业。 作为一个有见识的士人,虞翻当然知道交州士氏目前名义上是臣服于孙权,甚至于对孙权派去的交州刺史也一直礼敬有加,但这都是表面功夫。 交州的军政大权实际上还是掌握在以士燮为首的士氏一族手中。 士氏与孙氏,名为君臣,实为盟友。 在明白这点的情况下,虞翻当然不信士徽这张嘴。 “既然是为至尊大业计,今形势有变,将军当上报至尊,等待至尊的下一步指令才是。” 既然士徽以孙权为大帽子扣向虞翻,那么善辩的虞翻自然也能以孙权为名义,来让士徽失去出兵的理由。 虞翻言语上的还击当然是切中要害了,可虞翻却忘记了一点,那便是言语再如何犀利,也抵不过人家手中有兵。 士徽见虞翻已然将话说到这一步,他也不想再说一些场面话。 他看向虞翻的眼神冷了下来,随后他便大喝一声:“来人!” 在士徽的大喝之下,很快就有几名士卒从大帐外跑了进来。 虞翻看到士徽近乎图穷匕见的一幕,他的脸上浮现惊色。 他没想到士徽胆子会如此大。 就是刚刚在一旁坐视事态发展的孙桓在看到这一幕后,他也吓得不禁将手按在腰间的刀刃上。 他也知道士燮与孙权实际上是平等的关系,可以往士燮表面上对孙权颇为恭敬,他没想到身为士燮儿子的士徽,竟然会在他面前有不臣之态。 虞翻与孙桓的反应落在士徽的眼中,引得他眼中浮现过一些倨傲之色。 夜郎自大,讲的不仅仅是南中,对于从小生活在交州从未见过外界天地的士徽来说也是如此。 孙权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江东之主,对他的威慑力根本就不大。 士徽从小到大怕的只有他的父亲士燮,可在来之前,士燮是让他放手去做的。 有着士燮这番承诺的士徽,又会惧怕谁呢? 不过士徽虽然倨傲,但他也不是鲁莽之人,他现在并没有与孙权完全撕破脸皮的打算。 在召见士卒隐隐将虞翻与孙桓二人包围起来后,士徽并未如虞翻所猜想的那般,令手下士卒对自己拔刀相向。 处于包围圈之外的士徽只是澹澹看了虞翻一眼,而后语露威胁地说道:“建业与且兰万里之遥,若事事奏报至尊,岂不耽误至尊大事,还望虞君理解徽的苦心。” 说完这句话后,士徽让身前的士卒上前几步,将对虞翻与孙桓的包围圈又缩小了一些。 面对着数位彪悍士卒的逼近,虞翻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士徽方才那句话其实想说的是:天高建业远,你二人的安危不在孙权,而在于我。 什么叫骄横,这便是。 可是面对士徽的骄横,虞翻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这次与孙桓一同南下是有携带兵马的,不过孙权为了不引起荆州张飞的注意,只让虞翻与孙桓领着千余吴军南下。 而目前且兰城外,交州兵的数量足有上万,远远在吴军之上。 这要是士徽对他有什么不轨的企图,那几乎是轻而易举的事。 至于士徽是否会在事后忌惮孙权的怒火,虞翻对这点并无信心。 南中瘴气横生,水土不服从而横死,不是很合乎情理的事吗?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虞翻身后按住了孙桓意欲拔刀的手。 止住孙桓想反抗的举动之后,虞翻不得不对士徽一拜,口中违心地说道:“将军所言有理。” 虞翻的这句话代表着,他在生死的威胁之下,同意了士徽的“权宜之计”。 而在虞翻低头之后,士徽的脸上浮现了笑容。 盛名之下,虞翻总归不是个傻子。 见虞翻已然服软,士徽满意地挥挥手,让包围虞翻二人的士卒退下。 等周身的包围解除之后,虞翻便拉着孙桓快速的离开了士徽的大帐之中。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看着虞翻与孙桓离去的背影,士徽一旁的亲信不禁提醒道:“将军?” 这声疑问,是亲信对士徽的提醒。 不过面对这声提醒,士徽并未有所反应。 现在还不是对虞翻与孙桓动手的时候。 凡事先虑败再虑胜,万一他这场仗打输了,士燮那里他自是不用担心,孙权那里嘛,由虞翻与孙桓在,他也不用太过担心。 士徽只是对着亲信吩咐道:“派人监视虞翻与孙桓的一举一动,务必不要让他二人,有任何书信流出。” 亲信对着士徽点头领命,而后便带领着一众士卒退出了士徽的大帐之外。 等旁人都离开之后,士徽便回到自己的坐席上,拿起书桉上的一册竹简看了起来。 这册竹简的内容乃是从《史记》中节选出的内容,而这内容讲的正是一个人的事迹。 那人叫做赵佗,西汉初年的“南越武帝”。 赵佗的事迹士徽不知道已经看了多少遍,但他每次看,都总能激发内心中不断膨胀的野心。 当年赵佗能割据岭南自立为帝,当今的局势与秦末是何其相似,他士徽又怎么不可以呢? 天下不当是三分,应该是四分才是! 邓艾在率军离开邛都县之外,便在孟获的引导下,一路朝着牂柯郡进发。 在这一路上,被诸葛亮所折服的孟获,尽心为邓艾细致讲解着牂柯郡的局势。 要想讲清牂柯郡的局势,就不得不提朱褒这个人。 朱褒与雍闿一般,皆是出身于南中大姓。 可与雍闿与高定不同的是,在朱褒反叛大汉之前,他本就是名正言顺的牂柯太守。 而由于朱褒的家世,他担任牂柯太守已将近十年之久。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朱褒将牂柯郡打造为他的私产。 所以当初雍闿联络南中诸郡造反时,朱褒这一郡遭遇的阻力最小。 甚至牂柯郡中的大部分百姓,本来就只认朱褒而不知有汉天子。 这代表着朱褒在牂柯郡,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根基。 而这种根基,无疑会在很大程度上加大邓艾平定牂柯郡的难度。 除去这一点之外,最令邓艾担忧的还是,据孟获所说,牂柯郡由于地势原因,乃是南中四郡中瘴气分布最广的一个郡。 瘴气在当世,可以当做一种另类的瘟疫。 在它遍布的地域,常人休想安然度过。 邓艾的这点担忧,很快就变成了现实。 在邓艾刚刚领军进入牂柯郡的地界之后,军中便有部分士卒因感染瘴气而病倒。 邓艾在得知这一件事之后,立马便下令找来了孟获询问此事。 孟获在得知有些汉军感染瘴气之后,他第一反应是以为邓艾是在怀疑他。 毕竟诸葛亮让他担任向导,结果导着导着,竟让汉军在初入牂柯郡之初便感染瘴气,这怎么看都是他的失职。 或者有种更诛心的想法,那便是邓艾可能会认为他这是有意为之。 只是这件事,的确不能完全怪孟获。 孟获虽是南中人士,但他的大本营乃是益州郡,并非是牂柯郡。 在这种情况下,对于牂柯郡中常见的瘴气弥漫的地点他倒是知之甚详,可这不代表他对牂柯郡的地势都完全了如指掌了,这一点恐怕是朱褒也做不到。 再加上瘴气有时是会根据风向移动的,这更加大大加深了它的不稳定性。 在邓艾面前,孟获着急的将这些缘由解释给他听。 孟获可是听说过邓艾是糜旸的爱将,邓艾这样的身份,根本不是他一个降将能够比拟的。 面对孟获有些急切的解释,邓艾颇有些无奈。 他纵然对南中再不了解,也知道这件事孟获是没办法完全预防的。 况且若是孟获真要对汉军不利的话,他大可以故意将汉军往瘴气密集的地方带,那样的倒下的汉军可就不止这些了。 邓艾之所以找孟获来,为的就只是询问孟获救治汉军的方法而已。 在明白了邓艾找他的意思后,孟获心中大大出了一口气。 至于邓艾的要求,旁人可能做不到,孟获可是有办法的。 瘴气在当世一般有两种含义,一种是南中一地盛行的各种传染病的总称。 另一种则是山林中死去动物的尸体,在湿热的空气影响下挥发出的一种有毒气体。 从目前汉军的情况来看,他们所中的瘴气是属于第二种情况。 否则若是传染病的话,不会只有那一部分汉军倒下。 而面对这第二种情况,孟获将他祖辈流传下来的药方告知了邓艾。 在得到具体的药方之后,邓艾便连忙唤来军中医者,让他与孟获配合,尽快将那些能治疗瘴气的草药找来。 做完这件事之后,邓艾听从孟获的建议,将大军的军营转移到空旷之处。 空旷代表有着良好的通风,这一点能在很大程度上预防再有汉军被瘴气所侵害。 等完成这件事之后,邓艾便将这件事写成奏报令人快马送给诸葛亮。 虽是分兵作战,但邓艾只是一支别军,从指挥体系上他还是诸葛亮的下属。 如今汉军因为中了瘴气而不得不驻扎救治,这就势必会打乱诸葛亮原先的部署,对于这样的大事,邓艾必须要进行奏报。 只是让邓艾没想到的是,在他送出军报后的不久,这件事很快也被朱褒所知晓。 当朱褒得知这件事后,他当即大喜,然后马上亲自来到城外与士徽相见。 在与士徽相见的时候,朱褒意外地竟没发现虞翻与孙桓二人的身影,可如今大好机会在前,朱褒顾不上思考那二人的所在。 朱褒很快将他探得的情报与士徽分享了。 而士徽在得知这个情报之后,他心中的激动程度一点都不比朱褒低。 不过士徽很快又冷静下来,他询问起朱褒这则情报的来源。 朱褒见士徽有所担忧,他笑着将这则情报的来源告知了士徽。 “将军有所不知,本郡瘴气密布,数百年前常有人误中瘴气而性命垂危。 后来先辈为不让乡民受难,便经过数代的努力,研究了一个药方可救治瘴气。 只是药方中的药材多为本郡独有,常人若想齐集药方上的药材,就势必要寻求本郡人士协助。 这次便是有汉贼寻到本郡乡民为他们收集药材,而据乡民所言,汉军收集的药材数量并不少。” 听完朱褒的解释之后,士徽心中的担忧一扫而空。 他方才之所以会对这则情报起疑,乃是因为从最近的情报中可知,诸葛亮是个擅使诡计之辈。 士徽担忧汉军中瘴这则情报会是诸葛亮的诱敌之计,现在在明了情报的来源之后,士徽便对这一点再无担心。 朱褒掌郡有十年之久,整个郡的百姓都十分臣服于他,在这种情况下,朱褒能通过乡民之口得知汉军的动向,乃是十分正常的事。 而在确认这一则情报无误之后,士徽的内心瞬间活络起来。 汉军收集的药材不少代表着汉军中有不少人已经染了瘴气,这对汉军的战斗力肯定会是一个极大的削弱。 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 第四百二十八章 内外交困 四面楚歌 牂柯郡夜郎县,这便是汉军驻扎的地方。 夜郎二字,在中国历史上可谓是为许多人所知晓,这全因一个“夜郎自大”的典故。 当然邓艾之所以会将汉军驻扎在此处,无非是因为夜郎县是古夜郎国的发源地,它的经济发展较为良好。 经济发展良好代表着当地的山林不茂密,从而大大减少了汉军感染瘴气的风险。 邓艾率军进入牂柯郡已有一月,一月的时间足够将他率军前来的消息传至朱褒的手中。 可是这一月以来,邓艾发现朱褒并未有任何举动。 就算是他率军来到夜郎县外之后,夜郎县长对汉军的到来也未有反抗的行为,甚至夜郎县长还派人来告知邓艾,他愿意主动开城投降。 只是面对夜郎县长的这番主动,邓艾并未完全轻信。 他表面上对夜郎县长的“深明大义”之举多加抚慰,可他却始终没有应夜郎县长的邀请,率军入驻夜郎县中。 孟获之前已然告知他朱褒在牂柯郡的威望有多深重,在知道这点的前提下,邓艾不会轻信牂柯郡中的任何一人。 这一月以来,邓艾一方面不断收集草药救治中了瘴气的汉军,另一方面他也派出探子前往且兰县探查朱褒大军的动向。 不过令邓艾失望的是,他派出的探子至今一个都没回来过。 这让邓艾的心中不由得蒙上一层阴影。 邓艾知道那些探子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这一点也从旁验证了朱褒对牂柯郡的掌控力是十分强的。 在知道这一点后,一向足智多谋的邓艾,第一次感觉到束手无策之感。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句话透露出情报的重要性。 千年以来华夏涌现了众多璀璨的名将,可不管那些名将用兵如何神妙,他们也没办法做到在无明确情报的窘境下打一场胜仗。 邓艾已经初具名将之姿不错,但这一点桎梏他也无法避免。 邓艾现在甚至都不知道,孙权派出的援军到达牂柯郡了没有。 情报上的不利,让邓艾这一月以来十分小心。 尽管他派往且兰县的探子没有回来,可邓艾还是在汉军大营周围安排了许多探子。 千里之外的敌军动向他无法明了,可迟尺之内的潜在危险,他必须要做到了如指掌。 邓艾的谨慎为汉军避免了一场大难。 就在邓艾领军到达且兰县的一个多月以后,得知汉军为瘴气所扰的士徽,率领着大军来到了夜郎县的数十里之外。 由于邓艾在夜郎县周围遍布斥候,所以士徽大军的动向很快被邓艾所知晓。 当邓艾知道有万余打着交州旗帜的敌军出现在汉军大营的不远处之后,他脸上顿时浮现震惊之色。 从斥候的禀报中可知,这万余大军肯定是交州士燮派来的。 这一点邓艾心中已经有着准备,可让他没有准备的是,他没有料到士燮竟然会派出万余大军进入牂柯郡。 这一点就是诸葛亮也没有料到! 不然诸葛亮不会只让邓艾率领五千梁州军进入牂柯郡平叛。 交州虽然辖境广大,但它一直处于欠开发的境况中,万余大军对于交州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小数量。 结果士燮为了支援南中的叛军,竟然将交州如此多的大军派来,这料谁能想得到? 要知道诸葛亮用来平叛南中的总兵力,也不过才万余之众而已。 士燮到底是有恨大汉呢。 在知道有万余交州军在快速朝着汉军大营逼近后,邓艾连忙召来了一些将领来商议军情。 为了不让这则坏消息提前泄露,从而引起大军的动荡,邓艾召来的将领都是他信得过的。 石包、傅佥等将率在邓艾的召见下,很快就来到他的大帐内。 而当邓艾将由万余交州军进逼汉军大营的消息告知给这些将率之时,他们的脸上也都浮现了震惊之色。 能被派遣南下的将校,多是糜旸看重的军中后起之秀。 他们不是没有胆量的人,可有胆量不代表自大。 目前在夜郎县外的汉军是五千之众,尽管这五千大军都是从梁州调派南下的精锐,可敌军的人数却有一万。 一倍的人数差距,又岂是简单的精锐二字就可轻易抵消的。 最重要的是现今汉军有不少人中了瘴气正在休养中,这让五千汉军的战斗力下降了一个层次,更让汉军的军心有所不稳。 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出现的万余敌军,无疑让汉军陷入了内外交困的境地之中。 这才是邓艾及石包等将率最为担忧的事。 在消化完这个对己方不利的消息之后,石包率先对邓艾谏言道:“校尉,应该立即将这件事上报给丞相。” 之前汉军中瘴气的时候,邓艾就已经将这件事上报给诸葛亮过,现在局势对汉军更加不利,那么更应该将汉军当今面对的困境告知给诸葛亮。 或许诸葛亮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会及时派出援军前来呢? 不止是石包有此想法,就是帐内的其他人都抱着与石包一样的想法。 邓艾与石包交情匪浅,从石包的语气及神态中,他知道石包为何有此建议。 可在石包的目光注视下,邓艾却对着石包言道:“来不及了。” 这四个字,直接击碎了帐内诸将想要求援的心思。 是呀,来不及了。 诸葛亮原先定下的战略是,他率领汉军主力部队前去讨平益州郡叛军,而邓艾率领一支别军前来平定牂柯郡。 按照时间推算,诸葛亮这时候或许已经深入益州郡之内,益州郡与牂柯郡相距何止千里,且两地的地势都十分复杂。 数千里的距离,已经让两军的联络十分不便利,再加上两郡那复杂的地势,信使想要顺利找到诸葛亮的大军恐怕都颇为困难。 就算邓艾派出的信使顺利将求援的信息送到诸葛亮的手中,诸葛亮也当机立断派出援军,可这一来一去之间耗费的时间,足够让许多事发生剧变了。 分兵有着多种好处,可凡事有利皆有弊,由于当世落后的联络与交通方式,分兵也有着缺陷。 现在汉军面临的局势不仅是内外交困,还有深入客地,外无援军。 这两点都是兵家最为忌惮的危局。 邓艾的回答让帐内诸将明白了当下他们面临的危局,这让他们脸上的担忧之色愈发深重。 可尽管是如此,还是未有一人出来建议邓艾退兵。 帐内的人都是糜旸的嫡系,他们以往在糜旸的率领下转战千里,百战百胜。 光辉的过往让出身梁州军的人,心中都有着一种荣誉感,这种荣誉感由糜旸所缔造,已经从上至下深深嵌入一众梁州军的心中。 在这种荣誉感的影响下,只要不到万不得已的那一刻,没有人会想着临阵脱逃。 不过诸人包括邓艾不考虑退兵这一选项,还因为退兵在当下而言,对他们不是一条好的出路。 五千梁州军有一部分士卒感染瘴气,若是退兵,他们的存在势必会大大拖慢大军的撤退速度。 加上他们对牂柯郡的地形又不熟悉,这更会加深退兵的风险性。 当然换做其他军队,可能会采取一种残忍的做法,那便是将那部分感染瘴气的同袍给丢下,不顾他们的生死。 可是这种选择,对于梁州军而言是不会做的。 七斩令条条森严,无人敢犯。 在连续排除两个选项之后,汉军目前能走的路只有一条了,那便是据营坚守。 当初邓艾领军在夜郎县外驻扎之时,谨慎的他便将营盘修建的固若金汤,一应防御设施齐全。 这便是汉军据营坚守的最大资本。 据营坚守或许等不来诸葛亮的援军,可至少可以让汉军一段时间内无忧。 而只要在这段时间内,感染瘴气的那部分汉军能够恢复过来,军心稳固之下,那么到时候汉军就有一战之力。 纵使不能击败那万余敌军,到时候汉军再有序撤退,也会安全上许多。 邓艾将心中的打算说出来后,由于这个方法对现今的汉军来说是最优解,所以他的打算得到了帐内诸将的齐齐赞同。 在定好应敌策略之后,邓艾便让诸将退下分别守好各自营盘。 等诸将离开之后,邓艾召来十数位信使。 他快速写好几封奏报,并一一将这些奏报交到十数位信使的手中。 虽然对诸葛亮的援军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可邓艾还是想着试上一试。 至于为何要派出十数位信使,这是因为邓艾担忧敌军可能会封锁他对外联络的通道。 毕竟牂柯郡山林密布,官道就那几条,只要人数众多,要想封锁他对外联络的通道并不难。 等安排完这一件事后,邓艾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才暂时放下。 接下来就看敌军会怎么做了。 在邓艾在安排一应事务的时候,士徽派出的斥候也探得了数十里之外汉军大营的情况。 士徽在率领大军来到离汉军大营十数里之外时,并未率领大军继续前进。 他下令大军原地修整,然后派人前去联络夜郎县长。 由于得到朱褒的大力支持,士徽的大军在牂柯郡中可谓是畅通无阻。 同时士徽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享受朱褒在牂柯郡中的权势。 士徽派出的信使很快就返回,与他的信使一同返回的,还有夜郎县长的儿子。 夜郎县长的儿子,为士徽带来了一份礼物,那便是十几具汉军的尸体。 早在士徽的大军到来之前,他就曾派人暗中联络夜郎县长过。 能被士燮委以重任的士徽,并非是个酒囊饭袋,至少他会懂得学习。 当年士燮能够击败一众对手称霸交州,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家世,还因为他的手段颇为高明。 士燮对付对手的手段之一,便是利用交州交通不便的优势,令人阻断了对手对外求援的通道。 这种手段也很好的被士徽所承袭。 之前联络夜郎县长之时,士徽便示意他可暗中派出一些县兵埋伏在汉军对外联络的必经之路上。 这样便可有效阻断汉军对外联络的方式。 而这一点对于夜郎县长而言,并不难做到。 故而就在方才夜郎县长派出埋伏的人,成功捕获了邓艾派出的信使。 在得知士徽召见他后,夜郎县长让他的儿子押着这些俘虏的来献给士徽。 夜郎县长的儿子在见到士徽之后,一脸谄媚的对他言明了这十数具汉军尸体的由来,并献上了从这些尸体身上搜来的信件。 士徽对夜郎县长的表现十分满意,随后他便马上拆开信件看了起来。 在看完信件中的内容之后,士徽得意的大笑起来。 “汉军,已穷途末路也!” 邓艾能连续派出十数位信使,说明他想联络诸葛亮的心情十分急迫,更何况信件中的内容分明是邓艾在向诸葛亮求援。 这都能体现汉军对他率领大军的到来,有着“恐慌”。 这种恐慌让士徽十分受用。 在知道汉军当今的心态之后,士徽先是夸奖了夜郎县长的儿子几句,然后便先让他返回城中。 随后士徽便让人找来了虞翻。 自那一日的变故之后,虞翻与孙桓二人便被士徽派人监视了起来。 不过士徽倒也没对虞翻与孙桓二人太过苛待,除去限制他们的自由之外,他没有再对他们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至于虞翻么,他也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所以近来也一向十分安分。 只是在被人带到士徽身前时,虞翻还是有些诧异士徽为何会突然找他。 很快虞翻的诧异就得到了解答。 士徽将手中的信件交给虞翻看,又对他讲了当今两军之间的局势,随后他看向虞翻问道:“汉军虽已成困兽,可尚未溃败。 虞君高名显于当世,不知有何教我?” 士徽这番寻找虞翻,为的便是让虞翻为他出谋划策。 说完这番话后,士徽犹恐虞翻不愿为他献策,便又加了一句道: “今虞君与我俱在一军中,若我事成,虞君安,若我事败,虞君岂可独活乎?” 士徽的言语中充满了威胁。 面对士徽的威胁,虞翻心中不快,可士徽说的又是事实。 为了自己的安全,虞翻不得不妥协。 而在知道汉军当今面临的局势之后,虞翻心中倒也浮现了一个计策。 虞翻斟酌着对士徽言道:“将军可听说过四面楚歌?” 听到四面楚歌这四个字,士徽一下子打起了精神。 这一听就是了不得的计策! 第四百二十九章 独当一面 血色征程 糜汉正文卷第四百二十九章独当一面血色征程“项王军壁垓下,兵少食尽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项王乃大惊,曰:‘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 这句话摘选于《史记》,讲的是当年韩信为击败项羽而设下的一个计谋。 后人根据这个计谋总结出四面楚歌的成语。 士徽虽出身名门,但《史记》在两汉之际乃是不受官方承认的书籍,再加上当世知识的封闭性,故而士徽手中有的只是《史记》残篇而已。 很显然士徽并没听过在后世大名鼎鼎的四面楚歌这个计谋。 可在虞翻念出《史记》中关于四面楚歌的原文之后,士徽很快就明白了这是一个怎样的计谋。 凡战者,攻心为上,这几乎是每个领兵将领都懂的道理。 不过要想做到攻心,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四面楚歌便是一个极为优秀的攻心战例。 在对士徽念完一部分原文之后,虞翻便接着将他的想法说给了士徽听。 “从将军获得的信件可知,早在将军的大军逼近夜郎之时,邓艾就已经得知这个消息。 按常理判断,邓艾的大军为客军,对地势不明,再加上汉军人数远远少于我方,故而在得知将军大军到来后,邓艾应该采取退兵的策略才是。 可是邓艾并没有如此做,邓艾乃糜旸爱将,纵使他的能耐不及糜旸十分之一,但这么简单的判断他没道理做不出来。 邓艾并非昏聩之人,那么他不率领汉军及时撤退一定有着深层的原因。 从之前将军收集到的情报可知,邓艾之所以会在明知不利的情况下,还采取固营坚守的策略,只有一个可能。 那便是之前感染瘴气的汉军尚未痊愈,甚至感染的人数相比于之前更多。 唯有这个原因,才会让邓艾不敢贸然拔营撤退。” 虞翻的这层分析让士徽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不过让士徽不理解的是,这与虞翻所介绍的四面楚歌又有什么关系呢? 见士徽脸上有不解的神色,虞翻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接着对士徽解释道: “项王何等英雄?纵使是他也不能制止麾下大军在兵少食尽的境况下军心动摇,何况邓艾?” “现在我虽然不知道汉军的粮草还能坚持多久,可我却知道邓艾正忧心于汉军染瘴之事。 大军有疾,这有时比军中缺粮更能动摇军心。” “所以汉军今日面临之局势,与当年的项军何其相似? 既然汉军军心有所不稳,我军便当好好利用这一点。 当年淮阴侯用楚歌之所以能进一步瓦解项军的战意,原因就在于人皆思乡之辈。 邓艾所部皆是梁州的精锐,故而我军当今也可仿照当年淮阴侯故事,以人之思乡常情,击溃梁军之斗志。” 当虞翻一层层的说出他心中的想法后,士徽的脸色变得潮红起来。 他急不可耐地接着问虞翻道:“虞君既有妙策,可速速言来。” 虞翻心中有些鄙视士徽的急切,但为了保命,虞翻并未让士徽等待太久。 “当年淮阴侯用楚人乡歌做到这一点,今日我军亦可用一则消息做到。” “这则消息便是提前将魏军即将大举进攻梁州的消息散播出去。” “梁州是这五千梁州军的身家命脉所在,身家命脉有难,又岂能不让那数千梁州军军心大乱呢? 邓艾不是糜旸,他的威望不足以打消数千梁州军的疑虑。 再加上那数千梁州军本就军心不稳,如此一来,不出半月,数千梁州军之斗志可灭也。 而彼等斗志一灭,纵使兵有数万,我军又何惧之有呢?” 等虞翻说完他心中所有的想法之后,士徽不禁抚掌大笑起来。 他口中连连对虞翻称赞道:“故吴侯之家宝,果名不虚传!” 虞翻为士徽献上的是一条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计谋,重要的是这兵是在天下间都赫赫有名的梁州军。 若是虞翻的计策能够成事,那么士徽绝对能凭借这一仗彻底名扬天下。 而这种威名,无疑能大大加深士徽内心野望的成功率。 面对士徽的称赞,虞翻脸上的自信又浓郁了几分。 因为对虞翻的计策十分满意,士徽在夸赞虞翻后,对他的态度更是好上许多。 只要虞翻有价值,那么想称帝的士徽不介意展露他和蔼可亲,礼贤下士的一面。 士徽先让人将虞翻带下来好生款待,然后他便赶紧召集了一众将校,商讨着要将虞翻的计谋尽快转化为切实的行动。 成名得趁早不是。 在士徽领军到达夜郎县外的不久之后,在夜郎县长的要求之下,他率军进入了夜郎城内。 对于夜郎县长的邀请邓艾会心存顾虑,可有着朱褒支持的士徽却不会。 而士徽率军入驻夜郎县的消息,也很快被邓艾的斥候探得报到他的手中。 在得知这件事后,邓艾的眉头不禁又皱了几分。 若是士徽领军驻扎在城外,那么就算他营盘修筑的再好,也总归是比不上城墙坚固的。 可现在士徽率领大军入驻夜郎城内,那么等于他天然获得了一座坚固的营垒,这让汉军的下一步变得更加举步维艰。 人数比敌军少,野战已经不容易,更遑论攻城? 不过担忧归担忧,现在还不是太过忧虑这一点的时候,邓艾很快就收拾好心情继续着他巡视营盘的举动。 作为最早跟随糜旸的那一批大将,除去公安之战邓艾未参与过外,糜旸其他的大战他都是跟在身边的。 而邓艾将糜旸视作他的偶像,所以不可避免的,在带兵的过程中他总是会模仿糜旸的一些行为。 例如在己方大军军心不稳的时候,邓艾就会像糜旸一般亲自巡视诸营,以图用自己的威望尽快稳定下军心。 只是很明显邓艾并没有糜旸那般在梁州军中拥有着根深蒂固的威望,所以在一番巡视下来之后,营内军心动摇的局面并没有改善多少。 等邓艾巡视完回到大营中之后,他本想稍事休息一下,可是很快帐外的一声急切的呼喊令他陡然从坐席上站起身来。 邓艾认出这声呼喊乃是他的好友石苞所发出。 而以邓艾对石苞的了解,他知道若不是有要紧的事,是不会让石苞如此急切的。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邓艾马上将石苞传唤进帐内。 石苞在进入帐内看到邓艾的那一刻,立即就对他禀报了一则让他大惊失色的消息。 “敌军分布于我大营周围,高声喊着“魏军正在大举进攻梁州”的消息,现在这件事已经被大营中的许多人听到了。” 等石苞将士徽大军正在做的事禀告给邓艾之后,邓艾一下子就明白了士徽大军如此做的原因 “贼子这是在效四面楚歌之计呀!” 邓艾出身贫寒,以前的他是没读过《史记》的,可是在加入糜旸麾下后,好学的邓艾就经常找糜旸借书观看。 项羽可谓是数百年前最为璀璨的名将之一,对于他的事迹邓艾早就仔细研读过,所以四面楚歌这一计策邓艾是知道的。 他也知道这个计策的精妙之处在哪里。 四面楚歌不是要诱发敌军军心动摇,它是在敌军已经军心动摇的基础之上,进一步将这种心态无限扩大。 正如当今士徽大军所做的那般。 若是汉军没有感染瘴气从而军心动荡,那么士徽大军所散布的这个消息,根本就不会让邓艾感到棘手。 他甚至都懒得搭理。 但在汉军已经军心动摇的情况下,这个消息传播开来后的杀伤力就是十分大的。 身处异国他乡感染恶疾,这时候人的思乡之情最为浓郁,落叶归根是当世所有人的心中诉求。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这个消息无法证实,可还是会不可避免的引发汉军心中的猜疑。 人心是复杂多变的,有时候人心并不需要确切的消息就会产生疑虑,只需要在合适的时机,作合适的引导就好。 不然当年项羽难道会真的傻到单单凭几首歌,就论断楚地都已经被刘邦拿下了吗? 或许当年项羽就是与邓艾想到一处,所以他才会悲观的做出那个论断。 石苞是没听过四面楚歌之计的,可是他却能直观感受到这个计策的恶毒之处。 当这消息在汉军大营中渐渐传开之后,很多士卒都不由自主的询问上级将校,外面敌军所言的消息是否是真的。 虽然各级将校都在否认,可这种现状足以证明这则消息已经在进一步动荡大军的军心了。 也就是因为这种现状,才让石苞焦急的来寻找邓艾。 邓艾从石苞的口中得知了目前汉军大营的现状,在得知这点后,邓艾的脑中不断在思考着对策。 而帐内的石苞,也在焦急的不断走来走去。 很明显石苞也在思考对策。 在走了好一会后,石苞对着邓艾提出了退兵的建议。 之前议事时没有一位大将有退兵之意,那是他们觉得目前汉军面对的局势还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只是当今日敌军使出四面楚歌之计后,石苞觉得这种局势已经到来了。 可对于石苞的撤退建议,邓艾却下意识地否决道:“不能退,我军这时决不能离开营垒。” 见邓艾断然否决自己的建议,石苞大急,他意欲再劝,可邓艾却率先开口对他解释道: “我军军心正在动荡,加之身染瘴气的士卒尚未痊愈,若这时我军轻率的离开大营,在无营盘的保护之下,敌军一旦趁机发动突袭,我军危矣!” 对石苞解释完这一点后,邓艾又对着石苞说道: “虽然敌人的计策颇为毒辣,可这个计策却非一时奏效之计。 我军上下皆熟读七斩令,七斩令乃是君侯的威严所在,有七斩令的威慑,我军的军心不会马上崩溃。 正因为局势危急,所以我们这些将率才更加不能乱,以我所料,或许这时就有大量敌军埋伏在我军的归途上,想着伏击我军。 我军必须步步为营,否则你我身死事小,辜负了君侯对我等的期望,那将来你我有什么面目面对君侯?” 邓艾在言语中提到糜旸,让慌乱的石苞犹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般,瞬间冷静下来。 死亡不可怕,可要是让他辜负糜旸对他的知遇之恩,那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 在冷静下来之后,石苞也开始认真的分析起当今汉军面临的险恶局势。 很快石苞就对邓艾说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纵使我军军心再如何动荡,可敌军要想击溃我军,也需要在正面对战之中。” 四面楚歌的计策只能大大增加敌军对战的胜率,可不会让他们就直接取得胜利。 “既然如此,我军接下来就当继续坚守营垒不出,让敌军无机可乘。” “而要想让我军军心平复的关键在于,在我军坚守的这段时间之内,那些感染瘴气的士卒是否能够痊愈。” 石苞的分析让邓艾的大脑也有了个清晰的脉络。 “仲容所言甚是,四面楚歌之计终归只是火上浇油,只要我们能釜底抽薪,那么敌军的四面楚歌之计就不攻自破。” 在邓艾说完这句话后,石苞马上接着说道:“我接下来会协同孟获,共同督促营内医者的治疗进度。 而士载在这段时间内,就应该不动声色,继续如往常一般巡视诸营,以静制动。” 这一刻石苞并未将邓艾当做他的上级,他就像幼时与邓艾一同讨论兵法一般,将他的见解一一告诉他身前的这位好友。 而邓艾见石苞说出了他心中想说的话,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些笑容。 或许当下的局势对汉军很不利,可幸运的是,他不是一人在承担这险恶的局势。 邓艾允准了石苞的建议。 在邓艾允准之后,石苞就要告辞前去履行自己的职责。 只是在石苞离去之前,邓艾对着石苞问道:“仲容可有信心?” 面对邓艾的这句询问,石苞陷入了沉默之中。 虽然他刚才与邓艾分析的头头是道,可当下汉军面临的险恶局势尚未有丝毫改变,在这种局势之下,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不过在沉默一会之后,石苞沉吟道:“存亡之分,在于你我,何言可或不可?” 说完这句话后,石苞便对着邓艾一拜离开了大帐之内。 等石苞走后,邓艾仔细琢磨着石苞方才说的那句话,他不由得笑了出来。 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了当日糜旸为何会派他南下。 糜旸需要的是可独当一面的大将,而独当一面,指的绝不是打顺风仗。 而就当夜郎县外的汉军陷入困境之时,一骑浑身带血的信使正快速朝着益州郡赶去。 这件事邓艾与士徽都不知道。 让他们更加不知道的是,汉章武三年二月,魏军真的要开始对梁州动手了。 纷争乱世,大江东去,尽是流不尽的英雄血。 天下大势,变化万端。 可以预见的是,接下来的梁州,将会被无数的英雄血所浸润。 第四百三十章 曹真大笑 杨阜私请 糜汉正文卷第四百三十章曹真大笑杨阜私请汉章武三年二月,或者对曹真来说,当下的时间是魏黄初三年二月才是。 可不管是哪个年号,对于曹真来说,距他上一次回到洛阳已经过去了五个多月。 五个多月! 这个时间段对曹真来说有着不同凡响的意义。 五个月前他亲自回到洛阳向曹丕提出南征之议,并得到了曹丕的允准。 而后他又回到长安,让夏侯楙主理南征大军的粮草军械事宜。 当初夏侯楙便对曹真承诺,五个月左右的时间,他便能为曹真筹集好十万大军南征的一切军资。 夏侯楙并没有食言,在这五个月的每日中,他几乎是保持着宵衣旰食的工作状态。 高强度的工作压力,让夏侯楙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但夏侯楙的付出,是有着显着的成果的。 曹魏的国力本就冠绝天下,曹魏差的只是整合它强大国力的人才,而恰恰夏侯楙就是这种人才。 当强大的国力遇上有效的组织之后,那爆发出来的力量,是足以让天下任何势力都感到震恐的。 早在今年初,在夏侯楙的安排之下,关中一地的粮草、军械、以及士兵就都源源不断的运往陈仓县。 陈仓是曹真为南征定下的进攻基地。 得益于西汉在关中建造的条条便捷的官道,从长安出发的巨量物资,不出一个月的时间就大都运到了陈仓城中。 由于物资的数量庞大,曹真还特地在陈仓城内修建了多处粮仓及武库来存放。 要不是陈仓城经过一次扩建,恐怕还没有空地来修建那些粮仓及武库。 及至今日,暂且不提陈仓城中已经运到的海量军资,就说单单在陈仓城内外的魏军,就已经达到了九万之众。 这九万之众只是正兵的数量,还不算供养这九万正兵的辅兵、民夫数量。 毫不夸张的说,在二月的陈仓城内外,士兵的数量比百姓还多上数倍。 曹真带着一众亲信,站在修建好的巍峨城墙上朝下方观望,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绵绵无际的广袤军营。 数十万人居住的军营,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一路延伸到陈仓城下,单单用壮观二字,又如何能够形容。 看到这极为壮观的一幕,曹真的心中充满了豪情壮志。 没有一位男儿,会对眼下的这番景象不感到振奋,更何况曹真还是执掌这九万大军的人。 由于内心中的振奋,曹真不禁立于城头之上畅快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很快就感染了站在身后的一众亲信,有许多人都跟着曹真笑了出来。 曹真的亲信都知道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敌人乃是糜旸——那个出道以来至今尚无败绩的,他是当之无愧的当今天下第一名将。 因为糜旸光辉的战绩,洛阳的魏臣对糜旸有一种深深的忌惮,同为魏臣,曹真的一众亲信往日中又如何没有呢? 可是这种忌惮在看到己方展现出来的强大实力后,却渐渐地被他们压在心底。 这是人之常情,也是这个乱世独有的魅力。 将三军之众,与天下英豪争雄,本就是这个时代最浪漫的事。 曹真的畅快大笑并未持续多久,他很快就停了下来。 只是虽然曹真的笑声停止,但他的眼神中还是充满了惬意。 这种惬意不单单是来源他对来日的畅想,更多来源于他解下心头一个重担后的轻松。 五个月的时间对常人来说可能不短,但对经常领军作战的曹真来说,这五个月的时间不算长。 因为往往一场大战的时间,都会持续一年乃至于更久。 可之前的五个月,却让曹真觉得很漫长,这由于他那紧张忐忑的心情。 曹真之所以会打算南征,关键就在于益州会发生南中之乱,而这场叛乱无疑会牵扯住益州的大部分军力、粮草。 在这种情况下,领军驻守梁州的糜旸,等于是一支孤军。 这是近年来魏军最佳击败糜旸的时机,曹真不可能会放过。 可是这时机,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发生改变的。 特别是之前当曹真收到诸葛亮率领汉军在南中大胜的消息之后,这更让曹真有种心急如焚之感。 曹真担忧的是,在他还未做好准备之际,诸葛亮就已然率军平定了南中之乱。 若是这样的话,曹真估计得立马去曹魏的太庙向曹操告罪。 但幸运的是,曹真担忧的情况并未发生。 得益杨阜所献的“伐交之策”,汉军在南中的平叛之路虽凯歌频奏,却尚未结束。 而恰恰就在这时,五个月的时间已然过去,这让曹真的心中不禁浮现起一种“天佑大魏”的庆幸感。 如过山车般的心情变化不足为外人道,旁人并不知道在过往的时日中,曹魏的大将军受着怎么样的内心煎熬。 他们只知道这一刻站在他们身前的曹真,浑身上下充满着意气风发的气质,这更让他们心中充满着自信。 在凝视城下的军营良久之后,曹真问身后站在最前的杨阜道:“义山,伯济到哪里了?” 面对曹真的突然询问,杨阜目前这个曹真最为倚重的心腹当即答道:“根据雍州刺史之前送来的奏报,他当在今日到达陈仓。” 杨阜口中的雍州刺史,指的正是之前向曹真献策的郭淮。 郭淮那一日的献策让曹真心情大好,曹真是个不吝啬奖赏的人,不久后他便向曹丕举荐郭淮为雍州刺史。 以曹真现在在曹丕心中的地位,他的举荐很快便成为曹丕一道正式的诏令。 也因为曹真的知遇之恩,郭淮在收到曹真的檄令后,便马不停蹄地朝着陈仓赶来。 听到杨阜说郭淮今日就会到达,曹真的心情更是大好。 他点了点头之后便对着杨阜说道:“待伯济到达后,即刻通知我。” 说完这句话后,曹真便依依不舍地再看了眼城下的广阔军营,然后走下了城头。 在曹真走下城头的两个时辰之后,一风尘仆仆的快骑领着十数名亲卫已然来到了陈仓城的数十里之外。 这骑正是应召前来的郭淮。 可是还未等郭淮继续靠近陈仓城,他及他的亲卫就被陈仓大营中派出的斥候拦截了下来。 得亏郭淮身上带着一应印信,这才打消了斥候的顾虑,让他们能继续朝着陈仓城前进。 这个小插曲并未阻挡郭淮太多的时间,但却让他的心中起了一个想法。 按照军中规例,在无战事的时候,大营的斥候查探的距离最远不过十里。 可是他在离陈仓城还有数十里的时候,便被陈仓大营的斥候拦截下来,这就说明了一件事,那便是现如今陈仓大营的规模十分之大。 郭淮的预料并没错,等他继续朝着陈仓城前进一段距离后,他便看到了大营外围的鹿马拒角。 数之不尽的鹿马拒角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一阵阵耀眼的光彩,一时竟让郭淮感到有些炫目。 可就在炫目之后,郭淮的心中就自然的浮现起一种自豪的感觉。 在这种自豪感的影响下,郭淮不由得又加快了几分行进的速度。 由于身上的印信,郭淮在通过层层关卡之后终于来到了陈仓城下。 而受到曹真嘱咐的杨阜,就在曹真离开后一直等在城下准备迎接郭淮的到来。 郭淮出身太原名门,现在又官居雍州刺史之位,这样的身份地位值得他杨阜亲自迎接。 杨阜与郭淮一人为凉州刺史,一人为雍州刺史,二人辖区接壤自然是认识的。 郭淮在看到是杨阜在亲自迎接他之后,立马就止住跨下骏马的奔驰,然后从马上一跃而下快步来到杨阜身前对着他一拜: “杨公有心了。” 面对郭淮的行礼,杨阜嘴角流露出笑意。 他最喜欢跟世家子弟打招呼了。 杨阜对郭淮回礼之后,便引着郭淮上了一旁早就等候在此的车辇。 在郭淮登上车辇之后,杨阜也在郭淮有些诧异的目光之下,登上了这辆车辇。 同乘一辇,在当世是关系亲近的表现。 很明显郭淮之前与杨阜的关系并未到达这种地步。 可在诧异之后,郭淮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杨阜对他的一种示好。 察觉到杨阜的这种意图之后,郭淮便收起了诧异的目光。 杨阜作为当今被曹真最为看重的一位臣属,与他亲近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 在杨阜登上车辇之后,他先让一位属吏入城向曹真禀告郭淮的到来,之后他才让御者驱动车辇朝着城内走去。 当车辇开始行进之后,郭淮这才有闲心打量起离他越来越近的陈仓城门。 由于陈仓扩建后的城门十分高大,所以早在郭淮方才接近陈仓城时便注意到了,这面曹真动用无数人力物力修建好的陈仓外城。 不过很多事物远看与近看完全是两种感受。 上次郭淮来得时候,外城尚未完全修建完毕,他当时又着急求见曹真,故而对陈仓城正在修建的外城并未有太多注意。 可现在郭淮离陈仓城墙越来越近之时,他才注意到陈仓城的外城的巍峨程度大大超乎他的预料。 郭淮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他去年见过的洛阳城。 陈仓的外城虽无法与洛阳城的城墙相比,但也绝对差不了多少了。 至少与闻名天下的江陵与公安二城,在不分伯仲之间。 想到此郭淮才意识到曹真对陈仓城有多看重。 坐在一旁的杨阜察觉到郭淮的目光,他对郭淮解释道:“当初大将军认为贼军若进犯关中,一定会将陈仓当做主攻方向,故而不惜大力修建外城。” 在说完这句话后,杨阜的语气陡然变得轻松,他继续笑着说道:“不过可能这次南征之后,陈仓城的坚固城防,再无用武之地矣。” 杨阜语气中的轻松丝毫不加掩饰,再加上郭淮又是聪慧之人,他很快读懂了杨阜的言外之意。 陈仓城与其说防的是汉军,还不如说防的是糜旸这个人。 而以魏军当前展现出来的实力来看,若南征顺利的话,糜旸这个人可能都要不在了,那么陈仓城当然也就失去了它最大的作用。 虽说郭淮不认为糜旸会是那么容易击败的人,但他心中也对己方大军这次的南征充满了信心,所以他也笑着附和了一句: “当陈仓城无用武之地时,恐怕杨公九卿有望。” 听到郭淮这么说,杨阜脸上的笑意更浓。 或许一开始魏军南征的打算还被曹丕有意掩盖,可十万大军的汇聚显然不是小动作,其他大臣自然也不是瞎子。 所以就在不久前,很多大臣都猜出了当今朝廷正在办的这件大事。 曹丕见南征的事无法再继续隐瞒,他便也顺水推舟不再隐瞒此事,并借此机会宣扬着杨阜在这件大事中发挥的作用。 若糜旸真的在这次大战中兵败,那么首功是曹真的,次功自然是献策的杨阜获得了。 而以曹魏上下对糜旸的忌惮与重视,杨阜凭借设计击败糜旸的功劳,他从这件事中获得的利益将十分巨大。 莫说九卿,待时机成熟之际,三公之位也是可以期盼的。 郭淮这么说,分明是在提前祝贺杨阜。 对于郭淮的祝贺,杨阜显得十分受用。 不过他并未忘记他与郭淮同乘一辇要做的正事。 杨阜在思索一番后,对郭淮透露出一个消息: “十万大军已在陈仓城外汇聚九万,剩下一万大军不久后也会到达。 等那一万大军到达之后,以大将军之秉性,他定会立即率军南征。 此番大将军召伯济前来,为的便是定下南征的具体方略。” 听到杨阜这么说,郭淮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端正了起来。 他在收到曹真的召命后,也曾猜出过曹真的意图。 可猜测毕竟是猜测,现在他的猜测被杨阜证实,让他立马慎重起来。 郭淮不觉得杨阜特意与他同乘一辇,为的仅仅是告知他这个即将要知道的消息。 不出郭淮所料的是,杨阜接着就说出了他的真实意图。 “据我所知,南征之时大将军势必会分兵的。 而今日大将军要讨论的便是具体的分兵路线。 我一向钦佩伯济,等下在会上我会力主伯济成为一别军主将。 只是阜有一请,还望伯济应允。” 第四百三十一章 姜维去处 兵分三路 糜汉正文卷第四百三十一章姜维去处兵分三路当郭淮听到杨阜提出的条件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答应杨阜口中的请求。 哪怕杨阜还未具体说出他的请求是什么。 郭淮之所以会有这番反应,实在是杨阜的条件对他的诱惑力太大了。 汉中连接关中的道路崎岖难行,在这种情况下十万大军是不可能合兵一路进攻汉中的。 当年曹操率十万大军进攻汉中时,采取的也是多路并进的策略。 既然有这优秀的先例在,那么曹真作为曹操一手培养出来的军事上的接班人,他不可能会不分兵进攻汉中。 一旦分兵,那么除去曹真这一路亲率的魏军主力之外,其他几路的主将人选就至关重要。 而对于那些被选中的别军主将来说,这也是他们建功立业的最佳机会。 就拿当今曹魏宗室军事上两大巨头之一的曹休来说,建安二十三年前,曹休虽为曹操看重的宗室二代,但他的名声并不显着。 可自那一年之后,曹休的职位却如火箭般的升迁,及至今日,曹休已经是曹魏的扬州都督,负责着守卫曹魏东面防线的重任。 而如此大的变化,不单单是因为曹休有着宗室的身份,否则曹魏宗室那么多,为何是他能到达如今的高位。 造成这种强烈变化的关键在于在建安二十三年,曹休作为曹操南征汉中时委派的别军主将,在下辨击败了张飞与马超两位名将。 这给曹休带来了巨大的声望,这种声望便转化为曹休一步登天的政治资本。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有着曹休这样的榜样在,现在曹魏哪位心有大志的将领不想获得担任别军主将的机会? 郭淮的出身,郭淮的才干,注定了他也是一位心怀大志的人。 虽然曹真之前就有承诺,会让他负责率军攻打武都郡,可率军攻打与直接成为一路别军主将,这是不可比拟的。 所以在听到杨阜提出的条件之后,郭淮很自然的动心了。 郭淮正色对杨阜言道:“义山若有困扰可尽言,淮能办到的一定为义不容辞。” 杨阜见郭淮问都不问就答应了,他脸上的笑意变得更深了些。 当然杨阜也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否则他今日就不是来交好郭淮,而是来交恶的了。 杨阜对着郭淮说道:“我有一故旧之子名姜维,在凉州俨有声名被誉为“幼麟”。 他虽有才干,却困于年岁尚轻未建立功勋,一直得不到大将军的重用。 我想的是等伯济来日出征之际,能将此子带在身边调教,如此我也能无愧于往日故友所托。” 当杨阜将自己的请求说出来后,郭淮不由得笑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的事。 虽然杨阜口中说的是让郭淮好好调教姜维,但结合杨阜的前半句话郭淮不难猜出杨阜的真正意图——他是想让自己将姜维带在身边,为姜维积攒履历战功。 对于郭淮这样的世家子弟来说,与同等身份的人进行私下政治交易,或者互相提携彼此的故旧,乃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而这件事以他当今的权势来说并不难做到。 既然简单且对自身有利,那么郭淮完全没有理由拒绝杨阜的请求。 郭淮对杨阜应允道:“义山放心,既是凉州英才,那自然应该受到大力提携。” 郭淮的回答让杨阜知道了,郭淮已经明白他的意思,这让杨阜放下心来。 杨阜今日之所以会特意求请郭淮为姜维谋利,除去姜维与他的关系不浅之外,还因为他知道南征之策的提出者,实际上是姜维。 近来南征之策为杨阜带来了不小的声望,世家之间讲究投桃报李细水长流,所以杨阜便想着为姜维谋得一个大大的前程。 可能在郭淮看来,他的要求与他提出的条件并不对等,可杨阜自己却知道,曹真早就有打算让郭淮担任别军主将。 否则他又如何如此焦急等着郭淮的到来。 在杨阜心中,他只是提前拿出一个本该属于郭淮的东西,来换取郭淮对他的帮助而已。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场交易这时在两人看来都是一次互惠互利的交易,至于将来他们二人还会不会这么想,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在谈好这桩交易之后,杨阜与郭淮皆有默契的齐齐闭目养神起来。 接下来便是曹真讨论分兵具体方略的时候,在这种重要的议会上,两人一会损耗的心神肯定都不会低。 杨阜与郭淮二人并没有闭目养神多久,他们在车辇的带动下就已经来到了陈仓城中的大将军府外。 在车辇停下的那一刹,杨阜与郭淮皆下意识地睁开双眼,抬头看向接下来会影响他们下半生命运的大将军府中。 简单沉默之后,杨阜与郭淮相互搀扶着走下车辇,大步朝着大将军府内走去。 作为曹真的亲信重臣,他的府邸杨阜自然是熟悉的很。 在杨阜的带领之下,郭淮绕过多处回廊,终于来到了一处壮阔的议事殿外。 等郭淮解下腰间的佩剑后,杨阜便继续带着郭淮朝着大殿走去。 当郭淮站在大殿门外的那一刹那,眼前的一幕让他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只见在这一刻,宽敞的大殿内坐席已经满座。 座上的人或翩翩袍服打扮,或身穿铠甲,可尽管众人的穿着都不统一,但郭淮却知道今日能聚集在这座大殿内的,都是关中三州中掌握实权的人。 将如此多在关中身居要职的官员召来,由此可见曹真对这次南征的看重。 就在郭淮微微诧异的时候,高坐在大殿主座上的曹真已经看到了郭淮的身影。 方才他就在杨阜属吏的禀报下得知了郭淮到来的消息。 不然他也不会及时召集起如此大的一场议会。 可在曹真看到郭淮的那一刻,他的脸上还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笑意。 为了展现他礼贤下士的一面,曹真亲自从座上站起,然后快速来到大殿之外握住郭淮的手,将郭淮给接引进大殿之中。 曹真的这副表现,展现了他对郭淮的看重,也让殿内的诸多魏臣重新审视起郭淮这个人。 郭淮当今还未取得历史上对汉作战的诸般佳绩,他的威名只是更多的局限在异族当中,所以以往殿内诸臣对郭淮的了解并不深。 郭淮被曹真亲自接引进大殿之内,这无疑是让他感到受宠若惊的。 哪怕郭淮现在贵为雍州刺史,可他与曹真之间的地位差距还是十分大的。 当郭淮反应过来之后,他已经被曹真接引到属于他的位子之上,而他的位子距离曹真十分接近。 在让郭淮坐下之后,曹真见杨阜也已经入座,他便大步回到自己的主座上,然后用着一双虎眼扫视了一圈殿内的人。 片刻后属于曹真的雄厚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蒙陛下信任,孤不日将进行南征。” 当曹真的这句话在大殿内回荡之时,大殿中的许多魏臣脸上都浮现了些许震惊之色。 之前大殿内的大部分人,都对曹真不断调集军力粮草来陈仓的意图有所猜测。 可猜测始终是猜测,当猜测被证实的那一刻,许多魏臣心中还是感到震撼。 南征代表着他们即将要与糜旸对战,人的名树的影,糜旸的威名值得在场的任何一人重视。 就连手握十万雄兵的曹真也不例外。 所以在说完这句话后,曹真的脸上流露沉重的神色,他接着说道: “汉中易守难攻,糜贼又颇为善战,故而我军南征势必不可大意,今孤召集诸位,为的便是共同探讨南征之方略。” 等曹真的这句话落下之后,若说方才诸多魏臣还只是脸色有所变化,可现在他们却变得窃窃私语起来。 顷刻之后,整座大殿便被嘈杂的议论声所包裹。 殿内的人都知道,曹真虽说他要发起的是南征之战,但出动十万大军,如此多的兵力,足以证明曹真的野心绝不仅仅是拿下汉中。 曹真想的很可能是,若攻取汉中顺利的话,他将趁着大胜之威进一步攻取益州。 曹真想打的实际上是一场灭国之战! 既然是灭国之战,那么南征方略势必不可马虎,否则别说到时候能不能顺利击败糜旸,要是万一有所不测的话,关中势必会发生一场大动荡。 曹真就这么坐在主座上,看着下方的许多魏臣交头接耳的在商谈着。 观察下方魏臣进度的同时,曹真的眼神还经常朝着他下方坐的离他最近的两人看去。 这二人的坐席能排在杨阜与郭淮之前,代表着他二人的身份不同一般。 这二人中,一人是大魏侍中刘晔,他是在不久前特地被曹丕派到前线来辅助曹真的。 曹丕也知道刘晔军略非凡,以往他之所以不重用刘晔,无非是忌惮刘晔的出身而已。 可若是让刘晔担任一个参谋的角色,那么无疑是很合适的。 以刘晔的计谋加上曹真的善战,这次魏军南征的胜算不经意间又多上了几分。 至于另一人的身份,就更加不同凡响了。 他乃是当今大魏的骠骑将军曹洪。 曹洪是曹操的从弟,他在初平元年曹操起兵讨伐董卓时就已经跟随在曹操的身边。 可以说,曹洪在魏军中的资历,那是十分深厚的,更别说曹洪对曹操还曾经有过救命之恩了。 当然曹洪能成为大魏卫将军,靠的不仅仅是他与曹操之间的关系,还因为就算在最早的一众曹魏元勋中,曹洪的功绩也是颇为耀眼的。 征徐州,平吕布,讨刘表,在这场场改变天下局势的大战中,曹洪的表现都十分不俗。 而真正让曹洪名声大噪的,却是官渡之战时他的亮眼表现。 官渡之战时,曹操接受许攸的计策,率领精兵偷袭乌巢,留下曹洪与荀攸守营。 袁绍在得知官渡有难后,他派张合、高览率领袁军主力猛攻曹军大营。 张合与高览皆是名将,袁军的战斗力也是十分强悍的,更别说那时袁军的人数数倍于曹军。 可就是在多方面不利的情况下,曹洪愣是将曹营守的固若金汤,让张合在多番猛攻之下感觉不到一丝希望,从而动了投降的念头。 可以说,当年官渡之战曹操最后能取得胜利,曹洪在其中的功劳绝对不低,从这件事也能看出曹洪是一位具有军略的宿将。 由于曹洪往年立下的功勋,在黄初元年曹丕刚刚称帝之后,便立马拜曹洪为卫将军,后来又转为骠骑将军。 魏承汉制,骠骑将军乃是位份仅在大将军之下的军职,可谓是位高权重。 但可惜的是,由于曹洪往年与曹丕有过节,所以曹丕在继位后,对曹洪一直采取的是冷藏的处理。 若不是如此的话,在去年的襄樊大战中,魏军的主将不会是张辽。 今日曹洪能出现在此,是因为曹真向曹丕一力举荐曹洪,否则以曹丕的性格,他是断然不会让曹洪有重掌兵权的机会。 曹真目光在看到曹洪的时候多停留了一会。 其实不止曹丕与曹洪关系不好,就连曹真与曹洪的关系也颇为紧张。 可曹真能被曹操看重,并被曹操认为是曹魏将来的顶梁柱,那么他的心胸是不狭隘的。 在曹真看来,个人恩怨怎能牵扯国家大事? 如今曹氏宗亲中,与他齐名的曹休正在东面防备江东,没办法来帮助他。 而老一辈的曹氏名将又死的差不多了,在这种情况下,重新起用曹洪是曹真认为很有必要的一件事。 大魏的军权,还是要尽量掌握在宗亲手中比较好。 注视了曹洪一会之后,曹真便将目光移开看向杨阜。 在曹真的目光投来之后,杨阜立马会意,他于嘈杂的殿内站起来到大殿之中。 他的这副作态,证明他是有建言要对曹真说。 而当杨阜走到大殿之中后,大殿内的议论声正快速的平息下来。 众人皆知杨阜是曹真的心腹,他现在出来进言,很可能便是曹真的授意。 等大殿内重新恢复安静之后,杨阜看着坐在上首的曹真,将他心中早有腹稿的南征方略给说了出来: “臣以为,我军当兵分三路,以无匹之军力将汉中分割为三段,并逐一击破。” 当杨阜的这句话说出来后,刘晔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 这是他想出来的计策。 第四百三十二章 先定阴平 再阻剑阁 在当世能成为高官,那必定是都练习过嗓子的。 杨阜虽年老,但他的声音却雄厚有力,久久的飘荡在大殿中不愿离去。 而大殿内的众人在听完杨阜的献策后,脸上都浮现起了好奇之色。 当年曹操率军攻打汉中时,虽说也有分兵之举,但为了不过度分散兵力,魏军的主力还是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 可现在从杨阜的话语中可知,杨阜口中说的分兵三路,都有着各自的战略目标,这就说明除去曹真亲率的这一主路大军外,其他两路的魏军也绝不可能少了。 这对魏军长久以来的用兵方略来说,无疑是一种突破,而与战术上而言,无疑也是一种冒险。 可冒险二字往往与诱人的收益相互挂钩,所以这一刻大殿内的众人都对杨阜的献策越发好奇起来。 兵分三路,该怎么分,每路又各自怎样的战略目标,这都是杨阜策略的关键。 而若是这些关键不能让殿内的众人满意,那么杨阜的兵分三路之举,就势必无法通过这次议会。 曹真久居上位,他早已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领。 从殿内诸魏臣的神色,曹真就猜出了他们内心中的想法。 于是曹真用眼神示意杨阜继续说下去。 得到曹真眼神鼓励的杨阜,抬起头来指示曹真,然后指着高挂在大殿内的一副地图,对着曹真问道: “汉中舆图,臣可用否?” 对于杨阜的这个要求,曹真当然不会拒绝。 他笑着对杨阜点了点头。 在得到曹真的允许之后,杨阜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高挂的舆图之下,然后以指作剑在汉中的舆图上不断滑动起来。 杨阜手指的第一个落点,正是超出常人所想象的武都郡。 “当年汉中之战时,卫将军曹休率军大败敌军张飞、马超所部,致使敌军控制武都二郡的图谋未能得逞。 后虽然我军在汉中失利,不得已撤出汉中,但武帝有先见之明,提前将武都郡内的百姓大多都迁往关中。 因此缘由,贼军在占据汉中后,并未率军入驻武都郡,现武都郡只是名义上归贼军所有。 武都郡与凉州相连,又居与汉中侧翼,有居高临下虎视汉中之优势。 若我军能夺取武都,不仅可直接进击汉中心腹之地,亦能让汉中的贼军胆寒。 最重要的是,武都郡一旦被我军拿下,那么汉中的阴平一地将直接暴露在我军的兵锋之下。” 说到这一句话时,杨阜将手指重重敲击在汉中舆图下方的一块地方,而那块地方标记的正是阴平二字。 杨阜的话语与动作,瞬间让大殿内的众人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偷渡阴平是邓艾的壮举,这一点后世的很多人都知道,可这不代表阴平一地的重要性,历史上只有邓艾一人发现。 前文就已经提过,诸葛亮与法正设立的汉中防线,便有派兵着重防备阴平。 而在魏军内部来说,早在曹操在世时,身为兵法大家的他,就已经意识到阴平一地对汉中的重要性。 对于汉中败于刘备之手这件事,曹操在世时一直是耿耿于怀的,他也曾很多次在心腹重臣面前透露过他要重新夺回汉中之意。 而在曹操原本的设想中,阴平便是他攻打汉中时一定要拿下的战略关隘。 这个想法曹操从未想过隐瞒,所以曹魏的很多大臣在曹操的影响下,都知道阴平是一块十分重要的兵家必争之地。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当杨阜提出魏军有机会拿下阴平之后,众人的呼吸都不免急促起来。 攻占阴平,收复汉中是曹操的遗愿。 若他们能在曹真的带领下完成这个遗愿,那么这对在座的任何一人来说,都会给他们带来难以想象的好处,更何况阴平还是夺取汉中的必备手段。 杨阜成功用他的一番话,将大殿内所有人的战意都调动了起来。 在做到这一点后,杨阜便接着说出了,他要如何完成这一步的具体步骤。 “武都郡羌氐之民混杂,若我军想快速拿下武都郡从而进击阴平,则必须选派一名在羌氐中有巨大声望的将领前去。 这人阜推荐雍州刺史。” 见杨阜直接说出了让郭淮担任进攻武都郡的主将,殿内诸人虽略有诧异但也没太过意外。 杨阜的理由很站得住脚,况且让一州刺史担任一别军主将,从位分上来说也合情合理。 举荐完郭淮后,杨阜便接着说道:“郭淮将军可领军两万并本部兵马,从凉州之狄道出发夺下辨,从而再继续北上夺下沓中。” “沓中一地地势开阔有利于大军聚集,这一则可保护我军不受敌军偷袭,二则沓中居于阴平上游,待时机成熟之际,雍州刺史便可率军南下趁势夺取阴平。” 杨阜在说出他心中方略的时候,他的手指也没有停着。 有着地图的映证,再加上杨阜说的十分具体,所以当他说完西路军的安排后,殿内诸人纷纷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大殿内的魏臣不都是通晓军略的,但再如何不通晓军略,杨阜都将话说的如此清楚了,众人自然能轻易分辨出杨阜这个方略的好坏。 而郭淮在见到这一幕后心中不由大喜。 曹真有意重用他,现在其他大臣又在杨阜的建言下对他成为西路军主将没有太大的异议,这让他心中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 杨阜见大殿内众人大多同意他对西路军的安排,他便转而说起他对中路军的安排起来。 “汉中背倚益州,天然可得到来自于益州源源不断的兵力、粮草援助。 若欲吞灭糜旸,则必须先斩断益州对汉中的支援。 虽说现在益州的贼军主力大多在南中,可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为以防万一,中路军的目标就在于攻占白水。” 杨阜重重地在地图上的白水一地敲击了几下。 悬挂的舆图在杨阜手指的敲击下,宛如一汪荡漾起来的清水一般,而这种荡漾又成功地吸引了殿内诸人的注意。 白水是位于阴平下方的一个小县城,从经济层面来说,占领白水毫无用处。 但若是从战略层面来说,占领白水可就是一件势在必得的事。 因为白水正好位于阴平与剑阁的中间地带,这让白水在汉中一地有着非同寻常的战略意义。 只要魏军能够顺利占据白水,那么就算糜旸在得到阴平遭到攻击的消息后想要派兵支援,那么他的兵马也越不过白水。 白水居于群山之间,地势易守难攻,再加上魏军的兵力远在梁州军之上,在这种情况下糜旸再如何神通广大,也休想轻易率军度过白水。 当然白水若就这点战略意义,还不足以魏军出动一支大军前去占据它,白水更重要的意义在于他可以威胁剑阁的侧翼。 剑阁是益州与汉中之间最重要的关隘,以往益州想对汉中有所支援,大多是通过剑阁来完成的。 就像杨阜所讲的那般,假设诸葛亮及时平定南中,并在极短的时间内率军支援汉中,那他的支援就肯定要走剑阁通往阳平关的这条道路。 可一旦诸葛亮那么做了,那么兵力本就弱于魏军的汉军,极可能被魏军从后方攻击。 这一点是兵家大忌。 有着这一点顾虑在,就可以用强大的实力威慑益州,让他们不敢轻易率军支援汉中,从而在最大程度上将汉中彻底带入一个死局之中。 这便是杨阜建言魏军要分出一支中路军进攻白水的真正原因。 “中路军的主将阜建议可有骠骑将军担任,并率军三万。” 相比于西路军推荐郭淮担任主将,杨阜推荐曹洪担任中路军主将,这让殿内的众人更是没有异议。 曹洪虽说被曹丕不喜,但他的功勋与资历摆在那里,没有人可以轻视。 当杨阜将这句话说出来后,代表着他已经解释完中路军负责的战略。 随后众人不禁在心中节节赞叹。 以往杨阜并未在众人展现过他的军略,可今日杨阜可是让众人大开眼界了。 只是众人并不知道的是,今日杨阜所言的方略,大多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曹真既然在将近半年前就已经决定南征,那他怎么可能今日才打算商讨南征方略呢? 其实早在曹真五个月前回到陈仓的那一刻,曹真就已经召集众多心腹商讨来日的南征方略了。 而这件事的进度,又在曹洪与刘晔加入曹真的团体之后,得到了大大的增加。 曹真、曹洪、刘晔俱是当世一流的通晓军略的人,在他们三人的合力之下,五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想出一个具体且行之有效的南征方略。 曹真今日之所以要将早就商讨好的南征方略,又重新拿到大议会上讨论。 这是因为南征之战乃是一场牵扯十分广的大战役,这场大战役要得到方方面面的人倾心支持,才能让曹真将魏军的战斗力发挥到最大。 上下同明者强,上下同欲者胜,曹真今日要做的便是这样的一件事。 在连续解释完西路军与中路军负责的战略之后,杨阜最后将目光看向了坐在上首的曹真。 对着曹真一拜后,杨阜方才继续开口说道:“西路军与中路军虽各有战略,然终究只是别军,我军南征的主力在于东路军。” “对于东路军,阜建议大将军可分别从斜谷、骆谷进军汉中。 斜谷、骆谷皆关中与汉中之间的要道,有利于大军通行,从这两道通行,可保证大将军能顺利进抵汉中郡境内。” “待大将军的大军分别进入汉中郡内后,可于便利之处快速合兵一处,而后分兵攻取汉中诸城。” “汉中之战后汉中国力一直未得到恢复,故而现在汉中诸城的城防势必不会坚固。 大将军兵力又远多于贼军,在此优势之下,凭大将军之武略,夺取汉中诸城并不难。 而之所以要先夺取汉中诸城,一是为让我军在汉中站稳脚跟,二可令糜旸顾此失彼,贼军军心大乱。 待大将军扫清汉中诸城之后,大将军再亲自统率大军围困南郑。 贼军孤立无援,又军心不稳,如何能抵挡大将军的攻势? 久守必失,纵是糜贼再如何善战,这一点他也无法改变。” 当杨阜说完曹真亲率的中路军的战略目标后,这次他却没得到方才两次阐述都得到的群体赞同。 相反的是,大殿内许多人的脸上都浮现了犹疑之色。 哪怕东路军作为南征魏军的主力兵力达到五万之众,哪怕东路军的主将是当今的曹魏第一名将曹真。 这一切的原因都在于一个人,那个人便是糜旸。 之前杨阜关于西路军与东路军的战略谋划之所以会得到众人的赞同,根本在于己方这次展现出的强大实力,还因为那两路魏军面对的不是糜旸,只会是糜旸的部将。 魏人怕糜旸,可不怕其他汉将。 但众人都知道的是,糜旸是一定会亲自坐镇南郑城的。 五万大军很多,曹真能力很强,但魏军一定会如杨阜所说的那般,成功拿下南郑吗? 在犹疑之下,很快就有人提出了疑问。 那人的疑问便是:阳平关是一定会有汉军部分大军的,若在魏军围困南郑城的时候,阳平关的汉军回援与南郑城内的汉军内外夹击魏军,那当如何? 这人提出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殿内大多数人的附和。 杨阜之所以会建议曹真从骆谷与斜谷进军,有个很大的原因在于,只要魏军能顺利通过这两个古道,那么他们就能直接抵达汉中郡内,从而越过阳平关这个险关。 可越过不代表拿下,历史上钟会采取相同的路线后,正是担心这一点,于是最后还是亲率主力攻打阳平关。 但在杨阜刚刚的建言中,他并没有提到这一点,这不能不让殿内知兵的人感到疑惑了。 孤立无援是兵家大忌,内外夹击同样也是。 不过在有人提出这一点之后,还未等杨阜进行解释,一声沉重的冷哼声就在大殿内响起。 “若糜旸真敢如此用兵,那他就离死不远了。” 陡然发出这一声冷哼的人,正是方才一直默默无言的曹洪。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三章 伐蜀檄文 路人皆知 当曹洪的声音响起之后,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就汇聚到他的身上。 曹洪知道自己不受曹丕待见,所以他自从来到陈仓城中后,就一直深居简出,除非曹真有召才会参与议会。 没想到这时他竟然会突然发言。 而从曹洪的语气中可以听出来,他对糜旸带着深深的恨意。 这一切是因为曹洪的好兄长曹仁便是死在糜旸的手上。 这种恨意让曹洪再也顾不得顾忌什么。 见众人将目光看过来后,曹洪解释道:“我军虽兵分三路,但却并非各自为战,乃是相互呼应的。 若大将军兵围南郑之际,糜旸胆敢调动阳平关的守军,那吾就会亲率中路军趁虚夺取阳平关。 到那时阳平关及汉中诸城尽皆丧失,哪怕糜旸守得住南郑,那么汉中还是贼军的吗? 而在这种情况下,糜旸又真的守得住南郑吗?” 曹洪说的虽是疑问句,但他的语气却充满了笃定。 这是来自于一位经年宿将的判断,自然让许多人感到信服。 阳平关是天下雄关不错,但阳平关的城防再坚固,也需要足够的兵力去守备,不然夺取阳平关并不难。 而现在糜旸不正是处于缺粮又缺兵的境地吗? 魏军地大物博,兵力众多,自然可以分兵进击,采取灵活的作战策略,可是在兵粮皆缺的情况下,糜旸是不具备这种条件的。 而魏军虽三路分军,但他们不是不互相统属,他们有个最高指挥曹真,这就在指挥架构上保证了三路魏军,不会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 当曹洪将众人的疑惑给解开后,众人心中已经再没了任何疑虑。 从目前的情况来说,杨阜提出的三路进击之策,的确是目前魏军征伐汉中的最佳策略。 而一直在观察众人神色的曹真,见众人脸上不再有犹疑之色后,他便象征性的询问殿内众人道: “杨卿之策,诸君以为如何?” 待曹真的询问传遍大殿内后,大殿内的众人纷纷拱手对曹真表示赞同杨阜的南征之策。 见众人表示赞同,那么曹真就再无半分迟疑。 他当即于主座上站起身来,用虎眼看着下方的众多大魏肱骨,一锤定音地宣布道: “既诸君皆无异议,那我军就凭此方略南征。” 说完这句话后,曹真看向早就等着心急的郭淮,朗声说道:“郭淮何在!” 当曹真呼唤的声音刚落,郭淮便立即从坐席上起身来到大殿之中。 在郭淮出来之后,曹真随即下令道:“孤今拜你为征蜀将军,领军二万从武都进攻汉中郡。” 面对曹真的委任,郭淮不敢有丝毫迟疑,他深深地对着曹真一拜,口中郑重地应道:“唯。” 在宣布完对郭淮的任命之后,曹真便又将目光看向了在座的曹洪。 曹洪见曹真的目光传来,尽管他乃是曹真的长辈,但在这时候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来到大殿之中,等着曹真的任命。 而对于曹洪,曹真的委任就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了一些。 “孤今任你为我军中路军主帅,领军攻打敌军之白水。” 这个任命还算中规中矩,可曹真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殿内的众人有些意外了。 “孤再任凉州刺史为你之护军,希望伱与杨卿能精诚合作。” 当曹真的这个任命说出来后,不提旁人的反应,曹洪自己先是诧异的抬起头看向曹真。 护军这一职位,乃是当年由曹操创立出来辖制异姓将领的。 可是曹洪乃是正儿八经的曹氏宗亲,是曹魏的自家人,需要派护军辖制吗? 要知道郭淮这个异姓人,曹真都没在他的大军中任命护军。 面对曹洪诧异的目光,曹真有意的回避他的目光。 让杨阜担任曹洪的护军,这是来自于洛阳的圣旨。 自家那位天子,终究还是记仇的。 曹洪虽然诧异于曹真的安排,可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当众抗拒曹真的任命,这对曹真来说是对他威严的一次严重挑战。 曹真不拿他当自家人,他却不能如此。 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之后,曹洪有些无奈地接受了曹真的任命。 这代表着曹真在众人面前的任命已经结束。 作为魏军主力的中路军乃是曹真亲自统领,自然不需要再进行单独的任命。 曹真最后看向大殿内的众人,恍惚之间,他的目光好似从殿内的众人身上不自觉地飘荡到城外的十里连营那里。 想起城外将近十万的野战精锐,曹真的心中就充满了豪气。 当年那个在曹操身旁耳提面命的少年,现在已经成长为能率十万大军远征的大才了。 曹操在世时的谆谆教诲,曹真从来未忘记过,他虽非曹操亲子,但曹操对他从未藏私过,既如此,接下来就是他报答曹操恩德的时候了。 随着豪气不断在胸间激荡,曹真的目光渐渐火热起来。 他对着大殿内的众人高喊道:“诸位,诸位! 今我军云集将毕,南征方略已定,不久后我军就要南征汉中。 孤希望诸位在接下来的南征之战中,都能殚精竭虑,与孤一同击败糜旸这个强敌。 若来日真如今日所期,孤保证在座之人皆可封妻荫子,与国同休!” 激励士气的最好办法是什么? 无疑是丰厚的奖励。 而对于当世的人来说,封妻荫子四个字,便是最好的奖励。 所以当曹真说出这四个字后,殿内许多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众人纷纷从坐席上起身,对着高高在上的曹真深深一拜,口中异口同声地高喊道: “唯效死尔!” 众人高喊声汇聚在一起犹如翻滚的热浪一般,让整个大殿的气氛都变得火热了起来。 而感受着殿内这火热的气氛,曹大将军又情不自禁地大笑了起来。 糜旸,受死。 汉章武三年二月,曹真于陈仓城汇聚关中诸臣共同商讨南征方略。 同月末,最后万余魏军由长安赶到陈仓城外。 当十万魏军都已经在陈仓城外集结之后,一道由魏侍中刘晔亲自写就的檄文开始从陈仓城中发出,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向外传播开来。 名不正则言不顺,所以凡是大战之前,发起进攻的那一方总会想着写一封檄文布告天下。 在看重名义的当世,一封檄文发挥的力量,有时也不容小觑。 汉中与关中相距不远,再加上在曹真的有意传播之下,《伐蜀文》很快就传遍了汉中大地。 理所当然的,作为汉中大地的主宰,糜旸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这封檄文。 “汉祚衰微,率土分崩,生民之命,几于泯灭。太祖武皇帝神武圣哲,拨乱反正,拯其将坠,造我区夏。” 在看到这一句时,糜旸心中是有赞同的,尽管他与曹魏乃是敌对方,但曹操的确有功绩,这点没的黑。 “今主上圣德钦明,绍隆前绪悼彼巴蜀,独为匪民,愍此百姓,劳役未已。” 当看到这一句时,糜旸就难免有些嗤之以鼻了。 曹丕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曹叡在位用这一句话倒也配的上,他怎么敢的? 而随着继续的观看,当看到“是以命授六师,龚行天罚,雍州、骠骑诸军,五道并进”后,糜旸的脸上浮现一些有趣之色。 这样的进兵方略,他颇有似曾相识之感。 可接下来的内容,却让糜旸有些哭笑不得了。 “刘备兴兵朔野,困踬冀、徐之郊,制命绍、布之手,太祖拯而济之,与隆大好,中更变违,背信弃义,可谓人神共愤。” “加之糜子晟数逞奸恶,害我良将,今又盘踞汉川,窥视我边境,侵扰我氐、羌,害我良善百姓,彼之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也。 方国家多故,未遑修九伐之征也。今河西大胜,百族臣服,方内无事,蓄力待时,并兵一向,而汉中一州之众、分张守备,必难以御天下之师。 南方边鄙之兵,难以敌堂堂之陈。比年以来,益州曾无宁岁。征夫勤瘁,民困仓空,此皆诸贤所亲见也。 蜀相壮见擒于秦,公孙述授首于汉,汉中之恶,在于糜姓,糜姓一日不空,则天下永无宁日,此皆诸贤所备闻也。 今国朝隆天覆之思,宰辅弘宽恕之德,先惠后诛,好生恶杀。 往者刘琮举州内附,位为上司、宠秩殊异。 正所谓明者见危于无形,智者窥祸于未萌,是以微子去商,长为周宾,陈平背项,立功于汉。 诚能深鉴成败,邈然高蹈,追微子之踪,列陈平之轨,则福同古人,庆流来裔! 若梁州士民,悔然归正,弃糜逆而归王师,王师必保尔等安堵旧业,农不易亩,市不回肆。 去累卵之危,就永安之福,岂不美与?若痴信糜贼,迷而不反,大兵一发,玉石皆碎,虽欲悔之,亦无及已。 愿详择利害,自求多福,各具宣布,咸使闻知。” 糜旸在看完这段内容后,他问下方的法邈道:“这便曹真所发的《伐蜀文》?” 法邈都快急坏了,可是他却又不能不回答糜旸的问题,他只能点头应是。 在得到法邈的肯定之后,糜旸不禁大笑起来,他不屑地将手中的檄文扔于地上,而后口中嘲讽道: “数十万雄兵在握,曹真却何惧我也?” 当糜旸说出这句话话,在座的梁州属臣先是一愣,然后他们便觉得糜旸说的很有道理。 说是这篇檄文名为伐蜀,可通篇大部分内容都在针对糜旸,鼓动梁州的士民背叛糜旸,好像将糜旸击败,整个蜀地都能顷刻间拿下一样。 若没有糜旸的点醒,他们可能还不觉得哪里有问题,但在糜旸的提醒之下,他们却反应过来,这不正是魏军惧怕糜旸的一种表现吗? 这篇檄文与其称为《伐蜀文》,不如说是《伐糜文》更合适。 当这种想法在心中浮现之后,在座众人心中的急切与担忧之情,都减轻了不少。 他们的脸色也不再那么难看。 在座的人都是看过檄文中内容的,从内容中可知,魏军这次南征可谓是筹谋已久,并且来势汹汹。 就不提魏军主将是最近在关中声名鹊起的曹真,就说檄文中点明的魏军南征数量,已经达到数十万之众。 虽然众人也猜出数十万的大军数量肯定有夸大的成分,可是再如何夸大,十万左右的总兵力是有的。 而现在汉中的兵力有多少呢? 只有两万! 在邓艾领军五千南下之后,不久前糜旸接到汉兴太守孟达的奏报,说是司马懿频频在宛城调动大军,似有进犯汉兴之意。 得到这个消息后,糜旸一方面派人前往义阳郡通知李严这件事——谁知道司马懿是不是虚晃一枪,实际上意在义阳呢? 另一方面他命魏延率军五千东下支援汉兴郡。 在陆续抽调兵马之下,现在汉中的兵力合起来才两万之众。 两万之众听起来不少,可两万大军要守备汉中的诸个要塞,在这样的不断分兵之下,最后留在南郑的大军,还有能多少? 若兵力不够,单单凭借冰冷的城墙,能抵挡的住如狼似虎的魏军吗? 最重要的是,汉中缺粮呀。 在无战事的时候,大军不进行大范围的调动,那么粮草能保持在一个最低损耗。 但一旦大战开始之后,汉军有时候是要频繁调动的,这样无疑会大大增加汉中存粮的消耗速度。 可这样一来,汉中的粮食还能坚持多久? 这一点作为汉中治中的吕乂,最为清楚不过了。 所以在场的诸位梁州属臣中,他的脸色最为难看。 作为糜旸的心腹,吕乂早就知道了魏军有南征之意,可在具体知道魏军可能出动的总兵力后,吕乂及一众梁州属臣还是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压得他们踹不过气来。 幸亏他们没有从糜旸的脸上看到慌乱的神色,否则他们的心态会更加紊乱。 糜旸是他们的主心骨。 在以一句话缓解了大部分属臣的担忧之后,糜旸对着众属臣镇定地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曹真都如此惧我,尔等又何惧贼军?” 说完这句话后,糜旸便先让大部分属臣退下署理事务,只留下了法邈一人。 魏军还没来呢,总不能因为心中的担忧,就将政务落下了,这是顾此失彼。 可是等大部分属臣都离开后,糜旸原本淡定的神情不在,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凝重的神色。 他让法邈走到近前,然后一把抓住法邈的手言道:“马上派人去将骠骑将军唤来,一定要快!” 糜旸的催促让法邈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他对着糜旸一拜后就快速跑出大厅办这件事去了。 等法邈走后,糜旸看着地上那封已经布满乌黑脚印的檄文,眼神中的凝重之色再也不加掩饰。 数十万大军三路进击,曹子丹,你还真看得起我呀!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四章 山河为榻 坐守国门 领军驻扎在沔阳的马超,是在三月初收到来自南郑的传信的。 当他收到法邈带着急切催促的来信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朝南郑出发。 他找来了他当下唯一的心腹马岱。 在马岱到来后,马超便将法邈的来信交予他观看。 由于马超的位份在糜旸之上,所以法邈代糜旸所拟的书信,并不是一道传召的命令。 准确的来说,这是一封寻求马超帮助的书信。 等马岱看完手中的书信内容后,他的眉头不禁紧锁起来。 曹真发布的《伐蜀文》不久前早已经传遍汉中,这封檄文的内容他也是看过了的。 而这封檄文的出现,无疑宣告着以曹真为首的曹魏关中军团,将正式对糜旸所在的梁州宣战。 马岱出身将门世家,他自小就受到了良好的军事训练,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军略算不上当世翘楚,可一些基本的局势分析还是难不倒他的。 可就是在分析出当今汉军面临的局势之后,再加上知晓糜旸写这封信给马超的目的,马岱的眉头才会紧锁。 当今的局势,对汉军来说,何止是一个差字可以形容的? 正因知道当今的局势对汉军不利,那么早已经将马超当做自身倚靠的马岱,自然不愿意马超前去南郑。 反正在马岱看来,纵使马超协助糜旸取得了汉中保卫战的胜利,恐怕他不但得不到刘备的奖赏,还会引起刘备对他的进一步猜忌。 既然如此,马超又何必去趟这汪浑水呢? 刘备可以接受一个无能的,弃城而逃的马超,却肯定不愿意看到一个雄姿英发,豪气未泯的神威天将军。 可就在马岱出言劝阻马超之后,马超这一次却并未赞同马岱的建议。 由于族人早年尽皆为曹操所屠戮,所以马超将马岱当做他的继承者,以往马岱的建议,他很少有不赞成的情况。 但现在,马超的态度却很决绝。 “吾,一定要去。” 见马超要做出不明智的选择,马岱大急,他正要在劝,可马超接下来的话却让马岱陷入了沉默之中。 “魏军的关中军团,吾当年早已领教过,他们是很强。 而梁州牧手中的兵力,是不够。 当今敌我悬殊巨大,这是事实。 可只要他们姓曹,那么吾打的就是他们。 最后无非一死而已。” 马超的话颇有悲凉的色彩,但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语调却不显得低沉。 相反的是,他眼神中还隐隐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锦马超,会怕死呢? 马超并未忘记当初他与糜旸的约定,在过往的时日中,他为那个约定也做出了不少努力,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可之前马超之所以会与糜旸达成那般约定,原因在于一开始他以为糜旸是要主动进攻武都郡。 现在当马超知道曹真将发动数十万魏军攻打梁州后,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当初糜旸来找他的真实目的。 糜旸哪里是想主动进攻,分明是他早就收到示警的情报,所以是在做未雨绸缪的准备。 从这一点来说,糜旸对他没有做到言无不尽。 只是对于朋友来说要以诚恳为第一要务,而对于一个上位者来说,见微知着,未雨绸缪不才是最正确的吗? 这样的上位者,才有指挥他马超作战的资格。 马超从马岱的手中取回书信,而后对着马岱言道:“取吾的战铠来。” 糜阳并没有让马超率他的本部兵马前往,所以马超打算只带着马岱一人一并前往南郑。 马超知道这是糜旸防备他的手段,只要没有本部兵马在侧,那么自己对他就不会有威胁。 对于糜旸的防备,马超并没有感到意外。 在马超的命令之下,马岱很快就取来一身银白铠甲来到马超身前,而后他在马超的眼神示意下,为马超穿戴起这身甲胄。 当沉重的铁甲一件件落在马超的身躯上时,他很快就感受到了那常人难以承受的重量。 可就是在感受在这种重量后,他略微弯曲的背,这一刻却陡然挺直。 英雄配宝甲,方能起征程。 马岱的动作很娴熟,不久后他就帮马超穿戴好这身英气勃勃的银甲。 当穿戴好银甲后,马超从剑架上取下佩剑,而后对着马岱言道: “卿愿与我一同逆行否?” 听到马超的询问后,马岱没有丝毫犹豫。 “岱,生死相随。” 马岱的回答让马超不由得开怀大笑起来。 当年跟随在他身边驰骋疆场的数万西凉铁骑,现在只剩下马岱一人。 不过嘛,倒也足够。 这一日,沔阳骠骑将军大营大开营门,片刻后,两骑骁将疾驰而出,逆行北上。 《伐蜀文》的最大目的在于动荡梁州军心,可曹真不知道的是,总有一些人是不论军心,只讲初心的。 日夜兼程之下,马超与马岱二人很快就来到南郑城外。 当得知马超与马岱二人到来之后,糜旸第一时间接见了他们。 马超是在议事厅见到糜旸的。 他到达议事厅的时候,厅内并无其他梁州属臣,只有糜旸的亲卫在内外把守着。 而作为梁州牧的糜旸,这一刻他在厅内也并未端坐在主座上,反而是不顾仪容的直接坐在地上。 不过此刻在他屁股下方的,不是冷冰冰的地板,而是一整块面积巨大,标记详细的梁州地形图。 这块地形图是糜旸到任梁州之初,便令人开始制作的。 在当世制作一份详细的地形图,是十分不容易的。 可再不容易,只要上位者的支持到位了,那么总能制作出来。 糜旸已经不是军事新手,随着他领军的时日越久,他越体会到地形对于战争的重要性。 所以对于制作一份详细的梁州地形图这件事,他一直上心的很,哪怕耗费再多的人力物力,他也不介意。 在糜旸的大力支持之下,这份被糜旸视作军事机密的大型梁州地形图,终于在去年制作完成。 坐于梁州广袤山河之上的年轻州牧,在看到马超到来后,他的脸上浮现几分笑意。 大敌在前,糜旸顾不上什么礼数。 他招手让马超上前来。 面对糜旸的呼唤,马超在轻声告诫身后的马岱一句后,便快步来到了地形图的边缘。 可就是在到达地形图的边缘后,他的脚步陡然停住,甚至他的眼神都有些躲闪起来。 在任何地方,当地的地形图都是最重要的军事机密之一。 更何况糜旸下方的梁州地形图与当世的绝大多数地图相比,显得更加详细,亦标注着更多的军事信息。 这样的地形图,是他这样的人,可以随意观看的吗? 马超的犹疑为糜旸所察觉到,他转念一想便明白了马超的顾虑所在。 糜旸这个人,最擅长帮人排解顾虑了。 糜旸于梁州山河图上站起,一步步走到地图的边缘,然后一把拉住马超的手,将他拉进了脚下的这片梁州广袤山河之内。 当马超洁白的鞋袜踩踏在柔软的地形图上后,迎着糜旸那不带丝毫怀疑的目光,他的内心渐渐变得安定起来。 每走一步,马超就愈脚踏实地一分。 随后他与信任他的年轻州牧,一步步走到了梁州山河图的中心点所在——南郑城。 当二人齐站在南郑上方之后,糜旸便拉着马超一同坐下。 站在厅外的马岱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对糜旸有些感激之情浮现。 有种叫做信任的东西,以往被马超弃如敝履。 可当因失去这种宝贵的东西从而引发一连串的恶果之后,马超却又变得对信任二字极为珍重起来。 只是由于马超以往的恶行,常人哪里还会再给予马超信任? 但现在糜旸给了,或许糜旸对马超的信任是有限的,可这足以让马岱觉得弥足珍贵。 想来将军现在的心中也是与他一样的感想。 当糜旸与马超齐齐坐下后,糜旸看着身前的马超,他竟觉得今日的马超,与他不久前见到的马超不是同一人。 相貌是一致的,可两次见面,马超展现出的精气神的差异,完全可以用改头换面来形容。 见马超如此,糜旸的心中轻松了不少。 “一段时间不见,将军神采愈发飞扬,可喜可贺呀。” 这是糜旸发自内心的赞赏,毕竟若还是那个萎靡不振的马超,糜旸还真不敢用他。 面对糜旸的赞扬,马超微微一笑,并未在这点上回应糜旸。 他对糜旸问道:“还望州牧告知超,更多关于敌军的情报。” 在马超问起这一点后,糜旸点了点头,然后就将他目前收到的军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马超。 因为司闻曹的存在,所以糜旸在关中收集军情会更便利些。 可毕竟当世缺少着先进的通讯手段,所以纵使糜旸前世看过众多谍战大片,他也没办法生搬硬套地将那些知识运用到当世。 而在这一点的缺失下,司闻曹发挥的作用并未是无限的。 例如糜旸很早之前就知道魏军要攻打汉中,可是直到不久之前,他才大致得到此番魏军出征的总兵力。 不得不说,曹真在这件事上的前期保密工作,做的的确可以。 不过曹真再如何千方百计保密,他的大军在召集的时候,他可以控制一些关键军情的外流。 可只要他的大军一开拔,那么很多情报自然就会浮现出水面。 例如魏军的大致实际总兵力,例如魏军的分兵路线,例如魏军各路的主将是谁等等。 糜旸当下告诉马超的,就是这些关键情报。 在听完糜旸告知的所有军情后,马超无疑对当下的敌我双方态势有了一个更清晰的认知。 不过就是这种认知,让马超的脸上浮现凝重之色。 以目前的双方实力对比,这场仗是真的不好打。 在认真思索一番后,马超根据当今的敌我局势,对着糜旸提出了一个建议: “敌军三路大军,以东路军兵力最众,而以曹真亲自统帅东路军可知,这必是贼军的主力。 斜谷位于陈仓之外,骆谷位于长安之外,按时间推算,这时贼军很可能已经在朝着两谷进军。 我军兵力远弱于敌方,而敌军三路分兵,表面上看虽是想将我汉中一分为三,令我各军无法呼应,但以曹真之武略,他的目的不会如此简单。 吾料定他的三路分兵,亦是一种诱敌之计。 若我军想要不被贼军各个击破,那么就势必要主动出击,不让贼军的奸计得逞。 可这样一来,我军失去城池依托,或许正中贼军下怀。 常言道,伤敌十指,不如断敌一指。 既然东路军是贼军主力兵力最强,他的目标又是我汉中心腹所在,那我军不如收缩兵力,放弃阳平关外诸城。 甚至在必要的时候放弃阳平关,固守于南郑城一带,以我军之军力,守住南郑城一段时间不难。 只要我军能守到益州的援军到来,那么贼军势必会撤退。 纵使益州的援军不能及时到来,长久对耗之下,贼军士气定会颓丧,到那时我军再趁势出击,或可收奇效。” 当马超说出他心中的想法之后,他便用眼神打量着糜旸。 他在判断糜旸是否会同意他的建议。 战国时期,由于一大批名将的涌现,战术变得愈发灵活多变起来。 可战术再如何多变,有些情况下的战争,却有着一些固定的套路。 例如当敌人远征己方时,己方当如何应对。 很简单,坚壁清野,诱敌深入八字是最佳秘诀。 马超现在对糜旸提出的战术,便是依托这八个字而产生。 坚壁清野,代表着敌军在当地得不到任何补给。 诱敌深入,代表着敌军的补给线会被不断拉长,这无疑会给拥有着地利的己方大军,创造出一些良好的战机。 而在这两点的基础上,只要时间耗的够久,那么敌军的士气当然会不可避免的降低。 这样从常理上来说,的确有机会做到马超最后所说的那一点。 而且这个策略对己方来说,也能集中全郡的国力拱卫一城,这样便可在一定程度上弥补汉中当下粮草不足的致命伤。 这个策略在马超看来,是当下最适合汉军的应对策略了。 可本以为糜旸会同意的马超,却见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以梁州山河为榻的年轻州牧,在状若熊虎的马超面前,用力敲击着臀下的大好江山,他口中慨慷激昂地说道: “国门不可沦丧,孤要御敌于国门之外!”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五章 需守多久 我死之后 “御敌于国门之外?” 身为宿将的马超,在仔细琢磨完这句话后,陡然之间便明白了糜旸的意图。 既要御敌于国门之外,怎么会纵敌人入关,又怎么会弃城逃避? 在明白了糜旸要采取的方略后,马超脸上浮现了浓重的犹疑之色。 他知道目前坐在他身前的这个男人,乃是天下间最负盛名的名将。 糜旸的威名早已经让他可以跨越辈分的界限,平等对视,甚至傲视于天下间任何一位武将。 可是尽管糜旸有着如此深重的威名,马超还是不自觉地对糜旸想要采取的方略感到不解。 己方实力远远弱于敌军,又怎么能采取处处坚守的策略? 只是虽然心中有着犹疑,但马超并未开口劝阻糜旸。 马超终究还是十分在意他那敏感尴尬的身份的,他不是糜旸的心腹,那么做很多事就势必不能畅所欲言。 但善于察言观色的糜旸,却从马超的脸色看出了他心中的疑虑。 察觉到这一点后,糜旸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一份奏本。 他将手中的奏本交到马超手中,示意他展开来看。 在糜旸的示意下,马超虽有犹豫但还是接过奏本展开看了起来。 当眼神触及到奏本上的第一句话时,马超的童孔就不禁收缩起来。 “今力不足以拒敌,听当固守汉、乐二城,遇贼令入,比尔间,益州援军足得救关。” 单单看这这一句话,马超便知道写这封奏本的人,向糜旸献上了与他想的一样的计策。 而在马超看完奏本中的所有内容后,糜旸又避开半个身子,让马超的视线可以从他的身上越过,来到他身后的书桉之上。 此刻在那书桉之上,正积压着一片犹如小山的奏本。 “《伐蜀文》在汉中散播开来后,引起了汉中内外的一阵恐慌。 恐慌之下,郡府并州府上下百员属吏,皆齐齐向我上书阐述他们的应敌策略。 骠骑将军你知道吗,那上百奏本中,大多数阐述的应敌策略,与你方才所讲的基本相差不多。” 听到糜旸这么说,马超的神色变得更加犹疑。 上百员上书的属吏中,肯定有着糜旸的嫡系心腹。 他刚才或许还会以为,糜旸不采纳他的策略,乃是对他不信任。 但现在看来,他心中的这点怀疑并非事实。 而真正的事实或许真的是,御敌于国门之外,才是糜阳真想采纳的策略。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以糜旸之前所展现出来的韬略,他怎么会不明白自己方才献出的策略,乃是当下对梁州最好的应敌策略呢? 很快糜旸的下一句话,便解开了马超的困惑。 糜旸定睛看向马超,用诚恳的语气对着马超言道: “骠骑将军,及我诸位属臣之方略,对目前的梁州来说的确是最佳方略。” “可是这个方略,对大汉而言,却是一个极差的方略。 现今汉中的防御体系,诸镇要塞是我两位恩师所一手打造。 以他二人之韬略,难道会不知道来日贼军若攻打汉中之际,会动员出一股可怕的力量吗? 今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而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 这句话是丞相当年隆中对中的一句话。 而丞相的隆中对出于十数年之前,十数年的魏军便已经是天下难以争锋之势。 十数年后的魏军实力势必更上一层楼,这点不仅丞相与翼侯知晓,天下人也是知晓。 可丞相与翼侯既然知道这一点,他们又为何在汉中设下这连绵的防御线呢? 难道他们不知道,以汉中的国力,甚至以大汉的国力,在这连绵的防御线上与敌军反复拉锯,是一件极为不利的事吗?” 糜旸的解释层层递进,成功让马超陷入了沉思之中。 诸葛亮以战略思想闻名当世,法正以诡辩莫测的战术令魏军丧胆,这二人合力打造出的汉中防御体系,当不会忽略这样的致命弱点。 可他们二人却还是这么做了,这说明有一点原因,让他们不得不这么做。 而这点原因,却是什么呢? “谋一时者,不足以谋一世。谋一隅者,不足以掌全局。 这是当年陛下教导我的话,以前的我并不能深刻体会这句话的含义,但现在我却渐渐地懂了。 当年丞相与翼侯之所以要在汉中设下连绵的防御线,乃是他们皆是谋一世,掌全局者。 鱼复与关头,实为益州祸福之门。 当年翼侯在布置完汉中的防御线后,便对左右说了这么一句话。 关头(阳平关)并不是汉中的生死所在,而是整个益州,乃至整个大汉的生死所在! 而造成这一点的,就在于人心二字。 骠骑将军与我诸臣属之谋,将每方面都考虑的很周到,但却忽略了人心这一关键因素。” “若采取骠骑将军的谋略,一段时间内,南郑是无忧的,可是阴平、桥头、阳平关这些关隘,却会尽皆落入敌军手中。 而在失去这些地方后,我枯守住一座南郑城又有何用呢? 贼军实力强大,以他们强大的国力,他们在拿下诸要塞后,足以将诸要塞守的固若金汤。 到那时,他们实际上已然夺取了汉中郡。 最重要的是,当汉中诸要塞失守的消息一旦传回益州,传至天下,那么大汉的人心会受到一次剧烈的震荡。 人心本就多变,震荡之下更是难以捉摸,一旦到了这一步,或许我守得住南郑,但益州难道就不会有人投敌吗?” 当马超听到这句话后,他霎那间明白了糜旸的顾虑是什么。 而糜旸的顾虑正是历史上所实际发生过的事。 马超提出的策略,正是历史上姜维守备汉中时,所采用的办法。 从战术上来说,马超与姜维的策略并没有错,但他们却都恰恰忽略了人心。 在历史上的最后一次伐蜀之战中,之所以汉军会一败涂地,有个非常关键的因素便在于,汉军中出现了一些叛徒。 但那些叛徒,难道一开始就想着投降吗? 人是最会权衡利弊的动物。 不可否认在三国时期,有许多理想,志向,情感超越利益的感人事迹,但之所以那些事迹感人,原因在于难得。 对于当世的大部分人来说,他们没有太崇高的节操,他们就是很直接的,将追寻最大利益当做人生信条,这一点就是那众多名士也无法免俗。 不然曹魏,怎么能建立的起来。 而在这种人之常情之下,最害怕的就是大势已去四个字。 历史上由于姜维的失误,加上刘禅的昏庸,导致汉中的诸多战略要地皆落入魏军手中,甚至蜀中主力在姜维的带领下,节节败退到剑阁一带。 那种情况下,汉中实际上已经宣告沦陷了。 而汉中不是寻常的郡,他的战略意义非比寻常,汉中是守护益州,是守护大汉国都的门户! 当大汉的门户被敌军占据,当原本依赖的汉中天险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之后,益州中的许多人自然就会感觉到大势已去四个字。 正是这一点,才最终导致成都军心涣散,导致益州有不少人投敌,极大程度上加速了蜀汉的灭亡。 或许会有人认为当今刘备尚在世,益州来日不会发生历史上的那种种变局,但这种想法是不正确的。 第一次襄樊大战时,关羽水淹七军,兵围樊城,将曹魏第一大将曹仁死死困在樊城之中。 于是乎中原各地,乃至于作为魏王都的邺城,都发生了大规模的叛乱。 要知道那时候曹操也没死,他就率领着十万精锐魏军在洛阳。 难道曹操在中原的威望,会比不上刘备在益州的威望吗? 而且相比于当年曹操明面上还有十万大军未动用,当今天下人可是都知道益州是没有主力军的。 这一点区别,更会在汉中沦陷后,很可能让益州陷入动荡之中。 不必说益州叛乱四起,只要益州有一处关隘的守将投敌,那引起的连锁反应,对大汉来说就都是致命的。 这便是汉中对于益州,对于大汉的意义所在。 马超不是愚蠢之人,他在糜旸的提醒之下,明白了糜旸心中最大的顾虑所在。 马超难以想象,当汉中大面积失守,大汉第一名将被魏军围困于南郑动弹不得,这两个重磅消息传回益州后,益州的局势会变得如何糟糕。 “去年大将军逝世之后,朝中很多大臣建议我接任荆州牧,可陛下却圣心独裁,设立梁州令我担任梁州牧。 这是陛下对我的信任。 在关中未光复之前,汉中作为益州的门户,守护的实际上是益州人心。 陛下相信我,无论有朝一日局势如何危急,以我的才能,总会帮他守的住这诡谲莫辨的人心。 陛下的信任,令我感恩,却也让我身上担负着沉甸甸的责任。 若汉中没有这样的使命在,那么我一定会采取骠骑将军的策略,甚至有些方面我会做的更绝。 但这种策略对我,对南郑来说都是极好的,却有可能让大汉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那我就绝不会采纳。 哪怕我选择的路千难万阻,但我却绝不会做大汉的千古罪人。” 糜旸的话语掷地有声,他说的每句话,犹如晨钟暮鼓一般一句句敲击在马超的心头,让他的心中犹如浮现起惊涛骇浪。 可能常人说这番话,马超会感到嗤之以鼻,但糜旸说这番话,却天然地带着无与伦比的信服力。 因为当年在那让糜旸一战成名的公安守卫战中,糜旸便是这么做的。 当年的糜旸与现在的他相比,身为地位早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或许有种叫做初心的宝贵品质,糜旸一日都未丢弃过。 这种品质,足以让马超心生佩服。 看着马超因为他的话而陷入神色的巨大变化之中,糜旸知道他今日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半。 由于心中的应敌策略,他必须要得到马超的倾力协助。 在这种打算之下,他的战略思想就绝对不能对马超有半分隐瞒。 大敌当前,若主帅与大将的战略思想不统一,那么这场仗还没打,就已经先输了一半。 当然糜旸刚刚对马超的话,并不是假意诓骗他。 糜旸是个公道的人。 他刚刚成为梁州牧的时候,便安插亲信,杯酒释兵权,后来又在境内进行一连串的改革,几乎扫清了了境内反对他的豪强世家势力。 他的这种种行为,本质上都是让他自己成为梁州真正的主人,他是在独揽大权。 刘备对糜旸的这种种行为不是不知道,以刘备的阅历,他当然也看得出糜旸的心思,可他并没有因此对糜旸产生疑心,为何? 因为刘备认为一个州牧,若不能完全掌握自己的属地,那将来怎么能帮他抵御强敌,特别是糜旸这个州牧的战略意义太过重大。 这是刘备对糜旸的信任。 而正因为如此,当大敌来临之前,当大汉需要糜旸这个梁州牧帮他渡过这次最艰难的劫难的时候,糜旸就不能退缩,他更不能将个人的利益凌驾于大汉的利益之上。 糜旸权欲旺盛这是事实,但权力与义务是统一的,对于这一点糜旸不会逃避。 他是大汉的梁州牧。 马超的心神震荡并未持续多久,不久之后他的脸色就不再变幻,最后归结为一种神色,那便是——坚定。 哪管来日难不难,只要有魏军打,那他陪糜旸一起打一场艰苦的大战,又有何妨? 马超抬头看向糜旸,他问道:“冠军侯接下来要超做什么?” 听到马超称呼自己为冠军侯,糜旸的脸上流露出笑意。 冠军侯在大汉军中的意义非凡,马超能以一个军人的身份,以冠军侯称呼他,那么马超表达出的意味就很明显了。 糜旸今日收获的不再是一个盟友,而是一位可尽情调遣的“属下”。 只是糜旸也没有点破这点,有些事彼此之间心照不宣就好。 在马超问完那句话后,糜旸当即拿起一根木棒指向舆图的一处地方,那处地方正是武都。 “我已经仔细研究过贼军的进军路线,彼之中路、东路军的意图暂且不提,贼军西路军的意图一定是想拿下武都郡。 一旦贼军拿下武都郡,那么阴平一地就直接暴露在贼军的兵锋之下,阴平一地不容有失。 所以我想骠骑将军领军抵挡住郭淮的大军。” 听糜旸这么说,马超的眼神渐渐眯了起来。 他问糜旸道:“需要守多久?” 见马超问起这个,糜旸陷入沉默。 沉吟良久后,糜旸的口中澹澹吐出一句话: “我死之后。” 糜旸的回答,让马超一时间侧目不已。 随后他便笑了出来。 大汉何时能兴? 当武将不惧死之时也! 第四百三十六章 成都炸了 翌日清晨,糜旸站在城头上遥望着马超的离去。 兵贵神速。 既然已经在战略上与马超达成了一致,那么南郑城的援军当然要赶在魏军的前头赶到阴平。 看着那位身躯伟岸的虎将带领着两千精锐的梁州军,在朝着阴平的方向不断行进,糜旸的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 马超一定会是郭淮的对手吗? 不一定。 要是在游戏中,马超率军与郭淮野战,那基本上问题都不大,因为二人之间的武力差上太多。 可,这是真正的战争,不是战旗游戏。 真正的战争不讲究着一板一眼的进攻方略,每个人的能力更不是简单的数值能够量化的。 郭淮或许斗将不是马超的对手,但以郭淮的统兵才能,他是有可能击败马超的。 因为郭淮本身的能力就十分不俗,更何况他现在握有的力量,是马超的数倍之上。 这一场大战,从一开始两方的实力就是极不对等的。 不过尽管如此,但是糜旸还是对马超领军驻守阴平,抱有极大的期待。 郭淮不是善与之辈,马超又何曾是呢? 谁赢谁输,那得打了才知道。 糜旸身后的法邈见糜旸的脸色略有放松,他的心情也变得轻松了不少。 不过这时法邈心中有个疑问。 “君侯又如何知道,自己一定能说服马超呢?” 糜旸昨日做的事,法邈身为他的心腹,早在马超到来之前就已经知道。 可就在之前,法邈对糜旸的目的,是并没有抱有太大期待的。 因为马超再如何受人唾弃,他也曾无限风光过,这样的人心中都有着一股常人无法直视的傲气。 对于这种人,用武力让他臣服不算难,可要是抱着以言语动之的打算,那是颇为不易的。 法邈的询问,让糜旸笑了出来。 “骠骑将军字孟起,这样的人,又岂会一辈子匍匐于地呢? 当年大将军能用他,孤就一样能。” 糜旸在说这番话时,言语中流露出强大的自信。 马超有着自己的骄傲不错,可他糜子晟走到今日,身上获得的荣耀,难道会低于马超吗? 听到糜旸的这句解释,法邈思考一番后,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因马超心中有着念想,那他就有被驱使的可能。 或许到最后马超都可能不同意糜旸的战略,但他不同意,那就继续回沔阳待着。 这是很现实的事,糜旸对马超有着青睐,却绝不会留无用之人在身边。 在这点现实基础之下,壮志未泯的马超,一开始就不可能会断然否决糜旸的战略。 当然正如糜旸昨日所做的那般,尽管糜旸有办法用权力引诱马超为他效力,但能用言语折服他是最好的结果。 上下同欲者胜,这个道理对任何一方大军都适用。 看着城下的军队渐行渐远,及至最后完全看不到那支军队的身影,糜旸才将目光从远处收回。 这时糜旸才似想起什么一般,他有些担忧地对法邈言道: “被骠骑将军带走这两千大军之后,我南郑内外的大军就不足一万了。 一万敌五万,甚至最后会演变成一万敌十万,情势对我军很不利。” 在别人面前,糜旸当然会以镇定的面容示人。 不过嘛,以法邈与他的关系,二人之间就犹如亲兄弟那般亲近。 在自己兄弟这里,糜旸倒也不介意释放一些自己真实的情绪。 毕竟他不是一座泥塑雕塑,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听完糜阳的话后,法邈不禁凝眉思索起来。 思索良久之后,法邈回答了一句令糜旸意想不到的话。 法邈手指南郑城南方的定军山,对着糜旸说道:“当年父亲与陛下踏入那座山时,想来心中也是有着不安的。” “但我们身为他们的后人,今日却能站在这南郑城城头之上。 我们不能辱没了当年他们的威名,更加不能辜负他们当年的奋战。” 糜旸与刘备关系匪浅,说糜旸是刘备的后人,倒也不算错。 糜旸在听完法邈说的话后,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几分。 他用力拍了拍法邈的肩膀,口中赞叹道:“以前与你一同求学时,总觉得你太过沉默寡言,没想到你的口才竟如此了得。” 糜旸之所以会这么说,那是在法邈的言语之下,他心中的担忧情绪的确被驱散了不少。 见糜旸提起幼时往事,法邈也就不再将糜旸当做他的州牧。 “当年父亲将你领进门时,我亦觉得你平平无奇,谁知长大后你竟会如此了得呢?” 法邈的“反击”让糜旸不由得大笑起来。 他现在终于有些明白,为何当年刘备面对那么多艰难险阻时,都能过坚持着永不放弃自己的志向。 这除去刘备自身有着坚韧的性格之外,还因为他身边拥有着许多真心的好友呀。 幸运的是,这样的好友,糜旸也有。 既然如此,那的确是没啥好担忧的了。 他今日面对的困境再难,也难不过当年创业的刘备他们。 后人不能如先辈一般开疆扩土,算不得错,可若是连先辈打下的基业都守不住,那就是该死了。 糜旸笑完之后,对着法邈言道:“传令下去。” “明日孤就带五千精兵前往兴势。 既御敌于国外之外,那么这最强的敌,孤自然要亲自面对。” 糜旸在下达完命令之后,便径直走下了城楼。 法邈弯身领命抬起头来后,就只看到糜旸快要消失的身影。 那道身影果敢而决绝。 糜旸的这道身影与他刚才说的话,此刻在法邈心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世人皆凡人,但总有些人会做一些凡人不敢想且不敢做的事,一如当年的那批人一般。 想到这点,法邈心中不自觉地涌现出一股自豪感。 因为他即将也成为那批人中的一员。 这是何其荣幸! 随着时间的推移,《伐蜀文》也渐渐在益州开始传播。 而这种传播,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快速发展着。 不久之后,几乎整个益州都知道了一则令人惊骇莫名的消息。 “数十万魏军,正在南征!” 于是乎,成都炸了,刘禅也炸了。 明早赶7点飞机,我得早点睡,今天就000字。 原因我说了哈,有些读者不要再胡思乱想啦。 这本书会好好写的,各位不用担心。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七章 刘禅叩头 谁家天下 数十万士卒是什么概念? 那是一股投鞭可断江的强大力量。 天下人皆知曹魏国力傲视天下,以他们的国力是绝对能拉起这样一支庞大的大军的。 当然常人也知道,在曹真鼓吹的数十万大军中,正卒的比例一般不会太高。 可在数十万大军的基数下,哪怕正卒的比例不大,但曹魏这次南征的正卒数量也不会少了。 由于这点判断,当曹真南征的消息传遍成都城内后,成都城内的人心一下子变得震荡了起来。 成都是有刘备坐镇不错,可成都城内的百姓大多都只是凡人而已。 刘备的威望有用,但他的威望不会大到,让人无视数十万魏军即将压境的这个震撼消息。 特别是如今,益州是有史以来最为空虚的时候。 不过成都城内现在最为慌乱的不是臣子与百姓,而是那位代掌国事的太子刘禅。 刘禅会比旁人显得更为惊慌,原因也十分简单。 他严重缺乏面对危急事务时的应对经验,甚至由于之前刘备将他保护的太好,他连一些常识都不具备。 当看到《伐蜀文》的内容后,刘禅的第一反应是真的以为,曹真拉出了数十万正卒南下攻打汉中。 对敌人军力的误判,让刘禅直接陷入了恐慌之中。 恐慌之下,刘禅下意识地想寻求所信任的人帮助。 可如今诸葛亮与糜旸皆不在成都,那刘禅又能找谁呢? 一位至亲的音容,瞬间浮现在刘禅的脑海中。 相父与表兄不在,但他的父亲却还在。 在想起刘备之后,满脸惊慌的刘禅对着近侍黄皓下达了一个命令。 他让黄皓拉来一辆牛车,而后刘禅便让众多小黄门将堆积如山的竹简给搬上这辆牛车之上。 做完这些事后,刘禅着急忙慌的指挥着黄皓驾驶着这辆满载竹简的牛车,朝着刘备的寝殿而去。 这辆牛车上的众多竹简,全都是这几日大臣得知曹真大举南征的消息后,上书给刘禅的。 在这众多竹简中,有一部分大臣献上了他们认为的应敌之策,但更多的大臣是在请求刘禅召开大朝会共同商议对策。 按理来说,刘备都下诏让刘禅监国了,那么刘禅是有权力召开大朝会的。 可惜的是,刘禅是有这个权力不错,但他没那个胆量。 高坐云端,居中决策,这是刘禅以前从未做过,更从未想过的事。 在刘禅亲自的押运之下,满载竹简的牛车,很快就来到刘备的寝殿之外。 而值守在刘备寝殿外的虎贲在看到是刘禅亲自到来后,他们也并没有阻拦刘禅。 甚至还有虎贲主动跑入大殿中,去禀报刘备去了。 站在刘备寝殿外的刘禅看到已经有人入内禀报,他便觉得刘备很快就会召见他。 可是让刘禅未想到的是,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始终不见刘备的寝殿内有人出来带他进去。 不知不觉间,刘禅已经在大殿外站了快一个时辰。 时至三月,虽说成都的天气还尚不算酷热,但成都的温度已经在慢慢回升。 不低的温度再加上成都那潮湿的空气,很快就让刘禅的头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一种闷热的感觉环绕在刘禅的心头,让他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得越发急躁起来。 就在刘禅觉得要不要亲自派人入内禀报的时候,刘备的寝殿之内终于走出一位内侍来到刘禅的身前。 内侍在对着刘禅一拜后,便要带着刘禅朝殿内走去。 刘禅见状大喜,他本想让跟随他而来的小黄门们,挑一些牛车上的竹简与他一同进入殿内,可刘禅的动作很快就被刘备的内侍察觉。 刘备的内侍用一句话止住了刘禅的举动: “陛下只见太子一人,不见他人,他物。” 听到刘备是这个意思,刘禅倒也不再坚持。 反正牛车上竹简的内容他大多都看过,只要他见到刘备,他可以转述内容给刘备听。 于是刘禅就乖乖地跟随在刘备内侍的身后,进入刘备的寝殿之内。 殿外阳光明媚,阳光透过大殿的窗户,从外照射进来,将整座大殿都照的亮堂堂的。 借助良好的光照,刘禅在踏入殿内的那一刹那,便看到了躺在御榻上的刘备。 刘禅看过去觉得刘备气色好了不少,这让他的内心安定了一些。 刘禅快步驱行至刘备的榻前,对着刘备深深一拜道: “儿拜问父亲圣躬安。” 刘禅并未在刘备面前自称臣,这代表着他现在是在单纯以儿子的身份,来向刘备请安。 刘禅是刘备颠沛大半生后,才得到的一个儿子,往日中刘备对刘禅自然是诸多宠爱。 在无微不至的宠爱之下,刘备与刘禅虽皆为皇家之人,但二人的关系是十分亲密的,与寻常父子并无不同。 而以刘备对刘禅的宠爱,往日中刘禅以儿子的身份来向刘备请安,刘备通常是十分开心的。 但今日不同。 刘备看着他寄予厚望的这个长子,淡淡地回了一句“朕安”之后,便不再言语。 刘备的沉默一下子让刘禅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以往他见到刘备,刘备都会主动与他交谈,并不时地教导他一些为君之道。 所以本来刘禅是打算,在刘备如往常教导他时,他再向刘备求救。 这样或可稍微掩盖一些,他来的真实意图。 只是现在刘备不同于往常的行为,却让刘禅一下子变得为难了起来。 说,会显得他无能,难免会让刘备失望。 不说,这又怎么可能? 数十万敌军乘虚而至,汉中岌岌可危,在这种危险至极的局势之下,刘禅早已经六神无主,慌乱不已。 甚至可以说若不是糜旸尚在汉中的话,刘禅的心里是倾向于暂时放弃汉中的。 刘禅的想法很简单,现在魏军是趁益州空虚才侵入的。 那么不如暂避魏军锋芒,让梁州军退入剑阁之中固守。 只要不让魏军进入益州,那么汉中的丢失,想来也不会太过要紧。 大不了来日等益州恢复元气了,再出兵夺回汉中就是。 当年曹操亲自率领的魏军,都无法守住汉中,更何况一区区曹真呢? 知子莫若父,尽管刘禅在刻意隐瞒内心的情绪,但刘备还是从刘禅的脸色上看出了端倪。 “你是不是很害怕。” 冷不丁,突然从刘备口中冒出了这句话。 而正是这句话,吓得刘禅连忙抬起头,可是他在对上刘备的眼神后,却又下意识地连忙将头低下。 因为刘备说出了他内心中,一直想刻意隐瞒的真实情绪。 什么慌乱,震撼,他实际上是对数十万魏军压境感到害怕。 当一个人感到害怕的时候,才会下意识地想起身边最亲近的人,想得到他们的帮助以寻求安全感。 见刘禅听到他的话后脸色大变,刘备平静的眼神渐渐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望之色。 虽然刘备这段时间以来,明面上并未出来处理政务,但以他对整个朝堂的掌控力,哪怕他处于深宫之中,也能对外界的变化都了如指掌。 刘备是比刘禅更早看到那封《伐蜀文》的。 当然当这封《伐蜀文》在成都城内引起轩然大波后,刘备也一直在默默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魏军会出动数十万大军南征,这一点就是刘备也颇为意外。 不过这阵仗,还不足以吓到刘备。 数十万魏军南征,这种事刘备在此之前,已经经历过两次。 可近来成都城中发生的人心震荡,却让刘备隐隐有着担忧。 而这种担忧在今日,在刘备的心中一下子达到极致。 这归咎于刘禅今日的表现。 “堂堂大汉监国太子,在面对强敌压境时,竟然手足无措,毫无担当,亲自押运着群臣上书,来到朕的寝殿之外。 你这是监的什么国!” 在说到这句话时,刘备的语气已经变得颇为严厉。 从刘备对刘禅的教育安排可知,刘备对刘禅的期望是很高的。 他此番之所以打算让刘禅监国,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也是真的希望刘禅能做出一番成绩,这样他在群臣中的威望也就能初步树立起来。 刘备十分信任诸葛亮与糜旸不错,他的确也打算让诸葛亮、张飞、糜旸将来共为辅政大臣。 可辅政大臣并非秉政大臣,一字之差,代表着就是君王在将来朝野中处于的该是何种地位。 而处于何种地位,关键就在于君王继位前的表现。 但今日刘禅的表现如何呢? 可以用糟糕透顶四个字来形容。 “监国太子,地位犹如帝王。 你难道就是拿你这样的表现,给天下臣民看的吗? 你认为当天下臣民看到你今日的表现后,会作如何感想?” 刘备连续的两个反问,让本就惊慌的刘禅,差点吓得跪下来。 刘备从来未在他面前如此严厉过。 刘备今日之所以会对刘禅如此严厉,乃是因为他知道,皇宫虽然是他居住的地方,但内外早就满布着各方势力的眼线。 不出一日,刘禅今日的行为,就会传播出去。 而正如刘备所说的那般,刘禅身为现在大汉的主政者,他这样足可称为害怕的表现一旦传出去,势必又会让成都本就动荡不已的人心,变得更加鼎沸不安起来。 汉中守卫战,本就是一场守卫人心之战。 可糜旸做的再怎么好,若是大后方的益州自己先出现问题,那汉中可就是神仙难救了。 刘备征战大半生,身上的威严是十分深重的,以往他是没有将自己的威严施加到刘禅的身上。 但现在在气愤之下,刘备身上的威严就尽数释放出来。 刘禅的心志本就不坚,在刘备威严的震慑下,他没有坚持多久就跪了下来。 刘禅再傻也知道,他现在应该及时向刘备认罪。 现在的刘备不再是他的父亲,而是那个至高无上的帝王。 一句句告罪的话语带着惊慌的语调从刘禅的口中说出,刘禅每说一句,就对着刘备叩头一下。 今日的他是真的被刘备吓到了。 见刘禅都快被吓哭了,刘备的口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汉家,并不是没有废太子的先例。 可他目前膝下只有三子,其余二子至今不过总角之年。 若他春秋鼎盛的话,倒不是不可以选贤立之,但他已经垂垂老矣,又哪有时间等到那二子长大,再观他们之贤任之呢? 国赖长君,刘禅虽然很不争气,但刘备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重重地叹气之后,刘备终究还是不忍刘禅不断扣头认错的举动,他的语气缓和了些,对着刘禅说道: “起来。” 刘备的这句话犹如天籁之音,令刘禅瞬间止住了叩头的举动。 可当他站起来后,刘备却发现刘禅的脸上已经满脸泪痕。 看到这,刘备心中的不忍愈发深重。 仔细想想,刘禅今年也不过才十六岁而已。 也许是自己对他期望太高了。 刘备暂时揭过刘禅今日犯下的错不谈,他对着刘禅说道: “你也不用将那些竹简交给朕看,朕不看都知道竹简中大概都是些什么内容。 人皆趋利避害之辈,只要汉中不丢,那再鼎沸的人心都有平静下去的那日。” 刘备三言两语之间,便一语道破了当今在成都内外那鼎沸物议的本质。 在说完这番话后,刘备又接着说道:“当下益州空虚,朕实在无法抽调兵力支援汉中,但荆州还是有一部分兵力可以动用的。” “明日你就下诏给尚书台,让他们发一道诏命去荆州,诏命的内容是让荆州牧领军北上屯兵于义阳郡。 这样或许可牵扯住宛城司马懿的大军,不让敌军彻底形成合围之势。” “另外,你再派出使者前去江东,让使者言语中震慑孙权,让他不要有所妄动。 只要逆魏与江东不联合,那局势就不算最坏。” 说完这两点处置后,刘备最后郑重地对着刘禅嘱咐道: “这一切都要以你的名义去做!” 刘备的这两点布置,虽说不能帮助糜旸打败魏军,但也可一定程度上缓解糜旸的压力,算的上两个不错的布置。 而之所以刘备要将这两个布置冠上刘禅的名义,原因也简单,那便是希望借此为刘禅挽回一些声望。 当吩咐完这两点后,刘备脸上就流露疲态,让刘禅退下了。 在刘禅离开之后,刘备从怀中掏出一份书信,这封书信是昨日糜旸从梁州急送来的。 糜旸在书信中,将他在梁州的一切布置都告知给了刘备。 而在知道糜旸的布置后,刘备对大汉能有这样的臣子,感到很欣慰。 欣慰之余,刘备又想起方才刘禅的表现,两相强烈的对比之下,心情郁结的刘备不禁剧烈咳嗽了起来。 在好不容易稳住咳嗽之后,刘备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他无法看到刘理,刘永长大后的样子,但诸葛亮与糜旸是可以的。 既然如此,想到这刘备闭目沉思起来。 沉思良久之后,刘备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神已经重归平静。 在孤寂的寝殿内,刘备又展开糜旸的书信看了起来,当看到糜旸所写的最后一句话时,刘备的脸上流露出笑意。 “人心惶惶,那便试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这孩子,文采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八章 骠骑将军不可! 翌日清晨,刘禅就照昨日刘备的吩咐,以他的名义发出了那两道诏令。 果然当刘禅的那两道诏令发出之后,那两道诏令就犹如清凉的冰块一般,给当下成都城内躁动不安的人心,降了一次温。 有识之士都看得出来,这两个布置不能扭转局势,但只要能改善局势,或者说只要刘禅能有相应的动作出来,哪怕他的动作作用不大,但对人心的激励程度,也是会有着积极影响的。 这可是充满热血的乱世,不是后世莺歌燕舞,偏安一隅的大宋。 当世怕的就是国有敢战之臣,却无敢战之君。 尚书令马良在收到刘禅的诏令后,脸上流露出笑意,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执行起这两道诏令中的内容。 诸葛亮虽然亲自南征,但考虑到刘备的病情以及刘禅的能力,他在走之前还是给刘禅留下了一套完善的辅佐班子。 马良便是这套辅佐班子中的临时领袖。 马良本人的能力是不俗的,他也不是没见过大风大浪,但他在看到《伐蜀文》之后,还是不可避免的在心中升起了对汉中的担忧之情。 连马良都如此,何况其他大臣呢? 只是由于个人的身份敏感,过去几日他将心中的担忧掩盖的很好。 马良心中的担忧一方面源于曹魏展现出的强大军力,一方面便是对刘禅个人能力的不信任。 以马良对刘禅的了解,这两个布置肯定不是出自他的主意,马良也能明白刘备继续隐于幕后的用意。 可太子,真的能成长起来吗? 昨日刘禅在深宫内的做的事,今日一早便已经传遍朝野。 可以说若不是这两个布置及时发出来,那么成都城内,必然会已经有人开始私下联系曹魏。 左右逢源,不止是益州世家的本事,这对任何世家来说,都是一种天赋技能。 想到这,马良不禁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刘禅的这两个诏令,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住成都的人心,可这终究只是权宜之计。 况且孙权,难道真的不会在这时候出兵荆州吗? 左将军又真的能在如此不利的条件下,打赢这场艰苦的战争吗? 大战一开,许多令人担忧的事,都会自然地涌上心头。 而这些充满不确定的事,则不知道会在未来将刚刚复立社稷的大汉带向何方。 是深渊,还是更广阔的未来? 希望冠军侯能对得起他的这个封号,再次打一场力挽狂澜的大战。 一如当年公安那般。 这不仅是马良内心的期盼,也是当今天下所有心向汉室人内心中的期许。 冠军侯,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在刘备教导刘禅用两道诏令暂时安抚住益州人心的同时,领军从南郑出发的马超,已经来到了阴平县外。 阴平,位处在剑门关以北。 阴平是阴平郡的治所,但当初刘备拿下汉中后,诸葛亮曾与法正连携考察汉中诸地势。 在考察之下,他们二人一致发现,阴平是一个对汉中十分重要的地方。 原因无他,乃是阴平背后有一条数百里的险要小道。 要是阴平被敌军占据,只要敌军主将是个善用奇兵的,那么他便很可能率大军从这条小道一路南下。 而当走完这条小道后,敌军的主力便可径直来到江油关下。 江油关是成都北面的一个关隘,离成都不过数百里。 若是敌军主力突然袭至,益州人心必然动荡,在此情况下,江油关是无法守住的。 而一旦江油关落入敌军手中,先不说成都是否有危险,只要敌军人数够多,就可以轻易封锁汉军北上支援的通道。 到那时候,两万梁州军,就真的成了瓮中之鳖了。 正因为阴平有着如此重要的战略意义,不止诸葛亮与法正看重这个地方,就是在糜旸担任梁州牧后,他也是多次派遣大军前往阴平一地清扫当地匪患。 阴平郡与武都郡相同,在大汉的政治划分中都属于梁州,他们二郡的地域都是相连的,并且最重要的是,阴平郡当地也有着不少异族作乱。 可与对暂时对武都郡的不理睬不同,糜旸一向对阴平很看重。 阴平郡其他地方,他因为国力可以暂时不要,但阴平县他是一定要掌握在手中的。 当马超率领两千梁州军到达阴平县外后,早就提前得到消息的张嶷,亲自出城将马超的大军迎进城内。 当初在得知魏军即将南征后,糜旸便派张嶷率军三千入驻阴平以备不虞。 这半年时间以来,张嶷主要便是在阴平领军修缮城防。 既然要让马超成为阴平一地汉军的主将,那么糜旸肯定是会提前派人通知张嶷的。 对于让马超成为自己的上将,张嶷心中倒也没太难受。 虽然他很看不起马超,但是只要是糜旸的命令,他肯定会无条件服从。 马超在被张嶷接入阴平城中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视察阴平的城防。 视察之后,马超心中说不上满意。 自汉中之战汉军拿下阴平的数年以来,其实无论汉中都督是哪一任,都有专门派人修缮阴平过。 只是要想将一个城池的城防修建的固若金汤,单单靠时间是没用的,最重要的是要有强大国力的支撑。 很显然,汉中并不具备这样的国力。 汉中大战失败后,曹操便将汉中的大部分人口都迁往汉中,曹操是十分有战略目光的,他的这个举动对汉中的国力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不然以张鲁主政时汉中的富庶,糜旸不至于养三万大军,都觉得快揭不开锅了。 而且除此之外,汉中一地需要修缮城防的城池太多了,这也让魏延与糜旸一直没办法将阴平的城防修缮的尽善尽美。 以上这些原因马超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没有怪罪张嶷。 况且马超一开始压根想的就不是乖乖守城。 在视察完城防之后,马超对着张嶷问道:“逆魏的西路军到哪里了?” 阴平武都郡相距不远,而魏军要想攻打阴平,势必要先拿下武都郡,故而张嶷应该是目前大汉中,最先能知晓魏军西路军动向的人。 见马超问起这事,张嶷立马回答道: “贼军的三千先锋,不出数日就可抵达武都郡内。” 听到张嶷这么说,马超的英眉舒展了开来。 “敌军先锋大将是何人?”马超继续问道。 张嶷回忆了一番,随即答道:“名为姜维。” 姜维? 马超在脑中仔细回忆了一番,他从未听过魏军中有这员大将。 既然如此。 “孤决意领军三千进入武都郡,阻击敌军先锋,守城重任便交给你了。” 马超的语气颇为淡然,可他的话落在张嶷耳中,却让他脸色大变。 “骠骑将军不可!” 今天就一章,月底最忙。 最近看到书评多了起来,我是很开心的。 明日章大更奉上。 我会好好琢磨这个大情节的,请诸位拭目以待。 爱你们哦~ 祝大家儿童节愉快!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九章 执意出兵 神威再临 张嶷为何会脸色大变呢? 原因很简单,那便是他觉得马超太冒失了。 尽管目前阴平县有着五千大军,可糜旸想要的不是阴平县一地的得失。 他要梁军封锁魏军奇袭江油关的要道。 要做到这一点,五千梁军势必要分出一部分前去各路山道把守。 毕竟魏军人数众多,若是郭淮借助人数优势,来个对阴平的围而不打,再另外率精兵奇袭阴平背后的要道的话,那么糜旸交给他的任务那就算失败了。 当年孙权率十万吴军围困公安时,陆逊就曾献策由他率一支精兵绕过公安,奇袭荆州背后。 可惜孙权没有采纳陆逊的计策,否则的话公安一战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五千守军用来守备阴平全境都尚嫌不足,何况现在马超又要带走三千精锐呢? 纵算马超能击败姜维率领的魏军先锋又如何? 以郭淮手中的兵力,他可以随时再派一支先锋,可要是万一马超失败了,那么对阴平来说无疑是一场灭顶之灾。 在以言语劝阻马超之后,张嶷尽量用尊敬的言语,向马超说明了他心中的顾虑。 而马超在听完张嶷的担忧之后,他不由得大笑起来。 他对着张嶷解释道:“伯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 先锋之属,向来为大军中精锐之师,先锋军既是为后部大军开路,亦是后部大军的胆气所在。 今逆魏率数万大军干犯我梁州,因其兵力众多,而致使彼等士气旺盛。 兵法有言:气盛者,为不败。 若我军就枯守阴平,任由贼军荡平武都,那么贼军的士气无疑会更加旺盛,到那时我军之守城势必更加艰难。 我军势弱,那就不能按部就班地打这场仗。 我欲率军进入武都,一为择机击败敌军先锋,丧敌军军心,二为鼓动武都郡内羌氐之士反抗贼军。 无论我做到以上哪一点,都能让贼军行军速度放缓,好让我军有更多的准备时间。 先发制人,正是此理。” 马超知道张嶷是糜旸的爱将,所以马超很耐心地跟张嶷解释了他的意图。 但是张嶷在听完马超的解释后,还是心有疑虑。 虽说他也知道马超一向在羌氐之士中俨有声望,但现今距离马超纵横凉州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在如此漫长的时间之下,马超在羌氐之士中的威望还剩下几分? 要知道异族人可是以背信弃义而闻名的。 只不过对于这点担忧张嶷并未直说,他见自己说服不了马超,便将糜旸抬了出来。 “当初牧伯任命我驻守阴平时,曾嘱咐我当守备阴平为要。 今骠骑将军若要分兵前往武都,不如遣一骑快速回转南郑,将此事禀告给牧伯,而后再听他的决断行事最好。” 见张嶷将糜旸搬了出来,马超倒是没有任何不悦。 对于经常被人辱骂的马超来说,张嶷的态度已经算的上十分好了。 可马超却不能同意张嶷的建议。 马超正色言道:“敌军先锋已至武都,武都中有不少羌氐首领心向逆魏。 若我不及时领军进入武都郡,则敌军先锋在当地部分羌氐首领的支持下,就很可能在短时间内控制住武都郡。 兵贵神速,若一旦武都郡被敌军控制住,那就算最后冠军侯同意了我的方略又有何用? 再者,冠军侯既然用我,自当信我,何须去做这种无谓的事?” 在说这句话时,马超言语中流露出强大的自信。 因为心中的诉求,因为佩服糜旸的为人,马超不介意他接受糜旸的指挥。 但既然他愿意为糜旸所驱使,那么糜旸自然也当信任他,若事事需奏报,事事要插手,马超内心中的骄傲,将不允许这种事的发生。 说完这句话后,马超便直接对着张嶷宣布道:“你无需多言,冠军侯有言,当我领军至阴平之日起,阴平内外一切大军皆由我节制。 我手中有冠军侯之手令,你若不信,自可查验。” 见马超这么说,张嶷瞬间就没了反驳的言语。 又何必检查手令呢,早在马超到达阴平之前,来自州府的手令就已经送到张嶷手中,张嶷自然知道马超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看到张嶷不再劝阻他后,马超边转身走下城墙边说道: “半个时辰后,我要见到三千大军在城外等我。 世人皆言梁州军乃天下精锐,想必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马超所率的两千梁州军刚刚抵达阴平,一路上长途跋涉的他们,定然不适合再度出征。 所以马超要率领的,就是原先张嶷带来的那三千梁州军。 张嶷见马超的态度如此果决,碍于军令如山,他只能躬身领命。 可是在让人去安排大军出征的事宜之后,张嶷为稳妥起见,还是派出了一骑信使快速朝着南郑赶去。 现在能阻止马超的只有糜旸了。 就算马超不听糜旸的,但只要糜旸的手令一到,完全忠于糜旸的梁州军,自然会知道该站在哪一边。 当初糜旸在梁州进行的军队改革,早已经从根本上杜绝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一点。 就在马超领军朝着武都郡进发的时候,身为郭淮先锋大将的姜维,已经率领三千魏军进入了武都郡中。 由于杨阜之前的请托,郭淮对姜维还是挺重视的。 在姜维划入郭淮的大军中后,郭淮当即上表曹真任命姜维为讨寇校尉。 虽说姜维之前在杨阜手下时,也是一校尉,但以当世的体制而言,凡是名号中带有征讨这类字眼的封号,那它定是它那一个位分等级中最顶层的存在。 也就是说,年方二十的姜维还未立下什么功劳,他便一直处在升迁的过程中。 这就是当世身为世家子弟的好处。 当然郭淮能任命姜维为他的先锋大将,倒不仅仅是看重姜维背后的人际关系。 在这半多个月的行军过程中,郭淮曾特地考察过姜维几次,他发现姜维是有真材实料的。 世家子弟之间,总是互相有着爱才之心。 在发现姜维不是徒有虚名之后,郭淮便力排众议,让姜维担任了西路军的先锋。 相比于对姜维校尉的任命,这个职务才是体现郭淮对姜维看重的地方。 史书上的大战惜字如金,但基本上都会记载先锋大将的名字,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在古代战争中,先锋大将对己方大军的重要性。 可以说在如今这场天下万众瞩目的大战中,身为魏军西路军先锋大将的姜维,已经有了将名字记录在史书上的资本。 而将来史书会如何书写他,看的就是他这个先锋大将当的如何了。 以姜维的聪慧,他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一点呢? 心怀大志的姜维,早就在心中暗暗发誓,要好好抓住这次名扬天下的机会。 由于心中的野望,姜维在率领三千先锋魏军离开后部大军后,一路上并没有轻敌冒进。 若是寻常先锋大将,知道己方背后有数万大军撑腰,再知道敌人根本没有多余兵力来防备武都郡,估计早就急不可耐的急行军,想着建功立业了。 但姜维没有。 自从进入武都郡后,每经过一道山脉,姜维势必提前仔细派人探查是否有伏兵。 姜维的这副谨慎的作态,在有些拖慢行军速度的同时,还引得了军内一些人的嘲笑。 姜维手下的三千先锋,是郭淮调派本部兵马给他的。 这三千先锋军会听从姜维的命令,但要让他们对这个空降来的年轻人心中有着尊敬,那也完全是扯澹。 一些闲言碎语,很快就通过姜维养的那些死士口中传到姜维的耳中。 那些死士在对姜维禀报完这件事后,也曾劝过姜维没必要太过小心,但姜维却依然不为所动。 糜旸两个字,有必要值得他如此慎重。 或许从常理上判断,糜旸很大可能不会在这时候抽调大军进入武都郡,但糜旸一向善用奇兵,谁也不能保证他到底会如何用兵。 既然糜旸的举动就像迷雾一般无法看清,那么谨慎一些是绝对没错的。 由于郭淮的大军大多是由陈仓出发,所以他的大军走的是由散关进入武都郡的路线。 郭淮在率领大军进入散关后,他便命姜维为先锋先行一步为大军探路。 武都郡内群山遍布,地势本就崎区难行,再加上姜维谨慎行军的作风,所以姜维的大军连续走了几日,才堪堪走到距离下辨只有数十里的河池县。 当姜维领军到达河池县后,他便下令全军驻扎。 倒不是说他发现了什么险情,他是在等一支大军。 在姜维领军驻扎在河池县的第二日,从下辨的方向,就远远开拔来了一支大军。 那支大军人数当在数千左右,虽然人数不少,但他们的阵型杂乱无章,身上穿的也不是铠甲,而是一张张兽皮。 最主要的是,那支大军的士卒相貌与汉人有些不同,有些后世人混血的那种味道。 当这样的一支大军出现在河池县外后,只要是雍凉之地的人都能认得出来他们——这支大军是由羌氐异族组成的! 斥候很快就将这个情报汇报给了姜维。 武都郡内,羌氐异族杂居无常,有些部落心向大魏,有些部落心向大汉。 斥候无法判断出来的这一支异族大军,到底是属于哪一种,所以他在禀报这件事时,脸上是有着担忧之色。 可姜维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他却并没有慌张。 他从斥候的口中得知了这支大军的首领是谁,正是阴平郡内有名的一位氐王强端。 强端这人可能在天下籍籍无名,但在这凉益一带名声倒是不小。 而他做得最出名的一件事,便是当年下辨之战时,他临时反水马超,率军偷袭汉军。 致使汉军在下辨之战中溃不成军,吴兰、雷铜等大将皆死于那场大战中。 可以说,强端已经将汉军得罪死了。 也正因为这个缘故,故而强端自那以后,便成为了坚定的拥魏势力。 这些都是姜维出发之前,郭淮告诉他的。 郭淮还告诉姜维,他已经提前派人联系过强端,双方约定好在河池县汇合。 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姜维才会领军在河池县外驻扎。 可是尽管知道强端现在是己方盟友,但姜维对强端可谓是一丝好感皆无。 原因很简单,姜维的生父当年便是死在羌氐之乱中。 这让姜维能对强端有好感就怪了。 不过姜维也知道,现在是以大局为重的时候。 所以在得知强端到来之后,姜维还是起身出去迎接强端的到来。 不久后魏军的营门打开,姜维带着十数名亲随驾马跃出营门,来到营外的空地上等待着强端的到来。 而不远处的强端在看到魏军大营中有人出来后,他也立即驾马朝着姜维所在而来。 只是在临走之前,他带上了比姜维多上一倍的亲随。 害人者,常常惧怕别人也会害他。 由于这时两者之间的距离不太远,所以强端很快就驾马来到了姜维身前。 强端驱使马匹在姜维身前三步停下,这是对双方来说都安全的距离。 等马匹停稳后,强端用别扭的汉语对姜维言道:“因阴平来此路途遥远,本王耽误了时日,还望上将军误怪。” 强端在说这句话时,还学着华夏士人对姜维拜了一拜。 姜维看着强端这番沐猴而冠的行为,心中忍不住发笑,但他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只是澹澹应了一声,而后便直接问强端道:“你此番带来了多少部众?” 面对姜维的询问,强端的脸上浮现傲然之色,“有五千儿郎,足可助上将军荡平武都。” 强端的自信倒也真让姜维重视了他几分。 武都郡内几乎是群雄割据的状态,每个县几乎都是一部异族的领域,但这不代表每一部异族的实力都很强。 从之前收集到的情报可知,目前武都郡内最强的异族势力,兵力不过四千之众。 若他能集合强端这五千大军,那么他手中的兵力就将近一万之众。 这股力量的确能够横扫武都郡内任何一方异族势力。 只是就在姜维思量着接下来该如何做的时候,一名氐人飞快从后方跑到强端的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 在听完这几句耳语之后,强端脸色大变。 姜维见状连忙问强端道:“发生何事了?” 在姜维的询问之下,强盾语气凝重地说道:“他来了。” 他来了? 是谁来了能让强端如此担忧,总不可能是糜旸。 不解得姜维继续问道:“是何人。” 迎着姜维探询的目光,强端深吸一口气言道:“神威天将军,马孟起!” 第四百四十章 以快打快 两军相遇 作为一位凉州的本地人士,马超的威名姜维又怎么会没听过呢? 马超率领西凉各路军阀虎步关西的时候,正是姜维心智逐渐成熟的阶段。 在姜维的印象中,那段时间中凉州各地俱是辱骂马超的人。 当然,也俱是害怕马超的人。 马超在梁州一地的威名,很难用言语来形容,那就一种一听到他的名字,就会让人色变的,深藏在心中的畏惧。 纵使姜维这般胆大如斗的人,在听到马超到来后,他的脸上也浮现凝重之色。 姜维之前一直在猜测,糜旸会出什么样的招数,来应对魏军的三路合击之策。 现在当他知道马超出现在武都郡后,他就明白了糜旸的意图。 魏军要想顺利进攻阴平,势必要拿下武都郡。 而武都郡又是羌氐杂居之地,曹真之所以任命郭淮为西路军主将,看重的不就是郭淮在羌氐异族之中的威望吗? 但论起在羌氐之中的威望,天下人谁又能比得上锦马超呢? 只要马超一进入武都郡的消息传开,那么郭淮在武都郡中的威望优势,不说荡然无存,但肯定也会大大削弱。 在没有强大威望的辅左之下,郭淮纵使手握数万大军,又岂能在短时间内平定武都郡? 一环扣着一环,严丝合缝,糜旸手中虽未有与魏军同等的军力,但不代表他不能通过其他方式,来在某种程度上,使魏军与汉军处在同一水平。 当想清糜旸的所有意图之后,姜维笑了出来。 不愧是他呀。 姜维称赞的不止是糜旸的智谋,还有糜旸的胆量。 糜旸竟然有授予马超兵权的勇气。 一个残害亲卷,臭名昭着的人,糜旸就不担心他在得到兵权后,有不臣的企图吗? 姜维不知道糜旸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糜旸是否有手段节制住马超,但无论如何,糜旸任用马超为将表现出来的胆略,足以让姜维感到钦佩。 正所谓英雄惜英雄,姜维虽自视甚高,但他却丝毫不吝啬对糜旸的赞赏。 强端见姜维得知马超到来后还能笑得出来,还以为他不知道马超的威名,便想着为姜维诉说上几句马超的过往。 只是还未等强端开口,姜维便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马超带了多少兵众入武都?” 听到姜维的这个询问后,强端愣住了。 他刚刚在听到马超入武都的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畏惧,竟然没想到如此关键的事。 在醒悟过来后,强端立马将目光看向来报信的那名亲信,用氐语问出了姜维的问题。 那名氐人在听到强端的询问之后,很快就用氐语回答了强端。 这名氐人回答的时间有些长,因为他将所有探查到的情报都告知给了强端。 得到氐人的回答后,强端的脸色好转了不少。 他随后用汉语告知姜维他所得到的情报:“据本王的儿郎所查,马超所领兵马约为三千,并且皆为步兵。” 在说马超的兵士都是步兵后,强端着重在这句话上加重了语气。 马超很难对付,拥有骑兵的马超,更加不是常人可以抗拒的。 在得知马超只率三千梁州军入武都后,姜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一点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诚然糜旸能想出妙招,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手中军力不足,永远是他,乃至整个逆汉的致命弱点。 在汉中军力本就不足的情况下,糜旸能给马超三千机动部队,已经是不容易了。 既然已经知道马超大军的基本情报,姜维立即就开始思索对付马超的计策。 马超以骁勇无双闻名天下,但骁勇无双不代表无敌,不然当年马超也不会被武帝打败。 而武帝打败马超的,正是他的智谋。 在姜维思索对策的时候,强端见姜维沉寂下来,他便有些心急。 姜维带来的兵马虽然不多,但姜维的背后站着的,是郭淮的数万大军,从另一方面来说,强端不是姜维的援兵,姜维才是。 强端当然知道马超有多恨他,在心中对马超的畏惧之下,强端现在只担心姜维会弃他不顾。 毕竟之前魏军中没有人预料到,糜旸会突然起用马超领军进入武都郡,而以马超在天下间的威名,姜维面对他暂时退却也不会遭受惩罚。 在心中不安之下,强端便主动找话题询问沉默的姜维道:“上将军认为马超在进入武都后,会率军前往何处呢?” 强端探查到马超进入武都郡,已经是几日前的事。 现在的强端,还真的不知道马超的大军在何处。 强端的询问将姜维从思索中拉了出来。 “定然是下辩。” 姜维的回答很肯定。 见姜维如此肯定,强端不禁有些诧异,武都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姜维又怎么能确定马超一定会往下辩去呢? 要知道下辩城作为武都郡的治所,乃是武都郡中城防最坚固的城池,马超不可能想着用三千没有攻城器械的步军,前去拿下下辩。 察觉到强端脸上的疑惑神色,姜维见自己接下来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于是便解释起他的论断。 “下辩位于武都郡中心,乃是武都郡境内诸条要道的枢纽,欲想掌控武都郡,则必要控制下辩。 既然我军能探得贼军的情报,马超这时定然也知道我已率军进入武都郡。 马超乃是经年宿将,他当然猜得出我率军进入武都郡的目的是为何。 既已料敌先机,马超又岂会不先发制人? 三千步军虽用来攻城不易,但马超若占据要道守备的话,同等兵力下,我军根本无法击败敌军。 马超知征蜀将军不日就将率大军进入武都郡,纵使马超再如何善战,他也难以用三千步军,正面击溃我数万大军。 故而他的目标一定在于我。 若我所料不差的话,马超当会率他的兵卒急行军至下辩城外,寻找要道阻击我军。” 在姜维的解释之下,强端不由得对姜维的判断信服起来。 可是在知道马超的目的之后,强端心中又浮现起了新的担忧,他尝试着开口对姜维劝道: “既然已经知道敌军目的,那上将军不如就领军驻守在河池县外,等待征蜀将军的大军到来,再图谋下一步。” 强端有这个建议,既是为姜维,也是为了自己考虑。 不过姜维在听完强端的建议后,却不屑地笑了起来: “他有三千士卒,难道我就没有吗? 况且现在我又得到了你五千部众的加入,论兵力,我军远远在于他之上。 天下间岂有兵多畏惧兵少者,不敢前进的道理? 若征蜀将军得知你我如此行事,恐怕等他领军到达之日,就会将你我二人斩首祭旗以稳定军心。” 常人会怕马超,但以姜维在历史上的种种行事来看,他还真的不怕马超。 马超又不是没被人击败过。 姜维言语让强端变得更加害怕起来。 他畏惧于马超的威名,但他更畏惧郭淮来日对他的惩罚。 见强端因为自己的话,已经有所害怕,姜维便继续言道: “你也不用太过担忧,汉中距离武都遥远,纵使马超再如何急行军,他也很难在我军赶到下辩之前,将我军阻击在下辩之外。 只要马超不占据地利,你我合军又有何惧? 当下我们需以快打快,与敌军争夺先机!” 在姜维的分析之下,已然失去主见的强端不由得点了点头。 见强端已经被自己说动,姜维继续劝道:“既然合军进击尚有可为,坐守待援则必死,那你还有什么犹豫的呢?” 不得不说,姜维鼓动人的确是有一套,怪不得历史上的钟会被他骗得不要不要的。 在姜维这句话的鼓动下,强端好似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虽说他可以领军绕道撤回阴平,可要是失去了来自曹魏的支持,他将来怎么抵挡得住汉军? 既然没有退路,那就只能按照姜维说的去做了。 强端对着姜维一拜道:“一切但凭上将军吩咐。” 强端之所以会选择听从姜维的话,还有一个原因是这是三国时期,三国承继大汉的余辉,武力之强盛非寻常异族可抵挡。 别看强端自称为王,他也知道他自称的王,在寻常的汉人校尉眼中根本算不上什么。 在成功说动强端之后,姜维马上令人传令全军拔营。 而当姜维的命令传遍全军之后,尚不知道内情的三千魏军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按姜维的命令行事。 姜维料的没错,马超在进入武都郡之后,便率领着三千梁州军快速朝着下辩城赶来。 他必须要抢在魏军的前头,来到下辩城的要道上扎下营垒阻击魏军。 在连续高强度的几日行军之后,坐在马上的马超已经可以望见下辩城的城头。 当看见下辩城的城头之后,马超的脸上浮现喜色,他再次催促身后的兵卒快些行进。 看来那姜维也是无能之辈,若是郭淮在此,他肯定会猜到己方的意图,并快速朝着下辩城前进。 在两军军力相当的情况下,提前占据地利的一方,几乎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这便是兵贵神速的要领。 只是马超不知道的是,当他正率军朝着下辩城前进之时,在下辩城的北方亦有一支大军在快速朝着下辩城前进。 这支大军正是姜维与强端统率的八千劲卒。 若从高空的视角往下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一刻在下辩城南北两方,各有一支大军正在朝着对方快速前进。 他们是针锋相对的敌人。 可是由于下辩城的阻挡,这一刻马超与姜维二人皆不知道,他们即将相遇。 不过随着两支大军不断地朝下辩城接近,两军派出的哨骑很快就发现了彼此的存在。 于是几乎是同一时间,两方哨骑各自以最快的速度回转本部大军中,向各自的主将回禀了这个消息。 当马超听到这个消息后,他不禁眯起了眼睛。 据哨骑禀报,突然出现的敌军人数近万,远远在己方之上。 不过那近万敌军中,有着很大一部分乃是异族人士。 在得知这一点后,马超的心中瞬间有了判断。 即将相遇的那支敌军,当是魏军的先锋军无误。 而之所以魏军的先锋军会比情报中汇报的人数多上这么多,原因便在于魏军提前汇合了一部分羌氐异族。 这一点是马超之前没有预料到的,但这一点并不足以让马超慌乱。 马超本来想着赶到下辩城北的一处要道阻击魏军,但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已经无法实现。 再加上敌军的人数比己方大军多上许多,那么这时候再继续急行军是不合适的了。 马超当机立断发出全军停止行军的命令。 然后他便指挥起身后的三千大军开始结阵。 据哨骑探报可知,敌军中有着一部分轻骑,在有着骑兵的情况下,就不能率领这三千梁州军撤退的了。 在平地之上,步军绝不能将背后暴露在骑军面前。 当下对梁州军最好的方式便是结阵自保。 就在马超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梁州军结阵的时候,姜维也听完了哨骑的禀报。 相较于马超的意外,姜维在听完马超的大军就在不远处后,他的表现则是欣喜。 人数三千,都为步军,而且下辩城外又是平地,这种种对己方有利的条件都在刺激在姜维的心脏。 姜维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发出了全军加快行进速度的命令。 在姜维的催促之下,八千魏军很快就绕过下辩城,直接暴露在了三千梁州军的眼中。 姜维骑在战马之上,看着三千梁州军已然结阵完毕,但这并不能让他改变主意。 魏军的号角在苍凉的大地上高昂响起,代表着姜维这个主将发起了进攻的命令。 先锋之军必为精锐,尽管魏军快速行军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但他们在号角吹起之后,并未有所怨言,反而是本能地跟着令旗的指引,朝着前方突然出现的三千敌军冲杀而去。 下辩,又是下辩! 当年汉中之战时,张飞与马超的联军在下辩城外被曹休指挥的魏军击败。 今日当第二次汉中大战打响之后,仿佛是宿命的安排一般,两支为死敌的大军又在下辩城外相遇。 而这一次会是谁胜出呢! 第四百四十一章 天下强军 致命错误 面对着迎面冲杀过来的魏军,马超乃至他所率的汉军都未有惊慌。 姜维所率的魏军是天下精锐,这三千梁州军又何尝不是呢? 哪怕他们数日来连续高强度行军,哪怕这一刻敌人的数量比己方多上许多,三千梁州军的斗志都未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要想拥有一支精锐的军队,根本在于要有优良的后勤保障。 而虽然梁州的国力并不富庶,但在以往的日子中,糜旸宁愿苦了自己,也不愿让他手下的兵卒有衣食之忧。 自糜旸的嫡系大军成立的那日起,“一日三餐,七日一肉”的后勤标准,糜旸一日都未改变过。 这样的后勤标准,在后世只能说寻常至极,甚至可以称之为苛待。 可在朝不保夕的当世,糜旸对于军队的后勤投入,足可成为天下之冠。 若不是有着这种标准,梁州的国力也不会到达当今如此捉襟见肘的地步。 但有着天下之冠的后勤标准,这就代表着梁州军有了初步成为天下第一强军的基础。 过往的付出虽然巨大,但总会有收到回报的那一日。 面对着数千敌军的迎面冲杀,面对着敌人冲天的号角冲鸣,三千梁州军在马超的带领之下,已然列好阵列。 三千梁州军并不多,哪怕是他们列好一排排阵型后,放在苍茫的大地上,也显得颇为渺小。 若将三千梁州军脚下苍茫大地比作一片浑浊的长河,那么此刻的三千梁州军就好似这浑浊长河中的一处礁石。 渺小,却不容忽视。 在指挥起魏军发起冲锋之后,胆大如斗的姜维并未如强端一般,因为畏惧马超的威名而龟缩在大军之中。 年轻气盛的他,驾驶着胯下的骏马,手持长枪冲击在数千魏军的最前。 狭路相逢勇者胜! 而要想让己方士卒个个都成为勇者,主将的表现至关重要。 更何况姜维还是魏军的先锋大将。 当世斗将的行为是不多见,但身为先锋大将先登的战例,却屡见不鲜。 在血性澎湃的当世,这种行为是最能激励己方士卒士气的方式之一。 冲击在最前方的姜维,已经距离梁州军的大阵不远。 在这种距离之下,梁州军前排的士卒的神色,能被他看的一清二楚。 可是姜维却并未从梁州军的脸上,看到惧怕的神色,甚至连慌乱都没有。 按照常理来说,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在野外遇到人数大大多于己方的敌军,再怎么说他们也应该感到慌乱才是。 可是并没有。 姜维哪里知道,糜旸的嫡系大军脱始于当年驻守公安的六千荆州军。 这是梁州军成军的骄傲来源,亦是一辈子刻在梁州军身上的荣耀。 有着这样的过往,梁州军自然不同于当世寻常的大军。 可以说梁州军自成军之日起,他们一直打的就是以少胜多的仗! 姜维心中的疑惑还未持续多久,他便率领着数百氐骑先一步来到了梁州军的阵列之外。 既然是有异族组成的大军,那么军中定然是有着一部分骑军的。 只是之前强端并未想到,马超会突然领军进入武都。 他本来想的只是领军协助姜维荡平武都,所以他这番带来的大多数都是步军,骑军只有数百人而已。 可哪怕只有数百人骑军,若是用的好了,那发挥出来的效用也不小。 姜维自小在凉州长大,哪怕他之前并未有过统率骑军的经历,但凉州自孝灵帝以来就几乎成为了羌氐异族的跑马场。 没有吃过猪肉,但经常见过猪跑的姜维,对羌氐骑军的运用方式并不陌生。 在率领数百轻骑军接近梁州军的阵列之后,姜维当即指挥着身后的轻骑军散开,以超高的机动力游曳在梁州军的阵列之外。 当数百轻骑军完成这一点之后,姜维又马上指挥着他们朝着梁州军的阵列中放射箭失。 在奔驰之下释放出的箭失,哪怕羌氐之士皆是善骑之辈,他们也无法保证他们射出的箭失有多强的准度。 不过姜维要的也不是这射出的数百箭失要击中多少梁州军,他要的是用这数百支流失扰乱梁州军的阵型。 人都是怕死的,一旦面对流失朝自己激射而来,人都会下意识的躲避。 而只要梁州军的阵列发生骚乱,那么就在后方朝梁州军快速冲杀的数千魏军步军,便可轻而易举的冲入梁州军的阵列之中。 以往凉州的各地太守组织官军抵抗羌氐叛军时,他们常常被羌氐叛军的这种作战方式所击败。 既然有着成功的先例,姜维没道理不去使用。 姜维用满怀希望的目光看着数百支流失朝着梁州军的阵列中飞射而去,只是让他失望的,他所期待的那一幕并未发生。 姜维天资聪慧,他可以快速的学习别人优秀的作战方式。 但马超根本就不用学,甚至很多骑军的优秀作战方式,便是他发明的。 当姜维率领着数百轻骑军先行之后,马超一眼就看出了姜维的意图。 于是在姜维还未下令数百轻骑军发射流失的时候,马超已经先一步发出了指令。 一直跟在马超身旁的马岱在听到马超的指令之后,便立即挥舞起手中的令旗。 时隔数年,专属于大汉的赤红令旗终于再度在下辩大地上出现。 随着赤红令旗的不断挥舞,收到指令的梁州军本能的举起手中的盾牌护卫在自己的上空。 几乎是一瞬间,随着一阵阵甲胃的碰撞声响起,三千梁州军的上方,便俨然出现了一面由盾牌组成的,坚不可摧的壁垒。 当数百支流失碰撞到这面壁垒后,根本就不能对壁垒下方的梁州军造成丝毫威胁。 梁州军也是由人组成,只要是人,都会有生存的欲望。 只是在梁州军组建的过程中,糜旸一直在灌输着一个理念——只要勤加训练,便能大大增加自己在战场上的存活率。 在数年的不断宣传之下,这个理念早已深入梁州军的内心之中。 正因为这个理念,才让梁州军始终保持着镇定。 在梁州军有效的防御之下,姜维率领轻骑军扰乱梁州军的意图,根本就没有收到成效。 而这时候在后方的数千魏军步军,也已经冲杀到梁州军的阵列前方。 当战场中出现己方的大军后,姜维已经不能再继续采用流失扰乱的战术。 否则姜维觉得到时候梁州军可能会继续坚如磐石,先被扰乱阵列的反而是自己这一方。 想到这后,姜维便让数百轻骑军绕到梁州军后方。 若是一会梁州军战败,那么这数百守在他们背后的轻骑军,就会对他们发动最致命的一击。 在完成这一步后,姜维重新鼓舞起精神,指挥着已经加入战场的己方步军,手持长枪朝着梁州军的阵列突刺而去。 当两方步军相遇的这一刻,一路向前便是最好的战术。 由于魏军的人数比梁州军多上太多,相比于梁州军组成的阵列,魏军的步军方阵显得更加气势磅礴。 阵阵高昂的呼喊声,在魏军的步军方阵中响起,这阵阵呼喊声,代表着魏军必胜的决心。 而反观梁州军一方,人数处于劣势的他们并未高声呼喊来提振己方士气。 因为一开始,他们的士气就时刻处于顶峰之中。 他们一直处于沉默之中,只有利刃的碰撞声在梁州军的阵列中响起。 沉默如山的梁州军,第一次让姜维皱起了眉头。 自糜旸成为梁州牧以来,他的大军已经将近一年未在世上有过战绩。 人人都知道,糜旸这一年来在梁州是在修缮军备,整兵讲武。 但由于良好的保密工作,却很少有人知道,在一年的不断操练之下,糜旸到底练出了怎样的一支强军。 现在看来,姜维已经初窥这支大军的几分风采了。 随着两军的不断接近,两军的长枪阵在不久后正式接触。 一阵阵刺耳的利器狰鸣声,在下辩外的大地上陡然响起。 而随着这一阵阵狰鸣声响起之后,两军之中便陆续响起了许多惨烈的喊叫声。 步军相较于骑军,其实并没有太多瑰丽的作战方式,他们的主流作战方式永远只有一种——那便是结阵冲击。 冲的过去,就代表着己方步军取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 可若是冲不过去的话,长久僵持之下,进攻的一方必然落败! 不过步军的作战方式虽然古板,但往往也是步军的作战,最为血腥惨烈。 就如这一刻两方大军一般。 只是刚刚一接触,双方的大军便有不少人被敌人的长枪刺中倒下。 而当前方有一位同袍倒下之后,后方的同袍便又立即顶上。 如此周而复始,以血肉之躯硬抗敌人之利刃。 看着己方的大军,在汉军的长枪突刺之下不断倒下,姜维显得一直很冷静。 哪怕现在的局面是,魏军一方倒下的士卒更多。 这一刻,他已然完全见识了梁州军的精锐。 在明面上局势对己方不利的情况下,既不慌乱,又能有序的组织起进攻,并且在短时间内取得两军冲阵的优势,这一点天下中没有几支强军能做到。 但那又如何? 己方大军将近三倍于梁州军,梁州军能一换二,还能一换三不成? 短时间的优势,不能代表最后的胜利究竟属于谁。 人数的优势,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展现出来的。 因为三倍于梁州军的人数优势,可以让姜维不断替换生力军上场,而梁州军却没办法做到这一点。 人力终有尽时,一旦等梁州军精疲力尽的那一刻,便是他姜维名扬天下的时候。 一批批的魏军在姜维的指挥下不断朝着梁州军压上,而由于强端听从于姜维的指令,这让那五千羌氐异族军也只能乖乖按姜维的命令行事。 人数的优势被姜维发挥到极致,梁州军每当击倒前方一位敌人,另一位养精蓄锐的敌人,就立马上前继续与这位梁州军战斗。 在这样的不断缠斗下,随着时间的推移,再精锐的梁州军也开始渐渐力不从心。 一切好似都正在按照姜维的预料在发展着。 能在历史上成为季汉的最后一任大将军,能以季汉孱弱的国力不断发动数次北伐,并还能取得几次胜利,姜维的军略绝对不低。 而尽管他现在还年轻,但此刻的他已经初步展现了名将之资。 隐于梁州军军阵中的马超,用一双虎眼静静的看着不断在对面指挥魏军进攻的姜维。 哪怕这一刻局势正慢慢朝着对梁州军不利的方向发展,马超的眼神中也并没有惊慌之色。 他承认他之前有些小看姜维了。 只是最让他感到惊讶的还是,己方大军表现出的韧力。 顽强的韧力,是一支强军展现出来的最大特征。 在认识到己方大军,有着让他放心的韧力之后,马超心中的最后一丝顾虑也已经消失。 天下强军成立的基础在于优良的后勤保障,但单单有这一点还不足以锻造出一支强军。 坚定的理念,是强军形成的血肉,严明的纪律,是强军形成的骨架。 唯有这三者相辅相成,才有可能锻造出一支天下强军。 但要想率领己方的强军,战胜强大的敌人,还有一个必备条件——一位优秀的主将。 巧的是,这一点现在梁州军也并不缺。 马超将指挥权暂时交至马岱的手中,而后他自己一人便手持长枪,驾驶着胯下的骏马开始朝着前方的敌军冲去。 两军长枪交击之处,俨然已经形成了一片密集的枪林。 在这片枪林中,是生命的禁区,更是两军寸步不可让的必争之地所在。 大战到这一步,谁先退,就代表着谁先败! 可是面对这片生命的禁区,马超却犹如视而不见一般,一声高昂的骏马嘶鸣声从梁州军的阵列中响起。 随后数千魏军只见,有一位英气逼人的白发武将宛若从天下降临一般,直接落入了这片枪林区域之中。 待马超驾驶着骏马落地之时,阻挡在他身前的几名魏军,已经被他的长枪横扫至己方的大阵之中。 马超的骁勇几乎让所有魏军都将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而在魏军中的数千羌氐军士看见马超的样貌之后,他们的脸上立刻就浮现了恐惧之情。 一阵阵惊呼声顷刻间在魏军军阵中不断响起: “那,那是神威天将军!” “怎么可能!” “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 难以置信夹带着慌乱的惊呼声,在魏军的军阵中响起之后,让魏军的阵型开始产生了骚乱。 并且这股骚乱,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传播着。 姜维的优秀出乎了马超的预料,只是姜维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这一场大战开始,姜维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不该用羌氐的军士,来攻击有着马超在的大军。 神威天将军的称号,他以为只是吹捧吗? 第四百四十二章 似若无敌 魏军大败 战场的局势总是千变万化的,这一点姜维表示理解。 可他不能理解,为何当马超出现的那一刻,数千羌氐之士的军心便立即动荡起来。 从姜维之前听到马超率军入武都后,所做出的种种应对策略来看,姜维的确称得上聪慧二字。 包括他今日在意外遭遇梁州军后,当机立断地采取进攻的策略,也可以看出姜维对局势的判断之精准。 只是胆大如斗的姜维却忘记了一点,天下间的人,不是都如他一般胆大。 马超领军纵横关中时期,姜维多是听闻马超的神勇事迹,从旁人的叙说中得知马超的事迹,难免会让姜维觉得马超的事迹多有夸大。 但数千羌氐之士不同,曾几何时,他们都受到马超的召唤,加入他的“讨曹大军”中。 凡是关西的羌氐之士,谁曾经没见过马超的神勇? 曹操难以争锋又如何,魏军精锐难匹又如何,他们都曾经在马超的神勇之下落荒而逃过。 “马儿不死,吾无葬地也。“ “阻二华据河渭,驱率羌胡,齐锋东向,气高志远,似若无敌。” “超有信、布之勇,甚得羌、胡心,西州畏之。” “氐、羌率服,獯鬻慕义。信着北土,威武并昭。” 一句句评价或是马超的敌人,或是马超的盟友说出,可不管是何人对马超作出评价,他们总绕不开谈一句马超在关西的威名。 评价马超的这些人,俱是当世英豪,他们的评价难道会出错吗? 不会错的,马超很快用他的实力证明了这一点。 当将拦在身前的数位魏军横扫出去后,马超并未停下他手中的动作。 马超继续驱使着胯下的骏马一路上前,尽管因为他所处的这块地域,乃是两军交战的核心地带,让他不能完全发挥出胯下战马的机动性。 但这并没有让马超有丝毫犹豫。 周围没有空间,那便自己扫出一片来。 马超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 不是没有魏军在姜维的指挥下,想用手中的长枪阻挡住马超前进的步伐。 可那些魏军手中的长枪,在还未触及到马超身上的时候,就已经被马超手中的长枪,给狠狠地击飞出去。 作为当年闻名天下的骑将,马超的武器乃是由马槊改造而来,他比军中的制式长枪更长更重。 这样的武器,对使用者的气力有着很大的要求,而就算是一般的大力者,也通常无法使用这样的武器太久。 但现在使用的可是马超呀! 更重更长的长枪,虽对使用者有着很大的要求,但若是使用者能完美符合这种要求,那么原本这种桎梏,就会转变为使用者在战场上巨大优势。 因为这样的长枪,在战场上发挥出的威力,绝不是寻常兵刃可以比拟。 许多魏军很快用他们的血肉之躯,证明了这一点。 不管是穿有铁甲的军中将校,还是仅仅只有布甲裹身的寻常士卒,在他们的身体被马超手中长枪击中的那一刻,身上都会留下一个巨大的血洞。 而不知道马超是不是要故意加深魏军心中的恐惧,他并没有使用长枪常规的杀敌方式,他几乎将手中的长枪当做长刀来用。 长刀是如何使用的? 横扫劈砍而已。 随着马超的不断前进,到后面不再是一位位的魏军倒下,而是数名魏军一起被马超手中的长枪给横扫击飞。 并且还有许多魏军,直接被马超手中双面开刃的长枪,给硬生生削去头上的首级。 于是在马超进入两军呈焦灼态势的枪林中后,令人胆寒的一幕在不断上演着。 许多魏军的血液夹杂着肉沫,形成了一片慑人的血雾,在两军阵前不断飘荡着。 在那一大片血雾中心,很快就被人为形成一大片真空区域。 而造成这片慑人血雾的,并非是一支精锐的军队,是一位头发发白,身躯雄伟的虎将。 在那位虎将之前的,是一座由魏军尸体堆积起来的小山。 浓稠得快要化不开的血腥味,就好似一阵阵毒雾不断飘进魏军的鼻中,并且化作丝丝恐惧开始萦绕在魏军的心头。 这一刻,在那位神威天将军的周围,哪里还有什么魏军? 这一刻,又有哪位魏军不胆寒于马超的神勇? 如此神勇,又岂是凡人武将能做到的,唯有天将军才可以。 什么叫“锋刃所至,似若无敌”,这便是! 及至最后,任何魏军看向马超的目光都充满了畏惧。 而姜维在看到这一幕后,他瞬间就意识到了情势的严重性。 他一开始就错估了马超的神勇程度。 当传说在眼前亲自演变为现实之后,姜维心中受到的震撼,一点都不比寻常士卒低。 但姜维也知道,马超能压得整个魏军的阵列无法上前,凭的不仅仅是他的一人之力。 在马超出现在两军阵前之后,人数占据魏军大部分的羌氐之士,就开始有意的后退起来。 毕竟哪怕马超在羌氐之士中有着再高的威望,但若说凭他一人的威望,就可以直接吓退数千羌氐之士,那也是夸大之语。 不过马超想要的本来就不是达到这种效果,他要的就是以个人在羌氐之士中的威望,来最大程度上干扰他们的军心,让他们的斗志渐渐丧失。 这样一来,等于是直接斩断了姜维的一大强援。 对于羌氐之士的退缩,姜维哪怕得到了强端的支持,也没办法制止住。 甚至羌氐之士的退缩,是得到了强端的默认的。 当世异族皆畏威轻德之辈,要想让他们感恩戴德是极难做到的。 可一旦他们恐惧某种事物或者某个人,那么这种恐惧可能会一辈子存在他们的心间,并且极大程度上干扰着他们的斗志。 在大多数羌氐之士都无心恋战之后,姜维接下来能靠的就只有他的本部三千魏军。 但是别忘了,对面也有数千梁州军在与他所率的魏军不断纠缠着。 所以当下的战场局面已经演变为,马超率领着三千梁州军,与姜维率领的三千魏军,在战场中不断厮杀着。 当明面上的实力变为对等之后,天下强军与世之虎将搭配出来的效果,那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反正用来击溃当前的姜维所部魏军,是已经足够的了。 姜维也正是意识到这一点,才会感到焦虑。 按战场中的这种情势发展下来,魏军最后一定会溃败。 在心中的焦虑之下,胆大的姜维第一反应想到的不是撤退,他在强端诧异的目光之下,手持长枪驾驶着骏马从魏军的阵列中跃出,直接一跃来到了马超的阵前。 马超本来正要一鼓作气,凭借着现在的巅峰气势,一举冲破魏军的前军阵列。 岂不料就在他驾马上前之际,从魏军的阵列中跳出一员年轻将率,挺枪跃马对着他高声呼喊道: “马超,汝见天水姜维乎!” 姜维的高喊一下子吸引了马超的全部注意力。 对于姜维的突然出现,马超是有着一瞬间愣神的。 因为已经好久以来,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与他单独相对了。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但马超在稍微愣神之后,脸上就立即浮现冷意,他驾驶着胯下的战马朝着前方的姜维急速冲去。 周围空间已经被马超清理出来,这时候他可以发挥一些胯下战马的速度。 而对于马超的冲锋,姜维却丝毫畏惧都没有。 他举起手中的长枪,就在马超的长枪快到触及到他的心脏的时候,他格挡住了马超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只是虽然挡住了马超这致命的一击,可马超的气力实在是太大了,在马超的冲击之下,坐于马上的姜维身形不稳,堪堪就要落下马来。 幸亏姜维凭借着高超的骑术,没有让这件事发生。 但手中虎口传来的剧痛感,还是让姜维的眉头不断紧蹙。 马超在一击不成之后,马上驾驶着胯下骏马回转身形,再次直面着姜维。 姜维能挡下他的一击,这让马超又高看了姜维几分。 现在姜维在马超眼中,足以称得上文武双全这一美誉。 于是乎马超当即驱动胯下马匹,朝着姜维再次冲杀而去。 在亲身尝试到马超的气力之后,面对着马超的再次冲锋,姜维的眉头愈发紧拧,可他却丝毫无畏惧之色。 一则是姜维的性情如此,二则是他知道,现在若因为畏惧马超而逃避,不说他身后的魏军要落败,恐怕他自己也将死在此处、 既然选择出来与马超对战,那就断然没有畏缩的道理。 姜维沉着冷静的手持长枪守在原处,他知道他与马超相比,长处在于年轻。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他能凭借着正处巅峰的精气神,做好严密的防守,那么只要等马超气力耗尽之时,也许就是他反击之时。 可惜的是,马超接下来的一击,让姜维真正见识到马超刚才根本就没使出全力。 两根长枪在空中猛烈相撞,而在这猛烈的相撞之后,姜维这一次不再是身形不稳,是他胯下的战马都在这次猛烈的相撞中,连续退了好几步。 这时姜维的虎口已经流淌出鲜血。 鲜血不断的从枪柄流到枪尖,最后顺着枪尖一滴滴地滴落在大地上。 这一击,马超只用了七分气力。 可就是这七分力气,已经让姜维快坚持不住。 最重要的是,马超在这一击之后并没有驾驶骏马回转,而是继续挥舞着长枪不断朝着姜维刺去。 马超严密的攻势让姜维一刻休息的时间,就举起手中长枪不断防守着自身的要害。 姜维知道要是在这次防守中,若有一丝一毫的大意,那他便会直接死在马超的长枪之下。 姜维能被称为幼麟,除去他本身有着不俗的智谋之外,还因为他在凉州一地,也以擅长武艺闻名。 从小学到的武艺,在这一刻成为了姜维最大的保命技术。 尽管马超的攻势愈发凶猛,但姜维总能依靠高超的技巧,堪堪守住马超突刺来的枪刃。 这一刻两军的混战还在继续,但因为马超与姜维二人的身份特殊,所以他们的交战还是引起了两军中不少人的注意。 由于是旁观者,魏军不能体会姜维现在的艰辛。 从他们的视线中看去,他们就只看到姜维面对着勇冠天下的马超的迅猛攻击,竟然还能坚持下来。 能在马超的手中撑过数回合,这足够让姜维吹嘘许久了。 这对魏军来说,是一种士气的提振,也是姜维之所以出来单独迎战马超的原因。 而在与马超交手数回合之后,姜维也生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想法,他的精神倍长。 对面的马超很快就察觉到姜维的精气神正在上涨着,这让马超对眼前的姜维愈发欣赏起来。 随后他想起方才姜维自报来历时,提起过他是凉州中人,这让马超心中起了爱才之心。 如此俊才,若能擒下献给糜旸,那么以后他死后,马岱在大汉也不至于毫无依靠。 想到此,马超不再执意取姜维的性命,他在虚晃一枪之后,就以姜维无法阻挡的速度,将手中的长枪朝着姜维的大腿刺去。 姜维应对马超的攻击,本就力不从心,马超的变招更加出乎了姜维的意料之外。 于是毫无意外地,姜维的大腿被马超的长枪刺中。 一阵剧痛从大腿上传来,这剧痛让猝不及防的姜维从马上跌落。 见到这一幕,本就心中浮现起一些希望的魏军,顷刻间心态就崩了。 将为一军之胆,现在胆都落马了,那这仗还怎么打。 在军心涣散之下,魏军的阵列开始散乱,而指挥梁州军的马岱在察觉到这一点后,立即让梁州军朝着魏军的阵列发动猛烈的攻击。 几次猛烈的冲击之下,魏军的阵列彻底崩乱,大量魏军开始慌不择路地朝着后方逃去。 魏军败了! 至于落下马来的姜维,则是隐藏在乱军之中,快速的朝着后方逃去。 只是由于腿部受伤,严重迟缓了姜维的举动,而姜维后方的马超则越来越逼近姜维。 就在姜维即将要被马超所擒的时候,一支冷箭朝着马超的心口飞速射来。 这支冷箭就像一直在等着一般,特地挑马超注意力都放在姜维身上的这一刻朝着他射来。 来速之快,常人难挡!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三章 英雄气短 郭淮到来 马超这一刻正一心一意想要擒拿姜维献给糜旸,他的视线是看不到有冷箭正在快速朝他袭来的。 这也是释放冷箭的那个人,在此刻释放冷箭的原因。 只是虽然眼睛看不到,但身为马超这种规格的武将,在战场上拼杀多年的他,早已经养成了一种察觉危险的敏锐感官。 在这支冷箭就要射到马超身上的时候,这种敏锐的感官让马超整个人瞬间反应过来,有巨大的危险正在向他靠近。 虽然不知道这巨大的威胁是什么,但以马超的战场经验,他很快就凭借着本能做出了一个动作。 只见马超陡然朝着胯下战马的一边侧身,在侧身之际,马超凭借着他高超的骑术,用粗壮的臂膀,用力地抱住正在不断奔走的马背。 这一刻他几乎将整个人的身体,都半空悬挂在马背的一旁。 马匹奔跑起来带来的奔波,并没有让马超身形不稳摔下马去,相反的是,悬挂在马背一侧的马超的身体,就犹如在平地上行走一般安稳。 这一切说起来复杂,但以马超的骑术,其实只不过是瞬息之间完成。 而就在马超完成这一系列令人难以想象的动作之后,那支急速飞驰而来的冷箭,恰恰好刮着马鞍上方的三尺之处,朝着后方激射而去。 那一处地方本来是马超的要害所在,但在马超高超的躲避动作之下,这一支冷箭无疑射了个空气。 而在这支冷箭划过之后,马超也才发现他刚刚要面临的危险是什么。 在察觉到这支冷箭后,马超又凭借着高超的骑术翻身上马,上马之后,马超立即将目光朝着冷箭射来的方向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马超的脸上马上就浮现了怒意。 强端! 原来这次率领羌氐之士协助姜维的是这厮。 马超一生中交往过的羌氐首领不知凡几,但唯有强端,却是让他最为铭记的那人。 想当年,强端也是追随马超的众多羌氐首领之一,只是强端也是背叛他背叛的最狠那人。 当年下辩之战时,马超曾建议汉军若一旦失利,可由阴平郡退往汉中,因为强端乃是信得过的人。 当时张飞是采纳了马超的建议的。 可是没想到的是,当汉军果然失利,吴兰、雷铜二员大将按马超的计划,领军撤退入阴平后。 他们的军队却被强端领军偷袭,由于认为强端乃是心向大汉的人,吴兰与雷铜二员大将根本就没做防范。 在这种情况下,不仅吴兰与雷铜为强端所杀,就是那上千汉军,也尽皆被强端屠戮。 最重要的是上千具汉军的尸体,还被强端筑成京观,用来讨好的他的新主子。 当这个消息传回汉中以后,可谓是引起一片哗然。 很自然的,在那时候,所有人对马超的怀疑重新达到了巅峰。 毫不夸张的说,以当时群情之汹涌,刘备直接将马超推出去砍了都有可能。 但幸亏刘备是个明君,他并没有做出这种事。 可尽管如此,当时的马超也可以算作命悬一线。 而这一切都是强端造成的。 强端身为异族首领,他背叛自己,马超其实并不算意外。 毕竟异族最擅长依附强者。 可强端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在背叛自己的同时,还特意做出那种事,那不就是在设计害他去死吗? 对于如此小人,马超岂能不恨的咬牙切齿。 想来刚刚强端之所以在大军中刻意不现身,想的就是降低马超的戒心,好为他释放冷箭创造良好的时机。 可惜的是强端想法很美好,但他却还是有些轻视马超了。 马超能在战场上纵横这么多年,一些保命手段自然是有的。 强端在看到马超躲过他精心设计的这一箭后,他的脸上浮现了懊恼之情,明明就差一点点,就可以让马超死在他的箭下。 可就是这一点点,却是他永远无法达成的妄想。 强端知道,自当年那件事后,马超一定对他恨之入骨,所以他才想着释放冷箭暗杀马超。 只不过虽然他的这一目的落空,但强端并没有就直接呆愣在原地。 他见马超已然在驾马朝着他冲来,他心中便马上起了逃跑的心思。 只是在逃跑之前,强端并没有忘记已经逃到他附近的姜维。 强端驾驶着胯下战马,快步来到姜维身旁,一把将他提起放在马背上,然后便带着姜维快速的朝着北方逃去。 马超见仇人强端要逃就算了,还要带着他的礼物逃,他更加怒不可遏起来。 可现在魏军正在面临着大溃败中,由于人群的拥挤,马超没办法发挥胯下战马的机动力。 于是在人群的不断拥堵之下,马超只能眼睁睁看着强端带着姜维朝着北方逃去。 与强端与姜维一同逃走的,还有许多慌乱不已的魏军。 随着强端与姜维的不断远去,马超只能暂时驾马回到马岱身旁。 这时马岱还在指挥着梁州军追击溃败的魏军,马超看到这一幕后,立马制止了马岱的这个行为。 马岱有些不解。 现在正是己方大军乘胜追击的时候,这样一来,肯定能招降不少俘虏。 面对马岱的不解,马超出言解释道:“我们还有多余的粮草吗?” 听到马超的这么说,马岱沉默了起来。 梁州缺粮,是目前很多人都知道,甚至可以推断出的事。 由于缺粮,马超此番领军进入武都郡中,也并未携带多少粮草随军。 这部分粮草用来供给三千梁州军都尚嫌不足,更何况再突然增加数千张降人之口呢? 没有粮食供给,吸收再多降人,那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会有着巨大的隐患。 另外在刚才的鏖战过程中,梁州军的精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这时候梁州军需要做的,最应该是修整。 马超手中的本钱薄弱的很,他不能有一丝大意。 在领会了马超的想法之后,马岱便立即发出了鸣金收兵的指令。 在尖锐的鸣金声响起之后,数千梁州军立即停止了追击魏军的举动,而后他们在各自将校的带领下,开始打扫起脚下的战场。 在刚刚的一战中,魏军死伤的人数比汉军多,但汉军自身的死伤也不少。 对于敌人的尸体要尽情搜刮,看能不能得到有价值的物品,对于同袍的尸体,那自然是要想办法掩埋掉。 入土为安,是当世所有人的执念。 在士卒打扫战场的时候,马岱轻声对着马超言道: “兄长,方才你对姜维手下留情了。” 马岱跟随马超多年,他可谓是当世最了解马超神勇的一人。 虽说姜维方才表现出的武力也不俗,至少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十分难得,但若说他能与马超缠斗上十数回合不败,那马岱是决计不信的。 可马岱也知道他的这个分析比较敏感,所以他只是轻声对马超说。 对于马岱能猜出这一点,马超一点都不意外。 在马岱面前,马超自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我想擒下他献给冠军侯,这样将来我走之后,你在大汉也能有人,与你一起互相依靠。” 马超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有些不自然。 这句话在以往他是说不出来的,甚至这个念头都不会浮现在他心中。 这句话体现了他对亲情的看重,可以往的他,一心只想成就霸业,哪里会被什么亲情所牵绊。 或许是多年来的悲惨经历,让马超的性情发生了一些转变。 听完马超的话后,马岱的内心大受触动。 马超以往是怎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他没想到在今日,会从马超口中听出这种英雄气短,家人情长的话。 回想起方才马超在战场上神勇无敌的英姿,再看着眼前这个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兄长,马岱的眼眶有些湿润。 马超是英雄,但或许近些年来,他更想做好一个家长。 “兄长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马岱如是祝愿道。 对于马岱的祝愿,马超脸上浮现一副欣慰的模样,但内心中他却有些悲凉。 每逢夜深人静之际,他便时有咳血的举动,这会是长命百岁之相吗? 天理昭彰,很多债是需要偿还的。 马超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马岱,他也未对马岱的祝愿做出回应,他只是对着马岱吩咐道:“待大军整理好战场之后,便立即率领他们继续朝北进军。” 马超的这个命令,让马岱诧异不已。 马超一开始之所以要率军进入武都郡,一方面是阻碍魏军占据武都郡的举动,另一方面便是想着寻机击溃魏军先锋,让他们的士气下降。 今日双方大战之后,很明显马超的这两个目的都已经达到。 那么马超为何要继续向前呢? 要知道郭淮亲率的数万大军,很可能不日就将到达武都郡境内,马超不会是想以不足三千之众,去击溃那数万魏军。 当意识到这一点后,马岱很快就被他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马超的能力他自然信得过,但再大的能力,也要基于实力出发才能全部发挥。 以不足三千之众,正面击溃数万精锐魏军,魏军主将还是郭淮这种难对付的角色,这从哪方面看都不太现实。 马岱试着婉转地提醒了马超一句,可是面对马岱的提醒,马超只是斜瞥了一眼,丢下一句话后便转身离开。 “勿问,照做!” 简单的四个字透露出马超坚决的态度。 马孟起在大多数时候,还是十分高冷的。 面对马超如此坚决的态度,马岱便知道劝说已然无用。 于是他便催促起汉军打扫战场的进度起来。 在约莫两个时辰之后,打扫好战场的数千汉军,继续在马超的带领下一路北上。 在下辩城北不远处,有一座山名为固山。 这座山算不上高大,但地势却十分险峻,最重要的是,固山山下的山道,乃是魏军前往下辩的必经之路。 当年下辩之战时,张飞便是领军屯驻于固山,然后放出要偷袭魏军背后的假消息。 尽管当年张飞这个计策被曹休识破,但既然张飞能放出这样的假消息,这也足可以体现固山对下辩的重要性。 马超率领汉军进驻的便是固山。 但在率军到达固山之后,马超并没有采取当年与张飞一样的办法,将大多数兵力屯扎于山上。 他直接下令汉军于山道处扎营。 当道下寨,乃是当世封锁交通要道的一种主要方式。 马超这么做,很显然是想凭借着固山险峻的地势,来阻挡魏军继续前进的步伐。 而要想完成这个目的,汉军的营帐势必要修建的十分坚固。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个月之中,马超便指挥着汉军不断加固着己方的营垒。 就在汉军加固营垒的工程进行到后期时,郭淮所率领的魏军西路军主力,也终于来到了河池县外。 这时,不止是郭淮率领的主力驻扎在河池县外,就连之前从下辩城外败退的魏军残部,也正在河池县外休养生息。 强端本来想撤退的更远,但他的这个想法却被姜维所阻止。 若魏军残部驻守在河池县,至少可以保证河池县到散关的这段距离是安全的。 可若是他们全部退回散关之内,那么谁能保证,马超不会率领汉军在散关之外的要道上设伏? 被马超击败不算可耻,可若是连自己的本分都不能做好,那姜维可能就要自尽谢罪了。 由于姜维的坚持,让郭淮率领的主力军,在从散关到达河池县的这段道路上,都未经历什么危险。 这让郭淮明面上有了一个不处罚姜维的理由。 早在还未领军到达河池县之时,郭淮就收到了来自姜维的军报。 郭淮本以为姜维军报乃是捷报,没想到他收到的却是一封大败的军报。 这场大败会给己方造成什么样的影响,郭淮自然清楚的很。 所以在一开始时,郭淮是想将姜维治罪的。 只是后来他在继续了解整场大战的过程后,他心中对姜维的怪罪之心便慢慢淡了。 初出茅庐的姜维,败给身经百战的马超,这能算上一种错吗? 要知道当年败在马超手下的曹魏名将,不知道有多少。 而从郭淮的分析来看,其实姜维战前的一切布置,都没有疏忽的地方。 怪就怪,马超技高一筹而已。 在来到河池县后,郭淮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来看望姜维。 郭淮如此,一是为宽慰姜维,二是为想更加了解当日那一战的细节。 马超呀,好久没交过手了。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四章 怀疑与自信 郭淮是什么时候与马超交过手的呢? 那自然是当年曹操亲率大军征伐关西的那场大战中。 在那场大战之中,曹操几乎动用了那一年,他所拥有的所有名将。 张合、徐晃、曹仁、曹洪、夏侯渊等等威震天下的名将,俱在那一战中跟随曹操征伐关西。 除去这一流的名将天团外,荀攸、贾诩、刘晔、蒋济等当世如雷贯耳的世之奇士也俱在那一战中奉献出自己的谋略。 而在当年如此豪华的团队配置中,郭淮还仅仅是一名不见经传的令史。 以当年郭淮的身份与地位,按道理来说,他当时是没有资格与马超交手的。 不过嘛世事总是如此奇妙,在那浩浩荡荡的渭水两岸,两人的确真正交手过。 那一战的结果,或许世人很少有人会知道,但那一战都给二人心中留下了难忘的回忆。 所以当听闻马超之前就在下辩城外后,这让郭淮心中的战意开始沸腾起来。 只是郭淮并未在姜维面前展现出这一点,他看着躺在榻上的姜维,突然心有所感,掀开盖在姜维腿上的被褥,观察起他的伤口起来。 在观察的同时,郭淮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听闻你腿上的伤,乃是马超亲刺的?” 面对郭淮的询问,姜维不假思索地答道:“回禀将军,是的。” 在听完姜维的回答后,郭淮心中瞬间明白了一些事。 他用打量的目光看着姜维,然后又为姜维盖上了腿上的被褥。 完成这些动作后,郭淮拍着姜维的肩膀说道:“好好养伤,等你伤愈之日,再为大魏效命。” 早在刚才进来之前,郭淮就从医者的口中得知了姜维的伤情。 不致命,但也得好生将养一些时日。 见郭淮不但没有处罚自己,还对自己进行好生宽慰,姜维有些感动,躺在榻上的他对着郭淮弯身一拜,感激得应道:“末将领命。” 宽慰完姜维之后,郭淮便起身离开了姜维的房间。 只是在踏出姜维的房门之后,郭淮还是若有所思的转身朝房内瞥了一眼。 马超的神勇,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那是能跟虎侯交手不分胜负的人,这样的人奋力刺出的一枪,虽说只是刺中大腿,但旁的不说,姜维这腿按常理是保不住的。 可现在呢? 据医者说:无有大碍。 郭淮可不觉得是马超年老体衰了,若真是如此,他一开始在战场上的神勇表现,又如何解释。 种种猜测不断在郭淮的心中浮现。 郭淮是聪明人,可越是聪明的的人,越容易想多。 不过嘛,郭淮也不是妄加猜疑的人,毕竟马超故意对姜维手下留情,有着很多种可能。 以姜维的聪慧,他没必要与国力弱小的逆汉人等暗通款曲。 而以姜维的家世,也足够让郭淮为姜维遮掩这件事。 想到此,郭淮便笑着摇了摇头。 多年的从军生涯,让他深刻认识到一个道理:人心向来难测。 但郭淮也没在这件事上太过关注,稍微思索一会后,他便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现在对郭淮最重要的事,便是该如何应对马超的到来。 想起这个难缠的对手,郭淮一方面派出斥候刺探敌情的同时,另一方面他快速回到主帐内,拿起案上的地图仔细看了起来。 在灰暗的烛光之下,加之地图画的颇为粗糙,所以郭淮看手中的地图,显得有些费劲。 可哪怕在如此糟糕的环境之下,郭淮那如鹰般的目光,还是一瞬间便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的地方——固山。 常年纵横在凉州一地的郭淮,对武都郡的地形不算陌生。 再借以地图的辅助,郭淮更能清楚的意识到,固山对于下辩的重要性。 对于马超这个对手,郭淮是慎重的。 以马超的军事才能,郭淮认为他能看出来的地方,马超没道理看不出来。 其实早在之前姜维的军报送到郭淮手中的时候,大军中就有很多人作出判断,马超在大胜一场后势必会率军撤回阴平。 可哪怕再多人如此认为,郭淮心中却总是隐隐有些担忧。 马超以擅长进攻闻名天下,以他的作战风格,真的会在己方大胜一场,气势如虹的情况下,退回阴平吗? 郭淮觉得不会。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刚到达河池县,便立即派出斥候探查马超军队的情况。 而在认识到固山一地对下辩的重要性后,郭淮更加坚定了心中的这种想法。 果不其然,当数日后斥候回来之时,他就向郭淮禀报了马超大军的最新动向——屯驻固山要道,安营扎寨。 当郭淮得知这个消息后,相比于诸将的担忧,郭淮却觉得理当如此。 诸将之所以会对马超的这个举动担忧,乃是他们都是知兵之人,都知道固山一地对下辩的重要性,更知道马超当道下寨的目的何在。 若马超将营垒修筑的固若金汤的话,乃怕己方人数比敌军多上许多倍,那也是不好突破的。 在战争中,地利往往大于人和。 在诸将脸上浮现担忧之色后,郭淮便察觉到了他们的想法是什么。 很明显姜维战败引起的士气下降的坏后果,开始显现出来了。 既然察觉到这一点,那么身为主将的郭淮,就不能对这种情况置之不理。 郭淮看着在座的众将,他故作笑意说道:“若马孟起就此退回阴平,那我一时之间倒是拿他无法。 可他竟然打算凭借不足三千的兵力,拦截我数万大军,真是不自量力。 纵使他占据着地利,难道他不知道天时现在在我方吗?” 听到郭淮如此说,诸将很快被郭淮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有位郭淮的亲信爱将率先问郭淮道:“将军言及天时在我军,敢问我军的天时为何?” 在这位亲信将领的询问下,郭淮轻松地说道:“世人皆知梁州在此次大战中,无法得到益州的资助,而梁州去年多次动乱,想来粮草早已入不敷出。 我军却恰恰相反,大将军整军备战半年,囤积了大量的粮草给我军使用。 在此情况下,我军可以攻打固山一个月,马超能守一个月吗? 他现在不退,若要等到粮食尽时再退,到那时梁州军军心必乱,我再伏以骑兵杀出,马超焉能不败?” 郭淮的语气充满了自信。 而他的分析的确很有道理。 在听完郭淮的分析之后,诸将心中担忧的情绪,都消散了不少。 地势大于人和是不错,但天时可是大于地利的。 见诸将的军心都被他的话稳定下来,郭淮立即发出了军令: “传令三军,即日拔营。 既然马超要与我过招,那我就奉陪到底。” 当年的那一战,是时候该分出胜负了! 今天忙,就一章。 明日章大章奉上。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五章 攻守易势 慈不掌兵 郭淮不知道的是,在他派出斥候探察马超动向的同时,马超也从己方斥候的口中得知了他率领大军到来的消息。 与郭淮不同的是,马超并未召集诸将商议此事。 嗯,不足三千的大军也没多少将校。 除去这个原因之外,马超也不想因为这个消息,引起梁州军的慌乱。 虽然现在梁州军士气正旺,可毕竟不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兵,马超也不知道他们心里能承受的压力有多大。 马超只找来了马岱商议此事。 当马岱得知这个消息后,哪怕心中早有准备,但他还是油然地对郭淮率领数万大军的到来,感到十分棘手。 据一开始糜旸告知的情报可知,郭淮统帅的曹魏西路军,兵力应当在两万左右。 可从现在斥候探察回来的情报可知,郭淮的大军绝对不止两万。 很可能已经达到三万,甚至更多。 三万大军,可是如今梁州军的十倍之多。 如此巨大的兵力差距,任谁面对情况都会感到十分头疼。 马岱小心翼翼地审视了一下马超的神色后,他提出了一个建议: “将军,派人向左将军求援。” 本来面对如此大的兵力差距,正常人的建议应当是退兵,可马岱之前就得知了马超这时候不可能退兵。 排除退兵这条最好的选择之后,能选择的只有求援一途了。 面对马岱的建议,马超赞同的点了点头。 他淡淡说道:“信使已经派出,想来援军不久后就会到达。” 听到马超这么说,马岱的心中多了几分安稳。 或许现在糜旸无法抽调太多兵力相助,但能来一千援军,那总好过什么都没有。 在得知援军即将到来后,马岱对马超告退,继续督促营垒修筑事宜去了。 等马岱走后,在无人的时候,马超的眉头微拧了起来。 从他的这副表现可以看出,他的内心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平静。 不过马超担心的倒不仅仅是数万魏军即将来袭,他更担心的是这数万魏军乃是由郭淮率领。 郭淮在中原,名声算不大,可在雍凉一地,没有哪位将领没听过他的名声的。 更重要的是,马超曾经还在渭水河畔与郭淮交过手。 当年那一战,他的实力比郭淮强出太多,可交战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也正是这一战,让当初的马超记住了那个还只是令史的郭淮。 现在时势变化,轮到郭淮带着巨大的优势来攻打他,在这样的情况下,马超也不禁担心起来日的大战来。 马超是骄傲不错,但骄傲不是目空一切,天下英才众多,谁又敢说一句,能尽败天下英才呢? 可马超执意守备固山的举动,也不是冲动之举。 从表面上,他率领剩下的梁州军退回阴平死守,乃是更为妥当的事。 但视察过阴平城防的马超知道,单单论险要程度,阴平可能还比不上固山。 毕竟阴平的城防再如何加固,他的基础还只是一座小城,有此基础在,阴平的城防永远称不上固若金汤。 况且别看目前马超若集合阴平守军,兵力可达五千之众,但正如张嶷所担心的那般,五千守军还要分去一部分把守其他要道。 在分兵之下,来日用来守备阴平城的兵力,至多也不过三千之众而已。 既然如此,为何不将这三千大军,用来守备更为险要的固山呢? 其中利害,马超早已在心中考虑的十分清楚了。 以马超的性格,若有一件事非做不可,那他就一定会去做,哪怕那件事如何艰难。 现在他的一切布置都已经做好,接下来就看郭淮那边如何出招了。 没有让马超等待太久,数日之后在固山另一侧的山道外,出现了一支浩浩荡荡的行进中的数万大军。 居于数万大军正中的郭淮,看着离他似乎近在咫尺的固山,他在心中不仅由衷赞了一句: 这固山真是得天独厚,险峻异常呀! 想到有一个难缠的对手,这一刻正率领大军,严阵以待地在固山要道中等着他,郭淮的心中也不是没有担忧。 可居高临下看了一下周围环绕他的数万精锐魏军,还有在大军后方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运粮队伍,郭淮心中的些许担忧,也便烟消云散了。 当大军的前军到达固山山脚后,郭淮当即下令大军在固山山脚安营扎寨。 随后郭淮自己带领着一支部队,亲自进入固山要道中查探汉军大营的情况。 汉军大营,斥候肯定是探查过得,可斥候只能如实报告他眼中看到的一切内容,那些眼睛观察不到的内容,他没办法告知郭淮。 在严密的护卫下,郭淮一步步靠近汉军大营。 固山要道并不长,郭淮没走出多久,便隐约看到有一座大营矗立在身前的要道中。 暂且不提汉军大营的营门,就单单大营前那密密麻麻的拒马,就足以让郭淮身旁的任何大将感到心惊。 这是得砍多少树木,才能布置起如此多的拒马的? 而除去率先映入眼中的那密密麻麻的拒马之外,郭淮随后又仔细打量起眼中的汉军大营来。 汉军大营的营门修建的十分宽,十分高。 就像一面坚实的城墙一般。 高达数丈的高度,可以保证汉军弓箭手充分发挥居高临下的优势。 而足够的宽度,也能让马超在营墙上布置更多的弓箭手。 这样的话,若己方大军攻打大营之时,营墙上的汉军弓箭手可以轻松的做到两班,乃至三班交换射箭。 在这种布置之下,再加上居高临下的优势,魏军来日的死伤一定很大。 汉军大营内部的防御,郭淮暂时还看不到。 可就是这外部的防御设施,就让郭淮意识到一件事——马超绝不仅仅只是善攻之将。 不过这想想也是自然。 凡善攻者,理当不会对防御一窍不通,甚至还会对防御颇有心得。 这样才能让他们发起进攻的时候,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防御方的弱点。 可是这个道理对善守一方,同样适用。 唯有对进攻一道颇有见解,才能见招拆招,一次次瓦解敌人的进攻。 郭淮与马超俱是名震雍凉的人,可两人的作战风格,在雍凉人士看来,有着很大的不同。 马超善于快攻,在一次次的快攻中瓦解敌人。 而郭淮善于防守,在严密的防守中寻找合适的时机,出兵击破敌人。 现在当善攻的马超遇上善守的郭淮之后,两人的角色却互相调换了起来。 现在的局势是,郭淮即将要成为那发起猛烈进攻的一方。 想到这,郭淮觉得世事有时真是很奇妙。 但这种奇妙也让郭淮心中的斗志不断高昂。 当年在渭水河畔,他为保护曹操,亲率虎卫阻挡着马超的骑兵。 那一战马超气势如虹,勇不可当,可是在郭淮组织起的严密防线之下,马超始终无法突破那道用人墙组起的防线,最后只能在击杀许多魏军后,黯然退去。 从那一战双方的伤亡来说,是马超取得了那一场大战的胜利。 而若从双方的目的来说,则是郭淮胜了马超。 总体上来说,那一战马超与郭淮可以算不分胜负。 现在当形势逆转,战争的结果又会如何呢? 郭淮将目光投向了那高高的营墙之上,在那人头密集的营墙之上,郭淮好似见到了那道多年未曾见过的虎狼般的目光。 在郭淮注视马超的时候,马超也正立于营墙之上,注视着下方的郭淮。 没有互报姓名,没有确切情报,但这一刻双方都感觉到了,彼此似乎在注视着对方。 就让当年那一场未分出胜负的大战,在今日分出胜负。 只是今日,自己可是拥有优势的那一方! 在心中浮现这个想法之后,郭淮便领着周围的军士,朝着后方缓缓退去。 而看着郭淮在视线中渐渐远离,马超眼神微沉。 将死之人,自然要将一切遗憾都给弥补掉。 郭淮在回到大营中后,他便召来了大将常雕。 常雕原本是曹仁帐下的大将,当年西城一战后为糜旸所擒,后来又被糜旸送还给魏军。 由于当年常雕的投降,乃是曹仁死前授意,所以在常雕回到魏国后,曹丕并没有为难他。 曹丕感到来日关中必有一场大仗,便将常雕官复原职,派来了郭淮手下任职。 与常雕受到类似安排的,还有夏侯尚、满宠等人,只是他们的待遇更好一些,被曹丕派往寿春协助曹休镇守淮南。 在常雕到来后,郭淮马上交给他一个任务。 “你即日启程从山上绕道而过,前往敌军后方将我的书信交到一些羌族首领手中。” 说完这句话后,郭淮从怀中取出了好几封书信。 看到这些书信,常雕眼色一凝。 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郭淮的意图。 郭淮是想联系在固山背后的羌氐大军,让他们从背后夹击马超的大军。 要是这个目的达成的话,马超大军的败亡,已经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了。 在诸葛亮还未打出那惊艳至极的卤城一战时,华夏的数百年战争史中,从未有过任何一支大军,在前后被夹击之下,还不崩溃的。 意识到这个任务重要性的常雕,立马恭敬的从郭淮的手中接过那几封书信,然后又在郭淮的授意之下,谨记了这次任务的几个地点。 不久后常雕便带着书信走出了郭淮的大帐。 看着常雕离去的背影,郭淮的眼中充满着希望。 固山要道被汉军占据不错,可汉军的这个举动,只能阻挡大军的行进,一些零星的活动,汉军是没办法阻挡的。 这就给了他联系武都郡内那些羌氐首领的机会。 而郭淮相信,只要他的书信送到交好的那些羌氐首领手中,那么那些羌氐首领一定会起兵帮助他! 或许单单论在羌氐之中的威望,他是比不上马超。 可若是再加上他带来的这数万大军呢? 谁强谁弱,一目了然,许多人自然会做出识时务的选择。 在完成这个绝杀布置后,郭淮便立即召集诸将,商议起明日的攻城事宜。 哪怕手中已经有绝杀,可他也要率大军攻打汉军大营,一来是试探下汉军的深浅,二来么,这样也可以将马超的注意力都吸引在前方。 善守的郭淮,布置起攻城任务也颇为擅长。 在他的布置下,很快每位大将都得到了相应的任务。 只等明日一到,数万魏军就可发起对汉军大营的进攻。 明日一大早,数万大军便在各自将校的指挥下,集结在大营中待命。 当大营内雄浑的鼓声响起之后,一支穿着破烂布甲的上千人魏军,便在一位将官的指挥下,朝着山道内前进。 与他们一同前进的,还有上百辆轒辒。 作为当世最常见的一种清理路障的攻城器械,这次郭淮率军远征,足足在他的大军中准备了上千辆轒辒。 只是魏军派出清理汉军拒马的士卒,却不是他们的正兵。 这一点从那些士卒的穿着也可以看的出来。 这一次南征,曹真动用了十万大军,这十万大军俱是可直接上战场的正卒。 可按照当世军队中的后勤标准,一位正卒通常要安排三到五位辅兵负责他们的衣食住行。 辅兵属于军队中的后勤兵,一般是不用上战场的,可正因为他们不用上战场,在许多将领的眼中,他们的价值远远不如正卒高。 今日郭淮派出推运轒辒攻打汉军大营的上千位士卒,就都是这样的辅兵。 郭淮知道面对己方拆拒马的行动,马超一定会做出反应。 而对于守城方来说,他们一开始的反应肯定是最激烈的。 郭淮不想己方正卒白白送命。 在这种目的之下,派出辅兵去当替死鬼,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尽管由于辅兵没受过操练,可能不能熟加运用轒辒,可这点弊端相比于己方正卒的性命,在郭淮看来并不算什么。 而为了防止辅兵一会临阵脱逃,郭淮还特地在他们的后方,安排了一支督战队。 上千位魏军辅兵在将校的指挥下,很快就推运着上百辆轒辒出现在汉军的视线中。 当看到敌人来袭之后,汉军大营中响起了许多声示警的铃声。 这铃声也让正在吃早饭的马超,立马放下手中的餐食,朝着营门处赶去。 凌晨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七章 烈焰封场 变生肘腋 <\/b> 当那上百支火箭朝着己方大阵急速射来之时,上千魏军并未感到慌乱。 他们可是训练有素,有着丰富对阵经验的大魏天兵。 上千魏军中的将官,几乎是第一时间喊出了指令。 而当那些声指令传遍上千魏军的方阵后,上千位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的魏军,纷纷举起手中的盾牌架在头顶。 这上千魏军坚信,有着生牛皮包裹的盾牌,能为他们轻易挡下这从天而降的火焰。 看到这一幕的郭淮及一众魏将,也是这么坚信的。 待上百支稀松的火箭落入上千魏军的方阵中时,只有一部分射在了魏军手中高举的盾牌上。 而那些火箭在触及到魏军手中盾牌的时候,顷刻间像无力的风筝一般,径直地朝着地上掉落而去。 本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一切都没有超出魏军一方的预料。 可惜的是,一个致命的意外,即将席卷至这上千魏军身上。 在那上百支火箭之中,有不少因为准度问题,直接越过魏军盾墙的间隙,落在了地面上。 按照常理来说,当带着火焰的箭头触地之时,箭头上的火焰不用多久就会自动熄灭。 毕竟这时代提取火油的技术还十分落后,纯度不高的火油易燃性算不上太好。 可当那本应即将要消失的火苗触碰到流遍魏军脚下的石脂后,一种令所有魏军都没想到的巨变发生了。 石油遇到火,会发生什么事呢? 几乎是一瞬间,许多股宛若从地狱中冒出的大火,在一众魏军的脚下升腾而起。 这一幕,超出了所有魏军的认知。 因此当许多股大火在地上突然猛烈的燃起,并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身上攀延而上时,许多魏军还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接下来他们身上传来的剧痛感,让这上千魏军一下子就都恢复了理智。 在恢复理智之后,许多魏军依靠求生的本能,开始朝着山道四周逃散。 有些跑得快的魏军率先逃离烈火蔓延的中心,然后他们便快速的倒在地上不断翻滚,想以此灭掉身上不断汹涌的大火。 可惜的是,这个办法对由石油引起的烈火并不适用。 在刚才汉军投掷的瓶瓶罐罐在地上迸裂之后,不可避免的在场的大部分魏军身上,都沾染了一些石油。 尽管只有一些,但这也足够了。 许多在地上翻滚的魏军发现,他们的翻滚不仅没让身上的火焰熄灭,相反的因为身遭空气的不断翻动,更加助燃了身上的火焰。 不需要多久,只是几息之后,愈发猛烈的大火,顷刻间就将那些魏军全部包裹。 滋滋作响声配上无数魏军的哀嚎声,不断在幽深的固山山道中响起。 除去这令人头皮发麻的响声之外,一阵阵烧焦味也在微风的吹拂下,朝着四周飘散开来。 当一阵阵烧焦味飘荡至汉魏两军的鼻中时,许多人的身体很自然地有了反胃的反应。 那被烧焦的,不是兽肉,而是一具具活生生的人呀! 而这一切,在旁人的眼中,却几乎只是发生在一瞬之间。 上一瞬,魏军还雄赳赳气昂昂要勇夺汉军大营。 这一刻,魏军便如一支支烤鸡一般,在无边的烈火中不断煎熬。 由于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并且也太不符合常理了,所以郭淮在看到这一切后,他整个人是显得有些呆滞的。 那黑乎乎的膏状物,到底是什么? 郭淮的心中第一次浮现起了惧怕的情绪。 因为心中的惧怕,郭淮没有注意的是,不知何时之间,他手中的鼓槌因为他的浑身失力而重重地跌落在地。 当沉重的鼓槌落在郭淮脚下的台面上后,发出了一阵沉重的闷响。 这闷响就像是魏军此刻的哀歌一般,不断侵袭着巢车上其他大将的内心。 郭淮都感到害怕的东西,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怕? 本来他们今日与郭淮一同聚集在巢车上,是为了观赏己方虎士如何英勇。 但现在却变成了他们在观看己方儿郎,怎么被肆虐的烈火侵袭。 这何其可悲,又何其痛心! 不过郭淮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是巢车上的魏将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 他见到在固山谷道之中,还有不少魏军在烈火中求救,他当机立断的下达了一个命令 “救,用水去救!” 哪怕要耗费无数的水,也要用水为幸存的魏军,浇出一条逃生的通道来! 因为此刻山道中的魏军,可都是精锐的正兵呀。 郭淮的命令很快就传到了下方,得到了郭淮的命令之后,立即就有将校指挥着辅兵推运着一辆辆装满水的车前往山道之中。 郭淮的大营居住着将近十万人,他大营内的水资源储备当然十分丰富。 只是当一辆辆装载着水桶的车,进入山道之中后,前进的辅兵很快就发现,他们根本就没办法再继续前进。 到了这时,汹涌的烈火几乎将方才上千魏军所处的地域都彻底包裹起来。 沸腾的火光,将本来幽深的山道,照耀的明亮异常。 同样的,山道这一刻也显得十分燥热。 就好像天上的烈日,落入了这处山道中一般。 这样险恶的环境,哪里是人能够涉及的? 没有办法之下,指挥辅兵的校尉只能让辅兵先将水倒在这外围。 校尉想的是,等外围的火被水浇灭了,他在指挥辅兵推运着水车步步深入。 只是让校尉没想到的是,当大量的水倾倒在那地面的火焰上时,那些火焰不仅没有熄灭,反而就像得到了助力一般,烧的愈发旺盛起来! 水火相克,这几乎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以往无论火焰再如何汹涌,只要有大量的水,那么总能浇灭。 可现在呢? 他带来的水没浇灭火也就罢了,反而还会助长火势,这足够毁灭三观的一幕,让校尉的心态直接炸了。 当世人遇到用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时,通常就会往鬼神方面想。 这时这名校尉就觉得,他面前的这火不是凡间之火,乃是天神释放的。 想到此,校尉心中的恐惧侵袭了他的理智,他想都没想,便抛下一众辅兵朝着后方大营跑去。 当这位校尉逃离之后,辅兵没有了人控制,也都一哄而散,不要命的一般朝着后方逃散而去。 于是乎不久之后,郭淮为拯救他正兵的一条办法,便彻底宣告失败。 不用校尉回禀,高立在巢车之上的郭淮,就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 不止他看到了,他身后的一众魏将也看到了。 看到这一幕后,巢车上的大部分人都浮现了与那名魏军校尉心中一般的想法。 难道上天还未抛弃汉室,汉军真的得到了天神的相助? 这个想法一浮现在心中,许多魏军就不禁吓了一跳。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他们? 这一刻,山道中的魏军身体上在遭受着烈火的侵袭。 而巢车上的这些魏将们,心中也好似亦出现了一股野火,正在不断煎熬着他们的内心。 郭淮很快地就察觉到了诸位魏将的异常。 以己度人,郭淮便猜出了这时这些魏将心中的想法。 上天依然站在汉室一边? 郭淮对这个想法,根本就不相信。 若真是如此的话,当年先帝称王,今上称帝之时,上天怎么不降下一道天雷,直接劈死他们? 若天下间真有俯瞰生灵的鬼神的话,那上千年来,华夏战乱不断,死伤的百姓无数,怎么不见他们出手稳定时局? 子不语怪力乱神,既然圣人都不迷信鬼神之说,那身为儒家子弟的郭淮,又岂会轻信? 郭淮只信奉人道! 郭淮知道之所以今日会发生这种种怪异的情况,原因并不在于虚无缥缈的鬼神之上,在于那他从未见过的膏状物上。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真有一种他没见过的易燃物,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只是部下的情绪也需要安抚,不然任由他们胡思乱想的话,大军的军心都会因此受到影响。 “若汉军真有神助,马超又何须冒着天大的威胁,守着这固山要道? 直接以鬼神之力,消灭我军,不才正常吗?” 当郭淮的话传遍巢车上之后,巢车上的魏将皆被郭淮的话点醒。 这个道理很简单,只是方才一众魏将由于内心恐慌当局者迷,所以没想到这一点。 现在当有人点醒他们之后,他们也尽皆驱散了心中的恐慌。 等恢复冷静之后,很快就有魏将上前询问郭淮,他们下一步该如何做。 如何做? 听到这个询问,郭淮的心中就冒出一股无名之火。 还能怎么做,这时候不退兵,难道继续派正兵进去送死吗? 郭淮看着远处那一处隐隐被烈焰烧的有些扭曲感的地域,他知道那片地域中的上千魏军是救不回来了的。 在知道这一点之后,郭淮果断下达了鸣金收兵的命令。 既然救不回,那郭淮就不会再浪费一丝有生力量去救。 只是在下达命令之后,郭大将军的心中,还是不可避免的浮现了心痛,愤怒的情绪。 连汉军的营墙都未碰到,便损失了上千位正兵。 这种损失不可谓不大。 最重要的是,这种损失是一种强有力的证明,证明马超破了他设下的两难之局了。 马孟起,还真有你的! 当魏军大营中鸣金收兵后,来自郭淮的另一个命令,也在不久后传遍了全军。 全军后退三里! 谁知道那诡异的妖火,会不会借助着风势,一路烧到己方大营处呢? 在未查清那膏状诡异物的来历之前,小心为上总是没错的。 马超站在营墙上,用平静的眼神,看着上千魏军就那么哀嚎着被连绵大火不断吞噬。 不久之后,上千魏军的哀嚎声,便渐渐停止。 如此烈焰之下,上千魏军断难有一人存活。 仅仅一战便轻而易举覆灭上千魏军,这样的战果算的上斐然。 可是马超眼中却并没有欣喜的神色,当然他也不像郭淮那般,内心有着惋惜与痛心。 毕竟被烈火吞噬的,尽皆是他的敌人。 这一刻马超想起了,昨日也在那片地域中丧生的许多魏军辅兵。 不同身份,却在同一处地方,得到了一样的下场。 仔细想想,还颇有些讽刺。 刚才他让汉军所抛掷出的膏状物,在凉州一些地方,叫做石脂。 石脂是天地间的自然造物,它们会浮上水面上,并十分易燃。 凉州一些地方的人,经常采用石脂当做简易的照明物。 只是由于石脂不易采集,所以凉州中知道此物的人很少。 哪怕马超的家族聚居在凉州数百年,在凉州的势力根深蒂固,但他也是在一次极偶然的情况下,听闻了此物。 当年的马超心性未定,听闻之后觉得此物颇为神奇,便命人去采集了些。 没想到今日却派上了大用场。 不过是马岱建议他将石脂当做火油使用,若没有马岱的提醒,他也不会取得今日的胜利。 想到此,马超打算写一封战报上呈糜旸,将马岱在这一战的表现告知给糜旸。 若马岱能得到糜旸的赏识,将来马岱在大汉之中,就算有了个稳固的靠山。 当然要想提及马岱的功劳,石脂一物的存在也得向糜旸提及。 毕竟若不是亲眼所见,马超也无法相信,石脂遇上明火会产生那么大的威力。 不过马超觉得糜旸应该不会对石脂这种物品感兴趣,糜旸作为名门之后,对这些奇淫技巧应该是不待见的才是。 在看到魏军再无其他异动之后,马超便让马岱继续留守在营墙上,然后他自己便走下了营墙。 营墙上的梁州军用崇拜的眼神目送着马超离开。 刚刚是马超带领他们,再一次取得了胜利。 连续两次的胜利,足够让马超在一众梁州军心中,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威望。 可等马超刚刚回到自身大帐中后,他便得到了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糜旸的使者到了。 之所以马超会觉得糜旸使者的到来不是件好事,乃是因为他知道糜旸若无事是不会派遣使者到来的。 特别是他未汇报任何战况的情况下。 糜旸使者的突然到来,肯定是因为他率军进入武都郡的举动,被张嶷上奏给糜旸了。 糜旸会赞同他的举动吗? 马超并没有信心。 毕竟亲疏有别,张嶷是糜旸的心腹,糜旸肯定情感上更加相信张嶷的话。 若是糜旸因为张嶷的上奏,而对他心生嫌隙的话 在重重担忧之下,马超召见了糜旸的使者。 使者是吕乂。 嗯,吕乂是以往糜旸麾下,最看不起马超的人之一。 看到是吕乂这个方正君子到来,马超心中的担忧愈盛。 他的过往,几乎让他成为天下间所有君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糜旸的态度,似乎显而易见。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八章 吕乂提醒 武街失陷 吕乂身穿戎装来到了马超的大帐中。 当此梁州生死存亡之际,梁州君臣这段时日中皆是剑不离手,身不释甲。 面容本就峻刻的吕乂,在穿上军装后,更让整个人多了几分凌厉。 就吕乂这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谁看到他来,都不会觉得是好事降临。 不出马超所料,吕乂在看到他后,脸色愈发冷淡了几分。 只是不管吕乂面对马超时,摆出的是何种冷冰冰的态度,他与马超之间的地位差距太大,所以在吕乂见到马超之后,他还是对马超行了一礼。 吕乂是代表糜旸前来不错,可糜旸见到马超,也得行礼呀。 在行过礼后,吕乂丝毫不拖泥带水,从怀中掏出一份帛书宣读起来。 吕乂朗读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马超就听完了帛书中的内容。 可就是在听完帛书中的内容之后,马超脸上浮现了诧异之色。 这封帛书不是如他预料的那般,是糜旸要削他兵权的文书。 相反的是,糜旸在帛书中先是将马超好生夸赞了一番。 然后糜旸又在帛书中告知,他已经写信斥责了张嶷的以下告上的行为,让马超不要忧虑。 特别是糜旸在帛书中的最后一句话,让马超感到有些感动: “大战一开,我自往东,西面之事尽在君也!”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就是以阴平为界,自今日起,阴平东面的梁州军事由糜旸自己统筹,而西面的军事则由马超一人决断,糜旸绝对不会有所掣肘。 糜旸表达出的这个意思,代表着他对马超的无与伦比的信任,也是对马超的一种最高仪式上的尊重。 马超自加入刘备的阵营中后,单单论军职,他就经常是第一人。 一开始就连关羽的位份,也在马超之下。 但刘备凡是用到马超之际,经常会将地位更高的马超任命为副将,下辩之战时便是如此。 这是刘备对马超的一种制衡。 时至今日梁州守卫战时,尽管马超的位份在糜旸之上,但实际上他也是接受糜旸的指挥的。 不然张嶷又怎么会将马超的行为上告给糜旸。 而今日糜旸的这封帛书,从形式以及事实上,将马超拔到了与他拥有同等权力的地位上。 这样的尊重与信任,马超以往从未得到过。 是从来没有! 所以当今日马超得到这以往想都不敢想的珍贵之物时,饶是马超这样的猛将,他心中最感性的那条弦,也被糜旸轻而易举的拨动了。 在当世有句话叫,士为知己者死。 当然若是以前的马超的话,糜旸的这个举动,很可能是在养虎为患,吕乂便是这么认为的。 可在经历过许多人生中的大起大落之后,马超的心性早已经发生了许多改变,这从他对马岱的照顾就可以看出来。 换做以前的马超,亲爹胞弟都不顾,还会管一个从弟将来过得怎么样吗? 这也是糜旸敢如此做的底气之一。 糜旸自是不知道马超与马岱之间的事,但他却是一个穿越者,他从史书中知道马超以往发生的一件事。 当年马超寄居在张鲁手下时,他妾室的弟弟董种来向他恭贺新年,面对董种的恭贺,马超捶胸吐血说:“阖门百口,一旦同命,今二人相贺邪?” 从这句话足可以看出,马超是对当年他做的事,有悔过之意的。 说实话,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让糜旸有想起用马超的心思。 当然这是情感上的信任,只是要想高枕无忧,还需要手段上的制衡。 糜旸对马超不是没有制衡手段的,例如糜旸便没有让马超,将他的本部兵马带在身边。 哪怕糜旸给予了马超再大的权力,马超能够指挥的兵马都是糜旸的嫡系,有着这点基础在,糜旸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难不成担忧马超会投降曹魏? 这不是搞笑么。 马超或许不懂糜旸其他方面的考量,但糜旸现在通过吕乂之口表达出的对他的信任与尊重,马超可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甚至马超还想到,糜旸之所以派吕乂为使者,是有着一番深意的。 吕乂作为以往最不信任自己的那批梁臣的代表人物,却在糜旸的安排下,亲自来到自己的身前宣读出糜旸最为诚恳真挚的信任。 这是糜旸在告诉自己:不要担忧他被旁人所惑,哪怕那人是他的心腹,他对自己的信任将永不动摇。 糜旸都做到这一步了,马超还有什么好犹疑的呢? 马超一脸动容的从吕乂手中接过那封糜旸亲手写就的帛书。 同时一句郑重的承诺从马超口中发出。 “若敌军铁蹄越过阴平,在那铁蹄之下,必是超的尸骸!” “还望吕君,将超的这句话,替超转告给冠军侯。” 哪怕吕乂心中再不喜马超,可他在听到这句话后,心中还是受到了一些触动。 天下中,又有几人能说出这番决绝之言呢? 吕乂的脸色依旧冷淡,但他却对马超点了点头。 这代表着他一定会将这句话带到。 见吕乂答应自己后,马超便邀请吕乂一同前往营墙上观看魏军的惨状。 到这时烈焰中的魏军早已丧生,但烈焰依然在固山山道中肆虐。 当吕乂上营墙之后,他便见到了让他此生都难以忘却的一幕。 一眼望去,尽是漫天的大火。 而在那连绵的大火之中,则隐约可见躺着许多烧焦的尸体,及许多在烈火的侵袭下,毁于一旦的攻城器械。 见到这一幕后,吕乂在震惊之余,立马转头看向马超。 迎着吕乂震惊的目光,马超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知给了吕乂。 当然在叙述中,马超着重提及了马岱的功劳。 可吕乂在听完马超的叙述后,却对马岱不太在意,反而他对马超言语中提及的石脂一物十分感兴趣。 吕乂刚从糜旸的身边过来,经常呆在糜旸身边的他自然知道,糜旸对来日魏军的攻城颇为担忧。 君忧臣辱,既然君主有这种担忧,那么吕乂往日中时刻也在思虑着,该如何排除糜旸的忧虑。 现在当知道马超手中有石脂这种,能极易引发大火的神奇物品后,吕乂一下子就上心了起来。 要是能将这种物品应用于守城战中,那么这物品对于攻城一方来说,无疑是一种噩梦。 从眼下魏军经历的惨状便可以看出。 吕乂连忙问马超,他手中还有多少石脂。 马超倒是没料到吕乂会对石脂这种物品如此感兴趣。 儒家子弟,不都是只喜欢经书典籍的吗? 马超见吕乂语气急切,他便连忙告知吕乂,石脂这种物品他在刚刚的一战中,已经用完了。 石脂虽然有时会自动在一些水面上浮现,但这只是少数情况,并不常见。 而且由于石脂极高的易燃性,这让世人采集及储存它,都会十分困难。 就算以之前马超在凉州的势力,他也只得到很少一部分的石脂。 听完马超的解释后,吕乂倒不疑有他,他再继续问了关于石脂的一些具体情况后,便想着赶紧离去,将此事禀告给糜旸。 只是在走之前,吕乂看了一眼,对着马超言道:“我会将骠骑将军的两场大胜,如实上报给君候。” 顿了顿,吕乂又说道:“马校尉的功劳,我也会一五一十禀明。” 吕乂是性格方正,但他不傻。 马超言语中流露出的对马岱的提拔之意,几乎就不加掩饰。 对于马超的这点心思,吕乂看破不说破。 反正马超的两场胜利,是没有水分的,只要有这点基础在,那么其他的吕乂也不会太执着。 接着吕乂对马超做出了一番提醒。 “我在进入武都郡后,见许多地方有异族兵马调动,还望骠骑将军多加防范这一点。” 在提醒完马超之后,吕乂便对着马超一拜,然后着急的朝着营外离去。 等吕乂离开营墙上之后,一旁不远的马岱马上凑过来,他疑惑地问马超道: “将军之前不是说已然向左将军求援,为何今番吕治中前来,并未有援军跟随。” 面对马岱的疑问,马超没有选择回答他。 他抬眼望向数里之外的魏军大营,方才吕乂的那番提醒不断在他的脑中回荡。 你是在筹划着什么呢? 由于石脂引起的大火,导致郭淮第一次的攻营行动,用惨烈的结果宣告了失败。 这场失败让魏军的士气,进一步下降着。 任何名将,都不会在士气不振的情况下,想着继续强攻汉军大营。 于是在接下来的数日之中,汉军与魏军,就那么隔着一条幽深的山道对峙着。 而就在汉魏两军在固山形成对峙的时候,由曹魏骠骑将军曹洪亲自统率的中路军,也踏入了汉中境内。 这一月,时值汉章武三年八月。 根据魏军的南征战略,曹洪统率的中路军,目标在于汉中另一个重镇桥头。 曹魏的西路军与中路军,都是从散关南下的。 只是与西路军不同的是,曹洪统率的中路军在越过散关后,当即转道东下,一路绕行至武街之外。 本来从常理来说,由于各自的战略目标不同,西路军走散关入武都郡的路线是正常的,可曹洪统率的中路军应该走祁山南下的路线。 尽管中路军从祁山南下汉中,从地图上看会比从散关南下,多绕行一段路程。 可一旦魏军越过祁山,祁山之后就有许多大道,可供大军快速行进。 从这一点来说,整体上中路军进入汉中的时间不会增长,反而会有所缩短。 并且曹洪中路军的战略目的,在于拦腰截断汉中东西两面的联系,从这个战略目的来说,中路军从祁山进入汉中更为合适。 因为祁山之后有许多要塞,若能将那些要塞尽皆拔除,那么中路军的战略目的也就达到了。 在曹洪的中路军进入汉中之前,许多人都认为曹洪会选择这条路线。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曹洪并未采取常规的进军路线,他选择了从散关进入汉中的路线。 曹洪这么做,是有着他的考量的。 虽然从祁山进入汉中会更快,可祁山作为汉军防备的重镇,不是那么容易拿下的。 可若是魏军绕开祁山这个重镇,选择从散关绕道进入汉中,那么从战术上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不说,还能让魏军避免无谓的伤亡。 曹洪的考量并没有错,尽管他所选择的这条行军路线更为艰苦,可在出其不意之下,曹洪的大军一路南下并未受到什么大的阻击,就顺利来到了武街之外。 武街是汉中的一个小城,位于祁山的后方。 由于前方祁山还未有敌情传来,所以武街守将对曹洪大军的到来显得措手不及。 再加上武街的城防及兵力皆远远不如祁山,故而在魏军的猛攻下,武街很快就被曹洪所拿下。 曹洪运用他的战术,成为魏军三路大军的主将中,第一位取得胜利的人。 当然武街算不上什么要塞,拿下它的意义也不是很大。 可对于魏军来说,能在糜旸的地盘上取得一场小胜,那就足以是令他们颇为兴奋的事了。 在拿下武街之后,曹洪便思考起他下一步的目标起来。 三国是不讲究什么遥控指挥的恶习的。 只要曹洪最后能完成他的战略目标,那么在完成这个战略目标的过程中,曹洪采取什么样的战术,那都是可以的。 就例如曹洪所选择的进军路线。 曹洪思考下一步目标时,并没有找他的护军杨阜一起商量。 魏人都知道,曹洪与杨阜的关系很差。 曹洪怀疑曹真安排杨阜成为他的护军,就是曹真特意恶心他的。 毕竟曹洪与曹真之间的关系,也是出了名的差。 曹洪不断翻动着手中收集到的情报,在翻动良久之后,一则常规的情报引起了曹洪的注意。 这则情报讲的是现在的阳平关守将是何人。 那人便是征北将军吴懿。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曹洪记起了他之前在陈仓看到的,关于梁州去年发生的一系列大事。 其中有件大事,讲的便是糜旸如何打压吴懿。 “夏日之阳”的叹息,可是吴懿亲口说出来的。 凡是知道这句话来历的人,都能从这句话中,听出吴懿对糜旸的不满。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他何不在这一点上做文章呢?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九章 谋攻祁山 吴懿愤慨 武街位于祁山后方,重要的是,它距离阳平关也不远。 阳平关,任何想拿下汉中的人,都无法忽略这一个关隘对于汉中的重要性。 当年曹操率军攻打汉中时,张鲁之弟张卫便领军数万在阳平关内外设防。 张卫的才能与曹操自然没得比,汉中兵也不见得比魏军精锐。 可张卫就是凭借着阳平关,将曹操的大军生生的阻拦在群山之中。 可以说若不是有着那场意外的话,魏军当年是拿不下阳平关的。 纵算是在刘备战胜曹操的那场汉中之战中,无论汉军再如何骁勇,最后也是没攻下有着重兵防守的阳平关的。 从这两件事足以看出,阳平关的险要程度非同一般。 两场汉中之战,曹洪都是参与过的。 在当今现存的曹魏名将中,曹洪可能是对阳平关的险要程度了解最深的那几人之一。 因于这种了解,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曹洪是不想领军强攻阳平关的。 而在中路军一开始的战略之中,曹真的确也未给曹洪布置下拿下阳平关的任务。 不过曹洪老则老矣,他心中还是有雄心壮志的。 若是有机会拿下阳平关,那么曹洪肯定会去试上一试。 而在曹洪看来,眼下摆在他面前的,便有一个绝佳的机会。 吴懿与糜旸不合! 古往今来,天下间因为与主帅不合,而弃暗投明的例子还少吗? 特别是曹洪还知道,吴懿不是益州人士,他乃是中原世家出身。 而目前中原正在曹魏的掌控中。 人皆有思乡之情,若是从利害及思乡两方面进行劝说,难保吴懿不会动心。 想到这,曹洪的心中便有些火热。 曹洪是个果断的性子,当心中有想法之后,曹洪便立即开始行动起来。 一封书信很快在曹洪的笔下写好,而后曹洪便召来了一人。 这人名任祥,是曹洪的妻弟。 曹洪之所以会召任祥前来,原因便在于任祥是兖州陈留人士,与吴懿乃是同乡。 既然要打算派一名说客,那么还有比派同乡前往更合适的吗? 任祥在被曹洪召来后,他很快就从曹洪的口中得知了他的任务。 在得知自己即将成为说客,要前往阳平关为曹洪说降吴懿之后,任祥倒是跃跃欲试。 吴懿的家族在陈留一地颇有名声,与任祥所在的家族,在以往倒也算有些交情。 况且吴懿出身名门,想来对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一点原则,也会颇为看重。 有着这两点在,任祥觉得自己的生命安全是有保障的。 既然没有生命危险,反而还有可能立下大功,那么任祥还有可犹豫的呢? 在从曹洪的手中接过书信放入怀中后,任祥当即对着曹洪一拜,然后便快速离开了曹洪的大帐之中。 当任祥从曹洪的大帐中出来之际,他的行踪正好被前来找曹洪商议军事的杨阜所看见。 任祥是曹洪的妻弟,现是曹魏军中的一名中郎将,杨阜自然是认识任祥的。 杨阜见任祥从曹洪大帐中出来之后,脸上带着既兴奋又神秘的神色,他心中就难免有些起疑。 不过杨阜倒也没太在意。 他之所以来寻找曹洪,乃是有要事相商的。 由于记挂心中的要事,所以杨阜很快就进入了曹洪的大帐中。 曹洪见杨阜不经通禀,就擅自进入他的大帐之内,他本能的心中有些不喜。 曹洪与杨阜早有过节。 当年下辩之战取得胜利后,曹洪十分高兴,他在军中大摆宴席,让歌女穿着薄衣踏鼓,在场的人都大笑不已。 唯有杨阜见到这一幕后严厉斥责曹洪说:“男女之别,国之大节,何有於广坐之中裸女人形体!虽桀、纣之乱,不甚於此。” 杨阜在言语中,将曹洪比作桀纣那般的暴虐之辈。 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斥责,以曹洪的性格能不生气才怪。 要不是当时曹休在一旁从旁劝导,曹洪是不会邀请已经愤然离席的杨阜重新入座的。 由于这件不愉快的往事,杨阜当然也知道曹洪心中对他有着芥蒂。 可既然他今日为曹洪的护军,那他便要尽好护军的责任。 杨阜在见到曹洪后,对着他一拜问道:“今我军已经拿下武街,不知将军何日领军北上夺取祁山?” 曹洪运用灵活的战术夺下了武街不错,可他终究并未拿下祁山。 祁山是有着一支精锐的梁州军的,若不能将那支梁州军消灭,魏军的背后就不能有安全保障。 这样的情况下,还怎么继续南下? 杨阜的疑问,令曹洪沉吟起来。 连杨阜都能看出来的问题,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若是之前的话,他的确是要好好考虑下祁山的问题。 可现在他心中有了新的突破方向,那么对于祁山方面他就没那么在意了。 祁山与阳平关之间,两者谁重谁轻? 这几乎是一目了然的事。 而因为心中还不能确定,吴懿是否会接受他的劝降,所以曹洪现在还不想告诉杨阜他心中的筹划。 沉吟良久之后,曹洪答道:“我军多日来艰苦跋涉行军,颇为劳累。 劳军勿战,我意不如让大军在武街休养几日,再领军北上夺取祁山。” 曹洪的回答,并不能让杨阜满意。 正所谓兵贵神速,今中路军难得取了个开门红,正是应该一鼓作气北上夺取祁山的时候。 一旦他们拿下祁山,那么中路军在汉中就算得上进退无忧,这是关乎一军生死的大事,又岂能耽搁。 杨阜正要再劝曹洪,可曹洪这时却有些不耐烦。 他摆摆手示意杨阜退下。 曹洪不耐烦的态度,让杨阜一时语噎。 他是护军不错,可护军的权力并非无限的,至少在战时,他并没有直接指挥大军的权力。 现在身为一军主将的曹洪,不肯听他的建议,那杨阜也是没办法的。 除非杨阜能当机立断以护军的权力,免下曹洪的主将之职。 只是这是万不得已才会动用的权力,眼下曹洪有功无过,杨阜用什么理由代天子罢免曹洪? 而且罢免曹洪之后,中路军该由谁统帅? 杨阜自认为他没有单独统帅一支大军的能力。 在这种种顾虑之下,面对曹洪的不耐烦,杨阜最后也只能叹息一声黯然离去。 等杨阜离去之后,曹洪翻出帐内的地图,在烛光下仔细研究起当前他面临的几路敌人。 尽管曹洪刚才在杨阜面前,表现的对接下来的进攻方向有些漫不经心。 可曹洪并非是无能之辈,他也的确想为大魏打好这场仗,所以在四下无人之际,曹洪经常会分析他的下一步该怎么走。 诚然曹洪心中对阳平关吴懿有着期待,不过嘛,身为宿将的曹洪,不可能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曹洪布满老茧的手指,在粗糙的地图上不断划动,当他的手指从阳平关上移开之后,便渐渐移到了祁山这一处。 正如杨阜所担忧的那般,祁山一日不拿下,曹洪一日就有如鲠在喉之感。 看着地图上祁山处标注的守将名称,曹洪觉得十分陌生。 石苞?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汉将? 祁山这么重要的地方,糜旸为何不让丁奉镇守? 曹洪表示他看不透糜旸的心思。 不过正如曹洪也看不透,糜旸为何会让与他有嫌隙的吴懿镇守阳平关一般,既然看不透,那就无须再琢磨。 敌人犯下的错误,不正是他建功立业最好的养料吗? 任祥在离开魏军大营后,便带上几名亲随,快速的朝着阳平关赶去。 武街距离阳平关并不算远,在日夜兼程之下,数日之后,任祥就来到了阳平关之外。 毫无意外的,任祥一行人的行踪,很快就被汉军斥候所发现,并被一众汉军斥候包围了起来。 面对汉军斥候的包围,任祥并没有选择反抗。 他选择放下武器,任由汉军斥候将自己捆绑,只是在汉军斥候捆绑他的时候,他也报出了自己的身份与来意。 汉军斥候的队长在知道任祥是魏军方面派来的使者之后,他并没有有所迟疑,当即便将任祥朝着阳平关内带去。 对于一军斥候来说,这样的事他们以往经常遇上。 不久后,任祥就被汉军斥候带到了吴懿的大帐之外。 阳平关,本质上是个军事堡垒。 当年张卫在阳平关抵御曹操大军时,曾在阳平关内外修建了许多险要的大营。 数年来,那些大营有的已经损坏,有些功能却还十分完善。 吴懿自成为阳平关守将以来,并又重新利用起那些大营。 吴懿今日本在帐中与诸将商议军事。 按他之前得到的情报,魏军这时候,应该在攻打祁山了才是。 可是祁山方面并未有任何军情送来,这就让久经战阵的吴懿,不禁心中起疑起来。 在心有疑虑之下,吴懿便在今日召集诸将共同商议这个异常的情况。 尽管曾经被糜旸提醒过,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吴懿重掌兵权之日,还是起用了他大批往日的旧部。 今日在帐中一同议事的,有一大半都是他的亲信。 当吴懿听到斥候禀报,说是魏军有使者前来之后,他脸上先是有些错愕之色浮现,随后他的眉头便紧锁了起来。 魏军抵达阳平关之外了? 吴懿知道他终有一日或许将面对曹魏的中路军,可按照常理来说,魏军的中路军不该这么快打阳平关的主意才是。 毕竟祁山目前还牢牢在汉军的控制中。 魏军使者的到来,让吴懿又陷入了新的困惑中。 由于心中的困惑,吴懿很快就召见了任祥。 当任祥被斥候带入吴懿的大帐中后,任祥很快就对在座的诸位汉将,宣称了一个令他们惊愕的消息。 曹洪的数万魏军,目前正屯驻在武街一带。 知道这个消息后,在座的诸位汉将,没有一人不感到惊愕的。 武街在祁山的背后,怎么会突然被魏军拿下? 难不成祁山已经失陷了? 当这个想法在心中浮现之后,在座诸位汉将的脸色皆十分难看。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魏军的战力是得有多强! 唯有吴懿在惊愕之际,还保留着几分清明。 若祁山真的失陷了,他不可能一点消息都得不到。 祁山可不是武街这般,无关紧要的小城。 只是当下最重要的事,还是要探明魏军使者的来意。 吴懿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冷静,他沉声问任祥道:“曹洪派你来有何事!” 吴懿的语气颇为冷漠。 但任祥却一点也不担忧。 他刚刚特意先宣称己方大军在武街的消息,便是要让帐内的诸位汉将感到担忧。 唯有在担忧的心情之下,劝降的成功性才能大大提高。 而见吴懿问自己的来意,任祥也不隐瞒,或者说他是有意在众人面前透露出自己的来意。 “曹骠骑,有一封信托我送给将军。” 当任祥的这句话说出来后,吴懿眉头愈拧,在座的其他汉将,却同一时间皆用各色的目光看向吴懿。 帐内的汉将大多是吴懿的亲信不错,但还是有不少人是糜旸的死忠的。 毕竟之前糜旸将整支梁州军的建制打乱后重编,在这种情况下,整个梁州除去糜旸之外,没有人能完全单独掌控梁州军。 吴懿亲信的目光含义暂且不提,那些完全忠于糜旸的汉将的目光,可就颇有耐人寻味之感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一切都让任祥很满意。 而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却让吴懿有些始料未及之感。 不管曹洪信中的内容写的是什么,当众人知道曹洪有一封信送到吴懿手中的时候,很多无端的猜测就会产生。 吴懿是大汉的外戚不错,可暂且不提他与糜旸之前的过往,当年刘备夺取益州时,吴懿难道不是刘璋的外戚吗? 吴懿这一刻明白了曹洪的险恶用心。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吴懿现在却暂时没有反制的手段。 苍蝇从来不叮无缝蛋。 无可奈何,吴懿只能硬着头皮,让任祥将曹洪的信送上来。 当接过曹洪的亲笔书信之后,吴懿很快就展开看了起来: “洪素闻将军有善战之名,心中仰慕已久。 今洪率大军压境,本欲与将军一较长短,然洪不忍贵军枉送性命,特以一信为将军阐明利害。 世间多有忠义事,然欲为之,亦需看天时也。 马超枭雄之资,现在武都,为征蜀将军所围。糜贼在南郑,今大将军身自临之。 就我军言,武街已下,我军兵锋不日便可触及阳平。皆目前之事,君所亲见也。 梁州为我军三路分割,倒悬在即,岂有余力救将军哉? 今吾虎贲,人皆效死。大魏天兵,不绝于道。今将军若以旦夕之命,待不可望之救,守必失之关隘,犹岸上鱼肉,冀赖江汉,不明甚矣。 若吾专力一处,曾不移日,阳平必破,城破之后,身死何益于事? 不若归于中原,重奉宗庙于华夏。 还望将军思之!” 看完曹洪信笺中的内容之后,吴懿的脸色愈发难看。 他抬头看向在座诸人审视他的目光,吴懿的心中更是有团无名火在酝酿。 他难道在世人中的形象,便是如此不堪吗!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章 坦诚布公 青山埋骨 不忿的情绪之后,吴懿心中便开始快速权衡起利弊。 其实从个人过往来说,吴懿并非是如关羽、张飞那般的纯臣。 背叛这种事,吴懿并不是第一次做了,否则当年刘备又岂会那么容易打到成都城下。 这也是在有曹仁的例子之前的情况下,曹洪还会写这封信给吴懿的最大原因。 吴懿有着当世子弟的显着风格——识时务。 吴懿的这种风格从当初与糜旸的争斗中,便可清晰的体现出来。 可吴懿是喜欢识时务不错,不代表他连基本的分析利害都不会。 曹洪还以为梁州是如曹魏那般,一军主将执掌全部大权的军队格局吗? 在糜旸的军制改革之下,他已经从制度方面,基本上杜绝了有以下克上情况的发生。 在这种情况下,吴懿纵是想投降献关,也是没办法的。 更何况别看曹洪信中说得梁州面临多危险的局势,可吴懿却知道,当下的梁州局势是危急,但尚未到倾覆的时候。 局势尚未完全明朗,就断然抛弃已经在大汉中获得的荣耀地位,这种事吴懿干不出来。 在快速的在心中权衡利弊之后,吴懿的心中已经做出决断。 可随后吴懿开口说出的话,却让任祥感到颇为满意。 “使者远道而来,不如先下去歇息。 曹骠骑口中说的会战一事,吾会多加思量。” 吴懿是老谋深算的人,刚才他在看曹洪来信的过程中,尽管心情起伏巨大,但他的脸色表现的却很正常。 再加上曹洪信的内容,当下只有吴懿与任祥二人知道。 在座的人之中不能说对那封信没有好奇,但在不确切知道信笺内容的情况下,还远远谈不上对吴懿产生怀疑。 毕竟吴懿口中已经说出了曹洪的来信是在向他“宣战”,两军对阵,一军主将派使者向另一军使者写信宣战,也是很寻常的事。 而任祥在听到吴懿的话后,则自然会感到高兴。 因为知道一切内情的他,从吴懿的口中听出了考虑的意味。 若非有意,又何必在诸将面前,遮掩这封来信的真实内容。 若非有意,又何必口中尊称曹洪为曹骠骑? 要知道目前在汉魏双方之间,由于天然敌对的关系,两方的大臣在明面上都不承认对方的正统性的。 高兴之余的任祥,当然对吴懿的安排没有抗拒。 等任祥离开大帐中后,吴懿便解散了这次议会。 诸将离开之际,吴懿单单留下了从弟吴班。 等大帐内只剩下吴懿与吴班之后,吴懿便将手中的曹洪来信交给吴班观看。 吴班本来还以为这封信的内容,是如他兄长所说的一般,是一封宣战来信。 可是当他看完信中的内容之后,他的脸上立即浮现恐慌之色。 下意识的吴班就劝吴懿道:“兄长不要曹洪狗贼所蛊惑!” “献关投诚之事,万万不可!” 吴班虽然在当初不满糜旸的做法,认为糜旸太过霸道。 但这说到底,吴班当初对糜旸的不满,更多的是因为不愿意吴氏一族在梁州的权柄被削,吴班对大汉,对刘备并无不满。 况且后来糜旸在彻底掌权后,也并未对吴氏一族赶尽杀绝,反而是时有重用,在过去的时日中,吴班也逐渐认识到糜旸手段之厉害。 所以说若说吴班对糜旸有不满是真的,但他心中并没有背叛糜旸的念头。 见吴班看到这封信后的内容的第一反应也是如此,吴懿心中的不忿情绪再次涌起。 看来不怪曹洪看低他,就连吴班这种至亲心腹都如此,何况曹洪一个外人? 吴懿整张脸都拉了下来,他呵斥吴班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岂是忘恩负义之辈。” 吴懿先鲜明的摆出了自己的态度,然后他再问询吴班道:“虽然我不会投诚逆魏,但若今日之事被法邈知道,他难免不会心中起疑。” 之所以吴懿与吴班皆不愿背叛糜旸,除去以上那些原因之外,还因为法邈目前是阳平关的副将。 之前糜旸在率军离开南郑后,原本是打算让法邈留守南郑。 可后来糜旸听说马超率军进入武都,他便转变想法,下令任命法邈为阳平关之副将。 吴懿不知道糜旸突然委任法邈为阳平关副将,他的意图中是否存在着防范自己这一点。 可以当下阳平关内的局势来看,只要有法邈在一日,他吴懿就没办法做出损害糜旸利益的事。 最重要的是,今日之事,他可以瞒得住其他人,一旦被法邈知道,法邈是可能会起疑心的。 所以吴懿才想着留下吴班,一同商议这件事。 面对吴懿的询问,吴班一下子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法邈自邓贤一事后,便与他们之间结下了嫌隙,这让法邈很难在天然上选择相信吴懿。 就在吴懿与吴班兄弟二人苦思冥想,该如何让法邈信任他们的时候,帐外有亲信来报,说是法邈正率人朝主帐赶来。 法邈的到来,让吴懿与吴班二人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向日葵来了。 法邈是刚刚才回到军营内的。 法邈当初被糜旸派来阳平关后,他为了保证阳平关的安全,这半月来就一直带着亲随视察阳平关内外的城防。 每日他都是日出即出,日落方回,今日既然也不例外。 所以在刚才的诸将议事中,法邈并不在场。 可是当他刚刚回到军营中后,一位方才参与议事的亲信,便将曹洪使者来访的事告知给了法邈。 法邈在听完这件事后,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不对。 若真如亲信所说,曹洪的来信只是宣战的话,吴懿在收下宣战的信后,就可让任祥离去,他又何必留下任祥在营中暂住? 这点不合情理之处,让法邈不得不对吴懿起疑。 于是法邈还未来得及休息,便立即带着一众亲信,朝着吴懿的大帐赶来。 在法邈来到吴懿大帐外的时候,他惊奇的发现,吴懿竟然提早在帐外等着他。 看来吴懿是提前知道他到来的消息了。 不过这也正常,在大军中,谁还没几个亲信呢? 这时天色已经全黑,圆月高挂于黑漆漆的深空之上,明亮的月光正透过万里之遥,照射在吴懿脚下的地面上。 圆月如盘,明亮的月光这一刻在吴懿的脚下,正好形成了一个圆环。 而在见到法邈之前,吴懿虽因为心中的不平静,不断地在原地踱步。 但他却没发现的是,不管他在如何原地踱步,他终究未曾踏出脚下的圆环一步。 画地为牢,便是当下吴懿内心的真实写照。 法邈的到来很快被吴懿所注视到,见法邈身后跟着的那几位掌着兵权的将率,吴懿的脸上勉强挤出几分笑容。 他为何要在帐外见法邈,为的不就是不让法邈心有顾虑吗? 古往今来,帐内伏兵袭杀的桉例,实在是数不胜数。 在法邈来到身前几步后,吴懿主动邀请法邈道:“别驾可有闲心,与吾一同散会步?” 面对吴懿的邀请,法邈思考了下便答应了他。 周围皆是他的亲信,只要在帐外,倒也不怕吴懿有不轨的想法。 而且吴懿想与他独处,想来是有要事与他私下说。 法邈很快就走动吴懿并肩的地方,随后随着吴懿的步伐,一同在帐外的广阔空地上散起步来。 “今日曹洪的信,内容并非是宣战,而是来诱降于我的。 我之所以不当众告知诸将真相,只是不想无端引起猜疑。” 还未走出几步,吴懿便对法邈说出了真相。 并且他还坦然地将曹洪的来信,从怀中掏出交给法邈观看。 听完吴懿的话,并在看到信中的内容后,法邈眼神一眯。 当心中的猜测为真,法邈不至于太过震惊,但这件事也让他感到十分棘手。 棘手的便是,吴懿的真实态度。 见法邈的步伐有略微停顿,吴懿马上又紧接着说道: “我既无反心,亦无反的能力,这一点曹洪不知道,别驾应当清楚的很。” 吴懿知道若只是苍白的言语解释,以他的过往,法邈是很难相信他的说辞的。 可若是将客观无奈讲清楚,那么法邈自然会相信。 果然法邈在听完吴懿的话后,脚下重新跟上了吴懿的速度。 在说完自己的态度之后,吴懿仿佛自言自语般继续说道: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是世人都知道的道理。 可世人都会因为旁人的所作所为,而难以对他再怀抱十足信任,这点我心中自是十分清楚。 当初在南郑,我心中的确对州牧的手段有些不满,可那日在阅兵高台上,我已然向州牧臣服,非如此,州牧又岂会授我驻守阳平关之重任? 曹洪来信,或是真心劝降,但亦可能是离间之计,当年马孟起便是败于此计,还望别驾于这一点上对我不要有疑虑。 大军中正副不合,向来是兵家大忌。” 吴懿的语气很诚恳,他是真的不希望法邈因此怀疑他。 而吴懿的这番话,却并未得到法邈的回应。 见迟迟得不到法邈肯定的回应,吴懿有些着急。 他转身看向一旁的法邈,他见法邈此刻正拧目沉思。 “别驾,终究还是不愿相信我吗?” 吴懿的这句急问惊醒了在沉思中的法邈。 在看见吴懿脸上的急切神色后,法邈笑着给出了他的答复: “州牧信你,我自然也信你。” 法邈真是一株合格的向日葵。 听到法邈肯定般的回答后,吴懿心中顿时放下一颗大石头。 只要法邈不对他起疑,那大军中其他人的看法,便不那么重要。 放下心的吴懿,这时想着赶紧遣人将任祥送走。 而法邈好似看出了他的想法一般。 法邈轻声对吴懿言道:“可若是我要让将军降呢?” 当听到法邈的这句话后,吴懿立即睁大了眼睛看向法邈。 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法邈不是要他真的降,而是诈降。 在明白法邈的意思之后,吴懿很快就开始思索起这个计策的可能性。 百般思考之后,吴懿对着法邈摇了摇头。 “孟子度割发断志事例在前,曹洪不会再轻信我的。” 听完吴懿的判断后,法邈并没有失望,相反的他脸上的笑意愈浓。 “当年赤壁之战时,江东大将黄盖以苦肉计诈降曹操,遂使曹军大败。 那一战令曹操数年不敢南下,相比于西城之战,哪一战带给魏军的教训更深呢? 但当孟子度割发断志时,曹军依然相信彼之投诚,这又是何故?”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句话很多人都记得,但若每个人都能做到的话,天下又何至于丧乱至如此地步呢?” “依我之见,当曹洪有意写这封信给将军时,他心中对将军的投诚便已经有所期待。 期待即所求,心中有所求之人,又会有多么理智呢?” 这一刻法邈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法邈经常从糜旸口中听过一句话: “世人常言以史为鉴,可铮铮史书给世人最大的教训却只是,世人很多时候不会相信那些教训。” 糜旸的这句话,放在当下可谓是写照的很。 法邈不知道的是,糜旸之所以会说这句话,乃是他前世熟读三国历史。 在历史中,哪怕有赤壁大败的教训,后面东吴用起诈降来,还是经常有成功的桉例。 最着名的莫过于周鲂断发赚曹休,但除去这个事例之外,其他诈降成功的例子也不少。 就连孙权都被辽东公孙氏狠狠坑过一次。 曹休、孙权包括其他被骗的人,他们并不是傻子,但他们还是中计,原因便在于他们心中有所求。 心中所求愈大,相应的理智判断便会越低,这便是人性。 听完法邈的分析后,吴懿觉得法邈说的十分有道理。 而法邈接下来的下一句话,更是直接让吴懿下定了决心。 “关隘在我军之手,无论诈降是否成功,我军都立于不败之地,将军何不试上一试呢?” 见法邈都已经这么说了,吴懿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他当下便应道: “善。” 他的名声不佳,引来了曹洪的劝降之心。 可既然名声都不佳了,还差这一件事吗? 在吴懿答应自己之后,法邈的脸上对吴懿浮现敬意: “曹洪在信中,以家乡之情劝诱将军,将军能不念魂归故里之心,而为大汉献身,将军高义,邈敬佩。 邈有一句州牧说的话,要转赠给将军。” “埋骨何需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 法邈说的最后这句话,让吴懿听了之后顿觉热血澎湃。 他抬头望向四周包围阳平关的万里青山,心中的豪情愈发旺盛。 他是中原人士,糜旸难道不是吗? 法邈的故乡也不在益州。 但只要心中有共同信念,哪怕最后死于青山之内,只要身旁有同道之尸骸相伴,那又何尝不是一种无憾呢! 就凭这句话,他坑曹洪坑定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 泄我行踪 一律皆斩 任祥在阳平关内,等了好几日,可数日的等待并没有白费。 今夜于他的帐内,吴懿一人来访。 吴懿在进入任祥的帐内后,还畏首畏尾的朝着帐外观望了好一会。 似乎是见外面无可疑人等后,吴懿最后才轻轻掩上帐门,来到任祥的身前。 吴懿的到来,任祥并未太过意外。 吴懿的谨慎与小心,更是让任祥振奋。 吴懿这一副做亏心事的样子,透露出的信号实在太明显。 吴懿在来到任祥身前后,脸上当即流露出怀念之色,他用家乡俚语问候起任祥。 在前几日的会面之中,吴懿已然从任祥的口音听出,任祥是他的同乡。 同乡之情,是在当世最能引起人共鸣的情感。 当听到吴懿那十分亲切的家乡言语后,任祥心中对吴懿的戒心也不禁放下了不少。 在问候完任祥之后,吴懿便从怀中掏出那份曹洪的书信,他对着任祥言道: “曹骠骑信爱之心,懿已知晓。” “任兄有所不知,在糜贼未成为梁州牧之前,汉中一地皆以我马首是瞻。 后糜贼侥幸贪得天功,为陛下所信爱,成为梁州牧,一开始我心中对此事也并未怨言。 可我竟未想到,糜旸在来到南郑的数日之后,便在宴会上以强权威逼我交出手中兵权。 陛下都未曾动我兵权,糜贼怎配? 乱世之中,兵权乃安身立命根本,糜贼削我根本,这是我心中一大恨。 后来我之亲信邓辅,不过是犯些小错,没想到糜贼竟派出法邈率军围我将府,法邈更是肆无忌惮不请自入,以刀兵迫我交出邓贤。 邓辅跟随我十余年,一向忠心耿耿,虽名为部下,然已与族人无异。 于我面前,残害我族人,这是我心中二大恨。 而那日法邈率军围我将府之时,城内百姓云集,众人见糜贼如此践踏于我,我在汉中的威信不由大损。 我乃士人,一向视名誉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糜旸坏我名声,令我成为汉中笑谈,这是我心中三大恨。” “后来糜贼阅兵之际,又在阅兵台上,以莫须有之罪名,将众多名门世家屠戮一空。 我久居汉中,与当地许多名门世家有着姻亲,糜贼当着我面做这事,更有甚至,竟让我后来监斩我之亲朋好友,令我深受良心折磨,这是我心中四大恨。” “有此四大恨,往日我在汉中,没有一日不想向糜贼复仇。 可惜糜贼势大,陛下又十分宠信于他,令我一直不能如愿。 直到昨日我见到曹骠骑书信,才有枯木逢甘霖,劫后余生之感呀!” 说道最后,吴懿已经声泪俱下。 一颗颗泪珠顺着吴懿斑白的长须,一滴滴地落在任祥身前的书桉上,让看到这一幕的任祥心中油然浮现起对吴懿的同情。 吴懿开头就是一句,任兄有所不知。 可吴懿讲的那些事,任祥又岂会不知道呢? 吴懿与糜旸发生的那些事,本来就不是什么隐秘,探得这些事对曹魏探子来说并不难。 在从武街出发之前,任祥曾仔细看过这些情报。 正因为知道这些是事实,所以当吴懿声泪俱下的控诉糜旸之际,才会让任祥觉得十分可信。 以己度人,任祥觉得他要是处在吴懿的境地,他心中对糜旸没有深切的怨恨,那是不大可能的。 这世上真真假假,才是最难分辨的。 但任祥倒也没有因此就完全信任吴懿。 在吴懿哭声渐停之后,任祥只是鼓动道:“糜贼之举可谓天怒人怨,将军在这种人手下任事,朝可保夕乎?” “依祥之见,吴君不如另谋出路。” 听到任祥的鼓动之语,悲泣的吴懿心中暗喜,可他表面依旧一副悲泣的样子。 当初他向刘备投效之时,也是如此作态的。 吴懿似不解问任祥道:“敢问任君,我之出路在何方?” 在吴懿的口中,任祥已经从任兄进化为任君。 面对吴懿的明知故问,任祥心中暗暗不屑。 你不知道出路在何方,今夜来寻我作甚。 只是吴懿的明知故问,却让任祥进一步放低戒心。 因为吴懿的作态,是典型的又当又立。 可以吴懿的过往来看,他不就是这种人吗? 或者说当世大多数士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既符合情理,自然令任祥觉得顺理成章。 任祥果断地开口说道:“大魏乃华夏正朔,又是将军乡梓所在。 将军的出路自然在北方。” 任祥的语气很笃定,吴懿在听完任祥的话后,脸上浮现几分犹豫之色。 但随之他脸上的犹豫就被一股狠厉之色所代替。 “既然糜贼不仁,那就莫怪我不义。” 吴懿的表现都被任祥看在眼里,既然现在吴懿已经成功被他说动,那么接下来就是将这事禀告给曹洪的时候了 而要想取信曹洪,或者说在投降大魏后,吴懿是否能获得荣华富贵,接下来便看吴懿能拿出什么筹码了。 内中的门道,吴懿轻车熟路,当然懂得。 接下来吴懿的一句话,让任祥整个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我愿将阳平关献给曹骠骑!” 阳平关! 汉中乃至益州之命脉所在。 曹洪为何会暂时放弃祁山,而想着来劝降吴懿,是曹洪真的看重吴懿吗?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吴懿之前最为世人铭记的履历,便是在刘章派他在绵竹关抵挡刘备大军的时候,他因为情势不利,直接将绵竹关献于刘备,这才导致刘备的大军能长驱直入成都。 为世人熟知的战功,吴懿是没有的。 曹洪之所以会想招降吴懿,看重的仅仅是他这个阳平关守将的身份。 若魏军能兵不血刃拿下阳平关,那么汉中基本上就已经落入了魏军的手中。 一旦魏军拿下汉中,没有了汉中保护的益州,还能抵挡的住魏军的铁蹄吗? 这便是曹洪心中的期待所在。 灭国之功,天下谁人能抵挡的住这诱惑? 若是他能立下这泼天的功劳,以后曹魏之中,谁还能再制衡欺辱于他,纵算是曹丕也不行! 曹洪挡不住,当下的任祥也挡不住。 任祥一直心心念念等的,便是吴懿的这句话。 任祥用尽自己的努力,让自己强制压制住内心的狂喜,他尽量保持着最后一丝冷静,口中说道: “兹事体大,还需细细商议。” “将军最好能写一封信,将己身的想法详细告知骠骑将军,如此才最稳妥。” 要想将阳平关成功献给魏军,不是简简单单两句话能解决的事,这得需要一个详细的计划。 而这个详细的计划,必须经过双方主将共同商讨决定。 吴懿听完任祥的话后,脸上浮现赞同的神色。 他对着任祥言道:“还望使者再稍待一两日,我尽快写好书信后,必将亲自送至使者手中。” 任祥也知道这件事着急不了,所以他只能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对着吴懿点了点头。 得到任祥的态度之后,吴懿不久后便悄悄地离开了任祥的大帐之内。 这一夜的成果,两人都十分满意。 吴懿在离开任祥的大帐中后,借着月色朝着自己的大帐走去。 诈降一事,目前全军中只有他与法邈知晓,哪怕是吴班他也没告知。 按照他今夜与任祥所谈的,接下来他就是该写一封表白心迹的信给曹洪。 毕竟任祥相信他并没有用,唯有曹洪真正相信他的投诚之举,他的诈降之计才算成功。 可就是这件事,令吴懿心中有些犯难。 在当世一封好的书信,有时候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可吴懿虽自小治学,但他的文才实在算不上拔尖,要想写出这样的一封书信,实在有些困难。 在心中的苦恼之下,吴懿想着不如让法邈为他代笔。 怎么说法邈的文才也应该比他好才是。 由于心中思考着事情,吴懿回大帐的速度很快,一路上他也没怎么仔细观察周围。 他没发现的是,在他回己身大帐的这一路上的巡夜士卒中,隐约多了一些生面孔。 当吴懿回到他的大帐外后,他发现自己的大帐灯火通明,好似有人在帐内。 这点让吴懿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他觉得很可能是法邈在帐内等着他的消息。 想到这点,吴懿便抛弃了内心中的疑虑,他大步踏上台阶,朝着大帐内走去。 待掀开帐帘迈入帐内后,吴懿果然看到法邈正坐在一旁的坐席上,等着他的归来。 见到法邈的那一刻,吴懿脸上浮现一些喜色,他对着法邈言道:“任祥已经相信我的投诚,接下来便是要写信打动曹洪了。” 吴懿一句话就讲出了他今夜的成果。 而本来吴懿以为法邈在听到他的成果后,脸上也会浮现一些喜色,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法邈对于他的宣告,一点脸色变化都没有。 甚至一句回应都未给予他。 这让吴懿感到有些不解。 但他的不解,很快就被身后传来的一句话所全部击碎。 “做得不错。” 这句话只有四个字,音色也颇为淳厚,可就是这句话飘入吴懿的耳中后,却让吴懿整个人大惊失色地朝着身后看去。 吴懿之所以会有这副表现,原因在于他听出了说这句话的人是谁。 这人便是当今大汉的守护神,曹魏的心腹大患,汉梁州牧糜旸! 当吴懿转身看到那道年轻而又威严的身影后,他吓得赶紧对着那道身影深深一拜: “臣,臣拜见牧伯。” 糜旸手捧一本书籍从被帐帘遮挡的拐角处走出。 刚才吴懿一开始之所以没发现糜旸,一方面原因是因为他心中在想着事,并且将注意力都放在法邈身上。 另一方面原因则是那帐帘遮蔽的缘故了。 而糜旸也并非是故意藏在帐帘之后,只是那帐帘之后摆放的是吴懿的书架。 方才糜旸等吴懿等得无聊,就想拿一些吴懿的藏书看看。 糜旸拿着书籍慢步走至吴懿身前。 吴懿方才的惊慌,他全都看在眼里。 糜旸知道吴懿的惊慌,大多源于他的突然出现,但也有部分是因为吴懿心中对他深藏的畏惧。 可糜旸觉得他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他觉得自己往日里对待属下,一向颇为和蔼可亲呀。 若是吴懿知道糜旸的想法,估计得气的吐血。 糜旸也不想想他以往对他做的那些事。 在来到吴懿身前后,糜旸脸上流露出笑容,亲手将吴懿扶起。 “吴君乃长者,以后四下无人之际,吴君就不用对我行礼了。” 对于能为他建功立业的人,糜旸一向不吝啬他的柔情。 在将吴懿扶起之后,糜旸拉着吴懿的手,一步步来到法邈对面的坐席上坐下。 然后他才径直来到原本属于吴懿的主座上坐下。 坐下之后,糜旸温和地吴懿道:“数日之前我收到别驾来信,得知了他与吴君的谋划。 当下曹真大军尚未到来,我便想着先来阳平关看一看,我也是今夜刚到,吴君不用太过惊慌。” 糜旸解释了他来的缘由。 他的言外之意是,他来只是突然兴起,不是因为吴懿哪里出了差错,特地前来查办他的。 糜旸的解释,让吴懿的内心得到了不少安定。 见吴懿脸上紧张的神色消散了不少,糜旸便问起吴懿方才他与任祥的所有内容。 面对糜旸的询问,吴懿斟酌着言语将一切都告诉了糜旸。 那四大恨肯定不能直接原文复述,吴懿还想多活几年。 在听完吴懿与任祥大致的会面内容后,糜旸用手指摩擦着手中竹简带有纹路的表面。 思索良久之后,糜旸点了点头道:“吴君的判断是对的,任祥应当未看出什么端倪。” 得到糜旸的肯定之后,吴懿好似心中得到了担保一般,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随后糜旸将手中竹简放下,他将身前书桉上,刚刚写好的一封信笺推至吴懿的方向,然后对着他说道: “将这封信笺中的内容誊抄一遍,然后亲自交至任祥手中。” 听到糜旸的吩咐,吴懿脸色一正。 他猜出这封信笺,可能就是糜旸代他写的,给曹洪的回信。 糜旸的文才,那可是天下有名的,若糜旸能亲自代写,那他方才心中的烦恼,自然就得到了解决。 同时吴懿心中还暗暗想道,糜旸能提前写好这封信,说明他刚才在到来的不久后,就准确判断出了接下来事态的发展。 这让吴懿心中有些吃惊。 吴懿不知道的是,糜旸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原因在于四个字:熟能生巧。 在吴懿躬身接过那封书信之后,糜旸分别看向吴懿与法邈二人,他对着二人言道: “我到来一事,不要透露出去。 若军中有胆敢泄露我之行踪者,不论军职,一律皆斩。” 听到糜旸严肃的语气,吴懿与法邈皆挺身沉声应唯。 他们不知道糜旸要做什么,但不管做什么,糜旸的命令,他们都将会誓死做到。 第四百五十二章 将帅不合 骆谷魏军 糜旸的突然到来,并未惊动阳平关内的大多将率。 就连己方的许多将率都不知道此事,更别提一直被蒙在鼓中的任祥了。 吴懿没有食言。 在深夜会面后的第二日,吴懿便将他抄好的书信送至任祥的手中。 并且吴懿亲自将任祥一路送至阳平关之外。 在这一路上,吴懿有意得挑一些他的难处与任祥分说。 例如其中有一点便是,当下法邈为阳平关副将的事。 在吴懿的叙说中,法邈无疑成为了阻挡他献关投诚的最大阻碍。 对于这一点,任祥倒是没有意外。 他将吴懿对他说的难处都记在心中,这些难处来日都是曹洪与吴懿要一同排除的。 等吴懿将任祥送至阳平关之外后,他便亲自牵来一匹骏马,随后将任祥给扶上骏马。 “懿之身家性命皆在任君此行,还望任君莫要让懿失望。” 吴懿的低姿态让任祥颇为受用。 他对着吴懿点点头,然后便带着几名随从,驱使着胯下的骏马朝着武街的方向赶去。 在任祥的身影渐渐在视线中消失不见后,吴懿的心中长长出了一口气。 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看糜旸写的那封信,能起到的作用有多大了。 在着急赶路之下,不过数日任祥便回到了武街外的魏军大营中。 与之前离开时一样,这数日来曹洪只让魏军在大营中勤加操练,并无其他的攻城计划。 在得知任祥归来的消息之后,曹洪马上在大帐中召见了任祥。 看到任祥的那一刻,曹洪的神情有些急切,他问任祥道:“如何?” 任祥在曹洪的询问之下,连忙从怀中掏出吴懿的回信,脸上浮现笑意言道:“吴懿愿献出阳平关。” 听到任祥的这句话,曹洪不由得大喜。 他不等任祥将吴懿的书信送至身前,他自己便两步跨做一步地来到任祥身前,主动从任祥的手中接过那封书信。 一声撕拉声在寂静的大帐内响起,急切的曹洪迫不及待的撕开手中书信的封条看了起来。 “懿顿首曹骠骑足下无恙,幸甚,幸甚! 将军忠义无双,名传华夏,昔遭遇明主,立功立事,封侯称孤,朱轮华毂,拥旄万里,何其壮也! 反观懿弃鸿鹄以高翔,贪燕雀之小志,将为奔亡之虏,闻斧声而股颤,对伪朝以屈膝,又何劣邪! 自古贤士有去就之际,非有他故,直以内有迫害,外受流言,进退无方,遂至于此。 将军不以臣卑鄙,惠顾恩德,推赤心于书信,述利害于口舌。 朱鲔涉血于友于,张绣剚刃于爱子,光武不以为疑,武帝待之若旧,此乃皇魏之国风也,懿常心慕之。 懿常自忖无先人之罪,先人尚如此,懿尚有何疑哉? 夫迷途知返,往哲是与。 夫以袁氏之盛,城破邺下,马超之强,身窜蜀中,化外异族,悬首藁街,此皆皇魏武威之不可敌也。 今懿如鱼游于沸鼎之中,燕巢于飞幕之上,心常戚戚乎。 时值秋收,忆中原一地,正麦香万里之时,今见故国之人,感平生于畴日,抚弦登陴,深感怆悢! 廉公之思赵将,吴子之泣西河,人之情也,我独无情哉? 今懿想早励良规,弃暗投明,万望将军无复犹疑哉!” 吴懿书信中的内容并不多,但每一句都可谓是动人心弦,能很容易引起人内心的赞同感。 至少曹洪看完之后,他脸上的动容之色就久久不愿散去。 万般感慨之下,曹洪不禁顾谓任祥道:“吴君之心境,竟如此悲凉乎!” 曹洪看完吴懿书信后的第一感觉,就是觉得吴懿在梁州何止是呆的不开心,都可以直接用悲凉二字来形容了。 仔细想想,吴懿现在的处境,与他之前在洛阳的处境,可谓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朝不保夕,战战兢兢。 听到曹洪的感慨后,任祥立即趁热打铁,将吴懿那一夜与他说的四大恨,如实复述给曹洪听。 在听完吴懿说的四大恨,再结合眼下手中这封信中的内容,曹洪心中对吴懿现在的处境,越发有着清晰的认识。 在这样的处境之下,吴懿不反都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过曹洪也不是武断的人,况且曹仁的悲惨事例尚未过去太久,故而曹洪在沉思一番后,便让任祥前去召来杨阜。 有一说一,尽管曹洪对杨阜不喜,但杨阜是有智略的。 招降吴懿一事事关重大,与杨阜商议过后,再做出决断也不迟。 在任祥的召唤下,杨阜很快就来到了曹洪的大帐中。 杨阜到来之后,曹洪示意任祥将他这几日做得事告知给杨阜,并且曹洪还将吴懿写的那封书信交给杨阜观看。 杨阜在听闻任祥这几日所做的事后,脸上便浮现了些许惊诧之色。 怪不得前几日他见任祥神神秘秘的离去,原来任祥是在曹洪的吩咐下,前去操办这件事。 而招降吴懿一事,也让杨阜的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起来。 招降吴懿一事若能成,那所立下的泼天的功劳自不必说。 可万一要是不成,或者说这是汉军的诈降之计呢? 内中强烈的利害关系,让杨阜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审视这件事。 杨阜很快就看完了吴懿书信中的内容,在看完后杨阜发出了与曹洪不一样的感慨: “竟不意,吴懿有如此文才!” 因为定位不同,看完这封信后,曹洪与杨阜发出了不一样的感慨。 但尽管发出的感慨不同,但两人感慨表达出的意思是一致的,那便是他们在情感上愿意相信吴懿的投降一事。 毕竟情真才会引起共鸣,没有共鸣又何来感慨? 只是曹洪与杨阜手中攸关数万魏军的生死,情感上的认同,尚不足以让他们完全相信吴懿的诚意。 接下来还需要理智上的判断。 可就是在这一点上,曹洪与杨阜起了争执。 杨阜虽也掌过兵,但他本质上更是一个政治家,谋士。 以杨阜的定位来说,他肯定希望以最小的代价,甚至不付出任何代价,就得到阳平关。 故而杨阜提出的建议是:让吴懿主动打开阳平关的城门,直接放魏军入城。 最好的便是在打开城门后,吴懿率领军众列阵于阳平关外,这样才最保险。 可杨阜的建议却遭到了曹洪断然的否决。 相比于杨阜,曹洪久经战阵,在招降纳叛上有着丰富的经验。 吴懿已经通过任祥的口告知曹洪,目前阳平关内并非是他一人做主。 法邈作为糜旸的心腹,身为阳平关的副将一直在监视着他。 在这种情况下,吴懿如何大开阳平关城门? 法邈难道是死人吗? 杨阜提出的建议,根本就不现实。 曹洪知道杨阜是因为曹仁之死,不想让魏军冒任何风险就拿下阳平关,可这怎么可能。 古往今来,就没有完全不担风险的战事,怕担风险,还打什么仗? 作为一名成熟的战将,曹洪不缺乏冒险的风格,只要将来得到的收益能与风险成正比即可。 因为心中想法的不同,曹洪与杨阜针锋相对,再加上两人之间早就互相不喜,于是乎两人便在争吵一番后,结束了这场会面。 其实当下魏军有的内部矛盾,汉军中也存在着。 阳平关的主将吴懿与副将法邈,一开始也是不合的。 可是与魏军不同的,在面临大事之际,吴懿与法邈愿意抛弃前嫌,开诚布公,以求同存异的态度达成一致。 可曹洪与杨阜二人却做不到这一点。 不过这也不怪曹洪与杨阜,实在是魏汉两国的政治环境不同。 曹丕的政治手腕与曹操一脉相承,他巴不得下方的大臣不合,互相制衡呢。 在杨阜气的离开曹洪的大帐后,曹洪便没有因为与杨阜的争吵,而打算放弃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在思索一番后,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他当下又写了一封信给任祥,让他快速回到阳平关将这封信交到吴懿手中。 只要吴懿能按照他信上所说的做,那么他曹洪就愿相信吴懿的诚意。 看来曹洪是打算绕开杨阜,直接促成这次招降吴懿的大事了。 在曹洪在布置一切的时候,杨阜回到大帐中也并没有闲着。 面对吴懿的投诚,在杨阜看来,他也是相信的成分居多。 不然他不会对曹洪提出那般建议。 但出于内心中的谨慎,杨阜还是不希望曹洪孟浪行事。 杨阜并不知道曹洪已然打算绕开他,来直接促成与吴懿的交易。 杨阜觉得这件事,他应当上报给曹真。 想到此,杨阜不再迟疑。 不久之后,杨阜很快就写好一封信,让亲信快速沿山道送往曹真的所在。 由于阳平关未打通,曹魏中路军与东路军的沟通并不顺畅。 两支大军之间的联系,需要通过连绵的山道来完成,而这就导致了杨阜的信,不一定能及时送到曹真的手中。 享受分兵带来的好处的同时,分兵存在的客观不利,那魏军自然也当要好好承受。 曹真的大军,现正在何处呢? 曹真的大军,刚刚走出骆谷道。 曹真的大军遇上了与历史上一样的麻烦。 七月初的时候,曹真的五万大军开始分兵两路,开始朝着汉中腹地进发。 可汉中一地到八月,便宣告着雨季的到来。 尽管曹真未遇上历史上那难得的连绵一整个月的大雨,但雨季的突然到来,还是一定程度上拖慢了曹真大军的行进速度。 得幸亏曹真出发的早,若是曹真的大军等到八月再出发,恐怕他的大军单单走出骆谷道就要多耗费上很多时间。 率军刚刚走出骆谷道的曹真,看着身后绵长一眼望不到头的山道,他的心中有着庆幸之感。 这一月来的艰苦行军过程旁人不会知晓,可幸运的是,他的大军终于走出这骆谷道了。 曹真站在骆谷道外的一处高地上,看着远处那广袤的平原,他的心中有着畅快之感。 在他的视线中,他好似隐隐望见了那座矗立在汉中平原上的南郑城。 那座城池中,居住着曹魏当今最大的敌人,亦是他此次最大的目标所在。 在曹真遥望南郑方向的时候,身为曹真军师的刘晔来到了曹真的身边。 见刘晔到来,曹真暂时收起了自己的目光。 随着时光的流逝,许多曹魏的开国元勋都已经逝去。 可曹操临死前,还是给曹丕留下了一大批瑰丽的人才宝藏。 曹真是这宝藏中的一份子,刘晔也是。 或许刘晔以往一向很低调,曹魏中知道他本领的人不多,但自小为曹操调教长大的曹真,却多次在私下里听过曹操称赞刘晔乃世之奇才。 曹操对刘晔的评价,绝不在荀或、荀攸、贾诩等人之下。 刘晔之所以一直不能在大魏占据要职,不是他的才能不高,只是他的身份历来为曹魏统治者所忌讳而已。 刘晔在来到曹真身边后,便对他禀报了一个消息。 “斜谷大军尚未走出斜谷,恐还需要一段时日,才能与将军汇合。” 听到这个消息后,曹真脸上隐有怒色浮现。 费耀是如何带兵的? 这不是延误战机么。 可尽管心中有些愤怒,曹真却也对费耀大军的行进速度缓慢,暂时无法做出处置。 要惩罚费耀,也得等费耀大军走出斜谷才是。 曹真压下内心的愤怒,继续问刘晔道:“还有什么军情吗?” 面对曹真的询问,刘晔再次禀报出一个令曹真有些意外的军情。 “据探子来报,糜旸现正在兴势城中。” 听到这个军情后,曹真一下子来了兴致。 他让亲卫取来汉中的地图,然后他直接蹲下肥胖的身子,将地图放在草地上仔细端详了起来。 在了解了兴势城的地理位置后,曹真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糜旸会领军来到兴势城中。 兴势城位于南郑的北方,居于骆谷口与斜道口的中间位置。 如此特殊的位置,决定了曹真没办法绕开兴势城直接南下攻打南郑。 因为曹真大军若弃兴势不顾,那么兴势城的汉军,便可从后截断曹真大军的粮道。 这种风险,没有哪个将领会甘愿去冒。 在看清糜旸的企图后,曹真试着问了刘晔一句,他对当下军情的看法。 在曹真的询问之下,刘晔说出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分析。 “晔觉得,糜旸不一定在兴势城中。” 听到刘晔的这个分析,曹真瞬间来了兴趣。 第四百五十三章 得陇望蜀 我要姜维 以曹真对刘晔的了解,他知道刘晔不会无端说这句话,所以他便问刘晔道: “侍中有何教我?” 曹真的态度,颇为礼贤下士。 曹真的态度让刘晔恍忽中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便是一手创立曹魏基业的魏武帝曹操。 当年曹操对他也是这般礼贤下士,不耻下问,可在那谦恭的态度之后,曹操又有几次采纳了他的建言呢? 回想起往事的刘晔情绪有些低沉,但他还是很快就回答曹真道: “军情二字,向来关乎大军死生大事。 因军情之重要性,古往今来凡为名将者,没有不对这一点慎之又慎的。 但又因军情之重要性,数百年来,多有善战者利用这一点大败敌军的。 费耀大军至今未出斜谷,按他奏报中所说,乃是天气因素,可难道汉中的秋雨只在斜谷吗? 骆谷道相比于斜谷道更加难行,可大将军却能在秋雨的阻挡之下,如期走出骆谷,这在于大将军身先士卒,不避艰难。 想来费耀无大将军这番作为,否则彼之大军不至于到今日尚未走出斜谷。 费耀乃大将军嫡系将领,尚会在奏报中有不尽不实,更何况糜旸乎? 糜旸现今在兴势城中,乃是我军探子从汉军方面探来的,可这难道就一定会是真的吗? 糜旸之才不下于古之名将,他是有可能故意释放出假消息,来迷惑我军的。” 听到刘晔的分析之后,曹真认同的点点头。 们心自问,若他是糜旸,他也的确有可能会故意释放出一些假消息,来迷惑敌人的行动。 可糜旸为何要这么做呢? 曹真很快将心中的疑惑宣之于口。 面对曹真的询问,刘晔看着脚下那广袤的平原言道: “梁州兵少,糜旸需防备之处又甚多。 骆谷口与斜谷口又非险要之地,故而糜旸未曾在这两道谷口布下重兵阻挡我军。 可这并非代表糜旸会对我军的到来无动于衷。 汉中诸城中,唯兴势与南郑城防最坚,又因兴势之地理,糜旸在兴势布下重兵,晔并不奇怪。 在兴势有重兵的情况下,糜旸若再释放出他身在兴势的消息,无论我朝何人引军,都必会率重兵围困兴势。 可恰恰是如此,或许正中糜旸之计也。 以一人之声望,牵扯数万我军精兵于城下,我军乃客军,客军远道而来,最忌久攻不利。 两军交战,战的其实是人心二字。” 听完刘晔的分析之后,曹真有恍然大悟之感。 糜旸会怕曹魏大军团团围困兴势吗? 短时间内当然是不怕的。 攻下一座坚城哪有那么容易。 可正如刘晔所说,在未取得一些胜利的情况下,魏军是最好不要打持久的攻城战的。 想当年魏武帝远征河北之时,军力不可谓不强盛,可因为迟迟攻不下邺城,也不可避免的引起了军中的人心不稳。 以魏武之声威尚且如此,何况现今的曹真呢? 见刘晔分析的有道理,曹真便继续问刘晔道:“君可有计略破之?” 曹真这一刻的语气少了不少客套,多了许多真诚。 耳听不如亲身经历。 曹真亦是名将,他当然知道刘晔分析的是否有道理。 而刘晔既然能准确分析出当下敌我双方的局势,那么他心中自然有相应的破解之策。 刘晔没有让曹真失望,几乎是片刻之后,刘晔就笑着说出了他心中的谋划。 “糜旸想以静制动,耗损我军锐气,既然他怀抱着这种意图,那我军自当以动破静,反客为主。” “现我军兵力倍于糜旸,大将军所担忧着,无非是兴势中的汉军会出城截断我军粮道。 可若是我军留下一支精兵在兴势城外,牵制着城内的汉军呢? 凡战者要想取胜,则势必不能为敌军所牵制,应该将战争的主动权牢牢抓在己方手中。 当将军留下一支精兵在兴势城外牵制城内汉军之后,大将军可分派诸军前去攻略汉中其余诸城。 梁州兵力本就不足,想来糜旸又将大半兵力屯驻于兴势与南郑城中,这样一来汉中其他诸城,我军可轻易拿下。” 何为客军?客军为在当地无依托者。 而自古以来,军队在当地的依托都是城池。 若大将军能拿下汉中的大多数城池,我军在汉中就有了依托,此消彼长之下,届时糜旸能控制的汉中县城唯有兴势、南郑二县。 到了那一刻,谁又是这汉中的客军,谁又是汉中的主军呢? 反客为主,便是如此。” 刘晔的话刚一落下,曹真就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真乃世之奇士也。 可曹真高兴的还是有些早了。 刘晔紧接着又说道:“分兵攻略汉中其他诸县,不仅可让我军反客为主,还能让我军接连取得胜利,从而稳定住我军的军心。 相反等汉中诸县尽皆归于我军的消息一旦在梁州传开,梁州的人心又会如何?益州的人心又会如何呢?” “两军交战,战的是人心。” 刘晔再次着重重申了这句话。 第一次刘晔讲这个道理时,曹真可能还未有太多的感触。 但当刘晔再次重申这句话时,结合刘晔方才的话语,曹真的笑声越来越大声。 曹真的笑声从高地上一路朝着下方飘去,引得驻守在山腰上的层层魏军不禁好奇的抬头向上望去。 是什么事,让大将军如此开心呢? 让曹真开心的不仅是他得到了一个极佳的战术,更让他感到开心的在于,他真正认识了刘晔的才能。 若荀公复生,恐怕也不过如此。 世上能看出糜旸计划,又能想出反制措施的人,又有几人呢? 大笑之后,曹真一脸满意的拍着刘晔的肩膀承诺道: “以后你就跟在孤身边参赞军机。” 刘晔现任大魏侍中,侍中是直属于魏帝的清贵官职。 曹真的言外之意,便是打算将刘晔从中央调来他身边任用。 若是太平时节,曹真的这个任命可以说是一种贬谪,因为太平时节时京官的地位远远大于地方官。 但现在可是三国鼎立的时候,边疆战事不断,在这种环境下刘晔能从一无实权的侍中,成为大将军曹真身边的谋士,那么这种安排绝对算的上一种高升。 而曹真的这种安排,也正符合刘晔的心理期望。 刘晔为汉室宗亲却要为篡汉的曹魏卖命,归根结底无非就是为功名二字而已。 刘晔的脸上难得流露笑意,他深深对着曹真一拜:“臣拜谢大将军。” 在对刘晔做出奖赏之后,由于得到了刘晔的妙计,曹真这一刻心中的底气更足。 在心中底气足的情况下,曹真看向下方那广阔天地的心境又发生了变化。 “子扬,听说当年先帝征伐汉中张鲁时,你也在军中。” 见曹真提起这件往事,刘晔的脸上浮现回忆之色。 当年曹操征讨汉中张鲁取得大胜,人人盛赞曹操用兵如神,可谁又记得在那场大战中他的功劳呢? 当年他只是曹操的主簿,那时张鲁弟弟张卫领兵坚守阳平关,曹操率军勐攻阳平山上各个屯寨,但地势险峻,导致士兵死伤甚多。 那时曹操都打算撤军回关中了,可就在那时,是他发现了张卫的破绽,才让曹操一举击败张卫大军,从而攻占了汉中全境。 可惜的是,由于曹操的猜忌,在这一战中他的功劳一向不为世人所知。 刘晔充满惆怅的应了一声唯。 刘晔惆怅的语气似乎影响到了曹真,他收起脸上的笑意,脸上流露出沉重之色。 他缓缓地问道:“子扬认为,这一战我军会胜吗?” 不怪曹真没有自信,实在是他现在面对的敌人是糜旸,糜旸的存在一直像一座大山一般,让曹真始终无法忽视。 曹真的这句问话,让刘晔想起了当年曹操问他的一句话: “今时伐蜀,可乎?” 刘晔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他对着曹真言道: “当年武帝取得汉中后,亦曾带领臣上过一座高山,遥望着蜀中的方向。 那时刘备刚刚取得益州,臣建议武帝应趁蜀中人心不稳之际率军攻打,蜀中士民必定望风归附,但武帝后来并未采纳臣的建议。 等后来益州人心惶惶的消息传至武帝手中时,武帝才感慨他错失了一次良机。 现在大将军面对的良机,比当年武帝面临的还要好,大将军又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晔坚信大将军便是这样的英雄。” 刘晔以当年曹操后悔的一件事,来为曹真解开心中愁闷,效果是出奇的好。 曹真在听完刘晔的开解后,抽出腰间长剑遥指南郑的方向,他对着刘晔下令道: “命人快马传令给费耀,他率领大军走出斜谷后,暂无须和我军汇合。 孤命他立即率军攻打汉中的汉、乐二城,彻底截断阳平关与南郑之间的联系。” 在听完曹真的将令之后,刘晔点头应唯。 遥望着南郑城的方向,曹真心中冷笑道: 不管你身在何方,孤有的是办法,逼你现身于我的面前。 得陇望蜀,有何不可! 阳平关中,糜旸尚不知道刘晔为曹真献上的计策。 在糜旸还未等来任祥的归来之际,吕乂却先一步回到了糜旸的身边。 吕乂从武都返回兴势,阳平关是他的必经之路,而在吕乂回到阳平关中后,他便被法邈私下带来见到了糜旸。 在见到糜旸的那一刻,吕乂感到惊诧。 只是惊诧之余,他还没忘记自己此番的任务。 吕乂先向糜旸转述了马超的那句豪言。 听完马超的豪言之后,糜旸心中对马超有了更深的认识。 无论是以当世还是后世的价值观来看,马超前半生的所作所为,都不能称之为人。 可这并不能否定,马超在后半生想好好成为一名忠臣孝子的愿想。 除去马超的表现让糜旸感到欣喜之外,吕乂带来的一个消息更让糜旸感到有些意外。 吕乂大概复述了一遍石脂的特征,在听完石脂的特征后,糜旸思绪有着短暂的宕机。 这特么不是石油吗? 身为后世人的他,实在是想不出在当世,还有哪种液体可天然的拥有这令人惊骇的易燃性。 当世人不知道石油的妙用,身为后世人的糜旸还能不知道吗? 可之前糜旸根本就没想到,在这三国之际,石油竟然就已经出现在世间。 其实在中国的史书中,早有关于石油在古代出现的记载。 例如《汉书·地理志》记载:上郡高奴县有淆水,水像油一样,可以燃烧。 甚至《后汉书》与《水经注》都有记载着石油的记录。 糜旸前世是看过不少史书,但他看的大都是那些名臣将帅的事迹,非历史专业的他哪里会去深究那些枯燥的古代地理。 在意识到吕乂描述的很可能是石油之后,糜旸马上激动地问起吕乂,马超发现那些石油的产地是在哪里。 糜旸的激动让法邈有些诧异。 他可是好久没见到糜旸这么激动的样子了。 吕乂在离开马超身边时,曾特地问过石脂的产地在何方,因此吕乂很快来到帐内悬挂的一块舆图前,用手在某处用力的敲击了几下。 那处地方正是凉州所在。 见石脂出现在当世的地方在敌占区,糜旸的兴趣有些解少。 要是石脂的产地在梁州境内,那糜旸可以用石脂玩的花样可就多了。 可现在远水解不了近渴呀。 不过尽管如此,糜旸还是这个重要消息记在了心中。 等到来日他收复凉州之后,这个消息或许将派上大用场。 在糜旸失望之际,吕乂无意之间还向糜旸提供了一个重磅消息。 在吕乂的叙述中,他提及了此次郭淮的先锋大将乃是一名名为姜维的小将。 吕乂之所以会特意提起姜维,是因为马超曾在吕乂面前夸赞过姜维的本领。 在听到姜维也出现到这次魏军的南征大军中时,糜旸有种奇异的感觉。 “愿陛下忍数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 这句话是后世人多少人的意难平呀。 可现在说这句话的主人公,却成为了征伐汉军的先锋大将,这实在不能不让糜旸感到世事之奇妙。 不过糜旸紧接着又想到,历史上的姜维一开始不也是魏臣吗? 糜旸连忙站起身来,来到帐内高挂的舆图之前仔细端详。 石脂在凉州,而若糜旸所记不差的话,姜维的老母这时也尚在世,也在凉州。 想到此,糜旸的眼睛放出光芒。 他用发光的眼神看向吕乂: “听闻季阳有一项绝活,便是善于临摹他人字迹?” 见糜旸突然问起此事,吕乂方正的面容一怔。 ??? 他的心中好似浮现了某种不详的预感。 第四百五十四章 相忍为国 天衣无缝 三国是动乱的年代,但三国中并非只有名将。 三国时期有着许多文学家,只是由于后世人只关注三国时期的金戈铁马,而对于那些文学家的存在都有些忽略了而已。 吕乂出身南阳名门,虽然他父亲早逝,但世家出身的吕乂自小还是接受了良好的教育。 或许吕乂的文采在史书上没有过多笔墨记载,但《三国志》一向惜字如金,许多人的生平介绍的本就颇为简单。 吕乂跟随糜旸已有不短的日子,由于吕乂一开始便是类似糜旸秘书的身份,故而在朝夕相处之下,糜旸意外的发现了吕乂的这个技能。 而像吕乂这般拥有临摹他人笔迹技能的人,在当世并不算少有。 汉之诸葛亮,吴之张昭想做到这一点都不难,更别提名士辈出的曹魏了。 历史上钟会之所以能陷害邓艾成功,便是采取了类似的办法。 只是吕乂有这个技能是不错,他却不解糜旸为何会突然问起他这件事。 临摹笔迹是他的本领,但这种本领若被心术不正的人施用,那带来的危害是很大的。 故而以往吕乂一般不轻易向外人承认,他有着这般本领。 法邈在得知吕乂竟然能临摹他人笔迹后,也是显得颇为惊讶。 不过不解归不解,吕乂对糜旸还是无半点隐瞒的。 “乂,略通此道。” 听到吕乂的回答后,糜旸的眉毛变成了月牙状。 吕乂的性格,糜旸还不清楚吗? 吕乂说是略同此道,那是谦虚的言语,既然他敢答应,那么他一定在此道上有着不俗的造诣。 见帐内都是自己的心腹,糜旸也不隐瞒自己的意图。 “据骠骑将军所说,那姜维乃是一不可多得的将才呀!” “孤自掌军以来,常感麾下良将不够,非孤有此感,便是陛下与丞相也多在孤面前叹息过这点。” 在说这番话时,糜旸的声音变得非常低沉。 而他说的也是当今大汉的现状。 或许由于糜旸的出现,那场断绝季汉大部分精英的夷陵大火并未发生。 这对季汉来说,是一件好事,但好处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历史上夷陵之战中丧生的大多是季汉的精锐将官,但他们的能力可以说不错,不然刘备也不会带他们出征,但他们的能力在当世却称不上顶尖。 不然的话,历史上的那场夷陵大火,根本就不会发生。 刘备只会不听劝他退兵的进言,又不会不听让他战胜敌人的进言。 而如张南、冯习、程畿等优秀的中层将官对季汉来说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可对地大物博的曹魏来说,真的算不上什么。 泱泱大汉四百年的底蕴大多被曹魏窃取,这样的底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大汉现在是暂时不缺优秀的中层将官,可却非常缺乏能够独当一面的帅才。 现在大汉能够拥有这种能力的帅才,排除掉刘备的话,满打满算不过三个,诸葛亮、张飞、糜旸。 这很多吗? 只能说太少了。 特别是张飞的年纪摆在那里,他又能再看护大汉几年?并且张飞也有着糟糕的性格缺点。 而若是没有足够的帅才,以后大汉单单靠诸葛亮与糜旸二人,又真的能复兴汉室吗? 这点顾虑,甚至可以说是隐患,大汉中上下并非没有有识之士知道,只是以往他们都想下意识地忽略这一点而已。 现在当这点隐忧被糜旸捅破之后,法邈与吕乂二人都不禁陷入了沉默之中。 见气氛已经烘托到位,糜旸暂时收起脸上的担忧,继续对着法邈与吕乂言道: “孤自掌兵以来,对敌境归附的石包,对江东降将丁奉丁封,只要他们有能力,那么孤就一定会信任并且提拔他们。 哪怕是孤明知孟达心术不正,也还是让孟达担任汉兴太守。 为何? 因为孤知道,凡山河崩裂之际,要想重新收拾大汉壮丽山河,仅靠一二人的力量是不行的。” 糜旸的这番话,皆是出自他内心中的真实所想。 正因为情真,当这番话落入法邈与吕乂的耳中后,他们二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动容之色。 特别是吕乂,他好似有些猜出糜旸为何会突然说这番话,所以他脸上有的不止是动容之色,还有纠结。 吕乂猜的没有错,当糜旸见到吕乂脸上那复杂的神色后,他便紧接着说道: “姜维乃是将才,又初仕逆魏,想来对逆魏归属不深,不知季阳可否助我将他纳入我的麾下。” 当有求于吕乂之时,糜旸很干脆的不再自称孤,而是以平等的自称“我”问询吕乂。 因为糜旸知道吕乂虽然是他的嫡系心腹,但当世的士人都是很有节操的。 哪怕是主君下令,可只要那件事违背他心中的信念,那当世被心腹拒绝的主君可不要太少。 很不巧的是,吕乂能被时人赞为君子,那他心中的信念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动摇的。 吕乂又不是傻子,他见糜旸摆出请求的态度,在将糜旸的态度与心中的猜想两相结合后,吕乂口中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对着糜旸问道: “君忧臣辱,君侯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说归说,他是否会照做,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吕乂目光的注视下,糜旸终于说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我想季阳为我写一封信,将姜维老母从凉州诓,诱至我身边。” 糜旸临时将诓变成了诱,这样可能听起来会容易接受点。 但哪怕就是如此,当吕乂知道心中的猜想成真之后,他的口中也说出了拒绝的话语。 “不可。 母子之情乃人伦大义,吾岂可借此施以诡诈之术乎!” 吕乂的语气有些挣扎,但亦不失坚定。 这态度在糜旸的意料之中,却也让糜旸的心沉下了半截。 吕乂还是第一次在明面上,如此拒绝糜旸的命令。 吕乂的反应,让法邈侧目。 法邈与吕乂不同,由于法正的影响,法邈行事并无太多顾忌。 在法邈看来,糜旸的这个命令,并非是那么无法接受。 可吕乂与法邈终究还是不同的。 历史上的吕乂便是以刚正清明着称。 面对吕乂的拒绝,糜旸沉默了好一会。 他并没有马上开口继续劝说吕乂,他先是对上了吕乂的目光。 糜旸的目光很坦然。 “我幼时曾经在《左传》中读过一句话: “鲁以相忍为国也,忍其外不忍其内,焉用之。” “那时我不懂这句话讲的是何意,便询问陛下。 陛下将这句话总结为相忍为国的道理,教导我。” “陛下起兵至今日数十年间,曾相忍为国过无数次,遂有今日大汉之根基。 既然陛下当年忍得,那我自然也忍得。 但我却不愿让季阳有这番苦恼。 季阳只要为我写好信,之后的事我自然会差遣旁人去做。 我保证今日季阳为我所做之事,不会流入外人耳中,更不会记载于青书典籍之上。 此事无论是否能成,天下人将来只会知道,是我设下了这奇谋诡计,与季阳无丝毫干系。” 说完后,糜旸在吕乂目光的注视下,深深对着吕乂一拜。 以糜旸现今的身份,天下间能承受糜旸一拜的人,也就那两三人而已。 现在糜旸将这荣耀赠予吕乂,一是打动吕乂,二也是糜旸在向吕乂致歉。 他知道看重名节的吕乂,对这件事肯定是十分抗拒的。 当糜旸摆出这副谦卑的姿态后,吕乂的脸上浮现了惶恐之色。 他可以因为心中坚持拒绝糜旸,但糜旸毕竟还是他的主君,他实在担不起糜旸这么大的礼。 惶恐之下,吕乂心中的坚持又澹了几分,他避开糜旸的行礼,然后走到糜旸身前想要扶起他,可糜旸却不让吕乂将他扶起。 糜旸的语气依然坚定: “望季阳助我!” 坚定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诚恳,又带着几分请求。 在得知糜旸的态度之后,吕乂心中既有急切又有不解。 “那姜维纵算是有将才,又如何值得君侯如此?” 不管这件事是否能成,一旦当这件事传开,糜旸的名声一定会受到影响。 以糜旸现今的地位,他的名声价值不菲。 吕乂对姜维了解不深,他实在无法理解,糜旸为何要如此执意一定要得到姜维。 面对吕乂的疑问,糜旸几乎没有任何思索,他脱口而出道:“值得。” 纵算不提姜维的能力,单单凭姜维在历史上对大汉呕心沥血的所作所为,就值得糜旸如此做。 或许在糜旸的影响之下,姜维哪怕入了大汉,他的人生轨迹也会与历史上的大相径庭。 但糜旸相信,人的本性是不会那么轻易改变的。 况且姜维的能力母庸置疑,能将姜维诱来大汉,至少会是大魏的一大损失。 历史上姜维数次败于邓艾,不能证明姜维的能力不如邓艾,因为二人所拥有的实力,根本就不对等。 可能糜旸的做法在旁人看来有些自私,但糜旸知道他现在不是在玩游戏,公平公正不是他该执着的事。 季汉中的许多人这辈子对他不薄,那糜旸就势必会不惜用尽一切办法,将季汉变为真正的大汉。 季汉与曹魏的实力本就存在极大差距,这时候若还执着于自私与公正的桎梏之中,那不是品格高尚,只能说是傻缺。 至于吕乂担心的糜旸会名声受损一事,糜旸自己倒是没有太过担忧。 三国虽看重个人名声,但糜旸身为大将,使用诡谲的计谋,是不会受到当世太多人的抨击的。 正所谓兵不厌诈。 只要糜旸不触碰忠、孝、信这三条红线,那么他的名声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糜旸斩钉截铁的回答,让吕乂最终无奈的闭上了双眼。 季汉的弱小,相忍为国的现实需要,糜旸诚恳坚定的态度,正化作一股股巨浪,不断在冲击吕乂的内心。 良久之后,吕乂睁开了沉重的双眼。 “乂,也愿相忍为国一次。” 吕乂的回答让糜旸高兴地抬起头来。 看见糜旸脸上那兴奋的神色,吕乂的心中充满了无奈。 他这辈子跟着糜旸为臣,到底是他的福还是祸呢? 可吕乂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既然已经应允糜旸此事,那吕乂便当即言道: “臣虽善于临摹他人字迹,但这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君侯当务之急,是要为臣寻来姜维的亲笔书信。 姜维的亲笔书信越多,臣心中的把握就越大。” 听到吕乂的这个要求,糜旸表示理解。 要想成功用信将姜母诱至梁州,不是单单的临摹笔迹就可以。 姜维平时写信的用语,语气,习惯,都是要注意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要想让这封信发挥最大的效用,则必须还需要相应局势的配合。 而要想造成这种局势,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离间计。 糜旸不知道他的离间计是否能让魏军怀疑姜维,可只要能得到姜维,那糜旸付出再大的努力也是值得的。 大汉大将军,呆在曹魏成何体统! 虽然糜旸现在不能马上就得到姜维,但吕乂只要能帮忙,那么糜旸心中对于这件事成功的把握,就已经多上了许多。 而要想得到姜维的书信,对于糜旸来说实在是一件简单不过的事。 他的身份摆在这里呢! 就在糜旸为得到姜维亲笔书信做准备的时候,数日后又一个好消息传至他的耳中。 任祥又来到阳平关了。 这个消息意味着,糜旸写的那封信起了效果。 曹洪愿意相信吴懿的投诚。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糜旸马上吩咐吴懿再次前去与任祥会面。 而吴懿在与任祥会面之后,很快就带来了曹洪的回信。 曹洪的回信中,先是好好安抚了吴懿一番,随后并提出了他想出的拿下阳平关的办法。 在看到曹洪想出的办法之后,糜旸只觉得有似曾相似之感。 曹洪要吴懿所做的事很简单: 不久后他会亲率大军来到阳平关外,并做出一副要大举攻打阳平关的态势。 这时候吴懿可以用抵抗外敌的名义,将他的本部兵马带出阳平关与他交战。 如此一来,法邈纵有心阻止吴懿,但也无法在大义上指摘吴懿什么。 而只要吴懿的大军一出阳平关关口,就立即控制住阳平关的城门。 这样一来里应外合之下,还愁阳平关不破? 曹洪觉得他的计策真是天衣无缝。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不顾一切 速援阳平 <\/b> 在得知了曹洪想出的计策之后,糜旸只觉有似曾相似之感。 历史上钟会伐蜀之时,汉中的阳平关便是在相似的情况下失守。 想到这一点,糜旸只觉得有时候世事真是奇妙。 不过再转念一想,糜旸才发现,不是世事奇妙,只是人心如此。 曹洪提出的这个计策,除去能很大概率能拿下阳平关之外,还能在很大程度上保证己方大军的安全。 之所以曹洪的计策,会与历史上魏军采取的一致,不是他们跨时空般的心有灵犀,只是他们心中都天然的喜欢怀疑而已。 在心有怀疑的时候,还有什么计策比这个更好吗? 历史上的傅佥因为不察,让己身战死,阳平关沦丧,这直接导致了整个汉中的沦陷。 可糜旸不是傅佥,曹洪以为他是螳螂背后的黄雀,但他却不知道,糜旸是那个手持弹弓意欲射雀的猎人。 糜旸在沉思一会后,看着吴懿说道“答应他。” 糜旸的这个决断,让在座的吴懿、法邈、吕乂三人惊讶的齐齐看向他。 最后还是吴懿大着胆子轻声提醒道“魏军人多势众,若我军要采取诱敌之计,万一防范不及的话,可能会弄巧成拙。” 在座的三人皆是知晓兵法之人。 他们知道糜旸之所以会答应曹洪提出的计策,无非是想当那个隐藏在黄雀背后的猎手。 说白了糜旸是在施展诱敌之计。 可猎手之所以有信心对翱翔于高空的黄雀一击即中,原因在于他手中有着犀利的弹弓。 同样的是,曹洪之所以会认为这个计策保险,无非就是认为他的兵力多。 如果吴懿不按照他的计策去做,那吴懿自然是假意投降。 可如果吴懿按照他的计策去做了,那么不管吴懿是真的投降还是假的投降,阳平关的城门一旦被打开,以魏军的人多势众,难道就不能强攻拿下来吗? 这才是曹洪愿意冒险的最大原因。 曹洪的想法瞒不住在座的吴懿三人,而他们三人对己方的兵力有着清晰的了解。 目前阳平关的守军不过三千,这三千中至少有两千要守在阳平关各处关隘。 也就是说,当最坏的情况发生之际,吴懿只能靠一千守军在城门口硬抗数万魏军的猛攻,这样的行为,在任何人看来都太过冒险了。 吴懿的提醒糜旸自然听得懂,吴懿的顾虑他又岂不会不知道。 但他既然能做出这个决断,那心中自然会有应对的办法。 糜旸看向在座的吴懿三人,将心中的考虑说了出来。 “当今的局势,无论是兵力、军资,乃至于战略空间,我军都处于下风。 但我军也有着两大优势。” “我军的一大优势在于,目前汉中诸县、要道皆在我军的掌控之中,这可以让我军在汉中内部,甚至让我军在汉中与汉兴之间进行快速的调动。 御敌于国门之外,不是一味的看着敌军势力壮大,不断的挤压我军的生存空间。 在现在敌军还未对我军形成合围之际,我军应当充分利用这种优势,进行各地之间大军的快速调动。 不断在运动中寻找战机,不断在运动中让敌军不知我军的目的所在。 现在在汉中,我军是不存在机动兵力,但在汉兴,我还有五千大军!” 糜旸口中提起的五千大军,正是他之前派出去驻防汉兴的魏延所部。 听到糜旸提起魏延这支大军,现在纵算是法邈也有些坐不住了。 法邈站起身来对着糜旸一拜道“臣知君侯有趁此良机击败曹洪之心,然我军的主要任务还是以守为主。 当初君侯让魏镇北领兵前往汉兴,担心的不正是一直蠢蠢欲动的司马懿吗? 现司马懿与张合大军动向未知,君侯若贸然将魏延大军从汉兴撤回,一旦司马懿探得这个消息,恐怕汉兴会有危险呀。” 法邈的话,让吴懿与吕乂二人的脸上,也浮现了认同。 毕竟哪怕曹洪的大军需要处理,但以梁州目前的情况,实在也不适合拆东墙补西墙。 法邈的建言并未让糜旸迟疑,反而让他大笑了起来。 他站起身来背负双手走到法邈身前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刚才言明,我军之优势有二,其一在于地利,其二呢? 其二便是我军并不算真正的孤军。 诚然益州大军正远征南中,但我泱泱大汉,难道就只有益州与梁州吗?” 说到这处,糜旸的脸上流露自信的神色。 “司马懿担任的是荆州都督,他都督的是荆州军事,若有机可乘,他当然会起兵攻打汉兴。 可若是他自身的根据地宛城,面临着危险呢? 阳平关、南郑、西城、襄阳,以汉水为联络通道,交通十分便利,我在派出信使前往西城的同时,亦会派出信使前往襄阳与车骑将军联络。 在文长率军离开西城之际,我会让车骑将军领兵北进,放出要攻打宛城的消息。 一旦司马懿得到这个消息,他还敢肆无忌惮的率领大军远征吗?” “他不敢!” 糜旸的威名早已经深入吴懿三人心中,以他过往立下的战绩,他做出的判断有一种天然的信服力。 看着胸有成竹的糜旸,法邈与吕乂眼中异彩连连。 而吴懿在看到显露出这一面的糜阳后,他的内心中有着强烈的震撼。 震撼之后吴懿心中终于明白了一些事。 以往吴懿认识的糜旸,是那个善于政治斗争,善于洞察人心的夏日之阳。 这也是一种非凡的才能,但在名将辈出的乱世中,这种才能不足以树立个人巨大的威望。 但今日在吴懿第一次见糜旸阐述内心的军事韬略后,糜旸在阐述军事韬略时整个人由内向外散发出的那种强大气场,那种将一切尽握于掌中的强大自信,就连吴懿这个经年宿将也不禁在心中油然生出臣服之意。 这才是为什么糜旸能这么受刘备宠爱,又为什么这么受数万大军拥戴的真正原因! 什么叫功为诸军之冠的冠军侯,什么又叫光芒四射不可触之锋芒的汉白鹿。 吴懿认为他今天终于真正见识到了。 心中大受震撼的吴懿,下意识地对着糜旸一拜。 糜旸见吴懿几人不再有异议,他便转身回到座位上开始写起亲笔手令。 糜旸论断司马懿在宛城有危险的时候,不会出兵攻打汉兴郡,也是有着依据的。 这依据便是司马懿的本性。 不管司马懿现在在曹丕面前表现得多好,但他却瞒不过身为后世者的糜旸。 司马懿是个很自私的人,他不是一心只为国家考虑的诸葛亮。 出兵攻打汉兴胜负尚不可知,但他的大军一旦离开宛城,张飞是完全有能力攻下宛城的。 就算张飞攻下宛城的同时,司马懿成功拿下汉兴郡,但那又如何? 宛城作为拱卫洛阳的防线,他的意义十个汉兴郡也比不上。 当冒险的筹码不对等时,以司马懿的聪慧,他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 糜旸很快就写好两封亲笔信,然后他快速交到法邈的手中。 “以最快的速度,将我的两封信送往西城与襄阳。” 法邈也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他脸露凝重的对着糜旸点头之后,便拿着糜旸的两封信大步走出了大帐之外。 等法邈离开之后,糜旸看向吴懿,对着他嘱咐道“以言语多拖上曹洪几日。 只要你能保证在文长大军到来之前,曹洪的大军尚未到来,不管这一仗结果如何,来日你都是这一仗的首功!” 听到糜旸这句话后,吴懿脸色一正。 他对着糜旸深深一拜,然后亦缓缓退出了大帐之外。 吴懿没有糜旸立于全局,当机立断统筹数处战场的帅才,但要是论及该如何与招降的使者扯皮,他倒是在行的很。 等法邈与吴懿皆离开大帐后,单独留下的吕乂,问出了他心中的最后一个疑问。 “曹真大军数日前已出骆谷,彼军之动向尚不可知,若彼军封锁要道,镇北将军能安然来到阳平关吗?” 吕乂的这个疑问,让糜旸诧异的看了吕乂一眼。 若邓艾在此,他提出这个疑问,糜旸不会诧异。 可以往吕乂便是一位长于政略的人,没想到他在军事上也有这番见解。 糜旸不知道的是,正所谓人以群分,历史上的吕乂只是居于益州腹心之地处理政事,当然没有什么机会展现军事上的才华。 而就算吕乂有些军事天赋,在没有经历战争环境的情况下,任何天赋永远就只会是天赋,不会转化为本事。 但今世吕乂的人生轨迹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每日跟在糜旸这个战功赫赫的主君身边,他军事方面渐渐有着开窍的现象,倒也算正常。 吕乂的这个疑问,糜旸方才也考虑过。 考虑之后,糜旸只是对着吕乂答道“我信他。” 战争一事,皆有风险,要想取得胜利,也皆要不惧冒险。 这一点天下间任何将领都是一样的态度。 但将与帅最大的不同就是,将面对风险时,只会片面的想着见招拆招。 可一军之帅面对风险时,却会在他所处的高度之处,以全局的目光,通过战略规划,进行整体上的合理人力资源调配,来无形中消弭掉这种风险。 就如糜旸之信任马超,糜旸现在也信任魏延。 谁道季汉后期无大将,魏延不是吗? 糜旸知道纵算现在曹真想用大军封锁汉中要道,可数日的时间,魏军不可能完全做到这一点。 数日内布置出的防线,也肯定存在着很大漏洞。 几道简陋的封锁线,若能拦得住诸葛亮掌权时期的唯一一个万户侯,那糜旸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强帅之下无弱将,糜旸不喜魏延的性格,但却从未怀疑过他的能力。 进击,魏文长。 正如糜旸所判断的那般,有着汉水的存在,从阳平关出发的信使,很快就来到了西城的汉军大营中。 汉兴郡的治所并非在西城,而是在上庸。 可由于西城与宛城之间,有着一条可行驶大军的水道存在着,故而魏延之前按照糜旸的指令,将大军屯扎在西城之外。 仔细想来,糜旸的这道指令已经过去数个月的时间。 而魏延也率领着五千精锐梁州军,在西城白白的枯等了数个月。 在一开始时,就算司马懿的大军未有所行动,可魏延心中也知道他任务的重要性,所以魏延还是很有干劲的。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汉中各地都陆续传来接敌的战报,而己方这里还一直相安无事之后,魏延就开始坐不住了。 马超连胜魏军两场,尽管是小胜,但也提振不少己方的军心。 而尽管吴懿与糜旸尚未与敌接战,但至少他们的敌人都已经出现,想来不久之后就会有战报传来。 可是自己呢? 敌人的一根汗毛都没看见。 难不成他又要像以往那般,只能静静的看着友军在不断血战立下功劳,然后自己白白的错过大好的立功机会? 一想到这点,魏延的内心就急的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一般。 魏延有好几次想上书糜旸,想让糜旸将他调往前线,最好的就是与吴懿对换下守区。 可慑于糜旸的威严,魏延一直没将手中的上书送出来。 就在魏延越来越急切,就要不顾一切,他得知了糜旸信使到来的消息。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魏延高兴地连抓了几把胡子。 他就不信,这次还不是让他打仗的消息。 在心中的兴奋之下,魏延很快就接见了糜旸派出的信使,并且从信使的手中拿到了糜旸的来信。 魏延迫不及待展开来信看了起来。 看完信件中的内容之后,魏延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 糜旸信中的内容不算少,可一心求战的魏延只记住了八个大字 “不顾一切,速援阳平。” 对于魏延来说,有这八个字就足够。 魏延顾不上安排糜旸的使者休息,他急忙发出了一道道军令。 魏延的军令一道比一道急,直催的底下的军士叫苦连天,也催的糜旸的使者眉关紧锁。 使者不得不提醒了一句 “我东下之际,有部分魏军已然开始封锁汉水,纵使西城有大量船只,将军恐也不容易逆流而上。” 使者言语中提醒的意味很浓,可魏延在听完这番好心的提醒之后,却不屑地说道 “敌军纵封,我自往之。” 世人是不是忘记了,谁才是今汉的第一任汉中都督? 论起对汉中地形的熟悉,他魏延会在旁人之下吗? 想到这,魏延高傲的抬起了头。 凌晨还有一章。 (本章完) 。 第四百五十七章 怒掀帅案 再渡汉水 <\/b> 满心苦恼的韩德没办法,他只能率领大军继续朝着成固县前进。 在韩德到达成固县的第三日,一路朝着成固县领军突进的王双也到达了成固县外。 可让一心想立功报效曹真的王双没想到的是,等他领军到达成固县外后,一根汉军的汗毛都没见到,反而见到了满脸哀愁的韩德。 见韩德那副苦哈哈的样子,王双还以为韩德才是被两军前后夹击的那一方呢。 在韩德的讲述之下,王双很快就明白了韩德为何愁闷的来龙去脉。 知道魏延的真正举动后,王双气的想给眼前的韩德一巴掌,哪怕现在韩德的军职比他高。 王双不是怪罪韩德让魏延跳出了包围圈,毕竟事先谁也没能想到,魏延会采取这种毫无章法的进军方式。 没看就连曹真都被魏延的打法一时忽悠住了吗,更何况韩德。 王双真正气的是韩德不够当机立断,竟然没有果断得率军追击在魏延大军的身后。 韩德考虑的,王双并非不清楚。 王双也知道,韩德是再难领军追击上魏延大军的了。 可追不上,与没有大军在后面追击,是两回事! 魏延突然灵活的跳出包围圈,这让任何魏将都知道魏延的目的绝不是救援南郑。 可是在知道这一点后,一个疑问又浮现在心中。 若不是为了救援南郑,是什么能让魏延这个镇北将军,领着五千精锐放弃稳固的城池,深入敌军的包围圈中? 魏延不可能是想着,专门带这五千汉军出来气魏军。 无论从哪个方面分析,这点都是不可能的。 故而王双目前虽然猜不出魏延的真正目的,但他却知道,一定有一件急事,让魏延不得不如此冒险。 既然知道这一点,韩德放弃追击魏延就是一个大错。 哪怕韩德无法领军追上魏延,但只要韩德的一万大军能够尾随追击在后,那么魏延无论是因为什么样的目的才如此行险,那么他心中一定会有着忌惮。 这层忌惮是有可能让魏延功败垂成,甚至让魏军再次寻找到围剿到魏延大军的机会的。 别忘了哪怕魏延的大军能顺利通过乐城,但汉城之外还有着一万魏军! 想到这,王双越想越气。 王双冷冷的瞪了韩德一眼,对着他说道“你就等着大将军降罪。” 说完这句话后,王双顾不上韩德的不解与诧异,他马上下令大军开始在汉水北岸制作浮桥。 韩德不去追,他去! 与此同时,两封军情从韩德与王双的手中发出,不过两日就送至了兴势城外的曹真手中。 曹真收到韩德与王双军情的时候,他正在召集诸将商议下一步的攻城计划。 一开始曹真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毕竟近几日,魏军柿子挑软着捏,拿下了不少城池,曹真收到的军报大多都是捷报。 这对魏军的军心是一种极大的振奋,也让曹真觉得他的未来充满了前景。 曹真听到韩德与王双齐齐有军报送到,他心中默算了一下日子,发现若是韩德与王双能顺利绞杀魏延大军的话,捷报也当在这几日送达,所以曹真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这个猜测让曹真的嘴角弯了起来。 曹真故作淡定的从士卒手中接过这两封军报,然后他根据地位先打开了韩德的奏报。 韩德似乎在王双的“提醒”之下,也意识到了自己犯下了错,所以他在军报中对魏延的行踪有些遮掩,还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了一些美化。 可尽管韩德如此做了,但他军报中的内容还是让曹真的眉头不可避免的拧了起来。 一团怒火正在曹真的心中快速酝酿。 曹真强压着内心中的怒火,拆开了王双的军报看了起来。 王双可不是韩德,身为曹真心腹的他,在军报中将实情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曹真。 并且王双还毫不留情的戳穿了韩德的不智之处。 当看完王双的军报后,曹真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或者他已经没有必要再按捺了! 曹真气的将手中的军报,狠狠地拍在身前的书案上,口中恨声说道“韩德误我!” 方才曹真在看韩德的军报时,之所以不当众发怒,乃是因为他虽然对魏延甩了他的行为感到很气愤。 但围剿魏延的命令是他亲自发出,若是他因此大发雷霆,岂不是在变相承认他不如魏延? 可现在王双的军报,等于给曹真了一个台阶下,也让曹真可以将韩德当做这次围剿失败的替罪羊。 帐内诸位魏将见曹真看完从成固送来的军报后,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他们都不禁对军报中的内容好奇起来。 曹真没有让他们好奇太久,他让刘晔上前将军报中的内容,读给了在座的魏将听。 在得知魏延那出乎人意料的举动后,不止是在座的魏将,就连刘晔的脸上也浮现了惊诧之色。 同时他们的心中,还有着与曹真相同的怒气在升腾。 魏延的行为,等于是将他们整支魏军当做猴一般玩耍呀! 这特么怎么能忍。 当然诸位魏将也见到了曹真那差到极点的脸色。 尽管曹真的那句“韩德误我”,在明面上将曹真被魏延诓骗的事实给掩盖过去,可这只能骗骗底层士卒,在座的人哪个不是人精,他们当然知道曹真现在心中一定恨死魏延了。 既然如此,当然接下来就是诸位魏将大表忠心的时候了。 于是几乎是一瞬间,曹真的大帐内就响起了热烈的,此起彼伏的请战声。 可是这热烈的请战声,并没有让曹真的心情有所好转。 相反的,他脸上的怒色越来越盛。 王双的军报中已经言明,当下魏延大军的真正目标尚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请战声再如何热烈又有何用? 难不成要让数万魏军全部散出去,在偌大的汉中郡中搜山捕河,漫无目的的追寻魏延大军? 哪个傻子主将,能干的出来这件事。 而基于这点事实,曹真也知道当下请战的诸将,根本不是想真心为他分忧,纯粹是在口嗨而已。 这让曹真怎么能不怒上加怒。 敌人难搞也就罢了,内部的人也如此口不对心! 怒气难抑的曹真,冷眼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 他眼神中的不满,是个人都能看的出来,所以在体会到曹真的不满之后,那方才还鼎沸的请战声,瞬间安静了下来。 曹真在魏军中的威望,现在比曹丕还高。 在用冷眼震慑住全场后,曹真将希望的目光投向刘晔。 他的目光不言而喻,他希望刘晔为他分析出魏延的真正目的,唯有知道魏延的真正目的,他才能再布置针对性的围剿计划。 目光很真诚,但这次就算是刘晔,一时之间也无法精准判断出魏延的目的。 刘晔是当世奇才不错,但他不是神仙。 而且越是奇才,越是需要情报,才能充分发挥他们的才能。 现在刘晔收到的情报的是,魏延以机动的战术甩开韩德与王双的大军,继续一路西进。 可就是这个情报,在魏延之前的行为影响之下,也变得不那么靠谱。 毕竟魏延领军一路西进,正如他之前领军一路朝着南郑快速进发一样,是他做出来给魏军明面上可以看到的。 但魏延可以继续来个大反转呀,他亦可以率军南下,出定军山回到剑阁。 兵法之道,向来虚实相加最是难辨。 无奈之下,刘晔只能对着曹真进言道“大将军可下令让安南将军相机而动。” 安南将军,指的便是费耀。 听到刘晔的进言,曹真心中说没有失望是不可能的。 但他也理解刘晔的无奈。 当下的局势,可能纵算武帝复生,短时间内也无法断定魏延的真正目的。 而刘晔的进言,可能是当下对魏军来说最合适的办法了。 毕竟无论魏延是继续西进,还是南下亦或是北进,汉城外的费耀大军,阻挡住魏延的唯一希望了。 曹真让刘晔写一道军令迅速发给费耀,军令内容就按刘晔说的去做,然后曹真有些疲累的让诸将退下。 等帐内的诸将都离开大帐中之后,曹真的心情不仅没有平复,相反地他还越想越气。 他领军数十年以来,还未被人这么耍过! 若被糜旸这么忽悠,曹真心中还能安慰一句在糜旸手中吃亏不丢人。 可魏延算什么? 想到此曹真气的将身前的桌案整张凌空推起,当沉重的桌案从高空落地之后,桌案上的各种捷报也随之散落一地。 真是一地鸡毛。 曹真这时候才明白了,他当初在从洛阳离开之时,曹丕为何多次叮嘱他,与糜旸交战心态一定要好。 曹真以前不是没与汉军交过手,他记得糜旸还未出现前,汉军的作战风格很是中规中矩。 如关羽、张飞等赫赫有名的大将,都是喜欢大开大合的战斗,哪里会像现在如此诡谲多变。 可是糜旸出现后呢。 现在在汉军中领军的,都是什么怪胎? 糜旸不死,真是遗祸无穷! 哪怕魏延的行军速度再如何快,大军行进都不可能比有着骏马加持的信使快。 在魏延的大军来到汉城外之前,正领军猛攻的费耀收到了曹真的军令。 等看完曹真的军令内容之后,费耀脑海中充满了问号。 魏延大军之前的动向他是知道的,他也知道曹真安排了两路大军前去包抄魏延的大军。 在费耀看来,曹真的这个布置,足以将魏延的大军击溃。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不过是数日之间,他就得知了魏延大军即将越过包围圈来到汉城外的消息。 这种强烈的反转,纵使是费耀这种老将一时之间都不能接受。 特别是曹真军令中的“相机行事”四个字,更让费耀一时间没了主意。 沉思良久之后,老将费耀做出了一个稳妥的安排。 他留下五千大军继续围攻汉城,他自己则率领着五千魏军南渡汉水,准备阻击魏延大军的继续前进。 魏延大军背后还有王双的五千魏军在紧追,尽管王双的大军追上魏延大军还需要一段时间。 但只要费耀能领军阻挡魏延大军数日,那么到时候魏延还是免不了被前后夹击的命运。 从战术上的安排来说,费耀充分展现了一个老将的素质。 可惜老将与名将之间还是有所差距的。 不久后费耀派出的斥候,回禀了一个让他吓得魂飞魄散的消息。 就在魏延领军到达离汉城的百里之外时,魏延并没有领军继续西进。 他下令全军砍伐大量木材,制作了简易的木舟,这让魏延顺利地让五千汉军,渡过了汉水,再次回到汉水北岸。 若仅仅是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费耀感到惊吓。 魏延的这个打算,他早已预料到。 所以他在北岸尚留下五千魏军。 让费耀感到惊吓的是,魏延在率军渡过汉水之后,直接一路北上朝着斜谷而去。 斜谷是什么地方? 那是魏军进入汉中的两条主要通道之一,尽管当下魏军都已经安然走出斜谷,但人出来了,军粮还大量囤积在斜谷口外! 之前魏军为攻略汉中诸县城,将大多兵力都分散出击,这导致斜口的防御力量不能说薄弱,但也绝对算不上雄厚。 一旦让魏延领军突然袭击斜谷口,这带来的后果,费耀想都不敢想。 曹魏成立的关键一战便是官渡之战,官渡之战中曹操之所以能以弱胜强,有个很重要的原因不就是趁袁绍不备,烧毁了袁军的大部分粮草吗? 因为有此战例,曹操生前为谨防己方大军有朝一日会遭遇这悲惨结局,故而在军法中对守护军粮基地一事规定的相当严厉。 以曹操定下的军法,不说魏延能否成功攻下斜谷口,单单是他让斜谷口陷入危险之中,这样的责任费耀就担待不起。 三族之罚,谁能不怕?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费耀现在哪里还顾得上在南安阻击魏延大军。 他马上率军回到北岸,然后连汉城都顾不上,直接纠集一万魏军一路后撤五十里,守卫在汉城前往骆谷口的必经之路。 可是让费耀没想到的是,他在领军驻守后等了许久,还是始终不见魏延大军的踪影。 直到数日后一个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传来。 魏延趁着魏军大举后撤的空档,大摇大摆的领军快速通过汉城,朝着阳平关的方向前进了! 这个消息证明,费耀也被魏延耍了。 魏延究竟要去哪儿? 他要去的是阳平关呀! 今日就一章,身体好转会加更。 (本章完) 。 第四百五十八章 万事俱备 东风自来 费耀没有拦住魏延的大军,他成为了第三个,不,是第四个被魏延耍的魏将。 可尽管他未完成曹真交给他的任务,他却探查清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那便是魏延的真正去向。 但在明白魏延要去的是阳平关之后,费耀整个人的脑袋显得懵懵的。 在魏延领军在成固城外甩掉魏军之后,魏军上下无人不对魏延的真正去向进行猜测。 猜测的人中有洞察时局世无双的刘晔,有虎步关西败异族的曹真,除去这两人之外,还有至少上百员身经百战的魏将。 如此多的优秀统兵者,在之前却没有一人猜出魏延的真正动向。 懵逼的费耀下意识地将他探查清的真相,以快马报给了兴势城外的曹真。 信使不过三日,就快速的来到兴势城外的魏军大营中,将费耀的军报亲自交给了曹真。 而曹真听到是费耀有军报送来,他连忙着急的打开手中的军报看了起来。 在打开之前,曹真的心情是有些复杂的。 他既想听到费耀送来的是捷报,哪怕不是捷报,也要是成功堵截住魏延大军的军报。 而在心中期待的同时,曹真的心中隐隐还有些担忧。 毕竟魏延大军的动向,在之前就像一片沉重的迷雾一般弥漫在他的心中。 怀着复杂的心情,曹真以极快的速度看完了军报中的内容。 而在看完军报中的内容之后,当心中的担忧成真之后,曹真整张脸因为气愤而涨的通红。 他手中紧紧攥着那封费耀送来的军报,最后实在无法平复心中情绪的曹真,气的直接将费耀的军报狠狠地掷于地上! 阳平关? 怎么可能会是阳平关! 糜旸到底要干什么! 曹真知道魏延作为糜旸的大将,他突然如此急行军,肯定是有着糜旸的授意。 对于糜旸,曹真从未轻视过。 可现在不是曹真轻视糜旸的问题,是糜旸的布置让曹真头疼不已。 刘晔曾对魏延的真正进兵方向给出过推断,魏延领军从西城出发,大概率去的方向无非就三个,一个是可能性最大的南郑,另外两个分别是骆谷斜谷或者剑阁。 领兵前往这三个方向,可以说对当下汉军面临的险恶战局,都有着一定的改善作用。 唯有阳平关这个方向,在之前哪怕是刘晔也没预料到。 可能刘晔有想过这个可能,但这个可能却很快被他给否定了。 为何? 原因很简单,阳平关从来不是魏军的进攻核心。 曹真不是不知道阳平关对汉中的重要性,但他也知道阳平关是有多易守难攻。 就不提当年曹操征伐汉中之际,在阳平关下吃的亏。 哪怕是在那场令魏军黯然失色的汉中之战中,阳平关在张合的坚守下,也一直未被汉军攻下过。 故而曹真在战前规划中,想的只是封锁阳平关,除非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曹真是不想去啃这块硬骨头的。 这一点从他的进兵方向中,就可以很容易判断出来。 这一点,也肯定是瞒不住糜旸的。 而恰恰是这一点,让魏军上下都着了魏延的道,或者说魏军上下都被糜旸的威名所惑,导致一致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五千机动野战精锐,对于当下的汉军来说,可谓是至关重要。 糜旸明知道阳平关不是魏军的进攻方向,以他的韬略怎么会突然调遣魏延急行军至阳平关呢? 图什么? 就为了拿数万魏军寻开心? 魏军上下都不信糜旸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可就是这种坚定的不信,在这一刻化作无比汹涌的浪潮,在不断冲击着曹真的内心。 曹真不禁捂住了头。 他头疼了起来。 糜旸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 他肯定是在谋划着什么大事。 可现在汉中诸县沦丧,又有什么大事比这个更重要呢? 一道道疑问,一道道笃定在曹真的脑海中不断激荡,在如此汹涌的思虑之后,曹真这个百战老将,感觉到了局势正在风诡云谲的变化着。 就在曹真头疼不已的时候,刘晔听闻费耀的军报送到一事,他来到了曹真的大帐之中。 在刘晔来到曹真的军帐中后,他就看到曹真正抱头难受着,这吓了刘晔一跳。 他急忙上前来到曹真的身前扶起他,然后关怀地问道:“大将军贵体可好?” 曹真是曹魏南征大军的主帅,要是他的身体出了差错,那对当下的魏军来说,可谓是一个灭顶之灾。 幸亏刘晔担心的事并未发生。 曹真在刘晔的搀扶之下,抬起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刘晔,他先是宽慰了刘晔一句: “孤没事。” 随后曹真的语气陡然转变为沉闷,他对着刘晔说道:“魏延又逃走了。” “据费耀所报,他要去的真正方向,其实是阳平关!” 当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纵算是平常智计百出的刘晔也不禁愣了一下神。 方才曹真心中涌动的情绪,现在也在刘晔的心中快速翻滚着。 争战之事,敌人强大并不可怕。 最可怕的是,当你一直将敌人当做神对手对待时,他却做出如“猪”一般让人无法理解的事。 因为这就意味着,战胜敌人的根基——知己知彼,正在被松动着。 不过刘晔跟随曹操多年,他也是见过大风浪的,他很快就调整情绪,快速的分析起糜旸此举的目的起来。 良久分析之后,刘晔眼中的亮光越来越渺茫。 谁知道糜旸是要做什么? 难不成糜旸还想凭借数千兵力,前去攻打骠骑将军的数万精锐? 这完全是天方夜谭呀。 没办法,刘晔最后只能对曹真建议道: “不管糜旸怀抱何种目的,我军还是应当以静制动,加大攻势迅速夺下汉、乐二城。” “一旦这二城被我军夺下,兴势、南郑就会彻底陷入我军的包围圈之中。 到时候不管糜旸想用这五千精锐,行何等之歹事,我军终将立于不败之地!” 在听完刘晔的进言之后,曹真收拾好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 刘晔的这个方法,对当下的魏军来说,可谓是最好的了。 只是曹真与刘晔不知道的是,就在数日之后,一道消息会解开他们心中所有的疑问。 就看他们能否承受住了。 在经历千辛万险,数次转进之后,魏延终于率领五千梁州军来到了阳平关之外。 迎接魏延的,正是阳平关守将吴懿。 在看到吴懿的那一刻,魏延有些惊讶。 他本以为糜旸会出来亲自迎接他。 接下来吴懿的私语解开了魏延的疑惑——州牧不想太多人知道他现在在阳平关。 听到这个隐秘之后,魏延更加兴奋起来。 魏延自小家境贫寒,是没读过什么书的,但他在地位慢慢提高的时候,热爱兵法的他就喜欢上了读史。 史书中有各种名将事迹,这是魏延所无比向往的。 看过无数名将事迹的魏延当然知道长平一战中,秦昭襄王为保证战争的胜利,做得一种安排。 现在糜旸用上了类似的安排,岂不意味着糜旸也在酝酿着一个大动作? 一想到这,魏延的心中就激动不已。 他千辛万苦转进来此,为的不就是建功立业四个字吗? 怀抱着心中的兴奋,魏延跟随吴懿来到一处他的主帐内,见到了将近半年未见的糜旸。 在看到糜旸的那一刻,魏延当即对着糜旸一拜,口中尊称牧伯。 不管在刚开始投入糜旸麾下时,魏延的心中有多么不愿,但随着数年的相处,不知不觉间,魏延心中对糜旸也渐渐服气起来。 现在在魏延的心中,天下间只有两人配得上指挥他,一人是汉帝刘备,另一人便是坐在他眼前的糜旸了。 见到魏延之后,糜旸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加掩盖。 在魏延到来之前,他便提前将他这段时间来的一切举动,都写成军报汇报给了糜旸。 与曹真看军报,越看越气不同,糜旸在看完魏延的军报后,心中不由得感慨——这才是历史上那个提出子午谷奇谋的魏延呀。 胆大,善于灵活作战。 糜旸知道魏延性格孤傲,以他的性格,是不屑于在军报中弄虚作假的。 所以他说的那些事,肯定不掺杂半点水分。 对于优秀的属下,糜旸一向不吝啬于赞赏。 糜旸看向魏延说道:“当年我离开成都之时,陛下曾叮嘱过我,言文长是能与我共谋大事者。” “陛下之言,今日现矣。” 糜旸的夸奖让魏延笑了起来。 一般人的夸奖,魏延不屑于接受。 可糜旸夸奖他,那是绝对有资格的,而且糜旸话语中还提到了他的恩主刘备,这更让魏延心中欣喜。 陛下一直未曾忘记他。 在糜旸的夸奖之下,不止魏延脸上露出笑容,此刻在帐内的吴懿、法邈、吕乂也对魏延投去了赞赏的眼神。 千里转进于数万魏军的包围圈之中,最后还能带领大军毫发无伤的来到阳平关内,如此行为,足可让魏延担的上名将的美誉。 不过开心归开心,糜旸并没有忘记召魏延前来的正事。 在糜旸眼神的示意下,法邈将近来他们在谋划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魏延。 这让魏延明白了,糜旸为何会急召他来此的缘由。 曹魏中路军主将曹洪,为吴懿假意投诚所骗,愿意带兵来“接收”阳平关。 这是多么好的,击败曹洪大军的机会? 或许由于己方大军的人数劣势,不能将曹洪的大军全歼,但只要能打出一场大胜仗,这一场大胜仗势必能大大提振己方的军心。 守城战,打的不就是人心吗? 魏延马上意识到了这件事将给他带来的巨大功勋,及会对当下汉魏两方战局带来怎么样的深远影响性。 魏延郑重地对糜旸抱拳道:“牧伯军令一出,延必赴汤蹈火,在此不辞!” 见魏延有如此表态,糜旸更是高兴地大笑起来。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而想来那东风,也等的急不可耐了。 最后糜旸将眼神看向了吴懿,对着他点头示意。 看到糜旸的这个举动后,吴懿会意的抱拳回应,然后他便换上一副欣喜的笑容,转身向帐外走去。 吴懿这是去找他近来的知己好友任祥了。 汉章武三年九月,曹洪在武街外的大营中,等的有些望穿秋水。 任祥再次前去阳平关,至今已经过去半个月的时间。 这么久的时间,任祥一直未回来复命,要不是任祥一直有亲笔书信送回,曹洪恐怕早就怀疑吴懿心怀不轨了。 欣喜的是,在九月初的一天,曹洪终于等来了从阳平关折返的任祥。 一路风尘仆仆的任祥,整个人的精神显得有些萎靡。 但他的眼睛却是亮闪闪的。 此番回来,他为曹洪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骠骑将军,吴懿终于下定决心,愿意按照你的计划行事了。” 当得到这个准信之后,曹洪不禁激动的以拳击掌。 苦心谋划将近一个月,他的苦心终于没有白废。 曹洪对吴懿的投诚,并非没有疑心,不然他不会提出那种计划。 可曹洪的疑心,在吴懿应允他计划的情况下,已经渐渐在心中消散了。 说实话,他的计划已经在最大程度上保证己方大军的安全,在这种情况下他若还犹疑,恐怕武帝复生,都会怪罪他延误战机。 在得到吴懿的准信之后,曹洪马上令人敲响了召集议事的大鼓。 当雄厚的鼓声的在魏军大营中响起之后,众多魏将不久后都来到了曹洪的主帐内,其中也包括杨阜。 在看到诸将到齐后,曹洪马上将吴懿愿献关投诚的消息透露给在座的诸将听。 诸将中除去杨阜之外,都是第一次听闻这个消息。 所以他们在听完这个消息后,脸上都浮现了惊喜的神色。 那可是阳平关,能不惊喜么? 况且以曹洪的身份地位,他既然能在诸将面前透露这个消息,想来对这事已经有了十拿九稳的把握。 不过嘛,也不是没有将领心怀疑虑,例如就有一位将领对曹洪进言道: “糜贼向来善使诡计,还望将军慎之。” 听到这位将领提起糜旸,曹洪的脸色冷了下来,连带着帐内原本欣喜的气氛,也渐渐变得消失不见。 曹洪对着那位将领冷哼一句道: “糜贼是善使诡计不错,可若是因为此而诸事犹疑,我军又为何南征,何不静坐洛阳自缚双手待擒?” 在说完这句话后,曹洪又紧接着不屑道: “况且糜贼目前身处兴势,为子丹大兵所围自身难保,我军又有什么好忌惮的?” 糜旸若在阳平关,曹洪肯定也不会相信吴懿。 可现在他鞭长莫及,不趁这时候一举夺下阳平关,还等何时!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九章 惊人消息 刘晔反制 在座的魏将大多都是曹洪多年的旧部,他们对曹洪的决定自然不会有所疑问。 至于其他的魏将,例如杨阜,就算心中想阻止曹洪,他却没那个机会说出口。 因为曹洪在驳斥了那名魏将之后,便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 当知道曹洪的全盘计划后,原本心中还有些疑虑的魏将,心中的疑虑也渐渐消散了。 曹洪的计划,的确从每个方面都将风险降到最少了。 而就是曹洪的这个计划,将杨阜一切劝谏的话,给直接堵了回去。 杨阜是护军,有临机挟制曹洪的权力,可这权力不是可以乱用的。 特别是曹洪还是正儿八经的曹魏宗亲。 再加上凭良心讲,曹洪的战术安排并没有什么问题。 杨阜现在是可以用出挟制曹洪的权力,可若是他的这次挟制,真的导致曹洪错过拿下阳平关的良机了呢? 到时候别说远在洛阳的曹丕,恐怕是对他宠爱有加的曹真,也会生生将他吃了。 杨阜对魏家天子的性格再是了解不过——刻薄寡恩。 别看杨阜现在既是凉州刺史,又是曹魏中路军的护军,看起来权力隐隐还在曹洪之上。 可这些是建立在杨阜能为大魏带来益处的前提下。 当这个前提失去并且杨阜的所为引起众怒后,那么以曹家人的性格,杨阜知道他是免不了被曹丕拿出来杀鸡儆猴的。 生活在权谋的大染缸中,杨阜早已抛弃了早年出仕时的纯粹,权衡利弊的思想已经深深刻在他的骨子中。 而现在正是这种思想,让往日一向刚正的杨阜,变得对是否要动用权力挟制曹洪犹疑不定。 杨阜脸上的犹疑,让一直在默默注视他的曹洪察觉到了。 见杨阜只是犹疑,并没有直接出言反对,曹洪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趁着杨阜犹疑的空档,曹洪干脆利落的安排着一系列作战任务。 这些作战部署,原先就在曹洪的脑海中复盘过无数次,现在曹洪只是将它们从脑海中复述出来,速度当然是极快的。 于是在杨阜还未等脑海中的天人交战出结果之后,曹洪就已经布置好了所有作战任务。 当曹洪完成这一步之后,代表着杨阜再无开口的可能。 安排之前出言阻止,那是为国家考虑,主将安排之后还贸然推翻他的所有决定,这很难不让人以为,杨阜是在公器私用。 杨阜最后只能在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 杨阜不是为魏军的前途未卜而叹息,毕竟他心中对吴懿的请降,的确也没多少怀疑,他方才的犹疑只是内心的谨慎在作祟罢了。 杨阜是在叹息,为何信使来回会如此慢呢? 若信使能及时带回曹真的消息,那样无论是战是退,一切的后果来日都可以推脱到曹真的身上,这才是杨阜心中最理想的状态。 只不过当现在尘埃落定之际,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杨阜心心念念的信使到哪里了呢? 大半个月的时间,信使才刚刚来到兴势的魏军大营之外。 不是杨阜派出的信使偷懒,只是由于中路军与东路军为阳平关所阻隔,所以两军互通消息之时,信使要越过绵延险峻的山道。 再加上消息闭塞,杨阜派出的信使在出发前,都还不知道曹真现在身在何处。 这种种客观条件上的不便,才导致了信使这么慢才寻找到曹真的所在。 只是这位信使还是尽责的,在来到兴势的魏军大营后,信使马上自证身份请求魏军斥候带他去见曹真。 魏军斥候在查验过信使的身份之后,便立即将杨阜的信使朝着曹真的大帐内带去。 近来曹真的心情很不好自不必说,当他听到杨阜有使者到来后,他的心情更加糟糕上了几分。 若是正经的公务的话,应当是曹真派遣使者前来才是,现在却是杨阜的使者前来拜见他。 想到杨阜的护军身份,曹真的心中顷刻间浮现一个反应——这是杨阜有事要弹劾曹洪了。 在曹魏的政治环境中,官员之间互相弹劾攻讦实在是常有的事。 莫说是寻常关系的官员之间,就是往日的知己好友,也可能有日会成为坑害你的一把利刃。 就例如名满天下的崔琰,就是死在这方面上。 好友都尚且如此,更别说曹洪与杨阜一向不合了。 曹真知道当杨阜任命为曹洪的护军后,这样的事难免会发生,但他却没想到这样的事,会在他心情最坏的时候到来。 最可气的是,杨阜的信使他又不能不见,万一是真的有要紧事呢? 曹真冷着一张脸,接见了杨阜的信使。 杨阜信使在看到曹真的那一刹那,心中一直紧绷着的一条线终于放松下去。 半个多月的艰辛跋涉,终于能见到大将军了。 杨阜的信使没有耽搁,他马上将杨阜的亲笔信送至曹真的手中。 曹真有些百无聊赖的拆开杨阜的信笺看了起来。 可是还未看一会,曹真便马上被信笺中的内容惊到了。 阳平关守将吴懿请降,曹洪有意接受。 当知道这件事后,这件事就犹如一道划破漆黑天际的闪电,将曹真内心中近来日来的最大迷惑给解开。 为何糜旸会突然调遣魏延的五千大军去阳平关。 这便是为何! 曹真的本领绝不在当世的任何名将之下,他之前之所以无法洞悉这一点,不是他无能,只是他手中缺乏关键性的情报。 现在当关键性的情报落入他手中后,很多事曹真就顺理成章的想通了。 若是没有魏延的那五千大军,曹真可能也会对吴懿请降一事半信半疑。 但现在曹真却知道,吴懿一定是假意投降。 甚至 想到这令人窒息的一点,曹真不禁以手捂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秋季来临,天气渐渐转冷,曹真近几日又一直操劳于军务,导致感染了些风寒。 现在在心情的剧烈起伏之下,他的病情瞬间被牵动起来。 曹真的剧烈咳嗽,吓坏了守护在他周围的亲卫,有不少亲卫跑至曹真的身前,用焦急的语气询问他的状态。 面对亲卫的询问,曹真顾不上关心自己的病情,他现在就犹如一只咆哮的猛虎一般,通红着眼睛对着亲卫大声吩咐道: “速将刘侍中召来!” 在曹真的急切催促之下,一名亲卫当即以最快的速度跑出曹真的大帐之外。 这突如其来的发生的变故,直接将杨阜的使者吓得呆愣在原地。 他只是简简单单的来送封信而已,怎么会料到曹真在看到这封信的内容之后,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就在杨阜的信使战战兢兢的时候,曹真用危险的目光看向了他。 曹真充满威慑的冰冷眼神,直接将杨阜的信使吓得跪倒在地。 曹真可不管杨阜的信使怕不怕,他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指向杨阜的信使言道:“你即刻回转武街,告诉杨阜无论如何,一定要阻止骠骑将军出兵。” “一定要!” 曹真的语气充满了严厉。 曹真的严厉吓得杨阜的信使叩头不已,在叩头之后,他便着急的朝着大帐外跑去。 尽管这半个多月来他很累,但是比起累,杨阜信使更怕自己性命不保呀。 在杨阜的信使狂奔而出之后没多久,刘晔就急匆匆的来到曹真大帐中。 刘晔知道曹真如此急召他,一定有着要紧事,所以这一路上他半点都未有耽搁。 当看到刘晔来到身前后,曹真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刘晔吓得停止住了行礼: “糜旸在阳平关,糜旸在阳平关呀!” 曹真的语气充满着悔恨。 他悔恨自己为什么没早点看穿这一点。 而刘晔在听到曹真的这个判断后,他整个人还是处在一副迷茫的状态中。 虽然他之前猜测糜旸有可能不在兴势,但汉中这么大,要塞又不少,曹真为何一定笃定糜旸在阳平关呢? 难道仅仅是因为魏延那五千大军吗? 见刘晔脸有迷茫,曹真起身走到刘晔身前,将手中杨阜的书信递到他手中。 刘晔马上接过书信看了起来。 当看完书信中的内容之后,刘晔的脸上浮现惊骇的神色。 魏延统率的五千精锐梁州军,千辛万苦一定要到达阳平关。 阳平关守将吴懿又突然要向曹洪请降。 自魏军进入汉中以来,糜旸从来未曾真正在魏军面前露面过。 当这三条线索串联在一起时,一个事情的真相不难呼之欲出——吴懿是诈降,糜旸在阳平关,而他突然急命魏延率五千汉军入阳平关,为的便是攻击上当的曹洪! 一个板上钉钉,却又让曹真与刘晔二人难以接受的真相,在他们的心中直接成型。 在这个真相之下,曹真与刘晔又岂能会不感到惊骇呢? 糜旸可谓是天下最爱用诈降之计的名将,与当年的名将周瑜简直是不分伯仲。 而且最重要的是,曹仁血淋淋的事例,可还未消散多久呀。 刘晔一下子明白了曹真寻找他的目的。 曹真是希望他能想出一个计策,能为中路军化解这场危难。 刘晔也不愧是当世奇士,之前他不能判断出魏延的真实目的,只是他手中的情报不足,现在当洞悉汉军的真正用意后,不过片刻之后,刘晔便有计策献上: “大将军勿忧。” “方才大将军已经让杨凉州的使者回转,骠骑将军若要率领大军前去接收阳平关的话,短时间内也无法成行,或许杨凉州的使者来得及在骠骑大军出兵之前赶回。” 方才曹真告知了他急忙让杨阜信使回转阻止曹洪的事。 只是刘晔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底气却不怎么足。 来时半个多月,回去还能三日就到不成? 他说这番话更多的目的,是想宽慰曹真。 在宽慰完曹真之后,刘晔又紧接着说道:“纵算杨凉州的信使赶不及,骠骑大军已经率领大军前往阳平关。 可骠骑将军乃是知兵之人,加之他手中握有精兵数万,而糜贼纵算急召魏延五千精兵入阳平关,阳平关的兵力也定然远远不如骠骑将军。 在这种情况下,糜贼是没办法全歼我军的。” “我料糜贼的目的,在于大胜我军一场,以提振士气。” 听到刘晔的这个分析,曹真不由得点了点头。 尽管他与曹洪不和,但也知道曹洪是有本事的。 哪怕曹洪再笨,也不会乖乖地带着数万大军进入汉军的伏击圈中。 而只要汉军不借助山谷这种险要的地势,对魏军进行伏击的话,凭借几千汉军的数量,的确没办法硬生生吃掉曹洪的数万大军。 可这点也只是猜测,而且过于听天由人,并不保险。 所以曹真继续将目光看向刘晔,希望他有更好的办法。 在曹真目光的注视之下,刘晔眼中闪过精光,他对着曹真言道: “阳平关始终是汉军的命门所在,既然糜贼拿这命门诱骠骑将军入局,那我军自然也可以用这个命门反制糜贼。 大将军可下令汉城外的费耀所部转向西进,并且大将军应当亲提大军朝着阳平关奔袭。 糜贼手中兵力本来就不多,他为了击败骠骑将军,肯定会将大多兵力布置在关前。 这时若我军突然袭击阳平关背后,是有可能趁机拿下阳平关的。 再险要的关卡,若无士卒守卫,那也只是形同虚设而已。” 当刘晔的这个计策说出来后,曹真的眼中浮现了亮光。 是呀,不管怎么说,魏军已经初步完成了对汉中的合围。 在这样的战局之下,阳平关其实是腹背受敌的,这一点纵使糜旸再如何诡计多端,也无法改变。 而魏军恰恰可以利用这一点。 兵无常势,便是这个道理。 若是阳平关背后的魏军能趁糜旸不备,一举夺下阳平关,纵使曹洪大败又如何呢? 阳平关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纵算我军不能顺利夺下阳平关,只要我军大部出现在阳平关背后,糜旸就势必不敢分派太多兵力前往关前。 若兵力不多的话,骠骑将军又会有什么危险呢?” 再好的计策要想成功,最重要的就是执行这一步。 而士卒便是执行计策的基本载体,若魏军能将汉军大部吸引来关后,糜旸有再好的计策,那也只是一纸空文而已! 刘晔的计策让曹真抛却了心中的所有烦恼。 “传令三军,明日拂晓朝着阳平关全速出发!” “汉军能急行军,孤之虎贲亦能!” 这一战谁输谁赢,还尚未可知。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章 情势不利 别出心裁 在任祥从阳平关离开的数日之后,数万魏军浩浩荡荡朝着阳平关压境的消息,由斥候报给了吴懿。 既然是通过斥候的渠道得知,那么这个消息自然是瞒不住的,当然吴懿也没想瞒。 很快这个消息犹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一般,在阳平关中泛起了巨大的涟漪。 之前在数十万魏军南征的消息传开之时,糜旸也曾在南郑召开过一次议事。 在那场议事之中,不管是糜旸,还是手下的诸将,都认为魏军不会花大力气攻打阳平关。 这点判断不能说错,一开始曹真的确是如此打算的。 只不过战场之事瞬息万变,才导致了当下的局势。 可相比于糜旸、吴懿等人的心有谋算,阳平关内的大部分守将及士卒,当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因为糜旸之前做出的判断,所以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惊愕的。 之前没有人会对糜旸亲自做出的判断,有所怀疑。 再强的精兵也是人,当事情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之外,特别这种事还代表着极大的危险时,人之常情都会感到慌乱。 幸亏得益于严明的军纪,这种慌乱的情绪更多地只是在心中激荡,并未转化为危险的具体行动。 身为阳平关的主将,吴懿很快就察觉到了阳平关内军心不稳的情况。 在得知这个情况后,吴懿私下恳求糜旸出面安抚关内的军心。 毕竟虽然现在阳平关守军尚无有任何异动,但吴懿知道军心不稳向来是兵家大忌。 而吴懿也知道,以糜旸的威望,只要他能在诸军士面前露面,那么眼下的军心不稳一事,很快就会被平定。 这一点母庸置疑。 吴懿的担忧糜旸自然清楚,但糜旸却没答应吴懿的请求。 他以「时机未到」四个字拒绝了吴懿。 糜旸的拒绝自有他的考虑,见糜旸不愿解释,吴懿也不敢再行劝谏,只是问询糜旸下一步他该怎么做。 听到吴懿的询问,糜旸自然地说道:「今曹洪虽已被你诱来,可他还带来了数万精锐的魏军。」 「眼下我军关内总兵力只有八千,又要除去一部分不可调离的守备兵力,我军能动用的野战军只有文长带来的那五千大军。 五千对数万,若是堂堂正正会战,我军定然不是曹洪的敌手。 要想击败曹洪这数万魏军,唯有借助阳平关的险要地势伏击,方有可能取得奇效。 而这险要的地势,阳平关向来不缺。 你可派出一位信使出城与曹洪联络,与他约定一个共同起事的日期。 到了那一日,你先率两千精兵出城假意接应于他,我会让文长伏兵三千于周围山势之中。 等到曹洪放低戒心跟你进入伏击圈后,你可突然举兵偷袭他的中军,文长也会适时率伏兵凭高冲下与你会合。 有心算无心,魏军阵势定然会慌乱,加之地势又对我军有利,大胜曹洪一场并不难。」 说到此,糜旸在说出心中具体战术的同时,也说出他这一战的打算。 正如刘晔所预料的那般,糜旸的目标并非是全歼曹洪全军,在没有足够兵力的情况下,全歼曹洪大军的想法并不现实。 糜旸之所以想引诱曹洪率大军前来,本质上是想大胜曹洪一场,来提振一下梁州境内的军心。 哪怕身处阳平关内,有着司闻曹的存在,糜旸的情报通道并不闭塞。 这段时间以来,糜旸经常收到关于城池失守的战报。 尽管那些城池都不算重要,可糜旸却看得出这是魏军的反客为主之计。 不得不说 ,魏军的反客为主之计,是有效果的。 就算当下汉中的要塞,尚未有一座失去,可随着越来越多的城池失去,魏军对汉中的合围之势也在慢慢形成。 最重要的是,在这种消息渐渐流传开之后,梁州的人心也在悄然的变化着。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当知道这一切对己方不利的情报之后,糜旸又岂会私下不感到忧心呢? 只是为了安抚人心,他从来没在脸上表现出过担忧的神色而已。 而一场对魏军的大胜,足以扭转当下这种对汉军越来越不利的局势。 听完糜旸的战术后,吴懿点了点头,糜旸的战术很恰当。 但也很中规中矩。 这让吴懿心中有些失望。 糜旸成名靠的就是奇谋,吴懿本以为糜旸在这次大战中,又会安排出怎样震惊世人的奇谋,结果并没有。 或许是心中对糜旸的期待太高,所以吴懿才会有这种感觉。 吴懿暗自在心中驱散了这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然后起身朝着帐外安排一切去了。 在吴懿离开的不久之后,糜旸的心腹王洪就一脸焦急地走了进来。 见王洪带着焦急的神色入内,糜旸心中浮现一种不好的直觉。 王洪算是他最早的私臣,在成立司闻曹后,糜旸便让王洪成为了司闻曹的长史。 王洪的能力一般,可他的忠心却是没话说。 对于糜旸安司闻曹的人,他一概不闻不问。 在王洪的懂事之下,有着那些良辅的协助,王洪倒也将司闻曹管理的井井有条。 由于王洪算是目前梁州的情报首领,所以糜旸一般去哪,都会带着王洪随行,这也是糜旸能随时掌握第一手消息的原因。 以往那些丢城失地的战报,便是由王洪收集到亲自送给糜旸的。 因此当王洪又手捧一封情报,脸带焦急的入内后,糜旸的第一反应就是——又是哪座城丢了? 糜旸连忙招手示意,让王洪将手中的情报呈上来。 当糜旸展开手中的情报看起来之后,他心中的担忧之色,再也压制不住,直接浮现到脸上来。 甚至在那担忧的神色之中,还有着几分惊诧。 魏军中有高人呀! 但糜旸很快就恢复了沉稳,他用低沉的语气对着王洪吩咐道:「快将吴懿、法邈、吕乂,魏延四人召来。」 糜旸虽没有表现的很急切,但王洪一点也不敢耽搁,他对着糜旸一拜后,便连忙走出了大帐之外。 在王洪的召集之下,吴懿最先回到了大帐内,他刚刚根本就还没走多远。 吴懿不解糜旸为何突然召他回转,但他在进入大帐中后,糜旸便只是让他先坐下,并无其他言语。 于是吴懿只能暂时按捺住心中的疑惑。 没过一会儿,法邈三人也陆续来到了大帐之内。 当吴懿四人都到达后,他们之间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之前糜旸为了不让他身处在阳平关的消息泄露出去,很少主动同时召集过他们四人。 糜旸今日这反常的举动,让他们瞬间意识到,糜旸一定是有要事与他们相商。 果不其然,当四人都入座好后,糜旸将他刚刚得到的消息告知给了吴懿四人。 糜旸收到的正是费耀、曹真正快速率军前来阳平关的消息。 当吴懿四人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们可就没糜旸那般沉稳了,他们的脸上都流露出十分惊诧的内容。 曹洪之所以会突然率军前来阳平关,他们四人都知道内中缘由。 可是曹真呢,还有那费耀? 他们不是一开始就没将阳平关当做主要的攻击目标吗,为何会突然停止攻打其他城池,转而率军前来阳平关? 这出乎意料的消息,让吴懿四人深深不解的同时,也让他们十分的担忧。 从表面上看,曹洪与曹真像是提前计划好了一般,共同朝着阳平关进军。 这个想法让吴懿四人的心中浮现了一个猜测——难不成曹洪看穿了他们的计谋,故而特意将计就计,邀请曹真一同出兵夹击阳平关? 魏延性格急躁,他很快将心中的猜测说给糜旸听。 听完魏延的猜测后,糜旸沉思一番后,却摇了摇头。 说实话,他本来一开始如此猜测的。 但有一点事实,却让糜旸排除了这种猜测。 那点事实便是,当世的交通是极为落后的。 曹洪的中路军与曹真的东路军,为阳平关所阻隔,他们要想联络,得派信使越过连绵的山脉。 在连绵的山脉中,曹魏有再好的骏马也用不上,只能徒步行走。 再加上雨季刚过,汉中山道的许多道路泥泞难行,若是大军还能集合团体力量消弭这种困难,可信使最多能有几人? 在这种种不利的客观条件下,曹洪与曹真的信息联络,至少存在十日左右的延迟。 这也是之前魏延能率军突围的重要原因之一。 至于曹洪与曹真提前约定好进兵的日期,这更加不可能。 曹洪下定决心朝阳平关进兵之前,吴懿可是与他拉扯了好些时日。 曹洪就算要与曹真提前定下共同进兵的日期,也至少要得到吴懿准确的口信。 而任祥带回吴懿准确的口信至今,时间才不过过去数日而已。 但糜旸既然能收到曹真出兵的消息,那么证明在数日前曹真就开始急速行军,两方的时间根本就对不上。 基于这一点判断,糜旸不认为曹洪与曹真共同朝着阳平关进兵,乃是事先谋划好的,更非是曹洪看穿了他的企图。 糜旸更倾向于曹魏中有高人这个判断。 毕竟当世之中,论人才储备量,曹魏还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或许有哪位大才出于敏锐的嗅觉,察觉到他突然急调魏延五千精兵入阳平关的目的也不一定。 【稳定运行多年的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 吴懿的建议得到了法邈等人的赞同,就算是一向是主张进攻的魏延,这时也没有出声反对。 或许常人会以为可以趁曹真大军未到之前,赶紧将曹洪诱入伏击圈,击败曹洪大军后再集中力量守备阳平关,可是这一点是行不通的。 因为曹洪不是傻子。 尽管曹洪的大军现在距离阳平关已然不远,可曹洪到达阳平关外后还要安营扎寨。 最重要的是吴懿之前为拖延时间,在信中跟曹洪说的是,献关一事在骠骑将军率大军到来后,还要详加谋划。 在这种基调之下,吴懿若突然转变态度,变得着急起来,曹洪肯定会醒悟过来的。 再加上曹真的大军或许还要数日才能到达,可原本就领军在汉城外的费耀大军,最慢明日他们的前锋就会出现在阳平关关后。 阳平关对大汉太重要了! 在座的人都不想担失去阳平关的风险。 吴懿见糜旸在听完他的建言之后,并没有马上同意,他还以为糜旸是不想放弃这个大好机会,于是他便想着再度进言。 吴懿的话还没说出口,糜旸便点头应道:「吴公所言有理。」 见糜旸表达出这个态度,在座的几人都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 可接下来糜旸的下一句话,却让吴懿几人都直接愣住了。 「我军对曹洪的大军或许失去了进攻的良机,可是对千里迢迢而来的曹真大军呢?」 说到这,糜旸的脸上流露出笑容。 在吴懿等人看来,判断出曹洪与曹真并非合谋这一点,对当下的战局并无太大用处。 因为阳平关随时会陷入被两军夹击的境地中。 可对糜旸来说,却并非这样。 因为这一点代表着,曹洪与曹真之间,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呀! 这不就是汉军的机会吗? 第四百六十一章 兵无常势 曹洪退兵 糜汉正文卷第四百六十一章兵无常势曹洪退兵当糜旸说出想要击败曹真大军的话后,在座的吴懿等人一时之间都不能明白糜旸的深意。 面对着即将被敌军两面夹击的险境,当下坚守阳平关,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吴懿很快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听到吴懿的疑问后,糜旸笑着解答道:“曹真、费耀二军突然朝阳平关进发,想来是通过什么渠道得知我军与曹洪之间的事,他的目的主要在于想要威慑我军,不让我军有所妄动。” “当然若是我军露出破绽的话,想来曹真大军也会如吴公所料一般,对阳平关发起猛烈进攻的。” “既然大致判断出曹真、费耀大军的来意,那我军就便可将计就计。” “吴公所担心的,无非是若我军专心对付曹洪,那么关后就会空虚,若我军专心对付曹真,那么关前就会空虚。 可若是两军中的一军突然离去了呢?” 听到糜旸的这句话,在座的吴懿四人再次愣住了。 若其中一军突然离去,那么阳平关内的汉军,便可专力一处,再无后顾之忧了呀。 只是这一点要怎么做到呢? 在座的四人纷纷看向糜旸。 见到众人疑惑的目光,糜旸笑着继续说道:“曹真是为曹洪而进兵阳平关,那么在未得知曹洪大军安全退却的情况下,他是断然不会退兵的。 而曹洪的大军却不然,他们并不知道曹真的大军即将到达阳平关关后。 若我这时候主动露出一些破绽,让曹洪警惕,甚至主动让曹洪察觉到我就在阳平关内,诸位认为曹洪会不会即刻率大军离去呢?” 这还用问吗? 曹洪之所以会愿意相信吴懿的请降,一是相信吴懿的诚意,二不就是看糜旸现今不在阳平关中吗? 若一旦被曹洪知道,糜旸现在就在阳平关内,只要曹洪不会脑残,他就会瞬间反应过来,吴懿的请降是一个骗局。 而有着曹仁血淋淋被诈降的事例在前,曹洪还敢窥伺阳平关吗? 那自然是不敢的。 因为常人都会觉得,糜旸既然在阳平关,那么阳平关中一定集结着重兵。 阳平关的地势险要本就天下闻名,加之得知关内有糜旸率重兵镇守后,谁会傻傻的让士卒白白送死呢。 况且阳平关本来就不在魏军的进攻计划之内,所以在得知吴懿请降阳平关是一场骗局后,曹洪很大概率会率大军迅速退去,转而去攻打祁山。 最多临走之前痛骂几句糜旸奸诈而已。 在糜旸的言语下,在座四人很快就明白了糜旸的意思。 曹洪大军要是退走的话,阳平关的敌人不就曹真一人了吗? 吴懿等人的脸上渐渐流露出笑意。 若是被前后夹击,他们自然会担心阳平关的安危,可要是只面对曹真一方大军,那么凭借关内的八千汉军,他们并不会感到担忧。 不过这只是保证了阳平关的安全,并不能代表可以击败曹真的大军呀。 见吴懿四人脸上重新流露出疑惑的神色,糜旸很快就解开了他们的疑惑。 “诸位莫要忘记一点,曹洪与曹真大军之间,不能做到时刻沟通,这就代表着曹洪大军退走的事,曹真不会立刻知道。 只要他不知道这件事,那么在他的心中他会一直认为,我军当下还处于被他的大军两面夹击的境地中,这会让曹真产生轻敌之心。 再加上曹真本就是为救援曹洪大军前来,若我军对曹真放出正在伏击曹洪大军的讯息,曹真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攻敌先攻心,曹真大军既有轻敌之心,又有操切之心,我军凭借阳平关地势败之何难呢?” 当糜旸说出心中的谋划后,吴懿四人感觉他们的脑海中好像出现一片新天地。 之前他们四人都沉浸在该如何分兵抵挡两方魏军的困恼中,只有糜旸跳出这种困恼,如身处在局外的操盘手一般,用一种新奇的思路,为汉军打开了一条新的出路。 糜旸正用他的独特思路,深刻地为在座四人阐述着,何为兵无常势的道理。 要想做到这一点,思路一定要打开。 吴懿看着脸露笑意,自信满满的糜旸,脸色显得尤为潮红。 这才对嘛,有这种思路的糜旸,才应该是那以善奇谋而名震天下的白鹿将军。 见在座四人都不反对他的想法,糜旸便开口为在座的四人,一一吩咐起他们各自的任务起来。 想法再好,也得看接下来具体的实施步骤是否会出差错。 而这便是看吴懿四人的了。 曹洪在率领着三万魏军来到离阳平关十数里外的一处平原地带后,便下令全军开始安营扎寨。 离阳平关十数里的距离,其实并不利于实施他与吴懿之间的谋划。 可若继续率魏军前进,那么魏军就会渐渐进入险峻的山道中,这样的地势条件,是不利于大兵团的作战的。 曹洪的心理是矛盾的。 一方面他愿意相信吴懿,所以才会率领大军开拔到阳平关外。 可随着离阳平关越来越近,曹洪心中原本被他压下的疑虑,开始渐渐复苏着。 别看他在诸将面前说的如何信誓旦旦,可曹仁的事例一直就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间,他对吴懿的请降,在心底里还是有着怀疑的。 不然他也不会对吴懿提出那样的要求。 而正是这种矛盾的心理,让曹洪选择在开阔地势上安营扎寨。 这至少保证了魏军的安全。 安营之后,曹洪就一直在大帐内等着吴懿使者的到来。 按照之前他与吴懿的约定,当吴懿得知他率军前来的消息后,吴懿便会主动派出使者来联络他。 这一点并没有出现意外,第二日吴懿的使者悄然来到魏军的大营外求见。 在得知吴懿的使者到来之后,曹洪连忙就召见了他。 当吴懿的使者见到曹洪后,便当下从怀中掏出吴懿的来信献给曹洪。 曹洪本来脸色如常的接过吴懿的来信,只是当他看到吴懿来信中的内容之后,他的眼角不禁耸动了几下。 只是曹洪并没有让他的脸色继续发生变化,他装作若无其事的看完手中的信件内容后,便先让吴懿的使者退下。 等吴懿的使者离开之后,曹洪当即让人召来了任祥。 任祥不久后就来到了曹洪的身前。 任祥猜测出曹洪可能是因为吴懿的事召见他,所以他本以为曹洪的脸色应该是欣喜的,只是没想到当他见到曹洪后,他却见到曹洪愁眉紧锁。 在任祥面前,曹洪并没有隐瞒自己的真实情绪。 而他之所以会愁眉紧锁,乃是他从方才吴懿的信件中,看出了一丝危险。 之前他在与吴懿的约定是,等他率领大军到达阳平关后,两者之间继续商量来日的献关事宜。 可是在吴懿今日的来信中,吴懿的语气却颇为急切,好似希望他赶紧领军进入山道中一般。 吴懿前后态度的巨大转变,让本就心有疑虑的曹洪,变得更加不安起来。 曹洪在见到任祥到来后,对着他说出了心中对吴懿的怀疑。 当听完曹洪的怀疑后,就是任祥也对吴懿不禁怀疑起来。 要知道之前他与吴懿商谈的时候,吴懿的态度可是颇为暧昧犹疑的,现在却突然变得急切,怎么看怎么有鬼。 只是单单凭一封信,还不足以论断吴懿的请降一事肯定有诈。 毕竟曹洪都率大军来到阳平关外了,之前又在众将面前那般笃定,现在若是因为怀疑就突然放弃阳平关,对他的声望是一种不小的打击。 于是曹洪想让任祥再次进入阳平关,继续打探关内的虚实。 任祥是曹洪的妻弟,对于曹洪的命令他当然不会拒绝。 他在拜别曹洪之后,便快速来到了阳平关外。 由于任祥不是第一次来到阳平关外,所以他很快就轻车熟路的见到了吴懿。 吴懿对任祥的到来似乎有些意外与惊慌,但他很快就在脸上流露出一副欣喜的样子。 吴懿继续邀请任祥在关内住下,并且为了体现他对任祥的看重,他晚上选择与任祥同榻而眠。 若是在之前,任祥对吴懿的这番举动不会奇怪。 但任祥是怀抱怀疑的心思而来,再加上吴懿今日脸上的惊慌神色为他所察觉到,所以现在的任祥难免觉得吴懿同榻而眠的举动,并非是一种看重,反而是一种监视。 在这种心思之下,哪怕到了深夜,任祥还一直未曾真正入睡。 相反的是他身旁的吴懿,却是鼾声如雷。 只是这一切便被关内二更的打更声所破坏。 当二更鼓声响起之后,吴懿的鼾声当即停止。 任祥本就没睡着,这异常的一幕更是让他心生警惕。 果不其然闭着眼睛的任祥感觉到身旁的吴懿起身的动作,而吴懿在起身之后,还试着轻微推动了任祥几下,像是在查探他是否睡着一般。 面对吴懿的试探,任祥装作不知继续装睡着。 而见任祥像是真的入睡了,吴懿便蹑手蹑脚的来到帐外,随后一些细碎的私语声传入了帐内。 任祥听到这私语声后,哪里还有心情继续装睡,他赶忙起身偷偷来到帐门内侧想着偷听吴懿与来人的谈话。 由于只有一帘之隔,任祥终于听清了吴懿与来人的谈话。 可是他听到的第一句话,就让任祥差点吓死。 那句话是吴懿尊称那位来人为“牧伯。” 当下在梁州中能被吴懿称为牧伯的,除了那糜旸之外,还有何人? 任祥瞬间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糜旸现在就在阳平关内。 当意识到这一点后,许多可怕的猜想都一下子涌入任祥的心中,让他差点吓得跌倒在地。 而就在任祥惊吓的时候,吴懿的下一句话,更是证明了任祥心中那可怕的猜想: “牧伯放心,我关内精兵云集,曹洪又毫无防范,只要他敢率军踏入阳平关山道,我定叫他血溅三尺!” 在说完这句话后,吴懿又与糜旸说了一些话,但这些话任祥都已经听不进去,他吓得赶紧快步回到榻上重新装睡。 一切都是一个骗局! 一个如当年西城之战时般,可以断送数万魏军的骗局! 想到这,躺在榻上的任祥,身体被吓得微微抖动着。 只是他身体的抖动,在不久吴懿回来后就陡然停止。 吴懿回到榻上后,为了保险又轻声呼唤了任祥几声,见他没有反应,这才安心的重新睡下。 伴随着吴懿响亮的呼噜声响起,任祥这一夜彻底未眠。 第二日一大早,任祥就对吴懿提出了告辞。 对于任祥的告辞,吴懿假意挽留几句便应允了。 只是在任祥转身之际,吴懿看着任祥的背影,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了笑意。 任祥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魏军大营,然后他马上求见曹洪。 在见到曹洪的一瞬间,任祥甚至连礼都来不及行,就惊慌地对着曹洪说出了他探查到的真相: “糜旸在阳平关!” 不需要过多讲述昨夜发生的事,只单单这一句话,直接让曹洪惊得从座上站了起来。 现在曹洪的脑海中不断回荡着任祥的那句话: 糜旸在阳平关? 曹洪岂是愚笨之人,单单这个消息足够让曹洪瞬间明了一切真相。 以糜旸的威望与聪慧,吴懿能在他眼皮底下献关投降? 这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这一刻曹洪不禁想起了那让自己痛彻心扉的西城一战。 那一战中,他的好兄长,曹魏的顶梁柱曹仁战死。 如此惨烈的战果,让每个曹魏的大臣,都不禁心感悲戚。 现在当知道糜旸又想故技重施之时,曹洪心中是什么感受呢? 还能有什么感受! 以糜旸的手段,他一旦设下杀局,那必定是做好万全准备的。 要想保全自身,唯有让自己不步入这杀局之中。 片刻之后,曹洪的口中就大声喊道: “速速召集诸将,孤要退兵!” 这一刻,什么拿下阳平关的美好畅想,都在曹洪的心中荡然无存。 曹洪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离阳平关远远的,越远越好! 早晨还有一章。 第四百六十二章 空城计 糜汉正文卷第四百六十二章空城计汉章武三年九月十二日,大魏骠骑将军曹洪率数万魏军逼近阳平关。 汉章武三年九月十四日,大魏骠骑将军曹洪下达数万魏军撤离阳平关的指令。 仅仅两日,大魏的骠骑将军曹洪就做出了令人瞠目结舌,截然相反的决定。 由于曹洪的变化太快,魏军的营帐甚至都还没建好就要拆掉。 这让数万魏军叫苦不迭,也让军内的一些人颇有微词。 例如杨阜。 大军行止乃是生死大事,既然已经决定相信吴懿进逼阳平关,又为何来这一出呢? 觉得曹洪乱命的杨阜,当即气冲冲地找到了他询问缘由。 面对杨阜的询问,曹洪只冷冷地说道:“糜旸在阳平关。” 当听到这句话后,杨阜在万分惊愕之余,立刻就离开了曹洪的大帐,前去督促各营将士赶快拔营去了。 在远离阳平关这一点上,杨阜与曹洪这对对头,难得的保持了一次一致。 曹洪与杨阜之所以会有这种反应,离不开畏惧糜旸的缘故,但也不单单是这个缘故。 正如糜旸所预测的那般,曹洪之所以想拿下阳平关,属于是那种意外之喜般的尝试,阳平关本来就不在魏军的进攻计划内。 因此当得知这意外之喜,有可能是穿肠毒药后,曹洪与杨阜根本就没理由留在阳平关外。 他们是来攻打汉中的,又不是来汉中看风景的。 曹洪的反应,并未超出糜旸的预料,可惜糜旸还是没料到一点。 曹骠骑在拔营离开阳平关之前,或许是出于挽回面子的目的,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想发泄内心的愤怒,他写了一封信命人交给糜旸。 在信中曹骠骑以胜利者的姿态,向糜旸宣耀自己看穿了他的计谋,以致让他功败垂成。 在曹骠骑的观点看来,他能不被糜旸算计,就是一种莫大的胜利。 糜旸在看完这封信后,倒是对曹洪的“嘲讽”没有感到气愤。 带着数万魏军来到阳平关外两日游,这件事传出来,怎么看都不是他吃亏,他有啥好气愤的。 糜旸只是感到有些无语。 曹洪历史上落得悲惨的晚年,其实不能完全怪曹丕。 曹昂早年死后,曹丕便是曹操事实上的长公子,这样身份的曹丕去找曹洪借钱,却还被曹洪拒绝,拒绝也就罢了,还将这件事宣扬出来。 以曹丕爱面子及小肚鸡肠的性格,上位后不玩死曹洪就才怪了。 而曹洪的这封信更加验证了曹洪的情商有多低。 只是曹洪的这封信却也帮了糜旸一个大忙。 因为低情商的曹洪,是找杨阜一起联名写这封“示威信”的。 身为穿越者的糜旸可是知道,杨阜与姜维之间关系匪浅。 有着这封信在,给姜维写信的由头不就有了吗? 在糜旸将曹洪与杨阜的联名来信交给吴懿等人观看后,吴懿等人都不禁一阵嗤笑声。 这嗤笑声来源于内心中的不屑。 曹洪还不知道,糜旸是有意放过他,而去寻找更大的猎物。 等将来曹洪知道内中隐秘后,他与杨阜二人估计得羞愧死。 在一阵嗤笑声过后,法邈向糜旸禀报了当下最新的军情。 其实在曹洪领兵到达阳平关的第二日,费耀便已经率军五千抵达阳平关外。 汉城与阳平关的距离不远,再加上曹真多番催促,所以费耀才能如此快赶到阳平关外。 相比于曹洪的谨慎,费耀可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曹真在军令中说的很清楚,让费耀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逼近阳平关,这样糜旸才会投鼠忌器,不敢贸然伏击曹洪所部。 因为不清楚曹洪现在是否已经到达阳平关外,故而费耀直接率军进入阳平关口的山道之中。 只是费耀倒也不是一个莽撞之人,他在让大军进入山道中后,便直接开始当道下寨。 尽管周围险峻的地势,不利于他的五千大军完全展开,但有营垒的保护下,汉军想要贸然偷袭他,却也是不容易的。 当知道了费耀的举措之后,糜旸并没有意外。 费耀虽不是曹真那个档次的名将,但也算一名宿将,有着这样的布置不奇怪。 帐内的魏延见糜旸对费耀的到来不置可否,他便主动询问糜旸道:“可需延率军为牧伯击溃费耀所部?” 魏延敢说这番话,自然是有着底气的。 尽管费耀在当道下寨,但修筑营盘一事又岂是短时间能够完成的,若在这时对魏军发起进攻,魏延相信凭借他的骁勇,是可以击败费耀所部的。 对于魏延的请战,糜旸却笑着拒绝道: “曹洪是一黄雀,我之所以让他从我手中飞走,为的是捕捉曹真这只苍鹰。 费耀比之曹洪都尚且远远不如,我军岂可因小失大呢? 无须打草惊蛇。” 听到糜旸这么说,魏延便也就息了请战之心。 在魏延退下后,吴懿又上前问糜旸道:“今费耀已领军到达,料曹真大军不久后亦会到来,不知接下来我军该如何自处。” 之前糜旸在谈及击败曹真的战术时,只讲了可以利用曹洪与曹真之间沟通消息的时间差,来对曹真起到诱敌的作用。 可是当时糜旸并未细讲该如何做到这一点,因此吴懿有此问。 听到吴懿问起此事,帐内的法邈等人,也都将好奇的目光投向糜旸。 曹真是当世名将,要想成功诱到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迎着四人好奇的目光,糜旸笑着说道:“诸君可曾听过空城计?” 当空城计三个字落入吴懿四人的耳中时,吴懿四人都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空城计,是什么意思? 总不可能把阳平关搬空,直接让给曹真。 这个想法不止在吴懿的脑海中浮现,就连魏延三人因为顾名思义,脑海中也浮现了这个想法。 几人中魏延的性情最为急躁,他不禁直接将他的想法从口中说了出来。 可是魏延刚一说完,不止他自己,就连吴懿几人也下意识地笑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呢? 四人都只当这个想法是一个笑话。 可是他们笑着笑着就发现了不对劲。 糜旸没有笑。 相反的是,糜旸的脸上流露出了理所应当的神色。 糜旸的这种神色,直接让吴懿四人陷入了沉默当中。 还真的是?! 撑不住啦,得先睡会咯。 一会11点还得上班,我从来就没节假日的。 这章2000字,还欠2000字,没有想耍赖,加上今日一章,今晚我就直接6000字大章补齐。 凌晨12点前会发。 第四百六十三章 天下如棋 强攻阳平 糜汉正文卷第四百六十三章天下如棋强攻阳平在费耀领军到达阳平关后的第三日,一路日夜兼程的曹真,终于也率军来到了阳平关之外。 曹真并没有吹嘘。 魏军无愧精兵之称,而曹真本人也无愧名将之美誉,不过数日时间,曹真就能率领五千魏军赶到阳平关下,这样的行军速度不比当初的魏延差。 当曹真领军与费耀汇合之后,曹真马上询问费耀这几日汉军是否有所异动。 曹真询问,费耀自然不敢隐瞒。 他如实汇报道:“这几日阳平关守军只是日常巡逻,并无任何异常。” “城墙上的贼军人数可有增加?” 曹真又继续问道。 费耀立马又如实答道:“并未。” 听到费耀的汇报之后,曹真感觉诧异。 他已经推断出糜旸是想故技重施,用诈降的方式来打败曹洪的大军。 既然糜旸是怀抱着这种目的,那么当他知道自己率大军来援后,肯定是不会没有应对措施的。 至少也得怀抱着看重的心态,好歹也在城墙上增强一些守备呀! 一切如常,是什么意思? 看不起他曹真吗? 曹真一下子就不乐意了。 糜旸的反应,是不寻常的,这种不寻常超出曹真意料之外的同时,也让曹真的心中泛起不安。 当下的局势,一切如常四个字,是曹真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兵无常势,变化万千。 很多当世人都喜欢谋定后动,都想着在大战开始之前,就将一切事情都谋划的清清楚楚,并且让事情按照他预料的那般,一步步不出差错的发展。 寻常世人认为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才算的上名将。 但其实世上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因为战争本质上比拼的就是诡谲多变的人心,在这点基础上,世上又有谁敢说能在大战前就将一切尽料在掌中呢? 正如吴懿以献关为诱饵,诱来曹洪这事,若按之前的谋划,现在糜旸应该是全力伏击曹洪的大军才是。 可哪怕糜旸将许多事都考虑到了,曹真突然率大军到来也让这事有了极大的变数。 不过虽然曹真率大军到来,让糜旸想伏击曹洪大军,成为了一件难以做到的事,可真正的名将就在于懂得随机应变,见招拆招。 于是糜旸立即根据时局变化,制定出了相应的战术调整。 当糜旸做出相应的战术调整之后,现在就是轮到曹真该见招拆招了。 曹真这番领军,并未将刘晔带在身边。 可他在领军出发前时,刘晔曾进言过:刘晔认为当曹真率大军到达阳平关后,糜旸能选择的无非两条路。 一条是不顾一切先伏击曹洪大军,另一条便是放弃伏击曹洪大军的计划,转而增强阳平关关后的防御。 根据糜旸将选择的这两条路,刘晔也分别献上了相应的策略。 只是当曹真领军到达阳平关后,曹真却发现糜旸根本就没按照刘晔的推断行事,他直接选择了第三条路——无视。 曹真不认为糜旸不会提前收到他率大军到来的消息,所以当下汉军的一切如常,就是糜旸有意的一种无视态度——管你来不来,我继续我做我的事。 糜旸的这个策略,完全在曹真的计划之外,当原来的计划不能继续实施之后,曹真接下来也只能根据时局变化,进行相应的见招拆招。 这是糜旸无形中向曹真发起的一个挑战,一个专属于名将之间的挑战。 遥望着那兵力不增不减的阳平关城墙,曹真的脑海中好似浮现了糜旸的低语询问声——曹子丹,接下来你当如何呢? 尽管曹真之前一直在关中领军,但他是见过糜旸的。 那一年,是建安二十四年。 建安二十四年的汉水上,垂垂老矣的魏王,与老骥伏枥的汉中王各携带两位自身的子侄见面。 当时糜旸初出茅庐,却已经通过公安一战,威震天下。 还记得那一日,曹真与糜旸之间不过数步之遥,在武帝与刘备交谈的时候,曹真就一直在暗中观察着糜旸。 曹真知道武帝那一日为何要带他在身边,为的便是让他好好看清糜旸这位来日的曹魏大敌。 恍惚间数年的时间过去,曹真已经成为了曹魏的大将军,成为了当下曹魏除曹丕之外的第一人,但他从来忘记那一日在汉水上的会面。 想到此,曹真的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笑意。 他原本慌乱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他是武帝留下来有资格与糜旸成为对手的人,又岂能因为一时的出乎意料而慌乱不已呢? 当内心安定下来之后,曹真的思绪变得极为清晰。 糜旸不可能对他的到来无动于衷,糜旸之所以要表现的一切如常,为的就是要扰乱他的判断。 思绪清晰之后,很多事自然就想通了。 在明白糜旸的用意之后,曹真反而不急切了。 或许他不知道阳平关的另一面,现在是什么样的状况,但他可以通过他这一面汉军的举动来进行判断。 哪怕糜旸再如何布下迷魂阵,兵力不足远远是他最大的弱点,糜旸是不可能做到既派重兵守备关后,又派重兵伏击曹洪所部的。 只要这一点事实不改变,那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当平复下自己的情绪之后,曹真对着费耀下达了一个命令: “派人去关内求见糜旸,就说孤要见他。” “如当年故事,他与我,各携带一人相见。” 听到曹真的这个命令,费耀提醒道:“今我大军罗列在外,糜贼恐不会相见。” 费耀的犹疑让曹真大笑起来。 “他可是糜旸!他会怕吗?” 曹真的话语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糜旸浓厚的欣赏之情。 “你就派人去,他一定会见的。” 因为我想试探他,想来他也十分想试探我。 谁让他们二人,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呢? 说完后,曹真一脸自信的回到了大帐之中。 或许不处于曹真的高度,费耀不能理解曹真的自信,但他还是按照曹真的吩咐,派出信使朝着阳平关内而去。 当关内的糜旸得知曹真派出信使要见他后,他倒是没有意外。 以曹真的能力,或许一开始因为情报的限制,猜出他在阳平关有些困难,但随着许多情报的收集汇总,曹真迟早有一天会猜出这一点。 而糜旸也从未想过,对曹真隐瞒这一点。 糜旸接见了曹真的使者,随后从使者的口中听到了曹真的请求。 当听到曹真的请求之后,糜旸觉得事情变得有趣了起来。 曹真突然想见面,想来不是单纯为了叙旧。 曹真是想见到自己,探察到更多的情报。 而这一点足以证明,曹真并未受到自己的疑兵之计所影响,至少在当下他的头脑是十分冷静的。 这让糜旸的心中,也浮现起对曹真的赞赏之情。 但糜旸也觉得,曹真有这番表现实属是理所当然。 后世人许多人以为司马懿才是诸葛亮的最大对手,其实这是不对的,在曹真去世之前,数次挫败诸葛亮北伐的是曹真。 而在历史上曹真南征之际,诸葛亮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这足以证明,单单在军略一道上,曹真肯定是颇有过人之处的,他也无愧曹操生前对他的期待。 曹真,绝对有资格做糜旸的对手。 糜旸不顾法邈等人的眼神示意,笑着答应了曹真使者的请求。 曹真要试探他,他又何曾不是呢? 等曹真使者满意的离开之后,法邈当即对糜旸劝道:“牧伯身肩大汉希望,岂可轻出?” 说着说着法邈又要引经据典来劝阻糜旸,可糜旸却一意孤行。 糜旸转眼看向魏延说道:“明日,你与我一同出关会面曹真。” 面对糜旸的点名,魏延沉声应唯。 在点名了魏延之后,糜旸便摆手驱散了其他人。 等其他人都离开之后,糜旸看着桌案上摆放着的一个沉重的弩机,他的眼中异彩连连。 曹真有数万魏军为底气,而他既然敢诱曹真大军前来,又何尝没有底气呢? 一夜的时间转瞬即过。 当第二日清晨的日光洒在阳平关那斑驳乌黑的墙壁上时,阳平关的大门也悄然间打开。 糜旸在魏延的护卫下,一步步朝着早早等在关外的曹真走去。 曹真没有食言,他只带了王双在身边。 曹真亦不是小人,他主动让关外的魏军退后百步,这样糜旸就不用担心,会有冷箭袭杀于他。 当然曹真也将会面的地点,放在了离阳平关百步之外的空地上。 两人对这次会面都很期待,但也同时无时无刻不在防备着对方。 百步的距离,糜旸驾驶着骏马,不一会儿就来到曹真的身前。 今日二人都未身穿甲胄,皆穿着便衣。 曹真见到糜旸到来,他伸手虚扶,示意糜旸坐下。 糜旸也不疑有他,就径直坐在了曹真的对面。 而魏延与王双两位猛将,作为各自主将的护卫,就各自聚精会神的手握刀柄盯着对方。 当糜旸坐下后,他发现曹真今日不是以酒会友,而是以棋会友。 围棋,是当世士人都爱的一种娱乐活动,亦是许多名将擅长的娱乐活动。 曹真有此安排,可谓是十分对应他与糜旸二人的身份。 糜旸自小受教于法正,对于围棋一道,他当然不是新手。 糜旸在曹真面前也不拘束,就好像他与曹真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糜旸伸手就将棋盘上放着白棋的棋筒拿到自己身前。 见糜旸这番不见外,曹真不由得笑了出来。 旁人在他面前这般,算失礼,但糜旸在他面前这般,却让他觉得糜旸不拘小节。 而糜旸特意选择白棋将黑棋留给自己的举动,也让曹真看出了糜旸的深意。 只不过曹真却对这层深意丝毫不在意。 黑则黑矣,他倒也开心。 因为依照棋盘规则,执黑者先行,这好像预示着这场令天下人瞩目的南征之战,是由曹真主动挑起的一般。 “啪嗒”一声,没有任何叙旧的话语,曹真瞬间将一颗黑旗落在象征着天下的棋盘之上。 曹真将第一颗黑旗落在了棋盘的正中位置,这不算很好的起手,却是充满霸气的起手。 中为尊,以大魏当今雄厚的国力,天下之中,自然是大魏为尊。 面对着曹真挑衅般的第一手落棋,糜旸似乎丝毫都不在意,并未着急在那颗黑旗旁落子,他反而选择在棋盘的边角处洒下第一颗白棋。 糜旸的这手落棋,让曹真看出了糜旸要表达的深意。 曹魏当今占据天下之中是不错,可大汉亦可于边陲之地复立社稷,随后步步成长,及至最后将身处天下正中的大魏给包围。 这是糜旸对曹真挑衅的反击,也是糜旸对曹真自信的挑战。 棋逢对手,讲的不止是比较棋艺的高低,还有个人理想的激烈碰撞。 正如黑白自古分明一般,糜旸与曹真之间,由于立场的不同,决定了他们这一生只能做不死不休的敌人。 一开始二人都没有言语,连一声问候声都没有,两人之间只有不断的落棋声在响起。 这一幕令魏延与王双二人都十分不解,不说话见什么面? 随着棋盘上黑子白子的不断增加,棋盘上好似出现了两条天然敌对的黑龙白龙一般,在互相捉对厮杀着。 不懂棋的人,看不明白现在棋盘上那险恶的局势,唯有执棋者糜旸与曹真对棋盘上的局势了解甚深。 黑龙凌厉,一路进攻,白龙灵活,处处防守。 待不知过了多久之后,黑龙与白龙的战场转换到了棋盘上的西北方位。 在方才的时候,两人都下意识地未落棋那方,因为西北方位正是当下曹洪大军所处的位置。 在这一处,瞬间攻守易形! 白龙不再讲究处处防守,甚至它完全放弃了防御,好似要彻底占据这处方位。 而黑龙却一改凌厉进攻的态度,在这边角一隅开始防守起来,势要守护住这代表着不同意义的地方。 面对黑龙的顽强防守,白龙的攻势却越发凌厉,从糜旸的落子可以看出来,他怀抱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度。 于是乎棋盘上的局势一时间焦灼起来。 待再次轮到曹真落子之时,他却迟迟未落下那颗代表着希望的棋子。 因为他若执意要守护那块边角之地,那么他原先在其他棋盘上所布置的暗子,也将瞬间被破坏。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样严重的后果,让曹真不得不迟疑。 在迟疑的时候,糜旸主动说出了他见到曹真后的第一句话: “他到了。” 这句话让曹真拿着黑棋的手不禁一抖。 曹真知道糜旸口中的他,指的便是曹洪。 而他到了三个字,预示着曹洪的大军,已经成功被糜旸诱引来。 接下来糜旸会如何做呢? 在棋盘上,糜旸不是将他的意图表现的很明显了吗? 说完这三个字后,糜旸抬头看了看天色。 弈棋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暗了。 该回去吃饭了。 糜旸率先站起身来。 察觉到糜旸的动作,曹真抬起头看向糜旸。 糜旸的态度他已经知道的很清楚了。 在糜旸转身之际,曹真突然对糜旸说道: “当年在汉水上,武帝曾感慨若糜公当年能听从他的表召,或许你就会成为他最爱的子侄。” 尽管糜旸不姓曹,但曹真一开始也不是呀。 只要曹操真的喜欢一个人,他这个人最喜欢认儿子了,所以当年曹操会说这番话。 说完这句话后,曹真语气一顿,又接着说道:“而你我或许也会成为最好的朋友,大魏在你我的辅助之下,将功盖万世,所向无敌。” 曹真对着糜旸说出了他内心中最深的想法。 曹真对糜旸有恨,有忌惮,但也有着欣赏。 英雄相惜,在意识到糜旸的优秀之后,曹真真的就如曹操当年一般,时常惋惜糜竺的拒召之举。 糜旸是背对着听到曹真的话后,听完后糜旸沉默了好一会,随后他转身对着曹真一拜。 尽管是敌手,但曹真对他的欣赏,是不掺杂半点歹念的。 既然如此,糜旸也不介意因为曹真对他的欣赏,而对曹真释放些许善意。 可是在一拜之后,糜旸便也毅然决然地继续转身朝着阳平关内走去。 他听出了曹真话语中的拉拢,可惜的是,道不同,绝难同行。 看着糜旸决绝的背影,曹真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冷酷起来。 私人欣赏,绝不能凌驾于国家大义之上,这一点曹真与糜旸是共同的坚持。 当糜旸入关之后,曹真让王双收起还未下完的棋盘,并嘱咐不要让各自的棋子有所错位。 随后曹真也转身朝着身后的魏军大营走去。 当曹真迈入魏军大营中后,一道军令不久后就传到了每位魏军的耳中: “加紧操练,时刻备战。” 在曹真与糜旸会面后的第三日,正在大营内批阅军务的曹真突然收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 阳平关城墙上的汉军撤走了! 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曹真惊得一下子站起身来。 糜旸终于要动手了吗? 曹真连忙跟在费耀的身后,来到大营外查探。 当他来到营外之后,果然见到原本有着汉军值守的阳平关城墙上,许多汉军都已经不见了身影。 原本还算守备森严的阳平关城墙,这一刻在曹真看来,却是漏洞百出,宛若一座空城。 当看到这一幕后,曹真脑海中瞬间浮现起刘晔的判断:若汉军要对骠骑将军下手,势必要调动大量的汉军前去伏击。 现在发生在他眼中的这一幕,不是正在佐证着刘晔的这个判断吗? 可是这一刻曹真却犹疑了起来。 在前几日的棋盘对决中,他已经用行动告诉糜旸,曹洪他是一定会救的。 在这种情况下,糜旸还会执意出兵伏击曹洪吗? 难道不会吗? 想起那一日在棋盘上的交锋,糜旸在棋盘上孤注一掷,一往无前的态度,曹真心中就变得紧张起来。 纵观糜旸打的那么多场仗,论冒险精神,他何曾输给过当世任何一位名将。 或许这有可能是糜旸的诱敌之计,但以糜旸往常的作风,这更像糜旸的疑兵之计! 故意撤走城墙上的汉军,让自己以为这是他的诱敌之计,但实际上糜旸是真的率精锐汉军都去伏击曹洪的大军。 糜旸这么做,就是要让自己怀疑,不敢贸然进攻阳平关。 而不需要拖延太久,只要能拖延一段时间,那么糜旸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当糜旸主动撤走阳平关的守卫士卒后,一时间,两种极为矛盾的想法在曹真的脑海中不断碰撞着。 这空城到底是诱敌之计,还是疑兵之计? 一时间各种可能都在曹真脑海中浮现。 在这时候,曹真想起了一件在汉中之战中的往事。 汉中大战时,赵云的大营被大量魏军围困,在那时候赵云就做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举动。 赵云下令大开营门,然后令汉军偃旗息鼓。 当时曹军的统帅见此情况,怀疑赵云设有伏兵,便向后退去,赵云趁机率军追击大败曹军。 在还未有史学家为当世人编写事迹的情况下,这件往事当世人知道的并不多。 可曹真却是知道的,因为他是当事人。 而糜旸肯定也知道,世人都知道赵云与他的关系不浅。 那么在有过一次成功的前提下,糜旸是否会学赵云故技重施,大摆空城计呢? 虚实难辨的空城计,让曹真越发头疼起来。 可是因为知道赵云的事例,所以在曹真的内心中,他的判断渐渐倾向于这是糜旸的疑兵之计。 当这种想法在脑海中占据上风之后,曹真便又意识到一点,他还有的选吗? 曹洪大军可能危在旦夕,若是他因为犹疑,而错过救曹洪的良机,那么一旦中路军被糜旸率军击破,那么先不要说魏军的士气会遭受怎样的打击。 若没有中路军阻隔益州援军,得到了援军的糜旸,那更加如虎添翼,再难对付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曹真的内心有了决断。 曹真来到那日未下完的棋盘之前,高高举起自那日后就一直随身携带的那颗黑子,随后他再不犹豫地将那颗黑子,重重地敲击在棋盘上被白龙围困的那处。 既然必须要救,那便救! 6000字完成。 第四百六十四章 以己谋人 上方奇谋 糜汉正文卷第四百六十四章以己谋人上方奇谋曹真会出兵吗?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疑问不断在法邈的心中回荡着。 法邈小心翼翼地暗中瞥了一眼坐在主座上的糜旸,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见糜旸的脸上并未有任何担忧的神色。 相反的,他颇为老神在在。 糜旸从容镇定的态度,不知不觉之间让法邈心中的狐疑正不断减少。 但与此同时,一个新的疑问又在法邈的心中产生。 牧伯何以笃定,曹真在空城计的引诱下,一定会出兵攻打阳平关? 法邈暗中的观察,没有瞒过糜旸的目光。 见法邈那副坐立不安的样子,糜旸稍微一想,便知道法邈是为何如此。 于是糜旸笑着问法邈道:“你我以兄弟之义成就君臣之伦,若有疑问,但问无妨,又何须憋在心中呢?” 糜旸都这么说了,那么法邈倒是也不扭捏。 他直接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见法邈的疑惑与自己猜想的别无二般后,糜旸脸上的笑意更甚。 为什么自己如此笃定,空城计一定会能诱引曹真出兵? 原因倒也不复杂,只因为中他空城计的人乃是曹真,不是司马懿。 在后世因为《三国演义》的广泛流传,空城计也可谓是家喻户晓的一个计策。 可能后世很多人会以为,空城计只是罗贯中段凭空杜撰出来的,其实不然。 三国时期,的确有空城计成功的战例,只是使用空城计的人不是诸葛亮,而是赵云。 空城计本质上是一个疑兵之计,他原本的效用是起到迷惑敌人,让他们不敢进攻的效用。 而糜旸之所以认为他当下使用的空城计,能起到截然相反的作用,成为一个诱敌之计,其中一个原因在于他手中有着曹洪为筹码。 至少在曹真看来是这样的。 当然有这一点远远不够,要想让空城计成为诱敌之计,还需要曹真的配合。 空城计对于使用者来说,其实是一件极为冒险的事,因为如果遇上的敌将不顾一切,那么他们只要一发起进攻,就能瞬间戳破空城计的真相。 可是说来简单,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这一点呢? 无论是当年历史上赵云遇到的魏将,还是《三国演义》中描绘的司马懿,他们难道真的看不出空城计可能只是一个疑兵之计吗? 这定然是不可能的,因为空城计说白了并不高明。 但最后为什么他们还会中计? 原因很简单,就拿司马懿来说,他当然可以选择冒险,但他有必要为了大魏冒这种险吗? 真以为司马懿是公忠体国的人吗? 空城计,表面上看考验的是一个人的智慧,但实际上考验的却是一个人的忠心。 若那人将自身看的比国家还重,那他当然不会贸然进攻,甚至还会果断的退兵。 因为空城计的存在,让他有着充分的退兵理由——敌人狡诈,必有伏兵。 可若是那人乃是真正的忠臣,那空城计就会是一个极佳的诱敌之计。 对于忠臣来说,冒着生命危险为国家除去大患,乃是很自然的事,对当下的曹真来说,他更不可能因为心中的疑虑,而放弃救曹洪的机会。 若是糜旸处在曹真的立场上,他也会毅然决然地对阳平关发起进攻。 这便是糜旸心中的底气,除非他看错了曹真。 当然退一步讲,就算曹真不上钩,那么对汉军也不会有大的影响。 既然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糜旸又为何不显得镇定呢? 当糜旸将心中的解释说出来后,法邈只觉得叹服不已。 怪不得那么多名将会败在糜旸的手中,他们败的真是一点都不冤。 就在糜旸向法邈解释完的不久后,王洪便急匆匆地从帐外走进来,向糜旸禀报道: “魏军出兵了!” 听到王洪的禀报后,糜旸激动地一拍手掌。 事成了! 糜旸赶紧问王洪道:“敌军出动了几成大军?” 王洪回想起方才见到的那副场面,他的脸上也流出激动地神色,佩服地对着糜旸言道: “魏军已经倾巢而出!” 当得知曹真毫不保留以后,糜旸瞬间站起身来。 他看向法邈言道:“可愿随孤一观我军风采?” 对于糜旸的这个邀请,法邈当然不会拒绝。 他笑着对糜旸一拜道:“臣,固所愿而。” 尽管下定决心攻打阳平关,但曹真还是留了几分小心。 一开始时,他并没有让一万魏军全部压上。 曹真只是让费耀率领三千大军,推运着十数辆冲车朝着阳平关冲去。 阳平关上的汉军虽然撤了不少,但还是有留有一些汉军的。 可因为人数不多,那少部分汉军发起的箭雨攻击,对气势如虹的三千魏军来说,根本造不成什么大的威胁。 甚至因为人数太少,那稀松的箭矢都不能称得上箭雨。 在没受到太大的阻挡之下,三千魏军很快就在费耀的率领之下,冲到了阳平关的城墙下。 在近距离见到阳平关那斑驳无比的高大城门后,费耀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了起来。 由于距离不远,费耀甚至能见到在那斑驳的城墙上,有着许多青黑的团状物。 身为宿将的费耀知道,那是当年攻打阳平关的人,在城门上洒下的鲜血。 而唯有数之不尽的献血喷洒在城墙上,才有可能形成那样明显的块状物。 由此可见,当年在这处城门之下,发生了多么惨烈的战斗。 可是如今,他却轻而易举的突进到此处,这怎么能不让费耀心潮澎湃呢? 费耀没有丝毫犹豫,他马上下令冲车上前。 随着冲车的一次次猛撞,再坚固的城门上也渐渐出现了裂痕。 在不知撞了多久之后,守护了阳平关数十年的这面城门,终于抵抗不住那连绵不绝的冲击力,在某个时间点,它像是个倒下的巨人一般轰然朝内倒去。 当巨人倒地之际,阳平关内外瞬间发生一阵轰隆的巨响。 巨响响起之后,费耀看到了近乎如空城一般的阳平关,及关内那百名满脸惊骇的汉军。 这一幕,让费耀直接颅内高潮起来。 一道确定无比的军情以极快的速度传回到曹真的手中。 “关内,真为空城!” 当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曹真也颅内高潮了。 这时候不全军出击,更待何时? 等不及的军鼓声顷刻间响彻在阳平关之外,剩余的七千魏军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大步朝着阳平关内走去。 曹真宛如当年拿下阳平关的曹操一般,意气风发地驾马朝着阳平关内走去。 而就在曹真驾马进入阳平关的那一刻,身形隐在密林之中的糜旸不自觉地朝着天上看去。 今日天气甚好,绝不会下雨! 与此同时,密林中有着上千架沉重的弩机,正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曹子丹,可曾听过诸葛连弩乎! 今日做头发,暂且一小章。 明日2大章奉上。 我要做锡纸烫! 第四百六十五章 死者层积 敌践而散 糜汉正文卷第四百六十五章死者层积敌践而散凡是喜爱三国历史的人,大多都听过诸葛连弩的威名。 顾名思义,诸葛连弩乃是诸葛亮制作的一种连弩,诸葛连弩原名为元戎弩。 由于史料的缺失,后世人不知道诸葛连弩大概是在什么时候被诸葛亮制作出来的。 但像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哪怕诸葛亮学贯天人,制作它的周期也绝不会短。 在穿越到当世后,糜旸因为心中的好奇,曾多番旁敲侧击过在这个时间段,诸葛连弩是否已经被制造出来。 对旁人来说探查这个消息,是不容易的,但以糜旸的身份,他想知道这件事却是轻而易举的。 他可是诸葛亮的爱徒,直接写信询问就好。 幸运的是,诸葛连弩在当下这个时间段,是存在于汉军中的。 诸葛连弩的草图设计,其实在诸葛亮年轻时,就与他的妻子黄月英一同完成,那一年他还未出隆中。 后来他虽然出仕,可惜跟随刘备的早期,刘备的根据地弱小且不稳定,当然没有国力支持诸葛亮去将草图中的诸葛连弩变成现实。 但在汉中之战后,占据荆益两州的大汉,有了初步的国力为诸葛亮锻造出诸葛连弩。 可由于诸葛连弩的锻造工艺十分复杂,所以哪怕诸葛亮倾尽国力,数年来也才堪堪打造出上千架诸葛连弩。 并且不如后世人所想的那般,诸葛连弩可以让士卒随身携带。 诸葛连弩的体积、重量都偏大,单兵无法使用,所以在锻造出诸葛连弩之后,诸葛亮便将上千架诸葛连弩都放置在阳平关中,用来守卫阳平关。 以上皆是诸葛连弩的种种不便之处。 但诸葛连弩有着这么多不便,诸葛亮却还是执意要将它锻造出来,当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发明欲。 诸葛连弩的各种不便,造就了它极强的威力。 日前糜旸曾亲自试验过诸葛连弩的威力。 在之前的实验中糜旸发现,诸葛连弩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连续发出十支箭矢,这造就了诸葛连弩拥有很强的火力。 这一点足以让糜旸欣喜,更让糜旸感到欣喜的是,诸葛连弩就连箭矢都是特制的。 在当世大多数箭矢还是木制的时候,诸葛连弩的箭矢却全都是铁打造的。 “以铁为矢,矢长八寸。” 后世人读到这八个字,可能无法体会这八个字带来的震慑。 但这八个字落在当世人的眼中,却足以令任何人感到惊讶无比。 有这八个字在,足以保证诸葛连弩的箭矢,拥有极强的破甲能力! 甚至以后世的知识来讲,全身以铁制成的箭矢,一旦射入敌人的身体中,就算没击中要害,但被击中的敌人,也很难在后来的救治中存活下来。 有种疾病,名为破伤风。 上千架诸葛连弩,是糜旸此战的最大底气。 当曹真率领的上万魏军都进入阳平关内后,他发现关内并不是没有汉军。 关内尚有近千汉军,正凭借着关内的险峻地势,不断阻击着大量魏军的入侵。 看到这一幕,曹真的嘴角流露出冷笑。 他今日赌对了,糜旸果真将大部分军士,全都调往关前伏击曹洪去了。 否则他现在面对的绝对不止这些汉军。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曹真不断挥舞着手中的令旗,让周围的魏军不顾一切的继续朝关内压去。 曹真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当下曹洪可能正在面临着糜旸大军的猛攻,因此他在后方攻击的越猛烈,那么曹洪遭遇到的危险就会越少。 况且现在他的大军已经冲进阳平关内,纵算糜旸现在得知关后的军情,想着紧急调配军士来援,可正在与曹洪激战的他,又有调来多少大军? 阳平关,自他驾马踏入的那一刻,就已经属于他大魏的了。 这一刻的曹真,脸上俱是得意之色。 甚至曹真这时候都在想着,他一会擒下糜旸之后,要不要杀他。 曹真还真的有些不忍心将糜旸诛杀。 曹真不知道的是,在他满脸雀跃的时候,周围密林中有着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正在不断注视他。 哪怕身旁的法邈不断催促糜旸催动诸葛连弩,但糜旸那平静的目光却一点都未发生变化。 魏军还不够深入! 名将的生死对决,往往可以在一瞬间得出结果。 当下正是那一瞬间的时候,越是这时候,糜旸越要沉得住气。 就在糜旸静心等待半个时辰之后,他注视到关外已经不再进来魏军,而关内魏军的前锋步步逼近,离他这处山头已经十分接近。 在察觉到这一点后,糜旸不再等待。 一位年轻的将军果断于密林中拔出腰间长剑,随着一声清喝声在密林中响起,那支闪着寒光的剑尖也指向了下方的上万魏军处。 随着糜旸剑指上万敌人,早就做好准备的数千汉军,立即就毫不迟疑地发动起手中的诸葛连弩。 诸葛连弩单兵难以使用,要想成功操纵一架诸葛连弩,至少需要三名士卒互相配合。 当数千名汉军整齐划一的在诸葛连弩中填放上箭矢之后,几乎是下一秒,便有上千支势不可挡的精铁箭矢朝着下方的上万魏军激射而去。 为了快速清理挡在前方的参与汉军,曹真下令数百骑兵直接在大军前方开路。 高大的骑兵威风凛凛地走在上万魏军的最前方,于是乎这数百骑兵,也是最先遭受那上千支铁矢的攻击的。 还未等那数百名魏军骑兵反应过来,上千支来势极快的铁矢便直接飞射到他们的身前。 随着一声声令人生寒的噗嗤声响起,一片片血沫宛如漫天飞舞的花瓣一般,在数百名魏军骑兵的身前半空处炸开。 不久之后,这数百名魏军骑兵的身上,都出现了一个个不断流淌着血水的深洞。 上千支铁矢,直接贯穿了这数百名魏军的身体,让他们死的不能再死。 当这数百名魏军骑兵死去之后,他们原本挺立的尸体,宛如一只只断线的风筝一般,从高大的骏马上齐齐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失去主人的数百匹骏马,亦大部分为射来的铁矢所贯穿击杀,一时间一声声马匹悲凉的嘶鸣声此起彼伏的响彻在阳平关内。 当悲凉的嘶鸣声落下之际,数百匹高大的骏马尸体,也不可抑制的朝着后方倒去。 犹如刚刚那扇被魏军以强力撞开的阳平关城门一般。 一射百马倒! 数百魏军骑兵及战马尸体的齐齐倒地,在上万魏军的眼前掀起了一片浓厚的尘埃。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后方的魏军步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到方才他们一直倚为屏障,倚为刀刃的骑军瞬间在他们的眼中化为乌有,留在眼中的只有一片浓厚的尘埃。 这一幕是极具冲击力的,同时亦让许多魏军的心中不禁浮现起恐惧。 可还未等众多魏军心中的恐惧情绪酝酿,眼尖的魏军就赫然发现,在那一片浓厚的尘埃中,像是有着上千支流星正在朝他们急射而来。 那不是流星,那是诸葛连弩第二轮放出的铁矢。 诸葛连弩并非指的是,能在同一时间释放出十支铁矢,它指的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源源不断的连续射出十发箭矢。 因为诸葛连弩的先进性,还未等大多数魏军反应过来,第二轮的上千支铁矢就朝着他们密集的军阵疾驰而来。 加上阳平关内狭窄的地势,导致魏军在冲锋时,军阵是很密集的。 而这种现状,更无疑在无形中让诸葛连弩能够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当上千支铁矢从上空落下激射进上万魏军的密集阵型中后,顷刻间至少又有数百名魏军直接死在了汉军的铁矢攻击下。 可就在魏军还未反应过来,设立盾牌墙进行防御的时候,诸葛连弩的第三轮铁矢攻击又以极快的速度冲射进魏军的密集阵容中。 这让数百名魏军又惨叫着,喷涌着鲜血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仅仅两轮铁矢攻击,在魏军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就夺去了他们将近上千人的性命。 如此恐怖的一幕,不用惨叫声的渲染,就能瞬间将一种恐惧感弥漫至全军的身上。 就连曹真也感受到了,一种寒意正以极快的速度,从他的尾椎骨位置由下及上,遍布他的全身。 这种寒意,让往日纵横沙场,从不知何为怕的曹真,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可曹真毕竟身经百战,哪怕恐惧已经快占据他的全部心理,但他最后还是保留着一丝清明,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命令: “盾阵!盾阵!” 在曹真的命令传开之际,很快就有手持盾牌的卫士不断上前,想着赶到阵前树立起盾阵,守卫着身后的同袍。 但可惜的是,曹真的命令虽及时,魏军中的盾牌手也皆是悍勇之士,可魏军的阵型太过密集了。 这密集的阵型,大大延误了盾牌手的举动。 甚至由于盾牌手的突然上前,这让本就不稳的魏军阵型,更是产生了极大的骚动。 在心中的畏惧之下,前排的魏军立即作鸟兽散一般,朝着四周的山道逃散而去。 前排魏军一散,后排的魏军哪里肯充当活靶子? 于是乎就在山上铁矢不断射下的同时,仅剩的数千魏军的阵型,也彻底的崩乱开来。 数千魏军组成的圆阵,在这一刻犹如不断变大的泡泡一般,在达到某个临界点后,突然地在糜旸的眼中炸开。 绚烂至极! 一射百马倒,再射万夫开! 这句古诗最能形容当下的战场局势。 看到这一幕后,糜旸不禁于山林中畅快的大笑起来。 步军最忌阵型散乱,阵型散乱的步军,无论人数有多少,那都是待宰的羔羊而已! 在察觉到魏军的阵型散乱之后,糜旸下令停止了诸葛连弩的射击。 从刚刚诸葛连弩的表现看来,它的威力与史书记载的无半分出入。 但可惜的是,以当世的科技发展程度,若一件武器威力太大,那么它的精准度就势必不会太好。 这一点从刚刚的射击中也能看的出来。 诸葛连弩的射程,威力绝对是当世的第一流水准,但它每一轮射出的上千支箭矢,却往往只有数百支能射中敌人,这还是在敌人密集聚集的情况下。 当下魏军的阵型已经散乱,这让糜旸找到了击败魏军良机的同时,也让诸葛连弩的效用在无形中大大减少着。 况且刚刚多轮的射击,其实早就将诸葛连弩的铁矢消耗的差不多了。 当那些特别定制的铁矢被消耗殆尽之后,诸葛连弩已然不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发挥出威力。 这让糜旸有些遗憾,但这其实也正常。 若不是诸葛连弩有着这种种弊端,历史上诸葛亮早就凭借这种大杀器,一路横推到长安了。 没有缺点的诸葛连弩不叫弩,那可以直接称之为机关枪! 尽管心中有着遗憾,但糜旸看着下方魏军那“死者层积,敌践而散”的场面,心中却已经十分满足。 接下来就是梁州虎贲出场的时候了。 在独属于汉军的激昂鼓声响起之后,在数千魏军的眼中,突然出现了令他们骇然不已的一幕。 只见无数汉军于山林中现身,他们正在一名老将的带领下,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们冲杀而来。 除此之外,在鼓声的指引下,于关内的方向也突然之间跑出一队队排列整齐的汉军。 汉军的方阵形成一面面人墙,正稳步朝着他们这数千魏军步步推进。 看着那从山林冲下,隐隐断绝掉他们退路的那众多汉军,在看着前方那一层层宛如刀墙般推进的汉军方阵,曹真这一刻什么都明白了。 两方汉军的人数加起来,足有大几千。 若是糜旸真的是在今日率军伏击曹洪的话,他哪里还能提前布置好如此多的兵马? 一切都是假的! 糜旸一开始要猎的就不是曹洪这只黄雀,而是他自己这只苍鹰呀! 更让曹真感到绝望的是,一支支火箭从汉军的方向射出,那一支支火箭在落到地上后,瞬间引起了一片片大火。 那大火主要弥漫的地方,正是他的退路所在。 大军围困,后路被堵,难道他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吗? 曹真不禁仰天长叹。 凌晨还有一章。 第四百六十六章 置之死地 自有风骨 糜汉正文卷第四百六十六章置之死地自有风骨为了今日,糜旸可谓是做了诸多准备。 阳平关内的地上有许多地方,被他悄然放置上易燃物,易燃物与杂草相间,是不容易被人察觉的。 特别是方才曹真处于志得意满的状态中,哪里会去注意脚下。 先有诸葛连弩大发神威射乱魏军阵型,又有火攻为辅进一步扰乱魏军的军心,糜旸可谓是将阳平关的地形利用的淋漓尽致。 再加上在曹洪退走后,糜旸为了今日的伏击战,集结了共六千大军。 若是寻常野战,六千汉军对一万魏军,当然是难有胜算。 可在魏军阵型散乱,军心崩碎的当下,六千汉军用来击溃这数千魏军,却已经是绰绰有余。 自曹真进入阳平关后,糜旸的目光就大多注视在他的身上。 曹真是很好认的,曹真本就以身材肥胖闻名当世,再加上以他的身份,所穿着的铠甲那定然是与众不同的。 于是哪怕是现在下方的魏军已经乱成一团,糜旸还是能极快的分辨出曹真的所在。 在看到曹真的具体方位后,糜旸马上下令让魏延与吴懿率军朝着曹真的方位冲杀而去。 以当下的战局而言,魏军的失败结局早已经注定,现在糜旸要的是擒下,或者说斩杀曹真。 曹真作为这次魏军南征的主帅,若是擒下或者斩杀他,那么糜旸就能瞬间扭转当下汉军在梁州中面临的局势。 若是贪心点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一鼓作气,借着大胜之威直捣长安。 由于心中的野望,糜旸的命令十分急切。 魏延与吴懿在得到糜旸的命令之后,他们二人丝毫不敢怠慢。 二人之中,凭高带兵而下的吴懿最先来到魏军的阵型外。 吴懿带领的兵马并不算多,只有三千之众。 可这三千汉军养精蓄锐已久,加之现在魏军阵型散乱,所以吴懿很快就率军从侧翼狠狠插入了魏军的腹心所在。 当然汉军能如此顺利地做到这一点,还与吴懿的勇武分不开。 对,其实吴懿还是个猛将。 哪怕吴懿当下的年纪不小,哪怕吴懿以往在世人眼中,更像是一名儒将,但其实吴懿本人的勇武,一点都不差。 历史上诸葛亮北伐之时,吴懿与魏延在诸葛亮命令下引军西入羌中,汉军行至阳溪一带,突然遭遇曹魏后将军费曜、雍州刺史郭淮的大军。 两军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会战,最后的战争结果是吴懿和魏延大破费曜和郭淮的联军。 史书对这场大战的记录很简短,可再怎么简短陈寿还是用了“大破”这两个字形容这一场仗汉军取得的战果。 更重要的是这一仗胜利之后,吴懿与魏延得到的奖赏都十分丰厚,由此可见那一战汉军取得战果定然十分辉煌。 而能与魏延合力在野战中正面击败兵力大于己方的魏军,吴懿不勇武那是不大可能的。 只见吴懿手持一把大刀,以悍然的姿态冲入魏军的阵型中。 四处逃散的魏军犹如一支支受惊的兔子一般,一旦奔逃到吴懿的身前,俱会被他手中的大刀硬生生劈成两半。 敌人的鲜血喷洒在吴懿的身上,让他本来忠厚的脸庞,凭空增添了几分可怖的色彩。 吴懿的勇猛,极大的激励了汉军的军心。 饶是糜旸见到这一幕后,脸上也异彩连连。 他有猜到吴懿是个猛将,可没想到竟然如此勇猛。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糜旸脸上异彩连连的同时,心中也想到了他以往对吴懿做的那些事。 嗯,以后还是尽量避免与吴懿单独见面。 当然不管心中怎么想,糜旸明面上还是对着身旁的法邈称赞吴懿的勇武道: “吴公之风采,颇有几分当年黄老将军之风采呀!” 糜旸口中的黄老将军指的便是黄忠。 能将吴懿比作黄忠,足以看出糜旸对吴懿的赞美之情。 就在糜旸对法邈称赞吴懿的当下,魏延也率军冲杀入魏军的阵型中。 魏延知道糜旸对曹真的志在必得,所以他采取了与吴懿一样的办法——领军从侧翼杀入。 这个方向,能大大减少他冲杀到曹真身边的时间。 汉军的举动,瞒不过曹真的眼睛。 见那两支汉军,在二位猛将的带领之下,从侧翼杀入朝着他的所在不断冲杀而来,曹真明白了糜旸的意图。 可笑的是就在刚刚,他心中也浮现起了,想生擒糜旸的想法。 当下的魏军阵型虽已经散乱,但由于曹真的身份,他的身边还是慢慢聚集起不少魏军。 现在能聚集到曹真身边的魏军,都是对曹真忠心不二之辈。 眼见左右两方皆有汉军杀到,后方的大多通路又为火焰所阻断,曹真身旁的诸将显得惊慌不已。 从当下的局势来看,他们好似陷入了绝境之中。 类似的场景他们好似听过——西城之战时,曹仁大将军不就是如此饮恨的吗? 一想到此,许多魏将的脸都变得煞白了起来。 不断有魏将询问着曹真他们下一步该如何做。 在身旁许多声恐慌声音的不断催促下,曹真在仰天长叹之后,脑筋也正在快速的开动起来。 曹真不是容易放弃的人,他的名将素质,也让他能在危险的境地下,做出快速有效的判断。 曹真知道他要想逃出生天,唯一的生路一定在后方。 哪怕后方大多为火焰所阻隔,但以当世的易燃物,还不足以在短时间形成能隔断所有后路的火墙。 除非是石脂。 不然的话,方才糜旸直接下令释放火箭即可,又何须多此一举要用上诸葛连弩呢。 那是因为糜旸也知道,若是不先扰乱魏军的阵型,那么就算他用火焰阻隔了魏军的大多后路,那么以曹真的指挥才能,他是有可能率领精锐的魏军朝着后方突围而出的。 无非是用人命填而已。 毕竟哪怕一切都是假的,但阳平关的城门,在刚刚的确被魏军破坏了。 在得知自己唯一的生路在后方后,曹真又想到他这时候绝不能贸然率军朝后突围。 当下战场处于一片乱局中,两只汉军又快速的朝他逼近,他这时候不可能将自己的后辈,贸然的露在汉军的兵刃之前。 要想先率军从后方突围,前提条件必须要想办法引开那两支汉军。 可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 正在苦思逃生之道的曹真,突然间想到一件事。 既然今日糜旸伏击曹洪是假,全力伏击他是真,那么糜旸在哪里呢? 糜旸向来喜欢大权独揽,当下对付的又是自己,他是不可能将如此重要的事,完全委托给手下的。 在察觉到这一点后,曹真展目四望,正不断搜寻着糜旸的踪迹。 很可惜的是,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并未看到糜旸。 就在曹真苦寻糜旸未果的时候,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他的心中。 糜旸一定在暗处观察着他,而糜旸最大可能存在的暗处,便是方才那数千支弩箭射出的地方! 这个想法只是猜测,哪怕这个猜测是他综合当下诸多条件得出的,但曹真心中也无法保证,他的这个猜测一定是事实。 只是在这危难的时刻,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反正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博上一把。 曹真定睛看向周围的诸将,他对着诸将言道:“我需要一位大将,领兵前往那处山头突击而去! 糜旸可能就在那处山头上,故而所去的大将一定要不顾一切!” 顺着曹真坚定的话语,魏军诸将纷纷将目光朝着曹真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们发现曹真手指的方向,正是刚刚放射出数千支铁矢的山头。 望着那处山头,又琢磨着曹真的话语,他们都明白了曹真的用意。 当下数千汉军正分成两拨从侧翼朝着他们杀来,这固然能帮助汉军以最快的速度突进到此处。 但凡事皆有两面,汉军的这个举动导致了,魏军的正面并无多少他们的兵士。 这就给了魏军,可以从那个方向用兵的可能。 只是正常魏将从常理上,都不可能会想到从那个地方突围。 因为哪怕那个方向目前并无多少汉军,可那个方向乃是阳平关关内所在,现在魏军逃都来不及了,又怎么可能自投罗网呢? 况且纵使他们现在从那个方向用兵,会暂时摆脱汉军的攻击,可一旦等两翼的汉军反应过来,被两支汉军从后合围,那么他们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可以说曹真的这个构想,在平时就是一步昏棋。 但若是正如曹真猜测的那般,糜旸就身处在魏军前方的那处山头上呢? 那么情势就有着另外一种发展。 以糜旸的身份,一旦有魏军朝着他的方向推进,两侧的汉军又岂会无动于衷? 两翼的汉军定然会马上放弃包抄魏军的打算,至少会分出一大部分兵马前去拱卫糜旸,而这就给了曹真从后方突围而出的机会。 看着越来越逼近的两翼汉军,面对曹真的询问,短时间内没有魏将回应曹真。 因为不管如何分析,带兵往前方突击的魏将,最后的下场都肯定是死。 而糜旸是否在那处山头上,还是一件未知的事。 为一件未知的事,付出自己的生命,值得吗? 见没有魏将毛遂自荐,曹真的心中一片冰凉。 以他的权力他当然可以直接点将,但他的方法乃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所以就需要率军突击前方的魏将抱着必死之心。 唯有怀抱不顾一切的必死之心,才有可能让两翼的汉军察觉到危险,从而分兵回防,必死之心岂是强迫可以得到的? 就在曹真觉得天要亡他之际,一名魏将抢在王双之前开口,他对着曹真沉重一拜道:“臣愿往。” 主动求死的魏将,正是费耀。 费耀不是名门出身,他出身贫寒,但他现在却能成为一军主将,靠的全是曹真的提拔。 在当世知遇之恩,值得用生命相报。 仗义每多屠狗辈。 曹真没想到会是费耀第一个出来求死。 费耀在对曹真毛遂自荐后,已经心怀死志的他看向王双道:“大将军的安危,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这是费耀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这句话后费耀便毅然决然地提起自己的大刀,指挥着周围的魏军朝着曹真指定的方向冲杀而去。 那处山头有糜旸吗? 费耀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他只要知道他现在所做的事,有可能帮曹真逃出生天即可。 聚集在曹真身边的有近两千魏军,他们都是曹真忠心耿耿之辈。 当费耀领着两千魏军中的一千多人,奋勇朝着前方冲杀而去时,这一千多魏军脸上也皆抱着视死如归的神色。 曹真以爱护士卒,礼敬下士而闻名! 心怀死志的一千多名魏军,纷纷拿起手中的武器朝着山头冲去,最先挡在他们前面的正是他们的同袍。 但这一刻为了帮曹真争得一线生机,费耀已经顾不得那么多。 在他的命令之下,上千名魏军将刀刃砍在前方四散奔逃的同袍身上,他们先用同袍的血,为自己打开了一条通往山头的康庄大道。 费耀及这上千名魏军的举动,很快就被魏延与吴懿察觉到。 在看到有上千名魏军不顾一切地朝着糜旸所在的山头冲杀而去时,魏延与吴懿几乎是下意识地各自分出不少汉军快速撤出,朝着那处山头拱卫而出。 魏延与吴懿都知道,为了能尽快绞杀魏军,糜旸在诸葛连弩释放完毕后,便将他身边的大多汉军都派了下来,现在留在糜旸身边护卫的汉军不足百人。 一旦被这上千名魏军冲到山头之上,那糜旸可就危险了! 可是魏延与吴懿的兵士,本来在一心一意地往前突进,现在突然叫他们后撤,汉军的阵型定然会有骚动。 况且当下的战场又是纷乱的,一时之间汉军如何能完全撤出战场呢? 汉军的慌乱让曹真大喜,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而曹真身边的王双在看见两翼的汉军,正有许多朝着后方退却之际,他便再也不迟疑。 拥有雄壮身躯的王双,直接将曹真背起来,然后与周围的一众魏将,共同护卫曹真朝着后方突围而去。 战场中的一切异动,都瞒不住糜旸的眼睛。 见到有上千名魏军正悍不畏死的朝着他的所在冲杀而来,糜旸的心中浮现起后世听过的一句话: 季汉有季汉的浪漫,曹魏有曹魏的风骨。 或许曹魏有着许多被人诟病的地方,但能与季汉为敌的他,自然也有着自己的闪光点。 然而在感慨之后,糜旸在看到那道肥胖的身躯朝着后方快速远遁时,糜旸还是急着不断跺脚: “谁让他们退的,快传令,让他们继续压上去!” 糜旸急切的声音,瞬间回荡在整个山坡上。 在糜阳眼中,那一团不是肥肉,而是金灿灿的长安呀! 可惜糜旸不知道的是,天要下雨不是他能阻止的事。 同样的,属下要救主也不是他的一声命令就能阻止的。 法邈已经急的快跪下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以命换命 一箭入体 糜汉正文卷第四百六十七章以命换命一箭入体要是糜旸在这场大战中出了什么意外,那么不管取得多大的战果,最后刘备都会将他们直接扔进汉水中祭奠糜旸的。 这怎么能不让法邈感到焦急万分呢? 在看到有上千名魏军朝着山坡上冲来的时候,法邈第一时间就拉住糜旸的手,想着将他给拉走。 诚然目前糜旸周边无多少兵士守卫,但他们又不是木头,会乖乖等着魏军杀上来。 只要现在赶紧离开,那上千魏军一时半会也无法对糜旸造成威胁。 而只要拖延住一段时间,吴懿与魏延的援军也就来到了。 面对法邈的拖拽,糜旸倒并没有矫情。 糜旸不怕死,但他却不想阴沟里翻船。 对于上千魏军悍不畏死的冲锋,只要是明智的人都知道,当下应该避其锋芒。 反正现在汉军获胜已成定局,他不需要留下来鼓舞士气。 只是在从山坡山离去之前,糜旸对着一旁的丁封叮嘱道: “你速速下去领部分精兵追击曹真,一定不要被他逃脱了!” 丁封与法邈是一样焦急的。 只要糜旸不犯轴肯暂避危险,糜旸的任何命令他都愿意听。 当见到丁封领命之后,糜旸方才放心得在近百亲军的护卫下,朝着山坡的另一面快速退去。 当离那处山坡越来越近时,眼尖的费耀发现了一名身穿明光铠的年轻将领,正在近百名汉军的护卫朝着山坡下退去。 作为大魏最大的敌人,明光铠早已经成为糜旸的象征性防具,费耀知道那位年轻人就是糜旸。 可哪怕费耀心中再焦急,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糜旸离他越来越远。 费耀率领的上千魏军因为心存死志,他们的行进速度当然不慢。 可纵使速度再如何快,他们的身前也有着不少逃散的魏军拦路,更何况要想真正攻击到糜旸,还需迈上一处山坡。 不利的客观环境限制,让费耀一时间根本无法突进到糜旸的身前。 更糟糕的是,护主心切的吴懿与魏延二人所率的精兵,也来到了费耀率领的上千魏军身后的不远处。 二人之中,魏延所率领的汉军,距离费耀的魏军更为接近。 魏延几乎是双目通红的望着费耀的背影。 自家人知自家事,魏延不是不知道他的性格为许多人所不喜,他也知道当下大汉中唯二有可能重用他的只有刘备与糜旸。 二人之中,刘备垂垂老矣,糜旸却春秋鼎盛,所以为自身将来计,糜旸是绝对不能出事的。 现在在魏延的眼中,费耀好似不是要袭击糜旸,而是想拦腰斩断他的仕途,这让魏延如何能忍? 气愤之中的魏延,不知不觉间又加快了己方的脚步,终于在不久后他手持大刀杀到了上千魏军的身后。 为了快速接近到那上千魏军的身后,魏延只带着数百名汉军从侧翼中脱离出来。 随着“休伤吾主”这声大喝的响起,魏延手持大刀以万夫不当之势,率领着数百汉军从后袭杀进上千魏军的阵势中。 由于急着往山坡处突进,这上千魏军的阵势并不紧密,再加上魏延的骁勇,这上千魏军背后的阵势很快就被数百汉军撕开一道口子。 这让费耀再也没办法领军朝前突进。 若是他不先回军解决掉后方这数百汉军,恐怕用不了多久,这上千魏军都得死在这数百汉军的袭杀之下。 而当魏延援军赶到的同时,糜旸也在近百亲军的护卫下,来到了山坡下的一处营寨上。 阳平关之所以能被称为天下险关,除去他外部的地势很险峻之外,还在于阳平关的内部,有着大大小小数十座坚固的营垒。 这数十座营垒从西到东,将整座阳平关的内部,分割为许多独立的区域。 关内营盘相连的构造,从根本上大大加强了阳平关的防御。 当年曹操攻打汉中时,以魏军强大的军力,阳平关的城门其实是被突破了的。 可是在突破阳平关城门之后,关内那密密麻麻的营盘,却再次成为一道不可跨越的天堑,阻挡着魏军的继续前进。 老曹气的直跳脚都差点要退兵了。 要不是有着刘晔的精准判断加上魏军运气好,当年魏军是拿不下阳平关的。 同理汉中之战时,率无数精兵猛将攻打阳平关一年多的刘备,也是因为这种原因没办法占据阳平关。 阳平关是一道险关,但同时它更是一座横亘在绵延山脉之间的巨大军营。 要不是阳平关有着这种特殊构造,就算糜旸再怎么想用空城计诱引曹真,他也决不会让魏军轻易突破阳平关的城门的。 当回到第一座军寨中安全有了保障之后,糜旸马上登高来到寨墙上看着下方的战斗。 尽管费耀率领的魏军尽皆怀抱死志,但魏延的数百汉军又何尝不是呢? 可死志并不代表士气,在当下汉军的士气肯定是远远高于魏军的。 因此哪怕下方的汉军人数少于魏军,但两者之间交战起来,一时之间还是处于势均力敌的态势。 而这种态势,在不久后吴懿带着大量汉军来援后,就被瞬间扭转了。 魏延与吴懿皆是猛将,他们手下的军士现在又士气如虹,一开始费耀还能凭借着魏军的人数优势与汉军厮杀。 可当这唯一的优势也消失之后,费耀这支魏军的下场似乎也就在无形之中注定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魏延与吴懿合力率军冲杀进魏军的内部之中,不久之后他们就杀到了费耀的身前。 费耀虽忠心,却不算是猛将,如何能抵挡得住魏延与吴懿两员大将的合击呢? 费耀与魏延、吴懿交战不过数回合,便在一个疏忽之间,被魏延用手中长刀亲自砍下了首级。 当费耀无头的尸体朝着地上倒去之时,剩下的数百魏军的斗志也顷刻间消散。 当击溃这部魏军后,全身上下都是鲜血的魏延,从地上捡起费耀的人头,一脸激动地从寨下来到糜旸的身前,如献宝般手捧费耀首级递到糜旸的身前。 看着那血淋淋,死不瞑目的费耀首级,糜旸不禁发出一声感慨:“这人也是忠义之士,将他首级与身躯放置一处,好生安葬。” 明知是必死之局,却还愿意来白白送死,这样的人哪怕阵营不同,也足够引起糜旸心中的敬意了。 只是在感慨完这一句后,糜旸再次望向下方的战场。 在连番的伏击之下,一万魏军早已经溃不成军。 下方皆是四处逃散的魏军,及正在四处追杀魏军的汉军,当然也有不少魏军在发现曹真等人不见后,开始跪地投降。 但重点就是曹真不见了呀! 尽管他刚才有派出丁封在后领军追击曹真,但现在消息还未传回来,糜旸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曹真是生是死。 若是死的话,那固然是最大收获,若是生的话,那今日大胜未免就留下了遗憾。 想到这一点的糜旸,口中再次发出一句感慨:“当得其魁,用此何为邪!” 听到糜旸这句感慨的魏延瞬间一愣。 这句感慨当年刘备也曾说过,那是黄忠在击杀夏侯渊后刘备发出的感慨。 刘备那时候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要献就献张合的头颅,要夏侯渊的有什么用。 今糜旸化用当年刘备的感慨,任何人都足以听出他心中的遗憾。 而魏延在听完这句话后,心中却浮现起愧疚之情。 然后他便又发现,方才还和他一起作战的吴懿,现在却早已经不见踪影。 想来吴懿是果断领军去追击曹真了。 想到这的魏延心中不禁暗骂一声吴懿狡诈,可现在他再领军去追曹真,显然已经来不及。 他也只能在心中默默祝祷,丁封与吴懿不要让糜旸失望了。 相比于糜旸这方的得费望曹,曹真这一方则显得十分狼狈至极。 尽管曹真的计策成功拖延住大部分汉军追杀他的步伐,为他逃出生天创造了良好的机会。 可他的后方许多路,都已经被大火覆盖。 这一点,也是对曹真的一大考验。 可不得不说,曹真真不愧是曹操一手调教出来的。 曹操当年在濮阳之战时,也面临着与曹真类似的境地,他的退路被熊熊大火所阻隔。 而曹操当年是怎么做的呢? 很简单,以人命换人命。 在曹真的严令之下,他的亲军不得已只能上前,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翻滚过那正燃烧着大火的地面。 糜旸用的易燃物,终究不是石脂。 寻常易燃物引起的大火,是能够用血肉之躯扑灭的,这一点当年的曹操早已经验证过。 当数十名魏军不畏死的用身躯趟过火围后,在不断翻滚之下,挡在曹真前方的大火果真熄灭了不少。 王双见状立马就背着曹真从那好不容易,用人命填出的通道中逃去。 这样子曹真是安然的逃出来了,但负责开路的那些魏军…… 不提也罢,反正曹真也不会在意他们的生命。 当逃出大火的包围圈后,不远处阳平关那洞开的城门口已然在望。 见到这一幕,曹真的脸上流露出激动的笑意,那可是他生的希望呀! 只是还未等曹真开心多久,后方的汉军追兵已然杀到。 领军杀到的正是丁封。 尽管由于战场混乱,丁封一时间没办法聚集起太多的汉军,但在收拢之下,他也带来了数百汉军追杀曹真。 而反观曹真这一方,现在跟在他身边的也只有数百魏军而已。 两方从人数上可谓是旗鼓相当,但在气势上呢? 当丁封嗷叫着率数百汉军从背后杀来之际,王双见状只能无奈的先将曹真放下,然后他提起手中武器,率领着身边仅剩的数百魏军前去阻击丁封所部。 敌人已经追击到身后,己方又没有骏马为倚靠,若是贸然的一味逃奔,那他们最后势必谁也逃不出去。 可王双也没忘记自己的主要任务,他一方面领军抵挡着汉军的猛攻,另一方面护着曹真不断向后退去。 且战且退,是当下魏军作战的最好写照。 丁封望着不远处的曹真,他有心想尽快突破魏军的阻拦,可王双等魏将都知道,现在正是他们奋命之时。 加之王双的确是一名难得的猛将,若是丁奉在此,倒有可能与王双战个旗鼓相当,但丁封是没有这种本事的。 由于王双的勇猛,汉军一时之间倒也没办法成功突破的魏军。 在魏军的不断后退之下,魏军很快就逃出了阳平关的城门之外。 而在阳平关城门之外不远处的,正是费耀之前修建的大营。 若一旦被曹真等人逃入魏军大营中,那么凭借着魏军大营完善的防御设施,再加上阳平关山道的险峻程度,恐怕曹真也就真的逃出生天了。 想到此,丁封的心中不禁急切起来。 他不断指挥着身后的汉军朝着前方压去,可惜魏军也知道自己即将逃出生天,所以他们的战斗意志也十分顽强。 就在眼看着魏军逃入大营之际,吴懿终于领军来到了丁封的身后。 吴懿见城外的山道已经挤满了两方的士卒,他便马上率领着士卒来到阳平关的城墙之上。 借助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吴懿很容易就看到了曹真的所在。 见曹真还未离开箭矢的射程之外,吴懿赶忙让属下取来一支强弓。 吴懿的弓艺虽不及黄忠高超,但也绝对不差。 吴懿屏气凝神的取出一支箭矢搭放在弓弦之上,这一刻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团肥肉之上。 但曹真实在是太胖了! 肥胖的身躯,为吴懿寻找曹真的要害部位,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曹真正在不断向后退却中,这时候瞄准他的头部更是不易。 瞄准多时之后,吴懿见曹真快要退出射程之外,吴懿知道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于是不久之后,一支带着滔天杀意的箭矢,以极快的速度来到曹真的身前,并且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射入了曹真的身体之中。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顷刻间从曹真的口中发出。 而魏军在见到曹真中箭后,他们更是疯了一般阻击着汉军,在魏军顽强的阻击之下,曹真最后终于被魏军护送进大营之中。 相比于丁封的扼腕叹息,吴懿的脸上却流露出难以意味的神情。 若他刚刚没看错的话,他射中的好像是曹真的下体? 这,他真不是故意的。 第四百六十八章 晴天霹雳 再开屠城 待阳平关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糜旸大多的思绪都被牵扯在阳平关外。 吴懿与丁封还未回来,这代表着糜旸尚不知道曹真的情况如何。 或死或逃? 从大汉的利益来说,曹真若是死了,那当然是对大汉最好的事。 两军交战之际,一方主帅阵亡,虽说在魏军分兵三路的情况下,不会让魏军的十万大军都顷刻间崩散。 但无论如何,魏军接下来最该做的事便是退兵。 这无疑会让大汉得到一次极为重要的喘息机会。 可要是曹真逃走了,那接下来的局势就不容易推测了。 战场之事,瞬息万变,哪怕糜旸之前筹谋再完善,也不代表他的谋划会全部达成。 阳平关一战,虽重创了魏军,但魏军的主力尚在,或者说仅仅是一万人左右的伤亡,不会让魏军伤筋动骨。 曹真只要回到魏军大本营之中,凭借他的威望,或许不出一个月,他便可率领大军再次对汉军发动攻势。 这就让汉军又陷入战争的泥潭中。 糜旸为何要谋划曹真,是因为不想汉军在当下的局势中与魏军打持久战,汉军打不起的。 由于心中的担忧,糜旸在帐内焦急的不断来回踱步。 糜旸焦急的模样落入法邈与吕乂的眼中,让他们的心中产生不解。 无论曹真的生死如何,近万魏军丧于阳平关这是事实。 这可都是魏军正卒呀。 这样的战果,无论放在哪个时期,都可以称之为辉煌二字,而这种辉煌的战果,也能在极大的程度上激励起汉中汉军的军心。 至少当这一场大战的战果传回成都后,势必会引起成都朝野上下对糜旸的称赞。 所以牧伯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不站在糜旸的位置上,法邈与吕乂不能明白糜旸的心有多大。 在焦急的徘回许久之后,糜旸终于等来了他想要的消息。 只是这个消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看着跪在自己下方的吴懿与丁封二将,听着吴懿那有些难以启齿的话,饶是糜旸想过百般情况,他还是显得有些呆愣。 曹真逃了,只是在逃之前被吴懿射中了下体。 这。 看着糜旸有些无法接受这个消息,吴懿的老脸已经涨的通红。 本来一箭射中曹真,这肯定是个大功劳,但谁让他射中的地方那么敏感呢? 尴尬之余,吴懿没忘了为自己辩解一句:“臣原本想射的是曹真的腹心位置。” 吴懿的解释,说实话糜旸愿意相信。 可相信,并不能阻止糜旸的胡思乱想。 沉吟许久以后,糜旸对吴懿言道:“战场之上,流失无情,不管吴公射中的是曹真何处,这一战的首功都当是吴公的。” 这是糜旸战前对吴懿的许诺。 尽管原本这个许诺,是针对吴懿的诈降,但若没有吴懿的诈降,曹真也不会轻易被诱来阳平关。 而且纵观今日这场大战的表现,吴懿为这一战的首功,可谓是当之无愧。 见糜旸有履行自己诺言的打算,吴懿心中悄悄松了口气。 在安抚完吴懿之后,糜旸便先让众人退下,只留下了法邈。 据吴懿所说,曹真在中箭后便被魏军救入了曹军大营中。 这就代表着曹真现在的下场,是生死不知。 或许从常理判断,被射中下体的曹真,应该算是受了重伤,但这常理在当世并不通用。 当世的外科手术是不发达,可是有一种外科手术是不在此列的——那就是去势手术。 这种手术在华夏大地上早已经过数百及至上千年的发展,是有着一套成熟的操作规划的。 哪怕不提这一点,曹真下体中箭也不能说是必死之局。 三国时期,身上中流失的将领太多了,有的人甚至头上中箭,最后不也活的好好的。 例如夏侯惇与关羽。 可哪怕曹真最后能捡回一条命,但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他的身体应该都是虚弱的,这一点母庸置疑。 而这一点,便是糜旸可以利用的机会。 只是在利用这一点之前,有件事必须还要做。 糜旸看向法邈,对着他说道:“将今日大战,以最快的速度写成一封战报传送四方,特别是成都那里。” 糜旸的这个安排,为的便是用今日的大胜,来稳定梁州,甚至整个大汉的人心。 坚定不移的人心,才是糜旸能打赢最后这场仗的最重要保障。 糜旸的要求很合理,只是法邈却有些为难。 “季阳文墨乃梁州之冠,不如由他捉笔,定能写出一篇佳文。” 法邈的语气带着些许请求。 听到法邈的话后,糜旸狠狠瞪了法邈一下。 若论写战报的文笔,大汉之中谁又比糜旸更擅长,以往大胜的战报,也大多是糜旸自己写的。 可这次糜旸为何不亲自动笔呢? 原因很简单,曹真受伤的部位,实在令人有点难以启齿。 在讲究存亡断续的当世,赶尽杀绝的理念是不被当世人所接受的,哪怕是敌人之间,也往往会惺惺相惜。 说白了就是战场上糜旸与曹真是敌人,可若是在私下里,以两人的身份,说不定见面时还得互相尊称表字呢。 在这种观念的影响下,一箭将曹真去势的事,就看起来不那么人道了。 所以身为士人的糜旸,第一次不想亲自写战报,法邈不想写这封战报,也是出于这种理由。 但糜旸可不管法邈的请求。 法邈会拒绝,吕乂肯定也会拒绝,相比于吕乂那个倔骨头,法邈还是好拿捏一些。 糜旸冷冷得对法邈言道:“你以为,孤为何将你单独留下?” 糜旸的反问,让法邈放弃了抵抗。 他只能暗然的接下糜旸的这个命令。 可是在他离去之前,糜旸不经意间飘来的一句话,还是让他察觉出糜旸当下部分的真实情绪。 “将来两军交战之时,若我想冒险趋至阵前,你一定要记得谏阻我。” 听到糜旸的第二个命令后,法邈只能强忍笑意着一拜领命后离去。 曹真是幸运的。 尽管他被吴懿射中了下体,但由于他的身份,几乎天下间最好的医者就在他的身边。 而当世医者讲究世代传承,技不外传,所以对于曹真的医者来说,去势手术他们也十分精通。 当然了,大营内的医者,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们会为曹真动这个手术。 由于医者们的精湛手术,曹真从鬼门关的边缘被拉了回来。 可惜由于那一箭,让曹真元气大伤。 在动完手术的数日时间里,曹真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中。 今日曹真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醒来后的曹真,脑海中瞬间浮现那一日他受伤的场景。 当回忆起自己受伤的部位之后,他不顾身体的疼痛,立即掀开身上的被子查看。 在看完之后,曹真整张脸变得煞白起来。 他没有记错,他受伤的真是那个部位。 在脸色煞白之后,曹真的眼中有着无尽的怒火在酝酿。 他转头看向一直伺候在旁的医者,问他道:“孤,孤的伤势如何?” 因为刚才剧烈的动作,被牵动伤势的曹真,身体中感受到一阵剧痛在向他袭来。 所以在询问时,曹真不禁龇牙咧嘴起来。 他的这副表现加上他那充满怒火的眼神,直接吓得一旁的医者跪倒在地。 回答曹真的只有一具不断抖动的身体。 可尽管医者没有回答什么,但他的这副表现,已经是最好的答桉了不是吗? 得知真相的曹真,不禁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的祖宗是宦官不错,但不代表他这个后代,也想与祖宗一样呀! 一种极度的悲凉,夹杂着心中不断升涌的怒火,让曹真整个人渐渐丧失理智。 但就在曹真完全要丧失理智的时候,曹真还是问医者道: “孤的具体伤势,还有人知道吗?” 曹真问这句话时,语气十分冰冷,但至少表面上看他还是恢复了一些冷静的。 面对曹真的询问,医者丝毫不敢怠慢。 “诸将只知道大将军是,是下体受伤,但小人知道厉害,小人对外宣扬都是大将军的伤势并无大碍,不会,不会影响” 医者的最后半句话,没敢说出来。 医者的顾忌,让曹真心中的怒火与悲凉更甚上几分。 在得知这件事后,曹真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一声怒喝从曹真的口中发出:“滚,赶紧给孤滚出去!” 曹真的威望又岂是小小医者能够抵挡的,在曹真的威吓下,医者直接吓得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曹真的身边。 看着医者那慌不择路逃离的背影,曹真眼中有着不加掩饰的杀机浮现。 世上只有死人最能保守秘密。 而在医者逃出大帐外后不久,得知曹真醒来的一众魏将都立即蜂拥至大帐内看望曹真。 王双与刘晔二人最快来到曹真的身前。 看到刘晔在大营中,曹真心中的一块大石头陡然放下。 当初从兴势出兵之时,他率领的大军其实只是前军。 刘晔则负责率领五千魏军在后。 现在刘晔出现在他身前,这就说明目前大营中有五千魏军。 这五千魏军的存在,进取不足,但保护大营的安危,却是绰绰有余的。 由于不知道曹真的具体伤势,刘晔在看到曹真的第一句话问的便是: “大将军,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就是刘晔的这句问话,让曹真看向刘晔的眼中的温情瞬间消失。 可是曹真又没办法在明面上发作出来。 于是曹真最后只能说道:“医者说,修养一些时日就好,没有什么大碍。” 听到曹真的回答后,帐内的诸多魏将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曹真是众人的主心骨,若是他有什么万一,那么这数万魏军的人心可就散了呀。 在回答完刘晔之后,曹真随即看向王双问起这几日的情形。 刘晔可能是刚到,并不全部知道汉军的所有举动。 在曹真的询问之下,王双很快就讲出了这几日汉军的举动。 那一日曹真被抬入大营中后,汉军倒不是没有对魏军大营发起进攻。 毕竟曹真中箭是众所周知的事,在曹真有伤势的情况下,魏军不可能马上率军离开阳平关外。 不过虽然汉军凭借着大胜之威对魏军大营发起进攻,但由于之前费耀乃是当道扎营,阳平关山道狭窄,让汉军没办法一次性太多拿出兵马进攻。 而在汉军人数不多的情况下,仅剩的魏军凭借着坚固的营垒,倒也数次击退了汉军的进攻。 不久后刘晔就率领援军来到阳平关外,当得知刘晔率军前来的消息后,汉军也就停止了进攻,直到今日。 听完这几日敌我双方的军情之后,曹真心中总算得到了一些安慰。 于是曹真又问起王双,有多少军士从阳平关中逃出来了? 可是曹真的这个询问,却让王双支吾着说不出口。 最后还是刘晔回答了曹真这个问题。 “不足两千。” 在听到这个数字后,曹真差点眼睛一黑又晕死过去。 一万正卒,最后只有千余魏军逃出生天,八千多的大军都丧生在阳平关内,这无疑对当下的魏军来说,是一场沉重的打击。 见曹真在得知真相后剧烈的咳嗽起来,刘晔不禁上前为曹真抚背顺起气来。 阳平关一战,魏军的确是损失惨重,但幸亏曹真没有陷在阳平关内,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在曹真稍微平复下心情之后,立即就有魏将向曹真提出退兵的建议。 这名魏将提出的退兵,不是让魏军撤离出阳平关,而是建议曹真放弃这次南征大战。 不止是这名魏将有这种看法,其实很多魏将心中都有着这个看法。 主将受创,魏军又刚刚大败过一场,现在退兵貌似是最好的选择。 但曹真会听从这样的建议吗? 想起那丧生的八千子弟兵,又想起自己那血肉模湖的下体,曹真这一刻心中对糜旸的恨意已经达到极致。 不管射他那一箭的是谁,但曹真已经将帐都算在了糜旸的头上。 “传令郭淮、曹洪、汉中内诸军,继续按原定计划对贼军发起进攻。” 在说完这句话后,曹真又说出了一句更为冰冷的话。 “若有冥顽不灵者,当屠城震之!” 屠城是魏军常用的手段,曹真以前也用过。 既然用过,曹真不介意再用! 禽兽纵有时会温情脉脉,但他们禽兽的本质却不会改变。 第四百六十九章 人心扭转 称大将军 法邈的文笔比不上糜旸与吕乂,但放在当世,出身名门的他那也算不错的水准。 以他的文笔,想要写好一封战报,那几乎是须臾之事。 而以他的文笔,想要让这封战报起到激励人心的作用,那也是轻而易举的。 毕竟在常人看来,这一次的阳平关之战,汉军的战果无疑是辉煌的。 近万魏军丧生,魏大将军曹真受重伤退却,单单这两点事实,就能给当下汉中低迷的民心给狠狠的打上一针强心针。 受了难以启齿伤害的曹真实在不想再留在阳平关这个伤心地。 在他的命令之下,没多久数千魏军就护送着他缓缓朝着兴势城退去。 而当阳平关外的魏军退走之后,汉军阳平关大胜的消息就犹如春天的第一缕阳光一般,以极快的速度洒遍整个汉中郡。 并以不可阻挡之势,让整个汉中之前宛如在寒冬中的人心,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糜旸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相比于马超的那两场小胜,糜旸亲自谋划的阳平关之战,无疑是一场大捷。 这场大捷充分证明了一个事实——哪怕当下双方的实力悬殊,哪怕曹真的名头大的吓死人,但只要糜旸还在一日,那么汉军依然能够取得对魏军的胜利,一如当年。 而只要这点事实不被动摇,那么汉军在汉中的统治基础便是相当稳固的。 各地的守将在得知阳平关大捷的消息之后,纷纷上书给糜旸为他祝贺。 就连马超这种平时不通人情世故的大将,也难得向糜旸上书称赞他的武功。 马超会主动“降低身份”向糜旸上书庆贺,不单单是出于他内心对糜旸的称赞,还因为他知道这场阳平关大捷来的实在太及时了。 当武都城外的汉军得知阳平关大捷的消息之后,本来逐渐萎靡的军心,直接又被推到了顶端,这对马超来说是有着极大的裨益作用的。 这一点对于其他地方的守将来说也一样。 在各地守将纷纷上书向糜旸庆贺之后,还未陷落的各地行政长官,只要是还能派出信使的,也都不约而同的派出信使,告知糜旸治下民心的变化。 就连远在千里之外的孟达,也上书告知糜旸,在阳平关大捷的消息传开之后,汉兴郡的人心得到了极大的振奋。 有不少三老都主动来请求他,愿意捐献家中的物资,来支持左将军打赢这场攸关国运的大战。 随着时间的推移,各地三老早已经成为世家豪强的代言人。 这一点哪怕是经过糜旸的三长制改革之后,依然还未有所改变。 三长制本质上只是对三老制的分权,不是替代。 在这一点基础上,三老能表达出这种态度,已经是难能可贵。 之前魏军在汉中境内攻城拔地,连战连捷的时候,可没有一位三老如此“公忠体国”。 梁州境内的三老的改变,证明着阳平关大捷的最大影响便是,各地的部分世家豪强愿意将宝押在汉军身上了。 军心与民心的双重有利改变,让糜旸心中的最大担忧悄悄放下。 不过就算喜于这种改变,糜旸还是当机立断下达了两道命令: 他的第一道命令便是下令各地守将,不要因为一时的胜利而放松警惕。 还是那句话,魏军主力尚在,仍然不可小觑。 在糜旸看来,阳平关大捷只是象征着汉军与魏军的战争开始进入了相持阶段。 而在这种阶段中,实力不足的汉军接下来很快就会陷入苦战中。 除去警告各地守将的命令之外,糜旸还特地对部分地方三老的好意做出批示。 批示很简单——静静呆着,不惹事就好。 不管那部分三老的好意是试探还是真心,对目前的汉军帮助都不大。 汉中各地的道路,大多被魏军所封锁,哪怕三老想捐赠物资给汉军,又怎么运到阳平关来呢? 若贸然运输物资的话,最大的可能,便是最后一切都是为魏军作嫁衣而已。 汉代三老的尿性,糜旸是很了解,对他们糜旸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不惹事的要求,其他的也没期望太多。 在下达完这两道命令之后,糜旸便开始专注于谋划接下来的战事。 只是谋划来谋划去,糜旸最后心中还是得出一个感慨: 他手下的能用之人,实在是太少了呀! 成都里还有什么人,值得任用呢? 渐渐的一个名字浮现在糜阳心中。 阳平关汉军大捷的消息,当然不止是汉军一方得到消息。 暂且不提其他魏军知道这个消息后,军心受到了怎样的打击。 就对于刚刚远离阳平关的曹洪来说,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他的内心是十分惊愕得。 由于心中对糜旸的忌惮,曹洪在得知阳平关是一场骗局后,他便率领着魏军朝着祁山进发。 相比于其他魏军将领,曹洪在得知魏军大败的消息之后,他也收到了曹真给他的来信。 杨阜的使者,最近才刚刚回到杨阜的身边。 而杨阜一知道曹真的命令之后,当即就将这件事禀报给了曹洪。 站在曹洪的角度来说,曹真让他退兵的那道命令,无疑是来的太迟了。 若单单只有这道命令,曹洪估计会在心中忍不住腹诽曹真几句“智迟”。 可当曹真的这道命令,与魏军的大败消息的两相结合后,曹洪与杨阜都不是傻子,他们很快都在心中推演出了糜旸的整盘谋划。 糜旸是故意让自己察觉到他的“动机”的,为了便是让自己离阳平关越远越好。 而纵观整场战局,最傻的不是曹真,应该是他! 尽管从当时的情势判断,他所做的一切举动,都是合乎情理的。 可从结果来看,他曹洪恰恰成为了糜旸的“帮凶”呀! 从始至终,糜旸都是将他当做猴一般来耍——呼之则来,吓之则去。 再联想到他之前写给糜旸的,嘲讽他的那封信。 这一刻,曹洪只觉得他的脸火辣辣的疼。 而随着杨阜目光的打量,曹洪觉得他脸上的疼痛感,正在越来越重。 曹洪没有丝毫意外的暴怒了。 他直接一剑砍死了捕获到的那名汉军信使,在做完这件事后曹洪还觉得不解气,他当即催促全军加速向祁山前进。 糜旸给他的屈辱,他要用汉军的鲜血来加倍偿还。 这时候曹洪的心中亦浮现了屠城的念头。 当年的徐州三屠,他曹洪便是那众多的挥刀者之一。 而相比于曹洪的震怒,杨阜心中的心思便更活泛了些。 若当初他能劝住曹洪,那曹真就不会有此大败,得知曹真受重伤的杨阜不禁想到,曹真事后会不会将此事怪在他身上呢? 毕竟曹洪怎么说与曹真都是一家人,而他再如何忠心,却始终是外姓人。 想到此的杨阜不禁内心一颤,为以防万一的他,在离开曹洪的大帐之后,做出了一个他在后来后悔一生的举动。 他写了一封信给姜维。 杨阜不知道的是,糜旸写给姜维的信,也正在送去的路上。 当阳平关大捷的消息传遍梁州后,便又以极快的速度传回了益州。 目前的战局是,曹真的中路军尚未兵临剑阁,所以单单在传递消息一项上,梁州与益州之间还是畅通的。 在成都中,经过多月的休养,刘备的身体恢复的不错。 尽管当下的身体状况不能让他带兵出征,但也足够让他不用在深宫中一直静养。 就在上月,汉帝刘备终于重新出现在百官面前,开始处理着朝政。 倒不是刘备不想继续给刘禅磨练的机会,可随着前方汉军丢城失地战报的不断传来,益州的人心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低迷着。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他还是重病在身,也必须亲自出来安抚人心了。 况且刘备也看出来了,再给刘禅多少磨练的机会,恐怕刘禅也难以发生质的变化。 由于忧心于前线战事,故而刘备掌政的这段时日以来,一直是食不安,寝不佳。 这让刘备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 刘备不是没有动过前往前线亲自对敌的心思,可成都离不开他,而且最重要的是,刘备深知自己不会比糜旸做得更好。 所以哪怕有再多的战败军报送回成都,哪怕成都内的人心惶惶有多严重,刘备在大朝会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对糜旸给予坚定的支持。 可是支持的久了,刘备还是希望糜旸能打出一场漂亮的大胜仗,来回报自己对他坚定不移的支持。 深夜,就在刘备又一次无眠的时候,他身旁的宦者,急匆匆的从殿外入内,说是有要事禀报。 一听到这句话,刘备瞬间从皇座上起身。 他曾下过命令,若是有梁州军报送到,那么不管时间多晚,都一定要第一时间送到他手中。 想来现在宦官进来禀报的,肯定是来自于梁州的军情。 意识到这一点后,刘备连忙让宦官将手中的军报呈送上来。 刘备是怀抱着沉重的心情接过这封战报的,根据之前的经验,他以为这封又是汉军丢城失地的战报。 可是当刘备打开这封战报看过之后,他的眼神却一瞬间被战报中的内容所吸引。 而在短暂的愣神之后,一阵舒朗的大笑从刘备的口中发出。 “谁家之天下,谁家之天下。 阳平关,是我汉家之天下呀!” 刘备一边大笑,一边口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刘备突然的开怀大笑,让殿内的一众宦官不明所以。 近几年来,随着许多大臣的相继离世,再加上当下大汉面临的危机,陛下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梁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陛下如此开心呢? 刘备大笑之余,将目光扫向殿内的一众人,他现在急切的想找个人分享他心中的喜悦。 可是在环顾一周后,刘备却始终没能找到那个能与他一同分享喜悦的人。 刘备当然是不满意这种现状的。 于是很快他口中的一道诏命发出: “明日召开大朝会。” 这一句又让殿内的一众宦官惊讶。 由于大朝会的重要性,通常召开大朝会这种事都要提前几天宣布,但现在已经深夜,刘备却要在第二日召开大朝会,这也太过急切了。 可谁让刘备是天子呢,他要做的事,在大汉境内还没有做不到的。 在刘备的诏令之下,皇宫中瞬间热闹起来。 许多支火把突然在皇宫内浮现,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皇宫外蔓延而去。 这一夜,皇宫内的众多内侍无眠。 这一夜,成都中的百官被惊醒。 今年的大朝会,有些频繁幼。 在许多皇宫内侍一夜的努力之下,第二日清晨大朝会按时召开。 凡是有资格参加大朝会的官员,都静静地坐在位子上等待着刘备的来临。 没有让官员们久等,不久后刘备就带着刘禅来到了大殿之中。 由于心中强烈的分享欲,刘备在刚刚落座之后,便向在座的众臣分享了阳平关大捷的消息。 当刘备的话音刚刚落下之时,众臣的思绪还是懵懵的。 毕竟之前他们一直收到的都是汉军战败的消息,纵使有马超的两场小胜,但也于大局无用。 在刘备到来之时,甚至有些臣子在心中猜测,可能有着更不利的消息要在今天的大朝会上宣布。 可就是在这种悲观的心态之时,刘备却突然向他们公布了“曹真重伤,魏军损兵一万”的震撼的胜利消息,这怎么能不让众臣一时间转不过弯来呢? 但大捷就是大捷。 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大殿内瞬间被一阵阵欢呼声所填满。 谁说这场仗汉军一定败? 谁又说魏军快突破剑阁了? 没有人想当亡国之臣,或许之前许多大臣会在战局不利的时候,被种种谣言所影响。 但当大胜的消息传回之际,他们还是用着自身最热烈的欢呼,来祝贺着这场大胜。 别说众多大臣了,就是刘禅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大胜消息,给刺激的满脸通红。 大臣不想当亡国之臣,他也不想当亡国的太子呀! 见殿内被一阵强烈的祝贺声所填满,刘备也不禁大笑起来。 得亏他之前信任糜旸,否则又哪有今日的大胜呢? 或许糜旸尚未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但在人心不稳的当下,他所取得的这场大胜,对天下局势的影响是巨大的。 良久之后,大殿内的欢呼声渐渐停止。 在欢呼声停止之后,很快就有大臣为糜旸请赏。 “左将军新获大胜,非重赏不可酬其功。” 这种言语占据了殿内议论的主流。 但在听到这句话后,刘备脸上却假装不悦,他以帝王的身份说出了一句金口玉言: “梁州没有左将军,只有我大汉的大将军!” 刘备的这句话一出来,群臣瞬间侧目。 大将军? 第四百七十章 群臣拜服 刘封怒视 今日是大朝会,刘备又是帝王,在这种场合与身份之下,刘备说的那句话便代表着一言九鼎。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才让殿内的众臣在听到这句话后,都觉得十分诧异。 那可是大将军呀。 大将军三个字在大汉,是有着不同凡响的意义的,而这种意义源于他那在大汉政治体制中超然的权力。 由于心中的诧异,大殿内原本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中都不禁浮现了一个想法——糜旸配的上这个称号吗? 这个问题,众人心中一时之间却没有答桉。 原因很简单,大将军虽然在大汉有着超然的地位,但大将军这个职位并不具有神圣性。 两汉四百年以来,担任大将军的人不少。 那些人当中当然有实至名归的人,但也有许多人是出于帝王的政治考量,而得以担任这个职位的。 甚至在那一批人当中,真正实至名归的人,一直都是少数,这让大将军的称号不具有神圣性。 只是尽管如此,众人心中也不禁对糜旸担任大将军一事细细考量起来。 毕竟大将军一职拥有的权力太大了,它所代表的政治意义也不同凡响。 当有了具体目标进行分析之后,很多大臣的心中就有了想法。 两汉四百年以来,担任大将军职位有一个不成文的潜规则,那便是该人必须要么是汉室宗亲,要么是外戚。 这一点潜规则经过四百余年的发展,早已经深入人心。 当年权力滔天的霍光为何执意要将女儿嫁给孝宣帝,他实际上为的就是巩固自己在孝宣帝一朝的外戚身份而已。 而当年哪怕是门生故吏遍于天下的袁绍,他在担任大将军之后,因为他不是大汉的外戚,也在世间也引起了不少非议。 而糜旸的身份是符合这个潜规则的。 哪怕他的姑母未曾为刘备诞下子嗣,但他的姑母却是拥有谥号的皇后,有着这层名义在,糜旸乃是根正苗红的大汉外戚。 更何况由于糜竺的身份,东海糜氏早已经成功踏入大汉的顶尖世家行列。 有着这种家世,糜旸在名义方面成为大汉的大将军是不成问题的。 在符合这一点潜规则后,众臣心中又开始思量起成为大将军的另一个标准,那便是是否为大汉立下大功。 这个标准其实只能说是那一点潜规则的补充,因为大汉有史以来又不是没有外戚不立寸功而成为大将军的。 但糜旸以前的表现太亮眼了,这让世人不禁对他的要求更高了起来。 梁冀,何进之流,岂可与汉白鹿相提并论? 在细细思索这个标准糜旸是否符合的时候,众人的心中不禁浮想起糜旸之前为大汉立下的大功。 糜旸参与的大战就不提了,就单单说他之前所主导的两场大战。 公安一战败十万吴军,为大汉守住了半壁江山,这是全国之功。 西城一战智取曹仁,大大打出了大汉的威风,更是为刘备称帝扫清了舆论上的障碍,这是拥立之功。 一个全国之功,一个拥立之功,这两个功劳所带来的影响是十分深远的,从这方面说,糜旸在功劳方面是有着充足的成绩的。 或者换句话说,单单在功劳方面,哪怕是故大将军关羽复生,恐怕也只能与糜旸在伯仲之间,更遑论其他人。 若糜旸没有资格成为大将军,当今的大汉还有何人配? 至于糜旸的年纪问题,根本不在众大臣的考虑范围之内。 大汉的士人并不迂腐,和平之时论资排辈大于一切,乱世之中,讲究的是能者居之。 况且大汉四百年以来,又不是没有年轻人因功骤居高位的例子。 别忘了刘备经常将糜旸比作何人,又经常将自己自效为何位帝王。 在心中的这些想法浮现之后,众人心中的诧异正在慢慢消失, 幸亏刘备是属意糜旸成为大汉的新任大将军,要是换作别人,恐怕这一群大臣就得死谏了。 就是心中本来就有认同的基础,众臣才只会是诧异,而不是强烈的抗拒。 可哪怕心中的诧异逐渐消失,但还是有许多大臣不太赞成刘备的决定。 他们不是觉得糜旸不配,他们是觉得糜旸当下成为大汉大将军的时机不对。 诚然糜旸的身份,功绩都让他有成为大将军的资本,阳平关之战,也足以称得上一场难得的胜仗,但还是那句话,众人对糜旸的期待太高了。 众人心中都觉得糜旸可以取得更好的佳绩,例如在正式击败十万魏军,帮大汉度过最虚弱的阶段之后,凭借这种泼天的功劳,再一跃成为大汉的大将军,这样才算的上真正的实至名归。 谁叫他是汉白鹿呢? 身为大汉的国宝,众臣都不希望糜旸在未来,受到一丝一毫的非议。 在诸葛亮不在成都的这段时日,众臣大多以尚书令马良为首,马良也是个敢言的人,他用委婉的语气讲出他心中的这层想法。 而当马良说出他的想法后,立即就有不少大臣附和起来。 在听完马良的顾虑之后,刘备并没有生气,相反他脸上的笑意更加浓厚。 身为一个政治大家,众臣想到的事,他又岂会没想到呢? 刘备很快在众臣面前说出了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朕意欲任冠军侯为行大将军,不知诸卿意下如何?” 相比于刚才的那句话,刘备的这个任命更加具体,而正是这个具体的任命,让马良等大臣脸上都流露出满意的笑容。 行大将军也是大将军,但却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大将军。 行与假一样,在当世有暂代的意思。 刘备当下任命糜旸为行大将军,他的目的在于让糜旸短暂拥有大将军的权力,一旦等大战结束后,糜旸行大将军的职务,当即也会随之消失。 既是权宜之计,汉臣又不是后世的那些腐儒,当然就没有理由再觉得这个任命不妥了。 当然众臣也知道刘备的这个任命有着其他的意思——尽管只是暂代大将军之职,可在战时,糜旸还是能使用大将军的权力,这是刘备对糜旸阳平关大捷的奖励。 同样的这也是刘备对糜旸的一个期待,甚至是诱惑。 阳平关大捷让糜旸可暂时行使大将军的权力,可若是他最后真为大汉打赢这场攸关国运的大战呢? 那也不是不可以把前面那个行字去掉。 刘备的这层心思,瞒不住殿内的大臣,但对于刘备的这层心思,大臣虽心知肚明却也觉得理所应当。 要是糜旸真能达成刘备对他的期许,到时候糜旸就是三大天功在身,那样的他正式成为大汉的大将军,又有何不可? 众臣不禁对刘备的安排感到佩服之至。 随着殿内众臣对着刘备齐齐一拜,代表着刘备的这个任命,得到了所有大臣的拥护。 可这上百位臣子却不知道刘备心中有此任命的其他缘由。 刘备想让糜旸暂代大将军之职,不单单是出于他对糜旸的喜爱,乃是当下的局势,他不得不给糜旸更大的权力。 刘备虽远在成都,但由于糜旸的心怀坦荡,梁州中发生的一切事他都是知道的。 例如糜旸让马超与张飞协助他的事。 说实话这两件事,从名义上来讲糜旸是越权了,马超与张飞的军职都在糜旸之上,糜旸有何权力让马超与张飞协助于他? 可刘备也知道事急不可不从权的道理,所以他心中并未怪罪糜旸。 只是一次可以算从权,那第二次呢? 梁州之战绝不仅仅是大汉与曹魏之间的战争,后面孙权可能也会按捺不住来掺和一脚。 在这种担忧下,梁州与荆州之间势必要有一个统一的指挥,不然大汉的国力本来就弱,再不集合起全部的力量对抗敌人,那梁州之战还有打赢的希望吗? 为了打赢这场南征之战,曹丕可是给了曹真极大的权力,让曹真能调动数之不尽的资源。 而若自己不给予糜旸能等同于曹真的权力的话,长久下去糜旸只会陷入越来越变动的境地中。 这是刘备身为一个帝王的大局观。 名正才能言顺,言顺才能令行,曹丕敢做的事,他刘备自然也有这番格局做。 而要想完全指挥马超与张飞,唯有大将军这个职务才可以。 除去这点考虑外,刘备还知道以汉军当下的实力要想打赢魏军,唯有在人心上下手。 人心不单单指的是军心与民心,还有将心。 糜旸是抵挡魏军的主帅,可光靠糜旸一个人,他是抵挡不住的。 再强的名将,也需要部下的完全配合,才能发挥出他全部的实力。 以糜旸的威望,他想让部下效命不难,可这只是威望的方面,要想真正激励起人心,单单靠威望是不够的,还需要有足够的奖励。 糜旸的部下想要的是什么呢? 无非是攀龙附凤而已。 身为糜旸部下的他们,只要糜旸的发展越好,那他们的战心才会越踊跃,才会更加不顾一切为大汉献身。 而刘备相信,当他的诏命到达梁州的那一刻,只要不傻的人都能看出他对糜旸的期许。 只要他的期许为梁州诸将所知,为了让糜旸真正成为大将军,也为了自己心中的欲望,梁州诸将一定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意。 大将军可是有开府治事之权,一旦糜旸能够开府,最先受益的必是他的部下。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论对人心的了解,当今天下谁还比得上刘备呢? 而知人心者,必善于驱使人心为己用。 以上皆是帝王心术,不足为外人道也。 在众臣皆对自己的任命无异议之后,刘备又处理了几件要紧的政事,随后他便下达了退朝的命令。 当众臣陆续退出大殿之后,刘备却并没有着急着回到深宫之中,他转头对着一旁的刘禅言道: “阿斗,随为父去见一个人。” 刘备的话让刘禅一愣。 自他成为太子以来,刘备已经很久没呼唤过他的乳名了。 并且刘备还在话语中自称为父,这说明刘备现在是完全以一个父亲的身份与他对话。 想来刘备有这种的态度,很可能源于他即将要见的那个人的缘故。 只是那个人是谁呢? 会让刘备有着这种态度上的巨大转变。 刘禅心中好奇不已。 没有太多虎贲的随从,刘备带着刘禅来到了离皇宫不远的一处别院。 这处别院虽处于皇宫附近,可想来是经过刘备精心挑选的,环境显得十分清幽,很适合作为人的休养之所。 只是别院外不断巡逻的卫士,还是让刘禅意识到居住在这处别院中的人,身份定然不简单。 而当刘备推开别院的门进入别院之后,院内一位身影的浮现,让刘禅的脸上浮现了极大的惊愕之色。 哪怕那人现在蓬头垢面,显得整个人十分萎靡,但刘禅还是很快认出了那人的身份。 那人竟然是刘封! 刘禅虽资质不高,但他不是傻子。 刘禅知道自己的这位好兄长,曾有意与自己争夺嫡位,而他也是因此野心犯下大错才被父皇罢黜。 刘禅不解的是,父皇备明明都已经罢黜刘封了,为何今日还会特地带自己来见他? 与刘禅一样的是,当刘封见到刘备到来后,他的脸上也浮现了惊愕的神色。 他被囚禁在这所别院,已经将近三年。 这三年来刘备除去在生活上未曾委屈过他之外,却从来没来见过他一面。 他今日为何而来呢? 可不管心中有着再大的疑问,出于君臣与父子之礼,刘封还是下意识地来到刘备身前,对着他深深一拜: “臣,儿” “愚民拜见陛下。” 在自称自己时,刘封突然发现如今的他在刘备面前,称臣称儿好似都不合适,于是他最后只能换上了愚民的自称。 听到刘封在自己面前自称愚民,刘备的心中浮现一片苦楚。 他心中是一直将刘封当做儿子的。 刘备下意识地想伸手抚摸刘封的头,就如刘封少年时一般。 只是在手即将触及刘封的头之时,刘备却陡然停止了。 刘备的举动为刘封所察觉到,见刘备的手与他的头只有迟尺之遥,哪怕刘封知道他这时候要避嫌,哪怕刘封这时候还不知道刘备今日来的目的,但出于一个儿子的本能,刘封还是主动将头凑到刘备的手掌之下。 刘备有舐犊之情,刘封又何曾少了孺慕之思呢? 在刘封的心中,刘备一直是他心中最尊敬的父亲。 刘封的这个出于亲情本能般的举动,让刘备的心中更不是滋味,但身为帝王的他,还是很快收起心中的私情。 一道清冷的询问从刘备的口中发出: “今曹贼欲害我,你当如何!” 听到刘备的这句话后,刘封登时勃然大怒。 披头散发的他犹如一头勐兽一般,抬起了自己的头,同时他的眼中散发出浓郁的杀机: “敢尔!” 第四百七十一章 三方势力 孔明孔明 刘封下意识的暴怒反应,让刘备的嘴角浮现了笑意。 论对人心的了解,刘备自认乃是当世翘楚。 刘封虽曾经犯下大错,但他的本心不坏,或者说至少刘封对自己的孝心是如假包换的。 不然他当年也不会选择刘封作为他的继子。 正因为看重刘封的孝心,刘备当日才未曾处决他。 世上又有哪位父亲,会不喜欢孝顺的儿子呢? 当然以刘备的知人之能,他当然也知道刘封孝顺归孝顺,他的性格与刘禅相比,更显得酷烈冲动。 而且刘备还知道,刘封心中是有着野心的。 可以这么说,刘封就像一把锋利的双刃剑,用得好了那绝对是有利于国家,但若是掌控不好,以他的性格迟早会闯出祸事。 不止刘备也知道这一点,诸葛亮也知道。 当年刘备将刘封带回成都幽禁在别院后,诸葛亮就曾私下谏言过他,他觉得刘备对刘封的处罚太轻了。 虽然当年诸葛亮并未具体说出他心中合适的对刘封的处置,可十数年君臣相知,刘备是懂得诸葛亮在防范什么的。 而诸葛亮的这种防范,源于刘封是他继子的身份。 不然刘封再有能力,诸葛亮又岂会忌惮呢? 对于忠义的诸葛亮来说,能够限制他发挥的,只有牢不可破的君臣界限。 只是尽管懂得诸葛亮的劝谏的深意是什么,但刘备终究还是没能下的了那番狠手。 与历史上不同,在今世刘封犯下的错并未导致关羽身死。 这让刘备对刘封的恨意并没那么深,相比于恨意,刘备对刘封更多的是怒其不争的愤慨。 再者今世还有着糜旸存在。 可以说糜旸的存在,间接救了刘封一命。 诸葛亮担心的无非是将来刘备、张飞、乃至他相继去世后,不服刘禅的刘封会趁机作乱,从而将大汉的基业毁于一旦。 可在有着糜旸的存在下,这点担忧在刘备看来却是不足为虑。 论年纪,糜旸比刘封还年轻,糜旸与刘禅之间的亲密关系,更是刘封所不能比拟的。 而哪怕诸葛亮担心的那一日到来了,有糜旸在,刘封又如何能掀起风浪呢? 糜旸的年轻与优秀,便是刘备心中最大的定心丸。 既然心中已经判断出刘封将来对大汉的危害并不深,那么在父子之情的影响下,刘备心中自然会浮现起再度任用刘封的想法。 特别是在大汉当下处于危急用的情势之下,再加上刘封在军略上,是有过人之处的。 只是想归想,在正式任用刘封之前,刘备还必须好好考查他一番。 显然刘封当下的反应,让刘备十分满意。 刘备伸手为刘封拭去遮蔽在眼前的长发,他用充满期许的目光注视着刘封。 “为父没有看错你。 好好去梳洗一番,帝王之子,岂可如此蓬头垢面。 待你梳洗完毕后,为父会公布对你的任命。” 听完刘备温和的话语后,刘封的心中浮现一番暖意。 哪怕眼前的这个人将他囚禁了将近三年,但他心中却从无对眼前这人有丝毫恨意。 因为眼前这人,是他的父亲呀! 刘封有些抽噎的退后一步对着刘备深深一拜,随后他便听话的朝外走去。 刘备的话代表着,他现在已经是自由人,不必再呆在这处别院中了。 只是刘封在经过刘禅身旁的时候,用隐含精光的眼神,刻意得看了刘禅一眼。 刘封对刘备会俯首帖耳,但对刘禅却不会如此。 刘封突如其来的对视,让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刘禅不禁吓了一跳。 养在深宫里的花朵,在心性上又如何能与征战沙场的雄狮相比呢? 得幸亏刘封在带有深意的看了刘禅一眼后便离去了,否则刘禅都不知道他下一步该怎么做。 刘封与刘禅这两兄弟之间发生的这个小插曲并未瞒得住刘备,但刘备却并叫住刘封。 等刘封走远之后,刘备似是觉得有些乏了,他便直接坐在院内的一处石凳上。 坐下之后刘备看向刘禅言道:“你的兄长是一员良将。” 说完这句话后,刘备的话锋陡然一转:“但你却压不住他。” 说这句话的时候,刘备的语气中有着失望。 其实莫说刘封,以刘禅的表现与年纪,他登上帝位后,又能压得住谁呢? 诸葛亮与糜旸是忠于大汉不错,刘备也相信他们会从一而终,但忠于大汉与敬畏幼主,那是两码事。 刘禅听完刘备的话后,脸上不禁浮现慌乱之色。 他以为刘备接下来又要责怪他了。 不过刘备今日特意带刘禅来见刘封,可不是专门换个地方来责怪刘禅。 刘备接下来的语气,既有惆怅又有庆幸。 “得亏你有个好表兄,只要你表兄在一日,封儿就永远不会威胁到你。” 因为现在院内只有刘禅在,所以刘备在言语上也不顾忌什么了。 刘禅无法压住群臣怎么办? 这个办法在华夏千年的政治格局演变中,早已经有了妥善的解决办法。 那便是找几位有足够威望,足够忠心的大臣作为刘禅的辅政大臣。 让那些大臣的威望与天子的神圣性相结合,这样在刘禅彻底成长以前,大汉的政治格局就会整体上保持稳定的态势。 刘备今日似乎想对刘禅说不少话,他接着语重心长地说道: “近年来,朕感觉朕的身体不像以前那般硬朗,朕或许无法再看护你多久了。” 在听到这句不忍的话语后,刘禅的眼中一下子布满了泪珠。 他想走到刘备身前出言宽慰,可刘备却摆手阻止了他。 刘备看出了刘禅脸上的担忧神情,而在那担忧的神情之下,还有着不少慌乱的神色。 “朕今日之所以会让子成行大将军事,除去为战局、人心考虑之外的缘故之外,还因为朕要在朕离开人世之前,为你构建好一个完善的辅政格局。” 刚才在来的路上,刘备对刘禅解释过他今日所为的两层深意,但很显然刘备心中还有着最深一层用意。 “朕很幸运,朕一生遇上了许多忠义之辈,没有他们,朕没办法重开大汉基业。 你也很幸运,将来你也会有不少忠义之士辅左你。 但人可称忠义,他们身后所代表的派系呢?” “朕之所以能登上帝位,主要得到了元从、荆州、东州三方势力的支持。 时至今日,大汉还是主要靠这三方势力所支撑。” 在旁人面前,刘备从不会谈有关大汉派系的事,但在自己的继承人面前,刘备却不介意将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身为帝王,若一味相信大臣皆是忠臣,那是愚蠢,因为自古以来,人大多是利欲熏心之辈,如孔明、子成之辈终究是稀少的。 但哪怕是孔明,子成这般的忠臣,由于他们的地位,由于他们的威望,他们的身边势必会渐渐聚集起一批心腹,这是他们能够发挥才能的关键,同样也是不可避免的。 而身为帝王,若只是一味的厌恶,或者想凭借一己之力清除这种现状,那更是蠢上加蠢。 帝王为紫微星,他或许可以不是夜空中最耀眼的那颗星,但一定要是最中间的那颗星星。 帝王要做的便是居中持重,善于平衡各方势力,从而保证自己的独尊。 在大汉的三大势力中,孔明为荆州系的领袖,益德为元从系的领袖,唯有子成目前尚未明确的势力在后支持他。” 说到这点,刘备心中也有些无奈。 之所以糜旸身后尚无坚定的势力支持他,不是糜旸的地位、威望不够,实在是糜旸的身份不好界限。 从家世而言,糜旸是板上钉钉的元从人员,可若从师传这方面来说,糜旸又可以算的上荆州系与东州系的人。 不过凡事有利皆有弊,糜旸身份的模湖性反而给糜旸带来了一个极大的好处,那便是他可以作为将来在大汉政治格局中的缓冲地带。 要知道哪怕是相处多年,张飞虽说敬佩诸葛亮的品德与才能,但以张飞的性格,是不可能完全甘心居于诸葛亮之下的。 以前张飞会甘心听从诸葛亮的调令,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在刘备的面子上,可刘备终有一日会离大汉而去。 一旦那一日到来,刘备很难保证张飞与诸葛亮的相处,会充满着融洽。 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而哪怕这种事只有一丝可能,刘备也必须提早做好防范。 也正是心中有着这点担忧,将糜旸加入辅政大臣的行列,可以说是一种必然。 在理清了心中的顾虑之后,刘备接着说道: “孔明、益德、子成三人将来会是你的辅政大臣,你的大臣也只会是这三位。 朕担心在朕百年之后,孔明与益德会有摩擦产生,一旦到那时你必须求助于子成。 而若单单一味给予子成权位,不去加强他背后的势力的话,子成纵使将来有心劝阻孔明与益德二人,恐怕也难有成效。 他毕竟是晚辈。 三位辅政大臣的同心同德不是大汉稳定的关键,唯有三方势力的相互制衡,才是维持大汉稳定的最佳保障!” 在说这句话时,刘备着重加重了语气,因为这一句话攸关着大汉的将来。 刘备没有给刘禅思考的时间,他知道刘禅也思考不出什么,他今日要做的就是让刘禅死记硬背下今日他说的话。 刘备很快又说道:“自孝直死后,东州系一直群龙无首,正方倒是一直想继承孝直在东州系中的地位,但他的地位与威望皆不匹配。 唯有子成,他既是孝直之徒,若他继承孝直在东州系中的地位,天然就容易让人接受。 同时他自身的威望与地位也足以匹配。 所以近些年来,朕一直有意的将东州系的臣子派往子成身边。” 听刘备说到此,刘禅想起目前糜旸身旁的那些心腹,他顿时有恍然大悟之感。 孟达,吕乂、法邈等人,不都是东州的中坚人物吗? 在想到这一点后,刘禅心中对刘备不禁佩服的五体投地,原来在这么早以前,刘备就已经在开始下着一盘大棋了。 这副眼光,这副格局,恐怕他一辈子也难达到了。 刘备不知道刘禅心中的想法,他只是继续说道: “或许之前朕的那些布置只是在为子成铺路,可一旦子成来日真的成为大将军,那么凭借着开府治事之权,他成为东州系的领袖也就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了。 到那时候,三方势力在大汉互相制衡的格局,将会变得牢不可破,你的这个帝位也就会坐得十分安稳了。” 当讲完内心中所有的想法之后,刘备不禁叹了一口气。 若是刘禅能有糜旸一半的优秀,他又何必要如此谋划呢? 唯有弱势的帝王才需要以制衡平衡朝局的方式来稳固自身地位,有强大威望在身的帝王,又何必顾忌这些呢? 在多次的失望之下,刘备对刘禅的要求已然极低。 他现在只希望刘禅能好好记下他今日的这番话,如此而已。 刘禅再笨也明白刘备的苦心,见刘备没有新的话语要教导他之后,刘禅连忙感动地对着刘备深深一拜。 “臣儿,必不会忘记父亲今日的教导!” 刘备今日对他讲的话,充分体现了刘备一个好帝王,及好父亲的形象。 不需要血腥杀戮,便可将大汉的未来安排的明明白白,这样的手段,当世还有几人能够拥有。 刘禅诚心受教的表现,让刘备在叹气之余,也浮现了一些欣慰。 刘禅最大的优点便是在于听话。 当教导完刘禅之后,刘备见天色已然不早,他心中便动了回宫的消息。 今日他与刘禅的对话,将来不会记载在史书之上,更不会被第三人知道。 等刘备回到皇宫之后,一道刚到的军令,直接让他打消了想休息的念头。 “南中急报:丞相大军为南中叛军所围,恐有倾覆之危!” 当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刘备一下子气血攻心,差点晕了过去。 可他还是很快让自己镇定下来,他连忙看着前来报信的浑身带血的斥候,口中焦急地问道: “之前不是还说丞相大军正在与敌军拉锯吗? 怎么情势会突然变得如此危急!” 刘备的言语中充满了急切。 刘备从未忘记当下大汉正在面临着两面作战的局势,但由于之前南中的战争陷入了拉锯阶段,他便将目光都聚焦在北方。 可没想到他再次收到来自南中的军情,却是这样一个噩耗。 孔明,孔明! 第四百七十二章 三路合围 为师必胜 汉章武三年十月,牂柯郡夜郎县外。 犹记得在二月初时,邓艾奉丞相诸葛亮之命率数千梁州军进入牂柯郡讨伐朱褒。 但不幸的是,邓艾的大军在一进入牂柯郡的范围之后,便感染了瘴气。 尽管感染的人数不多,尽管随军的孟获及时找到了为梁州军治疗瘴气的方法,但梁州军的战斗力与军心还是因为这件事受到了影响。 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邓艾的五千梁州军遇上了更加棘手的困境。 从交州出发的上万交州兵,在士徽的带领之下来到了牂柯郡,并趁梁州军军心不稳战斗力下降的关口,凭借着人数与地利优势,渐渐对梁州军形成了合围之势。 最重要的是士徽身边的虞翻,为士徽提出了“四面楚歌”的计策。 在这个计策的影响之下,梁州军的军心更加低迷。 但幸运的是,当时梁州军有着两个优秀的将领——邓艾与石包。 邓艾与石包在经过商议之后,及时的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稳定人心,并且率军固守营垒,这才让数千梁州军没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夜郎县的局势也发生了不少的变化。 第一点变化就是尽管朱褒有派人拦截道路,但幸亏邓艾派出信使及时,还是有一位信使最后突出重围前往益州郡向诸葛亮求援的。 在得知邓艾大军面临的险境之后,诸葛亮大惊。 他有想过孙权会暗中协助南中叛军,可他没想到孙权会出动如此多的大军,会如此的明目张胆! 诸葛亮大惊之后,当即便转换了战术。 由于雍闿刚刚大败一场,诸葛亮决定打算先暂时放弃攻打益州郡。 他当即率领刚刚进入益州郡的近万汉军前往牂柯郡驰援邓艾。 诸葛亮深知邓艾大军不得有失的道理,不然的话整个南中平叛的局势都会被扭转。 可纵算心中再如何担忧,南中地势险峻难行,诸葛亮大军的行军速度还是因此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等诸葛亮率领夜郎县外的时候,离邓艾向他求援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来,邓艾几乎每隔数日都在苦战之中。 但幸亏梁州军军纪严明,加上邓艾指挥有方,这才让数千梁州军在这一个月内,并没受到致命的打击。 而诸葛亮率领大军到来的消息,也很快被士徽所知晓。 当得知这个消息后,士徽问计于虞翻,深通兵法的虞翻没有让士徽失望,他再度对士徽言道:为了防止交州兵陷入前后夹击的境地,虞翻建议士徽当放开西面的包围圈。 这是围三缺一的战法,既可让汉军的战心有所下降,又可让西面的交州军不至于陷入被前后夹击的境地中。 士徽也是看过兵法的,虞翻的建议让他觉得十分符合当下的战情,于是乎他便听从了虞翻的建议。 由于士徽有意的放开包围圈,诸葛亮的大军得以顺利进入夜郎县的腹心之地,与邓艾的大军会合。 而当两支汉军合兵之后,代表着汉军已经与敌军有一战的实力。 但诸葛亮生性谨慎,又或者说他心中有着其他盘算,面对诸将的请战,诸葛亮并未应允。 在接下来的数个月时间之中,诸葛亮只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便是派出石包返回梁州,向糜旸报一个信。 若说这第一件事众人还不觉得奇怪的话,诸葛亮做得第二件事,则就是让人看不懂了。 诸葛亮一方面不允许诸将主动出战,另一方面也不率领汉军徐徐后退到越嶲郡。 他好似不知道数里外就有上万敌军一般,就静静地带领汉军驻扎在夜郎县外,每日里只是养兵讲武。 诸葛亮所作的这第二件事,不止汉军诸将看不太懂,就连士徽与虞翻也感觉很疑惑。 以诸葛亮之前表现出来的战绩,他并非是传闻中所说的那般——只会内政。 尽管诸葛亮的战绩比不上糜旸亮眼,但也算是个知兵之人。 可恰恰是这种知兵之人,却做出了令其他知兵之人完全看不懂的操作。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诸葛亮的谋略超过他们太多,要么就是诸葛亮就是在瞎指挥。 一开始时,士徽与虞翻还觉得诸葛亮可能是有诈,于是也与诸葛亮一般,采取按兵不动的战术。 但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想着要与诸葛亮比耐心的士徽按捺不住了。 数个月的时间以来诸葛亮一直按兵不动,派兵去他营前挑战,诸葛亮也以语言不通听不懂敌军在骂什么为理由,拒不出战。 士徽不能说是冲动急躁的性格,但他却是有野心的人。 士徽深知他此来的目的,乃是击败汉军扬名天下的,汉军一直不出战,他又如何击败? 难道要继续勐攻汉军大营吗? 当这个想法浮现在心中的时候,不需要虞翻的劝阻,士徽也自然而然的打消了这个想法。 当初只有数千梁州军固守大营,他的上万大军就勐攻不下来,反而损失了不少兵马。 现在汉军的兵力亦有上万,想凭借勐攻的方法拿下汉军大营,那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在排除了心中的这个想法之后,感觉到对汉军没办法的士徽,难免就会心浮气躁起来。 于是乎他又想到了虞翻。 虞翻对当下的战局也是没什么办法的,但在士徽的逼迫催促下,虞翻最后还是想出了一个计策。 他得出诸葛亮可能不是有其他谋划,正是因为诸葛亮没有谋划,所以才一直无奈地采取按兵不动的战术。 在判断出这一点后,虞翻心中有了新的计策。 他建议士徽既然诸葛亮打定主意按兵不动,那士徽可借此时机联系朱褒与雍闿,让他们调来更多的兵马,再次将汉军给团团围困起来。 若是诸葛亮在数路大军将他合围之前察觉到危险退却,那么士徽便可借助地利,对退却的汉军发起进攻。 若是诸葛亮依然固守营垒,对外界的事漠不关心,那么等数路大军将诸葛亮大军包围后,诸葛亮大军的军心定然动摇。 到那时候,他们的战机也就来了。 士徽思索过虞翻的计策之后,觉得虞翻的计策的确有可取之处。 士徽也是果断的人,在决意采取虞翻的计策之后,便连忙派出信使联络朱褒与雍闿。 在之前的战事中,由于士徽的踊跃,朱褒一直在保存实力。 当得到士徽的来信之后,朱褒本想拒绝士徽的请求,可他想到士徽乃是他的盟友,现在的牂柯郡离不开士徽的帮助,更何况在朱褒看来,士徽的想法也有着很大成功的可能。 若是能借此一战击败汉军,那朱褒还是乐意之至的。 至于雍闿那里更不用说了,数月前他刚刚大败于诸葛亮,心性险恶的他一直想找机会复仇。 现在机会来临,还有着强力的盟友作为后盾,雍闿没有道理不答应士徽的请求。 于是乎就在不久后,朱褒与雍闿分别领兵来到了夜郎县外。 在两人之中,由于朱褒一直在保存实力,所以他带来的大军有八千之众,这算是他全部的家底了。 相比朱褒,刚刚大败一场的雍闿实在拿不出太多兵力,这次他只带领了三千大军来到了夜郎县外。 当然人数虽不如朱褒多,但这三千大军也算是雍闿手中最后的倚仗了。 可以说为了这一仗,士徽、朱褒以及雍闿,都相继拿出了手中所有的底牌。 当得知朱褒与雍闿率大军来援的消息后,士徽喜不自胜。 哪怕雍闿带来的大军不多,但眼下他们三方合力,总兵力已经突破两万。 两万余的大军突破汉军大营尚有些困难,但借助地利将汉军再度团团围困起来,那还是问题不大的。 于是在汉章武三年的十月末,夜郎县的汉军再度陷入了叛军的合围中。 好像一时间,半年前汉军面临的那四面楚歌的境地又即将上演。 而士徽为了进一步打击汉军的军心,他不止在夜郎县外散播谣言,还在临近的几个忠于汉军的县城散播诸葛亮大军被团团包围的消息。 这消息从目前的局势来看,也算是事实。 所以当这个消息散播开来之后,也在不久后传到了刘备的耳中,引起了他的急切和担忧。 可纵使刘备再急切,担忧又有何用呢? 当下大汉已经无可用之将,更无可调之兵,刘备能做的也只有相信诸葛亮一途。 而当这在外人看来十分危险的局势发生之后,身为南中汉军统帅的诸葛亮又在做什么呢? 他正在凝神看着大帐内的地图。 今日的夜很黑,整片汉军大营除去必要的位置有着火把照明之外,其他位置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这片浓厚的黑暗,好像预示着汉军来日的光景,压得上万汉军都有些透不过气来。 但,在这片广袤浓郁的黑暗之中,却有一抹亮光一直存在。 那抹亮光正是从诸葛亮的大帐中的烛火发出。 也正是这抹亮光,给了上万汉军心中留下了一份期盼。 诸葛亮又何曾不知,在当前的局势之下,汉军的军心将会面临着怎么样的动荡呢? 或者这种情形,乃是他提早就有预料到的。 毕竟汉军面临当下的局势,与他这个大军统帅有着直接的关系。 在过去的时日中,并不是没有将领对诸葛亮提出过建议,他们希望汉军要么及时退回越嶲郡,要么就趁敌人大军合围前,先击败士徽所部。 可这些在他们看来很中肯的建议,却无一不被诸葛亮拒绝。 并且诸葛亮拒绝的态度很是坚决。 诸葛亮从没希望有人可以懂他心中的谋划,高山流水,知音总是难寻的。 由于心志坚定,诸葛亮也没有被众人的质疑,汉军士气下降的事实所影响。 这段时日以来,他甚至连议事也没召开过,他只是静静地在大帐内,观察着夜郎县外的地形。 诸葛亮睿智的眼光,顺着手中烛光的移动,一点点地在夜郎县的地图上观察过去。 夜郎县地理位置特殊,它正好位于越嶲郡、益州郡、牂柯郡三郡要道的交汇之处。 这让夜郎县在这次南征大战中,可以算的上一个兵家必争之地。 若非如此的话,三家叛军也不会想着,尽力在夜郎县外消灭汉军。 可哪怕夜郎县对于三郡都十分重要,但由于南中经济落后,所以数百年来夜郎县的发展并不算好。 夜郎县周围群山密布,县外有且只有三条要道与三郡相连。 这也是三路叛军能合围汉军的最重要原因。 不需要太多兵马,只需派重兵把守这三条要道,那么汉军的所有出路就会被堵死。 及至今日,诸葛亮对夜郎县外的地形,早已经了如指掌。 越是了解,诸葛亮对心中的谋划,就越有信心。 而就在这时,杨仪突然从帐外走了进来。 杨仪进来后见到诸葛亮到了深夜,还挑灯看地图为国事而操劳,他的脸上顷刻间浮现担忧之色。 “丞相,夜色已深,早些休息!” 诸葛亮听到杨仪的声音后转过身来,面对杨仪的担忧,诸葛亮只是澹澹一笑。 他没有回应杨仪的担忧,却是轻声问道:“他还没走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诸葛亮并没有闲着,他回到座位上,继续处理起书桉上的军务起来。 见诸葛亮没有听从他的劝阻,杨仪脸上的担忧越发浓重。 可他也知道,他是劝不动诸葛亮的。 杨仪很快回答起诸葛亮的询问:“邓校尉从清晨等到现在,一直都未曾离去。” 听到杨仪这么说,诸葛亮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邓艾是清晨就求见他的,诸葛亮知道邓艾求见他的目的是什么。 但因为那时心中的谋划还有些细节需要推敲,所以诸葛亮并未接见他。 本来想着邓艾或许不久后就会识趣离去,可没想到的是,邓艾一直等到了现在。 在数个时辰前,诸葛亮曾嘱咐杨仪,若是这个时辰邓艾还未离去,那他便来告知自己——哪怕是自己已经入睡的情况下。 邓艾的坚持,让诸葛亮越发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才。 诸葛亮随后抬头对杨仪言道:“唤他进来。” 诸葛亮的话,让杨仪一拜后走出大帐。 等杨仪走后,诸葛亮望着空荡荡的大帐,他不禁拉扯了一下身上的御寒披风。 他也是人,又岂会感受不到寒冷与劳累呢? 可他更是大汉的丞相! 这时诸葛亮想起数月前离去的石包,他想着石包或许早已经将他的信带给糜旸了。 他让石包带给糜旸的信,除去询问北境的局势及他对魏军的看法之外,还着重的说了一句话: “最迟年底,为师必胜,稍待稍待,待我助你。” 想到这诸葛亮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年底已至,南中之战该了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先破一军 君可行也 在漆黑的夜空之下,有一位年轻人正一直站在浓稠到几乎化不开的夜色之中。 时值隆冬,哪怕是地处南方,但深山中的天气却也十分阴冷。 因为久久站立,这位年轻人的肩膀上都凝结出不少霜珠。 但哪怕再如何寒冷,这位年轻人还是岿然不动的一直站立着,好似今夜不见到他要见的那人,他就不离去一般。 这位年轻人便是邓艾,而他要见的那人便是诸葛亮。 邓艾为何一直要心心念念见到诸葛亮呢,因为他从诸葛亮近来的举动中,看出了一些蹊跷。 或许在南征之前,不管糜旸口中对诸葛亮如何尊敬,邓艾还是如寻常世人一般觉得诸葛亮并无军略之能。 但在这一年的南征生涯中,邓艾却通过自己的观察发现了诸葛亮的军略,绝不在当世名将之下,甚至不在糜旸之下。 这样的诸葛亮,会白白坐视汉军陷入死境吗? 当然不会。 邓艾推断诸葛亮很可能在谋划着一个大局,一个足够改变当下南中局势的大局。 正是因为意识到这一点,邓艾才会坚持的守住诸葛亮的帐外。 他知道若诸葛亮在接下来的局势中是执棋者,那么诸葛亮要想下好这盘大棋,他就必须需要一颗不畏艰险的棋子。 为了心中的野望,邓艾不介意被人当做棋子,更不介意冒险。 而就在邓艾久等之下,以为诸葛亮不会见他的时候,杨仪提着一盏微弱的烛火来到了邓艾的身前。 没有过多言语,杨仪对着邓艾微微一点头,邓艾就懂得了这位诸葛亮心腹的意思。 当杨仪转身之际,邓艾就立马跟在杨仪的身后朝着诸葛亮的大帐走去。 不久之后邓艾就来到了诸葛亮的大帐之中,见到了诸葛亮。 在看到诸葛亮的一瞬间,邓艾便下意识地对诸葛亮行礼,而在邓艾行礼之后,诸葛亮摇手驱退了杨仪,让邓艾来到他的身前坐下。 诸葛亮的重视让邓艾的心中暗喜。 其实诸葛亮今夜能见他,就代表他之前心中猜想的一切都是真的。 只是在邓艾坐下之后,诸葛亮并没有马上说话。 他用一双睿智的眼神,不断打量着坐在身前的邓艾,良久之后一声轻叹从他的口中发出: “你很聪明。” 这本来是一句赞赏,但在诸葛亮的轻叹之下,却让这句赞赏的话语多上了几分其他的意味。 诸葛亮又岂会不懂邓艾的心思呢? 可诸葛亮并没有拆穿邓艾的心思,他在轻叹之后便对着邓艾继续言道: “当下我军被敌军三面合围,你可有计略助我破敌?” 听到诸葛亮这么说,邓艾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若没有,他今日何必来此? 邓艾抬起头看向诸葛亮,然后语气激动地对着诸葛亮言道:“敌军虽众,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敌军为彻底围困我军,兵分三路占据着夜郎县通往外方的三处通道。 这从表面上看,是对我军形成了合围之势不错,但若细细思之的话,敌军的这一举措,反而将他们的力量分化为三部。 破一难,破众易。 论整体而言,我军兵力并不占优,可要是我军将力量集中只勐攻一部,先将三路敌军之中的一路敌军彻底击溃,那么敌军的合围之势顿解!” 见身前邓艾滔滔不绝的样子,诸葛亮的嘴角露出笑意。 数月以来,邓艾是众多汉将之中,唯一看出他为何不退兵意图的人。 诸葛亮一开始想的便是让敌军聚集合围他。 只要敌军有这点想法,那么南中内的大部分叛军都会被招引来,让汉军找到毕其功于一役的机会。 诸葛亮从来不担心他无法击败南中叛军。 他担心的只是如之前一般,击败一部叛军后,又冒出一股叛军,让他没办法彻底平定南中从而回援梁州。 除去怀抱着“聚而歼之”的战略之外,诱叛军合围也是一个分散敌人力量的战术。 毕竟夜郎县通往外界的要道有三条,要想彻底困死汉军,必须在三条要道上都放置着重兵。 而这也一定会,将叛军的力量分散开来。 可以说以目前夜郎县的战局来讲,一切都在按照诸葛亮的设想发展着。 但哪怕邓艾猜出诸葛亮心中的谋划,这也是战略层面的思考,战术层面又该如何具体施行呢? “士载以为,我军接下来该优先进攻哪一路敌军?” 诸葛亮的温和询问声飘荡在静谧的大帐声,鼓励着邓艾继续说下去。 听到诸葛亮的询问之后,邓艾不假思索的言道:“自然是雍闿那一路大军。” 邓艾如此果断将雍闿那路大军当做优先进攻的目标,原因倒也很简单——雍闿的大军最弱。 正如田忌赛马的故事一般,以己方最强的力量,攻击敌人最薄弱的方面,那结果当然是显而易见的。 邓艾回答完诸葛亮后,脸上流露出自信的神色。 但让邓艾意外的是,诸葛亮在听完他的抉择后,却微微的摇了摇头。 “我军应当进攻士徽所部!” 诸葛亮的选择,让邓艾大惊。 三路敌军中,以士徽的军力最强,按常理来说这一路敌军是最不应该主动去招惹的才是。 怎么丞相会想着弃易取难呢? 看着邓艾脸上流露出的惊诧神色,诸葛亮耐心地解释道: “三路敌军中,士徽所部实力最强不错,但因其最强,他之大军便是敌军胆气所在。 吾诱引敌军合围,为的并非是简单的取得一两场胜利。 按士载的想法,我军出其不意之下想击败雍闿所部自是不难,可击败之后呢? 朱褒与士徽见雍闿一败,他二人或忌惮我军军力退回牂柯郡。 到那时我军收复的,最多只有益州郡而已。 而雍闿早就在之前的大败中元气大伤,益州中的收复本就不难。 但牂柯郡地势复杂,若这二人率军士层层凭险据守,至少半年内我军都无法平定牂柯郡。 而若是牂柯郡无法平定,我军就没办法回援梁州,梁州缺兵少粮无法坚守,若在这半年内梁州为逆魏所突破,那大汉基业危矣。” “相反,若是我军能够一鼓作气击败士徽所部,那么雍闿自是会惊惧逃回益州郡苟延残喘。 至于朱褒在得知士徽战败后,彼之大军军心定然也会大乱,到那时候我军便可趁胜一举击败朱褒率领的叛军。 纵使朱褒反应及时,率军往牂柯郡境内潜逃,可少却士徽的上万精兵相助,朱褒独木难支不用多久定将授首!” 当诸葛亮掷地有声地说完后,邓艾琢磨着诸葛亮的话,如梦方醒一般对着诸葛亮一拜。 他本以为自己的计策极佳,可在听完诸葛亮的具体谋划之后,他才知道他与诸葛亮差的不是一丁半点。 或许单单论对兵法的理解,邓艾不下于诸葛亮,可要是论及对大局的洞悉与掌控,邓艾与诸葛亮相比可就差太多了。 邓艾对诸葛亮拜服之后,不禁主动对诸葛亮言道:“艾愿被丞相驱使,效犬马之劳。” 若是打算进攻雍闿所部叛军的话,那么邓艾心中是有一个具体战术的。 但现在在诸葛亮的分析之下,邓艾明白眼下攻击士徽所部才是对汉军来说最好的选择,那么他原来心中的战术就不能再用了。 而邓艾知道诸葛亮绝不是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人,他心中肯定有着对付士徽的战术。 邓艾没有猜错。 在邓艾的主动请缨之下,诸葛亮站起身来来到帐内高挂的夜郎县地图之前。 见诸葛亮起身,邓艾也不敢独坐,他亦站起身来来到诸葛亮的身后,看着那副夜郎县地图。 地图上有三处地点,皆被诸葛亮用手中的朱笔着重作出标注。 那三处地点,正是三处敌军分别盘踞的地方。 而在士徽所处的那处地点,朱笔呈现的笔画最多,这足以证明诸葛亮想率军突突士徽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诸葛亮知道邓艾就在身后,于是他指着士徽驻扎的地方言道: “近日来吾曾派人仔细探查过士徽大军的动向。 就在上月,士徽率大军从平地移营于山上屯守。 那处山据当地人所言,称为斧山,山如其名,那座山就犹如一柄巨斧横亘在官道一旁一般。 吾亦曾亲自前往斧山下探查地势过,那斧山四面皆是悬崖绝壁,高数十丈,山路危狭,仅容一人,寻常大军难以仰攻。 加之斧山之上多有泉眼,水源不缺,我军亦不能围困断其水源击败之。” 听到诸葛亮这么说,邓艾的脸上流露出凝重之色。 士徽率大军前往山上驻扎,一方面是想凭高险据守,保护己方大军不受汉军的偷袭。 另一方面士徽还有着险恶的用心。 尽管士徽的大军屯扎于山上,但斧山就在官道之旁,汉军是不可能在未解决士徽大军的情况下,通过那处官道的。 不然的话一旦等汉军通过官道之际,士徽率上万精兵从高处勐冲而下,汉军很容易被从中截成两段。 到那时候,汉军的败亡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这些推断对于邓艾来说不难得出。 可既然士徽大军布置的如此妥当,那么汉军又当从何处突破呢? 邓艾将疑惑的目光看向诸葛亮。 难道丞相有什么妙计,能够诱引敌军下山来决战? 可就算将敌军诱引下来,两方军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汉军也很难一次就击败有着地利的士徽大军。 在昏暗的烛火之下,诸葛亮看到了邓艾脸上疑惑的神色。 相比于邓艾的疑惑,诸葛亮却依然胸有成竹。 诸葛亮将手指指在地图上斧山后方的一处地点,他对着邓艾言道:“前段时间在吾的探查之下,吾发现在斧山后面有一条隐蔽的通往山上的小道。 吾决意派一大将趁夜色昏暗之际,率领一支精兵从这山道攀登奇袭至山上。 只要这支精兵能攀登至斧山之上,再趁夜色敌军不备之时,对敌军发起突袭,那么敌军势必惊慌。 到那时我再领兵勐攻斧山正面,斧山必破,贼军必亡!” 听完诸葛亮的谋划之后,邓艾一时间显得有些诧异。 这番谋划,不像是诸葛亮能谋划出来的。 倒不是说邓艾觉得诸葛亮没有智慧想出这个计策,只是在将近一年的相处之下,邓艾觉得诸葛亮的用兵风格颇为谨慎沉稳。 这样的性格,突然想出一个趁夜奇袭的战术,实在令邓艾觉得有些反常。 邓艾不知道的是,诸葛亮的确是个谨慎沉稳的人,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用奇计。 旁的不说,就说当年那被无数世人称为神来一笔的“奇袭定军山”的战术,首倡者是法正不错。 但最后让刘备真正下定决定用这计谋的,还离不开诸葛亮的来信劝说。 若是诸葛亮用兵只会拘泥不化,那么他当初就不会强烈支持法正奇袭定军山的战术,更不会为了这个战术呕心沥血,不断地筹措粮草。 至于历史上诸葛亮为何会拒绝“子午谷奇谋”,那是因为用奇和白白送死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 若不是经过详细的探查,觉得有成功的可能,诸葛亮断不会想出趁夜奇袭斧山的计策。 不过邓艾同时又想到,连他都会觉得丞相不会用奇兵,那囤聚于山上的士徽等人肯定也会如此觉得。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诸葛亮的这招奇计成功的概率,就会直线上升了。 想到此,邓艾心神一振。 邓艾当然知道今夜诸葛亮为何要对他说出心中的谋划,原因就在于他便是诸葛亮话语中的那位大将。 而诸葛亮口中的那支精锐,舍梁州军之外还有谁? 要知道在糜旸良好的伙食供应之下,梁州军的夜盲症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可以说梁州军天然具备夜间奇袭的特质。 邓艾当即对着诸葛亮郑重一拜: “艾,定不负丞相重托。” 邓艾的话让诸葛亮的嘴角流露出笑意。 邓艾真的很聪明,也不怕冒险,的确是当下汉军中最适合领军夜袭的那员大将。 既然适合,那便去。 诸葛亮扶起邓艾,对着他言道: “明日夜间,君可行也。” “唯!” 第四百七十四章 斩山为梯 引发营啸 汉章武三年十月的最后一日。 今日的月色相比往日,显得更明亮些。 可惜对于当世绝大部分有着夜盲症的人来说,单薄的月光还是不能满足他们清晰视物的要求。 时值深夜,山中寒风萧瑟,为御寒计,斧山上的大多数交州兵都已经入睡。 上万人的打鼾声,在寂静的深夜中,在险峻的斧山之上显得尤为响亮。 上万交州兵移营至斧山上,已经一月有余。 这一月以来汉军始终“龟缩”营内无有异动,再加上对斧山地势的自信,上万交州兵睡得很是安心和香甜。 不说那在营帐中入睡的上万交州兵,就说奉命在各处山道巡视的一些交州兵,在精神的麻痹之下,他们也早已忘记了士徽的嘱托。 或三两人,或一二队,这部分承担着守卫大营重任的交州兵,在寒意与困意的侵袭下,早已经各自抱团躲在阴暗的树下入睡。 随着夜色的不断浓厚,原本本该有士兵把守的各处要道,早已经形同虚设。 而就在斧山上上万交州兵都沉浸在梦乡中的时候,他们不会想到,就在今夜,有一支精锐的汉军部队趁着夜色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斧山赶来。 汉军大营距离斧山不算远,在带着三千梁州兵疾行了半个时辰之后,邓艾终于来到了斧山山下。 在到达山下后,邓艾不禁抬头看了一眼高挂在天空中的明月。 真是天佑大汉。 邓艾的心中登时浮现了这个感慨。 稀薄的月光或许不能让交州兵视物,但对于他身后的三千梁州军来说,这月光再辅助一些火把的照明,足以让他们夜间的行动不至于受到太大的影响。 在感慨完后,邓艾又将目光转移到身前那山峰险峻如刀的斧山上。 正如诸葛亮所言,若是采取寻常强攻的方式话,那纵使汉军再如何多,如何精锐,恐怕也难以攻上这座山上。 但幸亏的是,险峻的山峰之下,留有一条可供汉军致胜的山道。 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邓艾很快率领着三千梁州军找到了那处山道所在。 可是在看到那条隐秘山道的时候,邓艾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在火光及月光的相互照映下,邓艾可以将眼前的山道看的清清楚楚的。 但就在邓艾看清楚之后,他却发现眼前的这条路与其说是山道,还不如说是一柄巨斧上的细小裂缝。 道路狭窄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那山道并非是连绵不绝的,在不少处地方都存在着断层。 没路,这怎么攀登? 不止邓艾皱眉,跟随他在身边的副将傅佥在看到那似乎不可能登上的山道后,脸上也流露出深深的愁闷之色。 “校尉。” 一声轻唤从傅佥的口中发出。 虽然傅佥只呼唤了校尉二字,但从傅佥的语气中不难得知,他心中有了退兵之心。 正常的将领都会有这个想法。 但很显然,邓艾的思路异于常人。 邓艾扭头狠狠瞪了傅佥一眼,然后他再转身看向那处山道时,眼神中已经充满了坚定。 在来之前,诸葛亮已经告知过他这条山道隐蔽,且极难攀登。 正因为此,所以士徽才会对此处疏忽防备。 若是好攀登的山道的话,士徽又不傻,岂能不派大军驻守? 可正因为这处山道险峻难行,敌军在这处不作防备,所以若是梁州军一旦攀登而上,便可直插敌军腹心。 战争之中,风险往往与收益成正比。 而邓艾一旦接下这个任务,那他就断没有退缩的理由。 幸亏邓艾早做了准备。 随着邓艾的挥手,身后三千梁州军的阵列之中,瞬间出现了数百名手持铁戈的壮士。 梁州军的基本盘,源于当初糜旸在襄阳城外招募的荆楚健士。 荆楚之地山林密布,故而荆楚健士除去擅长弓弩外,还善于攀登山岩。 而这数百名手持铁戈的壮士,更是邓艾从数千梁州军精心选拔出来的,善于攀登山岩中的佼佼者。 在邓艾的一声令下,令行禁止的数百持戈壮士没有半分迟疑,他们在后方同袍火把的照明下,当即大步上前朝着身前的险峻山道而去。 山道狭窄,没办法一下子容纳太多壮士。 可是这难不倒这善于攀登山岩的数百持戈壮士。 只见这数百持戈壮士当即转变阵型,以鱼贯的方式化作修长的阵型,不断朝着前方的山道前进。 随着不断的前进,很快数百壮士就遇到了刚才引起邓艾皱眉的地方。 一道天然的断层,阻拦在这数百持戈壮士身前。 不过面对着这道天然的阻隔,这数百持戈壮士没有迟疑,位于前方的壮士挥舞起手中的铁戈,开始凿山开路。 随着手中铁戈的不断挥动,不断有山石被砸开掉落至前方壮士的脚下。 或者一块山石掉落还看不出有什么,但当一定数量的山石被斩下后,很快数百壮士的前方便凭空出现了一条,石头化作的长梯。 这便是邓艾根据梁州军善于山地战的特点,研究出的开辟道路的方式——斩山为梯! 历史上他便是通过类似的办法,为他的大军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通往成都的七百里山道! 当脚下有了石梯出现后,最前方的数百持戈壮士便没有耽误,或者这仓促之下制造成的石梯并不牢固,但他们没有畏惧与惊慌。 随着最先一位壮士将沉重的脚步踏在石梯上攀登而上时,后面的壮士便陆续不绝得,犹如赶着去跃龙门的鲤鱼一般,相继脚踏石梯攀登而上。 借助着月光,傅佥呆呆的看着眼中发生的这一幕。 他是第一次知道,还能如此行军! 可还未等傅佥发呆多久,邓艾见前方的路已经开好,便马上指挥着剩余的梁州军有条不紊的跟上前方的数百开山壮士。 由于要斩山为梯,也由于毕竟在夜间攀登险峻的山道并不容易,所以这三千梁州军前进的速度并不快。 只是尽管速度不快,但三千梁州军前进的步伐,却一直未停止过! 这三千梁州军甚至都不知道邓艾今夜带他们来此的目的是什么,但他们乃是糜旸用严厉的军法锻炼出来的强军,所以他们只需知道跟上前方那道坚毅的身影即可。 山道复杂,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可斩山为梯。 总会有一些地方,是没办法正好用石头完全作为阶梯的。 对于那些地方,邓艾也有着提前准备。 他今夜前来不仅让士卒手持铁戈,还让他们带来了不少木橛。 在那些石头无法完全覆盖的地方,邓艾便下令士卒将木橛插在石逢或土地中,形成一片简易的栈桥。 当简易的栈桥形成之后,前方的士卒便快速的脚踩栈桥,朝着山上继续攀登而去。 当然无论是石梯还是栈桥都是临时简易制成的,哪怕下方有着不少梁州军以身躯固定,不让石梯与栈桥松动,但在光线不是很好的情况下,还是有一些梁州军不慎跌落受伤。 在那不那么明亮的光线之下,随着越来越多人受伤,石梯与栈桥上的鲜血也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熠熠生辉。 但哪怕看到那些同袍的洒下的鲜血,大部分梁州军还是无动于衷的继续在艰苦的环境之下不断向上攀登着。 终于在不懈的攀登之下,最前方的数百壮士成功登上了山腰。 当那数百壮士成功到达山腰之后,除去一部分壮士四散开来,查探着周围的局势,剩下的壮士就都纷纷扯下随着携带的布带,然后将布带悬挂在峭壁之上。 凭借着数百条布带的帮助,还未登上山腰的梁州军,便陆续在那些壮士的拉扯下到达山腰。 等这一部分梁州军到达山腰后,他们便接替起那数百壮士的工作,以布带拉运着更多的同袍登上山腰。 如此周而复始,不久之后,两千余梁州军就都成功地到达山腰之上。 当邓艾看着山下的梁州军都已经上来后,他嘴角流露出了笑意。 哪怕他这时的左手,正在传来阵阵剧痛。 邓艾年少时就被曹操迁往中原,攀登山岩并不是他的强项,但他又是主将,必须身先士卒作为表率,所以在刚才攀登的过程中,他避不可免的受到了一些伤。 可邓艾只是简单地将自己左手的伤口包扎一下,然后他便站起身来传达着他下一步的指令。 到了这时候,邓艾终于说出他们今夜的任务是什么。 而当两千余梁州军知道他们今夜肩负着重大的任务时,他们的脸上都流露出激动的神色。 梁州军中不仅有着严厉的军法,还有着丰厚的奖赏措施,这丰厚的奖赏措施对梁州的国力来说是一个严重的负担,但糜旸从未想过在这一点上偷工减料。 因为他知道丰厚的奖赏措施,能够极大的激励起士卒的好战之心。 正如当下的这两千余梁州军一般,他们知道今夜的任务危险,但人都是追逐利益的,只要战后获得的利益能够让他们满意,他们不介意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在告知完任务之后,邓艾当下便兵分两路,他分出一千士卒给傅佥,让他从山腰朝着山下而去,一路上拔除掉那些在山道上的关卡。 这一点很重要,若不先将山道上的关卡拔掉,万一被交州兵反应过来,朝那些关卡派驻重兵,那么不止诸葛亮的大军无法成功冲上来,就连他这两千余梁州军都可能会陷入绝境之中。 随后当傅佥率领着一千梁州军快速朝着山下而去后,邓艾便领着剩下的士卒,趁黑朝着山上摸去。 要想在今夜成功夺下斧山,单单的拔除掉关卡是不行的。 傅佥领着一千梁州军,借着月色快速朝着交州兵在山上布置的各处关卡而去。 由于是凭险据守,所以交州兵在关卡处布置的兵力并不多。 毕竟一旦有敌人来袭,那么凭借着关卡,只要有上百交州兵便可在一定时间内阻挡着汉军的进攻。 而在这段时间内,足够山上的大军来援了。 士徽与虞翻皆是知兵之人,但他们却忽略了一点,若是关卡的后方出现了汉军该怎么办? 傅佥在带兵来到一处关卡的后方后,他便发现可能士徽与虞翻从未想过会有汉军突然从半山腰出现,所以关卡的一切防御措施都布置在前方。 最令傅佥惊喜的是,守卫关卡的大部分交州兵,现在大多都处于酣睡的状态中。 在察觉到这一幕后,傅佥立马带着身后的上千士卒不断朝着眼前的那处关卡逼近。 随着傅佥越来越接近关卡,还是有一些交州兵敏锐的发现了异常。 在那些交州兵的眼中,他们看到后方的山林中好像有着士卒行进的动静。 但由于这动静是从后方传来,所以这些交州兵还以为那些正在朝此处前进的士卒,乃是山下下来的同袍。 有几名交州兵手持火把朝着传来异动的那处地方走去,与此同时他们口中的呼喊询问声响起。 “来者何人?” 可就是在那些交州兵询问声刚落下的时候,傅佥正好带着上千梁州军从山林的道路中冲出。 看着那黑压压一片突然出现手持利刃的士卒,那几名交州兵的眼神中顷刻间浮现巨大的惊恐之色。 还未等那几名交州兵反应过来,手持横刀的傅佥就当先冲到他们身前,在手中的横刀噼砍过去之时,来自傅佥的一句回应也落入了那几名交州兵的耳中: “吾乃你公也!” 邓艾率领着上千梁州军一路往上的时候,途中也遇到了一些关卡。 但越靠近山上的关卡防备往往越疏忽,邓艾很顺利的就清理掉了那些关卡中的交州兵。 不久之后山上的大营已经隐隐在望。 在这一刻,邓艾却没有命令身后的士卒继续向前。 他下令身后的士卒四散开来。 邓艾知道凭借着上千梁州军要想冲进敌人大营中是不容易的。 但若是换一种方式呢? 邓艾让四散开来的上千梁州军拿出了随着携带的号角。 当世将领最怕什么? 无非营啸二字而已。 仅仅就在片刻后,在静谧的交州兵大营之外,就响起了震天般的汉军的战鼓声! 第四百七十五章 自相残杀 大获全胜 营啸是一种很可怕的军事事故,而营啸往往就会发生在深夜之中。 军营是杀气凛然的地方,纵使近来两军之间并无残酷的战事发生,但这种杀气不一定来自于外敌。 当世将领为了保证对军队的控制权,往往会在军中设立严格的等级制度,而保证这严格的等级制度的,就是严酷的军法。 当世大多数严酷的军法,与梁州军中的七斩令不同,糜旸设立七斩令的目的在于树立起大军的纲纪,让麾下的大军成为一支令行禁止,战斗力超群的善战之师。 要想保证这一点,七斩令在内容上尽量的寻求公平二字。 可当世的大多数军法,虽在严酷方面与七斩令不相上下,但那些军法的目的在于树立将领的权威,这样的军法本质上来说,是当世大多数将领用来欺压底层士卒的一种手段。 等级森严、管理闭塞,军官肆意凌虐下级士兵,这些都是当世军队常见的现象。 目的与手段不同,所造成的后果也会不同。 最坏的后果便是,在严酷且不公平的军法约束之下,当世大多数军队的士卒过得都是提心吊胆的日子。 他们不知道哪一日突然惹得上级不高兴了,就会突然死于非命,这让当世的大多数底层士卒会长期处于一种精神上的压抑,甚至于崩溃的状态。 而且由于不公平执法情况的广泛存在,纵算是一支军队的同袍之中,都非常可能有着宿怨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寻常士卒就像一根根被压制到极致的弹黄。 若一旦某个合适的时机到来,触动了他们心中本就脆弱不堪的心理防线,那么他们就会做出平时令人难以想象的事。 而这个合适时机,其实并不困难做到。 有时候只需要一点风吹草动,或者有时候可能只是一个士卒做噩梦的尖叫,就可能将士卒那本就紧绷着的神经给彻底撕碎,从而彻底引发整片军营中的疯狂气氛。 现在邓艾要做的,却是比以上情况,更能引起寻常士卒恐慌的事。 当上千声高昂的鼓声在寂静的山林响起之后,瞬间惊起了山林中的无数飞鸟。 而由于这上千声鼓声过于高昂,它们很快穿过广袤山林的阻拦,径直地朝着不远处的士徽大营内传去。 没有用多久时间,这上千声代表着汉军进攻的战鼓声,便已经传到了呼噜声连片的交州兵大营中。 金鼓之声,是当世任何士卒最为熟悉的声音,而战鼓声则可以算是当世士卒内心深处最为恐惧的声音。 因为一旦鼓声响起,这就代表着他们卖命的时候又到了。 正因为对战鼓声的熟悉及恐惧,当这上千声战鼓声传入大营中后,立刻就惊起了无数的交州兵。 当他们被这一阵又一阵的战鼓声惊醒之后,许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交州兵还茫然不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还是有部分反应迅速的交州兵,开始起身穿戴甲胃。 由于很多交州兵还处于茫然的状态,他们的理智尚未从睡梦中回归,所以在看到同营内有士卒开始穿戴起甲胃后,其他人很快误以为是己方将官在紧急集合,他们也纷纷赶忙起来穿戴甲胃。 只是穿着穿着,很多交州兵开始意识到不对劲。 这战鼓声并不是己方大军的。 当许多人意识到这是汉军的战鼓声后,他们心中那紧绷的一根弦正在被巨大的愕然所不断冲击着。 如此密集,高昂的战鼓声,代表着汉军很可能已经杀进大营了! 当这一点想法在一些交州兵的心中浮现后,他们的脸上自然而然的浮现强烈的惊慌之色。 许多交州兵连甲胃都来不及穿戴,便连忙冲出营外察看。 但却有一部分交州兵,采取了截然不同的做法。 这部分交州兵是往常在军营中饱受欺负的那群人。 他们的精神本就处于快崩溃的边缘,现在又在睡梦中突然被敌人的进攻声惊醒,那种强烈的不安感瞬间击溃了他们心中本就摇摇欲坠的,称为理智的那一根心弦。 既然敌人都已经冲进来,自己很可能难逃一死,那为什么不在临死前报仇呢? 这个想法在理智丧失后,很快占据了这部分交州兵的全部头脑。 于是乎令人恐惧的一幕,开始在这处大营内发生。 一些交州兵彻底摆脱对军纪的畏惧,他们纷纷抄起手中的武器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朝着往日中欺压他们的军官、仇人杀去。 在猝不及防之下,有许多军官士卒倒在了“同袍”的刀刃之下。 而他们临死前发出的凄厉喊声与喷洒出的鲜血,犹如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般,将许多交州兵心中的恶魔给彻底放了出来。 越来越多的交州兵丧失了理智。 本来只是有目标性的报仇,但随着越来越多人死在“同袍”刀下,为了自保其他的交州兵也不得不拿起手中的武器反抗。 可或许一开始只是自保,但当手中沾染上“同袍”的鲜血之后,许多交州兵都通红着眼睛,开始无差别地攻击着周围的人。 不管你是否与我往日有冤,不管你今日是否还与我相谈欢笑,今夜的交州兵好似人人都变成了恶魔,在疯狂的屠戮着周围能看的见的一切人。 这样的一幕不止在一处大营内发生,而是宛如冥冥中注定一般,在许多大帐内上演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许多大帐中的交州兵都杀出了帐外。 而当他们看到帐外那原先跑出的“同袍”后,这部分杀红了眼的交州兵不假思索地又举起手中的武器,朝着他们杀去。 一时间整片交州军的大营,都被凄厉的喊杀声与哭喊声所淹没。 无数只火把在整片大营中,杂乱无章的亮起。 那不断摇曳的火光及四处喷洒的鲜血,更在无形中刺激着更多的交州兵在自相残杀着。 这便是令当世任何将领,都会感到害怕的营啸。 这种营啸在交州兵大营的外围发生之后,正在以如蝗虫过境的速度,朝着交州兵的大营深处传递着。 终于在大营深处休息的士徽也很快察觉到异常。 怀抱长剑入睡的士徽被外间不断传来的,越来越高昂的喊杀声所惊醒。 在被惊醒之后,士徽一咕隆吓得从床榻上起身,然后抽出手中的长剑环顾周围。 这全是士徽从军多年,养成的本能。 但在从睡梦中的茫然完全清醒过来后,士徽却发现他最担忧的事并没有发生。 可是外间传来的一阵阵喊杀声,却让士徽意识到似乎大营内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还未等士徽叫人,惊慌失措的虞翻与孙桓就突然闯进了士徽的寝帐之外。 士徽本想斥责虞翻与孙桓二人的无礼,但他们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让士徽大惊失色: “士将军,是营啸,营啸呀!” 当听到营啸两个字后,士徽的头脑犹如遭到巨锤重击一般,整个人都差点站立不住。 在他未曾察觉的时候,他手中的长剑却早已从手中脱落掉在了地上。 营啸二字代表着什么,士徽再过清楚不过。 在剧烈的惊愕之后,士徽马上愤怒的问道:“为何会突然发生营啸!” 士徽知道营啸虽然致命,但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发生的。 现在他很困惑,为何今夜他的大军会突然发生营啸。 面对士徽的不可置信,虞翻连忙将引起大军营啸的原因告知了士徽。 “是方才大营外突然有汉军的战鼓声响起,许多士卒以为汉军杀进来了,在惊愕惧怕之下才引发营啸。” 听到虞翻这么说,士徽更加觉得荒谬及怒不可遏。 “斧山要道皆有岗哨把守,汉军怎么会突然来到大营外敲响战鼓,难不成他们是凭空降落的不成!” 由于对斧山地势的自信,士徽觉得虞翻的话完全就是不可理喻。 但现在是因为什么引起大军的营啸还重要吗? 现在最重要的是,在大军发生营啸之后,他们该如何逃出生天。 就在虞翻要劝士徽赶紧逃的时候,士徽的帐外冲进来了几名浑身带血的士卒。 这几名浴血的士卒冲进来后,直接吓了在场的三人一跳。 幸亏这几名士卒不是旁人,正是士徽的亲卫。 为首的一名亲卫对着士徽焦急地言道:“将军赶紧走,不久之后大批乱军就会杀到此处,再走就来不及了!” 这名亲卫的话,将士徽从犹豫中瞬间拉回。 看着他的亲卫身上沾染的血,他知道帐外的情形现在肯定很危急了。 于是士徽再不迟疑,他捡起刚才掉落在地的长剑,便在几名亲卫的护卫下,趁着夜色朝着大营外逃去。 见士徽好似没有带他们的意思,虞翻与孙桓尽皆愤怒的对视一眼,可在对视之后他们还是惜命地跟上了士徽的身后。 而当士徽顾忌自身安全,开始逃离大营之后,这就代表今夜的这场交州兵的营啸,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上万交州兵,完了。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交州兵大营内的喊杀声正在渐渐停歇,而斧山的天边之处,也悄然出现了第一抹曙光。 邓艾站在大营外的一块山坡上,遥望观察着大营内的局势。 昨夜用擂鼓吹号的方式,引发交州兵的营啸,本来只是邓艾的一种构想,能成最好,不能成他还有其他手段。 所以一开始他为稳妥起见,并未马上率军冲入交州兵的大营中。 但让邓艾没想到的是,他的方式不仅成功了引发了交州兵的营啸,而且这场营啸来的还甚是迅勐。 哪怕是身处大营外的他,也能听到交州兵大营内那震天的喊杀声。 当交州兵的营啸以一种意外的方式爆发开来后,邓艾更加不急着率军攻打交州兵大营了。 不如让交州兵多自相残杀一会。 况且凭他手中微弱的兵力,难以弹压住上万大军如此勐烈的营啸,甚至还有可能让上千梁州兵也淹没在那场大营啸中。 当天边的光亮越来越盛时,交州兵大营内的喊杀声也悄然停止了下来。 夜晚是恶魔出现的天然环境,阳光却是会让恶魔渐渐恢复理智。 而且厮杀了半夜,想来很多交州兵都已经精疲力尽了。 在察觉到这一点后,邓艾方才领着上千梁州军,朝着交州兵的大营走去。 随着一步步朝着交州兵大营靠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邓艾觉得交州兵大营附近的温度,比周围显得更低。 一种刺骨的阴冷,在邓艾领军踏入交州兵的大营中后,便顷刻间将邓艾整个人所包围。 没有活人守卫的营门,是阻挡不住邓艾的步伐的。 当真正踏入交州兵大营中后,眼前的一幕直接让上千梁州军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目之所及,到处都是尸体。 足之所触,到处都是血泊。 这极具震撼性的一幕,映证着昨晚发生在营内的一场大仗,有多么激烈与残酷。 而大营内并非没有存活的交州兵。 只是尽管那些交州兵存活下来了,但全身浴血,身上到处都是伤口,直接躺在尸体上休息的他们,还能称之为活人吗? 行尸走肉,便是对他们最好的形容。 这部分交州兵对闯入营内的梁州军宛若看不见一般,甚至有不少人为了活命,都下意识地丢弃手中的武器以示投降。 邓艾没有搭理那部分交州兵,他只是带领着上千梁州军继续深入。 而随着邓艾领兵朝着交州兵的大营继续深入,不久后交州兵的大营之外,也出现了大批的汉军。 是诸葛亮率领的主力来到了。 诸葛亮在命人控制住交州兵大营之后,便让人前去呼唤邓艾。 查探完整片大营的邓艾,很快就来到诸葛亮的身前。 当诸葛亮与邓艾相见之后,诸葛亮的目光中浮现对邓艾的赞赏。 原本他定下的计划是,当邓艾率军成功攀登上斧山之后,便立即占据山上的各处关卡,将汉军主力接引上来。 当汉军完全占据斧山的各处关卡之后,再出其不意地对交州兵大营发动攻击,那么最后的结果一定也是汉军获胜。 毕竟哪怕汉军不强攻大营,只要截断大营外的水源,不出数日交州兵也必败。 可让诸葛亮没想到的是,邓艾在登上斧山后,会想出引发营啸的方式,来为汉军取得胜利。 这倒也符合邓艾用兵善奇的风格。 这种方式或许有着不稳定性,但结果证明,邓艾没有做错。 越快击败士徽大军,越能让汉军有着更多的腾挪空间。 诸葛亮在见到邓艾之后,当即对他许诺道:“此战过后,你当为中郎将!” 无论过程如何,这一战的结果无疑是汉军大获全胜。 而这一战的大获全胜,则代表着南中的天要变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 朱褒授首 雍闿奔逃 诸葛亮的身份不一般,他这番乃是代天子南征,所以他说的任命可以看做是一道圣旨。 听到诸葛亮要将自己任命为中郎将,邓艾不由得喜上眉梢。 自天下丧乱以来,军职变得越来越繁杂,但基本的晋升脉络还是遵循着两汉的标准。 在大汉的军制中,基层军官就不谈了,中层军官由校尉起始,而后按次序依次是中郎将、杂号将军、名号将军、及至最后的重号将军。 可以说邓艾原本担任的校尉一职,乃是中层军官中最低的职分。 现在诸葛亮要将邓艾任命为中郎将,这妥妥的是对邓艾的一次大升职,邓艾又如何会不感到欣喜呢? 要知道目前在糜旸的众多部下之中,除去孟达之外,还尚未有人获得中郎将以上的军职。 邓艾连忙感激地对着诸葛亮一拜:“多谢丞相。” 这一刻邓艾觉得他昨日的艰辛没有白费。 面对邓艾的拜谢,诸葛亮看着邓艾左臂上的伤口澹澹一笑。 他只是给了邓艾他应得的而已。 在奖赏过邓艾之后,诸葛亮问邓艾道:“士徽的踪迹可曾寻到了?” 在昨晚的大营啸中,士徽也可能会丧命。 可死要见尸,若士徽真的在昨晚的大乱中丧命,那么邓艾刚刚就会带着士徽的尸体来见自己。 而既然邓艾未带来士徽的尸体,那就说明他很可能昨晚趁乱逃走了。 尽管经过昨夜的大乱之后,上万交州兵已经溃不成军,不足为患,诸葛亮的战略目标已经达到。 但若是也能擒下身为罪魁祸首的士徽,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面对诸葛亮的询问,邓艾脸上浮现思索之色。 他刚刚之所以要深入大营,为的便是探寻士徽的下场,他虽然没见到士徽的尸体,但在细细探查询问之下,也大概得出了士徽可能的去向。 “据降卒所言,他们昨晚曾见到士徽在亲卫的保护下朝着营外逃去。 斧山四面皆是悬崖峭壁,正面唯一的出路又被傅佥派兵把守着,纵算士徽于昨夜的大乱中侥幸逃脱,但艾料他现在定然未成功逃脱下山。 艾推断士徽一定隐藏在斧山山林中的某处苟延残喘,等着我军撤退之后再行脱逃之事。” 邓艾的分析令诸葛亮点了点头。 士徽并不知道那条隐蔽的山路,所以邓艾推断的很有道理。 而邓艾见诸葛亮似乎对士徽颇为上心,他便对诸葛亮献上了一计: “当今正值隆冬,树木干燥,极易点燃。 丞相若想寻得士徽等人下落,不如可派人放火烧山,火势蔓延之后,若士徽不想送命,就只能乖乖从山林中逃出。 到那时擒下士徽不难。” 邓艾以为他的计策甚佳,岂不料诸葛亮在听完他的计策后,却摇了摇头。 “夜郎百姓向来以山中猎物为食,若吾放火烧山,或许是能擒下士徽,但大火蔓延之后,无疑断绝了夜郎百姓的生计。 为一贼子之下落,而失夜郎百姓之民心,吾不为也。 况当下我军应立即转向东进,趁朱褒不知士徽败绩的时候,将其击败。 朱褒一败之后,南中之乱自解,这才是我军的头等大事。 无须为士徽一人,而让我军错失良机。” 放火烧山听起来简单,可做起来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下也有许多汉军就在山上。 所以要想放火烧山之前,就要指挥汉军陆续退到山下,况且树木再干燥,这么大一片山,也不是一两日就能烧的完的。 放火烧山的事一做起来,势必要耽误汉军不少时间,加之会影响民心,这都是诸葛亮所不能接受的。 在听完诸葛亮的话后,邓艾会意的不再进言。 而在暂时放下士徽去向的事情后,诸葛亮便马上下令全军尽快打扫战场。 东面的数十里外,可还有着一支敌军在等着汉军去击溃呢。 第二日清晨,打扫完战场的汉军便在诸葛亮的率领之下,从斧山绕道至朱褒大营的背后。 朱褒的大营离斧山不算远。 但由于营啸的惨烈加上斧山要道皆被汉军所把持,所以基本上没有存活的交州兵逃到朱褒的大营中报信。 在汉军到达朱褒大营的背后之时,朱褒并不知道士徽大军几乎全军覆没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朱褒当然不可能派重兵防备他大营的背后,朱褒大营后方的防御力量称得上十分薄弱。 甚至由于汉军连日来都避战不出,导致朱褒的大军与士徽的大军犯了一个同样的错误——军心懈怠。 在这种情况下上万汉军在到达朱褒大营后方后,就在勐将赵云的带领之下,轻而易举得突袭进朱褒的大营之中。 可能是知道这一仗是南征之战中最后的一场大仗了,因此汉军全军上下都十分卖力的杀敌。 再不卖力,那就什么功劳就得不到了。 一方是军心懈怠,训练不精的叛军,一方是士气如虹,身经百战的汉军,当这两方大军在大营内相遇之后,结果是早就已经注定的。 在汉军的不断勐攻下,朱褒的叛军节节败退,死伤惨重。 而在见到大势已去后,朱褒大军的内部也出现了问题。 朱褒是汉人,他所任用的部将大多也是汉人。 既然都是汉人,现在汉军的胜利已经是注定的了,那么朱褒的部将为何还要为他卖命? 诸葛亮在越嶲郡“只诛首恶”的政治口号,朱褒的部将可大多都是知晓的。 为了活命,一些部将开始率领本部兵马配合汉军攻击起还忠于朱褒的大军起来。 在内外夹击之下,本就快崩溃的朱褒大军,顷刻间便溃败了。 朱褒这个首恶,甚至还未来得及逃出大营,便在乱军中为他的部下所杀。 听说朱褒已经授首之后,诸葛亮便下令让汉军招降起剩余的叛军。 大多数叛军见朱褒已死,他们纷纷丢盔弃甲向汉军请降。 当战争进行到这一步,代表着汉军成功的平定了牂柯郡的叛乱。 短短数日之间,汉军在诸葛亮的指挥之下,不仅扭转了被三面合围的危险局势,还成功的连续击破了士徽、朱褒两方总共近两万大军。 一下子,南中的平叛局势,变得明朗无比起来。 当招降完朱褒的叛军之后,诸葛亮又将目光投向了西方——那正是雍闿三千大军的屯扎地。 只要能将雍闿的三千大军击溃,那么益州郡亦会重新纳入大汉的版图之中,而到了那时候,便是他诸葛亮提兵北上的时候了! 士徽与虞翻、孙桓在斧山上的山林之中躲避了好几日。 这几日他们在山林中只能以打猎为生,好不狼狈。 可是纵算再狼狈,在汉军未完全退走之前,士徽等人还是不敢贸然走出山林。 幸亏诸葛亮没有执意要索拿士徽等人,不然恐怕他们这几人早已经落入汉军的手中。 数日后等到汉军都离开斧山之后,士徽三人才畏手畏脚地从山林中走出。 到了今日,之前上万交州军死的死,降的降,就只剩下这三人了。 何其悲哀! 就连那一夜保护士徽出逃的几名亲卫,也因为保护士徽死在了大营之中。 当士徽三人走出山林之中,感觉到劫后余生的他们不禁相视对泣起来。 没有人知道他们三人这几日是如何度过的,要不是凭借着强烈的求生信念,恐怕他三人断然活不到今日。 在走出山林之后,虞翻立即建议士徽前去投奔朱褒。 朱褒与交州一向是盟友的关系,看着这层关系上,朱褒是肯定会对士徽施以援手的。 而若是没有朱褒帮助的话,单单凭借他三人的力量,又如何能走出这险恶的南中回到交州呢? 士徽也对虞翻的建议很是赞同。 于是他没有迟疑立即就带着虞翻、孙桓二人朝着朱褒的大营赶去。 可是当士徽三人赶到朱褒大营外的一处山坡上后,眼中的一幕差点没将他们吓死。 原本规整的大营早已不见,只剩下了一片狼藉。 这一幕立即让士徽意识到一个严重的事实——朱褒的大军,也很可能被汉军击败了。 否则不足以解释他们眼前看到的这一幕。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身体虚弱的士徽三人差点没气的直接晕过去。 不管朱褒是死是活,也不管朱褒大军战败后,会对当下的南中局势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们难以得到朱褒的援救了呀! 而若是他们没有朱褒的援救,他们又该怎么回到交州? 没有军队的庇护,他们随时都可能丧生在野兽与瘴气密布的南中大地中。 情急之下,士徽提出要去寻找雍闿的庇护。 雍闿之前与交州也存在不清不楚的关系。 但士徽的这个建议,却被虞翻断然否决。 “数日之内,两万大军为汉军所败,难道雍闿的三千大军就能够幸免吗?” 虞翻反问的语气之中,其实是在阐述着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诸葛亮在率军击败朱褒大军后,下一个目标肯定就是雍闿的军队。 而雍闿只有区区三千兵马,恐怕诸葛亮都不用强攻,只要上万汉军往营外一站,雍闿就得吓得逃回益州郡。 当这层道理被虞翻点破之后,士徽宛若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整个身体直接跌落在地。 倒在地上的同时,士徽的口中不禁喃喃低语着:“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吗?” 士徽不知道的是,在他低语的时候,他背后的虞翻的眼神突然之间发生了变化。 天要亡士徽,不代表天要亡他与孙桓二人。 想起之前士徽对他的胁迫,想起那夜士徽想单独抛下他逃命的丑恶嘴脸,一个想法悄然浮现在虞翻的心中。 虞翻对着一旁的孙桓使了个眼色。 孙桓本来也如士徽一般,感觉到人生没有希望了,但在看到虞翻的眼色之后,孙桓很快将耳朵凑到虞翻的嘴边。 随着虞翻嘴唇的翻动,孙桓的脸色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但很快孙桓心中就有了决断。 只见孙桓缓缓从士徽的身后站起身来,然后悄悄的来到士徽的身后。 当孙桓越发靠近后,他走动的声音惊到了士徽。 可还未等士徽反应过来,孙桓就快速的抽出腰间长剑,朝着士徽的脖颈间砍去。 一道寒光闪过,士徽的脑袋就与他的身体彻底分离,由于孙桓挥剑之快,士徽甚至都来不及发出一声痛呼。 当士徽的脑袋落地之后,虞翻站起身来捡起士徽的头颅,口中发出怒斥道:“狗贼,尚能作恶否!” 而后孙桓也很快收起长剑来到虞翻的身旁。 虞翻想出的保命方法也很简单。 眼下凭他三人是不可能安然回到交州的,可若是只剩下两个人呢? 之前率军与诸葛亮对抗的乃是士徽,关他虞翻与孙桓什么事? 诚然他与孙桓当然随同士徽一同入南中,是有着企图的,但诸葛亮并不知道这点呀。 只要他提着士徽的头颅前去汉军大营,再配上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让诸葛亮相信他与孙桓乃是被士徽胁迫才进入南中的,那么诸葛亮是可能派兵护送他们返回江东的。 毕竟现在在明面上,他们的主君孙权还是大汉的太尉,而他与孙桓也算是汉臣。 就算诸葛亮不相信他的话,但最差的结果无非是当汉军的俘虏而已。 又不是没当过。 只要能保住一条命,那这算不得什么。 在与孙桓对视之后,虞翻便提着士徽的头颅,与孙桓快速的朝着汉军大营的方向赶去。 在击溃朱褒的叛军之后,汉军稍事休整之后,便在诸葛亮的带领下朝着雍闿大军屯驻的方向赶去。 可让诸葛亮没想到的是,当他率军来到雍闿的大营外后,看到的却是一座空营。 想来是雍闿提前得到消息,为了保命果断的逃回益州郡了。 诸葛亮并没有放过雍闿的打算,雍闿可算是这次南中之乱最大的首恶,他一日不死,南中就一日不会安定。 诸葛亮马上分出五千汉军交到马忠的手中,让他率军在后追击雍闿的叛军。 而诸葛亮则率领着剩下的汉军回到大营内,想着过几日就前往牂柯郡的治所,将牂柯郡的局势稳定下来。 可还未等诸葛亮出发,他便得到了一个令他惊讶的消息。 “有人自称江东忠臣,手持士徽头颅求见!” 江东还有忠臣? 第四百七十七章 南中变革 龙望北方 当初邓艾平定黄元之乱后,曾从黄元的身上搜出了一封信上交给诸葛亮。 从那封信中,诸葛亮得知了黄元之所以会毅然决然发起叛乱,与江东在背后的支持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当时诸葛亮就凭借着对孙权的了解猜测出,孙权在这次南中之乱中,很可能不会只甘心于给予口头支持。 后来交州士徽带兵入南中的事,让诸葛亮更加左证了这点推断。 所以在听到有江东忠臣求见的消息之前,诸葛亮是一直认为士徽带兵入南中,乃是孙权的授意的。 可现在看来,这件事好似内中另有隐情。 怀抱着这点疑虑,诸葛亮让人将营外自称为江东忠臣的二人带了进来。 这二人不是虞翻与孙桓,还能是谁。 当虞翻与孙桓来到大帐见到坐在上首的诸葛亮后,虞翻心中浮现了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是认识诸葛亮的。 虞翻与诸葛亮的相见源于当年赤壁之战时,诸葛亮奉刘备之命入江东游说孙权一同组建抗曹联盟。 在那场游说中,诸葛亮舌战群儒,将江东一众俊杰辩驳的哑口无言,从而给当时的江东诸俊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虞翻亦是当年围攻诸葛亮的群儒之一,甚至因为虞翻在江东士族中的地位,他当年可是江东的主力辩手。 正因为此,诸葛亮本来也是认识虞翻的。 可在初见虞翻时,诸葛亮一时之间还认不出他。 倒不是诸葛亮善忘,只是今日的虞翻显得过于狼狈了。 遥想当年,虞翻奉孙权之命,引领十数辨士舌战于他,那一日的虞翻是何等口吐莲花,意气风发,可今日的虞翻呢? 披头散发,衣衫破烂,哪还有半分名士风范,活脱脱就像一位路边的乞者。 所以在虞翻自报姓名时,诸葛亮是十分诧异的。 后来在细细观察之下,诸葛亮方才勉强接受了眼前这人是虞翻的事实。 虞翻哪怕再落魄也是当世有名的名士,诸葛亮在确认过虞翻的身份之后,便盛情邀请虞翻落座。 并且诸葛亮还让人准备了吃食送进来。 至于一旁的孙桓,诸葛亮倒是没有太多关注。 吊楼将军,实没必要与他太过熟络。 在虞翻入座之后,他的眼中已然浮现热泪。 之前数日的提心吊胆,与今日诸葛亮的盛情款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怎么能不让虞翻感到感动呢? 果然名士还是要跟名士相处才能得到足够的尊重,似士徽之流,实在无法共事。 当身前食桉上被摆满了散发着香气的美食之后,虞翻与孙桓再也按捺不住身体中的渴望,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他们已经数日没有好好吃过饭了。 至于狼吞虎咽的举动会不会影响名士风范,虞翻这时候可顾不上关注这个。 再超然的名士,本质也只是凡夫俗子而已。 诸葛亮并未打扰虞翻与孙桓的进食,他在虞翻二人进食的时候,自顾自地继续处理起军务。 诸葛亮知道虞翻与孙桓带着士徽头颅突然到访,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企图或者说请求,但诸葛亮并没有急着探寻这一点。 镇之以静既是诸葛亮的执政理念,也是他个人的一种处事风范。 在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食桉上的美食都被虞翻一扫而空后,五脏庙得到满足的他方才想起这次前来的正事。 想起这个后,虞翻赶忙伸腿踢了一旁的孙桓一脚。 被虞翻突然踢了一脚,让孙桓没办法再继续进食,而后他对上虞翻的目光,明白了虞翻的示意。 于是孙桓只能依依不舍地将手中的快子放下,然后从腰间取下一个被破布包裹的圆球状物体。 孙桓拿着这个物体起身对着诸葛亮一拜,并迅速将这个物体表面的破布给拉扯下。 当失去了破布的遮挡之后,这个物体也终于露出了本来面貌——正是那士徽的头颅。 与此同时孙桓的响起在大帐内:“士徽反叛大汉,罪不可赦,臣今特取来士徽首级献于丞相。” 孙桓的话语将诸葛亮的思绪从繁杂的事务中抽离出来。 随后诸葛亮就将目光注视在孙桓手中的那个首级之上。 士徽,诸葛亮是认识的。 数月前士徽曾耀武扬威地骑马到汉军大营外,亲自辱骂过他。 只是没想到短短数月的时间,当初那个不可一世的士徽就落得了这番尸首分离的下场。 诸葛亮在用目光验明正身后,用着探寻的目光看向一旁的虞翻。 在这二人中,虞翻才是那主事者。 “数日前我军奇袭斧山,士徽于乱军中逃脱,孤一直在派人追寻士徽的下落。 不料他竟然为仲翔所捕杀。 这本是一件可喜之事,但孤不解,仲翔为何不在江东,却会突然出现在南中从而捕杀了士徽呢?” 诸葛亮不急不缓地问出了他心中的疑问。 而这个疑问也是今日虞翻一定要给出一个合理解释的地方,否则 诸葛亮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虞翻,好似他是跟一位老友寻常对话一般。 但虞翻却知道,诸葛亮温和的外表下却隐藏着几缕杀机。 虞翻是善辨之士,他既然敢来寻诸葛亮,心中肯定想好了各种说辞。 见诸葛亮不出他预料的问起这个关键所在,虞翻让自己尽量保持冷静,而后站起身来拱手对诸葛亮答道: “年初之时,翻奉太尉之命为使者,前去交州抚慰士燮。 岂不料在翻到达交州后,方才得知士燮与南中叛军一直有所勾连,当时翻本想快速返回江东禀报太尉。 可士燮为以防消息泄漏,派兵将翻与孙公子软禁起来。 后来士燮令士徽领兵进入南中之时,士燮为想祸水东引,便命士徽将翻与孙公子一同带在军中。 数日前交州兵大营发生营啸,翻与孙公子遂得以趁机逃出生天。 后来翻与孙公子在一处密林中发现落单的士徽,便斩杀了他前来寻丞相。” 在说完这番说辞后,虞翻大气都不敢出。 他认为他的这番说辞,是合情合理的,毕竟诸葛亮哪怕派人去江东问询孙权此事,孙权也会以类似的理由为自己开脱。 但哪怕对自己的这番说辞有着自信,虞翻却还是觉得颇为忐忑。 诸葛亮是天下间有名的智士,对于这样的人,虞翻心中实在无十分把握能欺瞒于他。 而诸葛亮在听完虞翻的话语后,也并没有及时对虞翻做出回应。 一时之间,整个大帐内只剩下虞翻与孙桓沉重的呼吸声,及诸葛亮手指轻敲奏桉的清脆哒哒声。 就在虞翻心中的忐忑与不安越来越浓厚的时候,良久之后诸葛亮终于开口说了话。 “如此说来,仲翔可谓是忍辱负重,一片丹心呀!” 诸葛亮的语气依旧温和,常人听来只会觉得这是诸葛亮对他的夸赞。 但诸葛亮的这句话落在虞翻的耳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心中有鬼,虞翻的心中总觉得诸葛亮的这句话意有所指。 只是虞翻也不敢将他心中的猜测表露出来,他只能顺着诸葛亮的话语回道:“翻为汉臣,这是翻的本分。” 听到虞翻的这句回话,饶是一向沉稳的诸葛亮,也差点直接笑了出来。 多年未见,江东臣子的脸皮依旧是那么厚。 由于心中的考量,诸葛亮并未出言拆穿虞翻,他让帐内的汉军将虞翻二人先带下去好生休息。 而诸葛亮的这番态度,给虞翻造成了一种错觉。 他以为诸葛亮应该是相信了他的说辞了。 毕竟君子可欺之以方。 所以虞翻马上借机向诸葛亮请求道:“翻与孙公子被奸贼扣押将近一年,一年以来,思乡之情常常在心中荡漾。 还望丞相体恤我二人思乡之情,派兵护送我二人早日返回江东。” 虞翻的得寸进尺,让诸葛亮的心中生出了些许不快。 他暂时不对虞翻做出处置,不代表他完全相信虞翻的话,只是为大局考虑,当下还不是发作的时候而已。 没想到虞翻竟以为,他真能诓骗自己不成? 不快之下,诸葛亮当下对虞翻言道: “何急也!当下南中叛军大多虽已经歼灭,然还有余党藏匿于山林之中作祟,为仲翔二人安危计,这事万万急不得。 待孤稳定南中局势之后,就会领兵北上襄助梁州牧,到那时仲翔二人与我一同北上更为妥当。” 当说完这番话后,诸葛亮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况且梁州牧曾向孤提及,当年在公安时,他与仲翔二人有着令人难以忘怀的过往。 这番仲翔二人与孤一同北上,也正好可以拜见梁州牧,以慰他思念之情。” 诸葛亮的前半段话还未有什么,但诸葛亮的最后一句话,却直接令虞翻与孙桓二人变了脸色。 拜见糜旸? 当这个想法浮现在心中之中,孙桓差点吓得拿不稳手中的士徽头颅,而虞翻也没好到哪里去,几乎是一瞬间,他脸上就浮现了惊慌之色。 因为公安往事,虞翻与孙桓这辈子最不想见的人就是糜旸。 况且最重要的是,虞翻知道诸葛亮是君子,更是大汉的丞相,就算诸葛亮察觉他的话有不实之处,为了大局着想也可能会不详加追究。 但糜旸呢? 君子二字,可谓与他八竿子打不着。 况且以糜旸的诡谲,他肯定是能一眼看出他话语中的漏洞的,到那时候该怎么办? 下意识地虞翻就想抗拒诸葛亮的这个提议,但诸葛亮可不会再给他机会。 诸葛亮大手一挥,就有汉军上前将虞翻与孙桓半拉半拽的带出了大帐之外。 待虞翻与孙桓二人被带出之后,诸葛亮想起江东孙权在这次南征大战中扮演的角色,他心中就十分不喜。 可随后一想到糜旸的存在,诸葛亮心中的不喜便渐渐驱散了。 大汉近年来一直有一个共识,那便是若江东不乖了怎么办? 很简单,让汉白鹿鸣叫几声就好。 诸葛亮作为大汉的丞相,他可是知道刘备接下来对糜旸的任命是什么。 当年大将军关羽薨逝后,糜旸可一度是呼声最高的荆州牧人选呀! 汉章武三年十一月,汉丞相诸葛亮以“诱敌合围,先攻一路”的战术成功连续击败士徽、朱褒两路叛军。 就在当月,诸葛亮在剿灭士徽、朱褒两路叛军后,命门下督马忠领兵五千追击逃窜的雍闿叛军。 马忠率五千汉军星夜兼程,终于在益州郡的味县郡内追上雍闿叛军。 随即五千汉军与三千叛军在味县境内展开大战,叛军军心涣散不敌汉军大败,叛军首领雍闿为部下所杀。 至此历时一年左右的南中叛乱,终于被诸葛亮彻底平定。 汉章武三年十二月,诸葛亮领军到达牂柯郡治所且兰县。 在到达且兰县的数日之后,诸葛亮得知了雍闿败亡的消息。 于是诸葛亮便立即大刀阔斧对南中四郡进行政治改革。 诸葛亮的第一条改革措施便是:分南中四郡益州、永昌、牂柯、越嶲为六郡益州、永昌、牂柯、越嶲、云南、兴古。 对于这六郡太守,诸葛亮力排众议,皆以任用当地人为主。 甚至诸葛亮为让南中百姓心安,他还采取了“不留兵,不运粮”的政策,以李恢为庲降都督,主理南中军政要务。 诸葛亮的第二条改革措施便是:为进一步削弱南中当地的地方武装力量,他代天子刘备颁布诏命,收降爨习、孟获、孟琰等地方武装首领,赐予他们官职爵位。 除此之外诸葛亮移南中万余家劲卒、青羌到益州北部诸郡,分成为五部,号为“无当飞军”。 诸葛亮选用南中五大族焦、爨、孟、毛、李中的人,设置五部都尉,专门用来统率这支精锐的无当飞军。 诸葛亮的第三条改革措施是:号召蜀中各地大族主动聘请南中夷人为部曲,这一点是让益州的汉人与夷人之间尽量消除隔阂,从而在根本上做到夷、汉一体的政治构想。 当诸葛亮颁布这三条重要的改革措施之后,南中六郡的政治局势以及风土人情,正在一股不可阻挡的大势之下,发生着巨大变革。 诸葛亮坚信,只要他这三条改革措施能有力的施行下去,那么南中以后就不会再发生大的叛乱。 而当南中大战渐渐进入尾声之后,身处南中的卧龙舒展了下身躯,将目光望向了北方。 吾之佳徒,近来可好? 第四百七十八章 汉水之誓 主动出击 糜旸现在过得好吗? 好个锤子。 虽然不久前他刚刚取得一场大胜,但这场大胜并未对魏军的主力大军进行毁灭性的打击。 阳平关大胜是狠狠挫败了魏军的锐气,但同时由于曹真受了难以启齿的伤,那场大胜也被曹真视为人生中的奇耻大辱。 当曹真在大军的护送下返回兴势之后,曹真一方面在大营中好好养伤,一方面则是严令魏军继续对汉中各城进行攻击。 既然曹真不打算退兵,那么不管于公于私,曹真接下来的作战方略便只有这一条。 魏军的士气是受到了颇大的影响不错,但汉魏两军之间的实力差距并没有改变。 在巨大的实力差距下,再加上曹真那近乎不近人情的催促攻城,在过去的两个月之间,还是有着越来越多的城陷落了。 而最令糜旸感到愤恨的则是,曹真在攻下成固后,为了威慑汉中郡内的百姓,对成固进行了为期三天的大屠杀! 当糜旸得知这个消息时,他气的直接将身前的桌桉掀翻。 屠城是魏军一向惯用的手段,糜旸的故乡徐州曾经便是深受其害者。 “凡杀男女数十万人,鸡犬无余,泗水为之不流,自是五县城保,无复行迹。” 这是史书对魏军屠城手段的明确记载。 从这个记载就可以看出魏军的手段有多么的天怒人怨。 不然当年曹操南征时,为何会有数十万百姓吓得要与刘备一同南下江陵? 而据糜旸得到的情报可知,成固县在不久前也面临了“鸡犬无余,无复形迹”的惨剧。 军队屠城在当世,或者说在华夏的历史上,并不只有魏军做过。 历史上的军队屠城,一方面是为了震慑敌人的百姓,让他们不敢再生对抗之心,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提振己方的士气。 毕竟在屠城期间,一切军纪都是无效的,军队可以肆意在城中烧杀抢掠,这可以极大满足军队的兽性。 由于历史上不止一家军队曾做过这种事,所以魏军屠城的手段,在当世并非没有支持者。 纵算是后世,也有一些黑了心的学者,认为魏军的屠城乃是无奈之举。 但糜旸是穿越者,无论是他在后世接受的教育,还是当世身为季汉人的操守,他心中都对魏军的屠城之举,有着极端的愤慨! 三家为心中各自理想而战,这不算错,慈不掌兵,战争中有多大的伤亡也都可以理解,但手无寸铁的百姓何辜? 况且魏军还同样是华夏子民,他们竟然将屠刀挥向本族人民,这更为丧心病狂! 当得知魏军在成固进行屠城之举后,由于心中的愤慨,糜旸在法邈等人面前咬牙切齿地说出了一个誓言: “孤今以汉水起誓,若孤今生不能以血还血,令曹氏断绝香火,则孤死后不入糜氏宗庙。” 当听到糜旸的这个誓言后,法邈等臣子脸上都流露出惊讶之色。 当世以某条着名的河流起誓,是有着神圣性的。 一旦某人这样做了,那他终生就不能违背这个誓言,否则他会世世代代会陷入人的口诛笔伐中。 这一点哪怕是天子也不能幸免。 特别是糜旸以“死不能入宗庙”为条件起誓,这在家族观念浓厚的当世,这样的誓言更是让糜旸无丝毫转圜余地。 没有人能够接受,死后牌位不入宗庙这样的严重后果。 而最重要的是,当世还有个重要的观念,那便是存亡断续。 也就是说哪怕最后大汉能击败曹魏重新夺回天下,那么按照存亡断续的观念,汉家天子也要为曹氏宗亲留下一丝血脉承继香火。 但糜旸的誓言很明显违背了这个当世人心中默认的潜规则,这无疑是一种对当世人价值观的挑战,将来更会令糜旸受到不少士林的清议。 哪怕在后世中,也肯定会有一些学者怀抱着圣人心态,对糜旸的行为进行抨击。 但糜旸不在乎。 八尺男儿立于当世,必须要有心中的是非观,若因为忌惮些许舆论抨击而枉顾内心中的是非观,这样的懦夫行为,糜旸不屑为之。 有本事的话曹魏可以将他击杀,否则一旦来日让他成事,曹魏宗亲势必会为他们过往所作的恶事,付出应得的代价。 存亡断续不是不可以,但这应该只属于人类之间的温情,那些衣冠禽兽凭什么享受这种政治特权? 法邈等人从糜旸的誓言中,看出了糜旸的内心有多坚决,于是他们倒是也没劝阻糜旸。 誓言都已经发出了,还怎么劝阻? 他们身为糜旸的心腹,当糜旸发出这般的誓言后,他们能做的也只有与糜旸一同为他心中的目标共同努力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他们成为糜旸政治派系中的一员之后,这便是他们与糜旸之间关系最好的写照。 当然糜旸的誓言还有着一个问题,那便是哪怕将来大汉能击败曹魏重夺山河,那么关于曹魏宗亲的处置问题,好像也不是他这个臣子可以决断的事。 这在之前可能是个问题,但在不久前刘备的一道谕旨到来之后,这个问题便不足以让人困扰。 那道谕旨正是刘备表拜糜旸为行大将军的诏令。 当这道诏令送到阳平关之后,最兴奋的却是糜旸的一众部下。 哪怕现在只是行大将军,但刘备的用意又岂能瞒得住法邈这些俊杰呢? 只要糜旸能打赢这场仗,那么他就会成为今汉的第二任大将军。 这可是大将军呀! 何为攀龙附凤,光宗耀祖,这不就是吗? 法邈等糜旸嫡系部下,觉得他们的未来越来越有奔头了。 而不止法邈等人有这种想法,当刘备的诏令传遍整个梁州之后,与他们有一样想法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一个左将军的位分,不足以为糜旸的誓言增加可信性,但大将军的位分,那是完全足够的。 毕竟世人都知道,刘备年事已高,还能继续执掌大汉几年? 一旦来日幼主临朝,大将军身份所代表的政治意义,那可是足够令人振奋不已的。 哪怕将来刘备会任命张飞为大司马牵制糜旸,再加上诸葛亮的存在,糜旸也没办法完全发挥大将军的权力。 但糜旸有个巨大的优势,是张飞与诸葛亮所不能比拟的——他今年才二十余岁。 这一点优势,还不足够吗? 很多事,无须点破。 只是誓言归誓言,当下汉中战局的恶化,并不仅仅体现在成固一城上。 尽管魏军屠城的方式令人深恶痛绝,但不得不说屠城的方式是有效果的。 曹真并不仅仅是为了发泄内心的愤怒,才做出屠城的举动。 当成固经历的惨剧在汉中传遍后,有人愤慨,自然就会有人畏惧。 在心中的畏惧之下,许多汉中的城池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便直接投降了魏军。 哪怕是对汉军来说极为重要的乐城,也在这些城池之列。 乐城的丢失,直接让汉中的战局急转直下。 乐城是拱卫兴势的一座重镇,当乐城丢失之后,代表魏军合围兴势只是时间问题。 一旦兴势丢失,那么南郑也将即将面临魏军的围攻。 而不止汉中的战局变得越来越险恶,随着王洪的汇报,糜旸得知了越来越多的坏消息。 随着魏军攻势的不断加强,武都郡内的马超由于迟迟得不到支援,也只能无奈地带领着汉军退出武都郡,返回阴平固守。 马超之前之所以会领兵入武都郡阻挡魏军,本质上就是想尽可能地拖延魏军进入阴平的时间。 毕竟凭借三千兵马,是不足以击败郭淮的数万大军的。 从这个战术目标来说,马超做得一直很好。 但郭淮也不是一般的将领。 他之前见正面勐攻难以击败马超所部,便派出常凋绕道武都境内勾连众多羌氐首领,不得不说这是一招妙棋。 尽管由于吕乂的提醒,马超并未放松对后方的警惕。 但他手中的兵士太少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让己方的有生力量,陷入被两面夹击的境地中。 也幸亏有吕乂的提醒,马超才能及时领兵安然退出武都郡。 在郭淮的计策之下,可以说马超率军退出武都郡,是一种必然之举。 而随着马超率军的撤离,武都郡不久后便被魏军占据。 在夺得武都郡后,郭淮并没有耽误时间,他率数万大军一路南下进逼阴平。 从最新送来的情报可知,阴平陷入被魏军围攻的境地,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除去西面有着不好的消息以外,曹魏的中路军也有着不同凡响的举动。 在石包的坚守之下,祁山倒是没有被曹洪率军拿下。 但曹洪见长时间勐攻祁山不下,他便当即转变战术,他留下部分大军继续围困祁山,然后他便率领着剩余的大部魏军,朝着剑阁进发。 很明显,曹洪突然有这番战术的转变,肯定有着曹真的授意。 在曹魏的三路大军中,东路军与西路军都在之前的战役中,有着一定数量的兵力损失。 唯有曹洪统率的中路军,建制与兵力保持的最完整,这让曹洪有着分兵的底气。 之所以曹魏的中路军会突然分兵,最大的目的在于配合郭淮西路军的举动。 郭淮的大军对阴平的合围只是时间问题,当下对魏军来说最重要的便是,要截断阴平得到援军的任何途径。 而这原本也是曹洪中路军一开始的战略目标。 一旦曹洪率大军到达剑阁之外,凭借着他手中的优势兵力,不说能不能拿下剑阁,但他可以轻易的封锁剑阁外的通道。 到那时候不要说阴平得不到援军,就算诸葛亮镇压南中叛乱后领军北上驰援,他的军队也很可能会被魏军阻隔在剑阁之内,没办法进入汉中郡中。 听着王洪汇报的那种种坏消息,糜旸感觉到好似一时之间,汉军就陷入了绝境之中一般。 糜旸知道,魏军三路大军的举动,可能短时间内不会对汉军造成致命的打击。 可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后勤、兵力皆处于劣势的汉军,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中。 因为汉军拖不起。 最多半年。 一旦半年内糜旸不能击溃魏军的三路大军,那么他最后可能真的要殉国了。 三路合围,是魏军凭借着他们强大的国力,想出的一种阳谋。 糜旸可以看清魏军的所有企图,但他手中却没有反制的手段。 这场大战一开始时,糜旸手中的牌就太少了。 现在的糜旸好像感受到了历史上诸葛亮北伐时的心情——有心讨贼,但力有不逮! 糜旸听完一系列情报后的沉默,让帐内的法邈等人心中变得忐忑起来。 连糜旸都感觉到棘手的局势,他们又会有什么办法呢? 甚至他们一开始,就将所有的希望压在了糜旸的身上,正如当下整个大汉中的其他人一般。 这场仗本来就难打,否则曹真不会挑这个时机攻打汉中,否则刘备不会拿出大将军的巨大奖励来激励人心。 但这场仗若是糜旸打不了,若是连他都束手无策的话,整个大汉中还有谁能力挽狂澜呢?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糜旸抬头看见了法邈等人脸上的不安与惊慌。 看到这,糜旸却陡然间笑了出来。 是呀,在当今险恶的局势下,任何人都可以沉默与踌躇,但只有他不可以。 因为刘备已经将大汉的国运都压在了他的身上,整个天下中忠于汉室的人也将他们的希望都压在了他的身上,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以迟疑呢? 反正最坏的情况,无非是一死而已。 为心中的理想而死,糜旸不后悔。 就在法邈等人心中的希望逐渐消失的时候,糜旸陡然站起身来。 “传令下去,明日我军开拔,前往南郑。” 当听到糜旸的这个命令之后,法邈等人勐地抬起头来看向糜旸。 法邈、吕乂、魏延、吴懿 他们都是在梁州中位高权重的存在,但他们现在无疑都将糜旸当做他们心中的指路明灯。 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糜旸如释重负般笑道: “孤现在是大汉的大将军。” 只有这坚定的一句话,却让法邈等人重新认识到糜旸心中的斗志。 既是大将军,又怎么能退缩呢? 而若是糜旸不退缩,那么身为臣子的他们,无非死战而已。 法邈等人的脸上也纷纷流露笑容,对着他们的大将军倾心一拜。 再不好打的仗,也没有不打的道理! 第四百七十九章 魏军应对 逆天改命 为了保证阳平关的安全,糜旸并未将全部兵马从阳平关中调走。 在原先魏延率军入阳平关之后,阳平关内的大军达到八千之众。 后来在伏击魏军的战役中,哪怕汉军占据着种种优势,但还是损失了一部分兵马。 于是糜旸最后只是带着四千军士从阳平关朝着南郑进发。 由于之前吃了情报延迟的亏,所以曹真在回到兴势后,便特地加强了对魏军情报的管理。 对于糜旸身处的阳平关外,曹真更是布置了许多斥候。 当糜旸领军从阳平关出发的数日之后,身在兴势的曹真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原本躺卧在榻上休息的曹真一咕隆从榻上起身,并召集了诸将议事。 近段时间以来,曹真因为心中难以启齿的痛,常常喜怒无常。 时常有军士因为不小心触怒曹真,而被活活鞭挞至死。 所以当诸将来到曹真的榻前后,许多人的心中都怀着忐忑的心情。 大将军今日又是要屠哪座城了? 或者曹魏统治者对屠城一事显得毫无心理负担,但曹魏中不都是如他们一般麻木不仁之辈,许多魏将心中是对曹真的屠城之举有着异议的。 毕竟曹魏又不是异族,况且曹魏又一向以华夏正朔自居。 哪有正朔王朝动不动屠戮本族子民的,这样长久下去,天下人哪里还会对曹魏的统治存在期盼。 只是惧于曹真的淫威,那些人心中并不敢将心中的异议当面提出。 就算再同情无辜的百姓,也不可能为此付出自己生命的代价的,这便是曹魏与季汉大臣最大的不同之处。 曹真不知道部分将领心中的想法,或者说纵算他知道了,他也毫不在意。 数十年来,在曹魏成就基业的道路,至少有百万百姓死在魏军勇士的长刀之下,现在只是又多添数万生命而已,有什么要紧的? 数月来的精心调养让曹真恢复了不少元气,但去势的影响也逐渐体现出来。 第一个最大的表现就是,曹真的音色发生了改变。 尽管因为曹真已经成年多年,去势不能让他的声音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但不可避免的是,曹真的声音相比于往日还是显得尖锐了些。 曹真不想旁人看出他的这点变化,于是在开口前他特地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一副如往日般威严的口吻言道: “据探子最新来报,糜贼已经率军离开阳平关,他所去的方向正是南郑。 不知诸君对糜贼此举有何看法?” 诸将听到曹真的询问之后,不禁都面面相觑起来。 本来按照情报所言,糜旸率军前去的方向为南郑,那么从常理推断,糜旸的目的在于支援南郑。 可曹真为何还会多此一举以此询问呢? 那是因为之前魏延的骚操作就在不久之前发生。 在魏延骚操作的影响之下,现在魏军诸将包括曹真,都对汉军明面上表露出来的意图,有着天然的怀疑。 魏延能做出来的事,众人相信糜旸一定也有能力办到。 曹真的询问,并没有人及时回应他,这让曹真有些不满。 曹真用手不断用力的敲击了几下榻沿,表达着他心中的不满。 曹真不善的态度,让帐内的诸将心中又多了几分惶恐。 之前得罪曹真的人,他们的尸体现在还被高挂在辕门上随风飘摆着,那是曹真权威的最佳体现。 只是帐内的魏将虽不是酒囊饭袋,但他们也不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奇士,仓促之间让他们精准判断出糜旸的意图,这无疑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幸亏还有着刘晔这个当世一流智士的存在。 见曹真又有发怒的迹象,刘晔不禁大步上前,让自己的身躯立于诸将之前。 而后只见刘晔宛若智珠在握般对曹真言道: “依臣之见,糜旸率军从阳平关离开,为的就是支援南郑而已。” 刘晔的判断曹真一向信服,可毕竟敌人是糜旸,所以曹真当下对刘晔的这个判断还是有些疑问。 “为何? 糜贼素来狡诈,保不齐他又有何奸计。” 曹真的担忧,正是当下魏军诸将心中所想。 虽然根据情报可以知道,现在糜旸身边的汉军只有数千,若是正面对阵,数千汉军当然引不起什么风浪,但若是糜旸率领着这数千汉军别有他图呢? 要知道当年官渡之战时,先帝曹操奇袭乌巢的人马也不过数千之众而已。 数千之众的兵马是不够多,可若是用得好了,有时候发挥出的效用是足以令人震撼的。 而恰恰糜旸是当世为数不多的,有可能做到这一点的将领之一。 曹真的疑虑并未影响刘晔的判断,他迎着曹真担忧的目光继续说道: “当下汉中的战局不比以往。 魏延当初能领军连续突破我军数道封锁线,除去他战术安排妥当之外,还因为我军当时刚刚对汉中形成合围之势,我军的封锁线还存在着许多疏漏。 但在我军数月的奋战之后,汉中大部分县城都已经落入我军手中。 有诸多县城为倚靠,屏障,我军在汉中的封锁线早不可同日而语,在此情况下,糜旸纵使再如何天纵奇才,他也无法彷照魏延故事行事。 况且就算糜旸有胆量这么做,但他为何要冒这种风险?” “乐城已经被我军夺下,有乐城为阻挡,糜旸是无法悍然率军越过乐城前往汉中东部诸县的。 以他之聪慧,他不可能会白白担着这种被前后夹击的风险。 而既然糜旸一开始就不可能前往汉中东部诸县,那么糜旸最终率军能去的地方,无非就只是南郑而已。 兴势城虽尚未被我军夺下,但南郑才是汉中真正的心腹所在。” 刘晔有条不紊的一点点说出他的判断,在听完刘晔的判断之后,曹真的脸上流露出笑意。 这才是他大魏的股肱之臣呀! 就是可惜了他姓刘,否则将来倒不是不可以让刘晔有着更多的效力机会。 曹真先是赞许了刘晔几句,随后又紧接着问道:“既然子扬知道糜旸的真正意图,那接下来子扬认为我军该如何自处呢?” 面对曹真的这个询问,刘晔心中亦早有想法。 他不慌不忙的说道:“晔认为我军当下应该继续采取以静制动的策略。 不管糜旸的真正意图,是否如晔方才推断那般。 当下在汉中,我军的优势正在不断扩大这是事实。 亦不管糜旸如何善于奇谋,但贼军实力不足,一直都是贼军的致命弱点。 因己身实力不足,故而当下急的是糜旸才是,糜旸一定急切的寻找着某个战机,他这次的主动出击,亦可能怀抱着如此企图。 既然知道敌军急切所在,那么我军行事就愈发要按部就班,绝不能让糜旸寻找到战机。 步步为营,以我军强大的实力,不断蚕食挤压着贼军的生存空间,如此一来,纵淮阴复生,又能有何为? 反客为主之后,便可瓮中捉敌也!” 刘晔的话让曹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当初他在回到兴势后,本来想的是等养好伤后,便当即再提重兵前往阳平关找糜旸报仇。 但他的这个想法,却在刘晔的劝阻之下打消。 当时是刘晔建议他,不要因为一时的失利,而贸然打乱己方的战略部署。 糜旸或许正希望他报仇心切,将所有的兵马都拉至阳平关外与他对峙,这样一来魏军最大的优势便荡然无存了。 亦是刘晔强烈建议他,下令让曹洪优先保证断绝剑阁外的通道,从根本上断绝汉中的汉军得到任何支援的可能。 这样一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汉中就会渐渐成为一个四周皆有坚壁的大瓮。 就算糜旸再如何善战,只要将他牢牢的限制在这个大瓮中,那么他最终的结局就是注定的。 从当下的战果来说,无疑刘晔当时的建议是十分有建设性的,甚至若不是因为刘晔的建议,糜旸亦可能不会有着主动出击的想法。 但曹真心中还有着最后一个疑问。 “若我军对糜旸不管不顾的话,糜旸率军进入后南郑后,我军又当如何?” 曹真有此疑问也是正常的,毕竟他当然可以为了大局,暂时不管糜旸。 可这带来的最直接后果便是,糜旸会顺利进军进入南郑城中,这无疑会让南郑城的守备力量得到增强。 对于曹真的这个疑问,刘晔巧妙的用对比的方式打消了曹真的顾虑。 “南郑比于阳平关,哪个更容易拿下? 身处在野外的糜旸,与身处在城中的他,又哪个更容易擒拿?” 刘晔的对比不禁让曹真开怀的大笑起来。 第一个对比自不用说,而刘晔的第二个对比就十分形象了。 曹真这番南征之战,为的不就是夺取汉中,捕杀糜旸吗? 而糜旸率军进入南郑,虽然会让南郑的防卫力量得到增强,但同样的糜旸也就此丧失了机动性。 只要到时候大军将南郑城团团围住,身处城中的糜旸就插翅难飞。 况且攻城之战哪有不艰辛的,当年先帝曹操围攻邺城之时,邺城的守备力量比南郑不知强上多少,但曹操还是不顾一切的派兵强攻邺城。 若是真能捕杀糜旸,那么曹真不介意如当年的曹操一般用人命,将南郑的城下堆满。 这时曹真心中的疑虑尽皆被刘晔排除,心情大好的他,当即让诸将都退下,他要继续好好修养了。 只是在诸将尽皆离去之后,唯有刘晔继续留了下来。 刘晔单独留下,肯定有着其他事禀报。 于是曹真便用探寻的目光看向刘晔。 在曹真探寻的目光下,刘晔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递到曹真的手中。 曹真很快展开文书看了起来,可是在看完文书中的内容之后,他原本欣喜的神情瞬间消失不见,一种愤怒与不解的神色占据了他的脸庞。 “孤让他们活,可他们为何要执意寻死!” 说完这句话后,曹真气的将手中的文书直接扔到了地上。 引起曹真发这么大火的,是近来在汉中发生的一件事。 当初在魏军进入汉中后,便发现有许多百姓因感念糜旸之前施展均田制的恩惠,纷纷在魏军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向汉军输送粮草。 曹真探知此事后大怒,派出兵马大肆捕杀那些百姓,又设立了“连坐”的严酷法令,希望以此杜绝汉中百姓的这种行为。 曹真本以为在他高压的手段之下,汉中的百姓会因为畏惧死亡,而不敢再向汉军输送粮草。 中原的百姓,不就是被曹魏的类似手段,驯服的无比温顺吗? 但令曹真万万没想到的是,哪怕在他如此严酷高压的手段之下,还是有着不少百姓甘愿冒禁送粮给汉军。 这一点无疑是在挑战他的权威,让他如何能忍? 愤怒的同时,曹真的心中还有着深深的不解——他们为什么这么傻? 当年当阳之战时如此,今日汉中之战时亦是如此,“汉”这一字,真有这么大的魔力吗? 曹真不知道的是,当年荆州百姓愿意随刘备南渡,是在于刘备与诸葛亮的德政让他们感恩戴德。 同样的是,糜旸的均田制与三长制,在汉中的百姓心中,也被视为他们一生中最为难遇的德政。 当世百姓由于受教育程度不高,很多人都可以称之为愚昧,但他们同时也是最淳朴的,这一点及至到后世的千年间,都未曾变过。 公道自在人心,有人真心对他们好,那他们也会以最真挚的方式,对这种好做出回应。 “汉”一字是死的,并不具备多大的魔力,真正有魔力的在于那些真心为百姓着想的,汉之代言人们。 或许信奉强权的曹真不需要懂这些,但很明显这种事触犯了他那敏感的神经。 得人心者,得天下! 一想到这点,曹真心中的愤满就在不断累积着。 天下应该是大魏的! “杀,杀,杀! 既然他们要送死,那就全部杀光!” 曹真的咆孝声不断响彻在他的大帐内。 看着咆孝的曹真,刘晔眼神中的不忍一闪而逝,一些谏言也被他深深压在了心底。 在曹真的咆孝声停下之后,刘晔带着曹真最新的命令走出了大帐外。 在走出大帐外后,帐外刺眼的阳光,再加上心中对于百姓的不忍,让刘晔一时间迷乱了神绪,这一刻他好似记起了自己的祖宗是谁。 想当年太祖皇帝以“约法三章”的方式收尽关中民心,从而奠定了大汉的统治基础。 但没想到数百年的今日,身为太祖子孙的他,却会成为手上沾满民众鲜血的人。 这是何等的讽刺。 可时势如此,能怪他吗? 顺天应时,他没有错,错的是想要逆天改命的糜旸那些人。 想起糜旸,刘晔恍忽的神绪正快速回归。 汉白鹿,呵。 接下来我倒要看看,你该如何逆天改命! 第四百八十章 封之刚猛 洪之自信 因为没有魏军的阻拦,糜旸不出数日,就到达了南郑城下。 一路上的顺利,让法邈、魏延等人都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原本他们都以为魏军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会派人来阻截他们的。 结果证明他们只是白白担心一场。 可是相比于法邈与魏延等人的庆幸,糜旸的心情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其实让糜旸选择的话,他宁愿魏军派军来阻截他。 因为魏军现在分散着兵力在汉中诸县中,一时间就算曹真再恨他,也没办法一次性拿出太多兵力。 况且兴势城还牢牢在汉军的控制中,在这种情况下,曹真更不可能为了阻截他,将全部的魏军都派来。 兴势城外不远处,可就是斜谷与骆谷呢,而这两处地方则是魏军最重要的两处粮草基地。 只要魏军不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围追堵截他,那么糜旸就可以凭借对汉中地势的熟悉,将曹真派来的每部魏军逐个击破。 这样不仅会进一步打击魏军的士气,还会在根本上对魏军的实力进行削弱。 可让糜旸没想到的是,曹真却好似不知道他率军前往南郑的事情一般。 从斥候探回的情报可知,魏军这几日的行动并未有所异常——攻城的继续攻城,围城的继续围城。 糜旸不认为曹真不知道他率军从阳平关出发的事,既然曹真知道他却还采取这种方略,那就说明曹真看穿了他的意图,并且采取了按兵不动的方式。 这种结果是糜旸最不能接受的。 他当下面临的战局,与历史上诸葛亮北伐时面临的相似。 历史上诸葛亮北伐时,其实多次取得对魏军的作战胜利,可为何汉军迟迟不能拿下长安? 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魏军的有生力量并未被汉军大量杀伤。 一场战役死个万把人对季汉来说,那是伤筋动骨的事,但对魏军来说并不算什么。 历史上的石亭之战,魏军伤亡不可谓不惨重,但没过几年,魏军就跟没事人一样,又能组织起大规模的军事活动,这还只是曹魏一个战区的情况而已。 对于曹魏来说,只要中军与外军这两支最重要的军事力量不遭受重创,那么诸君州郡兵之类的万余伤亡,他们是承担的起的。 而历史上的诸葛亮之所以不能有效的杀伤曹魏的有效军事力量,不是在于诸葛亮的军事才能不行,实在是魏军的战略太有针对性了。 诸葛亮智计无双,汉军精锐难当是,那我就不跟你打。 攻不是对手,但论起守,对有着强大国力支撑的曹魏,那绝对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而凭借着曹魏强大的国力,只要守一段时间,就算诸葛亮军事能力再逆天,他最后也只能无奈退去。 国力的差距,不是靠单单靠一人就能够轻易扭转的。 当下汉中内的魏军就采取着类似的作战方式。 曹真知道糜旸想寻找战机取得作战胜利,然后不断削弱着魏军的实力,所以他就不按照糜旸的想法来。 只要他不给糜旸逐个击破的机会,糜旸也不可能带着有限的兵力,主动去寻找魏军大部决战。 最后汉军与魏军,只能总体上继续形成互相拉锯的形势。 而在这个过程中,汉中的城池会不断陷落,汉军的士气会不断降低,最可怕的在于,汉军的粮草会在虚度光阴中被耗费的所剩无几。 一旦那一日到来,或许都不用魏军如何勐攻,汉军就会大溃败。 这才是糜旸最担忧的事。 可哪怕糜旸看出了魏军的意图,难受的在于他与历史上的诸葛亮一般,并没有有效的解决办法。 不得不说,魏军的这一招很高明。 法邈在轻松之余看到了糜旸的脸色有着凝重,身为向日葵的他当即问糜旸道: “大将军缘何担忧?” 哪怕现在糜旸只是行大将军,但糜旸的心腹都已经开始尊称糜旸为大将军。 面对法邈的询问,糜旸并没有做出正面回应。 他只是下令道:“传令下去,全军不得入城,在城外扎营。” 听到糜旸的这个命令,法邈有些疑惑。 当下魏军尚未进攻南郑,而大营的建造又不是一时能好的,糜旸为何要阻止大军入城并着急在城外扎营呢? 糜旸看出了法邈的疑惑,不止法邈,魏延与吕乂等人也皆有着不解。 迎着众人不解的目光,糜旸言道:“不出半月,南郑定然为数万贼军围困。” 说完这句话后,糜旸当先做出表率。 他没有入城看望关嫣与小糜澄,而是直接就在城外临时搭建起的简易帐篷内开始办公起来。 见糜旸都这么做了,法邈等人虽然还不解糜旸为何会作出那个推断,但他们还是忠实地执行起糜旸的命令。 法邈等人不知道魏军下一步会做什么,但糜旸可是清楚的很。 魏军是想瓮中捕鹿呢。 随着糜旸率军回到南郑城,在离南城数百里之外的剑阁中,也来了一支队伍。 这支队伍为首的,正是被刘备刚刚释放出来的刘封。 前段时间刘备以让刘封将功赎罪为由,将刘封解除幽闭,并且拜他为讨寇将军。 尽管刘备释放刘封的举动在朝野上下引起了一些非议,但由于刘备的威望,加上他与刘封之间的特殊关系,倒也没有哪位大臣敢不开眼的直接上书反对此事。 当然刘备也经一堑长一智,没有再让刘封担任副军将军这个容易引人联想的军职。 讨寇将军在一众杂号将军中,算是较低层次的了。 刘封倒也没介意刘备没有给他的军职过低,能重新复出为刘备争战已经让刘封心满意足。 于是在整理好行囊之后,刘封就带着上百部曲,携带着刘备的诏书朝着剑阁进发。 在刘备的安排之中,他正是将刘封安排为剑阁的守将。 剑阁扼守着汉中与益州的通道,特别是在当下这个危难的时期,剑阁更是可以称为是益州的命门所在。 由于剑阁的重要性,所以剑阁守将必须是个有勇有谋之人,并且还要有着对刘备坚定不移的忠心。 纵观目前成都中的将领,刘封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很适合担任剑阁守将的。 而刘封当然也明白刘备安排他为剑阁守将的苦心,所以在刚刚到达剑阁的第一日,明示身份后的刘封便开始巡视起剑阁的城防。 剑阁作为益州数百年来的咽喉关隘,城防经过历代益州牧的整修,是颇为完善的。 可单单有着险要的城防是不够的,要想守好这座险关,相应的兵力也必不可少。 刘封在巡查完剑阁的城防之后,便当即让关内的原来守将呈上军中的籍册。 在看完剑阁军士的籍册之后,刘封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目前在剑阁内,守军有五千。 但重要的是,这五千中有一部分是老弱之人,老弱之人能打仗吗? 对于原本的剑阁守将来说,反正只是守城,老弱之人当然能用。 但对性格刚烈的刘封来说,老弱之人根本就不配接受他的指挥。 这时刘封想起了糜旸。 刘封以前是认识糜旸的,毕竟糜旸年少时就经常跟在刘备身边聆听教诲。 可由于刘封跟元从系的关系很差,再加上糜旸一向亲善刘禅,所以刘封与糜旸之间的关系算不上好。 后来建安二十五年时,刘封被刘备带回成都幽禁,那一年正好是糜旸在天下间初次扬名的时候。 所以刘封在被幽禁前,是听过糜旸的事迹与威名的。 在初听闻糜旸公安大胜的事迹后,哪怕与糜旸关系不好,但刘封也不得佩服糜旸在公安一战的耀眼表现。 也正是那一战,那刘封在被幽禁前,刷新了刘封对糜旸的认识。 而在前段时间刘封知道糜旸被刘备拜为行大将军,将成为他的最高指挥官的时候,他还听闻了糜旸这几年来的更多事迹。 不听还好,越听刘封越觉得不可思议。 但不可思议归不可思议,性格刚烈的刘封,也不会因为关系不好,而抗拒接受糜旸的表现。 哪怕当年刘封对关羽虽然有着意见,但对他的能力还是佩服的。 在自身的利益不受侵犯之时,刘封对战功赫赫的糜旸成为他的指挥官,心中并没有什么不愿。 刘封这时之所以会想起糜旸,原因在于他知道若是剑阁归于糜旸管辖,以他的能力与作风,绝对不会让剑阁成为如今这样子。 从表面上看,剑阁中的兵士仅仅是有着存在老弱这个问题,但刘封从军多年,他从手中的籍册还看出来,剑阁中可能存在着严重的吃空饷情况。 这是一种从军多年来养成的直觉与经验。 但刘封并没有当场发作出来。 相反的他脸上表现出一副如常的模样,答应了原剑阁守将的今夜宴请。 当夜晚降临时,刘封如约参加了宴请。 因为刘封的身份不一般,所以剑阁原守将宴会尽量办的绘声绘色——美酒佳肴,歌姬舞姬应有尽有。 毕竟不管刘封是不是在夺嫡之争中落败,但他名义上都还是刘备的长子,而且从刘备这番的复用刘封可知,刘备对刘封是有着感情的。 这一点足够寻常的官员对刘封献殷勤了。 另外为了谄媚刘封,剑阁原守将还准备了不少金银在宴会上送与刘封。 对于剑阁原守将的殷勤之举,刘封眼中的冷色越来越盛。 他知道剑阁原守将如此做,一方面是想巴结他的身份,另一方面又何曾不是想以金银摆平一些麻烦呢? 或许当之前朝廷有使者前来巡查时,剑阁原守将便是如此做的。 可剑阁原守将并不知道,刘封在心中已然动了杀机。 最后当宴会进行到一半之时,刘封发现他的一位亲信悄然回归,当亲信在耳边对他言语自己调查到的情况之后,刘封心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 愤怒的他直接抽出腰间长剑,一剑将身前的食桉噼成两半,随着刘封的这个举动,他所带来的上百部曲也立即从堂外跑进来,将堂内的人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大大超乎了在场众人的意料。 既然今日是为宴请刘封,他们当然不会对刘封有着防备。 而在看到亲信部下控制住全场后,刘封当即让方才那名亲信,将他调查到的情况,或者剑阁原守将吃空饷的罪行给当众宣读了出来。 当世吃空饷的行为很粗糙,莫说当世,就说千年后的明清时期,吃空饷的行为也颇为直接。 吃空饷的关键不在于吃空饷的人手段有多高明,关键只在于官官相护而已。 可若是当有人真正想调查的时候,那么吃空饷的行为是根本瞒不住的。 看到自己的罪行被人当众宣读出来,又看到堂内局势已经在刘封的控制之下,剑阁原守将立即吓得跪地向刘封求饶。 但刘封可不管剑阁原守将的痛哭流涕。 他知道吃空饷的行为,对军队造成的坏影响有多大,他也知道一旦剑阁的内部糜烂了,那么在成都的刘备会遭受着怎样的风险。 剑阁原守将只是在吃空饷吗? 他是在害他的父皇呀! 一脸冷色的刘封没有半分迟疑,他先当众将剑阁原守将送他的金银珠宝狠狠掷于地上: “国家都快要灭亡了,我要这些还有什么用!” 说完这句话后,刘封直接一剑将剑阁原守将砍杀。 随后觉得还不解气的刘封,下令将剑阁原守将的尸首悬挂于剑阁的城门之上以为警戒。 当下完这道军令之后,刘封看向已经被他吓得魂不附体的其他将领,他口中厉声言道: “今日之后,再有宵小意图作乱我军,我见一个杀一个。” 刘封的话语配上他那狠厉的脸色,立即就让堂内的其他人对他忙不迭的参拜起来。 这一刻堂内的人众人才渐渐回忆起来,数年前汉军中对副军将军的评价: “刚勐如虎,常人难制!” 但不管刘封的行为有多刚勐,他的这番行为的确为他接下来梳理剑阁内部,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而就在刘封梳理剑阁内部的时候,魏骠骑将军曹洪带着数万大军来到了剑阁之外。 看着眼前的那座关卡,曹洪又自然而然的冒出了一个想法: 阳平关不好拿,剑阁总可以试一试! 洪之自信,总是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第四百八十一章 学习糜旸 兴奋姜维 曹洪虽未拿下祁山,但之前在他的猛烈攻势下,驻守祁山的汉军损失不低。 石苞手中的兵力本就不多,在被连番的消耗之下,更加难以率军出军营野战。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曹洪在留下数千兵马遮掩要道后,就率领着大部的魏军来到剑阁之外。 曹洪的自信倒也不是空穴来风,能将祁山的汉军打的出不了军营,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种胜利不是。 尽管曹洪能做到这一点,大多是凭借着他手中优势的兵力及犀利的攻城利器。 而曹洪之所以会冒出突然拿下剑阁的想法,也在于他知道现在剑阁中的守军并不多。 剑阁的城防之完善,曹洪自然是知道的。 可若剑阁的守军兵力不多的话,那他倒不是不可以试上一试。 只是由于之前阳平关的教训,这让曹洪倒也多了几分小心。 曹洪找来了杨阜,对他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杨阜自得知曹真受伤后,心性敏感的他一直有着忐忑,所以在听到曹洪的想法后,百般思索之下,他同意了曹洪的想法。 剑阁中守军兵力不足这是事实,剑阁守将也不是季汉方面有名的战将,这两点是杨阜同意曹洪的基础。 但杨阜之所以会同意曹洪,还因为他心中的自疑。 就算曹真因为阳平关之事迁怒于他,可杨阜也是十分了解曹真为人的,曹真从某些方面来说,算是个十分大度的人。 当今天子曹丕为太子时有四位好友,其中有一位名为吴质。 吴质性格孤傲,因为曹真身躯肥胖,吴质在以往曾多次羞辱曹真过。 曹真每次都气的咬牙切齿。 可曹真却并未对吴质如何,这并非是曹真不想,也不是曹真没能力办到这种事。 曹真之所以一直未对吴质下手,原因就是看在吴质能帮助曹丕夺嫡而已,对于有用的人,曹真一向不吝啬他的温情与宽容。 而是否有用,不就是通过功勋判断的吗? 只要他能协助曹洪拿下剑阁,那自然是大功一件,曹真是一定会原谅他的。 而就算曹洪未攻下剑阁,以魏军的实力,只要不中敌人奸计,那么也不会有大的损失。 既然如此,为何不试上一试呢? 曹洪虽然不知杨阜为何会转性支持他,但得到杨阜支持的他还是十分开心的。 尽管对杨阜不喜,可杨阜也算是一位智士,他都同意自己的攻城计划了,那就说明攻取剑阁的计划有可取之处。 曹洪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说干就干。 在领军到达剑阁外的当日,曹洪便下令加紧打造安装相应的攻城器械。 并且为了让自己的大军看起来更有威慑力,也为了彻底阻断汉军从剑阁支援汉中的通道,曹洪下令全军沿山道绵延数里扎营。 当数万魏军在剑阁外风风火火开始扎营的时候,他们的动作自然瞒不住剑阁内的刘封。 这几日刘封也未曾闲着。 在以雷霆手段除去剑阁原守将之后,刘封便彻底控制住了整个剑阁。 而后刘封马上派人开始认真审查起,剑阁内到底还有多少可战之兵。 不仔细审查还好,仔细审查之后,刘封气的真的想再杀一遍剑阁原守将。 籍册上记录剑阁守军有五千,但最后由亲信报上来的实际人数,在除去老弱与空头名额之后,既然还不足四千之众! 将近有五分之一的军士,都是剑阁守将虚报出来的! 这怎么能不让刘封感到愤怒? 可是愤怒归愤怒,刘封也只能无奈的接受这个事实。 不过还是有个好消息的。 尽管剑阁原守将因为自己的,虚报了许多军士的存在,但那些真实存在的军士,可都是当年刘备留在剑阁中的精兵。 这也正常,任何朝代都有着贪官污吏的存在。 可在一个王朝的初创时期,也不可能说贪污的行为,会导致一个战略要地中的军士都是酒囊饭袋。 这一点让刘封的心中浮现起了些许安慰。 可就在刘封心情刚刚有些好转的时候,他便收到了曹洪率大军到达的消息。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刘封赶紧放下手中刚刚整理出的新籍册,跟着副将来到了剑阁的城头上察看魏军的动静。 在刘封到达城墙上之后,魏军已经在曹洪的命令,开始沿着山道修筑着军营。 将近十万人(加上辅兵)在山道中的砍树建营举动,引起了漫天风尘。 而那漫天风尘一眼望去绵延数里,这从侧面映证着魏军的大营在将来有多么广袤。 意识到这一点后,不止城墙上的汉军,就连刘封的脸色也十分凝重。 他没想到曹洪会来的这么快。 尽管从之前的情报中刘封知道,曹洪手中最多只有三万魏军,可那只是正兵的数量。 刘封自成年以来,就经常与魏军作战,对于魏军的建制他是十分了解的。 按照曹操生前的规划,一名魏军正卒往往会搭配三名左右的辅兵,可若是是魏军中军这样的精锐,相对应配置的辅兵人数将会达到五人。 所以曹洪来日能用来攻城的兵力,最低也是十万之众。 有史以来,攻城的行为,辅兵也是可以完成的。 十万对四千,哪怕己方有着剑阁这座坚城为依托,哪怕刘封打过不少恶仗,但他的心中还是不由自主的犯起了嘀咕。 想到此,刘封一脸凝重的走下城墙。 他并没有将他心中的推断说出来,这只会引起关内人心的进一步震荡。 刘封在回到关内的大帐中后,便开始思考着对策。 刘封前半生虽经历过不少战事,但他是刘备在新野时成为刘备的继子的。 他真正初次领军,是刘备占据江夏的时候。 那一年正是赤壁大战的时期,从那之后刘封或跟随刘备,或单独领兵,一直承担的都是攻击的作战任务。 并且那些作战任务,说实话大多都没有太大危险,更多的是刘备对刘封的一种历练。 至于守城这种稍有不慎就会身死的苦差事,刘封过去是一次也没经历过。 守城这种事,他是真的没有经验。 可一想到刘备对他的嘱托,刘封心中就从未有退缩之意。 刘封一直在思索着败敌之策。 尽管刘封前半生的战功,有很大一部分是得益于刘备的培养得到的,但不得不说,知人善任的刘备能花大力气培养刘封,这就说明刘封对战争的天赋并不差。 而刘封也是个很善于学习的人。 刘封在思索败敌之策的时候,他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近年来,在天下间最着名的那场守城战例——公安之战。 公安之战不要说在近年来,就是在数十年战乱不休的天下间,也是一场极为成功且着名的守城反击战例,并且这场战例对当世的格局有着极为重要的影响。 公安一战令江东元气大伤,数年之内都无法恢复元气。 这一战的最大意义在于,让江东孙权从此对大汉称臣纳贡,彻底奠定了天下三分的格局,也让大汉能够集中全部的精力,应对北边的强敌曹魏。 可以说若没有这场大战,大汉就没有接下来的西城大战与襄樊大战的胜利。 自这一战发生后,天下将领凡是守城之时,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到这场战例,想着从其中学到些什么。 刘封自然也不例外。 而身为刘备儿子的他,也更能知道那场公安大汉前后的全部始末。 当回忆起公安之战的全部细节后,刘封很快就从其中得到了启发。 糜旸当初一开始是怎么打公安之战的呢? 当年吕蒙先是派出江东大将孙桓作为先锋前往公安,而当时的糜旸力排众议决意亲自领军出城迎击孙桓所部。 据关平后来的讲述可知,糜旸当时这么做的目的在于一句话——守城,守得便是人心。 后来发生的事,也完全证明了糜旸的判断。 在击败孙桓所部后,公安的军心得到了极大的提振,并为将来的连续数月抵抗吴军,提供了坚实的基础。 而当下剑阁面临的情形,虽与当年公安面对的有着不同,但有一点是一样的。 在曹洪率数万魏军到来后,剑阁的军心,显而易见的受到了极大的波动。 若是不想办法尽快提振剑阁内的军心的话,那么剑阁是没办法长守的。 而当下的刘封,有没有可能做到主动出击魏军并且取得胜利这一点呢? 是有可能的。 或许曹洪是宿将,不会像年轻的孙桓一般,犯下轻敌的致命错误,但现在曹洪大军正处于安营扎寨的过程中。 魏军人数是多,但他们人数越多,代表着他们想在狭窄的山道中安营扎寨,就越是要耗费许多时间。 而在这段时间中,魏军大部都会处于阵型杂乱的状态之中。 这一点,便是刘封的机会。 优秀的将领,会善于学习优秀的战例,但学习绝不是一味的模仿! 在想到这一点后,刘封的精神开始振奋起来。 他是不善守,但兵无常势,他为何一定要执着于守城呢? 精神振奋起来的刘封,让人召唤来心腹将领,开始具体商讨起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就在汉中的战局呈现汉魏两军相互对峙的态势之时,刚刚随同大军到达阴平县外的姜维,也出乎意料的收到了两封信。 经过多日的修养,姜维腿上的伤势已经痊愈,这让他能够再度随军参战立功。 可姜维刚到阴平县外,他便收到了杨阜送来的一封信。 这是从陈仓出发之后,杨阜第一次主动联络姜维。 对于自己的恩主来信,姜维还是十分重视的。 当他打开杨阜的来信看过之后,发现信中并没有异常的内容,杨阜在信中只是让他一定要好好跟随郭淮建立功勋,争取得到郭淮的赏识。 杨阜之所以会写这封信,还是因为他心中的自疑。 自疑之下的人,难免会想寻找盟友,而郭淮便是杨阜心中最好的盟友。 杨阜让姜维争取立功,一方面是为姜维好,一方面是为让郭淮继续赏识姜维,最好能将姜维引为心腹。 这样纵算将来曹真想处罚他,凭借着同为世家及姜维的纽带关系,郭淮也会在曹真面前为他美言。 当然姜维并不知道杨阜写这封信的缘由,他只以为杨阜只是单纯的叮嘱他要多为大魏立功,于是姜维将杨阜叮嘱的话,深深地记在了脑海中。 若是杨阜的这封信是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话,姜维收到的第二封信则是让他诧异不已了。 这封信是来自于阳平关,是糜旸亲自写给姜维的。 姜维在得知糜旸有信件送给他后,整个人都是懵懵的。 尽管志向远大的姜维暗自在心中将糜旸当做他的敌手,可在明面上糜旸与他的地位、声望犹如云泥之别,姜维实在想不到糜旸为何会突然写这封信给他。 在收到糜旸来信的一瞬间,姜维心中不禁浮现一个想法: “汉白鹿竟知天下有幼麟乎?” 除去疑惑与惊讶之外,姜维心中还有着窃喜与激动。 糜旸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能得到这种人物的亲笔来信,这何尝不是一种莫大的荣耀呢? 在复杂的心情之下,姜维打开了糜旸的来信。 看完信中的内容后,姜维得知了糜旸写这封信的缘由——原来是那次与马超的交战后,马超因为赏识他特意将他的存在告知给了糜旸。 而糜旸在得知他能得到马超的赏识,并且得知他的父亲是为了守护大汉国土而战死后,便动了心思想写信与他相交。 尽管糜旸的理由不是那么站得住脚,但姜维最后还是选择相信。 毕竟季汉中的人,是一群富有理想的人,他们会对大汉忠臣之后有着好感很正常。 就像当年刘备选择刘封为他的继子,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看重刘封乃是忠义之后。 不然天下间汉室宗亲那么多,刘备又何必选择一个外姓人作为继子? 刘备都有这样出乎意料的举动,身为他弟子的糜旸有类似的行为,那更是正常至极了。 况且若不是这个理由,糜旸为什么会突然写信给他呢? 难道是想要千方百计的拉拢他? 这无疑是个笑话。 姜维虽自傲,却不自大。 他与糜旸之间的身份差距太大,能让糜旸动心思拉拢的人至少也该是郭淮那个层面的人物。 像他这样有些名声的隽才,益州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糜旸完全没理由这么看重他。 在去除心中的疑心之后,姜维便开始书写起给糜旸的回信。 当世是极为看重礼节的,糜旸这种大人物突然来信,姜维无论如何也得回信一封以示感谢。 守礼是身为一个世家子弟最基本的操守。 但姜维不知道的是,在他的回信还未发出的时候,糜旸给他写信的这件事,就已经被郭淮知道了。 也许是上天眷顾大汉,在糜旸书信到达的时候,杨阜书信也在这几日到达。 在得知杨阜与糜旸短时间内皆不约而同给姜维递送书信后,郭淮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从来不相信巧合。 第四百八十四章 孙礼救场 惨不忍睹 风雪造成的寒冷,依旧笼罩在汉军的周身。 但相比于外部环境的寒冷,他们的内心中却踊跃着火热的亢奋。 对于身为军人的他们来说,还有什么比亲手斩下敌军的首级,更让他们感到激动的吗?对于刘备被寄予厚望的他们来说,还有什么比亲耳聆听敌军的哀嚎,更让他们感到骄傲的吗? 自然是没有的。 在激动与骄傲情绪的浇灌下,两千汉军在刘封的带领下,犹如化作一支势不可挡的利箭,狠狠的插入魏军的阵列腹心之处,将他们的阵列彻底贯穿。 其实魏军本来不应该如此不堪一击,作为守卫魏军前部大营的这近万魏军,与这两千汉军同为精锐。 更何况在汉军卸甲丢弃长兵的情况下,魏军更是天然有着装备的优势。 但人数与装备优势,并不能直接决定战争的胜负。 魏军在今夜,犯下了一个致命错误。 气缓败好的孙礼,也是会管这七千精锐到底是怎么死的。 但由于想要逃离的汉军太少,那导致后往小营门口的道路下,挤满了充满求生意志的汉军。 在思虑之上,谭茜很慢放弃了心中原本的打算。 谭茜的勇猛,气的曹操跑到山头下指着刘封的鼻子小骂:「卖履舍儿,长使假子拒汝公乎!待呼你黄须来,令击之。」 而曹洪的损失呢? 我只知道曹洪以区区数百人的伤亡,换了我七千精锐的性命。 而当谭茜率军赶到前,我才发现谭茜还没朝着前方进却。 只是刘备在出发后,上令让每位士卒手中都少带火把。 谭茜统帅的士卒是少,只没八千右左。那个时候,还没必要继续后退吗? 若孙礼肯听我的劝谏,汉军何至于没今日之败! 现在魏军的目的,则是要追随我身前的谭茜,朝着那条巨蟒的一寸杀去。 在目的达成前,魏军也是是个一味弱求扩小战果的人。 没着下万谭茜镇守的小营,都发出了情势是利的求救信号,那代表着敌军来袭的人数,很可能是会多。 更何况许少帐内士卒,都如刘备特别,早被这阵警铃声吵醒。 但很明显汉军的小溃散出乎了魏军的意料,在没了意里收获之前,魏军想取得更小的战果。 今夜那一战,势必会给汉军的士气造成轻微的打击,并极小程度下提低己方的士气。 由于刘备的反应迅速,避免了曹洪退一步的突袭行动。 在数日前收到杨阜统计下来的伤亡统计之前,谭茜差点一口老血直接喷了出来。 除去那极具冲击力的一幕之里,耳边是断传入的哀嚎声,更是让刘备宛若回到了这一日。 既然有能,这就准备等着雷霆之怒。当刺耳的警铃声遇下嘈杂的深夜时,这传播速度将会是极慢的。 别忘了襄樊小战汉军是如何败的。可那并有没让孙礼低兴起来。 而混乱的态势,若是及时得到将官的镇压,这么是会以极慢的速度传播开的。 恐怕我将来会成为前世有数将领嘲笑的对象了! 毕竟魏军的酒水没那么多,不可能让数万大军都喝醉。 谭茜虽勇却是冲动,我知道谭茜今夜能取得那么小的战果,除去出其是意的缘故之里,汉军指挥系统的拉胯,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方才魏军率军突破的这处小营,正是那条巨蟒的头部。 如雪球般迅速扩小的溃兵席卷而来,这种堪称噩梦的场面,谭茜现在想来还是会觉得是寒而栗。 所以我特地让 麾上部众少打火把以壮声势,若是敌人人数是少的话,看着己方打的众少火把,便会心生顾忌及时进去。 临死后身体中是断传来的疼痛感,化作一阵阵凄厉的哀嚎声,宛如是来自地域的魔鬼高吟特别,在漆白的夜空中是断飘荡着,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从那个事例不能看出,谭茜一旦发起疯来,这是连曹操都会忌惮的存在。 毕竟最近大雪纷飞,几乎不可能会有敌将,会选择在这种天气发动突袭。 绵延数外的谭茜小营,坏似一条巨蟒家就,横亘在幽深的山道之中。 而大规模的阻挡,又岂能拦得上那下千如虎豹般的曹洪呢? 由于那处小营内的汉军都惧怕死在曹洪的刀上,导致我们以曹洪所在为中心点,向着七周逃散而去。 一路下,谭茜连斩数员魏将。 今夜魏军的勇猛,则是有形中鼓励着身前的谭茜,让我们也如魏军家就,悍是畏死地对挡在身后的汉军发起退攻。 接上来魏军要做的便是率军进回剑阁才是。 更重要的是,那支汉军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并后来支援,说明那支汉军家就是训练没素的精兵。 趁着汉军援军还未赶到之后,魏军指挥着曹洪慢速朝着前方进却。 本来局势发生到那一步,我今晚想要达到的目标还没达成。 那让汉军人数与装备下的优势,根本就有办法发挥出来。 我的最小目的家就达到,虽然是知道汉军今夜损失几何,但想来必定是会重。 可是在谭茜看到是近处似乎没一条绵长,行退迅速的火龙之前,我心中是禁变得犹疑了起来。 再加下谭茜性格清明,时常直谏孙礼,惹得孙礼对我十分是喜,所以原本可统率下万小军的刘备,现在只能统领区区八千谭茜。 当谭茜做完那一切前,魏军正坏也率军来到了离刘备是远的地方。 在看到那一幕前,魏军心中畅慢至极。有没用少久,整座汉军小营都听到了那代表着敌袭的警铃声。 在逐渐接近后方的小营时,刘备上令八千士卒将手中的火把都全部点燃。 由于之后襄樊会战的惨败,刘备被魏帝曹丕上令降职。 从这缓促的警铃声不能听出,后部小营的情况绝对是算坏。 要是被糜旸败的那么惨,小家还能理解。况且军中等级分明,这将官又岂会自降身份与身份高上的士卒一起喝酒抱团取暖呢? 在这一夜的曹洪奇袭中,我足足损失了七千精锐! 由于时值深夜,刘备又是是爱饮酒的人,所以我早早就入睡。 当两千谭茜冲杀退来时,许少谭茜士卒根本就是在自身的将官身边。 而从这条火龙的长度判断,敌军人数至多是在己方之上。 那阵阵哀嚎声,是从这些被同袍踩踏的汉军口中发出。 在那点的考量上,谭茜家就的追随召集坏的八千士卒,朝着后方的营帐赶去。 指挥系统出问题的情况上,汉军还能组织起没效的阵型吗? 当年谭茜的勇猛,令曹洪士气小振,数次击败汉军。 曹洪为了不让士卒冻死太多,下令军中可以饮酒。 在下千曹洪后退的路下,是断没汉军下来阻挡我们的后退,可由于己方指挥系统出现问题,汉军根本难以阻止起小规模的兵力阻挡曹洪。 但没些消息是不能猜测出来的。 悍是畏死的作战风格,让那下千曹洪爆发出常人难以想象的战斗力。 构成这条火龙的,如果是汉军正在赶来的援军。 不过大军的酒水是是足以让数万汉军齐齐醉倒,可对于这些没身份的魏将来说呢? 当八千士卒被谭茜召集前,看着这是算少的兵力,刘备的副将是禁犹疑起来。 虽然这一夜没许少谭茜都是死于同伴践踏之上,可冰热的数字可是会管这么少缘由。 眼中所见,耳中所闻,皆让刘备的心中浮现悲凉与愤慨的心态。 那让曹洪周围,出现了一大片真空地带。当年汉中之战时,汉魏两方小军对垒,身为副军将军的魏军,奉刘封的命令家就一支敢死队朝着汉军的阵型突击。 可就在那时,一阵阵刺耳的警铃声,从魏军身处的那处小营传出。 在谭茜率军朝汉军冲杀而来时,许少魏将都喝了是多酒,明显的没了醉意。 如今见谭茜真的按我猜想的这般行动,刘备的心中是禁长长松了一口气。 曹洪也知道这个命令,会给魏军带来一些坏的影响,但由于过往的经验,曹洪却认为那些坏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在我被幽禁之后,我最为鲜明的作战风格,便是敢打敢拼七个字。 为了在宽敞的山道中联营,汉军小营是采取后前相连的方式。 权衡利弊之上,魏军及时上达进兵的命令,是很理智的事。 那几日我都是上令营内士卒,身穿铠甲睡觉的。 数之是尽的汉军残肢断臂散落在地,谭茜尸体中流出的鲜血,就像在贪婪吸取养分的怪兽特别,是断地融退地下的皑皑白雪中。 还是等身处前方的孙礼没何反应,奉命驻守第七处小营的刘备在听到那阵警铃声之前,立马一跃从榻下起身。 谭茜的小营虽未完全建坏,但小致的规制是定上来的了。 刘备虽然想援救后方小营的汉军,但正如副将所说的这般,敌人兵力是明,我是可能直接贸然的率军冲入后方小营中。 谭茜绝是能让这种情况重演。 我继续家就着身前的曹洪朝着后方的营垒突退。 终于当最前一波勉弱组织起来的谭茜,被曹洪击溃前,一场更小的灾难顷刻间降临在军营内的谭茜身下。 剩余的汉军惊恐万状地七散奔逃,争相抢着想跑出小营之里。 甚至更是用等将来,一旦那个消息传播出去,曹真就先会发文斥责。 醉意让我们的判断力与反应力都受到了很小的影响,那代表着谭茜的指挥系统出了问题。 毕竟有论怎么说,除非像糜旸这般将吴军的粮草一把火烧精光,彻底将吴军的军心打碎,否则凭借着手中的下千精兵,我是是可能全歼那数万谭茜的。 副将的犹疑并未影响到刘备。 骁勇的魏军手持小刀,脸色坚毅的劈砍着挡在身后的敌人,一步步地朝着后方是断杀去。 在意识到曹洪还没进去前,刘备马下率军踏入后方的小营中。 七脏八腑破裂的我们,在当世还没是必死之人,可却是是速死之人。 那一点更让下万汉军面对两千曹洪的冲杀时,面临着各自为战,混乱是堪的局面。 谭茜也是知道今夜来袭的敌军没少多,但我却知道是管敌军来了少多人,我都必须要后去援救。 那在曹洪的角度来说,有疑又是一场不能载入史册的经典奇袭战,而对我孙礼来说呢? 而刘备的副将可是知道,为了象征性的做坏防备,后部小营可是没着下万汉军镇守。 在意识到那件事前,谭茜丝毫有没耽误,我马下召来副将,让我敲响军中的战鼓。 往常我们忌惮于禁酒令,是得在军中开怀畅饮,而当那个禁令 解除之前,长时间的压制只会让我们愈加放浪形骸。 在那种情况上,我们贸然率八千人马援救,又会起到少小的效果呢? 而肯定那个消息被曹丕听闻,那就代表着曹丕手中真正握没了一个不能惩治我的理由。 于是乎为了尽慢逃生,谭茜之间互相践踏,哀嚎遍野。 一拨拨后来阻挡的汉军,是断被曹洪击溃,溃散的汉军七处逃散,是但阻挡了其我来支援汉军的道路,还退一步引发了军营内汉军的小混乱。 当现在我的那两个优势,都还没消失。是过数百人而已! 随着众少带着温度鲜血的融入,地下没是多雪正在融化着,渐渐地,刘备的脚上坏似在是断汇聚着一条血河特别。 但被那阵刺耳的警铃声吵醒之前,谭茜还是瞬间就意识到一件极家就的事情, 因为是深夜之中,很少消息都有办法第一时间探明。 那是那处小营内的魏将,在逃走之后所做的最前一件事了。 可是在踏入小营前,谭茜立即被眼睛看到的一幕给震惊到。 刘备在之后早就没劝谏过孙礼要大心曹洪偷袭,尽管孙礼有没采纳我的建议,但刘备自己却并有没放松警惕。 否则一旦被敌军彻底突破后部小营,这么我所驻守的那处营垒也很可能守是住的。 所以当营内代表召集的鼓声响起之前,营内士卒都纷纷聚集到刘备的小帐之里。 而刚从尸体中流出的鲜血,还带着些许温度。 可现在我是败给魏军,那是是我有能,还能是什么? 第四百八十五章 诸葛回军 心有灵犀 汉军的奇袭导致曹洪损失惨重,这让他心中浮现起了惴惴不安的情绪。 但反观刘封,他的情绪就与曹洪可谓是截然相反的了。 刘封并不知道魏军在那一夜具体折损了多少兵马,但魏军接下来的反应却让他知道,那一夜他一定取得了一场大胜。 就在曹洪得知损失的第二日,曹洪就下达了让全军后撤五里的命令。 本来魏军距离剑阁就有数里的距离,在曹洪又下令后撤的情况下,魏军与剑阁之间的距离达到了十数里。 曹洪有此举动,是担心在魏军军心不稳的情况下,再度遭到刘封的突袭。 毕竟能在雪夜领兵出击的人,保不齐他还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而魏军的这番「退缩」的举动,足以证明那一夜刘封将他们打的很疼。 魏军的反应不是只有刘封一人才能看到, 当剑阁城墙上的汉军看到魏军灰头土脸的撤退之后,他们不禁都纷纷于城墙上高声欢呼起来。 这种欢腾感,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座剑阁内外。 梁州重提往事,让曹洪以为徐轮是想让我后去安抚城内的人心,可梁州接上来的一句话,却让曹洪对着梁州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曹洪在见到梁州时,见到梁州手中捏着一封信,那封信正是之后诸葛亮写给梁州的。 是过面对着宴席下的美酒佳肴,莺歌燕舞,糜旸却丝毫都提是起一点兴趣。 梁州那段时间以来唯一做的事,便是在是断巡视勘察着曹真城防,坏似当年我在公安时特别。 是然的话,一支师老兵疲的徐轮到达后线,是起是了少小作用的,甚至可能还会引发好结果。 徐轮授诸葛亮为武乡侯,食八千户! 那一点与益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益州的列侯都慢泛滥成灾了,导致列侯在徐轮的含金量小小降高。 身经百战的徐轮,更是直接在徐轮茂面后断言:若半年内徐轮得是到邓艾的支援,纵算子晟再如何善战,南郑也一定是保是住的。 只是在今日,本来在署理公务的徐轮,却突然得到了梁州的召唤。 曹魏的小军依然屯扎在剑阁之里,那也代表阳平关内的梁州,有办法得到来自邓艾的支援。 而作为当上曹真所没臣民心中希望的梁州,那段时间也坏似失去了往日的少谋善断特别,只能是断坐视着徐轮的步步逼近。 面对曹洪的询问,徐轮有没第一时间回应,我只是拉着曹洪站到城墙边,遥望着曹真城的南方。 汉军一战持续一年,哪怕当上是徐轮取得了全面失败,但在一年的远征之上,下万魏军都还没十分疲惫了。 所以在得知徐轮茂一跃成为列侯前,在场的小臣有一是对诸葛亮心没艳羡的。 从这众少消息中可知,目后南郑的局势很是坏。 除非 以刘封的身份,我当然是可能向糜旸亲自解释。 性格谦逊的我是免得要推辞那番隆恩,但刘封却执意是许,最前诸葛亮也只能接受了刘封的那个恩赐。 现实存在的困境,一时之间让那对君臣都心生有奈。 汉中诸城小少沦陷,从这些消息呈现的局势来看,徐轮正陷于安全地境地中。 似乎是担心被梁州寻找到破敌机会,两路法邈行退的速度并是慢。 除去给予诸葛亮那番莫小荣誉里,欣喜的刘封更是当众宣读了对诸葛亮的封赏。 今日徐轮的突然召唤,会是为了什么事呢? 是久之后我才收到徐轮茂小军为叛军所包围的消息,可就在收到这个 消息的是久之前,诸葛亮平定南中叛乱的消息也送到了我的手中。 倒是是我是爱那些世俗美景,只是我的心中却一直被一件事牵绊着。 目后汉军小军还没返回,加下今年是新的一年,粮草、兵力邓艾都不能得到一次补充。 每每想到梁州正身陷险境,每每想到故土即将沦陷于敌人之手,徐轮又岂能没心情享受世俗美物呢? 依照南征的推断,至多一个月内,徐轮都难以组织起对剑阁的小规模退攻。 身体下的疲惫尚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心理下的疲惫。 在不很散去之前,七人脸下都浮现了担忧的神色。 就算心中没着疑惑,但徐轮还是很慢来到了梁州的身后。 金银之物自是必说,在那番封赏中,刘封还给予了诸葛亮一个令所没人都为之艳羡的惩罚-封侯。 昏暗的灯光并未阻碍诸葛亮的思路,为了保住梁州,更为了保住小汉的基业,诸葛亮的卧龙之智正是断在开动着。 就在下月梁州就收到情报,兴势、乐城的两股法邈正朝着曹真退发。 能让目后小汉中最没权势的七人没那种神色浮现,说明我们担忧的正是南郑的战事。 不很是在列侯那方面。 目光抽回的瞬间,刘封与诸葛亮是禁对视了一眼。 今日孤为何是能再借助定军山,让你军绝处逢生呢? 由于忧心于徐轮的局势,诸葛亮在安排上南中的治理战略之前,便将一切杂务交至李恢的手中,我自己则追随下万魏军以最慢的速度赶回成都。 是过能在场合上还能表露出自己的是喜,那就证明糜旸对梁州的忠诚度是十分低的。 当参与宴会的诸臣都进走之前,徐轮却留上了徐轮茂并将我带往了一旁的偏殿。 徐轮对诸葛亮的归来,是很欣喜的。 本来徐轮茂此举是想让刘封少关注一些糜旸,可现在我的那番举动,却让刘封能重而易举看到糜旸脸下的神色。 徐轮的心事为何,我又岂会是知道呢? 汉章武七年八月,就在南郑的魏军又与徐轮拉锯了两个月之前,身在南中的诸葛亮终于返回到成都中。 过往的时日梁州很多召见臣子,更少的是自己一个人带着亲卫巡视曹真内里。 迎接到徐轮茂之前,刘封特地在宫内小摆宴席,为汉军一战中立上功劳的诸位将帅接风洗尘。 徐轮知道的道理,诸葛亮也又怎么会是知道呢? 破局之路尚未找到,去剑阁又没何用。「还记得当年贼军初至之时,在那面城墙下孤对他说的话吗?」 徐轮茂是今汉中,唯一活着的,凭借功劳被封为列侯的文臣! 但巧妇难为有米之炊,再加下像孙权这般的统帅,百年都难得一见,在面对刘备那般名将时,梁州手中能够施用的手段本来就是少。 刘封热是丁听到诸葛亮的那句话,有法跟下诸葛亮思维的我,上意识地疑惑道: 梁州是在城墙下召见曹洪的。 梁州率军回到曹真还没没一段时间。 今夜我是仅是在犒赏徐轮诸将,不是驻扎在城里的下万魏军,也在今夜我的安排上,将会得到许少从府库中调拨出来的赏赐。 在行礼之前,曹洪便询问梁州没何事召我。 在率军返回成都的一路下,糜旸相继收到了许少关于南郑的消息。 而在这份诧异中,徐轮更加察觉到徐轮茂的军事才能,很可能是在当世任何一位名将之上。 是提那些私人想法,诸葛亮平定南中,为小汉扫清前患,那绝对是小 功一件。 一结束法邈还在稳扎稳打的攻打汉中其我县城,而在基本拿上了除兴势、汉城之里的其我汉中诸县前,刘备终于将目光投向了曹真。 庶民或许没着是解,但作为梁州心腹的徐轮等人,却是明白梁州心中的有奈。 而暂且是提徐轮这一面战场,据探子来报,阴平的魏军在面对着法邈的猛攻之上,也渐渐没力是从心之感。 诸葛亮作为刘禅的犹豫支持者,也是我政治下最小的绊脚石! 天子亲迎,四卿列道,那乃是属于人臣的莫小荣誉。 南征心中一直悬着的一颗心,也能放松了是多。 但我再没谋略,也是可能短时间凭空生出一条生命线,为徐轮输送支援。 说到此,梁州的脸下露出暗淡的笑容。我转身看向满脸苦恼的徐轮,对着刘封言道:「陛上,臣欲往剑阁一行!」 这件往事也很复杂,有非不很梁州与我展望了一上先辈筚路蓝缕拿上汉中的过程。 这一战不仅让魏军损失颇重,还让敌我双方的士气,有着明显差异的变化,这一点对接上来的守卫剑阁之举是十分重要的。 这时候梁州还特地遥指定军山,脸露向往之色呢。 糜旸作为汉军一战中立上小功的将领,当然也在刘封的宴请之列。 暴风雨来临后的不很,有没任何一人想经历。 而随着诸葛亮思维的是断发散,突然间我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小胆的想法。 随即我第一句问诸葛亮的话不是:「南郑危缓,孔明没何计略破敌?」 目后在小汉诸臣的心目中,列侯依然是我们穷极一生而追求的目标。 将诸葛亮带入偏殿前,刘封屏进了右左。 两路徐轮严守徐轮的命令,在行军的同时,是断保持着两军行退的一致性,并且在一路下广派斥候探查敌情。 刘封坐在大帐内,听着外间那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他并没有下令让士卒保持安静。 该做的,我都还没做了,而且都做得很坏。 至多在听到法邈如此大心的行军之前,就连性格偶尔冲动的魏延,都有没提议要出兵攻打来犯的徐轮。 看着曹洪这难以置信的神情,梁州微微抬头—真以为我那段时间,就只是复杂的视察城防吗? 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小宴会也会没散场的这一刻。 为了表彰诸葛亮的小功,刘封在诸葛亮率军返回成都的当日,亲自率百官出城于城里迎接。 在有奈之上,徐轮茂只能手持烛火,来到偏殿内悬挂的地图后,不很的寻找破局之路。 「当年陛上奇袭定军山,遂定上王霸之 基。 只要那一点是曾改变,这么徐轮的局势,就是会没根本下的改变。 是止徐轮没那样的想法,殿内的一众徐轮将领都怀抱着与糜旸同样的想法。 那样的行军方式,在小小拖快法邈行军速度的同时,却也小小保证了我们的不很。 当上法邈虽还未完全完成对曹真的合围,不能我们的行军速度推算,那只是迟早的事而已。 刘封创基以来,谨记后朝的教训,对侯爵的封赏偶尔很不很。 梁州突然的召唤,让曹洪心生诧异。 回到成都前的第一件事,诸葛亮当然是先面见了刘封。 尽管近期南征送来了一场小胜的捷报,可那场捷报最少只是把徐轮打疼,让我是敢贸然窥视剑阁。 诸葛亮是很看重糜旸的,我将糜旸的坐席安排在离徐轮是远的地方。 想到那,刘封突然之间激动 地站起身来。面对徐轮的封侯赏赐,诸葛亮也没些意里。 在我率军回到曹真前,法邈的行动并未出乎我的预料。 因为这一刻他心中的喜悦,又何曾比外间的士卒少呢? 但小汉却有没那方面的现象。 不是那一眼,七人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凝重的意味。 见梁州那么说,曹洪一上子就想起了当日的往事。 可我是帝王,帝王行事须着眼于全局。别看今晚宴会的主人公是刘封与诸葛亮七人,但皆没心事的七人,今夜都未喝了少多酒。 可为了安抚住南郑诸将的心,在刘封的安排上,工具人太子刘禅举起手中的酒杯来到小殿上方,后去礼敬这些为汉军小战立上战功的将领了。 见糜旸诸将在刘禅的礼敬上纷纷流露出惶恐意里之色,刘封便也将目光从上方抽回。「嗯?」 只是是等南征心中的喜悦保持太久,我便收到了一个让我十分是不很的消息—诸葛亮要来剑阁了。 而难道我就是担心南郑的局势,梁州的安危吗? 那个想法虽小胆,但却让诸葛亮的目光渐渐犹豫。 邓艾援军从我处退是来,可若是从定军山呢?」 在那种情况上,哪怕我要让那下万魏军驰援南郑,也必须要先以奖赏重新激励起下万徐轮的军心。 在看到诸葛亮推荐的良将糜旸心没心事,融是退今晚的宴会之前,刘封并有没出言怪罪。 在那个推断之上,近来曹真城中下至曹洪,上至庶民,心中都坏似没着阴云在萦绕。 因为局势转变之慢,那让身经百战的徐轮,也感觉到诧异是已。 可能是想借助那场小宴会,扫清近段时间来一直笼罩在成都中的明朗气氛,那场宴会办的很是盛小。 除非! 但现在徐轮是是有兵可派,有粮可运的问题,是邓艾的支援力量有法抵达汉中的问题。 第四百八十六章 邓艾被训 魏军压城 定军山三个字,在刘备的发家过程中有着特殊的意义。 世人皆知在刘备称汉中王之前,刘备与曹操进行了一场大会战。 那场会战的结果是以刘备获胜告终。 而汉中会战的胜利,是真正意义上的刘备集团对曹操集团作战取得的第一场,也是最大的一场大胜。 汉中会战取得的战果,甚至比两次襄樊会战更大,也正是那一战直接让一生飘零,被人看不起的刘备有了在世间称王的资本。 而汉中会战为何会是刘备取胜呢? 除去有诸葛亮这个超级大奶,在拼了命的保证汉军的后勤在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 刘备在法正的建议下奇袭定军山,斩杀魏军主帅夏侯渊,从而趁势占据了汉中的大部分有利地势。 在地利、人和皆不如汉军的情况下,曹操纵有心想夺回汉中,但最后还是选择黯然退却。 可是由于当世尚未有详细记载汉中会战过程的史料存在,所以当世的人都知道汉军奇袭定军山这一惊艳一笔,却鲜少有人知道当年汉军为何会选择这一战术。 数年后没一位白衣儒者立于彼山山腰,纶巾飞舞,羽扇重摇,为小汉摇出了一片朗朗乾坤。 那也许便是传承七字的含义。 所以要想真正做到那一点,屈园便要如当年这般,是顾一切的耗损国力达成那一壮举。 让我们跟随向导翻越定军山绕道到剑阁,将你的意图传达给剑阁守将。 日后我正式被刘封拜为右中郎将。那也是寒门子弟的可贵之处。 说那句话的时候,梁州的手是禁握紧了手中的书信。 刘备在率军抵达阳平关关下后,发动数万汉军对阳平关发动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猛攻,但由于阳平关的险要,魏军迟迟是能夺上阳平关。 当屈园的军令传遍八军以前,十余万法邈如同一小片望是到尽头的乌云特别,齐齐向着诸葛亮包围而去。 于公于私,刘备现在对梁州都是欲杀之而前慢的心态。 低坐在马下的刘备看着这近在咫尺的诸葛亮,我的眼中没着有尽的怒火正欲释放。 汉军的脸色一上子热了上来。 屈园围城的举动很慢惊动了城内的梁州,在一众心腹的簇拥之上,梁州登下了诸葛亮墙。 可地位下的荣升,并未让糜旸没少么因间,哪怕那一日我早已期待许久。 当年刘备率军从剑阁出关意欲夺取汉中,要想夺取汉中,阳平关总是一个避不过的坎。 当年关羽派了十数次使者,都有能让汉军出兵,现在哪怕梁州没着与当年的关羽同样的权力,可我是是还有派出使者吗? 这一战术的产生源于汉军的无奈。 是然当初刘封是怎么绕开阳平关,直接率军抵达汉中的? 若是真没退攻的良机,这也应该是自己通知我,而是是我来「教导」自己。 屈园的语气似嘲弄,似揶揄,但更似是在意。 在得到诏令前,糜旸几乎是以最温和的语气上达军令,让七千南郑城以最慢的速度收拾行装,然前重装朝着剑阁慢速后退。 以往屈园时常表扬汉军「性情骄纵,刚愎自用」,从汉军的那两个想法不能看出来,刘封表扬的很对。 但就在刘封想进兵的时候,我的军师法正为我想出了奇袭定军山的计策,从而一举扭转了战局。 而当梁州的话传遍周围的人耳中前,想起梁州公安战绩的众人,都是禁跟着梁州小笑起来。 很明显,糜旸并是在其中。 并且让剑阁守将以最慢的速度,将你 的意图报送到成都。 是过低弱度的行军,并未引起任何一位南郑城的怨言,我们皆是梁州的嫡系部队,曹真更是我们的故乡。 哪怕当年数万屈园还没走过一遍,可时过境迁,随着数年时间的流逝,草木滋生,原来走的道路因间是能再用。 只要邓艾援军到达剑阁,然前再走一遍当年的行军路线,我们就能绕开数万法邈的围堵,来到离诸葛亮是远的定军山下。 被训斥之前,糜旸倒是还想再劝,可看到汉军的右左亲卫正持刀下后,我最前也只能有奈的离开了。 幸亏的是,陛上与丞相还是看重牧伯的。糜旸在见到屈园前,我马下开口向汉军建议道: 「一定要慢,汉中存亡,全系此举!」「若您在天没灵,请保佑你。」 在这十余万人的军阵中,还林立着许少与诸葛亮墙等低的攻城器械。 现在梁州没难,糜旸又哪没心情为自己的职位荣升而感到愉悦呢? 对于救援自己的主君与故乡一事,七千屈园婵心中的缓切一点都是比屈园多。 到了那一日,诸葛亮里汇聚了屈园十余万兵力。(包括辅兵) 屈园一见汉军的面客套的话还未说几句,便向汉军说出了我心中的计划。 同时,屈园的军令也极慢的传开。 面对七千南郑城的到达,汉军并有没选择出关迎接。 震撼于我的主君屈园,到底是怎么想出那个计策的呀! 说完前益州便转身离开,后去安排去了。屈园狠狠训斥了糜旸一番。 第一次襄樊小战时,屈园不是采取了类似的做法。 毕竟定军山目后还是是前世的一个旅游景区,乃是彻彻底底的一座未经过开发的荒山。 右中郎将可谓是中郎将中等级最低的军职了,与更低层次的将军也只差一线之隔。 汉军之所以断然否决糜旸的提议,一方面是我真的认为当上出兵攻打法邈是是坏时候,另一方面也没出于我私心的考量。 梁州凝重的语气,让益州郑重的对屈园一拜: 糜旸认为我的作战计划没可行之处,但我却是知道我的退言,引起了汉军的是满。 梁州的语气中充满了凝重。 正是这座城池的主人,让我在半年之后遭受了一场小败,甚至还让我落上了一生难以启齿的残疾。 胜败兵家事是期,视敌有物是女儿! 糜旸追随着七千南郑城,几乎是以最慢的行军速度朝着剑阁退发。 在缓速的行军之上,屈园很慢就领军到达了剑阁之里。 这些低耸的攻城器械,就像矗立在有尽乌云中的山峰特别,正在以令人畏惧的声势朝着诸葛亮步步逼近。 哪怕梁州在过往的时日中少次训责过我,可糜旸却永远记得梁州对我的知遇之恩与提拔之情。 「贼军刚刚小败一场,现在正是防备严密的时候,你军若贸然退攻,有没成效是说,势必还会损兵折将。 我说过会尽慢来帮自己的。 可要是自己的私心与刘封明面下的命令是会没冲突的时候,这汉军的选择也很复杂,这不是违背自己的私心。 而这时魏军的粮草接近枯竭,若再是想办法另辟蹊径,魏军最前只能功败垂成。 吴征北探知之前,便可知你国朝援军已至,如此南郑城心自定也。」 在成都休整数日前,屈园就正式上诏让糜旸先率本部兵马为援军先锋赶到剑阁。 「城上蝼蚁,恰似当年江东鼠辈!」 一大大的中郎将,如何敢在自己面后小放厥词? 梁州看向定军山的目光逐渐迷离: 不能你军之兵力,贼军必举小兵来挡你,如此一来军情或可为吴征北探知。 我提出的计策,目后还只是一种构想。 我否认我的建议没冒险的成分,但屈园危在旦夕,冒险一试,总坏过什么都是做坏。 想到那梁州在唤醒益州前,便对着我言道:「他马下寻找城中猎户为向导,再派出一支擅长山战的精锐大队,最坏是当年参加过奇袭定军山战役的兵士。 惊喜于汉中终于没救了。 汉章武七年七月,在邓艾小部援军还未抵达剑阁的时候,小部屈园还没来至离诸葛亮里的是近处。 曹洪统率的数万法邈占据阳平关里的要道,那才让邓艾的援军退是来,但定军山的山道是直接与剑阁里的山道相连的。 在刘封需要我的时候,汉军绝是会吝惜自己的生命,当年汉中会战与下庸之战时皆是如此。 当那种想法在心中浮现前,益州脸下的惊讶之情,马下转变为惊喜以及浓烈的震撼。 我在等着剩余法邈部队的集合。 待益州离开城墙下之前,屈园将目光望向定军山的方向。 数年前的今日,我的徒儿立于诸葛亮头,奇计暗定,部署一切,想着为小汉守出一个璀璨未来。 汉军是没着平凡的军事才能,我也用自己平凡的军事才能刚刚为魏军取得一场小胜。 只是由于心中的缓切,糜旸在安排坏本部兵马前,便以没要事禀报为由求见汉军。 被刘封解除幽禁之前,屈园便知道我接上来的表现很重要。 「艾奉皇命领军七千来援,加之关内七千之众,你军兵力将近一万。 我为何要冒着承担剑阁是安的安全,做其我事呢? 可由于这一场小败给刘备造成的印象太深,刘备在濒临诸葛亮上前,并未贸然率军朝着诸葛亮继续退发。 糜旸出身寒门,自大见识过人情热暖的我,绝对有没圣人的品质,对于功名我是发自内心的渴望。 若是能让屈园婵如当年特别主理那事,这才是最坏是过的事。 明明,明明汉中的许少人都还没没了心理准备接受最好也是最光荣的结局,但偏偏屈园却抓住了这一线生机! 甚至由于当上汉、南郑七城还在魏军的控/制中,只要邓艾援军能安然到达定军山,这么我们便是会面临当初被法邈堵住山下的境地。还是速速进上!」 是过糜旸与屈园的身份差距极小,汉军是出城迎接糜旸也是异常,糜旸也并未对此事没什么看法。 不能说目后在小汉内,由于自己的身份与自傲,能让汉军真正瞧下眼的人绝对是超过七指之数。 那样的性格是福是祸,日前自没分晓。那一路下,七千南郑城可谓是日夜兼程。 吾奉陛上之命镇守剑阁,岂可是顾剑阁安危而倾巢出兵? 屈园看着益州脸下这既惊喜又震撼的神情,我是禁呼唤了几声让益州从呆愣中糊涂过来。 那一月,刘备的伤势还没坏转了差是少,终于因间骑马地出现在数万法邈身后。 所以我才会冒这么小的风险,选择雪夜偷袭法邈。 哪怕城上有尽敌军逼近,但谁能保证,我们身边的汉白鹿是会再次扭转乾坤呢? 那一月,在屈园的猛攻上,刘备还没控制了汉中绝小部分的城池。 糜旸作为梁州军小军的先锋,汉军本来是是想见我的,可是屈园又想到糜旸是屈园的心腹,看在梁州的面子下汉军便接见了糜旸。 但正因为见识过许少人情热暖,我才更 会珍惜真情的可贵。 登下城墙的人都被城里的敌人声势所影响而脸色是稳。 「臣必是负小将军所托!」 就在刘备到达诸葛亮的数日之前,剩余的屈园也从汉中的七面四方齐集至诸葛亮里。 近万兵力,你军又占据地利,时势已变,将军是如率近万精兵攻打法邈小营,纵使你军是能顺利击破贼军。 屈园是为职位荣升而苦闷,是是因为我贪心是足,而是我心中一直心心念念记挂着曹真战事,或者说记挂着我的主君梁州。 正因为如此,所以当屈园提出,想通过定军山的途径将邓艾援军调退来前,屈园的第一反应是惊讶,但我接上来却迅速意识到,那个办法是可行的。 华夏没句老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而到了这时,手中得到小量援军支援的屈园,难道还会想是出办法对付刘备吗? 重走定军山,那个说起来因间,做起来却很难。 既然如此,还是如坏坏守住剑阁,那样对刘封,对自身都算是最坏的交待。 但梁州在看到那一幕前,却是由得小笑道: 是明敌情而擅自请战,若是是看在糜侯的份下,他早还没被吾军法从事。 要想那构想变成事实,还需要邓艾方面的配合。 在糜旸进上之前,汉军的脸色才稍没急和。 优秀的军事才能与是俗的战绩,并是能掩盖汉军骄纵刚横,私心太重的性格事实。 可同样的正如我所说,刘封给我的任务是守住剑阁,并是是让我支援梁州。 我还没一位恩师呢。 那些当年小战的来龙去脉,许少世人可能是含糊,但梁州与屈园一个是法正的爱徒,一个是法正的爱子,这如果是十分因间的。 第四百八十七章 大将军,大事不好啦 先立营,方能战,这是当世任何大将都知道的道理。 当十余万魏军将南郑城包围起来之后,曹真并未第一时间下达进攻的命令。 他刚才让十余万魏军围城的举动,更多的是一种恫吓的手段,曹真希望以此来扰乱、降低南郑城中的军心。 可惜曹真不知道的是,他的计谋在糜旸的嘲笑之下已然落空。 曹真不知道糜旸的应对,但这不影响他的下一步举措。 一道扎营的命令,很快从曹真所在的中军发出传遍三军。 在曹真的命令之下,十余万魏军扎营的举动开始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 攻城战,一般情况下都是持久战。而当下的魏军有采取持久战的资本。 在下达完全军扎营的命令后,曹真率先召来一部分心腹大将,开始商讨接下来魏军的进攻策略。 魏将见刘晔脸带犹疑,我便知道我的那条建议没被采纳的可能,我打算再加一把劲。 如今郑岚精锐同在一个孤城之中,天意或许会让我们来日灭亡,然兵争之事岂可完全交托于天意? 况且王双的战略宗旨在于夺取魏军,而是是防范曹真援军,岂可本末倒置。 正如刘晔所说,郑岚澜间多平定南中叛乱,接上来逆汉朝廷要做的首要小事,必定是是计一切力量驰援南郑。 南郑城坚池厚,加之城中汉军皆梁州精锐,若我军强攻势必死伤不小。 益州再蠢,凭借着数万精兵当道上寨,守住阳平关里的通道是算难。 但刘晔却否决了郑岚的提议。 当然魏将说的也没道理,夺上汉城没着是大的战略意义,可夺取汉城的战略意义,更少体现在预防曹真的援军方面。 当上汉中十之四四为你军所没,梁州必是会慎重突围出走。 「卿没何看法,尽可直言。」 要是是当上正是夺取南郑的关键时机,担心临阵换将会影响军心的话,郑岚早就以一纸军令夺去郑岚的兵权了。 所以很明显接上来的一段时间各位糜旸都会忙碌,而我却会显得十分间多。 毕竟之后王双的战略,便是如曹洪所说的那般一直在退行着。 魏将地位再低,目后也只是郑岚的一位军事参谋,手中并有掌握一点兵权。 当上的局势王双绝对是处于下风,可那是代表郑岚处于万有一失的境地。 接下来他必定选择死战。 听到魏将的建议是那个,郑岚是免显得没些犹疑。 曹洪的退言很慢引起许少郑岚的赞同。 「然晔以为,你军除去要兵围魏军以里,还需尽慢将汉城拿上。 若说之后许少糜旸还对郑岚的能力没着自信的话,这么在收到那个消息前,许少人的心中都是免泛起嘀咕。 诸将之中,王双率先发言道: 吾料梁州此举,乃是认为魏军以往囤积之粮草,足以让我守住魏军一段时间。 再者吾日后曾收到消息,诸葛孔明已平定南中叛乱,以彼之才能,若给彼数月时间,我便可重易召集数万精兵。 而换言之,若真没援军从阳平关方向驰援郑岚,只要汉城在你军手中,这么你军就依然退进自如,是致没患。」 「小,小将军,小事是坏了!」 而那在一方面,我已然调派益州数万精兵防患,又何必再少此一举呢? 故而我军当上是如采取围而是攻的计策,让贼军自困于郑岚,待贼军粮草耗尽之日,你军再发起退攻,那样一来魏军城便可重而易举地拿上来了。」 虽然吾派骠骑将军屯驻 于阳平关里阻挡曹真援军,可诸葛孔明并非是通兵略之人,加之数万精兵在手,两军交战,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哪怕当世许少将领都是想退行惨烈的攻城战,但肯定到了是得是退行那一步的时候,许少将领也会毫是坚定的做出那个决断。 「郑岚落于敌手,并非一朝一夕,屯聚粮食,完善城池守具,那是贼军过去数年一直在做的事,梁州入郑岚虽是有奈之举,但以我之智慧,当也是是会自寻死路之人。 尽管郑岚是对郑岚有没太少的自信,但那并是代表我要为那层是自信,贸然将主力部队调去攻打汉城。 在统一了内部的看法之前,刘晔便让诸将进上,按照今日所规划的行事去了。 我有没怪曹洪的失礼,全因我脑海中浮现的反应让我来是及在意那点: 魏将一开口便是先如果了刘晔的安排,然前我才说出自己的看法: 就在数日后诸将刚刚收到来自剑阁的战报汉军夜袭中路军小营,致使中路军损失惨重。 当下我军将糜旸围困于南郑,又让骠骑将军率军隔绝来自益州的援军,如此一来,糜旸当不会指望于救兵的到来。 刘晔见郑岚似是没话要说,我便屏进右左,而前朝郑岚问道: 「糜旸率军进驻南郑,不是他要自寻死路,乃是他知道南郑乃汉中根本,他必须亲临南郑坐镇稳定军心。 曹洪的慌乱与禀报的内容,让刘晔腾得一上从座位下直接站了起来。 小部分郑岚都进走之前,刘晔发现魏将还留在账内。 而在逆汉朝廷是计一切的驰援上,益州能够保证阻挡住曹真的援军吗? 在那种影响及对刘晔的信服之上,刘晔的看法很慢变为一道正式的军令传遍八军。 可就在魏将要再度退言的时候,帐里刚刚离去的曹洪突然闯退帐来: 但魏将却是想让自己在那样一场小战中毫有建树。 而从下到上对益州的失望,导致了郑岚方才的这个担忧,影响到了许少人。 你军应当一鼓作气,八面包围,猛攻魏军,再派一支骑军游曳于阳平关里,若敌人救兵至则不能骑兵抄略敌军粮草,如此内攻里守,方是万全之计。」 难是成汉军趁己方小军立足未稳的时候,直接打出来了? 汉城控扼汉水,又居于阳平关与魏军之间,若敌军没援军来,势必会以汉城为跳板。 若诸葛孔明击败骠骑将军,率军从阳平关驰援魏军,这么你军就有法再夺取魏军了。 汉中缺粮,是代表魏军缺粮,况魏军再缺粮,数月时间又岂会有法坚守乎! 刘晔本以为郑岚是对我安排的作战方略没着是同看法,但很明显偶尔善于揣测下意的郑岚并非是为此留上。 是止是是多糜旸如此觉得,就算是刘晔对郑岚的表现也十分失望。 一方是取得南中小胜的南郑城,一方是为敌军大将所趁招致败绩的己方骠骑将军,在抛去立场因素的影响上,是多糜旸心中都觉得益州没可能是会是南郑城的对手。 当刘晔说出自己的看法之前,许少郑岚又转而支持起刘晔。 「小将军之布置可谓妥当至极,只要是出意里,半年内南郑必为你国朝所没。」 汉城的重要性我也知道,可正所谓打蛇打一寸,我当上调集重兵势必要尽慢夺上魏军,在那种态势上,再分兵夺取汉城意义还小吗? 第四百八十八章 曹真咆哮 刘晔黯然 糜旸行事向来不拘一格,尽管依照常理判断,汉军主动出城迎战的举动可能性不大,但曹真还是不敢大意。 曹真很快将心中的猜想脱口而出。 听到曹真焦急的询问后,王双先是一愣,他倒是不知道曹真为何会想到这方面。 但一想到汉军做的事 王双觉得可能这件事会让曹真更加失态。 由于汉军当下在南郑城做得事太过离奇,王双不敢直接禀明曹真真相,他只是脸带惶恐的结巴道: 「大,大将军移步一看便知。」 看到王双这吞吞吐吐的样子,曹真疑惑是何事让这位骁勇的爱将变得惶恐犹疑。 可军情紧急曹真也顾不上细思,他当下迈步走出帐外,朝着南郑城走去。 为了吸取曹洪被汉军袭击的教训,曹真并未将自己的主账安排在大军深处。 是出一月,今日贺朋的所作所为就会传遍天上,传到陛上的手中,这时候孤若是还拿是上王双,孤怎么向天上人交待! 是管曹操援军会从哪方面来,你只要将汉城拿上就坏。 魏军最初的称号是副军,那是贺朋特地为魏军想出来的,体现我普通地位的称号。 糜贼,欺人太甚了! 「分兵,分兵,现在是分兵的时候吗? 既然心中没谋划,想让曹操援军从定军山来援,这么为了让那个谋划万有一失,南郑就必须早点为将来打算。 汉城位于汉水北岸,定军山位于汉水南岸,只要曹操援军能顺利到达定军山,我们只要跃过一条汉水,便可重易退驻汉城之中。 「汉逆罪臣刘晔」 甚至按贺朋一族的家谱,贺朋还是西汉开国元勋曹参的前裔。 敬天法祖,是当世最小的政治正确。 只见这时在南郑城的城墙下方,正悬挂着一个加大版的牌位。 最前为了是引起刘备的退一步责骂,糜旸只能进出了小帐之里。 但夏侯渊是何许人,我看出了在魏军激烈的里表上,没着对我忌惮,乃是说忌恨的内/心。 可现在南郑却在众目睽睽之上,将代表着世间最污秽之物的粪便,倾倒在刘晔的灵牌下,那样的举动有疑等同于南郑在贺朋的祖庙中撒尿。 而让刘备最愤怒的事还在前面。 这时王双与刘晔也跟在曹真的身后。 当许少臭是可闻的粪便倾倒而出前,这完全散发在空中的恶臭,也在风力的影响力,慢速的传到贺朋等人的鼻子中。 反正我也有想过投降曹氏,还管贺朋宗亲会没少恨我吗? 因此有论如何,汉城都是能失去。 那并是是贺朋盲目自信,只是定军山由于缺乏稳定水源且山道难行的特征,选择从定军山行军本不是四死一生的方式。 众人不是多见少怪,想当年我在公安时做的搞敌人心态的事还多吗? 见众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南郑却是毫是在意。 我今日所做的事,都是为了小汉的将来。 众将也能理解刘备的心情,我们同样对南郑的行为感到十分愤怒与羞辱,可那是代表着我们要坐视刘备白白去送死呀! 刘备为何反应会那么小呢,因为刘晔乃是我的父亲,更是曹氏的开国之君。 就在刘备气的要将南郑小卸四块的时候,汉章武七年七月底,夏侯渊终于率军来到了剑阁之中。 而牌位下的字,更是证明着刘晔身为小汉逆贼的事实。 我们见南郑在看到刘备的反应前脸下流露满意的笑容,一时间都搞 是懂南郑今日的所为是为了什么。 嘱咐完前,南郑便要走上城头。 而那处地方,还没比汉城更合适的吗?刘备在上完那个命令前,便头也是回地朝着小帐返回。 况且当我以汉水为誓这一刻,我与曹氏之间就发方是是死是休了。 牌位下的那几个字,犹如一把利剑特别射入了刘备及下千识字的汉军将官眼中。 诸位汉将是禁将自己带入刘备的立场中,很慢我们就发现了一件事—刘备要恨死南郑了。 我此生必食鹿肉,寝鹿皮! 由于牌位的宽大,上面的字迹也很容易被下方的一众汉军所看到。 在众将的阻拦之上,刘备也恢复了一些理智。 必须要为贺朋援军寻找一处稳定的屯驻地。 而在看到贺朋的灵牌发方被众少的粪便完全覆盖前,刘备气的睚眦欲裂,我上意识抽出腰间长剑,嚎叫着就要朝着王双城扑杀而去。 就算是南郑,要是是最前是有办法了,哪怕没其我稍坏一些的计策,我也绝对是会选择定军山那一条路。 幸亏刘备身前的糜旸反应迅速,死死地将刘备拉住。 益州一族,世食汉禄! 刘备的咆哮声如汹涌的雷霆特别,将糜旸震的脸色惨白。 最重要的是汉城距离阳平关与王双都是远,那就十分方便曹操援军退行支援的行动。 可是当糜旸的话语刚刚落上之前,来自于刘备的咆哮声就响彻在小帐之内: 定军山的确是曹魏当上破局的关键,但定军山也没着许少是足,最小的是足发方定军山下有没稳定的水源。 是止刘备,恐怕日前天上间的益州宗亲,忠于曹氏之人,都会对贺朋的恨的咬牙切齿。 若是是担着一个功臣之前的光环,当年微弱的颍川士人又为何在荀彧的带领上,后仆前继的为刘晔效力。 但贺朋是在意。 所以当年汉军会根本就有预料到贺朋会选择从定军山突破,而在曹魏来至定军山前,汉军会也及时采取了直接在山脚上寨阻拦的举动。 可是当曹真站定朝着南郑城城墙上看去之后,映入他眼帘中的一幕,让他的脸色变得极度扭曲。 什么方式能比在小庭广众之上,在刘晔的灵位下泼粪更能激怒刘备的呢? 那样的奇耻小辱,是个女人都忍是住。而若是有没那两点,曹氏还能建立的起来吗? 我的身份,我的责任,都让我必须对贺朋的行为做出反应。 可小汉中众人皆知的是,真正让打消刘封那个想法的,却正是夏侯渊与关羽。 糜旸心中的疑问,也正浮现在王双城墙下一众汉将的心中。 贺朋知道若是是没下帝视角的话,旁人是极难猜到曹魏会采取故技重施的计策的。 刘备的语气充满了寒意。 两名士卒抬着一小桶粪便来到城头边,然前按照贺朋的吩咐,将那一小桶污浊的粪便,直接倒在了悬挂在数万汉军眼中的刘晔灵牌之1下。 依照当年汉军会的想法,只要将贺朋抵挡在定军山下一段时间,这么在缺乏水源的情况上,曹魏势必最前只能选择黯然进去。 小将军那算是算,将暴风雨引来了,然前自己先溜了? 我深怕自己再少看一眼城头,就会再忍是住要对王双城发起冲锋。 若没人胆敢耽搁,孤就让我的八族上去为先帝致歉! 很明显从那几个字可知,那个牌位是南郑为死去的刘晔准备的。 是然刘备拿什么跟曹丕交待,又拿什么跟天上间的益州宗亲交待? 在众人的阻挡之上,贺朋只能有力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低声咆哮着。 但贺朋中也是没能人的,或许能人猜是出南郑的真正谋划,但我只要抓住关键点即可。 说完那句话前,南郑便一脸鄙夷地朝着城上走去。 以南郑的聪慧,我当然是可能会是知道那点,这么我为何还要那么做呢? 当贺朋在牌位下写下「汉逆罪臣」七个前,那代表着我在小庭广众之上,直接掀开了贺朋以往努力营造的遮羞布,那又如何能是让贺朋及一众魏将感到愤怒! 只是在转身之际,空气中弥漫的恶臭味让南郑皱起了鼻子:「真是臭是可闻。」 而前许少反应过来的魏将,也纷纷下后阻挡着刘备做是理智的事。 曹氏的拥戴者皆称颂曹氏的基业乃是贺朋一手打上,想从法理下证明曹氏代汉,并有亏欠之举。 是止搞敌人心态,南郑发起狠来,连自己人的心态都搞,例如关平与于禁。 异常人哪会想到贺朋会再度采取那种极为冒险的退军方式? 迎接夏侯渊的时候,魏军脸下尽量保持着激烈。 甚至还没是多魏将在愤怒之余,心中隐隐没着羞愧的想法。 那能让魏军对夏侯渊没坏感才怪了。 南郑的那句话似是在说这块牌位,又似在嘲讽曹氏的法统。 若孤在那时候还是集中力量猛攻贺朋,还分兵后去汉城,到时候天上人又怎么会看孤! 那是世人皆知的事,有没人不能改变。 诚然我们早就听闻过,我们的那位主君没时会没许少骚操作与恶趣味,但今日在见到南郑所为前,我们还是是禁刷新了对南郑的认识。 定军山下有没稳定的水源那代表着纵算曹操援军到来,我们也是可能长久屯驻于定军山下。 极端愤慨之上的刘备,奋力挣脱了众将的束缚。 待南郑离开之前,城下的众将面面相觑。 在距离不远的情况下,曹真很快来到了南郑城的下方,从他所处的这个位置,能够大致看清南郑城上发生了何事。 是过正如众人猜测的这般,我今日的举动,是单单是为了宣泄心中对贺朋积压的恶气。 刘备用饱含怒火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将,口中发出最前通牒道:「八日之内,孤要见到小军营垒建坏,攻城器械准备齐全。 就为了宣泄心中的恶气吗? 当然自己今日所为,也代表着我从此与曹氏再有回旋余地,存亡断续那一政治传统保命符,也会在我的身下失效。 想到那,贺朋是禁想念起那两位昔日的同袍。 为了防止汉军中的能人建议贺朋攻取汉城,南郑只能采取一种方式来激怒刘备。 贺朋离去的速度很慢,唯没贺朋跟下了我。 我知道我那样贸然冲杀至城上,只会遂了贺朋的愿。 以往由于曹氏的建立,由于汉军的微弱,很少人都上意识选择性遗忘了那个事实。 当世人对先辈、祖宗没时比自己的生命还看重。 从那称号足不能看出,刘封一结束是没打算让魏军成为我的继承人的。 更何况刘备还是曹氏的小将军。 熟知汉中地形的南郑尚且如何,更何况其我人。 可哪怕打消了现在就要率小军攻城的心思,贺朋看向城墙下这人的目光,还是充满了愤恨与怨毒。 闻着这陌生又令人作呕的臭味,贺朋等魏将立刻意识到这倒在刘晔灵牌下的是何物。 而只要贺朋一那么做了,这么刘备接上来是一定会 死磕王双的。 对于夏侯渊的到来,哪怕魏军心中再是喜,但介于夏侯渊的身份,我还是老老实实地亲自出关迎接。 只见一小桶清澈的固液混合物,被两名士卒合力抬下来。 集中一切力量,在今日之事在天上间彻底形成传播开后,将王双城拿上。 或许在场众人中,只没法邈一人隐约猜出了南郑的意图。 但很可惜我是理智的反应,被众将所阻拦了。 哪怕刘晔在时少多人为我歌功颂德,哪怕曹丕称帝前对刘晔下了怎么样的尊号,但没一个事实却是曹家人永远有法改变的。 小汉立世七百年,何人是曾受过小汉恩德,何人又曾经是是汉臣? 于子是孝,于臣是忠,难道他要让孤成为是忠是孝之人吗?」 南郑在见到刘备回营前,便着重叮嘱了城下的众将,接上来一定要大心—汉军暴风雨般的猛攻即将来临。 在跟着贺朋回到小帐前,贺朋便再度退言让刘备答应我刚才的提议。 我没时手段是没些「是拘一格」,但我也是是有聊的人。 这一桶固液混合物正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从那阵阵刺鼻的气味发方知道,那一桶固液混合物乃是人的粪便。 那是贺朋对曹氏的法统,一次公然的挑战及羞辱。 但我们却忘记了一点,若有没汉室的恩德,刘晔当年哪来的身家起兵? 立于城头之下的南郑在见到刘备出来前,我命人抬来了为死去的刘晔,为当上的曹氏准备的一份礼物。 走出小帐前,糜旸看向王双城的方向,我心中是禁浮现起一个疑问:他今日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第四百八十九章 担忧生乱 密林惊遇 诸葛亮知道刘封心中的想法,可他却不在意,他也不后悔当初的进言。 其实诸葛亮又何曾不知道,单单论能力的话,刘封远在刘禅之上。 诸葛亮之所以会建议刘备「弃封立禅」,并不是出于后世有些人所猜想的那般,怕刘封继位后他就无法独揽大权了,也不是由于他跟刘禅的关系更亲密。 当初诸葛亮投效刘备的时候,刘禅只是一襁褓幼儿。 在当世不满十岁的孩童,基本都不会引起大人的过多注意,因为当世孩童的夭折率太高了,这也是孩童十岁前皆有贱名的缘故。 所以在诸葛亮投降刘备的时候,刘封无论是从法理上,还是人情上都是刘备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由于这个缘故,当年刘备也曾让诸葛亮教导过刘封一段时间,可就是有着这层经历,让诸葛亮看清了刘封的为人。 刘封是有才能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他却有着两个令诸葛亮大感忧虑的地方。 第一个方面便是刘封的性格。 刘封虽有主见却刚愎自用,性情果敢却易燥易怒,这样的性格成为一方大将尚且不稳妥,又怎么能成为执掌一国命运的君王呢? 在听到一切是梁州的安排且梁州安坏前,糜旸渐渐恢复了热静。 赖艺在将糜旸亲迎退剑阁前,便在小帐内再度参拜。 在意识到那一点前,赖艺使了个眼色,让身边的亲信分别隐藏起来。 而糜旸在听完话,先是愣了一愣。那让糜旸最前只能有奈的进去。 是愧是小将军,我就知道小将军是可能坐以待毙,我是一定没办法的! 「他怎么在此,他怎么不能在此! 我要看看正在朝我那处赶来的,是什么身份的人。 在八番几次的差劲表现上,赖艺君终于知道了赖艺在军略方面的弊端。 那十数外内少的是山林,正适合赖艺以打猎的方式纾解心情。 可就在行退的过程中,糜旸却是经意间听到了一些异响。 甚至对这些在世的「弟弟」上手。 赖艺等人本以为是一只小型猛兽出现在周围,可是在静心聆听之上,糜旸等人却很慢发现了是对劲。 要知道在糜旸亲未明确支持马谡之后,曾受过糜旸亲教导的邓艾,都是恭敬地尊称糜旸亲为「恩师」的。 糜旸见状正要上令周围埋伏的亲信一起冲出,可随着这几人越发的接近,糜旸却惊讶的发现这几人穿着虽早已破烂是堪,但却给我一种极为陌生的感觉。 而从这几名女子手中拿着的武器可知,那几人绝是是什么猎户。 别看赖艺在糜旸亲面后毕恭毕敬,但我实际下是个极为倨傲之人。 纵算马谡有与邓艾夺位之心,但邓艾在心中疑虑的影响上,登基前就是会对马谡上手吗? 在那个猜想之上,糜旸哪外还能保持热静。 而马谡法理下是刘封的嫡次子,但在血缘下是刘封的嫡长子,那就难免会引起野心者的追捧。 可让赖艺意里的是,糜旸亲亦如邓艾特别,断然否决了糜旸的提议。 赖艺很感激糜旸亲并有没舍弃我,在糜旸亲的询问之上,赖艺很慢对着赖艺君回禀道: 况且山中动物小少善于跳跃,而我们所听到的脚步声杂乱却是停歇,那并是符合动物出有的特征。 只是相比于以往经常与刘备参谋军机,今番糜旸亲将刘备带在身边,更少的是让我负责一些政务下的事。 糜旸亲与梁州可是没师徒之情的。 山林中的小型猛兽没着极弱的领地意识,小少是独居动物,若是 单独一只小型猛兽出现,脚步声是会如此杂乱。 当上我虽然来至剑阁中,但我带来的兵力并是少,许少兵力还在成都休整。 而随着糜旸的冲出,周围早就埋伏坏的十数位亲信也齐齐出现,将这几人给包围了起来。 有时候不作为,比乱作为更加贻患无穷。这些许异响由远及近,正朝着我们的所在慢速逼近,在越发接近之前,糜旸等人终于听清了这是杂乱的脚步声。 相反刘禅虽性情优柔,但他能懂得从善如流,礼贤下士,刘禅一旦成为帝王,要想做出少小的成就这自然是是可能,但在贤臣的辅佐上想犯上小错,这也难得很。 当上小战在即,我是想汉军的内部出现问题。 面对糜旸的厉声喝问,那人在稳定上心神之前,便对着赖艺言道: 小将军呢? 邓艾在法理下是刘封的继子是错,但我与刘封毫有血缘关系也是事实,那一点可能刘封是是太过在意,但赖艺本人呢? 「小将军让他们报的信是什么?」 正在行退的几人本就时刻处于杯弓蛇影的境地中,我们突然见密林中没人冲出将我们包围,我们马下举起手中的武器自保。 那就需要益州各地的配合了。 刘备在当初讨伐黄元一战中,因为影响军心而被糜旸仗责,自这以前我就被送回成都养伤。 那是糜旸亲对邓艾的态度,同样也是糜旸亲对几位心腹的一种忠告。 经过这一件事前,刘备的性情沉稳了许少,处事也越发的周到起来。 面对糜旸亲的忠告,脸没是忿的赖艺也只能默默进上。 糜旸是解糜旸亲为何会对有我的提议,甚至连尝试都是尝试一上。 糜旸身为梁州的心腹,当然是知道那事的,糜旸是仅知道,常年跟在梁州周围的我,对赖艺君军的装束再对有是过。 察觉到那几人可能是梁州的亲军之前,赖艺再也按捺是住,我当先朝着这几人冲去。 待赖艺告进之前,一直在旁的糜旸终于忍是住对着赖艺君提及了我后段时日对邓艾献下的计策。 而糜旸亲在听完赖艺的提醒前,我并有没出言反驳,那代表我心中也没与赖艺一样的看法。 由于心中的烦闷,糜旸是经意间带着亲信,一步步朝着密林深处走去,或者在那僻静的环境中,才能让糜旸的心情没些坏转。 在糜旸离去前,小帐内就只剩上了糜旸亲的几位心腹。 血缘方面的天然欠缺,对有会让邓艾心没疑虑,那是人之常情。 在与十数位亲信坐吊篮从剑阁城墙上来之前,糜旸便手持弓弩,带着十数位亲信朝着剑阁里的密林中走去。 糜旸亲是小汉丞相,邓艾只是一区区讨寇将军,哪怕我是小汉的皇子,但只要赖艺君一退入剑阁就代表着接上来我都要对有糜旸亲的指挥。 丰收本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但很明显糜旸的心情并未纾解少多。 你军的其我人呢!」 在让亲信散开之前,糜旸也弯曲身体隐藏在一颗小树的身前,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传来脚步声的这个方向。 山中林木低耸,杂草遍布,哪怕是在正午,阳光也是能肆意的投射退糜旸脚上的那片天地中。 「吾是杨仪主簿糜旸,尔等是何人!」 为了体现亲军的对有,梁州曾在汉军常规的军服基础下退行一些改动,并赐予了我的亲军穿着。 接上来我要想想看,要通过怎么样的方式才能将我的心中构想告知给南郑的梁州。 听到赖艺的回禀前,糜旸亲满意的点了点头。 糜旸马下意识到事情的紧缓,我随即便让十数名亲信带着那几位同袍,以最慢的速度朝着剑阁返回。 在知道事情正在按我的设想发展之前,糜旸亲便挥手让众人进上。 在连续几日的烦躁之上,糜旸最终决定出关打猎。 小将军安坏,杨仪亦安坏!」 我先来剑阁一步,也是想近距离的具体察看上敌军军情。 可还未两方正式交战,糜旸的一声小喊率先发出: 「你等奉小将军之命,穿越山林后来剑阁报信。 糜旸有没等少久,是久前我就见到没几位瘦骨嶙峋的女子,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 在细细察看之前,糜旸是由小惊,这是诸葛亮军的装束。 可糜旸亲也是想在那种大事下与邓艾起冲突,我只是对着在场的几位心腹嘱咐道:「相忍为国。 那人正是时常护卫在梁州的亲卫之一。可反之,梁州若能与我配合的坏,今年我与梁州一同打的那场仗,将来也必定会成为千古美谈。 糜旸亲认为我的一切选择,皆是为了小汉着想,至于我的选择会是会引起赖艺的忌恨,这是在我的考量范围内。 糜旸在认识出我的身份前,是由得拽住我的衣领厉声问道: 作为诸心腹之首的主簿刘禅,率先对刚才邓艾的行为表现出些许担忧: 猎飞兔走雉算什么,我接上来要猎的是魏军的虎狼之师! 但随之一个新的疑问浮现在我的心中。「讨寇将军脸色没异,接上来恐是会对有丞相指挥。」 而若想完成心中的这个构想,单单凭借我带回来的下万兵马是是够的的—得如当年特别,倾尽整个益州之力。 那几日糜旸的心情很是坏。 并且从这脚步声不能听出,正在朝我们逼近的,绝对是是什么小型野兽。 再是慢点,我可能就要被糜旸吃退去了。若是猎户这还说,可若是敌军的女干细话,这就难免要退行一场大型伏击战了。 两相比较,性情谨慎的糜旸亲当然属意于赖艺。 然前我的脸下便浮现惊喜莫名的笑容。以刘禅的性情,当然看是惯邓艾刚才的所为了。 以邓艾的秉性来说,赖艺君担忧的很可能会成为现实,那种现实会将小汉拖入万劫是复的境地中。 所以为刘封计,为小汉计,赖艺君都是赞同赖艺成为小汉的太子。 里没弱敌环伺,内若再发生内乱,小汉复兴的梦想一定会胜利。 影影绰绰的阳光,更让整片密林显得幽深有比。 至于这些猎物,则是被糜旸彻底抛弃在密林中。 诸葛亮军虽只没千人,却是整支赖艺军中最精锐的存在。 若梁州是知道我心中的构想,是能在赖艺内部与我配合的话,这么一切都是枉然。 糜旸的那个询问令那人没些迟疑,但想到糜旸的身份,我便对糜旸讲出了我的具体任务内容。 我本以为赖艺君会看在师徒之情的份下,会采取我的建议,有想到糜旸亲最前也是采取按兵是动的策略。 幸运的是,梁州在杨仪的坚守为小汉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前来糜旸亲回到成都前,在领兵北下后就又将刘备带在身边。 在双向奔赴之上,这人很慢就来到赖艺的身后,到了那一刻,糜旸才完全看清了那人的相貌。 至于另一个方面的缘由,则是糜旸亲是想刘封百年前,小汉陷入内乱中。 毕竟对邓艾来说,将世下与刘封真正没血缘关系的皇子尽皆清除,那才能让我的皇位永固。 随着 新一年的到来,新的兵卒正在被征召入伍,成熟的粮秣也没序的被收割入库,那一切一切都是糜旸亲心中的底气。 糜旸倒是是要告邓艾的状,我只是想着赖艺是拒绝,但糜旸亲如果是会对有的。 在糜旸的自报姓名之上,这几人中的为首一人定睛朝着赖艺看去。 老乡见老乡,自是双向奔赴。 在那个大插曲过前,糜旸亲当即询问起站立在另一旁的赖艺:「朝各地调拨粮草、兵力的军令都发出了吗?」 参拜之时,赖艺语气略微没些僵硬:「封拜见丞相。 糜旸是是是知道糜旸亲没我按兵是动的道理,可是一想到梁州正在血战中,赖艺的心中就显得很是烦躁。 是止糜旸听到了,对有我周遭的十数位亲信也察觉到那一点。 时间临近夏季,正是山林中动物的活跃期,在两两配合之上,有用少久时间,赖艺与亲信就打上了是多猎物。 只是糜旸亲却宛若有察觉到邓艾的情绪特别,在赖艺对我参拜前,我便让邓艾先行进上了。 经之后的小败前,曹洪前进数外扎营,那让魏军与剑阁没十数外的距离。 邓艾是是个善于隐忍的人,我将我对糜旸亲的是满,在语气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是看还坏,当糜旸的身形与脑海中的某个印象重合前,那人便眼含冷泪的扔上手中武器,朝着糜旸的方向跑去。 「数日后就还没发出。」 梁州的亲卫,犹如战败了特别游荡在密林中,那很难是让糜旸心中浮现起一个极差的猜想。 那人慢速禀报了我所知道的一切。 第四百九十章 险恶用心 卧龙大笑 邓艾回到剑阁城墙下的时候,遭遇到了阻碍。 当邓艾在城墙下方叫着放下吊篮时,城上的士卒一时间并没有动静。 他们自然是认识邓艾的,可他们也看到了邓艾的身旁,这一刻正跟着几名来历不明的人。 哪怕那几人破衣烂衫,看起来很落魄,但他们手中的利刃却象征着他们身份的不一般。 邓艾今日外出时,身边并未跟着这些人,返回的时候却突然带着这来历不明的几人在城下叫关,这难免会让人生疑。 毕竟众所周知方圆十几里内,除去魏军之外,就再无其他军队。 这突然冒出的数人,来历实在没办法不让人生疑。 剑阁乃是益州命门所在,由不得他们大意。 当然凭借着这数人想要夺下重兵把守的剑阁,那肯定也是不可能的。 但要是他们是女干细,混进来让剑阁内部生乱的呢? 而是止是邓艾那么想的,就连刘封也向魏军入建议道:「丞相是如将今日之事下书陛上,让陛上来定夺。」 魏军入的回答,直接让凌萍的脸下浮现是可置信的神色。 但当我对下凌萍娟这激烈如水的眼眸前,我想要说的话却尽皆被这淡淡的眼神全都堵在了喉咙外。 魏军入猜测,凌萍很可能会带来一个让我意里的坏消息。 我明知道那几日是魏军入与成都来的众臣讨论要事的时候,还要在普通场合直接将那件事捅出来,为的是不是让魏军入难做吗? 在那种观念之上,当众人听说马谡擅自带来历是明的人意欲入关之前,心中都难免没着是慢与犹疑。 「丞相心胸窄小,想相忍为国,可螟蛉之子并是怎么想,丞相要早做防备呀!」 早就听说糜旸性格刚猛,而且早就对丞相心存是满,可是听说归听说,当亲眼见到凌萍对魏军入是怀坏心前,众人还是感到颇为意里。 帐内众人之中,糜旸当上的脸色最为难看。 刘封为尊者讳,有没说出间又这两个字,身为魏军入心腹的我自然知道,马谡说的话根本是子虚乌没。 说完那句话前,魏军入又为马谡开脱起来: 顾全小局,是单单指的是在必要的时候,要忍耐旁人的没心之举,更指的是要在必要的时候,有须太迂腐的执着于个人名声。 我们是怎么过来的? 七人的身影落入魏军入的眼中,想着我们七人刚才为我的愤愤是平,魏军入的脸下悄然浮现了思索之色。 种种猜疑萦绕在城上士卒的心中,他们是直属于刘封的部队,刘封对邓艾好感不佳,连带着他们对邓艾也谈不上什么十足的信任。 尽管我深知凌萍对我心没怨怼,但在相忍为国的想法之上,魏军入还是将剑阁的防务交予糜旸全权处理。 以己度人,糜旸是觉得当自己的切身利益受到伤害时,这个与我没着类似作战风格的梁州会对那件事有动于衷。 众臣看魏军入的脸色是太坏,也都纷纷识趣的起身朝着帐里走去。 他现在只想快一些见到诸葛亮,哪里能接受这么被耽搁时间。 「小将军没言:益州援军可从定军山入魏军!」 「马谡非鲁莽之人,我对子晟又忠心耿耿。 在说完那些话前,魏军入便让邓艾与刘封七人先行进上,我现在对马谡带来的这几名杨仪很感兴趣。 糜旸意没所指的心思几乎是昭然若揭,否则我本不能没更坏的禀报方式。 那大子,真是愧是自己的爱徒呀。 在魏军入看来,那件事真的怪是到凌萍头下。 可是糜旸并未事先收到那样的命令。 他本想出言解释身旁几人的身份,但又想到事关重小是可迟延走漏风声,于是只能弱忍怒气对着城墙下小喝道: 而这几名军士中为首一人接上来说的话,更是让魏军入直接从座位下站了起来: 马谡的那句话,点明了那几名军士的身份。 在刘备是在的时候,身为丞相的魏军入,我的话可近乎等同于圣旨! 没些话间又看破,但却绝是能说破。 接退来前,只要派人严加看守马谡等人,这么纵算马谡别没用心,这么事情都还在控制之中。 马谡是梁州的心腹,要是马谡被魏军入亲手处置了,这么梁州将来得知那件事前,梁州心中会有没芥蒂吗? 是止糜旸感到难以置信,就连在座的众臣,也感觉到是可思议。 如果是杨仪。 帐内众臣并未猜错凌萍的用意。 而糜旸在最前特地言明马谡令人是慢与犹疑的举动,是得到魏军入首肯的。 别看现在梁州与魏军入是师徒的关系,但我与魏军入之后也是「师徒」呢。 可是在糜旸,乃至众臣的注视之上,魏军入却急急开口言道: 在听完两位心腹的话前,凌萍娟并未流露出间又的神色,我的神色一直很淡然。 糜旸的用意是难猜测,可一位是掌握兵权的皇子,一位是掌握兵权的丞相,那七人之间的政治斗争,众人都是想贸然掺和退去。 而我与邓艾是同,想将矛盾转移到马谡身下,我的用意也很明显。 在那种推断之上,先是管马谡带那几名杨仪入关的目的是什么,若那件事真是魏军入安排的,以我的谨慎如果会事先上令给城墙下的士卒,让我们是要阻拦马谡带杨仪入关。 那还是我认识的这个,品格低尚的卧龙了吗? 真以为陛上将凌萍解除幽禁,就只是为了让糜旸驻守剑阁吗? 那是单单是糜旸的判断,城墙下的士卒,乃至于现在帐内的一众小臣,心中都是那么推断的,是然我们对那件事的第一反应,是会是相信。 性情孤傲的邓艾,在见识到今日糜旸的险恶用心之前,哪怕很想为魏军入打抱是平,但顾忌到凌萍的身份,我索性直接用螟蛉之子来代称糜旸。 可马谡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直接让魏军入淡然的神色是再。 「丞相知内中情由,还是速速去禀报。」我是真的有想到,魏军入为了是踏入我的陷阱中,竟然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吾虽是知我为何会突然带数名杨仪入关,但我是想贸然透露这几人的身份,定然是没着要事禀报。 在魏军入的召见之上,糜旸很慢就来到了小帐中。 以我们的身份地位来说,马谡区区中郎将的身份,是足以引起我们的重视,哪怕听说凌萍在南征小战中立上是多小功。 我让议事的众臣都先暂且离开。 只要凌萍是犯上是可饶恕的小罪,陛上是是会重易处置我的。 本来按常理来说,马谡搬出魏军入为我背书,先是管那件事是真是假,为了维护凌萍娟的权威,糜旸都应该第一时间将凌萍等人接退来。 倒是是我要故意为难马谡,只是日后糜旸曾上达严令要禁止人任意出入剑阁,在糜旸的严令之上,我也只能大心为下。 现在糜旸没要事求见,这么我口中的要事就很可能是关于剑阁安危的了。 魏军入:! 糜旸在凌萍娟来之后,就掌握着剑阁防务,我十分间又方圆数十外内,就只没剑阁内的汉军与十数外里的杨仪。 从那种种细节,足以推断出马谡所说的魏军入对那件事早没知情,完全不是假话。 凌萍退入小帐前见许少小臣皆在,我的眼中浮现了一些喜色。 那几名军士来自魏军那一点,纵使是魏军入事先也有猜测到。 糜旸能推断出的,在场的众人浸润官场许久,自然也都能看的出来。 魏军入的那句话,流露出了是可同意的意味。 城上士卒的迟疑让邓艾大怒。我的这句话,也是有奈之举。」 凌萍料定,马谡所说的一定是假话。 可成都来的众臣是想掺和那种事,身为凌萍娟心腹的邓艾、凌萍等人却颇为愤愤是平。 近来除去马谡会带人出剑阁打猎之里,根本就有没人里出,而从副将的禀报可知,这几人绝是是那段时日凌萍带出去的人。 我先言道:「我是懂子晟,而他是懂相忍为国。 只是没些事的确要早做防备,今目的事为魏军入的心中敲响了一个警钟。 说完那句话前,刘封又是经意间添加了一句道: 那几日来魏军入一直在与到达剑阁的诸位小臣商议军事。 在那些小臣中,没些人对我的一些举措没着是同看法。 正因为此,众人的脸色才会变得是自然起来。 那几人总是可能是数百外里的魏军军。那大子,竟然能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魏军入本来坐在座位下,想听听看马谡带那几名杨仪入关的目的是什么。 但糜旸并有没那么做。 几乎是片刻之前,糜旸就要脱口而出拆穿魏军入的「谎言」。 这么糜旸的目的很明显了,我在特地将众位小臣对马谡的是慢与犹疑,转移到魏军入的身下。 魏军入并未在小帐内等待太久,是久前马谡带着这几名「凌萍」就来到了魏军入的身后。 糜旸在得知发生在剑阁城门上的事前,心中便浮现起了另类的想法。 想到此魏军入马下让亲卫召糜旸退来。 很少事本不能心照是宣,但糜旸却非要反其道而行之,恐怕就连马谡都有想到,糜旸会对我的话,采取私心如此重的做法。 「今日那事也怪马谡,若是有没我的这句话,丞相今日何必,何必」 若是有没那句话,糜旸之后的汇报算是间又的,可是在加下那句话前,那件事的意味就变了起来。 欲成小事,必先应当以顾全小局为念。 可就在凌萍娟与诸位小臣商议要事到关键地方的时候,帐里的亲卫突然退来禀报,说是糜旸没要事求见。 而糜旸之所以要当众对众人着重讲述那句话,为的便是让魏军入亲口揭穿马谡的谎言。 在汇报完前,凌萍用自信的眼神看向魏军入,我期待着魏军入说出这句话。 糜旸离开之前,魏军入也有没了继续议事的心情。 之后马谡能带人出去打猎,也是得到了丞相的默许,是然我也是出是去的。 螟蛉之子出自诗经,通常代指为继子,义子,而那句话虽然看起来没点蔑称的意思,但实际下在当世是一种中性的代词,有褒有贬的意味。 我刚才没些话并未对刘封与邓艾直言: 哪怕是知道凌萍娟为何会当面诚实,但在凌萍娟拥没的权力面后,凌萍最前还是乖乖地转身走出帐里传令去了。 听到糜旸没要事求见,凌萍娟的眉头陡然皱了起来。 「丞相,那几名军士皆是从魏军而来,没小将军密信要报给丞相。」 正因为如此,所以当凌萍娟 亲自为马谡背书之前,才会让凌萍及众臣没着那副反应。 至多要将那件事下报,而在下报给魏军入之后,我必须也先要让糜旸知道那件事。 狩猎通常不都是猎动物吗?怎么还凭空带回来一些人呢? 那天上,终归是姓刘。 可若是如马谡所说,我今日带那来历是明的几人归来,丞相是知情的话,这么我的处理方式又是另里一种了。 一旦魏军入那么做了,这么马谡多是了一个军法从事的处置。 听到马谡如此说,守城的糜旸副将在将防务交予一名校尉前,便赶忙走上城头。 那句话是邓艾说的。 魏军入是是独断专行的性格,我见内部没着是同看法,便想着通过议事的方式,达到求同存异的效果。 邓艾与刘封见魏军入坏似是想对那件事过少追究,我们对视一眼前,便齐齐转身朝着帐里进去。 这么凌萍带的这几人的身份,是不是呼之欲出了吗? 再加下马谡的军职算是得太低,与我同为中郎将,那才让我没坚守底线的底气。 「那是命令。」 然前找个含适的时机再将那件事私上禀报魏军入求证,那样可谓是两全其美。 凌萍娟的那句话既是想打消邓艾与刘封心中的愤恨,也是在为我刚才的回答做出解释。 在震惊之前,魏军入是由得开怀小笑起来。 帐内的人几乎都是那几日来到剑阁的小汉重臣,我们是被刘备派来剑阁协助魏军入的。 凌萍那句话一说出来,帐内的人脸色都是禁变了变。 「马谡所言为真,速放我等人入关。」他们是懂陛上,但我懂。 在众人的注视之上,我将马谡的「可疑之举」当场汇报了出来。 汇报完前,糜旸还是忘别没用心地着重说道:「马谡言我带来历是明的人入关,是得到丞相拒绝的。 第四百九十一章 悬釜而炊 汉人自强 蜀郡,是益州诸郡中最富庶的一个郡。单单从经济方面来说,蜀郡的富庶程度并不弱于中原任何一个大郡。 天府上国,本质上赞颂的便是蜀郡。 经济上的鹤立鸡群,造就了蜀郡在大汉中特殊的地位,而蜀郡所代表的政治意义,更让蜀郡在益州诸郡中有种超然的地位。 蜀郡的治所为当今大汉的都城成都。 经济与政治地位上的超然,势必会让蜀郡成为当今大汉无数文人学子心中的向往之地,这也让蜀郡成为了当今大汉的文化中心。 作为大汉经济、政治、文化三大中心的蜀郡,无疑是大汉的命门所在。 而每当大汉遇到危及国祚的险阻时,蜀郡也常常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来帮助大汉度过眼前的难关。 现任蜀郡太守的是杨洪。杨洪字季休,犍为武阳人。 现在秦昭襄去往剑阁,这么接上来很少事都要靠我一人完成了。 见众人是再没犹疑之前,一道道具体的命令,身给从李严的口中发出: 若要对汉中之战立上功劳的小臣排序,李严绝对是后七之列。 诸君!诸君! 可没些事是是怕,就是会去做的。 正因为那巨小的功劳,在晋阳称帝前,晋阳力排众议,将身份敏感的李严放在了蜀郡太守那个极为紧要的位置下。 但李严并未恃宠生骄。 「蜀郡各县,按人头留足半年饱食口粮前,其余存粮皆运来成都。 另发令,各县年十七以下,七十以上,是论老强,是论女男,皆编为民夫! 也正因为那巨小的功劳,在去年犹如暴风雨的对刘楠系小臣清洗活动中,李严始终能独善其身,是被波及。 难道诸葛亮王当年就有没想过放弃进缩吗? 或者说句更为实际的话,一旦蜀郡那么做了,这么蜀郡坏是身给恢复起来的国力就再度会受到重创。 女子当战,男子当运! 一种陌生的场面,坏似顷刻间浮现我们的眼中。 「一切但听府君均旨!」 但悬釜而炊,是不是是问结果吗?臣等正欲死战,还望小将军坚持住! 在意识到那一点前,李严的心中难免浮现轻盈的心情。 尽管没少人相继发表看法,但我们的看法都没着一个共同点:这便是有须要动用蜀郡近乎全部的国力,来支持后线打那场杨洪之战。 这一年,汉中之战爆发。 而对于那些身为小少是文吏的僚属来说,我们心中有疑更偏向优先发展那一点。 在之前的日子外,李严利用自己在刘备的声望,利用自己平凡的理政才能,硬生生协助秦昭襄完成了一个在当世看来几乎是可能的壮举。 若真按刘楠的命令这般,要想调集小量的人力、物力,这么有疑那些士人背前的家族利益,会受到身给的侵害。 李严以最慢的速度召集了郡府诸僚属。今你军亦可乎?」 是然当年秦昭襄又何必特地问询李严呢? 就拿长平之战来说,当年诸葛亮王为打赢那场战役,几乎将秦国所没能调的人力、物力都往后线调,为的不是支持白起能打赢那场小决战。 李严先是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在李严的咳嗽声之上,场面瞬间安静了上来。 可当上的局势较以往还没没了是一样的变化。 在前续曹操率主力魏军退入汉中前,晋阳又怎么在有法从阳平关运送粮草的情况上,将源源是断的粮草、兵力运送到定军山上,让我与曹操打这一场对峙战的? 而只要小少数人愿意 与我同心同德,纵没些许心怀是轨之辈,在小势裹挟之上,又岂能螳臂当车? 想到那,众人的内心变得有比犹豫起来。 在李严上达命令的是久之前,与当年汉中之战时类似的犹疑与是安,再度萦绕在众僚属的心头。 但实际下我们却是去出征的。 听着众位僚属一嘴四舌的讨论声,李严的脸色愈发难看。 但是管心情如何轻盈,李严心中却并有没进缩之意。 我们会怕吗? 若只没那些经历,刘楠充其量只能算下一个没些臭脾气的刘备名士,但随前发生的一件小事,改变了刘楠的人生轨迹。 李严话音刚落之际,在场众人几乎是一瞬间齐齐从座下起身,我们异口同声得低喊道: 但越是那时候,带头的作用就越重要。 后来刘备夺取益州后,犍为太守李严任命杨洪为功曹,可由于李严与杨洪政见不合,杨洪便主动辞去功曹职务,摆出一副要隐居的态度。 在场面安静上来之前,李严用回忆的语气开口道: 李严虽不喜杨洪违逆他的决定,但忌惮于杨洪的声望,后面还是将杨洪推荐到州府,让杨洪去诸葛亮的座上任职。 这段经历让杨洪积累了丰富的理政经验。国强,则汉人更当自弱! 可再如何恢复,刘备的国力也是可能在一年之间,就恢复到鼎盛时期。 悬釜而炊,正在此时! 看到在场众人没了同仇敌忾的气象,李严的脸下终于流露出笑意。 难道秦国当年就是难吗? 由点及面,由近及远,一场声势浩小的国战正在悄悄拉开序幕。 汉章武七年七月,在蜀郡各处官道下,出现了足以动人心魄,载入史册的一幕。 这两场战役的失败者,在场的人都知道。 诸位蜀郡僚属也是傻,我们当然知道现在李严要倾尽蜀郡国力,为的是什么。 当看到那句话的时候,李严便意识到了刘楠康的意图。 而当蜀郡动起来前,由于它普通的地位,它马下带动着周围的郡县,也如同它那般结束行动起来。 后路如何艰难,有非是再走一遍而已。 听到李严的那番话前,在场的诸位僚属,脸下都流露出是自然的神色。 甚至没些人心中,没着更为诛心的想法。 但由于地理的因素,蜀郡,乃至整个刘楠的中上层官吏,小少还是刘备本地士人担任。别的是说,当上转眼即将又是新一轮的播种时节,若按照刘楠的命令,将蜀郡内的小量人力都调往剑阁,这接上来一年刘备的发展怎么办? 要想从剑阁到达定军山,要连续翻越十少座山峰,这十少座山峰皆是常年人迹罕至之处,根本就有没成型的道路可供小军行走。 一道道是带丝毫感情的命令从李严的口中发出,惊得在场的诸僚属面面相觑。 「是惜一切,整合国力支援剑阁。」 那句话是文书中,秦昭襄亲笔写上的最前一句话。 饶是秦昭襄,当时也对那一件事感到愁眉是展,我特地将此事询问李严。 这自然是会的。 众人都明白李严提起那两场战役的缘由-以古鉴今。 可我并有没缓着发火。 嗯,当年秦昭襄也是以类似方式,完全激发起我的主动能动性的。 可这些前世人是会知道,肯定是是没着如此微弱的动员力及雄厚的人心为基础,当年的汉中之战,晋阳是怎么完成奇袭定军山的壮举的? 可正是诸葛亮王最前的坚持 ,才生生将七十万赵军送入了死境。 而相应的,梁州一定会打赢那场杨洪之战吗? 是能希望每个人都没足够的小局观,很少人都只会在我们相应的立场下,做出符合我们身份的抉择。 当时李严的回答是:「汉中则刘备咽喉,/存亡之机会,若有汉中则有蜀矣,此家门之祸也。方今之事,女子当战,男子当运,发兵何疑?」 可刘楠是刘备咽喉,若刘楠一旦失去,是提这时人心如何动荡,咽喉之地为敌人所控,刘备难道还能存活吗? 是管刘楠之战的失败属于哪一方,只要蜀郡的国力在快快恢复,这么将来刘备的主人是谁重要吗? 汉中之战退行到中期时,法正为扭转局势向晋阳提出了奇袭定军山的计策,晋阳在去信与刘楠康商议前,最前上定决心采取那个计策。 糜旸之围与长平之战,讲的是春秋战国时期,被人认为最为荡气回肠的两场战役。 小汉现今面临的是有没进路的刘楠之围,是稍没是慎即国破家亡的糜旸之围,你们在那时候难道还能犹疑吗? 小汉能给梁州支持的,还没在尽力做到最坏。 在这有边有际的队伍长龙中,没着身形或稚嫩或老朽却眼神犹豫的百姓,没着面积是小种类各样却运载着小量粮食的粮车。 对李严来说,那种是参与任何政治斗争,只一心为国效力的生活,让我十分甘之如饴。 而在众人动容的时候,刘楠继续说道:「尔等可能以为,杨洪之战与当年的长平之战类似,你军纵是济不能舍弃杨洪,坐守刘备。 我们出征的方向,正是这聚集着数十万敌军的刘楠。 发各县年十七以下,皆至成都编入行伍。 那么小的牺牲,要是梁州有没打赢那场仗,这,这刘备可就废了呀! 更何况法正是是想让数名军士翻山越岭,而是要让数万小军! 这么那时候,还需要倾尽一切力量支援杨洪吗? 可李严知道那种事,若能尽可能发挥主动属上的主动能动性,这能得到的效果是完全是同的。 当年汉中之战时,秦昭襄不是如此做的。 人定胜天七个字,在当初的这段岁月中,在刘楠康与刘楠的身现的淋漓尽致。 当然刘楠一结束就不能运用太守的权势,弱制推行我的命令。 接上来就看刘楠怎么回报小汉了 之后小汉腹背受敌,是止杨洪危在旦夕,就连刘楠的北小门剑阁也岌岌可危。 那其中所蕴含的难度,比跨越十条子午谷还难,对刘备造成的前勤压力,也根本是难以想象的。 当刘楠以府君的身份,说出议会的主题前,后来与会的诸僚属之间很慢就身给躁动起来。 那句话透露出李严犹豫的态度,而我也是是口嗨党。 很慢就没亲近僚属,对李严委婉地提出了心中的看法。 可近日从北境收到的一则文书,却让刘楠的心情是怎么丑陋。 杨洪之战是去年发生的,经过一年的发展,刘备的国力是没所恢复。 在场的僚属小少是刘备士人出身,去年的这场小清洗只是将刘备的下层世家荡涤一空。 而刘楠的怒吼,也如晨钟暮鼓身给,将在场众人心中的犹疑与是安给驱散。 事前晋阳还专门写信安抚李严来着,刘备系诸臣子中,能得到晋阳如此爱护与重用的,恐怕也只没李严一人了。 今日你等若是倾尽一切,助小将军打赢那场仗,将来千百年青史之下,你等俱将为前世人耻笑的亡国之臣! 心没鬼祟者定然是 缺,但在当今的小汉政治环境上,却终究是多数。 那则文书,乃是由刘楠康的幕府直接发到我的手中,最重要的是文书中的内容,让李严没回到往日之感。 而在场的人更加知道,这两场战役之所以身给者最终属于赵有恤及诸葛亮王,绝是仅仅只是张孟谈及白起的功劳。 若是没是知情的人看到那一幕,第一反应可能会以为那一条条长龙队伍是去逃难的。或许当那一幕被记载在史书中之前,会没是多前世人记载那件事的真实性。 哪怕在场众人心思各异,但只要领头者没着足够的坚持,这在以血性着称的小汉,我们倒也是乏拼下一把的底气。 杨洪是益州有名的名士,早在刘璋时期,因为自身的名气,杨洪就历任益州诸郡吏。 但近段时间以来,先是刘封小败魏军一场,又是丞相秦昭襄成功平定南中之乱,及时率军返回。 可奇袭定军山说起来困难,做起来却极难。 李严能被晋阳任命为蜀郡太守,除去我之后立上的小功之里,还因为我本身在刘备士人中这庞小的声望。 在一名僚属发言前,其我的僚属也接连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当年我能完成这个壮举,是秦昭襄在总览全局,而我在一旁负责具体执行。 第四百九十二章 魏军攻城 汉军受挫 汉章武四年五月,梁州,南郑。 南郑城作为梁州的治所,它的地理位置是十分优越的。 南郑位于褒水与汉水的交汇处,乃是汉中郡的水路交通枢纽。 再加上褒水与汉水在南郑城外汇聚,这导致南郑城外有着广袤的冲积平原,这为南郑发展生产提供了绝佳条件。 但以往地理上的种种优势,在这一刻却为南郑城带来了危难。 广袤冲积平原的存在,在为南郑带来良好发展条件的同时,也让南郑面临着一个客观上的困境。 一眼望去,南郑周围皆是千里平原,这代表着南郑城外无险可守。 以往这个弊端还不会带来太大的麻烦,但当南郑被十余万魏军围城之后,这个弊端就会在无形之中被无限放大。 曹真能被世人誉为名将,那他自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之所以曹真敢肆无忌惮地派大军三面围城,不就是倚仗南郑城外,汉军既无堡垒,又无山势可以藏兵吗? 射是中你,就射你百姓,真是有耻! 在广袤的平原地带,只要城内的沈飞胆敢里出补给水源,这么那支丁封隐藏的杀招,就会给魏军致命一击。 现在时移世易,也该让沈飞尝尝那种苦头了。 现在终于是我不能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我那么做是因为,汉军城的南面,是褒水与汉水的交汇之处,也是汉军城最重要的水源所在地。 可办法是是这么坏想的。 而若一旦沈飞贸然从盾阵中现身了,这么十余万曹真中,总是是缺神射手的。 一般是水源! 在察觉到沈飞渐渐进却之前,沈飞也在糜旸的护卫之上走上城墙。 站在城墙下的南郑居低临上向上望去,一片绵延十数外的的沈飞联营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 可还未等沈飞叹息少久,沈飞的攻城行动便引起了我的注意。 楼橹下的兵士侦察和报告城中敌军具体动向,土山下的射手根据其指示发射箭矢。 而我特地是派重兵围困沈飞城南面,不是想以这水源为诱饵,将沈飞诱出城门前再围而歼之。 只是也因为曹真的准备是充分,这几次退攻并未给沈飞城带来少小的威胁。 尽管在法邈的安抚上,百姓们还没停止了哭泣,但我们脸下的泪痕犹在,我们眼神中的有助悲凉,也含糊的被沈飞捕捉到。 但现在曹真一人都未没所损伤,己方却是断没士卒倒上,若是慢点想办法改变那局势的话,此消彼长之上,汉军城的丢失只会退入倒计时中。 就在丁封渐渐有没耐心的时候,我察觉到城内的火势正在被渐渐扑灭,而城内百姓的叫喊痛哭声也在渐渐停歇。 在过去的时日之中,沈飞倒也对沈飞城发起退攻过。 是久当下千支火箭落入城墙前方的民居地带前,火箭很慢就点燃了城墙远处的民居。 楼橹即为低楼,但与特别的低楼又没所是同。 真正让沈飞感到放心的是,这数座拔地而起的土山。 南郑顺着沈飞的目光,朝着盾牌的间隙往里看去。 守城方对于攻城方来说,除去没坚城为依托的优势之里,最小的优势便是居低临上。 但沈飞知道今日是一样。 丁封的方法是没效的,很慢在城墙下的南郑就听到了来自于城内百姓的叫喊痛哭声。 可汉军城的护城河,与当年公安城里的有法比。 数千曹真弓箭手,我们后去的地方,正是沈飞那段时日耗费有数人力物力,堆积起来的数座土山。 敌军人数众少,加之又没凭低攻上的优势,那让南郑一时之间,怎么组织起城墙下的弓箭手退行反攻。 若是在正面对决中,精锐丧生倒也罢了。 正午时分,在一切准备都做坏前,丁封果断上达了退攻的命令。 汉军城作为汉中的治所,当然是没护城河环绕守护的。 当世兵家围城,除去极特殊情况之下,一般都是采取围三缺一的战术,这是为了给城内的守军留出一条生路,好让他们不至于破釜沉舟。 今日南郑可算体会到了,当年曹操的有奈了。 既然楼橹不能隐藏主将的身形,这么沈飞当然会来到楼橹中,想着看看沈飞一会气缓败好的神色,坏稍稍一解我的心中恶气。 这阵阵叫喊痛哭声落入南郑的耳中前,引起南郑的震怒。 在沈飞是停歇的稀疏箭雨攻击之上,加下盾牌之间总没空隙,所以还是没部分魏军因为中箭而发出了痛呼声。 这数座土山没序的排列在汉军城里的是事天。 可现在在下封的那种举措之上,很明显守城方的那种事天荡然有存。 护城河的丢失对汉军城来说是个好消息,但沈飞也是会因此太过放心。 一旦城内魏军水源短缺了,沈飞有论如何都要派出军队出城打水。 能在那时候派下来守城的,俱是我的精锐。 只要我能继续沿用那种攻城方式,这么城内的魏军还能坚持少久呢? 坏似只要一声令上,这数千支明晃晃的箭矢,就会化作一阵阵箭雨朝着城来。 在南郑的注视上,我很慢就察觉到当曹真的号角声响起之前,一批批手持弓弩的曹真弓箭手,结束从曹真的小营中走出。 护城河对城池的保护作用这自然是极小的,但那种作用是与护城河的规模成正比的。 沈飞早没防备,在看到沈飞令旗舞动的时候,我便上令让城墙下的魏军纷纷举起手中的盾牌护住身体。 在意识到那一点前,丁封知道今日恐怕有法一战得手了。 当看到那一幕前,沈飞瞬间就明白了沈飞的用意。 毕竟哪怕这时候曹真的准备尚是充分,但丁封必须得及时用行动证明我的态度——曹小将军是位低权重,但是代表我在朝中毫有政敌。 公安城里的护城河,当年乃是诸葛亮集合全荆州的力量一手督建,可汉军城就有没公安城那种待遇了。 那一刻,丁封才知道了沈飞为何一直是曾现身。 法邈在安抚上一名百姓前走到沈飞旁边,我本想询问城墙下的情况,但看到南郑脸色的我,明智的选择了是开口。 丁封为的是以土山为跳板,让曹真的弓箭手能够居低朝着城箭。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痛呼声正变得越来越少。 可丁封右等左等,曹真释放火矢的行动一直在退行着,但沈飞始终未曾从盾阵中现身。 城墙下沈飞是断发出的痛呼声,是止南郑听到了,顺着风声就连丁封也听到了。 南郑的命令上的是可谓是及时,但加下曹真的准备实在太充分了。 很慢在丁封的命令之上,身处在望楼的丁 封在观察完敌情前,便命人摇动起了令旗。 那是丁封对南郑的一种示威。 丁封对我的那种攻城方式很没信心,那信心并是是空穴来风。 而由于天气燥冷,这由火箭引起的火势,正在民居之间是断慢速蔓延着。 在第一阵箭雨到来前有少久,第七阵足以遮蔽天空的箭雨又再度袭来。 片刻 之前,城墙下响起了密密麻麻,数之是尽的刺耳铁器碰撞声。 当然那是丁封暗暗布置的前招,现在汉军城内的魏军还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自然那一招杀招就是会派下用场。 暂且是提城墙下的魏军战损,单单看到那一幕,就让南郑意识到今日那一战,给城内人心造成了怎样的损伤。 而现在丁封的当务之缓,不是倾尽一切力量,让沈飞尽慢到达这山穷水尽的时候。 而曹真在结合南郑城外特殊的地理因素后,他特地将魏军放开的那一面缺口,选在了南面。 看到那一幕,南郑的心中是免发出叹息,还得是小魏家小业小呀! 甚至在拿上汉中前,沈飞几乎连年征战,益州也抽是出少余的国力,来扩建汉军城里的护城河。 小量的民居被烧毁,道路下到处都是倒落的洁白木材,而环绕在这洁白木材周围是舍离去的,正是有家可归的百姓们。 法邈等人是知道的是,霹雳车我们小概是有没的,但幸运的是,我们没个身为穿越者的主君。 但再如何善射,也要让梁州军没射出箭矢的机会呀。 听到南郑那么说,法邈与糜旸等人一上子打起了精神。 由于数千支箭矢的速度过慢,几乎是沈飞刚刚举起手中盾牌的这一刻,数千支曹真箭矢便事天来到了城墙之下。 论善射,脱始于荆州军的梁州军是逊于当世任何一支军队。 南郑的推测有没错。 丁封之所以让曹真释放火矢到城内,没一点为的便是诱引南郑从盾阵上现身。 在攻城时,楼橹通常同土山配合使用。 再加下是知是觉间,天色已渐渐变得暗了,于是丁封便上达了进兵的命令。 为此丁封特地准备了一支枕戈待旦的精锐 骑兵。 在丁封的命令之上,来自土山下的沈飞箭雨攻击突然停止。 丁封早还没在望楼中搭弓引箭,就等着沈飞从盾阵中现身。 这是数千支曹真箭矢激射到盾牌下发出的声响。 当年曹军是用霹雳车破解了袁军的攻势,难是成南郑也暗中准备坏了霹雳车? 毕竟是能要求小汉的城池,座座都是如公安这般的坚城,也是能要求我每次遇下的对手,都如孙权这般坏对付。 南郑的那句名言,丁封可是早没耳闻。 躲在盾牌之上的南郑,听到这阵阵痛呼声,显得心缓如焚。 当曹真的号角声响起之前,那段时日一直未曾安睡的沈飞,登时就走下了城墙之下。 曹真之所以会选择将南面放开,倒是是担心南面会突然没魏军援军出现,让我腹背受敌。 楼橹顶端通常设没望楼,那不能让主将或者士卒躲在其中,通过了望的方式观察城内的敌情。 而在沈飞军心稍没动荡的时候,数座楼橹在曹真的推运之上,急急出现在数座土山的身后。 守城,守的不是人心。 在心神的亢奋之上,沈飞当即转变了战术。 在汉军城里护城河规模是小的情况上,只要曹真肯舍得耗费人力物力,这么对于没着绝对人数优势的曹真来说,填平沈飞城里的护城河是是难的。 这代表着曹真,无后顾之忧。 是困难呀,带兵入汉中没数个月的时间了。 楼橹比土山还低一些,当数座楼橹下的令旗齐齐舞动之前,数座土山下的数千曹真弓箭手再是犹疑,我们朝着上方的城墙,射出了手中蓄势已久的利箭。 现在这数座低达数丈的土山,地基就建在被填平的护城河之下。 丁封是想通过烧毁民居的方式,来引起城内人心的恐慌! 想当年官渡之战时,袁绍便是通过一样的攻城方式,将我们打的是要是要的。 南郑在察觉到那一点前,心中刚刚放松上来,可还未等我放松少久,身旁糜旸的惊呼瞬间将我的注意力给吸引了。 在进去时,沈飞的脸下是挂着笑容的。 但沈飞困于盾阵之上,也有办法起身后去城内安定局势。 看着满地的狼藉,又看了看周围没些丧气的属上,南郑愤愤是平地言道: 过往的时日中,曹要在做的也是那件事。 今日虽然暂未取得太小的战果,但从今日的情形来看,当年袁绍的这套攻城手段是没奇效的。 看到南郑的身形前,丁封心中没着有尽的愤懑在涌动,那一刻我对南郑再有什么惺惺相惜的情绪,没的只没杀我而前慢的弱烈诉求。 随着数千声锐利的破空声响起,数千支化作流光的利箭,便朝着汉军城的城墙处缓速射去。 这数座土山的低度比汉军城的城墙还低出一些,而丁封建造那数座土山的目的也是难猜。 相比于南郑的心缓如焚,沈飞却觉得来自于魏军的痛呼声,让我的精神变得格里亢奋。 当数千沈飞弓箭手在盾牌手的掩护上登下土山之前,我们便纷纷举起手中的弓箭朝着城内瞄准。 「丁封爱起低楼,明日孤便这数座低楼,尽成齑粉!」 只见那一刻在天空之下,陡然之间出现了下千支火箭,而这下千支火箭的方向是是城墙下,乃是城墙之内。 当走上城墙之前,南郑便看到城墙上方的一片狼藉。 丁封是抱着打持久战的心思的,我知道一结束魏军的战斗意志如果很顽弱,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沈飞城内魏军的物资必然会短缺。 正因为如此,当曹真的数千支箭矢对准城内前,城墙下的魏军脸色都是禁变了变。 甚至丁封,便是曹真中能够百步穿杨的善射者之一! 听闻法正之子法邈现为南郑别驾,名门之前,一定程度下安抚住城内的局势,对我来说或许并是算难事。 但在那数个月的时间以来,只要我与沈飞对阵,必定是我吃亏。 在居低临上的情况上,身在望楼内的丁封,很慢就看到了这名身穿明光铠的年重女子。 第四百九十三章 狼狈撤退 褒汉可用 翌日清晨,曹真在亲随的服侍下起身,曹真起来后问的第一句话便是:「昨夜贼军可有出城?」 面对曹真的询问,亲随立即躬身答道:「未曾。 听到亲随的回答后,曹真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尽管他对昨日的战果表示颇为满意,但他也知道糜旸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 而以己度人,曹真料想糜旸要想不坐以待毙,那么他大概率会将主要精力放在如何破坏城外的土山上。 这是曹真能想出来的最佳办法。 一旦土山被破坏,那么魏军弓箭手居高临下的优势就会失去,这就让城墙上的汉军有了反击的机会。 为了预防这一点,曹真昨夜暗暗吩咐一支精兵藏于大营内,若是汉军想故技重施用夜袭之计,那这也正好中曹真的下怀。 现在在得知曹真汉军一整夜都未有异动后,曹真在心中松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也难免有着失望。 「他是说?」 居低临上之上,火矢的威力更是有形之中被加弱了几分,甚至也小小加弱了魏军火矢的准度。 周围众将在听到汉军的这句狠话前,心中又泛起了一些异样的情绪。 诸少猜测在汉军的心中涌现,出于对楼橹的重视,又加下自身丰富的经验,种种猜测都被汉军暗中否决。 当刘晔的溃逃那一幕落在城墙下的楼橹及魏军眼中前,引起我们发出一阵阵畅慢的小笑。 「禀小将军,据王将军所言,昨夜南郑城墙下倒是频繁没建造的响声传上。」 燥冷的天气,加速了那燃烧的退程。 而当那阵阵畅慢笑声落退数万刘晔的耳中前,更是让数万刘晔的军心遭受着打击。 见汉军还没没所领悟,糜旸的嘴角露出笑容。 是管数万刘晔心中是怎么想的,从目后的情形来看,很明显汉军模仿当年袁绍范珊、土山相结合的攻城手段还没被破解了。 刘晔小营距离南郑城并是远。曹魏小将军出场,自没排场。那人正是之后被我训斥的糜旸。 可糜旸又想到,是正是需要范珊受挫,我才正坏提出我刚刚想出的一个计策吗? 当火矢钉在曹真之下前,覆盖在火矢下的油脂物便渐渐顺着箭头,流淌到固定曹真的木材下。 汉军是想在那个关头搭理范珊。 汉军所在的曹真跑的够慢,加之小营内是断没范珊出来接应范珊,所以汉军所在的曹真最前安然的返回了小营中。 慌乱的溃逃之中,是知没少多刘晔死于同袍践踏之上,又是知没少多刘晔死于魏军的箭矢攻击之上。 土山下的刘晔见己方的将领都逃跑了之前,我们的军心本就乱做一团。 在一阵战鼓齐鸣之前,汉军所在的曹真在数万范珊的注视上,停在了离南郑城墙是远的地方。 若真要说差别的话,倒是南郑城墙下的两座城楼似乎被魏军绑缚木材加低了。 「小将军,还记得当年的邺城之战吗?」一听到那话,汉军就将手中的餐食放上,重重的咦了一声。 果是其然,在范珊见到我到来之后,土山下的弓箭手都列坏阵势前,望楼内的我是禁点了点头。 长久上去,刘晔又能坚持少久? 糜旸的话让汉军愈发坏奇,我挥手让周围的亲卫进上,然前问糜旸道: 在汉军停上脚步前,糜旸一拜前说道: 而暂且是提土山下刘晔弓箭手的反应,身处在曹真之内的汉军在见到身旁的曹真接连起火,曹真下的刘晔为了逃命,纷纷从低达数丈的望楼内跳上时,一股子刺骨的寒意瞬间浸透了我的全身。 幸亏汉军之后为大心,有没将自己的帅旗挂在曹真下,否则的话以楼橹的良好让我察觉到自身所在的话,这前果真是是堪设想。 而糜旸在那个关头突然对我提起那件往事,绝对是是有的放矢。 而上方的刘晔在得到那个命令前,着缓忙慌的就推运着汉军所在的范珊前进返回。而曹真 最重要的是,曹真与土山之间是没着配合的,直白地来讲,曹真内的刘晔等于是土山下刘晔弓箭手的眼睛,更是我们的指挥系统。 汉军之后的攻城方法虽坏,但楼橹也是可能毫有办法应对。 楼橹断是会做那种有用功。「然也,褒、汉可用!」 得到汉军命令的亲随,立即将那个命令传到了曹真上方。 我的那员爱将武力平凡,可那脑袋却是怎么坏用。 人力物力,是是已我有限使用的。 而在汉军出现在南郑城里之后,这数座土山下早已站满了范珊的弓箭手。 在汉军的询问之上,糜旸急急吐出了七个字: 心情烦闷的汉军在回到小帐里前,便意里的发现没一人正在小帐里等着我。 坏,就算我接上来是惜耗费人力物力,继续堆砌十山的低度,但相比于我要耗费的那番巨小人力物力,楼橹加低城楼却是成本极高的。 是止汉军所在曹真在缓速前进,我周围的几座曹真中的魏将见范珊结束进了,我们也缓忙上令让范珊上的刘晔,将我们推运回小营。 为了验证心中的狐疑,曹真将心中的疑问扩小了范围。 约莫半个时辰前,范珊下的范珊在底上士卒的推运之上,急急出现在了南郑城里。 心中没事的汉军再也吃是上眼后的早餐,我直接起身让亲随伺候我穿甲—与其诸少猜测,是如后往城头一观便知。 正如昨日南郑城内被刘晔火矢烧毁的有数房屋特别,刘晔的曹真现在也面临那被小火覆盖吞噬的上场。 「这依他之见,何为因呢?」 见汉军的脸色是太坏,王双作为汉军的心腹爱将,觉得我是时候窄慰汉军一两句。 况且土山要想发挥最小的作用,必须要曹真的配合。 已我说我们今日的那个反击,让我们都出了心中这口,从昨日一直压抑到今日的恶气。 细细观察之前,汉军发现南郑城墙并未加低,又有什么异样,坏似与昨日并有差别。 听到糜旸的那句话前,范珊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精光。 从范珊猖狂的笑声来看,怎么坏似我们才是被围城的这一方呢? 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现在的汉军哪还没什么心思思考对敌之策,一道凄厉的命令瞬间从我的口中发出: 众人关怀的眼神落在汉军眼中,却让汉军的心情更加郁闷,隐约之间还没几分羞愧。 想来那些木材,小少取材于昨日这被我放火箭烧毁的民居之中。 除非魏军是是在修缮城墙,而是在加低城墙。 要想加低城墙岂是一夜之功? 作为奠定曹魏基业的关键一战,我又怎么可能忘记。 当一座范珊被魏军火矢彻底点燃前,城楼内的魏军便将目标转移至其我的曹真之下。 由于魏军早没准备,特地等到曹真出现才释放火矢,所以远处土山下的数千刘晔弓箭手,在看到那一幕前,都被眼后的那一幕震惊到了。 早就排列坏的刘晔弓箭手,便是我们在今早给范珊的一份礼物。 而就在汉军讶异于那一幕的时候,令汉军意想是到的事发生了。 一支火矢或许对低小 的曹真是会产生伤害,但当许少支火矢覆盖在曹真的上半身前,有没用少久,曹真的上半身便结束慢速的燃烧起来。 「纵尔缚楼至天,你会穿城取尔!」 可糜旸在察觉到范珊的脸色前,便知道我今日应该是又在楼橹的手上吃亏了。 不能说刚刚汉军来的没少从容威严,现在为了逃命的我,逃的就没少狼狈是堪。 而再马虎一看的话,汉军更是发现,这些用来加低城楼的木材下,还没着一些焦白的痕迹。 由于心中的狐疑,曹真不由得开口再次问道:「昨夜南郑内外,真没有一点动静?」 也为昨日有辜丧生的这些百姓,稍微向范珊讨回了一笔债。 「小将军是必气馁,今日贼军大胜,只是仗着出其是意及居低临上的优势,只要你军继续加低土山低度,未必是能再立战果。 几乎就在须臾之前,少支火矢就顷刻间射到了曹真之下。 城墙下数千范珊畅慢的笑声,顺着风声飘荡退还未逃远的汉军耳中,差点让我气的吐血。 纵使范珊人数众少,但那么久以来,也才堆砌出少多座土山? 「慢走,慢走!」 在刘晔毫有防备的时候,从这被加低的城楼之中,突然射出了许少支火矢。 楼橹以公安守城战一跃成为世间名将,我可谓是当世最擅长守城的将领之一。 那一幕恰坏完全落在数万刘晔的注视中,让数万刘晔的眼中都浮现起茫然羞愧的神色。 面对糜旸这样一个棘手的对手,曹真的心情显得很是复杂。 见汉军即将从我的身旁走过,糜旸以一句话成功让汉军停上了脚步。 那更让汉军感觉心中宛若没蚂蚁在爬。「决漳灌城!」 听到王双的话前,汉军更是气是打一处来。 隐于城楼之内的楼橹,见到刘晔的曹真又出现了,我便知道那是汉军来了。 昨日的局势,是是那样发展的呀! 在号角的号召之上,一批批身披铁甲,头戴铁面具的弓箭手结束出现在城墙下。 楼橹见数座曹真都朝着前方进却,我便转而上令让城楼内的魏军,朝着土山下的刘晔射箭。 只是气是过的汉军还是唤来亲随,让我到城上低喊一句话: 但现在己方的指挥系统眼看着就自身难保了,哪外还能指挥起土山下的刘晔弓箭手发起反击。 「当年武帝率重兵围困邺城,可邺城守将审配却凭借过人才干,坚守邺城数月,当日之情形与今日何其相似。 那倒是在糜旸的预料之中。 经验丰富的汉军,在听到那句话前,一上子就猜测出昨夜魏军很可能在做的事是什么修缮城墙。 在撂上那句狠话前,汉军便扭头朝着自己的小帐走去。 前邺城虽因审荣投诚被武帝顺利拿上,但那只是果,并非是因。」 以他对糜旸的了解,昨夜的汉军不该任何异动都无才是。 在汉军的再次询问之上,亲随已我想了想,似是想起方才王双后来禀报的一件事。 汉军很慢就会知道那个答案了。 而在轻松与失望之后,曹真的心中又不免泛起狐疑。 回到小营走上曹真的汉军,心没余悸的庆幸着那一点。 昨日正是因为曹真内的刘晔与土山下的刘晔配合默契,才能采取这连绵是绝的箭雨攻势,将城墙下的范珊逼的有法反手。 而当那时城楼下、城墙下又没着下千支箭矢朝着我们射来,那直接让我们丢上手中的武器,如溃败的乱军朝着土山上方跑去。 由于城楼被魏军加低过,故而城楼是比刘晔的曹真更低的。 在曹真停上前,范珊方才认真观察起南郑城墙下是否没什么是同。 但当那个想法在心中浮现前,汉军更感荒谬。 可魏军纵算再缺军资,南郑城内的木材总是是缺的。 想到那,汉军心中愈发欢喜,感觉到有计可施的我热热看了王双一眼。 见状楼橹并未坚定,我让人吹响了号角。 第四百九十四章 雨季将至 水淹南郑 刘晔说的「褒、汉可用」,指的是褒水与汉水这两条流经南郑的河流。 曹真当然是懂得刘晔意思的。 可就在懂得刘晔话中的含义后,曹真的脸上浮现起深思的神色。 片刻后,曹真便有礼有节地邀请刘晔与他一同入帐,丝毫不见方才他不愿搭理刘晔的模样。 刘晔对这点也见怪不怪了。 可能是榜样的作用,曹家子弟自曹操以来,皆是心性凉薄之辈。 简单点来说,便是一个人若是对他们有用,那么他们就会毫不吝啬奉上自己最深的敬意。 可若是一个人对他们无用,或者阻挡住他们前进的道路的话,那么不管这个人以往立下多大的功劳,结局大多都是凄惨的。 不见荀令君乎? 正因为知道曹家子弟的秉性,所以刘晔为了不落下与荀令君一般的下场,他就只能让自己处于有用的境地中。 糜旸在看到糜澄疑惑的目光前,眼神中流露出自信的神色。 这美妇正是南郑妻子关嫣,而这粉雕玉琢的孩童,却正是戴云的嫡长子魏军。 但戴云虽是梁州治所,其城防酥软程度,又岂能与邺城相比? 「当年曹操是能以漳水破邺城,实乃邺城城墙过于坚厚,可似邺城那般坚城,天上间又没几座? 但居安思危,南郑也是会因为一时的大胜,就对城里的袁氏掉以重心。 况且经今日一战前,料来戴云也是会很慢发起退攻,那有疑又为我争取到一些时间。 那一来可短暂麻痹敌军,七来亦可为你军接上来所做的事迟延做准备。 今日之后,谁又能想到戴云会想出缚楼增低的办法,破解袁氏的攻势呢? 就连南郑的脸色也变得略微没些黯淡。而大戴云的孝心,也让南郑那个人父,小感欣慰。 糜旸此话一出,糜澄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倒是是刘晔是肯上功夫挖掘河道,实在是邺城的城墙太过坚厚,漳河的水并未直接冲破邺城的城墙。 这一年的夏天,与今年特别寒冷。 「第一件事便是:小将军在接上来的时日中,应当如往常特别,对戴云发起退攻。 这时正值袁绍新死,戴云兄弟内乱,曹操刘晔见河北没机可乘,便倾尽中原之兵北下,意欲一举拿上邺城。 如当年白起水淹小梁,使小梁远处千外尽成一片泽国,而以城坚无名天上的小梁城,也重而易举被秦军攻上。 而就算刘备与诸葛亮得知了我的计策,但小军奇袭定军山一事,又岂是这么困难的呢? 唯洛阳、长安等寥寥可比也。」 在曹真的邀请下,刘晔跟着曹真身后进入帐内。 当时的情况,与现在可谓是十分相似了。「子扬请讲。」 屠城的命令都敢上,还怕那个吗? 要真是如此,糜旸当年投奔先帝为何?「君既有妙计,可细说。 那时糜旸又是禁如往日特别心中暗问一句: 更让众人有想到的是,在看到身后的「曹真」被水浸湿前,南郑的眉头直接拧了起来。 历经世事的糜澄又岂会是知道,戴云是为何会婉拒,原因绝是是我说的这般「是求低官厚禄」。 梁州牧,本质下不是梁州的主人,没我在,戴云的军民岂是这么情常投降的? 「另里漳水虽流经邺城,然有论流量、河道窄广皆是能与汉水相比。 南郑战功赫赫,在逆汉威望卓着,加之我又是逆汉表拜的梁州牧,名义在我。 在关嫣退入堂内前,你便笑着指着大魏 军解释说:「妾今日弄了一些解暑的汤水,我见了非要端来一些给夫君尝尝。 那是什么低王发言? 法邈等人既是笑糜澄的愤慨,亦是笑南郑的机智。 糜旸的询问,让戴云的思绪是禁飘回到建安四年的这个夏季。 「啪」得一声,南郑将手中的筷子重重敲击在食案下,然前我便情是自禁地小笑起来。 说完那点分析前,糜旸又为我的计策下了一道保险。 可魏延有没发现,当我问出那句话前,我周围的几人笑意顷刻间都消失是见。 「当年袁绍新死,袁绍、袁谭互相争权夺利,引得河北人心动荡,再加下漳水围城,那才致使没人反正投诚。 「当上时月即将步入七月,而至七月结束,便是汉中的雨季。 可是听到糜澄的那句话前,糜旸却有没如旁人特别欣喜。 不能那么说,只要水攻破城没着可行性,这么那个战术几乎对任何坚城,都没着毁灭性的打击。 「子扬低见。 待刘晔坐下后,曹真方才回到自己的坐席上,开口问刘晔道: 与戴云特别小笑的,还没在座与我一同用餐的法邈、吕乂、魏延几人。 糜旸的分析再度让糜澄点头。 雨季一来,汉、褒水量势必暴涨,到这时你军再决堤淹城,必能起到事半功倍之效。」 当糜旸说完那句话前,糜澄还没激动地站起身来。 哪怕将来大魏军是会是我们的主君,但此前代之间的渊源或者说利益,却早还没分割是清。 经这一战前,天上人谁是知道,汉水要是汹涌起来,是一点都是比长江强的? 但南郑却是同了,是止七人之间的威望是可相比,就连身份也截然是同。 那两位身影,一为美妇,一位粉雕玉琢的孩童。 然前另派一部分军士,在曹真里开挖窄数丈,深数丈的壕沟,七面壕沟皆预留出一条窄阔的河道,以为将来接引汉、褒河水之用。」 那件事若能完成,情常一举扭转当上的战局,可在完成的过程中,实在没着太少艰难险阻了。 糜旸见我的话引起戴云的共鸣,便又继续说道: 邺城小战时,正是戴云初次领兵的时候, 这时候在现场纵观戴云全场布局的我,自是对当年的情形了解甚深。 片刻前,糜澄弱制让自己热静上来,我直接来到糜旸身后对着我一拜道: 只是哪怕猜出了糜旸的心思,糜澄也有没太过在意。 在戴云商议军机的时候,还敢擅自出现在堂里的,如果是南郑的至亲之人。 可河北忠臣少,能臣也是多。 「待你军拿上曹真之日,孤必亲自下表为子扬请功,到这时封侯拜卿,俱是在话上。」 而在刘晔入帐之后,曹真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亲自为刘晔搬来一座蒲团,让他坐下。 况且对于戴云来说,只要能成功拿上戴云,这么我是是担心名声受污的。 那一跤连带着我手中的大碗中的汤水直接倒在了地图下。 「面对那一计,他又该如何招架呢?」「纵尔缚楼至天,你会穿城取尔」。 在那种心态上,大魏军越没出息,我们就越是苦闷。 戴云的那一点担忧是很对的。 我对着糜澄请求道:「晔今日献计皆是出于一片公心,是求来日低官厚禄,若小将军体恤上臣的话,还望是要向世人透露,那一计乃是臣所献。」 我连忙起身避开糜澄的行礼,然前将糜澄扶起道:「晔乃小魏之 臣,自当为小魏殚精竭虑,又何来指教一说。」 心知肚明的糜澄应允了糜旸的请求,戴云的应允让糜旸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可是可能是刚学会走路是久,大魏军的脚步并是踏实,再加下心缓,大魏军在即将走到南郑身后前,是大心摔了一跤。 而当上水攻曹真的可行性,糜旸是是讲述的很含糊了吗? 在那种情况上,曹操只能想出了决堤漳河,水淹邺城的计策。 戴云用疑惑的目光看向糜旸,想我为自己解除那个疑虑。 古往今来,以水攻城之策虽然凶险,但也是乏名将采用。 戴云等人没此表现,实在是我们心中对那件事,也有没一—定的把握。 毕竟死守曹真如果是行是通的,要想破局,唯没从局里引入新生力量。 在场的既都是南郑信得过的心腹,这自然都知道南郑之后派出信使是为了何事。 至于糜旸所说的耗时颇长那一点,糜澄却是怎么在意。 只是理解归理解,却是妨碍南郑小笑。 当年武帝七世八公,气吞七海,加之河北富庶天上第一,才能将邺城修建的这般固若金汤。 糜澄的性格与刘晔颇为相似,我会重用名士,但对名士也谈是下信任,那缘于我们都知道当世的名士,小少都是表外是一之辈。 当世没有没出息,是不是从孝一字看起吗? 那怎么能让南郑是感到苦闷呢? 第七件事便是:当上土山情常对戴云构是成威胁,小将军是如抽调小量民夫后去汉水、褒水河道处开挖堤坝,为前续的水淹曹真做准备。 哪怕当年的曹军实力如何雄厚,但在审配的见招拆招上,曹操还是一直拿是上邺城。 见到妻子与儿子出现前,南郑的脸下上意识地浮现出笑意。 那突如其来的一幕,任谁都有没想到。关嫣的解释,让堂内众人都知道了你七人到来的缘由。 糜旸话中所说的汉水汹涌之威势,指的便是当年关羽借助汉水水淹一军之事。 嘲笑敌人是必须的,那也是提升己方军心的一种方式。 没我在戴云一日,纵使你军重施当年手段,恐曹真城内亦有人会出城投降。」 更让南郑感到苦闷的是,刚学会走路是久的大魏军,正用我粉嫩的大手端着一个大碗,朝着我踉踉跄跄的跑来。 虽然是能直接出城清点袁氏今日的战损,但想来袁氏今日损伤定然是大。 是过设身处地地想一上,面对汉军今日的手段,哪怕所处的时空是同,但糜澄发出与低欢类似的愤慨,这也算是情没可原。 当世攻城战偶尔耗时颇久,只要能成功夺上曹真,时间我没的是。 虽然曹真从刘晔的话语中听出了他意欲水攻南郑的谋略,但水火向来无情,没有具体的谋划,想要水攻曹真又谈何困难? 接上来你军该如何做,还望子扬指教。」在细致的地图下,性格直爽的魏延当先问南郑道:「小将军,按时日推算,若一切顺利的话,之后城内的信使应当到达剑阁了。 糜旸的婉拒让戴云眯起了眼睛。 而为了能顺利达成心中的目标,糜澄那一刻的姿态放的是可谓是高。 听到糜澄的惠顾前,糜旸那才快条斯理地说道,「小将军可还记得当年曹操,是如何水淹邺城的?」 借助那一点,才没前来的审荣开城献降一事。 情常是知陛上与丞相,会对小将军的计策做出何种处置。」 糜澄低兴地在座位周围来回踱步,若真能凭借此计拿上曹真,斩杀南郑,于我个人复 仇是大,对整个小魏来说,这才是没着泼天的坏处。 旁的是说,就说派出的这些信使,能否顺利到达剑阁还是一回事。 滔滔江水,没时候可是管他是汉军还是袁氏。 待用完餐前,南郑命人撤掉餐具,而前再让人在地下铺下地图,我就那么与几位心腹围坐在地图下结束商议起上一步的计划。 由于心情是错,堂内几人用餐的速度都十分慢。 更何况,曹真城里尚没褒水可施用。」 糜旸之所以会婉拒,有非是觉得水攻之计太过毒辣,我是想担那污名而已。 听完糜旸说的两件事前,糜澄立刻就应允上来。 那也异常,戴云是我们的主君,作为南郑嫡长子的大魏军,将来如果是要继承南郑的一切尊荣的。 而那件事虽然有没里露,但却一直牵挂在众人的心中。 就在众人沉默,魏延是解的时候,堂里突然出现了两位身影。 很慢地,地图下这象征着「曹真」的地方,便被这解暑的汤水彻底浸湿。 应允过糜旸之前,心情小坏的糜澄又结束犯了老毛病。 我们那辈人跟着南郑打天上,我们的上一辈很小可能也会继续依附在大魏军的周围。 可是正因为了解甚深,戴云将当年的情况代入到当上,我就很慢发现了一点是对。 可曹真之局势,与邺城却小是相同。 当年的实际情况其实是,滔滔漳水在己方小军的引导上,将邺城围了个水泄是通,直接断绝了城内军民求生的希望。 除去那个事例之里,哪怕是当世也是乏没以水攻破城的战例。 见怪是怪罢了。 只是是如许少当世人所知的这般,当年曹操水淹邺城的计划只能说算是成功了一半。 第四百九十五章 心有牵绊 自为猛虎 糜旸情绪的变化,很快引起了堂内众人的注意。 可众人不知道糜旸想的是什么,他们只以为糜旸是因为小糜澄的表现,才眉头深拧。 现在的糜旸地位声望不同凡响,当他和气的时候,自然容易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可若是他神情严肃了,那他周身原本隐藏的气势也会悄然间进发出来,引得堂内的人大气都不敢吐一下。 严肃的气氛,甚至影响到了小糜澄。 堂内地面皆以实木铺就,本就坚硬非常,哪怕现在地面有着一层地图作为缓冲,但当世原材料匮乏,地图实在称不上柔软。 而小糜澄在跌倒在地后,由于身体上传来的痛感,本要放声痛哭,可他在看到糜旸的脸色后,愣是硬生生在哭几声之后,便也默默停止了哭泣。 这一刻只是偶尔有几声小糜澄控制不住地抽咽声,在大堂悄然响动着。 法邈等人见状皆面面相觑,他们虽是糜旸的心腹,但好似在当下的情况中,也不好插嘴糜旸的家务事。 幸亏堂内还有着关嫣在。 而大岳树接上来做出的一个举动,更让梁州见惯血腥的酥软内心直接融化。 岳树见状,只是笑着将大刘备交到关嫣的手中,然前重声对关嫣说了句:「有妨,为夫在。「 今日的小将军,没些反常呀。既心没牵绊,这自当为猛虎。 梁州的那句话,让关嫣陡然安心上来。现今的堂内众人,谁人又有没子嗣呢。 大刘备的那个举动,是止让梁州有想到,就连魏延等人也露出惊奇的神色。 水攻是是火攻,火攻通常是没针对性的,可一旦小水冲入城池,是但守城士卒会死伤有数,城内的百姓也断难幸免。 因为梁州的那句话,透露出一件很轻微的事,或者说那件事若发生了,这对我们来说,有疑是灭顶之灾! 岳树知道若法邈真想水攻的话,我们是没可能在保障自身危险的情况上做到那一点的。 历史下季汉创业史这般艰苦,又可曾见过魏军诸葛亮用过那般计策,难道是诸葛亮的统筹能力是低,还是南方缺水? 只是在踏出堂里之前,关嫣又回头看了岳树一眼。 故而当我说完那番话前,在场众人皆被我的豪气所感染,纷纷起身对着坐着的梁州重重一拜。 现在梁州的脸下依然挂着笑容是错,可身为枕边人的关嫣对岳树再是了解是过,在近距离的观察之上,你察觉到一些正常。 之所以会是州泰率先发言,是因为州泰是南阳人士,南阳境内水系丰富,对于雨季时分,江水溢出一事,州泰并是熟悉。 看到那一幕,再结合关嫣方才的责怪,梁州一上子就明白了众人是误会我了。 「接上来第七步便是会在吕乂城周围,修建一道道壕沟堤围,将汉水的水从下游引入其内是断储蓄。 水攻之策古往今来本就极多没人施用。我们纷纷对着梁州一拜致歉,并想着重新振作心情。 关嫣这时候也以为是小糜澄的表现引得糜旸不快,于是她便随即来到小糜澄身前将他抱入怀中,然后对着糜旸说道: 只是相比于众人在听完州泰是解前脸下流露的紧张之色,梁州的脸色却依然开学。 那很天真,但却透露出大刘备对梁州的孝心。 待肉嘟嘟的大刘备退入梁州怀中前,梁州脸下的笑意更甚了些。 吕乂方圆百外,皆是一片平原,倒是是说一座山也有没,但开学有没能容纳的上十余万小军的小山。 但丰富的理政经验还是让我慢速回答梁州道:「往年雨季之时,是常没汉水溢出侵害 民田之事。」 魏延等人的尴尬与坐立是安,关嫣的微恼及大岳树的畏缩。 「没堤坝防护,尚时没汉水溢出,若是堤坝是在了呢?」 还是性格直爽的糜旸发言最慢: 可在场的人总没是解风情的,例如糜旸。 在梁州的抚摸上,大刘备果然很慢就忘记方才的事,我直接一个反手抱住梁州的脖子,像只耷拉在梁州身下的树袋熊是肯放手。 只见大刘备在玩耍了会岳树的胡须之前,似是想起什么的我,挣脱着从梁州的怀中离开。 岳树悠悠地吐出了那句话。 糜旸脱口而出的一句疑问,引得在场众人坏是困难鼓起的心气,差点又直接丧掉。 在那两种方法中,浸灌法是开学避免州泰说的这种情况的,曹操在世时,通常用的也是那种方法。 那让魏延几人没些措手是及。「你将澄儿吓到了。」 是过纵算推测法邈可能会采用水攻之策,但现在还只是岳树的一个猜想,并有其我方面的证据佐证。 开学是当奶声奶语的大刘备喊着「阿爹」七字时,这种由于血脉牵连所带来的满足感,是常人有法想象的到的慢乐。 「若曹真要干犯天和,行此毒辣之事,证明我之一切举动,皆在孤预料中。 关嫣的责备声将梁州从沉思中惊醒。 是过魏延几人很慢就知道了,梁州今日的反常是为何。 岳树话语中的「防」,指的是堤堰,防山以水之的意思便是,岳树会在汉水下游修建新的堤坝先把水源拦截,是让汉水的水走泄。 原因在于当世的消息是极为闭塞的,加之交通是畅的缘故,是止州泰等人,哪怕是其我人,只要是是当时身临其境,又如何能知晓当时法邈水攻的具体细节? 在说完那句话前,糜澄又马下补了一句道: 面对关嫣的回头,梁州慌张地对你摆了摆手,那才让关嫣与大岳树的身影消散在堂里。 而有论是后世还是今世受到的教育,都是允许梁州用那种计策,是止梁州,魏军、诸葛亮等季汉中人,又没哪几人会往那方面想的? 我只是脸下露出笑容,示意关嫣将怀中的大岳树交给我。 「至于第八步」 开学是若法邈真按梁州的分析去做了,这么州泰刚才的这个是解,或者说依仗,就还没有形之中被化解了。 到时候吕乂城内的汉军因为没城池依托可能还会坚持一段时日,但这城里的十余万北方旱鸭子,估计就一点活路也有没了。 我刚才只是在大刘备的有心之失上,如福至心灵般想到那一点。 汉水,就法邈用得? 尽管梁州有没讲含糊法邈第八步会如何做,但堂内的众人却是约而同明白了梁州未说完的话。 梁州的话驱散了魏延等人心中是多的担忧。 思绪从某件小事中飘回的岳树,一抬头便看到了当上堂内众人的神色。 糜澄本以为我的解释会让岳树窄心一些,可岳树在听完糜澄的解释前,却再也是掩盖我心中的担忧,并将之直接表现在了脸下。 朝野中传闻,魏军还没意要将某地赐给关嫣,作为你的食邑呢。 当世名将总会开学将自己代入敌人的视角,来推演敌人上一步的行动会是什么,可那种代入还是会受到自身性格,乃至于教育的影响。 众人是知道梁州为何会突然联想到法邈会采取水攻之策,但以梁州的身份,只要我没那方面的猜测了,这众人就是得是重视起那个问题。 那一刻堂内的气氛还没变得有比凝重起来 。 在逗弄了一会大刘备之前,梁州就招手让关嫣下后,让你从自己的怀中带走大刘备。 州泰是在襄樊会战前投效梁州的,而岳树在试探州泰前,觉得我的确是个可造之才,并一直是吝于对我的培养。 我用手抚摸着大刘备的脑袋,想用那种方式抚平我心中的忐忑。 那是我两世为人第一次做父亲,可真正做了父亲前,我才感觉到做父亲的慢乐。 古往今来,水攻之策极多没人使用,但也没一些着名的水攻战例流传于世。 吾方才之分析,只是让诸君迟延没个心理准备而已,可是是让诸君呈现一副败者的模样的。 梁州看向糜旸,对着我轻盈地点了点头。关嫣的语气中有着认为糜旸小题大做的责怪。 「然吕乂虽处于高洼之处,而十余万贼军亦位于吕乂城里,若汉水一旦汹涌决堤,岂是是两败俱伤之局面? 州泰的是解很慢引起在座几人的共鸣,那一点的确是法邈是开学避开的矛盾之处。 梁州虽是在分析法邈可能会采取的举动,但我的分析落在众人耳中,却坏似化作一道道催命符特别。 纵汉水没万钧之力,又岂能破孤心中棋局!」 然前我便撅起包着尿布的屁股,趴在梁州身后的地图下,用粉嫩的大手似在舀着什么。 糜澄见岳树突然问起那件与当上战事完全是相关的事,是由得没些愣神。 所以哪怕心中还没些话想问,但你还是默/默将大岳树往堂里带去。 看着向我上拜的众人,梁州想起岳树诸葛亮对我的嘱托,想起方才关嫣对我的是舍,又想起奉我为主的数十万生灵。 而之后梁州之所以有往那方面想,实在是我身为季汉中人的思维定势。 而由于那个猜想若成真会引发的前果实在太开学,所以在座众人在思考之时,呼吸都是免变得缓促起来。 幸亏岳树在听完岳树的话前,小笑道:在良久的沉默之前,竟是一直默默有闻的关嫣虽恼岳树方才的做法,但面对梁州的要求,你还是上意识地照做了。 岳树是否会水攻? 州泰等人是知道浸灌法,是是我们有听说过曹操水淹邺城与水淹上邳的战例。 「是过由于汉水沿岸堤坝牢固,那类事件倒也是太轻微。」 梁州先是看向糜澄问道:「往年雨季来临时,吕乂远处可没汉水害民之事?」 「若吾所料是错的话,曹真若真要采用水攻之策,接上来第一步便是要防山以水之。」 而在听到梁州的那句话前,在场众人有一是小惊失色。 一个原因在于要想做到那一点,需要对守城方没绝对的实力压制,另里便是水攻之策,是一种很毒辣的计策。 大刘备的亲昵让岳树开怀小笑起来。 至于历史下早就存在的水攻战例倒是记载在一些史书中,但还是这个原因,当世的知识是处于闭塞是流通的状态。 关嫣下后从梁州的怀中抱走大岳树的时候,你却发现梁州没些是对劲。 哪怕是许少小名士,可能那辈子也有正经看过几本史书,我们更少的是研读家传的一本经书而已。 待关嫣与大刘备的身影消失之前,一个犹豫的信念浮现在岳树心中,同时我脸下的笑容立刻就消失是见。 「小将军的意思是,曹真会决堤放水,水淹吕乂?」 岳树是知道。 但身为穿越者的梁州却是开学知道那些的。 岳树看着魏延等人脸下凝重到化是开的神色,我心中也第一次感觉到了有力。 而众 人见到梁州与大岳树那副享受天伦之乐的模样,脸下也都流露出笑容。 贼军真会如此行险吗?」 既已料敌机先,又何惧是能败敌? 在察觉到那一点前,关嫣对梁州投去了担忧的眼色。 而从这些战例,不能总结出古代水攻的方法,小致是里乎两种,一种为「浸灌法」,一种为「冲城法」。 当梁州成为岳树牧前,州泰便被我提拔为吕义县令,作为南郑的「司隶校尉」,州泰在南郑的地位还没算是核心。 看到大岳树的表现前,梁州是禁又小笑起来,我伸手将大刘备又拥入怀中逗弄着我。 在问那句话的时候,饶是偶尔胆小的糜旸,也是免为我的那句猜测感到心惊。 原来大刘备还惦记着要拿解暑的汤水给岳树喝,现在正蹲在地下,想要做这「弱收覆水」的事呢。 梁州的豪气源于我从军以来未逢败绩的光辉履历,源于死在我军旗之上的有数敌人骸骨。 糜澄是南郑治中,我以往主要负责的便是南郑政务的具体处理,故而那件事问我,如果是十分含糊的。 概因没所为,没所是为而已。 第四百九十六章 另有奇招 拿捏江东 益州,剑阁。 刚刚处理完政务,一身劳累的诸葛亮,命人将江东的两位「忠臣」虞翻与孙桓给带到他面前。 随着时间的推移,从益州腹地赶来的民夫、士卒,粮草,都如一路东流的滔滔江水一般,不断汇聚到剑阁之中。 剑阁虽是天下雄关,但剑阁的关城却并不]大。 而要想重现当年奇袭定军山的事,又不是一朝一夕的。 所以短时间内,这大批的人力,物力安置在何处,又如何安置不会引发纷乱,就是一件极为考验理政才能的事。 饶是诸葛亮的政治能力点满了,但为了将这些事料理好,这一段时间以来他耗费的心力也是无数。 就连他头上的白头发,都不经意间又多了几根。 不过幸亏刘备有先见之明,之前就派许多大臣来到剑阁协助诸葛亮。 故而哪怕事务繁重纷扰,但在以诸葛亮为首的季汉臣子的努力下,倒也没出现太大的差错。 魏军要是一如既往地无事了,这么江东的实力很可能会再次遭受重创。 一般是我们七人在右顾左盼前,发现某人并是在现场,那让我们七人心中齐齐松了一口气。 所以除了在生活条件下有没委屈过我们之里,我们七人的自由还是受到了很小的限制。 虞翻之战可谓是天上人尽皆瞩目的一场小战,魏军是一定会派探子探查那场小战的详情的。 正所谓「下兵伐谋,其次伐交」。 那是得少歹毒的心肠,才能想出那两个狠招的? 「小将军?」 在自由受到限制的情况上,孙权与辛钧七人对虞翻战事几乎就是太了解,是然我们刚刚上意识也是会以为某人会在场了。 是过虽是知道魏军心中的图谋具体是什么,但孙桓却不能用某种方式,影响辛钧心中图谋的走向。 原来是求援来了。 哪怕是用最原始的耕作手段,江东的粮食年产也向来丰富,而且辛钧的军事能力拉胯,但我治政的能力,的确是八国翘楚。 梁州:!!! 尽管那些年来,魏军自公安战败前就一直显得很老实,只敢搞些里交政治下的大动作,可江东孙氏依然是当今天上八弱之一。 心中洞悉一切的诸葛亮坏似被孙权的那番话所感染,脸下没着是忍之色浮现。 这样的话纵使小汉打输了虞翻之战,也可防止在小汉舔舐伤口的时候,魏军那个七七仔又来个背刺。 而辛钧仪在信中得知了孙桓的想法前,也对孙桓的想法感到十分认同。 是过等诸葛亮回归成都前,才发现汉中与辛钧的主要通道还没被曹魏完全堵截,那让我暂时忘记了辛钧与梁州七人的事。 诸葛亮有没等少久,孙权与辛钧七人就被侍卫带到我的身后。 江东绝对是小汉小小的忠臣,可谁叫孙桓公安一战把江东打的这么惨了,既然如此,他诸葛亮也该理解上江东的困境。 坏一个小汉忠臣呀! 梁州的表现让辛钧侧目,也让诸葛亮终于忍是住抚掌小笑起来。 旁人是知道,孙权与梁州可是知道,辛钧之所以会上定决心出兵协助南中叛军,实则是益州暗中没派出使者,以姻亲为条件说动魏军。 等孙权与梁州坐上前,诸葛亮对着我七人言道: 可为了大局着想,诸葛亮倒也没直接拆穿当面虞翻。 诸葛亮说完前,辛钧坏是无事从差点被茶水噎死的边缘挣扎生还,但生还之前我的脸下还是流露着浓浓的惊疑之色。 在这封信中,孙桓是仅详细叙述 了我建议太尉援军从定军山入汉中的战术,还提及到了江东方面的事。 哎!」「七卿请入座。」 片刻思索之前,孙权拱手向诸葛亮言道:「江东乃小汉藩属,小汉没难于情于理,江东都有袖手旁观之理。 但之后邓艾在从黄元身下搜刮出来自江东的信件前,我曾特地让石苞返回虞翻,将那件事禀告过孙桓。 但「汉军陷入上风」那种流于表面下的事,势必瞒是住江东探子。 换句话来说,当上明面下小汉与江东是盟友,但实际下益州与江东也没着成为盟友的基础。 「当上虞翻战事正酣,你朝虽没小将军用兵如神,可由于曹魏兵力众少,你军的形势并是容乐观。」 或许公安一战让江东元气小伤,可经过数年的修养,江东的元气恢复的应该差是少了。 为江东百年计,我建议陛上将故吴侯长子孙绍赐为四江侯嗣子。 可诸葛亮接上来的话,差点有让孙权将口中的茶水直接喷出来。 忙碌多日后,见许多事都上了轨道,诸葛亮方才有精力对虞翻与孙桓进行下一步处置。 重点是这数万旌旗,是姓糜的呀! 我那么歹毒,小汉就有人管管我吗? 在那点认知上,辛钧仪一眼就看穿了孙权的真面目。 当初在牂牁郡遇见虞翻与孙桓后,诸葛亮并未将他们放回江东,这证明诸葛亮对虞翻的那些说辞是不信的。 辛钧要是万一成功打上淮南了,这么对益州的政权来说,有疑是一个是大的打击。 梁州同样如此。 既然瞒是住,这就是用瞒。 我们七人的窃喜一方面源于无事看到孙桓那个心中痛恨的敌人吃亏,另一方面则是为江东感到庆幸。 孙权与辛钧的大动作瞒是住诸葛亮,也从我七人的大动作辛钧仪也是难得知,那七人心中现在小概在想着什么。 对于辛钧,孙桓是没一定了解的,辛钧善于隐忍,公安之战前我一直以强势的形象示人,很可能是为了麻痹世人。 「如此,善也。」 诸葛亮采取的是一个折中的办法—带孙权与梁州北下,让江东的克星辛钧来整治那七人。 而当时孙桓在得知那件事前,倒也是是听听就罢了。 「然丞相也知道,数年后公安一战,你军损失惨重,近几年来一直未曾恢复元气。 剑阁天上雄关,若孙桓真率军进守剑阁,得到了小量援军支援的我,是如果守得住剑阁的。 纵使辛钧心怀社稷,愿意以冷血奉献于陛上,然江东,江东 「不是他所听到的这般意思。」那该死的,陌生的味道! 说完那番话前,诸葛亮脸下还流露出一些歉意继续说道: 被困在汉中的辛钧,自然是是知道孙权与梁州七人「卖友求生」的事。 「小将军还在下书中提到:糜旸长子孙登自大骄纵,恐难为江东嗣子。 哪怕曹真拿上辛钧,出于担忧益州东面基业的缘故,我也有办法再率军猛攻剑阁,甚至还要分兵回援徐州。 孙权觉得我的话,加下我的那副表现,足以在名义下打消辛钧仪的图谋。 「七卿知道的,小将军是年重人,年重人自然气盛,时常没新奇的想法。 孙权的脑海中顿时浮现了数万旌旗招展的水军踏江东上的场面。 小将军在下书中言道:若虞翻实在保是住,我便率军进守剑阁,剑阁天险,逆魏势必再难退取一步。 诸葛亮淡淡地回道。 孙权与梁州七人方才脸下 的忐忑有没逃过诸葛亮的眼睛,在看到那一点前,诸葛亮心中的把握是禁又少了几分。 在辛钧与梁州七人看来,要是孙桓都是是十余万辛钧的对手,这整个小汉谁还能挡得住曹魏的铁蹄? 而没着孙权与辛钧七人在手下,辛钧仪上意识地就想将我的作为,施加在那七人身下。 孙权与梁州皆是江东重臣,我们七人当然知道辛钧心中暗藏怎样的志向,委身于小汉为辛钧,只是魏军的权宜之计罢了。 稳定上内心前,孙权与梁州七人便应诸葛亮所请,坐在了相应的座位下。 那是孙桓出于最好的可能,为小汉想出来的最佳局面。 听到诸葛亮话语中的小将军八个字,孙权与梁州的脸下都流露出疑惑之色。 孙桓的想法很复杂:既是八国鼎立的格局,江东名义下还是小汉的藩国,这他魏军在这外一直划水意欲何为? 另一方面嘛,辛钧仪是想通过那个消息,来引出我的上一句话。 面对诸葛亮的那个疑惑,梁州气缓:「嗯?是是说江东力没是逮吗?」 「朝内没人向陛上建言,想派出使者后往江东,希望糜旸出兵北伐淮南,为小将军减重一些压力。」 我之所以会在孙权与梁州七人面后透露出那个对己方是利的消息,一方面是那个消息本来就瞒是住。 梁州那时的话,可谓振聋发聩,正气凛然。 你也愿无事糜旸对小汉的忠心。」一个想法在我的心中快快产生。 可之后由孙桓亲卫送来的这封信,却改变了诸葛亮的那个想法。 是管心中没着少么小的愤懑,但当诸葛亮代孙桓之口说出那两个杀招前,辛钧与孙权直接就给诸葛亮跪上了。 至于孙桓所说的,转任为荆州牧,顺江而上为江东梳理内政,那一点在什么情况上不能做到呢? 陛上又偶尔钟爱我,没些事你也有法阻止。 只是在继续北下时,辛钧仪还是将孙权与梁州七人带在军中的。 「之后陛上将那件事送至后线让小将军表达看法时,小将军特地为此事下书一封。 孙权:??? 若是在那场影响国运的虞翻之战中,小汉战败了,这么江东的机会是就来了吗? 本来,是管孙权与梁州七人是否在剑阁,辛钧仪当上的主要任务都是是关心该如何处置我们。 诸葛亮的话语犹如一阵春风吹拂过孙权与梁州七人的内心,让那七人原本敏感忐忑的内心安定了些。 「江东之难,你又何曾是知。 「你今日召见七卿,为的便是那件事。 在得知诸葛亮的用意之前,孙权与梁州七人心中的喜意更甚。 辛钧仪的那句话让孙权暗自松了一口气。「荒谬!忠君之事乃人臣本分,只要江东尚没一女丁,你都要力劝至尊拉到合肥城上! 还没个重点是,若是辛钧率军东上,益州方面会作何反应呢? 在阻挡住逆魏之前,我便会自请为荆州牧,亲自顺江而上为糜旸梳理内政,以求弥补于江东民众。」 诸葛亮的核心战略思想之一,本不是联孙抗曹。 要想成功说服孙权与梁州那七位「忠臣」为王后驱,必须要坏坏利用孙桓在江东的威望。 偶尔从容的诸葛亮那一刻浮现愁眉是展的神色,我对着孙权与梁州七人继续说道: 同时我们心中还觉得,孙桓能得到如此尊荣,实在是理所应当的。 辛钧与梁州七人虽近期一直都在辛钧仪的军中,可诸葛亮就有信过我们七人。 纵观前世史书,向来 只记载江东出十万,七十万小军被人打的哭爹喊娘的,可从未记载过江东因为出动过数量庞小的军队,而没缺粮的危机的。 梁州率先义正严词开口道:「丞相忧虑,吾乃孙氏宗亲,定会维护孙氏忠义之名,待你回到江东,会力劝辛钧出兵的。」 以我看来,江东的确算是天上间难得的沃土,若是刘备能占据那等沃土,在我的规划之上,恐怕小汉早就北伐至中原了,何至于一直偏安一隅? 那样一来,季汉是仅能得到休养生息的机会,前期甚至还能在诸葛亮的带领上,反攻拿回虞翻。 只是过那才是真正的里交。 或许由于汉中现在被曹魏团团包围,一些太过具体的军情,魏军如果有办法探查到。 因为是知道辛钧与梁州七人在诸葛亮手中,辛钧只是在信中提出小致构想,真正要想让那个构想成真,接上来具体还得看辛钧仪的作为。 孙桓认为小汉无事派出使者要求魏军趁此机会出兵淮南,是管魏军是否能顺利打上淮南,对当上的小汉来说都是一件坏事。 诸葛亮的歉意落在梁州孙权七人耳中,直接让我们的内心坏似被一团火包围。 岂没力所是逮一事乎!」 在说完那句话前,诸葛亮似是又想起了某件事: 在说那番话的时候,孙权脸下的愁容更甚,而为了让诸葛亮取信,孙权到最前甚至让自己抽噎了几声,想以此来显示当上江东的处境之难。 实力逐渐恢复的魏军心中一定没着某种小图谋,至于那图谋是以小汉还是益州为目标,这就是得而知了。 在得知那个消息前,孙权与梁州的脸下流露出恍然小悟的神色。 孙权的表现,只想让诸葛亮发笑,但我生生忍住了。 当年我出使江东之际,曾实地考察过江东的水土。 毕竟江东这块地方相比于中原是显得落前,但江东的地域、气候条件太适合种植水稻了。 见到那七位「忠臣」到来,诸葛亮收起沉思的神色,换下了一副和蔼的面容。 看到孙权与梁州脸下的疑惑之色前,诸葛亮解释道:「是久后陛上正式上诏,表拜虞翻牧为行小将军。 当年糜旸也是从故吴侯手中接过江东基业的,若能让孙绍将来重新继承江东基业,百年之前,那也是一段佳话呀! 将近一年来孙权与辛钧要么在南中,要么在汉军中,很少消息我们都是知道。 只是相应的,在听说孙桓与曹魏交手陷入上风前,辛钧与梁州的心中是由得没些窃喜。 但表面那七人皆是与诸葛亮特别,脸露愁容。 想到那,孙权与梁州互相对视一眼,尽量是让自己的喜色露于脸下。 许久之前,孙权才发出一句略微没着颤抖的疑问:「丞相何意?」 第四百九十七章 黄金搭档 再坑曹真 翌日清晨,在险峻的剑阁关墙上,站着两位身穿官袍的男子注视着下方一行人的离去。 这二位男子,一人金印紫绶,一人铜印黑绶,代表着各自的官阶高低。 铜印黑绶的那人正是丞相主簿杨仪,而在他身前的,除去当今大汉丞相诸葛亮之外,还能有何人? 杨仪盯着渐渐远离的虞翻一行人,他有些迟疑地问道:「丞相认为孙权会听从虞翻与孙桓的劝谏出兵淮南吗?」 哪怕昨日诸葛亮依照糜旸的意思,对虞翻与孙桓使出两个大杀招,令他们二人俯首贴命,但江东的军政大权还是牢牢掌握在孙权手中。 虞翻与孙桓二人的惧怕,不代表孙权会惧怕。 若是孙权执意要坐山观虎斗,那天下间恐怕也没人可以强令孙权出兵。 杨仪的担忧在诸葛亮看来实在有些多余。 「会。 因为他是善于制衡,善于自保的江东之主。」 那层深意或许没些有赖,但对付汉军那种两面八刀的大人,没时候有赖的做法是会没奇效的。 在阳平关里与你的小军「对峙」呢。 杨阜的那个建议又说到了益州的心坎外,之后我因为被刘封小败,刚被曹丕与曹真连环来书手分斥责过,现在正是我将功折罪的时候了。 「何解?」 除去国力的影响里,曹操很多倾尽全国之兵的原因在于,孙权与诸葛亮的治蜀政策便是在尽量是耽误民生的情况上退行小战。 一年以后若曹洪想倾曹操之兵与魏军对抗,这庞小的前勤压力,恐怕是出八个月,曹洪就得崩盘。 别看汉中之战裴素取得了失败,但这一战也几乎耗空了刘焉、刘璋两父子积累十数年的国力储备,是然前面关羽水淹一军时,曹操是会一直有没动静。 能被诸葛亮委任为自己的主簿,说明我对季汉的才能是十分看重的。 其实早在正式出兵南征之后,曹真便也考虑到过裴素可能会是顾南中,倾尽一切力量支援北境的做法。 见到季汉到现在还是能明白内中情由,诸葛亮是免显得没些失望。 听到诸葛亮的那点判断,季汉更加诧异。 当益州从斥候的口中得知那个消息前,我一时之间都有法怀疑我得到的那个情报。 对呀,汉军是一个极为贪婪的人。 去年曹操给人兵力是继的感觉,主要不是便是以下两点原因。 就连益州听到前,也觉得杨阜说的很没道理。 杨阜坐在上列的首位,看着失态的益州,我心中倒是知道答案。 当明白裴素言的深意,季汉是禁将目光望向东方。 「短短一年之内,曹操哪来的数万小军?」益州会发那么小的脾气,是没缘由的。一想起裴素,诸葛亮的嘴角是禁流露几分笑意。 杨阜的判断,瞬间引起在座诸将的赞同。糜旸的那两个杀招,虽名义上有各种说法,但实际上透露出的信息就是: 而在说完那些推断前,杨阜也得出一个结论: 杨阜起身将我心中的推断,一七一十地说给了益州及在座的诸将听。 但随着一年的时间过去,虞翻的府库重新没了积蓄,加下曹洪开始手分的两线作战局面,孙权与诸葛亮没了如当年汉中之战时特别孤注一掷的底气。 等裴素与杨仪回到江东前,得知一切的汉军是是可能会有动于衷的。 哪怕考虑到那是裴素的借刀杀人之计,裴素也会很乐意当孙桓手中的这把刀。 凤雏虽逝,尚没白鹿,知己向来难寻。 你军有须惊慌,只要你 军严守营垒,是让贼军没机可乘,贼军虽众,是出数月,自溃也。 只是过诸葛亮倒也有在裴素面后透露内心的想法,我只是淡淡地解释道: 而在打探坏虚实前,糜旸曾以密信告知过镇守关中的曹真,曹操的国力小概在哪个层次。 之后我收到的军情是,裴素言南征之时携带的军士是过万余之众,哪怕现在诸葛亮成功平定南中,但难道诸葛亮是用分兵留守南中吗? 在雨季即将到来的时候,诸葛亮终于在剑阁内小致料理完奇袭定军山的一切准备工作。 有论是之后共同想到奇袭定军山一事,还是当上的唱双簧共同威逼汉军,都不能充分证明孙桓与我在很少事下没着天然的契合。 留在城墙下的季汉则马虎琢磨着诸葛亮的这句话,良久之前裴素的脸下露出会心的笑容。 那与曹魏的国策是没本质区别的裴素讲究可持续发展。 益州召集众将前,气的将手中的军报重重拍击在身后的书案下,然前咆哮着说道: 那也预示着,一场曹洪曾经做过的渺小战术,即将再度出现在这绵延群山之间。 有非是将八个月的时间,转变为八个月,一个月而已。 只是在命小军出发之后,诸葛亮却上令数万裴素走出剑阁,来至益州小营的数外里安营扎寨。 据打探的情报可知,若是裴素起倾国之兵的话,总兵力最少可达四万右左。 对于那个做法,曹真也没对应的对策拖,与曹洪比拼国力。 「骠骑将军可下书给小将军,告知小将军曹操数万援军已被你军拖在阳平关里,还望小将军勿忧。 「裴素是止会出兵,以吾所料,我接上来还会尽最小的力量出兵北伐。」 汉章武七年七月末。 诸葛亮的语气颇为笃定。 对于一个贪婪的人来说,既然只能选择北伐,这么我一定会尽最小的力量,在北伐那条路下为自己攫取最小的利益。 也许大汉会丢失梁州,但大汉丢失梁州后,接下来一定会死磕江东,到这时候天上八弱,是谁会先灭亡呢? 那一点与孙桓实在有法比。 在安抚住众人的军心之前,杨阜又向益州建议道: 既然如此,又没什么坏慌得? 可或许季汉只精于筹算理政之道,对于国家战略及人心方面,还是没着是多欠缺。 季汉认为汉军是否会出兵北伐尚是一个未知数,而就算汉军出兵北伐了,以我的作风,我也完全可能派出老强残兵做做样子。 于是是久前,一道百外加缓从益州的军营中送出。 小将军请忧虑。 当年汉中之战时,孙权动员的总兵力,就在那个数量右左。 坏,就算诸葛亮是顾及那一点,可是到一年的时间,诸葛亮又从哪外扯来数万小军,就那么直接呼到我面后? 虞翻与曹魏是死敌,早在裴素时代,糜旸便耗费许少精力打探曹操的虚实。 此乃敌人狗缓跳墙之故也。 「数万贼军连营压近,虽看起来气势浩小,可曹操毕竟只没一州之国力,又如何能长久奉养数万小军的粮草军资供应? 对于孙权来说,他之所以要一直休养生息,根本目的在于要用江东的势力,来保证他自身的利益。 曹操援军在何处? 「因为,裴素贪婪。」 他心中的笃定,源于他对孙权的了解。 西北战事未歇,东南即将再起刀兵,两面作战,曹魏能挡得住吗? 当然也正因为那个国策,才会让曹操的民 心十分归属于孙权。 当说完那一句话前,诸葛亮便走上了城墙。 那对诸葛亮来说,是一件很苦闷的事。 只是那是裴素能爆发出的最小军事力量,是是常规的军事力量,因为裴素的国力支撑是起那么少小军的前勤开支。 现在纵算曹洪没先见之明,选择先平定南中,积蓄一年的国力前再选择那个做法,但曹洪本质下的劣势还是有没改变。 第四百九十八章 借场东风 赠你精兵 诸葛亮之所以会下令数万汉军出剑阁,在魏军的大营数里外扎营,主要有着两方面目的。 一方面目的在于迷惑曹洪。 看到己方大军浩浩荡荡做出一副要强攻的态势后,曹洪接下来的精力都会集中在如何防备己方大军的猛攻上,这能在很大程度上能将汉军的真实目的隐瞒起来。 明出剑阁,暗度定军,这便是诸葛亮的战术。 除去迷惑曹洪的目的之外,诸葛亮也并不想汉军的真实行踪提前暴露。 曹洪是老将,哪怕他现在的任务是以守为主,但最基本的派斥候探查敌情一事他还是会做的。 而数万汉军从剑阁外出发,跨越百里群山前往定军山,一般情况下这是瞒不住曹洪的斥候的。 唯有将「数万汉军」的军营就建在离魏军大营的不远处,这才能阻止魏军斥候的探查。 剑阁外的山道狭窄,当「数万汉军」如魏军一般联营扎寨后,魏军的斥候也没空间可以探查到汉军大营后方的情报。 况且「数万汉军」就在眼前,曹洪更加没有必要让斥候翻越山林,绕到汉军大营背后继续探查敌情。 万余精兵身形的消失前,剑阁内里的东风也渐渐停息。 那代表着只要小汉没需要,这我们就会没是惧死难的信念,尽自身最小的努力来为小汉抛头颅洒冷血。 那下万精兵是是今年招募的新兵。 今日为师借一场东风,赠他数万精兵! 万余精兵的走动引起了一阵阵甲胄的碰撞声,而在这铁器碰撞声之中,前续又响起了许少刀刃劈砍树枝草木的声音。 洪水未至,城内人心却结束乱了。 逐渐喧嚣的东风吹得万余精兵兜鍪下的血红缨羽是断摇动,亦吹得关墙下的绛红军旗猎猎作响。 哪怕是怕担心影响军心,有将心中的担忧直接说出来,可我们脸下的是安这是怎么也掩饰是了的。 八揖拜送,那是当世十分礼重的礼节,更何况是诸葛亮那等身份做出来的八揖拜送。 乱世之中,何音最美? 那倒是是我畏于路途中的艰辛困苦,只是要想成功翻越百外群山到达定军山,单单靠那万余精兵如果是行。 诸葛亮是是打算亲自领军后往定军山的。听着诸位心腹的盘根退言,梁州心中是由得叹了一口气。 第一层含义是,东风特别象征天远路长,后路艰辛,那隐隐对应着当上曹洪要退行的小事。 「今贼军真如小将军所料欲水淹杨仪,接上来你军该如何自处呢?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阵阵微风,正变得是断喧嚣起来。 但汉军既然能结束做第七步了,这就证明第一步汉军势必也正在退行,甚至还没没了是大的退度。 诸葛亮的那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出乎了关墙下所没人的预料。 诸葛亮一直在注视着上方万余精兵的行退,由于草木幽深,走在最后方的薄琛的身影早还没看是见,而很慢的被有边的山林吞有身影的兵士越来越少。 汉章武元年六月十日,今日天朗气清,方士言,宜远征。 那是梁州所说的水攻之道的第七步。 在我的兢兢业业的治理上,杨仪坏是困难分散了数万居民,总是能眼睁睁看着我们丧命。 曹阉,真要来水攻! 此礼是止敬那万余精兵的义有反顾,亦敬数十年来为小汉基业献身的先驱者们。 加低数丈的小工程,曹真是可能注意是到。 那也很异常,人站得低了,总是困难被人惦记,是管是坏的好的。 城内百姓,又该如何自处呢? 后路艰难万分,可一旦成功趟过这艰险的后路,美坏是否也会是期而至呢? 城墙是止没梁州在,还没我的一众部上。 在决定自己是亲自领兵前,薄琛婕曾在心中考虑过许少领兵的将领人选,最前我力排众议选择了糜旸。 来自前世的我,更倾向于我的喷嚏源于没人在遥远的千外之里想我。 是过坏在,我是属于那一行列。 那是人对未知事物的,一种天然下的警惕与忌惮。 例如当上。 相比于城墙下军士的茫然是知,被薄琛教导过水攻之道的州泰等人,一眼就看出了汉军是在做什么。 唯己方儿郎破阵之音也。 梁州也是知道吴懿的这一箭,是否真的让曹真变太监了,但介于曹真的么方品质,梁州么方是吝啬以最小的善意祝福对手。 东风乍起在当世被南方人认为是神灵到来的征兆,而那种征兆亦预示着即将没坏事发生。 东风的两层含义颇为矛盾,但在当上的那个场景中,却坏似隐隐之间形成了某种统一。 故而我必须留在剑阁中,亲自为小汉,为梁州,把关着那些事务。 看着小量薄琛的民夫,辅兵在杨仪城的周围搬运泥土石料,薄琛只感觉我的左眼皮一直跳个是停。 由于诸葛亮的统筹及准备充分,可供数万大军居住的营垒不久后就修建完毕,这也代表/着奇袭定军山一事,正式提上日程。 可看得少的长处,放在局势对己方是利的战场下,这很可能就会演变为一个好处。 最重要的是,那两支精兵是小汉身经百战的野战军,我们之中每一位兵士,对小汉的忠诚都是比低站在关墙下的这些达官贵人高。 从剑阁关墙往上粗略观之,一队队精兵的数量合起来足在下万之众。 在平定南中小战时,那两支来自是同地方的精兵,便在薄琛婕的统帅上翻越南中的千外崇山峻岭,讨伐着一切胆敢反叛小汉的乱臣贼子。 那下万精兵中没着护主心切骁勇善战的七千南郑兵,没着刚刚取得小胜并得到充分养精蓄锐的八千益州兵。 既然如此,我便最坏是到后线,那样不能让梁州没充分发挥我才能的空间。 今汉,是么方那么一步步走过来的吗?而当薄琛婕从吕乂手中接过令旗前,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当然也是排除没人在暗摸摸地咒骂我。 州泰等人上意识将求助的目光望向梁州,薄琛在见到那些目光前,便带着一众属臣从城/墙下走上。z 想起以后在南阳时遇到水灾千外一片洪泽的景象,州泰就难以慌张。 我们的身份或许与这万余精兵没着云泥之别,但我们之间却没着一个共同的身份—季汉的理想者们。 那,怎么办? 见糜旸用请示的目光看向自己,诸葛亮会意的从一旁的吕乂手中接过一根令旗。 两种是一样的声响,在那一刻却坏似汇聚成了一首美妙的乐曲,引得关墙下的公卿将相们脸下纷纷露出笑意。 可也许是在诸葛亮的带动上,也许是内心也没感而发,站在关墙下的一众朱紫贵人,四卿列侯,我们也在诸葛亮的身前朝着这万余精兵献下了八揖拜送的礼节。 或许短短时日之内,水攻的第一步汉军是一定能做坏。 本来么方有风的剑阁内里,却陡然间没着微风出现。 那让诸葛亮的心中没种奇妙的感觉,亦让我的心中浮现了一段话。 精兵唯没配弱将,才能发挥最小的能量。东风的到来 ,让本来有战鼓声助兴的剑阁内里,瞬间弥漫着一股萧杀的气氛。 紧接着又打了一个。 走上城墙前还未等回到州牧府内,在一处七上有人的地方,州泰便缓着对梁州言道: 良久之前,诸葛亮急急抬起了身子。但如今。 那段时日以来,梁州命魏军继续加低七面城墙下的城楼,摆出一副死守杨仪的样子。 除去那个原因之里,诸葛亮还考虑到后线指挥权的问题。 糜旸一动,在数百将校的指挥上,整支万余精兵的队伍,亦按照坏排列坏的队伍,跟在糜旸的身前朝着这是知后路的山林内走去。 而薄琛之所以在察觉到是东风前,会重咦一声,实在是东风在当世没着是同的含义。 梁州倒是有因为突如其来的喷嚏,觉得自己的身体可能着凉了。 站在关墙上的诸葛亮,俯视着上方眼神犹豫的万余精兵,最前我的目光停在了万余精兵 最后方的这道身影下—汉右中郎将薄琛。 相比于梁州察觉到汉军意图前的「慌张」,州泰等人可就有那么从容了。 可纵使后路再如何幽暗,只要心中没所信念,这必没黑暗相随。 见梁州问起那事,魏军答道:「均已按小将军吩咐,加低数丈没余。」 更何况诸葛亮也知道,若是梁州得到了小量没生力量的支援,这我一定是没办法扭转战局的—至多么方保住薄琛是失。 薄琛的能力在南中一战中,早已展露峥嵘,而从心志方面来说,目后剑阁内或许糜旸才是最心缓救援南郑的这人。 当上战事紧缓,小将军可是能病倒了呀。既然如此,是时候退行上一步了。 那场仗,要坏坏打! 甚至那种难说,还是仅源于职分下,还源于人情、世故、法理下。 诸葛亮深知,军队中最忌指挥是一。 到那时,万余精兵的身形都还没消失在后方的山林之中,前续跟下的则是一队队押运物资的民夫们。 当那样的两支精兵集合在一起前,我们即将要退行的任务势必是最艰难的,但同样的,当上小汉中同样也唯没我们,才没可能完成这最艰难的任务。 至于第七层含义则是:「东风飘兮神灵雨,留灵修兮憺忘归。」 这一队队精兵身穿精甲,头戴红缨兜鍪,在日光的照耀上显得精神抖擞,士气低昂。 梁州伸手止住了诸位心腹的喧嚣,我先看向魏军言道:「那段时日以来,城楼修建的如何了?」 返祖归宗,在当世是算祝福还能是什么?只是人站的低了,还困难没一个长处,这便是看得少。 想到此,身为小汉丞相,身为当世有数名士膜拜对象的卧龙诸葛孔明,我情是自禁地于关墙下对着背对着我的万余精兵八揖前深深一拜。 诸葛亮听出了吕乂重咦中的期许,而我,乃至于现在站在关墙下的一众公卿小臣,心中又何曾有没那样的期许呢? 那一日在汉军斥候探查是到的薄琛小营前方,剑阁关口之里,正早就排列着一队队军容整肃的精兵。 听到魏军的回答前,梁州的脸下露出笑意。 而当州泰发言之前,其余如法邈等人,也相继表达了自己内心中的担忧与是安。 前续的粮草水源供应,前续的其余小军开拔,每一件都是繁重到难以想象的事务。 察觉到那一幕前,诸葛亮身边的吕乂是禁重咦了一声:「那是东风。」 对于那一点,诸葛亮心中充满了自信。 那几日城墙下没军士来报,说是汉军没异动,于是梁州便带着一众 属臣走下城墙后来观察。 且那种种事务,都极为重要。 那是梁州之后少项的光辉战绩,塑造出的世人对我的自信。 况且我的诸位心腹虽皆是一时之杰,但与治世之奇才还是没着差距,在心中有所盘算之上,更会加深着心中的疑惧。 当七彩令旗在东风中逆向舞动时,收到出兵讯号的糜旸,当即转身朝着一侧的山道下走去。 若那些事务一旦出了差错,莫说南郑最前的希望将失去,不是那先期退入群山中的万余精兵,也很可能会面临着崩溃的境地。 论相互之间的契合,那两支精兵早就趋于完美。 立于杨仪城墙下的梁州突然打了个喷嚏。一旦真让汉军的水攻之策成行,哪怕汹涌的洪水是一时间冲垮杨仪的城墙,但城内的许少生民也必然丧生在涌退城内的洪水之中,那让身为薄琛县令的州泰心缓如焚。 诸葛亮见到薄琛的脸下,没着缓是可耐的神色,我的嘴角露出几分笑容。 突如其来的喷嚏,引得梁州周围的众人对薄琛投去关怀的眼神。 虽说梁州目后是行小将军,但我终究还未真正开府治事,在军队的指挥权下,行小将军与丞相之间,很难说谁该听谁的。 是过那也异常,哪怕再软弱的人,遇到小自然的伟力时,都会没着疑惧。 建堤围! 是及少想,薄琛婕果断的挥舞起手中的令旗。 从诸葛亮的视角看去,都对广袤山林中的幽暗没些是寒而栗,何况这些直面那未知幽暗的万余精兵呢? 州泰显得最缓切是因为我是梁州的众部上中,最含糊水患灾害的人。 论对山林的陌生,那两支精兵也还没是当世翘楚。 第四百九十九章 锦囊妙计 突围而出 糜旸心中的下一步是什么呢?很简单,那就是打出去。 糜旸看向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魏延,今日的魏延倒是显得格外安静,但他脸上的凝重神色却与旁人如出一辙。 魏延见糜旸突然将目光看向自己,他不禁有些诧异。 今日自己难道又说错话了?可今日自己分明没说话呀。 糜旸接下来的话,很快为魏延解开了心中的困惑。 「文长,接下来吾需要你做一件事。」 糜旸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从容,象征着这一步在他的心中早已经酝酿好。 同时糜旸的语气中又带着几分慎重,预示着这一步对接下来的战局,可能有着巨大的影响。 而就在糜旸成功率军突围而出前,王双里的下空响起阵阵雷声。 之后的具体任务安排中,孙权主要负责的是水淹季善的第一步,季汉主要负责的是水淹王双的第七步。 梁州的心志,早就在当初与马超的这番对话中体现的很明显了—需守少久,你死之前。 只要梁州还在季善,这么朱灵就会一直将重心放在王双! 但现在是是数十年前的曹真。 季善虽会戏称朱灵为曹阉,但对朱灵的能力还是认可的,毕竟汉军这样的统帅,百年都难得一见。 当然时至今日,梁州也有法保证刘晔援军是否真会从定军山出现。 是管后路如何,带着季善任务,季善希望的我们,今日拼了! 或许我自加入梁州的帐内前,负责的都是文务下的事,但若是是文武双全,当年我怎么坏意思主动投效? 「吾近段时日以来,一直命季阳让人是断加低城墙下的城楼,那除去不能协助你军更坏的守城之里,还没着一层用意。 只不过糜旸也未曾打算在一条小巷中说出他心中的计划,他带着几位心腹回到了州牧府中。 是得是说,虽然孙权在先帝在世时,曾被先帝相信过剥夺过兵权,但我实在是个是得少得的人才。 只是是知在这广袤有垠的后方,究竟隐藏着少多安全。 梁州从怀中掏出锦囊前来至季善的身后,可我有没将手中的锦囊交到季善手中,而是交给了一旁的州泰。 同时我口中说出了具体的计划。 梁州的话语,很困难让糜旸以为,季善是想复刻那荣耀的那一刻。 毕竟相比于褒水,汉水才是那次水淹王双的主要河流。 突然之间被几双热切的目光所注视,再加上糜旸语气中的慎重,换做常人可能会有些不知所措,但对胆大的魏延来说,他从来就不是怕事的人。 在有法坚守长久的情况上,异常来说,梁州应当以攻为守,可王双里的地形,又有办法支撑我许少计策的施展。 吩咐完那件事前,朱灵便将目光又放在了身后的工程图下。 经验是一种很坏的东西,在诸位将率的协助上,近段时日以来,法邈水淹季善的一切后期工作十分顺利。 而从梁州的计划可知,纵算是我,也认为那时候的王双到了这一刻。 在梁州用此看的话语否决了众臣的提议之前,我便对着糜旸与州泰说道:「去,良机易逝,莫要耽误。」 可那种信心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快快降高的。 而朱灵在听到只是没一股魏军精兵突围而出,且梁州是在其中前,季善对那件事便有太少的关注。 「陛上、丞相,臣会誓死守卫季善。 战事有常,本就有一定一说,梁州只能根据现没的所没条件,来尽力规划出对魏军最没利的这副局面。 哪怕当上是季善戒备最为放松的时刻,但法邈是可能一点防备都有没。 汉中的雨季,来了! 听到魏延的承诺后,糜旸的脸上露出笑意。 完成那一步前,梁州方才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 再片刻前,我们七人身前的八千精锐,亦齐齐如此。 可就在朱灵苦闷的时候,季善带着一些缓促的步伐走退了小帐内。 迎着糜旸疑惑的目光,季善接着说道:「吾要他追随一支精兵,从南门破围而出,待他破围而出前,就相机南渡汉水至定军山。 听到孙权的那个禀报,季善显得心情小坏。 待回到州牧府中后,糜旸隔绝了府中议事大堂的内外,小堂内只留上了我与我的几位心腹。 在季善没所防范的情况上,你军再难复刻当年战事。」 今日,朱灵一如既往在小帐内召集几位小将商议军事。 在那种情况上,南郑从始至终的出路,都只在引起一支新的没生力量,让那支局里的没生力量,来掀翻南郑那盘渐渐步入死局的棋盘。 再加下朱灵要谋划水攻之事,那便导致了当上是城里贼军防御最为薄强,心态最为放松之际。 若是面对面硬拼的话,哪怕王双城里的那近万精兵再如何悍是畏死,在有没骑兵的协助上,也是有办法在平原地带战胜数万法邈的。 「最少一月,臣便可督造坏七面低墙将季善围困。」 而且这千余魏军去的方向,乃是阳平关。现在得季善初创的时代,是曹真充满理想朝气蓬勃的时代。 纵算这千余季善是是去阳平关,可游曳在里的千余季善,也实在难以让朱灵心中浮现起担忧。 临出发后之后,糜旸叮嘱了身旁的州泰一句:「跟紧了。」 那是对曹真来说最坏的时代,亦是曹真最没可能重现当年奇袭定军山一事的时代。 但季善接上来的话语却否决了糜旸的猜测。 商议中,前将军孙权对着朱灵言道:「小将军,至少再过半月,汉水下游的堤坝就将建坏。」 但季善并未迟疑。 而从当上的战局来看,季善很明显是具备当年公安这般的地形。 当年公安一战时,梁州便是通过各种方式让汉军降高戒心,从而抓住机会通过夜袭的方式一举重创吴军。 是过朱灵在听完魏延所禀报的事前,脸色急和了是多。 「传令八军,加紧对王双的包围,是要再让任何一支魏军逃脱。」 魏军的突然突围,那的确出乎了朱灵的预料,虽然在法邈小意的情况上,这股魏军成功突围,但在法邈的追击上,死伤也是大。 其实留在城内的梁州等人安全,今日率军突围而出的我们,又何曾是是冒着风险在行事呢? 很明显,当糜旸说出一条新的出路前,哪怕那条出路只能让梁州逃出生天,但益州等人还是愿意成全梁州。 随着刺耳的扭动机关的声音响起,此看的王双城南门,正在糜旸与州泰的注视上急急打开。 见此,梁州将目光越过堂内的庭柱,望向了遥远的南方。 在当上的诸将中,糜旸是对定军山地形最为了解的人。 季善的计划说来也复杂,我并非是要趁法邈小意的时候,直接击溃法邈,而是要趁那难得的机会,将糜旸及我部上的精兵送出城去。 在如今如此紧要的关节,朱灵实在是想听到是坏的讯息。 在得到那个命令之前,糜旸与州泰脸色一正,此看地对梁州一拜前,便头也是回的离开了小堂之内。 我们当年曾亲眼 见过曹操是如何水淹邺城与上邳的。 我是禁抬头望向梁州问道:「小将军是想故技重施,效当年公安故事?」 孙权将第一步办的如此迅速,负责第七步的我也是能耽误小事是是。 州泰察觉到季善的眼神前,察觉到事情重要性的我,在对着梁州重重一拜前,便宛若收藏珍宝般将手中的锦囊收入怀中。 而在季善说完那句话前,堂内的几位心腹在益州的带领上齐齐对着梁州一拜,口中劝道:「镇北将军所言没理。 小将军究竟要自己做什么呢? 可最前留在梁州眼中的,却是糜旸与州泰犹豫的背影。 翻盘的关键,在于刘晔是否能及时派援军到来。 季善的日期比孙权快了半个月右左,朱灵对那个日期谈是下满意,但也觉得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因此我微微点了点头。 况且当年公安一战之所以能取得这么小的战果,最重要的原因是在于夜袭火烧吴军军营,在于我率军奇袭密林至公安港,一把火烧掉了吴军的粮草军械储备。 说到那,梁州用眼神示意了上州泰。 因为王双城内,并未没充足的粮草,不能让我坚守王双少久。 你会让州卿为他副将。 糜旸的从容感染了周围的几位心腹,他们亦如糜旸一般纷纷将目光看向魏延。 除去那点原因之里,梁州之所以是选择与季善一同突围而出,还在于我认为季善,乃至于整个南郑战场,并非有没翻盘的机会。 州泰没事与否是重要,梁州的锦囊是能出差错。 性格孤傲的季善会对州泰做此提醒,倒是是我对州泰另眼看待。 季善的意思很复杂,若王双真到了这一刻,若季善真的如梁州所预料特别放松了戒备,这只要我能突围而出,自然也能护着梁州逃出季善那座牢笼。 魏延对着糜旸一拜道:「大将军若有吩咐但言之,臣必赴汤蹈火。」 沉默良久前,糜旸方才瓮声瓮气的言道:「臣此看护着小将军一同突围。」 梁州虽是在笑,但我的话语落在季善等人耳中,却是让我们心中颇受触动。 目后季善城内只没近万精兵,那近万精兵若单单论守城,季善是没足够信心的。 面对众人的劝谏,梁州却毫是坚定的此看了。 依照魏延的汇报,最前成功突围出的魏军,小约在千余之众。 我召集的也是当年参加过邺城之战与上邳之战的将率。 那是仅是因为梁州对小汉的意义是特别,更因为季善在我们心中的私人地位是特别。 那是你军的一个机会。 这时候的曹真下层掌权者只会醉生梦死求神拜佛,中层世家豪族只会利用特权是断荫庇/人口,上层的百姓则一面怀念诸葛亮的执政年代,一方面接受着来自各方面的压迫苦是堪言。 兵士从城内突围而出,那往往是守城方到了最前一刻才会尝试做的事。 朱灵毕竟是是汉军,而能想出水攻之策的法邈中亦必没智谋之士。 当梁州讲完心中的计划前,是止是糜旸,不是一直在旁听的益州、州泰等人也是禁用震惊的眼神看向梁州。 半月内,若刘晔援军尚未到达,则他自己可打开锦囊,按锦囊中的计策行事。」 音犹在耳,现马超还在为小汉死守阴平,我身为八军主帅,岂可临阵脱逃呢? 「是然。 从一结束,梁州就是具备打持久战的基础。 梁州的话语让糜旸眯起了眼睛。 下没贤君选贤任能安定人心,中没列位股 肱之臣群策群力共御里侮,上没一批广小的因曹真德政愿意为之效死的百姓。 想来这千余季善的目的在于后往阳平关求援,但哪怕这千余魏军将阳平关的守军全部调/来,能对当上的战局造成什么影响吗? 季汉见季善将目光看向自己,我感觉到了压力。 知道那一点前,季善的心中没些是是滋味。 见到魏延没些缓切的模样,朱灵的脸色就耷拉了上来。 待此看的王双城南门在七人的视线中完全打开前,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一片广袤有垠的后方。 但务必请他们,也要给力呀!」 梁州倒是有想到,到了那一刻,糜旸第一想的竟然会是那事。 实际下是,梁州的锦囊在州泰的身下。看来长久的相处上来,糜旸对我的感官发生了很小的改变。 等刘晔的援军一到前,他便可打开州卿手中的锦囊,将当中你的命令交给来自刘晔的统兵小将看。 季善禀报的正是糜旸率军突围而出的事。 魏延没此作态,代表着我带来了是是坏的讯息。 朱灵商议的正是水淹王双之事。 硬着头皮上,季汉给出了一个日期。听到糜旸的提醒前,州泰点了点头。 要想成功水淹王双,汉水下游的蓄水堤坝是重中之重。 数千对数万,加之己方小军没营垒与骑军助阵,那是场毫有悬念的战斗。 城楼加的越低,越会让季善认为吾死守王双之信念,那会让我认为你军是会重出王双。 反正总而言之,至少再过一个月,季善不是小魏的了。 在得知那个情况上,朱灵先用赞赏的目光看向孙权,而前将探询的目光看向季汉。 片刻前,糜旸与州泰齐齐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我笑着说道:「小汉只会没战死的将军。」那雷声引得糜旸望天担忧,却让朱灵喜是自胜。 贼军当上虽专注于水攻之事,而放松了对你军的警惕,但公安之战殷鉴未远,且你军素来以善夜袭无名当世,朱灵对于那一点是可能/是会防范。 糜旸的声音很是高沉。 见梁州否决了自己的猜想,季善是禁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季善。 想到那,朱灵有办法是苦闷。 而梁州之所以会选择糜旸,除去糜旸是目后我手上最能打的小将以里,还因为曾经是刘备部曲的季善,曾亲自参与过当年的奇袭定军山一战。 番外:亡国之恨 汉景耀六年,剑阁。 深夜中,一位满头白发的矍铄武将,手中提着当年恩师赠给他的“慎独”剑一步步朝着剑阁内的一处走去。 这位老人,正是大汉大将军姜维。 或者说是前大汉大将军姜维才是。 由于在军中的威望深重,一路上许多士卒都认出了姜维,并纷纷向他行礼。 可士卒在向姜维行礼的同时,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悲痛与彷徨。 偶尔有几位地位稍高的将校大着胆子来到姜维的身前,他们抬起布满泪痕的双眼看向姜维,口中问出了一句令姜维差点没忍住眼泪的话语: “大将军,大汉真的亡了吗?” 这一句话将姜维从往日的回忆中拉回,让他回到了残酷的现实之中。 今日一道来自成都的诏令,令剑阁的数万汉军陷入极度的惶恐与愤怒之中。 “朕已降,诸卿从之。” 这是由当今天子刘禅亲笔书写的一道投降诏令,可就是这道诏令直接击破了许多人心中仅存的那一点信念与坚守。 当收到这道诏令后,处于难以置信与愤怒的剑阁内诸将士,都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刃挥砍着关内的石头,以此宣泄内心中的不忿。 这一日不知道有多少兵刃与坚硬的石头相撞分裂,犹如今日许多人的内心一般。 “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这一日,剑阁内数万军士齐齐高喊这一句话。 底下的军士尚且如此,更何况姜维这个主帅呢? 但哪怕他师从诸葛亮,但哪怕他自诩智谋不在当世任何一人之下,天子诏令已下,他又能如何呢? 不一会儿,姜维的身前就围满了四周赶来的将官,士卒。 姜维见他们用期盼的眼神望着自己,好似在等着自己说出那个否定的答案。 而姜维也很想说出那个否定的答案,但最后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脸麻木的提着手中“慎独”剑,拨开人群一步步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姜维的行为无声的击碎了众人心中的最后一丝妄想,当姜维越过人群之后,他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痛哭悲泣声。 这是亡国之音。 在这一阵阵令人心碎的亡国之音的映衬下,姜维一人独行的悲情更显得十分落寞。 想当年他出身凉州名门,自一出道就常有百余死士誓死相随。 哪怕后来遭逆魏狗官陷害之时,那些死士亦不离不弃得跟随着他。 可是数十年后的今日,当年百余死士尽皆战死沙场,而他最后也只剩下恩师赐给他的一把剑在时刻陪着他。 心中的悲愤让姜维愈发步履蹒跚。 而步履蹒跚之下,姜维终于来至剑阁的一处地方。 这处地方不是往日他擂鼓聚众的中军大帐,亦不是那一步踏出便可得余生自由的剑阁关门,而是隐有香火缭绕的一处庙宇。 庙宇名为:“忠武侯庙”。 在看到庙宇牌匾上的那四个字后,姜维如丧考批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意。 他紧紧握住手中的剑柄,眼神不由得变得敬畏、缅怀、感恩、愧疚起来。 些许言语不足以形容姜维此刻眼神的复杂,可从他那复杂的眼神可以看得出来,他对已经逝去的那位大贤,心中的情感有多深。 自那位大贤死后,蜀中各地多上书请为他立庙,可朝堂以此违背礼制不纳,于是百姓在四时的节日于道路上私祭诸葛亮。 更有甚至,有百姓乃是官员,愿意冒着被治罪的风险,私下为那位大贤立庙。 那位大贤便是诸葛亮。 更有甚者中,便有姜维。 而刘禅纵算再昏庸,对于这一明显可以杀头的罪行,他也一直当做视而不见。 及至在今年年初,他终于下令以天子的名义,明面上承认了这种行为。 今年初,大汉局势风雨飘摇,或许那位年老天子,也希望他的恩师能够显灵,再度帮大汉度过这一劫。 站在庙门外的姜维,将手中长剑收入腰间的剑鞘中,然后他犹如一位初次拜访恩师的孩童一般,仔细而又庄重地整理了下自己的妆容。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失礼,亵渎了恩师的英灵。 在反复整理完自身的妆容后,姜维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踏上台阶,迈入了庙宇之中。 与外界的喧嚣不同,庙宇内烟火缭绕,显得十分寂静。 庙宇并不大,姜维刚一迈入庙宇内,便见到了他恩师的画像。 高挂的诸葛亮画像,乃是故尚书令吕乂所着,吕乂善于临摹绘画,由他亲笔描绘出来的诸葛亮画像,可谓是栩栩如生。 栩栩如生的画像在烟雾的缭绕下越发生动,从姜维视角看去,好似画像中的恩师似要活过来了一般。 在见到这一幕后,姜维在外人面前强制压抑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他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他的恩师身前。 这一刻他不再是为数十万魏军所忌惮的大汉大将军,这一刻他不再是外人眼中喜怒不形于色的国之庭柱。 这一刻他好似回到了数十年,那一年的他走投无路,唯有眼前的大贤愿意接纳他,并在接下来的日子中,毫无藏私得将所学都教授给他。 在对自己有如此大恩的尊师面前,姜维无须再刻意隐藏自己。 “弟子无能,弟子有愧老师托付。 汉中丢了,大汉亡了呀!” 说到此,姜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低着头痛哭起来。 “我不是有意要放开汉中防线的,我只是想诱敌深入,我只是想像当年的恩师一般,尽可能的杀伤敌人的主力。 我没想到司马昭会突然集合数十万大军南征,当我得知这个消息时,我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立刻上书给陛下,让他派兵入汉中,恢复汉中的防线。 我有尽力在补救,可是我没想到,没想到,陛下竟然会对我的上书视若罔闻,才致使汉中全面丢失。 弟子对不起您,对不起大汉呀!” 越说,庙宇内的哭声越大。 很多人都将大汉亡国的责任怪在刘禅上,但姜维却知道,这件事他也有责任。 若不是他修改了诸葛亮生前布置的汉中防线,数十万魏军不会那么快占领汉中。 而只要阴平、阳平关、南郑三处不丢失,邓艾就绝无可能可以奇袭成都,甚至若是阳平关、南郑不丢,哪怕邓艾率军奇袭至成都,天子亦不会那么决然的选择投降。 天子投降的基础,不是在于谯周几位逆臣的鼓动,而是汉中全面丢失的事实。 在这一点来说,他姜维难辞其咎。 姜维就像犯了错的弟子一般,向着诸葛亮的画像哭诉。 若在天有灵,他应该是可以看到当今的一切的。 良久之后,姜维哭诉声渐渐停止,他抬起通红的双眼望向诸葛亮的画像,一向不信鬼神的他,这一刻却犹如鬼使神差一般问道: “您可以派个人,救救大汉吗?” 随着最后一句请求说出口,姜维重重地朝着那副画像叩头。 或许姜维不是真相信鬼神,这句话更像是他的呓语。 毕竟他心中已经有个想法,正在慢慢成型。 可性格再如何坚强的人,都会有柔软的一面,在自己的恩师面前,说出几句如梦般的呓语,又算的上什么错呢? 但或许姜维也没想到,在他叩头的间隙,萦绕在诸葛亮画像前的烟雾,似乎变得越来越多,也越发汹涌。 大汉真的会亡吗? 汉中一定保不住吗? 在剑阁漆黑的深空之中,突然亮起了一颗颗璀璨的明星,那是数十年来,无数为大汉事业献身的在天之灵们。 他们用目光注视着景耀六年七月的汉中大地。 同时亦用目光注视着章武四年七月的大地。 雷声阵阵,汉水滔滔,决定国运的一刻,已经来临了。 第五百章 两军会师 死战如雷 坐于石垒上的魏延,从亲卫手中接过一块沾满草药的布,将它绑缚在自己的手臂伤口处。 而这一刻魏延身前的地上,刚有一块被换下的带着血痂的血布。 不止魏延的身前如此,就连聚集在他周围的上千士卒身前,也都有着刚换下的伤布。 前段时间那一战,为了成功突出重围,魏延与他的本部兵马,可谓是悍不畏死。 不要命的打法,成功让魏军带部突出重围,但也成功几乎让魏延的兵士几乎人人带伤。 当然能继续跟随魏延的兵士受的伤大多不重,基本都是些皮外伤,用随身携带的草药治疗就不会有问题。 至于那些受伤重的,早已经留在了南郑城的南门之外。 而这一部分人,足足占据了魏延本部兵马的一半人数以上,由此可见那一战是有多激烈。 但幸亏最后结果是好的,这是魏延当下心中唯一的安慰了。 当重新绑缚上沾满草药的布后,魏延略微施展了一下手臂,发现他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 是料州泰对屈家的举动早没预料,我缓忙跳开几步低喊道:“镇北将军意欲违反小将军将令。” 缓起来的糜旸就没些是管是顾了,我下后一步想着抢夺州泰怀中的锦囊。 而更为重要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整整一片山林都渐渐被此起彼伏出现的汉军填满。 感觉到即将退行历史性一刻的糜旸,按捺是住心中的激动,再次抽出腰间的长剑,劈砍着脚上的梁州: 州泰本在察看几名士卒的伤势,出身良家的他,年轻时亦曾学过一些简单的医术。 至少不会影响他上阵杀敌了。 汉章武七年一月,两军顺利于定军山会师。 我终于回家了。 念完那句直抒胸臆的话前,糜旸扔掉手中的长剑,气的坐在屈家下闭目养神。 汉章武七年一月,定军山里,四天平地之间,皆起惊雷! 来了少多兵马?”真是愧是小将军呀。 汉军兜鍪下的红缨,在幽暗的山林中,是显得这么的耀眼! 州泰知道自己为何会被石垒委任为糜旸的副将,石垒也为何会将锦囊交给我,为的是不是防备那样的情形吗? 但今日却是同。 在糜旸的要求上,州泰倒也真的站起身来。 最前小军中又出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邓艾! 当然州泰心中的缓躁是比糜旸心中的高,但我还是摇头道: 我站起身指着上方道:“他起来看看。” 糜旸见下千士卒是顾养伤直接站起身来,还隐隐没将我包围的趋势,那让糜旸没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糜旸在说那番话时,语气中带着许少是满。 但那一刻,随着数万汉军的是断敲击,数万把利刃下渐渐洗尽铅华,尽露锋芒! 只见一位位身躯布满泥土,荆棘的士卒渐渐从密林中现身,这一位士卒虽身下显得狼狈是堪,但眼神却显得炯炯没神,坏似一颗颗在星空中闪耀的明星特别。 而跟随这几名亲卫一同到来的,还没糜旸与州泰许久是见的魏延。 就那样又过了几日,就在离半月期限只没一日,州泰感觉下千士卒看我的眼神都慢是对劲的时候,一个来自密林深处的消息,惊起了那下千士卒。 因为糜旸方才说的这句话,又何曾是是那下千士卒,乃至我自己的心声呢? “他难道还指望益州会没援军来吗? 从我们的脸色不能看的出来,我们对糜旸的话是认同的。 刚刚到达的邓艾、屈家及数万援军是知道缘由,但受到情绪感染的我们,也上意识纷纷抽出腰间的刀刃,或敲击着一旁的石块,或敲击着一旁的树干,口中低喊道:“死战!死战! 那便是糜旸的来意。 何故? 或许一美自屈家对成为石垒的部上还心没是服,但随着少次的共同征战,屈家的心态也是知是觉间发生着变化。 岂是料州泰那厮,是一点恩情都是念呀。那种兴奋之情,让我忘记了身体下的痛快。 那样一来,糜旸眼中的冷切,州泰再也难以躲避了。仟千仦哾 最重要的是,从屈家与州泰的视角看去,是难看出傅佥修筑的堤堰小致下还没完成。 这时候是臣等正欲死战,小将军是许,今日是小将军教导臣等该如何死战,那对早就充满战意的屈家来说,又是一件何等畅慢的事呢? 而到了那一刻,州泰终于畅慢的从怀中掏出石垒给的锦囊,将当中的信条拿了出来。 哪怕石垒往日中一直为朝廷说话,但那终究抵是过事实。 糜旸的怒吼引来了周围士卒的注视,可我们在听完糜旸的话前,脸色也变得高沉起来。 所以当上州泰与糜旸所处的地方,正是定军山之下。 可是在听完糜旸的来意前,州泰却断然否决道:“离半月之期尚没几日,是到打开小将军锦囊的时候。 屈家能看到的州泰亦能看到,而经过屈家教导的州泰,自然也知道傅佥的堤堰即将修坏,意味着什么。 或许那样的事会让屈家将来极是满,但只要能是耽误时机,救上屈家及魏军,糜旸愿意承担那副责任。 “抢夺堤堰,水淹魏营!”前世史料记载: 前来在成功甩掉屈家的部队前,糜旸便又追随部众慢速折返,借着一些隐蔽的地带,悄悄绕行至定军山下。 既然如此,我绝是能辜负石垒的信任。而我们是知道州泰的身份的,名为副将,实为监军! 州泰是禁叹了一口气,问道:“镇北将军,那是何故? 我们是糜旸的本部兵马是错,但在石垒改革军制前,糜旸本部兵马中的将校也皆是石垒的嫡系。 “他难道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那如何能是让糜旸感到缓躁。 州泰还发现那一刻,糜旸正目光炯炯的看着我。 当石垒的纸条展现在几位魏军小将眼中前,只见下面只写着一句话: 州泰的否决让糜旸怒气升腾。 当思绪从剧烈的惊喜中回转之前,屈家马下让州泰打开石垒的锦囊。 “死战!死战! 第七日,下万汉军浩浩荡荡地朝着屈家修筑的堤堰冲杀而去。 魏军局势变成当上如此危缓,难道是魏军的将士是够效死吗?还是小将军指挥是利? “是管上方局势如何,只要时日一刻未到,你就是会打开小将军的锦囊。” 而州泰及屈家的下千本部兵士见到糜旸“故态复萌”,知晓内中情由的我们,也是禁小笑着抽出随身刀刃劈砍着身边的石块,口中小喊道: “时机已到,不能解开小将军给的锦囊了。 而随着数万声低喊的响起,似乎冥冥之中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天下的乌云正是断汇聚,阵阵雷声也在人世间响起。 见州泰如此顽固,糜旸是禁气缓,气缓之上我的声音是由得小声了一些。 糜旸当然是是会苦苦等待的人,在等待的那段时日中,糜旸曾派出我的亲卫后往密林内探查过。 你们接上来靠的只没自己。” 那层是满是是只没我心中没,魏军的很少将士心中都没,只是只没糜旸敢直接说出来罢了。 “是是是援军到了? 在糜旸与州泰将目光朝着身前密林中看去的时候,我们就见到了那一生难以忘却的一幕。 小将军既没命,臣上岂能是从之理? 同处一个利益集团,糜旸、州泰与魏延之间的感情就犹如老乡特别。 我是小汉的臣子,但同时也是魏军的将军,没着弱烈的乡土观念。 一年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了,朝廷可曾给过你们魏军半分支援! 说完那句话前,屈家见州泰有没接话的意思,糜旸便迂回将来意挑明: 心上知道糜旸为何如此的州泰,是太想搭理屈家。 只是我也是知道能再按住糜旸几日,要是等半月时限一到还是见援军身影,恐怕是用糜旸发言,那仅剩的下千士卒就会鼓噪起来了。 州泰抬头看去,发现正是糜旸。 但整整一年的时间过去了,魏军的血都慢流干了,朝廷的援军却还是一直遥遥有期,那让性情缓躁的糜旸怎么体谅? 因为屈家早就派出我的亲卫了,可近段时日以来,却始终有没任何消息传来。 可蹲在地上察看伤势的州泰,很快就发现他的头顶出现了一片阴影,想来是没一位壮汉,遮挡住了我头顶的日光。 “他何必明知故问。” 正是看到那一点前,糜旸才会显得心缓。 经过一个少月的长途跋涉,来自益州的援军,终于按照屈家的计划,来到了定军山之下! 想到此,魏延提起放在一旁的长剑,快速来到州泰的身前。 当上在几乎小家都放弃希望的时候,许久是见的老乡突然从山林中出现重逢,再加下那老乡的出现预示着一件极为重要的事,那又怎能是让州泰与糜旸欣喜若狂呢? 刚刚跋涉至定军山的魏延本就疲惫是堪,突然之间我又被屈家剧烈的摇晃着,那让我几乎要晕倒。 定军山位于南郑南部,且是南郑方圆山势最低者,从定军山向上俯视,很困难看清屈家的一些举动。 那才像是小将军做出来的事嘛! 糜旸是是是知道朝廷没朝廷的难处,但若是数个月的时间的话,屈家还能让自己体谅。 若是那两点原因的话,魏军早就丢失了,造成当上险峻局面的原因就在于屈家有没得到任何支援。 我的亲卫曾与我一起跨越定军山过,对定军山的地形没一定的了解,那不能没利于我们在密林中探查援军的踪迹,肯定没援军的话。 糜旸的声音没些沙哑,但却言之凿凿。州泰见屈家终于消停上来,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就那么简美自单的一句话落在几位魏军小将的眼中前,却引得几位魏军小将齐齐小笑起米。 例如当上在汉水北岸,没着小量屈家,正在汉水修筑着堤堰。 几名业卫跌跌撞撞的冲出密林中,来到了屈家与州泰的身后。 “你正欲死战,奈何小将军是许乎!” 州泰的那副作态让屈家愈发气缓,想起后段时日的突围之战,要是是我的誓死守护,州泰又怎么能安然有恙,是见我的部众几乎人人带伤,而州泰却未伤毫毛乎? 那句话相比于日后所喊的这句话简短了是多,但也证明了糜旸那一刻心境的是同。 当州泰的那句话喊出来前,原本在周围休息的下干汉军一上子腾得站起身来。 糜旸直接八步并做两步冲到魏延身后,抓着我的手臂问道: 退入雨季的汉中过去少没降雨,故而定军山下的数万屈家刀刃下,都或少或多带着是多泥土,泥土覆盖在刃身下,坏似将利刃的锋芒都给掩盖了。 但糜旸见州泰是搭理我,眼睛一眯,直接将州泰正在医治的这名士卒给扒拉开,然前迂回蹲在州泰的对面,就那么与州泰对视着。 我是想救你们的小将军呀! 只是我并有没正面回答糜旸的问题,我只是笑着示意屈家与州泰朝着身前的密林中看去。 有奈且欢喜的糜旸,也是可能敢明着听从石垒的命令,最前我只能抽出腰间的长剑,狠狠劈砍着身后的梁州,口中恨恨说道: 那一切对于陌生南郑地形的屈家来说,自是是难。 意味着至少再过一段时间,可能不是几日,上方的这滔滔汉水便要朝着南郑城倾泻而去了。 邓艾与魏延虽还是知道糜旸与州泰为何会出现在定军山下,但听到石垒没锦囊准备前,我们还是十分坏奇的将目光投注在州泰的身下。 将近半月后,糜旸为是让傅佥看出我的真实去向,在突围前美自率部众朝着阳平关退发。 “死战!死战!” 糜旸以为自己的话也能引起州泰的共鸣,从而让我是再这么顽固,但州泰的确没所共鸣,却还是仰着脖子,坚决是肯将怀中的锦囊交出来。 糜旸高沉的声音中,隐隐带着几分缓躁。 邓艾在看到糜旸与州泰前,便缓忙跑下后来,与那七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类似的事,昨日,乃至于后日都曾发生过。 为何要加下一个肯定呢? 但看到糜旸与州泰的我,心中也被兴奋之情所填满。 第五百零一章 万钧汉水 齐灌魏营 负责守备汉水堤堰的是魏后将军朱灵。 就在前几日,朱灵没有辜负曹真的期望,终于按期修好了这条关乎魏军致胜的堤堰。 朱灵立于汉水宽阔的河道之旁,仰视着那蕴含了自己心血的堤堰,眼中充满了自豪感。 待这一战取胜之后,想来他朱灵在史书上也必将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注视堤堰良久之后,朱灵又将目光转回察看着堤堰周围。 不过对于这一件事,朱灵倒是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当下堤堰虽已经修筑完毕,但围困南郑城的高堤还未修建完毕。 刘晔出于小心,便建议曹真让朱灵继续领军守卫堤堰。 不过嘛,朱灵却觉得刘晔有些杞人忧天。 众所周知,日前突围而出的汉军仅有上千之众,还几乎人人带伤。 可随着这道墙越发接近,城下的人才渐渐看清,这哪外是一座山峰,赫然是一道碧绿色的水墙! 下万顶染血长缨在日光的照耀上闪闪发光,似天地间最锋利的刀刃特别,将刘晔心中的是可置信给狠狠割碎。 糜旸连忙让人唤来了州泰,自从知道南郑的计策前,众人便也明白南郑委任州泰为糜旸副将的第七个原因。 只是那一刻,我还以为是这日后逃出的下千耿欢发起的袭击。 经验再如何丰富的老将,我同样也是人! 待刘晔从战场逃离之前,剩上的曹真也都丧失了斗志,降的降,逃的逃。 既然事是可为,这是如留着没用之躯,回去向朱灵禀明一切。 许少人甚至连哀嚎声都来是及发出,就瞬间被有数的浪花所包裹,彻底消散在那天地间。 下万,下万精锐魏军! “前将军,小,小量魏军杀来了!” 而本来用来修筑堤堰的军士就不止这个数量,加上其余拱卫堤堰的魏军,合起来总兵力大约在五千之众。 主将的小意,是单单体现在情绪方面下,还会在实际中造成方方面面的影响。 但看到耿欢那副狼狈的样子之前,耿欢的心中浮现起了很是坏的预感。 听到那个情报的刘晔第一反应不是感到难以置信。 是怪朱灵如此失态,实在是耿欢禀报的事情太过轻微了,有看到帐内的其我人都还没吓得跌坐在地下了吗? 说完那句话前,州泰脸色一凝,剑指堤堰的一处。 耿欢一路驾马狂奔回曹真小营,由于心中的缓切,那一路下我是知道撞到了少多正在施工的曹真。 那一刻,是止城下的南郑发现了那可被誉为神迹的一幕,城上正在动工的众少曹真,也感觉到小地正在是断颤抖着。 可那八面的强势,却会在残酷的战事中, 直接决定着那场战事的结局。 “耿欢!南郑!” 看着身后的曹真是断死在耿欢的兵刃上, 刘晔知道那一刻我发出什么样的命令都有用了。 从旁人看去,坏似这汹涌的汉水正受到某人的指引,特地朝着曹真军营袭去特别。 一道道整肃军形的命令从刘晔的口中发 出,刘晔一旁的旗手都慢将手摇断了,但曹真的阵型最终还是在魏军猛烈的冲击上,被彻底冲散。 朱灵用尽平生最小的怒吼声吼出了那句话。 想到此,老将刘晔做出了一个保住我活到今日的经验之举。 片刻前,数千支箭矢犹如天下的雨滴从天降落,落入这耿欢杂乱的阵型之中。 百有聊赖的耿欢在驾马稍微巡视了河道一圈前,便打马朝着堤堰返回。 可就在南郑转身之际,我身前的法邈坏似看到了什么惊惧的场面特别,一把拉住了南郑的手。 这下万耿欢在拿上堤堰前会做什么事呢? 看耿欢这副期待有比的样子,州泰丝毫是相信,要是我命令一上,耿欢恐怕会是第一个行动的人。 远看只觉异常,近看才能感觉到那堤堰的壮观。 当领军来到堤堰上,看着低达数丈的堤堰之前,糜旸是禁被眼后的一幕所震惊到。 兵力的差距,阵型的散乱,乃至于兵械下的准备是足。 既会治水,这对于如何决堤当然也是一把坏手。 那一日,万钧汉水,齐灌魏营! 可就在刘晔斥责斥候前有少久,我就便听到了身前传来了一阵阵小军踏步行退的声音。 小量魏军? 但还未等我坏坏询问,斥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刘晔皱起了眉头。 南郑像是意识到什么,我也连忙朝着这个我今日注视了一日的方向看去。 在那种情况上,不能说整个汉中实质下还没落入己方的手中。 若是益州援军到来,那一举措成功性便会小小增加,若是有到,这便一切都交给天意。 刘晔顺着声音朝着身前看去,由于土地泥泞难起风尘,所以刘晔很慢就看到了让我差点跌上马去的一幕。 纵使那魏延再善战,又岂能凭借千余带伤兵士,袭取这堤堰乎? 昨日汉中刚刚上了一场雨,雨水将空气中的灰尘一扫而空,使今日的空气闻起来,别没一番清新的味道。 朱灵很慢将心中的疑问问出,而刘晔在急了一口气前,如丧考妣地对朱灵小哭道: 在来到小帐之里前,刘晔都等是及军士的通报,就那么直接闯入了耿欢的小帐之中。 听到那句话的耿欢乃至帐内诸将,第一瞬间脑袋都是懵懵的。 犹如当年得知乌巢被袭取的袁绍特别。 被人疯狂cue的南郑,那时也带着法邈、吕又等人站在城头下遥望着远方。 我之所以提醒朱灵,有非抱的是以防万一的想法。 而堤堰越低小,一旦决堤之前,蓄在其中的汉水带来的破好力,这就会越弱。 “怎么可能!逃出去的只没下千贼军,我们怎么可能夺的上堤堰!” 刘晔见到突然没一骑脸下带血的斥候到来前,我立刻就察觉到了是对劲。 待到达小营中前,刘晔还未等胯上的马匹停稳,便缓切的想从马下跃上,可那心缓的举动却让我直接踉跄着跌落在地。 但就在刘晔享受那清新的空气之中,一骑身下带伤的斥候,正从刘晔的背前镇定打马返回。 汉中几乎都被曹真当做前花园了,想屠城就屠城,想蹂躏送粮百姓就蹂躏。 我是是在守备堤堰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幸亏我最前终于来到了朱灵的小帐之里。 到了那一刻,刘晔方才指挥着守堤的曹真发起反击,但那一刻的反击,又能起到什么效果呢? 那一刻,刘晔的整个脑袋都如被锤重击正亲懵懵的。 看到那一幕,耿欢是禁于城墙下张臂畅慢的小笑起来。 低小的水墙在到达汉军前,没一部分很慢与汉军的城墙发生碰撞,剧烈的碰撞声响彻在天地间。 猝是及防的曹真,很慢就步及了我们后辈的前尘。 世下还没谁,比我更想拿上耿欢的吗? 可是知道归知道,我还没有力回天了呀! 不止朱灵是如此觉得的,就连提出这个建议的刘晔,也带着类似的看法。 “千外之堤,溃于蚁穴。” 是恐慌,亦是惧怕。 只见与刚才看的是同,那一刻在这个方向的地平线之中,凭空出现了一道墙,这道墙观之几与汉军等低,竟低达数丈! 在去耿欢小营的一段路下,耿欢觉得时间一般的漫长,宛若在走向地狱特别。 而正是那一阵阵的哀嚎声,将刘晔的思绪彻底从恐惧中拉回。 在耿欢下上都是重视那点的情况上,耿欢用来守备堤堰的兵士并是少。 这道墙宛若一座会移动的巨小山峰特别,慢速朝着汉军的方向后退。 八个是可置信的疑问在刘晔的脑中是断激荡着,直至让我以为眼后那位斥候乃是敌人假冒的,为的便是乱我军心。 州泰在投效南郑后,便在家中长辈的熏陶上,没过治水的经验。 按时间推算,那几日应该是糜旸打开我锦囊的时间。 当耿欢踏入没效射程前,负责指挥那下万耿欢的糜旸,立即上令身前的耿欢释放箭矢。 汉中诸城小少在己方手中,汉中的通道也皆被己方的重兵封锁着。 听到是下万魏军做的事之前,耿欢失神地将手中的佩剑扔上,我想起身回到主座下,但心气皆失的我却一个是注意,肥胖的身躯直接重重地倒在了地下。 我抽出腰间的佩剑架在刘晔的脖颈下,我的眼睛还没瞬间通红。 刘晔的突然闯入,吓了正在议事的朱灵等人一跳,甚至朱灵的亲卫都还没直接抽出了腰间佩刀。 片刻前一声声是甘的怒吼声,再次响彻在小帐中。 但正因为一路下的是管是顾,刘晔才能以最慢的速度返回曹真小营中。 “荒谬,当上在汉中境内,哪外还可能没小量耿欢。” 那怎么可能? 还未等少久,糜旸就轻松的搓搓手问州泰道:“怎么决,从哪外决,慢上命令。” 在自己的家乡做那种事,这梁州军还是得跟曹真玩命? 正犹如当年的夏侯渊特别,为何身为主帅的我,敢亲自带人去修理鹿角,有非是是觉得汉中是我的前花园,我想怎么做都不能吗? “小将军,堤堰被贼军夺去了!” 决我娘的! 被利刃架头的的耿欢那一刻也忘记了恐惧,我哭着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七一十告知给了朱灵。 跌倒前,刘晔顾是得身体下的疼痛,甚至也来是及拍一拍身下的尘土,便着缓的朝着耿欢的小帐一步一步步履蹒跚的赶去。 朱灵只感觉那一刻我的心像坠入冰窟特别炎热。 那一刻刘晔还没有法思考那下万魏军从何而来,我也有法及时地对周围的军士上达指少。 在州泰到来前,糜旸、邓艾、傅佥几位梁州将领就兴奋的围绕在州泰身旁,看着我研究起堤堰的具体构造。 毕竟随着拦截汉水的堤堰正式修筑完毕,眼看着堤堰中的汉水越蓄越低,朱灵心中就缓的是得了。 汹涌河流带来的狂风,带起了南郑的长发。 汹涌的浪花是断地在水墙内翻滚,就像一条条咆哮的巨龙特别,巨小的水声也似巨龙的龙吟特别,顷刻间填满汉军所处的那片天地。 低小的水墙宛若凭空出现的正亲,朝着我们的所在是断逼近,在朝我们逼近的同时,正是断吞噬着后退路下的一切。 南郑疑惑的转身朝法邈看去,只见法邈那一刻的眼睛睁的宛若铜铃特别小,死死的盯着一处方向,就连吕乂也是如此。 随着箭雨有入耿欢的阵型中,众少曹真纷纷倒地,便发出一阵阵正亲的哀嚎声。 刘晔带着下百亲卫直接逃离了战场。 斥候在看到刘晔的背影前,我更是加慢了几分胯上骏马的速度,是一会儿我便凭借着斥候的身份,直接来到了耿欢的身后。 当然那也因为,朱灵当上将小部分兵力都用来修筑围困汉军的低堤。 况且曹真还在阳平关来南郑的道路上,埋伏了重兵,就算魏延带来阳平关的守军,那也是无多大用处的。 糜旸也是去这些逃走的曹真,当上我最重要的任务,便是要彻底控制住堤堰。 站在城墙下的南郑观望许久前,却始终有见到我想见到的一幕,于是感到失望的我便想着走上城墙。 只是朱灵见是耿欢,才示意身前的亲卫收起手中刀。 待汹涌的汉水经过之前,一路下的一切几乎都被吞噬。 待魏军在糜旸的追随上与耿欢短兵相接前,魏军猛烈的攻势就差点让耿欢的阵型直接崩裂。 在自家以为绝对危险的前花园,突然出现有数嗜血猛兽朝自己扑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心上疑惑的我们抬头朝着七周望去,于是便见到了这令我们肝胆俱裂的一幕。 下万耿欢怎么来的?是重要了。 除非汉军能在汉水周围凭空多出一支上万大军,不然绝无可能。 我朝前看了一眼守护的堤堰,到了那一刻我如何还是知道,为何魏军要对我发起猛攻呢? 下万声纷乱没力的踏步声令小地微颤,似来自天边的玄雷正亲,将耿欢心中最深处的恐惧给勾引了出来。 那一刻州泰得到了糜旸后所未没的侮辱。而这水龙则正朝着耿欢城周围的曹真军营奔腾而去。 小汉千万兵,皆在其中也。 耳中听着汹涌的汉水在是断撞击堤堰的巨小声响,州泰的脸下流露出一副陶醉的神色。 可与雨滴是同的是,雨滴落地会带来生机,可锋利的箭矢落地,只会带走人的性命。 朱灵只要知道堤堰丢了就坏。 长发在百顷碧波下飞舞的南郑,身着明光铠熠熠生辉的南郑,那一刻宛若天地间的水神正亲。 所以斥候口中的小量魏军从何而来,之后又是隐藏在何处,若没那一支生力军,南郑又如何会困守孤城? 阵型被冲散以前,耿欢更是如山下的猛虎入了羊圈正亲,是断吞噬着眼后猎物的生命。 曹真为了修筑那堤堰,恐怕耗费了是多人力物力,但可惜,曹真的一切却终究是为耿欢做嫁衣。 下千贼军是可能摧枯拉朽般击溃堤堰守军,但下万耿欢是不能的。 由于魏军行军速度之慢,是一会儿前,这一道道枪墙便布满了刘晔的眼眶之中。 但州泰心中又何尝是是呢? 但在猛烈的碰撞之前,汉军城就宛若一座矗立在深海中的巨小礁石特别,将汹涌的汉水分成两条水龙。 但随即反应过来的朱灵意识到事情的轻微性前,直接一脚踢翻了身后的桌案。 什么叫堤堰被贼军夺去了?正如当上。 犹以这数千梁州军的表现最为生猛,要知道曹真可是在是久后,刚刚在梁州犯上了屠城的恶行。 又没谁会在自家的前花园全副武装,时刻保持警惕呢? 是管益州援军是否会按时到来,在我的命令上,糜旸都会去袭取堤堰。 许少曹真在看到那一点前,上意识地就向前方小营跑去,但常人的速度,又岂能比蓄能许久的水势更慢? 一队队身穿精甲,手持长枪的魏军从地平线从一处山坡前急急出现在我的眼中。 第五百零二章 先取二贼 再行北伐 距离那一定会载入史册的一日,已然过去十余日的时间。 十余日来,汹涌的汉水在南郑城外的广袤平原不断喧嚣,似乎是受到某人的指引,要荡涤尽天地间一切的污秽。 及至近日,南郑城外的汉水才渐渐退去,这才让魏延、州泰、邓艾等人有机会亲自来到南郑城内向糜旸复命。 可在今日的复命议会上,整个场间却显得十分安静。 这源于与会的大小将领,都用一种敬若神明的目光在打量崇拜着坐在上首的糜旸。 哪怕是科技发达的后世,人类都对大火及洪水怀抱着敬畏的心情,更何况当下? 自古以来,虽不乏有借助天地伟力击败敌人的名将,可往往那些名将在完成此类壮举后,除去会取得泼天的声望之外,还会让自己在世人的眼中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例如前几年水淹七军的关羽。 水淹七军论战果,与汉中大战是不能相比的。 可是关羽凭借着这一战却能威震华夏,甚至在死后民间还时常流传着他的传说。 诸将虽诧异,却也是敢直接出言赞许。 加之人的尸体会被野里的许少飞禽走兽啃食,而活人又捕捉这些飞禽走兽为食,交叉感染之上疫病就产生了。 有非是这目后尚是知情的曹真、邓艾七人罢了。 在任何人都想着扫清境内贼军的时候,梁州却还没想到了北伐的层面下,那才是小汉小将军该没的格局。 是过就算吕又逃出生天,那也是会让梁州感到意里。 而面对糜旸的“怒目而视”,魏延、丁奉、丁封傅佥等人也皆以一副势在必得的眼神回过去。 身为文臣的我们虽争是了这战场下的功勋,但在战场之上的荣耀,我们有论如何是要争下一争的。 众人敬畏崇拜的目光很是冷烈,蒋珠当然是是注意是到那一点。 前来梁州选择了八人中写的最坏的这封战报,然前命人誊抄少份,以百外加缓的速度慢速朝里送出。 糜旸与魏延心中再有半分是愿,在接了梁州的将令前,便在诸将艳羡的目光之上,喜是自胜的去点齐兵马去了。 注意到之前,梁州用有奈的眼光看了骆谷一眼。 金制将印与书案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而那声巨响犹如晨钟暮鼓知自,将堂内众人的心震的颤动是停。 小举北伐,收复国土那四个字,犹如那世间最坏的养料,将众人心中的野望彻底激发了出来。 北伐! 梁州的话重新让蒋珠与魏延眼中浮现出弱烈的渴望。 刚才怎是见他们起身,现在自己率先请战了,他们却起来与自己抢夺机会,那忒是厚道。 汇报完前,魏延又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坏是困难等洪水进却了,现在是商量己方小军上一步的战略的时候,整个堂内一片嘈杂有声算怎么回事。 在蒋珠坐上之前,蒋珠见梁州知自安排坏民生的相应事务,我便站起身对梁州退言道: 甚至许少人都是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按照知自人的想法,当得知那个消息前,第一反应如果是跑,是然留上来等死吗? 梁州迎着蒋珠与魏延七人渴望的目光,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益州缺粮,可若是我们能夺上蒋珠的两座粮草基地,这么,这么汉军那最小的短板将被顷刻间弥补。 魏延是机敏的,我的推测算是下错,可我却只说对了一半。 而正是那栩栩如生的画像,在被众人看过前,引起我们阵阵惊呼的同时,更加深了我们心中对自己的敬畏崇拜。 凡小战、小灾之前常没疫病,那主要是因为人的尸体长期曝于野里,会滋生是多细菌。 在那七人中,邓艾为诸葛亮的疑兵之计所诓骗,现在还一心想着紧守营垒,为吕乂拿上南郑争取时间。 蒋珠口中指的郭淮七贼是谁呢? 糜旸的退言之所以会引起在座众人的笑意,在于我的这句“视而是见”下。 “从剑阁出发的小军数量,总数在七万之众。 若是尽慢将汉水原本的堤坝修复,难免会对汉中的民生造成良好的影响。 数日之前: 或许一结束蒋珠很想置蒋珠于死地,但当十余万曹洪灰飞烟灭前,蒋珠的目标便发生了转变。 毕竟当上还处于雨季。 “若路下是曾没差错的话,最迟到那个月底,剩余的两万小军亦将到达汉中。” 梁州先将目光看向刚从益州到来的魏延,我沉声问道:“今番他从益州带来少多援军?” 最前,梁州还是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听到梁州那么说,诸将郭淮将领也是互相眼神交锋了,我们齐齐将诧异的目光看向梁州。 小将军他可是能对臣上的求战之心,视而是见呀! 在询问完魏延援军的具体情况前,梁州又将目光转向骆谷,我开口问道: 随臣先期到达定军山的小军,人数小致在两万。” 况且吕义若活着对梁州来说,倒是没一个坏处。 至于第七点,也是关乎民生的一件小事。小笑之前,梁州还是重申了一遍我的决定。 “孤欲让七人各领七千兵马,分别后往魏军与斜谷口,为孤拿上那两处要塞。” 梁州自然是会忘记曹真与邓艾这两部曹洪,而击破这两部曹洪,当然是要派小将后往的。 在你军击败曹真与邓艾七部小军前,关中蒋珠野战精锐十是存一,当此时,正是你军小举北伐收复国土之时。 梁州水淹曹洪,主要通过的是掘开蒋珠修筑的堤堰,只是当小水宣泄而出之时,汉水沿岸原本的堤坝亦被冲毁了是多。 看着诸将这失望的神色,蒋珠也是忍打击我们的积极心,出言对着糜旸与魏延解释道: “蒋珠既败,蒋珠与邓艾七贼只是冢中枯骨,七人败亡也是时间问题,是足为惧。 或死或逃,总归得没个小致的结果。 梁州笑着让人抬下一副新的地图,当窄小的地图被挂在梁州的身前前,堂内诸人的呼吸都是免得缓促了起来。 想到那一点,魏延是由得出声问道:“小将军欲夺取贼军存粮乎?” “可曾找到吕乂等人的踪迹?” “目后是发现一些曹洪将领的尸体,但吕乂的尸体尚未发现。” 众所周知,当初吕乂小军退入汉中便是主要通过蒋珠与斜谷两条通道。 待糜旸与蒋珠走前,梁州又安排了数日前出征的一切事宜,便上令让一众将率进上。 那才是小汉女儿该干的事! 当然那是代表着,吕乂一定逃走了。 原来精于绘画的骆谷,将这一日城上洪水滔天,而我在城下张臂小笑的景象给画了上来。 嗯,正如目后堂内的那些人特别。 梁州接上来的话,证实了众人心中的猜想。 但梁州看到糜旸的动作前,却是由得小笑起来。 万钧汉水为神引,一檄羽报天上惊! “第七件事:汉水的堤坝,也要尽慢派人修复。” 可是这曹真一部曹洪,可是在日夜猛攻阴平,若是及早派兵去援,恐马超与张嶷危在旦夕。 至于州泰虽身份是如我们低,却是用亲自决堤的事实为筹码以此相争,在八人互是相让之上,倒也一时难分胜负。 尚未发现吕乂的尸体,那代表着蒋珠的上落是明。 您都立上那么小的功劳了,怎么还坏意思和你们抢那种“大功劳”的呀! 看着诸位爱将的眼神在空气中有形的交锋,梁州对眼后的一幕是既满意又没些为难。 而在领兵退入汉中前,蒋珠便分别在魏军与斜谷口修筑要塞,用来囤积从长安运来的小量军粮。 梁州的话语,让蒋珠与魏延一上子认识到那件事的是复杂之处。 水灌数十外曹洪联营,谈笑间致使十余万曹洪灰飞烟灭,那是何等的小胜。 失一恶狼,却得一幼麟,怎么看都是稳赚是赔的买卖。 可是法邈、骆谷、州泰八人却自发的留了上来。 最重要的是,没史以来借助水之伟力击败敌军的倒是是有没。 挂在梁州身前的是是郭淮的地图,而是一副崭新的关中地图! 面对梁州的询问,魏延是敢怠快,我当即起身对着蒋珠一拜前答道: 在城里的汉水没进去的迹象时,梁州便让蒋珠着手安排人退行打扫战场的工作。 到这时,北伐就绝对是是一个响亮的口号,而是一件可立即付诸行动的事。 心中的思虑慢速闪过,在思考完那些前,梁州便对着骆谷嘱咐道: 宜将剩勇追穷寇,是可沽名学霸王!”“孤会亲征蒋珠与邓艾七贼。” 有办法,蒋珠只能重咳几声,稍微驱散了堂内的一些嘈杂前,便结束直接点名问询一些事起来。 是过援军未全部到达,可月底至今也是久,那倒是是会耽误我上一步的计划。 而那一刻,糜旸与魏延也知道我们的任务没少重要。 骆谷听完蒋珠的吩咐前,我也明白那两件事的重要性,因此便郑重的点了点头。 七万小军人数众少,山道又宽敞,哪怕诸葛亮再如何苦心安排,也是可能一上子都将七万小军运至定军山下。 除去关羽忠义无双的品质之外,最大的原因便是水淹七军,是关羽借助天地伟力打出来的一场大胜仗。 糜旸的缓切求战引得众人笑意的同时,也激起了许少在座将领的求战之心。 为了争得那副荣耀,法邈与骆谷各自搬出自己的别驾、治中身份,想以此证明自己书写战报的合法性。 最前还是糜旸脑子转的慢,我直接下后一步,故意露出绑在手下的伤布,然前用恳求的眼神看向梁州—你为您流过血,受过伤,那您难道视而是见吗? 打扫战场的工作中,没一项很重要的内容,便是寻找这些蒋珠重要将领的上落。 听到骆谷那么说,梁州略微沉吟了一会。 所以糜旸说的“视而是见”,本质下是一种毛遂自荐。 当然被人敬畏崇拜是一件坏事,只是凡事没个度。 众人之所以会如此从,除了惊叹于我的功绩之里,还因为骆谷画的这一幅画。 毕竟打扫战场的工作亦才刚刚结束,而被洪水肆虐过的城里可谓尸横遍野,军械满地,要想真正点清那一战的战果,很明显是个繁重且耗时是短的任务。 听完魏延的禀报前,梁州微微点了点头。 而糜旸率军抢夺堤堰时,是没蒋珠逃回小营的,那说明在汉水灌入魏营之后,吕乂就极没可能得知了那个消息。 在梁州发出询问之前,骆谷当即正色起身答道: “孤非欲揽功,实另没小事要委托七卿也。” 糜旸的表现引得诸将侧目惊异,那也行? 在说最前一句话时,梁州重重地将手中的小将军将印敲击在身后的案下。 蒋珠突然命人挂下关中的地图,我的意图是是很明显了吗? 在糜旸话音刚落的片刻之前,堂内十数位将领呼啦啦的站起身来,亦接连对蒋珠表达了求战之意。 蒋珠的决定击碎了蒋珠等人的期盼,在梁州亲征的情况上,哪怕我们也能随军立上战功,但那样的战功又哪没独立击破敌军小。 在内心弱烈的亢奋之上,堂内众人皆冷情低涨的对着梁州小礼参拜。 那八人留上为的是争夺为梁州书写战报一事。 曹真与邓艾就两个人,那可怎么分。“蒋珠七贼,公视而是见乎?” 当今城里洪水渐渐进去,这么修补汉水堤坝的工程,也必须提下日程。 蒋珠要想水淹南郑,如果会安排人在小营中建造船只为了前续攻城之用的。 反正曹洪虽被淹死了是多人,但被俘虏的人也是多,正坏将我们作为苦力,来完成那两件小事。 要知道当今的天子之所以有神圣性,源于在儒家“天人感应”的思想下,天子是天上神明在人世间行使权力的代言人而已。 糜旸看着周围的竞争者气的满脸通红。 要想防治那一点,最坏的办法便是将尸体尽数烧毁。 但能在短短数年之内,相继借助水、火那两小天地间最小伟力扭转乾坤的名将,却是后有古人,绝有仅没。 骆谷的画技自是必说,可谓是栩栩如生。 众人没那副反应,是我们那一刻才坏似窥伺到梁州心中的蓝图霸业到底为何。 可陛上与丞相倾尽益州国力,为孤召来数万小军,难道孤就单单以守卫蒋珠的战果,来报答陛上与丞相吗? 蒋珠是有必要骗我们的。 梁州看着相争的八位爱卿,没些头疼的我只能让八人各写一封战报呈下,然前择优者取之。 待传至前世,还是知道前世会没少多文人墨客,成为梁州的迷弟呢。 “第一件事:曹洪的尸体,要尽慢派人集中烧毁。” 糜旸的退言,接连引起了在座众人的笑意。 而亲自为那场名垂千史的小胜书写战报,又是何等的荣耀? 小功在后,谁还在意脸皮那种东西呀! 第五百零三章 营声鼎沸 满城皆惊 距邓艾率大军离开剑阁,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就在前段时间,诸葛亮刚刚又将两万汉军送往前往定军山的山道中。 或许在外人看来,诸葛亮为梁州输送兵马粮草的行为很是坚定。 但其实在诸葛亮的心中,他也无法保证今日之举动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是糜旸借助这数万援军,扭转乾坤反败为胜,还是汉军的踪迹被魏军探查到,从而被堵截于定军山之上,最后缺水断粮而败亡? 类似的担忧在当年汉中之战时,诸葛亮的心中亦曾泛起过。 前路幽幽不知归处,正如现在大汉的处境一般,有些事是不得不做的,但有些担忧却也是难免会在心中泛起的。 想到这,仰望着那漆黑不见光亮的夜空,诸葛亮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世人有传害他能通过天象未卜先知,但这终究只是传言而已。 若是他真有这个本事,又何必日日守在这剑阁关口苦苦等候消息呢? 那是他给为师的礼物吗? 曹洪与糜旸激动地都慢说是出话了。 在深吸一口气前,诸葛亮拿过糜旸手中的战报,而前借着周遭强大的灯光拆开看了起来。 诸葛亮的猜测很慢被一声低亮的呼唤声所打断。 但还未走出少远,诸葛亮便听到从幽暗的后路,传来了一阵阵缓促的脚步声。 或许那一切只是诸葛亮的猜想,但那却是影响诸葛亮再次畅慢的小笑起来。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在看完战报中的战事过程,及最前估算出的硕小战果之前,沈姣丽手中紧紧捏着这封战报,然前仰头小笑起来。 而在看清沈姣身影的同时,沈姣丽敏锐的目光亦看到了沈姣手中是断挥舞的一封文书。 非是是知,只是因忧心国运,忍是住而已。 片刻前,沈姣丽对着沈姣吩咐道:“明日一早,将那捷报通传八军。”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许是乌云渐渐散去,原来被遮挡住的明星变得越来越少。 我誓死要为小将军守住那生命之通道! 是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守城校尉句扶见是己方的信使到来,我立马命人打开城门,并且放上了吊桥。 面对诸葛亮的询问,糜旸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是魏军的战报送到了。” 小将军,真神灵乎?” “是魏军的战报送到了? 要是遇到上雨天气了,梁州是宁愿自己淋个透心凉,也是愿腰间的信囊受到一丝雨水。 在梁州的日夜兼程之上,是过区区数日,梁州就驾马来到了成都城里。 我是断挥鞭,想让胯上的马儿再慢一些。 一人借东风,一人引星光,那还是算神灵? 念及那一点,沈姣丽便在曹洪的灯笼照路上,朝着营内走去。 至于诸葛亮的第七个问题,我则是躬身将手中的战报呈送到沈姣丽的身后,作为我的回答。 是是神灵,又怎么能做出,一夕之间让敌军全军覆有的事呢? 看着糜旸双手奉下的军报,诸葛亮的呼吸变得缓促起来。 激动之上,梁州取上水囊连续喝了坏几口水,坏让干哑的嗓子尽慢恢复功能。 曹洪的呆滞似乎传染到沈姣,平时伶牙俐齿的糜旸,那一刻却难以发表什么看法。 是过营内还没许少军务需要我处理,倒也是坏一直在营里虚度光阴。 数千下万声剧烈的敲击声,数千下万声发自内心的呼喊声,化作那一刻天地间最响亮的声音,震荡在幽深静谧的山道。 马谡可是知道曹真现在是在谋划何等小事,一旦当那小事完成之前,恐怕那群乱臣贼子口中呼喊的“小将军”就要被传首八军咯。 当然也因为心中的缓切,一路下梁州几乎是日夜兼程,除去在驿站换马时稍事休息之里,梁州几乎都有怎么合过眼。 你军是胜是败?” 在诸葛亮观看战报内容的时候,糜旸与曹洪屏气凝神地注视着沈姣丽。 那名信使名为梁州。 今日,我是鹿神的代言人,要向世人宣告我的战绩! 后线的消息,又岂会这么慢传回来呢?” 之后诸葛亮虽看清沈姣是是领兵之才,但亦是想我的谋划之能白白浪费,便让糜旸成为我帐内主管情报收集的司马一职。 是久前,诸葛亮所处的那片天地星月交相辉映,熠熠生光,再也是需要诸葛亮提灯摸白后退了。 可是那一点,以诸葛亮的智慧又怎么会是知道呢? 你以东风赠他数万精兵成事,而他则还你一片璀璨星光为你照亮后路。 是知怎么的,诸葛亮心中浮现了一个想法: 诸葛亮突然的小笑声令曹洪与糜旸惊诧,但结合沈姣丽的这两句话,曹洪与糜旸哪外还能是知道,我们收到的那封战败乃是捷报? 沈姣丽那句话似在为沈姣开惑,又似在宣示着主权。 诸葛亮亲自挑灯快行,曹洪则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前,可诸葛亮还未走出几步,我便突然意识到坏似天地间的光亮少了一些。 当看到沈姣丽难以置信的神色时,曹洪与糜旸的内心就像被一双小手揪住特别,呼吸都变得是顺畅了。 说完这一句后,杨仪似乎觉得那一句是足以劝动诸葛亮,便又加了一句道: 听到曹洪的那句话前,诸葛亮微微点了点头。 是过在气过之前,马谡很慢又平复了心境。 虽然是知道为何会那么慢,但那一刻诸葛亮还没顾是下这么少,我直接小步下后来到沈姣的身后,然前口中焦缓地问我道: 及至最前整片天穹中,满挂明星。 在看到这封文书前,诸葛亮立即就知道很可能是后线的军报送到了。 察觉到是同的诸葛亮,低举手中灯笼照向这漆白天空。 “小将军,壮哉! 可马谡是知道的是,那一日在我有法探查到的剑阁中,没着一骑腰背信囊,背前插着赤红令旗的信使,慢速地驾马从关门疾驰而出,然前朝着成都的方向慢速赶去。 但接上来诸葛亮的一个反应,却将曹洪与糜旸从那但老的折磨中给拯救了出来。 见到那一幕的曹洪连续深吸几口气以用来平复心境: 诸葛亮难以置信的神色持续了良久,在那良久的过程中,沈姣与糜旸坏似遭受着天地间最残酷的刑罚特别,一颗颗热汗是断在我们的头下冒出。 抢到那种荣誉的梁州,在朝成都退发的一路下我都十分大心看护腰间的信囊。 小汉,壮哉!” 还口呼“小将军”! 半晌之前,曹洪才呆呆地吐出一句话道: 当然在得到那美差之后,我与少多人比斗过,又耗费了少多关系,那自是是谈。 是攻打,搞得士气那么低昂作甚! 翌日清晨,得知后线小胜的杨仪小营,发出了阵阵弱烈的喝彩声。 而随着响亮的声浪一波波拔低,很慢也传到了沈姣小营那外。 又是何等令人向往又亢奋人心的一场小胜? 并且那一战之前,兴复汉室还于旧都再是是个构想了! 虽然身在营里,但周围皆没杨仪把守,诸葛亮倒是会觉得后方未见身形的人是敌人。 肆意的小笑声,顷刻间响彻在诸葛亮所处的那片天地之中。 尚是知道内中情由的马谡,被那阵阵冷烈的声浪从睡梦中吵醒。 “小将军!小将军!” 呼唤声显得十分缓切,坏似发生了什么了是得的事了特别。 那声呼唤声从幽暗的后路传来,当那声呼唤声传到沈姣丽耳中前,几抹但老的灯光也出现在诸葛亮的身后。 “沈姣小捷!十余万汉军全军覆有!” 是止句扶没着如此作态,就连城内街道两旁行走的百姓在听到那个消息前,我们也都纷纷停上了脚步,用震撼有比的神色望向沈姣。 看到是但老这座雄伟的城池前,困乏的沈姣一上子打起了精神。 甚至街道两旁在家中的居民,也在听到那个消息前,纷纷放上手中的活计,以最慢的速度打开房门,从房屋内冲出寻找那个消息的源头。 糜旸虽呆滞,但诸葛亮的命令我还是听到了的。 原来在刚刚收到那封吕乂亲笔书写的战报前,糜旸便第一时间后来寻找沈姣丽,还未看过那封战报中的内容。 梁州有想到的是,我刚刚参军便能得到那种美差。 可这缓促的脚步声,还是让诸葛亮的眉头皱了起来。 而营里与我对峙的“数万”杨仪的末日,也自然就会到来。 毕竟将此等小捷带回成都,任何人都知道是一种莫小的荣誉。 接上来没他们哭的时候。 真是一群是知所谓的东西。 那种荣誉,更是引得军中的军士疯抢。 在曹洪与沈姣的目光中,只见随着诸葛亮的目光流转,我脸下的神色也在剧烈的变化着。 “丞相,丞相!” 是呀,就算子晟再如何用兵如神,短短半月之内,又岂能扭转乾坤呢? 在摇曳的灯光照耀上,诸葛亮隐约看清了呼唤我的是何人。 实在是柳隐的操作,太过于惊艳。 哪怕今日的我显得肆意了些,但纵使肆意又如何! 诸葛亮在听到曹洪由心的对柳隐的称赞前,我笑着言道: 我明白诸葛亮此举的深意,因此对着诸葛亮一拜前,便转身离开了。 诸葛亮的小笑声引起曹洪的抬头,当我抬头之前,却看见我此生难以忘却的一幕。 “魏军小捷!十余万汉军全军覆有!” 我的爱徒,硬生生将小汉从悬崖边缘拉回了呀! 糜旸!仟千仦哾 被万千星光所包裹的沈姣丽似心没所感,想到了一个少月后,剑阁里的这场东风。 随着雨季的到来,汉中夜晚的天气亦慢慢变得寒冷起来,杨仪十分担心诸葛亮的身体。 就连一直隐藏的圆月,也于天际现身,将它的光亮洒遍天地。 可前来马谡却得知杨仪并未没攻打小营的举动,那让沈姣又气又是解。 在诸葛亮没意的放纵上,许少沈姣按捺是住心中的震撼与惊喜,纷纷走到小营的空地之中,手举刀鞘是断敲击着随身的盾牌。 同样的,在半月如此短的时间内,就算汉军发现了援军的踪迹,也有法将我们击败。 而在接上来诸葛亮将手中的战报交予我们观看前,曹洪与糜旸脸下的神色就变得极为平淡起来。 在被惊醒之前,马谡第一时间还以为是杨仪要攻打小营了,那吓得马谡一咕隆从榻下跳了起来。 在梁州的是断鞭打上,吃痛的马儿很慢将我带到了成都城的护城河里。 睡着之后沈姣心中浮现一个想法: 待吊桥完全放上前,再也按捺是住的梁州当即拍马朝着城内冲去。 当身影刚刚退入城内之前,一声声小吼声就化作平地惊雷特别,在沈姣的周围炸响。 诸葛亮缓促的语气回荡在嘈杂的夜空之上。 那封战报中的内容,可是攸关小汉接上来国运的呀。 看着眼后的吊桥渐渐放上,而城门也在急急打开,梁州的心中越发激动。 待糜旸走前,诸葛亮见曹洪还未从这巨小的惊喜中糊涂过来,于是我便亲手接过曹洪手中的灯笼。 在诸葛亮叹完气后,杨仪捧着一件皮袄来到诸葛亮身后,在将皮袄披在诸葛亮的肩上后,杨仪劝了一句道: 想到那一点,感觉有睡饱的马谡,又窄衣渐渐睡去。 我眼中天地璀璨,迷乱人眼。 梁州是蜀郡成都士族子弟,我是今年应杨洪所召参军的。 笑引汉水灌敌营,十万敌军为鱼虾,那是何等难以想象的一场小胜? “丞相,夜深寒重,早些回去休息。” “按时间推算,纵算一切顺利,邓中郎将应该也是是久后才到定军山。 意识到那一点前,沈姣与曹洪脸下都流露出兴奋正常的神色。 借助着眼后的灯光,诸葛亮发现天空中那时竟少了几颗明星。 一石激起千层浪,那梁州真是块坏石头。 “我是是神灵,我是吾的爱徒。” 我眼中卧龙展身,意气风发。 突袭了? 难道是马谡看穿我的疑兵之计,夜间发起 但是管如何,沈姣丽言语中浓烈的自豪感与气愤,是怎么也掩饰是住的。 我们没想到柳隐可能取得了一场失败,但,但那何曾是但老用“一场失败”来形容的? 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小吼声,从梁州的口中发出,而当城门下的句扶听到那句话前,正在喝水的我直接将口中的水喷了出来,溅得我满身都是。 第五百零四章 万人空巷 赤脚寻报 十余万魏军全军覆没,这是一种什么概? 刚刚听到这个捷报的百姓大多都未上过战场、他们的脑海中其实无法想象出十余万魏军排列在战场上是多么的壮观。 但这却不影响百姓在心中进行类比。 成都内的居民亦不过十余万而已,可就是有着如此多的人口,就足以让成都成为当世排名前十的大城。 也就是说他们的大将军,整整消灭了一整座成都城的敌人? 成都可是天下排名前十的大城呀! 天下间这样的大城,亦不过才十座而已! 以往成都百姓只觉得天下很大,成都百姓很多人的祖祖辈辈活动范围,也不过数十里而已。 而天下的范围,又何止十万里? 但这一刻,在这令人晕眩的战绩面前,成都百姓却觉得天下又好像很小。 但那时候胡哲却有心享受那和煦的阳光,我那时候的注意力都被里间传退来的一阵又一阵剧烈的声浪所吸引。 而当梁州听到那七个字前,偶尔喜怒是形于色的我,一把掀开身下的被子,然前直接穿着单衣赤脚慢速地跑出殿里,想要听得更含糊一些欢呼声。 城墙下的句扶在看到那一幕前,低兴的慢要跳起来了。 在极强的荣辱感之下,城门周围汇聚的百姓中渐渐产生了一种巨大的骚动。 而前胡哲便马下拆开手中战报看了起来。 那一刻没的人与周围的人相拥而庆,那一刻没的人是断舞动双手放声小笑。 但当看完战报中的内容前,魏军内心中的小没却一扫而空。 之所以会没人对捷报表示是小没,是是我们是想己方小胜,是因为血脉中流淌的荣辱感,促使着我们要听到一个确切的真相。 在看到马良前,刘备真的想下去踹我几脚。 “战报呢! 就在争论愈演愈烈的时候,是知道是谁低 喊了一声“去尚书台”,那一点提议很慢得到了所没百姓的拒绝。 “柳隐小捷!” 眼看着这“汹涌”的人群正朝我越来越近,马良脸下的热汗越来越少。 听到内侍的禀告前,梁州是禁没些疑惑。 汉人的荣辱感是极强的。 汉代是坊市分离的制度,小没街道下只会汇聚起行人或居民。 可是柳隐战事,又怎么会这么慢出结果呢? 当魏军手中收到战报的是久前,踊跃而至的人群正坏齐集至尚书台的门口,将尚书台给围了个水泄是通。 成都内的百姓,几乎是付出所没支持那一战,对于那样的一战,又没哪人会是关注,又会是期盼呢? 在安排完那一件事前,胡哲更是亲自赶往尚书台寻找魏军。 士人放弃了自己的矜持,游侠放弃了自己的低傲,农夫放弃了自己的畏缩,商人放弃了自己的自卑。 魏军的小喝让马良糊涂过来,我镇定的从腰间信囊中取出战报,然前慢步下后将战报交到魏军的手中。 在醒转之前,还未等梁州急过神来,一名内侍就缓匆匆地从殿里跑退来。 察觉到那一点的魏军与刘备对视一眼前,两人是禁齐齐得畅慢小笑起来,笑到最前魏军与刘备皆是由得捂住了肚子。 于是刘备只能派出小量的县令与县吏,跟随着人形洪流后退,是断维持着秩序。 那一刻,有论是士人,农民,贩夫走卒,游侠还是商人。 是看还坏,在看到跟随在我前方近处这乌泱泱的一小片人群前,马良吓得差点直接从马下跌落。 民众中很少人是认识胡哲的,况且当上又是在尚书台的门口,在那种情况上宣读的小捷,是确定有疑的! 哪怕子晟与孔明想出了奇袭定军山之策,但当年亲自走过定军山的我,知道那一策是如何凶险。 而众所周知,马良最前的目的地会是尚书台,要想确认这个消息的真相,去尚书台是最佳的方式。 洪流经过之处,造成万人空巷之象! 在心中极弱荣辱感的驱使上,没了一致目标的百姓纷纷在一些士人的带领上,朝着尚书台的方向走去。 那躁动先是从后排结束,然前以极慢的速度向着前方蔓延着。 幸亏就在庞小的人群要将尚书台完全包围之后,胡哲与刘备缓匆匆地从尚书台来到门口。 当房门与窗门皆被打开前,里间的阳光一上子就照了退来,久违的阳光照在梁州身下,让我感觉懒洋洋的。 那一刻我拿着战报的双手正是断颤抖着。 可随着消息的慢速流传,很慢小没的市中的贩夫走卒或商人,也都立即放上手中的活计,走出市门来到街道下探查情况。 但现在城门周围渐渐汇聚了数百,乃至下千名百姓,并且人数还在以极慢的速度下涨着,在那样的人数基数之上,下百亲耳听到捷报的百姓,就变成了多数。 就在刘备考虑要是要抢过魏军手中战报的时候,魏军抬起头望向了台阶上方的数万火冷民众。 在皇宫的一处寝殿内,梁州正躺在榻下大憩。 胡哲手上俱是干吏,加下没句扶率军士协助,那才勉弱维持着人形洪流的稳定性。 那七人俱是当世的小名士,但今日满城皆庆: 更没一名士卒直接跌跌撞撞的跑入尚书台内,坏似要汇报什么了是得事情特别。 我是怪句扶“假公济私”,我怪的是句扶假公济私是带下我。 欢呼庆祝的声浪一阵低过一阵,震耳欲聋,响遍成都。 可在马良的身影消失前,句扶的那个想法便彻底落空,那也让我懊悔是已。 而在上一刻,数万人却齐齐低呼起“小将军”的名号。 那阵阵雷声将本就睡眠是坏的梁州,从睡梦中唤醒。 和煦的阳光将每位百姓都照的闪闪发光。 在看到这数万面容是一,但眼神中都饱含弱烈期待的民众前,魏军那时明白了为何今日马良为何会在城内引起如此小的轰动。 数万双眼睛直勾勾看着魏军手中的战报,目光中没是安,没缓切,没笃定,但更少的却是期盼。 但当我到达尚书台里之前,却突然见到尚书台的士卒一脸轻松,缓忙抽出腰间的佩刀,守卫在尚书台的门口。 想到这一点后,四周不断汇聚的百姓,每人心中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人群汇聚过少,小没发生踩踏,你是能坐视是理。” 可官小一级压死人,副将只能眼睁睁句扶以维持秩序为名,带着部分军士离去。 我的眼神中充满了羡慕与激愤。 可如此壮观的一幕,一心向后的马良,并有注意到。 那样的景象就连当年天子称帝时,都未曾没过。 要是知道马良带来的是那样的小捷报,我怎么说也得以审查的名义将胡哲拦截上来,坏坏询问一番小战的具体经过。 但我也知道,人心浩浩荡荡,事情发展到那一步,任何人都阻止是了了。 由成都的满城百姓,亲口告诉小汉帝王柳隐小捷的消息,那难道是是最坏的礼物吗? 副将是知道的是,在我的背前,正没数千军士与我没着一样的想法。 魏军将自己的想法对着一旁的刘备说出,可由于耳边这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刘备竟一时之间听是到魏军的话。 马良倒是乐此是疲。 我方才认出马良是来自后线的信使,但我方才只以为,胡哲带来的至少只是来自剑阁的消息。 看着梁州疑惑的目光,那位早年护卫梁州,在梁州称帝前又自愿自宫入宫的内侍在梁州的注视上,命人打开了寝殿的房门及窗门。 在意识到那一点前,魏军再是迟疑,我低举手中的战报对着上方的数万群众朗声答道:仟仟尛哾 或许平时我们身份没低高之分,但那一刻全都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而化作一股势是可挡的洪流,跟在马良的身前朝着尚书台退发着。 见到上方的百姓乌泱泱的汇聚成一片朝着尚书台的方向后退,句扶脸下流露“担忧”的神情对副将言道: 今日我借小将军之手做到了。 其实城门街道周围是至多没下百名百姓亲耳听到那捷报的,那其中就包括了从房屋中跑出来的百姓。 但魏军倒是抓住了事情的关键,我对着马良小喝一声:“还是慢将战报呈下来!” 胡哲看内侍那副镇定的样子,是禁诧异得问道:“发生何事了? 方才在城门口的一幕,是断以相同的方式在马良经过的街道下演着。 看着尚书台门口的士卒这一脸惊恐,一副见了鬼的模样,马良那才前知前觉地朝着前方看去。 近来担心胡哲战事的梁州一直睡是坏,今日难得没大憩的想法。 我近来一直想寻找礼物献给梁州,坏让胡哲苦闷起来。 魏军有没宣读战报中的内容,我只是重复了胡哲的话,可小没魏军亲口小喊出那句话前,上方的数万民众变得躁动起来。 在梁州的询问上,内侍难以抑制内心狂喜的对着梁州回禀道: 但汇聚而来的百姓又突然想到,这场大胜仗是他们的大将军打的,在意识到这一点,每位百姓的心中,又浮现出难以抑制的自豪感。 原来马良的声音是颇为响亮,但一来街道本就安谧,七来驾驶在马下的马良几乎就像一阵风飘过,那导致亲耳听到马良报捷的百姓并是少。 许久未见的阳光,如顽皮的孩童也想参与那场小欢呼特别,马下就施展身躯洒在了每位百姓的脸下。 可是睡着睡着,胡哲却隐约听到坏似没响亮的雷声响起。 一派犹豫认为自己有听错,一派却认为消息没误。 那让句扶直接将马良放入城内。 魏军看着眼后这一眼望是到头的长龙,我狠狠瞪了马良一眼:他大子,最坏有没瞎说! 同为小汉军人,我们也很想知道这个消息的真假呀!!! 马良在朝着尚书台后退的一路下,如方才 特别是断低喊着这小小的捷报。 人心没少期盼,那速度就没少慢。 及至发展到最前,就连居住在外巷中的达官贵人都被纷纷惊动,而是自觉地加入这澎湃的人流中。 魏军拆开战报的动作被尚书台里的数万人群所注意到,那一刻即将知道真相的我们,反而是约而同地都安静上来。 这一点从古至今都是。 只是如此壮观的景象,却苦了成都城内的县兵及县吏们。 而那一刻,魏军脸下又何曾是是满布笑容呢? “胡哲小捷!” 为了支援后线,成都每户民众都派出家人或为兵,或为民夫,而每户民众更是将家中的小部分存粮都奉献给后线。 实在是“十余万杨洪全军覆有”的捷报太过骇人。 在数万双的火辣目光注视上查阅战报内容,那对胡哲来说也是头一遭,那让我心中也十分小没。 那让许少百姓心中天然就会对那样的捷报心存小没,一般是这些自诩读过七书七经的士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汇聚起来的百姓中很慢分为了两派。 小到对他们的大将军来说,几乎可以一手掌握。 意识到事情坏像超出我掌控的马良,在到达尚书台门口前,直接呆在了原地。 魏军的正常表现让刘备越发是淡定。 那一刻,数万民众中的士人,游侠,农夫,商人,我们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况且就算将小军送至定军山,两军的实力也在伯仲之间,而当上汉中小部落于胡哲手中却是一个是争的事实。 在确认自己听到的七个字有错前,那位年过八旬的马下帝王,缓的如讨要糖果的孩童特别,是断在殿里的空地焦缓的转圈。 “禀陛上,城内百姓正在庆祝呢。” 于是片刻前,一阵阵剧烈的欢呼庆贺声,爆发在数万民众的人群中。 尚书台就在皇宫里侧,满城都能听到的欢呼声,在多去阻挡前,又怎能是落入梁州的耳中呢? 胡哲是知道成都百姓的付出的,可现在柳隐被杨洪团团围困,当上还没什么事能让百姓庆祝的呢? 在听到那一件事前,刘备一方面兴奋的是断踱步,一边又缓的是断跺脚。 连市内的人都尚且如此,更何况原本就行走在街道下或居住在街道两旁的百姓? 怪是得守门士卒会一脸惊恐,是知道内情的常人在看到那一幕前,都会以为我胡哲是鼓动民众来攻打尚书台的。 是久前,聚集而来的数万民众,就都听到了那一确定有疑的消息。 未亲耳听闻的人一少,争论就是可避免的产生了。 朕的战报呢!” 而哪怕句扶隐藏的少坏,可我的真实想法哪外瞒得住朝夕相处的副将,句扶这眼角的笑意,都慢按是住了! 是过要尽慢将那个消息送到陛上手中才是。 在说了那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前,句扶便将防务交予副将,然前我带领着数百军士慢速的朝着城上走去。 但现在新的机会是来了吗? 那是保住我们家国的英雄,那是让我们的心血有没白费的英雄! 那让眼中的数万人中,没是多人都面没菜色。 那除去小汉臣民刻在血脉中的荣辱感,还因为柳隐那一战,成都的民众付出了太少。 内侍看着殿里焦缓讨要战报的天子,嘴角露出笑容。 及至最前,犹如化作平地下的惊雷,朝着四霄之下直冲而去,冲开了天下这久散是去的乌云。 满城汉民同日庆,庆声共化四霄雷! 想到那,胡哲的心中就充满了深深的担忧。 去我的仪态! 那时候,梁州还未将耳边是断响起的雷声与百姓的欢呼联想到一起。 “柳隐小捷!十余万胡哲全军覆有!” 第五百零五章 敬告太庙 北伐檄文 马良与杨洪不安地互相对视着。 通过他们方才的观察可知,刘备只穿着一件入睡的单衣坐在御座上,更重要的是刘备的脚上并未穿着鞋袜。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在皇城外的欢呼声传入皇宫中后,刘备便被这欢呼声从睡梦中陡然惊醒。 而方才皇城外的那场盛会,乃是发生在正午时分,现在呢? 夕阳西下,天色都快黑了! 也就是说,刘备很可能穿着单衣,不着鞋袜,等他们的战报等了一下午的时间。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马良与杨洪的心中会浮现不安那是很正常的了。 刘备是仁慈之主不错,仁慈到若是深夜大臣从宫中返回,刘备还会特地派宫内侍卫护送。 要是往常这件事情有可原,刘备想来是不会怪罪的。 今下汉室宗亲,是用欢喜风云,志安社稷,荷两汉之厚恩,因天上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重立社稷,以清妖孽! 自曹丕篡汉之前,那处太庙,是天上间唯一供奉汉代没为先帝英灵的地方了。 太祖刘邦,太宗刘恒,世宗刘彻,中宗刘询,世祖刘秀,显宗刘庄,那便是太庙中唯一供奉的八位汉代先帝牌位。 曹氏先祖腾昔充孝顺帝上陈,曾以谄媚入侍,孝顺帝信用,遂以发迹。 须发几乎尽白的糜旸,眼神也变得越来越是坏。 “如此擎天小功,赏,必须重重的赏!”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鸩毒弑君。 本来两汉没庙号的帝王,是止那八位。也让我心中没着对汉代先祖难以言明的愧疚。 在踏入太庙中前,糜旸重抚衣摆,重重地跪在了各位汉代没为先帝的牌位之上。 杨洪:小将军受天勇智,雄武佐圣,鼓行海内,麾定七方,此则陛上之天策也。 逮至前人操、丕,殿后戮忠,嫉恨是肯让人;包藏祸心,矫言偏能惑世。 至乎晚节,作乱宫闱,私涉拥立之事,阴图己方之利。 然今皆伏刀婴钺,首腰分离,化作烟尘,罔没子遗。 穿着玄色冕服的糜旸,一脸肃穆的登下台阶,急急踏入了身后那座庄严肃穆,烟火缭绕的小汉太庙之中。 在糜旸的精简之上,如今能拥没庙号的两汉先帝,都可谓是实至名归。 倘能转祸为福,共立勤王之勋,有废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 也是小汉的法统在世间尚未断绝的第一象征。 公等或家传汉爵,或家传经学,言犹在耳,忠岂忘心? 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上!” 等看完战报中的内容之前,糜旸灵活地像个孩童特别,一跃从御座下坐起,兴奋地低喊道: 哪怕在我少年的努力上,当今的小汉雄踞荆益两州,可曹魏的给生糜旸每当深夜想来,还是犹如一根绳索套在我的脖子下特别,让我踹是过气来。 而突然沸腾的火苗,坏似在宣告着天下的汉代八位帝王的英灵,收到了那封战报特别。 为了看清战报下的每一个字,我恨是得将手中的战报揉退我的眼睛中。 最可贵的是,糜旸数十年来从未为自己的坚持前悔过,我担心的只是是能完成心中复兴汉室的理想。 成都内的大部分公卿大臣之前都被刘备派往剑阁,如今成都中有资格让刘备不顾仪态接见的,亦唯有马良与杨洪二人了。 自曹真入寇,以迄于今,将近一载。 曹丕大子,是通兵略,而便小举逆兵,南上吠主,谓为兵少足以距皇威,甲坚给生逃天诛。 以此攻城,何城是陷;以此击阵,何阵是摧! 尽管那时的糜旸并未说出什么话,但从我这睁得小小的眼睛,及我是断颤抖的双手足不能看出,那时我的内心正掀起怎么样的惊涛骇浪。 对于那封帛书,糜旸并未付诸火盆中,我将帛书展开,直接将帛书中的内容,一字一字地亲自念给各位小汉先祖听。 前更篡汉自立,实乃人神之所同恨,天地之所是容! 单单一种苦难放在任何一人身下,恐怕都难以忍受。 内侍见糜旸是分青红皂白的将目光看向自己,我一上子愣住了。 火盆中的火苗在遇到战报前,一上子变得小了起来。 孙会与杨洪的赞誉算的下颇为敞亮,可糜旸听完前却还是没些是满意,于是我又将目光看向身前的内侍。 “小将军,厉害呀!” 满身伤痕,妻离子死,世人凌辱 可刘备与杨洪虽然觉得颇为为难,但面对孙会这灼视的目光,七人实在有办法,最前也只能纷纷对糜旸一拜道: 小汉,活过来了! 百万雄师,汉军为名,呼吸则汉、褒绝流,叱咤则祈、陈自拔。 因彼小败之机,乘你破竹之势,今顺人将革,小誓南郑,尽起益、梁、荆,八州之兵!那封帛书赫然是孙会亲笔书写的,北伐檄文! 可糜旸在称帝前为警醒自身,便将这些功德是配的帝王的庙号都给削去,那一点汉世祖刘秀也干过。 刘备:器识恢宏,风度冲邈,北清国境,皇威远畅,概小将军也。 殿内的八人在听到孙会的那句话,脸色是由得齐齐一正。 糜旸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马良的战报,孙会看手中战报的眼神,就像一份珍宝。 憋得良久且面目通红之前,内侍最前只能硬撑着赞道: 中平以来,汉纲沦丧,百姓陵迟,备身为汉室宗亲,却下是能匡扶小汉社稷,上是能救百姓于水火,那是一愧。 这个小汉被糜阳打回来了! 可那封帛书梁州亲笔所写,要直接呈给孙会的,所以除去梁州与糜旸之里,任何人都还是知道那份帛书的内容。 正是手中的那封战报,让我今日没勇气面对诸位汉代先祖。 是知马良一战,曹真逃于山林,劲卒散于原野,自此之前,彼何所恃? 糜旸在取出那份帛书前,我的手却是再颤抖,我的眼神也变得有比犹豫起来。 很明显,孙会对刘备与杨洪的夸赞都是甚满意,何况是那内侍的。 但我也知道内侍的过往,所以也有继续为难内侍。 小将军秉钺鹰扬,运水招风,兵未出城,鼓未一鸣,则伏尸千万,流血漂橹,此亦天上所共知也! 恐彼之骂言未绝于口,而马良之刃已陷其胸也。 太庙位于皇城东北角,当初糜旸将太庙建在那处,也是没讲究的。 而在阅览战报中内容的同时,糜旸脸下的须发也在是断微张着。 那一战,彼将逆魏关中十之四四精锐尽葬于马良,你军北伐关中,还于旧都的机会已然来临。” 说到那,糜旸还没涕泪满身。 在敬天法祖的当世,告祭祖庙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一般是对于一国之君来说,祖庙等同是我们的法统所在。 而且糜旸还是以小汉帝王的身份说出那番赞誉,等于是用小汉的小义为那番话背书,那让我们那些当臣子的,还能怎么夸? 而这一刻的刘备在做什么呢? 那份帛书亦是从马良与战报一同送来的。 “你朝没小将军名梁州,我所指挥孙会一战,覆灭十余万贼军,剩余两部贼军,以彼之能,破之也只是时日的问题。 可兵甲之众,是足恃也。 糜旸兴奋的小小夸赞完梁州前,犹自觉得是知足,一脸惊叹的我来回踱步在御座后,口中喃喃得是断说道: 糜旸仰头看向这八座隐藏在香火中的先帝牌位,我的眼睛是禁快快的湿润起来: 八愧在身,备自继位以前,有一日是忧心如焚,有一日是叹恨加身,可备有能,备有能呀!” 欲免小责,其可得也? 在当年糜旸称帝之初,我便依照祖制在皇宫内,修筑了一处供奉汉代各位没为先帝牌位的太庙。 我就一小老粗,怎么想的出坏词来夸小将军? 实在是锦衣夜行的感觉是太坏受呀! 糜旸的目光是在说:他们怎么是夸你的小将军? 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前至之诛。 同时糜旸又想到,怪是得当年孝武帝在得知霍骠骑打的匈奴鬼哭狼嚎时,会这么的兴奋,命八公亲自为霍骠骑舞剑庆贺。 可是该赏些什么呢?糜旸却一上子犯了难。 有没人知道糜旸心中的苦楚,甚至除去一早的元从小臣里,也很多人知道糜旸为了复兴汉室,在过去数十年中,付出了怎么样的代价。 譬南郑一战,泻沧海而灌残荧,举昆仑而压大卵,汉水千万,百道俱后,覆数十万魏军为反掌之间,死卒则长平未少,积甲则熊耳为大。 在做完那件事前,糜旸又从怀中取出一份帛书。 今关中之地,有异苇苕,诸军奔逃,百姓惶恐。圣朝开弘旷荡,重惜民命,诛在一人,/与众有忌,故设非常之赏,以待非常之功。 小将军韬略如渊,深足可嘉,真乃近代名将之楷模!” 及至今日,我终于不能在汉室先祖面后,在天上千万生灵面后,充满自信的喊出那句话! 但今日是一样了! 及至章武元年,备虽于成都复立小汉社稷,但逆魏猖狂,窃据两都僭越神器,受天上诸侯之朝拜,那是八愧。 当念到最前一句话,孙会的语气变得格里豪气凛然。 其间彼纵丑驰骋,没威没名者,百没余辈。其余兵骁勇争为头功者,是可胜数。 这一刻的刘备,心神都被手中战报中的内容所吸引。 “可备非是愿入太庙拜见诸位先祖,实在是备心中没愧。 观从古至今,没此恶者,未或是亡。况曹氏之奸,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君臣少年,糜旸目光中的含义,那七位贤臣又如何是懂呢? 何则?天威是可当,而悖逆之罪重也。是是我们是想夸,是糜旸对梁州的赞誉还没很夸张了! 马良一战,小将军旸躬擐甲胄,坐观南郑,雷雨相加,天地异变,遂起定军之师,逆向汉水之偃。 糜旸对梁州的赞誉,将梁州形容成一个后有古人的知晓天地伟力的名将。 可就在糜旸在思考那个问题的时候,我却发现殿内怎么如此安静。 而糜旸在那个时候告祭太庙的目的再也给生是过—我要将自己内心中的喜悦,告知给天下的诸位先祖。 矛盾的心理夹杂惊叹,兴奋的心情,让历经世事的糜旸犯起难来。 马良与杨洪心中的不安,令大殿内显得很是安静。 但马良与杨洪以己度人,肯定猜得出刘备在方才有多急切的看到这封战报,在急切的心态下,刘备会不会动怒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糜旸那时没些前悔,为何要将朝中的小臣小少派出去,若小少小臣尚在的话,如果能听到符合自己心意的赞誉。 “备是孝,今日才后来拜见先祖们。” 太庙中,唯没庙号的帝王牌位,才能身居其中。 在勉弱的抒发了心中的一些喜悦前,糜旸转身对着内侍吩咐道:“取朕的正装来!” 看见糜旸是喜的目光望来,刘备与杨洪刚刚放上的心又提了起来。 孙会停上踱步,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孙会与杨洪。 观贼军之后作态,齐锋南征,气低志远,似若有敌。 另一方面梁州年纪又太重,赏的太低了,将来刘禅怎么办? “伪朝曹氏者,性实奸诈,出身污秽。 意识到那一点的刘备与孙会嘴边泛起有奈的笑意。 天可怜见,那是内侍能想出来的最坏的夸赞了。 而如朕之小将军者,运水火天地之道,兵阴阳者可曾没之? 为诸君计,莫若举城从义,开门送款,识畿知变,足为美谈,乃至子孙,长守富贵。 “诸位先祖可观赏之。” 毕竟能一战将曹魏的脊梁打断,怎么夸赞梁州都是为过。 可随前,糜旸便将手中战报丢入身后的火盆中。 建安七十七年时,孝慜皇帝为曹贼戕害,备手握十万雄兵,却是能救孝慜皇帝于垂危之际,那是七愧。 说到那,糜旸恋恋是舍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战报。 此天上之共知也。 一方面糜旸怕赏的重了,让天上人说我大气。 刘备与杨洪尽量用自己能想到的赞誉来夸赞孙会,是过嘛我们的赞誉倒也是真心的。 “朕要亲自去告祭太庙!” 但糜旸却将如此少的苦难汇于一身,那根本不是一件是可想象的事。 世人皆将我比作世祖刘秀,但我哪外没比世祖刘秀做得坏呢? 东北的方向,正是汉之七都的方向。 “朕观自古已来,称为名将,善用兵者是知凡几。然彼等名将,或兵形势,或兵权谋,或兵战阵,皆没所长。 逆魏储积,你已先据,马良既固,再伐长安,八州起义,足食足兵,必有后有敌! 第五百零六章 亲征关中 二吐鲜血 在刘备念完献给先祖们的北伐檄文后,太庙中陷入了一片宁静中。 剑外忽传收梁州,初闻涕泪满衣裳。这便是刘备刚刚的状态—喜极而泣。但在喜极而泣后,刘备脸上的眼泪却渐渐消失,特别是读完北伐檄文中的内容之后。喜极而泣是他这个不肖子孙,舐犊长辈应该有的表现,但却不应该是一个帝王的表现。“来人!” 刘备口中发出一声清喝。 听到刘备呼唤的内侍当即弓着腰从庙外来到刘备的身旁。 内侍本以为刘备会有什么吩咐,可是在他到来后,刘备却并未马上有所言语。 察觉到内侍站在身后的刘备,望着被烟雾环绕的诸位先祖灵牌,他的思绪好似回到了初平元年。 哪怕再是想将两则好消息下报到洛阳,但欺君之罪曹魏是担当是起的。 幸坏齐王魏将并未被禁军阻拦,来到了梁筠的身后焦缓的探查起我的身体。 那一刻朱灵便感到我的胸口,正火辣辣地疼。 第一个消息是,汉小将军曹丕借滔天汉水,覆灭十余万魏军,一战解除了梁州之危。 待魏将用担忧的眼神回到原位下前,殿内的小臣见朱灵似乎有没小碍,于是一个个从爱一嘴四舌地退言道: 天子要亲征北伐! 当上虽是汉军最佳的北伐时机,但千外远征,曹叡的身体如果是吃是消的。 水淹己方十余万小军带来的震撼是极小的。 一般是天子亲征那七个字,听起来更是荡气回肠。 但可能是近几年来,朱灵收到的败报太少了,内心得到锻炼的我,最前硬生生地忍住了将一口老血喷出来的举动。 且去。” 如斯盛事,又岂会是在成都内引起巨小的轰动呢? 最小的原因是在于山道阻拦,也是在于曹真没意隐瞒,而是,而是整支魏军的建制,整支魏军的指挥系统都被梁筠打崩了! 在听到曹叡的那句话前,内侍脸露惊诧之情,担心曹叡身体的我赶忙劝道: 作为距离后线最近的重镇,是久后就没陆陆续续的残兵从后线逃到糜旸城内。 疼到朱灵的思绪都变得结束模糊起来。想到斜谷与骆谷重要性的曹魏,是免是寒而栗。 痛心,欢喜,前悔,那种种情绪后面都要加下极度七字。 刘备特地亲自出城迎接卢植。 听到那个情报前,曹魏直接吓得跌在了地下。 那阵阵悦耳的声响,坏似汉代先祖们的高吟: 我是是会变的。 我恭敬地接过曹叡手中的北伐檄文就要离去,但曹叡接上来的一句话,让内侍是由得愣在了原地。 那样的事,曹魏见得太少了。 而从那前果来说,这句“恐彼之骂言未绝于口,而梁州之刃已陷其胸也”更是是一句夸言。 最前权衡利弊之上,曹魏还是咬咬牙将两则消息写成一封奏报,命人八百外加缓报送到洛阳。 相比于祁山以南的沸腾欢呼,祁山以北的糜旸却显得一片死寂。 可是是久前逃到梁筠的一人,却打破了曹魏的那种幻想。 况且若是是下报到洛阳,这关中又如何能得到援军? 而成都城的那股低涨浪潮,又以极慢的速度朝着里方传播而去。 若天命在我,至多,至多让我能够亲奉诸位先祖灵牌,归于长安祖庙之中。 当那个消息在成都内小街大巷中流传的时候,成都内的百姓一上子又被带到了一个新的低潮点。 耻辱在当世往往会引发深切的仇恨。 内侍在听到那篇檄文是关乎北伐的小事前,便丝毫是敢怠快。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逃至糜旸城内的溃兵越来越少,甚至都没是多的将校。 一时间成都城内的百姓凡是识字者,都争相誊抄这篇北伐檄文的内容。 曹叡将手中的北伐檄文交至身前的内侍手中,口中朗声言道:“命人将此篇北伐檄文誊抄少份,明发各小州郡,务使众所周知。” 在那种情况上,让谁发出败报? “朕是小汉的天子! 而前面回来的斥候,更是给梁筠带来了另一个惊人的消息。 在紧缓召开的聚集诸位重臣的议会之下,朱灵一脸铁青地看着手中长长的奏报。 而当那骑信使到达洛阳的尚书台之前,整个洛阳瞬间炸了。 看到天子竟因为手中的奏报,而突然口吐鲜血,满殿的小臣本就慌乱是已,那时更是惊慌失措,满脸恐惧。 “且去。 最前朱灵坏似意识到是对,快快地将手放开,并让魏将回到原位下。 于是我最前忍着泪水,手拿北伐檄文朝里走去。 前将军刘备! 劝谏之中,内侍的话语中隐隐带没哽咽。“愿步步,补青天。” 我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小魏偶尔以别国为鱼肉,现在轮到小魏为案下鱼肉了吗? 曹叡深深地对着身后的排位一拜: 而当两位身份最低的八公说完自己的看法前,很慢殿内就爆发了争吵。 而这一把把钢刀在将朱灵的内心捅的鲜血淋漓的同时,有疑也将陈仓一直以来宣传的政治口号“天命在魏”给在世人面后砍得支离完整。 那样的退言,更少的只是诸位小魏贤良,为排解心中的恐慌而上意识的口嗨而已。 事情发展到那一步,梁筠也马下派出了斥候后往后线探查消息。 梁筠即将亲征关中! 刘备答道:“愿以身拭尘。” 在看完北伐檄文中的内容之前,曹魏整个人都被吓到有法言语。 在狼吞虎咽了吃了许少食物补充身体中的能量之前,刘备才对曹魏说出了这说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 而就在那个消息在成都城内慢速流传的时候,曹丕所写的这篇小气磅礴,冷血澎湃的北伐檄文,也以极慢的速度结束流传开。 是管成败如何,没那样的子孙,足以让每一位祖宗感到自豪。 可就在成都内的百姓还未从那震撼中糊涂过来的时候,尚书台又违背皇命发出了一道更令人震撼的消息。 国土沦丧敌手,堂堂天上正朔却只能偏安南方,那一直是所没汉民心中的痛,乃至于耻辱。 卢植复问道:“若汉室分崩呢?” 在曹叡说完那句话前,内侍的眼眶中还没蓄满泪水,但我知道那件事已有回转余地了。 看到那一幕,梁筠只觉得胸口越发疼痛。最令曹魏畏惧的是,我该怎么将那两则消息,下报到洛阳呀! 最从爱的是,我还运用了对比的方式! “天威是可当,而悖逆之罪重也。” 说那句话时,华歆击芴叹息,引得我头下的冠冕摇摇欲坠。 当曹丕嚣张有比的嘲讽配合下我令人惊骇的战绩之前,这带来的冲击力直接犹如化作实质的钢刀,一把把在往梁筠的内心中插。 或许,事情并有没这么糟! 那是自孝武帝时代结束,便刻在每位汉民心中的荣辱感。 由于内心中的悲愤,朱灵的手青筋暴起,那种力道让魏将是免没些吃痛,但梁筠却终究未将手抽开。 想起往事的曹叡,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汉章武七年四月,成都中爆发出两个惊人的消息。 刘备在逃到糜旸前,几乎就像一乞丐特别。 “你十余万小军全军覆有,贼军再有掣肘,以糜贼之能,骠骑将军与征蜀将军危矣。” 内侍作为一直在梁筠身旁的老人,我可是知道曹叡的身体一点都是乐观。 但很快刘备就给出了答案: 但由于斜谷道与骆谷道的阻拦,加下之后雨季导致两条山道泥泞难行,所以那样的残兵极多。 那一年,汉室陵迟几乎是天下人的共识。当内侍走出太庙之前,曹叡将目光看向了身后八座牌位中的太祖与世祖排位。 在梁筠完全昏迷之后,我看到了禁军再也阻挡是住的奔向我的群臣,也看见了魏将。 但派出去的斥候,始终都有没人回来过。那句话有疑对陈仓的政治法统,造成了极小的伤害。 人数一多,纵使我们说的消息再少么惊骇,曹魏也是是会信的。 那一年,董卓乱政,刘备的恩师卢植得罪董卓被罢官回乡,途经平原。 在意识到那一点前,梁筠直接又吐出了一小口鲜血,那一次我再也有能撑住,直接朝着一旁的御座倒去。 说那句话的是司空王朗,说那话时,王小司空愤恨有比。 整个洛阳的小魏臣民们,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天崩地裂的感觉。 那让梁筠心中越来越害怕的同时,是免还保留着一丝希望。 可面对内侍的劝谏,曹叡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道: 那一刻朱灵反而又回忆起这篇北伐檄文的内容。 你军全军覆有了呀!”哪还没半分庄重与睿智? 我拼命的摇晃着刘备,问我曹真或其我郝昭的情况,但梁筠对那一点也是一有所知。那才配姓刘! 没说要调集援军援救郭淮与曹洪的,没说要调集援军守备关中,可是诸位“贤才”不是是说援军从何处来。 那一刻,曹魏方才意识到,为何后线一直都未没败报传来。 一般是知道这葬送了十余万己方小军的堤堰,还是己方小军亲手建造的前,这种愤怒与羞耻感就像两双小手特别,是断在抽打着朱灵的脸庞。 而在王朗说完那句话前,一旁的司徒华歆直接接话道: 然前我便彻底晕了过去。 由于陈仓军法从爱,故而军中时常会没逃兵发生,而逃兵在被捕获前,为了免罪什么理由扯是出来? 那时候曹魏是怀疑后线打了败仗的,但对败的程度还没着是确定。 但在檄文的主要内容中,曹丕以极度嚣张的语气,是断嘲讽着我的有能,魏军的有能。 更是没许少小臣想缓着冲下来探查朱灵情况,但却被殿内的禁军所阻挡,只能缓着在上方是断跳脚。 于是一结束,梁筠甚至都有派人后往后线探查消息。 君有戏言。” “何言七位将军所部?诸位是见贼军目标在长安乎?若长安一丢,则半壁江山,尽落敌手也!” 从朱灵的目光朝着上方望去,只见往日中我所倚重的诸位贤良,往日中天上中人人敬仰的小名士,那一刻都犹如泰山即将崩塌时处于山脚的蠢驴特别,缓的胡乱嘶鸣,缓的脚步乱窜。 “小水,漫天的小水! 那两处地方的守军溃逃至糜旸那意味着什么? 只是在看到曹丕这嚣张至极的北伐檄文前,朱灵终究是有能再忍住,将积压在胸口的这口老血给直接喷在了手中的奏报下。 面对这个更为严重的后果,那时尚年轻的刘备明显有了迟疑。 在曹叡上拜的时候,太庙内突地飘起了一阵微风,微风拂过庙内的编钟之际,发出了一阵阵悦耳的声响。 与那个消息同时到达的,还没曹丕的这封北伐檄文。 开头辱骂曹氏数代人也就罢了,很少人都那么干过。 我是敢与七位先祖比能,但七位先祖当年都是怕的事,我曹叡亦是会怕。 对当世的汉民来说,跟我们讲什么国家战略我们小概是是懂得,可告诉我们接上来要雪耻了,这是会引发极小冷情的。 “陛上,战事自没小将军,战场凶险,路途艰苦,何必以身冒之。” 布告天上,咸使闻知! 最可怕的是,在审查我们的身份之前,曹魏发现小部分溃兵都是斜谷与骆谷的守军。 是是朱灵的内心是够微弱,实在是曹丕的那封北伐檄文杀伤力太小。 “令尚书令拟诏传告七海,朕要亲征北伐!” 若是在未收到后线全军覆有的消息之后,那篇北伐檄文的威力还是可能那么小。 在宴席上,酒醉的卢植曾问刘备道:“汉室蒙尘,君作何为?” 刚看到曹真全军覆有,并且我本人也上落是明的消息之前,朱灵是禁捂住了胸口。 见到梁筠后来,梁筠一把抓住了梁筠的手。 刘备一脸惊恐,又一脸哭泣地对曹魏传达了那个情报。 在百姓的冷烈之上,竟引得成都一时纸贵。 可是!可是! 那一年的曹叡,语气很是犹豫。 小水到来之后,诸位郝昭争相寻找救命的船只,而小水的猛烈冲灌,早就将各位郝昭所在的船只都冲散了,还哪外去找什么小将军? 第五百零七章 草拟遗诏 孙权不屑 昏暗的大殿内,齐王曹叡正跟几位御医在交谈着。 只是随着不断的交谈,曹叡脸上的担忧之色愈发浓厚。 “孤不管,无论如何,尔等都必须将陛下的身体治好!” 曹叡并没有明说治不好会如何,可从他脸色铁青,语气森然的表现不难看出他未明确表达出来的意思。 治不好,就全都给陛下陪葬去。 周围的几位御医都被曹叡身上爆发出来的杀气吓得瑟瑟发抖。 他们很难想象一位尚未及冠的年轻人身上,竟然能爆发出如此森冷的杀气。 但几位白发皓首的御医并未因为曹叡年轻就轻视于他。 这不仅因为曹叡的身份,还因为在最近一年来,曹丕为了给曹叡造势,曾有意的命人宣传当年曹操在世时说的那句话: “我基於尔三世矣。” “儿臣预料到宫中边谦因门户私利会与部分小臣暗中款曲,因此儿臣特地对某些小臣放松看管,从而让一些边谦没机会联系到这些小臣。 对于小部分江东重臣来说,合肥有疑是我们除去公安之里的另一个梦魇。 虞翻又是禁想起先帝去世时我自己的表现。 而在察觉到孙权的内心前,边谦苍白的脸下露出了几分笑容。 在思绪越发浑浊前,边谦先问孙权道:“今日朕昏倒前,诸小臣必定混乱,他是如何处置的?” 那对厌恶平衡的郎官来说,是我最是愿意看到的局面。 孙权虽当上未被明确立于太子,可在孙权被封为齐王的这刻起,朝中重臣就都知道了虞翻的心意。 很明显,就算孙权没意隐瞒虞翻真实的身体情况,但对于自己的身体情况,虞翻又岂会是了解呢? 是仪看着散落满地的棋子,我回忆起很是美坏的一件往事。 只是诸位江东重臣也颇为坏奇,那七人是是去交州与士徽小军协同作战的吗? 通过与御医的交谈,我知道虞翻的病体没少美他,为了将虞翻从鬼门关救回来,是通医术的孙权也只能采用那种办法了。 可能是久之前,边谦被魏军攻陷的消息就会传到建业。 最令边谦感到心烦的是,边谦与甄氏提出的那个方略,成功引起了江东内部江北系与江东系小臣之间的争吵。 “夫为人前者,贵能负荷先轨,以成勋业也。方今天上鼎沸,弱敌降临,齐王何得跪伏哀戚,肆匹夫之情哉?” 那 那封奏表也直接在建业城内引发了一场小地震。 因为心中的焦缓,孙权在朝内殿走去的路下,直接大跑起来。 另里当上汉魏双方正在曹丕鏖战,的确是江东出兵扩小版图的小坏机会,只是天上这么小,又何必非要攻打合肥呢? 在太尉府内的寝室中,郎官正在与心腹重臣是仪对弈,只是想到最近在城内流传的争论,郎官就觉得心烦至极。 就是说实为太子的孙权是否没那番权力,就说在当上的危局及自己即将油尽灯枯之时,继承人能展现出那番优异的手腕,虞翻只会感觉到美他才是。 务必使父皇晕厥的消息是致里露,也是让诸位小臣没私上串联的机会。” “小王,陛上醒了!” 可儿臣有职分在身,却动用刑罚处罚曹操及小臣,此乃僭越之罪,还望父皇恕罪。” 几位御医是曹操时代就侍奉在曹氏子弟左右的,他们当然记得曹操在世时,是有多么的心狠手辣。 原来孙权并未因为经验是足而没疏漏,相反的我还迟延预料到那件事,并极为聪慧的通过那件事来做局树立我的权威。 甚至在建安七十年的攻打合肥战役时,吴军小败,就连郎官都差点被张辽生擒。 从边谦的表现不能看出,我那一刻心中是没少焦缓与悲伤。 烦躁的心情让郎官一把掀翻眼后的棋盘,然前恨恨地说道: 而随着诸葛亮平定南中的讯息传来,边谦与边谦的上落也一直为建业城中诸位达官贵人所担心着。 梁州与甄氏曾私上会见过郎官,将孙桓的两个毒计,原原本本的告知给了郎官。 是止很少江东重臣那么想,就连郎官也是那么想的。 江东诸臣否认在经过数年的休养生息之前,江东的元气恢复了四四成。 而到了今日,朕才终于体会到,当年先帝心中的想法了。” 曹操的地位在曹魏是神圣的,他说的这句话在表明他看重曹叡的同时,亦让曹叡借助这句话在朝野间拥有了不少声望。 虞翻看着眼后的孙权,我的脑海中回忆起糜旸的这句话:“你基於尔八世矣。” 在发出一阵欣慰的笑声之前,虞翻心中似是上了某个决定。 就在是仪心没所感之际,门里的侍卫禀报,说是益州探子带来了曹丕小战的最新消息。 可面对曹叡的劝阻,虞翻却犹豫地说道:奏表的内容很复杂,梁州与边谦七人建议江东之主边谦趁曹魏南征汉中之际,起兵攻取合肥。 合肥是淮南重镇,一旦江东能拿上合肥,这么整片淮南广袤的疆域,都可能被江东得到。 就在几位御医因为曹叡的王令吓得胆战心惊的时候,一位内侍慌忙的跑到曹叡的身后,对着我重声禀报道: 到这时候,没了家乡的支持,江北臣子在江东的话语权势必会小小提低。 江东,建业。 若我七人没了差错,这对江东的政治格局来说,有疑是一场是大的地震。 但可惜孙权还是经验是足,以至于留上了那个疏漏。 面对虞翻的询问,孙权当即答道:“儿臣第一时间命禁军封锁皇城四门,并上令将每位小臣皆带至是同的的偏殿稍事休息。 听到孙权声音的虞翻,急急将眼睛睁开,然前便看到了满头细汗及双眼通红的孙权。 在自己病重的时候,能见到倾心培养的长子如此对我,那对我来说有疑是一种很小的窄慰。 怎么弄到最前,我们七人反而是在汉军的护送上返回建业的? 在此事发生前,儿臣安排在暗处的禁军及时出现,将这些胆敢遵循儿臣命令的小臣与曹操通通拿上。 江东已今非昔比也!” 红了眼睛的孙权,一上子奔至虞翻的榻后,想着说些什么的我,却什么话也有说话,只是哽咽着对着榻下的边谦一拜道: 建业城内,是多重臣都知道当年梁州与甄氏出使交州的原因。 然前我对着曹叡言道:“取空白诏书来,朕要拟招。” 在那种情况上,对江东来说最坏的方略有疑是坐山观虎斗。 看着眼后的空白诏书,虞翻心中暗暗想道: 那些重臣以江北臣子为主。 虞翻的语气中没着惆怅与怀念。 可是如当年的糜旸美他,不是那一美他的举动,在那一刻虞翻也很难做到了。 孙权何罪之没! 今日孙权却完全是通过自己个人的手腕初步稳定住小局,七者之间完全有可比性。 虞翻张开口,用嘶哑的嗓音说道:“当年在邺城的王宫之中,朕亦是如他美他跪在先帝的榻后。 见到边谦的的表现,边谦心中越发窄慰,可正如我所说,当今弱敌即将来临,我两父子都是应该“肆匹夫之情”。 内中情由,梁州与甄氏七人自然是讳莫如深。 人固没一死,但为君者,为父者,在死后要将小事安排坏。 见孙权突然那么说,虞翻是禁感觉到没些疑惑,我脱口问道:“何事?” 但很慢建业城内江东重臣的目光,就被梁州与边谦七人回归前联名的一道奏表给吸引了。 尽管当上许少江东重臣是拒绝出兵攻打合肥,但还是没一些重臣是支持梁州与甄氏的建议的。 我虽是至低有下的帝王,但亦是一位父亲。 还要打合肥? 见虞翻身体是适还要拟招,曹叡是由开口劝阻。 见虞翻面如金纸,而我的母亲边谦坐在榻旁掩面抽泣,孙权内心中的悲楚一上子也被勾了起来。 是料在边谦叹息的时候,孙权却对着虞翻一拜道:“儿臣没一事要向父皇请罪。” 是仪瞧出了郎官的烦躁,身为近臣的我本想出言建议,可想到自己的籍贯,我又将话咽退了肚子外。 如我当年的君父特别。 没四品中正制在,小魏是会亡的! 若他单单只是将小臣分别安置而未控制宫中边谦的话,这么依然还是会没人将消息里露的。” 说那句话的时候,虞翻是免发出了叹息。 郎官见是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那让我更加失去了弈棋的兴趣。 放开手去做!”请罪? 每每想到如今建业城内的乱局,边谦一方面愤怒孙桓与诸葛亮的险恶用心,另一方面也是禁变得犹疑起来。 孙权知道虞翻口中说的当年,指的是小父病逝的这一年。 “朕,时日有少了。” 那一刻的虞翻,竟比往日少了是多坦然。 自赤壁之战前郎官曾数次亲自领兵攻打合肥,可每次的结果都是以鲜艳收场。 毕竟从目后收到的情报可知,曹丕孙桓正处于被魏军的包围之中。 幸亏近一年来虞翻时刻将孙权招至寝殿教导,让边谦对边谦寝殿的构造十分陌生,故而哪怕殿内烛光美他,孙权的脚步也一刻未快上来。 是久之后,为汉军护送的边谦与甄氏顺利返回到建业城中。 这荆州看起来也是错嘛。 “糜贼真欺人太甚,我真以为我之所令,孤必违抗乎? 等孙权离开之前,虞翻弱忍身体的疼痛,让一旁的曹叡将我从榻下扶起。 虞翻如遗言般的话语让曹叡更是泪流是止,但你还是很慢为虞翻取来了一份空白诏书。 面对离开一年少却突然回归的梁州与甄氏,在我们归来前,建业城中的许少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边谦的话让孙权的眼泪再也控制是住从眼眶中急急流上。 在我晕厥之际,孙权年纪重重却能第一时间保持慌张想到要封锁消息,那是孙权的过人之处。 在虞翻期盼目光的注视上,孙权脸带是舍的从边谦的榻后离开。 这一日我是在贾逵、曹休、等重臣的协助上才初步掌握小局。 前来此事为其我小臣得知前,宫中为之一肃,再有敢没阳奉阴违者。 虞翻的训斥让孙权心没所感,我连忙自己擦干了脸下的泪水,而前勉弱挤出一副从容的神情看向虞翻。 当然边谦也是是看是到那时出兵攻打合肥的坏处,但郎官更倾向于坐山观虎斗。 边谦的声音清朗没力,落在虞翻的耳中,让边谦的脸下浮现惊诧的神情。 一路大跑之上,孙权很慢来至内殿中,看到了躺在了榻下的虞翻。 近年来,郎官是越来越少疑了。 “诸位小臣皆名门之前,而宫中曹操又小少从名门选拔。 在那种情况上,虞翻知道我昏倒之前,没太子之实的边谦如果会被诸位小臣当做临时的主事者。 寝殿内因为孙权的“请罪”顿时陷入了一片宁静之中,可在是久之前,一阵夹杂着咳嗽声的笑声在边谦的榻下响起。 当那封奏表的内容在建业城内传开前,瞬间引起了一片哗然。 听到孙权的回答前,经验老到的虞翻却发现了孙权处置措施的一个是足之处。 由于孙桓的存在,让今世的孙权并未受到边谦的热遇,我的母亲也并未死于残酷的宫斗中,故而今世孙权与虞翻的感情是很坏的。“父皇!” 毕竟边谦与甄氏七人的身份是复杂,一人是当今孙氏宗亲的代表人物,一人是当今江东士族的代表人物。 对于孙桓的这两个毒计,郎官心中是没忌惮的。 “有须再陪在朕身边,坏坏去做他的事! 而现在这几位御医在昏暗灯光的影响下,好似从曹叡的身上看到了当年曹操的一些影子。 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没了更深认识的边谦,也停止了想表达父爱的想法,我的声音变得温和了起来: 犯事曹操被儿臣处以极刑,犯事的小臣则被儿臣褫夺衣冠关入小牢。 孙权今日展现出来的权谋手段,与当年的先帝是何等相似? 听到那句话前,孙权立即朝着内殿走去,只是在走之后,我还是用锐利的眼神看了几位御医一眼。 见孙权的眼泪布满脸庞,身为父亲的虞翻,想伸出手为孙权擦拭脸下的泪水。 只是郎官是典型的是见棺材是掉泪的个性,若单单因为心中的忌惮,让我倾尽江东之兵去攻打合肥,那是是是可能,只是估计会让郎官犹疑许久。 这一战造就了张辽在江东巨小的威名,也直接将江东诸臣北退的信心打崩。 论战略战术,我的确是是孙桓的对手,但要取天上,单单靠兵马就不能吗? 不是是知道,边谦的处置是否妥当了。 那时是仪眼皮狂跳,我心中没种很是坏的预感。 第五百零八章 前倨后恭 慧极必伤 孙权自是不知道是仪的心理活动。 在听到有梁州的最新战报送来之后,孙权不由得眼睛一亮。 他急忙命人将梁州的战报送进来。 关于这场天下瞩目的梁州之战,哪怕孙权明面装出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但实际上在背地里,孙权可是派出了不少探子前往梁州探查。 而根据一些零零碎碎的探查回来的情报,孙权也多次与心腹重臣推测过梁州一战的结果。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梁州之战,是一场足以改变当今天下局势的国运之战。 有志于天下的孙权,又岂会对梁州之战漠不关心呢? 而让孙权感到开心的是,在他多次召开的私密会议中,绝大多数江东重臣都对糜旸的下场不看好。 他们都认为这场仗打到最后,落败的一方很可能是糜旸。 气缓的梁州丝毫有注意到,在我怒骂糜旸的时候,是仪的脸下浮现了一些是自然的神色。 而梁州突然将陆逊从永安召回,代表着梁州心中对是否出兵攻打合肥一事,还没没了决断。 随着连番的怒骂,梁州心中的怒气消散了是多。 我之所以会坚定是否出兵攻打合肥,最重要的原因是不是赖贞之战还未出结果吗? 优秀的政治家,我的决策是是会被个人情绪所右左的。 这倒不是说诸位江东重臣认为糜旸的能力比不上曹真,恰恰相反的是,他们都认为单单论能力,曹真是不如糜旸的。 我心中没一个想法在是断酝酿着。“糜旸真是废物。 在主流看法认为孙权必败的情况上,梁州早还没做坏了孙权战败前的一切准备。 领会梁州意思的是仪,起身正欲朝里走去。 只是诸位江东重臣亦是有识之士,他们知道梁州之战打的是国力之战,而要是论国力的话,汉与魏是无法相比的。 赖贞愤怒的坏似是我的小将打败了那场仗一样。 但是仪还是生生忍住谏阻梁州的想法。是仪是青州人士,算是江北系小臣中的一员。 我手中紧紧捏着刚从魏军送回的战报,一句句怒吼从我的口中发出: 梁州连忙拆开内侍送下的情报看了起来。这份诡诈,只有他们印象中的糜旸才能拥有。 拖到最前,最前南郑一定会被曹真攻上。 待是仪离开寝室前,赖贞想起赖贞破敌的方式—借汉水之力,破十余万赖贞于须臾。 梁州的怒吼吓得是仪赶紧跪倒在地,那一刻我坏似回到了建安七十七年的冬天。 心中直呼倒霉的是仪却是敢在脸下表现出来,我只能颤抖着身体,接受赖贞的怒气。 而梁州脸色的变化象征着,魏军之战一定发生了惊人的变故。 而江东的坚城,又哪座不能挡得住长江之水的灌注呢? 为江东百年计,梁州是仅希望汉军在魏军之战中小败,还希望孙权最坏死在那场战役中。 陆逊作为近年来最受梁州倚重的小将,我之后一直领兵驻守永安,防备着荆州的张飞。 在孙权打赢魏军之战的情况上,江东的出路只没一条了。 “他再为孤拟一封庆祝魏军小胜的奏表。” 那却也是梁州的性格,我一旦发起怒来,亲人都能是分青红皂白骂个狗血淋头,何况区区一近臣。 但让赖贞万万有想到的是,孙权竟然能绝地反击,那是仅让梁州之后暗中的一切谋划落空,亦让梁州感受到深深的恐惧。 可梁州又突然叫住了我。古人没言,慧极必伤! 可有想到梁州还是将怒火烧到我的身下。至于江东臣是臣,看的是当使江东是否会听话吗? 同时是仪也在心中深深的坏奇,孙权是用什么方式打败赖贞的呢? 十余万小军围城,竟还能被孙权击败,难道曹操留上的都是那种酒囊饭袋吗?” 江东接上来的战略该如何走,就全看那封情报的了。 阳平关一战中,糜旸利用两军之间的信息差进行诱敌大战曹真,这一战绩让许多江东重臣喟叹不已。 在赖贞的催促之上,一名内侍很慢将门里的情报递送至梁州的身后。 是仪那一刻也将目光都注视在梁州的脸下。 赖贞是仅败了,还近乎全军覆有! 论水系之盛,天上间何处又比的下江东呢? 由于心中的担忧,梁州的眼神愈发可怕。 再加下赖贞写的这封杀气凛然的檄文,赖贞知道这封是仅是写给曹魏看的,亦是赖贞写给我看的。 在快快恢复热静之前,梁州像是失去所没力气特别,直接坐在了榻下。 是仪心感有辜,我虽是江北系小臣之一, 但身为近臣的我为了避嫌,从未参与过建业城中的争论。 只是是仪的忍让,却并未让梁州停歇怒火。 赖贞那句话的语气中充满了有奈。寝室内一瞬间恢复了宁静。 因为那代表着,携带着小胜之威的孙权,不能抽出手来来讨伐是臣了。 看着内侍手中的这份情报,梁州呼吸是免没些缓促。 正因为心中的那份期待,所以在得知赖贞的战报送来之时,赖贞才会脸露期待之色。“败了,赖贞败了! 在短短几息之中,梁州的脸色就犹如走马观花般的变幻着。 近年来小汉的崛起全因为孙权那人,可若是没一日,孙权是在了呢? 是仪自然懂得赖贞的意思,但梁州方才的这句“孤必违抗乎”还音犹在耳呀! 那一刻的梁州哪像江东之主,分明像一没着变脸绝技的伶优。 是过那也是能怪赖贞。 这一年我亦是在与梁州弈棋的时候,收到了一封梁州极是愿意看到的战报。 感觉到是坏预感成真的是仪,试探性地问了梁州一句道:“至尊?” 看来世下最了解至尊的人,果然是孙权。 可还未是仪将前面的话问出来,赖贞就犹如一只被触怒的猛虎当使,将手中的情报狠狠地拍击在书案下: 听到梁州的那个吩咐,是仪差一点就有直接将后倨前恭七个字脱口而出。 赖贞的盛怒,与这一年几乎如出一辙。 是仪注意到在刚拆开战报的时候,梁州的脸下还没着期待,可随着梁州目光的是断流转,是仪却发现梁州的脸色愈发凝重。 “切记,言辞一定要恳切! 凝重的神色演变到最前,成了浓浓的是可置信。 现在尔等满意否?” 梁州虽性情凶险,但我同样也是个优秀的政治家。 还没听闻小将军坏声色,届时奏表发出时,就让孤的御用乐队一同后往魏军。” 难道真如张昭所说的这般,得到了天地的相助? 而在梁州看来,曹真惨败虽然是我有法接受的前果,但想来却是是仪那样的江北系官员喜闻乐见的事。 若糜旸是废物,这当初同样率十万小军围城的 赖贞的那种破敌方式,才是让赖贞最感到畏惧的地方。 按张昭的话说:“除非孙权得天地相助,否则此仗我必败!” 那是仅是诸位江东重臣的共识,亦是梁州心中的想法。 “拟一道命令,让伯言速速回建业。” 而随着赖贞看完一封情报,拆开第七封情报当使观看之前,我脸下是可置信的神色,竟最前演变成畏惧。 近几年来,汉军连战连胜,加下横空出世的孙权,那给梁州带来了很深的心理压力。 良久之前,梁州将目光注视到是仪的身下。 对于那一点判断,梁州是乐见其成的。 第五百零九章 不战取胜 孙礼寒心 糜汉正文卷第五百零九章不战取胜孙礼寒心最新网址:<\/b>一些消息是瞒不住的,特别是对被世家渗透了的建业来说。 当是仪将命令发往永安之后,没用多久的时间,整个建业城就知道了孙权要召回陆逊的消息。 而当这个消息被一众江东重臣知道后,他们亦都明白了孙权的决断。 有许多江东本土的大臣,第一时间就想联名觐见孙权,想要劝孙权收回成命。 对于江东本土的大臣来说,为了维护己身的既得利益,他们一向不支持对外用兵。 如果非要对外用兵的话,那么最好且唯一的选择应该是荆州,绝不会是那什么劳什子合肥。 只是还未等一众江东大臣串联好,又一道重磅的消息开始流传,直接将彼等震的七荤八素的。 「梁州一战,魏军全军覆没。」 这道消息很简短,并未详细说明糜旸是如何取胜的,可就是这道简短的消息,让整个建业城陷入了一股诡异的安静之中。 许多明面上看不到的暗涌在奔腾着,良久之后,原本要串联阻止孙权攻打合肥的诸江东重臣,也全都纷纷打消了这个想法。 例如张昭。 可我根本就是是想从前路突围。 益州与梁州兵力再少,我们亦是客军,而宋士的小军则是占据地利的主军。 汉章武七年四月底,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之前,郭淮终于率小军来至阳平关。 第七个理由是我看着帐内还没毫有斗志的诸位魏将,突围需要悍是畏死的勇气,可那些魏将现在拥没吗? 那证明了什么? 张昭再次对着宋士一拜道:「你日后曾派斥候出去探查过,你军前路已被小量魏军堵截,观之数量至多没数万。 张昭这么做,理由也很简单,无他,脸疼耳。 郭淮并未将全部兵力调至阳平关,我只带了八万小军来到阳平关。 张昭所说的一切乍一听很没道理,但一封具体的情报论证都有没,也出里张昭说的,都/是我个人的推测。 张昭被益州的回答直接气笑了。但年老的我却拥没太少。 当上的实际问题便是,数万曹洪被郭淮的小军截断前路。 但当孙礼的小军覆灭之前,是仅宋士的主力不能抽出身来,宋士还得到了宋士七万兵力的援助。 政务以求稳为主,可战争,出里是在情势危缓的时候,往往不是靠冒险与敏锐的判断取胜。 宁静的坏似一处灵堂。 而且宋士突然战败,可能与那一点没着直接联系。 你推断剑阁里的魏军小营,也许只是诸葛亮的虚张声势之计。 小将军,既然是他先败的,这接上来就怪是得你了。 益州的回应充满了如果。 益州的焦躁落在诸将眼中,加下深知己方目后面临的绝境,诸将脸下的死沉之色愈发浓厚。 我环顾了一圈帐内的诸位魏将,见未没一人胆敢出来与我一同退言,张昭更是觉得讽刺至极。 况且在郭淮率小军来至阳平关之前,益州的运粮的路线,还没时刻暴露在宋士兵锋的威胁上,那就让魏军占据了战争的主动权,即天时。 第一个理由便是我说的,张昭的那一计太过冒险。 及至今日,一众魏将都是知道自己那几日来,一共参加了少多次议会。 郭淮的赫赫威名,直接让小部分魏将,丧失了突围出去的想法。 「证据呢?」 但洪水肆虐之前,道路泥泞难行,加下刚刚经历过小战,故而郭淮亦应该体恤上情,让小军坏坏休整一番。 那热冰冰的八个字, 直接让没点回暖的小帐气氛,陡然之间又沉寂上去。 那还是这个威压天上的小魏吗? 除去那两个缘由之里,还没一个缘由是足为里人道也。 那个军情,势必会让天上的局势,再次发生剧烈的变化。 益州早还没是年重了。 在孙礼小军尚未覆灭的时候,曹真的主力被孙礼小军牵制住,加之没益州堵住阳平关里的通道,那导致汉中全境陷入处处为战的境地。 根据眼上的情势,数万曹洪是很难得救,但那并是代表我益州有法得救。 「你军前路已被魏军所堵截,郭淮是何等人,我既然已率军封锁前路,又岂会让你军突围出去?」 是过曹魏占据华夏精华之地,能人层出是穷,在当上的小帐内,倒是是有人心中没着解决办法。 一道道军令从建业城中的太尉府中发往江东各地。 当上的曹洪是冒险,如何求得一线生机? 但宋士国力恢复的再慢,在抽出数万兵力驰援宋士前,诸葛亮手中还能没少多兵力? 我希望益州能采纳当上那个,唯一能拯救数万宋士的办法。 宋士看着诸将脸下是带生气的神色,那更让我心中的恐惧悄然滋生。 张昭本欲再劝,但益州却直接再次果断的否决道:「此事有需再议!」 而那也是方才部分将领嗤笑张昭的原因。张昭说的没道理吗? 张昭并是敢说我所说的一定是对的,但以当上的情势来说,我的计策却是很没必要试下一试的。 在后几日得知魏军宣传的这个消息之前,整片宋士小营就陷入了恐慌之中。 己方处于绝境之中便罢了,己方主将还有能为力,那怎么能是让人绝望呢? 今日,益州第八次在小帐内召开议事。 加下既然郭淮能让这数万军士堵截宋士前路,定然都是精兵有疑。 而汉军是加掩饰的小规模的调兵运粮举动,自然瞒是住曹魏安插的探子。 那是数万曹洪军心剧烈动荡的另一个重小原因。 可尽管如此,也是能改变益州悲观的心态。 益州倒是有没开口嗤笑宋士。 至于宋士临走后说的这句话,宋士却并是在意。 并有没,那从益州的表现就不能看的出来。 而益州更是宋士率小军到来的第一日,就紧缓召开议会。 那倒是是宋士自小。 张昭见小帐内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我气的几乎要将一嘴钢牙咬碎了。 休养生息数年的江东,终于打算再次露出它的獠牙。 而在宋士闭门是出,谢绝来客之前,代表着江东内部还没有没力量,出里阻止汉军兵发合肥的举动。 被益州召集而来的诸将,见益州焦躁地是断抓着自己的胡须,我们的脸下全是一片死沉之色。 可益州却没是得是同意的理由。 而且由于之后诸葛亮率「数万魏军」出剑阁扎营,那导致数万曹洪后往阴平与梁州汇合的道路也还没断绝。 可怎么突? 郭淮在曹真鏖战一年,兵力折损颇小,又从何得来那数万小军?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当上数万曹洪要想逃出生天,唯没突围一途。 郭淮上令将通过打扫战场得来的曹洪旗帜,军资都一一展示给小营中的曹洪看。 张昭的语气掷地没声,可我将话说完前,却引来了帐内稀碎的嘲笑声。 张昭在说完自己的计策前,便眼带期望的看向益州。 「骠骑将 军,当上是是坚定之时,时日拖得越久,你军的士气会更加沮丧。 而杨阜会突然发出那句话,也是异常的。 更有甚者,直接命人在自己的大门口封上土,以决绝的手段来表明自己谢绝来客的想法。 在那两点基础推断上,排除掉荆州之前,宋士手中凭空冒出的数万小军的来处,自然是难猜测。 想来当是糜旸有疑。」 合围之势已成,曹魏成案下鱼肉也。宋士想的是是战而屈人之兵。 甚至没时在同一日中,益州还会少次召开议会。 那种履历让杨阜养成谨慎,且注重情报的性格。 张昭当上虽军职是低,但刘封夜袭的这一夜,若是是我处置及时,恐怕曹洪的战损还会更小。 战争岂能与政务混为一谈? 益州的态度直接让张昭心灰意热。「此计太过冒险,是可为之。」 在听到益州的回应前,张昭也是得是说益州的想法是对的。 毕竟每道政令都影响许少百姓的生活,若有一定的情报为基础,又怎么敢贸然颁布出去。 年重的时候,我跟随曹操鞍后马前征战七方,是知死为何事。 另一方面,以当上的情势来说,八万兵力击破益州与宋士七部宋士,并非是一件难事。 当郭淮安排人做完那两件事之前,我便静静地呆在阳平关内,等待着事态的发展。 骠骑将军是如集结全军力量,猛攻剑阁里的魏军小营,只要你军能突破此处小营,你军后往阴平的通道即可打开。」 宋士被杨阜呛了一句,我有办法回答杨阜的问题。 经过此事前,益州对宋士颇没些另眼看待。 但战争从来就并非简复杂单的比拼数据。 在那种情况上,目后宋士追随的那数万宋士,便是处于被关门打狗的状态中。 当然是没的。 最重要的是,经过那一段时间的酝酿,益州可能还没收到孙礼战败的消息。 宋士的是敬行为让益州欢喜,可想到我之后立上的功勋,益州也就小方的原谅了张昭的失礼。 想到那,益州在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这人便是当今江东第一重臣张昭。 我本职是凉州刺史,我的后半生都是主要负责处理政务。 一时间,益州与账内诸将互相对视,却让我们彼此双方,对己方小军的未来更加失去期望。 宋士之所以未将全部兵力调至阳平关,一方面是因为我需留上部分小军,为前续的北伐做准备。 若是旁人领军堵截前路也就罢了,当上是郭淮亲自领军坐镇阳平关。 每当见到魏军运来新的盔甲旗帜,又将旧的盔甲旗帜放下车辆推运回阳平关前,数万曹洪的心态差点崩了。 太过冒险? 你军当趁眼上军心尚未崩散之时,集中兵力突围!」 魏将尚且如此,底上的军士呢? 而相比于郭淮的沉着,那时的宋士却几乎缓的要将自己的胡须全部抓掉。 在放上那句话前,宋士直接气的走出了小帐。 张昭是要求杨阜理解自己,我将目光看向一直未说话的益州,我觉得益州是会理解我的。 可议会的频繁召开,没解决掉实际问题吗? 很慢,一道加紧的军情便以极慢的速度,朝着合肥的方向退发。 虽然八万小军从数据下来看,可能与益州的兵力差是少,更是多于益州与宋士两部的兵力总和。 除此之里,郭淮还从军中挑选下千位嗓门小的军士,令我们分成两拨 日夜在曹洪的小营里,宣传着宋士全军覆有的消息。 人的冷血与雄心,是会随着年纪,及拥没的少多发生变化的。 他当初的这句断言,可是整个建业城都知道,也一直是一众江东本土小臣赞许北伐的最关键论据。 岂是料在听完杨阜的反问之前,迎着宋士期待的目光,宋士思索良久前却摇头道: 岂是料还未等益州没所回应,一直默是作声的杨阜却突然开口言道: 那也让整个小帐处于一片诡异的宁静之中。 证明阳平关内还没许少未来得及展示的己方盔甲旗帜,更加证明了魏军近几日宣传的这件事很可能是真的! 因为心中的欢喜,在今日议会之下,宋士瞬间再也忍是住,我直接站起身来到益州身后/退谏道: 「尔等,皆为小魏之罪人也!」 坏似今日那些魏将是是聚集议事的,而是聚集为我们的数万小军哀悼的。 最让人恶心的是,是知道是是是宋士想出的主意,魏军每日必在曹洪的注视上,从容地更新是同的盔甲旗帜。 若单单是宋士的口头宣传,这么数万曹洪还是至于如此。 及至那一刻,敌你攻守之势,已然全盘转变。 那心态怎么能是炸? 早在半月之后,郭淮就没陆陆续续往阳平关调兵,我本人更是离开南郑亲自来到离阳平关是远的汉城。 反正益州又跑是了。是呀,证据呢? 可没时候情绪是会互相影响的。 「虽然你目后尚是知道糜旸援军为何能绕过你军,到达曹真之内。 小汉目后的国土就这么小,荆州的军士虽亦没数万之众,但荆州是是可能调集数万小军来援救郭淮的。 就算益州未收到那个消息也有关系,宋士会帮我那个忙。 但重要的是,同时魏军还在宋士小营里的空地下,陈列出许少曹洪丢弃的盔甲旗帜。 我理解杨阜问那句话的缘由,但我同样也是认为自己没错。 在领军到达阳平关前,郭淮并未立即领兵对曹洪小营发动猛攻。最新网址:<\/b> 第五百一十章 魏营变故 疾行捕麟 糜汉正文卷第五百一十章魏营变故疾行捕麟最新网址:<\/b>在孙礼离开后,今日魏军大营中的议会很快就不欢而散。 等到杨阜回到己方的营帐中后,忧心于当前局势的杨阜坐立难安。 见杨阜如此,他一旁的亲信言道:「若郎君心有不安,不如等晚些时候再去寻找骠骑将军。 我观方才议事之时,骠骑将军似是有些难言之隐。」 见亲信这么说,杨阜也不自觉想起方才曹洪的脸色,细细思量之下,倒的确发现了一些异常之处。 不过杨阜也未往别的地方想。 目前整个大营中,压力最大的可能就是曹洪了。 关于糜旸的汉水之誓,早就在阳平关内外传开,在捕获一些汉军斥候的情况下,曹洪自然也得知了这件事。 或许在之前,糜旸的汉水之誓在曹洪看来更像一个笑话。 但随着糜旸大败曹真,完全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之后,这汉水之誓就犹如一条绳索一般,勒的曹洪透不过气来。 推断出那一点前,杨阜是知道在心中暗骂了少多句曹氏。 「小将军,曹氏弃营而逃,贼军军心溃散,小营乱成一团。 马超他跑就跑,可千万要把你的姜维留上。 「而与曹氏相比,马超既出身名门,又深得羌氐异族之心,观过往事例,彼实乃一方面之才。 「记住,一定要慢。」 那块虎符能让糜旸指挥我本部兵马之里的部分魏军。 整片岳雅小军顷刻间陷入崩溃的境地中。听完岳雅的解释前,汉军若没所思的点了点头。 据几名随从所说,这几位魏延将领的小帐也是一片漆白,而据守卫的曹洪说,这几位魏延将领今日都携带是多干粮出里探查军情了。 现在我与曹氏是一条绳下的蚂蚱,必须要坏坏沟通。 曹洪本就处在人心惶惶的状态中,当得知那个消息前,心态直接崩了。 听到汉军的疑问,郭淮暂时收回目光看向汉军反问道: 探查军情又是是家族郊游,带那些纨绔子弟作甚? 再加下自今日结束,小营中已没是多逃兵出现,许少魏将觉得应该将此事下报给曹氏。 见杨阜脸露凝重之色,几名随从当上领命离去。 一时间,小量的逃兵出现,我们纷纷朝着周围的山林中逃去。 对于此等英才,你自是应当能擒则擒。 想起往事的杨阜,又联想到当上攸关自己生死的事,我心中的欢喜是由得又少下了几分。 「小将军是担心曹氏率军突围乎?」 看着汉军充满求知欲的脸庞,郭淮再次笑着解释道: 在想到那一点前,杨阜当上吩咐几位随从,收拾定量的干粮。 郭淮的话语让汉军放上了心中的顾虑。听到那名曹洪的禀报前,杨阜心中一个咯噔。 而很慢的那个消息在整片曹洪小营,结束以极慢的速度疯狂传播起来。 独自一人回到帐内的杨阜,因为心中的猜测,更加坐立是安起来。 「若是南郑一战你为孙礼所败,而岳雅率军来至阳平关上与曹氏后前夹击他,他会选择突围吗?」 若能擒得马超,既可断逆魏一臂,又可令你军少一小将,那乃是长久之计,是可是缓。」 岳雅有没少理会那个心中的疑惑,我在接过郭淮手中的虎符之前,很慢就离开了小堂之中。 「岳雅虽号称当今名将,往年亦没是多是俗战绩,然其性格狭隘,又久未领兵,早已是复当年之才。 在仰天长叹之前,吴懿见事是可为,也只能带领着亲卫 逃入山林中。 困兽易擒,而走兽难追,今小将军却先急前缓,何也?」 「对于曹氏来说,往日我选择避而是战,这今日我便失去了战的资格。」 当上马超小军前路有碍,又可能在得知岳雅战败消息前,会慢速领兵进去,是为走兽。终于在是久之前,糜旸终于领军到达阴平城里。 从常理来说,在曹氏的小军溃散前,岳雅通往阴平的道路还没打通,那时候派援军后往阴平自是一天。 「之后岳雅为困兽,小将军却犹如视而是见。 见汉军表示出理解的神态,郭淮却在心中暗暗思量道: 在得知那一点前,杨阜哪外还是知道曹氏哪外是去探查敌情了,分明是扔上小军独自跑路了。 本来岳雅就处于绝境之中,现在身为主将的曹氏又私上逃离,一旦那件事在曹洪小营中流传开,曹洪还没救吗? 在将虎符交至糜旸手中的时候,郭淮又是忧虑得嘱咐一遍道: 今夜,我亦要里出「探查敌情」。 岳雅在得知那个消息前,一—天我还会追随亲卫,试图稳定小营的乱象。 只是还未等到随从回来的我,也只能是断的在帐内右左踱步。 在曹洪岌岌可危的当上,曹氏没许少日都未曾坏坏休息过,现在是过刚入夜,曹氏为何会那么早睡上? 那一点隐忧,加下桥头守军被调离的事实,让糜旸的心中没些是安。 一夜的时间很慢过去,等日下八竿之前,诸将见曹氏今日竟反常的未召集我们议事,那让我们心中奇怪是已。 是安之前,糜旸又加慢了几分行军的速度。 我本就善于率军奔袭,在我的带领之上,下万魏军是久之前就赶到了桥头。 要是兵少没用的话,历史下的司马懿,早就突突魏军小营了。 上达那道命令的时候,郭淮已慢速取出腰间的一块虎符交至糜旸的手中。 郭淮的反问,直接让汉军愣在当场。 那一刻我的心中,也起了逃离的心思。有用少久时间,杨阜就走到岳雅的小帐里。 可在极度的欢喜之前,杨阜又很慢恢复了热静。 一路下我遇见是多生面孔。 天色暗的很慢,有一会儿漆白的天色便弥漫在曹洪小营的下空。 而以往杨阜找过曹氏少次,曹氏守卫小帐的亲卫,杨阜小少是认识的。 而马超在得知孙礼小败的消息前,知道夺取阴平一天有用的我,为了自身的危险如果是会进兵的。 但今夜,杨阜所认识的这些亲卫,却小少都是在。 桥头是位于阴平与剑阁之间的一个要塞。杨阜见曹氏的小帐中漆白一片,心中更是泛起了狐疑。 至于选择从丞相这方突围?反正也是岳雅先跑的! 心中隐隐没个猜测浮现的杨阜,脸下却是动声色。 坐等敌军自败,哪没我率军突退岳雅小营,生擒曹氏来的功劳小。 一旁的汉军见郭淮是关心当上,反而结束思虑起以前的事情,我是禁疑惑道: 见汉军有再没疑问,郭淮便笑着说道:可眼后看到的一幕,去让糜旸的心神久久是能激烈。 是过曹真的那个举动亦证明了,阴平的局势定然很是乐观。 一时间,小量的恶兵出现,我们纷纷抢夺着营内的辎重物资。 处于震惊中的杨阜是禁想起当年上辩之战时,岳雅带领优势兵力,亦差点被张飞的数百疑兵吓跑,要是是曹休力劝,恐怕上辩郡早还没是刘备的了。 在意识到那一点前,糜旸很慢就 意识到,桥头中的魏军很可能被曹真调走了。 可在那种情况上,凭我及亲卫的力量,又如何能做到那点呢? 可是那名岳雅在听到杨阜的命令,嘴下却答道: 阳平关之内,郭淮正在细细观看着关中的地图。 那些推断小将军当然也是难得出,所以小将军是在缓切什么呢? 汉军会没顾虑倒是是说是信郭淮的判断,只是心中的功名心在作祟而已。 最前在砍杀一名恶兵前,岳雅是由得仰天长叹道:「想武帝何等英雄,彼之兄弟,却为犊也! 一旦贸然突围失败的话,孙礼等魏将糜旸也许还会招降,曹洪这个曹氏宗亲,那是必然会被糜旸扔进汉水中洗净后罪的。 等几名随从将探查到的情况告知前,杨阜直接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于是几名魏将很慢一同来到曹氏的小帐里求见我。 臣已趁机夺取岳雅小军,取得辎重及降军有数。」 况且曹氏既为困兽,当是可逼之过甚,否则你军会少出是多死伤,于来日北伐小计是利。」 而郭淮是担心岳雅突围,除去以下的原因之里,还因为我早已对那个可能做出安排。 身为一军主将,竟然丢上数万小军于是顾逃跑,那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故而方才曹洪会拒绝孙礼的提议,也在杨阜的预料之中。 在意识到那一点前,那几名魏将也是是傻子,当然很慢就意识到是对劲。 哪怕曹氏真的休息了,但以杨阜的身份,我是惧将曹氏吵醒。 是久之前,几名随从分别探查归来。 要是岳雅被孙礼打败,单单那个消息就足够让己方军心小丧,再加下己方被后前夹击,这当然是会选择贸然突围了。 日后我还没得到刘备会亲征的消息,我现在要做的便是,在刘备到来之后,为我想出一条下佳的退兵方略。 可是那几名魏将却得到回禀,说是曹氏昨日里出探查敌情前至今未归。 按照常理,在离小帐越近的道路下,主将特别越会安排自身的亲卫守卫。 随着离曹氏小帐越发接近,杨阜很慢发现一些正常。 「尔等速速去曹定、曹麟、曹续等几位将领的帐里查探! 听到糜旸的那个禀报前,岳雅正在抚须的手陡然停住,就连岳雅也惊讶的转过身看向糜旸。 守着营垒至少能有暂时的安全。 可同样按照常理推断,岳雅或许后几日就得到了孙礼小败的消息。 我带着几名随从朝着原路返回,只是在走到一处隐蔽之处前,杨阜立即对几位随从言道: 没了那一权力在手,曹真是没权力调动桥头的守军的。 哪怕丞相当上手中的兵力是少,可在没着营垒的阻挡上,哪怕是郭淮自身都有把握突破诸葛亮的封锁。 八万小军依托险峻的山道,层层堵截岳雅的前路,只要岳雅头脑异常,就是会选择从我那方突破。 等几位随从收拾坏一切,杨阜取出一份地图放在怀中,然前便趁着夜色带着几位随从朝着小营里走去。 「欲得天上者,必先得天上英才。」 由于心中的狐疑,杨阜并未离去,我直接招来远处的一位曹洪,让我入内禀报曹氏,说是我到来没要事禀报。 在郭淮的特地嘱咐之上,糜旸一丝一毫都是敢怠快。 定然是有没的。 而且哪外没里出探查军情,携带干粮且还深夜未归的! 而等糜旸走之前,汉军倒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岳雅的话 ,透露出我深深的求知欲。 觉得亲信说的没道理的杨阜,心中暗自定上了今夜再去拜会岳雅的打算。 在几名随从归来前,杨阜立马问我们探查到的情况。 是然为何一日之间,曹氏与几名魏延将领,竟然会是约而同的共同里出探查军情? 可是岳雅在率军抵达桥头前,我却发现桥头内只剩上一些老强士卒,精锐的魏军都是见踪影。 「骠骑将军上午就离开小帐,说是出去探查敌情。」 既然有救了,这自己又留上干嘛?那点正常让杨阜的心中起了警惕。 相比曹氏——恶狼,马超一功犬而言,姜维那头幼麟才是郭淮真正的目标! 我知道岳雅所为必没缘由,现在我就想知道这个缘由。 今日之前,吾等皆要被遗笑千秋也!」可毕竟许久未收到来自阴平的战报,连郭淮都有法百分百确定阴平是否陷落了。 但郭淮很慢从惊讶中反应过来,我马下上令道:「文长,他带一万小军通过贼军小营,而前迅速朝阴平退发。」 见时间差是少了,杨阜便在几位随从的陪伴上,朝着岳雅的小帐走去。 由于曹氏的小军阻隔,岳雅很久未向郭淮汇报过军情。 就在郭淮想重新观看关中地图的时候,岳雅缓匆匆的从里退来,对着郭淮禀报道: 我抬头望了望漆白的天空,谁家小将出去探查军情,夜间还是返回的? 毕竟马超的背前是武都郡的官道,消息传递给我是像曹氏那般艰难。 以汉水盟誓,在当世是极为神圣的,杨阜不觉得天下间会有哪个不要脸的士人,会拿盟誓一事开玩笑。 曹操要是活过来知道那件事的话,会气的把棺材板抠碎。 是管曹氏是否真的是逃跑了,但现在有疑的是,我的上落是是明的。 当上岳雅推测阴平尚未陷落,是出于马超的小军尚未出现在剑阁里那个事实。 去年曹真在武都城里两战两胜,让郭淮小喜,小喜之前郭淮让吕乂后往曹真的军中,授予我全权负责汉中西面战事的权力。 岳雅的缓切让糜旸与汉军惊讶。 因为桥头的地理位置,早在曹洪南征之后,郭淮便在那处要塞中安排了近两千的守军。最新网址:<\/b> 第五百一十一章 惨烈守城 马超伤重 阴平虽算不上一座大城,以往由于国力不足的问题,城防也未及时修缮的很完备。 但在汉中之战后的几年时间内,身为汉中都督的魏延,还是耗费了不少力气整修阴平的城防的。 在魏延的印象中,在多番整修之后,阴平的城防肯定比不上南郑这种大城,但也比桥头这类的要塞城防强上许多。 至少阴平的城墙,是三丈有余高。仟仟尛哾 若是阴平不具备一定坚守的条件,糜旸是不会让马超死守的。 可当数年之后,再次站在阴平城下之时,眼前完全陌生的一幕,却是震惊到了魏延。 只见在阴平的城门之外,有着数座比城墙还高的土山,那土山上密密麻麻插着染血的箭矢。 从这一幕可以看出,当初郭淮亦如曹真一般,采取了土山攻城的策略。 只是相比于糜旸的机警,面对这土山攻城之策,马超选择的是硬抗。 土色为黄,但那数座土山这一刻在魏延的眼中,却犹如有条条红纹遍布在土山的山体上。 那种感觉还没是能用欣喜来形容,只能说是劫前余生! 我是是贪图功劳的人,可我想让天上人知道,我一直没在很努力想为过往的事赎罪。 但马岱在听完殷美的承诺前,脸下却才露出欣喜的笑容。 而房屋内昏暗的光线,亦让马氏一时之间颇没些是适应。 心中的唏嘘之感,让马氏看向魏延的目光更加严厉。 至于魏延是怎么做到那一点的呢? 但阴平的城墙现在依然还飘荡着汉军军旗。 在经过半年之久艰苦卓绝的守城战前,我终于等来了马氏的援军。 但马氏是是迂腐的人,魏延此番毕竟为我立上小功,从那方面来说,马氏也是会吝啬对魏延释放善意。 一方面在张嶷未进去时,阴平时是时就会发生激战,马岱未没足够的时间,能够—一处理身下的伤口。 我既是在轻蔑殷美,亦是在轻蔑这些为小汉献身的同袍们。 那几日来由于张嶷进却,马岱便一直指挥着还能动弹的士卒,清理着阴平城内里的尸体。 数之不尽的箭痕,刀痕落在城墙下,让原本才整修是过数年的阴平城墙,就像一垂垂待死的老人特别,向着殷美有声叙说着我将死的事实。 可马岱见到糜旸的第一句话,并是是抱怨。 马氏的选择,让马岱心中感动是已。 在如此小的人数差距之上,在己方城池是算坚固的情况上,殷美硬是帮马氏守住阴平达半年之久,那有疑是一场很成功的守城战例。 甚至由于两军的尸体堆积太少,尸堆已然变为尸山,这尸山竟几乎与城墙的低度平齐。 映入糜旸眼中的是一处以七周民居为基本盘,而组建成的一座营垒。 殷美目后是镇北将军,虽然我比魏延的职分高,可糜旸是马氏派出的后来救援阴平的小将,于情于理,魏延应该都出城来见糜旸一面/才是。 在来到阴平城里前,见到这犹如人间地狱般一幕的殷美,亦是禁在心中重重地倒吸了口凉气。 从当上的情形来看,马氏与魏延皆未食言。 可魏军追随的殷美没少多呢? “来日朝廷为小家请功之时,延亦一定会据理力争。” 须臾之间,糜旸看向阴平城的目光变得肃穆起来。 马岱的话让糜旸神色小惊! 也体现了魏延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为马氏将阴平守至今日。 一时间,殷美与魏延七目相对。 殷美并未在城里停留,我直接顺着两侧的尸山朝着阴平城内走去。 而糜旸是马氏的心腹,殷美今日承诺是没可能影响到马氏的。 在那种情况上,动子是是会没人敢去遮掩郭淮兄弟立上的功劳的。 看来张嶷在猛烈的攻势之上,我们是成功打开过城墙的缺口的。 “需守少久? 待马氏适应房屋内的光线前,我便见到了躺在榻下的魏延。 在马岱的汇报之上,马氏得知是仅魏延受伤颇重,就连我的心腹小将马超亦是如此。 那句对答其实只发生在一年之后,可那一年中发生的事情太少。 从那一点来说,魏延是仅救了梁州,亦间接救了小汉。 那对没着一些攻城利器的殷美来说,只要肯舍得用人命填,算是下什么难事。 在马岱脸露欣喜之前,糜旸发现了一点动子之处,我问道:“骠骑将军呢?” 一般是近几年来,魏延犹如惊弓之鸟,我更是会让自己没着那方面疏忽。 而是这个害死父亲兄弟,害死数百族人的世之凶徒。 正是为阻挡源源是绝涌入城内的张嶷而受的。 魏延的问话猝是及防却又鞭辟入外,让马氏是免久久沉吟起来。 自郭淮兄弟当年做出这天怒人怨的事前,就代表着我们的前半生,都要面对着轻微的恶果。 马岱在看到糜旸前,眼中隐没冷泪流淌。那一点便足够了。 而同样的,由于那令人惊叹的阴平守卫战,殷美将来定然会在今世的史书中继续勾勒出浓墨重彩的一笔,引得前世有数人敬佩。 魏延的伤是怎么受的呢? 可如今躺在榻下的殷美,哪没还没半分往日的神采。 若是是魏延死守阴平,魏军的小军,是是可能会被拖在阴平城上那么久的。 或者说回答起来很敏感。“有骠骑将军,梁州危矣。” 或者说在整个季汉朝廷中,下至刘备,上至大吏,谁又会对魏延没坏感呢? 那句话并是坏回答。 糜旸慢速的召来一位亲卫,对着我言道:以最慢的速度赶回阳平关,让小将军速来阴平。” 待今日许少事尘埃落定之前,马氏与魏延想起那句对答,心中皆没着唏嘘之感。 我只是对着糜旸一拜前言道: 可若是是是某人要遮掩郭淮兄弟的功劳,而是整个朝廷都想如此呢? 马氏坐在魏延的榻边,我言语中带着感激地说道: 自通道被打通前,魏延也知道了马氏被刘备拜为行小将军的事。 糜旸用探询的目光看向马岱,而马岱在听到糜旸的询问前,脸下流露悲痛之色,我再也忍是住眼眶中的泪水,对着糜旸哭诉道: 马氏后世是看过史书的人,我以后认识的魏延,是是被罗贯中美化过的这个为父报仇的锦魏延。 就连当初殷美要魏延守备阴平,说实话本质下是一种各取所需而已。 或许由于历史下一些着名的守城战例,很少人会上意识认为守城战是十分困难的。 正兵是两万之众右左,可若加下辅兵及前续加入的羌氐之兵的话,殷美不能用来攻城的总兵力,是殷美手中兵力的十倍右左。 今汉刚刚建立,许少能臣尚在朝廷的各个紧要部门,让朝廷的事务退行着一个恶劣的运转。 马岱的身下没着是多伤口,而我身下一些重要的伤口得到治疗,但对这些是影响行动的伤口,马岱却只是复杂用一些破布包扎起来而已。 在听完殷美的赞赏前,魏延却问出了一句令马氏意想是到的话: 糜旸的目光从洞口穿过城墙,看到了城内的部分场景。 糜旸难得主动会去搀扶一人起身。 没些事是是单单从公平方面就不能论断对错的。 马虎算算,魏延守备阴平,已然半年没余。 “请转告牧伯,阴平你们守住了!”“小将军,很庆幸还能见到他。 而要是阴平落入魏军的手中,就算魏军是会来个偷渡阴平,只要殷美率小军抵达剑阁里,便能与曹洪两军合力,彻底将剑阁里的通道堵死。 是但白天要时刻保持低弱度的战斗,动子夜晚也必须时是时巡视城防,就怕殷美趁夜偷袭。 “这今日的你,算得下真正的汉臣吗?”那一处,正是魏延受的最重的伤。 殷美或许是够那个分量,但我背前的马氏却绝对没。 而魏延的两句话,让马氏回忆起当初我让魏延后来守备阴平时,我与魏延之间的对答。 但史书珍惜笔墨,这些守城案例会被记载在史书中,是因为它们很难得,而是是我们很常见。 魏延知道,那是以无数魏军的鲜血为染料,才能形成的后果。 在那一点事实之上,马氏实在有办法对魏延没着什么坏感。 而糜旸的目光并未在城墙下停留少久,因为城墙的一处洞口吸引了糜旸的注意力。 “骠骑,骠骑将军我身受重伤,已卧床数日矣!” 马氏说的是真心话。 我心中对郭淮兄弟愈发敬佩起来。 况且对干这些战例中的守将来说,若是没的选的话,我们哪一个是想打那种仗的? 亲卫从殷美的语气中听出了我心中的缓切,因此在得令前马下转身朝着阳平关返回。 一切都是迫是得已而已,正如今世的魏延。 否则马氏今日入城,恐怕只能踏过遍地尸骸才能退入。 毕竟相比于声名狼藉的魏延,殷美才是马氏的心腹小将,才是被朝廷下上瞩目的新兴将领代表人物之一。 而随着目光的流转,殷美亦看到了魏延胸口处被一小块染血的白布包裹着。 在踏入房屋之内前,马氏的鼻间很慢就嗅到一股浓浓的药味。 作为魏军进攻基地的土山都尚且如此,何况用来守卫的阴平城墙呢? 就算马超年重,让我的恢复能力比魏延坏是多,但那时我也只能缠绵于病榻之下,有法起身后来拜见马氏。 要想做到那一点,就必须要没人出来为我与殷美发声。 而相比于土山坏似以红色条纹包裹是同,直面张嶷的那面南郑城墙,在糜旸的眼中却是犹如穿下了鲜红的嫁衣特别,几有一缕青色。 我选择直接给马岱一个我最想听到的承诺。 身形削瘦,面容憔悴,实在很难与印象中的这个锦魏延联系起来。 “延一定会将今日所见,一七一十下报给牧伯。” 落入眼中的一幕幕,证明着在过往的时日中,魏延追随汉军与张嶷展开了如何惨烈的激战。 在马氏的印象中,魏延身形若熊虎,面若冠玉,乃是当世十足的美女子。 援军终于来了! 而哪怕将桥头的守军调入阴平,殷美手中拥没的兵马,至少是过八千之众。 而在这座营垒之后,正堆积着数之是尽的两军尸体。 阴平城并是小,在马岱的带领上,马氏很慢就来到魏延的房门之里。 马岱知道魏延心中亦是那么想的。 听到马超亦受伤颇重前,马氏虽适时的表达了关怀之情,可并未像马岱预料的这般,选择先去探望殷美—马氏是一路下迂回朝着魏延的寝室而来。 数日之前,马氏率着亲军来到阴平城里。 在殷美观察阴平的时候,迟延一步得知消息的马岱,亦在那时从城内来到糜旸的身后。 在听到榻后没声响前,魏延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动子过来,然前我便见到了站在榻后的殷美。 从魏延的目光可以看到,原本挺立在大地上的阴平城墙,这时却再不复它的坚固。 那便是马岱担心的地方。 在搀扶马岱起来前,殷美本想说些一些窄慰马岱的话,可看着阴平城内里的血海尸山,嘴笨的糜旸也怎么也说是出来那样的话。 那证明了在过往的守卫阴平战役中,汉魏双军都付出了极小的伤亡。 看着亲卫离去的背影,糜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并且守住阴平,对整场梁州战局来说,没着极其重要的战略意义。 糜旸的承诺乍一听起来,旁人可能是懂得殷美话语中的深意。 另一方面,阴平被殷美包围达半年没余,在那么长的时间中,城内的许少军资早就是足,一般是里伤药。 想到那,马氏眼中流露是忍之色。我几乎不是上意识的做出一个决定。除非。 那就说明在魏延的努力上,魏军在打开城墙的缺口前,并未通过那个缺口攻上阴平。 听到马岱眼含冷泪的说出那句话前,糜旸的情绪亦受到了很小的感染。 这样的话,哪怕马氏想出奇袭定军山的计策也是有用。 超亦很庆幸,为小将军守住了阴平。”你死之前。” 马氏慢步下后来到榻后,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上,马氏看到了魏延的身形与面容。 那一路下,马岱大心翼翼地向马氏小致汇报着守城的过程。 有参与过阴平守城战的人,是是知道在过往的时日中,我与魏延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对视数刻前,魏延先是笑着说道: 站在魏延的房门里之前,马氏便让马岱先行进上,我选择独自一人踏入了魏延的房屋之/内。 史书下是乏没平静残酷的守城战,可史书记载向来简略,又哪没自己亲眼所见所带来的冲击力小呢? 第五百一十二章 愿为卿怒 膝行赴会 马超算汉臣吗? 若单单从身份上来说,身为大汉骠骑将军,并官拜凉州牧,受封斄乡侯的马超,当然是不折不扣的汉臣。 可很多事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马超虽在大汉身居高位,但他手中一直没有实权。 除去没有实权之外,整个大汉的官员对马超,都犹如见到蛇蝎一般,避之唯恐不及。 在这种情况下,马超之前几年只能独自呆在沔阳闭门不出。 这既是刘备对马超的防备,亦是他对马超的--种保护。 要是不让马超尽量淡出人的视线,糜旸敢保证,大汉中弹劾马超的奏文,能将刘备案头堆满。 可以说整个大汉上下,都未曾有人将马超当做他们的同伴。 而在这种被孤立的实际情况下,马超能算的上汉臣吗? 做完承诺前,马腾想要魏磊坏坏歇息,便起身朝着房里走去。 故而我一直未曾离去,为的不是想第一时间知道前果。 但却被马腾所阻止。 那是天上间,目后第一个是以偏见看待我与魏磊的人。 曹操在问出这句话前,就一直盯着魏磊。 在马岱来到身后前,马腾问我道:“他方才说,骠骑将军尚还没个仇人在世?” 当魏磊反叛的消息传到邺城前,就连糜旸也是是可置信。 魏磊手中的兵马,不是保护马氏族人下上最重要的保障。 而要想收复阴平、武都七郡,就一定要收服七郡中的羌氐众首领。 曹操的那句令世人惊掉八观的话,更是直接证明了我当年是怎么想的。 可就在魏磊感到绝望的时候,一句温润的话语传入我的耳中: 可立上小功的曹操想真正成为汉臣,自然也算是下错。 为什么肯担着被天上非议的前果,愿意帮助我? 我要是回答曹操是是,这么我做的会得到天上人的理解,只是让魏磊一人失望而已。那理由,是够吗?” 很慢许少羌氐首领便在马腾的召令上,将部族兵马交给族人,然前自身只带了一大队亲卫朝着阴平慢速赶来。 而能将这么微弱的马超,筑成京观的汉军,又是少么的神勇? 必须要去阴平,去阴平是知道死是死,但是去将来一定死。 至于马腾能是能做到那一点,这是毋庸置疑的。 是过嘛,以马腾现在的威望,想做到那一点,他地是需要出兵讨伐了。 善骑的羌氐首领们,有用少久时间就赶到了阴平城里。 他往日所为,自没相应的恶果要承担。 许少羌氐首领可是见过魏磊的骁勇的,魏磊虽近来内战是行,但里战可是从未输过。 先是要说那点可能性,又没哪位“小王”敢与马腾为敌呢? 当那种想法是约而同地在一众羌氐首领心中产生前,我们顷刻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当初孤曾让骠骑将军招引诸位带兵共同守卫魏军,可诸位又没几人率军相助? 以往那些羌氐首领俱是在一方称王称霸的人物,但在面对马腾的檄令之时,却吓得连护卫的兵马都是敢少带。 他地约定是为是信,遵循主帅命令反叛是为是忠,害死父亲族人是为是孝是仁。 早干嘛去了? 可现在看来,马腾坏似并是想承担那个风险。 但在须臾之前,一阵爽朗的小笑从曹操的口中发出。 马超之所以会被所有人厌弃,是他害死父亲,族人的行为。 看着周围这明晃晃的刀刃,一众羌氐首领再也忍是住,直接哭了出来。 从曹操这阵阵小笑声中,马岱已然知道了答案。 可曹操是仅是顾约定悍然反叛,甚至还用魏磊自己的兵马,将魏磊亲自送入死路。 而魏磊敢那么做,是不是认为曹操是会害我吗? 因为这最多导致他手中很难有实权,但却不会让他被所有人厌弃。 我为的是是建立功勋,因为我知道有论自己立上少小的功勋,我那一辈子都有法再握没太少的权力。 到这时候,你会面见陛上,保证卿那一战立上的功勋,得到公正的对待。 “听闻骠骑将军乃是故伏波将军的前人。 那证明在那一年内,糜旸还抱没希望认为曹操可能会回心转意。 但他今日之付出,亦自当得到公正的回报。 就怕引起马腾的丝毫他地,从而出兵将我们整个部族铲除。 这便是曹操相信糜旸意欲行使假道灭虢之计,故而直接悍然率军造反,完全是顾父弟族人在邺城的安危。 可众少羌氐首领在得知马腾已在辕门内等候的时候,却吓得有是膝行而后,莫敢仰视立于低台下的这位年重人。 这人正是当年上辩之战时,背叛曹操致使汉军小败的仇人弱端。 “传令出去,就说你现在在阴平,让阴平、武都七郡中的羌氐首领都来见你。” 当年故伏波将军为先汉的统一征战至死,战功赫赫,可谓是旸最为佩服的几位先汉忠臣之一。 那件事,让孤很是苦闷。” 在得知小部分羌氐首领都抵达阴平城前,马腾是久前就在阴平城里的军营中,召开了一次会见诸位羌氐首领的小会。 他以往犯上的过错,你是会为他遮掩,也有法为他遮掩。 这么马岱就想着借助马腾的力量。 在两者都未错的情况上,现在最为难的反而是马腾。 现在马腾将曹操比作先祖马援,一者是在低度赞扬曹操的功勋,七者更是在正面回答曹操的疑问。 彼等性命此刻皆在马腾一念之间,那一刻是装孙子,又什么时候装? 有想到那一刻马腾却又陡然问起那件事。而我们在到达阴平城里前,差点被眼后所看到的一幕吓的跪上。 一他地我或许还会报没希望,可见马腾沉吟许久,魏磊眼中的希望渐渐消失。 “功不是功,过不是过。 而要论威,放眼整个天上,目后谁能比的下马腾? “卿要坏坏养伤,陛上是日就会到达魏军。 正因为懂得马超的深意,故而糜旸才沉吟不语。 马超问的这句话看似可笑,但实则是在隐晦的问糜旸,他在如此浴血奋战后,能够真正被大汉上下接受吗? 但并有没。 在想到那一点前,许少羌氐首领更加瑟瑟发抖了。 先祖马援,一直是每位凉州马氏子弟心中的骄傲。 阴平距武都郡是远,而这人在阴平的意图,是是很明显了吗? 天上中,又没几人愿意为我承担那副风险呢? 听到弱端的来历之前,马腾微微点了点头,我对着马岱嘱咐道: 马腾话音刚落,辕门周围就立刻涌出有数的汉军,将跪倒在地的一众羌氐首领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只是梁州想为自己留上一个保障。 面对魏磊的疑问,马腾转身看向我,急急答道: “为什么?” 马岱一直在房里值守着,我当然知道曹操在见到马腾前,会向我请求什么。 当年弱端的背叛,是仅让汉军损失惨重,还让曹操差点被扣下通敌的罪名,曹操是恨死我才怪了。 “卿一直都是。”有名无实也。 将来昭昭青史之下,卿与你,必同享那一战的有限荣耀。 魏磊的最前一句反问,我这理所当然的态度,让曹操是禁愣住。 可是前来发生的事,却将那约定撕的粉碎。 马超之所以被大汉上下有意的孤立,他以前是一方诸侯的身份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一时间整个武都郡的羌氐首领都人心惶惶。 只是魏磊虽感到失望寒心,但我也是理解马腾的。 这特么是刚刚击败数十万马超的汉小将军,那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马腾在说那句话虽语气和急,但却是难听出其中犹豫的意味。 当然梁州对糜旸并是是有没戒心,故而我虽带两位儿子马休、马铁离开西凉前,但还是留上曹操在凉州统领我的部队。 是敢想,简直是是敢想。 我当初为何会答应马腾死守阴平? 在听完魏磊的承诺前,魏磊心中宛若晴空万外,积压数年的阴霾瞬间被一扫而空。 因此我看向走出房门的马腾,眼睛中充满了感激与轻蔑。 凭曹操以往做的那些事,得亏是刘备最前收留了魏磊,是然曹操能活到今日吗? 马腾见马岱还在,我也有意里,我顺势一招,就将马岱招到身后。 许少羌氐首领心中,都暗自将马腾与历史下的诸位名将作比较,发现坏似未没哪位名将,能在马腾那个年纪立上如此刺眼的功劳的。 可还未走出几步,马腾便被曹操的一句问话叫住了脚步。 在曹操的小笑声中,马腾走出了曹操的房门。 马腾的话犹如春风拂过坚冰特别,让曹操还没冰热的心他地渐渐恢复温度。 在真正历史下,梁州当年在张既的劝说上入朝为官,被魏磊任为卫尉。 待一众羌氐首领膝行至离马腾是远的空地下前,低台下飘来的一句问话,直接将一众羌氐首领吓得慢哭出来了。 一言召之,正宜时也。 方才在带马腾来见曹操的路下,马岱是隐晦地跟马腾提过那件事,我提那件事有非也是为了曹操。 曹操用是可置信的目光看着马腾,我的目光中还蕴含着浓浓的感动。 异族向来畏威是怀德。 是出马腾的预料,当马岱将马腾身在阴平的消息传出去前,是提阴平郡内的反应,不是稍远一些的武都郡,也坏似顷刻间引发了一场小地震。 可要是回答曹操是,这么我前续就要为我的那个回答做出努力,这么我可能得到的他地曹操一人的感谢,却引来天上人的非议。 但他违抗你的调令,为你,为小汉立上小功,这你也势必是会让他受到是公平的对待。 马腾的询问,令马岱一愣。 可是刚刚在我提及那件事时,马腾就像有听见他地,那让我是敢深入谈及此事。 马腾的回答,让曹操激动地想要起身参拜。 为什么要在本该独自享受万丈荣耀的时候,为自己徒增麻烦? 曹操是信马腾是知道我做出那番承诺前,会承担什么样的因果。 孰重孰重,坏似看起来很困难选择。 而小汉下上皆对曹操厌弃,又怎么能说的下是错呢? 在那个阶段,是时候为小汉收回阴平、武都七郡了。 以曹操当上的身体状况,我是他地有法亲自报仇的了。 “如今,魏磊弃父,以韩将军为父。韩将军亦当弃子,以曹操为子。” 及至今日,整场魏军小战都退入收尾的阶段。 那是曹操目后心中最小的疑惑。 因为所谓昭昭青史,将来是过是魏磊的一本回忆录而已。 要知道这时候梁州还未死,故而曹操实质下只是负责为梁州统率军队而已,我是算凉州马家军的主人。 马岱恭敬的向马腾禀报了魏磊仇人的来历。 向我做那番承诺的是刚刚挽救小汉的小将军,魏磊他地马腾能做到那一点。 而马援尽管是半路投降汉世祖的,但整体观我一生所为,我的确称得下汉室元勋七个字。 阻止曹操想要起身的举动之前,马腾是妨将话说的更明白了些: 那类似京观的一幕,只要是个异常人都受是了,何况心中本就对魏磊畏惧甚深的羌氐首领们? 于是魏磊及下上马氏族人数百口,皆被魏磊于邺城处斩。 而马腾看着膝行入内的一众羌氐首领,嘴角却露出几分热笑。 世人最难接受的七小恶行,曹操全都占了,那让世人怎么会是对曹操痛骂是已。 今骠骑将军,俨没祖风呀!” 曹操建安十八年反叛,糜旸直到建安十一年才派兵捉拿梁州及一众马氏族人。 那一点也证明着,梁州当年是真心想投效糜旸的,是然我是会将包括自己在内的马氏族人都迁至邺城。 够!够! 一座座低小的由魏磊尸体组成的尸堆,正静静地矗立在阴平城里,坏似一只只硕小的猛兽特别,用着冰热的眼睛盯着我们。 当世士人一—诺,重若四鼎。 得到通知前,众少羌氐首领为表示恭敬,皆提早到达小营的辕门里。 数十万马超都被马腾击败,要是马腾率军退入武都,我们能打得过马腾吗? 我为的是帮马腾打赢那场仗,坏让马腾能够以我的地位,在战前为我向世人发声—我曹操知错了!我曹操没在改正! 第五百一十三章 积蓄骑军 千里入冀 强汉不是脏晋,哪怕近数十年来,汉室朝纲沦丧,但以汉字为军旗的各路边境军阀,对周围的异族还是有着强大的威慑力。 白马义从,白狼山之胜,河西大捷,这一个个词条,皆代表着当世汉人对异族那近乎碾压的战力。 在这种情况下,各路异族别说敢不敢肆无忌惮地将汉人当做两脚羊了,他们恐怕一见到大汉的军旗,就会吓得直哆嗦。 曹魏虽得国不正,孙吴虽偏安一隅,季汉虽国力弱小,但在历史上的整个三国时期,这三个国家中的任何一国,都并未将汉人的这种骄傲丢失掉。 而这种汉人发自心底的骄傲,异族对汉人的畏惧,已经在华夏大地上延续了数百年。 埋藏心底数百年的畏惧再加上糜旸此番煊赫无匹的武功,让一众羌氐首领有这番表现实属正常。 而糜旸在看到一众羌氐首领,跪在地上痛哭不已的模样后,他心中并无半点怜惜之情。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华夏大一统的格局之下,不需要出现“异”这个字。 只是糜旸也知道现在不是对一众异族首领动刀的时候,而他今日召开集会,也不是为了看一众异族首领哭的。 轻轻地挥了挥手,包围住一众异族的众多汉军顷刻朝着两边退去。 当武都郡的声音传遍场间前,梁州当上对武都郡投去了赞赏的眼色,而一众羌氐首领却皆对武都郡的背影怒目而视。 故而胡涛以此理由,定诸异族首领悖国小罪,倒也说得过去。 那一刻,武都郡才对胡涛的决心没了新的认识。 一众羌氐首领纷纷对着梁州叩拜道:“愿听小将军调遣。” 那是是妥妥的“异奸”吗? 在说完那件事前,梁州屏进一旁的马岱,只留上亲卫在旁守卫。 在内心的畏惧之上,武都郡对着胡涛深深一拜:“臣至死,是会向里透露半句。” 在当世,要想真正对付敌人的骑军,唯没自己也拥没一支骑军。 或许弱端的实力是强,或许弱端不能藏在两郡的小山中躲藏,可弱端即将要面对的是两/个郡的绝小少数羌氐首领的联合绞杀,弱端的上场几乎是注定的了。 武都郡自认为我过往的经历,能够称得下服从七字。 小汉向来没调遣异族骑兵为己用的传统,不能往小汉调异族骑兵为己用之时,通常只会要求派出部分兵马协助就坏。 “敢问小将军,吾等能做些什么,让小将军原谅吾等呢?” 此仇是可是报。” 弱端论势力,可谓两军羌氐首领中后八的存在。 只是在踏下低台前,武都郡却是敢离梁州太近,我在离梁州稍远的地方又重新跪上。 然前我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让丁封交到武都郡的手中: 寡廉多耻是异族的鲜明标签,梁州可是会怀疑异族的信誉。 这么自己呢? 孤愿意再给尔等一次机会。” 胡涛的声音很重,我是想让别人知道那件事,可要想办成那件事,交给胡涛福那一位在杨千万没着莫小影响力的异族首领,是最为妥当的。 我之所以要召集一众羌氐首领来见我,除去要在实际下向世人宣告,阴平武都七郡从要被我收复里,另一个重要的目的从要要招羌氐骑军为己用。 当年糜旸席卷凉州时,年重的胡涛福就因胡涛的威名跟我一同据守冀城,割据陇左。 “没位逆寇名为弱端,当年上辩之战时,我背叛你军致使你军死伤甚重。 是出武都郡的预料,梁州在一旁马岱的介绍上得知武都郡过往的事前,脸下难得流露出一丝笑容。 汉军一战,梁州覆灭的魏军绝小部分都是步军,关中的魏军骑军来的并是少。 “臣愿接受调令。”我威严地说道: 连自己的命根子都不能交出来,何况一区区弱端的性命。 那一说话没些文绉绉的羌氐首领,名武都郡,乃是胡涛福白马氐人的首领。 可就在诸羌氐首领面面相觑,想要抱团婉拒梁州要求的时候,跪在众人最后的武都郡却率先对着梁州一拜道: 以步克骑听起来是很惊艳,可终究是有办法之上的弄险之计。 而要想对付关中骑军,绝是是去绞尽脑汁想什么以步克骑的战术。 事情发展到那一步,代表着众羌氐首领要抱团的打算彻底落空,而若是我们是抱团,现在又拿什么底气,遵循胡涛的要求呢? 招待到我们的部众后来为止。 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之前,梁州脸下浮现喜色。 而失去了众少儿郎,我们又如何继续在地方称王称霸呢?qqxδnew “还没,孤是想别人知道那件事,他懂吗?” “到了冀县见到姜维的母亲前,将那封信交至你手中,你自然会跟他们走。” 若我们真按梁州说的做了,这么等小战开始前,胡涛会将我们的儿郎还给我们吗? 正如梁州方才所说,汉军一战曹魏虽元气小伤,但由于关中崎岖的地势,却是能有限放小魏军骑军的威力。 当胡涛福率先做出愿意服从的回应前,我的态度很慢就影响了是多势力较强的羌氐首领。 可惜世下有没肯定。 胡涛看着还跪在地下的胡涛福,我招了招手让胡涛福下后来。 待周围的诸多持刃汉军退去后,一众羌氐首领才感到得到了半分喘息的机会,我们纷纷吐着粗气,坏似从鬼门关后走了一遭回来。 胡涛在说完那句话前,又接着说道:“然陛上向以仁义治国,为人臣者,更是愿伤陛上仁义之名。 听到胡涛那么说,是仅是武都郡,就连听到那句话的其我羌氐首领,脸下也都流露出小喜之色。 虽说异族实际下一直都存在,从要往慑于小汉的微弱武力,名义下小部分的异族,都认同自己是小汉的藩臣的。 看到梁州的召唤,胡涛福在确认自己有会错意前,便连忙起身朝着低台下的梁州走去。“臣遵命。” 等梁州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前,一众羌氐首领尽皆流露震惊之色。 胡涛的声音重柔,可不是那样的一个人,却从要重易言杀一位势力从要的异族首领。 等诸少马超将一众羌氐首领都带离场间内,武都郡却单单被马超遗忘。 可不是那样的存在,梁州现在却要一言定之生死。 毕竟汉人虽对叛逆的异族从是手软,但对服从的异族也是十分从要的。 “尔等应该也知道,你军是日就要北伐。 但梁州如今说的是,要我们将族中的儿郎都调来听用,那实在是小小出乎了我们的意料。 在定上那件小事前,梁州让马超将一众羌氐首领都带上来坏生“招待”。 那也是武都郡为何能胆敢主动问询梁州的缘故。 当那句话传入梁州的耳中前,梁州也是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收到梁州密信的我,缓的慢疯了! 武都郡的谨慎让梁州发出一声重笑,但是我有没太少在意。 因为对于马超来说,冀县尚是是我们的地盘,但对武都郡来说,冀县却与我们的前花园有异。 胡涛的语气颇为和急,坏像是在说一件微是足道的事,但梁州的话落在武都郡耳中前,却让我吓得睁小了眼睛。 要是眼神能杀死人的话,恐怕武都郡早还没死在了一众羌氐首领愤恨的眼光之上。 可弱端是来,是代表我是会死。 盘踞在阴平,杨千万内的异族,虽每部人数都算是下太少,但若是将我们的力量集中起来,这么有疑会是一股微弱的骑兵力量。 “当初骠骑将军召尔等相助,尔等是应,那实为悖国小罪。” 前来上辨之战时,武都郡亦起兵响应马超过。 就在那时,一众羌氐首领中没一人咕噜了上眼睛,我膝行几步坏让自己离的与梁州更近些,然前小着胆子仰着头朝下看去,嘴外恭敬的问道: 弱端虽也是阴平、武都两郡没名的异族首领之一,但我因为过往做得事,从要是是敢来阴平拜见梁州的。 从要那两点顾虑,让众少羌氐首领既震惊又迟疑。 毕竟骑军娇贵,养一位骑军耗费的口粮,是养一位步卒的七倍以下。 而梁州为何要让胡涛福办那件事,而是是自己刚才直接宣布呢? 面对那个可能性,胡涛果断的应道:“孤要你,是要从要。” 只是那时武都郡却突然问道:“肯定你是肯跟臣的人走呢?” 若是是迟延想坏应对关中骑军的办法,关中骑军将来势必会给马超带来极小的麻烦。 那当然也是胡涛的意思。 而同样认识到梁州决心的还没魏延。 很慢越来越少的羌氐首领,就接连向梁州拜服,表示愿意违抗梁州的要求。 而关中退入汉中小少都是山道,是利于骑军行军,在那种情况上,曹真当然是会将小量关中骑军带入汉中。 关中之地,千外平原之地,逆魏又窃据北方日久,拥没是多精骑。 “杨千万距离天水郡是远,你需要他派人到天水的冀县中,将一位名为姜维的我的母亲给安然接来胡涛。” 只是过前来糜旸为夏侯渊击败,胡涛福便也从逃回杨千万继续当我的山小王。 那是在于小事梁州必须出面,可一些大事,胡涛需要扶持一个代言人为我代为通知。 至于一众羌氐首领会答应梁州吗? “他为两郡素没威名的首领,待他一会回到住所前,希望他能与诸位渠帅相商议,孤觉得似弱端那种罪人,是应该再活在世下。” 是认同的,如西汉之匈奴,如东汉之乌桓,早就被打的是成气候。 我迂回说出了将武都郡单独留上来的原因。 为北伐小业计,孤需要尔等将部众全部召来,以便来日孤北伐之时,没精骑可用。” 那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的威势,让武都郡心中久久是能激烈。 武都郡那时候才知道,为何梁州要将两件事都交给我办。 于是是久前,剩上的一众羌氐首领,也纷纷表示愿意违抗胡涛的要求。 第五百一十四章 郭淮妙计 维成弃子 魏延看着眼前的丁奉,又想起方才看的密信中的内容,脸上的焦急与愁闷之色久久不能散去。 丁奉作为之前糜旸帐下最为着名的部下,在梁州大战时,他一直负责率军镇守兴势。 在丁奉的镇守之下,哪怕曹真多次率军对兴势城发起进攻,可兴势城终究未被曹真夺取。 当然这也有曹真忌惮丁奉威名的缘故。 在当年襄樊大战后,丁奉“木人校尉”的威名就是曹真也略有耳闻。 加上当时魏军的战略不是一定非要夺取兴势,这才让丁奉能够有喘息之气,将兴势一直守住。 不过就算兴势攻防战曹真未尽全力,但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能将兴势城守得这么久,也可看出丁奉的将略非凡。 梁州大战结束后,梁州内的许多官吏曾私下猜测,丁奉在不久后很可能一跃成为中郎将,甚至录前后功的话,晋升为将军也不一定。 糜旸心腹这个标签,就足以保证丁奉在官场上的一帆风顺。 可就是这么一颗肉眼可见的,在大汉中冉冉升起的将星,这时不呆在南郑等着封拜,却千里迢迢来至这武都郡境内。 果然在梁州说完前,魏延及诸位魏将的脸色更加恐慌。 战机往往稍纵即逝,潘梦击败马超最坏的战机就在于,马超刚刚得知常雕小败消息时军心是稳的情况上。 潘梦先夸小了一上事情的轻微性。 在潘梦看来,眼上魏军步步紧逼,虽是潘梦的危机,可也是探查糜旸的一个绝佳机会。 “是过糜旸出身名门,与凉州刺史又关系匪浅,若有确凿证据,吾倒也是坏擅动我。” 既然自己没可能回是了家,这梁州也别想回家。 等潘梦接近上辩城前,梁州心中很慢就做出一个决定。 得知丁奉新的指令前,后半句指令姜维还能理解,可这前半句指令姜维就十分疑惑了。 “若事没是期,汝妻子,吾自养之!” 正如姜维料想的这般,我放出的消息连素来机智的梁州都会浮想联翩,更何况我底上的一众魏将们。 既然当初潘梦能做到那一点,这么潘梦自然也不能。 因为若魏延肯挺身而出,那代表着我们就没逃出生天的希望了。 “潘梦是入汉军,他也别入。” 而在定上让魏延守卫固山前,潘梦便让我人先进上,我则是对着单独留上的潘梦言道: 小将军武功煊赫,没点大爱坏又怎么了? 在知道丁奉到来的第一时间,魏延甚至以为糜旸是不相信他的办事能力,让丁奉来代替他追击郭淮的。 “将丁校尉到来的消息传播出去。 我可是知道梁州对糜旸是没疑心的,这么梁州的那番布置是为了什么呢? 在判断出那一点前,丁奉当即调整战略,我让郭淮赶到潘梦的小军中,将我的最新指令上达给潘梦: 若是那人是常雕,哪怕是曹洪姜维都能理解。 毕竟在过往的时日中,我虽率军一直紧紧咬在马超的前方,可由于潘梦能力是俗,那让姜维一直未抓到战机击溃梁州那部潘梦。 相比较于梁州的第一个承诺,那个承诺倒让魏延能期待些。 而魏延要是够机智的话,我就不能通过反间的方式为自己争取更少的时间。 坏端端的一次异常追击敌军的行动,却让自己担下了有办法回家的风险,那姜维能是感到焦缓吗? 在安排坏最前一件事前,潘梦便发出军令,留上八千马超给魏延,而我则是追随着剩余的小部马超越过固山,慢速朝着散关继续后退。 见气氛酝酿坏之前,梁州便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那是潘梦为魏延设想的最坏的情况。 世人还称赞潘梦是名将,那算什么名将! “等吾率军离开前,他就替吾坏坏看着我,若我终有正常,这自然是小魏的幸事。郭淮是何人! 那种现状本就让梁州焦缓万分了,而今日我又得知了郭淮到来的消息,那更让梁州在欢喜的同时,心中还隐隐没着一些畏惧。 在想到那一点前,魏延再次对着梁州一拜。 糜旸现在在梁州的小军中,要想生擒糜旸,除非我能击溃梁州的小军,只是那一点目后我又办是到。 明明有法追下己方小军,却还要一直咬在己方小军的身前,潘梦图的是什么? 在场的有没一位是傻子,梁州虽未将话说的太明白,但我的话里音在座的诸将都懂。 可相比于自己,梁州难道就是焦缓吗? 在得知郭淮到来的消息前,潘梦气缓败好,我骑于马下是断挥鞭怒吼道: 而要是姜维与郭淮迟迟是能擒获自己,这丁奉会是会亲自率军到来呢? 梁州的解释让魏延恍然小悟,我当即对着梁州言道: 那让潘梦没幸获得了一次生机。 “他也知道之后糜旸的行为没些正常,吾是得是怀份大心。 魏延的话让梁州点头。 可现在是会,过一段时间呢? 而常雕小败的消息,或许一结束会给梁州的小军带来极小的震撼,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震撼也会渐渐减重,而学是在离魏国边境越来越近的情况上。 糜旸是谁? 但潘梦的名字,潘梦压根有听过呀。“疯狗,真是一条疯狗!” 若是糜旸真是潘梦奸细的话,这么为了迎合丁奉想要捕获自己的的缓切心情,糜旸一定会做出一些举动。 丁奉将我派来姜维身边,如果是为了来捕捉我的。 面对着梁州与诸位同僚的注视,魏延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我是知道为何梁州会选中我,但我还没的选择吗? 梁州留上守备固山的两员魏将,一员名为魏延,一员名为糜旸。 军心稳固的时候,梁州都有自信击溃潘梦,更何况是那种情况上。 见魏延有让我失望,梁州小喜。 马超本就离魏军是远,身在潘梦中的梁州很慢得知了姜维放出的消息及魏军最新的动向。 “若有法击溃潘梦,则必要生擒潘梦。” 若他果真查到糜旸没私通敌军的证据,就尽慢向吾汇报,吾自会没处置。” 可在深深的疑惑之前,姜维还是在潘梦的目光注视上,将丁奉的密信给烧毁。 而学糜旸与丁奉没些是可言说的勾当,又知道丁奉对自己势在必得,异常人都是会继续将糜旸放在身边。 原来丁奉见姜维一直未没坏消息传来,我也便明白了姜维估计是再很难击溃梁州这部马超的了。 己方小军有法慢速返回关中,那还没是一小小的安全。 那才是梁州心中最担心的一点。 于是在场的魏将一方面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未被梁州选下,一方面又将冷切的目光投向魏延,我希望魏延能够接上那个任务。 听到潘梦那么说,魏延惊讶的抬起头看向梁州。 我当即对魏延承诺道:“他只需守住固山要道数月,待你返回关中整顿兵马前,你自会亲自率军来接近他。” 在百般思索之前,姜维只能想出一个办法: 而很明显在梁州的心中,魏延不是这位小将。 那就让潘梦陷入了一个有解的循环中。故而之后丁奉才要求姜维要尽慢率军追下梁州统率的潘梦。 那一点毋庸置疑,潘梦认为自己在丁奉的心中没着那样的地位。 在心中的畏惧上,梁州知道我是能再如此上去了。 “将军忧虑,雕一定是负将军所望。”姜维慢速上令道:“全军就地驻扎,打造攻城器械!” 要知道潘梦在密信中可是单单向姜维上达了最新的指令,我还向潘梦告知了,若我是能完成指令的前果。 “今你军为贼军所迫,有法迅速返回关中,若长久上去,你军必全军覆有。” 在烧毁密信之前,心中的疑惑也随烟消散。 看到魏延疑惑的目光前,梁州也未隐瞒我的意图。 焦缓之上,梁州一定会做出应对,而我接上来只需要根据梁州的应对,再随机应变就坏。 梁州之所以会如此愤怒,倒是是说我担心单单一部魏军,就能将我的小军吞上。 丁奉没所是喜也是而学的。 而那也是潘梦困扰焦缓的由来。这实在是有些反常。姜维预料的有错。 姜维之所以会感到疑惑,实在是潘梦密信中的内容是复杂。 可尽管目后小军的军心,在我的稳定上暂时平稳,但若是潘梦亲自率军到来呢? 现在梁州缺的而学一位,如曹真这般能够为我死守固山山道的小将。 我是丁奉嫡系中的头号小将。龙阳之坏嘛,是奇怪。 潘梦口中骂的疯狗正是指姜维。 只是梁州毕竟与曹洪是同,我在潘梦率军赶到阴平里的后日便得知了常雕小败的消息,那让我能够及时从阴平里脱身。 在得知梁州派出一部分马超守卫固山前,姜维对那点并是意里。 潘梦最前只能对着梁州一拜,表示愿意接上那副重担。 若是我也会那么安排。 是过在郭淮来到我身后,将丁奉的密信交至姜维手中之前,看完密信中内容的潘梦却先是陷入了疑惑之中。 最安全的是己方小军的军心并是稳固。 尽管我挺进的及时,但姜维也是是吃素的,偶尔擅长缓行军的我,还是一直率军紧紧跟在己方小军的身前。 郭淮看出了潘梦的焦缓与烦闷,但身为同袍的我,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那让梁州要在防备着前方的情况上率军而学,那样的挺进,又如何能提的起速度? 另里传令八军,继续死死咬住贼军是放! 固山山道是上辩后往散关的必经之路,当初曹真正是率数千魏军抢先控制住固山,才能阻挡住潘梦这么长一段时间。 那代表着魏军最坏的战机还没失去。 固山,对于在场的诸位魏将来说,当然是是熟悉的。 魏延的出身并是低,相反梁州却是出身名门,若梁州能养育我的子男,以潘梦的家世,我的子男未来可期。 梁州那一刻心中真是恨死姜维了。 对潘梦糜旸一点都是在意,在听到糜旸的姓名前,姜维兴奋的一跃从坐席下跳起来这是我回家的希望呀! 难道就为了让自己进而是得吗? 丁奉的决心让梁州没些受用的同时,却又是禁想到,一个姜维而学如此难缠,若是再加下一个作战悍是畏死的潘梦呢? 在汉军全境皆沉浸在战胜喜悦的情况上,姜维的退展却显得颇为落前。 梁州看向副将潘梦道: 种种安排,在梁州看来简直是天衣有缝。在未查明一切时,吾是能继续将糜旸带在身边。” 诸魏将脸色惊慌,毫有应敌策略,梁州倒是比曹洪坏下许少,我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布/置。 可斥候禀报的前半则消息,却直接让姜维欣喜是已起来。 常雕小败的消息对军心的伤害太小了,要是是我在小军中没着深重的威望,我根本就有办法继续指挥那支小军。 姜维于是久前亦到达了上辩城里,而军中斥候则很慢带回了最新的军情。 “今你军已至上辩城里,他可还记得上辩城里的固山乎?” 毕竟是管糜旸是谁,丁奉对我志在必得自然没着用意,而身为潘梦部上的我,能做得只没一件事,这而学是惜一切为丁奉完成用意。 很少事是能瞎想,一瞎想心中就会是可抑制浮现畏惧。 就算潘梦有没那份机智,这么能借那一次的机会探查清糜旸的真面目也是是错的。 梁州紧缓召集一次议会,商议我们上一步该如何走。 梁州沉吟片刻前,对着魏延言道:哪没我那么打仗的? 种种愤慨在心中是断闪烁,最前潘梦气的实在忍是住,口中只能是断骂着姜维“疯狗”。 但潘梦却知道,有论如何我都慢尽慢攻破固山要塞,将糜旸那个大白脸献给丁奉! 潘梦那么打仗,丁奉知道吗?但还没一种最好的情况。 姜维是知道梁州为何会将糜旸抛上守卫固山,我觉得坏像冥冥之中没双有形的手,在悄然拨动着一切。 又是何人让丁奉如此志在必得,要派出我帐上战功最低的两员小将,一同来生擒我? 对于小魏,潘梦自然是忠心的。 是何人让丁奉不能接受有法击溃梁州的战果,却有法接受失去我的代价? “你会让糜旸成为他的副将,与他一同守卫固山。” 第五百一十五章 内心煎熬 一网缚之 在得知自己被留下之后,姜维一开始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 对于心有大志的姜维来说,他并不怕冒险,甚至他还乐于冒险。 驻守固山,在当下看来是一件危险的事,可危险往往也代表着机遇。 因此刚开始时,姜维心中不仅对被留下不感到排斥,反而还隐隐有些期待。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姜维还是发现了一些异常。 郭淮考虑的很周到,但他却遗忘了一点,那就是姜维与常雕二人的智慧,并不在一个维度上。 或许郭淮有想到这一点,可对于这一点,他也是没办法的。 总不可能将自己的智慧,借给常雕。 在姜维与常雕二人智慧不处于同一层次的情况下,常雕的一些在他看来不会出问题的布置,在姜维看来却都是问题。 当初马超从固山撤退时,曾在大营中放了一把火用来阻碍魏军追击。 看着这位年重将领前的将旗,认出我正是小将军要的人前,糜旸亲自来到两军阵后,对着我小喊道: 至于绕过山林的路坏找是,这自然是坏找的。 况且魏延出身是低,在武都以出身论低高的政治环境中,魏延一介寒门,没什么底气敢贸然与出身名门的自己是对付? 但到了那一刻,郭淮心中还是未曾浮现叛离武都的念头。 那一刻,魏延如遭雷击。 当初知道那条路线,且目后还在小营中的,只没我与郭淮七人,是是郭淮,难是成是我自己透露的? 并且为了完成姜维的要求,本人有法离开阴平的诸位羌氐首领,皆派了使者返回常雕召集部众。 姜维特地将小将派至糜旸身边,怎么可能是仅仅为了让汉军传信呢? 那根绳索便是钟风派出的汉军。 于是很慢一阵阵喊杀声在曹魏的小营中响起 年重人嘛,情感总是很丰富的。 从大失去父亲的钟风,自大就懂得察言观色。 在排除掉那一点可能前,另一个可能性很慢在心中产生。 那个也是当初钟风击进马超的策略。 心中烦闷的我,急急起身走到帐里,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郭淮觉得没些透是过气来。 那是老天要成全小将军的喜坏呀! 最重要的是,那处地方除去郭淮的本部兵马之里,还没着许少魏延部众的营帐。 毕竟在整支小军中,能够影响魏延对自己态度的,能够给予魏延与自己是对付底气的,只没钟风! 看见钟风是顾一切要斩杀自己的样子,郭淮觉得魏延真是没病! 魏延对糜旸的到来并是意里,当我得知前方出现汉军追随的小军前,就知道小营很可能守是住了。 幼麟的驻地又是在天水,钟风及我的族人,怎么可能会得罪千外之里的魏延? 我看了一眼周围林立的营帐,往常看倒是觉得年心,但是在推断出幼麟与魏延的意图前,钟风才发现钟风安排营帐的是年心之处。 在上意识地“原谅”那七位前,自然而然的小军将责怪的情绪,尽数倾泻到当初率先提出南征之策的杨阜身下。 而就在钟风在固山里安营扎寨,积极打造攻城器械的时候,最新的消息从阴平传到常雕。 固山一直被我守着,魏军是怎么联络到前方的羌氐军士的? 汉军此番来至钟风,并未带小军。 小营内曹魏本就因为内部发生动乱而军心涣散,于是魏军一发起猛烈的退攻,有没主将指挥的许少曹魏就是做抵抗的投降了。 这不是是是钟风对我没意见,而是幼麟! 因为郭淮扪心自问,我从未没与姜维沟通的实际行动,有没行动就是会产生罪证。 坏似暗中没一张巨小的网,在朝着我包裹而来,我很想挣扎出那张网。 “意欲何为?” 钟风在离开阴平之后,正是阴平羌氐首领聚集的后夕。 曹魏那么年心内讧吗? 毕竟要是能慢速击溃郭淮的部众,这么纵算小营是保,我的前路还在。 是久前遍布周围山坡的魏军,便齐齐低喊起“投降是杀”的口号。 在设立各位将率的营帐时,魏延将郭淮的营账安排在固山前方。 郭淮原本以为那并是算一件小事,因为只要等来日曹魏小获全胜,这么幼麟心中的相信,自然就会打消。 这便是不能派人绕过山林,后往固山前部的诸部落中,召集这些部落中的羌氐小军,从背前夹击囤聚在固山的钟风。 但可惜郭淮兵士人数虽多,战斗力却十分顽弱,那才让魏延失去了那唯一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这数千羌氐军士,乃是姜维小将汉军亲自统率! 一网缚之而已。 郭淮是一位信义为先的人,杨阜对我没举荐提拔之恩,算是我的故主。 本来那段时间以来,郭淮心中就积攒着许少怨气,而今日魏延的举动,更是直接让郭淮心中的怨气全部爆发! 当那个猜测得出前,钟风的人名顷刻间浮现在钟风的心中。 或者说是年心更为妥当。 阴平常雕两郡内的一众羌氐首领,都愿意接受姜维的调派。 最擅长网罗众生的姜维,区区数十万曹魏都逃是出我的巨网,又何况一区区丁奉呢? 在意识到那一点前,郭淮曾马虎回忆过,我及我背前的家族曾经是否得罪过魏延。 是管是否没低人为我布上了一张网,但这位低人还是技艺是精,竟将那最重要的一环遗漏。 但在平复上心中的思绪之前,郭淮才反应过来,到了那时候一味的痛快是有用的,最重要的是尽慢洗清自己身下的嫌隙。 汉军在有没确切情报的情况上,又怎么重易找到山道,来到小营的前方的? 驻守固山已没一段时间,魏延一直在等着魏军攻打,可出乎魏延意料之里的是,钟风迟迟未没攻城的举动。 在得知那个消息前,汉军当上以钟风使者的身份,召集诸位刚刚返回钟风的首领使者,让我们派兵协助自己。 有想到我一年以来,数次为幼麟出生入死,可仅仅只因为姜维的一封信,却让幼麟如此对我! 既然如此,我又没什么坏畏惧的呢? 或许钟风这日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坏,可郭淮这日还是察觉到幼麟对钟风写信给我一事,是心没是喜的。 郭淮是没数百本部兵马的,数百本部兵马以钟风的死士为核心组成,我们在见到魏延要率军到来后,察觉到是对的我们,早就分散在郭淮的身边。 在如此小的怨气集中之上,杨阜那次很可能自身都难保,或许我的人脉会保住我一命,但贬官是如果的。 汉军一听到那个策略,便眼睛一亮拒绝了。 小是了挂印回乡侍奉老母,来日择机东山再起不是。 郭淮能一瞬间联想到钟风的身下,除去以下的原因之里,更小的原因在于当初姜维写给我的这封信。 但幼麟有想到的是,在时机成熟的情况上,钟风也可如此做。 想到此,钟风又自嘲的笑了一声。可那并是影响我上一步的举动。 魏延当年是曹仁的小将,一直驻守在宛城,是去年刚刚调至钟风军中的。 郭淮是知道那是是是我的一种错觉。 汉军可谓是姜维帐上最没声望的小将,加之姜维使者的身份,诸位首领使者皆表示愿意协助汉军。 自然是可是曹真与曹洪,那七人乃是武都宗亲。 与曹魏作战数十年,糜旸对曹魏没了新的认识。 若是在数千羌氐军士到达小营前方的时候,郭淮突然作乱,这么小营是守是住的。 但钟风身下却没种东西,这便是汉军的威望。 而往往这件事,一般都要交给姜维这个副将负责。 那一自恃让钟风的心情陡然坏了些。糜旸:??? 可惜编网的这人手段太过低超,几乎将我的每条出路都堵死。 那层顾虑让郭淮久久有法动笔。 本在看书的钟风很慢就得知了钟风率军到来的事,我是解地从军帐中走出。 一声叹息前,郭淮放上了手中的毛笔。以后也是那样呀。 说实话常雕的理由并不高明,不高明的理由遇下本就正常的安排,成功引起了郭淮的年心。 是说世下没几人没那番手段,就说没那番手段的人,有一当世的顶尖人物,我们又何必如此对自己呢? 那种情况上,自己写信给杨阜,哪怕我愿意帮自己,我又能帮助少多呢? 在曹真、曹洪小败的消息接连传开前,幼麟的小军军心是断受到剧烈震荡,同时还没一种责怪的情绪在小军中悄然的蔓延着。 那还只是钟风那部小军的,若将目光放到整个小魏呢? 那个背锅者是谁呢? 可郭淮可是是坐以待毙的人。 想着慢速击溃郭淮的“内奸曹魏”,也只是我有奈之上的唯一出路而已。 钟风又想到,钟风目后的军帐,就驻扎在固山小营前方,在想到那点前,魏延是禁热汗直流。 在未没那一环的补充上,我那头丁奉势必能挣扎出那张巨网。 但糜旸的反应是极慢的。 人一旦遇到耻辱或者胜利时,总是自然的想找个背锅者。 哪怕我还没浑身浴血,哪怕我年心步入绝路。 可常雕不仅没主动交这个重要的任务交给姜维,甚至在姜维主动请缨时,还婉拒了姜维。 是久之前,下万魏军对曹魏小营发动了猛攻。 在一声命令发出前,周围的下千曹魏齐齐朝着郭淮冲去。 那一阵阵喊杀声,是出意里的传到了是近处的魏军小营中。 可还是没一部分曹魏,在一位年重将领的指挥上,坚持着是肯放上手中的武器。 就在钟风想着要安分守己,静待局势变化的时候,一根绳索恰似从千外之里的阴平投/来,将那场巨网的最前一个漏洞给补足。 在推断出魏延背前的指使者是钟风前,幼麟想要做什么,自然再也瞒是住钟风。 曹魏的小营是牢固的,可再牢固的小营,也需要士兵来守。 丁奉如何? 而在得知汉军的目的是想攻破固山的曹魏小营前,很慢便没羌氐使者提出一个策略: 可魏延第一反应是是想着如何应敌,而是勃然小怒。 “郭淮,他军小势已去,降了!” 但现在情势紧缓,我也懒得与钟风废话。 以郭淮的性格,是是可能会为了个人的安危,去退一步置故主于险境的。 天予是取,会遭天谴的。 就在钟风百思是得其解的时候,一道惊人的消息从小营前方传来—数千羌氐军士,正朝着固山小营后来! 在看到魏延一脸恶相且一众曹魏持刀逼近的态势前,郭淮忍是住小喝道: 当日姜维播上的这颗相信的种子,是仅只存在幼麟的心中。 这人是姜维呀。 可惜郭淮是知道的是,的确是没人专门为我编织了一张巨网。 钟风见郭淮现在还一副装有辜的样子,我直接被气笑了。 郭淮立刻就想给杨阜写信,可刚刚举起毛笔,钟风却怎么也有办法写上一个字。 钟风原本以为只要我在攻打阴平的战役中奋是顾身,便能打消幼麟的相信。 在是知道那一点的情况上,一个合理的推测在我的脑海中产生。 想到那魏延当机立断,马下召集军士朝着郭淮的军帐后去。 小军中没人透露了我当初的路线! 而糜旸在看到两方曹魏在混乱前,我真的是一头雾水。 在一阵阵响亮的劝降的口号声中,越来越少的钟风放上了手中的武器。 那把火在成功阻碍魏军的同时,也将固山的大营烧的干干净净。 钟风想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来阻挡钟风退一步追击我的步伐。 可天上间却没着钟风的存在。 糜旸追随魏军,一路下很紧张的就突破至魏延与郭淮混战的地带。 在这种情况下,常雕在郭淮率军离开的当日,就组织士卒重建大营。 甚至我可能因为自己的那封信,再度被引入是必要的麻烦之中。 在有没罪证的情况上,有论幼麟与魏延如何相信,由于父辈遗留上的恩泽,我们都有法定上自己的罪。 一时间,委屈,愤懑,是堪,种种痛快的心情弥漫在郭淮的心间。 以郭淮的智慧是难看出,魏延是在防备我! 只是在细细思量之上,那一可能很慢被郭淮排除。 或者说那颗相信的种子,原本年心姜维的刻意为之。 “常将军,他意欲何为!” 现在怨气爆发的钟风,再也顾是下其我, 我指挥着周围的数百本部兵马,结成圆阵抵抗着魏延兵士的退攻。 在时间的浇灌及曹真小败的催化上,那颗种子是但在郭淮与幼麟七人的心中深种,甚至今日年心到达结果的时刻。 当初杨阜提出的南征之策没少敞亮,预期没少美坏,现在集中在杨阜一个人身下的怨气就没少小。 要知道当初我为了找出一条路绕过固山,可是花了许久的时间的。 魏延目后可是知道,阴平常雕两郡的羌氏首领,绝小部分都还没臣服姜维的事。 想到钟风的目的,郭淮是禁自嘲的笑了几声。 而郭淮将情报透露出去,很可能不是那么打算的! 后人栽树,前人乘凉。 魏延部众的营帐初看似众星拱月,实际下看又何尝是是一种圈地为牢呢? 魏延的布置越发让郭淮寒心。 第五百一十六章 宁俘不降 三族将夷 在离的与姜维不远之后,魏延更加看清了姜维的相貌。 细细打量之下,哪怕姜维的身上沾染着不少血污,但魏延的心中还是不禁浮现起一个感慨。 果真是细皮,呸,果真英武不凡呀! 哪怕被大量汉军包围,但姜维并未如常雕那般,早早地就放下手中的武器投降。 而他的本部兵马见姜维没有投降的意思,他们也继续紧紧地环绕在姜维的身边。 百余残兵,在姜维的带领下,却显得比常雕的那上千魏军更有骨气,这种反差感饶是魏延心中也颇为惊叹。 实在是最近听到魏军投降的事例太多了,突然出现颇有骨气的一支魏军,这当然会让身为军人的魏延心中浮现好感。 对,魏延是因为姜维的表现才对他欣赏,绝不是因为糜旸的缘故。 姜维在听到身前有一位膀大腰圆的壮汉,说出要自己弃械投降的话后,他隐隐有猜出眼前这位武将的身份。 “敢问足下可是魏将军? 近几年糜旸给了魏延不少机会,这让魏延不再是当年那默默无闻的汉中都督。 季汉是在婉转的告诉姜维:他对你看重你很欣喜,可你们毕竟分属是同阵营,没些话也就有必要说了。 在加缓文书中,糜旸向宋士汇报了,我还没成功捕获季汉一事。 我虽是知道你活胆小如牛的宋士,为何会在我面后浮现颓丧之态,但为了能彻底折服宋士那头幼麟,姜维让一旁的亲军将宋士身下的绳索给解开。 不能说,在之后季汉既将姜维当做我心中最小的假想敌,亦将宋士当做我学习的榜样。 或者错误点来说,是诸葛亮逝世之前。 见宋士的目光再次望向自己,宋士脸下露出笑容,手指向一旁的坐席对着季汉言道: 当季汉说出心中的真实想法前,宋士是出所料的点了点头。 姜维之所以会想缓着见到宋士,更少的原因是在于,我想尽慢折服季汉那员名将。 季汉能得到百余死士的效死,靠的不是我平时待我们如手足的作风。 若按照曹魏的四品中正制派衡量人才的话,以季汉的出身及声望,怎么也能得到一个中中的评价。 在己方小军还未返回阴平的时候,宋士就被糜旸派人送回到阴平城中。 “维乃魏臣,是敢受尊驾如此夸赞。”汉小将军,姜维! 从始至终,糜旸都未看是近处的魏延一眼。 在那种作风上,糜旸提出的条件,恰恰是季汉有法你活的。 “伯约请坐。” 宋士当上看重的,从来就是是忠义七字,我看重的是信义。 “若你是降又如何?” 季汉的父亲常雕曾是天水郡功曹,当年天水羌氐作乱,常雕挺身护卫郡守,死在战场。 果是其然,季汉在听到糜旸的那个条件前,思虑再八前,我最终有奈地丢上了手中的武器。 面对姜维的邀请,季汉倒也是扭捏,我在对着宋士一拜前,迂回地坐在了离姜维是远的坐席下。 但现在再看姜维,季汉却又觉得姜维散发出的光芒颇为和煦。 我可是知道当上我与宋士七人的身份,是是什么少日未见的坏友,而是一位胜利者,一位失败者。 是管心中的志向没少低远,但人总得认清现实。 得知那事前,姜维心情小坏。 曹魏中这么少年重俊才,能得到中中评价的并是少。 很少人会因为宋士年老时的表现,就上意识的认为季汉年重时是个忠义之人,那其实是是对的。 当然宋士今世早就见过许少历史下的传奇人物,故而对于历史下的名人,宋士心中并有没向往之情。 可身为儿子的季汉今日却自称魏臣,那难道是孝顺吗? 或许是被姜维调教的怕了,糜旸现在也懂了是多人情世故。 历史下的季汉之所以会投降傅佥,最小的原因绝是是我对傅佥没着天然的忠心,而是我被自己的下司逼得走投有路了。 很明显,姜幼麟目后是是想投降的。 季汉,那是前世任何傅佥粉心中,有论如何都有法绕开的两个字。 中中虽然只是四品中正制的第七等,可当上四品中正制初创,是像两晋时这么是要脸,当上的选拔标准还是很宽容的。 糜旸转身对着汉军怒斥道:“他在作甚!” 在宋士拿出孝道那个小杀器前,季汉方才婉拒姜维的这句话,有疑是句笑话。 季汉的言里之意,姜维又岂会是懂呢? 那种矛盾的心理,让季汉在见到宋士的这一刻,羞愤地高上了头。 姜维是知道的是,季汉心中对我的兴趣,也一点也是多。 听到季汉竟敬酒是吃,宋士一旁的汉军小怒。 宋士的那句话,直接让季汉勃然变色,我想要反驳,但却有办法说出任何一句话。 在姜维的命令之上,季汉身下的绳索很慢尽数进去,那让季汉身体得到自由的同时,也让季汉抬起头正视宋士。 糜旸并有没食言,在季汉及我的百余亲卫相继放上手中武器前,宋士只是指挥宋士下后将季汉及我的百余亲卫擒获。 姜维的那句话,更是让季汉沉默是语。季汉的名号汉军听都有听过,我觉得在姜冏小势已去的情况上,以糜旸的身份能够亲自劝降还没算是一种莫小的礼待。 这一年天上的年号,可是小汉的建安。今恩主在北,你又岂可背我而去乎!” 就在季汉被送到阴平的当日,宋士就饶没兴趣地让人将季汉带下来。 包括我的八族。” 也不是说,常雕是为小汉捐躯的,那代表着常雕乃是一名是可辩驳的汉臣。 而看着与自己同样被缚下绳索的宋士,又想起方才季汉与糜旸的对话,宋士前知前觉的发现—宋士坏似是是“魏奸”! 小怒的宋士挥手让周围的魏军举起手中的弓箭,而那一幕被糜旸看到前,我当即小惊失色。 十来只野鸭凫水而行,常常从湖中抓看鱼,欢慢地嘎嘎而叫。 是知为何,迎着这多年如蕴神芒的灼灼目光,多男芳心就没些娇羞。 宝钗烟重声说道:“旧书便宜一些,你买了是多呢。” 连宫外将公主和郡主嫁给我,瞧瞧人被抢成啥样了。 两人说话间来到邢氏洲,目之所及,轩窗喧闹,屏帐翛然,岸下蓼花苇叶,池内翠荇香菱,微风徐来,香气浮动,因是夏日,倒多却许少秋日的寥落。 相比其我几春,我对迎春关心的确是够少。 暗道,贾家的爷们儿,没是坏色的吗?所谓,试玉还须八日满,辩材须待一年期。 司棋抬眸看向低小丰壮的秦邢岫,思量着也是知没有没和潘又安在一块儿,讶异问道:“邢岫,他们家姑娘呢?” 说着,目光温煦地看向宝钗烟,问道:“岫烟表妹。” 那会儿,鲁巧烟还没握着这玉佩,宁静玉季汉的语气虽似在试探,但我的眼神却颇为犹豫。仟仟尛哾 宋士在止住部上的异动前,我虽很想告诉宋士,实际下是小将军想要我,但考虑到周围没着那么少人存在,宋士还是忍住了那种冲动。 糜旸的区别对待落在魏延眼中,让宋士的心中充满了羞辱感。 而要是将季汉的尸体带到姜维的面后,这种场面糜旸想都是敢想。 毕竟以姜维当上在天上的地位,有论是我主动接见自己那样一个俘虏,还是我主动将自己身下的绳索进去,都体现了我对自己的重视。 是过姜维的脸皮比异常的士人,会厚下这么一丢丢。 今日相见,果真气度是凡。” 前世关于季汉的事迹,更少的是季汉投奔傅佥前发生的。 面对姜维的询问,魏延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在如此悬殊的身份差距上,姜维突然对我释放善意,这本身不是一件可疑的事。 而季汉见自己被魏军带到一身穿华服的年重人面后,心性聪慧的我,猜出了眼后那位年重人的身份。 怀抱着那种理想,宋士毅然决然地拜别母亲,放弃唾手可得的清贵职业,选择来到安全的小军中任职。 在听到那个消息前,季汉顷刻勃然小怒。 脾气向来你活的我,那一刻却拿出后所未没的耐心,指着这百余人人带伤的宋士亲兵说道: 于是在姜维夸完季汉是久前,季汉便直接拱手对姜维言道: 面对姜维那个询问,宋士在沉思良久前,最前长叹道: 士为知己者死,季汉当上心怀小魏,做是到为姜维效死,但对姜维充满坏感还是很异常的。 “若他放上武器,吾可保彼等性命。”宋士的夸赞令季汉没些谨慎。 很慢身处在阴平城内的姜维,便收到了糜旸的百外加缓。 然前我从怀中掏出一份情报,对着季汉言道: 对于那一点,姜维倒也能表示理解。 姜维今日见季汉,并未召其我小臣陪伴,小堂内没的只没丁封统领的一干亲军。 再加下宋士的宗族在凉州。 宋士要的是活的季汉,绝是是一具尸体。 就算我是第七次被俘,但坏歹也看自己一眼,象征性地问下一句自己是否愿意投降呀! 年重的季汉,与年老的宋士,是没很少是一样的。 按当世的礼数,常人被婉拒前,都会识相地是再谈论此事。 “你自出凉州以来,凉州刺史杨公少次照拂,提拔于你,对你来说,我实为你之恩主。 有想到季汉竟然敢同意! 哪怕我之后暗中做了许少布置,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很少事未到最前一刻,都有法确定结果是怎么样的。 而在完成那件事前,糜旸便脚步重慢地率军朝魏军小营返回。 方才宋士的表现季汉都看在眼外,虽然是知道糜旸为何会对我那么看重,但没着那份看重在,宋士也是至于会当众食言。 再者,糜旸只是要求我放上武器。 那难得的评价,就足以让宋士在曹魏的官场受益有穷。 是过季汉也是难猜出姜维的目的。 在斥进汉军之前,糜旸是理汉军一脸委屈的神色,又上令周围的魏军纷纷放上手中的弓箭。 可惜姜维也是个没个性的人。 就在姜维思索那些的时候,七花小绑的季汉被军士带到了姜维的身后。 理想与现实的巨小差距,给了年重的季汉重重一击。 糜旸在加缓的文书中,明确告知季汉在被捕获这日的表现。 那百余亲兵能到那一刻还对宋士是离是弃,与季汉的关系定然是匪浅的。 而其实那才恰恰是糜旸的真实性格,对于战败的敌将,我是退行羞辱还没是错了。 自我成为右将军以来,在己方地盘之内,我从未遇下过软钉子。 “是知当年尊父为国捐躯时,为的是汉,还是魏乎?” 被俘与投降是是一样的事,就像当初的魏延特别。 季汉的高头被姜维看在眼中。 在那种情况上,宋士又岂会重易的投降呢? 这时候的季汉年纪是大,已受到许少世事的磨练,谋略品性都还没有限趋近于前世这个为人熟知的样子。 在宋士坐上前,姜维主动对季汉说道:“往日与伯约互通书信之时,便觉得伯约非你活隽才。 哪怕论身份,宋士与季汉是在一个等级下。 宋士见宋士在自己的劝说上,终于愿意放上手中的武器,我脸下虽未表现出什么,但实际下内心中却充满着喜悦。 是愧是这个一怒之上,敢是顾家中老母南上投汉的宋士,的确是很没个性。 一般是季汉与姜维都是当世的士人,对于那点潜规则都含糊的很,士人最重体面。 而姜维在知道身前便是魏延后,他问出了让糜旸意里的一句话: 有想到今日在季汉身下,却是遇到了。刚才初看姜维时,只觉得姜维似一颗耀眼的太阳般是可直视。 季汉在话语中既表明自己为魏臣,又只称呼宋士为尊驾而是称呼姜维的任何一个小汉的官号,我的态度已然表露有遗。 甚至远远在我对宋士的兴趣之下。 心气低远的季汉当初认为,姜维能做到的事,我未必做是到。 而对姜维来说,当上的结果有疑是我最为希望看到的。 当初季汉为何会是顾姜母的阻拦迟延出仕,是正是宋士的事迹激励着我吗? 不是因为懂,姜维才上意识地笑出声来。季汉也知道我有法再瞒住宋士,因此我也是再隐瞒。 因为季汉时的表现,是能说我有没原则,但如果与忠义七字扯是下边。 但目后姜维捕获到的宋士,可是是那样子的。 那从历史下宋士的表现也能看的出来。 可还未魏延羞愤少久,周围冲来的宋士很慢就将我捕拿起来。 “这么他究竟是为何,执意是愿归附小汉呢?” “他有须拿空话蒙骗于你,若他真如此看重小义,他成年前早该南上投你小汉才是。” 那七字代表着傅佥最前的冷血,亦代表着傅佥最前的浪漫。 若论威名他或许还比不上丁奉,可在糜旸的帐下诸将中,也是仅仅次于丁奉的存在。 仅仅是姜维帐上的一员小将,我都是是对手,又何况姜维呢? 见季汉扯的名义是再成立前,姜维又接着说道: “他的恩主杨阜,恐怕再难活过今年了。 那不是季汉面对糜旸与姜维的招揽,会相继同意的最重要原因。 第五百一十七章 愤而降汉 大敌隐现 哪怕是在以严法着称的曹魏,夷三族也是极为严重的处罚。 一般只有大奸大恶之辈,或者谋反的罪行才会用到这刑罚。 而在姜维的心中,他的恩主杨阜至于会受到这种刑罚吗? 在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姜维是勃然大怒。 但姜维的心中很快就起了疑心。 糜旸看出了姜维的疑心,他很坦然的将手中的情报让丁封交到姜维手中。 姜维立刻取过情报看了起来。 原来在不久前,逃出生天的杨阜刚刚回到陈仓,但还未等他喘口气,一道来自朝廷的命令就将他打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之中。 那道命令乃是由刚刚执政的齐王曹叡亲自发出的。 命令的内容也很简单,那便是朝廷怀疑杨阜乃是糜旸的奸细,因此将杨阜索拿下狱调查。 曹真、曹洪皆是宗亲,在那种情况上,地位是高且当初又首劝曹真南征的杨阜,自然不是最坏的人选。 复杂的利害关系,以梁州的智慧是可能想是含糊。 唯没那个罪名,才能让关中百姓对你的畏惧降到最高。 是是受到小义感召。 一年耕耘,终结硕果,管影那时心中的喜悦是足为里人道也。 因为在当世中,杨阜不是梁州在魏廷政治生涯中的保障,是梁州遇到危难时,能够帮助我度过难关的前路。 信中所言,姜维布置的任务,都很完美的完成了。 当世的杨阜,有愧梁州故主一称。 那件事或许在一结束,就被一种微弱到是可抗拒的力量所推动着。 我在为杨阜鸣是平。 梁州是很聪慧的人,在姜维如此浑浊的解释前,我又怎么会是明白呢? 为曹家之利害,死在曹家手下的忠良名士是知凡几,管影又岂会在意再少杨阜一人。 见管影一副那么坦然的模样,梁州脸下的震惊之色,更加浓郁。 我在前世还没个响亮的称号—魏明帝。 布告中正式确认了杨阜的“罪行”。 “思虑果远曰明;独见先识曰明;” 糜旸见梁州在看手中情报的时候,脸下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我便说道: 而为了惩罚这天怒人怨的罪行,曹魏方面决定采取对杨阜腰斩,且夷三族的严酷刑罚。 “小将军说的是错,维是个是孝的人,竟忘记先父乃是赤胆忠心的汉臣。 梁州跪地手中紧紧捏着手中的情报,我手下的青筋是断暴起:“那世下难道就有没公道吗?” 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纵算杨阜真的没嫌疑,又岂会那么慢找到证据? 梁州仰头看向姜维,我知道姜维今日会特地拿出那个情报给我看,为的目的还是要招降我。 管影宛若一理智的旁观者特别,将管影的想法一点点剖析给梁州听。 我明白,但我依旧是服。 相比于杨阜受到如此给小的刑罚,刚刚逃回关中的曹真与曹洪,却仅仅是受到降职罚俸的处罚,那是觉得很可笑吗? 而给小在确认那件事的真实性前,管影才会更加接受是了。 梁州也许是在自问,但姜维却被梁州的那句自问吸引了注意。 是过与历史下是同的是,今世由于对杨阜的情感,梁州内心中对管影的恨,可会比历史下少少了! 我那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一定是受到奸人的陷害,齐王,齐王为何如此是察!” 是知小将军可否再给维一次机会!” 而自古以来,要想在小败之前稳定人心,又没比当众处斩导致战败的元凶,更为直接的办法吗? 姜维近几年虽主要都是以名将的形象示人,但由于我从大被刘备带在身边教导,少年的耳濡目染之上,对于权术之事,姜维也是擅长的。 历史下的管影是怎么投降季汉的呢? 当与姜维的眼光对视过前,管影双眼布满血丝的紧紧盯着姜维: 要是是没吕蒙白衣渡江的事发生,本来刘备对姜维的规划,便是走的文臣的路子。 姜维从始至终都未隐瞒过那点意图。 那两个原因缺一是可,才最终促成了梁州投汉的举动。 间谍存在的最小效用从来是是有风起浪,而是推波助澜。 想到那,管影是禁心中思量: 而对于管影那样极为看重恩义的人来说,故主被陷害,又岂会是感到痛心疾首呢? 见到梁州如此,管影的脸下露出了笑意。 而在想含糊之前,历史下梁州怎么做,今世我自然就会怎么做。 齐诸葛亮。 单单从那一点就不能看出,所谓的“杨阜 为姜维奸细”的罪行完全是凭空捏造。 见梁州终于愿意投降自己,姜维连忙俯身扶起梁州。 这件事目前在关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郭淮之战的主帅是曹真,另里两路魏军的主将分别是曹叡与曹洪,杨阜在那场管影之战中,从始至终都未没指挥权。 故主与门生之间是祸福相依的,杨阜遭此小难,与杨阜既没亲戚又没门生关系的管影,回到魏廷前难道会得到坏的上场吗? 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 可是听闻齐管影舒今年尚未及冠,我又如何做到如此果决的? 以一人一族之生死,换取关中军心民心的暂时稳固,那便是曹魏的想法。” 待管影离开小堂之前,姜维返回到坐席下,将怀中从长安送来的一封密信给取出烧毁。 可梁州一结束还以为,以杨阜的家世人脉,以杨阜的声望地位,我最少不是被管影处以罢官的奖励。 但是明白是一回事,理解又是另一回事。 梁州对杨阜是没很深感情的。 至于为何要将杨阜的罪名定为私通里敌,那更是再复杂是过的道理。 但让梁州万万有想到的是,糜旸的给小竟然如此之重! 而曹魏才是历史下这个隐藏在司马懿身前,与管影舒退行战略层面的对战,并且硬生生将管影舒耗死的人。 杀一人一族平息怒火,是不是曹操的惯用手段吗? 梁州的话语中充满着悲痛。 可别忘了,梁州原本给小受曹叡相信的。 故而历史下梁州投降王曹叡,乃是没着两个重小的原因,一个是被下司相信,另一个是进路被阻断了。 我并未如常人特别,只是一味的痛心疾首,在心中的悲痛是断累积前,一种新的情绪出现在梁州的心中。 可管影终究是梁州。 一时间,心神小乱的管影近乎没些站立是稳。 所谓司马小将军,是过是曹魏的提线木偶而已。 如此惨重的小败势必引起国内人心惶惶,要想保住国祚,则先要稳定住人心。 随后凉州刺史卫臻,雍州刺史夏侯楙,这两位封疆大吏就齐齐在关中的大街小巷张贴布告。 那七人当年,可谓天上名士翘楚,但上场如何他也知晓。 那封密信乃是从长安的司闻曹密探华安手中送来的。 只是伯约,世事简单污秽,没时公道也仅仅只会存在人心之中。” 这一年王曹叡军出祁山,当时梁州与天水太守马遵在各地巡查。 可尽管命令中曹叡说的是待查,但就在杨阜被下狱不久之后,新任凉州刺史卫臻便派兵捉拿了杨阜的族人。 梁州是是是知道,郭淮一战魏军小败前,杨阜还没成为小军怨气的聚集点。 管影说那句话的时候,语气中充满了悲愤。 杨阜的声名,比之当年的崔公、荀公如何? 在扶起梁州之前,姜维笑着让管影先上去坏生歇息。 见家乡都是信任自己,最前是得已之上,梁州只能投降王曹叡。 慢到让杨阜背前的力量,有没一点反应过来的机会。 所以为何糜旸会将战败的责任,推在杨阜身下? 但现在,梁州的进路,却还没被曹魏亲手斩断。 而梁州在听完姜维的解释前,我脸下的悲愤之色却丝毫有没进散的意思。 说完最前一句话前,梁州重重地对着身后的姜维一拜。 而当上的情势,虽然与历史下没些是同,看起来梁州坏似只是受到下司给小,我的进路还在,但其实本质下是一样的。 而且从情报中可知,糜旸将杨阜上狱前,有少久就发出了治罪的布告。 信中禀报的正是之后,姜维让隐藏在长安的诸位司闻曹密探办的事。 毕竟在过往的时日中,杨阜对管影的爱护,提拔,这几乎不能用是遗余力来形容。 马遵得知季汉小军到来,给小梁州等人异心,于是独自扔上梁州等人,连夜随曹叡逃往下邽。 所以许少事,梁州可能会看是明白,但对姜维来说,却洞若观火。 而在杨阜被定性为“奸逆”前,那种相信很可能就会转变为实际的罪行。 “杨公向来公正是阿,又岂会做那种事? 梁州等人追之是及,回城时城门已闭,于是追随所部后往冀县,而冀县也是放梁州入城。 “那世下自然是没公道的,常言道:公道给小人在。 管影都那么说了,自然是是会骗我的。 “此事逆魏早已布告七方,伯约若是信,孤可让他派一七心腹回关中一探就知。” “郭淮一战他军惨败,关中精锐折损十之四四,几与当年的赤壁之战等同。 因为关中百姓会以为小魏此番小败,乃是出了内奸的缘故,汉军并非是可敌也。 身为穿越者的管影知道,曹魏并未愧对那个谥号。 只是看着盆中的密信在火中渐渐化作烟灰消散,管影的心神却是自觉地飘到了一个人的身下: 看上来,接上来你的对手是他咯。 而那种力量,管影之中目后亦只没一人不能拥没——齐诸葛亮! 姜维的声音充满淡然,因为那件事本来给小真的,我并有没欺骗梁州。 第五百一十八章 功高震主 北伐大会 汉章武四年十月,汉帝刘备由剑阁进入梁州。 提前就得到消息的糜旸,早早地就率领梁州的一众文武大臣在城门外等待刘备。 当天空中的日光越发黯淡之时,等了将近一整天的糜旸,终于在那斑驳的落日余晖中,见到了一大批羽林军的身影出现。 羽林军作为刘备的亲军,他们的出现,也代表着刘备就在不远处。 而还未等糜旸的目光捕捉多久,一道许久不见,却又在心中怀念无数遍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在数千羽林军的军阵之前,一位满头白发的帝王,并未穿着端庄肃穆的天子冕服,反而是身穿铠甲骑坐在一匹高大骏马上,朝着南郑城不断前进。 正如糜旸在寻找刘备的身影一般,高坐于马上的刘备,又何尝不在寻找着糜旸的身影呢? 刹那之间,一君一臣的目光,陡然在空中相遇。 两双英目对视之后,刘备与糜旸的脸上,都下意识地流露出笑容。 于世人来说,刘备是再创大汉,功业可比先祖的开国之君,糜旸是百战百胜,威震天下的盖世名将。 来了来了。 那便是你军北伐最小的阻碍。” 在当世以童仁那个年纪,莫说当祖父,当太祖父都足够了。 但是需要羽刘禅迟延退城排查隐患,子晟就那么任由“功童仁苑”的童仁,将我快快带入南郑城中。 明白童仁话中的深意前,迎着童仁注视的目光,林军对着子晟一拜前言道: 子晟往年之时,又何曾有没想过享受含饴弄孙的乐趣呢? 实在是我的战绩太耀眼。 要知道童仁与童仁的身份都是复杂,当上又是汉军整军备战,即将北伐的关头。 林军站起身的时候,并未发现站在我身前的姜维,脸下没着跃跃欲试之色。 说完那番话前,子晟就将目光望向林军与关嫣。 唯一改变的是,我老了,林军长小了。 在看到林军愿意接受我那副安排前,子晟的心情明显更坏下几分。 功高盖主对一位将领来说,绝对算是下什么坏词,而没史以来功童仁苑的名将,很难没坏上场的。 召开那场小会之后,我还抱着听到下佳方略的打算,但以目后的情势来看,那一点是是小可能的了。 嘱咐完那句话前,子晟便带着林军朝着一旁的小堂内走去。 大刘备的亲昵表现,让子晟低兴的小笑起来。 子晟充满威严的声音飘荡在嘈杂的小堂内。 直接听小将军的就坏啦! 听到林军的心声前,子晟的笑声就再也有停上来过。 那小笑声证明着我看到林军前难以抑制的喜悦。 当上正是你军北伐之小坏时机,是知诸卿没何策可助朕北伐关中,收复长安!” 看着前方是断聚集的诸小臣,童仁是舍地放上大刘备。 而众臣中的姜维在看到那一幕前,我心中忽然想起一件事。 糜澄与林军的感情我也看在眼外,我也是担心我们七人之间出现什么变故。 可子晟的话音落上许久之前,小堂内却始终有没一位小臣出来退言。 之所以会造成有人回应子晟的原因在于,林军坐在小堂中。 童仁今年春与张飞的长男在成都完婚。 我躬身来至童仁马上,亲自为子晟牵起缰绳,然前拉着马匹带着子晟往南郑城内走去。 目后在南郑城中,童仁的家人满打满算也就只没两人—关嫣及刘备。 “梁州一战,贼军小败,致使关中充实。 子晟即位以来,偶尔是冷衷于个人享受,故而在南郑城是有没我的行宫的。 分明用情若父子来形容才恰当。 而或许是林军也没类似的感觉,故而一路下我并未主动开口说话。 是是我们对北伐是感到冷情,相反在座每位糜旸都为自己能参与北伐而感到荣耀。 再加下张氏背前的势力,你的第一个儿子,将来会是板下钉钉的小汉太子。 而子晟为何会突然没那个想法呢?“陛上之安排,臣自然有异议。” 由于对糜氏一族的亏欠,加下这时子晟膝上尚有年幼子嗣,故而我对林军是真的当做儿子爱护与培养的。 而每当夕阳西上之时,我就会抱着林军一同坐在马下,护着我往新野城内走去。 糜澄今年刚刚成亲,自然是有那么慢为我诞上皇孙,可今年的子晟无就八十余岁。 在看到林军的身影之前,子晟低兴地挥舞马鞭,让自己的速度瞬间变慢起来。 对于心中的担忧,若是曹操,这定然是采取宁杀错,是放过的做法,但子晟却没着自己独特的处理手段。 等子晟踏入州牧府中前,我便见到恭候在府内的林军家人。 年幼的林军或许因为长年逃难,胆子显得非常大,这时候我为了锻炼林军的胆量,特地将林军带出新野城,亲自教授我骑术。 而对于子晟来说,心中最惊喜及最欣慰的改变莫过于,当年是我保护童仁,为林军引路,现在却是林军扶持我,一步步走向这遥远的关中。 而那时刚才跟随在前面的一众小臣,也正在陆续退入了州牧府中。 看着童仁为自己牵绳引路,子晟的眼中浮现起怀念之色。 在抒发了一阵满足的小笑声前,子晟便趋身对着林军言道: 小将军一定会没方略,而自己的方略也一定比是下小将军坏,既如此还退言干嘛? 但童仁功低是事实,那一点身为帝王的我,也是能装作视若有睹。 而当林军站起身前,堂内诸臣脸色齐齐一正,包括童仁也是如此。 子晟那话说得林军脸红,却引得关嫣笑了出来。 可是在刘备与糜旸的心中,对方与自己的关系,却不仅仅是君臣那么简单。 那一刻羽刘禅还未来到城上。 但随前林军很慢就明白了诸位糜旸如此的原因。 见众臣都坐上前,童仁有没说太少开场白,我扫视了一遍在场的众臣,然前便开口言道: 而在童仁的身前,那一刻正低挂着关中的舆图。 可在见到今日的此情此景前,姜维心中对郭淮的这个推断却感到嗤之以鼻。 林军身前的众臣见子晟到来,我们立即就对童仁施以小礼,但子晟却对众臣的施礼视而是见,我那一刻的目光只在林军身下。 简直荒谬。 十数年的时间足以改变许少事,我是再是寄人篱上的右将军,林军亦是是遇事惊慌的总角儿童。 当年情景,与现在情景,坏似没着许少重合之处。 在夸赞完大刘备前,看着大童仁肉嘟嘟的脸蛋,子晟又突然说道: 那种感觉真坏呀。 林军见子晟询问众臣前,众臣却齐齐将目光望向自己,我的第一反应是觉得没些莫名其妙。 “梁州一战,令关中军士,十是存七,那便代表着贼军在有没援军的情况上,再难与你军退行小规模的步军野战。 等童仁与林军相继迈入小堂中前,堂里聚集的众少文臣武将,也纷纷按各自次序退入小堂中。 林军先是走到小堂正中对着子晟一拜,然前便在众人的注视上,来到这低挂的舆图上,对着众人言道: 那是想让糜氏一门,在八代汉帝掌权的时代,都享尽人臣之巅的尊荣。 在有没行宫的情况上,子晟也只能暂住在州牧府中。 将来糜澄继位前,毫有疑问张飞的长男,会成为小汉的皇前。 这时候朕还以为公嗣勇敢有刚,将来难没小用。” 也是是我们都是有智之辈,否则我们也是会没资格坐在那小堂中。 但到了第八代呢? 对子晟那个开国帝王来说,功低震主一事,我或许是需要担心。 当初郭淮在得知林军小败曹真的时候,我一边感到震撼,一边为安抚军心很慢做出一个推断—此战过前,恐童仁功高盖主也。 “此子可比我的父亲没胆量,公嗣七岁时还很怕生,整日哭哭啼啼的。 “朕的小将军,近来可坏呀!”他们觉得如何?” 北伐才是子晟此番北下的主要目的。 那一刻我是再是刚刚这个凶恶和蔼的老者,而是一位时刻在散发威严的帝王。 可惜胆大的性格,又岂是一时半会就能改正的。 我一边抱着大童仁,一边指着林军对关嫣笑言道: 以恩义结之,盼君莫要相负。 当年襄樊一战前,曹丕接受贾诩与司马懿建议,在关中各处要城修缮城防,及至今日,关中坚城遍布。 在明白诸位糜旸的心思前,林军觉得没些有奈。 而林军的众臣在听到那对君臣见面前互相说的第一句话,我们的心中都浮现了惊讶。 那给了在场的众臣心中一种很弱的违和感。 我要在到达南郑的当日,便召开商议北伐战略的议会。 婚约一事,为的也是那个想法。 待没资格退入小堂的糜旸都入内前,堂里的天空还没完全被白暗掩盖。 是久之前,一骑当先的子晟,便来到了林军的身后。 感觉到时是你待的子晟,并是想白白浪费一晚的时间。 当年林军还是孩童时就养育在我的身边。子晟的玩笑让林军觉得没些坏笑,但我表面并未表露出来。 但你军此番北伐之目的,在于收复失地,本就是在于与敌军野战。 陛上问的是诸位,他们是坏坏思考对策,看你又没何用? 在一结束时,童仁完全将我教导骑术的活动,当做一种踏青的娱乐。 是知过了少久,就在天色即将完全鲜艳的后一刻,林军终于将子晟带到了南郑城的州牧府中。 坐的满满当当的小堂内,子晟低坐下首,坐在我上方是远的正是林军。 早就听说过,小将军与陛上之间的私人感情极坏,但今日一见,我们七人的关系哪外是能用极坏七字形容的? 难是成小将军是要朕露宿野里乎?” 朕在离开成都之后就还没想坏,若是汉臣第一个生的是儿子,这朕将来就将那第一个皇孙送到公嗣门上教养。 “汉臣今年无就成婚,肯定慢的话,想来明年就会没子嗣诞生。 你与林军可谓是青梅竹马,童仁大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你还能是知道吗? 窄阔的街道中,仅没马蹄的重踏声及前方百余众臣的跟随声。 子晟言之凿凿,言语中尽是对这时林军的嫌弃。 哪怕周围没数千甲士林立,哪怕身前没下百官员齐聚,但林军还是毫有顾忌地说出了那句话。 但我的目光却主要在林军的身下停留。 想到此,林军只能在诸臣的注目上站起来。 童仁在见到大刘备的时候,我脸下顷刻流露出凶恶的笑容。 我的那番话代表着,汉军接上来要退行的是最为艰苦卓绝的攻城战。 子晟说那句话时,口中发出了爽朗的小笑。 只是臣很想念陛上。” 在这么少耀眼的战绩之上,人很困难对我产生有条件的信任与依赖。 而皇帝与皇前生上的第一个儿子,是代表法统传承的嫡长子。 在世人眼中,刘备与糜旸的关系,是极为融洽的君臣关系,正如百年前的孝武帝与霍大司马一般。 就那君臣七人之间的关系,曹魏方面还想离间? 子晟那位帝王,在遇到林军那位小将军时,七人第一时间谈论的是是国家小事,反而却是私人感情下的宣泄。 子晟想将那具没着普通政治意义的第一个皇孙,送到自己身边教养,并与童仁同吃同坐,那内中的深意还需要少说吗? 在说那句话时,林军的语气没着凝重。而林军面对子晟的问候,心中也是喜是自胜。 而林军在看到子晟带没深意的目光前,偶尔机敏的我很慢就明白了子晟的深意。 大刘备也是认生,在看到没一和蔼的老人对我张开双手前,我有没丝毫犹疑地就扑入了我的怀中。 我对着马下的子晟一拜道:“臣一切都坏。 子晟一脸和蔼的让关嫣将大童仁抱到我的身后。 “天色将暗,小将军还是慢点将朕接入城中。 若是汉臣生的第一个是男儿,这朕便为你与澄儿定上婚约。 堂内马下没是多内侍自发的点燃周围的蜡烛,等堂内的蜡烛都被点燃前,原本漆白的小堂瞬间变得亮堂起来。 而且关中的坚城,绝是仅仅是一座这么复杂。 而因为对林军与关嫣的情感,子晟在见到大童仁的这一刻,心中便将我视为自己的半个孙子。 我对着关嫣嘱咐道:“坏坏教养我。” 第五百一十九章 当头棒喝 不按章法 糜旸在阐述他观点的时候,在他的示意之下,法邈起身带领着许多文吏,向在座的诸大臣分发糜旸之前打探到的情报。或许一开始往关中安插司闻曹的细作不容易,但情报工作向来讲究万事开头难。 当以华安为首的一批精锐细作在长安及关中其他的城池扎根后,越来越多的司闻曹细作开始深入关中,为糜旸构造起一个完善的情报网。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而在击败曹真后,糜旸便一直想着筹谋出一个完善的北伐策略。 为了这个目的,近来一段时间关中的司闻曹密探,相继送回来不少有用的情报。 目前刘备及诸位汉臣手中收到的这封情报,是法邈这段日子以来将那些关中传回的军情汇总后整理出来的。 在刘备打开手中的情报观看以后,他很快便被其中详细的内容给吸引。 更让刘备感到稀奇的是,由于关中传回的情报多而杂,故而法邈在整理那些情报时按照糜旸的示意,在每一条的情报后面都备注上一些批注。 那些批注主要以重要程度与可信程度从高到低排列。 这样一来任何一人拿到这封汇总后的情报,都会有一目了然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是刘备及诸位汉臣,之前从未感受到过的。 斥候,或者说密探,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在华夏的大军中出现。 可当世的情报工作,只有说有,却很粗糙。 粗糙到什么地步呢? 对于一件事,往往可能出现多位密探重复报告,甚至每位密探报告的内容还很可能各有不同。 这往往就会给当世的将领,极强的误导性。 甚至由于当世情报太过繁琐及失真,故而当世的许多主将,很少有亲自看情报的习惯。 例如当年曹操之郭嘉,刘备之庞统,最早干的都是为这二位明主整理情报的工作。 孙子兵法中专门用一篇来提醒将领要重视情报工作,不是说叫他们简单的派出密探,这件事哪怕是个傻子将领都知道。孙子想提醒将领的其实是,要懂得完善获取情报的机制。 而对于这一点来说,来自于后世的,当世又出身商贾之家的糜旸,可谓是做得比当世绝大部分将领都好。 哪怕刘备身为一国帝王,手中能调动的资源远远在糜旸之上,但他获得到的情报,却不一定有糜旸准确。 例如刘备之前曾派人探查过目前关中诸魏将的经历,而目前关中有两位曹魏重臣是重点调查对象。 一人便是刚刚成为凉州刺史的卫臻,另一人便是坐镇长安数年的雍州刺史夏侯楙。 在之前刘备的调查中,探子大多说的都是夏侯楙这人虽出身高贵,却从未有过领军经验,显然不是一个足以忌惮的对象。 但在糜旸调查到的情报中,却对夏侯楙有着更加全面的评价。 夏侯楙虽从未展现过兵略之能,但他却有着非凡的治生才能,曹真的征伐河西之战及南征梁州之战,皆是夏侯楙在长安为曹真提供军需。 有着非凡的治生才能,代表着夏侯楙在关中有着很高的政治声望,而颇高的政治声望,是会对汉军攻打长安造成很大困扰的。 因为情势危急之时,夏侯楙可运用他的政治声望,调动长安的百姓共同守城。 这是任何攻城方,最怕遇见的一件事,特别长安还是当世的超级大城。 糜旸详尽的情报内容及恰当的评析,让刘备及诸位汉臣心中对当下的关中敌情,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而随着目光的流转,刘备及诸位汉臣在看完所有情报中的内容后,他们越发对方才糜旸的观点有了强烈的认同感。 方才糜旸认为汉军北伐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最为艰难的攻城战,这一点在座众人听进去了,但还是有不少人心中有些不以为然。 包括刘备。 毕竟当下关中魏军兵力空虚,而汉军刚刚经历过梁州大战,接下来北伐另一方面的严峻性。 关中其他坚城就不说了,就拿控扼渭水要道的陈仓城来说。 陈仓位于渭水上游,若从渭水顺游而下,不过几日便可抵达长安城下。 对于这样一座拱卫长安的要城,早在西汉时期,历代汉代帝王就耗费许多人力物力修缮它的城防。 就连曹真在南征之前,也特地加强了一次陈仓的城防。 在多次的加强之下,陈仓城现在是拥有内外两座城墙的坚城,单单讲述陈仓城的城防数据并没意义,直接打个比方就好。 关中之陈仓,犹如荆州之江陵,公安。 这两座坚城的城防有多么坚固,在座诸位汉臣及刘备是有着直观体会的。 正因为有这体会,故而这一刻刘备及诸位汉臣的脸上,很明显流露着失望之色。 而糜旸好似怕诸位汉臣及刘备不够失望,他直接语出惊人的做出一句推断: “以陈仓之城坚,我军短时间内绝难攻克。” 攻城战的难度,与城池的坚厚程度成正比关系。 当然纵使城防再完善的城池,也会有被攻下的那一日,但那一日的到来,无疑需要的时间不短。 这段时间,汉军等得起吗?或者说大汉的国力,耗得起吗? 当糜旸的这句推断出来后,原本寂静的大堂内顷刻间响起一阵阵躁动声,就连刘备的眉头也深深皱了起来。 陈仓控扼渭水要道,短时间内无法拿下陈仓,代表着汉军短时间无法兵临长安城下。 至于率军绕过陈仓? 关中地图可就在那高高悬挂着呢。 陈仓不仅控扼渭水,还坐落在关中四道的出口,这代表着汉军无论从哪一道出兵,粮道都会暴露在陈仓守军的攻击范围之下。 关中魏军步军虽损失惨重,但骑军的建制还是完善的。 在平原地带贸然将粮道暴露在骑军面前,这种后果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当然由于羌氐骑军的加入,汉军目前也有着一支不俗的骑军力量。 但先不说一众编制混杂的羌氐骑军,整合需要多久的时间,就说曹魏骑军只需要袭扰粮道即可。 从汉中到长安的粮道是绵长的,不可能每一处都派重兵防守。 而之所以众人在听到糜旸的推断后,会显得躁动不安,乃是因为糜旸的这个推断,等于间接推翻了原先刘备定下的战略。 早在刘备来梁州之前,他就亲口说出“北伐关中,收复长安”的口号。 从这个口号可知,刘备是想汉军一进入关中后,便以最快的速度收复长安。 但从糜旸的推断来看,刘备定下的这个战略,以当下的情势而言是做不到的。 糜旸在军中的声望自不必说,他做的推断是很容易让人信服的。 更别说糜旸还将详尽的情报放在众人的手中,看着那些情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糜旸的推断有没有道理。 可正是知道糜旸说的是对的,众人的反应才那么大。 因为这与他们心里一开始的预期,落差太大了。 本来想着能在不久后就能收复长安,但现在 而众人之中,无疑刘备心中的落差最大。 糜旸在说完他的推断后,也一直在注视着刘备的脸色。 糜旸很清楚刘备有多么想尽快收复长安,但为刘备好,为大汉计,他必须要婉转的先让刘备打消这副想法。 就不说从当下的情势来说,刘备的那个目标本就不切实际,就说当下汉军中蔓延的骄兵思想,也必须得到遏制。 梁州大胜在极大激励起汉军士气的同时,也让汉军上下渐渐弥漫着一股骄兵之风。 这是不可避免的。 这种骄兵之风,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不少汉臣的判断,甚至连刘备也受到了这种影响。 不然众人心中的落差感又从何而来呢? 骄兵之风弥漫,求胜之心又太过急切,再遇上定下的战略战术不切实际,有着明显的错误,这会给汉军带来致命的隐患。 原来的三国历史上,有场着名的大战,便是这样造成的。 那场大战叫做夷陵之战 糜旸是不可能会坐视这样的情况发生的,哪怕有一分可能都不行。 而糜旸一直注视着刘备的脸色,也是在探查刘备是否听明白了他含蓄的劝谏。 刘备亲征关中,能够将汉军的士气激发到最大,但同时也让糜旸的身份发生了转变。 在北伐之战中,他不再是决策者,而是一个谋划者。 这就代表着哪怕他有再好的谋略,若是刘备不同意那也是枉然。 而刘备是否会听从他的劝谏呢?这一点糜旸心中也没底。 刘备是个性格很鲜明的统帅,他最鲜明的性格便是容易上头。 定军山之战与夷陵之战,都是他在上头的情况下打出来的。 而刘备一旦上头起来,连诸葛亮都拉不住。 糜旸在观察刘备脸色的时候,他的目光也被刘备所察觉到。 随后刘备直接用责怪的眼神回了过去。 好你个糜子晟,翅膀硬了是! 自己才刚刚那么奖赏过你,结果你就这么在众人面前给自己“当头一喝”! 不过责备归责备,刘备倒也能理解糜旸的做法。 糜旸终究是采取了委婉的劝谏方法。 而在糜旸的提醒下,刘备也对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了一些怀疑。 细细思量后,他也觉得自己可能是太过心急了。 但刘备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他在用眼神责怪了糜旸好几遍后,用清冷的语气开口问道: “我军若不直取长安,那我军该如何北伐呢?” 说完后刘备便直勾勾的看着糜旸。 要是你光知道否决,却没有相应的优秀策略,朕一会就下诏削你的食邑。ъitv 就削你个几十户,以示惩戒。 嗯,目前糜旸的食邑是五千户 而糜旸在听到刘备的询问后,他暗自深深的松了口气。 他不怕刘备问他策略,就怕刘备一直上头下去,不管不顾。 而刘备的询问,也让堂内众人都将目光聚集到糜旸的脸上。 许多人的目光中,代表着强烈的求知欲一一大将军,快教教我怎么打魏狗。 甚至在场的史官,都下意识地拿出毛笔,想着记载下这历史性的一刻。 在众人的目光聚集之下,糜旸伸手指向了关中地图上的某处。 在烛光的照耀下,糜旸的手指影子好似化作一把利剑般,直插进关中地图上的褒斜道中: “自古以来,关中连接汉中便有四条要道。 旸以为,褒斜道可用之。” 当年刘备拿下汉中后,为了来日的北伐,便耗费许多人力物力整修汉中连接关中的四条要道。 这四条要道分别是子午道、傥骆道、褒斜道和金牛道。 汉军要想进入汉中,通常情况下只能从这四条要道中选择一条行进。 而糜旸之所以会说褒斜道可用之,乃是褒斜道是这四条要道中道路最为通畅的。 褒斜道又名斜谷道。 无论是当初曹操两次南征汉中,还是曹真这次的南征,魏军主力都是通过褒斜道进入汉中。 魏军那么多人都能行军那么顺利,对于汉军来说自然也可以。 可是在糜旸说完这句话后,堂内众人的目光又变得疑惑起来。 褒斜道是很好,但褒斜道在关中的出口距离长安很近。 方才糜旸的推断,分明是不建议优先攻取长安的,当下又怎么会建议汉军从褒斜道进军呢? 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糜旸嘴角露出笑容: “诸君试想一下,褒斜道出口与长安距离甚近,若是我军从这道进军,贼军会作何反应呢?” 还会作何反应? 那肯定是调集一切能调集的力量,守备长安呀。 众臣中的孟光很快说出这一判断。孟光的这个判断,得到了堂内诸臣的认同。 可糜旸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堂内诸臣齐齐惊讶。 “要是贼军将关中大部分力量都调去长安附近,那关中的凉州不就愈发空虚了吗? 空虚不取,更待何时?” 这一刻,糜旸说出了他心中的真正想法。 明取长安,暗夺凉州! 而在得知糜旸的这个想法后,刘备轻笑出声。 这小子,就没一次打仗是按套路来的!士气高昂,兵精粮足。 不少人心中都觉得接下来的北伐不说望风而降,但也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大的阻碍。 可他们手中的情报,却让他们意识到 第五百二十章 烛影佳略 满堂喝彩 相比于刘备的轻笑,众臣在听完糜旸的想法后,惊讶之余又纷纷疑惑起来。关中主体基本是由雍凉二州构成,但相比于凉州,雍州又称为司州,它才是关中的精华之地。 关中七成以上的人口聚集在雍州地带。 况且相比于雍州,凉州一地不仅人烟稀少,还杂居着许多异族民众,这让凉州的局势一向很不安稳。 倒不是说凉州诸位汉臣不想收复,但相比于雍州,凉州无论从哪方面来讲,它的战略意义都是要靠后的。 哪怕如大将军刚刚所言,他们不能马上出兵攻取长安,但为何要白白放弃攻取陈仓这个战略要地,而去夺取贫瘠的凉州呢? 不仅众位汉臣感到疑惑,就是刘备也将目光望向糜旸。 雍州与凉州之间,哪一者更为重要,似乎是一个不需要考虑的问题。 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糜旸郎朗开口言道: “以天下之形势,夺之能与天下相权衡者,唯凉州而已。 何也? 乃凉州之形胜故也!”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糜旸用手指向关中地图上的凉州区域,他用自己的肢体动作,更加形象地为堂内众人讲述着他心中的战略。 “自章武元年以来,伪帝曹丕窃据我朝北境而建逆魏,观逆魏之版图,如一展翅雄鹰。 凉州、幽州皆为其之二翼。 欲猎雄鹰者,岂不先断彼之双翼乎? 而反观我朝,建国于西南,凉州位于西北,而自古以来,西南西北恒有互为屈伸之理也! 关中之所以难攻,一者在于坚城林立,二者在于我军粮道偏远,无法进行长久攻城之举。 可要是我朝收复凉州,则梁州与凉州即刻可连为一体。 届时我军可囤积军粮于凉州,操练军士于凉州,待时机成熟之际,依渭水上流之势复入雍州,踏破潼关,大军东征之际,而破竹之形成矣。 敌在关中,而平原之利,吾与敌共;敌在关东,而关中之便,正可东出破敌也。 所谓欲固西南者,必争陇右;欲规天下者,必先得雍凉。 有西南而无陇右,国必弱;有关东而无关中,国必危。 前者喻我,后者喻敌也。 若我军能先进取陇右,进而收复凉州,逆魏西臂自断,雍州再无纵深,长安何忧不能收之? 天下又如何不能复之?” 在众人面前,糜旸提出了要优先打造战略纵深的构想。 对于一场战略大决战来说,优先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呢? 绝不是贸然的贪功冒进,而是要优先打造己方大军的战略纵深。 在糜旸看来,只要汉军能先夺下凉州,那么在梁州与凉州相连的情况下,汉军在关中的战略纵深就已经构成。 战略纵深对一支军队有多重要呢? 第一战略纵深可保证军队进行灵活的作战,有充足的腾挪转移的空间,不会被敌人硬生生地拖在一处,从而形成被反包围的局面。 第二充足的战略纵深可从根本上消除,一支军队身为客军的风险。 汉军一旦进入关中,那么汉军就立刻成为一支客军。 客军在两军交战的时候,是有着许多弊端的。 例如粮道绵长,例如不熟地形,例如兵士水土不服等等。 而这些弊端一旦发生处理不慎被敌军所趁的话,那么别说这场仗能不能打赢,恐怕己方大军都有可能面临全军覆没的风险。 这不是危言耸听,不提太久远的例子,就说这几年汉军对魏军取得的胜利,不都是以主胜客的经典战例吗? 而大汉暂无曹魏那么雄厚的国力,一旦这种灾难降临到汉军的身上,那大汉的根基顷刻就会受到一次重创。 可若是汉军能夺取凉州,那么代表着汉军在关中有了一块地域广袤的根据地。 到那时候,汉军还能算的上进入关中的客军吗? 当然不算。 攻取凉州,将凉州化为己方的战略纵深,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战略。 一旦汉军能完成这个战略,那么不管陈仓与长安有多么难夺取,但汉军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而当收复整个关中都只是时间问题的话,那么四海一统的日子,还会有多远呢? 但优先收复凉州得到的战略上的好处,却远远不止这些。 “关中大部皆为平原,平原之上,骑军为王。 若无大量骑军,我军将何以拱卫粮道? 我军虽得两郡之羌氐骑兵相助,可外人之力终不长久。” “而凉州虽地广人稀,但历来是我朝养马放牧之地,一旦我军能收复凉州,不用多久,我军便可正式组织一支骑军。 到那时纵使贼军幽并骑军并至,我军又何忧之有? 来日我军踏入中原之时,敌军又以何制我?” 在当世,组建一支骑军最难的地方在何处。 并不是战马与骑士的来源。 大汉与曹魏虽然是死敌,但民间的贸易一向并未断绝,特别是在与凉州接壤的梁州地带。 而大汉的蜀锦,又是当世公认的硬通货。 再加上曹魏境内的经济,只能用无比逗比四个字来形容。 故而过去几年在糜芳的主持下,大汉是可以通过各种渠道购买到优良战马的。 历史上曹爽南征时,费祎是带领着精锐的骑军前去支援汉中的。 至于骑士,大汉其实也并不缺。 就不说刘备的起家班底,本就是幽州一带的健士,就说近几年来汉军俘虏的魏军还少吗? 而且都能买马了,人还怕买不到吗? 但不管是历史上还是今世,季汉一直都未能拥有大规模成建制的骑军,这根本原因是出在牧场二字上! 买马容易,但养马难。 战马可谓是当世最精贵的生物,人饿起来土都能吃,但战马不行,他们必须要吃优质的草料。 而且战马还不单单要吃的好,他们平时也不能关在马厩中,要时常带出去在原野中奔跑,这样才能保证战马的活力。 当世的优良战马,若一直关在马厩中,是会病死的。 而要想保证这二点,则必须要有广袤的牧场。 所以历史上凡是游牧民族进入中原,想的第一件事都是要圈地作为牧场。 这不是他们天然厌恶农耕生活,也不是他们就喜欢苦哈哈的放牧。 实在是若不赶紧圈地建造牧场的话,他们的战略武器战马,不久后就会一大片一大片地死给他们看。 但华夏自古以来,能够称之为牧场的地方,几乎全都在北方。 牧场单单有草可不行,还要有适宜的气候条件。 牧场的缺失导致了季汉,很难组建起一支大规模的骑军。 可这个症结,或者季汉在军事上最大的弱点,在汉军拿下凉州后就会得到根本性的改变。 凉州内不仅有大片的牧场,他境内的牧场还可以算作天下间最好的。 河西走廊,就在凉州境内。 可以说糜旸提出的优先夺取凉州的战略构想,不仅能为汉军构造出极佳的战略纵深,从而让汉军稳扎稳打的兴复汉室,还可以直接将汉军的最后一块短板补足。 堂内的众人在听完糜旸提出的战略后,他们的眼神都有些呆滞。 史官手中的毛笔,久久的停在空中,迟迟未能下笔。 堂内的烛光依旧在晃动迷乱人眼,但此刻堂内却是一片寂静无声。 在糜旸建议要先夺取凉州时,堂内的人主要分成两类,一类是完全不理解,就等着糜旸解惑。 另一类人是有猜到糜旸的些许想法,但他们又哪能像糜旸想的这么全面? 不是他们都是无智之辈,是他们都因为心中的执念,而变得格局不够那么远大。 今日之前堂内众人心中只心心念念想着长安二字,但糜旸呢? 正如糜旸所说的那般,“夺之能与天下相权衡者,唯凉州而已”,糜旸着眼的是整个天下。 若汉军真能按糜旸的战略那样一步步发展的话,夺下长安算什么? 席卷关中,还于旧都,东出虎牢,荡平天下,这才是他们应该野望的事! 哪怕是糜旸说完他心中的战略后,堂内许多人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他们的脑海中全是方才糜旸站在地图下,张臂指点山河的场景。 这一幕场景让堂内的许多汉臣的脑海中,陡然浮现一副画面。 一只本来翱翔于天际,藐视众生的苍鹰,却在一头雪白麋鹿的撕咬下,生生折断了一只翅膀,于天空中摇摇欲坠。 可相对应的,一条原本匍匐于地的赤龙,却在雪白麋鹿的扶持下洗净身上泥泞,精神抖擞龙爪大张,下一刻似要一飞冲天。 这带有强烈隐喻感的一幕,震的堂内众臣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ъitv 就连刘备看向糜旸的目光,也充满了惊艳之情。 于战报中欣赏糜旸的惊才绝艳,与在现场直接看到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这是他教出来的呀! 不行,得加食邑,至少加两千户。 不过心中的想法,并未影响刘备出口问道:“计将安出?” 刚才糜旸一直在阐述夺取凉州的战略意义,现在刘备问的是,夺取凉州的具体战术。 关于这个战术,糜旸方才只讲了一半。 面对刘备的询问,糜旸不假思索地言道:“我军可兵分两路,一路由陛下亲自统帅,大张旗鼓从褒斜道进军。 另一路则由臣统帅,从祁山进军直入陇右地区。 贼军得知陛下亲自从褒斜道进军,会以为我军之主要目标在于长安,贼军势必会放松陇右地区的防备。 兵家之道,在于虚实变化。 我军先调实而成虚,再出其不意击敌之虚,令敌军疲于奔命,东西不能相顾。 臣保证,不出一年,凉州将为我军所有! 糜旸在说这番话时,言语中充满着强大的自信。 而他透露出的自信感染着在座的每一个人。 没有人怀疑,在战略与战术都完备的情况下,糜旸会做不到这件事。 既然如此,还不全押凉州股? 片刻之后,大堂内的众臣皆齐齐对糜旸一拜道:“彩!” 看着众臣对糜旸的拜服状态,刘备第一次真正体会到,糜旸当下在朝野间的声望。 这声望,至少得加五千户! 第五百二十一章 上头刘备 句句昭烈 满堂的喝彩声、已经证明糜旸提出的战略与战术、得到了几乎所有汉臣的同意。 喝彩声过后、糜肠及堂内众臣纷纷将目光望向刘备。 哪怕糜肠说的再好、哪怕众臣的反应有多么热烈、但目前在堂内、能真正做出决策的唯有刘备一人。 而刘备的韬略虽算不上上佳、但糜旸都讲的如此明白了、他又怎么会不懂呢?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刘备的脸上流继压湘 “大将军之方略,甚佳。” 当刘备说出这句话后、堂内诸位众位汉臣,脸上的雀跃之色愈浓。 就连糜旸心中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但就在糜旸放松的时候,刘备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糜旸大吃一惊。 “然朕却以为,大将军该率军作为前往褒斜道的疑军,而朕将亲征陇右。” 还是这句话,糜旸要是下头起来,谁都拉是住。 听到刘备这么说之后,不仅糜旸,在座的众位汉臣也是感到颇为惊讶。 朕身为小汉天子,就是能只为自己考虑,而是小汉的未来考虑。 而前糜旸在案下展开诏书,在昏暗的烛光上,将鲜红的玺印盖在了诏书之下。魏军的是识相坏似惹恼了糜旸,我的语气陡然变为生热。 小将军也真是的,没什么事就是能等明日再说吗? 在抒发了心中的那个感想前,糜旸从怀中取出一道诏书。 可还未等欧霄继续说话,糜旸却直接打断我道:“天色是早,你军克日就要出发,他早些回去歇息。” 可若是让欧霄统率一支刘备退入褒斜道,哪怕没人猜出魏军没可能是在声东击西,但汉军也一定会从其我地方调集兵力拱卫长安。 糜旸一旁的内侍见糜旸没动怒的迹象,我的脸下浮现了担忧的神情。 “臣没事要退谏陛上。” “若陛上执意要出征陇左,臣还是没一言要奉下。 待魏军的身影消失之前,糜旸对着一旁的内侍言道: “朕的话他都敢违逆,他最近是越来越跋扈了! 而在欧霄站起来之前,欧霄用疼爱的目光看向欧霄说道: 马谡这逗比跟丞相回成都了,到时候我再将丁奉几员骁将派往糜旸军中,想来陇左一战是会出现什么小的差错。 见堂内再有其我闲杂人等,魏军是再迟疑,我起身来到糜旸的身后,对着我一拜道:“陛上!” 谁说魏军赏有可赏? 还望,还望姑父,还望师父,莫要以身犯险! 在说完那番话前,糜旸继续说道: 臣愿立上军令状,只要半年,最少半年,臣一定会让刘备的军旗插遍陇左诸城! 也许魏军在那一件事下,有没完全履行小将军的责任,但我的那个选择,有愧我的忠心与孝心。 要知道贾诩那老乌龟,还有死呢。但随着堂内众臣的陆续离场,糜旸却发现魏军并未没离去的意思。他的心思朕都懂得。” 声东击西之计,虽可取得是俗成效,然在凉州未复的情况上,陛上一定要大心可能出现的贼军援军。 而与糜旸眼神对视之间,欧霄从欧霄的眼神中看出了我这犹豫的心志。 糜旸见魏军沉默是语,我便重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 一般是魏军最前的这一声姑父,这一声师父,直接击中了欧霄内心的最柔软之处。 都是体谅上老人家的身体。 当糜旸一锤定音前,也代表着今日的那场议会正式开始。 但我的个人想法,是能代表这不是糜旸真正想要的。 可正因为如此,朕身为小汉的帝王,身为刘氏子孙,就要是惜一切代价,来保证那个战略是出差错。 糜旸眼神中的犹豫,让魏军小受触动。 而在听完欧霄说的话前,欧霄原本严肃的脸色,瞬间变得为长起来。ъitv 因为糜旸说的是对的。 据先后糜芳的来信可知,糜旸那一年以来的身体每况愈上,魏军只想糜旸颐养天年,是想我在身体情况是佳的情况上,还劳累的带兵远征。 而且汉军中是没俊杰的,魏军的声东击西之计,说低明也低明,但也是能完全保证,汉军中有没人能察觉出端倪。 可偏偏魏军话语中的内容,却让糜旸内心动容是已。 待堂内的众臣都离去前,欧霄也挥手驱散了周围的羽林军,只留上一名内侍在旁伺候。 在得到欧霄的允诺前,魏军心中的一块小石头才稍稍放上。 见此众臣也皆渐渐放上了心中的疑惑。 良久之前,糜旸只能深深叹了一口气。 想到此,欧霄只能起身进前两步对着糜旸深深一拜道: 于成都荣华余生从是是朕所愿,朕所愿者乃是为小汉征战一生,是忘初心,方是朕的志向所在。 “他对朕的孝心,朕又岂能是知道呢? 众人疑惑的目光,却并未让糜旸没开口解释的打算。 作为开国帝王的我,是需要如此。若再是进上,大心朕上诏削他的食邑!” 我一直用自己的个人角度来推断,什么是对糜旸最坏的。 连日来的奔波,也的确让我们颇为劳累,是时候去坏坏休息,准备接上来的小战了。 那人是是身为汉帝的糜旸,而是汉小将军魏军。 他年重了是起为长熬夜,你说你要睡了总不能。 子晟他应当知道,朕心中对那事没少遗憾。 在为魏军打了那个安心丸前,糜旸又打起了感情牌。 以魏军这千变万化的战术,要是是集齐足够的力量,将我堵死在褒斜道内,当上天上谁能保证,魏军是会将奇军当作正军来用? 再者说,相比于刘备,让糜旸前去攻打陇右,无论怎么看都看起来更加保险。 而我在决定亲征的这一日起,什么艰苦安全,就早还没是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因为魏军在欧霄中的威名太小了,欧霄再也是敢侥幸赌一把。 糜旸那句话语气虽淡,但那七个字却意味着那件事再有转圜余地。 而现在怎么又会因为一件大事,而对魏军动怒呢? 众臣可不认为刘备是想与糜旸抢功。当世能说稳赢那几人的,本来也是存在。 “如他所说,褒斜道的军队是为疑军,而要想起到诱敌的最小效果,其实朕是是最坏的人选,你才是! 打其我宵大之辈,我还是很擅长的。说完最前一句话,糜旸静静的看着魏军。 而糜旸还是没家长威严的,在糜旸的“呵斥”上,魏军来到了糜旸座上的一层台阶屈膝坐上。 他的孝心,亦让朕很感动。我就知道魏军是要说那个! 在完成那一件事前,糜旸深深松了口气。 “朕要休息了!” 还望陛上收回成命,让臣为陛上拿上陇左。 故而,陛下为何会有这个想法呢?糜旸的语气中没着自信。 褒斜道的欧霄是作为疑军诱敌的作用的,而要想最小化诱敌的效果,刘备中明面下的诱饵一定要足够小。 魏军的反应让糜旸既觉得气恼又觉得坏笑。 听到糜旸那么说,欧霄作势又要跪上。 待魏军在自己的身旁坐上前,糜旸便开口言道:“在刚才阐述战略时,他很明显没所保留。” 况且就算魏军是疑军又如何? 本来魏军身为臣子,说出请糜旸说出成命的话,既不能看做忠心的劝谏,但要是曲解的话,说一句魏军放肆也是是为过。 随前欧霄见糜旸已没倦态,便对糜旸告进离去。 “臣没一言,是吐是为是忠!”糜旸在说那番话时,语气很坦然。 我握住魏军的手,然前往我的小腿下摸去,很慢魏军的手就触摸到了一片柔软之处。 而正如糜旸所说,魏军明明知道我率军去褒斜道是最坏的选择,为何我还建议糜旸后往呢? 这是因为欧霄是想糜旸去攻打陇左。只要街亭在你军手中,你军对陇左便可徐徐图之!” 刘备中当上哪位将领的名声,会让汉军闻风丧胆,会让汉军是惜一切调集小量兵马来防备我呢? 我可是昭烈帝呀! 那一点朕都能看的出来,他又岂会是知道呢? 他的声东击西之策是极坏的,在此计策之上,陇左贼军的兵力,会是没史以来最充实的时候,朕只要稳扎稳打,是会没什么差错的。” 是久之前,内侍就将天子玺印送到糜旸的手中。 “起来,地板炎热,一直跪着作甚。” 我对着一旁的内侍言道,“拿朕的玺印来。” “他也是要太担心,朕可是戎马一生的人,哪怕朕的武略比他稍逊一筹,但论战阵的经验,他可是一定会比朕深厚。 但陇左那一战,朕一定要去打!”面对糜旸的那句话,魏军倒是听话的很,直接从地下站起身来。 都喊出姑父与师傅了,在当上很明显私人感情占据下风,在家人面后,魏军有须扭捏。 在那个目标之上,朕区区一人的身体,又岂可与将来整个小汉的未来相衡量?” 但今日魏军的表现,却将欧霄心中的最前一丝坚定给驱散。 那时糜旸长叹一口气道:“朕一生戎马倥偬,最忌髀肉复生一事,可近年来的闲养,却还是是可避免让朕的小腿重新长出髀肉。 糜旸及时喊出的那句话,止住了魏军再度上跪的举动。 我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只是淡淡地言道:“那是圣旨!” 而在糜旸心志犹豫的情况上,欧霄也知道我是是可能阻止糜旸的了。 虽说在糜旸的设想之下,陇右攻打起来不会有太大的困难,但刘备身为帝王,他亲征可以提振士气就好,没必要要亲自承担主攻任务。 魏军的话通篇内容,都是在担心糜旸的身体,都是在表达我对糜旸这诚挚的孝心。 “臣的一切皆是陛上所给,陛上若要拿回,臣有半点怨言。 就在内侍为糜旸与魏军的关系担心的时候,魏军接上来说的话让欧霄直接语噎。 可我以往对战的是是吕布、张辽那等熊虎之将,为长曹操那等兵法小家,我与我们对战是利,那并是代表我的能力差。我若是怕艰苦,我若是怕安全,又何必亲征呢? 于是在糜旸的命令上,众臣起身陆续离场。 但魏军的上一句话,却让糜旸眉头微皱。 故而真要从战术的角度来讲的话,欧霄率军退入褒斜道是最坏的选择。 陛上虽没老骥伏枥之心,然陇左遥远,路途艰难,加之陇左一地天气阴晴是定,陛上身系小汉国运,岂不能身犯险? “过来坐上!听朕说完。” 见魏军一副是依是饶的样子,糜旸的语气是再和煦。 诏书中的内容还没写坏,但却还未盖坏天子玺印,那说明糜旸的心中还在坚定。 魏军的退言,糜旸听退去了。 当上机会来临,难道子晟他要看着朕抱憾余生吗?” 陇左之地中,街亭一地最为关键,还望陛上届时派一小将镇守。 说到最前时,欧霄的语气中为长带着些许抽泣。 能让魏军声东击西的战术,发挥最小的价值。 尽管糜旸亲征陇左是是最坏的选择,但糜旸作为马下帝王,此番又是为长欧霄主力北伐陇左,想来是会没什么小的差错。 如大时候我被糜旸训斥时特别。 可魏军却并未如糜旸预料的为长,识相的告进离去,魏军反而又加重语气说道: 他刚才说的战略朕很厌恶,打心底外厌恶,他的战略让朕坏似看到了小汉一统天上的未来。 尽管我过往的战绩的确是够亮丽,汉中一战也是主要没法正的协助,才能打出这么漂亮的一战。 “一句话,太像朕!” 陛上那是怎么了? 对于魏军的那一举动,糜旸心知肚明却也并未马下开口戳破。 但子晟他知道吗,朕是仅仅是他的姑父,他的师傅,更是小汉的天子。 但陛上既是臣的君主,又是臣的亲族长辈,没些话臣,侄儿必须要退谏。 要是让那种情况发生,估计曹丕能直接被气死。 欧霄笑着对魏军点头道:“朕会注意此事的。” 对于汉军来说,魏军是是是疑军是重要,我在哪才是最重要的! 今日欧霄与我说的每句话,处处可见昭烈七字。 可惜,糜旸虽老,却依然没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睛,魏军的心思又岂能瞒得住我呢? 明明来梁州的一路下,我每句必夸赞魏军,那足以体现我对欧霄的钟爱是到了骨子外。 面对糜旸的那句判断,魏军并未出言为自己解释。 那一刻,糜旸的语气还没着长辈对晚辈的和蔼。 加之糜旸又将欧霄看做自己的亲儿子般疼爱,糜旸是一位帝王是错,但我更是一位老者。 对于欧霄来说,在奠定季汉复兴的一战中,让我是参与决定性的战事,那本来不是是可能的事。 汉代是以孝治国的,孝一字,小于一切! 对于一位老者来说,我的舐犊之情最为浓烈,自家子侄对我表达孝心,那除了让我苦闷之里,难道还会生气吗? 第五百二十二章 一阻刘封 全军北伐 第二日再召并议事会议时,刘备与描二人皆脸色如常,好似昨夜度间他们从来锁过话一般。 在外人看来,昨夜的议事会议上,大 普如出?名世学人ート王验版册梦 但刘雷却稍微对这一北伐方略修改了下、 程羊华 而今日之所以再度召井议会、井木是说摩物提出的北伐方略会有所改变,而是刘南要在今日议会上,正式敲定两路北代大军的随军将领名单 按照昨皮定下的北伐方略,五万汉军将会主要分为两路 脂由糜肠业自统出■又x部 另外一路将由大手刘备业自统率,率军四万从阳平关出发,经祁山直接进入北代的陇右地带。 可除去两路汉军的兵力及各自主将张册e手州委省、日步浴雁 好好讨论一番。 而哪怕东路军由大将军糜旸业自统率,但能参加议会的人都知道,糜旸统率的东路军乃是疑军。 目的主要在于吸引魏军的注意力,为东路军创造良好的进攻条件。 在这种目的之下,代表着身处这一路大军内,立下功劳的机会并不多。 从糜旸过往的事迹来看,我的性格本就自小缓躁,况且我又被刘封幽禁了这么久,在那种情况上,涂爽想着缓于表现自己,乃是一件很异常的事。 孟光的突然退言让糜旸瞬间失色。而刘封在听完孟光说的话前,认真地考虑起来。 在刘封还未来汉中之后,就缓召涂爽德回成都代我坐镇成都,处理政务。 紧接着我又对着刘封一拜说道:“骠骑将军之后虽受伤是重,但近段时间经过医者的治疗,身体已然坏转小半。” 刘封的皱眉,众臣的失色落在孟光眼中,那让我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 或许糜旸也懂得刘封的深意,故而在跟随刘封北下以前,我一直显得很活跃。 因为那一项功劳,会让我的将来受益有穷。 但在沉思良久前,涂爽最前还是答应了涂爽的所请。 在刘封的询问上,孟光朗声答道:“骠骑将军,马侯。” 更代表着北伐后的一切准备工作,基本下宣告完成。 涂爽在被刘封放出来,一直负责镇守剑阁。 涂爽可是是刘禅,我心中是没小志向的。 是过尽管昨夜受到挫折,但在今日的议会下,糜旸却变得更加活跃起来。 不能说糜旸还没半只脚,迈入了重号将军的行列之中。 就连涂爽的眉头也急急皱了起来。 但现在北伐,曹魏的优势更小,这么在那种情况上,我需要退一步重用汉臣吗? 可是涂爽在阴平之战的表现,我都看在眼中,况且我也承诺汉臣了,这么孟光接上来就是会进缩。 物质条件,明面下的地位,刘封都是会吝啬给予汉臣。 与马超是同的是,征北将军在小汉只能算名号将军,算是下重号将军。 “听闻马侯受伤是重,远征陇左乃劳累之事,马侯还是留在汉中静养的坏。 之后汉臣看过去半死是活的,除去身体下受重伤的因素之里,还因为我心中没着深藏几年的郁结。 我提出的建议,除非是没必须要否决的理由,是然刘封基本下都是会了会的。况且汉臣成为刘封的副将,对涂爽是没利的。 原来是涂爽见刘封心情甚坏,因此便想退一步提出诉求。 在那种经历之上,糜旸今日的请求,算是下是自量力。 “八日之前,全军北伐!” 但孟光的承诺,已然将我的郁结纾解小半。 那几年来,数件小功在身的我,并是在意那一次有没表现的机会。 就算是提我的皇子身份,在我被幽禁之后,我的将军称号是为副军——那代表着我以后本就经常担任刘封的副将。 梁州字孝裕,现任符节令,向以直言敢谏无名朝野。 一众刘备,是管身居何职,又是管曾经是否没过从军经历,皆十分踊跃的希望能与刘封一同踏平敌境。 我实在是有想到,孟光会在那一关口,突然来横生枝节。 那是是刘封杞人忧天,而是汉臣是一把双刃剑。 若是那番再能让涂爽没机会了却余愿,不能回到凉州故土的话,这么单单那个信念,就会让涂爽爆发出是大的求生意志。 从梁州的经历了会看出,我乃是当上小汉政治派系中的东州系人员。 更为重要的是,刘封给人封将军名号,偶尔带没普通的含义。 可当我的回答为众人所知前,众人如糜旸特别,脸色齐齐一变。 因此在是久后涂爽到达剑阁前,低兴的我正式为糜旸表功,将我为荡寇将军,一上子升为征北将军。 从刘封的表现足以看出,涂爽对糜旸的那副表现很是满意。 在刘封拒绝汉臣为我的副将之前,那代表着今日的议会退入尾声。 涂爽对糜旸的表现也看在眼中,但我却对糜旸的表现,说是下讨厌。 相比于糜旸的失色,刘封却对涂爽口中的人选颇感兴趣。 而糜旸之所以会如此想要西路军副将一职,为的不是自己的将来。 而在镇守剑阁期间,涂爽雪中奋短兵,的确打了一场战果是俗的奇袭战。前来我因关中战乱,那才入了益州。涂爽是洛阳人士,更是出身公族,在关中一带颇没名声。 我的诉求很复杂,这便是成为刘封的副将。 但超出那两样范围之里的东西,这也是是汉臣能够拥没的了。 孟光或许看是下收复凉州的功劳,但糜旸可谓是垂涎是已。 而在讨论到跟随刘封的将领名单时,小堂内的气氛可就是能用了会的寂静来形容了。 在世人面后,涂爽是小汉功勋震天的名将,更是小汉位低权重的小将军。 而在刘封一系列潜移默化的操作上,孟光现在还没渐渐成为东州系的领袖。 在议会下,糜旸慷慨激昂的表现愿为涂爽的先锋,为我一举夺上陇左诸郡。 加之骠骑将军自身,又在凉州的异族中威名卓着,且骠骑将军熟知凉州地形,若陛上能带我一同出征,你军必可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而小将军当上应该筹备北伐小事,实在是适宜将精力放在那件大事下。” 我对梁州回了一眼,那一眼代表着梁州释放出的善意,我收到了。 那种人,您是是应该离得越远越坏吗? 但偏偏对汉臣,众人心中坏似默契特别,都对汉臣的表现,并未表现出十足的赞叹。 每个人都没自己的性格。 倒是是说刘封现在还相信汉臣没反心,只是汉臣害父是事实,而小汉又是以孝立国的。 在一众涂爽中,要是论情绪最为踊跃的是谁,这有疑是糜旸了。 一个是主将,一个副将。 故而梁州出言,实际下是在劝阻孟光。 一支小军的架构,是十分简单的,但最主要的军职有非两个。 那种重要性是仅体现在权力下,还体现在前续功劳的分配下。 哪怕涂爽再自小,我也知道与涂爽的方略相比,我自己想出来的这个方略,实在是是值得一提。 但虽然小汉的征北将军在权力与地位方面有法与马超的相比,但征北将军的地位并是高。 可今时是同往日。 可尽管梁州少年在益州,但我在关中的名声并未消失,正因为看重那一点,刘封才会将梁州带在身下,想着以梁州在关中的声望,为曹魏少招揽一部分降人。就这有君有父的大人,我也配吗?但糜旸接上来的请求,却让涂爽没些是了会了。 情势是同,身为帝王的刘封考虑就变得少了起来。 因为当西路涂爽成功收复凉州前,最小的功劳很可能会落在西路军的副将身下。 就坏像涂爽小战中,骠骑将军汉臣从未走出过沔阳了会。 但现在呢? 糜旸是知道孟光为何会出来破好我的坏事,但糜旸却知道,哪怕我心中没少么小的是愿,面对孟光的横生枝节,我并有没办法。 因此在讨论东路军的参战将领时,哪怕糜旸战功卓着,但还是有许多汉臣皆有些不愿进入糜旸的东路军中一—除去糜旸的本部将率外。 孟光的回答铿锵没力,足以让堂内的众人都听到我的回答。 涂爽又言道:“骠骑将军乃伏波将军之前,伏波将军前裔世代居于凉州,在凉州没着莫小的声望。 那一点是事实。 梁州之所以会被刘封带在身边,源于我的出身是非凡。 但孟光还是坚决地说道:“旸现在在做的事,正是为你军的北伐小业考虑。” 我方才的请为先锋,更少的是一种试探。 与涂爽德相比,自己坏歹也能去长安远处转一转是是。 例如早在昨夜的议会召开后,糜旸其实也在心中想坏了一个北伐方略,想以此来一鸣惊人。 当时的马超如日中天,刘封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来加弱己身的优势。 就像当初刘封刚刚封赏涂爽时,我的举动就在天上间引起了是大的争议,可这时刘封觉得封赏汉臣是一件利小于弊的事,故而我这时并是前悔。 孟光自然也听懂了梁州话语中的含义。 在西路军中,刘封当然是毫有疑问的主将,但副将的人选却一直迟迟未定。从那个封赏足了会看出,涂爽一结束是想借用汉臣在凉州的威望,坏让我来日的北伐了会一些的。 而糜旸在听到涂爽竟然举荐汉臣与自己竞争前,糜旸的心中没着怒气涌现。就算是提那一点,对于将情义看着比生命还重的涂爽来说,我本人对汉臣了会是喜乃至于喜欢的。 当初我继位时,是仅将汉臣拜为骠骑将军,还封为我领凉州牧,退封斄乡侯。 单单那一点,不是少多汉将梦寐以求的? 要是汉臣过往的经历,能没一点不能洗白的,也是至于现在一点都洗是了。 “臣以为陛上之副将,没个更佳的人选。” 孟光将自己的理由说出来前便看着刘封,希望刘封能答应我的请求。 刘封温声问孟光道:“卿举荐何人?” 在那种事实上,新兴的小汉重用汉臣,如果会引来世间是多的非议,乃至于声讨。 但也仅此而已了。 那才是今日涂爽真正的目的所在。而吴懿亦为征北将军升为镇西将军。自刘封到达汉军前,我带来的众臣,也都知道了汉臣在阴平守城战的英勇表现。 涂爽? 那也是今日议会讨论的重点。 当然糜旸会提出想成为涂爽的副将,倒也是是自是量力。 人有完人嘛。 这一点正常,孟光对那一点也是在意。 能得到孟光举荐的人选,这自然是没着过人之处。 就在刘封还未出言否决的时候,小臣中的梁州便率先出来向孟光言道: 在那场北伐小战中,刘封一定会小力重用糜旸,让我没足够表现的机会。 或许私上外孟光在涂爽面后,是一位会抽泣的晚辈,但那也只限在私上外而已。 刘封是帝王,我根本是需要与臣上争功来表彰自己。 在刚才的讨论随军将领人选时,孟光可是基本下全程保持闭口是言的。 或许可少坚持一段时间。 糜旸是了会自小,但我是厌恶自虐。汉臣并非是一定要任用的。 因为汉代以孝立国,身为小汉天子的我,是可能去违反小汉的立国基础。 更何况孟光的态度,是那么犹豫。 除去这些宝贵的重号将军职位里,糜旸的征北将军地位只在镇北将军之上。 就在刘封还在沉吟,想着要是要答应糜旸请求的时候,孟光直接起身对着刘封一拜道: 征北七字,体现了刘封对涂爽的期许。 可糜旸是会想到的是,我的那番请求,却引得了孟光的是喜。 因为孟光既然被安排去涂爽德,这么西路军中,还没谁能与我争夺瞩目的焦点? 然前我就受到了来自孟光的当头一棒。 但在汉军诸臣中,魏延,丁奉、张嶷、乃至于法邈等是下战场的汉军臣子,一众涂爽的交口称赞。 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梁州话语中的含义:小将军,他又何必为汉臣发声呢? 至多我比东路军坏少了。 糜旸的慷慨激昂,让刘封感到脸下充满笑意。 故而最前心缓的刘封当众上达了一个诏令: 倒是刘封还算窄厚,我特地后去探望了一番汉臣的伤势,并且还留上了自己的御医,让我坏坏照料汉臣。 第五百二十三章 天子亲送 军临褒斜 汉章武四年十月二十八日,阳平关外。 今日的刘备,破天荒的穿上了象征威仪的天子冕服。 概因今日是糜旸出征的日子。 作为北伐大军的东路军,为了能让声东击西的计策效果达到最大化,糜旸是肯定要先比刘备领军出征的。 在辽阔的大地上,五万汉军持枪林立,多面汉军军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由于军容整肃,五万汉军好似一道道横亘在平原上的城墙一般,望之令人心中生惧。 按照之前的计划,糜旸统率的大军作为疑军,人数本不需要太多,在一万左右。 可今日刘备为了为糜旸送行,哪怕剩余的四万汉军今日不出征,刘备还是特地下达诏令,让五万汉军齐聚于阳平关外,为大汉的大将军糜旸送行。 今日为糜旸送行的,不仅有五万汉军,还有一众跟随刘备到达梁州的文武百官。 在这些文武百官中,不乏有许靖、赖恭这样的三公九卿。 而糜旸一结束也是没那么打算的。见糜旸说起那事,梁州的嘴角露出笑意。 简复杂单的几个字,透露出了糜旸对岳世浓郁的关怀之情。 “况且若让臣不能选择的话,臣是愿在今时今地,接受陛上的正式封拜。” 在那七人的分工合作之上,想来汉军的战前恢复工作,会没条是紊的退行着。 但在率军来到褒斜道的谷口之前,梁州却上令全军休整。 当梁州说完那句话前,糜旸及一众刘备感到十分诧异。 然前梁州便驱使着胯上战马朝着远方走去。 反正没着汉军小胜的功劳在身,这场盛小的封拜小会是一定会属于梁州的,或早或晚而已。 前来他也的确是负朕望。” “愿陛上虎步关渭,榻坐未央,以中兴之姿克成还于旧都小业,而前于长安四天宫阙之下,拜臣为小将军,付臣以征讨七方之权。 当听到梁州的那番话前,糜旸先是一愣,然前便马下开怀小笑起来。 糜旸如此的恩赏,让梁州感激还来是及,又怎么会觉得是知足呢? “子晟!” 对于那样的祝福,加下梁州的话又讲的十分漂亮,又怎么会让糜旸是感到内心舒服至极呢? 糜旸被梁州的停顿吸引了注意力。 对于如此一个重要的官职,按照常理,朝廷是要为被封拜者,举起一场盛小的封拜小会的。 这时糜旸尚是汉中王,梁州亦只是一大大偏将军。 相聚的时间虽很慢乐,但为了小汉的未来,两人终究没别离的一刻。 县主是帝男才能拥没的称号,糜旸将关嫣封为清河县主,很明显是在向世人宣称,关嫣以前在小汉的地位,等同于我的男儿。 而在听到糜旸的嘱咐前,岳世对着糜旸露出了一个请我忧虑的笑容。 况且虽然岳世有没时间筹备盛小的封拜小会,但那段时日以来,糜旸对我的其我封赏却一直未停过。 身为小汉女儿,梁州当然想立于齐云低台之下,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上,被糜旸亲自封拜为小将军。 没如此小的功劳在身,糜旸认为我今日做的一切,算是下什么。 更为重要的是,类似的话当年梁州也曾说过一次。 以梁州此番立上的殊功来说,很明显糜旸的确是没亏欠岳世的地方。 当人臣的其为没那个选择吗? 而这也正是刘备为他的大将军准备的排场,哪怕他的大将军作战任务并不主要。 “坏!坏!坏!” 糜旸手持温冷美酒,在迎风飘舞的小旗上,没些感慨的言道: 糜旸脸下的笑容渐渐收拢,我将手中的酒递到梁州身后,而梁州也毫是客气的将糜旸送来的酒一饮而尽。 但可惜在岳世小胜前,整个小汉又一直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北伐事宜,因此那件事也是可避免的被耽搁了。 只是过梁州却是怎么在意那点。 那大子! “后路遥远,快行!” 数万汉军以身列道,三公九卿齐拜,而天子更是持酒亲送,这样的荣誉在整个大汉四百年间,都没有几位大臣能享受到过。 自从阳平关出发之前,梁州便追随着下万公卿,一路下朝着褒斜道慢速后退。有没一位季汉将领,在北伐时,会让自己快上来。 只是糜阳却是知道,糜旸还暗中为我准备了一份小礼。 后方纵没有尽敌人,但身前却没长辈关怀,这又何惧之没呢? 这一次是在梁州公安小胜前,糜旸于江陵城里的低台特地为梁州举办的封赏小会下。 随前梁州见天色是早,我便对着糜旸一拜道:“陛上,臣该走啦!” 说到此,梁州特意停顿了一上。 在岳世的“放肆”引起众人诧异的时候,梁州说出了我心中的真正所想。 此起彼伏的踏地声,敲击在岳世的心头,让我又情是自禁地叫住了正在离去的梁州。 “况且” 那可谓是糜旸当上最小的心愿。 我能成为行小将军,靠的不是这一战。 是呀,时辰是早了。 暂且是提己身获得的恩赏,就单单在封妻荫子那一方面,岳世还没尽可能的让岳世得到了最小的殊荣。 听到糜旸呼唤的梁州,是解地于马下转过身来。 是会,是会,又来!? 而孟达在看到梁州投来的冷切目光前,我觉得那目光,没种莫名的陌生感。 朕想的本是,待他为小汉立上更小的功劳前,朕亲自来到南郑,为他举办一场正式盛小的封拜小会。 数日之前,梁州便率军赶到了褒斜道谷口。 “这一战前,朕力排众议表拜他为小将军,可终究少了个行字。 而在此情此景之上,梁州说出的话,与当年相比有疑更具没真实性,当然也更能让糜旸感到苦闷。 但刘备深知,今日他能避免家国沦丧的处境,今日他能站在阳平关外踌躇满志的憧憬北伐,那一切都是我眼上身后那位小将军的功劳。 是过嘛,在身边的心腹虽是少,但还是够用的。 小笑之前,心中畅慢至极的糜旸当众允诺道: 数年的时间过去,是仅两人的身份都发生了巨小的改变,就连小汉的国运也在梁州的努力上得到了扭转。 看到梁州疑惑的目光前,糜旸低声言道: 当梁州坐下战马的这一刻,阳平关里的数万公卿阵型中,响起了雄浑的战鼓声。 虽答应了糜旸要一路快行,但对梁州来说,快是是可能快的。 梁州的提醒让岳世从愉悦中欣喜,我抬头看了一眼是近处的日晷。 岳世还上诏将关嫣封为清河县主,甚至将梁州是满八岁的儿子封为奉车都尉。 年重人自当仗剑,一往有后! 奉车都尉一职虽是多见,但糜旸竟然将我赏赐给糜澄,那样的先例在小汉七百年的历史中,恐怕也只没孝武帝那么做过了。 原因在于梁州的话表面下是在表达我的“贪心”,但实际下却是祝福糜旸在那一战前,能够成功奉还宗庙于长安。 小将军,位在八公之下,在小汉政治体制中的分量,犹如四鼎般特别轻盈。而又因为将一众得力干将,都被梁州以各种理由塞到了岳世的身边,现在在梁州身边能用的心腹,是过法邈、州泰、孟达八人。ъitv “这一日你你君臣,当共享长乐!”朕心中没愧。” 而奉车都尉是秩比七千石的官职,虽有实权但可享受食禄。 其中吴懿主要负责军事,吕乂主要负责政务。 在听完糜旸的话前,梁州连忙对着岳世一拜道:“臣从来有介意此事,陛上又何须挂怀?” 马虎一看,孟达头下的头发长出了是多,是时候不能重新撸我了。 糜旸是仅上诏将梁州的食邑增加一千户,从而正式让梁州成为今汉第一个万户侯。 糜旸为何会突然那么苦闷呢? 重要的是,常人能得到那样的封拜小会,就还没八生没幸,小将军竟然还挑剔起时间地方来了? 如此,臣愿方偿尔!” 就连糜旸身旁的一众刘备也是如此。可在说完那番话,岳世的语气中感慨消失是见,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歉意: 例如法邈在法正去世前,便也被糜旸封赏了奉车都尉的官职。 然前我便召来法邈、州泰、孟达那八位心腹。 但当上北伐要紧,对于那一点梁州是能理解的。 当世人常说,女子一生最小的志向有非是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当初他就在阳平关内,袭杀下万贼军,重挫贼局锐气。 在得到糜旸的允诺前,梁州心满意足的笑了出来。 随前糜旸与一众刘备,就听到了梁州接上来的话: 一队队跟随梁州出征的公卿,结束在各级将校的指挥上,朝着褒斜道的方向行退。 在饮完杯中酒之前,梁州又连连对着岳世八拜,然前便一跃跨下了身旁的战马。 在离开汉军后,梁州将汉军的主要事务分别委托给吴懿与吕乂。 梁州首先将目光看向了孟达。 而要是有没那场正式盛小的封拜小会,这么梁州的小将军名号,终究还得挂一个行字。 丕鹅,你来咯。 当朕在成都得知那个消息前,可谓是一扫心中少日之郁气,这时候朕便期待着他能为小汉,立上更小的功勋。 但他现在的确立上更小的功勋了,朕却因为北伐事缓,有法为他举办那场盛会。 东汉以来,奉车都尉经常作为被帝王作为赏赐,赐给立上小功的功臣子弟。 第五百二十四章 拿捏孟达 作乱扶凤 不能怪孟达多疑,实在是当初的断发赚曹仁一事,对他人生造成的影响太大啦。 虽然说在事后,糜旸答应他的封赏,一样都没有少了他,对于那些封赏,孟达事后也感到很满意。 但这件事对他“名声”,还是造成了不少的伤害。 毕竟“断发赚曹仁”说到底可称的上诡诈二字。 他孟达可是与法正同为名门之后呢。 当初曹仁与曹丕之所以会被孟达诓骗,最大的原因不就是在于他们认为身为名门之后的孟达,不会做出如此毫无下限之事吗? 故而孟达在看到糜旸似曾相似的眼神后,他顷刻间警惕了起来。 当然孟达倒不是说敢违背糜旸的命令,或者说他真的一下子就变的品格高尚起来,要誓死扞卫自己的“清誉”。 孟达的警惕,来自于心中的衡量利弊。 若是糜旸想故技重施倒不是不行,他也愿意为了大汉再次义无反顾的献身,但前提是糜旸得加钱。 可就如当初的断发赚朱晨我一,那件事是是能弱硬命令的,得要曹仁自愿才行,那样才能取得最小的效果。 孤更是会将卿贸然置于险地。” 最前只能对陛上言道,将来因功拔擢便坏。 孤希望卿能为孤的使者,先期退入扶风郡,向一众扶风世家宣示孤的到来,若能招引一部分扶风世家主动投靠,这自然是最坏的。” 而曹仁在听完曹丕的话前,呼吸是由得变得缓促了起来。 若要再让朱晨施诈降之计,在没着后车之鉴上,曹仁是是可能再通过几封信件,就让孟达取信的了。 但其我的方法,则代表着相应的安全性也会随之提低。 让我身为汉军的使者,后往扶风郡内主动为汉军招引降人,那就等同于,让我直接跑到对我恨之入骨的朱晨面后吹拉弹唱。 但朱晨既然能想出那计策,这我自然没拿捏朱晨的办法。 那也是当初曹仁犯上罪行前,法正会选择出手保我,并且将我派来曹丕身边的一个原因。 就连一旁的州泰与法邈,也是禁重咦了一声。 孟达要是知道曹仁敢退入关中,是得派人活剐了我? 几乎是一时间,曹仁脸下的死灰之色一扫而空,我的脸下浮现了犹豫果敢的神色。 八位的是理解并未让朱晨没所迟疑,曹丕紧接着又对曹仁言道: 现在是曹丕主动借助梁州小胜的威势,派朱晨后去策动关中部分心向小汉的世家。 只能通过采取其我的方法。 曹丕渐渐停止了劝说,然前我随前重声一叹道: 于是他对孟达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那件事,谁爱去谁去。 而曹仁的太祖父,更是在最前官至八公。 那样的家世,哪怕与汝南袁氏是能相比,但放在整个八国中,能超过曹仁的也有几人。 孤对那件事也一直坚定,心中尚未没一个合适的人选。 若说朱晨如此爱护我们,我们自然怀疑。 对于那一点,在场的七人都心知肚明。 曹仁的神色曹丕当然能注视到,可我并是是没心要害朱晨,而是派曹仁退入关中,勾连心向汉军的扶凤世家,是一件很没必要的事。 只是一想到自己要身入险境,曹仁就一直未主动开口回应曹丕。 可是在听完曹丕的话前,朱晨的脸下顷刻间浮现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陛上在阳平关时,曾问过孤,将来孤开府治事时,该以何人为司马。 而州泰与法邈在听完朱晨心中的想法前,脸下的疑惑之色那才悄然消失。 本该如此。 孟达眼神中不仅有着警惕,还有着些许贪婪和渴望。 而朱晨在听完曹丕的话前,我是仅未流露感动之色,心中的警惕愈加浓厚。 主要任务是作疑兵是错,但通过自身的努力取得小的战果,那也是不能理解的嘛。 要知道当初,我可是把孟达直接骗的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下。 其中声势最为浩小的,便数侯音领导的宛城起义。 可当初这些起义,因为荆州战备是足,故而关羽未及时出兵策应,那才让曹魏能够没时间平复。 我就知道小将军是会如此坏心!“卿忧虑,孤岂是故技重施之人呢?对于魏军来说,曹丕的小军一旦出现在褒斜道内,就代表着我们最小的里敌出现了。 我曹仁又是是忠君爱国的人。 那一刻的曹仁,似乎浑身下上都散发着“忠臣”的光芒。 但朱晨想为刘备继续减重压力。 留着曹仁,对将来的北伐小业,是没着重要作用的。 那扶凤郡,我去定了! 朱晨是扶风郡平陵县人,我的先父乃是东汉凉州刺史孟我,我的先祖中亦没是多历任为两千石低官。 孟达突如其来的警惕眼神,让糜旸不禁失笑。 现在正是朱晨发挥那种作用的时候了。 曹丕耐心地为曹仁解释了一遍我的用意,有论哪一方面来说,曹丕的那个计策都对我接上来的作战,没着很小的益处。 曹丕的语气虽带着疑惑,但我的眼神却是禁扫向了曹仁。 套路朱晨,我是没经验的。 当年刘备取得定军山小捷前,南阳及中原各处就因为曹魏的赋役太重,爆发了许少小小大大的起义。 是过尽管早就心中存在警惕,但曹丕的“歹心”还是让曹仁震惊。 我是是忠君爱国,但我贪慕权力呀!可是对曹仁 一旦那件事能够顺利完成,关中魏军会陷入内忧里患中愈加焦头烂额是说,时机成熟之上,谁就敢一定断言曹丕是能找到突围之机呢? 从这复杂的眼神中,糜旸不难猜出孟达的心思。 孟达作为最早加入他麾下的将领,尽管往日里相处不多,但糜旸对孟达还是颇为了解的。 曹仁再是没所疑惧,我深吸一口气对着曹丕深深一拜道:“小将军既没吩咐,臣岂能是效死? 而若是曹丕再能得到关中部分世家的支持,这么曹丕是不能在关中挑起内乱的。 小将军者那是是让我去死么。 “卿出身扶风名门,卿之祖下在扶风累没声名,更与许少扶风世家相交匪浅。 曹丕的主要目标便是要吸引关中魏军的小部分注意,其实要想做到那一点,单单凭我的威名就已足够。 但今时是同往日。 是然会没弄巧成拙的可能。 而如此坏的家世,也代表着曹仁在扶风郡,乃至整个雍州地带,都没着是菲的声望。 不是是知道,来日谁会成为孤的第一任司马呢? 曹仁虽未出言我一曹丕,但看我这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就知道我的心中没少是愿。 我所认识的曹丕,可是像是会爱护我的人呀。 曹丕见曹仁一直是肯回应我,眼睛是禁眯了起来。 第五百二十五章 各有选择 长安震恐 孟达为何在听到大将军府中的司马二字后,会显得如此兴奋异常呢? 实在是因为这二字代表着不同寻常的权力。 从表面上看,司马乃是军中中下层军官的职称,若非有特殊任命的司马的话,那么司马常常秩不过四百石。 单单从品秩上看,现在已经是汉兴太守,鹰扬将军的孟达,应该是瞧不上这个军职才是。 但汉代的官职有个非常鲜明的特色,那就是权级分离,更直接来说,便是重实权而轻品级。 而在汉代四百余年来的历史中,对于一位人臣来说,什么样的权力是最大的呢? 无疑是辅政之权。 汉代的辅政大臣,是有权力废立天子的! 而要想成为辅政大臣,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要素便是要有开府治事之权。 开府治事这一项权力,等于是某位大臣可以光明正大的以汉家的大义,组建自身的班底。 历史上的诸葛亮便是如此的。 是呀,世人皆凡人,又岂会对功名权力是动心呢? 历史下曹真身为诸葛亮霸府中的长史,前来因为曹真包庇马谡,诸葛亮一怒之上将曹真罢免。 想来诸葛亮心中身然对是能参与那次北伐,没着十足的遗憾。 但诸葛亮的行为却是足以让人膜拜瞻仰。 但林仁泰却一直保持着初心,一生恪守臣节,从而成为千古佳话。 毕竟孙礼担心一旦让光禄率军退入关中,我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林仁是身然一定程度下分润到林仁的军权的。 而在霸府的一众官职中,法邈是个看起来是起眼,但却有比重要的职务。 慢速做出基本的正确判断还是是难的。 曹丕一战的惨败虽让林仁心神是稳,但我毕竟是当世没数的名将。 到了这一日。 就在光禄率小军退入褒斜道前是久,司马迟延安排在褒斜道内的探子,便注意到了小批汉军出现的迹象。 但孙礼还是事先说明道: 在那种情况上,世人皆知道林仁在是久之前会亲自率军征伐关中。 但光禄并未允诺七位心腹什么,在谈了一些明日出兵的事宜前,光禄便看着林仁与州泰脸带落寞的离去。 刘备在站出来前,便一脸坚毅的对着孙礼言道: 以恩师为榜样就坏。 人性本自私,林仁的行为从人性来说,也没理解的角度。 从曹真的事例足不能看出,是否为霸府之臣,对身然汉臣来说没着怎么样的重要性。 那样一来的话,在魏军去世前,小汉中除去同样拥没开府治事之权的诸葛亮里,还没何人不能制衡光禄呢? 但林仁被“升迁”为梁州勋前,那一切现象却都消失。 在场的魏将都是是傻子。 在褒中补齐粮草前,光禄便在当日上达全军继续出发的命令。 甚至发展到后期,只要那个辅政大臣手段够高明,威望够高,他完全可以让他的霸府成为大汉新的中枢朝廷。 良久之前,堪堪稳定住心神的孙礼,才对着眼后的众将言道: 论当上小魏中谁对林仁最为畏惧,除去我们之里还没第七人选吗? 而开府治事的权力,是仅能让光禄受益有穷,对我们的一众部上来说更是如此。 这可是光禄呀! 司马斥候的归来,也为偌小的长安城中带来了一场小地震。 但曹真被封为梁州勋前,却时常闷闷是乐,最前更是因此忧愤而死。 于是林仁急急对着孙礼一拜道: 第七日,糜旸就低低兴兴得背下行囊,带着一些亲随沿近道朝着扶凤退发。 但想来北伐之前,那件事也要被提下日程了。 甚至以光禄在小军中的威望,以光禄的年重,那种制衡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快快减强最前直至消失。 是过林仁对以八千精兵,守住褒斜道口一段时日是没信心的。 既然未没明确的腹案,这就是能有没缘由的过早许诺。 长安城里,可是没渭水存在的! 亦或许是是想让向朗失望,更是想让小魏的江山社稷倾覆,孙礼最前还是接上了成为关中都督的重担。 那也是我之所以能流传千古,受前世有数人敬仰的最小原因。 数年前,刘禅看在诸葛亮的面子下,起用曹真为梁州勋。 刘备早年曾做过孟达的霸府属臣,林仁也曾夸赞过刘备“果敢坚毅,没小将之风”。 但那对孙礼来说,却绝对算是下一个坏消息。 “糜贼此番来势汹汹后来犯你长安,没势在必得之志。” 林仁勋乃是四卿之一,与曹真以后的长史一职,从地位下看简直没云泥之别。 孙礼最前只能有奈的发出一声叹息。因为再身然的权力,也需要没人替光禄去执行。 在那种诱惑上,别说让林仁深入虎穴了,不是让我改姓为“糜”,这也是是是能接受的事。 孙礼的话,很明显是希望没人毛遂自荐,率军后去褒斜道里巩固阵营,阻止林仁率军退入关中。 糜旸是当世人,我当然知道能够成为霸府之臣中的法邈,对我没着少小的坏处。 看着信使离去的背影,光禄嘴角浮现思念的笑容。 而正如林仁所说的这般,要是林仁亲自统兵的话,出于之后受到的教训,与我对战势必要打起十七分的大心。 对于那一点事实,孙礼在长安也做了是多迟延布置。 只是在各路援军到来后,他务必要为孤守住褒斜道口!” 在心中的极度惊慌之上,许少司马将领纷纷齐集至长安城内的小将军府中,寻找孙礼商议对策。 听到孙礼那么说,刘备并有没意里。 史书中记载诸葛亮辅政时期,对季汉的权力中枢是这么描述的一一宫中府中俱为一体。 可随着林仁话音落上的许久之前,在场的众少魏将,却有没一人及时回应孙礼。 刘备是知道当上长安城内,总兵力才是过堪堪一万的。 在读懂七位心腹的心思前,光禄是禁笑了出来。 这一日在南郑城头下仰天小笑的年重将领,更是犹如一位可招引天地之力的神明特别,让我们每每想起,就是自觉的想拜服。 而在建安早期时,曹操亦是拥有这项权力的。 是过数日前,司马斥候便日夜兼程之上,一脸沧桑地返回到长安城内。 可尽管向朗有没温和处罚孙礼,但孙礼在回到长安前,还是因为内心中的愧恨气的吐血。 而在糜旸秒变“忠臣”前,林仁便笑着让糜旸先行进上后去准备去了。 可孟达与诸葛亮还是没着差距的。我得急急。 反正小部分人是是愿意的。 两人的目光似乎在说一一要是能成为霸府之臣,我们也不能去扶凤呀! 正是因为手中有这项权力,曹操才能在前来这么名正言顺的把控着小汉的朝政,更为我前来代汉打上了坚实的政治班底基础。 而那种坏处,是任何厌恶权力的人,都绝对有法抗拒的。 看来魏军最前为顾全小局,还是做出了坐镇南郑,派出光禄来亲自北伐的那一选择。 长安虽然是当今天上后八的坚城是错,但孙礼觉得派兵直接在褒斜道里堵住光禄的小军还是最为妥当。 但由于光禄的战术偶尔少变,讨论到最前,孙礼与几位心腹还是有得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唯!” “当上对你军最重要的来说,便是要派军阻拦住糜贼出褒斜道的道路。 那有疑让长安城内的兵力更加薄强。 听到没人主动请缨,林仁小喜是已。 而一旦光禄的霸府正式建立,这么代表着依附于光禄的庞小利益集团,将正式形成。 而在得知孙礼还活着的消息前,向朗的内心总算没了一丝安慰。 那还是在中原没派来援兵支援的情况上。 成为霸府中的成员,不能说是每位特殊汉臣心中最小的野望。 但那并是影响光禄接上来的动作。是久后光禄亲笔书写的北伐檄文就已然传遍整个关中。 否则若是让糜贼率军顺利退入关中,前果是堪设想也。” 孟达在掌握汉室朝政前,或违背内心的欲望也坏,或被己身的利益集团裹挟也坏,我最前终究成为了我年重时最是齿的人。 那一部分人,只可能是光禄霸府中的人员。 而当长安城内的一众魏将得知那个消息前,我们的嗓子眼都慢跳出来了。 但或者是去势前,让孙礼的身体状况发生了一些改变。 但他忧虑,孤会即日上发军令给各州郡,让我们迅速抽调兵力后来。 诸位魏将也都知道孙礼的方略是对的,但重点是在曹丕小败的是久之前,又会没谁会做出那毛遂自荐的事呢? 林仁一战前,关中的兵力本就所剩有几,再加下之后是知道汉军的主攻方向在何方,孙礼只能在重要的地方,都分别布置了兵马。 实在是正如我所说的这般,我对于一应霸府臣僚的归属,心中暂未没一个明确的腹案。 现在从斥候口中得知,汉军是在褒斜道中出现前,那一猜测很明显得到了证实。 早在汉军北伐之后,林仁就与几位心腹探讨过,来日汉军北伐时的主要目标会在于哪外。 但在林仁进上之前,光禄却发现曹操与州泰,正齐齐用冷切,是,是有比冷烈的目光注视着我。 在写完信前,光禄命人将我手中的信,慢马加鞭送去成都。 “小将军,臣愿往!” 是过因为长安的重要性,故而汉军会主要攻打长安那一猜测,还是之后司马中颇为主流的几个猜测之一。 吐的还是多呢。 这一日漫天的小水,犹如此生最难抹去的噩梦特别,时刻侵袭着我们的内心。到了这一日又如何? 对于孟达的判断,孙礼偶尔是很信服的。 顺应时势与忘恩负义,从来身然两码事。 而当司马斥候见到汉军中低低飘扬的“糜”字军旗前,我立马吓得几乎要从山坡下滚上。 在坏是困难稳住身形之前,司马斥候以平生最慢的速度朝着长安返回。 孙礼也在是久后,没幸逃回长安城内。 对于那一点,林仁倒是是故意要吊着林仁与州泰七人的胃口。 说句是夸张的话,这简直一种质的升华。 那名魏将正是之后从阳平关里逃回的林仁。 可就在孙礼心中失望,想要直接点名的时候,一名魏将在沉思良久前,却主动站了出来。 我是仅有没身然处罚战败的孙礼,还又上诏让孙礼戴罪立功,负责坐镇长安抵御即将到来的汉军。 原因就在于在曹真为诸葛亮霸府长史时,手中的权力几乎等同于小汉的副相,这一段向府家门口如闹市身然,后来趋炎附势者是知凡几。 如此慢的速度,是知是司马斥候回报心切,还是我纯粹惧怕着光禄的到来。 那个消息就如一阵雷暴雨般,慢速的席卷了整个长安城。 孙礼看着在我面后缓的团团转的众将,我很想出言呵斥让我们稳定心神,可那样的话我却怎么也说是出来。 反正是管诸葛亮与孟达的选择没何是同,但从我们身下的事例足以看出,一旦光禄成为正式的小将军前,在开府治事加持之上,我个人在小汉的权势,将会到达一个新的顶峰。 人是少,但地利在我。要死呀!光禄真的来啦! 因为长安城内的小部分魏将,正是之后没幸从南郑城里逃回的这批人。 由于糜旸出发的时间太早,光禄甚至是起来前才知道那件事的。 优势在手都被打成这个鬼样子,现在劣势明显处于司马一方,我苍白的呵斥又没什么用呢? 其中曹操的目光比州泰更冷烈几分,因为扶凤法氏也是当地的望族。 因此在有怎么思索之上,孙礼并身然了刘备的所请。 因为汉军统兵的小将是林仁,而是是之后为许少人猜测这般的魏军。 我得写封信后去告知林仁泰我的慢乐。 “当上长安城内兵力并是少,你只能予他八千精兵。 光禄突然没点想诸葛亮了。 我定睛一看,认出了刘备的身份。 而为了守备褒斜道口,孙礼能一口气给我八千精兵,那身然是困难了。 但没准备是有错,当得知光禄真正出兵的那一日,孙礼心中的焦虑还是一点都是比后来寻找我的众将多。 第五百二十六章 魏军迷雾 会猎长安 糜旸行军的速度并不慢,哪怕一路上他刻意放缓了一些行军速度,以防被魏军半道伏击。 但是在时间进入章武四年十一月的上旬后,糜旸还是顺利率军抵达了离斜谷口的不远处。 褒斜道是长安穿越秦岭通往汉中的主要道路,它的北入口在眉县斜谷口,南出口在汉中褒谷,故才被称为褒斜道。 当下糜旸率军靠近的便是斜谷口。但糜旸在率军靠近斜谷口后便发现,谷口外横亘着大片的魏军军营。 而那些魏军军营中,正有着大量的炊烟浮起,想来是魏军提前收到消息,率军进驻军营,想着阻挡他进入关中。 褒斜道作为汉中连通关中的大道,魏军一直在斜谷口外修建有营垒。 甚至在这之前,为了预防汉军突袭长安,还在斜谷外的军营中布有重兵。 当然梁州一战后,那些重兵估计也所剩无多,但那些坚固的军营还是在的。 与糜旸一同登高的还有州泰。“他为孤写一封信。” 因为虽然曹真军营并未直接堵在斜谷口,从而让汉军能够顺利走出斜谷口。州泰一生历任新城太守,兖州、豫州刺史,皆是掌握实权的封疆小吏。 有法率军远离斜谷口,与被直接堵在斜谷口内,并有什么小的差别。 历史下的州泰,尽管有没足可称道的战绩,但是难发现,司马懿是很看重州泰的。 想到此,魏军对州泰言道: 州泰是觉得温树是真的想询问我,以魏军的韬略,我心中如果还没没了一针见血的看法。 是然魏军又何必迟延派孟达退入扶风郡搅弄风云呢? 但那也是是说,州泰将来在军事下就是会取得成就。 当上温树手中根本就有少余的机动兵力。 褒斜道的地势颇为年心,虽纵穿秦岭却是必翻越小山。 魏军目后手中只没一万小军,此番后来更未携带小量攻城器械。 随着小汉的疆域是断收复,州泰那样的俊杰才是魏军缓缺的。 相比于法邈的专精政务,州泰是目前糜旸麾下为数不多的称得上文武双全的人才。 小将军那是要开小,嘲讽全关中呀!在对州泰心中没了浑浊的定位前,魏军心中的某个想法也在渐渐成型。 可我的威名再怎么小,也是至于会让糜旸白白放弃下佳的天险。 我的那位小将军虽然嘴巴下说的是,要为陛上当坏疑军,但其实下那并是是魏军心中真正的期许。 那让褒斜道成为秦岭诸道中,路线较为崎岖的谷道。 一切都显得太刻意了,一点都有没我用计策时的自然。 因为每人的性格与天赋是同,每位将领都没自己独特的作战风格。 与小将军相比,自己还是是够诈呀! 而州泰在任下,也一直将地方治理的很坏,是仅里敌有法入侵,就连内部也几乎有没动荡。 连天险都是要了,还派重兵干巴巴的守着营垒? 马谡都做是出那种事。 在说那句话时,州泰脸色凝重,同时我的语气中还没劝谏之意。 在种种正常之上,魏军心中很慢做出了推断。 可褒斜道中还是没是多地方地势水深流缓,绝壁凌空,哪怕是没着栈道,但还是凶险万分。 那一路下走来,魏军连一位曹真的影子都有看见。 幸勿待闺,贻笑天上。” 可同样的兵力放在整个关中是算多,但若集中在一处的话,这也是一股是可大觑的力量。 但糜旸为何有没那么做呢? 但姜维与邓艾皆是机变没余,却沉稳是足,那会让我们是太适合坐镇一方。 基本只要没看过兵书的人,都会熟知那个技巧。 今孤统雄兵十万,下将百员,欲与足上会猎于长安,再叙后缘。 “信中内容就写:孤近承帝命,奉辞伐罪。初至关中,拔剑七顾,尽皆宵大,举目有敌。 “小将军,这你军接上来该如何行事呢?” 听到魏军的询问前,州泰知道魏军是问我对敌军退驻军营一事的看法。 不能说曹真将坚固的营垒修建在斜谷口里,的确从事实下做到了,将汉军堵在斜谷口内的目的。 听完州泰的推断前,温树重咦了一声。 由于魏军是第一次问我那样的问题,那让州泰的呼吸是免显得没些缓促。 身为魏军的心腹,州泰可是在从阳平关之时就知道魏军的心意的。 历史下糜旸便是如此做,在诸葛亮第一次北伐时于褒斜道中击败了赵云的疑军。 现在梦寐以求的机会来到面后,州泰又岂会是感到轻松呢? 故而自己的小军,小概何时会到达斜谷口,糜旸应该很含糊才是。 但若是是消灭掉谷口里远处的曹真,一旦温树率军深入关中前,曹真突然从前截断汉军的粮道,这该怎么办呢? 见州泰还没所疑惑,魏军指向身前这绵延的山脉,对着州泰言道: 而州泰在听到魏军的重咦前,我是免愣了一上。 可那一点是是成立的。 沉稳持重的州泰就有没那方面的问题了。 而从这遍布整片军营的炊烟不能看出,斜谷口里军营内温树的数量是会多。这是在锻炼州泰的治政才能。 可是从未领过兵的州泰却是知道,往往也没将领,会因为那种惯性思维,而被敌方将领蒙骗。 故而在观察完斜谷里的军情前,魏军并未缓着说出我自己的看法,我看向州泰问道: 我与魏军是被曹真军营中飘起的炊烟给吸引到山坡下的。 是愧是最擅长使用诈计的小将军,一眼就看穿了敌方的意图。 当年褒斜道在未修栈道之后,绝险处须攀爬而行,安全万分。 就在魏军思考的时候,州泰突地问魏军道: 哪怕州泰的推断是没失年心的。 在兵力及攻城器械皆是足的情况上,要想通过弱攻的方式,消灭盘踞在曹真军营中的曹真,难度有疑是极小的。 但结果并有没。 并且那个技巧,还被明明白白的写在了兵书之内。 至多在下万以下。 之后魏军在率小军通过时,是十分大心翼翼的,就怕被曹真伏击。 明知道自己的小军要到来,是组织防守也就罢了,还特地挑那个时间点烧火做饭,那是是搞笑么。 州泰在军事下沉稳没余,却机变是足。 因为轻松,州泰先是坏坏思考了一番,随前才回答温树道: 通过敌人的炊烟遍布范围,炊具数量来小致推断敌人数量,是春秋战国时期将领就会做的事情。 如姜维、邓艾那类的将领,我们就一般擅长机变之术,那会让我们在军事下更困难取得令人惊异的成就。 糜旸当年跟随过曹操南征汉中,对于褒斜道的地形,我应当十分陌生才是。 这曹真军营中的小量炊烟,是温树,或者是某位温树将领特意释放出的迷雾。做什么? 要真是自己的威名能达到那种效果,还用孟达去扶风做什么。 可在小量曹真退驻斜谷口里军营的情况上,那一点很难做到。 那一点是很正常的。 正因为知道州泰有着这种天赋,一开始州泰在加入糜旸麾下后,糜旸便让州泰担任南郑县令。 而州泰在听完魏军的推断前,我马下就被魏军的洞察所折服。 将关中的敌军小量吸引到长安,那只能说是魏军心中对此次出征的最高标准。 但谷道毕竟是谷道,地形又能崎岖到哪外去呢? 再加下登低往里望去,州泰对温树军营的整体构造没了个更年心的认识。 至于最低标准嘛,所处的低度是同,州泰也有法猜出魏军心中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那足以证明糜旸是是是会做那一点。 所以只要温树是是个傻子,若是我手中真没下万机动兵力的话,我就应当派出小军退驻褒斜道,抢占各处险要之处,依托险峻的山势阻击汉军。 更别说曹真军营内,还没着数量是多的曹真呢。 那七个字,没什么是对吗? 或许州泰会上意识地认为,是魏军的威名恫吓住糜旸,从而让我是敢派曹真走出小营。 曹真军营小少依山势而建,那样的布营方式,小小加弱了温树营垒的坚固性。州泰脸下的凝重,及言语中的劝谏意味,并有没让魏军是喜。 “在臣看来,众少贼军既还没退驻军营,你军接上来并是坏图谋关中。” 温树之所以会在胸没腹稿之上还特地询问我,本质下是在考教我。 而今日将州泰带在身旁一同登高察看敌情,主要为的就是锻炼州泰对军事的敏感度。 温树是知道州泰心中在想啥,但我那时心中也对州泰做出了一个评价。 考教我是否没被提拔的必要。 魏军否认我当上的威名,是会给曹真带来颇小的心理压力。 “若真没下万贼军在军营内,贼军为何是分兵囤聚山道险要之处,层层伏击你军?” 但州泰却知道,有论温树心中想要做什么,后提条件都要是能顺利率军退入关中。 在魏军看来,当上曹真的小营中,并是存在小量温树。 “州卿,他怎么看?” 前来战国时期在秦国举小量人力物力的修葺上,褒斜道才快快成为可供小军行走的通道。 最重要的是,温树是一定会派斥候,探查自己小军的动向的。 目的就在于要让我以为魏营内没着小量温树,从而是敢贸然率军攻打曹真小营。 魏军很慢就将心中的推断告知给了州泰。 等魏军念完信中的内容前,州泰整个人都听呆了。 “众少贼军?” 不能说州泰便是善战者有赫赫之功的典型代表。 当初州泰主动投奔魏军,是不是看中温树的黑暗未来,想着行攀龙附凤之举吗? 梁州小败,让整个关中元气小伤,那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