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之为你而来》 序章 永夜墨世 九界末日 一座昏暗威严的宫殿,森森白骨堆砌成山,供养着幽幽燃烧的蓝火。冷焰中,一个个灵魂无声哀嚎。他们本是最无辜的人,却被地狱折磨成怨魂。恶毒扭曲了他们的脸,痛苦让他们学会憎恨。即便燃烧到最后一刻,他们也要诅咒那个名字——永夜皇。 “永夜皇。” 一个沙哑的声音穿透黑暗,瞬间安抚这群狂躁的灵魂。平静了短短时间,魂焰开始骚动,反应比之前更加剧烈。原因,他们认出了这个人,他是一个懦夫,是受人唾弃的逃兵。他的同伴、至亲牺牲在身后,他却连头都不敢回。 “精……忠……” 魂焰中响起一个声音,细若游丝,却深入来者的心。来人不禁哽咽,唤出了那久违的称呼。 “爹……” 不待言,血红魔焰窜起,融灭了这群灵魂。随着血焰熄灭,大殿陷入了无边黑暗。 “亲……”来人握紧了手里的剑,鲜血顺着剑镡灌溉剑身。似是感应到主人的悲痛,墨狂发出了一声共鸣。 “墨狂……玄狐……”来人温柔地拂过剑身,慢慢地将剑锋落下,“最后一次,与吾一同……守护这九界苍生吧。” “守护?” 森冷的魔音在黑暗最深处响起,随即乍现一双血腥残暴的眼眸。浓烈的魔气如乌云压日,笼罩惶惶不安的人心。 血眸迫近,黑雾退散,魔影现身。冰寒浸血的黑铁战铠,在沉稳缓慢的步伐中碰撞,发出了震慑九界的声音。 “不如说,”黑衣魔皇手握魔刀而来,黑铁面具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漠然无感的双眼,“报仇。” 黑红的刀光纵横连斩,打破了鬼祭贪魔殿的壁垒。魔殿坍塌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疮痍的大地、血月高悬的夜空,以及那名双目通红的男人。 永夜皇仔细打量着男人,他已经许久未见这个人。他不再穿着白衣,换上了一身墨色。憔悴沧桑的胡茬之下,是熟悉的俊眉朗目、出尘风姿。他的念珠依旧在手,只是换成了血色琉璃。永夜皇知道,这是为了纪念他的爱妻,那个女人最爱鲜血的颜色。 “永夜皇,你屠戮苍生、毁灭九界,罪无可恕!俏如来在此,誓要与你同归于尽!”俏如来一字一顿,渗血的齿根咬出了不可原谅的仇恨。 “呵,吾还以为你要说,”永夜皇轻蔑地看着俏如来,“为你的父兄妻儿、叔父一家偿命。你二弟史仗义、小弟雪山银燕,还有你的妻子,都是我折磨虐杀而死。喔,对了,那个女人怀的是双生子,就像你的父叔与兄弟。” “不用试图激怒我,俏如来苟活至今,唯一的目标只有杀你!” “杀我?”永夜皇闪现到他的面前,瞬间压住俏如来的手,轻佻地抬起他的下颏,“这坚毅的眼神……不够绝望。或许,本皇能让你更加绝望。” 说完,永夜皇揭下了自己的面具。铁面之下,是一张朝霞映雪、芳华绝世的容颜。看见她的面容,俏如来震惊万分。一瞬间,他的心跳骤停,呼吸变得艰难。 不是因为多么惊艳,而是因为再熟悉不过——这张脸,曾是他一生挚爱。 “意外吗?”永夜皇笑得颠倒众生,然而最美丽的面容下,却藏着最恶毒的心机,“你要复仇的对象,是你同床共枕的发妻。” “为什么……为什么!” “吾与你一夜风流,就是为了这句为什么。”永夜皇看着痛心疾首的男人,脸上妩媚的笑容逐渐锋利,“你的师尊雁王,牺牲史艳文、藏镜人、黑白郎君三人,杀掉了吾的副体,继承血之禁印。他自知无法开启真阵,所以用自己的标准,选中了你——史艳文的儿子。我玩弄你,谁叫你是他的徒弟。” “你说我们有孩子……” “哈哈哈……这两个孽种,一个纯阳圣体,一个烛龙魔胎。佛魔双子留着也是祸害,为了阻止他们像你父叔那样兄弟相残,本皇不会给他们出世的机会。” “你……你怎能如此狠心?”俏如来心痛得嘴角溢血,他曾经最爱的人,如今竟成为最伤他的人。 “狠心?”永夜皇歪了歪头,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吾最亲密的枕边人,竟不是最了解我的人。雁王没告诉你吗,吾根本没通过铸心,而是直接杀了默苍离。” “哈?” “反正只剩你我,那便讲个故事吧。二十数年前,黓龙君引爆道域内战为吾铸心,但是他却发现,他相中的良玉有一个致命缺陷。桃源仙地,吾本想杀他,奈何如画江山挺身相护,吾只好先杀如画江山。待吾杀尽四宗之后,已无黓龙君的踪迹。后来吾进入灵界,夺魔刀,破封印。人世十年的时间,吾杀帝鬼,灭应龙,断胜弦,一统魔世,号永夜皇。” “那时正逢西剑流之乱,吾率领魔世全军进发,先灭灵界,后灭西剑流。魔世乱起,墨家自然不能坐视。黓龙君再出,更名孤鸿寄语默苍离,引我前来琉璃树,开阵诛魔。但他错估了本皇,吾非人非魔,止戈流对吾无功。他认出吾之剑,无奈放弃。临死之前,他讲了一句话——天意,真是故意。” 永夜皇瞥了一眼俏如来,继续说道:“吾一向认为,所谓天意,只是更强大的人意掌控。天道无情,造化无亲,但是九界人族居五,妖魔鳞羽各占一。如此偏心,为何还要顺应天意?何不倾覆了天,吾命由吾不由天!” “强词夺理!你说天意偏袒人族,但魔世几次入侵,天意何曾干涉?人族的强盛是后天努力所致,关天意何事?” “但你不可否认,九龙地气影响气运。”永夜皇看着沉默的俏如来,“气运能被操纵,是否也有无形的手操纵本皇,操纵我们的一切?吾不甘心被操纵,所以吾要挣脱命运。事实证明,天意确实存在,因为吾遇上了你。” 俏如来不由怔住。 “史家人,背负天命之人,或者说,天意钟爱的棋子。默苍离死后,吾轻易降伏群龙无首的中原。然后,吾将视线转向苗疆。当初屠灭四宗之时,逃走的琅函天也在苗疆。他被本皇逼出,不过他自视甚高,不藏得无影无踪,还联合其余九算对付本皇。” 说到这里,永夜皇不屑地冷哼一声:“结果你知晓,九算四死一重伤。濒死的凰后逃回羽国,以策天凤的死讯与墨家势力为条件,换取他来到中原。雁王,本皇最敬佩的对手,铸心传承的牺牲品。他以一己之力,聚义千万众,配合冥医的亡命水,制造出无畏生死的大军。” 提及雁王,永夜皇罕见地表露赞赏:“不得不说,他确实有本事,找到了史艳文、藏镜人与黑白郎君。三个不同目的的人,在对付本皇的事情上,竟也齐心合力。那一战,是本皇遇到你之前,最痛快的一场战斗。黑白郎君战死,史艳文为救藏镜人瘫痪,兄弟相认。雁王此时出手,夺回了血之禁印。但他不知道的是,那只是本皇的副体,真正的我已经找到达摩金光塔。” “吾与枯髓咒怨协议,吾替他回归始界,他帮助我获得力量。元邪皇从此消散天地,作为交换,吾永夜皇作为烛龙复生。雁王很快反应过来,因为他发现,魔世大军未乱。他心知再诛吾难,于是提前准备了后手,那就是你。被他选中,是你的不幸,也是你的万幸。但无论如何,雁王没选错人,或许你才是黓龙君最期待的人。” “可惜,他死了。”永夜皇神情冷淡地说道,“他没等到你,也没等到墨家永存。杀了你,吾就是最后的钜子,这样伟大、可悲的传承从此不再。” “确实不会再有传承,因为你已经血洗九界。”俏如来极力压抑着愤怒,“现在活着的人,只有俏如来!” “这才是真正的二人世界。”永夜皇抚上俏如来的脸颊,“精忠吾夫,怀念我们过去的恩爱吗?那些缠绵的夜晚,你的深情可令凰儿怀念得紧啊。” 俏如来气得浑身发抖,狠狠挥开永夜皇的手:“你不配再这样叫我!” 永夜皇一愣,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不过片刻,情绪在她眸中消失。永夜皇重新戴上面具,举起了幽灵魔刀,向他最后的对手宣战道:“来,无论成败,你都是……英雄。” “止戈流,开阵!” 无数剑刃组成风暴结界,笼罩九界最后的战场。宿命的对手在内中展开鏖战,招招式式都要置对方于死地。 这一战,永夜皇首次感到压力。如今的俏如来今非昔比,他身上凝聚着九界信念,连同本身的渡世大愿一起,将止戈流真阵发挥到突破极限。 随着伤势积累,一切底牌都不再保留。两人凛然相对,周围的焦土已被鲜血染红。望着这名他曾爱过的人,俏如来缓缓高举墨狂,用心中所有的爱与恨,使出了他最后的杀招。 “十万沙劫漫云天!呀——喝——” “暝晦视明,天地双沉!哈啊——” 两道身影与空中对撞,巨力连番冲击之下,幽灵魔刀竟而应声折断。 “啊……”墨狂刺穿了永夜皇的要害,冰冷的血洒在俏如来脸上,顺着毫无情绪的眼角滑下。 “你,败了。” “我,败了。”永夜皇不可思议地大笑,狂笑之余,身上的血洞往外汩汩冒血。 “你……” “吾,还未败!” 永夜皇一声长啸,震退穿身的墨狂。俏如来一时不备,被磅礴的气劲震飞。待他站稳脚步,一口熟悉的剑,贯穿了他的心脏。 “血……戮……” 永夜皇随手丢弃魔刀,改为双手握剑,催力压着俏如来疾奔,直至将他钉在废墟之上。 “直到最后,你仍是没看清我。”永夜皇冷漠地看着俏如来,刚才的一切都是她的表演,目的只是为了动摇俏如来,再一次折磨这个可怜之人。 “吾,非人非魔,无心,无情。” 她唯一的缺陷,非人无心,就算成魔,也学不得魔的感情。 “原来……如此。”俏如来总算明白了,原来他从未看清过,自己所爱的人。 俏如来抬手伸向她的脸,似乎想要摘下她的面具,但是最终他苦笑着放下。 “在你眼里,俏如来究竟算什么……” “吾唯一的男人。”女人残忍地抽出血戮,冷眼看着俏如来倒下,“也是,最后的阻碍。” 砰—— “天……”永夜皇抬眸望向天际,“你终究战胜不了吾。” 就在此时,永夜皇忽然感觉腹痛,她下意识捂住小腹,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怎有可能?”感知腹中旺盛的生命力,永夜皇错愕地倒退一步,“我怎会……我根本不该有孕,你们是天意作弄!俏如来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会走下去!” 说完,神智有些错乱的永夜皇一掌拍向小腹。 『唉。』 “什么人!你……缺舟,你不是早就死了?” 『我死了,但还活着,或者说,他们都活着。』 “什么意思?”永夜皇警惕地扫视四周,似乎想要找出缺舟,再一次杀死这个强敌。 “不用找了,我就在这。”缺舟的声音倏尔出现在脑中,“你造下无数杀业,最终难逃恶果,但是孩子是无辜。他们自愿为母赎罪,作为代价,他们会永远地消失。” “消失,那不是很好。”永夜皇闭目深入意识,一边应付,一边搜寻缺舟的踪迹,“不被期待的孩子,活着也是受罪。” “不用找了,我的灵识马上就会消失。”似是证明,缺舟的声音逐渐淡去,“消失之前,你的孩子托我送你一份礼物。” “嗯?”霎时,永夜皇脸色一变,握不住手里的剑,“呃……啊……” “希望你……” 缺舟的话没有说完,已然消失在意识中。永夜皇重重跪地,心痛难忍。眼前是俏如来的尸体,在此之前,她还杀过无数的人与魔——曾经交好的旧识、曾经忠诚的部下、曾经追随的族人……以及此生唯一的挚爱。 “我……我做了什么?我杀了……”永夜皇爬到俏如来身旁,抱起他还有余温的尸体,“俏如来……俏如来!怎会这样,怎会这样!我杀了我的夫君,我杀了我的孩子,我杀了所有人!” “不,我错了……你醒来,你醒来啊!”永夜皇搂着俏如来痛哭起来,“精忠……对不住!我……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让我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明白啊!” “哈啊——” 一声沉喝,永夜皇操控墨狂与血戮,毅然决然地贯穿他们二人。生命消逝之际,她执起俏如来的手,贴紧自己的心口。 “吾,永夜皇在此立誓:若有来世,还情苍生,赎罪。你要渡世,吾愿成为守护之剑,护你永生永世。纵使罪业难消,此身永堕阎罗,吾也会闯过十八泥犁——为你而来。” 第一章 阴阳学宗 如画江山 “先是云棋水镜,现在又来一个血月孤红,学宗的外人真是越来越多了。” “嘘,小声点,宗主的客人,岂是你能够质疑的?” “总之,我就是不爽宗主爱收容外人的坏习惯,宗主哪里都好,就是心太软。” “龙虎天师创立道域以来崇尚无为而治,他们都是人才,前来学宗交流有何不妥?何况不久就是天元论魁,我们若是将他们拒之门外,岂不有违天师遗训,其他三宗又要怎样看我们学宗?” “话是这样说……但……” “啊,有人来了,快走。” 两名学宗弟子的谈话被阴阳学宗宗主如画江山听得仔细,他面露尴尬地看着身侧的红衣女子:“抱歉,稚子无知,让你见笑了。” “无妨。”应零毫不在意,兴许感觉回答得太过敷衍,她又补了一句,“他有此心,真好。” “应姑娘连访三宗,吾阴阳学宗怎好缺席。如画江山碧松影已恭候多时。”碧松影一边客套着,一边打量着应零,“其他三宗都有意留下姑娘作客,没想到姑娘最终选择了学宗,阴阳学宗确实受宠若惊。” “听闻姑娘过了剑行道,又打败执剑师岳万丘,年纪轻轻就剑法超绝。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吾在道域多年却从未听过,莫非你是外域之人?” “正是。”应零点了点头。 “冒昧一问,为何姑娘会来道域拜访四宗?”阴阳宗主看似温和,很好讲话,实则谨慎,不好糊弄。他虽然惜才,但事关学宗安危,只有确保此人于学宗无害,才可留下。 应零自然明白他的用意,但她也无法告诉如画江山,她是来此地找人,因为连她也说不清自己要找什么人。 穿越了不知多少个世界,飘零了不知多少个千年,有些前尘旧事早已淡忘,从最初保留至今的也只剩一道关于不明人士的执念。 因为心中的执念,她也活成了执念的模样。 为了避免出现浪费口舌也解释不清的情况,应零解下了遮住双眼的白绢。 “吾为医治双眼而来。” 当她睁开眼睛,碧松影便看到了一双黯淡无光的金瞳。 金瞳之上,血红的咒纹小字层层迭迭,绕着瞳孔一圈又一圈。仿佛是爬虫一般,还在不断蠕动着。 “这……”碧松影惊呼出声,“好恶毒的咒术!” 时间太过久远,应零早已记不清自己的双眼是被谁毁去的,她和对方似乎有着深仇大恨。而且施术者似乎极为了解自己,她的一切手段竟对此毫无作用。但唯一能确定的是,解除咒术,她的双眼可不药而愈。 “听闻阴阳学宗精通术法,吾便来一试运气。” 虽然只是借口,但也是合理的借口,毕竟没人会心甘情愿当一个瞎子。 碧松影面色沉重:“接下来吾会尽力而为,但这种邪术生平仅见,吾也无十足把握。” “血月孤红应零,先谢过阴阳宗主。” 应零就这样在阴阳学宗住下了。强如阴阳学宗宗主,也用了两个时辰,才将她眼中咒纹全数画下。碧松影将咒纹带回去研究后,一连几天都没再出现。 应零趁此闲暇,逐一拜访传闻中当世七雅。她虽然不记得前尘旧事,但所学的知识技能仿佛被刻在了骨子里,成为了一种本能。 在有心融入凡尘的情况下,她对这些人情世故处理的得心应手。 七雅的喜好就和他们的名号相同,很好猜。 应零经由如画江山之手,送给荻花题叶昊辰,一盆从某世界带出来的、不知名但一看就很稀有的兰花,给行诗乐苦咏天涯送去一篇描绘修仙世界的《长生赋》,给临书玉笔旭长辉送去了以百种不同字体书写的百书图。 几次来往后,很快她便与七雅中的诗与书相处融洽,虽比不上与如画江山的交情,却也差不到哪里去。 荻花题叶待在修真院内,应零便自觉略过了此人,将目光放在最后的三名七雅之上。 “到底是哪一个……” “什么哪一个?”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应零看去,原来是许久未见的如画江山。刚才在她疑惑的时候,一时没注意,将心里话念出了声。 “吾刚才在想,虽然吾能分辨事物,但入眼皆墨,并无色彩,吾该如何作画?”应零不动声色地掩饰了过去。 “为何不泼墨山水,舍弃色彩抉择?”碧松影来了兴趣,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来意。 “嗯~难,方显珍贵。”应零摇了摇头,突然“啊”了一声,“吾想到了。” “应姑娘,你勾起吾的好奇了。” 应零却没有解释的意思,转移了话题:“哈,宗主几日不见踪影,如今出现,是研究出什么结果了吗?”被她一提醒,碧松影立刻记起了他来此的目的。 “不错,咒术已经有眉目了,但……也仅限三层。” “已是意外之喜。”应零摇了摇头,面露感激,“多谢你。” “无须客气。吾这就为你解开第一层咒术。” 解开三层咒术后,应零能明显感觉,来自双眼的压迫与疼痛减轻了很多。不仅如此,即便不去感知,现在她也能看到微弱的光线与模糊的影像。 复明之恩难以三两句言语感谢,虽然阴阳宗主不求回报,但应零想要与人两清,互不相欠。 这天,如画江山碧松影照常来到遥山远水,站在草亭下欣赏这片他最爱的景色。一个熟悉的红色身影轻盈地跳了上来,来人正是应零。 “嗯?是应姑娘,你是怎样找到这的?”碧松影有些意外。 “原本吾有询问宗主的去向,但吾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遥山远水是哪里,便用了术法追踪。” 应零有意展示自己的术法造诣,主动介绍到:“只要依循个人独特的气息,用感应术法结合现踪术法现迹,便能追踪十二个时辰之前,他的去向。” 碧松影闻言,饶有兴趣地说道:“没想到应姑娘不只剑法超绝,还是术法高手。不过你的追踪手段真有趣味,与学宗术法有所不同。” “吾并非剑法超绝,不过是结合了咒术的剑法,一种杀伐手段而已。”应零微微摇头,“这些日子吾有与学宗弟子交流,我们的术法体系确实有所差别,有些施术手段甚至相逆。” 碧松影对应零的术法体系甚是感兴趣,忍不住问询起来。 两人在遥山远水探讨了几个时辰的术法,皆是相谈甚欢,收获颇丰。 直到一抹落日余晖照到草亭的石桌上,两人这才惊觉时间的流逝。 “没想到已经过去这么长的时间了,学宗术法之精妙,应零叹为观止。” 如画江山同样感叹:“碧松影也没想到,道域之外竟有如此精妙的术法体系。真可惜,时间不等人,不然吾还想请教,你是怎样术剑结合,竟连岳万丘都没察觉到异常。” “若有空闲,吾也想再请教学宗术法。今日之论术确实出乎吾之意料,原本吾是专程前来送上谢礼。” 应零从身后取出一幅画卷,放在了石桌上,铺开后竟是一幅辟邪朱砂画。残阳与落霞如血,画面用色大胆,画卷左下方还留有铁钩银划的“血月孤红”四字。 碧松影感觉有异,仔细端详,发现了双层画纸。上层画纸铺满朱砂,部分镂空,而下层的画纸留白,在双层质地叠加下,显得残阳落霞生动得仿佛就在眼前。 “妙啊!”碧松影不禁夸赞道。 这幅朱砂画虽没有用什么高超的技法,但双层布局,能看出画者的精妙之处,更何况这朱砂质地极品,更增加了这幅画的价值。 “费心了……” 应零没说话,只是微微一笑。她缓缓抬起手,挡住了罩在画卷上的日光。丝丝黑雾从她的手心释出,笼罩在画卷上空。 就在碧松影不解的时候,代表黑夜的雾气中缓缓出现了一片云雾、点点繁星以及一轮圆月,随着不断改变画卷摆放的角度,圆月竟变成了缺月、弯月,甚至新月。 碧松影异常惊讶,仔细观察才发现,第二层画纸并非只是留白,而是涂满了萤粉。在完全的黑暗中,这些萤粉成了唯一的光源,将镂空部分的形象投射出来。 碧松影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小心翼翼地将画卷收起来。 “这份礼,碧松影会好好珍藏。”可以看出,他是真正喜欢这幅画。 “宗主满意就好,其实吾早有拜访七雅之意。”应零的脸上露出一丝歉意,“但因为解咒之事劳烦宗主甚久,吾始终过意不去,这礼物比之恩情还是太轻了。” “无这……” 没等他说完,应零右手一甩,一张白绢凭空出现,铺在了石桌上。碧松影话说到一半,便被应零接下来的作为吓了一跳。 只见漫天血墨飞洒,化作一把把飞速旋转的小剑,随着她的挥手,齐刷刷钉在了白绢上。原本该刺穿白绢的血剑在触碰到白绢的一瞬间化作了一个血点,无数血点组成了一幅诡异的图画。 “这是……剑阵?不止,还有术阵……”碧松影眯起了眼睛。 “这幅术剑图,内中藏有吾所讲的术法体系以及术剑结合的方法。如有必要,也能给你防身,以学宗术法驱使便能使用。免担心,平时它就是普通的图画。”应零将术剑图卷了起来,递给如画江山,“以吾血代墨,这张图能用三次,赠你。” “你……”碧松影面色复杂地接过绢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间不早,吾也该告辞了。宗主,请。” 目的已成,应零也再无留的必要,与如画江山作别之后,她一跃而下,离开了遥山远水。 第二章 只闻琴声 不见琴来 三层咒术,三次使用限度,如此偿还了恩情,她于如画江山就无相欠。 回到宗内,应零一路遇到许多与她友善问好之人,她都一一微笑回应。 “(琴棋皆为吾所长,酒却非吾所好。休琴忘谱既为七雅之首,明日便先行拜访他吧。)”她在房间里左右走动,在心中定下了计划。 翌日,应零抱琴出门,拜访休琴忘谱。七雅在学宗都有各自的居所,经由指引,应零很快来到了休琴忘谱的住处。 来到他的住处,应零首先就被一道术法屏障阻挡。 “嗯~”虽然她能解开,但是这样做不利于初次拜访,一定会带来坏印象。 踌躇再三,正当她准备传音入内的时候,一道冷淡的声音阻止了她。 “你要找的人,不在内中。” 应零闻讯回头,只见一个气质脱尘的男人正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独自下棋。 他落子果断而迅速,棋盘上的布局随着简单数枚黑白子的落下,已然清晰。 冷漠孤寂的外表、驾轻就熟的棋艺让应零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云棋水镜。” 在道域多以道号称呼,除非特殊场合、日常对话或者关系亲近的时候才用回本名。所以应零并不知道云棋水镜的本名是什么。 “血月孤红,我听过你。”云棋水镜手执黑子,望向她,“短短数日,你的存在已完全被学宗接纳,甚至如画江山等人都对你赞不绝口。” 应零挥手将琴收起,走入亭中,坐到了云棋水镜的对面。 在对方默许之下,她夹起一枚白子:“吾欲先拜访休琴忘谱,不想阴差阳错,在此偶遇先生。这大概便是所谓的‘缘’吧。” 一声先生,给足了尊重,亦是对对方棋艺的赞许。 啪—— 落下一子,对方布局明了,应零顺势接手中盘。 “你去过仙舞剑宗。” “是。剑宗宗主玉千城和辅师琅函天都是很好客的人,希望吾能留在仙舞剑宗。”应零的落子速度也不落后,完全没受到谈话的影响。 “好客吗……”这句话后,云棋水镜没再开口,似乎要专心完成这盘棋。 “为什么不留下?”过了一阵,棋局已至收官,他又主动开口了。 “别有用心的眼神,吾不喜欢。”这句话被这样一个目盲之人说出,竟一点也不会违和。 “为什么又要留下?”云棋水镜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而来。 “天元盛事,值得期待。” 应零心知云棋水镜在试探她,但她并未揭穿,而是配合着回答,同时认真完成面前的对局。 “五目,吾输了。”应零惋惜了一声,站起身行了一礼,“先生棋艺精湛,应零拜服。只可惜今日专程拜访休琴忘谱,未将吾要送予先生的玲珑子带来,真是失策。” “是你赢了。”云棋水镜手执黑子闭目,“我是黑子。” “哈。先生可知休琴忘谱何时回来?七雅缺一,旅程有欠,略有遗憾。”应零笑了一声,向他询问休琴忘谱的下落。 云棋水镜不可能在此蹲守自己,那便是在观察此地来往异动。更进一步,他在监视休琴忘谱。也许,他会掌握着更多信息。 “第一,我是黓龙君,不是他肚里的虫。”云棋水镜黓龙君站起身,讲了个不太好笑的笑话。 “第二,叱酒当歌游历中原,归期不定。就算休琴忘谱现在回来,你的旅程也未必圆满。” “最后,”黓龙君背手而立,偏头睨视,“我会期待你的玲珑子。话讲完了,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多谢先生告知。”应零朝黓龙君微微行礼,“请。” 黓龙君的态度冷淡,说出来的话也不是很好听。但不知为何,应零隐隐感觉这才是他正常的模样。 “(异样的感觉,难道他就是我要找的人?虽有怀疑,但仍需更多接触。)”她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离开了此地。 在她离开之后,黓龙君口吐惊人话语:“一块良玉。你会是我要找的人吗?” “(休琴忘谱和叱酒当歌都不在阴阳学宗,归期不定……是离开,还是继续等下去。)”应零一路走来,陷入了沉思之中,不知不觉自己竟已走出了阴阳学宗。 “完了,吾这是走到哪里了。”惊疑不定,应零忽然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走至一片林地。 “这……”应零在原地转了两圈,只觉得四周景物皆同,已辨认不能来时的路。 叹了一口气,她抬起手掌,掌中乍现红色光华,感应着周围的气息。 “(嗯~此地少有人来,人气稀薄。但这个方向……)”应零转向一个方向,“希望能有收获,不然就只能等到晚上,借月光施术,凭星象指路了。” 应零顺着方向找到了一处草亭,草亭下是石桌石凳,然而并无一人,人气也在此断绝。 “嗯?有残存的术法气息,难道是阴阳学宗的人?”应零到处转了一圈,最终叹了口气,“不知去向……唉,真正要等到入夜……早知道就不该将棋放在房间内,不然现在还能消磨时间。” 在知道云棋水镜也可能是自己要找的人后,应零便取出了玲珑子模拟对局,不想来去匆匆,忘记收回。 决心等到入夜,应零右手一挥,八根不同颜色的丝带自袖中飞去,挂在周围的树木上,划分出以草亭为中心的一片区域。 有了阵法保护,应零便放松下来,衣袂翻飞间,一张五弦古琴出现在石桌上。 “旧世如尘怀故梦,长歌一曲谢飞霜。细风自适辞白雪,明月长泠照丝桐。”应零轻抚琴弦,蚕丝独特的摩擦声仿佛正在回应她一般。清风吹拂,琴竟发出轻微的铮鏦之声。 “看来无须调弦了。”落指勾弦,一声散音空旷而悠远。 “吾以流水赠知音,报之清风俟月明。彼时与谁同坐,明月、清风、吾。”应零一边抚琴,一边吟唱道,“袅袅兮若山巅之仙雾,泠泠兮若幽谷之清泉,淙淙兮若溪涧之流水,汤汤兮若江河之怒涛。” 话音甫落,阵法被触动,应零惊觉之下,手中下意识用力,一根弦瞬间崩断。来人靠近的步伐一滞,退回了阵法边沿。 虽然能用感知模拟视觉,但失去了对光线、色彩的感知后,在这种距离下,她也只能看到一个高大的黑色人影,除了惊觉来人风姿不凡,她也看不出更多的特征。 应零摸了摸仅剩的四根琴弦,挥手将琴收回。那个人仍然站在原地不动,应零虽恼他破坏了自己抚琴的雅兴,但看他如此退让,又觉得有些无奈。 唯一的消遣也没了,应零不可能真要在这等到天黑。手心一吸,原本挂在不同树上的八根丝带齐齐朝她飞去。 撤去了阵法,应零又看了依旧站着不动的那个人一眼,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了原地。 “你自便吧。” 自始至终那个人也没说过一个字,似乎怕惊扰到她。 “大概只是林中雅士吧。啊,坏了,忘记问路了,失策。”她摇了摇头,很快将这个人抛之脑后。 应零顺路前行,找到了一处村庄。村民热心淳朴,见她眼疾在身,主动上前提供协助。在村民的指引下,应零很快便找到了回学宗的路。 抵达学宗时,太阳才刚刚落山。见她回来,一名少女热切地迎了上来。 “应姐姐,我终于等到你了。”少女眨了眨眼,“我有你的消息喔!” “嗯?”应零摸了摸她的头顶,“什么消息?” “是云棋水镜啦,他说要见你,约你明日未时去他那边。”少女被抚摸得小脸一红,微微低下头。 “嗯,多谢你。”应零停止摸头的动作,手掌一翻,一块用粽叶包裹的方糕出现在手心上。 “即便看过很多次,我还是觉得,这种凌空取物的手段太神奇了!”少女感叹道,“而且,我又能吃到应姐姐的糕点了,真是太欢喜了。” “哈,你想吃,吾随时可以给你做。”将方糕放在少女手掌心,应零在她甜甜的声音中走远。 回到房间,关上门,应零开始思索起来。 不等她登门拜访,黓龙君便主动邀约,似乎有点太热切了。 “(看他的模样不像喜欢交友的人,想必有什么目的。但吾对学宗而言只是一个外人,他到底要做什么?)” 应零将放在柜子里的棋盘和两盒玲珑棋子拿了出来。脑中浮现出黓龙君对弈时的模样,逐渐将棋局重现出来。 “五目,吾输给他五目。”应零皱起眉头,在棋盘上填充棋子。 “是这边,还是这边?吾的判断并未出错,只是那并非最优的解法。是吗,黓龙君?”应零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指间的棋子。 “原来如此。”她将白子换了一个新的位置,“吾开始好奇了,这一着之后,你会怎样下?” 沉浸在棋局之中,找人之事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应零乘着兴致,自弈了几局,随后便开始期待,明日与黓龙君的会面。 第三章 黓龙相邀 十年之约 第二天,应零带着两盒玲珑子如期赴约。黓龙君的住所位置偏僻,亦像休琴忘谱一样,设有阵法保护。进去便是竹屋石亭,布置简单,清幽肃静。 黓龙君正站在石亭里背手望天,背影清逸脱尘,尔雅温文。 亭内石桌上摆着一个棋盘,一副茶具,似在等人对弈,却无准备棋子。 “如期赴约。”黓龙君似有所感应一般,转过身,“很好。” 应零的目光扫过棋盘:“先生确实在期待吾的玲珑子。”走至亭中,衣袂挥动,两盒玲珑子已摆在棋盘两侧。应零取下两只盒盖,露出了晶莹剔透的黑白冷玉。 “昨日回去后,吾一直思索,那五目输在哪里。”应零夹起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盘上。 黓龙君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交替黑白落子,还原出昨日的棋局。 应零自顾自地说道:“后来在深思之后,吾终于发现源头。”言语间,昨日棋局已然重现。 她在昨日的那侧坐下,黓龙君也默然坐在与昨日相同的位置。 “昨日吾尖在这个位置,”应零将指尖的白子停在一点,“然后先生打吃一子,逼得吾不得不退,先生提一子,吾虽然破得一眼,仅剩的一只眼却破不掉。” “那你想到怎样破局了吗?”黓龙君闭目,态度冷淡,“若是落差,只会输得更惨。” “左边小跳。” 黓龙君忽地睁开眼,看向棋盘。他并无多言,只是夹起一枚黑棋重复上次的落子。然后他自盒中夹起一子,显然是在等她的下一步。 应零早已洞悉破局之着,毫不犹豫地扳在黑子之上。 “哈。”黓龙君淡笑一声,将夹在手里的棋子放回旗盒,默认了她的胜利。 “其实,吾在找人,但时间太久了,吾早已忘却吾要找的人。就算他现在在吾面前,吾也很可能认不出他。”应零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黓龙君,“如果是先生,会怎样办?” “放弃。”应零听到了一个不算多意外的答案,“虚无缥缈的找寻,只是浪费时间。” “哈。” 应零笑了一声,不再讲话。沉默了半晌,心中已有决定。 “吾要离开了。”应零倒了一杯茶推到黓龙君面前,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不在意你的遗憾了?”黓龙君并无接过茶,而是一步一步撤回棋子。 “即便遗憾,路还是要继续走的,人不能因为一点意外,就此止步。不是吗?”应零端起茶杯,晃动着黄绿色的茶水。 “道域将有一场内战。”黓龙君语出惊人,“你也不在意?” “吾又不是道域的人,道域之事,与吾何干?”应零面色不改,抿了一口茶水,“别说吾,你也同样。不然,现在坐在这谈话的,就是如画江山,而不是血月孤红了。” 黓龙君垂下眼眸,没有说话。他一向冷淡,即使被道破心思,面上也无任何变化。 “礼送了,棋下了,”应零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茶也喝完了,吾就此作别。若我们有缘再见,还望先生不吝赐教,与吾完整下一局。” “嗯。”黓龙君淡淡回了一句,也没有说什么“保重”之类的客套话。 世间偌大,人海茫茫。其实两人都知道,就此一别,很可能永世都不会再见了。 临走时,黓龙君又问了一个问题:“若我不打吃白子,改冲,你又当如何?” “不改。”应零没有停下脚步,毫不犹豫地回答。 黓龙君依言将子交替落下,然后轻笑一声,将手中的黑子放回棋盒。 回到住所,应零便开始收拾屋内,将她用过的东西整理干净。既有心离开,那也没必要拖延。来时没带包袱,去时也不需要,她随时可以走。 除了告知黓龙君外,应零犹豫了一下,还是前往如画江山的住处。 虽然恩情已偿,但两人的交情不浅,如画江山又是学宗宗主,不论如何都该告知一声,以示尊重。 来到碧松影的住处,他正拿着应零送他的朱砂画四处比对着。 “啊,是你来了,正好,吾还想去找你。你说,这幅画挂在这,怎样?”碧松影指着书案上方的位置。 “不差。” “嗯~吾也这样想。”碧松影点了点头。一摆手,朱砂画径直飞去替换了原本的山水。 碧松影抬手接住飘落的画卷:“对了,今日怎会想起吾。听人说,你去找黓龙君下棋了?怎样,赢了还是输了?输了也别在意,他那个人心思深沉,下棋也是一样。” “赢了。”应零思索了一下,上次黓龙君也承认输了,这次她又扳回一城,就算是自己赢了吧。 “哈哈哈……”碧松影愉悦至极,将画卷好,放在案上,“他这小子终于输了一把,乐事,乐事啊。” “还有一件事。”应零从背后取出一个酒坛,放在桌上。 碧松影一看,笑了起来:“怎又送礼,和吾何必如此客气。”虽然嘴上这么说,手却忍不住伸向酒坛。 “咳,吾听闻叱酒当歌出门远游,所以想请宗主代为转交。” 碧松影的手僵在了原地,脸上有几分尴尬:“原来是这样啊……”应零看他变脸之迅速,着实有些无奈,又自身后拿出一坛酒。 “烈酒伤身,还是留给年轻人喝吧。这坛酒适合长者养生,是宗主你的。” 听了应零的话,碧松影的笑容又僵住了,忍不住小声嘀咕:“长者?吾有这么老吗?我也很年轻啊,喝什么养生酒……” “最后,吾是来辞行的。”应零话甫出口,就见碧松影身形一滞,面露讶异。 “什么?这么快就要离开了!”碧松影显得有些激动,“不再多留一段时间?很快就是天元论魁了,此等盛事一旦错过,便要再等十二年。你真正不留下?” “宗主的好意,应零心领了。但眼疾一日未复,终是一件心头大事。”应零摸了摸目上的白绢。虽然黓龙君给她的建议是放弃,但她不想这么轻易放下。 权衡之下,她选择先医治双眼,剩下的一切随缘。无论最后是找到了,还是仍旧无果,都顺其自然。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过去了这么多年,再深的执念也已所剩无几。 百世孤寂,寂寞一人,一无所有,不断失去。 这是找人的代价,而她找得够久,现在只想找到归处,彻底地停下来,终结这漫长的旅程。 那就放下吧,放下执念,放过自己,迎接新生,再世为人。 “啊……”碧松影一声长叹,还是放弃了挽留,“好吧,但是要记得回来,你那间屋,吾会让人打扫,为你留着。你永远是阴阳学宗的客人。也是吾如画江山认定的,义妹。” “你……”应零震惊地看着他,在她的记忆里,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种话。 “什么你啊、我的,你该改口叫吾兄长,你要是不习惯这种叫法,也可以叫吾大哥。”碧松影对她的反应有些失望。 应零迟疑了一下:“吾……大……宗主,别开玩笑了,吾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碧松影淡然一笑:“无妨。如画江山认定的人、事、物从不会改变,一声义妹,终生义妹。碧松影一生鲜有知己,你便是其中之一。” “吾……受之有愧。”应零的心头被莫名的情感冲击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时间手足无措。 “哈。观你年岁,比吾之孩儿还年轻。这声义妹你确有赚到。”碧松影看出了她的别扭,心中了然,当下并未强求。 “大……啊……”酝酿了许久,一声“大哥”还是没能喊出口。 “别大了。”碧松影笑了一声,拿出一本书,递给她,“零妹,你的礼物大哥都有好好收藏,这本书送你。上次你说,想请教吾学宗咒术,终究是没闲了。你这么聪明,就自学吧。” 碧松影像是看出了她的踌躇,先一步开口:“别推辞,不然大哥会生气。唉,本来还想让你替大哥未出世的孙儿取名,看来,吾只能去找玉帛商量了。” 玉帛是泰玥皇锦的本名,也是如画江山的义妹,是临书玉笔旭长辉的夫人。 “哈。”应零笑了一声,小心地收起了碧松影的赠礼,“反正吾也不会取名,吾自己的名字都是随口编的。大……咳,最多十年,吾便会回来。” 碧松影面露喜色:“如此甚好。你放心,吾会告知学宗上下,你是吾阴阳宗主如画江山的义妹。别说十年,就算二十年、三十年,你在学宗的地位也不会改变。” “那……再会了……宗主……”应零郑重地对碧松影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此地。 离别最是难舍,让人不敢回头。若是多看一眼,都会让她动摇决定。 “这声大哥,吾会等你心甘情愿唤吾。零妹,别让大哥等太久啊。” 碧松影的话让应零脚步一滞,她极力克制住回头的冲动,加快脚步离开了这里。 她的人缘很不错,一路上许多人和她问好,应零都一路回应了过去。她没带着行囊,众人也只以为她和往常一样出门散心。他们的态度越是友善,应零就越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快步走出学宗之后,那种难以言喻的感情才逐渐淡了下来,刚才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 最后远远望了一眼阴阳学宗,应零踏上了离开的路。突然,她的脚步一顿,脑海中浮现了与黓龙君的谈话。 “(内战……)”应零内心纠结,“(学宗有当世七雅坐镇,实力可算是四宗最强。就算真正开战,明哲保身应该也不成问题。)也许是吾多虑了吧。别人的内政,吾也无权干涉,就当与吾无关吧。” 谁又能想到,不久之后发生的事,彻底改变了道域。饶是多年过去,思及那时,犹有一丝后悔。如果自己没置身事外,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但时间不能还头,谁也无法改变过去发生的事,只能去接受,或深刻,或淡忘,或沉埋,或释怀。 “旧世如尘怀故梦,无声一曲葬飞霜。流风不及悲白雪,血月应零寄孤红。” 再次踏上旅程,来时一人,去时一人。在凄婉的诗号中,红色的身影渐渐远去。 十年能发生多少事?这一别,注定物是人非。 第四章 灵界寻路 踏入魔世 神州有龙,其数为九。 中土之上,地分九界,道域便是其中一界。 “所以,吾该去哪里呢?”站在离开道域的渡口,应零就地沉思,“(听大……如画江山之言,佛国、魔世都值得一去。然而佛国难寻,吾对此一无所知,暂不考虑。几年前灵魔大战,魔世败退,通道被镇压,也许前往灵界会有线索。)” 灵魔大战方过去不久,找寻起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那名老者说,从这过去便是中原境界。”应零走上了竹筏,“那就走吧。”掌气拍在岸边,竹筏离岸,应零撑篙朝着前方划去。 漂流数日,竹筏终于停岸。垂柳临水相迎,青石接引。应零甫一踏上陆地,便感觉一种不同于道域的气息。 “嗯~这便是江湖的味道吗?人灾、魔祸,注定不平静的一界啊。”应零轻笑了一声。 一路找寻,参与灵魔大战的江湖势力不少,找到灵界并不是难事。 应零站在灵界的结界大门外,沉思了起来:“(是通报还是不通报呢?)算了,出门在外,以和为贵。”这么说着,她抬手对着结界释放了一团红色雾气。 没让她等太久,一道声音从内中传来:“你是谁,来访灵界意欲何为?” “吾欲前往魔世,不知先生能否指点方向?”应零见有人回应,便退离结界,微微屈身。 “胡言乱语!灵界早已不问世事。快离开!” 被拒之后,她又再次解释道:“吾有要事欲往魔世,非是胡言,还望先生不吝告知。” “魔世通道早已封印,你去不了魔世。”那个声音说道,“快离开!” “那能否让吾一观封印,吾自有办法,也不用劳烦了。”应零诚恳地说道。她有撕裂空间的能力,只要接触到魔世的气息,便能定位。 “你!最后再警告一次,离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那人的声音变得不善。 “嗯?”好言相对,却三次被拒,应零声音渐冷,“你是想怎样不客气?” 在道域处事圆滑,只是因为能达成目的。 当圆滑不能解决问题时,她这个连人都不是的怪物,将毫不犹豫地撕下用以伪装的人皮。 “这里是灵界,如果你想破坏,我们绝不手软。” 那个声音留下一句威胁后,彻底消失。 “呵呵呵……”应零对着结界冷笑了起来,“你想逃,吾便让你无处可躲。” 话音甫落,无数血丝自应零身后疾射而出,轰在幽冥之门上。 “区区结界也拦得住吾?”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灵力结界难以支撑,很快就到达极限,“砰”地一声轰然炸裂! 没了结界保护,应零直接闯入。包裹在云雾之中的灵界,再无遮掩,暴露在眼前。但她无心欣赏眼前祥和景象,因为阻拦者已至,将她的前路占据。 “吾不想杀人……”应零手中一轮玲珑红月逐渐成型,诡异血丝正在月影中躁动着,“但,不是不会!” 战斗一触即发,正在这时,一道温和雄厚的声音响彻大殿。 “住手,你们都散了吧。” 这个声音极有威信,灵界众人立刻退散开来,各做各的事去了。 “嗯?”应零缓步朝着内中走去,掌心血丝游动,仿佛一有异动,即刻开杀。 然而灵界之人是真正不再管她,她这才收起杀意,走向声音所在的地方。 “灵牵世上挂,泣寻彼岸花。幽居三界中,冥想九天外。” 一座云雾缭绕的殿内,一个身泛金光、气势不凡的老者背手站在正中,他的身后一个身材魁梧,胸膛坦露的独眼男人见她来到,刀身缓缓从豹眼中伸出。 “你想动手,刀者?嗯……确实,有资本。”应零的声音冰冷,语气缓慢平静。 离开阴阳学宗之后,她已经用不到伪装了,直接撕开了温和有礼的外皮。 “一流也。”独眼男人不骄不躁,持刀以待。 “独眼龙……” 在老者的阻止下,男人收起豹眼刀,退到了一旁,但仅剩的独眼仍警惕地盯着应零。 “吾乃灵尊泣幽冥。”灵尊上来先介绍了自己,“你为什么要破坏结界?” 应零将空闲的那只手背在身后,托着血月虚影:“你们不出来,那吾只能进去了。” “那你来灵界,又为了什么?”灵尊从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不速之客,一时语塞。 “嗯?看门人没告知你吗?吾要去魔世。”应零直视着灵尊,注意却放在独眼龙身上。 “他应该告知了你,通道封印之事。” “是啊,但吾也告诉他,吾要去看封印。”应零冷笑一声,“他就走了。原来不是替吾带路,失策啊。” 她漫不经心的言语、目中无人的态度,皆让独眼龙忍不住前踏一步,豹眼刀蠢蠢欲动。 灵尊对着独眼龙摇了摇头,看向应零:“可以,但你不能靠近封印。而且看完之后,要马上离开灵界。” “哈。”应零即刻将掌中月捏碎,收回背在身后的手,“走吧。” “灵尊,为什么要退让?”独眼龙十分不解,独眼瞥向缓步跟随着的应零。 灵尊摇了摇头:“此人狂傲不羁,气息诡谲,吾看不透。能避免无必要的伤亡,退一步又何妨。” 他们的谈话都传入应零的耳内,她当做没听到,独自欣赏着灵界的风景。 远远看见一道石门,一道强力的封印镇住了试图逸散的魔气,也封住了魔世通道。 “嗯~到了。”没等灵尊提醒,应零主动停了下来,“封得确实真严,一点气息都感受不到,对吾无用也。你们灵界就无携带魔气的东西吗?” 灵尊与独眼龙齐齐驻步,回头看她,显然不明白状况。 “嗯?听不懂人话吗?”应零眉头一皱,随即做出承诺,“若你们能带吾一观,夹带魔气的人或物,吾即刻离去,绝不纠缠。” 耐心消磨间,独眼龙与灵尊对视一眼,带着应零走向了另一个方向。走在前方的独眼龙突然抽出了豹眼刀,拦住了应零的脚步。 “你不能过去。”独眼龙声音沉稳,“刀你已看到,请离开。” 在他身后不远处,是一把形似脊骨、略带弧度的长刀。长刀被四根锁链锁住,散发出强烈的魔气。 应零露出了一个微笑,化作一团血雾来到魔刀之前,吸取着幽灵魔刀上的魔气。 “她在吸收恶灵,快阻止她!” 独眼龙一刀挥去,澎湃的刀气眨眼已至。眼见目的达成,应零抽身避过刀气,化作一道红光,离开了灵界。 “多谢二位,你们今日的帮助,吾血月孤红,铭记在心,他日必当偿还。” 灵界外围,应零借助魔气定位到处于异空间的魔世,抬手用劲一抓,空气就像被撕裂一般,出现了一道血红的爪痕。 “呃……”应零撕开空间之后,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周身闪烁着绿色邪光,“这是怎样一回事……” 眼看空间就要愈合,她来不及细想,化作一道虹光,钻入了裂缝之中。 在魔世的一处,一道裂痕乍现,一个红色人影从中掉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什么声音?你,去看。”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响起。 “皇子,是一个昏迷的红衣女人。” 被称作皇子的华服男人冷笑道:“凭空出现的女人?莫非又是我那几个好兄弟送我的‘礼物’?”他朝着红衣女子走了过去,用脚将她翻了个面。 “姿色倒是上乘,可惜是个瞎子。”他嗤笑了一声,“带回去,看看是我哪个兄弟送的。” 就在这时,地上的人缓缓站了起来,拂去自己衣衫上的尘土。 “方才,是你踢吾?”她缓缓撩起散落面前的一缕白发,将其夹在耳后,声音温和而动听。 “嗯?”华服男人冷笑了一声,“本皇子踢你又……啊!” 他来不及说完便发出一声惨叫,一条腿飞出老远。没等落地,在空中炸裂成一团血雾。 喷洒的血液中,女人的笑容绝代风华,却使战场众人不寒而栗。 “刚才踢吾的,是这条腿,还是……另一条呢?” 微笑的面容,温柔的声音,却诉说着最残酷的话语。 华服男人冷汗直流,他甚至都没看见,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他的右腿齐根切断,血流不止。独腿难支,华服男人强忍着剧痛,祭出随身兵器支撑身体。不能倒下,因为皇族的尊严不容亵渎! “贱人!”恨极、怒极!华服男人快速腾出一只手,极招释出,“末日——逆龙!” 然而,这蓄力极招却被应零随手挡下。华服男人这才明白,自己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我是应龙师的儿子!”他恶狠狠地看着应零,“杀了我,你就准备承受凶岳疆朝的怒火吧!” “为什么不答,是要吾来猜吗?你失右腿,那吾只能赌左腿了。”应零仿佛没听到他的威胁一样,继续向他逼近。 “该死,遇到一个疯女人!”华服男人一边朝手下怒吼,一边奋力挪动着独步,“你们愣着做什么,快上啊!她就一个人!” 护卫魔兵大喊一声“杀啦”,皆朝应零冲去。 “嗯?” 应零已走至华服男人身前,听到魔兵躁动,转过身去。这一转身,却是吓得众魔兵齐齐止步。 “劣质血源,不值一哂。但你们的自我牺牲,将刻为吾眼中最惊艳的颜色。”应零微微侧头,抬手夹过华服男人背后刺来的一剑。巧劲一震,本就重心不稳的华服男人摔倒在地。然而,她看也没看华服男人一眼,缓步朝着众魔兵走去。 “嘶,她在胡言乱语什么?” “吾自毁双目,是不想看见这世界的瑕疵。”应零语气平缓,声音轻柔,“多谢你们,是你们让吾重新想起,不愿看见的理由。更多谢你们,是你们教会了吾,只有复明,才能看清这世间最完美的事物,血。” “这、这是在起肖吧!” “疯、疯又能怎样?杀、杀啦!”说着,他便冲了上去。 “戏笑浮生沉醉梦。”应零剑指泛起红光,无数妖异血丝凭空乍现,凌风飞舞。众魔兵冲至应零周身十步之外,便不敢再靠近。 “嘶,怕什么,她不过是个瞎子!”一个魔兵突然喊道,说着一个人冲了上去。 “寒光一剑舞明霜。”剑指自面前划过半周,漫天血丝齐齐贯入魔兵的身躯,不见踪影。 “没、没事?”那个魔兵吓得赶忙摸索前胸,然后转身看向同伙,“嘶,看到了没,不过是假鬼假怪,快上!” “孤芳自赏梅傲雪。”话音甫落,无数血丝炸体而出,魔兵的身躯就像烟花一样,绽放开来。红色的烟花挥霍着性命燃烧的绚烂,终归尘土。 血花四散,飘落在缓步而来的女子身上,融入红衣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鬼、鬼啊!”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反身欲逃。 华服男人不由骂道:“废物!”然而,跌坐在地上的他也忍不住向后缩去。 “血落花零——”念到这,应零停下了脚步,回身走向华服男子。在她身后,魔兵无一幸免,用生命画出了世间最艳红的一张图。 “泣嫣红。” 第五章 血雨腥风 眼底飘红 “你、你别过来。我、我求你,别杀我!我有钱,我是皇子,我什么都给你!”华服男子的下身逐渐浸湿,什么皇者尊严,在生死面前,都是狗屎! “为什么要怕,这场烟花,你不喜欢吗?”应零嘴角微微一翘,“差一点忘记了,吾刚才说,吾猜左腿。” 在一声惊天惨叫中,华服男人的下半身自腰间消失,变成一摊血水。 应零居高临下地望着华服男子:“吾,猜对了吗?” “贱……啊……呜!”没等他说完,一道红光划过,华服男子的一截舌头落在地上。 “对美人要保持尊重,这是一名君子的修养。”应零蹲在他的面前,“明白吗?” 失去舌头的华服男子涕泗横流,嘴里发出呜咽悲鸣。眼中怨毒不再,只余哀求,希望面前之人给他一个解脱。 “嗯~孺子可教也。”应零抚摸着他的头顶,好似长者安抚后辈一般。突然,她的手心一吸,华服男子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像是被抽离身躯。 痛苦让他仅剩的身体抽搐着,口中血沫伴随呜咽声喷洒而出。 他的声音越来越细,直到归无,半截身躯扭曲成了一摊烂肉。 应零右手托着一团血浆,血浆蠕动着越变越小,最后化成了一滴血,融入了眉心的珠泪中。 “应龙血脉,吾收下了。” 融合了血源,除了获得更多的力量,最大的感受就是目上的疼痛又减轻了不少,差不多又解开了两层咒术。 应零解下了缚目的白绢,睁开眼。虽然视野依旧模糊,却能分辨色彩,感知光线了。 其实,当初她对自己下的不只诅咒,还有一层难以察觉的封印。这也是为什么,她失忆之后,无法自我解咒,因为她根本没察觉这层封印的存在。 “大……义兄,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缘份吧。” 一切都要感谢如画江山,他所用的学宗术法与这层封印排斥,导致封印逆行,意外破除,省去了如今的麻烦。现在她只要吸收强大的血脉,就能自行冲解。 “吾需要更多……” 一名魔兵躲在石头后面,惊恐万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他紧捂着嘴,生怕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嗯?”应零抬起头来,看向了石头。魔兵在石头后面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已徘徊在崩溃的边缘。紧紧握住钢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赐予他力量。 就在他的心理防线即将失守时,脚步声消失了。魔兵颤抖着越过石头,煞神却已不见踪影。 然而回头之后,却见一个红衣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一双金瞳冰冷带血,不似活人。 “你刚才,是在找吾吗?”她的语气温和,嘴角含笑。 还没等应零做什么,只听他一声惨叫,下身失禁,看得应零嫌恶地往后一退。 “鬼、有鬼!哈、哈哈哈!怪物!别过来!走开!哈哈、哈哈哈!啊!血!都是血!哈哈哈哈!烟花!美丽!哈哈哈哈哈!”那个魔兵口流涎水,坐在地上手足乱舞。 皇子死成一摊泥,随身卫兵除了一个被吓疯的,无一生还。这件事震动了整个凶岳疆朝。应龙师仅剩的四个皇子中又死了一个,哪怕他再不在意子嗣死活,也不能容忍有人踩着他的地盘,杀他的儿子。 应龙师让人搜了幸存魔兵的记忆,得到了杀人凶手的身份。 “死在一个女人手里,浪费一身血脉。”应龙师对儿子之死无半点感伤,“但杀老朽的儿子,也该付出代价。找到人,送她上路。” “是,疆主。” 应零操控着血丝从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上抽出,回头看向瑟瑟发抖的一群人。 “你们也要杀吾?”应零歪头,似乎十分不解,“为什么最近总有人要杀吾?” “啊哈哈,没、没啊,我们只是路过,路过。” “是、是啊,都是误会啊。” “嗯。”应零点了点头,缓步从他们身边经过。 顿时,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将众人包围,熏得他们不住后退。难以想象,短短时间,她到底杀了多少人,一身红衣变成了血衣。 “嗯?”应零看着他们停下了脚步。 “你、你想做什么?”众人心惊胆寒,生怕她一言不合就杀人。 “真臭。”她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嫌恶地皱起了眉。 说完之后,她便加快了脚步,不消片刻,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送走了煞星恶鬼,劫后重生的人,纷纷擦去一脸汗水。 “太恐怖了!大哥,这悬赏还是放弃吧。” “是啊。” 那个被称作“大哥”的人也抹了一把脸:“凶岳疆朝的人居心不良,有意隐瞒。这哪里是瞎子,分明就是疯子。拿我们去刺探她的能为,让我们去送死!这钱啊来得再多,没命花就无用。哼,看他们怎样收场。离开!” 应零一路轻功行路,赶回自己的住所。路过的人只看到一道红色残影,然后便是无尽的血腥味。 “嗯?”一个半面俊美含笑、半脸扭曲感伤的男人若有所思地看向应零的去向,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他的身法奇快,紧跟在应零身后。 应零在发觉身上异味之后,满身心思放在了回住所换衫上,并没察觉到宵小尾随。 “原来她住在这。”看她进入一处阵法,怪面人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这消息若是散播出去,总有人会来送死。魔世的平静维持太久了,是时候加把火了。” 然而,在他离去之后,一道声音语带嘲讽,幽幽传出:“跳梁小丑,自称霸王。你,是有多自信呢?” 一个蓝月过去,应零再次踏出了房门,寻找新的血源。 在她踏出阵法之后,便察觉周遭有异,感知一探,周围竟藏满了人。也许是不想弄脏门前的地面,她化作一道残影,冲出了包围圈。 “被发现了?追!” 等众人追至,只见一个红衣女人背手站在一处旷地,显然是等待着他们。 “狂妄!”一个虎背熊腰的刀疤光头首先冷笑了一声,提起砍刀就冲向了应零。 然而破空一刀却没能命中。 “你们为什么要杀吾?”应零面露不解,没有动手,只是闪避。 “去地下问阎王吧!”光头男人手抚砍刀,只见刀身泛起一抹橙红的光芒,光头男子的气势再上层楼。 “霸刀断水流!” 光头男人用力一挥,一道澎湃的刀气削向应零。应零一步跃起,翻身躲避。光头男人似乎早有预料,勾起了嘴角。 就在她下落之时,无数刀刃自身下贯地而出! 光头男人兴奋起来,似乎已经看见眼前的女人被扎透的画面。 然而—— 红色衣摆与白发齐舞,左足点在刀尖之上,右足搭在左脚之后。女人就这样稳稳立在空中,居高临下。 “利刃芳华,值得吾一支刀尖之舞。” “怎、怎么可能?!”光头男子惊叫一声,手中动作却是不慢,再次挥刀而上。 应零飞身旋转起来,衣袍与发丝飞扬间,撩腿猛然一踢。光头男子来不及闪躲,便被疾速飞来的刀片正中眉心,一击穿颅,当场毙命! 她一掌掀飞地上尖刀,稳稳地落在地上。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破地而出! “飞刃折梅!” 伙伴被杀,偷袭者怒不可遏,射出无数飞刀。霎时间,战场银芒耀眼。 “暴雨催折,落梅如血。你,非是惜花之人,难留也。” 说话间,应零抬手化出屏障,挡开飞刀,冲到了偷袭者身前,变掌为爪,直取面门。不料他早有预谋,阴险一笑,翻身越过应零头顶,同时将藏匿多时的药粉撒出! 偷袭得手,他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自己的胜利:“我故意用这招吸引你近身,果然上钩了。没想到吧,我真正的杀招在这。你中了我的七星海棠,毒已渗入五脏六腑,一息之间必死无疑!” 然而等他说完,应零也没如料想一般倒下。而是站在那边垂着头,一动不动,宛若死去。 偷袭者面色有些尴尬,对着众人解释道:“可能她有些抗毒,所以延缓了发作时间。” “假鬼假怪,说的好像真的一样。” “就是,面不痛吗?” “算了,死了就好。走,将她的头割下,咱们领赏金去。” “杀!” 一声杀,应零身上泛起一层红光,遮目白绢不解自落。 只见她双瞳赤红,眼白横布血丝,一身戾气骇人。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道血影快得难以捕捉,用毒者已在血色残影中连声惨叫,化为一摊碎骨烂肉! “浊世烦人痴幻梦,无常一剑折青霜。邪风自溃亡瘦雪,血月应零——”应零抬手,碎尸残存的精血尽数被抽取,化为一滩肉泥,“杀孤红!” 突然,赤红的双目转向众人,神色暴戾,语气阴沉:“你们,同样该死!” 等下一波杀手到来,只见遍地惨状,血肉模糊。先是一人面若金纸,原地呕吐。很快,所有人就像触碰连锁机关一样,吐了一地。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第六章 一海沉沦 修罗帝尊 荒野之上,一道身影自路的尽头缓缓出现,闭目而行。来人红衣白发,血丝成冠,眉间一点珠泪。道路一侧,一个酒摊坐满了装扮奇异的客人,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女子目不视物,却走得毫无障碍。经过酒摊之时,她微微侧脸,似笑非笑:“你的饭菜烧焦了。”顿时,酒摊变得雅雀无声,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店家。 店家的头上滑落一丝冷汗:“小本生意,人客多,实在忙不过来了。” 女人没有说话,继续前行。坐在酒桌上的人却无心再饮酒,齐齐掀桌,抽出藏在桌下的各式武器,一脚踹飞挡路的长凳,朝女人砍来。店家吓得连忙抱头蹲下,缩在了柜台一角。 女人身上泛起一层红光,她睁开双眼,目中同样赤红:“找死!” 店家用手塞住了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也不敢看。浓重的血腥味与不绝于耳的惨叫,折磨着他的神志。没过多久,酒摊上再无动静,只有女人渐远的脚步声。 店家自柜台露出一双眼,向外看去。当看到酒摊外的满地肉酱时,他吓得跌坐在地。 应零顺路前行,来到一处宽阔的海域,此海有名,沉沦海。正要踏上竹筏,一个儒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刚说一字,只见无数血丝缠绕成一根长鞭,抽向声音的来处。那人见状不妙,立刻闪身躲避。 听得一声巨响,地上裂开了一条深缝。冷汗从那人额上滑落,将一张面剖为两半,左半俊美含笑,右半扭曲感伤。 “阴不阴……阳不阳……无常……”定神端详,瞬间,她的脑海中闪过了什么碎片,快得难以捕捉。她盯着那人的脸,像是想要透过他,看另一个人。然而,最后两个字就像有什么在干扰一样,偏偏想不起来。 “烦啊!”应零捂住了头,眼中带煞,身体泛光,“你……找吾做什么?是不是,要杀吾?” 这句话出,怪面人心知不妙,这是开杀的前兆。他不住地后退,开口解释:“在你杀小生之前,小生有件事要告诉你。” “交代遗言?”应零凶狠的目光盯着怪面人,似乎随时要把他撕成碎片,却是并无出手。 “小生知道,是谁要杀你。”这句话一出,眼前之人身上红光不消反炽,眼神更显暴戾。 “谁?是谁?!” “凶岳疆朝之主,东云武象应龙师。”话音甫落,只见一道血丝贯面而来,怪面人飞身躲避。 “他在哪里?!” 怪面人扇动手中折扇:“小生不知。”回答他的是无数滞空的妖异血丝。然而,他不紧不慢,下一句话让应零停下了攻击。 “但小生知道怎么引出他,”怪面人笑了起来,带动扭曲半面诡异滑稽,“只要你杀得够多,他迟早会出来。” “嗯?三个月了,他都没出来!愚弄吾,你,该死!”应零怒声喝道,身边血气翻腾,显然她很不满意怪面人的回答。 “等等,我还有办法引出应龙师,”眼看处境危险,怪面人再也保持不得悠然的姿态,“但前提是你闭上眼,我们好好一谈,不然就算我说了,你又能听得进去吗?” 听了他的话,应零又盯着他看了好一阵。直到她把眼睛闭上,怪面人才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说,”应零语气阴沉,“若有心欺瞒,吾会抽出你的筋脉。” “沉沦海之役,修罗国度惨败,帝尊帝鬼与应龙师在第三方势力的调停下,签订了以沉沦海为界限的互不侵犯条约。” “吾没心情听你讲历史。” 怪面人愣了一下,继续说道:“那小生就切入正题吧。如果你要杀应龙师,吾主帝鬼会协助你引出应龙师,你可一举杀之。” “嗯?”应零虽然时醒时疯,但并不是笨蛋,并不会因为怪面人一句话贸然答应,“他凭什么?” “就凭他和应龙师都想拆毁沉沦海之约,一统魔世。”怪面人见她不为所动,给出了提议,“或者,你愿意亲自一见吾主,但前提是你不会动手。毕竟,我们很可能成为盟友啊。” “嗯……”应零沉思了一下,“可以。”说完,转身离开。 “等一下,”怪面人见她就这样走了,不禁问道,“你不一起去吗?” “若他有心,自会来见。”应零冷笑道,“不来,那证明他的决心不过如此,不值一会。” “这……” 应零回过头来,压制住体内煞气,第一次没有因睁眼而发狂。 “吾不介意杀遍凶岳疆朝,找出应龙师,虽然会很麻烦。”应零瞥了他一眼,“吾也不介意你那点心思,因为触怒了吾,无论你避在哪里,血月孤红都会找到你,挫骨扬灰。” 仅一眼,看得怪面人脊背生寒,直到她彻底无影,才松了一口气。 “与一只凶兽合作,会是一个好的选择吗……” 而凶岳疆朝里,应龙师因为杀人凶手迟未伏诛,面色阴沉。 “老朽岂不知,凶岳疆朝何时出了此等人物。”应龙师冷笑一声,“哼,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妄想与整个凶岳疆朝作对。” “属下派去的杀手无一生还。”应龙师的部下恭敬地汇报着,“接下追杀令的人也无一人回来。听闻死在她手下的人,全身气血抽干,只余一副烂肉碎骨。” “不过凶兽幼崽,”应龙师转过身来,崩云古幡驻地,“怎敌应龙之能?现在的小辈自视太高,竟不知踏在谁的疆土之上!” 一声沉喝,魔力四散,余威震得身边部下连连后退。 “疆主威能,魔世谁人不知?这疯女人怕不是他界之人,才如此孤陋寡闻。”部下连连恭维道。 “魔世?哼,小小魔世,岂入老朽眼界?待吾一统魔世,下一个目标便是九界。”应龙师冷笑一声,“沉沦之上,确实平静太久了。” “还有一件事……”应龙师的部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根据在修罗国度的探子汇报,帝鬼于前日离开修罗国度,行踪遮掩,欲渡沉沦海。” “战修罗?”应龙师皱起眉,“莫非是异类的出现,让小子不安分了吗?嗯,盯守沉沦海,一旦他降临凶岳疆朝,即刻回报。老朽有感,离撕毁约定,不远了。” 几天过去,在府等候的应零终于收到了怪面人的传信。不知他是怎样避过眼线,一张纸条赫然飘落在应零的住所里。 “吾主已至,沉沦相见,遮掩行踪,以免暴露。” 应零看完后,冷笑一声。随手一挥,纸条化作了灰烬。 “这是怕被应龙师发现吗?那就如你们所愿,别让吾失望啊。” 虽然战绩凶残,重赏之下仍有人心怀侥幸,应零一路出门总是难以平静。但这次,为了计划的进行,应零并无一路开杀,高调出行。而是一路隐踪,营造出一种她仍在府内的假象。 孤舟漂泊于海上,一道魁梧的身影恭候多时。血红战铠威武,气势不凡,正是战修罗! “吾带来尸山血海,天劫地难。吾带来魔祸人灾,神叹鬼患。吾,帝鬼,一统人魔两界。” 感应到周围有人盯守,应零也没急躁上前。绕过视线,她来到一处隐蔽角落,四面小旗落下,划地成阵,隔绝外界! “点三清,开天光,敕。”从怀中取出一张写着咒文的纸人,应零一指点在上面,然后将纸人送入沉沦海。靠着真气牵引,纸人飘落至木舟之上。 “嗯?术法?”帝鬼实力惊人,立刻察觉背后波动,转过身去。 “移形换影。”下一刻,纸人出现在阵法内,而应零的身影已出现在帝鬼面前。 帝鬼打量着突然出现的女人,随之一笑:“无相子与朕说起你之能力时,朕还不相信。” “但你还是来了,不是吗?”应零也同时打量着帝鬼,赤红双目肆无顾忌,一点都没有遮掩的意思。 随着杀戮的增加,气血的汲取,现在的她已无需闭目凝神,压制煞气。 “哈。”帝鬼一代枭雄,目光长远,并没有因为她的无礼而动怒。 “而且有意试探吾之能为。”应零似笑非笑,“若一舟难登,如何共谋合作。” “确实不差。”帝鬼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应零面露凶相,语气压抑:“废言太多。说出你的计划,否则,你的赞美不会让你活得更久。”若不是无相子事先告知应零的状况,此等挑衅,英明如帝鬼也会动怒。 “(这种状况,难道是沾染魔气,但又不太像……)”虽然这么想着,帝鬼却并未多言,“应龙师之能除了自身死灵邪术与武技,他还有一张最重要的底牌——尸之军团。利用杀子所练之龙元,便能不借尸体制造出源源不绝的大军。当年朕便是被这一手打得猝不及防,迫使吾自毁真元,耻辱兵败。”提及往事,帝鬼不甚唏嘘。 “嗯~死灵。”此时的应零再度平静了下来,脱离了狂暴的状态。 “果然,无相子会找上吾,是因为应龙师。死在吾手下之人气血汲尽,徒留烂躯。”应零若有所思,“刚好克制应龙师的咒术。就算他真正召唤尸军,吾也能瞬间吸尽残余精气。” “当年吾兵败之后,应龙师本想乘胜追击,却在沉沦海被胜弦主派人拦阻。”帝鬼的眼中浮现一丝战意,“幽闇联盟的第一剑手,西经无缺。他之能力与你类似。吞噬死灵,为他所用,是西经所载的尸神。这也是应龙师忌惮闇盟的原因。此人若在,凶岳疆朝便不敢侵犯闇盟,也不能主动拆毁沉沦海之约,因为长琴无焰不许。” “尸神?第一剑手……”应零的脸上满是兴致,“有机会,必然前往一战。” “哈。”帝鬼将话题带回,“应龙师诡诈谨慎,为了取胜亦能装疯杀子炼魂。你之能为,他必然知晓。这也是为什么你在他的地盘杀戮三个月,他除了派人,却不亲自出现,也是忌惮你。他在修罗国度有眼线,朕一路上故意隐蔽踪迹,实则故布疑阵。想必此时,他已有怀疑。只要朕只身踏入凶岳疆朝,他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你放心,为了修罗国度的未来,朕会涉险深入。” “只待诱出,你吾一举杀之。”帝鬼眼中把握十足,仿佛已能看见应龙师惨死,修罗大军踏平凶岳疆朝的景象。只要取下凶岳疆朝,胜弦主便无力回天,一统魔世,指日可待。 “可以,在他出现之前,吾会隐踪。”应零点了点头,提出了一个要求,“但吾也有一个要求,给吾你的一滴精血。以血为证,吾将全力击杀应龙师。” “嗯?”帝鬼面露不悦。倒不是觉得这个要求强人所难,只是两人建立合作的基础,是应龙师之死。应零再拿此来要求更多,未免让帝鬼觉得,她太贪心了。 “你可以不同意,但拆毁合约的机会,你要错过吗?”应零似笑非笑,眼神深邃,“须知,现在的应零想以和为贵,不是刚才那个疯子,一心想杀应龙师啊。” 帝鬼犹豫了一下,还是做出了让步:“可以。” 语罢,一滴至纯魔血,自帝鬼心口脱出,飞向应零。应零抬手接下,看了一眼,纳入掌中。 “(魔世飘荡已久,早就听闻修罗帝尊乃畸眼族,实力亦是不凡。这滴血,能给吾带来多少收获呢,令人期待啊。)”应零皮笑肉不笑地拱手,“那吾便耐心观察了,请。” 一声请,人影化作一道红光,瞬间消失,徒留一只飘落的纸人。 而岸边,应零看着掌心的血,不住冷笑:“空手套白狼,一句全力便甘心放血,你太急了,帝鬼。”说着,血液融入眉心珠泪,应零的眸中紫光乍现,随后消失不见。 “半疯半醒,搬弄人心,两种行径,虚虚实实。这,才是戏子本性啊。这邪眼天赋,吾收下了。哈哈哈……” 帝鬼的动向能令应龙师得知,又怎能瞒得过自己人,尤其是修罗国度的策君,公子开明。 身为帝鬼的智囊,公子开明常年镇守沉沦海。帝鬼欲渡沉沦海一事,他立刻便知情了。但那时,由于帝鬼与应零尚未达成协议,帝鬼并未告知策君。 所以除了无相子,谁也不知帝鬼的真正目的。 但是身为智者,这样的反常足以令他猜测帝鬼的心思,并最终得到撕毁沉沦海之约的结果。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没有选择支援帝鬼,而是做了一个奇怪的举动。 他将消息悄悄通知了他的朋友,鬼飘伶。而鬼飘伶有一个身份,他是幽闇联盟的人。 而帝鬼为了勾出应龙师,故意将真身暴露给蹲守的人。 “他们去汇报了。”应零通过那只纸人,将声音传递给帝鬼,“可以开始了。” 虽然并无多言,但帝鬼也是有智之辈,深知应龙师谨慎、多疑的他,故意放出一阵迷雾,然后在雾中,将自己伪装成另一个模样。 如果他就这样上岸,应龙师很可能会怀疑他有所依仗,直接采用人海战术包围他,进行试探,而自己暂不现身。这样下去就算真把他引出来,帝鬼自身也会有战力损耗。 但如果他伪装自己,自视甚高的应龙师就会主动跳出来,炫耀自己的发现,嘲笑他的年轻。 果然,凶岳疆朝那边,应龙师得知帝鬼只身渡沉沦海之后,并未着急。 “独自深入沉沦海,公子开明也无动作,看来是帝鬼自己的决定。带军渡海,一定会被闇盟察觉,也会被驻军发现,所以选择只身一人。但他凭什么敢这样做?” “再探。” 没过多久,探子又报:“沉沦海上突然起雾,不见帝鬼。” “嗯?无端起雾,必有异常,该是帝鬼所为。”应龙师皱起了眉,“他在想什么?再探。” 探子再次回报:“报,不见帝鬼,但是浓雾散去之后,海上出现了一个陌生人。” “沉沦海之大,他不可能凭空消失,这个人就是帝鬼。”应龙师沉思了起来,“做了伪装,显然是不想被驻军发现。然而就算他猜到老朽在修罗国度有眼线,他也不可能知道沉沦海彼端,眼线的监测范围。虽然他的目的不明,但是只身前来,哈,终究是太年轻了。” 说着,崩云古幡就地一震:“让老朽亲自迎接修罗国度的帝尊吧。” 大量精锐出兵沉沦海,一定会惊动胜弦主,所以应龙师只带了随身的一百人。他算得很仔细,哪怕帝鬼再骁勇,百人围杀也会耗费体力,这时他就用死灵术法复活这些尸体,再度围杀。等体力消磨得差不多,便是他亲自上阵的时候了。别说此时的帝鬼还有几分战力,应龙魂元在握的他也有必杀的把握。 “即选择背水一战,就让你,在海里沉沦吧。” 果然,如料想一般,应龙师的速度异常之快,帝鬼刚一落地,就被百人包围。 “征尘万顷祭苍茫,掌天兮,蒸河吞顶峰。殇魂百世战大荒,拓疆兮,崩云从应龙。”黑雾笼罩,一个拄着崩云古幡的黑袍老者自人群后走出,“许久不见了,战修罗。” “应龙师。”帝鬼见目的已达成,震碎外层伪装,露出了战修罗的真身。 应龙师阴恻恻地笑起来:“贵客自沉沦彼端前来,老朽无以为报,唯有送你葬身沉沦。” “是吗?”帝鬼突然笑了起来,“也许,葬身沉沦的是你。” 话音甫落,只听身后传来一首癫狂的诗号,一个压抑的声音,一阵缓慢的脚步。 “浊世烦人痴幻梦,无常一剑折青霜。邪风自溃亡瘦雪,血月应零杀孤红!” 应龙师讶异回头,只见一个赤红人影站在身后,竟与帝鬼一前一后,形成包围之势!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帝鬼挥手唤出他的权杖——征伐,横起魔杖指向应龙师,“你中计了。” “哼哼哼……”应龙师怒极反笑,“黄口小儿也想杀吾。你们,太年轻!帝鬼,昔日你输给老朽,自毁真元才能留命。今日,老朽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谁知,帝鬼却看向应龙师身后:“错了。你的对手,是她。” 帝鬼话音未落,应龙师只觉得背后一凉,一个阴冷的声音自脑后响起。 “听说是你,要杀吾。” 第七章 应龙之困 胜弦谁主 应龙师反身一掌之后,化作一道黑雾,抽身后退。崩云古幡舞动,应龙师回以绿芒反击,霸主威能,天地惊动! 然而眼前煞神身法诡异,虚影交织间,躲过应龙一击,手中夺命血丝疾射而出。 “杀!” 应龙师举幡祭出屏障,挡下致命一击,却被余力震退数步。另一边,帝鬼背水对战百人军团。修罗之能,无人能挡,征伐之下,尽是尸体。 “哼……”应龙师冷哼一声,旋转手中古幡,“苍天悲叹!” 古幡释出数圈黑雾,应龙师舞动萦绕着黑雾的古幡,冲向应零。应零见状,手中血月推出,竟从中抽出了一把由血丝化成的赤红邪剑。 邪剑对古幡,巨力摧河山!周遭巨石崩塌,树木摧折,尽数倒下。 “喝——”应零加摧功力,震退崩云古幡。 “血雨飞花。”剑锋朝上,应零双指迅速拂过剑身,亮起一道红芒。挥剑连挑,射出数十道红光,但全部都被应龙师舞幡挡下。 应龙师不屑地冷笑:“只有这点能耐吗?要杀老朽,还不够啊。”说罢,反手挥动崩云古幡,回敬应零数只鬼手。 “哼!”应零的身上红光闪动,功力再上层楼,疾风连击竟是直接将应龙师击退数丈外。 “(这等年纪,竟有此等修为!)”应龙师不由心里一惊,眼看对手的功力随着战斗逐渐提升,应龙师当机立断,极招上手。 “龙克——旱雷!”应龙师举起古幡,血红旱雷源源不断地注入崩云古幡。眼见应龙师正在酝酿极招,应零也不示弱,放弃守势,回以极招。 “紫霄——”手中邪剑消散,右手举过头顶,一道紫色闪电从天而降,灌入掌心,滋滋作响。 应龙师挥动崩云古幡,红色旱雷夹带惊天威能,直冲应零。 “神霆!”眼见极招到来,应零立即使出极招,竟是要以雷对雷。只见一道紫红法阵在应龙师上空展开,雷云翻涌。 “啊……噗!”硬吃极招,应零顿时受创,侧身吐露朱红。然而,眼中战意愈见炽热,神色更加癫狂。一旁的帝鬼心系战局,挥动征伐,试图冲开包围,上前支援。 就在这时,九道神雷从法阵中同时降临。然而应龙化游龙,身法难测,九道神雷尽数落空! 应龙师忍不住嘲讽起来:“想以伤换伤?还是太年轻了!”话音甫落,只见地面雷光乍现,瞬间引爆! “啊!”九道神雷尽吃,应龙师惨叫一声,被炸飞出去,落地之后忍不住口吐鲜血。 “哈哈哈……”应零抹去嘴边血迹,大笑起来,“年轻?哈哈哈……你之赞美,吾真受用。吾会考虑,抽出应龙血脉后,留你全尸!” “你!”应龙师怒极,然而重伤的他,再也说不出呛声的话。 见状不对,应龙师飞身欲逃,然而一根血丝贯体而入,应龙悲鸣一声,竟有被拖回之势。 “哈哈哈……”她笑得越见癫狂,突然,面露凶相,“吾准你走了吗!” 应龙师见难以脱身,毅然抽出胸前血丝,举起古幡,豁命一搏。 “嗯?他想复活尸体,快将这些尸体吸干!”帝鬼看他的模样,便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然而,杀红了眼的应零,完全是一头凶兽,根本听不见他的话。 “(完全丧失了神智。)”帝鬼毫无办法,避开身边魔兵攻击,挑起一道红光攻击应龙师,试图打断他的施法。 “龙师祭天……东云御法!”应龙师强吃帝鬼一击,手上术法不停。顿时,天象乍变,天降大雨。雨中,之前被帝鬼所杀的尸体重新爬起,亡者再战! “(朕虽有意破坏尸体,但还是遗漏太多。)”帝鬼无暇顾及应龙师,挥舞征伐斩杀亡灵与魔兵,对应零喊道,“杀掉他,朕拦住这些尸体!” 应零的目中锁定应龙师,不等帝鬼再次开口,万千飞丝已然杀至,然而应龙师化作一团黑雾,步伐诡异,难以捕捉。待再次现面,应零的周身地面出现了六个咒印。 随着应龙师咒术再起,六个咒印化为六道光柱,在应零头顶合成一道封印,将她困在其中。 “多谢你的神雷,提供老朽灵感。”应龙师见她被困入中,从怀中取出了一颗应龙魂元,“熟悉吗,帝鬼?又是相同的一幕。老朽会用你们的命,作为尸军的祭品!” “你!死来!”眼见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帝鬼顾不得一地行尸,提杖冲向应龙师。 “龙师祭天——”应龙师高举崩云古幡,企图用最后的底牌逆转局势。 正要催动应龙魂元施展术法,异变突生!原本困住应零的封印突然被破!同时,一根血丝精准地贯入应龙师的手腕,打断了他的施法。 “啊……” 应龙师来不及收起魂元,拾起古幡,来自杀神的攻势便已到来! 眼看魔世一代霸主就要命丧当下,沉沦之上,幽幽琴声传来,竟是让应零停在了原地! “哼……”应龙师来不及去看沉沦海,趁着应零闭目失神之际,捡起魂元与古幡,极速逃离。随着施术者的远去,魔兵尸体再度倒下,天象也逐渐恢复正常。 “玉律惊声动幽冥,风起榣山舞凤鸣。抚驭烽火无焰色,长琴响彻胜弦名。”一个淡漠的女声伴着琴音,自沉沦海上传来,“帝鬼,你越界了。” “长琴无焰!”诛杀应龙师被破坏,帝鬼勃然大怒。然而海上之人却并无回应,指尖游走于弦上,弹奏出似安神又似摄人心神的琴声。 “无焰不能让你撕毁约定,若你执意再犯凶岳疆朝,闇盟不会坐视不管。”长琴无焰的语气缓慢而平淡,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然而这时,原本被琴声干扰的应零,突然睁开了眼睛。眼中不再血红,而是恢复成黯淡的金色。原本因疯狂而冲开的咒术,再次出现在双瞳之上,长琴无焰的琴声竟安抚了她的心神。 “啊……多谢你,”应零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语气温和,“让吾再度苏醒。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太差了。” “嗯?”不知为何,明明眼前之人面带笑意,帝鬼却感觉她比癫狂之时更加危险。 “无须言谢。”长琴无焰的琴声自海上传来,似有抚慰人心的力量,令人忍不住静下心来,倾听一曲,胜弦古调。 然而,她的话并没被应零听进去:“应零一向有恩报恩。”说完,她转过身,凝视着帝鬼,然而眼疾却让她的视线显得格外空洞。这种诡异感让帝鬼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警惕。 “美人,该以花相衬,”应零看着帝鬼,语气缓慢而温柔,“不如,就赠胜弦主,一场烟花吧。” 帝鬼不愧为战修罗,战将的本能让他挥动征伐,正好格挡住破空一剑。 “你竟用琴声操控她的心神,来对付朕。”帝鬼下意识质问长琴无焰,“胜弦主!” 长琴无焰显然也十分不解:“无焰并没……” 然而,不等她说完,变故乍生! 只见沉沦海上空,一方剑阵已悄然展开,剑雨如潮落下,目标孤舟。 “啊?”长琴无焰惊讶了一声,然而身边的人却更快一步,护在了她的身前。 只见一名中年剑客替长琴无焰挡下了无边剑雨,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也保证她的琴声不被干扰。胜弦主不愧为一方之主,仅一息便平静下来,专心弹奏。 一时间,琴与剑,沉沦海上,配合无间。 “是惜花之人,不忍凋零。”应零笑了一声,右手剑指帝鬼,左手撤回剑阵,“善也。” “你要做什么?”帝鬼忍不住问道。如果刚才他还在怀疑胜弦主,现在怎可能不明白。 “吾没说吗?有恩报恩,”应零面露不解之色,随后又恢复笑容,“有仇报仇啊。” 应零面朝帝鬼,指向沉沦海:“美人如花,错了位置,便该香消玉殒。她放走了应龙师。” 帝鬼感觉与她难以交流,便决定将人制服后再问。由于对方刚与自己并肩作战过,战修罗也不想狠下杀手,心中立刻有了决定。 “你在想什么?”应零凝视着帝鬼,空洞的眼神十分诡异,“不想燃烧美丽吗?” 无话可说。帝鬼一甩征伐,抬起左手,掌心上一只邪眼缓缓张开,散发出一阵骇人绿光。 然而,他惊讶发现,此时对方的双瞳也散发出耀眼紫芒,甚至隐隐有压倒之势。 “邪眼缚神!” “邪眼缚神。” 同样的话语从两人口中说出,帝鬼顿时感觉自身行动被压制,难以动弹。 “不可能!”帝鬼脱口而出,震惊万分,“这是畸眼族的天赋,但你,不是畸眼族!” 应零没有要给他解答的意思,帝鬼的控制对她只持续了短短片刻,此时她又恢复了行动。 “你的性命,值得铭记。”应零缓缓抬手,指上剑气时而分化为无数血丝,时而再度凝合,“就让这一剑,成就最灿烂的烟花。喝——” “啊……” 剑气贯穿了帝鬼的腹部,顿时鲜血淋漓。然而一击得手,眼前之人的面上却再次浮现暴戾之色。邪眼缚神失效,帝鬼连忙给腹部止血,同时顺着应零的目光望向沉沦海。 征伐护卫身前,但一剑之后,应零似乎对帝鬼失去了兴趣,走向沉沦海。 “剑者,你破坏了吾送给美人的礼物。”应零语气不再温和,抬手,一道澎湃剑气直冲孤舟而去。只见孤舟上的人默不作声,一剑削过,剑气犹如实体般分成了两道。 但是应零的后手随即到来。剑指一转,由剑化术。剑气再次分裂成无数血丝,随风舞动,将孤舟包围在内。然而剑光四射之后,血丝尽数被中年剑客持剑斩落,化作最初始的形态,滴落沉沦海中。 “吾想起你是谁了,”应零面无表情地对着沉沦海,“闇盟第一剑手,西经无缺。” “第一之名,尸不敢当。”西经无缺的声音自沉沦海中心传来。 “你们破坏了吾的兴致,便该付出代价。”应零语气阴沉,突然,脸上又挂上了诡异的微笑,“沉沦海阔,烟花之美难以寄送。也许当面点燃,更为合适。” 说着,她转身远离沉沦海方向。脚步所踏之处,魔兵尸体瞬间被吸干精气,化作白骨肉泥。 应零经过帝鬼的时候,甚至没看一眼。也许在她眼里,失败的作品连看一眼的价值都没有。 “戏笑浮生沉醉梦,寒光一剑舞明霜。孤芳自赏梅傲雪,血落花零泣嫣红。吾会静待花期,然后,伺机折下,这抹嫣红!” 第八章 计杀长琴 鬼剑飘伶 变数离开,胜弦主和帝鬼,这两位魔世霸主隔着半片沉沦海,互相对峙。 “帝鬼,如今你也受伤,出兵不会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无焰不希望看到,沉沦海彼端再度点燃战火。”胜弦主的琴声开始变得急促,略带杀伐之气。突然,瞬间停止! 琴声中断,她不只掐住了琴弦,也掐中了闻者的心弦,令人心惊。 “无焰告辞。” 随着海上升起一阵浓雾,孤舟之影消失在了沉沦海上。 “哼。”帝鬼收起权杖,余怒难消的他望着那片逐渐消散的雾气,“等被那个女人逼杀,看你能淡然到几时,胜、弦、主!” 帝鬼负伤而回,虽然重伤应龙师,但因为长琴无焰的介入,还是功亏一篑。然而,他也不是毫无收获,应零将下一个目标瞄准了胜弦主。她之能为,连帝鬼都要心惊,如果她能效忠修罗国度…… “策君镇守沉沦海,此事也没必要惊动他。”帝鬼沉吟片刻,做下了决定,“或者让无相子继续保持联络,朕能得到一个强力的盟友。甚至,魔之手。” 三方霸主齐聚沉沦海,这一盛事却没多少人知晓。当沉沦海恢复平静,一叶孤舟再现海上! “幸好胜弦主没耽搁,不然应龙变死龙,于我的计划不利。应龙师重伤,凶岳疆朝必然大乱,内忧外患,不足为惧。我暗中通知闇盟,胜弦主赶往沉沦海。帝鬼得逞后必然急于出兵,所以胜弦主为平衡局势,一定会对状态不满的帝鬼动手。如今帝鬼被疯女人所伤,虽有意外,却殊途同归。胜弦主也被这头猛兽盯上,真是意外之喜。如果胜弦主一死……” “这样的杀器,若是利用得当,何愁大业难成!哈哈哈……” 应零无声无息地回到了自己的府邸,眼中金色逐渐被血红沾染。 那日,为了在灵界撕开空间,应零吸取了幽灵魔刀上的魔气作为打开魔世的媒介,然而这魔气却挣脱了她的控制。魔气唤醒了一部分沉埋心底的记忆,有相伴一生的挚友,有收集血源的渴求,也有不愿忆起的过去。那自毁双目的原因,以及因她燃烧的世界。 然而,不只心魔复苏,还有血源作祟。当初在吸收辟邪血脉时,她也接受了属于妖兽的好战与凶残。然而,那时她才刚复生,辟邪的力量太过霸道,融合差点失败。 最终,虽然她得到了血源力量,却没能瓦解辟邪意志,反而遭到同化。为了不影响自我,应零将其驱逐至双眼封存,造成了双瞳的异变。 等她终于有能力击溃这意志时,它已与躯体融合,承载着一部分的感知,不能动手。 没想到,在魔气的引导下,辟邪意志占据躯体,她的双眼变回了红色,同时人也变得异常暴戾。而当心魔占据身躯主导,又会将辟邪意志压回双眼,人就会变得十分极端。 此消彼长,但它们都是身体的一部分,没办法彻底压倒对方,只能同时存在着。 之前,胜弦主一曲,安抚了辟邪意志,让它重回双眼沉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等余音消散,它还是会苏醒过来,再次争夺领地。 好在两者只改变性情,没控制她的思能。但是渐渐沉溺于杀戮的变化,令应零体会到了,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进入阵法的包围,确定无异状之后,她将琴放置在院内的石桌上。 应零拂过五弦,眼神深邃:“应龙师重伤,算是给他一个教训,吾之命可不是这么好留啊。” 此时的应零,温柔与暴戾皆不存,仿佛之前的一切不过是精心算计的演出。 “吾得到应龙血脉,又报了追杀之仇,是时候离开凶岳疆朝了。帝鬼的血源到手,修罗国度暂时没去的必要,那吾便直接去赴,与美人之约。” “西经无缺意外出手,拦下吾之剑气,所以帝鬼只是轻伤,仍有一战之力。”应零坐下,双手轻轻放置在弦上,“若胜弦主倒下,他会立刻出兵征占凶岳疆朝。掀动战火非吾之愿,但背后之人潜伏已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吾的搬演深入人心,有了应龙师为鉴,再放出诛杀胜弦主之言后,他必定会与吾接触,引动局势往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也许……” 心中已然明了,应零抚动琴弦,乘兴一曲,琴音杀气腾腾,四周草木皆是一震。 “登台数月扮枭雄,阴阳变,眼底迷茫。掏翎三笑唱分封,无双面,戏外猖狂。哈哈哈……” 又是几个蓝月过去,应龙师重伤,他的儿子蠢蠢欲动,但因为之前的计杀子炼魂元,导致凶岳疆朝仅剩的三个皇子都不敢有大的动作。即使这样,来自暗中的试探也足够应龙师为之操烦。 照旧一路杀至沉沦海,一片无边汪洋拦住了她的脚步。但应零在吸收辟邪血脉后,握有空间之力,便特意开辟空间,存放那些珍奇的收藏,以备不时之需。 衣袖一挥,沉沦海上出现了一条灵舟,应零踏上灵舟,欲前往幽闇联盟。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儒雅声音,再度响起。 “小生与姑娘真有缘,竟在此再度相会。” 应零回头一看,果然是无相子那张半丑半美的怪面。 “嘴舌若是无用,吾可以帮你喂鱼。”应零冷笑了一声,即便达成过合作,态度依旧不善。 无相子“啊”了一声:“我真是做人失败……算了,姑娘可是要前往闇盟,诛杀胜弦主?” “废言。或者,你更希望吾前往修罗国度,杀帝鬼?”应零面露杀意,压迫的眼神看得无相子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当然不是。”无相子手持折扇,态度诚恳,“我是来谈合作的。长琴无焰身边有西经无缺保护,两人一琴一剑,是多年的挚友,琴剑相随。你要杀胜弦主,就要先杀死西经无缺。我会制造机会,帮你牵制西经无缺,由你杀死胜弦主。” 应零抬手就甩出一道血丝,面上愤怒异常:“你质疑吾之能,找死!”无相子连忙展开折扇挡下,即使内力附着扇面,仍是被血丝贯穿。他连忙侧头避过,血丝在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差点忘了,这女人是个疯子,不能触怒她。)”无相子顾不得破相,向她解释道,“小生不是这个意思。或者,你想对战西经无缺,我也没意见。正好听帝尊提及,你对闇盟第一剑手很有兴趣,也许我们能达成共识,互相合作。” “嗯~”应零见好就收,收回了血丝,面露思索,“这也是帝鬼的意思,难道他不介意,那日吾发狂伤他?” “帝尊明白姑娘的状况。而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帝尊当然不会介意。”无相子说道。 “很好,现在可以说出你的计划了。”应零转过身,一手背在身后。 “闇盟还有一名剑手,叫鬼飘伶。他的能力仅次于西经无缺,是胜弦主的得力下属,也是策君公子开明的朋友。”无相子展开破了一个大洞的扇子,毫不在意地扇起风来。 “我会伪造公子开明的笔迹,约他出来。”无相子的两张半面都变得阴险起来,“到那时,他就是诱饵。无论我们是擒是杀,胜弦主都会主动咬上饵食,因为她不可能轻易放弃鬼飘伶。” “哈,可以。”应零冷笑了一声,面色阴沉,“但你说错了一处,是吾,不是我们。” 无相子愣了一下,随后又摇动折扇:“好吧,那我只负责引人,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哼,这给你。”应零抬手扔给无相子一只纸人,“别弄丢了,等吾传讯。” 应零踏上了灵舟,见无相子也想跟上来,她抬手幻化出血丝长鞭,抽打在无相子面前。 “唉呀,好歹我们也是同志,”无相子原地后跳一步,语气哀怨,“姑娘你太无情了!” 灵舟缓缓离岸,应零操控着灵舟,朝着闇盟的方向前行,徒留无相子一人望洋喟叹。 魔世的风景远不如人世,也没什么好看的。应零自踏入幽闇联盟,她的行踪就被有心人汇报给了长琴无焰。虽然她在凶岳疆朝掀起腥风血雨,但隔着一片沉沦海,彼岸的幽闇联盟却丝毫不被影响。 走在路上,她出众的外表吸引了不少目光,只是碍于那拒人千里的气场,无人敢上前搭讪。应零虽然嗜血凶残,但也并不是见人就杀,对这些试探的眼神,她全然不在意。 找了一个地处闇盟、名叫帝女精国的小国,她在这用十颗宝石换取了一座府邸。布置了防御阵法后,她将此地当成了自己的临时住处。 当然,这一切并无遮掩,她就是要告诉长琴无焰,人在这。不怕她来杀,就怕人不来。 “一路上,她都没动手?”长琴无焰仔细听着下属的汇报。 “无。虽然有人拦路搭讪,她也没杀人,最多是打昏绕路。” “哈,下去吧。”长琴无焰面前,一炉沉香袅袅,古琴摆放在桌。西经无缺自屏风之后走出,坐在了长琴无焰的身后。 “是看不透的人。”西经无缺评价道。 “亦是有心的人。”长琴无焰回应道。 “担心魔伶?” “现在,不了。” 安定之后,应零并无急于联系无相子,而是在帝女精国四处走动。 “此地能感应到通道。嗯,位置很好。”为了得知更多情报,应零重新拿出在道域的那份亲和能力,成功在帝女精国打听出不少消息。 除了修罗国度内的那条被封印的通道,帝女精国也把守着一条通往人世的魍魉栈道。 闇盟之主乃火神后裔,长琴一脉,而帝女精国之人主要是炎帝后裔,精卫一脉。帝女精国皇脉又与长琴一脉世代交好,曾守护过长琴一脉的世传古琴,常阳。也就是说,如果要引出胜弦主,也能利用帝女精国皇脉,比如公主魔伶。 “精卫啊……衔西山之木石,以堙于东海,是执念啊。”应零感叹了一声,返回了府邸。 眼神一变,她将手中纸人贴在空中,运使学宗术法:“点三清,开天光,声寄八方!” 一指点在纸人之上,应零对纸人说道:“你可以开始行动了。吾在帝女精国,人就约在外围树林吧。就绪后,将真气灌输至纸人让吾知情,吾会提前等候。” 纸人身上红光一闪,将讯息传递到另一只纸人身上。回到修罗国度的无相子,在接到传信之后,便通知了帝鬼。然后,他带领一支奇兵出发了。途中并无经过沉沦海,而是越过版图相连的山脉,绕过眼线,潜入了闇盟境内,期间并无惊动一人。 无相子确实很有本事,不知用什么方法联系上了鬼飘伶。 入夜,应零成功在帝女精国外围,等到了一名衣着华丽却非中土样式,肩上停着一只蓝色小鸟的金发男人。 “明,I'm ing.” 他一开嘴就是中洋混杂的古怪腔调,当发现在场并没有他的朋友,只有一个红衣背影时,他立刻意识到不对,拔出了一把红色西洋剑,指着此人。 “who are you?where is 小明?” “当然在修罗国度,镇守沉沦海。”应零转过身,抬手唤出一轮血月,“你是鬼飘伶?” “正是the dark knight.wow,such a charming lady!may I have your name?”见是一位漂亮姑娘,鬼飘伶立刻一只手按在礼帽上,摆出了一个自认为帅气的姿势。他肩上的蓝色小鸟也趁机飞上了枝头,给他施展的空间。 “哼。”然而应零却不吃这一套,从血月中抽出邪剑血戮,直接杀向鬼飘伶。 “喂喂……不说就算了,为什么要打我?”鬼飘伶对待美女一向宽容,用一种奇诡的身法避开了应零的攻击,并无反击。 一剑落空,应零停下攻击,双指拂过血戮剑身,看向鬼飘伶。 “吾,血月孤红应零,有闻闇盟名剑,遂漂洋而来。”黑夜中,应零的身上泛起一层红光,照亮了血戮赤红的剑身,“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第九章 自投罗网 戏子猖狂 夜下树林,应零一剑遥指鬼飘伶,正在等他出剑。 “原来,你叫零,我也是伶,我们真有缘分。”鬼飘伶推了推头上礼帽,举起了西洋剑,“既然是女士的要求,那就来一场,和平的对决吧。whoosh!” 话音刚落,鬼飘伶的身影立刻消失在了原地。残影闪烁间,他来到了应零身前,迎面刺来一剑。 “(好快的身法。)”应零侧头避过,立即给予还击。然而鬼飘伶步法诡异,似鬼魅飘逸,身影难以捕捉,血戮更难近身。应零来不及找出他的位置,鬼飘伶又再次出现在她的背后,出声提醒道。 “hello!” 举剑格挡住来自背后的攻击,应零震开西洋剑,转身挥剑上削。 “Yo,what's up?hush!” 然而鬼飘伶迅速后退,这一剑又是落空。应零从来没遇到过这么诡异的身法,一时间竟被鬼飘伶掌握住攻势,被动防守着。 “(吾完全被压制,这样下去……但这样的机会,吾不想轻易放弃。)”应零提着血戮站在原地,身边似乎全都是鬼飘伶的身影,快得只能看见他断断续续的踪迹。这时,她已经完全放弃了进攻,全力防守,同时也思考着逆转劣势的办法。 “(复明的吾太依赖用眼了,等看见他再做出攻击,根本来不及。既然如此……)”这么想着,应零闭上了眼睛,一瞬间又进入了久违的黑雾世界。在这里,原本如鬼魅般的鬼飘伶,变成了一道黑色的影子。即使看不清轮廓,但…… “抓住你了!”应零的眼睛猛地睁开,背着身反手举剑,正好刺中了刚现身的鬼飘伶。 “hi!what…”鬼飘伶正想在身后和她打声招呼,不想被应零一剑刺穿了肩部。血液竟开始朝着伤口处聚集,被一点点抽离身体。没等他反应过来,应零已经将血戮从他肩上抽了出来,血戮之上无一丝血迹,仿佛全被剑身吸收了一样。 “承让。”一剑刺出之后,应零对剑有了新的感悟,也没必要继续纠缠了。 大意负伤,鬼飘伶正想出言挽回自己华丽的形象,却突然察觉到一阵杀气,而来源正是面前之人。 “You want to kill me.”鬼飘伶的眼神变得深沉,顾不得维持西洋绅士的风度,再次拔剑,“why?” 也许是被鬼飘伶的外魔文感染,应零下意识回了一句:“In carnage,I bloom…like a flower in the dawn.” 说完,不只鬼飘伶惊讶,连应零自己都迷茫了。 “多言无益,要你留命!”她很快便反应过来,血戮分化为无数妖异血丝,漫天飞舞。 当不再保留之后,应零的攻击变得密集而凶残,鬼飘伶虽然身法飘逸,面对铺天盖地的妖异血丝也无施展的空间。 “重楼魅影落雨声!” “whoosh!”只见鬼飘伶化身鬼魅,剑如密雨,步伐变换中,破开血色罗网直冲应零! “无用也。血雨——凋花!”术法变换,残破血丝化身成血,变幻出无数血色小剑,汇聚成阵,齐齐杀向鬼飘伶。 “这又是什么诡异的术法?!”感受到身后逼命的剑气,鬼飘伶不得已反身挡剑,然而应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运起一掌拍在他的身后,将他打飞出去。 “啊……” 不等落地,鬼飘伶的身影突然消失在空中,应零立刻明白,他又要利用诡异的身法来迷惑自己。她没有用感知找出鬼飘伶,而是直接站在了原地,右手剑指缓缓酝酿着杀招。等到他出现,一击必杀! “破。”突然,她转身一指,剑气贯穿了鬼飘伶的胸膛,另一只手夹住了那把刺来的西洋剑。 “啊……”鬼飘伶的剑无力地抵在应零的心口,却是没有办法再进一步。 “相同的所在,吾不会失败第二次。现在,问你最后一句。”应零夺下碍眼的剑,扔在了地上,然后缓缓凑近鬼飘伶的耳朵,语气轻柔地问道,“你……想看烟花吗?” 砰—— 拾起鬼飘伶的剑,应零顺手将战利品挂在了树上。然后她取出了纸人,开始联系无相子。 “鬼飘伶死了,他的剑在树林,你自己过来拿,然后送给长琴无焰。她知道吾在哪里,告诉她吾会等她,但吾不希望看见西经无缺。还有,若是她不想死太多人,也别惊动帝女精国的人前来碍事。否则,不等长琴归去,吾先让精卫不存。” “若是她来了,你也可以准备了。为了计划,吾可以放弃决战的机会,同样,吾也希望能看见你的诚意。”应零对纸人冷笑了一声,然后施展术法传递了讯息。 “叽叽。”正当她要离去,鬼飘伶的蓝色小鸟飞了下来,落在了她的肩头。 应零轻轻触碰了一下鸟喙,见它毫无畏惧地摇头晃脑,应零也没有赶走它。 “既然你也要离开,那就同行吧。”这只蓝鸟还真是无情,主人刚死没多久,就投奔了杀人凶手。 既然要等鱼儿上钩,自然不能将鱼拦在网外。应零撤去了周围的防御阵法,设置了新的阵法,等待胜弦主自投罗网。 不知不觉,来到魔世已经四个月了。这天,应零在庭院内投喂着蓝色小鸟,等待着贵客降临。 一道熟悉的身影踏进门口,缓缓抱琴而行。她与那日沉沦海上无异,雍容华贵,面纱遮脸。只是这次,身边没有跟着西经无缺。 “无焰,来赴约了。” 话音刚落,只见大门瞬间关合,应零抬手间阵法再起,将整座府邸包围得严丝合缝。似乎要唱一出,瓮中捉鳖。 她伸手逗弄着掌心的小鸟,手掌一托,小鸟机灵地飞进了室内。 “登台数月扮枭雄,阴阳变,眼底迷茫。掏翎三笑唱分封,无双面,戏外猖狂。”应零吟着诗号,随手一挥,面前的石桌旁又多了一方石凳。 “胜弦主,请落座。这方石桌为你而留,将你的常阳安置吧。” 胜弦主一言不发地坐下,将常阳轻轻放在了石桌上,双手端庄地放在腿上,并无弄弦的意思。 “带琴,却不弹。是不想弹,亦是不想对面前之人弹。”应零品着浓茶,态度十分随意。 “无焰的琴声可献予知音,或者临敌而奏。”长琴无焰将双手虚搭在琴弦上,还是没有弹奏。 “你这么说,那吾一定是知音了。”应零不以为意,假装没听懂长琴无焰的话,衣袖一挥,劲风竟震响了常阳的一弦,“现在,琴发声了,吾乃知音,你能弹了。” “你……”长琴无焰从没见过如此嚣张之人,一时竟无言以对。但身为一方势力之主,她很快就恢复了往常淡漠的模样。指尖拨弄琴弦,常阳之音澹远圆润,在胜弦指下化作一曲幽静空灵的古调。 “很好,现在你弹,在吾停下之前别讲话。吾之阵法内,你不会想动手。”应零放下了杯子,也无心再打太极,直入正题。 “如你所见,鬼飘伶没死,他与他的鸟正在府内作客,不过心情不佳,暂时不方便现面。”应零左手托腮,右手的中、名、小三指轻轻敲打着石桌,似在给长琴无焰打拍,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现在,你仔细听着。诛杀应龙师,这计划只有吾、帝鬼和无相子三人知情。帝鬼是有谋之人,他不可能笨到将一个未定的计划透露给别人。所以,就算帝鬼欲渡沉沦海的事被你知情,你也只会猜测,帝鬼是想撕毁沉沦海之约,然后让人盯梢己方渡口,正如应龙师一样,不可能立刻前往沉沦海。” 应零喝了口茶,继续敲击着石桌。 “在情报上,你们不知道吾的能为,自然不可能想到,帝鬼的到来是为了引出应龙师而杀之。因为仅凭他,不可能。在布置上,你们的眼线也不可能安插在凶岳疆朝的渡口,所以注定看不到帝鬼的动向。这样看来,你们落后了太多,这时间差足够吾杀死应龙师一百次。然而,在应龙师危急的时刻,你们却奇迹般地赶到了。” 应零的眼神变得锐利,她停止了手上的敲击,说出了一个结论。 “那时,吾便明白,我们被出卖了,无相子将计划告知了你。但他挑动局势,不可能是你的人,背叛帝鬼,又要应龙师伤不至死。看来,这是你们魔世的暗流啊,那他的目的也很明显了。” “在你明白之后,吾要来讨债了。沉沦海上,你们破坏了吾之计划。吾先重伤应龙师,一为报追杀之仇,二是回报帝鬼,毕竟他都付出了代价。吾还要重伤帝鬼,一为平衡局势,二是试探无相子。但你们的搅局让帝鬼只是轻伤,仍有战力。虽然阻止了战火重燃,却是让暗流再次潜伏。” “所以吾定下杀你之计,让心有不甘的帝鬼看到希望,再次钓出无相子与吾合作。虽然知道他别有所图,但吾尚不能确定他是背后主谋还是受人指使,所以留他至今。” “现在,他就在门外,等待机会,与吾杀你。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死,然后幽闇失主,修罗出兵,魔世重燃战火,阴谋家坐收渔利。二是与吾合作,你死,吾改写剧本,引诱他露出马脚。只要得知真相,届时,吾就杀死阴谋家,魔世将继续维持沉沦海的和平。就不知胜弦主,你意下如何?” 应零将厚茶一饮而尽,重重地落下杯子,强行打断了琴声。 “无焰并无选择,不是吗?”长琴无焰淡笑一声,“你确实令人意外,这知音之名,名副其实。就不知你想从无焰这里,得到什么补偿呢?” “吾要你一滴精血,准确来说,是长琴血脉。你已经见过邪眼缚神了。玲珑心思的你,应该猜到了才是。”应零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吾这么辛苦地搬演,可不是只为了看客的掌声啊。” 长琴无焰毫无犹豫,右手泛起微光,一滴血自心头穿出。她将血交给了应零:“那无焰就安心交给你了。” “嗯,吾喜欢果断的人。”应零将长琴血脉收下,然后面露狰狞,“现在,你可以去死了!” 话音甫落,阵法启动,一阵浓雾弥漫在整个府邸。大门猛地打开,无相子领着一群黑衣人冲了进来。应零站起身,手中血戮再现。 “胜弦之曲,已至尽头。不如送你,琴碎人亡!” 第十章 琴碎人亡 完美谢幕 陷入包围,长琴无焰的面上不见慌忙,常阳再次奏响,金戈之声化作强势威压,震慑四方! 胜弦主的琴艺已至造化。数道音波连发,试图靠近胜弦主之人,无一不被气劲击飞。 “你不上吗,无相子?”应零瞥了一眼无相子,“你的部下似乎不堪一击啊。” “唉呀,小生的武功太差了,不堪魔音摧折。不然……”无相子面露难色,随后展开了新换的折扇,“还是姑娘你上吧。” “哼,吾说过,这次合作要看你的诚意。”应零冷笑了一声,“要是事事都是吾办,留你何用?”说话间,虽然胜弦主操铮不断,但黑衣人的包围圈却越来越小。 这群死士就像没有痛觉一般,哪怕重伤也能不断爬起,挥刀砍向长琴无焰。 “能者多劳嘛。”无相子笑了一声,“这群死士就当是小生的诚意了。” “嗯?这些死士……”应零看向无相子,面露不屑,“也算诚意?太不堪了。” “姑娘别着急,慢慢地看。”无相子悠闲地摇动折扇,“好戏还在后头。” 长琴无焰也看出了这群人的异常,食指拉出一根弦,收指间一道气劲射出,冲至面前的黑衣人当场断首。随着“砰”地一声,尸体竟瞬间爆炸,胜弦主来不及反应,立刻受创。 “啊……” 胜弦主受伤,琴声为之一滞,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冲至身前。胜弦主立即翻动常阳,在其落下之后,双手齐齐拂拉过五弦,爆发的音波顿时震开了黑衣死士。 不等他们再上前,胜弦主手抱琴头,掀起琴身。常阳在空中翻转了几周,琴尾朝下立于石桌之上。胜弦主立于石桌,膝抵常阳,双手向两边拨拉琴弦,放手弦回,一招再出。 锐利的气劲连续贯穿了十几人。然而黑衣死士毫不畏惧死亡,拖着身躯冲上来,在胜弦主面前炸成了一堆碎肉。 终于,在胜弦指下,黑衣人尽数倒下,而她也忍不住微微喘气。面对这样同归于尽的打法,强如一盟之主也难免负伤。这时,观望已久的煞神,终于决定亲自出马了。 “长琴无焰,现在的你,又能有多少战力呢?”应零手持血戮,缓缓上前,语带嘲讽。 “杀你,无焰还是做得到。玉律长曲动幽冥,榣山闻声鸾凤鸣,抚琴无艳犹可绝,胜弦指下操铮音。” 长琴无焰一脚踢在琴尾,手托常阳,指挑琴弦,四式连弹。一阵澎湃的力量瞬间爆发,直冲应零。 无焰断章方尽,长琴无焰又飞身上空,再次连发数道音波。招式连绵,誓不给敌人留下任何生机! 咬破指尖,应零双指划过血戮剑身,受到血源加持的邪剑顿时红光大盛。 “血雨飞花!”数道剑气连发,挡下魔音,顿时掀起一片石砖地皮,周遭景物全数遭毁。 “就让这一招,终绝胜弦!哈啊……”应零甩起血戮,双手抱球,“血海——” 随着手臂两极舒展,停滞在空中的血戮,瞬间分化成无数血丝,遮天蔽日,看得无相子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生怕被笼罩在内。 “滔天!” 这一招,有如天降血雨,又似血浪扑面而来。胜弦主无处可避,身影淹没在了血海之中。 血海之后,原地再无胜弦主的身影,徒留一地嫣红与一张破碎的常阳古琴。 “闇盟之主,不过尔尔。”应零抬起手,满地血水化成一道细流贯入手掌之中。 无相子摇动着折扇上前,恭维着应零:“姑娘之能撼天动地,深令无相子拜服。” “好听话免说。”应零看了他一眼,面露暴戾,“否则,吾可能忍不住再杀一人。” 无相子讪讪一笑,连忙转移话题:“胜弦主已死,不知姑娘现在有何打算?” 如今局势,闇盟失主,应龙师重伤,帝鬼虽然轻伤,仍有一战之力。无相子仿佛已经看见,帝鬼得知之后,出兵沉沦海的模样。 应零听了他的话却是沉默下来,摇了摇头:“并无打算。一名四处漂流之人,何来寄根之处。也许归隐魔世一角,不问世事。但胜弦主已死,战火将会重燃,吾又能避去哪里呢?这世上,竟已无吾的容身之处。哈……” 无相子难得见她面露惆怅,心中一动:“还有修罗国度,姑娘你帮助帝尊这么多,他一定很欢喜你加入修罗国度。” 不说还好,一说起,应零又叹了口气:“唉,有些话吾一直想说,但一直找不到人说。”她将被掀翻的石凳一一扶起,坐了下来,面带惆怅。 “坐。”应零指着石凳,无相子没推辞,摇着扇子坐下。 “姑娘你有心事。”他试探着问道,心里却是在盘算着如何利用这个机会。 应零抬手,一副茶具出现在了石桌上,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语气迷茫。 “吾在魔世并无朋友,能勉强说得上话的也只有你了。”应零叹了口气,悄悄瞥了他一眼,“吾原是外境之人,意外来到魔世。原本的吾一向以和为贵,不想来到魔世沾染了魔气,变成了如今这副残忍疯狂的模样。之前几次失去控制,对你多有冒犯,应零在此赔个不是。” 无相子愣了一下,没料想她会对他透露这些秘密。他挥了挥折扇表示不在意:“小生一点都不会介意,倒是姑娘你的遭遇太令人惋惜了。” 应零摇了摇头,苦笑一声,继续说:“你刚才说的,吾也考虑过。但那日你不在场,吾发狂差点杀死帝鬼,多亏闇盟出手拦阻。帝鬼不会让吾加入修罗国度,就算不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也是为了百姓。而且吾与他的关系不过一面,吾认为他不会因为这样的交情,冒险收留一个变数。” “这……”无相子犹豫了一下,本想说点什么替帝鬼解释一下,却发现无话可说。 突然,应零面色一沉,语带愤怒:“烦啊!他怎样不死在沉沦海!应龙师该死,胜弦主该死,他也该去死!这样吾就不用烦了!”说着,竟是化出一鞭将一座石亭抽成了两半。 无相子看着石亭,面上滑落一滴冷汗。他反应过来,赶紧安抚她的情绪,以免自己被误伤。 “姑娘,冷静。帝尊他其实……” “掂去!”应零瞪着赤红双目,猛地站起身,“吾想起来了,你是他的手下,你们是同志!你也想拦阻吾!你也该死!”说着,手心一轮血月逐渐成型,血丝环游月中,杀气外露。 一道血丝迎面而来,贯穿了无相子的折扇,无相子心知难逃一劫,只能出手。 “无相无色!”无相子扔下折扇,双掌运气,一道无色屏障挡住了飞来的血丝。 “你先冷静。”他一边试图劝说发狂的应零,一边试图从大门溜走。 然而,逃到门口他才发现,这为长琴无焰设置的瓮中捉鳖,反而把他自己关住了。 见无法逃离,也无法规劝,无相子只能予以还击,然而,这样的行为越发激怒应零。 “(不妙,这女人是真想杀我,我拦不住她,该怎样办……拼了!)”无相子连忙开口喊道,“我和他不是一路的,你先冷静!”回应他的,是抽来的一道血丝长鞭。 “你又想愚弄吾!你……该死!”应零的声音越见阴沉,眼神更加凶狠。 见有所反应,无相子松了一口气,赶紧解释道:“我确实并非帝鬼的人,没骗你!如果我骗你,你就把我全身筋脉抽出,如何?”当时在沉沦海,应零就是这样威胁无相子的。 “嗯?那你又是谁?说!”应零怒声质问道,血月托在掌中,血丝躁动其中。 无相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你听过墨家吗?” “陌生的名字。”应零心中一动,面上却不显,“你是不是想编造一个组织,敷衍吾?” “墨家的存在不是什么秘密,我没必要骗你。”无相子看她并不相信自己,只能解释道,“墨家使命在于维护九界和平,首领为钜子,巡回九界,另设有九算,各驻一界。” 随着他的解释,应零又忆起了几幅零碎的画面。她的神色平静下来,右手捏碎了掌中血月。 “所以你是在这的墨家九算?”应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是。”无相子摇了摇头,“我只是在通道封印前,为数不多进入魔世的墨者之一,代替受制于通道封印的九算,以我自己的方式,完成墨家共同的理念。” “哈,理念?”应零轻嗤一声,“你们墨家不是要维护九界和平,你却在魔世掀动战火?” “待我一统,便是和平。”无相子神态自若,现在的他完全撕破了伪装,不再遮掩。 “原来如此。权力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最安全。”应零突然笑了,“吾明白了。” “你能明白就好。”无相子看着应零,神色认真,“所以,要合作吗?如果你帮我杀死帝鬼,以后整个魔世都是你的归处,或者你愿意留在我的身边。你放心,我不会是帝鬼,我十分欢迎你加入一统后的世界。” 应零愣了一下,神色变得复杂,然后疯狂大笑了起来:“哈哈哈……” “你怎样了,又发作了吗?”无相子口中如此关心,脚步却下意识后退。 “你们可以出来了。”应零恢复了平静,对着里屋说道。 在无相子的不解中,长琴无焰与鬼飘伶走了出来。无相子震惊地看向应零,立刻明白了什么,忍不住向后退去。 “damn!原来你就是阴谋家!”鬼飘伶身上还缠着绷带,显然重伤未愈。 “登台数月扮枭雄,阴阳变,眼底迷茫。掏翎三笑唱分封,无双面,戏外猖狂。”应零逗弄着飞过来的蓝色小鸟,挥手间解除了幻阵。 瞬间,迷雾散去,原本一片狼藉的庭院完好无损。而他的“诚意”,围着石桌死成一地,正是被屋内的长琴无焰远程击杀。 “这是……你!” 无相子现在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被人算计了,他忍不住后退着来到大门。然而大门被阵法紧紧封锁,他的背抵在大门上,神情再也维持不了一贯的轻松。 “跳梁小丑,也敢称霸王?谁借你的自信!你跟踪吾、利用吾的时候,便该想到今日。”应零似笑非笑,语气却异常冰冷,“怎样?为你量身打造的剧本,满意否?哈哈哈……” “你早就……死来!”无相子凶相毕露,绝招上手,掌气雄厚,“无相不灭!喝——” 他藏拙多时,如今展现出来的实力意外不凡,能为竟不下于七成的帝鬼。 “难怪他有此底气……” 长琴无焰若有所思,却并未出手相助,因为她和鬼飘伶都亲自见识过应零的实力。现在的无相子不过负隅顽抗,仍是不敌。 “不自量力。”紫光乍现,邪眼缚神再出。根基压制,无相子只能绝望地停在原地。 只听见一声惊天惨叫,长琴无焰垂下了眼眸,而鬼飘伶捂住了蓝色小鸟的眼睛。 被应零踩在脚下的无相子,姿势僵硬,浑身抽搐着,鲜血缓缓自他的手、足以及颈流出。而应零沾满鲜血的手上正攥着一团他的筋脉。 “吾说过,若有心欺瞒,吾会抽出你的筋脉。”应零将带血的经脉扔在他的脸上,语带嘲讽,“如你所见,应零一向以诚待人啊。” “啊……” 即使浑身剧痛,无法讲话,无相子还是目光怨毒地瞪着应零,仿佛这样,就能将面前之人千刀万剐。然而难忍的疼痛、流失的血液与散离的意识都宣告着他的性命将尽。 感受到无相子气息渐弱,应零抬手在他的脖颈处滴落一滴血,防止他立即死去。 “好了。”应零回过头,看向长琴无焰和鬼飘伶,微笑中透露出残忍,“还记得吾说过,要送你们一场烟花吗?现在,正是时候。请欣赏,吾寄送的,烟花之美。” 砰—— 血肉如花,绽放于杀戮,凋零于死亡。正是,生命之美。 第十一章 血脉返祖 造访修罗 幕后黑手伏诛,胜弦主与鬼飘伶也决定离开了。临走前,胜弦主邀请应零前去闇盟作客,应零并无推辞。她早就有意与西经无缺一战,这一遭必须要走。 “零,你来闇盟一定通知我。the dark knight is waiting for you.” “吾会。”应零对鬼飘伶笑了一下,“下次我们再切磋。” 鬼飘伶的蓝色小鸟,还停在应零的肩上不愿离开,被鬼飘伶强行抓住带走。 送走了闇盟的客人,应零将大门紧闭,重新布置了防御阵法。 “这出戏,结束了。”应零坐在石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但吾的角色却脱不出这场戏。心魔与凶性不除,吾便不能回道域。虽然复明是好事,但是被杀戮操控,不是吾要的结果。” 她端着茶杯,在院内走动起来,边走边分析目前的状况。 “凶性是被那股魔气引出,心魔也是被魔气引动。也就是说,只要吾能消灭这股魔气,吾便能解除影响。魔气的来源是那把形似脊骨的魔刀,这应该是灵魔大战的遗留。” 应零饮了一口茶水,思绪逐渐清明:“听中原派门的描述,灵魔大战乃是帝鬼的左右手入侵所起。也许前往修罗国度,吾能得到关于魔刀的线索。” “嗯,正好将无相子送还,顺便告知帝鬼,他的爱将是多么的忠心啊,哈哈哈……” 至于无相子死后,他背后的墨家会不会提拔新的九算前来魔世,已经不是应零该关心的问题了。 如今魔世三方霸主的血源尽收囊中,她还获得了一方势力的友谊,不虚此趟魔世之行。 “也许,很快就能回去了。”应零盯着茶水中的倒影,水中那一双赤瞳格外醒目。 又是几个蓝月过去。 在此期间内,应零曾多次尝试将魔气从身体内驱逐,然而魔气异常狡猾,藏在了记忆中,与那个极端的自己融合在了一起。 虽然记忆并无自我意识,但继续放任下去,这部分的记忆就会遭到魔气侵蚀,甚至被篡改。 “若仍有机会,吾不会选择极端的做法。”应零叹了一口气,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放弃任何一段经历。因为这些记忆,无论欢喜还是痛苦,都是代表她存在过的证据。 一连几天,与魔气较劲都以失败告终,应零也放弃了继续纠缠。她取出了胜弦主的血,开始吸收血源。 血滴融入眉心,不等应零细细品味力量的精纯,她的周身突然爆发出一团炽热的红光。红光在她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化成了熊熊烈焰,瞬间就将身上的衣物燃烧殆尽。 她连忙冲到院内,生怕不小心连府邸一起烧了。烈焰附着身躯,却没任何的不适,仿佛本来就是身体的一部分。 “血脉返祖,火神祝融……”应零在一片火光中沉思起来,“(应龙血脉精纯,为吾带来控雨之能,却无法返祖。听说畸眼一族是烛龙退化而来,可惜吾吸纳的血脉并无返祖……不,不对。吾的紫瞳邪眼远胜帝鬼,这与修为无关。也许,在吾没发现的情况下已经返祖。)退化是为了生存,返祖不是倒退回去那么简单。两次血脉返祖,仅仅是巧合吗……” 应零熟悉能力后驱散了火焰,随手摸出一件外袍披在身上,遮住了不着寸缕的躯体。 “没确定之前,还不能轻易下结论,这一趟修罗国度,说什么也得走一趟了。”应零的目光中出现一丝憧憬,“(传说中的创世烛龙,因不能适应九界环境而退化成畸眼族。邪眼虽无杀伤力,其控制效果已足够惊人,完整的烛龙之力又该有多强呢,实在令人好奇啊。)” “只可惜,烛龙早已不存,吾是没与之一战的机会了。”应零叹了口气,拂去心底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取出两只纸人,以字传讯,通知了胜弦主与鬼飘伶后,准备离开帝女精国。 “啊,忘记了,失策。” 应零正要跨出门,才发现自己身上只披着一件白袍。抬手间,血丝飞舞,不过片刻,已在身上织出了新衣。 “嗯~颜色该统一……”她正想将外袍染红,突然笑了一声,“算了,何必多次一举。” 在灵舟上,应零收到了鬼飘伶与长琴无焰的回信。在信中,长琴无焰提到了修罗国度驻守沉沦海的灭世三尊与策君公子开明,而鬼飘伶则是让应零代他向公子开明问好。 “三尊与策君,嗯~” 等她回完信,沉沦海彼端已近在咫尺。就在她踏上疆土的下一刻,一群魔兵冲上来将她团团围住。三方在沉沦海都有驻军,但修罗国度的戒备却意外森严。 “你们拦住入侵者,我去禀报三尊!”一个魔兵急急而奔,应零任由他去,并无阻拦。 秉承一贯以和为贵的作风,应零面露微笑:“吾是你们帝尊的朋友,非是入侵者,能否再加派一人去解释一声?” “嘶,她说她是帝尊的朋友,怎样办?” 正在魔兵面面相觑之时,一道额生两角的紫色人影踏着霸气的步伐走来,一身魔气浓厚,显然实力不凡。 “阿鼻坠空,天界人间无用。举世板荡,齐开狱景恢弘。谁敢擅闯修罗国度!” 听他的诗号,正是三尊之一的阿鼻尊,荡神灭。荡神灭语气不善,似乎将应零当成了不怀好意的人。看到应零的一瞬间,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擅闯者是一个女人。 “启禀阿鼻尊,这个女人说是帝尊的朋友。”旁边一个魔兵汇报到。 “嗯?”荡神灭眼露怀疑,并未轻信,“虽有魔气,却不是魔族。气息诡异,你到底是什么人?”应零是各种血源的聚合,沾染着不同种族的气息,显然以阿鼻尊的实力不足看破这点。 “血月孤红,应零,算是人族吧。”应零随口回答道,“吾特地造访修罗国度,为朋友带来一位部下的死讯。”说着,一颗人头落在了地上,正是无相子那张死不瞑目的怪脸。 “(无相子,他不是潜伏在凶岳疆朝?)”荡神灭乃虺族,生相凶恶,即便惊讶,面上也不显山漏水,“人头是你带来的,难道是你杀了他?” “是啊。”应零笑了起来,并没有遮掩的意思,人确实是她杀的,还炸成了烟花呢。 “杀人者还敢来此耀武扬威,该死!”荡神灭语气愤怒,显然觉得应零在挑衅。 “原来帝鬼没告知你们,吾的存在啊。”应零感叹了一声,面对暴怒的荡神灭,笑意不改,“好歹合作过一场,真不够意思。” “直呼帝尊之名,可恶!喝——”掌上紫色邪光闪动,荡神灭的掌气摧石飞沙,撼天动地。 “唉,若是帝鬼问起,你们就说是他先动手的。”应零看向周遭魔兵,“现在,退开!” 一阵惊人的气势瞬间爆发,周遭魔兵被威压震慑,尽数向后退去,让出了中心一片空地,作为两人的战场。 应零一掌接上,掌气相对,力量相击,掀翻无数尘土。地面摇动,魔兵难以站稳脚步,被迫后退。 “嗯?有人挑衅?”一个身材妖娆、容颜魅惑的女人闻声而来,眼见荡神灭与对手战得平分秋色,她唤出一对挂着邪铃的锯齿双环,也加入了战局。 “哇,一次两个。”应零感叹了一声,“还是三尊之一的闼婆尊。喂,什么时候把炼狱尊也叫出来,正好凑一桌打麻雀。”她逗弄着双尊,应付得游刃有余。 “曼邪音,你做什么?”荡神灭似乎很不满战局被人介入,怒视曼邪音。 曼邪音没有看荡神灭,向应零掷出了双环:“帮你。”双环邪铃作响,扰人心神。 “不需要!”荡神灭一掌击飞一只金环,反手极招上手,“神摧意灭!” 紫色邪光中无数枯骨翻涌,正如阿鼻恢弘,骇人心惊。应零一手御气控住金环,一手血色翻涌,火光大炽。正是,祝融之焰。 “嗯~该给新招取个名,既然你们是灭世三尊。不如就叫,血焰灭世吧。”一招血焰灭世,血红烈焰一路焚尽阿鼻地狱,烧尽哭魂邪鬼,回敬阿鼻尊火神之惩。 荡神灭惊觉血焰之厉,双掌运气欲挡下此招,然而神焰岂是邪魔能接?血焰击穿气罩,正中荡神灭!一身惨叫,荡神灭顿时受创。 “荡神灭!”眼见荡神灭受伤,心系同袍的曼邪音面色愤怒,“魔舞碎天华!死来!”曼邪音双环上手,邪铃响动间,人影直冲应零。 “血戮——”血丝聚合,血戮上手,应零周身血焰再起,只见炽焰红光灌入剑身。一剑挥下,灼热血焰直冲曼邪音,“飞焰。” “阿婆尊啊,我不是叫你去看荡神灭,怎会连你也打起来!”只见一道人影冲入战场,挥动着千钧宝杖,替曼邪音挡下了血红飞焰。 “喔?”应零诧异地看向来人,“真正要凑一桌麻雀吗?” 横剑架住夺命双环,应零左掌运气击在血戮之上,竟是将曼邪音震退数十步。曼邪音正欲再冲,却被那人闪身拦下。 “闼婆尊啊!”他的语气高昂轻松,下一刻却变得深沉压迫,“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曼邪音似乎有些畏惧他这副模样,重重哼了一声,走到荡神灭身边为其疗伤。 “你很强,但下一次我会赢你。”荡神灭脸色难看,显然被祝融之焰折磨得不轻。但他的态度依旧傲然,这是身为灭世三尊之一,阿鼻尊的骄傲。 应零也客气地点头回应道:“三尊亦是实力不凡,应零佩服。” “别互吹了。曼邪音,你先带阿鼻尊去疗伤吧,这里交我。”公子开明手一摊,收起了千钧宝杖。只听他的语气一转,又恢复成刚才不正经的模样。 心系同袍伤势,曼邪音瞪了应零一眼,便扶着荡神灭离开了。等曼邪音与荡神灭走后,应零将目光放在了公子开明身上。 他一身玄衣,邪魅冷峻,然而气质违和,动若脱兔。仅从刚刚曼邪音对他的忌惮便能看出,此人绝非易与之人。 “先生便是公子开明吧。”应零对他微微一笑,“吾代你之好友鬼飘伶,问好。” 公子开明的语气轻快,谈吐诙谐,完全听不出方才的深沉。 “掌声鼓励!我就是公子开明!注意,是公子开明不是公子开钱!”说到这,他侧身弯腰,悄悄瞥了眼应零,“阿飘他竟还记得我!太好了!不过麻烦你转告他,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把东西还他!除非他下次打赢我!” “嗯,吾会转告。”应零认真地点了点头,自地上提起无相子的头颅,“那吾先行一步,告辞。”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公子开明连喊三声,绕到了应零面前,“你不是想提着头去见帝尊吧?啊,歹势,我讲的当然不是你的头,是那只死人头啦。” “总要让朋友知晓,他‘忠心’的臣子,是怎样似烟花绽放的。”应零看了一眼公子开明,面露笑意,“砰——” 公子开明原本滑稽的神情突然沉下来,配上那张冷峻邪魅的脸,略显阴晦。 “你……” 第十二章 互相试探 再会帝鬼 公子开明就像唱戏一般,再次变脸,换上了一种天真无邪的表情。 “你讲的烟花,难道是指人世那种会爆炸、很好看的烟花?” “(此人喜怒无常,有点意思。)”应零维持着一贯的微笑,“是啊。吾先将无痕剑气埋在他的体内,然后引爆。那漫天飞洒的血肉,不正是烟花。” 公子开明闻言,立刻捂住心口,后退一步:“真残忍!好残忍!非常残忍!可怜的无相子啊。”说着,他装模作样地抹了下眼睛,歪身看向应零。 “不止呢,为了让他听话,吾先拔除了他全身的筋脉。”应零继续试探着公子开明,“不然,礼物不安分惊到人客,就不好了。” 公子开明眸中一沉,语气却依旧轻快:“咦,还有别人在场吗?” “是啊,两位闇盟的贵客。”应零笑了起来,毫不在意地透露给修罗国度的策君,“吾重伤鬼飘伶在前,诱杀胜弦主在后,不送点赔偿太失礼了,只能将罪魁提来炸烟花了。” 一瞬间,应零感觉到一股杀气,不过短短时间,又恢复了正常,源头正是公子开明。但不知他针对的人是应零,还是无相子,亦或者两个都是。 应零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再逼一步:“你为什么生气呢,策君?是因为吾重伤鬼飘伶?是因为胜弦主没死?还是因为吾杀了无相子?” “或者,你在责怪吾,对闇盟下手,挑动战火?”她贴近公子开明,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公子开明偏头后顾,眼神压迫。只见他往后一跳,大声喊道:“姑娘请自重!虽然我英俊潇洒,但本策君不是这么随便的魔!” 眼见魔兵驻步,齐齐往这边看来,应零只感觉心痒难耐,想要对公子开明的脸重拳出击。好在她一向克制己身,以和为贵,才避免了一场不必要的杀戮。 “既然策君无心,那吾也不多做纠缠,就此别过。”应零笑了一声,顺着他的话说道,“不过下次再见,吾可能仍然控制不住自己。届时,若是做出什么不自重的事,还望策君海涵。” “你你你……”公子开明大概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对手,指着她一时无言以对。 应零慢步绕过挡路的公子开明,语气轻缓:“魔世是你们的家,但不是吾的。别试图惹怒一个无所顾忌的人,否则,应龙师就是你的借鉴。” 公子开明的面色晦暗不明,他没让人拦阻应零的脚步,也没出言阻止。身为修罗国度的策君,他自有耳目,有些三尊不知道的事不代表他不清楚。 应零边走边说,最终停在了公子开明的背后:“吾从无相子的口中听到了一个名字,但乡野之人,未曾耳闻。策君见多识广,也许你听过。” 两人相互背对,都看不见各自的神情。 “墨家。”应零偏了偏头,对着身后的人轻轻说道。 没再关心公子开明的反应,应零提着人头穿过了驻军营地。因为公子开明并未阻拦,应零一路畅行无阻地,来到了修罗国度境内。 修罗国度生活着各种部族,各自有各自的领地。帝鬼确实是一名英明的领导,心怀壮志,求贤若渴,来者不拒。无相子选择潜伏在修罗国度,不无道理。 应零提着一颗人头缓步而行,路过百姓见者胆寒,纷纷退避。这一趟,应零并无问路的必要,反正有言在先,又有一战为证,她的到来自会被有心人报至帝鬼。现在,只需要等帝鬼派人来找她了。 选择提着头颅一路震慑,不过是试看能否引出墨家的人。既然无相子将修罗国度当做最后一着,他的势力也一定隐藏在修罗国度。九算已死,刨除内乱变数,无相子也许是台面上唯一的主事者。应零在赌,赌他背后的势力沉不住气。 若他真是目前的主事者,背后势力一定会跳出来,抢夺头颅,借此确立新首领。这个猜测,在她被一路黑衣人拦截时得到了证实。 “杀!”没给应零辩解的机会,眼前遮头遮面的黑衣人齐齐挥刀冲杀。 “见面就开杀,是很没礼貌的行为。”应零向后退去,“你们是人族,只沾染了少量魔气,让吾想到一个人。与其问你们与无相子什么关系,不如直接问,你们是不是墨家的人?” 然而黑衣人并不多言,下手越见狠厉。应零见他们完全不松口,也没再浪费唇舌。只见人影闪动,应零瞬间来到一人身前,只手按在此人头顶,然后将他扔出了战局。 “活口留一个就够了,现在……” 杀气爆发,邪氛窜动,只见场中血丝游走,不到片刻,徒留一地血肉模糊。 “吾就说,染衫,多次一举。”杀戮过后,白衣外袍染血,就像雪地盛开的红梅,美不胜收。 “下次换一身白衣也不差。” 应零感叹着,来到了幸存者面前,掌心红雾翻腾,窜出两道血丝自他双耳贯入。黑衣人仍在昏迷中,对此毫无反应。这样做能防止他半途醒来,应零要留着他,作为与帝鬼交易的筹码。 毕竟应零杀人在前,辩解起来会很麻烦,不如直接将证据摆在帝鬼眼前,省去一番口舌。 一肩扛人,一手提颅,应零在众人害怕的目光中沿着路,朝修罗国度中心走去。 帝鬼对她的到来十分重视,有应龙师为鉴,爱民如子的修罗帝尊自然不敢怠慢,生怕她一发狂就在修罗国度开杀。在得知消息后,他即刻派遣了自己的亲信,同为畸眼族的角龙前来迎接。在角龙出发前,帝鬼还特别表明应零的危险,让他多加注意言行。 角龙虽心有疑惑,却不敢质疑帝鬼的判断,心底慎重对待此事,甚至做好了死战的准备。然而在见到应零时,他还是失算了。应零不但没动手,还对他很客气,只是让他帮忙背一个人。 “啊,多谢先生。”应零揉了揉肩,“又扛人又提头的,真不方便。你来的刚刚好。” 角龙没有出声,帝尊临行前特意提醒他少讲话,他从不质疑帝尊的话。见他拒绝交流,应零也无意继续自讨没趣,两人沉默着来到了修罗魔殿。角龙在应零的指引下,将人扔在了帝鬼面前。然后他退到了一旁,守卫大殿,以便支援帝鬼。 “又见面了,修罗帝尊。上次之事,吾真抱歉。”应零对帝鬼十分客气,毕竟上次差点炸了帝鬼做烟花。 “无妨,朕不在意。”与无相子的描述相同,帝鬼确实不在意。他一向开明,何况早就心存招揽之意。虽然忌惮她的力量,但将修罗国度当做首要的帝鬼,不会放过任何壮大修罗国度的机会。 “你这次来,难道是无相子的计划出了什么意外?”帝鬼并不认为,以她的能力需要毛遂自荐,那也只有与这次合作相关了。虽然帝鬼交由无相子处理,但无相子已经失去联络很久了。 应零没有说话,只是将一直提着的头转到正脸,拨开乱发,朝着帝鬼。 “无相子!嗯?”帝鬼直接从座上站起,“难道计划失败了,没能引开西经无缺?”观帝鬼的模样,显然不知道无相子已死。但在沉沦海畔,三尊与策君都已知情,却无提及,耐人寻味。 三尊没必要隐瞒,看来前来通报的是公子开明的人,应零心中稍微对公子开明升起了一丝好感。 “(公子开明,不差。)” 而镇守在沉沦海的公子开明顿时打了个喷嚏:“是谁在思念我这么英俊的魔?” “这地上的人,”应零没直接回答帝鬼的问题,“是你派来杀吾的吗?”一声质问,抢先获得谈话的主导权。即使应零知道杀手是什么人,也必须指鹿为马,不能让帝鬼占得优势,防止带来交易的变数。 “吾这一身血迹,正是他的同伴之血。”应零冷笑一声,“若是你派人找寻,应该还能找到一些不好看的尸体。这些人出现在你修罗国度境内,帝鬼,你作何解释?” “放肆!你敢质疑帝尊?”角龙听不下去了,拔枪以对。同为畸眼族,他和帝鬼的感情自然比别的部下亲厚,如今见帝鬼被人质疑,他自然忍耐不得。 “角龙,退下。” 角龙欲言又止,还是恭敬地站在了一边,但还是忍不住关注着这里。他不明白,为什么帝鬼要对这个弱质女流退让,但疑惑并不妨碍他对帝鬼命令的绝对服从。 帝鬼回头看向应零:“人族虽然弱小,却也是修罗国度的一员。朕不知他们为什么要杀你,或许与你手上头颅有关,毕竟他也是人族,亦有造成误解的可能。” 应零的怒气稍微平复了一点:“刚才是吾失态了,抱歉。吾将人带来,也是希望你给吾一个解释。你的话吾自然相信,既然不是你所为,那便是另有阴谋,幸好吾留了一个活口。” 帝鬼见她如此和颜悦色,也有点受宠若惊:“无事。既然你把人带来,为何不叫醒他,审问一番?朕可以让人刑求,从他口中得到真相。” 应零早就准备这么做,正在等帝鬼上钩。 “那群杀手不留情面,现面便杀,才让吾怀疑到你的身上。”应零道,“吾担心他自尽所以让他昏迷,便是要当面对质。既然与你无关,吾便不劳烦了,但需借用你们的大殿。” 帝鬼毫不介意:“随意。” 听说她要当面刑求,一旁的角龙忍不住看了过来,似乎想要见识应零的手段。 应零将目光转移到地上的人,心底那种嗜血的渴望再次点燃。手上咒术施展,只见地上之人面目扭曲,抱头翻滚。应零停下了施法,一双冰冷无情的赤瞳盯着他。 “你们为什么,要杀吾?” 那人见身陷囵囤,又想起刚才的折磨手段,立刻起了死心,当场就要咬舌自尽。但应零怎会给他机会?咒术再施,黑衣人被剧痛控制,毫无自尽的能力。 咒术停下,不等他自尽,应零直接卸去了他的下颚。与此同时,四道血丝紧锁住了他的手脚,硬生将其拉成一个“大”字。 “听好。”应零语气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威压,“在吾面前,你无自尽的可能。如果你要尝试,吾可以给你机会,同样也会收取代价。你最好的选择就是交代一切,这样你会轻松死去。当然,如果你选择沉默,吾也不介意,只是那时要付出的代价,你不会想承受。但是,千万别试图挑衅。吾能让你死,更能让你生不如死。” 来到黑衣人的面前,应零单手掐住他的下颚,仿佛随时会给他接上。 “现在,你的答案,是什么?” 第十三章 厚颜无耻 利益至上 只听一声脆响,黑衣人又恢复了言语能力。他毫不犹豫地交代了自己的身份,生怕面前之人再次折磨他。 “我是墨家的门徒。”黑衣人说道。 应零毫不意外他的回答,继续追问:“墨家是什么?你们又为什么要杀吾?” 黑衣人回答道:“墨家的存在是为了九界和平。我们杀你是为了夺取头颅,以及替他报仇。”他的回答并不能让应零满意,随着一声冷笑,四道血丝刺入了黑衣人的手脚之中,迫使他发出了一声痛呼。 “什么叫‘他’?言辞闪烁,吾不满意。”应零掐着他的下颚,眼神暴戾。说着,数十道血丝贯入他的身体,却没有留下任何伤痕。 随着一声惨叫,一道血丝从他的左手手心刺出,黑衣人整条手臂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现在你的体内还有几十道无痕剑气,吾不介意等你慢慢地说。”说话间,应零抬手,又是一道血丝伴随着惨叫,从他的右掌心飞射而出。 “我说!我说!”那人连忙叫了起来,面色惨白,“无相子就是我们的首领,他潜伏修罗国度,目的是挑动局势,让三方势力互相消磨。我们再伺机杀死帝鬼,夺取鬼玺,带领修罗国度与墨家势力,一统魔世,创造和平。” 没等应零询问“鬼玺”是什么,帝鬼震怒:“你说什么?!”怒极!战修罗的杀气化作骇人邪氛。顿时,大殿内火星四溅,吓得地上的墨家门徒胆战心惊。 “有理想,但不知自量。”应零中肯地评价了一句,“后来呢?” 黑衣人战战兢兢地开口:“不久前,首领通知我们,说时机成熟,叫我们做好准备。结果他前往闇盟后再无音讯,直到你提着首领的头颅来到,我们才知道他的死讯,便想夺回首级,为他报仇。如果谁能杀掉你,那个人将成为下一任主事者。” “嗯。”应零见目的已达到,便撤去了束缚。黑衣人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然而,不等他休养,数十道剑气爆体而出。黑衣人还来不及惨叫,当场毙命,化作一片狼藉。 “(好恐怖的手段……)”角龙终于明白,为何帝鬼临行前要提醒他。以这女人诡异的剑气来看,真要拼杀,凭他的实力可能撑不到一招。 “叛逆!枉费朕对他的信任!”帝鬼愤怒之余,手掌一挥将无相子的头颅化成了烟尘。 应零笑了起来,诚实相告:“忘记说了,是吾杀了无相子。” 帝鬼先是一愣,然后并不在意:“此等叛贼,就算你不出手,朕也绝无可能放过他。”无相子已死,就算应零杀人在前,帝鬼也不会因为一个死人问罪活人,何况还是该死之人。 “嗯~帝尊英明。”应零的恭维显得有些敷衍。 “胜弦主死了?”帝鬼并不在意一个叛徒的死活,他唯一关心的是能否出兵沉沦海。 “没,”应零摇了摇头,“吾放过了她。” “朕需要一个解释。”帝鬼的面色一沉,语气变得不善起来。一边的角龙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变,唤出了兵器,戒备着应零。 应零冷笑一声,对帝鬼的愤怒显得无所畏惧:“因为胜弦主告诉了吾一个秘密,当日沉沦海上,为什么她与西经无缺能及时赶到,救下应龙师,原来她早就收到传信了。” “是他?”帝鬼是智将,立即明白过来。回想当日确实古怪,长琴无焰就像未卜先知,与西经无缺破坏了针对应龙师的杀局,原来是三人中出了一个叛徒,无相子…… “冤有头,债有主。吾是疯子,不是傻子。”应零似笑非笑,毫不在意地贬低着自己,“胜弦主以礼换命,许吾利益,应零岂是不知变通之人?何况,吾一向以和为贵啊。” “你!”帝鬼愤怒之余,征伐再出,权杖驻地,魔威震慑四方。 “帝尊何必动怒,这么多年你都忍耐了,还差这一时?”应零面容带笑,手中却化出红月,“你难道也将吾视作叛逆了?但吾可不是你修罗国度的子民啊,帝鬼。” 两人皆是杀气涌现,气势不相上下。实力不足的角龙在这样逼命的气氛下对峙,忍不住滴落了冷汗。 “雷之军势仍需操练,不宜耽误太久,你去吧。”帝鬼看向一旁持枪戒备的角龙。角龙一惊,还是遵从帝鬼的命令退了下去。 “哼,她许了你什么好处?”角龙离开后,帝鬼手握征伐,坐回了王座,周身杀气逐渐淡去。 殿中战局一触即发,却是帝鬼先做出让步。因为他心底明白,孑然一身是应零的依仗,修罗国度却是他的责任。就算在此将她围杀,徒增消耗,只损不利。帝鬼不是莽夫,不会做这种不智之事。 国家发展、民生安乐是每一个在位明君的志向。殊不知他这种有所顾忌的心理,正是提供了应零,制人的把柄。虽然事实如此,但她明白,有时也不能做得太绝,要收放有度,日后才好相见,朋友满天下。 殿中只剩两人,见他落座,应零也不想亏待自己。驱散了红月,她走至王座旁的空位坐下。 “你倒是不见外。”帝鬼嘲讽了一句,却无阻止,也许是身为王者,不屑在小事介怀。 应零大方一笑:“你吾曾并肩作战,后背相交。那朋友之间,谈何见外?” “哼,朕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算握手言和,只是两人不愿动武,便转为唇枪舌剑。 “厚颜不畏风沙,无耻能行天下。谬赞了,帝尊。”应零挥手间取出一壶酒、两只杯,她斟了一杯,递向帝鬼,“要喝吗?” “哼。”帝鬼冷哼了一声,却是没拒绝应零递过去的酒,“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 “长琴精血,闇盟客位,一决尸神。”应零仰面饮酒,言简意赅道。 一提精血,帝鬼立刻想到了沉沦海上应零要去的那滴血,以及她那日使用的紫瞳邪眼。 “朕能既往不咎,只要你告知吾,你怎样能使用邪眼缚神。”其实帝鬼心里已有猜测,只是这个答案太过离奇,难以置信。如今提问,除了自给台阶下,也是为了证实猜想。 应零已有盘算,并未直言:“吾行至中原灵界,看见一刀,形似脊骨,魔气浓厚。” “是幽灵魔刀。”帝鬼立刻想起了令他挫败的另一战,“这与你的答案有关?” “有。数个月前,吾吸取了魔刀上的魔气,作为进入魔世的媒介。”应零眼中一沉,说的话半真半假,“如你所见,吾因此沾染了魔气。你知晓吾之能力,以血液化为己用,增加力量,类似西经无缺一般。” 帝鬼闻言十分讶异,然而关注的重点不对:“你竟能不借通道,来到魔世?” 应零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打破了他再次进军人世的美梦:“仅限吾。” “哼。” “后来,魔气失控了,影响了吾的心智。”应零继续说道,说出了那个,他意料之中却难以相信的答案,“吾原本借强者精血增强力量,却在吸收了你的血液后,得到了邪眼缚神。以吾之猜想,应该与这股魔气有关。在这之前,这些血源从不曾予吾特殊的能力。” “嗯……”帝鬼若有所思。他并不质疑应零的话,原本就是不可思议的事,他再质疑,又能给出怎样不令人意外的答案呢。 “幽灵魔刀的来历你可清楚?”应零见他不解释,主动问道。 “哼,朕凭什么要告知你?”见对方有求于自己,手握主导权的帝鬼倒是硬气了起来。 应零早就猜到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吾帮你抓到了魔世暗流,阻止了无相子的阴谋,你不该予吾感谢吗?一个消息换另一个消息,你不吃亏啊,好友。” “放肆!谁是你的好友?”帝鬼怒声呵斥,魔威四散,气势骇人。然而周身并无杀气,可见并不是真正发怒。 应零看出他的破绽,不甚在意:“并肩作战,后背相托,不正是生死至交。你不是好友,谁是好友?别害羞,应零可是亲自帮你处置了叛徒啊。” 不等帝鬼反驳,应零继续笑道:“吾可是将他全身筋脉抽出,让他似烟花绽放啊。”那种熟悉的笑容,与当日沉沦海畔,如出一辙,令帝鬼顿时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以前,朕从未见过如你这般人。敢与战修罗论交,你是第一个。”帝鬼语气平和下来,似乎放弃了挣扎。 “幽灵魔刀原是魔世霸主元邪皇之遗骨,上面的魔气自然属于元邪皇。而他是千年来畸眼族中,唯一完整返祖之魔,也就是传说中的烛龙。朕能感受到,你的邪眼缚神与吾族不同,威力更甚,如同传说中的元邪皇,在全力施展下才会出现的紫光邪眼。” “元邪皇……烛龙……”听了帝鬼的一番话,应零若有所思,如果猜得不错,血脉返祖的出现正与这股魔气有关。它虽然带来了心智的畸变,却也增强了她的能力。 “真是多谢你了,帝鬼。”应零认真地向他道谢,“这番话于吾的帮助很大。” “哼。”帝鬼不屑地冷哼一声,又恢复了魔世一代枭雄的气势,“你一直都是这样厚脸皮吗?如果吾料想不错,胜弦主那里,你也是这样论交的吧?她能许你闇盟客位,想必交情不浅。” 应零笑了一声,并没有否认:“哈,帝尊也可以称此,左右逢源。不管魔世最后谁得利,总有吾一席之地。啊,当然,不包括应龙师。不过那只老龙,应该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吾了。” 她站起身,作势要离开修罗魔殿:“叨扰主人许久,客也该辞行了。” 帝鬼忍不住嘲讽道:“哼,好处占尽,便要离开。像你这样利益至上的人,朕见过不少,但像你这样令人生厌的,生平仅见。滚吧,别让朕再看见你!” 应零笑了一声,完全不在意他的嘲讽:“那帝尊自便吧,吾告辞了,请。” 应零刚离开大殿,正好听见帝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既然胜弦主许你闇盟客位,朕就允你臣民身份。只要你愿意,修罗国度将永远有你的位置。” “那应零就先谢过帝尊了!”应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好友,我们有缘再见了!” “滚远点,朕不想看见你!” 第十四章 梦回前尘 直面心魔 离开修罗国度的路上,应零陷入了取舍的抉择中。以前,她亦吸收过退化过的血脉,却无一返祖,那些残缺的能力皆不堪使用,逐渐被她舍弃。来到魔世之前,她能使用的特殊能力也只有血之本源与辟邪族的空间之力了。 若消除魔气,可能再也遇不到这样的机缘。但坐视不管,心魔与凶性将继续影响心智,亦会引发新的变数,难以控制。 “唉,人生在世,不冒险一次,吾怎能叫活着?”把心一横,应零暗中做下了决定。 再度来到沉沦海畔,这次因为不久前才放行过,魔兵对应零仍有印象,所以并未拦阻。 “怎又是你?!你不是专程来找我的吧?”驻军营地,一个熟悉的声音炸响耳畔。 “策君。”应零转过身,背后的人果然是公子开明。 公子开明的态度依旧轻浮,语气不减夸张:“哇哇哇,才多久没见,你的衫都染红了,看来又有不少人被你炸成烟花了。你这样来去匆匆,是不是得罪了帝尊,被他从修罗国度赶出来了?”说着,他的眼中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 “策君可是在担心吾?你放心,你的帝尊英明神武,邀请吾加入修罗国度还来不及,怎会驱赶吾?”应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向前踏出了一步。 然而正是这一步,让公子开明紧接着后跳一步。 “我警告你,有话好好地讲,别动手动脚,不然,我就叫人了!”公子开明威胁道,话中俨然将应零当成了对他心怀不轨之人。 “欸~吾只是想好好感谢策君。”应零神情略显无奈,“策君何必对吾如此防备呢?吾又不会将你当做烟花放了,须知应零一向以和为贵啊。”每次见到他这副神情,应零都有种想要拆穿的感觉,忍不住出言戏弄他。 “你你你!竟然威胁本策君?”公子开明双手捂着心口,头向后仰去,显得难以置信。 “哈。” 应零没再和他说笑,挥手间唤出了一条灵舟,向海畔走去。 背后的公子开明见她背对自己,面上的滑稽之色逐渐散去,面露沉思。不料应零又突然转过身,他差点没来得及变脸。 “吾忘了,要多谢你。”应零没抓到他的破绽,心里有点失望。 “好说好说。顺行,慢走,不送!”公子开明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听得出来他很不希望应零再多停留。至于他是否听明白了应零的话,也不得而知。 “哈。”应零轻笑了一声,转身踏上了灵舟,“策君请。” 待灵舟远去,公子开明的声音又自沉沦海畔传来。 “要记得我拜托你的事,烟花仔!” 回应公子开明的,是一道自灵舟疾射而出的血焰,轰在了他面前的土地上。 重回帝女精国的住处,应零仔细检查着入侵痕迹,在确定阵法并无被破坏后,她才踏入了府邸。 祭出纸人,在分别将讯息传递给胜弦主与鬼飘伶后,她就一连几天将自己关在房内。 盘腿坐在榻上,应零运转真气试图收集四散的辟邪意志。辟邪意志并无思想,受到真气牵引,它自然地跟随着真气,在心口聚拢成一团。 应零没有急着将它诱导回双眼,而是利用血源力量将它困住。撤回真气后,辟邪意志开始骚动不安,有逐渐散离的迹象。然而任它四处逃窜,也逃不出血液的包裹。 “这样,吾才能放心去做……”应零施展着术法,将双手按在了两侧颞颥之上。 一瞬间,场景变化,时间仿佛回到了自毁双目的那一年。 站在市井之中,应零有些不适,她并不喜欢这种被人潮淹没的感觉。伸出手臂,入目并非是染血的衣袖,而是纯粹的红色,正是过去的自己。 街道上的每一个人,皆是面容模糊,代表着应零从未记下他们的脸。就算一切再真实,记忆也只是记忆,不过是再走一边走过的路,再听一遍听过的话。 “这女人一头白发,眼睛竟然是金色,会不会是妖怪?” “生得真美,就算是妖怪,我也……嘿嘿嘿。” “一脸狐媚相,我呸!” 他们的谈话虽然小声,却难逃应零的感知,但她并不在意。再来一次也是相同的话,毫无新意。 “可怜。”一群俗世庸人,困于短暂的寿命,却浪费着有限的时间。 然而,她无意的一声感叹却带来了新的变化。 “我好像听她说话了,不是我们的官话,难道她真正是妖怪?” “我也听到了,但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嗯?”应零回过头去,却讶异地发现,他们原本模糊一片的脸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不止他们,街上的每一个人都拥有了独特的面孔,这个记忆世界仿佛因为她的一句话,活了起来。 “(怎会?)”应零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她没再停留,加快了出城的脚步。 魔气的腐蚀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原本不该被记下的人补足了面孔,仅存在于记忆的世界开始复苏,种种迹象都预示着她的记忆正在被心魔篡改。当记忆变得不可信,后面的一切相当于未知。但是应零不得不继续前行,因为心魔能耗,她却耗不起。 这场自己与自己的战斗,比她想象中更为难缠,心魔了解她,但她不够了解心魔,何况这里还是心魔的主战场。战局还没开始,应零便已落了下风。 应零朝着天空冷笑一声:“之前吾不愿放弃你,但现在,吾从没这样期待过,杀死过去的自己。希望你别让吾失望啊。” 顺路前行,应零来到了一处村庄。村内一片祥和景象,民风淳朴的村民见她来到,特意上前招呼。 “姑娘,你快回城里去吧,最近山中闹匪,你这样走在外面很危险。”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好意劝说道。 “无妨。”应零如同记忆中一样摇了摇头,“吾不会有危险。” 不等老人再次劝说,周遭传来一阵躁动,一群提着火把的持刀恶匪从山上冲出,将村落唯一的出口紧紧围堵。 “把你们的粮食、钱财和女人都交出来!”为首的一个土匪面色凶恶地环视一圈,当他看见一旁的应零时,露出了淫邪的目光,“这个女人我要了,带走!” 村民们闻声而来,纷纷拿出自家的粮食,想要以此换得安宁。 老人见匪首看上了应零,立刻求情道:“大王手下留情,这姑娘不是村内的,只是个过路人。” “老子管她是什么人,今天就要她了!”匪首朝老者啐了一声,示意身边人去擒抓应零。 然而,不等土匪碰到应零,他便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看着那只血淋淋的断手,土匪吓得做鸟兽四散,落荒而逃。唯独那匪首逃跑时还不忘回望一眼,似乎记恨上了这个村子。 “女侠,多谢你替我们赶跑了这群土匪!” “是啊,多谢女侠,若不是你,我们还不知道要被抢走多少东西。” “多谢女侠!” 然而,一道声音的出现打断了更多感谢的话。 “你这么厉害,刚才为什么不杀死他们,为民除害?”一个眼底泛红的中年妇人声音哽咽,却语带质问。 此话一出口,便有人附和道:“是啊,你若是杀掉他们,我们以后就不再受到土匪迫害了。”这话的人是个年轻女人,她战战兢兢地从一方石磨后面探出身。刚才若不是应零在,也许被抓走的人就是她了。 “够了!”老者一拄拐杖,看向应零,“女侠,之前是我多事了,既然你没危险,便早点离去吧。” “村长!”女人尖声叫了起来,“她若是走了,土匪再来该怎么办?” 老村长语气平静;“一切都是命,谁也强求不得。只是今天女侠到来,延缓了我们的命运。” 眼见老村长不为所动,那名中年妇女跪倒在地上:“女侠,不如你可怜可怜我们,除去那些土匪吧。”说着,全村的人都跪在地上,哀求着应零出手。 唯独老村长,站在一旁,怒其不争:“你们这是做什么?以此来要挟别人吗?为了自己一条命,连骨气都不要了吗?”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男人开口了:“村长,你错了。我们是希望女侠能替一方除害,若是下跪能换得她出手,这骨气不要也罢!” “你!咳咳咳……”老村长气得浑身颤抖,忍不住咳嗽起来。应零走至他的背后,轻轻拍打着。 “伤人只为自保,吾不是刽子手。不杀人,是我的原则。”应零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人。 “什么狗屁原则……”那个中年妇女突然歇斯底里起来,“你明明有能力杀掉他们,为什么不杀!这群畜牲!我那可怜的女儿,就是被那群畜牲糟蹋致死的!他们全部该死!” 她的哭声仿佛感染了其他村民,其他人也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吾确实同情发生在你们身上的悲剧,但你们不能因此就要求吾手染血腥。此地离城不远,你们可以向县衙请求支援,或者吾能代你们走这一趟。”应零不为所动,虽然现在的她没资格说这种话,但她没忘记,此时决断的人是过去的自己。 “你这样冷血,不配为侠!”年轻男人猛地站起身,瞪着应零神色怨毒,仿佛她就是造成这些惨剧的元凶。 “吾从未承认自己是侠,谈何不配?你既不冷血,自可以为侠,前提是你有足够的实力。”应零面色平静,实话实说。然而她的话却让年轻男人瞬间涨红了脸,好像受到极大的侮辱一样。 他就像一头野兽丧失了理智,不顾周围人的拦阻,冲出了村落。 老村长想出言阻止,然而刚开口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应零扶着村长坐到了椅子上。此时,跪在地上的众人互相使了个眼色,纷纷站起来,围住了他们。 之前那个年轻女子站了出来:“你不愿意杀人可以理解。但是原本我们可以用食物换取和平,你伤了他们,导致这群土匪记恨上了隐逸村。他们绝对会再来,这份责任,你该承担。我们希望你能留下,保护村庄,帮助我们度过难关。”说着,她主动走到应零身前,跪了下去。 随着她的动作,众人也纷纷跪了下去。 应零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女人讲的话十分中肯,应零并无拒绝的理由。但她并没急着应下,而是在等待着什么。眼见她并不松口,村民只能继续跪在地上,似乎她不同意,他们就长跪不起。 老村长见此情形,于心不忍,还是叹了口气:“女侠,他们说的不错,土匪还会再来,至少……请你帮我们度过这次难关。” 应零眼中一沉,嘴上却一口应下:“当然。” 见她没有拒绝,村民们都松了口气。很快,隐逸村又恢复了一片祥和宁静、其乐融融的景象,众人仿佛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忘记了来自土匪的威胁,也忘记了因愤怒冲出村的年轻人。 肩负守卫全村的重任,应零自然受到了村民的礼遇,但她却丝毫不敢大意。因为应零知道,来自心魔的攻势已经开始了。 第十五章 一眼魔生 一念杀人 事情变得有所不同了。在那个年轻女人开口之前,一切都与回忆别无二致。 当日,应零在村长的拜托下,前往城中报信,却在回来时看到了折返的恶匪,以及老村长惨死的尸体。原来,之前的土匪不过是一群喽啰,落荒而逃正是为了上山求援。 “呸,老不死的,嘴还真硬。”为首之人,身材魁梧,一身横肉,手持一把九环长刀。 他用力一脚踹在老村长的尸体上,对着众人显露凶相:“说,那个女人去哪里了?!”村民被他的气势吓得瑟瑟发抖,只见匪首一挥长刀,架在一个年轻人的脖颈上。这个年轻人之前鲁莽地跑出去,正好被这群土匪抓住,一起押来了村头。 “不说,我就杀了他!” 这时,一个年轻女人尖叫起来:“我知道!她去县衙报官了,很快就会回来!”这个女声正是之前躲在石磨后的年轻女人。 应零面色阴沉地加快了脚步,得益于深厚的修为,远处的一举一动都难逃她的耳目。她不只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看见了老村长的尸体。 “报官?”他嗤笑一声,将被面色发白的年轻人推到了人群中,“那我就在这里等她回来。”年轻人的身下早已湿成一片,越是生死关头,一个人的本质越能看得透彻。 “你在等吾吗?”应零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村口。杂鱼们皆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然而匪首却是老江湖,对她的故弄玄虚十分不屑。 “原来是一个学过几年功夫的小丫头,轻功倒是不错,”他咧起一嘴金牙,“但在我五虎开山刀的面前还不够看。老子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 随着他的嘲笑,他的同伙也纷纷笑了起来,仿佛之前,被吓得落荒而逃的人不是他们一样。应零并未在意他的冷嘲热讽,而是走进村内,一语不发地抱起了老村长的尸首,将他小心地靠在座位上。老村长身中数刀,而一道贯穿腹部的伤痕格外狰狞,正是来自这个土匪首领。 “听说是你砍下了我属下的手?”看着她认真摆放尸体的模样,匪首突然感觉背后一冷,忍不住出言质问应零。 应零并未回答,而是将落在地上的拐杖捡起,握在了尸体手中。她的神情平静,好似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然而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加让人觉得诡异。 做完这一切,应零才转向匪首,面露不解之色:“吾不明白,你们也是人,为什么要杀人?” 匪首一愣,刚刚他看到这个女人行为古怪,还在提防她。如今她竟问出这种话,顿时让他觉得,这个女人不是假鬼假怪,而是脑子有问题。 只听得土匪们一阵大笑,就连地上的村民都不禁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应零,仿佛她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应零皱了皱眉,似不喜他们的吵闹:“很好笑吗?吾虽非你属,却也知性命可贵的道理。你们明明是同族,为什么要自相残杀?你又为什么能轻易夺人性命?” “呸!”匪首停下了嘲笑,朝地上啐了一口,“老子想杀就杀,哪来这么多道理!那个死老头不但不肯透露你的去向,还不许别人说。这种违抗我的人,轻松死,太便宜他了!” “原来……是这样。”应零垂下了眼眸,语气低沉,“吾已经报官了,你肆意剥夺他人性命,理应受到惩罚,牢中会是你后半生的归处。” 听到应零这么说,土匪们停顿了一下,笑得更加大声了,更有甚者捂着肚子,抹着眼睛。 “哈哈哈……”匪首大刀驻地,抚掌大笑,“她说要报官?哈哈哈……小的们,大声告诉她!” 一个笑出了眼泪的土匪得意地说:“县太爷就是一只狗,我们大王叫他爬就得爬,叫他滚就得滚。他拍马屁、送金银都来不及,怎有狗胆得罪我们青风寨!” 此言一出,原本心存侥幸的村民惊慌失措,纷纷嚎啕大哭起来,一哭隐逸村前途坎坷,二哭老村长死得冤枉,边哭还边咒骂,应零是个灾星。 “你这个杀千刀的灾星,祸害村长还不够,还要害死我们全村!”一个中年妇女歇斯底里地向应零冲过来,扬起一巴掌就朝她的面上扇去。 应零精准地捏住了她的手腕,神色越见阴沉:“你为什么要打吾?你的仇人该是他们,为什么你们都要骂吾?”闻言,中年妇女愤怒地呵了一口痰,就要朝她的脸上吐来。 然而,没等吐出,中年妇女惊恐地看到,眼前女人金色的双眼变成了血红色,吓得她的痰卡在了喉咙里。应零随手一推,中年妇女无力地跌回了人群,嘴上不停地念叨着“妖怪”两字。 匪首见此,狐疑地打量着应零,虽然觉得她生得白发金瞳不似常人,但亦听说过番邦之人相貌特异,所以他也不觉得哪里有异,只把应零当成了外乡人。 “小丫头,你砍了我属下的一只手,就该赔一只手!”匪首大刀一挥,显得威风凛凛,“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剁下?” 应零低垂着头,神色晦暗不明:“那你夺了老者性命,如你所言,是不是也该抵命呢?”说话间,一阵阴风乍生,吹得在场众人一阵哆嗦。 匪首顿时面露凶狠:“死到临头,还敢猖狂?小的们,杀了她!”然而,下一刻只听见杀猪般的嚎叫,土匪的手全部不翼而飞,只余钢刀坠地,发出了一阵响亮的声音。 “妖、妖术!”匪首吃了一惊,眼见手下全数失去攻击能力,他把心一横,提刀便砍。 “妖女,受死!” 应零缓缓抬起了手掌,只见匪首依旧维持着纵身劈砍的姿势,僵硬地停在了空中。应零朝着身后看去,只见众人看向她的目光畏缩,而村长已经倒在了座位上。 失去了气力,握不住拐杖,甚至难以支撑自己。原来这躯体不过是他遗留在世的空壳,而好人早已被他的同类杀死了。 “为什么……要逼吾?为什么……要找死!”一声暴喝,积压多时的怒火宣泄而出,只听匪首在刀光剑影中惨叫连连,身上出现了一道道伤痕,位置、大小竟与尸体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一刀,要你偿命!”应零的双瞳泛起血色,她一手控制住匪首,一手御起大刀。匪首再无嚣张之色,连声哀求,却依旧逃不过被贯穿的命运。 身躯跌落在地,殷红的血液自伤口中不断流出。也许是身体强硬,他并无立刻死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应零来到他的身前,一双金瞳带血,冰冷无情。 “浊世污秽之人,却流着同样颜色的血。”应零盯着他,突然笑了起来,状若疯魔,“你们,凭什么?”一声质问,伴随着诡异恐怖的一幕,吓得在场众人胆战心惊。只见原本还在痛苦挣扎的土匪,就像突然被吸干了精气一样,萎缩成一团。无数妖异的血红汇聚在应零的手中,那种邪气四散的模样,就像是传说中吸食人血的妖怪。 村民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明明他们之前还在咒骂应零,却在此时噤若寒蝉。当应零转身看向他们时,他们一个一个神情惊恐地缩成了一团,而那个想打人的中年妇女此时正尽力隐藏自己,生怕眼前之人找她算账。 “可悲的蝼蚁。”应零只瞥了他们一眼,面无表情地看向了村长的尸首,“你不该留在这。”在众人凄厉的尖叫中,应零一掌将村长的尸首连同座椅打成了烟尘,然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隐逸村。 也就是从那日开始,心内埋下了一粒魔种,灌以人性的浇溉,生长成一株杀戮之花。向往黎明,却追逐着黑暗,最终只会融入黑暗。找寻美好,却一次次见证着丑恶,直到承受不住,毁去了自己的双目,不愿再看见这个蒙尘的世界。 再过一个时辰,便是土匪卷土重来、老村长惨死的时刻,隐逸村的故事也是在那时,告一段落。应零盘腿而坐,闭目养神,等待着记忆与幻境重合的那一刻。 喧闹声再起,应零猛地睁开双眼,身形似箭,眨眼间已冲出了房门。门外正是那个匪首,他持刀威胁着老村长,抬眼正好看见了走出房门的应零。 “你在等吾吗?”应零侧头一笑,说出了那句同样的话。接下来,她在众人胆怯的眼神中放出了万千血丝。一片血肉横飞,惨叫声不绝于耳,隐逸村仿佛在瞬间直堕十八地狱。 “你们为什么不说话?是这样的吾让你讶异了吗?”应零看着浑身颤栗的村民笑了起来,“这段记忆承载着吾,被抹消的界限,以及对人性的失望。你故意让吾留在村庄,予吾补救的机会,其实不过是想将吾困在心魔考的陷阱。” 抬手,身前一道水幕浮现,映照出一个正在施术的红色人影。 眼前村民的脸上出现了迷茫之色,在他们眼里,应零正对他们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你不能指望以过去的记忆困住现在的人。”应零看着镜中的自己,摇了摇头,“魔考结束了。” 她收回了水镜,弹指间射出一道飞丝,直接贯穿了老村长的胸膛。随着“砰”地一声,村长的身躯炸成了一朵血花。就在这时,村民的面容重归模糊,周围的景象也如水波荡漾般,逐渐虚幻。 应零猛地睁开了双眼,看向面前之人。白发、金瞳、红衣,正是过去的自己,她那张熟悉的面容上满是阴谋破灭的恼怒。 “你确实厉害,在吾施术时便发动了攻势。等吾进入记忆的一瞬间,将吾拖入了你打造的幻境之中。起初吾并未察觉,更不可能想到你已经主动出击。为了取信于吾,你还特地伪装了记忆世界正在复苏的假象,欲盖弥彰。你想诱导吾,留在隐逸村弥补遗憾,化解心魔。本体却趁机侵占吾的身躯,想将吾变成回忆的一部分,代替你。” 应零冷笑了一声,手中幻化出一轮血月:“想法很好,只是你不该以过去的心思测度现在的吾,那太愚蠢了。从一开始,吾就不是为化解而来,吾是为杀你而来!” 被自己嘲讽,心魔恼羞成怒,周身剑气暴走,血丝密如急雨。然而,不等血丝靠近,应零周身血焰大炽,将一切攻势隔绝在外。 “过去的人,过时的招,是吾高估你了。”应零感叹道,随后紫瞳再现,“邪眼缚神!” 只见心魔的动作一滞,眼睁睁看着无数夹带锐利剑气的血丝没入身躯。 “原来,杀死自己的感觉是这样啊。”听着自己的惨叫,应零竟然有种诡异的愉悦感。血丝连接着两人,血源之力催动,心魔的躯体开始一点一点地消失。 “你要……吞噬我?”心魔不敢置信地看着应零,“你疯了!我可是融合了元邪皇的魔气!” 应零面上露出微笑:“是啊,大补呢。吾想通了,过去的人就该过去,留在现在也只是困扰活人。吾没必要执着于记忆,反正吃了你,过去依旧存在,不过换了一种方式。等你死了,失去寄体的魔气,不过是任吾宰割的鱼肉。” “你……”心魔一时语塞,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应零,“你总说我是极端,但活得更久的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我期待现在的你,未来重蹈我的……覆辙……” 缓缓睁开双眼,应零自榻上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她缓缓从腰间取出一条白绢,蒙在了双眼之上。 “就剩一个了。” 第十六章 最后一战 道域巨变 为了避免以后再出现,魔气与凶性共同争夺躯体的情况,应零让两者合二为一,并分割部分血之本源加以约束。这种融合而来的力量狂暴异常,她名之为“魔血”。 应零将其隔绝至双眼封存,借此加持邪眼天赋。必要时,这会是一张必杀的底牌。 “唉,一朝回到往昔。以吾现在的实力再战帝鬼,只怕是凶多吉少。”应零在一声感叹中拟定了计划,“虽然对付那只被吾克制的老龙是没问题,但总会遇上棘手的敌人,以后要低调行事了。等吾回过道域,便前往中原,那里灾祸不断,应该会有机会收集血源。” 分割本源之后,她的力量削弱了很多。若是以前能一招重伤应龙师,现在就需要三招。好在变弱的是功力,非是武学根基,否则为了增强血源力量而吸收魔气,根本毫无意义。但融合魔气之后,她到底变强了多少,也只有等到使用魔血的时候才能知晓了。 “唉,所以说,还是变弱了。”应零抚摸着眼上的白绢,苦笑了一声,“幸好吾还有底牌,有了魔气的加持,紫瞳邪眼的威力更胜以往,就算以后打不过,逃跑也是没问题了。” 让魔气与凶性融合一体,再用本源力量控制,只是应零的一次尝试。为了确保并无潜在威胁,应零还是选择观察了一段时间。在此期间内,她勤练剑法与术法,希望有朝一日,即使不借血源力量,也能走出自己的一条路。 应零也没忘记练习获得的血脉天赋。当初正是因为不熟空间之力,她冒险吸收幽灵魔刀的魔气进行定位。更是因为初次开辟通道,她被抽空了力量,导致无力再抵抗魔气侵蚀,最终陷入昏迷,接连引发后续一连串事情。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再出现,应零又延长了休养时间,进一步熟悉已经掌握的四项天赋。 应龙之力能大幅强化应零所学的雷系功法,又因为血液亦是水属,也能受到应龙之力的加成。而长琴血脉除了带来祝融神焰,还令应零增加了对琴的感悟。加以时日,也许她也能如同胜弦主那样,以琴音袭人心神,无形中摄魂夺魄。 融合了魔气之后,应零方才明白,两族血源中,真正返祖的并无长琴,只有畸眼血脉。 元邪皇本身是完整返祖的畸眼族,他的魔气中存在着返祖之因。正是因的存在,使应零吸收的畸眼血脉化为烛龙之力,从一般的邪眼变为紫光邪眼。 而祝融神焰只是通过返祖之因激发出来的能力,它本身就是火神后裔的潜能。说起来,另外能得到长琴天赋,还是应零赚到了。 “因果、因果,有因必有果。吾沾染了元邪皇的因,是不是就要偿还这份果?”应零催动功力,手中升起了一只闭合的邪眼。睁开瞬间,紫芒照耀,即便眼疾在身,应零也能看到那阵骇人的邪光,感受到那种来自创世魔龙的威慑力。 收起邪眼,应零自嘲般地笑了声:“只可惜元邪皇已死,这份果吾注定要欠着了。” 从心魔幻境中出来到现在,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月。与如画江山有约在先,应零不再耽搁,这一次剑决西经无缺,将成为她在魔世的最后一战。通过这么长时间的感悟,应零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剑意,她的剑不再空洞。但她仍需一战,借此体会自己与顶尖剑手之间的差距。 她用传信纸人通知了胜弦主与鬼飘伶,在用阵法封存院落后,应零离开了帝女精国。这一去,也许不会回来了。但即使如此,她也要妥善保护,这道证明自己来过的证据。 好在当日胜弦主离去前,有告知她闇盟的位置,省去了现在问路的麻烦。 顺路前行,目不视物,她反而走得心无挂碍。感知代替了双眼,为瑕疵的世界蒙上了一层黑雾。 “叽叽叽叽。” 一阵清脆悦耳的鸟叫声传来,应零驻步观望,抬起了右手。一只头戴礼帽的小鸟飞过来,停在了她的食指上。它正是鬼飘伶的那只蓝色小鸟。 “怎不见鬼飘伶?”应零四周打量了一圈,并未发现鬼飘伶的身影,她轻轻逗弄着鸟喙,“难道是你特地来接吾的吗?” “叽叽叽叽叽叽。”蓝色小鸟在食指上灵动地跳跃着,又叫了一阵,似乎在传递信息。 “哈。”应零投喂过它多日,自然也能明白它的意思,“既然他在等吾,那我们就走吧。” “叽叽。”蓝色小鸟轻快地叫了一声,飞到了空中,想要给应零带路。 小鸟不紧不慢地飞在前头,一阵左拐右绕之后,应零总算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仍是一身华丽,鬼飘伶背身而立。即便发现应零的到来,他也没转过身,而是缓缓拔出了武器。 “零,you are finally here!”不等应零问好,鬼飘伶转身射出一道剑光,应零举起右手一挡,剑光偏折,削落一地枝叶。 “你对吾可真热情,”应零笑了一声,手中血戮化形,“鬼飘伶。” “of course!”他本欲再出招,一眼之下,顿感讶异,“wait, your eyes…” 应零将白绢解了下来,睁开无神的双眼:“吾失明已久,之前情况特殊,现在只是恢复成原样。不过你放心,眼疾不会影响战斗。”说着,她将双眼闭上,让世界再次陷入黑暗中。 “but it's not a fair fight.the dark knight 想用公平的对决一雪前耻。”鬼飘伶将他的佩剑——众惑之的,插回了剑鞘,“等你痊愈,我们再战,届时,我不会留情。现在就先前往闇盟,胜弦主一定很欢迎你的到来。” “好吧。”应零有些无奈,只得将白绢又系上,跟着鬼飘伶前往闇盟。路上鬼飘伶向应零问起公子开明,应零便将在沉沦海畔发生的事,挑挑拣拣地告诉了他。 “小明竟然叫你‘烟花仔’,真是太过分了!”鬼飘伶愤愤不平地说道,“居然这么称呼一位lady,难怪他找不到女朋友。” 应零仔细回想了一下,公子开明那堪称绝技的变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有着闇盟名剑手鬼飘伶带路,一路上畅通无阻。虽有人好奇这张生面孔,却也没莽撞到上前询问。鬼飘伶带着应零来到一处阁楼,之后便不再前行。 “我还有事,你自己进去吧,胜弦主就在里面。” 应零对着鬼飘伶点了点头,转身走了进去。她踏入房中,未见胜弦主,先闻常阳音律。 循着幽幽琴声找去,应零便看到了层层纱幔后,那道抚琴静候的婉约人影,她的身旁还有一个同样在等待的中年剑客。 “血月孤红,应邀而来。”应零在外面微微屈身,然后掀开帘幕走入内室。桌上热茶已备,应零也没客气,坐在了明显就是为她准备的空座之上。 一者是挚友,一者是知音,无论是西经无缺还是应零,都仔细聆听着太古之音,静默无言,直至一曲终尽。 应零轻轻鼓起了掌:“沉沦海上,曲阻杀戮,赴约那日,声寄忧思。时至今日,吾终于等到胜弦主为知音而奏的一曲了。” “既为知音,一曲何妨?”胜弦主看向应零,“你若想听,无焰再奏便是。” “嗯~绕梁一曲,足够吾回味很久了。”应零品了一口茶,放下了杯子,“吾非是贪得无厌之人,还是将机会留到下次吧。今日前来,不为叙旧,但求一剑。就不知尸神,意下如何?” 西经无缺没有开口,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长琴无焰,见她微微颔首,才缓步踏出。 “装修不易,不宜破坏。”应零感叹了一声,取出一面沙盘放置在桌上。阵法启动,周围的一切布置尽被水膜包裹,保护它们不受剑气的破坏。 相距不远,应零能清晰地感受到西经无缺身上的内敛剑意,她也刻意将自身剑气外泄。在互察剑意的一瞬间,意识交互,两人同时置身于一片空地之上,一场无形的剑决将在此展开。 “在下,西经无缺,尸。”西经无缺剑指划过身前,一柄灵剑逐渐成型。 “吾,血月孤红,应零。”右手托起一轮血月,应零自其中缓缓抽出了血戮。 “血器。”西经无缺看向她手中邪剑,一语道破了血戮的本质。 “灵剑。”应零也看穿了西经无缺的剑。抽取自身灵体,凝聚而成,是尸神的一部分。 “此剑名曰,犁灵。” “血戮。”应零双指拂过血戮,剑身平直无脊,刻有纹路诡谲的血槽。 手挽剑花,一甩长剑,应零与西经无缺互相对峙,谁都没有先出剑。然而剑未出,意已动,气先发。不断有剑气自两位剑者身上逸散而出,双方锋芒尽露,剑光几近凝实,剑气相冲,金戈碰撞之声不断,剑影层叠连绵不绝。 当日隔着半片沉沦海,应零的剑气直冲孤舟,目的正是要掀翻木筏,然而这道澎湃剑气却被筏上的西经无缺一剑分化。 如此精准,他的剑法造诣远胜于只懂以势压人、以力取胜的应零。这场剑决,不战已败。之所以坚持,不过是欲借犁灵之剑,提升自身的感悟。 同为闇盟名剑手,鬼飘伶正如他的名字,不只身法诡异,剑术也堪称鬼剑。应零自他的身上学到了一个“诡”字,是为鬼影难觅,飘忽不定,剑势诡变,令人防不胜防。而闇盟首剑西经无缺,则是将一个“无”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蓄势一剑破开无边剑气,结束了持续已久的剑气之争。应零与西经无缺同时出剑,气势凌厉,你来我往间,双方各拆了几十招。越是对战,应零越是心惊,西经无缺剑之玄妙,无招无式,却又有招有式,所用招式皆应对手而生。 “你的剑,飘逸诡变,是鬼飘伶的剑法。”西经无缺手持犁灵,与应零继续对峙,“当日沉沦之上,你的剑却非如此。空有剑气,并无剑意,是空洞之剑,只为杀戮而挥。” 应零没有说话,手中邪剑化作血气消散。与此同时,犁灵返虚,重归西经无缺的身躯。这一场意识剑决,两人皆是毫发无伤,虽然看似平分秋色,然而谁都明白,胜负已分。 “而你,无形无相,无常无定,以‘无’应‘有’。”应零笑了起来,不见战败的失落,“以空无之境包容森罗万象,这样的剑,即便吾用尽千招万式,也赢不了无穷无尽的你。” “看来你已经得到你所要的,那这场对决,也没继续的必要了。”西经无缺正欲睁开眼,脱离意识交流,却因应零的一句话多停留了一阵。 “吾的剑是因杀戮而生,你的剑却是为守护而存。”应零敬重地鞠了一躬,“先生这一剑,吾此生不忘。” 从意识之境出来,胜弦指下琴声犹未绝,不知是意识之斗只持续了短短一瞬,还是常阳早已另起一曲。应零从桌上取回沙盘,她的身上剑意充盈,却被压制得极好。 “这一战,将会是吾在魔世的最后一战,多谢你们。”应零的感知扫过两人,最终朝胜弦主行了一礼,“叨扰许久,吾也该告辞了。日后有缘,江湖再见。” “无须言谢。”胜弦主操铮不断,从应零急于与西经一战,她便看出应零有事萦心。旧曲未尽,便开新曲,似是要为知音送行。 “哈,可惜吾来不及与鬼飘伶告别了。传信纸人跨界之后不堪使用,只能劳烦胜弦主转告了。”应零又转向西经无缺,“也许有一日,吾的剑也能像你一样,无关杀戮,为守护而战。” 离开闇盟,应零踏上了归途。心系十年之约,她不敢耽搁,立即使用辟邪之力,开辟了前往道域的通道。 “(不知人世过去了多久……大哥……你还记得吾吗?)” 然而当应零再度踏上那片土地,面对饱受战火摧残的道域,她的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怎会……这样?!” 时隔十一年,重回道域,她才明白,什么叫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四宗甫逢巨变,开始排斥外人,应零被拦在学宗之外。如画江山已死,新任宗主已变成泰玥皇锦,祭拜不成,应零只能离开阴阳学宗,改往遥山远水。 自山下望向顶上,一切似乎没什么变化。她爬上了山顶,一步踏入,便感应到一阵奇异的波动。 “这阵法……难道是?”不远处的茅亭下,出现了如画江山的身影。 “零妹,你终于回来了。”如画江山微笑着看她,“一声义妹,终生义妹,大哥从不食言。这一次,你愿意唤吾大哥吗?” 应零快步上前,但身影已然消失,哪里还有如画江山?原来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妄想。 “大……哥……” 这一声迟了十一年的“大哥”,终究是心甘情愿喊出了,然而想听的人却不在了。 应零脸上的白绢缓缓被血色浸染:“是吾……失约了。吾,迟了一年。该罚,该罚啊!” 扯下沾湿的白绢,她的唇上已咬出了血。应零声音颤抖着,拿出了一柄赤红长剑与一坛酒。 “吾,自罚三杯。”卸去封泥,应零仰天痛饮,一口、两口、三口。 抹去脸上的酒水,她将剩余的酒全部洒在地上,然后对着空无一人的草亭舞起剑来。剑势凌厉,流光浮动,无数血丝环游,与她共舞,竟有种妖异的美感。 “大哥,你看。现在的吾,也是剑法有成了,值得你予吾的评价。”一舞罢了,应零明明在笑,两行血泪却无声滑落。 “你送的术法,吾也有练,不信你看。”应零指尖泛起一点蓝光,“点三清,开天光。” 血泪模糊间,如画江山的身影不知何时,再次出现在眼前,只是面向她不发一言。 “你会……夸吾吗?”应零朝他迈出一步,伸出了手。 “你……没事吧?”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应零连忙缩回手。感知一探,这哪里是如画江山,分明是一个抱着琴的陌生人。衣袂翻飞,气质殊雅,形似谪仙,只是皱起的眉头让他看起来格外深沉。 脑中零零碎碎的画面掠过,难以捕捉。其中能看到喷洒的血液,空无一弦的琴和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来自记忆的冲击让她忍不住后撤一步,试图远离带来异象的人。 看他朝自己走了一步,应零下意识喊道:“别过来。” 那人的脚步立刻停在原地。 随即,她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又道歉道:“抱歉,刚才将你错认故人,是吾失态了。” 那人沉默了片刻:“无妨。”说着,他走向了草亭,将琴放置在石桌上,坐了下来。 见她站着不动,那人挥手,一个石凳出现在她的面前。应零瞬间便明白了,此地的阵法是这个人布置的。 “你也是来吊祭如画江山的?”那人轻轻拨弄琴弦,目光看向了她。 应零收起了悲伤,微微颔首作为回应。 一时间,一坐一站,相顾无言。应零抹去脸上血泪,自怀中取出白绢,准备将眼睛蒙上。 “上面沾染了血。”他忽然出声提醒。应零动作一滞,顿时绑也不是,不绑也不是。 那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困窘,说道:“用这。”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条发带,长宽刚好合适。应零也没推辞,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发带,绑在了双目之上。 见她行为果断,那人露出了些许笑意,随即抚琴一曲。 太古之音回荡在天地之间,淡泊而悠远,给人一种悠然自适的感觉,让人忍不住平静下来,沉醉其中。 应零来到他的对面坐下,聆听着琴声。不知是烈酒醉人还是痴人自醉,她的心神在琴声中渐渐飘远。 “你这样失神,会让我觉得自己的琴艺很差。” “怎会?”应零摇了摇头,似乎要将醉意摆脱,“吾只是沉醉在先生的琴声里了。” “难怪,我来时一地酒气,原来是你。”他双手放在琴弦上,侧目看向应零丢弃在旁的酒坛。 “吾离开之际,曾带给他一坛烈酒,他很欢喜。”应零走过去,将落在地上的酒坛与泥封收起,“然后吾告诉他,这不是送给他的,希望他转赠他人。” “哈,然后呢?”那人笑了一声,似乎对这件事很有兴趣。 应零也笑了一声:“然后他面色真难看。吾也无奈,只好又送了他一坛药酒,告诉他,长者要注意养生。他刚才变晴的面又阴了。然后告知吾,他并不老,也很年轻。” 她坐回了石凳上,侧身看向地上的酒渍:“现在,无须养生,你可以尽情地喝了。”那人沉默,指尖自弦上划过,带起声声伤悲的音。 “嗯~听先生弹奏,不像是会沉溺感伤的人。”应零似乎想要触碰琴弦,但手伸到一半又收回。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那人语气深沉,难解悲喜。 “闻方才之曲,淡泊宁静,另有自适之意。”应零右手承颏道,“吾之眼告诉吾,隐者,世外逍遥也。” 那人淡笑一声:“但你身患眼疾,不是吗?”他似乎很爱抚琴,边说话,边拨弄出几个音。 “所以,吾的心告知吾,”应零从撑颔变成托腮,“琴者,不得逍遥也。” 那人抚琴的动作一滞,气氛顿时变得僵硬起来。这时清风拂过,带走了三分醉意。 “抱歉,吾又失言了。这酒实在太醉人,吾以后都不会再喝了。失策。”应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立即起身致歉,“吊祭完毕,吾也该告辞了,先生请。” “请。”仿佛忘却了刚刚的不愉快,那人再次弹奏起来,似乎想要以曲相送。 应零走了两步,停驻回眸,问了一句连她自己都莫名其妙的话。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琴声中断,奏琴的人显然没有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一时间竟不知怎样回答。 “是吾唐突了。”应零觉得自己有点反常,心里将那坛酒又怪罪了一番。 “也许,能。” “(也许能?)”应零不以为意,只把它当做一句客套话,缓步离开了遥山远水。 祭拜完故人,应零站在离开道域的渡口,深深地回望一眼,转身踏上了前往中原的船只。 “道域,不容吾的所在,不再见了。” 第十七章 明月长泠 炎魔复生 为了重新积蓄力量,收集血源,应零来到了中原。适逢东瀛西剑流卷土重来满一年,中原武林失首,无能抵抗,惨遭杀戮,血染遍地,人人自危。 为打入中原内部,应零多次破坏西剑流的行动、屠杀投降西剑流的门派,终于引得通缉,得以加入地下反抗组织之一,由史艳文一子俏如来所创立的天部总教。 她在天部总教蛰伏了几年,直到以云十方为首的地部总门被破,俏如来出关现面,求助神蛊温皇解救云十方,引得西剑流军师赤羽信之介与神蛊温皇对局。 当藏镜人、黑白郎君与史艳文再现,她便跟着受到杂鱼煽动的人马来到神蛊峰一探究竟。后来在九星连珠之夜,史艳文的二子史仗义,被炎魔幻十郎寄体重生。 中原的故事便是从那时开始了…… 九星连珠之夜,一张武林生面孔不甘寂寞地踏上了前往西剑流的道路。 荒野树林,一道人影只手背在身后,悠然踏入战场。来者衣着风雅,莹白胜雪,素丝发带遮目,手执玉骨折扇。这般神仙风姿,让正在对峙的两路人都为之侧目,甚至防备起这来历不明的人。 “公子,你走错方向了,前路通往西剑流。”虽然眼前处境艰难,但心地善良的俏如来不想牵连到无辜者。 “没啊,在下正要前往西剑流。”来人面向俏如来,打开纸扇,“还有,兄台为什么要叫吾‘公子’,在下很像男人吗?初次见面,容吾介绍,在下月泠。” “这……”俏如来愣了一下,无言以对。 “喂,你们要交流换一个时间,”一身东瀛武士打扮的神田京一不爽地说道,“现在可是在逼命。俏如来、雪山银燕,史艳文的儿子,宫本大人的徒弟,悲哀。” 一旁容姿艳丽、手持烟枪的女子有些可惜地看了一眼月泠,对神田京一说道:“美男子交我吧。” “女人就交你了,剑无极。”神田京一捋过面前碎发。自他身后,一个浑身抽搐、身缠邪光的剑客走出。众人一眼看过便知,此人被咒术控制了神智。 “凤姑娘……”雪山银燕与俏如来齐齐向蝶衣女子看去。情人相杀,令人叹息,然而月泠却一把将折扇合拢,轻轻笑了起来。 “喔,阁下说的女人是指在下吗?”月泠的笑容如沐春风,“但吾只是过路人啊。”然而失智剑客剑无极只接受操控者的命令,并无搭理月泠,而是缓缓走向那个蝴蝶为饰、腰系弯刀的凤姑娘。 “你是哪里来的疯女人,没听到现在的分配刚刚好吗?”神田京一不悦地看向月泠,眼中杀意闪动,“快走!再啰嗦,连你一起杀了!” 话音甫落,一面纸扇夹带劲风飞旋而来,神田京一惊觉月泠身手不凡,双指一划,背后双刀,一柄出鞘。虎彻刀与折扇相击,各自折返,重回持有者手中。 “你要搅合战局?”神田京一反握虎彻,另一只手划过面前直指月泠,“那就让你,悲哀!” 一声“悲哀”引燃战局,双方皆有匹配的对手,唯独雪山银燕多出了一个奇怪的帮手。 “欸~刚才吾只是对阁下的措辞予以回敬,你真正的对手另有其人啊。”待雪山银燕提枪冲上,月泠后撤一步,在旁悠哉地扇着纸扇。 “燕凌霄!”就像是回应月泠一般,雪山银燕舞动银枪如龙甩尾,射出一道气波。 “一剑无极!”神田京一刀行剑招,剑气与枪劲相撞,在空中绽放出一朵绚丽的火花。 神田京一背手进攻,再逼雪山银燕,不料一旁的月泠再度出手。白面纸扇破空飞来,神田京一攻势被阻,不得不挡下折扇,雪山银燕抓准时机,扬枪直下。 “你们……”神田京一侧身避过孤燕戟,衣服却被枪尖划开一道痕迹,“一剑——无极!” 虎彻甩起,再落已成居合之势,神田京一蓄力拔刀瞬斩,剑气却是直冲月泠而来,显然她三番两次的挑衅,让神田京一生气了。 “哎呀,枪者救吾,在下不会武功啊。”月泠身形如鬼似魅,人影闪动间避开了剑招,来到雪山银燕的身后,似乎要寻求他的庇护。 虽然觉得这神秘女人很不简单,本性纯良的雪山银燕仍是将她护在了身后。 神田京一瞬间就被这女人气笑了:“你这也叫不会武功?这一招,让你悲哀!” 在战场的另一边,俏如来对上毒姬衣川紫,火属克毒,一时之间,难分胜负。而另一端有情人相杀,凤蝶试图唤醒剑无极,然而邪术深入意识,剑无极的眼中情意不存,只余杀意。凤蝶无奈出刀,拦下了剑无极直取面门的一剑。 “战场之上,也敢分神?败!”神田京一身形如电,快到不可思议,竟越过了提枪冲杀的雪山银燕,直取月泠。 “姑娘小心!”一时失察,雪山银燕来不及懊恼,立刻出言提醒月泠。 “一剑——无尽!”虎彻凌空旋转,落下瞬间抽刀,一道无尽剑气快如疾风,逼面而来。 “哎呀,都说吾不会武功了。”月泠不紧不慢地回过头,单手控制折扇飞旋,一道旋涡气眼直接吞噬了神田京一的剑气。 “这是什么?!”不等神田京一讶异,一道相同的剑气回敬而来。 只见月泠合扇一指,那道无尽剑气竟加速返还给神田京一。神田京一错手不及,竟被自己的剑气,射穿了肩部。 “啊……”随着一声低呼,西剑流暗部瞬间见红! 与此同时,在战场的另一端,凤蝶不忍伤害剑无极,释放出麻痹之毒,控制了他的行动。 “神田!哈啊——”眼见神田京一负伤,衣川紫飞身上空,毒术加摧,四周毒雾弥漫。衣川紫在落地瞬间一掌袭向凤蝶,欲中断麻痹之毒,解救出剑无极,扭转战局。不料身后俏如来步步紧逼,不留给她脱身的机会。 神田京一虽然负伤,应付战局犹有余力,他也将目标转移至凤蝶,然而却遭到雪山银燕的拦阻,两人再次缠斗了起来。 “银燕、俏如来,不可恋战,快回神蛊峰。”眼见剑无极被控制,而两名战友仍在缠斗,还有一名疑似好人的月泠避战在旁,凤蝶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 “带剑无极走。”俏如来说道。 意欲脱战,凤蝶瞬身来到剑无极身旁,就在触碰到剑无极的一瞬间,因麻痹之毒而陷入回忆的剑无极猛然惊醒,反身一剑,划伤她的腹部。 “啊!”凤蝶立刻做出反击,弯刀剑气飘渺无定,逼退再度开杀的剑无极,同时点穴为伤口止血,然而毒体破功,却是血流不止。 眼看有情人自相残杀,西剑流的暗部与医部出言打击,衣川紫更是趁机偷袭俏如来。 “心疼吗?” “邪魔之心,如来也因你发怒!”如来发怒,卍字当头,佛像初现,“圣印,佛言锁关!” 衣川紫回以毒功,霎时邪光翻腾:“腾邪溯樱。”然而,火毒相击,瞬间爆炸,余波竟是将衣川紫击退数步,此招威力令她愕然。 “这毒……”月泠分辨出凤蝶的血液有异,身形化光来到她的身旁搀扶住她。 眼见失去神智的剑无极再度逼近,凤蝶已经摇摇欲坠,月泠手握白玉扇骨一指,一道澎湃剑气直接将剑无极击退数十步。 月泠的贸然出手,虽然令凤蝶十分讶异,但被毒气反噬的她已无暇顾及别人。 “走!”月泠抬掌,五指扩张间,五道寒光剑气射出,逼退西剑流,为俏如来与雪山银燕制造了脱身机会。 月泠之前去过神蛊峰,自然知晓该往哪边走,她并无多言,而是带着凤蝶化光离开,俏如来与雪山银燕也趁机脱身。 神田京一与衣川紫正欲再追,不料九星连珠之时,附近山洞突然发生异动,爆发出一阵强烈气劲,阻止了他们的脚步。 “你……”还没来得及发问,凤蝶就昏迷在月泠的背上。俏如来与雪山银燕也终于赶了上来,向月泠的援手表示感谢,一行人急行回到神蛊峰医治凤蝶。 “姑娘,换我来背吧。”俏如来不好意思让月泠背着伤者,而自己什么都不做。 “大哥,还是让我来吧。”一旁的雪山银燕也主动请缨,生为男子汉怎能让一位姑娘背负重担,而且这位姑娘还有眼疾,虽然看起来她并不受此影响。 “回神蛊峰,找人医治。她的功体被破,毒气噬主了。”月泠没有驻步,而是加快了脚步,“血气有毒,你们离吾远点。” “这……”俏如来突然想起了什么,取出了一个药瓶,“凤姑娘给我的药丹有兼具解毒的效果,姑娘你快服用。” 见俏如来驻步,月泠也停了下来:“吾不需要,你们服用便是,用完快走。” “好。”俏如来见她不需要也无多言,将药瓶递予了雪山银燕,“银燕,你也将药丹服之。无论如何,不能碰到黑血。” “我知道了。”雪山银燕将药瓶递还俏如来。 见两人服用完毕,月泠不再多做停留,背上的伤者就像一个不稳定的炸药,随时可能爆发。 “暂寄你身上,走吧。”眼见月泠先行一步,俏如来也不再耽搁,跟了上去。 “好。”雪山银燕收起药瓶,加快速度跟上脚步。 凤蝶体内毒元爆发,一路血流不止。然而心系伤者的两人都没发现,除了一路留下的血迹,滴落在月泠身上的毒血就像是被吸收了一样,瞬间消失不见,徒留白衣胜雪。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一名失智剑客追踪血迹已至,一路前往神蛊峰。 来到神蛊峰,四下无人。俏如来找不到前辈燕驼龙,便向月泠求助。 “月姑娘,你能一语道破凤姑娘的伤势,能否请你出手,医治凤姑娘?”俏如来向月泠鞠了一躬,虽然月泠双眼不便,但目前别无它法,只能交由在场最熟悉毒体的月泠了。 “可以。”月泠背着伤者,在俏如来的指引下进入了药室,并让两人在外等候。 等两人走后,月泠温和的笑容瞬间消失,她面无表情地将伤者放在床铺之上。双指轻轻触碰着凤蝶的伤口,然后将沾染毒血的手指放在鼻下轻嗅。 “万毒之血……”月泠轻笑了一声,取出白绢抹除手上血迹。随手一扔,白绢在空中自毁。 月泠的掌心缓缓贴近凤蝶的伤口。突然,一道血丝从掌中窜出,自伤痕钻入腹部,游走在凤蝶体内。片刻之后,血丝再度从伤口窜出,回到了月泠手中。 月泠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满意之余,她毫不吝啬地在凤蝶的受伤处滴落一滴血,然后替她包扎了伤口。 她离开药室来到外厅,里面一个青面红发的人正在向兄弟二人询问血迹之事。看到月泠出来,俏如来和雪山银燕都站起了身,向她询问凤蝶的情况。 月泠没说话,握着折扇向身后指去,只见已经苏醒的凤蝶走了出来,两人纷纷询问她的伤势。 “无事。主人还未回来吗?”她瞥了一眼独自扇风的月泠,然后转向众人询问。 “分明就受伤还说没事,你也真倔强。温皇还在后面慢慢摸咧。”燕驼龙挥手指向身后。 凤蝶点了点头,然后在众人的关心中,返回自己的房间调息。一旁的燕驼龙盯着凤蝶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头,随后又摇头放下了猜测。 这时,燕驼龙将注意力转移到生面孔的身上:“啊,这位英俊仔是哪位啊?” “(英俊仔?)”月泠心中一动,笑意越见温和,更显风度翩翩。 “前辈,这位是月泠姑……”俏如来正欲介绍月泠,却被她轻咳一声打断。 “在下明月长泠,阁下可以唤吾月泠公子,或者公子月泠。”月泠的声音温润如玉,又特地在“公子”上加重语气,聪明的俏如来立刻会意。只有耿直的雪山银燕仍是摸不着头脑,为什么刚才还是一名姑娘,现在突然变成公子了。 燕驼龙何等人精,早就反应过来俏如来没能说完的话,但他并未揭穿月泠的身份。 “啊,那这位月泠公子,你是哪里来的,怎会和他们斗阵的?”此人一看就非一般人,燕驼龙行走中原多年,对江湖生面孔自然多加防范。 “哎呀,在下加入天部总教四年,当然是从天部总教来。”月泠扇动折扇,面露无奈之色,“在下在神蛊峰听说,雪山银燕急于要赶往西剑流,解救陷入险地的师兄。虽然在下武功低微,也当略尽绵薄之力。” “喔,原来是这样啊。”燕驼龙侧头看向俏如来。 “公子义举,俏如来十分感谢。”俏如来对月泠行了一礼,显然接受了她的说辞。 由于闭关许久,俏如来也不清楚她是不是天部总教的人,但至少可以确定,她与西剑流无关,甚至因为出手,她也可能成为西剑流针对的目标。 “既然是天部的人,那就是同伴了。”雪山银燕并无细想,月泠出手打退西剑流之人,又救治凤蝶,在他的心中已经被定义为好人。 思及西剑流与重伤的凤蝶,雪山银燕忍不住紧紧捏起拳头,发出一声叹息。 “呃,银燕啊,你是怎样了?”燕驼龙一向与史家人亲厚,见他如此模样,关心地询问。 “剑无极被西剑流控制,而父亲前往营救二哥,不知状况到底如何?咱们又让凤姑娘受此重伤,我……”雪山银燕一口恶气难出,深感自己的无能为力。 “啊,坏消息跟你讲啦,幻十郎复生了。”燕驼龙语出惊人,带来了一个噩耗。 月泠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心开始回忆这四年来收集到的信息。眼看三人准备出门查看,她不等俏如来提醒,也跟在他们的身后,准备去见识一下,神蛊温皇与传闻中的史艳文。 第十八章 温皇的茶 月泠的酒 一步踏出房门,月泠便嗅到一阵熟悉的术法气息,她立刻就想起了一个人,那个失了智的剑客。 月泠不动声色地慢下脚步,追踪着术法气息来到了凤蝶的房前。 “血迹,新的。”月泠不想多管闲事,但思及到手的万毒血,她还是循着血迹一路找寻,“哼,吾只是不想那滴血浪费。” 自我解释中,月泠加快了速度,在神蛊峰内化作了一道残影。 毒血、杀气、术法,三种气息交织,味道之浓烈让月泠不想找到都难。 神蛊峰高崖之上,一片剑光四射,两道人影正在激烈交锋。凤蝶旧伤未愈,又不愿意对剑无极下重手,只能再添新伤,血流如注。 “嗯?”月泠眼见凤蝶危急,不及多想已瞬步上前,一手揽住身负重伤的凤蝶,一手以扇骨架住太刀。 剑无极杀气腾腾,受到术法控制的他,只想杀光神蛊峰一切活人。 “又是你……他……”凤蝶本就是强弩之末,一直强忍着伤势,只是倔强的性格让她不愿就这样倒下,至少要撑到主人的到来。然而她没想到,先等来的却是只有一面之缘的月泠。 “交吾吧。”月泠一手支撑凤蝶,一手接下剑无极疯狂的攻势。月泠心思细腻,知晓凤蝶心系剑无极,所以只守不攻,即便剑势密如急雨,却依旧不能突破月泠的守势。 “一剑——无极!”收刀入鞘,这种熟悉的居合剑势,剑无极竟用出了与神田京一相同之招。 “嗯~”月泠打开折扇,挡下了这道剑气,“这种‘无’,你让吾想起熟悉的人了。” 久攻未破,目标眼前咫尺,剑无极杀气更炽,眼神清明瞬间,灵能化形为刃。 “一剑——无尽!”手持双刀,无极剑气无常无定,无尽一剑,石破天惊。然而,无尽之招,以无应招。月泠以白玉扇骨为剑,以无边无际的剑境拆解无极无尽之剑招。 人力有尽,剑招终尽,一剑无尽,破! 就在这时,神蛊温皇赶到,他一眼就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凤蝶与杀气腾腾的剑无极。 “啊,凤蝶!” 一掌击退再度进攻的剑无极,神蛊温皇急步上前,从月泠怀中轻轻接过凤蝶。 “主人……抱……歉……啊……”话刚说完,凤蝶就昏倒在了神蛊温皇怀中。从刚才撑到现在,一直不愿倒下,原来是为了和神蛊温皇说声抱歉。 “(倔强的小姑娘啊。)”月泠摇了摇头,重新展开了折扇。 神蛊温皇连点两穴为其疗伤,然后取出一粒药丸喂凤蝶服下。这时,另外四人姗姗来迟。史艳文见状不对,拦住了正欲上前的雪山银燕。 “月公子,原来你在这……啊,凤姑娘。”俏如来一眼便看到了月泠,当他注意到满身是血的凤蝶时,忍不住惊呼一声。 “燕驼龙,快去医室取吾伤药。”人命关天,燕驼龙急急离开,找寻伤药。 就在这时,术法再次发作,剑无极目光锁定凤蝶,再度逼杀。雪山银燕连忙上前提枪震退剑无极。随着神蛊温皇一声冷喝,四道飞针锁住了剑无极的四肢。 在那一瞬间,月泠察觉到从神蛊温皇身上散发出的杀意。她怀疑,如果没其他人在场,或者此人不是凤蝶心系的剑无极,飞针所射的就是要害了。 “(神蛊温皇,哈。)” 在为凤蝶疗完伤之后,神蛊温皇一击敲昏剑无极,开始与史艳文商讨正事。天下风云碑,甲子名人帖,天下第一,拖延。从他们的对话中,月泠也能猜到一二。 名人帖是由神蛊温皇所起,从他刚才的隐藏来看,他必有自己的盘算。他说与藏镜人乃旧识,藏镜人,神蛊,苗疆…… “(隐藏情绪是为了不外露,外露情绪会揭穿真面目,揭穿真面目就不能达成目的。那他的目的,又会是什么呢?)”月泠盯着他,即使双目被遮,她探究的视线依旧被神蛊温皇感知到。 神蛊温皇对史艳文说道:“伤者暂时就留在神蛊峰吧,其他有劳你了。” “不敢,是艳文处处劳烦。”史艳文亦是十分客气,言行处处彰显儒侠之名。 月泠正要跟他们一起回正气山庄,不想被神蛊温皇的一句话叫住。 “这位,你救了凤蝶,吾代凤蝶多谢你。” 此言一出,不止月泠,就连俏如来几人也停下了脚步。史艳文将目光投向月泠,方才他一眼便注意到此人之不凡,只是当时另有要事商议,姑且置之不问。 “无须言谢,是仁义之事。”月泠扇动纸扇,笑容如沐春风,一看就让人好感倍增。 “欸~阁下不如留下,饮一杯酒再走,也好让吾这个做主人的,聊表谢意。”神蛊温皇摇动羽扇,面露真诚之色。 “谢意已达,但酒还是免了。薄酒亦醉人,在下怕一醉不醒,走不动了。”此言一出,神蛊温皇羽扇遮面,目光压迫。 “不饮酒,闲云斋亦有茶水。”神蛊温皇又恢复了温和的神情。 月泠见无法推脱,只能面朝身后四人:“抱歉,温皇盛情难却,在下改日再登门拜访吧。” “无妨,请。”史艳文的态度彬彬有礼,虽然他也对这个神秘人物感到好奇,但既然神蛊温皇先一步开口留人,他也不可能强人所难。 “劳烦贵客到闲云斋静候,温皇随后便至。”神蛊温皇如此一言,月泠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剑无极,背手摇扇离开了高崖。 然而这一等就是不见人来,一直等到月泠与自己下完了两盘棋,又拿出琴来弹。得到长琴血脉后,随着这些年不断练习,她的琴艺越见精湛。 “好一曲闲云仙音,悠闲之意与吾这闲云斋甚配。” 月泠停下奏弦的动作:“一曲悠闲,人不得悠闲。那一斋闲云,能否真正闲云野鹤呢?” 神蛊温皇的身影从门外踏入,羽扇挥动间,月泠的面前出现了一壶茶。 月泠拂袖将琴收起,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等候许久,终于喝到温皇的茶了。” “哎呀,神蛊峰来客甚多,是吾怠慢了。”神蛊温皇坐在了月泠的对面,“神蛊温皇,自罚一杯。”说着,他倒了一杯茶,一口闷下。 “神蛊,神蛊,自然不怕蛊毒。”月泠笑容不改,也将茶水一饮而尽,“牛饮不过糟蹋好茶,不如喝酒。” “薄酒亦醉人,是贵客之言啊。”温皇手握羽扇,神态自若,丝毫没有被揭穿的尴尬。 “薄酒醉人,不及厚茶杀人啊。”月泠为自己满上一杯,然后将茶倾洒在地。 神蛊温皇叹了口气,一挥扇,茶壶从桌上消失:“你不喝就算了,何必浪费好茶。” 流光一闪,折扇再出,月泠握扇一指,一只白玉酒壶,两只白玉杯出现在了桌上。 “饮完温皇的茶,不如来品吾的酒。”月泠面上带笑,为温皇斟满一杯,“就不知温皇能否赏面呢?”温皇执起白玉杯仔细端详,杯中酒液金黄碧翠,清香扑鼻。 “好酒。”神蛊温皇品了一口,不禁赞叹道,“竹酒澄芳,好一壶竹叶青。” “哈。”月泠为自己斟上一杯,细细品味了起来,“吾还以为温皇不会喝吾的酒。” “盛情难却。”神蛊温皇突然话锋一转,“吾观阁下眼缠发带,让吾不禁想起,十五年前中原也曾出现过一名遮眼之人。” “喔?”月泠心中一动,却依旧挂着春风般的笑容,“是同病相怜之人,可悲、可叹。” “传闻中,她是一名红衣女子,为找寻灵界位置,闯三教如入无人之境,各大门派皆被其登门‘拜访’过,闹得中原武林人心惶惶。”神蛊温皇摇动羽扇,“吾亦听闻她之名,血月孤红。” “十五年前,太遥远了,那时吾不过是一名五岁孩童。”月泠抿了一口酒液,面色不改,“阁下见多识广,阅历非凡,吾是该尊称一声,温皇先生。” “欸~不过虚长几岁,当不得先生之称。”神蛊温皇轻摇羽扇,显得温文尔雅,“谈论许久,温皇还不知贵客名号。” “好说,在下明月长泠,月泠公子。”月泠“砰”地展开了白面纸扇,显得风度翩翩。 “原来是月泠……公子啊。”神蛊温皇特地停顿了一下,语气意味深长。 “吾也听过,十年前,留名天下第一剑的,秋水浮萍任飘渺。”月泠悠然扇风,予以还击,“飘渺剑法,千变万化,剑招无相,威力绝伦,剑八一出,天下无人。” “原来是天下第一剑,与吾天下第一毒同列甲子名人帖啊。”神蛊温皇不为言语所动,“听说他在十年前,灭了苗疆巫教之后绝迹江湖,说不定他早就死了。” “也说不定他还活着,就在今日,吾听到飘渺绝剑再现,剑一,破。”月泠微微一笑,话锋一转,“不过崖上风大,也许是吾听错了。唉,缺少了眼睛就是不方便啊。” “哈。”神蛊温皇笑了一声,将一杯酒水饮尽,“这杯酒,吾喝完了。” “一杯茶换一杯酒,公平。”月泠也将酒一饮而尽,挥手收走了酒壶与酒杯,“那吾也该告辞了,再会了,神蛊温皇。” “吾就不送了,”神蛊温皇身影一晃,已侧卧在软塌上,身形慵懒,“月泠公子。” “旧世如尘怀故梦,长歌一曲谢飞霜。细风自适辞白雪,明月长泠照丝桐。” 月泠吟着诗号,摇动折扇,缓步离开了闲云斋。 背手踏出神蛊峰,月泠突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呵呵呵……敢给吾下毒,吾就给你下药,就不知你神蛊温皇能解泻药否?这才是真正的公平啊。” 说着,所用酒液尽数从月泠的指尖泄出,再无保留。 “将应龙之能用在此,应龙师要是知道,大概会与吾不死不休吧。算了,反正已经不死不休了,哈。” 第十九章 邪洞魔物 再会温皇 天色已晚,月光凄凉,为一身如雪的人再添三分惨白。月泠走在暗夜的树林,一阵夹带血气的阴风吹来,吸引了她的注意。不等她仔细分辨,连声惨叫惊起一林飞鸟。 月泠改变了行进方向,循着惨叫声找到了一处阴森恐怖的洞穴。洞外白骨累累,洞内血气浓烈、邪气骇人,一切皆昭示,洞内生存着凶残嗜血的邪物。 “薪柴、血迹,嗯~”月泠毫不畏惧地踏入邪洞中。这时,数道气劲从中射出,想要阻挡她的脚步。 “有意思。”月泠挥动手中折扇,挡下了所有攻击,从容踏入邪洞之中。 洞穴幽深恐怖,更传来一阵诡异的气息。月泠越是深入,越有种奇特的感应,这让她更加好奇邪物的真身。 走到洞穴尽头,月泠首先看到的,便是一面怪异的石壁,石壁之上嵌有数个邪茧。 就在此时,石壁上最大的邪茧泛起红光,一阵强大的吸力试图将月泠拖往石壁。 然而月泠就地一站,稳如泰山。邪茧再次发动攻击,数道白色飞丝从中射出。 “蛛丝,原来是一只没破壳的蜘蛛。”白色蛛丝缠在折扇之上,月泠用力一扯,直接将蛛丝扯断。这时,石壁之上传来了一阵阴沉的声音。 “啊……啊……血元,吾需要更多的血元。”伴随话语而来的,是更多的强韧飞丝。 “一向只有吾抽别人的血脉,敢觊觎吾之血源,你还是第一个。如此挑衅,哼!”随着一声冷笑,月泠周身血云翻涌,邪气暴涨,瞬间恢复血月孤红之真身。 无定蛛丝被血云吞没,迅速由白转红,尽数化为应零的妖异血丝。只听邪物一声惨叫,血液源源不断地顺着蛛丝流出,融入血云之中。 “嗯?你……”应零微微蹙眉,血液顺着蛛丝回流,返还给那只差点被应零吸干的怪物。 “这气息,你来自魔世。”应零立刻联想到灵魔大战,不禁猜测起这魔物的身份。 “灵魔大战,帝鬼派遣魔之左右手进攻人世,最终战败。右手妖神将死不见尸,左手邪神将下落不明。”应零的目光透过魔茧,望向内中的魔物,“你,是那时遗留下来的吗?” 不知是虚弱无力,还是不想搭理,魔茧内再无动静,就像是死了一样。 “看来脾气不好啊……”应零感叹了一声,盘腿坐在石壁旁的石头上,“反正也无其他去处,此地吾占用了,你自便。”话音未落,魔茧再次躁动起来,夺命白流飞泄而出。 “抵抗无用矣。”应零闭目凝神,血云护在周身,飞丝再多也难以突破,“你别无选择。” 然而魔茧的攻击变得更加密集,显然并没意识到实力上的差距。 “安静,吾在休息!”应零弹指射出一道剑气,贯入了魔茧之中。直到再次负伤,魔物才终于安静了下来,似是认识到处境的艰难,选择隐忍。 一道血迹甩在了石壁之上,魔茧闪烁了一下,立刻将血气吸收,然后再度恢复了平静。 “拿去,别讲吾没付钱。” 应零对着手心吹了一口气,伤口瞬间愈合。她没再关心魔茧的动静,在石台上坐定入禅。 不知过了多久,应零被一声惨叫惊醒,只见魔茧中红芒闪动,咀嚼连连,似乎正在进食。 察觉应零苏醒,魔物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吞食起来。半晌,一副带血的骨架被魔物扔了出去,邪洞内再次归于平静。 应零默不作声地走下石台,来到了石壁之前,抬头望向魔茧。霎时,魔物戒备,魔茧内红光大作,似乎随时要发动攻击。应零并无在意它的敌意,手中化出折扇,扇骨划开掌心。 “吾走,随你,吾在,安静。” 来自血气的诱惑让魔物难以忍耐,连带魔茧开始骚动不安。应零没给它考虑的时间,将一道血流送入魔茧中。吸收了血液后,魔茧中闪烁了一下,似乎同意了这场交易。 “嗯,那吾离开了,你自便。”走出洞穴,应零在树林中摇身一变,再次化身成月泠公子。 天边破晓,旭日东升,月泠公子走在林间小道上,欲往正气山庄登门拜访。 “嗯?”月泠意外感应到一阵熟悉的气息,立刻辨认出是神田京一,他的身边还有两名陌生之人。月泠遮掩住自身气息,悄无声息地追了上去。 月泠躲在林中观察着那两人,一名是戴着夜叉面具的女子,另一个是气势不凡的男人。然而有趣的是,女子是活人所化的鬼怪,男子是身缠禁术的不灭躯体。 “(根据吾收集到的情报,女人应该是鬼部夜叉瞳,男人是与祭司同为百年传奇的柳生鬼哭。这条路,他们要回西剑流。)”月泠扇动着纸扇,目送三人离开,“同时出动三大高手,再看他们来时的方向,西剑流欲灭灵界啊。嗯~不急,先去拜访正气山庄。” 来到正气山庄门口,敲门却无人回应,燕驼龙与史家父子三人都不在。月泠在此撞了个空,只能改道前往神蛊峰。 “许久不见了,温皇先生。”月泠摇动白面纸扇,笑意盈盈地踏入神蛊峰的花园中。 “昨日才见过,许久二字何来?”神蛊温皇手执羽扇,指向身侧的座位,“月泠公子请坐。” 月泠落座,微微侧面,有意试探:“燃香弄筝,温皇好雅兴啊。早知如此,在下便该握茶而来。” “唉呀,公子好意,温皇心领了。”神蛊温皇神态自若,不知是真正没事,还是掩饰得太好。 月泠在高崖之上的观察必是被神蛊温皇发现了。他留人下毒试探,但月泠不畏毒蛊,故意喝下毒茶,又倾杯挑衅。 为报复下毒之举,月泠暗示温皇她的酒有问题,辅以明显的激将,要他知难而退,挫其锐气。实际上不论是他接受挑衅,还是自以为看破故布疑阵的算计,只要选择喝酒,他都中计了。 酒确实有问题,但下的不是毒,而是强力泻药。药非毒,有时却比毒更有用。除非神蛊温皇的构造与一般人体不同,否则昨日他必是一泻千里,直至虚脱。 想到这,月泠的笑意更甚:“在下今日来,并非叙旧,而是想做一笔交易。” “喔,不知公子想做什么交易?”神蛊温皇眸光一闪,似乎来了兴致。 “昨日在下回去后苦思冥想,终于确定在高崖之上,听见凤姑娘说‘剑一,破’。”月泠合上折扇,似笑非笑,“吾想要飘渺剑法。” “嗯?”神蛊温皇目光变得压迫,羽扇拂过眼前,“索取别人的独门绝剑,他只怕不同意啊。” “先生既非任飘渺,怎知任飘渺不同意?”月泠双指拂过白玉扇骨,“也许他在听过吾的出价后,就欣然同意了。” “那你怎样确定,他能与你交易?”神蛊温皇的目光从扇骨上掠过,“任飘渺可是失踪已久啊。” “失踪又如何,隐踪又如何,吾想交易的人可是温皇啊。只要温皇同意,任飘渺不就出现了。”月泠握着折扇敲打掌心,“别着急,还是先听吾的出价吧。” “吾以两项交易。第一项,半滴万毒血。”话音甫落,一掌夹带风雷气劲而来,月泠抬掌对上神蛊温皇,身形连带座位向后退去。 “嗯~”月泠看向眼神凌厉的温皇,“阁下爱蝶之心,在下感受到了。” 一掌试探之后,两人皆确定对方深藏不漏、有所保留,谁也没主动撕开伪装,再次出手。 “身似秋水任飘渺,名剑求瑕亦多愁。独向苍天开冷眼,笑问岁月几时休。”月泠的笑容春风化雨,“既然名剑求瑕,那吾的第二项就是,一个对手。” “嗯?”神蛊温皇杀意消散,执扇之手背在身后,“你说的对手,是谁?” “血月孤红。”月泠“砰”地一声打开折扇,纸扇遮住半面。 “十五年前的人,她也是剑客?”神蛊温皇看着月泠,神情晦暗难测。 “是剑客,一名找寻剑心的剑客。”月泠悠闲地扇着风,“她见识过鬼魅之剑,见识过空无之剑,来到中原见识了无极之剑。现在,她想见识飘渺之剑。” “但任飘渺最不缺的就是对手啊。”神蛊温皇背手侧目,显得气势非凡。 “欸~人的一生何其寂寞,哪里会嫌对手多啊。”月泠抬眼,透过发带直视着温皇,“你说是吗,神蛊温皇?” 各自伪装的两人无形中对峙着,突然,月泠先一步笑了起来,打破了僵硬的气氛。 “你神蛊峰的客人确实很多。” 话音甫落,神蛊温皇与月泠齐齐朝无边崖望去。 “好一句诚心跨出一大步,迷茫之中亦有路!”随着一声巨响,无边崖用以指路的石碑应声而碎。 “哎呀,温皇先生,你的门牌被人砸碎了呢。”月泠摇动着纸扇,幸灾乐祸地说道。 赤羽信之介面前,两道人影化光出现。一名蓝衣智者,一名白衣雅士。 “哎呀,军师大人为何怒气翻腾呢?石碑是无辜的,看军师大人的神情,今日之事定是非同小可。”神蛊温皇轻摇羽扇,神态自若。 “神蛊……嗯?这身装扮……九星连珠之夜,打伤神田、救走俏如来三人的神秘女人就是你。”赤羽信之介手执折扇,一眼辨认出新面孔的身份。 “欸~”月泠摇动着白面纸扇,“许是先生认错了,在下只是一名文弱公子啊。” “嗯?”赤羽信之介眼神锐利,然而月泠是目盲之人,对他的试探毫无反应,笑容不改。 “哼,神蛊温皇,还记得上次见面,我所说过的话吗?”赤羽冷哼了一声,他没忘记此行的目的,将目光转移到神蛊温皇的身上。 神蛊温皇手握羽扇,对上赤羽的双眼:“承蒙军师的厚爱,此事吾谨记在心。”说着,他微微行了个礼,以示尊敬。 “很好,那,赤羽信之介,今日,便要让天下第一毒,成为绝响。”赤羽目光冷冽,杀气腾腾。 “嗯?”神蛊温皇眼神一变,羽扇掩住侧脸,无形的压迫弥漫在空气之中。 一片沉默中,眼见气氛越来越凝重,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贸然响起。 “哎呀,这种逼命的气氛真是太骇人了。”月泠摇动着纸扇,面露畏惧之色,“在下武功低微,不敢掺和战局。温皇先生,容吾先撤一步。二位,请。” 说完,不等温皇与赤羽反应,月泠的身影已化作一道流光,不见踪影,逃命之速,令人愕然。 第二十章 传承剑意 驯养魔蛛 离开了无边崖,月泠并无急着离开神蛊峰,而是找了一处凹陷的山壁,结阵隐踪。她倚靠在山岩上,脑中回忆起与神蛊温皇在花园中的交谈。 “(言行有异,沉不住气,言辞迂回,话里有话,破绽太多。算了,将话传达到位就行。不过,他了解凤蝶体内的毒蛊,又与神蛊温皇交情匪浅,会是谁呢?)” 月泠若有所思地观察着无边崖:“(赤羽逼杀而来,温皇早有安排,但他本人又会在哪里呢?)” 没过多久,赤羽信之介持刀而出,带着功体被封的“温皇”前往西剑流。 在西剑流的人离开后,几名还珠楼的杀手也离开了神蛊峰。从他们的话中便能听出,还珠楼是来确认神蛊温皇,到底是不是他们想的那个人。 月泠解除了阵法,重新回到神蛊峰。没了主人照看,月泠肆无忌惮地在神蛊峰转悠起来。 “凤蝶仍在昏迷,四处不见剑无极。”月泠摇动着纸扇,来到了高崖之上,“嗯~有残存的气息。”来到断崖边,月泠折扇一合,纵身跃下万丈高峰。 脚步轻盈落地,月泠稍加打量,崖底竟是一处瀑布山谷。但她无暇欣赏绝景,此地布置的阵术已经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 “奇石阵,原来此地有主了。”月泠只手背在身后,信步走在山谷中,视迷阵术障于无物。 就在此时,幽幽箫声传来,指引月泠方向。似没料到主人如此好客,月泠停顿了一下,然后打开折扇,循声而往。 吹箫之人高大英挺,一身麻布衣,面容粗犷,胡须短而密,看起来只是平平无奇的江湖侠客,然而那种武道宗师的气势不容月泠小觑。 “嗯?剑意。”折扇化光消失,月泠的指尖酝酿着剑招,“你……” “啊,是月泠姑娘。”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月泠迅速将剑芒散去,再次握起折扇。 “咳,什么姑娘,叫吾月泠公子。”月泠面色尴尬地咳了一声,转向雪山银燕,“吾在断崖边感应到你的气息,你不会是自己跳下来的吧?” “我是被神蛊温皇打下来的,”雪山银燕对月泠很有好感,将一切全盘告知,“便在此跟着师父修炼,领悟灵属之器。” “银燕,你去休息吧,此地有吾。”麻衣男人侧目看向雪山银燕,刻意要支开他。 “啊?是,师父。”雪山银燕点头应声,向月泠微微行礼后,转身离开了此地。 月泠目送着雪山银燕离开,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她才重新看向麻衣男人。 “你是谁?”月泠好奇地打量着他,此人虽然外表粗糙,却有种沉稳的气质,仿佛他的存在便能让人安心。 “萧无名,你也可以叫我宫本总司。”宫本总司手握竹箫,语气温和。 “西剑流四天王之一,宫本总司。”月泠立刻想起了他的身份,“啊,别误会,吾没别的意思。萧大侠创立天地双部对抗西剑流,吾也是天部的人。在下明月长泠,月泠。” “月泠公子,”宫本总司微微颔首,目光看向月泠的身后,“你的剑意快压制不住了。” 话音甫落,数道寒霜剑气散射,在眼前的巨石上刻下了深深的剑痕。 “遇到绝代剑者,总是按耐不住,失礼了。”月泠扇动着纸扇,虽然面露歉意,但周身的剑意却不再压制,诡与无的交替,令宫本总司都为之侧目。 “无妨。”宫本总司若有所思地看着月泠,“你的剑意,很特殊。” “被你发现了。”月泠微微一笑,不再遮掩自己的目的,“吾曾与两名剑客交过手,他们师出同源,那是种无常无定、无边无际的剑法,剑快而利,名之无极。” “你想见识无极剑法?”宫本总司听出了她话中用意,直接询问道。 “是,但求一剑。”月泠合上折扇,双指拂过白玉扇骨,好似在拂动剑身一样。 “哈。”宫本总司闭眼一笑。再睁眼,气沉,步挪,意起。宫本总司的指尖泛起一点金光,无极剑意澎湃,远超神田京一与剑无极。 “无极剑法第一式,一剑无极。” 与两人收鞘拔刀不同,宫本总司剑随意动,随心所欲,无极剑气贯穿巨石,留下一个不大的孔洞。 “嗯~”月泠一甩折扇,白玉扇骨化为一柄无格长剑,“一剑凌霜。” 一点飞霜化为一道寒光,寒霜剑气夹带着刺骨冷风贯入巨石之中,亦留下一个等大的孔洞。 “冽如霜。”宫本总司看着遍布着霜痕的孔洞,剑招再起,“无极剑法第二式,一剑——无尽。” 宫本总司举起剑指,一道金光剑影朝天而起,金剑倾倒,将巨石一分两半。月泠感受着无边剑意,若有所悟,心念一动,长剑明霜之上气流浮动,徐如清风。 “一剑——巽风。” 名为巽风,实为迅风,数道无形剑气飞旋,交缠间化作一道风眼,卷动红尘黄沙。 剑气悄无声息地没入石中,清风徐来,巨石随风而散,正是风眼自内部将其瓦解。无相之风,无底之涡,这一剑竟是融合了两种剑意。 “疾如风。”宫本总司赞叹了一句,发动了最后一式,“无极剑法第三式,一剑——” 话未出,招先动,无声一剑仿佛消弭世间喧嚣,刹那之间,眼前全是剑光,满耳皆是剑鸣。 “无声。” 无声之后,一块遍布剑痕的巨石崩裂,化成细碎的石粒。 月泠脚下一沉,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回敬这无声一剑。 “一剑——”明霜指天,天现异象,雷云遮日。宫本总司不由抬首,等待着惊雷一剑。 “震……”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雷鸣盖住一切声音,一道撼天动地的剑气从天而降,裂石而出,贯地千尺,整个山谷都为之一震。 “惊如雷。”宫本总司收起指上剑光,给出了最后一句评价。 “噗——”一剑引动天雷,突破了能力的极限,明霜剑插在地上,月泠不堪重负地吐出一口血。 “超越人力的一剑。”宫本总司瞬步来到月泠身后,运气为她疗伤。 “多谢……”月泠抹去嘴角血迹,声音虚弱无力,这一剑真正伤到了她的元气。 “不用谢。”宫本总司收回手,语气依旧温和,“此等悟性,你让我开了眼界。生命的意义不过传承而已,我这一生传授过心法,也传授剑招,如今传承了剑意。但我最希望传承的是不断超越的精神,我从你的身上能看到这种精神。你的剑无心,所以我希望终有一日,你能在不断的融合与超越中,找到自己的心。” 月泠没有说话,对着宫本总司拱手作揖,又深深鞠了一躬,随后在宫本总司的目送下踏出了术法屏障。 一路急急而奔,应零化为真身回到泣血邪魔洞,她需要在此调息伤势。魔物似乎察觉到她受伤,开始蠢蠢欲动,想要伺机报仇。 “你想做什么?你想趁机吃了吾?”看着魔茧红光闪动,应零冷笑了一声,“吾可以给你机会,但是如果你失败了,以后你归吾了,怎样,敢试吗?” 应零轻轻解开遮目发带,将其放在了怀中。 “连试都不敢,以后就别生这样的心思。”应零讥讽了一句,然而魔物像是被触怒了一样,开始疯狂发动攻击。吸收了应零的血后,它的力量增强了不少,应零有伤在身,应付起来竟有些吃力。 “嗯?”一时不察,一道飞丝贯入应零的肩膀,将她逐渐拖往石壁。一只诡面魔蛛爬了出来,一边咬着蛛丝,一边阴沉地笑着。 “哈哈哈……” “哼,笑什么?”应零猛地睁开眼,双目赤红暴戾,“生得真难看,难怪一直避不见人。”魔血沸腾,一股狂暴的力量注入身躯,瞬间治愈了伤势。 察觉到一阵无可撼动的力量,诡面魔蛛忍不住后退了几步,然而身为魔物的骄傲让它不甘心就此屈人之下。诡面魔蛛口吐蛛丝,白流再次飞泄而出。 “有骨气,但缺乏底气。”应零冷笑了一声,明霜之上燃起血红焰光,剑气灼热非比寻常。 “一剑——离火。”继一剑震雷之后,应零再创新招。她将祝融神焰注入剑气,只要能打开一道创口,炎气就会进入身体一路灼烧,直到掏空内腔。 剑气夹带炎气留下一地焦痕,白流还未触碰剑气就化为了烟灰,随着一声惨叫,离火剑气进入诡面魔蛛体内,开始侵蚀它的五脏六腑。 看着魔蛛在地上吃痛翻滚,应零露出了残忍的微笑,直到折磨了它好一阵,她才来到诡面魔蛛身旁收回了那道炎气。 “现在,你是吾的了。”应零一脚踢在诡面魔蛛身上,然而它毫无反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全身散发着诡异的肉香。 应零皱了皱眉;“不会就这样死了吧?”她一手掐住魔蛛下颚,目中红光一闪,切开了另一只手腕。 应零强迫魔蛛张口,血液源源不断地灌入它的嘴中,血源的力量立即开始治疗魔蛛的伤势。 “看什么?”应零见它盯着自己,凶狠地瞪了魔蛛一眼,“你若是敢咬下去,吾就将你的蜘蛛脚全烤了吃!” 看它恢复得差不多,应零停止了输血,在它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将伤口愈合。 “啊……啊……吾需要更多……” “语气僵硬,只余生物的本能吗?嗯~等你能与吾交流了,告诉吾你的来历。”应零轻抚着它头顶的毛发,“别盯着手腕看了,只要你听话,吾不会虐待你。虽然你真难看,但是吾不会嫌弃饲养一只丑蜘蛛。” 就在这时,诡面魔蛛好像听懂了她的话,直接撞开了她的手,快速地爬向了石壁,钻入魔茧之中。 “唉,一点也不贴心。”应零摇了摇头,收起明霜剑,坐回了石台上。正要取出发带,泣血邪魔洞外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这个泣什么洞,里面绝对有一只怪兽。嘿嘿嘿,看来我脚仔王的召唤兽,又可以多一只了。”此人的声音难听猥琐,还带着一种莫名的自信。 “嗯?觊觎吾的东西,不知死活。”应零双目一沉,目光穿透幽深的洞穴,看到了一张尖嘴猴腮的面孔。就在她开口的瞬间,魔茧异动起来,一道强大的吸力将自称脚仔王之人卷入洞穴。 “啊,救救救……救命啊!”脚仔王一边扒地一边声音,“啊……救救、救命喔……啊…好讨厌的感觉啊……人家才刚出场不要这么快就把我收掉啦,啊啊……” “呸。”随着嫌恶的一声,脚仔王被魔蛛扔在地上。 “哎哟喂啊…实在有够痛啦。”脚仔王抱怨着从地上爬起。 “真难吃。”魔蛛的声音阴沉而僵硬,然而它的话却让脚仔王顾不上疼痛,左右扫视。 “啊?谁?是谁啊?是谁在说我难吃啊?” 突然意识到什么,脚仔王颤颤巍巍地转过身,循声看向那只泛着红光的魔茧,同时他也发现了坐在石壁旁,冷眼注视他的应零。 诡异魔茧泛着红光,还有一个周身血云翻腾、双目赤红的鬼影。脚仔王吓得双腿打颤,就在这时,魔蛛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呸,真难吃。” “哎呀呀呀,真是要气死本脚仔王了,你将我吸去就算了,竟然还嫌我难吃是怎样?好胆你出来啊,你出来我们两个钉孤支,来啊来啊。”恼怒战胜了心中的恐惧,脚仔王拍打着胸膛,似乎想要与魔茧中的魔物单挑,然而回应他的又是一声“呸”。 “这真是可恶、真是可恼啊,这是你逼我的,你千万不要怪我,卡锵……各位观众啊,你们一定想说我拿这张卡片又要叫出我的召唤兽了,不是,你们以为我还会用这招在专吃嘛?哈哈哈,你们眼睛就睁大点,现在我就给大家看本脚仔王二零一二年最新的产品,看本脚仔王的……都兰鸟。” 脚仔王说着应零听不懂的话,还拿出了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某种弹弓? “今天本脚仔王若没将你这些蛋打成茶叶蛋,本脚仔王主动让出金光布袋戏人气王的王座,看招啊……”说着,脚仔王将一个奇形怪状的小鸟装填到位,然后射向了魔茧。 他激情澎湃的解说让应零好奇起来,然而毫无功力的一击让魔茧动都没动。感觉自己被人戏弄,应零心中怒火升腾,偏在此时脚仔王又大呼小叫了起来,惹人心烦。 “夭寿咧,这些蛋是钢做的是不是?竟然怎么打都打不破。好,好,你好,你给我记得,我现在就来落阮大仔来,到时候看阮大仔怎么把你煎作荷包蛋,好胆别……” “滚出去!”随着一声怒喝,应零周身气劲爆发,直接将人轰出了泣血邪魔洞。 “哇啊……我又在飞了……” 脚仔王的声音越飘越远,应零冷哼了一声,取出发带系在双目之上,凝神调息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 一访正气 无心被抓 “延期两日,该前往正气山庄了。听说史艳文是纯阳之体,他的血源吾志在必得。”应零走下石座,看向石壁之上,“吾要出去了,你好好守家。”投喂完魔蛛,应零离开了泣血邪魔洞。 一路前往正气山庄,半途竟是再遇折返的神田京一与衣川紫。敌人会面,气氛瞬时紧张。 “啊,又是你这个疯女人!” 再见月泠,神田京一心生戒备,甩动右肩,背后一柄虎彻出鞘。衣川紫亦是不敢大意,轻挥衣袖,运功待发。然而面前之人却是不改悠闲,仿佛遇到的不是敌人,而是老朋友。 “喔~原来是神田师弟啊。疯女人这个称呼吾不喜欢,来,叫师姐。”月泠摇动折扇,语气欠打之极,令神田京一忍不住想快剑出击。 “叫你个头!” “腾邪断脉。” 月泠话音未落,神田京一与衣川紫对视一眼,同时出招。两人多年搭档,配合默契,毒剑双气相辅相成。 “欸~不叫就算了,为何要动手?在下武功低微,不堪气劲摧折啊。”月泠言语调笑,手中却不见任何留情。只见她甩起玉骨折扇,接手瞬间化为长剑,以霜雪为鞘,做出了令人讶异的居合之势。 “一剑——凌霜。” 寒光掠影,到来的毒剑双气瞬间冷凝,化为一层细碎冰晶,在日光下轻声脆裂。剑气的彻骨余寒更是让神田京一与衣川紫血流迟缓,浑身麻痹地僵在原地。 “一剑无极的变招?你真正是宫本大人的徒弟……”神田京一实在难以置信,一直以来,他都是凭借师兄的身份来调教他那些师弟,如今自身也体会到这样的滋味,让神田京一感到悲哀。 “好了,不叙旧了。”月泠将明霜指向衣川紫,“美人,你来告知吾,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虽然受制于人,衣川紫却是选择闭口不言,对西剑流的忠诚让她不接受任何威胁。 “喔?一身傲骨。”月泠面带微笑,一道寒光自剑锋射出,在衣川紫的痛呼中,划开了她的脸颊。冰霜剑气冻结了伤口,留下一道殷红的血痕。 伤口被霜气侵蚀,隐隐作痛,但面上的疼痛远不及破相带来的恐惧。然而,就算是冷剑指面,蓄势待发,衣川紫仍然紧咬牙关,宁愿毁容也绝不屈服。 “对不住,剑举得甚久,在下手抖了。”月泠笑得毫无歉意,引得神田京一怒目而视,她面向神田,“师弟,虽然师姐是瞎子,但你的眼神还是会让吾害怕啊,吾一害怕会忍不住手抖。” “你!别伤害她,我说!”神田京一生怕她再手抖,连忙交代,“流主让我们擒抓忆无心。” “神田!”衣川紫不敢置信地看向神田京一,然而愤怒之余,亦产生了一种难言的感动。 “嗯~这才对嘛。”收回了长剑,明霜重新化为折扇。 月泠敲打着手心,缓步来到衣川紫的面前:“这件事,吾相信你们不会上报,是吧?你们的流主绝对不希望除了任务失败,还听到属下背叛。不然,他会很伤心,很愤怒啊。” “你还想对紫做什么?!”神田京一愤怒至极,却因为害怕月泠再度伤害衣川紫,不得不服软,“别动她,如果你要杀,就杀我!” “哈,着什么急。”月泠嗤笑一声,展开了折扇,“现在还轮不到你讲话。” 月泠缓缓抬手,在神田京一惊怒的眼神中,拂过了衣川紫的脸。只见一道红光闪过,裂开的伤口瞬间愈合,恢复如初,如此手段,神田京一震惊得睁大了双眼。 衣川紫看他的神情,联系不再作痛的伤口,顿时明白了什么。若不是此时不能动弹,她很想立刻进行确认。 “不必说谢了,两位。” 调教完师弟,月泠不再逗留,转身前往正气山庄,留给呆若木鸡的两人一个背影。等莹白的身影完全消失,神田京一才意识到了什么,大声呼喊了起来。 “等一下,你倒是把冻气解除啊!” 然而人早已不见踪影,徒留神田京一与衣川紫立在原地,面面相觑。 “欸~师弟,这可是师姐送你的好机会啊,哈哈哈……”月泠悠然前行,对其置若罔闻。 来到正气山庄门口,月泠礼貌地叩门,一身佛修打扮的白发青年出门相迎,正是俏如来。 “原来是月公子,请进。” “(嗯?神色有异,状态低迷。)”在俏如来现面的一瞬间,月泠便察觉到他有心事。她跟随着俏如来走进花园中,一路上他都低头前行,似乎郁结在心。 “抱歉,诸事耽搁,今日才来拜访。”月泠扇风的动作一滞,试探着询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俏如来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欲言又止,“月公子,你……啊……抱歉。” 月泠合上纸扇,神情关切:“是怎样了?你说出来,不然憋在心里只会更加难受。” “云十方前辈他……死了。”俏如来深深叹了一口气,神色哀戚,“被一个西剑流的恶灵,杀死了,我没能救下他,也没能为他报仇……” “(地部总门……)”月泠沉默了一下,没有出言安慰,只是走到他的身旁,轻轻拍了拍俏如来的肩膀,然而这一拍却是拍出了他心底的迷茫。 “为何这个世间,恶人当道,善者却任人欺凌,一再的宽恕,换来的却是更多的伤害,难道慈善济世,真只能是理想吗?”俏如来的面上一滴清泪滑落,“我一直无法明白,何以佛门颂扬慈悲为怀,但亦有修罗存在,莫非,除恶扬善,真要以恶制恶,以善养善吗?” 月泠若有所思地打开折扇,抚摸着空白的扇面:“哈……一再退让只会劝人进逼,同样,一味善良就是纵人为恶。何以佛门金刚怒目,菩萨低眉?金刚怒目降魔,菩萨低眉救苦。” “一味善良就是纵人为恶……金刚怒目降魔,菩萨低眉救苦……”俏如来喃喃念叨着,突然眼神变得清明,“多谢你,月泠姑娘。” 月泠见他不再迷茫,悠然地扇着风:“私下可以叫姑娘,但有人在,要叫吾公子。” “我明白了,月姑娘。”俏如来微微屈身行礼。 就在此时,正气山庄内又多出了三道气息,一道属于燕驼龙,而另外两道,一个属于身负灵力的少女,一个属于残缺不全的灵体。 “燕驼龙来了。”月泠向俏如来示意道。话音刚落,三道人影踏入正气山庄的花园。 “艳文啊,艳文啊。”燕驼龙边走边喊,正好看到了花园中的两人,“啊,本龙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说着,他还看了一眼月泠。自神蛊峰一别,燕驼龙就没再见过此人出现了。 “没这回事。”俏如来也看了一眼月泠,回过头来,“燕驼龙前辈,父亲前往中兴百武会,至今尚未回来。” 通过他们的交谈,月泠确认了少女与灵体的身份,一个是西剑流要抓的忆无心,一个是黑白郎君分化后的阳面恶体白狼。听说还有一个阴面善体,根基深厚却性格懦弱,名叫黑龙。 “(一个占据了身躯,一个承载着记忆,趣味啊。)” 将注意从白狼身上转移,月泠开始观察忆无心。从她的言行就能看出,纯洁得像一张白纸,不愧是灵界教出来的人。但西剑流为什么要抓她,仅仅因为黑白郎君吗? “(赤羽逼杀而来,却又押解假温皇回西剑流,其中一定达成了某种交易。但他会用什么换取自己的性命呢?忆无心在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就在月泠若有所思的时候,燕驼龙三人离开了正气山庄,前往灵界等待消息。俏如来送人出门,留下月泠一人待在花园内沉思。 只听见外面一阵骚动,竟是西剑流的追兵已至。月泠摇扇观察着外面的动静,没有丝毫援助的意思。没等太久,忆无心被西剑流抓走,燕驼龙和俏如来神情凝重地走了进来。 “你们怎样了,面色这么难看?”月泠出言询问道。 “啥喔,外面这么大动静,你都没听到?”燕驼龙疑惑地看了一眼月泠,“无心被西剑流的人抓走了啦,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她。” “在下武功低微嘛。”月泠面露羞愧地转移了话题,“哎呀,忆姑娘不会有危险吧?” “既然西剑流如此大费周章捉走无心,相信应该不会轻易伤害她才对。”俏如来神色冷静地分析道,“白狼为与黑龙合体找上忆无心,也许西剑流要擒抓她的理由相同。” “那就是为了黑白郎君了。”月泠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不可一世的东瀛魔神想打败中原第一,证明自己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人,以此立威中原。” “按呢解释就说得通了。”燕驼龙点了点头,“先等艳文回来,我们再共商对策。” 一段时间后,史艳文缓步踏入正气山庄,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独眼男人。月泠在看到他的一瞬间便想起了他是谁,而独眼龙却在看到月泠时直接祭出了豹眼镶金刀。 “前辈?”俏如来惊讶至极,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月泠,又看向神色戒备的独眼龙。 “龙义士,你这是为何?”史艳文也面露不解,但是心底他选择相信独眼龙的判断。 “她是十五年前闯入灵界之人。”独眼龙的独眼紧盯月泠,“俏如来,远离她,她很危险。” “独眼龙前辈……”一边是同伴,一边是前辈,俏如来顿时面露难色。 “(十五年前,灵界……)”史艳文不动声色地走到俏如来与月泠之间,将儿子护在了身后,“你是血月孤红。” “啥?她就是那个到处找灵界的疯女人?”燕驼龙不敢置信地看着月泠,“甘有可能认错?她看起来最多二十岁,这也伤驻颜有术了。” “样貌虽不同,但给俺的感觉相同,她的气息亦是同样的看不透。”独眼龙仍然记得灵尊对此人的评价。 “欸~没想到荒野金刀还记得十五年前的旧事啊。”月泠捏着扇柄晃了晃,并没有否认,“容吾自我介绍,在下明月长泠,请阁下叫吾月泠公子。”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又为什么与俏如来一起?”独眼龙的态度依旧不善。在他看来,她是有意伪装身份,别有所图地接近涉世未深的俏如来。 “当然是来登门拜访了。”月泠微笑着打开折扇,语气十分随意,“听说灵尊死了,好歹相识一场,吾就告知你,他的后辈忆无心被西剑流的人抓走了。” “什么!西剑流抓走无心?”独眼龙面露震惊之色,顾不得月泠轻慢的态度,“这是怎样一回事?”与此同时,史艳文也放弃观察月泠,朝俏如来与燕驼龙看去。 俏如来与燕驼龙对视一眼,开口说道:“父亲、前辈,详情听说……” 灵尊惨死,他的后辈也落在西剑流手里,生死难料。独眼龙紧张之际,注意到一旁悠闲的月泠,忍不住出言质问:“灵尊生前也曾助你寻找魔世,于你有恩。如今他的后辈遇险,你为什么要袖手旁观?” 此言一出,史艳文三人面色一变,正是因为独眼龙口中的“魔世”。灵魔大战虽然早已过去,通道被封印,但被魔世入侵的阴影、那死伤惨重的战争,皆令参与过的人难以忘怀。 “(血月孤红在江湖上昙花一现,便再无音讯,难道真正踏入了魔世?不管如何,若她能够帮助中原对抗西剑流,必是一大助力。)” 这几日,史艳文曾向俏如来打探过月泠的来历,听说了她援助俏如来、银燕打退西剑流之事,月泠的立场更加坚定了史艳文劝说的决心。 “独眼龙,你是被感情冲昏头脑了吗?”月泠在听到“魔世”二字后,语气变得不善起来,“救下了忆无心,等炎魔幻十郎亲自出手吗?如果他亲临正气山庄,别说忆无心,在场众人能活几个?如果史艳文死了,中原再度失首,你们开碑的拖延之策有何意义,不如趁早拱手相让。” “你!”独眼龙虽然听得明白,心里也明白,但见她如此态度,实在难以忍耐。 眼见气氛紧张,史艳文连忙站出来,安抚独眼龙。 “龙壮士,虽然月泠公子讲话直白,但她所言不无道理。”史艳文一手拍在独眼龙的肩上,“冷静,愤怒不能解决问题,如今忆无心被抓走已是事实,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见史艳文朝他微微摇头,独眼龙这才收起了豹眼镶金刀:“是俺过激了,抱歉。但无心只是一个单纯的女孩,西剑流为何要抓她?” 月泠打开了折扇,跳过过程,直接说出了结论:“当然是为了黑白郎君。”虽然她猜测温皇的算计不止于此,但也没必要告诉他们。 “忆无心是让黑龙肯与白狼合体的关键,确实,很合理。”史艳文赞同道。 “现在我只怕石头仔在西剑流会有危险,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情,我还有什么面去见灵界的人?”燕驼龙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 “再担忧也是于事无补,我看还是去一趟西剑流,设法将人救出才是。”独眼龙难以放下。 “我跟你去。”燕驼龙说着就要和独眼龙一起离开,不等史艳文出言阻止,月泠一个闪身拦在了两人面前。 “你们是去送死,还是以为自己能打赢整个西剑流,将人救出来?”月泠冷笑了一声,看向独眼龙,“独眼龙,你是开碑人选之一,如果你出事,你要史艳文找谁来代替你?或者,你们真以为炎魔幻十郎是守约定、没有脾气、不会撕破面的人?现在是我们在拖延,他在陪我们玩,别太自以为是了!” 史艳文只能无奈地再次圆场,以免她激起群愤:“虽然公子言辞锋利,但她说得不错,现在去西剑流救人太冒险了。” 燕驼龙与独眼龙关心则乱,被人如此当头棒喝,终于认清其中利害,只得长叹一口气,放弃了救援。 这时,沉默甚久的俏如来面露不解:“可是,如果我们坐视西剑流抓走忆姑娘,这样的行为岂不是代表我们放弃了她,我……难以接受。” 眼见俏如来神色迷茫,史艳文走到儿子身边,想要开导他。 “精忠,我们没放……”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是。”折扇化光消失,月泠看向再度陷入迷茫的俏如来,语气冰冷,“我们放弃了她。” 第二十二章 今朝一会 天下风云 “月泠公子?”史艳文惊讶地看着月泠,似是没想到她会讲这样的话。 月泠并没理会史艳文,她的目光穿透发带直视俏如来:“如果你不喜欢这句话,吾可以换一句,我们牺牲了她。俏如来,如果一盘棋局弃一子能换得一片活棋,你是换还是不换?” “如果是下棋,我换,但忆无心不是棋子,她是人。” 在俏如来看来,棋是棋,人是人。人有血有肉,怎能与棋子相提并论?战争真实残酷,如何能以棋局二字蔽之? “人又如何?”月泠一步一步地朝俏如来走过去,“以天地化棋局,众生皆为棋子,你是要怎样关心沧海一粟?还是说,你无需关心,只要提早认输,就能避免所有牺牲?” 眼看月泠步步进逼,独眼龙与燕驼龙正欲出手,不料史艳文拦住了两人,对他们摇了摇头。 “我……”俏如来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我不想认输,但我也不想牺牲任何人。” “喔?”月泠似笑非笑,继续逼近,“如果杀一人能活所有中原百姓,你是杀还是不杀?” “我……我不能……”俏如来不敢回答“杀”,因为一旦回答就是违背了道义,他又该如何面对自己。 “很好,那所有中原百姓都因你而死。”月泠冷酷地打断了他的话。 “啊……”俏如来的指尖刺破掌心,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样的画面,东瀛魔神血洗武林,哀鸿遍地。他站在一片尸山血海中满脸茫然,心里的声音还在不停地说,这些人都是因你而死。 看到俏如来魂不守舍的模样,史艳文于心不忍,但最终还是放下了伸出去的手。踏上这条路,以后只会更加艰难,即便身为父亲,也不可能永远陪伴他,人必须学会独自承受。 “(唉。)”月泠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来到俏如来身旁,拍了拍他颤抖的肩膀,“放轻松,不过是个假设,人还没死呢。” “你不想牺牲别人很好,说明你是个珍惜生命的人,吾喜欢这种人。但你要知道,现实多的是无奈,世间难得两全法,抉择之下,必有牺牲。此时,你能思考的只有因何而牺牲,值不值得你牺牲,怎样牺牲才不会辜负它的价值。” 听月泠说出这样的劝解,不止史艳文惊讶,就连独眼龙与燕驼龙都对她刮目相看,一改之前不好的印象。 “在炎魔达成目的之前,忆无心还有价值,不会轻易出事。”月泠将手搭在俏如来的肩上,声音平缓而温柔,“有时候你的迷茫不是想不通,是你不愿面对。俏如来,以后在你询问别人之前,应该学会扪心自问,尝试自己给出答案。” “月姑娘……” 就在史艳文三人若有所思的时候,却听月泠语气一转,又恢复成众人熟悉的阴沉。 “哼,别让吾再看到你那副优柔寡断的模样,真是欠收拾。”月泠撤回了手,只见流光一闪,折扇在手中重新展开。 “是。”俏如来只得苦笑了一声,扫尽面上的迷茫。 “唉,虽然道理都懂,但我还是担心石头仔。”燕驼龙唉声叹气道,“西剑流的人阴险毒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不如换一种思路去想。只要西剑流一败,忆无心自然得救,而要对付西剑流,必须杀死炎魔,要杀炎魔,先破魔之甲。”月泠语气冷静地分析道,“虽然这么说有点残忍,但忆无心的被抓,正好促成了白狼原本的计划。” “你是说……黑白郎君?”闻言,燕驼龙立刻想起了什么,“对喔,那个白狼知道自己没胜算,很有可能走去还珠楼找黑龙了,只要变回黑白郎君就能打败炎魔救回石头仔。” “是,但黑龙白狼分离多时,又互相排斥,合体只怕没这么简单。”月泠轻轻摇晃着折扇,“他们极有可能会求助别人,你若是想做些什么缓解忧思,可以先去灵界等待。” “是按呢讲没错啦,那本龙就去灵界等着。”燕驼龙点了点头,看向了独眼龙,“独眼龙啊,马上就是开碑,灵界你就免去了,留在正气山庄,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独眼龙微微颔首:“有劳。” “三八仔才这样讲。”说着,燕驼龙准备离开正气山庄。 就在这时,一个干瘦如猴的人影随着一声呼喊,扑在了燕驼龙的背后,来者竟是被月泠轰出泣血邪魔洞的脚仔王。 “大仔啊!很久不见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说着,脚仔王不断蹭着燕驼龙的后背。 “(没想到,他们竟然认识。)”月泠不动声色地摇动纸扇,“(麻烦了,他一定会把泣血邪魔洞的事泄露出去,这段时间吾是回不去了。)” 果然,脚仔王将泣血邪魔洞有吃人魔物的事情全盘告知,甚至还将月泠的存在一并说出。 “不止那只魔物喔,还有一只很恐怖的女鬼。”脚仔王靠在燕驼龙的胸膛上瑟瑟发抖。 “啥啊,女鬼?”燕驼龙把脚仔王从怀里拎起来,“什么款的女鬼啊?” “我也不知,她周围都是雾气,我就看清了一双红红的、很可怕的眼睛。”脚仔王趴在燕驼龙的怀里哭了起来,“呜呜呜……大仔啊,老小仔我差一点就没了。” 燕驼龙再次把脚仔王撞开:“站起来好好讲话啦,没看清你怎知道她是女的?” “我听到了嘛。”脚仔王的双手夸张地挥舞着,“她说了一声‘滚’,然后我就飞出去了。” “那你没被收去还真可惜。”燕驼龙无情地侧过身,背对脚仔王。 “大仔!你怎能这么讲啦!” “出现吃人的魔物,不管如何,我们都不能坐视不管,以免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民受到伤害。”俏如来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你口中的女鬼……如果她帮助魔物害人,我们也不能轻放。” 月泠安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话,并没为泣血邪魔洞内的魔蛛担心,在她看来,以燕驼龙的实力根本不足为惧,她现在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明日的开碑之上。 “(现在能确定的开碑人选有史艳文、独眼龙和藏镜人,史艳文既然没另外找人,说明最后一人由温皇找寻。所以,到底是神蛊温皇,还是秋水浮萍任飘渺呢?真是令人期待啊。)” 受到史艳文父子的邀请,月泠顺势答应下来,留在了正气山庄作客,等待明日的开碑盛会。 天允山上风云起,甲子盛会十年期,武林侠士闻讯前来,静谧山林满是喧嚣。 第二日,时辰未至,天允山下人潮聚集。甲子名人帖早于十年前便已落定,如今为抗西剑流,再启天下风云碑之战,这一战备受万众关注,它将决定中原武林的未来。 天允山高耸穿霄,普通侠客无法上山,只能待在山下观望。为了近观局势发展,月泠不能再假托武功低微的借口,身形化光间,脚踩明霜剑,登临贯云巅。 踏上顶峰,明霜重新化作手中折扇,月泠扇着风走出雾气,却见还珠楼、西剑流之人与神蛊温皇已然来到,而她孤身一人的出现顿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喔?月泠公子竟也降临天允山,此次开碑果真惊动不少藏龙卧虎之辈。”神蛊温皇一见月泠来到,迫不及待地拖她下水。 温皇此言一出,不止还珠楼楼主百里潇湘,就连炎魔幻十郎都忍不住打量这张未曾见过的面孔,而对月泠早有怀疑的赤羽信之介,更是将她列入西剑流必除的名单之中。 原本赤羽就在怀疑月泠,温皇再一句捧杀,引得炎魔对她的注意,正是要借西剑流之手对付她了。此等报复之举,让月泠更加确定,那杯下了泻药的酒让温皇中招了,而且他还被害得很惨,不然也不会有如此怨气。 面对虎豹环伺,月泠不动声色地收起折扇,掏出了一册一笔:“对一介笔者而言,错过此等盛会,可是会抱憾终身,虽然在下武功不济,也只能舍身冒死一观了。” 温皇甚是记仇,依旧不放过她:“冒死也要记录在册,留书后世,公子果真目光长远,此等深谋远虑,温皇佩服。” “欸~不过生计而已,写书赚些银钱,先生谬赞了。”月泠不怒反笑,反唇相讥道,“要说深谋远虑,先生卧龙之才,大局在握,运筹帷幄间,鼓动天允山上风云变色。吾须感谢先生,若不是先生之策,在下的故事仍无着落,未来仍是备受生活所迫。” “唉呀,不愧是笔者,明褒暗贬,话里有话,温皇佩服啊。”温皇装模作样地屈身致敬。 “欸~不及先生曲解之能,此等良苦用心,不负温皇天下第一之名。”月泠作揖回敬道。 “(这两人……能让温皇如此针对,她到底有何能耐?)”见两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赤羽不由将注意放在月泠身上。 “哼,又一搬弄唇舌之辈,无趣。”炎魔幻十郎冷哼了一声,不再关注那边的动静。 闻炎魔之言,赤羽顿时明悟,再看向温皇时,眼神不善:“(好个神蛊温皇,想以此人来转移我的注意,果真心思深沉!你想借西剑流之手对付她,本师就偏不如你所愿!)” 而百里潇湘则是若有所思:“(能登顶之人,皆非简单人物。他与神蛊温皇如此针锋相对,想必不合已久,如果温皇真是任飘渺,或许他会是很好的合作对象。)” 风起云涌,时辰已至,霸气逼人的藏镜人与儒雅内敛的史艳文吟着诗号,自远处飞纵而至。 “顺我者生,逆我者亡,哈哈哈……” “绢写黑诗无限恨,夙兴夜寐枉徒劳。” 胸膛袒露、颈围红巾的独眼龙也踏上天允山:“人称一流刀一流,刀称一流人一流。” “史艳文、藏镜人、独眼龙,一对三太轻易了。”炎魔幻十郎点着三人,不屑地将手背在身后,尽显东瀛魔神的威风,“第四个人呢?” 赤羽信之介与百里潇湘同时看向神蛊温皇,月泠也停下了书写的动作,低声自语。 “来人会是任飘渺吗?” 神蛊温皇将握扇之手背在身后,目光犀利:“今朝一会,天下风云,将再掀高潮。” 第二十三章 拦路煞星 剑谱买命 开碑时辰已至,只闻两声暴喝,史艳文脚步一挪,气走周身,纯阳罡劲汇聚于掌,同时,藏镜人下盘一沉,聚气于顶,飞瀑之掌蓄势待发。 随着一声“去”,纯阳之气贯地而出,掀起天允山内层红土,而飞瀑之劲袭入云霄,卷带森然白雾而落。两道气劲相撞,震荡四周清气,独眼龙趁势拔出金刀,泄出无尽刀气,加入两道掌气之中。 “剑七,真!” 就在此时,远处一道耀眼的银色剑气破空而来,撞入三气之中。霎时,刚柔齐济,阴阳交汇,一块巨大的石碑凝聚成型。只见石碑上华光一闪,天下风云碑,五字再现尘寰。 眼疾并不影响月泠看到这一盛景,依靠感知的回应与肉眼的辨识,她已在脑海中将开碑画面拼凑出来,只待抽空落笔于纸。 “如此盛景,不虚此行。”月泠感叹了一声,执笔记录下开碑过程。 “身似秋水任飘渺,名剑求瑕亦多愁。独向苍天开冷眼,笑问岁月几时休。”伴随千丈昊光,一道飘逸的身影从风云碑顶翩然落下,现身在众人眼前。宽袍大髦,手执羽扇,发丝银白,面目冷俊,气势凌厉,此人正是秋水浮萍任飘渺。 就在此时,独眼龙与史艳文交换了一个眼神,化光离开了天允山。眼见独眼龙离开,月泠收起了纸笔,看了一眼任飘渺后,也化光离开了天允山。 两人的离开顿时引起了赤羽的注意,但眼前最重要的还是任飘渺的身份之谜。经过百里潇湘的证实,此道剑气确实为飘渺绝式,然而如此轻易的证实更难打消赤羽的怀疑。 “这样就证实是真假,未免简单。”赤羽目光一沉,看向神蛊温皇。 “扑朔迷离的复杂,才能显得神秘吗?”温皇神态自若地挥动羽扇。 “然也,今天亲眼一见传说中的任飘渺,让本师深深感觉真正神秘的,是你,温皇本人。” 任飘渺的出现因为温皇,而他的出现也能洗清温皇的嫌疑,如此联系,赤羽想到了一个解释,温皇才是真正的任飘渺,而眼前之人不过是温皇布下的障眼法,用来混淆视线。 见不能在温皇身上找到破绽,赤羽转身试探起眼前的天下第一剑。然而任飘渺的回应目中无人,以一句话便挑衅了在场所有剑者,如此接近狂妄的自信,确实符合其天下第一剑的身份。 由于不能确定他的真伪,赤羽只得拦下被挑衅撩拨的神田京一,并眼睁睁看着温皇与任飘渺在流主的面前一唱一和,用总司的消息,换得任飘渺全身而退。 离开天允山之后,任飘渺一路急急而行,有意摆脱身后的尾巴,不料在折返途中,遭遇煞星拦路。 “戏笑浮生沉醉梦,寒光一剑舞明霜。芳华绝世霞映雪,血戮尘寰尽漂红。”一道身影翩若惊鸿,从天而降,“何必急于回转还珠楼,秋水浮萍任飘渺。” “敢拦阻任飘渺的去路,我是该夸你有自信吗?”任飘渺摇动手中羽扇,打量着来人,白发血眸,头戴珠冠,衣饰皆红。除了绝伦的容姿,最令任飘渺讶异的是,她周身气息全无,不似活物,根本无从判断实力如何。 “哈。”应零淡笑了一声,并未多做口舌之争,指尖亮起一点剑芒。 剑指前方,一道血戮剑影一路裂地三尺,直冲任飘渺而去。 “嗯?”手中羽扇化光消失,任飘渺察觉此招不凡,出手便是,“剑八,玄。” 数道飘渺剑气连发,与血戮剑影相撞,在空中连环爆炸,周遭树木皆摧,余威震慑方圆一里。 双方试探完毕,下一次出手已是决定胜负的一招。 “剑九,轮回!”任飘渺将剑气注入地下,化地气为己用,以飘渺八式为轮回,轮回剑气周而复始,自下而上,破土而出。 “轮回又如何,还是太弱了。”应零单手展开一道剑阵,剑气纵横密布成圆,无数血剑势如疾风,搅碎脆弱的萌芽之剑。轮回剑气虽生生不息,仍受制于无穷无尽的疾风剑雨。 “啊……”抵消剑九之后,部分血剑突破任飘渺的守势,直接埋入了他的右肩。随着术剑变幻,血剑化为无定血丝拔体而出,夹带着血液回转至应零的手中。 “如果这就是天下第一剑的实力,莫怪当今天下无能,让东瀛武道侵门踏户。” 身形似魅,应零闪身一指抵在任飘渺的咽喉,赤红双目冰冷无情:“但吾知道你是谁,酆都月,交出飘渺剑法,否则,死。” “破坏他的计划,他不会放过你。”被点破真身,酆都月放弃了伪装,不再使用任飘渺的语气。 “吾一直在等他找吾完成交易。”应零在酆都月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只是他沉浸在自己的游戏中,吾只能自己来取了。如果他愿意放弃神蛊峰底的宫本总司,找上吾,也不失为一件令人愉悦之事。” “你与他的交易就是飘……呃……”不等他说完,应零一把掐住他的脖颈,不断收紧。 “别消磨吾的耐心,除非你想死在这。”眼见酆都月的面色由红变紫,应零面无表情地松开手,“现在,酆都月,做出你的抉择。” “咳咳咳……”酆都月咳嗽着将一本薄册从怀中取出。 “很好,吾喜欢识趣的人,你可以离开了。”应零从酆都月的手中接过剑谱,在确认是飘渺剑法后,将其收入空间之中。 酆都月捂着右肩走了两步,有所不甘地回头:“留下你的名号,还珠楼不杀无名之辈。” “明月长泠,记住这个名字。”应零歪了歪头,似乎想到了什么趣事,勾起嘴角,“也记得多派些人手,仅靠一名蓝带杀手,远远不够啊。” 说着,血红的身影化作一团血雾消散在了空气中,然而猖狂的话语依旧回荡于天地之间。 “明月长泠……”酆都月狠狠攥拳,周身剑气压制不住,随着喷涌的鲜血四散而出。 “哈。”感受到酆都月因暴怒而外泄的飘渺剑意,应零微微侧目,取出了到手的剑谱。 心念一动,飘渺剑谱一式化两份,她将复制的剑谱留存,带着酆都月的剑谱折返,中途与一名腰系蓝带白玉环的飘逸剑客擦肩而过。 应零不凡的外表倒是引得一剑随风的注目,但仅是一眼,他便匆匆离开,继续追寻酆都月,全然不知此人越过了他的防线,打伤他心目中的楼主。 此路通往苗疆还珠楼,如果还珠楼之人要往返,必从此路过。应零不紧不慢地走在路上,终于等到了百里潇湘的身影,他的身后跟随着一众杀手,正是从天允山归来。 “(不知道吾走之后,是否有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嗯~稍后回返正气山庄。)” 应零指上红光一闪,一道锐利剑气射出,恰好从百里潇湘的面前掠过。 “嗯?”百里潇湘立刻停下脚步,眼神不善地看向缓步走来的应零,“你想挑衅还珠楼?” “非也,吾是来做交易的。听闻还珠楼收银买命,不知可收剑谱?”应零无视他的敌意,飘渺剑谱伴随一道流光出现在她的掌中。 “喔?趣味,你要杀谁?”百里潇湘的目光从剑谱上掠过,却见剑谱倒置,背面朝上,这样的神秘反而让他产生了一丝兴趣。 “秋水浮萍任飘渺,以及神蛊温皇。”应零口吐惊人之语,她的神色淡漠,不似玩笑。 “嗯?”百里潇湘目光一沉,看向应零,语带怀疑,“一个天下第一剑,一个天下第一毒,你与他们有仇怨?” “吾友要神蛊温皇殒命,而吾要天下第一剑,死。”一声死,她的周身杀气涌现,全然不似作伪。百里潇湘立刻在心中确定,她不是任飘渺派来的人。 百里潇湘侧过身去:“标金买首,还珠楼还没不敢杀的人,只是这代价怕你承受不起啊。” “是吗?”应零将手中剑谱甩给百里潇湘,“若问明珠还君时,潇湘夜雨寄魂舟。以楼主之命换任飘渺死,以剑法换取神蛊温皇殒命,这价钱很合适啊。” “你……嗯?”来不及动怒,百里潇湘的注意立刻被手中剑谱吸引,“这是……飘渺绝式!” 他迫不及待地翻阅剑谱,册中记载确实为飘渺绝式无疑,而且这字……是酆都月。 应零将左手背在身后:“吾还替你省下了一次试探,这桩交易,还珠楼不亏啊。” 百里潇湘闭目沉吟了片刻,睁开双眼:“这笔买卖本楼主接了,但还珠楼的原则一向是等价交换,你只能以剑谱换任飘渺死,至于温皇……他已经魂断天允山了。” 听闻温皇之死,应零略有讶异,随后又恢复了平静:“无妨,既然神蛊温皇已死,就当交易完成了,吾对好友也有所交代,另外的消息就算是吾附赠的人情。” “送人情与还珠楼,哈。”百里潇湘笑了一声,收起了飘渺剑谱,“恕本楼主冒昧多问一句,你之好友,为何要神蛊温皇死?” “吾友与温皇积怨已深,此人心胸狭隘,今日开碑更是对吾友处处针对。如今他投奔西剑流,为求生路,吾友只能先下手为强。”应零说话虚虚实实,反而令百里潇湘深信不疑。 “(是他。)”百里潇湘立刻就想起了天允山上的月泠公子,“那他为什么不亲自来?” “楼主的问题未免太多。”应零面露不悦,眼神压迫,“有吾出面,还不够吗?接着。” 百里潇湘接过一看,竟是一张施有术法的纸人:“这是……” “传讯纸人,只要灌输剑气,便可使用。找到任飘渺,必要时……”应零走至百里潇湘的身旁,偏头睥睨,“吾可以亲自出手。” “楼主,我们……”人已走远,百里潇湘的手下见他仍站在原地毫无动静,忍不住上前询问,却发现百里潇湘握着纸人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这人……不,这样的眼睛、这样的气息,不可能是人……”百里潇湘强行压下来自本能的恐惧,小心地收起纸人,“不管她是什么怪物,至少与我还是合作关系。楼主,这一次,百里潇湘要让你讶异了。” 听着纸人中传出的话,应零一指点在追踪纸人的头部,结束了术法,百里潇湘的声音瞬间消失在了耳畔。 “千万别让怪物失望啊,否则,后果会很严重。”应零回望了一眼,取出发带遮住了双目。 话音甫落,路上浓雾乍生,血红的身影走进茫茫白雾中,消失不见。而在迷雾散去后,白衣胜雪的月泠公子摇动着纸扇出现,背手走上了前往神蛊峰的路。 第二十四章 傀儡游戏 温皇之死 月泠一路翻阅着剑谱,感受着飘渺绝式的意境。如此精妙绝伦的剑法,有些剑痴甚至愿用性命领教,然而月泠却在看完之后,将剑谱随意地扔进了空间中,毫不在意它的价值。 剑法精妙又如何,也许这辈子她都领悟不了剑之道了,再好的剑法也改变不了,她的剑再一次走入魔道,成为死剑的事实。 曾几何时,自己也曾努力过,为了感悟与精进而与闇盟剑手切磋,现在初衷已改,只是为了前进而前进,为了融合而融合。 正是因为悟不出,她才要借别人的剑法,成就自己的无上巅峰。 月泠将飘渺之意融入自己混乱的剑意中,脑中想起了宫本总司最后对她说的话。 “(宫本总司,如果你知道吾的用意在此,你还会无私地传授于吾吗?哈,悟性……)” “这根本不是悟,不过是卑鄙的剽窃……初心已死,你教吾怎能找到自己的心……魔剑无心,吾又能怎样悟……哈……这条路早已行差踏错,吾又怎样能回头……早就回不去了。” 她不断地求剑前行,不过是为了那句“剑法超绝”的评价,不过是想亲口告诉那个人,大哥,如今吾剑法有成,对得起你当初的评价了。 可是剑已成,人却不在了,只剩下她为一句永远也等不到的赞许,不断前进。 逐渐接近神蛊峰,月泠也不再去想这些令人心烦意乱的事。 通过拦截酆都月,她已经完全肯定神蛊温皇就是任飘渺。凤蝶的飘渺剑法、真假温皇、神蛊峰底的师徒以及还珠楼的内部斗争,如果凭借这些线索还是猜错,那她也无话可说,只能认栽。 听闻温皇之死,月泠一点都不会相信。既然确定他是任飘渺,就算是炎魔亲自出手,他也不可能毫无抵抗之力,没化身任飘渺就毙命。而他若是暴露自己,百里潇湘不可能不知道。 唯有一种解释,温皇一心求死。 但神蛊温皇不是笨蛋,不可能为了隐瞒身份而真正去死,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有保命的底牌。只要发挥这张底牌的作用,他就能彻底洗清嫌疑,潜伏台下,坐山观虎斗,顺便完成自己精心布置的游戏。 至于是什么底牌,月泠心中也有了猜测。 不说这个世界,即便是最玄虚的修真世界,死而复生者亦是少之又少,因此她直接判断温皇使用了假死替命之法。 炎魔本人就是寄体重身,又是创造禁术的高手,所以温皇使用的不可能是术法。刨除一些过于离谱的东西,温皇使用的极有可能是毒、药或者蛊。鉴于神蛊之名,月泠更倾向于蛊。 “(嗯~吾开始好奇了,让温皇使用替命蛊也要玩的游戏,该有多趣味呢?)” “哈,游戏,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何妨再加一人,你说是不是,神蛊温皇?”抬手间,月泠用血丝织出人皮,以指裁出人形,“但是无论是你还是炎魔,你们的游戏都太简单了,没有挑战、没有未知、没有敌手、更没有逼命,既然我们要玩,当然要玩得尽兴。” 月泠将一滴精血点在皮人的心口,由于学宗术法与修真世界的体系相斥,她便逆施学宗术法使之与仙术融合,再以自身精血为皮人开灵,制造出一个人皮傀儡。 人皮飘落,一个眼神空洞的月泠公子出现在了原地。应零解下眼上的发带,露出了一双血瞳。她将素丝发带收入怀中,取出一条白绢遮住了傀儡月泠的双眼。 “月泠公子,我们走吧。”应零轻笑了一声,将明霜折扇塞到了月泠的手中。 “哈,走吧。”手执折扇,月泠将空手背到身后,一身白衣胜雪,尽显风度翩翩。 两人沿路前行,停在了神蛊峰的入口。没让她们等太久,史艳文带着神蛊温皇的尸体回到了神蛊峰。 “是你。”史艳文拖着棺材走来,一眼便看到了两人,“这位是……” “先前听说神蛊温皇死了,还以为是谣传。没想到我们照计划离开后,会发生这样的事。”月泠摇着纸扇走向棺材,“唉,温皇先生,你这祸害到底是没遗留千年啊。” 就在此时,应零也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剑,似乎要穿透棺材看清里面的人。 “确定是本人?”血月再现手中,应零看向棺材,语气不容置疑,“打开,让吾一观。” “这位姑娘,不论你们过去有何恩怨,死者为大,请你让温皇入土长眠。”史艳文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应零,却是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 应零没有说话,血丝在月中骚动不安,似乎随时要窜出一般。就在史艳文察觉来者不善,正欲出手之时,一旁的月泠走了过来,拦在了两人的中间。 “等一下,我们不是说好不动手的,”月泠看向面无表情的应零,“你要破坏约定吗?” 应零看了一眼月泠,捏碎了血月:“吾要确认神蛊温皇之死,这是也约定。” “这……”月泠顿时面露难色,看向了史艳文,“史艳文,她只想确认温皇遗体,并无其他目的,你看……” 史艳文思索了一下,点头答应:“好吧。” 史艳文推开棺盖,露出了棺材内中的神蛊温皇。应零化作一道残影来到了棺桲旁,同时月泠也摇动着白面纸扇,走到了史艳文身边。 “之前赤羽也曾来确认温皇遗体,”史艳文试探着应零,“莫非阁下也是与温皇有旧之人?” 应零并没理睬史艳文,而是依次试探着温皇的脉搏、面皮,最终将双指点在了温皇的心口。 月泠见气氛有些尴尬,替她回答道:“这位姑娘曾委托在下,完成一笔与温皇先生的交易,谁知不等交易完成便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不愿相信,吾只能带她来神蛊峰亲眼见证了。” 趁着月泠转移了史艳文的注意,应零射出一道细如毫毛的血丝,瞬间贯入了温皇的心口。片刻之后,血丝夹带一滴心头血回转至她的手中。 “是他。”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应零合上棺盖,对月泠点了点头,“你们可以落葬了。” 说着,她走到了棺材的后面,不再搭理两人。 “史艳文你莫怪,她的态度一向如此。”月泠走在史艳文的身旁,有意无意地拦住了他回望的视线。 “无妨。”史艳文做出了一个猜想,“月泠公子,你与这位姑娘相识,能否将她的名号告知史某?我想验证心中的猜测。”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她就是血月孤红。”月泠说着,装模作样地抚摸了一下眼上的白绢。 “果然是她,无论是样貌、言行还是武学,都与传闻中一模一样。”史艳文回头看了一眼对谈话无动于衷的应零,“只是史某不明白,为何龙壮士会错认你是她,还有传闻中她的双眼不是……” 就在此时,应零冰冷的目光从棺材上挪开,转向了史艳文,似乎在回应他的话。 “因为……”月泠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血丝与血虫禁纹。” “血丝与血虫禁纹?”史艳文面露不解之色。 “沾染血丝的人自身气息会改变。”月泠随口解释道,“听过她的人都知道她会使用血丝。” “那血虫禁纹又是什么?”史艳文面露不解,“听起来既像是蛊虫,又像是禁术。” “一种恶毒的咒术。”月泠指了指自己的双眼。 她没有透露更多,话说一半藏一般,此时让人自己联想,比过多的解释更能令人信服。 史艳文虽然有些好奇,但也不可能冒昧要求月泠摘下白绢。 应零静立在旁,用心念操控着傀儡的行动,等两人为温皇下葬之后,她走到了月泠的身旁。 “按照约定,你自由了。”应零将手放在月泠的心口,抽出了一条血丝,“若你有本事,解开眼上的血虫禁纹,便能恢复光明。” 话音刚落,月泠立即出手,以扇代剑,攻向了应零。然而应零身法诡异,史艳文只见血红的身影向后飘去,遇风而散,在月泠的面前化作了一阵血雾。 “可恶,又让她逃走了。”月泠紧紧地攥住扇柄。 “月泠公子,你没事吧?”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史艳文来不及做出反应,应零就已消失不见。 “(雾气与赤瞳,嗯~)”史艳文立刻便想到了脚仔王口中的女鬼,“(脚仔王看到的女鬼会不会就是她呢?)” “没事。”月泠冷静了片刻,再次打开折扇,“谈回正事,温皇临死前一定有交代什么,如果吾所料不差,他应该是让你延续风云碑之战。” 被她料中,史艳文面露讶异:“确实如此,公子是怎样知晓的?” “(吾若说温皇死得有阴谋,你又不会相信。)”月泠轻笑了一声,转移了话题,“就当是聪明人的共识吧。史君子,烦请将吾离开后发生的事全部告知,在下不胜感激。” 月泠离开了神蛊峰,受到史艳文所托,她准备前往灵界找寻俏如来。 行至天允山,她放缓了脚步,绕路来到一处香雾笼罩的梅林小坞。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的时分,梅香坞内已是宾客满席,觥筹交错,盈盈笑语伴随着美人如花,勾勒出一幅绮靡景致。 月泠走至未满的一桌坐下,将手中折扇放在了桌上,同桌的人看到她的到来,纷纷挪动座位挤向了别桌。很快,月泠这一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啊,是大爷来了,紫燕好久都没看到大爷了。”一名紫衣姑娘看到月泠的到来,连忙走过来,依偎到她的身上。 “紫燕姑娘,上次不是说了别叫吾大爷,叫吾公子。”月泠语气带笑,温柔地抚摸着紫燕的后脑。 “是,月泠公子。”紫燕娇羞地笑了起来,柔美的面容上飘起了一朵红霞。 就在此时,身着粉衣的柳霞姑娘将托盘轻轻放在了月泠的面前。 “公子,请用酒。”柳霞执起一杯酒,将其送到了月泠的嘴边。 月泠从柳霞的手中接过酒杯,笑若春风:“多谢你,柳霞姑娘。紫燕、柳霞,你们还是去陪其他客人吧,你们老板娘快将吾盯出一个洞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艳如红梅、风情万种的女人走了过来,来人正是梅香坞的老板娘恋红梅。 “是月泠公子,许久不见了。”恋红梅来到桌前,看向紫燕和柳霞,“每次公子一来,我们梅香坞的姑娘总是挤在你这,冷落了其他客人。” “哈,两位姑娘也是照顾在下的眼疾。不过打扰梅香坞的生意非吾本愿,还望老板娘不会怪罪。”月泠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 “公子哪里的话。”恋红梅将银子收下,转身看向柳霞,“还不快去拿一瓶女儿红送过来。” “是,老板娘。”柳霞面露喜色,匆匆行了个礼,急忙去拿女儿红。 “那我呢,红梅姐?”一旁的紫燕不堪冷落,连忙问道。 恋红梅看向紫燕:“你还站在这做什么,客人这么多,还不赶紧去招呼。” 闻言,紫燕不禁面露失望,然而见月泠微笑着朝她颔首,她又高兴地招呼起了别桌的客人。 “公子今日来,还是为了我们秋露?”恋红梅从柳霞的手中接过女儿红。 月泠向柳霞笑了一下,看向了恋红梅:“许久未听见秋露姑娘的歌声,在下甚是想念。” “既然如此,我们不打扰了。表演马上开始,请公子好好欣赏。柳霞,还不快去招呼客人。”恋红梅向月泠行了个礼,转身带着柳霞招呼起了客人。 梅香坞内,月泠独坐一桌,周围的交谈声不绝于耳。她一边品酒,一边将来往客人的闲谈挑拣出有用的记在心中。 梅香坞是天允山附近有名的娱乐场所,来往客人不乏三教九流之辈。月泠来此正是为了收集情报,顺便欣赏梅香坞的招牌歌姬,聆秋露的表演。 手中杯酒未尽,舞台上纱幕已亮起,缠绵的琵琶声从帷幕之后传来,一道曼妙的人影出现在纱帘之上。只见聆秋露手抱琵琶,歌声轻灵婉转,听得在场众人如痴如醉。 一曲罢了,月泠按照以往习惯,悄无声息地离开座位。在路过一个拐角时,她与一名蓝衣男子擦肩而过。月泠倒是没什么事,只是那个人被撞得一个踉跄。 “啊,你没看……”此人揉了揉肩膀,抱怨的话在看到月泠时卡在了喉中。 “抱歉,眼疾在身,失礼了。”月泠合上折扇,对中年男人微微屈身,“阁下,请。” 没在意那人若有所思的眼神,月泠缓步走出了梅香坞,准备前往灵界找寻俏如来。 第二十五章 事端再起 风波难平 站在灵界的入口,月泠想起了当日独闯灵界时的情形,没想到十五年过去,重游故地,却是物是人非,令人不胜唏嘘。 那日独眼龙在正气山庄的话,她一直都没忘记,既然灵尊死了,那他的恩情就该延续到灵界。 “(应零一向有恩报恩,吾会帮助灵界度过危机,灵尊泣幽冥,你安息吧。)”月泠对着幽冥之门鞠了一躬,传音入内,“请问俏如来在吗?” 话音刚落,两道紫色人影化光出现在月泠的面前,其中那名白发灵修,月泠在十五年前见过一面。令她略感惊讶的是,另一名不曾见过的灵修身上竟有一股被压制的魔气,而且这气息她似曾相识,正是来自于魔世。 “(嗯~)”月泠借着白绢遮掩打量此人,同时不忘介绍自己的名号,“在下明月长泠,月泠,请问两位是……” “我是莫前尘,他是梁皇无忌。”白发灵修莫前尘的语气中透露出一股防备,“这里是灵界,只有灵界之人,没你要找的俏如来。” “在下受其父史艳文所托,接应俏如来回返正气山庄。”月泠已察觉到他们带有伤势,也没将莫前尘的敌意放在心上。 “原来是这样。”莫前尘放下了戒备之心,“他已经离开灵界,前往正气山庄了。” 月泠点了点头,向两人行了个礼:“多谢阁下告知,那在下也不便多扰,二位请。”临走时,她又看了一眼梁皇无忌,转身离开了灵界。 在月泠走后,一直默不作声的梁皇无忌才开口:“此人气息奇特,不似常人,方才她一直在观察我,想必已经发现我身上的魔气了。” 莫前尘看向梁皇无忌:“你强行解封,就算有我帮你压制,魔气外泄也很正常。以后不得再使用魔界的术法,不然魔气越来越浓烈,这样下去,灵尊的封印迟早会破除。” “我明白。”梁皇无忌转身踏入幽冥之门,“回去吧。” 来到灵界没接到人,月泠只能独自返回正气山庄,路上开始猜测起梁皇无忌的身份。 “(邪神将乃帝鬼之盾,精通术法,依靠不灭魔身在沉沦海之战救帝鬼一命,此等能为不该死得悄无声息。梁皇无忌其人吾有所耳闻,身为灵尊大弟子,术法造诣不凡,与邪神将的形象甚是相符。)” 来到中原至今为止,她只见过两名魔族,一个是正在蜕变的魔蛛,一个封魔成圣的魔人,让月泠不由联想到帝鬼左右手的下落,一个死不见尸,一个下落不明。 月泠又想到了那只半人半蛛的魔物:“(魔蛛实力不凡,即便处于蜕变期,也能伤到状态不佳的吾,它会是帝鬼之剑妖神将吗?也许吾该抽空回一趟泣血邪魔洞。)” 月泠收起了思绪,看向眼前将她团团包围的杀手:“哎呀,这是什么情况?” “明月长泠,副楼主要你,绝命在此。”领头的一剑随风抽出了背后的剑,“杀!” 一声杀,无数杀手围攻而上,一剑随风与一名面容姣好的蓝带女杀手也同时进攻。 “副楼主?你们是还珠楼的人。”月泠侧身避开女杀手的冰寒之剑,同时一扇荡开随风剑,“但吾不记得有得罪过酆都月啊。” 然而众杀手将她的话置若罔闻,下手依旧狠辣,剑剑致命。 “雪雨凝晶!”女杀手幻幽冰剑挥动着手里的幻冰剑,射出了一道冰寒彻骨的剑气。 见不容自己分说,月泠打开折扇吸收幻幽冰剑挥出的寒冰剑气,并飞起一脚踹开了数个挥剑冲来的杀手。为了不让误会加深,月泠并无狠下重手。 她甩起纸扇,用真气控制纸扇凌空飞旋,将吸纳的剑气尽数化作刺骨的冻气喷洒而出。月泠随手一指,冻气瞬间凝结成冰,将除了一剑随风外的杀手全部困在原地。 “嗯?术法。”一剑随风之剑快如疾风,剑芒飘动间,利剑再攻。 “转告贵楼主,此事定有误会,明月长泠改日亲自登门拜访。”月泠抬掌纳尽太清之气,稳稳地挡住了随风之剑,“但现在吾还有要事,只能请了。” 一掌震退一剑随风,月泠趁机化身流光,远离了战场。不知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还是察觉自己并无胜算,一剑随风都没有再追上来。 “(酆都月的动作还真快,不愧是任飘渺的心腹。)”月泠在心中赞叹了一声,潇洒地打开了折扇,“先回正气山庄,事情当然要一件一件办。” 由于纸扇刚刚吸收了冰寒之气,扇动时竟释放出一阵冷风,冻得月泠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哎呀,好冷。”月泠无奈地把扇一合,“自己冻自己,太失败了。” 这边击退酆都月派出的杀手,另一边,百里潇湘通过纸人向她传来了关于任飘渺的消息。 “嗯?点三清,开天光。”月泠一指点在追踪纸人之上,耳中顿时响起了百里潇湘的传声。 “任飘渺出现了,他要我在三十天内杀掉他,等他下一次出现,我将悟透所有飘渺剑式,到时就是他的死期。神蛊峰下藏有一个人,温皇可能没死。” “(神蛊峰下藏有一个人,温皇可能没死?百里潇湘,你在暗示吾,想引吾一探神蛊峰吗?)”月泠已猜到温皇假死,并不在意百里潇湘的暗示,而是猜测起前一句话的用意。 “(温皇就是任飘渺,既然宫本总司教导雪山银燕,那任飘渺……)是剑无极。”月泠立刻便想到被温皇藏起来的剑无极,“百里潇湘并未将讯息分开传递,说明两者可能是自任飘渺出现后得知,也就是任飘渺故意透露给他,目的是要百里潇湘一探。” 百里潇湘好算计啊,无论崖底的人是谁,只要她去了,都会绑死百里潇湘这条破船。届时,要么她出手帮他对付任飘渺,要么她就陪百里潇湘一起丧命。 “只可惜,吾在意的从来不是谁的生死,而是游戏的乐趣,你注定要失望了。”月泠冷笑了一声,将纸人收了起来。 抵达正气山庄的时候,俏如来已经回来了,正在与史艳文商议路上听到的谣言。月泠在梅香坞也听到了这些西剑流放出来、用来中伤史艳文的传言。 “啊,是月姑娘,你回来了。”俏如来一眼便看到了月泠,“父亲说你去灵界找我了,抱歉,让你白走一趟。” “是艳文之过。”史艳文也转过身,面带歉意地看向月泠。 “无妨,没事就好。”月泠摇了摇头,打量起焕然一新的俏如来,“这才分别没多久,你就突然换造型了?不过看起来真不错,确实不负‘俏’之名。” “月姑娘……”俏如来被月泠一番打趣,面露无奈之色,“我见到天恒君了……原来他就是杀死云十方前辈的凶手。” 月泠收起了轻浮之色:“地部总门的叛徒,他竟也接受了西剑流的入灵。所以你杀掉他了?” 提起此事,俏如来不禁面露惆怅:“我……没,让他逃了,详情听说……” 月泠走过去拍了拍俏如来的肩膀:“不怪你,是吾来迟了,没想到西剑流竟派出三部进攻灵界,叹悲欢……唉。” “啊,怎样一来就听到你在叹气喔,发生什么事情了?”就在此时,燕驼龙与脚仔王一同走进了正气山庄内院。 “叹悲欢死了。”月泠言简意赅地将事情转述了一遍。 “怎会这样啊,可恶的西剑流,叹悲欢啊……”燕驼龙感伤了好一阵,突然想起了来此的目的,“艳文啊,查探魔物的事有发现了。” 说着,燕驼龙将他与脚仔王在泣血邪魔洞的经历讲述了一遍。在他的话中,月泠得知了魔蛛的真名,网中人。 网中人的再现,让众人不敢轻视。在史艳文的提议下,燕驼龙决定去一趟灵界,一来祭奠一下叹悲欢,二来找灵者用结界封住泣血邪魔洞。 月泠不动声色地听着他们的交谈,突然双指化出剑气,射向了院门。这时,众人还在讨论雪山银燕等人的下落,冷不防听到月泠出手,全都看向了她。 “银燕将以天下第一枪的身份,再度出现。”宫本总司以剑指挡下攻击,缓步走了进来。 “啊,是师父!”即使宫本总司模样有变,俏如来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月泠公子,他不是敌人,他是……” “宫本师尊。”月泠“砰”地打开了折扇,向宫本总司微微鞠了一躬。 “你又进步了。”宫本总司看着月泠,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她的称呼。 “啊,师父,你们……”俏如来看了一眼神色温和的师父,又看了一眼悠然扇风的月泠,似乎没想到两人会是这样的关系。 宫本总司将目光转向俏如来:“精忠,多年不见,你越发沉稳了。” “当年有赖师父指点,我才能进一步精进。”俏如来对宫本总司恭敬地鞠了一躬。 “以你的悟性,是同辈之中的翘楚,才有这么大的进步。好好修练,你的成就,应能更高。”宫本总司毫不吝啬地给予俏如来赞许与鼓励。 “徒儿记住了。”被宫本总司一打岔,俏如来顿时忘记了询问宫本总司与月泠的关系。 史艳文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神色悠闲的月泠,然后开始询问宫本总司进门时说的话。 宫本总司稍作解释后,说明了自己真正的来意。 “我来,欲请燕驼龙帮忙。”宫本总司看向燕驼龙。 “要找我喔?”燕驼龙疑惑地指着自己,“帮什么忙?” “解救风间始。风间始乃是剑无极之胞弟……”说着,宫本总司就将发生的事大致讲述了一遍。 “(唉,西剑流啊……)”月泠听着就知道,又是西剑流操弄人的把戏。上次是让剑无极杀凤蝶,没想到在此之前还让亲兄弟相残。 “这样讲来,你是俏如来、银燕、剑无极还有那个英俊仔的师父?”说着,燕驼龙还特地看了一眼月泠,显然他也发现了月泠与宫本总司的关系并不是纯粹的师徒。 “哈。”宫本总司看了一眼神态自若的月泠,“算是吧。” “这样,请问萧大侠的大名。”燕驼龙问道。 “宫本总司,也可称我萧无名。”宫本总司微微屈身,向燕驼龙介绍自己。 燕驼龙点了点头,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姓宫本的萧大侠就对了。好啦,有这么多层的关系,我老龙就帮你一次,跟你走一趟。” “多谢。” 就在此时,史艳文向宫本总司询问起了关于任飘渺的事。 月泠从宫本总司的话中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剑无极确实是由任飘渺调教。结合百里潇湘提供的信息,不难推断,任飘渺将百里潇湘当成了剑无极的试剑石。 月泠若有所思地看着,与燕驼龙一同离去的宫本总司,而他为雪山银燕挑选的对手,是天下第一枪,雷狩。 看来宫本总司与任飘渺的对决,要从两名徒弟的相杀开始了。 第二十六章 光影双生 父命子承 灵界如今能够出面的已无几人,月泠担心燕驼龙会请来梁皇无忌,于是告别史艳文与俏如来,欲前往泣血邪魔洞。临走之前,她将与还珠楼结怨的事告知了两人,借此掩盖真正的行踪。 “史艳文,既然已确认忆无心是藏镜人的女儿,明日一战你就要有你死我活的觉悟。”月泠语气凝重地对史艳文道,“西剑流散布谣言败你名声,可能是在布置后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艳文明白,请公子放心。”史艳文向她微微颔首。 “既然如此,吾就前往还珠楼了,明日风云碑再见。”月泠转身欲离开正气山庄。 “月泠公子,如果明日之战真有变数发生……”史艳文突然出声,叫住了月泠,见她侧目,他向月泠鞠了一躬,“吾儿精忠,就拜托你了。” “父亲?”俏如来惊讶地看向史艳文,似是不明白,为何父亲之言会有托孤之意。 “他是吾的师弟。”月泠将手背在了身后,缓步走出内院,“吾不会让他出事。” 史艳文看着逐渐远去的人影,心中已有觉悟:“(多谢你,月泠姑娘。)” 泣血邪魔洞,泣血邪魔洞,阴森恐怖的泣血邪魔洞外再次升起了一阵诡异的迷雾。邪氛之中,一只来自幽冥的魔物再次盯上它的猎物了。 “哈哈哈……” 月泠自远处便听到了魔物低沉僵硬的笑声,同时也发现了一道与魔物对战的人影,此人竟是中兴百武会北岳联盟盟主,逸敏师太。 眼看魔物害人,月泠皱了皱眉,加快了速度,身形化作暗夜中的一道魅影,很快便来到了泣血邪魔洞外。 逸敏师太的爪力刚猛,开碑裂石,却受制于魔物诡异的身法。一时不慎,她被魔物扯断了一条手臂,口中发出了一声痛呼。 “哈哈哈……”魔物低沉地笑着,想要乘胜追击,突然察觉到第三者的靠近,进入了戒备状态。 逸敏师太见月泠到来,立刻向她求援:“月泠公子,你来的正好,此妖凶悍异常,吃人作乱,快与我联手将它除去!” 不等月泠开口,逸敏师太再次攻向了吃人魔物,与其缠斗了起来。原以为她的果断会得到援手的回应,却料不到月泠迟迟不出手。 得不到支援,断失一臂的逸敏师太不敌魔物邪能,顿时身陷危境。只见魔物身影一晃,避过了逸敏师太的一招,出现在她的身后,将其重伤。 “啊!”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一道蛛丝贯穿了逸敏师太的胸膛。 在猎物失去反抗能力后,凶悍魔物毅然放弃了逸敏师太,转身攻击起避战在旁的月泠。 “你……该死……”魔物吐出蛛网缠住月泠,瞬间来到了她的身旁,蛛脚高举,似乎要刺穿她的头颅。 “好啦。”随着一声叹息,缠身蛛网瞬间被血焰燃烧殆尽,月泠伸手抚在魔物的头顶,“是吾错了,事情太多,忘记了你。” 说着,她抬起另一只手,凝聚出一团血浆,送到了魔物的面前。 “就当是道歉了,原谅吾,好吗?” 魔物狠狠盯着月泠,并没直接收下她的赔礼,而是选择就此僵持。 不知是累了,还是饿了,魔物放下了蛛脚,吐出一根蛛丝将血浆全数吸收。 享用完血食后,魔物撞开头顶的手,飞快地爬回了泣血邪魔洞,竟是连一旁的猎物都不管了。 “这蜘蛛,真不可爱。”月泠感叹了一声,走到逸敏师太的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饲养……妖物……与魔……同行……”逸敏师太心知难再活命,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在逸敏师太震惊的眼神中,月泠的身影逐渐被透着血光的雾气遮掩。迷雾中,一双比吃人魔物更加可怖的赤瞳赫然出现。 “它是妖魔,吾是鬼怪,你说呢?” 随着一声惨叫,血色邪氛尽数涌入洞内,泣血邪魔洞外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是地上除了血迹斑斑的尸骨,又多出了一具形似烂泥的躯体。 天色放亮,月泠穿越中原地界,来到了位于边境的还珠楼。还珠楼内布满机关,门口的阵法更是将人直接拦在楼外。 “(出门在外,应以和为贵。)”月泠思索了一下,放弃了直接闯入的想法,“在下明月长泠,特来拜会副楼主。”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内传来酆都月的声音。 “请入内吧。” 月泠展开折扇,踏入了还珠楼。经由侍女指点,她很快便找到了酆都月的位置。 微风飘过,带起了珠帘纱幔的一角,一个背着湛蓝长剑的剑客忽闻客来,缓缓转过身。 “千金一刃泯恩仇,独饮西楼酆都月。”酆都月腰系蓝金绥带白玉环,一身白衣皎洁如月,言行举止温文尔雅。 酆都月一指弹动,随着玲珑的金玉碰撞之声,遮挡的帷幕被气劲震起,酆都月随之缓步走出。 这样潇洒的亮相,让月泠瞬间想起了天允山上,他假扮任飘渺出场时,亮眼刺目的千丈昊光。 “(若是燕驼龙看到这一幕,吾英俊仔的地位大概不保。)”月泠暗自感叹了一句,决心以后也要学习酆都月,弄一个有气势、有排场的登台方式。 “在下明月长泠,一介笔者,自诩月泠公子。”月泠执扇挡在胸前,向酆都月微微屈身,“敢问阁下便是他们口中的副楼主?” “吾乃酆都月,正是还珠楼的副楼主。”酆都月亦是回了一礼。 礼毕起身,酆都月突然抽出背后的月饮剑,刺向了月泠的双眼。 “哎呀,副楼主啊。”月泠面露惊慌,抬手一指夹住了月饮剑。 遮目的白绢被凌厉的剑风一震,不解自落,露出了黯淡蒙尘、缠绕血咒的金色双目。 “(不是血瞳,嗯~邪恶的咒术。)失礼了。”酆都月收回了剑,重新插入背后的剑鞘中。 “哎呀,副楼主你惊到吾了。”月泠将飘落的白绢握在了手中,“副楼主急于观视在下的双眼,难道是要验证什么?” “藏于幕后的秘密,总是令人好奇。”酆都月的语气平淡,话锋一转,再次试探起了月泠,“你可听过血月孤红之名?” “血月孤红?”月泠摇动着纸扇,“当然听过,十五年前找灵界的疯女人嘛。说来也巧,上一个问吾这个人的,正好是被怀疑是天下第一剑的神蛊温皇呢。” 月泠话锋一转:“副楼主又是查吾双眼,又是提及血月孤红,该不会认为吾是血月孤红吧?副楼主不会无端对吾进行试探,吾有理由怀疑,她再现了,而且真正得罪还珠楼的人是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留下的是吾的名号,但你们还珠楼确实杀错人了。” “你为什么不猜,是有人出金买命?”酆都月并未轻易松口。 “在下自出道起,一直以和为贵,除了心胸狭隘的神蛊温皇,谁不认为吾待人和善、温文尔雅、处事圆润、英俊潇洒。”月泠毫不吝啬对自己的赞美,“吾只能这么猜了,总不可能是温皇的鬼来买命吧。副楼主,你还没给吾一个回答呢。” 酆都月似是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沉默了一下说道:“破坏别人的生意,便该承担后果,但既是还珠楼错认了目标,此事就当还珠楼欠你一个人情。” 月泠装模作样地流露出几分意动:“还珠楼的人情,难道是不收代价,替吾杀一人吗?” “人情是人情,生意是生意。如果你要买命,只要价钱到位,自有死客为钱卖命。”酆都月语气温和,轻描淡写间,将所谓人情化为了一句虚无缥缈的承诺。 “嗯……那这人情吾保留了。”月泠蒙上了双眼,“既然误会已经解开,在下也不便多打扰,吾告辞了,副楼主。” “请。”酆都月已得到结果,对月泠的去留不甚在意。 离开了还珠楼,月泠忍不住摇了摇头:“现在的人啊,一点也不真诚。” 一夜过去,天允山下早早便聚集了各路人马。各方武者议论纷纷,月泠从他们的话中,听到了中原群侠对史艳文的质疑,显然西剑流放出的谣言,取信了不少愚蠢的人。 时辰已至,这场万众瞩目的甲子名人帖第一决,史艳文与藏镜人的宿命之战,在赤羽一声令中开始。只见纯阳飞瀑之劲合并而来,在风云碑上留下一道掌印,藏镜人与史艳文的身影齐齐出现在天允山上。 “史狗子,来吧!” “藏镜人,觉悟来吧!” 这场在两人间持续了数十年的交战,将于今日得到一个结果。两人的恩怨情仇,尽付于一掌之中。随着同声暴喝,两人周身爆发出惊天气劲,一交手就是凶险的掌力搏斗。 数十年的生死交锋,招招相识,招招透彻,对手的进退,原在意料之中。原来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不是情,而是仇,史艳文心叹,藏镜人更怒。 天允山急流汹涌,乱石崩云。伤势交换渐趋激烈,两人心知,若是不想同归于尽,随之而来的一式,将是最后一招。 随着两声长喝,史艳文与藏镜人体内真气暴窜,两人飞身腾空,要用这一招,为这数十年的恩怨,谱下最后的终章。 “怒潮袭天!” “纯阳贯地!” 暴流烈焰,极招相击,引爆惊天气流,裂地开石,两人皆被爆炸余力震退数十步。 随着藏镜人一声呕血,善与恶的纠缠,正与邪的冲突,绝世恩怨,终于在这一招之后,尘埃落定。 史艳文取得胜利之后,并没取下藏镜人的性命,也许正是抓准了他的仁善之心,西剑流的后手布置也启用了。就在众人关注这场惊世之战时,苗疆之主已经率领苗军将天允山团团围住。 月泠在人群中找到了俏如来的身影,不动声色地挤开人群,来到了他的身旁。 藏镜人的武功至阴至邪,而史艳文的武学至阳至罡,两人根基相同,互斗数十年,也不存在武技上的差距。所以胜负在于两人的功体之上,真正对拼起来其实是藏镜人略逊一筹。 然而苗王却不这样认为,在他看来,藏镜人身为苗疆战神,如此轻易失败,一定是他故意输给史艳文。为了让藏镜人证明忠诚,苗王令藏镜人摘下自己的面罩,同时西剑流也带来了忆无心。 这一刻,温皇的算计、西剑流的后手以及苗疆的异动,所有的疑问将在面罩取下之后迎刃而解。 这一眼,饶是月泠也忍不住讶异了,藏镜人的面罩之下,竟是一张宛如镜影般的容颜,他与史艳文竟是双生之子。 此时,月泠已经完全明白了,一个人,一张面,一个局。 “(神蛊温皇,你到底在想什么……)” 接下来发生的事顺理成章,赤羽用一份背书宣判了史艳文与藏镜人的死亡。藏镜人被苗疆舍弃,史艳文被中原唾弃,这两个宛如光影对立的兄弟在这一刻竟走向了相同的命运。 无可辩驳,不容分说,杀意渐浓。苗军与中原群侠齐齐而上,一方清理门户,一方索要交代,仿佛这两人背叛了天下,所以才被天下人背叛。 “父亲!诸位前辈,诸位义士,这一切乃是西剑流的阴谋,请你们……”俏如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激愤的群侠打断。 “不用辩解了。” 史艳文自知无可辩解,语气一沉,似是破罐破摔:“对,不需要再解释了!” 俏如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史艳文:“父亲,你!” 史艳文接下来的行为彻底凉透了中原群侠与俏如来的心,只见他运气一掌把俏如来打飞出去。 月泠甩出了缠腕的素丝发带,将俏如来拉了回来,让正欲迎接的何问天接了一个空。 看月泠将伤重昏迷的俏如来揽在怀中,即使知道她看不到,史艳文仍是向她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月泠姑娘,吾儿精忠,拜托你了。)” 不知道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史艳文竟也看到月泠对他微微点头。 这一刻,还有人愿意相信自己,史艳文只感觉到一丝欣慰。强忍着伤子的心痛与沉重的伤势,史艳文再运纯阳之气,势要为自己开出一条生路。 这边史艳文纯阳留情,那边藏镜人怒潮开杀,就在此时,炎魔幻十郎突然出手了。 “一招,让你们同葬天允山。幻魔诀,灭绝天地!”炎魔幻十郎脚步一沉,双手抱球运气,周身气劲爆发,裂地碎石,蓄势待发。 “哼!怒潮袭天!” “纯阳贯地!” 也许是人力的算计,也许是命运的捉弄,毕生的仇人宿敌,却在此刻再度联手,面对最强的敌人。只见史艳文与藏镜人,运起最后的真元,使出极招,豁命一搏。 即便宿敌联手,仍是不敌状态全满的东瀛魔神,史艳文与藏镜人纷纷被炎魔击退,口吐朱红。 “双生子,同日生,同日死,也是一种悲哀。喝——”炎魔一击得手,纳气再施极招。 眼看两人性命垂危,月泠背手掐诀,一道血雨剑阵悄悄在炎魔上空展开。与此同时,大地乍然异变,无数怪异气流袭来,隐隐夹带魔气于其中。 剑阵展开,炎魔上方血如雨下。同时,一道猛烈刀气,扰乱战场,刀劲汹涌直击炎魔。炎魔攻势瞬间被阻,察觉攻势非凡,炎魔一手挡下血丝剑雨,一手打散刚劲刀气。 就在此时,封界咒术已成,一个巨大的魔轮浮起,散发出黑色的气流掩盖住众人的身影,周围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趁着黑暗,月泠将皮人化身的应零混在了人群中,察觉史艳文与藏镜人离开后,她再次掐诀撤回了剑阵。随着炎魔一声暴喝,魔轮碎裂,周围再次恢复了明亮。 史艳文与藏镜人已经趁黑逃离,在发现两人下落不明后,中、苗与西剑流纷纷开始了各自的追杀。月泠将俏如来打横抱起,正准备离开此地为俏如来疗伤,东岳联盟盟主何问天走了过来。 “他伤势沉重,先带他去疗伤,跟我来。” 月泠没有踌躇,抱着重伤昏迷的俏如来,直接跟着何问天离开。 史艳文为揽下恶名也是下了狠手,就不知等俏如来苏醒,要怎样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切。 “(自神蛊峰踏上这条路开始,你就已经回不了头了,以后只会更加艰难。)” 月泠完全明白史艳文将俏如来托付于她的用意,如果身为父亲不能陪他走下去,至少要找到一个能陪他走下去的人,让他到最后不会是孤身一人。 第二十七章 正邪对立 再开新戏 中兴百武会中,经过何问天的运功治疗,俏如来终于苏醒了过来,但因为受伤太过沉重,他的身体仍然十分虚弱。 即使被史艳文打成了重伤,俏如来睁眼后的第一句话仍是关心史艳文的下落。 “父亲……我的父亲人在哪里?” 俏如来心焦如焚,无视何问天的劝慰,挣扎着从床上坐起。然而不等他走两步,胸前一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所幸有一双手接住了他,避免了一场皮肉之疼。 “月姑娘……父亲他……”俏如来一见熟人,连忙询问史艳文的下落,一时间也顾不得更换称呼。 “他逃走了,下落不明。”月泠一手扶着俏如来,一手运气平复他体内翻涌的气血。 “啊……”俏如来长叹一声,分不清是失落还是心安,“多谢你们,公子,前辈。” “连儿子也下毒手的伪善罪者,不值得关心!”何问天疾恶如仇,在亲眼见证史艳文背叛中原又重伤亲子后,他对史艳文曾经有多尊敬,现在就有多痛恨。 “他是我的父亲。” 见俏如来仍然维护史艳文,何问天顿时开始打抱不平。但再多的言语,也动摇不了俏如来对史艳文的信任。 别人能误解史艳文,但身为亲子怎会不了解自己的父亲。即便史艳文打伤他,俏如来也坚信他必有苦衷,此举定有深意。 就在这时,失去史艳文下落的中原群侠,立刻想起了史艳文之子俏如来,纷纷调转矛头,将月泠三人堵在了房间之内。 “够了!你们是眼睛瞎了吗?没看到他被史艳文打到重伤,怎有可能知道什么!俏如来才刚清醒,你们就前来兴师问罪,会不会太超过!”眼看百武会群侠咄咄逼人,饶是身为东岳联盟盟主的何问天都看不下去了。 “各位前辈请息怒,天允山之事必是西剑流所害,请你们……咳咳……”俏如来一激动,气血上涌,再次口吐朱红。 月泠无奈上前,将手抵在他的身后,并运用摄魂魔音安抚激愤的群情。 “诸位前辈,请听在下一言,俏如来重伤昏迷,方才醒转,请勿让他太过激动,再次昏迷事小,耽误了诸位追捕史艳文就是大事了。史艳文不只背叛中原,阴谋败露之后甚至想谋杀,与其背道而驰的亲子俏如来,这样狠毒的伪君子便该授首伏诛。” “月……” 没让俏如来开口,月泠弹指一气击中了他脑后哑门,令俏如来顿时失去了言语之能。 “你是谁啊,百武会哪轮的到一个残废说话?”突然,人群中传出了一声质疑。 此人话音未落,就见身边的同伴全都沉默下来。他们不但没有对他的话做出附和,甚至投以怪异的眼神。这样诡异的状况,让那名武者忍不住紧张起来。 “怎、怎样了,你们看我做什么,我有讲错吗?” 就在此时,另一名百武会长者悄悄告诉他:“他就是中原鼎鼎有名、连灭投敌四十八派的弃笔从戎客,也是最近改名再出,开碑之时被神蛊温皇针对的月泠公子。” “啥喔,他就是弃笔从戎客?”武者惊讶地看向月泠,“不对啊,弃笔客从戎,玉剑唤明霜,衣白不沾血,眼盲心不盲,但是他没拿剑啊?” 长者指了指月泠手上的玉骨折扇,低声说道:“上次你来迟了所以没看见,他的折扇化成了明霜剑,带人直接飞上了天允山。” “这……” “没想到在下刚出道时,因一腔愤怒而做下的莽撞事也有前辈记得。回首往事,令人惭愧啊。”月泠撤回了内力,走到俏如来的面前,将其护在了身后。 “当初若不是天部收留了吾,也许弃笔从戎客早就死在了西剑流的围杀中,也无现在继续为中原献身的明月长泠。天地双部这几年一直尽心对抗西剑流,地部总门更是为此牺牲。吾能不相信史艳文,但吾绝对相信总教。” “总教……是啊,俏如来创立的天部总教一直在对抗西剑流,他这样为中原武林劳心劳力,他若知道其父的阴谋诡计,我相信他不可能不阻止!”何问天见月泠将话题引到俏如来身上,心领神会地接了下去。 “虎毒不食子,史艳文却连儿子也下得了杀手,反观俏如来,至今一直维护史艳文,这份孝心真是难得。”这时,中岳联盟盟主长空长老出面讲话了。 “俏如来,宽心吧。你就安心在此休养,百武会负责医治你。至于史艳文,他身受重伤,逃不了多久。加派人力,务必将这中原叛徒伏首受诛。” 待百武会众人离去后,月泠才恢复了俏如来的言语能力。 “俏如来,你需要冷静。”月泠见他看着自己欲言又止,语气一沉,“如果你学不会冷静,吾不介意亲自让你冷静。史艳文背叛中原,已是不争的事实,辩驳无用矣。” “月姑娘,怎连你也……”俏如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月泠,就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这样说,让俏如来一时感觉孤立无援。 “史艳文欺瞒中原人士这么久,实在难以饶赦。”何问天抬手化出射月弓,“俏如来,你的父亲堕落,你不要让自己也跟着堕落。” 说着,何问天带着射月弓离开了房间,观他模样,似乎也要参与到诛杀叛逆的行动中。 “啊,前辈!” 见外人离开,月泠衣袂挥动,闭合了房间之门,阻挡住急于追上何问天的俏如来。 “俏如来,你相信史艳文吗?”月泠一改之前的态度,神色认真地看向俏如来。 “他是我的父亲,我怎可能不相信他。”俏如来忍不住请求道,“月姑娘,求你让我出去,我不能让前辈杀害我的父亲。” “既然你相信他,便该相信吾。”月泠一指房门,闭合的房门再次打开,“去吧,你该思考你的父亲将你托付于吾的用意。记住,心急解决不了问题,要冷静。” “月姑娘……”俏如来朝月泠鞠了一躬,“多谢你。” 见俏如来迫不及待地追出房间,月泠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还是太年轻了。” 说着,她盘腿坐在房间内,心念一动,意识瞬间附着到之前放出的傀儡身上。 应零活动了一下躯体,走入了一处隐蔽的洞穴:“就让纯阳之血,成为血月再现的祭品吧。” 踏进山洞之后,她抬手在地上留下三道咒印,封锁了洞口,防止战局遭到第三方的介入。 避开追杀的史艳文正在此处疗养伤势,惊觉氛围有变,他猛地睁开双眼,却见头顶不知何时升起了一轮布满血丝的红月,血之光华笼罩了整个洞穴,使原本就昏暗的所在变得更加诡异。 “血丝……是血月姑娘。”史艳文立刻就想到了应零,以及那道攻击炎魔的血丝剑阵,“你在天允山上的援手,史某感激不尽。”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道冰冷无情的女声。 “紫渊魔障。” 话音甫落,妖异邪月亮起刺目紫光,史艳文只感觉周身一沉,竟是被一道无与伦比的巨力压在地上。 紫色邪光中,一道血红的身影伴随血雾而来,来者果然是应零。 “呃……这是……什么……”伤疲在身的史艳文面对紫光邪眼,毫无反抗之能。更是因为其来带的强大压力,他被迫吐出了一口血。 邪光诡异,不只限制了史艳文的行动,甚至压制了他体内纯阳真气的运转,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夺命血丝逼近自己的心口。 就在史艳文垂危之际,洞口术法屏障遭遇不明攻击,远在百武会的月泠心念一分,紫光顿时消散。 压力消失,史艳文再次恢复了行动能力,运气直接施展纯阳掌。 眼看到手的纯阳血脱手而出,应零的杀意瞬间升腾。只见她的手中飞出了一道血丝,瞬间将洞外之人擒入洞内。 “你,该死!”应零掐着何问天的脖颈,周身杀气凝为实体挡下了追星箭的刺击。 眼看何问天就要命丧煞神之手,史艳文双掌运使纯阳烈焰,搓起一道炽热气波。 “辟邪烈日!” “哼!”应零一把将何问天甩到了石壁之上,手中唤出血丝,凝聚成一把赤红邪剑。 只见应零持剑一指,剑锋之中化出一道血戮剑影,撞向了纯阳烈焰。 烈焰与剑气相撞,爆炸产生的气劲震动了整个洞穴。只见地面摇晃,周遭巨石倾倒,头顶沙土散落,此洞穴竟隐隐有崩塌之相。 “快住手!血月孤红,如果你再动手,我们都会被埋在洞内!”史艳文一掌击退一个砸向何问天的石块,“何帮主小心!” 何问天方才被应零撞得头晕眼花,就算有史艳文的提醒,也来不及躲开向他倒下的巨石。就在危机时刻,史艳文飞扑到何问天身旁,将他推离了原地。 “史艳文!”何问天一声惊呼,此时射月弓瞄准的不是史艳文,而是那块巨石。 “对不住,替我照顾精忠……”面对近在眼前的巨石,史艳文闭上了双眼,放弃了抵抗。 “烦啊!”随着一声暴喝,应零周身邪能暴涨,“血海狂涛!” 血河怒涛汹涌,为防山洞坍陷,应零竟直接掀翻了整座荒山。一招拔山,此等豪气,即便是东瀛魔神当面也要黯然失色。 血流将史艳文与何问天冲出了洞穴,令人称奇的是,即便浸泡过血水,两人也没沾染上一滴血,仿佛眼前的血海不过是接近真实的虚幻。 随着应零化作血雾离开,那一地血红也消失不见,徒留还在不断崩塌的山石。 史艳文心知异动一定会引来追兵,便要趁机逃离此地,虽然担心不知被冲到哪里的何问天,但随着中原群侠的靠近,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就在他要离开之际,一道传声远播千里,震耳欲聋,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史艳文,你欠血月孤红一命,若你命丧黄泉,那就父债子还!” “啊?精忠……仗义……银燕……”史艳文不敢置信地踉跄一步,随即攥紧了拳头,“欠你之命就让史某还,我不能死,我绝对不能死!” 月泠缓缓睁开双眼,随着眼前的空气被撕开,一只皮人从中飘了出来,回到了她的手中。 “找哪里不好,找个破山洞!”月泠坐在床上面露愠怒,“哼,欠吾的命,迟早向你讨回来。若否,吾就用你的儿子俏如来抵债!” 第二十八章 孤军深入 直面赤羽 随着签下背书之人身败名裂,甲子名人帖之约失效,西剑流再起杀戮,开始大肆屠杀那些不肯投降的武林派门。一时间,中原遍地狼藉、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月泠亦听到了中兴百武会中集结兵马之声。她很清楚,西剑流此时大肆进攻中原,无疑是逼其反兵。本是敌强我弱,西剑流有备而来,百武会莽攻必败,不过白白送死。 “(俏如来,你要怎样力挽狂澜呢?)”月泠露出了一丝笑意,加入到激愤的联军之中。身为中原名侠弃笔从戎客,她怎能缺席呢?月泠已经做好了从中捞取血源的准备。 联军齐聚,旌旗飘扬,气势浩荡,就在百武会欲进军西剑流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顿时响起。 “不准去!自现在起,我要你们全部听我的号令!”俏如来疾步踏入百武会,一反之前的柔弱,语气变得坚毅而强硬。 见到如此坚定的俏如来,月泠一时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惋惜那些错失的血源。 何问天紧随其后,虽然不知道俏如来要做什么,但是他选择站在俏如来那边。 俏如来的目光扫遍群侠,立刻便发现了站在人群前方的月泠,但他仅看了一眼就转移了视线。 “我要带领中原对抗西剑流!” 在群侠的质疑声中,俏如来说出了延续风云碑之战、让黑白郎君恢复的决定。 他的话虽然劝动了一部分武者,却仍有不少人因史艳文的背叛,转而质疑俏如来。 “为什么我们要听信叛徒史艳文的儿子啊?” 此人话音未落,来自何问天的追星箭破空而来,吓得他不住向后退去。然而不等追星箭落地,月泠以指夹住了向他飞来的箭矢,然后对这个惊到浑身颤抖的灰衣武者微微一笑。 “以后莫再随意代表别人了,因为有的人最讨厌被别人代表,她会忍不住……”月泠将追星箭举到此人眼前,双指一错,追星箭顿时断成了两截。 那清脆的一声,仿佛折断的不是箭,而是武者的骨头。 月泠将断箭扔在这名武者脚边,缓步走到俏如来的身后,似乎已经决定站在他那边。 “哈哈哈,好!”何问天大笑一声,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众人,“还有谁不信他?你们不信俏如来,就是不信我们!” 眼看何问天与月泠纷纷支持俏如来,百武会群侠面面相觑,反对的声音顿时减了下去。 “但俏如来跟史艳文终究是父子,如果史艳文以亲情煽动俏如来,从中作手,那又该怎么办?”一名蓝衣武者犹豫了一下,以微弱的声音质疑道。 “关于这点,我会给众人一个交代。我与银燕会与他划清界线,并亲手杀掉史艳文!”俏如来的话令众人大惊失色。 一旁的何问天更是不敢置信地看着俏如来:“俏如来,你!” 他不明白,之前还一直相信史艳文的俏如来,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 牛峰、长空长老,两位联盟盟主见他的眼神坚定,根本不似作伪,选择暂时相信俏如来,按兵不动。而唯一持反对态度的三清道长,在大势面前也无能为力。 “看来你已有觉悟了。”月泠的话意有所指,听者亦是心领神会,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是,我已有觉悟。” “哈。”月泠轻笑了一声,悠闲地扇着风,“不是要让西剑流认下风云碑之战,那还等什么?快,时间不等人啊。” 西剑流之外,六部率领灵忍,遵照赤羽指示各自埋伏,占据所有生路,等待中原方面自投罗网。然而排布已久,等来的却是手无寸铁的三个人。 领头者虽是病弱之躯,但一身坦然气魄,眼神无惧。西剑流众人惊疑之间,不敢妄动,重重埋伏,层层机关,全然无用。 赤羽化身流光,闻讯而来,出现在西剑流的结界之外,一身赤红,手握折扇,俊美威严。 “哈哈哈……俏如来,你当你自己是谁?竟敢这样闯来西剑流!”赤羽怒极反笑,举手示意,“我会让你后悔今日的鲁莽。” 赤羽一手令下,只见原本在埋伏中原群侠的人马,立刻聚集过来,将三人团团围住。 月泠合起折扇一甩,白玉扇骨顿时化成寒光四射的长剑。她与弯弓搭箭、蓄势待发的何问天,一起护在了俏如来的身后,让他全无后顾之忧。 “原来西剑流,不过是一个无胆无信的流派!”面对千军万马,俏如来毫无畏惧地出言挑衅。这般气势,仿佛自己便是千军,而非孤身一人。 “你会因为这句话,付出代价。”随着一阵地动石裂,炎魔幻十郎化光出现。 即便面对东瀛魔神,俏如来依旧无畏。抓准炎魔不可一世、好斗暴虐的性格,他以激将法使炎魔再度提起对风云碑的兴趣。 俏如来将炎魔的心思拿捏得极准,这样明显的激将炎魔怎会看不出来,赤羽越是心急阻拦、以西剑流晓以大义,狂妄自大、唯我独尊的炎魔越是不会听从。 赤羽见无法阻止炎魔一意孤行,只能改以公信不存的借口攻击俏如来,不料俏如来早有准备,拿出了百武会与中原各派门的同意书,完全不给西剑流拒认风云碑之战的机会。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猖狂的小子!喝——”就在此时,炎魔出人意料地袭向俏如来。 “俏如来!” 眼见炎魔掌袭俏如来,何问天一箭化三,急施援手,然而却被西剑流道部天海光流发镖拦下。 炎魔掌势狠勇无匹,俏如来闭上双眼,不闪不躲。炎魔的掌气在接近俏如来的一刻偏移,打碎了他身后的一块巨石。 如此无惧,这般气魄,炎魔幻十郎赞赏地大笑起来,为再续风云碑之战,一槌定音。 “流主且慢!”见炎魔回头,俏如来接着说道,“做为交换承诺,西剑流是否也该交予信物,做为背书证明?” “赤羽。”吩咐了一声,炎魔幻十郎头也不回地走入了结界。 随着赤羽一声应下,西剑流兵马紧跟炎魔撤离,只留下赤羽拿着一块赤凰翎羽状的令牌,面色复杂地朝俏如来走过去。 “你冒险而来,舌灿莲花,终于达到目的了。” 即便父亲落难,自己一身病弱,他的眼神也依旧坚毅无惧。不只孤军深入敌营,更是达成目的,完好无损地离开。 这样的俏如来,让赤羽忍不住评价道:“(史艳文之子,俏如来,非是池中之物。)” “多谢军师,请。”俏如来接过令牌,正欲转身离开。 “等一下。”赤羽目光一沉,将视线落到了在旁的配角身上,“你们能走,她还不能。” “先走吧,吾自会回去。”月泠将明霜收起,重新展开了折扇。 听到月泠的肯定,俏如来毫无踌躇,转身便疾步离开。倒是一旁蓄势待发的何问天,犹豫了一下才跟上俏如来的脚步。 “我是该叫你月泠公子,还是弃笔从戎客,或者……血月孤红?”赤羽手执红扇,目光压迫,“一个人三个身份,你之神秘,较之温皇,有过之而无不及。” “军师此话折煞在下了,一介笔者怎敢比肩温皇先生。”月泠恭敬地行了一礼,“弃笔从戎客是在下刚出道的名字,因为得罪了西剑流才被迫改名。一个人一个身份,何来神秘?” “那血月孤红呢,天允山上,攻击我主的剑阵难道不是出自你手?”赤羽怀疑地看向月泠,“盲女、剑客,这样的巧合你又要怎样解释?” “欸~盲女剑客又不止血月孤红一人,难道军师要她们一个一个解释吗?”月泠摇动着纸扇,话锋一转,“何况根据还珠楼副楼主的表现来看,血月孤红可不是眼盲之人啊,军师的情报似乎过时了。” “酆都月?他亲眼见过血月孤红?”赤羽面露疑色,盯着月泠,似乎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 “是啊,副楼主酆都月还为此查证了吾的眼疾,欠下吾一个人情呢。”月泠微微颔首,“有此人情在,吾想副楼主一定很乐意为吾作证。” “呵呵呵……一人之言,怕是不足为信。”赤羽执扇笑了起来。 “一人不足为信,那千人万人呢?”月泠神态自若地扇动纸扇,“血月孤红的动静,即便是远在百武会的吾也听到了,军师大人不可能没收到消息。有整个百武会作证的吾,又怎会是血月孤红呢?” “身外化身之术,不是没可能!” 月泠叹了一口气:“唉,赤羽大人就是认定在下乃血月孤红了。在下要是真有这种能耐,又何必在此虚与委邪,赤羽军师明鉴啊。” “哼,如果你不是血月孤红,那温皇为何要针对你?”赤羽的怀疑并未因三言两语而打消,“一张武林生面孔,能让他如此在意,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此人背后的秘密值得他的注意。而你的秘密,不就是你的多重身份。” 月泠微微一笑,意有所指,一语双关:“一个人两个身份,飘渺绝剑对明霜玉剑感兴趣,也说不定啊。” “此话之意,你认为温皇就是任飘渺?就算他真是任飘渺,人也已经死了。”赤羽眼神一变,“用一个无解的谜题来掩饰自己的秘密,你的手段并不高明。” “欸~死了又怎样,贵流主不也是寄体重生?身为西剑流军师,要质疑眼前的事实吗?”月泠的语气十分随意,“他今天死了,明天再从墓穴中爬起来,也有可能啊。等他活过来了,他的秘密自然不攻而破,而吾的秘密就是毫无秘密。” “哼,区区温皇也能与流主相提并论?你的用意不过是要提醒本师,温皇没死。”赤羽握着折扇,眼神越发不善,“温皇要我对付你,你反过头引我再探神蛊峰。你、神蛊温皇,你们一个一个都将西剑流当做可以借用的刀了吗?!” 一声怒喝,赤羽的周身爆发出炽热朱炎,澎湃的气劲瞬间扫荡周围草木。 “欸~军师大人何必动怒,在下也只是好心提醒。风云碑之战在即,军师的气力千万别浪费在吾这样的小人物身上。”月泠执扇的手自身前扫过,周身也不断逸散出刺骨的寒气。 一时间,冰火对立,两人的气势互不相让。 赤羽看着月泠,语带威胁:“你曾打败神田,亦有争夺天下第一的可能,如果我将你就地格杀,是否第一战就能不战而胜。” “军师大人千万别开玩笑了,在下只是一介笔者,武功低微,哪敢参加什么风云碑啊。”月泠吓得花容失色,随后又似变脸一般,笑得如沐春风,“何况师弟这么可爱,做师姐的怎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教训他呢?” “嗯?”赤羽立刻抓住了话中重点,“你也是宫本总司的徒弟?” “喔?军师果然是重情之人,吾说了这么一长串,你却偏偏提起了西剑流叛徒,宫本总司。”月泠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你们西剑流四天王的友情果真深厚,令人羡慕啊。” “哼!”赤羽目光一沉,杀气毕露,“赤凤朱焰!” 只见赤羽握扇之手翻动,双掌运气,喷射出一团炽热的朱雀之焰。 “哎呀,军师大人冷静啊。”烈焰迎面而来,月泠飘逸地飞身后撤。 眼见朱炎烧至身前,她快速地将玉骨折扇抛起,化作明霜的瞬间拔剑出鞘:“一剑——凌霜!” 烈焰与寒霜相遇,顿时化作一团白茫茫的水汽,遮住了赤羽的视线,白雾中传出月泠温润如玉的声音。 “赤羽大人,你该降火了,在下由衷建议你多喝茶。” 赤羽一掌击散水雾,却发现月泠的身影早已不知去向,愤怒的朱炎顿时蒸发了眼前的雾气。 “月泠!总有一日,本师会揭穿你的真面目!” 赤羽站在西剑流之外,看着折扇上的霜痕,再度忆起了过去四天王的友情。 “(无极剑法……难道她真是你的徒弟?总司……泪……没能阻止他们的相杀,伊织,你会怪我吗……)” 第二十九章 血月为神 拜月之教 离开西剑流的月泠既没前往灵界,也没回转百武会,而是按照计划,前往泣血邪魔洞。 时间回到三人出发之前…… “何前辈,请你先行一步,俏如来有些话要对月公子说,随后便会跟上。”俏如来将百武会众派门签署的同意书收入怀中,看向了何问天。 “什么话啊,要避开我讲?”何问天疑惑地看向月泠,突然会意,“明白,明白,那我先走一步。” 说着,何问天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迈步踏出百武会。 俏如来顾不得何问天的误解,严肃地看着月泠:“月姑娘,你能否给俏如来一个解释?何前辈说,父亲从血月孤红手下救他一命,我也在寻找前辈时听到了那道传音。独眼龙前辈曾说,你是血月孤红,但百武会的众长老却说你一直没离开过。月姑娘,你让俏如来迷惑了。” 月泠似笑非笑地看着俏如来:“有什么好迷惑的?不就是独眼龙认错了,血月孤红另有其人,吾只是月泠公子而已。还是说……俏如来,你要怀疑吾,怀疑史艳文对吾的信任吗?” “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想……”俏如来停顿了一下,认真地说道,“我相信父亲,更相信被父亲信任的你。” “哈。”月泠以扇掩面轻笑,“既然如此,我们走吧,别让何帮主等太久了。” “好。” 何问天走得并不快,月泠与俏如来很快便追了上去。 “她也要跟去西剑流?”何问天不解地看向俏如来,“原来你们不是要道别啊,我还特意……” “何前辈……”俏如来无奈地打断了何问天的话,“不是你想的那样。” “啊?还不是吗?不要紧,现在不是,迟早会是,相信我何问天的眼光。”何问天投给俏如来一个鼓励的眼神,“俏如来啊,一旦遇到机会,就千万别错过,知道不?” 俏如来悄悄看了一眼月泠:“我……” “咳。”月泠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俏如来,如果此行顺利,你与何帮主前往灵界吧。” “月姑娘?” 何问天惊讶地看向月泠:“那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月泠摇了摇头,神色笃定:“如果神蛊温皇还活着,赤羽的目标只会是他。如今他死了,无论是弃笔从戎客,还是被温皇针对的月泠公子,赤羽都不会轻易放过。何况……最近很多人怀疑吾是血月孤红,吾相信多疑的军师也是同样。” 此言一出,何问天与俏如来皆是讶异地看向月泠。 “你怎有可能是血月孤红?怀疑你的人,绝对是没亲眼见过那个妖女。”何问天义愤填膺地说道,“俏如来,你是不知道她有多邪,我与史艳文都差点死在她的手里。一个正气凛然,一个邪气冲天,这要是一个人,我何问天就在天允山找个坑,将自己埋了。” “哈。”月泠轻笑了一声,“感谢何帮主的信任。总之,如果赤羽留下吾,你们便直接走。如果他不留,吾也会主动留下。” “这是为何?”俏如来不解地看向月泠。 “俏如来,你认为炎魔是一个怎样的人?”月泠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提出了另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炎魔此人不可一世,唯我独尊。”俏如来果断地评价道。 正是因为炎魔的个性,俏如来才有把握再启天下风云碑之战。 “哈。”月泠笑了一声,回答了俏如来之前的问题,“吾要为赤羽送去一份挑衅,一个提醒,以免他因为失去了一个极端的对手,太过寂寞。” “啊?” “总之,做你想做的。”月泠悠闲地扇着风,“吾要去拜访老朋友,免等吾了。” 时间回到现在,在泣血邪魔洞中,魔蛛看到应零的到来,已经不像上次那般激动,却也不想搭理她的话。 “吾听燕驼龙说,你的真名叫网中人。”应零试探着正在吸食血浆的魔蛛,“你认识妖神将吗?” 魔蛛瞥了她一眼,径直爬回了魔茧之中,没给应零一点回应。 “没听过吗?”应零见它毫无反应,说出了修罗国度众魔的名字,“那帝鬼战修罗呢?邪神将?公子开明?荡神灭?曼邪音?炽阎……” 没等她报完炼狱尊的名字,魔茧中射出一道飞丝,打断了她的话。 “以前都是吾叫你安静,没想到也有你嫌吾吵的一天。”应零望着闪烁红光的魔茧,哭笑不得地说道,“你既是修罗国度的遗魔,总不可能连帝尊的名字都不知道吧,难道是蜕变,将你的头壳弄坏了?” 话音未落,只见魔茧中红光大盛,无数银丝铺天盖地,密布成网,罩向应零。 “一言不合就动手。”应零摇了摇头,却也不敢小觑魔蛛的攻势。 “血焰灭世。”应零的血瞳之中掠过一道火光,随后铺天盖地的蛛网就像自燃一般,被祝融血焰烧成了灰烬。 “嗯~很强啊,不愧是你。”应零看向魔茧,毫无吝啬地给出了自己的赞美。 “哼。”一招失利,魔蛛也没再作攻击,魔茧内红光退去,恢复了平静。 应零又试探了几句,却见魔蛛拒绝交流,只能感叹一声,坐在石台上闭目养神。 第二天一早,应零离开了泣血邪魔洞。她并无化身月泠公子,而是决定以原身再探神蛊峰,因为这一次,她要做一件大事。 行至中苗边境,她途径一个村庄时,听到了内中传来的求饶声。应零侧目看去,竟是两个苗兵在欺凌住在边境的中原百姓。 “坏人,你们都是坏人!”两个无知幼童不顾妇孺的阻拦,毅然冲出了房门,乱拳捶打在一名苗兵的身上。 “找死!” 虽然稚童无力,但这样的行为还是惹怒了那名苗兵。 眼见两名无辜孩童就要命丧钢刀之下,应零弹指射出一道飞丝,击落了他举起的钢刀。 屋内的妇女与求饶的老汉纷纷冲了过去,勇敢地将两名孩童护在了身后。 “谁?谁敢坏我们兄弟的好事?!”那名苗兵揉着被震痛的手腕,愤怒地扫视着四周,然而以他的实力根本看不到应零的位置。 应零冷眼看着两名苗兵找寻她的身影,并没主动现面。 就在苗兵确认四下无人、再度举起钢刀之际,应零像是在逗弄一般,再次将他们的钢刀打落。一连几次,两名苗兵终于害怕了。 “难不成,闹鬼了?!” “快、快走!” 就在他们想要逃离之时,村落周围顿时升起了一团厚实的黑雾,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与此同时,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不过片刻,就进入了黑夜,一轮巨大的血月赫然出现在夜空之中。 就在此时,红月之上缓缓浮现出两行清晰可见的血字。 『欺凌良善,当诛。』 “鬼、鬼啊!” 随着血字淡去,血月逐渐变成了一个黑洞,将两名苗兵吸了进去。 在吞入苗兵之后,血月再次恢复成原样,红白双色的月亮安静地照耀着夜空,显得既妖异又圣洁。 应零正要撤去术法,却见两名好奇的幼童推开了家人,来到了血月之前,伸手欲触。 然而血月看着近在眼前,实际却远在夜空,两名幼童摸了一空,顿时惊奇地叫了起来。 “哇,好神奇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红红的、会写字的月亮!”一名女童拍手叫了起来,“月娘月娘,多谢你救了我们一家。” 应零对这种无知无惧的稚童甚是宽容,意念一动,在血月上回了一句。 『不用谢。』 就在应零准备离开之际,一名男童指着血月叫喊了起来,让她再次停住了脚步。 “哇,阿娘、阿翁,你们看月娘听得懂我们讲话!” “啊?” 原本孩童的母亲与祖父还在害怕,却见血月似有灵性一般,能与人交流,两人也忍不住拜谢它的救命之恩。 “多谢月神,多谢月神!” “多谢月神救下我们小石与小花!” “(月神?)”应零的心中涌现出一丝灵感,想到了一个更有趣味的游戏。 她在血月上写到:“此地是否常有苗兵侵扰?” “回月神的话,我们村头地处边境,常常会被苗兵骚扰。”妇人抹着眼泪将小石和小花抱在怀中,“他们抢劫钱粮,不给就杀,我们村头的好几户人家都被杀死了。当家做主的都出去讨生活了,只剩下我们一群老弱妇孺,根本挡不住这些拿刀的苗兵。” 『那你们想活下去吗?』 “想!当然想!”老者连忙跪地磕头,“就算我们不能活,也要让小石、小花活下去!” 『只要一点祭品,吾会庇佑你们村庄,保你们免受伤害,让你们活下去。』 看到血月上的字,原本躲在屋内观察状况的村民全部走了出来,向血月跪拜叩头。 “我想活下去!我愿意送上祭品!” “只要能保护婴仔平安,就算要我的命我也给你!” …… “哈。”应零轻笑了一声,以血丝再度织出了一只皮人,“点三清,开天光,去。” 皮人被应零送出血月,落地变成了一个胸前绣有红白双环月的蒙面黑衣人。 “入我拜月教,同为拜月人。”被应零开了灵智的傀儡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愿月光所耀之处,皆为宁静乐土。” 黑衣傀儡说话时使用了摄魂魔音,不知不觉地将教义、教礼和教规传递给了众人。 “愿月光所耀之处,皆为宁静乐土。”村民们站起身,纷纷行了一个拜月礼。 拜月傀儡在村庄附近布置了防御阵法。有了他的坐镇,这个村落便成了拜月教的第一个据点。 这些村民将接受拜月教的庇护,代价是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血源,作为献给月神的祭品。 “虽然细微,但积水成渊啊。”应零笑了起来,“是时候派出教众,拯救万民于水火了。” 说着,她抬手射出了无数血丝,以学宗术法制皮人,以仙术为傀儡教众开灵开智。 应零看着这些向她跪拜的傀儡,笑了起来:“入我拜月教,同为拜月人。愿月光所耀之处,皆为宁静乐土。” 黑衣傀儡们向应零行了一个拜月礼,以教义回应着月神的指引,声音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愿月光所耀之处,皆为宁静乐土。” 第三十章 开棺验尸 怒枪誓师 应零不是慈善家,她创立一个拜月教并不是真要拯救百姓,而是通过与万民的交易,收集血源。 只要以血供奉,拜月傀儡便会保护村庄、改善民生,这样划算的交易,相信没有几个人能够拒绝。 她要让拜月教渗透天下,让天下以血反哺己身,成为众生信仰之神。若民意如水,应零要让这些水撑起拜月教的舟,必要时,亦能倾覆别人的船。 “(嗯~这场游戏需要更详细的布置,拜月教需要垫脚石。)”在应零的思忖中,她来到了神蛊峰外。 看着眼前的神蛊峰,应零并无选择踏入闲云斋,而是去查看温皇之墓。 “有被人挖过的迹象……”应零看着墓碑眯起了双眼,“是谁呢?是凤蝶,是赤羽,还是同为苗疆三杰的藏镜人、千雪孤鸣?” “哈啊——”应零掌上血焰翻腾,双掌翻飞间,已搓出了一团巨大的火球。 “哼。”应零单手将火球举过头顶,将蕴含毁灭之能的血焰砸向了温皇的墓穴。 轰—— 爆炸声惊天震地,响彻整个神蛊峰,温皇之墓也在这一声中炸成了粉末。应零以掌风吹散遮目的茫茫白烟,瞬步来到了被炸碎的棺桲之前,查看是否有温皇的烂肉碎骨。 “空棺。”应零冷笑了一声,“神蛊温皇,你果然没死。” 印证了猜测,应零再次出掌,将原本属于墓穴的位置,打成了一片深坑。 这样做,除了是将空棺毁尸灭迹,也是为了干扰别人的判断。炸坟之事不能让明面上的月泠公子来做,那只能由神秘的血月孤红出面了。 “(这声响震动整个神蛊峰,峰底之人一定也听到了,或许吾该再见一面宫本总司。)”应零来到崖边,飞身跃下了神蛊峰。 山谷之中,应零无视迷障阵法,直接以追踪术搜索此地的人气。 循着人气找寻,应零看到了一个静立的熟悉人影。 “剑无极。” 此人神情呆滞、披头散发,右眼上还有一道伤疤,正是失踪已久的剑无极。 不知是否因她屏蔽了自身的气息,哪怕应零与剑无极相对而站,剑无极也依旧毫无反应,好似看不到这个血色人影一般。 “嗯~”应零绕着剑无极转了一圈,“被任飘渺调教坏了吗?也对,你伤害了主人圈养的蝴蝶,他这样心胸狭隘的人,怎可能轻易放过你。” 听到“任飘渺”三个字,剑无极瞬间做出了反应。只见刀疤之眼亮起入魔红光,然后他一掌打向了周遭石柱。 “任飘渺、神田京一,纳命来!喝——” “喔?走火入魔,有趣。”应零饶有趣味地来到剑无极的身后,身上竟同时迸发出飘渺与无极剑意。 察觉到两种熟悉的剑意,剑无极立刻转身挥刀:“任飘渺!神田京一!” 神田京一与任飘渺的影像在应零的身上重合,剑无极眼见仇人当面,立即摆出了应零熟悉的拔刀姿势。 “你是想以一剑无极对付任飘渺,还是神田京一呢?”应零笑了一声,左右手同时酝酿剑招,竟是运使了两种不同的剑法。 “剑一,破!”剑无极走火入魔,神智不清,只剩下仇恨与杀戮的本能。 “拙劣的融合,这种无……被你浪费了。”应零的笑意消失在了脸上,双手剑指翻动,两道剑气扩散八方,交叠着破开剑一,削向剑无极。 就在剑无极将被分成四块之际,一道英武的身影冲入战场,拦在了剑无极的身前。 宫本总司以指挡下应零的剑气,又反身控制住朝他挥刀的剑无极。在他之后,一个扎着马尾的青年与一个冷艳动人的女子急步而来。 “宫本大人!啊,大哥!咦,这位姑娘是……” 听到青年用东瀛语唤剑无极大哥,应零立刻便明白了他的身份,正是剑无极的小弟,风间始。而女子的身份应零也知情,是西剑流八门中唯一的女性,休门队长雨音霜。 “你受伤了?”应零自知身份暴露,也没在宫本总司的面前遮掩,“嗯~短剑,月牙之刃,是月牙泪。” “无事。”宫本总司一向沉稳,即便应零欲杀剑无极,他也没因此动怒,“你为什么要杀他?” “这样活着,不如死去。”应零抬手,血丝在手中织出了一把红色羽扇。 “你没权利替他决定生死。”宫本总司的语气难得沉了下来。 “嗯~好吧,在下明白了,宫本大人。”应零摇晃着羽扇,微微朝宫本总司行了一礼。 “今日为何来此?”宫本总司没有在意她的轻浮,也没有向一旁疑惑的二人介绍应零的身份。 “吾炸了温皇的坟。”应零转动手腕,将羽扇舞了一圈,“动静太大,担心惊到在此地清修之人,所以特地下来拜会一面。” 应零语出惊人,不止风间始与雨音霜,就连宫本总司都忍不住面露讶异之色。 “原来是你在……”风间始立刻明白他听到的动静是什么。出于对死者的尊敬,他没说出“炸坟”二字。 “亵渎死者,有违人性。”宫本总司微微皱眉道。 “人没死,就不算亵渎了。”应零毫不在意地说道,语气也甚是随意,“何况他这么对吾可怜的师弟,身为大师姐怎能不替他报仇呢?不过一座空墓而已,若他欢喜,以后吾可以将温皇本人炸给他看。” 风间始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也从谈话中得知了应零的身份,立刻上前向她行了个礼。 “原来你是大哥的师姐,我是他的小弟,风间始。”风间始也没忘记介绍雨音霜,“这位是雨音霜姑娘。” “喔~原来是始小弟与霜姑娘啊。”应零将羽扇贴在胸前,向两人屈身行了一礼,“初次介绍,在下是……啊,这个不重要啦。总之,很高兴认识你们。” “你、你好。”雨音霜干干巴巴地回了一句。 虽然风间始单纯,但雨音霜不是笨蛋,不仅听懂了两人的话,也看出了宫本总司对应零的忌惮。能让宫本总司这样戒备,此人一定不是善茬,雨音霜并没因她表面的和善而放松下来。 “欸~何必如此紧张呢?在下一向以和为贵、以诚待人啊。”应零无奈地叹了口气,瞬间来到雨音霜的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放轻松,吾又不会吃了你。” 与她的赤目相对,雨音霜顿时有种被凶兽盯上的感觉,忍不住害怕地向后退去。 “够了,别吓她了。”宫本总司无奈地说道。 “是,师尊。”应零笑了一声,收起了轻浮之色,化作一道残影抽身后退,瞬间来到了宫本总司的面前。 “以你的本事,月牙泪不该是你的对手,对兄弟放水了,为了让他完成任务吗?” 宫本总司没说话,似乎默认了事实。看着他那副兄弟情深的模样,应零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烦躁。 “哼。”应零松开扇柄,羽扇重新化成血丝消失,“不是亲情,就是友情,此地的氛围还真是令人不悦,不待也罢。” 说完,应零省去告别,直接沿着神蛊峰下的出口离开,路上正好与神情有异的雪山银燕擦肩而过。 雪山银燕虽不认识应零,但见她冷冷看来,还是礼貌地点头示意,随后又匆匆向内走去。应零察觉到雪山银燕的异状,若有所思地回望一眼。 “(今日是风云碑第一战,可以说是毫无悬念,以独眼龙的真实实力,怎样看都稳赢。在输了一战后,炎魔一定大怒,说不定还会杀掉吾可怜的师弟,但赤羽不会放任这样的事发生,他们可能会用第二战的胜利弥补第一战的失败。狗急跳墙之后往往会采取极端,为确保第二战必胜,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 应零的脚步一顿,想起了赤羽对她的威胁:“只要将对手就地格杀,这一战,将不战而胜。” 天下风云碑第二战,天下第一枪雷狩对战西剑流兵部邪马台笑。 时辰将至,天允山上迟迟不见雷狩现身,就在中原人士心急之际,一道白色人影化光出现。 “来了来了!” 然而,来人并不是雷狩,而是月泠。 “咦,吾特地准时前来,雷狩前辈还没来吗?”月泠故作不解地看向赤羽,却见他对自己露出了一个挑衅的微笑,显然已经承认了暗中杀害雷狩的事实。 “雷前辈他……”俏如来面露沉痛之色,“凶多吉少了。” “时辰已至,风云碑第二战,由西剑流拿下。”赤羽轻蔑地看了一眼中原群侠,出声宣判第二战的结果。 就在此时,一道气劲扫入,直击邪马台笑。 邪马台笑挥动斩刀接下,身体却被这道强大的枪劲震退数步。这时,一个雪白的人影提着啸灵枪、踏着无数雪花而来,以愤怒的声音念出了自己的诗号。 “雪花伴孤云,山白不知春。银庄蜘蛛恨,燕城无情君!” ——来者竟是雪山银燕。 “邪马台笑!” 雪山银燕的乱入不止惊讶了俏如来,他的出现更是破坏了西剑流想不战而胜的阴谋。 赤羽不能坐视一个变数打乱他的算计,于是他立刻出言阻拦,质疑雪山银燕的出现。 “挑战?你要用什么身份挑战?今日是我西剑流,出战名人帖天下第一枪,你有何立场插手?” “百武会一致认同,中原这方,改由银燕出战。”俏如来自然是站在小弟这边。 “哈哈哈……雪山银燕是风云碑认定的天下第一枪吗?若不是,对战规则之中,可有允准换人?”赤羽铁了心要拿下第二战,因此也顾不得脸面,坚持不让雪山银燕上场。 “既然不是天下第一枪,那雪山银燕就没资格出战风云碑。”见俏如来无话可说,赤羽一言否定了雪山银燕的挑战资格。 “你要资格,我就给你资格!喝——”雪山银燕怒喝一声,一道强大气劲袭向风云碑,在上留名,雪山银燕。 天下第一枪雷狩已死,而伴随他一生的啸灵枪传承给了雪山银燕,如今的天下第一枪正是雪山银燕。得到了风云碑的认可,赤羽心知这一战是避不过了,只能嘲讽了雪山银燕两句,试图动摇他的自信。 “哼,中原的天下第一,真是任何人都能替之。” “那你怕了吗?”雪山银燕毫不在意他的嘲讽,“若不是,为何要暗中杀害前辈?” “你能证明雷狩之死,是我们西剑流所为吗?”赤羽并未承认,反问雪山银燕。 不用遮掩是一回事,主动承认又是另一回事,而且他有意要挑起雪山银燕的情绪,让他失去对战的理智。 “事到如今,你们还要狡辩?!”雪山银燕愤怒地捏起拳头。 就在此时,邪马台笑主动承认了杀害雷狩一事。他本是光明磊落之人,为了西剑流的胜利,他选择服从命令,只能背地因破坏原则而闷闷饮酒。 但现在,他又是那个敢作敢为的邪马台笑,一人做事一人当,是就是,战便战。 “很好!”雪山银燕一震啸灵枪,他的愤怒不会因凶手的认罪而消减,雷狩的仇更是要邪马台笑以命偿还。 那名老者之于雪山银燕,不仅是愿意将天下第一枪传承给他的前辈,更是愿意教导他、劝解他的亦师亦友者。这样一名对他重要之人,却死在了西剑流的暗害之中,让雪山银燕如何不愤怒,怎样不仇恨? 他的命、他的名,雪山银燕要用雷狩的啸灵枪,以天下第一枪的身份,亲自讨回来! 第三十一章 力争生死 各有胜负 雪山银燕为雷狩之死,怒战邪马台笑。枪狂,啸灵枪威震四界,刀沉,斩马刀势压八方。一枪一刀,互不相让。 交锋之后,是各自负伤,但越是伤,两人的战意越是狂。双方弃守主攻,不见丝毫退却。 “接下来,就是胜负之招!”雪山银燕沉声说道,欲以一招结束战斗。 “正在等你。”邪马台笑双手持刀,蓄势待发。 眼,不敢稍移。身,凝神静立。紧窒的气氛压逼,在场众人亦感沉重。 “三界刀雷!”邪马台笑双手舞动斩马刀,持刀引动恶雷。 “神魔一念,焰龙无双!”雪山银燕魔心开杀,入魔分身加持枪招,火焰枪劲化身游龙。 长兵相接,焰龙、刀雷,交击缠斗,四周焰爆雷击不断。 雪山银燕的仇恨化成怒焰燃烧,将宫本总司传授的神魔一念发挥到了极致。只见焰龙突破刀雷,逼退邪马台笑。 占得优势,雪山银燕不顾伤势,乘胜追击,一心决杀仇人。 雪山银燕持枪突刺,邪马台笑挥刀下斩,两人不闪不避,胜负、生死,皆系于兵器的长短之上。 就在生死之间,西剑流道部天海光流挥动披风,射出数枚三叶回旋镖,拦下了夺命而来的啸灵枪。 同样的生死互换之招,彼时,邪马台笑的斩马刀贯入了雷狩的身躯,而雷狩的枪只刺破了他胸前的皮。 如今,落败者邪马台笑盯着啸灵枪尖浑身颤抖,想起了雷狩临死前与自己的对话。 “遗憾,差了一寸两分。” “是吗?只差一寸两分啊……我没遗憾了。” 一寸两分,丝毫不差。 原来这才是雷狩的天下第一枪,原来这就是天下第一枪。 “哦?赢了赢了啊!雪山银燕赢了!”再拔一战,中原群侠顿时激动欢呼。 “该死啊!”攻势被回旋镖阻下,雪山银燕怒喝一声,提枪再冲邪马台笑。 邪马台笑面如死灰,僵硬地举着差了一寸两分的斩马刀,似已心存死志。 就在生死危急时刻,赤羽闪身挡在邪马台笑的面前,空手接住银枪,运气一掌将啸灵枪尖震落在地。 “胜负已分。” 见西剑流认败,俏如来连忙出来拦阻:“银燕,快住手!” 西剑流众人齐齐围上,将邪马台笑护在后方。如果雪山银燕坚持杀死邪马台笑,他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管,就算撕破脸也要维护到底。 中原拿下第二战,西剑流丢失西区领土,赤羽一行人面色难看地回返西剑流。 “(雷狩已将啸灵枪传与银燕,若你们没自作聪明,如今也不会自食恶果。)”月泠若有所思地摇动纸扇,“(没看到衣川紫,看来吾可悲的师弟还活着。连续失利,火上浇油,这次的惩罚可没这么简单了,呵呵呵……)” 在月泠幸灾乐祸的时候,俏如来已经劝动了雪山银燕,与众人一同前往九脉峰。 “月公子。”临走之前,俏如来来到月泠身前,面露请求之色,“俏如来有一事相托。” “在你请求之前,吾有问题要问你。听说你们与苗疆,将史、藏两人逼入了九脉峰中?”月泠感知敏锐,路上的风吹草动难逃她耳,自是听说了俏如来布计逼杀史艳文一事。 “是。九脉峰只有两个出入口,”俏如来点了点头,“何前辈带人正在把守其中之一,而苗军守在另外一面,他们无处可逃。” 九脉峰连通中苗,内有九十九条通道,错综复杂,可说是一处天然的迷洞。而这九十九条通道,只有一处入口,一处出口,分别在九脉峰的东面与西面。 “九脉峰啊,路太远了,一路风尘仆仆,不适合吾这种文弱公子。”月泠将扇一合,将折扇轻轻敲打在他的肩上,“若是你让吾跟去九脉峰就免了,吾只想待在这,等到明日开战。” “既然公子不愿随我们前去九脉峰,那便在天允山接应何前辈吧。”俏如来向月泠颔首示意,走向了在旁等候的两人,“银燕、长空长老,我们走。” 众人走后,偌大的天允山顶只剩下了月泠,与安静矗立巅峰的天下风云碑。 “天下第一啊。” 月泠注视着风云碑,五指撕开面前的空间,身影瞬间来到了风云碑之上。 “吾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何炎魔会喜欢这种无聊的游戏。”月泠的目光穿透云层,俯视着天允山脚的一行人,“顶峰的风景,确实不同凡响啊。” 月泠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纸人,正是代表百里潇湘的追踪纸人。自从上次他通知了任飘渺的出现后,便再无传递过任何消息。 为了避免百里潇湘将她忘记,月泠决定主动提醒他。 “点三清,开天光。”她一指点在纸人之上,向百里潇湘传去了一条讯息,“百里楼主,新月朔日将至,难道你忘了与吾的交易了吗?” 与此同时,远在还珠楼的百里潇湘察觉纸人的异样,愣了片刻才将剑气灌入纸人之中。 “本楼主当然没忘。”月泠的耳边传来了百里潇湘的声音,“但任飘渺迟迟不出现,本楼主也无可奈何。” “几日不见,楼主的语气倒是自信了很多。”月泠轻笑了一声,“你的飘渺绝式参悟得如何了?” “我已将十式全部参悟,只等任飘渺出现,你我便能一举杀之。”百里潇湘说得底气十足。 “你我?楼主将吾也纳入战力考量了吗?”月泠故作不解地说道,面上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难道你要反悔?”百里潇湘的语气顿时不善了起来,“你可是答应过,你会出手。” “吾没反悔啊。”月泠从怀中取出了一本未题名的书册,“但楼主,先破坏交易的人可是你啊。你收下了飘渺剑谱,却让温皇再现江湖了,你让吾怎样向吾友交代?” 身在还珠楼的百里潇湘不禁面露讶异:“温皇再现江湖?这不可能,他一直都待在……” “喔,原来待在还珠楼啊。”月泠打断了他的话,冷笑了一声,“楼主,吾诚心与你交易,你却暗地与温皇来往?难道你认为他会帮你对付任飘渺?” “我的交易是以飘渺绝剑换任飘渺死。”百里潇湘辩解道,“是你一厢情愿地认为交易完成了,温皇的命不在我们的交易内容中。” “楼主,你让吾失望了。”月泠叹了口气。 “嗯?” 对方话音甫落,百里潇湘手中的纸人便亮起一阵红光,与此同时,身前的空气就像被撕开一般,出现了一个诡异的黑洞。 黑洞之中,一道血红的身影缓步踏出,来者正是应零。 “是你!你竟然能……”百里潇湘震惊地后退一步,再度回忆起她带给自己的恐惧,“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怪物?”应零微微蹙眉,赤红的双眼瞬间亮起一阵耀眼紫芒,“你该尊称一声,月神。” 紫光邪眼一出,百里潇湘“扑通”一声匍匐在地,以他微弱的修为在邪眼面前,甚至连开口的能力都被压制。 “楼主,你该给吾一个交代。”应零解除了邪眼,衣袖一挥,让百里潇湘重新站好,“将你与温皇、与任飘渺的一切,全部告知吾,或者吾会舍你一命。” 人只有亲自品尝了苦果才学得会教训,百里潇湘就是这样的人。认清实力的差距之后,他表现得很识时务,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全部交代。 “哈哈哈……”应零听完,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楼主啊楼主,你的愚蠢真是令吾愉悦。” 百里潇湘听着她的嘲讽,双拳狠狠攥住,他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更是取悦了应零。 她心情甚佳地打开了空间之门:“交易照常,若任飘渺出现,你知晓该怎样做。” 天下风云碑之上,一只皮人从裂痕通道中滑出,分化成血丝回到月泠的体内。 “百里潇湘……哈。”月泠摇了摇头,嘲讽了一声,“被人玩弄至此,不如改名‘百里烧香’算了,遇到神蛊温皇这种疯子,真不知你是倒了几辈子的霉。” 第二天,天下风云碑第三战开始,由天下第一弓何问天对战西剑流道部天海光流。 月泠注意到,这次对战不止炎魔亲临,就连祭司与柳生鬼哭也来了。 趣味的是,西剑流祭司身上被下了封神噬灵的咒术,正是出自流主炎魔之手。她那副备受折磨的模样,引得赤羽等人频频关注。 烈日当空,战意炽炽,为挽救祭司生命,天海光流誓败天下第一弓。 虽有壮志,然而在战前呛声之上,不会讲话的天海光流先输一阵。 “讲什么,听不懂啦!” 何问天首箭直攻天海光流,意在以快夺胜,天海光流披风微扬,暗刃已出,打落追星之箭。 一箭失利,何问天随即再攻,一箭化三,三箭化九,同出不同速,追星箭分别袭向敌手。 与此同时,天海光流如蝠展翼,射出银镖无数。 箭风疾扫,银镖飞闪,现场刹时银光一片,令人眼花撩乱。 “啊……”祭司身上邪咒再次发作,不由惨叫连连,表情痛苦不堪。 “师尊!” “祭司大人!” “(喔?)”月泠若有所思地看向西剑流那边,发现除了流主炎魔之外,军师六部八门,就连在战的天海光流都紧张地关注着桐山守。 眼见祭司生命垂危,天海光流眼神一变,全力进击。何问天数箭连发,欲抗此阵,怎料真正杀着暗藏其后。 天海光流甩开披风,发出暗器先伤何问天手掌,幻影移至何问天身前。 何问天攻击落空,被光流真身一掌重伤。 “啊,前辈!”俏如来连忙上前扶住被击退的何问天。 “胜负已分。”赤羽简单说了一句,匆匆来到炎魔面前,低声请求道,“请流主解开禁制。” 月泠还是第一次见到赤羽这般心焦,引得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桐山守。 炎魔冷哼一声,解开了祭司身上的封神噬灵之术。禁制解除,桐山守不支地昏倒在柳生鬼哭的怀中。 “(西剑流之人很在意这个祭司啊。)”月泠同情地瞥了一眼炎魔,“(身为流主,在西剑流中还不如祭司得人心,炎魔,你做人太失败了。)” 炎魔应该早已洞悉西剑流众人对祭司的忠诚,刚愎自用的炎魔自然不可能以德服人,选择极端的手段御下也很正常。 只要他掐住祭司的命,等于掐住了天王六部八门的软肋。 软肋…… 月泠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她又想到了一个趣味的新游戏。 上次赤羽对她的挑衅与提醒不甚在意,所以这次的游戏,她要让赤羽为自己的轻视付出代价。 第三十二章 问天何憾 潇湘魂断 何问天大意落败,这一战失利,不但输了中原领土,也输了天下第一弓之名。 好在虽有惭愧,但何问天并无消沉,经过俏如来的安慰,他重燃了斗志,誓要再研究招式与战术,找西剑流一雪前耻,夺回天下第一弓之名。 谈话间,三人已来到灵界大门外,为拟定恢复黑白郎君的细节,俏如来一行再度找上了灵界。 “俏如来,你来了。”独眼龙在看到月泠时,脸色骤然一变,“血月孤红,你竟也来了!” 相同的地方再次相遇,也许是之前对月泠的印象还不错,独眼龙犹豫了一下,没有拔出豹眼镶金刀。 “阁下这次没对吾拔刀,令在下受宠若惊啊。”月泠转动手腕收起了折扇,抬手解下了缚眼的白绢,“何帮主,劳烦你替吾作证了。” “当然没问题。”何问天上前一步,为月泠辩解道,“我亲眼见过那个妖女,她邪气冲天,双目赤红,并无眼疾,与月泠公子不是一个人。” “这……”独眼龙也迷茫了,被何问天这么一说,两人的气息好像确有差别,“抱歉,也许真的是俺认错了。” 在魔世吸收了三种血脉后,月泠的气息早就发生变化了。无论独眼龙记住的是气息,还是灵尊的评价,她若是真心想辩解,能用一百种手段打消他的疑虑。 “小事。”月泠神态自若地绑上了遮眼布,“既然误会解开了,我们还是回到正事吧。” 就在此时,沉默在旁的梁皇无忌突然问道:“你眼上的咒术,可是血虫禁纹?” “不错,正是血虫禁纹。”月泠略有惊讶,没想到梁皇无忌竟能认出来自异世魔界的咒术。 莫前尘惊讶地看向梁皇无忌:“你竟知道这种满是恶意的诅咒?” “以前在书中见过。此咒原为禁制,能够封锁、不断破坏受术者的灵能与肉身,但因施术严苛、咒效残忍,已被魔界列为禁术。”梁皇无忌向莫前尘点了点头,看向了月泠,“血虫禁纹共十八层,正是代表佛教的十八泥犁。你还剩九层未解,待此事了结之后,我能为你再解三层。” “那在下就先谢过梁皇先生了。”月泠朝梁皇无忌行了一礼。 自从能靠血源自行冲解后,她就将解咒的事情忘在了一边,如今梁皇无忌主动提及,也算意外之喜,只是这灵界的人情好像越欠越大了。 “无妨。”梁皇无忌向她微微颔首,转身开始向众人介绍起不归路上的布置。 “(唉,早知道不能偷懒,吾在魔世就该自己解了。)”月泠假装在听恢复黑白郎君的计划,实则暗自感叹着,“(现在倒好,玩游戏玩得自己欠了大人情,太失策了。)” 此时,梁皇无忌已经介绍完他将使用的三界混元法阵,众人开始安排守阵事宜。 不听不知道,一听便让月泠讶异。此次,梁皇无忌竟是要借黑白郎君的宿敌来刺激黑龙白狼意识的融合,而这宿敌就是月泠再熟悉不过的魔蛛,网中人。 梁皇无忌欲牵动天地人三界之力,藉由三界之力,减弱善恶两极相斥的原始力量,然后引发自然界中阴阳两极之力,让黑龙与白狼两人意识进行融合。 法阵的阵眼为三界之力交汇处,乃是黑龙与白狼所待的方位,而作为施术者的梁皇无忌与莫前尘则处于阴阳两极元的位置。两极元的防护最为薄弱,是需要把守的位置。 网中人功体属阴,进攻时不会选择克制自己的阳极,因此主要的防守便在对他发挥有利的阴极。但为防网中人兵行险着以及其他变数,后方阳极之处也不能放任空门。 为了防止与自己养的蜘蛛对上,月泠自请看守后方,规避可能暴露身份的风险。 风沙漫漫,不归路上,气沉,肃穆。为让黑白郎君恢复,梁皇无忌、俏如来等人,皆是全神戒备,以待网中人前来。 “螳螂捕蝉,雀趁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步入后方无人战场,“俏如来,你真大意了吗?” “欸~你的飘渺剑法练得如何了?”月泠缓步从石后踏出,手中折扇化为明霜玉剑,“百里潇湘。” “嗯?守在此地的人,竟会是你,”百里潇湘眼神一凝,凌霄剑瞬时上手,“月泠公子。” “百里楼主,温皇没死,你该为你的失信付出代价。”月泠微微一笑,“不如让你以命相抵吧。” “就凭你?”百里潇湘轻蔑地说道,似乎并不将月泠看在眼内,“就算你是月神的朋友,与本楼主作对,也只有死路一条!” 另一边,邪氛垄罩不归路,诡异的身影,伴随着妖戾的诗号传入。 “九天银丝线,八卦罗网长。飞越地狱门,邪郎掌无常。” 梁皇无忌、莫前尘,双双催动灵气,引动天地人三界之力,汇聚至黑龙白狼之身,准备融合两人的意识。法阵之内,三界气流交旋,阴阳之气逐渐形成。 “看什么?你的分神,令吾不喜。”月泠双指拂动明霜剑脊,寒玉冻气化作点点白霜,飞舞四周。 百里潇湘意在破坏融合,为求速决,凌霄绝式顿时上手。 “凌云破空!”百里潇湘飞身凌云,一剑天降,破空而来。 “不用飘渺剑法吗?”月泠挥动明霜玉剑,回以寒冷剑风,“一点飞霜。” 剑招相击,震动不归路上黄土,百里潇湘后脚抵住身形,手中剑花挽动,射出一道剑气。 “不用飘渺绝式,本楼主也能败你!” “是吗?一招,让你悲哀!”月泠一剑偏折凌霄剑气,“一剑——” 只见月泠手舞明霜执于背后,剑影一分为数,剑气凝神化虚,正是飘渺剑意,无形无相无定。 “坎水!” 坎水剑出,如水剑气飘渺难测,滴水之变无可捉摸,一坎之内更汇聚世间所有险式。 “这是什么怪招?!”面对坎水之变,百里潇湘也顾不得之前呛声,第一次使出了飘渺绝式,“剑十,天葬!” 自生而灭谓天葬,天命所掌,有生有灭。飘渺剑气自上而下,力寻坎水剑招生灭之点。然而坎水之剑行险用险,如月照水,虚无缥缈,来去如空,无天命生灭之点,非天葬掌控之剑。 “啊!”一身惨叫,飘渺水剑瞬间没入百里潇湘的胸膛,却不见带出半点朱红。 “是吾高估你了。”月泠嘲讽地看向面色惨白的百里潇湘,“你的天葬只配葬你自己。” 另一方战场之上,受到网中人的不断刺激,黑龙白狼的战意达到空前的一致,使融合变得异常顺利。 终于,在天地人三界之力的帮助下,不世狂傲的笑声再现尘寰。 “黑白郎君……离开!”百里潇湘眼见破坏失败,意欲脱身。 与此同时,另一方战场变故突生。 “啊,何前辈!何前辈,撑住啊!” “何问天?”月泠顾不得拦阻百里潇湘,身影化作流光介入了阴极战场,同时也看到了魔蛛蜕变之后的模样。 蜕变完成后的网中人,绿发黑衣,面具遮目,只露出妖异苍白的下半脸,一身邪魅狂狷,正如诗号所言,乃是罗网邪郎。 “是你……”网中人一掌挡下飞来的剑气,立刻回以气波反击,“你也要阻拦网中人?喝——” 月泠一剑劈散网中人的掌气,瞬步来到了何问天的身旁,将自己的内力不断注入他的体内,试图治愈他的伤势。 “不用浪费……功力了。”何问天中网中人蓄力一击,五脏尽裂,嘴角不断地溢出鲜血,“俏如来,恐怕我无法再帮你了。” 俏如来抱着何问天的手微微颤抖:“啊,何前辈,你一定能撑下去。” “不用再安慰我,我只想知道……”何问天就像回光返照一般,瞬间提足了气力,一掌抵在俏如来的肩上,“黑白郎君、黑白郎君真能打败炎魔,保住中原吗?” 俏如来信誓旦旦地保证着:“你放心,黑白郎君会打败炎魔,保住中原。” “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你。”得到了俏如来的肯定,何问天心神一松,声音越来越弱。 战场之上,黑白郎君的笑声不断传来,网中人再度邪性狂发,全力猛攻。就在危急之际,三界之灵,阴阳之气,乍然失控,反噬梁皇两人。 周遭气流爆冲,天地昏荡,就在众人皆以为融合失败之时,一首熟悉的诗号再度响起。 “黑夜穿梭幽灵影,白色骷髅形似马。郎唤南宫名带恨,君扬怒眉杀天下!” “啊,黑白郎君恢复了!前辈,黑白郎君恢复了!”俏如来激动地叫着,试图阻止何问天合眼睡去。 何问天用最后一丝气力看了一眼再现的不世狂人,然后永远欣慰地躺在了俏如来的怀中。 “啊,前辈,前辈啊!” 在俏如来的悲呼中,月泠面无表情地收回了内力,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不归路。 不归路上冷风萧索,这具寒暑不侵的肉身,竟也能感受到一阵寒意,令月泠一时之间分不清,冷的到底是身还是心。 “生离死别的悲痛,让吾想起过去的人了。”月泠自嘲着抚摸眼上的绢布,“原来沉重的,不是一条命的逝去,而是挽不回的失去啊。” 就在月泠独自冷静之时,追踪百里潇湘的纸人亮起了耀眼光华。 “嗯?”月泠将面上的戚色一扫而空,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来得……正是时候。” 就在另一边,百里潇湘仓惶逃出还珠楼。 就在刚才,神蛊温皇在百里潇湘的面前化身任飘渺。被玩弄的愤怒远不及任飘渺带来的恐惧,让他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的底牌,在本能的驱使下逃离恐惧之源。 “我已悟透飘渺绝式,他奈何不了我。”百里潇湘恼羞成怒地停下脚步,向月神发去了信号,“就算有伤在身,只要我坚持到援手的到来,死的人就是任飘渺。” 大概是有了底气,百里潇湘主动停下,选择直面阻断后路的任飘渺。 “喔?再起斗志,重拾自我,是什么让你有了改变?”任飘渺饶有趣味地摇动羽扇,“有了敢于面对任飘渺的自信?” “楼主,这次,百里潇湘要让你讶异了。”百里潇湘冷笑一声,手中凌霄剑起,竟是用出了…… “剑七,真!” “哈哈哈……她竟将酆都月的剑谱给了你。”任飘渺大笑了起来,羽扇轻摇,无双出鞘,“剑七,真!” “这怎有可能?!”百里潇湘不敢置信地捂着受创的右肩。 同样的剑招,他的剑七在任飘渺的面前竟是不堪一击。 “破绽百出的一式,你的资质还不如剑无极。”任飘渺毫不留情地嘲讽道,“她人呢?” “任飘渺,你!”百里潇湘愤恨地说道,“你别得意,等月神到来,就是你丧命之时!” “那我不介意送你先行一步。”任飘渺手握无双,飘渺剑气再出,直取百里潇湘。 就在百里潇湘危极时刻,一道血戮剑影介入战场,抵消任飘渺的取命一剑。 “她来了!”百里潇湘激动地转过头,然而在看清来人时,他的得意顿时僵在了脸上。 “喔?”任飘渺看向百里潇湘身后,“你口中的月神,就是她吗?” “戏笑浮生沉醉梦,寒光一剑舞明霜。”一身白衣的月泠念着诗号,提着明霜,手中玉剑散发出一阵凛冽的寒气。 “百里楼主,你失信了,温皇没死,任飘渺也没死,你要怎样赔偿吾的损失呢?”月泠睁着一双病目,眼神空洞,却给百里潇湘一种正在凝视他的感觉。 “月神呢,来的人怎会是你?”百里潇湘的质问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恐惧,他不断地向后退去,转身却又看见似笑非笑的任飘渺。 “月神?哈哈哈……不止血月,明月为神,亦是月神啊。”在百里潇湘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月泠的暗淡金瞳瞬间变为无情血瞳。 “芳华绝世霞映雪,血戮尘寰尽漂红。”应零在一片血雾中化为真身,明霜披上血色,同时化为血戮邪剑,“现在,你明白了吗?” “你玩我!”百里潇湘崩溃地失声大叫,“你早就知道任飘渺的真实身份,知道温皇未死,所以故意与我交易,利用我找出任飘渺!你跟他一样都在玩我!” “哈哈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应零大笑着看向任飘渺,一语揭穿了他的真实身份,“你说是吗,温皇先生?” “欸~现在吾名,秋水浮萍任飘渺,公子别叫错了。”任飘渺摇动着手中羽扇,看向百里潇湘,“神蛊温皇与秋水浮萍,月泠公子与血月孤红,百里潇湘,你死得不冤啊。” 前有虎,后有豹,百里潇湘进退不能,心神的防线逐渐被两人联手击溃,神情竟隐隐有癫狂之相。 “为什么要怕?你替吾引出了温皇先生,吾该给你感谢才是,你想看烟花吗?”应零微笑着缓步逼近百里潇湘,手中的血戮分化成妖异血丝,飞舞在她的身边。 “别过来……别过来!”百里潇湘惊恐地倒退着,一时竟忘记了背后的任飘渺,一心只想远离眼前的邪神。 血丝恐怖,笑容诡异,邪气骇人,这哪里是什么月神,分明就是月魔。 “百里代楼主,你已经快走到任飘渺的面前了喔。”应零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地提醒道。 百里潇湘颤抖着转过身,正好对上一双冰冷锐利的眼眸,心中升起的对任飘渺的恐惧驱使他再次朝应零的方向退去。 “百里潇湘,你是选择让我动手,还是她呢?”任飘渺悠闲地扇着风,扔给了百里潇湘一个送命的选择题。 “真是抱歉。”应零收起了用以震慑的血丝,投以任飘渺一个挑衅的眼神,“他的命已经被吾预定了,你晚了一步,吾亲爱的温皇先生。” “喔?那不如一试,到底是我的剑快,还是你的血丝快?”任飘渺眼神一沉,无双剑再次出鞘,瞬间替换了手中的羽扇。 “欸~争竞有失风度啊,温皇先生。”应零右手一伸,以血丝织出了一把羽扇,学着任飘渺的模样扇动起来,“他在不归路被吾种下了无痕剑气,你的剑再快,也快不过心神一念,不如安心听吾一言。” “无痕剑气?!”百里潇湘立刻想起了不归路上的坎水之剑,“你、你……” 百里潇湘神情发狠地握起凌霄剑,想要拼命博出一条生路。然而此时,他体内的血液瞬间冻结,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身体的温度也随着生机的流失逐渐消减。 “早晚都要死,何必着急呢?”应零叹了一口气,看向了沉默不语的任飘渺,“天允山上,温皇先生以赤羽大人为礼,吾心甚悦。所以今日,在下特地不远千里,送君……” “回礼!”应零眸中血光一闪,摇扇的动作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任飘渺突然向半死不活的百里潇湘发动了攻击,飘渺剑气眨眼已至他的面门。 砰—— 随着一声爆炸,百里潇湘的身体在两人之间炸成了一片血花。 “吾以烟花相赠,回敬温皇之礼,就不知秋水浮萍任飘渺,满意否?”应零站在漫天花雨中,悠闲地摇动着血丝羽扇,面上挂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第三十三章 獠牙外露 天允变数 “回礼温皇,却是指名任飘渺。”任飘渺手握无双,眉目冷峻,眼神压迫,“此等挑衅,是我的忍耐让你不知自衡了吗?” “在下冤枉啊,指名任飘渺,自是因为此礼只有任飘渺能收。”应零露出了月泠公子的招牌笑容,“神蛊峰之上的交易,难道任飘渺忘记了吗?” “你要有资格成为任飘渺的对手,不然你的下场只有死。”任飘渺挥动无双,分神意动间,飘渺剑法前四式,组合而出,“破空飞灭!” “一剑无极。”应零分化羽扇,血丝剑气纵横密布身前,挡下四式之力。 “嗯?”任飘渺双目一沉,瑰丽银剑舞动,又是四式连发,“玄真绝虚!” 应零无意与任飘渺在此决战,掌中化出一道无形屏障,挡住了虚无剑影的前进。 “要吾提醒你吗,宫本总司才是你现在的对手。”应零一掌震碎了飘渺剑气,将手背在了身后,“游戏也有游戏的规则啊。” “任飘渺不是会受规则束缚的人,但你值得我的期待。”任飘渺手一摊,无双及其剑鞘都化光消失,“你确实有资格成为任飘渺的对手。” “在下真是荣幸啊。”应零收起了背后的手,又恢复成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既然百里潇湘死了,想必楼主还有后续事宜要处理,吾就不耽搁了。” “既然月神是任飘渺的对手,”任飘渺羽扇轻扬,瞬间化身成神蛊温皇,“那公子会是温皇的对手吗?” “有赤羽信之介,有俏如来,也许还有一名神秘智者。”应零轻笑了一声,将白色绢布绑回双眼,身上的血色逐渐淡去,“这么多的对手,先生又何必在意一个小人物呢?” “欸~你口中的小人物方才还送上了一份大礼。”温皇以羽扇遮面,挡住眼中的杀气,“她的杯酒之情,吾更是念念不忘。这样的小人物,你要温皇怎样不在意呢?” “啊,能被温皇在意,在下受宠若惊。”月泠装模作样地向温皇行了一礼,“先生请了。” 入夜无月,风灯雨栈楼红笼高悬,烛火已亮。 两道气度不凡的身影自不同方向缓步而来,同时来到风灯雨栈楼之外。 “兄台,你先。”其中一人见另一人身有不便,主动退让至一边。 “多谢。”月泠微微行了一礼,先一步踏入了楼中,另外一人紧随其后。 “公子,你来了。”风灯雨栈楼的管事对月泠印象深刻,“这次是什么酒?” 每年的今日,月泠都会来到风灯雨栈楼,向阴阳学宗寄去一坛酒,祭奠义兄如画江山。 “一坛秋菊香,望故人会喜欢。”月泠将往年的要求重复了一遍,“送往道域阴阳学宗,指名如画江山便可。” 就在这时,与她同时来到的男人坐在楼内的雅座之上,向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兄台,你是道域四宗之人?” “只是有旧。”月泠打量了他一眼,重新看向管事,“另外,吾有一桩特殊的生意,不知你们风灯雨栈楼,能接否?” 管事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只要有钱赚,风灯雨栈楼就没不敢接的生意,公子请说。” “哈。”月泠轻笑了一声,将一块瑰丽玉髓与一本书放在了掌事面前,“以此为价,三天之内,吾要让这本书传遍中苗两界的书摊。” 掌事的目光从玉髓上扫过,停在了书名之上,不禁面露讶异之色。 “关于天下第一剑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就在掌事情不自禁地念出书名之时,月泠的背后传来了喷水与咳嗽的声音。 “如你所见。”月泠微微侧面看了一眼背后之人,“至于着者,就署名玄虚子吧。” “三天的时间,足够了。”管事向月泠行了一礼,“这笔生意,我们接了。” 生意谈妥,月泠正要离开,却见那名仪表不凡的男人,闪身来到了她的面前。 “兄台,恕在下冒昧一问,你笔下的天下第一剑,是谁?” “阁下此言甚是趣味。为阻西剑流,再开风云碑,风云碑认定的天下第一剑还能有谁呢?”月泠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风云碑?似乎在哪里听过。”男子面露困惑,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个东西。 “兄台,你就别拐弯抹角了,你说的天下第一剑,究竟是谁?” “秋水浮萍任飘渺。”月泠有意试探着他,“吾方才听闻阁下喷水质疑,难道阁下心中另有人选?” “我质疑了吗?不过是被呛住了。既然你说他是第一,就当他是第一吧。”那人眨了眨眼睛,显得甚是无辜。 “哈。”月泠觉得此人很是趣味,有意打探他的来历,“吾观阁下仪表不凡、剑意内蕴、谈吐风趣,不知是何隐世名门的高徒,又该怎样称呼?” “剑雅莫离骚,来自天剑慕容府。”莫离骚自我介绍道,“兄台你呢?” “(天剑慕容府……)”月泠单手背在身后,微微屈身,“在下月泠公子。” “嗯~”莫离骚闭眼沉吟了片刻,睁开了双眼,“有眼光的冷月公子,我记住你了。” 月泠面上温和的微笑狰狞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成以往平易近人的模样。 “那这位剑雅先生,请了。”月泠微微颔首,绕开挡路而不自知的莫离骚,离开了风灯雨栈楼。 回到百武会,月泠在房间内找到了俏如来,他的面前是射月弓与装着何问天的骨灰坛。 俏如来坐在房内暗自失神,并未察觉有人到来,直到月泠将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上,他才茫然地回过头看向月泠。 “月姑娘,你回来了。”俏如来神情哀伤,一如之前诉说云十方之死一般,“你去哪里了,俏如来一直在找你,何前辈他……” “吾已经知道了,你送了何问天最后一程。”月泠坐在了俏如来的身旁,“抱歉,吾处理了自己的情绪,却没照顾到你的心情,甚至让你独自承受。” “俏如来没事……”俏如来有点魂不守舍,显然何问天的死深深打击到了他,“对不住,月姑娘。” “你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道歉?”月泠微微蹙眉,不解地看着俏如来。 “你说过,让我学会扪心自问,但俏如来还是迷茫了。”俏如来面色复杂地盯着何问天的骨灰坛,“何前辈为了恢复黑白郎君而牺牲,他到最后一刻仍然相信我,但我却开始怀疑我自己,怀疑这一切到底值得吗。月姑娘,这样的俏如来是不是辜负了何前辈的信任?” “他相信你,吾也相信你,因为你值得大家的相信。”月泠将手轻轻搭在俏如来的肩上,“黑白郎君会打败炎魔,我们会打败西剑流,不会让何问天的牺牲白费。” “但是……” “没有但是!俏如来,你对自己的怀疑,才是真正辜负了何问天的信任。”月泠看向俏如来,语气深沉,“今日,吾再教你重要的一句话。无论结果如何,抉择之后,不该有悔,棋盘之上,落子无悔。” “无悔……”俏如来的神色虽然依旧哀伤,但眼神却再度坚定起来,“我明白了,黑白郎君一定会打败炎魔,何前辈的牺牲绝对不会白费,我们一定会打败西剑流!” “嗯,将何问天葬在天允山吧,让他亲眼见证那一刻。”月泠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站起身欲离开俏如来的房间,“既然黑白郎君恢复,第四战也没必要了,明日吾便不同行了。” “我明白,月姑娘,多谢你。” 月泠头也不回,朝身后摆了摆手:“免谢,吾要说的还是那句话,你自己心里明白。” 俏如来已将黑白郎君恢复、第四战弃战的消息告知了百武会群侠,第二天一早,便独自带着何问天的弓与骨灰前往天允山。 “(前辈,我将你葬在天允山上,让你亲眼目睹,黑白郎君打败炎魔的那一刻。你的牺牲,绝对不会白费。)” 俏如来用双手挖出了一个坑,将何问天的遗物就地埋藏,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当西剑流一行人来到天允山时,山顶只见俏如来,不见第四战的人选。 “嗯?梁皇无忌呢?”赤羽手握折扇,走在西剑流一行的最前端。 “梁皇前辈有伤在身,无法赴战,这一战,中原弃权。” 俏如来语出惊人,让西剑流一行人除了赤羽之外,皆是面露讶异之色。 “弃权?哈,中原人开始怕了吧?”衣川紫忍不住出言嘲讽道。 俏如来并不理会她的嘲讽,准备离开天允山。就在此时,天允山上气流飞旋,变故乍生。 天色骤然变暗,一轮巨大的银月在空中浮现,与此同时,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圆月之中传出。 “中原弃战了,吾可没,西剑流不是要挑战吗,人呢?”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西剑流与中原人皆是莫名其妙,赤羽前踏一步,向着圆月质疑道。 “我不管是谁在装神弄鬼,今日是我西剑流对战名人帖天下第一术,中原已弃战,此战已由我西剑流取下,你有什么资格再启战局?” “就凭吾月神,乃天下第一术。” 话音甫落,银月之上血光大亮,一团澎湃炽热的血焰光球自月射出,轰在了天下风云碑之上,引爆惊天气流,四周顿时陷入一片地动山摇之中。 碎石崩落,烟尘尽散,风云碑上金光一闪,化成了令人不敢置信的两个字。 月神。 与此同时,一众百姓浩浩荡荡地跟在拜月傀儡的身后,来到了天允山下。 在群侠迷惑的眼神中,拜月教众虔诚地行了一个拜月礼,声音整齐化一,震耳欲聋。 “我神在上,愿月光所耀之处,皆为宁静乐土。” 天允山上,风云碑判定月神为天下第一术,不止以赤羽为首的西剑流,就连不及离开的俏如来都大惊失色,被天降的变数打得措手不及。 “中原弃权无效,此战由拜月教接手。”月神的声音冰冷无情,“现在,吾的对手呢?” 眼见对战已成事实,柳生鬼哭没有犹豫,直接从西剑流人马之中走出。 柳生鬼哭向血月走去,然而他却发现,无论怎么走,血月与他的距离都无任何变动,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远在天边。这样诡异的月影,让众人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灭之躯,又如何?一招,败你到无地自容!”月神的声音仿佛具有魔力,围绕听者周身,清晰地传达到每一个人的耳畔。 不等柳生鬼哭开口反驳,血月之上紫光骤亮,耀眼的月华扫过众人,聚集成一道光柱,将柳生鬼哭困在了其中。 “紫渊魔障。” 即使只有一瞬,被光幕扫过的众人皆是千斤加身,不受控制地跪在了原地。 紫芒移开之后,虽然众人恢复了行动,但仍是处于虚脱状态,只能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运转体内真气疏通气血。 “这是什么诡异的术法……柳生大人……” 西剑流众人惊愕的同时,不禁担忧地看向被紫光笼罩在内的柳生鬼哭。 “吾在等你一声认败。” “吾……还能……战……为了……守……” 月光聚集一人之身,柳生鬼哭承受的压力难以想象。众人只能看到,他跪在紫光中,七窍、关节纷纷流出了血液,脸上的石纹不断生出又褪去。 虽然胜负已明,柳生鬼哭却坚持不败,让赤羽无法介入战局。 “柳生大人!”赤羽心焦如焚地看着柳生鬼哭,他很清楚柳生鬼哭的坚持,是为了祭司。 为了祭司,为了西剑流,赤羽只能坐视眼前的惨剧,紧紧地攥着双拳,指尖甚至刺破掌心,流出了鲜红的血液。 “吾……没……事……”柳生鬼哭艰难地安慰着赤羽,然而他的声音之小甚至不及身上骨骼断裂发出的脆响。 “(好恐怖的力量……)”俏如来方才也感受到紫光的威力,看着不断复活又死去的柳生鬼哭,心中没有同情也没有快意,“(这就是月神,不,该说是血月孤红的实力吗?)” “你的坚持让吾欣赏。吾知道你不愿放弃的理由,是桐山守。此战若败,她的下场,非死即伤。”月神淡笑了一声,“柳生鬼哭,你是想借不断的死而复生,消耗吾的力量,伺机逆转败局吗?” “柳生大人……” 被月神点破柳生鬼哭的心思,西剑流众人皆是面色复杂地看向柳生鬼哭,就连对西剑流不存好感的俏如来都有几分触动。 就在西剑流内部陷入一片温情之时,月神冰冷无情地打破了这感动的氛围。 “想法很好,但不知自量,在吾面前,所有执着,都是笑话!吾厌倦了这场无聊的游戏,更不耐于你的愚蠢!” 接着,在神田京一讶异的目光中,月神说出了他的口头禅。 “既然你要沉溺败局,自我感动,再一招,让你悲哀……” “往复轮回,心魔入鉴!” 第三十四章 轻视之价 一局三杀 镜照心魔,照出了记忆中,桐山守那女扮男装继承西剑流的无奈,错杀挚友、使用禁术复活他的悲哀。 为了西剑流,她使用禁术披上夜叉外相成为祭司,而自己因为禁术成为了不死修罗,默默守护着因自卑而抗拒他的桐山守。 柳生鬼哭是多么痛恨,一恨修罗不灭,自己求死不得;二恨夜叉外相,让桐山守求生不能。 “薰……”柳生鬼哭念诵着祭司的真名,不知何时他已泪流满面。 肉体的疼痛对柳生鬼哭毫无意义,只有心魔的折磨才能令他痛彻心扉。 “柳生大人!” 西剑流众人从未见过柳生鬼哭这种模样,纷纷惊呼出声,试图唤醒陷入心魔幻境的柳生鬼哭。 “月神,你做得过分了!”赤羽的眼神充满愤怒,恨不得立刻将月神撕成两半。 如果赤羽刚才还能用不灭之躯安抚自己,现在柳生鬼哭的眼泪就是彻底激起了他的杀意。 “吾过分了吗?”月神轻笑了起来,“你们西剑流残杀百姓、血洗中原之时,怎没觉得自己过分了?就因为流泪的是自己的同袍,你们就觉得吾过分了吗?” “是啊,是啊,月神大人说的不错!” “西剑流犯下那么多罪恶,流两滴眼泪也能叫过分吗?我看,月神对他们还是太仁慈了!” “就该让这些恶人忏悔!我支持月神,我要加入拜月教!” …… 天允山下,被西剑流压制已久的激愤在这一刻得到宣泄,中原群侠大快人心的同时,也不忘给月神及拜月教说几句好话。 形势一片大好,拜月傀儡趁热打铁,以无形的摄神之声,将信仰灌输进群侠松动的心神中。拜月教目光长远,趁机吸纳教众是最愚蠢的行径,只有将信仰之种深埋在每个人的心里,才能根深蒂固,人心自发拜月,天下遍地成林。 “明月酬善,血月惩恶,以善养善,以恶制恶,这便是月神的手段。”月神的声音变得冷漠而不耐,“废话少说,这一战,西剑流是认败还是继续?” 柳生鬼哭深陷无尽梦魇之中,已经没有了认输的能力,月神将这个煎熬的选择留给了赤羽。 赤羽看着神情越发空洞的柳生鬼哭,陷入了权衡之中:“(只要拖延到她的魔力耗尽,西剑流便能取胜,祭司大人就不会有事,但柳生大人随时会崩溃。柳生大人出事,流主不会再需要祭司作牵制。当这两人对流主再无价值,他们的下场就如同泪……)” 一边是西剑流,一边是重视的人,是坚守责任,还是保全情义? “要赌吗?”月神仿佛看穿了赤羽的心思,故意试探道,“维持术法很耗功力,也许下一刻,吾的力量就耗尽了。” “情义与责任,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你根本不在意风云碑之战,你只是要逼吾妥协,你在报复!”赤羽已经什么都明白了,“哈哈哈……好一个月神,好一个月泠公子啊!” “西剑流……”赤羽的嘴角溢出一丝朱红,“认败!” 话音甫落,月神瞬间撤去了紫色月华,血月之上血光褪去,化为了一轮皎洁的明月。 “战后事宜,吾会派人亲临西剑流商议。”月神的语气意味深长,“赤羽军师,希望你能活到拜月使者来临的那一刻。” “最后一个问题,”赤羽推开了衣川紫搀扶的手,“明月长泠,月泠公子是否月神?” 闻言,俏如来讶异地看向赤羽,却见赤羽面色笃定地看向明月,仿佛内心已有答案,此刻不过是想得到月神的亲口确认。 “心中既有认定,你何必多问呢?” 黑夜渐晓,天允山上再次变为白昼。 “呵呵呵……俏如来,你真的相信有月神的存在吗?”赤羽抹去嘴角的血迹,将目光放在俏如来的身上,“你难道从没怀疑过,月泠公子与血月孤红是一个人?” “不必挑拨了,军师不也曾怀疑过温皇前辈就是任飘渺?至于月神,如果她能帮助中原打败西剑流,俏如来信又何妨?”俏如来不为所动,以唇舌反击道,“赤羽军师关心别人不如关心自己,此次战败回去,你要怎样向炎魔交代?请!” “你!”赤羽一时语塞,眼睁睁地看着俏如来疾步离开天允山,“她竟能让俏如来如此信任,是本师小看她了……神蛊温皇,你可真是给我送了一份大礼啊!” “紫,你照顾柳生大人。”赤羽冷静了下来,开始安排应对之策,“在他清醒之前,别回西剑流。其余人,无论流主怎样怪罪,都不许多言,一切有我。” “是,军师。” 回到西剑流,赤羽在炎魔面前直言弃战,主动承担了所有责任,想要保住柳生鬼哭与桐山守。 炎魔欲杀军师,西剑流众人当然不肯,全部跪地求情,向炎魔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将全部责任推到了月神的头上。然而四战败三,勃然大怒的炎魔决意让要赤羽血溅当场,谁拦同死。 赤羽已有觉悟,喝住了正欲动手的众人,甘愿赴死抵消罪责。就在赤羽危急之时,拜月教的使者悄然来到了西剑流之外,请求面见炎魔幻十郎。 “哼,好好珍惜你最后的喘息吧!”炎魔冷笑了一声,身形化作流光,迫不及待地前去一看,这个月神到底是何许人也。 “喝——” 西剑流外,炎魔现身便是一掌袭向拜月使者,使者不闪不避,被打成了一片血雾。 “这就是月神?”炎魔幻十郎不屑地看着那片血雾,“真是笑话。” “流主何必动怒呢?”就在此时,血雾凝聚成型,再次化成了拜月使者,“两军交战亦不斩来使,何况拜月教只是前来送礼。” “嗯?有点意思。”察觉眼前使者并非活人,炎魔幻十郎稍微提起了一点兴趣,“让一个傀儡来到西剑流,你们的月神是怕了吗?” “我神一向以和为贵,正是预料到这样的局面,才让我这个不死的傀儡前来。”拜月使者不卑不亢,“拜月教本无意与西剑流为敌,还请流主大人息怒,听我一言。” “哼,无胆之辈,月神不过尔尔。”炎魔嘲讽了一句,不屑与一个傀儡动怒,“废话快说。” 拜月使者装模作样地松了一口气:“我神只为争夺天下第一术之名,并非有意介入中原与西剑流之战,因此愿将领土全部送还。” “不过一块地,待游戏结束之后,本座自会讨回来。”炎魔轻蔑地说道,根本不把拜月教与月神放在眼里。 “这……”拜月使者面露为难,从怀中取出了一本书,“这本书,就是我神的第二份礼物,记载了天下第一剑,秋水浮萍任飘渺的秘密。” “嗯?拿来看看。”炎魔伸手欲夺,就在此时,拜月使者出言打断。 “流主且慢,为防流主不喜欢这份礼物,我神特意交代过,第二份礼物与第三份礼物有所关联,要同时赠送。”拜月使者讪笑道,“还请流主见谅。” “哼,故弄玄虚。”炎魔冷哼了一声,“说,她的第三份礼物是什么?” “我神的第三份礼物是一个消息。”拜月使者弯腰递上了书册,“神蛊温皇尚在人世。” 砰—— 随着一声爆炸,拜月使者再次被炎魔打成了一片血雾,第二份礼物也落到了炎魔的手里。 “我神说了,为防止流主无心看册,特意让我交代一声,秋水浮萍任飘渺,正是神蛊温皇。”拜月使者的声音并未因血雾的飘散而消失,“三份礼物,换赤羽军师一命,让他用头脑继续效忠西剑流,还请流主大人手下留情。” 月泠盘腿坐在房间的床上,收起了从空间缝隙中飘出的一道血丝。 “欸~好歹是师尊的兄弟,做人留一线,吾也只能帮到这了。”月泠悠闲地摇动折扇,“不过选择情义的代价,你又能承受得住吗?这一局还没结束。”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月泠衣袖一挥,打开了房门。 “俏如来,你回来了。”月泠走到桌前,为他倒了一杯茶,“面色有异,你是怎样了,难道黑白郎君拒绝了?” 俏如来接过茶,摇了摇头:“黑白郎君答应出战了。” “既然不是黑白郎君,你为什么心事重重,别告诉吾你又迷茫了。”月泠故意露出一脸的不悦,试探着俏如来。 “月姑娘,你相信世上有神吗?”俏如来犹豫了一下,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相信,也不相信。”月泠回答得十分果断,“所谓神,不过是人在苦难中信仰的寄托而已,所以吾不信神的存在。但若吾陷入无边苦海,谁能救吾上岸,他就是吾的神。” “信仰的寄托……”俏如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你从不问吾无端的问题,怎样了?”月泠似笑非笑地问道,“难道你见到所谓的神了?” “也许吧。”俏如来苦笑了一声,将天允山上的事告诉了月泠,其中略去了赤羽对她的怀疑。 “原来是这样啊。”月泠展开了折扇,悠闲地扇着风,“不管这月神何许人也,至少帮我们挫败了西剑流。四战三败,以炎魔的个性,说不定不等我们动手,他就亲自将人收拾了。” “但愿如此吧。”俏如来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到第五战之上,“炎魔与黑白郎君一战之后,无论结果如何,必有损耗,此时正是炎魔最虚弱的时候。如果要除掉他,这将是中原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 “何止中原,想杀炎魔的可不止中原啊。”月泠笑了起来,说出了一个令俏如来震惊的秘密,“俏如来,你可知,神蛊温皇没死。” “啊?”俏如来一脸的惊讶,随后又露出了喜色,“温皇前辈没死,太好了!” “好什么?”月泠合起了折扇,一下敲在了他的头顶,“他没死才是大问题,这代表他早就有意假死。你也不想想,风云碑之战是谁所起,他的死又推动了什么?难道你以为身为藏镜人挚友,同为苗疆三杰,他会不知道藏镜人的秘密吗?” “啊……”俏如来发出了一声痛呼,捂住了头顶,“但温皇前辈曾多次帮助我,他此举必有……” “吾知道,有深意嘛。”月泠又是一击敲在了俏如来的头顶,打断了他的话,“那你可知,他就是秋水浮萍任飘渺?你可知他假死之后,一边玩弄百里潇湘,一边和宫本总司对赌,还将剑无极调教疯了?” “温皇前辈怎会是任飘渺?”俏如来显然不明白月泠在讲什么,“而且,师父与剑无极又是怎样一回事?” “你不相信吾,不相信大师姐?”月泠又一击敲在了俏如来的头顶,“温皇将银燕与剑无极扔下神蛊峰,化身任飘渺与师尊以徒弟赌生死。师尊教导银燕,任飘渺却为了泄愤,速成剑法,将原本就失了智的剑无极逼得走火入魔。后续发展猜也知道,师尊放不下剑无极,与任飘渺另起赌约了。” “啊?这……也许……”俏如来愣了一下,下意识想替神蛊温皇解释。 “别也许了,吾不过要告诉你,他没你想得这么好。”月泠叹了一口气,抚在他的头顶,“俏如来,如果你还将神蛊温皇当做前辈,与他对局你会吃亏的。” “啊……我明白了。”俏如来叹了一口气,神色有点复杂,“唉,我只是一时难以接受,也不能理解,温皇前……他为何要这么做。” “不知道,也许是爱玩吧。”月泠俏皮地眨了眨眼,然而她的双眼被遮,俏如来根本看不见,“说得再多,猜得再多,都不如亲自一问。总之你要有心理准备,那时的他,绝对不是你记忆中的温皇前辈了。” 第三十五章 剑试狂人 弑父可能 “我明白了。”俏如来乖巧地点了点头,将话题又带回了第五战之上,“那我们接着说第五战。” “等一下,你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月泠有些意外地看着俏如来,“不问情报来源,不问判断依据,俏如来,你这样的盲目听从,让吾怀疑你的头颅是不是一件摆设。” “月姑娘,你刚才还在质问我不相信你。”俏如来流露出了几分无奈。 “有吗?”月泠面露怀疑之色,突然假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失言,“咳,此举自是有吾的深意,吾正是要教你一句,今后无论面对谁,你都不能丧失自己应有的判断。” “……俏如来明白了。” 第二天,黑白郎君现身天下风云碑的消息传遍了百武会,俏如来与雪山银燕欲前往天允山一观,顺道将闲到发霉的月泠叫上同行。 天允山上剑气纵横,肃杀之气弥漫四周,庞然掌波,巍峨剑网相对,天允山顶,地陷三尺。月泠才刚踏上天允山,便看到一个银白的身影与黑白郎君打得难分难舍。 “嗯?此人是谁?怎会来到天允山与黑白郎君交战?”俏如来不曾亲眼见过任飘渺,因此并未第一时间将其认出。 “他就是任飘渺。”雪山银燕向俏如来解释道。 “原来他就是任飘渺。”俏如来下意识看了一眼月泠,却见她悠闲地扇着风,津津有味地欣赏着任飘渺与黑白郎君之战。 不远处,任飘渺与黑白郎君各展绝学,飘渺剑气与澎湃掌气应式而出。 “飘渺绝式,剑四,灭!” “怒马凌关!” 飘渺剑,万物灭,怒马腾,凌天关。飘渺灭剑拔地而出,夹带毁灭之势,与裂地聚石而成的怒马相撞,剧烈的爆炸引得天允山一片飞沙走石。 “用试剑的招式,想侮辱南宫恨吗?”黑白郎君语带不悦,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杀意。 “很抱歉,是我无礼了。”任飘渺剑指御起无双剑,佩剑上手的同时剑气再出,“剑六,绝!” “离合并流!”黑白郎君左手运阳,右手化阴,阴阳之气汇聚身前,生太极之相,以柔卸力,抵消绝剑之畏。 绝利剑,横扫无边,离合掌,交旋并流。两招相击之下,天允山也为之错动。地面摇晃,让俏如来与雪山银燕一时之间难以站稳脚步。 “飘渺剑式的玄妙所在,就是无尽的至极。” 无双飞旋,无尽至极之剑蓄势待发,任飘渺旋风转身出剑,剑八玄剑化一而出。 就在此时,黑白郎君前脚抵后,聚阴阳之气,成太极之相。 “收——” 收飘渺之剑。 “化——” 化自然之气。 “运——” 运自身内力。 “发!” 随着黑白郎君一声暴喝,收化运发,转化功力加乘,直破苍穹。面对无匹劲涛,任飘渺即刻护住周身,避让闪退。 “(化消对手真气,加乘功力反击,若配合一气化九百……)”月泠若有所思地看着黑白郎君,“(听闻黑白郎君好战如命,这样的不世狂人,希望吾不会有对上的一天。)” “到此为止了。”就在月泠走神之际,任飘渺的试探结束,挥手收起了无双剑。 “哼!由得了你吗!”黑白郎君狂傲地背过身去,拂袖拒绝了任飘渺的罢战。 “你真正的对手不是我。”任飘渺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月泠,“或者你还要战,那在场还有一位绝世高手,她定能满足黑白郎君。” “谁?!”黑白郎君转过身,顺着任飘渺的目光扫向围观的三人,“不过一群小辈,嗯?你,出来!” “(该死的温皇……吾期待你被炎魔登楼拜访的那一刻!)”月泠在心中暗骂,面上却是故作惊讶,“阁下说的可是吾?但在下也是小辈,武功低微,难入黑白郎君的眼界啊。” “哼!自认弱者,你身为高手的尊严呢?畏战懦夫,不配为黑白郎君的对手!” “唉呀,公子何必妄自菲薄呢?”任飘渺瞬间化身神蛊温皇,羽扇轻摇间再度激起了黑白郎君的战意,“你之本领,丝毫不亚于任飘渺。你过度的自谦,只会让人以为,你在藐视黑白郎君啊。” “嗯?出来!与黑白郎君一战!南宫恨不准你用避战掩饰自己的失败!” 就在黑白郎君正欲发怒之际,一道激动的声音破坏了紧张的氛围。 “啊,是温皇前辈!前辈你并没死!” 虽然月泠提醒在前,亲眼见证完好无损的神蛊温皇,俏如来仍是难以抑制自己的喜悦。 “大哥,此人不可信!”雪山银燕理智地拦住了正欲上前的俏如来,他虽也震惊于任飘渺的真实身份,却不像俏如来这般被感情蒙蔽了双眼。 “温皇先生,你的祸水东引让吾嗅到了借刀杀人的味道。”月泠心知难逃一劫,主动远离了俏如来与雪山银燕,“死前所用的招式,死后的温皇要沿用吗?” “欸~招不在旧,管用便可。”温皇羽扇轻摇,毫不在意月泠的嘲讽,“吾还有事,黑白郎君就拜托公子了,请。” “温皇前辈,请留步!”不等俏如来挽留,温皇顿时化光,离开了天允山。 俏如来满腹疑问,顾不得多想,已疾步追了上去。 “唉,银燕,你也去吧,这里交吾。”月泠叹了一口气,来到了黑白郎君的对面,“如果俏如来要去西剑流,你千万要拦住他,他若执意,就说是吾的决定。” “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银燕自知留下只会碍事,立即追上了俏如来的脚步。 天允山上,风云碑前,月泠与黑白郎君相对而站,一者被迫应战,一者战意高燃。 “哈哈哈哈,黑白郎君不杀无名之辈,报上你的名字!”黑白郎君见月泠不再避战,狂傲的笑声响彻整个天允山。 “在下月泠公子。”月泠将纸扇挡在身前,微微屈身行礼。 “哈哈哈哈,黑白郎君将以你的失败作为快乐啦!” 眼见黑白郎君正欲出招,月泠连忙出声阻拦:“慢!吾虽不畏战,但任飘渺说得不错,你真正的对手另有其人。” “哼,今先败你!”黑白郎君指着月泠,甩袖挥手,“明败炎魔!喝——” 被神蛊温皇一番挑拨,黑白郎君战意难耐,片刻间掌气再出。月泠辩解无能,只能挥剑应战。 “麻烦啊!”月泠一甩折扇,明霜再出,上手便是飘渺绝式,“剑九,轮回!” “哈哈哈哈,来吧!来吧!来吧!”面对贯地而出的无形剑气,黑白郎君大笑一声,阴阳双气再次上手,“阴阳一气!” 轮回生灭之剑,对上阴阳汇流之气,顿时摧石裂地,引爆天允山一片气流,令周遭再次陷入了地动山摇之中。 就在此时,月泠瞬间收起明霜剑,双手快速结印,一道五行阵术从天而降,在地上展开了大地咒印,延缓了黑白郎君进逼的步伐。 “大地之罚!” “嗯?” 脚步被术法所阻,黑白郎君一掌击碎了大地咒印,一掌轰在了月泠的身上。 随着黑白郎君五指变爪,面前之人瞬间被撕成了两半,化为遇风自燃的传形纸人。 “吾虽不畏战,却也不好战。黑白郎君,等你败完炎魔,再来与吾一战!” 趁着剑九带起的沙尘,月泠早已通过学宗术法脱身。 神蛊温皇将黑白郎君甩给她,她可没兴趣与这个战斗狂人纠缠,为自己徒增麻烦的同时,也为明日之战带来了不必要的变数。 回到百武会,月泠赶巧遇上了正欲离开的牛峰、长空长老以及百武会群侠。询问之下方知,俏如来担心西剑流会对黑白郎君不利,欲让百武会众人先行前往天允山顾守。 “啊,月姑娘,你没受伤吧?”走进空荡荡的百武会,俏如来立刻迎了上来,上下打量着她的情况。 “放心,吾跑得快,没跟黑白郎君打起来。嗯?银燕呢?” “月泠姑娘,我在这。”雪山银燕从百武会后厅走出,“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大哥知道你一定会回百武会找我们,我们便直接回来等你了。” “这样啊……” “既然人回来了,我们先离开百武会再说吧。”俏如来提议道。 有些事不便在百武会之内说,俏如来一行三人便来到了百武会之外的树林。 路上,俏如来将试探神蛊温皇的过程告知了月泠,原来他一直都记得她的话,决定亲自一问温皇。 在天允山上,他虽有被私情触动却并无失去判断,之所以做出异举,不过是要麻痹神蛊温皇,降低他的戒心,接机试探出他的目的。 “除了得知他接手还珠楼,俏如来没能得到更多的情报。”俏如来摇了摇头,“温皇隐藏得太深,即便我主动示弱,他也不愿透露自己的目的,给予我更多的提示。” “啊,大哥,原来你在试探温皇,我还以为你……”雪山银燕讶异地看着俏如来。 “抱歉,银燕,让你担心了。”俏如来歉意地说道,“是我的不是。” “大哥为什么要道歉,我们是兄弟啊。”银燕当然不会在意。 “银燕……” “无妨,说不定他真的是单纯想玩。”月泠拍了拍俏如来的肩膀,安慰道,“你做得很好,人总有怜弱之心,你今日的行为也许能为你在以后的对局中争取到更多的机会。” “对局,单纯想玩……是游戏人间之人吗?”俏如来若有所思。 “大哥,你和月泠姑娘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你们的谈话?”银燕属于直来直去的人,不擅长解读别人的对话。 “无事。”俏如来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银燕,你有收到父亲任何的消息吗?” 雪山银燕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虽然他对月泠的印象不差,但俏如来贸然在她的面前提及史艳文,还是让他心有顾忌。 俏如来自是看出了他的疑虑:“放心吧,银燕。月姑娘是父亲信任的人,也是师父的徒弟,是我们的师姐。” “什么,她是我们的师姐?”雪山银燕只是讶异了片刻,便接受了这个事实,“既然是自己人,那我就直言了,我还没收到父亲的消息。” “父亲进入九脉峰之后,便行踪成谜。照理说,父亲若没事,一定会想办法与我们连络才对。”俏如来手持佛珠,闭目沉吟道。 “也许父亲是怕拖累我们。”银燕提出了一种可能。 “若是在黑白郎君恢复之前,这还有可能,但黑白郎君已经恢复,就代表父亲当初的计划即将完成。在这个关键时刻,依照父亲的个性,一定会想要尽力协助中原,绝不可能毫无关心。” 俏如来摇头否定,看向了一旁的月泠:“月姑娘,之前你曾看破我的意图,守在天允山,难道你在那时就已经猜到了我们的计划?” “你布计逼杀史艳文,但你不可能杀史艳文,为了取信百武会,你会需要史艳文的尸体。”月泠停顿了片刻说道,“你们有无想过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雪山银燕不解地看向月泠。 俏如来已然顿悟,面色霎时变得惨白,身躯开始微微颤抖。 “银燕……”俏如来哀求地看向月泠,对着她摇了摇头,“我们回一趟正气山庄。” “大哥,你怎样了?为什么你的面色这么难看?” “大概累了吧,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月泠走到俏如来的身旁,不动声色地搀扶住他,掩饰他身体的异状,“走吧,去正气山庄,说不定史艳文已将消息传回正气山庄了。” “啊,对!”雪山银燕恍然大悟,“那我们快回正气山庄。” “吾扶着俏如来,银燕,你在前面带路。” “好!”雪山银燕点了点头,关切地看了一眼俏如来后,走在了一行的最前方。 月泠看着身侧的俏如来,叹了一口气:“俏如来,你确实累了,无论是身还是心。此事了结之后,吾希望你能好好休息一阵。” 第三十六章 血染巅峰 人间三途 来到正气山庄,俏如来在门口叫住了雪山银燕。 “银燕,如果父亲想连络我们,却碍于风声不便张扬,至少会将讯息传递至灵界或正气山庄。”俏如来吩咐道,“你且守在此处,等候父亲的消息。” “没问题。”银燕微微颔首,目送俏如来与月泠走进正气山庄。 “我猜,你没让银燕杀死自己的叔父。”月泠摇动着白面折扇,面色笃定,“虽然不知道你是以何种手段通过验尸,但你的表现告诉吾,本该是尸体的藏镜人还活着。” 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之后,俏如来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他的转变之速自然被有过肢体接触的月泠发现,只是做戏做全套,月泠也没贸然开口询问。 “一切都瞒不过月姑娘。”俏如来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白色药丸,“我曾被血色琉璃树下的一位前辈提点,他还让一位冥医前辈给我带来了红黑白三粒药丸,白色的吃了能活,黑色的吃了会死,红的吃了不死不活。” “嗯~保命、假死、疗伤……你口中的前辈真是下了血本,他对你的期待不浅啊。”月泠研究了一下白色药丸,“既然吃了黑的,就用不到白的。走,化消药力,将人唤醒。” 俏如来应了一声,领着月泠来到了房间之内,一身金甲染血的藏镜人正躺在床上,周身气息全无,宛如一具尸体。 月泠来到床边,将真气灌输至藏镜人的体内,蒸发假死药残存的药力。没过多久,随着手指、眼睫微微颤动,藏镜人睁开了一双凤眼蓝眸,脱离了假死药丸的影响。 在他睁眼的瞬间,月泠便明白了他的真实身份,立即从俏如来的身前退开,让父子两人团聚。 “难道他真是……”俏如来见月泠卸去了防备,不敢置信地看向史艳文,“父亲……” “精忠,辛苦你了。”一身藏镜人打扮的史艳文从床上坐起,心有感叹地看着已有领袖之风的俏如来。 “我……没事,只是银燕他……”俏如来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还在等待消息的雪山银燕,如果他知道,这个差点死在他手里的人才是真正的史艳文,他该有多么的自责。 “啊,银燕……”史艳文叹了一口气,“让父亲跟他解释吧。” 史艳文站了起来,虽然内伤并未痊愈,但经过假死丹的蕴养已经恢复了很多。 他的目光从俏如来的身上移开,看向了一旁沉默扇风的月泠。 “公子这些日子对精忠的照顾,艳文感激不尽。”说着,史艳文对月泠客气地行了一礼。 “史君子言重了,是吾分内之事。”月泠向史艳文回了一礼,看向了心怀忧虑的俏如来,“俏如来,既然史艳文醒了,也别让银燕在门口干等了。” “是。” 目送俏如来离开后,史艳文开始询问藏镜人的情况。 月泠摇了摇头,在叛徒史艳文“死”后,中原再无关于史艳文或者藏镜人的消息,因此谁也不知藏镜人的下落。 “啊,我的兄弟,你在哪里……” 就在史艳文感伤之际,俏如来已经领着雪山银燕来到。 “啊,藏镜人!他醒过来了。”眼见藏镜人苏醒,雪山银燕慌乱了一阵,生怕他会暴起伤人。 “他,不是藏镜人。” 俏如来的话让雪山银燕格外震惊,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藏镜人”,却见“藏镜人”沉默着微微颔首。 “不是藏镜人,难道是父亲?”银燕指着俏如来手中的书信,“如果他是父亲,那寄信的又是谁?” “啊?快让吾一观!”史艳文接过俏如来手中书信,迫不及待地展信一阅,“……原来他藏身于马鞍山的樵民家中。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见他!” 一路上,史艳文向银燕解释了一番,才让银燕接受了差点手刃亲父的事实。 虽说是阴差阳错,但银燕的自责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化解的。为了安慰小弟,俏如来以制定计划为由,将责任揽在了自己的身上,想要以此分担雪山银燕的压力。 父慈子孝,兄弟和睦,被浓厚的亲情包围,月泠感觉分外的不适,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唉,你们史家亲人团聚,为何吾一介外人也要跟着前行?” “公子对史家上下帮助良多,又是萧大侠的徒弟,何必如此见外?”史艳文的态度甚是友善,“而且事关诛杀炎魔,这一行少不了公子的参与。”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感觉怪怪。”月泠摸了摸自己的脸,“一个长辈,三个小辈,你们又是父子三人,这样走来,好像吾也变成了你的儿子。” “……公子说笑了。” 谈话间,四人已经来到了藏镜人藏身的村庄,为了防止史艳文的样貌引起樵民的恐慌,俏如来让史艳文等在了外面,先行一会藏镜人。 俏如来三人走入了村庄,先前送信的樵民正在屋外收拾,立刻认出了收信的银燕,快步迎了上来。 “啊,你们终于来了!”樵民四周打量了一番,在确定无可疑之人后,才领着三人进入了屋内,“史贤人等你们很久了,快点进来。史贤人,你的儿子来了!” “来了吗?” 披头散发、白衣染血的“史艳文”背对众人而坐,声音是史艳文没有、而独属于藏镜人的低沉。 这个熟悉的背影简直比村外的史艳文更像史艳文,俏如来一时也被表象所迷惑,忍不住惊呼出声。 “啊,父亲!” 藏镜人握拳站起身,露出了正面:“我不是你们的父亲。我是……藏镜人!” 这段日子,樵民的关怀让饱经背叛的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但这样的待遇终究不属于他藏镜人,他不是史艳文,也不会是史艳文。 史艳文突然变成藏镜人,这样的变故让收留他的樵民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然而俏如来三人早已知情,并没因此而震惊。 “我知道了。”俏如来神色平静地回答道。 “嗯?”原以为的质问并无到来,藏镜人不解地看向俏如来。 “我正要对你说,父亲已经没事了。” 俏如来话音刚落,藏身屋外的史艳文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兄弟相认。 身穿金甲的史艳文推开了房门,又是给予了樵民一阵惊吓。 “兄弟,你平安无事就好。” 樵民看看藏镜人打扮的史艳文,又看看史艳文打扮的藏镜人,头颅摇成了拨浪鼓,似乎完全搞不明现在的状况,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史艳文,谁又是藏镜人。 “啊,史艳文!” 是毕生欲除的宿敌,也是以死换命的兄弟,看着平安无事的史艳文,藏镜人此时的心情复杂到难以言说。 事态紧迫,俏如来没留给二人感叹的时间,亲人聚首之后,便该处理诛杀炎魔的要事。 “来此的路上,我已经将一切布置妥当。父亲、叔父、公子,现在……” 旭日初生,流云卷动,风啸飒然,沙雾肆虐,战意弥空。天允山再现人潮,百武会率众而至,将一观天下顶尖对决。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之时,温皇与凤蝶同时到来天允山。另一方向,一道身影悄然而至,混入了群侠之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众人心中各自疑问之际,气旋呼啸,凌空横渡,一条霸气身影登上天允山。 “神蛊温皇!喝——” 看到人群中的熟悉身影,炎魔幻十郎怒火高炽、杀气翻腾,掌中运起一道澎湃的气劲,竟是决杀神蛊温皇。 就在此时,一道黑白分明的身影化光出现,接下了炎魔的掌气。双掌相接,一股强大的气流震慑整座天允山,地动山摇间,围观的群侠难再站稳脚步。 “你的对手,是我!”黑白郎君提气击退炎魔,自己亦是被冲击震退数步。 “黑白郎君!”杀势被阻,炎魔怒喝一声,周身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势。 “哈哈哈哈……”黑白郎君的笑声夹带内力,抵消了炎魔的威压,“正是南宫恨!” “唉,流主为何杀气腾腾呢?比起西剑流,不该是还珠楼的损失更大吗?”温皇神态自若地摇晃着羽扇,“吾可是用无数杀手的命,才送走了流主大人啊。” “避身楼内,这就是你神蛊温皇的胆量?!”大敌当前,炎魔心知只有打败了黑白郎君,才能取下神蛊温皇的狗命。 “欸~还珠楼就是吾的资本,何以弃之不用?”温皇有恃无恐,三言两语间再次挑起了炎魔的杀意,“若不是流主大人英明,温皇有自信让西剑流六部尽没还珠楼。” “你!死来!”炎魔杀意再起,澎湃掌气再次上手。 “嗯?即便是东瀛第一人,也不允准在黑白郎君的面前杀人!”黑白郎君一掌击散炎魔的气波,“哈哈哈哈,别人的失败,就是我的快乐啦!” “既然你执意找死,本座就成全你!” 愤怒、杀意交织,炎魔双掌运气,一阵澎湃的炎涛气劲震撼四方。 “哈哈哈哈,黑白郎君将以你的失败,书写我天下第一的威名!呀喝——” 黑白郎君飞身上空,体内真气快速运转,阴阳之气瞬间汇聚周身,凝气于掌。 “喝——”随着一声暴喝,炎魔亦是穿霄腾空,与黑白郎君对掌相接。 霎时,天允山上,气流飙烈,狂风扫平原,烈劲贯云霄。 一招试探根基,随后便是毫无保留、更凶险的肢体接触。 “喝——”真气暴窜,阴阳并行,只见黑龙白狼虚影再现,以掌抵在了黑白郎君的身后。 “离合并流!” 面对离合旋流,炎魔幻十郎魔功再运,炽热阳火聚集于双掌之间。 “幻魔诀,烈阳真火!” 双方再出强招,双掌交催,风云失色,整个天允山也为之动摇,黑白郎君借力化退,炎魔却是扫尽胸前灰尘,身形不动如山。 “哼!呀——” 黑白郎君近身上前,与炎魔拳脚搏斗,在他一脚劈在炎魔头顶之时,察觉到了对手的异常,飞身后撤。 “护身气甲。” “你就只有这点能耐吗?”炎魔嘲讽了一句,抬手发出一道掌气,“喝——” “哈哈哈哈……”黑白郎君挥手拍开炎魔的掌气,“天下间没黑白郎君攻不破的堡垒啦!” 话音甫落,黑白郎君快速近身,攻击着炎魔的胸膛,拳指爪掌劈,五式连环一点突破。 随着炎魔反击,黑白郎君抽身后退,单手运气握拳引爆:“阴阳一气!” 五道暗劲,一招引爆,炎魔瞬间被气劲震退,黑白郎君对其摇晃着食指,做出了一个挑衅的动作,随即乘势近身,连招追击。 然而魔之甲坚不可摧,五道暗劲破甲失败,黑白郎君连招失利,遭遇炎魔近身反击。 炎魔掌功凶猛连绵,天允山也为之动摇,黑白郎君连连受掌,顶上发冠更被炎魔一掌击落,长发披散,半黑半白,随风舞动。 “在魔之甲的面前,你无用,无用啦!”炎魔再度追击,刚猛的拳掌打得黑白郎君口吐朱红。 飞溅的血液,落颓的战局,黑白郎君不惧反笑,战意更浓。 “哈哈哈哈,好个魔之甲!刺激,刺激啦!”黑白郎君一挥衣袖,强大的气劲炸起地面尘土。 “幻魔诀,灭绝天地!” 不容对手喘息,炎魔上手运势,极招裂地开石,黑色气旋铺天盖地,所及之处,尽成毁灭。 “来吧,来吧!一气化三千!”黑白郎君抱球运气,体内阴阳自然之气化大千灵气,释出三千水华,包容万物,纳有于无,反化对手毁灭之招。 “噗——”化消毁灭之招后,伤势严重的黑白郎君不支吐血。 “黑白郎君,你竟能将本座最具威力的招式,尽化于无,果真让本座惊异。”炎魔虽有讶异,却是不改嘲讽,对黑白郎君倒竖拇指,“但你的下场,仍是败!” 黑白郎君不怒反笑:“哈哈哈哈,败这个字,从不存在于黑白郎君的身上!” 炎魔将双手抱在胸前,姿态狂妄至极:“凭你的伤势,还有胜算吗?” “败你,只需一招。” 天允山风云之战,进入最后的阶段,霸者冷眼,手握胜券,狂者虽伤,姿态更狂。 “无知的蝼蚁,来吧,让我看你还有什么能为。幻魔诀,暗极邪焰。喝——” 炎魔蓄力飞身,一阵磅礴无比的气劲酝酿掌中,双足一沉,随着炎魔落地,天允山地陷三尺。幻魔诀最高一式,邪焰高炽,极目之处,尽成疮痍。 “允你的愚蠢,增添我胜利的风采!哈啊——” 只见黑白郎君尽收万物之气,化为自身之力。就在此时,炎魔携焰到来,魔威浩荡,瞬间逼退黑白郎君,所过之处,石裂地陷。 然而…… “一——气——化——九百!” 只见黑白郎君且战且退,双手快速结印,将所纳自然之气化分九百。 “呀——啊——” “喝——” 随着双掌互换,黑白郎君被炎魔击飞出去,在空中再度分化为黑龙白狼二人。而炎魔身中一气化九百,鲜血自嘴角流下,魔之甲随着脆响应声碎裂。 “魔之甲破了!” “魔之甲破了!” “但是黑白郎君他……” 就在众人混乱之间,变数再起,温皇双眼一沉,运气打向了毫无防备的凤蝶。 “啊!” 随着凤蝶一声惨叫,寄身宿主的三途蛊毒气瞬间爆发,触者未有哀声,立即毒毙。不及闪避的众人,尽数化为枯骨血水,天允山上顿时成为人间炼狱。 就在毒蛊逼命之时,梁皇无忌、独眼龙救走了昏迷的黑龙白狼。而炎魔抽身欲退,却见天际飞来一剑,将化光欲离的炎魔压回天允山,剑气纵横瞬间,氤氲紫雾已至。 “啊!神蛊温皇……” 三途蛊毒性恐怖,三里之内寸草不留,整个天允山被毒雾包围,犹如一片死寂世界。炎魔身中剧毒,依赖深厚根基,勉强化光逃离。 “看到你安然无恙,我该说毫无意外吗?”温皇摇动着羽扇,看向了唯二立身天允山之人。 “一掌打废心爱的蝴蝶,吾该说不愧是狠心的温皇先生吗?” 第三十七章 决战时刻 战争终曲 应零行走在毒雾之中,所过之处血气尽收,徒留累累白骨。 “连死人最后的精气都不放过,到底是谁更狠心呢?”温皇缓缓抱起了地上的凤蝶,“身兼名宿、月神身份的你,却放任惨剧的发生,这样的虚伪让温皇也自愧不如。” “欸~变故乍生,怎叫放任?月神又无未卜先知之能。”应零将遗骸的气血吸尽,闪身拦在了温皇面前。 “一定要吾旧事重提吗?看在你医治凤蝶的份上,吾就不追究你窃取万毒血的行为。”温皇的眼神扫过凤蝶的腹部,“知晓三途蛊的你,在看到吾与凤蝶到来之时,便该明白一切。” “明白什么,明白你要同时削弱中苗与西剑流吗?”应零似笑非笑地看着地上的尸骨,“只可惜赤羽看穿了你的阴谋,遭罪的只有中苗。若是俏盟主知情,一定很后悔将百武会主力调去天允山。” “哈哈哈,吾说俏如来怎会表现得这般矛盾,原来幕后黑手另有其人。”神蛊温皇一语道破了应零的算计,“你在百里潇湘死后开始了计划,在中苗散布吾的秘密,让吾失信于天下。介入风云碑之战,让月神踩着西剑流上位,除掉能够破局的赤羽,借炎魔之手削弱还珠楼与西剑流。” “唉呀,温皇先生别随便污蔑人啊,至少在你与黑白郎君一战前,还珠楼还没事,不是吗?”应零笑得如沐春风,“后来温皇送吾一份大礼,吾哪有时间上西剑流呢?” “将如此信任你的俏如来推到吾的面前,你让温皇天下第一毒之名堪危啊。”温皇出言揭穿了应零的算计,“第四战之后,你在西剑流保下赤羽一命,留他继续与吾对局,并将吾未死的消息告知炎魔。你故意隐瞒吾的下落,以一本书将炎魔踏平还珠楼的动作拖延到第五战前。” 应零似笑非笑地说道,“欸~怎能叫毒?吾不过做了他该为之事,本就是他的责任,也该由他承担后果,不是吗?” “但吾看到的却是你的挑衅。所以,月泠公子会是神蛊温皇的对手吗?”一如两人摊牌之日,温皇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只要月泠公子不入局,她就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对手。”应零给出了新的回答。 就在两人对峙之间,凤蝶的状态变得越来越差。 察觉到她的生机渐弱,温皇放弃了试探,抱着凤蝶欲离开天允山,却再次遭到应零拦路。 “一个破败的毒蛊寄体,也值得温皇在意吗?” “不过是失去价值的人偶,怎比得上东瀛魔神的精血。月神要为了一个无用的人偶,放过西剑流吗?”温皇神态自若地反问道。 “哼,西剑流与还珠楼两败俱伤,你与赤羽以残兵互斗,不过互相折磨。”应零冷笑了一声,撕开了温和的伪装,“吾能肯定在他们抵达西剑流之前,先死的会是你的蝴蝶!” 神蛊温皇双目一沉,压制住激起的杀意:“你杀了凤蝶,不怕失去俏如来等人的信任?” “凤蝶是吾可爱师弟的心上人,吾为什么要杀她?”应零露出了一个微笑,“吾只要拖住你,她不就是死在你神蛊温皇的手里?” “嗯?”神蛊温皇瞬间化身任飘渺,周身剑意压制不住,显然是真正被应零激怒了。 “哈哈哈,你生气了,温皇也会在乎吗?”应零的笑容逐渐收敛,似笑非笑地让出了去路,“当一个人开始在乎,他就离输不远了。神蛊温皇,吾已看到你的结局。” 任飘渺没有急着前行,而是反问应零:“那你呢,你在乎的又是什么?” 应零转身离开天允山,语气平淡无波:“人才会在乎,但很可惜,吾是怪物,不是人。” 时间回到第四战之后,炎魔得知了真相怒火升腾,然而不知温皇下落的他,只能暂时按捺杀意。 回到西剑流,炎魔亲自罚了赤羽戒灵鞭之刑后,迫不及待地开始翻阅书册。 炎魔原本想要直接翻找,但书中不是陈述就是对话,根本无从找起。他又翻到最后,然而看到的却是笔者对温皇从出山到假死的分析,气得他差点毁掉了这本书。 为了得到温皇的下落,他只能耐着性子从头看起。然而越看越惊,越惊越怒,越怒越看。 笔者行文流畅、用辞通俗,比起记载故事的话本,更像是单纯的记录,记录着温皇从出山到潜伏。 一天后,在赤羽卧床养伤之时,炎魔召集六部欲踏平还珠楼。 当赤羽得知炎魔出兵后,已经无力回天。为了破局,他不得不拖着伤躯,考察地形,为即将到来的第五战做准备。 得知炎魔降临还珠楼,温皇第一时间藏了起来,与炎魔玩起了捉迷藏。炎魔凭借魔之甲的保护开路,视还珠楼的机关、围杀于无物,一时之间气势无人能挡。 虽然一路尽显东瀛魔神的威风,但当体力消耗过半,身边的手下接连惨死,炎魔仍是连温皇的影子都找不见。 为了保下残存的六部,让自己不至于成为光杆司令,炎魔只能含恨杀出了还珠楼。 这一战,双方皆是死伤惨重。当可用的大军变成残兵,赤羽与温皇的隔空对决,顿时变得可笑了很多。 应零在云间御剑而行,终于在苍雾幽林之外,看到了西剑流的残兵败将。 “噗——” “军师,撑住,马上就到西剑流外围了。” 为了带炎魔突破杀阵,八门、六部、祭司各个带伤。赤羽身上的鞭伤未愈,为了突破刚刚的飘渺剑阵强行运气,所受的伤竟不比炎魔轻。 就在几人撤出苍雾幽林之时,天降煞星拦路。 “戏笑浮生沉醉梦,寒光一剑舞明霜。芳华绝世霞映雪,血戮尘寰尽漂红。” 应零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握扇轻摇,自空中翩然而落。 虽然无人见过血月孤红的真身,但赤羽还是第一时间猜出了应零的身份。 “血月孤红!”赤羽震惊地前踏一步,激动之余再次呕血,“噗——” “错了,不是血月孤红,”应零轻笑了一声,背后浮现出一轮巨大的血月虚影,“是月神!紫渊——魔障!” 话音甫落,血月释出耀眼的紫色光芒,在西剑流众人皆被压制的瞬间,应零手中的羽扇化为一道无定血丝,贯入炎魔的胸膛,抽取了东瀛魔神的心头血。 “啊……你!” “流主,你的回礼,吾收到了。”血源到手,应零微笑着化为了一片血雾,随风而去。 月泠的双手背在身后,悄悄收起了从裂痕通道中飘出的皮人。 “(炎魔的心头血到手,是时候将魔血封存了。等去灵界解咒之后,吾就向史艳文讨回那滴纯阳血。)” 正在月泠思忖之时,视野中再次出现了西剑流众人的身影。 抵达西剑流之外,就在赤羽等人放松警惕之时,两道惊世的掌力铺天盖地而来。 掌力交击,气震天地,冲击过后,来者竟是—— “史艳文,藏镜人!”赤羽不敢置信地看着与炎魔对掌的两人,“怎有可能?” 就在西剑流众人欲帮助炎魔之时,一道澎湃的剑气袭来,拦住了他们的脚步。 “嗯?这个气息……宫本总司!噗——” 本该绝迹的宫本总司、史艳文、藏镜人再度出现,赤羽在激动之下吐出了一口血。 与此同时,埋伏已久的梁皇无忌、独眼龙、月泠、银燕与俏如来同时现面。 “赤羽,这一着,是否也在你的意料之内呢?”俏如来甩动着手中佛珠,语气坚定有力,“现在才是决战时刻!” 话音甫落,随着史艳文与藏镜人双声沉喝,两人同时举掌攻上,与炎魔再次对掌,气劲震撼四方。 “乾坤无忌,风雷授命,十地封止,法禁!” 西剑流众人正欲上前支援,然而梁皇无忌手中结起法印,顿时风雷呼啸,天地低鸣,封地大阵祭起,禁绝十方出路,将西剑流之人拦在了结界之外。 就在祭司、神田京一上前破阵之时,无数剑气化身突刺拔地而出,拦住了众人的脚步。 “赤羽军师,此时此刻,以西剑流之力,一搏毫无胜算之战,你真要让西剑流在此全军尽没?”俏如来的目光扫过西剑流的残兵败将,“此战只诛首恶炎魔,赤羽军师,你当能判断局势,听吾一言,弃战吧。” 就在赤羽沉默不语之时,另一方,战云涌动,三度的配合,乃是同样的对手,过往的纠缠宿命,却成兄弟联袂的最大默契。 负伤、中毒,失去魔之甲掩护的幻十郎,震怒更震惊,试图以史艳文儿子的肉身动摇他的心智,然而史艳文早有灭亲救世的觉悟,毫无动摇之心。 “炎魔,死来吧!”藏镜人怒喝一声,与史艳文联手抗魔。 命运离奇诡谲,藏镜人料不到,昔日死地今成手足。史艳文料不到,无情亲手欲杀爱儿。炎魔更料不到,重生藐视的蝼蚁,竟成今日索命阎罗! 炎魔蓄力一击震开史艳文与藏镜人,怒声质问摇摆不定的西剑流众人。 “赤羽、祭司,你们在做什么!你们真想背叛本座吗?” 赤羽看了一眼对他恩重如山的祭司:“西剑流能死不能败,我为一军之师,胜败责任由我一肩承担,你们全部退下!” “没这回事,西剑流共同进退!”神田京一收刀入鞘,摆出了蓄力拔刀的姿势。 就在西剑流众人摆出攻势迎敌之时,对炎魔早有不满的柳生鬼哭站了出来,质问西剑流众人这一路的付出是否值得。 “泪如何而死,你们舍命护拼的结果,可曾换来一句的嘉勉?走至今日,是众人的失策,还是他愚蠢的一意孤行?”柳生鬼哭的目光扫过沉默不语的众人。 “鬼哭,你不能放弃西剑流。”祭司不忍地闭上了双眼。 虽然柳生鬼哭对桐山守一向宽容,但这一次为了西剑流与桐山守,他的态度十分的坚定。 “在此地全数战死,就是延续西剑流吗?守,放下吧,这条路走下去,只有西剑流的覆灭!” 柳生鬼哭拍在了祭司的肩上,将她的心也拍得动摇起来。 “啊……” 祭司看向各自负伤、低头不语的众人,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决定,会让一生守护的西剑流葬送在她的手里。 另一边,重伤难支的炎魔在史、藏两人的夹攻下颓势已成。 看众军未动,炎魔怒火更炽,狂喝一声:“一群叛徒,喝——” “哈啊——” 炎魔双手箕张,一股雄暗引力汹涌漫开。只见黑炎笼罩天地,形成了一只巨大的鬼首,张嘴吸纳西剑流众人之力,功力稍差的灵忍在这股引力面前,瞬间爆体而亡。 不等桐山守做出抉择,炎魔使出了纳灵大法,要吸尽西剑流一脉的灵力。 “这就是我们要牺牲性命来维护的流主吗?这真是西剑流众人所要的?”柳生鬼哭不断地劝说桐山守,想要得到她的一声醒悟。 为了保住性命,功力不济的西剑流六部、八门只能运功抵御抽灵。 灵力入体,炎魔功力暴增,战局瞬间逆转,逼得藏镜人、史艳文两人节节败退! “不够,还不够,将你们的力量全部贡献给我,贡献给本座!喝——” 炎魔加催功力,竟是要将西剑流众人全部吸干。吸灵之力加剧,西剑流众人伤疲在身,更难支撑,纷纷口吐朱红。 “啊——” 就在桐山守犹豫不决之时,六部之间出现了第一个牺牲品,鬼部夜叉瞳不堪炎魔抽灵,碎体而亡。 “啊,瞳!啊……” “啊,信之介大人,啊……” “啊,紫!” 赤羽心神一分,原本就重伤难支的他顿时神魂飘出。眼见军师危急,衣川紫情急之下,亦是心神松动。为了救回衣川紫的神魂,神田京一飞身欲夺,同样难抵抽灵之力。 就在此时,月泠闪身夺回了三人的神魂,一掌抵在了离鬼首最近的赤羽身后。 曾是西剑流一员的宫本总司专修剑道,不受纳灵大法的影响,也运功抵在了神田京一与衣川紫的身后。 西剑流众人危急间,竟是中原群侠出手救援。就算不为救人,也不能坐视他们用死来帮助炎魔。 俏如来、银燕、独眼龙纷纷出手帮助西剑流众人稳灵。梁皇无忌更是运起了阻气断灵的术法,阻止炎魔的抽灵行为。 “薰,你真要眼睁睁看他们死在此地?”柳生鬼哭虽然不断地吐血,却是一直守在祭司的背后为其稳灵。 一声“薰”,祭司如梦初醒,怒喝一声,上前帮助梁皇无忌施法封灵。 看到了祭司的选择,柳生鬼哭再无顾忌,飞身进战,帮助陷入颓势的史、藏二人逆转战局。 炎魔怎样也料不到,自己以禁术早就的不死修罗,在这一刻,竟成为了克制他的利器。 只见柳生鬼哭以不灭之躯吸收了炎魔的杀招,将反击的机会留给了史艳文与藏镜人。 柳生鬼哭乍现,以不死之身力挡炎魔雄力,吸灵受阻,炎魔内力顿陷不济。三对一的局面,逼得西剑流之主左右支拙。 “叛徒,都是叛徒!幻魔决,暗极邪焰,喝——” “纯阳贯地!” “怒潮袭天!” “修罗终击!” 四人最强的一招,激突之下,风云扫荡,地掀三尺,宛如末日降临!极招之后,四人纷纷吐血,就在此时,祭司出声指点三人散灵。 “就是现在,击天突,断身柱,穿神庭,散魂灵!” 三人拼尽最后的气力,击向炎魔三大死穴。炎魔怒喝一声,甩开两边的史、藏,震退头顶的柳生鬼哭。 与此同时,一道剑阵在炎魔的脚下悄然展开,四道凝实剑影从天而降,将炎魔困在了阵中。 炎魔周身爆气、震碎剑影的同时,数道剑气贯地而出,将他的双足牢牢地定在了地上。 眼见炎魔行动受制,史、藏二人联手牵制住炎魔双手。 就在最后一击无法突破之时,赤羽凝聚出灵属之器,注入自身灵能掷向柳生鬼哭。 “柳生大人,接剑!喝——” 赤凰长剑化作冲天火凰而来,柳生鬼哭接剑,飞身一击扎穿了炎魔的神庭。 “啊……”炎魔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反手抓住史、藏两人的手,“一起……下地狱吧!喝啊——” 炎魔散灵同时,释放全身功力暴冲而出,万钧之势,卷袭天地,柳生鬼哭被气劲震上云际,而藏镜人闪身挡在史艳文之前,两人同时被轰出千丈之外。 就在此时,祭司快速上前,一掌打在炎魔身后,试图保住史艳文二子,小空之命。 “我不甘愿,我不甘愿,我……啊——” 炎魔怒喝一声,毕生功力散尽。爆发过后,尘埃落定,烟尘散去,祭司靠在柳生鬼哭的怀中,抱着身患巨骨症、形如婴孩的小空,平安无事。 这场惊天苦斗终于划下了终点,雪山银燕疾步上前,激动地从祭司的怀中接过自己的二哥。 史家三子之中,银燕史存孝与小空史仗义的感情最为深厚。 一路走来,正是为了挽救二哥,他逐渐褪去了懦弱与力不从心,成长为现在的天下第一枪。 “小空没事。”为了赎罪,亦是为了保住西剑流,祭司在最后一刻舍身保住被炎魔寄体的小空,将这个人情卖给了史家。 “啊,多谢。”即便雪山银燕痛恨罪魁西剑流,但此刻祭司保住小空的行为,仍是让他心怀感激。 俏如来将目光投向祭司:“那现在……” 祭司垂下了头:“罪止我身,西剑流……全面投降。” 第三十八章 疏通气血 名医实窃 一声投降,结束了中原这场长达五年的抗争之战。在炎魔散功之后,藏镜人身受重伤,与西剑流众人一起被带回正气山。 正气山庄内室中,史艳文焦急地询问衣川紫关于藏镜人的情况,然而衣川紫用尽了手段,最终只能表示无能为力。 史艳文抓着衣川紫的肩质问道:“什么叫做无能为力,莫非……你是存心不救他?” 站在一旁的月泠轻咳了一声,史艳文惊觉自己的失态,放下了手。 衣川紫感激地看了一眼月泠:“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害他对我有什么好处?所有能试的方法我都试过了,我身上能用的药丹也已用尽。他没当场身亡,已经是一个奇迹。” 对比卧床昏迷的藏镜人,衣川紫不解地询问史艳文:“我才想问你,为什么你除了外伤以外,一点事情也没有?你与藏镜人明明就同时受伤,伤势应该不会差这么多才对啊。” “也许是因为藏镜人在最后一刻护住了他,替他承担了主要的冲击。”月泠若有所思地扇动纸扇,“以命相护,这就是兄弟啊。” “兄弟……”史艳文微微一怔,看向了藏镜人。 就在他沉默不语之时,闷闷不乐的俏如来掀帘走了进来,将小空的状况告知史艳文。 “父亲,小空仍然昏迷不醒,状况不明。” 史艳文一看俏如来,立刻像看到救星一般,向俏如来询问起了那颗白色药丸。 “那粒药丸是一名叫冥医的前辈所赠。”俏如来摇了摇头,红白黑三颗药丸为冥医所赠,已全数用尽。 “有办法找到他吗?”史艳文立刻追问道。 “这……”俏如来面露难色,虽有赠药之情,但他并不认识冥医,更无把握能找到冥医。 史艳文来到床边,握住了藏镜人的手,向重伤昏迷的兄弟,敞开了自己的心门。 “我这一生亏欠他太多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看他就这样死去,我一定要救他,我必须救他,否则……我将永远都无法去弥补那些遗憾。俏如来,你可有办法再找到那名冥医,再讨取一粒药丸?” 俏如来似是被史艳文的话震撼到,态度也变得坚决:“此事就交由孩儿来处理吧,孩儿一定会想办法将他带回拯救小空与藏镜人。” 衣川紫叫住了正欲离开的俏如来:“等一下,你这样就离开,那我们该怎么办,你要如何处置我们?” “现在救人要紧,一切等我回来再说。”俏如来的语气坚定,步履匆匆地掀帘离开。 在衣川紫暗自感叹命运难测之时,耳畔突然响起了幽幽低语。 “衣川紫。” “是!”听到有人以东瀛语喊自己的名字,衣川紫下意识以东瀛语回应道。 “嗯?”史艳文原本坐在床边,听到衣川紫莫名的应声,不解地朝她看去。 史艳文闻声看向衣川紫,却见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浑身僵硬、头颅低垂、眼神呆滞,仿佛失了魂魄一般。 “这是怎样一回事?”史艳文被异状所惊,下意识看向房内唯二行动自如之人。 “史艳文。”月泠走到了衣川紫的身旁,合上了她的双眼,“或者吾该叫你,藏镜人。” “你……”史艳文眼神压迫,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史某不明白公子之意。” “有什么不明白的?反正吾可爱的弟妹已经听不到了。”月泠贴心地将衣川紫摆成了枕臂休息的坐姿,“吾能救你的兄弟。” “啊,你能救他?”史艳文惊疑地看着月泠,“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吾不过想看,你能为他做到何种程度。”月泠无视史艳文的防备,来到了床边,“他内伤沉重,脏腑受损,经脉阻断,滞气于穴,积血在体,所幸弟妹医术不差,及时保住了他的心脉。” 月泠话音未落,史艳文急不可耐地说道:“救他!” “欸~吾一向不做白工,让吾出手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月泠悠然地扇动纸扇,“或者你可以将希望寄于俏如来,并祈求冥医会马不停蹄地赶来,救治万恶的罪魁。” “你想要什么?”史艳文语气一沉,瞬间恢复成原本的声音。 “你的心头血。”月泠合起了纸扇,微微一笑。 “好!”史艳文毫无犹豫,一掌击向自己的胸口,“你要血,我就给你血!” 就在此时,月泠甩出一根发带,缠住了史艳文的手。 “你认真的吗,还嫌正气山庄的伤者不够多?手放下,放轻松,让专业的来。” 月泠收回素丝发带,射出了一根细弱毫毛的血丝短针。 史艳文只感觉心口微微一痛,血丝短针已拔体而出,回到了月泠的手中。 “血丝……你是……”史艳文不敢置信地看着月泠。 “嘘……”月泠打断了史艳文的话,“吾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史艳文、俏如来、雪山银燕足够信任吾,所以藏艳文先生,你也不能例外。” “你……”顶替史艳文身份的藏镜人一时语塞,却也明白她话中的威胁与提醒。 史艳文为救他重伤昏迷,逼得他不得不承接这份恩情,暂时顶替史艳文的身份,行史艳文该为之事。就算他不信任月泠,作为史艳文的他也不能表现出来。 月泠来到“藏镜人”的身旁,划开了他的手腕,并在史艳文的怒视中取出了一瓶丹药。 “水。”月泠看向史艳文,毫不客气地指挥道。 史艳文立刻从桌上拿来了水壶,粗暴地塞到了她的手里。月泠将壶中的水全部倒在了药瓶中,稀释药力的同时,以内力蒸发多余的水分。 月泠将血丝注入药瓶中,待吸收了药液之后,将血丝送入藏镜人的手腕,为其编织受损的脉络,并疏通堵塞的经脉。 史艳文目不转睛地看着,直到藏镜人恢复了面上的血色,他才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月泠突然出手,一掌击在藏镜人的心口,在史艳文毫无防备之时,抽取了藏镜人的心头血。 不等史艳文质问,月泠快速扶起藏镜人,让他将上涌的血气呕在了地上,以免弄脏衣甲和床铺。 “收工。”月泠将藏镜人重新放平,不动声色地藏起了手中的血丝。 “他没事了?”史艳文着急地看着藏镜人,并未察觉月泠掌下藏针的窃血行径。 月泠摇了摇头:“吾帮他修补了经脉,并将心脉附近的瘀血清除,但他的体内尚有瘀血,且腑脏损伤严重,需要用药治疗。” “瘀血不能清除吗?”史艳文追问道,经历了刚才的治疗后,他对月泠的态度好了很多。 “除非你同意吾用剑气扎入他的腧穴泄气吐瘀。吾是不要紧啦,但你能放心吗?吾的剑只杀人,还没救过人呢。”月泠拂过藏镜人的手腕,将外伤瞬间治愈。 “剑气……”史艳文努力按下一掌将月泠打死的冲动,“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当然有啊,放弃施针,以药化瘀,以蛊吞瘀,以术引瘀,以刀剖瘀,以巫……啊,好像越说越离谱了。总之,你真正不考虑吗?虽然吾的道剑还在练,但术剑可是一流的。” 月泠将剑气凝实成针:“如果以此泄气,剑气转为自然之气,入体后便能以气补气,说不定有奇效喔。” 史艳文刚有点心动,却听月泠接着说道:“当然啦,这不过是吾的理论,还没试验过,冒险治疗会死人的喔。” “既然如此,还是等俏如来回来再说。”史艳文思忖了片刻,“说不定他已经将白色药丸带回来了。” “嗯~那吾先将弟妹叫醒了。”月泠指了指趴在桌上的衣川紫。 “等一下,我还有问题要……” 不等史艳文说完,月泠打了一个响指,让沉眠的衣川紫苏醒了过来。 “我……是怎样了?”衣川紫迷茫地四周打量,“我不是在帮藏镜人医治吗,怎会……” “吾可怜的未来弟妹,你累得昏过去了。来,喝杯水,醒醒神。”月泠走了过来,想要为她倒一杯水,“啊,抱歉,吾一不小心喝完了。” “弟、弟妹?” 月泠将空水壶放在桌上,对面露茫然的衣川紫微微一笑后,展开了折扇,自顾自扇起了风。 有衣川紫在场,史艳文不便多言,只能坐回床边,耐心等待俏如来的消息。 等候了许久,俏如来领着一个蓝衣中年人走了进来。月泠一眼便认出,他是自己在梅香坞内,撞到的那个人。 史艳文转过身,看向蓝衣人:“精忠,这位先生是……” “他就是当初给我药丸的冥医前辈。”俏如来介绍道,随即向冥医鞠了一躬,“冥医前辈,拜托你了。” “他吐过瘀了?”甫一进门,冥医便敏锐地发现了地上黑红的血迹。 “吐了一次。”史艳文点头回答道。 “嗯……”冥医来到了藏镜人身边为其诊脉,把着脉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先将他扶起来,再退到一边。” 史艳文连忙将藏镜人扶起,然后站在一旁静观治疗。 “织命针!”冥医双手一翻,银针乍现,运转如飞,封脉破穴,一气呵成。 冥医运气一掌拍在藏镜人的身后,让其呕出了体内瘀毒,随后以一根金针护住了心脉要穴。 这一手绝妙针术令月泠赞叹不已,同时也令她确定了凝气为针、以气补气的可行性。 冥医将藏镜人成为活死人的情况相告后,向史艳文解释起了那颗名为阎王低头的白色药丸有多珍贵。但为了行医救人,他还是想起了替代的办法。 “对了,之前为他续脉清瘀的是哪位?”冥医的目光在四人的面上扫过。 “续脉清瘀?”衣川紫茫然地扫了一圈,突然想起了什么,将目光放在了月泠的身上,“啊,是你。” 见众人都朝自己看来,月泠前踏一步行礼道:“正是在下,先生有何指教?” “指教是没啦,只是好奇……嗯?我看你怎这么眼熟?”冥医一语道破了月泠的身份,“你是梅香坞内的……那什么公子。” “梅香坞?”俏如来不解地看向了月泠,“听起来像是……” “三好青年别了解这些。”月泠轻轻敲了一下俏如来的后脑,“先生若有兴趣,得空时,在下愿与先生探讨一番医术。” “嗯……”冥医似乎在想些什么,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 衣川紫为医治藏镜人耗尽了身上药丹,便请求冥医替西剑流众人医治。月泠以探望师弟为由,跟在了两人的身后,来到软禁伤兵的房间。 “师弟啊,师姐来看你了!”月泠甫一进门就大声提醒神田京一自己的到来。 “啊?师……是你这个疯女人!”神田京一差点就说出了“师姐”两字,幸好他反应快,不然就在衣川紫面前丢了大脸。 “啊,神田!”眼见神田京一伤口崩裂,衣川紫惊呼一声走了过去。 “紫,我又需要你替我抹药了,好痛……”神田京一装模作样地捂住了伤口,向衣川紫哀求道。 “啊,恋爱的酸臭味,吾不能呼吸了。”月泠嫌弃地用纸扇挡住了口鼻。 医治完神田京一,冥医又为另一个房间内的邪马台笑医治,并趁其昏迷之时,将他包扎成了大粽子。 来到最后一个房间,月泠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赤羽的身影。 “赤羽大人,你也在重度伤患之中啊。”看着靠在床上的赤羽,月泠幸灾乐祸道,“也是,你先伤重,再被抽灵,又是凝聚灵刃,又是掷剑成凰。也亏是你赤羽军师,换做别人这么玩,早就一命呜呼了。” “我的伤又是拜谁所赐呢?”赤羽意味深长地反问道。 “反正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吾。”月泠捏着扇骨摇晃起来,假装没听出他的话外之音。 “呵呵……呃……”赤羽笑到一半伤势发作,面露痛苦之色。 “啊,别刺激病人啦!”冥医瞪了月泠一眼,手中银光闪烁,“织命针!” 冥医为伤员医治完毕后,出门与衣川紫谈论收费问题,月泠正想一同离开,却被赤羽叫住。 “俏如来,他将我们囚禁在此,有何打算?” “他是他,吾是吾。”月泠停下脚步,来到了桌前坐下,“他的打算,吾怎会知道呢?” “这句话,我能理解为,你不会插手对西剑流的处置吗?”赤羽盯着月泠,试图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什么。 见月泠没有否认,赤羽继续说道:“我一直以为是他将你推给了我,直到不久前我才明白,他是将我推给了你。你来到西剑流是为了提醒,我的对手仍是温皇。但我的忽视,让你将针对他的局,变成针对我们两人的局。” 月泠一言不发,任由赤羽自言自语。 “因为我选择了责任,你便要我因责任而死。我的死会让众人离心,当忠诚开始瓦解,西剑流名存实亡。如果他们为了保全我而死在流主手中,更逞了你的心意。毁了西剑流,毁了我一生的心血,让不可一世的炎魔与温皇同归于尽,这才是你最满意的结果。” 赤羽说到这,不禁面露复杂:“但你还是留情了,这也是我不明白的所在。我知道你不是总司的徒弟,因为无论是你还是他都有自己的骄傲,所以我不能确定,你是因为总司,留下我的性命。” “别高估他的分量了,吾做事不为任何人。”月泠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赤羽,你已经出局了,你该考虑的是如何让西剑流在愤怒的中原人手中活下来。你以为,温皇会这么轻易放过西剑流吗?” “但最终处置我们的是俏如来,不是吗?”赤羽补充道,“你会帮助他,因为你不会放过温皇。” “吾不会帮助他,他也不需要吾的帮助。”月泠笃定地说道,语气冰冷无情,“如果他事事都需要别人的协助,只要斩断他的援手,下一个出局的就是他。” 赤羽讶异地看着月泠,突然明白了什么:“你……” “军师,好好休养,劳心费神伤体,恕在下先行一步了。”月泠语气一扬,再次恢复成一向的温润如玉。 沉默了片刻,赤羽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你们是同样的人,让我看不透的人。” 月泠像是没听到一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找到了冥医等人。此时,宫本总司正在向冥医说明剑无极的情况。 “这是路观图与进入结界的方式。我还有事不能离开,麻烦先生了。” “我与你一起去。”神田京一自告奋勇道。 “哟,神田师弟,很能嘛,刚包扎完,就能下床了。”月泠一折扇敲在神田京一的背后,“有美人替你抹药就是有恃无恐啊。” 衣川紫略有羞涩地别过了脸,神田京一见此情形,得意地扬起了面:“是啊,你嫉妒了吗?有本事你也找一个啊!” “要跟就快,别在那浪费生命。”冥医不耐烦地向外走去,开始后悔刚才为何不向衣川紫多收点诊费。 “去吧。”宫本总司心知神田京一对剑无极怀有愧疚,并不拦阻他的探视。 衣川紫与神田京一向宫本总司行了一礼,跟上了冥医的脚步。 月泠无奈地摇了摇头:“吾又不需要人替吾抹药……” 她向宫本总司与雪山银燕点头示意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门口排下阵术守门之后,将一路所得的血源尽数取出。 “凤蝶、温皇、炎魔、史艳文、藏镜人。”月泠看着浮在空中的五滴血,陷入了沉思之中,“炎魔之血能冲开两层咒术,除了万毒血,温皇等人各算一层。若梁皇无忌替吾解开三层,也就是说,再有一层,吾就能彻底解除血虫禁纹。” “吾需要再找一名绝世高手……”月泠将所识的高手筛选了一遍,最终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黑白郎君。” “若吾能得到阴阳合流之能,便可尝试将剑气转为自然之气。”月泠微微蹙眉,“但黑白郎君再次分化,合体遥遥无期啊……算了一层而已,无所谓了。” 月泠将漂浮的血液收起,盘腿坐到了床上,为被血源之力包裹住的魔血施加封印。 之前在泣血邪魔洞自解封印后,她为了能随时调用这股力量,对魔血进行了压制而非封印。 但事实证明,即便是以血源之力压制,魔血还是能够影响自我。这样利弊皆存的力量,不该长时间启用,只能视作保命底牌。 不再考虑魔血,月泠将注意放在了被魔气加持后的邪眼之上。虽然她的功力大减,但邪眼并不受此影响,甚至因为魔血的回归变得更加强力。 “魔血邪眼可再现烛龙之力,能使天地双沉,若真遇见逼命的状况,此招为吾争取的时间,也足够自解封印。”月泠缓缓抚过双眼,眸中亮起骇人的红光,“但可能不会有用上的一天了,毕竟吾一向以和为贵啊。” 第三十九章 魔甲之秘 妖神之谜 正当月泠思考该如何处置万毒血之时,正气山庄之外传来了一阵吵闹声,正是报仇心切的中原群侠向俏如来讨说法来了。 “不愧是还珠楼,情报收集一流,比吾想象得还快。”月泠感应着外面的动静,并无要多管闲事的意思。 过了不久,群侠散去,月泠起身离开房间,在正气山庄内找到了闷闷不乐的俏如来与雪山银燕。 “吾方才好像听到……”月泠故作惊讶地看着两人,“你们是怎样了,面色怎会这么难看?” “先是父亲,再是大哥,这群人真是逼人太甚!实际不见出力,追责比谁都快!”雪山银燕愤愤不平地说道。 俏如来叹了一口气:“他们也只是急于报仇,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哼!” “那你可有决定?”月泠看向俏如来,“他们这次散去了,一定还会再来。” 俏如来摇了摇头,询问月泠:“月姑娘,你认为我该怎样处置西剑流?” 月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如果吾说杀,你能下手吗?如果吾说放,你会甘心吗?” “我……”俏如来面露挣扎之色,显然内心有着不小的纠结。 “你为何不去询问史艳文呢?这种事他可比我们有经验。”月泠的话意味深长,“做过将军的他,处理战俘应该不在话下吧。” “但以父亲的为人一定会放走他们。”雪山银燕捏着拳,想起了小空与雷狩之仇,“我不能原谅西剑流的所作所为,我放不下二哥与雷狩前辈的仇!” “不杀不放,难道正气山庄养着他们?”月泠拍了拍银燕的肩膀,“别傻站着了,走啦,走啦!” 房间之内,史艳文照顾着昏迷不醒的藏镜人,看到三人到来,询问起冥医的下落。 在得到俏如来的否定后,史艳文又转向月泠寻求帮助。 史艳文的偏心让银燕深感不满,立刻出言质问道:“父亲,为何你只关心藏镜人的事情,难道你都没注意到大哥的神色有异吗?” “(笨银燕,因为他不是你的父亲啦。)” 史艳文被银燕一番指责,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破绽,立即做出了补救。 在得知俏如来的疑问后,史艳文并未着急回答,而是以史、藏两人的行事风格进行反问,将思考的时间留给俏如来。 “那你想当史艳文还是藏镜人?” 一者全部放走,一者全部杀死,这两种极端皆不是俏如来想要的处置方式。理智告诉俏如来,血债血偿只会延续仇恨,无法解决问题。感情却提醒他,那些血仇真就这样算了吗? 俏如来顿时陷入了两难之中:“我真的放不下,我也不能替他们去宽恕,但要我去杀掉西剑流的人,我也做不到……” 史艳文继续引导俏如来思考,终于在他的理智战胜情感之时,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其实,还有另一个更好的办法。”在雪山银燕的追问下,史艳文说道,“将他们纳为己用。假使我是藏镜人,我想,他就会想办法将西剑流的人留下为自己效力。” 俏如来沉默了一阵,并未直接采纳史艳文的建议,而是借此启发,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片刻之后,银燕领着赤羽与祭司来到,宫本总司也跟在了几人的身后。 为了终止仇恨的因果循环,俏如来最终做下了只留下祸首的决定。让柳生鬼哭与祭司留下,而赤羽带领西剑流返回东瀛。 赤羽原本还坚持留下,经过祭司的劝说后,同意了俏如来的决定。 在俏如来的开导下,银燕虽然仍旧难以释怀,却还是认同了俏如来终止仇恨的想法。 为报答俏如来的恩情,祭司为仍在昏迷的小空指明了一条生路,以不断收缩的魔之甲压制巨骨症。 就在众人各自疑问之际,赤羽说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西剑流的魔之甲乃是赝品,他们从未得到真正的魔之甲。 月泠走动在正气山庄内,有意无意地感知花园内的动静,窃听着赤羽与俏如来的谈话。 她虽然对魔之甲的真伪不感兴趣,但却从这个秘密中窥到了一丝阴谋。 魔之甲为东瀛大将织田信长的胸骨与战甲所化,为无形气甲,拥有近乎无敌的防御。它曾被阴阳师拆分成八刀八剑,辗转至中原,并导致了东瀛两大忍派,东剑道与西剑流的入侵。 如今结束的西剑流之祸,正是西剑流剿灭东剑道之后的卷土重来之战。 依俏如来所言,魔之甲在双派败退后被人秘密封印,那西剑流这堪比真品的赝品又是从何而来?若他们能仿造真品为何不用真品?若他们没有真品又是从何处得来的赝品? 月泠从赤羽的话中听到了一个重要的秘密,赝品魔之甲乃是一名神秘智者无偿相赠。 至于目的,月泠的猜测更偏向于借西剑流之手削弱中原武林,因为目前西剑流与中原两败俱伤的局面,是对第三方最有利的局面。 如果此人真如赤羽所说,智慧不下于他与温皇,那这个局面正是他所希望的局面。 如果真是这样,那送甲之人极有可能是苗疆之人,而且位高权重、深藏不露。 削弱中原,苗疆最为得利。位高权重,得利仅次苗疆。深藏不露,符合神秘之说。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了解魔之甲,有能力找到魔之甲,仿冒出魔之甲送往东瀛,挑动西剑流抓走小空,促成史、藏决战,并掌握赝品真相,在炎魔复生后,也依旧立于不败之地。 “(看来赤羽出局之后,能补上位置的人又要增加一名了。)” 月泠若有所思地推开正气山庄的大门,正巧看到了一名行踪可疑的红发刀客。 此人对着正气山庄四处打量,口中不时发出赞叹的声音,却在看到月泠推门而出之时,握上了佩刀的刀柄。 “是你!” “初次见面,阁下为何对吾如此防备?”月泠不解地打量着他,随即想到了什么,露出了春风般的笑容,“吾对阁下一见如故,愿以半滴万毒血相赠,不知你意下如何?” “嗯?” 察觉此人敌意更浓,月泠立刻便明白,此人正是那名假扮温皇之人。 就在气氛紧张之时,雪山银燕见月泠站在门口不动,疑惑地走了过来。 “月泠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雪山银燕的称呼,红发刀客愣了一下,随即不敢置信地打量着月泠:“啊?你是女人喔?不会吧,这差的也太远了!” 月泠装作没听到他的话,退开一步,让出了来客的身影:“银燕,你来的正好,你家来贵客了。” “贵客?”银燕打量着这名陌生的刀客,“你是谁?” “我嘛,我是你叔叔藏镜人生死相交的兄弟,千雪孤鸣。”千雪孤鸣将手背在身后。 “喔~原来是狼主啊,失敬失敬。”月泠装模作样地感叹着,“王爷亲至正气山庄,苗疆三杰的情谊果真深厚啊。” “我靠!你还能笑得再虚伪一点吗?”千雪孤鸣不满地说道,“难怪心机温仔会看你不爽,听你讲话,别说他了,连我都想打你!” “狼主?你是苗王之弟?”银燕明白过来,瞬间化出了啸灵枪,摆出了出招的架势。 “现在是怎样,两个一起拦路吗?”千雪孤鸣握住笑藏刀,“一个小子,一个女人,别怪我欺负人喔!” “嗯?”月泠的笑容逐渐收敛,恢复成原本的声音,“这句话,让吾不爽啊。” 话音甫落,月泠率先出手,明霜剑出,挑起一道寒光直冲千雪孤鸣。 “来硬的喔?我是真不爱打女人啦!”千雪孤鸣抱怨一声,笑藏刀瞬间出鞘,凛冽刀气与剑气相抵,在空中炸出一团火光。 “月泠姑娘,我来助你!”雪山银燕挥枪正欲支援,却被月泠的剑气制止。 “银燕站一边去,今日吾要教他做人!”月泠手中剑花挽动,周身寒气凝霜入剑,“一点飞霜!” “就你会冻人喔,我也会啦!”千雪孤鸣挥动笑藏刀,一阵寒冷冻气凝聚刀身,“十里飞霜!” 两人利刃快攻,刀光剑影之间,气劲连环震荡四周。一招试探完毕,刀剑再次相击,两人皆是借力后撤,隔着一段距离对峙。 “如果你的实力只有这样,接下来就没这么好运了!”千雪孤鸣脚步一沉,周身蓝光乍现,灿烂夺目,“你将有幸见识,苗疆镇国神功,皇世经天宝典的威力。” 千雪孤鸣持刀蓄力,璀璨星光汇聚刀身:“星辰变,破空千狼影!” “一剑无极。”看破对手武学之秘,月泠御起明霜,玉剑成轮,拆解千狼猛攻之招,并在攻势将尽之时,一指削下了狼主的一缕红发。 “哇,从今以后,我不敢再小看女人了。”千雪孤鸣讶异地看向飘落的断发,随即笑藏刀一挥,眼神变得认真起来,“小心,这次我要来真的了!” “认真?是有多认真呢!”月泠持剑一挥,周身剑意暴涨,白发无风自动。 “住手!”就在双方再欲出招之时,史艳文闻声而来,及时阻止了两人的冲突。 “父亲。”一旁观战的雪山银燕恭敬地向史艳文行了一礼。 “他是来看藏镜人的。”史艳文向月泠解释道。 史艳文现面之后,月泠也没执意再打他的兄弟,手一松,明霜剑顿时化光消失。 “哼,三对一,我也没在怕咧!”千雪孤鸣收刀入鞘,“藏仔呢?” 史艳文沉默了一下:“做好心理准备,随我来。” 目送两人走进正气山庄,月泠向银燕交代了一声,前往灵界找寻梁皇无忌。 “(早去早回,希望还能送赤羽大人一程。)” 来到灵界,独眼龙尚未回来,黑龙、白狼、月牙岚也不在,偌大的灵界只有梁皇无忌、莫前尘与燕驼龙三人。 “发生什么事了?”月泠扫视了一圈,“为何吾感觉灵界有遭到攻击的迹象?” “啊,英俊仔你也来了,你声音变了,我都没听出是你。你来得正好,我正要跟无忌说呢,事情是这样的……”燕驼龙将众人不在之时,灵界受到攻击的事告诉了月泠与梁皇无忌。 原来在梁皇无忌不在之时,网中人与一名疑似魔界之人攻击灵界,试图抢夺幽灵魔刀。 “事情就是这样,好在梁皇无忌你回来的及时,不然这次灵界真的就危险了,但是网中人竟然会跟那个人联手,实在让人料想不到。” 得知详情之后,梁皇无忌面色凝重,向众人介绍了那名入侵者的身份,正是魔界之人,隶属妖神将麾下的魔司令。 而梁皇无忌一如月泠的猜测,是灵魔大战另一名将领,魔之左手邪神将。 得知了梁皇无忌的大将身份,原本有所担忧的燕驼龙立刻变得乐观起来,并不将小兵魔司令看在眼内。 比起魔司令,梁皇无忌更担忧的是另一件事。 妖神将曾以十年时间,蓄养了十三万魑鬼。魑鬼个体虽弱,却聚蚁成力,是当年进攻人界的主力,仅接受妖神将的号令。 “大战过后,魑鬼伤亡近半,妖神将重伤而逃,虽然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但余下的魑鬼却失统领,散藏在中原各处,如果妖神将未死,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有一种可能。”为了偿还灵界的恩情,月泠毫无愧疚地出卖了妖神将,“如你所言,魑鬼没自我的意识,如果妖神将忘记了如何号令魑鬼呢?” 月泠的脑中浮现出魔蛛一问三不知的模样,如果不出所料,网中人就是失忆的妖神将。 虽然梁皇无忌察觉不到网中人的魔气,但她抽过网中人的血脉,能够分辨出其中带有魔世的气息。 但这件事,她不会告诉梁皇无忌等人,报恩是一回事,给自己惹上麻烦又是另一回事。 “啊,魑鬼是他养的,怎有可能忘记?”燕驼龙突然一拍脑袋,“对喔,如果那什么妖神将,被人打到失忆,他就不能控制魑鬼了。” “失忆……”梁皇无忌的脑中有讯息一闪而过,但他来不及分辨,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管妖神将是死是活,固守灵界,是眼前的方针。我认为网中人会帮助魔司令,是为了黑白郎君,黑龙、白狼两人已经离开,网中人未必会继续襄助魔司令。”莫前尘冷静地分析道。 “嗯,余下的事情,就等月牙岚回来时再说吧。”梁皇无忌暂时按下了不安,将目光投向了若有所思的月泠,“你来到灵界,应该是为了血虫禁纹,随我来吧。” “那就有劳先生了。”月泠恭敬地行了一礼,跟上了梁皇无忌的脚步。 第四十章 双眼复明 改头换面 为了解除血虫禁纹,梁皇无忌催动魔世的术法,将月泠眼中的魔文一字一字拔除。 解开禁咒需要一定的耐心与功力,饶是熟悉此术的梁皇无忌,解开三层已是他的极限。 解咒结束后,力疲的梁皇无忌尚不及喘息,一股浓烈的魔气撞击着体内封印,欲脱困而出。 “啊……”随着封印崩解,梁皇无忌面露痛苦之色,周身魔气暴涨,竟隐隐有入魔之相。 察觉他体内的魔气失衡,月泠顾不得满目鲜血,手中掐起道家法决:“天地鸿蒙,混元无极,三清一炁,封邪镇灵!” 在梁皇无忌的讶异中,一股清灵之风安抚住躁动的魔气,修补了几近崩毁的封印。 “逆魔入道,有违本性。”月泠感叹了一声,抹除了眼中的血污,“道法自然,吾也只能帮到这么多了。” “多谢你。” 月泠摇了摇头:“希望你能替吾保守血虫禁纹下的秘密。” 梁皇无忌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沉默了片刻,说道:“道魔同体,圣邪双生,若你失控,会是毁灭九界的灾难。” 月泠煞有介事地调侃道:“如果真有这么一天,那就让维护九界和平的墨家钜子来处理吧。拯救九界,拯救吾。” “我会保密,但希望你能看在这份人情上,帮助灵界。”梁皇无忌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我明白这是挟恩图报,但灵界式微,我找不到更多援手,只能出此下策。你去过魔世,应当知晓一旦通道打开,会对人界造成多大的灾祸。” “你放心,吾会帮助灵界,谁叫吾欠了你与灵尊的恩情呢。”月泠话锋一转,对梁皇无忌的不灭魔身起了歹心,“邪神将,做笔交易吧,给吾一滴精血,吾将告诉你一个等价的秘密,这秘密或许能为你解答疑惑。” “解答疑惑……”梁皇无忌沉吟了片刻,突然震惊地看向月泠,“难道……” 梁皇无忌没有犹豫,手中运使术法,从心口化出了一滴血交给月泠。 “这个秘密,值得你的付出。”月泠将血液收入掌中,随口出卖了网中人的秘密,“吾喝过网中人的血,就算稀薄,也是魔血。听说他练的是蜕变大法,但无论怎样蜕变,魔世就是他的根。” “他是魔……” 得知了这个秘密,梁皇无忌的不安越来越重,他感觉自己正在接近真相,但之中缺少的关节仍是让他无法想通。 “多谢你,这个秘密很重要。”梁皇无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就当是同为魔族的预感,妖神将一定还活着。” “免谢了!”月泠转身向后摆了摆手,“不管他是死是活,灵界有事记得找吾,或找俏如来也是一样。” 夜沉如水,海岸边人群集结,西剑流众灵忍一一上船,准备趁夜离开中原。 与留在中原的几名同袍告别之后,赤羽等人也纷纷登船。纵使离情依依,送君终须一别。 海船渐渐驶离岸边,来时意气风发,去时却是满目萧索。这样的剧变,让西剑流众人各自感慨。 宫本总司垂头离开海边,他没时间沉溺在离别的感伤之中,因为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路上,与一名白衣公子擦肩而过后,宫本总司讶异地停下脚步,不禁回头望向海岸。 “幸好赶上了。” “血月……孤红?”赤羽不敢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应零,“你这身打扮,算是自揭秘密吗?” “啥,那个疯女人是那个疯女人喔?”神田京一指着应零,讶异得语无伦次。 应零扇动着白面折扇,露出了月泠公子的招牌笑容:“欸~别再叫血月孤红了,本公子有名有姓,应零,应自飘零也,要记住了。” “应零……”赤羽愣了一下,随后释然地笑了起来,“呵呵呵,这个名字,本师记住了。” “这是什么破名字,还不如疯女人好听!”眼见离岸越来越远,神田京一顾不得质问,对着岸边吼道,“疯女人,听好了!下一次见面,神田京一绝对,让你悲哀!听到了没?师——姐——” 应零向着远去的海船挥手:“哈哈哈,师弟,加油喔,师姐祝你与弟妹早生贵子!赤羽大人,我们有缘再会了!” 海船远去,这场为时数年的西剑流之乱,终于落幕。 三天后,约定之期已至,武林人士来到正气山庄,欲问俏如来处置之事,然而等来的却是俏如来放走西剑流的噩耗。 就在群情激愤之时,宫本总司从正气山庄内走出,承认了私放西剑流的罪名。 就在俏如来欲出言辩解之时,冥医瞬间控制住俏如来,不让他为宫本总司开脱。 在冥医的劝说下,武林人士各自散去,欲回到百武会召集众人之力,将宫本总司擒回正法。 成为平定西剑流之乱的英雄后,俏如来再次回归百武会之时,受到了中原群侠的一致欢迎。 在众人的拥护之下,俏如来领导者的地位不可撼动,成为了当之无愧的武林盟主。 “诸位,且……啊……既蒙诸位抬爱,俏如来尽力而为就是。” 新任武林盟主上位,经历战祸的中原百废待兴,百武会亦注入了不少鲜活的血液。 “老朽笑不老,久隐庐山不问世事,听闻盟主英雄年少,击退西剑流,老朽深感惭愧,所以不辞残躯,前来共襄盛举,追随盟主。”一名手执竹杖的麻衣老者向俏如来行了一礼。 “莫非是竹杖击龙笑老英雄?啊,久闻大名,俏如来受宠若惊。”得到退隐老前辈的追随,俏如来深感荣幸。 有了熟面孔的加入,又怎能缺少新面孔? “西剑流之祸方平,百武会百废待兴,在下也想贡献绵薄之力。”在俏如来震惊的目光中,一个红衣女人向俏如来恭敬地鞠了一躬。 “月……公子?”俏如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这个芳华绝代的女人,竟有着与月泠一模一样的声音。 应零抬起身,锐利的金瞳直视着俏如来:“吾名,血月孤红。” 见无人再自我介绍,一名英姿焕发的少年侠士站出来,向俏如来提起了路上所闻的风水世家灭门惨案。 “盟主,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这名少年侠士郭筝问道。 对于郭筝的问题,武林群侠各持己见,有要杀掉温皇的,也有要杀掉宫本总司的。 “诸位且慢,现在西剑流方灭,中原百废待兴,诸位何不先回到自己的门派,重建家园?至于灭门血案、温皇以及师……宫本总司的事情,暂且按下,不可轻举妄动。” 棘手的事件层出不穷,俏如来的思绪乱成一团,做不出最妥善的决定,只能暂时安抚这群愤慨的武者。 “各位放心,俏如来定有安排,这段时间,诸位先找出宫本总司的下落,但严禁动手,一切等我回来再说。郭少侠,麻烦你继续追查灭门血案的事情。” 得到了众人的回应后,俏如来转身欲离开百武会,然而想起了血月孤红之谜,他又回过身对应零说道:“月……血月姑娘,请随我来,我有一事相问。” 应零单手背在身后,缓步跟着俏如来走到了百武会外。 “盟主想问何事?”应零化出了一把红色羽扇,悠闲地扇动起来。 看到这熟悉的动作,俏如来面色复杂地看着应零:“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对于你的身份,俏如来需要一个解释,否则我不知道要怎样继续相信你。” “为什么不能继续相信吾呢,就因为吾是血月孤红?”应零似笑非笑地说道,“如果你是因为血月孤红就对吾抱有偏见,那吾无须解释,因为你的偏见就是最好的解释。” “这……” 俏如来被应零的诡辩堵得哑口无言,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不是因为你是血月孤红,而是因为……你骗了我,你骗了所有的人。” “俏如来,如果你做出一个谎言,就能拯救所有人,你愿意吗?”应零意味深长地看着俏如来,“你当然愿意,否则史艳文早该死在九脉峰,你也不会有质问吾的机会。” “你能为中原说谎,为什么吾就不能?”应零顿时笑了起来,“俏如来,你太虚伪了。” “我……” 应零完全不给他思考的机会:“仅仅因为一人两化,你就以为吾是另一个温皇吗?吾问你,吾害过你吗?没。吾害过中原吗?没。吾害过任何无辜吗?没。” “这样无害的吾,想为盟主尽一份力,你为什么不能相信吾呢?”应零露出了一个微笑,“戏如人生,吾想多唱几个角色,也不行吗?” “现在的你矛盾了,混乱了,失去判断与理智了。”应零轻轻拍在他的肩上,声音轻柔似有魔力,“俏如来,重情很好,吾喜欢重情的人,但感情用事只会害了你。还记得吾的话吗,别因任何人失去自己的判断。记住,要冷静。” 说完,应零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转身欲进入百武会。 “(三、二、一。)” “月姑娘!”见应零回头,俏如来立刻向她鞠躬致歉,“对不住,是俏如来过激了。” “无妨,可以理解。”应零毫不在意地说道,故意转移了话题,“吾观你匆匆离开百武会,可是有要事?既然月泠公子退隐江湖了,吾血月孤红愿替盟主排忧解难。” “月姑娘,你别开玩笑了。”俏如来无奈地看着应零,“随我来吧,我正要去石魂山,查证魔之甲一事……” 两人来到石魂山的一处竹屋前,俏如来正欲出声,却被应零拦住。 “地上有血。”应零提醒了一句,挥袖震开了竹门,“内中没人,摆设凌乱,你这位前辈凶多吉少了。” “啊……”俏如来进去转了一圈,面色凝重地走了出来,“石敢当前辈必是遭遇敌人,但若有不测,为何不见尸体,难道是遭擒?” 俏如来满腹疑问,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魔之甲的赝品来处、神秘的灭门血案,如今石敢当前辈又失踪,难道这当中有什么关联?这千丝万缕,究竟该从何处着手呢?” “理清头绪,分清主次。你是盟主,不是事事都要你去办。”应零一手敲在俏如来的脑后,“虽然吾支持你独立,但你也要懂得运用助力。” “助力?啊,那名先生……” “先生?”应零的眸中闪过了一丝诡色,“喔~提点你、给你三颗药丸的先生啊。” “正是。”俏如来点了点头,“冥医前辈曾说,只要我将这三颗药丸用尽,就可以再见到他。那名先生是一名绝顶的智者,若能得他的帮助,那将是一大助力。” “嗯,虽然领悟得很快,但是太自以为是了。”应零笑道,“你又不是君王,他凭什么屈尊当将才?” 俏如来坦荡地说道:“俏如来愿拱手让贤,以这位先生的智慧,若百武会由他领导,那就不需要我了,师尊也就不用替我担下罪名。” “还是自以为是。”应零反握羽扇,一柄敲在他的脑后,“若他有心现面,还需要提点你吗?好好当你的盟主,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推卸责任的人永远学不会成长。” “啊,是……” “不过,吾支持你去找他。”应零话锋一转,露出了一个春风般的笑容,“俏如来,世上很少有无缘无故的善意,提点你勉强能算,但未卜先知的赠药之举又算什么呢?” 俏如来愣了一下,开始顺着应零的话进行思考。 “在你想出答案前,还是别打扰他了。”应零意味深长地说道,“俏如来,切记,任何的事情必有它的原因,有因才有果。理清因果,掌握先机,洞悉全局,你才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第四十一章 故人现踪 血起九龙 俏如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与应零回到了百武会。 百武会中,一个蓝色身影已等候多时,正是冥医。 “冥医前辈?”俏如来疑惑地看向冥医,“你是来此找我吗?” “呃,不是,我是来找……”冥医将目光转向应零,“她。” “找吾?”应零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难道琉璃树下的先生,亦有什么事要交代吾吗?” “你怎知道是他喔?”冥医略有惊讶,“他让我为你带来一个人的消息。” “喔?此人是谁?”应零摇动着羽扇,表现得甚是好奇。 “云棋水镜,黓龙君。”冥医口吐惊人之语,竟是为应零带来了故人的消息。 应零摇扇的动作微微一滞,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原来是故友啊。这一次,他要与吾完整下一局了吗?” “下不下我不知道。他只说,你若想见黓龙君,三天后到琉璃树来,他会让你们见面。”冥医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俏如来,“话我传达完毕了,你若有疑问亲自去问他。” “冥医前辈且慢。”俏如来叫住了正欲离开的冥医,“可否请你引见那名先生,俏如来想当面一谢他的指点。” “啊?你也想见他喔?” “是,当初前辈说,只要我将这三颗药丸用尽,就可以再见到他。”俏如来向冥医行了一礼,“现今中原仍有许多不安定的危机浮现,俏如来希望能得到那名先生的帮助。” “嗯……”冥医转过身,侧身偷看俏如来,“他曾经说过,只要有人可以通过他三个考验,就可以求他一件事情。” “一件事情……”俏如来沉吟了片刻,“魔之甲赝品之谜、灭门血案、小空之症、藏镜人的伤势、苗疆还有温皇……” “啊,这么多,你是想累死他喔!他只会答应你一件事情,多余的要求是不可能的。”冥医走了一步,转身意味深长地说道,“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我就给你一点提示。记住,任何事情,都有他的原因呐。” “那你慢慢的想,我先离开了,等你想到了,再去琉璃树下找他吧。” 见冥医千方百计地暗示俏如来,应零摇了摇头,返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有打扰陷入沉思的俏如来。 几天过去,武林中再添不少灭门惨案,郭筝将查到的所有消息,整理汇报给了俏如来。 根据调查的资料,俏如来发现受害者全是风水世家,一切都是有计划、有目的地进行,而且以这样的规模来看,凶手非是一人。因此他料定,背后肯定有更大的阴谋存在。 “郭筝,请你们继续调查灭门之事,任何消息都不能放过,并通知所有的风水名门,请他们严加防备以减少伤亡。” 郭筝离开后,俏如来正欲做下后一步的决定,却见面带怒意的雪山银燕来到。眼前的一幕是这样的熟悉,俏如来无奈之下让众人暂且养息,叫出雪山银燕单独一谈。 心知雪山银燕为何而来,应零自顾自地跟了上去,想看看俏如来是怎样劝服这头笨牛的。 “这位姑娘,我与兄长讲话,请你别跟过来。”见是一名女子,雪山银燕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一点。 应零摇晃着红毛扇:“为什么不能听,你这么生气,难道不是为了宫本师尊之事吗?” “这个声音……”雪山银燕不敢置信地打量着她,“你是月泠姑娘?” “还好,虽然看不出,至少听得出。”应零轻笑了一声,将执扇之手背在身后行了一礼,“容吾重新自我介绍,血月应零寄孤红,在下血月孤红,应零。” “真正是你,你的双眼痊愈了!”雪山银燕心思单纯,很快便接受了应零的新身份。 “嗯,多亏了梁皇先生替吾解除血虫禁纹。”应零随口解释之后,转移了话题,“言归正传,你来,是为了师尊之事吧。” “啊,是。”雪山银燕被应零一提醒,立刻想起了来此的目的,“大哥,听说师父私放西剑流的人离开,为何会变成这样?当初要放西剑流的人不是大哥你吗?为什么会变成师父呢?” “为了众人对我的信任,为了不让中原无首,师尊自愿替我受过。”俏如来面色平静地说道,“我想不到更好的方式,只能接受,然后设法化解中原对他的追杀。” 雪山银燕愣了一下,突然感觉自己的大哥开始变得陌生:“难道你就这样让师父蒙受不白之冤?” “银燕你放心,以师尊的武学暂时不会有危险。其实师尊早有退隐之心,他是想在退隐前再帮我一次。”俏如来轻轻拍在银燕的肩上,“这是师尊的选择,作为他的徒弟,我们应该尊重他。” “我……”雪山银燕神情复杂地看着俏如来,“我明白了。” “多谢你能理解。”俏如来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到了灭门惨案之上,“现在,我有另外一件事情需要你与月姑娘帮忙……” 梅香坞,梅香坞,幽雾缭绕的梅香坞内美人如花、巧笑倩兮。夜幕低垂时分,已是宾客满座、觥筹交错。 一道莹白胜雪的人影摇动着纸扇,缓缓来到梅香坞内,抬手让伙计加了一个座位。 “哇,好英俊的大爷。”紫燕感叹了一句,依偎到月泠的身旁,“大爷是第一次来梅香坞吗,为何紫燕对你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紫燕姑娘,好久不见了。”月泠微微一笑,抚摸着紫燕的头发,“认不出在下了吗?” “啊,是公子!”紫燕惊喜地看着月泠,“公子你治好了双眼,紫燕都没能认出你。” 几个梅香坞的常客亦是讶异地看着月泠:“你是月泠公子?你的眼疾治好了!” “承蒙诸位关心,在下受宠若惊。”月泠微微一笑,看向了紫燕,“紫燕,再拿一壶酒来,这桌吾请了。” 有话讲,酒桌之上最能拉近关系,请了几杯酒后,月泠就与几人成了为关系融洽的酒友。 “在下许久未出,不知最近武林上都有什么轰动的事情?”月泠向酒桌上的人打探道。 “讲到最近武林最轰动的事情啊……” 月泠见紫燕也在旁听,笑道:“紫燕姑娘在场,我们还是别说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了,说点别的趣事让紫燕姑娘解闷吧。” 闻言,一名武者道歉道:“啊,抱歉,紫燕姑娘,是我们没照顾到你。” 紫燕眨了眨眼睛,走到了那人的身旁为他添酒:“诸位大爷都是英雄豪杰,紫燕很高兴能陪伴大爷。” “来此的路上,在下听闻武林上出现了一个神算,他的占卜灵验无比,不曾出过差错。还听说他很会看风水,有很多人都去请他测算风水。” 月泠向紫燕开玩笑道:“紫燕啊,要是真有这么灵,你们老板娘可以去请他来看看风水,听说他就在梅香坞西南十五里的尤家庄摆摊,生意很好。” 紫燕惊喜地说道:“那也没多远嘛,一定要请他过来看一下地理。他叫什么名号?” “听说他叫神算妙星子。”月泠喝了一杯,笑道。 在梅香坞多喝了几杯,月泠带着满身的酒气,找到了一处布置着阵法的树林。 “旧世如尘怀故梦,无声一曲葬飞霜。流风不及悲白雪,血月应零寄孤红。”一步踏入结界,月泠瞬间置身阵法之中,看到了一株挂满琉璃串的血树。 “血月孤红,应约而来。” 话音落,清风起,珠叶动,银白月光中,一道飘逸的身影缓缓前来。那一瞬间,月泠的耳边响起了琉璃碰撞的玲珑之声。 “是血色琉璃啊。”月泠眯起双眼,看向那道手执铜镜的绿色身影,“不知阁下怎样称呼?” “我名,孤鸿寄语默苍离。”神秘智者默苍离语气淡漠。 “或者,云棋水镜黓龙君!”目光一冷,月泠运气一掌袭向默苍离,一身白衣瞬间染上血色。 “先生,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应零拂袖背过手,向面前的默苍离恭敬地鞠了一躬,“将酒气带至琉璃树,是吾失礼了。” “无妨,我不在意。”故人相见,默苍离却不为所动,仿佛眼前的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应零挥手织出一柄羽扇,将身上沾染的酒气扇去:“唉,听到黓龙相邀,吾还以为能手谈一局,没想到你却是空手人来。” “你不是在下了?”默苍离擦动手中的铜镜,话中意有所指。 “在下了?啊,跟智者讲话就是费劲,吾想下那盒玲珑子啦。你叫吾来,应该不是为了叙旧吧?” 应零故意饶舌刁难道:“吾无缘的师尊想收无缘的徒弟不想收的徒弟,却又担心无缘的徒弟搅了无缘的师尊的局,但无缘的徒弟与无缘的师尊心有灵犀,不但没破坏无缘的师尊的考验,还替无缘的不想收的但是无缘的师尊想收的徒弟划好了无缘的师尊的重点。” “嗯,有劳。”默苍离仍是头也不抬,自顾自地擦拭着镜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看清自己的脸。 “真冷淡。没事吾就走了,有什么要吾转告的?”应零回头看向默苍离,“恕吾直言,没时限的考验,纯属浪费期待。” “三天。” “嗯,吾会告诉他,但愿他能符合你的期待。”应零转过身去,神色晦暗不明,“也能符合吾的期待。” “再会了,先生。”应零侧目看向身后,“吾会一直期待,你的玲珑子。” 背后之人沉默无言,似乎沉浸在擦拭铜镜的世界中,不受外界打扰。 就在应零即将踏出结界之时,默苍离淡漠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离开道域,你,后悔了吗?” 应零没回答,也没停步,直到走出那片树林,她才停了下来。 “后悔又能怎样,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了。”应零回头看了一眼琉璃树的方向,“而吾会一直走下去。” 应零回到了百武会,从俏如来的口中得知,在尤家庄引出的血案真凶,乃是藏镜人之妻,女暴君姚明月。 她以酷刑逼问中原的风水世家,带领苗兵制造数起惨案,是为了找寻一本九龙天书。 “(九龙……嗯~)”应零沉吟了片刻,“寻找九龙天书定是苗王授意,为此苗疆不惜进犯中原,想必这书对他们极为重要。” “是,我也这么认为,所以只要我们继续关注九龙天书,就能明白苗疆的意图。”俏如来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会联系燕驼龙前辈,魔门世家搜集天下群书,也许其中就藏有关于九龙天书的秘密。” “嗯,这件事吾会替你走一趟。”应零点了点头,“对了,俏如来,黓……那名先生让吾告诉你,三天后,琉璃树下一见。你思考了这么久,也该有答案了。” 第四十二章 固守灵界 是非恩怨 “俏如来不会辜负你与两位前辈的期待。”俏如来天资聪颖,已通过两项考验的他已经听出了冥医与应零的提示。 “嗯,各自行动吧。”应零收起了羽扇,转身欲离开百武会,“吾这就前往灵界,我们正气山庄再见。” “但你与灵界……” 应零朝身后摆了摆手:“放心,吾一向以和为贵,此去将误会解开,正好一劳永逸。” 灵界之内,梁皇无忌等人齐聚前殿,正在商议关于魔司令一事,忽闻幽幽琴声传来,缓慢沉稳,曲意绵绵。 众人齐齐一愣,随着琴声淡去,眼前竟现故人身影。 “灵尊?!”除了月牙岚,众人皆是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白衣老者。 白衣老者转身看向众人:“为了灵界,你们辛苦了。” 不等众人回应,灵尊的身影突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月牙泪的身影。 “啊,兄长!”月牙岚虽然察觉事出有异,然而当出现的身影变成月牙泪之时,他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岚,看到你为自己而活,兄长真心为你感到高兴。”月牙泪对月牙岚温柔一笑,随后消失在了原地。 “兄长……”月牙岚来不及挽留,月牙泪的身影又变成了一个满面沧桑的刀客。 “万曙天?!”独眼龙震惊地看着那个沉默不语的人影。 “魔音!”梁皇无忌率先反应过来,手中结起法印,“乾坤无忌,风雷授命,禁!” 随着封禁法阵展开,万曙天的身影如梦幻泡影,瞬间破碎,只剩下一阵如泣如诉的琴声。 应零看着化光出现的五人,停下了抚琴的动作:“一曲忆故人,谢君倾耳听。” “你是魔界之人?”察觉此人气息诡异,莫前尘下意识问道。 “不用担心,她不是敌人。”梁皇无忌摇了摇头。 “这个样貌……是你!”独眼龙瞬间抽出豹眼镶金刀,“血月孤红!” “过了十五年,阁下还认得出我,太令人感动了。”一道莹白的身影自应零背后走出,手中折扇挥动,瞬间化成了一把无格玉剑。 “英、英俊仔?你的眼睛治好了!”燕驼龙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啊?你们……你们是母女喔?” “等一下,为什么不猜姐妹,本姑娘风华正茂,她英姿焕发,我们哪里像母女啦?!”应零气急败坏地指着护在琴桌前的月泠公子。 “一个白头发,一个黑头发,不是母女,难道是祖孙喔?”燕驼龙语不气人死不休。 “你你你……”应零一时间公子开明附体,“好啊,今天本姑娘就要收了你这条青面龙,看招——” “小心!” 独眼龙正要挥刀替燕驼龙拦下攻击,却见月泠公子身形一动,挥剑挡住了豹眼镶金刀。燕驼龙正要出手,却见一张黄符慢悠悠地飘了过来。 “就这喔?”就在燕驼龙不屑之际,黄符瞬间爆炸,喷了燕驼龙一身面粉。 “燕驼龙,你没事吧?”莫前尘看向浑身沾满白粉的燕驼龙。 “啊,没事啦,就是……阿嚏!” “独眼龙,收刀吧,她并无恶意。”梁皇无忌看向得意洋洋的应零,“你这次来灵界,是为了何事?” “奏琴祭拜下灵尊,顺便跟各位打声招呼。”应零挥袖收起琴桌,“以免将来支援灵界的时候,被人当做入侵者打出去。” “你这招呼打得可真特别。”燕驼龙拍打着衣服上的面粉,“不过能多两个打手也好啦,英俊仔的战斗力,本龙还是相信的。” 独眼龙愣了一下:“你要帮助灵界?” “就当是回报邪神将与灵尊的恩情了。”应零点了点头。 “不管过去怎样,能多一个帮手总归是好事。”莫前尘说道,“以现在灵界的人力,最好选择固守。灵界有结界保护,又有地利之便,不如守株待兔,保全实力,下次魔司令进犯,就将他一举打败。” “我认为这样太过消极,反而让他们有更多的计算空间。”月牙岚反对道,他认为应该主动出击。 “独眼龙,你的意见呢?”莫前尘问道。 “俺赞同以守为攻。”独眼龙一向保守,无论是刀还是人,皆是留有余地。 燕驼龙将目光投向了梁皇无忌:“两票对两票,无忌啊,你呢?” “敌暗我明,如要主动出击,必须等查清魔司令的底细之后再做行动。”梁皇无忌看向了月牙岚,“而月牙岚,你另有任务。” “是何任务?” “爱灵灵。” 爱灵灵是灵尊的孙女,因为爱上了月牙岚,以命换命,感化了曾经是西剑流一员的月牙岚。 因为担心灵界战火会波及到一息尚存的爱灵灵,梁皇无忌决定以离尘石来打造灵器救治爱灵灵。 莫前尘将离尘石碎片交给月牙岚,让他借此感应离尘石。 “那本龙就留下来保护灵界,现在正好英俊仔在这,让她通知俏如来,请他用百武会的人替我们找寻魔司令的下落,替我们探听消息。” 听到燕驼龙这么说,应零顿时想起了另一件事:“还是你回正气山庄,吾替你顾守灵界吧,俏如来有事找你。” “啊,这样也好啦。”燕驼龙点了点头,“事不宜迟,我现在来去。” 独眼龙看向月牙岚:“月牙岚,请你替我走一趟白令原,告知万朔夜,俺不会赴战。” “嗯?可是天下第一刀的名号……”月牙岚不解地问道。 “天下第一刀是什么?根本……不重要。”说完,独眼龙转身进入了幽冥之门,留下在场几人若有所思。 月牙岚目送独眼龙离去后,向应零鞠了一躬:“多谢你,让我能再见兄长一面。” “是你想见,不是吾让你看见的。”应零抬手化出羽扇,不甚在意地摇动起来。 “嗯。”月牙岚微微颔首,随即离开此地,为爱灵灵找寻离尘石。 “我们也进去吧。”说完,莫前尘踏入了灵界之门。 梁皇无忌并无急着进入,而是来到了月泠公子的面前,仔细打量道:“这是身外化身。” “技多不压身,人尽其才嘛。”应零看向了月泠公子,分身向梁皇无忌行了一礼,消散在了空气中。 “嗯,走吧。” 名为顾守,其实她是在灵界内偷懒。如今俏如来有人接手,应零也乐得在灵界偷闲。 温皇终日避在还珠楼中不出,默苍离一心待在琉璃树下擦镜,没道理她要学赤羽那种劳碌命。 这天,就在应零一人两化、琴剑共鸣之时,受到俏如来委托的雪山银燕来到了灵界,拜托独眼龙以紫瞳灵睛去无极山,查看无极山内魔之甲的下落。 “紫瞳灵睛?”听到他们的谈话,应零抚琴的动作一滞,与执剑而立的月泠公子对视一眼,“紫光邪眼……” 为了让独眼龙安心离开灵界,雪山银燕留下替换他的位置。 应零走出了内室,打了一声招呼后,向雪山银燕询问起这几日发生的事。 “嗯~还珠楼要杀剑无极……”应零沉吟了片刻,“温皇是要……” “应姑娘,你想到什么了?”银燕看向若有所思的应零。 “为了不让宫本总司退隐,任飘渺,不,该说是温皇逼战师尊,想继续他们两人的游戏。”应零抬眸看向雪山银燕。 “师父不会跟他玩这种无聊的游戏。”雪山银燕笃定地说道。 “他会。温皇推动群侠向俏如来施压,又对调教失败的剑无极下手,为了徒弟,师尊会与他决战。只要除掉温皇,他就不能再搅弄局势,剑无极自然会平安无事。为了阻止还珠楼介入,减少伤亡,师尊会选择公开对决。吾想,很快你就能收到消息了。”应零冷静地分析道。 宫本总司虽外表粗犷,但内心细腻、极为重情。 他不愿多造杀戮,因此会用这样的方式,除掉温皇。而温皇一定会欣然接受,因为逼命、刺激,正是游戏的乐趣。 “怎会这样?”银燕捏起拳头,愤怒地甩动着头发,“神蛊温皇……他到底要将人逼到什么样的程度啊?!” “六成,师尊的胜算至少六成。”应零轻轻拍了拍银燕的肩,让他冷静下来,“作为他的徒弟,相信他吧。” 就在雪山银燕努力冷静之时,幽冥之门的结界突然遭到攻击。灵界之外,一名冷峻刀客挥动粗豪利刃,射出霜寒刀气攻击结界。 结界震荡之后,莫前尘化光出现,对上这名意图挑战独眼龙的刀客,万朔夜。 万朔夜执念已深,完全听不进莫前尘的劝告。两人一言不合,正要动手之时,一把银枪飞掷而出,随即雪山银燕怒声走出灵界。 “要战,我来陪你,有本事打败我,再去挑战前辈!” 应零走出灵界大门,若有所思地看着背负巨刀的白发青年:“万朔夜,万曙天,曤日刀。” “银燕,别冲动。”莫前尘连忙阻拦银燕,又看向应零,“别让他在此浪费气力。” “年轻人嘛,活动活动挺好。”应零扇动着红毛扇,“别担心,打不过还有吾嘛。” 话音甫落,一名冷若冰霜的白衣剑客瞬间出现,持剑而待。 “嗯?”万朔夜的目光扫过寒剑,看向提起啸灵枪的雪山银燕,“报名。” “雪山银燕,你呢?” “万朔夜!”万朔夜挥动系刀之带,背上曤日旋转落地。 就在两人即将动手之际,独眼龙及时赶回,阻止了两人之间的对决。 看到独眼龙的身影,万朔夜再无与银燕对战之心,一扯系带,曤日飞至独眼龙的身前。 “终于等到你了,出招吧。” “银燕、莫前尘、血月姑娘,你们先进入吧。”独眼龙缓缓走向幽冥之门。 万朔夜瞬间提起曤日,在雪山银燕的提醒中,挥刀架在了独眼龙脖前:“拔刀!” “你要天下第一刀,现在你是了,俺认输。”独眼龙不为所动,更无一战之意。 “我不要这样的天下第一刀,我要与你一战。”万朔夜不依不饶,想要认真一战,光明正大地为仁刀万曙天夺回天下第一刀之名。 独眼龙的态度甚是坚决:“就算你杀了俺,俺也不会与你一战。” 应零想起琴声引出的万曙天之影,似乎能理解为何独眼龙不愿与万朔夜一战。 “(但你越是退让,越是在侮辱万朔夜。)” 万朔夜的言辞越发过分,银燕难再忍受,挥枪挑开了曤日刀,“不知进退的小子!” “碍事的人!喝——”万朔夜面露不悦,挥刀就要与银燕一战。 眼见两人就要交锋,月泠公子身影似魅,介入两人之间,一剑震开了曤日。与此同时,应零袖中射出一道血丝,将银燕瞬间拉回。 银燕正要提枪再冲,却见月泠公子人影闪动,提剑挡在了身前:“应姑娘,你!” “银燕,这是私人恩怨,你插手只会让独眼龙为难。”应零瞥了一眼独眼龙与万朔夜,“进去吧,他自己的事,谁也帮不了他。” “银燕进去。”独眼龙出言劝说道,“这件事跟你无关。” “但是……” “独眼龙可以处理,银燕,进去吧。”莫前尘劝说着银燕,与他回到了灵界。 应零转身正欲离开,却听万朔夜出言说道:“剑者,留下你的名字。” “月泠公子。”等应零踏入幽冥之门后,月泠公子收起了明霜剑,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第四十三章 纷争难逃 白狼夺刀 独眼龙回来之后,雪山银燕也无再留的必要,应零托他带回几句话后,便目送心事重重的银燕离开了灵界。 “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回到正气山庄。”梁皇无忌看出了应零的顾虑,“有结界保护,外加我与独眼龙坐镇,他们要攻入灵界,没这么容易。” “是,你本来就是自愿留下,若你要离开,灵界没留下你的权利。”莫前尘也没强行挽留。 “不用,等决战之日定下,吾再出门一看。”应零摇了摇头,“至于俏如来,他不会让吾担心。” 独眼龙想起自己在正气山庄的指责,向应零行了一礼:“俺为自己的行为道歉,过去的事,是俺过激了。” “你又没做错,是吾太随心所欲,引人误解。”应零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讲实话吧,吾担心的不是宫本总司,是魔司令。他们没动作,绝对不是忌惮灵界,而是在酝酿什么阴谋,一举突破。” “不用担心,只要我们守住结界,网中人再厉害,他们也不可能进入灵界。”莫前尘安慰道。 “嗯,确实如此。”应零点了点头,“习惯思考了,一时没能适应身份的转化,但愿是吾多虑了。” 就在众人商讨事情之时,忆无心与黑龙进入了灵界。 “大师兄,二师兄,独眼龙前辈。”忆无心疑惑地看向应零,“咦,这位姑娘是……” “吾是史家人的朋友,你可以叫吾——零姐姐。”应零意味深长地说道,“史艳文竟舍得放你离开?” “零姐姐,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想起那个凶凶的史艳文,忆无心隐隐有种亲切的感觉,忍不住追问应零。 “这嘛……”应零但笑不语。 不等忆无心追问,莫前尘问道:“无心,你怎么会回来灵界,你不是要与黑龙一起退隐吗?” 被莫前尘一打断,忆无心立刻记起了来此的目的:“是,但是我并没有找到白狼,他没回来这里吗?” “白狼并未来到灵界。”梁皇无忌摇了摇头。 应零从忆无心与黑龙的口中得知,藏镜人想要黑龙带忆无心退隐,然而两人心系白狼,找到了被万朔夜打伤的白狼,将其带去还珠楼医治。 白狼因为合体后会失去自我,开始抗拒变回黑白郎君,在请教了温皇之后,忆无心对白狼进行开导,随后白狼就下落不明。 黑龙坚持白狼会来到灵界,因此忆无心决定与黑龙留下,等待白狼的到来。 “零姐姐,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见应零正要离去,忆无心连忙叫住了她,梁皇无忌等人也应声看向应零。 应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在西剑流待了这么久,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吗?或者,你的身世也没人告诉你吗?” “邪马台笑他们不愿告诉我。”忆无心摇了摇头,“只有一位千雪阿叔说我姓罗,是苗疆人。” “嗯~”应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只要你想知道,吾便会告诉你。” “啊,真的吗?”忆无心期待地看着应零,这名零姐姐真是一个大好人。 “血月姑娘?”独眼龙讶异地看着应零,似是没想到她会说出真相。 “无视他人意愿的欺瞒,只是在成全自己的私心。这是她的意愿,她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应零的视线扫过神色各异的几人,“无心,千雪孤鸣说错了,你该姓史,因为藏镜人是你的父亲,史艳文是你的伯父。” “啊!”忆无心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被身后的黑龙扶住,“我……我是藏镜人的女儿?史艳文是我的伯父?” “无心……”莫前尘正欲上前阻止,却被梁皇无忌按住了肩部。 “她说得不错,无心有知道真相的权利。”梁皇无忌对莫前尘摇了摇头,“我们也没权利阻止她说出真相。” “啊……”独眼龙不忍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进入了室内。 “他们不愿说,是怕你被藏镜人的处境牵连。”应零走到了忆无心的身旁,摸了摸她头顶的草帽,“你的父亲很爱你,但他没办法告诉你。如果知道真相会令你陷入危险,他宁愿一辈子不与你相认。” “父亲……” 看着心有触动的忆无心,应零后退了一步,面上浮现出一丝狡黠:“但吾不同,吾又不关心你,为什么要替他们隐瞒?吾恨不得立刻告知藏镜人,然后等他使出怒潮袭天。” “零姐姐,多谢你。”忆无心回过神来,向应零真诚地道谢。 “免谢,只要见到藏镜人时,告诉他一声就好了。”应零随意地挥了挥手,“吾等着见识他的飞瀑掌。” “我知道了,如果我能见到父亲,我不会告诉他。” “你这孩子……”应零哭笑不得地看着一脸认真的忆无心,“总之,你们老老实实去退隐,等你父亲没事了,他会找到你们一同退隐。” “好。” 梁皇无忌等人皆是若有所思,没能看到应零在转身离去时,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憨婴仔,你们要是能安然退隐,吾明日就去风云碑留名天下第一憨。你们找谁医治不好,偏偏要去找那个烂心肠。温皇家中坐,棋子送上门,入了局还想走?)” 忆无心与黑龙在灵界等待了一天,却依旧没等到白狼到来,就在两人谈话之际,幽冥之门的结界又被攻击了。 “有人攻击结界。”说着,梁皇无忌走出了幽冥之门。 “喝——” 梁皇无忌抬手挡开白狼的攻击:“住手。” 众人陆续而出,忆无心看到白狼,立刻上前一步:“白烁烁,你真的来了。” “嗯?忆无心,你怎么会在此?”被忆无心看到自己攻击灵界,白狼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白狼,你为何攻击灵界?”梁皇无忌问道。 “废话,呀喝——”白狼越发恼怒,运气一掌袭向幽冥之门。 独眼龙快速上前,挡下了白狼的攻击,就在众人不解之时,黑龙突然感到头痛。 “来了,又来了,啊……” 就在变生肘腋之间,掌气飞丝已到。 “丑蜘蛛?”应零瞬步上前,挡下了掌气与飞丝。就在此时,白狼趁机进入灵界。 “闭嘴!喝——”看到应零,网中人邪性狂发,手中运气,掌中银流飞射而出,巨大压力逼得应零无暇分神。 独眼龙欲进入灵界阻止白狼,却再次遭遇掌气拦路。 “我拦住他,你进去!”梁皇无忌心知魔司令有意拖延,替独眼龙拦下魔司令的攻击,让他顺利进入灵界。 网中人近身上前,与应零拳脚搏斗:“太弱了,太弱了,你过去的威风呢?!喝——” 应零被网中人一掌击退,反手射出血丝剑气:“你要威风?吾就给你威风!” 应零抬手化出血戮,双指拂过剑身,挥剑连挑,射出数十道红光。随着网中人掌气挥动,无定飞丝暴泄而出。 剑气与蛛丝相撞,连声爆炸中,白狼一刀逼退紧追不舍的独眼龙,疾步离开灵界。 “你别走啊!”黑龙与忆无心越过独眼龙,试图追上夺刀而逃的白狼。 “仁道一斩!”眼看白狼正欲逃离,独眼龙立刻出刀阻拦。 见独眼龙欲阻白狼,魔司令放弃拖延梁皇无忌,一掌打散了独眼龙的刀气。 梁皇无忌一掌击中魔司令,独眼龙趁机朝白狼追去,随后带伤的莫前尘同样追出了灵界。 “啊……”魔司令中掌负伤,眼见目的达成,便示意网中人撤离,“离开!” “哼!”网中人毫不理睬魔司令,掌中运气,极招上手,“盘丝锁关!” “血雨凋花!” 网中人掌中化出飞丝挡关,应零挥动血戮结出剑阵,无数血剑疾射破关。两招相撞,劲涛引动连环爆炸,气势震荡灵界四周。 应零单手控制剑阵,抽手一指网中人,一道血戮剑影疾射而出,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网中人双指拂过血痕,面上怒意更盛,立刻回以飞丝反击,银丝密布成网,铺天盖地。 面对天罗地网,应零难免负伤,极招过后,她的身上、脸上都留下了数道伤痕。 “血……” 嗅到熟悉的血气,网中人下意识射出蛛丝想要吸收血液。然而不等蛛丝靠近,应零双目一凝,渗出的血液瞬间化成血丝,将飞来的蛛丝切成了数段。 “你没事吧?”梁皇无忌抽身避开魔司令的攻击,看向了应零。 “小伤。”应零抬手收回血丝,随着心念一动,所有伤口瞬间愈合。 “网中人!”见网中人仍在纠缠,魔司令一掌打向了正在愣神的网中人。 “不用你提醒!”网中人怒喝一声,回身向魔司令射出一道气劲,随后两人一同化光离开。 “追!”对手脱战,应零与梁皇无忌再无阻碍,朝白狼离开的方向追去。 被网中人与魔司令拖延得太久,应零与梁皇无忌追击无果,只能回到灵界等待独眼龙几人的消息。 应零回到房间休息,抬手化出了月泠公子。她盯着面无表情的分身,突然笑了起来。 “你放水了。”月泠公子看向应零,“若你将我叫出,我们完全能拦下魔司令与网中人。” “吾没放水啊,吾可是很努力地在打蜘蛛。”应零化出羽扇摇动起来,“他现在的实力可比吾强。” “若是生死相搏,你也要留手吗?”月泠公子看向应零,“你没用到的血源,又要留到几时?” “若是生死相搏,血源可以应急。”应零笑了起来,“至于吾心爱的蜘蛛,只能送他去蜕变了。” “他很生气。”月泠公子坐在了应零的身旁,“他觉得你背叛了他,就像被抛弃的婴仔,只会用嚎哭与愤拳,掩饰自己的无能为力。” “等他想起一切,他就不会在意了。”应零毫不在意地笑道,“当魔世开启,饲主又怎比得上帝尊。” “你希望魔世开启?”月泠公子惊讶地看着应零。 “难道你不希望吗?”应零看向月泠公子,“别告诉吾,你还想跟他们玩智力游戏。” “那你的局呢?俏如来呢?”月泠公子报出了一连串的名字,“默苍离、神蛊温皇、苗疆北竞王……” “不下了,掀桌。”应零无所谓地说道,“智力的竞逐到最后还是取决于武力。若吾决杀默苍离,他要靠什么拦住吾,嘴吗?” 月泠公子沉默了片刻:“你在介意,道域。” “吾不在意。”应零扇动着红毛扇,“吾在意的只有自己的游戏,无论是网中人,还是俏如来,都不过是玩物罢了。” “他们都有各自的归处,他们都不属于你。” “吾又不在乎。” 月泠公子看向应零,语气放缓:“道域不是你的归处,中原不是你的归处,所以你将目光放在魔世了吗?” “魔世……也不是吾的归处。”应零想起了某个墨者的遗言,“若吾真正加入修罗国度,吾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摘下帝鬼的首级。” “我们没归处,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将所过之处,变成自己的归处。”月泠公子轻轻拍在应零的肩上,“他们不属于你,但我属于你,只有我不会离开你。” 应零看向月泠公子,突然问道:“你是谁?” 月泠公子思索了片刻:“我是我。” “你是谁?” “在下月泠公子。”月泠公子露出了一个春风般的笑容。 “你是谁?” “吾乃元邪皇。”月泠公子的声音倏尔变得陌生。 应零微微蹙眉:“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 第四十四章 剑决前夕 挑衅温皇 一时间,应零与月泠公子相顾无言,若不是话出自己念,她差点以为一个傀儡真正有了自我意识。 “哈哈哈……”应零大笑着将分身驱散,“自己与自己讲话,吾已经寂寞到这种地步了吗?” 过了一阵,一无所获的莫前尘回返,只能暂且回房治疗伤势,等待其他人的消息。 继莫前尘之后,黑龙、忆无心也回到灵界等待,而独眼龙没能找到夺刀之人,只能回到灵界,与众人会合。 据几人所言,独眼龙被万朔夜所阻,黑龙与忆无心找到了白狼,然而幽灵魔刀却是被一个叫“苏厉”的人夺走。得知中计的白狼恼羞成怒,追刀而去。随后,摆脱万朔夜的独眼龙追至,在询问了方向后,亦是追踪而去,最后无功而返。 幽灵魔刀失窃,莫前尘怒不可遏,即使知道白狼是被魔司令利用,但也原谅不了他这般行径。 “就算有一万个做错的理由,也不能改变一件做错的事实,否则在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可怜人,是不是都有踏入歧途的正当理由?” 莫前尘的话让为白狼说情的忆无心哑口无言。 梁皇无忌面露凝重,幽灵魔刀被夺之后,他内心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白狼的行为当然要追究,但现在更重要的,是魔司令夺取幽灵魔刀之事。” “必是为了破解魔世的封印。”莫前尘笃定地说道。 梁皇无忌摇了摇头,他曾与灵尊设下四神四邪九天殊法,加上镇魔龙脉的天然屏蔽,除非拥有与妖、邪两神将相等魔力的人,持幽灵魔刀才有一点机会强破。 “魔司令没这个能力,我担心的是妖神将。” “但是妖神将已经死了,不是吗?”莫前尘反问道,“如果他还活着,魑鬼大军不可能失去统领。” “就当是曾为同志的感应,他绝对还活着,只是……失忆了。”梁皇无忌停顿了一下,心中那种奇异的感觉再次涌现,“失忆……” 莫前尘略有惊讶,随后又冷静下来:“就算他还活着,他不出现就当是死了,我们没必要为了一个不出现的敌人,自乱阵脚。” “嗯……” “别说妖神将了,如果大师兄你入魔失去控制,四神四邪九天殊法的效果就会降低,就算是魔司令也有可能突破,不是吗?”莫前尘转向独眼龙,“还有你,独眼龙,如果万朔夜再次找上你,你是否能全心应敌?” 说完,莫前尘叹了口气:“我也太过大意,以为固守便能保住灵界,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如斯,网中人实力本就强悍,如今得了幽灵魔刀,更是如虎添翼。” 追责无用,众人也只能想方设法弥补,忆无心决定去正气山庄请俏如来帮忙,梁皇无忌让应零几人陪同黑龙找寻白狼,自己留下坐镇灵界。 就在此时,寻到离尘石的月牙岚归来,为可用的人手再添一员。 月牙岚带回的离尘石与忆无心身上的石笛呼应,让众人惊异不已。众人自月牙岚话中得知,离尘石取自苗疆美人阁,正是女暴君的居所。 “无心,那个地方很危险,没人陪同,万不可单独前往。”独眼龙看了一眼应零,随后向忆无心嘱咐道。 “嗯,我知道了。”忆无心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位千雪孤鸣阿叔,给我一块令牌,说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去苗疆找人帮忙,大师兄,现在需要吗?” “中原与苗疆一向不和,我想现在不宜节外生枝,首要援请必须是可以信任的人,就先找俏如来帮忙再说。”莫前尘说道。 忆无心点了点头,将石笛交给梁皇无忌保管,随后离开了灵界。莫前尘叫上月牙岚同行,就在欲出发之时,梁皇无忌突然叫住月牙岚,单独一谈。 在月牙岚出来之后,众人根据黑龙的感应前往泣血邪魔洞,行至半路,应零突然停了下来。 “稍等一下……”应零抬手接住裂缝通道中飘出的纸条,看后她歉意地看向众人,“抱歉,吾不能去了。月圆之夜,师尊与任飘渺剑决生死,吾这就要赶去不悔峰。” “月圆之夜?那不就近了,你快去吧。”莫前尘很是善解人意,并未对外援有所要求。 “嗯,吾要亲自确认温皇伏诛,有劳各位了。”应零向众人行了一礼,随后急急离开。 西剑流出海的一处山崖边,正在宫本总司与俏如来谈话之时,一个意外之人缓步而来,吸引了宫本总司的注意。 “你来了。”对于应零的到来,宫本总司似乎并不意外。 应零将执扇之手背在身后,向宫本总司屈身行礼:“吾若不来,难道等你退隐了,再去打扰你吗?” “是月姑娘。”俏如来讶异地看着应零,“你是怎样找到我们的?” 应零挥动羽扇,自信地说道:“若吾想找,世上还没吾找不到的人。”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宫本总司温和地看着应零,“除了剑无极,就剩你了。” “别说的好像在等吾一样。”应零倒转羽扇,扇柄指向俏如来,“吾可是听到了,你要将担子交给他与银燕、剑无极三人。可怜吾与神田师弟,就这样被师尊遗忘了。” “他有自己的路。”宫本总司看向海岸,随后又将目光转向应零,“你也有。” 应零摇扇的动作微微一滞:“吾向你求剑,是为了融合,谁知你强买强卖,将无极剑法全都塞给了吾,吾只能被迫当这个大师姐了。” 俏如来听着两人的谈话,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应零。 那日在正气山庄内,赤羽除了提到神蛊温皇,也提到了应零…… “俏如来,除了温皇,你还要小心一人,她的危险、极端不亚于温皇。”赤羽凝重地看着俏如来,“炎魔攻上还珠楼,正是她的算计。中苗死伤惨重,亦有她的纵容。她操弄人心的手段,犹胜温皇。” “赤羽军师,你说的人是谁?” “月泠公子。”不等俏如来发问,赤羽接着说道,“我知晓你信任她,但我要提醒你,她就是血月孤红,也是月神。这一点,你可以求证西剑流所有人,但我确定,不用你求证,她马上就自揭身份了。” “嗯?这是为什么?” 赤羽意味深长地说道:“因为她说过,‘等他活过来了,他的秘密自然不攻而破,而吾的秘密就是毫无秘密。’” “这是何意?” “神蛊温皇与秋水浮萍,月泠公子与血月孤红。”赤羽看向难以置信的俏如来,“现在想来,九星连珠之夜,她是故意接近你们。早在弃笔从戎客之时,她就有所预谋了。” 赤羽看着沉默不语的俏如来说道:“她是我见过最矛盾、最难以捉摸的人,也许神田说得不错,她就是一个疯子。我不是贬低,但她的行为,只有这二字能够解释。” “总之,小心。”赤羽停顿了一下,“给你一个忠告,别将她当成温皇,试图与她对局。你永远也不想体会,当智斗走至武斗时,那一招奠定输赢的绝望。” “(月姑娘,你到底在想什么……)”俏如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应零。 应零察觉到俏如来的视线,转头朝他微微一笑,随后又看向宫本总司:“吾知道嘛,传承,你那天讲的话,吾都会背了。” “哈。”宫本总司轻笑了一声,“他们三人,精忠、银燕与剑无极,拜托你了。” “这话怎这么熟悉?”应零不悦地说道,“喂!别学史艳文,身为师父,自己照看啦!” “身为大师姐,你亦有责任。”宫本总司拍了拍俏如来的肩,转身离开了海崖。 应零微微一愣,向着宫本总司的背影喊道:“若你死了,吾绝对不会替你报仇,你的徒弟就管他们去死啦!” 回应她的是一首萧索的诗号:“萧无名,曲无名,声幽幽,声悲鸣。心何闷?情何困?眉深锁,孤独行。” “哼,真是不负责任的师尊。”应零重重地哼了一声,“传承精神要传承好的,你可千万别传承这种不负责任的精神。” 俏如来无奈地说道:“是。” “好了,吾走了,不悔峰再见。”应零朝身后摆了摆手,“别太想念本姑娘。” 缥缈峰,还珠楼,一道血红的身影悄然而至,没惊动任何守卫,潜入了还珠楼内。 “旧世如尘怀故梦,无声一曲葬飞霜。流风不及悲白雪,血月应零寄孤红。” 就在凤蝶与温皇谈话之时,应零摇动着羽扇悠然步入还珠楼。 凤蝶看到来人,顿时惊呼出声:“你是谁?你是怎样……” “嘘……”应零轻轻将食指搭在嘴唇上,“你听。” 凤蝶忍不住滑落一滴冷汗,汗水滴落在地,发出了一丝细微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在众武者的耳内。 “在还珠楼放肆,谁借你的胆?”任飘渺挑开应零架在凤蝶颈上的剑。 “当然是你啊,楼主。”应零将血戮化成一把羽扇,“别说放肆,就算当面杀掉你的侍女,你能奈吾何?” “嗯?”任飘渺盯着应零,眼神压迫,“你以为我不敢动手?” “尽管动手,吾不介意将你的胜算,降至二成。”应零无所畏惧地摇晃着羽扇。 看任飘渺沉默不语,凤蝶出言指责道:“你真卑鄙,你明知道主人马上就要和……” “凤蝶!”任飘渺打断了凤蝶的话,“下去。” “主人,我……是。”凤蝶犹豫了片刻,顺从地退了下去。 “这才对嘛,否则每次看到她,吾就想起那可怜的师弟。”应零笑得如沐春风,“让吾忍不住想要对她动手,看看是不是别人的命不是命,凤蝶的命才是命。” “你在指责我,对剑无极动手,逼宫本总司一战。”任飘渺化成神蛊温皇,坐回了座位上,“你是不信宫本总司会赢,所以特地来为他争取胜算吗?” “非也。”应零摇动着羽扇,“吾来是特地告诉你,若你不幸身亡,凤蝶会去陪你。若你有幸活着……吾会亲手杀你。” “哈哈哈,你有这个自信?”温皇默认了后一种结果。 “没自信,吾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了。”应零微微一笑,转身欲离还珠楼,“好了,话讲完了,楼主请留步,在下告辞了。” “血月孤红再现,那月泠公子呢?”温皇的话从身后传来。 应零侧目看向身后:“重要吗?别让吾再提醒你,现在你的对手是俏如来。” “如此有默契,该说不愧是对手吗?你为他这样绸缪,可与赤羽临走时同样。”温皇感叹了一声,“你们对他这般周护,俏如来当真不可轻忽。”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应零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温皇,“但对吾而言,无论你怎样理解,都没差别。就像那杯酒,无论你怎样看待,只要喝了,就是吾要的。” 温皇双目一沉,随后面露一丝遗憾,“是吾错了,不该将你让给赤羽。这样极端的对手,生平仅见,令人愉悦啊。” “可惜他没珍惜,所以付出了代价。”应零缓步走离还珠楼,“温皇先生,有命再见了。” 温皇摇扇的动作一滞:“唉呀,这真是天下间最恶毒的告别啊。” 第四十五章 一生回首 吾心无悔 不悔峰,不悔峰,不悔峰上风雨欲至,不悔峰下剑拔弩张。 酆都月与俏如来,还珠楼与百武会相互牵制,西剑流之乱中双方各有损失,然而还珠楼的整体实力仍是要超过在天允山上折损惨重的百武会。 正在峰下双方戒备注视之时,峰上双影齐齐来到,步入战场。 “风满楼,卷黄沙,舞剑春秋,名震天下。雨飘渺,倦红尘,还君明珠,秋水浮萍。” “萧无名,曲无名,声幽幽,声悲鸣。心何闷?情何困?眉深锁,孤独行。” 一者如高山巍然,一者如冷潭深渊,而高涨的剑意,却似满弦之弓,蓄势待发。 顶端剑者之决,在不悔峰上刻写历史见证。随着一声长喝,各自累积的剑意,在这一刻化作无形气劲宣泄而出。 身未动,意先动,剑气纵横,在峰壁之上留下无数剑痕,金戈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破空飞灭。”无双剑出,任飘渺手舞无双,分神意化,四式连发,“喝——” “一剑无极。”宫本总司剑指御气,剑气无常无定,剑芒成晕,抵挡四式之力。 任飘渺再次出招,飘渺至极之剑组合而出:“玄真绝虚!” “一剑无极。” 飘渺剑气凝化无双,剑招奇幻瑰丽,宫本总司剑招再用,随心所欲,化气成盾,抵挡无穷无尽的飘渺剑气。 双招相交震天动地,无形气流扫荡四周,整座不悔峰也在两名绝代剑者的脚下不断摇晃。 峰下的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场惊世剑决,奇幻瑰丽的剑姿,纵横开阔的变化,激烈攻防看得在场众人张舌不已。 不悔峰上,宫本总司以指代剑,与任飘渺战得不分上下,两人腾空而起,在空中拆了数十招后再度落下。 “剑九,轮回!”八式往复入轮回,任飘渺目光一凝,极招上手,灭尽巫教之招,再现尘寰。 只见任飘渺挥动无双,剑气注入地下征用地气化为己用,飘渺剑气纵横密布,贯地而出。 “一剑无尽!”宫本总司指化剑影,金色剑芒夹带无尽剑意,扫尽飘渺无双之剑。 轮回之剑,往而复始,无暇无隙,却仍受制无边无际、无穷无尽之招。宫本总司一招突破,无尽之剑瞬间逼退任飘渺。 任飘渺嘴角渗血,已露颓势:“我看得上的对手,果然没让我失望。” “用出你的绝技,替此战画下终止。”即便处于优势,宫本总司仍是不骄不躁,姿态沉稳一如既往。 “飘渺剑法,剑八已得天下第一,剑九灭巫教全族。天下间,你是头一个见识剑十之人。”任飘渺挥动无双,剑风扫去嘴角血渍。 “赐招吧。” “喝——”任飘渺剑意尽展,双指拂过无双,无形剑气化翼,剑十未出,已是气势逼人。 “神魔一念。”宫本总司融合神魔一念与无极剑法,剑指金芒,左右皆剑,月轮环身,神意内敛,精神自发。 忽然间,无数鬼形袭向不悔峰周围,山脚下还珠楼、百武会双方顿起一片混乱。 激战之中,众人分神看向山上,只见两大高手不断累积的无边剑意垄罩不悔峰顶,层层叠叠,生灵难近,自灭于外。 “剑十,天葬!” “神魔非我,一剑无声!” 天命之剑,从上而下,势如疾雨,然而剑雨碰触宫本总司瞬间,竟是挟威反射,神魔之威,誓要抗天。 任飘渺不断挥动无双,宫本总司连续射出剑芒,剑与剑,不同的意境各自璀璨,生死差在毫厘。 天命之剑穷尽之时,无极之招仍存一剑,剑气贯入任飘渺右肩,随着一声惨叫,无心无念之招胜出! 剑指穿身的同时,不悔峰上累积的剑意也塌然崩碎。就在银燕等人惊喜的瞬间,变故乍生—— 竟是临阵悟招! “我,悟了!”任飘渺甩起无双,飞身上空,“喝啊——” “十一——”剑意突破空间,剑心随之顿悟,飘渺剑法第十一式,横空出世! 八式往复入轮回,自身而灭谓天葬。极而复始,不生不灭,乃是—— “涅盘!” “嗯?神魔非我,一剑无声!” 宫本总司再运极招,与任飘渺空中对剑。然而脱轮回入天葬,不生不灭之招,穷极人力之剑,瞬间扭转战局,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啊……神魔非我,一剑——” 一剑穿心之后,宫本总司运用全部的气力,凝聚毕生最后一剑。 回首往昔,不愿杀戮,背井离乡。无尽沧桑,剑锋留情,孤独前行。纵成刀魂,有所传承,不负来生。 此情无愧,此身无憾,此心—— “无悔……” 垂死反击最终招,气势磅礡无匹,在任飘渺惊慌之中,无悔剑锋偏差三寸,穿透任飘渺的右肩,在不悔峰上刻下了最后的剑痕。 胜负底定,山石崩塌,天地哀嚎,在众人的惊呼中,两名绝代剑者自不悔峰跌落。 众人慌乱上前,就在此时,空中裂开了一道巨缝,将坠落的宫本总司吞入其中。 应零接过宫本总司,快速地划开手掌,同时以真气与血源治疗宫本总司的伤势。然而一剑穿心,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拖延宫本总司的死亡。 “吾救你,吾一定能救你!喝——”应零加催功力,掌中血液飙射而出,不断灌入宫本总司的心口。 “这一剑……你……” “吾会了,吾会了,你别说了!”应零不断地抽出自身血液,眸中血泪止不住地留。 “哈……”宫本总司转头看向不悔峰,“一生……回首……剑锋……有情……我心……无悔……” “撑下去!东瀛,还有人在等你!”应零的嘴角溢出鲜血,随着体内血液抽尽,她开始灌输自己的本源。 然而留不住的终究是留不住,剑十一累积的剑意破体而出,炸碎了宫本总司的心:“呃……” 应零不及反应,瞬间被剑气击伤:“啊……别死!你若敢死,吾就杀死你的徒弟!你不愿杀戮,吾就偏要杀戮!” 宫本总司挤出了一个微笑,然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啊……宫本总司!”应零将脸埋在逐渐冰冷的身躯之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师尊……” “师尊!” “宫本大人!” 不久之后,银燕与俏如来等人齐齐赶来,终于找到了被气流保护的宫本总司。 随着众人接近,无形气流散去,宫本总司的身躯失去了支撑,歪身倒下,被银燕与俏如来接了个正着。 不远处的树林,应零静静地靠在树下,看着俏如来等人将宫本总司的尸体带离。 “又失去了。”应零自嘲了一声,化出尚未使用的血源,开始修补受损的本源。 吸收了凤蝶与邪神将的血后,她成功地得到了万毒血与不灭魔身。 万毒血毒性猛烈,好在能够控制,不然她很担心,以后再给人喂血的时候,会不会直接将人毒死。不灭魔身是护身气罩,如同弱化魔之甲,无须主动使用。 不知是否错觉,在应零吸收了邪神将的血液后,眼中的封印似乎消失了一瞬,但等她仔细分辨,封印依旧完好无损。 “真是奇了,难道魔气也会认祖归宗吗?”应零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空中,“是他们没回到灵界,还是没告知邪神将都已经不重要了,妖神将再出,灵界将成战乱之地。” “嗯?”察觉到异象,应零看向灵界方向,“风雷天降,赤流火壁,是九宫天火壁。邪神将要封闭灵界了,吾该动了。” 应零来到不悔峰下,抬手化出了月泠公子:“守在此地,别让别人随意靠近。” “我明白了。” 俏如来等人将宫本总司的尸体带走,想也知道会带去哪里。应零来到了正气山庄,正巧遇上了冥医推着坐着轮椅的藏镜人出门。 “是你?”冥医愣了一下,“你没跟在俏如来身边吗?” “嗯?”应零没有搭理冥医,看向藏镜人的腿,“如果吾记得不错,你双腿的筋脉应该被吾接上了,骨肉尚连,气血疏通,为何你还坐着轮椅?” “他……” 不等藏镜人反应,应零屈指一弹,一道气劲轻轻击打在藏镜人的膝盖处,只见藏镜人的大腿微微收缩,差点做出了小腿前踢的动作。 对此情形,冥医并不讶异,看来他事先就知道,藏镜人的双腿并没失去功能。 “为兄弟做到这种程度,不愧是你。”应零感叹了一句,转头看向冥医,“你也跟着他胡闹?” “是我要求冥医替我隐瞒。”藏镜人揭开帷帽的黑纱,向应零颔首示意,“多谢你替我医治,血月姑娘。” “好说,好说,反正收过诊费了。”应零向他们挥了挥手,“你们别堵在门口,阻拦吾拜祭宫本总司了。” 听到宫本总司之名,藏镜人沉默了片刻,看向冥医:“冥医,我们走吧。” “啊?好。”冥医推着藏镜人离开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应零褪去一身血色,穿着庄严肃穆的黑衣,沉默地站在宫本总司的墓前,右手一摊,一叠黄纸出现在她的手上。 “其实,吾骗你的,吾根本没会。”应零挥洒着黄纸,“你留什么不好,偏偏留的是无悔。你不知道,吾有多悔,离开道域多悔,不杀温皇多悔。吾恨不得马上就给你演示一招,什么叫一剑有悔。” “但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师尊、大哥、何问天,还有吾不知道名字的人。”应零将黄纸一洒而空,“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了,活着的人会一直走下去,而吾会一直活下去。” “一生回首,虽有遗憾,吾心无悔。”应零抬手化出一把古琴,“一曲送行,一路好走。” 留在正气山庄的西剑流众人听闻琴声,只感觉心神一震,随后涌上一种莫名的悲伤。 众人循声而出,然而令人惊异的是,明明宫本总司的墓前空无一人,凄美的琴声却是不绝于耳。 “正气山庄闹鬼了不成?”鬼夜丸浑身抖了抖,“这地方风水真差,宫本大人葬在这里真的好吗?” “你们看!”雨音霜抬手指去,只见一道人影骤然出现。 “啊,是大哥的师姐!”风间始立刻认出了舞剑之人。 女人在宫本总司的墓前,和琴舞剑而歌,嗓音清冷出尘,却唱出沧桑,唱出温柔,唱出那名绝代剑豪的一生。 “飘渺刀风剑雨里,无尽沧桑无尽泪。 怎堪回望英雄路,阖眼顷刻能见浮生。 秋水不浪却涟漪,无声落叶无声悲。 何忍红颜对残烛,一念千里将百年封印。 无悔今生,剑锋有情。 堕落了魔道,踏入了江湖,背负了万劫宿命。 思念是绝路,回忆是迷途,把酒问天地仁义。 愿成刀魂,吾为剑存,黄泉留名,也不负来生啊。 再回鞘……” 旧忆涌上心头,一曲催人泪下。 “这首歌……”雨音霜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眼中泪光闪烁,“是宫本大人……” 不止是雨音霜,就连一向阴沉的鬼夜丸都没察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红了眼眶。 “……剑无悔。” 一歌结束,人影舞动剑花,一把将剑插入地中,随后逐渐消散。 异象消散,只见半柄无格玉剑立于墓前,象征着它的主人已做完最后的告别。 第四十六章 心有所悟 无悔之路 应零抚摸着怀中的五弦琴:“是琴?是情?是音?是心?利剑无用,一曲藏锋,意随心动,琴剑相同。从今以后,你就是吾的路,名唤‘无悔’。” 无悔嗡鸣一声,一道无形音波荡漾在空气中,隐隐有剑意夹带其中。 “我们走吧,恩情要还,道也要开。” 九宫天火壁完成,俏如来率领百武会驻扎在灵界三里之外。 为突破魑鬼包围,援助梁皇无忌,俏如来以一字长蛇阵进攻。然而网中人调虎离山,引出强首史艳文后,命魑鬼断蛇七寸,分割阵型,围而杀之。 为保百武会众人,梁皇无忌解封入魔,施动魔界咒术掩护群侠撤退。此役失败,平添无数伤亡,俏如来只能命银燕等人骚扰边界,减少魑鬼数目,牵制网中人对灵界的进攻。 梁皇无忌已苦撑两日,雪山银燕着急深入,顿陷魑鬼包围圈。就在危急之刻,苗王亲领三军,直抵灵界之外,救下百武会众人。 应零到来之时,请得苗军支援的忆无心正在向俏如来传达苗王的话。 “对了,精忠大哥,苗王说要请你过去商谈,讨论帮助灵界的方法。” 史艳文放心不下俏如来,正欲陪他前往苗营,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吾陪他去。” 俏如来闻声看去,在看到一身肃穆黑衣时微微一愣:“月姑娘,你这是……” “有吾在,没人能动他。”应零瞥了俏如来一眼,将目光放在史艳文身上,“你留下坐镇。” “月姑娘,你的衫……”俏如来欲言又止,只感觉她变得有所不同了。 “祭拜师尊换的,有丧不宜穿红。”应零看向前方人马森严的苗营,“你只管往前走,剩下的交给吾。” 俏如来亦看向苗营,一个持刀而立的人影越见清晰:“嗯?是他。横刀守关,有意刁难,意在下马威。” 俏如来缓步前行,在距离横刀者一丈之外说道:“百武会盟主俏如来,受邀拜访苗王。” “进入吧。”横刀者,赫蒙天野说道,然而手中长柄砍刀却是丝毫不让。 俏如来脚步不停,心知对方用意的他并未多费口舌,不准备劝说曾在巫教遗迹奉令截杀他的赫蒙天野。 就在俏如来离刀身仅一步之遥时,应零瞬步上前,屈指弹在刀背之上。 赫蒙天野只觉巨力临臂,不由转身挥刃卸力。 应零夹住挥向俏如来的刀锋,一脚逼退赫蒙天野的腿袭,在他略有失衡之时,将他拉向自己,随即一掌劈在他的手腕处,瞬间卸下了对手的武器。 “喝——”眼见俏如来无惧前行,赫蒙天野飞身再欲拦路,却被琴弦缠住一腿,随后便被巨力拉回。 应零一肘击向赫蒙天野的下颏,打得他一阵头晕目眩,再也拦不住深入苗营的俏如来。 羞辱不成反被辱,赫蒙天野面色难看地问道:“你是谁?” “血月孤红。”身后披风翻飞,应零头也不回,对于手下败将的态度甚是轻蔑。 “记得你了!” 俏如来有意放缓脚步,应零很快便跟了上来:“接下来,就是你的事了。” “我不会让你失望。”俏如来语气坚定,全然无惧,一如当日孤军深入西剑流。 王帐内,苗王颢穹孤鸣打量着史艳文另一个儿子。之前见到雪山银燕,苗王只觉其有勇无谋,这个打败西剑流的俏如来,不知有何过人之处。 与苗王对谈,俏如来显得不卑不亢,感谢苗王援手之余,亦表达了对中苗和平的美好愿景。然而苗王老辣,借题发挥,索要藏镜人作为全力支援的条件。 俏如来以仁义为理拒绝苗王,而苗王以情质疑其徇私包庇。面对一疆之主的气势,俏如来也不失领导之风,以藏镜人之功反问苗王,说的苗王哑口无言,一旁的千雪孤鸣不禁叫好。 “千雪!” “呃……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王兄心意坚定,一定听不进你的花言巧语。”面对苗王之怒,千雪孤鸣顿时软了下来, 苗王冷哼一声:“哼,若无苗疆之助,你能独立抗衡这魑鬼大军与网中人吗?你没退路,更没拒绝的余地。” 即便苗王威胁,俏如来仍是不退:“魔世浮现,对苗疆同样无利,苗王此番动武,不只是帮助中原,更是为苗疆自助。御驾亲征,可见重视,藏镜人交与不交,无关宏旨,更不足挂齿。” 眼见苗王索要不得藏镜人,千雪孤鸣偷偷翘起大拇指,给了俏如来一个赞许。 苗王按下了怒气,将话题转移到灵界战场之上。然而俏如来早有准备,在借用执笔后,将凝定的战策绘于纸上。 三方包围,由外于内,中点决胜。两路人马自西南方、东南方冲入,随后扩张包围,建立防线。同时净空内部魑鬼。同时北方一军突入,建立第三道防线,彼此联系。中央净空,阻挡魑鬼救援。自内而外,孤立网中人,派出高手重将,在当中将他格杀,斩帅夺胜。 “左右两方的防线可以由我建立。”苗王甚是豪气,一口应下建立防线的主力工作。 “多谢苗王。”俏如来向苗王屈身行礼。 一旁的女暴君不敢置信地看向苗王:“王上,左右两侧是主要的防线,这样苗军的负担过大。这边是中原的地界,应该由他们负责才是啊。” “百武会除了建立北方防线,也会负责对付网中人的重任。”俏如来向女暴君解释道,随后又向苗王行了一礼,“感激苗王美意,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一步失策,全军尽没,俏如来不敢不慎。还请苗王交予信物,作为凭证。” 苗王被此言气得发抖,冷哼一声,取过案上的一支箭,一折为二:“传我王令,孤王立誓,全力攻灭魑鬼,若违此誓,人神共殛!此箭为证。” 苗兵上前接过箭尾交予俏如来,随后苗王吩咐将箭头随令送至各军。 “多谢苗王。”俏如来再次行了一礼,“只是恐怕灵界之内的结界不能支撑太久。” “那就今夜进战。”苗王果断地做下了决定。 “俏如来有办法让魑鬼行动暂停片刻,让进兵顺利。”俏如来说道,“请苗王等待时机,一同进兵。” “允你,请!” “请。” 俏如来行了一礼,与应零一同离开了苗疆军营。走出苗营之后,他盯着手中的箭尾面露凝重之色。 应零侧目看向俏如来:“得到了援手,为何闷闷不乐?” “是援手,还是杀手,尚不可知。”俏如来摇了摇头,“他的誓言留有破绽,若魑鬼灭尽,苗军一举反攻,百武会将难以抵挡。” “他是苗王,不会放过任何壮大苗疆的机会。”应零话锋一转,提醒道,“你锋芒太盛,他只怕盯上你了。” “我会想办法化解危机。”俏如来将箭尾收了起来,“先回去与众人商议吧。” “嗯。” 回到百武会驻营,俏如来将与苗王的谈话告知了众人,同时也说明了内心的担忧。 “不论如何,目前最重要的是解决灵界的危机。”俏如来沉吟了片刻,“最凶险的网中人由我们负责,百武会不仅要建立防线,还要净空内部的魑鬼,我们的人力有限。” “网中人的部分就交由为父处理吧。”史艳文自告奋勇道。 “吾帮你。”应零亦是主动请缨。 “对战网中人太过凶险,让俺一同加入。”独眼龙看向俏如来。 俏如来摇了摇头:“如果就交给银燕、月牙岚以及笑不老前辈他们处理,只怕战力不足。独眼龙前辈,你还是留在外围,网中人就交由……父亲与月姑娘。” “好吧,那俺就留下建立防线。”见俏如来已有决定,独眼龙点了点头。 人员安排妥善后,藏镜人才开口提醒,让史艳文将默苍离送来的东西交给俏如来。 俏如来打开一看,竟是一本空白书册。虽然无论怎样检查,这就是一本无字书,但出于对默苍离能力的信任,俏如来断定此举定有深意。 在香台祭奠了抗西剑流的英雄后,史艳文向俏如来询问起无字书一事。 俏如来并未解答出其中的秘密,因此想要留在营帐继续破解,他有感觉,这本书将会是化解危机的关键。 “既然如此,我们走吧,莫前尘还在等你。”史艳文交代了一声,三人前往一处树林,等待进入战局的机会。 “史贤人、俏如来,我要与大师兄联络。你们看到魑鬼停止行动,即刻发动攻击,知道吗?”莫前尘嘱咐了一句,盘膝而坐,运用术法联系梁皇无忌,“玄龙挂阵,识言天耳,哈啊——” “大师兄,生路在南,机运唯一,向东转出,北方勿近。” 莫前尘话音未落,网中人的声音突然传来:“找死吗?” 俏如来向前一步:“不妙,网中人又侵入前辈的灵识!” 就在此时,被莫前尘特地从正气山庄拉来的鬼夜丸上前一步,以西剑流的封灵之术将网中人的灵识封在莫前尘体内。 控灵遭封,网中人意识一茫,魑鬼忽失指令,顿时混乱! “就是现在,下令!”应零看向难以置信的俏如来,“别浪费莫前尘的生命!” 被应零一声呵斥,俏如来当机立断:“众人,进攻!” 随着俏如来一声令下,百武会众人越过魑鬼乱军进入北方战场。 为一举诛魔,史艳文等人无视魑鬼纠缠,一路直奔网中人之处。心系灵界状况,众人不敢延迟,加紧深入敌阵,中途与出来接应的白狼会合。 史艳文原本有意让白狼留下,然而白狼执意一对网中人,直接冲入了中央战场。顾不得多耽搁,史艳文嘱咐了一声,便与应零一起跟上。 “网中人,死来!”看到毕生宿敌的背影,白狼运气一掌袭向网中人。 网中人微微侧头,避开了白狼的攻击:“残缺者,竟然是你啊。” “我不是残缺者,我是白狼。”白狼反驳道。 “哼。”网中人不屑地背过身去,不把白狼放在眼内,“不过就是黑白郎君的一部分。” “白狼就是白狼,不属于任何人。喝——” 白狼一掌袭向网中人,然而网中人一手挡开白狼的攻势,一拳击退白狼。 “你凭什么做我的敌手!”网中人轻蔑地说道。 就在此时,网中人的背后清风浮动,一道白色人影翩然若仙,吟着诗号踏入战场。 “回忆迷惘杀戮多,往事情仇待如何。绢写黑诗无限恨,夙兴夜寐枉徒劳。” 就在网中人转身的瞬间,一架通体漆黑、样式古朴的五弦琴破空呼啸而来,网中人抬手一掌击飞无悔琴,身形也被巨力震退数步。 “旧世如尘怀故梦,无声一曲葬飞霜。流风不及悲白雪,血月应零寄孤红。”应零接过无悔,一手将琴立在地上。 “史艳文!”网中人指着史艳文,随后指向应零,“还有……你!” 三对旧识,应零甩动衣袂,将手背在身后:“五弦送行,奏琴一曲葬故人!” “哈哈哈……”网中人大笑了起来,手中化出幽灵魔刀,“杀——” 第四十七章 通道破封 坐收渔翁 一声杀,引燃战斗,白狼急不可耐,率先提掌攻上。史艳文掌中聚气,一道罡劲直逼网中人。网中人依仗幽灵魔刀,挑开罡气的同时,将其反射白狼。 眼看白狼被网中人击退,应零踢动无悔,双掌上抬,古琴凌空翻转几周,悬浮在她的面前。应零指剔一弦,琴音带杀,化剑而出。 与此同时,史艳文逼攻网中人,网中人一刀劈散剑气,一手挡下幽灵魔刀,任由史艳文一拳击打在胸口。 眼见白狼再度冲上,史艳文再度挥拳,网中人一手撇开重拳,带动史艳文回击白狼。 就在史艳文与白狼对拳之时,网中人挥刀劈向史艳文。只听琴音再响,一道无形剑气撞开了幽灵魔刀。 史艳文趁机回身反击,连续两拳逼退网中人。 白狼与史艳文齐齐攻上,就在网中人横刀挡住两人之时,应零抓准空门,剑指运气,连历两弦,气劲经由幽灵魔刀反震对手,网中人顿时嘴角见红。 “找死!” 网中人提气逼退白狼与史艳文,挥动幽灵魔刀,反手向应零射去一道刀气。应零抱起无悔,化光瞬移躲避刀气,同时食指勾弦拉出,蓄势待发。 “纯阳贯地!” “怒马凌关!” 白狼与史艳文在空中翻身卸力后,落地便是极招上手。 “盘丝锁关!”借助幽灵魔刀魔力加成,网中人战力越见提升,掌中射出飞丝,打断了两人的蓄力。 眼见同伴反击失败,应零松开琴弦,剑气与飞丝在空中对撞,抵消了网中人的攻势。 “飞织邪罗!”网中人挥动幽灵魔刀,射出三道气劲,直冲三人。 应零化气成盾欲挡下飞丝,然而拥有魔刀加成,此招威力非比寻常,顿时击碎了气盾直中应零。白狼与史艳文瞬间被击伤,随着两声惨叫,两人的嘴角纷纷见红。 “你们的能耐不过如此。”网中人嘲讽了一句,随后他惊讶地发现有人依旧无伤,“嗯?这是……护身气罩。” 应零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有着不灭魔身的保护,她并没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眼看应零毫发无损,网中人挥动幽灵魔刀,一道飞丝袭向应零,却被她瞬移躲开。 “就算史艳文的能耐不过如此,我的能耐,不止如此。”史艳文沉声说道,掌中运使纯阴之力,“飞瀑怒潮。” 察觉对手隐藏实力,网中人略有讶异,随后挥动幽灵魔刀,澎湃刀气与飞瀑掌气轰然相撞,引爆一团火花。 “(藏镜人不再隐藏实力,开始全力施为。)”应零翻转无悔,双手捧琴,神意入弦。只见无悔之弦不触自动,弹出一道无极剑气直逼网中人。 与此同时,白狼与史艳文齐齐进攻。 面对三人的攻击,网中人不慌不忙,连续数击打飞白狼,随后一掌击退冲来的史艳文,再一刀劈碎袭来的剑气。 白狼虽有不屈战意,然而体力难支,喘息连连,他欲再度进攻,却被网中人轻松制住。 “怎么,没力了吗?喝——”网中人一刀将白狼敲击倒地,随后又甩起白狼,连续挥动幽灵魔刀,在白狼身上削下数刀。 史艳文正欲支援白狼,却被网中人反手射出的无定飞丝瞬间逼退。 “邪网天罗!”网中人抬掌射出一道飞丝,将白狼击飞数丈远。 眼见白狼危急,史艳文双掌融合水雷之力,雷瀑之劲瞬间逼退网中人。 “嗯?结界崩碎了。”应零看向灵界方向,原本的九宫天火壁已然消失,“(邪神将失去控制了……)” 史艳文闻声看向灵界方向,眼中闪过了一丝凝重。 白狼被网中人连番追击,已重伤在身,史艳文近身与网中人对掌,然而拥有魔刀的网中人魔力雄厚,完全不输史艳文。 “有几分实力,但要败我网中人,还不够。喝——”网中人加催功力,一掌逼退史艳文。 “你的狂言,到此为止。”史艳文双手运化,气劲爆发,雄力横流,“哈啊——” “怒潮——”史艳文声音一沉,恢复藏镜人本色,“袭天!” 为求速决,史艳文全力倾出,怒雷恶流,气赫天地。为防网中人再次打断,白狼立刻释出一道气劲拖延网中人。 “(消耗已成,杀人,夺刀。)一剑——无尽!”应零剑指再亮锋芒,琴弦自动,五音齐响,无尽剑意自琴身扩散,黄白青红黑,五行五色剑芒汇聚弦上,无边巨剑应式而出。 “嗯?”察觉对手攻势非同小可,网中人也不敢大意,全神应战,“天罗地网,穿天透地。呀喝——” 就在关键时刻,流窜的魑鬼来到,史艳文顿时分神,力分而弱,顿时重创。 “啊……”无尽一剑突破魔丝贯穿网中人,然而失去史艳文的配合,网中人虽有负伤,并无重创。 “他们都败了,就剩你了!”网中人横刀直指应零,“现在纳首臣服,网中人舍你一命!” “哈哈哈……”应零大笑了起来,手抓琴头将无悔拍在地上,“你还是,太年轻了。” 应零一手搭在琴上,一手运气:“五弦绝杀,碧海……嗯?” 就在应零不再保留,欲一招灭尽对手之时,变故乍生,魔化天恒君挟持忆无心来到:“主人,救命啊。” “白狼、史伯父、零姐姐……”忆无心才刚说完,就被天恒君扼住喉咙,“呃……” “忆无心!” “你……放开她!” 就在白狼与史艳文紧张之际,黑龙与独眼龙追击天恒君赶到,试图救下忆无心。 “石头仔!” “主人真是威风凛凛,将对方打得落花流水。剩下这两只倒霉的龙,主人啊,你就顺便一并料理了吧。”天恒君掐着忆无心来到网中人身旁。 “嗯?这个女娃儿是谁?” “我管她是谁。反正,他们都很怕我把她掐死。”说着,为证明自己的话,天恒君收紧掐住忆无心的手,果然在场众人都面露焦急之色。 为救忆无心,黑龙连忙对白狼说道:“白狼,赶快跟我合体变回黑白郎君,救石头仔。” “黑白郎君,又是黑白郎君。”白狼一拳锤在地上,“我是白狼,我只想要做白狼,我不要再做黑白郎君!” “白狼!”听到白狼的回答,黑龙也是无可奈何,“石头仔啊!” “看来这个女娃儿对你们很重要。”网中人将忆无心擒在手中,“那,就让你们见证她的死亡吧。” 眼看女儿性命垂危,史艳文心急如焚,然而投鼠忌器,无一人敢上前抢夺。黑龙不断地请求白狼,然而白狼虽然担心忆无心,却不想变回黑白郎君,不想就此消失在这个世上。 眼见两人内心纠结万分,网中人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你们越是在意,我就越要杀她。” “接受你们的无能吧。”网中人将忆无心掷在地上,挥刀砍向忆无心。 白狼不敢置信地回身大叫:“忆无心!” 史艳文与独眼龙急急冲上,然而依旧比不过落刀之速。就在忆无心性命垂危之际,白狼与黑龙瞬间合体,化成一道流光,挡住了网中人落下的刀。 “黑白郎君!” “网中人!呀喝——”黑白郎君提气震开幽灵魔刀,起身将忆无心抛至一旁,被史艳文上前接住。 熟悉的挚友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不世狂人。忆无心不敢置信地呼喊着黑龙、白狼的名字,然而黑白郎君冷漠地回望一眼,就将全部注意放在毕生宿敌之上。 史艳文拦住了欲上前支援的独眼龙,深知黑白郎君的骄傲,他不想众人惹上这个麻烦。 网中人虽有伤在身,但白狼力尽、黑龙力竭,黑白郎君的体力更是不如网中人。 体力流失,黑白郎君却是不减战意,狂傲潇洒之姿,出手尽是惊世骇俗之招,然而网中人仗恃幽灵魔刀加成,攻势更猛,黑白郎君顿时血染衣冠。 两人同出极招,双招相对,网中人瞬间被震飞,幽灵魔刀随之脱手。不等应零出手抢夺,网中人射出蛛丝勾住幽灵魔刀,再出强招,一刀贯穿黑白郎君,瞬间逆转局势。 “我,赢了!”网中人抽出幽灵魔刀,逆转之击,中原第一狂人,终也战败倒地。 “啊——” 不敢置信的一幕,忆无心悲极、痛极,意乱神狂,体内异能爆发,周围巨石崩碎,碾搅成沙,将盘旋空中的魑鬼尽数卷走。 “石封之术,离开。”场面混乱不堪,网中人趁机离开,闯过苗军防线,直冲无人防守的灵界。 感应到幽灵魔刀逼近,灵界之内,守护苗疆太祖遗骨的护灵兽也开始不安。网中人进入灵界,到达封印前,全力一击,解封魔世。 封印破开一小口,形成漩涡气流,网中人被封印力量反弹所伤,跟在身后的天恒君却被强大的吸力卷入通道。 为阻止魔世开启,护灵狼兽乍然冲出,直扑裂缝之中,弭平空间扭曲带来的引力。 灵界外围,被震出灵界的网中人身受重伤:“我虚耗太多,竟然无法完全解除魔世封印,魑鬼大军,我的魑鬼大军!可恶!” 网中人将幽灵魔刀插在地上支撑身体:“不要紧,封印已有缺损,魔世出现只剩下时间的问题,还是先离开此地,找一个地方疗养再说。” 风飞沙停止、魑鬼灭尽的同时,苗军有所动作,东南、西南双翼开始朝内部收拢。而百武会众人为与史艳文会合,开始向中路集结,完全不知危险正在靠近。 “俏如来,别让你的师尊失望啊。” 应零回到了营帐,在得知俏如来已赶入战场之后,她便准备离开百武会营地。 “血月姑娘,你也是要去帮助精忠吗?”藏镜人转动轮椅,来到了应零的面前。 “他不需要帮助。”应零越过藏镜人,离开了中原营地,“而吾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不知是何事?”藏镜人疑惑地问道。 “找回吾的爱蛛。” 休养一日,体力回复的网中人离开疗养之地,欲前往观察灵界变化,就在行至半途之时,遭遇煞星拦路。 应零双手走弦,指尖谱写动人的乐章:“吾走失了一只心爱的蜘蛛,现在终于找到了。” “是你!”网中人只觉讶异,顾不得她的言辞轻佻,“你竟能找到我?” “无论你走到哪里,吾都会找到你。”应零勾起了一抹微笑,“想去灵界吗,但你的路只能到这了。” “哈哈哈,想杀网中人?”网中人怒极反笑,语气难掩愤怒,“你没这个能耐!” “拿出幽灵魔刀。”应零拨弄着琴弦,并不打算率先出击,“让吾为你这一世,谱下终曲。” “与网中人为敌,你将后悔今日的选择!喝——”网中人发出一道气劲,随后提掌袭向应零。 铮—— 琴音化剑而出,挡下对手的气劲。面对网中人近身攻击,应零坐在凳上不闪不避,一手掀起无悔琴,与网中人隔着一张琴桌交手。 无悔落下,网中人一手托在琴底,再次掀飞古琴,并制住应零的双手:“盘丝锁关!” 两道蛛丝自网中人袖中钻出,缠住她的双臂。眼见古琴砸下,应零一脚踹在琴桌之上,将网中人逼退,随即起身接住无悔,食指快速挑弦,射出一道气劲再次击退网中人。 网中人稳住身形,抬手化出幽灵魔刀,一刀破开挡路的琴桌。然而琴桌裂开的同时,积蓄内敛的剑意随之爆发,网中人猝不及防,被暴泄而出的剑气反冲。 “啊……你!” “可惜了一张好桌。”应零一手将琴立在地上,一脚将琴凳也踹向网中人。 被应零暗算一招,网中人不敢再随意挥刀,闪身避过飞来的琴凳,随后提刀冲上。 应零侧身避过网中人的攻击,随即抡起无悔重重地拍在他的身后:“损耗太多的你,凭什么和吾打?” “你也在隐藏实力!”网中人怒不可遏,那场三对一的战斗,竟有两人有所保留。 “若不是意外,一招,让你们三人同死!”应零冷笑了一声,“你该庆幸,忆无心的到来让你有幸再看一眼黑白郎君。” “哈哈哈,黑白郎君已死,但网中人会重生。”网中人大笑起来,“而你,将迎接我无尽头的追杀!” “来吧,用出你最强的一招,终结此战。”应零一手托着古琴,一手指向网中人。 “你会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网中人挥动幽灵魔刀,“天罗地网,穿天透地!哈——啊——” 网中人全力反扑,天地风云变色,只见幽灵魔刀升入空中,无数飞丝组成一张巨型蛛网。 面对临死最强反击,应零闭上双眼,再度忆起那些不愿想起的画面:“纵有遗憾,吾心无悔!” 蛛丝入刀之后,网中人接住幽灵魔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向应零。 “一剑——”应零蓦然睁开双眼,剑指扫过琴弦,一弦应声而断,“无悔!” 无悔的一剑斩断过去,创造未来,在这一刻,应零完全领悟宫本总司最后的传承,无悔剑意,融入气劲之中,眼前再现故人身影。 “师尊,多谢你,吾找到自己的路了。”一招既出,应零收起无悔,向宫本总司的虚影微微行礼。 “啊……”全力之招被破,断弦贯体重创,网中人再无回天之力。 应零从他的手中接过幽灵魔刀:“妖神将,你想回魔世,想回到修罗国度吗?” 在网中人的震惊中,应零的身后出现一道血色旋涡,通道彼端的气息令他难以掩饰自己的激动。 “魔世……是魔世的气息!”网中人向通道踉跄前行,然而伤重的他无力地朝地上栽去。 “是魔世。”应零接住迎面倒下的网中人,避免他摔得难看。 “放开……让我进去……”网中人试图推开搂住他的应零,然而力竭重伤的他无能反抗。 “吾只是给你看,又不是让你走。”应零抚在网中人的脑后,凑到他的耳边低语,“魔世会打开,但你却是没命看到了。”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应零一手贯入网中人的胸膛,掐在他的心上。 “你的痛苦真是令吾愉悦!”随着一声惨叫,她掏出网中人的心,“吾心爱的蜘蛛,下次复生,再见了。” 第四十八章 眼中藏魔 不悔试剑 应零打开一条通道,将尸体扛回了泣血邪魔洞。 她将尸体甩到一张大网之上,看着网中人逐渐被丝茧包裹:“你的心吾用了,若你有能力便亲手夺回,否则它将是你永远的败证!” 说罢,应零解除不灭魔身,撕开了自己的胸膛,用网中人的心取代血源仿造的心。 “这才是生命的感觉啊。”应零拂过身前,伤口、衣物随着染血的手逐渐修复。她感受着不属于自己的跳动,找到了一丝活着的感觉。 就在应零感叹之际,身体骤然发生异变,眼中的封印再次消失,新摄取的魔气竟全部流向眼中的魔血。那股狂暴的力量在吸收了网中人的魔气后,变得越发强大。 “吾的魔气,全被魔血吸收了。”应零惊讶地检查着身体内部,无论是魔世的魔还是炎魔,体内的魔气全被魔血吸收,似乎元邪皇的魔气在有意识地壮大自身。 “或许,吾的体内真藏有另一个人……” 应零想起那次自问自答,在她问到第三句“你是谁”时,自己竟会下意识说出元邪皇的名字,也许魔血潜移默化的不止她的性情,亦有自我意识。 “返祖之因……”应零神色复杂地喃喃自语道,“难道这就是吾要承担的果吗?” 想到元邪皇,应零取出了他的遗骨仔细端详:“皇者灵能,王骨,九龙。若苗疆派人抢夺,吾将被迫与一界为敌,幽灵魔刀对吾极为重要,必须隐藏起来……” 不知是否元邪皇的意识影响,她看着幽灵魔刀产生了一个惊人的想法。 应零将幽灵魔刀插入了自己的后背,将其当做脊骨藏在身体中。 “既然承情,吾便还情。你要魔气,吾就给你魔气。”应零自言自语道,“等魔世开启,你要多少,就有多少。但请你记住,这是吾的身体,不容你肆意妄为!” 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魔血并无给出任何的反应。应零不再关心元邪皇,若他试图抢夺身体,她会舍去这部分感知,第一时间将自己的眼睛挖出。 应零看向蛛网,此时尸体已完全被魔茧包裹,开始复生蜕变。她划开了手掌,将一道血液撒向魔茧后,转身离开了泣血邪魔洞。 来到灵界之外,应零本想查探封印以及梁皇无忌的情况,却在灵界左近意外发现黑白郎君之墓。 “一代传奇,就这样死在宿敌的手里,可叹,可悲。”应零在黑白郎君的墓前感叹道,想到那无缘的阴阳之力,语气中不由多了几分真诚的惋惜。 就在应零正要离开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了狂傲的声音:“你说谁可悲?” “啊?黑白郎君?”应零不敢置信地回过身,看向出现在墓穴后的黑白身影,“你没死?” “哈哈哈哈,天下间,谁杀得了黑白郎君!”黑白郎君大笑道,随后目光一沉,“嗯?你身上有与那个懦夫相同的气息!说,月泠公子是你的谁?” “她是吾的小弟。”应零说起谎来面不改色,“怎样了?” “小弟?哈哈哈哈,那你就告诉他,竟敢戏弄黑白郎君,他轻佻的举动,更引来黑白郎君打败他的欲望!” “这……”应零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唉,好吧,吾会转告她。” “别人的失败,就是我的快乐啦!哈哈哈哈……”黑白郎君大笑着转身离开。 “如果你是在等网中人,那你是注定等不到他了。”应零对黑白郎君的背影说道,“他死了。” “嗯?你说什么?!”黑白郎君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是谁杀了他?!” “吾在泣血邪魔洞内发现了他的尸体,他是被剑气所杀,天下间有此能力者,吾只想到一人……”应零停顿了一下,“天下第一剑,秋水浮萍任飘渺。” “任飘渺,哼!”黑白郎君迈步就要离开。 “等一下,你不会要去找任飘渺吧?”应零故作惊讶道。 “黑白郎君去哪里要向你汇报吗?”黑白郎君不悦地侧目看来。 “吾只是认为,你就这样去会让人觉得,你没杀掉的人被任飘渺杀掉了,你不如任……” “嗯?”黑白郎君眼神压迫,见她一副畏惧的模样,冷哼了一声,“哼,任飘渺还欠我一战!” 说完,黑白郎君怒气冲冲地走了,就不知是去确认网中人的尸体,还是去还珠楼找任飘渺了。 黑白郎君离开后,应零收起了面上的神情,一掌打碎空无一人的墓穴,将墓碑翻转过来:“网中人之墓?既然你亲自刻下他的铭文,怎能不让你背上这个名声!” 应零利用心念传达至拜月教徒,很快就有傀儡开始处理这件事。 西剑流之乱后,她就没再管过拜月教的事。这些傀儡皆有灵智,不需要她分神操作。除了保护村庄、收集血液的傀儡,剩下全部混入了各大势力中,悄无声息地给周围人洗脑。 “(放出黑白郎君杀死网中人的消息,吸引苗疆的注意。如果他们要夺取幽灵魔刀,必会替吾解决他,同时也能削减苗疆的战力。)” 就在应零前往灵界之时,守在不悔峰的月泠公子与人起了冲突,而且渐落下风。 应零直接使用了辟邪之力,跨越空间来到了不悔峰。不悔峰之下,月泠公子正在攻击一个须发皆白的青衣老者。 “小娃儿,你没吃奶吗?再大力一点!” 月泠公子并没自主意识,只是面无表情地挥动剑指。面对一名老者,月泠公子采用鬼飘伶的剑法,诡变飘逸,然而青衣老者往往随意一步,就能轻易化解她的攻势。 “x尔母之x也,你老爸没教你,别鬼鬼祟祟接近别人吗?”青衣老者抬手向应零射出一道剑气,逼出了藏在不远处的应零。 面对老者的粗鄙之语,应零双目一沉,心念一动,一道剑风回敬青衣老者,同时驱散了月泠公子。 看见白衣剑者瞬间消散,青衣老者略有讶异:“日他魄门,难怪不讲话,原来是傀儡。” 应零缓步走到不悔峰下,向青衣老者行了一礼:“是吾让她在此地守护剑痕,冒犯了老者是吾的不是。” “侵你……”面对一个小姑娘,青衣老者的粗话没能说出口,“女娃儿,你为何偷偷躲在一旁?” “避免二对一的嫌疑,但还是被你发现了。”应零也略有意外,没想到老者的感知如此敏锐。 “你让他守护剑痕,留招的是你什么人?”青衣老者虽然脾气暴躁,但内心细腻,立刻判断出她与留下剑痕之人有所关联。 “一名是师尊,一名是仇……不,是敌手。”应零看向不悔峰上剑痕,眼前仿佛重现当日剑决,自身剑意随着回忆尽展,引得青衣老者微微侧目。 “壁上剑招你都会了?”青衣老者将手背在身后,“来,比划比划,让你大爷看看。” “那,得罪了。”应零向青衣老者行了一礼,随后上手便是飘渺四式,“破空飞灭!” 应零四式化一剑,却见青衣老者以指代剑,剑指挥动瞬间,剑招尽拆。 “玄真绝虚!”应零剑指挥动,血戮残影在背后展开,随即,“一剑无极!” 只见应零剑指挥出两道截然不同的剑气,无常无定之剑后,便是无形无相之招。 青衣老者站在原地,一掌偏折无极剑气,随后一剑破开飘渺剑招。进攻连番失利,应零极招尽出,好似在还原当日不悔峰剑决。然而,青衣老者以守代攻,见招拆招,似要拆尽应零能用之招,不攻而胜。 “最后两招了,注意来!” “来你老母!”青衣老者口吐粗鄙之语,运气抬掌,一手向天,天云汇际,一柄木剑从天而降。 “剑十一——”应零化出血戮,腾空而起,剑气纵横,瑰丽绝伦,“涅盘!” “咿呀——”青衣老者挥动木剑,威势难挡,剑气密如急雨,对冲破尽剑十一。 眼看涅盘剑尽,应零舍弃血戮,再现无悔一剑,然而却是被青衣老者再度挡下。 极招被破,应零放弃剑招,近身攻上,剑势诡变,时而沉重,时而轻灵。然而老者运剑似羽毛飘逸,又有泰山之重,由繁入简。转眼,两人已过百招。 “前辈只守不攻,处处相让,是吾败了。”应零后撤一步,主动认败。 “让你老母,你今年几岁?”青衣老者木剑撑地,激动之余顾不得礼貌。 “大概、也许、可能……三十五。”应零犹豫了一下,总不能说自己都记不清了。 “x你老爸,三十五你#@¥%……”青衣老者口中粗鄙之语不绝,“而且,你xx的,连口大气都不会喘吗?” “会喘啊,只是外表看不出。”应零抚上心口,如果是换心之前,她绝对感受不到这样的跳动。有了心,她才有了呼吸这个概念。 “前辈,顺顺气。”应零走上去给老者顺气,并从身后取出了一坛药酒,“长者要注意养生。” “养你……”老者停顿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少粗话,“吾是说,多谢。” 青衣老者从应零手中接过药酒,痛饮了一口:“痛快,这才是药酒,府内准备的都是什么药,苦得难以下口。女娃儿,这坛我带走了,以后来慕容府作客,大爷请你喝酒喝到饱。” 说罢,青衣老者将封泥盖上后,疾步离开了不悔峰,留下应零在原地若有所思:“(上次在风灯雨栈楼,那个剑雅说他来自天剑慕容府。嗯~木剑斜阳,天剑烟雨……)” “他的剑境已至返璞归真……”应零顿时想起了西经无缺,“无招无式吗……” 应零静静地看着不悔峰上的剑痕,随后盘膝坐在地上,将断了一弦的无悔拿出放在腿上。 在掠夺网中人的血脉后,她已能自行掐丝制弦,魔蛛丝坚韧而有弹性,做出来的琴弦绝对结实好用。 上弦调正音位后,应零便闭目弹奏起来,脑中回忆起与慕容烟雨的对战,无边剑意寄托于琴声之中,亦与琴声共鸣,震响天地。 “无招剑境……” 心念一动,月泠公子瞬间出现,手中化出血戮,伴着琴声舞起剑来。不悔峰下,一琴一剑,两人配合无间,散发的剑意吹动落樱,纷飞如雪。 一道人影步入花影,刀穗随着剑意叮铃作响,月泠公子停下舞剑的动作,看向刀客。来人身负逆刃,发如粉樱,一身东瀛浪人装扮,嵌珠面具遮住半面,露出眼下一抹血樱。 “出、招吧!”东瀛女刀客说话断断续续,似最近才至中原,不熟中原语言。 “名字。”月泠公子放开血戮,剑指运起一点剑芒,等待着女刀客报上名号。 “樱、吹雪。”樱吹雪眸中一沉,背后逆刃刀瞬间出鞘,眨眼已冲至面前挥刀。 “你、不差。”一刀被挡,樱吹雪后撤一步,收刀入鞘,举起逆刃瞬间拔刀,“樱——斩!” “一剑无极。” 樱吹雪一刀斩开纷乱的樱雪,月泠公子剑气凝指化盾,挡住樱花纷飞的一刀,绚烂樱雪飘落后,樱吹雪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第四十九章 血战狂人 逐渐陌生 樱吹雪离开后,应零抚动着琴弦,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宫本总司的旧识啊……” “嗯?”月泠公子侧目一瞥,一道锐利剑芒逼出了树后鬼祟的身影。 那人吓了一跳,下意识转身躲避,回头却看到一个如雪的背影挡在了身前。 “还珠楼的杀手,怎样,温皇有话对我说吗?”月泠公子转过身,一双金眸不怒自威。 “楼、楼主想让你重现宫本总司死之前的最后一招。”还珠楼杀手虽有畏惧,但身为死客,他又很快镇定下来。 “呵呵呵……右臂受伤还这么自信?”月泠公子冷笑了起来,“那你就告诉他,我会让他死得很仔细。” “楼主说了……”还珠楼杀手继续说道,“为了对战公平,他特地送你一份礼物……” 还珠楼杀手话音未落,只听一阵马蹄声响起,随后就是熟悉的狂傲声音:“黑夜穿梭幽灵影,白色骷髅形似马。郎唤南宫名带恨,君扬怒眉杀天下!” “神——蛊——温——皇——” 另一边,远在还珠楼的神蛊温皇似有感应一般,悠闲地摇晃着羽扇:“这件礼物,包君满意,温皇一向以诚待人。” “哈哈哈哈,黑白郎君将以月泠公子的失败为快乐啦!呀喝——”一道澎湃的掌气震起车帘,卷起落叶尘土,直逼月泠公子。 月泠公子挥开黑白郎君的掌气,抬手向趁势逃离的杀手射去一道坎水剑气。 无痕剑气入体,还珠楼杀手并未感到异样,脚步不停地离开了不悔峰,全然不知,自己将在温皇面前炸成一朵烟花。 面对黑白郎君的逼战,应零避无可避,只能操纵月泠公子全力应战。 为了不给本体惹上麻烦,应零否定了二对一的念头,只依靠身体本能抚琴,装作一个武功低微的琴姬,而全部心神转移到傀儡的身上。 黑白郎君化作一道流光冲出幽灵马车,月泠公子抬掌接上,双方对掌瞬间,地裂三尺,惊天气势扫荡周遭景物,不悔峰下树木尽摧。 “这内力,这根基,刺激,刺激啦!”内力比拼,根基互斗,察觉对手根基非比寻常,黑白郎君大笑一声,欲撇开月泠公子之掌。 然而对手不依不饶,卸力之后,反挫关节,双方手拿脚绊,攻守皆备,刚柔并济,一时之间战技竟是不分上下。 “怒马凌关!”黑白郎君提气吸住对手,拳掌如疾风暴雨落下。月泠公子一时难以化解,察觉不能全然接下之后,直接依靠不灭魔身硬抗,等待压制消失的一瞬间。 “护身气罩?”就在黑白郎君惊讶之际,月泠公子剑指挥出一道寒霜剑气,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血痕,随后爆气震退黑白郎君。 “冻气迟脉……”察觉霜蚀之感自伤口传来,黑白郎君脸上的战意越发浓烈,“哈哈哈哈,你引起黑白郎君败你的兴趣啦!喝——” 黑白郎君随手甩出一道气劲,随后阴阳之气运转周身,入体的寒气瞬间被内力驱散,阴阳二气并生太极之相,化作一道雄厚的掌气,破空呼啸而来。 “一剑无极!”月泠公子剑指亮起金色剑芒,身边剑网交织,只见她挥动一剑,挡下气劲,然而身体却是向后滑行数尺。 第二招,月泠公子主动出击,身边无数剑光浮动:“一剑无尽!” “离合并流!”黑白郎君掌纳阴阳,卸去力道,化消无尽剑芒。 “嗯?”眼见攻势被黑白郎君全数化解,月泠公子立刻运使无极剑法第三式,“一剑——” 金色剑影密布成轮,运转分化似无边无际:“无声。” 月泠公子挥动剑指,剑气无穷无尽,黑白郎君只觉满目金光,耳边尽是剑鸣,随之上手便是…… “收——化——运——发——”黑白郎君收纳所有剑芒,转化运转自身功力加成,随即便是,“一气化——九百!” 月泠公子虽有防范,但还是被黑白郎君抓住收招空隙,无奈之下防招上手:“一剑巽风!” 面前气流飞旋成涡,月泠公子似要以风眼瓦解对手攻势。然而,完整的一气化九百接纳所有攻击,百倍回返,风眼不及全部吞噬,剩余气劲冲散风眼,直中月泠公子。 “啊……”随着一身脆响,护身气罩应声而破,月泠公子瞬间受创,发冠碎裂,黑发散乱。 “一剑——”月泠公子全力运转血源之力,剑指苍穹,顿时天现异象,雷云遮日。 “你竟还有余力!哈哈哈哈,刺激啦!”察觉此招非比寻常,黑白郎君纳尽三千水气,似要将反击化为虚无,“一气化三千!” “震……” 只听天空一声巨响,震惊不悔峰方圆百里,所有声音,甚至呼吸都被雷鸣遮盖。雷声过后,闻者耳中嗡鸣不散,心神更是不得安宁。 一道天雷化剑从天而降,黑白郎君化三千灵气欲纳天剑。 伴随一声惨叫,不悔峰周遭百里地动山摇,余劲甚至掀飞了附近所有茅屋的房顶。 “呃……”用出超越人力的一剑之后,月泠公子全身筋脉尽断,直直向后栽去。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啊!”烟尘散尽,长发披散的黑白郎君大笑着走出,然而看到的却是一个成为活死人的对手。 “嗯?不准给我倒下!起来,起来啊!噗——”黑白郎君揪着衣领将傀儡提起,激动之余侧身吐出了一口血。 “小弟!”应零悄悄抹去嘴边血渍,惊呼一声,收起无悔琴,来到月泠公子的身旁。 “你撑住,吾这就找人救你!”应零从黑白郎君的手中抢过傀儡,随后飞快地背起月泠公子,在黑白郎君的眼下急急离开。 生怕黑白郎君追上,应零背着傀儡不敢停步,然而身后还是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黑白郎君停下幽灵马车,掀开帘幕说道:“你不是要救他?上来!” 应零只感觉内心“咯噔”一声,随即祭出了在魔世的演技,仗着黑白郎君看不到正面,假装抹着眼泪:“若不是你逼战,她又怎会变成这样?你走,吾不需要你假好心!” “嗯?”黑白郎君不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后冷哼一声,调转幽灵马车离去。 直到确定黑白郎君离去,应零才松了一口气,将背上的傀儡放在地上。然而,不等她修复月泠公子,幽灵马车竟是去而复返。 “由不得你!”黑白郎君态度强硬,直接将月泠公子的身体吸上马车,随后掉头驾车离去。 黑白郎君的抢人行径让应零目瞪口呆,随后她反应过来,快速打开了一道空间之门,直通灵界外围。 确认黑白郎君不可能再找到自己之后,应零收回了远在幽灵马车上的分身。 “真是递刀给温皇,反捅了自己……”应零苦笑着将傀儡放在地上,“以后见到这个黑白脸的,吾估计要绕道走了……” 精血连通的分身报废,本体也受到了一定的反噬。不仅如此,她还惹上了黑白郎君这个麻烦。黑白郎君是何等人物,待他想通其中关节,立刻就会明白他又被应零耍了。 应零叹了口气,将报废的人偶拆回血丝,重新进行勾勒填充构造。 “天地鸿蒙,混元无极,血炁成躯,吾意通神。”应零一指点在血丝人偶的天灵,待她化形成月泠公子之后,再咬破指尖点在人偶的印堂。 月泠公子睁开双眼,缓缓从地上爬起,活动了一下新的躯体:“看来你的借刀杀人之计失败了。” “感情误事,吾不该让你留在不悔峰,给了他祸水东引的机会。” “是你错估了黑白郎君对于战斗的追求。”月泠公子淡淡地说道,“想杀温皇的不止你一人,你没必要着急。泣血邪魔洞内的阵法被破坏,黑白郎君已经去过了。为了养伤,为了网中人,他会守在洞内,苗疆找上他只是时间的问题。” “你确定他不会离开?” “只要你我不现踪,他的首要目标仍是网中人。”月泠公子说完便消散在了原地。 应零来到了灵界,此时梁皇无忌正与鬼夜丸、月牙岚守在魔世通道之前。梁皇无忌一脸忧色,在看到应零到来时,忍不住叹了口气。 “为何吾一来你就叹气?”应零不解地问道。 “魔世封印再过四天,就会被完全破坏,要重施封印,就要……” 翌日,史艳文与藏镜人来到灵界,询问梁皇无忌关于封印之事。 待在灵界养伤的邪马台笑因为无聊从内走了出来。随后不久,俏如来与雪山银燕来到。 见人来齐后,梁皇无忌将封印魔世的办法告知了史家人,顿时引起了雪山银燕的强力反对。 要修补魔世封印,只有将小空作为引导媒介扔进魔世,双面施法,才能将裂缝补起。 雪山银燕坚决不同意,而藏镜人也站在银燕那边,但史艳文还是决定牺牲儿子,封印魔世。银燕愤然离开,看样子是要带走小空了。 应零看着眼前上演的父子反目沉默不语,她比谁都清楚,魔世终会开启,为此她已经准备了幽灵魔刀,降低打破封印带来的损耗。 夺取龙气之后,她将直接打破通道的封印,诛杀帝鬼,夺取鬼玺,一手创造自己的归处。 但现在她仍需要潜伏在俏如来身边,利用他的信任为自己争取情报,变相参与这场九龙地气之争。 看着俏如来将阻止银燕的任务交予邪马台笑与月牙岚,应零只感觉一阵怪异,仿佛这样镇定而果断的人,不该是俏如来一样。 察觉到应零的视线,俏如来疑惑地转过身:“月姑娘,你为何一直盯着俏如来?” 应零静静地凝视着他:“只是突然发现,你变了。” 俏如来愣了一下,随后说道:“人总是会变,但无论怎样改变,我还是你认识的俏如来。” “哈。”应零自嘲了一声,“以前总是嫌你优柔寡断,现在看你这么冷静果断,吾反而不习惯了。” “冷静……吗……”俏如来沉默了一阵,对应零说道,“月姑娘,你跟我来,我有一事拜托你。” “(精忠……)” 眼见两人朝灵界外走去,史艳文向俏如来伸出了手,试图抓住这个走得越来越远的儿子。 应零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直到两人来到灵界之外,俏如来才停下了脚步。 “月姑娘,还记得你问过我,如果杀一人能救所有中原百姓,我是杀还是不杀。”俏如来看向应零,眼神异常坚定,“现在,我有答案了。俏如来甘心入魔,只愿能救生渡世。” “……你要吾做什么事?”应零别过了视线,转身背对俏如来,“说吧。” “我希望你不会帮助银燕杀温皇。” “嗯?”应零侧目看向身后,“俏如来,站在你面前的,也是宫本总司的徒弟。” “我知道,但是我的局,需要温皇。” 俏如来的话让应零错愕地转过身:“你……” 应零收起了面上的惊讶,面无表情地看着俏如来:“你来迟了,任飘渺已经给吾送了大礼,换取重现一剑无悔的机会。” “他没这个机会了。”俏如来甩动着手中的佛珠,“因为,现在和他对局的人是俏如来,而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应零沉默了一阵,转身将手背在身后:“将你的布置说出,然后……做你该做的。” “是……”俏如来将计划说完之后,亦是转身背对应零,神情变得有些复杂,“多谢你,月姑娘。” 第五十章 再入魔世 剑痴玄狐 灵界之内,史艳文见到独自回返的应零,心中有说不出的无奈。 他有一女三子,一女不再往来,一子渐行渐远,一子被他牺牲,一子断绝亲缘。而藏镜人亦是命运坎坷,兄弟相杀多年,有女不能相认。 史艳文不禁疑问,难道史家人注定的宿命,就是天伦难聚? “血月姑娘,精忠他……”史艳文看着应零欲言又止。 “他前往百武会,派人寻找银燕。”应零本欲直接回到房间,想了想还是停下脚步说道,“你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啊……” 说完,应零也没管史艳文有多无奈,准备回房整理从俏如来处得到的情报,却是被史艳文再次叫住。 “月泠公子……” 听到这个许久不用的名字,应零微微一怔,转过身来:“什么事?” “无论是精忠、仗义还是银燕,艳文都亏欠他们太多。小空被我牺牲,银燕不愿认我这个父亲,还有精忠……他才是最艰难的那个人。”史艳文向应零深深鞠躬,“精忠对你的信任,艳文一直看在眼内。无论你是谁,我拜托你,请你陪他走下去。” “吾尽力。”想起宫本总司的托付,应零缓缓握起了拳,“(但是,谁来陪吾呢……)” 应零回到了房间,在门口设下隔音阵法后,将月泠公子唤了出来。 “三王骨,苗疆已有始帝鳞、魔之甲和狼王爪。他们需要的只剩伏羲深渊的位置,与开启时间。”月泠公子坐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俏如来上当,你也跟着上当吗?”应零从她的手里接过了茶,“王骨稀少难觅,苗疆仍需要幽灵魔刀。” “但他们不可能找到幽灵魔刀。”月泠公子茶杯被夺,只能无奈再倒一杯,“能够仿造王骨的人,必定拥有王骨,是吗?” “苗疆第一智者,苗疆第一神铸,是吗?”应零笑着抿了一口茶水,“是反目成仇的大戏,还是引邪出洞的大计,且看他是怎样选择了。” “我心中有伏羲深渊的位置与时间,这是元邪皇的提示。”月泠公子将茶一饮而尽,“从魔世回来后,继续跟进吧。” “那吾不能离开太久,至少不能错过第二局。”应零抬手驱散了月泠公子,接住了落下来的茶杯,“这可是最精彩的一局。” 在俏如来的指引下,邪马台笑在无极山找到了雪山银燕,两人再次对决,然而心境不同,结果亦是不同,小空还是被带回了灵界。 史艳文心痛不已,但为了天下苍生,他只能选择牺牲。为了再看一眼儿子,为了背负这份罪孽,史艳文决定亲手将小空送入魔世。 “今日他不幸生为艳文之子,艳文就要亲手承担这份罪孽!” 俏如来将手搭在史艳文的肩上:“父亲,精忠与你一同承担。” 邪马台笑难以忍受这种场面,选择避而不看,因此留在了外面。魔门之前,史艳文拒绝了众人的帮忙,决心亲手送小空一程。 早在诛杀炎魔之时,他便有此觉悟,这份罪孽一个人承担便够了。而且,这也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最后的告别。 “小空进入之后,将在空间裂缝,由内而外封印住通道。当封印结束之后,小空就会落入魔世,或者……有这万分之一的可能,小空可能存活在魔世。”梁皇无忌不忍地安慰道。 “梁皇前辈,不用安慰艳文,准备施法吧。”史艳文的掌心都攥出了血,仿佛只有紧紧握住双拳,才能给自己力量。 就在几人准备施法之时,应零突然开口说道:“史艳文,你想小空活在魔世吗?” 史艳文微微一怔:“如果能活,艳文当然愿意。” “嗯。”应零淡淡应了一声,抬手从袖中射出一根琴弦,“系上,系牢了。” “你这是……要护小空入魔世?”梁皇无忌不解地问道,“但通道一旦关闭,你要怎样回来?” “魍魉栈道。” 梁皇无忌恍然大悟:“原来你走的是魍魉栈道。” “魍魉栈道?听起来是很凶险的所在。”史艳文按下心中的激动,松开了那根救命的琴弦,“血月姑娘,多谢你的好意,艳文不能因为一点私心,让你冒险。” “吾要去拜访老朋友,为他带去两名爱将的下落。至于小空,先让他活下来再说。”应零走去将琴弦牢牢系住小空,“邪神将,你有什么话要带给帝鬼吗?” “我已经不是邪神将了。”想起过去的王将情谊,梁皇无忌心中虽有感慨,却无不舍,“身为叛徒,无话可说。” “月姑娘,你要保重。”沉默许久的俏如来突然说道,“俏如来会等你回来。” “嗯,吾不会错过那一局。”应零扯了扯琴弦,踏入了通往魔世的道路。 她在空间裂缝中停留了一段时间,才等到飘出通道的小空。 “好了,现在只剩你跟吾了。”应零将襁褓抱在怀里,“让吾想想将你送给谁呢?应龙师肯定不行,那只能在胜弦主与帝鬼之间选了。你幸运了,两边吾都熟的很,总能为你找到新老爸。” 应零抱着小空走出通道,然而甫一登场就被魔兵团团围住。 “哎呀,没想到出场就是修罗国度啊,那你的新老爸是定下了。”应零轻轻戳着昏迷不醒的小空,随后面无表情地看向修罗兵,“通报战修罗,就说,他的朋友到了。”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老朋友,帝鬼的第一句话就是:“去了人世一遭,你连儿子都有了?” “多年不见,帝尊也变得幽默了。”应零毫不客气地抱着小空坐下,“当然不是吾的儿子,不过他很快就会成为你的儿子。” “理由。”帝鬼坐在王帐中,神情被火光映得明亮,不仅没有动怒,反而露出一丝趣味。 “关注通道的你,应该抓到了一个叫‘天恒君’的废物。”应零将襁褓放在了帝鬼面前,“他是史艳文的儿子,史艳文牺牲了他,才封住了通道。现在,他是你的儿子了。” “朕不需要儿子。”帝鬼看着昏迷不醒的小空,“但朕缺一名左手,所以,允你了。” “提及左手,投奔灵界的邪神将让吾转告你,身为叛徒,无话可说。”应零化出酒壶,倒了一杯酒,飞到了帝鬼面前,“而你的右手,在一个叫‘泣血邪魔洞’的所在蜕变。不过吾提醒你,他蜕变得连自己都忘了,因此别指望他会记得你,记得修罗国度。” “忘了,那就让他想起。”帝鬼举起酒杯,杀意震得酒水四溅,“而叛徒,应该受到处罚,就算死,也要将尸体留在魔世。” “做好准备,离你降临人世不远了。”应零从座位上站起身,收走了被喝完的空杯,“旅行时间有限,吾这就去闇盟了。那边也有朋友,不能厚此薄彼。” “哼,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帝鬼嗤笑了一声,“退下吧。” “是,帝尊。”应零装模作样地向帝鬼行了一礼,定位到在帝女精国的府邸,直接撕开空间通道走了进去。 应零摸出了两只传信纸人,分别向胜弦主与鬼飘伶送去了问候,以及一封挑战书。 一路前往闇盟,没过多久,鬼飘伶的蓝色小鸟便找到了她,随之而来的,是某个闇盟第一华丽的剑客。 “dear Ling,wele back to 闇盟。”鬼飘伶面朝着应零,摆出了一个帅气的姿势,“the dark knight is glad to see you again.尤其是,你竟主动发出挑战。” “用你的话说,吾欠你一场fair fight,不是吗?”应零微微一笑,指上亮起一点剑芒,“吾在人世学到了很多,这一次,败你到心服口服。” “叽叽。”蓝色小鸟叫了两声,仿佛在给应零加油助威。 “你这负心的鸟!”鬼飘伶抱怨了一句,从腰间拔出众惑之的,“e on,让我看看,你的进步!whoosh!” 鬼飘伶的剑如鬼似魅,应零原地防守见招拆招,一如数年前初战。但与之不同的是,当年她被鬼飘伶完全压制,而现在她却能应付自如。 “你真的进步了。”鬼飘伶久攻未破,后撤一步,挥动红色西洋剑,“重楼魅影落雨声!” 魅影冲上,步伐诡变,长剑疾利,剑路精妙。应零将手背在身后,左右闪避,身形化作一道残影,竟是让鬼飘伶剑剑落空。 “hush!”鬼飘伶回身一剑,却是被剑气化轮所挡。 魔心开杀,神意止杀,忘情忘仇,亦神亦魔,神魔非我。 “神魔非我……”神魔一念心法运转,应零发丝具扬,神态狰狞似魔,却又暗藏正气如神。 “鸿蒙未辟雨封关!”鬼飘伶挥动众惑之的,血色剑气密集,如雨封关。 “一剑无悔!”心念加成,无悔一剑,逆转攻势,宫本总司幻影,直取对手要害。 一剑突破,鬼飘伶猝不及防,剑指已停至脖前:“我败了。” 应零放下冒烟的剑指,无悔剑意炸开,摧折一片树木。这一剑若无偏差三寸,鬼飘伶只怕性命垂危。 “你进步,我也要努力。”鬼飘伶将众惑之的插回剑鞘,“上次被玄狐二十七招打败,这次是你,再不进步,真要被小明嘲笑了。” “都是运气,让吾在人世,遇到了一个好师父……”说着,应零将宫本总司的故事告知了鬼飘伶。 “无悔传承。”鬼飘伶感叹道,“从你刚才的一剑我便能感受到,他是一名伟大的剑客。不悔峰,如果我有幸来到人世,一定要去瞻仰一番。” “哈,有机会。”应零挥手告别鬼飘伶,“阿飘,吾走了,时间有限,吾还要找西经无缺一战。” “那就bye bye.”鬼飘伶突然想到了什么,出言提醒道,“对了,如果你在闇盟遇到一个带兜帽、很冷漠的剑客,小心,他就是玄狐。玄狐痴迷剑法,能够学习对手的剑招。他听过你,一定会找上你。” 应零微微有点讶异,随后点了点头:“放心,吾前往闇盟一战后,便马上离开魔世,他不会有找上吾的机会。” “终于找到了。” 应零略有无奈地看着前方拦路的剑客,身穿兜帽灰衣,气质冷如冰霜,正是鬼飘伶口中的玄狐。 “你能让我见识到,天下间最完美的剑法吗?” “吾不知什么是完美,吾只知如何去超越。” 应零挥动衣袖,一桌一凳化光出现,她走至琴凳坐下,并将一张五弦古琴安置在桌上。 在玄狐的不解中,月泠公子从她身后走出,护在了琴桌之前:“琴为心,剑为魄,我的剑,你又能看透几分呢?” “强烈的剑意……两个……”玄狐眯起眼睛,语气平淡无波,“不,你们是同一个人。” “玄狐?铁精。”应零轻轻拨弄着琴弦,“吾悟了,而你,仍在执迷。” 第五十一章 无招之境 温皇之危 琴音起,剑意动,疾风吹拂,卷动落叶成剑。 “杀气。”玄狐拔剑破开遮挡视线的树叶,随后挡下月泠公子直取面门的一剑。 第一剑试探之后,月泠公子以指化剑,出招绵密,快如闪电。 “(速度型的剑者。)”玄狐被动防守,透析对手剑路之后准备反击。 就在玄狐反守为攻之时,月泠公子剑锋一转,以慢打快,一招一式似泰山般沉重,压得玄狐喘不过气。 即使眼中对手出招放慢,然而每一剑角度刁钻,玄狐避无可避。 就在重剑临身之时,月泠公子再度变招,剑势似落羽般轻灵飘逸,短短时间已在玄狐身上划开了数十道伤口。 “有伤无血,死物。”应零悠然地抚动琴弦,剑意与杀气再起。月泠公子后撤一步,将对手移交于应零,自身挡在两人之间。 强烈的剑意寄托于音波之中,攻势无形无相,无可名状。音波带动落叶,剑意附着叶片之上,片片锋利如刃。 面对非剑之剑,玄狐无法破解,只能凭借手中之剑,将叶片尽数折回。然而剑意至极,声声催动之中,叶片碎裂成沫,化成一柄叶剑,瞬间贯穿了玄狐的右肩。 玄狐看着受创之处,面露不解之色:“这也算剑吗?” 应零但笑不语,随即掀动古琴,运气一掌击在琴弦之上:“五弦绝杀,兰陵入阵。” “剑劫,竞魔跨限。”终于等到对手出招,玄狐展开三对剑翼,试图复制对手的剑招。 然而…… 三指轮动,三音连响,剑意化形。 玄狐只见一道骑马提槊的身影飞驰冲关,挥动长矛,一击破开剑招,刺穿了他的要害。 幻影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的月泠公子。她瞥了一眼重伤难治的玄狐,化作点点星光消散不见。 “绝美的一剑,可惜我……学不了……呃……”玄狐感叹了一声,随即倒地身亡。 应零不急不慢地将琴曲弹完,随即双手轻轻搭在弦上,结束了这场不存听众的演奏。 一个蓝月映照之后,应零抵达了闇盟。身为一疆之敌,一盟一国之友,她在魔世已是名面孔,也难怪玄狐能这么快找上她。 踏着缕缕青烟,应零提着血戮找到了长琴无焰,琴桌之前,手持犁灵的西经无缺也等候多时。 “你遇上玄狐了。”西经无缺笃定地说道。 “求剑无悔,让他如愿了。”应零挽动剑花斜挥,剑意震起地面黄土,剑气破开周遭树木。 “无形无相,无常无定。”西经无缺面露一丝赞许,“你更为精进了。” “无形无相,无常无定,是以无量。无边无际,无穷无尽,是以无极。无招无剑,无心无我,是以无敌。”说话间,应零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境界,剑之极意,随心所欲。 “无焰,奏乐。” 玉指勾弦,琴音起,剑未出,意先动,两人皆在等待琴声由缓入急的那一瞬间。 曲入中段,逐渐加速,汹涌澎湃,刚劲有力。双剑相争,两人皆是无招无式,由繁入简,剑影起落之间,卷动枯叶黄土,带起风沙微尘。 曲势回缓,双方默契歇战,再度等待琴曲转急的那一刻。是剑随琴,亦是琴随剑,两人再度交锋,常阳铮铮而响,应和双剑碰撞之鸣。 两名剑者只攻不守,剑势凌厉,有进无退,见招拆招。就在琴曲乍收的瞬间,两人同时将剑抵在对方咽喉之处,结束了这一场至简至极的剑决。 西经无缺收起犁灵:“你的剑,不再是杀器。” “仍是杀戮之剑,只是多了信念,叫无悔。”应零将手背在身后,血戮化作红光消失。 “无悔,剑者至极的觉悟。” “剑行有情,无悔传承。”应零并未解释太多,“人世的不悔峰值得所有剑客一游。” “若有机会。” 应零将目光转向了胜弦主:“一如既往,这次仍是在此结束吾的旅程,吾该告辞了。” “不再多留?”长琴无焰双手拂过琴弦,抬眸看向应零,“无焰仍欠你一曲。” “已得一曲,不能贪得无厌。”应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柔,“人世还有人在等吾。” “既然如此,无焰也不再挽留,请。”长琴无焰微微俯身,随后抚琴再开新曲,为即将远行的友人送别。 应零向两人各行了一礼,随后踏着琴声走出了闇盟。 以书信告别鬼飘伶后,她打开了空间通道,回到百武会。 此时俏如来不在百武会中,应零没选择等待,留下一封书信后,便前往泣血邪魔洞,确认黑白郎君的动向。 “(黑白郎君果然在此。现在只要设下术法监视,就可以回灵界等待消息了。)” 在返回灵界之前,应零准备去一趟不悔峰。 樱吹雪要训练的人不是她,也不是俏如来,那便只剩剑无极与银燕了。身为大师姐,她也该适当关心一下两名师弟的进度。 来到不悔峰,她竟意外发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凤蝶。 “(她来不悔峰定是为了剑无极,但温皇不可能轻易放她出来。他又在玩什么游戏?)”应零不动声色地跟在了凤蝶的身后。 出于对温皇的了解,她能确定此举是在试探凤蝶。 “(想让蝴蝶做出选择吗?那你又要以什么作为代价呢?)” 虽然应零与俏如来有所交易,但交易的只是不会帮助银燕,不代表她就要放过温皇。若有机会…… 凤蝶一路急急而奔,应零却比她更快一步找到温皇,或者说是重伤的任飘渺。 就在任飘渺感叹杀局精妙之时,一个背负湛蓝长剑的白衣人出现,叫住了他。 “这一次……”任飘渺将无双剑插在地上,“你终于让吾刮目相看了。” “看,你曾将我看在眼内吗?你的眼中,不是只有赤羽信之介、月泠公子、宫本总司、血月孤红、百里潇湘,甚至剑无极、银燕、俏如来,会有酆都月的存在吗?” 酆都月报出了一连串的名字,其中竟是将应零的化身也算了进去。 大概是被压抑了太久,酆都月并没直接动手,而是费劲口舌,试图从任飘渺口中取得一份认同。 应零饶有趣味地听着,温皇越是想要拖延,酆都月透露的信息就越多。 炫耀完毕,酆都月手按剑柄,杀气凛冽,终于准备动手了。 然而,在他出手的瞬间,应零竟从酆都月的身上,感应到元邪皇的魔气。 两人同出剑八,相同的剑法,却因为魔气有了变化。任飘渺惊讶之间,被酆都月的剑气贯穿了右肩。 “楼主,我终于超越你,就在这一刻。剑十——” “你的天真,真是让吾愉悦。天葬!” 就在任飘渺将败之际,凤蝶及时赶到,使出剑十为任飘渺逆转了败局。 “你败了。”任飘渺与凤蝶合攻而上,两人配合默契,联手将酆都月重创。 击败酆都月,任飘渺并没取命,而是与凤蝶回返还珠楼,任由重伤的酆都月在原地发疯。 “楼主……楼主,你为什么不杀吾,你……你看不起吾吗?楼主……楼主……” 凤蝶一路搀扶任飘渺,紧张地看着他:“主人,撑住,就快到还珠楼了。” 身后女暴君率领苗军逼近,凤蝶与任飘渺却是在还珠楼前,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影。 “月泠公子,怎会?!”凤蝶不敢置信地看着拦路之人,“难道是俏如来派你来的?” “你一直跟着凤蝶。”任飘渺抬手化出了佩剑无双,“以这样的面貌出现,是要为宫本总司报仇吗?” “报仇,不是我的责任。”月泠公子淡淡地说道,“我来,再现一剑无悔。” 就在两人对峙之间,女暴君带兵追上,见任飘渺与凤蝶停驻不前,得意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温皇,你放弃抵抗了吗?” “嘘,你吵到我了。”月泠公子将食指搭在唇上,爆发的杀气惊得女暴君不禁后退。 “(好恐怖的气势,这个人……)”察觉此人深不可测,女暴君立刻改换了姿态,“真是有魅力的男人啊,让奴家……” 话未说完,女暴君本能察觉到危险,连忙拉过一个苗兵挡在身前。只听“砰”的一声,身前之人瞬间炸成了一朵血花。 女暴君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他是怎样做到的,我根本没看到他出手。)” “出剑。”月泠公子双指划过身前,金红剑影密集成圈,化作一道绥带环绕周身,“神魔非我。” “哈哈哈,宫本总司做得最正确的事,就是收了你做徒弟。剑十一——”任飘渺大笑着挥动无双,然而重伤之躯却是不堪重负,“噗——” “主人!”凤蝶惊呼一声,护在任飘渺身前,“现在的他根本放不出剑十一,你只是在泄愤,不能证明一剑无悔胜过剑十一。” “让开!”月泠公子一掌打在凤蝶身上,然而她却是反身抱住任飘渺,决心以命相护。 “那就同死!一剑——”月泠公子剑指运气,强烈的剑意震慑四周,逼得女暴君都忍不住后退。 “神蛊峰上,多谢你。”凤蝶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对不起,剑无极,我要陪主人到最后。” 凤蝶等待了许久,预料的疼痛并未到来,等来的却是任飘渺的一句话。 “凤蝶,你可以睁眼了。” “没事?你……”凤蝶讶异地看向月泠公子,却见她仍是面无表情,不露悲喜,让人完全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其实,我很嫉妒你。”月泠公子缓缓走过两人,留给他们一个背影,“你有凤蝶,而我,只有自己。师尊的仇自有人报,我不想再与你纠缠了,我们的游戏到此为止。” 背后之人沉默了一阵,开口说道:“那本‘关于天下第一剑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吾看过了,写得非常真实。作为回礼,吾也送你一本书。” 月泠公子背手吸住飞来的书,周身迸发出一道气劲,震退围上来的苗兵:“退!” 见面前再无挡路之人,月泠公子瞥了一眼书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还珠楼外。 “(羽国志异。)” 第五十二章 第二个局 就此分道 灵界之内,正在看书的应零察觉到一阵追踪幽灵魔刀的测算之力,立刻明白,是苗疆的人开始搜集最后一项王骨了。 “(是苗疆大祭司,上次窥探吾之天命的人也是他。)测算三界五行外,你只能含恨!何况……”应零放下羽国志异,手中结起法印,“天地鸿蒙,混元无极,星辰定位,王骨渡气!” 与此同时,被黑白郎君破坏的阵法下亮起点点星光,顿时将王骨气息渡至泣血邪魔洞中,同时也引走了那股测算之力。 “多手准备,才能万无一失。”应零拿起羽国志异继续翻阅,而身边的白衣剑客仍是一动不动地监视着泣血邪魔洞。 过了一阵,房门被人敲响,应零掷出小旗将月泠公子隐藏,随后挥动衣袖打开了房门。 “你来的比吾想象得慢。”应零为俏如来倒了一杯茶。 “步霄霆手中的天书已被苗王所得,现在进入第二局。”俏如来自然地接过了茶杯,“第一本天书记载的时间将近,苗疆来不及查证,只能进行尝试。” “哈哈哈,智计算尽,最终决胜的仍是武力啊。”应零捧起尚未饮尽的茶水,“所以,你的安排?” “我打算……”俏如来将排布尽数说出。 “你确定要将此等重任交予吾?”应零似笑非笑地饮了一口茶水,“也许让吾跟去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你的对手,随便一个,都能轻易做掉你。” “月姑娘,你不用再试探我了。”俏如来凝视着应零,“俏如来一直都相信你,无论是在神蛊峰、正气山庄、百武会,还是灵界。” “你这样的性格太危险了。”应零转身将手背在腰后,“赤羽提醒过你,吾是怎样的人。你也见过温皇,他应该告诉了你,吾做了什么。至于你的师尊,不提也罢。” “我更愿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且……”俏如来停顿了一下,说道,“温皇让我转告你,其实你的身边,也有一个凤蝶。以及,书看完,记得还。” 应零愕然地转过身,随后嗤笑一声:“坐拥天下第一阁还惦记一本书,吝啬鬼。” “这句话,我会转述给温皇。”俏如来看向倒扣在桌上的书,“就是这本书吗?羽国志异。” “还没看完,吾正在翻阅第三遍。”应零走过去将书收起,她的话倒是引起了俏如来对羽国志异的好奇。 “是什么样的书,值得你翻阅三遍?” “三遍?也许不够。”应零意味深长地说道,“第一遍看故事,第二遍看局,第三遍看人心。每一遍看都有不同的目的,也能得到不同的体悟,而最后一遍……吾看的是命运。” “命运?” “现在是品书的时间吗?你该关心的是第二局。”应零坐到了床上,向俏如来发出逐客令,“有事快问,没事就走,别打扰本姑娘睡美容觉。” “是,俏如来告辞。”俏如来将茶一饮而尽,随后向应零微微行礼,准备离开。 “忘记说,吾将小空送人了。”应零慵懒地倚在床上,“他很幸运,出门就遇到新老爸,而且是最合适的老爸。” “月姑娘,多谢你。”俏如来停顿了片刻,回头向应零鞠了一躬,“不管发生何事,你永远是俏如来……最感谢的人。” 俏如来离去后,应零重新布置了术法,从怀中掏出羽国志异:“但他不是凤蝶,他是默苍离的徒弟,史艳文的儿子,即将与吾为敌。” “来了。”阵法中的月泠公子撤去小旗,将监视画面显露出来,“苗疆的人,来了。” 苗疆精锐尽出,似乎要以人海战术将战力损耗降至最低,同时也将黑白郎君存活的可能降至最低。 在众军尽入泣血邪魔洞之后,应零没有丝毫犹豫,斗转星移之间,星斗杀阵已成。 “就看你们什么时候察觉了。”应零盘腿坐在床上,等待阵法被触动的一瞬间。 不知过了多久,泣血邪魔洞内的阵法被触自毁,星辰之力瞬间爆发,璀璨星光如雨暴泄,集中攻击着入阵者。 “哈哈哈,好配合啊,吾的爱蛛。”应零看着延伸出洞穴的魔丝,大笑了起来,“死的人竟是赫蒙天野。这里最弱的应该是苗王之子,是为了救他,所以舍身挡下了飞丝吗?” 此战不只没夺下幽灵魔刀,甚至折损一员大将,应零隔着术法都能感受到苗王的愤怒。 “愉悦啊!” “如果让苗王知晓是你所为,他一定倾国之力追杀你。”月泠公子的语气淡漠,“你该准备两个新身份了。” “吾已经准备好了。”应零露出了一个微笑,“此局之后,血月孤红与月泠公子将不复存,取而代之的,是弦歌剑姬与无我公子。” “拙劣的伪装。”月泠公子不客气地评价道。 “你与月神不也是这样。”应零意味深长地说道,“骗的是愚众,等的是观众。” 祭天前日,泣血邪魔洞外忽然浓雾大作,挡住了盯梢苗兵的视线。 一道生面孔悄无声息地来到,却被洞外熠熠生辉的离尘晶石拦住了去路。 “(离尘石?吾接收了。)” 此人抬手将挡路的异石化为虚无,随后缓步踏入泣血邪魔洞。一路尸骸无数,似乎全都被洞内魔物吸干了精气。 察觉有人靠近,蛛网上的魔茧绿光大盛,随后无数飞丝暴泄而出。 “这遍地尸骸,都不是黑白郎君。”来人来回闪避飞丝,身形化作道道残影,“是你救了他。” “想杀我吗?”来人停止闪避,任由飞丝击打在护身气罩之上。 他将手指向自己的心口:“来,对准这。” 像是回应他的话一般,一道飞丝疾射而出,瞬间贯穿了他的心口。然而致命一击之后,魔茧竟是微微抖动起来,绿光闪烁不停,似乎正在犹豫,是否继续发动攻击。 “喔?感受到了吗,那是你的心。”来人捂着心口面色惨白,缓缓地走向躁动不安的魔茧,“我等你亲手挖出,连同我的力量一起,以吾之性命雪清你战败的耻辱。” 他松开手,将流出的血液化成一团血浆送向魔茧:“喝吧,这是分别前的礼物。下次再见,你还能认出我吗?” 他将魔血引导入心蕴养伤口,随后在魔茧闪动的邪光中,转身离开了泣血邪魔洞。 十六当日,无极山周边十里三角顶端,苗疆大祭司、阴阳双部各持三王骨,开启伏羲深渊。 “天为呼,地为应,吾以王骨号天令,天令号命开伏羲,伏羲洞中有深渊,深渊暗藏九龙气,九龙各司苍穹数。” “九龙各司苍穹数,五甲一周再轮回。” “轮回而今届天时,应天王骨开地穴。” “赦天之令开地穴,喝——” 然而,无极山并无任何反应,第一本天书正如苗疆所料,乃是假天书。而在无极山最能隐藏行踪的东北十里之处,俏如来的第二局也开始了。 “(选一个苗疆不及查证之时,选取最有利的位置,利用有限的战力一点突破,对王骨进行抢夺。)” “(而苗疆将计就计,以王骨为饵,对中原进行诱杀,削弱其战力。出现在东北方祭坛的王骨是紫青双剑,应该是苗疆第一神铸,锻神锋之佩剑。)” “(为了防止苗疆的陷阱,中原亦会安排第二波援军,里应外合突围。梁皇无忌在距离战场五里外的高崖释放结界接应,在百武会撤离的中途会有拦手,高崖之上会有刺客,俏如来都已安排应对。)” “(而最关键的一环……)” 九龙天书前哨战,阴九玄身怀文帝双剑,受命退往苗疆。而在远方,月泠公子与千雪孤鸣狭路相逢。 “是你啊,听说你救下了温仔,真是多谢。”千雪孤鸣按住笑藏刀,“但我不会因此放水喔。” “三招,动手。”月泠公子面无表情地举起剑指,周身金色剑网交织,“一剑无极。” “喂喂,这么着急吗?”千雪孤鸣挥动笑藏刀,周身星光灿烂耀眼,“皇世经天,星辰万变,逆刀回狼影!” 千雪孤鸣举刀冲上,利刃快攻连击,却是受制于对手的无边剑意,刀刀被拆,聚力不成,压制失败,反被月泠公子在脸上划开了一道血痕。 “再来!”千雪孤鸣挥动笑藏刀,星辰之力尽蓄刀中,“皇世经天,破空千狼影!” “一剑无尽。”月泠公子剑指凌空划过,头顶升起一道日轮,散射出无尽剑光。 千雪孤鸣挥动快刀,突破无尽剑气冲至月泠公子跟前,却被挥指再生的金色剑光逼退。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温仔会一直惦记你了。这十几年来,除了我不想杀之外,你是第一个逼我使出此招之人。”千雪孤鸣挥手放出一道气劲,身体缓缓升入空中,“皇世经天,星辰极变,万狼啸天绝!” “神魔一念……”月泠公子亦是飞身凌空,神态似神似魔,“一剑无声。” 随着一声狼啸,千雪孤鸣分化成万千狼影,而月泠公子双手射出无数剑光,将万千狼影尽数打散,手中蓄住的一剑,却是没有射向途径战场的阴九玄。 月泠公子缓缓落下,瞥了一眼讶异的千雪孤鸣,化作点点萤光消失在了原地。 树林之中,月泠公子将双手背在身后,举头望着天际,等待俏如来的到来。 “失败了。”月泠公子没有转身看向来人。 “我知道。”俏如来平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师尊在等你。” “琉璃树下的埋伏够吗?”月泠公子淡淡地问了一句。 俏如来微微一怔,随后摇了摇头:“师尊的安排,俏如来不知。” 看着走得越来越远、不再回头的月泠公子,俏如来还是没能问出那句近在嘴边的“为什么”。 血色琉璃树下,一道清逸出尘的苍色人影缓缓转身,看向踏着清风与珠响而来的白衣人。 “我不想再废话了,吾来只有一问。”月泠公子冷冷看着默苍离,“你要怎样阻止吾,墨家钜子?” “只要三个字。”默苍离将手背在身后,语气甚是自信,“吾便能阻止你开启魔世。” 月泠公子一剑逼出藏在树后之人:“这三个字将决定我们是否能和平对谈。” 史艳文缓缓从琉璃树后走出,来到了默苍离的身后:“月泠公子,回头吧。” “吾在等你的三个字。”月泠公子瞥了史艳文一眼,将他的劝告置若罔闻。 “琅函天。” “嗯?”月泠公子缓缓抬手,双指亮起一点剑芒,“这三个字,阻止不了我。” 第五十三章 弃局魔世 离开中原 月泠公子盯着默苍离,似乎随时都会发动攻势。史艳文运起纯阳掌,准备为默苍离拦下攻击。 对峙良久,面对不为所动的默苍离,月泠公子先行服软:“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阻止吾的最好方法,就是让我错过伏羲深渊的开启。”月泠公子分析道,“我不认为你会愚蠢到,以为三言两语就能将变数剔除。在无法控制吾的情况下,你能做的就是以更大的筹码将吾调离伏羲深渊。比如,琅函天的下落。第一次见面,你便察觉,我对道域内战耿耿于怀。是,吾不否认,所以,告诉我琅函天的下落,吾便放弃开启魔世。” 史艳文放下手掌,脸上流露出一丝欣慰:“你能迷途知返,太好了,精忠一定很高兴。” 默苍离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按照信上所写,你会找到琅函天。” 月泠公子将信接过,却是不看一眼就收了起来:“如果吾夺下王骨,反而不是你们想看到的。破坏祭天大典,夺下一个王骨,怎比得上彻底解除中原之危?” “这一局的结果正是我们三人的默契。”月泠公子略带讥讽地说道,“吾果然没辜负他的‘信任’,他也没辜负吾的试探。” 默苍离沉默了片刻,问道:“幽灵魔刀在你的身上?” “不在。”月泠公子淡淡地说道,“为了防止苗疆追踪王骨,吾将其作为筹码,为小空找了个新老爸。” “小空!”史艳文面露几分激动,随后很快又恢复了冷静,“他,还好吗?” “应该不差,至少巨骨症是有的救了,还在一大势力谋了一个职位。”月泠公子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过,你是没机会见到他了。” “公子的恩情,艳文实在感激不尽。知道他能好好活着,我已心满意足。”史艳文感激之余,忍不住叹了口气,“是艳文不配做他的父亲,希望他能在脱离史家之后,走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月泠公子看向正在擦镜的默苍离:“吾引西剑流对上还珠楼,坐视温皇重创百武会。灵界大战,若不是意外,藏镜人与白狼本该同死。吾杀死网中人,指引黑白郎君废掉温皇,再以幽灵魔刀引苗疆对上黑白郎君,杀死黑白郎君,并在泣血邪魔洞布下大阵,削弱苗疆战力,恢复网中人,杀死苗王之子,引动王权之变。” “而幽灵魔刀已被吾丢入魔世,苗疆要祭天,除了魔之甲,只能寻找掌握王骨锻造之术的锋海主人。涉及王骨与赝品魔之甲,北竞王必须派人去交涉,只要吾在伏羲深渊开启后,夺下文帝双剑,锋海锻家将与北竞王反目成仇。” 默苍离停止了擦镜:“铲除威胁,削弱苗疆,中原力薄,你的局指向的是魔世。” “破绽百出的一局,却也是无人能破的一局。”月泠公子无奈地笑了起来,“因为吾的所作对中原只利无害,你不会阻止吾。而对苗疆,他们对吾一无所知。虽然让温皇躲过一劫,但他沉浸在自己的愉悦中,不会注意吾的局。” “是吾小看你了。”默苍离沉默了一阵,“温皇想要找寻对手,你却是为自己铺路。” “先生,吾弃局了。”月泠公子自嘲一笑,转身离开了血色琉璃树,“有缘再见,与吾以玲珑子,完整下一局吧。” 静默良久,血色琉璃树下传来了一声叹息。 “她也是一个很寂寞的人。” 不悔峰下,樱吹雪欣慰地看着训练有成的银燕与剑无极:“宫本总司的遗产,你们已经完全领悟。但要修习至炉火纯青的境界,还有很长的一段路。” “最后……”樱吹雪看向宫本总司最后的剑痕。 “什么最后啊?前辈,你一直看着剑痕是想做啥?”剑无极将太刀扛在肩上,侧身看向不悔峰剑痕。 “等、一个人。”樱吹雪抱刀走向不悔峰山壁。 话音甫落,身后一阵清风吹拂,樱吹雪转身看向来人:“她来了。” 闻言,剑无极与雪山银燕同时转身,看向缓缓而来的黑色身影。 “哪来的水姑娘?前辈啊,你要等的人该不会就是她吧?”剑无极看了一眼樱吹雪,向应零打招呼道,“嗨,美女,你是谁啊?我看你怎这么面熟?” “剑无极,她是你的大师姐。”雪山银燕向应零微微行礼,“应姑娘。” “啥毁,她就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姐?”剑无极打量着应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啊,我想起来了,你是神蛊峰下的那个疯……” “嗯?”应零冷冷地看着剑无极,一阵骇人的杀气震慑四周。 “呃~我是说笑如春风的大师姐啦。”剑无极瞬间燃起求生欲望,“(夭寿,走了一个神田京一,来了一个更恐怖的。师尊啊,你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 “注意了。”应零周身泛起金红剑光,强烈的剑意凝成剑气,惊得银燕与剑无极面露讶异。 “这是……神魔非我……” “还有……一剑无悔……” 应零缓缓升入空中,气势宛若魔神天降,一道金红巨剑随指而落,将刻有遗招的山壁瞬间摧毁,整座不悔峰都陷入一阵地动山摇之中。 落地之后,她看向目瞪口呆的两人:“超越他,超越吾,超越……你们自己。” 剑无极与雪山银燕谁也没发问,为何她不用一剑无悔替宫本总司报仇,因为他们已经得到了最好的解释。 “这下神田京一悲哀了,降格成二师弟,看他以后还怎样得意。”剑无极幸灾乐祸地说道。 “至少他抱得美人归了。”应零毫不客气地嘲讽道,“而你,有得走。” “哼,别以为你是师姐,我就不敢动手!来喔!”剑无极才刚摆出拔刀的姿势,就看到一个黑影闪到身前,对着他就是一顿胖揍。 “啊,啊,别打脸啦……” 樱吹雪看着师门和睦之景,冷漠的面上也流露出一丝笑意:“宫本总司的遗志,已经传承。我也该离开中原了。” “前辈要离开中原?”雪山银燕无视背后的惨叫,疑惑地问道。 “这、口刀,剑、无极。”樱吹雪看向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剑无极,“这口逆刃,是宫本总司原在东瀛所用的兵器。现在,交你。” “啊?” “应姑娘,你下手会不会太重了?”银燕被剑无极的模样吓了一跳。 “欠教训。”应零将手背在身后,随后安抚银燕道,“放心,只是看着吓人。” “不悔峰的最后一战,宫本总司原可与任飘渺同归于尽,却选择了放弃,而将剑招传承,这是为什么?逆刃不杀,杀与不杀之间,取决,在你手中的刀。你要永远记住,一手杀,一手不杀,就是杀戮与慈悲的抉择。还有,你,为何做下这样的抉择。” 剑无极停止呻吟,重复着樱吹雪的话:“一手杀,一手不杀,杀戮与慈悲的抉择……” “拿、去吧。” 剑无极郑重地将逆刃刀接过,刀上的穗饰叮铃脆响,仿佛是在提醒剑无极,宫本总司传承的理念是什么。 交予旧物,传承结束,樱吹雪也准备离开中原:“你们的师尊,这一生从没将胜败放在心里。这场赌注,我交给你们,并没有看到最后的必要。” 宫本总司死前造成的伤势,为两人取得了三个月的时间。三成胜算,一场赌注,也许他们能杀掉任飘渺,但更可能的,是被任飘渺杀死。 “三成,那是机率,战斗就不止是机率这么简单了。”剑无极握着逆刃刀,忽略脸上的伤痕,看起来颇有气势。 “很、好。” 就在此时,一道手持珠串的白色人影到来,正是俏如来:“前辈,剑无极,银燕,月姑娘。” 雪山银燕在看到他之时,先是别过了脸,随后又质问道:“你来做什么?” “为前辈送行。” “这样刚好,一起走吧。”剑无极察觉气氛有异,敲了敲雪山银燕,“银牛,走啊,难道你要留在这里吗?” “嗯。”雪山银燕应了一声,率先离开了此地,似是不愿看到俏如来。 “前辈,请。”樱吹雪离开之后,俏如来看向应零,“月姑娘,你也来了。” “嗯。”应零淡淡应了一声,紧跟在樱吹雪的身后离开。 “是怎样了?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不待见你啊?”剑无极不解地挠了挠头,瞄了一眼他的神情,跟上了众人的脚步。 俏如来沉默着走在剑无极的身后,缓缓握紧了手中的珠串。 海边船只已准备妥当,樱吹雪告别众人之后,转身踏上了小舟:“后会、无期。” 应零化出无悔琴,抚琴一曲,为即将远行的樱吹雪送别。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随后应零悄无声息地对樱吹雪做了一个口型:“(师娘,保重。)” 樱吹雪微微一愣,随着船只逐渐远去。恩人渐远,记忆犹新,虽然众人心中仍有疑团,却已无须追问。 樱吹雪,来时谜,去犹谜,正如一片樱雪,纷落不留痕迹。 船影消失之后,应零收起古琴,看向雪山银燕:“银燕,小空还活着,巨骨症也能治。” “你说什么?”雪山银燕不敢置信地看着应零,“二哥、二哥还活着?巨骨症也能治?” “这么怀疑做什么?”剑无极拍了拍银燕,“虽然她人是凶了一点,本事比我强了一点,但她说的话肯定是真实的。” “他会在魔世走出自己的路。”应零转向剑无极,“还有你,剑无极。” “什么,连我也有份?”剑无极讶异地指着自己。 应零将那日凤蝶的话截取一半,告诉剑无极:“凤蝶说,对不起。” “什么啊,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道歉?”剑无极摸不着头脑,“难道是因为那次刺伤我?我又不会生她的气。” 说完,应零瞥了两人一眼,将手背在身后正欲离开,却被一个声音叫住。 “站住!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 应零的脚步一停:“说什么,‘保重’吗?” “呃,这气氛怎有点怪怪?”剑无极尴尬地捅了一下银燕,“笨牛啊,我们是不是应该……” “嗯?应该什么?”雪山银燕不解地问道,“剑无极,你把话说完。” “你这笨牛啊!” “是,你们应该离开。”应零转身看向俏如来,“所以,是吾离开,还是他们离开?” “听到了没,笨牛,我们快走。”剑无极拉上不明所以的银燕就要离开,却被俏如来喝住。 “都不准走!” 剑无极一脸莫名地看着俏如来:“俏如来,你有无搞错啊?都这么给你机会了……” “这种模样,真对不起一路倒下的人。”应零叹了一口气,“你太让吾失望了。” 话音甫落,应零瞬步来到俏如来身后,一掌劈在他的后颈:“吾说过,若你学不会冷静,吾就亲自让你冷静。” “应……零……” “我靠,你这也太……”剑无极目瞪口呆地感叹道,“教坏小朋友了。” “银燕,他不是让你冷静?现在,换你让他冷静了。”应零将晕厥的俏如来扔给银燕,“你们等他醒来,他有任务交予你们。” “那你呢,应姑娘,你要去哪里?”银燕不解地看向应零,“大……俏如来,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因为他受到的磨炼还不够。)压抑太久后的宣泄,就是这种模样。”应零看了一眼俏如来,说道,“吾要去他界旅行了,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预祝你们将温皇打得全身瘫痪。” “啊~必须的!”剑无极拍着胸脯自信地说道,“岂止要他瘫痪,我还要割下他的狗头!” “哈,师弟,吾相信你们。”应零一甩后裾,转身低声自语,“恩偿义还,后会无期。” 第五十四章 无言默契 看清现实 九龙天书最终局,各方势力精锐尽出。除了九脉峰正北、东南、西南的三方祭坛,中原、苗疆与还珠楼亦在九脉峰内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为了阻止祭天大法,梁皇无忌施展阻天大法拖延天时,与苗疆大祭司隔空交手。另一边,两名稀世智者亦开始过招。 就在阻天大法失效的那一刻,在九脉峰正南处的祭坛,步霄霆带着魔之甲出现。 “(控制两方祭坛,延伸至南方祭坛组成倒三角,开启伏羲深渊。孤立北方祭坛,杀死驻守的苗王,削弱中原战力,令苗疆得气,这就是北竞王的算计。)” “(而破局的关键……)” 九脉峰西南处,苗王之子苍狼率领苗疆兵将,严守祭坛。苏厉与名唤“渡江卿”的鳞族之人到来,以北竞王的信印取得了苍狼的信任。 就在苍狼屏退左右之时,两人突然出手,重创苍狼。苏厉与渡江卿的武功非比寻常,不到片刻,护卫苗兵尽亡。 苏厉一掌直取苍狼命门,逼命一瞬,天上雷云涌动,数道雷电从天而降,一路逼退苏厉。 “惊涛拍浪!”一道青色身影自苏厉身后出现,怒涛一掌将其击飞,一路血溅三尺。 渡江卿正欲上前支援,却见身前浮现一个“爆”字,随后瞬间被爆炸震飞数十丈。 “非神非佛,非妖非魔。无情无念,无心无我。”救援之人青衣白发,眸黑如墨,静若深渊,冷如冰霜。 “你是……谁……”苍狼迷茫地问了一句,随后“砰”地倒在了地上。 “无我公子。” 时间流逝,圆月,已来到瀚天中至。天时已至,祭天大法完成,伴随强烈的地震,在九脉峰南面之处,伏羲深渊开启了! 另一边,两名智者对局结束。史艳文受默苍离所托前去守护伏羲深渊,而北竞王急急奔赴北方祭坛,试图挽回半壁残局。 史艳文赶到伏羲深渊之时,一道被黑雾包裹的身影正在吞噬酆都月的身体。 “啊,酆都月!”史艳文惊呼一声,运起纯阳掌打向黑雾谜影,“纯阳贯地!” 黑影不闪不避,史艳文的攻击对其竟是全然失效。史艳文讶异之时,吸收完酆都月的黑影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气势:“哈哈哈,人世,吾再度降临了!喝——” 史艳文不及阻拦,只见一道气劲直向九龙龙珠。顿时,龙珠碎裂,龙气紊乱,大地震动。黑影将散逸的龙气尽数捕捉,随后化作一团黑雾飞离了伏羲深渊。 地气失衡爆冲,镇魔龙脉破碎,引发天地异变,神州震动,地脉崩断,走山裂地不止。 而在灵界深处,梁皇无忌急急赶回,强撑重伤之躯,全力阻止魔世开启。 然而,地气乱,龙脉断,魔世封印,轰然碎裂。梁皇无忌被爆冲的气流震飞,随着天空电闪雷鸣,一道魁梧的身影踏着无数火星,缓步进入人世。 “吾带来尸山血海,天劫地难。吾带来魔祸人灾,神叹鬼患。吾,帝鬼,一统人魔两界。” 另一边,重伤的苏厉与渡江卿自知难敌对手,选择先行撤退。无我公子以真气护住了苍狼的心脉,随后在原地输功为其疗伤。 就在此时,地面一阵摇晃,中断了无我公子的治疗。 “伏羲深渊,开启了。”无我公子将昏迷的苍狼背起,缓步走向了苗疆龙虎山的方向。 行至半途,天象异变,电闪雷鸣,地面剧烈摇晃,竟是崩裂出一道巨缝。 “地气紊乱,魔世破封。”无我公子若有所思地看向天际。 “碧海潮生掀白浪,潇湘夜雨折青霜。琴歌祭剑吟红雪,日月临渊照墨凰。” “结束了?”无我公子举头望天,并无回头看向来人。 “龙珠吞天地,鬼魔人间祭。苗疆大祭司的预言真是准啊。”黑衣女人感叹道。 “他若是没那个能耐,怎会窥探到你之天命,反让你捕捉到预言,弦歌剑姬明渊凰。”无我公子转身看向黑衣女人,“魔气……” “需要更多。”明渊凰将手抚在心口,“墨家钜子之能,就让吾之好友先行享受吧。他想借吾之手打磨苍狼,逼出琅函天,对付北竞王,那就随他心意。” “为何退让?”无我公子质疑道,“难道你害怕他?” “再聪明的人,在本皇面前,也只是人。而且……他的结局必死无疑,何必多此一举?”明渊凰看向苍狼,“不如醉心眼前的新游戏。” “你要拖到他死?”无我公子微微蹙眉,“即使有羽国志异,你又能提前多久?” “温皇在前,吾紧随其后,你以为俏如来还像以前那样天真吗?”明渊凰将手背在身后,“魔世开启,墨家钜子必定接手,他离死不远了。吾对俏如来的作为,不过加速了他的解脱。” “也许死的人是俏如来。” “不,死的一定是他。”明渊凰笃定地说道,“那个靠着擦镜才能看清自己的人,快撑不住了。魔祸,是他的催命符,也是他用以传承的最好工具。” “而且这不是拖,是享受。他很了解吾,他知道琅函天对吾并无那么重要,所以他真正的筹码是一块原石。”明渊凰看向不远处的龙虎山,“这是无缘师徒的默契,也是对史艳文演的一出戏。苍狼是放弃俏如来的谢礼,接受是吾对黓龙君的仁慈。” “原石换璞玉,不算亏。”无我公子背着苍狼踏入龙虎山,“但玲珑之局,你不会有扳平的机会了。” “这一手,注定寂寞。” 两人带着苗王子闯入龙虎山,此地的山贼发现之后,迅速地将三人围住。 “统御龙虎关,此地由我管。欲过纵横路,金银拿出来。”一个面相凶恶的壮汉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看这气势,应是此地的山大王。 “你是此地的老大?”明渊凰将手背在身后,慢步走向山贼头领。 “不错,我就是龙虎寨大王,未来的苗王,奉天!” 奉天话还没说完,明渊凰广袖一挥,震退周遭山贼之后,一拳砸在奉天的鼻梁上,随后连续几拳打得他眼冒金星,最后一腿劈在奉天的肩上,将其踩在脚下。 “大王,她好强啊。”众山贼害怕地向后一退,同情地看着奉天。 “现在,吾才是王。”明渊凰一脚踩在奉天的背上,冷冷扫视着众山贼,看起来比土匪更像土匪。 “气质。”无我公子轻咳了一声。 “抱歉。”明渊凰抬起腿放开奉天,“总之,强者为王,明白吗?” 奉天的手下立刻见风使舵,抛弃了地上的奉天:“女大王!” “这种感觉……这种气质……阿母啊,我终于找到了!”奉天突然大叫一声,起身来到明渊凰面前单膝下跪,“我爱你,请你嫁给我!” “啊,怎么会这样?!”众山贼纷纷被奉天的行为惊到昏去。 面对奉天的求婚,明渊凰撩起袍裾,一脚将其踹飞:“带路。” 龙虎寨内,明渊凰翘腿撑腮,坐在王座上:“苗王战死,狼主与苗王子失踪,竞日孤鸣即将登基。” “是啊,老婆。”奉天举着一把砍刀,“只要我们把那个小子砍死,再去做掉北竞王那个病鬼,我就是苗王,你就是王后了。要不你是苗王,我是王后也可以啊。” “胡说什么!”明渊凰从王座上站起,“奉天,顾好山寨,吾带那个小子出去认清现状。” 奉天一听,顿时流下两行清泪:“老婆,你怎能这样丢下我一个人,独自离开啊?” “嗯……说的是。”明渊凰沉吟了片刻,“那让无我留下,总要有人坐镇在此。” “为什么不是你留下,让那个白毛去?”奉天向明渊凰的背影伸出双手,“老婆啊!” 室内,躺在石床上的苍狼转醒,看着陌生的环境,听着清幽的琴声,思绪陷入了瞬间的迷茫。 “呃……我还活着……”苍狼挣扎着起身,在看清抚琴之人时,立刻防备起来,“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为什么会救我?” “无我公子,受人所托,保你不死。”无我公子收起古琴,看向走进来的黑色身影。 “为了什么目的?”苍狼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明渊凰,“你又是谁?” “救你的人。”明渊凰将手背在身后,“吾收到消息,苗王、狼主、苗王子战死,北竞王已经登基。” “你说什么?!噗——”苍狼一激动,心口的伤势再度发作,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 “不信?”明渊凰冷眼看着苍狼,并没上前帮忙的意思,“那就跟吾出去一探便知。” 无法接受噩耗的苍狼离开龙虎寨,一路欲赶回苗疆军营。明渊凰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向迎面走来的女暴君询问情况。 女暴君正是为了找寻苍狼而来,敷衍了几句话就开始痛下杀手。明渊凰弹射出一根琴弦,为苍狼挡下了气劲。 苍狼不敢置信地看着女暴君:“啊,女暴君,你这是做什么?” “讲废话吗?”明渊凰缓步走向苍狼,“她当然是在杀你啊。” 即使真相近在眼前,苍狼仍是不愿相信,然而女暴君的话还是让他认清了现实。 “你的父王跟王叔已经死了,你的祖王叔已经登基,而你,就是多出来的王族。” “啊,父王……父王……”苍狼颓废地双膝跪地,整个人陷入了悲痛之中。 眼看女暴君率领美人阁士兵就要攻上,明渊凰轻轻踢了踢苍狼:“哭够了没?哭够了赶紧起来,我们回去。” “回去,是回哪里去?”苍狼绝望地跪在地上,“我什么都没了……” “去陪你的父王跟王叔吧!喝——”女暴君旋身甩出女刑,目标正是跪在地上的苍狼。 “没了,那就夺回来!”明渊凰一把扯住女刑,质问苍狼,“你不想为你的父叔报仇吗?” 女暴君飞身踩住长鞭,试图连人一起拉回。明渊凰反身拉动女刑,弹起女暴君的同时,将人拉向自己,运气一掌将其击退。 “找死!”发觉有人偷袭苍狼,她抬手射出一根琴弦贯穿士兵,随后一指挑弦,一丝剑意顺弦而出,瞬间没入士兵的身体。 气劲引爆之后,金色剑光四射,爆炸余劲让苍狼忍不住呕出一口血。 “报仇,我要报仇!”苍狼抹去嘴角血液,从地上站了起来,拔出腰间的刀,“喝——” 苍狼不顾重伤,挥动佩刀拼杀,伤痕再度崩裂,心口血流不止。 “早该这样。”明渊凰抬手化出无悔琴,一手托起剑光,一手扫动五弦,“五弦绝杀,碧海潮生!” 无数青白小剑应手而出,掀起碧涛白浪。女暴君等人面对惊涛骇浪,不住后退。弦音奏响,碧涛再化剑影,将美人阁士兵卷入剑潮之中。 “啊?离开!” 女暴君化光后撤,明渊凰并未追击,收起古琴之后,取出一颗药丹递向苍狼:“吞下。” “呃……这是……”苍狼将刀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 “毒药。”明渊凰瞥了眼他的伤口,将药丸往他的面前送了几分,“别浪费时间。” 苍狼从她的手中接过药丸吞下,药丸入喉之后,顿时化成一股暖流,逐渐缓解他的伤势。 “走了。”明渊凰甩出一根琴弦,拽着苍狼往回走,“回去。” “放开……我会……自己走!”苍狼捂着伤口,踉踉跄跄地返回龙虎山,“父王……王叔……祖王叔……” 第五十五章 世态炎凉 落魄苍狼 龙虎寨大殿内,奉天翘首以盼,等待明渊凰的回归。没过多久,她便领着垂头丧气的苍狼出现。 “老……” “水你老母!”明渊凰爆出一句粗口,一掌将冲来的奉天拍飞,“别挡路!” 就在她要前往王座之时,苍狼突然跪倒在地,疯狂地捶打着地面:“父王……王叔……为什么,祖王叔……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你的愤怒只会用在这吗?”明渊凰不悦地走过去,从地上提起苍狼,“你的复仇就只会捶地吗?” “放开我!”苍狼抗拒地扯动她的手腕,“你什么都不明白,那种失去一切的感觉!” 啪—— “冷静了吗?”明渊凰将苍狼向后一推,“你若要继续颓废下去,与其等你死在竞日孤鸣手中,不如本皇亲自解决你!” “父王……”苍狼看着那双与苗王相似的金瞳,一时之间竟说不出抗议的话。 “大王啊!”突然,有一守卫急急忙忙地冲入大殿,“大王,山下来了好多士兵,将我们包围了!” “让他们围吧。”奉天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对上明渊凰的双眸,“老婆,你放心啦,这个龙虎山,大大小小的路,多得好像是蚂蚁窝一样,若是不熟悉这个地形的人,迷路会迷到死的。” “北竞王阴险狡诈,仅靠地形拦不住他,我们没必要连累你。”不等奉天感动,明渊凰接着说道,“何况自困一隅不是吾的作风,吾等的是他的一句话。怎样,想明白了吗?” “回去!继位!杀!” “话讲得简单,你凭什么?”明渊凰看向恢复冷静的苍狼,“凭你形同虚设的王储身份?北竞王已经登基,你的荣耀过去了。” “他的王位来路不正,只要让大祭司知晓我还活着,他们一定会拥护我夺回王权。”苍狼自信地说道。 “太理想,只怕你还没找到大祭司,先去见你的父王了。”明渊凰嗤笑了一声,将手背在身后,“北竞王有这么容易对付,你的父叔也不会命丧黄泉。” “你……你不会帮我吗?” “凭什么?吾的任务只是保你不死,你复位与否与吾无关。”明渊凰冷酷地说道,“你该审视,自己有什么,而不是将希望寄托于外族身上。” “我有什么……”苍狼迷茫地喃喃自语,“我是苗疆王储,是……是先王唯一的继承人,我有……” “除了衡量自身,你更应该对敌人有所评估。”明渊凰引导着苍狼思考,“你知晓他的实力吗?你知晓他的势力吗?你真正了解北竞王吗?” “啊!”苍狼不敢置信地后撤一步,“我真正了解……北竞王吗……那些关怀……那些疼爱……父王……王叔……祖王叔……” 苍狼狠狠攥紧了拳头:“都是……作假啊!北竞王……好深沉的心机。” “知晓你与对方的差距,你该做什么?” “我该弥补差距。”苍狼沉吟了片刻,冰蓝的双眸瞬间清明,“势力,我需要势力!我必须要有自己的势力,一个可以跟北竞王正面抗衡的势力!百胜战营,铁军卫。” “百胜战营,铁军卫?”明渊凰的眸中闪过一丝暗芒,“那是什么?” “铁军卫负载了苗疆一半的战力,若有铁军卫的兵力作为后盾,再加上大祭司的号召,我就可以向北竞王宣战,但是……”苍狼面露犹豫,似乎有所顾忌。 “但是什么?” “铁军卫的主营,驻扎在苗疆的西北,离此地有一段路程,路上岗哨甚多,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行踪……” 不等苍狼说完,一旁的奉天突然哭嚎了起来:“老婆啊,你该不会又要抛下我一个人,独自离开吧?” “哭什么,不是还有他吗?”明渊凰指向走来的无我公子,随后嘱咐苍狼道,“你先养伤,准备好了,吾带你出去。” “可是山下的包围……” 在奉天震惊的眼神中,明渊凰挪开王座,露出了一条密道:“这几天的王,也不是白当的。” “谢绝”了奉天的跟随后,明渊凰带着修整完毕的苍狼,通过密道离开龙虎山,一路前往百胜战营。 深夜树林,两个举着火把的苗兵拦住了两人。苍狼向苗兵表明了身份,却遭到其无情的嘲笑。 曾经何时,堂堂的苗王子,需要向人证明自己。失了父亲,没了随从,苗疆唯一的王子,竟然连一个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也没有。 苍狼还想辩解,不料两个苗兵欲将其以假冒王子论罪。明渊凰闪身来到二人身前,双手按住他们的脸,将其砸晕在地上。 “哈哈哈……假冒王子……”苍狼向后踉跄一步,嘴角溢出了血液,“我们去天狼坛,大祭司一定会认得我,他绝对会帮助我。” “嗯。” 来到天狼坛,内中却是空无一人。明渊凰甫一进入此地,便察觉到术法的迹象,但她却是不动声色。 “(还是太天真了,比起俏如来,你受到的磨炼太少了。)” 苍狼呼唤着大祭司,却是毫无回应。原本是苗疆重地的天狼坛竟空无一人,这样的怪异让苍狼顿时升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啊!”苍狼猛地醒悟过来,“是请君入瓮之计!” “现在才醒悟,已经太迟了。” 话音甫落,一个怀着鬼骨邪灵杖的威严道者疾步走出:“九天列宿暗淡,旭日破夜浩瀚。混沌沧溟初开,灵岳雄镇云关。” 在苍狼的震惊中,旭日灵岳步霄霆表明了如今的身份,竟是取代大祭司,成为了苗疆的国师。 不等苍狼问出大祭司的下落,步霄霆已迫不及待地想要诛杀自投罗网的苍狼。 “受死吧,怒霆惊雷!”步霄霆周身亮起邪光,掌中夹带蓝色雷光袭向苍狼。 “皇世经天,狼牙破空!”苍狼以星辰变还击,却因伤难支,败像显露,被步霄霆一掌击飞,心口旧伤血流不止。 “破骨摧魂!”步霄霆趁胜追击,舞动鬼骨邪灵杖,邪气绿光中,狰狞枯骨乍生。 就在苍狼命危之际,一根琴弦从他的身后射出,打断了步霄霆的术法。就在他被琴弦击退之后,明渊凰将苍狼甩到背上,化光离开了天狼坛。 来到荒野,明渊凰将苍狼放在地上,从怀中取出一颗丹药:“别问了,是毒药。” “我没想问……”苍狼从她的手中接过药丸服下,“多谢你。” “真没什么想问的?比如,为什么吾不早点出手?” “你能救我,已是仁至义尽,苍狼不能苛求。”苍狼摇了摇头,眼神变得复杂,“只是想不到,国师竟会易主。” “北竞王谋划多时,一朝篡位,自然会想方设法排除异己。”见苍狼的伤势有所好转,明渊凰接着问道,“大祭司是没指望了,你还有别的想法吗?” “我记得这附近,有一个军营,负责的长官,是我幼时的玩伴。”苍狼的眼中燃起希望,“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他是我的贴身护卫。一直到十六岁成年之前,我跟他,从没有一天分开过。有一次,我被苗疆反抗势力派来的刺客攻击,他甚至不惜舍命救我,更因此险险身亡,我们的感情,可比亲兄弟。” “嗯。”明渊凰微微颔首,向苍狼递出了手掌,“能走吗?” 苍狼借力从地上站起来:“能,随我来。” 苗疆某处军营,走投无路的苍狼带着明渊凰,前来找寻他的幼时玩伴貂玉青。苍狼通报之后,一个儒士打扮的将领疾步走出,对苍狼鞠躬行礼。 “王子。” “玉青。”苍狼见到好友,不禁面露激动。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听说你在九脉峰之战,失踪了……”貂玉青凑近一看,大惊失色,“啊,你受伤了。” “一言难尽,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入内吧。” “这位是……”貂玉青看向明渊凰。 苍狼向她看了一眼,介绍道:“她是我的朋友。” “是吗?那就一起进来吧。”说着,貂玉青迫不及待地将苍狼带入军营。 貂玉青领着两人进入,随后四处呼喊军医为苍狼治伤。苍狼拒绝了貂玉青的好意,开始向玩伴诉说自己的遭遇和北竞王的阴谋。 “你不是还有我吗,总之,你还能活着,实在是太好了,这样……”貂玉青将手搭在苍狼的肩上,指尖弹出暗器,扎在他的肩上,“我才能亲手杀你!” “啊……” 明渊凰从苍狼的肩上拔下暗器:“麻痹之毒。” 貂玉青得手之后,营中的苗兵将苍狼二人团团围住。 “普通时,这暗器上面抹的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但是今日,为了特别招待你,我只下了麻痹之毒而已,这样,我才能慢慢欣赏,你痛苦绝望的表情。”貂玉青手握暗器,凶相毕露。 “为……为什么……” 在苍狼的震惊中,貂玉青将累积多年的愤恨全盘而出。 听了他的控诉,苍狼才知道,他自以为的护卫好友,竟是这般怨恨自己,如今更是要以自己的人头,向北竞王投诚。 “我……我一直那么信任你。” “没错,就是因为你太容易就信任别人,所以,今日才会一败涂地。你连到了现在还不明白吗,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你想的这么天真!” “杀!”貂玉青一声令下,众军冲杀而上。 苍狼无言地站在原地,天真,原来自己仍是这般天真,到底,哪一条路才是正确的,难道王权之下,果真没有半点的人情? “犯什么憨,不继续走吗?”明渊凰弹指射出数根琴弦,为两人开出一条血路。 听到她的声音,苍狼拔出腰间佩刀,再使星辰变断后:“皇世经天,苍河星转!” “休逃!”貂玉青扔出暗器袭向苍狼,却被其挥刀挡回,暗器反擦伤貂玉青的脸,“追!快追!将他的人头带回来给我。” 身后的苗兵源源不断地追杀,明渊凰有意磨炼苍狼的意志,因此跟着他一路逃亡。然而一再受到追杀的苍狼王子,负伤渐多,体力亦届将尽。 一个方死,十个又至,不断涌上的对手,漫长无尽的路途,终使苍狼,倒下了。体伤,身疲,心痛,倒下的苍狼,无力爬起,混沌的脑海,浮现两字,放弃! 明渊凰护在苍狼的身前,指间琴弦走势无常无定,似有剑意暗含其中:“你要放弃吗?你甘心吗?苍狼,你要让竞日孤鸣稳坐王位吗?” “(我……我不甘心……我不想……嗯?那是……)” 眼神迷蒙间,苍狼看见不远处的坚实堡垒,精神刹时一振,战力陡升。 “我就算……复不了仇,也不能用死,让他稳坐王位!”苍狼握刀从地上爬起,似是恢复了战意,“星辰变,狼牙破空!” “有点模样。”明渊凰抬手化出无悔琴,一手按弦吟动,一手运气剔弦,“五弦绝杀,潇湘夜雨!” 琴弦不弹自奏,一曲诉尽凄凉,正如狼心无助。天降夜雨冰冷,水剑密集纷落,收割着苗兵的性命,冲淡了一地的血水。 明渊凰收起无悔,扶住力尽的苍狼:“别回头,继续走。” 第五十六章 罪海恶牢 出借魔刀 铁军卫军营,坚实的堡垒,严密的防护,雄伟的军容,为苍狼带来绝境中的希望。 两人来到堡垒之下,明渊凰抬首看向巍峨城墙:“这就是,你口中的铁军卫?与一般苗军不同。” “铁军卫专责顾守苗疆各处山头,对抗任何可能怀有二心,或者不服王令的势力,其军威战力,非是一般苗营可比。”苍狼向她解释道。 走了两步,苍狼突然停了下来,看向身后之人:“一路走来,你救我死里逃生多次,我却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明渊凰,照明的明,深渊的渊,凤凰的凰。” “照明深渊的凤凰……”苍狼的眼中焕发出光彩,却又瞬间黯淡下去,“明姑娘,铁军卫的战力非是一般,我不能再让你涉险了,接下来的路途,我一个人走就好。” “本皇像怕死之人吗?”明渊凰微微蹙眉。 “我不是……” “若铁军卫归附北竞王,吾更不能放你去死。”明渊凰将手背在身后,走向森严的堡垒,“若铁军卫没归顺……不继续走吗?” “啊……”苍狼看向铁军卫军营,眼中再次燃起一丝希望,跟上了她的步伐。 而在另一边,一道意外的身影来到龙虎山下。 “就是这了,师尊说,她就在龙虎寨……” 龙虎寨大殿内,奉天在金钗嫂的画像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阿母啊,我好想你,老婆已经离开好几天了,不知道人有没有平安。那些想要抓苍狼臭小子的人突然走得一干二净,一定是去抓他们了,我好担心老婆啊。” 奉天抹了一把眼泪,看向一旁闷不做声的无我公子:“喂,臭白毛,老婆有没有告诉你,她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无我公子冷冰冰地说道。 “呜呜……老婆啊。” 就在奉天泪如泉涌之时,一个山贼快速冲了进来:“大王,大王啊!” 奉天一拳将人打飞:“你是在靠夭什么,没有看到我在哭吗?没礼貌,是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大王啊,山下有一个人要找王后。”山贼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讲废话喔,我也想找啦!等一下,他是什么款的人啊?” “是个拿珠串的小白脸。”山贼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他说他叫俏如来。” 龙虎山下,奉天提着砍刀,领着一群山贼浩浩荡荡地来到:“是哪个小白脸敢觊觎本王的老婆?!” “老、老婆?”俏如来错愕地转过身,扫视了一圈,却是没能找到想看见的人。 “你要找的人不在。”一股气流轻轻拨开众人,为无我公子让出一条路。 “不在……”俏如来不禁面露失望,随后向走来的无我公子行了一礼,“若她回来,能否转告一声,请她见俏如来一面。” “她不想见你。”无我公子拦住正欲上前的奉天,“有事请讲,客套可免。” “我想一借幽灵魔刀。”俏如来平静地说道,“这也是师尊的意思。” “我会告诉她。”无我公子转身进入龙虎山,“你可以离开了。” 俏如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如果她不想见我,那你为什么要出来?” 无我公子没有理会俏如来,看向奉天等人:“回去吧,别让你的老婆担心。” “啊?不用你这个臭小子提醒!”奉天挥着砍刀,发号施令道,“小的们,我们走。” 铁军卫军营,满怀希望的苍狼却是再度碰壁,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军营。一再受挫,不知该何去何从的苍狼,宛如一道孤魂,茫然,无措。 “看来铁军卫还不想站队。”明渊凰回首望向军纪严明的营地,“不帮忙,不出手,坐视王权之争,效忠最后的赢家。” “是我无用。”苍狼一拳锤在胸口,“父王,王叔,是苍狼无能,不能替你们报仇。” “振作起来,细细回想,那场九龙天书之战。”明渊凰将手搭在苍狼的肩上,“别管铁军卫,忘记大祭司,颢穹孤鸣真的没留给你任何势力吗?” “王钥,七恶牢!”苍狼猛地醒悟过来。 “终于,想起来了。”明渊凰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随后脸色一变,“小心!” 她将苍狼推到一边,自己挡下了貂玉青的暗器。 “啊,你没事吧?” “小伤,没……”明渊凰从肩上拔下暗器,突然“噗”地呕出一口黑血:“有毒……” “她的命不长了。”貂玉青手执两把暗器,缓步走出,“这次,上面抹的可是剧毒了。” “貂玉青……我要你的命!” “吾的命是不长,你的命更短!”明渊凰双目一沉,将握在手中的暗器射向貂玉青,“走!” 貂玉青发镖挡下飞来的暗器:“快追!” “追!”苏厉与渡江卿也疾步走出,身后伏兵快速冲上,欲断两人之生路。 苍狼带着身中剧毒的明渊凰边杀边逃,一路走往七恶牢的方向。 “苍狼,听着,吾只能陪你到这了……”明渊凰身中剧毒,体力难支,脚步竟是越来越沉重。 “你一定能活下去!撑住!” “别轻易倒下,继续……”明渊凰一把抓住苍狼,用力将其推了出去,“走下去!” “明姑娘!” 苍狼看着苗兵将熟悉的身影团团包围,眼中泪水止不住地滑落。 “先取你的头,再杀苍狼!”貂玉青狠毒地说道,“你们先去,我来解决她!” 明渊凰全力突围,开出一条血路,将貂玉青与苗兵往反方向引。 “哼,垂死挣扎!”貂玉青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我倒要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明渊凰将貂玉青引到了不远处的树林,突然停下脚步,转身任由苗兵将她包围。 “哈哈哈,没力了吧,那就把命留下!”貂玉青扔出了手中的暗器。 明渊凰不闪不避,貂玉青的暗器打在她的身上,纷纷被无形的气罩弹开。 “挠痒吗?”明渊凰随手一挥,琴弦扫荡之后,在场存活之人竟只剩下貂玉青。 “你、你没中毒?”貂玉青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反身欲逃却是无法动弹,“琴弦?是什么时候……” “你很喜欢下毒,看来是爱毒之人。”明渊凰缓步走向貂玉青,“本皇有一毒,寂寞很久了,希望能让你愉悦。” 在貂玉青的惊恐中,明渊凰扳断他的下颚,在其口中滴落一滴毒血,然而看着他在连声惨叫中,化成枯骨血水。 魔世开启,中原首当其冲。梁皇无忌下落不明,灵界更是被帝鬼改造成鬼祭贪魔殿。 拥有天恒君的情报,帝鬼派七先锋快而准地剿灭百武会,攻下正气山庄,净空灵界周围三百里。 明渊凰一路走来,只见尸骸遍地,狱景令人心惊。 “(魔祸遍地,拜月傀儡亦有折损,连带血源丢失,没必要保留了。)”明渊凰抬手收回了各地的血丝,“月华已逝,永夜将至。” “本皇是魔,魔要……” 就在明渊凰思忖之时,一群魔兵正巧路过。 “魔气。” 她抬手将魔兵抽干,随后化作一团黑雾,开始四处寻找可吸收的魔源。 血色琉璃树下,俏如来正在向默苍离汇报情况。邪风乍起,吹得琉璃串一片叮铃。 “事情就是这样,徒儿没能见到……”俏如来的话还没说完,一物破空而来,插在他身前的地上。 “这是……啊!”俏如来辨认出鲜红如血的长刀,猛地转向空无一人的出口,“是她!” 琉璃树之外,明渊凰摇晃着走出阵法范围。她周身散发着浓烈的魔气,诡异的黑雾包裹住身躯,慢慢凝实成一副铠甲,将她从头到尾武装严密。 “为何要借……真不习惯……”明渊凰抚摸着背脊,僵硬地自言自语,“何必介意……吾之脊骨……下了术法……难逃掌控……” 她的声音男女重合,似实似幻,像是魔音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啊……吸收……太多……需要……适应……” 龙虎寨大殿,正在奉天对着画像倾诉之时,参加完国葬的无我公子悄然回返。 “我回来了。” “你是鬼喔,走路都没声,吓死本王了。”奉天被他吓了一跳,抱怨了一句,继续对画像哭诉道,“阿母啊,这都好几天了,老婆也没回来。她对苗疆不熟,会不会找不到路,不知道要怎么回来啊?越想越不对,不行,我要下山去接老婆回来。现在就去。” “大王,不好了。大王啊,不好了!” 就在奉天欲外出找寻明渊凰之时,他的山贼手下急急冲入大殿,灵活地闪过奉天的一击。 “什么大王不好了,你是在诅咒本王死吗?” “不是啦,真的不好了。有一群人杀往山寨来,马上就会到了。”山贼指向门口说道。 “什么?!”奉天讶异之际,一个山贼惨叫着飞入殿内,随后便是一个霸气张狂的声音。 “撼天无道,唯吾嚣狂。逆宇掩宙,再创神荒。” 无我公子抬眸望向坐在骨椅上的红衣老伯,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罪海恶首,天阙孤鸣,现在的,撼天阙。)” 九龙天书一战,那名红发铁手之人的存在,让明渊凰确定,苗王为苍狼留有底牌。等苍狼找到自己的势力后,她便假死脱身,回返中原铸魔躯,留下无我公子作为在苗的眼线。 悲痛是复仇之源,愧疚会让苍狼信任无我。然而她却是没想到,罪海七恶牢中不止王族亲卫,更有颢穹孤鸣之兄、竞日孤鸣之侄、曾经的苗王子、后来的王室叛逆,天阙孤鸣。 国葬之上,苍狼身穿铁链,拉车出现。撼天阙对抛弃他的苗疆深恶痛绝,对仇人之子更是极尽侮辱。苍狼忍辱负重,以自己的一切为代价,换取撼天阙为他复仇。 万民眼前,苍狼一拳毁掉苗王遗体,立下誓言,夺回王位。他的决心让无我公子都忍不住侧目。 在苍狼拉车离开之后,无我公子暗中跟踪了一阵,在确定撼天阙的目标是龙虎山之后,便提前回到龙虎寨等候。 撼天阙的介入虽是意外,却也让他的留下变得顺理成章,不必再费心接近苍狼。 至于此人会为苗疆内乱带来怎样的变数,无我公子也能预见。一个除了仇恨一无所有的人,带来的注定只有毁灭,不是毁灭苗疆,就是毁灭自己。 第五十七章 镇魔龙柱 锋海巧遇 撼天阙初来乍到,便一脚踢开奉天,成为了龙虎山的新王。 在奉天为报废的宝座痛哭之时,撼天阙强势地宣誓龙虎山的王权:“现在这座山的王是我,不需要第二个王。只有向我臣服的人,才能留下性命。你们怎么选择?” 众山贼全部屈服在撼天阙的威势之下,而奉天更是有创意、有诚意地拍起了马皮。 撼天阙面露满意,随后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无我公子:“他们都臣服了,那你呢?跟了半路,可有看出什么?” “(他竟能发现我,这样的实力……)” 不等无我公子开口,苍狼先一步请求道:“撼天阙,他不是……呃……” 撼天阙扯动锁住苍狼肩胛的铁链:“你要叫我主人,知道吗?” “呃……主人。”苍狼虽然戴着骷髅面具,却遮不住他面上的痛苦,这样的折磨与屈辱看得王族亲卫义愤填膺。 “你……” 正当王族亲卫上前阻止之际,无我公子先一步开口:“我臣服。” “喔?很好。”撼天阙语气一转,有意折辱地下令道,“龙虎山缺少一只看门狗,你去。” 无我公子微微行礼,随后便要离开大殿,却又是被撼天阙叫住。 “我又改变主意了。”撼天阙的语气随意至极,仿佛在戏弄他一般。 “是。”无我公子却是毫不在意,神情冷漠地站到了一侧。 他从头到尾的表现,倒是引得撼天阙的侧目:“你叫什么?” “无我。” “好名字。”撼天阙夸赞了一句,满意地抬起手,“都退下吧。” 无我公子与奉天等人一起离开大殿,奉天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忍不住挖苦道:“整天板着张死人面,我当你是什么有骨气的人,还不是跟我们一样。” “不一样,我没你有创意。”无我公子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没加万岁,也不够诚意。” “你你你……气死我了!臭白毛,臭小子,死人脸……” 与奉天分开后,无我公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用术法通过幽灵魔刀,观察万里边城的动静。 “(默苍离说,他要修补镇魔龙脉,再度封印魔世。不可能。夜皇那一击引动地气爆冲,镇魔龙脉已断,谈何修补?而且万里边城根本不是……)” “(地气确实有所稳定,但与万里边城无关。墨家,鲁家,是黑水城。他们在拖延,拦不住,三个月,最多三个月……)” 术法传递的画面之上赫然出现魔军之影,无我公子恍然大悟:“镇魔龙柱?原来如此。” 云顶高崖之上,一道英武身影背手俯视着山下战局:“三道防线,三处战场,天擎峡、葬骨岭与万里边城。魔世正北五百里大多平坦,除天擎峡是围地,但天险之地,难以运用。葬骨岭是圮地,但救援伤兵,进出困难。而万里边城,修镇魔龙柱,补镇魔龙脉。” “天擎峡集结战力,葬骨岭收容伤兵,镇魔柱修补龙脉,封印魔世。天擎峡,是通往镇魔龙脉的要地。帝鬼军力优势,定会正面冲击,天擎峡是最主要的战场。为断后援,葬骨岭是最危险的战场。而镇魔龙脉涉及魔世通道,是最关键的战场。围地诱敌围杀,圮地诱敌困杀,石柱诱敌决杀,好个墨家钜子。” “火之军势,焱饕餮定已将镇魔柱的存在汇报帝鬼,首场战事将起。镇魔柱无法正面攻入,水之军势将自天擎峡西侧河流溯上,与绕路奇袭的空之军势配合,攻下镇魔柱。幻军乱敌,雷火强攻,土暗镇后。嗯……鬼祭贪魔殿不能放空,暗之军势会留下驻守。” “弃守示弱,诱敌误判,趁势反击。人世对七大军势已有了解,六大军势攻将溃败,又是一群新鲜的魔源。而让人族变得骁勇的秘密,就是这吗?” 黑甲魔将踢动脚边的尸体,抬掌将滚落的水瓶摄入手中:“救命水?” 他将救命水全部倒入口中,随后将空瓶扔在地上:“是救命水,还是亡命水?这样的药,竟是出自冥医之手。看来这场战争,改变了不少人。” 魔将一甩身后的披风,转身离开了云顶高崖。地上的尸体与水瓶也化作烟尘,随风消散。 龙虎寨大殿内,因为王族亲卫的司空知命、慕云追逸和冽风涛擅自对北竞王出手,撼天阙将全部怒火发泄在苍狼的身上。 在奉天的叫好与无我的漠视中,撼天阙打得苍狼双膝跪地,口吐鲜血,无力地趴在地上。 撼天阙抬脚踩到苍狼头上,用力碾压:“我有叫你们袭击竞日孤鸣吗?谁准你们私自行动的!” “是我们擅自行动,与王子无关,你针对我们来便是。”慕云追逸愤怒地说道。 “想代他受过,哈哈哈……怎有可能让你们如愿,没有好好约束你们,就是他的错失,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该承担的罪。” 撼天阙用力地踩在苍狼头上,迫使他发出一连串的惨叫,遮面的骷髅面具逐渐被鲜血染红。 “全部……退下,”苍狼喝住正欲上前的王族亲卫,艰难地跪在撼天阙的面前哀求道,“苍狼管教无方,甘愿受罚,请主人……息怒。” “你倒是很明事理。” 睥睨的眼神,对上哀求的眼睛,刹时,一道远久之前的倩影,攀上心头,让撼天阙顿时想起,曾经被仇人夺走的挚爱,希妲。 也许是苍狼的眼睛太像他的母后,撼天阙并没再对苍狼下狠手:“可悲的蝼蚁,对付你,只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多谢主人。” “死了,就便宜你了,允你们替他疗伤。”撼天阙不屑地背过身去,没有阻止叉猡与慕云追逸扶住苍狼,“记住,你们可以犯错,但是受苦的,将会是他。” “大王,大王啊,你就这样走了吗,不要再多打几下吗,大王啊!”奉天呼喊着撼天阙,追着他的背影离去。 无我公子正欲离去,犹豫片刻走至苍狼身前,在王族亲卫的敌视中掏出两瓶药:“伤药,红色外敷,紫色内服。” 他没在意几人的态度,随手就将药塞到叉猡手中,然后返回了自己的房间,继续监视镇魔龙脉的动静。然而术法投射出的,却是阴九玄带着魔刀离开万里边城的画面。 阴九玄携带幽灵魔刀急急而奔,欲将其送予北竞王,半路却遭到煞星拦路。 “你,想带幽灵魔刀去哪里呢?”无我公子缓缓转过身,“九龙天书之局,你便该死,是我让你活到现在。” “你、你是谁?!” 然而回答他的是…… “一剑无声。” 苗疆极东之地,一处静僻的地方,流水潺潺,鸟语花香。微风吹拂,一个访客打破了锋海的宁静。 “碧海潮生掀白浪,潇湘夜雨折青霜。琴歌祭剑吟红雪,日月临渊照墨凰。” “何人擅闯锋海?”一名黄衣侍女拔剑指向来人。 明渊凰将手背在身后,看向锋海之内:“一个上门交易的人。” “无论是何原由,擅闯锋海者,杀!”另一名红衣侍女亦要拔出背后之剑。 “美人,和气生财。”明渊凰闪身来到她的身前,抬手压回了即将出鞘的剑,“这可是一笔大买卖。” 没等红衣侍女反应,剑已回鞘,人也回到了原地:“锋海主人,你还要听多久呢?” “莫听,何妨,退下。” 话音甫落,只见一人面如冠玉,华冠锦服,手执羽扇,自锋海之中缓缓踏出:“谈风月,评圣愚,抚剑……” “锻神锋,吾有你要的铸材。”明渊凰抬手化出一块离尘石。 “嗯?”念诗被打断,锻神锋面露不悦,随后便被她手中的晶石吸引,“离尘石。” “这些东西,吾有很多。” 锻神锋立刻明白过来:“女暴君的离尘石被你所得。你想交换什么?” “人情。” “不可能。”锻神锋背过身去,手中羽扇缓缓摇动,“锻神锋从不欠人人情。” “既然如此,吾只能去找鲁家了。请。”明渊凰微微颔首,随后转身离开锋海,“既然锋海锻家看不上离尘石,那便让中原鲁家独占吧。” “慢。”锻神锋见她回过头来,缓缓说道,“锻神锋有说看不上吗?” “锋海主人不愿欠下人情,说明离尘石对他的价值不过尔尔。天下神铸唯二,既然锻家谈不拢,吾便去找鲁家,希望他们能用离尘石完成护世之兵。” “锻神锋……” 锻神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高昂轻快的声音打断。 “哟,这里就是锋海啊,看起来不坏嘛。” 锻神锋顿时面露不悦之色:“是谁?谁敢打断锋海主人讲话!” “呃?这么巧就遇上了?”剑无极先是惊讶了一瞬,随后便像看到老朋友一样露出笑脸,“金锋仔啊,这么刚好遇上你,好久不见了。” “剑无极,他……”雪山银燕察觉锻神锋面色有异,正欲提醒,却被剑无极打了一下。 “金锋仔……这个名字,真是让我感触良多啊。”锻神锋的面色瞬间变得僵硬,若不是有客人在,他就要当场失态了。 “看来锋海主人有朋友到了,你们先请。”明渊凰向锻神锋微微行礼,缓缓走至一旁。 “多谢这位美女啊。”剑无极定睛一看,顿时面露震惊,“啊?你、你是……” “剑无极,你是怎样了?”雪山银燕疑惑地看向明渊凰,“你认识这位姑娘吗?” “笨牛啊,她是……” 锻神锋抓准机会,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回去:“剑无极,笨牛,你们两人来到锋海,所求为何?” “呃……”剑无极瞄了一眼无动于衷的明渊凰,说出了来意,“小事一件,要跟你商借一点锋海异铁。” 碍于有外人在场,锻神锋只能忍着失态陪剑无极把戏演下去。然而剑无极却是得寸进尺,仗着他不愿失态,竟想空手套取锋海异铁。 在剑无极与锻神锋攀交情的时候,嘴钝的雪山银燕却是悄悄打量明渊凰。 剑无极的震惊他怎会看不出来,但是无论他怎样看,都没能将这张邪魅的脸和记忆中的谁匹配上。 “(我能确定没见过这个人,但为什么她看起来这么面熟……)” 另一边,剑无极与锻神锋一番缠斗之后,败下阵来:“算我怕你了,你想要什么伴手当礼物?” 锻神锋摇晃着羽扇,说得似乎真与二人交情不浅:“相识至今,我们好像还不曾同饮一醉,不如就请朋友拿两坛好酒,一同醉卧逍遥,让锻神锋尽兴,锋海异铁便双手奉上。” “这么简单?”雪山银燕收回了视线,讶异地看向锻神锋。 “寻常酒品,怎能凸显我们交情的深浅,从此往西三十里,有一处围城,城内有一大户,户内有一地下酒窖,酒窖内藏有数十坛风月无边,只是大户门禁深严,恐有一点难处,劳烦两位取两坛同欢。” 心知围城何意的明渊凰微微蹙眉:“嗯?那边是……” 剑无极见她反应如此之剧,立刻明白锻神锋的要求不简单。但即便如此,为了取得锋海异铁,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那就一言为定了。”雪山银燕心系锋海异铁,并不管锻神锋是否刁难,一口应下。 “一言为定。”锻神锋出了一口恶气,顿时面露春风,神态悠然。 “银燕啊,我们离开吧。” “等一下。”明渊凰突然叫住了二人,随后化出一地的离尘晶石,“三分之一的储藏,换一次铸造的机会。” 锻神锋微微一愣,随后一口应下:“嗯?成交。” 在剑无极与雪山银燕的讶异中,明渊凰面无表情地经过两人身旁:“不是要取酒?走。” 雪山银燕不解地看向她的背影:“她为什么这么生气?” “笨牛啊,你没看明白吗?”剑无极意味深长地说道,“为了两个师弟,她可是在金锋仔这边吃亏了。” “师弟?”雪山银燕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啊?她是……她是应姑娘?!” “走了走了,这次我们轻松了。” 第五十八章 师门悲哀 被困酒窖 师姐弟三人聚首,本该是一件令人喜悦之事,但一路上的气氛却显得有些诡异。 一行三人,一人欲言又止,一人喋喋不休,还有一人沉默寡言。 “我说师姐啊,好久不见。”剑无极努力地活跃气氛,“你去整形了?我和笨牛都差点没认出你。” “嗯。”明渊凰淡淡地点头。 剑无极只是以玩笑试探,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接下,只能顺着话问下去。 “啊?不知是哪位师傅,这么邪魅的风格我也想来一个。” “他姓肖,叫都月。”明渊凰冷冷地说道,“不过他已经去世了。” 剑无极顿时被她噎得哑口无言:“(哇靠,这让我怎样继续……)” “应姑娘……”雪山银燕犹豫了一下,终于酝酿出口,“我见到二哥了,他成为了魔世的杀手。” 明渊凰沉默了片刻,说道:“你说这种话,是在责怪吾将他送给帝鬼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雪山银燕立刻解释道,“我只是想道谢,是你让我有机会再见二哥。” “这句话,什么意思?”明渊凰微微蹙眉,以为开启魔世之事暴露,“是不是俏如来说了什么?” 剑无极推开了银燕,说道:“我来说吧。笨牛的意思是,他很感谢你救下小空,让小空有机会治好巨骨症,让他能平安活在魔世,让他们兄弟有命团聚。” “原来如此,是吾话术不合格。” 剑无极话锋一转,终于找到了可继续的话题:“呃……其实俏如来,确实有说什么啦。” “嗯?他说了什么……”明渊凰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然而下一刻却被剑无极的话惊到不知所措。 “他嘛……”剑无极悄悄打量明渊凰的神情,“他说他很想你,想见你,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雪山银燕面露诧异:“剑无极,我们一直在一起,你是什么时候和俏如来说过话?” “你这笨牛!砍死做成牛排算了!”剑无极气急败坏地吼道,“自己笨,耽误霜不说,现在还要拖累你的大哥!” “你不是在说俏如来,为什么要扯上霜姑娘?”雪山银燕面露不解。 剑无极气得差点抓狂:“我真想现在就把你做成牛排,做成卤牛肉,然后一块一块喂给牛吃!” “剑无极,你!” 面对雪山银燕的迟钝,明渊凰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对雨音霜升起了一阵同情。 “不过,俏如来确实有说什么。”雪山银燕看向明渊凰,“那天在海边,他一醒便问你在哪里。在得知你离开后,他很生气,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生气。所以我按照你说的,让他冷静了。” “算你有点用。”剑无极欣慰地说道,“还是我来说吧。他冷静下来,自言自语了一阵,说,他一直都相信你,但他不想做……凤蝶,他想做俏如来。” 说完,剑无极也陷入了罕见的沉默,似乎在想那个想起就会心痛的人。 “那天,你说的,除了对不起之外,还有话,对不对?” “嗯,但你应该知道了。”明渊凰没有重复那句,避免再次扎痛剑无极的心。 “剑无极……”雪山银燕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试图安慰剑无极。 然而让银燕错愕的是,剑无极仅消沉了一瞬,又充满活力地指天怒问:“天呐!难道这就是我们师门的宿命吗?宫本师门的爱情,天下间最可笑的悲哀。” 明渊凰毫不留情地打击道:“至少神田京一是抱得美人归了。” “呃,东瀛不归九界管啦。” 正在三人谈话之际,锻神锋口中的围墙之影越来越清晰。 明渊凰看着不远处的百胜战营,化出一块黑布,将脸蒙上。 “你要不要这么小心啊?”剑无极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这样才不会留下破绽。”明渊凰解释了一句,随后又取出一块面具,将露在外面的眼睛遮住。 这张面具还是她从网中人脸上扒下的,原本只是想一睹妖神将的真容,后来发现还挺顺眼,就没让面具随着尸体一同蜕变。 剑无极不忍直视地扶额:“若是被人抓住,你千万别说是我天才剑者剑无极的师姐,我丢不起这个人。” “放心,剑无极,如果她都被人抓住,那你也没丢人的机会,因为你的人已经丢完了。”雪山银燕毫不客气地说道。 “笨牛,你真的变了,你不只学会吐槽,还吐槽得这么犀利。”剑无极低声怪叫起来。 “我说的是事实。”雪山银燕一本正经地说道。 三人藏身在围城外的树身之后,观察着戒备森严的军营,等待潜入的时机。 “为什么我们要等到晚上才来?”雪山银燕面露不解之色。 “笨牛啊,做贼当然是要晚上才来,光天化日的闯入,是强盗不是贼。”剑无极专业的解说让雪山银燕为之一愣。 “原来你对做贼这么专门。” 剑无极忍不住调侃道:“你的口才真是越来越好了,是跟你大哥学的,还是被我训练的?” “我是实话实说。”雪山银燕神情严肃地说道。 “是说师姐啊,你一直盯着那边,可有看出什么啊?”剑无极顺着明渊凰的视线看向围城,“这边的苗兵这么多,这不是普通的大户人家吧?” 雪山银燕猜测道:“应该是王公贵族的居所,里面一定同样是戒备森严。” “差不多吧。”明渊凰没有特意向他们解释,“吾先去探路,你们等待指示。” “别被抓住了。” “小心。” 明渊凰化作一道残影,绕开守卫来到城墙下,弹射出一根琴弦拴住城垛,将自己快速地拉了上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留下一丝潜入的痕迹。 剑无极目瞪口呆地感慨道:“我靠,这样的身手,她才是专门的。” 明渊凰蹲在围墙上,观察着守卫,在确定没有厉害角色之后,向两人比了一个安全的手势,随后便跳了下去。 银燕与剑无极关注着城墙之上,在得到明渊凰的信号后,趁士兵不备,轻松翻过围墙。 三人潜入围城之中,一路借助营帐掩护,闪避着巡逻的苗兵。此地的高手之多令银燕与剑无极十分惊讶,剑无极甚至猜测,此地是不是苗疆王宫。 雪山银燕四处打量了一番,随后发现了藏酒的房间:“你们看,前方那间,应该就是我们的目标了。” 趁守卫换班之际,三人迅速进入房间,内一地窖,已经打开。 “地窖,就是这里吗?竟然已经打开在等我们了。”剑无极感叹了一句,随后进入地窖,放下了地窖入口木板。 只听轻微一声,木板自动上闩锁上,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 “落闩。”明渊凰射出琴弦打在木板之上,“锁住了。” “呃?”剑无极跳起来顶了顶木板,然而地窖门却是纹丝不动,“不会这么衰吧?” “酒香这么浓,就是这了。”雪山银燕建议道,“先去找风月无边,直接拿两罐酒,敲门,等人打开之后杀出。” “吾看行。”明渊凰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显得无所畏惧,“反正做了伪装,也不怕讨债鬼。” “笨牛你听听,她说的是人话吗?” “她说的很有道理,等一下我们也把脸遮住,一起杀出去。” 话音甫落,黑暗之中,一道陌生的声音意外响起。 “喂……” “鬼啊!” 在剑无极的尖叫中,明渊凰抬手化出火焰照明,在一堆酒中找到了一个潇洒的身影。 “小声一点啦。”神秘人看向明渊凰,“这位美……呃,姑娘啊,麻烦将火熄一下,有点刺眼。” “他不是鬼,就算是鬼,也是酒鬼。”明渊凰看向剑无极,将神秘人的话置若罔闻。 “喂,姑娘啊……啊,风月无边。”神秘人看到一瓶被撞翻的酒,走过去将其捡起,摇摇喝下,“啊,啧啧啧……” 雪山银燕不解地看向他,似是对他的行为很是疑惑:“你在做什么?” 神秘人举着酒瓶解释道:“别浪费了。” “是有这么爱喝没啊。”剑无极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虽然他自己也很喜欢喝酒,但比这酒鬼还是差远了。 神秘人将酒瓶举至鼻下轻嗅,露出了一脸的陶醉:“风月无边可是珍酿,浪费会给鬼婆婆抓去。” “都几岁了还在信这个,真是酒鬼啊!” 神秘人不赞同地看向剑无极:“你们三个来这偷酒喝的人,有资格讲这种话吗?” 雪山银燕防备地看着他:“你是这边的主人?” “是主人也不会在此偷喝了,看来也是贼,而且是老贼。”明渊凰从地上提起一瓶酒,扯下遮脸黑布,喝了一口,“嗯……难得的佳酿,吾突然不心疼那些离尘石了。” “什么,那些就是离尘石?!”雪山银燕与剑无极诧异地对视一眼。 “喂喂,说谁是贼,我这是……”神秘人停顿了片刻,“暂借的,暂存,以后再归还。” 剑无极不解地摸了摸额发:“你都喝下去了,是要怎么还啊?” 神秘人理直气壮地说道:“拿走是暂借,喝下去是暂存,等我……啊,有姑娘在场,不能说那个字。总之,解手完了不就还了。” “哇,脏鬼!” “应姑娘,那些离尘石……”银燕看着明渊凰欲言又止,“能否借我一点,相救二哥。” “可以,出去给你。”明渊凰突然熄灭了手中火焰,“嘘,有人来了。” 酒窖之上,一道身影轻声行走,徘徊许久才离开。察觉上方再无动静,神秘人松了一口气。 银燕不解地看向神秘人:“方才那个人是谁?” “在这个地方最凶的。” “(最凶的?)”明渊凰顿时猜出了那人的身份,“(苗疆铁军卫军长,铁骕求衣。)” “现在我们是要怎么出去啊?”剑无极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巾,“难道真正要杀出去?” 明渊凰将黑布重新蒙上:“不然呢?酒确实好酒,但吾还不想变酒鬼。” “变酒鬼有什么不好。”神秘人感慨了起来,“烧酒命,烧酒命,为了烧酒不要命。” “那就提酒杀出去!”雪山银燕做下了决定,当即就要破开窖门。 神秘人一听,立刻制止了银燕:“你是强盗出身的吗,这么坏?你三人一手提酒,一手冲杀,若是杀得出去,我就在你们的面前跳酒坛自尽。” 剑无极拍了拍额头,面露难色:“要出去应该是不难,但是不敢保证能不能保住酒,这没酒,我们来这里的意义就没了。” 银燕顿时面露焦急:“可恶,那该怎样做?” “等人来放啊。”神秘人拿起一坛酒扔给银燕,“最多半日。” 见银燕精准地接住,神秘人称赞了一句:“手脚很敏捷喔,听风辨位的功夫不错。” 雪山银燕也回敬道:“你传这瓶酒的手势、力道以及位置也是准确非常。” 神秘人分别扔了一坛酒给剑无极与明渊凰:“来,喝吧。” 第五十九章 共饮风月 夺酒而出 漆黑一片的酒窖内,空酒坛散落一地,四人闷不做声地饮酒,时间在这浓厚的酒香中一丝一丝流逝。 “喂,喂,人还有在吗?”神秘人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 “有啦。”剑无极应了一声,继续喝酒。 神秘人颇感意外,似是没想到剑无极的酒量如此之好:“还没醉喔。” “还差得……”剑无极打了一个酒隔,“远啊。” “嗯,好,敬你的好酒量,干杯。”神秘人与剑无极隔着一片黑暗对饮,“你是有喝还没喝啊?” “干了啦,骗你要做什么啊。” 神秘人满意地再饮一口:“嗯,敬你的爽快,干杯。” “干。”剑无极对着声音来处举起酒坛,随后再次痛饮一口。 “另两个呢?是醉了,还是睡了?” “还没。”雪山银燕的声音显得颇为清醒。 神秘人不解地问道:“还没醉怎么不应声?” 雪山银燕解释道:“我担心我的兄弟,他需要我带这两坛酒去救他。” “嗯,敬你的兄弟情,干杯。”神秘人再次仰天痛饮,随后擦了擦嘴,问起唯一一个没应声之人,“那位姑娘呢?” 明渊凰向神秘人举起酒坛:“干、干杯……杯底不可……饲金鱼,喝到……爽啦……” “嗯……我喜欢这句话。”神秘人再次举起酒坛,“敬金鱼,干杯。” “等一下,你是哪里学来的这句话,怎这么有我的风格啊?”剑无极不敢置信地朝向明渊凰,“而且你这酒量也太差了吧,这么快就醉了?” “我……没醉……”明渊凰摇了摇脑袋,试图将闪烁的画面甩掉,“俏、俏如来……你……我……” 几人微微一愣,齐齐放下在喝的酒坛,向她看去。 剑无极更是趁机试探道:“你什么?加油,就剩两个字了!” “我……”明渊凰憋了好一阵,在众人的期待中吐出两个字,“忘了……” “我倒!”剑无极向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幸好俏如来不在这,不然绝对被你气死!” “嗯……敬俏如来,干杯!”神秘人举起酒坛,又饮了一口。 雪山银燕劝解道:“应姑娘,你醉成这样,别再喝了。” “是啦,你都起酒肖了,就别再喝了。”剑无极越想越觉得可行,“你若想喝,以后找个机会,拉上俏如来一起。你们两个一起发酒疯,一定很精彩。” 雪山银燕忍不住说出了他的口头禅:“剑无极,你!” “喝……好久……没喝了……大哥死了……师尊死了……他也会死……所有人……都会死……只剩我……走下去……” 酒窖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几人都开始闷不做声地饮酒。 剑无极受不了这样的氛围,主动打破沉默:“这人啊,平常越压抑,酒喝了之后就越狂。敬这份压抑,干杯!” 说着,他举起酒坛狠狠地饮了一口,酒水洒在脸上,看起来有几分像泪水。 雪山银燕抬头看向地窖门:“我们困在此地不知多久了,真的有人会放我们离开吗?” 剑无极缓过神,安慰雪山银燕道:“老贼头都挂保证了,安啦。” “嗯,没错,敬这杯安啦,干杯。”神秘人语落,在场四人再次举起酒坛喝了一口。 神秘人擦了擦嘴:“对了,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你叫剑无极,还有两个呢?” 剑无极说道:“萍水相逢,我们是中原人,你是苗疆人,今日相聚是有缘,他日再会,敌友难辨,知道名字只不过是多一个牵挂。” “好一个萍水相逢有缘,他日敌友难辨,多一个名字,就是多一分牵挂,干杯。”神秘人沉默了片刻,随后又豪气地喝了一口,“没名总也要有一个称呼。” 随着一声干杯,几人再次饮酒,剑无极转身介绍道:“叫我剑老小,叫这位笨牛,叫那位起酒肖的,大姐头就好了。” “嗯,剑老小,笨牛,大姐头,好名,干杯。”神秘人郑重点头,举酒再喝一口。 剑无极忍不住吐槽道:“拜托一下,你会不会太爱喝啊,什么理由都可以喝呢。” “嗯,没理由一样,干杯。” 雪山银燕问道:“那你的名字呢?” “我的名字啊……”神秘人斟酌了起来,“我想一下。” 剑无极爽快地说道:“别想了,不是已经叫你老贼头了。” 老贼头畅快地笑了起来,向几人举起了酒坛:“哈哈哈……没错,叫我老贼头就好,哈哈,干。” 就在几人喝酒之际,沉默已久的明渊凰突然出声:“嘘,他又……回来了。” 地窖之上,铁骕求衣去而复返,停在众人头顶,似乎已发现了酒窖内的异常。 “惨了,他怎么回来了。”老贼头只觉不妙,连忙吩咐道,“闭上眼,不然一时的强光会影响视线,门若是打开,冲出去马上走,不可恋战,直直冲出去就好,千万不可停下来,不然你们出不去。” 剑无极面露不解之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严肃?” “静,闭上眼。”老贼头拿起酒坛给三人一人一坛,自己又拿一坛,并用黑布将面蒙上,“我冲第一个,他想不到后面还有三个,你们就有机会了。” 剑无极仗义地说道:“讲什么,当然也是要一起冲,那有让朋友先送死的道理啊。” 老贼头微微一愣:“朋友?” 剑无极理所应当地说道:“作贼的朋友啊。” “哈,放心吧,我是老贼头,这种事情遇得多了,没这么简单给人抓到,你们若是先走,说不定还会拖累到我。” “把……面蒙起来。”明渊凰的酒还未醒,说话有些断断续续,“要不留……破绽。” “啊,差一点忘了。” 说着,剑无极与银燕纷纷掏出一块方巾,将脸蒙上。四人遮头遮面,看上去确实像一伙鬼鬼祟祟的小贼。 “来了。”老贼头看着地窖门缓缓打开,发号施令道,“冲!” 老贼头第一个冲出,银燕、剑无极紧随其后,却被铁骕求衣直接抓住,一手扼住一人脖子。 为救两人脱身,老贼头旋身踢向铁骕求衣,银燕趁机袭其下盘,与剑无极摆脱擒抓。 百胜战营之内,为走为擒,双方顿时形成一场大混战。 冷风与光线贯入酒窖,吹散了几分醉意,明渊凰清醒了之后,连忙翻身跃上地面,出手配合几人脱身。 “你们是谁?”惊觉地窖之下还有一人,铁骕求衣抬掌欲擒,却被其后翻躲避。 “你老爸!”剑无极呛了一声,与雪山银燕合攻而上。 “无礼!”铁骕求衣扭开剑无极的手腕,躲开雪山银燕的一击后,迈腿逼退雪山银燕。 “走啊!”老贼头趁机攻击铁骕求衣,欲救两人脱困,却是被铁骕求衣运气一掌击退。 “留下!” “确实是……有够凶。”明渊凰晃了晃头,掐指施术,一道光链顿时缚住铁骕求衣。 “嗯?术法。”铁骕求衣迸气炸开束缚,抬掌直取施术者面门,“宵小,遮头遮面。” 明渊凰弯腰仰面躲避铁骕求衣的掌袭,却见他由掌化爪试图撕下她的伪装。为保面具,明渊凰一蹬地面,身形向后滑去,然而铁骕求衣反应极快,一掌扣住她的肩部。 银燕与剑无极双拳并进,却被铁骕求衣反身击退:“退下!” 铁骕求衣化拳为掌,扣住银燕手腕。 “放手!”银燕以身护住酒坛,想要挣脱钳制之手。 铁骕求衣一把甩开银燕,抬脚压在他的腿上。眼见银燕受制,剑无极一记转身踢,却被他抬手挡住。 铁骕求衣歪头避开老贼头的袭击,侧踢击退剑无极。 “嗯?喝——” 他抬掌劈在银燕手腕,酒坛瞬间落下,被其以脚勾住。铁骕求衣向前一送,风月无边瞬间飞出。 眼见酒坛危急,剑无极前奔欲接,却被老贼头先一步接住。 铁骕求衣随之拳掌袭向老贼头,酒坛再度飞出,落到了剑无极的手中。 手提两坛风月无边的剑无极顿时成为了铁骕求衣的目标。 只见铁骕求衣提拳冲上,剑无极闪避的同时,一坛风月无边被其击飞。随即他一腿绊住剑无极,扭臂将其擒拿。 明渊凰翻身接住酒坛的同时,在空中甩出一道术链,困住铁骕求衣。双臂被锁,铁骕求衣不慌不忙,俯身一脚后踢,一击打退老贼头,再度挣开术法。 铁骕求衣拳掌爪腿,擒拿摔抱,招招妙至颠毫。几人受制地形与酒坛,对上其精妙的战技,竟是一时难以脱身。 “看腿!” 老贼头旋风凌空一踢,却被铁骕求衣怒斥着打飞:“胡闹!” “退后!” 剑无极与银燕闻言齐齐后撤。明渊凰甩出琴弦系住老贼头,将他抡到身后。 明渊凰将酒坛传至银燕之手,指化术力,掌气再袭,随即便是极招上手:“五行定位,大地之链!” 术力与掌气连环而出,铁骕求衣被逼退的同时,数道锁链贯地而出,交缠锁住他的身体。 “大地之罚!”在老贼头的讶异中,明渊凰再施术法,大地法阵落下,术印暗袭藏于大地之中,阻碍铁骕求衣的行动。 “发什么憨,赶紧走!” 明渊凰提着风月无边,率先闯了出去,剑无极与银燕随即跟上。老贼头与铁骕求衣对了一个眼神,然后跟着三人离开了房间。 老贼头追上明渊凰,对身后的众人说道:“跟我来,这边没人顾守。” 听到这句话,剑无极忍不住夸赞道:“老贼头果然熟门熟路。” 雪山银燕回望了一眼:“方才那个人是谁?那种身手,非是一般的武者。” 老贼头并无说出铁骕求衣的身份,只是简单介绍道:“他是这边的保全大仔。” 剑无极感叹道:“是哪一个天才请得起那种人来顾园子啦?” “房子太大,请这个比较有力,头家最近刚死,遗产还分不清呢。” 明渊凰瞥了一眼老贼头,心中对他的身份已有猜测:“先离开,小心那个保全大仔追上来。” “没想到啊,大姐头,你还会术法。”剑无极提着酒坛,向明渊凰比了一个大拇指,“赞喔。” “哼,出去再跟你算账。”明渊凰冷冷瞪了一眼剑无极,“酒后套话,你很行啊,剑无极。” “呃……”剑无极顿时打了一个寒战。 老贼头带着三人在军营中急急而奔,畅通无阻地离开了百胜战营。 第六十章 重返中原 血洒天擎 四人离开铁军卫军营,跟着老贼头奔赴一处遍布尸体的山头。在老贼头的介绍中,几人才知道,此地是苗疆的阴毒门,两日前才发生过一场大战,全门被灭。 三人自老贼头的话中得知,阴毒门灭于苗疆铁军卫,而此地之人全是他所杀,他偷酒正是为了祭奠这些亡魂。 他的话让银燕与剑无极为之一怔,苗疆人的自相残杀更是让银燕分外不解。 老贼头摇了摇头,在他看来分别无关种族,无关地界,不管多大多小,分别一直存在,哪里都不曾停止。 “说到底,分的是彼此,争得是权利,抢的是利益,夺得是名声,除了自己人,就不是自己人,不是自己人,就是别人,这个分别,到底到哪里可以停止。” 他的话让众人各有所思,人永远会有分别,永远能找出不同的群族作为敌人,永远不会停止纷争。 说完,老贼头仰头痛饮,又再次酹酒:“安心上路。” 面对老贼头的看法,银燕与剑无极皆是不能苟同,认为他的分别之说太过消极。 明渊凰不动声色地听着三人的理念之争,观察着尸体的伤痕,并没有插话的意思。 “大姐头啊,你也说句话啦。”剑无极注意到她的眼神,忍不住吐槽道,“这些尸体有什么好看的没啊?” “什么话,分别吗?”明渊凰扫过神色各异的几人,“吾与你们,不就是最简单的分别。” “呃……”剑无极顿时被明渊凰的话噎住,“你还是别讲话了,真正是话题杀手啊没?” 老贼头向明渊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准确。” 剑无极转身向后摆了摆手:“好了,到了这里,我们也应该离开了。” “在我们成为敌人之前,还能交一个朋友吗?”老贼头从怀中取出一个酒壶。 听到这,几人纷纷转身看向他。 “敬你,老贼头。”剑无极率先举起手中的酒坛,靠近老贼头的酒葫芦。 雪山银燕同样提着酒坛走了过去:“我结交的朋友,无论立场怎么转换,永远是朋友。” “希望如此。”老贼头看向明渊凰,“喂,大姐头,你不来吗?都出来这么久了,就你还将面遮得严严实实的。” 明渊凰微微一愣,摘下面具与黑布,举着酒坛走向三人:“嗯……干杯?” 三人微微一愣,随后纷纷给出了回应。 “哈哈哈,干杯!” “干呐!” “干。” 老贼头爽快大笑,剑老小夸张大叫,笨牛一本正经。 四人举酒相碰,纵使立场不同,可能为敌相杀,但是在这一刻,大家都是朋友。 临别之前,老贼头特意提醒道:“对了,提醒你们一件事,无论是谁叫你们来偷酒,我想啊,他都不是安什么好心。” “多谢你,再会。” “有机会就再见。” “有缘再见。” 银燕、剑无极与明渊凰向老贼头微微行礼,随后便转身离开。 时间紧迫,几人也没耽搁,一路赶往锋海,换取锋海异铁。 “你们进去,吾在这等你们。”明渊凰停在了锋海之外,“省得看到金锋仔,烦心。” “啊好,你别偷走喔。”剑无极嘱咐了一句,与雪山银燕进入了锋海。 不多久,两人提着一个礼盒走出锋海。 “这个金锋仔出手也不小气,给了能打造十支兵器的量。”剑无极举起手中的礼盒,“这次小空有救了。” “你们还没跟吾解释,小空之事。”明渊凰看向雪山银燕,“银燕,你们为何需要锋海异铁与离尘石?” “事情是这样的……”银燕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只要有了离尘石与锋海异铁,加上王骨就能布下灭却之阵救回二哥。” “原来如此。”明渊凰思忖了片刻,抬手拍了拍银燕,“能救回小空是好事。但你们也看到了,那些晶石不是这么容易携带,这样吧,吾跟你们走一趟黑水城。” “哇,那不就太好了,这下离尘石与术法高手都有了。”剑无极揽住欣喜若狂的银燕,“还等什么,快走!” 为尽快救回小空,三人全速前往黑水城,终于赶在入夜之前抵达。 黑水城内,一无所获的史艳文正在等待剑无极与银燕的到来。 “剑无极,银燕,你们回来了……”史艳文疑惑地看向明渊凰,“咦,这位……啊,你是血月姑娘!” “你也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剑无极看向雪山银燕,“笨牛啊,你的眼力确实有待提升。” 雪山银燕没有理睬剑无极,向明渊凰行了一礼:“应姑娘,拜托你了。” “嗯。”明渊凰抬手一挥,在史艳文疑惑的眼神中,化出一地的离尘晶石。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史艳文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些晶石,不禁面露喜色:“真的是离尘石,太好了,仗义有救了!” “再告诉你一件好事,我这位大师姐啊,还是术法高手呢。”剑无极得意地拍在明渊凰的肩上,“现在一切条件都有了,救回小空指日可待。” “这……太好了!”史艳文郑重地向明渊凰鞠了一躬,“血月姑娘,史家欠你的恩情实在太多,艳文……艳文……” “史艳文啊,你这样就太见外了。”剑无极连忙将史艳文扶起,“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与俏如来……” “剑无极!酒窖之内的账,吾还没跟你算呢!”明渊凰一把拽过剑无极,随即当着史艳文的面,打得剑无极连声惨叫。 “啊,啊,别打脸啦!” 史艳文的眼中露出一丝笑意,随后看向雪山银燕:“银燕,这一路,辛苦你了。” 雪山银燕先是一愣,随后别过脸去:“我是为了二哥!别以为有应姑娘的帮助,我就会轻易原谅你,你到底还是选择牺牲了二哥!” 史艳文面露几分黯然:“艳文明白……” 雪山银燕瞥见他的神情,别扭地背过身:“就算要原谅,至少先将二哥救回再说。” “啊……” 另一边,剑无极被明渊凰打得满脸开花,看得史艳文都忍不住一惊:“血月姑娘,你下手会不会……” “他在苗疆喝了太多酒,吾帮他活络活络气血。”明渊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史艳文,既然东西齐全了,就别浪费时间,该去哪里去哪里。” “嗯,稍等。喝——”史艳文提气打向离尘石,随后将散落的碎石收拢,“你们随我来。” 三人跟着史艳文来到一处破窑,看着他将锋海异铁与离尘石交给废字流的传人,锈剑废苍生。 “原来女暴君的离尘石被你所得。”废苍生看了一眼明渊凰,随后打开礼盒,检视内中的锋海异铁,“果然是锋海神铁。如此,就能制造增灵器。” 雪山银燕焦急地问道:“需要多久的时间?” “三个月。” “什么?!”雪山银燕不敢置信地叫道,“三个月,我没法等三个月。” 史艳文看了一眼银燕,面露请求之色:“先生,真的想没方法吗?” “我讲过,速成之法,会有后遗症,不但难以持久,效果也会大打折扣。”废苍生听着史艳文的请求,给出了替代的方案,“如果你们真的这么急,我可以制造劣质的代替品,这只需要三天,但效果只有七成,而且……” 史艳文追问道:“而且怎样?” “只能用一次,时间也只有半个时辰。也就是说,半个时辰过后,增灵器就会毁坏。” 史艳文考虑了一番,还是决定赌注这次的机会,拼尽全力将小空救回。 废苍生让史艳文三天后来取增灵器,随后便将人赶离了破窑。 “血月姑娘,这次真的多亏了你。”史艳文忍不住感慨道,“若是让精忠知晓你的帮助……” “史艳文,你怎也……”明渊凰瞪了一眼捂嘴偷笑的剑无极,“俏如来在对抗魔世,这不过一件小事,没必要打扰他。” “嗯,艳文明白。”史艳文微微点头,随后看向银燕,“银燕,我们离开吧。” “在二哥回来之前,我们还是各走各的。”银燕看向在旁的二人,“剑无极,应姑娘,我们走。” 剑无极与明渊凰向史艳文点头示意,随后跟上了银燕的脚步。 “笨牛啊,他好歹也是你的父亲。”剑无极苦口婆心地劝解道,“现在小空眼看就能救回,你又何必跟他怄气呢?” “我不是在怄气,我只是……”雪山银燕握紧了拳头,“在二哥回来之前,我实在找不到理由原谅他。因为他对不起的人,不是我,而是二哥。” “这……”剑无极微微一愣,随后安慰银燕道,“好啦,反正小空马上就回来了,也不差这几天。” “嗯。”雪山银燕应了一声,看向一旁的明渊凰,“应姑娘,我跟剑无极要去一个村庄,你要一起吗?” “你们去吧,吾还有事。”说完,明渊凰向二人微微颔首,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刚回中原能有什么事?”剑无极面露疑惑,随后恍然大悟,“该不会去看俏如来了吧?” 天擎峡,天擎峡,暗夜中的天擎峡,亮起一片闪耀的紫光,杀气随着飘洒的血液沸腾。 “金刀入血,灵睛再开!”独眼龙用刀划过手心,将血抹至紫瞳灵睛,“天决最终式,斩无赦!” 天决最终,斩魔无赦,是人怒,更是天罚。金刀旋闪之间,角龙在人世留下了最后一声,魔的惊怕。 角龙倒下之后,独眼龙勉强支撑起身,挥刀指向昔日的天恒君,如今的杀生鬼言:“还剩下你。” “你……你别过来。”亲眼目睹角龙惨死,杀生鬼言害怕得不住后退。 “还剩下……你……” 杀生鬼言看向左右,呵斥道:“你们这些魔兵,还在等什么,快上啊!” 独眼龙挥刀斩杀冲上来的魔兵,挥舞着金刀指向杀生鬼言:“还……剩下……你……” “你为什么还不倒下啊?杀生鬼言,破!杀生鬼言,轰!”杀生鬼言连续两击,将体力耗尽的独眼龙打得连连后退。 “倒下啊!杀生鬼言,斩!”言灵化作一把小剑,直接贯穿独眼龙。 独眼龙单膝跪地,握刀撑地,即便伤重力尽,仍是不愿倒下,眼前尚有一魔,他怎能就此倒下? 但终究……再无气力…… “死来!” 眼中魔影越来越近,独眼龙已无力闪避,意识逐渐散离。就在独眼龙危急之际,一道人影挡在了他的身前,只见鲜血喷溅而出,竟是俏如来替独眼龙挡下杀招。 “啊,前辈……喝——”俏如来提气震开杀生鬼言,扶住了满脸是血的独眼龙。 独眼龙看着头破血流的俏如来:“俏、俏如来。” “独眼龙前辈,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俏如来看着血流不止的独眼龙,紧紧抓住了独眼龙的双肩,“我只是俏如来,而俏如来在这一刻,无法抛你而去。在这一刻,俏如来无法再牺牲任何人!” “呃……” 俏如来的手无力地滑落,缓缓捏起了拳:“红尘轮回众生顾,因果循环有定数。” “放下屠刀虽成佛,愿坠三途灭千魔啊——”俏如来从地上站起,声嘶力吼之间,竟是凝气散血,染红三千白发,化身修罗怒相。 “呃?”面对血刹如来,杀生鬼言先是不敢置信,随后恼羞成怒,“可恶!凭你俏如来现在的修为,能杀得了我吗?” “哈啊——”俏如来带伤凝气,散血为元,血气凝成破魔之招,化身血刹如来之相。 “让你见识我的实力。”杀生鬼言双掌运气,全力施为,“杀生鬼言,五言合一!喝——” “血刹如来,灭魔!” 卍字佛言一路灭尽魔兵,击碎鬼言枯骨,将杀生鬼言击飞数十丈。 “走啊!”杀生鬼言化作一道绿光,瞬间逃离战场。 俏如来站在原地,紧紧攥着手中珠串。 全身散尽的血液,宣泄之后的情绪,已成定局的牺牲,耳边仿佛响起了葬骨岭上群侠的哀嚎。 哀嚎过后,紧接响起的是铠甲抖动与沉重的脚步声。 俏如来僵硬地转身看去。 逐渐模糊的视线中,一个魔将背手而来,全身覆盖黑甲,仪表英武不凡。所过之处,脚边尸体,不论人魔,尽被吸干,化成枯骨。 “魔……”俏如来抬手说出一个字,随后便直直倒在了地上。 “俏、俏如来……”独眼龙极力爬到俏如来身边,“俏……呃……” 独眼龙仰面躺在地上,意识模糊间,只见一道漆黑人影俯身蹲下。随着一声惨叫,黑甲魔将挖下紫瞳灵睛,滴落一滴血液后,握着眼珠缓步离去。 第六十一章 三途救狐 探视伤员 曾经的天允山,如今的葬骨岭,四处毒气弥漫,遍地枯骨血水,犹如人间炼狱。 自天擎峡离开的魔将来到葬骨岭,行走在三途毒气之中,收割着新鲜的血气魔源。 “嗯?竟还有活口,是本皇来得太快了吗?”魔将从地上提起一个人族,随后将魔气源源不绝地灌输至他的体内,“敬这份顽强,让你留得一命。” “脏腑受创,一息尚存,既然当不成人,那便为魔吧。”魔将迸发出无匹气势,将环伺周身的毒气瞬间清空。 魔将抬手按在这名人族的头顶,将魔气贯入他的天灵,驱逐其体内的三途蛊毒。 “呃……”此人猛地睁眼,眸中亮起诡异绿光,随后“噗”地吐出一口黑血。 “你叫什么名字?” 他迷茫地看着面前之人:“我不知道……你直接问……主人……” “主人?”魔将将手背在身后,“本皇就是你的主人,既然你要问吾,吾便告知你。你叫……飞狐。” “飞?”飞狐眼神慢慢变得清明,“是了,我叫飞狐……我一定要学会飞……” “想飞?”魔将颇感意外,随后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不过是飞,本皇允你!” “真的吗?主人,我还想学隐身、喷火、放电……” “都允你!” 翌日,明渊凰独自前往黑水城,一路百姓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全部在谈论天擎峡与葬骨岭受袭一事。 “你有听说吗,那个俏如来跟独眼龙,都快死了呢……” 明渊凰的脚步微微停顿,随后调转了方向,改道赶往天擎峡。她与一名白衣刀客抵达之时,正好听到两个伤兵谈论独眼龙与俏如来。 “独眼龙(俏如来)人在哪里?”万朔夜与明渊凰齐声问道,随后惊讶地对视一眼,“你是俏如来(独眼龙)的朋友?” 武者看向两人,举刀指向一个方向:“你们是独眼龙与俏如来的朋友喔?你们怎么现在才来啊,独眼龙与俏如来他们人都在内中,冥医大夫正在为他们诊治。” “多谢。” 两人向两名武者微微颔首,随后奔入内中,看到了昏迷在地的独眼龙与俏如来。 “他们怎样了?”万朔夜看着浑身是血的两人,紧张地询问在旁的冥医。 冥医摇了摇头,随后疑惑地看向明渊凰:“你是……啊,是你!” “讲清楚。”万朔夜看了一眼明渊凰,继续追问道。 “啊,伤得很严重,只怕难以支撑。”冥医看向明渊凰,“你来得正好,看看有什么办法没?” “她也是医生?”万朔夜不解地看向冥医,“你们认识?” “是朋友啦。”冥医看了一眼正在查看伤情的明渊凰,向万朔夜解释道,“她也是万济医会的成员,医术不亚于我与温皇,她的独门织脉术啊……呃,扯远了。” “怎样?”万朔夜看着她检查完毕,连忙询问情况。 “腑脏受创,气血亏空……”明渊凰微微蹙眉,看了一眼头裹纱布的俏如来,“你们看好了,吾去去就回。” 片刻之后,明渊凰举着两个酒杯而回,将其中一杯递给万朔夜:“万朔夜,这是独眼龙的。” “我已经是万雪夜了。”万雪夜从她的手中接过酒杯,看了看发红的药汁,“这是……” “伤药。”明渊凰扶起俏如来,将伤药灌入他的口中,“慢慢灌,多喝一点是一点。” 冥医的嗅觉敏锐,立刻分辨出药汁的不同:“为什么会有血腥气?” “加了点血。”明渊凰为俏如来抹去嘴边药渍,“以血为引,有利药性发挥。” “咳咳……呃……” 万雪夜灌完伤药之后,独眼龙咳嗽了一声,似乎恢复了几分意识。 “你感觉怎样?”万雪夜见他睁开眼,连忙询问他的伤势。 “万雪夜,俏、俏如来呢?”独眼龙挣扎着欲起身,却受制于过重的伤势。 万雪夜连忙安抚道:“他没事,你现在先休息。” 独眼龙欣慰地闭上了眼:“那俺,可以安心的……” 万雪夜一听,靠近独眼龙厉声说道:“谁讲你可以安心,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现在倒下,便是不负责任!魔世还没赶走,中苗还有冲突,这世间,还有很多需要你的弱者,你有责任,替父亲济世救人。” “是啊,俺……还有责任,未了……”说完,独眼龙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万雪夜起身向冥医询问道:“为什么不用救命水替他们医治?” “不能用救命水。”明渊凰看了一眼冥医,“救命水救命,但救的不是英雄的命。” 万雪夜不解地看向明渊凰:“这是什么意思?” “哈。”明渊凰并未多言,只是单独叫出了冥医,“冥医,你跟吾来,吾有事问你。” “啊,这么正好,我也有事拜托你。”冥医看了一眼地上的俏如来,跟着明渊凰来到一处无人的山壁。 冥医打量着明渊凰:“你的脸,是怎样一回事啊?” “换了一个风格。”明渊凰淡淡地解释道,“关于救命水……” “我就知道你要问这。”冥医叹了口气,“但我不能多说,你只用知道,这救命水啊,救不了所有人。” “吾喝过救命水。”在冥医的讶异中,明渊凰继续说道,“正是因为喝过,吾才不敢相信,这亡命水,竟是出自你冥医之手。是你介绍吾加入万济医会,这样的魔药不可能是你的研究成果。你老实回答,你是哪里得来的炼制方法?” 冥医犹豫了一下,如实相告:“是我的师妹,中谷大娘,茹琳。” “嗯……”明渊凰微微点头,“吾没疑问了,现在该换你说出你的请求了。” “我拜托你,拜托你一定要阻止苍离,就当是为了俏如来!” 明渊凰沉默了片刻,将手背在身后:“默苍离没告诉你,吾为什么离开吗?” 冥医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难道……” “是交易。”明渊凰怜悯地看着冥医,“关于羽国志异,关于墨家钜子,关于诛魔之利。正因为吾什么都明白,所以吾才离开。而吾回来,便是为了见证,他们师徒的结局。” “啊……” 明渊凰转身离开此地:“你应该还要去找默苍离,吾便不浪费你的时间了。” “他果然没看错你,你们是一样的人。”冥医的话让她停下了脚步,“在羽国时,他便常常提到,那块在道域遇上的良玉。但你不会是他期待的徒弟,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明渊凰开口,冥医先一步回答:“因为他不需要第二个默苍离。” “谁都不会是第二个默苍离,因为没人能比他做得更好。”明渊凰沉默了片刻,回头看向冥医,“劳烦替吾转述一句话,他让吾这一手,寂寞了。” 万雪夜看向独自回返的明渊凰:“冥医呢?” “他去找默苍离了。”明渊凰取出一块黑布,替俏如来擦拭面颊,“他说,如果他没回来,这地方就由我们看顾。” “嗯。”万雪夜应了一声,看着神情专注的明渊凰说道,“你,爱他。” “吾并不爱他。” “但你的眼神骗不了人。”万雪夜看向地上的俏如来,“你来到这也是为了他,为何此刻不愿承认?” “那你爱独眼龙吗?”明渊凰抬头看向万雪夜,“你来到这,不就是为了他。” 万雪夜与明渊凰对视一阵,陷入了沉默之中,然而谁都没注意到,俏如来的眼睫微微颤动。 “吾听过你的故事。在你还是聆秋露之时,吾经常来捧你的场。”明渊凰对万雪夜微微一笑,“那时吾的身份还是,月泠公子。” “是你……”万雪夜不敢置信地打量着她,“我听义母提起过你,在灵界之外,我们也曾有一面之缘。” “正因为见过。”明渊凰看向昏迷的独眼龙,“吾才会讶异,你竟是独眼龙的朋友。” “他拯救了我。”万雪夜温柔地看向独眼龙,“正如义父,为朔夜带来了曙光。” 明渊凰由衷夸赞道:“雪夜曙光,很美好。” “月泠公子不是你的真名。”万雪夜疑惑地询问道,“那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真名吗?”明渊凰认真地思考起来,“吾忘了,吾用过的名字太多,也许下次再见,吾又换了一个新的名字。” 万雪夜颇感意外:“这……总该有个称呼吧?” “称呼吗?”明渊凰抚摸着俏如来的脸庞,“那便用吾现在的名字,弦歌剑姬,明渊凰。” “明嫣红?” “照明的明,深渊的渊,凤凰的凰。” “照明深渊的凤凰。”万雪夜称赞了一句,“好名字。” “哈,也许吧。”明渊凰淡笑了一声,附身靠近俏如来低语道,“你知道吗,自我有意识以来,一直在找一个人,可悲的是,我却早已忘记他是谁。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找他,但我却知道,为了这个人,我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我找不到他,我也不想找了,我累了。” “我曾经有一个朋友,叫‘某’。他陪我找了几十年的人,我却到他死都不知道他的真名。应零,应自飘零,不过是为他随口编的假名,我却一直用到现在。他死了,大哥死了,何问天死了,师尊也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还活着。吾爱不起,如果注定会失去,不如从未拥有过。” 明渊凰轻轻放下俏如来,正欲离开天擎峡,却被万雪夜叫住:“你就这样离开?你不等他醒来吗?” “留下无益。”明渊凰瞥了一眼俏如来,毫无留恋地离开此地。 天擎峡外,两个武者正在谈论俏如来,其中一人甚是不满,对俏如来各种指责,甚至连“灾星”二字都用了出来。 “(他们提到羽国志异……)”明渊凰听着两人的谈话,向外走去,正好目睹了银燕与两人发生冲突的过程。 银燕与剑无极欲进入内中,转身看到迎面走来的明渊凰,连忙询问起俏如来的情况:“俏……俏如来他怎样了?” “离死不远了。” 话音甫落,雪山银燕瞬间冲了进去,紧张地检查着俏如来的情况。 “看不出来啊,大姐头,你也学坏了。”剑无极朝里面的银燕看去,“不过这样也好,对这笨牛啊,就该多刺激,不赶他不知道往前走。” “吾只是实话实说。”明渊凰摇了摇头,举步就要往天擎峡外走去。 剑无极赶紧拦在她的面前:“稍等一下,你这么急是要去哪里啊?” “回去喂狐狸。”明渊凰推开拦路的剑无极,“届时,黑水城再见。” 第六十二章 复仇之狐 中谷大娘 泣血邪魔洞外,一道黑色的身影悬浮半空。飞狐正想改换位置,然而体内真气耗尽,令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奇怪,为什么不疼,难道是我摔了太多次,皮变厚了吗?”飞狐疑惑地从地上爬起,在看到地上的黑雾时恍然明悟,“喔,原来是主人回来了。” “仅依靠真气托起身体还不够。”黑甲魔将缓步而来,随手一挥,飞狐的身后化出气流双翼,“将自己想象成风的一部分,别想逆风而上,而是顺风而行,凭风凌虚。” 说着,魔将浑身一轻,身体缓缓升入空中,俯视着地上的飞狐:“让真气循环周身,才不会迅速耗尽。借力而行,更能减少内力损耗。将真气托在脚下,不过浪费气力,收效甚微。” 飞狐看向背后的翅膀,运转内力与外翼相应,扇动着气流双翼,升至魔将的面前:“是这样吗?” 魔将抬手一吸,飞狐背后的双翼瞬间消失,整只狐迅速下坠,落到了气垫之上。 “双翼能折,唯风不止,只要气不灭,失翼也能翱翔天际。”魔将轻盈地落下,轻轻拍了拍飞狐的肩,“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虽然听得不是太懂,但我好像理解一点。”飞狐若有所思地从地上爬起,“我会努力学习,等我学会飞,以后就不会再轻易输掉了。” “有志气。”魔将在地上化出一只断手,“还记得这只断手吗?” 飞狐闭目沉吟片刻,睁开眼睛:“嗯……不记得。” “本皇在葬骨岭捡到你时,你的手中就握着这只手。”魔将一掌将断手打成齑粉,“它的主人是修罗国度的空之军势,殁神翼。” “葬骨岭……呃……”飞狐的脑中闪过了很多画面,记忆的冲击令他的头顿时作疼。 “你只留下一只手,是因为你不会飞。”魔将将手背在身后,“现在你学会飞,手留下了,命也要留。走吧,我们去取回他那条命。” 鬼祭贪魔殿外,殁神翼守在外围,巡视周遭,突然一道剑气掠过,将他自空中击落。 “我终于学会飞了。”一道声音幽幽响起,在殁神翼不敢置信的眼神中,一个本该死去的人举着手剑昂首阔步而来。 “你竟然还活着?”殁神翼收起了讶异,不屑地冷哼一声,“不过手下败将,杀。” “我是不是该说一声,杀就杀?”飞狐疑惑地看向身后之人,随后挥剑冲上。 殁神翼虽失一手,但是速度不减,利爪锐利难挡。然而令他讶异的是,昔日的手下败将仿佛脱胎换骨一般,身形化作道道残影,速度之快令人讶异。 手剑与利爪来回碰撞,殁神翼不禁讶异,眼前之人居然进步如斯。交战未久,他竟敌不过攻击,身上多处受伤。 “就算比我快又怎样,我有制空权。喝——”殁神翼腾空而起,翅膀张开,速度加快。 “原来你也会飞。”飞狐将真气凝聚身后,竟是张开无形双翼,与殁神翼空中交战。 “这怎有可能?!”殁神翼震惊的同时,飞狐一剑砍下他的翅膀,废掉其飞行的优势。 “呃,我还需要多学习。”体内真气耗尽,飞狐落在地上,眼中亮起诡异绿光,“杀!” “魔气?!”殁神翼不及站起,敌人眨眼已至眼前,手剑回旋如飞,将他在声声哀嚎中片成一具枯骨。 “呃……”飞狐摇晃了一下,单膝跪在地上,以手剑支撑着身体,“发生什么事了?” 他回身看向殁神翼,却是被其惨状吓了一跳:“怎会死得这么惨啊,真是太恐怖了。” 黑甲魔将走到他的身旁:“因为你也会飞,所以他震惊到,爆体自杀了。” 飞狐收起手剑,疑惑地看向地上的骨骸:“真实的吗?” “当然骗你的。” 从现身到结束,魔将全程站在飞狐身后,殁神翼竟是完全都没注意到。两人正欲离开魔世外围,一道挺拔的身影突然出现,挥舞邪兵杀向飞狐。 “有够快。”飞狐正欲闪避,戮世摩罗眨眼已至身前,“不会吧?” 眼见爱狐就要中剑,魔将夹住邪兵逆神,撇开剑刃的同时,一掌击退戮世摩罗:“现在还不到你放肆的时候,退!” 一声退,魔将周身迸发出澎湃气涛,将戮世摩罗瞬间击飞数十丈。 “哇,敢有这么夸张?”飞狐被余劲震得不住踉跄,站稳脚步之后,转身追着魔将离去,“主人,等我。” 龙虎山下,一道艳红妖娆的身影翩然落下,伴身的蝶群散去,女人轻拂红唇,笑得状若疯魔:“涛君,我来了,这一次我一定要带走你,哈哈哈……” 一阵清风吹过,吹起了中谷大娘半边额发,露出了半张溃烂的脸庞。 中谷大娘正要闯入龙虎山,却听一个冰冷的声音说道:“前方无路,回头有路。” “非神非佛,非妖非魔。无情无念,无心无我。”一个清逸俊秀的青年背手而出,气劲自周身荡开,在地面上刻下一道分界之线,“过此线者,死。” “嗯?”中谷大娘将一枚无影金梭夹在手中,“你也要有那个本事!” 她抬手射出一道金梭,却被无我公子轻松挡下。中谷大娘见状,手中无影金梭接连射出,却是无一命中,其中一枚甚至被无我公子夹住,反手射穿她的肩部。 “啊……”金梭中体,中谷大娘顿时血流如注。为止血液流失,中谷大娘连点大穴止血, “血华蝶舞!”中谷大娘万梭齐射,无影金梭化成一群红蝶,妖艳的外形下,是取命的狠毒。 面对金梭蝶群,无我公子抬手凝化气盾,将金梭尽数弹开。 无影金梭失利,中谷大娘舞拳动掌攻上,袖中药毒齐洒:“呀——” 无我公子无惧药毒,面对拳掌狠辣,出手更为狠辣,化解中谷大娘攻势的同时,抓住她的手臂错骨分筋,令其瘫软在侧。 “为什么,为什么你也是百毒不侵!为什么!”中谷大娘转身甩动披风,药粉毫无保留地挥洒,仍是撼动不了眼前之人。 “留你一只手自保,即刻退去,否则……”无我公子将手背在身后,“命不由你。” “是什么人擅闯龙虎山?” 背后,奉天领着几名王族亲卫赶到,看到无我公子已将对手摆平,顿时露出一脸的尴尬:“这个臭白毛,看不出来,还挺厉害。” “茹琳!”冽风涛惊呼一声,看向她无力垂下的手臂,“你的手……” “茹琳?”无我公子看了一眼冽风涛,转向中谷大娘,“你是冥医的师妹,中谷大娘。” 中谷大娘看见冽风涛,立刻委屈地叫了起来,声音哀怨缠绵:“涛君!” 冽风涛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对中谷大娘说道:“茹琳,你随我来。” 几名王族亲卫见再无危险,瞪了奉天一眼,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奉天挠了挠头,正要离去,却被无我公子叫住。 “奉天,多谢。” “我是怕被那个疯女人闯进来,连累我被处罚。早知道你这个臭小子能解决,我才不会鸡婆多事。”奉天恶声恶气地说了一句,带领一伙山贼手下回到山寨,继续赶工整山。 “嗯。”无我公子微微颔首,继续把守着龙虎山的关口。 “(中谷大娘……)”无我公子的眸中闪过一丝趣味,悄无声息地离开龙虎山,追踪冽风涛与中谷大娘的位置。 在龙虎山外的一处荒地,无我公子亲眼见证了两个有情人的决裂。 为了彻底让中谷大娘死心,冽风涛不只恶语相加,甚至大打出手,随后便甩袖离去,任由中谷大娘痛苦地抠烂那张毁容的脸。 中谷大娘歇斯底里地哭喊,眼中是爱到至极后的痛恨。爱而不得便为恨,她决心投靠北竞王,准备让冽风涛付出代价,转身却被一个青衣男人所挡。 “是你!呀——”仇人相见,中谷大娘不由分说,举掌袭向无我公子。 “如果是平时,我会废掉你仅剩的一只手。”无我公子抽身后撤,轻松闪避着中谷大娘疯狂的攻势,“但你的故事令人惋惜,我一向喜欢重情之人,所以给你一点提示。” “冽风涛是王族亲卫,终身守卫王族。”无我公子将手背在身后,看向神情癫狂的中谷大娘,“他已非自由之身,也许他对你有情,但你们再无可能。” “我不信,你骗我,你骗我!”说着,中谷大娘越发疯狂,明知药粉无用,却依然全力挥洒,仿佛在发泄心中的恨意。 “难道你更愿相信他不爱你,因为一张脸厌恶你吗?” 中谷大娘停下了攻击,比起相信冽风涛断情绝爱,她宁愿相信他是被逼无奈。 “我该怎样做,我到底该怎样做,涛君!啊哈哈哈……”中谷大娘笑得阴森恐怖,疯癫之下却是无尽的凄凉,“我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挽回你!” “看在冥医的面上,给你一点建议。”无我公子露出了一个微笑,“你不是要投靠北竞王吗?只要王储死了,王族亲卫的誓言自然失效。” 中谷大娘的眼中亮起希望:“是啊,只要王储死了,涛君就会回到我的身边!” “还有一种方法,你可以帮助苍狼称王,用功劳换取冽风涛。”无我公子的话让中谷大娘陷入了抉择之中,是相信北竞王,还是相信面前之人。 “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请记住,你的报复只会将冽风涛推得越来越远。”无我公子背过身去,嘴角微微扬起,“茹琳,真美好的名字,你实在不该是这种模样。如果你想恢复容貌,可以去找一个人。” 中谷大娘顿时尖叫起来:“你说什么?我的脸还有希望吗?你快告诉我,他是谁,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只要我治好这张面,涛君就不会再嫌弃我!涛君!” “他的名号是,永夜皇。”无我公子将手背在身后,缓步走离此地,“你很快就会知道,他是谁了。今日的谈话,我希望能保密,你绝对不希望,在与情人相守之前,绝命。” “我会保密,我绝对会保密。涛君,涛君呐!”中谷大娘在原地高兴地转起了圈,仿佛已看到治好容貌,与冽风涛重归于好的景象。 “非神非佛,非妖非魔。无情无念,无心无我。” 无我公子驻步侧目,随后面无表情地离开此地,回到龙虎山等待着中谷大娘的抉择。 第六十三章 拯救小空 戮世摩罗 三日已过,明渊凰如期来到黑水城,正巧遇上已取得增灵器的史艳文。 “血月姑娘,你来了。”史艳文将增灵器收入怀中,“增灵器已经完成,现在只欠缺一项王骨。始帝鳞在邪马台壮士的身上,劳烦你跟艳文走一趟天擎峡。” “银燕等人还没到。”明渊凰摇了摇头,“吾留下等他们,我们在魔世之外会合。” “他们不会来黑水城了,只有艳文在此等你。”史艳文看着明渊凰叹了口气,“公子,你就这么不想看见精忠吗?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生与你有所约定吧。”明渊凰没直接回答史艳文的问题,“他要你找寻彻底封印通道的办法,别过度插手魔世之战。” “是。”史艳文微微颔首,随后疑惑地问道,“难道苍离先生也与你做了协议?” “嗯。”明渊凰将手背在身后,“互相保密,就是吾与他的协议。” 史艳文顿时面露不解:“这是何意?” 明渊凰并再给予更多提示,缓步走向黑水城的出口:“去天擎峡吧,吾也想再看一眼,铭记曾经的模样。” 史艳文与明渊凰来到之时,万雪夜正搀扶着独眼龙起身活动。俏如来已经醒来,呆坐在平地之上一动不动。 见此情形,史艳文心疼不已,冲上前抱住俏如来,任由爱儿的泪水沾湿衣襟,宣泄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原来做你的儿子,这么难,这么难啊……” “(史艳文的儿子,默苍离的徒弟。)”明渊凰看向峡外,将手背在身后,“(俏如来,吾已经等不及要见识,那令人愉悦的止戈流了。)” 在她闭目凝神之时,谈话声已经停止,天擎峡变得异常安静。 察觉有人靠近,明渊凰睁开双眼,转身看向来人:“说完了?那就……” 话音戛然而止,两人相顾无言,明明期待相见,对面却是情怯。 上次的分别太不愉快,如今重逢,一时之间,谁也不知该怎样开口。 “我是不是……”俏如来静静看着她,一行泪水倏尔滑落,“让你们失望了?” “没。”明渊凰沉默了片刻,抬手抚上他的脸,替他抹除眼泪,“吾相信你,你的师尊也相信你,我们一直……” 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了话语,亲密的接触令身体难以适应。 她应该将人一把推开,或像上次那样,毫不留情地将人打晕,但这一次,明渊凰实在下不去手。 她回抱住俏如来,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声说完未尽之语:“相信你。” 万雪夜扶着独眼龙回返,在看清相拥之人时微微一愣:“独眼龙,我们再出去走走。” “不用。”明渊凰推开俏如来,神情平静地转过身,“吾该离开了,如果你们见到史艳文,让他直接去魔世外围。” “俏如来……”她侧目看向身后,声音放得很轻,“保重。” 上次不欢而散,这次好聚好散,下次刀剑相向之时,才不会留下遗憾。 暗夜的树林,燕驼龙、剑无极、银燕与史艳文齐聚荒野之上,寒风起,树叶动,黑影临。 明渊凰的目光从银燕的抹额上掠过:“抹头不错,吾猜是霜姑娘的手艺。” “猜对了。”剑无极拱到银燕的身旁,伸手搭在他的肩上,“祝他呀,此回出战顺利。” “啊,英俊仔,你又换造型了。”燕驼龙一眼就认出了来人,“还是暗黑风格的呢。” “龙兄,灭却之阵就有劳你与公子了。”史艳文向燕驼龙行了一礼。 “三八才客气咧。” “史艳文,你来得倒是快。”明渊凰看向燕驼龙手中的东西,“还有一项王骨呢?” “再稍等片刻。”说着,史艳文回头看向身后,“来了。” “北龙归心号苍穹,竞曰风云山河。辕门策令战骁驰,尽下一步干戈。” 一道华贵风流的身影念着大气的诗号而来,史艳文在此等待的人竟是苗疆北竞王,他的身后还跟着大祭司。 “你是……”银燕疑惑地询问来人。 史艳文向银燕介绍道:“北竞王。” “是现今的苗王。”北竞王看向银燕等人,“怎样,见到孤王御驾亲临,让你们意外吗?若无孤王,你们救人的机率可是会大大的降低啊!” “哎,大祭司也来了。”燕驼龙看了一眼明渊凰,“不过也好,我们三人联手,灭却之阵成功的机率大大提升。” “这位是……”北竞王看向明渊凰,虽然早已认出,她便是帮助苍狼之人,但还是故作不知。 “山野之人。”明渊凰将手背在身后,态度不卑不亢,“鄙名不足挂齿。” 见她不露底细,北竞王故意讶异道:“孤王想起来了,是你,你果然没死。”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向明渊凰看去。 北竞王观察着明渊凰的神情:“罪海七恶牢外,你为苍狼引走貂玉青。你还活着,那貂玉青定已被你所杀。孤王的小苍狼若是知晓你还活着,一定很高兴。毕竟……他是那样在意你啊。” 剑无极一听此话,立刻上了心:“(我们师门的爱情本来就有够艰难,这个苍狼来凑什么热闹?不行,我得找个机会,好好提醒下俏如来。)” 明渊凰漠不关心地说道:“与吾何干。” “唉呀,真是比默苍离还无情,你也是这样对俏如来的吗?”北竞王见她不露破绽,继续试探道,“如果让苍狼知晓,是你利用幽灵魔刀在泣血邪魔洞设局,欲置他于死地,你说他会怎样呢?” 明渊凰冷酷无情地说道:“管他去死。” 北竞王微微一愣,大笑之余忍不住假咳了几声:“咳咳咳……幽灵魔刀下落不明,你知晓它去哪里了吗?” 明渊凰面无表情地说道:“关我屁事。” 一旁的剑无极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偷笑起来,悄悄给明渊凰比了一个大拇指。 北竞王虽然心机深沉,但一向温文尔雅。身份高贵的他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在他面前口吐粗鄙之语,立刻被噎得哑口无言。 “孤王好像明白,为什么他会派你支援苍狼。”北竞王看着她叹了口气,“将自己的麻烦送给孤王,还要孤王感恩戴德地处理,好可怕的默苍离啊。” 见她始终不为言语所动,北竞王也不再进行无用的试探,示意身后的大祭司道:“大祭司。” 大祭司从背后取出一个箱子:“魔之甲在此。” 北竞王与史艳文互相试探了一翻,随后便走进鬼祭贪魔殿,为众人拖延帝鬼的脚步。 原在外围巡视的殁神翼被人所杀,驻守外围的便只剩下戮世摩罗一人。 但为防魔世意外发现,通报帝鬼,史艳文决定让剑无极放风,自己与银燕将戮世摩罗引至灭却之阵。剩下的三人,便施展术法,维持灭却之阵。 燕驼龙手握始帝鳞与增灵器,大祭司手捧魔之甲,与明渊凰合力布下灭却之阵。猩红的阵法在地上展开,剩下的便是等待戮世摩罗的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终于出现戮世摩罗的身影。就在戮世摩罗即将踏入阵法之时,意外生变,戮世摩罗有感帝鬼召唤,停步转身离开。 史艳文、银燕两人急忙拦阻,欲将戮世摩罗逼入阵法之内。然而,亲人在前,两人不敢狠下重手,但戮世摩罗出手毫无顾忌,挥舞重剑逆神,划伤银燕与史艳文。 为救爱儿,史艳文抱住戮世摩罗冲入灭却之阵,眼见小空入阵,燕驼龙抛出增灵器,转化王骨灵能,刹时周围雷光大作,灭却之阵开始炼化戮世摩罗身上的术法。 术法遭受影响,戮世摩罗本能欲逃,狂攻乱击,史艳文顿时受创。银燕心系二哥与父亲,与史艳文合力将戮世摩罗推入灭却之阵。 终于…… “哈,啊,爹、亲……银、燕……” 察觉增灵器开始破裂,明渊凰暗中逆行学宗术法,改使鸿蒙法术,一股斥力冲击增灵器,将其瞬间引爆,术法反冲之力顿时将三人震飞。 戮世摩罗摆脱控制的同时,甩开银燕与史艳文,一剑贯穿大祭司,抢走魔之甲后化光离去。 “(令人意外,还是恢复意识了,这也是史家人的天运吗?)”明渊凰抹去嘴角血迹,想起戮世摩罗的抢甲之举,“(这名魔之左手的心思意外的多啊。)” 戮世摩罗是她亲自送入修罗国度,怎可能有放他自由的意思。她多此一举参与救援,不过是要摸清黑水城的秘密,连带暗中破坏灭却之阵,防止史家人的天运为救援带来变数。 只是没想到,戮世摩罗也是史家人,天运同样作用在他的身上。 “(不碍事,他得到魔之甲,实力更为强悍,于吾并无损失。)” 灭却之阵失败一事,燕驼龙并没察觉到异常,增灵器本来就是劣质品,而且他也不觉得一个用剑高手,灵力会超越梁皇无忌。 看明渊凰站在原地不出声,燕驼龙还以为她是受伤严重,忍不住关心道:“你没事吧,英俊仔?” “吾没事。”明渊凰看向鬼祭贪魔殿的方向,并没选择追去,防止被闻讯而来的帝鬼认出。 “啊,还说没事,你的脸白煞煞的呢。” “吾的脸本来就是这样。”明渊凰哭笑不得地说道。 吞噬魔心鉴与邪皇残念后,她的躯体开始魔化,变得有五分像元邪皇。但因为自身体质特殊,以血源阻断之后,没人能察觉她的魔气。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只感觉她的风格有变,却都没联系到魔族之上。 “(如今三项遗物集齐,吾便是再世烛龙。)”明渊凰思忖了片刻,看向鬼祭贪魔殿,“(不,还欠缺一项东西……)” 树林之外,无功而返的众人齐聚,银燕心系戮世摩罗,想要向北竞王商借狼王爪,再开灭却之阵,却是遭到北竞王的拒绝。 北竞王离去之后,燕驼龙欲回魔门世家寻找另外的王骨。 然而经此一事,史艳文对救回小空不再坚决,这样的转变让银燕难以接受,有所缓和的关系又回到先前。 眼见二人开始争吵,明渊凰闪身来到银燕身后,一掌将其劈晕:“废话这么多作甚,直接打昏带走不就行了,你们太惯着他。” “呃……”剑无极将昏迷的银燕抱住,“虽然凶残了点,不过我支持你。这笨牛,牛脾气上来,谁也劝不动,就该直接打昏,让他消停。” “公子……”史艳文看着昏迷的银燕,忍不住叹了口气,“多谢你。” 明渊凰看向史艳文:“他想救就让他救,至少给他一个盼头。至于小空,没发展到最后一步,总有转圜的余地,谁也别轻言放弃。” “艳文明白了。”史艳文看向剑无极,“剑义士,银燕就拜托你了。他想找王骨,那便随他去。” “放心吧,史艳文。”剑无极将银燕抗在肩上,“这只笨牛啊,就交给我。” 目送剑无极带人离去后,史艳文忍不住吐出一口血:“啊……对不住,仗义……爹亲……救不了你。” 明渊凰取出一粒丹药,递到他的面前:“吃,伤药。” 史艳文微微颔首,从她手中接过伤药服下。也许是一天之内,谢得太多,这次他没再向明渊凰道谢。 “啊,本龙也受伤了,为什么我没药吃?”燕驼龙摸了摸头,“这俏如来的老爸啊,待遇就是不同。” “一点小伤,吃什么药?”明渊凰扔给燕驼龙一块糖,“要吃,吃糖。” 第六十四章 日月无光 永夜为皇 云顶高崖之上,飞狐静静站在明渊凰的身后,与她一同俯瞰云下之景。云层之下,千里之外,天擎峡内群侠聚集,历经数日,人数已有数千之众。 “终于要集结战力一战了吗?”明渊凰的视线紧锁那道苍色身影,“七大军势已去其六,可用只余暗之军势。攻打鬼祭贪魔殿,埋伏镇魔龙脉,进行最后一战。但默苍离不死,帝鬼不会再孤身涉险,只会弃守鬼祭贪魔殿,伺机进攻镇魔龙脉,彻底放入魔世大军。” “陷入劣势,躁进急攻非是明智之策,唯有化明为暗,寻机而行。只要坚守到通道打开,逆转之机便会降临。但是……”明渊凰轻轻笑了起来,“他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毕竟,时间不多了。” “我们走吧,这一局没什么好看的了。” 魔世外围,中苗联军进攻鬼祭贪魔殿,却是闯入了一座空殿。就在万雪夜、邪马台笑和天海光流讶异之际,鬼祭贪魔殿外另一处崖上,整个暗之军势合力施展六道恶印。 天空红云笼罩,一道咒印展开,渐染一片血色,鬼祭贪魔殿内邪气聚集,无数魑鬼亡灵掘地苏醒。 中苗联军虽然死伤惨重,但六道恶印是以魔力唤醒亡灵,暗之军势功力不足,魔力耗尽之后,纷纷化为白骨。最终整个暗之军势,只余煞魔子一人。 “暗之军势……修罗国度引以为傲的精锐,七大军势全灭。帝尊,或许人世,并非我们所想的这么软弱无能。这次,我们真的太轻敌了,太轻敌了……” 煞魔子感叹了一声,随后手捧诡异骷髅,踉踉跄跄地离去复命。离开鬼祭贪魔殿后,煞魔子并无直接回到魔军驻地,而是来到一处洞穴。 洞穴之内,原本关押在此的魔消失无踪,术链被断,前方岩石上还有血迹。在发现杀生鬼言来过之后,煞魔子惊呼一声,匆匆离开。 泣血邪魔洞内,煞魔子及时赶回,成功拦截想要报告的杀生鬼言。杀生鬼言见状不妙,赶紧撤离,煞魔子向帝鬼复命之后,便不动声色地跟了出去。 就在帝鬼对着魔茧感叹之时,网中魔茧突然躁动不安,绿色邪光笼罩,无数飞丝透茧而出。 帝鬼抬手挡下攻击,不解地看向魔茧:“朕的右手,你的不安是为何?你的攻击是为何?” 话音甫落,阴风乍起,邪气弥漫,一道身影意外来到泣血邪魔洞。 “碧海潮生掀白浪,潇湘夜雨折青霜。琴歌祭剑吟红雪,日月临渊照墨凰。”明渊凰抬手挡下戮世摩罗,看向面露不善的帝鬼,“好友,别来无恙啊。” “嗯?这种语气……戮世摩罗,退下。”帝鬼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容,“(这张脸……朕似乎在哪里见过,远在相识之前……)” 明渊凰摸了摸脸颊:“别这样看吾,吾会歹势。” 帝鬼收回了打量:“朕来人世已久,这是你第一次现面,可惜选错了时机。你在魔世的那套已行不通,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修罗国度,还是人世?” 说完,帝鬼化出征伐,态度甚是强硬。 “逼吾做出选择,并非明智的决定。”明渊凰将手背在身后,毫不犹豫地说道,“但这一次,吾选修罗国度。” “正确的选择。”帝鬼将唤出的征伐收起,同时抬手屏退戮世摩罗,“你的到来,将为朕带来胜机。只要你助朕攻下封邪之塔,通道打开之后,人世将再无回天之力。” “吾加入修罗国度,但要吾臣服于你,没这么简单。”明渊凰似笑非笑道,“战修罗,你该明白,强者不会甘心屈尊他人之下,即便是你。” “嗯?”帝鬼的身后火星窜动,气氛顿时变得紧张,战局一触即发。 为护帝尊,戮世摩罗拔出腰后逆神,只待帝鬼一声令下,拿下面前之人,然而让他料不到的是,帝鬼竟是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若你轻易臣服,朕反而会感觉其中有诈。”帝鬼毫不在意地背过手去,“只要能拆毁沉沦海之约,光大修罗国度,你是否真心臣服,根本不重要。修罗国度向来强者为尊,若你有能耐,也可以刺穿朕的胸口,取出鬼玺,号令修罗国度。” “吾无意鬼玺,一直被人惦记的感觉,不太妙啊。”明渊凰瞥了一眼身后之人,“吾会帮助修罗国度,但不是现在,你在等,吾也在等。” 帝鬼立刻反应过来:“嗯?你认识默苍离?” “吾与他有所协议,在默苍离亡命之前,不能插手魔世之战。”明渊凰转身走向戮世摩罗,“他,就是吾送你的左手吧?” “不错。” “嗯……真是俊俏的少年。”明渊凰掐住他的下颚,调戏着戮世摩罗,随即眼神骤然一冷,“让他出去。” 帝鬼看了一眼戮世摩罗:“守在洞外,谁也不准靠近。” 戮世摩罗出去之后,帝鬼不解地问道:“是什么话,连朕的左手都要避开?” 明渊凰但笑不语,缓缓遮住左脸,随着手掌移开,出现的竟是畸眼族特有的邪眼。 在帝鬼的震惊中,她的身上散发出魔心鉴的气息,并从后背抽出一把鲜红如血的长刀,正是北竞王口中,失踪已久的幽灵魔刀。 明渊凰轻轻拍在帝鬼的肩上,附在他的耳边说出一个秘密,随后便藏起魔刀与邪眼,在帝鬼复杂而狂热的眼神中,背手走出了泣血邪魔洞。 天擎峡内,曾经受人尊敬的默苍离,此刻已沦为中原的罪人。不久之前,北竞王率军亲临,带来中谷大娘,揭开亡命水的真相。 罪行暴露之后,默苍离不但没认错悔改,反而彻底撕破脸皮,以解药要挟众人。 中毒噩耗,失去苗援,中原群侠陷入绝望之时,再度想起了曾经的盟主俏如来。面对过去的指责,如今的哀求,俏如来忍不住大笑三声,然后垂头沉默着离去。 血色琉璃树下,难以置信的一幕。俏如来,默苍离,这对师徒终于走向决裂。 俏如来一剑贯穿默苍离,琉璃树随即崩塌,琉璃碎裂,化为点点荧光,飘散在空气中。 “你……明白了吗?” 额头血印发出异光,俏如来的声音难掩悲痛:“徒儿……已经完全明白了。” “嗯,这一次……你做得很好……”默苍离替俏如来擦拭血泪,抬眸看向静默已久的来客,“该你……落子了……哈……” 最后的赞许,记忆中仅见的一抹微笑,随即在模糊中,消散…… 琉璃树随着主人的死亡,爆冲而散,失踪已久的冥医自树下冲出。俏如来从默苍离的身上抽离护世之兵,转身背对身后的一切,看向朝他走来的人。 明渊凰抬手拂过面颊,放下看向手心,原以为会是血泪模糊,不想干净得令人心惊。她径直走向琉璃树的位置,即便两人擦身而过,她也没再看俏如来一眼。 琉璃树下,不只藏有冥医,还有两盒黑白冷玉。 明渊凰从地上捧起那盒白棋,向默苍离的尸体微微行礼,随后便抱着玲珑子离去,仿佛身后的一切都与她再无关系。 龙虎山之外,北竞王派三支部队,由女暴君做帅,分为三路进军,驻守在三百里外。 龙虎寨之内,撼天阙坐在邪诡骨椅之上,看着面前单膝跪地之人:“你要在这个时间,离开龙虎山?” “是,我有不得不为之事。”无我公子微微俯身,“请大王允准。” 撼天阙的神色难以捉摸,看不出喜怒:“即便离开会死,你也要去?” “无我之人,向死而生。” “哈哈哈,好个向死而生。”撼天阙低沉地笑了起来,随后朝他抬手示意,“死了,便是你无能,龙虎山不需要无能之人。” “谢大王。”无我公子从地上站起,在苍狼等人的目送下,离开龙虎山大殿。 “(中谷大娘与北竞王一同现身。)”无我公子踏出龙虎山,开出一条空间通道,“(她最终仍是选择北竞王吗?)” 就在空间通道闭合之后,一道艳红的人影翩然而至,在龙虎山关口转起了圈。 “掌握幽冥动神兵,金梭无影论死生。一朝风雨泣江城,不听寒蝉泪噤声。” “涛君,我来了。”中谷大娘撩动着额发,毫无畏惧地踏入了龙虎山,“这一次,就算是死,你也别想再摆脱我,哈哈哈……” 默苍离死后,头颅被俏如来派人悬在天擎峡。泣血邪魔洞之内,煞魔子将默苍离之死汇报给帝鬼,帝鬼立刻便决定进攻封邪之塔。 “最后的五千修罗兵众,以一字阵型掩护朕长驱直入,马上进兵!” 帝鬼率杀生鬼言踏入天擎峡,煞魔子与一干兵众随后,但见默苍离人头高悬。 “果然是默苍离,煞魔子!”帝鬼手一伸,头颅飞旋入手,交予煞魔子,“他是朕最为敬佩的对手,派人厚葬!” “是!” 魔军杀往镇国龙脉,苗兵急忙应战。两军交锋,展开一场激烈厮杀。为护帝鬼与戮世摩罗杀向镇魔柱,魔军展开鹤翼阵,防守左右,阻断追兵。 帝鬼降临镇魔柱,惊讶地发现守在此处的人竟是史艳文。面对踏入陷阱的帝鬼,史艳文将默苍离的布局如数托出,然而帝鬼仍是不放弃破坏镇魔柱。 帝鬼雄力一击,镇魔柱倒塌,刹时地摇山动,地面隆起千丈,形成一个孤立的战场。面对此情此景,帝鬼准备无畏一战,戮世摩罗握剑欲动,此时一道声音自史艳文身后传出。 “妄信躁动,不察敌情,孤军深入,急攻无援。你是太快攻入人界,却不够了解人界。失败,在那一刻早已注定!”一个雪白若仙的人影自史艳文身后走出。 帝鬼立刻认出此人:“俏如来。” “如果是师尊在,他一定会这样讲‘你天真的让我不忍欺负你’。但我想讲的是……”俏如来甩动手中珠串,护世之兵飞旋而出,“哈啊——” 帝鬼看着插在地上的墨狂:“这是……” “为了师尊,我一定要杀你!喝——” 俏如来内元急催,血气散发,三千白发尽红,再化血刹如来。帝鬼不敢大意,挥舞手中征伐,凛然以对。 “止戈流。”俏如来将手压在墨狂之上,用力一按,“开阵!” 话音落,无数剑影裂地而出,飞旋四周构筑结界,帝鬼瞬间被包围在一个由无数剑刃飞旋密织的剑阵之中。 饶是修为深厚、骁勇善战的帝鬼,在止戈流剑阵内,仍是不敌掌握诛魔之利的俏如来。另一边,为了防止戮世摩罗协助帝鬼,史艳文忍痛对上爱儿。 剑阵之内,帝鬼深厚修为竟落下乘,两人几度交锋,颓势渐露。俏如来一击鬼破,击中帝鬼,修罗帝尊顿时吐血不止。 俏如来手持墨狂,看向身负重伤的帝鬼:“你败了,帝鬼!” “你以为,杀了朕,就结束了吗?”帝鬼抹去嘴角血迹,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 狂笑声中,天际殃云汇聚,止戈流剑阵隐隐竟有动摇之势。 俏如来不敢置信地看向墨狂:“怎会?” “日月无光,永夜为皇。九界称雄,天地魔狂。” 威严冰冷的声音响起,一个高大英武、全身包裹黑甲的魔影从天而降。双足落地,地面难承万钧之势,崩碎的同时,竟是轰然下坠。 战场砸落在地,石台之上的几人不堪冲击,纷纷受创吐血,止戈流剑阵更是险些破碎。 “这,便是止戈流?美妙,但,还不够!”永夜皇缓缓从背后抽出幽灵魔刀,“残缺之阵,难阻本皇脚步。” 在俏如来震惊的眼神中,永夜皇挥动幽灵魔刀,一道无比澎湃的刀气冲击着脆弱不堪的剑阵,止戈流,应声而碎。 永夜皇抬手点着三人:“史艳文,史精忠,还有,史仗义。” “你是……天擎峡内……”俏如来内伤沉重,又遭巨力冲击,再次口吐朱红,“噗——” “精忠!”史艳文一时分神,被戮世摩罗在后背划开一道伤口,“啊……仗义……” 永夜皇无视重伤的二人,缓步来到帝鬼的面前,向他伸出一只手:“战修罗,将你的全部献于本皇,吾将为畸眼族人,开创新的未来!” “哈,那就……交给你了。”帝鬼握上那只冰冷的手,“吾皇。” 话音甫落,一阵黑雾将两人包裹在内,正如当日吞噬酆都月一般,帝鬼的全部血脉融入永夜皇之躯。 “本皇,允你。”永夜皇从黑雾中走出,一手提着魔刀,一手托着鬼玺,魔威沉重压迫,令人心惊胆寒。 俏如来因伤重而昏迷,永夜皇轻轻一掌,将重伤在身的史艳文打昏,随即来到戮世摩罗的身前,睥睨早已恢复清醒的小空。 “是你……” 永夜皇抬手夹住挥来的逆神,正如当日在魔世外围一样:“现在,该你放肆了。给你一个机会,然后……臣服,或者,死。” 第六十五章 修罗帝尊 向死而生 面对不世狂魔,戮世摩罗双目一沉,嘴上却说着轻佻的话语:“讲大话也不怕闪了舌,万一收不了场,那可是会很没面子。” “你的依仗,不就是魔之甲。”永夜皇将持刀之手背在身后,“鬼玺就在你的面前,上吧。” “知晓我有魔之甲还如此自信。”戮世摩罗取出魔之甲,无形气甲瞬间护身,“你不是真有那个实力,那就是……呀——” 魔之甲护身,戮世摩罗抢先出击,挥舞逆神横式直取永夜皇。面对魔罗之击,永夜皇不闪不避,周身荡开一道气劲,将戮世摩罗瞬间击飞。 戮世摩罗极力调整身形,落地之后极招上手:“修罗魔决,万鬼魔焰。” 周身涌现绿色魔焰,戮世摩罗横提逆神,放弃防守,全力攻向永夜皇,重剑劈在他的身上。 然而…… “啊,护身气罩?!”就在戮世摩罗震惊之际,鲜红如血的魔刀已至胸前。 随着魔之甲轻微开裂,一道气劲透体而出,戮世摩罗瞬间重创,单膝跪地嘴角流血:“呃……” “你不该太过相信魔之甲。”永夜皇将幽灵魔刀插回背脊,走到戮世摩罗的面前,“今日到此为止,回去好好检讨,下次多撑几招。” “多撑几招……”戮世摩罗将逆神插在地上,发出不明所以的冷笑,“哈哈哈……” “你以为,能在本皇手下走过一招的人,很多吗?”永夜皇从地上抱起俏如来,捡起墨狂插到他的背后,“带上你的父亲,与本皇一同迎接即将到来的修罗兵众。” 戮世摩罗将史艳文扛起,沉默不语地跟在永夜皇的身后,似乎又变回那个被操控的杀手。 “拿着。” “你这是什么意思?”戮世摩罗看着近在眼前的鬼玺,却没有伸手去接,“前一刻还喊打喊杀,现在又把鬼玺递给我,你们魔都是这么反复无常吗?” “本皇说了,给你一个机会。”永夜皇冷笑一声,“哼,若连接过鬼玺的勇气也没,那你的雄心壮志不过尔尔。” 戮世摩罗连忙接过鬼玺,生怕他会反悔一般:“接了鬼玺,我便是修罗帝尊,你就要听我的。” “等你能打败本皇再说吧。”永夜皇嗤笑一声,魔威震起披风与黑发,“小子,吾今日就让你见识,什么叫绝对的实力。鬼玺,在本皇面前,不过笑话!” 戮世摩罗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你要挑战修罗国度的权威?” “本皇若在,鬼玺便无威信可言。”永夜皇回头看向身后的戮世摩罗,“无论谁要利用鬼玺,或维持鬼玺的权威,本皇永远是他们绕不开的阻碍!” 戮世摩罗郁闷地看着手上的鬼玺:“那这玩意岂不是毫无作用?” “本皇说过,给你一个机会。”永夜皇抬头看向天际,“飞狐。” 一声令下,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主人。” “扛上史艳文与俏如来。”永夜皇将俏如来扔给飞狐,随后看向戮世摩罗,“你拿着鬼玺就够了。” 黑水城机关崩毁的瞬间,地面再起震动,地气完全失衡,魔世通道彻底打开,无数妖魔鬼怪冲出,密密麻麻,遮掩明月。 鬼祭贪魔殿内,灭世三尊率领十数万修罗兵众,等待帝鬼回归。 就在众魔翘首以盼之际,鬼祭贪魔殿之外的妖魔海开始躁动。三尊与杀生鬼言、煞魔子看去,三道身影踏着浓烈的魔氛而来。 “好恐怖的魔气……”煞魔子一眼便认出了戮世摩罗手中之物,“戮世摩罗,那是……鬼玺!” 灭世三尊同时下跪行礼:“参见帝尊!” 杀生鬼言看了一眼三尊与煞魔子,连忙下跪拜服道:“参参参……参见帝尊!” 面对鬼玺,十数万修罗兵众齐齐下跪:“参见帝尊!” “你们拜错人了。”戮世摩罗看向永夜皇,托着鬼玺缓缓下跪,“参见,帝尊。” 灭世三尊惊讶地互看一眼:“什么?” 永夜皇背手飞上高台,面对不敢置信的众魔,从背后抽出幽灵魔刀,缓缓将刀举过头顶:“吾乃,永夜皇。” 话音落下,遮住左脸的黑甲消失,邪眼亮起耀眼紫芒。顿时,殃云汇聚,天现邪眼,紫光普照。在场众魔全被压制在地,不能动弹,无一幸免。 “这是……邪眼……” “竟是……烛龙之力……” “这就是……绝对的实力……” “太太太……太强了……” 永夜皇化出一块黑色面具遮住左脸:“现在,知晓该怎样做了吗?” 紫色邪芒散去,在场众魔无一起身,齐齐低头行礼:“参见帝尊!” “本皇的第一道命令,遵从鬼玺之主的号令,一统人世。”永夜皇指向戮世摩罗,在他震惊的眼神中,将幽灵魔刀插回后背,“而本皇,一统魔世!” 灭世三尊微微抬头,欲言又止,但还是拜服在魔威之下:“是,帝尊。” “将那两名人族扔进魔世,交代公子开明,别让他们轻易死了。”永夜皇转身看向三尊,“剩下的,与本皇一起,招待外面的蝼蚁。肃清之后,本皇要去拆毁沉沦海之约。” “是。” 飞狐与三尊离开之后,永夜皇来到戮世摩罗的面前:“你对本皇的处理,有意见吗?” 戮世摩罗看着地面说道:“你是帝尊,你说了算,我没意见。” “戮世摩罗,你还不明白吗?”永夜皇指着他手中的鬼玺,“鬼玺的权威不会轻易打破,你该想的,是如何利用这份权力,以及守住这份权力,甚至……扩大这份权力。” “你……”戮世摩罗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永夜皇,“为什么?” “因为你是可造之材。”永夜皇将手背在身后,“留在鬼祭贪魔殿,细细思考你的路。” 魔世通道彻底打开之后,首先进入的便是妖魔海。面对庞大的妖魔海,众人艰难地建立防线,等待俏如来与史艳文的到来。 “建立防线。”明渊凰指上走弦如剑,瞬间清尽周遭妖魔,“小心,别被冲散。” 冥医看向身后的群侠:“众人支持到俏如来回来。” 然而,算不清的妖魔,杀不完的鬼怪,宛如一道席卷时代的巨浪,淹没群侠。苦等不到俏如来,冥医只能下令撤退。 群侠且战且退,奋力开出一条生路。然而妖魔的数量太多,独眼龙与剑无极,在一片混乱的战斗中,终被妖魔海冲散。独眼龙受困妖魔海之中,剑无极更是被逼至绝崖。 满天群魔乱舞,就在群侠接连后撤之际,妖魔如受惊吓,停滞不前。独眼龙趁妖魔逃窜之时,杀出重围,与众人会合。 在众人的不解中,一道冰冷的声音自群侠身后响起:“日月无光,永夜为皇。九界称雄,天地魔狂。” 燕驼龙不敢置信地回头:“啊?是什么时候……” “小心。”明渊凰拉开燕驼龙,抬掌对上永夜皇,庞大的气劲对掌而出,顿时压折四周草木。 “嗯?人世竟有此等高手。”荡神灭率领妖魔海赶上,与炽阎天一起将群侠堵在路中。 “本皇身后,即是生路。”永夜皇将手背在身后,“来,让本皇见识,人世的高手。” “是你。”独眼龙立刻认出此魔,“是你挖走了紫瞳灵睛。” “魔世之物,不该寄于人族之身。”永夜皇从身后抽出幽灵魔刀,横刀指向独眼龙,“你该庆幸,本皇没趁机要你的命。” 魔刀一抖,永夜皇不再遮掩魔气,沉重的压力迫使在众心惊,普通侠士更是害怕不已。 “齐上吧。” 话音甫落,明渊凰弹指射出数道琴弦,却被永夜皇横刀挡下。万雪夜与独眼龙对视一眼,刀刃联袂,齐攻永夜皇。 邪马台笑挥动斩马刀,燕驼龙与冥医更是寻机发出气劲。然而永夜皇的战技精妙非常,魔刀拦下曤日的同时,以指夹住金刀撞偏斩马刀,让宽阔刀身挡下两道气劲。 为防追兵介入,天海光流撒出光之翼阻断战场,却是被双尊轻松挡下。 雪山银燕提枪直刺,却是被无形气罩所挡:“啊,护身气罩?” “哼。”永夜皇周身魔力迸发,震伤几人的同时,将独眼龙拉向自己,一刀划在他的胸前。 “吾断后。”眼见双尊与妖魔海介入,明渊凰与天海光流交换对手,无定琴弦难以捉摸,夹带剑势锐利难挡,击退炽阎天的同时,割伤荡神灭的手掌。 “只有这点能耐?不够让本皇尽兴。”永夜皇向众人挥出刀气,将想要闯过的群侠再次逼退,“她交给本皇。你们,退后。” “是,帝尊。”荡神灭与炽阎天齐齐退开。 “喝——”永夜皇挥动幽灵魔刀,刀气澎湃难挡,功力稍低的侠士,立刻碎体而亡。 “可恶……”银燕看了一眼惨死的群侠,挥动啸灵枪直取永夜皇,“喝——” 永夜皇侧身避过枪劈,抬掌击在银燕的胸前,手腕翘起,一掌再击:“退下。” “你们,让本皇不耐。”永夜皇挥动幽灵魔刀,双指拂过刀身,燃起烛龙之焰,“九霄魔动坠红尘!” 强大的魔力震慑四方,面对惊世之招,众人不敢大意,全力施为,极招尽出。 “空冥丧!” “金刚四将,水火风雷!” “@#¥%@!” “三界刀雷!” “雪夜曙光!” “天决最终式,斩无赦!” “神魔一念,焰龙无双!” “神魔非我,一剑无悔!” “喝——”永夜皇横举幽灵魔刀,破开群侠全力之招。极招连环相撞,气劲震荡百里,四周如遭天灾,入眼之处景物尽摧。 “呃啊……” 随着一声惨叫,障目烟尘散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令人绝望的一幕。 “啊?啊!”雪山银燕不敢置信地惊叫,“师姐!” “明渊凰!” “血月姑娘!” “英俊仔!” “快走……”明渊凰紧紧握住穿身的魔刀,竟是拼死也不让永夜皇抽出,“别浪费……时间!喝——” 明渊凰一声怒喝,散尽全身血液,将两人包裹在内,竟是要施展同归于尽之招。 “撤退,别让她的牺牲白费!” 众人拉上悲痛不已的银燕,急急逃出生天。荡神灭与炽阎天命妖魔海追上,随后来到血球之前,询问永夜皇的情况。 “帝尊?” “闪开!” 双尊一惊,立刻飞身后撤。 话音甫落,血球瞬间爆炸,血红剑光穿天透地,斩杀飞过的妖魔海。若不是永夜皇的提醒,双尊只怕也难在这舍命一招下存活。 看着拦杀妖魔海的血光,雪山银燕无力地跪倒在地,拼命捶打着地面,双拳顿时染血:“可恶,可恶啊……” “杀。”永夜皇自血光中走出,周身黑甲完好无损,一点也看不出受伤的迹象。 “是!”荡神灭与炽阎天向永夜皇行了一礼,随后便率领妖魔海追杀群侠离去。 永夜皇看着双尊离去,抬手抚上遮面的铁甲,卸下一块黑色的面具:“本皇送你整个魔世作为陪练,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让本皇见识,最完美的止戈流呢?” 她抹去嘴角血迹,重新将面具戴上。 永夜皇一甩披风,转身回返魔世:“俏如来,别辜负无我的牺牲,哈哈哈……” 第六十六章 杀鸡儆猴 鬼玺之主 鬼祭贪魔殿内,一道金色的身影正与戮世摩罗对峙,此魔竟是蜕变完成的网中人。 自泣血邪魔洞归来的网中人,甫一回归,便从煞魔子口中,得知修罗国度易主的消息。 对于新任帝尊之能,网中人也从众魔口中问得一二。被一个畸眼族统治,网中人并无异议,但他不能接受的是,永夜皇竟将鬼玺交给了一名人族。 戮世摩罗挑动绿色的额发:“妖神将,帝尊将鬼玺交给我,你要质疑帝尊的决定吗?” 网中人目光压迫:“你不是帝尊,便不该拥有鬼玺。帝尊犯下的错误,魔之右手妖神将,有责任替他矫正。” 戮世摩罗冷笑道:“说得真好听,到底是矫正错误,还是借口夺权?鬼言君啊,你说呢?” “呃呃呃,这……”杀生鬼言看看网中人,又看看戮世摩罗,“代理帝尊啊,我这就去看看,帝尊回来了没?” 话音甫落,无可匹敌的魔气卷入殿内,伴随而来的是一道威严的声音。 “不用看了。” 魔影伟岸,披风飞扬,高跟长靴,铁链铠甲,束发戴冠,英武不凡。 “啊,是帝尊回来了。”杀生鬼言立刻鞠了一躬,“参见帝尊!” “参见帝尊。” 永夜皇缓步入内,在众魔恭敬的声音中,走向正中的青石王座,撑颊翘腿而坐,姿态狂傲霸气。 网中人压下异样的感觉,仔细打量着眼前之魔。 全身漆黑,唯有双眼亮着妖异血光。战铠包裹严实,铁面遮住真容,不能分辨男女。即便与他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凛冽的寒气,以及沉重的威压。 “打量完了?”永夜皇轻轻敲打着扶手,“你对本皇的安排,有意见吗?妖神将。” 网中人沉默不语,心中的感应越来越强,这样的诡异让他十分不解。 如此强大的魔族,他不可能毫无印象。如果没见过,那这种奇怪的感觉又是从何而来? 怪,太怪了。 杀生鬼言不悦地看着网中人:“妖神将,帝尊在和你讲话,你听到了没啊?” “修罗国度信奉鬼玺,帝尊不该破坏体制。”网中人冷冷看了一眼杀生鬼言,惊得他忍不住向永夜皇那边挪去。 “哼,本皇只是武夫,不想谈什么体制。不服,就战!”永夜皇不屑地冷笑一声,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来,本皇给你一个机会,维护修罗国度的体制!” 戮世摩罗满脸幸灾乐祸,不嫌事多地添油加醋:“妖神将,还不感谢帝尊给你的机会。” 他可没忘记,魔之甲是怎样被打穿,他的全力一击又是怎样失效。网中人再厉害,还能比得过魔之甲? 永夜皇也是阴险,左一句武夫,右一句机会,直接封死他的退路。这一顿教训,网中人是避也避不过了。 “你!”网中人瞪了一眼戮世摩罗,咬牙切齿地行了一礼,“谢……帝尊。” 永夜皇将手背在身后,缓步走出鬼祭贪魔殿:“殿内装修不易,随本皇去灵峰。” “帝尊,等我啊!”杀生鬼言朝他的背影喊道,随后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煞魔子看得很通透:“帝尊这是要杀鸡儆猴。” “嗯……成语说得不坏。”戮世摩罗歪了歪头,跟在煞魔子的身后,“虽然不想承认自己是猴,但看那只蜘蛛被教训,我还是很欢喜呢。” 灵峰之上,网中人面对今生最强对手,招未出,身已被强大的魔气锁定。 “帝尊,加油啊!”杀生鬼言对着永夜皇呼喊道,“我杀生鬼言永远挺你!你一定要狠狠教训那只……呃……我是说,你一定要赢!不是,你当然会赢啦!我杀生鬼言啊……” “你们魔世的魔,话都这么多吗?”飞狐撤去隐身之术,疑惑地看着杀生鬼言。 杀生鬼言被吓了一跳,连忙躲到戮世摩罗的身后:“鬼鬼鬼……鬼啊!” 戮世摩罗拍了拍杀生鬼言的肩:“这个啊,是特例,一般魔都没这么多话呢。鬼言君啊,别破坏魔的形象,学学煞魔子,多做事,少讲话。” 多做事、少讲话的煞魔子看着战场提醒道:“开战了。” 永夜皇抬起手掌勾了勾,姿态傲慢至极:“来。” “帝尊,得罪了。” 话音甫落,网中人迫不及待地抢下攻势。 随着一声沉喝,网中人飞身攻向永夜皇,一掌击在他的胸口,却是难以撼动魔身。 “嗯,力道有够。”永夜皇夸赞了一句,身形微微一抖,掌力如数返还。 一掌试探根基,却是石沉大海。网中人借力后撤,心知此战难胜,但一身战意不减分毫,无定飞丝暴泄而出。 “嗯,气势有够。” 面对无数飞丝,永夜皇背手闪避,身形化作道道残影,穿梭于飞丝之间。银白飞丝尽数击打在石壁之上,竟是无一命中。 “啊?”网中人面露震惊之色,随即双掌运气,射出一道夹带气劲的飞丝,“飞织邪罗!” 永夜皇抬手撇开飞丝,沉吟了片刻说道:“嗯……想不到什么有够了。” 冰冷的声音说着轻佻之语,网中人顿时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然而不及细想,来自永夜皇的反击已经到了。 “喝——” 随着一声暴喝,永夜皇瞬间冲到他的面前,一掌挥开网中人的手臂,一拳重击在他的胸口。 “力道!” 雄力一拳,胸骨断裂,嘴角顿时见红,身躯倒飞出去。 不等网中人喘息,永夜皇以臂为刃,挥出一道刀气:“气势!” 网中人双手结网欲挡攻势,却是被澎湃的刀气撞飞出去:“呃……” “这是……”永夜皇抬掌汇聚魔力,冲向重伤难支的网中人,“喝——” 眼见网中人性命危急,煞魔子连忙制止道:“帝尊!” 魔元停在网中人面前,永夜皇反手推至一旁,将一块巨石炸成了粉末:“实力。” 他看着不胜跪地的网中人,语气不带询问:“现在,没意见了吧。” “网中人……拜服……”网中人的身体微微颤抖,随后“噗”地呕出一口血,显然内伤极其沉重。 “哼。”永夜皇冷哼一声,按在网中人的头顶,灌输魔力替他治疗。 “(无须动用烛龙之力,仅凭根基便轻取妖神将……)”煞魔子神情复杂地看着永夜皇,“(师兄,你知道吗,修罗国度再出一个元邪皇了……)” 杀生鬼言抹去额上的冷汗,高声欢呼道:“帝尊赢了,帝尊威武,帝尊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夜皇收回功力,转身离开灵峰:“算算时间,三尊也该报告了,回鬼祭贪魔殿。” “妖神将啊,记得好好检讨,下次多撑几招。”戮世摩罗“安慰”了一句,便跟着永夜皇离去。 偌大的灵峰之内,只剩下网中人跪在原地发愣。被打断的胸骨仍在作疼,但沉重的内伤却已好转。这种熟悉的残忍与温柔,让他不由自主想到一个人。 “这种感觉……”网中人不敢置信地抚上心口,“是……心在呼唤我……” 他隐隐记得那个女人最后讲的话,下次再见,他还能认出她吗? “我,认出你了。” 回到大殿之内,永夜皇阔步走向王座坐下,看向一旁姿态恭敬的三尊:“曼邪音,讲出你的收获。荡神灭,炽阎天,说出追击的结果。” 曼邪音妖娆地拂过腰间的剑穗:“禀帝尊,这是我在一名人族身上取得的战利品,他已经掉落悬崖,尸骨无存了。” “嗯……剑无极,很好。”永夜皇赞扬了一句,看向荡神灭与炽阎天,“你们,也能带给本皇,好消息吗?” 荡神灭与炽阎天对视一眼,齐齐低下头去:“禀帝尊,我们率领妖魔海追至苗疆,破坏了苗疆内战,为避免中苗联手反抗,只能回返鬼祭贪魔殿,等待帝尊的指示。” 新任帝尊登基之时,便给众军一个下马威,可见性格之狂傲。双尊无功而返,心中已做好被处罚的准备,不料永夜皇甚至连一句责备也没。 “无功无过,也算一个好消息。”永夜皇敲打着石座扶手,“苗疆自顾不暇,当前以扫荡中原为先。主攻反抗势力,慢慢推进,攻陷,扩张。人族,自私懦弱是多数,先让其庆幸,放松,直到孤立无援,最后,绝望!用人族的话来说,温水开煮才不觉烫,莫忘狗急也会跳墙。” “是,帝尊!” 永夜皇将目光投向戮世摩罗:“戮世摩罗,你与帝鬼先行来到人世,你说,默苍离留下的这些残党,会躲去哪里呢?” “当然是我那好大哥最常待的所在了。”戮世摩罗毫无犹豫地说道,语气骤然变得阴冷,“天擎峡。” 永夜皇满意地点了点头:“嗯……现在推进,动作太大,打草惊邪。飞狐,带领一支潜伏小队监视天擎峡,轮流回报,一个时辰一次。本皇坚信,俏如来与史艳文仍是他们的希望。让他们等,等到绝望,然后进军扫荡。本皇要逼他们背水一战,然后,彻底绝望!没了希望,无首中原,不成气候。” “是,帝尊!” 就在这时,一道金色的身影进入殿内,顿时引起三尊的注意。 “你是……妖神将。”荡神灭疑惑地看向网中人,“嗯?你受伤了?是谁伤了你?” 网中人盯着永夜皇没有说话,炽阎天与曼邪音已经明白,只有荡神灭还在坚持追问。 “是怎样了,为何你一直看着帝尊?” “是本皇。”永夜皇毫不避讳网中人的视线,“吾给他一个维护体制的机会,但结果你们已经看到。他,失败了。” 提及体制,三尊顿时明白过来,互相对视一眼,看着永夜皇欲言又止。他们都是信奉鬼玺之魔,新任帝尊之能令他们心服口服,但将鬼玺移交他人,实在让他们难以接受。 之前领命追击,将此事暂寄一边,不料方回归的妖神将率先发难,而且还失败了。自认实力不如妖神将的三尊,面对这般任性而强大的帝尊,完全不知该怎样做。 劝,然后像妖神将一样?打,然后像妖神将一样? 修罗国度,强者为尊,他们只能服从。 “站那么远做什么?”永夜皇向妖神将勾了勾手,“吾之爱蛛,来本皇身边。左手右手,一人一侧,刚刚好。” “果然是你……”网中人浑身颤抖起来,似乎在极力压抑自身的怒气。 炽阎天一向理智,立刻出言警告道:“妖神将,你要违抗帝尊的命令吗?” “哼!”网中人重重哼了一声,疾步走至永夜皇的右侧,与戮世摩罗相对而站。 面具下的嘴角微微翘起,冰冷无情的声音响彻千里。 “吾,永夜皇,修罗国度第三十四代帝尊,设统领之位,掌鬼玺,号万军,代皇权,认玺不认人。有效期限,由本皇始,杀本皇终!” 此言一出,在场众魔面色大变,齐齐朝戮世摩罗看去。 戮世摩罗似笑非笑地扫视众魔,最终看向对面的网中人:“想要鬼玺吗,凭本事抢啊。” 第六十七章 魔殿军议 新的羁绊 一句挑衅,更是试探,试探座上之魔是否真正放任鬼玺之争。 “修罗国度,强者为尊,权力当然放给更有本事的人。”永夜皇慵懒地倚在王座上,“论谁最有能力继任帝尊,左右手,三尊。嗯,沉沦海的那个不考虑。鬼玺之主,一魔之下,万魔之上。若想回归传统,本皇也没意见。吾死,鬼玺之主,就是修罗国度新任帝尊。” “有意见提,没意见退。”永夜皇看向戮世摩罗,“统领留下。” 众魔向永夜皇行了一礼,退出议事大殿,来到鬼祭贪魔殿的一处。 荡神灭面露不满之色:“帝尊竟将鬼玺交给戮世摩罗那个小子!” “不过是暂寄。”曼邪音饶有兴致地抹过红唇,“帝尊的意思,很明显了。妖神将,你不心动吗?” “哼,网中人会取回鬼玺。”网中人不屑地冷哼一声,完全不把戮世摩罗放在眼内,“一个人族小子,没资格成为鬼玺之主。” “炽阎天,你为什么不说话?”荡神灭疑惑地看向炽阎天,“难道你甘心听令于黄口小孩?” “我只是在想,帝尊的用意。”炽阎天抬起头,看向议事大殿,“我原以为,帝尊是要破坏制度。但现在看来,更像是……” 荡神灭忍不住追问道:“像是什么?” “是在……”炽阎天犹豫了一下,说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结论,“挑选继任者。” “掌握权力的感觉,怎样?”永夜皇半躺在王座之上,抬手化出一个座位,向戮世摩罗比了比。 戮世摩罗毫不客气地坐下:“好处是没感受到,危险的气氛倒是有了。” 永夜皇敲击着王座扶手:“人要有危机意识,提前适应也没什么不好。” “提前适应?讲这种话……”戮世摩罗歪头看向永夜皇,“喂,你该不会要死了吧?” 几次相处下来,戮世摩罗对永夜皇的脾气有所了解,说话也变得随意起来。 “嗯?何出此言?”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魔刚当上帝尊,就开始找继位者。”戮世摩罗十分自恋地说道,“说是给我一个机会,其实你早就看上我了吧?说吧,你是什么时候看上本天才的?” “想太多是病,要治。”永夜皇忍不住笑道,“本皇不过是想建立一个靶子,省得四处征战的同时,还要分心处理属下的背叛,你太小看鬼玺对这些魔的诱惑。” “所以我的存在,只是替你对付这些魔了?”戮世摩罗面露失望之色,“还说什么可造之材,大人就会骗小孩。” “骗,也是一种手段。”永夜皇朝戮世摩罗摆了摆手,“下去吧,本皇累了。” 戮世摩罗走出议事大殿,面上轻浮的神情慢慢消失。他想着镇魔龙脉那一战,忍不住沉思起来。 “到底谁才是靶子……帝鬼以性命换取的未来,又会是什么呢……” 戮世摩罗离开之后,永夜皇并无留在王座上休息,而是来到灵界曾经的修仙室,化出一副冰棺安放于石台之上。他来到冰棺之前,取出明渊凰的尸身放入棺内。 “斩断过去,杀死自己。”永夜皇抚摸着她的面颊,“这样舍弃一切的决心,你能了解吗?俏如来。” 第二日军议之上,飞狐返回议事大殿,向永夜皇汇报了天擎峡内的动静。 一如所料,当日躲过妖魔海追杀的群侠,在发现魔军并无急攻之后,集结在天擎峡内等待盟主的回归。 荡神灭立刻提议道:“帝尊,不如我们现在就出兵,将他们一举歼灭。” “天擎峡乃是险地,一举歼灭略有难度。”永夜皇一手撑颊,一手敲打着石座,“不用浪费气力,以逸待劳,等其失志,再一举击溃。毁掉天擎峡,让他们无处可去,本皇要其放手一搏,然后引颈就戮。” “是,帝尊。” 他看向左手边的戮世摩罗:“统领,人世交你。魔世,交给本皇。” 众魔惊讶地看着永夜皇:“帝尊?” 永夜皇从王座上站起,举步走往魔世通道:“一年之后,魔世一统,夜皇再临。” 网中人看向永夜皇的背影:“网中人与你同去。” “不用。”永夜皇侧目看向身后,发丝与披风不动自扬,“孤皇一魔,足矣。” 他阔步走向魔世通道,两侧十数万魔军齐齐下跪,声势雄壮浩大,震撼人心。 “(这是本皇的国度……)”永夜皇目不斜视,昂首经过众魔,“(这是本皇的子民……)” 魔世通道的另一端位于修罗国度境内,被帝鬼派令重兵把守,严禁随意进出。 修罗国度易主的消息已传至通道彼端,与之一同传达的还有新任帝尊的形象。永夜皇在众军的迎接中走出通道,踏在修罗国度的土地上。 “北方,亲族的呼唤……”永夜皇抬眸看向远方,仿佛看到万里之外,那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部族。 永夜皇降临的消息被魔兵第一时间通报给策君,公子开明接到消息,忍不住面露忧色。 “这个新帝尊一听就是硬角的,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公子开明忍不住在原地走动,“听讲他要一统魔世,我竟完全不怀疑。该怎样做,我该怎样做,到底该怎样做……” 公子开明走了两步,侧目看向帐内之人,露出一脸深沉的表情:“你,终于醒了。” 永夜皇一路北行,途经无数部落族群。这些族群虽然同属修罗国度,却也像苗疆一般,彼此大小冲突不断。强族欺凌弱小的事,在修罗国度之内并不罕见。 既然是自己的子民,永夜皇不能坐视冲突。在帮助无数部落处理困难、解决冲突之后,新任帝尊的贤明在平民中广为流传。 “这是雪岭优昙。”永夜皇将一株异植交给夔族的少主,“本皇用冰封延长了它的时限,拿去医治你的父亲吧。” “多谢帝尊,多谢夜皇!”夔族少年向永夜皇深深鞠了一躬,便急急忙忙地将异植交予巫医。 正当他准备回头报答恩情之时,永夜皇早已悄无声息地离开,动身前往下一个部族。 “终于,到了。”永夜皇神情复杂地看向前方,那里生活着一个千民部落。 永夜皇一路北行的消息早已传遍修罗国度,畸眼族全族上下都在恭候新任帝尊的到来。帝鬼之死给畸眼族带来了不小的打击,然而新任帝尊的身份又给他们带来新的荣耀。 “畸眼族上下,恭迎夜皇的到来。” 面对弯腰行礼的畸眼族男女老少,永夜皇的心中甚是触动,忍不住揭下黑铁面具,露出那只代表畸眼族的邪眼。 永夜皇上前扶起老族长:“请起。” 老族长受宠若惊地起身,在看清她的面容时,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啊?” “族长爷爷,你是怎样了?”一个畸眼族小孩不解地询问老族长。 “她……她……”老族长看着永夜皇,竟是热泪盈眶,“快将我屋中的画像拿出来!” “我去!”一个青年看出异常,立刻冲入族长之屋,取出那副被世代族长珍藏的画像。 画卷展开,一个头生犄角、面容邪魅的红衣之魔映入眼帘。狂傲的姿态,睥睨的眼神,不世的魔威,正是千年前的魔世霸主,元邪皇。 永夜皇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忍不住抚上左脸的邪眼:“吾,永夜皇,千年后,畸眼族唯一完整返祖之魔,正是……元邪皇之子。” 话音甫落,远古龙威直入云霄,霎时天空电闪雷鸣。烛龙之力汇聚殃云,遮蔽三月。天地黯然失色,骤夜异象震惊整个魔世。 凶岳疆朝,应龙师突然感应到一股强大的龙气,体内应龙血脉也开始躁动不安。 幽闇联盟,胜弦主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神态自然地接过西经无缺递来的一杯茶。 沉沦海之畔,公子开明不安地望向天际,不免担忧起魔世即将被打破的和平。 永夜皇看向神情狂热的族人,眼中血光渐渐暗淡,恢复成原本威严的金瞳。 她缓缓从身后抽出幽灵魔刀,高举过头,指向天际:“千年前,邪皇的遗志,千年后,由本皇继承。帝鬼,战修罗,你的牺牲不会白费。吾要让畸眼族,重拾烛龙血脉,就此开创新途!” “畸眼族愿誓死追随夜皇!” “我不要你们死,我要你们为吾活着,为邪皇活着。”永夜皇看向畸眼族人,“成功,回归始界,重拾血脉。失败,复活邪皇,再战辉煌。为了族人,为了邪皇,这条路,只容吾。” “夜皇,请让我们……” “吾已有觉悟,你们不该被牵扯进来。”永夜皇缓缓将面具戴上,双瞳重新散发出血光,“回归始界,是邪皇遗志。复活邪皇,是吾的后手。成,烛龙回归荣耀。败,亦有本皇护航。无论成败,值得一赌。” “夜皇……” 永夜皇将畸眼族的位置铭记:“送到这便够了,现在本皇要去……称皇。” 在族人的目送下,永夜皇向沉沦海进发,一路经过无数部落之后,来到修罗国度的军营。在此,一个熟悉的身影恭候多时。 “参见帝尊!” “喔,是本皇的策君啊。”永夜皇一看到故人,那种想逗弄的感觉,油然而生,“看这阵势,你对本皇的到来,期待已久。让本皇算算时间,嗯……放在人世,已经过去一月了吧?让你久等了。” 公子开明捂着心口,一如既往的活泼:“哇哇哇,帝尊对策君的关心,公子开明真是受宠若惊!” 永夜皇瞥了一眼紧闭的营帐:“那两名人族呢?不会被你玩死了吧?” “当然……”公子开明指向天际,“还活着!本策君又不是什么吃人魔物,而且这也是帝尊亲自交代的。” “哼,本皇让飞狐将人扔进魔世。”永夜皇有意无意地瞥着帐后,“他倒是领悟得不差,直接将人送来沉沦海。算了,策君欢喜便可。” 公子开明见他欲渡沉沦海,连忙出声询问道:“帝——尊啊,你这是要去哪里?” 永夜皇侧身看向身后:“公子开明,向胜弦主送上劝降书,本皇要亲自取下凶岳疆朝。” “不不不会吧,帝尊你要一魔攻打凶岳疆朝?”公子开明歪了歪头,故作失落地说道,“我不是在质疑帝尊的能力,但是……好歹我也是策君,你放着我这么一个聪明绝顶的魔不用,让我感觉很没面子呢。” “你留作牵制,顺便劝降闇盟,若是不想全灭,审时度势。”永夜皇一扫披风,强大的魔气席卷整个军营,“看在过去的情面上,本皇可允闇盟自治。前提是,知趣。” 在公子开明忌惮的眼神中,永夜皇凌空飞渡沉沦海,转身看向沉沦海畔:“你还记得血月孤红吗?” “她,死了。”永夜皇看着帐后之人说道,“为阻本皇,尸骨无存。” 第六十八章 血月孤红 烛龙之威 话音甫落,营帐之后传来躁动,似乎有什么想要冲出来,然而很快又变得安静。 “哼。”永夜皇背过身去,不再关注沉沦海畔的动静。 直到魔影消失在沉沦之上,史艳文才解开俏如来的穴道:“精忠,冷静。” “是啊,冷静。”公子开明看向嘴角溢血的俏如来,“我这帝尊啊,早就发现你们了。这话很明显就是讲给你听的,用意嘛,看你刚才的表现就知道了。” 俏如来抹去嘴角的血迹:“是俏如来失态了。” “失不失态我不管,我只是想问……”公子开明将声音拖得很长,“你……跟烟花仔的关系?” “烟花仔?”史艳文看了一眼神情恍惚的俏如来,“策君认识血月姑娘?” “当然啊,魔世只要是个魔都知道她。”公子开明摊开手掌介绍道,“她,应龙师的死敌,她,胜弦主的朋友,她,战修罗的朋友,她就是——血~月~孤~红~” 史艳文也颇感意外:“原来血月姑娘在魔世这么有名。” “必须的。那只烟花仔这么心狠手辣,要说她会死,我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公子开明浑身抖了抖,像是想到什么吓人的事,“‘祸害遗千年’说的就是她,烟~花~仔~” 俏如来回过神,神情恢复冷静:“‘心狠手辣’?策君,为什么你会这样说?”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就让本策君告诉你,她的事迹!”公子开明夸张地指向沉沦海,“事情,要从老恶龙吃饱太闲,生这么多儿子说起……” “策君……” “好嘛,我讲重点就是了。”公子开明叹了口气,语气渐渐变得正经,“事情,还是要从应龙师说起,他有一个皇子被人杀死,随身护卫只有一个生还,那个幸存者还成了疯子。” “凶手难道是……” “不错,就是……烟——花——仔——”公子开明再次拖长声音,随后语速又变得急促,“知道为什么我会叫她烟花仔吗,因为她杀魔的手法,就是将无数血丝埋在体内,然后同时引爆!砰——” “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公子开明的语气突然变得阴沉,“你,想看烟花吗?” “怎样,是不是很像?”公子开明看着沉默不语的两人,“这还是阿飘告诉我的,当初烟花仔差点把他也当烟花放。幸好没放成,要不然,他就真是鬼了。” 史艳文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俏如来,忍不住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公子开明眯起眼睛,回忆着往事,“应龙师虽然不在意子嗣,但也不会放过杀子凶手。于是,他发出了通缉令。从此以后,那只女鬼身上的血,就没干过……” “凶岳疆朝,很久没来了。”永夜皇一脚踏上沉沦海,立刻便被无数魔兵包围,“你们,拦不住本皇。” 永夜皇缓步前进,周身荡开气劲清扫前路,魔兵触之爆体而亡。他抬手吸纳精气,凝聚出一团血球,推向前方。 “全死吧。” 血球炸开,永夜皇在四射的剑光中不紧不慢地走向前方。 “她与西经无缺一战之后,便离开魔世,我的故事讲完了。”公子开明看向沉默不语的二人,面露不满之色,“喂喂喂,本策君说得嘴都干了,你们好歹给点掌声鼓励下我啊。” 俏如来向公子开明微微行礼:“抱歉,俏如来暂时没这个心情。故事中的她,与我所知之人,相差太远。” “可以理解,甚是理解,非常理解。”公子开明看着俏如来的神色,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胸口,“换做是我,心上人是一只残忍的血鬼,我也一时难以接受。” “虽然手段极端,但她并没滥杀无辜,不是吗?”史艳文回忆着那个寂寞的背影,“她对无相子讲的话,也未必全是虚假。”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疯疯醒醒。”公子开明的眼神变得深沉,语气也变得正经起来,“多变的伪装,是保护自己最佳的方式。” 俏如来看向公子开明:“就像策君一样吗?” “哎呀呀……”公子开明捧着心口,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夸张,“居然被你发现了!” “策君。”一个魔兵来到,向公子开明行了一礼。 史艳文与俏如来只见他附在公子开明的耳边说了什么,随即公子开明的脸瞬间变色。 “你说什么?”公子开明不敢置信地望向沉沦海彼端,“这么快!应龙师的军队什么时候这么不堪一击了?” “说了一年,便是一年。”永夜皇吸取着周围尸体的精气,“修罗国度在握,只要拿下凶岳疆朝,幽闇联盟必会投降。” “无论平衡局势,还是顾念旧情,攻打凶岳疆朝一直是本皇的首选。”永夜皇抬手化出一尊黑曜石座,躺在上面闭目休息起来,“弦上知音,弦外知音,知音之名,名副其实。” 应龙师站在宫殿之内,听着来自沉沦海的战报,不禁面露沉思:“永夜皇,尚未一统魔世,便敢称皇?龙气,畸眼族,又是一个元邪皇不成?” “公子开明坐镇沉沦海,与闇盟互相牵制。胜弦主毫无动作,不是坐视沉沦海之约被拆,而是要借老朽之手,试探这位疑似烛龙的永夜皇。孤军深入,闇盟确实没出兵的理由,但老朽却不得不动。哼,就算是烛龙又如何?一魔也想对抗整个凶岳疆朝吗?” “劝降闇盟。”胜弦主看着公子开明送来的劝降书,“留下策君作为牵制,如果要支援凶岳疆朝,修罗国度便会趁虚攻打,闇盟只能按兵不动。就算是烛龙,一魔抗衡一疆,有可能吗?” “不过是一疆。”永夜皇从石座上起身,缓步走向凶岳疆朝,“本皇还不放在眼内。” “现在就有一个疑问。”公子开明看向俏如来,“我这个帝尊,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凭本策君在魔世的经验,这个魔绝对不是魔世的魔。但他却对魔世与人世,熟悉得令我意外。” “艳文不知,但可以确定的是,镇魔龙脉被断,是他所为。”说完,史艳文将伏羲深渊被破坏的事讲述了一遍。 俏如来惊讶地看向史艳文:“父亲,为何这件事你从无告知我?” “是苍离先生。”史艳文摇了摇头,“他让我不要告知你。” “师尊,嗯~”俏如来陷入了沉思,“难道他是怕此举会影响他的局?但告知我,又能造成怎样的影响呢?影响……” 俏如来思忖片刻,得出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结论:“难道告知我会让铸心失败?难道……师尊认识永夜皇,而永夜皇知晓他的铸心局!” “什么铸心,我听不懂啦。”公子开明不甚在意地挥挥手,“总之,我那帝尊就是你们人世来的,而且绝对与元邪皇有关系。但一个千年前的魔世霸主,能与千年后的魔有什么关系呢?总不可能是元邪皇寄体重生吧。” “也许……真有可能。”史艳文仔细回想了一下,“伏羲深渊之外,他曾说过‘人世,本皇再度降临了’。而帝鬼也曾称呼他,‘吾皇’。紫瞳灵睛与幽灵魔刀也在他的身上。” “(幽灵魔刀……)”俏如来的脑中闪过一丝灵光,但很快又消失无踪。 公子开明捂着心口不断退后:“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如果真是元邪皇,那事情就大条了。” “他不是元邪皇。”俏如来笃定地说道,“伪装,试探,孤军作战,如果是元邪皇,这太不合理了。” “不是元邪皇,又会是谁呢?烦死魔了,本策君真想现在、立刻、马上揭下他的面具,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模样!”公子开明烦躁地摇摇头,“算了,不管他是谁,我只希望老恶龙能坚持住,别轻易就死了。” 俏如来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公子开明:“策君,你知晓魍魉栈道在哪里吗?” “你一个人族,是怎样知晓魍魉栈道的?”公子开明不可思议地看着俏如来,“啊歹势,我不是种族歧视,只是就连魔世的魔知晓此路的也不多。你到底是哪里听来的?” “是……她告诉我的。”俏如来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我想回到人世,我担心人世,担心银燕他们,也担心她。” “什么她,听得真费劲,你就没其他的称呼吗?”公子开明歪头看着俏如来,“像阿飘叫她‘零’,我嘛叫她‘烟花仔’,令尊叫她‘血月姑娘’。” 俏如来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已经很久没用“月姑娘”称呼她了。在她还是月泠公子之时,这个称呼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如今,“姑娘”之称反而显得疏远。他想离她更近一些,却又不知该怎样靠近。 他不喜欢“应零”这个名字,意义太过萧索。唯一一次喊出,还是那次在海边……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请策君告知魍魉栈道的位置,艳文感激不尽。”史艳文朝公子开明行了一礼,白衣飘飘,温文尔雅。 “啊,哎呀,这个烟花仔居然这么了解魔世……”公子开明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说不定,她就是永夜皇喔。” “她不会是永夜皇。”俏如来神情平静地反驳道,“她是鬼族,永夜皇是烛龙。除非改变种族,更换血脉,他们才会是同一个人。那俏如来还不如相信,是元邪皇寄体重生的可能。” “很合理,有够合理,非常合理,完全比‘不可能是她将我扔进魔世’合理。”公子开明瞥了一眼俏如来,语气渐渐变得正经,“魍魉栈道在闇盟境内。” “多谢策君。”史艳文与俏如来行了一礼,转身便要离开驻军营地。 “等一下……”公子开明的气息突然变得危险起来,“我准你们走了吗?” “本皇准你们走了吗?喝——”永夜皇一掌吸住面前的魔兵,魔兵难以承受吸力,齐齐爆体而亡。 “人海?”永夜皇抬手吸收尸体上的精气,补充体力的损耗,“能怎样?” “杀阵?”永夜皇从背后抽出幽灵魔刀,将面前拦路的魔将一刀两断,“又如何?” “机关?”面对前方的火雷机关,永夜皇抬手汇聚魔元,直接炸毁了整座机关林,“奈吾何?” 人海战术,机关杀阵,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通通无效。 不过半年的时间,永夜皇已攻破凶岳疆朝大部分疆域,魔名响彻整个魔世。 “试探,足够了。”应龙师一拄崩云古幡,踏出了富丽堂皇的宫殿,“就让老朽见识,传说中的烛龙,到底有何种威能?” “终于,出现了。”永夜皇感受着龙气的接近,停下了脚步,不再前进。 眼前再现人海战术,魔军之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征尘万顷祭苍茫,掌天兮,蒸河吞顶峰。殇魂百世战大荒,拓疆兮,崩云从应龙。” “应龙师。”永夜皇将幽灵魔刀指向来者,“本皇还在想,你要藏到几时。” “修罗之主,孤军深入。”应龙师一拄崩云古幡,魔军齐齐冲杀而上,“就算是烛龙又如何?老朽今日便要你明白,你还是太年轻了。” “哈哈哈,在本皇面前提年岁?”永夜皇揭下左脸上的面具,缓缓举起幽灵魔刀,“年轻的,是你。” 话音甫落,邪眼亮起耀眼紫芒,魔刀引导烛龙之力,天际睁开一只邪眼。无可匹敌的魔力压得十万大军不能动弹,屈膝跪倒在皇者身前。 “连本皇的邪眼都没试探出,便急攻妄动,贸然现身。”永夜皇向面露惊慌的应龙师摇了摇食指,“你还是太年轻了。” 他挥动幽灵魔刀,刀身之上燃起血红焰光,狂暴灼热的温度,让应龙师感受到为数不多的恐惧。 “烛龙焚天!” 第六十九章 一统魔世 再临人界 面对夹带灭世威能的烛龙之焰,应龙师不敢以性命赌注,只能认败。 “老朽,认败。” 火涛咆哮而过,一路焚尽魔军,炎气甚至灼伤了在旁的应龙师。 “明智。” 永夜皇单枪匹马取下凶岳疆朝的事震惊整个魔世。胜弦主收到消息之后,毫不犹豫地在沉沦海向修罗国度投降,完整保存了闇盟的实力。 人世不到一年,修罗国度新任帝尊坐拥三大势力,一统魔世,号永夜皇。 公子开明神情复杂地看着闇盟送来的降书:“攻打凶岳疆朝,保存闇盟与修罗国度,允许他们作为属国自治,变相维持沉沦海的和平……我这位帝尊,他的脑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本皇只要一统,不需要添乱的属下。”永夜皇背手飞渡沉沦海,“不负所托,允你之事,吾已做到。至于后续,本皇交给戮世摩罗。” 沉沦海畔,驻军营地,公子开明率领修罗兵众,隆重地迎接永夜皇凯旋。 “恭迎帝尊!” 永夜皇阔步自红毯上走过,走至王帐,掀起披风坐在宝座之上:“帝鬼念念不忘的沉沦海之约,已被本皇拆毁。凶岳疆朝与闇盟,也已臣服本皇。本皇的下一步,便是人世,乃至九界!” “属下愿誓死追随帝尊,一统九界!” 永夜皇扫视众魔,看向一旁的公子开明:“策君,本皇征战人世之时,你继续坐镇沉沦海。若彼端欲燃背叛之火,即刻通知本皇,烛龙之焰将焚尽叛贼!” 公子开明心中一惊,面上却不显露分毫:“是,帝尊。” “都退下吧。”永夜皇抬手遣退众魔,随后闭目靠在宝座上,“策君,那两名人族呢?” “禀帝尊,那两名人族……”公子开明停顿了一下,向永夜皇告状道,“他们跑了!” 永夜皇微微颔首,睁开眼睛看向他:“怎样,止戈流的感觉?” “真不好,非常不好,一点也不会好!”公子开明忍不住哀嚎起来,“我这么英俊的魔……好歹我也照顾他们这么久,那个俏如来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留给我!” “哈哈哈……”永夜皇忍不住大笑起来,“诛魔之利,对魔无敌。即便是本皇,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何况是你。” 公子开明双手握拳颤抖道:“管他什么诛魔之利,本策君一定要扳回来!得罪了我这么记仇的魔,就别想轻轻松松离开魔世!” “别让他离开魔世。”永夜皇从宝座上起身,准备离开驻军营地。 公子开明松开拳头,看向永夜皇:“啊,帝尊,你要去哪里?” “巡视国度,然后,征战人世,一统九界。” 永夜皇离开之后,公子开明的眼神变得深沉:“诛魔之利,对魔无敌……” “哼,智者的试探。”永夜皇缓步走向境内,“离开魔世,魍魉栈道……” 一年期满,左右手以及三尊率领修罗兵众等待永夜皇的回归。 “日月无光,永夜为皇。九界称雄,天地魔狂。” 极端强大的魔气涌出通道,一道英武不凡的身影,在众军的跪拜中再临人界。 鬼祭贪魔殿之内,永夜皇坐上青石王座,看向左侧的戮世摩罗:“战况。” “中原大部分的土地已被占领,但暗中仍有反抗势力运作。”戮世摩罗神情严肃地说道,“苗疆内战持续一年,吾已命数万修罗军配合妖魔海驻扎于万里边城之外,只等消灭中原的反抗势力,便可全面进攻苗疆。” “嗯,很好。”永夜皇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对反抗势力,你有了解吗?” “有,此反抗势力名唤‘胜邪封盾’,主事者不明,曾多次破坏我们的行动,甚至暗杀我们的将领。”戮世摩罗面露沉色,视线扫荡着在众,“胜邪封盾对修罗国度的行动甚是了解,让我一度怀疑,我们之中出了内鬼。” “统领啊,别看我,我绝对不是内鬼!”杀生鬼言紧张地摆了摆手。 “又没说你,你紧张什么?”戮世摩罗歪头看向杀生鬼言,“鬼言君啊,你这样急着跳出来,我有理由怀疑,你就是那个内鬼。” 杀生鬼言忍不住头冒冷汗:“我……我真不是啊……我杀生鬼言对修罗国度可是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啊!” “啊,你莫不是忘了,我们的帝尊,他诗号的首句,可是‘日月无光’。”戮世摩罗逗弄着杀生鬼言,“鉴,你是要怎样鉴呢?” “这……这……” “好了,不吓你了。”戮世摩罗将脸一板,又恢复了正经的模样,“除了胜邪封盾,还有一个名叫‘黑水城’的隐秘所在,这一年来暗中救下不少中原人。” “情报收集做得不错。”永夜皇夸赞了一句。 戮世摩罗得意地挑过额发:“当然啦,帝鬼就是因为情报收集不足,率领精兵死在中原,我当然要吸取他惨痛的教训。” 闻言,三尊齐齐垂眸低头,网中人却是忍不住冷哼一声。 戮世摩罗的手指划过额发,指向网中人:“妖神将,你对我的话有意见吗?” 网中人转过脸去:“没意见。” 永夜皇将两人的冲突、三尊的沉默收入眼内。 看来这一年,为了守住鬼玺,戮世摩罗没少动作,以一介人族之身在修罗国度建立了不小的威信。网中人就算对他再不满,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和他作对。 “喔,你没意见啊,我还以为你想代替我这个统领汇报。”戮世摩罗似笑非笑地说道。 网中人忍不住正过脸,看向对面的戮世摩罗:“戮世摩罗,你不用语带讽刺。” “我讽刺了吗?”戮世摩罗看向煞魔子,“煞魔子你说,我有讽刺他吗?我有说他争夺鬼玺失败,被我重创吗?我有说这一年,他给我使了无数绊子,却无一成功吗?” “戮世摩罗,你!”网中人恶狠狠地瞪着戮世摩罗。 永夜皇转头看向网中人:“打输了?” 网中人扭头错开永夜皇的视线:“是!” “嗯,好好检讨,下次赢回来。” 永夜皇的话让戮世摩罗的得意僵在脸上,讲话的语气也变得闷闷不乐:“煞魔子,将生员征调情况,汇报帝尊。” “是,统领。”煞魔子从身后取出一本名册,照着上面念了起来,“……湘南镇征调一百五十六人,湖竹村征调七十七人,至此,征调生员七千五百人,暂时分散安置在九个新员兵寨,等待统合之后送入魔世进行训练,成为新的修罗兵众。” “九个营寨。”永夜皇将目光投向三尊,“可有派人驻守?” 荡神灭低头报告道:“禀帝尊,各个营寨都有派兵把守。” “设下埋伏,等人来救。”永夜皇敲打着石座扶手,“胜邪封盾吗?本皇倒想亲自见识见识,魔世不落的堡垒,昔日的魔之左手,是否真正牢不可破!” 此言一出,众人震惊地看向永夜皇,似乎没想到他会提起邪神将。 “盾,难道……”荡神灭露出一脸的不可思议,“是邪神将!” “错了,他现在是梁皇无忌。”永夜皇瞥了一眼面色苍白的煞魔子,“是一个对修罗国度再无留恋的魔,一个配合默苍离、用封邪之塔诱杀帝鬼的叛徒。” “帝尊!” “怎么,你有意见吗?”永夜皇似笑非笑地看向炽阎天,“炼狱尊。” 被一双血瞳盯视,炽阎天顿时感觉威压临身,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头上忍不住滑落一滴冷汗。 “请帝尊息怒!”曼邪音与荡神灭察觉有异,立刻为炽阎天求情道。 “本皇怒了吗?嗯?”永夜皇从座位上站起,来到炽阎天的面前,一身寒气让火焰功体的炼狱尊都难以抵抗。 一旁的飞狐解除隐身:“没,我还没见过主人发怒过。” 说完,飞狐就再次进入了隐身状态。 “这么喜欢隐身,为什么不改名叫‘隐狐’……”杀生鬼言忍不住低声吐槽道。 “因为我是飞狐,我一定要学会飞。” 飞狐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杀生鬼言的耳畔,惊得他忍不住大叫一声:“鬼啊!” “杀生鬼言,你鬼叫什么?!”荡神灭怒斥了一声,“嘴舌若是不用,我替你割去!” 杀生鬼言连忙捂住了嘴,生怕荡神灭真的将他的舌头拉出来割掉。 “本皇若真怒,整个九界都承受不起。”永夜皇轻轻拍在炽阎天的肩上,“起来吧。” “谢帝尊。”三尊心有余悸地从地上站起。 “重情很好,本皇最喜欢重情之人。轻易割舍感情的人,反而让本皇看不起。”永夜皇回到王座坐下,“本皇不在意你们是否背叛,本皇在意的,是你背叛的理由是否值得原谅。以及,原谅之后,你是否愿意回头,继续效忠修罗国度,为本皇献上更多的忠诚。” 荡神灭不解地说道:“背叛就是背叛,怎能轻易原谅?背叛修罗国度,便该受到处罚!” “欸~本皇又没说不罚。”永夜皇摇了摇手指,“好歹给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嘛,你说是吧,鬼言君?” “啊啊啊?我我我……我真没背叛。”杀生鬼言紧张地冷汗直冒,连忙向看来的众魔解释道,“我对修罗国度的忠心……” “随便问问,吾又没说是你。”永夜皇转头看向网中人,“你说呢,妖神将?” “哼,我不会背叛你。”网中人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本皇又没问你这个问题。”永夜皇看向垂头不语的煞魔子,“你说是吗,煞魔子?” “是,帝尊。” “嗯……”永夜皇满意地撑着下颚,“计划照旧,埋伏营寨,等待胜邪封盾上门。万里边城那边的军马需要有人坐镇,曼邪音,你去吧。” “曼邪音,领令。”曼邪音向永夜皇行了一礼。 “军议到此结束。”永夜皇半躺在王座上,看向戮世摩罗,“老规矩,统领留下。” “是,帝尊!”众人向永夜皇行了一礼,纷纷离开议事大殿。 议事大殿只余两人后,戮世摩罗卸下伪装,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喂,听说你一魔打赢了一疆,真的假的啊?” “那只老龙,投降比较快。”永夜皇不屑地冷哼一声,“他用半年时间试探本皇,然后出面一战认败,逼得闇盟不得不降。” “怎没看你带魔世的大军回来?”戮世摩罗不解地问道,“再多些兵力,打下苗疆不是轻轻松松?” “若要维系平衡,闇盟不能乱动。”永夜皇点在扶手上,划出三大势力的位置,“应龙师的咒术胜过邪神将,他的大军你敢用吗?” “那你回去一趟,不是毫无收获?”戮世摩罗鄙视地看着他。 “当然有。”永夜皇指了指自己的脸,“现在全魔世,都知道吾永夜皇。如今沉沦海之约被拆,若吾身亡,凶岳疆朝必会借机反噬。闇盟这次欠吾人情,定将联合修罗出兵,届时,吃亏的就是应龙师。” 戮世摩罗沉默了片刻:“你会死?” “难道你想当统领当到死吗?”永夜皇嗤笑了一声,“没志气,没追求。” “那你还是去死吧。” “哈哈哈……”永夜皇仰天大笑起来,随后端正了姿态,“告诉本皇,这一年你做了什么。” “做了可多呢。”戮世摩罗划过额发,得意地指向天际,“听好了……” 第七十章 人魔对立 相杀无尤 永夜皇听得十分认真。 戮世摩罗就像一个小孩,向他炫耀着自己一年来的努力。创立自己的势力,建立自己的威信,巩固自己的权力。 “你让本皇……”永夜皇看着他流露出的期待,毫不吝啬地给出了自己的赞许,“刮目相看了。” “多讲的,好歹我也是天才。”听到了想要听的话,戮世摩罗难以掩饰脸上的笑容。 “嗯……”永夜皇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是可造之材。” “怎话到你口中就降了一等,承认我是天才很难吗?”戮世摩罗歪头看向永夜皇,“喂,老头啊……” “嗯?”永夜皇敲击的动作一滞,“本皇岂不知,自己是老头?” “你叫我小子,我叫你老头,没什么不对。”戮世摩罗一脸的理所应当,“我说老头啊,你其实已经知晓,那个内奸是谁,对吧?让我猜一下,是煞魔子。” “臭小子。”永夜皇笑骂了一声,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你方才也看到了,即便对立,昔日的同袍情谊也非轻易割舍的,我们要做一个有人情味的魔。” 戮世摩罗不屑地冷笑一声:“所以,你就把炽阎天压在地上?” “恩威并施,人没看到你的坏,便不记得你的好,反之亦然。”永夜皇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子,修罗国度强者为尊,但是收服人心也很重要。今日他们要你的命,说不定明日,他们就为你不要命。千万别学沉沦海的那位与妖神将,他们可是修罗国度魔缘最差的两位。” 戮世摩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这老头,御人的手段倒是不差,我记住了。” 听他左一句老头,右一句老头,永夜皇颇为无奈地说道:“说起老头,三尊攻打无果的天剑慕容府内,便有一位百岁老头,他是本皇见过的最强剑客。不过,吾认为,他最强之处,不是剑,而是嘴。” “天剑烟雨啊?”戮世摩罗回忆了一下黑瞳的情报,“好像是在闭关,没听他有出面。能被你称为最强,看来不是一般的剑客。嘴比剑还强,是有多强呢?” “日你魄门,断你阳锋,侵@#¥%……” 戮世摩罗目瞪口呆地听着永夜皇口吐粗鄙之语。 “以后面对智者,此招可以一试。”永夜皇感叹了一声,“前提是,那个智者武力不高,不会将你打死。” 戮世摩罗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相信魔之甲能挡住这些所谓智者。” “银槐鬼市,转移就转移,本皇不缺钱,没兴趣。”永夜皇敲击着石座,“倒是古岳派,有点可惜,吾还想见识古岳剑法,看来是无缘。” 戮世摩罗故作惋惜道:“那还真是可惜,谁让古岳派也是反抗势力之一呢。” “喂,小子。”永夜皇突然正色起来,“如果本皇派你攻打黑水城,面对雪山银燕,你下得了手吗?” 戮世摩罗立刻抓住话中重点:“你知晓黑水城的位置?” “别避重就轻,说。” “当然……”戮世摩罗停顿了片刻,语气变得深沉,“我是魔,他是人,我们是敌人,怎会下不了手?” “嗯。”永夜皇撑颊看着他,口吐意外之语,“史艳文与俏如来,还活着。” 戮世摩罗微微一愣,随后毫不在意地说道:“还活着啊……也是,以我那大哥与父亲的本事,死也没这么容易。不过,我是不会让他们回来了。他们一走出通道,我马上会送他们回去。” “这正是吾要告诉你的事。”永夜皇敲击着扶手,指了指划出的势力三角,“魔世闇盟境内,有第二条通道。” 戮世摩罗面露惊讶,随后回忆起什么,脱口而出:“魍魉栈道?” “别太激动。”永夜皇挥手将势力三角抹去,“魍魉栈道凶险异常,说不定,他们就死在内中了。” 戮世摩罗的神情复杂了一瞬,随后又恢复一脸的冷漠:“死了,更好。” “心口不一。”永夜皇指了指戮世摩罗,“当初的灭却之阵并没失败,为什么你还要回到修罗国度?那时的你,还没手染血腥,为什么要杀死大祭司,夺取魔之甲,说。” “因为我受够了史家人的名声。”戮世摩罗的声音沉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要牺牲的一定是史家人?父亲为了这可悲的名声,牺牲了我两次。若不是你,那就是三次!大哥,我曾经最尊敬的大哥,也走上了史艳文的道路。我恨,我恨这天下,我恨这责任,我恨我是史家人!” “若要史家人背起天下安危,就该将天下交给史家人,这才是公平!” “本皇明白了。”永夜皇从王座上站起,走到戮世摩罗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戮世摩罗,欢迎加入修罗国度。” 永夜皇走出议事大殿,将冷静的空间留给戮世摩罗,自己则来到修仙室中,撤去隐匿阵法后,查探棺中尸身的情况。 经过一年的自我修复,人偶的伤势已经痊愈,体内的血液也得到补充。 “又能使用了。”永夜皇化出面具遮住她的脸,随后一指点在人偶天灵,“从现在开始,你便是弦歌剑姬,本皇的侍女兼歌姬。” 永夜皇打量着这个傀儡,不由怀念起那个不需要操控、具有自我意识的无我公子。 “回不来也好,两个人太多了。”永夜皇拍了拍弦歌剑姬,“弦歌,为孤皇弹唱一曲吧。” 议事大殿内,戮世摩罗已不见踪影,大概是返回自己的房间,或是找黑瞳探听更多的情报去了。 永夜皇遣散驻守大殿的魔兵,慵懒地半躺在王座之上。弦歌剑姬走至王座之后,取出无悔琴安置于琴桌之上,随后化出琴凳坐下,为座上之魔弹唱起来。 “喝一杯吗?”永夜皇取出一坛风月无边,给自己斟了一杯,“当初吾将酒窖内的酒全部偷走,也不知老贼头有没被铁骕求衣处罚。” 耳边传来幽幽歌声,永夜皇向身前举起酒杯:“嗯,干杯,敬过去的自己。” 说完,他将酒浇在地上,重新斟满一杯,取下半张面具,细细品味佳酿。 “我辛辛苦苦打听情报,你倒是清闲得很,坐在这里饮酒就算了,还在听人弹琴唱歌。” 歌声戛然而止,永夜皇抬眸看向来人,斟满一杯甩给对方:“胜邪封盾的人出现了?” “不是胜邪封盾的人。”戮世摩罗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是一名少女,以及一名刀客,联手破了一方营寨。” “嗯。”永夜皇微微颔首,“杀生鬼言,速来大殿!” 声音附带内力,响彻鬼祭贪魔殿,驻守外围的杀生鬼言听闻,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大殿。 “参参参……参见帝尊,参见统领!”杀生鬼言气喘吁吁地向二人行了一礼。 永夜皇敲击着石座扶手:“速度不差,值得表扬。” 杀生鬼言一听,立刻面露得意之色:“当然啦帝尊,我杀生鬼言……” “嘘,安静,别打扰吾欣赏乐声。”永夜皇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飞狐。” 话音甫落,飞狐现身在杀生鬼言的身旁:“主人。” “驻守诱饵营寨,遇到胜邪封盾,不用出手,跟着他们找出根据地。”永夜皇的声音冰冷无情,“如果是其他人,杀,一个不留。” “是,主人。” 飞狐离去之后,永夜皇看向紧紧捂住嘴的杀生鬼言:“鬼言君,嗯~这个名字吾不喜欢,你说呢?” “呜呜……”杀生鬼言委屈地指了指嘴巴。 “准你开口。” “啊,终于能讲话了!”杀生鬼言长舒了一口气,“帝尊啊,你是不知道,这是前任帝尊恩赏的名字,他讲我的体质,适合杀生鬼言这部功夫,所以就替我改名。” “前朝的名,不适合本朝的官。” 杀生鬼言不敢置信地看着永夜皇:“什么,又要改名啊?” 永夜皇撑着脸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有意见吗?” “没没没……我我我当然没意见!我怎会有意见!我对帝尊一直言听计从,绝不敢有半点意见!”杀生鬼言忍不住头冒冷汗,他可不想步上妖神将与炽阎天的后尘。 “嗯,天恒君是吧?你的事迹,本皇亦有耳闻,你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神迹。”永夜皇敲击着石座扶手,“所以,本皇赐你,‘天兵君’之名,意为天上神兵,护我修罗国度永远兴盛强大。” “啊……啊?!天……天……天兵君?这……”听到这熟悉的名字,杀生鬼言立刻想起某个人,某个可恶的剑无极。 “啊~我喜欢这个名字。”戮世摩罗指向杀生鬼言,“天兵仔,你不喜欢吗?” “我……我当然喜欢,我非常喜欢!”杀生鬼言拼命地点头证明,“天兵仔好啊,寓意好,有福气,多谢帝尊赐名!” “天兵君,将煞魔子叫来,然后去驻守另一方营寨。”永夜皇向杀生鬼言挥了挥手,“去吧。” “呃,是,帝尊。” 杀生鬼言一走,戮世摩罗忍不住吐槽道:“你还相信神?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魔族。” “当然不信,但总要有所期待。”永夜皇不以为意地说道,“本皇离开几日,在吾回来之前,一切交由你处理。” “又偷懒就是了。”戮世摩罗不耐地作势驱赶道,“要走快走,煞魔子交给我。” “弦歌,去休息吧。”永夜皇提起半坛酒,经过戮世摩罗身边时,向他举了举酒坛,“小子,你若是死了,明年今日,吾在你的坟头酹酒。” “你死了我都不会死,臭老头!” 天擎峡,曾经群侠聚集的天擎峡,如今只余断壁乱石,再无抗魔英雄的身影。 萧瑟风起,卷起沙尘,吹散已远的过去,感叹消逝的故人。 永夜皇将喝得只剩半坛的风月无边慢慢浇在山壁之上:“听说邪马台笑最爱喝酒,这是苗疆的风月无边,老贼头的最爱,温纯芬芳,别有风味,引人微醺旖旎。现在,敬你们,敬所有死去的英雄。” 永夜皇喝一口便酹一次:“本皇不入轮回,更无来世,即便死了,黄泉不复相见。你们无法报仇,早日投胎去吧。” “人魔对立,我们各为信念而战。本皇戴上面具,便是要他们毫无顾忌地与吾相杀。”永夜皇将空酒坛放在山壁前,“留情,对彼此都是残忍。” “做人太痛苦,做过人的魔更痛苦。”永夜皇再取一坛风月无边,“我做不了人,也成不了魔,因为我是执念,一道失去存在意义的执念。如果吾没离开道域,是不是一切都不同呢?但这世间,哪来这么多如果,我们只能走下去。” “吾不后悔,宫本总司,即便这不是你要的传承,即便你会怪我,我也无悔。”永夜皇将一坛酒全部浇在地上,“因为这是本皇的路,斩断因果的向死之路。” 永夜皇抬掌化出一盒白子,夹出两子放在石壁旁:“吾没默苍离那么伟大,给每人挂上一串琉璃,这盒棋也没那么多。邪马台笑,天海光流,让你们客死异乡,吾很抱歉,但也仅限抱歉。” “英雄,一路走好。”永夜皇收起玲珑子,一甩披风转身离去。 第七十一章 双王见皇 魔威浩荡 黑色魔影离去之后,一道白色人影悄然而至。冷风吹起兜帽一角,只见清俊脱俗的眉眼之上,铭刻着诡谲可怖的黑红魔纹。 “魔气?呃……”面上魔纹感应到魔气,顿时发作,来人不禁面露痛苦之色。 为压制魔纹发作,白衣人不得不拈指念咒,凝聚佛力,抱元守一。过了一阵,蠢蠢欲动的魔纹终于平静下来,白衣人的状态才有所好转。 “血纹魔瘟有所感应,方才有魔族来过。”白衣人向前走了两步,拾起地上的空酒坛,“酒香浓郁,酒液残留,吊祭之魔离开不久。嗯~会是谁呢?” 白衣人放下酒坛,面对倒塌的石壁,深深鞠了一躬:“邪马台笑,天海光流,感谢你们为中原的付出。对不住,是我无能,害你们死在中原,对不住……” 白衣人长叹一声,闭目双手合十,为死去的群侠念诵经文,随后取下手上的琉璃珠串,挂在一旁的岩石之上。 就在此时,他意外发现了放在石壁旁的玉石棋子。 “那是……”白衣人不敢置信地捡起白子,晶莹剔透的冷玉躺在掌心,触手的冰寒让深受魔纹之苦的人静心安神。 他将玉石握在手中,紧紧地贴在心口:“玲珑子……” 万里边城之外,庞大的妖魔海盘旋空中,曼邪音率领数万魔军陈列边关,与铁骕求衣率领的铁军卫遥遥对峙。 “嗯?”铁骕求衣望向空中的妖魔海,“妖魔海突然骚动,传令,众军士严阵以待,各部领导随时备战。” “战,和谁,本皇吗?” 话音甫落,风云变色,天际殃云掩日,骤然入夜。殃云中,一道伟岸身影从天而降,双足落地,引动气流爆旋,沉重的魔威压得铁军卫难以喘息。 “参见帝尊!”数万修罗魔军齐声行礼,场面震撼之极。 曼邪音向永夜皇行了一礼:“帝尊亲临,可是要亲自取下万里边城?” “战,浪费气力。”永夜皇抬手化出龙晶王座,霸气地坐在众军之前,“本皇来此等人,但半日内不来,取下也无妨。” 铁骕求衣打量着黑衣皇者:“如此口气,阁下便是当今修罗之主,永夜皇?” “亦是,魔世之主。”永夜皇撑颊斜视城墙之上,魔威化作气劲冲上城墙。 铁骕求衣抬手挡下,脚步却是不住后退,心惊的同时,不由产生一种对强者的敬佩。 “霸主威能,铁骕求衣深感钦佩。” “你的敬畏,本皇收下了。”永夜皇在王座上闭目休息,周身空门大开,完全不设防备。 “(他在等的人,不是北竞王,就是撼天阙,也许两者都是。)”铁骕求衣打量着永夜皇,“(苗疆内战已持续一年,永夜皇若是执意攻打,铁军卫只能提前站位。若要保下苗疆,铁军卫只有一个选择。魔世若要轻取万里边城,那他等的人只有……)” 万里边城之外,曼邪音率领魔军顾守边关。高墙之上,铁骕求衣寸步不离,锐利的双眼紧盯座上之魔。 忽然,一道雄浑掌气袭来,永夜皇双目未睁,抬手接下这道掌气,随即抬眸看向来人。 “撼天无道,唯吾嚣狂。逆宇掩宙,再创神荒!”一道手提长刀的红色身影缓步而来。 与此同时,另一方向…… “北龙归心号苍穹,竞曰风云山河。辕门策令战骁驰,尽下一步干戈。” “撼天阙。”永夜皇指了指西边,随后指了指东边,“北竞王。” “是当今的苗王。”北竞王一甩狐裘,显得风流潇洒,华贵不凡。 撼天阙不屑地冷笑一声:“王族旁系,篡位叛逆,也配称王?” “唉呀,孤王的好侄儿,你莫不是忘了,谁是弑君灭祖的人。”北竞王毫不逊色地唇舌反击。 “铁军卫,东苗,西苗。”永夜皇傲慢地撑着脸颊,毫无起身迎接之意,“可惜少个苍狼,不成一界,还不值得本皇起身。” “猖狂的口气。”撼天阙将目光从北竞王身上挪开,“自比一界,你有这个自信吗?” “半年一统魔世,苗疆内战一年。”永夜皇轻轻敲打着扶手,“还不够自信吗?或者,你们可以亲自一证,本皇的自信。” 极端的挑衅,北竞王与撼天阙对视一眼,却是谁也没出手,因为谁也不愿与敌联手,谁也不愿落入下乘。 撼天阙冷哼了一声:“你值得拥有你的自信。” 北竞王微笑着说道:“一界之主当然够自信。” “本皇知晓你们为何而来。”永夜皇抬眸看向铁骕求衣,“本皇愿意允诺,谁为吾找出俏如来,吾便为谁取下铁军卫,无论是征服,还是消灭。” “嗯?”铁骕求衣目光一沉,对上那双妖异的血瞳。 “俏如来,他与史艳文已经失踪很久了。”北竞王瞥了一眼沉思中的撼天阙,“找一个不知生死的人,夜皇,这……” “他没死,找吧。”永夜皇似笑非笑地补充了一句,“本皇享受征战,但无意统治。你们是要政权,还是毁灭,本皇都不在意,因为唾手可得。” “嗯……”撼天阙沉吟了片刻,“吾同意。” “既然撼天阙都答应了,那孤王怎能不答应。”北竞王笑得如沐春风,“孤王会倾尽东苗之力,为你找出俏如来。” “本皇在鬼祭贪魔殿,等候二位的好消息。”永夜皇自王座上起身,强大的魔气弥漫四周,“现在,你们可以一试,本皇的诚意。” 话音甫落,撼天阙与北竞王毫无犹豫,一刀一掌同时进攻永夜皇。 永夜皇一手挡刀,一手对掌,出手便是最凶险的根基搏斗。雄气震千里,劲威荡边关,魔军、铁军卫,无不翘首专注这一场惊世之战。 撼天阙持刀一扭,血刃神罡自永夜皇手中脱出,随即反手挥出一道雄浑的刀气。 察觉对手根基非比寻常,北竞王讶异的同时,拨势借力,予以反击:“轮回劫。” 永夜皇察觉宝典武学的奥秘,飞身后撤卸力的同时,聚气将刀气停滞掌中,双足落地瞬间,北竞王的掌风已至。 刀掌同出不同速,刀气快过掌攻,永夜皇抓准攻势间隔,握拳引爆撼天阙的刀气,反攻借力袭来的北竞王。 轮回劫积攒之力在不断后撤中削减,然而刀气却在魔元的加催下增强,永夜皇借气反击扭转攻势,抓准北竞王受击气滞的瞬间,一拳击退北竞王。 “哈啊——”永夜皇自身后抽出幽灵魔刀,向撼天阙挥出一道刀气,“喝——” 撼天阙挥动血刃神罡,两道赤红刀气相撞,在空中炸开一道亮眼的火花。永夜皇化作残影冲上,双刀交接碰撞,火星四射。 北竞王举掌冲上,抵在永夜皇的背后爆发寸劲,然而无处借力的一击却是石沉大海,难掀波浪。 气劲迸发,披风飞扬,永夜皇震开身后之人的同时,依靠无可匹敌的魔力压制撼天阙,将战场压回王座之前。 “喝——”永夜皇掌中汇聚魔元,在魔刀压制罡刀之时,抬掌击在撼天阙的空门。 “虚空灭——”撼天阙早有准备,卸去攻势的同时,立刻做出反击,“狼王印!” 永夜皇横刀挡下连绵的反击,不断后撤的同时,身后的北竞王已夹攻而上。 永夜皇向后侧目,横刀之手转移重心,借力脱身瞬间,引得撼天阙对上北竞王的同时,反身一刀划在撼天阙的背后。 撼天阙一拳打在北竞王的胸前,却是提供了他可借之力:“轮回劫——” 北竞王双手划拨太极之相,借到狼王印的同时攻向永夜皇:“破乾坤!” 永夜皇斜挥魔刀,抬掌对上轮回劫,强大的内力冲击,率先受伤的却是北竞王。 “不差。”永夜皇赞扬了一句,黑色气流环绕周身,“你有资格看到本皇的诚意。” 北竞王抹去嘴角的血液:“护身气罩!” “再来,就是你了。”永夜皇饱提魔元,挥动幽灵魔刀,霎时刀身燃起绿色魔光,汇聚无数枯骨邪灵。 “烟硝葬云灭!” “嗯?”撼天阙将血刃神罡插在地上,深吸一口气,急催真元,“皇世经天——” 极招融合烛龙之力,撼天阙难以化消,顿时受创。王者嘴角见红,却是不改霸气嚣狂,宝典武学顺势而出。 “霸王殛!”撼天阙双手附带真气,一拳重击地面,气劲开地裂石,直冲永夜皇。 “哈。”永夜皇将幽灵魔刀执在身后,身前魔元汇聚成墙,挡下霸王强力一拳。 “你也有资格,看到本皇的诚意。”永夜皇称赞了一句,无刀之手高举过头。 只见殃云涌动成涡,黑色雷电从天而降,汇聚黑衣皇者手中。永夜皇化用鸿蒙之力,执掌罚天之雷,一招未出,威能已现,那种开天辟地的力量,可比拟创世烛龙之力。 铁骕求衣滑落一滴冷汗,他现在完全相信永夜皇的话。如果他真要攻打万里边城,铁军卫根本挡不住。 殃云散去,白日再现,昏暗的天空恢复明亮,然而铁骕求衣的心情却没因永夜皇的离开而好转。 “面对这样的敌人……人世,还有赢的可能吗?”铁骕求衣凝重地望着魔军,“俏如来,绝对不能让魔世,先一步找到他。传令,发动铁军卫的力量,全力找出俏如来!” “是,军长!” 离开苗疆之后,永夜皇收敛浓重的魔气,来到曾经最爱的酒楼,梅香坞。 永夜皇自戮世摩罗口中了解到,梅香坞于半年前重新开张,接受荡神灭的庇护,为魔军与黑瞳提供娱乐,是一处情报交流密集的场所。 梅香依旧,繁华依旧,却是少了熟悉的面孔,少了熟悉的歌声。万雪夜在一年前与炽阎天的交战中失踪,琴刀相依,聆秋露自然也随之离去。 永夜皇甫一踏入梅香坞,魔世之人立刻起身行礼,将他的身份完全暴露:“参见帝尊!” 闻言,在场黑瞳也面露讨好,向永夜皇行了一礼:“参见帝尊!” “不用多礼。”永夜皇走至一桌坐下,“吾不过是来此喝酒的客人,诸位各自取乐,不用在意本皇。” 老板娘恋红梅心中一惊,上前行了一礼:“竟是帝尊亲至,梅香坞今日真是蓬荜生辉。” “老板娘客气了,来此便是客人,并无身份之别。”永夜皇拆下半块面具,化出一锭银子递给恋红梅,“一壶好酒。” 恋红梅接过银子,微笑着行了一礼:“帝……客人稍等片刻,好酒马上就来。莺莺,燕燕,还不招待客人?” “不用,吾习惯独自饮酒。”永夜皇拿起桌上的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去招呼其他客人吧。” “是,大爷。”两个姑娘行了一礼,转身招呼起别桌的客人。 永夜皇欣赏着台上的舞姿,自叫好声中得知了舞姬的身份,竟是还珠楼的杀手,幻幽冰剑。 “(楼主瘫痪之后,还珠楼的杀手,竟做起了舞姬。温皇啊温皇,过了这么久,那本书也该还了。)”永夜皇轻抿一口美酒,缓缓敲打着桌面,吓得邻桌的声音压得更低。 梅香坞,停云阁,黄衣佳人对镜梳妆,一柄大刀挂在墙上。 “不好了!”恋红梅紧张地闯入房间,在佳人的疑惑中说道,“魔世之主,来梅香坞了!” 第七十二章 梅林故影 胜邪封盾 梅香坞内叫好连连,台上的舞姬向客人行了一礼,曼妙的身影消失在纱帘之后。 永夜皇品着美酒,神识却感应着整片梅香坞:“(恋红梅许久未现,是去通风报信了吗?)” 客人三五成群进入,大小议论声不绝于耳,其中亦有谈论永夜皇的声音。 “听说了吗,魔世之主出现在万里边城之外,击败了撼天阙与苗王呢。” “真实的吗?可是帝尊不久前还向我们打听古岳剑法,他哪来的时间走去苗疆?” “那不是帝尊,那是统领啦,我讲的是一年前打败雪山银燕等人的那位。” “啊,是他喔,听讲他一年没出现,我一直以为戮世摩罗才是修罗帝尊。” “听讲他要找俏如来,如果我们找到俏如来,这赏金……嘿嘿……” “中原变成那样,都没见俏如来跟史艳文出现,我看早就死了啦。” “但他说俏如来还活着呢。” “他说什么你就信啊,俏如来连帝鬼都能杀,永夜皇敢留……” 话未说完,饮酒的魔兵齐齐放下酒杯,热闹的气氛突然僵硬下来。新到的黑瞳被落杯声吓了一跳,顿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新的表演何时开始?”永夜皇放下手中酒杯,打破了寂静到诡异的氛围。 梅香坞的姑娘松了一口气,满脸笑容地说道:“大爷别急,下一场就快开始了。” “嗯,继续饮酒吧。” 闻言,众魔兵立刻欢举酒杯,座上的黑瞳也继续谈话。新到的客人互看一眼,小心翼翼地走入梅香坞,悄悄观察起这个气质殊异的魔将。 “黑甲、铁面、血瞳……”几名黑瞳越是打量越是心惊,流出的冷汗打湿了整张脸,“永、永夜……皇……” 永夜皇装作没发现几人的打量,举起酒杯放在唇边欲饮,动作却是被坞外的动静打断。 一个刀客背负伤员闯入梅香坞,身后紧跟不少魔世追兵。感知到的情形呈现在黑雾世界中,那熟悉的样貌……闯入者竟是曾经在苗疆把酒同欢的老贼头。 “将梅香坞围起来!” 荡神灭的部下雷妖指挥着众魔兵将梅香坞团团围住。老贼头背着伤员撞上恋红梅,随后在恋红梅的指引下,带着胜邪封盾之人进入梅园。 梅园入口,一个黑衣少女出来迎接,竟是在灵界见过的忆无心。 “(来此享受,撞上还珠楼、黑水城、铁军卫、胜邪封盾的人。)”永夜皇不动声色地喝着酒,并没要出面抓获的意思,“(一间酒楼,整合各大势力,本皇真是好奇,还能等到谁呢?)” 雷妖率魔兵进入梅香坞前厅,莺莺、燕燕劝阻不成。眼看魔军就要闯入后院搜查,照明灯火突然熄灭,纱幔之后奏响琵琶,忽明忽暗的灯光勾勒倩影,婉转美妙的歌声回荡四周,慑人心神。 永夜皇品着美酒,搭在桌沿的手轻轻打着拍:“(喔,万雪夜……)” “飘飘锦色罗衣,琵琶半遮头脸,轻轻玩弄桐丝,歌声犹带唏嘘。 沧沧湖中对影,独舟来往相随,渺渺西风饮秋露,朔夜袭日时。 纱帘月下刀琴相依,一曲了缠绵,将风鬟雨鬓藏起,掩温柔倩影。 把弦卖笑诉心意,挥刃为情义,恨谁又女儿身,埋葬了春天。” 乐曲歌声停止,幕后逐渐变暗,梅香坞内再燃灯火,倩影却已不在原地。就在众魔失望之际,恋红梅举酒自一旁走出,为雷妖介绍这名歌姬的身份。 “她是梅香坞的红牌聆秋露,最近才回来而已,日后还请将军多多捧场。” “日后?”雷妖不屑地冷哼一声,“过不过得了今日还不知呢?” “喔?将军应该知道,梅香坞是在三尊的特许之下,为了提供魔世的军将,以及人族的投诚者娱乐,才允准被营业的。”恋红梅看向独自饮酒的永夜皇,“雷妖将军若有异议,不如直接汇报给帝尊。” “什么?”雷妖瞪大眼睛看去,连忙恭敬地行礼,“参见帝尊!” “不用多礼,本皇只是来饮酒的客人。”永夜皇向众魔抬了抬手,“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别打扰到正常营业便可。” “是。”雷妖得意地看向恋红梅,“恋红梅,你还有什么话说?” “既然如此,那恋红梅这就带将军进入内中搜查。”恋红梅微微颔首,转身为魔军领路,“请随我来。” “跟上。”雷妖向众军发号施令道,随后向永夜皇行了一礼,紧跟恋红梅进入后院。 雷妖进去搜查了一圈,却是没能找到人。碍于永夜皇在场,他不敢太过放肆,只能饮下恋红梅的敬酒,悻悻离去。 雷妖离去之后,恋红梅在旁倒了一杯酒,递到永夜皇的面前:“多谢帝尊解围。” “荡神灭保下的人,本皇怎能不给面子?”永夜皇接过这杯酒,甩给急急而入的荡神灭,“这杯酒,你该谢他。” 荡神灭接住飞来的酒杯,低头向永夜皇行了一礼:“帝尊,这酒……” “这是老板娘的谢意。”永夜皇走到荡神灭的身旁,“自己的部下自己管教,本皇还不想梅香坞这么快倒下。” 恋红梅的心中猛然一惊,但见永夜皇并无问罪,不由怀疑是自己多虑了。 永夜皇离开之后,荡神灭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看向恋红梅:“是怎样一回事?” “这……”恋红梅犹豫了一下,将事情全盘托出,“是雷妖将军……” 永夜皇泄尽周身酒气,自梅林折下一枝梅花:“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就算再努力,侵略者与反抗者的结局,不是血落,便是花零。” “不知飞狐的收获如何。”永夜皇将梅枝烧成灰烬,看向从影中走出的女人,“梅香坞内的线索,不能放过。弦歌,守在外围,等待机会。” 给傀儡下达指令后,永夜皇便回到鬼祭贪魔殿,正巧遇上四名胜邪封盾之人。看到魔世之主出现,四人明显一愣,反应之后立刻发出气劲。 “看来本皇来得不巧。”永夜皇抬手打散气劲,随后向大殿内喊道,“臭小子,出来接客!” “死老头,在外人面前,给吾留点面子。”戮世摩罗手按背后逆神,气质有如冷酷杀神,“胜邪封盾的刺客,能躲得过层层的守卫来到这,不容易。” 胜邪封盾之人看看二人,最后对着戮世摩罗说道:“恶魔,为你所害的群侠偿命来!” “喂,你讲这话,我不同意。”戮世摩罗扣扣耳朵,指着走向王座的魔,“在下史仗义,人族魔籍,后面那个才是你们口中的恶魔。” “披着人皮的魔更可恶!喝——” 四名高手同时发功,飞身攻向戮世摩罗,与他连续交掌。戮世摩罗虽是神态轻佻,出招却无一丝大意。 两名刺客制住戮世摩罗的双手,剩下两名刺客一前一后出掌,攻击却是完全被气甲所挡。 “敢大力一点,都没吃饭吗?恁老爸我一点感觉都没!”戮世摩罗忍不住嘲讽道,周身燃起魔焰震开众人,“喝——” “狂妄的小子!”其中一人难以忍受言语挑衅,提掌上前,却是被早有准备的戮世摩罗打飞。 “这招不止适用智者。”戮世摩罗看向座上之魔,“对这种自不量力的人,更加好用!” “举一反三,不差。”永夜皇撑颊翘腿而坐,饶有兴致地欣赏几人对战,完全不担心戮世摩罗陷入危险。 “杀魔阵,启。”为首之人说完,四名刺客占据四方,将戮世摩罗围在中心,齐齐攻上。 四人攻势暗含阵法,配合默契紧密,两人牵制,两人夹攻,分配明确。戮世摩罗击退牵制之人的同时,另外两人交替上位,目的正是连番压制。 戮世摩罗震开两边之人,为首刺客抓准空门,飞身一掌击在他的胸前,却是全然失效。 为首刺客察觉异常,难以置信地说道:“魔之甲!” 戮世摩罗一掌击退为首刺客,扫了扫胸前的灰尘:“再出力一点,我还受得了!” 三名刺客再次围攻,试图以掌劲压制戮世摩罗,然而对方化光挪移,三人掌劲反袭同伴。 “够了吗?那换我了!”戮世摩罗双手运气,发出一道魔焰气劲,“修罗魔诀,喝——” 修罗夜炼融合幻魔诀,强大的气劲瞬间击退三人,戮世摩罗抓准时机,攻向被孤立的那名刺客:“万鬼枯血断魂荒!” 连续不断的攻击重创刺客,令其经脉尽断呕血不能。戮世摩罗拔出逆神,一剑削过,刺客当即断首,血液喷涌而出。 戮世摩罗肩抗重剑,撩拨了一下额发:“胜邪封盾,不过尔尔。” “穆老啊!” 为首之人拦住这名刺客:“快退!” “退,退往哪里去?”永夜皇抬手聚集魔元,强大的吸力不断拉扯刺客,“你们当本皇是死人吗?” 三名刺客奋力抵抗,却是难敌雄浑吸力,脚步不断地向前滑动。 “不能……”其中一名刺客奋力翻身,以身体挡住全部吸力,“全死!” 为首刺客不敢置信地伸出手,试图拉住飞向永夜皇的刺客:“不可啊!” “快走!”刺客被永夜皇掐在手里,剩余两名刺客回望一眼,飞身撤离鬼祭贪魔殿。 被擒的刺客举掌反攻,却是被永夜皇轻松制住。只听“咔嚓”一声,刺客的一只手臂无力垂下。 “恶魔,你休想从我口中得到半个字!” 眼看刺客就要自绝当场,永夜皇抬掌按在他的天灵:“本皇准你死了吗?” 强大的魔力冲击贯脑,这名胜邪封盾的刺客立刻晕厥过去,不省人事。 永夜皇随手将其扔在地上:“送上门的线索,不要真是浪费。” “那名领头人是梁皇无忌。”戮世摩罗走过来踢了踢刺客,“煞魔子还真是抓住一切机会出卖修罗国度。我们就随意设了个局,他们就接二连三地往里面跳。” 永夜皇对着刺客施展咒术:“帝鬼还在,煞魔子都能隐瞒梁皇无忌的下落。如今帝鬼死了,他最看重的当然是他的好师兄。对于修罗国度,他没将九个营寨的布置暴露,已经算忠心了。” “你的要求还真低。”戮世摩罗不屑地冷哼一声,“反正你是帝尊,你说了算,我没意见。” “飞狐还没回报吗?”永夜皇将受控的刺客踢到一边,“有了这个意外收获,梅香坞内的线索可有可无。胜邪封盾的位置,已在本皇掌握之中。” “那只狐狸啊?还没回来。”戮世摩罗忍不住吐槽道,“话说,你是从哪里捡来的怪胎,整天不是隐身,就是飞在天上。问他什么,都是‘我不知道,你直接问主人’。” “葬骨岭的毒气中。”永夜皇仔细回忆了一下,“看他活得很顽强,本皇就顺手救下。” “我还不知魔会救人,你一点也不像一个魔。”戮世摩罗走出议事大殿,突然回头飞来一物,“喂,死老头,接着。” “这是……” 永夜皇接过飞来的东西,入目竟是“古岳剑法”四个字。他当时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戮世摩罗真的放在了心上。 他紧紧扣住这本剑谱,眼中血光闪烁了两下:“臭小子……” 第七十三章 大战在即 还珠访客 永夜皇将古岳剑谱收入怀中,抬手将地上的刺客吸到掌下:“告诉本皇,胜邪封盾的位置。” 只见魔的双眼亮起紫芒,胜邪封盾的刺客受令睁眼,神情呆滞地将根据地的位置说出。 永夜皇将刺客扔在地上:“进入的方法。” 胜邪封盾的刺客在地上画了一个符号,随后对着符号说道:“胜邪灭魔……封盾护民……请开……救世大门……” “来人!”永夜皇抬手消除印记,挥手将刺客扔向魔兵,“送入修罗国度,改造成新的魔将。” “是,帝尊!”两个魔兵进入议事大殿,将昏迷中的刺客拉了出去,中途恰好遇上闻讯而来的煞魔子。 看着半死不活的刺客,煞魔子的心中猛然一惊:“帝尊,此人是……” “胜邪封盾的刺客。”永夜皇敲打着王座扶手,指了指被枭首的尸体,“那边还有一个。” 煞魔子立刻低头请罪道:“鬼祭贪魔殿竟被刺客闯入,是属下失职,请帝尊降罪。” “被刺杀的可是我,你跟帝尊请什么罪?”戮世摩罗走入议事大殿,“煞魔子啊,看到我还好好活着,你是不是很失望呢?” “煞魔子不敢。” “姑且相信你了。”戮世摩罗轻哼了一声,看向正在翻书的永夜皇,“新收到的消息,九个营寨被破三处。我想,天兵仔很快也要来请罪了。” 话音甫落,杀生鬼言快步进入大殿,慌慌张张地行了一礼:“参见帝尊,参见统领。” 永夜皇翻动着剑谱,头也不抬地问道:“天兵君,你有什么好消息要告知本皇吗?” 杀生鬼言紧张地满头大汗:“呃……这……禀帝尊,人被救了。” “嗯?”永夜皇周身剑意乍现,血红的剑光飘逸回旋,若秋夜波光流转,杀机暗藏平湖之下。 “帝帝帝……帝尊息怒,下次我一定全力以赴!”杀生鬼言吓得直接跪地,“我杀生……不是,我天兵仔绝对不会再让你失望!” “嗯……此招需要改进。”永夜皇摊手化出一支笔,在剑谱之上添加注解,“剑意之美,应该让人醉心,而不是害怕。” “呃?”杀生鬼言不解地摸了摸头,“帝尊,你在拿我试剑啊?” “吾若拿你试剑,你才真正没命。”永夜皇将剑谱与笔放在一边,“起来吧,本皇并无问罪之意。煞魔子,完成叛逆的画像,将通缉令发给黑瞳与众军。” “是。”煞魔子行了一礼,就要退出大殿。 “等一下。”永夜皇叫住煞魔子,将一张画卷扔了过去,“之前的通缉令,本皇不满意,换上这张。照着画便可,完成后归还。” 煞魔子接住画卷,顺从地退出议事大殿。走至拐角处,他好奇地展画一观,不禁面露讶异之色。 “这……该怎样落笔呢?”煞魔子看着画像陷入沉思,“帝尊之作,不可擅改,看来只能用术法复制了。” 灵山石壁之后,煞魔子联系到黑瞳成员,移交画好的通缉令:“交传所有的黑瞳,注意画上的叛逆。” “还有……”煞魔子从身后取出一叠画像,“帝尊不满意之前的画像,换上这些新的通缉令。” 黑瞳成员接过一看,忍不住面露震惊:“怎还有帝尊的落款,你确定这是通缉令?” 煞魔子神情严肃地说道:“别多问,照办便是,赏金少不了你们。” “是。” 支开煞魔子后,永夜皇看向杀生鬼言身侧:“飞狐,结果如何?” “主人。”飞狐解除隐身状态,向永夜皇汇报道,“两个蒙面人破了营寨,应该是胜邪封盾之人。我看他们进入西剑流旧址,然后画了什么符号,讲了什么话就下地了。” “嗯,届时为吾带路。”永夜皇取出一颗夜明珠,将其捏成粉末装入瓶中。 “拿着,从西剑流外围开始,洒在行军的必经之路上。”永夜皇将装有夜明粉的瓶子扔给飞狐,“黑夜之中,让萤粉指路。” “是,主人。” “胜邪封盾的位置已得,营寨也没存在的必要。”永夜皇敲打着王座扶手,“直接将人送入魔世,然后整军备战。统领,这一战,交给你了。” “交我,那你呢?”戮世摩罗歪头看向永夜皇,“我的帝尊这么骁勇,为什么不直接冲进去将人杀光?” “困而不攻,诱援杀之。”永夜皇拿起剑谱与笔,认真地修改起来,“未免鼠辈脱逃,本皇一夫当关。” 戮世摩罗意有所指道:“你是怕风声走露?” “敌人不是憨人。”永夜皇提笔指向地上的血迹,“总会有所察觉,机会稍纵即逝。转移人员便是一个信号,提醒救援的人,吾已知晓胜邪封盾的位置,赶紧派人送死。” “万一他们不来呢?”戮世摩罗挑动着额发,“你一出现,他们还有赢的可能吗?” “所以,吾在等一个人。”永夜皇的嘴角微微上扬,“只要他知晓,胜邪封盾之主是谁,一定会出现。若是筹码不够,本皇再加一张王牌。” 戮世摩罗好奇地问道:“什么王牌?” “哈哈哈……”永夜皇冷声大笑起来,侧目看向王座之后,“弦歌,本皇的歌姬,出来吧。” 一个青衣白发、戴着诡谲面具的女人走出,缓缓向戮世摩罗行了一礼。 “这就是你说的王牌?”戮世摩罗仔细打量着她,心里隐隐有种熟悉感,“喂,姑娘,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她是一个消失的英雄,一个可靠的同伴,一个行走的……”永夜皇看着女人揭下面具,“死人。” 绝伦的容姿,孤傲的气质,冷酷的眼神,此人竟是当初送他进入魔世之人。 “别诓骗小孩,她不是还活得好好的。”戮世摩罗在她眼前挥了挥,“美女你好,在下戮世摩罗史仗义,外号小空,就是你送给帝鬼当儿子的那个。” 面前之人毫无反应,戮世摩罗心中一沉,顿时明白了永夜皇的话意。 “弦歌,梅香坞的情形。”永夜皇轻轻敲打着石座,无意照顾戮世摩罗的心情,无心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 “梅香坞外,发现两名可疑人员,一名是苗疆刀客,一名是手持如意之人。”弦歌缓缓将面具戴上,“还有,发现忆无心离开梅香坞,雪山银燕进入梅香坞。” “什么?”杀生鬼言忍不住斥责道,“这个梅香坞竟敢串通叛逆!帝尊啊,我天兵仔自请带兵,将他们消灭,消灭,再消灭!” “恋红梅是荡神灭的人,就算要处理也是他来。”永夜皇似笑非笑地看着杀生鬼言,“你这样僭越,阿鼻尊会很不高兴。本皇保证,不等你消灭完,先被消灭的是你。” “呃……”杀生鬼言顿时哑口无言,他可不敢得罪那个牛头尊,这件事就当没听到,反正也不关他这种小人物的事。 “抓贼抓赃,梅香坞是酒楼,有客进出也很正常。”永夜皇不甚在意地说道,“等拿到不容辩驳的证据,再让阿鼻尊处理吧。” 戮世摩罗忍不住调侃道:“你对自己人还真是宽容。若是我,就交给曼邪音处理,我想闼婆尊一定很乐意。” “小子,别低估爱情的力量。”永夜皇撑颊看向弦歌,“除非你想看到,反目成仇的戏码。” “说得好像你很懂一样。”戮世摩罗撩过额发,指向神情冷漠的弦歌,“你想用这张王牌对付谁?” 铁面之下,永夜皇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俏如来。” 击败撼天阙与北竞王后,永夜皇便让曼邪音安心坐镇边关,自己通过天擎峡原路返回。 “这是……”永夜皇不敢置信地走向石坟,从岩石上取下一串琉璃佛珠,“哈哈哈,你果然……回来了。” 永夜皇凝视着悬在手上的佛珠:“你那好大哥,活着走出魍魉栈道了。” 血光映照着无色琉璃,为其增添了几分妖艳。戮世摩罗看着这串熟悉的佛珠,即便心中一万个不愿,仍是不得不相信,俏如来真的回来了,而且即将与他为敌。 “为什么要回来……”戮世摩罗握紧拳头,低声说道,“活在魔世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回来……找死!” “该动身了,整军完毕便出发,兵贵神速。”珠串化光消失在手上,永夜皇从王座上起身,“小子,别太有压力,有本皇在,还轮不到你忧心。” “谁忧心啦?”戮世摩罗一挥右手,显得气势十足,“死老头,赶紧去,别磨蹭!你就准备看好,统领我是怎样大展神威!” 杀生鬼言立刻哈腰恭维道:“啊,统领英明神武,威武无双!” “天兵仔,你还是别讲话了。”戮世摩罗歪了歪头,“你一开嘴,我英明神武的形象,完全被你破坏了。” 胜邪封盾基地,浓烈的魔氛在入口聚集。内中的梁皇无忌有所感应,顿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不妙!” 众人面露不解,然而不及询问,便听头顶一声巨响,随后整座基地都陷入剧烈的摇晃中。 “这是怎样一回事?”胜邪封盾的成员试图出去察看,却是惊讶地发现出口无法打开,“大门……怎会?” “这样强大的魔气……”梁皇无忌露出一脸的凝重,“是永夜皇,他找到我们了。” 基地之上,一尊龙晶王座落地成阵,镇压着胜邪封盾的大门。永夜皇撑颚翘腿而坐,端详着手上的琉璃佛珠,耐心等待救援之人的到来。 “飞狐,巡视四周,若有异动即刻回报。”永夜皇侧目看向身旁的二人,“弦歌,走一遭还珠楼,归还所借之书。” “是,主人。” 飞狐与弦歌行了一礼,随后一人隐身飞天,一人打开通道,前往苗疆。 还珠楼外,弦歌背手走入还珠楼内。机关启动,无数利刃疾射而来,全被护体琴弦切断。 卧室之内,凤蝶正在帮神蛊温皇擦拭身体。突然,狂风乍起,烛火熄灭,水盆荡漾,石砖下沉,鲜花凋零。 “嗯?”凤蝶疑惑地放下沾湿的绢布,“哪来的风?” 就在此时,轮椅之上的温皇,发生异变。两边额发飞扬,周身剑意外泄,似有感危险来临,温皇乍然化身任飘渺,飘渺剑气瞬间爆射,一路开地掀石,指向门帘后的访客。 “主人?!”凤蝶如遭惊吓,顺着剑影看向门外。 “碧海潮生掀白浪,潇湘夜雨折青霜。琴歌祭剑吟红雪,日月临渊照墨凰。” 劲风吹起门帘,鸦青的身影缓步入内,指尖亮起一抹血光,几道弧光扫尽剑气,来人竟是一名绝代剑客。 “你……为什么主人见到你会化身任飘渺?”凤蝶忍不住质问来客,比起闯过楼内机关,她更震惊的是温皇的变化。 “即便瘫痪,仍是不忘愉悦吗?”弦歌将手背在身后,看向剑气环身的任飘渺,“神蛊温皇。” 一听“愉悦”二字,凤蝶顿时大惊失色:“你是谁?你与主人是什么关系?你想做什么?” “吾名,弦歌剑姬明渊凰。”弦歌缓缓抬起剑指,琴弦似剑气萦绕于上,“吾与他,过去是敌人,现在是故人,未来不可知。” 琴弦利刃回敬飘渺剑气,极端的变化,无定的走势,全然的剑意。凤蝶惊异之间,任飘渺周身剑气再出,似要以瘫痪之身与对手进行剑决。 然而弦歌并无对战之意,主动收敛剑意。任飘渺似有所感应,周身剑气消散,重新变成活死人温皇,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凤蝶的幻觉。 “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凤蝶不敢置信地看着温皇,“主人?弦歌剑姬?” “这本书,吾看完了,还你。”弦歌摊手化出一本书,放在一旁的梳妆台上,“温皇,还记得三途毒气中的谈话吗?吾已看到你的结局,那你是否能看到吾的结局呢?” “三途蛊?”凤蝶紧张地护在温皇身前,“你到底是谁?” “吾是一名英雄,吾是……”弦歌的声音倏尔变成虚幻魔音,“一个死人。” 话音甫落,眼前的身影化光散逸,瞬间消失在还珠楼中。 “危险的人物。”凤蝶走至梳妆台拿起书,“嗯?这本书……” 看清书名之后,凤蝶震惊地松开了手,书册顿时掉落在地:“啊?羽国志异!” 第七十四章 三界联动 夺心之战 胜邪封盾的位置暴露,戮世摩罗第一时间下令运送生员,同时将网中人与双尊召回。 除了驻守边关的曼邪音,众将领押送完新兵之后,齐聚鬼祭贪魔殿,等待戮世摩罗的指示。 网中人踏入议事大殿,却看到空空如也的王座,不禁询问戮世摩罗道:“帝尊呢?” “他嘛,去一夫当关了。”戮世摩罗撩动额发,看向面露不解的众魔,“我们骁勇的帝尊现在应该坐在胜邪封盾的大门之上。” “啊?”煞魔子忍不住面露惊讶,“帝尊找到胜邪封盾的位置了?” 戮世摩罗歪了歪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是啊,欢喜吗?” “那还等什么?”荡神灭迫不及待地说道,勇猛之余更显杀气腾腾,“即刻备战,消灭胜邪封盾!” “有帝尊坐镇,还怕他们跑了不成?”戮世摩罗瞥了一眼煞魔子,“别着急,现在我想听听,各个营寨的情况。” 杀生鬼言面露难色:“呃,统领啊,我就不用说了吧?” “当然啦,天兵君。”戮世摩罗似笑非笑地说道,“又不是值得我再听一次的好消息。” 荡神灭不屑地抬手作势:“有几只蝼蚁闯入营寨,被我所杀。虽有一个被人所救,但也是重伤难治,命不久矣。” “我驻守的营寨不见人来救援。”炽阎天低头沉稳地说道,“火穷奇等人驻守的三个营寨也是同样。” “妖神将呢?”戮世摩罗看向网中人,“身为修罗国度第三战力,你不会连看营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吧?” 网中人假装没听出他话中嘲讽:“只有一名少女闯入。” 戮世摩罗听他说一半藏一半,立刻追问道:“喔?那她死了吗?” “没死。” “嗯?”戮世摩罗的语气顿时变得不善,“妖神将,我需要一个解释。别跟我说,堂堂魔之右手,连一名少女都杀不掉。” “哼。”网中人忍不住冷哼一声,“她中吾飞丝邪毒,被困九脉峰中,死是迟早的事。” “嗯……”戮世摩罗微微颔首,没再刻意刁难网中人,“既然如此,那就进入正题吧。此次战略,分路进军,围而不攻,诱援杀之。” “出兵之前,煞魔子。”戮世摩罗来到煞魔子的面前,伸出一只手示意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要交给帝尊?拿出来吧。” “是。”煞魔子从身后取出画卷交给戮世摩罗。 “帝尊的画作,还真是让人期待。”戮世摩罗接过画卷,饶有兴致地展画一看,“嗯~栩栩如生,想不到我们的帝尊竟有这种本事。画得这样用心,他还真是重视我那大哥。” “你说什么?!”网中人突然怒喝一声,快步夺过画卷观视。如此剧烈的反应,就连一向与他不对付的戮世摩罗都忍不住讶异。 网中人的双手不断地收紧,画纸在他手中持续变形:“俏如来……” “妖神将,你……”荡神灭疑惑地上前一步。 不等荡神灭出言询问,网中人的双手迸发气劲,瞬间将画卷炸成碎末,随后怒气冲冲地走出大殿,留下一脸惊异的众人。 “这个妖神将竟敢如此大胆!”杀生鬼言一脸愤慨地说道,“冒犯统领不说,竟然毁坏帝尊的佳作!这件事一定要汇报帝尊,让他好好处罚妖神将!” “煞魔子,驻守鬼祭贪魔殿的任务交给你了。”戮世摩罗撩动额发,瞥了一眼地上碎末,“传令众军备战,出兵胜邪封盾!” 煞魔子震惊地对上戮世摩罗的眼神,忍不住低下头去:“煞魔子……领令。” “(他与帝尊早就知晓,却一再给我机会……)”煞魔子的心中复杂万分,“(师兄,为什么你就是不愿回来,回到修罗国度,回到过去并肩作战的日子……)” 煞魔子回望一眼大殿,似下定决心一般,紧紧握住手中的骷髅:“我不想背叛修罗国度,也做不到放任你去死。师兄,这条命为你所救,那煞魔子就用这条命……偿还,赎罪。” 趁着整军备战之时,煞魔子悄悄离开鬼祭贪魔殿。心系梁皇无忌的他,完全没发现身后跟着一道绿色的身影。 “果然去通风报信了……”戮世摩罗忍不住冷笑一声,“死老头猜得还真准,他会去梅香坞求援,这真是送上门的证据。” 离开鬼祭贪魔殿的戮世摩罗,行至不远处的灵山之中,举手发出绿光信号,随即石壁上绿光大现,映出一道人影。 黑瞳之影下跪行礼道:“黑瞳参见统领。” 戮世摩罗捋动额发问道:“苗疆的情况。” “撼天阙以身作饵,引得北竞王身中剧毒,战兵卫求药未果,前往月凝湾求医。” “中毒?”戮世摩罗饶有兴致地说道,“北竞王可是不输给默苍离的智者,明知撼天阙拥有中谷大娘的帮助,却不提防一手?” “也许是竞日孤鸣的盘算。” “以身试险,试探战兵卫的忠诚吗?”戮世摩罗不屑地冷笑一声,“这些智者,最喜欢测度人心。” “人心,最难掌握。” “关注此事。”戮世摩罗看着石壁上的人影,“如果北竞王的毒解了,那替他解毒的大夫,很可能是一年前的叛逆。” “是。” 戮世摩罗转身背对石壁:“那两名通缉犯的来历有结果了吗?” “那名苗疆刀客叫风逍遥,是铁军卫兵长。那名手持如意之人叫欲星移,是鳞族师相。” “苗疆就算了,海境也来趟浑水。”戮世摩罗转身看向石壁,“这些鱼还真是不老实,也不怕我家帝尊喷口火,将他们做成烤鱼。” “唇亡齿寒,鳞族避无可避。” “苗疆之后,便该是太虚海境。”戮世摩罗略有得意地说道,“下水吗?幸好家中有条烛龙,抓鱼不是难事。” “帝尊之能,黑瞳毫无怀疑。” “嗯,俏如来已经出现,我要他的动向。”戮世摩罗转身抬手示意道,“第二件事,盯紧梅香坞,拿到恋红梅通敌的证据。第三件事,散布梁皇无忌被困胜邪封盾的消息。” “是。”黑瞳行了一礼,伴随着绿光大现,人影消失在石壁之上。 胜邪封盾基地,永夜皇慵懒地坐在龙晶王座上,欣赏着血光映照下的琉璃珠串。 突然,一道气劲袭向座上之魔,目标竟是他手上的琉璃佛珠。永夜皇甩动手中佛珠,化出一道屏障挡下气劲。 这突如其来的打斗声,顿时惊动了地下的梁皇无忌:“嗯?是谁在与永夜皇交手?” 气劲之后,一道金色的身影带着怒气,伴随着妖戾诗号与无数飞丝而至。 “九天银丝线,八卦罗网长。飞越地狱门,邪郎掌无常!” 无定飞丝如瀑暴射,尽数撞击在气墙之上,引动连环爆炸,却是难以突破防御。 “你,该死!喝——”网中人怒喝一声,掌中绿色邪光大亮,一道无定魔丝重击气墙,竟是在气墙之上打出一丝裂痕。 “想杀本皇?”永夜皇看着这道裂痕,摊手将琉璃佛珠收起,“就算想当帝尊,你也要问过鬼玺之主的意见。” “将我的心还来!”网中人双手射出无数蛛丝,集中汇聚成网打碎了气墙,白色蛛网顿时束缚在永夜皇的身上。 “原来是为了这,哈哈哈……”永夜皇仰天大笑起来,笑声夹杂内力,顿时引动地面爆炸。 “你笑什么?”网中人的声音略显恼怒,飞丝攻势尽数被音波化解。 “本皇笑你,愚蠢!”永夜皇的声音冰冷无情,“如果本皇是你,便会将时机选在此战之后。现在出手,不是愚蠢,是什么?” “血月孤红!”网中人咬牙切齿地说道。 地面之下,关注外界的众人如遭雷劈,顿时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他刚才叫永夜皇什么?!” “嗯?”永夜皇双目一沉,周身的杀气化雾翻腾,“想见她吗?本皇这就送你一程。弦歌剑姬,杀掉他!” 龙晶王座之后,一道青色的身影缓步走出,手中一柄邪剑凝聚成型。 “这张面具……”网中人看着熟悉的面具,语气中的愤怒难以压制,“你竟敢戴着这张面具,出现在网中人的面前?” 弦歌缓缓摘下面具,露出血月孤红的面容,眼中却不见一丝波澜,毫无再见故人的喜悦。 血戮挥动,一道澎湃的剑气破开地面,直取网中人。网中人手中飞丝盘旋,银线破开剑气击打在剑刃之上,发出金戈碰撞之声。 “只有这点能耐,也想杀网中人?”网中人抬掌运气,飞身袭向弦歌。 双掌交接,引动周边气流爆冲。两人交手过招,一掌一腿夹带磅礴气劲,劲风交错引动地面爆炸,震响地下基地。 “弦歌剑姬?”梁皇无忌陷入了沉思之中,“一年前的决战,血月孤红使用的便是琴弦,她断后身死,却没见到尸体……” 弦歌飞身后撤,高举血戮,邪剑之上顿时红光大炽。面对无极剑意,网中人不敢大意。 “飞织邪罗!”网中人双手运气拉开,一掌击在地面之上,无数飞丝破地而出。 弦歌持剑下劈,一道血戮剑影疾射而出,抵消气劲飞丝之力。面对再度袭来的银线,弦歌挥动邪剑,挡开魔丝的封锁,身影闪烁间来到网中人的面前。 网中人侧身避过一剑,抬手抓住弦歌的手腕,无数蛛丝交缠而上。一手被制,弦歌手比剑指刺向网中人,却是被其一掌挡开。 网中人双手亮起邪芒,强大的气劲瞬间将弦歌震退:“你的根基毫无长进,但网中人更为增进。” 弦歌周身剑网交织,血红剑光穿天透地,自下而上欲断网中人生机。 “魔网天诛!”网中人双手射出两张蛛网,随后腾空而起,一张巨网从天而降,抵消无尽剑气的同时,将弦歌包在蛛网之内。 “你败了!”就在网中人引爆飞丝暗劲的瞬间,无数琴弦破网而出。 蜿蜒盘旋,游走不定,网中人讶异诡异剑式,掌中飞丝暴射八方,却见琴弦似有意识,绕开飞丝。附弦剑意化消攻势,无定剑锋如刃凌迟,切割着网中人的身体。 “这是……”网中人抬手沾染脸上的血痕,“飞丝。” “够了。”永夜皇站起身,示意弦歌走至龙晶王座坐下,“坐镇在此。” 永夜皇将手背在身后,缓步朝西剑流外走去。网中人看了一眼弦歌,毫无犹豫地跟在永夜皇的身后。 “胜邪封盾之人被困地下,唯一的出口为本皇镇压。”永夜皇缓缓转身看向网中人,“你可知,你方才的行为等同救援叛逆。” “叛逆,我的行为不就是叛逆?”网中人心头再次冒火,运气一掌袭向他的胸口,“杀了你,再夺鬼玺,我将号令修罗国度!” “你明知你做不到。”永夜皇精准地抓住他的手腕,“网中人,你到底是怎样了?” “那颗心,不属于你。”网中人直视着永夜皇的双眼,“我要夺回自己的东西。” “你没能力将它挖出。”永夜皇毫不避讳他的视线,“灵峰之上,本皇给过你机会。” “哼,那是我不知道,它在你的身上。”网中人的语气略带嘲讽,“改换身份,遮头遮面,不敢承认自己。怎么,你是怕被俏如来认出吗?” 就在他愣神瞬间,网中人抬手按在铁面之上,猝不及防地揭下他的面具,露出一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容。 网中人冷冷注视着她:“只要这颗心仍在,不管你怎样变,网中人都能认出你。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永夜皇正想说些什么,忽感四周出现异动,立刻放开网中人的手腕,化出一张面具,遮住自己的真容。 树丛之后,一道白色身影快速掠过,消失在树身之后。 “救援的蝼蚁,已经有所行动。”永夜皇将手背在身后,缓步走向龙晶王座,“妖神将,你该与众军会合,别耽误正事。” “此战之后,我要你的解释。”网中人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西剑流外围。 第七十五章 各方来援 再现尘寰 西剑流外围,戮世摩罗率领魔军围住基地,同时守住四方出路,等待救援者的到来。 梅香坞内气氛凝重,几位抗魔侠客齐聚后厅。原本他们正在商议救援一事,不想下一刻魔军撤营,紧接着就是胜邪封盾位置暴露的坏消息。 “老板娘,那个传信之人自称是梁皇无忌的师弟?”风逍遥饮了一口酒,看向面露忧色的恋红梅,“胜邪封盾的主事者还是梁皇无忌?” “他确实这么说。”恋红梅微微颔首,“我从那群魔兵口中,也听到胜邪封盾被困的消息。” “不管是不是梁皇前辈,我们都不能坐视胜邪封盾被破!”雪山银燕神情激动地说道。 一年前,身边的同伴失踪的失踪,惨死的惨死。父亲、大哥下落不明,最亲的二哥变成敌人,自己却是无能为力,终日躲避在黑水城中。 这一年,他终于体会到父兄的艰难,了解到过去的自己是多么天真。这一次,他不想再逃避责任,他迫切想要做些什么,为自己,为父兄,为中原。 “我们不会坐视胜邪封盾被破。”欲星移的语气甚是坚定,“但也不能贸然救援,必须有所计划。” “计划,什么计划?”雪山银燕立刻追问道。 “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永夜皇。”欲星移一针见血地说道,“如果他执意压在大门之上,我们谁也救不了胜邪封盾,必须要有一个人引开永夜皇。” “我去!”欲星移话音甫落,风逍遥与雪山银燕同时发声。 “笨牛啊,我知晓你想为大姐头报仇。”风逍遥看向雪山银燕,“但你可是魔世的主要目标,你一出现,只怕永夜皇来不及出手,那群魔军就将你包围了。还是我去。” 雪山银燕紧紧握住拳头:“正因为这样,我才有把握引开他。他对你不熟悉,不会这么容易离开大门。让我去。” “你们都不是最合适的人选。”欲星移微抬执有如意的手,“有一个人比你们都要适合。” 风逍遥侧头看向欲星移:“啊?鱼仔,你该不会想说,那个人是你吧?” “我还不想被永夜皇做成烤鱼。”欲星移感叹了一声,随即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个人不是我,那个人,雪山银燕,你再熟悉不过。” 雪山银燕不解地看着欲星移:“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暗示得不够明显吗?看来我真是做人失败。”欲星移自嘲了一句,随后向两人解释道,“以这位魔世之主的能力,别说一个胜邪封盾,攻下万里边城都不是难事。但他为什么不直接杀入,很明显,他是在等救援之人的到来。” 风逍遥立刻反应过来:“他是想连救援者一并解决,一举铲除所有相关势力!他都这么强了,竟还拥有智谋,我们面对的到底是什么怪物?” 欲星移拍了拍风逍遥的肩:“幸好,要面对他的人不是我们,而是……” “他的目标,是我。”一道白色身影藏于树后,抬头望向殃云密布的夜空,“要引开永夜皇,只有我能做到。” “你说什么?!”雪山银燕不敢置信地惊叫,“大哥……大哥出现了,他现在在哪里?!” “笨牛,你别冲动。”风逍遥将手搭在雪山银燕的肩上,“现在谁也不知俏如来的下落,我们只能等他主动现身。” “我怎能不冲动,我……”雪山银燕后退一步,随后愧疚地低下头去,“我……我想见他,我欠他一句……对不住。” 风逍遥看着他的神情,忍不住歪头说道:“原来你们不是同一个父母生的喔。” 雪山银燕立刻怒喝道:“你讲什么?!” 风逍遥凑到雪山银燕的面前:“不然亲兄弟的,还有什么对不住可讲的?” “啊……” “我不是有意打断你思念兄弟。”欲星移的语气略带歉意,“但拖得越久,对救援越不利,我不认为永夜皇有耐心一直等下去。” “三天之内,人不出现……”永夜皇轻轻敲打着扶手,“那也没留的必要了。” “不管能否等到援军,三天后我都必须现身。”俏如来紧紧握着手中白子,“既然他要逼我一战,那便如他所愿!” “我们需要时间找寻帮手,探测敌军布置。”欲星移闭目沉思了片刻,“最多三天的时间。逍仔,我需要你的帮助!” 胜邪封盾被困的消息经由各方之口传至苗疆。苗疆龙虎山内,苍狼带领王族亲卫,与撼天阙再起冲突,却是被其轻松制住。 “你们想帮助胜邪封盾,可以啊!你留下,让你的亲卫自己前去。”撼天阙旋刀背在身后,不屑地看着倒地的苍狼,“正好进入中原,为吾找寻俏如来的下落。” 苍狼捂着血流不止的左手:“你仍是不放弃与魔世合作。永夜皇不是你能掌握的人,跟他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 “或者,你更想便宜竞日孤鸣。”撼天阙忍不住冷哼一声,“若让他与魔世合作,你以为你还有报仇的机会吗?” “那也不能……” “我不想再听你废话。”撼天阙将刀架在苍狼的脖子上,“你不是说过,就算只有方寸之地,你也会带着王族亲卫,重新替苗疆打下江山?那就证明给我看!” 苍狼闭目沉思片刻,睁开冰蓝色的双眸:“王族亲卫听令,全力援助胜邪封盾!” 冽风涛等人欲离龙虎山,却见一个艳红的身影跟了上来:“涛君!” “茹琳,你怎样出来了?快回去。”冽风涛对同伴点头示意,随后与中谷大娘原地交谈,“我要前往中原执行任务,你好好待在龙虎山。” 中谷大娘撩动着额发:“撼天阙答应让我同行。” “茹琳,别胡闹,外面很危险。”冽风涛柔声细语地安慰道,“待在龙虎山,等我回来。” “涛君,你不知道,我等了一年,终于等到机会了!”中谷大娘激动地转起圈,“他果然没骗我,他说的人,一定能治好我的脸!涛君,我终于能恢复容貌了!” “你说什么?!”冽风涛露出一脸的不可思议,“茹琳,这是怎样一回事?” “他说与你相守之前要保密,但现在我可以说了!涛君,事情是这样的……” 听了中谷大娘的话,冽风涛忍不住背脊生寒,茹琳脱离北竞王阵营,转投苍狼王子竟是无我公子的授意。 这个消失一年的无我是永夜皇的人,那王子记挂在心的明姑娘也一定跟永夜皇有关系。只是永夜皇为什么要帮助王子,帮助他与茹琳? “茹琳,这件事别告诉其他人。”冽风涛抚摸着中谷大娘的头发,“你前往魔世时,一定要小心。” “我明白。”中谷大娘靠在冽风涛的怀里,“涛君……” “茹琳……” 梅香坞内,柳穿杨一苏醒便听到万雪夜与恋红梅的谈话。得知魔军包围基地的消息,他立刻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试图赶往胜邪封盾支援。 “你的伤还没好。”万雪夜不赞同地看着柳穿杨,“应该再多修养几日。” “胜邪封盾危急,我怎有心情修养?”柳穿杨试图从床上坐起,却是不支地倒了回去。 “银燕等人已经在计划救援。”万雪夜安慰柳穿杨道,“如果你有心出力,便该先将伤势养好,至少……别成为别人的拖累。” “秋露说得不错,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恋红梅变相劝说道,“而且梅香坞每一天都会招待魔世的人,你贸然出去,小心丢了性命,还连累梅香坞。” 柳穿杨敏锐地捕捉到关键:“银燕?可是雪山银燕?” “是。”万雪夜回答道,“他与两名义士前去找寻援手,相信很快就会回来。你若要询问情况,可以在此等待。” “我明白了,多谢两位。”柳穿杨向两人俯身行了一礼。 九脉峰,身中网中人飞丝邪毒的忆无心被困其中,内伤毒伤发作,小丫头“噗”地吐出一口黑血。 “嗯?魔兵好像散去了,这是怎样一回事?”忆无心从地上爬起,试图出去查探情形,“啊……惨了,这个九脉峰太过复杂,连我自己也找不到路了。看来,只能等养伤休息之后,再利用七彩云珞自地下离开。” 忆无心穿梭在九脉峰中,来到一处布满蛛丝的洞穴。洞穴正中,一颗巨大的魔茧被放置在石柱之上。 “蛛丝?是网中人。啊?这是……”忆无心正欲上前查探,魔茧竟突然发生异变。 昊光大亮,魔茧不断地摇晃起来,与此同时,一阵狂傲的笑声,一首熟悉的诗号再现尘寰。 “黑夜穿梭幽灵影,白色骷髅形似马。郎唤南宫名带恨,君扬怒眉杀天下!别人的失败,就是我的快乐啦!哈哈哈哈……” 胜邪封盾基地,永夜皇坐在龙晶王座上,向夜空释出了一道黑雾。接到指令,飞狐从天而降,单膝跪在永夜皇的面前。 “主人。” “外围的动静。”永夜皇抬手示意飞狐起身,“以及吾军的排布。” 胜邪封盾之中,梁皇无忌向众人比了一个手势,仔细聆听着上方的谈话。 “昨夜,胜邪封盾北边的河,一个刀客将一个瓶放在水里,然后水变成了绿色。”飞狐回忆着之前的发现,“今早,一个胜邪封盾的人被一个手持如意的人推到那条河中。还有一个带兜帽的人,出现在北边河流,好像收到了什么信号。” 永夜皇轻轻敲打着琉璃扶手:“北边驻守的人是谁?” “是统领。”飞狐仔细回忆了一下,“蜘蛛驻守东路,牛头驻守西路,火焰头驻守南路。” “嗯,没你的任务了,回守鬼祭贪魔殿。”永夜皇停顿了片刻,叫住正要上天的飞狐,“这些称呼,别在他们面前讲,知吗?” “我明白,我只在他们背后讲。”飞狐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后隐身飞入云霄之中。 “北方河流啊。”永夜皇意味深长地说道,随后从龙晶王座上站起,挥手将宝座驱散成雾。 他俯视着救世大门,视线仿佛穿透地层,看到了面露沉思的梁皇无忌。永夜皇挥手在地上打出三个印记,随后抬脚在地上划出一个符号。 “胜邪灭魔,封盾护民……”永夜皇说到一半,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以为,本皇是憨人吗?” “开什么救世大门?”永夜皇面对地上暗门,掌中汇聚一团魔元,“本皇要开的,是地狱之门!” “不好,退后!”梁皇无忌连忙护在众人身前。 只听一声巨响,永夜皇一掌轰碎基地大门。魔气沉重弥漫,脚步铿锵有力,刀刃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更显压迫。 “日月无光,永夜为皇。九界称雄,天地魔狂。” 森冷的魔音念出诗号,邪氛狂风迎面爆冲,吹得运功之人纷纷退步。待狂风停息,烛火骤灭,魔影现身在众人眼前。 阴暗昏沉的环境中,一道英武身影静默而立,两抹血光照亮黑色铁面。手中魔刀缓缓翻转,闪过一道红色弧光。 “蝼蚁们,还满意你们听到的一切吗?” 第七十六章 四路救援 绝地一战 面对不世魔皇,胜邪封盾之人却无一畏惧,提掌持兵待动,却遭梁皇无忌所阻:“他交给我,你们退后。” “你抗衡不了本皇。”永夜皇横刀指向梁皇无忌,沉重的魔威压制众人身上,“现在臣服,本皇舍你们一命。” 一名胜邪封盾之人艰难地说道:“要我们投降……不可能!” “有骨气。”永夜皇抬手将那人吸入掌中,“本皇记得你,你是那日的刺客之一。你的同伴,已经加入修罗国度,成为本皇麾下的一员。” “休想骗我,他就算死,也不可能归降你这恶魔!”说着,此人咬破舌尖,向永夜皇喷出一口血。 血珠停滞在魔的面前,永夜皇心念一动,血液化作数支小箭钉入此人的身躯。随后血箭暗劲引爆,只听一声惨叫,此人瞬间炸成血花。 “佑老啊!” “愚蠢的挑衅。”永夜皇的黑甲似有意识,吸收沾染在身的血肉,“别消磨本皇的宽容,否则吾不介意,让你们同葬此地!” 梁皇无忌心知对方能为,只能拦住愤怒的同伴:“将我们困在此地,又透露魔军布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总要给对手希望,制造游戏的乐趣。”永夜皇向后一坐,黑雾顿时化成宝座,“本皇在等俏如来。” “俏如来?”梁皇无忌顿时面露讶异,“他不是被你扔进魔世了?” 永夜皇将幽灵魔刀搭在座旁,抬手化出一串熟悉的佛珠:“他从魍魉栈道回来了。” “魍魉栈道……”梁皇无忌不禁低头沉思,倏尔抬头看向永夜皇,“再问一个问题,一年前身亡的血月孤红,她的尸体在哪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永夜皇侧目看向王座之后,一道青色身影自后走出,缓缓摘下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 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对众人的震惊视而不见。 “傀尸术,这个解释够明白了吗?”永夜皇向弦歌挥了挥手,人影再次隐于王座之后。 梁皇无忌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愤怒:“你……操纵尸体,视性命如草芥,你还有武者的底线吗?” “只要能增加乐趣,吾可以不择手段,底线对本皇来说,随时可以舍弃。”永夜皇毫不在意地说道,“你可以猜一下,本皇会用她对付谁。” 梁皇无忌微微一愣,思及永夜皇的举动,忍不住大惊失色:“难道是……” “哈哈哈……”永夜皇仰天狂笑起来,起身离开胜邪封盾,“诛魔之利,愉悦至极,瑰丽远胜烟花一瞬,正是本皇毕生找寻的完美啊!” 梁皇无忌一时竟不知该怎样形容:“诛魔之利,你简直……疯得无药可医。” 走出胜邪封盾,永夜皇看着大门:“正因无药可医,唯有以死根治。” “时间到了,让本皇猜猜,你会出现在哪里呢?”永夜皇看向北方出路,“生路在北,为求最大牵制,南路是最好的选择。” “东路守将是网中人,此路之险胜过西南。北方为接应之路,为避免三军包夹,东西南三路必须有人牵制。”欲星移看向风逍遥,“逍仔,接应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去对付戮世摩罗。” “没问题,交我。”风逍遥一口应下。 “幸好南路并非网中人,用血纹魔瘟扰乱魔军,再将止戈流的力量锁在已毁损的墨狂之上,突破不是难事。”俏如来藏身树林,注视着外围的守将,“永夜皇是智者,只要南方一乱,必会知晓我的出现,届时便是决战之刻。” “欲星移让我们游击牵制,以扰乱为主,防止网中人支援北路。”雪山银燕看向雨音霜,“霜,你跟在我的身后。” 戮世摩罗躺在石头上,悠闲地将双手枕在脑后:“他们不会笨到打网中人,俏如来便不会从荡神灭那边进入。要打老头,他也不可能先对上网中人。我是人族,止戈流对我没效,想突围只有炽阎天那路。所以说,北路才是他们的生路吗?欲星移,本统领正好想吃鱼了!” 南方之路,炽阎天率军等待援军的到来。虽然受到魔力影响,头顶仍是夜空,但时间却已是翌日清晨。 突然,魔气瘟疫袭来,寻常魔兵触碰瘟气顿时发狂,随后爆体而亡。 “嗯?这是……”炽阎天挥动重黎,火焰刀气逼退魔气。 “喝——”一道头戴兜帽的白色人影挥剑对上炽阎天。 对手明明根基微薄,却是拥有一种强大的力量。炽阎天不解的同时,竟被对手一剑逼退。 “炽阎天。” 只见魔军让出一条道路,一个英武的身影缓缓走来,沉重压迫的魔威远胜在场众魔,来者竟是永夜皇。 “你果然来了。”永夜皇的语气显得十分满意,“这一次,你能让本皇愉悦吗?” “这句话……”兜帽之下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让俏如来想起熟悉的人了。” “喔?神蛊温皇吗?” 俏如来的语气略带感慨道:“阁下竟也知晓温皇,修罗国度的情报统整果真不差。” “炽阎天,率军支援北路。”永夜皇看向退至一旁的炽阎天,“通知妖神将与荡神灭,围杀胜邪封盾与援军。” “是,帝尊。”炽阎天向永夜皇行了一礼,随后率军离开,将南方战场交给永夜皇。 “去了一趟魔世,你的收获还真大……”炽阎天离开后,永夜皇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为什么不将你的兜帽摘下?” 俏如来缓缓摘下兜帽,露出面上诡谲的魔纹:“拜阁下所赐,让俏如来有机会……” 不等俏如来说完,一声轰响打断话语。夜空殃云之中电闪雷鸣,烛龙一怒竟是引动天地异象。 “血、纹、魔、瘟!”永夜皇的声音压抑至极,一字一句仿佛自牙间挤出。 永夜皇从背后抽出魔刀,刀身瞬间燃起烛龙之焰:“俏如来……你该死啦!” 怒怒怒,永夜皇怒不可遏,魔音龙鸣震响方圆千里,顿时引起各方势力的关注。 海境之中,一个花面之人若有所思地举头,体内稀薄的血脉沸腾躁动。另一处,一道独角丐装的身影有感龙威,头上龙角顿时开始异变,惊得他丢下了手中的烧饼。 而在一处隐蔽的山村中,一个被镇压百年的凶神也感应到这种力量,开始骚动不安了。 “坏了,主人发怒了。”飞狐走出鬼祭贪魔殿,望向暗无日光的天际,“这次倒霉的会是那个俏如来吗?” 就在飞狐转身入内之时,身后一个女人叫住了他:“请问,永夜皇在内中吗?” 飞狐回过头来,被半张毁容的脸吓了一跳:“啊!” “嗯?”中谷大娘抚上厚重的额发,遮住了那半张溃烂的脸,“我找永夜皇,他答应替我医脸。我叫中谷大娘。” “中谷大娘?好像听过。”飞狐向中谷大娘说道,“主人现在不在,你进来慢慢地等吧。” 中原一处,忆无心跟在黑白郎君的身后,突然听到惊天动地的一声,不禁面露震惊之色。 “俏如来……”忆无心的眼神顿时一亮,“啊,是精忠大哥!” “喔?这样的根基,这样的实力……此等绝世高手,黑白郎君要与他一战!”黑白郎君看向殃云汇集之处,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刺激,刺激啦!” 永夜皇的声音仿佛信号,胜邪封盾外围三路,各方势力纷纷开始行动。 东路,雪山银燕一听俏如来的名字,立刻忘记欲星移的交代,隐隐有深入战场之势,所幸有雨音霜在旁提醒。 网中人闻声看向南方战场,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察觉有所动静,网中人立刻挥手示意,一队魔兵在不知不觉中,朝着雪山银燕与雨音霜靠近,准备将两人往中心驱赶。 北路战场,欲星移手持如意,对上戮世摩罗的逆神。相星九绝妙招连连,却是难以突破魔之甲的防御。 就在欲星移限制戮世摩罗之时,风逍遥击退杀生鬼言,朝着中路冲去,接应胜邪封盾的众人。不料对方似未卜先知,全员前往北方战场,顺利与风逍遥接头。 “啊?内围魔军居然这么少?”风逍遥只觉接应得太过顺利,心中浮现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西方战场,四名王族亲卫躲在隐蔽处观察,准备杀入重围救援胜邪封盾。 就在几人准备攻入之时,驻守在此的荡神灭有感援来,立刻抬手召唤隐藏外围的魔军,将四名王族亲卫围在其中。 “你们以为我为何在此?”荡神灭不紧不慢地走至外围,配合众魔兵不断地压缩战圈,“便是要你们误判位置,踏入吾军包围,然后将你们逼至中路!” “只有让你们知晓布置,才能确定俏如来出现的位置。”戮世摩罗看着欲星移冷笑一声,抬手命令北路伏兵围上,“生路在北,孤立在南,围杀在中。鱼啊,你落网了,乖乖变成烤鱼吧。” 看着不断内缩的战圈,欲星移不由滑落冷汗:“哎呀,竟是陷阱!” 而在南方战场,永夜皇冷冷地看着俏如来,怒气仿佛伴随龙吟消失,仅剩不多的情意也随之抽离。 不知为何,听着那咬牙切齿的一声,俏如来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神秘的魔皇,异变的魔刀,吊祭的魔族,乍现的白子。代表真相的灵光一闪即逝,俏如来的心中顿时有了一个猜测。 “夜皇……”俏如来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可认识血月孤红?” “哈哈哈……”永夜皇发出不明意义的冷笑,“认识如何,不认识又如何?与你我战局何干?” 俏如来注视着她的双眼:“这对俏如来很重要。” 永夜皇移开视线,侧目看向身后:“你讲的人,是她吗?” 高大魔影背后,一个青衣白发的女人缓步走出,在俏如来震惊万分的眼神中,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月……姑娘?” “血月孤红已经死了。”永夜皇轻轻抚摸着弦歌的脸颊,“这是本皇的尸傀,弦歌。” 俏如来一时心悸后退:“你讲什么?!” “听不清楚吗?”永夜皇旋刀指着俏如来,“她是血月孤红的尸体,本皇操纵的傀儡!” “啊?!” 永夜皇将幽灵魔刀缓缓插入后背,轻蔑地瞥了一眼满是裂纹的墨狂:“一口破剑,不值得本皇出刀。” 俏如来的心疼痛难忍,握剑的手不断流血:“将我认识的人……还我!” “打败吾,我就将人还你。”永夜皇将手背在身后,黑色气流环绕周身,“来,用出止戈流,让本皇愉悦!” “喝——”俏如来舞动墨狂插入地面,双手压在剑柄之上,“止戈流,开阵!” 话音甫落,无数剑刃裂地而出,止戈流剑阵拔地而起,将两人包裹在剑阵之中。 “嗯?”网中人察觉到异样的感觉,回头却发现剑刃回旋的结界,“那是……” 熟悉的剑阵,模糊的记忆,网中人顿时想起,过去的遭遇—— “这本蜕变大法,会让你失去自己。” …… “我不甘心,我将再来!” …… “这是什么剑法?你是谁?” …… “止戈流,墨……” 熟悉的感觉,绝对的压制,诛魔之利,对魔无敌。见识过止戈流的魔,立刻想起那个名字。 “止戈流……”网中人看向被逼往中心的二人,“不需要吾亲自出手,围军足够解决他们。你们前去会合,我去帮助帝尊。” “是,将军!” 四路魔军不断收紧,终至各方势力聚首。王族亲卫、铁军卫、黑水城、鳞族与胜邪封盾,被魔军团团包围。 “对不住,各位。”梁皇无忌歉意地看着众人,“连累大家了。” “梁皇前辈别这样说。”雪山银燕一挥啸灵枪,戒备着周围的魔军,“这是我的选择,要我眼睁睁看着胜邪封盾被破,不可能!” 冽风涛举起奇兵铁手:“这是王子的命令,就算是死,王族亲卫也要完成。” “中原沦陷,便轮到苗疆,帮你们就是帮苗疆。”司空知命握着铁拳说道,“魔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梁皇无忌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动容:“诸位……” “没想到会与竞日孤鸣的走狗并肩作战。”岁无偿看向风逍遥,“喂,铁军卫的,这次若能出去,我们仍然是敌人。” “啊?铁军卫可是中立,别说得这么难听。”风逍遥忍不住解释道,“就算我们以后可能是敌人,至少现在……” 慕云追逸接着风逍遥的话说道:“是并肩作战的同伴。” “哈,若不是只剩一口,我真想用酒交个朋友。”风逍遥解下酒壶,喝光风月无边后,将酒壶扔在地上,“这次真正要拼命。再喝一口风月无边,以后可能喝不到了。” “等这次逃出去,我请你喝百里闻香。”欲星移拍了拍风逍遥的肩,“海境名产百里闻香,每一个喝过的人都是赞不绝口啊。” “真的喔?”风逍遥歪头看向欲星移,“鱼仔,别骗我。” “不骗你。”欲星移认真地说道,“届时,我给你三十坛,不喝完不罢休。” “好,千万别反悔喔!”风逍遥立刻答应下来,“烧酒命,烧酒命,为了好酒要拼命!” 第七十七章 碎心断情 豁命突围 戮世摩罗躺在石榻之上,看着向他走来的双尊:“怎只有你们,妖神将呢?” “他去帮助帝尊。”炽阎天将网中人的话转给戮世摩罗。 “他要是对我也有这么关心就好了。”戮世摩罗感慨了一声,从石榻上站起身,“走吧,是时候去看看,落网的猎物了。” 魔军将众义士团团包围,却是没有直接攻上,显然是在等待将军的命令。 “对方兵力优势,一定会选择扩大优势,使用人海战术消耗我们的气力。”风逍遥作战经验丰富,立刻分析出了目前的形势,“等到我们体力耗尽,再让将领进行收割。” 欲星移抬起执有如意的手:“生路在北,我们必须向北方突围,只要顺利抵达北边河畔,就会有救兵到来!” 岁无偿杀气腾腾地说道:“为何不直接冲到对方将领面前,斩帅获胜?” 梁皇无忌心中一动,面上却是不显露分毫:“(斩帅……)” “因为我们谁也不清楚,俏如来是否能诛杀永夜皇。”欲星移与众人看向南方,“如果让永夜皇赶到,等待我们的,就是全灭。” 雪山银燕顿时面露焦急:“那大哥……大哥该怎样办?永夜皇那一声,我们都听到了。” 众人顿时陷入沉默之中,谁都明白如果诛魔失败,等待俏如来的会是什么结果。 “啊……”雪山银燕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 雨音霜不忍地将手搭在银燕的背后:“银燕,我们只能相信俏如来。” 风逍遥摸了摸腰间,这才想起酒壶已失:“笨牛,相信你大哥吧。” “是啊,小弟,你要相信我们的大哥啊。”一道轻佻的声音响起,戮世摩罗的身影出现在魔军外围。 “二哥?”雪山银燕向那道遥不可及的身影伸出了手。 “啊,小弟,好久不见了。”戮世摩罗语气轻松地说道,“上次见面还是你杀我,这次见面就是我杀你了。一人一次,是不是很公平呢?” “二哥,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这不是……这不是我了解的二哥啊。” 雪山银燕提枪欲上前,却是遭到雨音霜的拦阻:“银燕,别冲动!” 戮世摩罗挖了挖耳朵:“认清现实吧,小弟,你的二哥就是这个样子。” “你当真是削尽了史家人的名声。”雨音霜忍不住斥责道。 “嗯……这位霜姑娘啊,我跟我的兄弟讲话……”戮世摩罗将语气拖得很长,随后声音骤然一冷,“轮得到你插嘴吗?” 雪山银燕紧紧握住枪柄:“二哥……” “吵死了,听得我头疼。”戮世摩罗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雪山银燕,别再天真了,这就是你二哥选的路。叙旧就到此为止吧,杀,一个不留!” “是,统领!” 奋力突围的同伴,冷漠绝情的背影,挽回不得的亲情。雪山银燕双拳染血,怒喝一声叫住戮世摩罗:“戮世摩罗!” “叫得这么大声……”戮世摩罗脚步一停,侧目看向身后之人,“怎样了?” “如果这就是你的本性,如果这就是你的抉择……”雪山银燕挥舞啸灵枪,指向远处的戮世摩罗,“那你走吧!雪山银燕,不需要你这个二哥!” 炽阎天向戮世摩罗走了一步:“统领……” “二哥,这是最后一声二哥……下次再见,你我不再是……兄弟啊!”雪山银燕用力一握,双拳顿时飙血,周身气劲迸发炸碎魔兵。 戮世摩罗收回目光,神情慢慢变得复杂:“银燕……” 荡神灭哼了一声,看向戮世摩罗的背影:“小子,你若下不了手,就让荡神灭来!” “没大没小……”戮世摩罗向着北方走去,尽力克制回头的冲动,“那就……交给你了。” 北方兄弟决裂,而在南方战场…… “止戈流,开阵!” “哈哈哈……”永夜皇收回背在身后的手,掌中汇聚出强大的魔力,“来,让本皇看看,你在魔世的收获!喝——” 俏如来横剑刺来,永夜皇抬掌挡住剑锋,诛魔之利对上烛龙之力,无可匹敌的力量震撼战场。 永夜皇手掌一扭,气劲迸发逼退俏如来。俏如来稳住身形,挽动剑花蓄势再冲,剑扫永夜皇的面门,却遭对手仰面避过。永夜皇以手背挡住墨狂攻势,一拳迸发气焰击退俏如来。 俏如来后撤一步,甩动手中墨狂,双指拂过剑身:“止戈流,星流!” 金光照射四周剑壁,所过之处剑影无数,汇聚成流攻向永夜皇。面对诛魔剑影,永夜皇掌纳魔元,无数锁链甩出,扫荡飞来的剑刃。 “止戈流,月痕!”俏如来上抛墨狂,护世之兵分化剑影,合成一道巨剑,伴着月光攻向对手。 “你进步了。”永夜皇以臂为刀,旋身挥出一道气劲,魔刀刀影对上墨狂剑影,竟是力压三分。 “呃……” 永夜皇看着嘴角溢血的俏如来:“可惜,仍是残缺。” 未完成的护世之兵,受损严重的墨狂,不完整的诛魔之利,对上不世魔威,俏如来颓势顿显。 俏如来甩动墨狂旋身飞出:“止戈流,破日!” “嗯?”永夜皇双臂画圆,黑色气流旋转成涡,欲以气旋绞杀对手攻势,“天魔涡。” 俏如来一招击中风眼,却是不由自主地随气回旋,永夜皇握住他的手腕:“只有这点程度,你杀不了本皇!喝——” 永夜皇用力一掌击飞对手,随后举掌射出一道激光,却是被俏如来格剑所挡。 “我能……败你!”俏如来以血抹过剑脊,挥动墨狂高举过头,“止戈流,真阵!” 墨狂入地,剑阵之内再开剑阵,双重加持,形成一股无可抵御的强大力量。魔血沸腾,魔心愉悦,永夜皇忘却愤怒,全力体会这不存于邪皇记忆的止戈流真阵。 “初式——”俏如来高举墨狂,剑身发出耀眼金光,“十剑山河荡狼烟!” “九霄魔动坠红尘!”永夜皇掌中邪芒枯骨汇聚,锁链雷光汇聚成束,对上诛魔雄力。 只见俏如来回身甩动墨狂,金光剑影如雨纷至。永夜皇举掌破开无数剑刃,一路破地开石冲向俏如来。 就在两人即将对上瞬间,异变突生。俏如来面上魔瘟发作,身影陡落后退。永夜皇察觉异状,极招偏差三寸,与俏如来擦面而过。 然而掌风留情,剑锋不留情。俏如来无视血纹魔瘟,全力诛魔,回神瞬间一剑刺向对手要害。 另一方,网中人似有感应,捂住了作痛的心:“啊……” 一声痛呼,痛的是身,伤的是心。想杀,下不了手;想说,开不了口。不想对方认出,却又恨对方认不出。心中百感交集,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 看着眼前面露错愕之人,永夜皇想要抚上他的脸,最终却是移向血纹魔瘟,以烛龙之力包裹碍眼的魔纹。 “你是我……”俏如来抬手伸向永夜皇的面具,“想的人吗?” 就在俏如来揭下面具瞬间,铁面之下亮起耀眼紫芒,遮挡俏如来的视线。 “不是。” 话音甫落,绝情毁爱的一掌,夹带炎流火劲,穿透俏如来五脏六腑,将神情慌乱的人击飞数丈远。 背后的脚步声不断接近,永夜皇抽出穿心的墨狂,转身看向急急寻来的人:“现在,是你最好的机会。” 网中人走至永夜皇的身边:“破碎的心,网中人不屑挖之。等它痊愈,吾再亲手夺回。” “哈哈哈……”永夜皇大笑了一声,虚弱地向后踉跄,“等吾痊愈,你就没机会了。” 网中人扶住血流不止的永夜皇:“你的伤势很重,需要医治。” “流一阵就好了。”永夜皇毫不在意地说道,挥开网中人走向俏如来,“可惜,你杀不了本皇,也救不了胜邪封盾。” 永夜皇抬手驱散傀儡,一掌吸来俏如来与墨狂,将剑放好之后,提着他的衣领前往北方。 网中人看着一息尚存的俏如来:“你没杀他?” “止戈流没让本皇尽兴。”永夜皇粗暴地将人甩到背上,“未完成的护世之兵,不完美的诛魔之利,令本皇愉悦而失望。” “尽兴,再穿心一次吗?”网中人忍不住冷哼一声,“那是我的心,不是你的。若你不能保管,网中人随时来取!” “哈。”永夜皇轻笑一声,侧目看向网中人,“随时奉陪。” 中路偏北,众义士全力突围,然而北方魔军减少,剩下三方魔军立刻外绕补上,层层叠叠,看不见生机之路。 人海战术,体力消磨,功力稍低的胜邪封盾成员早已支撑不住,死伤惨重。 “剑阵消失……”欲星移注意到南方的变化,“但夜空殃云并未散去……俏如来失败了。” “什么?!”雪山银燕一时分神,顿时被魔兵划伤,“呃……可恶!” “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风逍遥似是下定决心,看向一旁的欲星移,“鱼仔,如果我失去控制了,请你一定要杀我!” “逍仔,你说什么?” 欲星移讶异之间,只见漫天酒汽喷洒,风逍遥的双眼亮起红光,随后便是毫无保留的疯狂之刀。 “小碎刀步!”岁无偿顿时面露讶异,“他是风中捉刀的传人!” 急促的脚步,奇妙的变化,捕风之刀,风中的刀,为众人开出一条血路。不等外围魔军补上,众侠士循着缺口,全力突围,致使战圈偏向北边。 “嗯?”戮世摩罗拔出逆神,对上风逍遥的捕风,“喔~闯出来一只疯狗。怎样,想突围吗?喝——” 言语挑衅,然而本就是疯狂的人,更无可被触怒的理智。戮世摩罗讶异之间,快而利的刀划过难觅死角,却是…… “谁家的旺财没拴好,出来咬人?”戮世摩罗后撤一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幸好你老爸有魔之甲,刀再利也无用啦。” ——无法破防! “蝼蚁,还想突围?死来!”荡神灭举起手掌运气,紫红掌气瞬间击碎数名义士,“神毁意荡!” 荡神灭掌中魔力汇聚,气劲开碑裂石,直冲雪山银燕身后,却是被一道红色的身影所挡。 “邪神将!”荡神灭看着恢复魔身的梁皇无忌,“我真想不到,你堕落至此!” “请称吾,梁皇无忌!咒术,无赦之风。”梁皇无忌双手施展咒术,风刀席卷四周,同时卷起满天沙尘,遮掩耳目。 风沙遮掩视线,四道身影自梁皇无忌背后窜出,一者铁手诡异刁钻,一者铁脚疾如飞影,一者铁拳刚劲有力,一者无间岁月如刀。 “退下!八荒灾焰!”炽阎天舞动长兵重黎,炎流炽热,泰山倾倒。雄力、热流同时来袭,力压快刀,烧红铁兵,完克四名王族亲卫。 而在四人身后,无数蓝色鳞片夹带海境之气而来,抵挡炎流爆发的同时,反攻炽阎天。 “火能克铁,水能克火。”欲星移甩动碧玉如意,周身亮起蓝色波光,“相星九绝,贪狼赴阳关!” “烈焰掌,烛龙焚天!喝——”炽阎天运起烈焰掌,火光炽盛,热流扑面,周遭染成一片赤红。 水汽、炎流相对,竟是谁也没能占得上风。就在此时,一道冰属之气袭来,帮助欲星移取得优势。 “不止是水,霜也能!”雨音霜手执叉刃蓄势,“樱——斩!” “杀生鬼言,斩!”杀生鬼言口吐妖言,绿字言灵挡下斩击,随后绿字再出,轰碎一侠士。 风逍遥豁命开启醉生梦死,为众人制造突围机会,引得战圈不断北移。终于,在众人齐心合力之下,北方河流近在眼前。 然而,此时…… “日月无光,永夜为皇。九界称雄,天地魔狂!” 就在众人看见生路之时,一道伟岸的身影从天而降,堵住了群侠唯一的生路。当众人看清他所提之人,忍不住齐齐惊呼出声。 “俏如来!” “大哥!”雪山银燕看着俏如来,愤怒地质问永夜皇,“你将大哥怎样了?!” 而在另一边,陷入疯狂的风逍遥彻底失去理智,摆脱戮世摩罗,开始无差别攻击了。 “没想到,能在此处看到醉生梦死。”永夜皇闪避着疯狂之刀,轻轻一指点在他的眉心,顿时让风逍遥陷入昏迷。 他将风逍遥提在手里,清点着存活的侠士:“王族亲卫,雪山银燕,雨音霜,欲星移,梁皇无忌,你们要怎样闯过本皇,进入这条求生之河呢?” 永夜皇挥手示意众军退下,随手将二人扔至群侠面前,然后自背后抽出幽灵魔刀,指着气空力尽、伤疲在身的众人。 “不如,齐上吧。” 第七十八章 救场狂人 死里逃生 朝思暮想的大哥就在眼前,身负重伤,昏迷不醒。 雪山银燕心痛地抬手伸向俏如来,却是在触碰的瞬间被火劲所灼:“啊,怎会这么烫?” “奇特的伤势……”欲星移将风逍遥扛起,检视着俏如来的情况,“全身火热,热力渗透脏腑,幸好有什么舒缓了炎气,暂时不会有性命危险。” 雪山银燕忍着灼痛将俏如来背起:“大哥……” 永夜皇侧目看向炽阎天:“炽阎天,本皇记得你有一招烛龙焚天?凭借传说空想,不如亲眼见证,或能有所突破。” “是,帝尊!”炽阎天忍不住面露感激,方才他便在观察俏如来,想要借助他的伤势感悟。 对烛龙的崇拜,对火焰的追求,若论修罗国度谁最尊敬永夜皇,炽阎天论第二,无人能论第一。但正因为尊敬,他才不敢僭越请教,只是暗中观察。 戮世摩罗瞥了一眼俏如来:“喂,老头,我也是玩火的,你什么时候提点下我啊?” 永夜皇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随时奉陪,反正你有魔之甲,本皇也不怕失了分寸。” “事先说好,你不许用武器。”戮世摩罗歪头看向魔刀,“不然我不跟你打。” “本皇不用魔刀。你有气甲,吾有气罩,公平。”永夜皇高举幽灵魔刀,鲜红的刀燃起血焰,“诸位,休息够了吗?那就来接,这一刀!哈啊——” “接着!”欲星移将风逍遥扔给岁无偿,双手聚敛青色元气,鱼龙之影应式而出,“相星九绝,破军荡天下!” “混元双极掌!”梁皇无忌顾不得保存体力,魔灵并济,术武合一,欲挡蓄力一刀。 “喝——”永夜皇周身邪气翻腾,双手握刀斩落,真龙血影咆哮而出,撞碎两道气劲的同时重创群侠。 “可惜了。”虽言可惜,然而永夜皇的语气毫无惋惜之意,“河畔近在眼前,你们却进不了。伏诛!” 就在众人危急之际,河面忽现惊浪,狂潮暴冲怒涌,惊涛裂岸袭向永夜皇。 眼看怒潮卷来,双尊惊呼出声:“帝尊!” “死老头!喝——”戮世摩罗挥动逆神,向浪潮挥去一道剑气,却是难以撼动波浪。 “退!”永夜皇掌中火劲爆发,凝聚血红魔元,烛龙之焰化作毁天灭地的炎流,将河面染成一片血红。 “哇,好烫……” “嗯?这个声音……”雪山银燕震惊地向前迈出一步,“剑无极!” 永夜皇回身击退惊涛骇浪,身形却是向后滑动半步。雄力交击,重伤未愈,胸前的创伤再度崩裂,魔的心口顿时血流不止。 梁皇无忌看出他的伤势,立刻运掌发出一道气劲:“他有重伤,出手!喝——” 为夺生机,伤疲交加的众人运使极招,欲配合河中援军一举突破。剑光卷动河面,极招迎面而来,怒涛、气劲,欲断魔皇生机。 “妄想!” 双尊与戮世摩罗齐齐出手,欲拦众人攻势。就在此时,一道红色魔影挡在众人身前运使咒术,化作面前最坚实的壁垒。 “哈?”荡神灭怒不可遏地发出一道气劲,“邪神将!” “哈哈哈……”面对全力合击,永夜皇低沉地笑了起来,“愉悦,愉悦啊!” “这么爱愉悦,你就该和我那老丈人做伴!”河面之上传来熟悉的声音,“无极剑,剑无极,招招残,敌无命。休很久,很不爽,一拔刀,救众人。” 眼前狂魔不闪不避,任由极招临身。就在众魔紧张之际,只见一道屏障阻挡气劲,将极招攻势化于无形。 熟悉的护身气罩,作为功体的原主,梁皇无忌顿时大惊失色:“不灭魔身?这不可能!难道……那滴血!你……是你……” 雪山银燕疑惑地询问道:“梁皇前辈,是怎样了?” “嘘……”永夜皇将食指搭在面具之上,“你不会让他知晓,是吗?” 梁皇无忌瞥了一眼俏如来,随后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在场众人虽是一头雾水,但梁皇无忌的异常,仍被有心人看在眼内。 “呃~啥毁啊,我超级人气王,都没人关注的吗?来喔!” 察觉无尽剑光袭来,永夜皇向后摆手,身后顿时掀起滔天巨浪,以牙还牙地将水中的人气王拍晕在内。 “剑无极!”雪山银燕向前迈出一步,挥枪挑起一道气劲,“可恶!” “看来围杀得不够大力。”戮世摩罗挥出一道剑气,替永夜皇拦下攻击,“居然还有气力动手。阿鼻尊,炼狱尊啊,交给你们了。” “二哥,你!” 戮世摩罗摇了摇手指:“别叫我二哥,你已经不认我了,不是吗?杀!” 就在众人性命危急之刻,只听魔军之后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后便是再现尘寰的狂傲声音。 “哈哈哈哈,永夜皇,南宫恨要与你一战啦!呀喝——” 只见幽灵马车冲开魔兵,一道流光蹿下马车,抬掌攻向永夜皇。双掌交接,雄力扫荡,气劲震动河畔河面。 “快入河!”欲星移大喊一声,欲趁永夜皇交手之际,逃出生天。 “想走?”荡神灭掌中发出一道气劲,阻挡众人求生之路,“没这么容易!神摧意灭!” 为阻众人靠近河畔,戮世摩罗与双尊同时发招阻拦。 久经死战,身负拖累,重伤力尽。 就在群侠即将落败之时,远处一股阴寒之气袭来,无数冰棱撞开取命攻势。 “是煞魔子!”梁皇无忌震惊地看向意外救援的身影。 荡神灭愤怒地看向来人:“煞魔子,你想背叛修罗国度吗?” “他早就背叛很多次了。”戮世摩罗挑动着额发,“是我与帝尊一直在给他机会。” “我不想背叛修罗国度,但我做不到看师兄死去。”煞魔子倒置手中骷髅,一阵绿阴邪风阻断战场,“咒术,无赦之风!” 忆无心利用水石变接近战场,随后转动七彩云珞借风助火:“焚石灼!” “煞魔子……唉。”梁皇无忌叹了一口气,随后配合煞魔子施展术法,“无赦之风!” 风沙、火势,有了梁皇无忌的帮助,三人合招顿时逼退双尊。为中断术法,戮世摩罗挥动逆神劈向梁皇无忌。 “小弟……”戮世摩罗的剑停在银燕头顶,却是没能再进分毫,“你……” 看着面露讶异的兄弟,雪山银燕不再多言,双拳用力一握,鲜血四溅。 似是下定决心一般,他紧紧抱住戮世摩罗,用尽全身力气向前冲去:“哈啊——” 眼角滑落的泪水,全力发泄的嘶吼,曾经最亲的兄弟,终于在这一刻,分道扬镳。 戮世摩罗震惊着不断后退,直到雪山银燕用力一推,将两人之间的亲情彻底推开。他呆呆地看着雪山银燕跳入河中,抚摸着臂弯久久不能回神。 “黑白郎君。”永夜皇缓缓扭动手掌,掌中燃起灼热火劲,“哈啊——” “嗯?火劲?喝——”黑白郎君察觉有异,猛然加催内力,两人同时向后退去。 黑白郎君运使阴阳双气,合并一道气劲袭向永夜皇:“阴阳一气!” 永夜皇掌中亮起耀眼绿光,锁链扫荡,散尽阴阳之气:“咿呀——” 一招失利,黑白郎君快速冲上,忽腿忽拳,与永夜皇进行近身搏斗。中原第一,魔世之皇,双方一招一式都夹带庞大气劲,不时扰乱四周战场。 永夜皇虽是重伤,但一身根基远胜对手,面对劲拳力腿,身如大地不动,力如天塌之重,竟是毫不落入下风。 “怒马凌关!”黑白郎君挥动双臂,拳掌宛如疾雨落下,每一拳、每一掌都如泰山倾倒。 永夜皇心口血流方止,不敢硬吃此招,立刻横刀身前:“业魔障!” 只见无数枯骨浮现,永夜皇的身前化出红色屏障,防御住暴雨连击的同时,两道气劲迸发击退黑白郎君:“啊!” 永夜皇双指拂过幽灵魔刀,刀身之上燃起熊熊血焰,随即向黑白郎君挥出一道刀气:“喝——” “封灵斩!”黑白郎君举臂下劈释出刀气,将永夜皇的气劲轰然撞碎。 另一边,在梁皇无忌与煞魔子的掩护下,忆无心转动七彩云珞,利用水石变将众人挪至河边。 “可恶!”荡神灭看着逃离的众人,愤怒地向忆无心发出一道掌气,“你们这群鼠辈!” 梁皇无忌闪身为忆无心挡下掌气:“无心,快走。” “啊,但是黑白郎君……”忆无心看向另一边战场,黑白郎君仍在与永夜皇交战。 “你先走,他不会有事。”梁皇无忌将忆无心推向河畔,随后转身前往另一方战场。 眼看梁皇无忌脱身,煞魔子趁着风刃未散,消失在河畔树丛之中。 “煞魔子,邪神将!”荡神灭运气一掌激起波浪,“两个叛徒!” “帝尊仍在战斗。”炽阎天四下看了一圈,却没找到戮世摩罗的身影,“嗯?统领呢?” “(梁皇无忌?)”永夜皇横刀架住黑白郎君一掌,看着梁皇无忌急急奔赴一方,“(这个方向……)” “你让黑白郎君尽兴了!”黑白郎君的身上虽有负伤,但脸上的战意狂热不减,“呀喝——” “可惜,本皇不想打了。”永夜皇运气逼退黑白郎君,随后将魔刀甩至一侧,双掌纳气催动魔力,“烟硝葬云灭!” 永夜皇双手翻飞作势,一掌袭向黑白郎君,却遭其双手牵制,随即便是成名绝式。 “收——” “抓到你了!”在黑白郎君的震惊中,永夜皇反手扣住他的双臂,“天魔涡!” 黑色气流飞速涡旋,黑白郎君深陷风眼,身体顿时失去控制。 “烛龙焚天!”永夜皇双手聚元爆发火劲,雄力一掌轰在黑白郎君的胸前,随着一声惨叫,将其打入北方河流。 荡神灭与炽阎天赶到之时,便看见惊天动地的一掌,以及铺天盖地的焰浪。四周的空气皆被烧灼,炎流化作火海翻腾,炙盛的温度令魔心惊。 “呃……”永夜皇向前踉跄了一步,握住地上的魔刀才稳住身形。 “帝尊!” “没事。”永夜皇捂住崩裂的心口,运转功体为伤口止血,“虽有意外,至少灭了胜邪封盾。方才本皇对战之时,看到梁皇无忌经过。你们带兵回返,本皇去看看,他特意引吾过去,是想做什么。” “让我去!”荡神灭不赞同地说道,“你的伤势这么沉重,就别逞强了!” 炽阎天亦是附和道:“帝尊,你该好好养伤。” “不碍事。戮世摩罗那个臭小子,怕不是躲起来哭,本皇正好一并找回来。”永夜皇将幽灵魔刀插入后背,“如果煞魔子回去请罪,你们别动手,等本皇回来处理。知吗?” 双尊对视一眼,向永夜皇行了一礼:“是,帝尊。” 被永夜皇怀疑躲起来哭的戮世摩罗正坐在一块石头上发呆,忽然察觉有人逼近,立刻藏到树身之后。 “(梁皇无忌?来的正好,你老爸我心情很坏!)”戮世摩罗正要出手,梁皇无忌却先一步停下,“(嗯?他好像在等人?)” 为避免打草惊邪,戮世摩罗没有贸然现身,准备看看他等的人是谁:“(多半是煞魔子那个叛徒。)” 没让戮世摩罗等待太久,一道熟悉的身影提着幽灵魔刀,缓步踏入西剑流外围:“许久不见了,梁皇无忌,或者,邪神将。” 梁皇无忌背着身对来人说道:“我是该叫你永夜皇,还是,血月孤红?” “血月孤红已经死了,是本皇亲手所杀。日月为明,渊者无光,凰字同皇,你也可以称吾……”永夜皇的魔音突然变成女声,“弦歌剑姬,明渊凰。” 第七十九章 亡灵苏醒 死而复生 “如此赶尽杀绝……”梁皇无忌赫然转身,怒声质问眼前之魔,“你当真要绝情至此?俏如来……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真难以相信,你竟能对他下此狠手!” 永夜皇冷笑一声:“为何不能,他是吾的谁?” “他可是……最爱你的人啊。”梁皇无忌紧紧握着双拳,“你却将他扔进魔世,将他打成重伤昏迷,甚至还用身外化身对付他!你怎……狠得下心?” 永夜皇抬手化出烛龙之焰,盯着手中毁灭一切的血焰:“他的魔纹不断提醒吾背叛的丑恶,本皇没当场取命已是宽容。烛龙之焰难赦他的背叛,唯有毁灭消吾心头之恨!” “血纹魔瘟……”梁皇无忌看着怒腾的火焰,终是无奈地替他解释道,“我相信,他是不得已……” “没什么不得已,说到底都是吾咎由自取。若不是本皇,他没机会成为魔世驸马。”永夜皇用力一握熄灭火焰,语气中透露出森然杀意,“若不是闇盟,本皇早已灭了帝女精国!” “俏如来不是这样的人。”梁皇无忌笃定地说道,“他会被刺上血纹魔瘟,可能与魍魉栈道有关。” “也许……但也不重要了。”永夜皇缓缓抚上心口,那一剑仍在隐隐作痛,“这一剑,那一掌,绝情毁爱,再无瓜葛。” “明渊凰……”梁皇无忌忍不住叹了口气,“啊……无关俏如来,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永夜皇挥动幽灵魔刀,将其插入后背:“他们也想问你为什么,你又何必问吾为什么?各自的抉择罢了。无关对错,立场不同,谁也说服不了谁,我们各为信念而战。” 梁皇无忌回忆着那时的谈话:“在吾为你医治双眼之时,便担心会有这一天,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本皇遗忘了太多,直到不久前才想起来,血虫禁纹是吾所下。”看着震惊的梁皇无忌,永夜皇缓缓抚上血瞳,“一心找寻美好,却是见证丑恶。为了追逐光明,只能置身黑暗。本皇看了太多,不想再看见了。” “你们都说我是疯子,其实吾比谁都清醒。”永夜皇放下手,将其背在身后,“正因无药可医,唯有以死根治。但你不是吾选定的英雄,所以,你杀不了永夜皇。” 沉默无言,原来对方早已洞悉自己的意图,只是故作不知,跟着自己来到胜邪封盾外。 “对不住,为了人世,为了俏如来,我必须杀你!”梁皇无忌长叹一声,眼神变得坚定,“在我们交谈的时候,我的气力已经恢复,但你的伤势……不会!” “天地逆轮,狱世再启,六道恶印,亡灵苏醒!” 为阻止悲剧发生,梁皇无忌决杀永夜皇,双手结出咒印,血红邪气笼罩,亡灵受召,越九泉,重返人间。 血骨飞散,邪炎爆冲,大地震动,在戮世摩罗不敢置信之中,一道熟悉的身影再现尘寰。 “炎魔幻十郎,参上!” 正当戮世摩罗拔出逆神之时,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拍在他的肩上。戮世摩罗立刻挥剑反击,逆神之刃却是被双指轻松夹住。 “臭小子,你偷听多久了?”弦歌轻轻一弹剑刃,逆神受击反弹戮世摩罗。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戮世摩罗看了看战场,又看了看眼前之人,“大敌当前,你还分神玩傀儡,你这疯女人,找死吗?” “一体两化,吾有经验的很。”弦歌挡住了炎魔的身影,“别看了,一只死鬼而已,还不是本皇的对手,我们回去。” “想将我调离就对了。”戮世摩罗将逆神插到腰后,转身离开回忆中的所在,“正好,我也不想看见,另一个自己。” 穿越阴阳两界,西剑流创始者,炎魔幻十郎再度苏醒,发出重返人世第一招。 “幻魔诀,烈阳天火!”炎魔双手聚起真气,合掌发出火劲烈焰,一路引动爆炸袭向永夜皇。 永夜皇扬手化出罡气护体,气劲撞击在屏障之上,竟使大地掀腾不止,四周空气也为之一滞。 烈火雄力冲击,已是重伤的魔,伤口瞬间崩裂,胸前血流不止。察觉对手伤势,炎魔不禁讶异,随即怒喝一声,运势举掌攻上:“喝——” 雄沉双掌交接,引动地面爆炸,余劲四周扩散,顿时让梁皇无忌气血震荡。 “能以重伤之躯与本座抗衡至此,你,不差。”炎魔称赞了一句,掌中加催功力逼退永夜皇,“但,仍是要败!” 永夜皇掌中气纹波动,真气夹带炎流爆发:“本皇想赢,谁能败吾?喝——” 面对火海翻腾,炎魔凝神运气,魔决招式再出:“幻魔诀,修罗邪焰!” 双招相接,气劲引爆,火焰冲天,炎魔越过火光,一掌击向永夜皇,却是打在刀身之上。 “嗯?这是……” 魔刀加持,永夜皇气势再上层楼,无可匹敌的气劲爆发,化作炙热火劲震退炎魔。 炎魔受创后退,梁皇无忌受到咒术反噬,一滴冷汗自额上滑落,然而诛魔之心坚定,双手运气催动功体加强术法。 “放弃吧,梁皇无忌。”永夜皇高举幽灵魔刀,“就算你力尽身亡,仍是杀不了本皇。” “从来无人在本座的面前如此猖狂!”炎魔怒喝一声,双手运使绿色阳火,“幻魔诀,灭地毁天!” 烈火真气撼裂地面,炎魔一拳击碎地层,邪火魔焰贯入地下,强悍的破坏力震慑八方。只听一声长喝,炎魔气卷砂石,地下碎石搅动。 永夜皇抹过心口血迹,涂于幽灵魔刀之上,受到血源加持,魔刀亮起耀眼邪芒。 “烟硝葬云灭!”永夜皇催动魔力真气,刀身邪气弥漫如烟,似要让亡灵烟消云灭。 双方挟势冲上,刀掌相击,引爆气流爆冲,四周景物如遭天灾,竟连大地也为之震动。 血液自面具边沿滑落,永夜皇缓缓抽出魔刀,炎魔的身影逐渐虚幻,直至消失。 “啊……”术法反噬,梁皇无忌不支跪地,顿时口吐朱红,“撑……不住了,呃……” 胜负底定,永夜皇收刀入背,缓步走向梁皇无忌:“你败了……” 就在此时,身后阵法波动,永夜皇立刻转身,却见应已消失的炎魔突然出现,雄力一掌击在她的胸口:“啊……” 身中枯血荒魂断脉,永夜皇快速揭下面具,脸上邪眼亮起紫芒。 邪光照射,身形受制,炎魔不禁面露讶异:“你是月神?!” 永夜皇毫无叙旧之意,双指化出光刃,一剑切下炎魔首级。六道恶印崩毁,不远处一道身影,缓缓倒下,竟是煞魔子。 梁皇无忌捂胸踉跄走向煞魔子:“煞魔子……煞魔子……” “你这可是……”永夜皇向后踉跄几步,撕裂空间接住煞魔子,“弑君……” 煞魔子的嘴角不断流出鲜血:“对不住……帝尊……师兄……” “但本皇……原谅你。”永夜皇凝聚血气化为短刀,用力扎在煞魔子的膻中穴,随后握刀一扭,借助媒介灌输血液。 “我救不了师尊,但我……能救你!喝——” 随着一声暴喝,血气冲天而起,在梁皇无忌的震惊中,修复煞魔子受损的功体,将魔的性命自黄泉夺回。 有感生机复苏,煞魔子不敢置信地看着永夜皇:“为……为什么……” “如果可以……”永夜皇将短刀没入他的身体,“你们谁,我也不想放弃。” “煞魔子……”梁皇无忌艰难地走向二人,“明渊凰……” “你走吧。”永夜皇将煞魔子甩到背上,一步一印朝着外围走去,“下次再见,本皇不会留情。但吾允你,若你想回归魔世,修罗国度随时欢迎。” “师兄……保重……”煞魔子挣扎着回头作别,随后晕厥在永夜皇的背上。 “夜皇……煞魔子……”梁皇无忌朝两人伸出手,随后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唉……” 梁皇无忌离开没多久,迎面撞上神色凛然的炽阎天,不由停在原地,看着旧友靠近。 “为什么要背叛修罗国度?你所遵从的信念,究竟是什么?” 昔日同生共死,如今为敌对立。面对魔之愤怒,梁皇无忌无可辩解,闭上双眼等待攻击。 炽阎天双拳紧握,发出一道气劲,却是土崩石裂,没有击中背叛的魔:“就算现在立场不同,过去的同袍情谊又岂是简单便能割舍。” “这一次,我不对你动手,是因为我还惦记着那段同生共死的岁月。”炽阎天面无表情地经过梁皇无忌的身边,“如果时间能回到那个时候,你愿回到修罗国度的麾下吗?如果不会,那杀你的人,就算不是帝尊,也一定会是我!” 梁皇无忌神情复杂地看着魔的背影:“炽阎天……” “枯血荒魂断脉?”永夜皇低声笑了起来,双足却是越来越沉,“可惜,本皇无魂无脉,此招杀不了我。” 炽阎天循着足迹寻来,一眼便看到了背着煞魔子的永夜皇:“帝尊!煞魔子?” 永夜皇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炽阎天。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容,一个死在一年前的人,面具下的真相竟是如此令人心惊。 “啊?你是……帝尊?!” “炽阎天,你来得正好。”永夜皇将煞魔子放在地上,“将人背回鬼祭贪魔殿。” “是。”炽阎天收起面上讶异,快步背起地上的魔,“帝尊,你的伤势又加重了。” “吾在此疗伤,你将人带回。”永夜皇极力稳住身形,不露丝毫破绽,“统领已经回返,不用担心。” 炽阎天向永夜皇行了一礼,随后背着煞魔子离去。 炽阎天离开之后,永夜皇难再强行支撑,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竟是彻底失了气息。 没过多久,戮世摩罗领着弦歌急急赶到:“疯女人,你是怎样了?” 方才行至中途,戮世摩罗察觉有异,出言试探身后傀儡,在没得到任何回应后,立刻回头找寻永夜皇。 就在他触碰的一瞬间,永夜皇竟是歪身倒下,身躯冰冷,毫无气息。 “不会吧?”戮世摩罗探了探她的鼻息,不敢置信地向后退去,“真正死了……” 手足无措,面露茫然,唯一的血亲离自己而去,无血缘的亲人骤然死去,戮世摩罗不禁心生疑问,难道亲情真的这么遥不可及?明明达成愿望,成为修罗帝尊,为何自己一点也不欢喜? “你不准死!你给我起来!我不要当这个帝尊!”戮世摩罗拼命摇动着尸体,见她毫无反应,猛然回头看向弦歌,“她不是你的主人?你救她,救她啊!” 然而傀儡并无自我意识,仅依靠指令与本能行动,对戮世摩罗的话毫无反应。 “笨死了,一点用都没!”戮世摩罗大声抱怨了一句,随后背起永夜皇的尸体,“死老头臭老头疯老头,死女人臭女人疯女人,你别想就这样困下去……” 戮世摩罗一路自言自语,背着尸体回返鬼祭贪魔殿,身后的傀儡沉默跟随在后。 一行三人,两具尸体,十分诡异,最恐怖的是,活着的人竟是对尸体讲话。 “……就是这样,那座靠近无极山的山峰,是我们四兄妹,唯一一次齐心合力抗敌的所在。也是在那边,我那大哥派邪马台笑,从银燕手中抢回了我。”戮世摩罗的声音显得十分平静,“然后,我便被封入通道,被你送给帝鬼,变成戮世摩罗。” “因为他们为了人世牺牲我,所以我想带领魔世报复人世。”戮世摩罗对着永夜皇说道,“我一直知道,那群魔看不起我,因为我是人族,弱小的人族。所以我更要成为帝尊,让那群看不起我的魔,只能屈从于人族之下。” “但讲实话,上面有个人罩着,感觉真是不会坏。”戮世摩罗的眼中露出一丝希冀,“曾经,我对父亲、大哥也有这样的期待,但史家人注定无法平静,我们最终还是要靠自己。” “以前,我最崇拜史艳文,因为他是这样伟大。”戮世摩罗忍不住面露嘲讽,“但当我被他牺牲,我才明白这份伟大后的悲哀。可恨的是,他还要继续伟大下去。那下一个牺牲的是谁?会是银燕吗?若是他不再牺牲,我更恨,凭什么只有我?” “我无法面对银燕,明明我们是最亲的兄弟,我却忍不住怨恨,为什么被牺牲的不是他?”戮世摩罗神情复杂地说道,“但我又更加庆幸,幸好牺牲的不是银燕。看他天真的模样,我会忍不住生气,但看他伤心痛苦,我亦是感同身受。” “这样矛盾的感觉……太绝望了。至于可悲的大哥,没什么好说的,你了解的比我多。”戮世摩罗侧目看向身后之人,“是不是啊……大嫂?” “谁是你大嫂?” 只听背后冷冷一声,戮世摩罗震惊之间,死而复生的永夜皇一拳敲在他的头顶:“要叫大姐!” 第八十章 墨家九算 尚贤密谈 面对意外复活,戮世摩罗先是不敢置信,随后将人往地上一甩:“没死装什么死人骨头,给我下去!” 永夜皇落地后踉跄了两步,不悦地看向戮世摩罗:“臭小子,多背两步能死啊?” “自己有多重心里没点数吗?”戮世摩罗挑过额发指着她,“生了腿就自己走,不需要我帮你砍去。” “哼。”永夜皇冷哼一声,抬手化出一块面具戴上,“回鬼祭贪魔殿。” “喂~凶女人,你不解释下?”戮世摩罗跟在她的身后追问道,“你怎又爬起来了?我正准备接任帝尊呢。” “听了别怕。”永夜皇将手背在身后,阔步走向前方,“本皇乃不死之身,死了也能复活。” “啊?那我不是当不成帝尊了?”戮世摩罗的语气中充满遗憾,“你还说你会死,我算看清了,都是大人家骗小孩的话。” “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永夜皇忍不住嗤笑一声,“你这也太好骗了。” “骗小孩的人,我最讨厌了。”戮世摩罗看着前方背影,眼中流露出一丝庆幸,“(但……真是太好了。)” 太虚海境,水域蔚蓝,瑚珠遍地,不时能看到鱼群经过。身处无根水之中,犹能吐息如常,令人不禁暗暗称奇。 紫金殿内,手执如意的欲星移缓步踏入,向坐在王座上的鳞王行了一礼:“许久未回到海境,微臣特向王请罪。” 青麟覆体、面目似鱼的鳞王关切地问道:“师相,你的伤势可有好转?” “多谢王的关心,伤势已无大碍。”欲星移故意向鳞王说笑道,“这次真是好险,臣差一点就变成烤鱼了。” “师相还有心情开玩笑?”鳞王神情严肃地说道,“完好出去,重伤而回。放了一个剑无极出去,结果带了更大一批人回到海境,而且还都是伤员。” 就在此时,右文丞午砗磲面带忧色,走入紫金殿内。 “啊,右文丞来得正好,人都安置好了吗?”欲星移见他到来,立刻询问众人的情况。 “都好了,正在让人医治。”午砗磲面露难色道,“但是,除了师相交代的人,还有两个人的伤势,就是太医令也束手无策。” “是俏如来与黑白郎君。”欲星移忍不住微微蹙眉,“难道只能依靠永夜皇解救?” “连败俏如来与黑白郎君?现今魔世之主竟如此难缠!”鳞王的神情由惊讶转为凝重,“看来师相所言并非杞人忧天。” “王,这一次海境必须全力备战。”欲星移抬起执有如意之手,“我们的威胁不止魔世,还有山海经所载、传说中的传世之神——烛龙啊。” 浪辰台中,忆无心浑身颤抖、头冒冷汗,施展术法救治俏如来与黑白郎君。然而纵使体力耗尽,仍是无法医治二人的伤势。 体内热流燃烧五脏六腑,昏迷中的两人痛苦难耐,看得在场几人面露焦急。 “无心,怎样了?”雪山银燕紧张地看着俏如来。 “这……”忆无心抹去额上冷汗,“他们的体内有一团火,我根本没办法……若是冥医前辈在……” “怎会这样?大哥,大哥啊……”雪山银燕冲到俏如来身旁,伸手却是被火劲再次灼伤,“可恶,我要去找永夜皇报仇!” 雨音霜直接拦在银燕身前:“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你又要回去送死吗?” 剑无极拍了拍银燕的肩膀:“笨牛,别冲动,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他是我的大哥,他出事,我却无能为力!”雪山银燕狠狠地锤在床沿,“我甚至还没跟他说一声……对不住……大哥,对不住啊!” “呃……银……银燕……啊……” “大哥,是我!”雪山银燕跪倒在床边,将头埋在俏如来身上,“对不住,对不住啊……” 谁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落泪时。 在中原一处隐秘之所,一座静僻的行宫,九个帘幕,一张孤独的木椅,满布尘埃,似是虚席已久。五道帘幕亮起,男女老少四种声音自幕后传来,彼此竟以排行相称。 “老三,这次你可真狼狈啊。”一道紫色帘幕闪烁不停,背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左边橙色帘幕闪烁,传来一个青年的声音:“是我小看戮世摩罗了。老七,你将他调教得很好。” “可不是我的功劳。”一个童子的声音自幕后传来,“而且,这次布局的人是永夜皇。” “永夜皇真正逼出俏如来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同时右边橙色帘幕亮起。 “岂止是逼出,人还被他打得半死不活。”老三的声音略带无奈,“当初我们的约定,是谁杀了钜子,谁就是新任的钜子。如今看来,诛魔之利倒成了烫手之物。” “谁继承了诛魔之利,谁就得面对永夜皇。”那道紫色帘幕亮起,女人的声音再次出现,“别忘了墨家共同的初衷。” 女人话音落下,剩下四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永夜皇当真有这么可怕?”一道绿色帘幕亮起,背后传来老者的声音,“老三,俏如来可是在你的境界,你对钜子之位真没任何想法?” 老三心有余悸地说道:“老大,如果你看到俏如来与黑白郎君的伤势,就不会讲这种话了。还有老二,你的人到现在还没醒。” 老二沉默了一阵,询问老三道:“他开了醉生梦死?” “是,我有听永夜皇这么说。”老三的声音自幕后传来。 “嗯~”老二沉吟了片刻,向老三扔去一样东西,“这是百酒丹,让他服下。” 老大的声音显得十分惊讶:“他连醉生梦死都知晓?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从梁皇无忌的反应看来……”老三回忆着那场战斗,“他是雪山银燕所识之人,而且他的身份暴露,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关于这点,我有一个猜测,你们看。”说完,老七向四道帘幕分别扔出一样东西。 众人接过一看,顿时面露讶异:“这是……” “没想到永夜皇还是文武双全。”老五不禁娇笑一声,“哈,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老二由衷赞叹道:“有勇有谋,能文能武,这位魔世之主确实开了吾的眼界。” “老五,老二,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称赞他?”老大询问老七道,“老七,你给我们一张俏如来的肖像,是什么意思?” “老大,老二啊,该怎样说你们……”老五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不解风情啊,一个女人为男人画像,还能是什么意思?” 老大的声音显得异常吃惊:“你们的意思是,永夜皇是女人?” “俏如来的身边,出现过一个女人,名叫血月孤红。”老七将所得的情报道来,“智谋、武力堪称另一个温皇,而且与那个人有不浅的交情,否则也不会将游戏的对象拱手相让。” “她也是一名很好的作家。”老五的声音中透露出浓厚的兴趣,“关于天下第一剑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这本册在她的布局之中,可是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老五,她跟你一定很投缘。”老七的话中似有挖苦之意,“以多重身份玩弄群侠,事后还能维持众人的信任,她收服人心的手段可不亚于你啊。” “与其说是收服,不如说是操弄。”老五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两个字可是天差地别。” “你们有把握血月孤红就是永夜皇?”老三略带怀疑道,“不是我不相信你们的判断,但若你们看到俏如来濒死的模样,也会与我一样怀疑。” “九成把握。”老七笃定地说道,“剩下一成,就藏在她的面具之下。” “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默苍离要她去苗疆了。”老二的语气显得十分凝重,“利用苍狼转移她的注意,剔除影响布局的变数。但我怀疑,不止如此,默苍离很可能知晓永夜皇的存在。” “如果他知晓,便不可能将永夜皇留给俏如来。”老七不赞同地说道,“事实证明,即便永夜皇对俏如来有情,照样能狠下杀手。除却此点,俏如来哪里比得上他?” “我认为,俏如来的身上,仍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老三想起永夜皇的伤势,“这个秘密才是默苍离选择俏如来作传人的真正原因。” “血月孤红,姑且这么称呼她吧。”老五抹了一下娇媚的红唇,“为了不被牵绊,甚至可以杀掉自己。这样理智到冷血的人,倒有几分他的模样,难怪会被他看中。我真是期待,怪物与怪物会面的那一刻,究竟谁才是最接近他的人呢?” “拥有绝对武力的默苍离吗?还真是太可怕了。”老三忍不住开玩笑道,“老大,你可要小心了,毕竟道域内战,你是祸首之一啊。别忘记,如画江山可是她的义兄。” “啊?” 老二亦是附和老三道:“她在苗疆只用过学宗术法,我怀疑她知道你在苗疆,并且有意逼出你的下落。这应该也是她与默苍离的交易。老大,你自求多福。” “这……” 老七故意添油加醋道:“老大啊……” 不等老七说完,老大立刻打断道:“别说了,老夫知晓了!” “别吓老大了。”老三见效果收到,立刻转移了话题,“现在最重要的,是医治俏如来。默苍离没把握,不会死,诛魔之利必须留在俏如来身上。” 老五忍不住调侃道:“你忘却了吗?他的天运一直很差,若否,我们还有机会在此讲话?” “但是他一次又一次地证明,没人可以阻止他想完成的事情。在羽国如此,在墨家也是如此,在其他地方也是如此。”老七赞同老三道,“我们仍需要俏如来,黑白郎君也是可以利用的战力。” “我也赞同老三,现在内斗非是明智。继续约定,难保战火不会延烧至自己的境界。”老二思忖了片刻,向老三说道,“老三,他们两人的伤势怎样了?” 老三抬起执有如意之手,将两人的情况告知老二:“热流窜于体内,不能泄出,燃烧五脏六腑。若不尽快医治,不久就会将人焚烧殆尽。” 老二微微颔首:“苗疆也许有大夫能治。” 老大抚摸着胡须说道:“冥医就在月凝湾附近,如果他知晓俏如来重伤,必定会返回中原,这也是一个机会。” “事不宜迟,还不知道他们能支撑多久。”老三自座位上站起,“离开尚贤宫,各自行动吧。” 老三话音甫落,帘幕之后的亮光消失,五位九算似乎已经离开,这处隐蔽的行宫再次陷入了寂静之中。 第八十一章 战后总结 新的开端 议事大殿内,只见永夜皇带领戮世摩罗进入,众将领立刻行了一礼:“恭迎帝尊!” “这次作战,得以击溃胜邪封盾,是众人合力之功,你们做得很好。”永夜皇一甩披风,威严地坐在王座之上,“还有你,闼婆尊,坐镇边关辛苦了。” “曼邪音不敢。” 永夜皇向她微微颔首,随后话锋一转说道:“但因本皇之过,致使叛逆脱逃,真是愧对诸君。” “帝尊何出此言?你先是打败可恶的俏如来,再打败黑白郎君,打得那群人抱头鼠窜,真是悍勇威武无双!”杀生鬼言摇头晃脑地吹捧道,“我天兵仔对你的仰慕,有如长河之水奔流到天边,那是滔滔不绝啊!” “啊,天兵仔,虽然你讲的是事实。”戮世摩罗忍不住用双指堵鼻,“但不知为何,你一开口,空气中总是弥漫着马屁的味道。” 曼邪音忍不住触唇偷笑,荡神灭与炽阎天也忍俊不禁,却仍是故作严肃地板着脸。 “哈哈哈……”永夜皇毫不客气地放声大笑,随后轻轻敲了一下石座扶手,“咳,铲除胜邪封盾,除了是处理掉找死的蝼蚁,更多是为了震慑与引出反抗势力。黑水城与苗疆的援手在本皇的意料之中,但海境的介入属实意外。进攻的事可以缓下,我们需要更多情报。” “地穴九龙腾神州,炎黄蚩尤共居五。魔妖纷杂暗世中,海鳞天翼各有所。中土已知八界,羽国路远,道域破败,妖界封闭,暂不考虑。魔世在握,只剩中苗麟佛。”永夜皇撑着脸颊敲打扶手,“本皇要的,便是太虚海境的入口,与达摩金光塔的位置。三尊,统领,这件事,交你们了。” “是,帝尊!” “再压榨中原意义不大,该将目光放在苗疆了。”永夜皇饶有兴趣地说道,“你们觉得铁军卫如何?” “军纪严明,是难得的精锐。”曼邪音中肯地评价道。 荡神灭自信地说道:“虽是精锐,但赢不过修罗国度的战士。” 炽阎天听出她的话意,询问道:“帝尊,难道你想用铁军卫扩充战力?” “这些训练好的士兵,直接便能投入战场。”戮世摩罗挑过额发,“但越是精锐,越不可能归降。如果要拿下铁军卫,必须先攻下万里边城,再将他们一个一个控制,技术难度有五颗星啊。” “如果是这样,攻占万里边城后,制造风势使用麻沸散,能解决这个问题。”永夜皇抬手化出气旋,“但这样掠夺的士兵,必须送入修罗国度化魔。” 戮世摩罗给她比了个拇指:“连麻沸散都能想到?不愧是跟默苍离一样的智者。” 永夜皇听出他的话意,忍不住哼了一声:“真是巧了,中谷大娘就在鬼祭贪魔殿作客,救命水与麻沸散都是她的得意之作。” “能将人骗来魔世,你还真有本事。”戮世摩罗不禁调侃道,“说着替她治脸,其实你是看上人家的医术了吧?” “谁说是骗!”永夜皇骄傲地昂起了头,“而且就算是骗,那也是吾的本事!” 三尊互相对视一眼,不忍直视地低下头去,掩住了面上的表情。 “帝尊说得不错,骗也是……” “哼!”永夜皇重重拍在扶手之上,吓得杀生鬼言不敢再说,“万里边城外有一处死地,名叫四方山。如果能将铁军卫引诱至此,便可以妖魔海困杀。不出三天,铁军卫就是我们的人。” 戮世摩罗不屑地说道:“说得好听,铁骕求衣又不是憨人,他会乖乖走进死地?” “所以需要一个诱饵。”永夜皇的嘴角微微翘起,“这个诱饵,当然是重伤的永夜皇了。至于重伤的机会,本皇相信俏如来不会让吾失望。” 三尊震惊地看着永夜皇:“帝尊,你要以身作饵?” “本皇像是这么憨的人吗?”永夜皇抚上黑色铁面,“穿上这身盔甲,才是永夜皇啊。” “我明白了。”戮世摩罗点了点头,“那你要怎样将人变成我们的大军?” “利用铃声。”永夜皇指着曼邪音说道,“困到他们心神松散,再以摄魂魔音作为控制手段。有本皇的魔力协助,得到数万大军不是难事。而且只要修整半日,便能直接进攻苗疆。” 戮世摩罗忍不住鼓起掌来:“用铁军卫打下苗疆,你还真是……天才。” “只是战略,能成便能将损失降到最低。”永夜皇的声音冰冷无情,“不能,就由本皇开路,血洗万里边城。” 就在此时,重伤苏醒的煞魔子进入殿内,在众魔不善的眼神中,跪倒在永夜皇的面前。 “煞魔子,向帝尊请罪。” 杀生鬼言愤怒地上前一步:“你你你……你竟还有脸……” 永夜皇从王座上站起身,缓步走向双膝跪地的煞魔子:“你已经死了,知道吗?” “帝尊……”煞魔子向永夜皇俯身行礼,“煞魔子背叛修罗国度,犯下弑君大罪,甘愿以死谢罪。” “嗯?”荡神灭闻言,立刻怒声质问道,“你说什么?!” 永夜皇向荡神灭抬手示意,随后继续对煞魔子说道:“你没听到本皇的话吗?在六道恶印崩毁瞬间,你已经死了。” 煞魔子缓缓抬起身,仰面看向永夜皇:“但我还活着。” 永夜皇将手背在身后:“那你为什么还活着?” “因为……帝尊豁命救了我。”煞魔子神情复杂地说道,“将我的性命,自黄泉夺回。” 永夜皇不紧不慢地问道,语气中听不出喜怒:“所以这条命是谁的?” 煞魔子低下头去:“是……帝尊的。” “嗯。”永夜皇满意地掀动披风,重新回到王座坐下,“煞魔子听判,弑君乃大罪,但受害者原谅你,因此从宽处理。本皇罚你去与公子开明作伴,一同镇守沉沦海,直到帝尊回归。” “啊?”煞魔子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戮世摩罗挑动着额发:“煞魔子,还不赶紧谢恩?” “我……我……”煞魔子不知所措地说道,“可是我背叛了修罗国度,应当以死谢罪。” “难道你没死吗?”永夜皇似笑非笑地托着下颚,“属于邪神将的命没了,现在这条命是本皇给你的。你死了,但你又活了。一命抵一罪,你有意见吗?” 你有意见吗? 原本令魔畏惧的一句话,此时听起来竟是如此悦耳。 “我……没意见。”煞魔子心有触动,俯身磕了一个头,“煞魔子……领罚。” “在你回去之前,本皇还有几句话要说。”永夜皇看向被遣回魔世的魔,“既然愿意回头,那便继续效忠修罗国度,献上更多的忠诚。你记住,这条命是吾的,更是你自己的,本皇最不缺人为吾而死,本皇缺的是你们为吾活着,为自己活着。明白吗?” 煞魔子向永夜皇深深鞠了一躬:“是,帝尊……” 目送煞魔子离开后,戮世摩罗忍不住调侃道:“这么轻轻松松地罚,你的命也太不值钱了吧?” “有轻松吗?”永夜皇疑惑地扫过在场众魔,“难道你们不觉得与小明作伴很折磨人吗?本皇应该没记错,他是仅次于妖神将,修罗国度最难相处的魔吧?” 曾与公子开明共同镇守沉沦海的三尊互相对视一眼,齐齐低下头去。虽然他们很认同永夜皇的话,但也不能轻易表现出来。 “说起妖神将,他人呢?”戮世摩罗看向永夜皇的右侧,“曼邪音回来,他被你调去万里边城了?” 永夜皇敲打着石座扶手:“长时间镇守在一处,会真无聊,要适当轮换。” 万里边城之外,网中人忍不住冷哼一声:“你以为我看不出?让我替换曼邪音,说是担心她无聊,其实是怕网中人问你要解释。” “虽然也有别的考量,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永夜皇将腿搭在扶手上,随意地朝众魔摆了摆手,“好了,战后总结到此为止,各自活动吧。” “是,帝尊。” 众魔离去之后,戮世摩罗习惯性地留了下来:“你是有意让煞魔子避开这场战争。” “知吾者,统领也。”永夜皇将双手枕在脑后,“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如果本皇硬要杀掉梁皇无忌,等来的只会是下一次背叛。倒不如打发回魔世,收服人心的同时,杜绝背叛的可能。” “所以说,你们这些智者,最讨厌了,将人心算得死死的。”戮世摩罗忍不住嘲讽道,“就连我也看不透,到底是真诚中的算计,还是算计中的真诚。” “善于算计的人,会将算计伪装成真诚。”永夜皇并不在意他的讥讽,“最顶尖的算计,便是真诚。比如温皇,他可是一向以诚待人啊。” “哼,所以他遭报应,瘫痪了。”戮世摩罗指着永夜皇,“那你的报应什么时候到呢?” “操弄人心,算计感情,布局游戏……”永夜皇闭上双眼,低声笑了起来,“呵呵呵,也许已经……到了。” 永夜皇再无动静,似是陷入了沉睡。戮世摩罗没再出言打扰,手中化出一张毯子,走上前为她盖上,随后便离开鬼祭贪魔殿。 胜邪封盾被破,俏如来再现中原,在各方势力的推动下,消息很快便传至苗疆。 月凝湾恶沼南方二十里外的疏林,一个消瘦沧桑的中年男人踏出居所,决心返回中原了。 “师父。”一名白发稚童跟在他的身后,“你的身体,不能远行,师父啊!” “别在那边师父来师父去啦,你不想去就别去!”蓝衣男人甩开白发稚童,急急朝着医庐外走去,“等了这么久,我终于等到了!俏如来危在旦夕,我一定要返回中原,你别拦我!” 白发稚童见劝阻无能,只能紧紧跟上:“师父,师父啊!” 龙虎山上,北竞王府,撼天阙与北竞王亦是得到消息,决定亲自前往鬼祭贪魔殿了。 女暴君紧张地看着北竞王:“王上,你的毒方解,便要前往魔世吗?” “孤王也想派你前去,只是女暴君……”北竞王放下手中酒壶,“孤王真怕你一去不回,从此留在鬼祭贪魔殿。” “王上何出此言?奴家可是对你忠心耿耿。”女暴君挥动衣袖,娇羞地别过脸去,“就算永夜皇再怎么勇猛,也不是奴家想服侍的男人啊。” “唉呀,女暴君,你想到哪里去了?”北竞王似笑非笑着说道,“孤王是怕你的贱触怒了他,变成一具尸体留在魔世啊。” “哈?”女暴君睁大一双美目,随后委屈地低下头,“王上……” “何况孤王相信,撼天阙也已得到消息。”北竞王瞥向藏于柱后的战兵卫,“如果孤王不亲自走一趟,岂不是等同促成魔世与撼天阙的合作,放任他一手将苗疆推入毁灭的深渊。” 太虚海境浪辰台中,风逍遥郁闷地看着面前的酒坛:“鱼仔,你骗我!这根本不是酒,是苦茶!你这只鱼,欺骗了我的感情!” “没骗你啊,海境名产百里闻香,每一个喝过的人都赞不绝口。”说着,欲星移看向剑无极,“你说是吗,剑无极?” 剑无极竖起一个大拇指:“是啊老贼头,味道赞喔!” 风逍遥不敢置信地看着剑无极:“剑老小,你!” “在你离开之前,还有二十九坛,不喝完不罢休。”欲星移拍了拍风逍遥的肩,“千万别反悔啊,逍仔。” “啊?这次真是要命了。”风逍遥痛苦地向后退去,“生在醉中,死在梦中,你们还不如别让我醒来!” 第八十二章 再会竞日 风起梅园 鬼祭贪魔殿内,琴声回荡,悠远空灵。神秘的歌姬隐于座后,清越的嗓音安抚心神,令人不禁平静下来,倾听一曲美妙天音。 永夜皇撑颚翘腿而坐,闭着双眼轻敲扶手,似在应和身后歌姬的歌声。来禀的魔兵闻声停驻,一时不知是否应该报告,只能站在门口仔细聆听。 “(不是秋露姑娘,敢讲是我们修罗国度的歌姬?歌声这么美,人也一定真水……)”该魔兵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啊?没……没人?)” 半曲结束,永夜皇询问殿口魔兵道:“什么事?” 魔兵蓦然回过神来,走入殿内恭敬地行礼:“启禀帝尊,苗王竞日孤鸣到来,求见帝尊。” “准。” “是。”魔兵悄悄瞥了一眼王座之后,无奈身影被王座遮掩严实,只能按下心中的好奇,顺从地退出大殿。 “昨夜北岭寒风刺,今朝西楼冰霜倚,孔雀东南双飞意,辽远梧桐枝。 树回阴雨响春雷,烟寄晴云越秋池,谁知夜半瞑,睁眼时,看窗边点滴红烛泪。 黄沙途上儿女情痴,白色月前倾吐相思,叹奈何错身遇创治,随飘絮徒劳运命分离。 早就袂记当初滋味,蓦然回首落花成诗,想问伊却惊讲出嘴,只等到黄昏会后无期。 批信内底模糊的字,轻写纸顶万千涟漪,画一幅蝴蝶梦中戏,咁会当共度沧海晨曦。 画一幅蝴蝶梦中戏,咁会当共度沧海晨曦,睁眼时。” 北竞王很远便听到殿内歌声,但没选择直接进入会面,而是在门口听完一曲再入。 “真是天籁之音,没想到修罗国度竟有如此佳人。”北竞王缓步踏入大殿,“孤王更没想到,一代枭雄竟也是懂情之人。” “不过武夫粗人,怎敢夸口懂琴?效仿雅士罢了。”永夜皇自王座上站起,抬手在殿中化出一方棋盘,“听闻苗王曾在北域金碑开局,欲尽挑天下棋士,不知可有兴趣对弈一局?” “乐意奉陪。”北竞王走至石桌之前,看着一黑一白的棋子,“夜皇先行?” “本皇一向执白。”永夜皇挥手将棋盒对调,“苗王,请。” 双方不再言语,交替落子布局。一个时辰后,经历陷阱混战,棋局已至收官,开始最后的厮杀。 北竞王紧盯棋盘,神色再无最初的轻松:“夜皇可曾与默苍离对弈?” “下过一次,中盘入局,输了五目。吾临走前,与其相约一局。”永夜皇的语气平静无波,“但很可惜,他欠吾的棋,不会再还吾了。” 北竞王再执一枚黑棋,在棋盘上连落两子:“苍离虽死,却是后继有人。” 永夜皇将手中白子放回棋盒:“若是对面,只怕不是下棋,而是论剑。” “或者,弹琴。”北竞王看向王座之后,“姑娘方才所唱之歌,何名?” 王座之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回眸。” “原来是……回眸啊。”北竞王垂下眼眸,似乎想到一个人,“真是好名字。” “苗王此来,应当不是为了品鉴风雅。”永夜皇将棋子一步一步撤回,“你来,是为了万里边城,这一次,你来得比撼天阙快。” “你料定孤王会来,正如那日在万里边城外,一样。”北竞王的语气颇为笃定,“如来现世,你的目的已经达成,再无与孤王合作的必要。但你知晓,孤王不可能放任魔世与撼天阙合作,所以你等的人不只有撼天阙,亦有孤王。” 永夜皇挥手收起石桌:“明知本皇在等你,也敢孤身前来?” “这才显得有诚意。”北竞王的声音不见慌乱,“而且,如果夜皇想杀,带人也是无用。但杀了孤王,撼天阙将一统苗疆,谁能肯定他不会受到苍狼影响,改变想法对抗魔世?” “同样的道理,放在你的身上,亦是适用。”永夜皇缓步走向王座坐下,“所以,除非时机到了,本皇不会进攻万里边城,迫使铁军卫提前站边。” “唉呀,有了夜皇的保证,孤王相信,撼天阙这一趟,注定无功而返。”北竞王微笑着行了一礼,“那孤王便告辞了。” “容本皇提醒你,苗王回返的这一路,可是不会太平。”永夜皇似笑非笑地问道,“你的贴身护卫呢?” 北竞王心领神会地说道:“自然是在他该在的地方。” “哈,那就祝愿苗王心想事成了。”永夜皇抬手释出一丝黑雾,“飞狐,送客。” 飞狐蓦然现身殿口,向永夜皇行了一礼:“是,主人。” “多谢夜皇好意,孤王自己可以。”北竞王转身看清来人之时,面上的假笑停滞了一瞬,“啊?令狐千里!” 曾经最忠心的护卫,因为白目容易误事,作为弃子安抚大祭司,最终被自己亲手葬送。 “你竟还活着……”北竞王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他是你的……主人?” 一瞬间,虚伪的亲缘,错失的挚爱,陌路的主仆,复杂的情感冲击之下,北竞王的心难得产生一丝动摇。 “怎样?再见故人,王爷不欢喜吗?”永夜皇倚靠在王座上,手指敲击着黑铁面具,“同样是戴着面具,就不知竞王爷,你还摘得下吗?” “哈哈哈……”北竞王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中似有一丝苦涩,“永夜皇,你当真是可怕的怪物啊。” “苗王,请了。”永夜皇抬手向身后示意道,“弦歌,奏乐。” “飞狐将军,有劳你了。”北竞王向飞狐行了一礼,随后跟着他离开大殿。 飞狐大步走在前方,将人送出鬼祭贪魔殿后,听从永夜皇的指示,将中谷大娘带来大殿。 “你那半张鬼面上,溃烂坏死的皮肉已被本皇刮除。”永夜皇看着面裹纱布的中谷大娘,“本皇以血丝织脉为你重塑脉络,但那些血肉的生长却需要时间。” 永夜皇指着血红的纱布说道:“你敷面的药血虽能加快恢复,却也会使血肉愈合成痂,因此每隔三天时间,吾必须为你切除。如此周而复始,填充你的脸颊,直到最后一步。” 中谷大娘轻轻触碰纱布:“最后一步?” “最后一步,便是为你重造面皮。”永夜皇指着脸上的铁面,“等待身体自行修复,太慢了。本皇要编织面皮,然后为你贴上,只要皮肉生长好了,你的脸也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中谷大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我需要做什么?”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中谷大娘可以明显感觉,伤口处的疼痛与瘙痒,她很明白自己正在恢复。 “第一步,提供参考。”永夜皇脱下两只手甲,向中谷大娘招了招手,“来本皇这边。” 中谷大娘走到永夜皇的身前,任由她丈量着眉睫、唇角,然后抚摸着自己的脸庞。永夜皇的手细腻得不像男人,中谷大娘心中讶异的同时,不由放下被触碰的别扭。 “嗯,吾有数了。”永夜皇向她微微颔首,“画皮所用之物,必须与你同源,所以第二步,要你放血。” “当然没问题。”中谷大娘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需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 “不需要太多,届时,吾亲自来取。”永夜皇将湿润的纱布拆下,隔着纱布触碰着血肉,随后再将纱布缠上,“恢复得不差,十五天后,吾为你进行最后的手术。” 中谷大娘的眼神瞬间明亮,立刻对永夜皇行了一礼:“多谢夜皇。” “不用谢吾,这是交易。”永夜皇向中谷大娘挥了挥手,“退下吧。” “是。”中谷大娘高兴地离开大殿,一路脚步都轻盈了许多,仿佛恢复的不止面容,还有过去的自己。 戮世摩罗路过中谷大娘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随后不敢置信地走入大殿。“这不是那个疯女人?为什么给我感觉,好像脱胎换骨一样?” 永夜皇将寒铁手甲重新戴上:“因为失去已久的自信回来了,带着过去的她一起回来了。” 戮世摩罗没再继续追问,话锋一转,问道:“北竞王来过了?他找你商谈合作?” “他想吾对万里边城发动攻击,借此向铁军卫施压,逼迫铁骕求衣站位。”永夜皇用食指在扶手上划出一道线,“但本皇不会帮助他,让苗疆尽快一统,对吾军并没好处。放任内战发生,才能消耗苗军精锐。” “你不相信撼天阙?”戮世摩罗眯起眼睛,“如果帮助西苗,应能更快取下苗疆。” “今日他能被战兵卫绊住,明日就能被苍狼说服。”永夜皇指了指扶手上的线,“竞日孤鸣挑拨多时,战兵卫死在撼天阙手中,只是时间的问题。战兵卫一死,撼天阙的牵挂只剩苍狼,苗疆内战将会彻底爆发。” 戮世摩罗疑惑地问道:“等一下,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撼天阙?” “爱,杀不了恨。”永夜皇将扶手上的界线擦除,“竞日孤鸣要的就是战兵卫死,由此推测,这是他对付撼天阙的后手。北竞王在等待,本皇也在等待,等待这关键的一着啊。” 戮世摩罗思索了片刻,郁闷地挥了挥手:“算了,你欢喜就好。” “交代三尊的事,办得如何了?”永夜皇看向戮世摩罗,“黑瞳那边,有什么新的消息?” “曼邪音寻往一履岩,荡神灭前往太元湖,而炽阎天找金雷村去了。”戮世摩罗挑动着额发,“梁皇无忌逃入梅香坞,杀了不少魔兵与黑瞳,趣味的是,伤口却是利刃所致。另外,冥医再现中原了。” “利刃?聆秋露……嗯~该说万雪夜。”永夜皇从王座上站起,背后的琴声戛然而止,“本皇的士兵不该死在这,这间梅香坞留得太久了。” “你要对梅香坞动手?”戮世摩罗顿时面露讶异,“不等荡神灭回来处理?” “谁说吾要动手了?”永夜皇似笑非笑地说道,“明明是她们想要弑君,本皇顶多算自卫伤人。他的人让他自己处理,吾要去黑水城会故人,给他们看一眼,本皇现在的模样。” “喂,给你三天的时间,要是你回不来,我就当你死了。”戮世摩罗指了指王座,“这个位置,就是我戮世摩罗的。” “你放心,整座黑水城的人死光了,本皇都不会死。”永夜皇将手背在身后,缓步走出鬼祭贪魔殿,“吾那可恨的情人还在昏迷,若是本皇不去救他,就真正死透了。” 戮世摩罗忍不住吐槽道:“你救了他,就不怕下次他让你死透了?” “没有逼命的气氛,怎能玩得畅快?”永夜皇的嘴角微微扬起,“如果他能做到,吾会更加愉悦。本皇不怕死,只怕没人能让吾尽兴。” 目送她阔步离开大殿,戮世摩罗走向王座坐下,侧目对自己的右手边道:“妖神将,原本我还同情你,现在不这么想了。我那大哥真是造了孽,才会被这个疯女人看上。别人恋爱要钱,他们恋爱要命啊!” 梅香坞遭到血洗一事,闹得人心惶惶,黑瞳、魔兵都不敢再来取乐。久久不见客人上门,恋红梅只能暂停营业,与众人留在后院养伤。 这日,正当她对着梅树出神之时,园内突然乍起邪风,吹得枝头的梅花不住乱晃。 “嗯?”恋红梅眨了眨眼睛,“起风了。” 话音甫落,一道冰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梅香坞内的风,又何曾停过?” 第八十三章 止戈戢武 英雄再会 恋红梅顿时心中一惊,但很快收拾好神情,转身向后行了一礼:“参见帝尊。” 永夜皇将手背在身后:“你的伤势,怎样了?” “多谢帝尊关心,已经无所大碍了。” “梅香坞遇袭一事,本该由三尊处理,但人被吾派出任务,所以本皇亲自来了。”永夜皇欣赏着盛开的白梅,“可知晓凶手身份?” 永夜皇看似温和有礼,但难缠程度远胜荡神灭,恋红梅不敢有丝毫大意,将凶手的身份如实道来:“启禀帝尊,是梁皇无忌以及梅香坞的老主顾,万雪夜。” 梅香坞后厅,一道红色身影偷听着谈话,额上悄然滑落一滴冷汗:“(不妙,万一她认出万雪夜……)” “本皇会处理掉这些叛逆。”永夜皇回头看向恋红梅,“至于梅香坞继续与否,是荡神灭该考虑的事,本皇不想过多干涉。在他决定之前,该怎样就怎样。” “(竟然这么轻易就瞒过去了……)”恋红梅只感觉不可思议,忍不住试探永夜皇道,“唉,但是一个做生意的地方,如今却没生意可做,就算保下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生意?”永夜皇举步向后厅走去,“说起来,许久未曾听到秋露姑娘的歌声。今日本皇包场,让你们梅香坞重新开业。” “(那边是……)”恋红梅顾不得永夜皇的怀疑,立刻出言阻拦,“帝尊……” 就在永夜皇即将掀帘之时,轻柔的声音自另一端响起:“参见帝尊。” “这个声音……”永夜皇的手停在门帘之上,回头看向现身的黄衣女子,“是秋露姑娘啊。” “正是秋露。”万雪夜向永夜皇行了一礼,“久闻帝尊风采,今日得见,小女子万分荣幸。” 永夜皇将手背在身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能见秋露一面,也是本皇的荣幸。” 恋红梅不禁松了一口气:“秋露,今日帝尊包场,还不为贵客弹奏一曲?” “请帝尊移步停云阁,让秋露好好招待贵客。” 化身聆秋露的万雪夜温柔可人,实在与男人打扮的她相差甚远,引得永夜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姑娘,请。” 永夜皇跟着万雪夜离开后,幻幽冰剑自一旁走出,紧张地看向停云阁:“红梅姐,我担心雪夜……” “冰剑,你去准备一壶酒,送至停云阁。”恋红梅嘱咐了一句,随后掀帘走入后厅,“幸好雪夜机敏,引开他的注意,没让永夜皇发现你。” “事情还没结束,我担心万雪夜会有危险。”梁皇无忌犹豫了片刻,神情担忧地说道,“永夜皇,可能认出万雪夜了。” 永夜皇步入停云阁,来到桌边坐下,看着万雪夜拿起琵琶,坐在梳妆台前弹唱起来。 “飘飘锦色罗衣,琵琶半遮头脸,轻轻玩弄桐丝,歌声犹带唏嘘。 沧沧湖中对影,独舟来往相随,渺渺西风饮秋露,朔夜袭日时。 纱帘月下刀琴相依,一曲了缠绵,将风鬟雨鬓藏起,掩温柔倩影。 把弦卖笑诉心意,挥刃为情义,恨谁又女儿身,埋葬了春天……” 弦音空灵清扬,歌声哀艳婉转,永夜皇撑着面颊,垂眸聆听她的歌声,心神却因为曲中情意,不知飘散到哪里。 一曲罢了,万雪夜停下演奏,将怀中琵琶放置一侧:“帝尊,你失神了。” “这样明显吗?”永夜皇忍不住低笑起来,“是你的有情之曲,触动本皇的心弦了。” “看来帝尊也是性情中人。”万雪夜看着永夜皇的双眼,趁机试探道,“是秋露的歌,让帝尊想起所爱之人了吗?” “所爱?”永夜皇的脑中浮现出一张面孔,“吾并不爱他。” “(这句话……)”万雪夜突然回忆起什么,做出一个大胆的试探,“但夜皇的眼神,骗不了秋露。” 永夜皇沉默着垂下头,随即抬眸轻声说道:“以前有一人,对本皇说过类似的话。” 万雪夜的心中猛然一惊,强行克制住起身的冲动:“那夜皇是怎样回答她的?” “忘了。”永夜皇淡淡地笑了起来,“本皇的记性不是很好。” 就在万雪夜不知如何继续之时,幻幽冰剑托着酒壶走入停云阁。 万雪夜上前为永夜皇斟酒,随后假装无意地提醒道:“这是上好的女儿红,夜皇何不摘下面具,与秋露共品佳酿?” “本皇的酒量很差,喝多容易起酒肖。”永夜皇摩挲着脸上铁面,“万一惊到姑娘就不好了。” “就当为了秋露,好吗?这杯,我先干为敬。”万雪夜为自己倒了一杯,随后以袖掩面一饮而尽。 “你都这样说了,本皇怎能推辞?”永夜皇摘下面具捏碎,随后举杯酹酒在地,“就敬,这张面具。” 就在永夜皇露脸瞬间,万雪夜挥动曤日刀,与幻幽冰剑齐齐攻上。与此同时,守在门外的恋红梅与梁皇无忌闻声出手,目标正是永夜皇。 “惊到你们了,还真是歹势。我们别在这打,好吗?”永夜皇一手握着剑刃,一手夹住曤日,随后周身散出黑雾,瞬间将众人带至梅林。 “明渊凰,你怎会变成这样?”换回男装的万雪夜不解地问道。 “你口中的名,不就是答案?”永夜皇双手屈指一弹,击退幻冰剑与曤日刀,然后甩手引动地面爆炸,连续逼退恋红梅与梁皇无忌。 “吾断后,快退!”梁皇无忌运转真气,掌中发出一道气劲,“混元双极掌!” 永夜皇手中化出血戮,一剑劈散掌气:“你们可以走,但恋红梅,本皇不准。” 恋红梅眨了眨眼,心中顿时明悟:“你们走,不用管我。” “义母,我们一起走!”万雪夜旋舞曤日,向永夜皇挥出刀气,“喝——” “你们这样纠缠,让本皇很难放水。”永夜皇直刺破开攻势,随后挽动剑花,将血戮插入地面,“既然留下,那便一试,本皇新学得的剑法。” 话音甫落,只见血戮通体发光,剑身不断颤抖,引得地面逐渐开裂。 梁皇无忌看着向外延伸的裂纹,心中突然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那是……” “以心为印,以杀为愿,以血为兵。”永夜皇手捏剑诀,指着血戮斜挥,“戢武道,开阵!” 纯粹强烈的杀意化作无可抵御的力量,极端多变的剑意构筑坚不可摧的结界。 剑光流转于血色气罩之上,被剑阵笼罩的活物,不论人魔,都能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怖,那是生物对性命终止本能的畏惧。 “未知的力量……”梁皇无忌不敢置信地说道,“这不是烛龙之力。” “无关烛龙之力,这是吾的力量。”永夜皇的剑指亮着红光,“是本皇以命所换,模仿诛魔之利,创造的杀生剑域。以杀止戈,以戮息武,是谓……戢武道!” “小心!”幻幽冰剑戒备着四周剑意,无处不在的杀意似乎随时都会凝化剑气攻击。 只见永夜皇随手一指,势如疾电的剑气凭空而出,瞬间贯穿了幻幽冰剑的右臂。 “冰剑!”万雪夜惊呼一声,随后舞动曤日攻向永夜皇。 然而剑域之主身形未动,意念成剑,随心驾御。万雪夜所过之处,剑气层层叠叠,回旋交缠而上,竟是最不可捉摸的变化。即便曤日旋动如飞,仍是挡不住极端剑气。 剑气乍现身后,万雪夜毫无防备,顿时左肩受创:“啊……” “你不愿开杀,在此僵持有何意义?”梁皇无忌的神情颇为无奈,拈指化出术印挡下剑气,“你的目标只有俏如来,又何必在此苦苦相逼?” 永夜皇抬掌收起血戮,漫天血光尽化虚无:“交情是交情,责任是责任。你们能走,但她要留下。梅香坞罪证确凿,主事者必须要有一个交代。” 梁皇无忌顿时面露难色:“真正不能……” “在朋友之前,本皇是帝尊。”永夜皇将手背在身后,“邪神将,你该明白的。” “唉……”梁皇无忌叹了口气,没有再做无谓的劝说。 “雪夜,冰剑,你们离开吧。”恋红梅的心中已有觉悟,“梅香坞是我的归处,我必须留在这里。” “我不走!”幻幽冰剑看向永夜皇,“是我,主事者是我,跟红梅姐没关系!你要交代,找我!” “冰剑,别让义母为难。”万雪夜拍了拍冰剑的肩,“就当是……为了我,走吧。” “雪夜……我知道了。”幻幽冰剑闭上双眼,随后睁眼看向恋红梅,“红梅姐,你……自己保重。” 三人离开之后,永夜皇没有对恋红梅动手,带着她朝梅香坞内走去:“本皇不想将你当犯人,你自便吧。” “夜皇,多谢你。”恋红梅看着永夜皇的背影,突然道了一声谢,“幸好是你先来,没伤害到莺莺、燕燕。” “你该谢荡神灭。”永夜皇目送她走入内院,随后转身离开梅香坞,“尽快将人送走,本皇不敢保证,第一个赶来的,不会是曼邪音。” 行至坞外梅林,恰逢寒风吹拂,飘落的花瓣似漫天飞雪,引得永夜皇不禁驻步。 “梅花,越是寒冷,越见美丽。”永夜皇折下一枝白梅轻嗅,随后将花枝接回梅树之上,“保全故人,斩断纠缠,收服人心,本皇一向以诚待人啊。” 永夜皇抬手释出黑雾信号,没过多久,一只飞狐从天而降:“主人。” “将证据交给戮世摩罗。”永夜皇化出一封信交给飞狐,“在三尊到来之前,守在梅香坞的外围。如果恋红梅逃跑,杀。” “领令!” 离开梅香坞之后,万雪夜三人不敢停步,一路急急赶往黑水城,想要将消息告知众人。 “明渊凰没跟上来,说明她知晓黑水城的位置。”万雪夜忍不住面露忧色,“我们需要尽快通知大匠师,让众人做好准备。” 黑水城中,冥医正在为俏如来医治,然而虚火难渡,织命针只能保住心脉,泄不出体内热流。 “冥医前辈,大哥……”雪山银燕见冥医摇了摇头,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啊……” “他体内的火太过怪异,根本无法泄出,我已用护心针保住俏如来的心脉,但这样的方法只能为他延命。”冥医饮了一口葫芦中的药,“让我再思考一段时间,也许能想到其他办法。” “拜托你了!”雪山银燕抹去眼角泪痕,向冥医深深鞠了一躬。 “(难道这就是你口中的天意?)”冥医神情复杂地看着俏如来,“(苍离啊,如果你能听到,请你一定保佑你的徒儿。)” 就在几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万雪夜三人进入黑水城中,顿时引起大匠师的疑惑:“万雪夜,你不待在梅香坞,来黑水城做什么?” “大匠师,快关闭通道。”万雪夜防备地看着通道,“永夜皇马上就要来了。” 大匠师顿时面露惊讶:“你说什么?!” “他来了?!”雪山银燕闻声而出,手中瞬间化出啸灵枪,“来得正好,我要为大哥报仇!” “为兄弟就对了。”剑无极亦是手按逆刃,戒备着入口的动静,“无极剑,剑无极,招招残,敌无命。为兄弟,不怕死,一拔刀,杀魔皇!” “我去启动机关。”大匠师嘱咐风间始道,“风间始,你去通知众人。” 就在两人急急离开之后,一阵微风吹入黑水城,带动重回逆刃的剑穗发出脆响。 梁皇无忌看向通道:“来不及,她已经到了。” 话音甫落,在众人的戒备中,永夜皇的声音自外传来:“日月无光,永夜为皇。九界称雄,天地魔狂。” 邪雾弥漫,魔威压迫,黑暗之中赫然出现一双血瞳,随后竟是一张熟悉的面容。 “这不可能……”雪山银燕震惊地松开了手,啸灵枪落在地上,发出了重重一声。 “怎样,讶异吗?”明渊凰露出一个微笑,转身负手偏头睥睨,“师弟。” 第八十四章 心之所爱 疯魔无解 随着地面剧烈震动,通道逐渐闭合,黑水城开始在地下移动。明渊凰感应着地脉气息,按下心中毁灭的欲望:“(现在不是时候……)” “怎会是你……”剑无极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大姐头!” “我不相信!应姑娘,告诉我,你不是永夜皇!”雪山银燕大声逼问,双拳紧紧握住,“告诉我……不是你,要杀大哥啊!” “应零,可悲的名字,别再提起了。”明渊凰的魔音冰冷虚幻,“若你不喜永夜皇之称,亦可叫吾,弦歌剑姬明渊凰。” “换了一个名字,连人都换了吗?”剑无极神情复杂地说道,“我猜到你没这么容易死,但我没想到,你会是永夜皇!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这便是吾现在的模样。”明渊凰的手拂过左脸,露出一只奇形邪眼,“种族不同,立场不同,信念不同,又有什么好说的。” 看着她面上的邪眼,剑无极一时难以反驳,只能转移话题:“那俏如来呢?你将他打成重伤就算了,还用什么烛龙的火烧他,凤蝶对我都没这么狠!” 明渊凰藏起脸上邪眼,只手负于身后:“他刺吾一剑,吾还他一掌,很公平。而且血纹魔瘟……哼,让他死,太便宜他了!” “啊?血纹魔瘟?”剑无极不解地摸了摸头,“那是什么?” 梁皇无忌为他解释道:“血纹魔瘟是专属于魔世的咒术,会伤害与俏如来有所接触的人。普通人只要感染到血纹魔瘟的魔气,便会发狂身亡。” “而它的可怕之处在于正如其名一般,它是一种会传染的咒术瘟疫。假使俏如来与常人接触太久,对象不只会感染魔瘟,甚至还会将魔瘟进一步的扩散出去,造成浩劫。” “怎会?!”闻言,众人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但我接触大哥,并没受到影响。”雪山银燕回过神来,疑惑地看了看双手,“不只我,无心、冥医前辈他们都没任何不适。” “因为已经被压制了。”梁皇无忌笃定地对明渊凰说道,“是你为他压制血纹魔瘟。” 明渊凰不屑地冷哼一声:“若不是魔瘟作祟,吾也不会受他一剑。但是下次,他不会有这个机会了,本皇绝对不会再留情。” “为什么,你这么恨大哥?”雪山银燕神情痛苦地说道,“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大哥,大哥他就要死了!” “是吗?”明渊凰转过身看向银燕,“带吾去见他。” 雪山银燕的眼中焕发出希望:“难道……你要救大哥?” “看看他是怎样的凄惨模样。”明渊凰似笑非笑地说道,“若是能令本皇愉悦,吾不介意救他一命。” 雨音霜忍不住低声吐槽道:“明明自己想救……真是比剑无极还嘴硬。” 一听“救”字,雪山银燕立刻惊喜地说道:“太好了,快随我来!” 看着两人离去,剑无极疑惑地询问梁皇无忌道:“那什么魔瘟是很呛没错,但还不至于让大姐头这么生气。它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刺上血纹魔瘟……”梁皇无忌略有无奈地说道,“便是帝女精国之王配,俏如来是魔世驸马。” “啊?!” “啥毁?!” “什么?!” “怎会?!” 俏如来的住所之内,冥医让其弟子翻找医册,自己喝着葫芦中的药,思考着泄出热流之法。 就在此时,雪山银燕与明渊凰来到。见到死而复生之人,冥医顿时面露惊讶,然而不等他开口询问,下一刻却是大惊失色。 “出去。” “这个声音……”冥医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你……你……” “若想他活命,全部出去。”明渊凰侧目看向身后,威压震起背后的黑纱,“别让本皇说第三次。” 雪山银燕、冥医与修儒离开之后,明渊凰收敛一身魔气,自水盆中取出沾湿的手巾,走向昏迷之中的俏如来。 正在冥医三人等待之时,剑无极等人也走了过来:“呃~医治用得上赶人吗?还是说,里面在说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你们怎样来了?”雪山银燕疑惑地看向忆无心,“无心,你不是在照顾黑白郎君?” 忆无心不解地看向风间始:“啊?不是风间大哥通知我们会合吗?” 对上小玉好奇的眼神,风间始难为情地摸了摸后脑:“呃……啊,大哥,你在做什么?” “嘘,小声点。”剑无极神神秘秘地凑近房门,“大姐头在对俏如来讲话呢。” “有什么好听的?不过就是些……”大匠师嗤笑了一声,从身后取出一只铁耳,将其连在门上,偷听着里面的谈话。 “你们在做什么?”废苍生自破窑赶来,看到一群人趴在房门之上,忍不住出言询问道。 “嘘!” 见众人的反应如此谨慎,废苍生也不禁拿出作品,连到房门之上偷听起来。 “你们……”梁皇无忌无奈地看着他们,随后施展术法放大声音,帮助众人听得更仔细。 明渊凰并没察觉屋外的动静,她的注意都放在俏如来身上,怎样也料想不到,竟会有人在屋外偷听,而且还是一群人。 “这魔纹,真是碍眼。”明渊凰拭去俏如来的汗水,抬手收回他体内的火流,“怎样,痛吗?但这种痛,比不上吾的万分之一啊。” “那一剑,真痛。”明渊凰捂住似在作痛的心口,“吾想杀,但下不了手。吾想说,但开不了口。吾不想你认出,却恨你认不出。这样的感觉,太痛苦了。” “吾早有觉悟,但血纹魔瘟的出现,属实意外。在吾一统魔世之时,你竟成了帝女精国的驸马。我恨你,凭什么只有我痛苦。我更恨我自己,明明有所觉悟,为什么……为什么仍然在乎。我恨,所以我伤了你,更伤了我自己。” “上次这样谈话,还是在天擎峡。”明渊凰继续为他擦拭脸颊,“大概只有在你昏迷之时,我们才能真正靠近讲话。吾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又怕你醒来听见。” “如果你听到,能否装作没听见?”明渊凰起身将手巾放回水盆,并没发现身后之人睁眼看她,“吾有一句话,想对你说,很久了。我……” 剑无极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一定是‘我爱你’。” 明渊凰转身看向双眼紧闭的俏如来:“忘了。” “我倒。” 屋外众人听得一个踉跄,剑无极甚至都想撞门而入,狠狠地敲打明渊凰的脑袋。 “上次是吾喝醉了。”明渊凰忍不住笑了起来,“但这次……我想说……” “你倒是快说啊。” “别磨蹭。” “加油,就剩三个字了!” 屋外众人激动地握起拳头,等待着她对俏如来的告白。 “杀了吾。”轻描淡写的一句,听得屋外、床上的人都为之愕然,那些激动与紧张仿佛瞬间沦为笑话。 明渊凰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他们都说我疯得无药可医,错了,是吾活得太清醒。越是活着,越想去死。越是理智,越想疯狂。吾找寻光明,却置身黑暗,终于融入黑暗,最后成为黑暗。找了这么久,俏如来,你会是吾要找的人吗?” 就在屋外众人陷入沉默之时,房内突然传来令人愣神的一声。 “我爱你。” 明渊凰一手撑在床沿,一手摸着俏如来的脸颊,俯身在他的唇上深情一吻。昏迷的人再也装不下去,不敢置信地睁开双眼。 就在他想要回应之时,只听大门难承重压崩坏,挤在门口的人摔了进来,正巧看到让人面红心跳的一幕。 明渊凰蓦然睁眼,刚好对上俏如来的金色双眸。然而不等她起身离开,动情的人抬手搂住她的脖颈,闭目加深了这个缱绻的吻。 “大哥,师姐……”银燕不好意思地从地上爬起,“对不住,打扰到你们了。” “银燕,还叫什么师姐,你该叫大嫂了!”剑无极忍不住比了一个大拇指,“俏如来,没想到你也有主动的时候,赞啦!” 明渊凰偏头看向门口,惊人的气势震慑四周:“你们……偷听多久了……” “呃~快走!”剑无极飞快地爬了起来,临走时还不忘将门合上,“你们继续!” 屋内顿时陷入安静,女人起身背对着男人,不知该怎样面对意外苏醒的他。 “你……听了多久了?”明渊凰的右手微微颤抖,声音中带有明显的紧张,“什么时候……醒来的?” “就在你说……”俏如来想到她的请求,并没选择说出实情,“‘你爱我’之时。” “这样啊……” 明渊凰的思绪一片混乱,根本无法判断俏如来的话是真是假,但她宁愿相信他的话是真,因为这样就不用去想,以后要怎样面对他。 俏如来挣扎着起身,上前握住她颤抖的手:“我不想再叫你‘月姑娘’,你能告知俏如来,我该怎样称呼你吗?” “吾名,弦歌剑姬明渊凰。”明渊凰并没解释名字,也许是不想让他知晓,那三个字暗藏的秘密。 “明……渊凰吗?”俏如来的心中已然明悟,另一只手悄悄握成了拳,“俏如来知晓了……凰儿。” 明渊凰微微一惊,侧目看向身后:“俏如来,你……” 俏如来轻声打断她的话:“或者……你可以叫我,精忠。” “俏……” 不等她说完,俏如来再次打断她的话,声音中似有一丝沮丧:“你不愿这样叫我吗?” “我……没。”明渊凰犹豫了片刻,轻声呼唤他的名字,“精忠。” 俏如来忍不住扬起嘴角:“嗯,我听到了。凰儿,你方才想说什么?” “没事。”明渊凰抽回自己的手,快步向门外走去,“你好好休息,吾去找冥医过来。” 俏如来目送她疾步离开,抬手摸了摸面上的刺纹,端坐在桌前陷入沉思:“(血纹魔瘟已被完全压制,不再影响我的行动。若要彻底解除魔世威胁,必须找到佛国封印通道,以及……诛杀永夜皇,夺取鬼玺。)” 『杀了吾。』 俏如来紧紧握住双拳:“我会阻止你,打败你,然后……将你带回!” 明渊凰行走在黑水城中,在村民的帮助下,找到冥医的住所,轻轻敲了敲他的房门。 冥医的声音自屋中传来:“进来吧。” 明渊凰看着他手中的葫芦:“你终究还是将亡命水用在自己身上。” “哈哈哈,也许是我的报应吧。”冥医笑着笑着,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咳咳……” “师尊!”修儒忍不住惊叫一声。 “还没死咧,你叫什么?”冥医喝一口亡命水,看着明渊凰说道,“现在我终于明白,他与你的交易是什么了。” “他隐瞒永夜皇的存在,换吾不插手铸心局。”明渊凰将手背在身后,“他引吾去苗疆,要吾避开第一线。无论是找琅函天,还是帮助苍狼对付北竞王,都是过程。让吾错过魔世,错过铸心,才是结果。” 冥医想起之前所见,不禁询问她道:“你的秘密……俏如来知晓吗?” “吾宁愿相信他不知道。”明渊凰的语气淡漠至极,“吾就不必留情,他也能毫无顾忌,杀我。” “你……”冥医的眼神变得复杂,“你也是一个有病的人。” “大概是疯病吧。”明渊凰不置可否地说道,“他们都说我是疯子,疯得无药可医。想来也是,吾连自己都杀,而且不只一次,不是疯子是什么?” 冥医笃定地说道:“苍离的病好了,你的病也会。” “死了,不就好了?”明渊凰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而杀本皇的人,将成为英雄。” “他不会想成为英雄!”冥医的声音带着愤怒,“他已经杀了苍离,难道再杀你吗?你这不是铸心,是诛心!我要告诉俏如来,我绝对不会让他杀你!” “他不杀吾,吾便开杀,杀遍九界。”明渊凰的手中化出一张铁面,“只有诛魔之利能杀本皇,吾选定的英雄,非他不可!” 修儒忍不住大声指责道:“你简直……疯得无可救药!” “哈哈哈……”明渊凰冷笑了起来,一掌捏碎黑铁面具,“这句话,吾听得够多了。” 第八十五章 不是魔族 亡者执念 冷淡的语气,漠然的神情,孤寂的背影。一瞬间,故人的影像与她重合,看得冥医忍不住擦了擦眼睛。 修儒愤慨地看着大开的房门:“她怎能这么冷血无情?俏如来大哥可是她的……” “冷血无情?”冥医想起那个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人,“不是,他比谁还重情,他只是将理智放在感情之前。他们很像,却也不像,比起苍离,她更像神蛊温皇。” 冥医从木椅上站起,朝着屋外走去,引得修儒不禁询问:“师尊,你要去哪里?” “去看俏如来。” 冥医拒绝了修儒的跟随,独自来到俏如来的屋中,在看见对烛沉思之人时,忍不住露出激动的神情。 察觉有人到来,俏如来放下思绪,抬眸看向门口的人:“冥医前辈,你……消瘦不少。” “俏如来,我等你……很久很久了……” 离开冥医的住所后,明渊凰前往破窑,询问关于墨狂之事。破窑之中,废苍生正在炉边打铁。 明渊凰缓步进入破窑:“墨狂,还能修复吗?” 废苍生停下锤打的动作,没有回头看向来人:“问这句话,你是为俏如来,还是为永夜皇?” “你不会告知永夜皇,所以,为俏如来。” “剑身缺裂,几无可救。”废苍生转身看向明渊凰,“你对上止戈流真阵了?” “可惜,没让吾尽兴。”明渊凰将手背在身后,姿态不可一世,“不完美的诛魔之利。” 废苍生忍不住呛了一声:“若是完美的护世之兵,你也不会站在这猖狂了。” “既然无救,那便重铸。”明渊凰看向剑炉中的旺火,“铸出能承载真阵威力的墨狂,成就最完美的诛魔之利。” “你说得轻松,墨狂可是废字流两千年的心血,要重铸,谈何容易?” “所以,吾要你去找一个人。”明渊凰的血眸亮起一圈光晕,“锋海主人锻神锋,他欠吾一次铸造机会。” “锋海锻家……”废苍生想起她带来的离尘石,“这是你用离尘石换取的机会?” “锻家注重材质,离尘石能吸收灵能,会是他感兴趣的铸材。”明渊凰自背后抽出幽灵魔刀,“锻家的铸术不如废字流,但论对王骨的研究,无人能出其右。王骨不能被摧毁,是最好的铸造材质。如果以王骨为铸材,结合废字流的精铸之术,或能成就最完美的护世之兵。” 废苍生看着她手中的魔刀:“想不到,你还对铸术有研究。” “读过几本书。”明渊凰将幽灵魔刀插回后背,“抓住机会吧,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止戈流真的能杀掉你吗?”废苍生见她回头看来,继续发问道,“或者该问,你真正是魔族吗?” 明渊凰将手负于腰间,冷冷地看着废苍生:“嗯?” 屋中,俏如来紧握着手中白纸,郑重地将其收入怀中:“多谢冥医前辈与师尊的苦心。” “虽然中途出了点意外,但对付那群人的方法已经交代了。”冥医喝了一口葫芦中的药,“永夜皇的存在也算变相帮了你。” 俏如来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会完成师尊的交托,终结他留下的那群人。” “这么久没见面,你变得更稳重、更坚强了,如果……”冥医眼神欣慰地看着俏如来,“如果苍离看到现在的你,一定会很欣慰。如果不是你的出现,也许苍离还在这个世上,折磨自…呃……” “冥医前辈!” “还死不了。”冥医饮用亡命水的动作一滞,“俏如来,我问你一个问题。” “前辈请说。” 冥医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你有把握杀死永夜皇吗?” 俏如来沉默了片刻,如实回答冥医道:“没。我试过了,即便刺穿要害,仍是杀不了永夜皇。而且她……不是魔族。” “除了魔世、独眼龙与达摩金光塔,我还要告知你们一个秘密。”梁皇无忌看着聚集在大匠师屋前的众人,“明渊凰不是魔族。” 剑无极不解地摸了摸额发:“啊?她的魔气这么强大,脸上还有一只邪眼,不是魔族能是什么?” “十七年前,血月孤红闯入灵界,吸收了幽灵魔刀上的恶灵。”梁皇无忌回忆着往事,“在吾为她医治眼疾之时,曾发现那股被她封印在眼中的魔气。” 雪山银燕忍不住猜测道:“白狼曾被魔刀上的恶灵影响,难道师姐也是被恶灵影响?” 梁皇无忌微微摇头:“不排除这个可能,幽灵魔刀是元邪皇的龙骨,上面的恶灵也许就是元邪皇。” 大匠师不解地问道:“她不是魔族,那她的烛龙之力哪里来的?” “我也试图推断,然后得到的结果令吾背脊生寒。”梁皇无忌的面上露出一丝凝重,“她能吸收别人的精血,获得他们的血脉或者功体。她使用的不灭魔身,就是吾的功体。” “你说什么?!”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惊讶地合不拢嘴。 “幽灵魔刀、紫瞳灵睛,她的身上至少有两项元邪皇遗物。”梁皇无忌的目光变得深沉,“而镇魔龙脉一战,永夜皇现身,那帝鬼去哪里了?帝鬼一身血脉,加上恶灵与遗物,就是她的烛龙之力!” 听到废苍生的质疑,明渊凰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你这话有意思,吾不是魔族,还能是什么?” “如果你是魔族,那一剑,你应该死了。”废苍生笃定地说道,“就算不完美,仍是诛魔之利,你被贯穿要害,就算侥幸不死,也没能力再战黑白郎君。” “如果,那不是吾的要害呢……” 大匠师屋前,梁皇无忌向众人说道:“灵界之战,网中人身死,后证实是被她所杀。胜邪封盾被破之前,我得知一个惊人的秘密,她挖走网中人的心为自己所用。” “什么?她的心是那只臭蜘蛛的!”剑无极改换了言辞说道,“呃,不对,我是讲,她竟然用了网中人的心!” “寻常被贯穿要害尚且致命,何况她面对的是诛魔之利。”梁皇无忌只感觉不可思议,“重伤之后,她还能连败黑白郎君与炎魔,甚至输血救治煞魔子……这,可能吗?” 大匠师敏锐地发现关键:“也就是说,那根本不是她的要害。” “越来越幻了……”剑无极揉乱头顶的毛发,“难道她跟常人不同,心生在别的地方?” “如果是这样,她不会使用网中人的心。”万雪夜想起梅香坞中的谈话,声音中带有一丝感慨,“也许她本就是无心之人,所以才会想要别人的心。” 小玉抱着胸口向后一缩:“挖心自己用吗?听起来好可怕。” “反正网中人也会复活。”燕驼龙挥手作势说道,“不管怎样说,灵界大战能够结束,是英俊仔杀了网中人,这点没不对啦。” “确实如此,凭她与妖神将的关系,能帮助灵界已是难得。”梁皇无忌不胜唏嘘道,“如果我能早点领悟她的提示,二师弟也不会……唉。” “好啦,无忌啊,这又不能怪你。”燕驼龙安慰梁皇无忌道,“要怪就怪那个魔司令。” “凭她与妖神将的关系……”剑无极忍不住吐槽起来,“夭寿了,一只色狼已经够添乱,再来一只蜘蛛,还养了一只狐狸。这么多小动物,是爱开动物园啊没?啊,歹势,忘记笨牛也是动物了。” 银燕立刻说出他的口头禅:“剑无极,你!” “呃~上次是没机会跟他说。”剑无极摇头晃脑地说道,“这次为了兄弟的幸福,我一定要提醒俏如来!” “提醒我什么?” 剑无极头也不回地说道:“小心那群动物啦!啊?俏如来!”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雪山银燕含着热泪回头,看向那道思念已久的身影:“大……大哥!” “银燕。”俏如来静静看着雪山银燕,伸手想要抹除他的泪痕,却又担心魔瘟的传染,最终只能无奈地放下。 “呃,兄弟重逢,我们就别打扰了。”剑无极向前走了两步,侧头歪身看向俏如来,“俏如来啊,你又是在矜持什么?那要命魔瘟不是被大……压制了,想靠近就靠近呐!” “我担心……” 不等俏如来犹豫,雪山银燕先一步冲上前,紧紧抱住自己的大哥:“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俏如来缓缓抬起手,轻轻放在银燕的背后:“嗯……我回来了。” “对不住,对不住……” “银燕,是我该讲对不住。”俏如来愧疚地垂下眼眸,“我一直……没照顾到你的心情。” 雪山银燕猛地抬起头,激动地询问俏如来:“父亲,父亲呢?” 俏如来沉默了片刻,错开银燕的视线:“是我害死了爹亲。” “大哥,你……”雪山银燕呆愣地看着俏如来,“你说什么?” “是我害死了爹亲。”俏如来低下头闭上双眼,“为了救我,他没办法离开魔世。” 雪山银燕微微一怔,随后鼓励俏如来道:“你有亲眼见到父亲的尸体吗?如果没,那他就可能再回来,你能,父亲也能!大哥,别放弃希望,这个家需要你,也需要父亲,你不能放弃希望。” “银燕……”俏如来睁开眼睛,看着变得成熟的小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啊……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大哥……” 黑水城破窑之外,战局一触即发,废苍生欲试新锻造的兵器,对上手持血戮的明渊凰。 “你想与吾比剑?”明渊凰看着他手中的铁剑,“恕吾直言,在改用魔刀之前,吾是一名剑客。” “是试剑,不是比剑,别太会错意了。”废苍生看着她手中的剑,“这是什么剑?为何会有王骨灵能?” “此剑名曰,血戮。” 自从舍命救下煞魔子,血戮的形态便发生异变,从原本的铁器化为似软玉、似水晶一般的材质,通体晶莹剔透,又像雾一样朦胧,内中还有血液流动。 明渊凰舞剑下挥,细利的剑气蜿蜒四散:“出招吧。” 不再多言,废苍生冷哼一声,挽动剑花攻上,势如天崩地裂,脚踏千钧之重,当头一剑劈来。明渊凰双手横剑,挡下废苍生雄力一击,只听一声惊天巨响,震动整座黑水城。 废苍生随手将断剑扔至一旁:“不是灵力所化,也不是锻造出的剑,这是你的遗骨。” “用遗骨两字太难听了。”明渊凰拂动如玉似晶的剑身,“不如叫它,杀生之剑。聚万千精血,承万千执念,遂亡者之愿,诛生灵万物。” 废苍生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明渊凰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将血戮插入地面:“诛魔之利是由血之禁印、渡世大愿以及护世之兵三者构成。这口剑,就是本皇的护世之兵。” “你说什么?!”废苍生突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 “血之禁印,乃是刻下剑痕的心。”明渊凰将手背在身后,缓缓捏起剑诀之势,“而渡世大愿……就是本皇自己。” 废苍生震惊地后退一步:“你……你学得克魔的止戈流剑阵?那不就变成……” “不是针对人族的剑阵,却是……哈啊——”明渊凰收回背后的手,剑指血色邪剑,“戢武道,开阵!” 话音甫落,血戮剑身不断颤抖,杀生之剑拔地而起,在空中分化为无数剑意,形成一个笼罩破窑的结界。 “这种力量……这种对生物的杀意……”废苍生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你不是魔族,你是……” “亡者的执念,你也可称吾为,执着。” 第八十六章 请你救她 我的病人 为了打造肉身,她曾杀生取血,每一滴精血,都是一种超凡生物。 生灵惨死,怨气不散,化为亡者执念,依附精血之中,不记前尘往事,只余虐杀本能、杀生之愿。 她是血液的聚合,承载愿力的杀生之剑;也是执念的聚合,聚集万千生灵的杀生之愿;更是一个为杀戮而生的怪物。 “吾的肉身是万千精血所聚,吾的执念融合了万千执念。”明渊凰歪头勾起一个邪魅的笑,“吾,非人非魔,吾是——怪物。” “要杀我,只有最完美的诛魔之利。”明渊凰举手收起剑阵,剑意聚化血戮,回到她的手中,“若要吾永远倒下,让俏如来……成为英雄吧。” 她在众人的沉默中离开破窑,一行血泪自左眼流出,却是止于邪眼的位置,看上去就像是被抹去一样。 明渊凰垂眸走在黑水城中,因为她治好墨家钜子,一路都有村民热情招呼她,她都报以颔首回应。 走至一处静谧树林,她看见一块平整的石头,便走至石头坐下,低头望着地面出神。 “应该就是这了,听村民讲,她是往这边来的不错。”剑无极一眼扫到静坐的人影,“啊,找到了,在那边。” 雪山银燕不解地问道:“剑无极,她看起来心情真不好,你确定现在来打扰她?” 剑无极带着银燕走向树丛:“我跟你讲,再坚强的女人也需要温柔的抚慰。” “什么意思?” “嘘,来了。”剑无极连忙拉着银燕藏好,“这次还被发现,我就将笨牛二字倒过来念!” “剑无极,你……啊?”雪山银燕惊讶地看向来人,“大哥?” “安静看啦!” 白衣如雪的人步履轻盈,悄无声息地靠近黑影,却在近身的那一刻,遭到女人无情的攻击。剑锋停在他的咽喉之处,却是没有再进一步。 明渊凰微微蹙眉,将血戮甩在地上:“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看你吗?”俏如来紧挨着明渊凰坐下,“就算是以前,我也不是有事找你,而是我,想见你。” 明渊凰沉默了片刻,问出一个莫名的问题:“什么时候开始的?” “俏如来不知。但我却知道,是你让我不再迷茫,是你一直指点我、帮助我、陪伴我。是你教我冷静,是你教我思考。你让我信任,你让我好奇,你让我……”俏如来以拳心捂住胸口,“心动。如果真正要说,也许,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自我介绍之时。” 剑无极忍不住拍了一下银燕:“笨牛啊,你要是有你大哥一半聪明,霜也不至于这么艰难了。” 雪山银燕正要说些什么,突然看到一道身影走来:“嗯?是无心堂妹……” 剑无极立刻冲了上去,捂住忆无心的嘴,将她拽到树丛之后:“嘘,你来这是要做什么?” “啊,我想请明姐姐医治黑白郎君。”忆无心疑惑地看了看二人,“你们又在这做什么?” “看你大哥与大嫂……呃~你自己看啦。” 石头上的两人并排而坐,一时之间,安静无言。 “史艳文的事,我很抱歉。”明渊凰垂下眼帘,遮掩住眸中的情绪,“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但……吾相信他还活着,他是你与小空的父亲,帝女精国不会对他下杀手,修罗国度也不会。” 俏如来侧头看着明渊凰:“嗯……我也相信。” “父亲……”雪山银燕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 剑无极拍着银燕的肩安慰道:“安啦,大姐头都挂保证了,魔世还不是她说了算。放出史艳文,只是她一句话的事。” 雪山银燕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父亲一定会回来,二哥也会回来,我们会一家团聚!” “银燕大哥……”忆无心想起藏镜人,忍不住低落地垂下头,“爹亲……” “你也是啦,没找到藏镜人的尸体,他说不定还活着。”剑无极将她拍得一个踉跄,“你们一定能再见!” “无心,叔父一定会回来。”雪山银燕笃定地说道,“还有大嫂,我相信大哥一定会打败她,让她变回我们熟悉的模样。” “无心明白。”忆无心立刻振作起来,“银燕大哥,剑无极大哥,多谢你们!” “说起来,在场的都是你们史家人。”剑无极别扭地摸了摸头顶,“搞得我都开始想始了。” “啊?那是……” 正当剑无极提到风间始之时,一个熟悉的人影走入此地,立刻引起雪山银燕的注意。 “不愧是我小弟,说始,始就来了。”剑无极立刻冲上去,将人也拽到树丛之后,“嘘,小声。” “关于我脸上的刺纹……”俏如来的话停顿了片刻,似在思考该怎样解释,“原本我只是想借用魍魉栈道,是我释出了错谬的讯息,引起精国公主的误解,才会被刺上血纹魔瘟。” “啊~俏如来,你这个笨……”剑无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雪山银燕捂住了嘴,“呜……” “嗯?”明渊凰从石头上站起,拔剑走向树丛那边,“别逼吾动手,出来!” “(是剑无极……)”俏如来心中顿时明了,立刻拉住她的手腕,“你是在生气吗?” 就在俏如来牵制瞬间,忆无心转动七彩云珞,利用水石变将几人送入地下。 明渊凰瞥了一眼地面:“是剑无极让你来的。” “我是问,你是在为血纹魔瘟生气吗?”俏如来凝视着她的双眼,想要从中看穿她的内心,“凰儿? “那是你的事,与吾无关。”明渊凰瞥了他一眼,然后甩开俏如来的手,“还有,别这样叫吾,我们还没这么熟。” “亲都亲了,还这么假掰?”剑无极忍不住吐槽道,“我看啊,一定是亲得不够,干脆再亲一次,她就没话说了。” 风间始小声提醒道:“大哥,你别讲得这么大声,他们能听到……” “剑无极……”明渊凰咬牙切齿地说道,掌中汇聚出一团真气,想要将地下的人震出来。 银燕的声音从地下传来:“剑无极,真正被你害死了!” 俏如来闭了闭眼睛,按住明渊凰的右肩:“抱歉,俏如来要失礼,还请诸位回避。” 搭在肩上的手用力一扳,女人错愕地转了个身,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张俏脸凑近欲吻。 “你……” 震惊的话语被人打断,随后便是兵器坠地的声音。 过了一阵,上方再无动静传来,地底的人不禁探头窥视。然而此时,原地只余俏如来一人,明渊凰的身影已不知去向。 俏如来沾了沾作痛的唇,看着指尖的血迹喃喃道:“冥医前辈,我知晓该怎样救她了……” 就在剑无极找上他之前,冥医匆忙地走入他的住所,喝了一大口亡命水后,对他说道:“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前辈请说。” “请你一定要救一个人。我是医生,但我救不了她。她的病,只有你能治。”冥医向俏如来深深鞠了一躬,“请你一定要救她!俏如来啊,拜托你了!” “俏如来明白了。”俏如来听着他的请求,心中有了一个猜测,“前辈说的人,难道是……” “你这么聪明,应该猜到了。”冥医喝了一口葫芦中的药,“就是那盒棋子原本的主人。” “果真是凰儿。”俏如来小心地取出棋盒,一百八十一枚黑玉,竟是一个也不少。 “呃,你随身携带啊?”冥医忍不住打趣了一声,“看来它的主人对你很重要。这样,我就放心了。” 俏如来担忧地询问道:“冥医前辈,发生了何事,是否与我听到的动静有关?” “我不能说。”冥医想起屋中的谈话,神情变得有些痛苦,“你也别问了。” “啊?”俏如来露出一丝诧异,闭眼稍加思考之后,他看着冥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但俏如来不是医生,关于她的病,前辈能否给予我一点提示?” 冥医饮用了一口亡命水:“提示啊,你的师尊已经给你了。” “师尊……”俏如来思忖了片刻,看向手中的黑子,“是这盒黑子。当初凰儿只拿走了白棋,留下了黑子……” 冥医看着陷入沉思的俏如来,说道:“你知道吗,十七年前,她虽然输给你师尊五目,但其实是她赢了,因为她是白棋。苍离认为她是良玉,所以收下了玲珑子,作为她的拜师礼,那五目棋便是她的两个考验。” 俏如来不禁面露疑惑:“两个?” 冥医摸了摸后脑勺:“呃,苍离说是两种破局之法啦。” “但他们不是师徒。”俏如来看着玲珑子说道,“难道十七年前,她没通过考验?” “若是没通过考验,玲珑子早就还她了。”冥医忍不住感叹道,“但没等苍离收她为徒,她就离开了道域,因此只能算你半个师姐。这也是他的遗憾,在羽国的时候,每当他拿出东西下棋,总会提起错过的良玉。” “师姐吗……”俏如来又想到宫本总司,“她也是宫本师尊的徒弟,我的……师姐。” “所以说是天意啦。”冥医喝了一口亡命水,继续说道,“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在中原再遇,而且……用苍离的话来说,他们两个是同样的人,同样无药可医的人。” 俏如来顿时想起什么,急急询问道:“冥医前辈,师尊是否与凰儿有所约定?” “你哪知道喔?”冥医看了一眼俏如来,“是有约定啦,苍离说,是‘落子不语’。说起来,他们两个还真爱下棋。一个说‘这一局,她已经在下了’。一个说‘他让吾这一手,寂寞了’。但也不见苍离将玲珑子拿出来下,明明一直放在琉璃树中。” “原来……原来是这样……”俏如来眼神复杂地看着黑子,“那句话……师尊……” 冥医饮用了一口药水,不解地问道:“俏如来,你想到什么了?” 俏如来闭上双眼,随后蓦然睁开:“这盘棋,还没结束!” 冥医喝药的动作一滞,看着俏如来坚毅的眼神,不由再次感到欣慰。 “冥医前辈,多谢你。”俏如来向冥医鞠了一躬,“现在我要去医治凰儿了。” “你真正了解她的病症,知晓该怎样对症下药了?”冥医忍不住质疑道,“虽然你不是真实的医者,她也不是普通的病人,但你真正做好准备,背负这份沉重了吗?” “是。”俏如来坚定地说道,“她是我的病人,俏如来会全力救治,绝不……放弃!” “嗯,很好。”冥医喝了一口葫芦中的药,“你去吧,她现在需要你。” 俏如来向冥医行了一礼,随后转身朝着屋外走去:“(夜皇,凰儿……现在到我,落子了。)” 就在他走出居所不久,剑无极通过询问银燕,在俏如来的屋外找到了他:“俏如来啊,我有一事……” “我已经知晓了。” “啊?”剑无极不解地摸了摸头,“我还没讲是什么事,你就已经知晓了?” “我正要去找她。”俏如来将手放在心口,在那里有两枚玲珑子,“她还欠我……一盘棋。” “呃~俏如来啊,只怕她现在没心情跟你下棋。”剑无极烦躁地挠了挠头,“大姐头的状况非常危险,说不定就开打……啊,我是讲,说不定会跟你动手喔?” “剑无极,你放心。”俏如来从容不迫地说道,“她是俏如来的责任,我不会让她出事。” “那太好,你紧去。”剑无极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要快步离开,“我去找笨牛了。” 俏如来想起了什么,突然叫住剑无极:“剑无极。” “啊,是怎样了?”剑无极疑惑地回过头。 俏如来犹豫了片刻,不解地问道:“你之前说‘小心那群动物’,是什么意思?” “差点忘记要跟你讲了。”剑无极激动地对俏如来说道,“你千万小心那只色狼,那只臭蜘蛛,还有一只不晓得什么品种的狐狸啊。” “狼,蜘蛛,狐狸?” “苍狼,网中人,还有一只衰尾狐!”剑无极气愤地说道,“我们师门的爱情本来就艰难,这群小动物还来凑闹热。俏如来啊,你放心,我跟银燕绝对挺你喔!师兄弟也是兄弟,兄弟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当然要帮到底啦!” 俏如来露出愕然的表情,随后忍不住轻笑一声:“哈,有劳你了。” 剑无极潇洒地刮过鼻尖:“是兄弟,多讲的。” 第八十七章 疯狂的夜 虚幻的梦 疾步离开那片树林之后,明渊凰来到一处僻静的所在,凝神平复激荡的情绪。 她舔去唇上的血迹,眼中的金芒一闪即逝:“想不到,竟然会被俏如来唤醒。” 妖兽凶性,邪灵魔气,血之本源,当初她将三项合一,组成“魔血”。 如今魔血游走全身,凶性与魔气共存,但因强大的魔力压制,凶性陷入了沉睡之中。不想频繁的心神激荡,竟是令辟邪意志再度苏醒。 “辟邪血脉会吞噬同化其他血脉,你真是给我找了一个大麻烦啊。” 想起那个牵动心神的人,明渊凰忍不住微微蹙眉:“若要退魔救世,封印通道、诛杀魔首、夺取鬼玺缺一不可。如今墨狂缺损,需要重铸,他没能力抗衡本皇,唯有寻找佛国一途。” “佛国天门……”明渊凰摸了摸左脸的邪眼,“枯髓咒怨……等我。” 似是有所感应一般,被术法隐藏的邪眼骤然出现,随后迅速消失在面颊之上。而在遥远的天门之中,枯髓咒怨开始不安骚动,却是被暮鼓聚集的佛力镇压。 『凰儿……吾的……女儿……爹亲……等你……』 “英雄被美人唤醒,那恶魔也该回归。”明渊凰抬手化出面具,触碰着寒铁的冰凉,“不能留在黑水城了,否则可能会造成无意义的杀戮,吾必须让它宣泄才能重新镇压。” 鬼祭贪魔殿内,戮世摩罗坐在王座之上,无聊地逗弄着杀生鬼言:“天兵仔啊,现在鬼祭贪魔殿就剩你跟我,给你一个挑战我的机会,你觉得如何?” “啊?小人武功低微,怎敢挑战统领?”杀生鬼言连忙转移了话题,“是讲三尊出任务,妖神将镇守边关,那帝尊人去哪里了?” 戮世摩罗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唉,谈恋爱去了,真是不负责任的帝尊。” “什么?!帝尊有心上人了?”杀生鬼言不敢置信地说道,“对方是男的女的啊?”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戮世摩罗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还是说你对帝尊有意思?” 杀生鬼言拼命地摆手道:“小人哪敢啊?我只是好奇,帝尊到底是男性,还是女性?” “等她回来你自己问啊。”戮世摩罗撩过额发指向他,“若你不怕死,也可以摘下她的面具。” “呃……还是算了。”杀生鬼言忍不住头冒冷汗,“统领啊,我天兵仔福薄命贱,看一眼帝尊尊容啊,马上就会爆体身亡。” 戮世摩罗挥臂低头说道:“喔~那你看了要是没身亡,算不算欺骗本统领啊?” “啊啊啊……”杀生鬼言顿时面露紧张,“这这这……” “唉,我突然开始想念煞魔子了。”戮世摩罗忧郁地撑起额头,“那只白目狐狸还留在梅香坞。啊,为什么牛头尊还没回来!” 话音甫落,议事大殿之外,传来一个妖娆的魔音。 “闼婆曼姿,了却病苦短事。食香谁主,喟叹长生不如。” “这个美妙的声音……”戮世摩罗惊喜地看向来人,“是闼婆尊回来了!曼邪音,任务进行得如何?” “曼邪音参见统领。”曼邪音取出一只草鞋,将其递给戮世摩罗,“秃驴宁死不屈,但是意外找到这项东西。” 戮世摩罗检查着草鞋:“一只草鞋。” “是。此鞋藏在一履岩的岩石之中,不知有何作用。” “嗯~看起来寻常,但也不寻常。”戮世摩罗将其搭在扶手上,“现在就差炽阎天跟荡神灭了。” 三尊就像是约好一样,随着曼邪音的回返,双尊也接连回到鬼祭贪魔殿,为戮世摩罗带来太虚海境入口与金雷村的位置。 荡神灭看着戮世摩罗,不禁疑惑地询问道:“统领,帝尊呢?” “啊,这正是我要跟你们讲的坏消息。”戮世摩罗装出一副担忧的模样,“我们的帝尊说不定被困黑水城了。” “什么?”荡神灭惊讶地说道,“帝尊找到黑水城了?” 戮世摩罗忍不住歪头说道:“啊~敢讲你都不关心她,会不会死在内中吗?” 曼邪音的脸上毫无忧色:“哈,以帝尊之能,踏平整座黑水城都不是难事。该担心的,应该是黑水城中的人类。” “我跟帝尊约好,若是她三天没回来,就当她死了。”戮世摩罗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们别忘记,黑水城中还有我那大哥啊。喔,还有那只黑白斗鸡,想想真是让人担心呢。” “不能让她被困在其中太久。”炽阎天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担心帝尊会受到伤害。” “炽阎天,你太小看帝尊了。”荡神灭的眼中露出一丝崇拜,“他能一魔打下凶岳疆朝,不费一兵一卒一统魔世,区区一个黑水城能奈他何?” 曼邪音亦是附和道:“我赞同荡神灭。炽阎天,你就等着三天后,帝尊凯旋的消息吧。” 炽阎天点了点头,没有再唱衰永夜皇:“那就等三天后再说。” “在她回来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处理。”戮世摩罗挑动着额发,从身后取出一封信,“这封信是帝尊传回的消息,阿鼻尊,你看吧。” 荡神灭展信阅完惊叫出声:“啊?!” “你自己照顾的人,你自己处理。”戮世摩罗转身将手背在身后。 “是恋红梅。”曼邪音看着荡神灭的神情,顿时猜到了信上的内容,“哈哈哈哈,我以前就认为梅香坞有问题,看来是被我料中了。统领,这件事情让曼邪音处理吧。” “嗯~帝尊将此事交我。”戮世摩罗指向荡神灭,“而我就偏偏要他去。” 炽阎天忍不住制止道:“统领!” “让他自己来说。”戮世摩罗看向荡神灭,“荡神灭,你有意见吗?” “荡神灭……领令。”荡神灭紧紧握住信纸,随后俯身行了一礼,大步走出议事大殿。 荡神灭离开之后,戮世摩罗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兴味:“我赌帝尊的面具,他会放走恋红梅,背叛修罗国度。你们信吗?” 黑水城中,明渊凰步履匆匆,欲寻通道离开,不想多做纠缠。 “(不能暴露底牌,必须强行开路。)” 明渊凰走往黑水城通道,掌中聚起雄厚的真元,正想要一举轰开入口,身后却传来大匠师的声音。 “黑水城在地底,你就是轰得开也走不出去,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 “你们以为,这样便能困住本皇?”明渊凰的声音一沉,瞬间转为森冷魔音,“吾没对你们动手已是宽容,别太得寸进尺!” 大匠师无所畏惧地说道:“你要杀便杀,只是俏如来与墨狂,我不敢保证。” “嗯?” 丝丝黑雾逸散而出,附着在明渊凰的身上,形成一层冷硬的保护。 就在盔甲即将成型之时,她瞥到一个白色的身影,魔气与黑雾瞬间散尽。明渊凰捏散掌中真元,装作没看到身后的人,疾步离开了通道入口。 “真是一物降一物。”大匠师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感叹了一声,“钜子与魔皇,默苍离,你还真会挑徒弟。” 俏如来缓步走向入口:“大匠师,你没事吧?” “还好。”大匠师看向走来的俏如来,“这样困下去不是办法,她终究还是要离开黑水城。” “俏如来明白。”俏如来向大匠师行了一礼,朝着明渊凰的方向追去。 俏如来的居所之前,黑衣背影垂头而立,似在等候他的到来。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幕,俏如来顿时想起九龙之局,那道不再回头的白色人影,以及没能问出口的“为什么”。 一想到旧事即将重演,俏如来的心倏尔作痛,快步上前想要留住她:“凰……” 然而不等俏如来说完,女人转身拉住他的手,将其拽入房屋之内,随后用力带上房门,看得路过的二人目瞪口呆。 “哇靠!”剑无极激动地对银燕说道,“史艳文抱孙不远,笨牛你要做阿叔了。” 雪山银燕已经震惊到茫然:“啊?什么?我……我还没……做好准备……我就要做叔父了?” 明渊凰将俏如来推入房中,随手设下术印封住房门:“这次……不会再有人打扰我们了。” 俏如来一脸惊愕地看着她:“凰……凰儿?” 明渊凰阴沉地看着俏如来,不辨情绪的面容压抑着癫狂。内心躁动不安,那是一种被冒犯的不快。 自以为是的人,自以为是的感情,他的一切都那么令人憎恨、愤怒! 明渊凰瞬步上前,掐住俏如来的脖子,将他提到半空:“看到了吗,吾要杀你轻而易举。你挡不住本皇开杀,更拦不住本皇脚步!” 随着明渊凰逐渐使劲,俏如来的脸染上绯红,呼吸也变得紧张起来。命悬在敌手,他却没有反抗,只是轻轻抚摸她的手。 看着俏如来出气多近气少,仍是凝视着自己的样子,明渊凰手上一松,狠狠将俏如来甩到墙上。 “别自欺欺人了,俏如来。本皇不需要怜悯。你的慈悲和过去的你一样让人不耐,你的虚伪更激起本皇的厌恶!” “我……不是怜悯。” 看着他低落的模样,明渊凰感到内心不适,忍不住背过身道:“最后警告你一句,别同情你的敌人,她能比你想象的更残忍。” 就当明渊凰平复心情、准备离开之际,俏如来突然自身后抱住了她。瞬间,明渊凰听到耳边破碎的声音,那是面具彻底崩解。 毁掉他,让他崩溃!默苍离用生命为他铸心,那她就用生命诛他的心!她要让俏如来明白,泛滥的感情应该付出代价! 明渊凰转身盯着俏如来,一双血眸充斥着暴虐:“接近一头怪物的结果,就是被她吃掉。俏如来,你越线了。” 听到她的自我评价,俏如来的心骤然一痛:“你不是怪物。” “呵,只有你这么认为。” 俏如来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凝视着明渊凰:“无论别人怎样说,你就是你。我绝不会放弃你,因为……我爱你。” “你会后悔的。” 后悔吗…… 当那双唇吻住自己的时候,俏如来就已经听到了答案。 他,不后悔。 心动、情动,一发不可收拾。感情越是压抑的人,一旦卸下心防,越容易放纵。只需稍加引导,他便会如自己所想……失控。 这便是明渊凰的打算,为这份虚无飘渺的感情绑上一份羁绊。然后用这份羁绊,彻底摧毁俏如来。 “精忠……”女人抬起迷离的眼,亲密地呼唤俏如来。 即便在意乱情迷之时,她也不忘维持冷静,算计人心。然而就是这声呼唤,将俏如来拉回现实。 “我……不能。” 明渊凰不禁错愕,都到了这个地步,他竟然选择放弃? 俏如来理了理明渊凰的额发,替她拉上滑落大半的里衣。然后,他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外衣,从中取出两枚白玉棋子。 “玲珑子……”明渊凰沉默了片刻,闭上眼睛说道,“你这又是何必?” “这样太卑鄙了。”俏如来握紧玲珑子,试图以寒气镇定心神,“我是希望你留下,但不是以这种方式。俏如来要你,心甘情愿为我留下。” “你……哈……” “没事了。”俏如来放下两枚玲珑子,俯身在明渊凰眉心落下一吻,“休息吧。” 明渊凰没有说话,翻身抱住俏如来。两人静静相拥而眠,谁也没再做出格的事。不约而同地,将刚才的疯狂当成是一场梦。 只是他们谁都明白,经历了这一夜后,此生情之纠缠再难解开。 翌日清晨,明渊凰缓缓推开房门,在看到屋外的情形时,神情冷静地将门闭合,回头对上一双含笑的金眸。 “看来,暂时出不去了。”俏如来倒了一杯茶,然后将茶杯递给她,“我想,再过不久,他们就会离开。” 明渊凰接过他的茶,抿了一口茶水说道:“无妨,反正也走不了,待在哪里不是待。” “你要离开。”俏如来垂下眼帘,随后抬眸问道,“能留多久?” “吾答应了臭小子,三天。”明渊凰捧住茶杯一饮而尽,“若三天不回去,他就当我死了。但……大概、也许、可能,他们会来挖出黑水城。” “小空……”俏如来的脸上露出几分复杂,“他,还好吗?” 明渊凰撑着脸颊敲打桌面:“还好,但缺失的血缘亲情,不是永夜皇能给的。” 俏如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啊……是我与父亲对不住他。” “能将这一年的经历,讲给吾听吗?”明渊凰停下敲击的动作,侧目看向俏如来,“我们离得最近的那一次,还是在沉沦海,永夜皇告知你,我的‘死讯’之时。” “嗯……当然可以。” 俏如来将在魔世的经历尽数讲出,当提到血纹魔瘟之时,还不忘观察她的神情,看到她听得面不改色,顿时有种难言的失落。 “他们应该离开了。”俏如来缓步走向房门,推门却是看到忆无心,“无心,你怎会在此?” “精忠大哥,请问……”忆无心朝里面看了一眼,顿时看见坐在桌边的人,“啊,明姐姐,原来你真正在这。” “你是为黑白郎君而来。”明渊凰起身走至屋外,“带路吧。” 忆无心立刻面露喜色:“太好了,随我来!” 明渊凰向俏如来行了一礼,随后便跟着忆无心离开,只听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凰儿,我会在此等你。” “等吾回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俏如来,趁着忆无心在前面带路,从裂缝通道中收起一封信:“(飞狐将消息传递给弦歌,看来三尊已经回返了。)” 来到忆无心的住所,明渊凰毫不回避小姑娘,抬掌按在黑白郎君的胸口。掌中血丝短针无声窜出,悄悄取下一滴心头血。 图谋已久的阴阳之力到手,明渊凰立刻收回灼体炎流,然后在小丫头的道谢中离开。 吸收了黑白郎君的血液后,她走至一处树林展阅书信:“(恋红梅捅了荡神灭一刀。赤羽信之介与神田京一重返中原。战兵卫为阻止撼天阙进攻边关身亡。)” 明渊凰将信件烧毁,抬手摸了摸左脸颊:“赤羽……以前是吾一无所有,现在是他不用顾忌。他的到来是个变数,不能再等了……” 沉重的魔威不再压制,强大的功力不再保留,黑雾缠绕包裹间,永夜皇再临人界。 永夜皇自背后拔出魔刀,迈着阔步走向通道入口。黑水城上空殃云笼罩,众人惊愕地看着夜空,纷纷赶往黑水城通道。 “大姐头!” “大嫂!” “明渊凰!” “英俊仔!” 听着众人不同的称呼,永夜皇并没回顾一眼,身后的披风释出魔气,澎湃的气劲爆旋四周,将前来阻止的人尽数逼退。 永夜皇高举幽灵魔刀,炽热的血焰汇聚刀身:“哈啊——” 随着永夜皇挥刀斩落,无可匹敌的刀气贯穿石头,身前瞬间开出百里的通路。 “这就是……永夜皇的实力……” 大匠师震惊地看着通道,鲁家引以为傲的机关术,在绝对强悍的力量面前,竟是毫无阻挡之力。 永夜皇将魔刀插回后背,不顾身后亲朋好友的呼唤,穿过通道离开黑水城,走向与众人为敌的一方。 “你让我等你……那你……为什么要走?!” 听到通道彼端的质问,永夜皇停下脚步缓缓转头,凝望着俏如来不发一语。 两人对视片刻,永夜皇抬手化出黑铁面具,遮住了自己的面容,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邪气如狂风席卷扫荡,魔影化作黑雾消散在风中,徒留一首威震九界的诗号。 “日月无光,永夜为皇。九界称雄,天地魔狂!” 第八十八章 情最伤人 护世之兵 相同的一幕再度上演,这次头也不回的人,甚至连一句话都没留给他。 俏如来向后踉跄一步,凄凉地大笑起来,眼中流出一行清泪:“哈哈哈,你骗我,你又骗我……” 雪山银燕不忍地伸出了手,想要拉住自己的大哥:“大哥……” “俏如来……”剑无极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就连自己亦是同样心情低落,分别、对立竟是如此猝不及防。 “俏如来无事。”俏如来垂眸平静地说道,随后拉起兜帽戴好,转身回到黑水城中。 梁皇无忌无奈地叹了口气,冥医喝着亡命水不知在想什么。万雪夜等人看着俏如来的背影,只感觉浑身说不出的冷。就连对钜子没好感的废苍生,都忍不住露出复杂的神情。 回到他的屋中,俏如来走至床边,抚上已无余温的床面,昨夜还有两道身影在此缠绵。 “我记得放在此处……怎会不见了……”俏如来翻找着床铺,却是没能找到放在枕边的棋子。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停下找寻的动作,捂上空空如也的心口:“连这……也不愿留给我吗?” 俏如来静立了片刻,随即取出自己的玲珑子,拿起一枚冷玉后,小心地将棋盒收起。 掌心的黑子就像那身黑衣,提醒着他墨凰变成魔皇,再一次弃他而去的事实。 他将棋子放入胸前的口袋,整理着混乱的床铺,然后步履坚定地走出居所。 在俏如来的屋外,一个白发刀客手执画卷,犹豫着是否该敲门打扰。房门轻轻打开,手执佛珠的俏如来缓步走了出来。 万雪夜担忧地看着他:“俏如来,你没事吧?” “多谢你的关心,俏如来无事。”俏如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万雪夜,你找我有事吗?” 万雪夜将手中的画卷递给俏如来:“这是梅香坞被破之前,冰剑自黑瞳身上找到的通缉令。” “通缉令?”俏如来接过画卷观视,顿时面露讶异之色,“是永夜皇所作,俏如来的画像。” “没人会将画作当成通缉令,我想这大概是下属的失职。”万雪夜看着俏如来说道,“我只见过她两次,一次是你与独眼龙重伤昏迷,一次是梅香坞被破。虽然一个是明渊凰,一个是永夜皇,但当她提及所爱之人时,她的眼神骗不了人,因为我很熟悉这种眼神。” 俏如来看着画像上青涩稚嫩的他,是天擎峡一战之后,他最茫然无助的模样,是铸心之前他的模样。 “其实,她比谁都重感情,否则我们也不会活到现在。”万雪夜忍不住感慨一声,“但是她必须对你无情,因为留情才是真正的残忍。” “俏如来明白。”俏如来无奈地闭上双眼,“我什么都明白。” “她希望你杀她。”万雪夜想起她的话,认真地看向俏如来,“俏如来,你会杀永夜皇吗?” “我不会杀永夜皇。”俏如来坚定地说道,“俏如来答应过冥医前辈,一定会救她。” “但她活得很痛苦,如果你救不了她……”万雪夜停顿了一下,心有不忍地说道,“就让她解脱吧。” “她是我的妻子,俏如来的责任。”俏如来将画卷抱在怀中,“我一定会救她,绝不放弃!” “我相信你能救她。”万雪夜点了点头,背着曤日刀转身离去。 “凰儿……啊。”俏如来叹了口气,将画卷收好之后,走往破窑寻找废苍生。 破窑之中,废苍生正在端详墨狂,似在思考重铸墨狂的可能。 看到俏如来到来,他放下手中墨狂:“俏如来,你不去想办法对抗魔世,跑来我这破窑做什么?” “我来向前辈商借墨狂。” 废苍生看着损坏的墨狂,忍不住冷哼一声:“墨狂在你的手中几近损毁,你还要向我借它?” “对抗魔世需要止戈流的力量。”俏如来向废苍生行礼道,“请前辈将墨狂借给晚辈。” “嗯~”废苍生闭目沉吟了片刻,说道,“我要带墨狂前往锋海,与锻家商议合铸一事。” “如果是这样,晚辈或有替代之法。这是墨狂的碎片。”俏如来取出墨狂的碎片,交给废苍生,“若是重铸一事落定,俏如来再将墨狂送还不迟。” “哼,拿去。”废苍生一挥手掌,墨狂飞向俏如来,被其化光收起。 “多谢废苍生前辈。”俏如来向他鞠了一躬,转身正欲离开破窑,却是被废苍生叫住。 “俏如来,如果墨狂重铸完成,你能杀掉永夜皇吗?”废苍生看着俏如来问道。 俏如来的语气坚决:“俏如来能打败她,但不能杀害自己的妻子。” “妻子?你……”废苍生不禁面露错愕,随后语气冷硬地说道,“如果我一定要你杀她呢?” “废苍生前辈,如果连我也放弃她,那才是真正将她逼为九界之敌!” 废苍生转身背对俏如来:“俏如来,你可知她学得止戈流剑阵?” 俏如来不敢置信地说道:“这怎有可能?难道她有仿造剑招的能力?但就算如此,血之禁印、渡世大愿以及护世之兵,她并不具备任何一项开启止戈流的条件。” “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废苍生闭了闭眼睛,回过身看着俏如来,“关于烛龙之力,关于她的来历……” 鬼祭贪魔殿之中,正在众魔进行军议之时,一道黑影踏着浓厚魔气,缓步走入议事大殿内。 “恭迎帝尊!”三尊与杀生鬼言立刻行礼道。 “嗯?”戮世摩罗从王座上站起,看着她面具边沿的血迹,“你受伤了?” “没……”永夜皇的声音森冷依旧,听起来却有无尽的疲惫,血液自面具滴落在地,传入在众武者的耳内。 戮世摩罗的目中一沉,炽阎天忍不住皱起眉头,荡神灭与曼邪音面露惊诧,杀生鬼言看出情况不对,立刻紧紧地闭上嘴巴。 永夜皇走向王座坐下,靠在椅背上闭合双眼:“只是……累了。” 面具上的血液不断滴落,杀生鬼言没忍住开口道:“帝尊,你真正没事?你的血一直在流啊。” “你们换个地方继续,让本皇……”永夜皇歪头半躺在王座上,“休息一阵……好吗?” “我们出去。”戮世摩罗对众魔示意一句,率先离开议事大殿,三尊与杀生鬼言随后跟上。 议事大殿之外,众魔担忧地望向内殿,比起消灭黑水城与否,他们更担心的是永夜皇的状况。 曼邪音满脸疑惑地说道:“帝尊是怎样了?是否要让中谷大娘来医治?” “这伤势只怕不是大夫能治的。”戮世摩罗垂眸挑动着额发,“她受的伤,阿鼻尊啊,你最有发言权了。” “什么?!”荡神灭不敢置信地看向大殿,“难道……” “这也是我担心的事。”炽阎天语气凝重地说道,“只是没想到,才过了一天,帝尊竟被伤成这样。” “为什么我听不懂你们的话?”曼邪音一脸不解地说道,“帝尊到底受了什么伤?” “我知道。”杀生鬼言故作高深地说道,“帝尊受的啊是情伤,简单来说就是失恋了。” “啊?”曼邪音扫了一眼低头不语的荡神灭,“失恋……怎会?” “天兵仔啊,你还是别开口了。”戮世摩罗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再开口,我就拆你的骨头来打你的猪头,我保证,我会非常残忍。” 杀生鬼言立刻捂住嘴:“呜……” “炽阎天,你怎会知晓这件事?”荡神灭敏锐地发现问题所在,“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帝尊与那群人族认识?” “是啊,炼狱尊。”戮世摩罗好奇的询问道,“你是怎样知晓她被人伤害的?” 曼邪音亦是看向炽阎天:“炽阎天?” “我会知晓这些秘密,是因为我见过帝尊的真面目。”炽阎天沉默了片刻,将知道的一切告知,“阿鼻尊,你还记得一年前,那个使用琴弦的女人吗?她就是帝尊。” “她是帝尊?那张面容……”荡神灭回忆起那张面孔,突然想起沉沦海的旧事,“是血月孤红!” 被荡神灭一提,曼邪音也回忆起来:“血月孤红……是先帝的朋友。我与荡神灭曾在沉沦海与她一战。没想到,她会成为我们的帝尊。” “血月孤红?她不是俏如来身边那个……”杀生鬼言见戮世摩罗瞥来,连忙捂住嘴巴摇了摇头。 “喔?看起来大家都认识。”戮世摩罗忍不住介绍道,“真是巧了,我正是她送进魔世的呢。顺便一提,妖神将跟她的关系也不一般。啊,这在修罗国度好像不是什么秘密,算我多讲了。” 荡神灭不解地问道:“既然都是熟人,为什么要遮脸?” “这就要问天兵仔了。”戮世摩罗看向杀生鬼言,“天兵仔啊,现在吾准你讲话。” “呃?可是,我也不知道啊。”杀生鬼言疑惑地挠了挠头,“啊!敢讲是因为俏如来?这么一说,难道让帝尊失恋的人就是……” “天兵君啊,你平时笨得像猪,今日终于聪明了一回。”戮世摩罗得意地一挥右手,“这个凶女人啊,就是本统领的大嫂。啊,这么说不对,他们已经分手了呢。” 三尊互相对视一眼,荡神灭不敢置信地说道:“所以伤害帝尊的人就是……” 戮世摩罗的语气变得深沉:“是俏如来啊。” 黑水城破窑之中,俏如来听完废苍生的话,思绪是从未有过的清晰。过往想不通的一切,在这一瞬间全部贯穿。孤寂的背影通过众人之口,在脑海中慢慢拼凑至完整。 仪表不凡,智武超群,冷静深沉,几乎无所不能,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人。在那份完美背后,俏如来却看到一个被寂寞逼疯的灵魂。 『你知晓我杀过多少人吗?你知晓我喝过多少血吗?你知晓我走过多少路吗?你知晓我活过多少年吗?你知晓我是什么怪物吗?』 她的肉身是聚血所成,她的本事是经世所练,她的一身能力都是汲汲营求所得。谁能想到最初的她,不过是亡者的执念,甚至连自己的身体也无。 从一抹执念,到血月孤红,她经历了多少,谁也想象不出。唯一能确定的是,岁月将曾经的人,变成了近神怪物。 她一直远离俗世漠视凡尘,接近他只是为了游戏乐趣,却没想到被他拉入了红尘。 天擎峡中,在他昏迷之时,曾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诉说。那是她第一次敞开心扉,却被他当成幻梦虚言,醒来抛之脑后。直到昨日二次低语,他才明白那不是梦,是早就吐露的真相。 『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还活着。吾爱不起,如果注定会失去,不如从未拥有过。』 “就因害怕失去,所以连爱都不敢吗……”俏如来忍不住垂眸自语,“渴望却又排斥,你太矛盾了,太……痛苦了。” “俏如来,你想好了没?”废苍生看着俏如来问道,“是杀还是不杀。” 俏如来神情平静地说道:“如果要杀她,必须要用最完美的止戈流消除她的执着。” 废苍生点了点头:“不错,这是最稳妥的方法。” 俏如来摇了摇头:“但不是最好的方法。” 废苍生不屑地冷哼一声:“说到底,你还是不想杀她。如果是你的师尊,一定会选择杀掉她。别说是半个徒弟,就算是妻子也一样牺牲。” “但俏如来是俏如来,而俏如来有更好的方法。”俏如来甩动着手中佛珠,“那就是,让我成为她的执着,给她守护的意义,让杀生之剑变成第二口护世之兵!” 废苍生不禁面露讶异:“你……” 俏如来看着废苍生说道:“止戈戢武本就同源,只是护世方式不同。以杀止戈,以戮息武,若是止戈流做不到,那就让戢武道完成!” 废苍生沉默了片刻,转身背对俏如来:“你知道吗,我很讨厌你的师尊。” 俏如来微微低下头:“俏如来明白。” “因为他不择手段,比起卑鄙,他是我见过最卑鄙的人。”废苍生嫌弃的语气一转,“但是他确实真有本事。” 俏如来惭愧地偏过脸:“俏如来不如师尊远甚。” 废苍生猛地转过身:“错了,他这辈子如果有一件事情是让我称赞的,那就只有收了你这个徒弟。” 俏如来不敢置信地一震:“前辈……” “我一定会完成墨狂,这是废字流两千年来的心愿。”废苍生转身侧头顾后,“我也希望你能超越你的师尊,做他做不到的事情!” “俏如来明白。”俏如来向废苍生行了一礼,缓步朝着黑水城的通道走去。 第八十九章 再见赤羽 约战魔皇 青石王座之上,永夜皇控制着烛龙之力,蚕食体内的辟邪意志。妖兽不甘心地怒吼一声,连同部分感知彻底消失。 灭杀掉复苏的凶性之后,辟邪之力失去意志操控,停止吞噬血脉与功体的行为。 “(竟只剩烛龙血脉,王辟邪还真是霸道。)”永夜皇看着掌中的金色妖力,“(虽然损失惨重,但辟邪妖力增进,血脉更为纯净,未必是件坏事。如此讲来,卸磨杀驴,倒显得本皇不近人情了。)” “可惜了刚到手的阴阳之力。”永夜皇忍不住唏嘘道,“还没使用一次,就灰飞烟灭了。” 随着心念一动,一道人影化光出现,永夜皇起身按在傀儡天灵,检查着体内血源的情况。 虽然傀儡与她已非命源相连,但本体的损失仍是牵连到分身。确认她的体内只余辟邪之力后,永夜皇摘下蜘蛛面具,拆解血丝为她重织面皮,恢复成无我公子的模样。 永夜皇将面具收入空间,让它与发带、剑谱等物作伴,随后自腰间取出两枚白子,摊手化出棋盒,将遗失的玲珑子放回盒中。 “俏如来……” 一夕失控,险铸大错,然而爆发的情感难再压抑,今后重逢又该如何面对? 永夜皇不禁疑问,难道这真的是报应来临,否则怎会对求死之人开这样的玩笑。 纵使心中百感交集,身上还有责任未尽,永夜皇不再沉溺感情,立刻传唤戮世摩罗,询问交代三尊的任务。 戮世摩罗走入大殿,询问坐姿霸气的魔:“喂,凶女人,你休息够了吗?” “足够了。”永夜皇撑着头、翘着腿,语气中无一丝异常,“荡神灭的事你处理得很好,本皇能够看出,三尊对你的态度更加恭敬了。” “还不是帝尊教导有方。”戮世摩罗忍不住调侃道,“说不定很快,我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就超过你了。” “还是差得远。”永夜皇打击了一句,随后开始谈论正事,“本皇收到消息,赤羽与神田京一回到中原,战兵卫身亡。” “难怪这么快回来,原来是收到消息。”戮世摩罗挑动着额发说道,“根据黑瞳所言,他与苗疆接触频繁,战兵卫又死在这个关键时刻,看来我最讨厌的智者达成共识了。” “助北竞王一统苗疆,然后全力对抗魔世。”永夜皇轻轻敲打着扶手,“智者之间总有共识,海境欲星移也会出面,只要在此时贡献心力,两界的合作指日可待。” “若是两界战力倾出,军力的差距不是你一魔能弥补。”戮世摩罗若有所思地说道,“别忘了,还有中原。虽然不成气候,但止戈流可是克魔利器。” “墨狂损毁严重,短时间内他不会再出现。”永夜皇看向戮世摩罗,“他的目标只有一个,一履岩,达摩金光塔。” “说起一履岩,曼邪音找到一只佛履。”戮世摩罗从身上取出草鞋,“佛履一在内,一在外,自外而内,便是初祖踏足之处。这其实便是暗示佛国藏于一履岩之内。” “在找到紫金钵之前,不急。”永夜皇闭目思忖了片刻,“派人盯住一履岩,掌握俏如来的行踪,他会帮我们找到紫金钵。” “对了,双尊找到海境入口与金雷村的位置了……” 永夜皇点了点头,自王座上站了起来:“海境与佛国有环境优势,当前首要目标仍是苗疆。北竞王想要天下围攻撼天阙,本皇怎能不如他所愿呢?” “之前你说,你在等待关键的一着。”戮世摩罗疑惑地询问道,“这一着,是什么?” “救苍狼。” 万里边城之外,天际再现夜空殃云,一道黑影破云而降,双足轻盈落地,却是地陷三尺,魔威大地难承。 “参见帝尊!” 网中人向她行了一礼,随后迎了上来:“帝尊,你怎样来了?” “来见故人。”永夜皇将手背在身后,侧目看向妖魔海,“他,来了。” “嗯?”网中人看着骚乱的妖魔海道,“妖魔海有动作,有人闯入。” 话音甫落,一个魔兵上前鞠躬汇报道:“启禀帝尊,外面有人求见。” 赤红的人影持扇轻击掌心,昂首自信缓步而来,英武风姿一如往日,正是西剑流军师,赤羽信之介。 “赤羽信之介见过魔世之主,永夜皇。初次见面,幸会了。” “西剑流再现中原……”网中人看了一眼永夜皇,“你等的人就是他?” “然也。”永夜皇一甩身后披风,转身质问赤羽信之介,“只身踏入吾军营地,你,哪来的自信?” “呵呵呵,昔日俏如来深入西剑流,如今赤羽只身面见帝尊。”赤羽执扇轻笑道,“初生之犊尚能如此自信,那赤羽为何不能?” “他为续风云碑之战,那你呢?” 赤羽毫不遮掩自己的目的:“为助中原对抗魔世而来。” “在吾军营地说这种话,你的自信救不了你的命!”网中人冷哼一声,抬掌发出一道飞丝。 赤羽侧头避过飞丝,转脸看向永夜皇:“赤羽的命或许不值一提,那俏如来的命呢?” 再闻俏如来之名,网中人杀意更甚,魔丝银线疾暴射而出,却是被永夜皇挥手挡下。 “帝尊,为何阻止我杀他?” 永夜皇瞥了一眼网中人,目光中不带一丝感情:“他的生死在吾一念之间,不妨先听他将话说完。” “是。” 赤羽的目中闪过一丝了然,立即向网中人屈身行礼道:“吾与贵主有事商谈,还请将军暂且回避。” “嗯?”网中人的面上顿时浮现出一丝不悦。 “他是吾的爱将,为何要他回避?”永夜皇似笑非笑地说道,“军师为了对抗魔世而来,那你的要求,是否乃算计的一环?” “呵呵呵,夜皇多虑了。”赤羽轻笑了起来,随后意味深长地说道,“只是吾在来的路上,遇到一个人,他要我转达给夜皇的话,只怕不宜让妖神将听见。” 话音甫落,永夜皇的周身气劲爆发,然而赤羽却不为所动,仿佛笃定她的选择一样。 永夜皇忍不住冷笑一声,侧目看向身侧的网中人:“妖神将,退下。” 网中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立刻明白赤羽说的人是谁,心中瞬间燃起无端怒火。 但碍于命令,他只能忍住怒气行礼退下:“是……” “你的目的达成了。”永夜皇慵懒地向后一靠,稳稳坐在龙晶王座之上,“现在说出你的来意。” “有恩报恩。”赤羽将执扇之手背在身后,“有仇报仇。” 永夜皇不以为意地说道:“恩从何来,仇从何来?” “俏如来之恩,应零之仇。” “原来意在报仇。”永夜皇双手一摊,悠闲地翘起腿,“那本皇在此,领教军师高招。” “要报仇,不一定以武决胜。”赤羽神态自若地说道,“吾对抗的是魔世,不是夜皇。” “本皇代表魔世,你对抗的就是本皇。”永夜皇轻轻敲击着石座,“吾是武夫,自然要以武决胜。” “是武夫,是智者,还是两者皆是?”赤羽意有所指地说道,“赤羽的作用不是武决,而夜皇要战的人,也非赤羽。” 永夜皇轻描淡写地说道:“吾不介意,在杀他之前,先杀你。” 赤羽笃定地说道:“没了赤羽,谁来替你拖延战局?只有赤羽,能让九界撑到决战来临。”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永夜皇的血眸亮起妖异的光,“在你面前的,是即将一统九界的存在。” “你的目标真正是九界吗?”赤羽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你就不好奇,俏如来想对你说什么?” 永夜皇毫不在意地说道:“吾从不好奇,也没人能使本皇好奇。” “他说……”赤羽停顿了片刻,看着永夜皇说道,“你是他的妻子,他绝不会放弃你。” “放肆!” 只听一声脆响,黑色的琉璃扶手瞬间崩碎,永夜皇惊怒交加地站起身,龙晶王座化为黑雾消散。 “原本我也不相信,但看到你这种反应……”赤羽忍不住感叹了一声,“没想到你与他竟会走至这一步,我更没想到你会变成这种模样。” 永夜皇发觉自己的失态,沉默了片刻收敛情绪:“本皇与他毫无关系,永夜皇只是永夜皇。” “应零……” 永夜皇打断了赤羽的话:“她已经死了,无论你是要为她报仇,还是报西剑流之仇,本皇随时奉陪,但别再提起这可悲的名字。” “换了名字,换不了这个人。”赤羽语气平静地说道,“孤红变成孤凰,墨凰变成魔皇,但你仍然是你。月光从未消失,只是被云挡住了。” “神田京一呢?”永夜皇瞥向动乱的妖魔海,“不想见他的师姐吗?” “听凤蝶说你还活着,他很欢喜。”赤羽将折扇敲在掌心,“只是没想到,明渊凰就是永夜皇,他的师姐竟成了敌人。这次吾没让神田跟来,因为他说要让你悲哀。” “很好,吾会期待。”永夜皇的语气阴冷至极,“本皇也会让他……悲哀。” “叙旧结束,讲回正题吧。”赤羽收拾了心情,看着永夜皇说道,“重铸墨狂需要时间,吾能为你争取到时间。前提是,你不会趁隙进攻万里边城。” “哼,拿下一座空城,毫无游戏乐趣。”永夜皇不屑地说道,“只有折磨对手,看到希望后的绝望,才能令吾愉悦。” 赤羽的语气意味深长:“上一个这样做的人,已经瘫痪了。” 永夜皇冷笑了一声:“你的话只会让你的命更短。” “再短,也短不过三个月。”赤羽以扇敲着掌心,“赤羽此来,除了叙旧,更为一事……” “说。” “代俏如来,约战永夜皇!”赤羽挥扇指向永夜皇,气劲震起身后的披风,“三个月后,达摩金光塔,终结魔祸!” “哈哈哈……”永夜皇放声大笑了起来,周围的气流瞬间爆炸,“很好……太好了,吾等这一天,很久了,哈哈哈……” 听着永夜皇可怖的笑声,赤羽忍不住暗自叹息。一生难得的两个对手,竟是一个作死瘫痪,一个疯狂作死。 赤羽向她行了一礼,转身便欲离开:“那就请了。” 永夜皇冷冷看着赤羽,背过身睨着后方:“本皇准你走了吗?!” “不能吗?”赤羽看着她的背影问道。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永夜皇将手背在身后,毫不掩饰话中的杀意,“你要怎样离开此地呢?” 赤羽不慌不忙地开口说道:“俏如来说,若是赤羽不能安然离开,那你们之间的约定作废。” “嗯?”永夜皇的眼神阴狠暴戾,外放的魔气之中竟是多了两种诡异的气息,一种是血气,另一种…… “(是……妖气?!)” 不等赤羽仔细分辨,诡异的气息瞬间消散,徒留极端强大的魔气。 “没想到,他也学会威胁人了,哈。”永夜皇闭上双眼,魔音森然压迫,“那就请赤羽军师珍爱性命,别在本皇面前出现。否则,这条命,由吾不由你。” “多谢夜皇开恩,请。”赤羽按下心中疑惑,行了一礼从容离去。 赤羽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永夜皇难再压抑愤怒,气旋爆冲震起披风:“俏——如——来——” 远在千里之外,头带兜帽的俏如来似有感应,隔衫摸了摸心口的玲珑子:“凰儿,精忠落子了。” 第九十章 关键一着 内乱终战 赤羽信之介离开之后,永夜皇坐回王座之上,抬手释放出冰霜冻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妻子……”永夜皇想起那一夜的迷乱,忍不住加摧了手中的术法,“还不是……才不是。” 恢复冷静之后,永夜皇抬眸远望万里边城:“苗疆一统之后,铁军卫必会出兵,抢下先机。但只要本皇坐镇,他们就不敢妄动。若要打破僵局,必先引走本皇。所以,又是俏如来吗?” “兵对兵,将对将,王对王。”永夜皇轻轻敲打着扶手,“怎样看,都是我们稳赢啊。除非他们还有后援,比如说黑白郎君,鳞族大军,黑水城……” 正在永夜皇沉思之时,网中人自魔军驻营走出,不声不响地走至她的身后,没有出言打断她的思绪。 “若要解除边关之危,必先消灭妖魔海。”永夜皇看着庞大的妖魔海,“吾与赤羽交谈之时,妖魔海有细微动乱,是神田京一在外围试探。以赤羽的智谋,定能猜到妖仃存在,但他们要如何确定,那万千妖魔中的一只呢?” 网中人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凡是生物,必有本能。遭遇危险,便会设法自保。” 永夜皇看向走来的网中人:“寻常兵刃难伤妖魔,确定首领位置之后,他们要如何解决呢?” “近攻不易,唯有远射。” “妖魔海延伸可达十里,十里之箭吗?”永夜皇低声笑了起来,“哈,本皇明白了。” 网中人看着永夜皇问道:“赤羽信之介与你谈了什么?” “按兵不动,以及三个月后,达摩金光塔,与俏如来一决生死。” “嗯?”网中人讶异于她的回答,忍不住追问道,“你要放过苗疆内战发兵进攻的大好机会,按兵不动?” “万里边城已是空城。”永夜皇望向城墙上的风逍遥,“吾的大军已经集结他出,只等苗疆一统,一举反攻。” “你的大军……”网中人略一思索,立即明白过来,“你要拿下铁军卫?” “然也。”永夜皇轻轻笑了起来,“陪本皇慢慢等吧。与其制造破绽,不如等待破绽,兵行险着的人,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那俏如来呢?”网中人的语气略带嘲讽,“你要为一名人类,赌上统御九界的机会?若你死了,你要网中人奉一个小子为尊吗?” “他是小子,吾是女人,半斤八两。”永夜皇将手搭在石座之上,“至于俏如来……为什么吾总感觉,你很在意他。怎么,你也想体验最完美的止戈流吗?” 网中人不屑地别过头去:“我没你这么无聊。” “无聊吗?确实……真无聊。”永夜皇闭上双眼,喃喃自语道,“权力吾掌过,顶峰吾登过,吾什么都有,也什么都没。到了最后,吾想要的,唯有……陪伴。 “就这么简单?” “陪伴不难,陪吾才难。”永夜皇将头靠在王座之上,“对永生之人来说,永远的陪伴就是一种……奢求。” “永生……”网中人惊讶地看着永夜皇,似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秘密。 网中人沉默了片刻,说道:“只是陪伴,网中人能做到。” 座上之魔并无回应,竟是不知何时陷入了沉睡,没能听见他方才的话。网中人忍不住冷哼一声,转身进入了营帐,取出一张毯子,盖在永夜皇的身上。 而在遥远的佛国之中,枯髓咒怨借助寄体遗物感应外界动静,在永夜皇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听着她身边发生的一切。 『网中人……嗯……俏如来……哼……』 与此同时,一道雪白出尘的身影寻至天门,欲进入达摩金光塔了。 “弟子俏如来,求入达摩金光塔。” 苗疆内战爆发,鳞族、东苗军与铁军卫合力围攻西苗军,欲一举除去撼天阙与苍狼,平定苗疆乱局。 荒野之上,冽风涛与岁无偿急急而奔,欲前往支援苍狼王子,路上正巧与苍狼、奉天与叉猡会合。没过多久,血流不止的撼天阙赶到,开始责备作战经验不足的王族亲卫。 而在此时,北竞王带领苏厉、女暴君、步霄霆与苗军冲入,将苍狼等人紧紧包围在内。撼天阙连战铁骕求衣与锻神锋已是伤疲在身,看见北竞王的到来顿时难掩面上愤怒。 在撼天阙的惊异与苍狼的茫然中,北竞王向众人揭开了他的算计,便是利用战兵卫背叛的真相,引起撼天阙的失志与后悔,让他的愧疚倾注在战兵卫的外甥、希妲的儿子——苍狼身上,并以苍狼为饵钓出撼天阙围杀。 “你果然善于算计人心。” “孤王只是比谁都擅长等待。”北竞王毫不介意撼天阙的讽刺,“先等王死,等铁军卫表态,等你与战兵卫的恩怨了结,等待,就能等到胜利。” “是人是神,是妖是魔。无情无念,无心无我。” 一道冰冷的女声响起,在苍狼的不敢置信中,细密血丝如剑锋利,却又似水缥缈无痕,在战场之外燃起瑰丽烟花。 “嗯?这个声音……”北竞王讶异地转身,看向走来的青影,“不对,你到底是谁?” 青衣白发,眸深如墨,静若沉渊,冷如冰霜,正是无我公子。 “无我公子,受魔所托,救人一命。” “魔?”北竞王立刻反应过来,“是永夜皇!” 除了冽风涛之外,熟悉无我的人不由面露震惊,苍狼更是惊愕地看着她:“你到底是无我,还是明姑娘?” “皆是。”无我公子瞥了一眼苍狼,面上是龙虎山众人再熟悉不过的漠然。 “哈哈哈……”撼天阙仰天狂笑了起来,“好,好个永夜皇!竞日孤鸣,这次,胜利的会是谁呢?” “多了一个人,也不过多了一具尸体。”北竞王眼神坚定地说道,“多言无益,孤王今日必要败你!” “我就看你要如何拦阻我。王族亲卫……”撼天阙看着王族亲卫,随后将目光转向无我,“还有你……护苍狼,突围!” 苍狼难以置信地上前一步:“撼天阙,你要做什么?!” “断后。” “啊?”苍狼震惊地说道,“怎能……” 撼天阙忍不住斥责道:“想做王,你这种个性只会败亡。” 闻言,苍狼默然地低头。两军交战开杀,女暴君、苏厉与步霄霆率苗军围杀而上,欲断苍狼等人生机。骨镖横扫,铁手刁钻,鬼刀凌厉,王族亲卫豁命冲上,斩杀苗兵开出血路。 无定飞丝艳红如血,凄美中饱含杀意,剑气所过之处,竟是最惨无人道的虐杀。 无痕剑气埋入体内,随即便是无数血丝碎体而出,手段让在场众人皆为之胆寒。 苏厉抬掌向无我发出气劲,阻止她恫吓苗军的行径:“好凶残狠绝的手法,比之魔世,过犹不及啊!” 无我公子以指化气,剑气化为屏障挡下一击,随后血丝再次扫荡,将苗兵在连声惨叫中切割成碎。 “恶……恶魔……”包围无我的苗兵惊恐万分,隐隐竟有溃逃之势。 “以吓恐兵,溃乱军心。”女暴君一挥衣袖,向无我公子甩出女刑,“你之计策,确实起了作用了。喝——” 而在另一边,撼天阙、竞日孤鸣,双王再度交锋。雄气震千里,劲威荡平原。北竞王攻守有度,撼天阙却显焦躁,一招强,下一招更强,犹如狂风,一波波,似无尽,更是无穷。 纵然体力不支,但宝典武学生克,虚空灭约制轮回劫,竟是撼天阙略战上风。血刃神罡上手,撼天阙出刀瞬间,北竞王临危回身,破盒取出一爪,耀眼金物竟挡下力足开山的一刀。 “什么!”撼天阙惊讶地看着金爪,“这是……” “是全新的狼王爪啊……” 即使寡不敌众,仍要全力突围,王族亲卫、奉天与无我公子,一路血洗苗兵。背后,女暴君等人追杀不止。 烈士原以死为志,引刀一快成忠义,冽风涛与岁无偿决绝断后,指点苍狼等人逃亡鱼龙穴。就在众人离去之后,欲星移缓步踏出,指引女暴君追击,对上两名王族亲卫。 一路奔赴鱼龙穴,却是埋伏不断,杀不完的敌兵,逐渐消耗众人的气力。 “追上来了。”无我公子毅然停下,看向苍狼、奉天与叉猡,“你们走,吾断后。” “你……明姑娘……”苍狼不敢置信地转身。 “别轻易倒下。”无我公子淡漠地回看一眼,无所畏惧地向前走去。“继续走下去。” “你一定要活下去!”苍狼不再犹豫,带着三人奔赴鱼龙穴,“我会一直……等你!” 过去同生共死的日子,罪海七恶牢外的诀别,眼前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纵使心中仍有迷惘,竟已是不再重要,此时此刻只求佳人安好。 “等……”无我公子的眸中泛起波澜,随后忍不住嘲弄地一笑,“憨人……” 女暴君等人率军追上,看到孤身一人的无我之时,犹豫了片刻,似是在考虑是否要在她的身上浪费时间。 “我们的目标是苍狼,没必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苏厉心知此人的诡异,立刻向苗军发号施令道,“继续追!” 无我公子闪身挡在步霄霆的面前:“你们能走,他不能。” “嗯?”步霄霆不悦地看着拦路之人,“既然你执意找死,那吾便送你一程!” “步霄霆……”苏厉想起失踪的貂玉青,正欲出言劝阻步霄霆,但见他面露决杀之意,只能作罢。 无我公子扫视着围上的苗兵,随后面无表情地看向步霄霆:“九龙天书,在哪里?” “死到临头还肖想九龙天书?”步霄霆忍不住冷笑一声,“杀!” 无我公子举指御剑,周身剑网交织,平地乍现湖光,天际剑气化虹。三种剑意,三式瑰丽,剑光化为漫天血色,眨眼灭尽周遭苗兵。 “破骨摧魂!喝——”步霄霆掌中运气,发出一道绿光,却是被无我公子侧身避过。 “九龙天书,在哪里?”无我公子重复着问题,射出一道无极剑气,穿透步霄霆的肩部。 “可恶,怒霆惊雷!”步霄霆运纳术力,掌中蓝色雷霆翻涌,然而极招未出,已遭血丝洞穿手掌。 “九龙天书,在哪里?”无我公子引爆无痕剑气,随着一声凄厉惨叫,步霄霆遭创的手掌炸成碎肉。 步霄霆捂着断腕,脸上尽是冷汗:“在……在王上……身上……” 无我公子得到情报之后,转身前往鱼龙穴会合。 步霄霆见她手下留情,悄声化出鬼骨邪灵杖,欲报方才断掌之仇,却不知敌人早有灭口之意。 “五弦绝杀,潇湘夜雨。”无我公子剑指运气,只听天地乍响琴声,水剑凉如夜雨纷落,在悲曲与哀嚎中,洗刷血肉,淋透白骨。 无我公子侧目看向身后:“夜雨,也难洗你一身罪血。” 另一边战场,苍狼三人遭遇围军逼杀,奉天、叉猡为救苍狼不支倒地。 曾经最看不起他的奉天,如今竟愿意为自己牺牲,宣誓忠诚的王族亲卫,甘心为自己效力赴死。自己值得什么,又能回报什么? 苍狼血流不止,重伤单膝跪地,内心凄然无语。 就在女刑鞭索命之际,一道伟岸的身影挡在身前,以背挡下了致命一击。 血染的战神低声询问道:“你要放弃了吗?” 苍狼茫然地抬起头,记忆之中,不止一人这样问过自己。一路走来,牺牲至此,怎能放弃,怎甘心放弃? “没……还没……”苍狼的眼神变得坚定,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我还没放弃!” “那我们……走吧。”撼天阙转身面向敌军,发出一声长啸怒吼,“啊——” 长啸声动地而来,犹如狂龙怒吼,堆成一片尸山。撼天阙再运宝典武学,身影分化万千,全力一击,击杀苏厉与众苗兵。 女暴君颤抖地站在血海之中,竟是被撼天阙吓得魂不附体。怒吼化作惊涛不绝于耳,女暴君失神地转身看去,却见碧涛白浪扑面而来,将她与剩下的苗兵吞没。 “碧海潮生掀白浪,潇湘夜雨折青霜。琴歌祭剑吟红雪,日月临渊照墨凰。” 剑潮散尽,徒留一地尸骨,无我公子瞥了一眼叉猡与奉天,背手阔步朝着鱼龙穴走去。 鱼龙穴,原以为的生路,竟是最绝望的死路。苍狼与撼天阙互相扶持,原本屈辱折磨的仇人,如今却是相依为命。恨,早已无踪,留下的,是如父似子的依恋。 “撼天阙……撼天阙……撼天阙……你……你不能死,不能死啊……” 无我公子踏入鱼龙穴之中,毫不意外地发现这是一条死路。 “(嗯?暗室。)”无我公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机关,“(有意保留苍狼一命,这个欲星移……)” “啊,明姑娘……”苍狼看着一身青衣的无我公子,“你没事,太好了!” “你……还活着,很好……”撼天阙看向无我公子,有些事心中已然明了,却没在苍狼面前点破。 无我公子没来得及开口,鱼龙穴外传来苗兵声音,北竞王已将洞口包围。 “他们追来了……”苍狼看了一眼无我公子,低头面露绝望之色,“我们逃不了。” “你不甘心。”撼天阙笃定地看着苍狼。 “你叫我怎能甘心?怎能甘心啊。假使我能更有用一点,假使我能再更强……如果我不是这样的愚蠢天真,这样的无能……我不想死,不想就这样死去,我不想让竞日孤鸣得意。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就在苍狼悲愤交加之际,最后一名王族亲卫现身,他竟是只能用别人身份存活的影形一族。 “我是影形,有影无形,存于无形,为影而活。” 在苍狼的制止中,月荒凉自创身体,仿造苍狼身上的伤口,竟是要代替苍狼牺牲。 撼天阙看了一眼无我公子,询问苍狼道:“如果你能活下,你还是想报仇吗?” 苍狼看了看撼天阙,又看了看无我公子,眼神坚毅地说道:“父王,所有的王族亲卫,还有奉天都因我而死,不报仇,我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我曾允诺过你,要替你报仇。喝——”撼天阙突然精神一振,抬指点在苍狼的身前,竟是要将自己一身功力,灌输至苍狼的体内。 一生的懊悔,一世的亏欠,在这一刻,用这一身的修为,作为唯一能可的弥补。 “你的根基不够,记住,七天后,虚空灭的内劲便会反噬你体内的星辰变。第七天,你要废掉我留给你的功力。” 满面血泪的苍狼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撼天阙将他送入鱼龙穴的暗室之中:“撼天阙……呃啊……” “苍狼啊……”撼天阙看着那张神似希妲的面,抬手抚上苍狼的脸,“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儿子……我真希望能被你叫一声……爹亲……” “撼……天阙……” 机关转动,石门落下,撼天阙无力地看向月荒凉:“再来就交给你了,最后的王族亲卫。” “月荒凉,会完成任务。”月荒凉撕开伪装,露出苍狼的样貌,走出鱼龙穴慷慨赴死。 “无我之人,向死而生。你不是无我,他已经死了……”撼天阙倚在门上,看向无我公子,“你……是谁?” 无我公子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明渊凰,照明的明,深渊的渊,凤凰的凰。” “原来……是这样啊。”撼天阙微微颔首,转头看向暗室,“苍狼……拜托你了,帮他杀掉竞日孤鸣。” 在撼天阙的注视下,无我公子走向机关,扔出四面小旗钉在门上掩去暗室,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出洞穴。 “大王,一路走好。” 第九十一章 竞日必死 帝尊自重 虽有意外,但无碍计划,甚至让她额外收获到趣味的情报。 “(无相子说,墨家要维护九界和平,设立九算各负责一界。)”无我公子回头看向已失气息的撼天阙,“(但从道域内战、羽国志异可以看出,这一任九算与钜子理念不符。默苍离死前破坏墨家名声,可见心知死后九算将不甘于继续沉埋黑暗,想要走至太阳之下。)” “(本皇的存在动荡九界,定会让九算心生不安。)”无我公子想起最先入世的欲星移,“(这是一个危机,也是一个机会,一个显赫墨家的机会。只要有平息魔祸的功劳,再以九算的身份出面,便能为墨家扬名。)” “(北竞王……不是九算能掌握的人。)”无我公子扬起一抹微笑,“(所以……吾已经抓到一个了,只要守在鱼龙穴,说不定还能再抓到一个。就不知,来的人会是苗疆的九算,还是琅函天呢?)” 洞外的打斗声渐已停止,月荒凉不辱使命成功代死。眼见北竞王就要派人搜查洞穴,无我公子使用妖力开出传送门,瞬间跨越至鱼龙穴之外。 亲手将最后的亲情断送,终于只剩下自己一人。北竞王心神松动之际,命令苗兵收敛撼天阙与苍狼的尸体,以国礼葬之,同时宣告苗疆内战结束。 “北龙归心号苍穹,竞曰风云山河。辕门策令战骁驰,尽下一步干戈。” 就在他独自离去之后,来自背后的攻击已至,北竞王猝不及防,顿时受创:“啊……” “心神松懈,放下戒备。”无我公子面带微笑,看向捂住手臂的北竞王,“你怎会犯下这样的错误?竞王爷。” “是你!你的目标不是苍狼,而是……孤王。” “是吾要你以为,吾要救苍狼。”无我公子手中凝出血戮,“所以苍狼死了,撼天阙死了,你也必须死!” “只要苗疆大乱,两界的合作自然中断,魔世进军将再无阻碍。”北竞王顿时明白了她的打算,“你举棋不定的原因,便是在等待这关键的一着。你坐视苍狼与撼天阙死去,便是在等待孤王动摇的那一刻。比起善于算计人心的孤王,你才是当之无愧的怪物!” “还是多谢竞王爷给本皇的提示。”无我公子缓缓拂过血戮,“你摘不下的面具,终究还是摘不下。” 北竞王拿出狼王爪戴上:“你的本体坐镇万里边城,凭借傀儡也想杀孤王?” “右臂受创,你又能怎样发挥呢?”无我公子提剑冲上,剑锋直取北竞王的面门。 北竞王横爪挡下雄力一剑,双足一沉竟是地裂土崩:“哈啊——轮回劫!” 借力反攻,北竞王抬掌与无我公子相对,受创的右臂顿时血流不止。无我公子随心御剑,以血化剑,竟是直取北竞王的颈脉。 北竞王连忙仰面避过,血剑划开脸颊的同时,狼王爪直取无我公子的心门,却是被她格剑所挡。 无我公子弹开狼王爪,身形后撤挥动血戮,向北竞王射出一道剑气,却是被其双手拨势,反攻己身。 “你手臂的伤势,又能撑多久呢?”无我公子挥剑挑开气劲,掌中真气汇聚,反手发出一道掌气。 “轮回劫——”北竞王双掌轮圆接下掌气,“破乾坤!” “吾只用慢慢地耗,败的人会是谁呢?”无我公子提剑一指,一道血戮剑影射出,刺穿掌气的同时,抓住北竞王回气瞬间,在他的身上再开伤口。 “孤王擅长忍耐,你的言语动摇不了孤王!” 为抢回攻势,北竞王近身上前,狼王爪破空裂气,配合另一掌更是巧妙无穷。然而对手战技精妙,剑掌配合默契,控力有度,在对手借力的同时,增劲反击,竟让北竞王一时难占上风。 “一剑——无极!”无我公子抛起血戮,眨眼已成居合之势,快而利的拔刀瞬斩,刺破北竞王胸前的衣衫。 “轮回劫——”北竞王抓住无我公子的手腕,右手运转功力一掌袭来,“碎苍穹!” “一剑——”无我公子放开血戮,反手扣住北竞王,硬受一掌的同时,剑指高举过头,金色巨剑荡开波纹,在北竞王不敢置信的眼神中,一剑重创北竞王的右臂。 “无悔!” “啊……” 以伤换伤,依仗体力优势,无我公子无惧伤势互换,掌中纳尽四方清气,气劲澎湃势如惊涛。 “真是疯狂的女人啊。”北竞王心知伤势沉重,运转内力全力一搏,“皇世经天——” 北竞王的双臂缓慢运转,接纳对手攻势的同时,周身荡起淡金波纹,双掌汇聚出浑厚元气:“轮回穷劫——” “剑十一——”无我公子神情一凛,吸来血戮升入空中,背后展开华丽剑翼,剑气纵横密布,瑰丽不可方物。 “众生灭!” “涅盘!” 两大极招相接,顿时引爆惊天气流,动静震慑方圆十里,北竞王的护卫闻声赶来。眼看苗军追至,无我公子抹去嘴角血迹,挥手射出如雨剑气,随后身形化作星光消散。 “噗——”北竞王吐出一地的朱红,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孤王……赌赢了。” “错了,你还是输了。”永夜皇自龙晶王座上醒来,抬眸望向鱼龙穴的方向,“因为要杀你的人,从来就不是本皇啊。” 永夜皇掀开身上的毯子,拿着它进入营帐归还,随即提起案上的纸笔,在网中人的注视中,写下了一封书信。 网中人看着她写得密密麻麻的信,忍不住询问道:“你写了什么?” “苗疆内战结束了。”永夜皇将信件封好,传至无我公子手中,“虽然边关危机未除,联军不敢轻易踏足中原,但仍需提防一手,让三尊与小子加强戒备。” “只有这么多?” “当然不止。还有让飞狐接下送信的任务,让曼邪音做好出战准备。让黑瞳关注俏如来的动向,监视一履岩的动静。让众军配备麻沸散,以备不时之需。让茹琳自己刮脸,以及隐瞒她内战的事。让臭小子没事关心一下魔世,派人去帝女精国放出他老爸,让……” “够了!”网中人顿时后悔问她这个问题,“不用再说了!” “哈。”永夜皇低低笑了一声,带着作弄成功的愉悦。 网中人立刻转移了话题:“你是怎样知晓苗疆内战结束的?” “方才休息之时,意识转移到傀儡的身上,帮人打了一场内战。”永夜皇收起嘴边的笑意,“撼天阙死了,竞日孤鸣重伤,苗疆将在七天后,换上新的苗王。” “苍狼?” “然也。”永夜皇向营帐外走去,网中人跟在她的身后,“但决定出兵的关键,仍是俏如来。毕竟坐镇边关的人,是你和我。能对上我们的战力,只有黑白郎君与俏如来。” “黑白郎君……”网中人突然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要将忆无心逼至九脉峰,放出这个麻烦的破甲工具。 “怎么,开始怀念你的宿敌了?”永夜皇坐回龙晶王座,撑颊翘腿看着网中人,“是谁说,要无尽头追杀吾的?你想抛弃你的帝尊,与黑白郎君再续前缘吗?” 网中人别过脸去:“帝尊请自重。” “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可爱,不贴心。”永夜皇不禁感叹道,随后收起了轻佻,“继续说。黑白郎君在黑水城,赤羽一定跟他接触过。这么久过去,他的伤早就痊愈,没来找本皇一战,不是这只斗鸡的风格。” 网中人自信地说道:“如果他敢来,不用你出手,网中人便能解决他。” “喔?”永夜皇眨了眨眼,“这么有自信?” 网中人忍不住哼了一声:“他之招式已被我透彻完全,而网中人早就再创巅峰。” “那你怎没对我使用过?”永夜皇敲了敲石座扶手,“是看本皇不起吗?还是你对宿敌的坚持,超越对这颗心的坚持?难道本皇不值得你的第一次?” 网中人背过身去:“帝尊请自重!” “别人希望吾别自重,你倒好……”永夜皇微微摇了摇头,“讲正事。小子传来消息,俏如来已经离开佛国,寻找能挪动达摩金光塔的紫金钵。如果让达摩金光塔镇压通道,我们将被困在人世,因此紫金钵吾势在必得。” 网中人转身看向永夜皇:“但你要坐镇万里边城。” “只能派傀儡去了。”永夜皇在扶手上画着圈圈,“反正无我又不是魔,俏如来那只肉脚还能抢得过她不成?” 网中人忍不住勾起嘴角,却是刚好被永夜皇看到,她立刻不可思议地说道:“原来你也会笑啊,我还以为你蜕变得不仅忘记了名字,连怎样笑都忘记了。” “我没笑。”网中人不自在地将头扭到一边,“你看错了。” 永夜皇的魔音突然变成女声:“妖神将,别这么害羞嘛。来,给本帝尊笑一个。” 网中人恼羞成怒地吼道:“帝尊!” “知了知了,要自重,我知道。”永夜皇敲打着王座扶手,目光对上城墙上的赤羽,“国葬……七天……本皇这一着还没结束,无论如何,竞日孤鸣必须死!” 鱼龙穴之内,无我公子连续驻守七天,终于等到了一个拖着竹筏的白须老者。看到她的瞬间,老者露出片刻的讶异,似乎没想到会有人守在此地。 无我公子猜测着他的身份,声音却是如春风般温和:“老者,你也是来吊祭王子的吗?在下无我公子,是苍狼王子的旧友,不知先生名号?” 见她客气地行了一礼,老者也回了一礼:“老夫名叫忘今焉,自号非然踏古。” “我看先生拖筏而来,应是想为王子收埋。”无我公子微微颔首示意道,“先生,有心了。” “唉,乍听噩耗,传闻王子战死此地,老夫猜想王子尸骨若无人收埋,本欲代劳,看来现在是不用麻烦了。”老者的脸上露出悲悯之色,随后将手中的酒浇在地上,“你我相识一场,虽是未能深交,但言谈甚欢,老夫只能聊表心意。” “无……我……夫……子……” 忘今焉瞥了一眼无我公子,随后有所感慨地对门说道:“天下苍生与私仇,谁知轻重,这个答案早已了然啊。今生何晓几危安,血洒臣虏无间。苍狼敢于天争立……” 话未说完,一声惊嚎划破悲氛,苍狼的声音自门后传来:“啊——” 随后一阵磅礴的气劲爆发,冲破石门,在忘今焉与无我公子的震惊中,苍狼的身影出现在暗室之中。 “今生何晓几危安,血洒臣虏无间。苍狼敢与天争立,孤掌中……握刀誓斩啊——” “王……王子?”无我公子讶异了片刻,随后冲上去扶住苍狼,让他坐在石头上休息,“你内息紊乱,我祝你平息,你先坐下。” 苍狼悲伤地低头说道:“无我……夫子……人都死了,全部死了……” 忘今焉捋动着长长的须发:“不能改变的结果,请节哀。” 无我公子贴心地帮着苍狼顺气,不动声色地将两人的谈话收入耳中。 忘今焉的话充满智慧与引导,绝对不是寻常的夫子,而且他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无我公子越发确定他就是九算之一,而且还是她的旧识琅函天。 当两人谈论到复仇计划时,忘今焉为难地看了一眼无我,苍狼察觉到他的顾忌,立刻为无我公子解释道:“夫子,你放心,她是我的生死至交。” 苍狼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两人,他要利用月荒凉留下的面皮混进王府,趁着竞日孤鸣松懈之际,完成刺杀大计。 听着苍狼后续的计划,忘今焉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啊?王子想将老夫安排在内?这适合吗?” “夫子,暂且不论你是否愿意帮助苍狼,苍狼也不敢苛求夫子答应,这只是苍狼请托夫子的最后心愿!”苍狼低头向忘今焉行了一礼。 “这……”忘今焉犹豫了片刻,笑道,“哈哈哈,苍狼王子,你变了,变得主动了。” 想到逐渐反噬的内息,苍狼神情激动地说道:“但我的心没变,我已经没时间可以继续拖延下去!” 忘今焉捋了一下胡须说道:“好吧,这点微薄之力,老夫只是顺手而已,我答应你。” “王子。”无我公子向苍狼行了一礼,“王府凶险,请让无我与你同去。” “他们都死了,我不能再让你冒险。”苍狼看着无我公子说道,“明……无我,如果我能顺利夺回王位,你愿意……” 苍狼说到一半突然陷入了沉默,无我公子面露疑惑地询问道:“王子,愿意什么?” “没,没事。”苍狼转身握紧了拳头,捡起地上的唐刀说道,“夫子,无我,我们先离开此地。” 第九十二章 北龙归去 苍狼登基 忘今焉关心了苍狼几句后,便拖着竹筏转身离去,看上去完全是一个归隐山林、无欲无求的村夫。 “(月凝湾……他住在月凝湾……)”无我公子的眸中露出沉思,“(墨、鲁两家可能掌握九龙地气之秘……不能躁进,至少先救出……)” 苍狼提醒无我公子道:“明姑娘,夫子已经离开了。” 无我公子向苍狼行了一礼:“抱歉,他虽是你的夫子,但吾仍是要提防一二。” “不用多礼,我能明白。”苍狼听着熟悉的声音,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明姑娘,你是来救苍狼的吗?” “吾不敢贸然打扰你,只能守在门外。”无我公子向他解释道,“但如果你七天没出来,吾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辛苦你了。”苍狼冰蓝色的眼眸温柔似水。 “无妨,这是撼天阙的请求。”无我公子见他神色转哀,话锋一转说道,“吾来,除了放你出来,还有一句话要提醒你,北竞王的右臂重伤。” “你是怎样知晓?”苍狼回忆起那日听到的动静,“啊,难道……是你?” “吾答应过撼天阙,帮你杀掉竞日孤鸣。”无我公子转身负手而立,“吾也答应过,帮你。” 苍狼一震,看着她的背影说道:“但你说过……不会帮助我……” “憨人,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无我公子轻轻嗤笑一声,“难道你不知道,女人最喜欢骗人了?” “明姑娘……” “你去吧,吾替你压制不了多久。”无我公子侧目看向身后,“苍狼,吾相信你会赢,一路小心。” 背后的人没有回应,无我公子走了两步,停驻回眸说道:“对了,吾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苍狼猛然回过神来,看着她点了点头:“请说,苍狼尽力而为。” 无我公子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在叛逆竞日孤鸣伏诛之后,请你转告他一句话……” 夜晚树林之中,一个遮头遮面的黑衣人急急而奔,目标正是北竞王府。苍狼已经做好准备,然而一路竟是防备薄弱,让他不由暗自讶异。 但逐渐反噬的内劲,体内紊乱的内息让他顾不得思考。苍狼为避苗兵藏入树林,找到机会将侍长一剑封喉,随即用影形面皮取而代之。 扮成侍长的苍狼调开王府守卫,背刀找到独自赏月的北竞王,却不料对方已有防备,接住了自背后刺来的唐刀。 “侍长?”北竞王一手接刀,一手运转真气,“轮回劫!” “虚空灭!”苍狼运用宝典武学,卸力对掌的同时,手中的刀毫无留情地刺入北竞王的左肩。 “啊!”北竞王头冒冷汗,难以自抑地向后退去,“你……你……是谁!” “今生何晓几危安,血洒臣虏无间。苍狼敢与天争立,孤掌中……握刀誓斩啊——”在北竞王的震惊中,苍狼扯下侍长的面皮,露出了本来的样貌。 右臂伤势未愈,左肩乍然受创,然而北竞王虽是重伤在身,攻守之间,仍是不失优雅,尽显王者风范。 镇国神功再度交锋,苍狼气走全身,运使体内雄浑内劲,双拳攻势霸然而开。北竞王洞悉宝典三修之秘后,再度被虚空灭击退。 苍狼正欲乘胜追击,却见眼前金光一闪,狼王爪挡下宝典武学:“啊?这是……” “任何凶残的狼,都必须向它俯首称臣的狼王爪。喝——” 北竞王一击逼退苍狼,左肩的刀伤却是不断流血,右臂的伤口竟也开始作疼:“啊……这样……还不能让小王服输!” “喝——杀!” 面对太祖遗骨,皇世宝典武学难以撼动,纵然苍狼身上有撼天阙上乘根基,但在狼王爪面前,攻势全然失效,战局瞬间逆转,极招过后,苍狼负伤飞出。 “小苍狼,这样还不够啊!”北竞王面色苍白,身上血流不止,却是不改王者风范。 “左肩负伤,你的右臂也难以支撑!”苍狼挣扎着自地上爬起,擦去满脸的血水汗水,“竞日孤鸣!我……我不会放弃!绝对不会放弃!” “右臂,你怎会……”北竞王顿时醒悟过来,“啊,中计!她在算计孤王的松懈之心!” “就算你早有戒备……”苍狼眼神坚毅地说道,“明姑娘在你右臂留下的伤,也会是我的胜机!我能败你,我……一定要败你啊!” 苍狼提气再次攻上,纵使攻击全然失效,仍是不断进攻右侧,意图加重北竞王手臂的负担。 北竞王看着眼前蜕变的狼:“恨我吗,小苍狼?你恨……孤王吗?” 身负重伤的苍狼不支跪地,一脸愤恨地盯着北竞王:“你讲呢,祖王叔?!” 北竞王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来,为贺你的成长,孤王,不用计谋,不使心策,交予天命,你我两人,最后一搏!” “天若是有眼,岂会走到今日?!”苍狼紧紧握拳自地上站起,“何谓天命?不屈于天所安排的命运,谓之天命啦——” 昔日把酒同欢的所在,而今却是死诀之地,同样的两人,不同的心境,拨弄命运的,是人为,或者天定? 苍狼仰天怒吼一声,周身气劲全数爆发,瞬间摧毁花园景物:“皇世经天——” “哈啊——”北竞王强撑伤势,再运宝典武学,“轮回穷劫——” “虚空尽灭——喝——” “众生灭!” 极招相对之刻,苍狼忽收攻势,谨记撼天阙的教导,尽受轮回劫之力,反扣住狼王爪,吸收所承攻击。狼王爪竟成媒介,吸收轮回劫之力。 “相生于体,互彼制衡,三合归一!我用自己的身体,承受你最大的攻击。”苍狼不断口吐朱红,眼神却是坚决不改,“这种必死的决心,你能了解吗?!” 为阻内力流失,北竞王褪下狼王爪,随即被攻击震飞。待他挣扎起身,苍狼已佩戴狼王爪,提刀上手,一刀刺向他的颈侧。 北竞王已无阻挡之力,就在即将血溅当场之刻,苍狼的这一刀,偏了。 苍狼愤怒地质问着北竞王,回想一路的牺牲、苗疆的内乱、血亲的相残,恨不得立刻举刀处决他。 苍狼握刀的手不断颤抖:“我想杀你,我真的想杀你……” 北竞王单膝跪地,垂眸看着地面:“小苍狼啊,你是不忍心,还是下不了手?” 苍狼想起老苗王、藏镜人、千雪、王族亲卫死前惨状,怒喝一声,竟是刀锋一转,气劲划向周遭景物,断木裂石。 “我知道我比不上你,我永远也比不上你!但我不愿,让自己变成你!”在北竞王的讶异中,苍狼转身离开王府花园,“善待苗疆的子民,疼惜他们,保护他们……” “苍越孤鸣,仍是不改……天真……哈啊——” 猝不及防,北竞王一掌击在苍狼的背后,在他不敢置信的质问中,将轮回劫功体尽数传给苍狼,让他成为,继太祖之后,第一个真正练成三部宝典武学的王族传人,以卫苗疆强悍。 三部宝典汇聚,化消苍狼体内真气冲突,融合成一股沛不可挡的浑厚内力。 “呃啊……”北竞王被气劲弹出数丈,不支倒地,伤口仍不断渗血,随后艰难地自地上爬起,拾起地上的狐裘穿在身上。 “若有机会,找回金池,恢复……这花园吧。” 苍狼颤抖地看着他的背影,“祖王叔”三字已到嘴边,却是没能再说出口。 “叛逆,竞日孤鸣,已经伏诛。”北竞王蹒跚着向前走去,裹紧了身上的外套,“贺苗王苍越孤鸣……登……基。” 苍狼顿时心神一震,随后从地上爬起,叫住离去的北竞王:“祖……竞日孤鸣!明姑娘有一句话,让我在你伏诛之后,转达给你。她说……摘不下的面具,终究还是摘不下,你戴了三十年的面具,已经变成你的……真面目!” 北竞王的脚步倏尔一停,身体不断地颤抖起来,却是没有再回过头,看一眼最后的血亲:“你的明姑娘……叫什么名字?” “你问这个做什么?”苍狼虽心有不解,但还是坦诚相告,“明渊凰,照明的明,深渊的渊,凤凰的凰。” “明渊凰……策天凤……哈哈哈哈,好个默苍离,好个……永夜皇!”北竞王大笑着向前走去,“小王败得……心服……口服!” 苍狼讶异地看着笑得难以自控的北竞王:“竞日孤鸣?” 北竞王不再回应,也不再回头,仿佛苍狼叫的人,只是伏诛的叛逆,而不是真正的他。 北龙归去没苍穹,长眠银川卧星河。华门月宫悲愁影,尽写一夜长恨歌。 万里边城之外,永夜皇似有感应,饶有兴趣地看向苗王府:“三部宝典武学,汇聚一人之身,该是何种的趣味呢?打磨后的原石,你值得本皇的期待。” “七天到了。”网中人自营中走出,“照你所说,苗疆已经换天。” “确实……”永夜皇看着笼罩千里的夜空殃云,“该换天了。” “苍生何晓几危安,鲲鹏欲展风间。惊鸿敢与天对立,雄翼中,握世皇权!” 国葬之上,苍越孤鸣意外现身,褪去一身青涩,蜕变英武少年,继承苗疆大统。 苗疆王座之前,苍越孤鸣背手而立,举止尽显王者风范:“篡逆者北竞王已然伏诛,苗疆王权复归正统,吾苍越孤鸣,应天承运,即位登龙!” 话音甫落,天际殃云散去,永夜初晗渐晓,消失的光明再现,驱散笼罩已久的黑暗。 “天、天晴了?!”百姓不敢置信地看着骤亮的天际,“苗王万岁,吾王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啊……万岁万岁万万岁……” 苍狼若有所思地抬头,随后扫视着激动的百姓,找寻忘今焉与无我公子的身影。 “(夫子……)”苍狼发现忘今焉之后,继续找寻思念的人影,“(明姑娘,你来了吗……)” 一片欢呼声中,一道青影静若沉渊,站在人群的最外围。无我公子对上苍狼的视线,含笑着向他屈身行礼,随即在他的注视下,走离了拥挤的人潮。 “吾王万岁……吾王万岁……吾王万岁……” “没什么好送的,”永夜皇微微勾起嘴角,凝望着久别的日光,“就用这朗朗青天,贺苗王苍越孤鸣登基。” 网中人抬头看着明亮的天际:“这就是你说的换天?” “今日永夜皇心情好,还苗疆七天光明。”永夜皇撑起脸颊、翘起腿,看着城墙上的几道身影,“顺便提醒守城的人,别试图用天象判断吾的位置,这可能是本皇的诱敌之策啊。” “苍狼登基,北竞王死了?” “嗯,叛逆竞日孤鸣,已经伏诛。”永夜皇轻轻敲打着扶手,“现在就等俏如来带我们找到紫金钵了。” 博藏群书的魔门世家,沉静依旧,厚积的灰尘当中深埋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俏如来翻阅着书架上的典籍,即将揭开历史中的一页黑暗。 俏如来合上书册思索起来:“(紫金钵失落至今,已有数百年,久得连佛国也不能肯定当初的历史真相,历史……变造的历史……熟悉的感觉……)啊!” 而在鬼祭贪魔殿之内,魔世通道再度不安,两条诡魅人影,一黑一白,乍然浮现。 “入眼黄泉皆死魂。” “血指轮回不超生。” 围住通道的魔兵立刻上前询问:“你们是谁,可有修罗国度的通行令?” 白色魔影抬手释出气旋,杀死了挡住入口的魔兵:“无知的小魔。” 荡神灭化光出现,质问走出通道的魔:“你们,是谁?” “灭世三尊,好对手。喝——”头戴眼罩的魔甩手攻向荡神灭,身形飘忽,出手奇诡。 “在你老爸的地盘,也敢……”戮世摩罗看着击在胸口的手,周身迸发出雄厚的邪火气劲,“放肆!” 第九十三章 闇盟来客 宿敌再会 两道魔影受击后撤,死眼骷魃立刻打开眼罩,运用死亡之眼探索对手弱点,却是发现—— “啊?怎会,他的弱点……”死眼骷魃不敢置信地说道,“在移动!” 亡指髐魑也是震惊至极:“什么?!” 荡神灭向戮世摩罗行了一礼:“统领。” 戮世摩罗心知他们说的弱点,乃是魔之甲的破损之处。当初永夜皇打破护身气甲,这个裂口就随着气流回旋不断改换位置。 “不是修罗国度的同志。”戮世摩罗拔出逆神指着两魔,“说,谁准你们进入人世的?” 见到荡神灭如此尊敬戮世摩罗,两个来客也稍微收敛了姿态,拿出一块令牌:“这个令牌的主人曾经说过,‘持吾之令,三尊放行’。” “这是……”荡神灭惊讶地看着二魔,“你们到底是谁?为何持有策君的令牌?” 头戴眼罩的魔自我介绍道:“帝女精国,死眼骷魃。” “亡指髐魑。”身穿白衣的魔回答道,“我们要见夜皇!” “嗯?帝女精国。”戮世摩罗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我没去找你们,你们倒主动找上门了。听说,你们囚禁了史艳文?” “是又怎样?”死眼骷魃并不将戮世摩罗看在眼内,“他帮助要犯脱逃,便该受到处罚。” “处罚?哈哈哈……”戮世摩罗冷笑了起来,“就算要处罚,也是我的事,帝女精国算什么东西!” “你!”死亡二人组气愤地就要动手,“修罗国度的人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抓了我老爸,还叫我待客?”戮世摩罗的逆神上燃起绿火,“给我滚回去,否则,死!” “你是史艳文的儿子?!”死亡二人组诧异地对视一眼,“那不就是俏如来的……” “听不懂人话吗?”戮世摩罗看向荡神灭,转身背手就要离去,“阿鼻尊,好好招待这两只,弄残废了送给公子开明,问问他是不是想要叛国!还有……叫帝女精国,放人!” 荡神灭面露残忍之色,掌中汇聚雄浑的魔元:“荡神灭非常乐意效劳!” 死眼骷魃见戮世摩罗态度强硬,只得暂时按下心中的怒气,向他解释道:“等一下,我们是来传达讯息的。” 戮世摩罗侧目看向身后:“有屁快放。” “第一件,是你们的公子开明,要吾传达的讯息:俏如来已经回到人世了。第二件,是吾国公主要我传达:俏如来是帝女精国的贵宾,原人送回帝女精国,不准伤害。” “喔~公主的贵宾?”戮世摩罗回头看向荡神灭,轻佻的语气中带着戏谑,“荡神灭,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荡神灭疑惑地看着戮世摩罗:“统领?” “你们不是要抓俏如来?”戮世摩罗勾起一抹阴险的笑,“来,大门就在那边,你们赶紧去吧。” “嗯?”死亡二人组虽然疑惑他的转变,但能顺利进行任务不是坏事。 两人离开之后,荡神灭不解地问道:“小子,为什么改变主意?难道你要让两只无名小魔在修罗国度耀武扬威?” “阿鼻尊啊,女人之间的战斗,我们就别插手了。”戮世摩罗幸灾乐祸地挑动额发,“而且我发誓,我们的帝尊一出手,会比你残忍一百倍。” 永夜皇从身后掏出一封信,坐在龙晶王座上阅读起来:“公子开明,他是想自己点燃背叛之火吗?帝女精国……在吾的地盘杀吾的人,找死!俏如来,进入金雷村了……” 永夜皇在营地外坐了一阵,随后离开王座进入营帐之中,这样频繁的一来一回,立刻引得网中人的注目:“每隔一个时辰,你都要换一次位置。为什么?” “七天后,吾要离开边城,为茹琳做手术。”永夜皇看了看湛蓝的天空,“七天的时间,吾要让监视的人习惯,才不会让铁骕求衣察觉到一个时辰的空缺。” “你太谨慎了。” “对手强而多,不得不防。”永夜皇敲打着案桌,“若这一个时辰的空缺被察觉,铁骕求衣将会即刻进攻。苗疆一统,女暴君身亡,忆无心与姚金池定会回去祭拜,黑白郎君不是已经在苗疆,就是来万里边城的……” 永夜皇的话还没说完,军营之外忽闻马蹄声响,幽灵马车急奔而来,万千魔兵如波开浪裂,竟是无能拦阻。 “哈哈哈哈,别人的失败就是我的快乐啦!永——夜——皇——” 一声长喝震响四方,引得城墙上的人现身关注。 “嗯?黑白郎君,他怎会出现在此?”欲星移不解地看向赤羽,“赤羽军师,你不是已经让忆无心说服黑白郎君?” “吾只是允诺他一个与永夜皇单独一战的机会。”赤羽执扇轻笑了起来,“若是配合行动,听从号令,能被掌握,他就不是黑白郎君了。” 铁骕求衣皱了皱眉:“若他在此折损,我们将缺少一个对付永夜皇的战力。” 赤羽以扇击打着手心:“就在我们讲话的时候,我已经让神田去通知忆无心了。” 欲星移忍不住感叹道:“哎呀,赤羽军师好快的动作。” “岂止是吾,军长不也派出了风逍遥?”赤羽看着城下骚乱的魔军,“智者的心思大致相同,你说是吗,夜皇?” “啊,说什么来什么。”永夜皇撑着脸颊看向网中人,“吾之爱将,虽然很遗憾,你的第一次不是我的……但是时候展露你魔之右手的威名了。” “妖神将,领令。”网中人行了一礼正要离去,却见永夜皇从背后拔出魔刀,将鲜红如血的长刀递给了他。 网中人讶异地看着面前的幽灵魔刀:“帝尊?” “本皇是个贪心的人,不想便宜黑白郎君。”永夜皇旋转倒置魔刀,将刀柄对准网中人,“你的新招,就由本皇的刀接收了。” “哈。”网中人接过幽灵魔刀,提着长刀走出营帐,走向停在中军的幽灵马车,“黑白郎君。” “网中人。”黑白郎君化光飞下马车,摇动着手中的阴阳扇,“嗯?幽灵魔刀,永夜皇呢?” “她不会出战,这一战将由网中人……”网中人横刀指向黑白郎君,“败你。” “哈哈哈哈,允你的失败增添吾胜利的风采!”黑白郎君仰天大笑起来,抬掌发出一道雄浑气劲,“呀喝——” 网中人持刀挥开气劲,出言阻止黑白郎君道:“慢。” “嗯?” “这一战,了结多年的宿敌。”网中人转身背对黑白郎君,“但在战之前,网中人要提醒你,在泣血邪魔洞,是我救了你,你还欠我一命!” 黑白郎君不悦地看着网中人:“你要向黑白郎君卖弄恩情?” “是黑白郎君欠我恩情。”网中人忍不住嘲讽一声,“怎么,黑白郎君想要推脱恩情不还吗?这就是黑白郎君的狂傲?” “你的挑衅掩盖不了你的心虚!” “你的推脱只会彰显你的无能!” “网中人!”黑白郎君愤怒地对着网中人道,“转过身来,黑白郎君从不背后伤人!” “自背后出手,更显你的威风!”网中人将幽灵魔刀抱在怀中,“除非还我这份恩情,否则,网中人绝不与你一战!” 黑白郎君怒极反笑:“哈哈哈哈,说出你的遗愿,黑白郎君可以考虑在你死后完成!” 网中人看向不远处的营帐:“我要你不准对魔世动手。” “不可能!”黑白郎君转身背过执扇之手,“要我不对魔世动手,除非你杀了黑白郎君。” “你不是想打败我?”网中人回头看向黑白郎君,“只要你放弃纠缠永夜皇,网中人会陪你战到死,地点、时间你定!” “你已非黑白郎君认定的目标!” “你也不是网中人追逐的身影!” 黑白郎君周身爆发强大气劲:“你的生命,就该永远追逐在黑白郎君高大的身影之后!” 网中人不甘示弱地彰显气势:“我之性命,将永生永世为了黑白郎君认定的目标蜕变!” 黑白郎君愤怒地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网中人手握幽灵魔刀说道:“你听不懂人话吗?黑白郎君不再是网中人的执着!” 黑白郎君不敢置信地怒吼一声:“网中人!” “喂~到底是吵架,还是在调情?”永夜皇走出营寨,化出石座坐下,“你们还打不打了?” “你出来做什么?”网中人气恼地看着永夜皇,“给我进去!” “哈哈哈哈,永夜皇,你终于出现了!”黑白郎君顿时面露愉悦之色,“这一次,黑白郎君定要败你!喝——” 永夜皇看着一掌袭来,不闪不避,任由黑白郎君的手掌停在面前,甚至连眼都没眨一下。 “网中人!”黑白郎君看着缠在腰上的蛛丝,反手释出一道气劲。 “你的对手,是我!喝——”网中人挥出一道刀劲,对上黑白郎君的掌气。 两人的身形化作难以捕捉的残影,手脚交接,刀掌碰撞,分外激烈,边关震动,风云变色。 “阴阳一气!”黑白郎君双掌挪圆翻飞,运使阴阳双气,合并一道澎湃的气波。 “飞织邪罗!”网中人挥动幽灵魔刀,无数蛛丝汇聚刀身,射出一道凌厉的飞丝。 双招相交,气劲震荡魔世军营,永夜皇抬手运使罡气挡关,将修罗国度的士兵保护在气墙之后,免受战场波及。 “怒马凌关!”黑白郎君双拳极速挥动,拳劲激起地面黄土,飞快地冲向网中人。 “盘丝锁关!”网中人扔起幽灵魔刀,双手拉开放出蛛丝,随后交叠结出蛛网,挡下黑白郎君的一招。 幽灵魔刀落下,网中人接刀挥出刀气,依仗魔刀魔力加持,战得更凶更狠,出手便是取命杀招。 “你只有这几招吗?”网中人挥刀射出无数银线,游丝密布,坚韧如铁,黑白郎君顿时血染衣冠。 “你亦无所长进!”黑白郎君提掌攻上,两人再度拳拿腿绊,一招一式都是最致命的搏杀。 “呃……” “啊!” 高涨的战意,飞溅的血液,渐重的伤势,守在万里边城的人,无不在关注这一场宿敌之战。铁骕求衣接过士兵递来的弓箭,等待着最合适的时机。 距离战场不远处,一道黑色娇小的身影急急而奔,前往阻止黑白郎君的战斗:“黑白郎君,你千万别出事……” 网中人抹去嘴角血液,回望一眼,随即幽灵魔刀插地,双掌运转翻覆如飞:“魔网天诛,邪茧式。” 无数魔茧漂浮四周,千丝万缕无可捉摸,致命邪毒暗藏其中。 “无论你有何千招万式,败你,黑白郎君永远只要一招!”黑白郎君面对新招全然无惧,掌中纳尽阴阳之气,随即非凡之招再现尘寰,“收——化——运——发——” 网中人拔起幽灵魔刀,全力挥出魔茧飞丝:“喝——” 黑白郎君承压吐血,手中却是结印不停:“一气——化——九百!” 与此同时,万里边城之上,铁骕求衣翻动手中长弓,取过精铁之箭,蓄力凝神屏气,射出破空一箭。 永夜皇迅速自王座上起身,瞬步挡在网中人的身后,掌中汇聚无边魔力。永夜皇抓住暗箭,单臂揽住网中人,抡动铁箭的同时,与网中人互换位置,以背挡下超凡之招。 箭如流星追月,势如雷霆万钧,铁骕求衣抬手接箭,却是难阻无匹雄力,手掌摩擦出血间,铁箭已穿胸而过:“啊……” “军长!” 铁骕求衣握着深入胸膛的箭,艰难地说道:“我……没事……” “啊!”无数魔茧飞丝贯体,黑白郎君受创后退,缠身蛛丝将他吊入半空。 身中一气化九百,永夜皇闷哼一声,随后与网中人再次换位:“动手……” 闻言,网中人顾不得关心她的伤势,双掌控制魔茧飞丝散开:“刑!” 忆无心赶到之时,正好看见蛛丝透体的一幕,黑白郎君周身染血,缓缓自半空跌落。 “啊?”忆无心连忙上前抱住黑白郎君,“黑白郎君,你快起来,快起来!我不要你死,你别死啊!” “呃啊……”网中人脱力地后退一步,嘴角不断地流出鲜血,“你……你没事吧?” “一招而已,死不了。”永夜皇将网中人背起,抬掌吸来幽灵魔刀,“倒是你,伤得这么重。” “黑白郎君伤得更重,短时间内,他不会再出现。”网中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忆无心背着黑白郎君,正在寻求幽灵马车的帮助,“这一战,是我赢了。” “嗯,不愧是你,魔之右手,吾之爱将。” 第九十四章 金雷夺钵 白蛟破封 永夜皇将网中人背到营帐之中,运气抵在他的后心为他疗伤,随后割开手腕放满一碗血。 嗅着浓烈而熟悉的血气,网中人顿时又惊又怒:“你做什么?!” “这比伤药管用。”永夜皇将碗递到网中人面前,见他迟迟不接,又往前送了送,“不喝吗?” 网中人别过脸去:“不需要,收回去。” 永夜皇眨了眨眼,毫不心疼地说道:“不需要,那我倒了?” 不等她做出倾倒的动作,网中人夺过药碗一饮而尽,入口的血液化作一股力量,立刻开始治愈他沉重的内伤。 “这才对嘛。”永夜皇接过药碗,将其化光收起,“流出去的血,哪有收回的道理?” 网中人厉声威胁道:“下次你再这样自作主张,我就抽干你全身血液!” “真凶。”永夜皇抹过手腕,红光一闪之后,伤口瞬间愈合,“到底谁才是帝尊?” 网中人忍不住冷哼一声:“你想拿身份压我?” 永夜皇戴回案上的铁手甲:“没,我只是在想,大名鼎鼎的永夜皇受魔欺负,万一传出去会不会被别人笑……” “谁敢笑你,网中人就割下谁的舌头!” 永夜皇哭笑不得地扭了扭手腕:“那还真是多谢你呢,妖神将。” “你的伤怎样了?”网中人打量着永夜皇,“为什么我看不出你的伤势?” 永夜皇无奈地笑了一声:“这么容易被人看出,吾就不是永夜皇了。” “那你不为自己医治?” “吾会,你先休息。”永夜皇提刀走出营帐,坐回龙晶王座,闭目运转血源修复伤势。 万里边城之上,铁骕求衣下去养伤,赤羽与欲星移观察着永夜皇,却是没能看出她的伤势。 赤羽只感觉一阵不可思议:“中了一气化九百,竟然还看不出伤势……是当真只有止戈流能伤你,还是你在隐瞒伤势?” 欲星移挪开目光,看向赤羽:“赤羽军师,黑白郎君的出现是否与你有关?” 赤羽走离城墙说道:“吾已经解释过,师相忘记了吗?” “虽然鱼的记忆不长,但我还没完全失忆。”欲星移微抬执有如意之手道,“我只是不记得,赤羽大人有通知过神田京一,更不记得军长派出过逍仔。” 赤羽执扇轻笑了起来:“呵呵呵,谁说鱼的记忆不长,师相可是记得丝毫不差。” “看来我不仅做人失败,做鱼也不算成功。”欲星移装模作样地感叹一声,“不管做人做鱼,体会不到真诚,总是感觉不太妙。” “既有默契,何须多言?”赤羽用折扇敲打着掌心,“若无默契,无须多言。” “唉,看来我真是做人失败。”欲星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只是赤羽大人是怎样肯定,出战的人会是网中人?” “智者的心思大致相同。”赤羽笑得意味深长,“永夜皇也是一名智者啊。” “抓准吾会放水,算计本皇的爱蛛。”永夜皇抬眸看向空无一人的城墙,“若不是动手的人是铁骕求衣,这一箭,吾该要你的命。再有下次,别说是忆无心,就算黑水城的人都来,本皇也照杀不误!” “那一箭伤到了军长的心脉。”欲星移心有余悸地说道,“我们差一点就失去了一名同志。” “这是她的警告,不准我们再对网中人下手。”赤羽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妖魔海,“(俏如来,你的计划进行得如何了?)” 一座避尘深山,隐藏着神秘的聚落。金雷村,罕被外界所知的名字,久不见外人到来,却在近几日迎来了魔世与人世的访客。 时入子夜,金雷村之内,不见丝毫人迹,空荡的祭坛,风雨欲来。俏如来缓步而来,为取镇压凶神的紫金钵,他将于子时为金雷村斩杀传说中的凶神。 分析出阵法的奥秘,俏如来一步踏出一金印,环步祭坛,拈指念咒,步下的金印冲出金芒袭天,结成法阵。 “(嗯……这凄楚的感觉……莫非是……白蛟的怨恨?)” 微妙的感觉袭心而来,俏如来无暇细思,墨狂已然上手。就在此时,身后传来魔气,竟是亡指髐魑与死眼骷魃寻息而至。 “终于找到了。” 俏如来惊讶地转身,随后又专注地戒备祭坛:“你们……” “帝女精国,死眼骷魃。” “亡指髐魑,受命前来。” 死亡二人组向俏如来鞠了一躬:“恭迎驸马爷回朝。” 俏如来侧目看向身后:“我不是什么驸马,两位请回吧。” 死眼骷魃看着俏如来说道:“刺上血纹魔瘟,等同公主钦点,不分种族,皆须奉为精国之王配。” “俏如来家中已有妻室,只能辜负公主的一片美意。” “嗯?”死亡二人组不悦地说道,“你脸上的血纹魔瘟就是信条,就是誓约。无论怎样,你都要随我们回去!” 俏如来紧紧握住手中的墨狂:“两位,不可逼我。” 亡指髐魑向前步步进逼:“那将你打伤带回,再向公主请罪。” 解封在即,斩妖关头,孰料变数临身,紧握墨狂的俏如来,顿时腹背受敌、骑虎难下。而在不远处的树林,一道面目模糊的身影躲在暗处观望。 同一时间,在金雷村周遭的山林之中,一道青色的人影,踏着不紧不慢的脚步,逐渐向金雷村的祭坛前进。 “魔气……打斗声……”无我公子看向冲天法阵,身形化作飘忽的魅影,不断地接近远方祭坛。 眼下妖风四起,动荡天地方圆,凶神的魔气刺激着血纹魔瘟,被压制的魔纹开始不安躁动。 “没时间了,俏如来只能……抱歉!” 斩妖时刻来临,俏如来回身紧握墨狂,剑芒回旋迸射,震慑六合八荒,再现斩魔气概。俏如来反身挥剑,诛魔的力量顿时击飞死亡二人组。 俏如来执剑接近祭坛,不料阵眼爆炸,封印爆碎,爆冲的气流反震开俏如来。 就在俏如来后退之际,藏在树丛中的人影窜出,目标正是紫金钵。 然而一道青影更快、更狠,掌中金色妖力汇聚,强烈刚硬的力量将抢钵之人瞬间震飞。 变故突然,虽知螳螂捕蝉,未料黄雀在后。俏如来震惊之余,对上来人冷漠无感的眼神。 “凰……” 不等俏如来说完,无我公子带着紫金钵,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而在俏如来身后,魔氛水雾弥漫,茫茫惨白中,凶神再临金雷村。阴冷凶艳的魔女,冰如雪寒的眼神,透射出深入骨髓的执念,更透出百年来的恨与怨。 “金雷村……” 拿到紫金钵之后,无我公子并未着急离开,而是来到金雷村外的树林。 “这十天,辛苦你了。”无我公子看向树干之上,“飞狐。” 话音甫落,一道黑色的人影倏然现身,握着传信纸人从树上跳了下来:“不辛苦,就是没人跟我讲话,有点无聊。我开始想念多话的天兵仔了。” “嗯,回鬼祭贪魔殿吧。”无我公子将紫金钵收入空间,“我不在的期间,传信的事交你。” “是,主人。”飞狐向无我公子行了一礼,随后隐身飞离了金雷村。 “方才的气息,是蛟龙。”无我公子站在东溪河岸回望,“蛟族,帝女精国王脉分支,千年前遗留下来的血脉,竟被用做镇压气脉的封阵。” 无我公子正欲裂空离去,但想起布满裂纹的墨狂,还是选择进入金雷村中观察一段时间。 “不是为了你……本皇是为了……龙涎口。” 入夜时分,魔雾诡谲,金雷村不见火光,只有一个雪白的身影,等待着白蛟的复仇。破封而出的白蛟满身怨恨,一心找寻背叛的人。 然而封印已逾百年,背叛的人早已不在。白蛟难以接受事实,认定俏如来在欺骗,白发宣泄出魔的狂怒,要让他与金雷村一同毁灭。 俏如来谨守方圆,迟迟未采取攻势,言语试探着白蛟。在确定她的目标之后,他取出一根伞柄制成的箫,将墨狂架在箫上,迫使白蛟与他和平对谈。 无我公子靠在树后,偷听着两人的谈话,拼凑出真相的同时,对俏如来的成长亦有唏嘘:“(以前稚嫩的小子,竟已进步如斯。默苍离,若是你能看到,一定很欣慰吧。)” 白蛟带着难消的怨恨离去,无我公子瞥了一眼交谈中的二人,朝着金雷村的祭坛走去。之前村民守着祭坛,她没办法下去查探,便一直等到了现在。 无我公子进入祭坛之下,循着地脉气息前行,随着不断向下深入,眼前竟出现一条广阔如海的水脉。 “这才是水灾真正的原因。”无我公子看着正中的肉身舍利,“高僧借蛟龙之力结成封阵,自身坐化以毕生佛力镇压水脉,只要一百零八年,龙涎口便会被完全打散,成为普通水脉。” “可惜……魔世开启。”无我公子的心中略有感慨,“是天意,也是吾意。” “水脉掺杂海境之气。”她看着面前的地底汪洋,顿时陷入了沉思之中,“龙涎口的另一端,是海境……如此庞大的气脉,一旦爆发……” “会怎样?” “嗯?”无我公子一掌攻向身后,掌风却是错开来人的面颊,“你怎会出现在此?” “跟着你而来。”俏如来看向面前的水域,“你还没告诉我,龙涎口一旦爆发,会怎样?” “这是你该找寻的答案。”无我公子冷笑了一声,“而不是向永夜皇提问。” “我们之间,一定要这么生分吗?”俏如来凝视着她的双眼,“你已经夺得紫金钵,为什么不直接离开?为什么一直等到白蛟离去?” 无我公子拂袖转身背手:“本皇的去留,与你无关。” 俏如来笃定地说道:“你是在担心我。” “俏如来,别自作多情了。”无我公子冷哼一声,侧目看向身后的人,“如今紫金钵已在吾手,要终结魔祸,你除了与本皇死战,别无选择。” “啊……”俏如来长叹了一口气,神情也变得冷静坚决,“俏如来明白了。但在决战之前,你不能对佛国出手。” “凭什么?”无我公子面露讥讽之色,“掌握主导权的人是我。” “就凭我能让你见识最完美的止戈流!” “嗯?”无我公子转身看向俏如来,坚毅无惧的眼神对上寒冷彻骨的双眼,竟是谁也不愿退让,两人就这样一直僵持。 “俏如来,你在哪里?”少女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啊,这个地穴怎会这么长?” 俏如来略有无奈地说道:“常欣姑娘,此地危险,你还是回到村内,别让长老担心。” “啊?但是你……” 俏如来看了一眼无我公子:“俏如来会照顾自己,请姑娘放心。” “那好吧,你自己保重。” “关心你的人还真多。”无我公子不屑地撇过头,“帝女精国的废物没抓到你吗,驸马?” “多谢夜皇的关心。”俏如来将手放在胸前说道,“但请夜皇别再这样称呼我,俏如来的爱妻听到会很不高兴。” “谁是你的……”无我公子突然意识到什么,清隽的脸庞染上一丝嫣红。 俏如来故作不解地问道:“夜皇,怎么了?” “没事。”无我公子背身闭上双眼,“不动手就不动手,本皇对一群秃驴没兴趣。” “秃驴……”俏如来摸上自己的白发,随后又迅速地收回手,“多谢夜皇。” 第九十五章 她的父亲 鲜血画皮 浪潮翻腾,水花撞击着岩石,不让洞窟内的气氛太过寂静。俏如来看着水域之中的肉身舍利,开始思考白蛟传说与龙涎口的关系。 “(虽然凰儿不愿告知我,但从她的话中我也能猜到一二……)”俏如来看着无我公子的背影,“(能被她形容为‘庞大’的气脉,一旦爆发,必定水淹百里有余。而且看她提到海境时的沉默,只怕也会酿成海境浩劫。)” “俏如来。”无我公子转身看向俏如来,“那名矮仔,是墨家九算吗?” 俏如来顿时面露讶异:“凰儿,你是怎样知晓墨家九算的存在?” “第一次灵魔大战之时,曾有一批混入魔世的墨家门徒。”无我公子语气平淡地说道,“十七年前,他们的首领被吾抓住了。” “是无相子。”俏如来顿时想起公子开明的故事中,那个想要挑起魔世战火的阴谋家。 “吾知晓的不比你多。”无我公子将手背在身后,“但找到的人不比你少。” 俏如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看来除了扮做小七的师叔,你至少找到了两名师叔。” “看来我们找到了同一名。”无我公子勾起一抹浅笑,“但吾要说的是另一名九算,苗疆的国师,非然踏古忘今焉。” 俏如来沉吟了片刻,询问道:“嗯~他是苗疆的九算?” “我能确定,他不是苗疆九算。”无我公子的声音顿时一沉,“他是……道域九算,剑宗辅师琅函天。” 俏如来不免有些讶异,她的恨意、杀意毫无遮掩,这是她第一次在他的面前,主动暴露自己的情绪。 “(这可能与她的病有关。)”俏如来轻轻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凰儿,你能告诉精忠,你的恨从何而来吗?” “他毁了道域,毁了我做人的机会!”无我公子的杀意惊起浪花,随后她又自责地低下头去,“不……不是,是我自己,放弃了做人的机会……如果我没离开道域……” 俏如来温柔地注视着她:“如果你没离开道域,也不会有现在的凰儿与精忠,这是天意。” “天意,天意,或者天是故意。”无我公子挥开俏如来的手,转身就要离开龙涎口,“故意让本皇遇到你,证明吾意不如天意,但吾偏要逆天而行!” 俏如来静静地看着她:“到底是天意所趋,还是因果循环?” 无我公子的脚步瞬间一滞,俏如来的思绪一片清明:“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当年你是怎样进入魔世的?” “在灵界时,吾说过了。”无我公子尽力掩饰住自己的异样。 “你真正走过魍魉栈道吗?”俏如来注视着无我公子的背影,“你知晓内中有什么危险,一次能通过几个人,有多长的时间限制吗?我问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它的出口在中原的哪里?回答我,凰儿?” “俏如来……别逼我……”无我公子的周身亮起金芒,未知的气息逐渐弥漫四周。 “不是我在逼你,是你……”俏如来闭了闭眼睛,声音铿锵有力,“在逼你自己!” 无我公子倏尔转身后撤,身影顿时化作星光消散。而在边关的魔军营地,坐在王帐内的永夜皇蓦然睁眼,化作金线黑雾消失在营帐之中。 俏如来看着裂空而来的女人,那张邪魅冷艳的面上生着一只奇形邪眼,正是她从独眼龙身上取走的元邪之眼。 “紫瞳灵睛,幽灵魔刀,它们有着相同的特点,那便是……它们都是元邪皇遗物。”俏如来凝视着明渊凰的脸,“佛履不能保证你进入天门,所以你想要抢夺紫金钵。你根本无心一统九界,你真正的目标是复活……” “闭嘴!”明渊凰的邪眼亮起紫芒,却是对俏如来毫无作用,“俏如来,给我闭嘴!” 俏如来神情平静地看着她:“元邪皇。” 一声“元邪皇”,远在天门的枯髓咒怨突然骚动,顿时引起法涛无赦与一步禅空的注意。 “你……”明渊凰的声音突然变得陌生,周身散发出极端强大的魔气,“就是俏如来?” “凰儿?”俏如来立刻戒备起来,“你不是凰儿,你是谁?!” “明渊凰”的眼神似睥睨似厌恶:“你不配这样叫她,更不配做本皇的女婿!” “你是……她的父亲?”俏如来震惊地睁大双眼,“这不可能,你到底是谁?!” “明渊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你方才还在叫本皇的名字,你说吾是谁?” “你是……元邪皇?!”俏如来的神情变得凝重,“你怎会出现在凰儿的身体内?” “哼,本皇一直都在。”元邪皇从背后抽出幽灵魔刀,“包括你亵渎吾儿之时!人族,蝼蚁,该死!” 俏如来化出墨狂紧握,即使护世之兵伤痕累累,面上依旧是全然无惧。 “止戈流保不住你的命。”元邪皇看着他手中的墨狂说道,“还是说,你又想用墨狂伤害凰儿?” “究竟谁在伤害她?”俏如来的语气略带嘲讽,“你自认凰儿的父亲,但她承认你了吗?她可有叫过你一声‘父亲’?” “触怒本皇,只会让你死得更快。”元邪皇的声音中带着怒意,“蝼蚁,伏诛!” “凰儿说,她爱我。”俏如来的语气十分平静,完全没有性命攸关的紧张,“如果你的父爱,就是杀了她的所爱,那俏如来无话可说,只能引颈就戮。” 元邪皇的身形顿时一滞,双眼紧盯从容待死的俏如来,似乎随时都要挥刀取命,但最终他还是冷哼一声,将幽灵魔刀插回后背。 俏如来立刻行了一礼:“多谢岳父手下留情。” “别以为这样叫,本皇就会承认你。”元邪皇的眼神甚是轻蔑,“你不如网中人,他能为凰儿付出性命,你却只会伤害凰儿!” “俏如来无须与任何人相比。”俏如来将手贴上心口的玲珑子,“因为她爱我,而我也爱她。我不会伤害凰儿,她是俏如来的妻子,俏如来的责任。我会救她,只有俏如来,能救永夜皇。” 元邪皇看着一脸坚定的俏如来,心中对他的印象也有所改观,但脸上仍是不屑一顾:“若你做不到,本皇会杀你。” “是。”俏如来行了一礼,忍不住试探道,“邪皇,你能否为俏如来解惑,你的意识是否藏在凰儿身上?” 元邪皇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只是能借遗物感知外界,吾的意识仍在佛国。但本皇什么都听得到,所以,小心你的言行。” “俏如来明白了。”俏如来暗自松了一口气,“那凰儿现在……” 不等俏如来把话说完,元邪皇突然发生异变。遥远的天门之中,双尊向暮鼓灌输佛力,加强了对枯髓咒怨的镇压。 “可恶的秃驴……”元邪皇不禁皱起了眉,周身的魔气开始不稳。 俏如来惊讶地看着元邪皇:“邪皇?” “俏如来,记住你说的话。”元邪皇深深看了他一眼,“想做本皇的女婿,那就证明给本皇看!” 话音甫落,明渊凰周身的魔气散去,整个人向俏如来倒下,被他稳稳地接在怀中:“凰儿?” “嗯?”明渊凰看着面前的俏脸,侧头看了看四周岩壁,随后微微蹙起了眉,“吾的记忆,怎会出现空白……俏如来,方才发生了何事?” “(这件事,不能告诉她……)”俏如来立刻出言隐瞒道,“凰儿,你不记得了吗?方才你要跟我动手,但不知发生了何事,你突然失去意识倒下。” “动手?”明渊凰看向他手中的墨狂,随后一把推开俏如来,“我是该杀你,在三个月后。”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俏如来没有收起墨狂,以免让她看出破绽,“三个月内,我不准你对佛国动手,所以,你不准抢夺枯髓咒怨。” “你……你算计我!”明渊凰的眼中尽是愤怒,“俏如来!” “是,我算计你。”俏如来看着她平静地说道,“只要拖延三个月,我就有能力阻止你。” “阻止我?哈哈哈……”明渊凰冷笑了起来,气息逐渐变得诡谲,“你弄错了一件事,不是你们能败吾,而是我……不想赢!” 极端盛怒之下,体内的魔气、妖力与血液融合,她的周身竟浮现黑、金、红三色光芒。 “(黑色是魔气,红色是血气,金色……)”俏如来想起她失控时的模样,“金色的是妖气。” “你确实很有本事。”明渊凰的气息恢复以往,眼神却变得冷漠无情,“也许你能打败永夜皇,然而你阻止不了明渊凰。因为永夜皇可以输,但明渊凰必须赢!” “就算一次对上烛龙之力、戢武道以及妖力,我也会阻止你。”俏如来眼神坚定地看着她,“我不能让你复活元邪皇!” 枯髓咒怨不由怒骂一声:『臭小子……』 “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信念。”明渊凰冷静地看着俏如来,“不管是天意所趋,还是因果循环,全都阻止不了吾的执着。” “既然注定为敌,那在相杀之前……”俏如来将墨狂化光收起,凑在明渊凰的耳边说道,“琅函天交我,让我为你报仇。” “你……” 明渊凰惊讶地偏过头看他,冷不防贴上一片柔软的唇,惊得她忍不住睁大眼睛。俏如来轻抚着她的长发,随后紧紧环住她的上身。 “(唉……)”明渊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抬手拥住俏如来动情回吻,“(也罢。)” 如果枯髓咒怨能有表情,现在必定面黑如锅底:『俏如来……你最好祈祷,别让本皇出去……』 “(一个时辰到了。)”明渊凰蓦然睁开双眼,随后迅速推开俏如来,避开了他复杂的眼神。 在俏如来的沉默中,明渊凰挥爪撕开空间,打开一条金色通道。进入通道之前,她抬手为俏如来加固血纹魔瘟的封印,随后在他的凝视中,戴上了永夜皇的面具。 “万里边城,本皇等你。” 在网中人的注视下,永夜皇化光出现,回到了王帐之内。随后她起身外出,走回龙晶王座坐下,仿佛从未离开过万里边城一样。 “(龙涎口是一个筹码。)”永夜皇抬眸看向城墙边的欲星移,“(对吾来说,不过剪除一界威胁,但对俏如来而言,就是天大的助力,无论是争取合作对象,还是挑起九算内斗。)” 龙涎口之地,俏如来收拾了感情,看向水域正中的肉身舍利:“欲师叔,海境可是你的故乡啊。” 十五天时间已到,永夜皇睁开双眼,从龙晶王座上站起,进入了魔军营帐之中。 “妖神将,此地交你了。”永夜皇看了一眼伤势已复的网中人,“等本皇回来,备战!” “是,帝尊。”网中人向她行了一礼,目送她走入空间通道。 鬼祭贪魔殿中,中谷大娘紧张地等待着永夜皇的到来,今日便是约定之期,她很快就能恢复容貌,以过去的面貌再见冽风涛。 “你做好准备了吗?”永夜皇进入修仙室,将两只铁手甲化成皮套,“可以放血了。” “好!”中谷大娘激动地点了点头,随后取出金梭划开手腕,将鲜血注入冰棺之中。 永夜皇凌空划动剑指,血液如丝绕线织皮,被真气隔绝在空气之外,是最无暇瑰丽、不受任何污染的红。 “(神奇。)”中谷大娘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感叹的同时,面色也因为失血过多而逐渐苍白,“呃……” 永夜皇注意到她的虚脱,抬手牵引敷脸用的血液,化为一根血管连住她的手腕,为她及时补充损失的气血。 随着永夜皇的术法施展,半张精致的面皮构造成型,看得中谷大娘难以抑制自己的喜悦:“(涛君,你看到了吗,我能恢复了,我很快就能恢复了!)” “来,躺进去。”永夜皇指了指面前的冰棺。 中谷大娘心情忐忑地躺入冰棺,原本该醒神的寒气让她渐渐有了睡意。等到中谷大娘睡去之后。永夜皇凝化出一把剔骨刀,开始小心地为她刮去一层表皮。 处理完毕之后,永夜皇抽取桶中血液,为伤口敷上一层血膜。数根血丝自桶中伸出,固定住中谷大娘的面皮,随后在永夜皇的操控下,严丝合缝地为她贴上。 “最后一步……”永夜皇看了一眼沉睡的中谷大娘,她的嘴边还挂着甜蜜的笑意,似乎在冰棺中做了一个美梦。 永夜皇吸来装着鲜血的桶,将桶中的血全数倒入冰棺,看着中谷大娘被血液淹没。 不知是完全沉溺美梦,还是血源不妨碍呼吸,中谷大娘并没出现任何异样,只是静静地浸泡在血液之中。 “还有半个时辰,可以召开军议。”永夜皇将木桶收起,阔步走出修仙室,前往议事大殿。 第九十六章 鬼祭之誓 愿成眷属 议事大殿,在众魔的迎接之下,永夜皇傲然走向青石王座,一掀披风坐在宝座之上。 “恭迎帝尊!” “稍后吾要赶回万里边城,本皇便长话短说。”永夜皇轻轻敲打着扶手,“俏如来已经取得紫金钵。三个月后,本皇将与他在达摩金光塔,一决生死。” 荡神灭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什么,一决生死?!” 闻言,曼邪音与炽阎天也露出担忧的神情,戮世摩罗目光深沉地挑动着额发,杀生鬼言依旧是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模样。 “若是本皇赢了,此生再无敌手。”永夜皇的眸中亮起血光,指着戮世摩罗说道,“若是本皇死了,鬼玺回归正统。戮世摩罗这个臭小子虽然讨厌了点,但一定能带领你们创造修罗国度的盛世。” 三尊忍不住惊呼道:“帝尊!” “为什么一定要跟俏如来打?”戮世摩罗忍不住皱起眉,“而且,为什么要等三个月?现在将他做掉了,不是直接可以一统九界?” “如果本皇就这样做掉他……”永夜皇的眼神显得冷漠而孤寂,“那便是武道之上永远的寂寞。只有三个月后,他才能让本皇见识最完美的止戈流。” “所以你要为了什么破止戈流,抛弃我们修罗国度的同袍?”戮世摩罗厉声质问道,三尊与杀生鬼言被他的气势震慑,齐齐沉默着低下头。 “统领……” 戮世摩罗生气地别过脸:“别叫我,我不想睬你。” “臭小子。” 戮世摩罗用双手将耳朵捂住:“我不听,我不听!” “小弟!” 戮世摩罗浑身一震,随后缓缓放下双手,垂眸陷入了沉默。 “本皇还没死呢,讲得我一定会输一样。”永夜皇哭笑不得地看着众魔,“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本皇不是真正的魔族,届时谁杀谁还不一定。” 炽阎天抬起头,冷静沉着地说道:“关于这点,我们已经知晓了。” “啊?知晓了?”永夜皇惊讶地扫过在场众魔,却见连杀生鬼言都点了点头,“本皇做魔这么失败的吗?” “血月孤红,你还欠荡神灭一战。”荡神灭的语气甚是强硬,“在我打赢你之前,你不准死!” “不错,还有闼婆尊。”曼邪音亦是赞同道,“沉沦海那一战,阿鼻尊不让我出手。但这一次,曼邪音不会缺席。” “算上炽阎天。”炽阎天的眼中燃起战意之火,“彼时听闻帝尊想凑一桌麻雀,灭世三尊乐意奉陪!” “加上我也好了,她还欠我一战。”戮世摩罗侧头看向永夜皇,“上次说好,你不许用幽灵魔刀,但我能穿魔之甲喔。” 杀生鬼言摸了摸后脑勺:“啊,要不我也……” “天兵仔啊,你这身骨怕是禁不起打。”戮世摩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就发挥你的优势,在旁边为我们喊‘加油’就好了。” “那就再加上妖神将!”荡神灭满脸战意地说道,“身为魔之右手,他怎能缺席?” “啊,还是别加上那只蜘蛛了。”戮世摩罗意味深长地说道,“真打起来,他帮谁还不一定呢。” 荡神灭冷哼一声:“就是要他帮帝尊,整个修罗国度除了臭小子,我最讨厌的就是妖神将!” 闻言,戮世摩罗尴尬地望了望天,曼邪音与炽阎天忍俊不禁。杀生鬼言哈哈笑了起来,被戮世摩罗瞥了一眼后,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哈哈哈……”永夜皇愉悦地大笑起来,从脸上摘下面具捏碎,“一言为定,以此为誓!只是先说好,本皇可不会手下留情。” “我们也不会!” “多讲的。”戮世摩罗的手划过额发指向永夜皇,“有我在,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永夜皇将双手抱在胸前,傲然地扬起下颏:“本皇会期待。” 军议结束之后,三尊与杀生鬼言离开,戮世摩罗则留下来,向永夜皇汇报情况。 “小子,有什么新的消息吗?”永夜皇侧卧在王座之上,“比如俏如来的行踪。” 戮世摩罗若有所思地说道:“说到这,黑瞳的老大消失了几天,俏如来的行踪也断了几天。” “果然是墨家九算。”永夜皇忍不住冷笑起来,“在吾得到俏如来离开佛国的消息后,就派飞狐监视着金雷村。原本只是信不过黑瞳,没想到收到了意外之喜。” “墨家九算,又是讨厌的智者。”戮世摩罗的脸上露出一丝厌恶,“墨家的人竟然混入魔世来了,幸好他老爸我一直怀疑他,重利益、算人心、没本名,我是头壳坏去才会信任他。” “本皇怎感觉,你在说吾?”永夜皇指了指自己的脸,“重利益,算人心,没本名。” “所以我从来都不相信你。”戮世摩罗背过身去说道,“什么给我一个机会,什么要死。大人家就是爱骗小孩,女人家也是爱骗人。” “唉,真诚,真诚,真诚去哪里了?”永夜皇无奈地抵着额,“本皇一向以诚待人啊。” “要处理掉他吗?”戮世摩罗想着黑瞳之首,“不过他很谨慎,只怕逃得伤快,不好抓。” “无妨,墨家的情报不用白不用。”永夜皇轻轻敲打着石座,“给吾一份黑瞳的名单便可。” “小意思。”戮世摩罗撩动额发继续道,“不久之前传来消息,我们有一处营寨被毁,无一生还,现场还有佛门中人的尸体,虽留有魔气,但因为发现时间太慢,所以难以辨认。” “嗯~杀魔的魔,杀佛的魔……”永夜皇的脸色瞬间一沉,“吾知晓了。这件事交给本皇,吾会让凶手付出代价!” “对了,那两只……帝女精国的贵客。”戮世摩罗露出阴恻恻的笑容,“请帝尊一定要好好招待他们。杀了我的魔,抓了我老爸,还敢叫我待客,交给荡神灭招待都算礼貌了。” 永夜皇露出春风般的微笑:“荡神灭招待不了的人,让我们的行刑官招待,正好发挥她的才能。” 戮世摩罗不解地问道:“行刑官,我们有这个人吗?” 永夜皇向王座后看去,无我公子缓步踏出,一双金眸暴虐而凶戾。戮世摩罗与她对视一眼,只感觉面前站着的不是人,而是一只残忍邪性的妖兽。 “初次介绍,无我公子,辟邪妖族。”永夜皇为无我公子介绍道,“具有足够的灵智,但无自我意识,需要操控者下达指令,集空间异能、自动防御、救人治病为一体,实乃居家旅行、杀人救命的必备傀儡。” “这么厉害?”戮世摩罗绕着无我公子走了一圈,“不给你小弟我也弄一个?” 永夜皇来到傀儡的身前,双指自她的眼前掠过,只见无我公子的金眸一亮,戮世摩罗的气息与影像立刻被记录下来。 “用意念便可以控制了。”永夜皇回到王座坐下,向戮世摩罗比了个手势,“请。” “这样啊……”戮世摩罗摸了摸下颏,随后露出一脸的坏笑,“无我,杀掉她!” “胡闹。”永夜皇无奈地看了一眼戮世摩罗,“她是无自我,不是没智慧,怎样都分得出,谁是她的主人。” “嗯~那……”戮世摩罗指了指自己,“无我,杀掉我!” 话音甫落,无我公子瞬间出手,妖异血丝密布如网,封死了戮世摩罗的行动。戮世摩罗讶异的同时,像是小孩得到玩具一样,露出异常兴奋的神情。 “无我,停止攻击!”戮世摩罗看着停下来的傀儡,“给我开道门,我要去那边。” 无我公子手中妖力聚集,只见她的手化为兽爪挥动,面前的空气瞬间撕裂,出现一道金色的漩涡。戮世摩罗无所畏惧地走入,随后从他方才所指的地方走出。 永夜皇看着他玩得不亦乐乎,忍不住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再玩一阵,等一下吾需要她去抓凶手。” 戮世摩罗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知啦,知啦。” “时间差不多了,该回万里边城。”永夜皇瞥了一眼戮世摩罗,随后朝着修仙室走去,准备将中谷大娘从血池中捞出来。 就在永夜皇离开之后,戮世摩罗立刻收起脸上的趣味,神情凝重地看着无我公子道:“你告诉我,你的主人有没夺得紫金钵?” “没。”傀儡的声音温润如玉,却是不带一丝波澜,难以分辨是男是女。 “我明白了。”戮世摩罗捋动着额发,双眼盯着王座,不知在想什么。 永夜皇来到冰棺之前,抬手将棺中的血液收回,随后检查着中谷大娘的面皮:“嗯,完美。” “茹琳,醒来了。”永夜皇掐指点在她的眉心,将中谷大娘自梦中唤醒,“手术做完了。” 永夜皇摊手化出一面镜子,递到神情茫然的中谷大娘面前:“看吧。” 中谷大娘猛然回过神,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一脸狂喜地接过镜子,仔细检查着自己的容颜:“好了……真的好了……我的脸……好了……” 中谷大娘眼中含泪,竟是喜极而泣,折磨她数十载的鬼面终于不在,如今爱人已回来,容颜也回来,连带着曾经优秀的茹琳小师妹一起回来了。 “多谢你,多谢你!”中谷大娘向永夜皇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夜皇!若不是你,我与涛君……我的脸……此恩茹琳铭记在心,此生若有机会,一定百倍奉还!” 永夜皇将手套化成铁手甲:“谢意收下,报恩可免,本皇收过诊金,不是做的白工。” 中谷大娘抬头看向永夜皇,这才发现她竟是一个女人,立即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你……你是女人?” “啊,忘记了。”永夜皇摸了摸左脸颊,随后化出黑铁面具戴上,“在你回去找冽风涛之前,吾有几件事交代你。” 中谷大娘认真地点了点头:“夜皇请说,茹琳一定会做到。” “嗯,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永夜皇化出一张信纸,以血书写后递给她,“这是黑水城的位置与进入方法,冥医就在黑水城中,我希望你能在他死之前,见他一面。” 中谷大娘顿时露出震惊的神情:“师兄,怎会?!” “也许是……亡命水的报应。”永夜皇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第二件事,吾希望你能与冽风涛退隐,还珠楼或许是个不错的去处,冽风涛的小妹凤蝶就在内中。” “当然没问题。” “第三……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吧……哈。”永夜皇忍不住淡笑一声,笑声中似无奈似自嘲,“去吧,鬼祭贪魔殿不需要你了,一路保重。” “是,夜皇也保重!”中谷大娘感激地握紧信纸,向永夜皇鞠躬行礼后,迫不及待地离开鬼祭贪魔殿。 中谷大娘顺着永夜皇的讯息,终于找到了黑水城的通道。然而进入之后,她正巧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幻幽冰剑。 “啊,是你这个疯婆!”幻幽冰剑立刻拔出幻冰剑,“你来得正好,我们之间的仇,今日一并了结!” 中谷大娘闪避着她的攻击,并没有出手反击:“我们认识吗?” 就在此时,清风吹过中谷大娘的额发,露出完好无损的半张脸。幻幽冰剑看到之后,立刻露出仿佛看到鬼的表情。 “你的面……” 中谷大娘抚上光洁的脸颊:“治好了。” “治好了……”幻幽冰剑呆呆地站在原地,缓缓抚上遮脸的面纱,“那我的脸,是不是也能……” 就在此时,万雪夜等人听闻打斗声而来,正好看到了对峙僵持的二人。 “哎哟,是美女喔。”剑无极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听得中谷大娘心花怒放。 “你是谁?”雪山银燕防备地看着中谷大娘,“你是怎样进入黑水城的?” 燕驼龙一拍脑袋,突然回忆起来:“你不是冥医的师妹,那个茹琳啊?你一定是来找冥医。等一下,你的面……” 中谷大娘用金钗别住厚重的刘海,露出已经恢复得完美无瑕的脸庞:“如你所见,已经完全好了。” “怎有可能啊,那张脸毁成那样……”燕驼龙悄悄瞥了一眼冰剑,“是哪个神医这么厉害,你不如介绍下,本龙啊,也想给自己整个形。” 中谷大娘犹豫了片刻,但想到永夜皇对黑水城的熟悉,也没刻意隐瞒众人:“是永夜皇治好了我的脸,也是她让我来见师兄最后一面。” 说着,中谷大娘扬起手中的信纸,向众人证实自己说的话。 “什么?!” 雪山银燕等人立刻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后他们的表情又变得万分复杂,看得中谷大娘一脸的莫名。 幻幽冰剑率先打破沉默:“真的是永夜皇治好了你的脸?” “我没必要骗你们。”中谷大娘以为他们怀疑,忍不住解释道,“虽然她是魔,但她并不是坏人。若不是她的帮助,我也不会顺利恢复。她帮我恢复了容貌,也帮我恢复了自己。” “我相信你的话。”幻幽冰剑看着她的模样,再看向一旁面露关切的万雪夜,心中的仇怨逐渐放下,“雪夜,能陪我一阵吗?” “当然。”万雪夜点了点头,随后与幻幽冰剑离去。 “夜皇与我们只是立场不同。”恋红梅想起那无情的一刀,忍不住心生感慨,“都是……立场不同。” “你是来找冥医的吧?”恋红梅向中谷大娘行了一礼,“请随我来。” 剑无极突然出声询问道:“她除了让你来黑水城看冥医,还有什么话要带给我们吗?” 中谷大娘不禁面露讶异,似是没想到永夜皇会与这群人如此熟悉。 “有一句,虽是给我的祝福,但是……”中谷大娘想起永夜皇的笑声,“我总感觉,她说的人不止是我。” 雪山银燕立刻追问道:“她说了什么?”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中谷大娘说完之后,向众人行了一礼,像只蝴蝶翩飞离去。 “大姐头……” “大嫂……” 第九十七章 医路传承 比翼双飞 中谷大娘跟着恋红梅前行,一路好奇地打量着黑水城:“(好一处世外桃源。)” 冥医屋中,修儒独自一人静坐,思考该如何医治冥医的伤势。就在他闷闷不乐之时,恋红梅领着中谷大娘拉开了房门。 “修儒,冥医不在吗?”恋红梅四下扫视一圈,却没能找到冥医的身影。 “师尊去破窑找废苍生前辈了。”修儒疑惑地看向中谷大娘,“咦,这位姑娘是……” “我叫茹琳,是冥医的师妹。”中谷大娘下意识想要抚摸额发,“你也可以叫我——中谷大娘。” “啊,你是我的师叔!”修儒猛地站起身,随后向她行了一礼,“我是修儒,是冥医的徒弟。” 恋红梅疑惑地看着修儒:“修儒,冥医身体不好,你为什么不跟着他?” 修儒露出了落寞的神情:“我也想跟,但是师尊不许我跟去。” “我需要一个人带我去破窑。”中谷大娘看向修儒询问道,“师侄,你能为师叔带路吗?” 恋红梅若有所思地看着中谷大娘:“修儒,还不帮你的师叔带路?” 修儒眼睛顿时一亮:“是!” 中谷大娘跟着修儒前行,一路上除了询问冥医的状况,也考验了修儒不少医术知识,见他对答如流,不由露出满意的神情。 “但师尊说我不配做医生。”修儒不禁露出黯然的神情。 “他讲你不配做医生,是因为你还没了解到医生要背负的沉重。医者,不仅是要医术高超这么简单。”中谷大娘想起过去的作为,不胜唏嘘地感慨道,“其实师叔,也不配做医生。” “背负的沉重……” 就在修儒沉思之时,中谷大娘与修儒已经来到破窑,刚好遇上转身欲离的冥医。 看着那道沧桑消瘦的人影,中谷大娘不敢置信地惊呼一声:“师兄!” “你……你……”冥医震惊地看着中谷大娘,眼中竟然泛起了泪花,“茹琳,你的脸……” “多亏了夜皇,已经完全好了。”中谷大娘心疼地看着冥医,“师兄,你竟然变成这样……” 冥医看着中谷大娘,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你好了,你完全好了。好的不止是脸……” “嗯~中谷大娘。”废苍生瞥了一眼中谷大娘,“永夜皇还真有本事,不仅治好了你的脸,还治好了你的疯病。” 中谷大娘听着他的嘲讽,并未露出任何的愤怒:“是。” “哼。”废苍生忍不住讥讽起来,“她有这个本事,怎不先为自己医治?” 中谷大娘微微一怔:“也许……医者不能自医。” “她也有资格称为医者?”废苍生闭了闭眼睛,继续打着面前的铁,“你与冥医,一个用无影金梭杀人,一个用亡命水杀人。而永夜皇杀的人比你们加起来还多!” “但是她挽救了我的生命。”中谷大娘将手放在心口,“若不是她,我还在误解涛君。她帮助我找回了爱,找回了容貌,更帮我找回了自己。我是她的病人,她就是我的医生。” 废苍生似乎没听到她的话,取出自锻神锋手中取得的铸要,认真地翻阅起来。 “废苍生前辈……”风间始被他犀利的目光惊到,小心翼翼地指了指书本,“书拿倒了……” “她的病……”冥医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也许跟苍离一样,早就好了……只是……咳咳……” 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咳嗽,修儒忍不住惊呼一声:“师尊!” 中谷大娘的眼中泪光闪烁:“师兄别说了,我们先回去,让我为你医治。我知晓亡命水的原理……我会想办法……” “我的身体,我自己……咳咳咳……” 中谷大娘立刻走上前,扶住冥医往外走:“不管你怎样说,至少让我一试。拜托你了,冥医师兄!” “你真的变了。”冥医任由中谷大娘搀着他向外走,“变回去了……” 在二人离去之后,废苍生放下手中的书,闭目感慨了起来:“俏如来与永夜皇……默苍离,你确实真有本事,但还是……卑鄙。” 修儒看着中谷大娘与冥医的背影,突然想起了废苍生等人对他的评价。 “我不配做一个医生。”修儒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生命……医者……沉重……” “修儒,你怎还在这里?”风间始疑惑地看着修儒,“冥医先生不是在生病?现在身边正需要人照顾。” “照顾……病人……啊!”修儒惊呼一声,立刻跑离破窑,将风间始的叫唤置若罔闻。 “算是有点模样。”废苍生摸了摸身上新型无影金梭的设计图,“但仍是一个庸医。” 风间始一脸莫名地摸了摸头:“为何突然走得这么快,是想到什么了吗?”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废苍生目光犀利地看向风间始,“还不赶紧搬铁去!” “啊,是,是!”风间始向废苍生鞠了一躬,随后迅速推着矿车走远。 “哼,毫无长进的臭小子。”废苍生想起小玉对他的亲近,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抡起铁锤继续锻打。力道之大,仿佛面前的不是铁,而是风间始。 冥医屋中,中谷大娘为冥医诊脉,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冥医一直使用亡命水压制伤势,身体早已处在崩溃的边缘,大限之日即将来临。 “怎会……这样……”中谷大娘忍不住抹了把眼泪,“给你亡命水的人是我,为什么要报应在你的身上……” 冥医安慰中谷大娘道:“说是报应,确实是报应。但若不是亡命水,我在一年前就死了,等不到俏如来,看不到你恢复,更无……传人。说起来,还是我赚了。” “唉。”中谷大娘擦去眼泪,忍不住叹了口气,“我们师兄妹真久没好好讲话,还有母亲……” “说到师娘,她隐居在通幽谷。”冥医喝了一口亡命水道,“若她知道你能恢复,一定很高兴。” 中谷大娘看他如此依赖亡命水,不忍地移开了目光:“在我退隐之前,一定会与涛君去看她。” “啊?你们要退隐了?”冥医不解地挠了挠头,“那个冽风涛不是王族亲卫,苗王会放他离开吗?” “苍狼王子是个善良的人,我相信他一定会答应。”中谷大娘点了点头,“而且我有助他复国的功劳,我会以此换取涛君的自由身。” “嗯……”冥医若有所思地颔首道,“对了,你是怎样想到找永夜皇医治的?” “其实,不是我找她,而是她找我……”中谷大娘将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 “这个时间点……”冥医思忖了片刻,顿时想起天擎峡内的谈话,“哼,原来是看上了亡命水。她知晓我不会给她,所以将主意打到你的身上了。” “她是一个好人,我看得出,她是真心实意想要帮助我与涛君。” “呃~那是当然啦,毕竟……”冥医的眼中露出一丝复杂,“毕竟她的愿望,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师父!”修儒一把推开门,倔强地看着冥医,“我要医治你,我要做医生!从现在开始,没我的允准,不许离开房间,随时等待诊查跟治疗,这是我的医嘱!” 冥医与中谷大娘对视一眼,一脸莫名地喝了一口亡命水:“你是头壳坏去,突然冲进来叫那么大声。没看到我在跟你的师叔讲话吗?” “啊,抱歉啦。”修儒顿时面露尴尬之色,“师叔,对不住,是修儒冒犯了。” “无妨,你有这个心很好。”中谷大娘意味深长地说道,“师兄,你有一名好徒儿。” 冥医故作不屑地说道:“什么徒儿,我才没他这个徒弟。” 修儒眼神坚定地说道:“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徒弟,你都是我的师尊,也是修儒的第一个病人!” 冥医喝了一口亡命水说道:“你想医治我?你是医生吗?” 修儒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地说道:“我是!修儒愿意背负生命的沉重,用自己全部的心力照顾病人!即便……我也不会放弃,因为我是医生!” 冥医饮用亡命水的动作一滞,随后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你……” 修儒见他仍是不松口,立刻跪下磕了个头:“请让修儒医治你!” “哈哈哈……咳咳……”冥医慈爱地看着伏地不起的修儒,“呃,你都这样求我了,我哪有可能不答应你。你起来吧。” “谢师尊!”修儒立刻高兴地爬了起来。 “先别得意,我丑话说在前面。”冥医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若是你让我不满意,身为病人有权利拒绝一个庸医为他医治。” “修儒明白。” 中谷大娘看着眼前这一幕,娇美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看到你们师徒和睦,我很高兴。” “什么师徒和睦,他才不是我的徒弟。”冥医看了修儒一眼,扬起脸别到一边,“想做我的徒弟,那就医好我再说。” 修儒并没因此受到打击,反而面露振奋之色:“修儒这就为师尊诊脉!”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中谷大娘看着师徒两人,话中带着离别的不舍,“这一面,幸好没错过……师兄,我要去找涛君了,完成我们的誓言。” “师兄没什么能说的,只有祝你们幸福,以及……保重。”冥医的眼中泛起泪花,除了修儒谁都明白,这一别将是永别。 “你……也是。”中谷大娘忍着眼泪走到门边,回头望向曾经最疼惜自己的师兄。虽然两人因亡命水而断绝情分,但最终却是因亡命水重归于好。 是亡命水,还是救命水?只看使用它的人,是亡命,还是救命。 “师兄……”中谷大娘向冥医深深鞠躬,“你永远是茹琳最好的师兄!” 冥医欣慰地看着中谷大娘:“茹琳……你也是杏花君……最好的师妹!” 修儒不解地摸了摸头:“师叔,你一定要常来看师尊与修儒喔!” “我……”中谷大娘转身背对两人,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会!” 中谷大娘忍住回望的悲痛,离开黑水城前往苗疆王府。听闻中谷大娘归来,苍越孤鸣喜悦地宣见了她,同时唤来冽风涛,让分别已久的爱侣一解相思。 “茹琳!”冽风涛看着中谷大娘,露出了喜悦的神情,“你回来了!你的脸……真正好了!” 中谷大娘激动地扑入冽风涛的怀抱:“涛君!” 苍越孤鸣看着恩爱的两人,眼中流露出一丝暖意,心中亦是想起了思念的人。 “啊,抱歉。”茹琳从冽风涛怀中退开,向苍越孤鸣行了一礼,“王上,茹琳失礼了。” “无妨,孤王不在意。”苍越孤鸣从王座上站起,“既然你回来了,那孤王便将你的赏赐还你。” 中谷大娘低头俯身说道:“王上,茹琳有个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 “我与涛君分别数十载,余生只望能退隐相守。”中谷大娘深深鞠了一躬,“我愿用所有奖赏换取涛君的自由,求王上成全。” 苍越孤鸣震惊地看着她:“你……” 冽风涛生怕触怒苍越孤鸣,立刻制止道:“茹琳,不可任性。” 中谷大娘没有理睬冽风涛,跪地俯身行礼:“求王上成全!” “得妻若此,夫复何求。”苍越孤鸣叹了一口气,“但孤王不会答应你的请求……” 中谷大娘面带哀求地抬起头:“王上!” 冽风涛也跪在中谷大娘的身旁:“王上,茹琳不懂事,还请王上勿怪。” “哈。”苍越孤鸣轻笑一声,将手背在身后说道,“因为冽风涛已是自由身,随时能与你退隐。” 中谷大娘与冽风涛难以自抑地露出喜悦的神情,齐齐行了一礼:“多谢王上!” “起来吧。”苍越孤鸣摊开双手示意道,“你们可以退隐,但孤王不会收回赏赐,你们永远是苗疆重臣。若你们愿意,朝堂之上永远有你们一席之地!” “是,王上!” “去吧,孤王祝你们幸福。”苍越孤鸣向两人挥了挥手,按下心中那点离别的不舍。 “王上,保重!”冽风涛与中谷大娘行了一礼,正要离去,却听苍越孤鸣的声音再次响起。 “中谷大娘……”中谷大娘闻声回头,却听苍越孤鸣接着问道,“为你医治面容的人……她有什么话要带给孤王吗?” “啊?”中谷大娘疑惑地看向冽风涛,却见他向自己点了点头,心中立刻明白过来。 “这……”中谷大娘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说是,还是否。 “没吗?”苍越孤鸣不禁面露失望,“孤王知道了。” “回王上,有一句。”中谷大娘向苍越孤鸣行了一礼,“她说,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临走之前,冽风涛带着中谷大娘见了一面过去的同志,收到了来自叉猡、岁无偿与奉天的祝福。随后两人便离开了苗王宫,准备按照永夜皇的指点,前往还珠楼退隐。 路上…… 中谷大娘惊喜地指着一对飞过的蝴蝶:“涛君你看,是蝴蝶。” 冽风涛温柔地将她揽在怀中:“要我为你抓吗?我不会伤到它们。” “不用了。”中谷大娘幸福地靠在冽风涛的怀中,“蝶飞双翼,双宿双栖,让他们去吧。” 蝴蝶比翼飘飘,却不令旁观者心羡,因为在这一刻,他们就如蝴蝶,双宿双飞,恩爱缠绵。 第九十八章 血纹魔瘟 风雨将至 永夜皇自戮世摩罗手中取走名单之后,便准备跨越空间阻碍回到万里边城。而无我公子则被她派出,找到屠杀魔军营寨的白蛟杀之。 “别忘了那两只帝女精国的贵客。”戮世摩罗慵懒地倚在王座之上,“记住,要活的。我还要用那两只黑白鬼换回我那无良老爸。” “明白。”永夜皇接连扭了扭两只手腕,“让飞狐保持联络,万里边城就快开战了。” “我会叫闼婆尊做好准备。”戮世摩罗撩动着额发,随后指向永夜皇说道,“喂~帝尊啊,别轻易死了,你还欠我们一战。” “他们不知道,你还不知吗?”永夜皇回头看向戮世摩罗,“本皇可是……不死之身啊。” 荒野树林,无我公子为寻杀魔凶手,追踪着龙气前往一履岩,沿路尽是佛国僧侣的尸体。 “佛国开始行动了。”无我公子微微眯起眼眸,“营寨遇袭的事也定与佛国有关。一步拖延三个月,吾夺下紫金钵抢回先手,但这一手,却让我备受牵制。不得不说,妙着。” 而在前往一履岩的路上,俏如来拉了拉自己的兜帽:“你不能对佛国出手,也不能抢夺枯髓咒怨,就算你得到紫金钵,也是无用。” 无我公子似有感应地问道:“真正是无用吗?只要我拥有紫金钵一天,你们就挪动不了达摩金光塔。超过三个月,掌握先机的人就是我。” 俏如来将手放在心口处:“三个月后,俏如来会打败永夜皇,取回紫金钵,镇压枯髓咒怨,让达摩金光塔封印魔世。但如果计划成功……” 永夜皇看向空中的妖魔海:“如果计划成功……” “我将诛杀永夜皇。” “吾会拿下铁军卫。” 远隔千里的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关键就在下一着。” 前往达摩金光塔的路上,白蛟拦杀佛国僧侣,就在即将取命之际,锋锐的剑气飞旋而来,绞碎白发的同时,直取白蛟首级,逼得白蛟不得不停手闪避。 “嗯?”眼看僧人逃走,白蛟顿时面露恼怒之色,“是谁助秃驴脱逃?!” 一阵霸烈杀伐的气息席卷四周,辟御妖邪的金芒之中,一道青色的身影寻凶而来。 “是人是神,是妖是魔。无情无念,无心无我。”无我公子的眉间亮起金纹,金色的双瞳威严带煞,“留下你的名字,然后,伏诛!” “夸口!”白蛟眼神一凛,甩头白发飞射,却是被无形气流切断。 无我公子剑指微抬,周身乍现血丝飞舞,方才正是这些血丝切断了白蛟的头发。一招失利,白蛟的攻势不减凶狠,白发无尽生长,拧成一根长鞭,扫荡间劲风呼啸。 无我公子后仰避过发鞭,护体血丝托住下坠的身体,抬臂一指,一道血戮巨剑应手而出。白蛟微微侧头,白发再次延伸而出,撞上剑影的同时,竟是被雄力逼得后退一步。 “还不差。”白蛟的周身泄出霜花冻气,掌中运气射出夹带气劲的白发,“喝——” “找死。”无我公子掌中妖力汇聚,净化的力量妖邪辟易,破开攻击的同时正中白蛟。 “呃……”白蛟中招受挫,眼中更怨更怒,邪氛寒气窜动。白发飞舞,白蛟的身影在雾气的映照下,如同凄厉的白色怨鬼。 “呀——”白蛟恨极怒极,脑后五缕白发射出,缠住无我公子的四肢与脖颈,不断收紧。 无我公子的眼中亮起金光,面前的空间瞬间断裂。白蛟只感觉身体开始撕裂,惨叫一声受创后退。 “妖术!”白蛟愤恨地抹去嘴角血液,“鬼吟泣追风!” 绿色魔光闪动,霜冻白雾渺茫,白蛟的掌中阴气聚集,气流追风宛如厉鬼哀嚎。无我公子双掌交叠,周身飞舞的血丝如剑绷直,随后自她的身后爆射而出。 妖风对邪剑,周遭气流震荡,剧烈的爆炸声打破周遭寂静,让寻迹而来的人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一剑——”无我公子的指尖亮起金光,周身无数金色剑影上浮,“无极。” “风雨尽寒涛!”白蛟怒喝一声,无数白发如练如瀑,夹杂冰霜之气,攻势铺天盖地。 无我公子高举剑指,一道金色巨剑如泰山倾倒,扫尽白蛟攻势的同时,正中胸口空门,白蛟顿时血染衣襟:“啊!” 白蛟满目恨意地盯着无我公子:“白练飞踪锦烟霞今日不死,他日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眼见锦烟霞正欲脱逃,无我公子撕裂空间,一爪划在锦烟霞的胸前:“吾准你走了吗?!” “你……”锦烟霞捂着伤口又惊又怒,心中第一次如此恐惧,死亡竟是离她如此接近。 “挡吾者死!”锦烟霞神色狂乱,出手更为狂乱,白发纵横交错之间,却见凶兽裂空而来,一爪贯入她的肩部,拔出之后带出细碎血肉。 “无我公子,记住这个名字。”无我公子冷冷地看着锦烟霞,“你杀人也好,杀佛也罢,偏不该杀吾修罗国度的子民。” “哈哈哈……”锦烟霞笑得神情癫狂,声音似凄凉似怨恨,“杀你的子民又如何?我的族人都不在了,占了那个所在的人都该死!啊!” 无我公子从她的腹部拔出兽爪,白皙的手转动连接利爪的手腕:“族人,美好的两字,但不能成为你杀戮的理由。” “呃……你……”锦烟霞捂着腹部的伤口,满脸已被汗水打湿,痛苦的神情之下,是更深更重的怨恨。 “再见了,蛟龙,白练飞踪锦烟霞。”无我公子一爪扣住她的脖颈,提起不支倒地的锦烟霞。四根血丝自她的袖中射出,精准地穿入锦烟霞的手脚,勾连住她的手脚脉络。 就在即将抽出她全身筋脉之时,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凰儿?!” 无我公子微微一愣,血丝与兽爪瞬间消失,满身是血的锦烟霞跪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是你,嗯~”无我公子转身看向俏如来,“这个方向是一履岩,你要前往佛国。是为了锦烟霞,还是为了紫金钵?” “原来她叫锦烟霞。”俏如来看着锦烟霞,询问无我公子道,“夜皇,你为何要杀她?” 无我公子不悦地皱起眉:“你先回答本皇的问题。” “都是。”俏如来顿时面露无奈,“现在请夜皇回答俏如来的问题。” “杀了吾的子民,便该付出代价。”无我公子化出手帕,擦拭着手上的血迹,“俏如来,你让佛国擒抓本皇的士兵,你说吾该留你吗?” “俏如来非是夜皇对手。”俏如来向无我公子行了一礼,“是生是死,但凭夜皇做主。” 无我公子的眼神冰冷彻骨:“你真以为本皇不敢杀你?!” 俏如来俯身再行一礼:“俏如来并无此意。” “赤羽、佛国、紫金钵……你还想怎样?”无我公子将手帕崩毁,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俏如来,本皇劝你适可而止,别太得寸进尺!” “墨狂损毁甚剧,如何得寸进尺?”俏如来的声音甚是平静,“若非夜皇恩准,俏如来就算有意也无能为力,不是吗?” 无我公子顿时无言以对:“你……” “不过……俏如来确实有意得寸进尺,”俏如来笑意柔和地说道,“如果夜皇没离开黑水城的话。” 无我公子的脸颊突然一红,随即怒声呵斥道:“闭嘴!” “你们两人……”锦烟霞敏锐地察觉异样,打量的目光中透着怀疑,“是什么关系?” 无我公子冷哼一声说道:“死敌。” 俏如来看了她一眼说道:“挚爱。” “你说什么?!”锦烟霞双目一沉,周身迸发的杀气吹下俏如来的兜帽,露出了诡谲可怖的魔纹。受到锦烟霞的魔气刺激,血纹魔瘟开始冲击永夜皇施加的封印。 “喔?”无我公子的双眼亮起金芒,声音中带着细微的赞许,“还有余力,不差。” “哼!”锦烟霞瞪了一眼无我公子,怨恨地盯着俏如来道,“早知如此,在金雷村我便不该留你!” “看来你不认为我放出你,也是恩情。”俏如来看着锦烟霞问道,“那你为何不动手?是因为血纹魔瘟,还是刺下血纹魔瘟的人?” “一个负心之人,没有提问的主导权!” 俏如来瞥了一眼无我公子:“你说我是负心之人,为何?” “一个出家人,却刺有血纹魔瘟。我以为你是被愚蠢的信仰洗脑,所以负心。”锦烟霞愤怒地从地上站起,“没想到不是让人欣羡的荒谬,而是另一种不可饶恕的背叛!” “我早已还俗,归入墨家。”俏如来看着锦烟霞说道,“至于背叛,从无交心,何来负心?” 锦烟霞不禁冷笑道:“那你脸上的血纹魔瘟是怎样一回事?” 俏如来抚上眼角的魔纹:“你很在乎这血纹魔瘟。” “知晓意义,所以在乎。”锦烟霞的冷笑中似有嘲讽,“施咒者一生当中,只有一次机会,为他人刺上血纹魔瘟,而你践踏了弥足珍贵的唯一!” “因为付出全部,就该不计条件,全然接受吗?” 锦烟霞闭上眼睛说道:“理所当然。” 俏如来看了一眼无我公子:“爱是两情相悦,而非单向认定。” “人族的想法,太自大了。”锦烟霞对他的想法嗤之以鼻,魔族对人族的观念不敢苟同,在她看来他的说辞只是另一种自私,心猿意马的自私。 “没有自私的因,哪来自私的果。”俏如来的神情沉稳而温和,“自私的因造就了自私的果。” “你若没释出任何讯息,又怎会被刺上至死不渝的誓约?”锦烟霞厌恶地看着俏如来,“三心两意的男人,你同时背叛了两个人。” 俏如来语气平静地问道:“如果是误解的讯息呢?” “负心之人,太多借口。”锦烟霞背对俏如来说道,“你,该回头了。” 俏如来看着无我公子说道:“既有认定,何须回头?心已认定,无须回头。” “你的抉择,与我无关。”锦烟霞转身看向俏如来,“我只想问你,是谁替你压制血纹魔瘟?” “正是吾妻。” “你有妻子?”锦烟霞顿时变得怒不可遏,“原来不是三心二意,而是朝三暮四!喝——” “凰儿,你不替精忠解释下吗?”俏如来无奈地看着无我公子,“没你的证明,我是怎么也洗不清了。” “哼。”无我公子放开锦烟霞的发鞭,“下不为例。” 就在锦烟霞满脸不解之时,面前的空气突然被金芒撕裂,无可匹敌的魔气弥漫四溢,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森冷彻骨的魔音,一个漆黑如渊的身影。 “日月无光,永夜为皇。九界称雄,天地魔狂。” 魔影伟岸,披风飞扬,高跟长靴,铁链铠甲,束发戴冠,英武不凡。 “这个气息……是你……”锦烟霞受到龙气呼应,莫名潜能开始觉醒,“那时我感受到的气息,是你!” “吾乃,永夜皇。”永夜皇揭下黑铁面具,露出一张苍白邪魅的脸,“你要找的人,就是本皇。” “永夜皇?”锦烟霞震惊地看向无我公子,却见她瞬间化作星光消散,“是傀儡!” “蛟龙,你感应到祖龙的呼唤了吗?”永夜皇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你的蛟龙之力开始觉醒了。” “祖龙?呃……”锦烟霞的力量逐渐觉醒,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你也是……龙族?” 永夜皇掌中魔力汇聚,触碰锦烟霞的额头:“你的伤势沉重,承受不住觉醒之力,睡去!” “白蛟,蛟龙。”俏如来看着陷入昏迷的锦烟霞,“凰儿,你知晓她的来历吗?” “蛟族,帝女精国王脉分支。”永夜皇将锦烟霞抱在怀里,“千年前蛟族全体随邪皇征战,后来被遗留在人世。” “帝女精国王脉分支。”俏如来摸了摸额角魔纹,“难怪她熟悉血纹魔瘟。” 永夜皇立刻明白了他的打算:“你想让她替你解咒?” “是,沾染一身魔气,终究不便。”俏如来认真地看着永夜皇,“而且……俏如来不想再尝试烛龙之焰的滋味了,确实痛。” 永夜皇忍不住化用银燕的口头禅:“俏如来,你!” 俏如来见她面带愠怒,见好就收:“我知晓你不会杀锦烟霞,但你想怎样处置她?” “虽然族群灭绝令人同情,但这不是她杀戮的理由。”永夜皇化出一个黑布袋,毫无怜惜地将人塞了进去。 俏如来不解地看着她:“凰儿,你这是……” 永夜皇微微翘起嘴角:“她不是很讨厌秃驴吗?如果被讨厌的秃驴关押,一定很有趣味吧。” 俏如来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我认为,这会加深她的怨恨。” 永夜皇打开一道金色漩涡:“不用佛力镇压,难道你去找青奚宣的死人骨头感化她吗?” “感化吗……”俏如来看着永夜皇的背影,忍不住低声自语道,“说不定,更有效。” “送去关押的事,有劳你了……精忠吾夫。”永夜皇回眸眨了下左眼,随后在俏如来的愣神中,戴上面具进入了空间通道。 回到万里边城的王帐之中,永夜皇并无急着走出营帐,而是对天释出浓烈的魔气。 受到烛龙之力牵引,霎时天现异象,殃云翻涌。朗朗青天骤然入夜,遮天乌云之中雷电闪动。 “风雨将至。”永夜皇背手走向龙晶王座,一甩披风,抱臂翘腿而坐,“万里边城,该换天了。” 第九十九章 与佛有缘 四元真诀 佛国天门,云雾缭绕,圣气笼罩。俏如来背着锦烟霞缓步回返,顿时引起法涛无赦与一步禅空的注意。 “俏如来,你终于来了。”法涛无赦看着他身后的布袋,“你背的是……” 俏如来将布袋轻轻放下,解开绑绳之后,布袋化作黑雾消散,露出了重伤昏迷的锦烟霞。 “她是白蛟锦烟霞,当初受到一名高僧以紫金钵镇压,从此与佛门结下宿怨。来此的路上,锦烟霞沿途杀了不少的僧侣。” “啊,怎会?”一步禅空忍不住念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那她为何会伤重至此?” “实不相瞒,她是被吾妻所伤。”俏如来向天门双尊行了一礼,“吾妻托俏如来将锦烟霞带至天门,希望能以佛力化解白蛟的杀性与怨恨。” “永夜皇也是与佛有缘之人。”法涛无赦若有所思地看着俏如来,“但能渡化她的人非是佛,而是墨。” “心中有佛,墨即是佛。”俏如来双掌合十行了一礼,“心中无魔,魔亦成佛。” “善哉。”法涛无赦向他单掌行礼,“若要立地成佛,必先放下屠刀。” “屠刀从未拿起,何来放下一说。”俏如来的眼神柔软温和,“她之坚持,不过执着。不能放下执着,那就改变执着。” 法涛无赦与一步禅空对视一眼:“执着若能改变,便不是执着。” “若能改变执着,便能放下执着。”俏如来向天门双尊行了一礼,“若要她放下执着,必先成为她的执着。” “嗯~”一步禅空看着俏如来说道,“这是你的执着?” “这是弟子的执着。” 一步禅空单手立掌说道:“执着是苦。” 俏如来亦是回了一礼:“苦不过众生苦,而且她也是众生之一。这不是天命,这是因果。” 话音甫落,锦烟霞露出痛苦的神情,在地上不安地挣扎起来:“呃……啊……奚宣……可恶的秃驴……” “阿弥陀佛。”一步禅空屈身念诵一声佛号,随后缓步朝着锦烟霞走去,“贫僧明白了。” 法涛无赦向背起锦烟霞的一步禅空问道:“禅空,她与一般魔兵不同,你想如何处置她?” “渡。” “嗯~”法涛无赦似不赞成地说道,“你怎知她可渡?” 一步禅空侧头看着梦呓不断的魔说道:“怨也是缘,她与佛门结怨,便是与佛有缘。有缘者,皆可渡。” “内忧外患,天门没这个余力。”法涛无赦看着一步禅空说道,“若要渡她,必先困她,本座会请初祖亲自出手。” “唉。”一步禅空叹了一口气,背着锦烟霞便欲离去。 法涛无赦不解地问道:“你去哪里?” “阿弥陀佛。”一步禅空念诵一声佛号,语气平和地说道,“永夜皇所下皆是杀手,贫僧想要为她医治。” 目送菩提尊离去之后,俏如来向金刚尊行了一礼:“除了锦烟霞,弟子还有一事告知,紫金钵已落入夜皇手中,详情听说……” 万里边城,万里边城,殃云笼罩的万里边城风雨欲来。城墙之下,魔军虎视眈眈,而在另一侧,铁军卫旌旗飘扬,集结待发准备出战了。 “诸君,历时一年,苗疆内战终于底定。现在,该是我们反攻的时刻。为了保护我们的家园,为了阻止魔军进犯——铁军卫,出征!” 苗军意外进袭,攻击万里边城之外的魔兵,打响苗疆与魔世的第一战。永夜皇背手站在前线,指挥妖魔海冲锋,将苗军向四方山驱赶。 不知是否想法不谋而合,铁军卫似乎早有准备,保持阵型,稳妥撤退,逐渐将战圈向东移动。 “本皇尚在,铁骕求衣还敢发动进攻。”永夜皇不禁冷笑一声,“看来钓出本皇的诱饵已经到了。” 就像证实她的话一样,熟悉的白色身影自远处缓步而来,正是手握佛珠的俏如来。 “红尘轮回众生顾,因果循环有定数。放下屠刀虽成佛,愿坠三途灭千魔。” “妖神将,指挥作战,通知曼邪音支援边关。”永夜皇不紧不慢地朝俏如来走去,然而对方看到她走来竟是转身就走,“嗯~有意远离战圈。也好,避免殃及吾军。” 网中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帝尊,你要与他单独一战?” “他引吾出战圈,不过是要联合高手围杀。”永夜皇不屑地背手慢行,“他们想牵制本皇,殊不知被牵制的人也是他们。不用浪费心力,指挥妖魔海作战,继续我们的计划。” “是。” “走得还真快。”永夜皇轻哼一声,加快行进脚步,却是在中途遭遇拦阻,“嗯?” 树林左边,一道人影持枪踏出:“雪花伴孤云,山白不知春。银庄蜘蛛恨,燕城无情君。” 而在另一边,剑无极握刀而来:“无极剑,剑无极,招招残,敌无命。为兄弟,救爱人。一拔刀,阻师姐!” “银燕,剑无极。”永夜皇指着左右夹攻而来的两人,“俏如来呢?” 剑无极松开握在刀柄的手:“我们师姐弟这么久没见面,你就不关心一声吗?你的心中难道就只有俏如来?” “因为你们……”永夜皇轻蔑地甩手道,“不够吾打。” 雪山银燕握枪向前一步说道:“大嫂……” “本皇不是你的大嫂。”永夜皇将手背在身后,颇为不屑地说道,“别试图与本皇攀亲戚。” “大姐头啊,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剑无极忍不住吐槽道,“难道你要等儿子叫笨牛叔父,才愿意承认吗?” 永夜皇按下将他揍成狗头的冲动,语气淡漠地解释道:“本皇跟他无事发生,别污蔑本皇。” “什么,这怎有可能?!”剑无极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们两人待了一天,还没事发生?俏如来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 听到他如此诋毁俏如来,雪山银燕顿时面露愤然:“剑无极,你!” “废话讲完了吗?”永夜皇不耐烦地呵斥道,周身爆发出浓烈魔气,“别浪费本皇的时间!” “不管你承不承认,你就是雪山银燕的大嫂!”雪山银燕舞动啸灵枪,气劲震起地面尘土,“为了大哥,我一定要阻止你!” “用打的就对了。”剑无极握住逆刃刀柄,做出拔刀斩的姿势,“来喔——” 雪山银燕与剑无极齐齐攻上,刀枪联袂逼攻永夜皇。永夜皇一手滑握住枪杆,另一只手弹开逆刃刀。随即她拉过啸灵枪,一掌击退雪山银燕。 “说起来,我们师姐弟还没好好打过。”剑无极收刀入鞘蓄力瞬斩,“一剑——无极!” 无常无定的脚步,又快又利的剑路,永夜皇抽身后撤的同时,抓准剑无极的破绽,一指破招。 雪山银燕稳住后退的身形,提枪运转心法挥出气劲:“神魔一念,燕穿霄!” 永夜皇的剑指划过身前,无数金色剑影分化回旋:“一剑无极。” 同样的剑招,不同的体悟,永夜皇固守方寸之地,无常无定的剑气应手而出,击碎啸灵枪影的同时,再度击飞雪山银燕。 “呃~笨牛啊!”剑无极看着飞过头顶的银燕,随后伸手凝化灵属之器,“一剑无尽!” 步伐变换,剑光飞快,永夜皇旧招新用,剑气凝化成盾挡下双刀攻势:“一剑无极。” 攻势迅疾无尽,奈何防御坚不可摧。同样的无极剑法,却是完全不同的变化与威力,剑无极与银燕心中感慨的同时,不由想起宫本总司的身影。 雪山银燕舞动啸灵枪旋身攻上:“神魔一念,燕子回旋!” “神魔一念。”永夜皇剑指斜提,周身亮起金红剑光,为一身漆黑增添了几分艳色,“一剑无极。” 无常无定的剑式再度变化,剑气在永夜皇周身化为气罩,挟威反弹。双招交接之际,雪山银燕只觉体内气血震荡,后退的瞬间已是嘴角见红。 就在永夜皇与两名师弟切磋之际,俏如来停下前进的步伐,回头看向剑光冲天的所在:“嗯~凰儿在教导银燕与剑无极。” 一道红色魔影自前方缓步而来:“俏如来,一切都已安排妥善。” 俏如来向梁皇无忌行了一礼:“梁皇前辈,有劳你们了,万不可让凰儿支援战场。” “放心啦,俏如来。”燕驼龙自一旁的树林走出,“英俊仔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也算是史家人。你们史家人的事,就是本龙的事。” “多谢燕驼龙前辈。”俏如来向燕驼龙身后看了看,“前辈,无心呢?” 燕驼龙摸了摸后脑勺:“呃,她啊……” “小丫头,永夜皇到底什么时候来?”黑白郎君的声音自幽灵马车中传来,“黑白郎君已经等不及要与之一战了!” “别着急,再等一阵。”忆无心立刻安抚道,“精忠大哥已经去引夜皇大嫂,就快到了。” “哈哈哈哈,别人的失败就是我的快乐啦!” 永夜皇将手背在身后,看着气喘吁吁的二人说道:“最后一招,终结此战。” “是讲大姐头啊,你能不能换一招。”剑无极拔起插在地上的刀,“无极剑法又不是只有一式,我听到耳朵都起茧了。” “喔?那……”永夜皇伸手凝化血戮,剑花挽动之间,竟是透射出无可捉摸的飘渺剑意。 “什么?”剑无极与雪山银燕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飘渺剑法!” “用出你们的全力。”永夜皇向两人做了个挑衅的手势,“让本皇的剑十一,愉悦。” “学什么不好,学那个死人温,那就让你悲哀!”剑无极舞动手中逆刃刀,首次在永夜皇的面前,展现融合自创的剑法,“飘渺无极!” “你竟用剑十一对上一剑无悔……”雪山银燕愤怒地挥动啸灵枪,火焰枪劲顿时引起地面爆炸,“不可原谅啦!神魔非我,焰龙无双!” “剑十一,涅盘!”永夜皇手挽杀生之剑,血戮剑影爆射八方,飘渺剑气如雨四散。 “一剑——无悔!” 银燕与剑无极带着怒气合招,竟是突破自身原有根基。永夜皇看着熟悉的虚影到来,随即便是穿透肉身的一剑。 “哈,你们进步了。”永夜皇周身气劲迸发,鲜血喷涌的同时,震飞面露惊愕的两人,“很好。” 永夜皇抬手为伤口止血,随后阔步朝着俏如来离开的方向前进。然而往前走了许久,依旧不见俏如来的身影,她的心中突然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是被算计的感觉……俏如来,你想要算计什么?” 永夜皇正欲回头支援战场,却见一座大山拔地而起,变化地势,阻隔空间。另一侧,梁皇无忌等人展开法阵,竟是要用九宫天火壁保护地形。 “嗯?”永夜皇掌中魔力汇聚,就在她要崩碎山石之时,身后劲风呼啸而来,逼得她不得不抬掌对上。 “黑白郎君。” “哈哈哈哈,正是南宫恨啦!”黑白郎君狂傲的笑声响彻四周,“永夜皇,黑白郎君将以你的失败作为快乐啦!呀喝——” 永夜皇掌中内力加催,瞬间逼退黑白郎君:“俏如来呢,他走去哪里了?” “在黑白郎君的面前,不准提起别的名字!”黑白郎君双掌融合阴阳之气,发出一道澎湃的气波,“阴阳一气!” 失踪的俏如来,隔绝的战场,难缠的对手,永夜皇的内心越发不安,却是无暇思考,情绪逐渐变得烦躁。 “想战,那就战!”永夜皇的眼中亮起血光,掌心引动绿色电光,枯骨锁链扫尽攻势。 “哈哈哈哈……”黑白郎君运气与锁链魔光对拼,却是被强大的魔力逼得后退,“这样的根基,这样的功力,刺激,刺激啦!喝——” 虽然根基劣势,黑白郎君却是不改狂人本色,倾注功力逆转守势,突破至永夜皇的面前。 “怒马凌关!”黑白郎君拳掌快速挥动,击打在永夜皇的铠甲之上,发出了沉闷的敲击声。 “哼。”永夜皇的双手运转如飞,凭借战技与根基强拆招式,随后牵制住黑白郎君的双腕,“业魔障!” 黑白郎君反手握住她的手,双臂轮转化出太极之相:“离合并流!” 极招相对,雄力相冲,黑白郎君嘴角溢血的同时,永夜皇的伤口撕裂见红。身后九宫天火壁已成,永夜皇分神回顾之际,黑白郎君再度攻上,愉悦的笑声炸响耳畔。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啊!呀喝——”黑白郎君甩出一掌气波,却是被永夜皇的护体罡气挡下。 “烟硝葬云灭!”永夜皇化出魔焰骷髅,一路卷带无尽烟尘攻向黑白郎君。 “收——化——运——发——”黑白郎君旋身接下魔焰,化消魔力的同时加成自身内力,将攻势返还给永夜皇。 “天魔涡!”永夜皇双臂如轮运转,黑色的气流形成漩涡,无底黑洞吞没攻势,竟是将气涛瞬间湮灭。 一击失利,黑白郎君攻势再出,与永夜皇近战搏杀,一拳一腿夹带澎湃雄力,震荡的气流不断摧毁周遭景物,却是没能动摇九宫天火壁。 永夜皇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屏障:“(你到底在算计什么……)” “俏如来……俏如来……”永夜皇念着俏如来的名字,突然感到心口一阵刺痛,“啊……” 永夜皇瞬间的失神,换来一道澎湃气涛,硬抗的同时倏尔受创:“呃……” “嗯?”黑白郎君察觉对手有异,不悦地停手质问道,“为何突然停手?” 滴滴血液自面具滑落,三色烟雾逐渐涌现,诡谲的气息笼罩战场。永夜皇垂头看着地面,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怖自她的身上传来。 “俏如来……你该死啦!”永夜皇猛然抬起头,爆冲的气流震碎发冠。失去约束的黑发肆意狂舞,配合极端至极邪气,此时的她看起来仿佛化身魔神。 轰—— 无可匹敌的力量爆发,石山连同屏障瞬间崩碎,露出远处的止戈流剑阵。 梁皇无忌等人受到术法反冲,顿时口吐鲜血,不等黑白郎君出招拦阻,永夜皇化作金芒凭空消失。 “初式,十剑山河荡狼烟。”俏如来双手拉开运使墨狂,护世之兵缓缓升入空中,分化为无数剑影。 “哈啊——”俏如来双手高举墨狂,剑影金芒融于剑身。 蓄势之后,俏如来旋臂甩出一剑,金色剑芒之间,无数剑刃纷至,人影伴随剑影,一同攻向网中人。 “呃啊……” “啊……” “啊?” 墨狂穿心,血液飞溅,沾染在两张满是震惊的脸上。 一剑三声痛呼,这一瞬,竟是痛了三个人的心。 “凰儿?!” “帝尊?!” “俏如来……” 永夜皇的黑发宛如疯魔乱舞,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盯俏如来,刺目的鲜血自面具边沿滑落。 “你……很好!”永夜皇的手紧紧握住墨狂,随后便是从未展露的一招,“四元真诀!哈啊——” 永夜皇操控四元自然力量,一掌击在俏如来的胸口,连人带剑一同击飞出去。 俏如来惊愕之际,已是炎流临身:“啊!” 四元真诀启动,炎流之后便是电流缠身,随后属性瞬间变换,俏如来再遭冰焰袭体。 “凰……” 不等俏如来把话说完,永夜皇运使烛龙之力,抬掌引爆他的伤势。四元之力破体而出,随着一声惨叫,俏如来重伤飞出十数丈,爬起后仍是吐血不止。 “噗——”网中人侧身吐出鲜血,向后踉跄了几步问道,“你……没事吧?” 永夜皇捂住血流不止的心口,摊手化出一个碗盛装血液:“喝……别浪费……继续……计划……” 网中人接过碗一饮而尽,随后背起重伤的永夜皇,在俏如来的连声呼唤中,赶往四方山与魔军会合。 “凰儿……凰儿……凰……噗——”俏如来不断地呼唤永夜皇,激动之余再次吐血。他正欲追赶二人,奈何伤势沉重,只能眼睁睁看着网中人带她离去。 第一百章 埋骨四箭 一跪破局 虽然伤势沉重,但好在并无热流灼身。俏如来修整了片刻,起身准备与梁皇无忌等人会合。 “虽然没能除掉网中人,但他们都被我重创,计划仍可继续进行。”俏如来将手贴在心口说道,“凰儿,对不住,精忠必须阻止你。” 俏如来踉跄着前行,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后黑白郎君化光出现,看着身负重伤的俏如来问道:“永夜皇与网中人呢?” “他们已前往四方山。”见黑白郎君正要离开,俏如来向黑白郎君行了一礼,“前辈,俏如来请求你,请你一定要带回夜皇……不论生死。” 黑白郎君不解地回过头:“她是你的妻子。” 俏如来神情平静地说道:“她也是永夜皇。” “哼。”黑白郎君不屑地冷哼一声,随后化光钻入幽灵马车,驾车前往四方山。 荒野树林,为减轻网中人的负担,永夜皇卸去一身铁甲,趴在网中人的背后,运转功体修复伤势。 网中人侧头看向永夜皇:“你的伤势如何?” “已无大碍。”永夜皇摸了摸不再流血的心口,“吾并非魔族,这一剑要不了吾的命。倒是你,止戈流是诛魔之利,你的伤势不要紧吗?” “已恢复大半。”网中人犹豫了片刻,还是询问永夜皇道,“你不是去追俏如来,为何俏如来会出现在后方?” “本皇……中计了。”永夜皇缓缓握紧双拳,“他让雪山银燕与剑无极拖延我,自己从另一方折返。梁皇无忌等人利用八卦移山诀与九宫天火壁阻隔战场,再让黑白郎君与我对战,目的就是不让本皇发现他的目的!” “他的目的,是杀我。”网中人的心中已然明了,“就算他们夺得鬼玺,我也不可能忠于梁皇无忌,他们没理由留我。杀了妖神将,等同断你一臂,也能减轻边关的压力。” “但你若死,吾会即刻进攻万里边城。”永夜皇冷笑一声,“俏如来必定还有诛杀本皇的后手。若是吾料得不错,他原本的计划是杀了你,再用止戈流重伤本皇,让四方山成为本皇的埋骨之地。” 网中人难以掩饰面上的讶异:“他想要杀你?” “意料之中。但我没想到,我真没想到,他竟然……算计我的感情!”永夜皇的声音充满着怒与恨,“他怎敢这样做,他怎能这样做?!谁都能这样做,唯独他不可以!” 网中人沉默了片刻,垂下眼眸说道:“这是你第二次为我挡招,我不想欠你,网中人会还你。” “只是两招而已,本皇欠你的是一颗心。”永夜皇微微一愣,抚上心口说道,“若不是它提醒我,本皇只怕不能及时赶回。” “你不欠我什么。”网中人的话似有深意,“流出去的血没道理收回,那送出去的心岂有收回的道理?” “你……”永夜皇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妖神将,我……” 网中人立刻转移话题,打断了她的话:“曼邪音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在她抵达之前,谁也不能伤害你。” 网中人听着身后的沉默,又补充了一句:“包括俏如来。” 永夜皇收敛心神,忍不住嗤笑一声:“就凭他的伤势,也想伤害本皇?做梦!” “我讲的,不是止戈流。”网中人侧目看向身后,“你应该明白。” 永夜皇与网中人赶到之时,修罗兵众正配合妖魔海一路逼杀,逼得铁军卫不断退往四方山。 “很好,及时赶回。”永夜皇自网中人的背上下地,抬手化出一件战袍披在身上,“你们要消灭妖魔海,问过本皇的意见了吗?” “千丈之弓,十里之箭。”网中人看着眼前的四方山,“我们重伤在身,几无可能接箭,你只能让妖仃利用分身掩护自己。” 永夜皇甩袖将手背在身后:“一旦失败,就是重创,本皇赌不起。” “难道你的命就赌得起了吗?”网中人的语气带着愤怒,“如果硬要接,我来替你接!我死还能活,你死还能活吗?” 永夜皇轻声说道:“能,吾能。” 网中人不由微微一愣,随即语气强硬地说道:“那又怎样?没我的允许,你不准死!只要妖神将还活着,谁也不准杀永夜皇!” “你!笨蜘蛛……”永夜皇压下内心的波动,转身自信狂傲地说道,“四箭而已,当我不再保留时,整个九界,吾也能踏平。” 听着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语气,枯髓咒怨不禁暗自赞叹道:『这样的自信,不愧是吾元邪皇的女儿。』 网中人看着永夜皇说道:“你有这个自信?” 永夜皇回头看向网中人:“吾有这种实力。” 网中人恶声恶气地说道:“如果你敢失败,复生之日,便是网中人杀你之时!” 永夜皇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好,一言为定。” 铁军卫众军对战妖魔海,一路东行,逐渐被逼至四方山。神田京一与风逍遥深入妖魔海中枢,首领察觉危险,开始召唤群妖保护,妖魔海立即停止攻击,开始集中方向保护首领。 就在此时,空中炸开紫色烟花信号,示意神田京一与风逍遥撤退。 “来了!”永夜皇的手中化出一把赤红长弓,剑指比箭搭弦,化用自身魔力,凝成灭世一箭。 而在另一边…… “第一击,由吾负责!喝——”赤羽将箭筒抛上空中,飞身上弦,引弦射箭,箭出弦断,有如朱雀啸空。 火势疾如风雷,不料黑箭拦截,两箭相撞,引爆惊天气流,目睹之人无不驻步咋舌。 风逍遥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以箭拦箭,这个永夜皇敢有可能这么强?!” “这个疯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疯。”神田京一忍不住吐槽了一声,“虽然这么讲对不起师弟,但幸好悲哀的不是军师,而是俏如来。” “啊?永夜皇是女人啊。”风逍遥惊讶地看向神田京一,“听起来你很认识她?” 神田京一骄傲地挑过碎发:“当然啦,她可是我神田京一的师姐。” “师姐?那不就是剑老小与笨牛的……”风逍遥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稍等一下,敢讲大姐头就是永夜皇?!” “好个巾帼枭雄!喝——”铁骕求衣感慨一声,以山为柱,扬起千丈之弓,运动全身功力,射出震天第二箭。 拦截第二箭,永夜皇化用自身血气,凝聚一柄血剑,杀生剑气势如破竹,于空中击断迅疾金箭。霎时,气旋爆冲百里,动摇整座四方山。 欲星移立于弓弦之上,一眼扫过手执落日弓的永夜皇,锁定了妖魔海中的群妖首领。 “做人失败不要紧,做鱼成功就可以了。神鳞渡气,箭破魔氛。”欲星移吸起背后箭支,下落崩裂千丈弓弦,射出破魔第三箭,“喝——去!” “哈啊——”永夜皇气沉步移身轻,掌中凝聚辟邪妖力,腾空射出裂空第三箭。 青色鳞光,箭破魔氛,金芒辟邪,吞噬灵力。第三箭轰然对撞,威力震天动地,霎时四方山亮如白昼,天际殃云亦有四散之势。 “哎呀,还是失败了。”欲星移不禁感慨一声,脸上却是不见失望,“又到你了,赤羽大人。” “呃……”永夜皇落地之后不住后退,身上的伤势越发沉重,披身的战袍已被鲜血浸湿,“还有……最后一箭!” “你还有气力再接一箭吗?”网中人看着她不断流血的手,“你的伤势……” “这最后一箭避无可避,因为……”永夜皇将落日弓化光收起,目光投向远处的万里边城,“本皇已经全部明白了。俏如来,你真以为自己很了解我吗?你凭什么以为,本皇一定会保妖魔海?” “因为这不是天命,这是因果。”俏如来听着远处传来的三声爆炸,“吞噬帝鬼的因,承接修罗国度的果。除了复活元邪皇,你与我在做相同的事啊,凰儿。” “喝——” 只听四方山柱崩裂,弦断取命第四箭化作火凰,竟是无视妖魔海,俯冲直取网中人。一箭灌输全部功力,速度之快令人猝不及防,何况分心、重伤的网中人。 “目标……是我!”网中人不及闪避,然而一道黑影比箭更快,以身体挡下最后的十里之箭。 “夜皇!”网中人震惊地看着挡在面前的身影,赤羽的取命之箭牢牢扎入她的躯体。 “吾讲过,智者的心思大致相同。吾知晓你早已算到我们的目的,所以将计就计。比起妖魔海,你才是万里边城最大的威胁。虽然俏如来诛杀网中人失败,但我们的目标始终只有你。” “至于如何射出永夜皇必中的一箭……”赤羽眼神复杂地看着永夜皇,“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妖魔海只是诱饵,你……也是。”永夜皇紧握住贯体的箭,体力不支地向后倒去,“他们的目标,一直都是本皇。” “你别讲话,我帮你疗伤!”网中人将手抵在她的背后,却是感觉她的身体极速变冷,“怎会……” “不用白费气力。”永夜皇奋力站稳脚步,紧紧握住胸前的箭,“吾这条命保不住了。” “闭嘴!”网中人语气凶狠地说道,“你若敢死,网中人一定杀你!” 永夜皇忍不住笑了一声:“真凶。” “万里边城那一战,并不止是想杀网中人那么简单。”赤羽为自己的伤口止血道,“更重要的还是试探,试探你愿意为修罗国度做到何种程度。过去,西剑流是我的弱点。现在,修罗国度是你的责任。月泠公子,血月孤红,你能想到会有这一天吗?” 赤羽看着中箭的永夜皇说道:“用三箭消耗你最大的体力,利用重伤的网中人,逼你接下第四箭。而第四箭之后,才是真正的杀招。黑白郎君,已经在路上了。” “好个……赤羽军师。”永夜皇抬眸看向赤羽,两人的目光相对交锋,时间仿佛回到西剑流之乱,“但这一局,你还没赢。你们算计了我的感情,却低估了……他的感情。” 永夜皇拔出贯体的箭,转身朝着网中人倒去,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这不算失败,你不准……杀我……” “你们……触怒妖神将了!”网中人抱着冰冷的尸体,心中的怒火难再压抑,“众妖仃,围杀!” 网中人将永夜皇甩到背上,指挥妖魔海将苗军困死四方山。 目的达成之后,铁军卫严守阵型开始全力突围,一时之间,竟有将战圈外移之势,但还是被网中人指挥的妖魔海逼回。 “全部给我留下!”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随后便响起网中人再熟悉不过的笑声:“哈哈哈哈……” “网中人,交出永夜皇啦!”黑白郎君飞出幽灵马车,出手就欲抢夺永夜皇,“嗯?她竟然死了?” “你认定的目标已经死了。”网中人冷冷看着黑白郎君,“现在该谈论你欠我的恩情,我要你不能再向魔世动手。” “嗯~可以。”黑白郎君将阴阳扇指向永夜皇,“但她的尸体,我要带走!” “不可能。”网中人语气强硬地说道,“她是我的帝尊,就算是尸体,网中人也要带回修罗国度!” “由不得你!喝——”黑白郎君出掌逼破网中人放下尸体,却是见网中人不闪不避地硬抗一掌,“你……” “呃……”网中人抹去嘴角的血迹,嘲讽地看着黑白郎君,“永夜皇已经死了,黑白郎君连一具尸体都不肯放过吗?” “哼,黑白郎君答应了别人,无论她是死是活,都要带走永夜皇。”黑白郎君将阴阳扇执于身后,“你没能力让黑白郎君改变决定!想留下永夜皇,你只有打败吾、杀了吾,那约定自然作废!” “如果……我求你呢?”网中人看了看身后的女人,竟是毫无犹豫地跪在地上,“网中人拜托你,今生莫再对夜皇与魔世动手。就算是……为我们多年宿敌做一个了结。” “网中人?!”黑白郎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中又惊又怒,“只是一具尸体,值得你这样卑躬屈膝!竟能让你这样折辱自己?!” 网中人垂眸跪在地上,紧握的双拳渐渐松开:“心中只有战斗的你,永远也不会了解。” 黑白郎君难以压制愤怒地吼道:“战斗是黑白郎君生存的意义,也是你不断复生想要打败我的意义!” “但现在我有了新的意义。”网中人轻轻触碰着永夜皇的左脸,“那就是……陪伴。” “就为了一个女人?!毫无尊严!你毫无尊严!喝啊——”黑白郎君怒喝一声,周身爆发出澎湃的气劲,“黑白郎君耻于与你这种人纠缠!更耻与你一战!你这个懦夫,连作为黑白郎君手下败将的资格都没!魔世……不值得黑白郎君污秽双手!” 说完,黑白郎君化作流光进入幽灵马车,随后在无尽的愤怒之中,驾车离开了四方山。 马蹄声渐行渐远,网中人强撑着伤势站起,偏头看向身后之人说道:“你欠我的,更多了。” 万里边城外的一片树林,众人正在等待黑白郎君的到来,很快远处便传来一阵马蹄声。 “黑白郎君回来了。”俏如来激动地上前一步,却是牵动沉重的伤势,“呃啊……” 燕驼龙连忙上前扶住他:“啊,俏如来啊……” 黑白郎君化光飞下马车,语带愤怒地说道:“从今尔后,魔世之战,黑白郎君再也不插手。” 忆无心惊讶地上前一步:“啊!为什么?” 黑白郎君恼怒地背过身:“整个魔世都是一群懦夫!没值得黑白郎君出手的对象!” “那夜皇大嫂呢?”忆无心疑惑地看了一眼马车,“你没带她回来吗?” “永夜皇已经死了。”黑白郎君猛然转身看向俏如来,“俏如来,你妻子的躯体自己想办法,黑白郎君就要离开了!” “前辈!”俏如来急急上前一步,内伤却是再度发作,逼得他不得不收敛心神。 忆无心连忙追问道:“啊,你要去哪里?” “寻找下一个对手,享受战斗的刺激!”说完,黑白郎君负手走向马车,假装没听到忆无心的呼唤。 梁皇无忌走上前关心道:“俏如来,你没事吧?” “我没事,但是凰儿……”俏如来心神激荡之间,嘴角竟是再度见红,“呃……四方山……啊,不妙!噗——” 俏如来正欲赶往四方山支援,然而体内沉重的内伤发作,吐出一口鲜血后陷入了昏迷之中。 “闼婆曼姿,了却病苦短事。食香谁主,喟叹长生不如。” 迷神的邪铃,勾魂的香风,伴随着魅惑的诗号,一道妖娆的身影从天而降,正是闼婆尊曼邪音。 “众妖仃,听我号令,将铁军卫逼入四方山!” 第一百零一章 魔的感情 四面开战 『你们算计了本皇的感情,本皇也算计了……他的感情。赢的人,仍是吾,因为,我不能输!』 永夜皇蓦然睁开双眼,竟是处于魔军营帐之中,而在她的身旁,网中人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网……” 不等永夜皇说完,网中人的掌风已至,一把掐住她的脖颈:“你,该死!” “如果你想杀我,吾不会反抗,因为……本皇欠你。”永夜皇缓缓握上他的手腕,轻易地便将他的手挪开,“但现在,吾还不能死。” 网中人反手揪住她的衣领,声音中带着强烈的怒火:“谁允准你自作主张,替我挡箭的?!” 似是没料到他的反应,永夜皇呆愣了片刻,避开他充满愤怒的视线:“他们的目标本就是吾,当吾看破这一局之时,这一箭再无避过的可能。因为……” “(因为这样才能破局,用你们笃定俏如来会胜利、所以没计算在内的感情……破局。)” 网中人怒声追问道:“因为什么?” 永夜皇垂眸看向放置在旁的面具:“因为本皇死了能马上活,而你死了想让我等多久?” 网中人冷冷地看着她:“但他们的目标是你,准确来说是你的尸体。俏如来能对你下杀手,必定知晓你的复生之秘,而且有对付你的办法。如果我没守住你的身体,你又要怎样逆转局势?” “哈。”永夜皇苦笑一声,随即转移了话题,“所以……多谢你。吾欠你的,更多了。” 闻言,网中人不由一震,心中顿时明白了什么,垂在一旁的手微微颤抖,缓缓握拳又渐渐松开。 “你不欠我什么。”网中人的语气异常平静,“因为……网中人心甘情愿。” 永夜皇神情复杂地别过脸,即便她的心中确实泛起涟漪,但她不可能去回应这份感情。 就算没有俏如来,她也有自己的责任。元邪皇一旦复生,那便是与天下为敌。届时,她将成为修罗国度的叛徒,不说人世、魔世,乃至九界、天地不容。 沉默片刻,永夜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吾不值得……” “你确实不值得。”网中人沉声打断她的话,放开紧攥在手的衣襟,“但我别无选择。” “你真笨,明知我算计了你……”永夜皇讽刺地低笑起来,“呵呵呵……为了赢,我利用了你的感情。为了赢,本皇可以不择手段。吾一向如此卑鄙……” “你这……白痴!” 听着网中人压抑的骂声,永夜皇紧紧握住双拳,不禁将头埋得更低:“对……” 永夜皇的话不及说完,衣领猛然被人提起,被迫仰头间,她竟是触碰到一双柔软的唇。 揪住衣襟的手逐渐松开,托在了永夜皇的脑后,而另一只手则是牢牢锁住她的上身。笨拙的吻霸道而炽热,正如魔的情感,总是激烈,大喜大悲,狂爱狂恨,太过极端。 女人震惊得瞪大双眼,待反应过来,没被压制的手用力推动他的胸膛。网中人忍不住闷哼一声,却是毫不退让地收紧双臂。 尝到了口中的血腥味,永夜皇顿时身体一僵。她没再试图推开网中人,而是反手拍向自己的心口,将上涌的气血借吻渡给他。 这次轮到网中人惊愕地睁开双眼,松开钳制的手臂想要推开永夜皇。然而女人却像是在报复一样,紧紧地搂住挣扎欲出的魔,倔强地维持着这个充满血腥的吻。 散逸冲天的血气结成法阵,源源不绝地抽取永夜皇的血液。鲜血入口化作精纯的力量,治愈俏如来与黑白郎君造成的伤势。 网中人难以挣脱控制,不由愤怒地攥紧双拳,随后他像是认命一样,抬手回拥住永夜皇,侵略而放肆地掠夺她的唇舌。 永夜皇只感觉大脑轰然炸开,一把推开伤势半复的网中人,似逃命一样地跑出了营帐。 “哼。”网中人抹去嘴角的血迹,取过永夜皇的面具缓步跟上。 走出四方山附近的临时营地,永夜皇抬手对面释放冻气,欲以冰冷的寒气收敛情绪。 “铁军卫被困已有一天时间。”永夜皇看着不远处的四方山,“铁骕求衣等人不知本皇复生,定会设法营救。俏如来被吾重伤,没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痊愈了。” “佛国暂且一放,当前先解决苗疆。”永夜皇向后一坐,黑雾稳稳托住身体,“鳞族虽然动向未明,但本皇捏有龙涎口……” 『琅函天交我,让我为你报仇。』 “嗯~算了。”永夜皇烦躁地敲打着扶手,“让三尊攻打海境入口,给这些鱼下点麻沸散,捞一部分回去,优质的拿去烤鱼,劣质的重建水之军势。” “为何不是优质的重建水之军势?” “你笨吗,优质的鱼当然要……”永夜皇的身体瞬间僵硬,下意识就要起身逃跑,不料网中人更快一步,按着她的肩将其压回王座。 “妖、妖神将……”永夜皇紧张地看着绕到身前的网中人,“你你你想做什么?本帝尊警告你,不许以下犯上。” 网中人将拿着的面具递给她,永夜皇微微一怔,随后迅速接过面具戴在脸上。冰冷的铁面贴在脸上,感觉比冻气更加有效,还能带给她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一戴上,感觉马上不同了。”永夜皇缓缓抚上黑铁面具,“不知道戴久了面具,会不会像北竞王一样,变成自己的真面目呢?” “那我不介意连同你的面皮一并拆下。” “真凶,本皇只是怀念一下手下败将。”永夜皇撑颊看着网中人,“是讲,吾都没见你摘下过面具。怎么,是生得太丑,谁看了你的面目就要娶你吗?” 网中人忍不住冷笑一声:“看来光拆下面皮还不够,那片舌头也需要割下。” “凶什么,你最丑的时候,本皇又不是没见过。”永夜皇敲打着石座扶手,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这么一说,哎呀,本皇好像看过你的面,敢讲是不是要吾负责啊?” “永夜皇!”网中人怒喝一声,随后背过身说道,“如果你再这样挑衅我,妖神将会用自己的方式,堵上你这张嘴!” “别这么凶啦,本皇也只是好奇。”永夜皇化出一张蜘蛛面具,“虽然见过一次,但尸体与活人终究不同,而且造型也不同。” “你若想看,有机会。”网中人转身看着她手中的面具,“这张面具……吾岂不知,你也有收集战利品的癖好。” “这不是战利品,而是……”永夜皇将面具收入空间,“纪念,存在过的纪念。” 网中人沉默了片刻,缓步走向永夜皇:“这样的纪念会有很多,难道你要全部收藏吗?” 永夜皇对上网中人的视线:“如果可以……当然。” “那,不管你收集了多少纪念……”网中人抚上永夜皇的面具,“总有一日,全都会被面具掩埋。” 永夜皇呆愣地看着他,反应过来之后,她挥开了网中人的手。 气氛开始变得有些诡异,为缓解尴尬,永夜皇故意讲了句玩笑话:“哈,那岂不是一日一换,本皇带一个月都不会重复。” “何止一个月,一年、两年、十年……永远都不会重复。” 永夜皇料不到,今日的一句戏言,竟是一语成谶。而到后来,真的再没重复,不过,都是后话。 接到永夜皇的传信之后,双尊率领配备麻沸散的修罗军,以及支持远程传送的无我公子,来到太虚海境的入口实施“捕鱼”计划。 “他们都是未来的水之军势,第一次尽量不杀。”炽阎天扫过配备麻沸散的众魔兵,“设下捕捞网之后,守住入口作战,按小队投放麻沸散。等先锋部队倒下,便可收网回程。” “第二次捕鱼,鱼儿必有戒心。”永夜皇敲打着王座说道,“以攻打为主,敌退我打,敌攻我退。退至入口,实施第二次捕捞,此次以后个人配备捕捞网。” “第三次,鱼儿不会再上当。”荡神灭看着众魔军说道,“为防中计,他们会选择后撤。无勇之军,不敌吾军,乘胜追击,一举歼灭。” “第四次,鱼儿恼羞成怒。”永夜皇托着下颏对网中人说道,“佯败后撤,退至入口,故技重施。” 炽阎天看着众魔军说道:“听从指挥,如有意外,直接开战。守住入口,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那一边下海捕鱼,另一边困杀苗军。再怎样的精锐,在经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战斗后,也已精疲力尽,心神散乱。 这三天之内,铁骕求衣带兵支援铁军卫,却遭手执魔刀的网中人拦路。铁骕求衣一看幽灵魔刀,立刻明白永夜皇复生的事实。 心存顾虑,铁骕求衣难敌魔刀在手的网中人,幸有风逍遥开启醉生梦死突围,才保住了一条性命。铁骕求衣与风逍遥败走之后,永夜皇十分客气地使用麻沸散招待苗军,随后将捕获的士兵送回鬼祭贪魔殿。 “你们,还有你们,别想偷懒,走快点。”杀生鬼言神气地指挥着魔兵,命令他们将被铁链锁住的俘虏押入通道,“大家以后都是修罗国度大家庭的一员了,你们要为成为修罗国度的子民而感到骄傲。” 一个苗兵忍不住回头啐了一口:“呸,两个人族的败类!” “嘶,敢对统领与将军无礼!”押解的魔兵冲上去就给了他一拳,“找死!” 杀生鬼言毫不在意地挥手道:“别跟他浪费时间,很快他就会知晓,他现在的行为是多么愚蠢。快走,快走!” “嗯~天兵仔啊,你确实真威风呢。”戮世摩罗半躺在王座上,看着杀生鬼言说道,“双尊去抓鱼,妖神将与帝尊还有曼邪音在四方山围困铁军卫。现在鬼祭贪魔殿就剩我们与白目狐狸,你说要是黑水城的人来攻打,我们是挡得住还是挡不住?” “当然是挡得住啊。”杀生鬼言立刻吹捧戮世摩罗道,“统领武功盖世,英明神武,一定能打得那群人抱头鼠窜。” “你这样夸,我压力真大。”戮世摩罗歪头看着杀生鬼言,“万一那只黑白斗鸡来找我的麻烦,天兵仔,身为我座前最强的战神,你一定要舍命保护我啊。” 杀生鬼言顿时头冒冷汗:“啊?统领你放心,我天兵仔一定会保留有用之身,让帝尊为你报仇的!” “那时人都死了,报仇有什么用啊?”戮世摩罗慵懒地撑着脑袋,“你还是跟我一起死算了。” 杀生鬼言顿时面露惊慌:“啊?统领啊,我……” “新的讯息。”飞狐阔步走入议事大殿,将一封信交给了戮世摩罗。 戮世摩罗接过信件展阅,看完挑动着额发说道:“帝尊的计划已经成功,只待铁军卫恢复气力,便能进攻万里边城。妖神将与曼邪音指挥妖魔海与铁军卫攻打苗疆,双尊率领修罗军攻打海境,而我们的帝尊回归坐镇,防止黑水城乘虚攻打。” 杀生鬼言激动地叫了起来:“那不是太好,这下不用死了!” “嗯~终于不无聊了。”戮世摩罗从王座上站起,兴味地将手背在身后,“和尚这种生物我熟悉得很,达摩金光塔是吗?” “妖神将,闼婆尊……”永夜皇撑颊翘腿而坐,背靠龙晶王座说道,“苗疆交你们了。” “是,帝尊!” 话音甫落,魔影连同王座化雾消散,进入了金色的空间裂缝,悄然回返鬼祭贪魔殿。 “吾军听令。”网中人挥手发号施令道,“进攻,万里边城!” “铁军卫,听令!”曼邪音摇动着手中邪铃指挥道,“目标,万里边城!” 第一百零二章 空殿候客 魔世铁精 铁军卫倒戈,曾经保卫苗疆的精锐部队竟是变为魔世英勇精良的中军主力。铁骕求衣与风逍遥来不及震惊,妖魔海如潮冲击而来,铁军卫、修罗军趁势架梯登墙。 落石、箭雨轮番上阵,苗军抵挡铁军卫、修罗军的同时,不得不分心应付盘旋上空的妖魔海。友军兵戎相向,妖魔遮云蔽日,苗兵军心浮动,边关岌岌可危。 万里边城虽然易守难攻,但面对训练有素的铁军卫与恐怖难缠的妖魔海,守城将士仍是寡不敌众,苦苦支撑,在合攻之下渐露败势。 眼见守城无望,铁骕求衣立刻下令弃守,率领驻边苗军撤离万里边城,退守至三十里之外。不到一天的时间,万里边城已换上修罗国度的旗帜。 而在另一边,捕鱼计划顺利进行,双尊谨记永夜皇的吩咐,并没深入太虚海境作战,而是在入口设下网中人所编织、带有邪毒的蛛网后,攻击那颗浮在空中的水球。 当鳞族士兵走出入口之时,纷纷落入沾黏坚韧的蛛网之中,随后招待他们的便是无数麻沸散和一张巨型渔网。 鬼祭贪魔殿之中,永夜皇敲打着石座扶手,斜睨着杀生鬼言说道:“阎王鬼途有药材,我们有钱,合作起来刚刚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本皇会让飞狐与你一起去。” “天兵仔领命!” 派遣完毕之后,永夜皇躺在青石王座上,闭上双眼自言自语道:“现在,鬼祭贪魔殿只剩本皇一魔。中原,你们敢乘虚进攻吗?” 黑水城中,众人聚集在冥医屋前,神田京一担忧地看着赤羽道:“啊,军师,你真正要一个人去魔世?你就不怕疯女人让你悲哀?” “赤羽先生。”俏如来担忧地看着赤羽说道,“这样太冒险了。” “不必担心。”赤羽用折扇敲打着掌心,“如果她真想杀我,在西剑流时,吾便已经死了。她留吾一命,正是因为总司。” “但是我们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俏如来摸了摸受掌的位置,“俏如来不敢肯定,她会继续手下留情。” 众人顿时陷入了沉默,永夜皇几番顾念旧情,但是他们却利用这份情谊,反过头牵制她。想起她接下一剑无悔时露出的欣慰,剑无极与雪山银燕更是心情沉重。 雪山银燕紧紧捏起拳头:“就算她是永夜皇、是敌人,利用她对我们的感情对付她,这种行为难道不比黑瞳更卑鄙?” “你们不过是听从安排。”俏如来紧紧揪住胸前的衫,“利用感情的人……是俏如来。真正卑鄙的人,是我。” 永夜皇现身挡剑的那一刻,他是头一回如此不知所措,心中顿时产生一个念头,如果他不做些什么,自己会永远失去他的凰儿。 所以他仓惶地大声呼唤,想要挽回再次离去的人,但她却始终没有回顾一眼。 “俏如来!”赤羽敲击的动作一滞,语气略显无奈地说道,“为了对抗魔世,我们只能这样做,不是吗?只是……失败了。” 俏如来惭愧地低下头:“是俏如来无用,没能杀死网中人。” “这怎能怪你?”赤羽安慰俏如来道,“墨狂本就损毁严重,网中人更非易与之辈。但吾没想到,永夜皇会这么快赶到。吾更没想到,网中人竟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你不如网中人。他能为凰儿付出性命,你却只会伤害凰儿。』 “网中人……”想起元邪皇的话,俏如来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佛珠。他还记得自己的回答,那时有多信誓旦旦,现如今就是多么可笑。 “元邪皇说得不错,我不如他。”俏如来的心中复杂万分,“我以为我在救凰儿,但真正伤害她的人,是俏如来。” 剑无极愤愤不平地说道:“虽然这次是你的不对,但你跟大姐头的事,关这元邪皇屁事啊?!” “他是凰儿的父亲。” “呃……”剑无极顿时无言以对,随后更加愤慨地说道,“就算是丈人爸又怎样,他对你们之间的事根本就不了解,有什么资格指指点点啊!” “他什么都了解。”俏如来闭目无奈地说道,“元邪皇能借遗物感知外界,所以凰儿身边发生的一切,他全部知晓。” “什么?!”剑无极顿时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是元邪皇一直在偷听你们?包括……这个变态!” 大匠师的神情显得异常凝重:“之前你说,她真正的目的是复活元邪皇?” “是,而她只差最后一项遗物,枯髓咒怨。”俏如来与赤羽对视一眼,“所以我才请赤羽先生,约战凰儿,将达摩金光塔作为战场。这是于我有利的战场,也是凰儿必经的战场。” “一定要战吗?”神田京一看着俏如来说道,“难道你们只能悲哀?” “如今正面开战,已无转圜的余地。”赤羽看着俏如来说道,“这次的计划失败,铁军卫沦陷,倒戈攻打苗疆。魔世进攻海境,鳞族亦是自顾不暇。要终结魔祸,这场战斗避无可避。” “这一战,你必须赢。”大匠师的语气十分严肃,“你是钜子的传人,只有你能阻止她。废苍生已经开始重铸墨狂,就算不能完成护世之兵,也能保证你与永夜皇一战。” “俏如来一定会打败她。”俏如来眼神坚毅地说道,“我不能让她复活元邪皇,更不能让她坠入深渊,粉身碎骨!” “简直太对了。”剑无极忍不住赞叹一声,“只要老丈人复活不了,就免担心他会拆散你们。” 赤羽若有所思地打开折扇:“吾终于明白,她为何会选择你了。融入黑暗的人,不是沉沦苦海,便是追寻彼岸。明渊凰,非是明渊之凰,而是渊凰。” 俏如来微微一愣,想起了很久之前,她对自己讲过的话:『所谓神,不过是人在苦难中信仰的寄托而已,所以吾不信神的存在。但若吾陷入无边苦海,谁能救吾上岸,他就是吾的神。』 “你是暗,是魔,是永夜皇。”俏如来抚上心口,垂眸低声自语道,“那我,就做你的光,你的神,你的……俏如来。” 空荡荡的鬼祭贪魔殿中,永夜皇闭目躺在王座之上,等待黑水城的贵客到来。 就在此时,魔世通道之中,传出森森剑意。踏出的魔,周身散发冷冽的气息,宛如罩上一层寒霜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悲怨,踏步,便往大殿而行。 “嗯?”永夜皇察觉森冷剑意,一双血眸蓦然睁开,“不是鬼飘伶,也非西经无缺,你是……” 永夜皇侧目看向走入大殿的黑衣剑客:“玄狐。” “这种气息……”玄狐抬起一双玫红色的眼眸,“我记得你,你曾在我的身上,留下无法复制的剑痕。你是……血月孤红,应零。” “琴声绘剑意。”永夜皇将双手枕在脑后,换了一个更舒服的躺姿,“非是剑招,不是剑法,不存剑势,更无剑路,你要如何复制?” “琴声……剑意……嗯……”玄狐沉吟了一阵,看着永夜皇说道,“我能感觉,你的身上不止一种剑意,我要看你的剑。” “你已经看过。”永夜皇收回了目光,闭目躺在王座之上,“求剑无悔,本皇也让你如愿了。” “但你说过,那不是剑法。”玄狐无感的眼神落在魔的身上,“你是最顶尖的剑客,一定能让我看到最顶尖的剑法。” 说着,玄狐拔出了腰间的剑,森然的剑意弥漫整座大殿:“出剑。” “在你面前的,是永夜皇,是你无可撼动的存在。”永夜皇侧目看向玄狐,两人相近的眼神相对,各自看到了对方的执着。一者求剑,一者求死,然而,皆是无悔。 “不求撼动,只求一剑。” “执迷不悟的铁,就像曾经的吾。”永夜皇不由感慨一声,从青石王座上站起,“也罢,如你所愿。” 永夜皇的手中凝化血戮,杀生之剑骤现,无边杀意笼罩整座大殿,针对生物的恶意令人胆寒。就连铁精玄狐,亦是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刺激。 “这种感觉……”玄狐肯定地看着永夜皇道,“你能让我见识到最完美的剑法。” “原来如此,你来到人世,是为了止戈流。”永夜皇的双指拂过血戮,莹如晶玉的剑身亮起红光,“先是帝女精国,再是玄狐,公子开明对俏如来还真是惦记。” 玄狐记起自己来到人世的目的,立即追问永夜皇道:“你知道俏如来在哪里吗?” “知道,但暂且不谈。”永夜皇一甩邪剑,血戮剑锋斜指地面,“出剑吧,本皇不喜先手。” “嗯……”玄狐微微颔首,挥剑冲向永夜皇,速度快到不可思议。永夜皇背手格剑再交锋,挥刃尽是朴实无华的基础剑式。 双剑交接碰撞,激发灿烂火花,气势震动议事大殿,沙砾不断自屋顶落下。 “一剑——”永夜皇滑步后撤,膝一曲,脚一沉,血气在腰间凝化剑鞘,“无极!” 蓄力拔剑出鞘,脚步快而无常,剑势利而无定。玄狐透析剑招之后,从容跟上永夜皇的剑速。 “一剑无极……极好的剑招。”玄狐的心中顿时升起一种满足感,“我收下了。” “一剑无极。”永夜皇甩起血戮,落下瞬间握剑挽花,挥出一道势不可挡的剑气。 “嗯?”玄狐立刻挥剑挡招,然而剑气锐利至极,剑光疾如飞电,快到不及抵挡。原已透彻的剑招发生变化,玄狐讶异的同时,肩上竟遭一剑贯穿。 “一剑——”永夜皇执剑背于身后,无数剑影分化如屏,汇聚不可思议的一剑。 “剑劫,始界洪荒。”玄狐的周身亮起紫光,随即化作飘忽的黑影,剑路捉摸不定,快慢变异无方。 “无极。”永夜皇散血戮,成剑指,随心所欲而动,身形变化无常。玄狐失去目标的瞬间,一道光剑贯穿要害而出。 “啊……”手中的剑砸落在地,玄狐低头看向透体光刃,随即颤抖着转身后望,“同样的招式,为什么……会有不同?” “现在的你,无法理解。”永夜皇抽出指尖光剑,冷漠地看着玄狐倒地死去,“甚至可能永远无法理解。” 溢出的魔气并未散去,而是浮于尸身之上。永夜皇检查着玄狐的尸体,并没发现任何改变的迹象。 “没变成铁精,仍可死而复活。”永夜皇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只有满足他的执念,才能让他彻底倒下。见识最完美的剑法,就是铁精的执着。” “墨狂……血戮……”永夜皇盯着玄狐的尸体,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千年铁菁,幻化人形,乃是最完美的铸材。难道,这就是天意吗?不管是否天意……公子开明,你这份礼物,本皇收下了。” “求剑无悔,求死无悔。”永夜皇背手回到王座坐下,闭目等待着玄狐复生再起,“本皇会满足你的执念,然后……让俏如来满足吾的执念。” 第一百零三章 玄狐之惑 虽败犹荣 不知过了多久,玄狐的周身紫光萦绕,散离的魔气重新聚集。死去的魔蓦然睁开双眼,拾起掉在一旁的佩剑,缓缓从地上爬起。 “你醒了。”永夜皇修改着古岳剑谱,头也不抬地询问他道,“感觉如何?” “感觉……”玄狐沉吟了片刻,略有疑惑地说道,“确实是极好的剑法。只是相同的招式,为什么会发生变化?” 永夜皇合上剑谱,将其放在一旁:“本皇没问你无极剑法,吾是问你伤势怎样了?” “原来这叫无极剑法。”玄狐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后回答永夜皇道,“伤势,痊愈了。” “嗯,那就继续。”永夜皇的剑指亮起璀璨光华,乍现一种截然不同的剑意,“古岳剑法,荷满风华。” 玄狐的眼中映满莲华,粉红的花瓣绕指回旋,凝聚出尘不染的一剑。 “意境唯美之剑。”玄狐由衷地赞叹一声,挽动剑花收剑入鞘,“魔剑——无极。” 拔剑出鞘,玄狐率先进攻,背后展开瑰丽剑翼,瞬间冲至永夜皇的身前。然而永夜皇剑随心转,招中无招,剑意散作坚不可摧的屏障,挡下玄狐又快又利的一剑。 “又是这种感觉……”玄狐疑惑地看着面前的魔,“相同的剑招,不同的诠释……到底为什么?” 永夜皇旋转剑指,屏障泛起圈圈波纹,碎裂化作点点荧光,爆发的气劲震开玄狐。 “听过无招剑境吗?”永夜皇敲打着石座扶手,“招出无招,剑至无剑。心中无剑,万物皆剑。剑之极意,唯有全然的剑意。意志所附,天地万物皆为剑。” “无招……剑意……”玄狐疑惑地看向永夜皇,“你的剑很像西经无缺,却又完全不同,这是为什么?” “他之剑无招无式,他之招式皆应对手而生。”永夜皇取过一旁的剑谱,修改方才使用的剑招,“而吾有招有式,所用招式不拘泥于招式,或者舍弃原有的招式,保留全然极致的剑意。” 玄狐不禁露出苦恼的神情:“太复杂了,我听不懂你讲的话。” “你只会复制剑招,不会领悟,自然无法理解。”永夜皇抬眸看向玄狐,“曾经的吾如你一样,不断学习融合剑法,想要借别人的剑,成就自己的巅峰之剑。” 玄狐的语气甚是肯定:“你成功了,你是我见过最顶尖的剑客。” “我失败了。” 玄狐顿时面露疑惑之色:“难道还有比你更强的剑客?” “不是,而是我,不再需要融合。”永夜皇的眸中充满温柔,“因为——我,悟了。” “悟……”玄狐沉思了片刻,随后笃定地说道,“领悟,不难,我的剑法便是领悟所得。” “那不算悟。”永夜皇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经历,没有感情,无法体会,无法参悟。” 玄狐认真地看着永夜皇:“我经历了对战,体会了剑招,所以那是领悟。” “想证明你是否能领悟,很简单。”永夜皇自青石王座上站起,缓步走至玄狐的面前,将手中的剑谱递给他,“这是古岳剑法,除了荷满风华,你能学会一招,便是领悟。不是复制仿造的学习,而是从无到有的学习,学习你自己的剑法。” 玄狐看着她手中的剑谱,并没有选择伸手接过:“剑谱是死物,剑招才是活的。” “正因是死物,学到活的剑招,才算领悟,不是吗?”永夜皇将剑谱塞到玄狐手中,“如果你不识字,本皇可以念给你听。你这么天才,对照本皇的注解,学习起来应该不是难事。” 玄狐低头看着手中的剑谱:“从无到有的学习……” 永夜皇走回青石王座,枕臂抬腿横卧在座上:“别弄丢了,这东西对本皇很重要。” 闻言,玄狐不由检查剑谱,随后不解地说道:“这只是一本普通的剑谱,并没任何特殊之处。” “特殊的不是剑谱本身。”永夜皇侧头看着玄狐说道,“而是这本剑谱,是吾很重要的人送给本皇的礼物。” “重要的礼物……”玄狐思索了片刻,将古岳剑谱收起,“虽然不能理解,但我不会弄丢它。我会向你证明,我能领悟。” “俏如来在黑水城,你自己去找吧。”永夜皇毫无愧疚地出卖了俏如来,“若你想看其他剑招,可以回鬼祭贪魔殿找本皇。” “嗯……”玄狐点头应了一声,不疾不徐地离开了鬼祭贪魔殿。 玄狐离开之后,永夜皇逐渐闭上双眼,似有讽意地低声说道:“俏如来,废苍生,别辜负本皇送上门的心意。止戈流,呵呵呵……” 森然笑声回荡在大殿之内,听不出冷笑的魔是喜是悲,是怒是恨。而在鬼祭贪魔殿附近,赤羽信之介与玄狐迎面相遇了。 黑衣剑者,静若沉渊,冷如冰霜,剑意森然。一个照面,一个眼神,已让赤羽心惊。 “(这个人……)”赤羽惊异地打量玄狐,“(好冷冽的气息,是绝世的高手。)” 玄狐目不斜视地前行,似没察觉赤羽的目光。就在两人擦肩之际,一股寒意扑面而来,赤羽未及深思,抬扇架住挥来的剑。 赤羽眼中一沉,语气不善地问道:“阁下这是何意?” “你是剑客。”玄狐笃定地看着赤羽,一双冷眼之中毫无情绪,“我要看你的剑。喝——” 不容拒绝,对手步步紧逼,赤羽无奈之下,折扇化作凤凰刃,挥刀挡下直取首级的一剑。长刀对长剑,刀沉如山,剑快如风,各展武学精妙。 心知对手非同一般,赤羽出手不敢保留,凤凰刀身浴火而来。刀剑交锋,火光四射,炎流爆发,席卷四周。 “属性之剑,不难。”玄狐只觉热浪扑面,周身蓝光涌现,冰属之气逼退赤羽,一路留下霜痕。 “纵然你能以冰克火,你终究不是冰属功体。”赤羽反向舞动长刀,高举的凤凰刃上燃起烈火,“赤鸿飞羽!哈啊——” 再度相接,炽烈炎流翻腾,融化地面冰霜。玄狐似有颓势,却不见败势,眼中观察出对手刀路,随后出手不再保留。 “很好的剑法。”玄狐甩动手中佩剑,持剑指天,剑刃分化如莲初绽,“魔剑,荷满风华。” 手腕转动三圈,玄狐提剑冲上,脚步如风,剑化残影,走势轻灵。玄狐旋身避开凤凰之刃,在赤羽挥刀欲劈之时,一剑刺入对手的左肩。 “啊……”赤羽受创后退,脚步站定之后,挥刀再次交锋,“喝——” 赤羽越是交战,越是心惊,对手应对有余,仿佛已经透析自己的剑路,甚至能够预测出走势。 “朱凰蚀炎!”赤羽再举凤凰刃,翻起惊天火浪,吞噬四面八方,火浪翻腾,逼使玄狐退让。 “魔剑——”玄狐挽花插入剑鞘,在赤羽震惊的目光中,展开剑翼发动攻势,“无极!” 无极剑法,快得无常,剑走无定,锐利难挡。一连串的紧密交接之后,已是胜败底定。 “无极剑法!”赤羽顾不得架在颈上的剑,不敢置信地质问玄狐道,“是永夜皇教你的无极剑法?” “教?不是,是悟。”玄狐一脸认真地反驳道,“这是我悟的剑法。” “嗯?”赤羽听出他的强调,有意试探玄狐道,“阁下的意思,你的剑招是领悟而来。永夜皇没教你,那便是你自行学得,但你不可能无中生有,所以必是与之对战,见识此招后仿习。” “无中生有……从无到有……我能领悟……”玄狐似在自言自语,随后逼问赤羽道,“你知道黑水城在哪里吗?” 赤羽自然不可能透露,立刻坦然地回答道:“未曾听闻。” 得到了剑法与回答,玄狐对赤羽再无兴趣,将配剑插回剑鞘后,便一声不吭地离开。 “一个痴迷剑法的魔。”他目中无人的态度,倒是引得赤羽的深思,“他寻找黑水城定是永夜皇的授意。但既然要将人引至黑水城,为何不直接告诉他黑水城的位置?” 鬼祭贪魔殿中,永夜皇独坐抚琴,一道赤红的身影雍容而来,正是赤羽信之介。 “你还敢出现在本皇面前?”永夜皇停下抚琴的动作,抬眸看向赤羽的左肩,“嗯?你跟玄狐交过手。” “他要看吾的剑。” “他没杀掉你,很是可惜。”永夜皇拉出一根琴弦,蓄势对准赤羽说道,“那本皇,只能亲自动手。这一次,俏如来保不了你。” “保住吾的,从来都不是俏如来。”赤羽看着永夜皇说道,“而是你最在乎的人,宫本总司。” 永夜皇忍不住嗤笑一声:“吾为何要在乎一个死人?” “因为你传承了他的全部。”赤羽的语气甚是笃定,“总司虽然死了,但他仍然影响着你。你不是他真正的徒弟,却是他最好的传人。” 永夜皇突然松开琴弦,随着重重的一声铮响,无悔之弦瞬间弹回,不断地发出嗡鸣。 “连败两局,还想扳回一城。”永夜皇摘下黑铁面具,抬手化出一张座位,“不愧是军师大人,吾与温皇的好敌手。” 无须永夜皇提醒,赤羽主动落座,不胜唏嘘地说道:“谁能料到,不到两年的时间,你们一个变成瘫痪,一个变成敌人。” “欸~我们一直是敌人。”永夜皇轻抚着琴弦说道,“赤羽大人莫忘了,应零之仇。” 赤羽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夜皇莫忘了,俏如来之恩。” “赤羽大人的意思,是恩仇两清。”永夜皇淡笑了一声,“但他的恩,吾的仇,如何相抵?” “夜皇的内心已有答案,不是吗?”赤羽的声音中略带感慨,“当初稚嫩的敌手,如今已能独当一面,这乃是人生的际遇。” “这样的际遇……”永夜皇忆起铸心之局,亦是忍不住感叹道,“是他的幸,也是他的不幸。” “正是这些幸与不幸,造就了他。”赤羽直接了当地说道,“吾原以为,在我出局之后,你会继续与温皇纠缠。但吾没想到,你选择的人竟是俏如来。” “因为宫本总司死了。”永夜皇轻轻抚摸着无悔,“他的死让吾找到自己的路。走得太累,吾早已厌倦,与其活得无趣,不如死得无悔。” 赤羽笃定地说道:“这不是他希望你走的路。” “你说,吾是他的传人。”永夜皇的脸上露出嘲讽,“但吾开启魔世,造成无数杀戮。手持杀生之剑,血戮剑锋无情。吾与宫本总司,完全背道而驰。” “抛开你的责任,你全都做到了,不是吗?”赤羽闭了闭眼睛,看着永夜皇说道,“用最小的杀戮,控制局面,背负一切罪责,牺牲自我,终结魔祸。” “吾没这么伟大。”永夜皇轻轻拨弄着琴弦,“吾的目的只有复活邪皇,以及壮大修罗国度。” 赤羽将折扇敲在掌心:“原来如此,你不但要保留修罗国度的战力,更要吸收人世的战力,弥补帝鬼战败带来的损失。让修罗国度在拆毁沉沦海之约后,有与其他势力分庭抗礼的实力。” “唉呀,居然被套话了。”永夜皇顿时面露一脸的无奈,“不愧是心思锐利的赤羽军师。” “呵呵呵……”赤羽手中的折扇倏尔展开,“也是城府深沉的夜皇肯配合。” “所以,你想怎样阻止本皇呢?”永夜皇的气势瞬时一变,琴弦受到魔威影响,不停发出铮鏦之声。 “为何要阻止?”赤羽以折扇遮面,露出威严的赤瞳,“赤羽的作用,只是拖延战局。吾已经拖延了三个月,不是吗?” “一步拖延三个月。”永夜皇忍不住夸赞了一句,“赤羽军师,虽败犹荣。” “败得太冤,如何犹荣?万里边城初会,吾便察觉,他对你不同。”赤羽合起折扇搭在手心,“只是魔的情感如此激烈,让吾失算了。” “即便没失算,仍是要败。”永夜皇勾起一抹微笑,“因为本皇随时可以复生,而你们拦不住本皇。” “啊?!”赤羽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神变得有些复杂,“那你,为什么……” “黑白郎君欠他恩情。”永夜皇的双手抚摸着琴弦,“只要吾死,他就能用这个人情,换黑白郎君不对魔世出手。而在死之前,吾告诉他,吾会复生。所以,为了本皇,他一定会这样做。只是没料到……他做得更多。” “网中人……知道吗?”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第一百零四章 争过死人 麻烦入城 “感情的事情,不容我置喙。”赤羽手执折扇作势说道,“吾来,除了散局罢手,还要告知一事,冥医命不久矣。” 永夜皇默然不语,化出一个棋盒,从中取出一枚白棋,递到赤羽的面前。 赤羽接过玲珑子,不解地问道:“这是何意?” 永夜皇将棋盒化光收起:“前任钜子有个习惯,每当他牺牲一个人,就会为琉璃树挂上一串琉璃。但本皇没那么伟大,更记不住这么多人。” “一盒白棋,一百八十子。”赤羽看着掌中的冷玉,意味深长地询问她,“那你,牺牲了几子?” “这是第三子。”永夜皇垂眼拂拨着琴弦,“但放在天擎峡的两子,曾落入敌手,现已被吾收回。” “(天擎峡,是邪马台笑与天海光流。)”赤羽闭了闭眼睛,意有所指地问道,“就算无人攻打,你也不去见他?也许,他还有话要对你说。” “求仁得仁,见或不见,并不重要。”永夜皇抬眸看着赤羽说道,“何况冥医想见的人,不在鬼祭贪魔殿,而在血色琉璃树。” “吾明白了。”赤羽沉默了片刻,将玲珑子收入怀中,“临别之前,不知能否有幸,让夜皇为赤羽抚琴一曲?” “乐意至极。” 寂静的大殿之内,琴声悠远空灵,对坐的两人,一者闭目倾听,一者会神奏曲。 双掌安抚震颤的弦,为一曲完美收尾。听者睁开双眼,为之献上掌声,得到了琴者俯身一礼。 “余音绕梁,也不过如此。”赤羽由衷地称赞永夜皇道,“你的琴艺已至造化,但难能可贵的是,音与心的共鸣,琴与情的呼应。” “是知音。”永夜皇将手搭在琴弦上,抬眸对上赤羽的双眼。 “更是知己。”赤羽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但也仅限于知己而已。” “未必不好。” “未必不好。”赤羽从座位上站起,向永夜皇行了一礼,“叨扰甚久,赤羽也该告辞了。” “不送。”永夜皇微微颔首,随后双手拂过琴弦,再开新曲送行。 赤羽踏着琴声离去,走至殿口处问道:“此琴何名?” 永夜皇专注于琴曲,头也不抬地说道:“此情无悔。” 赤羽离去之后,永夜皇收起古琴,戴上黑铁面具,躺回青石王座:“除了玄狐,不会再有访客了。” 荒野树林之中,死亡二人组欲寻助力擒拿俏如来。就在两人准备前往金雷村之时,一道黑色身影伴着寒风、踏着紫烟凛然而来。 “你们知道黑水城在哪里吗?” 亡指髐魑立刻露出防备的神情:“是你,玄狐。” “黑水城在哪里?”玄狐没在意两人的防备,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死亡二人组对视一眼,嗅出其中的不寻常:“你找黑水城做什么?” “找俏如来。”玄狐看着死亡二人组说道,“我要黑水城的位置。” 死亡二人组顿时面露讶异:“俏如来在黑水城?” 玄狐疑惑地问道:“他不是帝女精国的驸马吗?” 死眼骷魃向亡指髐魑点了点头,随后看着玄狐说道:“我们能帮你找到黑水城,但你必须帮我们擒拿驸马。” “带路。” 黑水城中,正在神田京一与剑无极拌嘴之时,赤羽信之介带伤回返。 “赤羽先生。”俏如来一眼便注意到他左肩的伤势,“啊,你受伤了。” “什么?!”神田京一停下师兄弟之间的交流,询问赤羽道,“敢讲是疯女人对你动手了?” “不是夜皇。”赤羽摇了摇头,询问俏如来道,“俏如来,你在魔世可有听过玄狐这个名字?” 俏如来的脸色顿时一变:“玄狐?他来到人世了?” 剑无极一听“狐”字,立刻敏锐地凑上前,“俏如来,你认识这只狐狸啊?” “玄狐是魔世闇盟三大剑手之一,他对剑招的追求,已至痴狂,为了见识最高妙的剑招,他可以做出任何事情。”俏如来神情凝重地说道,“赤羽先生,你与他交过手了?” “吾的伤势,正是拜他所赐。”赤羽敲打着手中折扇,“他不仅要看我的剑,还问吾黑水城的位置。” “他怎会知晓……”俏如来不禁错愕,瞬间明悟过来,“是凰儿。” “啊~难道真正是那只狐狸?”剑无极顿时面露激动之色,“管他黑的白的,他若敢来黑水城,我们就将他打得毛掉光光,变成一只秃毛狐!” 俏如来疑惑地看着剑无极:“剑无极,你认识玄狐?” “俏如来啊,还记得我要你小心的衰尾狐狸吗?”剑无极一脸愤慨地说道,“就是说玄狐啦!” “这……”俏如来顿时一愣,“玄狐一心追求剑招,会不会是你弄错了?” “不管是不是,他来黑水城都不可能是交朋友。”剑无极刮了一下鼻梁,“来了先打就对啦!” “吾不赞同跟他动手。”赤羽对着剑无极等人说道,“神田,剑无极,雪山银燕,如果你们与他交手,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赤羽先生言之有理。”俏如来亦是赞同地看着众人,“如果让他知晓,你们学得无极剑法,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神田京一撩过额发说道:“不就是打,讲什么麻烦,大不了让他悲哀。” “真正麻烦的不是这。”赤羽看着俏如来说道,“俏如来,你可曾听闻,玄狐有仿习剑招的能力?” “难道传闻是真?”俏如来的脸上露出讶异,“魔世流传玄狐是不死之身,而且他对剑的悟性异于常人。只要见过,就能仿造学习。但我在魔世与玄狐不曾接触,也无法对此传闻辨别真伪。” “不死之身……”赤羽的神情显得异常凝重,“如果他真的找上门,你们绝不能与他动手。就算与之对战,也只能使用一剑无极。” 雪山银燕神情疑惑地询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学得一剑无极。”赤羽看着面露震惊的众人说道,“如果再让他学会一剑无悔,只怕三个月后要对付的,不止是永夜皇一人。” “但是大嫂也会一剑无悔。”雪山银燕不解地说道,“还有飘渺剑法。” “这个玄狐不是她能掌握的人。”赤羽以折扇敲击着掌心,“壮大他的实力对永夜皇并没好处,甚至会增添一个不必要的变数。但吾不明白,既然要将人引至黑水城,为何不告知他黑水城的位置。” 俏如来略显无奈地说道:“祸水东引是为了报复。不告知明确位置,是为了让我们有时间应对。” 赤羽以折扇挡住嘴角:“留一点余地给对手,确实是她的风格。” 神田京一忍不住吐槽道:“啊,军师,别挡了,你笑得太明显了啦。” “神田!”赤羽放下遮挡的折扇,有力地敲打着掌心,“这一年我真的对你们太放松了!” 神田京一突然感觉背后一冷:“呃,军师,我方才只是太想紫,所以看错了,她还在东瀛等我回去。” 剑无极不禁碎碎念起来:“说起来,火鸡好像也是动物……” 俏如来思忖了片刻,说道:“黑水城位置隐密,玄狐要找到没这么容易。但以防万一,仍需要移动黑水城的位置。这件事,让俏如来与大匠师商议。” “那就交给你了。”赤羽从怀中取出一枚白子,“对了,俏如来,这项东西给你。” “这是……啊……”俏如来接过熟悉的白子,情难自控地贴心握拳。 “听说你的师尊,有挂琉璃串的习惯。”赤羽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这是代表冥医的一子。” 俏如来的眼神透出黯然:“她不来见冥医前辈一面吗?” “她说,求仁得仁,见或不见,并不重要。”赤羽复述着永夜皇的话,“何况冥医想见的人,不在鬼祭贪魔殿,而在血色琉璃树。” 俏如来垂眸低声自语道:“但我想见的人,在鬼祭贪魔殿。” 赤羽看出他的失落,出言安慰道:“一魔独守鬼祭贪魔殿,她确实没道理放空城。” “俏如来知晓。”俏如来放下手,将玲珑子收好,“赤羽先生,你冒着风险一见永夜皇,到底是为了何事?” “印证一个猜测。”赤羽的语气显得意味深长,“这个结果,将决定胜败。” 神田京一忍不住追问道:“啊?是什么猜测?” 赤羽突然语出惊人:“她最爱的人,是宫本总司。” “什么?!”剑无极、银燕与神田京一不敢置信地惊叫一声,随后齐齐看向俏如来,“她爱的人是师尊?!” “吾所指的,非是男女之情。”赤羽看着沉默不语的俏如来说道,“俏如来,如果你想救她,必先了解为何她会放弃温皇这个对手,选择你。” “因为羽国志异,因为诛魔之利。”俏如来攥紧了手中的佛珠,“因为我是……默苍离的徒弟,史艳文的儿子,所以她才选择我,选择俏如来……杀她。” 剑无极关切地上前一步:“呃~俏如来啊……” “俏如来没事。”俏如来松开佛珠,闭了闭眼说道,“其实我该感谢温皇,感谢他的羽国志异,让凰儿看到了命运,选择我作为对手,而非彻底离开我。” “我想,如果他醒来,一定不想听你的感谢。”赤羽忍不住开了句玩笑,“甚至对你出剑也说不定。” “先生说笑了。” “温皇杀了总司,却成就无悔传承。”赤羽略有感慨地说道,“他败于一剑无悔,最终变成瘫痪,未免不是因果报应。也是因为无悔,造就了永夜皇。她不是总司真正的徒弟,却是总司最好的传人,因为她传承的不止武学,更有总司的武道精神。” 听着赤羽的话,剑无极与银燕不由回忆起,毁去不悔峰剑痕时的期望,以及接下一剑无悔后的赞许。那种温和的语气与欣慰的眼神,像极了曾经的宫本总司。 雪山银燕紧紧握起了拳:“她是想要激发我们的潜能,所以选择用剑十一对上一剑无悔。” 剑无极亦是忍不住骂道:“这个臭师姐,剑气乱射也就算了,还敢硬接一剑无悔,真是疯得没药医啊!” 神田京一讶异地看着剑无极:“啊?你才知晓她疯啊?我第一次见到她,就知道她是个疯女人。” “早就知道啦!只是没想到……”剑无极顿了顿,神情变得有些复杂,“她疯起来比我发疯的时候还疯。” “她的改变是因为总司。”赤羽继续对俏如来说道,“如果你也想改变她,那你的对手不是别人,正是总司。” “这也太有难度了……”神田京一同情地看着俏如来,“师尊已经死了,活人是要怎样跟死人争?” “宫本师尊没死,他一直活在我们心中。”俏如来平静地行了一礼,“多谢赤羽先生指点。” “这不全是为了你。”赤羽神情坦荡地说道,“也是吾的一点私心。” “俏如来明白。”俏如来看着众人说道,“玄狐之事不宜拖延,我这就去找大匠师。” 就在此时,强大的魔气溢出通道,紫烟弥漫,剑意森然,一道黑影缓步进入黑水城。 “找到了。”玄狐抬起一双瑰丽的眼眸,冷漠的视线扫视着众人,最终落在俏如来的脸上,“你……就是俏如来。” “你是……玄狐?”俏如来震惊地看着玄狐,“你是怎样找到这的?” 玄狐没有回答俏如来,目光转向赤羽说道:“你骗了我,我讨厌被人欺骗。欺骗我的人,都要受到处罚。” 话音甫落,冷剑瞬间出鞘,凛然杀意,强烈剑意,化作锐利猛烈的剑气,直取赤羽面门。 俏如来立刻出言制止道:“玄狐,快住手!” 然而受骗的魔只想给予报复,完全不理睬俏如来的话。赤羽无心辩解,手中折扇一扬,化作炽热火凰,挡下玄狐的剑气。 “军师,小心!”神田京一拔出背后虎彻,身影迅疾如风,攻向玄狐后心。 玄狐回身挡下一刀,眸中映出神田京一的身影:“好剑法,我要看更多。” “手下败将的剑法有什么好看的?”剑无极手按逆刃刀说道,“要看看我天才剑者剑无极的剑!来喔——” 第一百零五章 接下战约 心魔再现 “又是一名刀剑客。喝——”玄狐瞥了一眼剑无极,催力震退神田京一。 “一剑无极!”剑无极瞬间抽刀舞动,脚底蹭起片片沙土,逆刃刀直取玄狐咽喉。 第一刀快如闪电,玄狐观察的同时,也在仔细分辨差异。透析剑路之后,玄狐立刻反击,拦下对手飞身一剑。 神田京一持刀观察玄狐:“(他的速度不下于剑无极。)” 攻势一连三次被破,剑无极不由心生讶异:“(啊?竟然跟上我的剑速!)喝——” 玄狐沉喝一声,收剑入鞘,疾步冲上:“魔剑无极!” 雪山银燕不敢置信地说道:“真正是一剑无极!” 剑光闪烁,剑速飞快,交接出万点金星。相似的剑法,却是玄狐更快、更利、更胜一筹。 剑无极惊愕的同时,腹部已然受创:“啊!” “剑无极!”俏如来忍不住惊呼一声。 神田京一震惊地看着负伤的剑无极:“同样的一剑无极,剑无极竟然败了?!” “无常无定,极好的剑法,但不适合你。”玄狐看着血流不止的剑无极道,“此剑招的精髓,你所用还不到十分之一。” 剑无极愤怒地说道:“你讲什么?!” “虽然他的资质是差了点,但还轮不到你教训我的师弟!”神田京一挥刀插入身后的刀鞘,“一剑——无极!” “嗯?”玄狐观察着神田京一的刀路,脚掌一扫,握剑等待对手的攻势。 不同于拔刀后的快速挥刃,神田京一手按虎彻,冲至玄狐的面前拔刀,雄力一剑逼退玄狐。 “嗯……你更适合无极剑法。”玄狐的兴趣顿时被神田京一吸引,“你还有别的招式吗?” “讨厌的臭狐狸,看不起人也要有个限度!”剑无极难以忍受玄狐的轻视,正要使出无极剑法后续极招,却是被俏如来及时制止。 “剑无极,冷静。”俏如来安抚剑无极后,看着玄狐说道,“玄狐,你所找寻的人该是俏如来,那就针对俏如来便可。” “无极剑法同样吸引我的兴趣。”玄狐瞥了一眼剑无极说道,“刀剑客,我知晓你还有后手,但玄狐对你没兴趣。” “可恶啊,忍不了了!一剑——”剑无极怒上心头,抬手化出灵属之器,“无尽!” 灵属之剑飞旋如手,剑无极舞动双刃,一路扬尘攻向玄狐,竟是比第一刀更快、更利。 脚步位置瞬息无常,肉眼不及捕捉的变化,却在玄狐眼中无比缓慢,总能闪避关键的一击。剑路已被透彻,剑无极刀刀落空,剑招全然失效。 “你不适合这套剑法,你的特质就是无,这剑法的特质也是无。”玄狐看着剑无极说道,“但是你的无,是无形无相的无。这剑法,却是无常无定。本质虽同,却有异形,浪费了这剑法。” “我听你在夸大其辞,用嘴巴讲的最厉害!”剑无极收起灵属之器,将逆刃刀收入刀鞘,摆出蓄力聚合之势。 俏如来忍不住制止道:“剑无极!” “一剑——无声!” “喝——”玄狐一腿扫过周遭地面,掀起漫天飞扬的尘土。 落叶、尘土纷落,却是快不过剑速,无极剑法第三式,刀快无声无息,穿破障目尘土,直取目标。 不料玄狐一剑挑开逆刃,反手点在剑无极的胸前,逼得剑无极连连后退,不得不插刀稳住身形。 玄狐看这剑无极说道:“我讲过,这套剑法不适合你。” 剑无极怒气冲冲地说道:“讲什么适合不适合,你是什么毛啊,谁准你随便替别人作评断了!” 玄狐不解地看着剑无极:“你就对你的剑法毫无体悟吗?” “是要体悟什么!武功是用来保护自己的家人朋友,不是要用来体悟的。像你这种人,为了追求自己的顶峰,压逼别人,这么无聊的目的,有什么好体悟的啊!” 玄狐认真地反驳道:“剑不是用来追求目的,剑的本身便是目的。” 剑无极大声斥责道:“屁够了没!剑是有什么目的啊!会有目的的只有人,人才有用剑的动机。追求剑却忘了人,我看你下辈子干脆去投胎作一块剑铁!” “我不需让你理解,你也不是我追逐的人。”玄狐转向神田京一说道,“你还有别的招式吗?” 赤羽上前一步阻止道:“神田!” “无极剑法都让你学去了。”神田京一怒视着玄狐道,“你是还想看什么啊?你有偷招的本事,怎不自己悟一招出来?” 玄狐不由皱了皱眉:“这是悟招,不是偷招。” “我听你在讲疯话!”剑无极气得深吸一口气,“没经过同意,不告而取就是偷!而且偷都偷不好,你拷贝的一剑无极,精髓还不到大姐头的百分之一!” 神田京一悄悄询问剑无极道:“剑无极,你讲的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夸张什么?”剑无极瞪了玄狐一眼,对神田京一说道,“你是没见过,她的一剑无极等同千招万式。这只臭狐狸模仿的,不过是最基础的无极剑法,说有百分之一都是多讲了。” “千招万式……”玄狐不禁陷入了沉思,“无招无式……无中生有……从无到有……” 剑无极忍不住说了一句粗话:“不然是在碎碎念碎碎念是在念啥小……朋友啊!” “你们没招了,那……”玄狐将剑锋对准赤羽,“欺骗我的人,便该受到报复。” “军师!”神田京一正欲阻拦,却见俏如来先一步挡在了赤羽身前。 “玄狐,他不是你要找的目标。” “等我杀了他,便会与你一战。”玄狐看着俏如来说道,“但我更乐于提前与你一战。” 俏如来神情坚毅地说道:“如果你要杀赤羽先生,那俏如来绝不会与你一战。” 赤羽略有惊讶地看着俏如来:“俏如来……” 寒光一闪,玄狐横剑欲封俏如来咽喉:“拔剑!” 雪山银燕紧张地上前一步:“大哥!” 俏如来不为所动,镇定自若地说道:“我无法拔剑,因为我已失剑。如你所见,我的剑不在我的身上。” “那就取剑。” 俏如来继续解释道:“墨狂已经严重损坏,就算取回也无法发挥。而且止戈流根本算不上是剑法,是针对魔族……” 玄狐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我知晓,公子开明已经讲过了。只要是剑,无论是哪一种形式的呈现,对我而言都是同样。” 俏如来不卑不亢地说道:“但是失去墨狂,我便无能战斗。就算你要杀我,俏如来也无法允你所求。” 玄狐看着俏如来说道:“几时能取回?” “三个月。” “什么意思?”玄狐不解地问道,来自魔世的魔并不清楚人世的时间。 “人世九十次的日升日落,三次的月圆之后。” “九十次日升日落,三次月圆之后……”玄狐将佩剑收回剑鞘,“可以。” 俏如来话锋一转,说道:“俏如来认为并无回应此战的必要。” 玄狐的手压在剑柄之上:“嗯?” “如果你的目标是止戈流,那你也可以去找永夜皇。”俏如来神态自若地说道,“她的戢武道与止戈流原理相同,唯一的差别是,止戈流是针对魔族,而戢武道针对一切生物。” “原来那叫戢武道。”玄狐回忆起那种奇异的感觉,“我会回去找她,但我也要看你打败鬼飘伶的剑招。我败他,用了二十七招,应零用了二十招,而你,只用了十三招。” 心知避无可避,俏如来无奈之下,只得接下战约:“我会与你一战,但你必须答应我,不能再对赤羽先生动手。” “可以。”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玄狐并没离开黑水城,而是对俏如来说道,“现在,跟我走。” 雪山银燕忍无可忍地说道:“大哥已经应下战约,你还想要做什么?” 玄狐面无表情地看着俏如来:“我答应了帝女精国的人,他们带我找到黑水城,而条件是——你。” “帝女精国,听起来怎这么耳熟……”剑无极回忆了片刻,突然怒声惊叫道,“好啊,那什么公主抢男人抢到黑水城了!俏如来啊……” 俏如来神情平静地说道:“走吧。” “大哥?!” “俏如来?!” 剑无极震惊地看着俏如来:“俏如来,你该不是真想做什么驸马吧?” “什么?!”神田京一不敢置信地看着俏如来,“你就不怕家里的母老虎让你悲哀?!” “大哥?!” “俏如来相信,夜皇不会允许我去做什么驸马。”俏如来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既然她不肯来黑水城,那只有换我去鬼祭贪魔殿见她了。” 见俏如来有所决定,众人也不再劝阻,目送他跟着玄狐离开。 “上次的事,我们还没道歉。”雪山银燕担忧地看着通道,“大嫂不会一生气,真让大哥去做什么驸马了吧?” 神田京一挑动着额发说道:“如果是这样,那只能说声悲哀。” “笨牛,你放心。”剑无极神情笃定地说道,“若是俏如来真想去做驸马,只怕大姐头二话不说,直接打断他的腿!” “你这样讲,反而让人更加不放心。”神田京一歪头看向赤羽,“军师,你已经很久没讲话,是在想什么?” “吾在想……”赤羽若有所思地看着通道,“过去仁慈善良的小子,也变得能杀果断了。” “啊?” 鬼祭贪魔殿中,空无一人,寂静无声。冷清的大殿内,踏入三道身影,正是死眼骷魃、亡指髐魑与俏如来。 “(黑水城的位置太过重要,俏如来只能对两位说声抱歉。)”俏如来从容地走在前方,“(你们不愿返回魔世,那就只有请你们留下。)” 亡指髐魑疑惑地四周打量:“修罗国度的人都去哪里了?” “管他们去哪里了。”死眼骷魃紧盯着俏如来的背影,“没人驻守反而是好事,修罗国度的人对我们可不友善,尤其是那个戮世摩罗……” 亡指髐魑看了一眼俏如来说道:“怎么说他也是驸马的兄弟,若不是他肯放行,我们也没办法顺利完成任务。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我总感觉他笑得很阴险。” 死眼骷魃心有怨言,完全不顾及俏如来,对着亡指髐魑大吐苦水:“哼,他还想让牛鼻尊招待我们,弄残废了送给公子开明,换回史艳文。” 俏如来微微一愣,动容地握紧手中佛珠:“(小空……)” 死眼骷魃继续不屑地说道:“夜皇也是,竟然让三尊对人族小子唯命是从,简直丢尽了修罗国度的脸。” 俏如来顿时停下脚步:“你们……” 就在俏如来开口之际,无数血丝铺天盖地而来,在三人愕然的眼神中,缠住死眼骷魃向前飞去。 “死眼骷魃!”亡指髐魑顾不得俏如来,追着同伴进入议事大殿,看到了饮酒抚琴的女人,以及背对自己的死眼骷魃。 亡指髐魑防备地看着女人:“你是谁?” 话音甫落,无数血丝贯入身躯,消失得无踪无迹,令亡指髐魑静默而立。 “背叛,亵渎了回忆;丑恶,污秽了双眼。为何让吾看见,这瑕疵的世界。”红衣女人轻轻放下酒杯,看着殿外的俏如来说道,“你不该来此,回去吧。” 俏如来凝视着女人的双眼:“不想我留下吗?” 女人轻抚琴弦,奏出一曲哀伤:“瑰丽的花雨,凄艳无暇的雪,飘零的血梅,是雪中的嫣红,惊艳而刺目。美人如花,不应香消玉殒,碾作尘泥的背叛,只会玷污惜花之人,最美好的回忆。” 俏如来朝着女人走去:“你认为我背叛了你?” 女人闭上眼眸:“背叛的印记,刻骨铭心。” 俏如来缓缓抚上心口:“凰儿她,不想见我吗?” 女人蓦然睁开金眸,看着俏如来说道:“若她出现,烛龙之焰将焚尽背叛的丑恶,美人亦难活命。” “那你为何不杀我?”俏如来看着女人说道,“你也是凰儿,准确来说,是那个危险极端的人格。” “只是惜花而已。”女人勾起一抹微笑,“比起人格,不如唤吾,心魔。” “心魔?” “你已见过凶兽,便该知晓心魔。”心魔将散落的白发别至耳后,“拜你所赐,昔日对手,已经灰飞烟灭,不留一丝踪迹。” “心魔与凶兽……”俏如来看着笑容恬淡的心魔说道,“你能告诉俏如来,凰儿在魔世的经历吗?” “抱歉,这是很长的故事。”心魔露出了歉意的微笑,“十一年的经历,非是一夕可以讲完。” 俏如来看着心魔说道:“那你能否告诉我,你们是怎样出现,怎样消失,又是怎样再现?” “嗯……可以。”心魔将事情全部告知俏如来,“起因,乃是幽灵魔刀……便是如此。而吾苏醒,正是背叛的丑恶,唤醒了沉埋的记忆。” “又是因为我吗?”俏如来忍不住垂下眼眸,“是俏如来,一直在伤害她。” “正因如此,你才有能力救她。”心魔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如今凶兽已死,心魔也该消失了。” 俏如来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她想死,而我想活。”心魔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吾是她的过去,也是她的心魔。她被过去束缚,只有过去消失,才能迎接未来。” 俏如来沉默了片刻,说道:“你想活,但你却选择消失,不矛盾吗?” 心魔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依她所言,过去不会消失,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吾消失了,却也没消失,只是以新的方式,活下去。但若你杀了她,过去、现在、未来,一同毁灭。” “俏如来明白了。” 心魔注视着俏如来的双眼:“在吾消失之前,尚有一个心愿。” “请说。”俏如来向心魔行了一礼,“俏如来尽力而为。” “何必生分,她与吾乃是一体。”心魔来到俏如来身前,一脸深情地望着他,“俏如来,吾心悦你,你能亲我一下吗?” 俏如来不由一愣,随后微微颔首,缓缓接近这张熟悉的容颜。女人动情地闭上双眼,等待着最后的一吻。 “如果俏如来答应,才是真正的背叛。”俏如来在心魔的耳边说道,“将凰儿,还给我。” 心魔不敢置信地睁开双眼,周身散逸出浓厚的魔气。绝美的面瞬间一凛,一双金眸紧盯俏如来,眼中充满冷酷的杀意。 “想杀俏如来的人,不是凰儿,而是你。”俏如来神情平静地说道,“虽然我一直在伤害她,但是她从没想过杀我。不是因为凰儿爱我,而是因为,她是宫本师尊的传人。” 血红的身影逐渐被黑雾包裹,心魔不甘地想要攻击俏如来,却被自己的手死死地扣住。极端强大的魔气弥漫四周,黑雾之中亮起妖异的血光。 永夜皇揭下黑铁面具,缓步走至俏如来的身前:“吾的过去不需要回忆,只要本皇一直走下去,过去永远都不会消失。而你,只配注视本皇的背影。” 俏如来怔怔看着她:“凰儿……” “魔考结束了。” 第一百零六章 一曲回眸 我能领悟 黑雾再次缠身,代表永夜皇的战铠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庄重优雅的黑裙。 俏如来目光含情,注视着面前的女人:“凰……” 啪—— 清脆的一声,在鬼祭贪魔殿内响起。男人的脸被打得偏至一侧,脸颊逐渐染上一片绯红。 “这是你欠吾的。”明渊凰冷冷看着俏如来,瞥了一眼死亡二人组,挥手将碍眼的魔传入地牢。 俏如来轻触火辣辣的面,放下手对上她的双眼:“我知晓。” “这是,吾欠你的。” 说完,明渊凰环住俏如来的后颈,献上一双微凉的红唇。俏如来愣了片刻,伸手回搂住女人的腰,反客为主地占据主导权。 似不满陷入劣势,强横的魔不悦地轻哼一声,噙住吮吸猎物的下唇。 俏如来猛然睁开双眼,一双金眸变得幽深,逐渐沾染欲望的颜色。他抚上女人的后背,紧紧地将人圈在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一样。 男人被动接纳着女人的攻势,眸色变得越发深沉,直到再也压抑不住,有样学样地反击回去。 细微暧昧的声音听得枯髓咒怨恨不得立刻破封,杀入鬼祭贪魔殿找俏如来算账。略有回升的印象,再次跌落谷底,甚至隐隐有凿地向下之势。 『该杀的小子,放开吾儿!』 血瞳对上金眸,女人不禁抬手遮挡男人的双眼,两唇短暂分离又再度缠绵,直到彻底分开,结束了漫长而浓情的一吻。 “想要,吾会来取。”明渊凰在俏如来的耳边说道,“无需求人垂怜。” “嗯……”浓重的情意沉淀发酵,喑哑的声音自喉间挤出,压抑的欲望难再掩饰。 “这一次,吾原谅你。若你再敢去做什么驸马……”明渊凰咬牙切齿地说道,“本皇打断你的腿!” 俏如来一怔,这才明白过来,明渊凰似乎误会了什么。 “我不是想做什么驸马,我只是……”俏如来抚上明渊凰的脸颊,“想借这个机会,看你。既然夜皇不愿来黑水城,那只有换俏如来去鬼祭贪魔殿,见她。” “你还真是不怕死。”明渊凰覆上俏如来的手,“若是臭小子他们回来,没有墨狂在身的你,是要怎样离开鬼祭贪魔殿?” “那俏如来只能寄希望于夜皇。”俏如来的眼中笑意柔和,“相信夜皇不会允准俏如来就此绝命,或者再入魔世。” “真是有恃无恐。”明渊凰冷哼一声,掰开俏如来的手,“上次是凶性,这次是心魔。俏如来,你可真有本事。” 俏如来收敛笑意,询问永夜皇道:“凰儿,这是怎样一回事?” “她不是说了,背叛唤醒了记忆。”永夜皇不屑地冷笑道,“在吾心神松动之余,她将吾拉入心魔幻境,想要对你不利。如果你背叛,或者身死,她就能获取力量,将吾困死在背叛的回忆之中。” “那她为何不直接动手?”俏如来不解地看着她。 “你是憨人吗?”明渊凰瞪了他一眼,“吾怎有可能放任她杀你?若不是要分神控制身躯,小小魔考能奈吾何?” 俏如来行了一礼:“俏如来多谢夜皇救命之恩。” “假鬼假怪。其实你早就发现了,不是吗?”明渊凰勾起一抹浅笑,“所以一直在等待,等待最合适的时机。” “是,无论怎样伪装,心魔就是心魔。”俏如来面色温和地说道,“她为了引我中计,展现出的真诚,反而成为最明显的破绽。” “虽然因你而起,但是你助吾灭魔,是既定的事实。”明渊凰后退一步说道,“人你已见过,魔也已送到,现在你可以走了。” 俏如来沉默了片刻,向前走了一步:“对不住。” “你没必要道歉,你不欠我什么。”明渊凰忍不住握紧了拳,“吾也没资格接受道歉,因为我们做了相同的事情。他心甘情愿,吾有怨无悔。” “无悔……”俏如来看向桌上的无悔琴,“在离别之前,凰儿,你为精忠弹奏一曲,好吗?” “可以,但有一个条件。”明渊凰看着俏如来说道,“你必须背对我,直到离开此地。” “俏如来……明白了。” 俏如来依言转身背对,空灵清扬的弦音响起,是琴,更是情。闻者闭上双眼静听,下一刻却是听见一道清冷悦耳的声音。 “昨夜北岭寒风刺,今朝西楼冰霜倚,孔雀东南双飞意,辽远梧桐枝。 树回阴雨响春雷,烟寄晴云越秋池,谁知夜半瞑,睁眼时,看窗边点滴红烛泪。 黄沙途上儿女情痴,白色月前倾吐相思,叹奈何错身遇创治,随飘絮徒劳运命分离。 早就袂记当初滋味,蓦然回首落花成诗,想问伊却惊讲出嘴,只等到黄昏会后无期。 …… 批信内底模糊的字,轻写纸顶万千涟漪,画一幅蝴蝶梦中戏,咁会当共度沧海晨曦。 画一幅蝴蝶梦中戏,咁会当共度沧海晨曦,睁眼时。” 抚琴吟唱间寄托感情,哀艳婉转的歌声,无形间摄人心神。 乐声轻咏,倾诉缠绵,似情意永恒,岁月静好。目光不离,内敛如水,若盼他回眸,柔肠百转。琴音奏情心,作一曲相思。 俏如来谨记约定,不发一语,缓步离开大殿。在走至殿口之时,内心情感再难压抑。一眼回眸,对上伊人眼眸,目光交融,情思了然于心,无须言明。 纵使离情依依,仍有责任未尽。两人同时移开视线,一者回头离去,一者戴上面具。谁都知晓,下一次见面,便是在达摩金光塔,一决生死。 “无愧于情——”永夜皇屈指欲挑琴弦,琴弦却是不触自动,“终得无悔。” “强烈的剑意。”玄狐不疾不徐地走入大殿,目光落在永夜皇的琴上,“我方才,听到歌声,见到俏如来。” “是吾在悟剑。”永夜皇的手拂过琴弦上空,五根琴弦感受到剑意,不断地发出震颤嗡鸣。 “悟剑?出剑。”玄狐从腰间拔出佩剑,“我要看你悟的剑。” “不就在你眼前。”永夜皇轻轻拂过五弦,细碎的剑光如波纹荡漾,“这就是吾的剑。” “这不是剑。”玄狐挽动剑花,抬起手中的剑,“这才是剑。” “剑行有情。与吾而言,最有情者,是琴。”永夜皇摊手比了比无悔,“所以,吾的琴就是吾的剑。” 玄狐的脸上露出一丝迷惑,随后指着她面前的琴说道:“那我要看你的琴。” “看琴,不如听情。”永夜皇抬手化出一张座位,“若你想看,那便坐下,静听。” “嗯……” 玄狐落座之后,永夜皇倾注一身剑意,内力转化术力与灵力,眼前竟出现开阔之景。顶峰对立,两名绝代剑者似满弓之弦,蓄势待发。 随着琴声展开,眼前再现不悔峰剑决,奇幻瑰丽的剑姿,纵横开阔的变化,遍布山壁的剑痕,惊世骇俗的剑招,偏差三寸的剑锋。 玄狐看得目不转睛,极致的剑意无比还原,仿佛惊世剑决就在眼前。琴音渐收,最后的景象停在临死微笑,消散。 “这两名剑者是谁?”玄狐看着永夜皇说道,“我想知道他们的名字。” “使用飘渺剑法的剑客,是秋水浮萍任飘渺,又叫做神蛊温皇。”永夜皇语气平静地说道,“使用无极剑法的剑客,是宫本总司。” “任飘渺,宫本总司。”玄狐面露不解之色,“宫本总司原可与任飘渺同归于尽,为什么要放弃?” 永夜皇讶异地看着玄狐:“这是你第一次,问出与剑无关的问题。” “我只是感到……”玄狐停顿了片刻,露出一脸的疑惑,“不能理解。任飘渺要杀他,为什么他不杀任飘渺?” “因为他选择不杀,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传承。”永夜皇的声音中似有感慨,“如果他杀了任飘渺,那成为绝响的不止一剑无悔,更有宫本总司的剑道精神,剑行有情——杀与不杀,杀戮与慈悲的抉择。” “但他败了。”玄狐的疑惑依旧不散,“明明一剑无悔胜过剑十一,但他的死却证明了一剑无悔不如剑十一。” “他败了吗?我认为没。”永夜皇拨弄着琴弦说道,“武学后继有人,精神有所传承。他的传人以一剑无悔击败任飘渺,让他变成瘫痪。宫本总司可能没赢,但他绝对没输。” “我见过他的传人,太让我失望了。”虽言失望,玄狐的语气仍是平淡,“而且,他们欺骗了我,我讨厌被人欺骗。” 永夜皇疑惑地看着玄狐:“欺骗?” “那名叫神田的刀剑客骗我,他说没招,但还有一剑无悔。” “他确实没骗你,因为此招的传人不是他。”永夜皇向玄狐解释道,“不悔峰剑决之时,神田京一尚在东瀛,直到最近才来到中原。” “原来那个所在就是不悔峰。”玄狐回忆了片刻,说道,“我听公子开明讲过,他说值得我一去。” “他一定是听阿飘提起的。”永夜皇语气笃定地说道,“这件事,吾就告诉了阿飘与西经无缺。只是没想到,来到人世的不是鬼飘伶与西经无缺,而是你。” “我打败鬼飘伶,用了二十七招,而俏如来,只用了十三招。”玄狐看着永夜皇说道,“他说止戈流与戢武道相同,我想见识戢武道。” “俏如来……”面具之下,永夜皇的脸黑得近似一身铁甲。 荒野之上,刚击退墨家门徒的俏如来突然感觉后背一冷,下意识摸了摸心口的玲珑子,随后加快了回返的步伐。 “戢武道尚未完成,因为吾还没见识到完整的止戈流。”永夜皇真诚地看着玄狐说道,“三个月后,待吾完善剑招,便让你如愿。” “又是三个月……可以。”玄狐应了一声,随后看着永夜皇说道,“方才你说,学会一剑无悔的人不是神田京一,那是不是一个叫剑无极的刀剑客?” “二分之一的正解。”永夜皇向面露不解的玄狐解释道,“还有一名叫雪山银燕的枪客。他们两人合招,才能用出一剑无悔。” “合招,原来如此。”玄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的修为不够,用不出一剑无悔。这套剑法也不适合他,他更适合飘渺剑法。” “这句话千万别在剑无极的面前讲,他最讨厌的就是飘渺剑法。” “为什么?”玄狐疑惑地看着永夜皇,“这是最适合他的剑法。” “剑无极学过飘渺剑法,他当然知晓自己适合飘渺剑法。”永夜皇的语气带着一丝同情,“但他最讨厌的就是任飘渺,他的自尊与自卑让他不爽用飘渺剑法,而加倍努力地坚持着无极剑法。” “无意义的坚持。” “非是无意义。”永夜皇看着玄狐说道,“他的身上有与西经无缺相同的无穷无用,只要他能放下心中的介意,接纳飘渺剑法的无形无相,融合无极剑法的无常无定,便能悟出最适合自己的剑法。” “悟……”玄狐突然陷入了沉默,随后一脸认真地问道,“你能教我怎样领悟吗?” “你不能领悟吗?”永夜皇微微一愣,“上次你说,你要向本皇证明,你能领悟。” 玄狐露出苦恼与疑惑的神情:“我无法用剑谱习剑,我不能领悟。告知我,你是怎样领悟剑法的?为何我不能依靠剑谱学剑?” 永夜皇看着玄狐说道:“你能仿造、改造剑招,证明你的学习能力非同一般。你之所以不能依靠剑谱学剑,因为有一样东西你无法创造。” “是什么?” 永夜皇拂动着无悔琴弦,强烈的剑意笼罩大殿:“剑意。” 玄狐不解地看着她:“我所用的招式,都有剑意。” 永夜皇抚摸着无悔琴身:“常人使用剑谱学习,是一次次练习挥剑,在痛苦中不断体悟,流出努力的汗水,收获成功的喜悦。不同的感情与经历,造就剑者不同的剑意。你没学习的经历,没对剑招的感情,怎样用剑谱学习剑招?” “剑意,是剑者的感情以及人生的经历所带来的领悟。”永夜皇抬眸看着玄狐说道,“你的剑意只是复制别人,没自己的感情与经历,怎能悟出自己的剑法?” “难怪,虽然都是无极剑法,但是还有一点差异,不同的人不同的体悟,感情、经历……无中生有。”玄狐似有感悟地点了点头,随后神情严肃地询问道,“我能领悟,但你能告诉我,什么是感情吗?” 铮—— 一根琴弦应声而断。 啪—— 永夜皇忍不住一掌拍在额头上。 第一百零七章 感情导师 夜皇借剑 只听一道崩碎的声音,永夜皇的面具竟是裂开一条缝。女人无力地捂着额头,似是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玄狐的问题。 玄狐一脸疑惑地询问着永夜皇:“你为什么要打自己?” “因为我在烦恼,很烦恼,非常烦恼。”永夜皇放下手,面具碎了一地,“就像一个人想要学飞,但他不仅没生翅膀,连内力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要怎样教他飞啊?!” “烦恼……是什么?” “就是……”永夜皇极力组织着语言,“一种情绪,一种感情。你的内心会很闷、很乱、不顺、难以平静,就像……你不知道为什么无法用剑谱学剑,想知道却又始终想不明白的感觉。” “原来……那种感觉,是烦恼。”玄狐若有所思地念叨起来,“烦恼……烦恼……” 啪—— “你做什么?”永夜皇莫名其妙看着玄狐,“你为什么要打自己?” “我在领悟烦恼。”玄狐放下手,露出额头上的红印,“但我只感到痛,并无你所说的感觉。” “这么打,不痛才奇怪……”永夜皇哭笑不得地说道,“你想体验烦恼的感觉,不如将剑谱拿出来,对着剑谱学习剑招。”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玄狐不解地说道,“我已经讲过,我无法用剑谱学剑,这样做毫无意义。” “我现在教你另一种感情。”永夜皇微笑着对玄狐说道,“叫愤怒,好像心中有一团火在烧,让你非常想要一拳打过去。” “我感觉你在生气。”玄狐一脸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你要生气?” 永夜皇深深吸了一口气,扬起一抹春风般的笑:“若你想体验烦恼的感觉,别多问,照做。” “嗯……” 玄狐应了一声,从身上取出古岳剑谱,专注地看了起来。永夜皇舒了一口气,弹指射出银丝,化弦拴在琴柱之上。 调正了音位之后,琴声再度响起,清幽低鸣,平缓宁静,阴森昏暗的魔殿模糊扭曲,两人瞬间置身于西湖断桥之上。 玄狐注意到四周的变化,抬眸看了一眼永夜皇。微寒的剑意拟作纷落的雪,银装素裹的断桥对照的,正是在看的剑招——残雪封桥。 “剑意?术法?雪?”玄狐好奇地接住一片雪花,入手冰凉的感觉真实得令人难以置信。 看着雪花在掌心消融,玄狐再次捧起剑谱,聚精会神地领悟剑招。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早已停止,议事大殿内只剩下玄狐一人,对着剑谱露出苦恼的神情。 地牢之中,永夜皇欲杀死亡二人组,想起戮世摩罗的交托,转势将一魔吸入手中:“史艳文在帝女精国?” 附带术力的血丝操控大脑,亡指髐魑受到指令,神情呆滞地回应道:“是。” “嗯……”永夜皇将他扔在地上,冷冷地看着昏迷的魔,“战事频频,三个月后,吾再来处置你们。” 网中人与曼邪音攻打苗疆,有妖魔海与铁军卫再加数万修罗兵,对上苗军完全没有任何压力。有苍越孤鸣与铁骕求衣坐镇,也不用担心苗疆就此沦陷。 至于海境更不用担心,天兵君负责沟通阎王鬼途,无我公子不仅是战力保证,也是输送战俘与军需的关键。有飞狐作为中间联络人,麻沸散无需经由永夜皇,直接便可让无我公子接收。俘虏更是送到沉沦海军营,附带一封信,全部打发给煞魔子处理。 “海境,苗疆,都不需要担心。”永夜皇微微蹙起眉,“倒是臭小子,不会仗着有魔之甲,进入达摩金光塔了吧?” 中原某处的魔军营寨,戮世摩罗视察了一圈,又前往另一处魔军营寨。 “已经很久没见过和尚出现。”戮世摩罗挑动着额发,“说不定是上次逃走的几个,跑去向达摩金光塔通风报信了。吾再转个几天,若是佛国不再行动,我就回鬼祭贪魔殿。她一个孤家寡魔守空城,说起来还真是怪可怜的。” 永夜皇回返议事大殿,便看到玄狐对着剑谱,一会露出苦恼的神情,一会拍拍自己的额头,忍不住“噗”地喷笑出声。 “你回来了。”玄狐盯着永夜皇的脸,不解地问道,“嗯……为什么你的脸这么扭曲?” 永夜皇立刻板起一张面:“我是在笑,哪里扭曲了?!” “笑?” “差点忘记,你不懂感情。”永夜皇认真地为玄狐解释道,“笑是一种情感的表达。当人感觉很快乐、很喜悦之时,脸上就会表露出这样的神情。笑容是很有感染力的表情,善意的笑能让看到的人感觉心情很好、很愉悦。” “但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玄狐立刻举一反三道,“所以你的笑,不是善意的笑。不是善意,便是恶意。” “你你你……”永夜皇竟是无言以对,但仍是强行辩解道,“你又不知道什么是快乐,当然对本皇的笑容没感觉。” “嗯,原来是这样。”玄狐微微颔首,看着永夜皇道,“那什么是快乐?” “快乐就是……”永夜皇绞尽脑汁,却不知该如何形容,“是……” “原来你也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永夜皇瞪了玄狐一眼,突然联想到什么,对玄狐说道,“啊,有了。本皇有一个对手,他最爱讲的一句话就是——哈哈哈哈,别人的失败就是我的快乐啦!” 永夜皇叉腰仰天大笑,将黑白郎君模仿了个九成九,随后又恢复一脸的冷傲:“这种感觉就是快乐。” “让别人失败,便能感到快乐吗?” 眼见玄狐就要误入歧途,永夜皇连忙向他解释:“这是黑白郎君的快乐,不是每一个人的快乐。黑白郎君是战斗狂人,总是喜欢对战强者,只要将看上的对手打败,他就感觉很开心、很快乐,心情很好,很爱笑。” “原来快乐也有不同。”玄狐看着永夜皇说道,“那你的快乐,是什么?” “你们快乐,就是我的快乐。” 玄狐若有所思地说道:“听起来不难。” 永夜皇走至玄狐的对面坐下:“快乐,本就不难。你是单纯的剑者,追求最完美的剑法。当你获得感兴趣的剑招之时,是否有过满足、愉悦、开心的情绪呢?” “满足,愉悦,开心……”玄狐陷入了沉思,突然一掌拍在额头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 “你为什么又要打自己?”永夜皇无奈地看着玄狐,“就算要表达烦恼,也没必要伤害自己。” “但你是这样做的。”玄狐顶着额上的红印,认真地看着永夜皇,“复制,是我学习的方式。” “其实,越是烦恼,越是安静。”永夜皇对上玄狐的双眼,“因为那时,你已无心做出反应。” 永夜皇从座位上站起,走至玄狐的面前,拉起他的手放在额上:“如果你真想做点什么,来表达烦恼,那就这样做吧。总之,别再打自己了,别让本皇感觉,我在教坏小孩。” 说着,永夜皇比了一个扶额的姿势,让玄狐复制学习。 “烦恼……”玄狐慢慢放下手,随后又缓缓扶额,“快乐……” “怎么,你找到快乐的感觉了?”永夜皇疑惑地询问玄狐道。 “我不知道。”玄狐扶着额头摇了摇头,“我只是感觉,心情有所波动,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快乐。” “当你学得剑招之时,内心也会有这样的波动吗?” 玄狐放下手看着永夜皇:“有,但不同。” “嗯,这种感觉很可能是高兴,也就是让人感觉快乐、兴奋,心情很好、很有精神、很满足。”永夜皇撑着下颏说道,“想知道是不是高兴,很简单——” 永夜皇缓缓抬起剑指:“你想亲自体验,真正的飘渺剑法吗?” “嗯……”玄狐从座位上站起,拔出腰间的佩剑,“让我见识真正的飘渺剑法。” 话音甫落,黑雾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将永夜皇与玄狐笼罩在内。障目黑雾散去,两人已来到灵峰之上。 “注意来。”永夜皇收回背在身后之手,目光一沉,一柄瑰丽无暇的血剑从天而降,惊起沙土一丈之高,杀戮剑意惊骇生灵。 “这剑意……”玄狐的语气略显激动,“我好像知道,什么叫做高兴了,让我见识戢武道!” “着急,也是一种情绪。”永夜皇无奈地看着玄狐,“戢武道还没完成,你是在心急什么?” 玄狐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失望:“不能见识吗?太可惜了。” 永夜皇若有所思地说道:“现在你的内心,应该感觉很空。” “确实。”玄狐抚上心口说道,“感觉掉了一块东西。” “那是期待,心中的期望落空,便是失望。”永夜皇指着玄狐的脸道,“吾在你的脸上,看到了失望。恭喜你,离学会领悟,又近了一步。” 玄狐苦恼地抬手扶额:“高兴……着急……失望……” “别烦恼了,慢慢地来吧。”永夜皇忍不住吐槽道,“幸好话还是听进去了,吾真担心还没开打,你先将自己打昏过去。” “嗯……” “出招了。”永夜皇以指御剑,血戮拔地飞旋,残影轮转入剑,“破空飞灭!” 永夜皇握剑冲上,身形如风飘逸,剑势似云缥缈,难以预测变化。玄狐坚守方寸之地,挥剑拆解飘渺剑招。 鬼魅的步伐环游,无可捉摸的变式,变化之中更有变化。数不清失落几剑,一招结束,玄狐的衣衫四处开裂,在手臂、在后背、在腹部、在胸膛。 “这就是飘渺剑法!”玄狐的语气略显激动,“真是太好了!” “虚绝真玄!”永夜皇手挽剑花,剑刃分化如邪,衔尾交错盘身,汇聚澎湃的一剑。 “剑劫,始界洪荒!”玄狐的佩剑凌空旋转,氤氲紫气萦绕周身,挥出快慢变异之剑。 耀眼剑芒撞上血戮剑影,细碎的剑光爆射十方,在山壁之上刻下剑痕。流光蜿蜒不定,割开玄狐的黑衫,残存的剑气迸发,引爆周遭的空气,连续逼退冷然剑者。 “再来,我要更多,更多!”玄狐化出魔属之器,灵剑入手,无尽剑气化作耀眼紫芒,剑惊六合八荒。 “剑九,轮回!”永夜皇剑舞一周,双指拂过剑身,握剑插入地下,化地气为己用,成往复轮回之剑。 剑意无穷,剑气无尽,无数剑刃贯地突起,似无边无际,无端无方。纵使脚步变幻无常,仍是难越剑阵雷池,玄狐一时误判位置,顿遭剑刃穿身。 “剑劫——”剑影分化,玄狐舞动手中佩剑,背后生出瑰丽剑翼,“竞魔跨限!” “剑十——”永夜皇舞动血剑,掌心抹过剑脊,亮起妖异红光,“天葬!” 双手握剑插地,剑轮聚合化一,挟带劲风而来。玄狐乍收背后剑刃,横剑刺向生灭之剑。双剑交锋,一方剑碎,天葬之剑贯入要害,无数剑刃绽开怒放,竟是一招取命。 “飘渺剑法,我……接收了。” 一声感慨,砰然倒地,魔气溢出身躯,却是聚集不散。永夜皇缓步走向玄狐,将尸体打横抱起,回返鬼祭贪魔殿。 “折了他的剑,不会叫吾赔吧?”永夜皇郁闷地看着玄狐,“本皇去哪里……啊!” 魔气重回身体,只见紫光闪烁,玄狐蓦然睁开双眼,瑰丽的眼眸扫过永夜皇,落到空空如也的剑鞘上。 玄狐看着永夜皇说道:“剑,断了。” “这口质量太差。”永夜皇抬手吸来剑鞘,收掌将其化为烟尘,“赔你一口新的。” “嗯。” 在遥远的山庄之内,一柄半身入土的剑有感召唤,震颤不已。永夜皇单掌问天,无格玉剑脱困而出,俯身拜别尊师之墓后,飞往鬼祭贪魔殿。 墨玉剑柄,吞没白玉剑身,有脊无格,刻有奇异雕纹。永夜皇一震明霜,尘土抖落之后,是再现尘寰的寒光。 “寒气逼人,好剑。”玄狐接过明霜剑,拂动冷冽的剑身,“它叫什么名字?” “玉剑明霜。”永夜皇摊手凝聚黑雾,化出相称的墨玉剑鞘,“在你找到更好的剑之前,明霜归你所有。” “明霜。”玄狐抬眸看向永夜皇,“它算是重要的礼物吗?” “要还的。” 第一百零八章 不悔之约 决绝的魔 “要还的礼物。”玄狐将明霜收入剑鞘,背在身后,古朴雅致的黑剑为剑者更添了几分神秘。 “吾的意思是,它不是礼物,因为礼物有送无还。”永夜皇无奈地解释道,“送礼是传递感情、表达心意的方式,礼物能答谢恩情、感恩亲情、增进友情、回应爱情。” “恩情、亲情、友情、爱情……”玄狐疑惑地看着永夜皇,“与烦恼、高兴、失望、着急有什么不同?” “它们都是感情,前者是人与人的感情,后者是自身的情绪。”永夜皇耐心地向玄狐解释道,“情绪的产生,往往因为受到感情的冲击,从而心情有所波动。” “原来是这样。”玄狐若有所思地说道,至于他是否真正听懂,永夜皇也无从得知。 “我还担心你一个孤家寡魔,会感觉很寂寞。”戮世摩罗似笑非笑地走入大殿,“看来是我多虑了。” “寂寞?”玄狐疑惑地看向戮世摩罗。 “臭小子,你终于回来了。”永夜皇走过去,上下打量着他,“本皇还以为你被那群秃驴抓去囚禁。” “我又不是魔,他们抓我做什么,去念经吃菜敲木鱼吗?”戮世摩罗打量着玄狐,问道,“是讲,这位剑者是谁?我在魔世当中可不曾见过这个人。” “闇盟三大剑手之一,玄狐。”永夜皇瞥了一眼玄狐,看着戮世摩罗说道,“来到人世,是为了找俏如来试剑。” “同样是闇盟,同样是为了俏如来。”戮世摩罗挑动着额发说道,“这个公子开明,定是在我那大哥身上吃过亏,才对他这么念念不忘。” 见戮世摩罗没回答问题,玄狐将目光转向永夜皇:“什么是寂寞的感觉?” 注意到玄狐冷漠无感的眼神,戮世摩罗立刻察觉出异样:“(嗯?这个人……他不是魔。)” “嗯……就是一个人很孤单。”永夜皇思索了片刻,回答玄狐道,“心中感觉很冷、很空,异常的安静。” 玄狐将手搭在心口感受了片刻,随后一脸苦恼地扶额思索:“孤单……” “你要的人在地牢中,等待处理。”永夜皇挥手收起琴桌,“三个月后,本皇要给公子开明送去一份回礼。” 戮世摩罗摸了摸下颏:“可想而知,绝对不是什么好的礼物。” 闻言,玄狐疑惑地询问道:“礼物也分好与不好吗?” “送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人感受到真诚。只要心意到了,就是好礼。”永夜皇扬起一个微笑,“这个礼物,本皇保证让策君满意。” “又在算计人了。”戮世摩罗忍不住吐槽道,“每次你一笑,准没好事发生。” “非是算计,是本皇对属下的关心。”永夜皇毫不羞耻地说道,“须知本皇一向以和为贵、以诚待人。” 戮世摩罗反手叉腰道:“我信你个鬼!这句鬼言,连网中人都不会相信。” “为什么要提及妖神将?”永夜皇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他指不定连公子开明是谁都不记得。” 戮世摩罗歪头看着她:“那又不要紧,对那只蜘蛛来说,记得你是谁就够了。” 永夜皇不由一愣,垂眸轻叹一声,没再反驳戮世摩罗的话。 “嗯……”玄狐听着两人的谈话,只感觉内心有所波动,“这种心情,就是寂寞吗?” 戮世摩罗忍不住吐槽道:“谁知道你是什么心情?是什么款的心情啊?” 玄狐仔细思索了一下,平淡地吐出四个字:“难以言喻。” 戮世摩罗的嘴角抽动起来:“狐狸不应该都是狡猾的吗?为什么我遇到的两只,都是这样的白目。” “不是白目,只是单纯。”永夜皇神情温和地看着玄狐,“抱歉,玄狐,我不能教你领悟了。” “你答应过我,要教我感情。”玄狐微微蹙起眉,“你要欺骗我吗?” “纯粹的剑者就该保持这份纯粹,你来人世的目的,不是止戈流吗?”永夜皇对他微微一笑,“去不悔峰,三个月后,你会看到人世最完美的剑法。” “但剑十一与一剑无悔,同样是我感兴趣的剑招。” 永夜皇转身背手而立:“本皇不会一剑无悔与剑十一。” “你在骗我。”玄狐的声音中透出些许愤怒,手下意识地按向墨玉剑柄。 “本皇早已进入无招剑境。”永夜皇面不改色地说着谎,“你们所谓的绝代剑招,对吾来说都是空无,没学习的必要。一剑无悔有传人,至于剑十一……很遗憾。” “那戢武道呢?”玄狐不懈地追问道。 “它的意义不同。戢武道的目标不是剑,而是止戈流。”永夜皇倏尔转身,化出一张面具,“这是吾与俏如来之间的对决,与剑无关。” 玄狐突然问出一句意外之语:“那与感情有关吗?” 永夜皇将面具戴好,血瞳亮起妖异的光:“与感情无关。这是责任,更是执着。” 玄狐离去之时,永夜皇竟从他的身上看到一丝人气,但很快又消失不见,看起来仍是一个无喜无悲的冷默剑者。 “(如果俏如来成功,那便不用杀你。)”永夜皇的眼神甚是冷酷,“(但如果俏如来杀不了我,三个月后,不悔峰,让你无悔。) “喂,这个玄狐,是不是不懂感情?”戮世摩罗若有所思地问道。 “他是铁精,非人非魔。”永夜皇将座位化光收起,“他想领悟……哎呀,忘记了!” “忘记什么了?”戮世摩罗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突然叫这么大声。” 永夜皇心虚地转身,背手走向青石王座:“(忘记取回剑谱了……失策。)” “为什么突然不讲话?” “本皇只是在想……”永夜皇一掀披风落座,“决战之日,就要来临了。” 时光如水飞逝,不知不觉决战时刻即将来临。 三个月内,苗疆三分之一的领土失陷,苍越孤鸣亲上战场,西剑流等人、黑水城众人,前来支援苗疆。 铁骕求衣虽是兵力劣势,但利用苗疆地形灵活作战。妖魔海行动缓慢,虽是难缠,却成牵制,不宜追击作战,最终留守万里边城。 失去了妖魔海,铁军卫便成先锋部队。面对一手训练的铁军卫,铁骕求衣毫不留情,一展铁血军人之风,率领苗军对战厮杀。 铁军卫虽是精锐,但胜在个体而非规模。苗疆奇诡坎坷的地形,被铁骕求衣发挥完全,可攻可守。 双方军力终究有限,持续焦灼了一段时间,暂且进入休战状态。不约而同的,等待决定九界命运的一战——俏如来与永夜皇的对决。 而在海境战场,捕鱼计划大获成功,鳞族士兵难敌麻沸散,最终只能退守海境,依靠鳞族的优势抵御外侵。双尊心知环境劣势,没有执着于深入攻打。在确定海境封闭不出之后,率领修罗军返回鬼祭贪魔殿驻守。 黑水城中,为求得最大胜算,废苍生与大匠师孤注一掷,利用不灭火完成了护世之兵,洗清废字流两千年来的污名。为此,废苍生身受重伤,黑水城动力熄灭,深陷倒塌之危。 雪山银燕与忆无心遵照大匠师的指示,前往落殒之谷寻找重燃不灭火的古磷原晶。在那边,巧遇一名天真烂漫的少女,开启另一段故事。 大匠师一脸严肃地询问道:“俏如来,你做好打败永夜皇的准备了吗?” “俏如来已经做好准备,绝不会辜负众人的期待。”俏如来冷静坚决地说道,“我已有觉悟,真到万不得已,我会亲手杀死凰儿,阻止这场人间浩劫。” “本皇,该离开了。” “还没到时间。”荡神灭疑惑地说道,“不等妖神将回来吗?” 炽阎天看着永夜皇说道:“帝尊,妖神将与曼邪音还没回来。” “不用了,曼邪音不能远离铁军卫。”永夜皇停顿了片刻,说道,“至于妖神将……还是别见了,本皇怕他见到我的模样,会发怒。” 戮世摩罗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飞狐。”永夜皇没有回答他的话,看向难得现形的飞狐,“将帝女精国的人带出来。” “是,主人。”飞狐向永夜皇行了一礼,随后化作一阵黑风离开。 没过多久,飞狐带着两只昏迷的魔回返,甩手将亡指髐魑与死眼骷魃扔在地上,然后退至一旁。 永夜皇抬掌施展术法,让死亡二人组悠悠转醒。昏迷了近三个月,两只魔物的头脑一片混沌,分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 “好恐怖的魔气……”死眼骷魃率先回过神来,注意到休憩中的魔皇,“你是……参见夜皇!” “啊,什么?!”亡指髐魑还没反应过来,便发出一声惨叫,随后一截断舌掉了出来。 “亡……呜……”死眼骷魃不及震惊,自己也步上了伙伴的后尘。 “嘘!”一道鸦青色的身影缓步而来,将食指轻轻搭在唇上,“安静,听判。” 荡神灭与炽阎天讶异地看着无我公子,似是没想到相处近一个月的同袍,竟是如此的狠厉凶残。 “残杀吾民,冒犯统领,侮辱三尊,该灭。挑动战端,纵犬伤人,管教无方,更该灭。但为了邦交,小惩大诫。”无我公子说完之后,看着亡指髐魑微微蹙眉,“你的眼神,吾不喜欢。” 话音甫落,只听一声呜咽哀嚎,亡指髐魑的双眼化为一片血红。突如其来的爆炸,让荡神灭与炽阎天暗自心惊,杀生鬼言甚至吓得后退一步,唯独飞狐一脸的习以为常。 永夜皇敲打着青石扶手,闭目倚靠在王座之上:“本皇只要一个礼物,另一个处决了。” 声声压抑,没于喉间,脑中血丝纠缠,死眼骷魃不堪折磨,疼痛得满地打滚。然而咒术生效,求死不得死,求生不欲生。 戮世摩罗似笑非笑地说道:“阿鼻尊啊,现在你明白了,为什么我会改变主意了吧?” “荡神灭已经完全明白了。”荡神灭亦是暗自惊诧,没想到修罗国度竟还有比他更残忍的魔。 双目虽失,听觉仍在,亡指髐魑有感惨状,强忍眼中剧痛,冲向死眼骷魃,却是突然僵在原地。 “你,会错意了。”无我公子的声音冷冷响起,“你才是,要被处决的狗。” 无数细如毫毛的血丝,由内而外,自周身各处穴位飞出。凝聚四根坚韧的琴弦,穿入手脚脉络缠绕勾连。 嘶—— 无我公子一指点在空中,将漫天红雪化作琴弦,将哀嚎谱写为乐章,奏出行刑官的行刑曲。 琴弦曼舞,劲风如剑,血雨纷落,花屑飞洒。众魔默然看着漫天落红,似是被瑰丽的花雨惊艳到无法言说。浓郁的芬芳沁人心鼻,让在场众人都为之动容。 杀生鬼言后退一步,侧身呕吐了起来:“呕——” “最后——”无我公子背手抚肩行了一礼,“一场烟花,敬生灵。” 砰—— 红白黄交错的烟花,燃烧出生命的绚烂,为阴沉的鬼祭贪魔殿,增添了几分艳丽的颜色。众人醉心于绝美的烟花,无言、沉默、寂静,唯独死眼骷魃,执着于为行刑官伴奏。 飞狐沉默了片刻,突然发问道:“今日是谁打扫呢?” “是……是我……”杀生鬼言无力地举起了手,随后忍不住侧身再呕,“呕——” 戮世摩罗的脸色也有几分难看:“天兵仔啊……加油。” “是……领命……呕……” “不用麻烦。”永夜皇蓦然睁开双眼,“无我,处理干净。” 永夜皇一声令下,无我公子汲取一地血色,抬手释放出小型气旋,卷起烂酱骨粉经脉呕吐物,送入空间通道之中,还议事大殿一片清洁。 “呜……呜……” 无我公子走向死眼骷魃,掀起遮住死眼的眼罩,屈指挖出死亡之眼,送至永夜皇的面前。 “魔伶公主,哼。”永夜皇运转妖力与魔力,自千里之外抽取魔瘟,随后灌入死亡之眼,“哈啊——” 随着一声长喝,一团血浆缩入死亡之眼中,随后被永夜皇以烛龙之力封存。 “臭小子,一滴血。” 戮世摩罗二话不说,咬破舌尖吐出朱红,被永夜皇抬手接住,以指抹在死亡之眼上。 永夜皇挥手将眼球扔出,无我公子吸来死亡之眼,重新塞入死眼骷魃的眼眶。 无我公子划开指尖,以血在死眼之前勾勒符文,随后将血咒贴在死眼之上,控制死眼骷魃体内的剑气。 “完成了。”无我公子捻过伤口,指尖瞬间恢复如初,“送给帝女精国的礼物。” 话音甫落,死眼骷魃从地上站起,放下遮挡死眼的眼罩,向永夜皇行了一礼。 “你不是说,要给公子开明回礼?”戮世摩罗不解地问道,“怎又是送给帝女精国的礼物?” “不急。”永夜皇化出一张纸,以血写完了一封信,“飞狐,将人送给公子开明,要他代替本皇拜访帝女精国,放出修罗帝尊的父亲史艳文。” “另外……”永夜皇取出两只纸人,一并装入信封之中,“将这封信也交给他。” 飞狐行了一礼,接过飞来的信封:“是,主人。” 永夜皇轻轻敲打着扶手:“完成后,你便待在沉沦海帮助煞魔子,直到帝尊回归。” “是。” “父亲?”戮世摩罗的眼中一沉,“修罗帝尊?” “不这样说,她会甘心放过这个筹码吗?”永夜皇忍不住冷笑一声,“而且,本皇也没说错,不是吗?” 永夜皇从王座上起身:“该动身了。” 炽阎天与荡神灭忍不住出声劝说:“帝尊!” 永夜皇将呼唤置若罔闻,正欲走出议事大殿,却是被戮世摩罗叫住:“八万四千法门,你怎知晓俏如来在哪一门?” “战场,在天门。” 戮世摩罗深沉地看着她的背影:“那你怎能保证,佛履会带你进入这一法门?你又不像我,做过和尚。” “吾知晓你想问什么。”永夜皇不由叹了口气,转身看着戮世摩罗,“是,紫金钵在吾手里。” “你终于承认了。”戮世摩罗忍不住握紧了拳,“你根本不是为了阻止封印,为什么要欺骗我们?” “这是本皇的私事,与修罗国度无关。” “那与我那大哥有关吗?”戮世摩罗盯着永夜皇说道,“你就这么执着于俏如来?” “不是因为俏如来。”永夜皇缓缓抚上左脸,“是本皇唯一的血亲,被秃驴镇压在天门。” 双尊不敢置信地看向永夜皇:“什么?!” 不仅是双尊与杀生鬼言,就连戮世摩罗也没料到她的回答:“血亲?” 永夜皇将手背在身后:“佛气克魔,佛国不是修罗国度的目标,本皇也没兴趣,抓一群秃驴当士兵,所以我没必要连累你们。” “难道你就不是魔吗?”戮世摩罗不禁冷笑一声,“明知佛国克制你,还将战场选在那边,你不是头壳昏去,就是摆明要去送死。” “这是绕不开的战场。”永夜皇无奈地看着戮世摩罗,“俏如来深知我的目标,所以将战场选在此地。他不笨,我也不笨,他要争取胜算,而吾别无选择。” “那你为什么不带上我?”戮世摩罗不能接受她的回答,“我是人族,止戈流对吾无效,对付俏如来那只肉脚,不是轻而易举?” “不止俏如来,还有苗王。”永夜皇看着戮世摩罗说道,“狼王爪是王骨,能破坏魔之甲,你必须留下。如果本皇身死,你就是修罗帝尊。” 炽阎天忍不住喊道:“帝尊!” “血月孤红!”荡神灭语气愤怒地说道,“你还欠我们一战,你要失信吗?” “哈,吾乃永夜皇,怎会失信?”永夜皇的魔威震起披风,“若吾想赢,整个九界,谁能败吾!” “那你能杀俏如来吗?”戮世摩罗怀疑地看着她,“若你下不了手,跟去送死有什么差别?” “吾——” 哧—— “能。”在众人无比震惊的眼神中,永夜皇挖出自己的双眼,随后用力一掌自废听力。 永夜皇取出一条白绢,缚上空空如也的眼眶,鲜血瞬间染红绢布:“这样,吾就不用面对他了。” 眼珠滚落在地,化为血气消散,决绝的魔缓步离去,留下神情复杂的众人。 看不见容颜,听不见呼唤,仅凭本能作战。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断情绝爱,拼尽全力,无悔无怨。为责任,为信念,开出一条灭世救亲的血路。 “邪皇,吾来了。” 第一百零九章 闭目封耳 独战三界 一片黑暗,寂静无声,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平静,然而在下一刻—— 泛起波澜。 “这种感应。”永夜皇抚上自己的心口,“你回来了。” 网中人震惊地看着她的双眼:“你……” “对不住。” 欠了心,欠了情,欠了尊严,一声道歉,怎能还清?但除了道歉,自己又能偿还什么? “为什么要道歉?”网中人紧紧握拳,怒声质问着她,“你的双眼,又是怎样了?” 永夜皇长叹一声,越过惊怒交加的魔,欲离开鬼祭贪魔殿。就在擦身瞬间,肩膀被人死死抓住。 “你不说,我就自己看!” 网中人来到她的面前,抬手欲揭下缚目红绢,却是被永夜皇精准地握住手腕。 “永夜皇!” 难以摆脱控制,网中人怒上心头,竟是直接发动攻击,不料对方不闪不避,只得硬生生收手。 “摘下你的面具。”网中人的语气显得十分压抑。 无言、寂静,面前的魔毫无反应。 “我要看你的双眼。” 永夜皇依旧沉默不语。 网中人惊觉异常,怒声质问她道:“吾的话,你没听到吗?回答我!” 永夜皇平静地说道:“本皇该走了。” 她轻轻掰开肩上的手,却在下一刻被人拥入怀中:“你做什么?” “你是不是……”网中人的身体微微颤抖,“听不见我在讲什么?” “自毁双目,自断听觉。”网中人的心又怒又痛,“就因为,不想面对俏如来?” 永夜皇只感耳边热气喷洒,心知网中人在对她讲话,只得无奈地说道:“吾听不见,你别说了。” “你就这么在乎他?” “你不用担心,只是暂时的。”永夜皇向网中人解释道,“此战之后,吾会自行修复。” “人类,弱小的种族,寿命、体能、智力都远远不如魔族。”网中人自顾自地说道,“他陪伴不了你,只有我,只有网中人,能陪你走下去。” “你……在生气吗?”永夜皇小心翼翼地问道,“别生气了,好吗?我最怕的就是你生气。” 闻言,网中人不由一怔,明知她听不见,还是忍不住问出嘴:“为什么?” “你一生气,就很凶。我骂不过你,不敢打你。”永夜皇略显委屈地说道,“明明我才是帝尊……” “以后……不会了。”网中人收紧了手臂,“网中人以后,不会再凶你,永生永世。” “你脾气这么坏,又生得这么丑,一点也不可爱。”永夜皇无视网中人的黑脸,继续说道,“难怪是修罗国度魔缘最差的魔。我有理由怀疑,你的魔生之中,还没被哪个姑娘表白过。” “我收回方才的话。”网中人冷冷地看着她。 “(又生气了。)”永夜皇不禁打了个寒战,“吾还有事,先走一步。” 永夜皇挣脱禁锢,手腕却是被网中人抓住,寒铁手甲也被卸下。 网中人拉着她的手贴上自己的唇:“不过百年,网中人等得起。届时,你愿意做那个女人吗?如果不愿意,那杀你的人,不是俏如来,而是妖神将。” 分辨出他的话,永夜皇瞬间一震,心跳不受控制,猛然加剧。 “我听到你的回答了。”网中人的唇边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吾要离开了。”永夜皇收回手,化出手甲戴上,“这一战,有胜无负,只进……不退!” “你欠我的,不是道歉就能了事。”网中人静静地看着她离去,“网中人,等你来还。” 永夜皇一扫身后披风,昂首阔步离开鬼祭贪魔殿。魔威压迫,白日骤夜,天际再现殃云,一路随行,前往达摩金光塔。 “杀啦,杀啦……” “嗯……鳞族,人族……”永夜皇一拳迸发气劲,收割拦路者的性命,“海境与苗疆的联军。” “杀啦!” 永夜皇步沉拧腰甩身,血红的魔元如涟漪荡漾,止不住的人海数量虽多,在无可匹敌的魔威面前,如同蜉蝣撼树。 “哈啊——”永夜皇抬掌抽取尸体精气,掌中托起庞大的血元,“喝——” 血红剑光冲入九天,再如飞龙直坠九泉。联军性命宛如蝼蚁,在穿天透地的剑气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纷纷碎体而亡。 “本皇的第一个对手,就是你吗?”永夜皇分辨着对手的气息,“嗯……海境之气。” “观星望斗惯幽居,一片神鳞渡太虚。伯仲分时同绶冕,虹蜺过处尽疆舆。”欲星移手持碧玉如意,气质却无平日的温和,“永夜皇,为鳞族付出代价!” “会是谁呢?”永夜皇感受到杀气,语气变得轻蔑傲慢,“喔~是鳞族师相、墨家九算——封鳞非冕欲星移啊。” “你竟然知道九算?”欲星移顿时心中一惊,随即注意到缚目红绢,“(她的双眼……)” “本皇的捕鱼计划不差吧?”永夜皇的声音愉悦至极,“他们已经成为水之军势,吾修罗国度会善待子民。你可以瞑目了。” “你触碰那条线了!”欲星移语气一沉,如意凌空飞旋,散发碧蓝鳞光,“从来没人看过相星九绝最后两式……” 碧玉如意瞬间化为银蓝长剑,正是鳞族师相的专属佩剑——沧海珍珑。 “也从来没人看过鳞族师相用剑杀人!”沧海珍珑入手,剑光扫荡掀起波澜,剑风划断树枝,锐锋震裂土层。 “剑意,趣味。”永夜皇饶有兴趣地说道,“原来鳞族师相,剑术不差。” “相星九绝——”欲星移横起沧海珍珑,指泛蓝光点在剑身,“左辅掀洞庭!” 永夜皇融合圣邪之力,催动神魔非我,周身气势暴涨,龙晶华冠珠玉碰撞:“神魔皆我——” 沧海珍珑甩出,欲星移双手御剑,周身亮起耀眼波光,湛蓝剑刃成圈扩散,随即聚成掀涛巨剑。 辟邪之力,烛龙之力,两股相斥的力量强行融合,突破自然之力的瞬间,化作毁天灭地的力量。 “血剑无极!”永夜皇掌中剑刃飞旋,冲向洞庭涛涌之剑,“喝——” 锐锋相对,赤潮定波涛,鲛人瞬间血洒洞庭。欲星移冷汗直流,手握沧海珍珑,不支跪地。 “可惜,只用一招。”永夜皇抬手汲取鲛人之血,随后越过重伤的欲星移,前往下一处战场。 欲星移的手不断颤抖,受伤的右肩血流不止:“老七,现在我能明白,你有多无力了。” “一路再无联军。”永夜皇缓步走向一履岩,“是集中兵力,还是放弃抵抗,或者……等待决杀的一刻?” “嗯?”永夜皇再遇拦阻,自觉停下脚步,分辨对手气息,“剑意,是你们。” “无极剑,剑无极,招招残,敌无命。为兄弟,救老婆。一拔刀,阻魔皇!” “为了大哥,为了九界。”雪山银燕提枪背对着永夜皇,“大嫂,我一定要阻止你!” “疯女人,这一次,让你悲哀!”神田京一扫过额发,指向永夜皇,随即不悦地说道,“啊?这么久没见面,绑着眼睛算什么,好歹也看你师弟一眼啊。” 永夜皇将手背在身后:“本皇允你们三招,来。” “你都这样说了,那就来喔——”剑无极手按逆刃刀柄,脚步一沉摆出姿势,“一剑无极!” “大嫂,唉。”雪山银燕叹了一口气,旋身舞动啸灵枪,“神魔一念,雪燕回空!” “三对一,真不像我的风格。”神田京一手握背后虎彻,“一剑——无极!” 脚步飞驰,配合默契之余,两人又有竞争意识,系出同源的无极剑法更快更利。 “不差。”永夜皇双手夹住双刀,面对飞来的啸灵枪,竟是散去半脸的面具,侧头咬住锋锐枪尖。 永夜皇扭头用力一甩,雪山银燕顿时飞出,随即双手拉过剑刃,震开神田京一与剑无极。 “太慢了!”神田京一忍不住鄙视剑无极道,“一剑——” “比你快!”剑无极还嘴不忘化出灵属之器,“一剑——” “无尽!” 三刀交锋,快到不及眨眼的剑速,永夜皇原地闪避,身形化作残影,竟是让两人刀刀落空。 “好快的身法……”雪山银燕感慨之余,舞动啸灵枪射出气劲,“神魔一念,燕穿霄!” 永夜皇屈指弹开气劲:“最后一招定输赢。” “让你看我的新招啦!”神田京一挑出第三把刀,“一剑——” “神魔一念——”雪山银燕飞速旋转,啸灵枪挥出火光,“焰龙无双!” “姿势一百,创意一百,就是不如……”剑无极挥刀入鞘,脚踏地面震起竹叶,“一剑——” “无敌!” “无悔!” 三刀变化无穷无尽,两人配合无间默契。面对三方强招,永夜皇不敢小觑,周身黑色气流运转,强力气旋扰乱对手攻势。 “天魔涡!” 神田京一随着气流飞旋:“啊?这也太不讲理了,悲哀……是讲,我还要转多久啊……” 剑无极转得头晕目眩,忍不住闭目吐槽道:“呃~这是什么怪招啊!别转了,我头晕,要吐了,呕……” 雪山银燕难掩面上震惊:“竟然破了一剑无悔……” 风力吸附三柄虎彻,影响一剑无悔合招。破招的同时,无端魔元包裹永夜皇,随着沉声长喝,澎湃雄力瞬间爆发,将三人击出数十丈。 “啊!” 永夜皇一扫身上的灰尘,继续朝着一履岩前进:“海境,中原,下一个是……苗疆。” “本皇闻到了酒气。”永夜皇停下脚步,“风月无边的味道。” “你还好意思提风月无边,上次就是你偷完一酒窖的酒,害我被老大仔禁酒三天。”风逍遥喝了一口风月无边,随后收起酒壶,拔出腰间的捕风,“是不是啊,老大仔?” 一阵劲风吹拂,铁军卫军长口诵诗号,阔步而来:“十冷寒风啸九方,披戎衣,八月吹霜。万里血足踏千浪,杀意起,百城尽殇!” “风逍遥,还有……”永夜皇立刻推断出来人的身份,“铁骕求衣。应该还有一人,为什么不出来?” “(嗯?她的双眼……)”铁骕求衣祭出一把长刀,对永夜皇摆出应战之姿,“铁骕求衣,请招。” 铁骕求衣话音甫落,永夜皇的身后软剑呼啸,招式绵密纠缠而来,正是藏身暗处之人。 “战别西楼杀声天,萧梧残烟。旧游南梦景如梭,凄楚倦眠。” “这位……不曾见过。”永夜皇仰面避过软锋,反手一撩击退白日无迹,“但应该也是铁军卫成员。” 白日无迹抹去嘴角鲜血,对永夜皇自我介绍道:“铁军卫尉长,白日无迹,领教魔世之主。” “苍越孤鸣没来吗?”永夜皇的语气略显失望,“还是说,已经在前面等吾了?” “啊?王上他……” 风逍遥上前正欲开口,却被铁骕求衣制止:“不用跟她说了,她听不见,也看不见。” “什么?!”风逍遥不敢置信地试探道,“喂,大姐头,我是老贼头,一起喝过酒的老贼头啊!” “软剑、短兵、长刀,好配合。”永夜皇背手傲然而立,“只可惜,在本皇面前,仍是无力。” “真正听不到。”风逍遥神情复杂地看着她,“自毁双目,自断听力,敢有这样的必要吗?” “不上吗?本皇不喜先手。”永夜皇等待了片刻,撤手迅步上前,雄力一掌锁定一人,“喝——” “小心!”铁骕求衣挥刀上前,刀掌相击气劲扫荡,雄力临身滑步后退,“好强的力量!” “任何配合,在本皇面前……”永夜皇侧头避过诡谲软剑,气劲震起披风的同时,击飞暗袭的白日无迹,“皆是虚妄!喝——” 一声暴喝,内力化作气劲连连荡开,压得风逍遥等人步步后撤:“怎会……这么强?” “腾龙诀,奔龙破云关!”铁骕求衣挥动礊龙刃,身影旋转步步进逼,“喝——” “退下!”永夜皇单掌指天纳气,雄力一掌击中礊龙刃,无比刚劲借刀入体,铁骕求衣顿时嘴角见红。 “踏步杀——”风逍遥单足后抵发力,手中捕风飞速旋转,“碎梦!” “葬魂无踪!” 小碎刀步忽前忽后,捕风之刀旋摆不定,白日无迹出手诡谲,鎏虹软剑变化曲折。刀剑同出,配合默契,却是不敌盖世魔威。 永夜皇以力破巧,两掌在身前运转,汇聚雄浑的元气,左右双分捏拳引爆,击飞风逍遥与白日无迹。 “你们,败了。”永夜皇以臂挥出刀劲,魔刀之影撞击礊龙刃,再度震伤铁骕求衣。 胜负底定,永夜皇不多作纠缠,阔步前往一履岩。而在最后关口,一道英武的身影恭候多时。 “苍生何晓几危安,鲲鹏欲展风间。惊鸿敢与天对立,雄翼中,握世皇权!” “守关的人,是谁?”永夜皇分辨着对方的气息,“苗王,苍越孤鸣?” “你,看不见孤王的面吗?”苍越孤鸣等待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悲伤,“你,也听不见孤王的声吗?” “打败你,就只剩俏如来。”永夜皇抽出幽灵魔刀,将刀尖对准苍越孤鸣,“来,让本皇见识,你的能耐。” 苍越孤鸣收敛心神,右掌一吸唐刀上手,左手一挥金光闪耀,狼王爪再现锋芒。 “王骨的气息。”永夜皇微微侧面说道,“果然是你,苗王。初次见面,自我介绍,魔世之主,永夜皇。” “初次……见面……”苍越孤鸣闭了闭眼,虽知对方听不见,仍是对永夜皇介绍道,“苗王,苍越孤鸣。” “嗯,你应该介绍完了。”永夜皇一转魔刀,周身魔气纵横,“可以出手了。” 第一百一十章 决战天门 肉身崩毁 苍越孤鸣外表沉稳,内心却是波涛汹涌,眼前是意中人,更是扞卫苗疆、九界必除的敌人。 双目已毁,双耳已封,如此决绝的态度,苍越孤鸣感叹的同时,更有难以言喻的心痛。 “为了苗疆,孤王必须与你为敌。”苍越孤鸣对着永夜皇说道,“但孤王无法欺骗自己,因为孤王爱你,非常非常爱你。如果你不再是永夜皇,你愿意听孤王说完,那句没能出口的话吗?” “明姑娘……” 永夜皇静静地站在原地,耐心等待对手发起攻势,没有出言也没有抢攻。因为她想看看,曾经的苍狼已经成长到怎样的地步。 “你在等孤王出手吗?”苍越孤鸣横起手中唐刀,“孤王很高兴,至少你的心中有孤王的存在。但孤王不会手下留情,因为只有打败你,孤王才能……将你带回!” 一挥刀,展现不符年纪的修为,永夜皇心中亦是讶异。双刀交互,催动惊人气势,震响天地。 魔刀与唐刀快速碰撞,少年苗王虽是稚嫩,但仰赖深厚的根基,逐渐适应战斗变化,战技也在不断提升。 “星辰变——”苍越孤鸣周身乍现星光灿烂,唐刀之刃流转七彩光华,“狼啸万里!” “很好。”永夜皇挥舞幽灵魔刀,格挡力聚一点之招,足下方圆之地寸土崩裂。 “喝——”狼王爪直取要害,永夜皇抬手挡招,气劲捭阖扫荡,一履岩土石崩塌,如遭天灾。 “烟硝葬云灭!”极招初展,魔刀燃起绿色邪焰,永夜皇提刀猛攻,一路卷带烟尘。 “轮回劫!”四两拨开千钧力,狼王爪挡开魔刀之后,苍越孤鸣双膝相抵,皇世宝典顺势切换,“虚空灭,狼王印!” 苍越孤鸣甩开唐刀,快速近身连续反击,却皆被永夜皇卸力拆招,最后一击更为她利用,回以强力背击。 “你最擅长的,仍是星辰变。”永夜皇举刀指着苍越孤鸣道,“用出你的全力,为此战画下终点。” “你怎会知晓,孤王最擅长的是星辰变?”苍越孤鸣急切地上前一步,“明明我们是初次见面,不是吗?” 话方出口,苍越孤鸣才意识到,对方听不见自己的话,不由表露一脸的落寞。 等不到对手回应,永夜皇率先出招,舞动幽灵魔刀,双指拂过刀身,燃起炽热澎湃的血焰:“九霄魔动坠红尘!哈啊——” 永夜皇雄力一刀,挥出血红的电光、狰狞的枯骨,以及引导的锁链。苍越孤鸣沉足运转功体,挺胸深吸一口气,全力施展皇世宝典武学。 “虚空灭!”苍越孤鸣化消劲力,身形不断向后滑去,随即双手拂拨运势,“轮回劫!” “皇世经天,星辰极变——”朱红遍染嘴角,苍越孤鸣强撑伤躯,借力腾空而起,蓝色的星光灿烂非常,照亮夜空,“万狼啸天绝!” 苍越孤鸣连续舞刀,身影分化万千狼影,自上而下,夹带万钧之势,力聚一点,全数爆发。 永夜皇运转真气,释出护体罡气挡关:“哈啊——” 罡气防御浑厚难越,然而苍越孤鸣一点突破,终于在最后一刀,防御气墙应声而碎。 “啊……” 致命的一刀没入胸膛,永夜皇遭受巨力压制,身形不断后退,直到化消劲力,后抵稳住脚步。 “你让本皇……刮目相看了。”永夜皇忍不住感慨起来,“若是撼天阙看到,一定很欣慰。” “撼天阙……”苍越孤鸣垂下眼眸,随后坚定地抬起头,伸手欲摘她的面具,“苍越孤鸣……再也不会让自己重视的人,离开我……” “但本皇不会停下,就像曾经的你,不能就此止步!”永夜皇任由他摘下面具,露出熟悉的容颜、空洞的眼眶,以及亮起紫芒的邪眼。 面具落地,苍越孤鸣震惊瞬间,身体顿遭邪眼压制:“你的眼睛!呃啊……” 永夜皇接住带落的绢布,遮住一片空无的双眼,随即抽出穿身的唐刀,提着魔刀走往一履岩。 “到了。”永夜皇化出紫金钵,正欲以灵力催动王骨,忽然察觉一履岩中的魔气,“嗯?秃驴竟然将蛟龙关在一履岩,愚蠢。” 永夜皇运使紫金钵打开天门,随后化光进入达摩金光塔。受到魔气与龙气呼应,锦烟霞带着怒气与恨意破封而出。 “奚宣……秃驴……可恶啊!”锦烟霞爆发出寒霜冻气,跟着永夜皇进入天门。 天门震动开启,双尊率领众武僧守在入口,等待永夜皇的到来。而在暮鼓,手握墨狂的英奕少年,静静地站在决战之地,坚守最后的防线。 永夜皇进入天门,枯髓咒怨受到三件遗物呼应,开始骚动不安,暮鼓之处震荡又起。 『凰儿……』 “邪皇,在呼唤。”永夜皇有所感应,望向暮鼓的方向,“这一路,有进无退!” “你不是想杀秃驴?”永夜皇侧头对着身后说道,“秃驴,都是你的,本皇只要俏如来。” 两人之间虽有结怨,但比起百年情仇,根本不值一提。不用永夜皇提醒,锦烟霞立刻冲了进去。 “秃驴,都该灭!” 锦烟霞开始屠杀僧侣,永夜皇感应到枯髓咒怨的位置,打开一条空间通道,通往万化金光佛的肉身舍利之前。 然而就在进入通道之时,彼端突然飞来诛魔剑气,正中进入通道的永夜皇。 永夜皇受击后退,空间通道扭曲消失,待她反应过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瞬间爆发。 “俏——如——来——” 一声怒吼惊天动地,烛龙之力引动异象,佛国天顶乍现雷云,赫赫魔威笼罩整个天门。 锦烟霞与一步禅空正在对峙,忽然一团黑雾冲开两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向暮鼓。 “是永夜皇。”一步禅空正欲前往暮鼓,不料锦烟霞纠缠不放,只得念诵一声佛号,出招逼退对方后撤离。 “奚宣,别走!”锦烟霞见他转身离去,顿时忆起熟悉的一幕,眼中再无秃驴,只有曾经的爱人。 法涛无赦率领武僧严阵以待,不料永夜皇直接冲开武阵,浓烈的魔气逼得众僧痛苦不堪。 “如此恐怖的杀性,阿弥陀佛。”法涛无赦不禁立掌诵佛,“看来要阻止此魔,只剩一个办法了。” 暮鼓之下,俏如来有感魔气冲来,横起墨狂强势挡关。刀剑重重相击,逼得俏如来不断后退,同时逼出永夜皇的身影,与滚落一旁的紫金钵。 黑发披散,红绢遮目,神态若狂,手执魔刀。为了最快抵达暮鼓,她甚至卸下寒铁战甲,轻装上阵。 虽然已有觉悟,但看清她的模样后,冷静的人难再冷静,内心紧缩,颤栗不止。 俏如来震惊地看着永夜皇:“凰儿,你的眼睛是怎样了?!” “喝——”永夜皇挥动幽灵魔刀,竟是不由分说,直接攻向俏如来。 “唉……”俏如来只得无奈应招,随着一声长喝,墨狂入地,开启止戈流剑阵,“止戈流,开阵!” 护世之兵承载渡世大源,抗魔之力化作浩瀚剑气,纵横无边。 “哈哈哈……”永夜皇发现止戈流的不同,狂声大笑之后,手中竟是化出一把邪剑,“完美啊!喝——” 无目可视,耳不能听,永夜皇仅凭战斗本能,似是疯狂,更是理智。刀剑联袂的变化,在俏如来眼中清晰无比,然而毫无守势的攻击,逼得俏如来苦不堪言,只得被迫防守。 法涛无赦带领天门众僧追至,却是没有介入战场,而是齐声诵经,欲以梵呗撼动暮鼓,集中天门佛力,压制永夜皇的魔气。 锦烟霞紧追一步禅空而来,忽闻腹地暮鼓之响,不由面露痛苦之色:“呃啊……” “锦烟霞。”一步禅空转身看向她,随后立掌念诵佛号,加入了诵经的队伍,“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可恶……”为摆脱佛气镇压之效,锦烟霞哀怨地看了一眼一步禅空,化光离开了腹地范围。 “佛气突增,这是怎样一回事?”受到暮鼓影响,永夜皇略一分神,硬受俏如来一剑,“啊……” 俏如来察觉到异样,但已无暇思考,墨狂飞速舞动,剑招上手:“止戈流,星流!” 剑指抹过墨狂之身,瞬间亮起刺目金光,星光照射四周剑阵,所过之处剑刃密如洪流。 “喝——”永夜皇舞动刀剑,将攻势全数化解的同时,旋身掷出手中血戮。 俏如来双手抵剑挡剑,脚步被巨力逼得向后滑行,一路拱出地上的土石。永夜皇接住折返的血戮,手中双器猛然交接,荡开一道十字气劲。 俏如来稳住脚步,将墨狂插入地面,双手剑指快速翻覆,指引剑雨抵挡刀剑之气。 气劲连环碰撞,四周满目疮痍,恐怖的破坏力让众人都为之震惊。 “这感觉,令人厌恶啊!”永夜皇怒喝一声,双手甩动刀剑,周身浮现魔焰,“烟硝葬云灭!” “止戈流,破日!”俏如来挽动墨狂,双手执剑齐颈,随即绽开一圈剑刃,旋身攻向永夜皇。 三刃交锋,竟是永夜皇略输一筹,被俏如来压得不住后退,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呃啊……” “凰儿,跟精忠回去,好吗?”俏如来见她面露痛苦,心中亦是无比痛苦,然而手中墨狂毫不退让。 “佛气又如何?在本皇面前,无用啦!”永夜皇催动圣邪双气,不世的根基骤然暴涨,“神魔皆我!” 话音甫落,一股骇人的气势爆发,扬起披风发丝、吹落缚目红绢的同时,将俏如来震退数丈远。 “(截然不同的神魔一念。)”俏如来拄剑稳住身形,只觉体内气血上涌,忍不住吐出一口血,“呃……噗——” 无可言喻的威压,比肩神魔的力量,化作金红的花纹印在额上。障目的烟尘散去,染血的白绢飘落,露出最令人心痛的景象。 “啊?!”俏如来的手不断颤抖,伸向永夜皇的双眼,眼中竟是泛起泪花,“凰……凰儿……” “怎么,不继续了吗?”永夜皇指着空洞的眼眶,“还是说,你看到这,就下不了手了?” “哈哈哈……”永夜皇不禁仰天大笑,左眼流出一行血泪,“但本皇可以,因为吾看不到,也听不到。” “你……怎能……这样对自己……”俏如来的手紧握出血,声音显得无比压抑,压抑着怒火与心痛,“怎能这样……对我啊!止戈流——” “我只能听见……”永夜皇转向枯髓咒怨之处,“血亲的呼唤啊!戢武道——” “真阵!” “开阵!” 阵内再开剑阵,诛魔真气沛然爆发。与此同时,血戮分化无端剑气,构筑惊骇生灵的剑阵,然而—— “怎会?!”永夜皇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这不可能!” 俏如来亦是愣在原地:“止戈流与戢武道融合了……” “收阵!”永夜皇急欲收回剑阵,然而剑阵毫无反应,“该死……(系出同源,本该相辅相成,但是戢武道……未完成……)” “止戈戢武,同理同源,相近相融,相生相克。”俏如来看向神情复杂的永夜皇,“但戢武道的力量不足以维系平衡,反而融入止戈流,增强止戈流的力量。” “增强止戈流又怎样,仍是要败!”永夜皇收敛心神,闭目舞动幽灵魔刀,血色剑光爆射八方,“神魔皆我——” “啊……”俏如来整理情绪,两臂分开运使墨狂,“初式,十剑山河荡狼烟!哈啊——” 俏如来双手高举墨狂,无数剑影汇聚剑刃,挥出势不可挡的一剑,随即飞身刺向永夜皇。 “血剑无尽!”永夜皇挥动血焰魔刀,破开无尽剑刃的同时,一路裂地开石冲向俏如来。 “啊!” “呃啊……” 尖锋相对,刀剑相击,两人伤势互换,均被巨力逼得连连后退。 永夜皇拼尽全力,无视重伤舞刀运气,周身散逸缕缕血雾:“神魔皆我——” “继式——”俏如来上抛墨狂,双手运转聚起土石,“十面江海靖尘嚣!哈啊——” 土石入天碎裂,化作耀眼紫芒。俏如来置身电光,无数剑刃组成剑轮,在空中不断旋转。 “哈啊——”俏如来挥臂释出剑影,随后接住下落的墨狂,持剑刺向永夜皇。 “血剑无声!”永夜皇化解攻势后冲上,挥刀斩在剑身之上,“啊……” 霎时,巨力震荡,四周如遭天灾,满目苍夷,澎湃的气劲不止逼退天门双尊,甚至掀飞念经的众僧。 暮鼓声止,永夜皇只觉压力骤减,随即便是升入空中,御刀分化万千刀刃:“哈啊——” “我想救你,我一直想救你!但为什么,只能杀你啊——”俏如来紧握墨狂,手中血流一刻未止,“止戈流,终式——” 永夜皇以刀代剑,血丝如邪缠绕刀身,化作猩红的剑芒:“神魔皆我,血剑无悔!哈——啊——” 俏如来拄剑入地,倏尔周身金沙卷动,剑影汇聚墨狂之身:“十万沙劫漫云天!呀——喝——” 俏如来持剑回旋破空,永夜皇飞身挥刀欲斩,竟是有同归于尽之势。 半空极招相接,荡开震慑百里的气劲,随后两人轰然坠地。断首一刀,停在颈间,削落一缕白发,再无寸进,然而墨狂却是直没心口,止戈流与戢武道同时破碎。 “呃啊……”鲜血不断地滴落在地,永夜皇无力地松开手,魔刀砸落在邪剑之上,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俏如来抚摸着永夜皇的脸,眼中的泪水不断滑落:“凰儿……凰儿……对不住……对不住……” “我习惯了,我已经习惯了……我真正……”永夜皇的声音透出悲哀,双手握住俏如来的手,“不在乎啊!喝——” 永夜皇用力将墨狂送入心口,一掌将满脸惊愕的俏如来打飞出去,随后挂着墨狂疾步奔向枯髓咒怨。 众人不及阻拦,她却是先行跪地:“呃……呃啊……这肉身……撑不住了……” “凰儿……凰儿!”俏如来从地上爬起,侧身吐出一口血,挣扎着走向永夜皇。 “邪……邪皇……”永夜皇缓缓抬起手,伸向不断骚动的枯髓咒怨,“对……对不住……” 一声对不住,永夜皇的身体瞬间崩毁,化作点点血星消散,地上的血戮也随之不见。 俏如来伸手摸了一空,身体顿时僵在原地,整个人仿佛静止一般。 “阿弥陀佛。”众僧侣忍不住垂眸念诵一声佛号。 一步禅空拦住正欲上前的法涛无赦:“法涛,紫金钵受到魔染,必须送至塔林进行法懴,洗涤邪氛。” “我明白你的意思。”法涛无赦看着俏如来说道,“但不见魔心鉴与紫瞳灵睛脱出,也许永夜皇并未身亡。” “情况特殊,还不能确定。”一步禅空看了一眼仍在发呆的俏如来,“他需要时间沉淀,先让他静上一静吧。” “唉。”法涛无赦叹了口气,“走吧。” 天门众人离去之后,俏如来再难压抑情绪,双手紧紧抠住地面,眼泪滴落在墨狂之上,逐渐洗清沾染的血迹。 处理完感情后,俏如来收敛心神,捡起魔刀与墨狂,面色平静地离开暮鼓,欲寻天门双尊。然而行至半路,俏如来猛然停步,随后不顾重伤,转身奔向暮鼓。 “我不能死。”散逸的血气聚集,一道黑影逐渐成型,艰难地走向枯髓咒怨,“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永夜皇的身形虚实不定,刚聚合的肉身似乎随时会散离。虽是脚步虚浮,却是从未停步,不断靠近肉身舍利,将魔心鉴与邪眼之力归还原主。 “等待……” 留下最后一句话,永夜皇不支倒下,强撑的肉身瞬间崩解,化为零散的血气,飘出暮鼓腹地。 俏如来急急赶回暮鼓,却是没能看到一人。圣者的肉身完好无损,而永夜皇的身影,早已烟消云散。 “呃……噗——”沉重的伤势发作,俏如来忍不住口吐朱红,“凰儿……呃啊……” “你真正……死了吗……呃噗——”俏如来抚上血纹魔瘟,激动之余再次呕血。 “你怎有可能死……这一局,还未结束!”俏如来抹去嘴角血迹,转身踉跄着离开暮鼓。 就在俏如来离去之后,圣者的肉身舍利发出淡淡邪光:『待吾复生,本皇要你与九界,同葬!』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失而复得 给你机会 一把血剑飞向天门出口,洒净的僧者看到异象,无不放下水桶,紧握扫帚、水勺进入戒备。 “是魔障,快去敲响警钟!” “哈哈哈……”血戮发出一声冷笑,随后突然暗淡消散,留下心有不解的众僧。 “怎又……不见了?” 塔林之中,俏如来手持佛珠,怀抱魔刀,缓步走来,向双尊行了一礼:“参见两位尊者。” 法涛无赦看着俏如来道:“俏如来,你的伤势沉重,我带你前往少室古刹医治。” “多谢金刚尊,弟子稍后前往。”俏如来平和地说道,“目前最重要的,是封印通道与幽灵魔刀一事。” 一步禅空念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你已恢复了平常心。” 俏如来微微俯身说道:“多谢两位尊者留给弟子处理感情的时间。” “俏如来,你不必太过悲伤。”法涛无赦安慰俏如来道,“不见魔心鉴与紫瞳灵睛,也许永夜皇并未身亡。” “弟子……宁愿她身亡。”俏如来垂下眼眸,抱紧了幽灵魔刀。 “阿弥陀佛。”法涛无赦立掌诵佛后,将话题转到紫金钵上,“七天后,紫金钵就能洗去魔气,重回封印阵眼。届时,便可移动达摩金光塔。” 俏如来向双尊行了一礼:“弟子在此,谢过天门。” “俏如来,你打算如何处置幽灵魔刀?”一步禅空看着俏如来道,“你有对抗魔世的实战经验,更曾经进入魔世,对现今魔世概况的掌握高于佛国。” “弟子想……” 就在话语出口之际,一道钟声传至塔林,惊动天门双尊的同时,吞没俏如来余下的话。 “警钟声,嗯……”法涛无赦闭了闭眼,对着俏如来说道,“永夜皇出现了……” “啊?!”俏如来迫切地追问道,“她在哪里?” “在出口。” 话音甫落,只见俏如来匆匆行礼,急急奔向天门出口。纵使气滞胸闷,仍是强撑伤体,脚步不停。 “以执着改变执着……”法涛无赦无奈地摇了摇头,“执着是苦,苦了俏如来了。” “苦不过众生苦。”一步禅空忆起一个人,不由垂眸立掌说道,“阿弥陀佛,皆是众生之一。这不是天命,这是因果。” 少室古刹众武僧闻钟而动,结队持棍寻往天门出口。就在众僧离去之后,血气聚集,邪氛笼罩,黑影逐渐凝实,戎装威严,气息冷冽,血眸无感,死寂沉沉,不似活人。 “只差一处,魔民……”永夜皇寻息而至,身影飘忽虚幻,“功体未复,但对付秃驴,足够了。” 永夜皇闯入少室古刹,看守的弟子顿感讶异。只见魔的双眼亮起紫芒,邪眼之力瞬间临身,留守的弟子无不拜服在龙威之下,冷汗不止,欲言不能。 “嘶,是夜皇,是夜皇!” “夜皇来救我们了!” 被囚的魔兵看见永夜皇,顿时神情激动地跪地:“参见帝尊!” “回,鬼祭贪魔殿。”永夜皇全力运转功体,眼前乍现金色漩涡,身形再度透明一分,“诸君,进去。” 一个满头红发的魔将震惊地说道:“帝尊,你的身躯……” “快……”永夜皇的身体散逸血星,金色的漩涡开始扭曲。 另一名红发魔将看出她的勉强,连忙催促魔兵道:“快进门!” 随着魔众一个一个撤离,传送门逐渐开始扭曲,渐渐有碎裂之势。 “日唱寡魄,你先走。”魔将看出他的犹豫,说道,“论职位,我在你之上,这是我的命令。” “啊……好吧。”日唱寡魄叹了口气,转身走入金色漩涡。 在场只剩两魔,红发魔将看着永夜皇说道:“帝尊,你快离开。” “进去……”血液自永夜皇的嘴角溢出,“这是命令……” 魔将心知通道只能再过一人,一脸决绝地说道:“帝尊,你先进去!” “魇将!”永夜皇怒喝一声,身影倏尔凝实,“你要抗令吗?” “啊……魇将不敢。”魇将向她深深鞠了一躬,随后疾步跨入通道。而在他离开之后,空间通道瞬间崩塌。 “就剩本皇了。”永夜皇散作丝丝血气,越过赶来的众僧,缓缓飘向天门出口,“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屡试不爽。” “守株待兔,亦是同样。” 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血气聚成一片邪雾:“嗯?” 英奕少年自一旁走出,虽是伤重病弱之躯,眼神却是不改坚毅:“凰儿,跟精忠回去。” 血雾之中传来重幻魔音:“回去?回哪里,黑水城、百武会、还是正气山庄?” 俏如来甩动手中佛珠:“回,有我之处。” “未到困眠之时,你是白日做梦。” “是梦,还是醒?”俏如来的手中化出墨狂,“是幻,还是真?无论怎样,俏如来也要拼尽全力,留下你!” “想动手?但你的伤势,撑不住。” “你的肉身,也是同样。”俏如来平静地看着血雾,“不现身一见吗,吾妻?还是说,你已经虚弱到,连凝聚身躯的力量也没?” 永夜皇的声音森冷威严:“挑衅与激将,对本皇无用。” “真正无用吗?如果是寻常,你一定会反驳我。”俏如来握剑走向血雾,“但你急于掩饰自己的无力,反而透露出真实的情况。” “自以为是的想法。” “那你愿意承认了?”俏如来来到血雾之前,抬手欲触湿润的血气,“凰儿吾妻。” “嗯?”血雾之中伸出一只手,欲挥开俏如来的手腕,不料对方似有准备,先一步将女人拉出。 墨狂化光消失,俏如来一把将人抱住,语气骤然缓和,声音微微颤抖:“现在回答我,你是真,还是梦?” 清新莲香沁入心鼻,点点冰凉落于颈间,永夜皇霎时一震:“你……” “是真……不是梦。”俏如来将头埋在她的肩上,“凰儿……凰儿……对不住……对不住……” 情感如洪难挡,情绪再难压抑,同作泪水决堤。 双耳能听,双目能看,内心的自责、痛苦与悲伤,在这一刻,化作声声呼唤,尽情宣泄。 责任、立场、未来……不想再管,别再想了。现在,他只想紧紧拥着,守住失而复得的挚爱。 眼泪,滑入衣襟,来到胸前,滴进心里,触动了那根弦。 叮—— 永夜皇听到一丝细微的声音,但她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你只是做了你该为之事。”永夜皇抬手抚摸他的后背,“俏如来……从没让吾失望过。” “阿弥陀佛,我们走吧。”一步禅空转过身对众僧说道,“别打扰他们。” “她虽然放走魔兵,但并无妄自造杀。”法涛无赦略有感慨道,“也许,真能改变。” “也许,已经改变。” 泪水已止,心情逐渐平静,俏如来并无回应,只是将人抱得更紧。 “吾要离开了。”女声轻柔,语气冷静,“我们有任务,没完成。” “你知晓外面等待你的是什么。”俏如来的声音带着哀求,“留下恢复体力,好吗?” “若吾恢复……你明白。”永夜皇无奈地说道,“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若吾身亡,也与你无关。” “你是吾妻,怎会与我无关?”俏如来的语气甚是强硬,“我不能放你独战三界。留下,我不会让你接近枯髓咒怨。” “你只是在为难我。”永夜皇垂下眼眸,“也在为难你自己。” “你赢不了我,更说服不了我。”俏如来坚定地说道,“如果还有机会救你,俏如来绝不会放弃!” “如果……吾给你一个机会呢?” 俏如来微微一怔,不敢置信地松开禁锢,抬眸对上她的双眼。 “吾会带魔民回故乡,然后给你这个机会。”永夜皇凝视着他的金眸,“俏如来,败我,至少给本皇一个……放下的理由。” “我……” “本皇不会死。”永夜皇摩挲着俏如来的脸庞,“你忘记了吗,吾是执念,而执念,不灭。” “我明白了。”俏如来闭上双眼,再睁开,眼神坚毅,“俏如来会打败你,然后,带你回家,向你求婚,与你成亲,延续你的血脉,弥补血亲的遗憾。” 永夜皇流露出一脸的错愕:“你这也太快了吧?!八字还没一撇啊!” “快吗,俏如来并不觉得。”俏如来覆上永夜皇的手,“我只感觉太慢,不能现在就带你回去。” “啊,但、但是……”永夜皇的脸上泛起红晕,“你老爸还在精国作客,公子开明的手脚太慢,还没将人放出来。而且就算放出来,只怕臭小子……” “其实,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俏如来看着永夜皇说道,“让爹亲能可弥补亲情的机会。” 永夜皇平复了情绪,望向枯髓咒怨的所在:“亲情啊……” “我一直想问。”俏如来闭了闭眼睛,看着永夜皇说道,“元邪皇,是你的父亲吗?” “父亲?不是,他只是……”永夜皇抚上光洁的左脸,“血亲,这世上,唯一与我血脉相连之人。” 俏如来覆住永夜皇的手:“你不认为,他是你的父亲?” “执念,哪来的父亲?”永夜皇凝望着暮鼓的位置,“吾的父母,就是吾自己。元邪皇是吾的血亲,本皇愿意为他牺牲,但不止是他,畸眼族、臭小子、网中人、三尊,甚至每一个子民。” 俏如来沉默了片刻,说道:“也许,他想听你叫他一声父亲。” “哈……”永夜皇强颜欢笑,不禁调侃自己道,“那你是在逼吾做一个不孝女。酿祸造杀已是不仁,背叛更是不忠不义,如果再加不孝之名,本皇当真做人失败,做魔成功。” “凰儿……” 永夜皇不由唏嘘道:“父爱,与吾无缘。” 俏如来轻抚着她的手背:“你是我的妻子,我的父亲就是你的父亲。” “妻子……”永夜皇哭笑不得地拿开他的手,“史艳文让我陪你走下去,只是要我为良师做益友,绝对不是希望多出一个儿媳。” “爹亲……早已洞悉我的内心。”俏如来注视着她的双眼,“他希望你成为他的儿媳,他的女儿。” “啊?为什么我不知道?” “你真正不知道吗,还是那时不愿细想?”俏如来垂下眼眸,“正气山庄,马鞍山,灵界,琉璃树,天擎峡。” 永夜皇无言以对,唯有回以一声笑。 “过去已经过去,我只在意现在与未来。”俏如来的金眸澄澈明亮,“凰儿,你能帮助爹亲,我很欢喜。” “别自作多情,我不是为了你。”永夜皇不自在地别过脸,“本皇是为了臭小子。” “嗯,俏如来明白。”日光照入俏如来的眼内,让含笑的金眸耀如流光溢彩,灿烂夺目。 永夜皇瞥了一眼俏如来:“本皇终于明白,为什么一个人族小子会被精国王女招为驸马了,原来是见色起意。” “夜皇的赞美,俏如来收下了。”俏如来含笑颔首,逐渐凑近永夜皇的脸,“那夜皇是否也对俏如来见色起意?” 俊美的容颜近在咫尺,赤红的眼睫清晰可见,澈金的双眸柔情带笑,丰润的朱唇诱人遐想。 永夜皇忍不住闭目念诵佛号:“阿弥陀佛。佛门净地,钜子请自重。” 俏如来不禁愕然,随即轻笑一声,缓缓退了回去:“是俏如来失礼,但夜皇还未给俏如来一个答案。” “是不知,还是故作不知?” “知何?”俏如来不解地询问道,“烦请夜皇明示。” 永夜皇无奈地睁开眼:“迷了眼,乱了心,起了意,够明白吗?” “迷了眼,乱了心,起了意……”俏如来的笑意越见和悦,“俏如来知晓了。” “美色误魔。”永夜皇感慨一声,看着俏如来说道,“再待下去,只怕清净不保。” “该道别了吗……”俏如来闭上双眼,定心后,面色冷静,眼神清明,语气平静,“那我只能说,保重。” “吾会。”永夜皇越过俏如来,停于他的身后,“这一战,吾不会放水。没杀本皇的决心,你赢不了。” 俏如来抬手捂在心口:“俏如来明白。” “你真正明白吗?”永夜皇背对着俏如来说道,“带回一具尸体,或许不差。” 俏如来猛然转身看向她:“没必要!” “喔?生擒?以你的实力,很难做到。” “也没必要,因为俏如来会让你——”俏如来甩动着佛珠,声音坚定有力,“主动认败!” “哈……” 永夜皇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苦笑,抬手化出面具遮住神情,背手慢步从容离去。 俏如来注视着她的背影,目光片刻不离,一如当日在鬼祭贪魔殿,她也是这样遥望自己。 永夜皇走出两步,回眸看向身后之人:“给你一个忠告,除了天门双尊,别与普通人接触。” “我会谨记。” 嘱咐之后,永夜皇不再回头,身形扭曲消失在天门出口。 “不能接触普通人。”俏如来抬手摸了摸血纹魔瘟,“血纹魔瘟已被压制,难道会发生异变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众军来援 不容施舍 虽然知晓一履岩会有埋伏,但永夜皇没想到竟有这么多。两界联军里三层外三层,将一履岩围得密不透风,来时未见尽出的兵力,仿佛皆是等在这一刻,全力诛魔。 永夜皇甫一出现,兵器倏尔临身,欲断魔皇生机。然而不世狂魔,岂容蝼蚁放肆,当即怒喝一声,震慑围杀联军。 “退下!” 血戮邪光现,剑气舞十方,魔威惊六合,杀意动八荒。 “人多何惧?能奈吾何!”永夜皇挥剑斩杀联军,同时抬掌尽收血气,越战越勇,越杀越凶,破开无尽重围,以血铺就归途。 永夜皇以血补血,以伤养伤,气势更强,魔威浩荡。不知中了多少刀,不知受了多少剑,魔皇始终一声不吭,仿佛化身无感魔神。 “真乃一世之雄也。”铁骕求衣感叹一声,抬手下令道,“众军退下,箭阵准备!” 围杀联军向后退去,外层士兵架盾补上,筑造密不透风的盾墙。弓箭手现身高地,齐齐将弓箭对准魔皇,只待军长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拿弓来!”铁骕求衣接过苗兵递来的弓箭,蓄势对准浴血前行的永夜皇,“万箭阵——” “射!” 一声令下,铁骕求衣一箭射出,似风驰电掣,力透千钧,随即万箭齐发,如雨如潮,势不可挡。 “吾意入念,吾心开杀,神魔无我,神魔——皆我!” 神魔皆我再现,神意化作气旋,剑气层层交叠,夹带无匹魔力,是最极致的杀戮之剑。 招至无招,变至不变,永夜皇舍剑招,留剑意,化剑气。不可挡的剑意,无可破的剑气,无穷无尽,自发形成,剑者无羁雨中过,竟是一箭不沾身。 纯粹全然的杀意,自发毁灭近身万物,成就牢不可破的防御,化作坚不可摧的守护。 魔中皇者踏血前行,箭雨尽没气旋之中,看似轻松,其实已是强弩之末。未复的功体,虚耗的元功,沉重的伤势,永夜皇早已力疲,只是凭借一股意念,苦苦支撑。 “(必须撑过箭阵。)” “老大仔,这样真正有效?”风逍遥饮了一口风月无边,“怎么看都是我们在浪费箭。” “她与俏如来一战,无论胜败,必有损耗。”铁骕求衣看着永夜皇说道,“而且不见幽灵魔刀与紫金钵,这一战,是永夜皇败了。” “啊?人都被他打败了,还不将她留下?”风逍遥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这个俏如来到底在想什么?” “永夜皇乃不死之躯,留下她才是不智。”铁骕求衣的语气意味深长,“私情与责任,身为墨家钜子,他知晓该怎样选择。” “不死之躯?!”风逍遥不敢置信地说道,“难道说……” “她的力量大不如前,功体未复,状况恶劣。”铁骕求衣盯着山下战场,“永夜皇支撑不了多久了。” “(是否要唤出无我……)”永夜皇抬手拔出入肩的箭,“(不,不行,本皇需要这部分力量。功体未复,此时分割力量无疑是自找死路。)” 永夜皇眼中一沉:“(但若不赌,本皇会被箭阵耗死……进也是死,退也是死,不如赌一把。)” 就在永夜皇决定一搏之时,远处忽然传来震天杀声,外围联军开始骚动。 “杀啊,杀啊!” “嘶,救帝尊,救夜皇!” “救出夜皇,击杀联军!” “众军,杀!”戮世摩罗的声音响起,全无往日的轻佻,有的是不符年纪的深沉,“修罗魔诀,万鬼魔焰!喝——” “十八地灭!” “烛龙焚天!” “魔舞碎天华!” “闪开!” 熟悉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响起,有网中人,有三尊,有杀生鬼言,有刚救下的日唱寡魄和魇将,还有修罗国度的魔兵魔将。 而外围守军皆是故人,万雪夜、梁皇无忌、神田京一、剑无极、雪山银燕。 “你们……”就在永夜皇动容之际,身后火凰啸天而来,一箭自她的心口穿出,“啊……” “吾讲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高处传来了赤羽信之介的声音,“现在是,二比二,平局。” “赤……赤羽!”永夜皇拄剑稳住脚步,身形变得虚幻不定,点点血星溢出散离。 赤羽的声音显得十分讶异,似乎没料到这一箭的结果:“你的身躯?!怎会……” 与此同时,身后再现裂空之响,观察已久的铁骕求衣,射出倾注功力的一箭:“喝——” “老大仔!” “军长!” 生死逼命一刹那,永夜皇百感交集,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一箭贯穿,却无半分疼痛,因为有人推开了她,为她挡下致命一箭。鲜血自他的嘴角溢出,为妖异苍白的脸增添了几分艳色。 不等永夜皇震惊,来人直接摘下她的面具,搂颈轻吻。双唇相依,血气交换,一方治疗伤势,一方稳固肉躯。 待到魔身凝实之时,网中人放开永夜皇,拉过她的双臂将人背起,在赤羽等人的惊愕中,带着她与魔军会合。 看着网中人背着永夜皇突围,魔兵齐齐围了过来,用性命为两人开出一条血路。 “嘶,保护夜皇,保护帝尊!杀啊!” “众军……”永夜皇紧握住拳,随后缓缓松手,对着网中人说道,“放我下来。” 网中人的脚步猛然一停,随后将永夜皇轻轻放下,不发一语地拔出胸前的箭。 “本以为,不会有用到此招的一天,毕竟吾一向以和为贵。但人生变幻无常,无奈啊。”永夜皇感慨一声,血眸亮起骇人的红光,“血视神降,无界沉渊!哈啊——” 随着一声长喝,鲜血若流光飞舞,从联军、魔兵的尸体上溢出,在空中聚成一轮血月。红光映照大地,敌军顿遭压制,强大的邪力逼得众人无不跪伏,拜倒在皇者脚下。 “诸君,带本皇……回家!”说完,永夜皇向后倒下,被网中人接在怀中,打横抱起。 “嘶,带夜皇回家,带夜皇回家!” “兄弟们,带夜皇回家!” “回鬼祭贪魔殿,回魔世,回家!” 戮世摩罗与网中人对视一眼,随后向修罗军发号施令道:“退军!” 血月当空,令人惊奇的一幕,敌军受制在地,然而魔军却是全部撤离,无一再战。 见最亲的兄弟转身欲离,雪山银燕忍不住呼唤道:“二哥……” 虽然他下定决心断送兄弟亲情,但亲情岂是轻易便能割舍。再见到戮世摩罗之时,那一声“二哥”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讲出了嘴。 戮世摩罗侧目看向雪山银燕:“银燕,如果你想来魔世看父亲,二哥随时欢迎。如果你想劝我回头,那大可免去,我们兄弟走的道路不同,谁也说服不了谁。” “二哥,父亲他……” 戮世摩罗走了两步,挑动着额发说道:“啊,当然啦,如果你想要加入修罗国度,二哥我也随时欢迎。再见了,雪山银燕。” 网中人回头对戮世摩罗说道:“臭小子,少废话。” “好了好了,别这么凶。”戮世摩罗对雪山银燕道,“那……小弟,保重。” “二哥,二哥!” 众军回到鬼祭贪魔殿后,三尊欲寻大夫为永夜皇医治,却被网中人拦阻:“不用找医生,寻常伤药对帝尊无效。” 炽阎天不由皱了皱眉:“那该怎样办,难道只能等帝尊自行恢复?” 网中人抱着人朝内中走去:“交吾处理,我有办法。” 两人离开之后,戮世摩罗收回目光,挑动着额发说道:“这一战,是凶女人败了。” “帝尊独战四界,如此骁勇,荡神灭深感佩服。”荡神灭战意高昂地说道,“不过是一败,赢回来便是。” “啊,牛鼻尊,别一心只想着打打打,现在的问题是……”戮世摩罗的面上露出一丝凝重,“她败了,那紫金钵是否已落入俏如来手里。” “此事容后再议,现在最重要的是等帝尊醒来。”曼邪音看向网中人离去的方向,“我已命令铁军卫与妖魔海退守万里边城,苗疆那边暂时不必担心。” “那便等帝尊醒来,再行商议。” 房间之内,网中人将永夜皇放在床上,扶住她的背:“若你敢对我动手,网中人一定会杀你。” 说完,他伸手解开战袍的衣带,脱下破碎染血的外衣后,又将里层衣衫逐渐褪去。 入眼之处,后背伤痕遍布,几无完肤。而原本心之所在,中剑又中箭,一片血肉模糊。 网中人折断箭支尾羽,运气一掌将断箭击出,随后帮女人拉上中衣,托着后颈让她慢慢躺下。 “身躯濒临溃散,必须设法稳定。”网中人划开手掌,贴在永夜皇的胸口,“你曾为我挡箭,放血救我,那网中人今日,一并还你。喝——” 随着一声暴喝,掌心血液喷涌,化为治愈的力量,灌入永夜皇的躯体。 网中人抚摸着她的脸,“欠你的,网中人还清了,那你欠我的,什么时候还呢?” 这一剑,毁去两人特殊的联系,带走两心彼此的感应,带来无法言说的疼痛。 “这颗心,你又要怎样还呢……” “呃……呃啊……”永夜皇微微颤抖,口中不断呓语道,“俏如来……对不住……骗了你……我不能……” “恢复意识了,呃啊……”有伤在身,又大量失血,网中人渐感不支,掌中光华时断时续,不一阵便彻底中断。 “他是……我的……父亲……” 不知过了多久,永夜皇缓缓睁眼,察觉身上的负担,不由偏过头看去:“妖……神将?” 不见他的反应,永夜皇只得继续躺着,闭目等待网中人苏醒。 过了一阵,虚弱的魔终于恢复清醒,发现自己倒下的位置后,不由一震,立即挣扎着起身。 “你……没事吧?” 乍闻关心,网中人浑身一僵,不知所措地说道:“无……无恙。” “那你能起来吗?”永夜皇无奈地说道,“你压到本皇了。” 网中人的脸倏尔一红,顿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怎么了,需要本皇帮你吗?”永夜皇扶住他的肩,试图将不语的魔推开。 然而就是这么一动…… “网中人!” 一声怒喝响彻鬼祭贪魔殿,惊动了议事大殿内的众魔。 “啊,如此雄厚的内力,如此威武的气势,是帝尊醒了。”杀生鬼言激动地说道,“想不到这个妖神将还真有办法。” “但是帝尊好像在发怒。”曼邪音不解地说道。 荡神灭亦是疑惑:“妖神将做了什么,引得帝尊大发雷霆?” 炽阎天看向戮世摩罗:“需要去探视吗?” “走,去看看。”戮世摩罗抚摸着下颏,“我也好奇,这只蜘蛛做了什么。” 然而—— “出去!” 砰的一声,房门霎时闭合,掩住房内暧昧的景象,将目瞪口呆的众魔关在门外。 “帝……帝尊……”杀生鬼言忍不住竖起拇指,“真是勇猛无双!” “网中人!”永夜皇提起网中人的衣领,“谁允准你自作主张,为本皇医治的?!” 网中人别过脸:“帝尊请自重。” “自你老母!” 想打下不去手,想骂说不出口,满腔的怒火无以宣泄,最终化为深深的无力,无力地揪住对方的衣襟。 “现在你能体会到这种感觉了?”网中人冷冷地看着她,“你为我挡箭时,吾的感觉。” 永夜皇又惊又怒,忍不住咆哮出声:“网中人!” 网中人将头转到另一侧:“网中人没办法阻止你,但吾有能力奉还这一切!” 愤怒无处发泄,心痛难以言说,感情汹涌入脑,永夜皇失智当下,竟是做出极端之举。 激烈的吻宣泄着情绪,女人的思绪一片混乱,待到理智回返之时,她才猛然惊醒,自己在做什么。 背离的情感刺激大脑,带来无法逃避的抉择,一者是爱,一者是愧。但爱是情,愧亦是情,而她,只能偿还一人。 “(邪皇终会复生,我骗了你。)”永夜皇攥紧了拳,“(如果我们在一起,你要如何面对我,我又要怎样面对自己。)” 要舍弃,便要斩断一切,做出抉择的同时,便不该为自己留下后路,情出无悔。 心中已有觉悟,永夜皇勾住网中人的脖颈,态度越发决绝。被吻的魔回过神,立刻翻身换位,彰显魔的强势。 黑发垂落,掩住衣内的春光,永夜皇撑在魔的上方,纠结地摸索着他的铠甲:“这……该怎样解?” “什么?”网中人按住她不太安分的手,“别乱碰,挑衅吾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如果……不是挑衅呢?” 网中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 “本皇会……负责。”永夜皇抚上网中人的面具,“你不是说,要陪伴吾,本皇允你。” 网中人捏住女人的手腕:“那俏如来呢,你能放下他?” 永夜皇沉默了片刻,轻描淡写地说道:“过去了。” “你的犹豫证明,这只是你一时冲动。我要你心甘情愿,而不是冲动。”网中人握紧永夜皇的手腕,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欲望,“魔的感情总是极端,你不是魔,但我是。吾容不下第三人,更容不下——施舍!” 女人错愕瞬间,已被推至一旁,随后便被飞来的衣袍砸中。只听一声摔门,房内只留下她一人,心乱如麻地闭目扶额。 网中人靠门喘息,双拳已是紧攥出血:“真是……愚蠢……” 就在他欲离之际,心中竟是传来熟悉的感应。网中人震惊转身的同时,房门已然从内打开,英武黑影凛然踏出。 永夜皇背手慢行,声音森然无感,眼神冷如坚冰:“愚蠢的人不是你,是吾。吾为方才的愚蠢,道歉。” 一眼,严寒彻骨,令魔如坠冰窟。 “你讲对了,吾不是魔,吾是执念。执念无心,这颗心,吾该还你。但是,它碎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魔世再见 撤离人世 永夜皇一甩身后披风,昂首阔步回返议事大殿,在众魔惊异的眼神中,傲然坐上青石王座。 “参见帝尊!” “免礼。”永夜皇扫视在场众魔,语气平静毫无波澜,“如诸位所见,本皇无能战败,不仅丢了幽灵魔刀,更失了紫金钵。事已至此,懊悔无用,唯有设法补救。” “妖神将呢?”戮世摩罗歪头看着永夜皇,问出了众魔心中的疑惑,“他不是与你一起吗?” 闻言,永夜皇侧目看向殿口,众魔随之看去,便见一道金色身影垂头步入议事大殿,闷不做声地走到王座右侧。 “七天后,秃驴便能洗去紫金钵上的魔气,移动达摩金光塔镇压通道,恢复被毁损的龙脉,再度封印通道。”永夜皇收回视线,敲打着石座扶手,“要继续征战,唯有一途。便是在七天内,进入达摩金光塔,阻止封印。” 荡神灭抬掌作势说道:“那我们就攻下达摩金光塔!” “如果要让达摩金光塔封印魔世,秃驴必会关起天门,让其他的人无法进行打扰。”永夜皇摇了摇头,“纳须弥入芥子,小大千于微尘,你们就算找到,也进不去。能进入佛国、阻止封印的人,唯有本皇。” 众魔抬头欲言又止,就在此时,右侧传来网中人的声音:“我不同意!” “本皇不需要听你的意见。”永夜皇瞥了一眼网中人,“吾是知会,非是商量,没你讲话的余地!” 网中人怒声吼道:“永夜皇!” “放肆!”永夜皇一拍石座扶手,抖肩甩出一道气劲,打在网中人的身上。 网中人闷哼一声,嘴角顿时见红,却是不肯后退半步:“夜皇……” “妖神将!”三尊不敢置信地看向永夜皇,“帝尊!” “吾是皇,你是将,注意你的口气!”永夜皇扭头转向戮世摩罗,“吾乃帝尊,若你不服,那就取代本皇!” “别看我,我可没不服。”戮世摩罗挑动着额发,语气显得轻佻随便,“我只是想提醒你,佛履能让你多带一个人。” “你指望一群魔使用佛履进入天门?”永夜皇不屑地冷笑一声,“还是说,你指的人就是你自己?” “当然是……”戮世摩罗的声音倏尔正经,“我自己。” “你,另有任务。”永夜皇自王座上站起身,“本皇会在第七天,前往达摩金光塔。而你,本皇要你在七天内召回所有子民,带领修罗国度的军马退入魔世!” “帝尊不可!”炽阎天向永夜皇谏言道,“我们攻下中原只有一年,民心未定。各地驻兵撤手将失去对中原的控制力,会加剧反抗势力的集结。” “不能阻止封印,便是被困人世,那都是修罗国度的子民。”永夜皇背手看着炽阎天,“沉沦海之约已毁,修罗国度赌不起。战修罗将性命与责任交给本皇,本皇便要对修罗国度负责。” 众魔忍不住阻止道:“帝尊!” “逃避,不是修罗国度的宗旨,战争才是!”荡神灭倔强地看着永夜皇,“为了修罗国度战死是成魔唯一的光荣,帝尊是要剥夺我们的光荣吗?” “战修罗来到人世因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沉沦海之约。”永夜皇扫视着在场众魔,“如果吾能阻止封印,那便继续征战九界。如果不能,魔世剩下七分之五的疆域,便是吾给修罗国度的答案!” 在场众魔顿时陷入沉默,网中人紧紧握起了拳,随后像是想通一样,缓缓松开了手。 “吾需要时间恢复功体。”永夜皇朝着殿外走去,“小弟,吾将一切交你了,别让本皇失望。” 戮世摩罗一震,在这一刻,他终于完全明白,永夜皇对他讲过的话。这个机会,这份权力,这身责任,竟是如此沉重。 戮世摩罗不禁呼唤她道:“大姐……” 永夜皇的脚步微微一滞,摘下脸上的面具,回首展露一个绝美的笑容:“吾知晓我不是一个好领导,但与诸君一起作战的日子,很快乐。” “我们……也是!” “哈。”永夜皇戴上黑铁面具,挡住眼中流出的泪,回头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帝尊,你还欠我们一战。”曼邪音认真地看着永夜皇,“曼邪音会在沉沦海,等你来战。” “曼邪音?”炽阎天惊讶地看向曼邪音,却见她注视着永夜皇的背影,眼中尽是了然。 “不错,荡神灭也等你来战!”荡神灭语气一转,神色也变得温柔,“如果你见到恋红梅,转告她,我从来没怪过她。还有……那天的梅花很美。” “帝尊……”炽阎天闭了闭眼睛,一向沉着的脸上燃起高昂战意,“灭世三尊,等你来战!” “喂~别忘记我和那只蜘蛛。”戮世摩罗歪头看向杀生鬼言,“还有喊加油的天兵仔。” “是啊,还有我天兵仔!”杀生鬼言拍了拍胸膛,“帝尊啊,你放心,我绝对会为你与妖神将大声加油的!” 戮世摩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天兵仔啊,你说要为谁加油?” 杀生鬼言被他这样一看,顿时紧张地直冒冷汗:“呃呃呃……当然是统领与三尊啦……哈……哈哈哈……” 网中人看向戮世摩罗:“嗯?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件事?” “因为那时你还在万里边城。”戮世摩罗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就算你不说,我们也知道你会站在哪一边。是不是啊,阿鼻尊?” “臭小子说得是。”荡神灭一身气势刚硬武勇,“妖神将,荡神灭会先败你,再败帝尊!” 网中人看了一眼永夜皇,对着荡神灭冷哼一声:“败你,网中人自信满满。败你们,亦是同样!” 三尊与戮世摩罗相互看看,齐声对着永夜皇说道:“帝尊,我们等你来战!” “若吾有命,魔世再见。”永夜皇停下脚步,背手侧目,强烈的魔氛震起披风,“届时,永夜皇,领教!” 永夜皇步入修仙室中,意动唤出无我公子:“无我,辛苦你了。” 傀儡不发一语地来到冰棺之前,割开自己的手腕,将全身血液注入棺材之中。 “六天后,唤醒吾。”永夜皇散去一身衣甲,露出遍布血痕的身躯,“守在门口,如遇敌人,杀。” 下达指令之后,女人躺入冰棺中的血池,集中注意运转功体,恢复伤势。 六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在此期间内,众魔军曾来修仙室拜别,随即便在三尊的带领下,穿越通道回归魔世。 三尊向冰棺遥遥行礼:“帝尊,保重。” “修罗军已经全部撤离。”戮世摩罗来到修仙室,瞥了一眼无我公子道,“本统领一向天才,怎会教你失望?讲再多都是多讲,吾只想说一句话——修罗国度永远是你的家。” “以及——”戮世摩罗朝冰棺深深鞠了一躬,“多谢你,师尊。” 戮世摩罗转身离开,正巧看到走来的网中人,不禁歪头挑眉道:“你还没离开?” “我为什么要离开?”网中人轻蔑地看着戮世摩罗,“修罗国度,强者为尊,你不是妖神将追随的目标。” “修罗国度,强者为尊,但是收服人心也很重要。”戮世摩罗看向修仙室内,“这是她教给我的话。她还让我千万别学你与公子开明,说你们是修罗国度人缘最差的魔。” “所以她选择了你?”网中人冷冷看着戮世摩罗,“选择让一名人族统治修罗国度?” “不是她选择了我,而是我主动争取的机会。”戮世摩罗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而你,无法从我的身上拿走鬼玺,所以是由我统领修罗国度。” “你以为网中人会在意鬼玺的威信?” “我很久以前便知道,你在意的不是鬼玺,而是靠近帝尊的位置。”戮世摩罗似笑非笑地说道,“但很可惜,你真正的敌人是我那可悲的大哥,俏如来。” “哼。”网中人冷哼一声,别过脸去没有讲话。 戮世摩罗撩动着额发:“虽然是亲兄弟,但我还是要说,比起俏如来,我更希望她选择的人是你。” 网中人讶异地看着戮世摩罗:“你……” “妖神将,大姐就交给你了。”戮世摩罗转身侧目说道,“我们在修罗国度——等你们。” 戮世摩罗离开之后,网中人静立了片刻,瞥了一眼无我公子,走入修仙室中。 “不是你没选择我,而是网中人放弃了。”网中人划开掌心,将血液滴入血池,“我能为你向黑白郎君屈膝,但在感情上,魔的自尊不容亵渎。我宁愿等上一百年,也不要你愧疚的情,弥补的爱。网中人可以输,但绝不允许一败涂地!” “那颗心……不重要了。因为你,有了自己的心。我能感觉,是他。”网中人用力握拳,掌中血液飙射而出,“执念,就是你永生不死的真相吗?如果是这样,网中人会成为你的执念,更会为你而执着。” 网中人将手伸进血池,掌心的伤口霎时痊愈:“永夜皇,网中人不准你死!你欠我这么多,怎能一死了之?网中人要你永远欠我,然后,用你一生来还!” 七日之期已满,无我公子走进修仙室,在网中人的注视下,化光融入血池之内,唤醒棺中本体。 永夜皇猛然坐起,随即便注意到守在一旁的网中人。 相顾,无言。 女人率先移开视线,一脸冷漠地站起身,血液凝化成衣,遮住不着寸缕的身体。 血衣曳地,黑发曼舞,罕见的妖娆之姿,美得令魔心神一晃。 见她抽尽鲜血,收起冰棺欲走,网中人立刻叫住永夜皇:“你就没话要对我说?” “你不该在此。”永夜皇背手睥睨后方,“回魔世。” “你是以何种身份命令我?”网中人缓步走向永夜皇,“帝尊,还是……夜皇?” “没差别。” 网中人站在她的背后说道:“若吾抗令,帝尊又能怎样?” “不怎样。”永夜皇朝着修仙室外走去,不料被网中人一把抓住,“放手!” “这也是命令?”网中人紧紧握住她的手。 “是。” “那吾抗令。”网中人冷冷看着她,“我放了一天的血,此时虚弱无力。若帝尊想惩处,网中人只能领罚。” 永夜皇愕然转身,眸中燃起怒火:“你又放血?!” “帝尊为何动怒?”网中人故作不解地行礼道,“妖神将触怒帝尊,请帝尊降罪。” 永夜皇忍无可忍地说道:“网中人,别这样跟本皇讲话!” “怎么了,夜皇?”网中人压抑着怒火说道,“你不是要用身份压我?网中人便如你所愿!” 永夜皇一反常态,怒声吼道:“压你又如何?本皇命令你,现在滚回魔世!” “想我回去,可以。”网中人不禁冷笑道,“杀了我,将尸体扔回魔世。这对你永夜皇来说,应该不难。” “你!”永夜皇抬掌运气,但想起他方才的话,只得无奈地放下手,“妖神将,算我求你,回魔世,好吗?” “为何?”网中人凝视着她的双眼,“你不是要阻止封印,为什么我不能留下?” “封印一旦成型,你将被遗留人世,再也回不了魔世。”永夜皇叹了口气,“你不是一直想回故乡,现在正是时机。” “我答应了臭小子带你回魔世。”网中人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面具上,“不止是他,我也想带你回去。” 面具摘下,露出一张俊美妖异的脸,一双邪魅摄魂的眼。 网中人将面具放在她手里:“现在还来得及。” “嗯?”永夜皇回过神,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来得及?” 网中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看着我,记住我的面,永生永世,不准忘记。” “你……” 未尽的话,被吻封闭在嘴。永夜皇闭上眼,压下心中那一点负罪感。 血眸再度睁开,女人把手放在网中人的后背,另一手却是绕到颈后,趁其毫无防备之时,一指点下。 “永……夜皇……” 永夜皇别过脸去,不敢与之对视:“对不住,利用了你。” 永夜皇扶住昏迷的魔,掌劲吸起掉落的面具:“对不住,欺骗了你。” 永夜皇为网中人戴上面具,背着他向着修仙室外走去。 “对不住,我还是……放不下他。”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公然挑衅 在此拜别 沉寂已久的议事大殿之外,逐渐响起铿锵的脚步声。 永夜皇看了一眼青石王座,目中仿佛看见那些魔影。眼前幻影消失,永夜皇背着网中人走入大殿,径直走向魔世通道。 永夜皇停在通道外,意念召唤无我公子,看着他接过网中人:“本该由吾送你回去,但是……” 永夜皇化出面具戴上,对着无我公子说道:“将人带回魔世,别让他再回来。你也不用回来,留在修罗国度,成为新任魔之左手吧。” 无我公子将网中人扛起,稳步走入魔世通道。然而永夜皇不知道,就在她负手离去之后,无自我的傀儡停下脚步,转身对着她行了一礼。 鬼祭贪魔殿内再无一人,为防仍有子民遗留人世,永夜皇以神识扫荡之后,才安心前往达摩金光塔。 戮世摩罗效率惊人,魔军全数撤离中苗,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值得一提的是,曼邪音在离开之前,曾命铁军卫攻打苗疆,给苗疆增添了不小的麻烦。 因为担心血纹魔瘟异变,俏如来知会双尊后,离开天门,去了一趟尚贤宫,联系那位神出鬼没的七师叔。 无人知晓他们谈论了什么,只知道不久后,这位七师叔——蒙昧始觉玄之玄,在赤羽、铁骕求衣与欲星移的推波助澜下,成为了战胜魔世的英雄。 魔世败走之后,中原百姓欢欣鼓舞,奔相走告,赞颂英雄之名。 玄之玄上位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在无极山召开武林大会,缔结中、苗、鳞三族和平条约,从此互不侵犯。 “无极山。”永夜皇露出一抹趣味的笑,随即打开空间通道,来到无极山参加武林大会。 只见一个蓝衣小孩站在台上,对着台下各路群侠说道:“感谢诸位的爱戴,玄之玄不胜惶恐,墨家宗旨,力主兼爱非攻、尚同于天,那此盟可称作……” “日月无光,永夜为皇。九界称雄,天地魔狂!” 森冷魔音震响无极山,掩盖了玄之玄的声音。天际殃云之中,一道伟岸的身影背手而降,眼神睥睨,邪威猖狂。 “永永永……永夜皇!” “永……永夜皇又怎样,我们人多,不怕他啦!杀!” 各路群侠四下作鸟兽散,也有不少英勇侠士抽兵欲行除魔之举,然而永夜皇轻瞥一眼,沉重的威压瞬间临身,骇人的杀气倏尔爆发,惊得在场众人直冒冷汗,浑身颤抖。 “告诉本皇。”永夜皇抬指扫过在场众人,“谁,是击退魔世的英雄?” 欲星移同情地看向玄之玄:“(老七,希望你能支撑到俏如来赶回。)” 玄之玄不由暗骂一声,但身为武林盟主,此时怎能退后露怯,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魔世余孽……啊!” “死小孩闭嘴!”永夜皇甩手将玄之玄掀飞,扫视着瑟瑟发抖的群侠,“本皇还没死,现在庆祝未免太早了吧,你们的俏盟主呢?” 欲星移对上永夜皇的双眼,心中猛然一惊,却见她马上又移开视线:“(她的目标是老七。)” “俏……俏……俏如来在那边!”一个群侠见俏如来与赤羽赶回,立刻像看到救星一样,“俏如来,快诛杀永夜皇,为盟主报仇啦!” “啊?什么?”永夜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说,那个奶娃儿是你们的盟主?” 俏如来四下扫视一圈,却没看到玄之玄的身影:“永夜皇,你当真杀害了玄师叔?” “玄师叔,你说那名矮仔?”永夜皇抬掌吸来玄之玄,将人随手扔向一名老道,“还没断气,不过快了。” 浮云子查看玄之玄的伤势,随后连忙吩咐众侠士道:“快去找大夫为盟主医治!” “竟敢伤害盟主,可恶的永夜皇!” “俏如来,快为盟主报仇啦!” “俏如来啊,你是墨家钜子,是史家人,别忘记你的责任!” “俏如来……” “诸位先冷静,此事交由俏如来处理。”俏如来向众人行了一礼,略有无奈地看着永夜皇,“夜皇,你为何要打伤玄师叔?” “本皇身为魔世之主,自然好奇,这‘击退’魔世的英雄是什么样的人。”永夜皇轻蔑地冷笑一声,“没想到还是一名吃奶的黄毛小子,真是不堪大用。” 赤羽不禁沉思起来:“(她与俏如来还有战约,如此公然挑衅,激起众怒,是为了……)” “可恶啊,她竟敢侮辱盟主,俏如来啊……” “闭嘴!”永夜皇侧目震飞说话的群侠,“蝼蚁要有蝼蚁的自知!你们能活命,是本皇的恩赐,本皇不介意现在收回这份恩赐!” 见永夜皇抬掌就要开杀,俏如来立刻出言阻止道:“夜皇,快住手!” “喔?想救他们,可以啊。”永夜皇逐渐扬起嘴角,愉悦的语气越发明显,“明日,达摩金光塔,用你的性命,来阻止本皇吧。” “夜皇?!”俏如来还来不及劝解,便被群侠的声潮淹没。 永夜皇轻蔑地扫视众侠士:“无知蠢类,哈哈哈……” 低沉阴森的狂笑声中,永夜皇的身影化雾消散,留下激愤的中原群侠、忙于安抚群情的俏如来、眼神凝重的赤羽,以及若有所思的欲星移。 永夜皇远远看着俏如来,唇边噙着冷酷的讥笑:“你的弱点,再明显不过了。师弟,成为吾选定的英雄吧。” 群侠散去之后,俏如来静默而立,一手按在心口,一手攥紧佛珠。 “俏如来,鳞族欠你一个人情。欲星移,也是。”欲星移对着俏如来行了一礼,随后念着诗号离开无极山,“观星望斗惯幽居,一片神鳞渡太虚。伯仲分时同绶冕,虹蜺过处尽疆舆。” “(欲师叔……)” 赤羽忍不住上前关心道:“俏如来,你没事吧?” “俏如来无恙。”俏如来平静地转过身,对赤羽说道,“赤羽先生,我们离开吧。” “吾一向如此卑鄙,不是吗?”永夜皇背手转身离去,“旧局方罢,新局,才刚刚开始。” 责任已了,为何仍要作茧自缚?为何总要伤害别人,伤害自己? “情,只是枷锁。”永夜皇不禁自言自语,“死,才是解脱。这是吾的执着,从未改变。这一醉,太长了。风月无边……干杯。” “戏笑浮生沉醉梦,长眠倦宿枕黄粱。因果纠缠或天意,一朝酒醒全是空。” 云顶高崖之上,永夜皇极目远眺,将千里之景尽收眼内。 “吾一向不喜先手,这次破例。”永夜皇看着一履岩的方向,“施压,便是吾的第一步。玄之玄既然接下盟主之位,便不可能轻易放下。今日之事只是给他提个醒,英雄,不是这么好当的。” “若他想要稳坐盟主之位,必先除去吾这个威胁。但他杀不了吾,只能寄希望于俏如来。玄之玄的伤势不重,明日便能带领尚同会,前去达摩金光塔。” “俏如来,若你不能尽全功,等待你的,便是新一轮的施压。黑瞳名单、龙涎口、道域之仇,中原、海境、苗疆,若是不够,再加玄狐。”永夜皇忍不住翘起嘴角,“现在一无所有的人又是吾了。要吾败,唯有死,而死,就是吾的胜利。这一局,无解,除非你死,但本皇,绝不允准。” 约定的期限已至,永夜皇自龙晶王座上睁眼:“幽灵魔刀在鬼祭贪魔殿。你们的打算,会是将遗物分隔两地,一劳永逸吗?如此,正合吾意。但这件事,必须经过确认,知会邪皇。” 永夜皇抬手开辟通道,随即带着王座滑行后撤,错开射来的诛魔剑气:“故技重施,无用。” 说完,永夜皇抬掌还击剑气来处,身影连同宝座化光进入,霸气地坐在肉身舍利之前:“许久未见,甚是想念,英雄。” 俏如来持剑看着座上之魔:“我们昨日才见过,夜皇忘记了吗?你还为俏如来送上一份大礼。”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永夜皇的语气缓慢阴冷,“久,太久了,久到吾很想,现在就开杀。” “那夜皇还在等什么?”俏如来紧握墨狂,双目紧盯永夜皇,提防她出手抢夺紫金钵。 永夜皇沉默了片刻,抬眸与俏如来对视:“如果吾认败,能将幽灵魔刀……还给本皇作纪念吗?” 俏如来垂下眼帘:“抱歉,只有这件事,俏如来不能答应你。” 永夜皇冷笑一声:“呵,意料之中。” 气氛顿时陷入沉默,谁都没有再开口,直到天门双尊寻着魔气赶至,发现了对峙中的两人。 “既然不能还我,至少告诉本皇。”永夜皇看向菩提尊与金刚尊,“你们,想对幽灵魔刀做什么?如果你们要破坏邪皇遗骨,本皇就是复生千万次,也要拖着九界陪葬!” “我们不会破坏幽灵魔刀。”俏如来先一步回答道,“但至于如何处置,抱歉,俏如来不能告诉你。我不能保证,你不会抢夺幽灵魔刀。” “不能吗?”永夜皇的声音透出失望,随即询问天门双尊道,“那……这样呢?” 话音甫落,只见永夜皇抬手伸向左眼,挖出一颗血淋淋的眼珠。猝不及防的一幕,震惊双尊与俏如来。 面对极端之举,俏如来再难冷静,当即怒喝出声:“凰儿,你!” 永夜皇将紫瞳灵睛扔给双尊:“紫瞳灵睛,你们不陌生吧。” 法涛无赦微微一愣,检查着紫瞳灵睛:“是邪眼无误。” 永夜皇敲打着琉璃扶手,毫不在意涌血的左眼:“现在能说了吗?” “阿弥陀佛。”一步禅空立掌念诵佛号,“我们只会将幽灵魔刀送入魔世,彻底分割元邪皇的遗物。” “可以。”永夜皇以指点在左眼,血液填充空无的眼眶,随着泛光的手掌一抹,眼睛已恢复如初。 一步禅空看向法涛无赦:“法涛,贫僧与你一同去塔林封印紫瞳灵睛。” 法涛无赦心知他的用意,与一步禅空离开暮鼓,将谈话的空间留给一人一魔。 双尊离去之后,俏如来收剑快步上前,抚上永夜皇的左眼,手竟是在微微颤抖:“凰儿,精忠拜托你,别再伤害自己了。” 永夜皇仰头斜睨着他:“建立信任最好的方法,就是牺牲。这是必要的牺牲,不是吗?” “凰儿,啊……”俏如来不由叹息一声,认真地看着她说道,“那俏如来希望,牺牲到此为止。此战以后,信任,由我建立便可。” “你还是没放弃。”永夜皇似笑非笑地说道,“杀不了永夜皇,你要怎样向众人交代?” “永夜皇死了,活下来的是凰儿。”俏如来平静地与她对视,“这并不冲突,不是吗?” “明渊凰就是永夜皇。”永夜皇挥开俏如来的手,“这个名字本就是游戏,解开才有资格成为吾的游戏对象。九算、赤羽、北竞王,如果温皇没瘫痪的话。” “也包括我。” “你的对手本该只有本皇,然而……”永夜皇看着血纹魔瘟说道,“出现了意外。” 俏如来摸了摸血纹魔瘟:“就算没有这个意外,俏如来也能认出你。但我仍是要感谢它,若非血纹魔瘟,我们也不可能在黑水城互通心意,甚至更进一步。” “互通心意……”永夜皇低头不语,随后起身说道,“走,找一处所在,履行我们的战约吧。” “嗯,随我来。” “等一下。”永夜皇驱散龙晶王座,转身看着圣者的肉身,“离开之前,吾还有一事。” 俏如来应声回头,却见她背对自己,不由询问永夜皇道:“凰儿,怎么了?” 永夜皇并没回应,面朝肉身舍利,突然双膝跪地,摘下面具,放置在侧。 俏如来一脸错愕地看着她:“凰儿?!” “父亲,不孝女渊凰……”永夜皇对着元邪皇叩首道,“在此拜别!” 诀别之后,永夜皇戴上面具,起身甩动披风,越过俏如来,阔步走出腹地。 俏如来没有急着跟上,而是向肉身舍利行了一礼:“请岳父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凰儿。” 说完,俏如来离开暮鼓,追赶永夜皇的脚步。就在两人离去之后,肉身舍利亮起细微的邪光。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天门终决 一个赌约 达摩金光塔之内,永夜皇疾步而行,看似漫无目的,实际感应着此地气息:“(除了恼人的佛气,还有两股魔气与蛟龙气息,是锦烟霞与梁皇无忌。)” “(骚乱来自塔林。)”永夜皇听着远处的动静,改换前进方向继续查探,“(锦烟霞又开始报复僧侣。)” 俏如来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凰儿,你要去哪里?是初祖庵,还是塔林?” 永夜皇的脚步猛然停滞:“你在怀疑我。” “俏如来绝无此意。”俏如来走至永夜皇的身侧,“我只是想说,你走得太快了。” “喔?”永夜皇斜睨着俏如来说道,“本皇走在钜子的身后,反而让钜子更放心吗?”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俏如来看着永夜皇道,“七日不见,你对我的态度,为何冷淡至此?” “你是钜子,吾是魔皇。”永夜皇背手缓步而行,“人魔对立,不该同道。吾醒了,而你,还在醉。” “只是这个原因?”俏如来渐渐攥紧佛珠,“还是因为……网中人?” 轻轻一声,却如重锤一般,砸在永夜皇的脚上,令她没办法再进一步,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 “赤羽先生有向我提起。”俏如来注视着她的背影,“凰儿,告诉我,你与他并无发生什么。” 永夜皇似笑非笑地回过头:“如果吾说没,你信吗?” “我信。”俏如来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只要你说,我就信。” “在灵界之时,我们的信任,便已不存。”永夜皇不禁嗤笑一声,朝着天门入口走去,“俏如来,你不用试探我了,因果已偿,责任已尽,吾不会再帮助元邪皇。信不信,由你。” 察觉身后之人的异样,永夜皇停下脚步侧目:“幽灵魔刀不在初祖庵,不是吗?” 无言的痛,刺入心中,曾经是最熟悉的人,怎会在此刻陌生?曾经最爱的人,为何此刻这般生疏?好不容易踏近了一步,但为何距离,越来越远? 最后的战场近在眼前,熟悉的故人静候多时,准备观战。 站定之后,沉默许久的人,终于问出了痛彻心扉的一句话。 “凰儿,你爱他吗?” 然而回答他的是—— “戢武道,开阵!” 完整的戢武道,不同的开阵方式,永夜皇高举血戮,血色剑意冲天而起,构筑有形无相的结界。 雪山银燕震惊地看向战场:“好惊人的剑意,这就是废苍生前辈所说的戢武道?大哥他……” “安啦,笨牛。”剑无极乐观地拍着银燕的肩,“只是意思意思一下,他们不会认真打的。” “嗯?”梁皇无忌看向相融的剑阵,“止戈戢武的力量增强了。” “啊?都这样强了还加强?万一收不了手,那岂不是直接悲哀?”神田京一扫过面前额发,“是讲,军师,为什么你的表情这么凝重?” 赤羽担忧地看着剑阵:“他们两人的状态……不对。” 诛魔剑阵,杀生剑阵,两股力量极致发挥的同时,又为彼此的力量大幅增强,带来最危险、最不容失误的战斗。 杀意无处不在,剑气随心而成,不可捉摸的变化,防不胜防的攻势,却在俏如来的心内、眼内无比清晰,止戈流同样变化无穷。 无守之剑,自应之招,本是第一次对战,却仿佛交锋过千次万次。 墨狂、血戮,双器相接,火花灿烂。魔世之主战技精妙,墨家钜子亦是奇妙招式,诸般变化。 如此异样,不止永夜皇惊讶,就连俏如来自己也感觉惊讶。 “(相近相融,相克相生。)”永夜皇顿时了然,“(不止增强,还有平衡,或者说,共享。)” 俏如来立刻明悟:“(水往低处流。)” 双剑相拼,却是势均力敌,根基、战技的差距,此刻竟是这般模糊。 “绝对公平的战斗。”永夜皇加摧功力,震剑逼退俏如来,“你让本皇尽兴了。” 俏如来格剑挡下迅疾剑气:“你为什么不理解为,它们有意阻止内战。” “发挥你的全功,让本皇见识最完美的止戈流!”永夜皇上抛血戮,初展戢武道剑式,“戢武道,人陨!” 双指御剑,血戮剑影空中回旋,射出一道势不可挡的剑芒。俏如来不及出招,只得横剑身前格挡。剑光击中墨狂,重劲反震入体,嘴角见红的同时,压得俏如来后退数丈。 “止戈流,星痕!”俏如来连续挥舞墨狂,星光剑影如雨纷至,密不透风的攻势,迫使对手全神迎对。 剑刃无穷无尽,剑气无常无定,两种不同的剑意碰撞,带来震天动地的气势。 永夜皇被逼后退,手中血戮运转如飞,然而仍是错漏剑刃,与俏如来完成一波伤势互换。 “呃……” 星光已尽,俏如来快速上前,一剑劈来。压制消失,永夜皇轻瞥伤势,挽动血戮撞上墨狂。 磅礴雄劲扫荡,周遭景物崩毁,地面开裂摇晃,观战的众人不由后退,以防被战斗的余威波及。 剑无极极力稳住身形:“呃啊,我怎越来越感觉,他们认真在打了?” “大哥……”雪山银燕欲上前一步,却是被裂开的沟壑拦阻,“啊,大嫂……” “小心!”梁皇无忌挡开飞来的巨石,“不可靠近战场。” “打得这么激烈,怎有可能收得住手?!”神田京一担忧地看向赤羽,“军师,难道就放任他们这样打下去?” “就算有心阻止,我们也无法接近。”赤羽挥扇挡开碎石,“现在只能观战,等他们分出胜负。” 神田京一忍不住叫了起来:“啊?我担心他们到死才分出胜负啊!” “戢武道——” “止戈流——” “灵灭!” “星流!” 星光剑影如流如洪,噬灵剑气无形无相,持续碰撞,相互消弭,引动连环爆炸,劲风席卷八荒。 “止戈流,日陨!”俏如来举起墨狂,耀日金辉炫目晃眼,阻挡视线的同时,近身一剑刺穿魔皇。 “呃啊……”永夜皇抬手握紧墨狂,另一只手高举血戮,“戢武道,佛煞!” 血红巨剑如山倾倒,俏如来避无可避,只得硬接灭佛一剑。剑影划过胸前,气劲如波荡漾,连人带剑一同撞飞。 “啊!”俏如来落地之后,踉跄着向后退去,侧身吐出一地鲜血,“噗——” 不许俏如来喘息,永夜皇无视伤体出招。面对强势压逼,俏如来心有无奈,只得握剑迎招。 “戢武道——”永夜皇舞动血戮,双手插剑入地,血红剑刃一路拔地而起,“鬼丧!” “止戈流——”俏如来横起墨狂,挽花高举过头,双手握剑劈出一道月光,“月痕!” 月华清扫满地剑刃,然而终有遗漏,俏如来不及抵挡,已然中剑负伤,再次口吐朱红。 而永夜皇埋剑在地,只能运掌抵挡剑影,脚步不断后退,嘴边溢血不止。 “啊……” 随着一声痛呼,气劲爆冲反扑,永夜皇黑发散乱,显得狼狈不堪。 “凰儿,够了!”俏如来连忙阻止她道,“别再打了!” “你不是要吾认败?”永夜皇不禁冷笑一声,“这点程度还不够!不开真阵便想要本皇认败?妄想!” 劝阻无效,俏如来心知不能再拖,当即挽动墨狂贯地。金光直冲九天,剑刃突破空间,阵内再开剑阵,剑壁金红,瑰丽异常。 随着真阵开启,止戈戢武的力量,再次增强。然而此时,异变乍起,戢武道逐渐失衡,隐隐有融入止戈流之相。 “平衡就要被打破。”俏如来横剑身前,等待永夜皇开阵,“凰儿,你的真阵呢?” “戢武道——”永夜皇执剑腾空而起,万千剑影纵横捭阖,瑰丽如虹,气势难挡,“魔戮!” “凰儿?!” 俏如来始料未及,眼前万千剑气喷发,已是来不及抵挡。 “大哥!” “俏如来!” 然而,无匹剑气爆射十方,冲击四周剑阵。止戈流剑阵遭到剑气干扰,竟出现紊乱崩溃之相。 “这就是你的决心?!”永夜皇抿唇质问俏如来,“没杀本皇的觉悟,你拿什么败吾!” “你的真阵呢?”俏如来注视着永夜皇道,“你为什么不开真阵?” 永夜皇举剑指着俏如来:“败你,不需要真阵!出招!” 俏如来的语气甚是笃定:“你开不出真阵。” “嗯?” “剑行有情,继承宫本师尊理念的你,怎么开得出灭世真阵?”俏如来神情冷静地说道,“我不需要出招,我只用等待,等待戢武道失控的那一刻,等待你主动认败。” “你!”永夜皇挥出一道剑气,却是被俏如来轻松挡下,“俏如来,出招!” 俏如来凝视着她的双眼:“我在魔世见过西经前辈,他跟我提及了你。他让我问你,无悔杀戮之剑,找到守护的意义了吗?” 永夜皇微微一愣:“无关杀戮,为守护而战,他还记得。先生……师尊……” 就在两人罢手之际,止戈流混乱已止,开始吞噬戢武道,增强自己的力量。 “天平倾斜了。”俏如来看着永夜皇说道,“凰儿,跟精忠回去,好吗?” “回去?哈哈哈……哈哈哈……”永夜皇捂脸大笑起来,“我也想,但我回不去了。戢武道——” 永夜皇倾注一招,双指拂过血戮,四周剑意有感召唤,脱离戢武道剑阵,汇聚于剑身之上。与此同时,戢武道彻底失控,融入止戈流剑阵之中,化为新的诛魔力量。 金红剑刃化作华丽剑翼,永夜皇飞身穿霄如云,血瞳亮起璀璨金光,声音如集万千生灵:“神诛!” “那我只有不得已……”俏如来不忍闭眼,再睁开,眼神冷静坚毅,“带你回去!初式,十剑山河荡狼烟!” 墨狂高举过头,金光剑影之后,俏如来一剑刺来,目标正是对手要害。 剑翼落羽化刃,夹带诛神之能,俏如来收束剑势,护身一点突破。剑羽落尽,双翼返虚,永夜皇挟威而来,剑锋直指对手咽喉。 面对逼命之景,众人心急如焚,奈何不能上前,只得紧张地看着,这奠定胜败的一招。 “啊!” 遮目烟尘散尽,看清胜负之后,雪山银燕不由惊呼一声:“大哥!” 剑无极忍不住上前一步:“啊?俏如来啊……” 神田京一无奈地摇了摇头:“还真是悲哀。” “这一剑……”永夜皇抚上俏如来的脸,鲜血不断自面具滑落,“偏了……” 俏如来覆上永夜皇的手:“你也偏了。” 一者划伤颈侧,一者偏心三寸,明明瞄准要害,为何却是这般结果? “因为,吾死了,还能活。”永夜皇摩挲着他的脸,“而你,只有一条命。所以输的人,只会是我,也只能是我。” 俏如来看着永夜皇的双眼:“凰儿,跟精忠回去,好吗?” 血戮化光消散,永夜皇轻轻挥开他的手,缓缓抽出穿身墨狂:“迟了……太迟了,从一开始,就迟了。” “你还没回答我,你爱他吗?”俏如来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将墨狂抽离身体,“你爱……我吗?” “除了杀我,你没别的选择,因为吾,不会给你选择。”永夜皇掰开他的手,猛地将墨狂抽出,“你赢不了一无所有的人,更赢不了以败为胜的人。” 俏如来紧紧握住墨狂:“你真逼我……带回你的尸体?” “带回尸体,你又能怎样?将吾困在黑水城,还是正气山庄?”永夜皇漠然看着俏如来,完全不在意伤口的血流,“待吾死而复生,你们拦不住吾。” “为何……”俏如来的身体不断颤抖,“为何……一定要逼我……逼我……” “这一局,无解。”永夜皇背身侧目,声音冰冷无情,“除非你死,或者,我死。” 『师尊让此局……根本无解……』 『除非你死,或者,我死。』 俏如来忆起弑师之痛,难以承受地后退一步:“啊……” “呃~现在是怎样一回事?”剑无极借助敏锐听觉,偷听着两人的谈话,“为什么他们讲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我也听不懂。”雪山银燕看着远处的二人,“我只知道,大哥的心情很不好。” “夜皇……唉……”梁皇无忌不由叹息一声。 神田京一不禁吐槽道:“跟她讲这么多做啥?亲下去就是了。” 剑无极歪头看向神田京一:“喂,你比我还着急是怎样?” “应零……”赤羽一脸担忧地看向两人,“俏如来……” 俏如来看着冷漠孤寂的背影,眼前依稀再现昔日的景象:“我没其他选择的余地?” 永夜皇转身对他微笑道:“如果你真的了解我,你就会明白,你真没其他选择的余地。” “师尊……”俏如来不禁闭眼握拳,随后倏然睁开双眸,“不,我有选择的余地!” “嗯?” “凰儿,俏如来无需二次铸心。”俏如来的神情温和,目光却是异常坚毅,“我的目标从来不是消除执着,而是——成为你的执着,让杀生之剑成为护世之兵。” 永夜皇一震,回过神来已是冷笑出声:“愚蠢!杀生之剑如何成为护世之兵?” “为何不能?”俏如来平静地看着她,“无关杀戮,为守护而战。无悔杀戮之剑,找到守护的意义了吗?” “可笑,吾的剑为杀戮而生。”永夜皇不屑地说道,“无关杀戮,剑不是剑,吾不是吾。痴愚的谜题根本毫无意义,西经无缺的问题更是废言。” 俏如来凝视着她的双眼:“是你不能理解,还是不愿理解?” 永夜皇毫无避讳地与之对视:“无解,如何理解?” “既然如此,让我给你答案。”俏如来甩动手中佛珠,一双金眸明亮刺眼,“为了守护,无悔杀戮,便是意义!” “这个答案对吾已无意义。”永夜皇忍不住移开视线,“这与血戮无关,更与你杀我无关。” “当然有关。”俏如来走至她的面前,“凰儿,我们下一个赌约如何?” “没兴趣。” 俏如来抬手抚上她的面具:“那我们玩一个游戏如何?” “嗯?”永夜皇迅速捏住他的手腕,“说。” 赤羽听到此处,忍不住轻笑一声:“哈。” 神田京一疑惑地询问道:“啊,军师,你在笑什么?” “只是感触良多。”赤羽意味深长地说道,“他们两人还真是一模一样。” 剑无极立刻敏锐地转过头:“啊?你讲的人不会是那个黑心肝的温皇吧?” 赤羽持扇笑了起来:“呵呵呵……” 与赤羽相同,俏如来亦是眼露笑意:“这个游戏,是一个赌约。” 永夜皇掐紧他的手腕:“你玩我?” “俏如来不敢。”俏如来的笑意越发明显,“夜皇不如先听赌注,再对俏如来发怒不迟。” “说。” 俏如来收敛情绪说道:“赌注是,杀你。” “说出赌约。” 俏如来轻轻拿开永夜皇的手:“就赌,你不能开出戢武道真阵。” 永夜皇一口应下:“本皇允你,说出你的要求。” 俏如来看着永夜皇道:“我要成为你的执着。” 永夜皇思忖了片刻,认真地回答道:“这不是本皇能决定的事。” “那我换一个赌注……”俏如来缓缓摘下她的面具,“守护我,凰儿。” “我……” 就在永夜皇应允之际,一道无定飞丝撞在剑阵之上,随后便听到熟悉冰冷的一声。 “我不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嘲讽全场 回礼策君 “九天银丝线,八卦罗网长。飞跃地狱门,邪郎掌无常。” 最不该出现的人,竟是现身达摩金光塔。 永夜皇震惊不解之余,赫然转身质问那道金色身影:“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 “跟我走。”网中人向着战场前进,却遭剑无极与雪山银燕拦路,“嗯?” 梁皇无忌讶异地看着网中人:“妖神将,你没回到修罗国度?” “叛徒没资格向吾提问。”网中人轻蔑地扫视众人,“你们也没能耐拦阻妖神将!” 剑无极立刻出言讽刺道:“你这臭蜘蛛,是在讲什么疯话?我看你是头壳昏去,需要被人打到清醒!” 网中人抬手射出两道蛛丝,击退剑无极与雪山银燕:“黄毛小子,闪开!” 神田京一忍不住嘲讽道:“差得太多,就别学人嘴贱,我看要被打到清醒的人是你。” “喂,三支刀啊,现在是斗嘴的时机吗?”剑无极拔刀指着网中人道,“这群小动物都大胆到敢当面抢人,你还不赶紧来扞卫我们师门的爱情!” “啊?你确定?”神田京一朝战场望了一眼,“但我怎么看,里面那两个都不用你操心。” “凰儿。”俏如来将手搭在永夜皇的肩上,“守护精忠,好吗?” 不等永夜皇回答,网中人再次制止道:“我不准你同意!” 剑无极忍无可忍:“你是什么毛啊?他们在赌注,关你这只蜘蛛屁事!” 网中人嘲弄地一笑,竟是口吐惊人之语:“她是网中人的人,你说,关不关网中人的事?” 赤羽嗅到话中的不寻常,神情惊异地转向永夜皇:“应零,你们……” “啊?现在到底是怎样一回事?我是越来越乱了。”神田京一看向赤羽,“是讲,军师,你又是怎样了,为什么一副看到鬼的表情?” 剑无极抓狂地挠着头顶:“呃啊!这群小动物,怎越来越多了?一只蜘蛛,一只火鸡,等一下不会再来一只苍狼或者玄狐吧?达摩金光塔这么吸引小动物,我看不如改名动物园算了!” “苗王在苗王宫,玄狐很久没现面。”雪山银燕认真地分析道,“他们一个是苗疆人,一个是魔族,不可能出现在达摩金光塔。” “笨牛啊,现在是吐槽的时候吗?”剑无极冲雪山银燕吼道,“虽然你讲的没不对啦!” 俏如来用力抓着永夜皇的肩:“凰儿,你答应过精忠……” “够了,真正够了!”永夜皇甩开俏如来的手,神情阴郁地看着网中人,“是无我送你回来的?戮世摩罗这个臭小子。” “你不该打昏我。”网中人越过剑无极二人,缓步走向止戈流剑阵,“尤其……在我最无防备之时。” 永夜皇沉默了片刻,移开视线说道:“抱歉。” “我要的不是道歉。”网中人停在剑阵之外,“而是你,跟我回去。” “她不会跟你回去,因为我们的赌约还没完成。”俏如来逐渐握紧了墨狂,“凰儿,精忠讲得对吗?” 永夜皇没有否认俏如来的话:“赌局了结之后,吾便会前往魔世。用余下的时间,偿还所有的亏欠。” 俏如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凰儿?!” “只是亏欠?”网中人穿入诛魔剑阵之中,“你对我,就只有亏欠而已?” “人生变幻无常,世事难以预料。”永夜皇化出一张面具戴上,“以后的事,以后知晓。现在,本皇送你一程。” 网中人注视着她的双眼:“亏欠只是开始,但不会是结束。这一生,我有足够多的时间,等你。” 闻言,永夜皇低头回顾一眼,随后朝着剑阵外走去。 “夜皇。”俏如来语气平静地说道,“你还没给我一个答案,这个赌注你敢接吗?” 网中人停下脚步,瞥了一眼俏如来,询问永夜皇道:“是什么赌约?” “生死之赌。” 网中人倏尔一震:“生死……之赌。” 永夜皇背手侧目回答道:“俏如来,本皇允你。” “俗世何曾分黑白,庸贤石上覆苍苔。一抔黄土平愚圣,夜半人间冷月来。” 就在两人欲离之际,玄之玄率众进入达摩金光塔:“将永夜皇、网中人——就地格杀!” “你这个矮冬瓜……” 剑无极正要出言阻止,却被赤羽横扇拦住:“剑无极,不可无礼。他是现今武林盟主,玄之玄。” 玄之玄向众人行了一礼:“尚同会盟主——蒙昧始觉玄之玄,见过诸位义士。” “本皇还以为是谁,原来是那只不堪一击的奶娃儿。”永夜皇不由语露鄙夷道,“想要诛魔,也要先衡量一下自己的实力,先天发育不足的矮仔猴。” 尚同会群侠不禁愤慨道:“可恶啊,竟敢侮辱盟主!” “辱你老x,恁大爷忍了很久了!”永夜皇不断口吐粗鄙之语,“x尔母之x也,要杀你大爷也不掂掂自己掺了几两水?一群乌合之众,真以为恁爸怕你们这群烂萝卜臭茄子!本皇必日尔等魄@%#¥……” 不止俏如来与网中人震惊,就连赤羽等人也是一脸惊愕地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竟能嘲讽至此。 “堂堂魔……” 不等玄之玄说完,永夜皇先一步打断道:“魔你老母!要杀赶紧,再废话——” 永夜皇化出血戮,剑锋遥指群侠,语气森冷阴沉:“断你们阳锋!” 话音甫落,邪氛弥漫,魔焰爆发,气势扫荡。在场男性忍不住后退一步,试图远离血戮所指之处。 “断……”俏如来下意识低头看看,待反应过来,脸颊霎时染上一层薄红。 网中人怒声斥责道:“你敢!” 永夜皇无奈地解释道:“我说的是尚同会的杂鱼肉脚。” “你还想断谁?!”网中人恼羞成怒地说道,“谁都不准!” “师侄,你还在等什么?”玄之玄再难保持优雅,“还不赶紧诛杀此魔!” “妖神将,这群人交给你了。”永夜皇斜提血戮转身,“做好准备,带本皇杀出去。” “哼!”网中人重重冷哼一声,朝着玄之玄等人走去,面色难看如铁锅黑底,“你们……全死来!” 那一边,网中人愤怒开杀,无定飞丝穿心破体,尸肉横飞。这一边,俏如来与永夜皇相顾静立,持剑对峙。 “这些……话,你是跟谁所学?”俏如来有些难为情地开口道。 “一个爱讲垃圾话的慕容老头。听起来很管用,本皇就偷学了。”永夜皇大大方方地说道,“专门用来对付这种人模狗样的伪君子,与假鬼假怪的废物智者。” “以后莫要再说了。”俏如来的脸微微泛红,“俏如来……会怕。” 永夜皇剑指俏如来道:“放心,断谁也不会断你。” 不知是否想到了什么,俏如来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俏如来多谢夜皇。” “别废话了,一招胜败,终结此战。”永夜皇挥动血戮,金红光雾涌现周身,“神魔皆我,血剑——” 永夜皇踏足凌空而起,背后绽开圈圈剑轮,剑气如虹似霞,纵横捭阖方圆,密布剑阵之中。 “啊……”俏如来叹了口气,随即上抛墨狂,双手运转翻飞,“止戈流,继式,十面江海靖尘嚣!呃……啊……” 就在极招将出刹那,血纹魔瘟陡然生变。俏如来顿时痛苦不堪,止戈流剑阵竟是崩然破碎。 时间回到不久之前…… 知会闇盟之后,公子开明依言拜访帝女精国,送回死眼骷魃的同时,要求魔伶公主放出史艳文。 魔伶公主并未轻易松口,而是询问死眼骷魃道:“俏如来与亡指髐魑呢?” “亡指髐魑出言不逊,已被夜皇所杀。”死眼骷魃低头汇报道,“而驸马不愿随我们回朝,更要我们转达:俏如来家中已有妻室,只能辜负公主的一片美意。俏如来不曾怪你,也请公主体谅。” “妻室……”魔伶公主微微一愣,随即沉默了片刻,吩咐道,“将史艳文带来。” “很好,甚好,真正太好,这样我就不必担心,被帝尊责罚了。”公子开明歪头看着她,毫无诚意地安慰道,“公主别太伤心,魔世优秀的魔这么多,总能找到更好的。若你实在喜欢人族,我们新任帝尊就是人族,更是俏如来的亲兄弟,本策君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策君说笑了,血纹魔瘟一旦刺下,便是至死不渝的誓约。”魔伶公主收起悲伤的神情,“即便他所言属实,魔伶也绝不可能放弃。其实吾早就知晓,他的心里已有挚爱,他接近我,只是为了魍魉栈道。” 公子开明收起轻浮的神态:“但你仍是百计千方,最终走上极端,在他身上留下血纹魔瘟。” “精卫一脉,情感原本执着强烈。”魔伶公主不由垂下眼帘,“这是魔伶的抉择。” “感情的事不容吾置喙,公主无悔便可。”公子开明语调陡转,“我——只关心史艳文,就算俏如来爱的人是烟花仔,也跟本策君没半毛钱的关系。” 闻言,魔伶公主瞬间抬眸:“烟花仔?策君,你与这名女子相识?她是何许人也?” “哎呀,哎呀,哎呀。”公子开明装模作样地说道,“本策君居然一不小心说漏了嘴,烟花仔会不会将我也炸成烟花呢?” 魔伶公主忍不住追问道:“请策君别再隐瞒,告知魔伶,这名烟花仔是何人物?” “公主啊,在魔世,喜欢将魔当做烟花的人……”公子开明的笑容变得诡谲,“还能有谁呢?” 魔伶公主大惊失色:“血月孤红!” 感应到史艳文的气息,一直低着头的死眼骷魃悄悄抬眼,被眼罩遮挡的死亡之眼亮起一抹血芒。 “多谢策君好意。”魔伶公主立刻明白过来,“但就算是她,魔伶也不会放弃。精卫一脉所代表的,是面对庞大力量的无畏以及执念。” 公子开明不由叹息一声:“言尽于此,公主无悔便可。” 正在两人谈话之际,守卫带领史艳文步入大殿,向魔伶公主行了一礼。 “参见公主。嗯?是策君。”史艳文一身白衣儒雅,并没受到虐待的迹象。 “(毕竟是俏如来的老爸。)”公子开明向史艳文打招呼道,“嗨,史艳文,好久不见了。你的儿子、我的帝尊——戮世摩罗让我……” 公子开明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死眼骷魃突然说道:“魔伶公主,吾皇让我传达:残杀吾民,冒犯统领,侮辱三尊,该灭。挑动战端,纵犬伤人,管教无方,更该灭。但为了邦交,小惩大诫。” “另外——”众人惊讶地看向死眼骷魃,却见他缓缓揭开遮目眼罩,声音骤然变换成森冷魔音,“觊觎本皇的男人,找死!” 话音甫落,死亡之眼瞬间炸裂,无数血丝爆射而出,猩红剑光穿顶透地,目标竟是魔伶公主一人。 众人猝不及防,不及上前支援。而魔伶公主运功欲挡,却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无能抵抗。血丝贯体,剑光穿身,魔伶公主顿遭凌迟,重伤倒在王座之上,血流不止。 “面对庞大力量的无畏以及执念?”死眼骷魃嘲讽地看着她,“在本皇面前,皆是笑话!若不是胜弦主,本皇早已灭了帝女精国!” “血丝……”史艳文不禁面露讶异,“难道夜皇真是……” “你你你……”公子开明震惊地指着死眼骷魃,“你是烟花……” “你该尊称本皇一声——帝尊。” 咔嚓—— 死眼骷魃的头颅遽然扭转,脸上竟是挂起一抹诡异的微笑:“你们,想看烟花吗?” 砰—— 死眼骷魃的身体炸开,瑰丽的烟花在殿内绽放,震撼得精国卫兵愣在原地,久久未能回神。 而当他们反应过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将公子开明——拿下!” 公子开明这才反应,永夜皇的报复与算计,忍不住仰天长啸一声:“烟——花——仔——” 人世,达摩金光塔之中,永夜皇统御万千剑气,睥睨插剑跪地的人。 “公……公主……呃……呃啊……” 永夜皇看着呻吟不止的俏如来,嘴角勾起愉悦至极的弧度。 “这份回礼,吾之策君,你,满意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浴血突围 魔世僵局 眼见俏如来无力接招,永夜皇执剑身后,挥舞剑指引导无尽剑雨,射向另一端战场:“十一。” 玄之玄认出飞来的剑气,立刻提醒群侠道:“是剑十一,众人快退开!” “不同的剑十一,还有……”雪山银燕不可思议地说道,“截然相反的神魔一念!” “笨牛啊,现在是发呆的时候吗?”剑无极眼疾手快地拉过银燕,“再不躲,你就满身是洞了。” 见网中人置身剑潮之下,梁皇无忌不禁提醒道:“妖神将,小心!” 尚同会群侠心有余悸地说道:“提醒他做什么?被自己人打死最好啦!” 网中人抬掌射出飞丝,将方才说话的人击碎,随即转身迎向剑雨。 “啊?他是笨蛋吗?不躲也就算了,还……” 神田京一说到一半,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只见如雨喷洒的剑气,刚好留出正中的空隙,绕开了不闪不避的网中人。 而手忙脚乱、四处闪避的群侠,在澎湃瑰丽的开道剑雨中,化作漫天飘散的血花。 “这是怎样的信任……”赤羽吃惊地看着网中人,又看向正在御剑的魔,“又是怎样的默契……” “你的伤势……很重。”网中人接出坠落的永夜皇,将重伤力尽的她背在身后。 为了减轻网中人的负担,永夜皇散去一身重甲:“你又能好到哪里去?放了一天的血,又受到佛气影响,体力也所剩无几。” “带你离开,足够了。”网中人正欲带人突围,注意到一旁的俏如来,“嗯?这是……” 咒术的源头重伤,血纹魔瘟有感异变,牵连咒术的载体。俏如来伤疲在身,更难压制魔纹,周身瘟气爆发,整个人痛苦难耐。 “血纹魔瘟,精国王脉制约情人的咒术。”永夜皇看着不支跪地的俏如来,“你感受到了吧,咒术的源头出事了。吾将死眼骷魃制成了烟花,让公子开明刺杀精国公主。顺便一提,现在是四比二,不用谢吾。” 异变消失,俏如来的脸已被汗水打湿:“不需……走到这一步。” “你想除去魔纹,只有施术者死,咒术才能解除。”看着一脸震惊的俏如来,永夜皇流露出满眼讥嘲,“至死不渝的誓约,代价,就是施术者的性命。我曾无数次想要覆灭帝女精国,但现在……” “哈。”永夜皇淡笑一声,对着网中人说道,“邪郎,我们离开吧。” 网中人一震:“你……叫我什么?” 永夜皇不解地问道:“蜘蛛不是眼差,原来还耳背吗?” “哼,你还有气力开玩笑。”网中人冷哼一声,背着永夜皇突围,“看来你的伤势,也不是很重。” 血液聚集在面具边沿,被永夜皇一把抹去:“带你回去,足够了。” “永……夜皇……” 永夜皇应声回头,对上俏如来的双眼:“恨我吧,像所有的人同样。” 俏如来的心猛然一跳,然而不及深思,便被无尽的痛苦淹没:“啊……呃……你……呃啊……啊……” 血纹魔瘟与佛气产生抗拒,俏如来的五脏如受千刀之刑,痛苦万分,忍不住哀嚎出声。 然而身痛不及心痛,倔强的人用尽气力抬头,却只看到一双无感的血眸、一道冷酷的背影。 无边的黑暗扑面而来,侵蚀了最后的意识,也吞没了无力出口的“为什么”。 “大哥!”雪山银燕惊呼一声,不顾玄之玄的劝说,奔向昏迷不醒的俏如来,与急急而奔的网中人擦肩而过。 “不要靠近。”梁皇无忌追上前拦住银燕,“他身上的魔瘟爆发了。” 雪山银燕不由停在原地:“什么?!” 赤羽疑惑地看向永夜皇:“血纹魔瘟不是已被完全压制了吗?” “应该与方才的异变有关。”梁皇无忌亦是看向永夜皇,“俏如来本就体力不支,无法压抑血纹魔瘟,而原本的封印也被冲破了。” “吾以烛龙之力打造的封印,岂是区区血纹魔瘟能破?”永夜皇轻声嗤笑道,“本皇玩咒术的时候,帝女精国还不知在哪里呢。” 网中人侧目瞥向身后:“你做了什么?” “我引爆了封印,收回了烛龙之力。魔瘟对佛气产生排斥,会让咒术载体无比痛苦。”永夜皇靠在网中人的背上,对昏迷不醒的俏如来说道,“这一局,你赢不了。” 网中人沉默了片刻,将她的手拉至胸前:“抱紧我,吾带你出去!喝——” “不可让他们闯过!”玄之玄缓缓抽出随形剑,“墨改,碧潭映月!” 玄之玄剑气挥洒如行云流水,墨家剑法更是暗藏抗魔之力,挡下无定无常的飞丝。相比尚同会群侠,剑无极与神田京一只是意思一下,便装作无力抵抗连连后撤。 “是讲,紫还在东瀛等我回去。”神田京一看向剑无极,“师弟啊,我就不拼命了,下次我们再输赢。” “啊~怎会这么强啊!”剑无极呻吟着向后踉跄,“挡……挡不住了!啊……啊……” 玄之玄看向转身开溜的二人:“你们!” “哼!”网中人冷哼一声,抬掌射出三道蛛丝,“飞织邪罗,退下!” 浮云子拂尘横扫,却是不敌飞丝之劲,被网中人瞬间击飞。眼见浮云子失利,玄之玄的另一个帮手——东方秋雨举掌攻上,却是被飞丝气劲逼得节节败退。 网中人一手护住永夜皇,一手运掌射出无定飞丝:“想拦阻妖神将,妄想!” 永夜皇背后放出魔气,震碎想要偷袭的敌人:“无知的蝼蚁,不自量力!” “墨改,夕照古峰。”玄之玄高举随形,剑身亮起蓝色光华,随即直逼中宫取命。 “盘丝锁关。”网中人举掌运气,架住玄之玄刺来的一剑。 “墨改,潮信双涛!破!”玄之玄挽动剑花,欲破网中人守势,未料只手不顾血流,紧锁剑锋,不让随形再进分毫。 “嗯?”玄之玄手握随形一转,划开永夜皇手心血肉,刺穿网中人胸前空门,“破!” “啊……” 诛魔一剑贯穿,两人同时受创,两股魔血自剑锋流出,却是交溶得无痕无迹。 永夜皇握住随形,双眼亮起紫色邪芒:“邪眼缚神!” 邪眼缚神一出,玄之玄身形顿遭压制,随即一指剑气穿胸而过:“啊!” “剑锋绝情。”永夜皇闭上双眼,血眸猛然睁开,亮起入魔红光,“饮血开杀!” 网中人掌中蛛丝倾泻,无定飞丝暴射而出:“死来!” 无定蛛丝游走盘旋,万千银线裂地扫荡,普通侠士触之即亡,留下一地碎尸血肉。 永夜皇抬手汲取血液,指尖亮起一点剑芒。无数血丝拔地而起,连续贯穿挡路的群侠。血丝入体污染血液,化作新的血丝剑气。 魔皇双目一凝,无数血丝破体的同时,绽放朵朵绚丽花火。残忍狠辣的手段,让尚同会众人惊惧后撤。 红白交织,罗网纵横,铺天盖地,密不透风。血丝、蛛丝配合密切,两人合力开出一条生路,逃出达摩金光塔。 “两魔罪恶滔天,必须以死抚慰九泉下的亡灵。众人追上,全数杀尽!”玄之玄看了一眼俏如来等人,率领尚同会追出达摩金光塔。 “鬼祭贪魔殿已被镇压,只能走空间通道回去。”永夜皇将头靠在网中人的肩上,“让我休息一阵,我需要时间恢复。” 网中人背着永夜皇急急而奔,沿路找寻避身之地,终于觅得一处山洞,将人轻轻放了下来。 “呃……”网中人捂着胸前的血痕,“这伤痕……” “他是墨家的人。”永夜皇用手掌贴住他的伤口,渗血的掌心逐渐治疗伤势,“他的剑法有术力加成,能增加对魔的伤害。” “又是墨家……” “快了。”永夜皇抬掌聚起金色妖力,“在矮狗找来之前,吾便能送你回去。” 网中人握住永夜皇的手:“放弃赌局,跟我回魔世。” 永夜皇垂下眼眸:“赌约已经应下,吾不是失信之人。” 网中人冷声质问道:“赢,你死。输,你守护他。你说,你不是失信之人,那你为何失信于我?为何单单失信于网中人?!” “我……抱歉。”永夜皇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回以一声道歉。 “我不想再听你……噗——”网中人动怒之余,牵动沉重的伤势,不由呕出一口血。 “网……呃啊……”永夜皇迅速揭开面具,侧身吐出一地朱红。 气空力尽,伤势严峻,两人呕红的同时,也意识到情况艰难。 愤怒的魔压抑怒火,注视着另一个魔。面具遮挡住他的双眼,也挡住了他的神情,却挡不住他的感情。 “你不说,我也知晓原因。”网中人攥紧了双拳,“因为你并没打算活下去,所以你根本不用考虑后续。” “啊……”永夜皇长叹一声,没有反驳网中人的话。 相对无言,气氛压抑。 网中人面无表情地说道:“吾会回到魔世,不会再主动寻你。” 永夜皇蓦然一怔,心脏像是被人掐住一般,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让她只能闷声作答。 “嗯……” “因为吾,等你。”网中人抚上她的脸颊,染血的唇逐渐靠近,“网中人相信,你不会赢。” 寂静的山洞内两人拥吻,而在帝女精国的大牢中,一只英俊的魔忧伤望天。 公子开明不禁面露忧色:“我这么英俊潇洒、聪明绝顶的魔竟会被那只烟花仔陷害至此!刺杀帝女可是大罪,现在本策君身陷囹圄,逃脱无望,该怎样办啊?” “难道等戮世摩罗那个坏小孩来救?”公子开明下意识否定道,“他对我不落井下石就谢天谢地谢祖师爷了。现在只能等魔伶公主醒来,或者胜弦主……阿飘——” 闇盟某处,鬼飘伶打了个喷嚏:“魔也会生病吗?还是说,someone is missing me.会是谁呢,是ming,Ling还是俏如来?the answer is obvious.零与俏如来在人世,想我做什么,当然是小明!” “这样喊好像也没什么用。算了。”公子开明取出一封信,倒出里面的两只纸人,“这个烟花仔,别让本策君再见到你,否则……是讲,好像我也打不过。啊,好讨厌、很讨厌、有够讨厌!” 公子开明将真气灌入纸人:“阿飘,胜弦主,救命啊!” 戮世摩罗挑动着额发,对无我公子说道:“现在我们的策君应该在帝女精国的牢中喊救命。为了沉沦海的和平,你说我们要去营救公子开明吗?” “让闇盟处理。”无我公子一脸冷漠地说道,“如今三尊回防沉沦海,就算没公子开明,应龙师也不敢轻举妄动。” “闇盟欠我们人情,只要应龙师出兵,胜弦主不会袖手。”戮世摩罗敲打着扶手,“人活得越久越怕死,这只老龙很明显,有够谨慎、狡猾。所以说,这个沉沦海之约拆了跟没拆一样。” “和平只是表象,战争已在酝酿,想要突破僵局,就要靠外力打破。” 戮世摩罗不禁询问道:“什么外力?” “很快你就会知道。” “关于她的秘密,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松口。”戮世摩罗不甚在意地说道,“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我也能猜到一二。比起元邪皇复活,我更关心,网中人能不能抢赢我那大哥。” 无我公子面不改色地说道:“对我而言,并无差别。” 戮世摩罗看着无我公子说道:“明明是活人,却要装作傀儡,不难受吗?鬼祭贪魔殿已被镇压,佛气对网中人不利,所以你又开了一道门。若不是你违反指令,我很难察觉你的存在。” “她想不那么寂寞,所以我出现了。她觉得两个人太多,所以我消失了。”无我公子平淡地说道,“她要我成为魔之左手,所以我留下了。” “如果是大姐,现在一定会说一句。”戮世摩罗指向无我公子,“你该为自己而活。” “无我之人,向死而生,无需自我。”无我公子的眼眸墨不见光,“她就是我,为我而死,为她而活。只要是她的愿望,我都会为她实现,因为这就是我的愿望。” “她让你别送网中人回去,你却听了我的命令,难道不是违反她的意愿?”戮世摩罗似笑非笑地说道,“难道这不算你自己的愿望?” 无我公子弯唇,笑得如沐春风:“无我只是听令行事,不是吗?” “将责任全推给我就对了。”戮世摩罗忍不住叹了口气,“我都能猜到,她看到网中人之时,是怎样骂我的——” “戮世摩罗这个臭小子。” 第一百一十八章 布局沉沦 绝海之约 洞外一阵吵闹声,永夜皇与网中人转头看去,竟是尚同会众人追至,已将山洞团团包围。 “想进来,没这么容易。”永夜皇扔出四面小旗,落地为阵,封住洞穴唯一的入口,“水火风雷,四元封阵。” 网中人瞥了一眼封印阵法:“你将洞口封上,他们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 永夜皇摊手聚集辟邪妖力:“不用出去,吾送你走。” “那你呢?死吗?”网中人迅速捏住她的手腕,“他们会怎样对待你的尸体,你可有想过?” “吾也不是只会将别人炸成烟花。”永夜皇撩过鬓发嫣然一笑,“若他们敢触碰尸体,本皇有自信叫他们尽没在此。” “没必要,与我一同回魔世。”网中人停顿了片刻,说道,“然后回来。” “不行,应龙师能感应龙气。”永夜皇垂眼摇了摇头,“若他知晓吾还活着,必无胆量出兵。沉沦海之约拆毁,永夜皇死,修罗国度败退,凶岳疆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不能因为一条命,破坏吾的布局。” “嗯?”网中人立刻明白过来,“从你继位开始,便在算计。你与臭小子都是计划中的一环。你的目标不是九界,而是沉沦海。” “你们看不起小弟,老恶龙更看不起,毕竟……太年轻了。”永夜皇笑得冷酷而阴险,“吾将策君送进精国监狱,目的除了是逼应龙师动作,更是要策君与胜弦主联系。长琴无焰与吾是旧识,闇盟又欠本皇人情,修罗国度在中原受挫,不管是为人情还是平衡,闇盟都会帮助修罗国度。” “只要应龙师趁虚攻打,等待他的就是惨败沉沦。无惧他用龙元召唤尸军。就算没西经无缺相助,现任魔之左手——无我公子也足够应付。”永夜皇的赤瞳亮起血光,一指妖娆地撩动着发丝,“魔世战火一燃,收不收得住,也非闇盟一方做主。吾的知音,操得一手好弦,你可听得出本皇的弦外之音呢?” “这就是你给修罗国度的答案?”网中人见她微微颔首,忍不住冷声质问道,“那你给三尊、给臭小子、给我的答案呢?!你没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吾赢了。”永夜皇将声音放得很轻,“无我会替本皇完成战约。” “你是真正不明白,还是装作不知道?”网中人凝视着她的眼眸,“三尊在意的根本不是战,而是约。” 也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炙热,永夜皇禁不住别过脸去:“我……” 网中人怒声打断道:“你再道歉,吾必杀你!” 山洞之外,气氛剑拔弩张,尚同会众人围攻封印,奈何久攻不破,只得回禀玄之玄。 “报告盟主,这阵法甚是诡异,无法打破。” “嗯……自然之力,周而复生,无穷无极。”玄之玄吩咐众人道,“停手,不用浪费体力。我们虽然进不去,但是他们也出不来。留在此地,小心戒备。” “是!” 永夜皇低头看着地面:“那你想要我说什么?我除了道歉还能说什么?” “什么都不用说。”网中人放缓语气说道,“我只要你回来,别让我一直等下去。” “吾不会让你……一直等下去。”永夜皇压抑情绪,看着网中人说道,“妖神将,本皇送你回魔世。” “丢下自己的女人离开,有辱网中人的作风。”网中人取过面具为她戴上,“在吾回去之前,定要护你周全!” “既然如此……”永夜皇与网中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外走去,“一起!” “妖神将。”永夜皇侧目示意一声,随即掌纳四元之劲,“哈啊——” 永夜皇操纵自然力量,化开洞口四元封印。就在封印消散瞬间,网中人泄出银流开路,蛛丝附带四元之力,飞出击碎尚同会侠士。 “四元真诀!”永夜皇启动四元之力,霎时场中电流缠绕,牵引众人聚在一起。 随着永夜皇转换属性,电流转化冰焰冻体,网中人顺势一掌碎冰,击杀受制的中原侠士。 “呃……”永夜皇伤势发作,不防身后敌人暗袭,一掌打在她的后心。 一瞬失神疏忽,已是人海围上,永夜皇震起披风,荡开无匹气劲:“退下!” “全死来!”网中人怒喝一声,旋身入空化光,射出千丝万线,击碎围攻群侠。 网中人轻盈落地,挡在永夜皇的身前,睥睨扫视在场众人,姿态狂傲,神情轻蔑,气势压迫,尽显魔之右手的威名。 赫赫邪威震慑四周,吓得群侠颤抖后撤:“啊……啊……” “威风都被你抢去。”永夜皇忍不住开玩笑道,“你将人杀完了,让本皇杀什么?” “不用你出手。”网中人侧目看向永夜皇,“站在吾的身后便可。” 永夜皇微微一愣:“哈,让本皇站在身后,你还是第一个。” “你还想要几个?”网中人一边戒备玄之玄,一边对永夜皇说道,“现在、未来,一个就够了。” “未来,只怕你们没未来了。”玄之玄对尚同会众人道,“各位同志,回想你们死在魔世手下的亲人朋友吧,你们真的想让他们逃走?” 玄之玄一番鼓舞,效果立竿见影,群侠顿时面露愤慨,一哄而上,围攻二人。 “也许……”永夜皇思忖了片刻,扬手血丝剑网交织,切割绕背突袭之人,“还有一个。” “嗯?魔网天罗!喝——”网中人运气暴喝一声,邪毒飞丝如瀑飞泄,裂地开石击碎群侠,打伤东方秋雨与浮云子。 “别误会,我讲的是我老爸。” 战场之中飞丝盘旋,重重的围困,却反而激起网中人的斗志。然而体力的损耗,妖神邪郎终也现出疲态。 伤重、身累、步沉,却是坚定向前,只因身后挚爱、心中执着,纵使舍弃性命,也要护她周全。 “嗯?”察觉敌人只是负隅顽抗,玄之玄顿时御起随形剑,“墨改,碧潭映月!” 利刃出鞘瞬间,一股诛魔之力沛然爆发,逼迫网中人踉跄后退:“啊……” 网中人稳住身形,上前与玄之玄交手,然而面对诛魔剑法,重伤力竭的他难以抵挡,身上再添新伤。 “呃啊……”网中人不支向后倒去,被身后的人抱在怀中,随即歪身吐出一口血。 永夜皇担忧地呼唤道:“妖神将。” “我……没事,不用担心。”网中人勉强着站起身,身一动竟是再吐鲜血,“呃……噗——” “吾送你回去。”永夜皇抬掌欲撕开空间,手却是被魔紧紧抓住,“你……” “我讲过,定要护你周全。”网中人轻抚她的面颊,随后将人拉到身后,“网中人说到做到。” 察觉两人之间非同一般,尚同会群侠顿时议论出声。 “啊?原来他们是这种关系啊,难怪网中人这么护着永夜皇。” “两个……变态啊!” “魔世余孽,不止可恶,更加恶心!” …… 群侠的鄙夷萦绕耳畔,网中人顿时火冒三丈,射出数道气劲飞丝:“闭嘴!” “还有余力。墨改——”玄之玄双手握剑插地,随形剑影密布周身,“流萤逐月!” 网中人运势举掌,无定飞丝应手而出:“千蛛万丝,喝——” 克魔剑刃走得轻灵,巧破密布银丝的同时,刺穿网中人的右肩,伤口顿时血流不止。 永夜皇看着为自己拼命的人,内心萌生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到底,为什么坚持,为什么要坚持?” “废话讲完了吗?为万千无辜的生灵,偿命来!”一招得手,乘胜追击,玄之玄腾空而起,墨改奇招再现威能,“墨改,夕照古峰!” 玄之玄挥动随形,真气化为剑刃,更显诛魔之威。 “喝——啊——”面对破空攻势,网中人长啸一声,运尽全身功力,聚集无数魔茧,散成千丝万线。 “魔网天诛!”网中人散出魔茧飞丝,随即双手轮转再聚,“变式!喝——” 魔茧碎裂再散蛛丝,入眼之中尽是银线,千丝万线集中一力,击碎拦路重围,开出一条生路。 “呃……噗——”网中人不支呕血,拉起永夜皇欲离,奈何敌人决心诛魔,定要两魔在此毙命。 “不可放走永夜皇!”玄之玄挥剑破开蛛丝,剑锋直取力尽之魔,“墨改,潮信双涛!纳命来!” 玄之玄正欲取命,却是被夹住剑刃,不由震惊出声:“怎会?!你……不是魔!” “你……”永夜皇爆发出骇人杀意,声音似聚万千生灵,“惹怒本皇了!喝——啊——” 永夜皇一声重喝,散尽自身血液,化作血刃回旋的结界。惊人剑意势不可挡,冲开玄之玄的同时,将网中人与永夜皇包裹在内,化作并非守护、胜似守护的守护。 “啊!”玄之玄猝不及防,已是剑刃临身,留下遍体血痕,“止戈流,这怎有可能?!” 永夜皇打横抱起网中人:“挡吾者……” “这种对生的恶意……”玄之玄只感觉浑身颤栗,不敢置信地看着永夜皇,“这不是止戈流!” “死啦——” 怒吼声中,护身剑气暴射八方,血红剑光无定四散,逼得众人不得不退。 永夜皇舍命一招,意在突围而非取命,开出血路之后,便抱着网中人急急离开,逃往蛛丝所指方向。 “放我下来。”网中人抬手伸向她的脸,“我能自己走。” 面具滑落坠地,化作黑雾散去,露出血染的脸。 “不能……放下。”声音虽是虚弱,语气却是坚定,纵使双腿沉重难迈,脚步仍是一刻不停。 血液散尽,身躯渐冷,却是死撑。身有负担,心有牵挂,如何放下,怎能倒下? “我……不能死。”永夜皇无暇认路,唯有一直向前,甩开身后追兵,“还不能……死。我能救父亲,更能送你回去。” “凰儿……” 天色入夜,永夜皇负伤疾行,途径一块石碑,脚步猛然停下,浑身颤抖不已。网中人踉跄落地,扶住倒下的人。 “呃……”永夜皇看着眼前海域,“绝海,很好的名字,本皇喜欢。” “喜欢什么?”网中人冷哼一声,“还未到你绝命之时。” “还没……追上来。”永夜皇看向后方之路,用尽余力开出通道,“我送你回魔世。” 金色漩涡在背后展开,网中人瞥了一眼身后,对永夜皇提及旧事:“这一幕,很熟悉。” “哈,以前吾拦你。”永夜皇不由苦笑一声,“现在我求你,真是因果报应。” 一如昔日,网中人抚在她的脑后,凑到她的耳边低语:“我的痛苦令你愉悦了吗?” “要报仇吗,吾心爱的蜘蛛?”永夜皇执起他的手,贴上自己的心口,“一人挖一次,很公平。” “你欠吾的,不止一条命。”网中人反握住她的手,摘下自己的面具,放到永夜皇手中,“还有永生永世的陪伴。我要你永远记住这份承诺,做不到,百年之后,杀你。” 永夜皇无奈地苦笑一声:“哈,不是你陪我吗?” 网中人冷冷看着她:“怎么,你有意见吗?” “当然……” 话未尽出,已被堵在嘴边。绝海最后一吻,将承诺铭刻心间,定百年之约,立下不可磨灭的誓言。 就在温情时刻,变故乍生—— “哈啊——”网中人用力一掌推开永夜皇,蛛丝随着喷洒的血液而出,将惊慌失措的人全身包覆。 “你做什么?!”永夜皇无力脱困,只能隔着蛛丝质问他。 “我要你记住我,永生永世!喝——” 一声暴喝,鲜血四溅,网中人用尽最后的气力,将巨茧击落海面,空间通道瞬间崩塌。 “邪郎——” 听着撕心裂肺的呼唤,决绝的魔不由扬起嘴角。 伤势再难压抑,网中人面色一变,跪地吐血不止:“呃……噗——” 身后追兵已至,网中人艰难起身,深深望了一眼海面,然后坦然步向这一世的终点。 玄之玄看着蹒跚而来的魔,不禁疑问道:“嗯?永夜皇人呢?” “就在这片大海之中,去找吧。”网中人冷声嘲笑起来,“哈哈哈……” “嗯?死来!喝——”玄之玄挥舞随形,飞身一剑取命。 网中人射出飞丝,然而赌尽一切,早已无力再战,难逃一剑刺穿的命运。 “你只能杀网中人一时,但我一定会自地狱中爬起,向你报复!呃……啊……” 网中人抽出随形,留下报复的誓言,缓缓倒落尘埃。而在巨茧之中,永夜皇有感剧痛,攥紧手中的面具,闭目拥抱无边黑暗。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再遇剑雅 尚同新局 绝海,绝命之海,无边无际,一如其名,让逃亡至此的人,只得绝望绝命。 海面风平浪静,然而下一刻,海水爆冲,浪花四溅。只见一道身影自水下缓缓升起,面容威严冷峻,眼神无感无情,似万年不化的冰雪,美得毫无生气。 女人飘过海面,回到陆地之上,步履缓慢轻盈,身影飘忽似魅,眨眼来到一处血迹之前。 “这场赌还未开始,我就已经输了。”女人抬掌毁去眼前土地,“败吾的不是局中人,而是局外人。但本皇赢不了,也不会让你赢。” “灭世真阵,有何难度?”女人化作缕缕金线,钻入了空间通道之中,“吾不只要灭世,更要创世,重建天地秩序。” 沉夜如渊,无星无月,红笼高悬,照亮一方楼宇,以及两名远道而来的客人。两人相遇门外,剑意扑面而来,不由停下脚步,暗自打量对方。 “(剑雅莫离骚,来自天剑慕容府,可能是剑宗之人。)”明渊凰一眼便认出此人,“(今日是初一,上次也是初一,他来此的目的,是习惯,还是约定?)” “(这样看我,是一见钟情,还是想要劫色?虽然我很英俊,她也很美丽,但是发展会不会太快了。)”莫离骚向女人行了一礼,“姑娘,你先请。” “多谢。”明渊凰回了一礼,走入风灯雨栈楼。眼角余光观察,莫离骚依旧是走向雅座,似乎专程为等人而来。 “(是约定,来者会是道域之人吗?)”明渊凰收回视线,将银子放在柜台之上,“两坛梨花白,送往道域阴阳学宗,指名如画江山。” 闻言,管事与莫离骚都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请问姑娘是否与月泠公子相识?”管事礼貌地询问道。 “吾知道你想问什么,她死了。”明渊凰平淡地说道,“这是最后一次,连同她的份一起寄过去。” “想不到。”管事似有感慨地说道,“连公子这样光风霁月的人物也不幸遇难。” “魔祸横行,她只是其中之一。”明渊凰敷衍了一句,转身朝着风灯雨栈楼外走去,未料竟是又被莫离骚拦住。 “阁下这是何意?”明渊凰微微蹙眉,“为何拦吾去路?” “是在下唐突了。”莫离骚先是道歉,随后询问明渊凰道,“我只是想问姑娘,那位有眼光的银月公子真的死了?” 明渊凰忍不住小声嘀咕:“我怎记得是叫冷月公子。” “姑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莫离骚又重复了一遍,“那名有眼光的明月公子……” “是月泠公子。”明渊凰忍无可忍地打断道,“死了,死得连一点骨头渣都不剩。” 莫离骚闭了闭眼,安慰道,“请节哀。” 明渊凰将手背在身后:“问的人是你,为何要吾节哀?” “我只是想知道,但触及姑娘的伤心事,莫离骚只得说一声抱歉。” 明渊凰一脸冷漠地说道:“吾为何要伤心?” “你们不是姐弟吗?”莫离骚疑惑地看着她,“难道是兄妹,总不可能是父女或者母子吧?” “盲目的猜测。” “你们给我的感觉很像。”见她不以为意,莫离骚自我夸耀道,“在下的直觉一向很准。” “(废话,同一个人,能不像吗?)”明渊凰在心中吐槽道,面上却是不显露分毫,“那你这次是猜错了,只是相识而已。” “不是吗?”莫离骚颇感意外地说道,“莫离骚失礼了。” “无妨。” 与先前一样,莫离骚挡路而不自知。就在明渊凰欲绕路之时,莫离骚忽然喟叹一声惋惜。 “如此慧眼识才之人,不能交个朋友,太可惜了。” 明渊凰脚步一滞,心中顿时升起一种拔剑的冲动:“(才?竟然有人比吾还厚颜无耻。)” 见她不再前行,莫离骚不解地问道:“姑娘怎么了,突然停下,是想起什么了吗?” “天剑烟雨还好吗?”想起慕容烟雨的年岁,明渊凰不禁询问道,“听闻三尊攻打过慕容府,以他的脾气不可能不现面。三尊没出事,出事的该不会是他吧?” 莫离骚向她解释道:“师父在闭关,届时并无出面。” “闭关?都一把年纪了,还不好好养生。”明渊凰取出一坛药酒递给莫离骚,“这个给你。” “姑娘,这样不好吧。”莫离骚婉言推辞道,“初次见面,你就送我礼物,会不会太快了?” “这是给慕容老头的。”明渊凰冷眼看着莫离骚,“欠他的拜师礼。” 莫离骚闭目沉吟了片刻:“看来你也输给他了,但他为何没将你带回慕容府?” “输了剑,输了口才。”明渊凰将酒坛塞给莫离骚,“学得剑,学得口才。他没收吾为徒,却是算我半个师父。” 莫离骚接过酒坛,竟是直接卸去封泥喝了一口:“嗯……很好喝的药酒。” 明渊凰不悦地蹙起眉:“这不是给你的。” “我只是替师父尝一口,看看是否好喝。”莫离骚仔细分辨了一下,“嗯~这酒味,与他带回府的酒气味相同。” “慕容老头拿过吾的一坛药酒,还讲要请我喝酒喝到饱。” “嗯?那名与我同岁的不世奇才就是你?”莫离骚讶异地看着她,“他说要介绍一名姑娘给我认识,说是不亚于吾的天才,而且还比我更好相处。” “原来不单是请吾喝酒。”明渊凰立刻明白过来,“还想将吾骗回去,收做徒弟,这个老贼。” “他就是这样,习惯就好。” “既然闭关,那吾等他出关,再来登门拜会。”明渊凰向莫离骚行了一礼,“阁下,请。” “对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莫离骚向明渊凰介绍道,“在下剑雅莫离骚,是慕容府二当家。慕容府避世已久,交代府内一声,能为你行个方便。” “不用了。”明渊凰随意摆了摆手,“反正你也记不住。” 莫离骚煞有介事地颔首道:“嗯,有理。那师妹慢走,有空来慕容府作客,大师兄请你喝酒。” “大师兄?我呸!” 明渊凰再也维持不得风度,留下一声怒骂之后,化光离开了风灯雨栈楼。 达摩金光塔之外,俏如来戴上兜帽,一脸平静地离开,心中却是思绪纷乱。 “(幽灵魔刀送入魔世之后,枯髓咒怨便占据圣者肉身舍利,在魔世通道完全封印之前,前往魔世。紫瞳灵睛只是障眼法,如果我所料不错,在第一次决战之时,凰儿便已将邪力注入肉身舍利。而第二次决战,她更是以假的邪眼骗取信任,将情报告知元邪皇,让他耐心等待时机。血纹魔瘟的爆发,也是算计中一环,目的就是要转移双尊的注意,为元邪皇制造机会。)” 『你是钜子,吾是魔皇。人魔对立,不该同道。吾醒了,而你,还在醉。』 “是俏如来太天真……”俏如来紧攥着琉璃数珠,“天真到……将梦幻泡影当了真。” 俏如来低头疾步而行,在前往正气山庄的路上,遇上了专程来寻他的赤羽信之介。 赤羽一见俏如来,立刻关切地询问道:“俏如来,你的伤势恢复得怎样了?” “已无大碍,多谢赤羽先生关心。”俏如来向赤羽行了一礼,“血纹魔瘟在身,俏如来行事诸多不便,黑瞳之事只能劳烦赤羽先生了。” “吾会处理。”赤羽以折扇敲打着掌心,“我来是要告知你一件事,三境和平合约,成功了。” “如此甚好。”俏如来由衷地表示欣慰,“中苗世仇多年,能够和平相处,对两境居民都是好事。” “但也增添了他的功绩。追杀魔族,消灭黑瞳余孽,他的声望如日中天。”赤羽话锋一转,看着俏如来说道,“我来此的路上,听闻网中人已死,尸体被丢入赤日山的火山口之中。” “嗯……”俏如来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问道,“那,她呢?” “被网中人丢入大海,现在不知所踪,尚同会也正在搜索。”赤羽观察着俏如来的脸色,“你是担心她的安全,还是担心她会搅局?” “皆有。”俏如来心有无奈地说道,“俏如来不怕以一敌五,只怕与她彻底反目。” “带着一身拖累还能败吾与北竞王,甚至布局魔世。”赤羽的声音带着无限感慨,“如今的她再无挂碍,只怕会用尽手段,赢下这场赌局。俏如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俏如来明白。”俏如来摸了摸血纹魔瘟,“从她解除封印之时,我就已经明白,这是俏如来最后的机会。” “但未必全然坏事,至少,她不会放过九算。尤其是……玄之玄。”赤羽停顿了片刻,神情复杂地说道,“败给你,赤羽毫无怨言,但输给局外人,让赤羽心有不甘。” 俏如来闭上眼睛说道:“谁能甘心……” 赤羽收拾了心情说道:“回到正题吧,若永夜皇要报复,屠戮是最简单的手段,也是我们最无可奈何的手段。” “若真走到这一步,俏如来别无选择。” “所以,这是她的最后一步。”赤羽与俏如来继续分析道,“玄之玄之所以急于杀她,便是怕永夜皇卷土重来,届时玄之玄的下场可想而知。” “她不会杀玄之玄。” “这正是吾担心之处。”赤羽一脸凝重地说道,“若她能忍下网中人之仇,才是最可怕的所在。那说明,她会扣住这张牌,胁迫玄之玄合作,对付你与九算。最后再为网中人报仇,提前你们的赌局。” “如果是这样,她的第一步就是……” 尚同会之中,黑衣女子眉目含笑,向心神荡漾的群侠行了一礼:“以后我们就是同志了,渊凰会用所学医术,为尚同会的发展贡献心力。” “明姑娘,我身体有点不舒服,你能不能给我诊治一下?” “明姑娘还有我,我上次被网中人打伤,伤口还在作疼。” “明姑娘……” …… 明渊凰笑得越发迷人,将魔魅天资发挥至极:“感谢各位信任,渊凰尽力而为,稍候吾便为诸位诊治。” 玄之玄看着笑靥如花、左右逢源的女人,心中只感觉寒意无限。 他曾幻想过永夜皇杀上门的景象,甚至已为自己安排好后路,但饶是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到,永夜皇竟会以大夫的身份加入尚同会。 可笑的是,她的加入竟是自己亲口允诺,甚至赋予她重要的医师职责,原因正是要留住这个万济医会的成员。 “多谢你,武敛君。”明渊凰向右魁武敛君行了一礼。 武敛君摸着心口的纱布:“明姑娘不必客气,若非姑娘路过相救,武敛君还未走进尚同会,便已被贼人偷袭至死。如此妙手回春之能,被尚同会拒之门外,实在太过可惜。” 玄之玄听着两人的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愚蠢!哪有这么刚好,她是早有预谋!)” “右魁言重了。”明渊凰言笑晏晏,“你的伤势沉重,稍候吾再为你换药。” “有劳姑娘。” 应付完武敛君之后,明渊凰转向玄之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盟主……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玄之玄僵硬地回答道:“当然,是玄之玄该为之事。” 帮助众人医治之后,明渊凰以采药为名,离开尚同会,准备前往正气山庄。 “(不死心啊。)” 察觉身后有人跟踪,明渊凰并未出手击杀,而是将跟踪者引至深山,有意无意地绕路将其甩脱。 明渊凰跨入空间通道之中:“玄之玄,你感受到本皇的诚意了吗?哈哈哈……” 曾经是中原枢纽的正气山庄,久无人烟,如今,已是荒废。明渊凰看着一地狼藉,挥袖一扫,将歪斜的石碑牌匾重新立正,随即推开大门,进入山庄之中。 萧瑟风起,蛛网交织,黑影缓步而至,来到宫本总司的墓前。明渊凰清理完杂草,取出一坛风月无边,边喝便酹在坟头。 “征战近两年,都没时间看你,也没时间吊祭大哥。”明渊凰饮了一口酒说道,“不过我想,你也不想吾来,毕竟你不愿杀戮,不愿战火遍地。” “你没将担子交给我,是不愿束缚,希望吾走出自己的路,传承、突破与超越。”明渊凰将酒酹在地面,“现在吾走了,这条路,吾无悔。没能如你所愿……你会怪我吗?” “你让我找到自己的心,我却挖走了别人的心。如此投机取巧,你会怪我吗?” “我找到自己的心了,但我伤害了他。”明渊凰的脸颊多了一行血迹,“他会……怪我吗?” 正气山庄的大门逐渐推开,一丝熟悉的魔气传入。有感血纹魔瘟,微醉的魔瞬间清醒,一口喝完剩余的风月无边。 “当然不会,毕竟……你是这么温柔多情的人啊。”明渊凰将酒坛放在坟前,“宫本师尊,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赌约结束之后,吾便会回到魔世,永不再出。”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对吾的期望吗?”明渊凰覆上自己的心口,声音轻柔道,“吾找到自己的心了,他是我最爱的人。” 放轻的脚步声一顿,明渊凰不禁莞尔:“网中人。” 啪—— 身后传来坠落之声,明渊凰应声回眸看去,只见散落一地的佛珠,以及一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容。 第一百二十章 更换赌注 意外相遇 熟悉是因为深爱,陌生是因为释怀。他的脸未改,只是她的心,变了。 明渊凰正过脸,向宫本总司的墓鞠躬行礼,转身疾步离开正气山庄。即便两人擦肩而过,她也未看俏如来一眼。 “嗯?”明渊凰猛然停下脚步,举起被牢牢抓住的手腕,“怎么,想要提前赌约吗?” “提前?这场赌还未开始……”俏如来的声音微微颤抖,“我就已经输了……” 听到这相同的话,明渊凰愣了片刻,蹙眉甩脱他的手:“输的人不只是你。” “啊……”俏如来意识到了什么,大受打击地后退一步,“难道……这不公平!” “不公平?”明渊凰无情地讥讽道,“你是天下人的俏如来,吾是与天下为敌的永夜皇。你爱我,但你不可能因吾不顾苍生。我爱你,但吾不可能为你放弃血亲。” 不等俏如来开口,明渊凰冷声质问道:“你做不到放下,凭什么要吾放下!你讲吾对你不公平,你对我又何曾公平过?天,又何曾公平过?” 明渊凰毫无留恋地转身:“我对网中人又何曾公平过,现在不过因果偿还。” 身后之人无言沉默,过了片刻,传来他温和平静的声音。 “俏如来以为,你动心过。至少那时,你的反应不似作伪。” 明渊凰低眉止步说道:“那是你,还在醉,还在沉梦。” “原来是梦,不是真。”俏如来无奈地闭上双眼,“只是为何……不让我多做一阵?” “因为你的一句话。” 闻言,俏如来蓦然睁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啊?” “延续你的血脉,弥补血亲的遗憾。”明渊凰侧目看向俏如来,“就是这句话,让我清醒了。” “是因为元邪皇?”俏如来不懈地追问道,“还是因为,你以为我会让你与元邪皇为敌?” “不是,而是因为……”明渊凰收回视线,缓步走出正气山庄,“我们不可能有后代,欺骗从那一刻便已注定。” 俏如来的声音异常激动:“那为何是网中人?为什么偏偏是网中人?我不能,难道他就……” “俏如来!”明渊凰愤怒地转身,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别让自己难堪!” “啊!”俏如来霎时一震,悲哀地闭上双眼,“对不住,是俏如来失态了。” “你能宣泄情绪很好,但吾没必要承担你的情绪。”明渊凰垂下眼帘说道,“你无权替吾抉择,更无权评价吾的选择。有些事你做不到,不代表网中人做不到。你放弃我,不代表他会放弃。” “我从没……”俏如来的话停在嘴边,顿时不知该怎样说下去。 明渊凰收回指着心口的手:“你别无选择,但本皇不是。他能送我一颗心,而你——只会伤害它。” 『你不如网中人。他能为凰儿付出性命,你却只会伤害凰儿。』 “啊……”俏如来忍不住倒退一步,心口的玲珑子竟是前所未有的冰凉。 “你说得不错,这确实不公平。”明渊凰别开了目光,继续朝山庄外走去,“但感情之事何曾公平过,尤其是……三个人的感情。” “那天我放弃,不是因为我不想,而是……我想向你提亲。” 明渊凰的步伐略微一滞,随后又步履坚定地前行。 俏如来注视着她的背影:“俏如来不是神佛,我也有自己的欲望。只是我爱你,所以,能可压抑。如果我能料到后来发生的事,我宁愿做一个卑鄙无耻的人,也不能坐视你走至必须为敌的一方。” 明渊凰敛目轻声说道:“这不会改变什么,吾不可能背叛父亲,你也不可能不杀我。” “至少还有赌约,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败涂地。” “换一个赌注吧。”明渊凰回首看向俏如来,“为你,为我,为网中人。” “我……”俏如来闭目对明渊凰说道,“你先说吧,给俏如来……一点时间。” “吾等你。”明渊凰将手背在身后,“本皇一向不喜先手。” 俏如来思忖了片刻,睁开一双明亮的金眸:“我要你,与我一同守护九界苍生。” 明渊凰不悦地眯起眼:“嗯~本皇不会离开魔世,更不会离开网中人。” “便是要你……不得踏出魔世。”俏如来收敛心神说道,“在我有生之年,你不得利用空间通道,率领魔世掀动九界战火。” “嗯……”明渊凰思考了片刻,应下了他的赌注,“允你。” 俏如来捂着心口说道:“现在换你说了。” “没必要,吾的执着只有一个。”明渊凰不屑地冷哼一声,“除了网中人,没什么值得我在意。” “如果是以网中人为赌呢?” “俏如来!”明渊凰的脸色倏然阴沉,“你会以自己的妻子作为赌注吗?” 俏如来语气沉稳地说道:“你不想知晓网中人的下落吗?玄师叔到底将邪茧藏到哪里,你不想知道吗?” 明渊凰冷笑一声:“吾会亲自去问,不劳钜子费心。” “如果你贸然去问,不就等同提醒师叔,要好好把握这张牌。”俏如来轻轻勾起嘴角,“凰儿,你怎会犯下这么明显的错误?” “哼,尚同会总有知晓的人。” 俏如来的话意味深长:“那凰儿可知晓,哪些是师叔的人?若是问差了……凰儿,你又犯下错误了。” “本皇不用知道。”明渊凰的眼神冷厉残忍,“拷问,灭口,轻而易举。” 俏如来叹了一口气:“啊,为了不让群侠遭受无妄之灾,俏如来也只能提醒玄师叔,让师叔将网中人藏好了。” “你!”明渊凰怒视他的眼眸,“俏如来,别试图挑衅本皇,吾若真怒,你承受不起!” “俏如来无意挑衅,我只是想让你接受赌注。”俏如来的眼中伤感浮现,“别让我在这场赌局中……太过难堪。” “这是最后一次。”明渊凰拂袖大步离去,“允你!” 明渊凰离开之后,俏如来无力地转身,看着宫本总司之墓:“宫本师尊,徒儿是不是错得离谱?但我不想她进入火山,经历岩浆焚体之痛,即便我知道……她会恨我。” “师尊……”俏如来奋力压着两枚棋子,“徒儿实在是……不甘心啊。” 合上正气山庄的大门,明渊凰逐渐弯下腰,捂上疼痛欲裂的心口,眼中的血泪潸然滑落。 执念能可改变,但是记忆不会改变,感情怎会轻易改变? 曾经爱得真实,现在痛得真实,这样真实的感觉,即便能够欺骗别人,又要如何欺骗自己? “做人……太痛苦了……”明渊凰渐渐倚门滑落,跌坐在正气山庄门口,“太……痛苦了……” 正气山庄不远处,风逍遥、剑无极与雪山银燕结伴而行,正巧看到抱膝流泪的女人。 “大……” 雪山银燕正要上前,却是被风逍遥捂住嘴,而剑无极亦是拖人后撤。 “你们做什么?”雪山银燕不解地看着他们。 “我才要问你做什么?”风逍遥指着明渊凰说道,“你没看到她在哭吗?” “正因如此,我才想上前安慰。”雪山银燕疑惑地看向山庄,“嗯?为什么大哥没出现,难道他没回到正气山庄?” “如果俏如来不在正气山庄,那大姐头也免哭了。”剑无极烦躁地挠了挠头,“用牛蹄子想也知道,他们肯定是吵架了,而且很有可能是因为那只臭蜘蛛。” “敢讲传言是真的?”风逍遥讶异地询问道,“来此的路上,我有听人说,网中人与永夜皇是情人。他们是三角恋喔?” “什么三角恋,分明是那只蜘蛛仗着脚多想要插足。”剑无极愤慨地说道,“若不是过去立场不同,笨牛现在都做叔父了。” “啊?”风逍遥略有同情地说道,“那王上岂不是……” 剑无极立刻打断道:“别提那只色狼!蜘蛛与火鸡已经够烦人,万一那只臭玄狐也出来……” “狼、蜘蛛、火鸡还有狐狸。”风逍遥歪头调侃道,“这么多动物,敢讲大姐头家里是开动物园的?” “她自己就是龙,吸引小动物也很正常。”剑无极连忙招呼两人道,“啊,快看,俏如来出现了!” 正气山庄的大门轻声打开,俏如来本是想除去门前杂草,未料本该离去的人竟是从未离开,心跳加快的同时,亦是狠狠抽动起来。 “我跟你讲,伤心的女人最需要温柔的抚慰。”剑无极略有得意地说道,“笨牛啊,你就安心看好了。” “看什么?”雪山银燕看着门口的情形,“大哥并无要安慰大嫂的意思啊。” 剑无极在一旁干着急:“呃?俏如来啊……” 俏如来的手伸到一半,却又飞快地撤了回去。也许是不想惊扰对方,他只是安静地站在女人身后,目不转睛地陪伴着她。 女人埋头闷不做声,似是没发现身后之人的存在。就这样过去很久,明渊凰缓缓抬头起身,散作缕缕金光,消失在正气山庄门口。 俏如来怅然若失地叹息一声,收回想要搀扶的手。静立片刻后,他面色平静地走出山庄,开始打理满地的杂草。 转身瞬间,聚少离多的兄弟对面。许是触景生情,雪山银燕蓦然想起父亲、二哥,禁不住泪流满面。 俏如来目光柔和地看着他:“回来了。” “大哥……方才我都看到了……”雪山银燕擦去脸上的泪水,“虽然我不知你们发生了何事,但我相信大嫂会回来,二哥与父亲也会回来。” “嗯……”俏如来闭上眼睛说道,“我也相信。” “大哥,别放弃希望,父亲……父亲还好好活着。”雪山银燕大声鼓励道,“二哥说,随时欢迎我们去看父亲。我们还有机会一家团聚,千万别放弃希望!” 俏如来一震:“银燕……” “大哥。” 俏如来对着小弟宽慰浅笑:“父亲的书房交你整理。” 雪山银燕一口应下:“好,交给我。” “整理好了,我们再一同去祭拜宫本师尊。” 而在另一边,风逍遥与剑无极遥遥观望,打开一坛风月无边。 “现在要讲啥?” 两人举酒异口同声地说道:“干杯!” 说完,朋友兄弟仰面喝酒,共饮一口风月无边。 不悔峰,一道黑色身影冷默站定,注视着遍布山壁的剑痕,脑中重现出任飘渺、宫本总司比剑情形。 “如此惊世骇俗的剑法。”玄狐回忆着永夜皇的话,“一剑无悔有传人,但剑十一成为绝响了吗?” “魔世的余孽。” 就在玄狐扶额之时,东方秋雨率领尚同会侠士杀至,将对壁沉思的剑客包围在内。 “嗯?”玄狐向尚同会众人询问道,“应零呢?” “杀!”东方秋雨一声令下,尚同会众人围攻而上,却见玄狐身形缥缈,眨眼已穿出包围圈。 “应零呢?” 东方秋雨挥拳攻击,却是被玄狐轻松闪避。连续的逼攻之后,玄狐反手抽剑斩落一名背袭者的头颅。 “啊……”群侠眼见同伴惨死,先是一惊,随后愤怒地冲杀上前,“可恶,杀啊!” 玄狐旋身划过来者咽喉,领头者顿时尸首分离。再一剑,截断手腕,侠士不及惨叫,头颅已然坠地。精确极沉的剑招,亡者只见一道白芒,随之便是无尽的黑暗笼罩。 东方秋雨攻至一半,惊觉同伴几近覆灭,急收掌势。面对直指咽喉的剑锋,尚同会左帅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啊……” 眼见左帅受制,尚同会众人齐齐停在玄狐身后:“东方先生!” “住手,众人住手。”东方秋雨连忙抬手示意,“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玄狐。” 冷冽寒气自剑身散逸,即便收割多者性命,玄狐的剑仍是白玉无暇,不染污血。 “这口剑……”东方秋雨立刻认出此剑,“是月泠公子的明霜!” “这是我的剑。”玄狐继续追问之前的问题,“应零人呢?修罗国度的人呢?” “(嗯?他不是修罗国度的魔。)”东方秋雨眨了眨眼,“修罗国度已经败退,至于你说的应零,他是什么人?” “败退,不可能。”玄狐的声音平淡无波,话中却是透出怀疑,“谁能打败应零?” 东方秋雨一惊:“你讲的人难道是……” “是谁打败了她?” “是……”东方秋雨担心他暴起杀人,连忙将所知全数讲出,“是俏如来。永夜皇被网中人扔入大海,目前下落不明。” “俏如来……”玄狐沉吟了片刻,问道,“网中人呢?” “死了,尸体被丢入火山口。” “嗯……”玄狐得到了答案后,将明霜收回剑鞘,剑风吹得众人不住后退。 待站稳脚步,群侠大喝一声:“可恶,杀!” 东方秋雨瞥了眼不为所动的玄狐,吩咐尚同会众人道:“住手,众人离开。” 尚同会众人离开后,玄狐徐徐坐在石头上:“三个月,还没到……” 重回故地的俏如来等三人吊祭恩师。经历几番风雨变故,不由感慨。 然而在看到那道意外身影之后,三人的感伤怀念之心荡然无存,同时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 “玄狐!”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三锋交会 与虎谋皮 跟随三人而来的风逍遥歪头看向剑无极:“哇,被你料中了,还真正有一只狐狸。” “重点不是这,重点是……”剑无极忍不住上前一步,“为什么你这只臭狐狸会出现在这?!” “玄狐,你没回到魔世?”俏如来注意到一地的尸体,“啊,是尚同会的侠士,他们都是被你所杀?” “他们想杀我。”玄狐从背后抽出明霜,“你们来得正好,让我见识一剑无悔与止戈流。” “这口剑……”雪山银燕震惊地向前一步,“明霜怎会出现在你的手里?” “你老实讲,是不是你偷的剑?”剑无极一脸怀疑地质问道,“臭狐狸,你不止偷学别人的剑招,连别人的剑都要偷走!” 玄狐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这是我的剑。” “啥毁?!” “你讲什么?!” 比起难以置信的二人,俏如来显得颇为冷静:“他不是这样的人。玄狐,你原本的剑呢?” “断了。” “俏如来明白了。”俏如来紧接着询问道,“是不是永夜皇让你来此等待?” “应零说,三个月后能让我看到人世最完美的剑法,她果然没骗我。”玄狐举剑指向俏如来,“现在,拔剑!” 雪山银燕瞬间祭出啸灵枪:“你要做什么?!” 即便被剑指咽喉,俏如来仍是面不改色:“还未到我们约定之期。” “你想拖战?”玄狐将明霜往前送了一分,鲜血顺着白玉剑身流下,“由不得你。” “住手,不准伤害大哥!”雪山银燕愤怒地说道,“既然你想见识一剑无悔,那就如你所愿!剑无极?” “是兄弟,多问的。”剑无极手按逆刃刀柄,“无极剑,剑无极,招招残,敌无命。要相杀,我专门,一拔刀,斩妖狐。” 风逍遥喝了一口酒说道:“打架还念诗,气势是有了,就不知打起来怎样?” 剑无极信誓旦旦地说道:“当然是打得妖狐变死狐!” 玄狐调转剑锋对准二人:“嗯……我不介意先见识一剑无悔。” 俏如来试图制止三人交战:“银燕,剑无极!” “别叫了。”风逍遥对俏如来说道,“俏如来,观战吧。” 剑无极拔出逆刃刀,剑器一舞气流旋动。雪山银燕挥动啸灵枪,劲风引动地面爆炸。 眼见战局已是无可避免,俏如来只得与风逍遥退后,将战场让给对战的三人。 “喝——”玄狐低喝一声,玉剑指地,剑光闪耀,沿地一路奔袭而来。 剑无极挽动剑花格挡,挑开剑气的瞬间,却是被碰撞的火花震退。剑气偏折,在周遭的岩石上留下一道锋利的剑痕。 “小心!”雪山银燕握枪以杆抵挡,亦是被剧烈的爆炸震退,“好猛烈的剑气!” “什么好猛烈啊,跟我那个无缘的老丈人的剑气比起来,还差得远呢!喝——” 剑无极怒喝一声,与雪山银燕同时攻上。面对刀枪联袂,玄狐飞身化作黑影,闪烁过两人之间,手中明霜碰过逆刃,与啸灵枪拉出一声锐鸣。 雪山银燕拧腰舞枪,啸灵枪走得刚烈,劲风凶悍。而剑无极步伐无常,身影变换间剑锋已至,快至难以抵挡。 剑刃划过臂腿,枪尖扫过肩膀,刀锋掠过腹部,三人在交接间,各自留下伤痕。 玄狐对着雪山银燕说道:“以枪代剑,剑的变形,是你的剑法,我已接收。现在,你们可以让我见识一剑无悔了。” “嗯?” “又偷学别人的剑法,你这只臭狐狸怎会这么没品啊!”剑无极将逆刃抗在肩上,挽动剑花收刀入鞘,“一剑无极!” 雪山银燕旋身舞动枪花:“神魔一念,飞燕穿月!” “我不需要让你们了解。”玄狐快速上前压住逆刃,步伐旋转架住啸灵枪,在雪山银燕抽枪的同时,反手挡下剑无极的回击。 “剑劫,始界洪荒。”玄狐飞身后撤挥剑,一道紫芒白光闪过,剑者化作数道残影,身法捉摸不定,剑路快慢变异。 速度忽快忽慢,无法预判走势,风逍遥不禁暗自称奇:“(速度不定,好奇特的剑式。)” 玄狐化作黑雾消散,再现已是快剑划过,剑无极难以措手,腹部皮肉乍然开裂:“啊!” “剑无极!”雪山银燕惊呼一声,舞动啸灵枪攻上,“可恶!” 瓦解对手配合之后,玄狐一剑挑开啸灵枪,以柄敲退雪山银燕:“你更适合飘渺剑法。” “你讲什么?!”剑无极愤怒地瞪着玄狐,“自以为是的臭狐狸!” 玄狐看着剑无极说道:“应零说,你的身上有与西经无缺相同的无穷无用。只要你接纳飘渺剑法,将无极剑法融入飘渺剑法,就能悟出适合自己的剑法。” 听他又开始擅自评断,剑无极不由抓狂较劲:“我看你是在讲疯话,什么将无极剑法融入飘渺剑法,我看是将飘渺剑法融入无极剑法还差不多!” “现在的你只是破绽,用出你最讨厌的飘渺剑法。”玄狐将剑锋对准剑无极,“若你对无极剑法的坚持有意义,那就证明给我看。” “这个臭师姐,居然对你讲这些……不可原谅啊!”剑无极气势一变,唤出灵属之器,“飘渺无尽!” 察觉剑无极全力施为,雪山银燕立刻极招上手:“神魔一念,焰龙无双!” “一剑——” “嗯……不同了。”察觉对手转变,玄狐神色一凛,飞身展开白玉剑翼,“剑劫,竞魔跨限!” “无悔!” 剑意达到巅峰,默契发挥极致,映入玄狐眼中的,正是渴望的景象。逆刃化作剑指挥开明霜的阻挡,啸灵枪化作剑锋划过玄狐的胸膛。 剑无极与雪山银燕交换位置,合招中再现绝代剑豪的身影,双指一剑贯穿玄狐的要害。 “呃……”玄狐看着眼前剑者的幻象,“宫本……总司……” “终于给你看到了。”剑无极抽回逆刃刀说道,“一剑无悔,让你死而无悔!” “这绝美的一剑,值得。”说完,玄狐向后倒下,魔气溢出身体,彻底绝了气息。 随着身上紫光闪动,体内暗劲冲出,剑无极与银燕惨叫两声,结束了这场战斗。 “银燕,剑无极!” “笨牛,剑老小!” 俏如来与风逍遥连忙上前,查看两人的伤势。在发现并无大碍之后,他们将目光放在玄狐的尸体之上。 风逍遥瞥了一眼尸体说道:“魔气失散,他死了。” “死了。”剑无极蹒跚着上前,对着尸体嘲讽道,“哈哈哈,什么闇盟三大剑手啊,也只有一点本事。” 雪山银燕看向俏如来:“我记得大哥说过,玄狐是不死之身。” 俏如来看着玄狐的尸体说道:“虽是魔世传闻,但从他仿造剑招看来,传闻是真。也就是说,他会死而复活。” 风逍遥歪头看着俏如来:“啊?魔世的魔敢有这么夸张,这么多不死之身。” 剑无极举着逆刃刀说道:“要不我们也将他扔进火山,让他和那只蜘蛛作伴去!或者将他剁成肉酱,他又不是网中人,剁作肉酱,看他怎么活!” 俏如来沉默了片刻,说道:“玄狐只是痴迷剑招,不需走到这一步。温皇已经瘫痪,若他想要学得剑十一,唯有去找凰儿。” “但玄狐的目标是你。”雪山银燕紧张地说道,“他复活后一定会再来找你。大哥,你真正要应战吗?” “以我目前的状况,能避则避。” 风逍遥喝了一口酒追问道:“若是避不过呢?” 俏如来无奈地回答道:“那也只能应战。” 剑无极一听,急忙催促众人道:“那还不赶紧走,等他复活了,想避都没得避!” 尚同会之中,明渊凰背着药篓而归,一进门便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嗯?是医师回来了。”玄之玄将目光投向明渊凰,“来得正好,还请医师为受伤的会众医治。” “分内之事。”明渊凰正要将药篓放下,却被右魁伸手接了过去。 “我替你送至药房。” “如此,多谢了。”明渊凰向武敛君行了一礼,上前检查众人外露的伤痕,“(嗯?这伤口……是锦烟霞。)” “此药可止痛祛寒,有助缓解伤势。”明渊凰取出一瓶药,倒在众伤者的手中,“待会议结束,烦请诸位至药房一趟。” “有劳医师。”玄之玄客气地行了一礼,开始听会众汇报剿灭黑瞳与魔族一事。 明渊凰毫不避讳地站着,依仗自己的特殊身份,光明正大地参加会议,将追杀黑瞳的进度掌握在手。 身为尚同会医师,大可不必参与会议,但若她有心参加,众人也无可置喙。玄之玄显然明白这点,没有做出愚蠢的行为。即便心中有着不小的膈应,他也不可能强行赶人,或者故意隐瞒讯息。 “(尚同会放出的名单皆是低层。)”明渊凰把玩着手中药瓶,“(数以百计的黑瞳,怎有可能无人过滤,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会议结束之后,众人纷纷告退,前往药房领取伤药。明渊凰并无急着离开,而是来到玄之玄的面前,首次与这位九算近距离交谈。 “盟主,渊凰有一事禀报盟主。”明渊凰屈身行了一礼,“还请盟主移驾药房茶室。” “(终是按捺不住了吗?)”玄之玄的眼中闪过异色,“医师直言便可。事务缠身,玄之玄诸多不便。” “是吗?”明渊凰转身偏头睨视,“盟主确定要在此地,与吾一谈黑瞳之事?” “嗯?” “盟主何必如此戒备?”明渊凰回过头看着他,“渊凰只是不解,为何吾得到的黑瞳名单,会比盟主公布的名单多出了几个名字。” 玄之玄神态自若地说道:“也许是你得到的名单有误,也许是我忘记添上那几个名字。” “或者,是盟主故意隐瞒那几个名字。”明渊凰的声音婉约轻柔,“至于原因,渊凰不想知道,但吾相信,俏如来与赤羽先生一定会有兴趣。” 不等玄之玄开口,明渊凰先一步行礼道:“啊,渊凰差点忘了,还有人在等候。盟主,请。” 明渊凰回到药房之中,将伤药分发之后,便来到后方茶室,倒好两杯茶坐下静候。 手中的茶水逐渐变冷,明渊凰却是转着茶杯,迟迟未喝。 “俗世何曾分黑白,庸贤石上覆苍苔。一抔黄土平愚圣,夜半人间冷月来。” 明渊凰意有所指道:“盟主,茶冷了。” “冷茶,也别有滋味。”玄之玄负手而立,却是并未落座喝茶。 明渊凰忍不住叹了口气:“唉呀,既然盟主都这样说,那渊凰也不计较,盟主让吾久等一事了。” “我已经提醒过医师了。” 明渊凰轻轻敲打着木桌:“那盟主想好了吗,为何你会忘记添上那几个名字。” 玄之玄的话似有暗示:“看来医师是肯定,手中的名单无误。” “当然,毕竟……”明渊凰侧目看向玄之玄,“这是戮世摩罗亲自交给吾的名单啊。” 玄之玄的目光充满戒备:“我是该叫你血月孤红,还是……永夜皇。” “欸~”明渊凰似笑非笑地说道,“一个是死去的英雄,一个是活着的恶魔,都不是渊凰啊。” “如果是嫣红,便是血月孤红。如果是渊凰,便是永夜皇。”玄之玄轻蔑地说道,“你的谜题,太轻易了。” “那盟主想好,要跟哪种身份交谈了吗?”明渊凰悠闲地喝茶道,“这将决定,我们是否能和平对谈。” 玄之玄警惕地看着她:“你要在尚同会的地盘动手?” “吾只是一名大夫,暂时没想过更换身份。”明渊凰放下茶杯说道,“但若是有人逼得太紧,明医也只能因为自保,染上病人的鲜血,就此改名血医。” “嗯……”玄之玄继续试探道,“那你为何不动手?” “因为,吾要让你感受到诚意。”明渊凰拨弄着茶杯边沿,“本皇已经知晓,你将网中人扔进赤日山。” 看着眼前温和无害的女人,玄之玄突然感觉后背一冷:“什么诚意?” “当然是……”明渊凰勾起一抹浅笑,“合作的诚意。” “嗯?”玄之玄不禁面露讶异,“你要与我合作?” “是,合作。”明渊凰撑着脸颊说道,“你想走至阳光底下,吾想回到暗夜之中。我们并不冲突,为何不能合作?” 玄之玄狐疑地看着她:“与我合作,等同放下网中人之仇。” “吾相信,他更想亲自复仇。”明渊凰毫不在意地说道,“比起多事,本皇更想让愚弄吾的人,付出代价。” 见玄之玄沉默不语,明渊凰继续引诱道:“没有黑暗,怎显光明,身为黑瞳,你很了解。你需要永夜皇衬托光明,更需要明渊凰制造黑暗。与其寄望别人,不如亲手操纵。玄之玄,英雄的名字,由他执掌的墨家将走向荣耀,永不沉埋。” 玄之玄怀疑地看着她:“你能帮我什么?” “不是吾帮你,而是我们合作。”明渊凰微微勾起嘴角,“我们有着相同的敌人,帮吾,便是帮你自己。” 玄之玄并未轻易动摇:“与你合作,危险更甚与虎谋皮。” “论智,就算你们联手,本皇亦能败你们到无地自容。论武,你们更是不堪一击。”明渊凰的语气平淡至极,“你以为缺了你,本皇不能成事?” 玄之玄心知她的能耐,并没对此出言质疑:“嗯……那你为何要与我合作?” “吾与俏如来有一个赌约。”明渊凰的声音倏尔一沉,“只有结束,才能去救网中人。” “嗯?” “他欺骗了本皇,便该付出代价。”明渊凰的周身杀气爆发,面前的茶杯砰然炸碎,惊得玄之玄不由后退。 “你……”玄之玄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要对付俏如来?” 明渊凰抬手指向玄之玄:“不是吾,而是你。” 玄之玄立刻会意:“你要帮我对付他。” “吾要俏如来——身败名裂。”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合作开端 一个讯息 玄之玄没有急着答应,也没赶着拒绝,而是开始思考,合作带给他的利益与损害。 明渊凰不疾不徐地说道:“你可以不答应,但你不能保证忘今焉、欲星移不会答应。比起网中人之仇,吾相信如画江山之仇,更容易让琅函天接受。或者,鳞族更能让欲星移动摇。” 此言一出,玄之玄不再犹豫:“嗯……我答应。” “身为影形,这种想要见光的渴望,应该超过任何一名九算。若否,我们也不会出现在此。”明渊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所以,别再搬弄你有限的头壳,在本皇面前,多余的思考只是在彰显你的愚蠢。” “挖苦,不是很好的合作开端。” “认清差距,对你有益无害。”明渊凰抿了一口茶水,“保持一点敬畏,才不会像铁骕求衣与欲星移那样,感受一招胜败的无力。当然,对琅函天也是同样。” “嗯?”玄之玄讶异地看着她,“你竟然知晓老二?” “原来铁骕求衣是九算老二。”明渊凰放下茶杯说道,“如此吾便确定了,可怜的竞日孤鸣,这一局一开始便不公平。” “你……”玄之玄的话似是挖苦,却又透出隐隐的恐惧,“老五说得不错,你果真是一个怪物。” “嗯……老五。”明渊凰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场魔祸,忘今焉、铁骕求衣、欲星移和你都或多或少参与,除了这名老五。” “你在暗示什么?” “吾在想,另外三人都有明显的弱点。”明渊凰有意无意地暗示道,“只是这名作壁上观的老五……说不定,他才是你最大的竞争对手。” “你的挑拨太粗浅了。” “智者的通病就是容易自作聪明,你,病得不清。”明渊凰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过是要提醒你,如果你想对付老五却苦于无法,本皇倒有一个简单有效的方法。” 玄之玄顿时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 “吾亲自上门,杀了他。” 玄之玄带着一身冷汗离开药房,这场谈话他不只什么都没收获,甚至还将九算的秘密全部泄露了出去。 “尚贤宫,凰后,羽国的九算。”明渊凰喝了一口茶水,“现在还不是见面的时机。不过,快了。” 明渊凰将药材与伤药整理好,随后便背着药篓离开药房。尚同会大殿内,东方秋雨正在向玄之玄回报情况。 “我们在不悔峰发现一名魔族剑客,名唤玄狐。” “嗯?在不悔峰的魔族剑客?”玄之玄转身看向东方秋雨。 “是,他的剑术精妙非常,我根本没办法看清他的剑路,就让众多义士枉死。”东方秋雨继续补充道,“他非是修罗国度的魔众,却向我们探听永夜皇的下落。” “嗯~”玄之玄闭目沉吟了片刻,“嗯,现在难除之魔,一是锦烟霞,一是这名玄狐,而永夜皇……” 玄之玄转身看去,正好看见步入大殿的明渊凰:“目前仍是下落不明。” 明渊凰向两人行了一礼,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离开了尚同会出门采药。 “明姑娘真是辛苦啊。”东方秋雨忍不住感慨一声,“有这样尽职尽责的医师,真是尚同会众人的福气。” 玄之玄背身掩去脸上的嘲讽:“是啊。” 离开尚同会之后,明渊凰将药篓放在深山之中,随后挥爪撕开一道裂缝,跨入了空间通道之中。 “网中人被丢入赤日山。”明渊凰漫步在一片红光之中,来到了炎气喷发的火山口,“但魔茧已顺着岩浆流入更深的烈恒山。” 明渊凰望着烈恒山的火浆说道:“回到魔世不好吗,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们都想成为吾的执着,却无一人问过吾,是否想要活着。” 明渊凰以指划开手腕,将魔血注入火山口:“曾经我想做人,因为我想活着,我想融入这个世界,所以,我挖走了你的心,以为有了心跳,我就能成为人。但有了心我才知晓,体会感情是这么痛苦。身为人到底有什么是开心的?我迷茫了,我想死了,但我……死不了了。” “吾将穷尽一生找寻这个答案,但你,不是本皇的答案。”明渊凰的目光穿透重重火浆,望向吸收血气的魔茧,“执着是吾生存的意义,但不是生命的意义。吾之性命因执念而存,执念却非性命的全部,还有信念、承诺、责任……” “畸眼族是吾的责任,也是吾对战修罗的承诺。”明渊凰摸了摸左脸颊,“吾之血脉来自邪皇,元邪皇就是我的父亲。父亲的信念即是我的信念,那便是帮助畸眼族重拾烛龙血脉。这不是执念的执着,却是身为人的执着。做人很痛苦,但是我——无悔。” “我爱俏如来,但当爱情与责任、承诺、信念相悖之时,我选择做一个冷血无情的人。”明渊凰对着火山口说道,“你是修罗国度的魔,我是背叛修罗国度的人。我不能跟俏如来回去,更无法随你回到修罗国度。当我选择血亲的那一刻,注定有些东西要被舍弃。” “吾用尽手段骗你回去,你却不顾一切也要留下。”明渊凰闭上双眼,声音变得冷漠无情,“既然如此,那便留下。吾不会让你死,更不会让你活。恨我吧,像俏如来一样。等到始界回归,再来向吾复仇。百年之后,本皇,等你杀我!” 说着,明渊凰用力握拳,血液喷射而出,流入浓厚的岩浆,被有所察觉的魔茧吸收。 放空一身鲜血,好似将心也放空一般。明渊凰信步绕山而行,感受着灼面的热浪,脑中回忆起东方秋雨的话。 “玄狐……原本留下他,是为了加强墨狂。”明渊凰转头看向火山口,“但现在,已是无用。不,并非无用,也许是一块新的筹码。” “依照玄狐所言,俏如来与他亦定下三月之期的战约,也就是说,他在吾之前。”明渊凰的脚步骤然一停,“嗯……以他的心性与状况,必定想方设法避战。但除了正气山庄,你又能避去哪里?” 明渊凰运转妖力开辟通道:“英雄的诞生,总是伴随着牺牲。别人,或者,自己。” 想要再添声望功绩,人世遗魔必须铲除。在消灭锦烟霞之前,玄之玄决定亲自出手,一会坐在不悔峰的魔族剑客。 玄之玄走向背对而坐的玄狐:“你很有耐性,坐在这已经数日了,既不逃避也不应战。” 玄狐并没有回头看向来人:“我在等。” “等什么,永夜皇?”玄之玄对着玄狐说道,“只可惜,你等不到她了。” “嗯?” 玄之玄的语气甚是不善:“等,也要有命。” 玄狐语气笃定地说道:“你是剑客,你用剑。” “是,我用剑,杀魔的剑。”玄之玄的气势尽展,毫不掩饰话中杀意。 “我看得出来,你是顶尖的剑客。”玄狐轻挑兜帽边沿,起身指向玄之玄,“我要看你的剑。” “看了,只怕后悔。” 玄狐指向自己的脸:“求剑无悔。” “那,允你。” 夜幕低垂,肃杀的气氛紧逼。 “来,让我见识你的剑。”玄狐慢慢抽出背后明霜,紫色剑光映照白玉无瑕,让玄之玄立刻认出剑者之剑。 “(嗯?这口剑……)” 剑光,在黑夜映照星光。星光繁,剑光更繁。对上术力加成之剑,玄狐渐趋下风。然而一双冷眼却是透彻,观察着对手剑路,仿习玄之玄的剑招。 玄之玄有心逞能,剑势时而凝重,时而轻灵,时而巧变。一转眼,竟已变化七种不同剑法,玄狐顿时右肩负伤。 就在玄之玄欲取下玄狐首级之时…… “你的剑法,我到手了。” 冷冷一声,玄狐转化魔力加成剑法,熟悉的剑势,截然不同的走路,玄之玄惊异之间,身上已然受创。打败对手之后,玄狐并未取命,而是收剑入鞘。 玄狐看向不悔峰的石壁:“很好的剑法。可惜,比不上此地留招的剑法。” “(这个人……)”玄之玄握着随形说道,“此地剑法还有后人,你若想见识,就该与他们交手。” “我已经看过一剑无悔。” 玄之玄暗叹一声可惜,继续引导玄狐道:“那剑十一呢?” “应零说,剑十一已经失传。” 玄之玄的眼中暗芒闪过:“剑十一并没失传。” “难道她会剑十一?”玄狐转身看向玄之玄,声音中透出细微愤怒,“她竟然欺骗我!” “嗯?”玄之玄很想回答一声“是”,但碍于刚建立的合作关系,巧妙地避开了这个问题,“飘渺剑法的传人,就在还珠楼,名叫凤蝶。” “还珠楼。”玄狐抬起一双瑰丽的眼眸,“是她在隐瞒,还是你在骗我?” 玄之玄为永夜皇解释道:“也许,她没隐瞒,我也没骗你。温皇与凤蝶就在还珠楼,你去还珠楼一探便知。” “嗯……”玄狐得到了答案后,重新坐回岩石上,不再理睬玄之玄。 “(嗯~永夜皇的麻烦,还是交由永夜皇处理。)” 心中已有决定,玄之玄离开不悔峰,更换染血的衣衫,回返尚同会。大殿之中,除了浮云子,亦有两名正气凛然的道者在旁等待。 “盟主,诛魔之行是否顺利?” “此魔难诛,必须从长计议。”玄之玄指向两位道者,“嗯?这两位是……” “他们自称来自道域,要求见盟主一面。” “(道域……)”玄之玄闭目沉吟起来,“嗯……” 玄之玄步入药房之中,径直走向内中的茶室,找到了独自品茗的女人:“你倒是好兴致。可知不悔峰,还有一个玄狐在等你?” “找上我,看来他让你头疼了。”明渊凰将一杯茶推给玄之玄,“你的身上有明霜的寒气。喝杯茶,暖暖心。” 玄之玄意有所指地说道:“舍得将自己的佩剑送出,看来你们的交情不简单。” “广结善缘。”明渊凰假装没听出他的嘲讽,“总有用到之时。” 玄之玄忍不住讽刺道:“最毒妇人心,你跟老五一定很合得来。” 明渊凰对他的评价不置可否,神态自若地抿了一口茶:“玄狐之事,吾会处理。他,是很重要的一步棋。” “嗯……”玄之玄若有所思地说道,“他的目标是止戈流,你要促成他与俏如来的决战。” “是。” “用意呢?”玄之玄怀疑地看着她,“止戈流是诛魔之利,玄狐不是俏如来的对手。你到底是要让俏如来身败名裂,还是要帮助他成为英雄?” 明渊凰似笑非笑地捧起茶杯:“那你觉得,成为英雄后身败名裂,如何?” “此话何解?” “吾对你的帮助,只有一个讯息。”明渊凰敛目品了口茶,“他的血纹魔瘟又有传染性了。” “嗯?”玄之玄震惊地看着她,“你……” “他的魔纹原本是吾为他压制。”明渊凰将茶杯放在桌上,“但吾,引爆了血纹魔瘟。天门双尊的佛力不足以完全压制。所以……明白了吗?” 玄之玄的眼中惊疑不定:“你想……” “嘘!”明渊凰将食指搭在嘴唇之上,“不是吾想,而是你想。吾只负责提供情报,至于怎样利用,就看盟主了。” 玄之玄不由面露愠怒:“你的手还真是干净!” “欸~吾一向以诚待人。”明渊凰愉悦地勾起嘴角,“这个讯息,还不够诚意吗?” “哼,确实。”玄之玄的目光狠辣冰冷,“足够令他身败名裂。” “杀掉锦烟霞。”明渊凰轻轻敲打着木桌,“这是吾附赠的忠告。” “我本就没打算留她。” 玄之玄心中已有计划,告知道域访客的消息后,便匆匆离开了药房。明渊凰看着未动的茶水,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便是——成为英雄的代价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逼战如来 恢复关键 不悔峰,不悔峰,沉寂的不悔峰再迎来客,静坐等待的剑者有感抬头,起身面向捋发而来的人。 “你,终于来了。”玄狐抬手按向墨玉剑柄,“我要见识你的戢武道。” “吾也想让你见识,只是……”明渊凰无可奈何地笑道,“吾还开不出戢武道的真阵,不能让你见识最完美的剑法。” “嗯……”本以为还要多费一番口舌,不料他竟是直接松开剑柄。 明渊凰深感意外的同时,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对剑招的执着,好像没那么强烈了,这是怎样一回事……)” “既然你回来了,那就继续教我领悟。”玄狐从怀中取出古岳剑谱,“我还是不能用剑谱学剑。” 明渊凰悄悄打量着玄狐:“(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应该是太久没见,记差了。)” 玄狐疑惑地看着她:“你看我做什么?” “没,没事。”明渊凰将视线移向剑谱,“这剑谱……能还我吗?” “我还没领悟。” 明渊凰将手放在剑谱上:“等你见识过止戈流,便不再需要剑谱了。” “止戈流能让我学会领悟?”玄狐不解地问道。 “(止戈流能让你什么都不需要。)”明渊凰轻轻扯了扯,却是没能取回剑谱,只得哄骗玄狐道,“是,它能让你领悟,能让你悟出最完美的剑法。” “嗯……” “是讲,你握这么紧做什么?”明渊凰哭笑不得地说道,“若你真正对古岳剑法感兴趣,吾誊抄一份给你就是了。” 玄狐认真地说道:“这是礼物。” “是啊,臭小子给我的礼物。”明渊凰忍不住感慨起来,“也不知道那个臭小子现在怎样了,是不是在偷懒……” 与此同时,修罗国度,戮世摩罗突然打了个喷嚏。 “风寒?”无我公子疑惑地放下文书,“魔之甲的漏洞进风了?” 戮世摩罗侧头看向无我公子:“我是该讶异你讲笑话,还是该夸一句,你的笑话有够冷?” “不然呢?” “当然是有人在念叨本帝尊了。”戮世摩罗撩动着额发说道,“不是我们的策君,就是那个没心没肺、见色忘家的凶女人。” 闻言,玄狐逐渐松开了手,看着她将剑谱收起。 明渊凰将剑谱收入空间:“这几天是不是有一个很矮的剑客找过你?” 玄狐沉默了片刻,说道:“是你在隐瞒我,还是他在欺骗我?” “嗯?” 玄狐面无表情地说道:“他对我说,剑十一并没失传,飘渺剑法还有传人,在还珠楼。” “凤蝶,勉强算是。” 玄狐抬起玫红色的双眸:“你承认了,你隐瞒我。” “她用不用得出,还是未知数。”明渊凰背身侧目说道,“吾所知的人只有神蛊温皇。” “我会去还珠楼验证。”玄狐看着明渊凰说道,“现在,我想找到俏如来。” 明渊凰转身看向玄狐:“他在正气山庄,吾带你去。” 一路上,玄狐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直到接近正气山庄之时,才开口说道:“血纹魔瘟的气息,还有……欺骗者。” 明渊凰立刻便反应过来:“嗯~赤羽信之介。” 玄之玄所提的道域之人,是南溟广虚与绯绛丹心两名道者。见两人自正气山庄走出,明渊凰立刻拉起玄狐躲到枫树之后。 玄狐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藏起来?” “避免你们打起来出人命。” 玄狐的目光扫过几人:“除了俏如来,我对他们毫无兴趣。” “只怕,他们对你有兴趣。” 神田京一与黑瞳身中学宗言灵术——咒命七罡字,性命危在旦夕。俏如来与赤羽欲请南溟广虚与绯绛丹心解咒,奈何两人并无解咒之法。 两名道者提出可以将人送往道域,请宗主帮忙解咒,前提是让俏如来找到道域神令——天师云杖,即一统道域的龙虎天师遗骨。 目送两人离开之后,俏如来低下头说道:“看来解铃还需系铃人了。” “俏如来,神田京一就劳烦你照顾了。”赤羽一甩披风,阔步愤然离去。 “嗯……”明渊凰松开玄狐的手臂,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系铃人,黑瞳名单,琅函天……” 俏如来转身欲进入山庄,未料身后魔氛紫烟弥漫,转身瞬间,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玄狐!” 虽然心中已有猜测,但亲眼见到死而复生的玄狐,俏如来仍是难掩面上的讶异。 “不止是他,还有……”明渊凰背手走出树身之后,“吾。” “凰儿……” 曾经只能以冷漠掩饰的人,如今竟已做到微笑着面对,俏如来百感交集的同时,明渊凰亦是心生感慨。 眼神相对,一目了然,两人已无须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俏如来将目光转向玄狐:“玄狐,俏如来暂时不便离开正气山庄,我们的对战只能延后。” “你想违反约定?”玄狐将手按在剑柄之上,“我不介意提前战约。” “内中有两名中咒之人,一旦清醒便会身亡。在寻得解法之前,俏如来不能离开正气山庄。” 玄狐漠不关心地说道:“与我无关,我只要看到止戈流。” “但是与俏如来有关。” 明渊凰笑着说起风凉话:“那很好办,人死了,不就无关了?” “你……”俏如来惊愕地看着她,“你怎能这样说,中咒的人亦有神田京一。” “吾只是提出建议。”明渊凰拂过胸前的发丝,“是否采取行动是玄狐的事。” “嗯……”玄狐举步就要闯入山庄,却是遭到俏如来的拦阻,“想要阻止我,就用出止戈流。” “无需行此极端,还有一个方法。”俏如来转面看向明渊凰,“凰儿,你去过道域,能否解开咒命七罡字?” “不想。” “凰儿!”俏如来忍不住捏住拳头,“无论你怎样对我,俏如来全然接受,但神田京一是无辜,他更是你的师弟!” “与你有关,便不是无辜。既是助力,就别提师弟。”明渊凰意味深长地说道,“更何况,阴阳术脱离医术的范畴,吾只是一名尚同会的医师,不建议钜子病急乱投医。” “尚同会……”俏如来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你果然与玄之玄合作了。” “他是盟主,吾是医师。” 俏如来收敛心神说道:“是新的戏出,还是新的游戏?” “新局。” 『这一局,无解。』 俏如来攥紧了新换的佛珠:“吾会破局。” 明渊凰没有回答他的话,看向沉默已久的玄狐:“解咒之事,与吾无关,也与玄狐无关。若你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那就应战,或者,见证他们的死亡。” 话音甫落,玄狐猛然拔出明霜,利刃出鞘,剑风扫荡,吹得俏如来踉跄退开。 为保内中昏迷之人,俏如来无奈地闭上眼睛:“十天后——” 玄狐停下前行的脚步:“嗯?” 俏如来蓦然睁眼,目光坚毅,抬手指着玄狐道:“四方山一决!” “你终于肯了?很好。” “我只有一个条件。”俏如来瞥了一眼明渊凰,“十天内,你不能再杀人。” “可以。”玄狐将明霜收入剑鞘,转身对着明渊凰说道,“离开吧。” “嗯。”明渊凰微微颔首,跟在玄狐的身后。 两道身影渐行渐远,突然,俏如来开口询问道:“你是不是,已经知晓了?” 明渊凰步伐不止,侧目瞥向身后:“是,吾已经知晓了。” 离开正气山庄之后,两人前往苗疆还珠楼,证实温皇瘫痪一事。来到还珠楼之外,明渊凰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的树林。 玄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捕捉到一片红色衣角:“有人跟踪。” “交吾处理。”明渊凰看着门口的阵法,“楼中有机关,自己小心。” “嗯。”玄狐应了一声,来到还珠楼外,“我要见温皇,以及凤蝶。” 明渊凰回望了一眼,化作黑雾来到一片树林:“跟了一路,还真是辛苦你了。” “告诉玄之玄,十天后,永夜皇与俏如来剑决四方山。”明渊凰斜睨着一处树丛,“另外,他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说完,明渊凰转身回返还珠楼,没再管跟踪者的反应。而在她离去之后,一个遮头遮面的红衣人走出。 “嗯,回禀老师。” 阴风吹拂,身影飘忽,明渊凰进入还珠楼内,便看到一地躺倒的杀手。 “破了机关,没杀人。”明渊凰继续朝着楼内走去,“看到吾,温皇会不会又变身任飘渺呢?” 还珠楼内园之中,凤蝶与幻幽冰剑为护温皇,联手进攻玄狐。三口绝美的剑,寒光纷飞闪烁,剑影交织穿梭。然而两人有心阻挡,玄狐却是突围而出,挥剑射出剑气,直取温皇。 就在温皇危急之时—— “楼主?!” “主人?!” “剑意。” 飘渺剑气如雨爆射,破开玄狐之剑,直冲第二位不速之客。 明渊凰凝气化出屏障,看着轮椅上的任飘渺:“你就是这么欢迎朋友的,神蛊温皇?” “啊?楼主?”幻幽冰剑不敢置信地看向来人,“永夜皇!” “是你,血月孤红!”凤蝶向前一步询问道,“为何你每次一来,主人都会变成任飘渺?” “欸~现在吾名——”银白丝线乍现周身,明渊凰以指夹住琴弦,“弦歌剑姬明渊凰。” 话音甫落,任飘渺再聚飘渺剑气,玄狐挽动手中明霜,向轮椅上的人射出一道寒光。 面对取命一剑,任飘渺不闪不避,任由剑气穿身而过,胸前立刻血如泉涌。 眼见温皇性命垂危,凤蝶顾不得拦阻,连忙上前为他止血:“主人!喝——” 有感凤蝶的接近,飘渺剑气逐渐消散,任飘渺又恢复神蛊温皇的模样。 “为什么楼主……”幻幽冰剑不及说完,冷漠剑客再度出手。 “呀——”玄狐掷出手中玉剑,穿透幻幽冰剑的右肩,余劲带着人一路飞行,直至钉在墙上。 听闻冰剑的惨叫,凤蝶猛然回头:“冰剑!” 明渊凰挥臂挡下暗袭,柔韧的琴弦与飞弹相撞,竟是发出了金戈碰撞之声。飞弹原封不动地折返,瞬间逼退藏在暗处的人。 “差点忘了。”明渊凰朝角落瞥了一眼,“还有退隐的人。” “你没残废。”玄狐看着神蛊温皇说道,“出剑!” 凤蝶怒声质问玄狐道:“你到底是谁?” 玄狐捏拳收回明霜,握剑瞬间挥出剑气,然而攻势却是被飞来的琴弦阻挡。 玄狐不解地看向明渊凰:“为何拦我?” “他确实瘫痪了。”明渊凰身形闪烁,以弦封住凤蝶后,检查温皇的伤势,“偏离心脉一分,如此极端的挑衅,神蛊温皇不可能忍得住。” “主人原本便是真正瘫痪了。”凤蝶忍不住挣扎起来,“放开我,他重伤在身,再不救治,便会失血过多身亡。” 玄狐举剑指向神蛊温皇:“如果他真的残废,那方才的剑气是怎样一回事?” “大概是出自本能的保护。为了印证猜测,可以做个试验。”明渊凰瞥了一眼凤蝶,对着神蛊温皇说道,“若你恢复,吾允你极端的愉悦。若你死了,全当为宫本总司报仇。” 说着,明渊凰化出三根血针,在凤蝶与冰剑慌乱之时,迅速扎入温皇的心口。 “你!” “主人!” 明渊凰驱散缚身琴弦,瞬步退回玄狐的身侧:“没反应,与自我保护无关。” 凤蝶一脱困,立刻查看温皇的伤势:“嗯?” 幻幽冰剑横剑挡在玄狐面前:“凤姑娘,楼主怎样了?” “已无大碍。” “嗯……”玄狐沉吟了片刻,将明霜插回剑鞘,“怎样能让他恢复?我要亲眼目睹,最顶层的飘渺剑法。” “除了主人,没人可以重现剑十一。” “还有你。”玄狐看着凤蝶说道,“你是飘渺剑法的传人。” 凤蝶无奈地闭上眼睛:“我使不出。” “飘渺传人只有这点程度,太让我失望了。”玄狐转身看向明渊凰,“我们离开吧。” 明渊凰轻轻勾起嘴角:“等一下,再做个试验。” 话音甫落,明渊凰目光一凝,剑指亮起红光,瞬间闪至凤蝶眼前。 就在封喉取命之刻,明渊凰陡然推开凤蝶,挡下绵绵不绝的飘渺剑气。 “哎呀,温皇,吾好像知晓,该怎样让你恢复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调虎离山 吸收魔瘟 意外突变,引得众人讶异。讶异之后,是猜测得到证实。看到温皇的反应,再听明渊凰的话,凤蝶与幻幽冰剑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让主人恢复的关键就是……” 玄狐的目光扫过凤蝶,正欲拔出身后的剑,然而谨记不杀之约,他又将手渐渐放下。 “但吾感觉……”明渊凰对着温皇歪头阴笑,“轮椅真适合你。默苍离已死,北竞王败于吾手。魔世、九算,现在的俏如来,还有赤羽与我。温皇,你动心了吗?” 凤蝶闭了闭眼睛,说道:“主人未必能听到你这番话。” “吾就当他听到了。”明渊凰直视着温皇的眼眸,“那本羽国志异,你送对了,也送错了。今日你命悬吾手,若想扳回这一城,他日,弦歌剑姬明渊凰,等你一战!” 说完,明渊凰一甩衣袂,转身离开还珠楼。玄狐瞥了一眼凤蝶,跟在她的身后离开。 “刚才你攻击凤蝶,温皇被逼出剑意。”玄狐询问明渊凰道,“所以,凤蝶能让温皇恢复?” “凤蝶的身上被种有蛊虫。”明渊凰愉悦地扬起嘴角,“蛊虫感知到生命危险,就会刺激蛊主的意识,让神蛊温皇恢复。” “危险……”玄狐若有所思地自语道,“也就是说,不用杀人。” “无须感到失望。”明渊凰停步看向玄狐,“离剑决还有十天。十天后,你就不再需要剑十一。” “为什么?” “因为止戈流能让你满足。”明渊凰轻轻抚上心口,“它是这世上最完美的剑法。” “嗯……”玄狐回头看了一眼后园,“那十天内,我要看到剑十一。” 明渊凰微微偏头回顾,假装没听到玄狐的话:“(当初吾送给二师弟一个机会,现在轮到你了,三师弟。)” 正气山庄之外,俏如来翘首以盼,等待赤羽回返。就在转身刹那,一张纸条飘落,上书十二个字。 『还珠有难,英雄救美,时不我待。』 “嗯?”俏如来捡起纸条一看,“这是……” 俏如来拿着字条急步入内,取出万雪夜所赠画像,对比纸条上的笔迹:“果真是她的字迹。” 确认之后,俏如来将画像收起,回到正气山庄之外,正巧看到了无功而返的赤羽。 “赤羽先生,你回来了。”俏如来迎上前询问道,“忘今焉怎样说?” “他说……”赤羽将忘今焉的条件简述了一遍。 “他们要我们交出方独白?” 赤羽对着俏如来点点头:“这是条件交换。” 俏如来接着询问道:“赤羽先生怎样看?” “为了救神田京一,这是最好的方式。” “九算虽有相同的目标,却不同心。”俏如来认真分析起来,“忘今焉不愿玄之玄太过得势,出卖了黑瞳的情报给你,但却也派人追杀黑瞳。” “如你所料,那名道者不是玄之玄的人,而是忘今焉所派出。” 两人一言一语交谈间,将忘今焉的算计剖析而出。俏如来深知九算的下一步,然而解不开方独白的咒术,便无法扳倒玄之玄。然而忘今焉野心最大,他们也不可能与他合作。 “道域之事,便是忘今焉的手笔。他带走天师云杖,便是要以此作为筹码,掌握道域最高权力。”俏如来对着赤羽说道,“人,很难对权力知足,一旦尝过,就希望掌握更多的权利。” “那他早晚会觊觎苗疆的王权,但以现今苗王对忘今焉的信任,轻言只会招来猜忌。” “我们的劣势不止如此。”俏如来摊手露出那张纸条,“我见到凰儿与玄狐了。” “嗯?”赤羽从他的手里接过纸条,“还珠有难,英雄救美,时不我待?” “她还向我传达了一个讯息。”俏如来略有无奈地说道,“她的第一步已经踏出,现在是第二步。” “你的神色不对,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正是俏如来拜托之事。”俏如来闭了闭眼睛,说道,“十天后,四方山,我要与玄狐一战。” “但你不能……”赤羽的话语骤然停止,低头看向手中的纸条,“吾明白了,她要将吾调离你的身边。再引玄狐攻上还珠楼,斩除你的两大助力。在四方山剑决当日,你将是孤立无援。” “并非孤立无援,还有梁皇前辈与燕驼龙前辈。” “四方山,四个出口。”赤羽以折扇敲打着掌心,“九算却有五个。” “也许是四个。”俏如来神情冷静地说道,“也许,更少。” “所以你才会选择四方山。”赤羽若有所思地说道,“剑决玄狐不是什么大事,但对于九算来说却是一个机会。” “就算我死在四方山,也不会有人知晓。师叔们大可直接出手,抢夺钜子之位。” “一旦抢夺,九算分崩离析便成定局。”赤羽立刻否决了猜想,“如此明显的诱饵,九算不可能看不出。而且就算玄之玄想要,苗疆的两人也不会同意。” “那她促成此战的目的,并非挑起九算内斗。”俏如来接下赤羽的推断,“若她的目标不是九算,那只剩下一个可能……”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玄狐。” 赤羽思忖了片刻,问道:“俏如来,如果让玄狐得到诛魔之利,会怎样?” 俏如来恍然大悟:“啊,玄狐是魔族,如果让他学得克魔的止戈流剑阵,那他就会变成针对人族的灭世之武!” 不等赤羽回应,俏如来首先否定了这种可能:“但是诛魔之利是由血之禁印、渡世大愿以及护世之兵三者构成,就算有了剑阵,无这三项的加持也不能成就灭世之武。” “如果他有呢?”赤羽神情凝重地说道,“他对剑招的执着,他的不死之身,你不感觉很熟悉吗?” “凰儿!”俏如来顿时面色大变,“那玄狐……” “现在下结论还太早。”赤羽看着掌中的字条,“吾这就前往黑水城,正好借此机会一问废苍生。” 俏如来收敛心神,向赤羽行了一礼:“有劳先生了。” “无妨。”赤羽与俏如来对视一眼,“俏如来,小心。” 俏如来向赤羽微微颔首:“嗯,我会注意。” 赤羽的背影消失之后,一道矮小身影神气而来:“赤羽离开了?” “看来是师叔的调虎离山之计。” 勘破玄之玄的调虎离山计,俏如来不露丝毫慌张,因为他的心中早有预感,就在那张字条飘落之时。 两人进行一番口头交流后,玄之玄说明了来此的目的,正是为了擒抓能可指认黑瞳之主的方独白。 玄之玄知晓俏如来与赤羽已猜到调虎离山,因此招出心腹杀手之后,便孤身去拦截返回山庄救援的赤羽。 “师侄,好好保护你的人证。” 众杀手包围正气山庄,兵分两路,一欲牵制俏如来,一欲进行灭口。俏如来闪身阻挡,丝毫不让。 “诸位,莫再接近俏如来。”俏如来一边击退,一边口头劝阻。 然而杀手毫无动摇,一心灭口。眼见杀手步步进逼,如来一怒之下,竟是魔相乍现:“你们为何这般自信!” 话音甫落,魔瘟散出,蒙面杀手触之,瞬间爆体而亡。为护神田京一,俏如来万不得已,杀招上手。 “哈啊——”俏如来双手缠动佛珠,合掌将魔瘟注入圣焰,“如来魔焰!喝——” 佛言化作骷髅魔焰,招式过处血肉横飞。一名杀手惨叫着飞出山庄,而其余杀手不及哀嚎,全数化作惨不忍睹的尸体。 俏如来环视四周,忍不住叹了口气:“啊……不得已。” 而在另一边,荒野之战,赤羽、玄之玄激烈交手。刀剑,游走在周身眼前。百招已过,赤羽划开玄之玄的衣袖,露出手臂上的三道痕迹。 时间已至,诛杀赤羽失败,玄之玄不再多做纠缠,回身发招掩护自己撤退。 “离开了。”赤羽看了一眼正气山庄的方向,随即疾步前往黑水城。 撤离之后,玄之玄并未回返尚同会,而是来到一处树林,等待灭口的杀手回报。然而等待许久,只有一人踉跄而来。 “你伤得很严重。” 蒙面杀手艰难地说道:“俏如来很厉害,任务……任务……” “我明白。”玄之玄感受着他身上的魔瘟,“任务,完成了。” “(任务,应该完成了。)” 玄狐抬眸看向前方,语气缓慢而平淡:“你要去正气山庄,你想见俏如来。” “不是想见他。”明渊凰摊手化出面具戴上,随即束发换袍化身魔皇,“而是,不得不见。” 走至正气山庄之外,玄狐感受到异常,停在原地提醒道:“前面有血纹魔瘟,别靠近。” “区区魔瘟,奈何不了本皇。”永夜皇对着玄狐说道,“在此等我,吾马上就回。” “为什么不让我跟去?”玄狐看向山庄门口的人,“因为俏如来?” 永夜皇停下脚步说道:“魔瘟会伤害你。” “它对我无效。” “还有一个原因。”永夜皇转身对玄狐说道,“三个人对面,两个人讲话,剩一个人寂寞。” “寂寞?”玄狐似懂非懂地说道,“寂寞的感觉,我知道。” “啊?”永夜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知道什么是寂寞了?” 玄狐回忆着她的教导:“就是一个人很孤单,心中感觉很冷、很空,异常的安静。” “这不是我讲的话?”永夜皇无奈地捂脸道,“我还以为你真的有了解,害我白高兴一场。” “高兴?”玄狐疑惑地询问道,“我感觉寂寞,会让你高兴吗?” 永夜皇忍不住吐槽道:“我又不是变态,为什么你寂寞,我要感到高兴啊!” 玄狐一脸不解地说道:“但你方才……” “我被你气死啦!”永夜皇气得朝山庄走去,回头对着玄狐吼道,“笨狐狸不许跟上来!” “嗯。”玄狐应了一声,扶额思索起来,“寂寞的感觉……” “这是要怎样教?”永夜皇苦恼地扶额自语,“算了,反正十天后什么烦恼都没了。” 来到正气山庄门外,永夜皇瞥了一眼俏如来,抬手吸收魔瘟与精气。 “你在吸收血纹魔瘟。” “或者,你想隔着魔瘟与吾谈话。”永夜皇双目一凝,尸体凭空消失,只留一地齑粉。 俏如来走上前环顾四周:“为何不见玄狐?” “是本皇让他别跟来。”永夜皇似笑非笑地说道,“避免有人用一句话,破坏吾的布局。” 俏如来垂下眼眸说道:“你认为,我会告诉玄狐,你能使出剑十一?” 永夜皇毫无犹豫,一口咬定:“是,你一定会这样做,为了保护剑无极与雪山银燕。” “玄狐与我有约定。”俏如来语气笃定地说道,“若他毁诺杀人,那俏如来也能拒绝应战。” “留下一条命,对玄狐不是难事。”永夜皇注视着他的眼睛,“还是你想说,为解还珠楼之危,你能想出更好的方法?” 俏如来无奈地闭上眼睛:“俏如来没更好的方法。” 永夜皇冷哼一声:“那就别假,真诚一点。” “俏如来明白了。”俏如来走到她的面前,“那夜皇来正气山庄所为何事?是想见我,还是另有目的?” “另有目的。”永夜皇转身背对俏如来,“本皇要你用尽全力,去杀玄狐!” 俏如来颇为意外地看着她:“嗯?为什么?” 永夜皇没有回答俏如来的话,而是提及一件不相干的事:“苗疆内战,锻神锋曾参与其中。作为条件交换,他得到了撼天阙的血刃神罡。” 俏如来不解地追问道:“这与玄狐有何关联?” “废苍生重铸墨狂之前,曾与锻神锋交换心得。”永夜皇偏头对俏如来说道,“现在墨狂完成了,锻家的护世之兵还远吗?” “啊!” “若是你还不明白,吾再给你一点提示。”永夜皇收回了视线说道,“你难道从没怀疑过,吾将玄狐引去黑水城的用意。” “我以为,帝女精国的人也在你的算计之中。但当看到你的反应时,我马上推翻了这个猜测。” 此言一出,周围变得异常安静,两人皆是沉默不语,一者等待着回应,一者回忆中忘言。 “夜皇在想什么?”俏如来凝视着她的背影,“是在想,如何提示俏如来,还是……” “破窑之下藏有巨大的磁矿。”永夜皇朝着正气山庄外走去,“但可惜玄狐没能走至破窑,墨狂错过了血戮送给他的礼物。” 第一百二十五章 黑水来客 蛟龙现踪 黑水城中,一个粉衣少女忧伤望天:“唉,为什么现在的好男人都有对象了?雪山银燕与剑无极不说,就连捆工兄弟都有意中人,真是幻了。难道我注定要寂寞一世人?” “飞渊姐姐,别这样说啦。”忆无心安慰飞渊道,“你只是还没遇到,世上的好男人还有很多啊。” 飞渊随意转头,正好瞥到一抹赤红:“哇,无心小姑娘,你的嘴是开过光吗?说好男人,好男人就来了。” 不远处,剑无极正在开导雪山银燕,突然注意到穿过通道的赤羽:“这不是那只火鸡,他来黑水城做什么?” “火鸡?”雪山银燕回头看向走来的人,“是赤羽。” “喂,红毛仔,好久不见。”剑无极上前和赤羽打招呼,“你不是在帮助俏如来,怎有空来到黑水城,还是说,俏如来要你来找我们倒沙缸?” 赤羽开门见山地说道:“剑无极,还珠楼有危险了。” 剑无极顿时面色一变:“你说什么?!” “嗯?他们在说什么?”飞渊拉着忆无心上前,躲在一棵树的后面。 “啊,飞渊姐姐,这么偷听不好啦!” “嘘,安静!”飞渊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偷听起赤羽等人的谈话。 剑无极紧张地追问道:“你讲清楚,什么危险?” 赤羽将字条递给剑无极:“明渊凰来信,玄狐为了飘渺剑法找上还珠楼。依照他的个性,他会不择手段,逼迫温皇与凤蝶使出剑十一。若是逼不成,整个还珠楼的处境,就万分危险了。” “那只臭狐狸!”剑无极愤怒地捏起拳头,“我真后悔没在不悔峰将他剁成肉酱,扔进烈恒山跟网中人作伴!” “听起来,该是我郁剑须臾飞渊行侠仗义的时候了。”飞渊义愤填膺地说道,“这个玄狐,一听就不是好人。为了什么剑法逼迫、伤害别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飞渊姐姐,你别这么大声啦!” “我们可以请大嫂帮忙。”雪山银燕看着愤慨的剑无极,“只要玄狐看过剑十一,就不会再找凤姑娘的麻烦。” “她不会帮助你们,因为玄狐会找上还珠楼,正是她的设计。”赤羽对着震惊的两人说道,“她更逼俏如来,十天后,与玄狐在四方山一战。” “什么?!” “这怎有可能?!” 忆无心亦是一脸的惊讶:“怎会这样?明姐姐与精忠大哥……” 飞渊仔细回忆着武林传言:“俏如来我有听过,是中原正义的领导者,原来他是雪山银燕的大哥。听名字是个很水的和尚,现在出家人都能娶老婆了吗?” 忆无心无奈地解释道:“精忠大哥已经还俗。” “重点不是这,重点是……”飞渊疑惑地看着忆无心,“他们夫妻的感情很差吗?难道说已经离婚了?” “唉,是,啊不是啦,其实事情有一点复杂,因为……” “啥?!这剧本也太幻了吧!”飞渊突然大叫一声,引得赤羽三人的注意。忆无心见状不妙,连忙使用水石变,将人拉到地底。 雪山银燕立刻辨认出来:“是飞渊姑娘的声音。嗯?为什么没看到人?” “可能是你听错了。”赤羽将目光转向剑无极,“剑无极,讯息吾已带到,去或不去,抉择在你。” 告知剑无极之后,赤羽便前往破窑,询问废苍生关于玄狐一事。 赤羽离开之后,剑无极看着字条,不由低声念叨起来:“英雄救美……这个臭师姐……凤蝶……” 看着心事重重的剑无极,银燕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剑无极,凤蝶姑娘需要你,别让自己后悔。” “呃~到底是谁开导谁啊?”剑无极忍不住吐槽起来,“霜的事,还没讲完呢!笨牛啊,焱已经死了,别再将死人当成不敢爱、也不敢接受爱的借口了!难道真正要等到霜跟赤羽回东瀛,你才发现自己所爱的人是霜吗?!” “剑无极……” “你!我先替你讲啦!”察觉银燕的心中有所动摇,剑无极趁机添了一把火,“笨牛啊,我很羡慕你,因为你从没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你从没那种啊……好像握在手中却又什么都握不住的感觉。所以你被爱得理所当然,你轻易得到,就不会知道怎样去珍惜。” “我……” “你讲,别让自己后悔……”剑无极拍了拍雪山银燕的肩,“我也要对你说,别让自己后悔。” 黑水城破窑,赤羽向废苍生说明了玄狐之事。听了赤羽的话,原本不甚在意的废苍生,难得放下手中的铁锤,表露出一脸的凝重。 “不死之身,拥有仿造剑招的能力,对剑招有着异常的执着?”废苍生回头看向赤羽,“你亲眼见过他死而复生?” “没,但剑无极与雪山银燕杀过玄狐。” “嗯……”废苍生看向抹着汗水的风间始,“将那两人叫过来。” “啊?”风间始放下矿车行了一礼,“是,前辈。” “什么事啊,这么急急忙忙的?”剑无极看着废苍生道,“废仔苍生,你叫我们来做什么?” “将玄狐的事全部告知我。” 剑无极不爽地说道:“问那只臭狐狸做什么?上次没能做掉他,这次去还珠楼,一定要再杀他一次。” “臭小子,别废话!”废苍生看向雪山银燕,“将你们知晓的全部说出。” “是,前辈。”雪山银燕点了点头,将发生的事告知了废苍生。 “将他死后的状况告诉我。” “还能有什么状况,不就是一只死狐狸。”剑无极吐槽的同时,仔细回想了起来,“硬要说哪里不同,也就是他死后,魔气会从尸体中散出。” “魔气失散……”废苍生思索了片刻,看着赤羽说道,“告诉俏如来,用他最大的力量去杀玄狐。” 剑无极自信地说道:“不用俏如来,我和笨牛就能将那只臭狐狸解决了。” “哼。”废苍生冷哼一声,“趁现在还有时间,你们谁要闪避玄狐,就躲去天涯海角,别再出现。” “为什么要凤蝶去躲啊?”剑无极忿忿不平地说道,“主动挑衅的人又不是她,是那只嚣张的狐狸!” 废苍生瞥了一眼剑无极:“因为我讲,有多远,躲多远。” “你……” “若不避,就想办法满足他的要求。”废苍生便不再搭理几人,“你们可以离开了。” “吾会转告俏如来。”赤羽看了一眼剑无极,转身离开了破窑。 听着剑无极骂骂咧咧着走远,废苍生放下锻打的铁锤,闭上眼睛自言自语道:“千年铁菁,幻化人形,铸造师之间流传的传说会是真的吗?玄狐……四方山……” 赤羽疾步穿梭林间,欲赶往正气山庄。半途,不经意地将群侠的议论声收入耳内。 “你有听说那件事吗?” “你是讲四方山剑决喔。” “(嗯?)”赤羽的脚步猛然一停,偷听着背后之人的谈话,“(消息竟然传出了,是玄之玄授意。)” “是啊是啊,听讲俏如来与永夜皇要在四方山决战。” “啊?他不是被网中人扔入大海了?” “你憨吗,淹不死,他不会再游回来?” “那不就整组坏光光?他的情人被丢入火山,永夜皇肯定会报复啦!” “好不容易的和平不能让他破坏了。” “那到时候一起去吧,万一俏如来杀不了永夜皇,我们就为武林和平除害。” 群侠的声音越来越远,赤羽嗅到阴谋的气息,不由加快了回程的脚步:“(事有蹊跷,必须尽快通知俏如来。)” “(消息已经散布出去,看来玄之玄领悟了吾的用意。)”永夜皇瞥向身侧的玄狐,“(现在离开玄狐,只怕他会马上折返还珠楼。吾需要看住玄狐八天,并保证他能安然学得剑十一。)” “你又在偷看我。”玄狐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要偷看?如果你想看,告诉我便是。” “(算计当然要鬼鬼祟祟,哪有盯着看的道理。是讲,这只笨狐狸怎会这么敏感啊?)”永夜皇尴尬地轻咳掩饰,“玄狐,你有什么追求吗?” “追求?”玄狐思索了一阵,回答道,“剑十一与止戈流。” 永夜皇不由一愣:“你不想见识戢武道了?” “戢武道,不需要了。”玄狐看了一眼永夜皇,“你说你开不出戢武道真阵,不能让我见识最完美的戢武道。” “我突然想打狐狸了……”永夜皇压抑住拔剑的冲动,语气之中略带遗憾,“还真是歹势,既然你不需要戢武道,那只有让俏如来与神蛊温皇满足你的要求了。” 玄狐驻步沉吟起来:“要求,嗯……” 永夜皇疑惑地转过头:“怎么了?” 玄狐思索了片刻,说道:“有。” 永夜皇莫名其妙地问道:“什么有?” “要求。”玄狐抬起玫红色的眼眸,“我想要礼物,不用还的礼物。” 看着玄狐清澈的双眼,永夜皇犹豫了片刻,忍不住试探道:“为什么想要礼物?” “礼物能传递感情。”玄狐认真地思考起来,“感情能让我悟出剑招。” “原来是这样。”永夜皇暗自松了一口气,“只是礼物而已,本皇允你。” “你答应了?”玄狐看着永夜皇说道,“不能骗我。” “骗你做什么?”永夜皇观察着玄狐的眼睛,“吾已经想好,要送你什么礼物了。” “太好了。”玄狐抚上自己的心口,“现在我感觉……很高兴。” “那不就好棒棒,恭喜你学会高兴。”永夜皇拍了拍玄狐的肩,“等你收到礼物,说不定还能领悟快乐。” “嗯……我能领悟。” 两人朝着沿路向前走去,路过一片树林之时,永夜皇与玄狐一同停步,看向地上未干的血迹。 “混杂的气息,佛气、魔气与龙气。”玄狐将目光转向永夜皇,“除了你,原来人界也有龙。” “是锦烟霞,她是蛟族。”永夜皇检查着战斗余迹,“(除了菩提尊,还有另一股佛气……嗯?剑痕?)” “蛟族,原来,已经消失的其中一脉龙血,是被遗留在人界。” “这是很久之前的故事。”永夜皇对着玄狐说道,“他们重伤走不远,路上我慢慢地跟你讲。” “嗯。” 永夜皇与玄狐追至一处村落,只看见遍地鳞族与人族的尸体。魔气夹杂在浓重的血腥味之中,显得格外突出。 “这里是……竹湖村。”永夜皇想起被征调的几个村落,“还没重建完,就死光了吗?” “是魔气。”玄狐感应着逐渐消散的魔气,“他们离开不久。” 就在两人欲离之时,身后一道气劲袭来,随之而来的,是压抑怒火的一声:“魔族,为鳞族付出代价!” 玄狐抬手挡下气劲,看向身后的蓝衣人:“为何要攻击我们?” “滥杀无辜,你说,我为何要攻击你们?”欲星移御起碧玉如意,双手结印亮起星光,澎湃真气瞬间爆发,“相星九绝,贪狼赴阳关!” “不必拔剑。”永夜皇侧目瞥向身后,披风扬起的同时,锐利的剑气四散盘旋,挡下欲星移的杀招。 “鳞族师相。”永夜皇转身看向欲星移,“你讲的是……这一地死鱼吗?” “永夜皇!”欲星移手执碧玉如意,怒声质问眼前魔族,“这就是你的手段?若你要报复,针对欲星移便可,为何要杀害来此支援的鳞族?” 玄狐一本正经地说道:“不是我们杀的,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 “嗯?”欲星移快步上前查看尸体,“这个伤口,是锦烟霞……” “我们走吧。”永夜皇瞥了一眼欲星移,“再留下去,真正要开杀了。” 玄狐与永夜皇离开之后,欲星移再难压抑怒气,杀意化作气劲宣泄而出:“锦烟霞,你本来便不该被放出!” 尚同会的群侠追至,看见欲星移与满地尸首,不由面露惊异之色:“啊……师相……” 欲星移手执如意转身,平静地看着群侠说道:“我知晓锦烟霞去了哪里。” 第一百二十六章 百年情仇 因果轮回 一步禅空重伤难行,锦烟霞亦是带伤,两人走得不远。顺着沿途留下的气息,永夜皇与玄狐很快便追上了二人。 “你对他们很感兴趣。” “佛魔同道,已是罕见,何况还是见佛就杀的锦烟霞。”永夜皇看着远处的两人,“她对佛门的怨恨,就连魔世的魔都自愧弗如。” “但是她没杀一步禅空。”玄狐看着艰难前行的二人,“她不讨厌一步禅空。” “所以我才好奇,他们的故事。”永夜皇看着一路寻医的二人,“反正离剑决还早,跟着看看也无妨。” “嗯……”玄狐沉吟了片刻,甚是肯定地说道,“他们的故事,一定与感情有关。” 永夜皇讶异地看着玄狐:“啊?你是怎样知晓的?” “我感觉。” 经过一名大夫的诊治,一步禅空的伤势有所好转。锦烟霞搀扶着他蹒跚前行,假装没听到来自背后的质疑。 “我说……”一步禅空突然停下脚步,“不用扶了,让贫僧自己走吧。” “你尚未痊愈。” 一步禅空劝说锦烟霞道:“方才那名大夫稍作处理,已无大碍。” “你不是说,此伤最难,难在内劲。”锦烟霞一眼便看穿他的状况,并没有轻易放开一步禅空。 见她不为言语所劝,一步禅空不禁面露无奈:“真的没问……” 劝解的话还未说完,锦烟霞一按他的腰间,引动佛门禁剑留下的内劲,一步禅空立刻痛呼出声。 锦烟霞看着一步禅空道:“你不是说没问题吗?” “噗。”永夜皇忍不住喷笑一声,“以前怎没发现,锦烟霞是这么有意思的魔?” 玄狐立刻提出疑问:“以前她没意思吗?是因为她让人痛苦,所以变得有意思了?” “为什么和你讲话,我总感觉自己像个变态。”永夜皇不由扶额摇头道,“要怎样跟你讲才好,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我想听。”玄狐看向锦烟霞与一步禅空,“你可以慢慢讲。” “嗯……嗯?”永夜皇注意到骚乱声,转头看见被围堵的二人,“尚同会的人追来了,还有……” “观星望斗惯幽居,一片神鳞渡太虚。伯仲分时同绶冕,虹蜺过处尽疆舆。”欲星移的目光扫过一步禅空,最终锁定突围的女魔,“锦烟霞!” 群侠僧众齐齐围杀,却是不敌白练寒掌。锦烟霞坚守承诺,对众人只伤不杀。重伤、受制的两人急欲脱身,奈何围杀者前仆后继,出手更是毫无顾忌,为本就艰难的处境再添危险。 为了带一步禅空突围,锦烟霞率先击飞朽净、定一两位主持。东方秋雨上前阻魔对掌,武敛君趁机攻向锦烟霞,却是被一步禅空拦下。 “嗯?和尚,你!”武敛君运气反击,逼得一步禅空不断后退,直到被欲星移止住。 “你们……不该同路。”欲星移的如意亮起鳞光,打在一步禅空的胸前,将人送到群侠的身边,“不可动菩提尊。” 眼见一步禅空落入包围,锦烟霞攻得急躁,周身雪花四散:“闪开!” “不可让他们靠近。” 熟悉的一句,勾起一段痛彻心扉的回忆。 百年之前,青奚宣与法海,百年之后,一步禅空与欲星移。 相同的面容,相似的一幕,锦烟霞不禁质问,声音中有恨有怨、有悲有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拆散我们?” “相星九绝——”欲星移搓起浑厚真元,释出青色鱼龙之影,“破军荡天下!” 面对突如其来的杀招,心神狂乱的魔不及抵挡,顿时被欲星移重创:“啊!” “拆散……原来如此。”永夜皇的语气意味深长,“鳞族成了秃驴,秃驴成了鳞族,但她还是她。” 玄狐侧头看向永夜皇,出乎意料地询问道:“要帮忙吗?” “啊?”永夜皇惊讶地眨了眨眼,“我没听错吧,你想要主动帮忙?难道说,你已经学会同情了?” 玄狐一脸严肃地说道:“他们死了,故事就结束了。” “当我没问。”永夜皇忍住拍额的冲动,看着不远处的战场说道,“不用帮忙,打得最凶的那个自己不敢杀,也不会让别人杀死锦烟霞。” “但他看起来很生气。” “这叫愤怒。”永夜皇看着血流不止的锦烟霞,“只要没死就是不杀,欲星移也是这样想的吧。既能做足面子,又能惩罚凶手、降低风险。这些智者都是一肚子墨水,脏得很。” 玄狐若有所思地重复道:“只要没死就是不杀……” “还我,将他还我!” 就在两人交谈之时,锦烟霞制住玉如意,顶着欲星移前进,救援被群侠围困的一步禅空。为阻两人接近,欲星移灌输内力,借由如意攻击锦烟霞。 锦烟霞无视内伤急奔,逼退欲星移之后,甩出白发缠住一步禅空,将他拉出与朽净的战斗。 一步禅空关切地询问道:“你没事吧?” “比你没事。” “执迷不悟!”欲星移飞身攻向二人,却是被一步禅空震退,“菩提尊!” 锦烟霞拉起一步禅空就走,破开天门众僧的包围后,拔起前方的树甩向众人,暂时挡住了追兵的脚步。 没逃多远,两人再次陷入苦战。为求得生机,锦烟霞与一步禅空互换战圈。菩提尊牵制欲星移,锦烟霞处理僧侣和群侠。 欲星移看穿他们的战略,配合地放走锦烟霞二人,随后打发完群侠与僧众,不紧不慢地追击两人离去。 玄狐不解地询问永夜皇:“为什么不跟了?” “他们最终都会回到同一所在,在那里结束他们的命运。”永夜皇从容淡定地说道,“我们慢慢地走,吾正好将锦烟霞的故事讲给你听。” “嗯……” 百年之前,为了封印即将爆发的龙涎口,青奚宣配合法海以紫金钵将锦烟霞镇压龙涎口百年。 百年之后,锦烟霞被放出,龙涎口再度爆发。她、一步禅空与欲星移在龙涎口重聚。 “这不是天命,这是因果。”永夜皇对着满脸疑惑的玄狐说道,“一步禅空与欲星移不一定是青奚宣与法海的轮回,却一定承接了青奚宣与法海的因果。” “我……不能理解。” “不用在意这句话。”永夜皇看着湿润的地面,“嗯~金雷村逐渐陷落,龙涎口就要爆发了。” 玄狐与永夜皇寻至祭坛,长老、小七与清伯正在劝说常欣离开,在看到入村的陌生人之时,顿时露出了防备的神情。 “这个村落很特别,尤其是此地。”玄狐看向金雷村的祭坛,“原来俏如来在此地战斗过。” “嗯?”少女闻声转过头来,“你也认识俏如来?你们是……” “你们是谁?”少年小七不禁质问道,“来金雷村做什么?” “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清伯看着倔强的少女说道,“欣儿啊,你赶快离开啦。” “清伯,你先带祖父离开,我再等一阵子。”常欣转向两个陌生人道,“你们也一同去避难吧,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来,但现在的金雷村很危险。” “无妨。”永夜皇一开口,除了常欣外的几人,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你……你是魔?”长老惊恐地看着这个遮头遮面的人。 “我们皆是。”永夜皇提醒金雷村民道,“龙涎口就要爆发了,你们不去避难吗?” “原来这叫龙涎口。”常欣对长老、小七与清伯说道,“清伯,你先带祖父跟小七离开,我要留在这,等他们出来。” “傻女孩啊,你……”长老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却是没有离开祭坛避难。 玄狐不解地看着村民:“你们没有丝毫武功,为什么还要留在此地?” 清伯对外人格外防备,语气显得甚是不善:“我们想留就留,跟不会武功有什么关系?” “清伯,别这样啦。”常欣替玄狐解释道,“他并无恶意,只是想让我们去避难。” 清伯忍不住冷哼一声:“哼,他怎样问,我就怎样回答。” 地面摇晃越来越严重,水流不断地喷涌而出。清伯和小七已经走去高处避难,留下长老拉扯着不肯离开的常欣。 “啊……欣儿啊,赶快走啦,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常欣不断地呼唤着祭坛下的人:“白蛟,大师,你们在哪里,你们出来了吗?白蛟,大师啊。” 永夜皇瞥了一眼长老,抬掌将黑雾注入地面,稳住了二人摇晃的身体。 “嗯?”常欣注意到脚下的黑雾,看着玄狐和永夜皇说道,“多谢你们。” “不是我。”玄狐看着永夜皇说道,“是应零。” “原来你叫应零,我叫常欣。”常欣向永夜皇介绍道,随后继续呼唤起来,“白蛟,大师,快出来啊!” “欣儿啊……” “他们很快就会出来。”永夜皇感应着回稳的地气,“金雷村已经没事了。” 话音甫落,地面停止震动,水也消退下去。就在长老与常欣惊奇之际,本该离开的小七跑了回来。 长老惊诧地看着少年:“小七啊,你怎会又跑出来了?” “这附近的水不知为什么都退掉了,而且……而且……” 长老见他支支吾吾,忍不住追问道:“而且怎样?” “他们……他们回来了。” 常欣顺着小七所指方向望去,便见欲星移与锦烟霞自村外而来,却是没看到一步禅空的身影。 “真正是他们。”常欣几人立刻迎了上去,“你们怎会从村外走回来?嗯?那位大师呢……怎么不讲话?” 玄狐望着面色沉重的二人:“一步禅空,没回来。” “龙涎口被封印了。”永夜皇看着失魂落魄的锦烟霞,“百年之后,一步禅空代替了锦烟霞,偿还了青奚宣的果。” 玄狐看着锦烟霞说道:“她看起来很悲伤,是因为一步禅空。” “是啊。”永夜皇举步朝着村外走去,“是一步禅空,而不是青奚宣了。” “啊……”锦烟霞不敢置信地后退,转身朝着村外狂奔,却是被欲星移控制住,“放开!” 欲星移并未跟她多言,一掌劈在锦烟霞的颈间,将崩溃的魔打晕过去。 常欣连忙上前扶住锦烟霞:“你做什么?你想将她抓走吗?” “她伤势很重,好好看顾她。”欲星移看向永夜皇与玄狐,“是你们,你们怎会来到金雷村?” “因为吾知道,你们一定会回到这。”永夜皇对上欲星移的眼眸,“不一定是轮回,却一定是因果。” 欲星移垂下眼帘说道:“龙涎口之事,是你告知俏如来,就在夺走紫金钵的那天。” 永夜皇将手背在身后:“本皇对死鱼没兴趣,活鱼才是本皇所要。” “哈,捕鱼计划吗……”欲星移侧目看向身后,“鳞族欠你一个人情,欲星移也是。” “本皇会让海境还回来,很快。” “吾明白了。”欲星移倏然转身,对着村民说道,“我会再来,放心,我不会带人来。” 说完,欲星移匆匆离去,留下听得一头雾水的村民。 常欣看着怀中的锦烟霞:“啊,忘记问他,大师去哪里了?” “一步禅空在龙涎口。” 闻言,常欣将目光转向玄狐:“你一直跟我们待在这里,是怎样知晓的?” “因为他没出来。”永夜皇看向金雷村祭坛,“所以,一定留下了。” “啊?!”常欣震惊地后退一步,“难道,大师他……” “她伤得很重,需要医治。”永夜皇瞥了一眼长老,“吾会医术,或许能够帮忙。” “欣儿啊,先安置她啦。”长老提醒常欣道,随后看向两只魔,“呃,你们也进来吧。” “多谢。”永夜皇向长老微微颔首,扯了扯玄狐走入金雷村。 玄狐看了一眼永夜皇,也有样学样地行礼:“多谢。” “啊,别谢啦。”长老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是讲,这两个真正是魔世的魔吗?怎感觉比我们还有礼貌……” 第一百二十七章 鱼狐之变 赠礼之约 虽然身负重伤,但魔的生命力顽强,经过一番医治,身上的伤势已恢复大半,然而心中的伤痛却是难以弭平。 常欣与永夜皇走出,将沉淀的空间留给锦烟霞。 “真是多谢你了。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大师……白蛟……唉。”常欣透过窗户看着锦烟霞,“失去一步禅空,对锦烟霞的打击一定很大。如果可以,我真想替她分担这些痛苦……嗯?为什么你都不讲话?” “吾在听你讲。” “啊?算了啦。”常欣无奈地拉走永夜皇,“我们还是别在门口打扰她了。” “嗯。” “对了,怎不见你的同伴?”常欣回头看向身后的魔,“他好像没跟我们进来。” “他叫玄狐。”永夜皇跟着常欣来到村落中心,“金雷村需要修复,吾让玄狐去帮忙了。” 不远处,小七正要扛起地上的布袋,却见一只手伸了过来,轻松地将布袋提了起来。 “要搬往何处?”玄狐面无表情地询问道。 “是……是……这……”小七惊怕地指了指一间房屋,“那边……” “嗯。”玄狐将布袋扛在肩上,朝着小七所指方向走去,将布袋放在房屋之前,“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助?” “啊?没,没了……”小七手足无措地摆摆手,随后向玄狐鞠了一躬,“多、多谢你!” 说完,小七飞快地跑进屋,关门之前还不忘将布袋拖入屋内。 常欣收回观察的视线,好奇地看着永夜皇:“你们也是在人界出生的魔吗?” “为何你会这样觉得?”永夜皇看着忙碌的玄狐,“我们来自魔世。” “你们与锦烟霞同样,不像是魔。”常欣尝试着猜测起来,“真正的魔,应该是冷血的吧。” “魔族并不冷血,实际上,魔的情感极端强烈,大喜大怒,狂爱狂恨。”永夜皇回头看向锦烟霞的屋,“锦烟霞才是魔,吾与玄狐,不是。” “我被你弄糊涂了。”常欣露出了苦恼的神情,“你们不是魔,那会是什么?” 永夜皇语气温和地说道:“嗯……不知道,就当我们是魔吧。” “对了,为什么你要带着面具?”常欣看着永夜皇的面具,“盖得严严实实,不会感觉透不过气吗?” 说着,常欣伸手想要摘下她的面具,却被永夜皇后退避开。 “这是一层保护,不可轻易摘下。” 见她不愿摘下面具,常欣也没有强人所难:“保护?难道你的脸受伤了?” “不是保护我。”永夜皇的语气依旧平和,魔音中却透出一股冷意,“而是保护你们。” “嗯?”常欣不禁面露惊异,“难道看了你的脸,我们就会有危险?” “没那么夸张。”永夜皇将五指按在面具上,“这只是一条线,一个限制。人不能无所顾忌,这样太危险了。” “总之,就是不能摘下。”常欣的语气略带感慨,“说起来,你们两个很像。” “俏如来?” 常欣讶异地看着永夜皇:“啊,你怎会知道?你也认识他喔?” “只是猜测。”永夜皇对常欣解释道,“你先问俏如来,再问我们是谁,所以吾判断,你很在意俏如来。” “原来是这样。”常欣流露出失落的神情,“他已经很久没来金雷村,不知道现在还好吗?不知道……他还记得常欣吗……” “他不是鱼,记性不差,不会忘记你。”永夜皇意味深长地说道,“他很好,说不定,你们很快就能再见。” “知道他过得好,我就很满足了。”常欣立刻又振作起来,“多谢你,应零。” “嗯,吾也去帮助重建。”永夜皇向常欣行了一礼,“常欣姑娘,请了。” 几天后,欲星移依言来到金雷村,不顾常欣的拦阻,将封印的真相告知锦烟霞。 “……一百零八年,只要一百零八年,龙涎口便会完全被打散,成为普通水脉,但一年多前,镇魔龙脉破损,魔世入侵。”欲星移转身背对锦烟霞,“确实……不是你的错。” 真相竟是如此煎熬,一干村民站在屋外,愧疚地低头抹泪。 高僧要他们不得离村,用血脉之力维持封印。而所谓的镇魔荣耀,不过是青奚宣编造的说辞,为了不让金雷村先人为真相自责一生。 锦烟霞拿着青奚宣遗留的书册起身:“救他……你是鳞族,你识水脉,你一定有办法,你不是要我的命吗?拿去!用我的命,换他安然,你拿去啊!” “用我……用我代替他……为什么?为什么不应话?”锦烟霞的白发狂乱飞舞,“秃驴!再将我封印啊,我可以代替他!快做……快做啊……” 一声“秃驴”,欲星移身心一震。锦烟霞趴在墙上痛哭,常欣急忙入屋安抚。 『前非已铸,我青奚宣在此立誓,若有来生,愿入修行,偿还此情,广布大爱,回向苍生。』 屋内的魔发泄着情绪,将桌上的书扫落在地。永夜皇垂头黯然离去,不声不响地走至村外,抬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阿弥……”永夜皇闭目念诵佛号,一滴血泪坠入尘埃,“陀佛……” “这就是……”欲星移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被天意戏弄的感觉吗?” “天意,天意,往往天是故意,或者又是人意。”永夜皇握紧了手中面具,“镇魔龙脉,是吾所断。魔世入侵,由吾而起。” “由你而起,由你结束。”欲星移停在永夜皇身边,“一切因果,有始有终。” “所以吾回到了龙涎口。”永夜皇侧目看向欲星移,“这不是天命,这是因果。总有一日,我们会了结最后的因果。” 欲星移没有作答,念诗缓步前行,声音沉痛哽咽,眼中凄然带泪。 “观星望斗惯幽居,一片神鳞渡太虚。伯仲分时同绶冕,虹蜺过处尽疆舆。” 嗒—— 永夜皇望着欲星移的背影,上前拾起那滴鲛人泪,将珠泪收入了空间之中。 “怎么没看到人了,走得这么快,希望他别去通知什么盟主。” “他不会通知什么盟主了。”永夜皇转身回返金雷村,重新将黑铁面具戴上,“因为他是鳞族师相——封鳞非冕欲星移。” “啊?”小七惊讶地看着她,“原来你是……” “你心情不好,看起来很悲伤。” 永夜皇向小七行了一礼,走向站在村口的玄狐:“本皇戴着面具,你是怎样发现的?别跟我讲又是你的感觉。” 玄狐扶额思索了片刻,说道:“这个故事……是悲剧。” “哈,我们回去吧。”永夜皇拉起玄狐的衣袖,“我已经想好,送你什么礼物了。” 玄狐好奇地询问道:“你要送我什么?” “我要送你——领悟。” 玄狐顿时面露不解:“领悟,也能送吗?” 永夜皇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你还想看吾的剑吗?” “你说你的琴就是你的剑。”玄狐看着永夜皇的侧脸,“但我不想看你的剑,我只想听你弹琴。那日你唱的歌,很好听。” “好,那就不看剑,只听情。”永夜皇走进屋内,化出尘封数月的无悔,“鸳鸯散……是悲剧啊……” “鸳鸯线,西湖畔,兰亭落花弄弦声。 离枝花蕊伴着秋叶飘红,轻舟划开长堤消逝形影。 想你,相思,目眉笑无语。 惊蛰时,彼场沧桑后的缠绵。 流水无心恋花蕊,落花却痴爱无情水。 等待着那个人,柳浪笑痴情人。 曲院望无缘人,鸳鸯线,谁人放。 断桥叹孤单人,雷峰锁一世人。 等不着那个人,鸳鸯散,西湖畔,无人伴……” 八天的时间转眼过去,有着协助重建村落的功劳,村民也慢慢接纳了两魔的存在。 永夜皇与玄狐走至村口,转身看向出门相送的众人,有锦烟霞,有常欣,有小七、长老等村民,还有冷脸以对的清伯。 “相处这么久了,突然就要走,真是不习惯。”常欣不舍地看着两人,“玄狐,应零,有机会一定要回金雷村喔。” 清伯别扭地转过头去:“只要别将麻烦带来就行。” “阿清啊,人都要走了,客气一点啦。”长老对着二人招呼道,“玄狐、应零啊,欢迎你们以后再来金雷村。” “嗯……很特别的感觉。”玄狐捂上自己的心口,“这是什么感情?” “不舍、快乐、悲伤,皆有可能。”永夜皇拉着玄狐行了一礼,“诸位,保重。” “常欣,你在此等我。”锦烟霞嘱咐了一句,跟上二人的脚步,“永……应零。” 永夜皇疑惑地回过头:“锦烟霞?” “我见过俏如来了。”锦烟霞看着永夜皇说道,“他的血纹魔瘟……” 永夜皇闭上眼说道:“是我所为。” “他对你的爱曾让我欣羡,甚至嫉妒。”锦烟霞神情复杂地说道,“所以我更加不解。我不明白,为何你要这样对他?” “因为我们必须为敌。”永夜皇的语气透出无奈,“我放不下信念、承诺与责任,那就只能放下他。” “但你爱他,你放不下他。”锦烟霞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毫无怀疑、异常确定。 “我……” 锦烟霞立刻打断道:“别想否认。” “我不否认。”永夜皇垂眸看着地面说道,“正因我放不下,吾才要逼他放弃我,而他也一定会放弃我。” 锦烟霞面露不解之色:“为什么?” “因为他是史艳文的儿子,默苍离的徒弟,永夜皇的对手。” “更是明渊凰的……”永夜皇的眼中情意乍现,“英雄。” 锦烟霞不由一震:“你……不痛苦吗?” “太痛苦了。”永夜皇勉强勾起嘴角,“但是本皇习惯了。” 锦烟霞一时无言,心中的仇怨早已淡漠,仅剩的一点介怀,也在瞬间消散。 “我该向你道谢。”锦烟霞闭上双眼说道,“如果不是你,我不可能这么早遇上他。” “那时,不过是报复。”永夜皇敛目低头回答,“现在看来,大概是因果。” “仍要多谢你,让我多了……”锦烟霞的声音骤然哽咽,背过身已是泪流满面,“一段回忆。” “锦烟霞……啊。” 永夜皇转身对玄狐说道:“玄狐,我们走吧。” 玄狐瞥了一眼走远的魔:“她刚才说,你爱俏如来。” “嗯。” 玄狐犹豫了片刻,问道:“爱,是什么?” “你现在回头找锦烟霞还来得及。”永夜皇指了指金雷村,“她绝对能够回答你的问题。” 玄狐抬眸看着永夜皇:“你不能回答吗?” “居然使用激将法。”永夜皇扶额沉思起来,“大概、也许、可能……爱是像一步禅空那样,愿意为锦烟霞、金雷村、海境而牺牲吧。” 玄狐若有所思地颔首:“所以,爱是愿意牺牲自己。” “我不知道。”永夜皇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愿意牺牲自己一定是因为爱。” “嗯……”玄狐沉吟了片刻,问道,“你愿意为俏如来牺牲自己吗?” 永夜皇眼都不眨地说道:“不愿意。” 玄狐接着追问道:“那俏如来愿意为你牺牲自己吗?” 想起俏如来肩负的责任,永夜皇亦是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愿意。” “但我愿意。”玄狐看着永夜皇说道,“所以,我爱你。” 永夜皇微微一愣,拍了拍玄狐的肩:“你还是太年轻了。” “嗯?” 永夜皇对着玄狐说道:“能够死而复生不叫牺牲,牺牲是真正的死亡,也就是消失。” 玄狐迷茫地扶额道:“真正的死亡,那是什么感觉?” “不再有任何感觉的感觉。”永夜皇回忆着那种感觉,“不会再有意识,不会再有执着,不会再有感情,不会再有追求,什么都不在了。” 玄狐陷入了沉思之中:“我会死……” “就算这样,你还愿意为吾牺牲吗?”永夜皇似笑非笑地看着玄狐。 “我……”玄狐思考了片刻,说道,“不愿意。” “理所当然。”永夜皇并不觉得失望,“要是你说愿意,才是出了大问题。” “为什么?” “现在的你,无法理解。”永夜皇顿了顿,看着玄狐说道,“但本皇希望,你永远都不用了解。” 玄狐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永夜皇哭笑不得地说道,“哪来这么多为什么?” “我很好奇。” “别太好奇,好奇害死狐狸。”永夜皇突然停下脚步,“差点忘记,两天后,就是四方山剑诀了。” “我知晓。” 永夜皇特意强调道:“你面对的是诛魔之利。” “我知道。” “你可能会死。”永夜皇轻描淡写地说道,“止戈流可能会让你消失。” “我会死。”玄狐突然感觉一阵内心紧缩,“我……不想死。” 永夜皇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还记得吾允诺你的礼物吗?剑诀之后,送给你。” “礼物,领悟。”玄狐语气坚定地说道,“我要礼物,我要领悟,我要……活下去。” “很好。”永夜皇眼中欣慰流露,“那我们四方山再见。” 说完,永夜皇化作黑雾消散,留下玄狐在原地自言自语。 “我需要……剑十一。” 第一百二十八章 剑蝶情殇 与你同死 玄狐为学剑十一离去,在他走后不久,原地邪雾聚集,从中走出一道黑影。 “牺牲……别再有了。”明渊凰抬手开出通道,感受着彼端的炎气,“因果易偿,情债难还……” 还珠楼大厅之中,雪山银燕站在原地,剑无极走来走去,时不时探头看一眼内中。 “笨牛啊,都已经八天了。”剑无极一边讲话,一边关注着内室,“还不见那只讨厌的狐狸,我们不会叫那个顾人怨的师姐骗了吧。” 雪山银燕诚恳地说道:“就算是骗,也骗的是你,不是我。” 剑无极难耐地抓狂道:“可恶啊,将我们骗到还珠楼,她到底是要做什么?” “她要做什么,那张字条写得很明白了。”雪山银燕一脸严肃地说道,“需要我念一遍给你听吗?” “我自己认字啦!”剑无极恨不得敲开他的头壳,“你这只笨牛,你就不担心你的大哥吗?你没听赤羽讲,她不仅让玄狐找上还珠楼,更逼俏如来与臭狐狸一战。” “还有两天时间。”雪山银燕沉稳地说道,“只要我们杀掉玄狐,他就不能伤害凤蝶姑娘,大哥也就不用与玄狐一战。” “这次杀掉他之后,先将他剁成肉酱,再扔进火山口!”剑无极恶狠狠地说道,“我看他怎样活!” “嗯。”雪山银燕应了一声表示赞同。 眼角余光捕捉到一片紫色衣角,剑无极突然仰天大叫起来:“呃~臭狐狸啊,你赶紧出现啊!若是你再不出现,我就要走了!还不赶紧出来!” “剑无极,别叫了。”雪山银燕忍不住制止道,“你这样叫,只会叫来凤蝶姑娘。” “那不是更好。”剑无极朝门口瞥了一眼,“我们来到还珠楼,她就将我们扔在这,连个水果点心啊都不准备,哪有这样待客的道理。” “我们不是来做客的。”雪山银燕认真地说道,“是还珠楼有危险,我们才来到还珠楼。” “危险,是有什么危险啊?”剑无极吐出满腹怨言,“三餐照常吃到饱,没事还推那个瘫痪的去后院里走走,我没看出她有什么危险啦。” “原来你一直关注凤蝶姑娘。”雪山银燕不解地看着他,“既然你这么关心她,为什么不去看她?” “有什么好看的,反正她也不想看到我。”剑无极眼神复杂地说道,“若她真的在意,为什么这八天就出现过两次?” 雪山银燕看向内室说道:“我认为,她在等你进去。” “但是我……”剑无极转身低声说道,“也在等她出来。” 内室之中,躲在门边偷听的凤蝶,不禁低声嗟叹一句:“憨人……” 就在有情人伤神之际,幻幽冰剑急切地回报道:“凤姑娘,快带楼主离开,玄狐真的来了!” “什么?!”凤蝶快步走了出来,下意识看向剑无极,却是刚好对上他的视线。 雪山银燕化出啸灵枪道:“先保护凤姑娘离开。” 强烈的魔氛吹入楼内,森冷的剑意弥漫大厅。随着声声惨叫,还珠楼的杀手飞了进来,倒在地上翻腾不已。 无悲无喜的剑者踏入大厅,却是没看到一个人影,凤蝶等人已经通过密道离开。 “走不了。”玄狐抬起一双冷眼,身形化作飘忽黑影,追踪残留的气息而去。 众人在树林急急而奔,护送凤蝶与温皇离开,剑无极与雪山银燕断后,中谷大娘与冽风涛在侧,而幻幽冰剑则在前方开路。 幻幽冰剑猛然停下脚步,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这怎有可能?!” 雾气中透出紫色魔光,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劲风逼得冰剑不禁后退:“啊……” “我要看,剑十一。” “你是头壳坏去了吗?”剑无极回头看了一眼温皇,“温皇都变成瘫痪了,怎有可能用得出剑十一!” 玄狐将目光锁定凤蝶:“只要你有危险,温皇就会醒来。” 剑无极愤怒地护住凤蝶:“是在说什么疯话啊,温皇若会站,猴也会穿衫啊!” “应零说,凤蝶的身上有蛊虫。”玄狐看着满脸惊愕的凤蝶,“只要感知生命危险,温皇就会恢复。” “蛊虫……”凤蝶顿时想起了什么,“难道是……” “我听你在放屁!”剑无极怒声斥责道,“她讲什么就是什么?她叫你去死,你怎不去死啊!” “她不会叫我去死,她希望我活下去。”玄狐的目光冷漠无感,“我不想杀人,让我看到剑十一,你们所有的人都会平安。” 剑无极愤怒地谩骂起来:“你真正是疯到没药医啊!到底你所追求完美的剑法,是什么狗屎啊?要你这样伤害别人,吃屎啦你!” “只要不死就是不杀。”玄狐从身后拔出明霜,寒气化作白烟散逸,森然剑气逼面压迫,“制服你们,本就不难,有明霜,更加简单。” “冰剑,带主人离开。”凤蝶奋力推开轮椅,“走!喝——” “啊……”幻幽冰剑惊呼一声,上前推着温皇离开。 剑无极率先上前挥刀,雪山银燕趁隙攻上。凤蝶化出随身佩剑,冽风涛抛起铁手戴上,中谷大娘手持无影金梭,寻觅射出飞梭的时机。 刀如疾风,枪若游龙,剑无极与银燕配合默契,一者快利,一者刚猛,然而玄狐已透彻对手剑路,轻而易举地化解合攻,震开雪山银燕与剑无极。 冽风涛接下攻势冲上,无情铁手夹住明霜。玄狐旋腕摆脱钳制,连续三剑重击铁手,逼得冽风涛不住后退。 “喝——”中谷大娘寻得机会,射出数道无影金梭,却是被玄狐挥剑挡开。 凤蝶紧跟金梭攻上,蝴蝶剑走得缥缈,却是生疏。玄狐左右闪避剑刺,眼见剑无极再次攻上,甩开凤蝶躲避剑锋。 “一剑无极!”剑无极快步上前,剑势大开大合,刀刀直取面门,奈何玄狐身法鬼魅,攻击竟是全数落空。 雪山银燕舞动长枪,横枪刺向撤身的魔:“神魔一念,飞燕穿月!” “魔剑无极。”玄狐挥剑挑开啸灵枪,转身震退冽风涛后,冲到剑无极的面前。 玉剑走势更快更利,剑无极不得不闪避剑锋,转脸、低头、抬脚、挥刀,却在仰身之后,腹部倏忽造创。 “呃……”剑无极察觉有异,不由低头看向伤口,竟是发现薄薄寒霜,“冻气……入体……” 眼看玄狐提剑逼向剑无极,冽风涛立刻射出飞弹拦阻,中谷大娘同时射出金梭。 玄狐回身挑开飞弹,撞偏无影金梭的同时,向中谷大娘挥去剑气,迅速贯穿她的手腕。 “啊!”中谷大娘捂着手腕,手臂不听使唤地颤抖,“冻气……” 冰霜剑气封住伤口,霜气侵入筋脉之中,使得血液冻结迟缓,身体僵硬不受控制。 “茹琳!”冽风涛惊呼一声,握爪袭向玄狐,“擒龙手!” 铁手、玉剑相击,气浪翻腾震荡。玄狐目光一凝,剑指亮起紫光,挡开铁手的压制,挥剑震退冽风涛:“魔变,碧潭映月。” 玄狐攻击铁手,攻势绵密不断,逼得冽风涛后撤抵挡。凤蝶挥剑疾步冲上,玄狐旋身挑开蝴蝶剑,顺势划开冽风涛的腹部。 “呃啊……” 雪山银燕挥枪刺来,却是被玄狐横剑格挡,随后运气一掌震退。 “剑九,轮回!”凤蝶挽动剑花,将蝴蝶剑插入地面,数道剑气拔地而起。 “魔变,夕照古峰。”玄狐化作黑影破招,魔力剑气反伤凤蝶,“你的飘渺剑法,太差了。” “魔剑飘渺,轮回。”玄狐亦是插剑入地,贯地突刺无边无际,击伤震惊的凤蝶。 “凤蝶!”剑无极不顾冻气迟脉,抬手化出灵属之器,“一剑无尽!” 剑无极手持双器交接,擦出一道无尽剑气。然而剑路已被透彻,玄狐无伤穿过攻势,快至剑无极不及反应。 打飞灵属之器后,玄狐反手一剑重创剑无极:“呃啊!” “剑无极!神魔一念——”雪山银燕捏拳运使心法,升腾的怒火驱散寒气,“雪燕回空!” 雪山银燕跃起旋身刺来,然而只见玄狐轻挪脚步,啸灵枪竟是落空扎地,精准的反击再伤银燕。 “呃啊!” 而在另一边,幻幽冰剑推着温皇逃离,中途却是遭到煞星拦路。 “是你!”幻幽冰剑立刻认出来人,幻冰剑警惕地握在手中,“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当然是……”明渊凰微笑着转过身,目光却是阴冷肃杀,“给宫本总司报仇啦。” 幻幽冰剑护着温皇连连后撤:“楼主已经瘫痪了,杀一个瘫痪的人,就是你的报仇吗?” “吾讲过,若你有幸活着,吾会亲手杀你。”明渊凰抬手搅动空气,指上琴弦若隐若现,“当初凤蝶舍身挡剑,如今她自身都难保了,我看还有谁能救你。” 幻幽冰剑忍无可忍:“你真是不可理喻!” “我不用跟你理论,跟你理论的人也非是吾。”明渊凰侧目看向后方,一群杀手冲出树林,“是他们。” “杀!”红衣杀手围攻而上,欲杀幻幽冰剑的同时,试图推走温皇。 “吾已经讲过了,温皇是我的。”明渊凰抬袖射出琴弦,将触碰轮椅的杀手在惨叫中切碎。 血腥的手段令人胆寒,众杀手犹豫了片刻,放弃接近温皇,全力围杀幻幽冰剑。 明渊凰满意地走过去,推着轮椅离开:“你们慢慢地打,吾带温皇去愉悦了。” “楼主!”幻幽冰剑一时分神,背后顿时被人砍中,“啊!” 远离战场之后,明渊凰停下脚步,对着温皇说道:“这次你竟然没攻击我,是因为凤蝶不在,还是因为……” 突然,明渊凰用力一推,轮椅顺坡而下,带着温皇飞快地逃离。 “哈哈哈,愉悦,愉悦啊。”明渊凰忍不住放声大笑,“神蛊温皇,轮椅太适合你了!” 与此同时,凤蝶重伤不支,倒在剑无极的怀中:“我……我能与主人同生,但我……我只能与你……同死。你明明……知晓……” 明明知晓,为何不敢靠近,明明知晓,为何却又恐惧,自己明明知晓这么多,却又为何压抑? “凤蝶,我……我……” “可恶啊!”雪山银燕挥动啸灵枪,却是被玄狐轻易避开,反手予以剑柄回击。 雪山银燕顿时剧痛难忍,额上冷汗直冒,跪地哀嚎不止:“啊……呃啊……” 中谷大娘挥洒药粉,却是对玄狐不起作用。玄狐谨记不杀之约,将中谷大娘与冽风涛击晕,接着持剑走近剑无极两人。 雪山银燕痛苦呻吟,冽风涛夫妻重伤昏迷,剑无极看了一眼凤蝶,终于下定决心。 “人就是有自尊,所以甘愿让自己更痛苦。人就是自卑,所以用努力来替补。但如果我的努力,连自己爱的人,都保护不了了,那剩下那卑微的自尊,又有什么用?” 剑无极俯身轻轻将怀中凤蝶放于地上,拿剑面对玄狐:“你想我用飘渺剑法是吗?好啊!我就让你见识,什么叫做我最不爽用的飘渺剑法啦——” 剑无极不再压抑,使出融合的剑法,全力阻挡玄狐的脚步。 “有意义的坚持。”玄狐持剑看着气喘吁吁的剑无极说道,“这套剑法真适合你。” “呃啊……呃啊……”剑无极拄刀在地,双手血流不止,扭头瞪着玄狐,“谁要你……” 玄狐继续朝着凤蝶前进:“但是阻止不了我。” “凤蝶!”剑无极奔向凤蝶,却是被玄狐回身打飞,灵属之器瞬间破碎,“啊!” 雪山银燕捂着胸口起身:“剑无极!” “喝——”雪山银燕用力掷出啸灵枪,落地拦在玄狐的身前,“玄狐!” “嗯?”玄狐回头看向雪山银燕,“还有气力,不差。喝——” 玄狐一剑挑起啸灵枪,撞飞雪山银燕后,提剑缓慢走向凤蝶:“但也仅限于此。” 剑无极惭愧地跪在地上,与凤蝶遥遥相望:“对不住,凤蝶,我……又失败了……” 凤蝶眼中泛起感动的泪水:“别再讲对不住了,看到你这样,我……很高兴。” 剑无极挣扎着站起身,脸上的神情越显坚毅:“可是,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讲的,同死——” “同死……”玄狐止步看向身后,“你愿意为她牺牲?她也愿意为你牺牲?” 剑无极毫无犹豫地回答道:“当然!” 凤蝶一震,闭上眼睛说道:“是。” “你爱她。”玄狐看着凤蝶说道,随后又看向剑无极,“她也爱你。” 剑无极不敢置信地看着玄狐:“呃?你这只狐狸在讲啥……” “我不需要你们牺牲。”玄狐将剑锋对准凤蝶,“我只要看到剑十一。” “我还以为你有所改变!”剑无极愤怒地握紧逆刃刀,“像你这样的人,到死也不会改变啦!笨牛!” “剑无极。”雪山银燕立刻会意,旋身舞动啸灵枪,周身散发入魔红光,“神魔一念,焰龙无双!” 剑无极挽动剑花收入鞘中:“一剑——” “无悔!” 第一百二十九章 涅盘再现 魔瘟蔓延 还珠楼外的树上,一个粉衣少女枕臂翘腿而躺,注意着下方的风吹草动。 “都已经八天了。”飞渊叼着一根草,自言自语道,“别说什么玄狐,连只鬼影都没看到,雪山银燕与剑无极也没出来。如果说剑无极要陪女朋友,那雪山银燕为什么不出来?” 话刚说完,一阵冷风吹拂,飞渊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嗯?怎会这么冷?” 一个黑衣剑客缓步而来,头罩下的脸如覆寒霜,看不出喜怒悲怨。飞渊专注地打量着此人,就连嘴中的草根掉落都未察觉。 “这个生得这么英俊,一定不是他们说的玄狐。”飞渊看着玄狐进入阵法,“嗯?他怎就这样进去了?门口可是有机关……机关被破了……啊!他就是玄狐!” “守在此地无用。”清泠的女声自树下响起,“温皇已经离开了。” 飞渊一惊,差点从树上摔了下去:“(是什么时候……为什么我没察觉。)” “吾知晓温皇在哪里,跟上。” 飞渊刚想作答,便听见悉悉窣窣的响声。闻声看去,一群红衣蒙面人走出树丛,跟在了女人的身后。 “原来不是跟我讲话喔。”飞渊心有余悸地顺了顺气,“藏了这么多杀手,幸好我没急着回应。是讲,为了剑法伤害别人,这种过分的行为,身为行侠仗义的侠女,郁剑须臾不可能置之不管。既然要带路,那我就跟上去,先找到人再说。” 幻幽冰剑推着温皇远离战场,却是被黑衣女人拦在路中。红衣杀手冲杀而上,飞渊正想出手相助,却见女人残杀一名杀手,惊得忍不住缩回了树丛。 “(剑意?她竟然是名剑客……生得这么美丽,怎会这么变态……兵法说,谋定而后动,我看还是再等等好了……)” 女人推着温皇离开之后,飞渊从树丛中跳了出来:“一群男人,欺负一个姑娘,真是看不下去了!” “嗯?”幻幽冰剑看着突然窜出的少女,“你是谁?” “郁剑须臾,路见不平,拔剑相助!”飞渊拔出腰间随心不欲,一道寒冷的剑芒闪动,偷袭冰剑的杀手瞬间断首。 “多谢你,这些人我能处理。”幻幽冰剑射出一道剑气,削下一个杀手的头颅,“能否请你追上方才的女人,我担心她会对楼主不利!” “这……”飞渊犹豫了片刻,说道,“好吧,那你自己小心。” “神蛊温皇,旅途愉悦。” 明渊凰扩张五指,收回了温皇体内的血丝。三根短针入手,女人回身射向跟踪的人。 “有暗器!”飞渊大叫一声,拔剑挡下血针,剑法轻盈飘逸,立刻让明渊凰看出端倪。 “你是道域之人。”明渊凰抬掌收回血针,目光自她的剑上扫过,“仙舞剑宗。” 飞渊一脸惊讶地看着她:“真是幻了,你哪会知道喔?” “吾拜访过仙舞剑宗,见识过仙舞剑诀。” “这不可能啊,如果你来剑宗作客,我不可能没见过你。”飞渊怀疑地打量着她,“你是什么时候来过仙舞剑宗?” “十八年前。”明渊凰回忆着旧事,“那时,吾曾闯过剑行道,与执剑师岳万丘一战。” “十十十……十八年前?!”飞渊只听见一阵晴空霹雳,满脸震惊地盯着她的脸,“你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年岁,这也太会保养了吧。” “多谢你的赞美。”明渊凰平静地看着飞渊,“姑娘跟了我一路,不知所为何事?” “呃,也没什么啦,就是……手脚不听使唤,不自觉就跟来了。” 明渊凰语气温和地说道:“既然姑娘不愿意说,那吾也不强人所难。” 飞渊不好意思地别过脸,抬眼偷看着明渊凰:“(看起来这么斯文,怎么杀人手段这么残忍。万一我将实话告诉她,她转头就将我灭口,我想哭都没处哭。)” “(坏了,她为什么不走,难道等我先走?)”飞渊的大脑极速地运转,“(不能先走,我一转身她就有理由偷袭我了。不过她武功这么好,好像不偷袭我也打不过。)” “其实是刚才那位姑娘拜托我。”飞渊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对她的楼主做啥啦。” 明渊凰神态自若地说道:“如你所见,吾将他送出战圈,他现在很安全。” “啊?原来你不是要杀他喔?”飞渊顿时面露尴尬,“我还以为,你要帮助他们杀掉温皇。” 明渊凰勾起一抹微笑:“原来如此,姑娘若无其他事,吾就先告辞了。” “稍等一下,讲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飞渊摆出一个帅气的姿势,“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郁剑须臾飞渊,是正义的女侠客。” “弦歌剑姬明渊凰。”明渊凰行了一礼,转身离开,“飞渊姑娘,请了。” 一声霹雳炸响耳畔,飞渊瞬间呆愣在原地,脑中回荡着忆无心的话:『因为明姐姐就是永夜皇。』 剑无极抽刀划开面前空气:“一剑——” 雪山银燕提枪引动地面爆冲:“无悔!” 两人身影交错合一,化作宫本总司的幻象,映入玄狐眼中,时而分化,时而再度聚合。 “魔剑——”玄狐周身亮起紫光,竟是化出一道分身,“无悔!” 两道身影合二为一,玄狐持剑迎向啸灵枪。面对近似的招式,雪山银燕与剑无极不及反应,已是兵器相接。 两大绝招对拼,竟是僵持不下。就在此时,记忆涌现,玄狐想起魔世竞锋岩,一块布满剑痕的不摧铁。 “我不是……我是魔!我要领悟!我要剑十一!喝——”玄狐一声暴喝,明霜亮起耀眼红光,啸灵枪竟而折断,惊世之招,顿遭破解! “呃啊!”雪山银燕承受全部冲击,惨叫一声重伤飞出倒地。 “啊~”剑无极惊愕地看着眼前一幕,“一剑无悔被破,这怎有可能?呃啊……啊……” “喝——”玄狐转身攻向凤蝶,剑无极丢刀向着凤蝶奔去,竟是越过玄狐挡在凤蝶之前。 “(凤蝶,对不住。)”剑无极按住凤蝶肩膀,以身挡下了玄狐之剑。 “(剑无极!)” 冷剑穿透瞬间,剑无极推远凤蝶,试图让她远离剑锋,不料她竟是坚定迎上,扶住了剑无极的肩膀。剑无极用力推开凤蝶,然而凤蝶站稳脚步后,不管不顾地含泪冲上,决心与剑无极同死。 “你们……”玄狐的话还未说完,后方异变突生,“剑气!” 与此同时,剑招冲林而起,剑光如雨喷撒,纵横瑰丽,不可方物,来招正是—— 雪山银燕震惊地看着天际:“剑十一!” “剑劫,竞魔跨限!”玄狐展开庞大剑翼,挥剑抵挡剑十一,“这就是……剑十一。” 另一方向,剑光直冲九霄,空中散开剑围,捭阖开阔,灿烂夺目,来招又是—— 凤蝶不敢置信地望向身后:“剑十一!” “是任飘渺……”雪山银燕回头看向空中的身影,“还有大嫂!” 后方的剑招截断攻势,对冲来自前方的剑十一,飘渺剑气相抵,在空中炸开朵朵火花。 “你骗我!呃……”玄狐愤怒地大喊一声,拄剑支撑摇晃的身体,伤口开始散出黑气。 雪山银燕提枪拦住玄狐:“你还没死!” “闪开!”玄狐射出剑气逼退银燕,看了一眼剑无极与凤蝶,握剑朝着不远处的身影追去。 “臭狐狸是吃了炸药,突然这么……”剑无极伤势发作,倒在凤蝶身上痛苦不堪,“呃啊……呃啊……” 凤蝶紧张地扶住剑无极:“啊,剑无极!” “凤蝶,我……我爱你!”剑无极伸手抚摸凤蝶落泪的脸,“现在讲这句话还……来得及吗?” 说完,剑无极再难支撑,失去意识倒在凤蝶肩上。 “啊,剑无极……剑无极……” 另一边,飞渊目瞪口呆地看着坠落的轮椅,以及摔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温皇。 “(真是幻了,这个真正是瘫痪吗?)”飞渊对着温皇打招呼道,“你好,听讲你叫温皇,我叫飞渊,飞渊的飞,飞渊的渊。是……是一个姑娘……啊!她这么久没现面,该不会出事了吧!” 飞渊立刻转身支援,走了两步后回头说道:“我离开之后,你可以爬起来,反正也没人看到,不会揭穿你假装瘫痪的事。” 说完,飞渊匆匆离去。在她离开之后,明渊凰自林中走出,来到神蛊温皇身边。 “差点被抓到,幸好我会开门。”明渊凰笑看倒在地上的温皇,“唉呀,小姑娘不懂得怜香惜玉,还是让本姑娘……啊,你的身上有蛊毒,还是让你继续趴着吧。” 明渊凰绕着温皇转了一圈:“如此珍贵的景象,值得绘影留念。本皇替你画下来,以供你来日追忆。” “嗯……不坏,复制一份。”明渊凰将画纸压在温皇手下,“吾自己留下一张,这张就送给你了。哈哈哈……” 明渊凰将画纸收起,大笑着扬长而去。 回到尚同会,玄之玄负手等候在内,显然已经收到了杀手的回报。 明渊凰看着玄之玄的背影:“第三步,断援孤立。” “第四步,栽赃嫁祸。”玄之玄转身看向明渊凰,“人,就快到了。” 话音甫落,东方秋雨疾步入内,看着玄之玄欲言又止:“盟主……” 玄之玄故作不解道:“怎样了,为何吞吞吐吐?” “之前那名道者,南溟广虚求见。” “只有一人?”玄之玄疑惑地询问道,“嗯?那你为何迟疑?” “这……”东方秋雨犹豫着不知该怎样开口。 “因为我的脸……”南溟广虚捂着左脸,蹒跚着进入大殿。 “嗯?”玄之玄震惊地看着他,瞬间的演技登峰造极,“这是……” “这是俏如来下的毒手……”南溟广虚松开手,露出了脸上的血纹魔瘟,绿色魔光透出,瘟气逐渐笼罩尚同会。 “所有的人,尽速退出尚同会!”玄之玄大喊一声,迅速上前为南溟广虚压制魔纹,扶着他一同离开尚同会。 尚同会群侠紧急撤离,糊里糊涂地聚集尚同会之外。南溟广虚将遭到袭击的事情讲出,他来到尚同会便是要讨回公道,而他的同伴绯绛丹心感染极重,留在一个村落之中休息。 玄之玄大呼不妙,领着众人赶往村落,却是来迟一步。魔瘟已在村中蔓延,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惨烈。 玄之玄运动驱魔之能,带出了绯绛丹心的尸体。为激化南溟广虚的情绪,他又将尸体击入村落。 道友身死,南溟广虚愤怒不已,一口咬定俏如来就是凶手,更认为玄之玄的维护是在包庇,岂不知他是有意扩大事端,目的就是要以大义灭亲之名,光明正大地处决俏如来。 留下急于报仇的南溟广虚后,玄之玄干脆利落地分配任务:“东方秋雨,浮云子,劳烦你们两人率领群众即刻封锁百里周遭的村落,阻止魔瘟蔓延。” “是!” “明医,有劳你照顾南溟广虚,若是可以,请你医治血纹魔瘟。” 明渊凰向玄之玄行了一礼:“是。” “盟主。”武敛君出言阻止道,“这太危险了,明姑娘只是一名大夫。” “无妨,吾能可抵御魔瘟。”明渊凰运转圣气护身,走至南溟广虚身侧,净化他散出的血纹魔瘟,“身为一名医生,救死扶伤是天职,怎敢独善其身。” 熟悉奇特的气息让玄之玄顿时想起夺钵时的那一掌,身上仿佛又开始隐隐作疼。 “医师高义,玄之玄钦佩。”玄之玄称赞了一句,指派武敛君道,“武敛君,请你前往正气山庄,请俏如来前来尚同会与南溟广虚对质。” “是!” 武敛君离去之后,南溟广虚不再观察明渊凰,看着玄之玄问道:“将俏如来叫来,你打算怎样处理?” “想一个解方或者查出真相,我相信俏如来的清白,但如果俏如来真是阴谋家……我玄之玄将会亲自清理门户!” 第一百三十章 一面之缘 瘟疫扩散 玄之玄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将南溟广虚安置在药房侧室,一来表现尚同会的重视,二来方便明渊凰研究解方。 “道者宽心,渊凰一定竭尽所能,救你。” “有劳。”南溟广虚虽有满心怨言,但也不至于因此迁怒大夫。 “(嗯……这并非原先的血纹魔瘟,经过术力改造过。)”明渊凰分辨出魔瘟有异,却是不动声色地吸收,“(也是,若无控制手段,玄之玄也不会散播魔瘟。)” “多谢姑娘。”南溟广虚感觉有所好转,由衷地向明渊凰道谢,一改之前不抱有期待的消极心态。 “不必言谢,分内之事。”明渊凰对南溟广虚解释道,“吾会施针驱散你体内瘟气,再用药控制魔气再生。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待在这,吾会想办法医治你。” 说完,她就要转身回去拿药,却突然被南溟广虚叫住:“姑娘……” 明渊凰疑惑地回过头:“道者何事?” 南溟广虚观察着她的神情:“你可曾听过血月孤红之名?” “血月孤红?有所耳闻。”明渊凰的眼中情绪晦暗,“据说两年前,她为对抗魔世,死在永夜皇手中。” “死了……”南溟广虚的语气似有惋惜,“如此惊才绝艳之人,竟是落得这般下场。” “道者为何突然问吾血月孤红之事?” “实不相瞒,姑娘的面容与血月孤红有五成相似。”南溟广虚也没有隐瞒,“因此我猜测,你与血月孤红是血亲。” “血亲……”明渊凰淡淡笑了起来,“实际上,我们并不相识,甚至未曾一见。” “是在下唐突了。”南溟广虚对她很有好感,忍不住对这张面孔透露道,“十数年前,她曾拜访过紫微星宗,我无意中见过她一面。听闻,她不止帮忙医治宗主的心悸,对星象术数也有颇深的见解,可惜没留几天便离开星宗。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人物竟然成了杀害神君玉千城与辅师的帮凶。” “杀害?帮凶?”明渊凰讶异地说道,“不是黓龙君吗,怎会是她?” “当时除了找到神君、辅师与阴阳宗主的尸体,还有一幅奇异画卷。宗主破解图画后发现,内中暗藏剑阵与术阵,要以学宗术法驱使才能使用,阴阳宗主便是以此杀害了神君。” “(是吾所赠的术剑图。)”明渊凰心知肚明,表面上却是佯装不解,“这与血月孤红又有什么关系?” “血月孤红的剑法独特,剑气入体便会污染血液,轻则血液排斥,瞬间冲出体外,重则回流心脏,经脉俱断,爆体而亡。”南溟广虚向她解说道,“神君身上的多处穴脉有爆冲的痕迹。” “原来帮凶是这个意思。”明渊凰表面上恍然大悟,内心却是想着别项事,“(我还是改用银针算了,免得被他认出。)” 四方山剑决将至,俏如来与赤羽不敢大意,守在正气山庄门口,提防玄之玄派人灭口。 “剑决之事传开,届时一定有很多武林人士到场。事关永夜皇,玄之玄的出现合情合理,其他九算也无可质疑。”赤羽不禁面露凝重,“吾要守在正气山庄,不能前往四方山观战,俏如来,你只能靠自己。” “俏如来会随机应变。”俏如来抚上心口的棋子,“虽然我不明白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俏如来可以确定,她不会让我死。” 赤羽以折扇敲打掌心:“她的第三步结束,第四步也该开始了。” 俏如来冷静地说道:“也许,已经开始了。”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强烈的魔气席卷而来,一道熟悉的身影踏出,冷默的剑者挟怒而来。 “玄狐。”俏如来讶异地看着剑客,“嗯?你……” “应零,在哪里?” 赤羽的眸中闪过异光:“你不是跟她一起,为何会来此询问她的下落?” “你们不需要知晓。”玄狐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你们只要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俏如来如实回答道:“我们不知她的下落,她并没来到正气山庄。” “你骗我!”玄狐怒声拔出背后玉剑,指着俏如来说道,“告诉我她在哪里,否则我就提前战约。” “(应零做了什么……)”赤羽若有所思地看着玄狐,“(这个玄狐……不同了。)” “俏如来没骗你,我确实不知她在哪里,事实上,我也很久没见过她。”俏如来打消了透露尚同会的念头,安抚玄狐道,“玄狐,你先冷静,到底发生了何事?” 玄狐沉默了片刻,语气淡漠地说道:“她欺骗了我,欺骗我的人,都该付出代价。” 俏如来不解地询问道:“欺骗?” “她说她不会剑十一。”玄狐的声音中透出愤怒,“她说剑十一已经失传,她骗了我两次!” “(他已经学得剑十一。)”赤羽顿时起了怀疑,“(是应零,还是……)” “她一定会前往四方山观战。”俏如来看着玄狐说道,“若你想见到她,不如前往四方山等待。” 『那我们四方山再见。』 “四方山……”玄狐将明霜插回剑鞘,转身就要前往四方山,却是被俏如来叫住。 “玄狐。”见玄狐回头,俏如来问道,“你还记得你的原身吗?” 玄狐一愣,快速地转过身:“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俏如来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你真正不知道吗……” 赤羽握扇对着俏如来说道:“俏如来,我想离开正气山庄一趟。剑决之前,必会赶回。” 俏如来向他微微颔首:“俏如来明白,赤羽先生请。” “此局之外,你也不忘给精忠增添麻烦啊……”俏如来无奈地闭上眼睛,下一刻,周围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 “你就是俏如来。”来人的目光落在他的佛珠上,“嗯?” 俏如来看向这名蓝衣人:“在下正是俏如来,这位壮士是……” 来者便是受命而来的武敛君。武敛君并未介绍自己,而是提及了一个令俏如来终身难忘的名字——郭筝。武敛君连番质问之后,才说明来此的目的,却被俏如来以魔瘟为由拒绝。 然而此时,武敛君带给他一个震撼沉重的消息—— “你人在正气山庄,魔瘟却早已传出去了,一个村庄已经被灭,而灾害……还在扩张。” “哈?”俏如来难以置信地说道,“你讲什么?!” 武敛君冷漠地别过脸去:“你想辩解什么,去向盟主说吧。” “(神田京一与方独白还在里面,看来赤羽先生的离开也在你的算计之中。)” 为了内中两人的安全,俏如来不得已拒绝了武敛君的要求:“壮士便回复盟主,俏如来不能离开,若有要事请他前来。” “如果可以……”武敛君用力握紧了拳头,骨头发出了细微脆响,“我想现在就扭下你的人头!” “壮士……” “我替郭筝……不值!”说完,武敛君甩手愤怒离去,徒留俏如来黯然叹息。 “郭筝……武敛君……” 愧疚退去,愤怒上涌,俏如来逐渐攥紧佛珠,情绪波动难以压抑:“玄之玄……明……渊凰……” 一脸怒火的武敛君回返,将俏如来拒绝前来的事告知玄之玄。 闻言,东方秋雨不禁面露愤慨:“这个俏如来也太过分了,身为涉案人,盟主以礼相请,他竟然拒绝。” 玄之玄故意为俏如来开脱道:“莫错怪了俏如来了,一天后他就要与永夜皇剑决四方山。面对如此强敌,现在确实应该养精蓄锐。” “盟主,南溟广虚如果回到道域禀报此事,恐怕又要引起风波,而且还有数百条无辜村民的生命。这件事情必须处理,否则必会动摇尚同会的威信。” 玄之玄沉思了片刻,看向武敛君道:“武敛君,你去通知南溟广虚与明医,一天后,与我们一同前往四方山。相信师侄诛魔之后,会有足够的时间,好好给一个交代。” “是。” 就在此时,浮云子进入大殿,带来了金刚尊法涛无赦的回应。 之前,朽净带来定一主持的死讯,乃是天门萨埵三尊之一的摩诃尊梵海惊鸿所杀。玄之玄早有染指天门之心,趁机命亲信浮云子陪同朽净回去了解事件始末。 听了浮云子的回报,东方秋雨顿时面露不满:“这样听起来,少室古刹是不愿意为了一步禅空、梵海惊鸿的事情负责了。” 玄之玄还未来得及开口,尚同会的侠士惊慌入内:“不好了……盟主,在道者身亡的村落东方三十里又发现染上魔瘟身亡的尸体。” “什么?!” 回报的侠士接着补充道:“而且魔瘟好似往东南方扩散了。” “马上派人封锁现场。”玄之玄看向东方秋雨,“东方秋雨,拜托你了。” 东方秋雨领命离开后,浮云子向玄之玄问起天门之事,玄之玄回答道:“我自有主意,你下去吧。” “俏如来,你做好成为英雄后身败名裂的准备了吗?” 药房之中,烟雾缭绕,药香清新,医师将沾有魔血的银针浸入清水,随后将捣出的药汁倒入其中,并记录下内中魔气的变化。 “抱歉,让右魁久等了。”明渊凰放下药杵与石臼,歉意地看向武敛君,“不知盟主有何吩咐?” “盟主有令,一天后,你、南溟广虚,你们两人随我们一同前往四方山。” “渊凰知晓了。”明渊凰向武敛君行了一礼,“吾会转告南溟广虚。” “不用多礼。”武敛君转身离开药房,“也不用叫我右魁,下次直呼武敛君便可。” “武敛君。”明渊凰见武敛君回头,从柜中取出一瓶药,“这是吾炼制的药丸,虽然只是试验品,但也能治愈轻微感染者,或者助你们抵御魔瘟。” 武敛君走过来接过药瓶,踏出两步后停下说道:“我替无辜百姓还有尚同会的众人感谢你。” 武敛君的身影走远之后,明渊凰的微笑逐渐消失:“感谢我?等你知晓吾的身份,只怕杀吾还来不及。更何况……吾在这出戏的角色,可不是英雄啊。” 明渊凰走进侧室,南溟广虚正在昏睡。玄之玄将人交给她,很明显是要她拿捏南溟广虚的生死。 “魔气深入骨髓,死只是时间的问题。”明渊凰看着躺在床上的道者说道,“无须太过思念绯绛丹心,因为你很快便会去见他了。” 虽然除了玄之玄不会有人来,但为了不让南溟广虚对自己的行踪起疑,明渊凰将药粉混入安神香中,严格控制他的清醒时间。 所谓静养,不过是不见天日的软禁。接触不到外界,南溟广虚对时间的流逝就会变得模糊。只要没人打扰,即便一直睡下去,他也不可能感到异常。 “但现在……”明渊凰取出一袋香料,将粉末倒在掌中。随着手腕一震,燃起的烛龙之焰瞬间焚尽醒神香。 “该醒了。”明渊凰在道者的鼻下一抹,南溟广虚立刻睁开迷茫的睡眼。 长时间处于熏香之中,南溟广虚的嗅觉也变得迟钝,根本察觉香气的变化。 南溟广虚只觉身体疲累,不由询问明渊凰道:“我睡了多久?” “抱歉,吾不是故意打扰你休息。”明渊凰歉意地解释道,“只是此事对你很重要。” “是何事?” “盟主派人通知,要我们一同前往四方山。”明渊凰对南溟广虚说道,“我想,定是要你与俏如来在四方山对质。” “四方山剑决……那一定有很多人到场。”南溟广虚一脸满意地说道,“很好,我要在各路武林人士面前,揭穿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 说完,醒神香逐渐失效,安神香开始作用,南溟广虚又感觉疲倦浮现,眼皮逐渐开始合拢。 明渊凰像是看出他的困意:“你只睡了一个时辰,再休息一阵吧。” “多谢……” 看着陷入昏睡的道者,明渊凰不禁面露沉思:“是不是药下得重了,睡了一天一夜还能继续困下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四方剑决 战后对质 剑决之日,各路武林侠士早早到来,喧嚣人潮聚集四方山,一睹永夜皇伏诛过程。 然而—— “你们看,山壁上有四个字——风中捉刀!” “什么风中捉刀,是永夜皇要跟俏如来打啦!” “但这只魔好像不是永夜皇呢。” “他是谁啊,我都没见过他,魔世有这只魔吗?” “我想起来了,他是坐在不悔峰的剑客,他是……” 玄狐坐在四方山上,无暇白玉插在地上,在日光的映照下寒光凛冽。一道身影握珠从容而来,白衣胜雪,清逸出尘。 俏如来所过之处,周边侠士皆是后退三尺,生怕沾染他身上的血纹魔瘟。 “俏如来……”仇人当面,南溟广虚激动万分,恨不得立刻上前指证,却是被玄之玄及时制止。 “道者冷静,现在还不是出面对质的时候。”玄之玄环顾四周,确实没有发现明渊凰的身影,“嗯?为何不见明医?” 南溟广虚回答道:“明姑娘的研究有了新的发现,做完实验记录后,她便会赶来四方山。” “真是辛苦她了。”玄之玄感慨了一句,将目光投向山顶的两人。 “嗯?风中捉刀……”俏如来留意到山壁上的名号,暗暗将这四个字记在心中。 玄狐的目光扫视山下围观者,试图在其中找到熟悉的身影,却是没能在一干侠士中找到她。 “应零,还没到。”玄狐看向走来的俏如来,“我没看到她。” 俏如来瞥了一眼玄之玄,说道:“她已经到了,只是不想让我们发现。” “为什么?” “我也想问她……”俏如来忍不住捏起拳头,“为什么……” “应零不想见你。”玄狐起身拔起明霜,“因为你不爱她。” 俏如来震惊地看着玄狐:“玄狐?!” “一步禅空能牺牲自己,剑无极与凤蝶也能。”玄狐面无表情地看着俏如来,“但你不能,而且我感觉,你想杀她。” “他们在讲什么?” “为什么还不开战?” “俏如来,快诛杀此魔啦!” …… 四方山上久未开战,四方山下议论纷纷。围观的群众之中,只有一人格格不入,面露沉思。 “(会是我所想的那样吗……)” 一道黑影依靠在石头旁,听着群侠的呼声,冷漠地望着四方山上:“俏如来,背负众人期待的感觉沉重吗?” 俏如来一时心悸,不由后退一步:“我想……杀她……” 一语揭穿,透彻内心,竟连自己也不知,他何时开始放弃。 或许更早之前,他就已经放弃,只是不愿面对,还在自欺欺人,将不甘心当成爱,不断地伤害她、逼迫她,甚至牵连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原来……是我。”俏如来的嘴角溢出鲜血,“都是……俏如来的错。” “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但我知道什么是欺骗。她最喜欢欺骗,所以她愿意为你牺牲,她爱你。”玄狐抬起一双瑰丽的眼眸,“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感觉,但我知道,止戈流能让我明白,这是什么感觉。等了许久了,这一战,自我踏入人世开始。” 俏如来一震,逐渐攥紧了数珠:“抱歉,我不能让你活,因为得到止戈流的你,将是人间浩劫。不能有更多……灭世之武了。” “止戈流,我能领悟,我一定能悟出超越止戈流,属于自己的剑法。”玄狐将明霜握在手中,将剑锋对准俏如来,“来吧。” “哈啊——”俏如来甩动珠串,墨狂飞旋入手,挽剑贯地开阵,“止戈流,开阵!” 墨狂入地瞬间,一束金光冲天而起,抗魔之力化作浩瀚无边的剑气,将玄狐与俏如来笼罩在内。 “这就是……止戈流。”玄狐感受着内心的波动,“人世最完美的剑法。” 玉剑、铜剑初次交锋,激发出火花灿烂。玄狐深感这一战,截然不同。 “魔变,碧潭映月。”玄狐高举明霜,剑影展开聚集,滂沱剑雨甩剑挥出,“喝——” “喝——”俏如来连续挥动墨狂,扫清扑面而来的剑雨。 “魔剑无极。”玄狐拨下墨玉剑鞘,将明霜插入其中,拔剑寒光照耀,震慑四方。 剑速快至难以捕捉,精妙玄奇的招式,令围观者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俏如来竟然这么厉害。” “这只魔也真正恐怖耶。” 玄之玄忍不住赞叹道:“诛魔之利,果然不凡。” 玄狐踏足飞身而起,俏如来摆出应战之姿,玉剑点在铜剑之上,瞬间压弯墨狂之身。俏如来足跟挪动,抬腿踢在双器交接之处,磅礴的气劲倏尔逼退玄狐。 俏如来抢先攻上,玄狐稳住身形握剑应对,然而俏如来剑锋一转,拳掌连击玄狐胸口,挡下反击之后,肘击震飞玄狐。 “剑劫,始界洪荒。”玄狐一掌击出明霜,快步流星冲向对手,接过被打飞的明霜。 俏如来看穿招式变异,一剑破招的同时,举剑照射四周剑阵:“止戈流,星流。” 璀璨金光扫过,剑刃汇聚成流,在玄狐身上留下难以愈合的伤口:“呃啊!” “剑劫,竞魔跨限。”玄狐将明霜背在身后,利刃如折扇般排开,“喝——” 随着一声低喝,玄狐蹬地而起,展开一双皎洁神圣的剑翼。 俏如来旋身腾空,刺向转圈而来的玄狐:“止戈流,破日!” “呃啊!” “啊!” 两人空中对撞,发出一身痛呼后,一者旋转落地,捂着散逸黑气的伤口;一者翻转落地,拄剑稳住颤抖的身体。 “这剑法……这伤势……” 『你面对的是诛魔之利,你可能会死,止戈流可能会让你消失。』 消失、毁灭,死亡的阴影首度笼罩住玄狐,一种微妙在内心渐渐感染。 “这一次,我……会死。”玄狐的内心再次感染恐惧,“我不想死,我还没……学会感情。” 同一时刻,四方山一路出口…… “嗯?”明渊凰借助明霜,感应到玄狐的情绪,杀生之剑透体而出,飞向止戈流剑阵。 “(他想要……学会感情?)”俏如来收紧握住墨狂的手,“(在这个时刻,不能想这,不能让他得到止戈流。)” “哈啊——”俏如来张开双臂,分化八把剑影,连同墨狂升入空中。 “咿呀——”玄狐急于摆脱恐惧影响,挥剑攻向俏如来,却是被他指挥的剑雨逼退。 俏如来腾空冲向玄狐,握住飞到一半的墨狂,将他压到剑阵的边缘。剑刃凝聚抵住玄狐的后背,玄狐回顾一眼,连番进攻逼退俏如来。 “这是我在人间所得,最顶尖的剑法。”玄狐挽动剑花,妖异血芒大亮,明霜竟是变化模样,“魔剑——无悔!” “血戮?!”俏如来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这怎有可能?!” 玄狐高举血戮,周身展开剑轮,无数剑影升空,化作剑围环身。虽有疑惑,但已无暇分心,俏如来即刻启动真阵,金光渐染止戈流,剑阵双重加持,力压玄狐。 “初式,十剑山河荡狼烟!喝——” 俏如来旋身甩出剑雨金光,身影如剑破空,在玄狐拆尽剑影的瞬间,握住墨狂刺穿玄狐,推着他一路破地而行。 为稳住身形,玄狐挽剑刺向俏如来,止住了不断后退的脚步。就在此时,王骨呼应,两人的记忆急速交流,然而不及仔细回想,俏如来与玄狐同时拔剑,再次出招。 “魔剑——”玄狐脑中一片混乱,血戮亮起一道红光,“十一!” 剑十一,冲天而起,磅礴无匹,夹带无边无尽的剑式,冲击真阵,止戈流竟遭扰乱。 “继式,十面江海靖尘嚣!”俏如来将墨狂抛入空中,双手轮转聚起周遭碎石,“哈啊——” 俏如来一声长啸,碎石化作紫光冲天,雷电气旋卷动碎石,凝聚密集旋转的剑轮。 剑气聚集锁入血戮,降至玄狐的手中,玄狐接过血戮刺向俏如来:“呀——” “喝——”俏如来释出一阵剑潮,跟着剑影飞驰而至,握住弹回的墨狂发动二段攻击。 “(她爱俏如来,我不能杀俏如来……)” 一瞬失神,玄狐被打得踉跄后退,接着被墨狂贯穿要害:“啊……” 面对垂死反击,俏如来无可闪避,右肩硬接一剑:“啊!” 止戈流破碎消散,俏如来口吐鲜血,玄狐散出黑气。 “呃……我……不想死……”玄狐震颤着看向山下,“我想……活下去……” “玄狐……”俏如来不忍地闭上眼睛,“对不住。” 玄狐倒地身亡,围观者欢呼不已,引得玄之玄的侧目。 不等尚同会群侠围上,一道身影化光登顶,来到玄狐身边。 “废苍生前辈。” 废苍生没有理会俏如来,自言自语着检查尸体:“失散的魔气,代表即将恢复原形。止戈流散尽魔气与宿念后,他就会变回铁精。” “玄狐的真身是……”俏如来一惊,想起记忆交流时看到的画面,“一块铁精……” “俏如来,玄狐的尸体,我带走了。” 俏如来向废苍生行了一礼:“前辈请。” 废苍生正准备扛起玄狐的尸体,目光突然被地上的明霜吸引:“嗯?原来是永夜皇的灵能所化,难怪方才会被血戮替换。” 废苍生将明霜插回剑鞘,扛着玄狐化光离开。俏如来收起墨狂,正准备离开四方山,却见玄之玄带领尚同会来到。 “师侄。” “师叔。”俏如来注意到南溟广虚脸上的纹路,不禁面露惊异,“哈?!” 南溟广虚满脸愤怒地说道:“可恶的俏如来,今天我一定要揭穿你伪君子的真面目!” 并未离去的侠士不明所以,好奇地围上四方山顶,意外听到了俏如来散播魔瘟一事。 提及此事,南溟广虚恨不得立刻杀了俏如来:“你派刺客戴着血纹魔瘟前来行刺,被我所擒,刺客身亡之后散布魔瘟,导致我的道友绯绛丹心身亡,我也被魔瘟所染,还有无辜的村落,数百条的人命,也遭受波及!” 俏如来大受打击地后退一步:“波及了无辜,数百条的人命……” “确实如此。”玄之玄予以肯定后补充了一句,“现在还在扩散之中。” 俏如来压抑着心中怒气,将正气山庄遇袭一事说出,点明是有心人的嫁祸。 “那名刺客自称是你所派,这又怎样讲?” 俏如来沉着地回答道:“既然染上魔瘟,自然带着必死的决心行刺,失败遭擒,又为何要说出幕后指使者?” 就在南溟广虚被说得哑口无言之时,玄之玄及时递来了新的话茬:“没错,除非那名刺客知道你们两人必死无疑,所以不怕泄露。否则,哪有自泄身份的道理?” 南溟广虚一听,立刻如梦初醒,继续愤怒地质问俏如来,不料又是被他轻易化解。 “如果俏如来有心灭口,当初两位道者到来之时,无人知晓,又为何不在当时灭口?” 正当南溟广虚无言以对之时,玄之玄再次为俏如来辩解,给道者起了新的话端。 多次一来一回之后,俏如来忍不住对玄之玄说道:“师叔,多谢你的好意,替俏如来辩解,但让俏如来自己来解释吧。” 玄之玄正义凛然地说道:“忠良之后,岂容污蔑?师叔份所当为。” “真的不用了,俏如来自己能应付。多谢师叔。” 武敛君忍无可忍地出言责问:“俏如来,盟主邀请你前往尚同会一谈,为何你拒绝到来?别跟我说是因为剑决,难道你连讲几句话的时间也没?” 玄之玄眼见效果收到,假模假样地安抚道:“武敛君,稍安勿躁,我相信俏如来必有其他原因。” 面对众口责难,俏如来别无他法,只得将方独白的存在泄出,但因为掌握证据不足,没办法当着众人的面,指认玄之玄为黑瞳之首。 “既然如此,那就前往正气山庄,让方独白证明你的清白。”玄之玄说着就要带人前往正气山庄。 “师叔且慢。”俏如来向众人解释道,“这名黑瞳身中奇特咒术,一旦清醒便会身亡。” 武敛君怀疑地看着俏如来:“将他唤醒,只问两三句话,就会没命吗?” “只怕他连一句话的时间都没。” 南溟广虚主动提出带人回道域解咒,却被俏如来拒绝。玄之玄提出亲自护送,亦被俏如来拒绝。提议连番遭拒,不止加深尚同会众人的猜疑,就连围观群众都开始议论纷纷。 “(师侄,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这般沉着稳重啊。)” “(师叔,你急于向俏如来施压,是方独白的存在让你失去沉稳了吗?)” 玄之玄故作为难道:“师侄,我们的提议你都不接受,这样,就算师叔有心,要如何证明你的清白?” “什么清白,俏如来身犯何罪?” “师侄,难道你还不明白,你现在身处嫌疑之地,掩盖师门丑闻,杀人灭口之罪。”玄之玄有意引导众人道,“毕竟血纹魔瘟,只出在你的身上。” 此言一出,众人看向俏如来的眼神大变,这种携带魔瘟的体质就不该留存于世。 “师侄,你总是要给众人一个交代。”玄之玄看向南溟广虚,“还有,想办法解开道者身上的血纹魔瘟,否则今日,师叔怎样也保不住你啊。” 俏如来无奈地说道:“血纹魔瘟……无解。” 耳闻噩耗,南溟广虚愤怒不已,连环快攻,欲杀俏如来。俏如来被迫闪避,重伤在身的他硬承道者一击后,忍不住口吐朱红。 “我会尽力为你找出解方。” 目的达成,玄之玄拦下南溟广虚,为俏如来作保,让其查明真相并且医治血纹魔瘟。 玄之玄扫视一圈在场的众人:“诸位侠士,如果道者身亡而俏如来还未查明真相,尚同会会亲自审判俏如来。” “师侄,随我们离开吧,我相信有了明医的协助,你能更快为道者找出解方。”玄之玄不怀好意地上前一步,“若你需要,师叔也能为你提供帮助。” 俏如来下意识向后退去:“多谢师叔好意,俏如来自己可以。” “俏如来,别太过分了!”武敛君再也忍耐不得,“你能来到四方山,不能前往尚同会?” “武敛君壮士……” “师侄,请吧。”玄之玄带领群侠步步进逼,将俏如来赶向一路出口。 突然,一个黑衣蒙面人窜出,将俏如来拉到身后的同时,抬掌向玄之玄放出魔瘟。 “众人退后,是血纹魔瘟!”玄之玄连忙挡住众人,运转驱魔之能,将血纹魔瘟全部吸收。 “可恶!”眼见俏如来脱逃,南溟广虚愤恨地说道,“如今证据确凿,俏如来就是真正的阴谋家!” 玄之玄吸收完血纹魔瘟,假装虚弱地晃了晃身体:“此人的出现指不定也是凶手的栽赃嫁祸,道者莫要冤枉了俏如来。” “什么栽赃嫁祸,分明就是同谋。”南溟广虚变得更加愤怒,“他不愿意去尚同会,所以叫他的同伙出来解围。” “忠良之后,不容诬陷,为了证明俏如来的清白,尚同会会秉公处理。道者,请吧。” 尚同会众人离开之后,围观侠士心有余悸地说道:“刚才真是好险啊,若不是盟主神通广大,被魔瘟感染的就是我们了!” “是啊是啊,多亏了盟主。” “盟主好厉害!” “盟主万岁!” ……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能放手 向善之魔 蒙面人背着俏如来离开四方山,一路无言赶往正气山庄。俏如来伸手扯下此人的蒙头罩布,霎时,盘起的青丝如瀑滑落。 “原来,不是不想见我,而是在此等我。”俏如来的语气平静,内心却是百感交集,“你在正气山庄吸收魔瘟,想必就是为了这一刻,坐实我散播血纹魔瘟的罪名。”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俏如来接着推断道:“南溟广虚的生命掌握在你的手中,只要你认为时机已到,随时便会可能身亡。” 俏如来凑近明渊凰的耳边:“你要俏如来身败名裂,目的是报复,报复我算计你的感情。你想我恨你,你想提前我们的赌约,你想救出网中人。”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引得明渊凰莫名不适,忍不住偏头远离俏如来。 俏如来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内,逐渐收紧了握肩的手:“为了对付我一个人,牵连这么多无辜,你说,你要俏如来,怎样不恨你?” “恨得想杀我吗?” “是。”俏如来闭上眼睛,“我真希望你死在天门,死在我们第一次决战。” “很好。”明渊凰的声音淡漠,不带有任何情绪。 俏如来将头埋在她的颈间:“俏如来恨你,恨你自私,恨你绝情,恨你不择手段,恨你自以为是,恨你……逼我杀你。” “吾讲过,这一局无解。”明渊凰侧目看向俏如来,“只要是人,有心可言,就逃不过吾的算计。” “师尊的局无解,因为那是一个双死的局。”俏如来笃定地抬起头,“但你的局,不是。” “这样,血纹魔瘟会害死更多无辜。” “你不用引导俏如来。从头到尾,你都没协助散播血纹魔瘟。”俏如来冷静地分析道,“定下四方山剑决之后,你便一直与玄狐在一起,因为你知晓,一旦离开,他会马上前往还珠楼。你没时间回到尚同会,所以你向玄之玄的耳目传达错误的讯息,暗示玄之玄将计划延后,而玄之玄显然也领悟了你的用意。” “他有眼线监视还珠楼,只要玄狐来到,他就会立刻派人袭击南溟广虚与绯绛丹心。你之所以选在第八天,是要保证剑无极与银燕难以恢复、两名道者找上尚同会,以及赤羽先生离开正气山庄。那天你假装离开,暗中跟去还珠楼,一来应对温皇不能恢复的情况;二来救下玄狐,让他来到正气山庄,将温皇可能恢复的消息透露给赤羽先生。” 明渊凰的语气异常冷漠:“下一次,吾会记得亲自动手。” “你……啊……”俏如来无奈地叹息一声,“你到底……要我怎样做……” “那三个字,从未改变过。” “我还能杀得了你吗?”俏如来环住明渊凰的腰,靠在她的背上呢喃道,“这场赌还未开始,我就已经输了,而且……一败涂地。” “不是一败涂地。”明渊凰停顿了片刻,说道,“因为……我也没赢。” “哈。”俏如来忍不住闭上双眼,“还不如一败涂地。” “有本皇在,谁也不能让你一败涂地。因为本皇,不准。” 俏如来震惊地睁开双眼,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凰儿……” “嗯?” 『她最喜欢欺骗,所以她愿意为你牺牲,她爱你。』 想起玄狐的话,俏如来犹豫了片刻,试探道:“你愿意……” 俏如来的话还没说完,明渊凰先一步打断道:“不愿意。” “原来……不愿意。” “到了。”明渊凰蓦然停下脚步,将俏如来放了下来,“剩下的路,自己走。” “俏如来以为,你会陪我走完这条路。”俏如来注视着她的眼睛,“放下我,是因为我让你觉得沉重了?” “确实沉重,但既然背负,就不能放下。”明渊凰以掌覆上血纹魔瘟,施加封印压制传染性。 俏如来眼疾手快,抓住她欲收回的手:“但你还是放下了。” “一盘棋,总要有人先行。”明渊凰瞥了一眼相握的手,“两只手,总要有人先放。” 俏如来拉着她的手贴上心口:“但是俏如来,不想放手,更不想你放手。” 明渊凰垂下眼眸说道:“如果不能放手,那就只能断腕。” “断腕,断谁的腕?”俏如来不由扼住她的手腕,“你的,还是我的?” “你知晓。” “还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俏如来紧盯着眼前之人,“让我身败名裂只是过程,究竟什么才是结果?你的动机又是什么?” “这是你该思考的问题,而不是向吾要答案。”明渊凰无所畏惧地与他对视,眼神冷漠无感。 俏如来坚定地说道:“俏如来会找出答案。” “那你的动作要快,因为,你已经慢了很多手了。” 说完,明渊凰化作缕缕黑烟,消散在俏如来的眼前。 玄之玄率众回到尚同会,为南溟广虚压制魔瘟之后,便将其送回药房侧室。 “嗯?明医还没回来……”玄之玄疑惑地扫视一圈,“难道与我们错过了?” 就在此时,一名侠客匆忙入内,慌慌张张地说道:“盟主不好了,明姑娘……明姑娘她……” 尚同会之外,一道婀娜身影背对群侠而立,周身散逸出淡金色的光华,为一身肃穆更添高贵与神圣。 “明医。”玄之玄察觉异常,不禁面露讶异,“嗯?这是……” “我……”明渊凰缓缓转过身,现出脸上繁复的纹路,“遇到俏如来了……” 金雷村屋内,常欣照顾着昏迷的幻幽冰剑,锦烟霞与飞渊站在一旁交谈。 那日飞渊一路找寻,终于在金雷村山脚找到了被杀手追杀的幻幽冰剑。然而不等飞渊出手,只见白发漫天,众杀手已被闻讯而来的锦烟霞击退。从飞渊口中得知了温皇安然后,透支的幻幽冰剑终于再难支撑,陷入了昏迷之中,被善良的常欣收留救治。 “呃……”幻幽冰剑悠悠转醒,迷茫地打量着周围,“这是……哪里?” “你终于醒了。”常欣向幻幽冰剑介绍道,“这里是金雷村。我叫常欣,她叫锦烟霞,还有飞渊。” “我叫幻幽冰剑。”幻幽冰剑正想起身,却是被常欣按住,“你做什么?” “你的伤很重,再休息一阵吧。”常欣像是看出了她的顾虑,解释道,“你放心,金雷村很隐蔽,那群人不会找到这。” “我……我要去找楼主。” 飞渊安抚幻幽冰剑道:“我不是跟你讲过了,你的楼主很安全。是讲,他真正是瘫痪吗,为什么还能用剑?我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剑招!” “是剑十一!”幻幽冰剑神情激动地说道,“楼主恢复了?” “他用完剑十一,又变回原样了。”飞渊向幻幽冰剑解释道,“然后我就来找你,也不知道我离开后,他有没有爬起来。” “什么?!”幻幽冰剑紧张地说道,“不行,我要回还珠楼,我担心楼主与凤姑娘。” “凤姑娘?”飞渊奇怪地询问道,“说起来,我都没看到剑无极与雪山银燕,难道你们分成两路了吗?” “凤姑娘让我带着楼主离开,她与众人留下对付玄狐。” “玄狐?”常欣不由面露讶异,“怎会是他?” 锦烟霞亦是惊讶地问道:“这是怎样一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飞渊将事件始末说了一遍,“我原本还想着帮忙,结果连雪山银燕的面都没见到。” “英雄……救美……”幻幽冰剑的眼神异常复杂,“她让整个还珠楼陷入危险,就是为了帮助剑无极与凤姑娘?这……太荒谬了。” 锦烟霞关切地看向常欣:“常欣,你没事吧?” 常欣显得有些低落:“我没事,只是没想到玄狐会做出这样的事。他在金雷村的时候一直会帮忙,他所表现一点也不像是个杀人魔。” “他确实……”幻幽冰剑经常欣提醒,也想起被忽略的细节,“没有杀人。” “(看来这个玄狐不算太坏,还有救。)”飞渊走上前安慰常欣道,“常欣啊,你就别难过了,玄狐也只是被人利用。说到底喔,都是那个明渊凰不好,伤害师弟的爱人也就算了,连自己的爱人也不放过,真正有够冷血无情啦。” “不是,她比谁还重情。”锦烟霞出乎意料地辩解道,“她只是太过理智,理智到……习惯了痛苦。” 幻幽冰剑沉默了片刻,说道:“只是立场不同。” 飞渊不可思议地说道:“真是幻了,难道你们都认识她,要不然怎会这么为她说话喔。” “我只是实话实说。”幻幽冰剑看向一旁的常欣,“常欣姑娘,感谢你的好意,但我还是要回到还珠楼,确认楼主与凤姑娘平安。” 常欣婉言相劝道:“你的伤还未痊愈,不如再休息几天。只是几天,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如果玄狐已经得到所要的剑招,应该不会再伤害你的楼主与那位姑娘。” “这……” 飞渊仗义地提议道:“冰剑姑娘,你留下好好养伤,这件事就交给本女侠,我正好要去还珠楼找雪山银燕。” 面对一脸期待的常欣,幻幽冰剑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那好吧。” 常欣留下照顾幻幽冰剑,锦烟霞将飞渊送出金雷村。正当锦烟霞回返之际,背后传来一股熟悉而厌恶的气息。 “锦烟霞!” 锦烟霞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那道红色身影:“是你!” “喝——” 不容辩白,不假思索,梵海惊鸿肩膀微抬,背后布封之剑上手,挥剑杀向锦烟霞。 锦烟霞闪过红色剑气,飞身与梵海惊鸿交手:“你怎会找来?” 梵海惊鸿挥剑逼杀:“我知晓一步禅空在这。” “啊……”锦烟霞后仰避过颠倒梦想,白发延伸缠住梵海惊鸿的手腕,“就算要我还命,也不是还你。喝——” 梵海惊鸿破开白发封锁,回身挥出一剑,却是被白发缠住颠倒梦想。 “别欺人太甚!”锦烟霞愤怒地散出冰气,“我已经答应一步禅空,不杀僧侣,望你自重。” “不杀僧人,便可杀凡人?!魔障终是魔障!喝——”梵海惊鸿解封佛门禁剑,锋利的剑刃接连削断锦烟霞的白发。 “嗯?你……”锦烟霞停下反击,看向颠倒梦想,“这剑……” “连佛也伤的剑。”梵海惊鸿挥出一道锐利剑芒,瞬间划伤锦烟霞的手掌。 “可恶!”内劲入体,锦烟霞顿时嘴角见红,“呃……” “一步禅空,心机白费。”梵海惊鸿御起颠倒梦想,剑锋直指锦烟霞的面门,却被伸展的白发逼退。 锦烟霞忍无可忍,运起抗佛之招:“磐毁倒须弥!喝——” 面对占据前路的白发,梵海惊鸿使出摩诃五趣:“刀途厄病苦!” 梵海惊鸿以指拂过剑身,剑行刀霸破出前路,在锦烟霞的身上留下一道伤痕。 “啊!” 金雷村内,常欣有感锦烟霞之危,匆忙嘱咐冰剑一句,急急奔向金雷村外。 梵海惊鸿握剑逼近锦烟霞:“一步禅空如此下场,是你所为;天门受外界质疑,也是你起因。” “啊……”锦烟霞低头捂住心口,“是啊,都是我……” “伏诛吧!”梵海惊鸿挽动剑花,斩向锦烟霞的头颅,“喝——” 锦烟霞闭上眼睛,回忆起一步禅空合掌诵佛的模样,不由自主地模仿起来:“阿弥陀佛……” “锦烟霞!” 梵海惊鸿的剑势猛然收住,指着她的咽喉质问道:“你讲什么?!” “别伤害她!”常欣来到锦烟霞的身边,“你没事吧?” “我没事。”锦烟霞安慰了常欣一句,平静地看向梵海惊鸿,“为何不下手?” 梵海惊鸿加重语气问道:“你方才讲了什么?!” 锦烟霞移开视线说道:“你不是要杀我?还不动手。” “不可以!”常欣挡在锦烟霞身前,一脸无惧地说道,“你要杀锦烟霞,就先杀我。” “嗯?” “常欣,让开!”锦烟霞对着常欣说道,“这件事,与你无关。” 常欣哀求地看着梵海惊鸿:“大师……” “她是一个魔。”梵海惊鸿看着常欣说道,“她的身上沾满了天门僧血。” “她已经改过向善。”常欣看了一眼锦烟霞说道,“如果你杀了她,这世上就会少一个好魔,那诸位大师的牺牲就真正白费了。” “常欣……” 『因果要他救一个魔?』 『一个改过向善的魔。你可以慢慢印证,这一次,我不会阻止你。』 “喝——”随着一声暴喝,颠倒梦想避开常欣,重新被封巾包裹封印,回到梵海惊鸿的背后。 “如何见到一步禅空?” 锦烟霞放下合十的双手,对着梵海惊鸿说道:“我带你去。” 常欣忍不住劝阻她道:“等一下,现在那个地方不是很危险?” “无妨。”锦烟霞转身潸然泪下,“因为……我也想……再见他一面。” 锦烟霞领着梵海惊鸿进入龙涎口:“经过变故之后,地质脆弱,自己小心。” 来到岸边,锦烟霞望着水域正中的金身说道:“就是……此地……” 龙涎口变故仿佛发生在昨日,一步禅空的声音犹在耳畔:『青奚宣欠你百年光阴,贫僧在此偿还。』 “又见面了……”锦烟霞伸手欲触眼前金身,“这次……我带着你的同修前来。” 梵海惊鸿无言望着远处金身,一手逐渐握紧又逐渐松开:“他在化作金身之前,可有说什么?” “他说他……爱我。” 梵海惊鸿一震,闭了闭眼,说道:“难以相信。” “是啊。” 『第一次见面之前,我便爱你。』 “我原本也难以相信,直到最后,我终于明白,那句不合常理的话,还有……那第三滴的眼泪,就是他的爱。”锦烟霞侧目看向身后,“你有办法,让我代替他吗?” 梵海惊鸿别过脸去:“不能。” “是吗……”锦烟霞怅然垂眸说道,“那我只好……一直等下去……” 梵海惊鸿默然离开,锦烟霞望着一步禅空的金身,脸上泪水纵横。 “其实,我也很清楚,我有可能等不到你。但无所谓了,就算没来世,我也替你欣慰,因为这是进入修行的你最终的目标。但你若因我而产生执着,有了来世,我也陪你入轮回。届时……” “我将化身出家众,渡你。”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宿愿未了 明霜剑毁 废苍生将玄狐的尸体扛回破窑,迎面撞上神情紧张的风间始,下意识呵斥道:“你是看到鬼了,这样慌慌张张。” “前辈,你回来了。”风间始将手中的帖子藏到身后,看着废苍生将玄狐放在锻造台上,“嗯?他是……” “你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是……锋海主人锻神锋,自称已经完成了天下第一神兵。”风间始战战兢兢地递上武林帖,“还广发武林帖,要召开锋海剑夺,取决天下第一神兵的归宿,这就是他送过来的武林帖。” 废苍生接过武林帖,看也不看就丢进了窑炉。 风间始不由惊呼一声:“啊,前辈你还未看过。” “无聊。” 话音甫落,又一张武林帖夹带劲风而来,嵌在窑壁之上。与此同时,一道风流身影念着诗号,摇扇而来。 “谈风月,评圣愚,抚剑笑公输。巧夺班门明夜火,锋海照寒躯。” ——来者正是锋海主人锻神锋。 “是你。” “你的徒弟不是讲了,是他送来的武林帖。”锻神锋悠然走入破窑,“黑水城虽然隐秘,但锻神锋要找,也不是困难的事情。” 风间始紧张地辩解道:“我不是前辈的徒弟啦,我只是来帮忙的。” 废苍生对他的挑衅不以为意,取下窑壁上的武林帖,再次扔进了剑炉之中。这样目中无人的态度,气得锻神锋差点当场失态。 “超越不了墨狂,你的天下第一就只是自封。” “是或不是,非是由鲁家评断。我送来武林帖,是要让你前往锋海,了解自己的无能。”锻神锋神态自若地摇动羽扇,“你以为我铸造出的兵器,就会让墨家所用吗?藉由锻家完成的护世之兵,会有他自己的主人,甚至是……墨家的敌人。” 废苍生转身背对锻神锋:“我没空。” “逃避不能改变……嗯?”锻神锋注意到玄狐的尸体,顾不得口舌之争,快步走到废苍生的身边,“这是……” 废苍生得意地炫耀道:“在你守着炉底那口破剑的时候,我已经得到了传说的铁精。止戈流即将散尽他的魔气与宿愿,我特许锻家亲眼见证,他恢复原形的那一刻。” “止戈流……是四方山剑决!”锻神锋难以置信地说道,“不是决战永夜皇?怎会变成……” “锻神锋,你怎会来了?”飞渊讶异地走入破窑,“那个……关于古磷原晶……” “你不是想要改造兵器?”废苍生立刻打断了飞渊的话,“将你的兵器拿给我观视。” 飞渊意外地看着废苍生:“你要替我改造喔?” 废苍生语气强硬地说道:“让我看。” “喔,好啦。” 正当飞渊欲解下佩剑之际,锻神锋突然出言阻止:“我不准!你若将剑交给他,铸造之事,就不用再找我了。” “这……”飞渊看了看废苍生,又看了看锻神锋,不知该做何选择。 “将剑交我,你就不再需要他。”废苍生瞥了一眼锻神锋,“没古磷原晶,他也没本事铸剑。” “为她重铸兵器,根本不需要古磷原晶。” 飞渊一脸愕然地看着锻神锋:“哈?你骗我,替我铸剑根本不需要古磷原晶?” 废苍生不屑地嘲讽锻神锋道:“他只是开一个不可能的条件隐藏自己的无能。” 锻神锋将执扇之手背在身后:“不过重铸一支兵器,有何困难?” “你能?” “当然。” “嗯,我相信你能。”见锻神锋成功上套,废苍生满意地对飞渊说道,“飞渊,你的剑就交他处理了。” 听锻神锋答应铸剑,飞渊马上忘记方才的不愉快,大大咧咧地询问道:“多谢你了,什么时候替我动工?” 锻神锋心知自己中计,不悦地冷哼一声:“哼,之后再来锋海找我,你先离开。” 飞渊正准备离开,眼尖瞄见玄狐的尸体:“咦?这不是玄狐,他死了?” 锻神锋强忍着怒气说道:“死得不能再……” 话未说完,失散的魔气快速聚集,纷纷涌入玄狐的尸体,竟是死而复生的前兆。 变化出人意料,锻神锋与废苍生皆是大惊失色。 “怎会?!” “这怎有可能?!” 随着一阵紫光闪烁,本该回归原身的玄狐蓦然睁开双眼:“我得到了,人间最完美的剑法。” 飞渊害怕地连连后退,讲话都变得结结巴巴:“诈诈诈……诈尸了?!” 受到地下磁矿影响,玄狐一时难以起身:“呃……” “诛魔之利,还杀不死你?!”废苍生震惊地看着玄狐,“不可能,你到底还有什么宿愿未了?!” “呃……”玄狐挣扎着坐起,竟是摆脱了磁力控制,“止戈流,这力量……这力量!喝——” 一声长喝,玄狐拔出背后明霜,迅速攻向废苍生与锻神锋:“为我,试剑!” 杀机逼面,无暇深思,废苍生与锻神锋化出佩剑,展现不同的剑上风华。锈剑无锋,大巧不工,以实破虚,返璞归真。文帝双器,清逸雅致,点染风光,天地低昂。 然而,面对沛然的未知力量,废苍生与锻神锋无可抵御。只听一道破碎之声,两人瞬间回神,不约而同地惊出一身冷汗。 “我的剑……” 锻神锋不解地询问道:“你不试剑了?” 废苍生转身看向玄狐:“他试过了,方才,已经分出胜负。” “要还的礼物……”玄狐伤心地捧着布满裂痕的明霜,“我没保护好它……” “嗯?”废苍生诧异地看着玄狐,“你……” “这口剑承受不了止戈流的力量。”锻神锋收起文帝双剑,“七天后,锋海剑夺,神器觅主。你能得到更好的剑。” “锻神锋!”废苍生厉声斥责道,“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别为一时的意气之争,引发一场人间浩劫!” “只有玄狐能完全发挥那口剑。”锻神锋悠闲地轻摇羽扇,“就算真的引发人间浩劫,那造成浩劫的魔手中所持的,也是我所铸造的灭世之武。” “你……”废苍生还未来及得指责,绝无仅有的魔气袭来,接着响起一首久违的诗号。 “日月无光,永夜为皇。九界称雄,天地魔狂。” 锻神锋摇扇的动作一滞:“哈?永夜皇!” 永夜皇一改戎装,头戴琉璃珠冠,身穿乌金长袍,肩披龙纹黑纱,显得华贵威严。 “(这样的功力,这样的气势……)”飞渊眨了眨眼睛,“(这真正是一个人吗,差别也太大了吧?)” “是你。”废苍生猜出她的来意,看向沉默不语的玄狐,“你来黑水城是为了他。” “是。”永夜皇的目光掠过明霜,“怎么了,玄狐,为什么不讲话?” 玄狐的情绪异常低落:“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破坏明霜,我只是想要试剑。” “一口剑而已,吾没怪你。”永夜皇甫一触碰损毁的剑,明霜和其剑鞘倏尔消散,“别难过了。” “但这是礼物。” “这不是礼物。”永夜皇取出一只熠熠生辉的狐狸,“这才是礼物。” “嗯?”锻神锋的目光被紫色水晶吸引,“这是……” 废苍生亦是面露惊讶:“离尘石打造的变灵器。” 永夜皇挥指操控血丝,穿过事先遗留的孔洞,编成项链为玄狐戴上:“这样就不用担心会弄丢了。” 紫色水晶在血光的映照下,看起来就像玄狐的眼眸,瑰丽而清澈。 “只要你握住它灌输剑意。”永夜皇为玄狐介绍道,“它就会将其转化为术力,启动本皇的第一个礼物。” 闻言,玄狐抬手握住水晶狐狸,周围的场景霎时变幻,一道身影乍现舞剑,所用招式竟是改良过的古岳剑法。 “你也可以将止戈流的力量灌入。”永夜皇接着解说道,“这样你就会看见第二个礼物——戢武道。但本皇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看见第三个礼物。” 玄狐好奇地询问道:“第三个礼物是什么?” “领悟。”永夜皇意有所指道,“你悟出自己的剑招了吗?” “剑招,我不需要了。”玄狐低头看向水晶狐狸,“我只想了解人的感情。” 锻神锋忍不住惊异出声:“哈?!” 废苍生震惊地看着玄狐:“你讲什么?!” “啥?!”飞渊走到玄狐的身边,“你不是人类?!” “我不是人,也不是魔。”玄狐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我是玄狐。” 锻神锋看向神情复杂的废苍生:“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他会活下来了吧?” 飞渊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我看你剑法好像不错,不如我教你人的感情,你教我剑法。” 废苍生瞥了一眼锻神锋,毫不客气地开始赶人:“要教出去教,别在破窑吵我。” 永夜皇扫视一圈,目光落在风间始的身上:“风间始。” 风间始下意识回应道:“是!” “替吾转告恋红梅。”永夜皇转身离开破窑,“荡神灭从来没怪过她,还有,那天的梅花很美。” 永夜皇与玄狐来到破窑之外,看着飞渊掏出一摞书开始翻找课本。 “从今天开始,你教我剑法,我教你人的感情。”飞渊翻开一本书,有模有样地念道,“感情的第一课,是最重要的一课,首先是爱。爱是人类最伟大的感情,爱情,就是这个世上最伟大的情感。你要明白人的感情,第一件事情,就是了解爱。” 玄狐看了一眼永夜皇:“我听应零讲过,但是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不明白喔。”飞渊拿着书敲了敲脑壳,“嗯……要怎样形容……这样,你看到你爱的人,你会脸红、心跳、紧张、全身血脉贲张,你会喘不过气。如果,不知道他会怎样对待你,你会带有一点点慌张,又期待,又怕受伤害。” 永夜皇只觉哪里不对:“虽然说得不错,但为什么我感觉要出事?” “啊,这种感觉……”飞渊扔掉书,陶醉地双手捧脸,“啊,最重要的,你会对他非常执着。” “心跳,紧张,恐惧,怕受伤害,对他非常执着,嗯……”玄狐沉吟了片刻,说道,“有一个人曾经给我这样的感觉。” 飞渊激动地连声追问:“哈?是真的吗?真的吗?谁?是谁啊?” 永夜皇瞪大了眼睛:“难道是……” 玄狐若有所思地回答道:“嗯,俏如来,所以我爱的人是俏如来。” 啪—— 永夜皇一掌拍在额头上,面具发出了凄惨的一声,化作碎片落了一地。 玄狐疑惑地看向永夜皇:“我有讲错吗?” “没,没讲错。”永夜皇扶着额头摇了摇头,“你接着说。” “我执着于与他比剑。四方山剑决,我深切感受到恐惧、紧张,第一次,我感受到死亡离我如此之近,也是第一次,我会怕他伤害到我。”玄狐茫然地询问飞渊道,“这就是你口中的爱吗?” 飞渊脑中奇怪的幻想顿时破灭:“哈?原来你讲的爱,不是那种爱,真是没意没思。” “你感觉有意思才出了大问题。”永夜皇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还是回金雷村,请教锦烟霞算了。” “我不知道这种感觉,但我体验过俏如来的人生,在四方山剑决时,我体验过他的情绪。”玄狐看着永夜皇说道,“所以我知晓,他爱你。” “(真是幻了,怎会感觉怪怪的……)”飞渊顺着玄狐的目光看去,“(难道……)” “锻神锋说,七天后,锋海剑夺,神器觅主。”玄狐摸了摸胸前的水晶狐狸,“我需要一口剑,你能陪我去吗?” “嗯。”永夜皇化出一张面具戴上,“先离开黑水城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逐渐收网 道者身亡 永夜皇欲带玄狐回返金雷村,想起飞渊自告奋勇教导玄狐,于是邀请少女一同前往。 飞渊为难地看着永夜皇:“但是……我答应了冰剑姑娘,要去还珠楼报平安。” “幻幽冰剑,嗯~”永夜皇思忖了片刻,看着玄狐说道,“玄狐,你随飞渊前往还珠楼,七天后,锋海再见。” “你不去金雷村?”玄狐疑惑地看着她,“常欣会想见你,还有小七他们。” “吾有事情需要处理。”永夜皇拍了拍飞渊的肩,“这几天,你就跟着飞渊,学习人的感情。” “好啊!”飞渊压下兴奋的情绪,“呃,我是讲,那我们锋海再见。” “嗯。”玄狐走了两步,回头凝望身后,“走吧。” 两人的身影逐渐远去,永夜皇穿过空间通道,回到了玄之玄安排的静养之所。 玄之玄察觉骤现的气息,转身看向突然出现的女人:“你刚才去哪里了?” “玄狐没死。”明渊凰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七天后,锋海剑夺,计划该收网了。” “俏如来已经离开正气山庄,前往四方山。”玄之玄将手背在身后,“一切都依照我们的计划进行。只要解开咒命七罡字,南溟广虚就可以身亡了。” “他以为,吾是要将赤羽调离正气山庄,殊不知吾是要赤羽前往还珠楼。”明渊凰瞥向昏迷的南溟广虚,“道域,风花雪月。不想跟忘今焉合作,那就只剩这条线索。” “公审之后,谁是你的下一个目标?”玄之玄的眼中闪过暗芒,“是我,还是老大?” “或者是老三。”明渊凰毫不在意玄之玄的戒备,“一步禅空对鳞族有恩,欲星移必会周全天门,他将是你进驻天门的阻碍。你将幻幽冰剑逼向金雷村,无疑是希望纷争波及龙涎口,借此牵制欲星移。” 玄之玄不置可否:“触怒老三对我并没好处。” “放任他对你更没好处。”明渊凰意味深长地说道,“毕竟,只有他知道我们的秘密。” “所以你才特意将龙涎口的存在告知我,让我提防一手老三。” 明渊凰勾起一抹浅笑:“吾虽然加入尚同会,但是谁也料想不到,吾的目的并非报仇,而是合作。能看破计划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欲星移。” “但是公审之后,其他九算都会知晓,我们的合作关系。”玄之玄怀疑地看着明渊凰,“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多此一举,坚持亲自指认俏如来。” “因为他爱我,所以……”明渊凰的声音陡然变冷,“杀人,诛心!” 玄之玄发自内心地感慨道:“果然最毒妇人心,你跟老五真应该结为姐妹。” “就算他们知晓又怎样?”明渊凰眼神狠毒地笑道,“何必在意几个死人的想法?” 玄之玄有意无意地试探道:“只怕在你眼中,我也是一个死人。” “以人类短暂的寿命来说,你们都是死人。”明渊凰一脸轻蔑地说道,“吾从来不在意死人的想法,更不在意死人的命。说到底,这不过是一个游戏、戏出,甚至……局。” “有这句保证,我安心多了。”玄之玄装模作样地松了口气,“就算我是死人,也是活到最后、掌握权力的死人。” “回到最初的问题,公审之后,谁会是我的下一个目标。”明渊凰撩动着鬓发说道,“是你,还是琅函天?” “答案显而易见。”玄之玄询问明渊凰道,“只是老二也在苗疆,他们不会让你接近苗王。” “那就让苗王主动寻我。”明渊凰的目光很是深沉,“吾会让弦歌剑姬之名,响遍整个苗疆。” 玄之玄闭目思索了一瞬:“你要利用锋海剑夺。” “然也。”明渊凰走至南溟广虚的身边,抬手拔出封入上星穴的银针,“所以,最多七天。” “少室古刹已经同意投入救灾行列。” 明渊凰将带血的银针湮灭,将一块黑纱蒙在脸上:“那渊凰是不是也该行动了?” “是啊,随我来吧。”玄之玄看向睡眼惺忪的南溟广虚,“道者,请你继续休息。” 玄之玄将明渊凰带至村庄的感染区。另一边,天门众僧正在协助尚同会疏散民众。 “这边都是经过检查没遭受魔瘟感染的人。” “请诸位守秩序,离开封锁线。阿弥陀佛,大家不用惊慌,跟上。” “哎哟!”一个行动不便的村民不甚跌倒,被负责救灾的僧者扶起。 “小心。” 村民爬起来后,担忧地询问道:“大师,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留在里面,他会不会有事?” “这……阿弥陀佛,我们只是将感染的病患集中,让他安全。” 村民点头离开,而在他的脖根处,诡异的纹路逐渐散出魔气。 重症感染区,痛苦挣扎的村民隔着围栏呼救,东方秋雨及一干侠士驻守在外。 一个红衣侠士不忍地说道:“左帅,他们……没救了。” 东方秋雨无奈地说道:“我知道,但是不能让他们离开,造成魔瘟扩散。” “快……快救我们啊!” 尚同会的侠士惊恐后退,生怕感染者冲出围栏,将血纹魔瘟传染给他们。 东方秋雨尝试着安抚人心:“众人别惊慌,冷静……” 红衣侠士的声音微微颤抖:“他们根本没在听!左帅,如果他们冲出来,我们……如果众兄弟也被感染!” 得不到群侠的回应,村民的情绪逐渐从害怕变成愤怒,用力地摇晃着栅栏:“你们根本就不想要救我们!我们要死了对不对?你们说啊!” “众人……” 撤退的话还没讲出,便被一个女声打断:“我是大夫,我能救你们。” 村民的挣扎逐渐减弱,尚同会的群侠也愣在原地,看着提篮走来的女人。 明渊凰重复着方才的话,声音似有抚慰人心的力量:“我是尚同会的医师,我能救你们。” “明姑娘,你怎会来到这?”东方秋雨讶异地看着她,“这边很危险。” “吾是大夫。”明渊凰将竹篮放在地上,取出药壶倒了一碗水,“这是救命药,一人一口,喝多无用,所以别多喝。” 村民一听,纷纷伸出手:“给我,给我救命药!” 明渊凰不顾劝阻,端着药水来到围栏边,将碗递给了感染者。 “不痛了,不痛了!”喝完救命药的村民激动地大叫起来,“这是什么神仙药水啊,真的是太好用了,我现在整个身体都有力气。” “给我喝,快给我喝!” 明渊凰提着药壶续上药水:“别着急,这里还有很多……” 骚乱渐渐平息,然而不等众侠士庆幸,魔氛吹起面纱一角,露出了同样可怖的魔纹。 “别相信这个女人啦!”一村民注意到明渊凰的魔瘟,立刻打翻了手中的药碗,“她连自己都救不了,怎样救我们!我看,她一定是想毒死我们!” “什么?!” 闻言,村民更加愤怒地推搡围栏。脆弱的栅栏难承重力,一副随时都要倒塌的模样。 “啊……”明渊凰受惊倒退,手中的药壶落在地上,“砰”地一声摔碎,“诸位,冷静……” “明姑娘,快退!”东方秋雨大叫一声,吩咐尚同会的侠士道,“众人撤退!” “退什么!怕死就一起死啦!” “啊?”红衣侠士惊慌地向后跑去,“快走啊!” 围栏被失去理智的村民推翻,村民一拥而上,想要触碰感染众侠士。 “冷静!众人冷静!”东方秋雨忍住转身而逃的冲动,不停地劝阻冲出围栏的村民。 “小心!”东方秋雨将明渊凰拉到身后,而自己却被村民逼得连连后退。 红衣侠士着急地呼唤道:“左帅啊!” 就在东方秋雨危急之刻,一道红色剑气射来,削断了一个村民的头颅,震慑住报复心切的村民。 明渊凰松开背后结印的手:“(这股佛气……与那个追杀锦烟霞与一步禅空的人同样。)” “渐修,雨润梵中宝树。顿悟,雷行海上扁舟。” 一道赤红如血的身影念诗踏出,挥剑斩杀了所有感染魔瘟的村民,竟是摩诃尊梵海惊鸿。 东方秋雨震惊地看着他:“你……你怎……” “(这口剑……)”明渊凰的目光被颠倒梦想吸引,“(不对,这是……)” “想不到此处也有。喝——”梵海惊鸿插剑入地,澎湃的佛力荡漾,驱散自尸身溢出的魔瘟,“是谁散布魔障?” 东方秋雨看了看满地尸体:“这……” “是俏如来。” “嗯?”梵海惊鸿看向明渊凰的血眸,“你……人在何处?” “目前应该在正气山庄。”东方秋雨连忙叫住梵海惊鸿,“且慢,你是谁?” “一身赤红,螺发背剑……”明渊凰看着梵海惊鸿的背影,“他是摩诃尊,梵海惊鸿。” “哈?”东方秋雨惊愕地瞪大双眼,“他就是那个杀人的和尚?!” “啊……”明渊凰走向村民的尸体,闭目双掌合十念诵佛号,“阿弥陀佛。” 见明渊凰就要离开,东方秋雨下意识询问道:“明姑娘,你要去哪里?” “唉,吾再去准备药水。”明渊凰的眼中透出悲悯,“能救多少是多少吧。” 明渊凰回到临时设立的药房,取出二代试验品与改良过的亡命水:“辟邪丹可以彻底驱逐魔气,但也只能治愈感染轻中者。亡命水能加快身体恢复、欺骗痛觉神经,然而毒性发作会让人生不如死。” 明渊凰将亡命水与辟邪丹混入药壶,随后挤出一滴血液加入药水之中:“吾之血液能解除亡命水的毒性,放大救命药的药力,却会魔染、侵蚀普通人的身体,逐渐将骨头、皮肉、腑脏融成血水。” “唯一一个喝了不会死的人,还是必须死的人。”明渊凰操纵火苗加热药壶,“这救命药,谁也救不了啊。” 明渊凰将冷却后的药壶放入提篮:“但至少,能让你们超脱痛苦,阿弥陀佛。” 梵海惊鸿的杀戮行为吓住了暴动的村民,帮助东方秋雨再次建立封锁线。有了前车之鉴,村民没有再发生暴乱,只是绝望地待在围栏后自怨自艾。 普通人对魔瘟毫无抵抗力,一旦沾染便是严重感染,辟邪丹根本派不上用场。病患足有千余,救命药虽然有效,却是杯水车薪。纵使医师竭尽全力,也不过救下数百人,而且还是必死的数百人。 “明姑娘,莫要自责。”东方秋雨看着低头不语的明渊凰,以为她是因病患的死亡而难过,“你已经尽力了,你是医生,不是神。” “东方先生这句话……让吾想起熟悉的人了。”明渊凰想起故人,忍不住自嘲一笑,“若是他在,一定会说,吾不配做一个医生。甚至,后悔介绍吾加入万济医会。” 东方秋雨不解地眨了眨眼:“明姑娘?” “魔瘟已经得到控制,东方先生可以回禀盟主了。”明渊凰将倒空的药壶放在地上,“渊凰想为这些尸体收埋。” “啊……好吧。” 东方秋雨离开之后,明渊凰一路收敛尸体,射出无数琴弦,将满地的尸体聚在郊外空地。 “尘归尘,土归土。”明渊凰立掌行了一礼,“阿弥陀佛。” 随着一声佛号,熊熊血焰窜起数丈,焚烧堆积如山的尸体。将枉死的无辜化作灰飞,尘埃落定。 “从你的口中听到佛号,俏如来竟一点也不意外。” 明渊凰没有转头看向他:“恨我吗?” “我恨你,但与此无关。”俏如来哀伤地看着骨灰堆,“他们是因我而死。” “这不是你的责任。”明渊凰闭上眼睛说道,“如果真要追溯源头,也不是你,而是魔伶公主。” “我曾经想过赤羽先生的问题,如果九算不为恶,是否就没针对他们的理由。” 明渊凰挥袖吹散一地骨灰:“他们违背了墨家的理念。” 俏如来伸手抓住一把飞灰,看着它们自指间流过:“是认定是阴谋家就马上动手才好,还是得到证据之后才能动手,这一念之间是这么多无辜……” 俏如来无力地垂下手:“就为了对付我一个人,为了达成他们的野心,是不是一开始,俏如来就该如他们的愿,死在他们的手中,就能免去无辜牵连。” 明渊凰侧目看向俏如来:“纵容只会让他们更加放肆。” “所以俏如来……”俏如来逐渐攥紧了佛珠,“一定会让师叔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价。” “时机到了。” 说完,明渊凰的身影随风消散。 不一会儿,尚同会的侠士寻到俏如来:“终于找到你了,俏如来。” “壮士。”俏如来对他的来意已经有数。 “南溟道者身亡,盟主下令传唤俏如来前来尚同会解释。” 俏如来神情平静地说道:“我明白了,回禀盟主,我会前往尚同会。” “很好,话已传到,请。” 传话的侠士走后,俏如来对着空气讲话:“扳倒玄师叔,揭穿九算的时机到了。” “(真能如你所愿吗,英雄……)” 第一百三十五章 武林公审 身败名裂 尚同会外,武林群侠齐聚,参与这场轰动江湖的武林公审。俏如来、玄之玄,双方念着诗号有备而来,最终摊牌时刻,即将来临。 玄之玄开门见山,质问俏如来散布魔瘟一事。俏如来应对从容,将受人所害的经过如实交代。 玄之玄借道域惨案与亡命水问责默苍离,欲降低俏如来发言的公信力。然而,俏如来并没替师尊辩解,而是捏造一个莫须有的同谋,以谎言遮盖谎言,将话题引回真正的杀人凶手之上。 俏如来逆转局势之后,抽丝剥茧地揭开真相。魔瘟、墨家、黑瞳,三项线索全部指向一个人。 “潜入魔世,玩弄两手政策,残害武林同僚,真正的黑瞳首领……”俏如来甩动佛珠指向玄之玄,“就是你!” 为了揭穿玄之玄的罪行,俏如来立刻拿出了不容辩驳的证据,那便是经由多方之口确认,能够指认黑瞳首领的铁证——手臂上的三道痕迹。 俏如来回忆着调查过程,一步禅空曾拜访过正气山庄,带来三道痕迹的线索。为了证实这点,俏如来假中调虎离山之计,让赤羽试探玄之玄的手臂,确认有三道痕迹的存在。 恢复自由行动后,俏如来来到魔门世家求助燕驼龙,得到了影形一族修炼易骨神典会留下骨痕的重要线索。 “正如师叔所言,证有易,证无难,我要如何证明无罪,唯有证明罪在他人!” 在玄之玄的讶异中,神田京一与方独白安然踏出。俏如来回想着四方山壁上的“风中捉刀”四个字,以及从赤羽那边得到的风逍遥、岁无偿调查孤血斗场、水月同天惨案与无情葬月的线索。 串联线索之后,他抱着一试的心态,来到四方山引出了风中捉刀与无情葬月的朋友,同样出自道域的玲珑雪霏。从她的口中,俏如来得知了风花雪月的故事,并以找出造成道域内乱的真凶为代价,请求玲珑雪霏解开了神田京一与方独白的咒命七罡字。 让方独白证实了黑瞳首领的骨痕后,俏如来凛然走至玄之玄的面前:“变化形态的影形,黑瞳的高层,出自墨家、隐藏道域血案的秘密,杀人灭口,散播血纹魔瘟,嫁祸于我,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露出你的手臂,黑瞳之首,蒙昧始觉玄之玄!” 玄之玄愕然后退:“想不到……想不到你竟然逼我至此!你真不愧是默苍离的徒弟!看来今天,非要走至极端不可了!” 变生突然,局势逆转,在场众人无不屏息以待,那真相揭穿的一幕。 “你输了,师侄。” 琉璃数珠垂落,俏如来陷入沉思,回到幻想的琉璃树,反省自己的错误。默苍离、明渊凰、玄之玄、玲珑雪霏与忘今焉接连出现,破绽逐渐被几人的话语解开。 “啊!” 玄之玄现出手臂,一片光洁,完全没有所谓的骨痕。形势再度逆转,方独白瞬间反水,在玄之玄的暗示下,将另一番说辞讲出。 “有一夜,我在正气山庄,看到他跟一个陌生人讲话,好像讲什么杖,什么师尊,后来,他就出掌打到那个人的身上,那个人的面上就出现了黑色的纹路。然后,那个人向他磕了三次头之后就离开了。” “我也能作证!”一个女声自后方传来。 “啊,是明姑娘。”一个侠士激动地说道,“多亏了盟主与明医大夫,血纹魔瘟才能顺利得到控制。” “是啊是啊,这么恐怖的魔瘟,若不是明姑娘医术高超,只怕还要再死数百人呢。” “不过很奇怪,明姑娘为什么一直蒙着面纱,也不与我们接触。”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明渊凰避开人群,来到俏如来的身边。 “在四方山剑决时,他与一个蒙面人同行。”明渊凰摘下脸上的黑纱,露出占据左脸的纹路,“我撞破他们散播魔瘟的阴谋,然后就被俏如来放出的魔瘟感染。” “你……”俏如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身不由己地踉跄后退。 “我,我什么?”明渊凰冷笑一声,“我还活着,没想到吧,你这个阴谋家!” “连明姑娘都要伤害,太过分了!” “俏如来果真是阴谋家,伪君子!” “可恶的俏如来!” “俏如来!”武敛君愤怒地看着俏如来,“你真是该死!” 神田京一震惊地看着明渊凰:“疯女人,你在讲什么疯话?!” “神田。” “军师。”神田京一应声看向赤羽,却见他对自己摇了摇头。 “我原本可以治愈自己,之所以忍受魔瘟折磨,便是为了在这一刻指认你。”明渊凰取出辟邪丹服下,魔纹立刻被圣气净化,脸上的纹路也逐渐消散。 “原来……”俏如来对上熟悉的血眸,心中的疼痛不可言喻,“是这样。” “散播魔瘟,诬陷盟主。”明渊凰凝视着俏如来的双眼,“俏如来,你还有话讲吗?” “俏如来……”俏如来垂下眼帘说道,“无话可讲。” 玄之玄劝说赤羽与神田京一,欲将两人遣回东瀛。群情激愤,辩解无用,赤羽信之介,决护俏如来杀出众围。 “你这个疯女人!”神田京一紧盯着明渊凰,“有本事就一直装下去,看我不让你悲哀!喝——” 神田京一率先开路,双刀过处,挡者披靡。俏如来与赤羽脚步不停,欲冲出包围,却遭玄之玄拦路。 重重包围,如蜂拥蚁聚,神田京一三刀齐出,走势变化无穷无尽,超越刀速的极限。尚同会群侠,瞬间溃败。 刀锋映出新的面孔,神田京一回身交锋。对手实力不凡,自身体力难支,没多久,胜负底定。 “到底是谁先悲哀。”明渊凰瞥了一眼黑衣剑客,走上前医治神田京一,却是被黑衣剑客阻止。 “他是战俘。” “吾乃医者,一视同仁。”明渊凰看着提剑拦路的剑客,“盟主仁慈,苛待战俘有违他的人道精神。” 黑衣剑客没有再阻拦,将剑收回剑鞘,安静地看着她为神田京一包扎。 “我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明渊凰为神田京一处理好伤势,便放任黑衣剑客带人离开。 “东门朝日。” 明渊凰由衷夸赞了一句:“身法不错。” 东门朝日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后背着神田京一继续前行。 赤羽负伤突围,凤凰刃力挽狂澜,却是渐显支拙,难敌全无损耗的玄之玄。眼见赤羽受创重伤,俏如来一时分神,不慎被武敛君击飞,落在赤羽身边。 尚同会众人、玄之玄双面夹攻,俏如来与赤羽后背相抵,提防着不同方向的敌人。 “神田京一已经被擒。”明渊凰缓步踏出,黑裙素净雅致,仪态温文大方,“盟主宽宏仁慈,若你们束手就擒,也许能保下一命。” 赤羽回头对上明渊凰的视线:“不可能!” “唉,言尽于此。”明渊凰叹息一声,退到了战圈后方。 “俏如来!”武敛君愤恨地指责俏如来,“你有负郭筝的性命!” “郭筝,神田京一。” 回想起郭筝自刎,独眼龙拼死护己,俏如来黯然无语,为什么自己总是拖累别人? 赤羽将凤凰刃横在身前:“俏如来,这次,我可能救不了你了。” “赤羽先生,多谢你,但是……”俏如来看着手心,慢慢握紧拳头,“俏如来不能总是依靠大家的协助!” “嗯?” 俏如来望了一眼明渊凰,坦然转身走向玄之玄:“师叔,如果你能早几日动手,或者今天真能致俏如来于死地。” 意外俏如来的镇定,玄之玄不禁疑问道:“什么意思?” “我身上的血纹魔瘟,已经被压抑了。” “虚张声势,有意义吗?”玄之玄挽动剑花下令道,“拿下!” 尚同会的侠士冲杀而上,赤羽调换位置面对群侠,横剑护住俏如来的后背。 “要现底牌了吗?”明渊凰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俏如来,“在黑水城,你对吾讲过,史艳文曾在魔世传授你……” 只闻俏如来一声长啸,脚踏罡步,化至烈至刚之气,成纯阳之能,正是武林绝学—— “纯阳贯地!喝——” 澎湃无比的罡气将群侠轰出数丈之外,就连玄之玄也被这股宏流逼得不能上前。赤羽趁机击飞玄之玄,带着元体大损的俏如来脱逃。 古琴凌空回旋,明渊凰握住琴头,将无悔立在地上:“纯阳掌。” “凰儿……噗——”俏如来吐出一口鲜血,“你还记得。” “俏如来。”赤羽正要扶起俏如来,忽然察觉他身上的异状,“嗯?你身上阳气反噬。” “啊……”俏如来向赤羽解释道,“俏如来终究不是纯阳体质,也因此,在受血纹魔瘟影响的时候,无法强运纯阳掌。” “你太乱来了。” “这本是对付师叔他们的最后一张牌,现在也被她逼出来了。”俏如来无奈地低下头,“她讲不会让我一败涂地,但俏如来还是……一败涂地。” 赤羽安慰俏如来道:“是你我共同绸缪,不需太过自责。” “但……神田壮士。” “放心,他不会有性命危险。”赤羽一脸坚决地说道,“只要未死,我必然救他。” 身后追兵已至,两人只得先行离开,并没注意到尾随的人影。 “玄之玄已经出招,其他九算也不会袖手……俏如来,你实在叫人难以放心啊。” 暗夜树林,俏如来与赤羽甩脱追捕,开始思索自己的下一步。就在此时,一道气劲猛然袭向俏如来。赤羽抬手结印挡招,脚步被剑气逼得后退,执扇之手更是血流不止。 梵海惊鸿念着诗号而来,指着俏如来问道:“你就是俏如来?” “是。” 梵海惊鸿继续追问道:“杀人魔障的散布者?” 赤羽立刻了然:“又是玄之玄的局。” 俏如来想要解释,却被梵海惊鸿打断:“回答我,魔障是否由你所出?” “若论结果……是。” “解除魔障,否则……”梵海惊鸿爆发出恢弘气势,背后颠倒梦想冲出入手。 “抱歉,这件事情俏如来无法做到。” 闻言,颠倒梦想不容分说,誓要铲除魔瘟之源。梵海惊鸿牵引封条,掷剑刺向俏如来。 “喝——”赤羽抛出执扇,凤凰刃飞旋入手,挡下斩魔一击,“呃……” 已是伤疲在身,赤羽承受不住冲击,身形不断向后滑去。短暂交锋,梵海惊鸿一扯封巾,颠倒梦想彻底解封,佛门禁剑再次现芒。 俏如来关切地呼唤道:“赤羽先生。” 赤羽向后看了一眼,强抑内伤,毅然挥出焰招火凰:“赤鸿飞羽!” 刀不待言,赤羽率先牵制,想要俏如来趁隙离开。然而内伤沉重,双器对拼,凤凰刃渐落下风。关键之际,俏如来运功助力,抵在赤羽的后背。 见俏如来并无离去,赤羽一时心情复杂:“俏如来……” “没赤羽先生做东,如何招待俏如来?”俏如来加催功力,嘴边鲜血飞溅,帮助赤羽逼退梵海惊鸿。 “解释无用,主客皆作同命鬼!” “那就……”俏如来与赤羽照眼会意,同时转身逃走。梵海惊鸿飞身跟上,紧追不舍。 为阻来者脚步,俏如来回身发招:“如来圣焰!” 然而佛言既出,却遭颠倒梦想化解。俏如来不及讶异,已是面临斩首之危。就在逼命瞬间,一道身影瞬息介入战场,以指夹住颠倒梦想之刃。 龙纹披风飞扬,华冠珠玉摇晃,女人朱唇轻启,声音至冷至清:“如果本皇是你,一定先听解释。” “你……”梵海惊鸿看着她的双眼,不禁想到那个诡异的尚同会大夫,“是谁?” “如果本皇是你,已经收剑离开。” “嗯?”梵海惊鸿眼神一凝,澎湃佛力袭向女人,却是无法撼动魔身,“你是魔!” “如果本皇是你……”明渊凰震开颠倒梦想,“马上封闭天门。” “你是……永夜皇!” “错了,不是永夜皇。”明渊凰将手背在身后,“是弦歌剑姬明渊凰!” 第一百三十六章 墨染天门 新的戏出 俏如来看着挡在身前的女人,内心的感觉复杂到不可名状。 铸心之后,他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感情,谨记师尊的教诲,隐藏情绪,不露破绽。唯独一人,能让他的情绪激烈波动。 这个人,为师为友,为敌为爱,曾一路扶持,也曾弃他而去,给过他希望,也予他绝望。对这个人,他怒过,也痛过,曾经感激、恋慕,也曾怜惜、无奈,如今只剩下透心彻骨的爱恨。 他是史艳文的儿子、墨家钜子的传人,他走的这条路注定寂寞,不该有儿女私情牵绊。但当看见这个比他更寂寞的人时,他突然有种强烈的渴望——陪伴她,然后,被她陪伴。 这条路上,唯有她是特例,唯有她……不能放手。 梵海惊鸿握剑责问明渊凰:“你,放出枯髓咒怨?” 明渊凰将手背在身后:“为血亲,是。” “你,酿成魔祸灾劫?” 明渊凰毫不否认:“为好友,也是。” “为祸人间,诱人堕落!”梵海惊鸿看向俏如来,“苟合妖魔,散布魔障!你们,罪行难渡,唯有——斩!” “大师……” 不待俏如来解释,颠倒梦想旋舞再出,欲将人魔一同葬送。明渊凰背后放出魔气,将俏如来推向赤羽,沉步荡开波纹破招。 “执迷不悟!”梵海惊鸿飞身刺向俏如来,却是被一根琴弦缠住足踝,“魔障!喝——” 梵海惊鸿反身斩断琴弦,挥出一道半月剑气,却是被明渊凰单手挡下:“吾非魔障。” “魔身魔心,犹言非魔?”梵海惊鸿挽剑射出红色剑芒,“你非魔障,谁是魔障?” “天下无魔,魔存于心。”明渊凰化出无悔,挑弦拆招,“舍了此心,我不是魔。” 梵海惊鸿挥剑冲向明渊凰:“那就舍心!” “我本无心,如何舍心?”明渊凰一脚踢起无悔,琴身翻转挡下斩击,“无心之魔,魔存于身。” “那就舍身!”梵海惊鸿一掌拍起无悔,穿空刺向明渊凰的心口。 “我已舍身。”明渊凰挥舞剑指,古琴滞空回旋,奏出弦音袅袅。 梵海惊鸿插剑入地,抵挡无形音波:“既已舍身,何来此身?” “我已舍身,便无此身。既无此身,何来此身?”明渊凰接住下落的无悔,轻轻拂动着五根琴弦,“梵海惊鸿,你着相了。” “妄言佛法,魔障就是魔障。”梵海惊鸿拂过剑身,剑气燃起五趣地狱,“火途炼修罗!” “执着于魔,魔障心生。”明渊凰夹住刺向双眼的剑锋,“心有魔障,谁是魔障?” “嗯?”梵海惊鸿并没因此发怒,“你是魔族?” “是人,是佛,是墨,是魔。”明渊凰一手托琴一手夹剑,“我是我。” “法涛无赦说你可渡。”梵海惊鸿抬手指向俏如来,“渡你之人,就是他?” “他是其中之一。”明渊凰回头看向俏如来,“众生渡我,尔后我渡众生。” “用什么渡?” “琴为渡,剑为渡。”明渊凰弹开颠倒梦想,舞动古琴拄于地面,“杀生护世,永劫无悔。” 俏如来一怔,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更没想到,这场赌注还未结束,他已经赢了。 梵海惊鸿默然片刻,问道:“你说,马上封闭天门,什么意思?” “只是一个建议。”明渊凰将无悔化光收起,“解救天门的建议。” “讲清楚!”梵海惊鸿执剑指向明渊凰,随后又将剑锋对准俏如来,“祸从何来,为何需要解救?” “你——摩诃尊残杀定一主持与无辜百姓,而菩提尊受魔蛊惑,勾结俏如来陷害盟主。”明渊凰看着脸色难看的梵海惊鸿,“你说祸从何来,为何需要解救。” “你……”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明渊凰侧目看向俏如来,“血纹魔瘟已在天门蔓延,只怕金刚尊也……” “哈?!”俏如来震惊得后退一步。 “你讲什么?!”梵海惊鸿怒声诘问道,“魔障怎会传入天门?” 明渊凰轻描淡写地说道:“救灾之中发生意外,也很正常,不是吗?” “我是问,有佛气沐净把关,魔瘟是怎样传入的?!” “这就要问墨家的人了。”明渊凰捋过鬓发说道,“比如尚同会的盟主,他对魔世武学有所研究。” 梵海惊鸿笃定地说道:“你在引导我。” “欸~本皇又不是墨家的人,不会运用相同的手段。”明渊凰转身指着俏如来,“或者,你也可以问他,他是玄之玄盟主的师侄。” 梵海惊鸿并不信任俏如来:“他是杀人魔障的散布者。” “他是菩提尊信任的人。”明渊凰对上俏如来的双眼,“如果你去过龙涎口,见过一步禅空的金身,便该相信他的话。” 『一步禅空能牺牲自己。』 回忆起玄狐的话,俏如来下意识确认道:“菩提尊他……” 明渊凰神情平静地说道:“为了救金雷村与海境,他自愿牺牲了。” “啊……” 梵海惊鸿补充道:“还有救那只魔。” “不止那只魔。”明渊凰摊手化出那滴鲛人泪,“还有一条鱼、一块铁,以及,我。” “嗯?”赤羽疑惑地看着她,“欲星移、玄狐,还有你?” 明渊凰收起鲛人泪,对着梵海惊鸿说道:“再给你一个建议,找机会斩了那只肥秃驴,本皇看他不爽很久了。” “哼。”梵海惊鸿忍不住冷哼一声,“我做什么,轮不到一只魔来指示。” “唉呀,本皇真是做人失败。”明渊凰感慨了一声,看向俏如来与赤羽,“俏如来,赤羽大人,我们苗疆再见。” “你要离开中原?”赤羽的话另有所指,“你要放弃医师的身份?” “戏出结束,该换戏台了。”明渊凰回眸对俏如来说道,“你不妨猜一下,吾的下一个角色。” 俏如来知晓她又要离开,立刻上前一步追问道:“最后一出戏,你搬演的是什么角色?” 明渊凰对着他微微一笑,身影化作流光消散,神行到三里之外的树林。 “当然是……”明渊凰转头看向来时方向,“成就英雄的恶魔啦。” 中原的局已经埋下,现在就等合适的时机,将借来的数百条命全部还给阎王。 布局苗疆的第一步,是进入苗疆。明渊凰没有选择万里边城,而是穿过九脉峰前往苗疆,因为她知道,俏如来与赤羽这两个通缉犯不可能经过万里边城。 九脉峰的道路错综复杂,却难不倒能够感应地气的烛龙。明渊凰敛息徐行,没走几步路,便感受到前方一股隐隐的杀气。 “山中甲子定何年,桑米柴炊忘一天。言语在句君识否,朽木琴雕听无弦。” 一位白衣老者拄着青玉拐杖,念诗缓步踏出,正是苗疆国师——非然踏古忘今焉。 到来的人并非意料中的身影,忘今焉的目光扫过来者面容,装作没有认出十八年前的故人:“这位姑娘可是要前往苗疆?” “是。”明渊凰抚过垂落的鬓发,“这位老者可是要前往中原?” 忘今焉双手拄着拐杖说道:“不是。” “看来老者是在等人。”明渊凰看着不断击打地面的拐杖说道,“以目前的局势,弃万里边城而选这条路的只有三种人。” “喔?”忘今焉配合地询问道,“不知是哪三种人?” “死人,英雄,以及,我。” 忘今焉眼中一沉:“那姑娘认为,老朽是哪一种人?” “死人。” 话音甫落,忘今焉率先出手,青玉手杖夹带劲风呼啸,袭向稳如泰山的女人。 明渊凰侧身避过杖击,与此同时,忘今焉猛然抽出杖剑,雪光闪耀间,锐利剑气四散,逼迫明渊凰凝气应对。 忘今焉合上杖剑,挥舞手杖震退对手:“我还以为,永夜皇的力量如何强悍,没想到连十八年前的血月孤红都比不上。” “嘘,吾在感受。”明渊凰化出白绢蒙住双眼,“啊,有气氛了。” “嗯?”忘今焉挽动青玉手杖,双指拂杖亮起星尘,“诲人不倦!” “血雨——”明渊凰剑指问天,血雾邪气弥漫,无尽剑势一点爆发,“飞花!” 指杖交接,剑光盘旋,气啸八方,余劲震落沙土,在石壁上刻下无数剑痕。 “墨舍巍峨,时雨永沾!呀啊——”忘今焉御起青玉拐杖,一杖化作百十,青影虚实难辨。 “血雨——”明渊凰双手掐指合一,血红剑阵身前展开,“凋花!” 洞内青红交错,血剑密如急雨,化消杖影之威。青杖余一,明渊凰瞬步顶住手杖,将其压向忘今焉。 忘今焉甫一抵住手杖,便遭无匹内力冲击,嘴角溢血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你败了。”明渊凰甩袖射出血丝,细利血丝化为无痕剑气,没入忘今焉的身体中。 “不妙。”忘今焉深知剑气妖异,果断运气引爆暗劲,阻断邪气污染更深。 明渊凰扯下遮目白绢:“徒劳无功。” 话音甫落,血戮邪气体内异变。忘今焉发出一声惨叫,身上多处穴脉炸开,血丝剑气破体而出,流出的血液染红一身白衫。 “血月孤红的剑气,一如既往的难缠。”忘今焉握杖跪在地上,鲜血顺着地势蜿蜒,“老朽隐隐看见,玉千城在向吾招手啊。” “杀你,太轻易了。”明渊凰背手傲视着忘今焉,“但吾没兴趣杀一个死人。” “喔?你不想为如画江山报仇了?”忘今焉拄杖撑地站起,“他可是血月孤红的义兄。” “如果吾要报仇,你走不出鱼龙穴。”明渊凰平淡地说道,“省下无谓的试探,各自展现合作的诚意。” 忘今焉意外地看着她:“不杀老朽,就是你的诚意?” “在此杀你,谁会知道,谁能找到你的尸体?”明渊凰似笑非笑地说道,“本皇能可杀你,却没选择杀你,难道不是最好的诚意?” “哈哈哈……”忘今焉忍不住笑了起来,“老夫感受到了夜皇的……诚意。” “这声夜皇,将是吾与国师合作的开端。”明渊凰装作没听出他的嘲讽,“不废言了,吾能帮你掌握苗疆,也能帮你对付铁骕求衣。” “嗯……”忘今焉虽有心动,却没轻易应下,“那老朽要付出什么代价?” 明渊凰勾起轻浅的笑:“不需任何代价。” “这句话,很危险啊。”忘今焉捋动染血的胡须,“因为只有死人,才不需要付出代价。”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已经是死人了。” “最后一问。”忘今焉直视着明渊凰的眼睛,“你与老七,是否有所合作?” “没。”明渊凰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吾只是在尚同会唱了一出戏。” “苗疆,是你新的戏台。”忘今焉的眸中闪过暗光,“那你搬演的角色是什么?” “国师心中有数,不是吗?”明渊凰笑得意味深长,“想要对付铁骕求衣,唯有让他撕下伪装,为自己的理想献身,成为永远的英雄。” 忘今焉若有所思地顺着长须:“你能保证,赢的人会是苍狼?” “国师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不相信三部宝典武学在身的苍狼?”明渊凰扬起不怀好意的笑,“苍狼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可是夫子与无我的功劳啊。” 忘今焉不禁感慨一声:“与两个怪物对局,北竞王败得不冤。” “没了铁骕求衣阻碍,以国师之能,掌握苗疆王权指日可待。”明渊凰看着忘今焉说道,“你大可放心地与吾合作,因为吾对你不构成威胁。永夜皇的身份一旦公开,苍越孤鸣也保不住我,即便……” “我是王后。” “老夫答应你!” 第一百三十七章 狭路相逢 九脉迷情 确立了合作关系后,忘今焉不再逗留,转身离开九脉峰。重伤在身,此时拦杀俏如来与赤羽太过不智。等人进入苗疆,他有的是机会,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 “如此,暂时安全了。”明渊凰运掌消除地上血迹,“他们有伤在身,脚程不会这么快。” 话刚说完,身后就传来渐近的脚步声。明渊凰回头看去,红白两道人影踏入洞穴。三人照面,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又见面了。”赤羽似笑非笑地看着明渊凰,“夜皇。” “唉呀,这么快就自打嘴巴。”明渊凰忍不住叹了口气,“本皇果真做人失败。” “你没必要选择这条路。”赤羽与俏如来对视一眼,“除非你知晓此地有九算。” 俏如来接着赤羽的话问道:“凰儿,你遇到的是哪一位师叔?” “你怎知道是一人?”明渊凰背手侧目,“说不定,是三个。” “看来欲师叔不会出手了。”俏如来微抬执有佛珠之手,“是欲师叔与玄师叔中间出现矛盾,或者另有隐情?” “也许,他是还你人情。”明渊凰合上眼睛说道,“龙涎口的人情。” 俏如来表露一脸感伤:“那俏如来更相信,是菩提尊的人情。” “来的人只有忘今焉。”明渊凰睁开眼向前走去,“但走出洞口有几人,我就不知道了。” “是忘师叔。”俏如来微微一愣,“那你……” “我没杀他。”明渊凰停下脚步转身,“你不是说,交给你吗?” “原来,你什么都记得。”俏如来不由攥紧了佛珠,“不止金雷村,还有……黑水城。” “纯阳掌吗?”明渊凰不自在地别过脸,“这么重要的讯息我怎有可能忘。” “你知晓我讲的不是纯阳掌。” “不是吗?”明渊凰冷淡地终结话题,“那真抱歉,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啊……”俏如来无奈地叹息一声,“既然这样,俏如来也无话可说。赤羽先生,我们离开吧。” “我们伤疲在身,需要时间修整,才能进行下一步。”赤羽握扇敲打着掌心,“俏如来,身为男人,你该适当表现出强势,这是我给你的一点建议。” “赤羽先生……” “赤羽大人。” “抱歉,是赤羽僭越了。”赤羽看着俏如来说道,“你在这边整理思绪,我去另一边恢复体力。” “但是……”俏如来伸手欲言又止。 “没什么但是。”赤羽意味深长地看向明渊凰,“现在没地方能比九脉峰更加安全了。” 说罢,赤羽体贴地走向另一方山洞,将谈话的空间让给俏如来二人。就在转身瞬间,他面上的洒脱荡然无存,慢慢被一丝落寞替代。 “赤羽大人。” 赤羽的脚步一滞:“夜皇叫住赤羽,所为何事?” “赤羽军师,你又输给我一次,现在是三比二。” 赤羽执扇轻笑了起来:“呵呵呵,现在是……四比二。” “四比二?”明渊凰故作不解道,“在此局之前,我们还是平手。这多出的一城,何来?” “是吾扳不回的一城。”赤羽手握折扇轻敲掌心,“能替赤羽扳回此城者,唯有俏如来。” “唉呀,军师大人。”明渊凰夸张地叹了口气,“输了局赢回来就是,不过两城而已,有什么扳不扳得回的。还是说……赤羽军师输不起?” “本师像是输不起的人吗?”赤羽执扇挡住微扬的嘴角,“你之挑衅比起温皇更加拙劣。” 明渊凰用上温皇的语气:“欸~拙劣又如何,目的达到即可。军师大人说呢?” “男人是最禁不起挑衅的生物。”赤羽握扇回顾,气势震起披风,“吾已做好准备扳回这两城!” “喔?那应零随时恭候。”明渊凰甩出一瓶伤药,“接着!” 赤羽抬手接住,朝身后晃了晃药瓶:“你我知己,不说谢了。” “当然。”明渊凰微笑着回应道,“你我知己,不需说谢。” 赤红的身影离开后,俏如来收回目光,看向背对自己的明渊凰:“我不明白。” “嗯?” 俏如来关注着她的反应:“方独白的证词与不存在的骨痕,这两项罪证足够让我身败名裂,为什么你还要多此一举?” 明渊凰撩动颈侧秀发:“因为你爱我,所以杀人诛心。” 俏如来的心骤然一痛:“就为了让我恨你?” 明渊凰闭上眼睛说道:“是。” 俏如来捂着胸口的玲珑子:“那你成功了。” 女人蓦然睁开双眼,心像是被墨狂刺中,开始隐隐作疼。明明是血丝模拟的心脏,为何还是会痛?明明是她乐见的结果,为什么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明渊凰不禁呢喃出声:“为什么……” “你不想俏如来死,所以压制血纹魔瘟,让我能够使用纯阳掌突围。”俏如来走到她的身后,“你也引导过摩诃尊,但目的与玄之玄不同。你想要阻止墨家染指天门,所以利用我的性命引出摩诃尊,再让俏如来揭穿玄师叔的阴谋。” “你算到师叔们的计划,提前来到九脉峰守株待兔,目的不只是破坏拦杀,还有寻找下一个合作对象。”俏如来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你没杀忘师叔,不是要将他留给俏如来,而是,你需要他完成你在苗疆的布局。” “九算会这么容易跟吾合作吗?” “我不清楚身份未知的两人,但俏如来清楚,玄师叔、忘师叔,甚至欲师叔,一定会同意合作。”俏如来笃定地说道,“因为他们都有放不下的理想、野心,以及弱点。” 明渊凰沉默了片刻,侧目看向俏如来:“是,吾跟琅函天合作了,因为吾知道,你的线索只剩一条——道域,风花雪月。” “俏如来已经身败名裂,能失去的只剩一条命。”俏如来逐渐收紧握肩的手,“你还能怎样对付我?” “我不会再对付你了。”明渊凰转身面对俏如来,看着那双忧郁黯淡的金眸,“我们之间,只剩一个赌约。” “这场赌注,是我赢了。”俏如来压下心中苦涩,艰难地放开她的肩膀,“按照约定,你要回到魔世……不得再出。” “你错了。” “我错了?”俏如来垂头丧气地呢喃道,“我哪里错了?” “吾思考了很久,为何吾开不出真阵,后来终于想到了。”明渊凰平静地看着俏如来,“戢武道,不是逆止戈流,而是仿止戈流。没有渡世大愿,吾不可能开出戢武道真阵。开启真阵的关键,不是杀生灭世,而是护生渡世。” “杀生……护世?”俏如来倏然抬头,一束光线照入眼中,点亮蒙尘的金眸,“我赢了?” “你赢了,但我也没输。”明渊凰别脸避开他的视线,“为了守护,无悔杀戮。十八年前的问题,十八年后有了答案。你不用给我答案,因为你就是答案。” 她这一生戏觑红尘,操弄人心,算计感情,唯独漏算了自己的人心,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最终被众生拖入了红尘。 因果报应,天意戏弄,将最不可能的两人绑在一起。她千方百计地偿还因果,却是越欠越多,甚至牵扯出更多的因果纠缠。 一开始,她只是想找人而已…… 明渊凰无可奈何地闭上眼:“我不想护世,但我守护的人想,所以我……” 不待言尽,俏如来抚上她的后颈,侧头封住了轻启的唇。再多的言语也道不明心中感觉,唯有以吻传达最深挚的感情。 赤红的人影靠在岩石之后,悄然关注着不远处的两人。手中药瓶已被捂得温热,显然一直被他握在掌心,还未来得及使用。 『欸~别再叫血月孤红了,本公子有名有姓,应零,应自飘零也,要记住了。』 『应零……呵呵呵,这个名字,本师记住了。』 “(这个名字,赤羽永远也不会忘记。)”赤羽起身洒然离开,嘴角挂着欣慰的笑,“(祝你幸福,吾的敌手、知己,还有……挚友。)” 明渊凰愕然睁眼,下意识想要推开俏如来,却在牵动他的伤势后,不知所措地呆在原地。 “嗯……”俏如来吃痛闷哼,却是将人圈得更紧,纵使受伤也不愿放开。 “(这个憨人……)”明渊凰回抱住俏如来,推着他缓缓走向山壁,直至将人压在岩石上,腾出双手脱起他的衣衫。 俏如来震惊地睁开眼,思绪顿时混作一团,不知是该主动叫停,还是顺水推舟。 “(不能。)”俏如来的脸瞬间染上红晕,“(赤羽先生还在这,至少不能在此地。当初为了对抗西剑流,我与天地双部在九脉峰挖了地道,作为最后的基地。我记得是在……)” 俏如来抓住她的手腕,拉着明渊凰走向机关所在:“凰儿,你随我来!” “哈?”明渊凰一脸莫名地跟着他进入密室,“这不是……” 还未问完,双颊羞红的人凑近亲吻,一改方才的温柔,变得放肆而深情。明渊凰还在思考俏如来的用意,便被突如其来的吻搅乱思绪。 原本她是想为俏如来医治,然而事情的发展好像偏离她的预期。她只当俏如来压抑感情太久,因此配合着他宣泄情绪,连带缓解自己积压的情感。但她万万没想到,是自己释出的讯息让对方产生误会,以致于走向彻底失控的极端。 “(这一次,俏如来不会再放弃。)”俏如来摘下女人的发冠,让一头青丝如瀑垂落,随后拥着她朝内中走去。 来到一块平整的石头旁,俏如来放开心神迷乱的女人,抬手解下外层的衣物垫在石床上。 “你的伤势怎样了?”明渊凰想起原先的目的,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吾替你抹药。” “嗯。”俏如来褪下里衣,露出精壮干练的半身,以及前胸后背上的伤痕。 俏如来身上的外伤不多,大部分都是内瘀。替伤口撒完药粉后,明渊凰取出一盒药膏,以指刮取少许涂抹在淤青上。 药膏清凉镇痛,随着指尖一圈一圈化开,瘀血也在药力的作用下渐消,然而那一点清凉却变得越来越烫。 “嗯……” “怎么了?”明渊凰关切地看着他,“痛吗?” 俏如来闭上眼睛,掩去眸中的情绪:“没事……” “你的手在抖。”明渊凰不由蹙眉道,“要不你自己抹算了。” “俏如来……能可忍耐。” “忍耐?哼。”明渊凰忍不住冷哼一声,“当初弟妹替神田师弟抹药的时候,我看他享受得很。为什么到你这边,就需要忍耐了?” “哈。”俏如来开玩笑道,“也许等到俏如来替你抹药时,你就能明白为何我需要忍耐了。” “吾又不需要人……”明渊凰的话语突然止住。 俏如来疑惑地看着她:“凰儿,怎么了?” “想起了一桩旧事。”明渊凰认真地看着俏如来,“你讲要替我抹药,是真的吗?” “是真的。” “很好,甚好,非常好。”明渊凰面露得意道,“有美人抹药了不起啊,我也找到了一个。” “美人……”俏如来抬起明亮的金眸,“你是夸赞俏如来吗?” “我是讲弟妹——紫啦。” 明渊凰替俏如来处理好后背的伤势,又转到面前替他处理胸腹的瘀血。俏如来极力压制身躯的颤抖,手上的数珠被他握得咯嘣作响。 “不知道的,还以为吾在折磨你。”明渊凰哭笑不得地说道。 “确实折磨。”俏如来的金眸越发深沉,声音也变得沙哑压抑,“但我……还能忍耐。” “就快好了。”明渊凰将药膏收起,揽着俏如来的肩将其放倒,专注谨慎地在伤口处倾撒药粉。 啪—— 琉璃珠串乍然断线,一百零八颗佛珠滚落一地。 明渊凰闻声一愣,与此同时,躺倒的人翻身而起,忍无可忍地按住女人的双肩,俯身吻住了那片丹唇。 克制已久的人终于爆发,展现出不符性格的强势。宣泄感情的吻透出强烈的欲望,昭示着俏如来的情绪已经失控,正如当日她在黑水城一样。 明渊凰想要推开俏如来,却又担心牵动他的伤势,只得收回了触及胸膛的手。 “(原来我才是憨人……)” 女人自嘲一声,凌空扯出红布罩下,闭目回应起这份感情。不再约束,有心放任,黑水城中的遗憾,终是在九脉峰得到弥补。 “精忠……” 喑哑的呼唤重复记忆中的抉择,让俏如来不禁想起,那两枚改变命运的棋子。这一次,他不会选择将其取出,不会选择让自己冷静,不会选择……放弃。 如果那夜他没选择放弃,是不是凰儿已经成为他的妻子了?但人生哪来这么多如果,他只是在当下做出了最正确的抉择,虽然……他后悔了。 他知晓凰儿与网中人,但他不在乎他们之间的羁绊,也不在乎百年之后他们会相爱相伴,甚至不在乎终有一日,凰儿会将自己淡忘。 他什么都不在乎,他只想要凰儿陪自己走下去,别让他到最后孤单一人。 “凰儿,吾妻……我爱你。” “嗯……”明渊凰吻住俏如来的十字额印,垂眼遮掩住复杂的情绪,“我也爱你。”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再下赌约 拜候还珠 红罗之下,柔情缱绻,握雨携云,意乱神迷。 就在爱侣绸缪之际,伤势不合时宜地发作,打破了恩爱旖旎的氛围。 “呃……”俏如来痛苦地捂住心口,嘴角竟是溢出一丝鲜血。 得到片刻喘息,沉醉的人重拾理智,恢复了清醒与冷静。 “是突围时,武敛君的那一掌。” “嗯……”俏如来的眼中透出惋惜与无奈,“竟然在这种时候……呃……” “收敛心神。”明渊凰运转戢武道,将力量传递给俏如来,试图以此缓解他的伤势。 俏如来只感觉一股暖流洋溢身内,压迫心口的内伤得到治愈,外露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受到阳气反噬的功体也渐渐得到修复。 “戢武道,怎会……”俏如来惊愕地询问道,“这是怎样一回事?” “水往低处流。”明渊凰言简意赅地解释道,“你的根基,远不如我。” 俏如来不解地说道:“我是想问,我们并没开阵,止戈戢武是什么时候融合的?” “血戮是吾的肉身,本皇便是戢武道,而止戈流是你的一部分。”明渊凰抵着俏如来的双肩,有意无意地垂眸瞥去,“你说,止戈戢武是什么时候融合的。” 俏如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白皙的脸瞬间红如被单,耳朵滚烫得似要冒烟,那一抹赤色仿佛就要滴血。 “啊,对不住!” 看着俏如来一脸窘迫地退开,明渊凰翻身撑在他的上方:“这般害羞,方才放肆的人不是你俏如来吗?” “我……”俏如来难为情地避开她的眼神,“俏如来会负责。” “本皇像是需要负责的人吗?”明渊凰似笑非笑地俯身,挑逗的吻似答复似报复,逐渐让男人眸色加深。 正当俏如来伸手欲揽之时,顽劣的女人迅速卷被撤离,摄来他的衣物丢到他的身上:“穿好衣服再跟本皇讲话。” “啊……”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结束,俏如来为女人披上外袍,拨出塞在衣间的长发:“那我换一种说法。凰儿,你愿意嫁给精忠吗?” 明渊凰低头看着散落的佛珠:“吾讲过,我们之间,只剩一个赌约。” “已有结果的赌约,没继续的必要。”俏如来扳过她的肩膀,凝视着女人的双眼,“要赌,就再下一个赌约。” 明渊凰看着那双金眸:“你想赌什么?” “就赌,我会破局。”俏如来抚上她的脸颊,眸中的情愫深沉内敛,“若是我赢了,你就嫁给我。” “你的赌注,我同意了。”明渊凰微微勾起嘴角,似乎想到什么愉悦的事,“若是赢不了,你全力杀我。” 俏如来毫不意外她的赌注:“俏如来接受,我们交换信物吧。” “信物?” “是。”俏如来捏住她的一绺头发,“凰儿,我想要你的发。” 明渊凰以指截断这绺黑发,看着他削下一缕白发,慢慢地将阴阳双发结在一起。 “结发为夫妻……” “恩爱两不疑。”俏如来将同心髻收入怀中,“我会赢下这场赌注。” “既然你要结发。”明渊凰双指比剑,以血丝串起地上的佛珠,“那我就要这了。” 血丝将琉璃数珠染成赤红,化作一串妖冶若地狱红莲般的佛珠。明渊凰将血色琉璃串缠在手腕上,随后在俏如来的注视中,摊手化出另一串琉璃佛珠。 俏如来并没有伸手去接:“我们交换过信物了。” “这是你留在天擎峡的那串。”明渊凰拉过俏如来的手,将用以吊祭的佛珠还他,“我取回了那两枚玲珑子,这串佛珠也该还你。” 俏如来看着挂在手上的数珠说道:“你讲你什么都不记得。” 明渊凰捡起地上的发冠,将其放置在石床之上,双手拢发欲盘绕成髻:“那是骗你的。” “嗯,我一直知道。”俏如来走上前按住她的手,“让我来吧。” 离开九脉峰密道,俏如来前去与赤羽会合。石室之内,赤羽正在闭目调息。明渊凰给予的伤药甚是有效,经过一个时辰的修整,他的伤势已经恢复大半。 赤羽睁开双眼看向来人,却只看到俏如来一人:“夜皇离开了?” “她已经进入苗疆,开始她的新局。”俏如来将得到的讯息全部告知赤羽,却不知方才在外的谈话已被其收入耳内。 赤羽故作惊讶道:“她跟忘今焉合作了?” “是。”俏如来微微颔首,“因为她知晓,我们的线索只剩道域血案,无论如何都绕不开忘师叔。” “忘今焉是个权力欲望很重的人,只要许下足够的利益,他就会上钩。”赤羽不禁深思起来,“道域、苗疆、钜子之位都是他的目标,如果夜皇选择道域或者钜子之位,必定与你对上。所以,她的选择只剩下苗疆。忘今焉已经是国师,再往上就只有苗王。她许给忘今焉的利益,便是苗疆王权。” “凰儿不会真正帮助忘师叔,因为她不可能放过琅函天。”俏如来回忆着龙涎口的对话,“她没杀死忘师叔并非放弃报仇,而是在等我揭开道域血案的真相,还师尊与阴阳宗主一个清白。” “不出手便是好事,说明她不会参与这一局。但也是坏事,因为我们对她的局一无所知。”赤羽握着折扇敲打掌心,“她的目标不是忘今焉,又会是谁?我不担心她的动机,吾只担心她的手段。” “她的手段……”俏如来的神情略显苦涩,“俏如来已经猜出,她的下一个角色是什么了。” “嗯?”赤羽看出俏如来的异样,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的角色是什么?” “苗疆……”俏如来握紧了琉璃珠串,“王后。” 明渊凰甫一踏出九脉峰,便进入眼线的监视范围。就是不知道,是忘今焉的人,还是铁军卫的人。 距离锋海剑夺还有时间,尚不急着前往锋海等候。明渊凰没有在意跟踪者,一路徐步慢行前往还珠楼。之前她给凤蝶送上一份大礼,如今也是时候讨要回礼了。 “弦歌剑姬明渊凰,拜候。” 传声入内后,明渊凰站在还珠楼外,等待着凤蝶的回应。然而还珠楼杀手没出现,走出来的竟是剑无极与雪山银燕。 “嗯?”明渊凰扫视过两人的脸,将他们的怒容收入眼内,“怎么,见到师姐,不打声招呼吗?” “什么师姐?”剑无极气愤地说道,“你将那只臭狐狸引来,险险害死凤蝶不说,还帮助矮冬瓜玄之玄陷害俏如来!现在俏如来正被尚同会追杀,你这个师姐是什么毛啊?!” “我一直相信……相信过去只是立场不同。”雪山银燕愤怒地捏着双拳,“但现在魔世已经被封印,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这样对大哥?回答我,师姐……永夜皇!” “本皇不需要向你们解释。”明渊凰冷声呵斥道,“给我闪开!” “我知道打不过你。”剑无极手压逆刃刀,“但我实在是……想要打醒你啊——” 话音未落,雪山银燕化出重铸过的啸灵枪,亦是决心上演师门反目的戏码。 “勇气可嘉。”明渊凰甩手幻化无悔,旋琴朝下立于地面,澎湃剑意透弦而出,剑气纵横交织成网。 “喝——”剑无极与雪山银燕走剑舞枪,破开层层叠叠的剑气包裹,联袂攻向扶琴之人。 目光一凝,琴弦自动,无形音波过眼,霎时飞沙走石,挟威带杀而来。剑无极挥刀扫除障碍,背后雪山银燕飞身刺来。 明渊凰托起无悔转身,避开啸灵枪的同时,一脚踩住扎地的枪尖。手中古琴翻转,明渊凰拉出一根琴弦,随即一掌将琴推出,撞在雪山银燕的胸口。 琴者放弦收势,弦音化作剑气而出,劲力反冲使得古琴回转,被明渊凰顺势托在掌上。 “笨牛啊!”剑无极慌忙上前挡招,却是被雄力逼得后退,握刀之手顿时摩擦出血,“呃啊……” “飞渊来过了?”明渊凰一踩枪尖,啸灵枪弹入半空,被她一脚踹给雪山银燕。 “还有臭狐狸!”剑无极收刀入鞘,迈步抵足待出,“一剑无极!” 雪山银燕旋枪绕身,一枪拍在地上:“神魔一念,雪燕回空!” “你们动手了?”明渊凰以琴抵挡剑势,侧头避开刺来的枪尖,随即舞琴震开刀枪。 “没。”雪山银燕稳住脚步,提着啸灵枪回答道。 “要不是飞渊阻止,我一定叫这只狐狸好看!”剑无极满脸愤慨地说道,“伤了人不道歉就算了,居然问我什么是爱,真是气死我了!” “他会问你这个问题,是因为他想了解人的感情。” “这还需要了解?”剑无极不可思议地说道,“这是人的天性,有什么好了解的啊?” “他不是人,也不是魔。”明渊凰化光收起无悔,“玄狐的原身是一块铁精。” “什么?!” 抓准两人错愕刹那,明渊凰纳气发掌,浩瀚元力势不可挡,将剑无极二人轰进还珠楼内。 “啊!” 明渊凰向后望了一眼,负手从容踏进还珠楼。女人的身影消失后,一个蒙面人探出树丛,额上已是布满冷汗。 “她早就发现我了……” 还珠楼内,凤蝶与雨音霜正在屋内等候,许久未见剑无极与雪山银燕,不由面露疑惑。 “嗯?”凤蝶走至门口四下看了看,“不是说带人入内,为什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我出去看看。”说着,雨音霜就要走出屋内。 “不用了。”明渊凰缓步走出,身后还跟着雪山银燕,以及鼻青脸肿的剑无极。 “啊?”凤蝶讶异地看着剑无极,“剑无极?!” “他讲他要打醒我。”明渊凰回头看了一眼,吓得剑无极向后一退,“所以本皇让他清醒了。” “银燕。”雨音霜上下打量着银燕,“嗯?你也受伤了。” “只是小伤,没事。”雪山银燕安慰雨音霜道。 明渊凰闭了闭眼睛,说道:“如此,倒显得本皇多余了。” “怎么,羡慕了,现在知道想俏如来了?”剑无极对着凤蝶撒娇道,“蝶蝶,我很痛,需要你亲一下才好。” “喔?是吗?”凤蝶转身走出屋内,“剑无极,你随我来。” 剑无极得意地回看一眼,兴奋地跟着凤蝶走了出去。然后,只听见一阵鬼哭狼嚎,凤蝶领着伤得更重的剑无极回归。 凤蝶似笑非笑地问道:“现在还痛吗?” 剑无极哭丧着一张脸:“不……不痛了。” “那就好。”凤蝶满意地颔首,随即看向明渊凰,“明渊凰,你来还珠楼所为何事?” “吾想拜托还珠楼,帮吾注意两个人。”明渊凰收起幸灾乐祸的表情,“如果看到红色螺发,或者头顶金莲的佛修离开天门,以此通知我。” “头顶金莲?”雪山银燕与剑无极对视一眼,“那不就是金刚尊。” “我知道了。”凤蝶接过明渊凰递来的纸人,“这东西怎样使用?” “灌输真气,便能传递讯息。” “这么好用?”剑无极心动地搓了搓手,“大姐头啊,你看我们两个师弟,是不是也该……” “哼,拿去。”明渊凰甩手扔出两对纸人,分别送给银燕与剑无极,“离得越远,损耗越多,待术力耗尽,便只是普通的纸人。” 剑无极装作没听懂她的意思:“明白明白,用完了找你要新的就是。” “多谢师姐。”雪山银燕诚恳地行了一礼,将一只纸人递给雨音霜,“霜,这个给你,请你好好保管。我嘴笨,不会讲话,也许用此更能传达我的心意。” 雨音霜感动地捂住嘴:“银燕……” 凤蝶看向不停傻笑的剑无极:“剑无极,你那只不给我吗?” “当然要给你啊!”剑无极立刻将纸人双手献上,“蝶蝶,有了这只纸人,以后我就能时时刻刻传达对你的思念了!” 凤蝶不自在地别过脸:“我只希望,你别在我睡觉的时候打扰我。” “呃……” “温皇呢?”明渊凰看着凤蝶说道,“他没恢复吗?” “主人还没恢复。”凤蝶想起了什么,找出一张画像,“对了,这张画像……” “收好了。”明渊凰勾起一抹愉悦的笑,“万一他有幸恢复,还能追忆,坐着轮椅的时光。” “呃~他最好别醒来。”剑无极忍不住吐槽道,“要不然,又要天下大乱。” “剑无极!”雨音霜看了一眼神情黯然的凤蝶,“不会讲话就别讲。” “你们慢慢地聊,吾离开了。” 见明渊凰就要离开,雪山银燕不禁问道:“师姐,你与大哥……” “我在九脉峰见过他,他没事。”明渊凰向着屋外走去,“他很快就会来到苗疆,等消息吧。” “九脉峰?”雪山银燕若有所悟地点头,“原来大哥是要经过九脉峰进入苗疆。” “你们见过了?”剑无极忍不住关心道,“俏如来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明渊凰覆住腕上珠串:“有。” “他讲了什么?”剑无极紧张地询问道,“该不会是怪你帮助那个矮冬瓜陷害他吧?” 明渊凰陡然停在门口:“雪山银燕。” “怎么了?”雪山银燕下意识问道,“难道大哥有话带给我?” “以后,你可以叫我……大嫂。” 说完,乌金身影消失在门外,留下屋内震惊不已的众人。 “笨牛,我讲错了。”剑无极目瞪口呆地说道,“我们师兄弟之中,最不需要操心的,就是你大哥。”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串联线索 风花雪月 跟踪者已经离开,明渊凰站在还珠楼外,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忘今焉拦杀失败,定会将俏如来潜入苗疆的消息通知苗王,引导苍狼生擒人犯。一旦出动铁军卫,铁骕求衣便无暗中下手可能。只要将人擒回王宫,在移交尚同会之前,都是忘今焉的机会。)” “如此,你反而安全了。”明渊凰拂过腕上佛珠,嘴角勾起温和的笑意,“那我们,王府大牢见。” 就算见不到俏如来,她也一定要去苗王宫,因为她需要与苗王合作,共搬一出戏。就算不是为了苗疆,只为了岁无偿,苍越孤鸣也一定会答应。 根据玄之玄的情报,岁无偿因调查孤血斗场而死,“凶手”无情葬月被苗王擒回,却又被不明人士自苗疆大牢救出。 无情葬月神态疯癫,岁无偿之死牵扯甚多,苍狼虽然宽厚却非无智,不可能察觉不到背后阴谋。苗王与王族亲卫情谊深重,不会放过杀害岁无偿的真凶。 忘今焉想不明白的事,只有共同经历过患难的她能想通。智者善于筹划人心,智者却也最难筹划感情。这也是为什么她没直奔苗王宫的原因。苗王已非昔日少年,就连她也不能保证,现在的人还能说出过去的话。 『如果我能顺利夺回王位,你愿意……』 苍狼的心意她一直明白,所以苗疆内乱终局,她暴露了明渊凰、永夜皇、无我公子之间的联系,目的便是暗示苍狼她的真实身份,结果只有撼天阙认出了她。 虽然撼天阙没有揭穿她的身份,但她相信竞日孤鸣一定会揭穿,不会给她窃取苗疆的可乘之机。然而在登基大典上,她已经送上永夜皇的贺礼,苍越孤鸣仍是没放弃找寻。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向苍越孤鸣行礼,目的正是祝贺以及告别。但是在一履岩外,无论她怎样暗示永夜皇的身份,苍越孤鸣还是选择揭开她的面具。 “希望这一次,你能放下。”明渊凰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真的不想再欠第二个人了。” 承诺、感情、性命、尊严,还有一颗心,她欠网中人太多,多到根本没办法偿还。也许她不爱网中人,但她不可能不在乎网中人,因为她的本质是执念,执着便是执念生存的方式,而网中人便是执念的执念,等同她的命源。 一想到网中人,明渊凰的心情就变得十分复杂。曾经她以为俏如来会成为她的执着,因为她爱俏如来。但最终成为执着的人,不是她最想守护的俏如来,而是她亏欠最多的网中人。 “(大概,这也是因果。)” 执念本无心,无心便无情。如画江山的死让她了解悲伤,学会了哭。后来宫本总司以生命教会她领悟,让她找到了无悔之路。 义兄的死让她迷茫,迷茫为何她要找一个不知道的人。师尊的死让她质疑,质疑她这么寂寞地活着是为了什么。为了找到生的意义,她挖走网中人的心脏,以此领悟了人的感情,却也欠下一颗心的因果。 她用这颗心爱俏如来,俏如来却毁了这颗心,同时毁了她的躯体。若非她对血亲的执着,也许已经不存于世。后来她将残身与愿力融进血戮,将幸存的王骨当做肉身,血之禁印也随着破碎的心一并流入。 复生之时,网中人以血助她融合血戮;复生之后,她却因为俏如来,对网中人做了过分的事。两人的关系因此发生丕变,直到修罗国度撤离,她用卑鄙的手段将人送回魔世,一切才彻底走向失控。网中人还是回来了,护着她杀出达摩金光塔,直至绝海…… 想到火山中的魔茧,明渊凰不禁喟叹,都是自作自受,才会越欠越多,直到再也承受不住。 她不敢去救网中人,更不敢面对复生的魔。她也不希望网中人死,所以不断地提供精血维持魔茧的生机。等到有朝一日,网中人能够走出火山杀她,或者记忆被蜕变大法洗去,她就不用逃避了。 “也许,执念不该有心。”明渊凰以掌贴上心口,感受着不真实的心跳,“但心已经不在,为什么还在跳,还会痛……是因为执念,还是因为……人?” 明渊凰不再多想,加快了前进脚步:“这一局布置已久,我不可能输。既然无法面对,那就只有……逃避。” 判断俏如来手中线索的依据,源于被解开的咒命七罡字。 十八年前,她与如画江山交流咒术的时候,曾接触过阴阳学宗最高阶的咒术,咒命七罡字便是其中之一。他还提到,他有一名极其聪慧的弟子,名唤荻花题叶,正是当世七雅之一。明渊凰并没拜访这名修真院的少年,只是让义兄代为赠送一盆兰花,以示结交之意。 后来苗疆偷酒之时,她自阴毒门人的尸体周遭,发现了疑似小碎刀步的痕迹。而在胜邪封盾之战,风逍遥使出醉生梦死,让她确定,风逍遥出自神啸刀宗。 咒命七罡字出现在中原,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荻花题叶,但她并不能确定,直到在四方山见到“风中捉刀”四个字。 按照年龄来算,风逍遥与荻花题叶都是修真院弟子,实力足够竞逐那一届的天元抡魁,因此相互熟识也不奇怪。于是,她向玄之玄打听风中捉刀与荻花题叶,得到了风花雪月的名字。 风中捉刀、荻花题叶、玲珑雪霏、无情葬月,四名修真院惨案的幸存者。 “风中捉刀,风月无边……”明渊凰以绢遮住双眼,从空间中取出一坛酒,“你和无情葬月的感情一定很好吧?那让我猜一下,是在四方山,还是……水月同天呢?” 邪氛弥漫,血气冲天,朦胧雾气之中,再现红衣白发之影。黑洞随着金芒打开,明渊凰迈入空间通道,提酒寻往水月同天。 水中月,月同天,兄弟厮杀,痛彻心扉。风逍遥有伤在身,纵使无情葬月无剑在手,仍是难敌傲邪剑法。无情葬月回旋张翼,逼退如风掠过的身影。 一招输赢,风逍遥单膝跪地,看着兄弟步步进逼,血芒剑指誓要取命。就在此时,一泓水流飞洒,凝作一朵剑莲,再化水剑倾天。 无情葬月指剑运转,剑气纵横开阔,破开变化无端的剑泉。水剑四散,化作漫天酒汽落下,将无情葬月与风逍遥笼罩在内。 风逍遥分辨出熟悉的酒味:“这个味道,风月无边!” “酒香,遮掩不住你的气味。”无情葬月转身剑指来人,“那是杀戮,正如你一身瑰丽。” “你是……”风逍遥一时没能认出来人。 “血梅飘零,月下凄艳的一幕。”明渊凰将酒坛扔给风逍遥,“但很可惜,他还不能香消玉殒。” 风逍遥接过酒坛喝了一口,听到“香消玉殒”四个字,霎时连酒带血一同喷出。 “你想救他?”无情葬月的眼神变得危险,“丑恶的回忆不值惋惜,恶质的灵魂必须超度。若你执意堕落,那吾只能讲,原谅我。” “无情葬月的人,葬不了应零血月。”明渊凰朝身后瞥了一眼,“瑰丽的花雨,即将送别孤红。” 话音甫落,漫天花雨,扑地而至,卷向无情葬月。只见无情葬月双手合一,血剑向天,血色剑围扩散四方。 无情葬月收势看去,原地只留一个酒坛,再无两人的身影。 “风月无边……”无情葬月走上前拾起酒坛,酒水滑过脸颊留下泪迹,“这酒,很香。” 荒野树林,明渊凰背着伤患急急而奔。自从离开水月同天,风逍遥就没讲过一句话,也不知是重伤昏迷,还是在沉思些什么。 “死了没?”明渊凰扯下遮眼的绢布,“没死,讲句话。” “放我下来。”风逍遥有气无力地说道,“再不喝,真正要死了。” 闻言,明渊凰猛然停步,将风逍遥掀了下去。风逍遥颠簸了两步,取出酒壶准备喝酒。见状,明渊凰从他手中抽走酒葫芦,化光取出一坛酒丢给他。 “哈,这样才爽快。”风逍遥卸去封泥痛饮,随后将酒液喷了出来,“这什么酒,怎会有药味?” “慕容老头也爱喝的药酒。”明渊凰一脸正色地说道,“怎样,不错喝吧?” “呃,勉强啦。”风逍遥喝着药酒,目光却是不离酒壶,“反正不如风月无边。” 明渊凰摇晃着余酒不多的酒壶:“风月无边,我这边很多。” “啊?你还好意思讲!”风逍遥气得喷出一口酒,“要不是你偷完一酒窖酒,我也不会被老大仔禁酒三天。三天不喝酒,我差一点就没命了!” 明渊凰慢悠悠地说道:“赔你三坛。” “我决定原谅你。”风逍遥喝着药酒问道,“是讲,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水月同天?还有这身装扮……” “因为风月无边。” 风逍遥歪头看向她:“什么意思?” “你跟无情葬月的感情,一定很好。” 风逍遥欲饮的动作止住:“他是我的兄弟,我讲过,要一直保护他。” “但被打得很惨的人是你。”明渊凰似笑非笑地说道,“若不是我救你,你就一命呜呼了。” “没你,花痴也会救我。”风逍遥一顿,脸上露出一丝黯然,“就算不是为我,也会为了雪。” “吾是特意来找你。”明渊凰闭了闭眼睛,说出自己的来意,“为风花雪月之事。” “你问这做什么?” “因为吾是血月孤红,杀害玉千城的帮凶。”明渊凰一脸平静地说道,“吾想知道,十八年前发生了什么,从修真院的惨案开始。” “修真院的惨案……就是那一天,让世界不同了。”风逍遥将目光投向天际,“那一年,是月轮花开花的日子……” 那天,风花雪月去看月轮花,回来却看到满地的尸体。学童与老师,皆死于心口中掌,留下了十字的掌纹。 然后,无情葬月的父亲——执剑师岳万丘感染血不染邪气,发狂攻击玉千城反被其所杀。风逍遥的师父——刀宗掌令受邀前往学宗商谈,却是死于阴阳碎骨掌。 后来,玉千城、琅函天与如画江山同归于尽,道域内战彻底爆发。为了摆脱内战以及兄弟相残的未来,风花雪月离开了道域,凭借各宗的绝学,在苗疆闯下了一番名号。 风逍遥讲完往事,惆怅地喝完药酒:“幸好你走得早,要不然也会被卷入战火之中。毕竟你是……阴阳宗主的义妹。” “我相信大哥不是杀害你师尊的凶手,就像相信你不是水月同天血案的凶手一样。” “哈。”风逍遥不由苦笑一声,“也许,但不重要了。在加入铁军卫之时,我就已经抛弃了过去。” “但过去已经找上你。”明渊凰捋过肩上白发,“你问我这身装扮,这是最丑恶的过去,也是最瑰丽的回忆。” “在水月同天我就想讲。”风逍遥不禁调侃道,“名字都有月,讲话还同样阴阳怪气,你跟月干脆结拜作姐弟算了。” “值得考虑。”明渊凰拔开酒塞,将风月无边一饮而尽。 “你做啥,干嘛喝我的酒?”风逍遥抢过酒葫芦倒了倒,“哇,惨,风月无边没了。” “突然想喝了。”明渊凰甩手扔出一坛风月无边,“这一坛,赔你。” 风逍遥连忙接过酒坛,生怕风月无边砸在地上:“喂,说好的三坛呢,这才一坛。” 明渊凰指了指空酒坛:“你已经喝了。” “什么啊?”风逍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药酒也算喔?” “吾说三坛,又没说三坛风月无边。”明渊凰勾起一抹戏谑的笑,“药酒也是酒啊。” “你……”风逍遥按下拔刀的冲动,摊手向明渊凰示意道,“那剩下一坛呢?先说好,要风月无边,你别想抵赖!” “我讲过,你已经喝了。”明渊凰指了指身后的路,“在水月同天,你现在去取还来得及。” 风逍遥不敢置信地说道:“啊?我才喝了一口,还都吐了!” “你兄弟喝的,也算你喝的。”明渊凰神态自若地说道,“风月无边,不是吗?” “月……”风逍遥微微一愣,摘下酒封喝酒,“哈,你也太狡猾了。” “呵呵呵……”明渊凰以袖掩唇笑了起来,“风,帮我一个忙。” “别叫得这么亲密,万一被别人听到。俏如来也就算了,王上我可挡不住。”风逍遥又喝了一口,露出陶醉的神情,“你讲什么忙?有风月无边,一切好商量。” “别向玲珑雪霏提及吾。”明渊凰将白发别到耳后,“就当是荻花题叶救了你。” 风逍遥不解地说道:“为什么?” “因为……”明渊凰瞥向偷听已久的紫色身影,“如画江山是荻花题叶的师尊。” 树身之后,荻花题叶不由握紧了折扇,故作惊讶地从树后走出:“大哥,这位是大嫂吗?” “花痴?不是啦,她是……”风逍遥思索了半天,终于憋出一个词,“呃……朋友。” “作贼的朋友。”明渊凰煞有介事地颔首,“老贼头,有空再一起偷酒。” “喂……” 得到了荻花题叶的答复后,明渊凰将谈话的空间让出离开,没再管身后风逍遥要怎样和荻花题叶解释。 第一百四十章 深渊怪物 达成协议 七年前,她自魔世回归,寻往阴阳学宗,却被拦在学宗之外。学宗新任宗主——泰玥皇锦对外人深恶痛绝,即便她是如画江山的义妹,也不被允准进入学宗祭拜。 十一年过去,她的样貌丝毫未改,有幸存的旧识认出了她,告知了当年发生的事,并希望她不要怪罪泰玥皇锦。 她并不想怪罪泰玥皇锦,也理解泰玥皇锦的心情,虽然她知道,泰玥皇锦是在责怪她抛弃学宗离开,甚至怀疑她与黓龙君合谋,有所目的地接近如画江山。 当年交好的人,如画江山、临书玉笔、行诗乐苦,甚至云棋水镜都已不在,她完全没有强求的理由,于是改往遥山远水吊祭。 “那个人……”明渊凰想起在遥山远水遇到的人,“应该就是我无缘结交的雅首,休琴忘谱。” 她还记得见到休琴忘谱时的异样,与她听闻这个名字时的感应。那时她便有所猜测——休琴忘谱就是她要找的人。只是后来还未得到验证,她便带着悲伤与遗憾,离开这个不容她的所在。 彼时初见,她沉浸在吊祭的悲伤中,没有猜到休琴忘谱的身份,只是对这个送她发带的陌生人有一种莫名的好感。这种好感驱使她将发带缠在腕上纪念,直至打晕俏如来离开中原后取下。 现在看来,这世上哪有这么多无来由的好感,一切都是因缘因果。 “也许,他确实是我要找的人。”明渊凰揉搓着腕上的琉璃佛珠,“但无所谓了,因为我已经找到了。” 仔细回想,她曾计划拜访休琴忘谱,却是没能见到该见的人,而是意外遇到云棋水镜。 她对黓龙君的好感让她一度怀疑,云棋水镜便是她要找的人。于是她提前计划接触黓龙君,无意中通过黓龙君的考验,并送出了她的“拜师礼”——黑白玲珑子。 现在那盒黑子,在他的传人俏如来手里,而另一盒白子,在她这个原主人手里。 天意天意,天是故意,故意中断了一段因果,开启了另一段因果。 十八年前,黓龙君允诺她完整一局;十八年后,与她对局的人是俏如来。 十八年前,她因黓龙君的话,恰巧避开道域大战,留下遗憾;十八年后,她又因为俏如来,主动涉入道域旧案,弥补遗憾。 缘,当真妙不可言。 结束回忆,明渊凰化回原样,再次通过九脉峰进入苗疆。 俏如来与赤羽已经离开,监视九脉峰入口的人也已撤离。她的来往未经过万里边城,又与荻花题叶达成协议,不必担心忘今焉起疑,影响她在苗疆的布局。 夜空静谧,朗月高悬。突然,身后刮起不寻常的风,淡淡的杀气夹杂其中。 “嗯?”明渊凰驻足回首,邪威吹拂黑纱,金龙翻腾欲飞,“是你。” “十冷寒风啸九方,披戎衣,八月吹霜。万里血足踏千浪,杀意起,百城尽殇!” ——来者竟是铁骕求衣。 “跟踪者,是你的人。”明渊凰转身看着铁骕求衣,“亲自前来,军长所为之事,定是非同小可。” 铁骕求衣开门见山:“吾要你离开苗疆,远离王上!” 听到他的要求,明渊凰毫不意外,从容淡定地反问:“你是以何种身份要求,军长,还是,老二?” 铁骕求衣语气不善地问道:“老七到底出卖了多少情报?” “不多,但是够了。” “嗯?”铁骕求衣的目光一沉,“他连尚贤宫的位置都透露给你?” 明渊凰扬起嘴角,眼眸微微眯起:“我只是对他讲,若他想对付老五却苦于无法,本皇有一个简单有效的方法。” 铁骕求衣闭了闭眼睛:“杀了她。” “然也。” “你真是一个危险的人。”铁骕求衣的敌意越来越明显,“这样的人不能留在苗疆,更不能成为苗疆王后。” “我很意外你的评价。”明渊凰露出惊奇的神情,“我像一个危险的人吗?” “前任钜子之徒,现今魔世之主,哪一个身份不危险?” “我是讲……”明渊凰侧过身偏头睨视,“我像一个……人吗?” 目光冰冷,威压沉重,铁骕求衣眼中一晃,面前的人不再是人,而是无端无际的深渊。 铁骕求衣凝视着深渊,额上不自觉地冒出冷汗。汗水滴落瞬间,潭水扭曲旋转,犹如无底黑洞,想要吞噬靠近的人。 黑色漩涡中央,是一只猩红邪眼,目光冷漠无感,仿佛她才是这股深渊,而不是深渊中的怪物。 “现在你还觉得……”明渊凰垂眸轻拭琉璃佛珠,“我是一个危险的人吗?” “怪物,是他们给你的评价。”铁骕求衣背后肌肉紧绷,“但我不只是九算,更是军人,恫吓对吾无用。” “吾没打算恫吓你。”明渊凰缓缓放下手,“从你现身的那刻起,吾便决定——以武决胜!” 一声低喝,明渊凰踏步飞身起,跃击一掌劈向铁骕求衣。铁骕求衣单足后滑,稳固身形与之交手。拳掌交接,威力万钧,夹带雄浑气劲。 明渊凰劲爪探向面门,却被铁骕求衣侧头避开。一击穿空,明渊凰扭腕变向,横式再取铁骕求衣。铁骕求衣没再闪避,立即抬腕抵挡攻势。 就在腕劲爆发之际,明渊凰变换爪势,猛然扣住铁骕求衣的手腕。缠劲难以甩脱,连绵不休的同时,更是招行狠辣,挫筋折骨。 铁骕求衣战技老练,察觉对手意图,马上改用绵柔之劲,来回卸力的同时,另一手握拳攒劲,全力攻向对手面门,逼迫明渊凰抵挡应对。 趁着明渊凰以掌裹拳,扳腕欲断筋骨之时,铁骕求衣催力脱困,并运用相同的方式,为另一手摆脱钳制。 战略已被识破,明渊凰一改柔巧,以力破巧,一拳逼得铁骕求衣双手应接。铁骕求衣后移重心卸力,抓住对手失衡的刹那,疾腿猛攻连锁带绊,一举抢占攻势主导。 “喝——” “呀——” 双拳对撞,两人同时向后退去,气劲横扫周遭景物,粗壮如腕的树木竟是拦腰折断。 “你的力量远不如之前强横。”铁骕求衣看着明渊凰说道,“如果是永夜皇,方才便已分出胜负。” “永夜皇的对手只有俏如来。”明渊凰甩袖将手背在身后,“对你,对你们,若是一招胜负,怎能享受到战斗的乐趣?” “不是永夜皇,又是谁?”铁骕求衣抓住身后的披风,“月泠公子,还是血月孤红?” “欸~那都是过去了,现在吾名——”明渊凰化光祭琴悬于身前,“弦歌剑姬明渊凰。” “明渊凰,铁骕求衣——”铁骕求衣一扬黑色披风,礊龙刃自后腰飞出坠地,“请招了!” “咿呀——”铁骕求衣挥动礊龙刃,率先冲向御琴而立的人,一刀破空斩落,劲风引动地面爆炸。 明渊凰侧身避开雄涛,剑指剔过一弦,气纹扩散,震开铁骕求衣。 铁骕求衣挥刀再度攻上,明渊凰单手托起无悔,旋转琴身反复抵挡,另一手剑指趁隙刺出,锐利剑气迅疾如电,划开铁骕求衣的衣衫。 “嗯?”铁骕求衣低头瞥视一眼,一转礊龙刃挑飞古琴,随即刚猛刀势爆发,力求全速压制。 然而失去武器,明渊凰指化快剑,与礊龙刃交接出万点金星,剑速之快令人眼花缭乱,压得铁骕求衣连连后退。 “(这剑法……)”铁骕求衣察觉到异常,然而不等他仔细分辨,明渊凰已是抽身后撤。 魅影飘忽,无悔不及落地,已被剑者接住。明渊凰拨动琴弦,射出一道剑气后,挟琴冲向铁骕求衣。 铁骕求衣挡开剑气,劈向无悔的同时,留神提防出其不意之剑。就在此时,明渊凰撩动琴身,空掌夹住礊龙刃。古琴绕后回旋换位,被明渊凰一掌推出,撞在铁骕求衣的胸口。 “呃……腾龙诀——”铁骕求衣后退了几步,舞动礊龙刃攻上,“暴雨狂浪十三击!” 势如狂浪,暴雨连击,尽付无悔琴身,刀刀掀起波澜。铁骕求衣旋身蓄势,重重一刀砍向琴身,似要将琴一分两段。 明渊凰翻转无悔,将琴弦正对刀刃,剑意化作无形屏障,挡下礊龙刃最后一击。劲威四散,气浪掀腾,剑气流转,在树木、石头上刻下剑痕。 铁骕求衣滑步后撤,礊龙刃燃焰向天,腾龙诀再啸八方:“腾龙诀,烨龙啸空!” “一剑——”明渊凰双手弃琴运转,无悔浮于身前回旋,五弦正对铁骕求衣,“无尽!” 无尽琴弦爆射而出,走势无常无定。铁骕求衣长喝一声,负伤突破银流封锁,一掌震飞无悔之后,舞刀欲斩明渊凰首级。 一缕黑发自鬓边飘落,明渊凰微微侧目,看着停在颈边的刀刃:“军长的实力依旧强悍。” “但你的力量大不如前。”铁骕求衣眼神锐利,“是你执意追求战斗的公平,还是你用不出那股力量?” “就算吾告知你……”明渊凰屈指弹开礊龙刃,伸手收起立在身后的琴,“你也没能力判断真假。” 铁骕求衣旋身再度出刀:“你只需回答问题,判断答案的真假,是吾的事情。” “如果回答,就是后者;如果没回答,也是后者。”明渊凰歪头避过刀锋,慢条斯理地回答道,“所以,是。” “是什么?”铁骕求衣握刀直落,似要划开对手腹肚,却是被她单手制住,不由弃刀腾空出掌,“开山破碑掌!” “这是你该思考的问题。”明渊凰提肘挡下飞踢,开山重力如沉大海,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旋龙震天击!”铁骕求衣掌式再出,势如狂龙啸天,轰如雷霆震地,然而强袭压在对手肩上,却是没有撼动魔身分毫。 “看来,你有答案了。”明渊凰指捻琴弦,甩手银邪狂舞,飞丝快如疾风。 锐利纤细的剑气,无处不在的剑锋,无可预测的剑势,礊龙刃开阖之间,已在铁骕求衣身上留下数道伤口。 “烟柳画桥?”铁骕求衣怀疑地看着她,“你是从哪里学得慕容府的剑法?” “这句话,透露出很多信息啊。”明渊凰拂过肩上秀发,“那吾能否以此为筹码,诚心邀请军长与吾合作呢?” “想跟我谈合作?”铁骕求衣警惕地看着明渊凰,“需要吾提醒你,你的合作对象是老七吗?” 明渊凰微微一笑:“如果吾说,忘今焉才是吾的合作对象呢?” “嗯?”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吾会很怕。”明渊凰嘴上这么说着,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吾一怕就容易变回永夜皇,那军长岂不是白走一趟?” 铁骕求衣沉默了片刻,说道:“你知晓吾的来意?” “不是合作,便是交易,你没别项选择。”明渊凰收起脸上的笑容,“要吾放弃苗疆,那就提出令吾心动的筹码。” “俏如来。” 明渊凰的眼神骤然变冷:“吾以为,方才的战斗足够让你表现诚意。” “吾已释出诚意。”铁骕求衣神态自若地说道,“我以放弃竞争钜子之位,换你放弃跟忘今焉合作。” “吾不在意俏如来的死活。”明渊凰一脸冷漠地说道,“你的筹码,毫无诚意。” “讲这句话之前,先将你手腕上的佛珠取下。”铁骕求衣意味深长地说道,“方才在对战时,我便注意到了,这是俏如来的佛珠。” 明渊凰护住琉璃佛珠:“你动不了他。” “他的行踪在吾掌握之中。”铁骕求衣的语气透出威胁,“为何吾动不了他?” “第一,你拿不起诛魔之利;第二,你不会想惹怒本皇;第三,吾救了风逍遥的命。”明渊凰面无表情地转身,“本皇接受你的条件,但你必须安分看戏,不准爬上本皇的戏台。” 铁骕求衣抓住话中重点:“是谁要杀他?” “无情葬月。” “嗯……”铁骕求衣沉吟了片刻,说道,“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明渊凰走了两步,侧头看向铁骕求衣,“还有,记住……” “啊……” 只见明渊凰抬手握拳,铁骕求衣的伤口瞬间炸开,沾染邪气的血液冲出身体,化作数十道血丝四散。 “没人能用俏如来威胁本皇。”明渊凰一甩衣袂离开,“包括俏如来自己。” 第一百四十一章 凤蝶传信 锋海剑夺 明渊凰一路疾行,找到一处山洞,靠着洞内的石头,闭目休憩了起来。 压抑的伤势发作,明渊凰猛然睁眼,侧身吐出一口血:“噗——” “呃……铁骕求衣,实乃九算最强。”明渊凰抹去嘴角的血迹,化出血戮立于眼前地面,“为了毁灭六绝禁地,吾虚耗了太多力量。若真生死相搏,胜负犹未可知。” 回到九脉峰之前,她去了一个所在,名叫落殒之谷,乃是六绝禁地之一。只要毁去六绝禁地,再毁灭伏羲深渊,九界就能回归始界。 “我又骗了你,我还是开不出真阵。”明渊凰垂眸对着佛珠说道,“其实,吾才是输不起的那个人。那场赌注是你赢了,但是这一局,赢的人只会是我。” 血戮剑身大放红芒,转化戢武道的力量,恢复消耗的功体。依照这样的速度,在锋海剑夺之后,她就能破坏第二个六绝禁地。 “下一个目标——月凝湾。在此之前,忘今焉必须死!” 为了在逆境中扳回颓势,俏如来与赤羽一路暗行,欲寻风逍遥的下落。行至一片树林,一队苗兵冲出,向着两人砍杀而来。 俏如来仰身避过挥来的钢刀:“是铁军卫。” “将俏如来包围!”铁军卫队长一声下令,铁军卫迅速冲上,将两人包围在内。 赤羽与俏如来背对而立,戒备着周围的铁军卫:“苗王也要对我们下手。” “人数不多,能可脱困。” 俏如来话音甫落,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人虽不多,但你们无法脱困。” 伴随着肃杀的诗号,铁骕求衣健步踏出,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军长久见了。”赤羽走上前,向着昔日抗魔战友打招呼。 铁骕求衣态度强硬道:“铁骕求衣恭请赤羽先生、俏如来,前往王府作客。” 俏如来自是出言拒绝:“俏如来有事在身,只怕不便。” “那铁骕求衣只好……”铁骕求衣一掀披风,抬手请战二人,“请招了!” 闭目调息了两天,明渊凰倏尔睁眼,取出发光的纸人。纸人化作流光飘出,在空中留下三行血字,随即变回纸人落下,被明渊凰接住收起。 “嗯~欲星移救走摩诃尊与锦烟霞,剑无极与银燕前往找寻俏如来,叉猡来到还珠楼打听吾的下落。”明渊凰散去空中血字,抬掌血戮回旋入手,化作一道红光消失,“默苍离播下猜忌的种,终由吾浇出分裂的果。” 明渊凰拨弄着佛珠,一甩衣袖走出山洞:“戏台已经就绪,吾该登场了。” 另一方,俏如来与赤羽荒野遇伏,陷入苦战。两人不敌铁骕求衣,各受震天一击,纷纷口吐鲜血。 缠斗许久,败势已显,俏如来苦口相劝,奈何王命如山,不容铁骕求衣开恩。规劝无用,赤羽化出凤凰刃,决心以命相搏,誓要为俏如来开出生路。 “哈啊——”赤羽无视沉重内伤,倾注一身功力入刀,周身翻起赤红雾气。 就在极招将出之际,一道剑光快如流星,掠过赤羽身边,直逼铁骕求衣。 剑无极提刀念诗走出:“无极剑,剑无极,招招残,敌无命。帮兄弟,救兄弟,快刀斩,斩不停!” 剑无极空手一扬,灵属之器化地而出,入手瞬间沉步出刀:“一剑无尽!” 刀势无尽,快如疾风,铁骕求衣抵挡同时,轰雷一枪介入战场。雪山银燕飞身接住啸灵枪,乘势短暂压制铁骕求衣。 铁骕求衣格住啸灵枪,单掌拍起雄浑气劲,震得银燕向后滑去。 赤羽看到脱身机会,凤凰刃燃起炽热火浪:“朱凰蚀炎!喝啊——” 澎湃炎流冲击礊龙刃,铁骕求衣顿时嘴角见红,不住踉跄着向后退去。 “俏如来,走!” 赤羽向众人示意一声,俏如来等人颔首撤退,飞身离开了包围圈。 正当赤羽撤退之时,伤势忽然发作,拖延了他的脚步。铁骕求衣疾奔冲上,两下挑飞凤凰刃,横刀架在他的颈上。 “嗯?”明渊凰听到不远处的动静,化光来到树身之后观望,“(是赤羽……)” 铁军卫带人离开之后,明渊凰从树后走出,观察着地面的痕迹:“是剑无极与雪山银燕。” 明渊凰顺着足迹看去,刚好看见飞驰而来的蓝色身影,正是急忙折返救人的剑无极。 “啊?大姐头!”剑无极惊讶地看着明渊凰,向她询问起赤羽的下落,“你有看到火鸡吗?” “他被铁骕求衣擒走了,现在应该在回苗王府的路上。” 见她转身就要离开,剑无极立刻叫住她:“稍等一下,我有这么讨人厌吗?为什么我刚来,你就要走啊?” 明渊凰回头向他解释道:“吾只是路过来看看,看完了,自然要继续吾的路。” “呃,那多路过一阵也没关系啦!”说着,剑无极扯住她的衣袖就往回跑,脚步之急,仿佛停下来就会挨揍一样。 “喂……”为了保住自己的衣袖,明渊凰只得跟上脚步,“唉……” 雪山银燕搀着俏如来走向石头坐下,掏出一块手帕为他拭去脸上的血。 没过多久,剑无极拉着明渊凰回返:“俏如来,我没看到火鸡,但是你看我找到谁了。” 雪山银燕应声回头,疑惑地看着明渊凰:“啊?是大嫂,你也是来救大哥的吗?” 见俏如来一直盯着自己看,明渊凰尴尬地移开双眼:“路过,只是路过。” “嗯,我知晓。”俏如来的眼中透出笑意,随即转向剑无极问道,“剑无极,你没看到赤羽先生?” “我没看到人,大姐头说,他被老军头擒走了。” “啊……”俏如来叹了一口气,询问剑无极与银燕,“银燕,剑无极,你们怎会来此?” 雪山银燕看了一眼明渊凰:“是大嫂先来到还珠楼,说在九脉峰见过你,让我们等消息。然后凤蝶姑娘收到消息,说你进入苗疆了。” 俏如来看着明渊凰说道:“是凤蝶姑娘,这次真的多谢她了。” “嗯……”剑无极歪头看向明渊凰,“是啊。” 明渊凰下意识挡住视线:“顺路,只是顺路。” 俏如来的眼神越发柔和:“嗯,我明白。” “大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雪山银燕询问俏如来道,“你为什么会被尚同会追杀?” 俏如来从石头上站起,将墨家的野心、玄之玄的真实身份告知两人。 “什么啊,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瞒着我们!”剑无极一听,气得差点跳了起来,“还有你,你是修罗帝尊,怎不当众揭穿那个矮冬瓜?难道你忘记了,他是怎样追杀你与网中人的?” “除了戮世摩罗,魔世没人见过他。”明渊凰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而且,就算吾这样讲,尚同会的人也不会信。” “大嫂,为什么你不杀了玄之玄?”雪山银燕皱着眉头说道,“你在尚同会的时候,完全能够杀了他再全身而退。我始终不明白,为何你要帮助仇敌陷害大哥。” “银燕,凰儿并没陷害我。”俏如来无奈地辩解道,“那种情况,就算没她的指证,我也……” 话未说完,猛然收住,俏如来顿时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向沉默已久的女人。 “大哥,怎么了?”雪山银燕不解地看着俏如来,“为什么突然不讲话了?” 俏如来沉声质问道:“你讲,你不会让我一败涂地,就是这个意思?!” “就是什么意思?”剑无极听得一头雾水,“你讲话怎会没头没尾,我根本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啊。” “是。”明渊凰一脸平静地说道,“破绽不是方独白的证词与不存在的骨痕,而是我的角色。吾搬演的从来就不是英雄,而是——恶魔。” “啊?!”俏如来难以接受地倒退一步,“怎样做?关键是,关键是……” “关键是那活下来的数百人。” 俏如来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他们并没被治愈?” “吾的解方叫做救命药,由驱逐魔瘟的药丹、改良过的亡命水以及吾的一滴血组成,辟邪丹可以治愈感染轻中者。亡命水能加快身体恢复、欺骗痛觉神经,却有很大的副作用。吾的血能放大辟邪丹的药力,解除亡命水的毒性,但是普通人无法承受。” 俏如来不禁喃喃自语:“救命药,救命的药,救我,救中原其他的人。” 剑无极敏锐地察觉问题所在:“那那些人呢?” 明渊凰敛目回答道:“向阎王借的魂,终要还给阎王。” 雪山银燕看出俏如来神情有异,以为他是为散播魔瘟自责:“大哥,这不是你的错。害死这些无辜的人不是你,而是阴谋家玄之玄!” 剑无极附和雪山银燕道:“没错,要怪只能怪那个矮仔玄!早知道上回我们去尚同会,一次就给他收拾。” 俏如来闭上眼睛:“我就是不愿意你们这样做。” 明渊凰安静地站在一旁,听着俏如来开导雪山银燕,垂眸捋动着肩上的鬓发,想起了远在魔世的戮世摩罗。 史家三兄弟,走上三条不同的道路,谁也不会成为史艳文,谁也不用追逐谁的身影。 俏如来不放心地叮嘱道:“你们两人答应我,对付九算,别冲动行事。” 剑无极杀气腾腾地作势:“知道了,要抓准机会,一次就让他死。” 俏如来提醒二人道:“如今你们出手救我,玄之玄必会大作文章,一路小心。” “大哥你要离开了?” “不是我要离开。”俏如来看着明渊凰说道,“凰儿,你随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明渊凰微微蹙眉:“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边讲?” “让你去,你就去。”剑无极看出她的抗拒,向雪山银燕使了个眼色,“或者我与笨牛离开也可以。笨牛,我们走!” “嗯。”雪山银燕会意点头,跟在剑无极的身后,将谈话的空间让出。 明渊凰瞥了一眼树丛,转身就要离开此地,却是被俏如来叫住:“你要去哪里?是去苗王宫进行你的下一步?” “不是。”明渊凰抿了抿唇,如实相告,“我要去锋海,吾与玄狐约好,在那边碰面。” “玄狐?”俏如来深感意外,“他未死?” “他还活着,而且已经得到止戈流。”明渊凰平淡地说道,“这次去锋海剑夺,便是要为他找到一口剑。” 俏如来走至明渊凰的身前:“你想成就灭世之武?” 明渊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玄狐需要一口剑,锻家的护世之兵就是最适合他的剑。” “明霜呢?” “断了。” “啊……”俏如来叹了一口气,看着明渊凰说道,“俏如来明白了。银燕、剑无极两人就拜托给你,我希望你们能一起参加锋海剑夺。” “你认为九算会插手?” “不排除这个可能。”俏如来有意无意地瞥向树丛,“关注参与者,也许会有进一步的线索。” 树丛之后,剑无极捏了一把冷汗:“这两人,怎会这样敏感啊?难怪一直说正事,原来早就知道我们在这。” 雪山银燕压低声音说道:“别讲他们,看到你这么爽快地离开,我都明白你想做什么。” “专心想你该做之事。”明渊凰睨视着那处树丛,“吾的师弟,吾会照顾。” 俏如来挡住她的视线:“那你会照顾俏如来吗?” “会。” 俏如来凝视着她的眼睛:“因为我也是你的师弟?” “因为你是我守护的人。”明渊凰执起俏如来的手,“你伤得不轻,离开之前,让吾为你医治。” 俏如来回握住她的手:“有劳你了,凰儿。” “还以为能看到你的窘态,”明渊凰似是可惜地叹了口气,“没想到你已经知道……” 话不说尽,交握之手泛起红光,一股力量涌向俏如来,修复铁骕求衣造成的伤势。 “如果你想,俏如来会让你看到。”俏如来逐渐松开她的手,看向两人藏身的树丛,“我要去找一个人,暂别了,银燕,剑无极。” 雪山银燕从树丛后走出来:“大哥,小心。” 剑无极不好意思地冒出头:“呃,你自己保重啊。” “嗯。”俏如来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三人,“凰儿,我们苗王宫再见。” 第一百四十二章 沧海一粟 北冥有鱼 俏如来的身影消失瞬间,明渊凰逮住剑无极开揍。雪山银燕已经见怪不怪,熟视无睹地听着兄弟惨叫。 一阵乒乒乓乓之后,明渊凰拂袖迈步前行,雪山银燕紧随其后,留下满脸鲜血的剑无极。 剑无极悲愤地拄剑而行:“为了兄弟的兄弟,这点牺牲……” “在后面装什么肖仔?”明渊凰冷冷回头看着他,“还不快点跟上!” 剑无极赶紧收刀,快步跟了上去:“知道了啦,别凶。” “剑无极,”雪山银燕掏出方才替俏如来擦拭用的手帕,“给你。” “笨牛啊,还是你贴心。”剑无极擦去流出的鼻血,“不像某个人,有了爱人,忘了媒人。” 明渊凰陡然停住脚步,杀气掀起身后的披风:“嗯?” 剑无极立刻用双手捂住嘴:“我什么都没讲。” 明渊凰转身看向树林:“出来。” “有人跟踪?”雪山银燕化出啸灵枪,“难道是玄之玄的人?” “不是。”明渊凰看着走出的女人,“许久不见了,叉猡将军。” “不用叫我将军,叫我叉猡就好。”叉猡打量着明渊凰的脸,“虽然从没见过你的真容,但我一直记得你的声音,以及在龙虎山共患难的时光。” “你是王族亲卫。”剑无极马上警惕起来,“是苗王派你来的?” 雪山银燕收起啸灵枪:“王族亲卫?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抱歉,我并非有意跟踪。”叉猡看了看剑无极二人,“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与明姑娘单独交谈。” “剑无极,银燕。” “哼,嫌我们碍事就对了。”剑无极不爽地拉过银燕,“笨牛啊,我们去那边!” 两人走后,明渊凰看着叉猡问道:“叉猡,你找我何事?” “王上得知你进入苗疆,便派叉猡前来,请明姑娘至王府一叙。” 明渊凰向叉猡颔首道:“吾明白了,锋海剑夺结束之后,吾便前往王府赴约。” 叉猡顿时面露难色:“这……好吧,叉猡会转告王上。” “有劳你了。” “叉猡告辞。”叉猡走了两步停下,回头看着明渊凰,“你……你知道岁无偿死了吗?” “岁无偿死了?”明渊凰故作惊讶地说道,“是谁杀了他?” “是无情葬月。”叉猡犹豫了片刻,诚恳地请求道,“明姑娘,如果可以,请你多多体谅王上,他很需要你的关心。” “我知晓,你也照顾好自己。”明渊凰拂过鬓发说道,“一路走来,他重视的人不多了。” “叉猡明白。” 明渊凰目送叉猡离开,随后走向剑无极两人:“我们走吧。” “大姐头,你为什么要答应啊?”剑无极满脸抓狂的神情,“难道你不知道,那个苗王对你心怀不轨,你还要主动送上门?走了一只蜘蛛,来了一只狐狸,现在火鸡被抓了,这只色狼又来了!这群小动物怎会越来越多,真是赶都赶不完啊!” “剑无极……”雪山银燕来不及提醒,就被剑无极忿然打断。 “你这只牛,别跟我讲话,现在我最讨厌动物!”剑无极挠乱一头的蓝发,“按呢讲好像不对,凤蝶也是动物……可恶啊!” “银燕,别理他。”明渊凰冷漠地越过剑无极,“又开始起肖了,小心被传染。” 雪山银燕一本正经地点头:“我知道了。” 剑无极不满地抬起头:“喂,现在是按怎,兄弟帮助兄弟的老婆来埋汰我这个兄弟?” 明渊凰猛然停下脚步:“嗯?” “又是怎样了?”剑无极下意识回头看看,“难道又有人跟踪?” “不是,是凤蝶。”明渊凰取出传信纸人,看着纸人化作红光,在空中写下一行字,“金刚尊离开天门,前往……” “现在正气山庄空无一人,金刚尊去那边做什么?”雪山银燕不禁面露疑惑,回头已无明渊凰的身影,“嗯?大嫂呢?” “就在你讲话的时候,她打开一个漩涡洞,钻进去就没人影了。”剑无极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走得这么急,这件事一定很严重。笨牛,我们先去找金锋仔,大姐头若是处理好事情,会来锋海与我们会合。” “嗯。” 正气山庄之外,惊心动魄的一幕,玄之玄手握随形,自背后贯穿法涛无赦。法涛无赦深陷害局,一掌摆脱玄之玄之后,又逢北杓三耀围杀。 为了打乱三人困阵,法涛无赦故意中剑,攒掌换得一线生机:“金刚般若!喝——” 罡气震开令开阳与高玉衡,法涛无赦出掌击退沐摇光,拔出穿身的沧海珍珑,飞身逃出。命悬一线,法涛无赦犹如惊弓之鸟,心中所想,唯有奔回天门。 念头方起,厉拳扑面,武敛君窜出树林,一拳击倒法涛无赦,随即扼住他的脖颈:“魔物与妖僧的同党,必须死,为了——正义!” “正……义……呃啊……”法涛无赦艰难地说道,“你……被骗了……” 法涛无赦掰开钳制,用力将武敛君甩开:“你……你被他们……被玄之玄……啊!” 无声一剑贯穿要害,东门朝日现身背后,为法涛无赦再添创口。 玄之玄提着随形踏出:“被我怎样?” “你……” “被骗的人,是你。”玄之玄意味深长地说道,“不对,应该是……我们。” 法涛无赦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什么……” “天门魔瘟方解,你便前往正气山庄找寻正遭受通缉的俏如来,金刚尊,你还不认罪?!” “我……呃啊!” 东门朝日抽出利剑,玄之玄持剑快速冲上,一掌击飞法涛无赦。 “这样的你,怎有脸再执掌天门?” “是啊……哈哈哈……喝啊——”法涛无赦仰天大笑起来,长啸声中功体全数爆发,“为天门,为禅空,为梵海惊鸿,为普世苍生,纳命来!哈啊——” 眼前生路已断,足踏死亡界限,法涛无赦逼上极端,誓要玉石俱焚。 法涛无赦双掌合十,金色佛言汇聚成球:“怒相行深!” 玄之玄高扬随形,周身泛起湖光:“墨改,潮信双涛!” 双招对拼,土烟四起,尚同会众人惊呼盟主的名字,却听到玄之玄的质问传来:“嗯?你是谁?” “不过沧海一粟,”披紫戴金的玉面公子展开折扇,“姓名何足挂齿。” “不愿说,那就请你做个无名鬼!”玄之玄挽动剑花刺向神秘人,“喝——” “哎呀,寄某只是路过。”神秘人胡乱挥舞折扇,却总是刚好挡下攻击,“幸好寄某武功平平,逃命的功夫却是一流。诸位,不奉陪了。” 神秘人拉过法涛无赦背起,两步三步便绕开玄之玄,却是被尚同会众人拦阻:“阿弥陀佛,得饶人处且饶人,施主何必苦苦相逼?” “将恶僧留下!”武敛君率先发出掌气,“喝——” “唉,寄某真是做人失败。”神秘人感叹了一声,打开折扇挡下掌气,接着合扇格住暗袭,“这位朋友,背后偷袭非君子所为,乃小人行径。” “(他竟能察觉到无声步。)”玄之玄心知此人非凡,挥舞随形再现强招,“墨改,流萤逐月!” 神秘人侧目荡开气劲,震退身后的东门朝日,随即踏出诡异的身法,穿梭在如雨剑气之中。 “啊?!”玄之玄愕然看着毫发无损的人,“这怎有可能?!” “寄某讲了,在下一向擅长逃跑。”神秘人身影飘忽似魅,旋身越过北杓三耀,“欸?这口剑……哈。” 神秘人发出意义不明的轻笑,顿时引起了玄之玄的注意:“(他认识老三的剑……)” “不能让法涛无赦逃走!”一道肥硕的身影仓惶而出,头顶银莲,身如白雪,竟是一步禅空装扮的朽净。 “哎呀,你这身装扮……”神秘人展扇挡住蓝眸中的冷意,“真是肥猪戴花,惨不忍睹啊。” “你讲什么?!”贝叶尊朽净涨红了一张脸,“波罗法印!喝——” “在下说——”神秘人合扇闪至贝叶尊眼前,“既是畜生,又何必着人衫?” 神秘人绕身挥动折扇,扇骨化作银芒利刃,划烂了贝叶尊的僧衣。随着一阵清风拂过,朽净霎时被打回原形,现出脑满肠肥的模样。 “呃……你不配……”法涛无赦挣扎着出掌,用尽气力击落银莲,“装扮成他!” “诸位,寄某告辞了。”神秘人以扇挡眼回顾,念着诗号潇洒离去,“峰峦尽处待云升,皓魄当空照广陵。毕竟沧桑谁可避,何如一粟寄鲲鹏。” “寄鲲鹏?”玄之玄愤怒地爆发气劲,“老三!” 暗夜荒林,寄鲲鹏停下疾奔的脚步,确认甩脱身后追兵后,放下满身是血的法涛无赦。 意识散离之际,法涛无赦不断呢喃:“是本座错信,葬送……天门清净……噗——” “金刚尊撑住。”寄鲲鹏运转元功治疗法涛无赦,“哈啊——” “呃……天门……禅空……”法涛无赦的视线逐渐模糊,“抱歉,是本座的错,让魔瘟传入天门,最后还是……没有守住天门,也没办法……保护梵海惊鸿与……与锦烟霞。” “不是你的错,错的是墨家,是玄之玄。”寄鲲鹏取出药丹喂给法涛无赦,“一步禅空不会怪你,我们熟悉的菩提尊不会怪任何人。” 法涛无赦迷茫地看着寄鲲鹏:“禅空不会怪我?” 寄鲲鹏将伤势有所好转的法涛无赦背起:“如果你不信,寄某这就带你去见他。” “带本座……去见他。”说完,伤重的法涛无赦便昏了过去。 寄鲲鹏背着法涛无赦来到金雷村,大概是金刚尊的模样太过凄惨,清伯并没有直接驱赶他,而是让小七进去通知常欣,自己待在村外戒备外人。 幻幽冰剑走出金雷村,警惕地打量着寄鲲鹏:“你是谁?怎会来到金雷村?” “沧海一粟寄鲲鹏。”寄鲲鹏指了指法涛无赦,“特地带金刚尊来见他的同修。” “同修?”幻幽冰剑讶异地看着法涛无赦,“难道是……” 就在此时,常欣闻讯走出金雷村,一眼便看到寄鲲鹏背后的人:“啊,这位大师怎会伤得这么严重?你还待在村外做什么,赶紧进来找人医治啦!” “多谢常欣姑娘好意。”寄鲲鹏以折扇敲打掌心,“实不相瞒,寄某已经替这位大师医治过了。” “嗯?你怎会认识我?”常欣疑惑地看着寄鲲鹏,“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寄某有一个朋友,名叫俏如来。”寄鲲鹏打开折扇说道,“寄某便是从他的口中得知姑娘芳名。” 常欣眨了眨眼睛:“原来你是俏如来的朋友。俏如来是怎样说我的?” 寄鲲鹏摇动着折扇,显得十分英俊潇洒:“他讲金雷村有名很善良的常欣姑娘。寄某一猜便是姑娘你了,如此善良美丽……” 寄鲲鹏的还没讲完,就被一旁的清伯打断:“小子,别以为进村了,我就不会赶你出去。我警告你,别想打巫女的注意。” “唉,寄某果真做人失败。”寄鲲鹏无奈地叹了口气,“也罢,寄某想去龙涎口一趟,不知姑娘可否带路?” “这位大师也要去吗?”常欣露出不赞同的神情,“那地方很危险,你最好还是别带他去。” “他是一步禅空的同修,法涛无赦。”寄鲲鹏看着法涛无赦,“金刚尊想见菩提尊一面,还请常欣姑娘带路。” “啊,好吧。” 寄鲲鹏向常欣道谢后,便背着法涛无赦进入龙涎口,踏着脆弱的地层来到岸边,第一次看到一步禅空的金身。 “菩提尊……”寄鲲鹏望着汪洋正中的菩提舍利,“本皇带着你的同修来看你了。” 寄鲲鹏放下法涛无赦,输入功力治疗金刚尊:“金刚尊,我们到了。” “呃……”法涛无赦勉强睁开眼,看向一步禅空的金身,“这就是……禅空的金身?” “是。”寄鲲鹏扶着法涛无赦,“试问这样的菩提尊,怎会怪你?” “本座明白了。”法涛无赦闭目落泪,“阿弥陀佛。” “龙涎口的另一端就是海境,”寄鲲鹏看着波动的水面,“摩诃尊与锦烟霞便在海境。寄某相信,你们一定能夺回天门。” “禅空……梵海惊鸿,现在我能明白你了。”法涛无赦看着一步禅空的金身,“本座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夺回天门!我绝不能让玄之玄的阴谋得逞!” “如果你们想夺回天门,有一个人能帮你们。” 法涛无赦应声看向寄鲲鹏:“是谁?” 寄鲲鹏遽然劈晕法涛无赦:“这嘛……当然不会是寄某了。” 寄鲲鹏一掌拍向波涛,逼出藏在水下的人影:“哎呀,师相,偷听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欲星移飞身上岸:“你是怎样发现我的?” “寄某只是猜测,龙涎口必有守卫。”寄鲲鹏神态自若地说道。 欲星移指着寄鲲鹏说道:“是你向老七透露龙涎口的秘密,逼我不得不守在此地,防止其他九算对海境出手。” “哎呀,误会啊。”寄鲲鹏一脸无辜地说道,“寄某只是受人之托,为海境送来金刚尊。” “受谁之托?”欲星移似笑非笑地问道,“是永夜皇?还是俏如来?” 寄鲲鹏望向金身:“受菩提尊之托。” “不管是谁,”欲星移扶起一身是伤的法涛无赦,“欲星移都该感谢你,没让我的罪孽加深。” “哎呀,好说好说。”寄鲲鹏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只要师相不介意寄某之名,寄某便已心满意足。” 欲星移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请问阁下姓名?” 寄鲲鹏打开折扇掩面,仪态煞是风流倜傥:“沧海一粟寄鲲鹏。” 说完,寄鲲鹏化作金光消失,留下脸色难看的欲星移。 “永、夜、皇!” 明渊凰回到苗疆,趣味地撩着鬓发:“北冥有鱼,其名为鲲。老三啊,这代罪鱼你是当定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天地烘炉 风华绝代 苗疆一处树林之中,风逍遥闷闷不乐地饮酒,壶中美酒醇芳依旧,但不知为何,此时苦涩得难以入喉。 时间回到几天前,作别荻花题叶之后,他便去四方山见雪。面对山壁上的四个字,他不禁回忆起过去的日子,以及花雪月之间的三角恋。 痴情的花,多情的雪,无情的月。 先是荻花题叶为情翻脸,伪装成他袭击无情葬月,制造水月同天血案。现在又是无情葬月为夺回血不染,打伤荻花题叶,让爱他的玲珑雪霏伤心。 他为了不看到兄弟为情相残而离开,却是为了保住兄弟而与兄弟相残。 『锋海剑夺之后,死决之期。』 风花雪月,一开始就是三个人的故事,而他只是随缘而来,本该随风而去。既然原本就不是他的故事,那就由他亲手结束这个故事。 前不久白日无迹找上他,向他询问风花雪月的恩仇,同时表达了对国师的怀疑。 “如果国师真的有问题,尉长是不是能找到证据?”风逍遥担忧地喝了口酒,“已经够复杂的事情,现在弄得越来越复杂。” “风逍遥壮士。” 锋海,昔日僻静的所在,因一场锋海剑夺,招揽无数江湖刀剑客齐聚。武林人士议论纷纷,谈论着即将出世的天下第一剑。 “天下第一剑不是任飘渺吗?” “那是在讲剑法啦!这是剑,那是人,你是在白痴什么啦?” …… 剑无极与雪山银燕观察四周,在人群中发现了废苍生的身影。不等两人上前打招呼,玉树临风的锋海主人摇扇走出,开始了这场万众瞩目的锋海剑夺。 “谈风月,评圣愚,抚剑笑公输。巧夺班门明夜火,锋海……” “金锋仔啊!”剑无极跳起来挥手打招呼道,“好久不见了!” 出场念诗被人打断,锻神锋的语气变得不悦:“嗯?!” “是我啦,我跟笨牛来看你了!”剑无极推开挡路的人,与雪山银燕挤到前方。 锻神锋的侍女,莫听与何妨立刻认出两人:“啊,是主人是好朋友,剑老小跟笨牛。” “又是你们!”锻神锋看见剑无极二人,顿时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同时忍不住四处找寻,与两人关系匪浅的永夜皇的身影。 “(不止永夜皇,玄狐也没到。)”锻神锋注意到人群中的废苍生,“(哼,终于有勇气面对现实了。)” 剑无极大摇大摆地走出:“欸,三八仔,有好东西关照自己的兄弟,小小声就好了,还发什么武林帖,讲给通武林知?想要我出名也别这样嘛!” 说完,剑无极回头驱赶起围观群侠,装出一副和锻神锋熟络的模样,却是被锻神锋用力捏住肩。 “啊!痛痛痛……痛啦!” 锻神锋将怒气化作握力,维持着表面上的谦和:“你可能误会什么了,要得这口剑,要自己的本事啊。” “啊!”剑无极颤抖着服软道,“金锋仔,我知道了,大家交情这么好,别生气嘛,先放手,放手。你看前面那群阿斯巴拉,敢有可能是我的对手呃?” “哼。”锻神锋放开剑无极,继续自己的演讲,“各位,今日来……” “闪开!” 不等锻神锋说完,一身乞丐打扮的蓝发少年闯入,一路打飞挡路的侠士。 剑无极上前一步说道:“哇,来了一个看起来很厉害的人物,不过不会是大姐头的对手。” “大嫂还没到,”雪山银燕环视四周,“也没看见玄狐。” 剑无极挑动额发说道:“别着急,最厉害的当然要压轴出现啦。” 围观侠士注意到少年的角,惊慌地大喊大叫起来:“他的头顶有角,是魔族,魔族的人!” “魔族?哼。”蓝发少年甩身震飞讲话的人,“鳞族,乞罗八景梦虬孙!剑呢?” 锻神锋扇动着手中羽扇:“还未现世,吾还有话要说。” “看到鬼,还要等喔?”梦虬孙背靠着竹子坐下,“有话快讲!” 锻神锋风度翩翩地上前:“人都到齐了吗?两千年来……” “道域,登虹造殛靖灵君——”随着千丈昊光大亮,浩然身影踏着七彩飞虹降下,“锋海参会!” 剑无极幸灾乐祸地感慨道:“哇,金锋仔啊,这个气势做了比你还大,你的锋头被抢走了!” 莫听亦是赞同剑无极道:“是啊,我也这样感觉。” “嗯?”锻神锋凶狠地回头怒视,吓得两个侍女浑身一颤。 锻神锋已经气得发抖,然而靖灵君还不自知,挡在大会主人的面前,四处寻找无情葬月的身影。 剑无极不嫌事大地煽风点火:“他一点都没将你放在眼内呢!没要紧,金锋仔,我替你提醒一下。喂,前面的先觉啊,注重一下主人!” “嗯。” 抢风头的参会者退开后,锻神锋续上未完的话:“各位,接续方才,两千年来,世人品评名刀宝器,粗浅者,知公治、干将名匠;稍识者,知无名巧作;罕见神兵通知者,解中原废字流、苗疆锻家,源远流长,并肩齐名。” “放屁!” “嗯?”锻神锋瞥了一眼废苍生,“再说锋海产铁,其质特殊,名唤锋海神铁。锻家世居在此,数百年来,铸造无数宝器,旨在追求旷古绝今。而今神器已成,锻家即将超越废字流,独占魁首。锋海剑夺,便是要觅神器其主,今日咱……” 话未说完,忽闻惨呼,数名侠客被击飞入内。伴随着氤氲雾气,一道红色人影念诗踏入。 “芳菲阑珊,夙缘鶗鴃,风驷云轩愁誓约。夜蝶飞阶,霎微雨阙,剑锋无情人葬月。” 靖灵君的目光紧盯无情葬月:“(他就是无情葬月。)” “你是锋海主人?” 锻神锋咬牙切齿地说道,一只手逐渐紧握成拳:“怎样?!” 无情葬月撩过褐色的发,指着锻神锋说道:“吾要你的剑。” “那不能!”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粉衣侠女缓步入内,“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方!” 一声不能,紫烟弥漫,黑衣剑者周身所散发的森冷剑意,令在场众人心中一冷。 飞渊满意地看着呆愣的众人:“(太好了,他们被我的气势震慑住了,有诗,果然有差。)” “嗯?”靖灵君的视线落在飞渊的剑上,“随心不欲?!” “(随心不欲?)”无情葬月的注意也被飞渊吸引,“(与血不染同为剑宗三大名锋之一。)” “你认识我的剑喔?”飞渊惊讶地看向靖灵君,“稍等一下,你该不会是……” 飞渊认出昔日的剑宗能人,下意识躲到玄狐的身后,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坏了,他不是退隐了吗,怎会出现这……我是偷走出来的,难道是爹亲……)” “玄狐。”锻神锋一看玄狐到来,话被打断的怒气减退,“你终于……” “应零,还未到吗?”玄狐扫视在场众人,抬手握住水晶项链,“不,应零说,她已经到了。” 话音甫落,弦音乍响,天地无声。只见一剑天降,散逸惊人剑意,坠地土崩烟扬。 “碧海潮生掀白浪,潇湘夜雨折青霜。琴歌祭剑吟红雪,日月临渊照墨凰。” 诗号一出,琴弦四散,尘埃消弭,风华绝代的身影轻盈落地,霎时引动气流爆旋。 “弦歌剑姬明渊凰——”明渊凰抬手御起血剑,衣袖一挥,血戮化作漫天飘红,“拜候!” “哇,这种气势,也只有你了,大姐头!”剑无极得意地看着锻神锋,“金锋仔啊,啰里啰嗦讲了这么多,东西还不是要给我们。” 多次讲话被人打断,风头连番被人抢去,锻神锋逐渐感到麻木:“永……是你!” “你终于来了。”玄狐与飞渊走向明渊凰,“我跟飞渊等你很久了。” 靖灵君戒备地看着明渊凰:“你是……血月孤红!” 闻言,在场群侠议论纷纷。 “血月孤红不是死了吗?听讲是永夜皇杀的。” “死了不会再复活吗?网中人能活,玄狐能活,血月孤红复活有什么好奇怪的啊。” “但网中人与玄狐是魔呢……” “她……她是尚同会的明医啊,换了一身装扮,我差点没认出来!” “什么?真正是喔,原来明医的剑法这么好……” …… “剑,在哪里?”明渊凰将手背在身后,无视众人惊异的眼神,“天下第一神器。” 梦秋孙收回观察的视线,起身质问锻神锋道:“对啊,等半天,听半天废话,你讲的天下第一在哪里,神器在哪里啊?” 锻神锋转过身深吸长吐气,随后转回来冷静地说道:“你们要找剑,剑就在你们眼前,但天下间,没人可以取出。” 在众人的连声追问中,锻神锋抛扇幻化双剑,持剑纵身裂地开炉:“剑绘,炉阵炼天,河汉皆焰!喝——啊——” 废苍生讶异地解说道:“天火地精,王骨锁阵,导引八气,炼铁成菁,是天地洪炉!” 伴随一阵剧烈的地震,天地洪炉破地而出。锻神锋脚踩巨炉,呼吁在众破炉取剑。 同一时间,数百道刀剑掌气,同时袭向天地洪炉。掌气虽众,却是散而无用。 飞渊殷切地探头张望:“哇,气势有够,就不知道神器是什么款的,到底有没有锻神锋讲的那么厉害?” 废苍生瞥了一眼玄狐,看向仍在观望的明渊凰:“你不出手?你来不是要为玄狐夺剑?” 明渊凰对上玄狐的视线:“那你呢,你来不是好奇锻家的护世之兵?” “护世之兵已经完成,”废苍生不屑地望着天地烘炉,“我没必要为一口取不出的破剑浪费精力。” “唉,要吾出手就对了。”明渊凰化出血戮,踏足飞身而起,“吾意入念,吾心开杀,神魔无我,神魔皆我!” 发丝具扬,华光万丈,明渊凰高举血戮,绝世之姿近神近魔,或者此身便是神魔。 “原来如此,师尊的神魔一念是无我之境。以魔入心,以神出招,神意止杀,魔心开杀。”雪山银燕若有所悟,“而大嫂的神魔一念是唯我之境。无我即我,我即神魔,杀与不杀,是神是魔,皆在我一念之间。” “神魔皆我——”明渊凰剑指御起血戮,血红剑影分裂回旋,“血剑无极!” 只见一道剑芒疾如电掣,撞击在天地烘炉之上,爆炸声顿时响动数里,激荡的气流轰飞群侠。 剑无极看着飞出去的群侠:“大姐头这剑真正够狠,直接清走这群阿斯巴拉。所以讲,杂鱼不够格抢剑啦!” 明渊凰负手飘然落地,抬手接住弹回的血戮:“你们,还在等什么?” “剑劫——”玄狐锁定剑炉的裂缝,双手运转剑光闪耀,“竞魔跨限!” “神魔一念——”雪山银燕舞动啸灵枪,化出一道入魔分身,“焰龙无双!” 无情葬月的目光掠过血戮,对准天地烘炉上的裂痕:“血布长河!” 靖灵君紧随无情葬月攒招:“仙舞,鎏云飘迹!” 飞渊瞥了一眼无情葬月,拔出腰间的随心不欲:“仙舞,神云飘踪!” 梦虬孙旋身祭出后腰棍剑:“八景江湖,晚钟荡回梦!” 剑无极手按逆刃刀,内力震起一地竹叶:“一剑无声!” 目标确定,七名高手同时出招,飞身冲向天地洪炉。烘炉碎裂,出现一口银蓝神器,透出不凡气韵。 “这就是……”剑无极看着立于石上的剑,“天下第一神器。” 锻神锋手握文帝双剑,拄剑控制着地下机关:“此剑名为——风华绝代!”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双剑之争 出借血戮 锋海剑夺,锋海夺剑,众多高手,或拦阻,或试探,各自较劲,各展威能。 与此同时,俏如来寻上风逍遥,得知了风花雪月的往事,以及无情葬月的身世——执剑师与神君表妹之子。 俏如来不动声色地询问道:“嗯,前任神君玉千城可有子嗣?” “没,玉夫人是前任剑宗掌令之女,并未生下子女,死前也以此为憾。” 证实了自己的怀疑之后,俏如来将话题引回风花雪月:“你们如此坚定的友情,风花雪月,又是如何分裂?” 风逍遥面带几分惆怅:“能破坏友情的东西,往往只有一种。” “爱情。” 风逍遥饮了一口酒,回头看向俏如来:“你见过雪霏,你应该理解。” 俏如来想到某人,垂眸捂心感慨道:“最伤情者,仍是情啊。” “阿嚏!”明渊凰打了一个喷嚏,不解地自言自语道,“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打喷嚏?总不可能是染了风寒吧?” 废苍生睨着明渊凰说道:“最多是有人在想你。” 明渊凰意外地看向废苍生:“我还以为你会讲,是有人在说吾的坏话。” 废苍生冷哼一声:“若是说你的坏话有用,只怕你无时无刻不在打喷嚏。” “啊~吾一向以诚待人、以和为贵,谁会说我的坏话?”明渊凰尴尬地摸了摸佛珠,“我看,肯定是有人在想我。” “我呸,脸皮真厚!” 得到了新的线索之后,俏如来看着风逍遥道:“最后再请问你一件事情,听你之前的语气,还有别人向你探听风花雪月的消息,那个人是谁?” “是两个人,一个是尉长白日无迹,另一个是大姐头。” “是凰儿,嗯……”俏如来沉吟了片刻,询问道,“除了探听风花雪月的消息,她还对你说了什么?” 风逍遥喝了一口风月无边:“她说赔我三坛风月无边,却又赖掉两坛。这笔账,我能算在你的头上吗?” “风月无边?” 风逍遥拍了拍酒葫芦:“就是这。她偷走一酒窖的风月无边,害我被老大仔禁酒三天,现在要她还三坛风月无边,不过分吧?” “原来如此。”俏如来直截了当地应下,“凰儿欠下的账,壮士算在俏如来的头上即可。” 风逍遥偏头看向俏如来:“啊?我开玩笑的啦,你又没风月无边,我还能向你讨什么账?” “除了赖账,她没说别的话吗?” 风逍遥收起了玩笑的心态:“她让我别向雪透露她的存在。” 俏如来若有所思地追问道:“你可有问她原因?” “她说,因为阴阳宗主是荻花题叶的师尊。”风逍遥回忆道,“她讲完,花痴就走出来了,这句话应该是讲给花痴听的。” “嗯……” 另一边,锋海夺剑突发异变,锻神锋扭动文帝双剑,开启地下磁力机关。在场众人的兵器一沉,纷纷脱手坠地,而玄狐更是直接跪地。 “呃……” 就在玄狐再起之时,无情葬月见机夺剑,却被一口血剑所阻。一瞬错愕,明渊凰飞身跃起,取下石上的风华绝代。 接触瞬间,风华绝代与血戮同时亮光。锻神锋与废苍生顿时一惊,不敢置信地看向明渊凰。 “(这口剑……)”无情葬月拔出血戮,挥剑射出一道剑气,“吾要你的剑。” 明渊凰旋动风华绝代,挡下冲面而来的血芒:“嗯?” “放下她!”玄狐毅然放弃风华绝代,抢夺起无情葬月的剑,“喝——” 变故来得忽然,在场众人满脸莫名,看着两人争夺起另一口剑。玄狐把手一抬,风华绝代脱鞘飞出,落入他的手中。神器出鞘,众人只感一股利芒扑面而来。 两口神兵初次交锋,激发出火光灿烂,神器光华锋锐逼面。 锻神锋注视着交战的二人:“即便是王骨,也不能与风华绝代硬碰,你的剑亦非凡器。” 废苍生没好气地说道:“哼,不过是杀生之剑,另一口灭世之武而已。” “错了,是另一口护世之兵。”明渊凰神态自若地纠正道,“为护生而杀生,灭世亦可渡世。” 废苍生震惊地看向明渊凰:“你……” 明渊凰看着手中的剑鞘说道:“锻失态,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不出手阻止吗?” “是锻神锋!”锻神锋察觉自己的失态,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他还未接纳风华绝代,不能完全发挥风华绝代的力量。” “血染尘嚣尽锋芒!”无情葬月高扬血戮,血色剑刃回旋聚集,随着剑锋引导而出。 “夜改,残雪封桥!”玄狐挽动风华绝代,剑芒耀眼如映雪光,剑势连绵破尽剑气。 “看到鬼!”梦虬孙惊愕地大叫一声,“古岳剑法?!” “(想不到这世间还有其他的剑能承受傲邪剑法。)”靖灵君的目光投向血戮,“(如果这口剑能承受傲邪剑法最终式,说什么也不能让无情葬月得剑。)” “现在是怎样了?”雪山银燕奇怪地看着两人,“他们为什么要抢大嫂的剑?” “看到鬼!”梦虬孙指着明渊凰道,“这个女人是你的大嫂?那不就是俏如来的马……” 话音未尽,无定琴弦暴射而来,将手无寸铁的梦虬孙击飞数十丈。见明渊凰冷冷看来,剑无极吓得汗毛竖起,迅速捂住雪山银燕的嘴。 “别黑白讲。”明渊凰挥袖将手背在身后,“欠教训。” “装模作样,”废苍生瞥了一眼明渊凰,“假掰。” 玄狐意在抢剑,并无伤人之意,然而缠斗许久,内心逐渐急躁,压抑的潜能开始释放。 “将她,还我!” 一声还我,玄狐的双眼亮起红光,强烈的剑意干扰磁力,风华绝代受到牵引,回旋分化万千剑气,竟成捭阖方圆之招。 剑无极惊异地放开雪山银燕:“这是……” 雪山银燕接着剑无极的话道:“剑十一!” 锻神锋激动地看着漫天剑影:“玄狐,你能够驾驭风华绝代了!” “玄狐,停手吧。”明渊凰将手中剑鞘扔向玄狐,“剑夺结束了。” 玄狐接住飞来的剑鞘,涅盘之招失去牵引,化作风华绝代坠下,被他收入剑鞘之中。 锻神锋松开双剑走向玄狐:“锋海剑夺已经结束,神器风华绝代已经决定主人。” 飞渊不解地眨了眨眼:“方才是发生什么代志?” 靖灵君看着地面说道:“这底下饱含巨大的磁力。” “会被磁石吸引,表示你们的身上已有兵器在身,却来到锋海。若不是对自己的兵器抱持不信任的侮辱,便是抱着对风华绝代怀疑的侮辱。这样的人,怎能展现风华绝代的姿艳?” 靖灵君质疑锻神锋道:“你要我们前来耗费元功开启天地洪炉,就是为了你的试验?” 锻神锋没有否认:“我允诺你们,当你们的兵器断折之时,锻神锋可以为你们修补一次,作为感谢。” 飞渊看着地上的随心不欲:“既然锋海剑夺已经结束,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取剑了?” 锻神锋挥指唤回文帝双剑,拄剑入地封住地下磁力:“你们可以取回兵器了。” “看到鬼!”梦虬孙毫发无损地回返,收起地上的洞庭韬光,“我才飞出去一阵,锋海剑夺就已经结束了?” 剑无极打量着梦虬孙道:“生角的,你没事啊,听你叫得那么凄惨,我还以为你伤得多严重。” “看到鬼,俏如来……”注意到若隐若现的琴弦,梦虬孙马上改换了措辞,“我是讲,想不到你这个玩弦的居然是剑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比我更怪的剑。” “招出无招,剑至无剑。心中无剑,万物皆剑。”玄狐将风华绝代背到身后,“剑之极意,唯有全然的剑意。意志所附,天地万物皆为剑。” “我信了你的邪!”剑无极忍不住吐槽起来,“你这个只会拷贝别人剑招的狐狸怎会讲得头头是道?” “我只是重复应零的话。” 剑无极看了一眼明渊凰:“原来是大姐头讲的啊,那没代志了。” 无情葬月走至明渊凰面前:“我要的兵器只有血不染,但是现在我需要你的剑取回血不染。” 靖灵君气势汹汹地说道:“如果不准呢?” 无情葬月平淡地回答道:“我会开杀。” “好杀的口气!”靖灵君的手缓缓伸向背后的剑。 眼见战局一触即发,锻神锋收起文帝双剑,握回羽扇走上前道:“诸位贵宾,请勿在锋海争执。锋海剑夺已经结束,若是不愿留下作客,那你们可以离开了。” “哼。”靖灵君转身离开了锋海,似乎决定路上拦截无情葬月。 “允你。”明渊凰看着无情葬月说道,“几天?” “三天后,”无情葬月握着血戮离开,“来此取剑。” 明渊凰毫不在意地说道:“不用,时限到了,它会自己回来。” “就这样走了?”梦虬孙目送无情葬月远去,回头对着明渊凰说道,“你的剑,我总会找机会试看看!现在我要试……” “生角的啊,金锋仔都讲了,别在他的地盘动手。”剑无极向雪山银燕使了个眼色,“要打,我们出去打。笨牛啊,我们走!” “看到鬼,我讲的是……是……”梦虬孙还未想起剑名,就被剑无极拽了出去。 “雪山银燕,好久不见了!”飞渊看到喜欢的人,兴奋地打招呼道。 “飞渊姑娘,”雪山银燕回过头行了一礼,“请。” 飞渊只听一声霹雳,瞬间呆在了原地:“请请请……请?!” “随心不欲,你还没替她改造?”废苍生瞥了一眼随心不欲,“如果没那个本事,坦然承认就好了,我最多就耻笑你一声。” “嗯?!”锻神锋眼神犀利地看向飞渊,“将你的佩剑交出,锻神锋这就替你改造!” 飞渊回过神来,询问锻神锋道:“要多少时间啊?” 锻神锋轻蔑地说道:“实话说,因为改造你的剑实属简单,不用太多的时间。” 废苍生一脸的不屑:“夸口。” 锻神锋狠狠攥起了拳头:“一日,只要一日,我就能改造这口剑!” 飞渊瞪大了眼睛:“有这么幻?” “拿来。”锻神锋接过随心不欲,就要往锋海内走去,“莫听,何妨。” 两名侍女齐齐应了一声:“主人。” “送客!” 被莫听、何妨请出锋海后,废苍生一声不吭地离开,留下飞渊三人站在原地。 “这个锻神锋,脾气这么坏!”飞渊生气地批评道,“难怪交不到女朋友,真是浪费了他的条件!” “你要回金雷村吗?”玄狐看着明渊凰说道,“常欣有向我问起你。” “在此之前,吾要去苗王宫救人。”明渊凰看了看飞渊,对玄狐说道,“等飞渊取回随心不欲,你们就回去金雷村。” “救人?这件事包在本女侠的身上!”飞渊眼中露出憧憬的光,“长这么大,我还没去过王宫呢。” “若是救人成功,吾会被天下通缉。”明渊凰平静地对二人道,“如果你们插手,不只破坏吾的计划,也会为自己招来麻烦。” “被天下通缉?!”飞渊震惊地看着明渊凰道,“你要救的到底是什么人?” 明渊凰没有回答飞渊的问题,看着沉默不语的玄狐说道:“方才……你用了残雪封桥。” 玄狐握着水晶狐狸说道:“我见过这一招,在鬼祭贪魔殿,所以我只学会这一招。这不是我悟出的剑法,不是领悟。” “这就是领悟,因为你看到的只有剑意。”明渊凰拍了拍玄狐的肩,“恭喜你,悟出了属于自己的剑法。” 第一百四十五章 苗王求婚 投案自首 苗疆王宫,金丽华殿,典雅堂皇,一人批改奏章,神情专注,正是当今苗王。 侍长走入大殿行礼道:“禀王上,明渊凰姑娘求见。” 苍越孤鸣的眼眸一亮:“先将人请入,再按孤王的安排准备。” “是。” 看到步入的婀娜身影,苍越孤鸣立刻起身迎接。模样大变的两人对面,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先打招呼,一者惊艳至失神,一者感慨中忘言。 明渊凰款款行了一礼:“参见苗王。” 苍越孤鸣扶住她的双臂:“明姑娘,不需多礼。” 明渊凰看着苍越孤鸣说道:“你,变了很多,更加沉稳了。” “你……”苍越孤鸣闭上眼睛,回忆着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一点也没变,还是苍狼记忆中的明姑娘。” 明渊凰面露歉意道:“抱歉,锋海剑夺结束才来见你,让王上久等了。” “不算很久,三个月而已。”苍越孤鸣凝视着她的双眼,“孤王说过,会一直等你。这一次,你愿意听孤王说完,那句没能出口的话吗?” 明渊凰眨了眨眼睛:“嗯?王上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有,孤王有很多话要对你说。”苍越孤鸣温和一笑,“但此地不是讲话的地方,明姑娘,这边请。” 明渊凰的目光扫过书案:“这样,不会耽误你的正事吗?” “招待你,就是孤王的正事。”苍越孤鸣态度诚恳道,“让孤王一尽地主之谊,好吗?” “嗯,请王上带路吧。” 后花园内,丹枫如血,遍地芳菲,两人漫步花草间,欣赏着娇艳美景。花园正中的石桌上,侍从已经备好佳酿,等待苗王与贵客同饮。 明渊凰环视四周:“这个花园,很美丽。” 苍越孤鸣为明渊凰斟酒,随后又为自己斟了一杯:“这个花园,以前是金池姑娘亲手照料,景观可称一绝。只是……物是人非了。” 明渊凰沉默了片刻,感慨道:“再怎样美丽,仍是不如当初。花园还是那个花园,但人已不是当初的人。” “不是花园变了,只是人变了。”苍越孤鸣将斟满的酒推向她,“明姑娘,我们喝酒吧。” 明渊凰将推来的酒喝尽:“我们无法回到过去,那就只有把握当下,让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中。” “把握当下,掌握未来。”苍越孤鸣眸光闪动,“苍狼受教了。” 一杯喝完,苍越孤鸣再要斟酒,却是被明渊凰抢先:“这次,换我斟酒。” “你讲我没变,其实我也变了。过去,吾从不喝酒,因为我很容易醉,喝醉会影响吾思考。”明渊凰将酒一饮而尽,接着连倒数杯喝尽,“现在,我最爱喝,因为我宁愿喝醉,也不想活得太清醒。但是,当吾习惯喝酒,却发现再也喝不醉,甚至……越喝越清醒。” 苍越孤鸣伸手按住酒壶:“明姑娘,你喝醉了。” “醉?这酒还不够醉……”明渊凰抬手甩出一坛风月无边,“能醉吾的酒,只有风月无边。” 苍越孤鸣接过风月无边,卸去坛封,利落地喝了一口:“这是……思念的味道。” “虽然回不到过去,但是不妨碍我们追忆。”明渊凰举起自己的一坛酒,“如果是老贼头,此时一定会讲——敬过去,干杯。” “老贼头?” “兵长,风逍遥。”明渊凰放下风月无边,将偷酒的事讲给他听,“……后来听说他被铁骕求衣禁酒三天,差一点就活不成了。”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一同举起酒坛对碰:“敬过去,干杯!” 久别重逢,相谈甚欢,举酒对饮间,两坛风月无边即将喝尽。趁着明渊凰以酒掩面,苍越孤鸣暗自运功,一边喝酒一边逼出酒水。 明渊凰装作没有发现,闭目藏起眼中的笑意:“(不是我没变,而是你们变了太多,与两年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哈。” 苍越孤鸣尴尬地解释道:“孤王不是有意……” “吾是笑,人生变幻无常。”明渊凰笑眯眯地看着他,“让你,让他,让我,让很多人改变了很多。” 苍越孤鸣的笑声似是感慨:“哈,不管怎样改变,我永远是我,你也永远是你。” 醉意上涌,明渊凰不由低头扶额呢喃,不经意间露出袖里的琉璃:“是啊,就算有了一点改变,我永远是我,你也永远是你,我们不可能……” 苍越孤鸣的视线扫过佛珠:“明姑娘,你爱的人是网中人还是俏如来?” 明渊凰一怔,猛然清醒过来:“你在讲什么,你真的不知我是谁吗?” “孤王知晓。”苍越孤鸣观察着她的神情,“但孤王的问题是,你爱的人是网中人还是俏如来。” 明渊凰闭上眼睛说道:“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那可以回答孤王另一个问题吗?”苍越孤鸣握住她的双手,“明姑娘,你愿意嫁给孤王吗?” 明渊凰蓦然睁开双眼:“吾是永夜皇,你还不明白吗?” “无论你是谁,都是孤王深爱的人。”苍越孤鸣的眼神柔情似水,“如果没有你,苍越孤鸣早就死了。孤王爱你,非常非常爱你。” “但是我不爱你,”明渊凰避开他的视线,“吾爱的人是俏如来。” 苍越孤鸣毫不意外这个答案:“孤王并不在意。” “吾侵略过苗疆,害死很多苗军。”明渊凰微微蹙眉,“难道你忘记万里边城之战了吗?” 苍越孤鸣反问道:“那你愿意留在王府赎罪,与孤王一起守护苗疆吗?” 明渊凰顿时面露错愕:“我……” “孤王知晓你来到王府另有目的,”苍越孤鸣一脸悲伤地说道,“但孤王不希望再失去任何自己珍惜的人。” “如果吾说……”明渊凰无奈地垂眸说道,“吾来苗王府的目的,就是嫁给你呢?” 苍越孤鸣震惊地看着她:“啊?” “嘘。”明渊凰侧头分辨着脚步声,随即睁眼对苍越孤鸣道,“神田京一是吾的师弟,赤羽军师是吾的好友,如果吾答应嫁给你,王上能请这两人喝我们的喜酒吗?” “明姑娘……”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能。” 忘今焉拄着拐杖走入,向苍越孤鸣行了一礼:“微臣参见王上。” 苍越孤鸣惊讶地看向来人:“国师?” 忘今焉向苍越孤鸣建言道:“王后之师弟,如同国舅。只要王上向尚同会开口要人,尚同会自会放人。若是王上担心会让原本便是世仇的中苗增添猜忌,婚礼之后,即刻派人将赤羽与神田京一送回东瀛,便可解除猜忌。” “这……好吧。”苍越孤鸣看了看明渊凰,“国师,让叉猡放赤羽出狱,同时持孤王亲笔手谕,拜访尚同会,带回神田京一。” “是。”忘今焉恭敬地行了一礼,“微臣前往尚同会之前,还有要事禀报王上。” “嗯?是何要事?” 忘今焉语出惊人:“白日无迹,死了。” 庄严景象之中,气氛却显肃杀。御座之前,苍越孤鸣紧攥血布,身体不断地颤抖着,不知是怒真凶狡猾,还是怒岁无偿死得冤枉。 躲在柱后的明渊凰轻瞥一眼,只见布上写着“杀我者白日”五个血字——竟是藏在岁无偿腹中、用以指认凶手的罪证。 苍越孤鸣余怒难消,忍不住质问道:“白日无迹死了?” “畏罪自杀,凶器在此。”忘今焉将一支软剑递给苍越孤鸣。 “此次有劳国师抓出真凶了。”苍越孤鸣将罪证移交侍从,“但国师怎会布下此局擒拿真凶?” “当日王上命微臣调查真相……”忘今焉装模作样地感叹道,“是岁无偿将军英灵保佑,得擒真凶。” 苍越孤鸣瞥了一眼明渊凰,随后向忘今焉微微鞠躬:“有劳国师了。” “但是……仍有一点疑虑。”忘今焉说出心中的疑虑,“无情葬月第一次失踪,是白日无迹所为。第二次的失踪,白日无迹并不在宫中,又是谁所为呢?” 苍越孤鸣低头回忆道:“当时在宫中的人有……” “包括白日无迹的动机,此事还要详查。” 苍越孤鸣看向侍从捧着的凶器:“孤王明白了。” 突然,王府守卫匆忙入内,慌慌张张地汇报道:“启禀王上,外面……外面……” 苍越孤鸣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俏如来……来了!” 苍越孤鸣惊讶地看向殿外:“俏如来?!” 俏如来从容走入大殿,向苍越孤鸣行礼道:“罪徒俏如来,特来向苗王投案!” “嗯?投案……”苍越孤鸣疑惑地询问道,“俏如来,你可知你此举的后果?” 俏如来镇定地说道:“苗王会将我送还尚同会,作为中苗双方友好的象征。” “这样你会有办法再次逃脱?” 俏如来如实回答道:“困难。” “但是你仍然来了。” 俏如来真诚地请求道:“俏如来只有一事相求,希望释放赤羽先生,俏如来实不愿再让他人为我牺牲。” 苍越孤鸣一眼扫过殿柱:“就为了这个原因?” 俏如来继续补充道:“也希望苗王能护送赤羽先生两人平安离开中原。” “孤王会将他们释放,并保证他们在婚礼之后平安回到东瀛。” “婚礼?”俏如来抬头看向苍越孤鸣,“苗王将要大婚?” 苍越孤鸣对上俏如来的双眼:“正是,王后乃是明渊凰。” 俏如来俯身行礼,兜帽掩盖脸上的神情:“俏如来恭祝两位,百年好合。” “你的祝福,孤王收下了。”苍越孤鸣看着明渊凰说道,“孤王希望你幸福,既然他不能给你幸福,那孤王就尽其所能,让你幸福。” 明渊凰一震,心情变得异常复杂:“啊,多谢。” 苍越孤鸣温柔地看着她:“不用说谢,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俏如来逐渐握紧佛珠,语气却是沉稳如常:“苗王想要怎样处置俏如来?” 苍越孤鸣看向许久未开口的忘今焉:“国师有何建议?” “老臣建议,且将俏如来收押,再行处理。” “叉猡。”苍越孤鸣对着走入大殿的叉猡说道,“先将俏如来带至牢房,再放赤羽出狱。” “是。” 俏如来克制住回头的冲动,任由叉猡将他推出大殿,纵使内心受到情感的冲击,也没有展露丝毫的异样。 苍越孤鸣将他的表现看在眼内:“(俏如来,你果真不爱明姑娘。既然你给不了她幸福,那就让孤王给她幸福。)” 苍越孤鸣对着明渊凰说道:“明姑娘,你先去后花园等候孤王,孤王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我知道了。” 明渊凰回到后花园,趁着四下无人之际,深深叹了一口气:“唉……对不住。” “(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与忘今焉再无合作的必要。)”明渊凰漫无目的地在花园中走动,“(锋海剑夺之事必会传入王宫,合作破裂只是时间的问题。如果忘今焉要对付我,必先揭穿吾的身份,聚天下之力合攻本皇。)” “(如此一来,他不可能再对俏如来动手,除非他自信能开出真阵。)”明渊凰抚摸着琉璃佛珠,“(吾与铁骕求衣有言在先,忘今焉鼓动不了军长,那便只能亲自出面,或者……玄之玄。)” “向阎王借的魂,是时候还给阎王了。”明渊凰倏然停下脚步,“但是,他要怎样确保自己的安全呢?总不可能寄望俏如来吧。” 明渊凰不禁陷入沉思,脑中回忆起锋海剑夺:“是剑无极与银燕,还是……玄狐?”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兽骨项链 揭穿阴谋 明渊凰回到石桌旁坐下,安静地等候苗王到来,然而苍越孤鸣未到,赤羽先他一步来到花园。 “赤羽大人,你出狱了。”明渊凰缓缓敲着石桌,“忘今焉已经前往尚同会要人,相信神田京一很快就会回来。” “俏如来前来王府投案。”赤羽观察着她的反应,“苗王说,是为了救吾与神田京一。” “不错。”明渊凰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但吾相信,不会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赤羽思忖了片刻,询问道:“你能让吾与俏如来一会吗?” 明渊凰摇了摇头:“只怕谁也不准看望俏如来。” 赤羽怀疑地看着明渊凰:“连你也不能?” 明渊凰闭上眼睛说道:“我不想。” “你真的要嫁给苗王?”赤羽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 明渊凰撑着下颏侧目:“如果吾说,吾是为了救你与神田京一,你会相信吗?” 赤羽执扇敲打着掌心:“当然相信,只是会有这么简单吗?” 明渊凰反问道:“又能有多复杂?” “复杂的不是理由,而是结果。”赤羽意味深长地说道,“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善于算计人心的智者,往往是被人心所败。” “多谢赤羽大人提醒。” 赤羽对着明渊凰行礼道:“赤羽告辞。” 明渊凰目送赤羽离开,起身来到一棵花树下,背手望着飘零的桃花,挥袖化出琴与琴桌。 明渊凰轻轻拂动琴弦:“百年好合……就算赢不了,你也不能提早认输啊。” 清风吹拂,落花如雨,琴声悠扬,淡雅清灵,琴者奏琴而歌,咏出一曲动人的旋律。 “昨夜北岭寒风刺,今朝西楼冰霜倚,孔雀东南双飞意,辽远梧桐枝。 树回阴雨响春雷,烟寄晴云越秋池,谁知夜半瞑,睁眼时,看窗边点滴红烛泪。 黄沙途上儿女情痴,白色月前倾吐相思,叹奈何错身遇创治,随飘絮徒劳运命分离。 早就袂记当初滋味,蓦然回首落花成诗,想问伊却惊讲出嘴,只等到黄昏会后无期。 ……” 苍越孤鸣站在不远处,凝望着花树下的身影,冰蓝的眸中透出黯然。 情深,曲尽,风起,花落。 明渊凰一手压着琴弦,一手接住飘来的桃花。就在摊掌欲看时,花瓣被微风卷起,吹向身后的苍越孤鸣。 苍越孤鸣伸手抓住飘来的花瓣,松开手却发现掌中空无一物,那片桃花已经随风飘向远处。 大牢之中,火光闪烁,花瓣穿过守卫,飘入牢房之中,在俏如来面前化作血字。 『就算赢不了这场赌注,你也不能提早认输,本皇不准你认输。』 俏如来忍不住笑了起来:“哈,俏如来从没想过认输,而且我不认为我会输。” “哼。”明渊凰冷哼一声,挥手收起琴桌,看向苍越孤鸣,“你来了。” 苍越孤鸣收拾心情,走向明渊凰:“抱歉,让你久等了。” “无妨。”明渊凰闭了闭眼睛,“苍狼,我有话要对你说。” “孤王也有话要对你说。”苍越孤鸣语气温和地询问道,“能让孤王先说吗?” “嗯,你先说吧。” 苍越孤鸣取出一条兽骨项链:“这条项链是孤王第一次狩猎之时所得到的战利品,对我的意义重大。孤王本该在两年前将它送给你作纪念,但我一直没找到时机。现在,这条项链终于等到了它的主人。” “吾不是这条项链的主人。”明渊凰并没有伸手去接,“它会等到更适合的主人。” 苍越孤鸣拉过明渊凰的手,将兽骨项链放到她的掌中:“不会有更适合的主人了,因为这最初的一条永远都是属于你——明渊凰。” 明渊凰握着兽骨项链,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 苍越孤鸣垂眸移开视线:“孤王见过俏如来了……” 写下手谕交予忘今焉后,苍越孤鸣便来到大牢,屏退守卫探视俏如来。 “嗯?”俏如来看着走入大牢的人,“是苗王。”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灵界大战,那时陪你进入军营的人就是明姑娘吧。”苍越孤鸣回忆着往事,“第二次见面我们是在梅香坞争夺九龙天书,没想到第三次见面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哈,人生变幻无常。” “是啊,人生变幻无常。”苍越孤鸣感慨道,“让你,让她,让我,让很多人改变了很多。” 俏如来看着苍越孤鸣道:“就算有了一点改变,我永远是我,她永远是她,王上永远是王上,我们谁都不可能变成任何人。” 苍越孤鸣沉默了片刻,说道:“她也是这样说的,你们两人很像,但又完全不像。” 俏如来按着心口的同心髻:“我们有着相同的师尊,却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但俏如来始终相信,我与凰儿会殊途同归,因为,这是天意,也是因果。” “凰儿……现在在场的人只有你跟我,孤王想听实话。”苍越孤鸣盯着俏如来的双眼,“俏如来,你爱明姑娘吗?” 俏如来毫不避讳地与之对视:“她是俏如来毕生挚爱,更是俏如来已结发的妻子。” 苍越孤鸣一震,转身合上双眼说道:“孤王明白了。” 苍越孤鸣脱出回忆,睁眼看着明渊凰道:“孤王见过俏如来后才知晓,你的幸福不是在孤王身上。爱情本不能强得,孤王见过这样的悲剧,孤王不会造成第二个悲剧。” “撼天阙……” “孤王非上智之人,想不通你们的机关,但孤王想过,如果俏如来连回报你的感情也做不到,孤王会倾尽所能让自己深爱的人幸福。”苍越孤鸣凝视着她的双眼,“但若他能给你幸福,那孤王也只能放手,祝你幸福。” “不是他做不到,”明渊凰不由面露苦笑,“是我一直在逃避。不敢爱、也不敢接受爱的人,一直是我。” “逃避……”苍越孤鸣心中一痛,“你是因为俏如来,才想嫁给孤王吗?” 想到火山中的魔茧,明渊凰不禁别过脸,转身背对苍越孤鸣:“我不是想嫁给你,而是要与你合作。” “合作?” “合作,报仇。”明渊凰偏头看向身后,“孤血斗场牵连甚多,岁无偿的死不简单。你放走无情葬月,便是要利用他查出内奸。现在尉长‘畏罪自杀’,兵长下落不明,你应该有所怀疑了吧?吾无意介入苗疆事务,只是吾要杀的人,是你苗疆重臣。” 苍越孤鸣不解地问道:“你要找谁报仇?军长?” “找琅函天报吾义兄之仇。”明渊凰看着苍越孤鸣道,“他现在的名字——非然踏古忘今焉。” 苍越孤鸣垂下眼帘说道:“国师至今没对苗疆有任何威胁与破坏。你虽是孤王深爱的人,但也不能让孤王因私害公。” “他的目标是苗疆王权。”明渊凰将手背在身后,“出言促成我们的婚事,便是证据。” “嗯?!”苍越孤鸣的脸上展露怒意。 “于公,吾是永夜皇,天下之敌;于私,吾是血月孤红,寻仇的人。”明渊凰神态自若地说道,“除了利益,还有什么力量能让这位墨家九算铤而走险,甚至不计前嫌地帮助他的死敌?” 苍越孤鸣捏起拳头,想起无情葬月第一次失踪后,与忘今焉的谈话。 『无情葬月是江湖人,或许江湖人有江湖人的纷争。』 『会有江湖人将纷争带入王府吗?哪一个江湖人,敢惹动苗疆王朝这么大的仇敌,只为了报仇?』 『两种可能。一者,不可解的深恨宿仇,甚至不惜冒杀身之险;二者,最大的利益,让人铤而走险。』 “他怎敢……” “你问我是不是因为俏如来嫁给你,是,也不是。”明渊凰抬头看着那棵桃树,“吾了解俏如来,他自愿投案,一定是因为掌握线索,有自信扳倒九算。他要如何自证清白,唯有证明罪在他人,这个他人就是忘今焉。” “鱼龙穴外,吾便认出琅函天,但吾没动手;九脉峰中,他为自己选好坟墓,但吾也没杀他。”明渊凰捂着心口说道,“不是我不想报仇,而是有个人说,要替我报仇。” 苍越孤鸣注视着她的脸:“是俏如来?” “师尊一定留有线索,我相信俏如来会找到证据,揭穿琅函天的阴谋,证明师尊与义兄的清白。”明渊凰停顿了一阵,回头看着苍越孤鸣,“三天,只要三天。届时,揭穿吾的身份,让我背负一切。” 苍越孤鸣微微蹙眉:“这怎么可以,是孤王的决定,怎能让你承担?” “苍狼,我总有一天会离开苗疆。”明渊凰莞尔一笑,“而你,会一直在苗疆生活下去。” “明姑娘……” 明渊凰面露歉意道:“对不住,为了争取时间,吾只能这样做,是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 苍越孤鸣一怔,神情变得柔和:“不用道歉,孤王从没怪过你。其实,孤王很高兴,你不但没欺骗我,还愿意信任孤王,跟我说了这么多。” “与其婚礼那日伤害你,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明渊凰无所谓地自嘲道,“反正永夜皇已经罪行累累,吾不介意再加一条骗婚之罪。” “骗婚……哈。”苍越孤鸣发出一声苦笑,“就算被骗,也是孤王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明渊凰垂眼低声说道,“别再心甘情愿了,我真的承受不起。” 苍越孤鸣伸手欲触她的脸,最终还是放下手转身说道:“三天后便是大喜之日,婚礼后两日,孤王会亲自押送俏如来前往中原,同时让军长护送赤羽与神田京一上船。” 明渊凰真诚地俯首行礼:“多谢你。” “说谢,会让你我之间多了一点隔阂。”苍越孤鸣侧目看向明渊凰,“如果真的要谢,离开王府之前,让孤王看一眼你穿嫁衣的模样吧,一定……很美。” 明渊凰一震,望着苍越孤鸣远去。兽骨项链随风摆动,化光消失在明渊凰的手中,为记忆的空间增添了新的纪念。 回返金雷村的路上,飞渊郁闷地拔着随心不欲,却是怎样都拔不出佩剑:“为什么这么紧?气死我了!我是叫他替我改造,不是叫他将我的剑锁着啊。玄狐,你来试试看,能不能拔出来?” 玄狐拿来随心不欲,轻易地拔出佩剑:“你拔剑的手势,歪了。” 飞渊不解地看着他:“哪里歪了?” “手。” “哪有啊?”飞渊盯着玄狐的手看,“不然怎样才是正确的?” “这样。”玄狐将随心不欲收入剑鞘再拔出。 飞渊脸色难看地吐槽道:“根本一样,看不出来有哪里不同啦!” “嗯?”玄狐挽动剑花射出一道剑气,逼出树林中盖头盖面的身影。 飞渊夺过随心不欲,指着蒙面人质问道:“鬼鬼祟祟的,你想要做什么?” “玄狐,老师让我交代,明渊凰要嫁给苗王了。” “什么?!”飞渊不敢置信地说道,“她不是俏如来的夫人吗,为什么会嫁给什么苗王?!” 与此同时,雪山银燕震惊地看着凤蝶:“你说大嫂要嫁给谁?!” 凤蝶闭了闭眼睛,说道:“苗王。” 第一百四十七章 信任消失 婚礼生变 尚同会外的一处树林,玄之玄背手静立其中,等待墨家门徒的回报。 没过多久,一个蒙面红衣人现身,向玄之玄恭敬地行礼:“禀报老师,玄狐、剑无极与雪山银燕已经前往苗王宫。” “嗯。”玄之玄闭目应了一声,睁眼看向苗疆的方向,“老大,你忘却了,我是黑瞳。武林中的任何秘密,没人比我更了解。” 房间之内,忘今焉闭目思索,回忆着与玄之玄在尚同会的谈话。 “老七,你中毒了,而且中毒甚深,那名唤猜忌的毒。” 玄之玄怒气冲冲地说道:“先是老三救走法涛无赦,现在是你要救神田京一,我怎能相信你这个举动不是破坏我的计划?还是说,你也跟老三一样,与永夜皇合作了?” 忘今焉不急不慢地说道:“最先跟她合作的人,可是老七你啊。” “那你是承认了?!” “老朽为何要否认?现今的九算谁又能保证,自己没和永夜皇合作过?”忘今焉挖苦玄之玄道,“老七,你能吗?” 玄之玄反唇相讥道:“你以为永夜皇会放过你?你可是害死如画江山的元凶。” “老朽是苗疆重臣,只要她还是王后一日,就不可能在王府杀老朽。”忘今焉淡定地捋着胡须,“倒是盟主该思考,没了俏如来,你要怎样阻止她为网中人报仇。” “王后?你还不知道吧,她跟俏如来的关系。”玄之玄面露嘲讽道,“锋海剑夺之上,雪山银燕可是管她叫大嫂。” “那又如何,改变不了她要嫁给苍狼的事实。”忘今焉面不改色地说道,“如果她还对俏如来有情,更该担心的人是老七你,毕竟钜子之位的竞争者只剩你与老五。” “老大,你怕了?!”玄之玄惊怒交加,“俏如来可是在你的地盘,你要放过杀他的机会?” “同样的话,你该去尚贤宫问老二。”忘今焉看着玄之玄说道,“顺便替老朽一问,为什么不阻止永夜皇接近苍狼。” “不用问了,让我告诉你答案。”玄之玄收敛心神说道,“信任消失了。老大,善自珍重。” “我们有多久没在尚贤宫见面了?”忘今焉拄着拐杖转身离开,“九算之间,互信早已消失,或者说,从一开始,信任就不存在。” 忘今焉结束回忆,慢悠悠地起身:“现在该去一会,老朽那名师侄了……” 后花园内,明渊凰独自抚琴,忽感身后剑气袭来,挑弦凝盾挡下攻击:“师弟,这是你送给师姐的结婚贺礼吗?” “什么结婚贺礼,悲哀!”神田京一将虎彻收入刀鞘,“公审那天的账,我还没跟你算!” “你的伤是我医治的。”明渊凰回头看向神田京一,“你还能跟我算什么账?” “俏如来的账!”神田京一气愤地说道,“你居然帮助矮仔猴陷害他,你到底是不是他的那个啦?” 明渊凰闭着眼睛说道:“俏如来找我算过账了。” “啊,算过账了?”神田京一惊讶地问道,“什么时候,怎样算的?” 明渊凰突然以东瀛语喊道:“神田京一。” “是!”神田京一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明渊凰,“你叫我的名字做什么?” “我找到了。” 神田京一莫名其妙地问道:“找到什么?” 明渊凰勾起嘴角:“想要替我抹药的人。” “抹药?”神田京一恍然大悟,“啊,你还真找到了一个。稍等一下,你讲的人该不会就是俏如来吧?” “欠他的债,吾还清了。”明渊凰的脸泛起红晕,“现在是他欠我……也只有他欠我。” 神田京一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俏如来欠你什么?” 明渊凰避而不答:“想知道,你可以去问他,但吾保证,他不会告诉你。” “啊?为什么啊?” “因为,他欠我。”明渊凰抚摸着琉璃佛珠,“而且,还不起。” “神神秘秘,我自己去问他。”神田京一想起来此的目的,“对了,这是怎样一回事?你为什么要嫁给苗王?还有俏如来,军师说,他来苗王府投案了。” 明渊凰拂动着琴弦:“他有他的计划。” 神田京一震惊地说道:“爱人都要跟别人了,如果这也是计划,牺牲也太大了吧。” “吾有吾的算计。” 神田京一不禁吐槽道:“一次把话说完是能死啦!” 就在此时,叉猡捧着嫁衣来到:“王后,这是王上命人送来的珠冠凤袍,请王后试穿。” 明渊凰挥袖收琴起身,走上前接过嫁衣说道:“嗯,有劳你了。师弟,师姐要去试穿婚服了,恕不招待。” “这就走了?”神田京一自言自语道,“真正是有老公,就忘记师弟了。” 突然,一道温和的声音自背后传来:“王后不便招待,那让孤王来招待你,如何?” “呃,好啊。”神田京一猛然转头,“啊?苗王!” 明渊凰捧着婚服回房,将珠冠凤袍放在桌上,轻轻抚摸衣领的绒毛:“人生中第一次穿嫁衣,竟然是为了演一出戏。这样也好,以后再无机会了……” 婚宴会场已经布置完成,铁骕求衣也自边关赶回。即便明知只是一出戏,苍越孤鸣仍是用心筹办,闲暇时还不忘来到后花园,与明渊凰喝上两杯再离开。 苍越孤鸣犹豫了片刻,看着静静饮酒的人道:“明日便是大婚之日,你不去见俏如来一面?如果你开口,孤王会设法……” 明渊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想为难你,也不想去见他,吾跟他更没什么好说的。” 苍越孤鸣神情复杂地说道:“有时,孤王真的不知道,到底是该羡慕他,还是该同情他。得赤羽先生之助,却有墨家九算为敌;明明是最美的两情相悦,却比独自付出还要孤单。” “哈。” 苍越孤鸣执着酒杯说道:“你这声笑,让孤王品尝出诸多滋味。” 明渊凰喝了一口杯中酒:“但吾只尝出苦味。” “苦味,确实,太苦了。”苍越孤鸣放下酒杯说道,“这种苦酒,还是别喝了。以后你来王府作客,孤王请你品尝桂花蜜,那滋味……堪比风月无边。” “好啊,若是好喝,我要喝十碗!” “哈哈哈,一言为定。” 话虽如此,两人谁都知道,这次一别,今生很难再见,但苍越孤鸣还是由衷期待,再次举杯同饮的一天。 不是放不下这段感情,而是希望有一个能真心交陪的朋友,一个记得曾经患难与共的挚友。 “嗯?”明渊凰倏然听闻骚乱声,不由向着动乱源头看去,“这声音……是剑无极。” “交给孤王处理。” “你出面,会让事情变得麻烦。”明渊凰不禁面露无奈,“他们是来找我的,还是交吾处理吧。” 苍越孤鸣朝着骚乱处走去:“放心,孤王会有分寸。” 明渊凰突然拉住苍越孤鸣:“苍狼。” 苍越孤鸣陡然停步,回头看着明渊凰道:“怎样了?” “小心铁骕求衣,他是九算。”明渊凰压低声音说道,“但也请你记住,他是军人,是铁军卫军长。” 苍越孤鸣一怔,随即温柔一笑:“孤王记住了。” 过了一阵,骚乱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三道渐近的脚步声。一蓝两白的身影进入花园,来者正是剑无极、雨音霜与雪山银燕。 “大姐头,你该不会真正要嫁给那个苍狼王子吧?”剑无极一见到明渊凰就质问道,“是不是那只色狼拿俏如来威胁你了?” “大嫂,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雪山银燕紧张地询问道,“你是不是为了救大哥才同意嫁给苗王的?大哥……大哥知道这件事吗?” 雨音霜安抚雪山银燕道:“银燕,别着急,先听明姑娘怎样说。” “俏如来当然知道。”明渊凰似笑非笑地说道,“他还祝福吾与苍狼,百年好合。” “什么?!” 地牢之中,俏如来打了一个喷嚏,按着心口自言自语道:“明日,凰儿就要嫁给苗王。若要阻止婚礼,唯有揭穿她的身份,或者,抢婚。银燕,剑无极,你们千万别冲动。” 雪山银燕连忙解释道:“这一定不是大哥的真心话。” 剑无极点头附和道:“就是讲啊,俏如来都向你求婚成功了,哪有可能真的祝福那个黄酸仔苗王。” 明渊凰别扭地转过脸:“我还没答应嫁给他。” “(脸红了,竟然……)”剑无极不由调侃道,“没答应,你脸红什么,难不成你们在九脉峰发生好事了?” 明渊凰气急败坏地叫道:“剑无极,再乱说,小心我揍你!” “哇,这么生气,是被我说中了?”剑无极躲到雪山银燕身边,“要你主动,除非石头开花,那就是俏如来……啊,啊,别打脸!啊!” “剑无极,你迟早被你的嘴害死。”雨音霜同情地看着被揍成猪头的剑无极。 “吾不会真正嫁给苗王,这只是一出戏。”明渊凰定了定心神说道,“不管明日的婚礼发生何种变故,你们记住,别讲话,别动手。” “我知道了。”雪山银燕听话地点了点头,“那大哥……” “也别插手。”明渊凰提醒二人道,“俏如来是自愿投案,你们轻举妄动,只会破坏他的计谋。” 雪山银燕担忧地握紧拳头:“但是大哥的处境非常危险,我想见大哥一面,确认他的安全。” 明渊凰顺着胸前的发丝:“他是本皇的人,吾不会让他出事。” “安啦,笨牛。”剑无极拍了拍雪山银燕的肩,“他们想伤害俏如来,得先过永夜皇这关,天下没人能比你大哥更安全了。” “嗯……” 明渊凰看着雨音霜说道:“霜,神田京一与赤羽已经被释放,正在王府作客。” 雨音霜惊喜地说道:“啊,太好了!” “婚礼之后,吾会离开王府。”明渊凰转身离开后花园,“想救俏如来,听赤羽的指示。” “你要离开了?”剑无极不解地询问道,“是要去哪里啊?” “金雷村,吾的下一个戏台。” 大婚之日,吉时将至,西剑流与剑无极、银燕齐聚花园,心情忐忑地等待婚礼的到来。虽然几人都知道这场婚礼的真相,但还是担心发生意想不到的变数。 神田京一忍不住感叹道:“老实讲,苗王对疯女人真不错。比起俏如来,我还是比较支持苗王。” “讲什么疯话!”剑无极难以置信地看着神田京一,“三支刀,你是头壳坏掉,不支持自己人,去支持那只苍狼?!” “我是实话实说。”神田京一挑过额发说道,“虽然俏如来也是师尊的徒弟,但是要论他们对师姐的付出,网中人与苗王超过我这名师弟太多了。” 雪山银燕不赞同地说道:“大哥也付出了很多。” “我一点都没感受到,我只看到俏如来一直要杀她。” 赤羽若有所思地回答道:“若非两情相悦,付出再多,也只是一厢情愿,倒不如放手成全,祝她幸福。” 神田京一疑惑地询问道:“那她要是不幸福呢?” 剑无极立刻转移了话题:“别讲什么幸不幸福了,那个老奸臣走过来了。” 忘今焉拄着拐杖来到:“吉时将至,请诸位前往大殿,等候入席。” 赤羽微微俯身行礼:“多谢先生,请。” 神田京一不悦地说道:“哼,这个老奸面的,看到他就不爽。” “走吧。” 突然,变故乍生—— “啊!” “嗯?”赤羽看向惨叫声来处,“什么声音?” 众人闻声而至,竟是看到一地被打翻的王宫守卫。赤羽与神田京一惊讶地看着闯入者,剑无极与雪山银燕对视一眼,随后不嫌事大地看起热闹。 “你们是谁?”叉猡防备地看着两张生面孔,“你们这是做什么?” “这还用问?”剑无极挖着鼻孔说道,“他们一看就是要……” “我来,只有一句话。”身着粉衣的女侠走出,脸上还蒙着一块黑布,“恭喜两位新人,祝你们结婚快乐!” 剑无极差点一个踉跄摔倒:“我倒,你确定是要讲这句话?!你不是来王府抢婚的?” 飞渊不好意思地看向身后:“抢婚的不是我啦,是……” 与此同时,冷冽的气息弥漫四周,森然的剑意令在场众人后背一寒。黑衣剑者缓步踏出,冷漠无感的眼神越过众人,停在一道明艳的红影之上。 “应零,跟我走!”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天下公敌 成为英雄 “你……”明渊凰看着玄狐,不意外他的到来,却又想不通,为什么他要到来。 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玄狐将目光转向苍越孤鸣:“你就是……苗王?” 苍越孤鸣没有回答,注视盛装出场的人,似要记住这个形象。凤袍焰红,珠冠璀璨,瑰姿艳逸,一如想象之中,她的模样。 “军长,保护王后。国师,招待贵客。”苍越孤鸣阔步走向玄狐,“你们……惹怒本王了!” 明知是戏,结局既定,面对抢亲挑衅,苗王还是难忍愤怒,决心教训狂徒,以扞苗疆尊严。 明渊凰转头看向忘今焉,却见他对自己摇头示意,立刻明白是玄之玄所为。赤羽将两人的交流收入眼内,心中亦是确定,此事并非忘今焉策划。 “虽然你是高帅富,但明渊凰爱的人不是你。”飞渊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你是不可能获得幸福的。” “就算她爱的人不是孤王,也是孤王未过门的妻子。你们欲夺吾妻,孤王怎能忍得?!” “我不懂你们口中的爱,”玄狐握住胸前的水晶狐狸,“但我知道,最后一件礼物是一首歌。” 明渊凰一震:“你……” “我能领悟,我能领悟剑,我能领悟情。”玄狐缓缓抽出风华绝代,神器锐芒引得众人侧目,“我知晓寂寞的感觉,所以,我想让你,永远陪在我的身边!” 赤羽惊异地看着玄狐:“(一块铁精……这可能吗?)” “这只臭狐狸!”剑无极气得差点拔剑,“就算改变了,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飞渊激动地捂住嘴巴:“玄狐,你终于开窍了,这段日子的教学果真没有白费!” “你到底教了他什么乱七八糟呃?!” “嗯~”苍越孤鸣看向剑无极,“你们认识?” 飞渊与剑无极异口同声道:“不认识!” “我要带走她!”玄狐挽动风华绝代,向挡路者射出剑芒,“喝——” 苍越孤鸣抬掌拨开气劲,顺势扫了扫肩上的灰尘:“你没权利决定她的去留。” 明渊凰上前一步,却遭铁骕求衣阻挡:“储后,王上能可处理,请勿接近战场。”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这个人,只怕苗王不能处理。” “俗世何曾分黑白,庸贤石上覆苍苔。一抔黄土平愚圣,夜半人间冷月来。”玄之玄手持随形剑,身后尚同会众鱼贯而入。 “盟主这是何意?”苍越孤鸣看向不速之客,“带兵赴宴,你想破坏中苗和平协议?” 玄之玄一脸愤慨地说道:“不是我想破坏和平,而是有人,不对,该说有魔,蓄意接近王上,伺机窃夺王权。” 忘今焉警告玄之玄道:“盟主慎言,今乃吾王大喜之日,尚同会若非受邀来贺,还请速速离去。否则,视同挑起两境争端。” “上……”飞渊下意识想要拔剑,却是受制于随心不欲,“(糟糕,忘记拔不出了。)” “如果放纵此魔,只怕后患无穷。”玄之玄大义凛然地说道,“就算被人误解,玄之玄也要为了大义,揭穿真正的阴谋家!弦歌剑姬明渊凰,或者我该称你——日月无光永夜皇!” 武敛君愤怒地指着明渊凰:“枉我这么信任你!魔族,全都该死!” “嗯?!”苍越孤鸣放弃对峙,怒声质问玄之玄道,“污蔑王后,等同污蔑孤王,中原是要对苗疆宣战?” “王上。” 苍越孤鸣瞥了一眼铁骕求衣:“军长有何见解?” 铁骕求衣俯首行礼道:“中苗和平来之不易,请王上暂息怒火,先听玄之玄的解释。” 忘今焉心知再无转圜,马上附议铁骕求衣道:“军长所言甚是。” 剑无极忍不住手按逆刃:“你们这些阴谋家……” “剑无极!”赤羽阻止想要动手的师兄弟三人,“这是苗疆国事,勿要僭越介入。” 苍越孤鸣无奈地闭上眼:“说。” 玄之玄将不悔峰之事讲出:“……武林人尽皆知,明霜乃是月泠公子的佩剑,月泠公子与血月孤红的关系,就如同神蛊温皇与秋水浮萍。” 靖灵君从玄之玄身后走出:“血月孤红本名应零,乃是道域阴谋家——如画江山的义妹。而另一名阴谋家,正是俏如来的师尊,默苍离。” 飞渊不敢置信地看着靖灵君:“靖灵君,你怎会和上童会的变态在一起?!” 玄之玄不满地看向飞渊:“什么变态?!” “变态就是变态。”飞渊不服气地呛声道,“盟主变态,组织名称更为变态!” “咳咳咳……”剑无极尴尬地提醒道,“不是那个上童,是崇尚的尚,大同的同。” “(原来是……)”飞渊看到尚同会旗帜,“是误会啦,你们继续。” 玄之玄重重哼了一声:“哼!” 靖灵君皱着眉头说道:“持有随心不欲,你是归海寂涯之女。盖头盖面,成何体统?此事了结,随吾回返剑宗。” 飞渊沮丧地揭下遮脸布:“是。” 玄狐看出飞渊的不情愿:“她不愿意,你不能强逼她。” 靖灵君气势汹汹地说道:“剑宗之事,轮不到魔物过问。” “飞渊是我的朋友。”玄狐语气认真地说道,“既然她不愿意,我就不会让你带走她。” 剑无极意外地看着玄狐:“这只狐狸,还挺讲义气。” 雪山银燕压低声音说道:“他确实改变了。” 飞渊感动得不停抹泪:“玄狐……” “嗯?”靖灵君将手伸向七彩贯虹,似乎随时都要拔剑动手。 “你们好像忘了一件事情。”苍越孤鸣爆发出无匹气势,“这里是苗疆,谁敢在孤王面前放肆?!” 惊觉不世修为,靖灵君不禁讶异,收起一贯的狂妄:“失礼了。” 玄之玄察觉苗王盛怒,立刻将话题引回原处:“玄狐称永夜皇为应零,方才他对你的称呼,王后你要作何解释?” “不如,盟主替吾解释。”明渊凰越过铁骕求衣,神态自若地走向玄狐,“我们好歹也共事过一段时间啊。” “你怎有脸提起这件事!”武敛君顿时火冒三丈,“被你治愈的病患全部化为血水,那可是数百条的人命!” 闻言,尚同会群侠议论纷纷。 “什么?血水!好歹毒,好残忍啊……” “她还自称明医,什么明医,根本就是血医!” “什么血医,她根本不配做医生啦!万济医会,就该将这种人除名!还有那个温皇……” “什么人,她是魔啦!” “魔就是魔,恶性难改!” 想起史艳文与俏如来的遭遇,雪山银燕死死地攥紧拳头:“你们……” “别逼我……”玄狐护在明渊凰的身前,挥出一道剑气震慑众人,“杀人!” 明渊凰平静地看着玄之玄:“盟主,你的解释呢?” “你……”玄之玄震惊后退,已然明白了什么,“这是你的算计!” “解释呢?” 玄之玄暗自咬牙,迫于无奈地说道:“日月为明,渊即无光,凰者称皇。明渊凰,就是永夜皇!” 明渊凰化出黑铁面具戴上,强烈的魔气凝为黑烟缠身,化作众人无比熟悉的铠甲。 “讲得不错,但是你忘记一点。”永夜皇将玄狐拉到身后,冰冷的血眸盯视玄之玄,“请神容易送神难,你们要怎样送走本皇呢?” 话音甫落,全场肃静,气氛紧张。 永夜皇一扬右手,只见天际殃云涡旋,一柄血剑从天而降,落地瞬间地面震荡。 “怎样不讲话,方才不是说得很开心吗?”永夜皇抬手吸来一个尚同会众,“吾记得,方才你骂本皇……贱人?” “不不不……”尚同会侠士吓得瑟瑟发抖,下身逐渐被不明液体浸湿,“不是我……” “本皇喜欢你的眼神。”永夜皇粗暴地掐住他的下巴,“但本皇厌恶你的舌头。既然管不住嘴,以后就不用开嘴。” 咔嚓—— “啊……呜——” 众目睽睽之下,永夜皇捏碎此人下颏,残暴地扯出他的舌头:“破你老母!你以为说得小声,我就听不到你对吾的侮辱?” “骚你老爸!”永夜皇将长舌侠士扔出,挥指向他射出一道剑气,“本皇断你阳锋!” 长舌侠士痛得面目扭曲,捂着淌血的下身哀号:“咿呜……” “(好凶残……)”飞渊不禁低头看去,“(不对,我又不是男人,是在担心什么啦。)” “你……”武敛君指着永夜皇道,“你竟然如此邪毒!” “废话吗,我是魔,是魔皇。”永夜皇轻蔑地冷笑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初加入尚同会,偷袭你的人就是本皇。” 武敛君气得眼睛发红:“我跟你拼了!喝——” “愚蠢。”永夜皇吸收气劲,一掌击中他的胸口,将武敛君打飞出去,“盟主,你想到对策了吗?” 玄之玄心知必须妥协,不然自己性命难保,只得向苗王请求道:“恳请苗王释放俏如来,让师侄诛杀永夜皇,戴罪立功!” 苍越孤鸣看向忘今焉:“国师,你认为呢?” “俏如来是中原通缉犯,本该在两日后移交尚同会。”忘今焉质问玄之玄道,“现在盟主要求放出俏如来,就不怕他趁乱脱走?若是丢失人犯,这个责任要由谁来承担?” “自然是由尚同会承担。” 忘今焉不依不饶道:“若是俏如来逃走后危害苗疆,这个责任又要由谁来承担?” “国师,现在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玄之玄盯着忘今焉的双眼,“(老大,你真要逼得这么绝?)” 忘今焉毫不退缩地与之对视:“(是你逼人太甚。)” “(我死了,永夜皇也不会放过你!)” “(你死了,永夜皇才会离开苗疆。)” 剑无极低声对雪山银燕道:“真是狗咬狗,一嘴毛。笨牛啊,我们听大姐头的,看戏就好了。” “嗯。” “盟主,本皇不喜欢你的答案。”永夜皇冷冷看着玄之玄,“不如本皇给你一个答案——当场自尽。” “嗯?!” “你当场自尽,吾即刻离去。”永夜皇的语气透出愉悦,“牺牲自己,成为英雄,让世人永远记住你的名字,英勇牺牲的尚同会盟主、维系中苗和平的英雄——玄之玄。” 赤羽眼神复杂地看着永夜皇:“(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你是要俏如来……成为英雄。)” “玄之玄,你愿意为了救尚同会的侠士而牺牲自己吗?”说完,永夜皇一掀龙纹披风,赫赫魔威直逼尚同会,压得诸位侠士面色惨白。 “盟主……”一个尚同会侠士犹豫着开口,“我们会记得你的牺牲。” “盟主……”又一个尚同会侠士不忍地说道,“请你拯救我们!” “盟主……” 玄之玄不禁踉跄后撤,额上流下豆大的汗珠:“(好毒的局,你们是要联手逼死我!)” 永夜皇故作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你能牺牲别人,不能牺牲自己?” “(玄之玄不能死在苗疆。)”铁骕求衣向苍越孤鸣行礼道,“王上,铁骕求衣认为可放。” 闻言,赤羽将目光转向铁骕求衣:“(军长竟然是……)” 忘今焉难以置信地看着铁骕求衣:“(老二!)” “喔?”苍越孤鸣眸光闪烁,“为何?” “俏如来虽是苗疆囚徒,却是尚同会通缉人犯,既然尚同会揽责讨要,苗疆也无强留的道理。” 玄之玄还没来得及松气,便听铁骕求衣接着说道:“一旦移交,中原事务与苗疆再无关系,苗疆也不需要对尚同会的安全负责。” “(老二,你……)”玄之玄只感觉孤立无援,恨不得拉着所有人下水,“如此说来,永夜皇谋夺王权一事,苗疆也不追究了?” “你弄错了一件事情。”苍越孤鸣闭了闭眼睛,说道,“孤王早就知晓她的身份,是孤王要她隐姓埋名,与我一同守护苗疆,偿还魔世侵略之过。” “原来是这样。” “如果永夜皇能守护苗疆……” “可恶,为什么要揭穿啊!” 永夜皇震惊地看着苍越孤鸣,完全没料到他会维护自己,更没料到他能在不经意间破坏她的算计。 苍越孤鸣察觉她的视线,回过头来看着永夜皇:“(明姑娘,孤王与你一同承担。)” 玄之玄面露气愤:“苗王是要袒护永夜皇了?” “孤王并无这样说。”苍越孤鸣吩咐叉猡与忘今焉道,“叉猡将军,传孤王指令,国宴取消。国师,前往大牢释放俏如来。” “王上……”叉猡俯首领命道,“是。” “微臣领令。”忘今焉低下头掩藏眼中的精光,“(那封信……俏如来,不能交给玄之玄。)”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戏入高潮 国师下场 “(俏如来不能就这样交给玄之玄。)” 永夜皇嘲讽地看着玄之玄:“你天真的让吾不忍欺负你。俏如来散播血纹魔瘟,设计诬陷你为黑瞳之首。这样的阴谋家,有可能挽救你的性命吗?” “我相信师侄会尽弃前嫌……” “他自身都难保了,如何保你?”永夜皇吸来血戮擦拭剑身,“更何况,吾也是默苍离的徒弟,你说,他是帮你,还是助吾?” “什么?永夜皇是默苍离的徒弟!” “这么说来,救命水……救命药……真是恶毒啦……太恶毒了!” “果然是师徒,一丘之貉,同样卑鄙!” “原来是你!我就说,师侄乃是忠良之后,怎有可能是背后主谋?”玄之玄自知别无选择,只能顺着她的话说道,“真正的阴谋家、黓龙君的同谋,就是你——血月孤红!” 变生突然,众人错愕,未料局势变化如斯。眨眼之间,真正的阴谋家竟已浮出台面。 永夜皇好笑地看着玄之玄:“喔?愿闻其详。” “你是阴阳宗主的义妹,又是默苍离的徒弟。”玄之玄义愤填膺地说道,“两位道者生前有言,血月孤红是杀害神君的帮凶,这一点靖灵君也可以证实。” 靖灵君看着永夜皇的剑说道:“无情葬月曾借用这口剑与吾交锋,此剑的邪气吾再熟悉不过。邪气入体污染血液,流经处穴脉爆冲,旁人根本无从模仿。神君死于剑伤,身上全是沾染邪气的特征。血月孤红不是帮凶,她就是元凶之一。” 玄狐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那不是邪气,那是血戮的执念。” “现在不是讲这个的时候。”永夜皇冷眼看着玄之玄,“就算是本皇杀的玉千城又如何?最多只能证明道域之乱与吾有关。若是道域想要寻仇,吾永夜皇随时领教。” “你承认了,很好!”靖灵君凛然说道,“血月孤红,交出天师云杖!” 飞渊一震,看了看靖灵君,又看了看永夜皇,最终沉默着低下头。 剑无极忍无可忍地质问道:“没你是哪一只耳朵听见她承认了?人自说自话也要有一个限度!” “剑无极,她是你的师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玄之玄背过身侧目说道,“但理解不代表能容忍你的包庇,尤其是你们犯过一次错误的情况下。” “你这个矮……” “吵死了!”永夜皇一抖披风,横剑指着玄之玄,“你还有什么遗言,一次交代清楚。” “还不够清楚吗?是你私藏天师云杖,隐藏道域血案的秘密,杀人灭口,散播血纹魔瘟,嫁祸于俏如来……” “等一下,你说吾嫁祸俏如来?”永夜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是吾的师弟,吾为何要陷害他?” 玄之玄煞有介事地说道:“师侄大义灭亲,诛杀师门叛逆。你想要为默苍离报仇,却又不敌诛魔之利,只能行此卑鄙手段,误导师侄的调查方向,将矛头指向驱逐魔世的我,一举铲除两大仇敌。” “嗯~”永夜皇的语气显得异常愉悦,“证据呢?” “你为了陷害俏如来,曾装作感染血纹魔瘟。血纹魔瘟来自魔世,你是魔世之主,以你的本事,怎有可能感染魔瘟?如果魔瘟连你也能感染,那你又是如何治愈魔瘟?如果你能治愈血纹魔瘟,那南溟广虚道者以及那数百无辜又是为何惨死?” “吾是魔,杀人需要理由吗?”永夜皇的眼神毫无波澜,“证据不足,接着说。” “第二个证据,就是四方山剑决。”玄之玄看着面无表情的玄狐,“为何师侄与玄狐的剑决会传成你与俏如来?就是你歪曲消息,利用自己的名号引来群侠,要在众人面前坐实他散播魔瘟的罪名,令他身败名裂。那个救走俏如来、试图让我们感染魔瘟的人就是你!” “喔?那他为何不揭穿本皇,任由自己身败名裂?”永夜皇的目光略显嘲弄,“吾救走俏如来,难道不是说明,他与本皇是同谋?” 玄之玄一脸悲愤地说道:“师侄直到最后才明白真相,却为时已晚。若是当众揭穿你的阴谋,难保你不会开始惨无人道的屠杀。为了保护无辜,师侄只能背负冤屈,另觅良机洗脱罪名。你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来到苗疆,一来找到杀死俏如来,铲除心腹大患;二来潜伏苗疆,伺机破坏中苗和平!” 此言一出,全场惊骇,议论纷纷。永夜皇听着英雄与邪魔的字眼,面具下的朱唇微微翘起。 “那黑瞳首领、影形与骨痕的事,你又要如何解释?” “我说过了,这是你的误导。”玄之玄将自己的罪责也推给永夜皇,“根本就没什么黑瞳首领,或者说,你就是黑瞳首领。你是修罗帝尊,黑瞳是你的伥鬼,不止俏如来,我们所有人都被方独白骗了!你是阴阳宗主的义妹,用咒命七罡字设局灭口的人也是你!” 永夜皇满意地鼓起掌来:“精彩。现在本皇只有一个问题,你们要怎样送走本皇呢?” 话音甫落,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语气中似有化不开的悲伤:“这就是……你的局吗?” 永夜皇内心一颤,身体瞬间变得僵硬,好在外覆的黑甲掩饰住一身异样,让她看起来仍是那个冷峻的魔皇。 俏如来重新问了一遍,语气恢复一贯的冷静:“这就是你的局吗?” “很久没见。”永夜皇冷淡地转过身,看向忘今焉身后的人,“俏如来,吾的师弟、宿敌。” “啊?俏如来来了,太好了,这下有救了!” “俏如来啊,我们知晓你是被冤枉的,快诛杀这个妖女啦!” “俏如来……” 苍越孤鸣不禁暗自感慨:“(为了一个人,不惜与天下为敌。俏如来,你是何等幸运,能得明姑娘这般周护。又是何等不幸……)” “诸位莫急。此地是苗疆地界,一切都应请示过苗王再行动。”俏如来向苍越孤鸣行礼道,“事关中苗道三境,俏如来希望苗王主持公道,让道域动乱、修真院的血案原因,拨云见日。” “嗯?”苍越孤鸣故作疑惑地问道,“道域之乱的真相不是已经公诸?难道真正的阴谋家不是永夜皇?” “是啊,师侄。”玄之玄盯着俏如来的双眼,“是永夜皇为遮掩道域真相,引人散布血纹魔瘟,嫁祸于你。我知晓你挂念师门情谊,但是证据确凿,你还想为永夜皇辩解什么?” “俏如来为何要替宿敌辩解?”俏如来瞥了一眼永夜皇,向玄之玄俯身行礼道,“玄师叔,过去俏如来受到永夜皇误导,怀疑于你,而今误会冰释,请原谅俏如来不敬之处。” 玄之玄换上一副师门情深的模样:“哈,师侄这句话真是让师叔背脊一凉。师叔汗颜,竟然受人挑拨,误会了师侄你。” “正如玄师叔所言,血纹魔瘟是永夜皇散播,目的是遮掩道域真相,陷害俏如来。”俏如来转身看着苍越孤鸣道,“但是俏如来要揭穿的,是道域动乱的真相!” 苍越孤鸣闭了闭眼睛,说道:“真相,孤王要听。” 靖灵君忍不住追问道:“道域动乱的真相是什么?” 俏如来看着靖灵君说道:“修真院血案,一百六十六名学童怎能同样受招,无一幸免?这是第一个疑点。” “怎样解释?” 俏如来手执佛珠作势道:“原因是因为,在那日之前,他们就被下了迷药。” “你如何证明?” “我有证据。” 沉默已久的永夜皇突然开口:“你讲的证据,莫非是有人亲眼目睹下毒的过程,或者看到下毒的人?” 忘今焉迫不及待地配合道:“甚至,下毒者利用本身有特殊的身形,混入学童之中下手?” 玄之玄惊怒交加,瞪着忘今焉:“(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做好被揭穿的准备了吗,老七?)” 俏如来没有否认忘今焉的话:“有这种可能。” “(这个人……就是我?!)” “甚至,下毒的人,是当初的幸存者之一,一个为了自己,不惜杀害这么多同窗的人。” 靖灵君马上联想到无情葬月:“你讲的那个人,是无情葬月?你讲你有证据,证据在哪里?” “一个人证,来自道域、经历修真院惨案,唯一知晓所有的真相,却不得不忍辱负重,隐姓埋名多年的人证。这个人就是……” 永夜皇接着俏如来的话说道:“无情葬月。” “你们……”忘今焉立刻明白了什么,大受打击地后退一步,“这是一个局!” 话音甫落,无情葬月携修儒出现。俏如来与永夜皇对视一眼,同时回忆起之前的布局。 『凰儿,我们苗王宫再见。』 『除了赖账,她没说别的话吗?』 『就算赢不了这场赌注,你也不能提早认输,本皇不准你认输。』 “它没自己离去,所以我找来了。”无情葬月化出血戮还给永夜皇,“多谢你,杀生之剑,还有,风月无边。” 『允你,几天?』 『三天后,来此取剑。』 『不用,时限到了,它会自己回来。』 『三天,只要三天。』 永夜皇手里的剑散作血气,莹如晶玉的血戮入手,一股骇人剑意震慑四周,正是戢武道的力量。 “难道师尊与义兄不是凶手?道域血案的真凶到底是谁?!”永夜皇将血戮收入身体,沉重的威压倏尔消散,然而生物本能的畏惧依旧萦心不散。 “是,我要指证的凶手,残忍杀害修真院院童的真凶、引发道域内乱、私藏天师云杖,就是你——苗疆国师,非然踏古忘今焉!” “你在胡说什么!”忘今焉紧张地向苗王求援,“王上!” 然而,苍越孤鸣闭上眼睛,没有回应忘今焉。 无情葬月向苍越孤鸣行礼道:“无情葬月参见苗王。” 经由修儒证实,无情葬月并未痴呆。装疯多年,只为引出血案真凶——诈死带着云杖离开道域的辅师琅函天。 局势逆转,始料未及,玄之玄趁机落井下石,将影形之事推给忘今焉,报复老大背叛同志之举。 忘今焉极力辩驳,不料无情葬月有信为证。不是俏如来用以哄骗忘今焉、声称是黓龙君留下的书信,而是无情葬月的父亲——岳万丘亲笔所写,藏在血不染的剑柄之中、记载当年真相的证据。 “交我!”靖灵君接过血信仔细查看,“真正是前任执剑师岳万丘的手笔,信中记载了他发现玉千城与琅函天勾结、杀害修真院学童的阴谋。” “义父要苦劝玉千城回头,但他不愿回头,与琅函天杀了义父。但他们不知,义父早就将信藏入血不染的剑柄之中。” 靖灵君不解地询问无情葬月:“你为什么称你的父亲为义父?” 无情葬月转头不答,不想当众揭穿这桩丑闻。 忘今焉仍是不放弃狡辩:“这证明了琅函天的阴谋、黓龙君的清白,但不能证明老朽就是主谋。” “那你为何对我下迷药,让我心性狂乱,险对叉猡下杀手?” “这是片面之词。” 苍越孤鸣故意维护忘今焉道:“就算你们所言是真,那也只是道域的事情,国师并未危害到苗疆。” 靖灵君一听,语气变得不善:“那苗疆是要为忘今焉,与道域宣战吗?” “国师,当此之时,孤王该为国,还是为情?夫子对苍狼有教育之恩、辅佐之情,无论如何,孤王都会保你,但是……”苍越孤鸣话锋一转,质问忘今焉道,“为什么,你要杀害岁无偿?自天牢放走无情葬月、夫子迟迟找不到那个人——是孤王!” 忘今焉震骇得后退一步:“是你!王上,你早就怀疑老臣了!” 苍越孤鸣背对忘今焉说道:“我没怀疑任何人,但是夫子,是你教我为君之道,不能尽信于人。背叛,伤害,孤王看得很多了。” “啊?!” “夫子,从今以后,请保重自己,苍狼无法再偿师恩。”苍越孤鸣向忘今焉深深鞠躬,随后毫无避讳地对着永夜皇道,“明姑娘,答应你的事孤王做到了,希望你能记住与孤王的约定。” 闻言,俏如来不由自主地看向永夜皇,却是看不清面具下的神情,只听见她用森冷的魔音说道:“我不会忘记。” 苍越孤鸣的眼眸点染暖意:“修儒,闲暇时,再来王府作客吧。” “啊?王上……是!” “众军,回府。”苍越孤鸣转身看向铁骕求衣,“军长,陪孤王散步,如何?” 铁骕求衣一惊,猛地看向永夜皇,却见她对自己敲了敲面具,俨然承认了她的所作所为。 “臣之荣幸。”铁骕求衣俯首行礼道,“王上,请。” 永夜皇收回目光,扫视着在场众人:“现在,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第一百五十章 天门封闭 神秘来客 忘今焉深陷困境,在场大多数皆是结怨之人,对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尤其是无情葬月与永夜皇。 “忘今焉,随靖灵君回道域,否则……” 靖灵君正欲上前拿下忘今焉,途径无情葬月时遭其拦阻:“这个仇,是我的。” “老夫果然老了,太过小看少年人。”忘今焉拄杖后退,看着玄之玄说道,“盟主,你要坐视老朽死在眼前吗?” “这是道域事务,让道域的人决定。”玄之玄威风凛凛地说道,“永夜皇,你散布血纹魔瘟,罪无可赦,纳命授首吧!” 永夜皇将他的话置若罔闻:“玄狐,我们走。” “飞渊?” 飞渊看了看无情葬月,又看了看靖灵君,对着驻步等待的玄狐道:“你们先走,我会去找你们。” “嗯。”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玄之玄命令俏如来道,“师侄,快拦下他们!” “如果本皇是你,马上赶去天门。”永夜皇挽住玄狐的胳膊,不咸不淡地对玄之玄道,“做人失败的鱼让吾转告你,那口沧海珍珑也该物归原主了。” 玄之玄浑身一震,顾不得下令便急奔离开,留下一脸深思的俏如来,与满脸讶异的尚同会侠士。 “盟主?!” “哈哈哈……”永夜皇带着玄狐化烟消失,“峰峦尽处待云升,皓魄当空照广陵。毕竟沧桑谁可避,何如一粟寄鲲鹏。” 听闻熟悉的诗号,武敛君震惊抬头,看着永夜皇离去,一双拳头不由攥紧。 “大……”雪山银燕及时收住了话,上前检查俏如来的伤势,“大哥,你有要紧没?忘今焉有没对你动手?” “银燕,我没事。”俏如来收拾心情,看向正在交战的两人,“我与玄师叔之间,还有许多的事情未完结。诸位,请。” 雪山银燕不放心他独自前往:“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武敛君放下混乱的思绪,指挥尚同会众人道:“先回尚同会,等候盟主指示。” 神田京一疑惑地看着剑无极:“你怎还留在这,不跟你那个好麻吉一起去?” “呃~”剑无极看向静立在旁的雨音霜,“这个笨牛啊。霜,你是回黑水城,还是一起去还珠楼?” “去还珠楼吧。”雨音霜平静地行礼道,“信之介大人,神田大人,霜先离开了。” “霜,吾想说的只有一句话——西剑流永远是你的靠山。” 神田京一补充道:“以后,若是那个雪山银燕敢欺负你,你一通信,我们就从东瀛赶回来替你教训你。” 雨音霜一震:“啊,是!” “都走了……”飞渊按下心中的一点失落,专心迎战手执云杖的敌人,却在下一刻如遭雷劈,“坏了,玄狐一走,我是要按怎拔剑啊?” 无情葬月将视线转向飞渊:“随心不欲的涵义——己所不欲,随心而至。运使压抑的根本,执着不在心中,随意而为。” 飞渊迷茫地看向无情葬月:“啊?什么意思?” 无情葬月没有回答飞渊的话,紧跟靖灵君追杀忘今焉离去,留飞渊一人在原地与随心不欲较劲。 神田京一不解地询问赤羽道:“军师,为何阻止我,难道就这样让那个奸面的逃走?” “苗疆、道域、中原,皆无他的容身之所,他难以逃脱。”赤羽不疾不徐地解释道,“现在让他死了,未必是件好事。” “他做了这么多坏事,死了不就是最大的好事?” “忘今焉既然与孤血斗场有关,就必然有一股属于自己培植的势力。”赤羽意味深长地看向王府,“如果现在杀了忘今焉,忘今焉手下的势力,可能会被其他九算吸收,甚至在苗疆内部造成动乱。” 神田京一点了点头,转脸注意到飞渊:“人都走光光了,你怎还留在这?” “怕你们在这里寂寞嘛。”飞渊尴尬地摆了摆手,化作一道残影离开,“再见了,姿势一百的!” “哇,这下真的都走光光了。”神田京一看向赤羽道,“军师,我们现在要干啥?” “先观察局势再说。”赤羽向着苗王府走去,“苗王与军长散步许久,也该分出一个结果了。” “是!” 荒野树林,玄之玄奔赴天门,一路上暗骂不止:“(可恶,希望还来得及。)” 苗王大婚之日,也是鳞王将梵海惊鸿交出之日。现在想想,不是凑巧,是永夜皇与欲星移的算计。 在他只顾与忘今焉互相捅刀之时,欲星移已经和永夜皇暗通曲款,破坏他彻底掌握天门的计划。 “寄鲲鹏,根本就不是老三!”玄之玄恨得咬牙切齿,“是你,永夜皇!” 与野心最大的老大合作只是幌子,真正与她合作的人是老二、老三。忘今焉从头至尾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想到这里,玄之玄忍不住怒吼出声:“可恶啊!” 玄之玄用轻功极速狂奔,终于在天门彻底闭合前,赶到了达摩金光塔的入口。而在逐渐封闭的入口前,一道人影等候多时,周身环绕金色佛言,正是金刚四正之招——怒相行深。 “魔由心,慧刃斩红尘!”法涛无赦将佛言汇聚掌中,“恶无赦,法轮护修身!喝啊——” 玄之玄猝不及防,硬接法涛无赦蓄势一掌。随着一声惨叫,玄之玄倒飞出去。天门在他的眼前砰然闭合,圣光灿然,不能目视。 天门封闭前的最后一幕,是法涛无赦挺直的脊背、梵海惊鸿染血的面容,以及被锦烟霞轰出天门的沐摇光。 “天门……噗——”玄之玄落地呕出一口血,不敢置信地望着气罩,“封闭了!” “(算算时间,天门已经封闭了。玄之玄赶过去,应该刚好吃了一个闭门羹。)” 永夜皇与玄狐回到金雷村,正好在村口遇到常欣。看到许久未见的朋友,常欣立刻高兴地迎上前。 “啊,你们回来了。”常欣疑惑地看向两人身后,“嗯?怎不见飞渊,她没回金雷村吗?” “她还有代志要处理。”永夜皇询问常欣道,“玄狐离开的这段时间,有什么陌生人来过金雷村?” “只有一名叫作寄鲲鹏的先生来过,他还带着一位大师。”常欣将事情告知两人,“听说那位大师是一步禅空的同伴,他们是专程来见一步禅空。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人来过了。” “嗯,多谢你,常欣姑娘。” 告别常欣与玄狐后,永夜皇回到自己的房间。久没人住,桌面却是一尘不染,显然有人在她不在的期间为她打扫房间。 “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永夜皇感慨一声,散去漆黑的铁甲,恢复本来的面貌。 明渊凰脱下珠冠凤袍,将其折叠好收入空间。女人从怀中取出佛珠,盯着悬在手上的琉璃,不禁回忆起那天的意乱情迷。 “竟然……失策。”明渊凰将佛珠缠上手腕,重新戴好永夜皇的面具,“中、苗、佛、道,俏如来,你猜到吾的下一局了吗?” 尚同会之中,玄之玄带着怒气回返,无视尚在殿内等待的俏如来,发布了对永夜皇的通缉令。屏退多余的耳目后,师叔侄两人撕下伪装,跳过客套,直接切入正题。 “请师叔将尚同会交还给俏如来。” 俏如来心知,玄之玄不可能移交一手创办的势力,却也不可能将自己拒于尚同会之外,因此讨要了一个副盟主的职位,准备在尚同会与玄之玄正面交锋。 利用冥医遗留的白纸与玄之玄交换最后一名九算的信息后,俏如来就催促玄之玄向群侠引荐自己副盟主的身份。 “钜子门下果真都是铁石心肠。”玄之玄忍不住嘲讽道,“你的情人为你遭受通缉,你却迫不及待地与我共事。” “俏如来是心系玄师叔的性命。”俏如来手执念珠摇了摇头,“忘师叔一死,玄师叔就会成为凰儿的下一个目标。师叔,你可要好好保护俏如来,这样,俏如来才能好好保护你啊。” “哼!” 俏如来以副盟主的名义拜访海境后,玄之玄便怒冲冲去尚贤宫找老大、老三算账,却是被关注局势的凰后好一顿嘲讽。 凰后的声音从幕后传来:“日理万机的尚同会盟主,怎会突然大驾尚贤宫,还带着一身的怒气?怎么了,你的合作对象给你气受了?” “合作?!”玄之玄的怒气瞬间爆发,“她确实与我合作,但她还同时跟老大、老二、老三合作!” “我听说了,老大阴谋败露,老二身份暴露,至于老三……哈。”凰后慵懒的语气充斥嘲讽,“承认吧,老七,你被玩弄了,而且,还在继续。” “我来尚贤宫不是要听你的挖苦!” 凰后的语气中似有惊奇:“不是来听挖苦,难道是来谈合作?你不是已有合作对象了?” 玄之玄气急败坏地叫道:“老五!” “老七,你知道你像什么吗?”凰后对他冷嘲热讽道,“就像一个无能者,借着愤怒掩饰自己的无力。” 玄之玄极力压下自己的怒火:“我告诉过她尚贤宫的位置,她也知晓你——凰后。” 凰后以拇指擦过娇艳的唇:“老七,你是在跟我炫耀,你是如何出卖同志的吗?” “这不是炫耀,这是胁迫!”玄之玄的话透出明显的威胁,“你知晓她跟我提议,该怎样对付你吗?” “哈,杀了我。” “你是最后一名九算,永夜皇迟早会找上你。”玄之玄透过帘幕看向凰后,“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臣服,二是死。” 凰后毫不在意玄之玄的威胁:“或者,我有更好的选择。” “难道你也想跟她合作?”玄之玄不敢置信地说道,“你没看到老大的下场?” “老七,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与老大。”凰后用手背拂过自己的面,“迫于威胁的合作,从一开始就是低人一等,莫怪你还在这里跟我虚张声势。” “老五!” “其实,你还是有办法的。没人可以抓到影形,只要你放下盟主的位置化身重来,永夜皇就没你办法了。”凰后说到这里突然娇笑一声,“哈,也许她真有办法。老七,善自珍重。” “看来你仍是准备作壁上观了。”玄之玄背剑离开尚贤宫,“哼,我绝对不会这样就认输。” 玄之玄离开之后,一道身影缓步踏入,英姿俊朗,气度不凡,行进间带起不寻常的风。 “你,怎样看呢?” 来者独特的声音在尚贤宫响起:“放不下权力,一开始他就被俏如来用饵钓住了,所以俏如来才不着急对付他,因为他始终在钩线之中。” “那另一名怪物呢?” “天罗地网,”来人将手背在身后,“无处可逃。” “你终于来了,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你了。” 帘幕飞起,帘后一道曼妙身姿,九算最后一人终于现身,正是羽国九算——凰后。 “你想钓人,还是钓鱼,或者,钓怪物?” “临渊垂钓,钓的不是怪物,而是深渊。”来人坐上尚贤宫正中的木椅,“饵食已经布下,她会自投罗网。脱离了那股深渊,怪物也只是怪物。” 凰后看向坐在钜子之位上的男人:“你是深渊,还是怪物?” “我是——雁王。”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访海境 乞罗八景 太虚海境,紫金殿内,鳞王正坐在海皇椅上烦心,便听鳞族士兵入殿通报:“启禀王上,尚同会副盟主俏如来求见王上。” “尚同会,副盟主?”鳞王沉吟了片刻,说道,“请入。” 鳞王自王座上站起迎客,只见一位神秀俊朗的白发青年缓步而来,正是史艳文的儿子,俏如来。 “俏如来参见鳞王。” “上一次你来到海境,还是重伤昏迷,奇特的伤势让太医令都束手无策。”鳞王打量着神采奕奕的俏如来,“如今一看,气宇轩昂,与令尊……啊,该说是你的伯父有相似之处。” 想起永夜皇盛怒一掌,俏如来不由轻触胸口:“那段时间,多谢鳞王收留。” “你该谢的人是师相。”鳞王一双眼内尽显透彻,“也许,还有永夜皇。烛龙——山海经所载创世之神,若非她手下留情,我们也不可能有机会在此闲聊。” 俏如来的心跳忽漏,语气却是不露破绽:“俏如来是该感谢师相,烦请鳞王引荐。” “引荐师相之前,本王还想问一件事——始帝鳞的下落。”鳞王走至俏如来的身前,“藏镜人曾允诺归还始帝鳞,但是后来杳无音信。作为他的侄儿,你是否该给本王一个交代?” 俏如来并不打算隐瞒鳞王:“实不相瞒,之前为了对抗永夜皇,始帝鳞已铸入墨狂之中。” “墨狂?”鳞王想起墨鲁两家的使命,“诛魔之利。” “是,墨狂正是护世之兵,诛魔之利的一部分。”俏如来不卑不亢地说道,“如今魔世已被封印,如果鳞王想讨回始帝鳞,俏如来会请废苍生前辈设法取出。” 鳞王似笑非笑地说道:“魔世是被封印了,但是永夜皇还在。” 俏如来默然不语。 “罢了,始帝与鲁墨两家甚有渊源,铸造诛魔之利更是始帝遗命。”鳞王通情达理地挥了挥手,“就当是海境偿还龙涎口的人情。去吧,师相在浪辰台。” 俏如来向鳞王俯身行礼:“多谢王上。” 俏如来循着指引来到浪辰台,一眼便看到站在内中的欲星移:“欲师叔。” 欲星移转身看着俏如来:“我听说了你的事情了。逆境之时,还能扳回颓势,当真不易。事后回想,也许我们始终是低估你了。” “师叔赞缪了,俏如来特来向师叔说谢。”说完,俏如来向欲星移微微屈身。 欲星移故作无知:“谢什么?” “至少有三件事情可谢,当日,玄师叔设计陷害,师叔未出手配合,否则,俏如来便难脱生天。” “我出不出手都不会改变结果,因为关注你的那个人不会让你一败涂地。”欲星移抬起碧玉如意示意道,“你要谢,该谢她,还有一步禅空。” “第二谢,谢师叔周护菩提尊大愿,护住金雷村与锦烟霞。” “龙涎口绵延至海境,这是天意。”欲星移指了指天,又指了指俏如来,“那个人让你告知我,这是因果。” “第三谢,谢师叔救下金刚尊、设计保护天门。” 欲星移再次撇清干系道:“那是寄鲲鹏设计陷害、梦虬孙恣意妄为,与吾更是无干。” “阿嚏!”被欲星移提到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一个喷嚏。 “寄鲲鹏……哈。”俏如来轻笑一声侧过身,“师叔是决意置身事外了?” 欲星移看着俏如来说道:“俏如来,你对你的师叔了解多少,又对墨家了解多少?” 俏如来转过身看着欲星移:“师尊只留给我一本墨迹,简略交代了墨家历史与九算的事情。甚至师尊以死引出你们五人,也是之后从冥医前辈的身上得到的情报。” “你继承为钜子,背负墨家维持九界安定的职责。但你的师尊,却没对你交代关于墨家的事情,你想,是为什么?” 俏如来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师尊希望墨家永远沉埋。”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的师尊与九算始终是冲突。” 九算虽无真心,却有着相同的理念——让墨家成为显学,不再沉埋。共同的理念将九算团结,联手将背离的钜子驱赶。 玄之玄也好,忘今焉也罢,都是渴望掌握权力。铁骕求衣为了墨之一国的理想,而他欲星移是为了让鳞族接受墨学,唯独凰后目的不明。 欲星移将凰后的秘密透露给俏如来:“我知道她之所以按兵不动,并非是想隔山观虎斗。而是她在等,不是等一个时机,是等一个人。” “什么人?” “与那个人同样的人。”欲星移回忆着凰后的话,“她在期待,怪物与怪物会面的那一刻。我也很好奇,究竟谁才是最接近你师尊的人。” “她不是怪物。” 欲星移的语气意味深长:“也只有你这么认为。” 俏如来捂着心口的同心髻说道:“她是俏如来的妻子。” 欲星移惊讶地看向俏如来,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笑:“哈,也只有你这么认为。” 俏如来一震,询问欲星移道:“凰儿来到海境了?” “中、苗、佛、道,所以你理应如此地认为,她会来到太虚海境。”欲星移意有所指地提示道,“俏如来,当你按照常理测度一头怪物时,你已经坠入她设下的思维陷阱。” 俏如来思忖了片刻,向欲星移行礼道:“多谢欲师叔指点。” “我不是指点你,我只是不想再当代罪鱼了。”欲星移转回原来的话题,“回到先前的问题,中苗道鳞已有所属,老五负责的是哪一个地界。” “非是佛国,非是魔世,那只能是……” “正是,羽国。”欲星移确认了俏如来的猜测,“她是最后一个,与你师尊交锋的九算。” 就在俏如来闭目思考之时,欲星移突然口吐惊人之语:“俏如来,你还记得羽国志异吗?” 永夜皇将手中的书合上,看着名为羽国志异的书,正是神蛊温皇对她那本《关于天下第一剑不得不说的二三事》的回礼。 当初她还给凤蝶的是复制品,开玩笑,温皇那个吝啬鬼送的东西哪有可能还回去。 “故事中的雁王……”永夜皇心不在焉地敲着桌面,“没通过铸心的失败品,做不到一视同仁的舍得。九算,失败中的失败,做不到一视同仁的不舍。” “不希望舍弃感情,却又要压抑感情。”永夜皇将羽国志异收起,“你还真是一个……我们都是一个有病的人。默苍离啊默苍离,你到底是将我留给俏如来,还是将俏如来留给我呢……” 欲星移对着正要离开的俏如来说道:“也许,她是你师尊留给你最好的礼物——敌人,或者同道。早在出发羽国前便开始筹划,准备送给他未来的传人,只不过那个人刚好是你。” 俏如来想起随身携带的棋盒:“不是刚好,是注定。这是我的命运,是史家人的天命。” “俏如来。”欲星移看着俏如来的双眼,“你可知,你还有一名师兄?” 永夜皇抚摸着手腕上的佛珠:“俏如来,你走了一条比你师尊更艰难的路,幸好,你不是一个人。我将化身黑暗,毕生追逐,衬托光明,成就……” 尚贤宫内,雁王抬起一双昏暗的金眸:“英雄……” “嗯?”永夜皇的视线穿透房屋,锁定在入村的少年身上,“微弱的龙气。” “应该就是这里了,伯祖父的情债啊……”梦虬孙看着指指点点的村民,不爽地摸了摸头顶的巨角,“结果还是到哪里都一样。” “咳。”梦虬孙清了清嗓子,尽量表现得很和善,“大家好,我不是妖怪。我叫梦虬孙,来自鳞……” 话未说完,村民惊慌四散。 “族……” 冷风吹过,灯笼滚地,梦虬孙尴尬地原地张望:“欸……有人吗?拜托应一声啦。” 一阵冷冽的剑意弥漫进逼,熟悉的气息让梦虬孙讶异回头,竟是看到玄狐自村内走出:“看到鬼,你怎会在这?!” “带武器来金雷村。”玄狐握住风华绝代的剑柄,“嗯……” “玄狐啊,别太紧张了,这个少年人看起来没恶意。”长老与常欣、清伯与小七接连走出,打量着这个自称鳞族的少年。 小七看着梦虬孙头上的角:“哎哟,真正有角耶,难道是魔……” 梦虬孙一脸凶恶地瞪过去:“嗯?!” 小七被梦虬孙吓得后退几步:“没啦……” “看到鬼!”梦虬孙指着魔气浓烈的玄狐道,“我是鳞族,他才是魔族,你们不怕他……” 梦虬孙还没说完,便看到一道黑影走至屋外,惊得掏出洞庭韬光戒备:“看到鬼,你们居然藏了这么一只大尾仔!” 常欣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别担心,他们都不是魔啦。” “这么强大的魔气,还讲不是魔?!”梦虬孙大吃一惊,忍不住擦了擦眼睛,“稍等一下,黑衫、铁面、血瞳,哪会这么像传闻中的……” “看到鬼,永夜皇!”梦虬孙舞动洞庭韬光,竟向永夜皇发动攻击,“你们快去躲起来!嗄——” “啊,怎会突然就动手……别打了!”常欣看向一旁的玄狐,“玄狐,你快点阻止他们,别让他们打起来。” “嗯。”玄狐对着常欣微微颔首,拔出风华绝代加入战斗。 常欣哭笑不得地说道:“我是叫你劝架,不是叫你打架。” “劝……”玄狐扶额思索了一阵,将风华绝代插回剑鞘,“别打了。” 玄狐的劝架毫无作用,梦虬孙一棍砸向魔皇,却被其抬掌挡下。 “不想波及无辜就出来。”说完,永夜皇瞬移出村,梦虬孙飞身跟上。 “怎会这样?”常欣着急地向玄狐求助,“玄狐,你有没有办法阻止他们战斗?” “有。” “啊,太好了,快阻止他们!”常欣还来不及高兴,便看玄狐握住剑柄,“等一下,你为什么又要拔剑?” “解决梦虬孙,就能阻止他们战斗。”玄狐一脸认真地说道,“这是最有效的劝架方式。” 常欣扶着额头无奈道:“就不能不打吗?兴许只是误会……” 金雷村外,两人对峙,一者愠怒,一者淡然,战斗一触即发。 梦虬孙抽出洞庭韬光,湛蓝波光在暗夜璀璨:“永夜皇,为古岳派付出代价!” “灭古岳派是荡神灭带的人,戮世摩罗下的令,你想报仇也要找对人。” 梦虬孙理直气壮地说道:“看到鬼,他们都回魔世了,你是他们大仔,不找你找谁啊?” “说得也是,那……”永夜皇眼神一凝,一身功力不再保留,“本皇允你的挑衅。” “看到鬼,这么强的功力!拼了!”梦虬孙仰天大喊道,“臭墨鱼,我若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嗄——” 梦虬孙挥舞洞庭韬光冲上,第一剑被对手单掌挡下,掌剑相接,剑气四散,锋锐难挡。 永夜皇微一用力,震退梦虬孙之后,拍了拍肩膀的灰:“同属四龙血脉,你比锦烟霞差得远了。” “谁要你的评断!”梦虬孙讶异地看着永夜皇,“等一下,我那无缘的伯祖母也是龙?” “她是蛟龙,魔世之属。”永夜皇看着梦虬孙的角,“你是虬龙,鳞族之属。” “看到鬼,你哪会知道这么清楚?!” “欲星移没告诉你吗?”永夜皇托起烛龙之焰,“本皇也是龙之血脉,是目前为止,这世上最后一条烛龙。” 有感祖龙呼唤,梦虬孙的角发出荧光,一股未知的力量逐渐觉醒。 “烛龙……我的身体……啊——” 潜能爆发,梦虬孙无心思辨她的话,虬龙之力加成八景江湖,洞庭韬光锋芒大炽。 “八景江湖,落雁连群影!”梦虬孙抬掌剑鞘入手,奇特的剑势跳脱常理,却又暗藏熟悉的感觉。 “古岳剑法——”永夜皇化出血戮,挽花格剑,剑指抹过剑身,“岳擎北云。” 一蓝一红,双器交锋,潇湘八景,西湖十景,湖光潋滟,血云氤氲。棍剑同舞,影如雁群,剑擎北云,势破山岳。 “咿呀——”永夜皇挑飞洞庭韬光,一掌拍在梦虬孙头顶,助他平息虬龙之力。 “这口剑……看到鬼!”梦虬孙看着插在地上的血戮,“你……你是……俏如来的老婆!” 心系两人的常欣跟着玄狐来到,恰好听到了梦虬孙最后的话,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巴:“应零是俏如来的……妻子……” “看到鬼!”永夜皇猛地揪住梦虬孙的头发,“我是恁祖嬷!” “痛痛痛啦……”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代罪的龙 交换情报 “妻子……”玄狐握住胸前的水晶,淡漠的眼内情绪波动,平静的内心略感烦躁,“俏如来……” “关我什么代志……是那只牛……”梦虬孙挣扎着扯动永夜皇的手,“他叫你大嫂……你不就是俏如来的……啊,痛痛痛……” 永夜皇放开揪住的头发:“你有被你重视的人杀过,而且是三次吗?也许很快,他就会杀我第四次、第五次。” 常欣与梦虬孙一惊,听她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梦虬孙,你也不希望我叫你……欲星移的兄弟吧?” 梦虬孙一脸惊悚地看着她:“看到鬼,你怎会知道?!” “入村时,你的碎碎念太大声了。”永夜皇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而你方才也说,你那无缘的伯祖母。” 常欣不再去想俏如来,好奇地看着梦虬孙:“所以你真是欲星移的兄弟?” “是堂……兄弟!”梦虬孙纠正常欣的话,“差一个字差很远呢。” “是欲星移叫你来的?” “他叫我来,我就会来吗?看到鬼!”梦虬孙不爽地将脸扭到一边,“我是跟伯祖父的孽缘谈过了后才来的,跟欲星移无关!” 自从锦烟霞离开金雷村后,就再也没有回来金雷村。听到梦虬孙接触过她,常欣立刻探听起消息:“你方才讲的,是锦烟霞吗?她现在过的好吗?” 梦虬孙想了想已经封闭的天门:“应该还不差吧,如果你再早几天问,可能就不好了。” “嗯?” “嗯啥?”梦虬孙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本来是我在问事情的,怎会变成你在问我了?” 常欣眨动着清澈的双眼:“那你想问什么?” 梦虬孙为难地摸头斟酌:“我……” 常欣疑惑地看着梦虬孙:“嗯?很难讲吗?” 梦虬孙歪身看向永夜皇:“也不是啦,我是……” “你是想问欲星移的事情吧。”永夜皇挑起鬓发,指着梦虬孙说道,“天门之事,多谢你了。我知道做人失败鱼不会和你讲,所以本皇来替他讲这句话。” 梦虬孙又是一惊一乍道:“看到鬼,你怎会什么都知道?!还有,为什么你要叫他做人失败鱼?虽然他确实做人很失败,但是你们的关系有较好吗?” 永夜皇没有回答梦虬孙:“你听过寄鲲鹏这个名字吗?” “金刚尊有跟我讲过,说是他的救命恩人。”梦虬孙一脸气愤地说道,“我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是欲星移,他不便亲自出手,所以用化身救了人,再借我之手,让天门脱离尚同会掌握,让我成为他的代罪羔羊!” “更正,是代罪鱼,不是代罪羊。”永夜皇意味深长地说道,“啊不对,是代罪龙,不是代罪鱼。” “同样啦!”梦虬孙没好气地吐槽道,“臭墨鱼,满腹黑水,难怪加入同样满腹黑水的墨家!” “原来欲星移就是寄先生。”常欣若有所思地说道,“难怪他背着那位大师进入龙涎口后没再出来。”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关于臭墨鱼的事情。”梦虬孙回忆起自己的来意,开始向常欣探听详情,“我想知道你所看见的全部过程,包括欲星移的态度,还有事发的地点位置。” 常欣眨了眨眼睛,看向玄狐与永夜皇,似乎在询问,要不要告知梦虬孙,他们也看见了全部。 梦虬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你看他们做什么?” “本皇对满腹黑水的鱼没兴趣。”永夜皇走到安静的玄狐身边,“还是像玄狐这样,白目一点比较可爱。” 常欣无奈地收回视线,为他详细地讲述故事:“啊,我来说啦。” 玄狐面露不解地询问道:“白目?” 永夜皇一本正经地忽悠道:“白是讲话直白,目是一目了然,说你白目就是夸你单纯。” “嗯……”玄狐似懂非懂地点头,很快就学会举一反三,“可是可以,爱是爱我,你可以爱我吗?” 永夜皇一愣,一旁的常欣与梦虬孙也转过头,看向语出惊人的玄狐。 “怎么了?”玄狐的视线扫过三人,“可爱,不是这个意思?” 梦虬孙只感觉不可思议:“你是哪里来的白目,连什么是可爱都不知道?” 玄狐看了一眼永夜皇,虽然他察觉话中恶意,但还是询问梦虬孙道:“你是在夸我?” “白目其实是……”梦虬孙看着玄狐的神情,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呃,她讲的也没什么不对啦。是在夸你。” “嗯……多谢。” 一声道谢,倒让梦虬孙感到不好意思:“我只是感到好奇,你真正不知道什么是可爱?” 永夜皇看了一眼玄狐:“他连什么是爱都不知道。” “啊?”梦虬孙不敢置信地看向玄狐,“那他刚才……” 永夜皇摇了摇头:“可能是飞渊教得不好,也可能是她教得太好。” “什么意思?” “玄狐不懂感情。”常欣向梦虬孙解释道,“他想了解人的感情。” “原来是这样,难怪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你怪怪。”梦虬孙上下打量着玄狐,“但你有时看起来不像没感情,比如说刚才。” “玄狐已经改变了很多。”常欣看着玄狐感慨道,“冰剑回到还珠楼之前,有跟我说过玄狐的事,我实在很难想象以前的他。” 梦虬孙将目光转向常欣:“讲完欲星移的事情,跟我讲讲玄狐的故事。” “嗯?”常欣惊讶地看着梦虬孙,“你怎会突然对玄狐感兴趣?” 梦虬孙瞪着眼睛要求道:“问这么多做啥,要你讲就讲!”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常欣指着永夜皇说道,“如果你很想了解玄狐,可以去问应零,他们认识的时间最长。” “呃……”梦虬孙对上那双血眸,寒意瞬间爬满了后背,“我就要你给我讲啦!” 永夜皇收回了视线:“可爱,是令人喜欢的意思。人是种复杂的动物,不管自身如何复杂,总是喜欢单纯的人,如你。” 永夜皇看向听得专注的梦虬孙:“如常欣。”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能……”玄狐握住水晶项链,“爱我吗?” 听到玄狐的话,常欣停下讲述,与梦虬孙一同看去。 “能。”永夜皇闭了闭眼睛,平静地对玄狐说道,“我爱你。” “你……爱我?” 内心的渴望终于得到满足,为何自己并没任何喜悦,是他始终学不会人的感情,还是她又在欺骗自己? 这一次他没问,因为他不想知晓答案,又或者,自己已经知晓答案。 “我不知道飞渊如何教你,但我知道,”永夜皇直视玄狐的双眼,“我愿意为你们牺牲,亲人、朋友、在意的人、不在意的人。爱不一定是自愿牺牲,但自愿牺牲一定是因为爱。” “原来,你爱我。”玄狐扯出一个扭曲的表情,“很好。” “哇,你笑得也太难看了。”永夜皇摘下面具,拍了拍脸放松道,“看好了,我给你做个示范。” “嗯。”玄狐聚精会神地盯住她的脸,准备用自己的方式学习去笑。 “(看到鬼,一个比一个像鬼……)”梦虬孙收回观察的视线,叫住还没回过头的常欣,“你还在看啥,继续讲啦!” “啊?喔,好吧。” 听闻常欣讲述的故事,梦虬孙深感意外,故事中的欲星移跟他所识之人大相径庭,梦虬孙不由怀疑,真正的欲星移是被鬼魂抓去做替身了。 “说不定喔,他是被法海抓交替了。” “看到鬼!”梦虬孙应声看向身后的人,“你们跟过来做什么?” “玄狐没来过龙涎口,带他过来看看。”永夜皇回头嘱咐玄狐道,“地质脆弱,小心脚下。” “龙涎口……”玄狐举起泛着白芒的拳头,想起上次在锋海的遭遇,“很特别。” “当然特别,毕竟此地……”永夜皇的血眸亮起一圈光晕,“龙涎口的另一端是海境。” “什么?!”梦虬孙吃惊松手,刚拿出的食物落在地上,被永夜皇扫出的劲风吹入汪洋。 气流卷带海境之气回返,梦虬孙惊愕地瞪大眼睛:“啊,真正是海境!龙涎口的另一端是通往海境之下的水城。为什么我没听到这个,为什么我没听到这个啊!可恶,欲星移——” 梦虬孙长喝一声,挟怒疾步离去。若是所料不错,不是回海境汇报,就是找欲星移算账。 玄狐看着梦虬孙怒冲冲离去:“为什么梦虬孙这么生气?” “他不是生气,他是紧张、后怕。”永夜皇回头对玄狐说道,“海境是他的家,里面有他的亲人、朋友。如果龙涎口爆发,海境、金雷村一同毁灭。” “家……亲人、朋友……”玄狐抿唇说道,“不能让龙涎口爆发。” “嗯,保护好这座金身,别让任何人破坏。”永夜皇望着水域正中的金身,“菩提尊,又见面了。多亏失败鱼和生角龙,天门保住了,锦烟霞与双尊也没事,你可以放心了。” “失败鱼……”欲星移的声音自水中传来,“我是做人失败,迄今为止,做鱼还算成功。” 玄狐防备地按住风华绝代:“嗯?” “不用如此戒备,我只是游过来看看。” “不用顾守龙涎口就是悠闲。”永夜皇望着海面下的欲星移,“代罪鱼找了代罪龙,你的堂弟只怕要被人打回来了。” “那不是正好,我出不去,他进不来。”欲星移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既然相见两厌,双方不如不见。” “本皇感受到了师相的嫌弃。”永夜皇拂动耳边的鬓发,“看来师相还是对寄某耿耿于怀。” “唉呀,误会,耿耿于怀的不是我,是吾王。”欲星移故作为难地说道,“王对这位神秘的寄鲲鹏先生充满好奇,多次向我探听她的事情。欲星移万般无奈之下,只能……” 永夜皇取出寄鲲鹏的折扇:“只能出卖寄某。” “这怎能叫出卖?”欲星移毫不脸红地说道,“这叫做坦诚。” “坦然面对,自承身份,才是坦诚。”永夜皇将折扇摔入水中,“鳞族师相。” “欸~被逼自承,如何自诚?”欲星移将扇子扔出海面,“你说是吧,钜子夫人?” 永夜皇接住折扇别过脸:“本皇一向以诚待人,从不喜欢强逼他人。” 欲星移的语气透出得意:“哈,提起他,真是好用。” “哼!”永夜皇将折扇化光收起,“俏如来拜访过海境了?” 欲星移叹了口气:“托他的福,王没再向我问起你,只是看到我时,总会忍不住叹息。” 永夜皇趁机讽刺道:“听起来像老爸为儿子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皇太子确实让王操碎了心。”欲星移不留余地地抹黑道,“不过他的终身大事无需操烦,只是需要忧心可能突然出现的皇孙。” “本皇没问你们家太子鱼。”永夜皇将这名皇太子记下,“不过多谢提醒,以后吾来贵境作客,一定有多远避他多远。” “你也见过梦虬孙了,我这名堂弟……” “打住,讲回正题!”永夜皇脸色难看地转移话题,“他来找你,是不是来问凰后的事情?” 欲星移收起了戏弄的心态:“正是。” “对这名作壁上观的老五,你有什么情报可以告诉我?” 欲星移意有所指道:“能抵一个人情吗?” “能抵欲星移的人情。”永夜皇毫不掩饰话中杀机,“但是海境的人情,你必须以命去偿。” “能抵一个是一个,大不了随机应变。”欲星移波澜不惊地回答道,“老五之所以作壁上观,不是等一个时机,是等一个人。” 永夜皇闭上眼睛回忆道:“吾知晓了,本皇等她找我。” “嗯~你不去尚贤宫找她?”欲星移听出她话中含义,“也许,她也在等你。毕竟,她是最后的九算,很多意义上的最后。” 永夜皇眯起眼睛:“找她?主导权掌握吾手,是我钓人,而非人钓我。本皇会等她找我,加入游戏,或者……死!” 第一百五十三章 百里闻香 七夕巧果 一如所料,梦虬孙凄然回归,眼角还残留泪痕。见他心情不好,常欣安慰了他两句,然后无奈地摇着头,目送梦虬孙进入龙涎口。 玄狐去田里帮忙采收作物,永夜皇婉拒了村民的谢礼,回到住所之中,提起角落的扫帚打扫房间。 房门突然被人敲响,常欣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永夜皇挥袖打开房门,将手中的扫帚放回原处,“嗯?常欣,你手上拿的是……” 常欣将装着面粉等物的篮子放在桌上:“是你方才帮忙修补安婶家屋顶的谢礼。” “太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 “这是安婶的心意,以后你就别推辞了。”常欣对着永夜皇笑了笑,“要不然,要我一趟一趟地送,会很吃力。” “吾明白了,多谢。” 永夜皇将竹篮提进厨房,常欣好奇地探头张望,却见灶台干净得一尘不染,就像从未使用过一般。 “欸?你都不用吃饭吗?”常欣惊奇地张大眼睛,摇了摇桌面上的茶壶,“壶中也没水,你不会感觉渴吗?” “吾不需要吃饭、睡觉。”永夜皇回到桌前坐下,“饿渴病困都是本皇不会有的感觉。不老不死,不伤不灭,这是我的命运,是执念的代价。” 常欣一震,心口突然闷闷的:“这样活着,不会感觉寂寞吗?” “曾经是,但这十八年……”永夜皇的眼中柔似冰雪消融,“不,是遇到他之后,我一点也不会感到寂寞。” 常欣悄悄抹去眼中泪花:“能跟我讲一下,你与俏如来的故事吗?” 永夜皇惊讶地看向常欣,面对那一双清澈的眼睛,实在很难说出拒绝的话:“吾跟他第一次见面,是在三年前,九星连珠之夜……” 常欣擦拭着眼泪走出,替永夜皇轻轻合上房门:“原来他们之间……嗯?玄狐,梦虬孙,你们怎会在这?” “首先声明一点,我不是在偷听。”梦虬孙看向关闭的房门,“是你们讲了太大声,我在门口刚好听见了而已,玄狐能为我作证。” “我没想问……”常欣小声嘀咕了一句,看着堵在门口的两人,“你们是来找应零吗?” “他是来找你的。”玄狐看了看房门,直接转身离开,“我只是带路。” 常欣看着玄狐的背影纳闷道:“玄狐看起来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事情了?” “听完这个故事,心情能好才是看到鬼。”梦虬孙回头看着常欣道,“喂,从今天开始,我就住在金雷村了。你们村庄有什么代志,可以找我倒沙缸。只要分我一点吃的,什么苦工都做。” 常欣眨了眨眼睛:“嗯?你不是鳞族,不是应该住在海里?” “谁规定鳞族只能住在海里?”梦虬孙想起这件事就一肚子火,“别啰嗦,你就讲有什么忙我可以帮。” “啊,你随我来。” 地底汪洋,浪涛声中,玄狐靠近岸边,恰好遇到未及离去的人,正是为梦虬孙送来百里闻香的欲星移。 玄狐抬起玫红色的眼眸:“是你,欲星移。” “我还以为会碰见梦虬孙,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你。”欲星移的视线扫过玄狐的脸,“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你的面上会露出苦恼的神情?” “苦恼……痛苦……”玄狐扶着额头作思索状,“苦是一种什么感觉?” 欲星移惊异地看着玄狐,随即收起脸上的表情,将地上的酒坛挑给他:“这原本是为梦虬孙准备的,但我想,现在的你更需要它。” 玄狐接住酒坛询问道:“这是什么?” “喝吧,喝了你就知晓。” 玄狐解开封布喝了一口,唇齿瞬间被芬芳笼罩:“不是酒。” “百里闻香,海境有名的一种苦茶。” “苦茶,这就是……苦的滋味。”玄狐感受着舌喉间的苦涩,“应零爱俏如来,但是俏如来不爱她,她是不是感觉很苦?” 欲星移意外地看着玄狐:“你怎知晓俏如来不爱她?” “如果他爱应零,就不会伤害她,更不会杀她三次。” “他也是逼不得已。”欲星移亦是有所感慨,“人生总是很多无奈,但也是这些无奈才造就了人生的精彩。” “太复杂了,我听不懂你的话。”玄狐迷惘地看着百里闻香,“你跟应零同样,都喜欢说一些我无法理解的话。” 欲星移平静地回答道:“人生本就错综复杂,也正是因为复杂,所以无可替代。” 玄狐疑惑地看着欲星移:“身为人到底有什么是开心的?” “这就要由你自己去发现了。”欲星移转身背对玄狐道,“时间不早,我还得准备另一坛百里闻香,再会。” 欲星移离开之后,玄狐抱着百里闻香,坐在岸边的石头上,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 “苦茶,确实太苦了。”玄狐将空酒坛扔下水,头也不回地离开龙涎口。 “唉呀,喝完就扔,真没礼貌。”欲星移将空酒坛扔上岸,放下拎着的百里闻香,“倒是喝得干干净净,以后一次可能要多送几坛了。” “比起喝茶,还是喝酒最适合我。”永夜皇检视着空间口袋,“当初偷了这么多,喝着喝着竟只剩下十坛了。离开苗疆之前,我就应该问军长要个几十坛。” “罢了,没人陪,光喝酒,没滋味。”永夜皇叹息着走向厨房,“唉,为什么要送我这,本皇像是会下厨的人吗?” 说着,永夜皇摘下两只铁手甲,开始处理这一篮材料。 “七月初七,今夜,是七夕啊。”永夜皇思索着放下东西,“可能要去借一点油,还有两个鸡蛋……” 苗疆还珠楼,剑无极想起方才亲吻凤蝶,傻兮兮地笑了起来,连身后有人接近都没察觉。 一只手冷不丁拍上他的肩膀:“喂,你在傻笑什么?” “啊……啊!”剑无极吓得跳了起来,幽怨地回头看向来人,“突然给我来一下,你是想吓死我吗,大姐头?” “是你警惕心太差。”明渊凰四处扫视一圈,“银燕呢,他没跟你一起吗?” 凤蝶闻讯走出房间:“他陪霜姑娘回黑水城了。” “那还真是不巧。”明渊凰将提着的食盒放下,打开露出两个鼓鼓的锦囊,“其中一份要劳烦你转交冽风涛夫妻了。” “啊?来还珠楼还带伴手礼,都是自家人太客气啦。”剑无极嘴上这么说着,手却不老实地伸向食盒。 凤蝶眨了眨眼睛,说道:“剑无极,我看你又在讨皮痛。” “无妨,本就是送给你们的。”明渊凰撩拨了一下额发,“材料不多,只够我做出两份巧果。” “啊~是巧果啊,初七还送大礼……”剑无极震惊地看向凤蝶,“等一下,蝶蝶,今日是七夕啊!” 凤蝶害羞地扭过脸:“你才知道吗?” “原来……”剑无极恍然大悟,触嘴傻笑起来,“呵呵,呵呵,哈哈哈……” “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神经。”凤蝶真诚地向明渊凰道谢,“明姑娘,多谢你的礼物。只是大哥与大嫂不在还珠楼,可能要辜负你的心意了。” “也对,他们应该收到消息了。”明渊凰取出一袋巧果,将食盒盖好提在手上,“那我还是自己慢慢地吃。” “你不去找俏如来吗?”凤蝶善意地提醒道,“我收到情报,他又进入苗疆了。” “找他?还不如去黑水城。”明渊凰想到了什么,回头向凤蝶确认道,“对了,有人来问过忘今焉的行踪吗?” “风逍遥打探过忘今焉的下落。”凤蝶利落地将情报告知,“我们查到,忘今焉又回到苗疆,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月凝湾。” “月凝湾……多谢。” 明渊凰离开还珠楼后,凤蝶一巴掌拍醒剑无极:“人都走了,你还在笑。” “啊?走了?!”剑无极出门左右看了看,“走没人影,我还没告知她俏如来……” “我已经告诉她了。”凤蝶拿起桌上的巧果锦囊,“剑无极,坐下一起吃吧。” 深夜树林,收到情报的风逍遥欲前往月凝湾报仇,正巧遇上来寻他的俏如来。对于道域的往事,俏如来感觉并不单纯,内中还存有很多疑点。 整个事件当中,剑宗、刀宗、阴阳宗皆被卷入风波,受损最少的却是紫微星宗。如果忘今焉的目的是道域一统,如果他心目中的傀儡不是玉千城与荻花题叶,那这个与他勾结的人会是谁呢? 风逍遥回忆着风花雪月最后一次相聚,花与月饮着风月无边讲出他们的秘密。 『父亲并不知晓你与忘今焉的关系,他也是对父亲讲会让他登上道域全力的顶峰。』 『真不知他对几个人讲过。』 四人为最虚伪的友情干杯后,花与月在桃源仙境决战。那一战,花痴败了。风逍遥还记得,荻花题叶临死前,与玲珑雪霏的对话。 『我甘愿……咳咳……为你做……』 『我知道。』 『只要你肯……爱……』 回忆结束,风逍遥不敢置信地说道:“难道是雪?不可能,不可能!” “是雪霏姑娘。”俏如来闭目沉吟了片刻,“嗯~原本我便有所怀疑,凰儿的话更让我确定。” “大姐头也怀疑她?” 俏如来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她不愿为方独白解开咒命七罡字,是不想破坏忘今焉与玄之玄联手布置的计谋。这个计谋必须有一个能解开咒命七罡字的人,让方独白醒来,让俏如来以为胜券在握,才会坠入陷阱。她在利用我找出这个解开咒命七罡字的人。” “是雪……”风逍遥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她不告诉我?” “她已经告知你了。”俏如来指着风逍遥说道,“只是碍于壮士与雪霏姑娘的交情,不便明说。” 风逍遥脑中响起一个带笑的声音。 『风,帮我一个忙,别向玲珑雪霏提及吾,就当是荻花题叶救了你。』 『为什么?』 『因为如画江山是荻花题叶的师尊。』 『大哥,这位是大嫂吗?』 “如果他不认识血月孤红,也不会因为一句话出手,他们是在协议。花……早就知道了。”风逍遥很快又否定道,“不对,花痴不知,他是到了最后才明白,忘今焉只是在利用他对雪的感情……” 风逍遥捏紧了拳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风逍遥壮士……” 风逍遥偏头看向身后:“俏如来,这是风花雪月之间的事情,如果你见到大姐头,请她别出手。” “如果猜测属实,你面对的不只是玲珑雪霏,还有忘今焉。”俏如来担忧地看着风逍遥,“此人老谋深算、布置深远,而且手持天师云杖,实力难以预测。风逍遥壮士,你单独一人……” 风逍遥猛然反应过来,打断了俏如来的话:“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说完,风逍遥急急离开,留下不及挽留的俏如来。 俏如来低头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回返尚同会,抬眸看见一轮上弦月,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今日,是七夕。”俏如来望着夜空星辰,“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啊……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俏如来黯然转身,瞬间愣在原地。对月伤怀,蓦然回首,原来那人已在身后。 明渊凰的眼神带着戏谑:“又岂在、朝朝暮暮?本皇远道而来,找了你将近半宿,便是为了争这朝暮。” “凰儿……”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俏如来快步迎了上去,“你来找我了。”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明渊凰打开提着的食盒,从中取出锦囊,“幸好来得及,在天亮前将它送出。” 俏如来接过锦囊观视:“嗯?这是……” “七夕巧果。” 俏如来的双眼灿若星辰:“你的心意,俏如来收下了。” 明渊凰挥袖收起食盒:“那你慢慢地吃,我走了。” “七夕还未过去。”俏如来牵起她的手,将她拉至石边坐下,“陪我一起吃,好吗?” 吃掉他递到嘴边的巧果,明渊凰不禁皱起眉头:“是不是糖加多了,这东西怎会这么甜?” “松脆香甜,我感觉正好。” 两人并坐在石头上,对着天河分食甜品。没一阵,一袋巧果就被两人吃完了。 “时间差不多,吾该走了。”明渊凰望着渐晓的天际,“最后,该跟你讲一句:精忠,七夕快乐。” 俏如来凝视着她的双眼:“确实,糖加多了。” 明渊凰迷惑地看着他:“啊?那你还吃得这么欢喜?” “因为俏如来喜欢。”俏如来凑近明渊凰的脸,在女人的唇上印下一吻,“凰儿,七夕快乐。”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月湾血凝 雪融风中 两人一同从石头上站起,就在各奔东西前,俏如来说道:“夜冥相聚,天明即散。什么时候,你才能陪我朝朝暮暮?” “别讲得好像偷偷摸摸、见不得人同样。” “俏如来不是这个意思。”俏如来心有无奈地说道,“凰儿,这是最后一局了吧?” 明渊凰闭上眼睛说道:“是。” “做好嫁给我的准备了吗?” 明渊凰倏尔睁开双眼:“这一局还未开始,你是哪里来的自信?” “你的目的,是逼我成为英雄。”俏如来在她的身边走动,“永夜皇的危害越大,诛杀她的声望越高。操纵自己所想要的局面,进而在乱局中获得利益,这是墨家一贯的手段。不同的是,你成就的人不是自己,是俏如来。” “毫无意义。” 俏如来垂眸沉声说道:“这样无聊的目的,确实毫无意义。” “本皇的意思是,你讲这些话毫无意义。”明渊凰将手背在身后,“本皇不会透露任何讯息给你,还是说,你以为我会称赞你?” “俏如来是想告知你,”俏如来看着明渊凰说道,“我不需要了解你的局,因为我已经找到了破局关键。” “嗯?”明渊凰微微侧目,“关键,是什么?” “这是你该思考的问题,”俏如来将她的话全数奉还,“而不是向俏如来要答案。” 明渊凰瞬间气结:“史精忠!” “好了,俏如来该离开了。”俏如来的眼内洋溢着笑意,“夫人,保重。” “你……” 俏如来停下脚步回头:“对了,风逍遥壮士……” 明渊凰打断了他的话:“本皇有听到!” “那我走了?” “好走,顺走,不送!” 俏如来神清气爽地离开,留下一脸深思的明渊凰:“俏如来,你的自信何来?破局的关键……你这是故布疑阵,想本皇自乱阵脚!” “没观局就想破局,吃太快也不怕噎着。”明渊凰拂袖走向另一个方向,“哼,本皇不会这么容易上当,你动摇不了吾的局。忘今焉……就用你的命起头吧。” 夜墨中,月华似绢,轻飘流泄入水,点亮一轮月湾。仙境之外,是瘴厉毒气,异兽凶煞。忽见魔氛弥吹,毒瘴四散,凶兽拱伏。 一道乌金人影来到月凝湾,来者无暇欣赏人间绝景,观察起昨夜战斗的余迹。 “霜冻雪寒,血染剑气。”明渊凰望向湖中一座小岛,“玲珑雪霏,无情葬月。月下背叛的雪,太无情了。” 借着极好的目力看去,湖心岛上围兵重重,戒备着意图上岛的人。 “他们抓了无情葬月,是在等人。”明渊凰抬手拂过额发,没有贸然飞渡月凝湾,“忘今焉阴谋败露,为了阻止消息传回道域,一定要杀飞渊、靖灵君与风月。” 明渊凰偏头看向身后:“嗯?” 酒风霎起,杀气微滞,稳定的脚步坚决向前,却在错身刹那,惊起月凝湾面的涟漪。新装、新面貌,焕然一新的风逍遥带怒而来,誓诛道域祸魁忘今焉。 “看到你在这,我就知道……”风逍遥转头看向明渊凰,“俏如来肯定没跟你过七夕。” “我们过了,否则我也不会停在这。”明渊凰取出一坛风月无边,“你的兄弟靠你自己拯救,吾不会插手。” “如果我们还活着,再饮一坛风月无边。”风逍遥的脚步停在湖边,“如果我们死了……” “我会为你们报仇,吊祭一坛风月无边。” 风逍遥踏足飞身渡湖:“这次,你不能赖账。” 足尖点水掠过湖面,风逍遥甫一踏上小岛,便遭孤血斗场的杀手围堵。 看着最敬重的大哥为自己孤身涉险,被锁架上的无情葬月感动又惭愧:“大哥……” “风逍遥。”忘今焉用力一震青玉拐杖,“杀!” 风逍遥抽出腰后的短刀:“不是风逍遥。” 捕风出鞘,身形瞬动,游刃于围杀者之间,风中收割人头,月下血雨纷落。 “叫我——风中捉刀!” 不再压抑,放弃理智,风逍遥怒睁开眼,酒气透体而出,解放醉生梦死,为情、为仇,豁命开杀。 “只要不是我动的手,”明渊凰隔岸观望着风中的血,“那就不算是插手了。” 说着,明渊凰弹指射出符纸,随即操纵气流变化,在空中裁出一只纸人。纸人越过湖面,附着在林间一片树叶上,灵光明灭闪烁,须臾归于平静,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守株待兔。”明渊凰挥袖散出琴弦无数,固定在四周的枝干树叶上,密布交织成一张巨大罗网。月光倾泻,银芒锋锐,明渊凰跳上树杈倚靠,等待慌不择路的猎物。 另一边,风逍遥彻底疯狂,无视不利地形、体力消磨,依循本能,屠杀活人。 玲珑雪霏受命对上风中捉刀,浩星归流对上醉生梦死,然而掌多情,刀无情。一时犹豫,已失先机,一连串的攻势,已是逼命危机。 “诲人不倦!”忘今焉出招击退风逍遥,扶住败退的玲珑雪霏,“盈曦!” 玲珑雪霏震惊地看着风逍遥:“他……” “想不到醉生梦死竟有如此威力,你太大意了。”忘今焉批评过她之后,将玲珑雪霏推到后方,抬杖架住风逍遥的攻势,将冲杀的刀再次逼退。 “死吧!”忘今焉挥动拐杖拄地松手,双掌聚出掌纹漂浮的气劲,“极星十字掌!” 风逍遥仰面避开掌势,单足支地,身体绕着忘今焉游动,让极星十字掌接连落空。 明渊凰惊奇地赞叹一声:“喔~小碎刀步还能这么用。” 与此同时,急奔的脚步快速接近,明渊凰歪头看向来者:“喂,前方死路,跃起八尺,方见生路。” “啊?”神田京一不及收步,立刻依言蹬地跳起,回头方注意到陷阱,“哇,这是要多大的蜘蛛,才能结出这么大的网!” “不是蜘蛛大,是猎物大。”赤羽轻盈地越过罗网,回眸对上明渊凰的眼,“神田,救人要紧!” “是!”神田京一顾不得叙旧,运使最快的速度渡河,赶去支援风逍遥。 “是啊,救人要紧,守株待兔嘛有我。”明渊凰放眼远眺,“唉呀,忘今焉掏出天师云杖,风逍遥吐血了。” “那就交你了。” 交谈瞬息,战局变化,忘今焉瞬移来到木架旁,一掌将无情葬月击向风逍遥:“喝——杀他吧!” “杀啦!” 面对发狂冲杀的风逍遥,无情葬月低头流下眼泪:“再会了,我永远的大哥。” 就在惨剧即将发生之际,林间纸人发出一道华光。风逍遥一刀挥落,撕碎面前的无情葬月。纸人飘落自毁,无情葬月竟而来到林间。 “这是……”忘今焉不敢置信地看着纸人,“阴阳术!” 玲珑雪霏失神地呢喃道:“昊辰……” “不是荻花题叶……” 不可能是昊辰,因为荻花题叶已死。除了如画江山的亲传弟子,中原有这种本事的只有一人,那个人也与忘今焉有着难解之仇。 忘今焉下意识后退一步:“是血月孤红,她来了!” 话音甫落,只听一个青年的声音,以及句末的东瀛骂:“找了好几天,终于找到了,混账!” “神田京一!”忘今焉看着接连出现的二人,“赤羽信之介!” “国师还记得吾讲过的话吗?”赤羽的眼神充满复仇的挑衅,复述与他谈判解咒时讲的话,“赤羽信之介,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哈?” 赤羽挥手示意神田京一:“神田京一,救人。” “是!”神田京一俯身行礼,抽出背后一柄虎彻,迎向孤血斗场的杀手。 前有西剑流,后有风逍遥,忘今焉讶异之间,随即定下策略:“盈曦,退!” “还走得了吗?”赤羽不紧不慢地说道,“难道你就不好奇,还有一人在哪里?” “嗯?”忘今焉警惕地四处张望,“她在哪里?” “呵呵呵……” 赤羽的笑显得意味深长,加重了忘今焉心底的恐惧。最大的敌人藏在暗处,忘今焉不由方寸大乱,戒备起四面八方的杀机,忽略了玲珑雪霏的危境。 “啊!” “盈曦!”忘今焉挥动天师云杖,射出气涛逼退风逍遥,“喝——” “她就在附近。”赤羽似笑非笑地敲打掌心,“也许,正在看着你。” 看着他?是了,如果她没一直关注局势,怎能刚好救下无情葬月? 忘今焉顿时如芒刺背,暗中的窥视若有所无,仿佛处处都有那双眼,眼内隐藏着残虐杀意。 “啊……”忘今焉的脸上滑落冷汗,握着云杖的手微微颤抖。一向沉稳的九算面对未知的恐惧,也只是被本能控制的凡夫而已。 神田京一清理完杀手,不能理解地询问赤羽:“哇,有这么可怕吗?真是看不出,原来九算这么怕死。” “可怕的不是死,而是未知。”赤羽看了一眼忘今焉,此时的他已经忘记策略,恐惧严重影响了他的判断,“猎物已经落网了。” “用恐惧编织成网,笼罩整个月凝湾,忘今焉——无处可逃。” 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一股异样的风吹动树叶,吸引了明渊凰的注意。 “本来想让他一头撞死。”明渊凰意兴阑珊地感慨,“看来现在只能吓死他了。” 来人饶有兴趣地询问道:“忘今焉再不济,也是九算。你要怎样吓死他?” “再不济,他也是人。”明渊凰抬手化出血戮,骇人的杀意引人侧目,“就算是死人,也会怕死。” “死人,如何怕死?” “因为死人,都想活着。”明渊凰向天空掷出血戮,“但他们往往不自知,他们早就死了。” “就算是死,也要拖你们同葬!哈啊——”忘今焉高举天师云杖,灵能灌入,顿时乌云密聚,雷光大作。 赤羽察觉此招非凡,立刻出言提醒道:“危险!” “万雷击灭!”忘今焉挥动云杖引导天雷,“喝——” 然而—— “什么?!” 雷云之中,血剑突降,吸收全数天雷,在落地瞬间,引导电流入地,绽放剑气风华。 无情葬月看着面前的剑:“多谢你。” 一声道谢,锁链陡然断裂脱落,无情葬月化出血不染,不顾身上重伤,攻向大惊失色的忘今焉。 神秘人瞥了一眼树上焦痕:“很有意思,但要吓死忘今焉,还不够。” “先吓再死,就是吓死。”明渊凰侧目看向神秘人,“交谈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先生大名。” “在下高鸿离。” “我叫明渊凰。”明渊凰探头观望战场,“先生的声音很有特色,很像我记忆中的一个死人。我认识的那个人叫做云棋水镜黓龙君,俏如来认识的人是孤鸿寄语默苍离,就不知先生认识的人,叫什么?” “万军无兵策天凤。” 装疯卖傻十数年,便是为了这一刻。这一刻,亲手了结忘今焉的性命,为父亲、为义父、为兄弟、为同修、为自己——报仇。 一边风逍遥对上玲珑雪霏,一边无情葬月复仇忘今焉,神田京一满脸纠结,询问赤羽道:“军师,我们该帮哪一边?” “这是我的仇,让我自己来报。”无情葬月挥舞血不染,“血不染,我愿意再度臣服在你之下,任你使唤,请你,助我。傲邪剑法——” “还有选择吗?”赤羽看向被风逍遥逼杀的玲珑雪霏,“神田,制住风逍遥。” “是!”神田京一猛然反应过来,“啊?军师,你确定是风逍遥?” “他陷入疯狂了,小心。” 神田京一不再多问,出刀救援玲珑雪霏,然而风逍遥连招快利,神田京一措手不及,手臂顿时受创。见状,赤羽顾不得提防玲珑雪霏,出手帮助陷入危险的神田京一。 “可恶!”神田京一虽然得到援手,仍是没办法制住风逍遥,“他的连招太快了!” “杀!” 玲珑雪霏看着风逍遥说道:“醉生梦死,一旦陷入最后的疯狂,唯有杀掉所有的人,然后力尽而死。” 赤羽惊讶地看向玲珑雪霏:“你没去帮助忘今焉?” “没时间了,只有一个解法。”玲珑雪霏摇了摇头,在赤羽与神田京一的不解中,向着风逍遥冲了过去。 风逍遥一刀刺入玲珑雪霏的身体,远处各自负伤的二人看到这一幕,停下交锋,惊呼出声:“盈曦!” “喝——”忘今焉很快反应过来,一掌将无情葬月打飞,然而就要趁乱离开之时,被关注战局的赤羽出掌拦下。 忘今焉愤怒地看向赤羽:“赤羽信之介!” “吾讲过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赤羽看向神田京一,“神田,别让他逃走!” “是!” 明渊凰失望地叹息一声,抬袖收起了琴弦剑网:“真是失败的守株待兔,看来我是等不到兔子一头撞死了。”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明渊凰拂过肩上的发丝:“亡兔得鱼,失败的守株待兔,成功的愿者上钩。” “我喜欢失败的第一步,因为失败总是成功的垫脚石。” 明渊凰继续关注着战局:“我还是喜欢第一步就成功。” 自愿受刀,以命换命,玲珑雪霏捧住风逍遥的脸,闭上眼睛吻住了他。 『风逐雪行,雪融风中,这是多难得的一幕。如果一开始的风花雪月只有三个人,甚至两个人,我们还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你讲得对,这原本就不是我的故事,但是我回来,就是要结束这个故事。』 性命流逝,记忆闪烁,玲珑雪霏回忆起两人的故事,抬起双臂抱住了风逍遥。无情葬月一震,瞬间愣在了原地。 百酒丹下肚,满目猩红退去,风逍遥理智回返,却在下一刻呆住。 “风,你讲错了,这是你的故事。但是……要由我结束。” “雪!”玲珑雪霏向后倒去,被风逍遥抱在怀中。 无情葬月踉跄着向她走去:“盈曦啊!”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风逍遥心情复杂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你到底……”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准备百酒丹。明明,明明你不可能活下来,但是……但是我……” “我带你去找大夫……大姐头……呃啊……”风逍遥伤势发作,引得赤羽上前观视,“赤羽先生,救她……” 赤羽走上前查看伤势,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啊……” “风逐雪行,雪融风中。”玲珑雪霏抚摸风逍遥的面,“为什么,你总是听不懂我的暗示?” 无情葬月挣扎着来到她的身边:“盈曦……” 玲珑雪霏看着无情葬月:“月,你来了……月,对不住,我……以后,让我,陪着昊辰。” “雪……支持下去……支持下去!” “他……他会……原谅我吗?”说完,风中的雪彻底消逝,怀中的雪也倒下了。 “雪……雪……”风逍遥捂着额头奔溃泪流,“啊——” 忘今焉向嘶吼声处看去,只看见失了气息的女儿。无言的悲伤一闪即逝,随即趁着神田京一分神,一掌破关。 神田京一大叫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这个老猴想要逃走!” 新仇旧恨,风逍遥与无情葬月杀意冲天:“忘今焉——” “风花雪月,最虚伪的真情。”明渊凰从树上跳了下来,不准备看忘今焉的结局,“又是一个悲剧。” “背叛,谎言,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悲剧。” “那你的故事呢?”明渊凰对上那双晦暗的金眸,从身后取出羽国志异递给他,“我很喜欢温皇送的这本羽国志异,能为我签个名吗,师弟?” 雁王缓缓抬手握住这本书:“有何不可,师姐。” 第一百五十五章 羽国特产 风月无边 “哈。” 意义不明的轻笑,雁王触及羽国志异的刹那,明渊凰突然出手,一拳打向雁王下颚。雁王快速提肘回击,挡下短距离下的突袭,随即一腿探向对方下盘。 明渊凰扫开雁王小腿,交接的拳掌瞬时分开,又在下一刻同时进攻。明渊凰步步进逼,雁王收足后撤,双方进退有度,拳腿交接紧密。 雁王震开锁住手臂的手:“无笔无墨,你想让我如何签名呢?” 明渊凰顺势蓄力推出,一掌压在雁王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拆骨为笔,蘸血为墨,如何?” 雁王上身绕动一周,卸去劲力回到原位:“谁的骨,谁的血?” “不是本皇,只能是……”明渊凰血目一凝,剑气削下一缕红发,“你了。” “喔?”雁王右手微一用力,气劲撕碎羽国志异,雪白纸花四散飘洒,“请。” 另一端战场,风月合力对上忘今焉。忘今焉虽有损耗,状况却是远胜二人,加上天师云杖辅助,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风逍遥体力虚耗,无情葬月伤势沉重,反观忘今焉……久战不利,必须设法支援。)”赤羽经过一番思虑,立刻想出应对方法,“不出手,便不算插手。” 赤羽走向木架,拔起地上的血戮,走向对战的三人。 注意到赤羽靠近,忘今焉略一分神,被风逍遥一刀划伤。赤羽将血戮插在地上,随后走向神田京一。 这一个令人莫名的举动,却引得忘今焉浮想联翩:“(赤羽,你想恫吓老朽,吾不会再上当了!)” 就在此时,血戮泛起红光,忘今焉一瞬惊惧,手中杖剑已被无情葬月挑飞,肩部顿遭血不染贯穿。 “(用恐惧制造破绽,不出手,胜似出手。)”赤羽看着逆转的局面,“(这场复仇,她从未想过缺席。)” 纸屑漫天似芦花,明渊凰举掌问天,万千纸片漂浮静止。随着手势转变,纸片尽数射向雁王,气劲暗藏剑势之利。雁王凝气挡招,纸刃撞击屏障,发出清脆的声音。 “结晶?” “这是羽国的特产,断云石。”雁王被剑气震得后退,摊手现出异石的原貌,“它能吸收人的功力,再一瞬爆发使用。在羽国,能操纵三颗断云石就算是绝顶高手了。” 明渊凰瞥了一眼断云石:“你是羽国之主,应该不止三颗断云石吧?” 雁王看着明渊凰的双眼:“你可以尽情猜测,我能操纵几颗断云石。” “嗯……”明渊凰沉吟了片刻,不好意思地询问道,“如果你出门有带多,可以送一个给我收藏吗?” 雁王微微侧头,一脸高深莫测地说道,“想要,不妨亲自来取。” “那不就是抢?”明渊凰无奈地摇了摇头,“本皇一向以和为贵,怎有可能如此无礼?我还是……” “呀——”明渊凰甩袖射出一道剑气,被雁王化出断云石挡下。 雁王双掌各化一颗断云石,两颗断云石化球攻击,势如霹雳,夹击而来。 明渊凰抬掌挡下断云石,虽是万钧之力接连加身,身形却是稳如泰山不动。雁王收回断云石,挥袖再次出击,两颗石球相互碰撞,飞行轨迹变化莫测,快如闪电,力破千斤。 明渊凰一手背在身后,抬掌射出万千飞丝。琴弦纵横交错,封锁空间,压缩断云石行径路线。 雁王把手一挥,两颗石球撞断琴弦,爆发的力量突破封锁,变化轨迹袭向明渊凰。明渊凰侧头避过攻击,掌中聚敛出一团真气,向雁王释出一道气涛。 两颗断云石迅速回防,气劲撞击屏障,巨大的冲击让雁王不由后退。明渊凰瞬移冲上,袖中琴弦剑网张开,似要将雁王捕获。 “寰羽诏空,神物任化!” 一颗断云石破地而出,袭向明渊凰的背后,撞击在无形气罩之上。雁王初现寰羽诏空威能,断云石瞬化手上狼王爪,撕开扑面而来的罗网。 明渊凰迸气震飞断云石,看着他手上的狼王爪:“这也是羽国特产?” “寰羽诏空神卷,心随意发,任意变化断云石的型态,更能突破三颗断云石的界限。”雁王看着明渊凰说道,“我用了三颗对战,猜一下,我还剩几颗断云石,它们分别在哪里。” 明渊凰掌中汇聚魔元,不准备再和他玩游戏:“无聊。你该思考的是,你要用几颗挡住这一招。” “嗯?”雁王凛然以对,狼王爪化做两颗断云石,三道破地之声接连响起。 “六颗。”明渊凰看着飘浮的断云石,掌中的元气蓄势待发。 就在此时,两道人影升入夜空,雁王与明渊凰抬头望去,正是忘今焉与无情葬月。 忘今焉挥舞天师云杖,气劲化作金色翅膀;无情葬月高举血不染,背后展开火红双翼。双道人影空中对撞,仙舞剑诀,傲邪剑法,剑宗两大绝学正面冲突,剑气纵横,劲扫月凝湾。 看着两道人影各自坠落,雁王回头对明渊凰说道:“时间不多了。” “那就直入正题,你们的抉择?”明渊凰震飞背袭的断云石,全然不在意石球轨迹万化,无可匹敌的魔力尽护周身。 雁王挥手召回全部断云石:“无利益冲突的情况下,看戏也是一种享受。俏如来……他是这个名字吧?” “是啊,是你的师弟。”明渊凰将手背在身后,护体真气隐于无形,“也是吾的师弟。” 雁王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那,他会喜欢成为一个英雄吗?” “不论他是否喜欢,”明渊凰望着月凝湾的湖面,“他都没选择的余地。” “哈。” 雁王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湖心岛上的战斗也即将结束。气空力尽,风逍遥与无情葬月全力合招,刀刃联袂,风月无边,成功诛杀忘今焉复仇。 忘今焉断气的同时,血戮悄然回归原主。明渊凰取出一坛酒,卸去封口饮了一口,随后把酒浇在面前。思及两人的伤势,她又取出一坛药酒,将它与风月无边一起摆在地上。 “月凝湾,吾还会再来。”明渊凰转身准备离开,意外看到一颗断云石,应该是雁王离开前所留,“寰羽诏空……两颗化作狼王爪,四颗是提前设在地下的埋伏,至于时间……是昨夜。” “他知晓吾不会来月凝湾,因为俏如来在苗疆。守株待兔的人不止是我,愿者上钩的人也不止是他。”明渊凰将断云石收入空间,“虽然做作了点,但是这个师弟,不差。” 无情葬月伤势伤重,急需大夫医治。神田京一背着无情葬月,风逍遥背着玲珑雪霏,离开湖心岛找明渊凰医治,却是没见到她的身影。 “应零离开了,只留下两坛酒。”赤羽打量着四周的痕迹,“嗯?有打斗的迹象,她在此与人交过手。” “两坛……风月无边。”风逍遥观察着两坛酒,以及附近未干的酒迹,“啊,我知道了。赤羽先生,请你打开那坛未开封的酒。” 赤羽依言打开那坛酒,一股药香扑鼻而来:“是药酒。” “是这个味道没错。”风逍遥眼睛一亮,“让月喝,这对他的伤势有好处。” 神田京一接过药酒,放下无情葬月,让他慢慢地喝。感觉自己有所好转,无情葬月将酒递给风逍遥:“我没事了,大哥……” 神田京一惊讶地看着两人:“真正有效,脸色都恢复了。这是什么酒,还能当药喝?” “听讲是慕容老头也爱喝的药酒。”风逍遥看着地上的风月无边,“大姐头这就走了,讲好我们再饮一坛风月无边,酒是没赖,这次是人赖了。” “她已经喝过了。”无情葬月看着地上的酒渍,“剩下的,是我们的风月无边。” 将玲珑雪霏带回沉香兰居,葬在荻花题叶的墓旁后,风逍遥向赤羽询问情况。赤羽将苗王委托他拔除忘今焉势力的事如实相告,并说出是铁骕求衣托付救援之事。 “你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了。”赤羽看向神田京一,“神田,先回中原吧。” 目送赤羽二人离开之后,无情葬月转身凝视墓碑,眼中流出一行血泪。 “月,来喝酒吧。”风逍遥斟满两杯风月无边,“喝完这杯,我们就回苗疆,找修儒为你医治。” 无情葬月悄悄将血泪抹去:“嗯。” “这个大姐头,走得这么快。”风逍遥不满地抱怨道,“我还想介绍你们两人认识,就算不能结拜作姐弟,好歹也能做个朋友,就算做个喝酒的朋友也好啊。” “饮过同一坛酒,就是朋友。”无情葬月看着风逍遥道,“你叫她大姐头,我是你的小弟,我们也算姐弟。” 风逍遥妥协地叹了口气:“唉,下次说什么都要拉她一起喝。” “其实,很久之前,我见过她一面。”无情葬月喝了一口酒,“那时,我偷偷离开修真院,在回剑宗的路上遇到她,她向我问路。她跟现在相比,判若两人,或者说,现在的大姐头才像是人。” “啊?那以前的她像什么?” “像剑,像那口血戮。”无情葬月回忆着往事,“血月孤红,我记得这个名字,义父说过,她的剑气很特殊,空有形而无意。剑意是剑者的感情以及经历所带来的领悟,她的剑毫无剑意,只有单纯的杀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父亲与琅函天曾试图拉拢她,认为她有可利用的价值。”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风逍遥若有所思道,“我也遇到过相似的人,他叫玄狐。他对剑招痴迷,为了学得感兴趣的剑法,甚至不惜伤害别人。” 无情葬月想起那名剑客:“玄狐,飞渊的朋友,我记得他。但他不像这样的人,锋海剑夺,为了夺回血戮,他宁愿放弃那口神器。” “我听说了婚礼的事。”风逍遥的语气似有感慨,“没想到连他也改变了。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们,又是什么改变了我们……” “大概……”无情葬月的眼中流下血泪,“是情吧。” “月!”风逍遥慌乱中打翻了酒杯,“为什么你的眼睛会流血啊?难道这也是傲邪剑法的后遗症?” 无情葬月连忙擦去血迹:“啊……我没事,方才只是在压制血不染的邪气。” 风逍遥从座位上弹起:“七孔流血了还说没事,你又不是大姐头会哭血,跟我回王府找修儒医治!” “大哥……” 风逍遥拉着无情葬月离去:“叫我大哥,就听我的!” 两人匆匆离去,在沉香兰居带起微风。风吹花树,红叶如雨飘落空中,一片落入了酒坛之中。 月凝湾,湖心岛,干涸的血迹,遍地的尸体。清丽月景之下,一道黑影来到,盖头盖面,似是不想暴露身份。 “借头一用。”明渊凰扭下忘今焉的人头,将其用一块黑布包裹住,“得罪了。” 明渊凰将人头扔进空间,单掌高举过头聚起真元:“哈啊——” 无边魔力汇聚,气劲震动大地。天际殃云涌动,掩盖明月,霎时昏天黑地。明渊凰掌中雷光滋响,一道黑电直冲云霄,雷声伴随龙吼,引动天地异象。 “真龙现踪,六绝尽灭,罚天之雷!”明渊凰升入空中结印,随即天降一掌拍地,“喝——” 轰—— 一声巨响,湖心岛瞬间崩碎,黑电弥漫湖面,湖水爆冲蒸腾,湖底陷落万丈。月凝湾如遭天灾,一片焦黑,有如深渊。放眼望去,满目疮痍,破坏彻底。 明渊凰感应着四周活物,慢慢退入空间通道之中,后背抵在房间的墙壁上。此地是原先隔离南溟广虚的所在,阴暗无光,布满瘟气,平时除了玄之玄,没人敢踏足此地。 明渊凰踏出侧室,自从她离开之后,药房已经闲置很久,房间四处落满了灰尘。 离开药房,明渊凰轻易地避开守卫,来到尚同会大殿。夜深时分,殿内无人,明渊凰取出忘今焉的头,将其悬挂在会旗之前。 “辅师,委屈你了。”明渊凰将一封信塞入其口,而后走入通道离开尚同会。 不久,玄之玄步入大殿,竟是看到令人胆寒的一幕。震惊过后,他取出忘今焉咬住的那封信。 『七天后,九脉峰,一决雌雄,胜败无怨,生死无尤。』 “这是……”玄之玄看着那张死不瞑目的脸,“战书!” 第一百五十六章 破坏中止 意外撞破 俏如来走入大殿,愕然看着眼前景象:“忘今焉?!这是怎样一回事?” 玄之玄递出手中的信:“你自己看吧。” 俏如来一眼便认出信上字迹,心知是明渊凰给自己的战书:“(九脉峰地形特殊,我们不可能在洞内一决,只可能是在入口附近。凰儿为何要将决战之所定在此地?是因为我们在此结为夫妻,还是说,另有考量?)” “副盟主在想什么?” 俏如来平静地回答道:“俏如来在想,信上并没指名任何人,她想挑战的对象是谁?” “说不定是你。” 俏如来将信还给玄之玄:“也有可能是师叔,毕竟师叔与忘今焉是同门,又是现今尚同会之主。” “副盟主说的是,毕竟同门一场。”玄之玄没有接过信,转头叫来心腹手下,“沐摇光,将首级带下去收埋。” “原来师叔还是念情之人。”俏如来收回手,望着沐摇光的背影,“他是出自墨家吧,是哪一位师叔的门人?” “他是老三栽培的人。” 俏如来接着询问他道:“还有之前偷袭神田京一的剑客,又是谁的门下?” 玄之玄顿时警觉起来:“你问这要做什么?” “作为钜子,俏如来总要知晓自己有多少麾下。” 玄之玄不屑地冷哼一声:“墨家门人未必承认你这个钜子。” “俏如来会对他们晓以大义。” 玄之玄忍不住嘲笑起来,将情况透露给俏如来:“现在墨家的势力,都是我们自己的门人,外人根本就无法控制。” 俏如来并不意外他的话,如果有属于钜子的势力,默苍离也不会成为“叛逆”了。 俏如来指着玄之玄说道:“看来尚同会的高层都是师叔的心腹,对吧?” “你猜呢?” 俏如来继续引导玄之玄:“这样俏如来深处敌营,不是很危险?” “副盟主若是担忧,也可以离开啊。” “那倒是不用。”俏如来看向走入的赤羽二人,“啊,好险俏如来还有几位朋友。赤羽先生,久见了。盟主,如今我们误会冰释,相信留下赤羽先生做客,也是无妨吧?” “哼!”玄之玄重哼一声,愤然离去。 “俏如来。”赤羽看着俏如来手中的信,“嗯?这是……” “一封战书。”俏如来将事情讲述了一遍,“……赤羽先生,关于苗疆的状况?” “苗疆暂时安定,不用担心。”赤羽神情凝重地说道,“这封战书……俏如来,你要应战?” 俏如来摇了摇头:“她不会给我逃避的机会。没直接写上我的名字,是因为无须指名。七天后,俏如来不得不应战,因为这是最后一步。” “也就是说,”赤羽一脸的若有所思,“她终于要对玄之玄下手了。” 深夜,一道黑影潜入金雷村,在没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进入祭坛前往龙涎口,却是在甬道撞到梦虬孙。 “你是谁?”梦虬孙戒备地看着来人,“盖头盖面,你想做什么?” 明渊凰一语不发,凝气一掌击向梦虬孙,双掌交接,气劲扩散四方。梦虬孙欲阻对方脚步,拔出棍剑旋身攻上。 明渊凰一掌制住洞庭韬光,另一掌刺向梦虬孙,却被其歪头避开。掌气击打在通道之上,脆弱的地质逐渐松动,液体溢出破损的岩石。 梦虬孙怒声质问明渊凰:“是谁派你来的,是不是那个矮冬瓜?” 明渊凰拨开洞庭韬光,另一掌击在棍剑之上,将梦虬孙撞得一个踉跄。明渊凰并不恋战,沿着绵长洞穴向内中走去。 梦虬孙跃起砸向明渊凰:“给我站住!” 明渊凰微一闪身,洞庭韬光砸落在地,顿时引起地面震荡。明渊凰闪避过后,迅速挥臂,一拳击中梦虬孙的胸膛,随即不紧不慢地前行。 “可恶!”梦虬孙飞身拦住明渊凰的去路,“不准再……” 梦虬孙的话还没说完,明渊凰攒劲出拳,一道拳形黑烟砸去,被洞庭韬光一棍打散。 “这是什么?!”黑烟四散,迷住梦虬孙的眼睛,不待看清,危险的气息迫近身前,“呃啊!” 明渊凰将他一掌打飞,走了没多久,竟是再遭梦虬孙拦路。 “妄想!八景江湖——”梦虬孙拔出洞庭韬光,挽动剑花高扬宝剑,“归帆定风波!” 剑风破空,水华飞洒,剑气划开岩石,留下平整的切口。明渊凰闪避剑气,五指紧骈,似要以掌代刃。 明渊凰一掌削出,刀气刚猛沉重,击在剑身之上,震得梦虬孙嘴角见红,被雄力轰出数丈不止。 梦虬孙接连倒退几步,拄剑吐出一地朱红:“噗——你……” 明渊凰拉开臂弯,手掌边沿亮起刀光。梦虬孙怒喝一声,鞘剑相接,双手舞动棍剑,一击敲在地面。面前尘土飞扬,明渊凰刀掌一转,浑厚的掌风呼啸而出,瞬间吹回浓尘。 “咳咳咳……”梦虬孙猛然吸入灰尘,停在原地不住咳嗽,无力抵挡飞来的掌气,被明渊凰击向洞穴深处。 梦虬孙跪在地上喘气不止:“(撑下去,我一定要撑下去。玄狐,马上就来。)” 战斗还在继续,梦虬孙一路拦阻,拖延明渊凰脚步。掌气、宝器交接,气流爆旋,水花激荡,石块崩落。 龙涎口遭受攻击,金雷村与海境同时受到冲击,地震、洋流波动,吓坏金雷村村民的同时,伤及海境守在镇海堡礁的宝躯一脉。 突破梦虬孙的拦阻,明渊凰来到龙涎口,望着汪洋中央的金身:“(只要毁掉这座金身,离始界就又近了一步。吾应该这样做,这是本皇的责任,为帝鬼,为族人,为……血亲。)” “嗄——” 后背被人一剑划伤,明渊凰慢慢转过身,掌中黑色气流涡旋,将梦虬孙吸入风眼。 “看到鬼!”梦虬孙极速旋转起来,顿时感觉头晕目眩,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别……呕——” 明渊凰一手控住梦虬孙,一手凝聚出磅礴的气劲:“(但是我……)” 脑中闪过一张张面,有金雷村的村民,有玄狐与常欣,有一步禅空与锦烟霞,甚至还有欲星移,以及…… 『你愿意嫁给精忠吗?』 『结发为夫妻。』 “(做不到。)”明渊凰握拳捏爆真元,余劲四散撞击岩壁,却是没有伤及金身。 突然,身后飞来一道剑气,贯穿明渊凰的右肩,疼痛打断了她的思绪。 “放开梦虬孙!” 明渊凰转身看去,攻击者正是前来支援的玄狐。四目相对,玄狐不禁错愕,目光落在她的右肩,手一松,风华绝代落在地上。 梦虬孙一惊,然而不等他说些什么,明渊凰提起他的衣襟,将他远远地扔到一边。 玄狐看着明渊凰向他走来,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我不是……” 明渊凰无言越过玄狐,抬掌拭去肩上的血痕,身上的伤口瞬间愈合。 “故意的。” 明渊凰脚步一顿,偏头对着身后说道:“我没怪你,你做得很好。” 脚步声回荡在通道内,越来越轻。玄狐想要追上,奈何梦虬孙重伤昏迷,只得先将人扛出龙涎口。 地震平息,常欣等人站在祭坛外,等待着玄狐的消息。忽然,一道黑影闪过,没等村民反应,黑影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小七吓得往后一退:“方才那是什么……难不成,是鬼?” “玄狐出来了。”常欣看着玄狐背着的人,“啊,梦虬孙,怎会这样?” 来到金雷村外,明渊凰不自觉停下脚步,眯起眼睛看着拦住去路的两人,是剑无极与幻幽冰剑。 幻幽冰剑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蒙头盖脸,来到金雷村是有什么目的?” 见明渊凰没有作答,剑无极抽刀射出寒芒:“不讲,就打到你讲为止!” 明渊凰挥开剑无极的攻击:“让开。” “呃~这个声音怎会这么耳熟啊?”剑无极仔细回想了一番,却是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好像在哪里听过……” 明渊凰瞥了一眼剑无极,没想到他会记得月泠公子的声音。她与剑无极认识之时,已经用回原本的身份,所以他并不熟悉月泠公子。 不过在他被西剑流控制之时,两人有过为数不多的交战,而且,每次都是从剑无极的手中救下凤蝶。 明渊凰发出一道气波,打断了剑无极的回忆:“再讲一次,让开!” “口气真差,想动手,来喔——”剑无极将逆刃刀插回剑鞘,“无极剑,剑无极,招招残,敌无命。蒙面仔,不要脸,一拔刀,作狗爬!” 刀出无声无息,快至无常无定,然而对手武功高绝,更对无极剑法了若指掌。剑无极讶异之间,明渊凰削出气浪千重,翻手一掌击退剑无极。 “剑无极!”幻幽冰剑挥剑射出剑气,“雪雨凝晶!” 明渊凰以掌心吸纳气劲,将攻势全部返还给她:“再不让,休怪我不客气。” “好狂!冰剑,你进去保护村庄,让我来教训他!”剑无极伸手化出灵属之器,“一剑无尽!” 幻幽冰剑眨了眨眼睛:“你自己小心。” 剑无极手持双刀飞奔,旋身拦腰欲斩,却被明渊凰翻身避过。双刀挥舞,对手竟是以掌代刀,交接出万点金星。 一剑无尽,无穷无尽,双刀之速快到双眼应接不暇,然而单掌应对有余。剑无极不及震惊,只见对手掌势变化,刀剑瞬间交替,剑指气劲穿身而过。 “啊!”剑无极的额上流下一滴冷汗,“(这个人好像十分熟悉无极剑法,而且他的速度不亚于我。)” 玄狐走向正在对峙的两人:“住手。” “是你啊,玄狐。”剑无极疑惑地看着玄狐,“怎只有你,大姐头没跟你一起吗?” “她……”玄狐的目光投向明渊凰,“就在你的面前。” “什么?!”剑无极看着沉默的人,难以置信地试探道,“你是……大姐头?” “只要吾等的人出现,你们都会安全无虞。”明渊凰震碎伪装黑衣,神情全无往日的温和,冷峻的像是另一个人,“但现在……” 明渊凰一掀龙纹披风,强大的魔气震撼四方:“别来烦我。” 剑无极只感觉莫名其妙:“这么冲,你是吃错什么药了?是不是七夕……” 话未说完,天际乌云汇聚,云间血剑坠地。明渊凰握剑单膝下跪,闭上眼睛没有说话,转化戢武道的力量恢复功体。红光将她与血戮包裹,将周围的声音隔绝在外。 剑无极见明渊凰不愿搭理,只得转头向玄狐打探情况:“到底发生什么代志?” “见到梦虬孙,你就明白了。” 两人离去之后,明渊凰蓦然睁眼:“幽灵魔刀……在呼唤我……” 玄狐带着剑无极来到房间,常欣、幻幽冰剑站在床边,照顾着昏迷不醒的梦虬孙。 剑无极吃惊地看着梦虬孙:“啊?生角的,他怎会伤得这么严重?” “方才发生地震,有人袭击了龙涎口。”常欣询问玄狐道,“玄狐,你有见到那个伤害梦虬孙的人吗?” “没,我没见到她。”玄狐看着剑无极说道,“我去的时候,就只看到剑无极。” 剑无极一震:“难道是……” “是那个蒙面人。”幻幽冰剑注意到剑无极的伤口,“剑无极,你受伤了,伤势不要紧吧?” “呃,是不要紧啦。”剑无极心情复杂地看着梦虬孙,“还是等生角的醒来再说。” 常欣好奇地询问两人道:“对了,你们怎会突然来到金雷村?” “是因为飞渊啦,她让我告知你们一声。”剑无极将事情讲述了一遍,“她的那个先觉——靖灵君,失踪前,让她回到道域揭穿奸巧老头的真面目。刚好冰剑想回金雷村看看,我们就一起来了。” 常欣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过了一阵,床上的梦虬孙挣扎着,睁开一双迷茫的眼睛:“呃……看到鬼,你们都围在这做啥?” “啊!”梦虬孙猛然惊醒,掀被就往龙涎口冲,“龙涎口!”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宣战中原 鳞族进逼 不等众人拦阻,伤势发作,梦虬孙不支倒下,被常欣与冰剑扶回床上。 “伤得这么重,就别乱动了。”剑无极安慰梦虬孙道,“龙涎口有我们顾着,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常欣啊,生角的就拜托你照顾了。玄狐,你跟我出来一下。” 幻幽冰剑察觉有异,不声不响地跟了上去,偷听剑无极与玄狐的谈话。 “玄狐,你老实跟我讲,”剑无极眼中满是怀疑,“是不是大姐头动的手?” “嗯。” “这怎有可能……先不说后果如何,”剑无极挠了挠头,“讲句不好听的话,若是大姐头有心破坏,十个生角的都拦不住她,龙涎口早就爆发了。” “她并非真心毁灭龙涎口。”玄狐望向村口的方向,“但我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讲是在等人,是在等什么人?”剑无极根本摸不着头脑,“我总感觉她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她……很苦。”玄狐回忆着苦茶的滋味,“就像百里闻香一样。” “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剑无极忍不住吐槽道,“我还讲她真甜,就跟七夕巧果,甜到齁死人同样!” “嗯……” 幻幽冰剑悄无声息地离开,引得玄狐不露痕迹地一瞥。玄狐转身向龙涎口走去,立刻被一脸不解的剑无极叫住。 “你是要去哪里?” “龙涎口。”玄狐没有回头也没有停步,“她希望我守住龙涎口。” “这只玄狐……”剑无极走回梦虬孙的屋,“说起来,他是最后一只小动物。但愿别再有了,地上爬的就够,万一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也来添乱,我是真正挡未着呃。” 尚同会大殿,神田京一看着俏如来欲言又止,一副想问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模样。 俏如来主动询问道:“神田壮士,你有什么话要对俏如来说吗?” “呃……”神田京一瞥了一眼赤羽,“也没什么啦。” 赤羽似笑非笑地看向神田京一:“需要吾回避一下吗?” “啊,不用了,又不是见不得人。” 俏如来不解地看着神田京一:“神田壮士?” “俏如来,我想问你一件事。”神田京一难以按捺好奇,“疯女人说你欠她,你到底是欠她什么了,还讲你还不起?” 俏如来不由一愣,随即垂下眼眸:“俏如来欠她,太多太多,多到穷尽一生,也难以全部偿还。她说得不错,俏如来,还不起。” “有这么多吗?”神田京一不禁面露疑惑,“但是她讲,欠你的债,她还清了。现在是你欠她,也只有你欠她。” “啊,难道……”俏如来一震,握紧了手中佛珠,“是我,原来……一直是我。” 神田京一疑惑道:“啊?什么是你?” 俏如来踌躇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说道:“神田壮士,借一步讲话。赤羽先生,俏如来失陪片刻。” 赤羽意味深长地说道:“去吧,这里有我。” 神田京一向赤羽行了一礼,跟着俏如来走出尚同会。一路向前,俏如来思绪万千,甜蜜、苦涩、内疚,一时心痛,百感交集,复杂难言。 脱离玄之玄的眼线范围,俏如来先一步开口道:“神田壮士,凰儿为何会与你提及这桩事?” “我去找她算公审那天的账,她跟我说,你找她算过账了。”神田京一回忆着那天的谈话,“我问她细节,她就扯到抹药。这么久远的事,真亏她还记得这么清楚。她让我来问你,所以俏如来,你到底欠了她什么?” 俏如来不自在地低下头:“抱歉,请恕俏如来不便告知。” “啊?”神田京一惊讶地说道,“被她说中了,你还真的不肯告诉我。敢讲跟抹药有关?” 话音甫落,俏如来的脸瞬间变红:“无这回事。” “没你脸红啥?”神田京一恍然大悟,“该不会,她亲自替你抹药了吧?” 俏如来不语,脸上的红霞却是越发灿烂。 “不就是替你抹药而已,有什么好害羞的。”神田京一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想我跟紫也是从抹药开始的。俏如来啊,恭喜你,要从师弟升级成为姐夫了。” “姐夫……”俏如来情不自禁地抚摸心口,阴阳同心髻逐渐变得温热,将心脏捂得暖洋洋的。 神田京一挑过额发说道:“虽然我还是较支持苗王,但是疯女人喜欢你,做师弟的当然站在她那边。” 俏如来收拾情绪,向神田京一行礼道:“多谢你,神田壮士。” “师兄弟的,客气什么。”神田京一拍了拍俏如来的肩,“真的要谢,赶紧将那个疯女人娶回来,省得剑无极天天吵什么小动物,听到动物名就开始抓狂起肖。” “哈,俏如来明白了。” 神田京一离开后,俏如来闭目叹息:“原来,信任消失的人只有我。是我一直伤害你,强逼你为我牺牲。俏如来没资格恨你,更没资格被你守护。” 俏如来按着同心髻睁眼:“但事情发展至这一步,我已不可能放手。凰儿,请你原谅精忠的自私。” 回到尚同会大殿,俏如来毫不意外,看见玄之玄的身影:“师叔归来了。” 玄之玄的目光在俏如来的面上转了一圈,却是找不出任何情绪的破绽:“关于那封战书,副盟主有何看法?” “能进入师叔的地盘不被发现,此人的本事定是非同一般,不会犯下漏写姓名这种低级错误。”俏如来一本正经地分析道,“因此俏如来判断,不写明挑战的对象是对方故意而为之。将忘今焉的头颅悬于尚同会,无疑是挑衅以及示威。至于挑衅、示威的对象,师叔,当然是曾为忘今焉的同门,又是尚同会之主的你了。” “那写下战书的人是谁呢?” 俏如来假装听不出他的话外音:“时限一到,师叔不就知晓了。” 玄之玄盯着俏如来的眼睛:“你希望我接下战书?” “俏如来并没这样想。” “哼,我不会接下这种无聊的战书。若是副盟主有兴趣,也可以去九脉峰应战!”玄之玄的目光扫过赤羽,“(一对二,又失去奥援,局面如此不利,俏如来,你想一步一步逼死我吗?)” 突然,一个尚同会侠士闯入,慌慌张张地说道:“启禀盟主、副盟主,大事不好了,鳞族、鳞族……” 玄之玄见他如此慌乱,心中产生不好的预感:“怎样了?” “鳞族率大军前来,说要向尚同会宣战啊!” 众人大惊,俏如来一脸错愕地说道:“怎会这样?” 玄之玄愤然看向俏如来:“俏如来!” “你退下吧。”俏如来屏退这名侠士,向玄之玄撇清干系道,“师叔,此事与我无关。” 玄之玄狐疑地看着俏如来:“不是你想用鳞族之力逼我退位?” “玄师叔有把柄在欲师叔手上吗?”俏如来镇定地回答道,“若否,如何逼宫?这是你们九算之间的问题。” 玄之玄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和神田京一一起出去,却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俏如来,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俏如来表现得十分坦然:“信不信,师叔何不前往求证?” “我会求证,但你与赤羽信之介都要留在尚同会!” “嗯?”俏如来看了一眼赤羽,“可以。” 玄之玄冷哼一声,怒冲冲地走出尚同会,留下赤羽与俏如来推测商量。 赤羽若有所思地说道:“欲星移不惜国战,也要进兵,鳞族发生的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难道是其他师叔有了动作?”俏如来遽然意识到了什么,从身上取出明渊凰的战书,“啊,不是其他师叔,是……” “嗯……”赤羽神情凝重地说道,“这才过了两天,她到底做了什么?” 鳞族大军压境,尚同会群侠严密戒备,战火一触即发。不待玄之玄发问,欲星移直接出招,上手便是相星绝式。 玄之玄中招惨叫后退,不敢置信地看着欲星移:“你……你是存心开战?” 欲星移怒容满面,杀气腾腾:“算计鳞族,导致吾王身亡,老七,我要你付出代价!” “且慢!”玄之玄诧异地挡住欲星移的攻势,“鳞王身亡了?” “死的不是我,让你讶异了吗?” 玄之玄马上辩解道:“我没针对鳞族。” 破坏龙涎口的威胁犹在耳畔,欲星移说什么也不相信他的话:“但你有针对龙涎口!” “我没!喝——”玄之玄对掌后退,极力为自己开脱,“俏如来身居副位,我要如何随意行动?” “玄狐!” “玄狐?”玄之玄微微一愣,“他在金雷村?” “我认为这不是巧合。” “这当然不是巧合。”玄之玄想起那封战书,“这是永夜皇的阴谋,她还向我下了战书!老三,莫要被他人利用!” “利用?是谁在利用谁?”欲星移清点着两人之间的账,“为了剑十一,玄狐针对还珠楼,幻幽冰剑却被追杀到金雷村,会是巧合吗?如果玄狐没达到目的,战火是否会顺势延烧到金雷村,甚至波及龙涎口?” “你没证据!” “我不需要证据!”欲星移爆气震起披风,“湮灭证据是墨家最擅长的手段。老七,我没时间,也没心情与你勾心斗角。吾王身亡是事实,致命伤正是玄狐所学到的剑十一!” “永夜皇也会剑十一!”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欲星移冷冷看着玄之玄,“永夜皇可是你的合作对象。”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欲星移怒极反笑:“老七,你是真不怕我抖出你的秘密。” 玄之玄惊怒交加:“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晓我是什么意思!” 玄之玄恨得咬牙切齿:“别以为自己有多干净,需要我提醒你吗,沧海一粟寄鲲鹏?” 欲星移指着玄之玄说道:“至少我没散播血纹魔瘟,黑瞳之首玄之玄!” 玄之玄瞪大了眼睛,本以为欲星移会因此收敛,没想到他会直接出卖自己:“老三,别诬陷我!你恼怒失智,只会坠了永夜皇的算计!” “是谁先诬陷谁?”欲星移毫不在意与他撕破脸,“拜你所赐,我一直守在龙涎口。老七,你是真正不知道寄鲲鹏的真实身份吗?” 玄之玄的额上滑下一滴汗:“别重蹈老大的覆辙!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处理这件事情。将兵力撤走,一切好讲,别意气用事!” 欲星移握拳强忍一身怒火:“三天,如果不查出真相或者解决这件事情,鳞族将不惜代价与尚同会正面开战,彻底消灭尚同会!” “这不是侵略,这是……报复!”说完,欲星移扬长而去。 “永夜皇,你真会狠心到这种程度吗?”玄之玄不禁自言自语道,“真是逼我不得不亲自处理啊!” 带领鳞族士兵驻扎中原,欲星移闭目回忆起之前,鳞王手中的那滴鲛人泪:“这个人情还太大了,永夜皇,你真是吃鱼够够……” 金雷村内,梦虬孙听说玄狐代守龙涎口,心神一松,竟是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趁着常欣照顾梦虬孙,幻幽冰剑叫出剑无极,开始询问他与玄狐的话。 “都被你听到了?”剑无极紧张地看向屋内,“你没告诉他们吧?” “我比你管得住嘴。”幻幽冰剑看了一眼屋内,“永夜皇人呢?” “大姐头在村外。”剑无极与幻幽冰剑向外走去,“她叫我们别吵她,看一眼就走了。” 剑无极骤然停下脚步,惊异地看着走来的人:“啊?是海境的王啊,你怎会来这啊?” 一身青鳞,面目似鱼,手掌似鳍,正是海境鳞王——北冥封宇。 鳞王气势汹汹地质问道:“危害海境之人,是谁?” “呃,是……”剑无极瞥了一眼明渊凰,却见她握着剑毫无反应,“(大姐头好像对外界没反应,骗一骗鳞王应该就过去了。)” “是一个蒙头盖脸的……” 剑无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你找的人,在此。” 明渊凰蓦然睁眼,拄剑缓缓地站了起来:“报名,然后,死。” 第一百五十八章 鳞王身亡 盟主被杀 早在剑无极二人出现之前,鳞王便已注意到路边格格不入的身影,并从这身龙袍推断出她的身份。 就算有人靠近,明渊凰依旧毫无反应,似乎屏蔽了对外界的感知。发现了这一点,鳞王并没着急出手,借机打量起这名魔世霸主。 “(艳若瑰霞,冷如霜雪。)”鳞王看着静如雕塑一动不动的人,“(真真想不到,她就是永夜皇。除了容貌,看不出其他殊异之处,倒是她这口剑……)” “他倒是惜命。”明渊凰没有睁开眼睛,甚至没有挪动一下,“不过也好。接着!” “嗯?”鳞王下意识抬手,接住定睛一看,竟是一颗鲛人泪,“这是……” “没相欠了。” 感觉有人靠近,鳞王将鲛人泪握在手中,越过明渊凰向前走去:“危害海境之人,是谁?” 鳞王亲征,着实令人意外,同时变相说明,此事非同小可,鳞族不会轻易罢休。所幸明渊凰行凶时,没被人看清面目,只要能瞒过鳞王,大家再一起保持沉默,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剑无极想法很好,奈何当事人不配合。 “你找的人,在此。” 一睁眼,满目血光,似藏锋宝剑,一瞬出鞘,锐芒毕现。人如剑,无感无情,剑如人,杀意自生。 鳞王惊异之际,只听冷然无波的声音:“报名,然后,死。” 话音甫落,气息外放,天地变色,魔氛笼罩金雷村,引得村内人心惶惶,避入屋内,不敢外出。 剑无极苦恼地看着她:“大姐头啊……” “鳞王,北冥封宇!”鳞王看向剑无极与冰剑,“全部退开!鳞族,由本王守护,这是……国战!” 手一扬,鳞王化出海皇戟,强大的内力震起烟尘:“最后警告,离开,否则……” “无关者——”明渊凰心知对手能为,高举手中血戮,惊人的剑意化为剑气,“全部退下!” “啊……”剑气化作琴弦游走,幻幽冰剑一时不察,被剑气划伤手掌,“这伤口……” “小心!”剑无极拔出逆刃支援,将幻幽冰剑拉离战场,“上来就放大招,看来这个鱼头王很强啊,这下咬到鲨鱼了。” “(这种感觉……)”鳞王挥舞海皇戟防御,削落一根根无定琴弦,“(这不是魔气,这是杀气!永夜皇……果真强悍。)” 明渊凰剑指亮起红光,杀生之剑绕身飞旋,游走的琴弦化作剑刃,聚集封入血戮之中。 “呀——”明渊凰向鳞王挥出剑气,却是被其挥动海皇戟挡下。诡异剑气四散,化作琴弦蜿蜒变化,逼得剑无极二人再次后退,免受战场波及。 甫一交接,鳞王暗自心惊,随即战意高燃,想要借此机会,全力一战传说。海皇戟挥舞生风,明渊凰避开尖锐,手中杀器直取鳞王命门。 鳞王旋身甩动海皇戟,长兵逼使剑者退让。明渊凰架住海皇戟,兵器交锋,金鸣刺耳,震荡四野,旋爆的气流波及观战二人,迫使剑无极与冰剑再次后退。 鳞王持戟挡住血戮剑刃:“鳞族不好战,一刻钟之内离开!” 明渊凰抬掌震退海皇戟,双指拂过剑身,甩腕舞动泛光的血戮:“血雨飞花。” 明渊凰挥剑连挑,接连射出数十道血丝。鳞王将海皇戟舞得密不透风,挡下妖异诡谲的剑气。 血丝触之即碎,在鳞王周围化为血星,察觉异常,鳞王瞬间真气爆发,吹开周身的血气。与此同时,血星爆炸,消失在空气之中。 “奇招怪式!”鳞王内力浩瀚归流,皇戟镇海四权,巍然上手,“击浪万里闰汪洋!” 明渊凰掌心拂过血戮,黑气缠绕,血焰燃烧:“九霄魔动坠红尘,喝——” 极招相接,血焰翻地,浪潮吞空,气涛相接,动静震撼金雷村。两人向后退去,一招试探,彼此能为已然有数。 鳞王看着不露声色的人,心中隐隐感觉一阵怪异:“(奇怪,她的力量不如传闻中的强悍。不是师相过誉,那就是故意保留。)” 为证实自己的猜测,鳞王高举海皇戟,凝聚空气中的水气:“观潮万世钦浪涛!喝——” 明渊凰斜提血戮,背后展开金红双翼,神魔剑威震撼方圆:“神魔皆我,血剑无极!” 鳞王挥动海皇戟冲上,明渊凰握剑一路绝尘,剑戟碰撞,血潮、浪花激荡,劲力震得两人后退。 兵器再度交接,碰撞出一片萧索白茫,遮目的水雾散去,眼前是最难以置信的结果。 “哈?!”剑无极震惊地看着战场,“这怎有可能?” 海皇戟刺入胸膛,血戮却是短了一截,极招对拼,竟是鳞王取得胜利。 “你……”鳞王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声惊呼打断。 “应零!”玄狐匆匆跑出金雷村,正巧看到令人心惊的一幕。一瞬慌乱,风华绝代自动出鞘,剑气漫天,在战场之间游走。 “哈……”明渊凰垂眸低声说道,“对不住。” 剑无极与冰剑震惊之际,风华绝代化光上天,成瑰丽震撼剑招,正是—— “剑十一!” “喝——”鳞王挥戟阻挡涅盘之招,水气化作屏障阻挡剑气,同时欲再运镇海四权反击,岂料皇戟转变之间,空门瞬露,死门直入。一声惨叫,鳞王已是连中数剑。 “哈?!” 梦虬孙踉跄而来,他本是被地脉震动惊醒,让常欣帮扶出门查看,却不料目睹玄狐重伤鳞王的画面。 “啊……王,王啊……”梦虬孙上前按住鳞王的伤口,“别……别再流了!别再……” 玄狐回过神来,不禁浑身一震。默然片刻,他将风华绝代收起,走向不支跪地的明渊凰,想要将其抱起,却是被她摇头拒绝。 变故始料未及,剑无极等人手足无措,不知是该安慰梦虬孙,还是该责怪玄狐二人。 “对不住,梦……虬孙,保护……海境。” “王为什么来这?”梦虬孙扶着鳞王四处张望,“欲星移,欲星移人呢,欲星移人呢……” “相信……师……相……”留下最后的嘱咐,鳞王倒在梦虬孙的怀中,气绝身亡。 “王,王你清醒啊!王,你别死,别……”梦虬孙一时错愕,心神激荡之下,竟是直接昏了过去。 “梦虬孙!” “生角的,生角的啊!” “告诉梦虬孙,想报仇,本皇奉陪。”明渊凰拄剑从地上站起,“剑无极,将鳞王送回海境,将始末告知欲星移。” “我知道了。”剑无极背上皇戟,抱起鳞王尸体离开。 “这件事与玄狐无关,他只是想救我。”明渊凰停顿了片刻,“所以,别赶他离开金雷村,吾走就好。” 玄狐立即拉住她的衣袖:“你要走?” 常欣一脸难过地说道:“我没想赶你们走……” “我知道,多谢你。”明渊凰对常欣笑笑,轻轻撇开玄狐的手,“吾会再来找你,好好待在金雷村,守住这个所在。” “如果你没来找我,”玄狐凝视着她的双眼,并不在意她是在说谎,“我就会去找你。” 明渊凰微微一愣,忍不住移开视线:“等梦虬孙醒来,记得跟他道歉。” 见明渊凰正欲离开,常欣拦在她的身前:“等一下,你受伤这么严重,现在是要去哪里?” 明渊凰瞬步越过常欣:“去,杀人。” 玄之玄与欲星移对峙之后,便单独离开。 听了神田京一带回的情报,赤羽思忖了片刻,与神田京一离开尚同会,留下俏如来独守在大殿之内。 “嗯?鳞族的进攻,”俏如来猛然想到了什么,“莫非……” 此时,沐摇光进入通报,将一个包袱交予俏如来。当看清包袱中的书名时,俏如来惊诧难已,取出夹在书中的信,飞奔离开尚同会。 峡谷之内,一道黑红身影背对而站,对着匆忙赶来的俏如来道:“你来了。” “你……”佛珠甩起震惊的弧度,俏如来听着熟悉的语气,不敢相信地指着此人,“你是……” “你不是看过我的故事了?” “你是……”俏如来一震,上前一步说道,“雁王。” “最少尊称我一声,”雁王将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师兄吧。” “雁王……师兄?”俏如来看着眼前俊秀斯文的男子,想起欲星移在浪辰台对他讲的话,“师尊从未提及过此事。” “没提及过的事情很多,黓龙君,神奕子,这些事情他可有提及过?” 俏如来镇定地看着雁王道:“如果你真是羽国志异中记载的雁王,那你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此。” “吾已禅位。” “羽国经历战乱,修养不过数年,雁王为何要放弃故土而亲临中原?”俏如来观察着雁王的反应,“难道中原有什么重要的事物需要雁王亲临?” “完成师尊遗愿,”雁王看着俏如来的眼睛,“取回师尊遗物。” “遗愿?遗物?” “师弟真是稳重。”虽是夸赞,雁王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激赏,“羽国志异的最后一章,是我派人追杀师尊,而你,竟然对我毫不设防。” 俏如来冷静地回答道:“羽国志异是诸位师叔伪造,不能尽信。” “那师弟方才言谈间的观察,又是为什么?” 俏如来神态自若地编着借口:“师叔耳目众多,我担心有人监视,暴露了雁王的身份。” “师叔啊,”雁王转过身意有所指道,“又要少一个了。” 玄之玄来到金雷村之外,四处寻找欲星移口中,试图破坏龙涎口的玄狐。然而不待找到,一道婀娜人影,款步姗姗,向他走来。 “哈?永夜皇!中计!”玄之玄不断向后退去,寻求尚同会群侠支援。 “吾,永夜皇,今日,特来向盟主讨回网中人之仇!”明渊凰抬掌汇聚魔元,雄浑无比的气劲爆发,玄之玄连忙横剑抵挡,却是被震出数丈之外。 落地瞬间,玄之玄出剑掩护脱逃,身后明渊凰悠然跟上,像是猫捉老鼠一般,逗弄着无处可逃的猎物。 “墨改,碧潭映月。”玄之玄引剑而上,随形贯地,剑气破潭而出,势如密雨。 只见明渊凰手一扬,沛然魔力势不可挡,破尽墨改奇招的同时,打得玄之玄口吐朱红。 玄之玄负伤逃窜,被三个巡视的尚同会众发现。看见有人攻击盟主,三名侠士挥剑攻向明渊凰。 明渊凰双眸亮起紫芒,光幕扫过众人,邪眼之力压得四人跪倒在地。群侠只能眼睁睁看着,明渊凰再次将玄之玄打飞。 “是妖女,是妖女啊!” “好厉害,现在怎么办啊?” “我去找人帮忙。” 明渊凰抬掌扭曲气流,巨大吸力拉扯玄之玄:“死人,还想逃去哪里?” “可恶!”玄之玄插剑稳住身形,然而脚步不停地倒滑,随形在地面拉出剑痕,“喝——” 逃脱无用,玄之玄把心一横,调转身形,借由引力刺向明渊凰,却是被其轻松夹住剑锋。玄之玄一转手腕,想要破开魔皇手指,然而面对巨力钳制,微不足道的力量宛若蜉蝣撼树。 “天魔涡。” 气流飞旋,玄之玄一声惨叫,腕骨摧折,不得已松开随形,随风极速转动。 没让他享受太久,明渊凰一掌击飞玄之玄,射出剑气击碎他的胸骨,随即瞬移至他的面前,趁其不及站稳,剑指迅速抹过他的咽喉。 霎时,血泉漫天飞洒,玄之玄浑身抽搐,发出不甘呜咽,瞪大双眼,气绝身亡。明渊凰扯下玄之玄的衣袖,果不其然看见三道骨痕,正是修炼易骨宝典留下的痕迹。 两名尚同会的侠士赶到,看见倒在血泊之中的玄之玄,惊慌失措,抖如筛糠。见明渊凰冷冷转头,挥剑就向她发动攻击。 “哼。”明渊凰一声冷哼,冲至面前的侠士爆体身亡。另一名侠士转身欲逃,却也难逃炸成烟花的命运。 明渊凰瞥了一眼随形,将玄之玄的尸体扛在肩上,身影瞬移,飘忽离去。不久之后,先前求援的黑衣侠士带着赤羽二人到来,却只看见玄之玄的佩剑,以及遍地狼藉。 “怎会……怎会这样啊?”黑衣侠士看着四散的血花,“他们,他们都被杀了,还死得这么惨。” “可知行凶者的身份?”赤羽看着地上的血肉碎骨,已经分不清谁是玄之玄,谁又是尚同会的侠士。 “是永夜皇!” 赤羽闭目思索了片刻,叫上神田京一疾奔离开。两人离开之后,黑衣侠士冷笑一声,拾起躺在地上的随形,丢下原本的佩剑离开。 而在不远处的树林,一双血眸漠然注视,眨眼消失在黑暗之中。 “是局,是她的最后一局。”俏如来的思路豁然开朗,“这一局,所有的局,都不是指向师叔,而是我。” “与师尊布下的铸心局相同。”雁王闭着眼睛说道,“九算只是过程,你,才是结果。第一局,用你为饵,将玄之玄圈养在网中。她要你身败名裂,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利用众人对你的愧疚,将你推向更高的位置。” “第二局,”俏如来捂着心口说道,“她假意与忘师叔合作,利用忘师叔的野心,彻底分裂因为第一局彼此不合的九算。她操纵忘师叔与玄师叔互斗,逼得玄师叔亲自证明我的清白,同时为我制造扳倒忘师叔的机会。” “除了诸位师叔,参与这一局的人都赢了,天门远离阴谋,俏如来洗脱罪名,苗王收服军长,无情葬月大仇得报,而她……”俏如来收紧握拳的手,“布完所有的局,等待我识破,然后……中计!”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七步杀棋 魔墨双凰 “讲回这一局。”雁王回头看着俏如来说道,“攻击在金雷村的龙涎口,引来欲星移,欲星移出手,必遭永夜皇所杀。” 俏如来接着雁王的话说道:“师相若死,海境定然问罪,玄师叔就会遭受压力,但师相没死……” “因为代替师相死去的,是鳞王。”雁王的话让俏如来一惊,“第一步失败,还有第二步。” 俏如来不可思议地说道:“师相的压逼,使他不得不处理金雷村事件。但当永夜皇攻击金雷村时,玄师叔必然料到这是陷阱,依照他的个性,决不可能亲身犯险去见永夜皇。” 雁王回答道:“因为杀害鳞王的不是永夜皇,是玄狐。” “怎会?!” “利用玄狐的情感,让他成为代罪羔羊。”雁王看着一脸震惊的俏如来,“玄之玄想要解决事件,必然冒险去见玄狐,因为比起永夜皇,玄狐更能让他放松警惕。当玄之玄去见玄狐时,就会发现,等待他的人不是玄狐,是永夜皇。我们的第二个目标,就是他。” “我们……凰儿跟你合作了?” “你该尊称她一声,师姐。”雁王看着神情复杂的俏如来,“占据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该做好随时失去的准备。” “她是人,不是物品!” 雁王的目光似能洞察人心:“我讲的,是师尊留给你的那盘棋。” 俏如来的语气平静下来:“你知道那代表什么。” 雁王不置可否地说道:“她是一块良玉,比你,比我,更加符合师尊的期望。当初究竟是错过,还是放过,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师尊的安排。” “那也与你无关。”俏如来的态度变得强硬,“就算是遗物,她也只属于俏如来。” “只怕,她有自己的想法。”雁王嘴角微翘,“消灭墨家余孽,让墨家重新回到黑暗,这是师尊留给你的责任,她比你做得更好。” “那你呢,雁王,这一局中,你又做了什么?” “不作为,往往就是最大的作为。”雁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但是,如果她想放弃,我也不介意接手,因为我能做得更好。” “你就准备接手这一局吧。”俏如来将话题引回原处,“为了破坏忘师叔的计划,玄师叔也利用过玄狐。他知晓玄狐对永夜皇有特殊的感情,所以他不可能就这样坠入算计。” “玄之玄必定会死在永夜皇手下。” 俏如来不禁质疑雁王道:“为何你能如此肯定?” “因为连这一步,也在意料之中了。”雁王向俏如来解释道,“就算玄之玄避开了永夜皇,第三步杀棋,也让九算第二个牺牲者出现。” 俏如来神情微变:“玄师叔武功不差,想杀他,也不是这般轻易。” 雁王语气淡然地说道:“人易忽略自己身边的事物,玄之玄太过在乎尚同会盟主的位置,却没注意到他留在墨家的手下,早就被人收揽了。” “不止玄师叔的手下,五师叔蛰伏许久,按兵不动,就是要趁机收罗墨家暗藏的势力。你是与五师叔勾结。” 雁王并不否认他的话:“为何到了现在,你连一声师兄都没叫过?” “因为这句话若说出……”俏如来瞥了一眼雁王,“表示我们之间,必须为敌。” 雁王转身盯着他的面:“嗯,很好的判断。仔细听,她这盘棋,一共有四步,我为她又加了三步。你现在,想到哪一步了?” 俏如来沉思了一阵,惊呼一声,急急赶回尚同会。 “我讲过了,玄之玄必定会死在永夜皇手下。”雁王望着俏如来离去的背影,“这是,第四步。” 拾起随形的玄之玄谨慎慢行,忽逢蒙面杀手拦路截杀。玄之玄从他们的剑路看出,这群杀手皆是墨家门徒。他本想以随形勒令杀手退下,然而这群墨家杀手照杀不误。 半路遇伏,玄之玄化身遭受攻击,忽然,天上乍现金色莲花。玄之玄抵挡天女散花,不防身后无声步接近,转身被东门朝日一剑贯穿,随即再遭一朵金莲飞旋透体。 “呃……无声步,东门朝日!”玄之玄愤怒地看着东门朝日,“你……背叛我。” “封侯盛世灯宵,权衡天下,百代风骚。功名不过传谣,回眸一笑,举步烟硝。” 倏然,香氛弥漫,紫纱横飞,曼妙的身影轻盈落下,一身珠光宝气,黑裙妖娆,高跟霸气,朱唇娇艳,媚眼睥睨。 凰后轻蔑地看着玄之玄:“这么容易得手,老七,你为何这么大意?” “老五,你……”玄之玄目眦欲裂,“东门朝日,你是我亲手栽培的人,竟然……” “背叛你的人,何止是他。”凰后指了指身后的墨家杀手,“这所有人,都是墨家门生,都已经向我投诚了。” 玄之玄忍不住质问道:“为什么,你……你要这样做?” “因为你们都是……” 凰后轻轻抹过朱唇,慵懒的声音,清冷的声线,在瞬间融为一体。 “死人。” 玄之玄震惊之间,只见明渊凰扛尸而来,神情冷峻,华贵威严。一眼扫过,最吸引凰后的不是外在,也非看不见的压力,而是那一双眼,似深渊不可直视,却不断引人测度。 “终于见面了,深渊中的怪物,”凰后的兴趣转移到明渊凰身上,“永夜皇。” “幸会了,黑暗中的智慧,”明渊凰对上那一双探究的媚眼,“凰后。” 两名天之娇女,刚柔并济,姿态迥异,美得各有特色,站在一起,着实令人赏心悦目,就是那具血淋淋的尸体有些碍眼。 一旁墨者不由比较,如果以花喻人,凰后就是曼陀罗,妖娆藏有剧毒;永夜皇就是黑牡丹,凛然不可侵犯。 不在意旁人的打量,两个女人对视良久,冷眼、媚眼,有好奇,有试探,有挑衅,有戒备,最终化为各自眼底的欣赏。 “吾很喜欢羽国志异,若非赶时间杀人,”明渊凰对凰后莞尔一笑,“真想让你为本皇签个名。” “那还真是可惜,没时间深入交流。”凰后勾起娇媚的唇角,“其实我也很喜欢那本,关于天下第一剑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玄之玄倒退欲逃,凰后发现之后,并未着急拦阻,而是趁机观察明渊凰的反应。 “死人,就别乱动。”明渊凰侧目一瞥,玄之玄哀嚎倒地,小腿已被剑气切下,落地化为一摊血水。 “(超乎寻常的实力,喜怒无常的暴君,确实极度危险啊。)”凰后歪头睨了一眼玄之玄,“介意我取走老七的命吗?” 明渊凰毫不在意地摊手道:“请。” 凰后抬手化出一朵金莲,一声娇喝,花瓣穿透玄之玄的身躯,带起一片血雾。玄之玄倒地同时,赤羽与神田京一赶到。 “慢了一步,你们……”赤羽注意到明渊凰扛着的尸体,“嗯?尸体还在……” “疯女人,矮仔丛的尸体!”神田京一看到凰后,连忙用手挡住眼睛,“啊,这……我咧,穿这样,不会冷吗?” “这不是玄之玄,”明渊凰颠了颠肩上的尸体,“地上那个才是。” “啊?什么?”神田京一惊奇地看着地上的人,“玄之玄哪有这么高啊?” “影形独传之密,易骨神典,可以改变身形。”赤羽看着明渊凰扛着的尸体,敏锐地发现其手臂上的骨痕,“嗯~他才是那日与吾交手之人,玄之玄的影形。” 见赤羽向自己看来,凰后对他打招呼道:“赤羽先生,久仰了。” “姑娘便是最后的九算?” “啊?”神田京一猛然转过头来,“她是九算?” 凰后没有回答赤羽的问题,遣散身边的墨家杀手,命令东门朝日检查玄之玄的尸体。 “发现骨痕。” “原来在这,这张牌,他始终不肯露出。”凰后将目光转向明渊凰,“看来,仍要劳烦你了。” 神田京一不悦地提醒道:“喂,军师问你问题,你还没回答。” “有答案的问题,需要回答吗,”凰后抬手指向赤羽,“赤羽信之介?” “能不动声色收服玄之玄身边的人,不简单。” 凰后的目光在赤羽二人之间徘徊:“我可以收服任何人。” 神田京一一震,立刻拒绝凰后的眼神:“看我干啥?我有紫了。” “这个眼神,带着挑衅。” 凰后看着赤羽说道:“只要我想,所有的人都会在我面前屈膝臣服,你也不例外。” 赤羽指着明渊凰道:“也包括她吗?” 对上凰后的双眼,明渊凰移开视线,冷着一张脸说道:“别看本皇,吾会害羞。” 神田京一忍不住吐槽道:“这种表情,一点说服力都没。” “吾等的人到了,”明渊凰抬掌施展咒术,视野中现出绿色魔氛,“本皇先走一步。” 话音甫落,人影闪烁,明渊凰出现在十丈之外,再一转眼,人已不见了踪影。 “那我也告辞了。”凰后转身走了两步,伴着香尘翩然起飞。 待到凰后的身形消失,神田京一如梦初醒,扭头看向东门朝日,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 “可恶,捡尾刀的啊,最好给我活久一点,哼!”神田京一看着赤羽问道,“军师,现在我们怎样办?玄之玄的尸体要处理吗?” “他不是玄之玄。” “啊?什么?”神田京一顿时一头雾水,“他不是玄之玄,刚才那个也不是玄之玄,那玄之玄人呢?” “不知道,但是他离死不远了。”赤羽看着地上的尸体道,“神田,带着尸体回尚同会。” 俏如来飞奔回到尚同会,却没看见想象中的场景,询问会众方知,沐摇光已经离开很久。 “这是怎样一回事?”俏如来不解地自言自语,“难道是我判断有误?” “俏如来,”赤羽的目光扫遍大殿,“你跟我出来一趟。” 俏如来虽然心有不解,但还是跟着赤羽走出,见到背着尸体的神田京一:“神田壮士,嗯?赤羽先生……” “他是……玄之玄。” 欲星移率领大军驻扎在尚同会之外,看见俏如来三人带着一具尸体来到,不由面露讶异:“俏如来,赤羽先生……嗯?这是……” “玄师叔死了。” 欲星移震惊后退:“哈?!” 神田京一上前放下尸体,俏如来向欲星移解说详情,将雁王、凰后,以及明渊凰的布局说出。 赤羽向欲星移询问恢复影形面貌,却是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只能将尸体交给鳞族士兵,稍后由欲星移代为处理。 神田京一带着尸体离开后,欲星移开始分析凰后拥有的势力,同时将雁王所言的七步棋说出。 “第一步,是借着龙涎口对我施压,借永夜皇之手杀我。无论我死不死,鳞族都会对尚同会施压。玄之玄对这件事起疑,断然会以化身前往而死在永夜皇手上,这是第二步。” 赤羽接着欲星移的话道:“化身不论死活都可借着玄之玄的门人确定玄之玄的位置,狙杀易容后落单的玄之玄,这是第三步。” 俏如来闭目思索了片刻:“他知晓赤羽先生必然追踪此事,再借故引开我拖延时间,让沐摇光湮灭证据,制造尚同会与永夜皇的冲突,这是第四步。” 说到这里,三人都已察觉到双方有所欺瞒,但是谁也没有主动拆穿,关于这盘棋的话题便结束在第四步。 不再谈雁王与凰后,俏如来对欲星移道:“不管如何,我都希望鳞族能暂时撤兵。” “龙涎口虽然已被打散许多,但爆发之前,无法估计对海境的影响。你能保证永夜皇之事得到圆满的解决吗?” 俏如来笃定地说道:“我出面,就能安抚永夜皇。” 欲星移毫不怀疑这句话,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临走之前,欲星移提醒俏如来道:“忘今焉身亡,玄之玄难逃一死,老二的身份也被揭穿,这场墨家内斗,你与赤羽先生里应外合,可说是大获全胜。” 欲星移话锋一转:“但这是因为永夜皇从中挑拨,利用九算的把柄以及野心加深猜忌,将原本二对五的局面,分裂成二对一,甚至是三对一、四对一。” “当初师尊也用了相近的手法吗?” 欲星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忘今焉有道域血案,玄之玄有黑瞳身份,他们两人皆有把柄在外。但老五,如果真正与雁王、永夜皇联合,可说是全无后顾之忧。若不除掉永夜皇,要对付他们,几乎是不可能,你们需要注意。” 赤羽试探欲星移道:“那师相愿意伸出援手吗?” “我还想多活两年。”欲星移闭了闭眼睛,“而且,鳞族才是欲星移的首要。” “师侄明白了,多谢师叔提醒,俏如来会注意,请。” 天露微光,一扫世间暗色,欲星移带兵撤出中原后,俏如来与赤羽漫步树林,谈论起关于雁王的看法。 “最大的问题,还不能确定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俏如来指了指自己,“是要杀俏如来吗?还是为了凰儿?” “如果他真是默苍离的徒弟,也许对不能继承衣钵之事释怀,打倒你,就是证明他自己的能力。”赤羽若有所思地说道,“破坏你们两人的关系,夺走你的挚爱,也是打倒你的方式之一。” 俏如来不认同赤羽的观点:“如果这是他的胸襟,一开始,师尊就不会收他为徒。” “嗯……” “也许是……”俏如来闭眼思考了片刻,“报仇。” 赤羽疑惑地看着俏如来:“雁王与默苍离有仇?” “羽国志异是一本伪书,当中的讯息对错交落,难以确定。如果一开始,这本书册就是对五师叔设下的陷阱,从中推断,就会得到错误的结论。” 赤羽并没看过羽国志异,于是问俏如来借来一观。 接过俏如来递来的书,赤羽并没有急着翻阅,而是对俏如来说道:“永夜皇这手连环相扣,先发制人,在她的四步棋未明之前,依照雁王所讲的七步预设立场,可能会踏入陷阱。现在我们居于后手,有三件事情必须思考。” 俏如来接着赤羽的话说道:“第一件事情,方才所说,雁王与五师叔的目的。” 赤羽执扇敲打着掌心:“第二件事,永夜皇的第四步。” “第三件事情……欲师叔为何欺骗我们。” 第一百六十章 对质尚同 墨乱终局 暗夜树林,寂静无声,此时,一个面容模糊的人影来到,警惕着四周的动静,捡起地上的随形。准备离开之际,忽然一阵邪氛吹过,此人的面上竟是浮现魔气。 “呃啊……怎会?!” 明渊凰扛着尸体来到,不等此人错愕脱逃,邪眼缚神瞬时压制:“蒙昧始觉玄之玄,本皇等你很久了。” 玄之玄不及做出反应,只见明渊凰邪瞳变幻,大脑如遭雷劈,整个人瞬间呆若木鸡。明渊凰轻松将他提起,扛在肩上化光离去。 鳞族撤军,压在众人心中的石头落地,然而没让他们放松太久,威胁再度降临,而且远胜鳞族给予的压力。 “启禀副盟主,大事不好了,外面……外面……” 这名侠士刚想喘一口气,只听外面惨叫声传来,几名尚同会侠士飞入殿内,爬起后惊惧地看向门口。 俏如来甩动佛珠进入戒备:“有人闯入尚同会。” 突然,一样黑色巨物破空而来,俏如来连忙提醒众人退开,一阵地面晃动之后,大殿正中多了一尊龙晶王座。 赤羽立刻认出了这尊宝座:“这是……” 明渊凰将一人一尸扔入,踏着不疾不徐的步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哈?!”俏如来对上明渊凰的双眼,“凰……永夜皇!” 明渊凰迅速移开视线,走向龙晶王座坐下,目中无人地翘腿撑脸:“你们关注点不对,现在不该关心他吗?” 尚同会群侠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是盟主!盟主,盟主他……死了!” “副盟主,你要为盟主报仇啊!” “副盟主啊,请你即刻下令,杀掉永夜皇,为盟主报仇啊!” …… “安静!”俏如来握拳爆发气劲,震慑喧哗不止的群侠,“盟主身亡,俏如来临危受命,便是尚同会之主。这件事,让我处理!” “但是副盟主……” “听不懂人话,”明渊凰敲打着石座扶手,“听得懂魔话吗?安静——” 声音附带内力,气纹震荡空气,逼得众人不住后退。四下即刻哑然无声,只余缓慢沉闷的敲击声。 “师弟,你想讲什么?”明渊凰和颜悦色地说道,喜怒无常的印象深入人心,有意无意地在群侠心中留下恐惧的阴影。 “别叫我师弟,俏如来不可能叫你师姐。”俏如来看着影形的尸体道,“这个人,不是玄师叔!” 闻言,诸位侠士议论纷纷,明渊凰一眼瞟过,又是鸦雀无声。 明渊凰挥袖吊起尸体,展示给尚同会的侠士:“玄之玄矮得独一无二,还有谁能伪装成他的模样吗?” “副盟主,这确实是盟主的尸体啊。” “他不是!”俏如来厉声吓住此人,指着影形的手臂说道,“如果他是玄师叔,那他手臂上的三道痕迹作何解释?诸位难道忘了,玄师叔的手臂并无骨痕。” “啊,我就说啦,副盟主果真是被冤枉的。” “一切都是永夜皇的阴谋啦。” “一定是永夜皇利用这个人的骨痕,陷害副盟主!” “盟主呢?真正的盟主去哪里了?” “吵死了。”明渊凰双眼亮起紫芒,光线扫过尚同会侠士,压得他们跪在原地,头冒冷汗,口不能言。 “要玄之玄是吗,好啊,本皇给你们。”明渊凰放下影形的尸体,凌空一握将玄之玄提起,“喝——” 两道剑气射出,穿透玄之玄的眼睛。玄之玄惨叫一声,自昏迷中苏醒:“啊!我的眼睛……” 熟悉的声音入耳,尚同会侠士震惊抬头,看向这个无脸之人。赤羽与俏如来安静无言,从明渊凰走入尚同会起,他们就已经明白她要做什么。 “许久不见了,盟主。”明渊凰勾起一个愉悦的微笑,“啊,吾讲错了,盟主已经英勇牺牲,吾该叫你什么呢?玄之玄?这是你的本名吗,影形有自己的名字吗?” 剧痛刺激着玄之玄的情绪,让一向沉着的人再难稳重:“永夜皇,你这个怪物!” “这不是你们九算的共识吗?”明渊凰有节奏地敲击扶手,“就在昨日,老五也这样叫我。啊,怪物,多么熟悉而准确的称呼。” 俏如来垂眸握紧了拳,神田京一不由别过脸,赤羽看了一眼他们两人,重新将目光投向明渊凰。 “老五……”玄之玄咬牙切齿地说道,“她还是选择跟你合作!老大的下场没让她学得教训吗?” “她比你聪明,比你识趣。”明渊凰学着凰后抹唇道,“本皇对美人一向宽容,尤其喜欢聪明又识趣的美人。” 俏如来与赤羽触了触脸,神田京一不禁捂住眼睛,一副看不下去的模样。尚同会侠士也开始评估,自己到底算不算美人,能不能让永夜皇宽容。 玄之玄阴阳怪气地嘲讽道:“你这句话敢让俏如来听见吗?” 明渊凰毫不在意地冷笑道:“本皇喜欢谁关他屁事,让他听见又如何,吾需要在意他的想法吗?” “如果让师侄听到你的话,只怕他的脸色不会好看。” 赤羽与神田京一向俏如来看去,果然看见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明渊凰随意看了一眼,冷不防对上那双金眸,立刻心虚地转移开视线。 “可惜你没眼睛看了。”明渊凰反唇相讥道,“玄之玄,吾知晓你在想什么。一对二的局面让你掣肘,本皇的威胁更让你忧虑,鳞族进逼只是最后一根稻草。你以为只要你放弃身份,就没人能抓得到你,所以你利用影形假死两次,想要彻底骗过本皇。” “很好的一着,但是你太急躁了。”明渊凰平淡地批评道,“急躁容易误判,戒之。” “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讲话!” 明渊凰好似没听到他的话:“恼怒容易失智,戒之。” “永夜皇!” “吾的语气让你想到不愉快的记忆了吗?”明渊凰微微勾起嘴角,“看来你很介意那个人,介意到忘记你在跟谁讲话。” 嗒—— 一滴冷汗滴落在地。 “欸~何必如此紧张?”明渊凰挥散沉重的气氛,“本皇一向以和为贵,吾像是会动粗的人吗?” 没人回应,尚同会众人已经脱离邪眼控制,却是一个字也不敢说,不敢得罪这个阴晴不定的女魔。 “讲回正题,除了易怒、急躁,贪也是错误之一。”明渊凰指着玄之玄说道,“你犯了跟老大一样的错误。你的贪害得九算分崩离析,最终也害了你自己。” “你不愿放弃一手创办的势力,所以你不可能远离尚同会。你在等待,只要等到决战之后,总有机会取代俏如来。只要夺取他的面皮,你依旧是尚同会之主,武林的伟人,阳光底下的英雄。” “难道想要掌握权力也是错吗?”玄之玄愤愤不平地反驳道,“我想活在光亮之下,也错了吗?” “吾讲了,你的错是贪,你甚至不愿意放弃一口剑。” 玄之玄一震,垂头无言。 “那封战书确实是写给俏如来,你只是附带。”明渊凰望着不语的玄之玄,“当你看到战书与首级之时,你一定很害怕。老大死了,下一个就轮到你。本皇一直在给你暗示与压力,事实上如果你不离开尚同会,吾也不可能闯入杀你,因为杀人,太简单了。” “如果吾的目的只是杀你,你还不如自尽,死得比较安详,免担惊受怕。当失败鱼率军压境之后,你毫无犹豫地选择假死,殊不知本皇等你很久了。” “你……你是故意……”玄之玄猛然醒悟过来,“老三……他也在帮你!” “一滴鲛人泪,换一个小忙而已。”明渊凰拂过长长的鬓发,“其实我们的关系很差,但是你,一直将他往吾这边推。如果你没用龙涎口威胁他,说不定天门已经落入你的掌控了。” “龙涎口……是你告知我,让我用龙涎口牵制老三!” 明渊凰托腮露出一个微笑:“我只是告知你龙涎口,是你自己要上门挑衅。自己蠢,怪不得别人。” “你……血纹魔瘟,”玄之玄恼羞成怒地说道,“也是你引导我去做!” “我有叫你散布血纹魔瘟吗?”明渊凰邪眸一扫,愤然欲言的群侠再度倒下,“我有叫你利用血纹魔瘟,逼得金刚尊交出天门领导权吗?说到底,是你自己太贪,成为盟主不够,还想控制天门。” 明渊凰含笑对上俏如来的眼睛:“我只是告诉你,俏如来的魔瘟有传染性。这件事,就算我不告知你,关注俏如来的你也会发现这一点,不是吗?” “是你要让俏如来身败名裂!” 明渊凰无可奈何地摇头:“拜托一下,你害死我的爱将,又自承驱逐魔世,你要是真能对吾言听计从,也不会想破坏吾的婚礼,反而中计丢失天门了。这种话也就骗骗三岁小孩,都是墨家的人了,就别装得一身白,还嫌衬得自己不够黑吗?” 一身白的俏如来掐住了佛珠,暗暗将这些话都记了下来,准备跟某人私下算账。 “是啊,在这黑色的染缸里面,又有谁能独白。”玄之玄的情绪渐渐平息,“只是因为失败的人是我,你才能这样指责我。如果失败的人是俏如来,你还能这么轻松吗?” “本皇能不能不知道,但你一定焦头烂额,甚至悔不当初,为何不留下俏如来冲锋。” “俏如来,真能打败你吗?”玄之玄的语气透出讥诮,“戮世摩罗跟我讲过,你仅用了半年时间,不费一兵一卒,统一了魔世。但在人世,你只坚持了三个月的时间,这怎有可能?” “你不相信诛魔之利?” “我更相信我的判断。” 明渊凰讥讽道:“嗯,所以你现在在这。” “你什么都有,所以不屑我们为了理想筹划;你也什么都没,所以我们赢不了你这头怪物,因为你已经无注可输,甚至连命都不由你掌控。应零,报应飘零,这个名字,也不是你的本名吧,或许你早就忘记自己的本名,或者你跟影形一样,根本就没本名。血月孤红,不老不死,活到现在,你很寂寞吧?” 俏如来等人看去,只见明渊凰垂下眼眸,沉默不语。就在三人担忧之际,却听她低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九算终于能讲出新鲜的话了。”明渊凰扬起一抹浅而真诚的笑,“但是你讲错了一点,我一点也不寂寞,也许以前是,但是这三年……” 明渊凰似乎在注视俏如来,但是赤羽与神田京一亦有感觉,她也在看他们。 “很精彩。”明渊凰从龙晶王座上站起,“老七,做好去见前任钜子的准备了吗?也许,他会因为你的愚蠢而窒息、嘲笑,将你的理想贬低得一无是处,但吾保证,他会赞扬你挑衅吾的勇气。” “如果你不杀我,我会为你提供影形。”玄之玄的态度软和下来,“我是影形一族的族长,老大、老三他们的影形都是我为他们提供。只要你放过我,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 “老七,你知道吾为何要留你到最后吗?”明渊凰轻松地开起玩笑,“你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在本皇眼中无比闪耀。” 玄之玄突然产生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明渊凰抬掌放出魔气,玄之玄顿时痛苦不堪,惨叫中摔落在地,脸上竟是浮现魔气。 “是血纹魔瘟!”俏如来大声提醒众人道,“众人退后!” “俏如来?!” 玄之玄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你……你玩我?!” “哈哈哈……”明渊凰的笑声悦耳,却是令人毛骨悚然,“就是要玩你啊,哈哈哈……” “你这个疯子,我跟你拼了!”玄之玄拼尽全身功力,向着明渊凰冲去,却是被其按住头顶,前进不能。 “现在明白了吗?”明渊凰讥嘲地看着玄之玄,“你能改造魔瘟为你所用,吾也能研究破解之法,反制于你,定位、追踪,甚至引爆。只要一点魔气,你的魔瘟就会发作。从一开始,你就在罗网之中,无处可逃。成为英雄,然后身败名裂,就是本皇写给你的剧本!” “啊……” 赤羽看着俏如来说道:“这就是你不着急对付他的原因,如果吾料得不错,止戈流就是你对付他的底牌。” 玄之玄的身体一僵:“止戈流?血纹……魔瘟……” 俏如来看着玄之玄说道:“当时你为了嫁祸于我,屡次吸收血纹魔瘟,虽然你能抵御魔瘟,但魔气已经在你的身上生根了。” “我是人,不是魔!”玄之玄奔溃地大叫起来,“我是人,不是魔啊!” 神田京一忍不住啐了一口:“还真是讽刺。” “魔气,魔心,是人还是魔,怎样分别?”俏如来漠然看着玄之玄,“虽然止戈流不能在你身上全功,但也已经有足够的威力,能杀你。” “啊……一心诛魔的墨家,太荒谬了,这太荒谬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会输,我这样的人怎可能会输!”玄之玄虽然看不见周围的侠士,耳边却能听到众人的唾弃,“你们……你们都是愚蠢的人!轻易就可以拨弄,轻易就可以利用,只有我,我才是领导者,我才有资格掌握权力!” “师叔,你从来不曾掌握权力,而是你……一直被权力掌握。” “废话讲完了吗?为网中人偿命来,喝——”明渊凰将吸收的魔瘟全部灌输,随着一声哀嚎,玄之玄的脸上竟是出现诡异的纹路。 玄之玄受到魔瘟折磨,五脏如遭千刀之刑:“呃啊……” “不好了,血纹魔瘟要爆发了!” “是魔瘟,快走啊!” 神田京一抽刀镇住慌乱的众人:“你们这些人是在乱什么啊!” “安静——”明渊凰取出一颗辟邪丹,弹出一滴血珠逼他服下。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伴随撕心裂肺的凄号,玄之玄脸上魔纹尽散,血纹魔瘟竟是治愈。只见明渊凰一比剑指,玄之玄砰然绽放,化作漫天瑰丽的花雨。 “血纹魔瘟无解,但是本皇能解,只是,不是你们要的解法。”明渊凰挥手收起龙晶王座,“那数百人会死,是因为他们承受不起,这滴血的代价。不是本皇要杀人,而是,他们早就死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盟主夫人 铸心之局 “这个阴谋家终于死了,蒙蔽我们这么长时间。” “墨家满腹黑水,没一个好东西。” “不能这样讲,副盟主也是墨家的人啊,虽然有诸如默苍离的败类,但也不能一棍子打死。” “还叫什么副盟主,该改口叫盟主啦。” “追随盟主,追随俏如来……” 玄之玄身败名裂而亡后,他生前所有的贡献都被否决,一切的决策都能被群侠以阴谋解释,沦为与默苍离同等。唯一的作用,大概只剩为俏如来的名声添砖加瓦。 “(这就是人性啊……)”明渊凰转身朝外走去,却是被俏如来叫住。 “你要去哪里?”俏如来看着明渊凰道,“师叔已经为罪孽付出代价,那你呢,永夜皇?” “嗯?”明渊凰沉声对俏如来道,“你想在此与吾动手?会死很多人。” “虽然这是玄之玄的阴谋,但是你也陷害过俏如来。”俏如来走至明渊凰的面前,“作为受害者,我是不是有权利讨回这笔账?” “战书吾早就给你了。”明渊凰冷漠地看着他,“三天后,九脉峰,一决雌雄,胜败无怨,生死无尤。” “是你欠我,为何要我应战?”俏如来的语气甚是温和,“夜皇是不死之身,俏如来只是凡躯,这场战斗未免太不公平。” “我欠你?不公平?”明渊凰怒然爆发气劲,“俏如来,你摸着良心再讲这句话!” 俏如来依言抚上心口,触碰到同心髻的瞬间将手缩回,俊俏的脸染上淡薄绯红。 “我也感觉不公平,对疯女人不公平。”神田京一低声吐槽道,然而被赤羽看了一眼后,他立马将嘴闭得严严的。 “夜皇息怒,俏如来只是实话实说。”俏如来不卑不亢地说道,丝毫不为她的怒气退让,“我已经杀你三次,不想再做无谓的纠缠。这次,我有权利拒绝这场战斗。” “你……”明渊凰压低声音说道,“这跟我们约定的不同。俏如来,你没能阻止我,这场赌注,是你输了。” “在九脉峰,我就已经赢了。”俏如来配合着放轻声音,柔软得似情人间的耳语,“因为你这辈子,都无法再放下我。” “鳞族撤兵的前提,是你能解决我。”明渊凰背手走动起来,“再来一次,你未必能有这样的待遇。” “俏如来可以接战,但有一个条件。”俏如来平静地看着她,“如果我打败你,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不可能。” “夜皇不相信自己能赢?”俏如来指着明渊凰的背影,“如果你没任何赢的想法,为何你要与我决战?” “我想输,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俏如来故作苦恼地说道,“只是每次都是这样,时间一久,俏如来招架不住。届时,只怕世上,没人让你输。” 明渊凰回头看向俏如来:“你的意思,这一战之后,本皇要无条件允你一事,并且,不得再借口生事,逼你一战。” “正是此意。”俏如来从容淡定地说道,“夜皇觉得如何?” 明渊凰闭上眼睛说道:“这是两件事。” “也可以是一件事。” 明渊凰蓦然睁开眼睛:“俏如来!” “这件事,保证你不会违约。如果夜皇出尔反尔,俏如来无能力阻止,不是吗?” 明渊凰周身散逸黑气:“你……” 沉重的压力笼罩尚同会大殿,就连赤羽与神田京一都感到几分不适,更何况普通的侠士。然而俏如来旁若无人,这般稳重,令尚同会侠士大为赞叹。 “盟主果真智勇双全,跟永夜皇讲条件还能这么气定神闲,哪像那个阴谋家玄之玄……讲起来我就来气,啐,坏事做尽,死不足惜。” “永夜皇优待美人,盟主生得这么英俊,当然也能被宽容啦。要是我也有这个条件……” “你就别想了,盟主是永夜皇的师弟,才能这么大声讲话。换做是你,只怕她要断你阳锋。” 闻言,明渊凰瞥向两名侠客,吓得他们同时捂住所言要害。 “以防万一,总要想一个妥善的办法。”俏如来手执念珠指向自己,“这个办法,杜绝永夜皇之祸,有助于九界和平,让你我化干戈为玉帛。” 一名尚同会的侠士恍然大悟:“难道是……” “是什么啊,快说。” “你们还记得苗王的话吗?” “莫非……” “俏如来苦思冥想,怎样才算一劳永逸的办法。”俏如来走到明渊凰的身边,“与其提防你背信卷土重来,不如让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赤羽欣慰地看着俏如来:“(俏如来,你终于变得强势了。这样的改变,是因为雁王吗?)” “这个方法好耶!”一名侠士忍不住赞同道。 “就是盟主有点吃亏,以身饲魔,牺牲了自己的终生幸福……”此人被明渊凰剜了一眼,顿时改口,“一点也不亏啦,永夜皇人长得美,武功又好,还会医术……欸?这么一讲,好像是盟主赚了啊。” “如果我们之间,总要有人踏出第一步,这一步让俏如来踏出。你可以站在原地不动,甚至越走越远,但当我走到你的身边时……”俏如来扳过明渊凰的肩,“至少牵住我的手,让我知道,不是我一厢情愿。” 明渊凰盯着他的双眼,微微蹙眉,没有讲话。 “我以性命为注,你敢接战吗?”俏如来向她伸出一只手,“如果你输了,嫁给俏如来,与我一同守护九界和平。” “你……” “你敢吗?” “他都挑衅成这样了,你还能忍?”神田京一忍无可忍,“当然是答应他啊。(连我都看不下去了,幸好剑无极不在这,否则肯定又要抓狂。)” 明渊凰碰了一下他的手,还没来得及分开,就被他反手紧紧抓住:“吾接了,放手。” 俏如来神态自若地说道:“作为夫妻,是否应该培养一下感情?” “你还没赢。”明渊凰认真地看着俏如来,“也许,你不会赢。” 她的反应出奇的冷静,俏如来压下莫名的恐慌,镇定地看着明渊凰道:“你败给我三次,这次也不例外。” “这次不同。” 赤羽敏锐地察觉到异常:“(不同?)” 明渊凰无奈地叹息道:“罢了,说吧,你想怎样?” 俏如来松开明渊凰的手:“俏如来希望,你留在尚同会,不得脱离我的视线范围。” 明渊凰瞋目竖眉道:“开什么玩笑,你不怕我拆了尚同会?” “就是怕你拆了尚同会,才要求你与我寸步不离啊。”俏如来的眼神带着挑衅,“夜皇是没胆量留下吗?还是你担心俏如来会对你做什么?” 明渊凰背手朝着内中走去:“笑话!” “呃……”一位热心的侠士指路道,“盟主夫人啊,盟主的房间在那边。” 明渊凰侧目看向他:“本皇要去药房,你有意见吗?!” 热心侠士吓得缩了缩脖子:“没……没啦……” 顺着那名侠士所指方向走去,明渊凰停在俏如来的房间外:“何必,你所做的都是无用功,因为这一出戏,还未落幕。你只想到吾的目的,你可有思考过吾的动机?想不通,一切尽是枉然。” “就算破局又如何,”明渊凰走入屋内,关门后化出血戮,“幽灵魔刀……他,已经复生了。” 魔世之北,畸眼族领地,全族男女老少崇拜地望着眼前之魔,他如祖传的画像所绘一般,一身黑红,头生犄角,面容冷峻邪魅,戴着一块红色面具。 “你们,见过凰儿了。”元邪皇和蔼地看着族人,“她对你们所说,也是本皇要讲的话——回归始界,让畸眼族重拾烛龙血脉,取回自己的荣光。” “邪皇,夜皇她……”畸眼族长老欲言又止,想知晓,却又害怕听到残酷的事实。 “她还活着,而且,完成了部分计划。”元邪皇的眼眸浮现一片温情,“她已经做得够多,剩下的路,由我这个父亲代她走下去。” “夜皇没死,太好了!” “我就说,夜皇这么强大,怎有可能会死。” …… 元邪皇看着喜笑颜开的族人,按下心中与血亲相见的迫切。 不急,他迟早会踏入人世,有着相连的血脉,有幽灵魔刀的感应,找到女儿不是难事。 “本皇不想让你们上战场,”元邪皇扫视数量不多的族人,“但在拿下修罗国度之前,你们必须与吾同行。只待一统踏入人世,畸眼族便能化整为零,消失在魔世之中。” “畸眼族誓死追随邪皇!” “很好。”元邪皇望向修罗魔殿的方向,“一条路,开战吧。” 这时,一名畸眼族少女怯怯说道:“邪皇大人。” “何事?” 畸眼族少女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说道:“帝尊……帝尊对我们很好,请你不要杀掉他。” “戮世摩罗?吾记得,他是凰儿的小弟,也是……”元邪皇微微眯起眼睛,身上散发危险的气息,“俏如来的亲弟。” 尚同会之中,俏如来突然感觉背后一冷,寒毛无端竖立,似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将要发生。 赤羽看出俏如来的异常,疑惑道:“怎样了?” “突如其来的预感,”俏如来若有所思地说道,“可能要有大事发生。” 赤羽安慰俏如来道:“嗯~别想太多,先专注眼前的大事。” “嗯,俏如来明白。” 赤羽话锋一转,神情凝重地说道:“俏如来,三天后的对决,你有必胜的把握吗?” 神田京一奇怪道:“啊?他都赢了三次,还没把握吗?” 俏如来不由苦笑道:“前三次对决,是责任驱使,即便我不想伤害她,也必须这样做。但是这次不是,俏如来无必胜的把握。” “她不同,而且这次的她,认真了。”赤羽回忆着明渊凰的话,“要败她,必须带着杀她的决心,但是你……能吗?” “俏如来……不能。” “那就对了,你狠不了心,对上她的可能,无非是败或者平手。”赤羽指着俏如来道,“她从一开始就立于不败之地。俏如来,吾认为,你们需要好好谈谈。” 想到第一次天门决战,俏如来的心猛然一缩,他见过那个人的手段,也知晓她为了赢会做出什么事情。 “俏如来会跟她好好交流。”俏如来捂住心口的同心髻,“这三天,就是我的机会。” “除了关心战场上,还要注意战场外。”赤羽为俏如来分析道,“夜皇的第四步已经明朗,这是针对玄之玄的一个局。这三个局,所有的局,联合起来才是真正的局。只不过,苗王破坏了一部分,欲星移破坏了一部分,最棘手的尚同会也被你化解了。” “雁王说,这盘棋有七步,”俏如来接着赤羽的话道,“这四步结束了,还有未知的三步。凰儿的目的是让我成为英雄,如果雁王的目的相同,他会针对我还是凰儿?这个局是指向我的铸心局,但是我已经铸过一次心了,再来一局铸心根本毫无意义。目的已明,动机,我想不通的是动机。” “如果不是铸心,还能是什么?”赤羽看着俏如来说道,“你是默苍离的徒弟,你最了解铸心局。如果铸心失败,你会变成怎样,第二个雁王吗?” “如果铸心失败……”俏如来回忆起雁王的模样,“那就是……” 俏如来与赤羽异口同声地说道:“诛心!” 『因为你爱我,所以杀人诛心。』 “恐怕,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以梳为礼 血誓与共 明渊凰盘膝坐在床上,血戮横在腿上,发出耀眼的红光。双手搭剑,戢武道的力量源源涌入,功体恢复的速度很快,然而想要积攒出决战后毁灭六绝禁地的力量,还需要时间。 俏如来让她留在尚同会,无非是担心战局生变,她答应留下也有自己的考量。之前与鳞王对战、恢复伤势,损耗了不少功力,外加浪费在玄之玄身上的时间,三天已经不足使用。 恢复的时间明显不够,她必须借助外力,也就是止戈流的力量。 “难道……真要出此下策……” 俏如来的声音在屋内响起:“不知是何种下策?” 明渊凰猛然睁开双眼,在她全神转化功力之时,俏如来已不知何时来到面前。俏如来覆住她的手背,一股相生相克的力量灌入,正是止戈流。 “你……”明渊凰挥开俏如来的手,动作幅度之大,血戮直接被她甩落在地,“你做什么?” 转化中断,红光消失,俏如来一眼扫过血戮,拾起掉在地上的剑。他没有递还明渊凰,而是将血戮握在手中,抚摸着一尘不染的剑身。 “证实一个猜测。”俏如来交还擦拭过的血戮,“为何不继续,你不是需要我的力量?” “(他的神情……)”明渊凰小心地试探道,“俏如来,你无恙否?” “为什么不继续?”俏如来凝视着明渊凰的面,“你选择留下,不是为了我的力量吗?” 明渊凰偏头错开他的目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不明白,但是俏如来明白。”俏如来转身放下门帘,“你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这不是下策,因为我是你唯一的选择。” 明渊凰一震,捏起了拳头:“你……想通了?” 俏如来平静地走向她:“想通什么,因为我爱你,所以杀人诛心吗?” 明渊凰闭上眼睛问道:“俏如来,你恨我吗?” 俏如来捂着心口说道:“有爱才有恨,我恨你,因为我爱你。如果这是你的下策,俏如来甘之如饴。” “哈……” 一吻禁声,被淡雅莲香环绕的瞬间,她便知晓接下来的发展,但是她不想拒绝,甚至殷殷期盼这件事情的发生。 她对俏如来的渴望,不亚于他对自己的渴望,只是过去,她选择压抑,但是现在,她不想到了最后,还带着这份压抑落幕。 不同于九脉峰中的柔情,这番燕好,更像压抑之后的宣泄。俏如来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情绪异常波动。玄之玄的死并未让他的情绪得到排解,反而积压得越发沉重。 情绪、情愫、情欲,无论何种,明渊凰都全盘接纳,予以真情回应。愤怒、悲伤、心痛,最终化为无可奈何的怜惜、最深情投入的缠绵。 一番迷乱,两人相顾无言。方才的失控历历在目,俏如来心里惴惴不安,这场赌注他本就没把握,现在还伤害凰儿…… 俏如来抚上女人的脸颊,用指尖轻蹭红霞:“为什么不运转戢武道?” “都说了是下策。”明渊凰别过头淡淡道,“吾承认我是需要力量,但还不至于这样利用你。卑劣的事情,我对你做的还不够多吗?” “那你为何……”俏如来艰难地说出口,“不推开我?” “因为我爱你,所以依循本心。”明渊凰抱住俏如来,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夫妻之间,这样互表爱意不是很正常?” “凰儿……”俏如来摩挲着她的后脑,一滴眼泪落入她的发间,“对不住……对不住……” 感受到冰凉的湿意,明渊凰把头抬起,拭去俏如来的泪痕:“玄之玄已经死了,虽然没确认骨痕,但吾肯定,那只矮仔猴是真货。” “俏如来知道,俏如来只是有一点遗憾,遗憾自己不能及早破解玄之玄的阴谋,让魔瘟害死无数无辜;遗憾自己急进,让众多群侠被玩弄。”俏如来自责地移开视线,“幸好你救下了金刚尊,否则……俏如来,为什么这么无用……” 明渊凰翻身撑在上方,低头与俏如来对视道:“你不是神,不可能算无遗策。别总是自己抗下所有,你是俏如来,不是真正的如来。别给自己太多压力,人是会崩溃的。” “嗯……俏如来失态。” 明渊凰揪住俏如来的额发:“不失态,你还想怎样?恩爱时也要隐忍吗?俏如来,你是有多矜持啊?” “啊……”俏如来不由痛呼一声,从她手中解救出那缕白发,“凰儿……” “做啥?”望着空空如也的掌心,明渊凰露出一脸的不悦,“道歉的话可以免了。” “没,夫人讲得对。”俏如来将她压回原位,俯视神情错愕的女人,“对你,俏如来不需要隐忍。” “俏……啊,你……唔……” ——只能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事后,明渊凰忧郁地坐在桌边,让俏如来为她梳头挽发:“还梳什么头,入夜后又要拆了。” “无妨,明日俏如来再为你挽发便是。”俏如来将翡翠梳收入怀中,“可惜夫人之眉不描而黛,不然,俏如来也想为你画一次眉。” 明渊凰转头看向俏如来:“需要吾剃光给你画吗?” “不需如此。”俏如来含笑抬手,以指描摹她的眉,“这样,就当画过了。” 明渊凰站起身将手摊开:“拿来。” 俏如来故作疑惑地说道:“什么?” “装蒜。”明渊凰将他按在椅上,从身后抱住俏如来,双手在他的怀里摸索,“我自己找。” “凰儿……”俏如来的脸逐渐变红,“别……” 掏出那把翡翠梳的同时,带出藏在心口的秘密,是当初建立赌约的信物,他们两人的结发合髻。 俏如来弯腰欲捡,一只手却抢先一步,捡起落在地上的同心髻。 明渊凰收起面上的轻佻,眼神晦暗地看着同心髻:“你还留着?” “嗯。”俏如来看向她手腕上的佛珠,“你也留着。” 明渊凰沉默了片刻,将同心髻还给俏如来,看着他贴身收好后,握着翡翠梳为他梳头。 “吾曾让赤羽带回一枚白子。”明渊凰将白发从头梳到尾,“那枚代表冥医的白子,是不是在你那边?” “是。” “一百八十子,缺了一子。”明渊凰撩起他肩上的垂髾,“那一子,你该还我。” “落子无悔。” “不是悔棋,是物归原主。”明渊凰梳髾的动作一滞,“你有更好的替代了,不是吗?” 俏如来将手放在同心髻之上:“嗯。” 梳完俏如来的头发,明渊凰将翡翠梳放在桌上,看着俏如来将其收起:“结发同心,以梳为礼。这把梳子,你不送给我吗?” “还不是时候。”俏如来化出一盒棋子,取出那枚孤单的白棋,“如果现在送给你,之后,俏如来只能以自己为聘。” 明渊凰拿走那枚白子,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好啊,那就以你为聘。” 俏如来的眉眼罩上一层柔色:“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再来十匹也追不上啦。”明渊凰将手伸在他的面前,“拿来。” 俏如来从怀中取出那把梳子:“那夫人要用什么作为嫁妆呢?” 明渊凰笑吟吟地收下翡翠梳,对着俏如来指了指自己的脸:“如何?” “不能更满意。” 明渊凰收起笑意,转身背对俏如来:“俏如来,你会喝酒吗?” “嗯?”俏如来惊讶地看着她,“你想喝酒?” “这是苗疆的风月无边。”明渊凰走至俏如来对面坐下,取出一坛风月无边摆在桌上,“老贼头最爱喝,味道真正赞。” “风月无边……”俏如来立刻想起风逍遥的话,“风逍遥有跟我提过,说你……” “说我欠他两坛风月无边是不是?”明渊凰取出两个杯子斟酒,“别听他黑白讲,他还倒欠我两坛血神酒呢。” “血神酒?” “本皇用血酿的药酒。”明渊凰将酒一饮而尽,露出餍足畅快的神情,“果然还是风月无边最好喝,早知道在苗疆交易的时候,就该跟老二要个二三十坛。” 俏如来小酌一口风月无边:“确实好酒。” “这么矜持做什么?”明渊凰来到俏如来身边,强行将一杯给他灌下去,“喝酒当然要爽快,一杯喝,干啦!” “咳咳咳……” 明渊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好吧,不强迫你了,你慢慢地喝。” 说完,她就准备回到对座。 “没事。”俏如来拉住明渊凰,拿起酒坛倒了两杯,“难得你有此雅兴,俏如来不能扫兴。” 两人各执一杯酒,明渊凰看着他喝尽,随后喝完自己的一杯,任由俏如来将杯斟满。 明渊凰将椅子吸来坐下:“只是突然想喝,在金雷村的时候,找没到人喝酒,一个人喝又太孤单。” “从今尔后,只要你想喝酒,俏如来都会奉陪。”俏如来将酒杯推给明渊凰,“不会让你一个人寂寞。” “这一战,吾不会放水。”明渊凰将酒喝完再满上,“没杀吾的决心,你赢不了。” “这句话,你在天门便已说过。”俏如来收紧了握杯的手,“但是后来我打败你,你却选择与网中人离开,甚至在正气山庄……骗我,让我一度以为你们……” 俏如来的话遽然卡住,杯中酒流入咽喉,将没能出口的话淹没。 “其实,不用神田京一转达,在九脉峰我便知道,我是你唯一的男人。但我仍是欢喜,因为你终于肯正视自己的感情,而不是一味的逃避,用尽一切手段,逼我杀人,诛心。” 明渊凰默不作声地饮酒,加快了斟酒喝酒的动作,苍白的脸颊染上红晕,冷静的血眸逐渐迷离。不一会儿,一坛风月无边已经见底。 “凰儿,你喝得太多了。” 明渊凰正要再斟一杯,酒坛却是被抢先拿走。摸了一空,女人一愣,伸手欲够酒坛。 俏如来无奈握住她的手:“也给俏如来留一点。” 最后一点风月无边喝完,俏如来将酒坛放在桌上,看着面露不悦的女人道:“如果你还想喝,下次我再陪你喝。今日就先喝到这,好吗?” “我还没醉。”明渊凰化出第二坛风月无边,“难得一起喝酒,不如一醉方休。喝到夜深,正好休息。” 俏如来看着她红润的双颊:“但是……” 明渊凰睨了一眼俏如来,眼中流露出罕见的风情:“夫君,别扫兴。” 俏如来一震,心里就像抹了蜜一样甜:“啊……是,夫人。” 一杯又一杯,俏如来感觉不胜酒力,提前放下酒杯。明渊凰静静饮酒,失神地望着地面,似乎在想些什么。 “凰儿,你有心事。” “有吗,我只是在发呆。”明渊凰回过神来,看着俏如来说道,“嗯?你怎样不喝了,你已经醉了?” “嗯,我已经醉了。”俏如来移开她面前的酒,“你也醉了,我们休息吧。” “但是我还很清醒。”明渊凰看了看酒坛的酒,“还有很多。老贼头讲过,风月无边可是珍酿,浪费会给鬼婆婆抓去。” “你不能再喝了。” “我跟你讲,除了滋味,”明渊凰抢过酒杯,眉飞色舞地说道,“我喝酒跟喝水没区别。” 说完,她将杯中酒喝下,直接捧起酒坛来饮。咽喉上下滚动,酒水打湿衣襟,俏如来挪开目光,按下心中躁动,一把夺过酒坛。 “凰儿,你醉了。” “好吧,好像是有点醉了。”明渊凰撑着脸颊询问道,“精忠,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趁我喝醉了,赶紧问。” 俏如来脱口而出:“动机,你的动机是什么?” “动机啊……”明渊凰闭目思考了片刻,“我记得我说过,因为你爱我,所以……所以什么来着,我忘了。” “不是……”醉意上涌,俏如来不禁扶额思索,一不留神,酒坛已被明渊凰抢走,“啊,凰儿……” 明渊凰瞥了一眼俏如来,血眸冷静无一丝迷离。俏如来一怔,定睛再看,女人的眼中满是沉醉,刚才的一幕仿佛是错觉。 俏如来闭上眼睛呢喃道:“我也醉了……” 『延续你的血脉,弥补血亲的遗憾。就是这句话,让我清醒了。』 俏如来突然清醒过来,陡然看向饮酒的女人:“是不是元邪皇?” 出乎意料的试探,收获片刻的停滞,俏如来捕捉到破绽,拿开隐藏神情的酒坛:“真正是……岳父?” 话音未落,酒坛被夺,身上加重,香馥扑鼻。俏如来不禁愕然,心跳猛然加速,思绪霎时中断。 明渊凰喝尽坛中酒,放下空酒坛,不及全部吞咽,搂住俏如来便吻。酒液流进衣领,一口温醇入喉,引人微醺旖旎。 唇齿间余留芬芳氤氲,分不清是酒香还是馨香,萦绕心头不散的,是醉意,更是情意。 屋内温度上升,身体逐渐发热,让人不由褪去衣衫。俏如来摘下琉璃珠冠,让挽好的髻再度散开,随即将黑发撩至身前,抚摸着明渊凰的后背。 只听一声木椅倒地,男人将女人拦腰抱起,穿过遮挡的门帘,带到床榻之上,共度绵长放纵的一夜。 听着枕边人均匀的呼吸,明渊凰睁开清明的眼眸,凝视俏如来沉静的睡颜。看了一阵,明渊凰凑近他的脸,吹出一股清甜幽香,让俏如来睡得更沉。 明渊凰撑起身翻过俏如来,下床捡起散落的衣物穿上。收拾完遍地狼藉之后,明渊凰取出翡翠梳,用珠冠将发高高束起。 浓雾缠身,龙袍变作黑甲,一缕黑烟飘出,在手心凝作一块面具。 戴上永夜皇的面具前,明渊凰走至床边,化出血戮,割开俏如来的手掌,将鲜血涂抹于剑身。明渊凰咬破舌尖,吻住俏如来的双唇,精血灌入,被他无意识地吞下。 “从今以后,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上穷碧落,下尽黄泉。”明渊凰戴上黑铁面具,血眸亮起妖异的红光,遮挡住内敛的情愫,“墨狂血戮,生死相随。永生永世,不离不改。” “祝你好梦,精忠吾爱。”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养神备战 万济医会 俏如来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片喜庆大红,亲人、朋友、师尊……共聚一堂,堂妹无心将新娘牵出,媒人剑无极作傧相赞礼。他握住凰儿的手,拜完天地,再拜高堂。 夫妻对拜之后,他们来到洞房,共坐在喜床之上。他挑开红盖头,见她一脸娇羞,惊艳绝美容颜。他取出翡翠梳,为她梳发画眉,与她结发合卺。 他割掌为誓:“止戈戢武,誓愿同行。此生执手,至死不离。” 她赠剑许诺:“墨狂血戮,生死相随。永生永世,不离不改。” 鸳鸯交颈,耳鬓厮磨,忘我缠绵。血如诺言,吻作誓约,似美酒温醇,比巧果香甜。 红罗帐暖,肌肤相亲,千金一刻,不负良辰。火光摇曳,照见颠鸾倒凤,满室春色旖旎,一夕恩爱温存。 花烛燃尽,漆黑寂静,他因心悸惊醒,正欲搂住爱妻,却是触手冰凉。此时,狂风轰开窗户,一抹月光投射,映出满手鲜红,以及,一口染血的剑。 “墨狂!” 话音甫落,场景变换,他又回到礼堂,正与凰儿对拜。忽然,天象剧变,风起云涌,电闪雷鸣。一道压迫的声音,伴随无可匹敌的魔威,降临在礼堂之外。 “这门亲事,本皇不允!” 伟岸身形,铁链黑甲,面具遮容,双目赤红,手持幽灵魔刀,见面开杀。尸横满席,囍字泣血,为护众人,他开出止戈流,对战千年一魔。 “元邪皇!” “错了。”只见元邪皇缓缓摘下面具,面具之后是最熟悉的容颜,“吾乃永夜皇!” “啊!”俏如来猛然惊醒坐起,薄被带离,冷风灌进。当他准备为枕边人掖被之时,却发现身侧已冷。 “凰儿?”俏如来高声呼喊明渊凰,却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床边木椅之上,他的衣物摆放整齐,还留有一碗桂花蜜,似是供他解酒之用。俏如来将桂花蜜一饮而尽,放下碗,取来衣服欲穿,不料带落一张纸。 俏如来接住纸条观视:『两天后,九脉峰一决。』 “你又……”手一松,纸条飘落在地,俏如来不住颤抖,愤怒地握紧双手,“骗我!” 掌心传来痛楚,俏如来摊手看去,是一道崩裂的血痕。想起方才的梦,他用力擦过嘴唇,怔然看着手上的血渍。 “不是梦……” 离开尚同会之后,永夜皇来到九脉峰,一路勘察地形,寻找靠近地脉、适合作战的所在。 “就是此处了。”永夜皇抬掌化出王座,解下披风搭在扶手上,随后取出一坛风月无边,边喝便勘察九脉峰的地形。 “四方山一战后,吾乃不死之身已经不算秘密。知晓这个情报,他们就不可能要吾的命。如果他们的目标不是我,那就只有可能是俏如来。”永夜皇喝了一口风月无边,“英雄,成为英雄的要诀是什么,是牺牲。史艳文已经声名远扬,为何当初还能被追杀?” “成为英雄,也是会身败名裂。”永夜皇在九脉峰外转了一圈,“所以,如果吾要他成为英雄,一定结束他的性命,让他的名声停留在英雄的阶段。吾会杀俏如来吗?如果吾能杀他,他早就死了。” “他们的目标是台面上的墨家叛徒,玄之玄已经死了,他们还能怎样利用这一战?”没发现适合埋伏的地点后,永夜皇转身向九脉峰走去,“假设一战后本皇身死,俏如来身受重伤,此时他们出手击杀,夺得诛魔之利的可能极大。” “雁王与凰后不是畏首畏尾的人,这样做的收益足够让他们心动。”永夜皇停在九脉峰的入口,“那伏击会在哪里?九脉峰外无适宜设伏之地,九脉峰内地形狭窄崎岖,容易埋伏,且有利于断云石发挥。如果我是雁王,一定会将人逼入九脉峰,而在进入九脉峰的必经之处……” “一定就是杀招所在。”永夜皇低头看着地面的裂纹,“找到了。” 永夜皇向着九脉峰深处走去:“当初忘今焉埋伏在内,可知九算了解九脉峰地形。只要雁王与凰后在内等候,就能中断俏如来的生路。为求牵制诱敌,雁王一定在外充当诱饵,吸引赤羽的注意。那埋伏在内的人,只剩一个。” “想要破局,有两个办法。一是崩毁整座九脉峰,二是……”永夜皇停在密室之外,扭开机关进入通道,“进入此地。这是对抗西剑流时,俏如来率天地双部所修密道,凰后不可能知情,此地便是生路所在。” 永夜皇取出一坛血神酒,放置在石床之上:“问题是,赤羽会将接应的人,安排进入九脉峰吗?若吾成功毁灭地气,九脉峰也会受到波及,内中的人……罢了,既然选择血亲,就该有所觉悟。” “你会恨我吧?”永夜皇猛灌一口风月无边,“俏如来。” 那天的红罗被单还扔在地上,永夜皇扔出一簇火苗点燃,坐在床上不紧不慢地喝酒:“过了这么久,无情葬月也该回归道域了吧?他的邪气……算了,我不可能再回道域,关心无用。结拜作姐弟吗,我是没意见啦,就不知道他怎样想。毕竟,我杀了他老爸……” 苗疆王府花园之内,风逍遥独自饮酒,等待修儒准备好路上急用的药材。 无情葬月邪气入心,修儒本想用由冥医设计、风间始打造的织命金刀为他开脑,奈何无情葬月的情况太过严重,就算开脑成功,也可能只有两成恢复的机会。 无情葬月心知自己无救,但见风逍遥与修儒如此悲伤,实在不忍心告诉他们真相,只得托以用仙舞剑诀压制的借口安慰,给自己重视的人一点希望。 无情葬月以外境之人为理由,拒绝了修儒陪同回归道域。其实他也想拒绝风逍遥,然而风逍遥是道域之人,他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拒绝。勉强,只会让两人都察觉异状,从而担心自己。 就在风逍遥闭目回忆之时,修儒举着一封信慌张而来:“啊,不好了!大哥,大哥不见了!” “啊?你讲什么?!” “我方才送汤药给大哥,大哥的房内只剩下这封信。”修儒用力地晃头解释道,“大哥,大哥不见了啦!” “哈?!” 风逍遥接过信件观视,这是一封长长的信,上面是无情葬月的告别,写给修儒、风逍遥,以及明渊凰。修儒与风逍遥急急赶往桃源渡口,然而无情葬月已然登筏,控制着船帆驶向道域。 『……什么是最美丽的回忆,你们就是属于我最美丽的回忆,感谢你们。』 “邪气入心,不能自己,终生非人。哈,原谅我在最后一刻,又欺骗你们了。” 远方,风逍遥扶起跌倒的修儒,带着满脸鲜血的人狂奔。无情葬月似有感应,回望桃源渡口的方向。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知道,他们已经来了。 “无情葬月,飞凕,在此拜别。”无情葬月转身抱拳,眼中流下一行血泪,“来世再会了,我的兄弟、大姐。” 沉香兰居,枫叶飘零,无情葬月再度踏入,石桌上放着未饮完的风月无边,内中一片枫叶漂浮,二片枫叶沉底。 无情葬月拿起石桌上的酒,倾倒在昊辰与盈曦的墓前。血不染的邪气发作,他一掌盖向自己天灵,强行恢复清醒。 无情葬月打开包袱,取出空白的墓碑与笔,一边对花与雪讲话,一边为自己写墓碑。眼中的血泪流下,滴在墓牌上,接着他将写好的墓碑抱起,将牌立于盈曦之墓右侧。 “荻笔生花,轻题于叶,这个名取的涵义,我永远……记得。”无情葬月抚摸昊辰的墓牌,随即转向玲珑雪霏的墓,抚摸着盈曦的墓碑,“八面玲珑,雪晶霏落,其实你一直过得不好,活得很痛苦,对吧?” “你们都问过我,为什么我要叫做无情葬月。我一直都没向你们解释,应该说,是我不敢解释,因为,无情最是多情人。沉香兰居,这个被封印在道域无人知晓的角落。” 无情葬月化出天师云杖,破开沉香兰居的封印:“感谢你们,我已了无牵挂。来世如果还有缘分,你们还会想要认识我吗?” “啊……”无情葬月潸然泪下,随即一甩披风转身,念诵诗号疾步离去。 “不过无所谓了。”永夜皇喝完最后一口,将空酒坛放在石床上,“如果有缘再见,说什么也要一起喝。” 永夜皇扭开机关走出密室:“就喝,风月无边。” 永夜皇走出九脉峰,一眼便注意到一道身影,紧张地站在龙晶王座旁,四处张望。 “你在找本皇吗?” 那个人是一个大夫,永夜皇的声音令他浑身一颤:“是……是啊。” “上次联系我,还是血纹魔瘟爆发之后。怎样了,是辟邪丹与亡命水的配方有问题?”永夜皇走至龙晶王座坐下,“还是,要将臭名昭着的血医踢出万济医会?” 大夫虽然很怕,但想起那个人的话,压下恐惧镇定道:“不是,是药神让我提醒你,阎王鬼途盯上你了。” “嗯?” 大夫看了看四周,低声道:“你身份暴露之后,他们就开始调查你。不久前,有好几名成员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无一例外的是,他们家中血神酒的样品都没了。” “一坛药酒而已,这样明目张胆……” “他们为的不是酒,是那滴血。”大夫将万济医会的研究告知,“之前魔瘟爆发,你的辟邪丹虽能抵御魔气,但是治疗效果有限。所以我们投入研究救命药,想找到能够放大药力的关键。你提供的血神酒刚好派上用场,我们发现,将血神酒加入改良过的亡命水当中,药力大幅度扩张,但是……” “但是超越忍受的极限。”永夜皇敲打着石座扶手,“作用体现为血液侵蚀,就跟那数百人同样,承受不住就会化为血水。” “是这样没错,另外还会造成魔染。”大夫提起研究便侃侃而谈,完全忘记眼前的是杀人魔,“我想,不止能放大药力,连同你血液中的魔气,也会一并扩张。” “嗯。”永夜皇抬手射出一道剑气,藏在林中的杀手全部断首,“看来,他们也盯上你了。” 大夫的额头上流下冷汗:“啊……” “趁现在,赶紧离开。”永夜皇闭目靠在王座之上,“替吾跟药神说声感谢,有空本皇会亲自登门拜访。” “好……好……我知道了。”大夫匆忙地离开九脉峰,“如果还有消息,会有其他成员联系你。” 大夫走了几步路,回头说道:“对了,药神让我问你,你有想过医治失觉症患者吗?他对你的织脉术很有兴趣,还有补气针的理论,说不定可以作用在失觉症患者身上。” “补气针是以自然之气凝针,这倒是无妨。但是织脉术,是以吾之血为线,剔除魔染可能,只考虑血液排斥。你见过血神酒的功效了,没一定的根基抵抗,会死人的。”永夜皇看着大夫说道,“还有一种方法,就是用病人的鲜血,前提是他不是枯血病人。吾只用血丝织脉救过史艳文,不对,还有一个毁容的。总之,若他没史艳文的根基,生还的可能会相对比例降低。” “这……我会转告药神。”大夫谨慎小心地环顾四周,“那我先离开了。” “嗯,请。”永夜皇闭上眼睛撑头休憩,“阎王鬼途吗?当初天兵仔帮我批过货,他们还替魔世生产过麻沸散。如今一拍两散,就变得这么现实了。唉,很寂寞,害得我突然开始想念天兵仔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提前告别 九脉之决 尚同会大殿,赤羽与神田京一在内交谈,忽见俏如来缓步入内。 “俏如来,你面色不佳。”赤羽观察着俏如来的神情,“发生何事,是否与夜皇有关?” “她,离开了。” “啊?离开了,是怎样离开的?”神田京一不解道,“你们不是寸步不离吗?你没阻止她离开?” “神田。”赤羽对着神田京一摇头,看向情绪低落的俏如来,“俏如来,我在九脉峰遇见了雁王了。” “啊?” “详情听说……”赤羽将路上的经历告知,“他是有意在此等我,应是料到吾会来此观察地形。他与吾短暂交手之后,便离开九脉峰不知所踪。” “雁王……”俏如来若有所思道,“按照他原先所设的七步棋,此战是他们的第四步。如今尚同会的仇恨已经化消,利用凰儿攻击我的意义不大。那剩下的五步,是放弃,静待时机?还是继续,调整计划?” “若非万不得已,没人想与永夜皇为敌。”赤羽看着俏如来说道,“当一个避免伤亡的机会摆在眼前,他们都会选择接纳,前提是你有把握打败她,否则雁王就有机会,再度挑起恐慌的情绪。关键,仍在这一战,无论如何,不可松懈。” “俏如来明白。”俏如来看着掌心的血痕,“这一次,我会打败她,不计任何代价。” “另外,吾有一事告知。” 俏如来放下手,看着赤羽:“赤羽先生请说。” “此战之后,我与神田京一就要回归东瀛了。”赤羽在俏如来的惊讶中说道,“当初离开西剑流时,便约定一年为期,因为在东瀛,现今的局势也不安稳。” 西剑流虽然统一东瀛忍道,但经历中原惨败后,主力精锐折损严重。 回到东瀛之后,西剑流渐渐放松对其他门派的管制。一些反抗势力凝聚,蠢蠢欲动,东瀛局势暗流汹涌。这离开的一年,有赖天宫伊织与衣川紫处理,但西剑流终究是赤羽的责任,不可能一直停留在中原。 “当然,俏如来了解。此番魔祸与墨乱,全仰仗赤羽先生大力相助。”俏如来向赤羽行了一礼,“这份恩情,俏如来实不知该如何报答。” “要说恩情,西剑流欠你们更多,你一句说谢,都是太过的报答。”赤羽忍不住唏嘘道,“但现在你仍身处险境,赤羽遗憾不能帮你更多,幸好还有一个人,她会在今后的日子陪你走下去。” “这段日子,赤羽先生对俏如来的提携保护已经够多了。若非赤羽先生与神田壮士的相助,当初的公审,俏如来早已身亡。赤羽先生屡次舍命相助,亦师亦友,俏如来……”说到这里,俏如来不由叹息一声。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也不用太过悲伤。”赤羽用乐观的语气扫尽即将离别的悲伤,“此番前来,能见到你这样的成长,也属意外。当初稚嫩的敌手,如今已能独当一面,这乃是人生的际遇,哈哈哈……” “赤羽先生言重了,俏如来仍有许多值得学习之处。” 赤羽遗憾地感慨道:“只是可惜,喝不上你与夜皇的喜酒。吾只能在此祝福你们,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俏如来向赤羽鞠躬道:“多谢赤羽先生。” “当初她祝我与紫早生贵子,”神田京一看着俏如来说道,“现在是时候将这句话奉还给你们了。” 俏如来一怔,垂眸俯身道谢:“借你吉言。” “大哥。” 两道身影走入尚同会,一白一蓝,正是雪山银燕与剑无极。 “哇哇,这不是师弟吗?”神田京一眼尖地注意到二人,“一下全来了,怎样,你们也是来送上祝福的?” “啊~是我那个有取名废的师兄啊,”剑无极毫不示弱地呛声道,“兄弟的兄弟要结婚,送上一点祝福也是应该的。” “嗯?是你们。”俏如来疑惑地看着两人,“银燕,剑无极,你们怎会来到尚同会?” “现在外面都在传,矮冬瓜死了。”剑无极恨不得拍手叫好,“九算作恶多端,现在阴谋败露,终于死了。” 雪山银燕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大哥,听说你与大嫂打赌,是真的吗?” “是,如果我赢了,就能娶她为妻。” “又要开战了?”剑无极茫然地看着俏如来,“别人夫妻都是小吵小闹,怎一轮到你们就开始钉孤枝了?” “唉,一言难尽。”俏如来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不必担忧,这是最后一次了。” “对了,无心听说了这件事。”雪山银燕从身后取出两颗漂亮的石头,“这是她为你们制造的同心石,能将你想讲的话,灌注在内中。同心石一共有两颗,当它们彼此靠近之时,就会互相吸引。” “啊,真是多谢她了。”俏如来将两颗同心石收下,“等我回到黑水城,一定要好好感谢无心。” “听讲大姐头人在尚同会,”剑无极探头看向尚同会内中,“她人呢?生角的有话让我带给她,还有常欣跟玄狐,他们问起决战的事情。” “先不谈夜皇之事,”赤羽绕开这个话题,看着剑无极二人道,“关于九脉峰之战,我们需要你们的协助……” 两天,转瞬即逝,永夜皇扶额沉思之际,尚同会众人鱼贯而来,留守在战场外围。诸位侠士之后,俏如来与赤羽奕奕到来。 “是盟主,盟主来了!” “盟主一定要打败永夜皇啊!” “盟主加油,娶永夜皇为妻啦!” …… 俏如来与赤羽对视一眼,攥着念珠走向龙晶王座。看到她的第一件事,检查对方的双眼。在天门,永夜皇两次挖眼的举动,已经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你来了。”永夜皇睁眼与俏如来对视,“你在看什么?” 永夜皇缓缓将双指伸向双眼:“是这吗?” “住手!”俏如来的心脏一阵紧缩,声音透出几分咬牙切齿,“你答应过我,不再伤害自己。” 永夜皇放下手没有作答,锐利的目光扫过群侠,发现了雁王与赤羽的身影。 “这样做,对本皇毫无损失。”永夜皇面无表情地说道,“若能影响你的情绪,从而增添本皇的胜机,你说,吾是该为,还是不该为?” “怎样毫无损失?”俏如来捂着心口轻声说道,“至少我会……心痛。” “心痛……”永夜皇抚上心口,即便隔着一层铠甲,也能感觉一阵刺痛,“啊……” 俏如来听见她的呻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凰儿?” “你在……心痛。” 俏如来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能体会我的感觉?”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更讨厌你为我心痛。”永夜皇从座上站起,展开披风披在背后,“如果这是你的希望,那你注定失望,甚至绝望。无心,才不会痛,为何,你总是不明白……” “这就是你这么做的理由?”俏如来愤怒地捏住拳头,“杀你,诛心,舍情,你为何……总是这么自以为是?” “你很快就会明白……这世上,你是我最不愿伤害的人,但我却不得不伤害你,在造成更大的伤害之前。” “就因为他是你的父亲。”俏如来的语气不带询问,“你以为,我会让你与他为敌?” 永夜皇取出丝绢遮住双目:“有时,我很想遗忘。也许,吾该再施一次血虫禁纹,消除所有的记忆,包括你——吾的执着。” 俏如来一震,急切地阻止道:“你不能这样做!” “我很好奇,当一切记忆消失,”永夜皇举掌覆住脸,闭上眼睛喃喃自语,“一切执着消失,作为执念的我,是否也会消失?舍弃肉身,消除痛苦,忘却记忆,放下执着,我……会死,还是,得悟?” 俏如来察觉她的异状,上前想要揭下她的面具:“凰儿,你是怎样了?” 永夜皇向后瞬移,语气恢复了正常:“也许有一天,我能找到答案,但是现在——” 永夜皇举掌问天,天际殃云卷动,一口血剑徐徐降下。看不见的杀意散逸,转化剑意,凝实血色剑气,化作漫天飞旋的血刃。 雁王意外地看着血色结界:“这是……” 俏如来只得召出墨狂,护世之兵入地,浩瀚诛魔真气拔地而起,化作无数剑刃回旋升天。 “戢武道——” “止戈流——” 永夜皇与俏如来异口同声地说道:“开阵!” 话音甫落,震撼人心的一幕,两大剑阵相融无迹,化作时而绿色、时而红色的剑阵。 “竟还有这样的变化……”雁王不动声色地观察剑阵,“果真是……最好的礼物。” 赤羽挑衅地回望雁王:“是礼物,但不是给你的礼物。” “哈。” 剑阵加持,平衡开启,双器交锋,火花灿然。宿敌对战,彼此招式无比透彻,护世之兵自应变化,杀生之剑极变莫测。 “喝——”永夜皇心到剑气到,一道剑气凭空出现,射向俏如来的背后。 俏如来似早有察觉,无需回看,将墨狂横在背后,挡下势如疾电的剑气。永夜皇剑指一挥,血戮凌空飞旋,四周剑壁射出剑气,剑刃来自四面八方,无一不被俏如来化解。 围观侠士满目赞叹:“好……好厉害!盟主,好厉害啊!” “(他有吾的根基,又有自应之招,这样下去只会僵持。)”永夜皇接住举起血戮,双指拂过晶莹的剑身,“血剑无尽!喝——” “止戈流——”俏如来竖立剑锋,双指泛起星光,快速拂过墨狂,“星流!” 只见一道耀眼金光射出,扫过四周剑阵,光芒笼罩之处剑影纵横。永夜皇快速挥舞血戮,冲开剑流的阻挡,来到俏如来的面前,当头劈下一剑。 俏如来格剑抵挡,气涛扫荡,周围地层崩开,石块碎裂飞扬。永夜皇抬掌攻上,与俏如来轰然对掌,更强大的气劲扩散,剧烈的震荡甚至波及战场之外。 “地……地震了!” “永夜皇竟然这么恐怖!” “盟主……盟主是正确的,这么强大的魔,我们根本打不赢啦。” 两大神兵再度交接,速度竟是快上一倍,周围群侠看得目瞪口呆,就连赤羽与雁王也不禁侧目。 永夜皇旋身一记飞踢,踩弯墨狂的剑身,随即被俏如来弹飞,空中翻转几周落地。 “你就这样不想嫁给我?”俏如来露出苦涩的神情,“为什么?明明我们已经……” “呀——” 永夜皇甩身发出一道掌波,宏大的气劲迫使俏如来住口,凛然应对她疯狂的攻势。 横剑抵挡,巨力临身,压得俏如来不住后退,脚跟拱出地面土石。霎时,剑阵之内尘土飞扬,阻挡围观者的视线。 “什么都看不到了啊。” “现在是怎样了?盟主,盟主不会有事吧?” 雁王望着剑阵赞叹道:“止戈流的抗魔之力,果然不凡。” 赤羽一边关注战斗,一边回头试探雁王:“这就是你的目标吗?” “吾非朱泙漫,无意屠龙之技。” “语出庄子。”赤羽转身继续观战,“雁王对中原之学,也是广博。” 逼退俏如来之后,永夜皇运转功体,血色剑意汇聚掌上,化作幽灵魔刀之形。灰尘不及散去,乍现两点血芒,以快如残影的速度接近。 气流吹散烟尘,永夜皇举刀斩下,俏如来横剑防御。突然,血戮猝不及防地刺出,俏如来一时不察,被永夜皇一剑穿透。 “啊!”俏如来右肩受创,鲜血顺着剑身流出,竟被血戮全部吸收,随即—— 血液倒流,剑锋抽出,伤口瞬间愈合! “怎会?!”俏如来惊异地看向右肩,破损染血的衣衫提醒他,方才的一切不是幻觉,“凰儿,这是怎样一回事?” 永夜皇将血戮甩出,挥舞幽灵魔刀冲上,俏如来无奈接招,眼神却是带着疑问,似乎想要得到一个答复。 永夜皇无意为他解答,幽灵魔刀挑起血戮,戢武道剑式应手而出。所学剑招融合戢武道,随心发挥,剑气纵横瑰丽,令围观者叹为观止。 “(凰儿剑艺已至造化,能够肆意融合剑招,如此变化,这样拖延,对我不利,必须再开真阵。)” 俏如来毅然决断,墨狂入地,护世之兵转化渡世大愿,更为强大的诛魔真气冲霄而起。 “止戈流,真阵!” 阵内开阵,打破平衡,戢武道逐渐融入止戈流,杀戮之力开始涌向俏如来。 俏如来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凰儿,你的真阵呢?你现在,不是能开出真阵了?” “憨人,吾骗你的。”永夜皇挽动幽灵魔刀,指着面色煞白的俏如来,“吾乃永夜皇,魔世霸主,九界魔皇。你以为,吾真有渡世大愿吗?哈哈哈……” 听着永夜皇的嘲笑,俏如来揪着前襟道:“但你说,你不想护世,你想……守护我。” “当然也是骗你的。” 俏如来难以承受地后退:“啊……” 永夜皇避开他的眼神:“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俏如来,出招吧。” “就算是骗我……”俏如来紧紧握住墨狂,“俏如来……也要败你!” “初式,十剑山河荡狼烟!”俏如来张臂运使墨狂,护世之兵化作金光剑影,聚拢在高举过头的双手之中,“喝——啊——” “天魔涡!”永夜皇举掌操纵气流,黑色烟雾飞速旋转,化作无底沉渊,吞噬射来的金色气涛,以及紧随其后的剑雨。 俏如来踏足飞驰,握住混在剑影之中的墨狂,一剑刺穿永夜皇的手掌,随即背身反手,用力一推,剑锋穿透挚爱的胸膛。 “啊……” 赤羽与雁王同时一惊,终止你来我往的试探,看向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战局。 俏如来忆起弑师之痛,流泪转头看去,凝视蒙上血雾的双眼:“痛吗……” “哈哈哈……”永夜皇周身血色魔氛爆发,发冠、面具受冲破碎,现出一张血泪纵横的容颜,“痛……但我,早就习惯了。” 俏如来迅速抽出墨狂,替她抹去那行血泪,然而就在触碰刹那,血液竟是融入指尖:“啊?怎会?” “盟主赢了,盟主赢了!” “盟主万岁,盟主万岁!” 永夜皇一瞥欢呼的群侠,轻轻一掌将俏如来推开,随即对着一脸错愕的人泯然一笑。 “戢武道——”永夜皇双眼亮起金芒,血戮消散融入剑阵中,“真阵!” “你……骗我……” 第一百六十五章 戢武真阵 杀人诛心 剑阵血色渐褪,结界金辉灿烂。一股全新的力量,散尽对生灵的恶意,凝聚截然不同的剑意。 戢武道,真阵开启,以杀止戈,以戮息武,另一种渡世大愿,因一人而护众生。 “这就是……”俏如来望着彻底相融的剑阵,“戢武道真阵。你又……骗我……” “虚虚实实,”永夜皇展颜绝美一笑,“正是戏子本性。” “告诉我,”俏如来把手伸向永夜皇,摊开掌心朝上,现出那一道尚未愈合的血痕,“那一夜不是梦。止戈戢武,誓愿同行。墨狂血戮,生死相随。” “永生永世,”永夜皇与他同时念出誓言,受伤的手贴住俏如来的掌心,“不离不改。” 不等俏如来牵住,永夜皇撤手后退,血液融入伤口,一道红光明灭,伤势瞬间痊愈。 “果然,血戮……”俏如来看着完好无损的掌心,“你让血戮承认了我。这样就说得通,为何血戮伤不了我,为何你的血能治疗我的伤势,因为,你已经完全属于俏如来。” “是吗?”永夜皇将刀锋对准俏如来,“戢武道,初式,九重天阙撼风雷!哈啊——” 永夜皇双手高举魔刀,无数剑刃卷起狂风,风眼之中轰雷闪动。狂暴肆虐的力量,无一丝守护的表现,反倒有种毁灭一切的感觉。 “这怎有可能……”俏如来讶异之间,止戈流继式应招而出,举手搅动碎石雷电,剑影成轮凌空旋转,“止戈流,继式,十面江海靖尘嚣!喝——” 俏如来挥手射出一簇剑影,永夜皇旋身握刀斩落,一道血戮巨剑飞出,撞上飞来的墨狂剑影,倏尔分化为无数血剑。磅礴的气劲爆冲四散,剧烈的冲击震动九脉峰。 永夜皇挥动魔刀冲上,一路扫开多余的剑刃,撞向手执墨狂刺来的俏如来。双锋交汇,掀起地层,幽灵魔刀竟而折断,墨狂穿入永夜皇的身躯,被俏如来推着一路后退。 永夜皇撤足抵住身形,强大的魔力迸发,逼退墨狂与俏如来。看着伤口血流如注,俏如来不忍欲言,然而戢武道继式已然再出。 “戢武道,继式——”永夜皇双掌挪圆轮转,一口血剑于掌间飞旋,“九幽无往渡死魂!哈——啊——” “唉……止戈流,终式——”俏如来挽动墨狂贯穿地面,金色恒沙似飘带环绕周身,“十万沙劫漫云天!呀——喝——” 永夜皇展臂凭虚画出半圆,掌中血剑顺着轨迹分化。双手合一结印,剑刃汇聚化光,凝作指尖光剑。 俏如来空中回旋刺来,永夜皇指剑挥出残影。漫天沙劫冲击,指尖光剑碎裂,化作无数灵魂碎片。霎时,血星荧荧,金沙璀璨,场面美轮美奂。 一声破碎,剑阵消失,胜负立判。 “你……”剑锋偏离心口三寸,永夜皇一手夹住墨狂,另一手覆上俏如来的脸庞,“又偏了。” “我……败了。”俏如来失落地垂下眼眸,眼神流露出明显的哀伤,“你还有一式未出,我却已经无招,是我……败了。” “你错了。” 俏如来迷茫地看着她:“我错了,我哪里错了?” 永夜皇没有回答,放开夹住墨狂的双指,双手捧住俏如来的面,闭目偏头吻了上去。 唇舌间血气浓重,正如那夜的梦,体验却是更加清晰。俏如来愕然睁大双眼,视线之中剑锋穿出,剑身沾染一片血红。然而永夜皇似无痛觉,一声不吭地加深这个吻。 群侠目瞪口呆地看着,谁也没有敢上前打扰。刚才的战斗凶险万分,他们还没回过神来,便看到震撼人心的一幕——永夜皇硬承一剑,强吻俏如来。 “永夜……盟主夫人果真霸气!” “怎会这样,难道盟主才是在下的那一个?” “盟主我们支持你,夺回家庭地位,重振夫纲啦!” …… 听见众人的起哄声,温文尔雅的盟主不负众望,毅然决然地松开墨狂,搂住盟主夫人的腰,扶着盟主夫人的后颈,勇敢地亲了回去。 “好耶!” “盟主威武,盟主万岁啦!” …… 战场外围,剑无极不由抱住雪山银燕,神田京一忍不住捂住眼睛,时不时透过指缝观察战场。 “俏如来赢了,永夜皇没死。”赤羽转身看着雁王道,“这个结果,群侠的反应,是否出乎你之意料?” “确实让人意外。”雁王看着拥吻中的二人,“更令吾意外的是,她的选择。” 永夜皇不舍地放开俏如来,缓缓地抽出透体的墨狂,血肉与剑身摩擦的声音压抑得令人牙疼,同时也令俏如来心痛不已。 “对不住。”俏如来内疚地接过墨狂,“以后,俏如来不会再伤害你了。” “不用讲对不住,”永夜皇背过身面向场外,“这是吾的抉择。” 永夜皇与赤羽对视一眼,随后将目光投向雁王,与那双金眸相对之时,她迅速转身,召回插在地上的血戮。 “凰儿,这是无心制造的同心石,内中藏有俏如来的心意。”俏如来取出一颗银线环绕的黑色石头,“同心石一共有两颗,当它们彼此靠近之时,就会互相吸引,请你妥善保管它。” 永夜皇接过这颗同心石,将其珍重地贴在心口:“嗯……我也要送你一物。” “送我什么?” “我要送你……”永夜皇将同心石收起,自身后取出一颗结晶,“羽国特产。” 俏如来疑惑地看着断云石:“这是……” 忽然,断云石瞬间崩碎,化作十块结晶碎片。异变突然,永夜皇甩出碎片,然而断云石如受操控,以迅雷之速袭向俏如来。 雁王看着俏如来说道:“第五步。” 俏如来不识断云石,不明状况亦不及防范,永夜皇反身挡关,断云石穿入背后,炸起一片血雾。雄力瞬间爆发,永夜皇伤重在身,被冲击力逼得前进。 “凰儿!” “掌握可能的变数,”雁王微笑赞许道,“让变数成为定数,很好的决定。但最好的决定,往往也是意料中的决定。” 突然,两颗断云石地下雄起,快逾闪电,夹带宏大气劲,射向俏如来的身后。永夜皇一把推开俏如来,格剑挡下一颗断云石,却是被第二颗断云石震得呕红。 “赤羽先生所说……”俏如来看清结晶的模样,“断云石,雁王!” “喝——”永夜皇震开断云石的压迫,旋身一掌将断云石拨向雁王,握拳聚敛魔元崩碎第二颗。 “这是,”雁王轻松控下飞来的断云石,“第六步。” “师弟,你真是不老实。”永夜皇冷冷望着雁王,“这份不受控制的特产,师姐要不起!” “这就是,绝对的武力啊。”雁王对永夜皇做出一个口型,“小心,我的下一步已经踏出。” “盟主受到攻击了,快保护盟主!” “快保护盟主!” 见俏如来与永夜皇受袭,战场之外的尚同会众一涌而上,堵住永夜皇与俏如来的去路。 “杀手,吾已经派出了。”雁王对着镇定依旧的赤羽道,“这是第七步。” 就在同一时间,一名侠士举起长剑,刺杀被包围的俏如来,被其仰面避开攻击。另一名侠士不解发问,冷不防背后有人暗袭,倒在原地当场毙命。 “杀啦杀啦……” 群侠中暴起发难,变生意外,尚同会群侠顿时混乱,自相残杀,俏如来与永夜皇同遭围攻。 赤羽愤怒地指着雁王:“你……” “他们是之前玄之玄安排进入尚同会的墨家死士。”雁王向赤羽解释道,“他们彼此熟悉,无任何辨识的方式。现在的墨家已经落入凰后的掌握。” 赤羽迅速恢复了冷静:“这一着虽妙,但不足以致人死地,他们自有应变能力。” 永夜皇受伤严重,俏如来化出墨狂,一边分神保护,一边留意观察。俏如来抓住一名敌人,质问辨别同伴的方式。然而死士全然无惧,向眼前叛徒吐出口水,然后被打死在地。 “尚同会的群侠听着,非是内奸者,即刻脱离九脉峰!” 敌我难分,号令难施,身边又有拖累,俏如来进退两难,一时不察,他与永夜皇被人流冲散。 俏如来一瞬慌乱,背后猛然受创,好不容易找到人,正想靠近,却是被更多身影挡住。 永夜皇侧身避开攻击,旋身甩动披风,割开背袭之人的喉咙,找寻着俏如来的身影。 “你说,为了保护俏如来,”雁王望着混乱的战场,“永夜皇会不会出手杀人?只要她误杀了一人,俏如来费尽心机化消的仇恨,将会再度激发。” 赤羽恍然大悟:“你想挑拨离间!” “俏如来在哪里?”永夜皇掐住一名群侠,见他畏畏缩缩的样子,以为他是尚同会的侠士。然而释放瞬间,死士眼神一变,划伤永夜皇的后背。 “找死!”永夜皇反手吸住死士,只听一声惨叫,死士的头颅瞬间爆裂。飘洒的血花,吓得真正的尚同会侠士害怕不已,自觉远离随时暴走的永夜皇。 一名死士突然高声喊叫:“永夜皇杀人了,永夜皇杀人了!” 此言一出,原先混乱的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永夜皇爆气开道,攻击不分敌我,终于找到了人群之中的俏如来。看到俏如来后,她勾起一抹微笑,转身背对他站在原地。 永夜皇挽剑举过头顶,血色结界笼罩住众人,强烈的剑意弥漫剑阵,众人手中的兵器一沉,不听使唤地坠落在地,除了俏如来。 “凰儿,不可啊!”俏如来大声制止永夜皇,心知戢武道之能的他,无法坐视她放出毁灭之招,连同尚同会群侠一起毁灭。 “嗯?”雁王停下与赤羽的交锋,两人讶异地看向战场,目光锁定高举血戮的身影。 永夜皇对他置若罔闻,轻轻将剑锋搭在掌心:“戢武道——” 血色陡然染为金色,未开阵竟能瞬化真阵,俏如来大惊失色,疾步向永夜皇奔去:“快住手!” 永夜皇的笑颜越发明艳:“终式——” 无可匹敌的杀意释放,勾起生灵最深的恐惧。戢武道终式一出,灭世之力震慑方圆,竟连血戮也变得暗淡。 “九死……啊!”永夜皇缓缓低头,看着刺出的剑锋,笑得满眼泪光,发丝无风具扬,“哈……哈哈哈……” 赤羽不敢置信地看着战场:“俏如来!” 雁王眼神闪烁着复杂的光:“令人意外。” 永夜皇笑了一阵,双瞳金光大亮,身躯不断散出血雾,转化最纯粹的杀意。一声聚合万千生灵的长啸,周围的群侠被气流轰出数丈。 “九死无悔护生灵。” 一声碎裂,戢武道真阵散成荧光,一同崩毁的还有血戮、永夜皇的身躯,以及俏如来的心。 戢武道终式,只为守护而出,倾尽所有,化作一口守护之剑,飞入俏如来的体内。 “你……明白了吗?” 永夜皇转身看向俏如来,他的眼中流下一行血泪,脸上却是面无表情的麻木,正如同当日杀死默苍离一样。 “为何能有如此威力,”永夜皇笑靥如花,妖娆地撩动额发,“因为吾的大愿,从无一刻违背过啊。” 永夜皇瞥过赤羽震惊的脸,对着远处的雁王微翘唇角:“承让了,师弟。” “哈……若想铸之,必先诛之;若想诛之,必先与之。” 雁王忍不住闭上双眼,永夜皇通过那一吻,解放俏如来的心,表明自己的抉择,引导他踏出第五步。然后,借助断云石的陷阱,再利用最后一步棋,将这颗心彻底粉碎。 真正做到——杀人,诛心。 俏如来的声音微不可闻:“为什么……” “你……”永夜皇转身看向九脉峰,“想看烟花吗?” 不待回答,永夜皇周身燃起血焰,身躯浴火渐渐透明。熊熊烈焰之中,一条赤目黑龙挟焰腾空,随即在俏如来的眸中,裂地万尺,直坠深渊。 地气受到冲击,九脉峰地动山摇,一度有崩塌之相。随着一声巨响,深渊之中,一道焰光冲上云霄,将盘旋上空的殃云染成血色。 那一天,九脉峰飘落红色的雪,地上躺着一口折断的剑。 第一百六十六章 同心留声 再世非人 深渊之下,一条蜿蜒的地底水脉,岸边,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躺在地上,双眼无神地望着上空。 “失败了……”明渊凰握着血戮的残片,“我……失败了。” 用力攥紧,锋利的剑刃割破掌心。吸收了主人的血液后,残刃泛起微弱红光,然而另一半的缺失,令其无法自行修复。 明渊凰松开残刃,化出那颗同心石,紧紧地握在手上,运功读取同心石。霎时,同心石亮起昊光,四周陷入黑暗,一道雪白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凰儿,当你启动这颗同心石时,就代表我们之间再无任何距离。”俏如来将同心石贴在心口,“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讲,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我知晓你有很多心事、很多秘密,不愿告知我。俏如来不想多问,不想破坏这好不容易的幸福,但你过得并不幸福,因为元邪皇。”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隐瞒你,在金雷村时,我见过岳父。你的记忆会出现空白,是因为岳父占据了你的身躯。”俏如来看着愣神的明渊凰,“他能通过遗物感知外界,所以他一直知晓我们。他让我证明给他看,我有资格做他元邪皇的女婿,但是后来……” “俏如来不想伤害你,但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决定,我有责任,这是我该承担的责任,因为我是史艳文的儿子、墨家钜子的传人。”俏如来伸手触摸空气,似乎想要抚摸她的面,“凰儿,我们早已是夫妻,为何我还要向你求婚,因为我想要众人知道,你是我俏如来的夫人。我会为你负责,你的一切由我承担。俏如来不在意名声,也不想成为英雄,我在乎的只有责任,你就是我的责任。” 明渊凰的眼角血泪滑落,攥紧碎片的手不断颤抖。 “你让我别总是自己抗下所有,那你为何总是独自承受一切?”俏如来压住心口的同心髻,“我们是夫妻,你有什么困难,有什么痛苦,让我为你分担。我明白你不想与元邪皇为敌,甚至会帮助岳父与吾为敌,我都了解,因为这是你的责任。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岳父不希望你背负太多,他只希望你得到幸福。” 俏如来面露苦涩道:“你想法设法为我铸心,却千方百计诛我的心。人只有一颗心,心死了,就算人活着,他也不再是人。凰儿,精忠求你,别再折磨自己了,你诛的不是我的心,而是你自己的心!” 明渊凰一震,染血的手抚上心口,却感受不到任何的跳动。早在俏如来一剑刺来之时,她就已经诛了这颗心。 “你是人,不是怪物。你有感情,你有感觉,就算你的体质不同,你的本质仍是一个人,所以,别再伤害自己了,好吗?也别再……伤害我了。”俏如来的眼底情意浮现,抬眸亮起希冀的光,仿佛看到了未来的景象,“那夜你离开之后,我做了一个梦。梦中,你嫁给了我,嫁给了俏如来。我以为那是梦,但当我醒来,发现那道伤口时,我了解,那不只是一个美梦。” “止戈戢武,誓愿同行。墨狂血戮,生死相随。永生永世,不离不改。”俏如来似在凝视明渊凰,“你的心意,俏如来已经明了,现在,你也听到我的心意。凰儿,你愿意嫁给俏如来吗?就算我们不可能有后代,就算我无法延续你的血脉,就算……我只能伴你数十载光阴……” “你愿意陪我……”俏如来停顿了片刻,向明渊凰伸出伤手,展现掌心的血痕,“永生永世吗?” 明渊凰抬起流血的手,奋力搭向俏如来的手,接触瞬间,幻影消散,原来一切只是同心石的留声,所见之人不过她的幻想而已。 现实是,她诛了自己的心,诛了俏如来的心,一败涂地,输得一无所有。 “哈哈哈……哈哈哈……” 明渊凰笑得血泪横流,冲着遥不可及的天空,撕心裂肺地宣泄吼叫:“啊——” 声嘶力竭到最后,只余崩溃的痛哭,回荡在不见天日的地底。 “尚同会的群侠听着,非是内奸者,即刻脱离九脉峰。” 俏如来重复号令,拾起折断的血戮,颠簸着走向那道裂缝。尚同会群侠听令撤离,墨家死士无意追赶,捡起掉落的兵器,向着俏如来冲杀而上。 身后利剑破空刺来,俏如来却是不闪不避,任由墨家死士攻击。剑光四散,血液飞溅,尸首分离,杀手竟而全部倒下。 俏如来不由抱紧断剑,鲜血自他的嘴角溢出,眼中流出的不再是泪,而是血。 望着一片漆黑的深渊,俏如来突然有种一跃而下的冲动,然而身上的责任时刻提醒着他,纵使心中痛苦万分,也不能让自己堕落。 “俏如来知道,你没死。”俏如来轻声对着深渊说道,“现在你的另一半在我的手上,我等你找我。” “俏如来!”赤羽急急来到俏如来身边,“你千万别冲动!” “赤羽先生放心,”俏如来一如既往的冷静,“俏如来不会做傻事。” “这件事情不能怪你,”赤羽安抚俏如来的情绪道,“就连雁王也没想到,她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俏如来,你……无恙否?” 俏如来捏紧了琉璃佛珠:“雁王……” “俏如来?” “俏如来无恙。”俏如来询问赤羽道,“赤羽先生,银燕、剑无极等人呢?” “吾让他们先回尚同会了。”赤羽观察着俏如来的神情,“我们也回去与他们会合。” “五师叔没出现吗?” “并没出现。”赤羽见俏如来若有所思,主动询问道,“俏如来,你想到什么了?” “赤羽先生,可否请你先回尚同会?”俏如来转身向九脉峰走去,“俏如来想单独一会五师叔。” “内中可能有埋伏,你单独前往太危险了。”赤羽欲跟随俏如来前往,“让吾陪你一起去。” “俏如来相信凰儿。”俏如来婉拒赤羽的陪同,“赤羽先生请回吧,劳烦你替我向银燕他们解释。”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雁王说不定还没离开。” 俏如来蹒跚踏入九脉峰,赤羽料想的埋伏并未到来,不止如此,山洞内亦无疑似凰后的身影。 “五师叔,不出来一见吗?” 话音甫落,浓重的香气扑面而来,一道妖娆的身影踏出:“封侯盛世灯宵,权衡天下,百代风骚。功名不过传谣,回眸一笑,举步烟硝。” 俏如来向凰后行了一礼:“初次会面,俏如来拜见师叔。” “客套了。”凰后的视线落在断剑之上,“钜子的徒弟,果真一个比一个无情。你终究还是坠入她的局中,怎样,亲手杀死自己的挚爱,感觉如何?” “师叔想挑起俏如来的情绪,可惜俏如来已无情绪可言。”俏如来一脸淡漠地说道,“雁王的目标不是钜子之位以及止戈流,那真正对止戈流有渴望的人只剩一个。” “这样才算是真正的钜子,不是吗?” “利用墨家死士制造混乱,为了避免尚同会的混乱伤亡,俏如来一定会退往九脉峰方向。”俏如来握住血戮的剑柄,“第七步之后还有第八步,你就是最后的杀招。方才的地震有吓到师叔吗,差一点,俏如来就见不到师叔了。” “激怒我,那是多余。”凰后抬手化出两颗断云石,“所谓智斗,仍需要武力,我是这样相信。” “我也这样相信。” “喝——”凰后将断云石化为石球,动若闪电,威若雷霆,相互碰撞,不断变更轨迹。 洞内狭窄,断云石占尽地利,威力万钧,俏如来挥剑抵挡,已是十分勉强。 “知晓我在内中,还敢只身赴会。”凰后操控断云石攻击俏如来,“不是愚蠢,便是有底牌。你仰赖的,该不会是你手中的断剑吧?” “师叔认为这是俏如来的底牌?”俏如来挥舞血戮防御,逐渐朝着凰后靠近。 “除了这口剑,你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底牌?”凰后唤回断云石,凝气再出,断云石威力万钧,击打在血戮之上,震得俏如来虎口发麻。 血戮脱手,凰后举手一挥,断云石撞击岩壁,弹向俏如来的后背。霎时,沛然气劲爆发,冲面四散爆射,凰后毫无防备,中剑血洒山洞。 “啊!” 俏如来看着负伤的凰后,伸手召回地上的血戮:“现在师叔看到了,俏如来真正的底牌!” “喝——”凰后凝出天女散花,金色莲瓣如雨纷至。 俏如来不挡不避,护身剑气挟威反弹,冲散莲花气劲。洞内已无凰后,方才那一招,并非反击,意在掩护逃脱。 “噗——” 硬承两颗断云石攻击,俏如来虽无伤势大碍,然而体内血气震荡,令他不禁口吐朱红。 “你才是……”俏如来拭去嘴角血迹,动作轻柔地抚摸血戮,“我的底牌。” 沾染到主人的血液,断剑泛起微弱红光,暗淡的似乎随时要熄灭。俏如来一瞬讶异,随即握住剑刃,给予血戮更多的鲜血。 血戮吸收了俏如来的血液,并没有发生意料中的变化。血光淡去,俏如来的希望也随之淡去。他没再试图修复断剑,握着血戮走向九脉峰密道。 重回极具纪念意义的所在,俏如来流露出满目哀愁,顺着昔日的足迹一步一步回顾。 “嗯?”没看到丢弃的红罗,俏如来遽然停下脚步,突然想到了什么,疾步走往内中石床。 石床之上,放置的酒安然无恙,似乎并未受到地震波及。而在另一侧,一个空酒坛碎了一地,俏如来知晓,那是风月无边的酒坛。 “连这一步都算到了吗……”俏如来取过血神酒,坐在石上揭开坛封,一股药香扑鼻而来,其中混杂着香甜诱人的血气,“这就是血神酒。” 俏如来将断剑放在身侧,抱着血神酒痛饮起来:“一杯喝,干……” 突然,血戮亮起耀眼的红光,俏如来惊讶地看去,只见一股血流渗出,将石床染成一片暗红。 “怎会……”不等俏如来观视,身上的同心石如受感应,发出闪烁明灭的昊光,“凰儿……同心石,同心!” 俏如来慌忙握住同心石,按照雪山银燕的介绍,尝试与对方进行心灵交流。 四周光线暗淡,他进入一个奇妙的空间。眼前,熟悉的身影,软弱无力地躺在地上。 “凰……儿……”俏如来震惊不已,从未想过,她会以这种模样出现在面前。 她向来全副武装,一身坚硬冷傲,此时却是狼狈不堪,硬壳皆碎,傲骨尽折,脆弱得像是一碰就散。 “凰儿,你能听见我吗?”俏如来急切地呼喊道。 然而对方毫无反应。 “啊……” 俏如来一时心痛难已,忍不住弓身捂住胸口,将同心石用力抵在心上。明渊凰好像察觉到他,茫然地向他看来,盯着他不发一语。 俏如来抬手伸向明渊凰,似乎想要抚摸她的面。此时,他意外发现她的同心石亮着的光与他的有所区别。俏如来蓦然意识过来,她之所以听不见他,是因为在读取他记录的心声。 俏如来一震,大声阻止她道:“凰儿,别听!” 然而对方听不见他的话,眼角的血泪不住滑落,紧握碎片的手不断颤抖。见到她染血的手,俏如来马上就明白了,为何血戮会往外流血。 俏如来难以自己地捂住心口:“啊……” 女人似乎有所感应,也抚上自己的心口,露出痛苦的神情。俏如来猛然抬眸,死寂的眼骤然放亮,原来她的心还在,还能感受到自己。 俏如来尝试着接近她,向明渊凰伸出手,显现出掌心的血痕。她抬起流血的手,努力够向他的手掌,却在相交的刹那,消失在他的眼前。 “凰儿!” 同心石的感应中断,好似变成了一颗普通石头。俏如来收起同心石,拿起血神酒与血戮,急匆匆地离开了密室。 明渊凰勉力自地上坐起,一脸恍惚地握着同心石。很快,异样的神情消失无踪,她将同心石紧紧握住,化光取出那把翡翠梳,缓缓地梳起披散的长发。 “我们去……”明渊凰将翡翠梳收起,双手紧攥残刃与同心石,步履艰难却坚定地前行,“找寻那个答案。” 一路血流,在地面上留下痕迹。明渊凰越走越快,渐渐化作飘忽残影,一身重伤不似负担,反像是她前行的动力。 “到头了。”明渊凰抬眸看着眼前巨门,“门内,会有吾所追寻的谜题吗?哈啊——” 明渊凰聚起全身魔力,无匹的力量积于血戮,一剑扎在巨门之上:“喝——” 一招打破巨门,引动剧烈震荡,明渊凰被气流冲出数丈,同心石滚落在地,被她挣扎着爬去扣住。 一道刺眼的金光亮起,澎湃佛气之中,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现。看不清面容,隐隐可见他背后的剑,以及飘然出尘的世外之姿。 “你是魔?”一道谦和的声音响起,来者并未走出巨门,而是站在门口观察她,“嗯~你不是魔,你是……地门的谜题。” “地门之内……”明渊凰颤抖着支起上身,“有吾的答案吗?” “有。”一个奇特的声音响起,复杂得如聚百人之声,“地门之内,有你的答案。” “那我,要进入地门。” 一个长发僧侣从白发剑者身后走出:“地门掌无常,有入,没出。轮回忘过往,抛恩,舍仇。踏进此门,再世非人。” 明渊凰用尽最后气力爬起:“我一无所有,无所谓了。只是……哈啊——喝——” 一声长啸,明渊凰将残刃拍入脑中,双膝难承重荷跪地。天灵、七窍流出鲜红,关于元邪皇、畸眼族的记忆,尽数被碎片封锁。 “是……我的……责任……” 第一百六十七章 光明守护 质疑记忆 魔世修罗国度,畸眼族临时驻地,坐在石座之上的元邪皇蓦然心悸,从睡梦之中惊醒。 “哈……”元邪皇喘了一口气,回忆着方才梦里所见,“凰儿……九脉峰……地门……” 梦境最后一幕,是明渊凰双膝跪地、血流满面的模样。 元邪皇闭目靠在王座上:“不是梦,这是凰儿的记忆。一瞬,幽灵魔刀失去感应,又是……俏如来!” 除了俏如来,他想不到有谁,有这个本事伤害她。只有俏如来,让她伤身又伤心。梦里所见,为了毁灭九脉峰,明渊凰燃烧元神,撞向九脉峰的地气,却是功亏一篑。 那个臭小子,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石头,通过这颗破石头向凰儿求婚,害得她心神激荡,险些崩溃。不过,这个臭小子讲的话里,倒有几句让他甚是在意。 除了那句“早已是夫妻”外,元邪皇还听见,他说凰儿过得并不幸福,而且让她不幸福的人,就是自己。 “虽然都是废话,但有一句,他讲得不错。”元邪皇自言自语道,“身为一个父亲,我只希望你得到幸福。这些责任,爹亲背负就够了。” 营帐被人掀开,元邪皇没有睁眼,直接询问来人道:“战况。” 吊魂罪向元邪皇行礼道:“启禀邪皇,魔之左手率领大军退守,三尊带领妖魔海回返,很快便会支援前线。” 元邪皇毫不在意地说道:“倒懂得避其锋锐,但就算有援军到来,亦是无用。” “邪皇之能,属下毫无怀疑。” 元邪皇敲打着扶手说道:“再等一段时间,就让他们会合,本皇要一次扫清障碍。” “是。” 地门之外,明渊凰摇晃着站起,握住同心石,一步一步,艰难前行,踏入了金光灿烂的地界。 当—— 明渊凰失去意识前,所听见的最后一声,是一道钟响。白衣剑者欲抱起昏迷的人,却是被长发僧侣阻止。 “你不能带走她,她是自愿加入地门。” “她很特别,是我要等的人。”白衣剑者对着长发僧侣说道,“她也能让我等到要等的人。” “身具佛缘,是她选择了地门。”长发僧侣的声音平淡无波,“她的出现,也是地门的机缘,地门选择了她。这场圣战,她会参战。” “参战之前……”白衣剑者将明渊凰抱起,瞬间来到一处世外桃源,“必先让她恢复。” 长发僧侣瞬移到一处庄严大殿:“她的记忆全是黑暗,她需要光明的力量。” 白衣剑者隔空询问长发僧侣道:“你认为光明与黑暗不能并存?” “有可能并存吗?” “你面前的不就是答案。”白衣剑者将明渊凰放在床上,“她是奇特的存在,更是地门的谜题,或许在她的身上,能证明地门的谬误。” “地门会洗去她的执着,并赋予她新的执着。”长发僧侣转身看向殿内的四个人,“地门将是她的执着,她将贯彻地门的理念,成为光明的守护者。” “哈,光明殿的守护者。”白衣剑者将同心石摆在桌上,“或者,她会选择无水汪洋,在黑暗中得渡彼岸。” 光明殿内,四人之中,一个身穿金甲的男人疑惑道:“大智慧,你方才去哪里了?” “罗碧,你在讲什么啊?”四人之中的红发男子道,“大智慧一直都在光明殿啊。” 一个烛火通明的房间,明渊凰悠悠醒转,望着四周陌生的环境,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嗯?”明渊凰忍不住微微蹙眉,“为何吾会有这种想法?我不是在家吗,怎会出现在这?” 屋外乍然起风,树叶沙沙作响,窗户被大风吹开,桌上的蜡烛骤然熄灭,摇晃着就要掉落在地。明渊凰一挥白色的衣袖,将摇摇欲坠的蜡烛扶正。 明渊凰并指释出火苗,来到桌前点燃蜡烛,看了一眼桌上的石头,摊开一旁的羊皮卷轴,查看起卷轴上的内容:『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没故事的妖怪,他没有自己的故事,所以很羡慕别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突然,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明渊凰欲走出屋查看。走了两步,她停下脚步,回头又看了一眼桌上那颗形状特殊的石头。 明渊凰顺着笛声寻觅源头,在一处高耸入云的悬崖边,找到了一名背着剑的修者,神秀俊朗,凭笛而奏,白衣飘飘,临风而立。 “剑客?”明渊凰瞥了一眼他的剑,默然站立听着他吹奏,直到白衣修者放下玉笛,“请问,此地可是地门,你是地门中人?” “是地门,名为无水汪洋。”白衣修者转身看着她,“在下缺舟一帆渡,姑娘称吾缺舟即可。” “吾名明渊凰。”明渊凰若有所思地说道,“无水难渡,苦海汪洋,缺舟一帆。” “守护者果然深具慧根。” “嗯~你是如何知晓?”明渊凰不动声色地试探道,“就连叔父也不知道吾的身份。” 缺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明姑娘,喝茶吗?” 明渊凰跟着缺舟走向石桌:“无水,有茶吗?” “请用茶。”缺舟放下玉笛沏茶,坐在明渊凰的对面,看着她捧起茶慢喝,“如何?” “是水。”明渊凰看着杯中的茶水,“不过更好,口渴了,也品不出滋味。” “这是茶,不是水。”缺舟无奈地说道,“是缺舟茶艺不精,才让此茶失了味。” “茶的本质,仍是水。当然,也可能是吾无心饮茶,才品不出这诸般滋味。”明渊凰细细品着杯中茶,“比起喝茶,吾更喜欢饮酒,饮酒一醉解千愁,茶却越喝越清醒。” “此话有味了。” “这茶也有味了。”明渊凰将茶一饮而尽,“是苦味。” “嗯~苦茶。”缺舟的语气中带着少许意外,“地门的生活令你感到愁苦吗?” 明渊凰认真思索了起来,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细细地品味其中的滋味:“又无味了,也许方才只是错觉。” “也许现在才是错觉。” 缺舟吐出大智慧的声音,明渊凰惊讶地放下茶杯,竟已倏尔来到光明殿中。大智慧,四大天护齐聚,面对突然出现的人,五人并无一丝讶异,仿佛她原本就在光明殿一般。 “渊凰,你有困惑。”大智慧看向面露茫然的明渊凰。 明渊凰如实回答道:“一瞬梦境,去到一个名叫无水汪洋的所在,与一个叫缺舟的人喝茶。” “什么喔,站着听话都能睡着?”千雪孤鸣惊奇地感叹道,“你这也太厉害了。还有,为什么是喝茶,你不是不喜欢喝茶?” “千雪,”一身金甲的罗碧提醒道,“圣战在即,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 “叔父教育得是,是渊凰走神了。”明渊凰向大智慧行了一礼,“大智慧,抱歉。” “不用道歉,你的未婚夫失踪,精神不佳,能可理解。”大智慧没有责怪她的走神,“只要地门的计划成功,一定能让你们重聚。” “多谢大智慧。” “圣战将启,好好休息。”大智慧看着明渊凰道,“只要夺回紫金钵,地门便能直接通往外界,让智慧的钟声传遍九界。” “是。” 议事结束,大智慧留下四大天护之一的逾霄汉,让其他四人暂且离开光明殿。独眼龙告别后独自回家,剩下的三人一起前行。 “没想到,你竟然是光明殿的守护者。”千雪孤鸣看了一眼罗碧,“瞒得真好,就连罗碧也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虽言守护,还未见过有恶徒胆敢进犯光明殿。”明渊凰无奈地笑了笑,“我又不像你们要出任务,时间久了,连我自己都忘了我是谁。” “我看你是平时喝太多才忘了。”千雪孤鸣窜掇明渊凰道,“走走走,去我家喝酒,你银娥阿姨还有七巧很想你。” “昨天,不是我才陪你喝过?”罗碧不赞同地说道,“渊凰年纪还轻,你别将自己的不良风气传染给她。” “哇靠,什么叫不良风气!”千雪孤鸣不满地大叫起来,“罗碧,你这名侄女比你还能喝,喝酒跟喝水根本没区别,什么叫我传染给她!” 罗碧无视了千雪孤鸣的话:“等一下,让你银娥阿姨准备桂花蜜给你。” 千雪孤鸣不满地嘟囔起来:“喝什么桂花蜜,那种娘娘腔的东西,女人才喜欢喝。” “她本来就是女孩儿。”罗碧的眼中浮现一丝渴望,“如果我有一名女儿……” “侄女跟女儿没差别啦!”千雪孤鸣带着两人回到家,“银娥,银娥啊,罗碧跟渊凰来了,七巧,七巧!” 一名美妇人与一名少女走出,正是千雪孤鸣的妻子银娥与女儿七巧。 明渊凰乖巧地行了一礼:“银娥阿姨,七巧,你们好。” “这么客气做什么。”银娥对着七巧说道,“七巧,快叫渊凰姐姐。” “渊凰姐姐好!”七巧扑到明渊凰的怀中,抬起一张天真的童颜道,“你好久没来看七巧了,有带礼物给七巧吗?” “啊,这……”明渊凰在身上摸索起来,找到一把剔透的翡翠梳,“嗯?这是……” 七巧好奇地询问道:“是这把梳子吗?” “七巧,这不是给你的礼物。”银娥摇了摇头,“这是你渊凰姐姐的未婚夫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明渊凰将翡翠梳收起,歉意地看着七巧说道,“抱歉啊,七巧,姐姐身上没带礼物,下次我再带甜品来看你。” “有甜品吃,太好了!”七巧高兴地回到银娥身边,“渊凰姐姐说话算话。” 银娥摸了摸七巧的头:“你们坐,我先去准备。” 千雪孤鸣提醒道:“记得准备酒喔。” “她这个模样,就别让她喝酒了。”罗碧看着神情恍惚的明渊凰,“准备一点桂花蜜给她与七巧。” “啊,桂花蜜!”七巧缠着银娥走进屋,“我要喝桂花蜜。” 千雪孤鸣看了一眼明渊凰:“对了,她那名未婚夫是叫什么名字?” “嗯……”罗碧闭目仔细回忆了一番,“好像是叫……精忠。” “精忠……”明渊凰喃喃地念起这个名字,想要仔细回忆关于这名未婚夫,却是如何都想不起他的模样,“精忠……” 罗碧打断了她的思绪:“渊凰,你还站着那里做什么?过来坐。” “啊,是,”明渊凰走到罗碧身侧坐下,“叔父。” 从千雪孤鸣家出来已是深夜,明渊凰拒绝了罗碧的陪同,独自一人回到家中,从身上取出那把翡翠梳。 “精忠,是这个名字。”明渊凰坐在镜子前梳着头,“他是我的未婚夫,为何我想不起他的模样?我有叔父,为何我想不起父亲的模样?无水汪洋,缺舟一帆渡,真是一场梦吗?” 明渊凰垂眸梳着长长的黑发,镜中映出背后的白色身影,握着那把翡翠梳为她梳头。明渊凰梳完头下意识盘发,蓦然一怔,挽住的青丝如瀑布般垂落。 “还未出嫁,为何吾要挽发?” 明渊凰思索了片刻,将翡翠梳放在桌上,脱下绣着金边的白袍,搭在镜子前的椅背上。 此时,镜中再次映出那道身影,双手环腰靠在她的身后。明渊凰将手搭在腹部,随后转身走向床铺躺下。 “嗯?”明渊凰察觉手腕上的硬物,掀起中衣的袖子查看,却见一串妖异的血色琉璃,“琉璃佛珠……这是我的?如果是我的,为何会是这种颜色?” 带着满腹疑问,明渊凰闭目休息,却是睡意全无。 “精忠……到底是谁?” 明渊凰皱着眉睁开眼,望着床顶自言自语道:“这样躺着,好像缺了什么。” 女人侧过身合上眼,抬起手臂向前够去,搂住一个白发男人的腰后,收手穿过了面前的空气。 明渊凰睁开双眼,男人的幻影消失,身侧空无一人。她坐起身,盘腿坐在床上,闭目进入了凝神状态。 当—— 无水汪洋,缺舟放下唇边的笛,对着崖边的明月说道:“这个难题让你挫折了吗?盲者的世界,看不到光明,找不到极限,那是无尽头的黑暗,是吞噬一切的深渊。她……太恐怖了。你无法入侵她的记忆,只能由同心石推断她的过去。借此重塑,反而让她产生质疑,质疑她的记忆。” “那就彻底断绝她的过去,”大智慧在光明殿内睁开眼睛,“再由地门重启她的人生。” “你没办法改变她的执着。” “至少能赋予她新的执着。” “她迟早会找到无水汪洋。” “这是你最想见到的结果。” 缺舟走向悬崖边的石桌,拿起放在桌上的同心石:“也是你不想见到的结果。” “道,不证不明。” “悟,容易执迷。” 第一百六十八章 告别在即 圣战开启 离开九脉峰,俏如来急急赶往地缝,冲着深渊呼唤明渊凰的名字。无论怎样紧握,手中的同心石再无反应,只余断剑血流汩汩,刺痛着俏如来的心。 “别再流了,别再流了……” 不知是否听见俏如来的哀求,断口处果真不再流出鲜血。俏如来的金眸焕发出光彩,然后,渐渐在耐心的等待中沉寂。 俏如来平静地收起同心石,前往与尚同会众人会合。在群侠的安慰中,他勉强装作无事,带领尚同会回返。 尚同会大殿,赤羽等人等候在内,看见俏如来郁郁寡欢地回来,纷纷围上前关心。 “俏如来,你可有受伤?凰后……”赤羽看见他手上的酒坛,“嗯?这是……药酒。” 神田京一顿时分辨出气味:“这是疯女人的酒,你找到她了!我就讲,祸害遗千年,她哪有这么容易死。她人呢?怎没跟你一起回来?是不是还在怪你?” 赤羽执扇劝阻神田京一道:“神田,先别激动,听俏如来怎样说。” “大哥……” “俏如来……” 雪山银燕与剑无极亦是紧张地看着俏如来。明渊凰认败之后,他们二人再没关心战场,听令留守在外围,等待接应俏如来二人。然而传闻中的暴露狂没见到,却是听赤羽带来惊人噩耗。 “是我杀了凰儿,”俏如来紧紧抓着酒坛口,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悲痛,“是我……” “大哥!” “俏如来!” 俏如来用力拭去嘴角的血:“诛了凰儿的心!” “俏如来!”赤羽上前扶住俏如来,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这本来就是她的局,她是故意逼你,杀她铸心。” “火鸡都跟我们讲了,那一招本来就是舍命,”剑无极压下郁卒的心情,“也就是讲,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履行赌约!” “啊……怎会这样?”雪山银燕握紧了拳头,“怎会这样!大哥……大嫂……” “但你还是刺了她一剑。”神田京一不吐不快,“如果不是这一剑,她最多就是死了重来,而不是跌入千丈深渊!” “神田!” “三支刀啊!” 神田京一看着俏如来说道:“我有讲错吗?” “你没讲错……”俏如来闭上眼睛说道,“是俏如来不够信任她,才会坠了她的算计。是这份怀疑,使我们走向今天这个结果。” 赤羽一震,低下头沉默不语。神田京一不再质问,雪山银燕欲言又止,还是剑无极出面打圆场。 “都别这么悲观,她能开启空间通道,从地底出来只是时间问题。”剑无极看了一眼俏如来,“俏如来啊,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你,很明显承认了你们的关系。床头吵架床尾和,夫妻哪有隔夜仇,你就安啦。” 俏如来收敛情绪说道:“嗯,多谢你,剑无极。” 赤羽一下就抓了重点:“既然你没见到夜皇,那这坛酒从哪里来?” 俏如来将遇到凰后的事讲来:“……拜凰儿所赐,当初逃亡路上,我与赤羽先生没用到这条地道,所以九算并不知情。九脉峰地动如此之剧,内中的酒不可能毫无损伤,她必定是提前做了准备,应对九脉峰的地震。也就是说,这也在她的算计之中。” “如果九脉峰崩塌,内中的人难逃一死。”赤羽扫了一眼神田京一等人,“若吾将你们安排进入九脉峰……” 剑无极吓得浑身一冷:“那不就跟老妖婆一起变肉酱!” 赤羽回忆起那个眼神:“守在入口的她一定知情,吾相信,她不会选择崩毁九脉峰。” 俏如来捂着心口说道:“俏如来也相信。” “你这一手确实给了凰后重创。”赤羽以折扇击打着掌心,“如果雁王与凰后想对付你,必须先考量她给你的守护,你有足够的时间弄清楚他们的目的与动机。” “这力量并非永久,”俏如来摇了摇头,“维持到八月十五,杀意便会消散,重新回到凰儿的身上。” “一条命换一个月。”赤羽看着俏如来说道,“你能安全,吾也能安心离开。这一个月,你一定能找回她。” 雪山银燕想起了什么:“大哥,你方才说,你用同心石见到了大嫂?” “我也有听到。”剑无极好奇地看着俏如来,“俏如来,她有没讲她什么时候回来?” “关于这件事情……”俏如来看着赤羽说道,“赤羽先生,我想回一趟黑水城,请问无心关于同心石的问题。” “我们不久就要回到东瀛,还没跟霜好好道别。”赤羽对俏如来说道,“一起吧。” “有消息你们再来通知我。”剑无极避开银燕疑问的视线,“我需要回一趟金雷村,把这件事情告诉常欣跟玄狐,不然他们一定很担心。那只狐狸虽然变了,但是危险没变,搞不好一激动,还会做出什么代志。” 俏如来闭了闭眼睛:“玄狐……银燕,赤羽先生,神田壮士,我们走吧。” 天门众僧扫净落叶,谈论及近来备战。突然,一阵鼓声敲响,非是暮鼓之响,而是自边界传来。 “鼓声!”鼓声传入,梵海惊鸿的佩剑不安骚动,“果然来了,竟是使用鼓声入侵。众僧!”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惊觉鼓声入侵,圣顶万众一心,经声驱使佛修意念,早已汇聚天门佛力的晨钟,广扬法音,对抗洗脑鼓声。 “将全境佛力灌入晨钟,无疑昭示紫金钵现在的位置。既然决定顽抗到底,那就只有……”大智慧站在边界倒吊林,转身看着银娥等八关武佐,“进攻了。” “八关武佐——”银娥看向身后的真眉、白绮、留羽,“率众,进发。” 八关武佐领兵攻打,天门众僧结阵欲守,却在银娥等人的强势下,节节败退。就在此时,一束白发飞来,击伤了白绮与留羽的手,击退了持续前进的地门人马。 银娥看着收回的白发说道:“这不是佛门武学。” “这……”真眉的话不及说完,一道冷艳白影入阵,冲上将他一掌击退。 “白练飞踪锦烟霞,在此,挡关!” 锦烟霞拦路挡关,白发横扫,佛土翻尘,出自魔的执念,却是为护眼前清净而战。来者不凡,八关武佐果断分兵,银娥、真眉留下拖延,白绮、留羽分道突破。 认出魔人的身份,银娥、真眉配合无间,招招逼死。锦烟霞不欲伤人,然而被逼无奈,满头银丝纵横,击飞银娥与真眉。 “银娥!” 金蓝外袍,一身天护装扮的千雪孤鸣急急而奔,接住被打伤的银娥二人。千雪孤鸣化出笑藏刀,一刀震退阻挡者,怒然对上锦烟霞。 银娥负伤,千雪孤鸣分心难施,缠斗许久,欲使宝典绝学,锦烟霞率先出手,岂料被陡然现身的怒拳挡下。 黑金外袍,同样打扮,来者正是四大天护之一,罗碧。 千雪孤鸣讶异之间,罗碧一拳打伤锦烟霞,披风飞扬,一身气势霸气难挡。 “现在的你,太勉强了。” 千雪孤鸣不满地说道:“罗碧啊,你讲这个话,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银娥,让你分心了。”罗碧的话让千雪夫妻对视一眼,“留下你另一名手下,然后,将战场留给我。” “你那名侄女呢?”千雪孤鸣挽动刀花说道,“别跟我讲,她走的是另一道。” 罗碧没否认他的话:“她有她的职责。” “真正抛下你。”千雪孤鸣看着罗碧说道,“罗碧,你欠我一次发挥的机会。” “有机会还你。” “哼,好战分子。”千雪孤鸣走到银娥身边,“银娥啊,我们离开,真眉你留下来。” “你,跟上。”罗碧对真眉示意道,“前方,由吾开道!” “夸口!飞练纵三千,喝——”锦烟霞运转功体,身边魔气散逸,三千白发引导魔气,纵横交错,铺天盖地,清理地门人马。 “来得好,飞瀑怒潮!”罗碧双手胸前轮转,波涛激荡,飞瀑真气汇聚掌中,化作澎湃雄浑的掌劲,“呀——啊——” 罗碧一声怒吼,惊世名招再现尘寰,浩瀚气劲,有如浪潮席卷,四散爆冲,佛魔皆摧。雄力难挡,锦烟霞不住后退,罗碧瞬移一掌,将对手打飞出去。 心知前线崩溃,锦烟霞下令撤退,然而众僧誓死顽抗,她只能独自回防暮鼓,保护紫金钵。 狂奔路上,鼓声、钟声之中再响笛声,三音冲击之下,晨钟出现裂痕,随着撼天声爆,晨钟遽然崩毁,圣顶寂然安静。 圣顶众僧停止念诵法音:“已无声响,难道……” 当—— “是晨钟。” 当——当—— “不对!地……” 连续不断的钟声奏响,圣顶众僧痛苦捂头,随即一脸平和地抬起头:“地门。” “追随大智慧,救世广慈悲……” 三个方向,三道身影,来到暮鼓聚首,正是锦烟霞、法涛无赦与梵海惊鸿三人。 “这钟声……”锦烟霞看着天门双尊,“你们怎来此?难道……” “晨钟……崩毁了。”法涛无赦肯定了她的猜想,“圣顶众僧已被钟声洗脑,是地门。” “天门佛力溃散,暮鼓也将……呃啊……”梵海惊鸿还未说完,颠倒梦想有所感应,冒出红光解封出鞘,“喝——” “梵海惊鸿!” “颠倒梦想有所感应,我们必须……”身后一道气劲袭来,梵海惊鸿挥剑抵挡,却见一身金边白衣的逾霄汉提刀走来。 “傲视千山,古往今来登霄汉。尘心疏瀹,白衣苍狗尽云间。” “是你。”梵海惊鸿立刻认出来者,是曾潜入天门寻找紫金钵之人。 逾霄汉指着三人说道:“紫金钵在此地,对吧。” “当晨钟开始运转天门佛力,紫金钵的位置,便确定了。” 锦烟霞三人惊愕不已:“这个声音……” 熟悉的身影抚袖踏出,一身神圣贵气的白袍,祥和沉稳的天人之相,手里持有血色琉璃佛珠。 洗净血腥的金眸漠然无感,雪清黑暗的白发高髻庄严,沛然佛气令熟悉她的人身心一冷。 “是……永夜皇!” “光明守护——”明渊凰侧过身俯首行礼,“恭请大智慧。” 锦烟霞三人震惊之中,一个长发苦行僧步入:“苦海行僧路,光明照大千。修门归一统,智慧广无边。” “是你,念荼罗!”梵海惊鸿立刻认出来人,当初正是这名苦行僧利用神通入梦,指引他找上禁地,进而找寻禁剑与禁地之间的联系。 “你应该称呼我……大智慧。”大智慧的双眸一如神佛凛然,眼神毫无波澜,看得锦烟霞不禁后退戒备,“众生沉沦苦海,太久太久了。现在,救赎将以佛国为起点,净化天下罪业,遍行九界疆域,再启轮回重生。” 话音甫落,逾霄汉一跃而起,劈开山石,露出内中紫金钵,随即转身持刀戒备。明渊凰收回背着的手,掌心吸纳溃散的佛气,化出朵朵漂浮的金莲,强悍的剑意震慑四周。 “永夜皇,怎会如此!”锦烟霞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光明守护,你……连你也被地门洗脑!” “你们……”梵海惊鸿一眼扫过不为所动的明渊凰,“你们的目标是九界!” “是救赎。”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天门留憾 血途封关 一声救赎,逾霄汉率先冲上,劲风摧折草根,目标直取紫金钵。 “住手!”梵海惊鸿一剑刺出,拦在逾霄汉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颠倒梦想被疏瀹挑开,梵海惊鸿旋身挥出剑气,划伤急于取钵的逾霄汉。逾霄汉瞥了一眼伤口,身法加速,瞬化数道残影,飞身跃向紫金钵。 梵海惊鸿一脚踢起地砖,阻挡逾霄汉的脚步,趁着对手躲避之际,上前争抢紫金钵。锦烟霞与法涛无赦一边戒备,一边关心梵海惊鸿的情况。 “渊凰。” 心知大智慧之意,明渊凰上前一步,掌心金莲化光散逸,金色流光围绕周身:“苦海无边,孤舟一帆。沉沦难渡,明渊护航。” 法涛无赦注意到她的佛珠:“嗯?这佛珠……是俏如来。” 锦烟霞试图唤醒明渊凰道:“永夜皇,你可还记得俏如来?” “放下执迷,乐登彼岸。” 锦烟霞愤怒地斥责大智慧:“你们居然将她洗脑成这个模样!” “她有佛缘,深具慧根。”大智慧看着锦烟霞说道,“你也有佛缘,有被渡化的缘分。” “渡化她的人不是你!”锦烟霞甩出白发绑住大智慧,“我也不需要你的认证!” 大智慧看着法涛无赦与锦烟霞:“放弃抵抗,地门会接纳你们。” 法涛无赦举掌攻向大智慧:“本座誓死扞卫天门!” 大智慧悲悯地闭上眼睛:“何以执迷……” 一道白色身影瞬移接掌,护体金光凝作一朵剑莲,连续切碎锦烟霞的白发。明渊凰催力逼退法涛无赦,双手合十,佛气化作圣莲,雄劲荡开四野。 佛气压制功体,锦烟霞有伤在身,顿遭气劲震退:“啊……” 感受澎湃佛气席卷,梵海惊鸿惊异回头:“她怎会有这样的佛力!” “她体内原本便有圣邪双气。”缺舟站在高崖处回答道,“我们所做,不过是灌输记忆引导,将原有的圣气转化,改换她所使用的功体。” 大智慧回应缺舟道:“这样,才算是光明守护,不是吗?” “除了极端强大的魔力,她的身上藏着一股大能,只是不知为何,这股愿力现今不在身上。”缺舟直言揭穿大智慧的想法,“虽然不知是什么力量,但也能察觉它的恐怖,那是一种对生灵的恶意。这种力量不能留在世间,所以,你想用佛力压抑这股愿力,甚至阻挡这股愿力的回归。” “地门的世界是和平喜乐,不该存在杀戮与恶意。” 锦烟霞白发横扫无边,明渊凰一掌震退法涛无赦,佛力化作气罩,将飞来的头发阻挡在外。 “喝——”明渊凰射出一朵金莲,金莲在空中散成花瓣,化作十数道剑气,击溃法涛无赦与锦烟霞的防御。 “退!”明渊凰运掌吸收佛气,一堵厚实无比的气墙直冲两人,压得他们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后滑去。 “一步禅空,我一定要守住!喝——”锦烟霞释出冰霜之气加成攻击,体内的蛟龙之力受到情绪刺激,渐渐开始苏醒。 “嗯?这是……”明渊凰收掌崩碎气墙,心中浮现一种熟悉的感觉,“什么力量?” “你想起来了吗?”锦烟霞急切地追问明渊凰道,“这是蛟龙之力!你也是龙族,你说过是祖龙一脉。” “龙族,祖龙……”明渊凰沉吟了片刻,“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放下执迷,加入地门。” “你,唉……喝——” “还是那个问题,”缺舟从高处俯瞰战场,“你认为光明与黑暗不能并存?” “有可能并存吗?” “大千世界,为何不能?”缺舟看着节节败退的锦烟霞二人,“你有想过,这股愿力的去向吗?” “嗯……” “你不用想,也许不久,机缘就会将答案带来。” 之前为了催动晨钟,梵海惊鸿虚耗太多,在愈加明显的钟声之下,依靠暮鼓法音撑持逼命坚守。 “莫再顽抗。” “禅宗衣钵不能为你们所得……呃啊……”梵海惊鸿被逾霄汉击中胸口后退,“你,没救了!被地门控制,不再清醒,既是如此……” 梵海惊鸿挥剑取首,被逾霄汉仰面避开。翻身腾空而起,疏瀹为后背再添新伤,趁着梵海惊鸿受创后退,逾霄汉快步夺取紫金钵。 “此生何用!喝——”梵海惊鸿掷出颠倒梦想,提前逾霄汉移走紫金钵。封巾缠住扎入石台的剑,梵海惊鸿用力一拉,将石台连同紫金钵一同夺回。 “摩诃五趣——” 逾霄汉眼见紫金钵被夺,没再试图绕开梵海惊鸿:“我正好想领教。” “火途——”梵海惊鸿打开两本经书,咬破中指将血涂在书页,裹着封巾的剑浴火消失,“炼修罗!” 染血的经书包住颠倒梦想,射向凝神应招的逾霄汉。五趣炼狱,修罗之招,经书自焚燃作火星,飞灰湮灭。 颠倒梦想击中疏瀹,炽热火劲震伤逾霄汉,握刀之手血流不止。逾霄汉挥刀卸去劲力,地面燃起一片火海。 “喝——”梵海惊鸿怒喝一声,血流伴随佛气散出,随即踏着爆旋的气流,急奔刺向逾霄汉。 “可敬的决心。刀听万古愁,喝——”逾霄汉以虎口架住疏瀹,压腿拉刀蓄势,惊啸一刀击退梵海惊鸿。 为守住天门,法涛无赦、锦烟霞齐力对抗明渊凰。眼前之人已被洗脑,成为地门最强大的守护,更是他们最难缠的敌人。两人无法以言语动摇,只能勉力抗之,明知力量悬殊,却是誓死守护这片净土。 法涛无赦双手结印,凝聚佛力率先攻上:“金刚般若!” 锦烟霞施展灭佛之招,旋身攻向明渊凰:“磐毁倒须弥!喝——” “奈何……” 明渊凰抬起持珠之手,对上锦烟霞全力一击,磅礴的气流震慑战场,然而佛魔的身躯却是屹立不退。 “哈?”锦烟霞与法涛无赦震惊抬头,两人的手掌被一股巨力吸住,竟是摆脱不能。 “执迷不悟!”明渊凰眨眼间变换手势,佛珠缠住锦烟霞的手,用力一勒,琉璃佛珠蓦然断线,百颗血色琉璃漂浮空中。 “喝——”明渊凰迸气震退两人,百颗佛珠如雨爆射,穿透锦烟霞与法涛无赦的身躯,将两人击向梵海惊鸿与逾霄汉。 明渊凰抬掌操控佛珠悬停,就要收回再予重创之时,却是遭到大智慧的阻止。 “别制造太多的杀戮,地门要的只是胜利。” 明渊凰摊手召回琉璃,一百零八颗佛珠聚于掌心,自动连成一条珠串,被她重新持在手里。 另一边,逾霄汉败退梵海惊鸿,重伤的三人背靠一起,戒备着四面八方的敌人。 “你们,”逾霄汉上前取下紫金钵,“尽头了。” “尽头……哈……哈……”梵海惊鸿喘息不已,连绵不绝的钟声中,颠倒梦想发出光芒,“颠倒梦想,果然与地门……” “善哉。”大智慧缓步上前说道,“现在,交出颠倒梦想吧。” “你们还能……呃……”锦烟霞询问背后的二人道,“再战吗?” “再战……” 逾霄汉持刀逼近,明渊凰指剑斜提,大智慧一旁冷眼。而在不远处,罗碧率领真眉等人,独眼龙带领手下人马,从两路向暮鼓聚集。 “再战吗……” “我还能……再战!”锦烟霞伤势发作,不由呕出一口血,“呃……呃啊……” “本座……不会放弃天门……”法涛无赦的伤口不断涌血,“本座不能让禅空……失望……” “一步禅空重视的天门……”锦烟霞看着虎视眈眈的三人,“地门……可恶……” 梵海惊鸿转头观望四周:“钟声愈来愈明显了。” 锦烟霞质问梵海惊鸿道:“你想放弃?” “不,我绝不放弃!”梵海惊鸿挽动剑花,双指灌输全身佛力,“绝对不……放弃!喝——” 大智慧将双手背在身后:“太遗憾了。” “天众——” 一只手缓缓搭在梵海惊鸿的肩上,另一股佛力灌入颠倒梦想之中:“萨埵三尊——” 一步禅空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誓愿同行。” “呃……梵海惊鸿……”献上全部佛力,法涛无赦不支后退,跪地呕出一口血,“本座……先行一步。” “法涛无赦!” 在锦烟霞的惊呼中,法涛无赦原地坐下,闭目双掌合十诵经,强迫自身散尽修为,逐渐化作一座石像。 “嗯……”明渊凰不自觉掐住佛珠,说不清的感觉涌上心头,让她无心阻止梵海惊鸿。 “多谢你们。”梵海惊鸿向后瞥了一眼,“敬生灵!喝啊——” 梵海惊鸿挽动剑花,将颠倒梦想插在地上,强烈的佛气滔滔不绝。摩诃五趣再出强招,引动天门佛气,竟使暮鼓加速崩裂。 “啊?”锦烟霞看了一眼暮鼓,“你做什么!” “你不是说你还能再战!”梵海惊鸿奋力拔出颠倒梦想,“用这份力量!哈啊——” 梵海惊鸿用封巾裹住颠倒梦想,抛给一脸错愕的锦烟霞。 “你!” “你知道你该找谁!”梵海惊鸿封印颠倒梦想,一掌将锦烟霞击出战圈,“走啊!” “梵海惊鸿——” 暮鼓轰然崩毁,锦烟霞受到钟声影响,不禁发出一声哀嚎,随即在恍惚中越飞越远。 “哈哈哈……哈哈哈……”梵海惊鸿撕去外袍,露出沾满鲜血的胸膛,“魔成佛,佛成魔!血途——封关啊——” 梵海惊鸿大啸一声,散尽全身的血液,用力捶碎地面,逼得众人不住后退。 最后的抵抗,最终的执念,血红的身影,献上毕生佛力,引爆天门佛气,彻底封锁对外通关。 一片肃静,只余钟响,梵海惊鸿周身染血,跪在地上大口喘气,附近地面已被鲜血染红。 逾霄汉忍不住评价道:“太执迷了。” 他不能理解,为何梵海惊鸿要这样做,明知此举只是拖延,阻挡不了地门通向外界。 “执迷……”梵海惊鸿气空力尽,再难抵抗洗脑钟声,记忆开始被钟声洗去,“呃……啊……” “加入我们吧。”大智慧邀请梵海惊鸿道,“只差一步,你就能得证大道。” 逾霄汉意外地看着突然站起的梵海惊鸿:“嗯?你……” 梵海惊鸿泛起白光,踉跄了两步站定,从双足开始,石化快速向上蔓延:“我不会成为你们的一员,因为我是……摩诃尊——梵海……惊鸿。” 如法涛无赦一般,梵海惊鸿闭目散功,在三人面前化作石像,沉入了无边黑暗之中。 梵海惊鸿身后,两道身影靠近,伸手搭在他的肩上。梵海惊鸿有感睁眼,没有回头看向来者,因为他知晓他们是谁。 “现在,该将经文念到下一段了。” “远离颠倒梦想……” “哈……” 菩提尊与金刚尊收回手,萨埵三尊一同双掌合十,摩诃尊接着念诵经文道:“究竟涅盘。三世……诸佛。” 另一边,离开天门的锦烟霞抱着颠倒梦想蹒跚前行,一路淌血不止,留下一地踪迹。 “呃……我……”锦烟霞吐出一口气,举起颠倒梦想观视,“呃啊……” 受到钟声影响,脑中记忆逐渐淡忘。想起与一步禅空初会之景,锦烟霞连声呼唤他的名字,似乎想要挽留这部分记忆。 远处,几名尚同会侠士持剑而来,口中议论起传得沸沸扬扬的九脉峰对决。 “永夜皇到底为什么要自杀,嫁给盟主有这么难以接受?” “这个永夜皇太狠心啦,你们是没看到那天盟主的神情,可怜的盟主啊!” “搞不好内中还有阴谋。不过奇怪,尚同会为什么会有内奸?” “有什么奇怪,一定又是那个玄之玄啦!” …… 远远看见锦烟霞颠簸走来,尚同会侠士不由大惊失色:“啊?那不是……” “怎样了?唉哟,是那只跟一步禅空走一起那个女魔!她怎会出现在这?” “她好像受伤呢。” “这样刚好,之前她跟那个恶和尚联手跟尚同会作对,趁现在这个机会将她杀掉!” “什么恶和尚,天门那几个和尚都是被冤枉的,都是那个玄之玄的阴谋啦!”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 “你问我,我问谁啊!先带回去,等盟主发落吧。” “怎样带?” “打晕带回去啦。” “但是她很厉害,我们有够力吗?还是等一下?” “等什么啊!喝——” …… 第一百七十章 错失记忆 颠倒梦想 龙涎口,浪涛水花激荡,玄狐默然坐在岸边,握着水晶项链,凝望着汪洋中央的金身。 耳边的歌声一遍又一遍,透出淡淡的哀愁,在这片滔滔水声中,让听者内心无比寂静。 “遥望海无边,暮入残霞映如烟。 愁云淡月憔悴了天,奈何相思绵绵。 不悟世间何谓情深意重,碧落珠泪问他是为谁神伤。 如今生死两茫茫,未思量,竟难忘。 雨摧香落青石怜芙蓉,何需来世只盼今生痴狂。 愿将魂魄放逐随风,飞花亦有时相逢。 空虚的心何去又何从,夜深梦断谁话明日沧桑。 几度霜雪岁月中找芬芳,又有何妨。 ……” 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守护龙涎口是我的职责,”一道愤懑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你常常待在这里做什么?别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你杀害王的事情。” “掂掂不讲话做什么?”梦虬孙走到玄狐的身边,“喂,你是耳聋喔!真的把我当成空气就对了!若不是常欣担心你,你以为我想跟你讲话啊!” “有百里闻香吗?” 梦虬孙气得不停地顺气:“气死我了,臭狐狸,真正讲不听!” 玄狐放下握着项链的手:“没吗?” 梦虬孙的头发瞬间竖起:“我自己都没得喝!” “嗯……” 玄狐正要离开龙涎口,突然又被梦虬孙叫住:“剑无极不是讲了,永夜皇没死,你摆这张臭脸给谁看啊?” 见玄狐转头看了一眼,梦虬孙不爽地说道:“怎样?是在瞪啥?” “抱歉……还有,多谢你的安慰。” 玄狐离开之后,梦虬孙回过神来,将一块石子踢进海里:“臭狐狸,谁安慰你!郁卒啦!” “真正出来透气了。”剑无极看着走出祭台的玄狐,“还是常欣的话有效,免担心生角的会跟你打起来。” “我对剑法已无兴趣。” 剑无极忍不住吐槽道:“换做是以前,我做梦也想不到,你会讲出这句话。不过我要讲的不是剑法,而是仇。虽然你不是故意,但你杀害鳞王是事实。” “剑无极!”幻幽冰剑看了一眼常欣,“别再提这件事情了。” “其实我知道,她在利用我杀人。” 常欣等人一震:“啊?” “但是我不怪她,就算没那句对不住,我也没怪她。”玄狐握着水晶狐狸说道,“以前我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现在我知晓,这是什么感情。” “玄狐……”常欣听着玄狐的话,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心口闷得有些难过。 剑无极神情复杂地说道:“作人,真的会觉得有趣吗?” “作人很复杂,我最讨厌欺骗,”玄狐缓缓放下手,“慢慢我习惯欺骗,学会了欺骗,甚至有时,我宁愿她在骗我。” “啊……”剑无极长叹了一口气,“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三支刀会支持苗王。你们这些小动物……果真没对比,看不清差距呃。”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没什么意思!”剑无极烦躁地晃了晃头,“我还是扞卫师门爱情!” 就在众人交谈之际,常欣突然心悸,痛苦地捂着胸口,脸上汗流不止:“啊……啊……” “常欣!” “我……我没事。”常欣担忧地自言自语道,“这种感觉,为什么……为什么我有不好的预感,难道是……锦烟霞,会是她吗?” “锦烟霞不是待在天门?”幻幽冰剑急切地询问道,“常欣,你感应到锦烟霞出事了?” 常欣不敢确定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一种感觉。” “嗯……” 幻幽冰剑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着转身离去的玄狐:“玄狐,你要去哪里?” “去找锦烟霞。” 尚同会大殿,俏如来等人在内交谈,突然,一个粉衣少女踏着香风到来。 粉衣少女见到几人,热情地打了声招呼:“嗨,雪山银燕,姿势一百的!” 神田京一莫名其妙地说道:“啊?我跟你有这么熟喔?” 雪山银燕立刻认出了来人:“嗯?飞渊姑娘,你不是回道域了?” “回去还能再出来嘛。”飞渊的目光接连扫过众人,落在俏如来的身上打量,“嗯……这身释教打扮,你就是俏如来?” “正是在下。” 飞渊毫不吝啬地赞美道:“果然是很好的男人,难怪明渊凰会喜欢你。” “姑娘来到尚同会所为何事?” “是锦烟霞啦……”飞渊将遇到锦烟霞、拔剑相助的事情说了一遍,“用讲的不清楚,你们跟我来吧。” 众人跟着飞渊来到一处洞穴,内中锦烟霞抱着颠倒梦想,等待着飞渊带回消息。 俏如来看见锦烟霞,注意到她的伤势,惊呼一声快步上前:“锦烟霞姑娘!” 锦烟霞转过身看着来人:“飞渊。” 飞渊指着俏如来问道:“锦烟霞,他是俏如来,你认得他吗?” “俏如来,认得。” “嗯?”俏如来不动声色地问道,“锦烟霞姑娘,你怎会在此?又怎样受这么重的伤?” “我想见……”锦烟霞语出惊人,“一步禅空。” 众人一震,情况果真如飞渊所说,锦烟霞遗忘了部分记忆,包括一步禅空坐化之事。 俏如来与赤羽对视一眼:“锦烟霞姑娘,你想找一步禅空?” “他在……呃……”锦烟霞一激动,身上伤势发作,神情痛苦不堪,竟是直接向后倒去。 飞渊瞬步上前扶住她:“锦烟霞!” 赤羽上前为锦烟霞诊脉:“她伤得很重,但脑部并没有外伤,她手上握着的这口剑……” “是摩诃尊的颠倒梦想。” 赤羽转身笃定地说道:“天门出事了!” 神田京一等三人带着锦烟霞前往尚同会修养,赤羽与俏如来急忙赶往天门,却是看到被护罩之气隔绝在内的达摩金光塔。 进入的路线从内切断,俏如来与赤羽不明内中状况,没办法冒险强闯达摩金光塔,只能先回尚同会等待锦烟霞恢复。 俏如来等人进入内室,探视锦烟霞的情况。飞渊守在内中照顾,看到他们到来,将锦烟霞的伤势告知。 “很奇怪的伤势,她的身上有很多小孔,伤口之中含有佛气,就像……”飞渊的目光落在俏如来的佛珠上,“就像被很多佛珠穿透一样。好在都避开了要害,没有造成生命危险。” 俏如来看着手里的琉璃佛珠:“佛珠……” “另外,还有剑伤。”飞渊指着锦烟霞掌心的剑痕,“伤口轻薄细利,同样带有佛气,没想到佛门之中也有这么厉害的剑客。内伤我不是专门,暂时看不出什么。” “佛珠……剑客……”俏如来向飞渊行了一礼,“多谢姑娘。” “等一下!”神田京一震惊上前,观视完掌心剑痕后,惊疑不定地向后退去,“这……这是……” 赤羽敏锐地察觉出异状:“有什么不对吗?” “她的伤口……”神田京一艰难地说出嘴,“有无极剑法的特征!” 熟悉无极剑法的三人惊呼出声:“什么!” 赤羽不敢置信地确认道:“神田,你确定是无极剑法?” “无常无定,融合各路剑法特征……”神田京一脸色发白地说道,“变化无端,无招无际,随心所欲。这不是无极剑法,这是……她的剑法!” 俏如来惊愕地踉跄后退:“哈?” “怎样了?”飞渊疑惑地扫视面色难看的四人,“为什么这种反应,难道你们认识凶手?” “尚不能确定。”俏如来定了定心神,“如果是她,伤口不该隐含佛气,而是魔气。” “魔气?”飞渊顿时明白了什么,“打伤锦烟霞的人,莫非是……” 俏如来压下心中的波动:“现在下结论太早。” “呃……”锦烟霞呻吟着睁开双眼,注意到一旁的俏如来,立刻抱着颠倒梦想起身,向他询问起一步禅空的下落。 俏如来不忍告知她真相,试探起锦烟霞的记忆,旁敲侧击着探听天门的状况。 锦烟霞将一步禅空与百年之前的青奚宣记忆错杂,忘记了痛苦背叛的回忆,只记得他们一同游山玩水,仗义江湖。对于天门的情况,也回以一切安好。 “那你又怎样受伤?”赤羽奇怪地询问锦烟霞,“伤口为何隐含佛气?” “我被……呃……”锦烟霞痛苦地捂着额头,“一名女人所伤。” “什么样子的女人?” “是一个白发女人。”锦烟霞努力地回忆道,“我忘记了她的脸,只记得她的眼睛很特别。” 雪山银燕着急地追问道:“她的眼睛是不是红色?” “不是,她的眼睛……”锦烟霞的目光落在俏如来身上,“如你一般,只是……不是人。” 俏如来的内心一阵紧缩,下意识握紧了琉璃佛珠:“不是人……” “白发,金瞳……”赤羽不禁想到记忆中的人影,“应零,血月孤红!” 飞渊善解人意地安抚道:“都别这么紧张,也不一定就是明渊凰,说不定……” 锦烟霞猛然想起来什么:“对了,她的手上也有一串佛珠,只不过,是血一样的红色。” “是凰儿。” 话音甫落,满屋沉默,寂静无声。 锦烟霞迷茫地看着众人:“你们怎样了?” 赤羽率先开口打破僵局:“摩诃尊为何将颠倒梦想交给你?” 锦烟霞抬起臂弯上的剑:“他要我将这口剑交给俏如来。” “可否借吾一观?” 锦烟霞正欲将颠倒梦想递出,却又缩回,如此警惕,俏如来不由得开口请要,让她将颠倒梦想交给自己。 俏如来与赤羽观视一阵,发现颠倒梦想有非常严实的封印,无法打开。 雪山银燕看向飞渊:“飞渊姑娘,我记得你也会术法。在落殒之谷,就是你告知我跟无心,锁神灵阵之事。” 见众人的目光转向自己,飞渊尴尬地摇了摇头:“呃,其实我也不是很擅长,那只是刚好在书上有看到。” “嗯……”俏如来思忖了片刻,看着锦烟霞说道,“锦烟霞姑娘,你好好休息。” “俏如来,一步禅空去了哪里,我想见他。” 俏如来叹了一口气:“锦烟霞姑娘,请你先安心养伤。飞渊姑娘,有劳你照顾她。” 飞渊仗义地拍了拍胸脯:“放心,交给本女侠。” 俏如来四人回到大殿,谈论起关于锦烟霞的记忆。赤羽提出了三种恢复方案,最后一种被神田京一与雪山银燕否决,因为太残酷了。 赤羽没有否认他们的想法,他只是提出可能的方案,不代表他就支持这样的做法——让锦烟霞接受更大的刺激,再承受一次一步禅空之死。 “那就只能往颠倒梦想之上寻出线索了。” “俏如来明白怎样做了。”俏如来看着神田京一道,“可否劳烦神田壮士前往魔门世家一趟,延请燕驼龙前辈赶来诊治锦烟霞姑娘?” “魔门世家在哪里?” 俏如来向他解释道:“就因为此地隐密,俏如来不想让人发现,才会托交给神田壮士。稍后,我会画路观图给你。” 神田京一欲言又止:“呃,俏如来啊……” “神田壮士,有话不妨直说。” “再过不久,我跟军师就要返回东瀛,疯女人的事情只能托付给你。”神田京一犹豫了片刻,“如果锦烟霞讲的人真正是她,那她很有可能是被人控制。” “俏如来明白。”俏如来举手缓缓握拳,“我一定会唤醒她。” “若是唤不醒呢?” 俏如来坚定地说道:“那就接着唤,直到唤醒为止。” “如果……我是讲如果……” “没有如果!”俏如来的语气不容置疑,“那串佛珠就是证明,我一定能唤醒她,让她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一处静谧的竹林,明渊凰坐在一块石头上,用折下的竹叶吹奏曲子。一向澄如明镜的心,却因为两个人的选择,产生了一丝质疑的波澜。 明渊凰放下竹叶,松手让其随风而去:“叔父,你找我?” “你没前往光明殿。”罗碧来到明渊凰的面前,“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 “感觉自己修行不够,来此静心。” 罗碧闭了闭眼睛,说道:“他们两人的选择给你的感触极大。” “修行路上,总会产生质疑。”明渊凰平静地回答道,“我需要做的,就是随心指引。既然质疑,那就证道,然后继续前进。” “武力,也是一种证道方式。”罗碧跃跃欲试地看着明渊凰,“我们叔侄很久没交过手了。” “喂喂喂,要打吗?”千雪孤鸣的声音由远及近,“你这个好战份子,连侄女也不放过。” 明渊凰从石头上站起来:“不经纷争,不觉安乐。以武证道,未尝不可。” 千雪孤鸣摸着下巴说道:“渊凰都这样讲了,那我就在一旁观战,等你们打完好喝酒。” “我戒酒很久了。”明渊凰一眼扫过酒坛,“不过今日想喝,破例。” “来,出招!” 第一百七十一章 以武证道 玄狐到来 一黑一白的身影对立,千雪孤鸣目不转睛,围观这一场证道之战。 微风习习,竹叶簌簌,就在风息叶落的一瞬间,明渊凰挥指挑起剑气,一路引动地面爆炸,袭向战意高昂的罗碧。 “来得好!”罗碧抬掌挡下剑气,飞身一拳击向明渊凰,“呀——” 明渊凰以掌包住罗碧之拳,顺形拨势挡开迅猛的攻势,另一手轰然对掌,掀起惊天气流。巨力交催,景物皆摧,地面裂开沟壑,震散满地的竹叶。 千雪孤鸣凝气挡下余劲,看着放在身边的三个酒坛:“你们小心我的酒啊!” 话音甫落,罗碧合掌攒劲击地,金蓝真气掀起土层,挟势向明渊凰冲去。劲力扩散,波及千雪孤鸣。 千雪孤鸣连忙抽刀,为三坛酒挡下攻势:“哇靠,罗碧你是故意的!” 明渊凰抵挡气劲,借力飘然后撤,穿越乱舞的竹叶。剑意所及,气纹覆盖,身侧千叶如刃,齐齐对准罗碧,停滞在半空之中。 “哈啊——”罗碧双臂在身前画圆,旋动的气流卷起竹叶,被飞瀑真气包裹游动,“喝——” 随着一声重喝,凭空掀起千尺水瀑,卷带竹叶,冲向飞来的无数剑气。 真气化消,罗碧蹬地飞驰冲上,掌中真气汇聚成球。明渊凰伸手吸来断竹,不及除去竹枝,以竹为剑,挥竹抵挡罗碧的攻势。 一声惊爆,枝叶炸裂,明渊凰手中只余竹秆,泛起一层金色的微光。罗碧化掌为刃,想要断去竹剑,然而竹剑坚硬,竟与掌刃碰撞出灿烂火星。 明渊凰一剑斜刺,手腕却被罗碧制住。手刀一劈,竹剑落下,明渊凰换手接住,迅速一剑上削,同时挣脱控制。 罗碧后退闪避,劲风划开外衫,掌中气劲积攒,一拳轰向明渊凰。明渊凰以掌抵挡,旋劲推手卸力,偏移气劲的轨迹,拨开罗碧的攻击。 竹剑刺出,罗碧掌心运气挡住:“四两拨千斤,但吾的力,岂止万钧!喝——” 催力一按,竹秆难承其力,从中裂开,化作数片散落。明渊凰叠腕防御,借力拉开距离,一扬手,地面射起竹叶,被罗碧一一挥开。 “别用这种招式应付我!飞瀑——”罗碧聚敛水阴真气,双掌汇一,碧蓝的气涛如洪难挡,“怒潮!喝——” “大千光明。”明渊凰双手两侧舒展,圣光佛气护体,消弭攻势于无形。 “菩提明镜。”双手轮转聚元结印,明渊凰掌推佛招反攻,圣气璨然,梵文成海。 “暴雷狂涛!”罗碧亦是饱提内元,雷瀑之劲凝聚手心,雷光狂暴,飞瀑掀涛。 双式对拼,气劲爆冲,两人倒是无碍,只苦了一旁的千雪孤鸣,为护酒坛不碎,刀气舞得密不透风。 千雪孤鸣出言阻止道:“好了好了,我看再打下去,谁都没得喝!” “难为千雪阿叔了。”明渊凰收势立掌行了一礼,“叔父,今日先到此为止,下次再切磋交流。” 罗碧接过千雪孤鸣扔来的酒,借力拨势将其传给明渊凰:“感觉如何?” “身是菩提,心如明镜。”明渊凰拔出酒坛塞喝酒,“这样的生活果真和平喜乐。” “是啊。”千雪孤鸣走上前,三人一同碰杯对饮,“这种生活才是真正的快活啊。” “哈。” “笑什么?”千雪孤鸣看着罗碧说道,“罗碧啊,现在大智慧已经开始着手进行计划,没战场给你发挥了。你欠我的一场战,该不会下辈子才还我吧?” 罗碧放下酒坛回答道:“如果等不及,我们打一场。” “啊?”千雪孤鸣讶异地看着他,“你刚刚才打完,为什么又要打?” “不够尽兴。” “怪我阻止你就对了。”千雪孤鸣指着罗碧说道,“好战份子!” 对于他的评价,罗碧不置可否:“如果你等得及,无论过几辈子,罗碧该还的一定会还你。” 听着兄弟两个把酒言欢,明渊凰默不作声地饮酒,偶尔在他们关心时敷衍两句。 罗碧突然放下在喝的酒:“嗯?” 明渊凰疑惑地看向罗碧:“叔父,怎样了?” “我竟没向大智慧说这件事。” 千雪孤鸣不解地询问道:“什么事情让你挂心?” 罗碧转身看着千雪孤鸣:“在千雪护银娥离开战场之后,有一道白色身影进入战场。” “白色身影?”明渊凰脑中快速闪过一道白影,“嗯~白色身影……” 光明殿内,坐在石鼓上禅思的大智慧有感睁眼:“还记得啊。” 清亮悠扬的笛声传入,正是来自无水汪洋崖边,缺舟一帆渡的笛声。 “别做过头了。” 缺舟放下白玉笛回答道:“太过轻易,难证大道,捷径,不是真理归途。修行啊,真是一门深奥的学问,脚踏实地,不失为好方法。” 喝完酒后,罗碧与千雪孤鸣准备离开,对着明渊凰道:“渊凰,我跟千雪要回去了。你是留下,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去?” “我想再待一阵。” 罗碧不放心地叮嘱道:“别在外多逗留,尽早回家。” 明渊凰向两人行礼道:“是。叔父,千雪阿叔,请。” 千雪孤鸣的声音渐渐飘远:“罗碧啊,我看你是太紧张了,别说地门与世无争,就算真正有恶徒入侵,说不定还不够她打。” “在地门,她是光明守护,但对父亲而言,永远是名孩子。” “你又不是她的父亲。” “是你讲,侄女跟女儿没差别。” “啊?我有这样讲吗,我怎不记得……” “就是那一天……嗯……” 两人的声音彻底消失不见,明渊凰盘腿坐在石头上,捏住一片风中的竹叶,放在唇边吹奏起来:“(父亲吗……父母早逝,我由叔父抚养长大,我们情同父女。除此之外,再无亲人,但是为何……我有种感觉,尚有血亲在世……)” 竹林风止,明渊凰放飞竹叶,取出一把翡翠梳,梳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转身收起梳子的瞬间,明渊凰隐隐听到笛声,婉转缥缈,令她不由得心神一静。 “笛声?” 就在明渊凰寻声之际,悠远的笛声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钟响。 当—— 听到钟声,明渊凰停下脚步,思索了片刻,转身离开这处竹林,就像从未被笛声干扰一样。 尚同会大殿,俏如来等人正在等待神田京一与燕驼龙回返,突然—— “盟主,不好了!”一个尚同会侠士慌慌张张跑入,“外面……外面有……” 俏如来不解地追问道:“有什么?” 侠士的话还未出口,便露出像是见了鬼的神情。俏如来与赤羽转头看去,只见一道黑色身影踏出。 看到俏如来的刹那,来者毫无情绪的脸上,显露近乎杀意的怨恨:“俏如来!” “玄狐!”俏如来惊讶地看着玄狐,“你怎会……” 不待俏如来问完,玄狐化作一道残影上前,穿过尚同会侠士与赤羽,狠狠拽住俏如来的衣襟,用力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喝——” “俏如来!” “盟主!” “大哥!”雪山银燕化出啸灵枪,“玄狐,你做什么!” “别过来。”俏如来拒绝想要帮忙的众人,任由玄狐的第二拳落在脸上,一声不吭让他发泄的同时,何尝不是在宣泄自己的情绪。 见玄狐凝劲欲发第三拳,赤羽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抓住了玄狐的手腕:“够了!你来,不是为了打人,适可而止!” “发生什么代志了?”神田京一领着燕驼龙进入,“为什么都围在这?啊?玄狐,俏如来!” “现在是什么情形啊?”燕驼龙看清状况,忍不住惊呼一声,“俏如来,你的脸!” 玄狐运气震开赤羽的手,双手一同攥紧俏如来的衣襟,瑰丽的眼眸之中满溢怒火。 俏如来抹去嘴角的血迹:“恨我吗?” “是!” 俏如来平静地看着玄狐:“恨得想杀我吗?” 玄狐一脸愤怒地质问道:“难道我不该杀你吗!” “那你为什么不动手?” “我……我不会杀你。”玄狐缓缓地松开手,“她不希望我杀你,因为她爱你,而我,爱她。” 俏如来颤抖着捂住心口:“啊……” 众人一愣,看了看俏如来,又看了看玄狐,顿时明白了什么。群侠尴尬地散去,赤羽等人情绪复杂,只有燕驼龙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雪山银燕收起啸灵枪,紧张地关心俏如来道:“大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俏如来的语气一如往昔,“玄狐,你怎会来到尚同会?” 玄狐没有回答,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想回答他。 俏如来明白他的想法,对他心平气和地说道:“戢武道终式,是通过杀意判断目标,受到攻击时予以反击。我身上有她的守护,如果你方才想杀我,你就会遭受攻击。” “所以?”玄狐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很得意?” “只要有细微的杀意,它就会生效,但是它没对你作用。”俏如来看着玄狐的项链,“我知道,不是你真不想杀我,而是她不想伤害你。” 玄狐一震,握住水晶狐狸,垂眸不语。 俏如来接着询问道:“玄狐,你为何来此?” 玄狐沉默了片刻,回答道:“常欣担心锦烟霞,我要带她回金雷村。” 神田京一面露担忧:“但是锦烟霞现在的情形……” “先让燕驼龙前辈为她医治,如果没办法恢复……”俏如来无奈地叹了口气,“唉,也只有带她前往金雷村,加快她自己恢复的速度。” “恢复?”玄狐疑惑地询问道,“她怎样了?” “这也是我想拜托你的事情,”俏如来看着玄狐说道,“请你隐瞒锦烟霞,菩提尊坐化之事。” “嗯?” 俏如来等人进入内室,内中锦烟霞已经醒来,飞渊正守在她的身边。 看到玄狐到来,飞渊喜不自胜,刚准备向好朋友打一声招呼,意外发现俏如来脸上的伤势。 “啊,俏如来,是谁伤害你?”飞渊痛心疾首地说道,“竟然对这么英俊的面容下手,真是太可恶了。” “这是俏如来该受的。”俏如来转身看着燕驼龙,“燕驼龙前辈,麻烦你了。” “小事啦,交我。” 趁着燕驼龙医治锦烟霞,飞渊高兴地来到玄狐身边:“玄狐,很久没见了,我不在的日子,你们有想我没啊?” “嗯,常欣、冰剑一直挂念着你。” 飞渊歪头捧脸眨眼道:“你是知道我在尚同会,所以特地来接我的吗?” 玄狐看了一眼锦烟霞:“我不知道你在这,是常欣担心锦烟霞,我出来找她,遇上你只是凑巧。” 锦烟霞看向玄狐二人:“常欣……” 只听耳边一阵晴空霹雳,飞渊的心霎时碎了一地,整个人瞬间僵在了那里。 俏如来询问燕驼龙道:“燕驼龙前辈,可有端倪?” 燕驼龙转身摇了摇头,关于锦烟霞的失忆,外伤找不到端倪,术法只有一点点的痕迹,他实在查不出什么。 “我记得达摩金光塔有洗去记忆的法门,在对抗魔世的中期,心音四僧也曾以类似的术法对抗魔兵。” 燕驼龙表示无能为力:“但是无迹可寻啊,难以对症下药。” 赤羽提出送往道域解咒,却因缓不济急被否决。俏如来看到玄狐的佩剑,立刻提议用灭却之阵的方法,消除影响锦烟霞记忆的术法。 “玄狐身上的配剑可能是王骨所铸,搭配我身上的墨狂……”俏如来停顿了片刻,“如果凰儿的血戮也能使用,那就不必向苗王商借狼王爪。要打造增灵器,需要求助废苍生前辈。梁皇前辈亦在黑水城,术法高手也不成问题。” “问题是,王骨被改造成兵器,灵能的变化怎样还不清楚。”燕驼龙还是觉得不可行,“就算是王骨没问题,锦烟霞身上虽然是有术法影响的痕迹,但是这个痕迹实在是太过细小,我甚至不知道她失忆的原因,是不是因为术法啊。” 赤羽看着燕驼龙说道:“总是要一试。” “也是啦。” 讲完锦烟霞,俏如来取出颠倒梦想让燕驼龙观视。燕驼龙发现,剑上的封印藏着讯息,必须找到密语,才能留下讯息的解开它。 “看来一切关键都在锦烟霞身上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筹划布阵 记忆恢复 做下了布下灭却之阵的决定,俏如来将关注达摩金光塔的事情交给燕驼龙,想要自己带着血戮走一趟黑水城。 赤羽指着锦烟霞询问道:“那锦烟霞……” 不等俏如来开口,锦烟霞先一步说道:“我想回到金雷村。” 俏如来回头看了看赤羽:“这……” “我想见常欣,还有一步禅空。”锦烟霞抚上自己的心口,“也许,他就在金雷村,等我。” 除了玄狐,众人皆是心头一震,不忍地低下头,尽量不去看锦烟霞的眼神。 “嗯……”玄狐的目光扫视众人,最终落在俏如来脸上,“俏如来,你跟我出来。” 俏如来跟着玄狐离开:“玄狐,怎样了?” 玄狐回头望着锦烟霞:“为什么不告知她?就算痛苦,也是很重要的回忆,她不希望遗忘这一切。” “没必要让她经历相同的痛苦。”俏如来看着玄狐回答道,“我想用最温和的方法让她恢复。” 玄狐迷茫地扶着额头:“如果想起就会痛苦,她还是会经历痛苦。我不明白,我只知道,她想见一步禅空,你们瞒她她很苦。” “啊……”俏如来无奈地叹息一声,“你带她回金雷村吧,只是……先别让她见到菩提尊,我担心她承受不住刺激。” “嗯……我了解了。”玄狐犹豫了片刻,看着俏如来说道,“血戮……在你身上吗?” 俏如来化出血戮递出,玄狐震惊地接过断剑:“怎会……” “因为……戢武道终式,无关杀戮的守护之剑,是以愿力形成的守护。”俏如来压住心口的同心髻,“为了守护,无悔杀戮,我一直以为这是答案,原来……这才是她的答案。” “守护……这是她的希望。”玄狐将血戮还给俏如来,抬手覆住水晶狐狸说道,“我会守护金雷村,等她回来找我。” “玄狐……”俏如来眼神复杂,内心斟酌了一阵,还是放弃告知玄狐,关于明渊凰的坏消息。 既有决定,两人回到屋内。俏如来将颠倒梦想交给锦烟霞,让玄狐与飞渊带她前往金雷村,自己则和雪山银燕回到黑水城,留下赤羽与神田京一等候消息。 回到黑水城,俏如来与雪山银燕直奔破窑,向废苍生提出打造增灵器的请求。 “三天后来取增灵器。”说完,废苍生不再搭理两人。 “废苍生前辈,”俏如来取出血戮询问道,“你有办法修复血戮吗?” 废苍生看都没看他一眼:“这个问题,我给过你答案。” “那王骨灵能……” “部分缺失,王骨灵能受损严重。”废苍生头也不回地说道,“不过有增灵器与两项王骨,再加上梁皇无忌,开一个灭却之阵足够了。” “俏如来这就去找梁皇前辈。”俏如来对雪山银燕说道,“银燕,我们离开吧。” 废苍生停下锤打的动作:“俏如来,血戮是永夜皇的肉身,你身上还有她的愿力。先不说止戈戢武的感应,光是这两项,她就不可能放弃。即便你不去找她,她也会被你吸引。” 俏如来向废苍生鞠躬道:“多谢前辈。” 来到黑水城一处僻静之地,两人找到了隐居潜修的梁皇无忌。在说明请求后,梁皇无忌当即答应协助布阵。 “如有需要,尽管找我。” 俏如来二人向内行礼道:“多谢梁皇前辈。” 离开了梁皇无忌的住所,俏如来看着雪山银燕道:“银燕,你随我回到黑水城,想见霜姑娘也是原因之一吧?” 雪山银燕诚实地回答道:“虽然大嫂有送纸人给我们,但是我还是想好好陪她。过去,我自私,总是想着你们,想着剑无极,但是我从没好好照顾过霜的感受。现在,我不想再错过她,我想好好疼惜她,回报她的付出。” “嗯,霜姑娘是一个好姑娘,你要珍惜。”俏如来转过身垂下眼眸,“(别像大哥,等到失去时……)” 雪山银燕伸手搭在他的肩上:“大哥不用为我担心,我的事是私事,而大哥你……” 俏如来回头看着雪山银燕道:“大哥能可解决。” “你总是这样讲。我相信大哥有解决的智慧,但是……”雪山银燕走至俏如来面前,“大哥,你沉默的时候越来越多了。自从大嫂失踪之后,总不见你轻易露出情绪,但我知晓,你比谁都压抑、痛苦。我知道,你让玄狐打你,是借这个机会宣泄情绪,但看到你这个模样,实在让我心痛。” 俏如来愧疚地说道:“对不住银燕,大哥让你担心了。” “讲什么对不住,我们是兄弟啊。”雪山银燕按着俏如来的双肩,“大哥,我会永远支持你!” “嗯,银燕,你的关心,大哥真正感受到了。”俏如来看着雪山银燕道,“你就留在黑水城,如果增灵器完成,即刻来到尚同会告知我。” 雪山银燕点了点头:“我会一直留在黑水城,等待前辈完成增灵器。只要锦烟霞姑娘恢复记忆,我们就能知晓大嫂的下落。大哥,我相信你一定能唤醒她!” “大哥也相信。” “对了,大哥。”雪山银燕从身上取出一只纸人,“这就是我说的纸人,一共有两只,我跟霜一人一只。若有消息,我就用这通知你。如果锦烟霞提前恢复,你也用这通知我。只要灌输真气……” 达摩金光塔外围,燕驼龙叫上他许久没出场的小弟脚仔王,一起观察达摩金光塔的情况。突然一阵钟声传来,燕驼龙与脚仔王停下交谈,侧耳倾听。 同时,远在金雷村的颠倒梦想如受感应,被封印的魔考之剑发出绿光,不断影响着躺在床上的锦烟霞。锦烟霞惊醒坐起,眼前一阵浓雾弥漫,白茫茫的雾气之中,出现的竟是最熟悉的身影。 “哈?是你……一步禅空!” 屋外,清伯扶着乱跑的封婶回返,遇上闻声而出的常欣。没讲几句话,锦烟霞抱着颠倒梦想而来,言行诡异,一路前往祭台。 “锦烟霞,你等一下……”常欣想要追上锦烟霞,惊见一步禅空的幻象,“啊!” 清伯疑惑地看着常欣:“唉哟,巫女啊,你是怎样了?” 常欣惊疑不定地踌躇:“是……” “是什么啊?” 疯癫的封婶大声叫道:“佛祖,是佛祖!” 常欣紧追锦烟霞而去,幻幽冰剑与飞渊赶来,询问了情况之后,也急忙前往祭台。 “嗯?”巡逻守夜的玄狐看到锦烟霞,先是疑惑,注意到她要前往祭台之后,闪身挡在锦烟霞的面前,“这么晚了,你不该在这,别让常欣担心。” “一步禅空,等我。”说完,锦烟霞绕开一脸惊讶的玄狐,就要进入祭台前往龙涎口。 “锦烟霞,等一下!” 常欣赶到叫住锦烟霞,拦着她不让她进入。确认众人有事隐瞒她,锦烟霞变得异常警惕,快速穿过几人的包夹,疾奔进入祭台之下。 “玄狐,快,快阻止她啊!” “但是她……”玄狐犹豫了片刻,也跟着进入祭台,正好看到被四人围攻的锦烟霞。 他没上前支援,也没加入阻挠,看着锦烟霞甩开四人,急切地进入龙涎口,四处找寻一步禅空,直到看见那座金身。 记忆刺激,锦烟霞撕心吼叫,长发爆冲。一眼百年,前尘席卷,被沉埋的种种,尽在当下的这一刻爆发,如浪如涛,摧心裂魄。 看着锦烟霞跪地痛哭,四人不知如何是好,飞渊想要上前打晕她,却是遭到玄狐阻止。 飞渊不解地看着玄狐:“玄狐,你做什么?” “这样做毫无意义。”玄狐看着锦烟霞说道,“她已经想起来了,倒不如给她时间调适。” “不帮忙就算了,讲什么风凉话!”梦虬孙看着锦烟霞道,“直接强行带走!” 剑无极小心翼翼地靠近:“锦烟霞,你没事吧?” “别……别过来……”锦烟霞勉强制止剑无极,“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我要记起全部。” “但是你……” “我……承受得住,我……我怎会……怎会……啊……”锦烟霞在痛苦哀嚎中,想起两人最后的回忆,“怎会……忘却。” 锦烟霞的泪水滴在颠倒梦想之上,颠倒梦想发出了柔和的白光,一步禅空的声音响在耳畔。 “烟霞……” “一步……”锦烟霞颤抖着抬起头,“禅空……” “抱歉。” 锦烟霞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真正是……你吗?” 一步禅空指了指颠倒梦想,锦烟霞顿时明白了一切。梵海惊鸿有跟她说过,颠倒梦想是魔考之剑,修佛者遇上此剑,将陷心魔业障的考验,通过者得证大道。 就在锦烟霞失望之际,一步禅空语出惊人:“你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 『我要你……爱上我。』 『那贫僧就赌施主,最后一定会领悟佛法。』 锦烟霞一震,先指了指自己,再指着一步禅空说道:“记得,我一直……都记得。” “记得一切,这对你……”一步禅空闭上眼睛说道,“太残忍。” “我知晓你的用意,多谢你……”锦烟霞伸手欲触一步禅空,“多谢你。” “此后,保重。” 锦烟霞将碰到一步禅空之时,幻影消失,梦想颠倒。 锦烟霞的手僵在半空,捂着心口慢慢坐下,遥望着远处的金身:“我会……” 常欣焦急地等在外面,看着锦烟霞背剑走出,连忙迎上前关心道:“锦烟霞,你……没事了吧?来去休息了,好吗?” “常欣,我……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常欣看了一眼众人,询问道:“你真正都……想起来了?” “嗯。” 常欣难过地低下头:“抱歉,我们会阻挡你,是因为……” “我知晓,让你们担心了。” 常欣叹了一口气,忍着悲伤安慰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都是痛苦的回忆,但是……”锦烟霞冲过去抱住常欣,靠在她的肩上泪流不止,“能全部想起,真正……太好了。” “嗯。”常欣哽咽着抚摸锦烟霞的后背,“没事了,都没事了。” 尚同会大殿,燕驼龙独自回返,面对俏如来等人的疑问,他表现得就像失忆一般,连小弟脚仔王的失踪也不甚在意。 “俏如来!” 正当众人惊异之时,剑无极赶到尚同会:“俏如来啊,我来告知你,锦烟霞恢复了。” 闻言,俏如来留下茫然的燕驼龙,与赤羽三人急忙赶往金雷村,询问锦烟霞关于天门之事。 虽然挂心明渊凰的下落,然而分别的日子在即,犹豫再三,神田京一追着剑无极离开,留下三人在屋内详谈。神田京一离开之后,常欣悄悄来到,站在屋外偷听对谈。 “锦烟霞姑娘,天门内中到底发生何事?摩诃尊他……” 锦烟霞沉默了良久,说道:“梵海惊鸿、法涛无赦已经牺牲了。” “哈?”俏如来震惊地握紧佛珠,“什么!” “进攻天门的人,是来自地门,他们有一种邪术,可以洗去人的记忆。那一日……”锦烟霞将金刚尊石封、摩诃尊拼死的事情全数讲出,“天门,就这样沦陷了。” 锦烟霞将梵海惊鸿的托付交予俏如来,让他尝试着解开颠倒梦想。梵海惊鸿与俏如来接触不多,对他的了解只有血纹魔瘟以及武学。 赤羽看着俏如来说道:“血纹魔瘟虽然独特,但非是摩诃尊的专精。如果是俏如来所使用的佛门武学,摩诃尊更容易了解。” 有了推测,俏如来运起佛门元功,颠倒梦想如受感应,瞬间封印解开,化作经文四散。 “哈?这是……”俏如来听着忽响的法音,“是心经!” “这就是摩诃尊所留下的讯息。” 法音消散,金色梵文汇聚一方,合成一个卷轴,被俏如来接在手上:“这是……” “另外,我还有一件事要告知你。”见俏如来将卷轴收起,锦烟霞闭上眼睛说道,“在我说出这件事情之前,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俏如来听她语气有异,内心已经有所猜测:“姑娘请说,俏如来承受得住。” “如你们所想,伤我的人,就是……”锦烟霞犹豫了片刻,“她不是永夜皇,或者我该称呼她在地门的身份——光明守护!” “光明……”赤羽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守护!” “我不知该怎样跟你解释,她……”锦烟霞只感觉背后一阵寒意,“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人了。你能想象吗,一个魔比佛更像佛,除了那串血色佛珠,她的身上只剩下‘光明’两字。” “哈?”俏如来与赤羽一脸惊愕,根本想不出那样的画面。 “而且……她的情况比我更严重,”锦烟霞于心不忍地说道,“至少我还记得一步禅空,但是她……忘了你。” “她……忘了我……”俏如来踉跄后退,颤抖着捂住心口,一时剧痛难忍,“啊……她怎能……忘了我……你能怨我,也能恨我,就是不能……忘记我。” 他知道,她是自愿加入地门,自愿接受地门洗脑,因为没人能强迫她。 没人能让永夜皇输,除非她不想赢。俏如来从没打败过永夜皇,他只是让永夜皇心甘情愿,输给自己而已。 “俏如来……” “俏如来没事。”俏如来化出血戮贴在心口,“她只是忘却,只是……忘却而已。” 锦烟霞看着他抱在怀里的断剑,心知他们两人可能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并没有多问,而是安慰俏如来道:“即便失忆,她还持有你的佛珠,有些感情刻骨铭心,不是洗脑就能消除。如果你不想她忘了你,那就唤醒她,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俏如来一定会唤醒她。”俏如来握紧血戮剑身,锋利的剑刃割开掌心,“同心石内,最后的问题,她还没给我一个答案。” 其实,俏如来知晓,那日她伸出的手,就是答案,只是…… “我想听你亲口说……” 地门的一处竹林,明渊凰正坐在石上禅定,脑中倏然出现一声呢喃。 “你愿意陪我永生永世。” 第一百七十三章 再遇缺舟 修行之惑 乍闻陌生的声音,明渊凰惊诧睁眼,悟道修行中断。禅心一瞬起波澜,明镜竟而染尘埃,杂念纷扰,清净不再。 “谁,竟能强行侵入吾的脑识?”明渊凰疑惑地捂着头顶,“这般能为,就连与我心意相通的大智慧也做不到。” 明渊凰放下手,惊见刺目鲜红,再一眨眼,满手血腥消失,依旧是洁白无瑕,一尘不染。 明渊凰若无其事地放下手:“心魔幻象,皆是虚妄。” 突然,一阵清越的笛声传入,缥缈空灵,安定心神,远似千山之隔,近在咫尺耳畔。 自从上次大智慧以钟声点拨之后,她就对这考验修行的笛声再无探究。如今第二次听,内心仍有迷惘,却是更加坚定,愈感前方一片光明坦途。 心眼清明,迷障自破,万般修行,唯有坚定。 明渊凰扬手吸来一片竹叶,对折放在唇边应和起来,熟稔的仿佛听过上千次。 “你动摇不了她。”坐在光明殿的大智慧睁开眼,“十次的失败已经证明,她的信念如我一般坚定。她选择了地门,我们选择了她,她将与我们同登彼岸,共证大道。” “真正失败了吗?”缺舟停下吹奏白玉笛,“从第二次开始,她就能听而不闻,但这次,不是。” “那是阻碍顿悟的因素,”大智慧忆起血戮、同心石、佛珠与翡翠梳,“并不能证明我是错误。” 缺舟无可奈何地说道:“这是不可抗拒的因素,我们取不出那块碎片。” “那是变数。”大智慧重复明渊凰的话,“更是心魔。” 缺舟的话里另有所指:“通不过魔考,如何得证大道?” “颠倒梦想。” “锦烟霞已经恢复记忆。”缺舟毫不避讳地知会道,“你所言的变数或是关键,我会与他一晤。” 笛声不知为何停止,明渊凰放下竹叶,从身上取出翡翠梳,散开一丝不乱的发髻,有条不紊地梳理长发。 “她太依赖那把梳子了。”大智慧回忆着天门之战,“还有,钵昙摩。” “谛听须弥藏。” “不是地藏师一脉。”大智慧的意识穿透空间,感应尚同会内的燕驼龙,“是俏如来。” 缺舟回忆那颗同心石:“我们有约定,你不能再拿走她的东西。同心石,我已经还给俏如来了。” “如果,她是自愿放下,”大智慧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如果,我能掌控变数……” “你不干扰,我不介入。”缺舟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让谜题选择,谜题的答案。” 明渊凰闭目梳头静心,倏尔远方笛声又起,而且不比之前,这次的声源更能确定,少了虚无缥缈的感觉,就像不再被无形的力量阻挡,清晰的让她一听就能分辨位置。 “嗯……”明渊凰从石头上站起,握着翡翠梳寻声而往,“缘不可拒。” 远离尘嚣的悬崖,一间小屋,遍地繁花,世外桃源的景象。崖边,一人白衣背剑,凭笛而奏,超逸出尘。身后紫藤树下,石桌石椅,桌上备有热茶,似在等待访客。 明渊凰望着那道脱俗身影,下意识想起罗碧之前的话:“(进入战场的白色身影……)” 笛声渐歇,缺舟握着白玉笛转身,对上一双探究的眼眸:“姑娘,你一直盯着我看,看出什么端倪了?” “我不是看你,”明渊凰看着他的白玉笛,“我是看此笛。” 缺舟举起手中的白玉笛:“此笛之名——天人。” 明渊凰将目光投向缺舟:“看来吾的眼光不差。” 缺舟眨了眨眼睛,说道:“无水汪洋人烟罕至,姑娘怎会来到这呢?” “缘分指引,”明渊凰又将目光转向天人笛,“随缘而来。” 缺舟将天人笛递向明渊凰:“要一试吗?” 明渊凰看了看梳子与佛珠,又看了看他递来的天人笛:“我只有两只手。” 缺舟看向紫藤树下的石桌:“你可以选择放下。” “放下……”明渊凰顿时变得犹豫,紧紧握住梳子与佛珠,额上竟冒出一层薄汗,“我……” 缺舟语气温和地安抚道:“姑娘不必紧张,如果你相信缺舟,也可以与我交换。” 明渊凰咀嚼着这个名字:“缺舟……” “缺舟一帆渡。” “嗯……无水汪洋,缺舟一帆,执于渡航。”明渊凰递出佛珠与梳子,与缺舟交换他的天人笛,“苦海迷航,孤舟引渡,同登彼岸。” “敢问大师法号?” “求道修行,大师,愧不敢当。”明渊凰走至悬崖边,对着万重云海举笛,“在下明渊凰,舍一字,法号明渊。” 缺舟握着梳子与佛珠,走向紫藤树下的石桌:“舍己明渊,好法号。” 清亮悦耳的笛声响起,缺舟坐下倒了一杯茶,听着与他无别的笛声,回忆起那九次的失败。 缺舟品着茶自言自语:“失败再多次又何妨,只要有一次成功,便够了。” “(不是天人笛的功效,)”明渊凰一边吹奏一边判断,“(是缺舟,想要以笛声引谁前来。是因为来的人刚好是我,还是说他等的人就是我?)” 缺舟握着茶杯看向明渊凰:“你走神了。” 明渊凰放下唇边的天人笛:“笛声没乱,你是怎样听出来的?” “你的心乱了。”缺舟为明渊凰倒了一杯茶,“过来喝茶吧。” 明渊凰将天人笛放在桌上:“心乱了,需要梳理。” 缺舟看着她拿起梳子梳发:“这是你的禅法。” “烦恼,不梳不净。”明渊凰向缺舟解释道,“梳发,亦是梳心。” 缺舟指着桌上的琉璃佛珠:“那这串念珠……” “持戒修行,约束己身。”明渊凰回忆起天门的对战,“吾佛慈悲,不忍杀戮。” “很特别的颜色,有如钵昙摩华。” “不是钵昙摩……”明渊凰蹙眉斟酌起来,脑中蓦然出现一株树,“是血色琉璃树。” 说完,明渊凰露出满脸讶异,她不知为何会脱口而出,更不知为何会想到一株从没见过的树。 “血红色的琉璃树……”缺舟举杯放在嘴边欲喝,“真是奇特。” 明渊凰没有说话,加快了梳发的速度,想要排除琉璃树的干扰。然而,越是梳理心绪,琉璃树的形象变得愈加清晰,甚至还能听到风吹琉璃的轻响。 明渊凰中止梳头的动作,双眼不敢置信地睁大,眼内映出一道孤寂背影,他正仔细擦拭着手中的铜镜,身侧还放着一盒黑棋。 『该你,落子了。』 “这是……”明渊凰的手不住颤抖,伴随裂颅一样的疼痛,眼前出现一道道身影,“什么……” 离开金雷村的路上,俏如来惊讶地停下脚步,赤羽与神田京一也不由停步,疑惑地看着不再前进的俏如来。 “俏如来,你怎样了?” “颠倒梦想……”俏如来化出泛起红光的颠倒梦想,剑身散逸的波动竟是直冲俏如来,“还有……” 明渊凰极力看向那面铜镜:“该我……” 就在镜面即将照出面容之际,手中翡翠梳突然被人抽走,意识里乍现大智慧的声音:“渊凰。” 啪—— 一滴汗珠滴落,闪现的记忆倏尔中断,缺舟的声音自背后传来:“需要换手吗?” “我……”明渊凰忐忑不安四处张望,涌现的记忆像潮水退去,错乱的感觉却是挥之不去。 “喝茶吧。”缺舟将一杯热茶放在她面前,缓缓地为她梳理纷飞的心念。 明渊凰捧着茶杯没有说话,嗅着清新茶香喝了一口茶,错杂的滋味在舌头上化开。 “如何?” 明渊凰不动声色地再品一口,千般滋味化作白水一样无味:“是茶。” “哈。”缺舟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笑什么?” 缺舟的语气透出一丝无奈:“只是想到一个人,她讲我的茶是水。这是茶,不是水,喝的人心境不同,滋味不同。纵然无味,也不失为一种滋味。” 明渊凰淡然自若地喝着茶,丝毫不在意茶有香没味:“他不懂茶,或者无心喝茶。” “是啊,她更喜欢饮酒,饮酒一醉解千愁,茶却越喝越清醒。”感觉明渊凰浑身一震,缺舟故作不解地问道,“怎样了?” “有一点感触,在吾戒酒之前,可能会赞同他的话。” 缺舟诧异地眨了眨眼睛:“持戒修行,能喝酒吗?” “喝酒、喝水如何分别?”明渊凰一本正经地胡扯,“只要喝不醉,喝的就不是酒,而是有酒味的水。” “既然无分别,为何要戒?”缺舟不解地提出质疑,“你一戒喝,分别自然成。起了分别心,终究水是水,酒是酒。” 明渊凰品了一口杯中茶:“是啊,水是水,茶是茶啊。” “我开始认同她的话了。”缺舟梳发的动作一顿,语气中带着些许感慨,“茶的本质,仍是水。你的头冠呢?” “在这。”明渊凰取出发冠正要放下,突然迟疑不决地撤手紧握。 “刚梳好的心念,又乱了。”缺舟意味深长地试探道,“握得这么紧,这对你有特殊的意义吗?” “没。”明渊凰将莫名的排斥压下,暗自念诵一声佛号静心,“有劳先生了。” 这种奇怪的感觉来得诡异,就跟侵入脑识的声音一般,令她产生一种强烈的不安。 心魔业障的考验接二连三,明渊凰不禁怀疑,她的修行之路是否遇到瓶颈,需要等待契机突破。 “(不论何故,万般修行,唯有坚定。)”明渊凰闭目默念起心经,动摇的禅心随着经文平静,逐渐恢复一贯的波澜不惊。 缺舟为她束好发髻,端详起这把翡翠梳:“质翠冰透,静心安神,很珍贵的翡翠梳,难怪你不愿放下。” “不是因为珍贵,而是因为……”明渊凰的话停在嘴边,“珍贵”二字差点不假思索地说出口。 她顿时明白了缺舟的意思,他所指不是梳子本身的价值,而是这把梳子对她的意义,但她却想不明白是何意义。 如果仅仅用以梳心,为何她放不下此梳,提不起其他的梳子?她的执着从何而来?她的修行因何停滞?她的执迷不悟为何? 缺舟的双眼似能看穿她的困惑:“因为什么?” 明渊凰认真思索了片刻,说道:“我不知道,这是一个值得追寻的谜题,也是我必须面对的谜题。” “是谜题。”缺舟闭上眼睛说道,“但我相信,你会找到答案。” “我也相信。”明渊凰看着缺舟请求道,“在我找到答案之前,可否拜托先生一事?” 缺舟睁开双眼看着明渊凰:“何事?” 明渊凰从石凳上站起行礼:“请先生替我保管这两件东西。” “嗯……”缺舟意外地看着明渊凰,“你放下了?” “它们,本就不在我手上。”明渊凰一眼扫过佛珠与梳子,“缺舟先生,我只放下了天人笛啊。” “哈。”缺舟看了一眼天人笛,起身与明渊凰作别,“明姑娘,今日一会,相谈甚欢,以后若有闲暇,可以常来无水汪洋作客。” “渊凰会常来叨扰。”明渊凰向缺舟微微颔首,“缺舟先生,请了。” “请。” 颠倒梦想的异状消失,血戮的骚动一并消失,旧的谜团还未解开,新的谜题接踵而来,事情变得越发扑朔迷离。 “颠倒梦想有所反应。”赤羽上下打量着俏如来,“俏如来,你可有不适?” “俏如来并无不适。”俏如来摇了摇头,“受到影响的只有血戮。” “可否借吾一观?”赤羽接过血戮与颠倒梦想观视,“一路走来,不见异动,不是颠倒梦想影响血戮,便是血戮影响颠倒梦想,但是现在接触又无反应。” “那就与血戮、颠倒梦想无关……”俏如来思忖了片刻,“难道是凰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赤羽将两口剑还给俏如来:“血戮是夜皇的肉身,通过血戮影响颠倒梦想,也不是没可能。问题是,颠倒梦想之后的反应是怎样一回事。” 俏如来将两口剑化光收起:“这个问题,可能要在请教过废苍生、锻神锋两位前辈后,才能得到答案。” “先回尚同会吧。” 俏如来疑惑地询问赤羽道:“赤羽先生不是要回东瀛了?” “还有陪你走这一趟的时间。”赤羽执扇指着俏如来说道,“集思广益,对你会有帮助。” “多谢先生。” 第一百七十四章 恩还仇偿 引渡冰剑 进入尚同会,赤羽与俏如来叫出燕驼龙检查,却是毫无斩获。 经过询问,两人发现燕驼龙不仅记不得脚仔王的失踪,就连为什么前往达摩金光塔也记不得。关于记忆的缺失,燕驼龙完全没感觉,若没提醒,他甚至察觉不到自己忘却了什么。 回到尚同会大殿,俏如来笃定地说道:“不是单纯的失忆,燕驼龙前辈失去的,不止记忆。” “如果只是失去记忆,他会察觉到记忆的空白,失去的还有与记忆的连结。”赤羽与俏如来走出房间,“结合锦烟霞的经历来看,更像是对记忆进行修改,让脚仔王的失踪更加合理。” “是这样不错,就是不知地门影响燕驼龙前辈的手段。摩诃尊拼死将颠倒梦想送出,或许仍要从颠倒梦想找出答案。”俏如来看着赤羽说道,“赤羽先生,上船的时间就要到了,让俏如来送你一程吧。”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赤羽的语气带着淡淡感伤,“终究还是要说这声……保重。” 同样的海,不同的人,不见昔日送行故人,多了如今生死知交。赤羽不由暗自唏嘘、感慨,还有一丝珍藏心底的落寞。 “(总司,应零……)” 俏如来向赤羽屈身道谢:“赤羽先生,这段时间,多谢你了。” “你已经说过太多谢了,再说,便是生分了。”赤羽看着黯然叹息的俏如来说道,“此回重赴中原,虽然屡经波折,总也稍偿当年之恩。可惜,达摩金光塔之事,赤羽信之介无法再助你一臂。此番再回东瀛,虽不比上回落寞,终也带着一丝遗憾。” “赤羽先生提供了很多宝贵的意见,你为俏如来所做的已经够多了。” “两年的时光,你的成长着实让人惊异。”赤羽欣慰地看着俏如来,“当年稚嫩的初生之犊,而今,已可独当一面。” “俏如来尚有许多需要学习之处。”俏如来上前握住赤羽的手,“赤羽先生,保重。” “赤羽先生,你曾经对我讲过,邪马台笑跟天海光流可能还活着。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但是我相信有这个可能。”忆无心看着赤羽请求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若是在东瀛遇到他们,请你替我转达,他们……他们永远永远是我的好朋友。” “吾一定会替你转达。” 忆无心强忍着悲伤说道:“嗯,多谢赤羽先生。” 雨音霜抹泪向两人道别:“信之介大人,神田大人,请你们保重。霜,一定会再回到西剑流。” 赤羽看着雨音霜说道:“西剑流永远是你的家园,随时欢迎你。” “霜,我们离开之后,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神田京一看了看雪山银燕,“别忘记我们讲的话,如果你的亲爱的敢欺负你,我们会从东瀛赶回来替你教训他。” 雪山银燕握住雨音霜的手:“我永远都不会欺负霜。” “啊,你最好是这样保证。”神田京一的目光转向俏如来,“俏如来,还有你。” 俏如来按着心口的同心髻:“俏如来发誓,永远都不再伤害凰儿,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啦。”神田京一有些尴尬地说道,“我是希望你照顾好师姐,她又疯又笨,还容易招惹小动物,真是让人不放心。” “她是俏如来的妻子,照顾她是我的责任。” “虽然我还是感觉苗王较顺眼,”神田京一看着俏如来说道,“但是能给她幸福的人只有你。俏如来,请你一定要从地门手中将她夺回,我拜托你了!” 说完,神田京一向俏如来鞠了一躬。 “神田壮士……” “这也是赤羽的请求。”赤羽对上俏如来的双眼,“俏如来,吾的知己不多,应零,靠你拯救!” 俏如来一脸坚决地保证道:“我会,请你们放心。” 赤羽看着神田京一道:“走吧。” 俏如来向赤羽行礼道:“赤羽先生,请一路保重。” “请。” 恩还仇偿,虽有不舍,终究是要离别的宴席。两次回归,不同的心情,自仇敌至知交,自生死相搏,而至亦师亦友。初别是仇,再别是恩,点点滴滴,冷暖在心。俏如来,赤羽信之介,同有感慨。 俏如来、忆无心、雪山银燕与雨音霜目送二人登船,注视着海船离岸越来越远。 海船之上,神田京一垂头丧气道:“上次回东瀛,这次来中原,我信誓旦旦地讲,要让疯女人悲哀。结果到了最后,悲哀的人还是我。唉,我神田京一这辈子都要当二师弟了。” 赤羽在一旁持扇轻笑起来:“呵呵呵……” 正当俏如来四人转身离开之际,海面上突然传来神田京一的声音:“喂——俏如来,银燕,加油,师兄祝你们两对早生贵子!师——弟——” 俏如来与雪山银燕一震,热血不受控制地涌上脸。雪山银燕与雨音霜对视一眼,害羞地移开视线,从脸颊到耳朵烧得一片通红。 离开无水汪洋之后,明渊凰没有回到平常禅定的竹林,而是在地门之中随意走动起来。 修行遇到瓶颈,自困一隅再无意义,只是徒增杂念纷扰。她不是被动的人,等待不是她的风格,她要自行找寻谜题的答案。 “执着在心不在手。”明渊凰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手中之物能可放下,心中之物难以放下。唉,果真苦海无涯。” 明渊凰不知不觉来到边界,透亮的金眸映出三百里之内,一座最近完工的广泽宝塔。这座能够传递钟声的宝塔附近,有一个即将追随大智慧的村庄。 “地门已经正式代替天门对外接轨,很快,我们的理念便能通过无我梵音,广布九界。”明渊凰望着广泽宝塔自言自语,“或者,我该请求大智慧……” “你想守护这座广泽宝塔?” 对于脑海中乍响的声音,明渊凰表现得习以为常:“这是我的机会。” “你有更好的选择。”大智慧的意识感应到地门外围,“地门边界,有一个迷途之人,去吧。” 达摩金光塔外围的树林,一个婀娜的身影来到,望着被气罩阻隔的佛国:“(达摩金光塔,雪夜,见到我,你还记得我吗?)” 当—— “钟声……”幻幽冰剑讶异眨眼,竟来到一处幽暗的空间。朝思暮想的身影踏出,一头白发,一身男装,一口大刀,此人正是失踪已久的万雪夜。 魔世入侵,独眼龙为网中人所杀,后经梁皇无忌证实,独眼龙重伤未死,找寻达摩金光塔而去。 魔世封印,万雪夜寻上天门,得少室古刹的通行令,进入佛国找寻独眼龙,就此杳无音讯。 如今天门出事,幻幽冰剑询问锦烟霞后得知,梵海惊鸿曾与万雪夜无端干戈,判断她可能也被地门洗去记忆,甚至如同锦烟霞与永夜皇,遗忘了自己最重视的人。 出于害怕,她找到了达摩金光塔,想要进入地门找到万雪夜。就算会被地门控制,她也想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最少不能让自己失去机会。 “雪夜。” “冰剑,我们早有约定。”万雪夜向迷茫的幻幽冰剑走去,“在地门再会。” 幻幽冰剑激动地说道:“对啊,我们约定好了,在地门再会。雪夜,我来找你了!” 两人擦肩而过之时,万雪夜幻化为一个白衣人。幻幽冰剑一时没能认出,回头诧异地看着此人缓慢转身。 “你是……哈?” 明渊凰凝视愕然的幻幽冰剑:“我是大智慧,引渡你去见你想见的人。” 意识交流切断,幻幽冰剑如受牵引,念着口号走入地门:“追随大智慧,救世广慈悲。追随大智慧,救世广慈悲……” 地门一角,罗碧、独眼龙、千雪孤鸣、万雪夜,四人休战。 不久之前,游历佛国的万雪夜遭遇审问。就在罗碧出掌擒拿之际,独眼龙竟是抽刀拦阻。 围战变生肘腋,变成两两争斗,直到钟声响起,纷争方才平息。然而武斗中止,不代表事情就这样过去。 千雪孤鸣看着罗碧说道:“好战份子,你是又还有意见喔?” 罗碧不打算放过万雪夜:“大智慧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那就听大智慧怎样讲吧。” 千雪孤鸣话音甫落,明渊凰领着幻幽冰剑到来,深沉的目光落在万雪夜身上:“初次见面,我是明渊凰,光明的守护,智慧的眷属。” “明……渊凰!”万雪夜震惊地看着她,随即看向她身后之人,“啊?你是……” 幻幽冰剑指着万雪夜说道:“雪夜,我们不是约好,在地门再会。” 明渊凰的声音与大智慧重合:“欢迎来到地门。” “冰剑……”万雪夜的记忆逐渐模糊,“是,我们有约定。” 千雪孤鸣意味深长地说道:“看起来是马子找来了。” 万雪夜一震,慢慢走向幻幽冰剑,忽然又停下回望独眼龙。 幻幽冰剑疑问道:“雪夜,你怎样了?” “我……”万雪夜看了看冰剑,看着独眼龙迟疑不定。 “嗯?”引渡失败,明渊凰缓步逼近万雪夜,抬掌想要触碰她的额头,准备以意识侵入她的记忆,强行让她追随大智慧。 “啊……”万雪夜冒着冷汗连连后退,眼前的白衣女人在瞬间幻化,变成一个黑甲血眸的恶魔,“永……” 没等万雪夜忆起更多,明渊凰掌中气流旋动,一股吸力拉扯万雪夜,想要将她吸至掌心。 就在此时,一阵遮目的光雾弥漫,缺舟挡在万雪夜身前,以掌封住了气旋风眼。雾气瞬间被气流吸尽,白色身影乍现众人眼前。 罗碧立刻认出这个身影,正是那日进入战场之人:“嗯?你……” “在下缺舟一帆渡。”缺舟从容淡定地自我介绍,并没被对手操纵的气流影响。 “这修为……”明渊凰的金眸渐染血色,体内一股力量逐渐觉醒,莫名的战意涌上心头,让她本能地加催功力,想要逼退与她对峙之人。 “渊凰。”一道声音自背后传来,明渊凰闻声收功撤手,退开让出大智慧的身影,“我是大智慧。” 缺舟向大智慧俯身行礼:“初次见面,指教了。” 大智慧向缺舟回了一礼:“也许不是初次见面。” “也许期待再次见面。” “地门随时欢迎。” 不只罗碧等人听得困惑,就连明渊凰也感觉疑惑,似乎大智慧与缺舟相识,但看起来又不太像。 虽然心中有所猜疑,但是她没有贸然开口,她与大智慧意识相连,她的心念瞒不过大智慧,大智慧若想回答,自然会替她解惑。 “渊凰,有空多来无水汪洋作客。”缺舟对上明渊凰的视线,谦和地向大智慧鞠躬道,“叨扰甚久,我们也该离开了。” “一路小心。” “我们会小心。”缺舟转身对万雪夜道,“走吧。” 幻幽冰剑上前想要挽留:“雪夜,你要离开了吗?” “嗯。” 大智慧安慰幻幽冰剑道:“放心吧,他很快就会回来找你。” 万雪夜经过身边之时,独眼龙向她屈身道别:“保重。” 闻言,万雪夜回头看了一眼独眼龙,随后跟着缺舟离开。 罗碧瞪着万雪夜,转身想问大智慧与明渊凰,却发现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第一百七十五章 控制思能 千里一晤 俏如来回到尚同会,一进入大殿,只见四名百姓“扑通”一声向他跪下:“盟主,盟主救命啊!” “啊,老丈快起。”俏如来快步上前扶住领头的老者,“发生何事了?”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失踪了!” 俏如来询问之下方得知,原先灵界外三百里处的一处村落,自数日前频繁发生失踪案。村里的少年人、派去找人的人,包括前来襄助的尚同会侠士,全部无故失踪。 “老丈请勿担忧,俏如来必当处理此事。”俏如来不动声色地询问道,“再问一个问题,村民在失踪之前是否有异状?” “这……”四个村民互相看了看,不知道怎样判断是否异状。 “是否有精神恍惚,失去记忆的现象?” “这样讲起来,是有一点。”这名老丈立刻回忆过来,“我那个儿子啊,那几日忘东忘西,但是他一直都记得向我问安之后才出门。” “我明白了,俏如来稍后会亲自处理。” “亲自处理?”一旁的燕驼龙疑惑地问道,“精忠啊,这种事情有这个必要吗?” “有。” 燕驼龙爽快地拍了拍胸膛:“这样本龙陪你去。” “不用麻烦前辈。”俏如来想到了什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也好,有劳前辈了。诸位,请回吧。” 送走四个村民,燕驼龙跟着俏如来走进房间,看着他掏出一本册开始书写:“俏如来啊,你在做什么?” “燕驼龙前辈,我在写日记。” “你不是要亲自处理这桩代志?”燕驼龙困惑地摸了摸头,“你这么闲还有时间写日记喔?” “正是因为无闲,所以必须写。”俏如来将自鲁、锻两家所得的情报写下,据废苍生与锻神锋所言,颠倒梦想不是一口剑,而是能够变化思能的变灵器,只不过它是一个失败品。 思能是人的情绪,人的情绪千变万化,要统合何其困难,这口颠倒梦想无法将聚集的思能统合整理,只会反射出紊乱的思能,让接近者脑识混乱。 思能虽看不到,但人脑当中,确实有一种无形波长,疯狂的人,生病的人,这种波动都会改变,如果能达成共鸣,就能控制对方的脑识,这就是思能。 这口融合锻家铸造手法、废字流冶金之术的颠倒梦想,创造它的人的目的是想控制对手的思考,或许这就是地门控制记忆的真相。 俏如来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燕驼龙:“(此行,我需要试验颠倒梦想的效果,看看能否帮助前辈恢复。)前辈,你真正忘记脚仔王了吗?” “不知他死去哪里了。” “嗯。”俏如来摸了摸伴身的血戮,“(另一件事,颠倒梦想能通过血戮影响远在地门的凰儿,也许我能做些什么尝试唤醒她。凰儿,等我……)” 俏如来收好写完的日记,起身对着燕驼龙说道:“前辈,我们……哈?” 就在收起日记抬头刹那,俏如来惊觉来到一个陌生的房间,屋内不见燕驼龙的踪影。 “这……”俏如来惊异地打量四周,注意到桌上的羊皮卷轴。他走去正要拿起卷轴,一阵风将门吹开,吹熄蜡烛。 俏如来扶住烛台,将蜡烛重新点上,打开羊皮卷轴观视。这是一本童书,讲述一个没故事的妖怪,吃掉别人的故事,送给他们新的故事。 “没故事的妖怪……”俏如来猛然合上羊皮卷轴,“地门,大智慧!” 忽然,屋外传来清扬的笛声,俏如来放下卷轴出门,寻声看到一个不凡身影:“嗯?你是……” “在下缺舟一帆渡。” “缺舟?”俏如来看向石桌上的茶,意外发现两项熟悉的东西,“啊,这是……” “坐。”缺舟向俏如来指了指座位,坐下倒了一杯茶推给他,“这茶,为你而沏。” “初次会面,让先生如此费心,俏如来受宠若惊。”俏如来压抑住询问的冲动,尽量不去关注佛珠与翡翠梳。 “你有佛缘,所以值得。” “俏如来还俗已久。” “还俗,不代表还缘。”缺舟的话意有所指,“而此缘,不只佛缘,尚有机缘,机缘让你来到无水汪洋。” 俏如来心头一震,指着桌上的物品道:“先生是从何处得到这两项东西?” “这是一位……”缺舟停顿了片刻,有些无奈地说道,“算是朋友吧,她交由我保管。” “交你保管……”俏如来忍不住握住了佛珠,“先生的这位朋友,是否叫做明渊凰?” “原来你也认识她。”缺舟看着脸色苍白的俏如来,“怎样了?你的面色不太好看。” “先生不是知晓我们的关系?否则,你也不会让我看到这两项东西。”俏如来看着不置可否的缺舟,“既然知晓我们的关系,敢问先生与大智慧的关系?” 缺舟温文尔雅地喝了一口茶:“就如同她与大智慧的关系。” “嗯~”俏如来闭目思索了片刻,“既是地门中人,为何先生要见俏如来?” “地门中人记忆中的你,非常特别。” 俏如来看着缺舟试探道:“这句话指的人,包括凰儿,还有谁?” 缺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的身上,有史家人的背负,这些背负,为的是争黎民安逸,争天下太平。这个争,是执着。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执着,你不能要求每一个人的执着都相同,所以,争就变成了纷争,甚至恶化成战争,而这些局面,源出同一个起念。” “伤害,就是在这一来一往之间所造成的。” 缺舟举起茶杯再喝一口茶:“那你还相信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并不轻易。”俏如来指着自己道,“即便俏如来,也无法轻易就能说原谅。” “现在的你,也该领悟了。难,不在造者,而在受者,真正的屠刀,是冤冤相报。”缺舟看着沉默不语的俏如来道,“宽恕是放下自己,放下执着,放下恨,但人却有七情,这些情绪是来自痛苦的记忆。永夜皇不能放下,是因为她还记得,就如同现在的你。” 俏如来看了一眼佛珠与梳子:“我?” “为什么你会坠入她的局中?因为你始终做不到信任,即便你一次次下定决心,即便她从未伤害无辜,即便你早就知晓她的用意,但当她逼你做出抉择之时,你依旧选择伤害她。”缺舟看着黯然低头的俏如来,“不是你不愿意相信,而是你还记得,记得永夜皇是魔,是你的责任。她做不到放下,你也做不到放下,这就是你们痛苦的根源。” “就因为责任使人痛苦,所以更不能放下。”俏如来抬头看着缺舟说道,“不能放下的,一切刻骨铭心的经历,所以才有今日的俏如来。” “也有了今日的光明守护。”缺舟注视着俏如来的眼睛,“你可曾怀疑过,永夜皇这般强大的魔,为何会被地门洗脑?” 俏如来一震,他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千丈深渊,地底巨门。”缺舟看着垂眸无言的俏如来,“是她找到地门,强行打破地门,为了找寻答案,要求进入地门。” 俏如来愣了片刻:“答案?” 『我很好奇,当一切记忆消失,一切执着消失,作为执念的我,是否也会消失?』 『舍弃肉身,消除痛苦,忘却记忆,放下执着,我……会死,还是,得悟?』 『也许有一天,我能找到答案。』 “就为了一个答案……”俏如来捂着作痛的心口,“选择地门,选择……忘记我。” “这只是原因之一。”缺舟握着茶杯喝了一口茶,“还有最重要的原因,她已经一无所有,无所谓了。” “怎会一无所有?”俏如来逐渐抓紧了衣襟,“最少还有我,还有俏如来。” “这是永夜皇的原话,也是地门愿意接纳她的条件。”缺舟放下茶杯看着俏如来,“她的出现,是天意所趋,也是因果循环。她选择了地门,是地门的谜题,她也是地门的机缘,地门选择了她。你的责任已经消失,现在她是光明守护,法号明渊。” 俏如来蓦然一怔:“法号?” “锦烟霞没对你讲吗?”缺舟语气淡然地说道,“她是地门最坚定、最具悟性的修行者,只差一步便能得证大道。” “哈?”俏如来面前的茶杯水花四溅,显然他的内心受到极大的冲击。 “但是这一步没这么容易,她在追寻那个谜题的答案,却不知谜题的答案也在找她。”缺舟意味深长地提醒道,“答案本身往往是另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才是最终的答案。” “嗯……” 缺舟看着陷入沉思的俏如来:“回到原本的话题,既知痛苦,为何还惦记痛苦?” 俏如来讲起了佛陀的故事:“昔时世尊出身释迦族王脉,权势在握,享尽富裕,更有妻儿相伴,却因一次外出巡游,逢遇生老病死景象,决心寻师求道,之后才成就了菩提尊树下的释迦牟尼。” “因为世尊悟了。” “不经苦,如何了苦?不知爱恨,如何明说爱恨?顿悟是一瞬,但在这一瞬之前,早已不知经过多少累积,功成一篑,焉可忽视九刃之基。”俏如来指着缺舟说道,“妄想强行剥离七情六欲,不也形同为了逃避而遁入空门,这样还算是悟吗?” 缺舟沉默了片刻:“哈,果真苦海无涯。” “汪洋无水缺舟,却见一帆渡航。先生不也有执?” “喔?”缺舟饶有兴趣地询问道,“怎样的执?” “处处彼岸。” 缺舟眨了眨眼睛,想起了明渊凰的话:“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执着。” “至少不会是她的执着。”俏如来看着佛珠与翡翠梳,“请问先生,她留下这两物的原因?” “这是执迷,或成谜题,”缺舟看着俏如来说道,“而我,在等一个答案。” “可否请先生将这两项东西还给俏如来?” “抱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缺舟从袖中取出另一项东西,“不过,我能还你另一项东西。” “啊!”俏如来急忙接过此物,“是凰儿的同心石!” “就是这项东西让她选择了地门。”缺舟看着一脸错愕的俏如来,“现在我将这份机缘还你,该怎样做是你自己的选择。” “缺舟先生……” “啊,茶都凉了,你我却未对饮言欢,是说现在要言欢,恐也困难。”说完,缺舟站起身走向崖边。 俏如来起身跟在缺舟身后:“先生为何愿意帮助俏如来?” “你悟性过人,也许能帮我。” 俏如来不解地询问缺舟道:“以先生的能为,俏如来要如何略尽绵薄?” “助我同登彼岸。”缺舟转身看着俏如来说道,“俏如来,你的见解深得吾心,与你一谈让缺舟受益良多。” 缺舟取出一个羊皮卷轴,交到俏如来的手中,随即越过俏如来走向石桌。 “嗯?这是……”俏如来看着羊皮卷轴,一眨眼,竟又回到原先的所在,燕驼龙好端端地站在屋内。 见俏如来惊讶地四处张望,燕驼龙疑惑地问道:“俏如来啊,你怎会一副吓到的样子?” “啊,没事。”俏如来回过神来,“前辈,我们去处理村民失踪之事。” “好,我们走。” 燕驼龙离开房间之后,俏如来并未第一时间跟上,而是站在原地沉思起来:“方才的现象,似真似幻,难道是意识世界的交流?思能、记忆、颠倒梦想……” “嗯?”俏如来举起手中的羊皮卷轴,另一手握紧明渊凰的同心石,“果然如此。” 第一百七十六章 对面不识 记忆冲击 达摩金光塔外围,明渊凰望着一座广泽宝塔,一站便是好几个时辰。身后沉稳的步伐接近,她还是目不转睛,似乎并未察觉罗碧的到来。 “为什么站在这?”罗碧安静地看了一阵,不解地询问明渊凰道,“这座宝塔有什么好看的,还是说,这是你新的修行方法?” “近了。” 罗碧看了看广泽宝塔:“什么近了?” “我有预感,机缘近了。”明渊凰转身看着罗碧说道,“叔父,你怎会来此找我?” “你不在竹林,也不在家中,我问过大智慧才知晓,你在此地。”罗碧对那天的事耿耿于怀,“那名缺舟一帆渡为什么会知晓你的名字?” 明渊凰老老实实地说道:“我们见过一次面。” 罗碧一脸警惕地追问道:“只见过一次,他就这样叫你?” “我也不知缘故。”明渊凰摇了摇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啊,难道他是……” “他是什么?” “他是……他是一名隐世修者。”明渊凰立刻转移了话题,“他的修为在我之上,又住在偏僻的悬崖,也许是不问世事的高人。” “不问世事?”罗碧想起那名可疑的刀客,“或是,背后主使!” “这……” “别跟不明底细的人来往。”罗碧放柔语气嘱咐道,“虽然你悟性过人,但还是涉世不深,要知道人心难测。有些人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心机深沉,你千万别被他们骗了。” 明渊凰眨了眨眼睛:“叔父似有体会。” “一点不知哪来的感触。”罗碧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对了,怎不见你的念珠?你不是很宝贵它,一向从不离手?” “(如果说交给别人,叔父一定会细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渊凰避重就轻地回答道,“日前修行遇到障碍,我想尝试打破桎梏。” “修行受阻,你该求助大智慧。” “不必劳烦大智慧。”明渊凰回头望向广泽宝塔,“这是对我的考验,也是我自己的悟。” 罗碧心情复杂地看着她:“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平凡度日,找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幸福快乐,平安一生。” 明渊凰一怔:“为何叔父会有这种想法?” 罗碧看着这张年轻的脸:“你活得太辛苦了。为人父者,谁会希望自己的儿女,肩担起救世的重任?就算是史……嗯?你们应该守护广泽宝塔,为什么回到达摩金光塔?” 白绮与留羽神色匆匆,急忙上前向二人说道:“守护,天护,我们遇到两名进犯者,其中一人背着一口剑……” 听完白绮与留羽的汇报,罗碧怒然前往广泽宝塔,明渊凰没有急着跟上,吩咐两名八关武佐道:“大智慧已经知晓此事,你们继续守护广泽宝塔。” “是。” “剑……”明渊凰闭目忆起天门之战,“梵海惊鸿,颠倒梦想!” 另一边,俏如来与燕驼龙返回进入时的村落,却见一道白色身影负手拦路,一身装扮竟与缺舟有几分相似。 “阁下……”俏如来感到莫名的熟悉,然而不等他仔细分辨,随身的血戮先一步骚动。 俏如来禁不住上前,缓缓抬起颤抖的手:“你……你是……” “你们是随我去光明殿,还是……”明渊凰转身看着眼前之人,“就地追随大智慧?” 重逢对面第一眼,俏如来顿时明白,为何锦烟霞会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她的面容未改,她的声音没变,别人眼中的变化,对他来说,都不算是变化。变的只有一点,她的眼中再无俏如来。 “真正是你,英俊仔!”燕驼龙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说道,“你又又换造型了?这身白烁烁……我不是讲不好看,只是那款暗黑风更顺眼。” 俏如来强忍住情绪的波动,“燕驼龙前辈,请你先回尚同会等待。” 燕驼龙看了看明渊凰:“啊?好啦,我就不做电灯泡了。” “这不是答案。”明渊凰摊手化出一朵金莲,“既然你们不选择,我就替你们做主。” “且慢,你想要答案,我就给你答案。”俏如来拔出颠倒梦想,“只要接我一剑,你追寻的谜题都会得到解答。” “嗯?”明渊凰打量着俏如来,“(难道,他就是关键?)” “不用担心,我不会再伤害你。”俏如来握紧颠倒梦想,心痛地凝视着明渊凰,“我只想从地门手中,夺回我挚爱的结发妻子。” 明渊凰平静地看着俏如来:“加入地门,你会与你的妻子团聚。”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晓……”俏如来眼神哀伤地说道,“你们不会将她还我了。” “喝——”俏如来挽动剑花,刺向一动不动的明渊凰。剑锋抵在她的身上,没有再进分毫。 “哈?”俏如来看着毫无反应的明渊凰,“怎会这样?” “这……”明渊凰握住颠倒梦想,“不是答案!” 沛然佛力爆发,气劲冲击俏如来,将他与颠倒梦想震退。 燕驼龙连忙扶住俏如来:“精忠啊!” “凰儿……”俏如来看着缓步靠近的明渊凰,“你真正忘记我了吗?我是精忠,我是俏如来!” “你在叫谁?”明渊凰不禁蹙眉,“我不认识你。” “啊?怎会按呢?”燕驼龙询问俏如来道,“俏如来,你们发生什么代志了?” “凰儿,对不住,对不住……”俏如来流出血泪,伸手走向明渊凰,“跟精忠回去,好吗?” “你……”明渊凰浑身一震,看着那行血泪,心念霎时混乱纷飞,一种刺痛油然而生,“(为什么……为什么看到他落泪,我会心疼?他为什么跟我道歉?又为什么这样唤我?为什么他让我感到熟悉?为什么我想要亲近他?为什么……)” 俏如来走至明渊凰面前,拂发吻住了心乱如麻的人。明渊凰惊愕地睁大眼睛,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想要将这名狂徒推开,但当触及他的胸膛之时,她的手忽然失去了力气,根本做不出拒绝的反应,仿佛这般亲昵已成习惯自然。 俏如来感觉到她的排斥,抬手紧紧地圈住明渊凰,不给她任何退缩的空间,却用最温柔的摩挲与她交融,诉说这段日子无法传达的思念。 明渊凰脑中一片空白,鬼使神差地闭上眼睛,不再抗拒俏如来的深情。俏如来有感放松怀抱,轻轻抚慰着她的后背,想要唤醒身体对他的记忆。如他所愿,明渊凰犹豫着抬起双臂,环住俏如来做出回应。 “(幸好……)”俏如来心中既痛又暖,“(只是忘却,只是忘却而已。)” “恶徒!” 就在两人忘我缠绵之际,暴怒的一声自远处传来,随即,一道雄浑的掌气袭向俏如来身后。 明渊凰下意识拉开俏如来,挡下这道突如其来的攻击。 暗中观察被打断,燕驼龙放下双手,不爽地叫嚷起来:“谁啊,棒打鸳鸯,不怕遭雷劈?” “要遭雷劈的是你们!”俏如来与燕驼龙闻声看去,挟怒带杀而来的人竟是故人。 “叔父!”俏如来惊讶地看着罗碧,“你怎会在此?” “啊?”燕驼龙害怕地战栗起来,“藏藏藏……藏镜人!” “叔父,我……”明渊凰反应过来,脸“唰”地一下变红。 “不用讲了,到我这边来。” “叔父?”俏如来震惊地看着她,“你叫叔父……叔父?” 明渊凰没有回答,看了一眼俏如来,垂头走向罗碧,像极了做错事被抓包的小孩。 “凰儿别走,”俏如来拉住明渊凰的手,“别离开我。” “登徒子,放手!”罗碧盛怒一掌轰向俏如来,逼迫他松开明渊凰的手,挥动颠倒梦想抵御攻击。 “啊……”俏如来被气涛震得后退,眼睁睁看着明渊凰离开,“凰儿!” 明渊凰回望了他一眼,加快脚步走到罗碧身后。方才的事情令她羞愧难当,现在她的思绪一片混乱,不知该怎样面对叔父与大智慧。 “待在我的身后。”罗碧挡住明渊凰的身影,看向俏如来的目光充满杀意,“千防万防,外贼难防。不知死活的小子,胆敢轻薄吾的侄女,该杀啦!” 罗碧一声怒喝,气劲震动四方,逼退俏如来与燕驼龙。 “叔父!” 当—— 就在此时,地门钟声响起,燕驼龙眼泛绿光,袭向俏如来的背后:“擒下!喝——” 俏如来转身与燕驼龙对掌:“燕驼龙前辈!” “大智慧传召……”明渊凰迟疑了片刻,望了一眼俏如来,“叔父,切勿伤他性命!” 说完,明渊凰匆匆离开此地,没有理会俏如来的呼唤。 燕驼龙受到操控,术掌合一,攻势凶猛。俏如来不断闪避,没有出手反击,因为他知晓,真正的威胁不是燕驼龙,而是尚未出手的藏镜人。 “不用与他纠缠,退开!”藏镜人喝退燕驼龙,提掌冲向俏如来,“喝——” 俏如来挥剑欲阻攻势,藏镜人后仰避过剑刃,一掌探向俏如来胸口。 “剑气!”内力冲体刹那,一股杀意爆发,藏镜人本能抵挡,化消冲脸的剑气。 终式触发同时,血戮瞬间震颤不已,颠倒梦想亮起血芒。 光明殿内,大智慧蓦然睁眼,而在回返中途,浓烈的魔氛冲天,聚集笼罩千里的殃云。 无水汪洋,缺舟将茶杯放下,拿起那把翡翠梳:“果真变数。” 广泽宝塔附近,燕驼龙困惑望天:“天象异变,这是怎样一回事?” “这种云相……”俏如来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团黑雾逼近,雾气之中透出两点血芒。 “魔气!”藏镜人反手攻向身后,黑色魔氛向两边散开,出现的竟是熟悉的面容,“你……” “呃啊……”明渊凰捂着头痛苦哀嚎,散乱的黑发之下,血丝蔓延的脸可怖疯狂,“啊……” “凰儿!”俏如来想要靠近明渊凰,却是遭到藏镜人的攻击,“叔父!” “解开妖术!”藏镜人目标直取颠倒梦想,在他看来,定是这恶法邪障迷惑人心,“喝——” “喝——”一把长枪破空而来,雪山银燕踏步飞驰,握枪刺向藏镜人,“藏镜人?” “你叫谁?”藏镜人握紧啸灵枪一扭,带动雪山银燕的手臂,“小辈闪开!喝——” 藏镜人把雪山银燕一送,抵挡袭向他的数道剑气:“渊凰,我是叔父!” “哈?”雪山银燕震惊看着明渊凰,“大嫂!” 藏镜人侧目怒斥雪山银燕:“谁是你大嫂!” “啊……”支离破碎的记忆冲击大脑,明渊凰双手抱着欲裂的头,声音有如万千生灵合一,“停下……停下……” 燕驼龙茫然地看着明渊凰:“什么停下?现在是怎样了?到底是什么情况?” 藏镜人一边关注明渊凰,一边指着颠倒梦想说道:“就是这口剑在作怪!” 话音甫落,明渊凰睁开一片猩红的眼,无比澎湃的魔力爆冲四野,天空中惊现一道遮天术印。 燕驼龙大声提醒众人道:“是道术,小心!” 漫天殃云之中黑电翻涌,明渊凰举掌问天接雷,灭世之力聚成一颗雷球,倏尔已推到俏如来身前:“死来!” 雪山银燕慌张地惊呼道:“大哥!” 俏如来松开颠倒梦想,看着明渊凰发狂杀来:“(我一直想唤醒你,但现在,我宁愿你永远别醒来。)” 砰—— 颠倒梦想落地,雷光似黑暗卷席,将俏如来淹没在内。然而过了一瞬,眼前再度恢复光明,俏如来讶异地环顾四周,自己竟又来到无水汪洋。 俏如来忍不住摸了摸胸口,转身看见燕驼龙躺在床上,“哈?燕驼龙前辈!” “大哥!”雪山银燕检查俏如来的伤势,“你没事吧?” “银燕,你也来了。”俏如来猛然一震,“对了,凰儿呢,凰儿怎样了?” 雪山银燕支支吾吾道:“大嫂她……” 魔的鲜血流了遍地,蜿蜒到缺舟跟前。缺舟看了一眼无虞的俏如来,抱起重伤昏迷的明渊凰,瞬间来到无水汪洋的小屋。 “原来是杀念啊。”缺舟将明渊凰放在床上,灌输佛力为她治疗伤势,“现在你知晓,这股愿力的去向了。” “信念,更坚定了。”大智慧的声音骤然响起,“让她恢复记忆,将是人间浩劫。” “质疑,也更深了。”缺舟继续输功压抑魔气,“等她恢复记忆,便是地门终结。” “方才的事实证明,她的选择仍是大智慧。”大智慧的语气平淡无波,“她是第一百零九名大智慧的候选,有了她的加入,我们能更快响动钟声。” “她还是放不下俏如来。”缺舟取出梳子为她梳头,“如果不是罗碧出现,也许她会离开地门。” “但她方才要杀俏如来。”大智慧再次反驳缺舟道,“如果不是抗魔之力,俏如来已经死了。” “是那股愿力在守护。”缺舟将翡翠梳收起,为明渊凰盖上被子,“根据恶意判断目标,依靠愿力承受攻击,将吸收的能量转化为剑气,反还给伤害俏如来的对象。除非攻击能超过大愿,否则俏如来不会有事。” “你没取回血戮。” “总不能见死不救。”缺舟看着昏迷的明渊凰,“不死之身是死而复活,不代表她不会死。” “也许血戮会自己回来,包括俏如来。” 缺舟拿着天人笛走出房间:“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将他的妻子还他了。” 雪山银燕将他看到的一切说出:“……就是这样。大嫂中剑之后,我就站在这了。” “啊……”俏如来无奈地低头叹息,“银燕,你怎会来此?” “我回到尚同会,会众说你前来村落处理村民失踪之事,我担心你,所以跟来了。” “那剑无极呢?”俏如来收起无用的担忧,疑惑地询问雪山银燕道,“你不是去找他了?” “他有他的幸福,我有我的幸福,他讲得对,我们不需要每次的行动都一起。”雪山银燕看向床上的燕驼龙,“对了,燕驼龙前辈怎样了?” “先别打扰前辈。”俏如来看着屋外说道,“这个地方,我来过。” “哈?” “笛声。”俏如来循着笛声的指引,寻到了在崖边吹奏的缺舟,“先生。” “我们又见面了,俏如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地门佛劫 鳞族太子 再见缺舟,俏如来表现得镇定自若,这一行探查,谜题已经揭开,猜测得到证实,另有意外收获。 雪山银燕询问俏如来道:“大哥,这位前辈是?” 缺舟向银燕自我介绍道:“在下缺舟一帆渡,称呼我缺舟即可。” “缺舟前辈。” 俏如来向缺舟行了一礼:“多谢先生出手相救。” “我救了你们,是这样吗?” “是,也可能,”俏如来指着缺舟说道,“不是。” “哈,请坐。” 俏如来坦然坐在石凳上,雪山银燕站在他的身后,乖巧地聆听两人的谈话。 “你弄出的动静,可谓惊动了整个地门。”缺舟心平气和地说道,“连远在无水汪洋的我,也注意到云相的剧烈变化。” “惊扰到先生,是俏如来的不对。”俏如来话锋一转,“请问先生,吾妻凰儿在哪里?” 缺舟奇怪地看着俏如来:“她是罗碧的侄女,怎会是你的妻子?” “哈?”雪山银燕震惊地说道,“侄女?那不就是……” “俏如来明白了。”俏如来一脸平静地说道,“言下之意,如果俏如来不幸失陷地门,大智慧也不会将凰儿还我了。” 俏如来看着不做回答的缺舟道:“请问缺舟先生,吾妻人在何处?” “无水汪洋。” 俏如来关切地询问道:“她的状况如何?” “身负超凡根基,又是不死之身。”缺舟闭上眼睛说道,“不论受到多少伤害,她最终都会恢复,不是吗?” “这不是伤害她的理由。” “却是你牺牲她的理由。” “不是。”俏如来直视缺舟的眼睛,“我从来都不是因为她的能力而牺牲她,俏如来这样做仅仅是因为,魔世是墨家的初衷,永夜皇是俏如来的责任。” “她不是永夜皇。”缺舟再次提醒俏如来道,“她是明渊凰,光明的守护,智慧的眷属。” “那俏如来就没理由伤害她。”俏如来将手放在同心髻处,“她只是俏如来的结发之妻。” 缺舟回答俏如来道:“已无大碍,修养一阵就没事了。” “多谢先生。” 雪山银燕憋了一肚子的问题:“大哥,到底发生何事?为何藏镜人会出现?为何大嫂会发狂?我们又为何出现在此?” “银燕,稍安勿躁,之后大哥会一一向你解释。”俏如来看着缺舟补充了一句,“如果,还有解释的机会。” “上一回谈匆匆,此回,定要让你一品缺舟的茶艺。”说完,缺舟为俏如来斟茶,将茶杯递到他的面前。 “多谢。”俏如来品了一口缺舟的茶,“嗯……” “如何?” “平凡的茶叶,简单的水质,质朴中却蕴含千变万化。”俏如来称赞缺舟的茶艺道,“茶道很难,先生却能在轻描淡写间,让最普通的东西发挥出最不凡的滋味,如说是天人合一的妙境,也不为过。” 缺舟忍不住感慨道:“天人之境,那是多少岁月光阴的追逐啊。” 俏如来俯身行礼道:“多谢先生。” “谢什么?” “谢先生的提点,关于颠倒梦想,关于俏如来,还有,关于吾妻。但是俏如来仍要冒昧问一句,”俏如来抬起持珠的手,“先生,你的立场?” “我是地门中人,地门的立场,自然是我的立场了。” 俏如来指着自己试探道:“那先生帮助俏如来,是帮助地门?还是,这就是地门的立场?” 缺舟继续跟他打着哑谜:“换一句话讲,缺舟的立场,就是地门的立场。” “所以只要先生一句话,地门佛劫,便可终止?” “佛劫?”缺舟深感意外,“你怎会用这个词?” “佛门带来的浩劫,难道不该称为佛劫?” 雪山银燕一惊,愤怒地扔掉茶杯:“洗脑大嫂的人就是他?他就是幕后的主使者?” 俏如来安抚雪山银燕道:“应该不是如此单纯。先生对俏如来帮助甚多,如果是幕后的主使者,那为何愿意给俏如来关于地门关键的线索,这……就是俏如来想不清的所在。” “帮助你,因为你是俏如来。”缺舟指着俏如来说道,“你需要的东西我都已经给你了,剩下的,是你自己的取决。” “嗯……” “道,不证不明;悟,容易执迷。”缺舟看着俏如来意味深长道,“俏如来,这经历过的人生,是你的责任与选择。” “俏如来还有一个请求。”俏如来得到了应允后说道,“可否将燕驼龙前辈交还给俏如来?我相信他留在俏如来身边,对前辈也有用处。” “即便你不说,我也没理由留住他。俏如来,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希望第三次见面时,你会有不同的想法。” “第二次见面……”俏如来沉默了片刻,惊人一语道破真相,“缺舟先生,我们从来不曾见过面啊。” “哈,你当真悟性过人啊。”缺舟从石凳上站起身,“给你一个忠告,别尝试恢复明渊凰的记忆,血戮的碎片就在她的脑中。” “啊?!” “什么?!” 俏如来与雪山银燕错愕间,竟又回到之前的地门村落。 “这……怎会?大哥,这是怎样一回事?”雪山银燕诧异地环顾四周,注意到躺在地上的燕驼龙,“啊,燕驼龙前辈!” “燕驼龙前辈没事吧?” “嗯,只是昏迷而已。”雪山银燕检查完燕驼龙起身,看着面带忧容的俏如来道,“大哥,你在担心大嫂?” 俏如来凝视一地的鲜血,揪着衣襟叹了一口气,捡起地上的颠倒梦想道:“先回尚同会再作商议。银燕,这一次,只怕非同小可。” “哈?嗯。”雪山银燕愕然颔首,扛起地上的燕驼龙,跟着俏如来离开。 金雷村内,听闻剑无极心情不好,梦虬孙找来玄狐替班,想要找寻安慰剑无极。玄狐坐下没多久,海里飞出一个酒坛,径直袭向岸上的玄狐。 “嗯?”玄狐接住飞来的酒坛,戒备地望向海面之下。 浪花激荡,水气聚集,一人登上龙涎口,手持戏珠,锦衣华贵,俊雅风流。 “听琵琶,随波逐浪风流计。赏绝艺,骇浪惊波入酒茶。”蓝发少年缓缓转身,“魔族剑客,你就是玄狐?” 玄狐将酒坛放在地上:“我不认识你。” “太虚海境皇太子,北冥觞。”北冥觞一振衣袂,双拐顺袖入手,“特来讨回杀父之仇!” 玄狐不欲与北冥觞争斗,不断闪避混天拐的攻势:“别在龙涎口动武。” “你是在警告本太子?”北冥觞迅招错落凶猛,双拐攻势如雨密聚,“为什么不出剑,你杀害我父王的狠劲呢?” “对不住。” “一句对不住,就想免去所有罪责?”北冥觞混天一击击中玄狐胸口,震惊地看着嘴角溢血的玄狐,“啊?你……” 玄狐低头向北冥觞道歉道:“对不住。” 北冥觞一震,惊疑不定地看着玄狐:“(这是怎样一回事?传闻中的玄狐是不死之身,不会流血。如果他不再是不死之身,那我这样做不是等同破坏龙涎口?)” “(如果没因为针对父王之仇追究玄狐,甚至是轻放玄狐,那父王没死之事必会露馅。届时,海境的平静便要遭受破坏,我必须设法维持现状,而维持现状最好的方式,唯有……)” 想到这里,北冥觞态度大变:“玄狐,快,动手伤我!” 玄狐惊讶地抬头看着他:“为什么?” “你如果想弥补你的过失,你必须马上动手,将我打伤。” 玄狐犹豫了片刻,摇头:“我不能伤你。” 话音未落,北冥觞攻向玄狐,逼迫他出手反击:“本太子要你出剑!呀——” 就在玄狐闪转腾挪之际,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娇斥:“哪里来的恶徒,竟敢伤害我的朋友!玄狐别怕,我来帮你!” “别……” 玄狐的话还没说完,一道粉色身影如风冲上,一脚将酒坛踢向北冥觞,被其“砰”地一声击碎。 “百里闻香……”玄狐嗅到茶香愣神瞬间,风华绝代已被飞渊拔出。 “仙舞——”飞渊飞身腾空而起,剑锋亮起锐利银芒,“神云飘踪!” “姑娘且慢!”飞渊身法轻盈奇快,北冥觞不及反应,衣衫脸颊多处开绽,“姑娘快住手!” 玄狐回过神来,想要劝阻两人:“住手!” “看到鬼,让你给我顾一下,怎会打起来?”梦虬孙一脸懵懂地来到,在看清与飞渊动手之人后,拔出洞庭韬光攻向北冥觞,“你……嗄——” “梦虬孙?”玄狐看着介入战斗的人,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看着梦虬孙挡开飞渊,与北冥觞打斗起来。 梦虬孙对着飞渊说道:“飞渊,这个人交给我教训,你带玄狐回去疗伤。” “啊,玄狐,你吐血了。”飞渊注意到玄狐受伤,气愤地看着北冥觞道,“居然伤害我的朋友,真是可恶!” “我没事。”玄狐拭去嘴角的血,看着掌心朱红愣神,“血……我流血了?” 北冥觞停下争斗,看向这名娇俏姑娘:“姑娘名叫飞渊?” “关你什么代志!”飞渊回头瞪了一眼北冥觞,拉着玄狐离开龙涎口,“玄狐,我们走,回金雷村。” 北冥觞不由一愣,摸了摸脸上的伤痕:“(本太子的魅力什么时候变弱了?)” “人都走了,还在看什么!”梦虬孙收起洞庭韬光,“我警告你别想打她的注意,她可不是海境那群娇贵鱼!” “你还在怪本太子。”北冥觞化光藏起混天拐,“本太子可是专程游过来赔罪,还带了你最爱的百里闻香。” 梦虬孙指着地上的酒坛碎片:“看到鬼,你是指这些碎片?” “好歹你闻到了它的香气。” “看到鬼!”梦虬孙将一块碎片踢到海里,“始乱终弃,还拿我做替死鬼!早知道,应该将你抓回王宫,交给王处置!” “唉呀!”北冥觞甩动手中戏珠,“这是不实的指控。” “哪里不实?” “风流非下流,情场如欢场,留情不留种。”北冥觞理直气壮地反驳,“你说,这三项准则,本太子可有违反哪一项?我们初次见面,你便知悉,说起来,本太子算是坦诚相对。” 梦虬孙越说越气:“所以你玩够之后,就将对方塞给我?” “欸~本太子承诺,会给她一个好的归宿,但不是本太子。”北冥觞的语气异常欠扁,“正好你的品相不差,还是你希望本太子正式赐婚?那好,回海境补上吧。” “看到鬼!” 就在梦虬孙气得发抖之际,北冥觞转身对梦虬孙说道:“梦虬孙接旨,鳞王北冥封宇重登大宝,命你即刻回朝,不得有误!” “啊?”梦虬孙不敢置信地说道,“你讲什么!” “还不接旨?” “你刚才说什么?王……重登大宝?”梦虬孙内疚地别过脸,“你在开玩笑吗?” 北冥觞甩了两圈戏珠:“你以为本太子为何会出现在此?” “哈?”梦虬孙惊喜地抬起头,“王……没死!王没死!” 梦虬孙“扑通”一声跳入海里,没多久,剑无极提着一坛酒来到龙涎口:“生角的,来陪我……” 剑无极与北冥觞擦肩而过,找了一圈没看到梦虬孙,回身叫住这个陌生人道:“啊?喂,你是谁啊?为什么会在这里?” 见他置若罔闻地离开,剑无极不再关注此人:“嗯~大概是耳聋的样子,叫没反应呃!生角的,生角的啊,人是跑去哪里了?生……嗯?” 第一百七十八章 铁精流血 商讨战略 北冥觞没搭理剑无极,他的眼中一向只有女性,对这种江湖侠客没丝毫的兴趣。 “原来此地就是金雷村。”北冥觞在金雷村中闲逛,“传闻中的村落,比预料中更为简陋。” “嗯?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金雷村?”常欣疑惑地走上前,见北冥觞打量自己,好奇地低头看了看,“你看什么?” “看一朵纯白无瑕的花朵,点缀眼前的景致。”北冥觞走到常欣的面前,“姑娘,你会介意在下这样形容你吗?” “这……” “啊,抱歉,忘了自我介绍。”北冥觞向常欣低头施礼,“在下北冥觞,初入金雷村,若有唐突,还请姑娘海涵。” 见北冥觞礼数不断,常欣忍不住评价道:“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也是一个没礼貌的人咧!”剑无极不悦地疾步走出,“喂,我刚才在叫你,我想说你是耳聋呢,为怎样不理我?” “是吗?”北冥觞毫无歉意地说道,“抱歉,刚才有人吗?” “你有一种很讨厌的感觉!”剑无极语气不善地质问道,“我问你,生角的人呢?” “暂时回海境了,他应该会再回来。” “所以你也是海境的人?”剑无极语带怀疑,他在海境待了一年,却从未见过此人。 “在下北冥觞,礼貌上,我也应该询问阁下名号。” 剑无极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如果恁爸不愿讲呢?” “在下不勉强,反正也不重要。” “哈?”剑无极气愤地指着北冥觞,“你……” 空气中飘来淡淡魔气,北冥觞闭上眼睛分辨,随即便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 “怎样了?” 常欣看着闻声而来的锦烟霞:“啊,锦烟霞,这个人……” “喔~原来姑娘就是传闻中的锦烟霞。”北冥觞后退一步,向锦烟霞行礼道,“在下北冥觞,对姑娘慕名已久。” 锦烟霞奇怪地询问道:“为何刻意保持距离?” “不敢亵渎姑娘,却又担心早已冒犯,在下不知该如何自处。” 看他如此油嘴滑舌、装模作样,剑无极因雪山银燕而不爽的心情,变得更加不爽:“(没想到连锦烟霞也吃这套!这个假掰仔……)” 就在北冥觞左右逢源之际,飞渊的声音自后方响起。 “锦烟霞姑娘,别对他这么客气,他方才打伤玄狐!”飞渊领着玄狐走了出来,愤慨地指着北冥觞,“虽然你生得很英俊,但这不是你伤害我朋友的理由!” “玄狐这么白……可爱,为什么要打伤他啊?”路过的小七不解地说道,“他还会帮我们扛东西呢。” 见北冥觞转头看来,小七惊惧地跑开:“没……没啦。” “嗯?”锦烟霞察觉到玄狐身上的余劲,看向北冥觞的目光变得犀利,“真正是你伤了玄狐?” 常欣连忙上前观视玄狐:“玄狐,你的伤势怎样了?” “我没事。” 北冥觞不敢置信地眨眼:“(这个玄狐居然比本太子还有魅力?)” “(想不到这只狐狸这么受欢迎。)”剑无极瞥了一眼玄狐,“(想想也是,玄狐比这条做作的鱼不知道好到哪里去。)飞渊,这是怎样一回事,为什么玄狐会受伤?” 玄狐看了一眼北冥觞:“其实,是我自己……” “不用替他解释了!”飞渊打断了玄狐的话,“本姑娘看得清清楚楚,明明你一直在闪,他还是追着你打。” “误会,都是误会啊。”北冥觞向飞渊解释道,“其实在下乃是海境……” “你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否则为什么连梦虬孙也要打你?”飞渊看着百口莫辩的北冥觞,“以前玄狐都不会流血,为什么被你一打就吐血?你老实讲,是不是你的兵器有古怪?” “飞渊姑娘,我……” “不是兵器的问题。”玄狐握着水晶狐狸蹙眉,“是我自身的变化。” “真正和他没关系?”飞渊与北冥觞对视一眼,“抱歉,是本姑娘错怪你了。你伤害我的朋友,我划伤你的面容,我们就算扯平了。玄狐,你随我来,我带你去检查一下,说不定是伤到哪里了。” 锦烟霞皱起眉头说道:“我来帮你。” 常欣担忧地跟了上去:“我也去。” 剑无极看得目瞪口呆:“不就流血而已,至于这么紧张?我也天天流啊。等一下,玄狐……流血了?” 三个姑娘加一个剑无极,竟然全部跟着玄狐离开,北冥觞不禁滑落一滴汗珠:“(竟然……遇到对手了!)” 『死来!』 明渊凰猛然坐起,垂着头喘息不止。平复了好一阵,她才逐渐回过神,下床观察这个陌生的所在。 突然,一阵风吹开大门,明渊凰挥袖扶住烛台,取过一旁的火折子,点燃被吹灭的蜡烛。 “这个地方……”明渊凰走向一处墙壁,“嗯?这是……” 明渊凰拂过墙上的划痕,闭目还原出一口重兵:“(是刀鞘。)” 此时,屋外传来悠扬的笛声,明渊凰睁开双眼,循着笛声来到山崖边,看见了一道白色身影。 “在下缺舟一帆渡。”缺舟放下天人笛转身,结束了未吹完的一曲,“此地是无水汪洋。” 明渊凰不禁蹙了蹙眉:“此曲未尽。” “你怎会知晓?”缺舟看着默然的明渊凰,将手中的天人笛递给她,“给你吹奏。” 明渊凰接过天人笛,走至崖边吹奏起来,熟练的仿佛不是第一次吹。奏完未尽的一曲,明渊凰放下唇边之笛,将天人笛还给缺舟。 “你有很多疑问。” 明渊凰摇了摇头:“没,我没疑问。” “你该有很多疑问。”缺舟意外地看着明渊凰,“比如说,你为何在此?” “这个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明渊凰指了指自己,“我在此。” “哈,坐。”缺舟走至石凳坐下,为明渊凰斟了一杯茶,“请你一品缺舟的茶艺。” 明渊凰嗅着清香品茶,感受着口中如白水般寡淡的味道,思索着该如何将无味夸成绝味。 缺舟假装没听到她的心念:“如何?” “仿若阳春白雪,暖阳消融冰雪,冬去苦尽,春来回甘。”明渊凰不动声色地握着茶杯,“这般高深意境,如说是天人合一的妙境,也不为过。” 缺舟闭目沉默了片刻:“下次换你来泡,由我来品。” 明渊凰眨了眨眼睛:“我这微末茶艺怎好班门弄斧?” “无妨。”缺舟神情温和地说道,“我也想体会一下,你所言之意境。” 一瞬间,明渊凰有种被看穿的感觉,还有一种“反正都是无味,茶艺好坏无妨”的感觉。 明渊凰借着喝茶掩饰尴尬:“缺舟,我能带一些糕点来佐茶吗?” “多余的滋味,会破坏意境。”缺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但既然是你的要求,缺舟也不可能拒绝。” “那就多谢。”明渊凰心情甚好地喝茶,突然感觉白水都变甜了,“嗯?这茶……” “怎样了?” 明渊凰惊讶地放下茶杯:“回甘了。” 缺舟忆起第一次品茶,由无味到苦涩的转变:“阳春白雪,苦尽甘来,很好的滋味。看来这种煮法,能让你感受到茶味。也许下次,我该为你准备苦茶。” “苦……” “不经苦,如何了苦。”缺舟取出翡翠梳与琉璃佛珠,“不知爱恨,如何明说爱恨。你说是吗,凰儿?” 明渊凰心中大骇:“你……你叫我什么?” 一眨眼,缺舟举着茶杯,讶异地询问道:“怎样了?” “我……”明渊凰的目光来回扫动,似乎想要寻找什么东西。 “明姑娘,你的心乱了。”缺舟取出一把梳子,在明渊凰的注视下,来到她的身后梳发,“心乱了,需要梳理。” “这把梳子……” “烦恼,不梳不净。”缺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梳发,亦是梳心。” “这句话……” “你讲对吗?”缺舟的声音进入脑中,乍变为大智慧的声音,“渊凰。” 明渊凰瞬间坐起,头冒冷汗,喘息不止。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助她平复急促的呼吸。 “不用怕,没事了。”一个温柔的女声自身侧传来,“只是一个噩梦。” “银娥……阿姨?”明渊凰迷茫地看向银娥,“我……怎会在此?” “是罗碧将你送到我们家,你受伤昏迷,他一个大男人不方便照顾。”银娥拿起水盆里的毛巾,替明渊凰擦去脸上的汗水,“感觉如何,还有哪里痛吗?” 明渊凰摸了摸染血的纱布:“没,辛苦你了,银娥阿姨。” “都是一家人,这么见外做什么?”银娥温柔地笑了笑,“七巧,你渊凰姐姐醒了,还不赶紧来打招呼。” “渊凰姐姐醒了!”七巧从屋外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千雪孤鸣,“渊凰姐姐吓死七巧了。” “小孩子别胡说,什么死不死的。”千雪孤鸣看着明渊凰说道,“渊凰,没事了吧?罗碧背你来的时候,我们都吓到了,你怎会全身都是血。那个恶徒,竟然敢欺负你,你放心,你千雪阿叔遇到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恶徒……欺负?”明渊凰扶着额头回忆起来,“为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无?” “可怜的孩子,一定是受到刺激太大。”银娥怜惜地摇了摇头,“夫君,你就别提这件事了。” 千雪孤鸣双手封住嘴巴:“好好好,我不提了。渊凰,起来吃点东西,你都昏迷一天了,银娥给你炖了鸡汤。七巧,一起来喝。” “鸡汤?”七巧欢呼雀跃起来,“好耶,我要喝鸡汤!” 四个人来到院子里坐下,银娥为三人盛了一碗鸡汤,还给明渊凰夹了一个鸡腿。 明渊凰看着碗里的鸡腿,刚想说持戒不食荤腥,话还未出口,自己就先陷入困惑之中。 千雪孤鸣摸着下巴说道:“渊凰,怎样不吃,不合胃口吗?” “啊,不是。”明渊凰喝了一口鲜美的鸡汤,“怎样不见叔父?他没来找阿叔喝酒吗?” “他呀……” 广泽宝塔附近的一个村落,藏镜人气势汹汹地巡视:“(欺负渊凰的小子,进犯地门的恶徒,杀尽不留!)” “有人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俏如来、雪山银燕与燕驼龙回到尚同会,大殿内,两道意想不到的人影等候在此。 “是锦烟霞姑娘与万雪夜。” “我离开中原已久,回来时才知晓发生这么多事情。”万雪夜将探知的情报说出,“俏如来,我自地门归来,冰剑、独眼龙都已失陷在里面了。” “冰剑姑娘,独眼龙前辈?” “还有三个人,藏镜人、狼主,以及……”万雪夜停顿了片刻,“明渊凰。” “啥毁?”燕驼龙紧张地惊呼起来,“藏镜人跟英俊仔也在里面喔?” “前辈,你不是……”肩膀一沉,雪山银燕转头看向俏如来,“大哥?” 俏如来冷静地确认道:“所以,现在这五人被困里面?” “我在里面游历所得的记载。”万雪夜将一本手记交给俏如来,“俏如来,救他们出来。也许,那算是救吧。” “所有地门的初步密要已经串联了。” 燕驼龙一脸迷惑地说道:“俏如来啊,你讲半天,我还是都听不懂耶。” 俏如来从背上取下颠倒梦想:“我会向你们一一解释。这口颠倒梦想,就是关键。” 通过变灵器达成共鸣,控制思能,这便是地门控制记忆的真相。地门已经有了完成品,通过钟声与共鸣,再结合菩提三悟中能够洗去记忆的来处惹何埃,便能传递钟声洗去记忆。 雪山银燕难以置信地说道:“但是控制普通人的记忆有可能,要控制像大嫂这样的存在,这怎有可能做得到?” “凰儿不同,她是自愿加入地门。” 雪山银燕等人一脸震惊:“哈?!” 锦烟霞惊诧地看着俏如来:“她怎会是自愿?她对你……俏如来,她怎有可能忘记你?” 想到那颗弄巧成拙的同心石,俏如来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一言难尽,俏如来只能保证,一定会将她唤回。” “只怕没这么轻易。”万雪夜吐出更惊人的话,“我在地门见过她,她差点将我洗脑。冰剑,也是由她引入地门。” “居然有这样的事情?”燕驼龙惊奇地看着万雪夜,“那你是怎样逃过一劫?” “是缺舟。”万雪夜心有余悸地说道,“但是我有听到,她的声音与大智慧重合,也看到,大智慧从她背后走出。我怀疑,大智慧可能不是一个人,她也是大智慧。” “凰儿绝对不是大智慧,但与大智慧必然存在某种联系。”俏如来回忆着缺舟的提示,“她对地门的意义,远不止光明守护这么简单。不过,这不是目前需要商讨的问题。” 雪山银燕继续提出质疑:“那先不说大嫂,要控制像藏镜人这种意念非常强烈的人,也做得到吗?” “我不清楚,但它的效果,”俏如来转向燕驼龙,“已经非常明显了。” 颠倒梦想虽是失败品,但其影响他人心智的能力,造成了入侵念波的困难,不但保护俏如来不受侵蚀,同时也能帮助燕驼龙恢复。 “那也能帮助大嫂与叔父恢复了?” “此行我的目的,便是试验颠倒梦想的效果。”俏如来看着燕驼龙,“燕驼龙前辈,在你最后一次被控制之时,颠倒梦想已经无法挽回你了。” “第一次钟声,会忘记身边无关的小事;之后,是对自己身边的存在淡忘;到最后,连内心深处最重要的事物也会被抹去。” 说到这里,俏如来黯然垂眸,明渊凰的情况很明显属于最后一种。 “大哥,你还没跟我解释,为何大嫂会发狂?”雪山银燕想起在地门的疑问,“还有缺舟,为什么他让你别恢复大嫂?” “你们也遇到夜皇了?”锦烟霞打量着俏如来,“你没受伤,她没对你出手?” “唉,详情听说……”俏如来略去亲热部分,将事件始末告知众人。除了目睹一切的银燕,燕驼龙、锦烟霞与万雪夜听完都惊骇不已。 “我原先猜测,她会发狂,是因为记忆恢复,承受不住。”说完,俏如来看向锦烟霞,似乎想要确认什么。 锦烟霞点了点头:“记忆恢复的过程,确实非常痛苦,就像将一生的经历瞬间塞入脑中。” 万雪夜感觉浑身发冷:“一个连真名都忘掉的人,她的记忆该有多少?一个以死作为解脱的人,她的痛苦又有多少?” 锦烟霞一震,心有不忍地低头:“但是我们必须恢复她,至少不能让她帮助地门。而且我相信,她不是真正希望忘记这一切,就算……都是痛苦的回忆。” 俏如来关切地看向锦烟霞:“锦烟霞姑娘……” “我没事,俏如来你继续说。” “嗯。我试验过,颠倒梦想恢复不了凰儿。”俏如来从怀中取出血戮,“但是能影响血戮,也就是凰儿的寄体,恢复她的记忆。结合缺舟先生的话,我怀疑凰儿封印了部分记忆。当脑中的碎片被血戮吸引,封印产生松动,颠倒梦想便能通过血戮,直接作用于她的大脑,这才是她发狂的真正原因。” 雪山银燕握紧了双拳:“那我们岂不是没办法恢复大嫂?” 俏如来平静地回答道:“现在有三种方案。第一种方案,让她疯狂,逼出她的魔气,只要俏如来打败她,便能取出她脑中碎片。” 锦烟霞一口否决:“我不同意,这样太残忍了。” 俏如来将血戮贴在心口:“俏如来也不想这样做。第二种方案,也是我们即将进行的方案,直接阻止地门。” “俏如来,你见过明渊凰了。”万雪夜犹豫了片刻,“她是光明殿的守护者,是我们必须面对的敌人,止戈流能对付现在的她吗?” “凰儿不是魔族,止戈流能对她全功,是因为她的魔气异常强大。若是对上现在的她,”俏如来无可奈何地摇头,“只怕俏如来在她面前不堪一击。” 燕驼龙摸了摸后脑勺:“精忠,最后一种方案呢?” “最后一种方案……” 第一百七十九章 报信之人 第一壶茶 龙虎山大殿,承乐亲王奉天坐在骨椅上喝酒,一边喝,一边照常对着他阿母的画像讲话。 “阿母啊,最近苗疆真正不太平。月凝湾不知道是不是被天外石砸中,竟然变成一个大坑,听讲附近的村庄还在闹鬼。”奉天对着金钗嫂的画像大吐苦水,“铁军卫那个军长铁骕求衣,什么狼朝宫禁录弄得整个苗疆都知道了。阿母啊,你说下一个会不会轮到……” 奉天的话还未说完,眼前空间突然扭曲,一个漩涡洞凭空出现,惊得他从骨椅上跳了起来。 奉天抱住画像恳求道:“阿母啊,我就是随口讲讲,你千万别灵验啊!” 只听身后重物倒地之声,奉天颤颤巍巍地回头,却是看到一个黑红人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奉天小心翼翼地接近,用脚将地上的人翻到正面。面容被血污覆盖,一头白发被血染红,一身青衣近似黑衣,奉天观察了一阵,才惊觉此人是谁。 “臭、臭白毛!” 苗王府花园,铁骕求衣与苍越孤鸣商议完毕,正欲前往还珠楼寻求情报帮助,却见奉天背着一个人匆匆来到。 “奉天?”苍越孤鸣奇怪地问道,“你背上的人……” “王上,救命喔!” 当看清伤者的面容,苍越孤鸣不禁愕然:“啊?快请中谷大娘!” 无我公子被带离之后,苍越孤鸣询问奉天道:“奉天,这是怎样一回事?明……无我怎会伤成这样?” “禀王上,我也不知道啊。”奉天一脸迷茫地说道,“他出现的时候,就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铁骕求衣敏锐地捕捉关键:“他是凭空出现?” 奉天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我跟阿母讲话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漩涡洞,我一转身,再回头时,他就躺在地上了。” “嗯……” “孤王知晓了。”苍越孤鸣闭了闭眼睛,“奉天,你先退下,孤王有事要与军长商议。” “是,王上。” 苍越孤鸣看向铁骕求衣,“军长,你想到什么了?” “这件事情不简单。”铁骕求衣严肃地说道,“无我公子是永夜皇的傀儡,九脉峰一决后,永夜皇跌入千丈深渊,至今下落不明。无我公子的出现,极有可能是求援。但除了求援,臣有一个更合理、也更危险的猜测。” 苍越孤鸣见他一脸凝重,意识到此事非比寻常:“军长请说。” “报信。”铁骕求衣语出惊人,“魔世出事了。” 修罗国度驻军营地,无我公子指着地图,对灭世三尊分析道:“吾军退守三十里,元邪皇却未追击,显然是在等两军会师,然后一举歼灭。对他的实力,我不怀疑,你们见过夜皇,心里也该有数。正面冲突,我们毫无胜机。” 荡神灭不满地质问道:“难道先未战就要降吗?这不是修罗国度的信条!” “我就知晓你会这样说。”无我公子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三十里路上,有一条河流,适合水之军势埋伏,消耗敌军体力;一处山地,适合吾军分路进军。先前吾让飞狐传信,让你们率领妖魔海回防,留下修罗军镇守沉沦海。如今,我要你们带领妖魔海与部分修罗军绕山一侧进发,利用妖魔海拖延元邪皇的脚步,而我带领主力军从另一侧绕后,袭击元邪皇最看重也最为薄弱的后方。” “我们的目标,不是诛杀元邪皇,而是围杀畸眼族,利用畸眼族民,胁迫元邪皇和谈!” 三尊一震,曼邪音面露犹豫道:“但是畸眼族是……” “不这样做,我们连与他讲话的资格也没。”无我公子指着标出的路线,“他的路线是抵达修罗魔殿路程最短的路线,我们不能拿帝尊的性命做赌注。” “围而不杀,修罗国度不能承受元邪皇的报复。”炽阎天看着无我公子道,“否则当初夜皇舍命周全的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元邪皇肯同意谈判吗?”荡神灭提出另一个问题,“如果他不在乎畸眼族,又当如何?” “如果他不在乎,也不会打前锋,更不会让吾军会合。”无我公子看着地形图,“若是元邪皇领军急进追击,可能被赶来的援军包夹。他是没事,但他的族人就难保证了,所以他才等我们这么久,等我们集结完毕,正面反攻!” …… 听了铁骕求衣的话,苍越孤鸣不由讶异:“军长为何这样猜测?” “第一,他的伤口隐含魔气。”铁骕求衣分析道,“第二,如果是永夜皇求援,他该出现在尚同会或者苗王宫,而不是龙虎山。第三,他的实力与我伯仲,还有空间转移的异能,能将他伤成这样,对方的实力超乎想象。” 苍越孤鸣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是永夜皇伤了他?” “理由?”铁骕求衣皱了皱眉,“除非是被人操控,那这种情况只会更糟。” “还只是猜测。”苍越孤鸣忍不住担忧起来,“想要了解真相,只有等他恢复了。” “着重眼下。”铁骕求衣沉声说道,“当前首要,是雁王与凰后。” 听闻侍长传令之后,中谷大娘与冽风涛二话不说,赶去为无我公子医治。 看清伤患的面容,两人惊讶地对视,然而性命危急,此刻顾不得细思。中谷大娘做完紧急处理后,赶忙为无我公子配置伤药,终于将他的状况稳定下来。 “想不到还能再见无我。”冽风涛看着中谷大娘道,“当初的事情,我们还没机会报恩。如果不是他,我们可能还在误会。” “我宁愿不要这种报恩机会。”中谷大娘面露担心道,“他到底遭遇了什么?是谁有本领将他伤成这样?夜皇呢,他知晓夜皇的事情吗?” “茹琳,先别着急。”冽风涛安抚中谷大娘道,“目前最重要的,是让无我醒来。这段日子,就由我们来照顾他。王上近来诸事操劳,在无我苏醒之前,尽量别去打扰王上。” “嗯,我明白。” 尚同会之中,俏如来合上手记,整理摩诃尊留下的讯息。 梵海惊鸿一共留给他两项东西,一项是心经,用意是提点他关于地门的目的——透过广大通达的智慧,创建一个无挂碍、无恐怖、无颠倒梦想的终极世界。 第二项讯息,便是他面前这本简略的传记。其中提到,千年前三十六名高僧,前往如今地门所在,另辟蹊径,别开法门。他们可能是地门的创立者,或者是第一批被引渡的人。 地门之所以延迟侵略,是因为紫金钵的丢失。虽然有了变灵器,但想要洗涤九界,仍需要极大的灵力协助。紫金钵不仅是初祖达摩的王骨,更是控制达摩金光塔的法器。联系地门的目的,紫金钵的失落,可能并非衣钵之争,而是为了阻止地门。 有了紫金钵的支持,地门便能通过六个时辰一响的钟声,重新改造整个九界所有人的记忆,建立他们心中所理想的佛国。地门建立高塔,便是为了向外扩张,引动共鸣,传递钟声。 “根据万雪夜的见闻,如今佛国之中,亦有人以自己的力量,抗衡地门的影响。这股力量,是否有办法集结而至对抗地门?” 就在俏如来沉思之际,燕驼龙与雪山银燕来到。 “俏如来啊,我已经照你的吩咐,派尚同会的人,以达摩金光塔为中心,四处寻找是否有失踪的侠客,或者,跟我们看到一样的那种怪塔。” 雪山银燕疑惑道:“大哥,为什么不直接攻入地门,破坏最近的那座塔?” “现在还不是时候。” “大哥是在等什么?” “等待更多的塔。”俏如来为雪山银燕解惑道,“要阻止地门,有两个方案。第一,是阻止大智慧。第二种方法,破坏内中影响众人的颠倒梦想完成体。我认为,这项物品,应该在光明殿内中。” 雪山银燕一震:“光明殿有大嫂守护,我们能打败她吗?” “我们不需要打败她。”俏如来淡定地回答道,“地门之中,凰儿可能是最容易对付的人。” “哈?” 俏如来回忆血戮流血,以及吸收他的血液后,血戮亮起红光的一幕:“这要多谢缺舟先生的提醒。” 无水汪洋,透过燕驼龙知悉对谈的缺舟轻声一笑。 闻言,雪山银燕气势高涨:“那还顾忌什么,直接攻入光明殿!” 俏如来摇了摇头:“就算能抵抗叔父、狼主以及独眼龙前辈,光明殿的正确位置在哪里?” “万雪夜去过。” “你能确定他记忆中的光明殿,是正确的位置?”俏如来指着雪山银燕道,“地门里面不是普通的情况,雪夜的地门地形图,虽是重要的资料,但也不能全然依靠。” 雪山银燕叹了一口气:“唉,我知道。” 燕驼龙忍不住询问道:“那俏如来啊,你到底有想清楚要怎么对付地门了吗?” “也许,有。” 俏如来没有为燕驼龙解惑,他的脑识中有缺舟的意识,不能让地门知晓具体的计划。 找了个借口支开燕驼龙后,俏如来看着雪山银燕说道:“你与剑无极,发生了争执了吗?” “大哥不是已经知道了。”雪山银燕生气地说道,“我不是一定要与他一起,才能办事。他有他的生活,我也有我在意的人,不需要绑在一起!” “你有自己的想法,大哥也不便多劝。”俏如来话锋一转,“只是希望你想一下,想你们当初,一同出生入死的日子。” 雪山银燕收敛怒气:“我知道了,需要他的帮忙,我会去还珠楼找他。提到还珠楼,狼主跟叔父也在地门之中。狼主是凤蝶的义父,无心也寻找叔父很久了,是不是该将这桩事情告知她们两人?” “无心与凤姑娘……”俏如来闭目思忖起来,“叔父与狼主失散已久,我怕她们心急误事,但又不能不告知她们。嗯~等我们回来,作好准备,再告知她们吧。” “等我们回来?”雪山银燕面露不解,“我们要去哪里?” “对抗地门非是简单,需要谋定而后动,而今……该动了。” 悬崖边,缺舟望着漫漫云海,转身缓步走向石桌,拿出一罐茶叶放下:“俏如来,希望你的第一动,是深思熟虑的举动,而非轻举妄动。” 一阵微风吹拂,缺舟如有感应,转身看向来人,目光落在她所提食盒之上。 明渊凰扫了一眼茶罐,视线转向一旁的火炉,以及正在煮水的铫子:“先生是要沏茶吗?” “我在等人为我泡茶。”缺舟礼貌地询问道,“请问姑娘是那个人吗?” “明知故问。”明渊凰了然地走向石桌,将食盒放在桌上,取出一盘金透润滑的甜品和两双筷子。 缺舟看着甜品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 “桂花蜜糕。”明渊凰想起七巧欢喜的模样,“味道应当不差。” 缺舟看了看茶叶罐:“桂花……” “不是桂花,是桂花蜜。”明渊凰打开茶叶罐嗅了嗅,“放心,不会掩盖茶香。” 缺舟意外地看着明渊凰:“想不到你有这种才能。” “不过是提供一点灵感,再让银娥阿姨带我做一遍。” 缺舟看着她抖出少许茶叶:“投茶这么少,你不喜欢浓茶?” “替你省点茶叶。”明渊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反正都是无味。)” 明渊凰走过去熄灭炉火,触碰铫子感受着温度,随即提着铫子来到桌旁,悬铫将水注入茶壶之中。过了一阵,明渊凰倒满一杯茶,摇头嗅了嗅茶香,将茶倒在紫藤树下。 “为什么倒了?” “这是第一泡。”明渊凰连倒三杯水洗茶,贴壁注完水后盖上茶壶,“头道水,二道茶。” 缺舟不解地看着她泡茶:“这只是普通的苦茶。” “这是我第一次泡茶给人喝。”明渊凰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当然要泡得有仪式感。” 明渊凰为缺舟斟了七分满,将茶杯推到他的面前,看着他嗅着茶香品茶汤:“如何?” 缺舟闭上眼睛回味,倏尔睁开双眼说道:“阳春白雪。” “哈。” 第一百八十章 借花献佛 援军到来 缺舟慢慢地放下茶杯,看着原本清晰的倒影,逐渐被泛起的涟漪模糊:“我小看你了,你的茶艺很好。” “借花献佛。”明渊凰勾起一抹微笑,“这是你的法,一切取决于你。” “什么时候发现的?”见明渊凰凝视他不语,缺舟只得无奈地解释,“不用戒备,你来之前,我就已经停止意识交流。” “屋内的墙,该粉刷了。我不是笨蛋,就算失忆,我还是我。”明渊凰夹起一块桂花蜜糕,“别忘了,我也是大智慧,你们的本事,就是我的本事。保住一段梦境,瞒过意识感应,对我轻而易举。” 缺舟等待了一阵,看着她吃完蜜糕:“那你为何还要到来?” “因为我要为你泡茶。”明渊凰指了指茶壶,“一种人,一种茶,一种法。” “为何还要留在地门?” “因为我相信自己,只要我不愿意,无人可以勉强我。我会加入地门,一定是因为,地门之中有我要的答案。” 明渊凰的金眸晦暗深沉,让缺舟不禁忆起初次见面时,那一双仿若血海的眼睛。 “你……太危险了。” “对谁?”明渊凰扬起下巴,让光线照入金眸,驱散眼底的阴霾。 缺舟凝视着她的眼睛:“对俏如来。”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明渊凰心头莫名一颤,面上却是不显山露水:“但对你们不是,不论是对缺舟,还是,大智慧。” “以前我是这样认为。”缺舟举起茶杯喝了一口,品味着苦尽甘来的滋味,“这杯茶之后,我不能保证。” “你需要一点意境去体会。”明渊凰似笑非笑地说道,“别将自己当成众生父母,我们也不过是众生之一。” “哈。”缺舟对上明渊凰的双眼,“我会期待。” 明渊凰故作困惑地询问道:“期待什么?” “期待你,期待答案,期待我们下一次见面。” “踏出无水汪洋,我会忘却这段记忆。”明渊凰露出愉悦的微笑,“我选择了地门,地门要给我一个答案;你们选择了我,我也会给你们一个答案。” “道,不证不明;悟,容易执迷。”明渊凰从石凳上站起身,“执着渡人,能渡何人?不能渡己,何以渡人!” 缺舟目送明渊凰信步离开,口中的滋味随着思能恢复,变成了这杯茶应有的苦涩。 “也许,你真能成为我们的答案。” 缺舟拿起她留下的筷子,夹起一块蜜糕放入口中,让甜味逐渐将苦涩超越,营造出苦尽甘来的感觉。 苗王宫,中谷大娘送走前来探视的叉猡,转身检查起无我公子的情况,惊讶地发现他的真气流速惊人,伤势的恢复速度也异于常人。 她这一碗伤药灌下去,好像激发了他的自愈能力,或者说,他的体质将药力发挥数倍不止。 中古大娘的目光闪烁不定,犹豫着拔下头上的金簪,刺破无我公子的手指,取下一滴血放在鼻下分辨。 “茹琳,”冽风涛打水回来,看见方才一幕,放下水盆疑惑道,“你在做什么?” 血液顺着金簪滴落,中谷大娘插回发簪,看着无我公子说道:“果真……我还以为是错觉。” “怎样了?” “夜皇为我医脸所用的血,便带有这种香甜的气息。”中谷大娘神情复杂地说道,“想不到,竟然是他的血液……血医,血神酒,我早该想到的,他是夜皇的化身。” “这件事情,我、叉猡、奉天还有王上,早已知情。”冽风涛将内乱终战的事说出,“……我以为你已知晓,所以没特意告诉你。” “是这样。” “茹琳,你方才说,血医,血神酒。”冽风涛不禁面露疑惑,“血医我知道,血神酒又是什么?” 中谷大娘将血神酒失窃的事情说出:“……阎王鬼途卷土重来,这件事情,药神也通知了我。虽然我们已经退隐,但我是幽冥君之女,终究避不开这件事情。他们没办法针对夜皇,如果知晓夜皇与无我的关系,一定选择改换目标。” “阎王鬼途是什么组织?” 中谷大娘将万济医会与阎王鬼途的恩怨说出:“……当初为我所杀的徒儿识龙影,便是新任十部众之一的神华,他来到我身边忍辱负重,盗取了药神赠予父亲的华佗方巾,准备破解他的药理对付他。” 冽风涛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呃……”无我公子渐渐苏醒,侧目看向冽风涛二人,“冽风涛,中谷大娘,这里是……” “你醒了。”冽风涛与中谷大娘上前,“这里是苗王宫,你昏迷一天了。” “一天……”无我公子思索了片刻,“夜皇呢?我要去找夜皇。” 中谷大娘与冽风涛对视一眼,不知道是否该告知他这个噩耗。 无我公子见他们如此反应,心中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出事了,是吗?” “唉……”中谷大娘将九脉峰对决的事情告知,“……你有办法找到她吗?” “没,自从她让我回到魔世,我们的感应便已切断。”无我公子若有所思,“九脉峰……你们知晓网中人的下落吗?” “他被丢入赤日山的火山口之中。” “可惜了。”无我公子感叹了一声,看着冽风涛夫妇说道,“冽风涛,茹琳,看到你们在一起,我真是为你们感到高兴。吾离开甚久,你们能否将魔世撤退之后,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一遍?” 冽风涛与中谷大娘颔首:“当然可以。” 了解了现今局势,无我公子谢过两人,独自寻至后花园,试图在此巧遇苗王。他需要力量找到夜皇,至于什么阎王鬼途,他根本不在意。 “(戮世摩罗……)”无我公子负手望天,“(别轻易死了。)” 擒拿畸眼族,逼迫元邪皇和谈,这个计划,是他与戮世摩罗商议的结果。 夜皇以命设局,奈何应龙师谨小慎微,在明知修罗国度“大败”的情况下,也不敢出兵沉沦海。幽闇联盟虽然欠下人情,但不可能帮助他们攻打,甚至会阻拦他们的侵略,修罗国度只能按兵不动。 永夜皇身亡,魔世再度恢复三足鼎立,然而无我公子与戮世摩罗心知肚明,沉沦海之约已被拆毁,打破僵局只要等待一个契机,元邪皇复生便是这个契机。 如果修罗国度不战而降,凶岳疆朝也会迅速归降,借机向幽闇联盟施压,促成魔世再次一统。这样一来,相当于继续魔世僵局,不是他们期待的局面。 这是一场豪赌,赌上永夜皇保全的实力,换元邪皇重创凶岳疆朝。但是这个计划,需要一个牺牲者,一个能承担元邪之怒的人。戮世摩罗本想亲自出马,但是被无我公子劝下了。 “元邪皇知晓你与三尊,但不知道我的存在。”无我公子冷静地说道,“他的最终目标是人世,无论如何,能够打开通道的我,都不能留在修罗国度。” “想去报信就直说。”戮世摩罗指着无我公子道,“我又不会像策君一样笑你。” “哼,等我回到人世,他就准备哭吧。”无我公子眯起眼睛,“想要维持魔世和平,那就自己走魍魉栈道。” 戮世摩罗摩挲着下巴:“说到魍魉栈道,帝女精国的那一位,还没放弃呢。” “你是指,每次她带史艳文来访,都要探听消息的事情?”无我公子面无表情地说道,“还是说,公子做媒乐此不疲,执着为你们牵线的事情?” “啊,我现在希望公子倒霉死在魍魉栈道了。” “元邪皇兵力不多,三千水之军势,五万精锐足矣。”无我公子闭目回忆地形图,“三尊领兵两万,加上妖魔海,吾领兵三万,兵分两队进行包围。只用将中军与前锋分割,再由我封住元邪皇退路,便能让大军围困人质。” “其余十万大军,留给你御驾亲征。”无我公子睁开眼睛,“戮世摩罗,修罗帝王,别轻易死了。” “魔之左手,行刑官。”戮世摩罗收起轻佻之色,“本帝尊命令你,活着回来。” “无我公子,领令。” …… 想起那片遮天邪光,无我公子自嘲一笑:“无视一切的武力啊。你不是败给止戈流,而是败给一个情字。” “请问……” 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无我公子应声回头,看到一个锦衣少年:“你是……” 北冥觞犹豫了片刻,根据他多年的经验,面前之人应当是女性,但是无论是样貌还是声音,他都无从分别此人的性别。 北冥觞彬彬有礼地问道:“在下北冥觞,不知阁下名号?” 无我公子看着北冥觞,心中已经猜到此人身份:“无我公子。” “原来是公子。”北冥觞暗自有些失望,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公子可见过叉猡将军?” 无我公子对上北冥觞的双眼:“你是苗王的贵客,她没代为招待吗?” “(这个人……)”北冥觞背后一冷,下意识戒备起来,“叉猡将军有款待在下,只是最近实在忙碌,在下不便打扰。” “一个时辰前,她来找过我。” 北冥觞沉思起来:“一个时辰前……多谢公子告知。” “苗王也不在吗?” “在下并没看见苗王。”北冥觞向无我公子施礼道,“在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看来只能去外边找了。”无我公子看着他离开,“听茹琳与冽风涛说,苍狼将铁骕求衣放逐中原,嗯……” 万里边城附近一处围地,风逍遥与铁骕求衣以寡敌众,清理所有混入铁军卫的墨者。 “我突然想感谢曼邪音了。”风逍遥背对铁骕求衣,喘着粗气故作轻松道,“哈……幸好三营、四营排的靠前,我们今天才能这么轻松。” 铁骕求衣举着礊龙刃戒备:“感谢永夜皇也是同样。” “那也要我们找得到她。”风逍遥挥刀杀死冲上的敌人,“老大仔,援兵什么时候来啊?” “我让你失望过吗?” 风逍遥指了指身后:“我是烦恼你身上那个洞。” 铁骕求衣低头看去,腹部的伤口血流不止,这是中途押送之时,远君辞留下的一刀。 远君辞不屑地嘲讽道:“你们以为能守到援军来临?” “让事实讲话吧!哈啊——”铁骕求衣挥刀震地,掀飞围上来的苗兵,“副军长跟上!腾龙诀,炎龙焚天!” 焰火如腾龙,刀式如焚风,绝式过处遍地尸骸,铁骕求衣反守为攻,直冲远君辞与孟偏王,擒贼擒王。 “他来了!喝——”孟偏王直拳轰出,击在礊龙刃之上,随即被铁骕求衣震退。 远君辞歪头避开礊龙刃,一掌袭向铁骕求衣,却被军长擒住手臂,催力一掌打飞出去。 小兵冲杀而来,铁骕求衣刀啸生风,所过之处无人能挡。眼见铁骕求衣冲来,孟偏王攒拳出招,拳劲掀起数块巨石。 铁骕求衣中石后退,被身后的风逍遥扶住,身上的伤口崩裂流血。 “好机会!”孟偏王一招得手,碎龙拳乘胜追击,“碎龙拳,破!” 风逍遥迎击孟偏王,被拳劲逼退的同时,旋身击杀围上的小兵:“拳劲不弱。” “铁骕求衣,任凭你们再如何强悍,总有力尽之刻,死来吧!”孟偏王挥拳直取铁骕求衣,然而铁骕求衣闪转腾挪,竟是让他招招落空,“碎龙拳,灭!” “喝——” 铁骕求衣一声怒啸,一拳撞上孟偏王之拳,只听一声凄厉惨叫,孟偏王捂着瘫软的手臂后退。 “旋龙震天击!”铁骕求衣控住孟偏王,一顿拳腿猛击之后,提着孟偏王的衣领后倒,一击背摔震碎孟偏王天灵。 “兵法,虚虚实实!”铁骕求衣举刀扫视众人,“现在还有谁?(老五,你还不现身吗?)” 在洞悉凰后与雁王的意图之后,铁骕求衣避开铁军卫的眼线,通过还珠楼找到了内奸往来之地——华凤谷。 于是,他与苍越孤鸣将计就计,苗王率军围杀潜伏墨者,叉猡率军援救铁骕求衣,协助清理引出的叛军。 然而他们没想到,混入铁军卫的墨者一共四营,三、四两营的破绽是雁王故意留下。七、九两营的墨者虽然不多,却已足够煽动哗变。 高崖之下,风逍遥与铁骕求衣固守围地,等待叉猡率领援军带来,殊不知远处援军正在自相残杀。 高崖之上,一道曼妙的身影摇曳而来:“老二,等得心焦了吗?我……来了。” 凰后撕开绑腿取出部件,组装拆分两半的裂羽铳,顷刻运化一颗断云石填入,抬腿架在崖边石壁之上,瞄准方位,扣动扳机,连开数枪。 射出的结晶变化轨迹,在山下两人对敌之时,猝不及防地狙杀而来。 “小心!”铁骕求衣举起礊龙刃,以刀面挡住飞临的断云石,脚步被雄力逼得后退,“呃,断云石!” 突然,身后三颗子弹到来,在铁骕求衣受制之时,接连穿入他的身体。风逍遥惊呼一声,上前接住铁骕求衣,不防背后无声步接近。 东门朝日拔剑刺来,风逍遥反应迅速,横刀架住致命一击。两人接连过招,为护铁骕求衣,风逍遥备受牵制,正中东门朝日一剑。 “没中……要害!”风逍遥拔出捕风刀,将东门朝日一脚踹开,“喝——老大仔!呃……” 铁骕求衣反身挡下剑气,挥出刀气逼退沐摇光,低头看着身上的伤势:“断云石,无声步,沐摇光,这杀局还有时间……呃,噗——” “你们没时间了。”沐摇光指着铁骕求衣说道,“墨家的叛徒,必须铲除!” 风逍遥看着铁骕求衣道:“援军,援军真的会来吗?” “不会有援军了。”远君辞从墨者后方走出,“你们的一切举动,都在凰后的掌握中。军心大乱的铁军卫,现在只怕已经自相残杀殆尽。” “哈?”风逍遥不敢置信地说道,“你讲什么!” “让你们指望援军,你们才会固守在此。现在,不需要了。”远君辞举掌作势,待命的墨者纷纷围上,“所有在苗疆的墨者,都集结在此,杀你这个叛徒!” “老大仔,他讲的是真的吗?” “援军……会来!”铁骕求衣坚定地举起礊龙刃,“君不疑臣,臣不疑君,我相信,王上!” “老大仔……”风逍遥的手血流如注,旋刀换至另一手握紧,“援军找不到我们,我们就去找他们!” “嗯?”铁骕求衣转身与风逍遥对视,“没错,援军找不到我们,我们就去找他们!” “杀——” 就在两人誓死突围之际,一道温润的声音传入战场:“不用找了,我已经到了。” 众人一震,齐齐向着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道斯文身影到来。 “明知我只认识龙虎山,还藏到这种地方来,害我沿着万里边城找了半天。” “哈。”铁骕求衣忍不住欣慰道,“辛苦你了。” “啊?你是谁啊?”风逍遥莫名地看着他,“只有一个人,这不等于……” “一个人,够了。”铁骕求衣握紧礊龙刃,“援军……来了!” “在下行刑官,无我公子。”无我公子向众人行礼道,“初次见面,烦请诸位上路。” 第一百八十一章 魔之左手 挑衅雁王 一句上路引众怒,在场墨者顿时忘记了叛徒,将兵器对准了无我公子。 “哇,甘有这么嘲讽?”风逍遥惊奇地感叹道,“看不出来,生得这么斯文,讲话这么呛!” “请上路。”无我公子屈身施礼,弯腰刹那,背后升起滔天血海,扑向面露惊恐的众人。 “幻……幻术?”远君辞等人一脸惊惶,检查着毫发无伤的身体,“假鬼假怪,给我杀!” “嘘!”无我公子指着一个人,“注意看!” 砰—— 无我公子指了一圈,指尖所及之处,爆炸声连环作响,绽放一朵朵杀戮之花,吓得众墨者连连后退,生怕下一个被指的就是自己。 “哈?”风逍遥紧张地摸索着身体,“老大仔……” “没事。”铁骕求衣一脸淡定,拄刀戒备着狙击,“(幻术恫吓,无痕剑气……如此手段,好一个行刑官。)” “退……退什么!”远君辞指挥着墨者冲上,“给我杀!” “还傻站着做什么,等我隔空取人吗?”无我公子连续瞬移,站定抖落指尖的鲜血,侧目一瞥,一众墨者尸首分离,血气冲天。 铁骕求衣拔刀提醒道:“山头有人狙击,小心远方的偷袭。” “青衣白发……”凰后立即认出了无我公子,“分身傀儡。” 无我公子剑指亮起金芒,身形化作残影收割性命,眨眼已清出一条通路,冲入墨者的包围圈之中。 “无极剑法!”风逍遥瞬间燃起了斗志,手中捕风挥得更利更快,“老大仔,我知道她是谁了!” “先突围!”铁骕求衣身中一击,踉跄着向后退去,血液不住地滴落,“呃啊……” 沐摇光觑准时机,挥剑袭向铁骕求衣:“流金岁月!” “腾龙诀,飞龙破空!”铁骕求衣高举礊龙刃,刀气破空如旋风扫荡,逼退冲上前的沐摇光,斩杀阻挡生路的墨者。 “呃……”一招牵动伤势,铁骕求衣伤势发作,双膝霎时一软,几乎就要跪地。 “老大仔!”风逍遥上前背起铁骕求衣,“走!” “其实……我很喜欢对手背对我,这个距离,刚好。”远君辞取出一把漆黑长弓,拉弓搭箭,瞄准背起铁骕求衣的风逍遥,“你们都不知,我毕生专攻的绝学是什么。一同上路吧,追风箭!” “是吗?”无我公子瞥了一眼远君辞,抬手撕裂空间串联传送门,“我也很喜欢。” 远君辞蓄力射出一箭,穿入乍现的漩涡洞,与此同时,胸口猛地传来剧痛:“啊!” 沐摇光惊愕地向后退去:“妖……妖术!” 无我公子将追风箭传走:“接箭这种事,只有夜皇会做,身为王辟邪,我有更好的方法。” 闻言,风逍遥与铁骕求衣不禁回头,看到远君辞死不瞑目的尸体,以及掉在尸体旁的漆黑长弓。 忽然,震天杀声自远方传来,铁军卫大军举旗赶到:“冲啊!保护军长!” “没让我……失望。”铁骕求衣心神一松,双眼缓缓合拢,意识渐渐模糊,握紧的礊龙刃坠地,伤疲之躯再难支持。 “啊,老大仔……”风逍遥大声鼓舞铁骕求衣,“你撑住,你撑住啊!” “怎会?”沐摇光对着墨者下令道,“赶紧杀掉这两人!” 沐摇光后退瞬间,一颗戏珠飞入战场,击飞冲上的墨者。北冥觞翻身一踢,戏珠飞旋,在巨石之间弹返,击退小兵与东门朝日。 “听琵琶,随波逐浪风流计。赏绝艺,骇浪惊波入酒茶。”北冥觞接住戏珠,与无我公子对视,“想不到公子的脚程如此之快。” “已经算慢了。”无我公子瞬移拦住沐摇光,双指并拢挡开挥来的剑,另一手狠厉穿透他的胸膛,“回去告诉你的主人,修罗国度魔之左手,期待与他们一会。” 北冥觞一脸骇然地看着他:“修罗国度?” 无我公子捻动心脏,听着沐摇光的惨叫,拔出染血的利爪:“你们可以走了。” 东门朝日一惊,毫不犹豫地选择撤退:“退!” “你是魔世的人!”北冥觞的目光充满敌意,他可没忘记鳞魔的仇怨,“魔世已经败退,此番再现有何目的?” “太子娃儿,”无我公子取出一块手帕,擦拭着沾满鲜血的手,“这不是你能处理的事情,真想了解,叫鳞王或师相来跟我谈。” “你……”北冥觞愤懑地想要反驳,却见面前之人抬眸凝视,诡异的竖瞳一闪即逝,暴戾与凶残深入人心,吓得这位鳞族太子不禁后退。 “未经雕琢,璞玉也只是璞玉,太年轻了。”无我公子移开视线,将染血的手帕崩毁,上前观视风逍遥与铁骕求衣的伤势。 北冥觞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不待开口,叉猡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铁骕求衣!”叉猡率军急急赶到,看着意外出现的两人,“啊?你们怎会在这?” “许久不见了,叉猡。”无我公子慢慢转起身,看向远处奔来的两人,“我们特来为你探路。” “二师叔!”俏如来陡然停下脚步,震惊地看着无我公子,“哈?” “老贼头!他们昏过去了!”雪山银燕上前观视,回头对着叉猡说道,“快,快找人救他们!” 叉猡连忙吩咐苗兵道:“来人,快将军长、副军长送去医治。” “嗯?”俏如来与北冥觞对视一眼,目光转移回无我公子身上,“(他不是凰儿……)” 高崖之上,凰后呼出一口气,放下裂羽铳说道:“永夜皇,俏如来,雪山银燕,还有不知名的……新面孔。” 就在凰后重新瞄准之际,初升日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错失了狙击的良机。 “慢了一步,罢了。” 苍越孤鸣匆匆赶回,却是见到一地尸体,也不见叉猡的踪影。正当苗王心焦之时,叉猡率领苗军回归。 “参见王上。”叉猡羞愧地低下头,“属下无能,让所率部队损失惨重。” 苍越孤鸣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你平安就好。啊,军长,军长人呢?” “军长身受重伤,已经派人送回,但是……” 苍越孤鸣一震,注意到俏如来等人:“是你们。” 苍越孤鸣与俏如来目光相对,周围的气氛顿时变得僵硬,就连雪山银燕也感觉到异状,下意识上前一步护住俏如来。 “咳咳咳……” 无我公子突然咳嗽起来,转移了苍越孤鸣的注意:“你没事吧?你的伤势还未痊愈,为何不多休息几日?” 感觉俏如来关切的视线,无我公子瞬间后背发寒:“抱歉,只是有些不适。” 苍越孤鸣看了一眼俏如来:“孤王明白了,先回去再说。” 回到苗王宫,苍越孤鸣走至王座坐下,温和地关心无我公子道:“感觉怎样,还有哪里不适?” “在下感觉很好。”无我公子俯身行礼道,“多谢王的关怀。” “那就好。”苍越孤鸣没有点破,看着俏如来四人道,“这次多亏四位相助。太子阁下,为何你会前往帮助军长?” “好奇。” “好奇?” 北冥觞看了一眼无我公子:“昨日,将军与王忽然消失,王宫大部分守卫也离开,整个偌大的王宫,只剩下几名守卫。我想,这应该是发生了很有趣的事情。” 苍越孤鸣微微蹙眉:“这整件事,并不有趣。” “当然,是本太子失言了。” 苍越孤鸣问完北冥觞之后,转头向俏如来兄弟道谢。俏如来与苗王一番客套,说明了此行来到苗疆的用意——求援。 为了争取苗疆最大的援手,俏如来将狼主的下落说出,引得苍越孤鸣激动不已:“他人在哪里?这段日子为何都没他的消息?是出事了吗?还是……王叔人在哪里?孤王要即刻去见他!” “王上,先冷静。”俏如来无奈地说出实情,“王上现在不能见他,就算他见到王上,他也认不得王上了。” “什么?!” 北冥觞灵敏地抓住关键:“你这句话的意思,是那位狼主现在是失忆了吗?” “是,但那是……”俏如来闭上眼睛说道,“人为的失忆。” “人为的失忆……” “狼主失踪,是被佛国地门所救。而现今的地门,正在进行一项计划,而这个计划的影响,将遍及九界。”俏如来看了一眼无我公子,转身向苍越孤鸣低头行礼,“所以俏如来非常希望苗王能伸出援手,同时也对苗王提出数点不情之请。” “俏如来你快请说。” “叔父藏镜人也身陷地门之中,如果他也被救出……”俏如来看着神情乍变的苗王,“俏如来希望苗王,能可放下仇怨。” 苍越孤鸣隐忍愤怒的情绪:“俏如来,你先谈私事,再谈公事,是为什么?” “俏如来并非别有居心,而是局面复杂,俏如来必须了解苗王的真心,方能拟定战略。”俏如来极力劝说道,“俏如来明白苗王与叔父深仇,但也想尽力保住叔父,让他为这场佛劫,尽一点心力。” “嗯……” 正当俏如来与雪山银燕请辞之时,沉默已久的无我公子叫住俏如来:“俏如来,夜皇人在哪里?” “她……”俏如来避开无我公子的视线,“也身陷地门之中。” “什么?明姑娘也在地门!”苍越孤鸣激动地质问道,“俏如来,这是怎样一回事?” “这桩事是俏如来的责任。”俏如来一脸坚定地说道,“俏如来会负责将她唤回。” “嗯?你还记得当初的谈话吗?”苍越孤鸣看着俏如来说道,“那时,孤王以为你是她的幸福,所以孤王甘愿放手。如果你的爱就是伤害她,那孤王有权利夺回王后!” 雪山银燕忍不住惊呼道:“苗王!” 俏如来脸上的沉着不改:“俏如来希望,私事不会影响到公事。” 苍越孤鸣与俏如来对视:“这样,更能让你了解到孤王的真心。” 北冥觞看了看俏如来,又看了看苍越孤鸣,心中感到万分好奇:“(原来这件事情是真的,他们两人真正是情敌……传闻中的永夜皇,美艳绝伦,智勇双全。能让苗王与俏如来倾心,她究竟是怎样的佳人,真是令本太子好奇啊。)” 听着两人达成了共识,无我公子沉默了片刻:“不用劳烦了,她会回到魔世,与网中人一起。” “魔世……” “网中人……” “什么?”雪山银燕面露不善,“你是谁?凭什么这样说?” 苗王、俏如来与雪山银燕的目光投来,北冥觞感觉汗都要流下来,不由得后退远离无我公子。 无我公子向众人鞠躬行礼:“在下魔之左手,行刑官无我公子。两年多前,我有一个名字……” 无我公子蓦然变换声音,冰冷地看着雪山银燕道:“明月长泠,月泠公子。” 雪山银燕大为震撼:“这怎有可能?” “这几天,多谢王上收留。”无我公子向苍越孤鸣行礼道,“我的伤势已经痊愈,不便继续打扰。” “不能作客一段时间?”苍越孤鸣感伤地垂眸,“不久之后,便是中秋。” “事关紧要,在下必须尽快寻回夜皇。”无我公子看着苍越孤鸣说道,“如果赶不及,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俏如来等人一震,苍越孤鸣想起铁骕求衣的话,立刻询问无我公子道:“魔世当真出事了?” 无我公子闭上眼睛说道:“是,只有她能救戮世摩罗。或者,戮世摩罗能可自救。” “二哥!”雪山银燕紧张地问道,“二哥怎样了?” “银燕,先冷静。”俏如来看着无我公子道,“当初魔世撤退,可谓是保存了完整的实力。戮世摩罗握有鬼玺,有你辅佐,有魔之甲傍身,为何还会有性命危险?” “我没说有性命危险,我只说她能救戮世摩罗。”无我公子转身偏头后视,“俏如来,占据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该做好最终失去的准备。无论是执念还是血戮,都一样。” “王上,保重。”无我公子正过脸,快步走出了王宫大殿,没有在意身后几人的反应。 地门边界,白发青衣的身影悄然来到,望着远方矗立的达摩金光塔:“一年不见,人事全非。地门……” 尚贤宫内,鞋跟敲击地砖的声音由远及近,婀娜多姿的身影缓步走向中央。 坐在木椅上的男人说道:“你慢了一刻。” “铁军卫已不成威胁,此战重创苗疆战力。”说完,凰后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下。 雁王看着凰后说道:“新的兵器,称手吗?” 凰后忍不住赞叹道:“竟然能将断云石的特性,发挥到这种威力,那个人,当真名门之后。” “他不会想听你讲出这句话。” 凰后似在含沙射影:“痛恨自己的出身与传承,真是多余的情感。” “如果,你想用感情来刺探我,太肤浅了,我会对你很失望。” “远君辞死了,沐摇光也死了。”凰后一脸趣味地抹过红唇,“一张生面孔,一个……不陌生的人。” 一轻一沉的脚步接近,负伤的东门朝日回返,向雁王与凰后低头行礼:“参见雁王、凰后。” 凰后看着东门朝日的伤口:“你受伤了,下去休息吧。” “禀师者,那名救援者有话传达。”得到凰后的示意,东门朝日复述道,“修罗国度魔之左手,期待与你们一会。” “嗯?”凰后收起脸上的兴趣,不由追问东门朝日道,“他有说,他叫什么名字?” “行刑官,无我公子。” 东门朝日退下之后,雁王看着凰后说道:“看来你猜错了,他不是你所想的那个人。” “哈,更有趣味了,不是吗?”凰后勾起娇艳的唇角,“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或者,是对墨家的挑衅。”雁王侧目看向凰后,“猜一下,他要多久找到尚贤宫?” “我想,老二很乐意为他指路。”凰后抬起纤细的食指说道,“还有……俏如来。” “嗯……”雁王闭上眼睛,“苗疆多出一张生面孔,潜伏的墨者没回报吗?” “关于他的出现,我心中有数。”凰后的气场突然爆发,“他……不能活着!” “嗯?”雁王微微侧目,“现在我知晓,看似愚蠢的挑衅,其背后的用意了。” 凰后一震,顿时反应过来:“报信!” “一个魔世之人,向谁报信?”雁王指着凰后说道,“你吗?” “永夜皇。” “这个讯息,足以震慑墨家,但作为筹码,他不会透露给任何人。”雁王看向尚贤宫的密道,“这是一个警告,在我们注意到他之前,先让我们知难而退。行刑官,远君辞与沐摇光,一定死得很惨吧?” “一个死在自己的绝学之下,”凰后闭上眼睛回忆道,“一个被活生生捻碎了心脏。不论如何理解,都是杀人,诛心。” “哈,很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对手了。”雁王毫不遮掩面上的兴味,“我会期待与他见面,无我之人,新的……怪物。” “他的警告?” “那是给你们的警告,”雁王露出了一丝微笑,“却是……给我的挑衅。” 第一百八十二章 探询地门 苗疆军师 无我公子脚踏地门边界,望着远处灵气逼人的宝塔,并没有急于闯入佛国寻人。 “(附近正在修建第二座宝塔,两座塔的距离约为五十里,内层塔距离通道三百里。)”无我公子观察了片刻,向着广泽宝塔走去,“(地门的影响力正在扩张,同时修建宝塔向外延伸,这不是巧合。)” 身后急促的脚步声逼近,陌生的声音自背后传来:“这位侠客,盟主有令,不准任何人靠近宝塔周围百里。请你……” “那是你的盟主,不是我的。”无我公子头也不回,眨眼走至十丈之外,尚同会侠士不及劝阻,人已经离开视线范围。 “人为的失忆……”无我公子来到广泽宝塔附近,遭到两名八关武佐拦路,“地门之人?” “八关武佐,堂朱——” “方紫——” “不用报名,我没兴趣。”无我公子闪身穿过二人,负手望着这座广泽宝塔,“你们在守护这座宝塔?” “进犯恶徒!” “离开地门!” 堂朱与方紫举掌冲向无我公子,却是再次失去他的踪影。一转身,无我公子不知何时来到身后,周身迸发出一圈刺目金芒,将两名八关武佐震飞数丈远。 无我公子闭上眼睛说道:“让我见到永夜皇,否则,杀人毁塔。” 光明殿与无水汪洋之中,大智慧与缺舟同时睁眼,发现了来人非比寻常之处。 缺舟放下正在吹奏之笛:“真是奇特。” “看来,必须亲身一会了。”大智慧瞬间来到百里之外,“初次见面,我是大智慧,地门的导师,众生的父母,乱世的引航。” “何言父母,吾等只是众生之一;引航何来,乱世亦有悟者自渡。”另一道声音自背后响起,“初次见面,在下缺舟一帆渡。” “众生多执迷,苦海枉沉沦。”大智慧看着缺舟说道,“若得一舟渡,乱世现光明。” “是因沉沦苦海而求渡,非为求渡入苦海。”缺舟指着无我公子,“你看他,像求渡之人吗?” “正因世人痴愚,才需一帆引航。” “他至今也未睁眼看你。”缺舟凝视着无我公子的后脑,“你看他,像可渡之人吗?” 大智慧转头看向无我公子:“众生皆是未来佛,他因缘来到地门,便有被渡化的缘分。” “或者说,你不能让他睁眼。”缺舟看着大智慧说道,“他不睁眼,便无法看见光明。” “也许他的心中仍有光明存在。” “也许他的心中不存一点光明。” “你无法证实。”大智慧看着仿若入定的无我公子,“你甚至不能请他用茶。” 缺舟无奈地看着无我公子:“如果他愿意移驾无水汪洋,缺舟很乐意为他沏上一壶茶。” “但我,只用让他睁开双眼。”大智慧看着无我公子的眼睛,“让他追随眼界所及的光明。” “不用请我喝茶,在下无心喝茶。”无我公子继续闭目不视,“也不用让我睁眼,我本来就没闭眼。” 缺舟与大智慧露出一丝惊讶:“嗯?” “说到底,我不过是在等人。”无我公子神色冷淡地说道,“你们从来不在我眼界之内,睁眼闭眼,又有什么分别。” “她不会来了。”缺舟看了一眼大智慧,“地门之中没你要找的人。” “她会来。”大智慧看着无我公子说道,“只要你,如她一般选择。” 无我公子微微侧头:“她的选择?” 当—— 地门的钟声连续作响,自达摩金光塔传出。广泽宝塔引动共鸣,将声波传出五十里。 这种波动非肉眼能见,却被感知清晰地投射于黑雾世界。空中密布的声波传来,穿透无我公子的身体,波长没有发生丝毫改变。就像对他的思能毫无作用,也没被他的思能作用一样。 “你……”大智慧疑惑地看着无我公子,“不是妖族。” “你们以为我封闭了脑识,或者用异能阻断了思能?”无我公子听着钟响无动于衷,“事实上,我什么都没做,最多提防你们的别法,消灭不受控制的异端。” 缺舟沉默了片刻,说道:“只要你对苍生无害,我们不会选择极端。” “众生平等,不论是何种族,最终都会得渡。”大智慧邀请无我公子道,“加入地门,你会得到救赎,也会见到你想见的人。” “我非众生,不需涅盘彼岸;我本无心,不知苦海劫磨。”无我公子不为所动,“我不求渡,也无可渡。” “你有执着,”大智慧刻意提醒他的来意,“尚未解脱。” “我有执着,是我之执着,非因我执着。执着在我不在我,我本无我,皆因我而有我,也因我而无我。” 缺舟与大智慧微微一愣:“你是……” “初次见面,在下无我公子。”无我公子蓦然睁开金眸,转身对着缺舟俯身施礼,“期待再会,大智慧。” 说完,无我公子化作金沙消散,钻入断裂的空间消失不见。 无我公子回到来时的位置,那名尚同会侠士已经离开,原地只留下一条警戒线,防止百姓与侠客误入地门。 “可惜,我还想请他带路。”无我公子摇了摇头,“罢了,总能找到指路人。” 尚同会大殿,锦烟霞正在为万雪夜分辨情感,忽然听到一道儒雅的声音传入。 “非神非佛,非妖非魔。无情无念,无心无我。” 无我公子踏入尚同会,无感的眼神扫过二人,最终落在锦烟霞脸上:“我记得你,蛟龙,白练飞踪锦烟霞。” “是……”锦烟霞的身体微微颤抖,被虐杀的绝望充斥内心,深层的恐惧被记忆唤醒,“你……” 那是第一次接近死亡,也是第一次感受绝望。如今再会,锦烟霞的恐惧更甚当初,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带着怨恨死去,没见到一步禅空就死去。 锦烟霞头冒冷汗,忍不住大口喘气:“哈……” “锦烟霞?”万雪夜看了一眼无我公子,疑惑地搭住锦烟霞的肩,“你没事吧?” 锦烟霞猛然摆脱幻境,防备地看着无我公子:“你不是永夜皇,你是谁?” “我跟你介绍过自己。”无我公子不解地歪头,“你竟然没记住,真是令人悲伤。” “无我公子!” “啊,我又不悲伤了。”无我公子看向万雪夜,“万朔夜,俏如来呢?” “嗯?”万雪夜的眼神变得警惕,“他不在尚同会,还有,我是万雪夜。” “我记住了。”无我公子转身离开尚同会,“劳烦你们转告俏如来,请他归还血戮,那不是他的东西。” “危险的人。”万雪夜关心锦烟霞道,“锦烟霞,你无恙否?” “我没事。”锦烟霞自言自语道,“这个人……怎会出现在此?” “你认识这个人?” “他是永夜皇的傀儡。”锦烟霞闭上眼睛说道,“我与夜皇曾有仇怨,他便是追杀我的人。” “难怪称呼我万朔夜,原来是他。”万雪夜很快感觉异状,“不对,傀儡并无自主意识,难道夜皇恢复了记忆?” 锦烟霞摇了摇头:“不清楚,这件事需要告知俏如来。” “海境跟我有仇怨,海境不能去。”无我公子叹了一口气,“找了一圈,还是要回到苗疆。铁骕求衣,希望他还活着。” 苗王府大殿,面对风逍遥的询问,苍越孤鸣一脸悲痛:“军长他……以身殉国了。” “什么?”风逍遥浑身一震,“哈?你讲什么?老大仔,死了?” “我不信……”风逍遥握紧拳头,双膝无力地下坠,“我不信!” 风逍遥跪在地上,落了两滴眼泪,随即起身离开大殿,却是被苍越孤鸣叫住:“副军长,你要去哪里?” “找凰后,”风逍遥悲愤填膺,理智被仇恨蒙蔽,“与雁王!” “你一个人能报仇?” 听着苗王的语气,风逍遥心中一冷:“王上不会坐视不管!” 苍越孤鸣冷静地说道:“我们需要智囊。” 风逍遥转身急切上前:“俏如来,俏如来能倒沙缸!” “我已经见过俏如来,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大姐头!”风逍遥就像抓住稻草的人,不放过一点点复仇的希望,“有大姐头,根本不需要智囊!” “他是无我公子,不是永夜皇。”苍越孤鸣闭上眼睛,“而且,他已经离开苗疆。” “要我忍吗?”风逍遥极力隐忍情绪,“我怎样忍得住!” “孤王讲了,我们需要智囊。”苍越孤鸣沉稳不乱,“军长虽死,但孤王身边,还有新的智囊。” 风逍遥心焦如焚,语气渐失了恭敬:“现在要去哪找这个人?” “为你介绍,孤王新的军师,”苍越孤鸣在风逍遥的惊讶中,伸手指向左侧踏烟出场的人,“百镇雄关御兵韬。” “哈?”风逍遥呆滞地看着御兵韬。 下半脸覆以黑铁面具,一件宽大的斗篷遮掩身形,外加难以掩饰的伤势,此人分明就是…… “大佬仔!” 御兵韬语气严肃地说道:“初次见面,在下御兵韬!” 苍越孤鸣看向风逍遥:“副军长,你可以安心去休息了。有军师在,报仇也不急于一时。” “呃……是,”风逍遥瞄了一眼御兵韬,“王上。” 就在此时,一名守卫进入大殿:“禀王上,无我公子求见。” “快请他进入。” 风逍遥与无我公子擦肩,不禁停下脚步看了一眼:“(一个军师,一个公子,这两人是在演哪一出?)” 无我公子进入大殿,看了一眼御兵韬,向苍越孤鸣行礼道:“参见苗王。” “免礼。”苍越孤鸣好奇地问道,“你回到王府,可是寻不到明姑娘?” “寻到了,她也不会跟我回去。”无我公子看向御兵韬,“嗯~军……请问王上,这位如何称呼?” “军师御兵韬。” “原来是军师。”无我公子眨了眨眼睛,“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军师,不知稍后能否占用军师一点时间?” “嗯?”御兵韬与苍越孤鸣对视一眼,“可以,花园等我。” “那我先退下了。”无我公子低头行礼,转身就要离开大殿,突然被苍越孤鸣叫住。 “既然来了,不如多留几天。”苍越孤鸣看着无我公子道,“孤王也有问题想要请教你。” “在下知晓了。” 无我公子来到花园等候,没过多久,御兵韬如约而至,开门见山地问道:“什么事?” “九算老二,算计你的人,叫什么名字?” “雁王与凰后。” “他们在哪里?” “你想知晓?”御兵韬有意试探无我公子道,“那就用魔世的情报交换。” 无我公子转身看着御兵韬:“我救了你与风逍遥。” “铁骕求衣死了,在下御兵韬。”御兵韬并不打算认账,“你要卖弄恩情,只能去找风逍遥。” “讨人情,浪费时间。”无我公子嘲弄地勾起嘴角,“有我为你探路,你不吃亏。也许,我会直接杀了雁王与凰后。” “一对二,也许被杀的人是你。” 无我公子不置可否:“打不过,我也有特殊的逃跑技巧。” “就像你来到龙虎山一样?”御兵韬目光犀利地盯着他,“抛下修罗国度来到人世,还带着一身重伤,是修罗国度无救,还是只有永夜皇能救?” “都不重要。”无我公子眯起眼睛,回忆着大智慧的话,“重要的是,她的选择。” “嗯……”御兵韬闭上眼睛说道,“你的名字很适合你。” “我取的名字,”无我公子露出一丝微笑,“当然适合我。” “雁王与凰后在尚贤宫……”御兵韬将密道的位置说出,“别怪我没提醒你,炸药不是钜子的专利。”说完,御兵韬转身离开。 “今日是中秋,月圆人团圆。”无我公子举头望天,“那就明日再去好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中秋月圆 人难团圆 取到了委托锻神锋打造的东西,俏如来与雪山银燕离开锋海,准备前往下一处所在。 “大哥,现在要回苗王宫还是尚同会?” “嗯……先回黑水城,再到尚同会,若有需要,可能也要走一趟海境。”俏如来走了两步停下,“今日,是中秋吧?” “嗯。”雪山银燕沉默了片刻,“大哥,你想起爹亲,还有……二哥。” “你担心小空?” 雪山银燕点了点头:“等地门的事件结束,我会请求大嫂帮忙,让我进入魔世去找二哥与父亲。” 俏如来回头看向雪山银燕:“你去了魔世,那霜姑娘该怎样办?” 雪山银燕面露犹豫:“地门还有魔世太危险,我不想将霜牵扯进来。” “银燕,霜姑娘为你留在中原,你做任何决定之前,要考虑霜姑娘的感受。”俏如来看着若有所思的雪山银燕,“这桩事先不急,等到佛国事情了结,你再决定是否与我们同行。” 雪山银燕惊讶地看着俏如来:“大哥,你要回到魔世?” “我欠魔伶公主一句道歉。”俏如来摸了摸血纹魔瘟,“血纹魔瘟虽是她强行刺下,却是我利用她在先,终究是俏如来负了她。” “血纹魔瘟不只折磨你,还害死这么多无辜。”雪山银燕愤愤不平地说道,“大哥,你不欠她什么。” 俏如来闭上眼睛说道:“我不是要她原谅,我只求无愧于心。” “啊……”雪山银燕狐疑地说道,“但是她派人擒抓你与爹亲,那个公主……她有可能放过你吗?” “她是公主,分得清轻重,而且……”俏如来想起某个醋皇,心中的感伤逐渐退散,一丝暖心的甘甜上涌,“放心,只要是魔族,就抗衡不了诛魔之利。” “嗯。”雪山银燕跟上俏如来,“大哥,我跟你回黑水城,今日是中秋,我不能让霜一个人过。” “八月十五……已经一个月了吗?”俏如来摸了摸血戮,“走吧,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说完,他戴上兜帽前行。 千雪孤鸣的住所之外,明渊凰坐在劈柴的木墩上,拿着一把小刀雕刻木头。屋内,银娥带着七巧煮豆沙,千雪孤鸣揉了一会儿面团,不禁抬起胳膊擦了擦汗。 “哇靠,和面这种工作就该交给罗碧。”千雪孤鸣看着揉成一团的白面,“这么多,不知道吃不吃的完啊?是讲,罗碧去哪里了,怎还没回来?” 明渊凰拿着两块木头进入:“赶时间,雕得比较粗糙,垫张手帕先用着。” “我看看。”千雪孤鸣拍了拍手上的面粉,接过雕好的月饼模具端详,“嗯……好刀法!让你学刀法雕木头,罗碧不骂死我才怪咧!雕得这么精细,这一看就不是我雕的啊!” “等一下做完工,”明渊凰在水盆里净完手,接替千雪孤鸣继续和面,“当柴火烧了毁尸灭迹,叔父就不会知晓这件事。” “那明年咧?” “明年再雕新的图案。”明渊凰接过七巧递来的馅盆,揪出一团红豆沙塞进面团,捏出一个兔子的形状放下,“七巧,等一下蒸几只兔子给你吃。” 七巧兴奋地鼓起掌来:“好!吃兔兔,吃兔兔!” “这是绿豆沙。”银娥将冷却完的馅盆端来,“夫君,你去看着柴火。” “啊,好啦,脏活苦活都是我来做。”千雪孤鸣嘴上这么抱怨,双脚诚实地走向灶台,“七巧乖,你先去屋外放风筝,等我们做好月团来吃。” “好啊好啊,放风筝了!” 银娥将最后一盆红枣馅端来后,与明渊凰一起印着模子做月饼,偶尔还为七巧捏出几只兔子,准备和着一部分的月饼上蒸笼,另一部分则抹上酥油进热锅。 忙活完一个下午,最后一批月饼终于出锅。银娥带着七巧就着桂花蜜与水果先吃,千雪孤鸣与明渊凰决定等藏镜人回来喝酒。 银娥牵着七巧走至门口:“渊凰,你真的不跟我们去逛街?” “不了,我还要去送月团。”明渊凰放下食盒,摸了摸七巧的头,“七巧,好好地玩,逛街要跟好阿娘,知道吗?” “七巧知道了!” “渊凰啊,独眼龙跟逾霄汉那边交给我。”千雪孤鸣提着食盒说道,“光明殿、真眉还有幻幽冰剑那边就劳烦你走一趟。” 虽然知晓大智慧可能不食俗物,但是按照礼数还是要走一趟。果不其然,大智慧谢过之后,就让明渊凰代为享用。 明渊凰又走了一趟真眉与幻幽冰剑的住所,将剩下的两份月饼分别交给两人,然后带着大智慧那份返回千雪孤鸣家。 此时,藏镜人带着三坛酒来到,却是不见千雪孤鸣等人。就在他疑惑之际,明渊凰提着食盒回来。 “叔父。” “渊凰。”藏镜人转身看着明渊凰,“千雪、银娥还有七巧呢?” “千雪阿叔去送月团,”明渊凰将食盒放在桌上,“银娥阿姨带七巧去逛街了。” “月团?”藏镜人打开食盒看了看,“两个空盘,这一盘是送给谁?” “本来是送给大智慧,现在由我代劳消灭。”明渊凰将那盘月饼端上桌,“现在就差千雪阿叔,我们三人边饮酒边吃。” 话音甫落,仓促的脚步声传来,千雪孤鸣提着食盒赶到:“啊?你们都坐下了,我还以为我是第一个。” “讲人人到。”明渊凰将食盒放在地上,“就差你了,千雪阿叔。” “嗯?”千雪孤鸣看着桌上的月饼,“这是送给大智慧的月团?我早就讲了,大智慧不会吃这种东西。” “心意、气氛有到嘛,吃又不是重点。”明渊凰笑吟吟地挑动鬓发,“吃东西这种小事,由我们代劳即可。” “哈哈哈,那就让我们为大智慧分忧。”千雪孤鸣放下食盒,坐下提起桌上的酒,“来来来,喝酒吃月团!” 说完,三人卸去酒坛的封口碰杯。 一盘月团已被消灭大半,再度碰杯之后,千雪孤鸣喝了一口酒道:“所以,你就去了?” 藏镜人眼神凶恶:“你有意见?” “当然没意见,我又不像你这么爱打架。”千雪孤鸣看了一眼明渊凰,“是讲你守在广泽宝塔好几日,都没逮到那个进犯的小子。现在就需要出这种任务,让你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大智慧的安排很好啊。” “再让我遇到那个臭小子,”藏镜人瞥了一眼明渊凰,“就算不要他的命,也要他半条命!” “哇,戾气这么重,难怪爱打架。”千雪孤鸣忍不住调侃道,“你打起来啊,就是特别狠,真怕你出手没轻没重,将那个年轻人打死了。” “我有分寸。”藏镜人严肃地教导明渊凰道,“渊凰,以后再遇到进犯者,别跟他们多说,先将人制服,再交给大智慧处理。” 明渊凰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叔父。” “今日是中秋,月圆人团圆,别讲这些打打杀杀的。”千雪孤鸣向两人举起酒坛,“罗碧啊,渊凰,我们三个一起喝个爽快!” “三个……” 明渊凰与藏镜人同时陷入沉思,引得千雪孤鸣不禁歪头疑问:“现在是按怎了,叔侄两个一起发呆,我有讲错没?” “没。”藏镜人喝了一口酒,“我感觉三个人喝酒刚刚好。” “我也……”明渊凰正要喝酒,举起酒坛的瞬间,竟是看到一个喝酒的白色身影。 明渊凰快速放下酒坛,方才的人影已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渊凰,怎样了?”藏镜人奇怪地扭头看来,“为何失魂落魄?” “我……”明渊凰举起酒坛挡住眼,随即移开酒坛看向对面,这样诡异的举动引得二人侧目。 千雪孤鸣看向她的对面:“你是在做什么,一副看到鬼的神情?” 明渊凰喝了一口酒,看着酒坛中的倒影:“可能是我喝醉了。” “你这个酒量还能喝醉?”千雪孤鸣不可思议地说道,“那我还不如相信,你是真正看到鬼。” 藏镜人拍了一下桌面:“千雪!” “好啦,是八月十五,不是七月十五,哪会看到鬼。”千雪孤鸣看着藏镜人道,“对了,你将那个卷轴交给大智慧之后,大智慧有说啥吗?” “暂时观望。” 千雪孤鸣沉吟了片刻:“地藏师的人数,并没真的确定过,他们遍行佛国,必是在先前与天门的交流中,就暗中行事。” “天门残众虽已归入地门,但其他法门,甚至散布各处邑地的宗脉分支,仍用不同的方式顽抗。” “有人暗中牵线汇聚抵抗力量也未必是坏事。”明渊凰神色平静地喝了一口酒,“我会期待他们由暗转明的那日,一举将这些抵抗势力歼……追随大智慧。” “别以为我没听到,你想说歼灭!”千雪孤鸣看着明渊凰道,“原来你也是好战份子,果真是罗碧的亲侄女!” “只怕这群鼠辈没这个胆量积极动作。”藏镜人的脸上露出厌恶,“他们终究是恼人的芒刺,地藏师一脉,谛听须弥藏。” 三人边喝酒边聊天,不知不觉已经入夜,一轮圆月高悬天际。明渊凰望着皎洁的明月,放下喝空的酒坛站起身。 “啊?”千雪孤鸣抬头看着明渊凰,“渊凰啊,你要离开了?” “突然间想到一个人,中秋夜孤单地喝茶,怪寂寞的。”明渊凰提起地上的食盒,“我去送一份月团给他。” 藏镜人立刻警觉起来:“男人女人?” 明渊凰看了看天色,神态自若地回答道:“女人。” 无水汪洋,缺舟正对着月亮吹奏,一曲未尽,清亮的笛声骤然走音,破坏了整首乐曲的和谐。 缺舟无奈地放下天人笛,闭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八月十五,终是到了。” 苗王宫后花园,苍越孤鸣独坐赏月,喝着桂花蜜,回忆起过往的中秋。 那一年的中秋,父王、祖王叔、王叔,还有过去的自己,喝着姚金池特制的桂花蜜,齐聚在王府园林共赏花月。 那一年的中秋,父王带来兵马与大夫;那一年的中秋,祖王叔又一次瞒过父王;那一年的中秋,王叔嫌弃桂花蜜难喝。 原来那一年的中秋,只有他口中的桂花蜜是甜的;但是这一年的中秋,连他口中的桂花蜜也苦了。 眼泪滴入桂花蜜,苍越孤鸣照喝不误,只是不知为何,碗中的桂花蜜越喝越多。 “既然来了,”苍越孤鸣微微侧目,“坐下陪孤王一起喝吧。” 无我公子静默片刻,走至苍越孤鸣对面,看着他为自己倒了一碗桂花蜜。 “这是苗疆的桂花蜜。”苍越孤鸣将桂花蜜推给他,“你品尝一下,若是好喝,你要喝十碗。” 无我公子喝了一口,抬头看着苍越孤鸣:“十碗?不够,我都包了。” “哈。”苍越孤鸣嘴角在笑,眼中却流出一行清泪,“原来……桂花蜜也这么苦。要你喝十碗,真是为难你了。” 无我公子一口干完桂花蜜:“总有喝完的一天。” 苍越孤鸣看着无我公子,依稀看到了过去龙虎山上,他与撼天阙教导自己的场景。 “是啊……”苍越孤鸣端起碗一饮而尽,“无论怎样的苦,总有喝完的一天。” 黑水城的一间小屋之前,姚金池倒了一碗桂花蜜,举碗望月遥寄苗疆王室,随即将桂花蜜浇在地上。就在姚金池闭目缅怀之时,俏如来悄然来到她的身后。 姚金池起身请俏如来入座,为他倒了一碗桂花蜜,请他品尝桂花蜜的滋味。她想知晓别人口中的桂花蜜,究竟是什么味道。 “俏如来不能说。” 姚金池执着地追问道:“为什么不能说?” “因为这个味道,金池姑娘心中自是清楚,俏如来怕说错。” “我想……”姚金池摇了摇头,“你不是怕说错,而是怕讲出事实,对吗?” “酸甜苦涩,饮者自知;尚不知者,在于他心。” “俏如来果然聪慧。”姚金池看着俏如来询问道,“来找金池为了何事?” 俏如来将千雪孤鸣与藏镜人的下落说出,希望姚金池能配合他试验忆无心。姚金池同意之后,两人一同去找燕驼龙与梁皇无忌,计划针对父女对立的可能情况进行幻境模拟。 地门之中,明渊凰提着食盒前往无水汪洋。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她寻着笛声冒昧来访,缺舟不但没见怪,还为她沏了一壶茶。 虽然他的茶艺不精,但是两人相谈甚欢,临走时还约定,下一次换她泡茶,由缺舟来喝。 “时间不早了。”明渊凰望着空中的明月,“送完东西,就回家休息,免得叔父担心。” 就在即将踏入无水汪洋之刻—— “啊……啊——” 与此同时—— 黑水城中,俏如来一脸惊愕,紧紧地抱住血戮,阻止它破空离去。 后花园内,苍越孤鸣讶异地放下碗,看着无我公子化光消散,半碗桂花蜜打翻在桌上。 就在明渊凰魔气爆冲之际,一双手轻轻抚摸她的头顶,为她制住了异常躁动的碎片:“凰儿。” 明渊凰听见这个声音,心脏莫名地加速跳动,下意识转身打量来人:“你是……” “我是……”无我公子看向她的身后,面无表情地与缺舟对视,“你。” 缺舟提起掉落的食盒,看着无我公子微笑:“喝茶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三次说服 文殊剑起 无我公子没有理睬缺舟,目光掠过他手中的食盒,重新回到明渊凰的脸上:“月团?” “嗯。”明渊凰暗中打量此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不知为何,她对这个人感到熟悉,还有种莫名的信任。 “一起吃吧。”缺舟涵养极好地微笑,没因为被无视而生气,“请。” “不请自来,”无我公子将手背在身后,跟着缺舟进入无水汪洋,“请主人勿见怪。” “你为我解决了一个难题。”缺舟打开食盒取出月团,随即将空盒放在地上。 无我公子走至客座坐下:“也为你带来另一个难题。” “不知是何难题?” “凰儿,你的琴呢?”无我公子敲打着石桌,“中秋月圆,为我们奏弦一曲可好?” “嗯?”明渊凰皱着眉头说道,“我没弹过琴。” “是吗?”无我公子起身走向明渊凰,泛起金光的剑指点在她的眉心,手臂一挥,悬崖边出现一套桌椅,以及一把漆黑的琴。 无我公子拍了拍明渊凰:“弹奏吧。” “请用茶。”缺舟将斟好的茶推给他,看着对面的无我公子道,“此琴何名?” “此情——”回答他的不是无我公子,而是抚摸琴弦的明渊凰,“无悔。” 缺舟有些无奈地说道:“当真难题。” “这茶,无味。”无我公子放下茶杯,拈起一块月饼说道,“不被接受,你的法,终究只是你的法。” 缺舟握茶饮了一口:“或者你有更好的法,说服我放弃这种法。” “这是俏如来该思考的问题。”无我公子眯起眼睛,“你看,在下像是心怀天下的人吗?” “人不可貌相。” “但你们,也无法探知吾的内在。”无我公子看着光喝不吃的缺舟,“只喝茶,不来一块吗?” “你也再来一杯。”缺舟提起茶壶为他倒茶,“只吃不喝,容易嘴干。” “另一位没出现。”无我公子举杯喝了一口,“在对待外敌方面,你们达成共识了。” “你来到地门,只为刺探?” “也可能,”无我公子指向明渊凰,强大的气场震慑四周,“带走她。” 缺舟闭上眼睛,化消无我公子的气劲:“你不能。” “一旦我们选择对立,”无我公子看着另一个自己,“地门的计划到此终止。一声不能,不足以说服我。” 缺舟蓦然睁开双眼:“你不能。” “如果你想以力伏之,你面对的将不是我,”无我公子指着停止抚琴的女人,“而是她。” “嗯?” “说服我,做不到,我会开杀。”无我公子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能可杀我,但是她,一定杀你们。” 缺舟回头看了一眼明渊凰,正好对上女人探究的视线:“她不会这样做。” “她会,因为我们是一个人。” “你们不同,你更接近黑暗。”缺舟疑惑地看着无我公子,“为什么,你们不是同一个人吗?” “这是一个谜题,”无我公子看着明渊凰,“我也想知晓答案。” 明渊凰挥袖收起桌椅,走到无我公子的身边:“如果我们是一个人,那我们找寻的谜题,应当是同一个答案。” “我知晓这个答案。”无我公子闭上眼睛,“但是抱歉,我不能告知你。” “无妨,我能理解。”明渊凰看着茶杯中的倒影,“如果谜题本身就是答案,那我不是为了找寻答案,而是为了印证这个答案。” 缺舟沉默了片刻:“道,不证不明;心,不疑不信。” “然也。”明渊凰向着两人行了一礼,“时间不早,我该告辞了。两位请。” 就在明渊凰踏出无水汪洋瞬间—— “答案,就在你的脑中。” 闻言,明渊凰停顿了片刻,随即继续向前。不一阵,她的身影便消失在黑暗中。 “嗯……”缺舟好奇地询问道,“答案,是什么?” “你们很快就会知道。”无我公子漠然看着缺舟,“回到原本的话题,说服我。” 缺舟眨了眨眼睛:“她的选择还不够说服你?” “她的选择,会让你放弃质疑吗?” 缺舟摇了摇头:“这……不是答案。” “所以……让谜题选择答案。”无我公子的语气无喜无怒,“你们想用她证道,是吗?” “是。”缺舟闭上眼睛说道,“这是天意,也是因果。” 无我公子想起元邪皇,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确实如此,所有谜题都指向同一个答案。” “俏如来?” “哈。”无我公子冷笑一声,闭目思索了片刻,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阁下不认为俏如来是答案,但第二声笑……”缺舟迟疑不定地说道,“阁下承认俏如来是答案?” “也许……”无我公子喝了一口茶,“因果循环相扣,谁又说得准呢。” “茶冷了。” “冷茶,别有滋味。”无我公子毫不在意,一饮而尽后,重重地将茶杯落下,“现在,说服我。” “嗯?”缺舟一头雾水地看着他,“还要说服你什么?” “第一次说服,不唤醒夜皇;第二次说服,不对抗地门;而第三次……”无我公子站起身,散出强烈的剑意,“说服我帮助地门,让俏如来全军覆没!” 心知这一战无可避免,缺舟从石椅上站起:“这就是你的来意?” “这,就是我的来意。”无我公子将手背在身后,“展现不出让我信服的实力,我会帮助俏如来。” “第二次说服,你不对抗地门。” “情报、救援,甚至一定的协助。”无我公子闭上眼睛,“规则能让游戏有魅力,但游戏始终只是游戏,更何况,我是制定规则的人。” “你……太危险了。” “其实,我很善良。”无我公子睁开眼睛,周身荡开一道气劲,“只是我的善良,不在我的身上。” 缺舟抬手放出气势,劲风相撞相互抵消:“你跟她相差的,不止善良。你们……不是一个人。” 回答他的,是来自背后的一击。护身屏障挡住利爪,无我公子背袭失利,化作飘忽残影后撤。诡谲妖瞳瞬化,缺舟似有预感,提前后撤一步,避开了无形的杀机。 “撕裂空间的异能。”缺舟看着原先的位置,眸中映出金色的爪痕,“原来如此,破邪的光明之力,便是她的圣气来源。” “妖魔成佛,”无我公子剑指亮起金芒,一道迅疾剑影直指缺舟,“趣味。” 缺舟虽已透析剑路,却是不及闪避剑气,只能抬手凝出气罩:“你的剑法,曾经出现在某人的记忆之中。” “手下败将,不感兴趣。”无我公子扬掌血丝飞纵,交错的飞丝直扑缺舟,却是被一堵莲墙所挡,“汝剑何名?” “文殊,起剑!” 话音甫落,缺舟背后之剑应声而起,灿然圣光之中,一股沛然正气弥漫四周。缺舟凛然拔出圣剑,持剑一声高喝,佛光照耀,大地震颤,气势磅礴。 “呀——”缺舟挥出一道沛然剑气,文殊剑直冲无我公子而去。 “一剑无极。”无我公子一指点住剑锋,凝化屏障挡住神剑之威,“一剑无尽。” 文殊剑触罩反弹坠地,缺舟旋动剑鞘立地,上前攻击无我公子。无我公子挡剑收势,下一刻,提气金色剑网交织,剑指所指,金色剑雨无穷无尽。 心知对手剑法超绝,缺舟不敢大意,上手便是佛门密学:“护法天殊。” 文殊剑应手指引飞来,立在身前旋气护身,挡下无常无定的剑气。无我公子闪烁近身,手中无剑,指尖剑气比剑更利,脚步无常无定,剑势变化莫名。 缺舟讶异之间,文殊剑飞旋入手,双剑交锋,眨眼间交接出万点金星。无我公子似云缥缈,剑锋尽觅缺舟死角,穿梭一击防不胜防。 然而,缺舟持剑稳如泰山,任尔剑势无可捉摸,文殊亦能随心抵挡,就连穿越空间的背刺,也被缺舟横剑背后挡下。 无我公子攻击失利,飘移后撤拉开距离,不给对手反击的机会。暗藏的气劲乍然引爆,缺舟微微侧头,被剑气削落一丝鬓发。 “好剑法。”缺舟转身看着无我公子,“只是杀伐之气过重。” “血戮,杀戮之器;”无我公子指着自己说道,“辟邪,杀伐之剑;执念,杀意之粹。” “为杀戮而生的剑,却学会了守护。”缺舟闭了闭眼睛,“杀生护世不是答案,那,什么是答案?” 无我公子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没看过她的记忆吗?” “没。”缺舟沉默了片刻,“太恐怖了。” “想要了解深渊,必先靠近深渊。”无我公子勾起一个冷笑,“也许看完,你会得到答案,也可能,不再需要答案。” 缺舟认真地询问道:“还用打吗?” “你讲的那个人,一定没见过此招。”无我公子爆发惊人剑意,面容罩上一层金红之光,“神意入念,魔心开杀。” 红光狰狞似魔,金光正气如神,两种状态一同加持,模糊了原先清隽的面容。 “神魔无我——”无我公子高举剑指,金光自双指扩散,澎湃剑气震慑四野,“一剑无悔!哈啊——” 神魔之威,撼天动地,一剑无悔,剑出无悔。无我公子全力一招,惊天剑意汇聚一指。无心无我,无我无念,无悔无极。 “无悔吗……”缺舟闭目将文殊搭在手上,“渡五趣,定四正,归三悟,萨埵十二恶皆空!” 萨埵十二恶皆空,一切恶意尽散,缺舟周身绽放圣莲,金色莲华受击反弹,惊世剑招,反创己身。 “啊……”无我公子受到巨力冲击,呕血倒飞退入传送门,倏尔消失在无水汪洋之中。 地门一隅的村庄,明渊凰似有感应,从床上坐了起来,若有所思地呢喃:“奇特的感觉,难道是叔父出事了?不会吧,刚才喝完酒,能出什么事情?一定是我喝得太多。” “唉……”缺舟将文殊插回剑鞘,“希望伤得不重。” 苗疆后花园,苍越孤鸣闭目静坐,桌上的桂花蜜还在等待,等待那个承诺全包的人。 身边突然多出一道气息,苍越孤鸣蓦然睁眼,却是见到负伤而回的人:“无我,你受伤了?” “没……呃,噗——”无我公子呕出一口血,坐回苍越孤鸣的对面,为自己倒了一碗桂花蜜,“没事,只是小伤,继续喝。” “怎会没事?”苍越孤鸣关切地问道,“是谁打伤了你?你方才去哪里了?” “我找到夜皇了。”无我公子喝了一口桂花蜜,“打伤我的人,就是她。” 黑水城中,针对忆无心的考验结束。俏如来告别众人,准备前往破窑回报。去见废苍生之前,俏如来拿出血戮,回忆着之前的一幕。 『占据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该做好最终失去的准备。无论是执念还是血戮,都一样。』 “怎会不属于我,墨狂血戮,生死相随。”俏如来将血戮化光收起,“愿力回归,血戮的骚动只维持了一瞬,颠倒梦想的反应也是如此,嗯……必然有人插手,会是缺舟先生吗?无我公子,月姑娘……他明显在隐瞒什么,提及小空只是转移注意,或是干扰我们的判断。魔世……到底发生何种变故?” 中原的一处隐秘之所,这座静僻的地下行宫,终于迎来了新的面孔。 “非神非佛,非妖非魔。无情无念,无心无我。”无我公子随风踏入尚贤宫,“请问哪一位是雁王?在下无我公子。” 坐在中央的男人睁开双眼:“我就是雁王。” “原来是你,幸会。”无我公子向雁王行了一礼,“初次见面,便有一个不情之请。” 雁王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怎样的不情之请?” “请阁下——上路。” 第一百八十五章 飞禽走兽 龙争虎斗 一句请求,气氛紧张,尚贤宫内杀气弥漫,随着一声冷喝,飞禽走兽起争斗。 不待言,无我公子挥袖射出剑光,袭向坐在正中的雁王。面对扑面剑气,雁王翻身跃起闪避,落座一挥衣袖,右手边待客木椅直冲无我公子。 无我公子飞身而起,一踩椅背踢向雁王。雁王举臂挡住攻势,手背一拍逼回无我公子。无我公子空中射出剑气,被雁王挪动木椅躲开。 无我公子后退坐在椅上,袖中飞出一根血丝,系住雁王所坐木椅,想要将他拉向自己。雁王看了一眼被血丝拴住的椅脚,一拍椅背,一把木椅自幕后飞起,飞旋着砸向无我公子。 看着木椅飞来,无我公子抬掌一拍,将攻势返还给雁王。雁王跃身避过飞椅,座位却被无我公子拉走,一脚将其踢向雁王。 雁王空中翻身一踏,稳稳地立在椅背上,随即轻盈落下,坐回木椅之上:“不能请吾上路,那就请你上路。” 雁王举手下令,埋伏的墨者接连冒出,杀向密道入口的无我公子。 “杂鱼……”无我公子抬袖射出血丝,穿透率先攻上的几人。一名墨者挥剑劈来,无我公子抬腿一蹬,墨者呕血倒飞出去,压倒冲上来的杀手。 无我公子拨开刺来的剑,一把扼住这名墨者的咽喉:“退下!” 无形之风如刃旋绞,墨者的哀嚎声响彻大殿。带血的骨架抽搐不止,无我公子拧下死人头,扔在瑟瑟发抖的墨者身前。 雁王转头看向众墨者:“怕吗?” 话音甫落,一众墨者齐齐冲杀,无我公子也不客气,挥手射出无痕剑气。心念一动,被污染的血液化作细利血丝,穿出中剑墨者的身体,凝作漫天瑰丽的花雨。 残存的墨者看了看雁王,又看了看无我公子,吓得体似筛糠,进退两难。 “下次……”无我公子偏头躲开背刺,回眸瞥了一眼东门朝日,惊得无声步下意识后退,“就没这么好运了。” 无我公子爆气退敌,抬掌结出一道剑印,迸射的剑芒瞬间清场。 落红似雪纷飞,生命如花凋零。面对如此美景,雁王不为所动,安静地坐在木椅上。 “还有一个人呢?”无我公子翘腿而坐,“不现身一见吗?” 说完,无我公子一震地面,一些粉尘落至更下方的密室。 “你想见的人,只有我。”雁王侧目看向无我公子,“不是吗?” “要杀的人,”无我公子眼神一凝,削金剑气如雨暴射,“也只有你。” 雁王抬手化出气盾抵御,座位被雄力震退一尺,剑气撞击在屏障之上,发出了玲珑环佩之声。 “嗯?” 雁王注意到他观察的视线,摊手化出一颗断云石,主动向无我公子介绍道,“羽国的特产,断云石,它能吸收人的功力,再一瞬爆发使用。” 无我公子冷冷看着他:“你就是用这,暗算了永夜皇。” “想要吗?”雁王微微一笑,“我可以送你一颗。” “然后再算计我?” “哈。”雁王将断云石收起,看着无我公子说道,“只要你有绝对的武力,你可以无惧任何算计,甚至可以将我当场格杀。” “她没杀你。” “那是她最大的错误。”雁王暗中观察着他的神情,“希望你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俏如来,我没兴趣。”无我公子直视雁王的眼睛,“我有兴趣的是——你。” “是吗?我也是。”雁王凝视无我公子的金眸,“我的兴趣——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以一颗断云石为赌注,赌谁先赢。” “没详细的游戏规则,嗯……”雁王饶有兴致地说道,“那你,准备付出怎样的代价?” 无我公子气场爆发,宏大气浪扑向雁王:“你的命。” 雁王释出气势反击,两股劲风交接抵消:“我要那口断剑。” 无我公子双目一冷,霎时,尚贤宫内寒芒闪耀,锐利的剑气直冲雁王。雁王抬手凝出气罩,双方真气加催,最终以剑气划破手掌收尾。 “那口剑,是她的肉身吧?”雁王看着掌心的血痕,“她,不该属于俏如来。” “她是我的。”无我公子闭上眼睛说道,“别打血戮的主意,我会让你见不到俏如来。” 雁王的情绪毫无波动:“这对我,很重要吗?” 无我公子蓦然睁眼:“铸心的失败品,你说呢?” “哈。”雁王不怒反笑,微勾的嘴角笑意冷凝,“那,你会见不到永夜皇,无心的残次品。” 两人对视,无形的压力弥漫尚贤宫,气氛剑拔弩张,战局一触即发。无我公子先发制人,运指一抬,幕后两把椅子飞出,接连砸向雁王。 雁王翻身避过第一把椅子,脚踏第二把木椅借力,飞身攻向无我公子:“喝——” 两人对掌,雁王借势飘然后撤,落地退出尚贤宫。无我公子见状跟上,半途再遭墨者伏杀。 “剑九——”无我公子身后剑刃交错,无数剑气汇聚成流,钻入地底贯地而出,“轮回。” 轮回剑刃横扫无边,飘渺剑气无边无际,所及之处景物皆摧,尸横遍野,满目疮痍。雁王左右各化断云石,结晶缩成石球,势如雷霆万钧,连续撞消剑气。 “剑十,天葬!”无我公子剑势再转,剑气凝千化万归一,剑指号令,飘渺剑气直指雁王。 “寰羽诏空——”雁王运气发丝具扬,展臂收回断云石,胸前再现一颗断云石,“雁翼回翔!” 三颗断云石在身前回旋,化作一道屏障阻挡攻势。飘渺剑气撞上断云石,引动剧烈震荡,剑刃散射方圆,战场烟尘飞扬。 “一剑无声。”无我公子剑势一转,飘忽身影穿过浓尘,瞬间来到雁王眼前。 眼中映出鬼魅身影,雁王挥手三颗出击:“凤翼燎原。” 断云石快逾闪电,三颗交互攻击一点。无我公子剑指挥动,剑速快至眨眼不及。 连续受到巨力阻挡,无我公子不由停步,结晶、剑指紧密交接,你来我往之间,两人的内力极速消磨。 攻守渐歇,无我公子飞身突破,一掌袭向雁王要害。雁王回掌对上攻击,雄力相碰,气劲反冲,无我公子踏足后跃卸力。 就在雁王后退收势之际,无我公子突然裂空消失,而在下一瞬间,闪现的身影一剑刺来。 不料—— “嗯?” 烟尘散尽,剑指抵在一口剑上,这口无比熟悉的剑,正是墨狂。一瞬讶异,三颗断云石自地下窜出,夹带万钧之势袭向后背。 “给我退!”危急之刻,无我公子额上亮起金纹,反身轰出巨爪压退石球,刚猛的力量让雁王为之侧目。 消弭杀招,无我公子回身架住墨狂。两人拼力一震,各自向后退去,嘴角染上一点朱红。 “你的力道有所减弱。”雁王抹去嘴角的鲜血,“这种异能消耗了你最后的体力,短时间内,你无法再发动攻击了吧?” “这不是墨狂,是断云石。”无我公子舔了舔嘴角,吸食血液的美妙感觉,让他的身体逐渐兴奋,“同时操控六颗断云石,现在你的内力还剩多少?” “哈。”雁王收起三颗断云石,握着手中的墨狂说道,“趁着彼此回气的时间,让我猜一下,你挑衅我的用意。除了替永夜皇报仇,我想还与佛国有关。” 无我公子闭上眼睛没说话,放出感知感应着四周,警惕凰后与墨者的袭击。 雁王看出他的戒备,语气温和地安抚道:“放轻松吧,暂时不会有人打扰。” 无我公子睁开双眼:“台面上够格的人,只剩下你。在吾回到魔世之前,雁王,你能让吾尽兴吗?” “还有俏如来。” “他没空。”无我公子面无表情道,“关注俏如来的你,应当知晓他在忙些什么。而且,他已经在游戏中了。只不过,他的对手不是我们。” “那我,乐意奉陪。”雁王化出一颗断云石,将其扔给了无我公子,“就以一颗断云石为赌注,时限……” “佛劫终止之前。”无我公子将断云石收入空间,切断它与雁王之间的联系。 “或者说……”雁王注视着无我公子的双眼,“魔祸再起之前。” 无我公子摊手凝聚妖力,脸上没有显露任何情绪:“随你认为。” 雁王的目光落在他手上:“该道别了吗?” 无我公子抬手撕开空间:“是该道别了。” 砰—— 雁王早有戒备,举剑挡住裂空而来的利爪,并不讶异他会放弃离开,发动最后的杀招。 “那……再会了,”雁王将墨狂化光收起,“无我公子。” “别再学他讲话了。”无我公子转身侧目,“拙劣的模仿者。” 说完,无我公子径直离开,并不在意雁王出手偷袭。 比起雁王,他更提防凰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将雁王调出尚贤宫,也不知铁军卫是否已经进去,看到那一地的死人骨头。 “雁王的实力比想象中更强,不做足准备,我杀不了他。”无我公子自言自语,“无妨,只要他有动作,我总能找到机会。” “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拿回血戮。”无我公子闭目思索,“夜皇忘却之后,没办法自行解封,只有我能助她想起——她的责任。” 没有感应到墨者埋伏,无我公子睁开双眼,不紧不慢地前往尚同会。 尚贤宫外的树林,铁军卫尉长穷千秋率领一千五百名精锐,潜入监视尚贤宫周围。按照铁骕求衣的吩咐,无我公子离开尚贤宫之后,立刻派一百名敢死部队进入。 正当穷千秋耐心等待之际,先锋敢死部队前来回报:“启禀小尉长,尚贤宫中……没半个人。” “他们撤退了?”穷千秋有些讶异,注意到苗兵异状,不禁奇怪地问道,“你是怎样了,面色这么难看?” “启禀小尉长,内中……呕——”这名苗兵忍不住吐了一地,“只有一地死人骨头,其中没找到雁王与凰后。” 穷千秋不由鄙视道:“死人骨头而已,铁军卫见得多了,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小尉长说得是。”苗兵惭愧地低下头,“现在该如何是好?” “先守在此地,等待王上进一步的指令。” 苗兵应了一声就要撤退,突然被好奇的穷千秋叫住:“他们放了什么样的死人骨头,将你吓成这样?” “启禀小尉长,不是死人骨头,是……”苗兵重新组织语言汇报道,“被杀的只剩骨跟头,身边都是血跟肉的死人。” 穷千秋淡定地挥了挥手:“知道了,你们先退下。” “是。” 穷千秋小声地抱怨起来:“讲的这么详细做什么,害得我……呕——” 尚贤宫下方的密室,雁王缓步而来,看着坐着的凰后说道:“外面,很热闹。” “老二的徒子徒孙。” “铁骕求衣,已经死了。” “御兵韬还活着。” 雁王走向中央落座:“在原先尚贤宫的密道之外,又另外挖了一个地下密室,还布置如同上面一般,你真是好雅兴。” “留在尚贤宫的日子太长,总要消磨一点时间。”凰后观察着雁王的伤势,“那名无我公子伤到你了。怎样,他是否让你感到趣味?” “可惜,你不能。” “不能让你感到趣味,还是……”凰后指着雁王试探道,“伤到你?” 雁王凝视凰后的眼睛:“你认为呢?” “比起测度你的心思,我更有兴趣的是……”凰后的话停在嘴边,看着雁王没说下去。 雁王闭上眼睛询问道:“俏如来。” “已经离开苗疆,去过黑水城之后,回到尚同会了。” “我得到了一项很有意思的情报。”雁王缓缓吐出两个字,“佛劫。” 第一百八十六章 开始反攻 和谈失败 无我公子来到尚同会,只见一道身影等候在内,正是俏如来。 察觉他的到来,俏如来转身看着无我公子:“你来了。我是该叫你公子,还是,月姑娘?” 无我公子没有回答,视线扫了一圈,没看见锦烟霞等人:“只有你一人?” “也可能不止我一人。” “明知我是谁……”无我公子缓缓抹过脸,幻化成应零的样子,“也要这么生分吗?” 俏如来看着她的面容,心中的防备不减反增:“俏如来没忘记,在鬼祭贪魔殿,是谁要杀我。” “心魔已经被消灭了。”无我公子指着俏如来说道,“托你的福。” “但是过去,有可能消失吗?”俏如来看着无我公子说道,“心魔也好,凶性也罢,都是她的过去。世上只有一个凰儿,她是你,你不是她。她的过去有多危险,俏如来经历过,所以,在此等你。” “在此等我?她的愿力已经消失,你的依仗……”无我公子微微侧目,“是躲在内中的三人吗?” 俏如来疑惑地看着他:“俏如来一直不明白,为何你想杀我?你……不也是月姑娘吗?” “你知晓,为了进入魔世,她吸收了幽灵魔刀的恶灵。”无我公子将手背在身后,“恶灵除了魔气、记忆,还有部分灵识。这一部分与她的心魔融合,造就了她的第二人格,也就是我。” 俏如来一震:“第二人格,难道真如凰儿所言,你想要取而代之?” “事实上,当年想取代她的并非是我,而是枯髓咒怨。”无我公子语出惊人,“她察觉之后,主动接受魔考,成功吞噬了元邪皇造就的心魔,并用血之本源将恶灵封入眼睛。而我,失去了心魔与恶灵的控制,变成了一个空白的人格,在她的意识中沉睡,直到……” 俏如来接着无我公子的话说道:“直到她创造出一个分身傀儡,利用恶灵与血虫禁纹跟我们玩游戏。” “因为是空白的人格,我的一切源自于她,她就是我的全部。”无我公子闭上眼睛说道,“我们一直并肩同行,直到她成为永夜皇。要你全功杀她,血月孤红必须死,所以我替她死。应零死了,但是我的意识并无消失,仍然寄宿在傀儡之中。她不知晓第二人格的存在,对她而言,产生自性的无我公子已经死了,我只是她的心魔,想要将她变成过去。后来,魔世撤退,她切断了意识联系,我就停在了她的过去,永远追逐她的背影。” 俏如来沉默了片刻,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莫非……因为你嫉妒我?” “那我也不会送网中人回来。” 俏如来不禁面露苦涩:“网中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无我公子面无表情道:“因为第一只心魔死了,第二只心魔还活着。” “第二只?” “俏如来,你是真笨还是装傻?”无我公子冷笑一声,“她的第二只心魔就是你啊。” 俏如来愕然后退一步:“哈?” “是你先背叛,是你要杀她,是你让她爱上你,也是你用情折磨她。”无我公子指着俏如来说道,“你问我为何要杀你,就凭你是她的心魔,这个理由足够了吧?” “不是!”俏如来还没开口,锦烟霞的声音先传来,“俏如来不是永夜皇的心魔,她愿意为他改变,愿意为他牺牲,愿意放弃杀戮,愿意领悟守护,这样的爱,怎会是心魔?” 万雪夜也从里面走出:“正因爱得痛苦,所以深刻美好。如果这是心魔,也是顿悟前的心魔。不经苦,如何得悟?” “痛苦不是一个人的事情,爱情不是三个人的事情。”雪山银燕走到俏如来身边,“你不是大嫂,无法替大嫂决定!” “我知道,我也没想决定。”无我公子冷静地说道,“今时不同往日,轮不到我替她抉择。我来,只是讨回血戮而已。” “抱歉,俏如来不能交给你。” 无我公子平静地说道:“我需要血戮,取出她脑中碎片。回归的愿力,也需要寄体承载。” “只要攻下光明殿,破坏内中的中枢,就可以解除这场危机。”俏如来只得向她解释道,“凰儿是光明殿守护,想要对抗她,必须依靠血戮的帮助。” “嗯……” 俏如来看着面露思索的无我公子道:“俏如来保证,一旦救出凰儿,我会将血戮交给你,让你取出碎片。” “好吧。” “你探查过地门了?”俏如来若有所思道,“碎片在她脑中这件事,是缺舟先生告知你,还是你见到了凰儿?” “她已经不认识我了。”无我公子看着俏如来道,“对抗地门,我会助你。” 反攻地门第一战,锦烟霞与万雪夜率领尚同会群侠,抵抗地门信众。 万雪夜所向披靡,中刀者冻气入体,动弹不能。锦烟霞对上白绮、留羽,没受到佛气压制,白发轻取两名八关武佐。 擒下白绮、留羽之后,众人迅速毁掉广泽宝塔,前往与俏如来等人会合。 “没支援的迹象。”俯瞰战局的无我公子撕开空间,前往俏如来指定位置会合,“看来大智慧也不是时时刻刻在监视。” 光明殿内,感应到一座广泽宝塔被毁,大智慧沉吟着左右看了看:“地门之外的反扑,地门之外的众生,苦海无涯,何时能脱?” 与此同时,无水汪洋之中,明渊凰倒茶的动作一滞,蹙眉间,茶壶被缺舟伸手接过。 “我来吧。”缺舟为明渊凰倒了一杯茶,“眉头紧锁,发生不愉快的事情了?” “和平安乐的生活,被纷争侵扰。”明渊凰喝了一口茶水,“往后有段时间,我不会来到无水汪洋了。” “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喜欢?我是很喜欢没错。”明渊凰扶着额头作烦恼状,“但是中秋过后,我越来越有一种感觉,我失落了什么东西。” 缺舟想起那两项东西:“谜题的答案?” “我不知道。”明渊凰下意识摸向头顶,“我只知道,我需要的东西,就在地门之外。” 缺舟不动声色地喝茶:“(是血戮,愿力回归唤醒了她对肉身的渴望。)”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感觉。”明渊凰握着茶杯喝了一口,“怎样,今天的茶有品出不一样的滋味吗?” “我正在感受这千百般滋味,试图找到阳春白雪的感觉。”缺舟好奇地看着明渊凰,“你呢,今天的茶有让你感到不同吗?” 明渊凰神色平淡地说道:“很难想象是我泡的茶,有点点辣味,难喝非常。” “你生气了。”缺舟眨了眨眼睛,“是因为地门之外的纷扰?” “我是光明守护,也是大智慧。”明渊凰将杯子放在桌上,“守护地门,渡化众生,是我的责任。” “你真是这样想的?”缺舟的眼睛似能看透她的内心,“难道你从未质疑过?” “这是我的责任,我就该为,至于对不对,自有答案印证。”明渊凰向缺舟行了一礼,“缺舟先生,有缘再见了。” “请。” 接到大智慧的传召,明渊凰离开无水汪洋,前往光明殿。半途,正好遇到同样受到感召的藏镜人与千雪孤鸣。 “叔父,阿叔。” 藏镜人疑惑地询问道:“渊凰,你也要前往光明殿?” “是。” 千雪孤鸣讶异地说道:“连光明守护也出动,看来这次的任务非同小可啊。” 三人一同进入光明殿,向大智慧行了一礼。大智慧转过身,将宝塔受袭之事说出,顿时引起千雪孤鸣与藏镜人的不满。 “哇,明明就没事,偏偏有人要惹事!” “是谁?敢如此猖狂!” 明渊凰看着大智慧问道:“大智慧宣召我们前来,是要我们渡化进犯者?” “只是要你们备战。”大智慧看着三人说道,“在和平安乐的世界外,是苦海沉沦。进攻广泽宝塔的人,虽然侵扰地门清静,但我仍想见他,或者他心中,尚有光明。” “这是大智慧的慈悲。” “而让你们来到,是要防范。”大智慧为三人解惑道,“另一个人,也许……他不是人,而是一个纯粹的黑暗。” “如果让我遇到他,我会渡化他。”明渊凰自信地说道,“不管怎样的黑暗,最后一定会得渡。” 千雪孤鸣赞同道:“打赢他,让他追随大智慧就对了。” “不失为一种方法。”大智慧看着明渊凰,“还有一个人,她是特例。虽然同样黑暗,但我相信,她会归于地门,因为地门之中,有她的光明。” 明渊凰若有所思地颔首:“特例,嗯……” “我也该去见那个人了,他在等我。” 俏如来为了避开纷争一见大智慧,无我公子与雪山银燕留在外围,防止俏如来遭遇危险。 等待之际,雪山银燕看了看无我公子,挣扎了好久,终于鼓足勇气开口询问道:“你在魔世的时候,有见过爹亲吗?” “有。” 雪山银燕一震,立刻激动地问道:“二哥、爹亲,他们还好吗?二哥是不是有危险?爹亲呢?二哥原谅他了吗?” “(好你个狡猾的俏如来,让我陪同你一探是假,让雪山银燕来套话才是真。)”无我公子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我来到人世之前,你的二哥还健在,至于你的爹亲……他很关心帝尊,只是每次来访,帝尊都不待见他。” “啊……”雪山银燕失落地叹了一口气,“二哥,还是不肯原谅父亲。” “史艳文每次到来,他的眼睛从不肯多看他老爸一下。”无我公子一脸冷漠,“史艳文每次离开,他的眼睛恨不得跟着他老爸离开。” 雪山银燕马上又欢喜起来:“这么说,二哥心里还是在意爹亲,只是他的面子上过不去。” “这句话,心底想想就可以了。”无我公子望向俏如来那边,“别在帝尊面前提起,嘴硬的人心口不一,搞不好会做出什么愚蠢的事情。” “嗯,我知道了!”雪山银燕高兴过后,疑惑地看向不远处,“嗯?这么长时间了,大哥还没回来。” “担心他吗?”无我公子朝俏如来走去,“我去看看好了。” “我也跟你去。” 意识世界的辩论越趋激烈,俏如来想要地门释放所有人,让他们自行选择是否留在地门;大智慧否定了俏如来的想法,以藏镜人为例,提出不该给罪业深重的人选择。 “你的爱人,身负杀业如恒河沙数,罪因缠身,恶果不绝,永劫苦海,何时才能成佛?而她加入地门之后,放下杀戮,罪业终止,渡人赎己。如今,只差一步,便能得证大道。” “拆破天伦,罔顾人伦,违逆自然之理。如果地门真要持续你们的计划……”俏如来紧紧握住拳头,睁开双眼回到树林,看着眼前的大智慧,“那俏如来,势必打破地门的侵略!” “你们都是特别的存在。” 俏如来敏锐地抓住重点:“你们……” “纯粹的光明中,带着一丝黑暗;纯粹的黑暗中,又似尚有一点光明;还有……”大智慧停顿了片刻,“光明与黑暗并存。” “嗯?” “可惜了。”大智慧看着俏如来感叹一声,身形逐渐变得透明。 “大智慧?”俏如来闭目沉吟起来,“嗯……” “大哥。” 俏如来转身看着雪山银燕:“银燕,我不是特别交代,不可靠近此地吗?” “我们担心你,所以来了。”无我公子询问俏如来道,“大智慧怎样说?” 无我公子话一出口,引得俏如来的瞩目。敏感的女人察觉异样,心中提高警惕,面上却是不显波澜。 “怎样了?”无我公子低头看了看,“有何不妥吗?” “先离开此地。”俏如来疾步离开钟声影响范围,“回头再谈吧。” 第一百八十七章 必败之战 战力倾出 十二个时辰一到,反扑地门第二战,随着钟声打响。 “为什么不让我出战?”无我公子指着俏如来道,“如果你是信不过我,更该让我出战,证明立场。” “我不想让大智慧知晓我们太多战力。”俏如来无奈地解释道,“暴露过高的战力可能会破坏计划,那是俏如来不愿看到的局面。” “也罢,你有你自己的判断。”无我公子转身离开,“我们早就不是过去的我们了。” 『在灵界之时,我们的信任,便已不存。』 『为什么你会坠入她的局中?因为你始终做不到信任。』 『是这份怀疑,使我们走向今天这个结果。』 “啊……”俏如来不禁握拳,叫住无我公子道,“月姑娘,你想去哪里?” “上山观视战局,如果他们遇险,还能给予救援。” “不用了,你陪着俏如来就好。”俏如来想了想补充道,“我还有事情想问你,关于凰儿。” “嗯……” 另一边,雪山银燕与万雪夜遭遇牛胜、马衔。万雪夜拦住两名八关武佐,正当雪山银燕想要毁塔之际,逾霄汉念着诗号现身,一掌击退雪山银燕。 “那名刀者,交你们。”逾霄汉看着雪山银燕,“你,交我!” 面对两名武者夹击,万雪夜轻松应对,缠斗之时,观察着附近的状况:“(此地没有其他的民众。)” 雪山银燕回头看了看:“(也没有派遣其他的战力。)” 确认之后,万雪夜与雪山银燕全心应对,极招碰撞,打斗声作为信号传至附近,引起了无我公子的注意。 “你就不怕他们遇到藏镜人、多名天护,甚至夜皇?” 俏如来望着远方的金光塔:“在不了解我们战力的情况下,大智慧不会派出太多的战力,最多派出一名天护进行试探。叔父的个性不适合这项任务,大智慧不会选择他守护广泽宝塔。” “你想问我什么事情?” 俏如来踌躇了片刻:“风云碑之战,天下第一术,是你还是凰儿?” “风云碑第四战,是我取下。”无我公子淡淡地说道,“如果赤羽不认输,也许柳生鬼哭会赢,毕竟这具身躯的能为有限。” “她就不怕……” “游走于胜负之间,才能体会游戏的刺激;玩弄智者的人性,才能感受人心的愉悦。”无我公子微微勾起嘴角,笑意让俏如来心中一冷,“让柳生鬼哭与祭司崩溃,固然能打击到赤羽,但他很快就会振作起来复仇。所以,她选择让赤羽看破,让他为了信念牺牲,最后践踏他的信念。” “杀人……”俏如来低头捂住心口,“诛心吗?” “记忆中的污秽早就陷落成无底深渊,即便是大智慧也没勇气进入一探,因为一旦靠近,必遭黑暗吞噬。”无我公子凝视着俏如来,“但我没想到,你……照亮黑暗的结果,是黑暗不存。俏如来,你会害死她。” “俏如来没想过照亮黑暗,”俏如来眼神柔和地说道,“只要凰儿的心属于光明,就已经很好了。” 无我公子忍不住轻嗤一声:“为黑暗铸一颗光明的心,让光明与黑暗并存。这种事只有黓龙君敢想,也只有他的徒弟敢去做。” “为她……”俏如来一震,抬头看了一眼无我公子,“铸心……” “其实你应该察觉,身体的变化。”无我公子将手背在身后,“我不想多谈,你问我天下第一术,是想请我施展术法吧?除了灭却之阵,我想不到还有别项术法,值得牺牲我的战力。” 俏如来回过神来:“月姑娘真是了解俏如来,确实是灭却之阵。” 第二波攻塔战役,天护亲上火线,对上雪山银燕。云间独步实力强悍,疏瀹运转之间,已在对手身上留下多处伤痕。 不远处,万雪夜对决八关武佐,有感冻气凝聚大不如前,一时难以取下两名武者。 就在雪山银燕将败之际,锦烟霞收到信号赶到,射出白发缠住逾霄汉,雪山银燕趁势反击,逆转战局。 “哼。”逾霄汉后撤避开攻击,看着走来的白发女魔,“原来是漏网之魔。” “又是你!既已确定没外援,你们就是瓮中之鳖!喝——” 再度见到逾霄汉,锦烟霞怒气爆燃,蛟龙之力源源不绝,攻击瞬间提升。 万雪夜窥破对手功体奥秘,放弃凝聚霜气,与雪山银燕强行压制二人。锦烟霞潜能爆发,攻势如蛟龙出海,凶猛难挡。逾霄汉讶异对手变化,被锦烟霞一掌击飞。 危急之刻,一道刀气射入战场,震退雪山银燕。万雪夜挥刀欲擒对手,竟遭一口金刀抵挡——是独眼龙。 万雪夜一见独眼龙,出招犹豫,导致节节败退。独眼龙震退雪山银燕,出招打飞两人,上前帮助逾霄汉脱困。 “这是消耗战,众人离开!” 无我公子站在高崖之上,看着远处的宝塔崩塌,随即将目光投向俏如来,以及与他对峙的北冥觞。 时间回到方才…… “俏如来,我们又见面了。” 就在俏如来与她详谈计划之际,一道抑扬顿挫的声音突然响起:“听琵琶,随波逐浪风流计。赏绝艺,骇浪惊波入酒茶。” 俏如来应声转头,来人正是北冥觞:“是鳞族皇太子。” “记性不错……嗯?”看见无我公子,北冥觞眼睛一亮,彬彬有礼地屈身,“是在下唐突了,竟然打扰到佳人。这位姑娘,在下无意冒犯,可否宽恕在下的无礼之罪?” 无我公子看了一眼俏如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北冥觞:“原来是鳞族皇太子,幸会。” “该说幸会的是在下才是。啊,真是失礼。”北冥觞垂下头,向无我公子行礼道,“姑娘容貌摄人心魄,在下一时看得失神,无意间亵渎佳人,还请姑娘海涵。” 无我公子瞥了一眼闭目等待的俏如来:“无妨,我不介意。” “对待佳人,礼数不周也是一种唐突。啊,抱歉,忘记自我介绍。”北冥觞再次低头施礼,“在下北冥觞,鳞族皇太子,在此有礼了。” “太子多礼了。” 北冥觞的眼中似有光芒:“在下对姑娘一见倾心,姑娘可否告知在下芳名?” 俏如来睁开双眼:“太子阁下……” “俏如来,稍后再谈始帝鳞的事情。”北冥觞打断了俏如来的话,含情脉脉地看向无我公子,“怠慢了美人是一种罪过,在下非是不解风情之人。” “巧了,我也是。”无我公子转身看向不解风情的美人俏如来,“俏如来,回头再谈吧。” “姑娘且……” “可以走了吗?”无我公子撕下面皮,顶着血肉模糊的脸,向北冥觞回眸一笑,“太子娃儿,请了。” 说完,无我公子化光离开,留下风中凌乱的北冥觞,与无奈叹息的俏如来。 某座山头,一双俯瞰战局的眼目睹一切,视线从北冥觞移向俏如来:“哈,很有意思。已知关键的情况下,答案并不难猜到。值得挑战的是,怎样赢过一无所有的人,或者输给一无所有的我。” 无我公子看了看北冥觞,又看了看俏如来的墨狂:“用灭却之阵消除术法,恢复受控者的记忆,反扑地门,消灭大智慧。很好的想法,但……不是答案,不是缺舟的答案,不是夜皇的答案,更加不是……” “我的答案。”无我公子并指点在眉间,恢复原先雌雄难辨的脸,“这一战——必败。” 光明殿之内,地门五大高手齐聚,聆听大智慧的后续战略。 总而言之,一个字——拖。对方会留一个时辰撤退,只要拖住超过五个时辰,地门便能渡化入侵者。 “拖延战术……”明渊凰闭目沉吟了片刻,“太被动了。对方战力不足,又有时间限制,主导权完全在我们手中。无我梵音是底气,不是底牌。” 千雪孤鸣看了一眼藏镜人:“差点忘了,叔侄两个都是好战份子。” “渊凰。”大智慧看着明渊凰说道,“这一战,你不用参与。” 明渊凰面露讶异,指着自己犹豫道:“但光明殿是我的责任。” “你有更重要的任务。” 地门边界,两道身影来到,一男一女,竟是玄狐与飞渊。不久前,地门扩张至金雷村,村民受到钟声洗脑。为了拯救金雷村,两人决定毁掉广泽宝塔。 “你待在这。”玄狐望向远处庄严的高塔,“我进入毁塔。” “这么番,讲不听呢!”飞渊苦口婆心地说道,“我讲过了,里面人马不少,一定要谋定而后动。” “我担心你被影响。”玄狐握着胸口的水晶狐狸,“我有应零的保护,钟声对我无用。” “不用担心钟声,我会封住双耳。”飞渊解下随心不欲,“你就听我的,再争下去,常欣就醒了。万一她趁我们离开追随大智慧,那才真的是火烧罟寮全无望,全部坏光光了啦。” “好吧。” “你先帮我保管随心不欲,我要先伪装进入广泽宝塔。”飞渊将随心不欲递给玄狐,“当我进入宝塔之后,你就先动作,帮我将守在宝塔里面的人引出去,替我争取时间,方便我进行破坏。” “小心。” “放心,喝——”飞渊施法封住双耳,“听不到声音,这样,应该就可以抵挡灵骨塔的影响。记住喔,如果三刻间,你没看到成功的烟火信号,还是我没顺利走出来,你马上离开,然后带着常欣去黑水城求援。找到雪山银燕之后,转告他,我已经不幸遇害了,然后将这封信交给他,这……是我想要对他讲的话。” 接过飞渊递来的信,玄狐看着飞渊说道:“我会救你。” “啊?”飞渊凑到玄狐的面前,“你讲啥?” 玄狐指了指广泽宝塔,然后对飞渊微微颔首。飞渊会意点头,转身朝着宝塔走去,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啊,还有,绝对不能偷看信中的内容,这是关系到我一辈子的清白。”看到玄狐点头答应,飞渊伪装走向宝塔,“追随大智慧,救世广慈悲。追随大智慧,救世广慈悲……” 过了一阵,玄狐收起信与随心不欲,拔出风华绝代高调闯入。 看着守在内中的僧侣奔出,计谋奏效的飞渊暗自高兴:“(成功了,呵呵。)” 当—— “(嗯?有钟声呢。)”飞渊诧异摸头,“(嗯?为什么我听得见钟声?)啊……” 受到钟声影响,飞渊顿时错乱,步伐虚浮,踉跄向前,撞到一人的身上,被其敏捷地揽在怀中。 “小心。” 惊闻熟悉的声音,飞渊勉强抬头观视,竟是看到一个意外身影:“是……追……追随大智慧……” “钟声已响,该是你们进攻的时候了,俏如来。” 光明殿内,大智慧将手背在身后,等待俏如来接近光明殿。 地门之外,俏如来等人并无急攻,而是等待第一波的援军。就在众人疑惑之际,风逍遥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是千军万马的浩荡声势。 “苍生何晓几安危,鲲鹏欲展风间。惊鸿敢与天对立,雄翼中,握世皇权!” 万雪夜惊讶地看着来人:“是苗王。” “战力倾出。”无我公子凝望达摩金光塔,“并不意外。” 苍越孤鸣瞥了一眼无我公子,将视线投向俏如来:“俏如来,孤王来得慢了吗?” “苗王来得正是时候。” “嗯。王叔,无论任何代价,孤王此番,”苍越孤鸣运功于掌,宏大气劲震慑四方,“誓要将你救回!” 金雷村附近,玄狐按照计划行动,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为飞渊制造机会。 “钟声……”玄狐望着空中的声波,散布的波纹触碰到他,立刻被水晶项链吸收,“飞渊的兵法还没成功。” 玄狐持剑打伤僧侣,朝着广泽宝塔前进,遭遇真眉的拦阻:“别阻挡我,我不想杀人……” “又是你,又是同样的话!喝——”真眉挥拳攻向玄狐,却是招招落空。 玄狐用剑柄击退真眉,看着现身戒备的银娥:“但我要救人。” 面对强敌,两名八关武佐严阵以待,想要阻挡魔物脚步。 忽然,微风拂过,风中透出隐隐压力、淡淡杀气。两人身后的浓雾中,一个脚步声由远而近,由轻而重,轻盈却是坚定,缓步而来,逐渐清晰。 “佛气……”玄狐握紧风华绝代,流露凝重的双眸之中,映出一道白色身影。圣洁出尘,貌若天人,却是最不可能的人。 玄狐握剑的手颤抖不已:“你……你!” 真眉与银娥让出道路,低头向明渊凰行礼:“守护。” “奇特的魔,难怪让我处理。”明渊凰抬手示意两人退下,“你们退开,此魔交吾。” 玄狐望着明渊凰呢喃后退:“不是……你不是……” “嗯?” “将她——”玄狐的眼睛变为紫色,惊人的剑意震退众人,“还我!” 第一百八十八章 灭世之武 战局变化 反扑地门第三战,苗王率军进入中原,中苗联手,阻止这场九界佛劫。 “连锦烟霞姑娘也加入战线,嗯……”北冥觞观察完情势转身离开,“俏如来所言属实,但此役成败未知,如此,广泽宝塔扩建的方向以及范围也必须关注。那……啊,不对,那个地方……” 北冥觞匆匆回到崖边观望:“(可恶,预感成真了,广泽宝塔确实有往金雷村方向扩建的迹象。嗯……虽然太虚海境正式入口地处偏远,但现在尚有龙涎口能通往海境。若地门影响无远弗届,只怕……)” “嗯……”北冥觞上前踩到一个纸团,低头一看,满地都是五颜六色的纸团,“这么多纸团,究竟是……” “追随大智慧,救世广慈悲……都是相同的内容……”北冥觞一连看了几张,最后捡起一只纸青蛙,“总算有一个能用的讯息,果然啊。” 金雷村附近的广泽宝塔,玄狐手持风华绝代,对上前来支援的明渊凰。 “你……”玄狐散发着惊人气势,朝着明渊凰迈出一步,“你不认识我?” “你是魔。” “我是魔?”玄狐的声音充满怒意,“我不是魔!” 愤怒、恐惧、担心、紧张、悲伤……这些人类的负面感情,竟是在这一刻,为她清晰地体会遍尽。 一股恐怖的气息扑面,真眉与银娥惊惧后退,没想到眼前魔物隐藏着如此可怕的力量。 “不管你是什么,这种对人族的恶意……”地面绽放圣莲庇护众人,明渊凰的声音倏尔变化,如同聚集数百人的声音,“必须消灭!” “消灭……”玄狐的周身散出紫气,无数细丝在风中游走,“是该消灭……” “这是……”明渊凰扬手狂风大作,卷起的树叶被风切碎,“剑气。” “众人撤回广泽宝塔。”明渊凰身前乍现白色屏障,护体圣莲挡住漫天剑气,掩护地门人马安全撤退。 “你们,占据了她的身躯。”玄狐缓缓举起风华绝代,“消灭了你们,她就会回来。灭世之武!喝——啊——” 风华绝代脱手回旋,强烈的剑气席卷四周,未知的力量惊爆四野。玄狐接住风华绝代,踏步飞身而起,背生瑰丽双翼,冲霄剑气成阵。 “结界。”明渊凰手托千叶金莲,扬手散做万千金光。剑气直冲剑阵,变化无法预测,却是受制于沛然不可挡的力量。 “喝——”玄狐挥剑射出剑雨,抵挡明渊凰的攻势,随即俯冲挟势而来。 身影闪转,掌剑相击,发出金属碰撞之声。两人连番交锋,气劲扫荡树林,震撼地门人马。 “好可怕的魔物!”真眉望着冲天的剑气,“此魔竟有这样的力量!” “难怪渊凰会让我们撤退。”银娥担忧地望着远处,“若是受到战斗波及,只怕会造成不小的伤亡。只是我担心……” 幻幽冰剑安慰银娥道:“邪不胜正,相信渊凰吧。” 附近战场,玄狐首开诛人剑阵,灭世之武加成战力,欲诛地门守护。 明渊凰勘破剑阵秘密,以掌夹住风华绝代道:“这是……什么力量?” 玄狐转剑划伤明渊凰的手:“斩武道——” “这伤口……”明渊凰看着手上的血痕,斩武道不只增强了伤害,还克制了肉身自愈之能,带给她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摧日!”玄狐以剑入地,无数剑影贯地而出,环绕在他的周围。 “天众敬生灵!”明渊凰双手合掌结印,持续释放出浩瀚佛气,冲击玄狐的护身剑气。 灭世之武、摩诃五趣,两大极招相接,霎时草木皆摧,周遭地面陷落,徒留满目疮痍。 “啊!”玄狐被巨力震飞,风华绝代脱手而出。 明渊凰没有趁势追击,看着呕红的玄狐说道:“这是止戈流的逆转之阵。” “你还记得止戈流。”玄狐浑身一震,顾不得捡回佩剑,急切地追问道,“那你记得玄……俏如来吗?” 明渊凰平静地看着他:“记得,他是侵扰地门之人。” 玄狐失望地召回风华绝代:“你不是应零,她不会忘记俏如来。” “嗯?” 玄狐抬头看天:“时间到了,为什么没信号?” “不会有信号了。”明渊凰摊手化出一朵金莲,“那名姑娘已经受到感召,大智慧会教化她。而你,也会得渡。” “你……” “不可渡,”明渊凰震散金色莲华,花瓣化作剑气暴射,“斩即渡!” 玄狐挥动风华绝代,抵挡避无可避之剑。面对佛血之魔,灭世之武难尽全功,根基、战技的差距,逐渐化作倾斜的战局。 明渊凰甩去指尖的鲜血:“为何执迷不悟?” “我要救人,飞渊失败,我不能失败!喝——”玄狐一声重喝,剑气如丝乱舞,功力再上层楼。 “我正在救人,救,未来被你所杀之人。”明渊凰运转佛力于掌,灿然经文漂浮成海,“金刚四正,自在观空。” 金色梵文凝华成剑,明渊凰推出金剑,撞上举剑冲来的玄狐。即将相接之际,玄狐虚晃一式,翻身越过利刃,奔向远处的广泽宝塔。 “憨人。”明渊凰斜提剑指转身,金剑回旋调转方向,刺向玄狐背后空门,“大开空门,便是大开死门。” “小心!” 就在此时,一声提醒自背后传来,玄狐回身横起佩剑,以剑身挡下致命攻击。 触碰瞬间,封锁的佛力爆发,将玄狐震飞数丈。玄狐落地后,侧身吐出一口鲜血,随即迅速冲向宝塔。 “他是故意……”明渊凰反应过来,无奈地追赶玄狐,“(这只狐狸学坏了。嗯?为什么我会这样想……)” 突然,一颗戏珠袭向后心,明渊凰压下困惑,旋身拨动戏珠,一掌将其推给玄狐。玄狐边跑边回头,看见戏珠飞来,挥动风华绝代,将戏珠击回身后。 明渊凰腾空避开攻击,甩手射出三道剑气。玄狐挥剑挡开两剑,右肩却遭第三剑穿透。 两人一追一逃,明渊凰不断攻击玄狐,想要阻挡他的脚步。玄狐却是宁愿负伤,也要接近广泽宝塔。北冥觞在后面紧追不舍,不时抛出戏珠掩护玄狐。 第三次遭到攻击,明渊凰猛然停步,回头看向北冥觞:“娃儿,离开!” 北冥觞愕然看着她的脸:“你是……啊!” 明渊凰运气掀飞北冥觞,看着玄狐接近广泽宝塔,化光挡在地门人马之前,一掌击中玄狐的胸口:“退下!你……” “呃……我终于,”玄狐望着广泽宝塔,“到这了。” 明渊凰迟疑地收回手:“为什么执着?” “你没杀我,为什么?”玄狐按住明渊凰的手,“明明,你有机会。” 明渊凰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压抑力量?” 玄狐没有回答,目光越过明渊凰,看着幻幽冰剑说道:“冰剑,常欣很担心你。” 幻幽冰剑一震:“你……” “嗯?”明渊凰看了一眼幻幽冰剑,“你是谁,为什么认识冰剑?” 玄狐收回视线,悲伤地看着明渊凰:“我讲过,如果你没来找我,我就会去找你。现在我找到你了,但是,你怎会……遗忘。” “我……”明渊凰移开视线,“对不住。” 说完,明渊凰愣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要跟这只魔道歉。 “我不会怪你,”玄狐闭上眼睛推开她,“永远不会。” 冷不防被人推开,明渊凰下意识一抓,摸到玄狐的项链。触碰之际,变灵器启动,歌声在耳边响起,竟然是她的声音。 一瞬失神,玄狐飘然而起,剑气纵横瑰丽,气势磅礴无匹,正是—— “魔剑十一。” 涅盘震撼方圆,剑式无穷无尽,直击广泽宝塔,宝塔瞬间崩裂。 “危险,快退!”明渊凰撑开屏障挡住落石,注视着玄狐扛着飞渊离开,“(这个魔……不同。)” 此时,玄狐似是察觉她的视线,回头对上明渊凰的双眼:“我会再来找你。” 明渊凰忍不住再次发问:“你是谁?” “我是玄狐。” 玄狐背着飞渊离开,脚步越来越重,眼皮越来越沉。身有重伤背负,心有执念牵挂,但他不愿停下,不愿放下。 “呃……噗——” 北冥觞走向不支的玄狐:“你伤得很重,将飞渊姑娘交给本太子。” “嗯。”玄狐将飞渊轻轻放下,看着北冥觞将人背起,“走吧。” “方才那名女人……”注意到玄狐身形一滞,北冥觞敏锐地判断道,“你认识她。” “她是应零。” “应零……”北冥觞咀嚼着这个名字,“她就是……这怎有可能,永夜皇是魔族,怎会一身佛气?这……太荒谬了!” 玄狐沉默着蹒跚前行,来到安置常欣的树下,却没看到常欣的身影:“啊……常欣!” 正当两人找寻之际,常欣从树林中走出:“玄狐,是你吗?啊,你受伤了!” “我没事。”玄狐担心地询问道,“你……是原来的常欣吗?” “我不知道,我有一点头晕。”常欣捂着头晃了晃,看到一旁的北冥觞,“嗯?你是之前那名鳞族的人。啊,飞渊姑娘,飞渊姑娘怎样了?” “我找到她,她……啊……” 常欣连忙扶住颠簸的玄狐:“玄狐!” “飞渊没事,先为玄狐医治。”北冥觞说完,背上的飞渊刚好转醒。 “啊……我的头壳,为什么这么晕?”飞渊看了看四周,“嗯?为什么你会背着我?” 北冥觞跟在常欣身后:“在下失礼,姑娘失去意识,在下擅自背送姑娘一程。飞渊姑娘,你能否原谅在下?” 飞渊看着近在眼前的蓝发:“你真主动,对我这么好,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背呢。” “在下也是第一次背人,无礼之处,还请飞渊姑娘海涵。” 飞渊疑惑地说道:“幻了,你怎会知晓我的名字?我好像不认识你。” “啊?” “这么有礼貌的公子,如果见过面,我应该有印象才是。” “这……” “难道……你暗恋我?” “我……” “只是开玩笑的啦,我头壳很晕,讲一个玩笑,轻松一下头壳。” “姑娘真是幽默。” “是吗,我也这么感觉。” …… 地门外围,明渊凰看顾过众僧者的伤势后,带领地门人马退回下一个宝塔。 返回光明殿的路上,明渊凰不自觉想起玄狐,想起他挂在胸前的项链:“他的项链是变灵器,能够吸收波长。我触碰到项链,无意中传递思能,刚好启动变灵器……那是我的声音,以及无悔……玄狐……嗯?” 无水汪洋崖边,缺舟看着云海之下的战局:“嗯?那是……” 苗兵、尚同会群侠,兵分多处,攻击各处广泽宝塔。地门僧众难以对抗,宝塔据点被一一攻陷。 集结兵力的俏如来,并未攻击光明殿,而是转向其他方向,彻底断绝中间地带的广泽宝塔。 大智慧将所有重将调回光明殿准备决战,现在无重兵勇将的各处宝塔只会被轻易摧毁。 六个时辰不到,中苗联军已经攻下六座宝塔,大智慧这边总算察觉到了不对。 当—— 高崖之上,无我公子望着扩散的声波:“地门反扑的时间到了。不动,所有努力化为乌有,大智慧改名大愚蠢;动……三条战线,分兵作战,反推战线,让敌军摸清守将,以便各个击破。依照计划,踏入陷阱,大智慧改名大天真。” “派四大天护前往救援,这真是一个好办法吗?” 缺舟吹响天人笛,大智慧有所感应,瞬间进入意识世界。 “坐吧。”缺舟为大智慧倒了一杯茶,“想不到战局,变得复杂了吧?” “我们终究会获胜。” “你们不是擅长兵法诡道的人。”缺舟看着大智慧说道,“俏如来,却是经历无数险恶的风波争斗,才活到今日。” “我们拥有智慧。”大智慧看着垂头不语的缺舟,“为什么不讲话?” “想起几个人。” “谁?” “你知晓。” “萨埵三尊。” “他们皆有智慧,却无谋略。”缺舟想起三尊的遭遇,“智慧不等于聪明,更不代表善于斗争。” “但智慧,却是圆融无碍。” “如果你输了,是代表你的悟,只是一种执念。” “我一直希望能慈悲渡世,也希望慈悲渡世能一直下去。” “你,”缺舟抬头睁开眼睛,“起了杀心。” “如果有必要,我也会不惜现出韦陀愤怒之相。” 缺舟揭开茶壶看了看:“杀,怎会是慈悲,怎会是救赎。” “摩诃尊。” “那不是你的悟。” 大智慧看着缺舟说道:“永夜皇。” 明渊凰独自回到光明殿,越过闭目打坐的大智慧,缓步进入一个昏暗的所在:“为什么不让我出战?” “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我会让她出战。” “我们有约定,不能左右答案。”缺舟的眼中映出明渊凰的身影,“答案未明之前,那不是你的悟。” “那不是大智慧的悟,却是大智慧的觉悟。”大智慧指着缺舟说道,“也许你该警告俏如来。” “也许我会。” “这是关键一战。你的警告,可能让战局逆转,危害到大智慧的存亡。” “如果这能证明,你们的错误。” “这样你证明不了了。”大智慧沉默了片刻,“踏入陷阱的人,未必是我们。” “但是踏入陷阱的人,也未必只有大智慧。”无我公子看着三路战线,“就算四大天护倒戈,大智慧也有逆转战局的王牌,以及一张决定胜负的底牌。只要守住光明殿,钟声一响,就是大智慧的胜利。” 第一百八十九章 地门大战 灭却之阵 一处山头,一个挺拔的身影负手站立,目力极好的金眸映出远方的达摩金光塔。 “东南三十里,西北西五十里,正南方三十里,波长影响的范围,仍在扩张。”雁王闭目自言自语道,“面对如此绵长的战线……俏如来,准备好你的对策了吗?” 脚步声接近,一个纹身虬髯大汉到来。 “你来了。” “我去会过锻神锋了,他没出剑,或者……” 雁王闭上眼睛应声道:“嗯,这样就够了。” “要我去找锻神锋,绝对有你的目的,说吧。” “面对一名好对手,引导战势,埋线设伏,情报掌握,甚至让他料吾一子之先尚不够。” “上官鸿信!”纹身大汉鲁缺愤怒道,“要鲁缺帮你,最好直接讲人话!” “哼,我要你替我……” 鲁缺离开之后,雁王的视线转回金光塔:“接下来,就是我们的游戏了。” 地门边界,一个墨者靠近达摩金光塔,按照吩咐呼唤大智慧:“大智慧,主人想要见你。” 大智慧化作绿光出现,将这个墨者吓了一跳:“你……” “你的主人,嗯……” 尚贤宫内,雁王负手等待结果。派出去的墨者回返,向雁王行了一礼。 “回来了吗?”雁王闭上眼睛,身后的墨者竟是变作大智慧。 “你想见我?是准备接受我的渡化吗?” 雁王对大智慧冷嘲热讽:“到了现在,还弄不清局势,大智慧这个名字,实在不如大天真贴切。” “嗯……”大智慧淡然自若地说道,“你想激怒我,那是徒劳无……” “安静!”雁王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气场震起大智慧的头发,“听我讲,这一战,俏如来将完全取得胜利;你,即将一败涂地!” 而在另一边,缺舟亲身找上俏如来。面对俏如来的疑问,缺舟说出了相近的话,但是结果与雁王相反。 “因为这一战,大智慧将取得完全胜利;你将……全军覆没!” 听到缺舟的警告,俏如来心存怀疑,缺舟揭露大智慧的智谋,希望俏如来知难而退。 “别再侮辱智谋这两个字了,如果你拙劣的手法,也能称得上是算计,那愚蠢两字在世上,就没被使用的机会了。” 雁王嘲讽完大智慧,从钜子的座位上站起:“五个,这场决战当中,你最少犯了五个错误。” 在大智慧的质疑中,雁王点明大智慧的错误。 第一错,坐井观天,不了解当今天下的强弱之变;第二错,自以为是,不了解苍越孤鸣的深浅;第三错,分兵对战,让四大天护有被各个击破的机会。 “就算你说的苍狼真能克制千雪孤鸣,也对付不了其他三位天护。” “四大天护是一个盾,足以挡住所有的攻击。你是这样想的吧?但是,怎样紧密的盾牌,只要出现一个缺口就会全面崩溃。”雁王指着大智慧说道,“千雪孤鸣,就是那个缺口。他就是一个诱饵,这,才是俏如来的下一步。” 为了挽回最后的亲情,苍越孤鸣对战千雪孤鸣。知悉宝典武学的苗王,利用轮回劫完克星辰变,轻易生擒千雪孤鸣。 “通知罗碧,千雪孤鸣在我的手上。要救人,在往光明殿的路上,两个时辰没到,收尸。”说完,苍越孤鸣带走千雪孤鸣,留下银娥与真眉前去报信。 “我想,你低估了大智慧。”大智慧看着自信满满的雁王,“这一战,地门必胜,因为大智慧……还有一张真正的王牌。” “大智慧的王牌?” 缺舟握着天人笛说道:“俏如来,你是真的想不到,或者是,太过躁进了。” 俏如来没有否认,更没有因此退却,而是挑明缺舟的身份,想要争取缺舟的帮助。 被俏如来步步紧逼,缺舟只得自承身份:“是,你猜得没错,我就是,大智慧。” “先生终于承认了。” “这样,你仍然相信我?” “这样,俏如来才能更相信先生。不曾迷惑,又如何能坚定信念。”俏如来踱步分析道,“先生是大智慧的一体两面,一个是坚信的求道者,另一个是质疑的怀疑者。” “你只说对了一半。缺舟是大智慧,也是缺舟;缺舟也不是大智慧,也不是缺舟。如果你相信我是大智慧,那你就更该相信我所讲的话,这一战,你必败无疑。” 俏如来看着缺舟的背影:“因为大智慧还有一张牌吗?” “是。”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撤退吧,还来得及。” 俏如来沉默着转身,看向升起的信号弹:“来不及了。” “嗯?真的来不及了吗?” “俏如来该离开了。”俏如来向缺舟恳求道,“临走之前,希望先生,能再给俏如来一点提醒。” 缺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光明殿,不是你们的终点。在光明殿,你们会遇见念荼罗,也就是你们之前所知的大智慧。但通过光明殿,还有一个地方,那才是真正的终点。如果你们能抵达,就能解开所有的谜题。” “什么终点?” “无垢之间。” 明渊凰站在无垢之间,对着中心自言自语道:“信号弹……千雪阿叔是诱饵,他们的目标是其他天护。既然生擒,想必没性命危险。我会守住光明殿,只要钟声响起,这一战就结束了。” “最后的提醒。”缺舟凝视着匆匆离去的俏如来,“你的敌人,不止大智慧。” 俏如来一震,回头看了一眼缺舟,然后加快脚步,前往信号位置会合。 通往光明殿的路上,千雪孤鸣受缚在地,质问背对他的苗王:“喂,抓住我,为什么不杀我?” 苍越孤鸣盯着前路,等待藏镜人的到来:“你是孤王最不愿意伤害的人。” 千雪孤鸣肉麻地抖了抖:“别讲得这么恶心。你封住我的功体,只要等我解封,这绳子困不住我!” 苍越孤鸣回头看着千雪孤鸣:“王叔本就是一只浪迹天涯的孤狼,从没什么东西能困住你,除了祖……” “啊?祖什么啊,你刚才讲祖什么?” “等王叔你恢复之后,会有很多很多故事,孤王想慢慢向你说。” 此时,拖延藏镜人的御兵韬来到,不一阵,俏如来也来到与众人会合。 “前方战线如何?” 御兵韬回答道:“锦烟霞与万雪夜应该已经与逾霄汉接触,风逍遥与银燕也拖住了独眼龙的脚步。” “他们看到信号应该也往这个方向撤退了。” 御兵韬想到了什么,眼神锐利地看向俏如来:“俏如来,你有把握引来永夜皇?” “俏如来有把握。”俏如来与苍越孤鸣对视,“只怕届时,又要劳烦苗王了。” “这一次,孤王不会放弃。”苍越孤鸣瞥了一眼千雪孤鸣,“无论结果如何,孤王都想再试一次,不留遗憾。既然有了希望,怎能还没尽力,就先失望。” “俏如来明白。”俏如来转身看着前路,“希望,总是留给未曾放弃的人。” 等待了一段时间,雪山银燕与万雪夜赶到,向众人回报诱敌的结果。 “独眼龙前辈未追上。” “逾霄汉也没跟来。” “那只有叔父到来。”俏如来回头看向苗王。 苍越孤鸣举手握拳:“将他擒下!” 不远处,暴怒的战神悍勇无比,追逐锦烟霞、风逍遥而来,一眼便看到被擒的千雪孤鸣:“千雪!” “哇!”千雪孤鸣从地上站起来,“藏仔啊,你还真的来啊?这么好骗!” “放心,你被抓的事情,我会笑你三十年!”藏镜人的目光移至俏如来脸上,“嗯?是你……臭小子!喝——” “叔父!” “俏如来小心!”风逍遥挥刀挡下攻击,被掌力震得向后退去。 千雪孤鸣瞪着俏如来:“好哇,原来是你!臭小子,等我解封功体,我一定要教训你!” 风逍遥不解地询问道:“俏如来做了什么,让你们这么激动?” “你自己问他!” “王叔。”看见杀父仇人近在眼前,苍越孤鸣激动地捏紧拳头,“藏镜人!” 俏如来看向苍越孤鸣:“苗王。” “放心,孤王有分寸。” 正当苍越孤鸣走向藏镜人之际,地门的钟声竟是提前两个时辰响起。 明渊凰闭了闭眼睛,转身走出无垢之间:“结束了。” 尚贤宫内,交谈仍在继续。大智慧向雁王宣告胜利之后,身形渐渐透明,准备使用神通回到光明殿。 雁王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的王牌,就是你的钟声吧?” “嗯?” “每次钟声需要聚集力量,才能响动。六个时辰一响,是常态的规律;但在非常态的情况下,自然也有应付非常态的准备。当然,必须将所有积蓄的力量用尽,才能提早响动钟声。所以这一次过后,在短期内,你就确确实实不能发出钟声了。这是你第四个错误,轻敌。” 当—— 无我梵音持续响动,俏如来等人并未慌乱,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形。 “所有人退至俏如来身边!” 闻言,所有人向俏如来聚拢,苍越孤鸣、御兵韬、锦烟霞运功抵住俏如来的后背。 三大高手同时输功,加催佛力,俏如来运使颠倒梦想,形成一座巨大的壁障。 “做什么?喝——” 就在藏镜人想要出招之际—— “爹亲!” 一声爹亲,藏镜人下意识收功,震惊地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少女:“你……是……” 俏如来有些支撑不住,连忙提醒赶来的两人:“无心,燕驼龙前辈,快!” “哈啊——” 随即,燕驼龙抛出狼王爪,文帝剑,墨狂,形成三角之姿,包住藏镜人与千雪孤鸣。 燕驼龙握住增灵器:“金刚四将,水火风雷,哈啊——” 忆无心化出古磷原晶:“初始力量,助我一臂之力!” “灭却之阵!” 三项王骨、增灵器、古磷原晶加成术力,灭却之阵开启,天下术法尽解。 藏镜人、千雪孤鸣头痛难忍,流失的记忆,随着被清洗的术力逐渐恢复,过往,一幕一幕接近,是喜怒悲欢,是爱恨情仇,更是生命中无法抛去的——真情。 “无心!”雪山银燕过去扶住虚脱的忆无心。 “收!”俏如来放下颠倒梦想,化出一口血红的断剑,“还未结束,或者说,现在才是开始!” 相认泪流的四人一愣,只见天象忽然异变,晴朗的天空被殃云笼罩,云中隐隐有电光闪动。俏如来紧紧握住剑身,鲜血源源不绝地灌入,颠倒梦想与血戮同时发光。 千雪孤鸣惊异地抬头:“哈?那是什么?” 藏镜人顿时想起什么,不敢置信地看着俏如来:“俏如来!” “众人小心戒备!”俏如来看着飞速靠近的漩涡,“叔父,苗王,拜托你们了。” 藏镜人看向雪山银燕:“带无心退后!” “呃……魔气……”锦烟霞突然感觉不适,蛟龙血脉开始骚动不安,“夜皇……来了!” 话音甫落,一团黑雾飞驰而来,所过之处地面崩裂。黑雾中传来凄怨哀嚎,时而分裂为万众之声,时而聚合成一道魔音。 苍越孤鸣惊愕地问道:“俏如来,这是怎样一回事?” 御兵韬挥刀打散魔气,露出神态狰狞的女魔:“她陷入疯狂了,小心!” “啊?是……渊凰啊!”千雪孤鸣一脸错愕,“她怎会变成这样?” “飞瀑——”藏镜人双掌运气掀起狂涛,“怒潮!喝——” “喝——”风逍遥快刀牵制明渊凰,然而对方毫无闪避之意,硬接风逍遥的每一刀,“啊?” 一瞬讶异,身处险境,明渊凰放下抱头的手,抬起一片猩红的眼,雄沉一掌袭向风逍遥。 “危险!”御兵韬举起礊龙刃聚气,向明渊凰挥出一道火龙,“风逍遥退下!” 明渊凰有感攻势到来,本能放弃攻击风逍遥,抵挡如龙啸空的火劲。风逍遥趁势撤退,与此同时,藏镜人的掌气掩护而来,击中头痛发作的明渊凰。 苍越孤鸣快步上前连招,趁着明渊凰中招后退,使用狼王印快速将人压制:“擒下她!” “呀——”锦烟霞甩出白发缠住明渊凰,寒霜之气源源不绝地输出,“俏如来!” “妄——想!”明渊凰震开苍越孤鸣与白发,扬手射出一朵千叶莲花,另一手汇聚澎湃的魔力,轰向挡在身前的众人,“死来!” 掌气夹带剑气,佛魔合招汇流,圣邪双气融合一股惊人的力量,毁天灭地的气势如天灾灭境。 面对超乎寻常的实力,众人不敢大意,各出极招应对,合力抵挡这股洪流。 巨力交摧,众人被气流震飞数丈不止,明渊凰也被雄力逼得踉跄,痛苦地跪在地上抱头挣扎。 俏如来收起颠倒梦想与血戮:“前辈,公子,快趁现在开阵!” 梁皇无忌、无我公子快步走出,两大术法高手借助王骨加成,燕驼龙抛出还能使用的增灵器,配合二人再开灭却之阵。 “乾坤无忌,风雷授命——” “天地鸿蒙,混元无极——” “金刚四将,水火风雷——” “灭却之阵!” 第一百九十章 无垢之间 真理之辩 灭却之阵开启,失去的记忆逐渐回归。明渊凰闭着眼一声不吭,若非抱头的手微微颤抖,众人几乎以为她晕了过去。 “抱歉,精忠没更好的办法。”俏如来眼中含泪,不忍地松开佛珠,“前辈,公子,凰儿交托你们了。” 梁皇无忌全心施法,只能简言安慰道:“放心。” “俏如来,你还没跟我们讲,”千雪孤鸣看着明渊凰道,“为什么渊凰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方才这么痛苦,现在突然平静下来?” “路上在讲,现在时间不多。”俏如来强忍住情绪波动,“叔父,狼主,我们必须趁着地门钟声方响,在时间内赶紧攻入光明殿,请你们带路。” “俏如来啊,就不能给通融一下?”风逍遥看了一眼忆无心,“他们好不容易才亲人相认,现在马上要开打了。” “钟声时序已经乱了,我们无法估计大智慧要用多少时间恢复,所以……” 藏镜人果断对忆无心道:“无心,你先离开。” 忆无心悲痛地摇了摇头:“我想陪在爹亲的身边,我有很多话要跟爹亲讲,有很多话想要让你知晓。” 藏镜人捧起忆无心的手:“无心,听话,再来就会有很多时间,爹亲答应你,一定会好好陪你。” 忆无心哭着抱紧藏镜人:“爹亲……” 千雪孤鸣看着苍越孤鸣:“苍狼,一路上将你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告知我。” “嗯,王叔。”苍越孤鸣微微点头,讲述他曲折的经历。 “俏如来,”藏镜人看着自己的侄子,又看了看地门安排的侄女,“回头也将你跟渊凰的事情告知我。” 俏如来恭敬地低头行礼:“是,叔父。” “(苍狼这小子生这么大,第一次遇上喜欢的人,偏偏好巧不巧,情敌是藏仔的侄子。)”千雪孤鸣与藏镜人对视一眼,看着苍越孤鸣,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一个苍狼,一个藏仔,这叫我站哪一边啊?)” “爹亲,我离开了,我在黑水城等你。”忆无心抱了抱藏镜人,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在爹亲的注视中远去。 “地门,大智慧!”藏镜人愤怒地捏起拳头,甩身释出雄浑的气劲,“喝——” 千雪孤鸣被他吓了一跳:“我咧!藏仔啊,你是在发疯喔?没事这么大声是要做啥?” “愚弄藏镜人,你们,”藏镜人气势汹汹地启程,“一定要付出代价!” “真的是……”千雪孤鸣无奈地跟了上去,“个性一点都没变啊!” …… “你最后的错误,坐以待毙。”雁王指着大智慧说道,“完全不清楚俏如来在你身后,做了什么动作。” “灭却之阵。” “当锻神锋不肯拿出文帝剑应战时,我便了解了俏如来全盘的计划,将一张废牌当成王牌,还虚耗了最后的力量,你所谓的智谋。” “我……” 雁王再度打断了大智慧:“静!我正在思索,要如何用你听得懂的言词,向你解释局势。相信你已经利用方才的钟声,命令独眼龙与逾霄汉撤退。回去吧,死守光明殿,是你最后的抉择。” 大智慧不为所动地说道:“还有一人,能助我起死回生。” “嗯?” “俏如来身边,有地门的帮手。” “又犯了一个错误,轻信。”雁王嘲弄地看着大智慧,“你能保证,无我公子的立场?帮助你还是俏如来,对他都没任何区别,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永夜皇。” “就算有止戈流,永夜皇仍是你最大的筹码。”雁王闭上眼睛说道,“握有这么大的战力不用,如果不是那近乎愚蠢的慈悲,便是俏如来拥有反制的底牌。你也知晓这张底牌,所以你一开始,就没将她纳入考量。你以为,让她镇守光明殿就能胜利,事实却是……” 雁王睁眼看着大智慧:“俏如来早有预料。他用那张底牌将人引出光明殿,然后用灭却之阵恢复永夜皇。最大的助力即将成为最大的敌人,你现在只能赌,赌无我公子会破坏阵法。一个魔世之人暗中回到人界,这个人还是永夜皇的分身。你天真地相信,他会让另一个自己追随你吗?” “你有什么看法?” “掌握俏如来的底牌。”雁王凝视着大智慧,眼神晦暗,嘴角微扬,“将永夜皇变成大智慧,真正的王牌。” “嗯……” 大智慧离开尚贤宫后,雁王从钜子之位站起:“该做准备了。” 雁王来到时常观战的山头,看着俏如来等人长驱直入:“师弟,你这次做了完美的判断。但是,太完美了。” “锈剑何在,盛名何来,全做腐骨铸尸骸。宁抛冠,望兴叹,百感伤怀,废字成哀。” 鲁缺到来,将一个用白布包裹的东西扔向雁王。 “多谢。” 鲁缺哼了一声,看着雁王离开:“废苍生,接下来就是你跟我的事情了。” 藏镜人与千雪孤鸣领路,俏如来等人一路直奔光明殿。 中途路遇拦阻,万雪夜、风逍遥、雪山银燕留下对阵幻幽冰剑与堂朱、方紫,苍越孤鸣与御兵韬留下牵制独眼龙与逾霄汉。 “光明殿就在前方,不可拖延。” 光明殿,大智慧独自等候在内。无守护、天护在侧,他必须以念荼罗之身,抗衡剩下的侵略者。 “我真没想到,你们能做到这一步。”大智慧尝试动摇藏镜人,“罗碧,你是否记得这个地方?” “莫在提起让我厌恶的回忆,尤其是你,大智慧!” “叔父。” 藏镜人回头看向众人:“你们前往无垢之间。” 大智慧一震,声音中透出一丝愠怒:“连无垢之间都知晓,缺舟,到底出卖了多少情报!” “若无怀疑,怎有质疑?”俏如来质问道,“如果大师之道,如此坚定,为何真正的大智慧,会愿意说出无垢之间的线索?” 锦烟霞惊讶地问道:“缺舟才是真正的大智慧?” “是。”俏如来指着念荼罗,“他,只是大智慧计划中的执行者,但是他自己连这点也无法察觉,因为他的记忆也被改造了!” “名相,实相,你们终究没够觉悟。” “那玩弄藏镜人,”藏镜人杀气腾腾地质问道,“你,有觉悟了吗!” “嗯?” “去吧!” “藏仔,小心一点,这个人不简单!”千雪孤鸣提醒道,“别等我出来,你就被打得惨兮兮了。” “哼!”千雪孤鸣离开后,藏镜人摊手请战,“来!” 通过光明殿,俏如来三人进入一个昏暗的空间,抵达缺舟口中的终点——无垢之间,控制思能的器物,便放在此地。 “为什么这么暗啊?”千雪孤鸣疑惑地四处张望,注意到正中若隐若现的法器,“啊?那是……” 俏如来立刻辨认出这项东西:“紫金钵!” 忽然,一阵笛声响起,随着悠扬的笛声,无垢之间逐渐发出光芒。在众人的惊异中,缺舟自背后走出。 “这才是大智慧的真面目。” 出现在众人眼前,大智慧的真面目,竟是一百零八颗大脑串联而成的巨大人脑。 千雪孤鸣忍不住喊叫道:“哇靠,这是什么妖怪啊,恶心,变态!” “一百零八名高僧的集合体。” 锦烟霞看向缺舟询问道:“那你……” “我只是大智慧的其中一部分。”面对俏如来的警惕,缺舟没有否认意图,“道,不证不明;悟,反求自身。真理之辩,你若以理服我,我便以理而回;你若想以力伏之,那……大智慧就只能以力抗之。” “简单讲就是讲不赢你就要打赢你。” “谁有时间与你讲理,别被他拖延时间,毁掉大智慧。” 锦烟霞飞身想要毁掉大智慧,却见缺舟瞬移来到人脑之前:“那不是答案。” 缺舟一掌击退锦烟霞,将俏如来三人驱赶至外围。俏如来率先攻上,千雪孤鸣抽出笑藏刀,锦烟霞随即白发飞纵。 地门歼灭战,无垢之间,锦烟霞、千雪孤鸣、俏如来,三人合攻缺舟一帆渡。然而攻势虽猛,缺舟却是沉稳,举手投足,轻若飘羽无迹可循,重若千钧泰山压顶。 随即—— “拈花手。”缺舟掐指定住俏如来,游走间取出颠倒梦想,随即一掌击飞俏如来,强行进入了他的意念,向其讲述所有地门的真相。 “我希望你能听完这个故事。”缺舟看着面露疑惑的俏如来,“因为听完这个故事之后,不是我要劝你,而是你要劝我。你要劝我,放手让你毁掉大智慧,若你说服不了我,你的同伴——会死!” 千年前,初祖达摩击杀元邪皇,但是元邪皇邪力惊人、怨念不散,尸体拆成异宝散落人间。初祖为避免元邪皇卷土重来,来到佛国所在,在墨家介绍、鲁家的帮助下,建立了达摩金光塔。达摩坐化之后,留下紫金钵镇压枯髓咒怨,期待能化消元邪皇的戾气,但是分支教义分歧,衣钵之争不断,佛国也非修行者的无忧净土。 有三十六高僧,有感于生命短暂,修行日长,所以决定别开蹊径,另寻法门,开创了地门一脉。高僧抛去肉体,只余智识,借由进入佛国的锻家之助,彼此串联,共通智识,抛下我执,不分彼此。随着时光,愿意认同的理念僧者渐多,进入无垢之间的高僧增至七十二人,终至一百零八人,成为了今日的大智慧。 虽然大智慧都坚信自己的信念,但是为了不盲目偏听,大智慧分出了一部分的意识进行自我质疑,那便是缺舟。缺舟必须用尽全力去找出大智慧的错误,这也是他指引万雪夜、提点摩诃尊、试验永夜皇、帮助俏如来的原因。 为了洗涤世间,帮助众生参悟,大智慧委托天门、地门中的鲁锻两家,合力制作了一项能增幅思能的变灵器,颠倒梦想便是第一个失败的试验品,在鲁家先人带回天门重制时失落。后来变灵器与无垢之间完成,地门却迟迟无法进行计划,因为有一僧人察觉了地门的意图,带走紫金钵进入中原。 千年后,大智慧接触了中原的人,明白中原千年来的迁变,才参悟明白他留下怎样的讯息,告知后人紫金钵的下落。这个讯息是一个名字,是千年来保管紫金钵之人,一脉相传的名号。 “怎样的名字?” “缺舟一帆,渡哪里?” “是渡苦海,也是渡……”俏如来闭目思索,蓦然睁开眼睛,“法海!” “你果然深具慧根。是,千年来保管紫金钵之人,都有一个相同的法号——法海。直到百年前,在金雷村失落为止。但不重要了,紫金钵终究回归,藏镜人、千雪孤鸣与永夜皇意外到来,加添了地门的战力。千年前失去的一切,而今再度齐备,或者,这也是天意。再说一次,说服我,否则你们都会死在这。” “你要我说服你,大智慧。”俏如来喝了一口茶水,“爱恨纠缠,恩怨情仇,七苦不绝,五蕴积盛。确实,人的一生充满着各种痛苦,因因相循,果果相扣,众生何时成佛。” 俏如来话锋一转:“但是,正因锦烟霞姑娘痛苦的回忆让她今日领悟,正因万雪夜背负父债深恩才能成就新一代大侠风范,狼主有恨,叔父藏镜人有怒,但亲情怎能割舍,因此今日倒转矛头,反攻光明殿。如果那真是一个美好的境界,经历过地门的人为何不愿重回地门?就因为有这些痛苦,所以回忆才会美丽,所谓无悲无恨也不过是无喜无乐的世界,这……怎能算是净土。” “就因为有这些痛苦,所以回忆才会美丽……”缺舟执杯喝了一口茶水,“但是我并没品出阳春白雪的滋味。你讲了这么多人,却有一个人没提到。她,经历过地门却选择留下,她的痛苦没让回忆更美丽,反而成为你对付她的工具。” “没让她恢复,怎能算是经历?尚未印证的答案,便不能算是答案。”俏如来语带挑衅,“还是大智慧心急了,害怕凰儿恢复记忆之后,会如同叔父一样反攻地门?” “你恢复不了她。” “因为时间不够?”俏如来看着不置可否的缺舟,“永夜皇是地门的谜题,是证实理念最好的试验品。紫金钵因她重见天日,元邪皇更是她的父亲,天门为她所救也为她所破。她的到来,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我不否认她是答案。”缺舟品了一口茶水,“但这是大智慧的事情,而你,已经没时间去印证。” “她的选择,还不够说服大智慧?”俏如来看着缺舟说道,“如果凰儿没选择我,为什么无我公子会帮助俏如来?为什么另一个她会选择对抗地门?” 缺舟抬眸凝视俏如来:“你,确定吗?” 俏如来一震:“难道……” 一道身影缓步踏入无垢之间,锦烟霞、千雪孤鸣,还有击败大智慧赶到的藏镜人齐齐一愣。 “是渊凰啊,你来得正好。”千雪孤鸣看着停手的缺舟,“缺舟交给我们对付,你去毁掉那只妖怪。只要大智慧一死,我们就赢了。” 明渊凰没有理睬几人,目光放在俏如来的身上,旁若无人地走向俏如来。 无水汪洋,缺舟看着愕然的俏如来:“我会拦住她,三次钟声,你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离开地门。” “缺舟先生……” 缺舟的茶杯倏然落下,瞬间退出了意识交流:“不对!” “离开!”缺舟的声音化为大智慧,“现在!” “不可啊!”俏如来猛然睁开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爱人,“哈?凰儿?” “拈花手。”明渊凰一掌击在他的胸口,在俏如来四人的震惊中,从他身上摸出一口断剑,随即将俏如来击向藏镜人。 “啊!” “俏如来!” 俏如来站稳脚步,不及解释,急忙提醒众人:“钟声将响,众人快离开!” “暝晦视明,天地双沉!”明渊凰舞动血戮升空,无垢之间惊现巨大邪眼。 “萨埵十二恶皆空!哈啊——”缺舟周身佛光圣气照耀,金色圣莲在他身前绽放,护住整个无垢之间。 邪眼射出绿芒直指缺舟,极招相接,空气震荡,宏大气流轰飞俏如来四人。无垢之间得到圣莲庇护,竟是毫无损伤。 然而—— “啊……” 明渊凰松开血戮后退,看着缺舟勾起嘴角:“本皇一向以诚待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说完,明渊凰闭目倒下,被缺舟伸手接住。 “看来上回伤得不重。”缺舟无奈地拔出血戮,缓缓放下剑与明渊凰,“只是这记仇的个性……唉。” 缺舟转身看着大智慧:“道,不证不明。我们,是错是对?我会继续我的责任,监督你、反对你,直到证明我们错了为止。” “要开始了,俏如来。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仍是一如今日。” 缺舟灵识回归大智慧,与此同时,无我梵音响彻地门。 当——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失陷地门 背叛之刃 俏如来等人前往光明殿后,梁皇无忌三人继续施法,维持灭却之阵压制明渊凰。 灭却之阵能反制一切术法,脑中的封印受到术法影响,在术法持续期间内失效,作为封印寄体的血戮碎片,也被术力牢牢地控制住。如此一来,明渊凰感受的痛苦降低,不至于难以忍耐到疯狂。 “(按照这样的速度,两个时辰,便能清洗所有的术力。)”无我公子注视着明渊凰,“(算算时间,如果路上没耽搁,他们也该达到光明殿了。那我……)” 忽然,无我公子撤去术法,身形消失在原地。梁皇无忌惊诧瞬间,无我公子现身背后,向他射出一道剑气。 “啊……” 梁皇无忌受袭中断施法,灭却之阵随着爆炸失败,反冲的术力将燕驼龙震飞。 “啊!” 一击得手,无我公子再补一掌,拍在梁皇无忌头顶,将他直接击晕在地。 “无忌呀!”看见梁皇无忌倒下,燕驼龙震惊过后,立刻在掌心画阵,“金刚四将,四方神兵,化雷成气,化……啊!” 无我公子瞬移上前,一掌劈在他的颈侧:“咒语太长了。” 解决完二人,无我公子抚上明渊凰眉心,趁着主人格心防松懈之际,控制自己的意识入侵肉身,取得这具身躯的主导权。 “该办正事了。” 明渊凰一路直奔光明殿,途径各个战场。两边人马皆以为她是自己人,谁也没有出手拦阻。 光明殿内,大智慧全身骨骼尽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明渊凰看了他一眼,缓步朝着无垢之间走去。 无垢之间,明渊凰、缺舟,地门两大守护者正面对决。 两大极招相接,气势震撼整个无垢之间。激荡的空气掀起气浪,将俏如来等人推出战圈,颠倒梦想一同飞出。 “怎有可能?”千雪孤鸣一脸震惊,“这样都破坏不了无垢之间?” “啊,颠倒梦想!”俏如来捡起颠倒梦想,见藏镜人想要回头,连忙叫住他,“叔父!” “渊凰还在内中,我要去帮助她!” “凰儿还没恢复,她不是凰儿!”俏如来握着颠倒梦想说道,“叔父,为了无心,走啊!” 藏镜人一震,低头叹了一口气:“离开。” 四人夺路而逃,走出没多久,无我梵音响起。一个时辰,三次钟声,没时间使用颠倒梦想,只能加快自己的脚步。 战场之上,钟声忽响,苍狼震惊之间,难以抉择进,或者退,最终毅然深入,誓要挽回最后的亲情。听闻钟响,与逾霄汉缠斗的御兵韬一惊,随即果断撤退。另一边,风逍遥与万雪夜紧急撤退,顺手拖走不肯离去的雪山银燕。 钟声传令,地门众人接到命令,开始阻挡敌军撤退。 “我不会再被控制!”为了与爱女团聚,藏镜人坚定意念,抵御无我梵音。 “我……要记住,我要记住!”千雪孤鸣艰难抵抗,然而撤退路上,竟是遇到意想不到的身影。 千雪孤鸣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银娥与七巧:“银……娥……” 藏镜人应声停步:“千雪!” 俏如来也停下脚步:“叔父!” 锦烟霞挡住俏如来,拉着他急奔而走:“俏如来走啊!” “夫君,你不要我们了吗?” “阿爹,你要去哪里?” “千雪,别……呃啊……” 千雪孤鸣迟疑了片刻,混乱的意识逐渐清晰,随即踉跄着走向七巧:“笨七巧,爹亲是去追坏人,我怎会舍得离开你们呢。” “夫君,我们回去吧。” “罗碧阿叔,你怎样了?” “七巧,我……”藏镜人的心防渐渐瓦解,然而当他想起忆无心,松懈的意志再次坚定,“我……我不能留下,我……我要离开!千雪,我们走!” 藏镜人想要拖走千雪孤鸣,反被千雪孤鸣打晕。另一边,锦烟霞带着俏如来急急而奔,遇上前来寻人的苍越孤鸣。 劝阻无效,苍越孤鸣执意深入,俏如来二人只能前进,却是遭到独眼龙的拦阻。 “俏如来,你先走。”锦烟霞冷静地嘱咐俏如来,“你有责任消灭大智慧。脱身之后,在尚同会会合。” “锦烟霞姑娘……”俏如来向锦烟霞鞠了一躬,“保重!” “休走!” 锦烟霞飞身拦住独眼龙:“你的对手是我!” 苍越孤鸣急步深入地门,找寻千雪孤鸣的身影。看到迎面而来的身影,苍越孤鸣来不及多想,上前扶住千雪孤鸣。 “王叔,快跟我走!”苍越孤鸣正要离开,不防背后一刀刺来,“啊!王……叔……” 苍越孤鸣艰难地转身,颠簸着走向千雪孤鸣:“王叔,苍狼真的变了很多,所以才会变得,连你也认不出了。” “呃……”苍越孤鸣欲触千雪孤鸣的脸,无奈伤势沉重,不支地倒在千雪孤鸣身上,“苍狼不怪王叔,所以王叔若醒来,别责怪……啊……自己。” 千雪孤鸣持刀无动于衷,脸上却是多了一行泪迹。看着倒在面前的进犯者,他下意识握紧了笑藏刀。 无垢之间,缺舟将断剑放在明渊凰头顶,尝试引导出她脑中的碎片。 “借由寄体抽取灵力,自内而外形成封印。”缺舟无可奈何地放下血戮,看着眉头紧蹙的明渊凰,“除非耗尽你的力量,或者自行阻断灵力,才能取出碎片。罢了,至少,你不会再痛苦。” 身后,诡异人影挣扎来到,关节扭曲软绵,似是骨头尽断——此人竟是本该身亡的大智慧,准确来说,是曾被大智慧占据肉身的念荼罗。 “你……”念荼罗倒在地上蜷成一团。 “苦行法门,确实让这肉体多支持了一点时间,但已不堪使用了。” 念荼罗在地上顽强拖行,强行站立走到缺舟面前:“你,要见我?” “你有答案吗?”缺舟点在念荼罗眉心,进入他的意识世界,“守关者,辛苦了。” 念荼罗执起茶杯看了看:“我应该死了。” “还未。” “其实我早就死了,就在不久之前,念荼罗就死了,现在这一刻是死后的还魂。” “守关者怨恨大智慧。”缺舟听出他的话意,知晓他在说禁地入口,自己请他送命一事。 “这也是修行。”念荼罗饮了一口茶,“苦行法门,残身不如残心。这一遭,念荼罗没白来。” “守关者悟了?” 念荼罗苦笑一声:“哪有这么简单。” “那守关者对缺舟有何指教?” “用谁的身份指教?大智慧,念荼罗?” 缺舟指着念荼罗说道:“你喜欢哪一个,便用哪一个了。” “不知道。” “嗯?” “我连自渡也不成,如何渡人?这么复杂的问题,还是留给诸位佛友参悟。”念荼罗起身看着面露惊讶的缺舟,“四大天护中的逾霄汉也是苦行法门的修徒,希望你们……” “罢了,各有各的缘法;罢了,自顾尚且不暇;罢了,此身已了,何必牵挂。”念荼罗毫无留恋地掉头离去,“各位佛友,修行路上,再会。” “缺舟谨代表大智慧,”缺舟向念荼罗深深鞠躬,“恭送佛友。” 雪山银燕等人一路疾行,通过广泽宝塔遗迹之后,停下步伐修整,等待俏如来等人归来。 忽闻—— “啊?钟声!” “怎有可能,在这个地方听到,而且两次接的这么近!” 雪山银燕与风逍遥愕然回头,不敢置信地望向达摩金光塔,明明已经超过遗迹三十里,为何还能听到钟声? “啊……追……追随……” “追你老母,我早就在提防了!”风逍遥一掌劈晕万雪夜,“银燕,快离开,快啊!” “但是……大哥……”雪山银燕痛苦地捂着头,“啊……我……” “别乱了,没时间拖延。记住,有多远跑多远,别回头!”风逍遥背起万雪夜狂奔,“走啊!” 第二次的钟声响起,伤痕累累的锦烟霞抬头,面上不见慌乱,唯有镇定与决绝。 “魔物,为何顽抗?”独眼龙不解地看着她,豹眼镶金刀刀尖滴血。 “我抵抗的理由,你总会知晓,总有一天,会知晓。”锦烟霞受到影响,捂着头汗流不止,“啊……” “放弃抵抗,让俺为你治疗。” “我在佛国,记不得经文,悟不了禅机,学不成慈悲,但是,你们强逼不了我。这是,我在佛国唯一学会的事情。”锦烟霞垂下头,长啸一声,魔气爆发,雪花狂舞。 见锦烟霞双足开始石化,独眼龙震惊地向前一步:“你做什么?” “你们夺走不了,我最珍贵的……”锦烟霞散尽修为,颤抖着捂住心口,落下一滴真情泪,“记忆。” 不愿遗忘,那最真挚的感情;不愿抛弃,那最重要的回忆。 ——锦烟霞,自封石中。 俏如来向东南而行,纵使颠倒梦想在手,阻止了记忆的流失,却是阻止不了内心的自责、悲伤与痛苦。 其他的人,现在身在何处,是否平安,而自己是否还有能力扭转乾坤?俏如来不敢想,只怕越想,察觉自己失去的越多。 “哈?”俏如来猛然止住脚步,看着挡在前方的黑影,轻颤的手慢慢抬起,指向这道熟悉的背影,“是你!” 冷漠、残酷,如同九龙之局那一日,又像海岸送别那一天,勾起了俏如来不愿想起的回忆。 “你做了正确的判断。”无我公子缓缓转身,平静地看着俏如来,“没让吾在此白等。” 他的脚边,倒着昏迷的燕驼龙与梁皇无忌,他们身上的伤势,向俏如来宣告着无情的背叛。 “为什么……”俏如来将双拳紧握出血,终于攒够力量,问出那句没能出口的话,“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喜欢。”无我公子轻描淡写地说道,一剑击落俏如来手里的剑,“逃吧,俏如来,你还有机会。” 话音甫落,俏如来步履急促,没有看地上的人,没有看颠倒梦想,没有问三项王骨,也没有再问他为什么。 无我公子拂过鬓发,吸来颠倒梦想跟上:“为什么?因为回不了头啊,就跟你现在一样。” 俏如来在树林急急而奔,就算已经通过宝塔遗迹,他也不敢停步,因为他不知道,身后的人什么时候追上来。 行至三十里处,俏如来停下喘息,向后看了一眼,无我公子并未追上。俏如来茫然转头,捂着作痛的心口,一步一步,艰难向前。 然而前方,另一道熟悉的身影负手等候。 “雁王。”看到雁王拦路,俏如来竟不感到意外,反而有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见过大智慧、缺舟之后,他便猜到,雁王会介入这场战争。只是他没想到,缺舟说的人,不止雁王。 雁王转身面对俏如来:“我称赞你,地门钟声五十里的范围,你毫不放松,足足退出八十里。” “你也是来羞辱我的吗?”俏如来向他走去,声音中难掩悲痛,“还是,来杀我的?” “是。”雁王看着俏如来轻声说道,“回头看。” 俏如来颤抖着回头看去,只见无我公子站在身后,握着颠倒梦想向他刺来。 当—— 钟声停止,颠倒梦想剑锋滴血,模糊了八十里的界线。随着颠倒梦想抽离,俏如来不支地倒下,视野逐渐被黑暗侵袭。 “可惜了。”无我公子收起颠倒梦想,拎起俏如来为他止血,“遇到拦路贼,算你运气差。” 雁王看着无我公子说道:“钟声先响,你慢了一瞬。” “一次钟声留不住他,”无我公子将俏如来甩到背上,“我也助他恢复,是你输了。” “留下他就是我的胜利。”雁王侧头睨视着他,“但是,我准你赢一次。一颗断云石,一个问题。” “增幅钟声的东西是谁打造?” “鲁缺。” 无我公子转身侧目:“他会死。” “他的命很重要吗?” “重不重要我不在意,”无我公子缓步离开,“我只在意,你的断云石够不够我赢。” “我会期待。”说完,雁王转身扬长而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难忘大礼 毁人修行 无我公子回返光明殿,一路想要阻挡他的僧众,都被他用颠倒梦想摆平。 “吾一向以和为贵,”无我公子震飞两名八关武佐,“别逼我破坏气质。” 话音甫落,笛声响起,地门众人顿时安静,目送无我公子离去,再无一人上前阻挡。 无我公子一路前行,沿途看到一尊石像。 这是一尊女人的雕像,上面沾染魔气与龙气,无我公子一眼认出,她是石封的锦烟霞。 无我公子继续向前,路旁千雪孤鸣、独眼龙、逾霄汉,三大天护举刀不动,看着他带人前往光明殿。 庄严朴素的光明殿,缺舟独自一人等候在内。无我公子持剑进入,扫视一圈,没找到大智慧的尸体,也没看到明渊凰的身影。 “他,还是没能逃脱。”缺舟有些惋惜地说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人换一人,一剑换一剑。”无我公子看着缺舟,“你知晓我要换谁。” 缺舟闭上眼睛说道:“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无我公子没有动怒,心平气和地说道:“你们想要答案,俏如来会给你们答案,这是他的责任。至于颠倒梦想,你们必须拿回,不是吗?” “是,但是血戮……”缺舟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不在我身上。” 无我公子剑指缺舟:“在谁的身上?” “在我的身上。” 熟悉的声音响起,无我公子一怔,转身看向来人。就在此时,来人近身上前攻击,无我公子身有拖累,错愕之间,颠倒梦想脱手而出,被缺舟接在手里。 “苍……大智慧!”无我公子面露愠色,“你……你们!” “唉……颠倒梦想已经到手,”缺舟看了一眼俏如来,“让他们离开吧。” 大智慧将手背在身后:“俏如来,必须留下!” 无我公子盯着大智慧:“你是大智慧,那苍狼原本的意识呢?你们杀害了他?” “苍狼就是大智慧。” “嗯?” 缺舟替大智慧解释道:“苗王的意识仍在,只是被大智慧控制。你也可以看作,是拥有苍狼人格的大智慧。” “不能自主,等于死了。” 缺舟一震,想起念荼罗的话,闭上眼沉默不语。大智慧瞥了一眼缺舟,心知他又开始质疑,念荼罗影响他太深了。 “缺舟,你该回去了。”大智慧看着缺舟说道,“至于俏如来……我会处理。” “回答我一个问题。”无我公子指着大智慧,“让你掌握血戮的人,是不是雁王?” “心中既有答案,”缺舟似乎很不想承认,语气中尽显无奈之意,“何必多此一问。” “是他。” 无我公子放下俏如来:“我不信任你。” “嗯?” 无我公子眼神阴鸷,嘴角却是微微勾起:“既然带他来,我就没想过带他离开。只是,你们拿了我的人、我的剑,是不是应该付出什么?” 大智慧态度强硬道:“我不会答应你的条件。” “不用紧张,我也没指望你会答应。”无我公子收拾神情,将俏如来扔给缺舟,“说是付出,实际上,是我要送你们一份大礼。” 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知悉他个性的缺舟也能猜到,这不会是什么好的大礼。 “别任性。” “放心,这真是一份大礼。”无我公子一脸认真,“但不是送给你的,所以,你可以离开了。” 缺舟与大智慧对视一眼,叹了一声气离开光明殿,临走不忘嘱咐无我公子:“千万别胡闹。” 缺舟的身影消失之后,大智慧疑惑地看着无我公子:“你要送我什么大礼?” “喝——” 无我公子瞬步上前,一掌攻向大智慧面门。大智慧歪头避过,一道掌气擦面而过,击飞了殿内的栅栏。 大智慧擒住无我公子手腕,无我公子另一手探出,随即一腿扫向大智慧下盘。 两人在光明殿内拆起招来,无我公子试探完大智慧,撤身后退,扬手聚出一团真气扔出。 “轮回劫——”大智慧接住气劲,双手轮转,借势化力反击,“破乾坤!” 无我公子不避不挡,竟是硬接大智慧之击,鲜血自嘴角飞溅而出。 “你做什么?”大智慧不由皱了皱眉,不解地看着无我公子。 “你身上有伤。”无我公子凝视大智慧,目光深邃似透彻意识,“自背后一刀,直接瘫痪苍狼。这么短时间,你没法恢复,真要打,你不是我的对手。” “你想追求公平?” “这是苍狼的身体。”无我公子闭上眼睛,睁眼注视着大智慧,“打赢你又能怎样,受到伤害的只会是苍狼。就算我杀了你,死的人也只有苍狼。” 大智慧移开视线说道:“既然在意,何不追随?就算我无法改变你的记忆,也能给你和平喜乐的生活。” “不用浪费口舌渡化我,因为我就是永夜皇,渡她就是渡我。”无我公子负手踱步,“这具身躯不过是人偶,是我送给小弟的玩具。就算身体死透透,也不过回归原身,整合人格与记忆而已。” “你不是她,她比你……”大智慧一震,突然沉默不语。 “一丝差别,天渊之别。”无我公子回头看向大智慧,“我不是她,因为她有心,我没。我没感情,但不代表我不懂。不懂情,何以断情?不懂爱,如何爱人?不执着,如何放下?不放下,如何顿悟?” “如果你想说服我,那是徒劳无功。”大智慧看着无我公子说道,“我们的信念坚定,不可能被你动摇。” “我信,那你信不信,我只用做一件事,就能让你的禅心松动。”无我公子走到大智慧跟前,“方才我一直在观察,观察能否送出这份大礼。我得到的结果是——大智慧,你太自大了,自大到低估了人的感情。记忆能可更改,意识能被控制,经历如何抹消?感情如何割舍?” “你的大礼,到底是什么?” 无我公子冷笑一声:“要成佛先成人,自渡尚且不成,如何渡人成佛?执着渡人,能渡何人?执着于佛,遑论成佛!大智慧——不过执念入魔的凡人罢了。” “嗯?” 就在大智慧动怒瞬间,无我公子猛然伸出手,抱住大智慧吻住了他。双唇相依,一者心如明镜不动,一者胸中波澜万顷。 大智慧震惊地睁大双眼,更仔细地看清她的容颜,眼前赫然是明渊凰的脸。霎时,千年不动之禅心掀起波澜,那种心脏悸动的强烈,正是属于苍越孤鸣的感情。 趁着大智慧还没回过神,无我公子咬了一口苍狼,撤去易容的幻术,退入空间通道之中。 “六祖曾言:自性若悟,众生是佛;自性若迷,佛是众生。大智慧,不过众生之一。”无我公子的声音回荡殿内,倏尔化作明渊凰的声音,“这份大礼,会让你们永生难忘。” 无水汪洋,缺舟的茶杯砸落在地,茶水打湿了一块地面。 下一刻,缺舟出现在光明殿。看着嘴唇染血的大智慧,他顿时感觉有些头疼。 “你的心乱了,”缺舟化出一把梳子,“需要梳理。” “我……我们没事。”大智慧闭了闭眼睛,恢复了一贯的镇定,“俏如来怎样了?” “伤势不重,很快就会醒来。”缺舟将翡翠梳化光收起,“我希望,你不会入侵他的记忆。” “为什么?” “现在的你,最好别这样做。”缺舟首次感到如此无奈,“而且,我不希望,你断绝他的过去。虽然俏如来失败了,但他仍是证明地门对错之法的关键。” 大智慧闭上眼睛说道:“我有分寸。” “还有一个问题。”缺舟看着大智慧说道,“你要怎样安排,她跟俏如来的关系?” “嗯……” “也许,让他们在地门……” 大智慧蓦然睁开双眼:“俏如来影响她太深,我不能让他引导抉择。” 离开地门,无我公子回望金光塔,面无表情地扭头前行:“心魔既生,稍有不慎,千年修行,毁于一旦。你们想要证道,凭什么置身事外?白拿我的东西,怎能不付出代价?用众生试验法,谁给你们的权利?既然为渡众生入苦海,那就在苦海中求渡吧。” 天光大亮,翌日来临,无我公子来到地门外围,查看地门大战的幸存者。风逍遥、万雪夜、雪山银燕与御兵韬聚集此地,地上还有一个眼熟之人的尸体,好像是铁军卫尉长穷千秋。 “嗯?”御兵韬打量着无我公子,“你没事?王上,俏如来呢?” 雪山银燕紧张地上前,握住无我公子的双肩:“大哥,你见到大哥了吗?” “笨牛,先冷静,他说不定头壳蒙蒙,还没恢复。”风逍遥看着无我公子,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呃,这位……公子还是姑娘啊,你有见到王上,还有俏如来吗?” “见到了,之前还交过手。”无我公子扫了扫右肩,“我身上还有宝典武学的余劲。” 风逍遥一惊:“难道王上真的……” “如果有机会见面,”无我公子语出惊人,“你们记得叫他——大智慧。” 留下一个重磅消息,无我公子准备离开,却是被雪山银燕叫住。 “那大哥呢?还有梁皇前辈、燕驼龙前辈?为什么只有你出来了?” “差点忘了。”无我公子化出三项王骨,扔向眼神凝重的御兵韬,“老二,你明白了?” 众人齐齐看向御兵韬,却见他抱着三项王骨,低头沉默不语。 “想找我,可以去还珠楼。”无我公子看着御兵韬,“虽然我很想借用铁军卫的情报网,但是我想,现在的你应当无暇分心吧。” “你想找什么?” “鲁缺。” 御兵韬微微眯起双眼:“你应该去黑水城。” “好提议。”无我公子转身侧目,“那,再会了。” “你还没回答……” 御兵韬拦住想要追上的雪山银燕:“不用问了,俏如来沦陷无疑,还有梁皇无忌与燕驼龙。” 万雪夜疑惑地询问道:“你是怎样知晓的?” 御兵韬闭上眼睛说道:“凰后送来尸体,是要提醒我们,雁王介入了这场战争。这个叫鲁缺的人,为他打造了增灵器,这也是为什么,退出五十里外还会听见钟声。” 雪山银燕愤怒地捏拳:“雁王……” 风逍遥担忧地询问道:“王上变成大智慧……老大仔,苗疆现在无主,我们该怎样办啊?” “即刻退军!” “什么啊?”风逍遥愕然后退,“我们就这样回去?这代志不是这么简单,一不小心,整个苗疆将会动荡不安呢。” “就因为这样,我们才要赶回。” 雪山银燕不敢置信道:“难道就这样放弃大哥?” “大智慧不会想杀人,俏如来一定还平安。”万雪夜安抚雪山银燕道,“银燕,离开才能再度救回所有的人。” “啊……” “半个时辰内,我们必须马上撤离这个地方。”御兵韬看向风逍遥,“军长!” “有什么事情要交办?” “有一件任务要你去处理。” 地门,千雪孤鸣的住处,银娥正在为千雪孤鸣包扎,七巧与明渊凰站在一旁。不远处,藏镜人对着空气恍神,似乎在想什么。 “渊凰啊,罗碧是怎样了?为什么……”千雪孤鸣看向明渊凰,却见她望着地面发呆,“啊?你又是怎样了,为什么你们两个都是这样?欸,罗碧啊,罗碧啊!” 藏镜人眨了眨眼睛:“啊?” 明渊凰茫然地看来:“什么?” “你们两个,是在想什么想到恍神?” “好像,想起什么,又忘记什么。” “渊凰呢?”千雪孤鸣有些低落,“也是心情不好喔?” “也许吧。” “昨夜好不容易才击退了侵犯地门的敌人,应该是高兴才对。”银娥不解地看了看三人,“为什么你们三个心情都这么坏的样子?” “击退了侵犯地门的敌人……” “夫君。”银娥上前抱住千雪孤鸣。 被藏镜人与明渊凰看着,千雪孤鸣顿时有些难为情:“呃……是怎么了,突然反应这么大?” “银娥真的怕了。” “是在怕什么?” “很害怕失去你,很怕你不在我的身边,很怕你抛弃我们母女,让我……孤独一人活着,那银娥一定会死。”银娥的眼中流出泪水,“我不想,不想一人活着。” “唉哟,你是在怕什么啦。”千雪孤鸣拍了拍银娥的肩,“我以后一定会小心一点,不会再受伤了,不会了。” “啊……” “好了好了,罗碧跟渊凰在这,会歹势啦。”千雪孤鸣看向明渊凰,“讲起来,渊凰啊,你今年也快二十了吧?” “嗯,下个月满二十。” “是不是该考虑成家的问题了?”千雪孤鸣摸了摸下巴,“渊凰这么好的姑娘,也不知会便宜哪一个臭小子?” 明渊凰露出无奈的微笑:“千雪阿叔,我还不急。” “怎能不急,过二十就是大姑娘……”千雪孤鸣被银娥拱了一下,“啊,好啦好啦,其实我是想问,渊凰啊,你有没有看上的对象,如果没有……” 藏镜人接着他的话说道:“你想当媒人,撮合渊凰跟你的侄儿?” “哇,罗碧,竟然被你猜到了!”千雪孤鸣看了一眼明渊凰,“我们两家是世交,你又是我的兄弟,亲上加亲嘛。苍狼年纪也不小了,他是你从小看到大,他的为人你最了解。更何况苍狼是大智慧,渊凰是光明殿的守护,他们两个也不陌生。我看这桩事情……” 千雪孤鸣看了看藏镜人,似乎想要征求他的意见。 藏镜人虽然有些不爽,但仔细一想,亲上加亲也没什么不好,知根知底的苍狼比某些臭小子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我没意见。”藏镜人看向明渊凰,“重要的是,渊凰怎样想?还有,你问过大智慧的意见了吗?” “呃,还没……”千雪孤鸣与银娥对视一眼,“这不是临时起意嘛。” “大哥尚未娶妻,怎能先跳过他?”明渊凰哭笑不得地说道,“更何况大智慧……方才击退强敌,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在真正的和平世界到来之前,大智慧不可能有这种想法的。” “啊,是我欠考虑了。”千雪孤鸣晃了晃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希望大智慧不会怪我。” 藏镜人安慰千雪孤鸣道:“你是他的叔父,自然要为他考虑。这是人之常情,大智慧怎会怪你。” “说到你的大哥……”千雪孤鸣看着藏镜人问道,“罗碧啊,你的侄子人呢?怎么没看到他啊?” “侄儿……”藏镜人闭目思索起来,“你讲……俏如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师相出海 噩耗不断 冷风寂寒,落叶萧瑟,一道身影推门而入。清风灌入,吹拂屋内枯叶。 俏如来转身合门,将光明关在门外。他走到桌边,抹了一把桌上尘土,看着手掌若有所思,随即提起桌边扫帚,扫除满地心尘。 低头,雪白长靴入目,记忆中,这是谁人的鞋。俏如来恍神打扫,似乎想起什么,又忘记了他。 风,透窗吹入,吹乱扫好的叶。俏如来愣了片刻,将扫帚重归原位,清洗抹布擦拭镜子。 俏如来注视着抹布,认真仔细地擦拭。余光映出一抹苍绿,俏如来闭了闭眼睛,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转身,镜面照出一头黑发。 俏如来将抹布放回,走向书架,找出一本书翻阅。对面,一人白衣如仙,与他一同看书。两人一同转身,又一同转了回去。 俏如来一边看书,一边踱步,放下书,他想起了谁,一回头,又忘记了谁。 俏如来捧着书,环视空荡荡的屋,想要寻找什么,又不知寻找什么,内心一片茫然空白,莫名感觉怅然若失。 俏如来将书放回,拉开门走出住所,转身缓缓地闭合,将无人使用的扫帚、放满书册的书架、映出沙弥的镜子关在门后。 俏如来一步一步走向光明,而黑暗压抑的空间内,一道黑红身影缓步走来。 雁王抬眸看了看前方,走向挂满血色的琉璃树,自一根低垂的树枝上,取下了一串琉璃观视。 …… 听藏镜人说出俏如来三字,明渊凰不由一愣,才发觉,自己的长兄是叫这个名字。她一直以为,大哥的名字是四个字。 “(是我对兄长疏于关心。)”明渊凰不禁感到愧疚,“(竟然连大哥的名字都忘记。)” 想到这里,明渊凰对藏镜人说道:“叔父,我去看看大哥。” 说完,明渊凰离开千雪孤鸣家,前往俏如来的住所找寻。此时,俏如来不在家中,明渊凰四处找寻,终于在一尊石像前找到了俏如来。 “精忠……” 俏如来一震,猛然起身看向来人。脑中闪过一双血瞳,俏如来讶异眨眼,异样的感觉再次上涌。 明渊凰迟疑不定地问道:“大哥?” “你是……”俏如来闭上眼睛回忆,“小妹。” “小妹?”明渊凰走到俏如来身旁,“抱歉,我们兄妹聚少离多,你叫我小妹,我反而不习惯。” “是我该说抱歉,我应该称呼你,”俏如来看着明渊凰,未经细想,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凰儿。”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对视了好一阵,谁也没有讲话。 明渊凰不自在地别过头:“嗯,就这样叫吧,精忠……大哥。” 俏如来按捺心中的波动:“不用勉强叫我大哥,直呼我的名字吧。” 明渊凰坐下凝视着石像:“以前都没注意到,这里有一尊石像,还是说,这是你的作品?” “不是。”俏如来望着锦烟霞的石像,“我也是无意中发现。” “这石像很特别,好像活着一样。我对它有种熟悉的感觉,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见俏如来惊讶地看来,明渊凰疑惑地询问道,“怎样了?” “我也有这种感觉。”俏如来凝视着石像,“也许,我们在哪里见过她。” “你不坐吗?”明渊凰看向身旁的空地,“还能再坐一人。” “嗯。”俏如来挨着明渊凰坐下,暗暗瞥了一眼她的侧脸,忍不住抚上酥麻的心口。 他们的感情并不深厚,但不知为何,只是与她并排坐着,他就有种怀念的感觉,仿佛他们曾这样坐着,甚至更加亲密地依偎。 “(凰儿……)”俏如来望着石像,反复默念这两字,分辨这个称呼带来的情感,“(这种强烈的感觉……你真的是我的小妹吗?)” 两人无言坐在一起,目光虽然对着石像,注意却放在彼此的身上。 可能是观察太耗心神,又或者她松懈了心神,明渊凰逐渐有些困意,头不自觉向着俏如来偏去,慢慢地靠在俏如来的肩上。 俏如来熟练地揽住明渊凰,待他反应过来,搭在女人腰上的手瞬间僵硬。 不等俏如来撤回手,明渊凰抬手回拥住他。俏如来浑身一僵,悄悄地向她看去,见明渊凰睡得沉稳,心中明白过来,那是她潜意识的反应。 平静的心泛起波澜,拘谨的手逐渐放松,俏如来一点点接近,把头贴在明渊凰头上,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 太虚海境紫金殿,风逍遥受命到来,按照御兵韬的吩咐来找欲星移。 “鱼仔,好久不见了。”风逍遥面色沉重地说道,“可是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发生大代志了。” “慢慢说。” 风逍遥一脸焦急地说道:“还慢什么,俏如来、苗王、锦烟霞、梁皇无忌、燕驼龙全数沦陷在地门。” “沦陷……地门……” 在欲星移的困惑中,风逍遥从头讲了一遍。听了他的叙述,欲星移才明白,在海境对外封锁之际,佛国发生了怎样的剧变。 风逍遥看着欲星移说道:“老大仔要我先来告知海境,让你们有一个因应。我要马上赶回苗疆,帮老大仔处理后续。” “帮我转达,苗疆失主,请军长留心、珍重。” “我听懂了。”风逍遥提醒欲星移道,“是讲,现在应该叫他军师。” “嗯?” “对了,我有遇到你们的皇太子,但他现在不知又跑去哪里了,梦虬孙也正在找。” “若有消息,”欲星移向风逍遥俯身行礼,“劳烦。” “多讲的,还有,鳞王之事,节哀。”风逍遥施礼后匆匆而别,“好了,我先来去。” 欲星移向前追了两步,确定风逍遥离开后,转身对着内中说道:“嗯……王。” “本王全听到了。” 走出的人影身姿挺拔、气度不凡,一身嵌满紫晶的白金帝袍,尽显海境皇者的尊贵威严。珠冠束起紫发,两侧鲲鳍高立,来者正是传闻已死的鳞王——北冥封宇。 “外面的局势竟产生如此变化,失算。” 鳞王向前走了一步,说道:“为了保护海境,师相封锁本王仍在的消息,还分神肃清海境墨者,已是劳心。要说失算,言重了。” “终究是臣的决策。先前海境欠下的人情,让臣不得不采取这个策略,”欲星移转身背对鳞王,“却赔上了对外情报,但是,至少还有一点点值得欣慰。” “师相是说……觞儿?” “然也。”欲星移回头看着鳞王,“臣可断定皇太子必曾前往苗疆作客,从方才风逍遥的言谈,也可发现,他们不知王未死之秘。” 鳞王欣慰地感叹道:“看来觞儿还是懂分寸。” “但臣怕这份苦心会毁在臣的手中。” “什么意思?” “现在的中原群龙无首,俏如来失陷内中,更无人抗衡永夜皇。地门已是无人能阻,洗脑范围必大肆扩展,这是一个遍及九界的计画。”欲星移欲言又止,“臣……” “不用顾及本王。”鳞王很是善解人意,毫不犹豫地支持道,“想帮助他们,就放手去做吧。” “王可知这代表什么?” “海境不可能无人坐镇。在本王驾崩、皇太子未继位的情况之下,师相不可能离开海境。最坏的状况,让凰后以及雁王知晓本王未死,海境也将可能再次面对外界的威胁。”鳞王指着欲星移的背影,“此番分析,是否足够安定师相的心?” “哈。” “这笑声听起来不太真诚。” 欲星移无奈地自嘲道:“到了这关头还让王怀疑,臣真是做人失败。” “这一次,本王占了上风,且看师相,如何逆转!” “王真是贵人多忘事,臣不只是鳞族师相,更是——墨家九算!”欲星移一甩披风离去,“观星望斗惯幽居,一片神鳞渡太虚。伯仲分时同绶冕,虹蜺过处尽疆舆。” 恢复正常的金雷村内,劳作的村民来来往往。此时,三道身影疾步来到,引起了常欣的注意。 “啊,是银燕,你们怎么来金雷村了?”常欣看着万雪夜与忆无心,“啊?他们是……” 雪山银燕回头介绍道:“他们是我的朋友。” “锦烟霞姑娘跟俏如来都没来吗?” “大哥跟锦烟霞姑娘他们……”雪山银燕无力地叹了口气,“事情很复杂,我们想暂时先呆在金雷村。常欣姑娘,可以麻烦你先安置我几位朋友吗?” “啊,好,随我来。” 安置妥当之后,常欣看着几人面色难看,不禁询问雪山银燕发生了什么。 得知锦烟霞与俏如来失陷地门,常欣大惊失色:“啊,怎会这样?难道,你没想办法救他们?你……啊,怎会这样?俏如来是不是也忘记了一切?他是不是也跟我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他,还会记得我吗……” “玄狐,我去请玄狐帮忙!”常欣看着面露不解的三人,“那座宝塔对他无用,他的武功又这么厉害,一定能帮助锦烟霞跟俏如来。” 雪山银燕一震:“我跟你一起去!” 三人跟着常欣进入龙涎口,海岸边,一道黑色身影坐在石上,凝望着一步禅空的金身。 “玄狐!” 玄狐从石头上站起,转身看向常欣等人:“常欣,雪山银燕,你们怎样来了?” “玄狐,我拜托你。”常欣一脸哀求地看着玄狐,“可以帮我救出锦烟霞跟俏如来吗?” “锦烟霞与俏如来?” “他们在地门……”雪山银燕将事情讲了一遍,“请你帮我救出大哥,拜托你!” “地门……消除记忆的所在。”玄狐回忆起明渊凰的模样,“我会去找她,但不是现在。” “啊?为什么?” “我答应过梦虬孙与鳞族太子,要守护金雷村与龙涎口。”玄狐看着常欣与雪山银燕,“只要梦虬孙回来,或者你们能找到欲星移、北冥觞,我就会去地门。” “这……鳞族太子与飞渊姑娘昨日才离开,”常欣有些为难地说道,“梦虬孙跟欲星移应该还待在海境……” “我去海境找他们!”说完,雪山银燕便匆匆离去。 常欣抹了一把眼泪:“不管怎样说,你肯帮忙真是太好了。” “亲情、友情、爱情,我都了解。”玄狐握着水晶狐狸说道,“我了解你们,也了解你们不愿遗忘的理由。我会协助你们救人,因为我也有想救的人。” “多谢你,玄狐!” 玄狐重新坐回石头上:“我会去地门,但不能保证救出,因为我可能会死。这一路,会有很多敌人。” “如果你遇到危险,千万不可勉强。”常欣悲伤地低下头,“虽然我很想你救出他们,但我不希望你因为救人牺牲,我只希望大家都平安无事。” “我知晓。” “那我们不打扰你了。”常欣转身看着万雪夜两人,“万雪夜,无心姑娘,我们离开吧。” 还珠楼外,一个白发少年来到,激动地看着还珠楼的牌匾。 修儒对着内中喊了两声,便被剑无极的声音打断。修儒一回头,剑无极的身影出现在身后,原来他方才正在附近练剑。 凤蝶闻讯走出还珠楼,剑无极立刻黏了上去,热情地向她介绍修儒:“对了,为你介绍,他就是修儒,冥医的传人喔,未来会比温皇更厉害!” “喔。” “啊?什么语气呃!”剑无极大受打击地摆了摆手,“算了,修儒啊,你找我是什么事情啊?” “啊,这……”修儒犹豫地看了看剑无极,“虽然风间大哥叫我别将这件事情讲出去,尤其是你,但是,我认为还是让你知道好了。” 剑无极紧张地抓住修儒的肩:“始怎样了?” “他的手……被人斩断了。” 无我公子来到黑水城入口,看着那个隐藏出口的树洞,若有所思地掷入一块石头。 “是这了。”无我公子正要上前,忽然一道剑气袭来,被他扬手挡开,“是你。” 剑无极防备地护住修儒:“你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在下无我公子,是俏如来的朋友。”无我公子向两人行了一礼,“来到黑水城,除了寻求帮助之外,更带来一个消息——俏如来出事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拯救鲁缺 保持距离 听了无我公子的话,剑无极与修儒面露震惊,向他询问俏如来的状况。 “俏如来沦陷在地门。”看这两人一脸迷茫,无我公子挑了挑眉,“黑水城信息封闭就算了,还珠楼的情报网也变得不堪了吗?” “地门,听起来很像天门。”剑无极想起凤蝶提到的事情,“等一下,你讲的是佛国的代志?” “看来也不是全无了解。”无我公子走向黑水城通道,“那我也不用多费口舌了,进入吧。” 进入黑水城,剑无极不再追问此事,跟着修儒去见风间始。屋内,大匠师与风间始守在床边,重伤的废苍生躺在床上,至今仍在昏迷。 剑无极快步进屋:“始,大哥都知道了。你……” 大匠师挡住剑无极,冲着他摇了摇头。看着风间始的背影,剑无极心痛不已,不忍地低头沉默。 修儒提醒风间始道:“风间大哥,你该换药了。” 闻言,风间始取出一个锦盒,放在废苍生的枕边,随即拿起桌上的铁锤。 “风间大哥。” “药稍后再换。”风间始对着剑无极说道,“大哥,我们别打扰师尊休息,我们到破窑去吧。修儒,劳烦你帮我照顾师尊。这位先生,你……” 不待风间始婉言送客,无我公子先一步说道:“你们兄弟出去,我有话要对大匠师讲。” 风间始与剑无极离开后,大匠师打量着无我公子:“你是谁?你要对我讲什么?” 无我公子询问修儒道:“伤势都有处理,只是失血过多,对吧?” “是,废苍生前辈失血过多,身体太过虚弱,所以……”修儒自责地低下头。 “那就够了。”无我公子轻声打断了他的话,“术业有专攻,你做得已经够多,剩下的交给专门的来。” 大匠师一震:“你能救废苍生?” “只要不是全无根基,能。”无我公子来到床边,检查废苍生的伤势,“但我不做白工,告诉我鲁缺在哪里。” 大匠师惊讶地问道:“你找鲁缺做什么?”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无我公子回头看着大匠师,“请他帮我打造几支增灵器。” 大匠师眨了眨眼睛:“你救了废苍生,他也能打造增灵器。” “老仔不要,我没兴趣。” “(这个人看起来这么斯文,想不到有这种癖好。)”大匠师仔细想了想,“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帮我救回小玉。废苍生,也会帮你打造增灵器。” “可以。”无我公子以指划开手心,血气在手中凝聚成刃。随着红芒一闪,掌心的伤口瞬间痊愈。 修儒讶异地看着血刃:“这是……” “输血媒介。” “你要输血给……” 修儒的话还没说完,只见无我公子一刀扎下,迷蒙血气迅速弥漫屋内。昏迷的废苍生颤抖呻吟,口中竟念出了鲁缺的名字。 “呃……缺儿……” 大匠师激动地呼唤道:“废苍生!” “太好了!”修儒惊喜地看着废苍生,“前辈有反应了!” 无我公子扭动匕首,慢慢地将血刃下压,看着血刃没入身体,封住废苍生的穴脉。 “等他的真气在体内流转一周,血液的循行便会恢复正常。”无我公子看着修儒说道,“修儒,让他恢复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是,前辈。”修儒向无我公子鞠躬,“修儒一定尽快让废苍生前辈恢复。” “嗯。”无我公子拍了拍修儒,走出了废苍生的房间,“记得付一下诊金,我赶时间。” 无我公子来到破窑,轻盈的步伐陡然停下。内中二人,一者哭得满脸泪水,一者暗自掩面抹泪。 “好了好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你看大哥我,我有哭过吗?大哥知道,现在你的内心相当的无助,挂念一个人,但是又要背负期待,自己又不想让人失望,却很想亲自去找小玉回来对吧?” “大哥,你怎会……” 为了让风间始安心,剑无极取下逆刃刀,交给风间始修整,向他保证一定会带回小玉。 剑无极大步走出破窑,刚好看到一旁的无我公子:“啊?你什么时候到的啊?为什么不出声?” “就在你躲起来哭的时候。” 剑无极又羞又恼地斥责:“你这个人怎会这么没品,偷听别人讲话!” “不然呢?”无我公子似笑非笑道,“进去对你小弟讲,男儿有泪不轻弹,你看你大哥也在哭?” “啊,你……”剑无极忍下抓狂的冲动,“你找我有什么代志?” “我要你吸引凰后的注意,帮助我救走小玉跟鲁缺。” “凰后,那个暴露狂?”剑无极一脸不解地说道,“这件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要杀人,我们要救人,当然有关系。”无我公子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大匠师已经将位置告知我,赶紧走。” “等一下,为什么不是你去吸引注意啊?” “因为你是天才剑者剑无极,你一出场,他们的目光都会围着你打转。” “啊~这句话我爱听。” …… 锦烟霞的石像前,俏如来与明渊凰相拥而眠。藏镜人找到两人时,便看到这一幅画面,心中当即警惕起来。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啊……”俏如来从梦中惊醒,慌乱地放开明渊凰,俊俏的脸一片潮红。 “叔父。”明渊凰起身看向藏镜人,“我们在这看石像。” “看石像?用得着搂腰看吗?”藏镜人看了一眼俏如来,“男女授受不亲,抱在一起成何体统!” 俏如来猛地回过神来,起身向藏镜人解释:“叔父,不是这样……” “是我不小心睡着,靠在大哥的肩上。”明渊凰神态自若地说道,“大哥怕我摔,所以抱着我。后来大哥也睡着,我怕他摔在地上,所以也抱着他。” 俏如来怔然看向明渊凰,一瞬间,他竟有种惊人的想法——方才难以启齿的梦中,那个黑发血眸的女人就是她。 藏镜人面色缓和下来:“兄妹也要保持距离,俏如来毕竟是男人。” 明渊凰乖巧地行礼道:“渊凰明白。” “你千雪阿叔说得不错,是到了该成家的年岁。”藏镜人看向恍神的俏如来,“还有俏如来。” “叔父,俏如来并无这种想法。” “难道你想一辈子守着一尊石像?”藏镜人忍不住皱眉道,“整日心事重重,你也应该找一个对象了。” “叔父,别说我们了,你自己……” 藏镜人凶恶地瞪向明渊凰:“嗯?” “啊,没事。”明渊凰若无其事地嘀咕,“千雪阿叔说得对,不想娶老婆就想要孩子,没你是要自己生喔。” “你以为我没听到!” 明渊凰连忙拉过俏如来,用他挡住藏镜人的视线。藏镜人重重哼了一声,回头去找千雪孤鸣算账。 “凰儿,”俏如来垂眸看着腰际的手,“叔父离开了。” 腰间的手并未收回,反而前伸环住俏如来。身后的人闭上眼睛,将脸贴在他的背上。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亲近你,就好像……”明渊凰抱着俏如来呢喃道,“你身上有我的一部分,只有靠近你,我才能完整。我还是第一次睡着,方才与你待在一起,我很安心。” “俏如来也是,”俏如来不禁抚上心口,“感到内心平静。” “但是叔父说得对。”明渊凰睁开双眼,松开俏如来后退,“我们已经成年,应当保持距离,我为我的失礼说声抱歉。” 俏如来转身凝视明渊凰,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有哀伤、有怀疑,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感情。 明渊凰不自在地偏头,避开了俏如来的眼神:“俏如来,你方才梦到了什么?” 俏如来一震,难为情地转过身去,脸颊泛起淡淡红晕:“没,没什么。” “但是你叫了……”明渊凰停顿了片刻,“凰儿很多次。” “哈?!”俏如来不敢置信地回头,“我真正,叫了你的名字?” 明渊凰见他如此激动,语气也变得迟疑不决:“也不一定是我,落红的红,孤鸿的鸿,都有可能。” 闻言,俏如来呆若木鸡,在没确定的情况下,他就已经认定,他叫的是明渊凰的名字。他叫的是谁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果真起了龌龊的心思。 明渊凰疑惑地看着他:“怎样了?” “没事。”俏如来垂下眼眸,沉默了一阵,抬头看着明渊凰,“凰儿,叔父说,千雪阿叔问你成家的事情?” “嗯。” 俏如来莫名有些紧张:“那你,有属意的对象吗?” 见明渊凰摇了摇头,俏如来不知是该放心,还是失望。他摸了摸心口,重新坐回石头上。 “你呢?”明渊凰坐在俏如来身旁,“你有意中人吗?” 俏如来毫无犹豫地说道:“有。” “谁?!”明渊凰忍不住质问,惊觉自己的失态后,吞吞吐吐地解释道,“啊,我只是好奇,未来的……大嫂。” 俏如来忍住嘴角的笑意:“她有一头黑发,一双血瞳。” “没了?” “没了。” 明渊凰摘下头上的发冠:“帮我拿着,闭上眼睛,不许偷看。” 俏如来顺从地闭上双眼,听到允许睁眼的指令后,缓缓地睁眼看向明渊凰。 “是这样吗?”明渊凰撩动颈侧的黑发,“黑发、血瞳……” 俏如来凝视着明渊凰,眼神显得极其温柔。他抬起手,想要抚摸她的脸,但想起她要保持距离,只得又将手放下。 “嗯。”俏如来闭上眼睛轻声道,“变回去吧。” “好了。” 俏如来应声睁开双眼,起身来到明渊凰面前,在她的注视下,将她的白发拢在头顶,慢慢用头冠将其绾住。 两人相顾无言,话已不用多说,彼此心中了然。 “坐下来,继续看吧。” “嗯。” 龙涎口,玄狐正坐在岸边听歌,忽然一个酒坛飞出水面,被他眼疾手快地接住。 “百里闻香。”玄狐看着跳上岸的身影,“欲星移。” “还记得。”欲星移指了指百里闻香,“喝吧,苦茶静心。” “我感觉很平静,不需要喝。”玄狐疑惑地看着欲星移,“雪山银燕呢,他没跟你一起?” “雪山银燕?” “他去海境找你跟梦虬孙。”玄狐将百里闻香放在地上,“我跟他讲,只要找到你或者梦虬孙,我就会离开龙涎口救人。” “救什么人?” “夜皇、锦烟霞、俏如来。” 欲星移意外地看着玄狐:“你要去地门?” “嗯。” 欲星移眨了眨眼睛:“那你去吧。” 话音甫落,玄狐转身就要离开,却是被欲星移叫住。 “你就这样去?” 玄狐不解地回过头:“不然怎样去?” “先了解情报,然后再去。”欲星移看了一眼百里闻香,“这一坛,就等你回来再喝。” 欲星移与玄狐走出祭台,引得常欣与万雪夜的注意。 “欲星移,你真正来了。”常欣看了看他的身后,“嗯?为什么没看到银燕?” “我是从龙涎口游过来,可能与银燕错过了。”欲星移对着二人说道,“所有的事情,风逍遥都告知我了。现在中原、苗疆失其主,地门计画若再拓展,九界必尽归他们的掌握。他们,踏到那条线了!” 万雪夜向前一步问道:“你要帮我们?” “我需要你们所知的情报,”欲星移转身看向玄狐,“包括玄狐。他们为什么要你救人?” “广泽宝塔对我无用。” “嗯……”欲星移询问玄狐道,“金雷村附近也曾出现广泽宝塔?能将情形详述吗?” “我来讲吧。” 知晓玄狐不善言辞,常欣替他讲述事件经过。随即,万雪夜提供地门情报,将所知的一切告知欲星移。 “五十里。”欲星移闭目沉吟了一阵,“这已经是全部了吗?” 万雪夜点了点头:“包括银燕,是我们知晓的全部。” 欲星移看着万雪夜说道:“关于那名无我公子,你知晓他的来历吗?” “他是夜皇的分身,但是……”万雪夜犹豫了片刻,“他比夜皇危险太多。我不认为他会帮助我们,甚至怀疑,梁皇无忌与燕驼龙的失陷与他有关。” “他有说,我们可以去哪里找到他吗?” 万雪夜讶异地看着欲星移:“你怎会知晓?他说他要去找鲁缺,如果我们想找他,可以去还珠楼。” “雁王、鲁缺、还珠楼……哈。” 第一百九十五章 孰能无情 法海缺舟 从千雪孤鸣家中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藏镜人想起俏如来二人,又去了一趟石像那边。 “你们还待在这。” 俏如来与明渊凰起身相迎:“叔父。” 藏镜人不解地看着二人:“一尊石像,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俏如来只是感觉,内心平静。” 藏镜人抚着心口疑问道:“只是感觉内心平静?” “太平静了,所以,有一点茫然。”俏如来垂眸瞥向身侧,“即便找到了心中方向,仍是受困于无尽的萧索白茫。” 藏镜人正要说些什么,乍闻钟声传来,三人抬头望向光明殿。 “是大智慧的传召。”藏镜人看着俏如来说道,“俏如来,你是大智慧的军师,一同前往吧。” “不用了,以大智慧的通达,怎需要俏如来的帮助。” “叔父,我们走吧。”明渊凰看了一眼俏如来,“别让众人等我们。” “凰儿也要去吗?”俏如来忽然感到不安,仿佛她一旦离开自己,就永远不会回来一样。 “嗯,这是我的责任。” “责任……” 见俏如来面露黯然,明渊凰安抚了一句:“等我回来。” 『你让我等你……那你,为什么要走!』 突然其来的心悸,伴随蓦然浮现的声音。俏如来难受地捂住心口,眼前闪现永夜皇的身影。 “这是……什么?” 心没来由的一缩,明渊凰不由停步,迟疑片刻后回头:“叔父,我有事不去了。大智慧若有吩咐,劳烦你转述给我。” “嗯?”藏镜人应声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回望一眼,“我知晓了。” “俏如来!” 听到略带焦急的呼唤,俏如来迷茫地抬起头,一行血泪自眼中滑落。 “啊?你……”明渊凰的话还没说完,俏如来突然抱了过来,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对不住,对不住……” 听着耳边一声声道歉,明渊凰顿时心痛不已,不由自主地回拥住他,轻柔地抚摸他的后背。 “我没怪你。”明渊凰眼泛泪光,动容间,一颗泪珠夺眶而出,“我从没……怪过你。” 无水汪洋,缺舟停下吹奏的动作,放下天人笛闭目自语:“也许,你真低估了人的感情。” “那是变数,不是选择,”大智慧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证明不了什么。” 缺舟转身看着大智慧:“你已经掌握了所有的变数。” “还未,仍有不可抗拒的因素干扰。” “世上无绝对的公平。”缺舟握着天人笛说道,“如果因为变数否认答案,那已经可以证明你们的失败。” 大智慧背对缺舟说道:“变数必须排除,掌控不了,便要以变数抗之。” “将血戮交给你,”缺舟无奈地闭上眼睛,“真是一个错误。” “这是我们的约定。” “我并未破坏约定。” “如果有人想要破坏,我也不会坐以待毙!”说完,大智慧就要结束意识交流。 “我开始担心你了。” 大智慧回过头看着缺舟:“嗯?” “那份大礼。”缺舟看着面色微变的大智慧,“你们所受的影响,比我想象的严重。给你一个建议,将她还给俏如来,如果你坚信地门之法是正确,便不用担心她证明你的错误。” “如果我没,建议何用?如果我有,建议无用。” 大智慧离开之后,缺舟忍不住叹息一声,举起天人笛接着吹奏。 俏如来脑中很乱,悲伤压得他难以喘息,唯有心痛令他莫名熟悉。他不知为何要道歉,更不知为何而道歉,当他看到明渊凰之际,道歉的话已脱口而出。 “好了,该放手了。”明渊凰推开俏如来,拭去他脸上的血迹,“要是叔父回来,看到我们这样,又该不欢喜了。” “抱歉,让你看到这么失态的我。”俏如来伸手擦去她的泪痕,“俏如来不知是怎样了,突然间,感到悲伤、自责,还有恐惧。” “不用说抱歉,我们是夫……”两人同时一震,话语戛然而止。 思绪逐渐清晰,疑问愈加明显,答案呼之欲出,真相近在咫尺。 看着蹙眉沉思的明渊凰,俏如来急切地追问道:“夫什么?是不是……” “有人闯入!”明渊凰打断了他的话,化光消失在他的眼前,“在这等我。” “凰儿!”俏如来丢失她的身影,失落地坐回石头上,凝望着不远处的石像,“她想说的,是夫妻,对吗?” 石像没有作答。 “我们是夫妻,你……”俏如来指着锦烟霞的石像,“又是谁呢?” 地门境界,一道黑色身影持剑闯入。手握灭世之武的玄狐势不可挡,一路前进如入无人之境,轻易瘫痪拦阻他的僧众。 “锦烟霞在哪里?俏如来在哪里?” 逼问无果,玄狐继续深入,就在半途,遭遇明渊凰拦路。 “闯入者,是你。”明渊凰看着这名剑客,“我记得你叫……玄狐。” “终于,又见面了。”玄狐抬眸凝视明渊凰,“但是今日,我不是来找你。我来找,锦烟霞与俏如来。” “嗯?”明渊凰疑惑地看着他,“锦烟霞是谁?” 玄狐向着明渊凰走去:“另一个魔,是蛟龙。” 『渊凰,除掉他。』 “大智慧?” 就在明渊凰讶异瞬间,玄狐化作一道残影掠过,向着地门深处疾驰而去。 『他身上有对人族的恶意,这样危险的存在,不能留下!』 石像之前,俏如来闭目沉思,忽闻背后传来陌生的声音。 “俏如来。” 俏如来惊讶地站起来,转身看着持剑的玄狐:“我……认得你吗?” “嗯?”玄狐注意到附近的石像,“锦烟霞,怎会……” “锦烟霞……”俏如来回忆了片刻,疑惑地询问玄狐道,“是谁?你又是谁?” “追上来了。” 话音甫落,一道剑气袭来,被玄狐横剑挡下。俏如来一惊,看向追击而来的人,正是明渊凰。 俏如来向前踏出一步:“凰儿,你……” “大智慧有令,”明渊凰摊手凝出一朵圣莲,“你,不能留!喝——” 圣莲脱手,化作满目金光、漫天花雨。佛莲灿然,暗藏杀机,玄狐不敢小觑,风华绝代尽护周身。 “魔变,碧潭映月!”玄狐高举风华绝代,向明渊凰甩出剑刃,“喝——” 明渊凰双指一点,挡下密如骤雨的剑气。玄狐无心恋战,踏足跃至石像,一掌将其推向明渊凰。 俏如来连忙嘱咐明渊凰:“别破坏石像!” 玄狐抓住俏如来的手腕:“走!” “啊,你……” “嗯?”明渊凰止住飞来的石像,攻向挟持俏如来的玄狐,“放开他!” “剑劫,始界洪荒!”玄狐挽动风华绝代,诡变的剑似落未落,快慢变异无方,令人难以捉摸。 明渊凰应对不见慌乱,身似鸿毛飘然无定,掌似泰山雄沉难挡。只见她避过剑锋,反手夹住风华绝代,一掌将玄狐击退。 失去俏如来的牵制,明渊凰再无顾忌,周身佛气炽盛,出手便是五趣强招。 “火途——” “凰儿住手!”俏如来握住明渊凰的手,燎人火劲灼伤他的手心,“啊……” “俏如来!” 一瞬惊异,玄狐已纵身飞越两人。落地,玄狐回望一眼,带着石像化光遁去。 “休走!” 见明渊凰想要再追,俏如来死死拉住她:“别追!” “你……唉。”明渊凰叹了一口气,走到俏如来的身边,“石像被他带走了。” “无妨,只要你仍在。”俏如来将她拉到石边坐下,“凰儿,你认识那个人吗?” “他叫玄狐,曾破坏金雷村附近的广泽宝塔。” “方才,他称那尊石像‘锦烟霞’。”俏如来试探明渊凰道,“你知道这个名字吗?” 明渊凰皱了皱眉:“她是魔。” “嗯……”俏如来沉吟了片刻,将话题引回原处,“还记得之前的问题,你想说我们是什么?” 明渊凰奇怪地看着他:“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兄妹啊。” “你说了‘夫’字。”俏如来直接将话挑明,眼中表露出殷殷期待,“夫什么?” “我不记得我说过这个字。”明渊凰闭了闭眼睛,“我本来想说,我们是亲人,在我面前,你可以任意失态。” “啊?怎会……”俏如来不禁暗自怀疑,“(难道是我记错了?)” 玄狐背着石像离开地门,前往与欲星移会合。欲星移遥望金光塔,终于在六个时辰之内,等到玄狐平安归来。 “嗯?这是……” “锦烟霞。” 欲星移一震,攥紧碧玉如意:“你没救出俏如来?” “夜皇在他身边。” “我明白了。”欲星移平静地说道,“你先回金雷村,将事情告知众人。” “嗯。”玄狐应了一声,带着石像离去。 “地门……”欲星移握拳释放情绪,平复了怒气之后,朝着被洗脑的群众走去,“广大无边的智慧,能感应到我前来吗?我代表一个人前来——雁王。” 眼前一亮,欲星移置身无水汪洋,对面一人白衣俊秀,正是万雪夜口中的缺舟。 “你代表雁王前来?” “在下欲星移。” “我知晓,在别人的记忆当中有你。”缺舟向欲星移颔首介绍,“在下缺舟一帆渡,叫我缺舟便可。” 确定了欲星移的立场,缺舟把手一挥,两人瞬间坐于石凳之上。缺舟为欲星移斟了一杯茶,向他询问来意。 “九界当中,已经浮出台面者,中、苗、鳞、羽、道、佛、魔。除了佛国本身,中原已入智慧眼界,下一步,该是苗疆吧?” “已近边界。” “七天。” “五天。” 欲星移起身震翻茶杯:“太慢了!苗疆失苗王,你们却不趁此快速拓展,先机已失。” “你的意见。” “三天,只要三天,无法伸及苗疆,地门计划……”欲星移拿起翻倒的茶杯,“终止!” 欲星移手一松,茶杯坠落桌面,霎时茶水飞溅。 “三天未能伸及苗疆,地门计划终止,是吗?” “这不是威胁,而是定局。” 对于欲星移的定局,缺舟不以为意,甚至表示期待。欲星移察觉他的立场,深入试探,猜出了缺舟与大智慧的联系。 “大智慧,你真是大智慧吗?”欲星移指着缺舟说道,“如果你是大智慧,那苗王又是谁?” “她告知了你们?” “只有一句话。” “已是不少情报。” 欲星移听出他的无奈:“看来,你也吃了她不少的亏。” 缺舟闭上眼睛说道:“不止我。” 欲星移记下这项情报,若有所思地试探道:“你是谁?” “我是缺舟。” “喔?那你就继续当你的缺舟吧。” “也希望你能继续当你的欲星移。” 欲星移的语气带着讽刺:“原来大智慧还会威胁?” 缺舟将他的话原封奉还:“这不是威胁,而是定局。” “我明白,大智慧认为没人能阻止这桩计划。但若非雁王,此役是否真能顺利,相信你了然于心。” “不是雁王。”缺舟看着面露讶异的欲星移,“致使俏如来留下的并非钟声,而是颠倒梦想。如果你们要寻求帮助,她不是好的合作对象。这是警告,也是忠告。” “如果是这样,更要与她合作。” “你想说什么?” “雁王。” “苗疆。” 听他揭露真实的想法,欲星移并无尴尬,神态自若地继续原题。他毫无愧疚地出卖了凰后,撺掇大智慧全力扩张,抢先一步占领苗疆。 “俏如来虽不赞同地门的理念,却也为九界和平尽力,这一点,大智慧应该清楚,而凰后却屡次追杀俏如来。” “无我公子、雁王也针对俏如来。” “那你呢?”欲星移不动声色地套话,“大智慧,你的想法呢?” 缺舟知悉他的用意,沉默着倒了一杯茶。 欲星移继续试探缺舟道:“若你真想找到地门理念的错误,我会考虑。” “不用了。”缺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我们已有答案。” “喔?什么答案?” 缺舟感受着滋味,将茶杯放在桌上:“只是还未印证。” “未印证,便不能称为答案。” “如果我向雁王询问?” 欲星移尖锐地指出破绽:“只向雁王询问,代表无我公子立场确定。” 缺舟意识到失言,低头沉默了片刻:“你不在乎雁王?” “只要你不在乎。”欲星移从石凳上站起,“雁王方面,欲星移代为告知。” “你要离开了?” “也有可能离开不了了。” 缺舟闭上眼睛说道:“取决于你。” “是取决于你,请。”欲星移向着无水汪洋之外走去。 “再会了,”缺舟拿起桌上的天人笛,“法海大师。” 笛声奏响,欲星移回到树林,步履坚定向前,走向来时遇到的地门中人。 “追随大智慧,救世广慈悲……”众人看到欲星移,并未向他出手,念着口号缓步离去。 欲星移轻笑一声,与他们擦肩而过。 第一百九十六章 雨中闲步 慧剑问情 琴声悠悠,淡雅消愁,纵使俏如来满心疑问,也不禁为这一曲入神、静听。 一道脚步声靠近,走至附近逐渐放轻,似是不想扰乱弦音。 藏镜人走向俏如来,坐在他的身侧。两人目光相对,默契地保持缄默,直至一曲终了。 明渊凰安抚震颤的琴弦:“叔父。” 藏镜人看着明渊凰说道:“你讲的有事,就是在此弹琴?” “啊,当然不是。”明渊凰与俏如来对视,“昨夜有魔闯入,大智慧命我将其诛杀。” “诛杀?”藏镜人想起大智慧的话,“这个魔很危险,你有没有受伤?” “没,但是石像被他抢走了。” 被明渊凰一说,藏镜人这才注意到,锦烟霞的石像不见了。 “只是一尊石像,”藏镜人打量着俏如来,“人无恙就好。精忠,你坐在这一夜了,如何?” “仍是感觉内心平静。”俏如来低头看着地面,没有透露内心的疑问。 “你,活得太茫然了。” “俏如来只想安安静静,”俏如来抬眸看着明渊凰,“过着平稳的日子。” “难道你想整日坐在这就好?” “和平宁静的世界,不就是这样吗?” “嗯?随便你吧。”藏镜人站起身,“渊凰,明日四大天护便要离开地门,今夜你们千雪阿叔要招待你们,别迟到了。” “是。” 藏镜人离开之后,明渊凰收起琴桌,坐回俏如来身边:“你有心事,怎样了?” 俏如来看着她的侧脸:“没什么,我只是感觉,你能留下,太好了。” “除非大智慧指派任务给我,否则我不会轻易离开地门。” “那如果……”俏如来轻抚明渊凰的手,“如果我要离开地门,你愿意与我一起吗?” “啊?”明渊凰呆呆地看着他,俏如来眼神坚定,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你要……离开?” “只是假设。”俏如来凝视明渊凰,眼中似有千言万语,“你愿意跟我离开吗?” “我……”明渊凰抽走她的手,避开俏如来的视线,“没有大智慧的命令,谁也不能离开地门。” “是吗……”俏如来失望地低下头,“我明白了。” 雷声轰鸣,乌云遮天,水滴倏尔落下,片刻已成大雨。 “下雨了。”俏如来起身离开明渊凰。 明渊凰望着他离去,闭目坐在大雨之中,任由雨水冲刷心情。 不一会儿,急奔的脚步去而复返,明渊凰蓦然睁开双眼,看着俏如来在她头顶撑开一伞。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抱歉,让你久等。”俏如来将伞柄塞入她手中,“这雨,真是突然。” 明渊凰见他淋着雨,起身将他拉至伞下:“你的伞呢?” 俏如来面不改色地说谎:“我只找到一把,如果你介意,俏如来可以不用。” 说罢,俏如来就要走出伞下,方转身,手便被身后之人抓住。 “你明知,我不会介意。” 俏如来偷偷扬起嘴角,回头握住明渊凰的手:“那我们,共撑一伞。” “嗯。”明渊凰应了一声,身体凑近俏如来,“想去哪里?” “雨中闲步,”俏如来将伞夺了过来,紧挨的手揽住她的背,“好吗?” 明渊凰闭了闭眼睛,抬手回拥住俏如来:“奉陪。” 这场雨来得突然,两人都被雨水淋湿,一身衣衫紧贴躯体。如此亲昵相拥,彼此皆被对方的气息笼罩。 隐晦的情愫逐渐发酵,身体的温度明显上升,暧昧的气氛包围二人。俏如来与明渊凰微红了脸,无言漫步在滂沱大雨之中,仍凭飞溅的泥泞污染衣角。 身处这片令他茫然的世界,俏如来实在不知该去哪里。他不愿与明渊凰分道扬镳,因此遵循不明声音的指引,寻到一处景致秀丽的所在。 “这个地方是哪里?”俏如来疑惑地环顾左右,“有桌椅,应该有人居住才是。” “此地是……”明渊凰惊讶地四处张望,“无水汪洋。” 雨停了,俏如来合上伞,将其靠在石头上:“凰儿,你来过此地?” “来此喝过几杯茶。”明渊凰注意到崖边的剑,“嗯?这口剑怎会在此?” “剑?”俏如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 “远离……”明渊凰回忆天门大战,逐渐想起梵海惊鸿、法涛无赦与锦烟霞,“颠倒梦想!” “颠倒……梦想……” 俏如来走向颠倒梦想,就要握住剑柄之际,他忽然痛苦地捂头,脑中闪过一道道身影。 明渊凰上前扶住他:“俏如来,你无恙否?” “我……啊……这是……什么?” 见他伸手欲触颠倒梦想,明渊凰神情古怪地后退,竟是撞在一个人的身上。只听那人轻咳一声,俏如来立即收手,回头看向出声之人。 明渊凰退至一旁,让出背后的缺舟。她没有走向俏如来,而是望着颠倒梦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为何停下了?” “啊,在下俏如来,与舍妹冒昧来到,”俏如来回过神来,向缺舟低头施礼,“请主人勿见怪。” “原来是渊凰的兄长。”缺舟看着俏如来颔首,“在下缺舟一帆渡,是令妹的朋友。如此大雨,你们不待在家中,怎会冒雨来到这呢?” “大雨忽来,我却不想回到家中,所以与凰儿雨中闲步。”俏如来看向明渊凰,刚好对上她的视线,“路上好似受人指引,来到此地。” “受人指引……”缺舟看了一眼颠倒梦想,“你们一身湿漉漉,让我为你们生火取暖吧。” “多谢。” 趁着缺舟进屋收集干柴,明渊凰来到俏如来身边,轻轻地抚摸他的额角:“还疼吗?” “不疼了,”俏如来覆上明渊凰的手,“不用担心。” “方才,”明渊凰目光幽深,凝视着俏如来道,“你想起什么了?” 俏如来一愣,心中产生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他真正遗忘了什么,却又在想起的瞬间忘记。 “我不知道。”俏如来犹豫了片刻,“也许想起什么,但我不记得了。” “那,回答我一个问题。”明渊凰隔绝意识感应,凑到俏如来耳边问道,“你……真正是我的兄长吗?” 一句话,问进俏如来的心坎,如同一场大雨,滋润了龟裂的旱域,勾出最深处的真情。 俏如来注视着明渊凰,温柔的目光深沉似海,暗藏的欲望炽烈如火,跃动于静谧水面之下。 他的金眸就像桂花蜜,浓重的爱意粘稠窒息,将明渊凰浸泡在内。她没办法逃离其中,不是被桂花蜜淹死,便是让桂花蜜撑死。 明渊凰看着这双眼睛,已然明白了他的回答,所以她也什么都没说。 欲言难言,不如不言,此时无言,胜似千言。 没过多久,缺舟抱着一捆柴走出,扔在地上燃起一堆火。 明渊凰默不作声地烤火,听着俏如来与缺舟交谈。两人从天意聊到疑问,从颠倒梦想聊到生活,最后聊到俏如来脸上的纹路。 “你脸上的刺青很特别。” “刺青?”俏如来摸了摸血纹魔瘟,“这不是刺青,这是……” “是什么?” “是……”脑中闪过什么,俏如来不假思索地回答,“是一种咒术。” 轰—— 明渊凰正在暖手,面前的火突然暴蹿,燎到了她的掌心。 俏如来被火势惊到,看向她在冒烟的手:“你的手……” 明渊凰垂眸看着掌心:“没事。” “你需要降火,”缺舟看着明渊凰说道,“以免烧伤自己。” 明渊凰甩袖熄灭火堆:“降了。” 缺舟“嗯”了一声,邀请俏如来喝茶。俏如来答应之后,缺舟领着二人走向石桌。 俏如来看着空石凳,回头示意明渊凰道:“凰儿,你坐。” “不用,”明渊凰化出琴凳,在石凳旁边坐下,“那是你的位置。” 缺舟倒茶的动作微滞,随即放下茶壶,将茶杯推向明渊凰:“降火。” 俏如来默然坐在石凳上,看了看缺舟与明渊凰,又回望了一眼颠倒梦想。 缺舟注意到俏如来的举动:“你对颠倒梦想很有兴趣。” “可否借俏如来一观?” “颠倒梦想是魔考之剑,会让靠近者混乱,甚至疯狂。”明渊凰看着面前的茶,“我不建议你这样做,因为徒劳无功。” “徒劳无功?”俏如来不解地看向明渊凰,却发现她看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与她目光相对的缺舟。 注意到观察的视线,缺舟转向俏如来道:“喝吧。” 俏如来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嗯?” “如何?” “这茶,无味。”明渊凰没有喝茶,一脸平静地问道,“对吗?” 俏如来察觉气氛有些怪异,困惑地看了看身侧与对面。接收到俏如来的目光,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是,无味。”俏如来虽有压迫感,但还是说出了实情,“甚至可说,这只是一杯水,所以俏如来讶异。” “这是茶,不是水。” “茶的本质,仍是水。” 缺舟略有无奈地站起:“喝的人心境不同,滋味不同。” “原来,不是茶艺不精。”明渊凰起身收起琴凳,“终究水是水,茶是茶啊。” “凰儿?”俏如来迷茫地左顾右盼,“缺舟先生?” “没事。”缺舟透露出送客之意,“俏如来,今日偶遇,相谈甚欢,以后若有闲暇,可以常来无水汪洋作客。” “我也与先生一见如故。”俏如来看了看明渊凰,“叨扰甚久,我跟凰儿也该告辞了。” “你先走吧。”明渊凰与缺舟对视一眼,“我跟缺舟先生……” 缺舟接着明渊凰的话说道:“有话相谈。” “请。”俏如来起身行了一礼,望了一眼颠倒梦想后,对着明渊凰小声说道,“我会等你。” “不用等了,”明渊凰冷漠地回绝,“我不会来。” 俏如来坚定地说道:“你会。” 说完,俏如来离开无水汪洋。走了一段距离,他再次驻步回头,随即走出这个地方。 当—— 无我梵音响起,然而只逾两响,便遭缺舟打断。 “为什么要阻止,这不是地门的理念吗?”明渊凰指着缺舟说道,“大智慧。” “我是缺舟。”缺舟重新走到石凳坐下,“喝茶吗?” 明渊凰坐在缺舟对面:“这茶,冷了。” “早知你会来,”缺舟重斟了一杯,将其推给明渊凰,“我便该事先准备。” “准备什么?摊牌吗?”明渊凰拿起茶杯左右旋动,“自以为渡人,实则被人渡。引航众生之人,也不过众生之一。” 缺舟沉默了片刻,说道:“你说的人,是我们。” “我讲的是我自己。” “你也是大智慧。” “我不是大智慧,”明渊凰突然崩碎了茶杯,“也不会成为大智慧。” “这是你的选择?” “什么选择?”明渊凰一捶桌面站起,“你们给我选择了吗!你们认为,成为大智慧之一,或者单纯守护地门,便是给我选择?” “不是。”缺舟起身取出两项东西,“这才是,我们给你的选择。” “这串念珠……”明渊凰闭目思索起来,“原来……原来!哈哈哈……喝——” 明渊凰一掌轰向缺舟,磅礴的掌力擦过他的脸颊,击碎了伞靠过的石头。 缺舟回头一望,心知她是动了真怒,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召出文殊。 “文殊,起剑!” 文殊剑起,圣光灿然,气势非凡。明渊凰收起梳子与佛珠,一招手,颠倒梦想拔地而出,飞至身前,挡下扑面而来的气流。 只闻一声重喝,颠倒梦想挥出一道剑弧。缺舟以剑入地,周身乍现一道屏障,挡下这道猩红剑光。 明渊凰松开手中剑,一指缺舟,颠倒梦想疾射而出。缺舟叹息一声,高举文殊,将其掷向颠倒梦想。 禁剑、圣剑,佛门双器对撞,威力纵横四野,弹回瞬间,地面崩开一条巨缝。 缺舟与明渊凰近身交手,颠倒梦想与文殊并起,在两人周围飞旋碰撞。每一次交锋,都是撼天动地之威。 缺舟疑惑地架住攻势:“你是气,我们重塑了你的记忆?还是怒,我们选择你证明对错?” “自诩文殊,慧剑斩情,”明渊凰冷冷地看着缺舟,“你们,真正懂情吗?不懂情,何以断情?不懂爱,焉能爱人?” 听到相同的话,缺舟先是惊讶,然后闭目反思:“你认为我们不懂?” “如果懂,便该尊重,而非玩弄!” “我明白了。”缺舟松开明渊凰的手,文殊与颠倒梦想落地,“这件事,我们有错。我会弥补你们,让你们夫妻团聚。” “说出这种话,要么自大,要么无知。”明渊凰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听好了,无人可以勉强我,我会留下,一定是因为我自愿留下。” 缺舟看着明渊凰的双眼:“这句话,你讲过很多次。” “那我一定没讲过这些话。”明渊凰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看着缺舟说道,“如果我想,我们已经在一起,轮不到任何人成全;既然我不想,你们自以为的成全,只是在践踏我的感情。” “你让我迷惑了。”缺舟露出了困惑的神情,“难道你爱的人并非俏如来?” “哈,你还是不明白。”明渊凰摇了摇头,缓步离开无水汪洋,“罢了,这么复杂的问题,我自己都想不明白,怎能指望你们了解。” “很复杂吗……”缺舟闭上眼睛,忆起无我公子与念荼罗。 就在明渊凰即将踏出之际—— “如果一个人想了解深渊,你有何建议?” 明渊凰下意识收住脚步:“我建议远离。” “一足悬空,”缺舟将天人笛横在唇边,“来不及了。” “那就纵身跳入,亲身了解。”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步险棋 一颗石头 跨出无水汪洋,明渊凰泰然前行,一指点在眉心,解除脑识壁垒。 笛音奏响,思能入侵,改换记忆,重造轮回。 当—— 缺舟的笛声消失,明渊凰停下脚步,困惑地环顾四周:“我这是要去哪里?适才与缺舟喝茶,喝完茶,不是应该回家吗?” 明渊凰站在原地沉思:“对了,今夜千雪阿叔要请客,我该给七巧准备礼物。” 思考完毕,明渊凰望着前方,转身走向另一边。走了两步,她再度停下,扭头望了一眼,随即纳闷前行。 无水汪洋,无我梵音再起,打断了笛声,将缺舟从记忆的深渊中拉出。 缺舟放下天人笛,看向忽然现身的大智慧:“短时间内,驱动两次钟响,太胡来了。” “深入她的记忆,就不胡来吗?”大智慧看着缺舟说道,“你说我被影响,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能保证,你没受到影响?” 缺舟没有反驳他的话:“所以,更要亲身了解,找到关键。” “嗯?”大智慧疑惑地询问道,“渊凰跟你谈了什么,让你做出这样的决定?” “你不知道?” 大智慧不禁面露无奈:“她将意识封闭,我没办法探知。” “查探脑识,自己看吧。”缺舟看着走过来的大智慧,“仍要提醒你,注意雁王。” “嗯。” 苗疆境内的某座山头,凰后、欲星移、御兵韬,三名九算冷然对峙。 不久之前,地门加快了拓建速度,不过六个时辰,已经扩张至万里边城。 凰后因为利益受损,通过墨家的眼线,来找在此观察的欲星移算账。御兵韬察觉边关异状,来到高处观察,恰好看到密谈的二人。 “眼下正是老三的手笔,老二,你怎样说?” “有必要吗?”御兵韬的语气有些不悦,“有更适合的人选。” 欲星移指着御兵韬说道:“如果燕驼龙、梁皇无忌不够让你警醒,那再加上俏如来,如何?” “嗯?” “哈。”凰后捂着嘴轻笑一声,“竟然被人捷足先登,真是趣味。” “结果可不趣味。”欲星移话锋一转,“好消息是,她与地门反目。敌人的敌人,往往不是敌人,她会是我们的助力。不过,帮助到何种程度,有待商榷。” 御兵韬毫无犹豫地回答:“灭却之阵、还珠楼、鲁缺。” “鲁缺,”凰后眨了眨眼睛,“我早就开始了。” 欲星移看着凰后说道:“我总算知晓,你的杀气从何而来。” “地门的扩张,是仰赖广泽宝塔。他能利用宝塔的碎片,制作出功能相同、体积更小的物件。如果他生产了大量的小型宝塔,藏在暗处,这场战争你们还有胜算吗?废字流的能耐,你们都知晓。”凰后指着御兵韬与欲星移,“你们说,不该杀吗?” “太可惜了。” “同表遗憾。” 凰后看着背对自己的二人:“现在一想,也许下一座尚贤宫,能可考虑建在此地。” 御兵韬回过头说道:“也要此地健在。” “我会期待。老二,老三,”凰后向两人微微屈身,“请。” “最后的奉劝,”欲星移转过身,看着止步的凰后,“别动到不该动的人。” “呵。” “现在是我的问题。”御兵韬质问欲星移道,“既是助力,何须下这步险棋?” 欲星移镇定地解释道:“如果让她动手,只怕醒来的不是人,那局面不能更坏。” “如果你猜错了,百镇雄关御兵韬,誓死追讨!”说完,御兵韬怒然离去。 “也好,反正我很久……”欲星移看着御兵韬的背影,“没用剑了。” 黄昏时分,两道身影步入市镇,一青一蓝,正是无我公子与剑无极。 逆刃刀交给风间始维修,剑无极急需要趁手兵器,于是两人来到市集买剑。 看着剑无极在摊上试来试去,无我公子放下杯子,付了茶钱后向他走去。 “买口剑龟龟鳖鳖,”无我公子皱了皱眉,“等你找到顺手的,鲁缺早就凉透了。” “那就这支。”剑无极随便选了一支,付了钱走向无我公子,“我是天才剑者,用什么剑都是一流的!” 无我公子冷眼挖苦道:“那你为什么不凹一支竹竿使用?” “拜托咧,我是去吸引注意,拿竹竿会降低我的格调!”剑无极将剑扛在肩上,“我讲面瘫仔……” “别替我乱取外号。” “啊,好啦。”剑无极一本正经地说道,“无情公子,我们是不是该加快脚程?这样散步下去,太阳落山了都救不回小玉!” “是无我。”无我公子轻描淡写道,“你可以开全速,反正你知晓地址。” 闻言,剑无极停下摆出架势:“我怕你追不上呃!” “喔?请。” 话音甫落,剑无极如风一般冲了出去,瞬间将无我公子甩在身后。 “冷面仔啊,我先……”剑无极回头一看,震惊地瞪大双眼,“看到鬼,你这是什么身法!” “散步。”无我公子从容漫步,身影似是一顿一顿,跟在剑无极的身后,“已经全速了吗?” “我就不信了!”剑无极将速度催至极限,回头却看他仍然紧跟着,“啊?你……瞬移作弊啦!” 天色逐渐变暗,剑无极一路狂奔不止,身后的人影越落越远。 “呼,终于甩脱了!”剑无极得意地回头一望,“我堂堂天才剑者,哪有这么容易漏气!” 剑无极飞身进入乱石岗,四处搜寻着小玉的身影:“面瘫仔所讲的地址就是这。怎不见小玉,他该不会故意指错路……啊?” 剑无极猛然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遍地尸体:“是尸体,他们真正遭到了追杀。嗯,追下!” 就在此时,一群蒙面人持刀冲杀,将剑无极包围在内。 “你们是墨家的人?”剑无极立刻猜出杀手的身份,“盖头盖脸,不是心里有鬼,就是身上有屎!” “不准再前进!” “妖道角而已,是在装什么气势!” “嗯……很好,不愧为天才剑者,勾引效果拔群。”无我公子躲在巨石之后,满意地越过了这方战场,“这一路,有劳你了,师姐先行一步。” “就这几步啊,就敢偷袭我天才剑者剑无极?让你们看清楚,什么才是真正的剑法!” 千雪孤鸣的住所,千雪孤鸣、藏镜人、明渊凰三人对饮,等待着迟迟未到的俏如来。 “欸?”千雪孤鸣困惑地放下酒坛,“这个俏如来怎么还没来啊?” 藏镜人习以为常地说道:“可能又在想心事了。” “啊,他最近心事很多呢。” “跟他的父亲一样,”藏镜人忍不住吐槽道,“不知哪里来的多愁善感。” “咳咳咳……”明渊凰被这句话呛到,咳嗽了一阵,不好意思地放下酒坛,“可能是睡着了,我去将他叫来。” “快去快回啊,要不,菜都凉了。”千雪孤鸣嘱咐了一句,“罗碧啊,我们继续喝。” “嗯。” 离开千雪孤鸣家,明渊凰借助意识感应,在一块石头上找到了俏如来。 如藏镜人所言一般,俏如来若有所思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你怎还在这?”明渊凰上前拍醒俏如来,“我们都在等你,跟我走吧。” 俏如来按住肩上的手,起身看着明渊凰说道:“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明渊凰一脸古怪地问道,“我,离开过吗?” 俏如来一怔,慢慢地松开明渊凰的手,用一种复杂的眼神凝视她。 “赶紧走吧。”明渊凰压下心中不适,转身背对俏如来说道,“两位叔父还在等我们。” “我……是你的谁?” 明渊凰陡然停下脚步,摸了摸俏如来的额头:“没发烧啊,大哥,你在打什么哑谜吗?” “大哥……”俏如来哀伤地看着她,“我离开之后,你跟缺舟先生谈了什么?为什么没来找我?” “没谈什么,只是交流泡茶的心得。”明渊凰仔细回想了一番,“后来,我回家给七巧准备甜品,直到晚上。” 俏如来跟在她的身后,望着明渊凰的背影道:“你可知,我在等你?” “你为什么要等我?”察觉俏如来停下脚步,明渊凰回头望了一眼,“我不喜欢让人等待。走吧,别让叔父多等。” “是这样啊。”俏如来低下头,跟着明渊凰不再多言。 “渊凰怎么一去不回,甘讲找不到人?”千雪孤鸣看着走来的二人,“哇,讲人人到!” “叔父,千雪阿叔,银娥阿姨,你们好。”俏如来向诸位长辈行了一礼,随即看向拿着大鸡腿的七巧,“七巧。” 银娥回头拍了拍七巧:“七巧,叫精忠哥哥。” “精忠哥哥好。”七巧向俏如来伸出手,“嗯!” “啊?”俏如来茫然地看了看明渊凰。 “精忠哥哥,”明渊凰不怀好意地笑道,“你没带礼物给七巧吗?” “啊,这……”俏如来在身上摸索,突然一物掉出,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啊?是这个吗?” 七巧上前想要捡起此物,一只手抢先俏如来,从地上拿起了这项东西。 瞬间,明渊凰的手发出亮光,另一颗同心石如受感应,在俏如来身上同放光芒。 “这是……”明渊凰端详着同心石,“什么东西?” 『凰儿,当你启动这颗同心石时,就代表我们之间再无任何距离。』 “哈?(这是……)”明渊凰愕然看向俏如来,正好对上他探究的视线,“(俏如来的声音!)” 『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讲,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我知晓你有很多心事、很多秘密,不愿告知我。俏如来不想多问,不想破坏这好不容易的幸福,但你过得并不幸福,因为元邪皇。』 “元……”明渊凰手一松,同心石坠落在地,“邪皇……” 俏如来看着她恍神的模样,讶异地捡起这颗石头,同样听到了内中的留声。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隐瞒你,在金雷村时,我见过岳父。你的记忆会出现空白,是因为岳父占据了你的身躯。』 “(岳父……)” 就在俏如来惊疑不定之际,大智慧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打断了同心石内的声音。 “俏如来——” 当—— 手中的同心石不及收起,俏如来缓慢起身,回视突然到来的大智慧。 无我梵音结束,银娥向大智慧行礼道:“参见大智慧。” “你手上的那颗石头,能借吾观视吗?”大智慧看着犹豫的俏如来,“怎样了,为何迟疑了?” “只是一颗普通的石头,我在路上看见,因为形状特殊所以将它拾起。” 俏如来伸手让其观视,就在大智慧欲拿之时,他又快速地把手收回:“这俏如来不能交给大智慧。” “喔?为什么?” “因为这颗石头的主人,不是俏如来。” 俏如来将同心石送给七巧,七巧宝贝地把它拿在手里。若是大智慧想要同心石,就只能向七巧讨要礼物。大智慧身为地门领导者,自然不会抢小女娃的礼物,这件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只是普通的奇石。”明渊凰瞥了一眼俏如来,“大智慧若是喜欢,我可以为你打造。” “不用了。”大智慧停顿了片刻,“你有这个心,我很高兴。此地非是光明殿,大家不用计较规矩,称呼我苍狼即可。” “这……”银娥有些为难地说道,“怎可僭越。” “叔母,大智慧只是身份。”苍越孤鸣扫视在场众人,“我与俏如来、渊凰相交多年,叔父更是苍狼仅存的亲人。顾忌身份,如何兼顾情份?” “讲得好!顾忌身份,就兼顾不了情份。”千雪孤鸣一脸激动地说道,“好!来,苍狼,来喝酒!” “银娥阿姨。”明渊凰安抚了下银娥,坐回原来的位置喝酒,“都是自家人,不用拘谨。” “讲得好!都是自家人,放松一点。”千雪孤鸣心情很好,热情地招呼俏如来道,“俏如来,你也一起来喝!” “嗯。”俏如来颔首施礼,“苍狼,请。”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的责任 六个时辰 苍越孤鸣回礼入座,占据了唯一的空椅。俏如来看了看位置,坐到了明渊凰身边。 一番酒足饭饱,众人闲话家常,气氛温馨和睦。然而背地,三人心不在焉,注意不在饭桌之上。 苍越孤鸣一边与藏镜人饮酒交谈,一边留心俏如来与明渊凰的动静。 对面,明渊凰默然喝酒,看似在听藏镜人讲话,实则借助酒坛遮掩,暗中观察着俏如来,不动声色地,将他偷看七巧的举动收入眼内。 察觉俏如来想要离开,明渊凰放下酒坛问道:“不喝了吗?” “嗯,有点醉了。” “这就醉了?”明渊凰举起酒喝了一口,“你的酒量,毫无长进。” “你怎样知晓?”俏如来凝视明渊凰道,“我们喝过吗?” 明渊凰微微一愣,若有所思地饮酒。 “凰儿,你喝得太多了。”俏如来夺走明渊凰的酒,将其放到远离她的位置,“就算喝不醉,也不能这样。” “也许……喝过。”明渊凰闭了闭眼睛,拿回没喝完的酒坛,“走吧,我送你回家。” 藏镜人转向俏如来二人:“要回去了吗?” 俏如来站起身行了一礼:“是,俏如来不胜酒力,想先告辞了。” “俏如来。”苍越孤鸣走向俏如来,主动提及现今局势,希望俏如来伸出援手,为地门出谋划策。 “若说智慧,谁比得上大智慧。”俏如来婉言回绝道,“俏如来只希望过着平静的日子,希望大智慧不可勉强。” “嗯,人各有志,但你若有心事,”苍越孤鸣搭住俏如来的肩,“记得,我们是好朋友。” “多谢你,苍狼。”俏如来看着众人说道,“叔父,千雪叔父,银娥阿姨,告辞了。七巧——” 七巧比了一个手势说道:“精忠哥哥再见!” “给精忠哥哥抱一下好吗?” “好啊!”七巧扑到俏如来怀里,被他高高地举在胸前。 “啊,七巧又变重了,大了不少。” 七巧蹭了蹭俏如来,在他的怀中撒娇道:“我要赶紧长大,这样才赶得及给精忠哥哥作媳妇!” “噗——”明渊凰喷出一口酒水,弯着腰不断咳嗽起来,“咳咳咳……” “你没事吧?”苍越孤鸣走到她的身边,取走她手中的酒坛,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喝得太急了。” “品茶细品,饮酒豪饮,我习惯了。”明渊凰擦了擦嘴角水渍,“只是忽然听到豪言壮语,一时忍俊不禁才被呛到。” 趁着众人的注意都被引走,俏如来迅速摸走同心石,随即慢慢地将七巧放了下来。 “听到没?年纪小小还不知害臊,”千雪孤鸣劝诫七巧道,“女人家要晓得矜持,学学你渊凰姐姐。” 明渊凰忍不住嘀咕道:“其实我一点也不矜持,只是你们看不到罢了。” 自言自语钻入耳中,苍越孤鸣瞬间想到那毫无欲念的一吻,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凰儿,我们走吧。”俏如来向众人行了一礼,“俏如来告辞了,请。” “渊凰告退。”明渊凰告别众人,跟着俏如来离开。 “那我也先告辞了。”苍越孤鸣看着两名天护,“叔父,罗叔,阻止苗疆的任务就交你们了。” 千雪孤鸣一口应下:“苍狼啊,你坐在光明殿,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嗯,苍狼告退。” 苍越孤鸣离开之后,七巧在身上到处翻找,就是找不到俏如来的礼物。而在回家的路上,俏如来故意落在后方,摸了摸腰间的同心石。 “精忠哥哥。” 听到这样的称呼,俏如来手一抖,同心石差点掉出。 “怎样了?”明渊凰停下脚步回头,不满地审视他的面容,“为什么这种表情?” “只是感到意外。”俏如来镇定地解释道,“你突然这样叫我,让我有些惶恐。” “哼。”明渊凰偏头看向一边,“喂,那颗石头……” “已经送给七巧。” “哈,给媳妇的定情信物吗?”明渊凰阴阳怪气地说道,“刺了血纹魔瘟还不够……” “血纹魔瘟?”俏如来抚上面上的刺青,“你说这种咒术?你认识?” “在哪里见过,令人厌恶。”明渊凰皱了皱眉,揭过了这个话题,“俏如来,你听过元邪皇吗?” 俏如来一震,下意识握紧拳头:“他是……谁?” “不知道吗?”明渊凰一脸惆怅地低下头,“也对,一个陨落千年的魔,你怎会认识他。酒醒得差不多,我还有事,就送你到这了。” “凰儿!” 明渊凰疑惑地转过头:“怎样了?” “没什么。”俏如来逐渐松开拳头,“早点休息。” “嗯,你也是。” 俏如来回到家中,将门紧紧闭合,随即取出同心石:“元邪皇……岳父……” 俏如来盘腿坐在床上,运功读取这颗同心石。失落的情感逐渐寻回,俏如来听着内中声音,心痛得似要撕裂一般。 “永生永世……”俏如来放下同心石,攥紧了心口的衣襟,“不离不改。” 俏如来平复了一阵,冷静地脱下外衣,找到了藏在心口的东西——一个黑白发髻与另一颗同心石。 俏如来抚摸同心结,珍重地将其收好。接着,他握住第二颗同心石,运功读取其中内容。 『当你启动这颗同心石时,就代表你启动过另一颗同心石,以及这次进攻地门的计划失败了。现在我所讲的话,你务必要详细听,因为你可能只有一次机会。第一件事情就是——别相信你身边任何人,特别是凰儿。』 “特别是……凰儿。” 『我不知道自己还留有多少记忆,也不知你跟凰儿是什么关系,是否地门真能让你们幸福,但是我相信自己,相信你的判断。你要离开地门,因为地门之外有你的责任。也许你会犹豫,也许你难以割舍,但是你要去做,这是你该做的,这是你该承担的。因为,你是史艳文的儿子,也是墨家钜子的传人。』 “史艳文的儿子,墨家钜子的传人,这是……我的责任。” 『记住,地门中没你的朋友。如果你真的没办法,你最后希望寄托,就是缺舟与凰儿。那时,将另一颗同心石交给凰儿,请她保护你。最后,记录所有的一切,留下同心石,它能帮助你。』 “离开地门……”俏如来拿起另一颗同心石,“我该怎样做呢?” 乱石岗的山洞内,浑身是血的鲁缺与小玉谈心,完全没注意到危险无声靠近。 听着小玉倾诉心事,情怯的鲁缺内心挣扎,然而这就恍神的工夫,竟是给了杀手可乘之机。 “缺阿叔啊,你知道吗,其实……啊!” 听闻惨叫,鲁缺立即转身,看到了被刺穿的小玉。鲁缺惊怒交加,一拳击飞东门朝日,颤颤巍巍地抱住小玉。 “小玉……小玉!” “其实……你……缺阿叔,很像我梦中……梦中的,爹……亲。”说完,小玉昏迷在鲁缺的怀中。 “哈?!”鲁缺回头望了一眼,“爹亲救你出去,阿爹救你出去!” “爹带你,”鲁缺扯下腰上布条,将小玉捆缚在背上,“回去!” 另一边,弓伺率墨家杀手冲入山洞,看到了负伤的东门朝日。墨者在洞内检查一番,顺着血迹找到了密道。 听闻回报,东门朝日并未动作,摸着剑身蹙眉不语。弓伺见状,带领墨者沿线猎杀。然而他离开不久,内中便传来一声惨叫。 东门朝日寻声而去,只见碎成一地的弓伺、一旁胆战心惊的墨者,以及封住密道的血线。 东门朝日浑身一震,回忆起背刺小玉的一幕,额上滑落一滴冷汗。 方才,若非一个土块飞来击偏剑身,那一剑已经贯穿小玉的要害。但若非那个土块让他心生警惕,现在命丧陷阱的人就是他。 想到这里,东门朝日心有余悸地吩咐:“你们,追上。” “这令人愉悦的声音,”无我公子闭目分辨,“不是那条无声鱼呢。幸运不过三,下次,没下次了。” 鲁缺背着小玉蹒跚而行,留下一地血迹。为了不成为拖累,小玉拔出风间始所赠匕首,割断捆缚自己的布带,从鲁缺背上跌落。 鲁缺震惊地扶起小玉:“小玉,你做什么!” “到了啊,黑……黑水城,到了。” “哈?还没,还没啊!”鲁缺大声呼唤着小玉,“小玉,小玉啊!” “想回黑水城吗?”无我公子一掌劈晕鲁缺,“不如我帮你们。” 小玉抬手抚摸鲁缺的脸:“爹……爹亲。” 无我公子踢开鲁缺,一手打开空间之门,一手将小玉扔进通道。 “再来就是你了。”无我公子打量着鲁缺,从他身上摸出一口刀,“伤得不够重啊。” 无我公子一刀捅穿鲁缺腹部,随后将他也扔进了空间通道。 无我公子提刀等待了一阵,东门朝日与墨家杀手围上,一道婀娜的身影款款而来。 “鲁缺呢?” 无我公子一抖英雄斩,沾染的血珠四散飞溅:“死了。” “我……”凰后旋身取出两截裂羽铳,瞬息组装填充完毕,枪口对准无我公子的脑袋,“该相信你吗?” “重要吗?”无我公子瞥了一眼凰后,“老五。” 砰—— 凰后看向举着裂羽铳的雁王,两人的枪口一同冒着青烟。 无我公子射出血丝,捡起被拦截的子弹:“你认输的方式,真是特别。” “这是回礼。”雁王将裂羽铳变回断云石,“鲁缺,没死。” “重要吗?”无我公子挽了一个刀花,“反正,你没机会再见他了。” “这是第三赌?” “不是。” 雁王将手背在身后,气势震退墨家门生:“那就不重要。” 东门朝日向凰后汇报道:“师者,剑无极距此地尚有八里十五丈。” “哈,是啊,不重要了。”凰后将裂羽铳收起,瞥了一眼无我公子,带着墨家门生离开。 “还有六个时辰。”雁王留下一句莫名的话,转身离开了乱石岗外围。 无我公子收起英雄斩,闭目等待剑无极到来。八里之外,剑无极正与杀手缠斗,忽闻一声哨响,众杀手迅速撤离干净。 “啊?怎会忽然间全部都撤退了?啊,不对!”剑无极沿线一路狂奔,“沿途全是打斗的痕迹,有血迹有尸体,还有一堆乱石堆。哈?你……” “人已经回到黑水城,”无我公子转身看向剑无极,“辛苦你了,剑无极。” “啊?是什么时候……算了,人救出来就好。”剑无极摆了摆手,不再深究这个问题。 “我去见一个故人,”无我公子走入空间通道,“六个时辰内回来。” “漩涡洞,不对,是空间通道!”剑无极愕然看着通道闭合,“这个人难道是……这怎有可能!” “幸好还记得位置。”无我公子走出空间通道,抬头环视还珠楼附近,发现了一座广泽宝塔。 还珠楼花园之中,欲星移正在向凤蝶确认可用战力。剑无极离开还珠楼,除了暂时留下的梦虬孙与冽风涛,就只剩坐着轮椅的温皇。 “先前我们被玄狐追杀,是剑十一解围。永夜皇与雁王来访还珠楼,主人突然化为任飘渺……” 欲星移打断了凤蝶的话:“雁王来过?” “嗯,而且好像与主人是旧识。赤羽先生曾说,此人危险非常,你也认得他吗?” 欲星移沉默了片刻,没有再提及雁王,而是询问凤蝶对恢复温皇的看法。 凤蝶看了一眼冽风涛:“永夜皇来访之后,我便已经做好准备了。” “嗯~我明白了。”欲星移看着凤蝶说道,“凤蝶姑娘,我需要将冽风涛与梦虬孙带走,至于你与温皇,就好好待在还珠楼吧。” 梦虬孙忍不住抗议道:“看到鬼,是不能只带走一个吗?” “还珠楼会保护他们。” 冽风涛与凤蝶告别之后,准备跟着欲星移离开,然而欲星移似乎还在等待什么。 梦虬孙不悦地质问道:“喂,不是讲要出去,你待着不动是什么意思?” “再等一人……”欲星移神情微变,急急离开后花园,“不对!” “啊?什么不对?欲星移,欲……”梦虬孙疑惑地摸了摸头,“看到鬼,走这么急,到底什么情况?” “跟去看看。” 砰—— 一声剧烈的爆炸,宏大气浪席卷四方。地砖掀腾,花瓶炸裂,窗帘破碎,装修雅致的房间顿时面目全非。 室内轮椅之上,一人银发飞扬,周身剑意凛冽。而在他的对面,一人白发青衫,剑指散逸白烟。 “许久不见了,神蛊温皇。”无我公子嘴角微扬,“欸~该说——秋水浮萍任飘渺。”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一息尚存 离开地门 任飘渺再运真气,飘渺剑气瞬间暴射。无我公子凭虚一点,气罩自指尖延伸,挡住如洪奔流的剑气。 爆炸声自前方传来,欲星移加快脚步,进入神蛊温皇的房间,一眼便看到坐着轮椅的任飘渺。 感应到第二人的气息,任飘渺化为神蛊温皇,恢复成活死人的状态。 无我公子回头看着欲星移:“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鳞族师相。” “也许,不是第一次。”欲星移上前观视神蛊温皇,“也许,早就见过面。” 无我公子微微扬起嘴角:“捕鱼计划。” “还没忘。那你应该知晓,”欲星移握拳转身,“你与鳞族之仇,一刻未消!” “现在追讨,不是好时机。”无我公子神态自若,“还有,六个时辰。” 欲星移怒意尽消,态度陡转:“是啊,时间不多了。无论过去有何仇怨,至少目前立场一致。” 无我公子将手背在身后:“只是相互利用。” “也够了。” 门外,脚步声逐渐清晰。凤蝶、冽风涛与梦虬孙走入内室,顿时被屋内的情形吓了一跳。 “看到鬼!”梦虬孙愕然环顾四周,“是扫到台风尾了?哪会毁成这样!” “是主人的剑气。”凤蝶看向无我公子,“你……你是……” “凤蝶,不用紧张。”冽风涛拍了拍自家小妹,“她是我与茹琳的恩人。” “哈?”凤蝶一震,惊讶地打量无我公子。 “提起茹琳,”无我公子疑惑地问道,“她没与你一起吗?” 冽风涛向无我公子解释道:“茹琳留在王府,我出来打探消息。” “原来如此。”无我公子瞥了一眼欲星移,“罢了,既然有人抢先,我也不愿多事。” “嗯……”欲星移向着屋外走去,“人齐了,走吧。” “命令的口气,真是使人不爽!”梦虬孙冷哼一声,跟在冽风涛的身后。 “恢复温皇的关键,是凤蝶吧?”看到欲星移脚步微滞,无我公子回望一眼,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我会提醒剑无极,早些回来。” 无我公子环视附近的建筑,不紧不慢地跟在梦虬孙身后,没有急着返回黑水城救人。 欲星移将三人叫出还珠楼,自己却是悠闲地走在后方。这样的异态,引得梦虬孙的费解与不满。 日暮西沉,四人赶到金雷村,遇到了愁容满面的小七。梦虬孙询问之下方知,玄狐将锦烟霞的石像带回,同时带出了俏如来的情况。 金雷村祭台,常欣、万雪夜、雪山银燕守着石像,看起来郁郁寡欢。此时,梦虬孙疾奔来到,看到锦烟霞后,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这就是我那个无缘的伯祖母?” “锦烟霞她……她……”常欣悲痛地哭了出来。 无我公子瞥了一眼常欣:“没死。” “哈?”梦虬孙激动地转过头,“你讲什么!” “锦烟霞……还活着?”常欣抬起一双泪眼,急忙确认方才的话。她的声音透出希冀,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似是害怕希望落空。 无我公子走向锦烟霞,观察了一阵,转身道:“她还没死。” 欲星移疑惑地询问道:“你如何确定?” 无我公子指着石像道:“龙气。锦烟霞的蛟龙之力尚未完全觉醒,这股未激发的力量替她保住一息。” “她没死!”梦虬孙盯着锦烟霞的石像,“难怪……我一直感觉这个石像怪怪的。” “龙……”欲星移心念一闪而过,蓦然出手攻击梦虬孙,催功将他压在石像之前。 “梦虬孙!”常欣不解地看向欲星移,“欲星移,你……” 雪山银燕不禁质问道:“欲星移,你在做什么!” 梦虬孙不断痛呼,额上的角开始发光。石像感应到虬龙之力,产生了微弱的反应。 “他的火候不够。”无我公子看着石像摇头,“激发不出这股力量。” “喝——” 只听一声重喝,欲星移被爆发的虬龙之力震退。梦虬孙大口喘着粗气,颤抖着摸了摸头上的角。 欲星移闭目叹了口气:“若是永夜皇在……” 冽风涛、万雪夜、雪山银燕三人同时看向无我公子。 “看我做什么?”无我公子面无表情道,“我又不是龙。” “你能……”雪山银燕犹豫地请求道,“去一趟地门,救出大哥与大嫂吗?” “我也请你,”冽风涛同样恳求道,“请你救出王上。” 无我公子与欲星移对视一眼:“先不说苍狼是大智慧,你们凭什么认为,我能带出俏如来与永夜皇?” 雪山银燕激动地说道:“你有空间转移的异能,也许……” “也许失陷内中,反过头对付你们。” 无我公子语气冰凉,如同一桶冷水,浇灭了雪山银燕的希望。 “啊……”雪山银燕无力叹息,紧紧地握起了双拳。 “王上是大智慧,”冽风涛莫名感到不安,“这是什么意思?” “稍后再向你解释。”欲星移看着无我公子说道,“你不是说,要回去提醒剑无极?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你不说,我都忘了。”无我公子转身离开祭台,“他们现在,一定很着急吧。” 一如无我公子所料,黑水城内气氛紧张,剑无极等人愁容满面。小玉与鲁缺伤重失血过多,废苍生虽然已经脱离危险,但由于身体虚弱,目前还未恢复意识。 为了让小玉与鲁缺活命,修儒冒险使用异体血输之术,让身为血亲的三人共享血液。然而时间拖得越久,三人的情况越加危险。 “这个白毛仔怎还没回来?”剑无极急得在屋外踱步,“甘讲真要等够六个时辰?” 话音甫落,屋内乍现一道金色漩涡,无我公子化光飞出通道,吸引了剑无极的注意。 “啊~讲人人到!” “剑无极……嗯?”无我公子看向被输血管连接的三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修儒艰难地开口说道:“他们三人血量不足,只有放弃一个人,才能保住其他的两个人。大匠师前辈想要加入输血,但这超越了我的能力所及。” “用救废苍生的办法!”大匠师一脸激动地说道,“用我的血,让他们三个人活!” “大匠师前辈,不可啊!”众人大惊失色,纷纷阻止大匠师。 “我不能让小玉失去父亲,让废苍生失去儿子。”大匠师闭了闭眼睛,“如果要牺牲一个,就牺牲我吧。” 风间始哀求地看着无我公子:“前辈,真的没其他的方法吗?” “有啊,但是我从来不做白工。”无我公子取出一包东西,“这是广泽宝塔的碎片,我要鲁家以此打造增灵器,越快越好。” “我代替鲁家答应你。”大匠师看向风间始,“风间始,将东西送去破窑。” “是,前辈。”风间始拿起包裹观视道,“对了,广泽宝塔是什么?” “广泽宝塔,听起来很熟悉……”剑无极思索了片刻,“啊,是凤蝶讲过的塔型建筑,在还珠楼附近也有一个。” 无我公子瞥了一眼剑无极:“广泽宝塔是地门的建筑,六个时辰一响,听到钟声的人就会失忆。” “哈?!”剑无极大惊失色,“你讲什么?失忆!” “那凤蝶姑娘不是很危险?”风间始下意识看向剑无极,“大哥,你要赶紧通知凤蝶姑娘啊!” “地门,可恶啊!”剑无极着急地求助道,“大姐头,你能不能替我开道门?” “我不是你以为的人。”无我公子打开空间通道,“进去吧。” “不管你是谁,多谢!”剑无极匆匆进入通道,下一刻,他站在黑水城入口傻眼,“啊?这不是还珠楼啊!算了,好歹省了一段路。凤蝶,等我!” “岳婿会面,哈。”无我公子摇头轻笑一声,从手腕上扯出一截血管,随即将两端捏细成短针,“可以开始了。” “(放弃一个,永远就欠了一个。)”大匠师凝视昏迷的三人,“(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我一个也不想放弃。)” 让大匠师服下养血药丸之后,无我公子把针刺入他的手腕,用另一端接入废苍生的心脉。 连通瞬间,输血管开始抽取血液,将大匠师的血输给废苍生。血液流经废苍生的手腕,加入到三人的血液循环中,逐渐补给小玉与鲁缺。 修儒检查完三人的情况,激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成功了!有了大匠师前辈的加入,供血的压力大大减轻。现在只要等血量得到补充,他们三人就能脱离生命危险!” 回返的风间始听到修儒的话,高兴地抹起夺眶而出的泪水:“太好了……太好了!” 深夜,一道白色身影来到地门外围,正是想要离开地门的俏如来。 俏如来试图越过地门边界,却是被镇守在此的真眉拦住。为了让真眉放行,俏如来假传大智慧的命令,然而依旧无法通过守关。 眼见真眉起疑,俏如来只能回头,路上竟是遇到明渊凰。 看到面无表情的明渊凰,俏如来心里霎时忐忑不安:“凰儿,你还没休息?” “该是我问你。”明渊凰看着他微微蹙眉,“你不在家休息,来边界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闲步至此。” 明渊凰垂下双眸:“你想离开地门,是吗?” “我……”俏如来再难欺骗她,真诚地牵住她的手,“是,我想离开地门,你愿意跟我离开吗?” 明渊凰凝视俏如来的双眼:“你知道,没大智慧的命令,谁也不能离开地门。” “我知道。”俏如来踌躇了片刻,“但是我必须离开地门,因为……地门之外有我的责任。” “责任……”明渊凰眼神复杂地说道,“阻止你,本是我的责任,但是……” 俏如来忍不住追问道:“但是什么?” 明渊凰没有说话,探身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随后拉着愣神的俏如来离开。 “走吧,趁我没被发现。” “趁你没被发现?难道……”俏如来瞬间明白了什么,紧紧地握住明渊凰的手,“我们要去哪里?” “无水汪洋。”明渊凰回头看向俏如来,“想要顺利离开地门,只有缺舟能帮助你。” 两人来到无水汪洋,崖边吹奏的缺舟如有感应,缓缓放下天人笛,转身看向明渊凰与俏如来。 对视瞬间,眼底的阴霾一览无余,未知的情绪混杂翻涌,看的明渊凰心中一寒。 明渊凰忍不住后退一步,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然而下一刻,缺舟的眼神恢复平和。那种被人透彻的不适,仿佛只是突然间的错觉。 “你又来了。”缺舟看了看俏如来,将目光转向明渊凰,“深夜造访无水汪洋,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俏如来想离开地门,”明渊凰闭了闭眼睛,“我认为你会帮助他。” “嗯?”缺舟移开视线问道,“如果我不答应?” 俏如来的态度异常坚决:“俏如来仍是一意孤行,甚至不惜硬闯。” “嗯……”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会帮助他,即便……”明渊凰转身负手侧目,“与你们为敌!” 俏如来微怔,一股暖意涌上心头,让他倍感温馨。 “我明白了。”缺舟转身看着俏如来道,“明日钟声过后,你便可以离开了。” 俏如来想起边界的守关:“如果遇到拦阻?” “不用担心,我会护送你离开。”明渊凰扭头看向缺舟,“不过,我相信缺舟先生,不会让我们硬闯。” “俏如来明白了,多谢先生。”俏如来向缺舟俯身行礼,“俏如来告辞。” “请了。”明渊凰与缺舟对视一眼,跟在俏如来的身后离开。 缺舟握笛沉默了一阵,望着明渊凰的背影道:“这是你的选择?” “如果你认为是……”明渊凰停下脚步回望,“那便是了。” 缺舟转身闭上眼睛,对着月光下的云海,慢慢地举起天人笛:“我认为……” 清灵的笛音似水流转,卷起黑暗的记忆浪潮,再造那一片无水汪洋。 第二百章 功亏一篑 回转地门 钟声响过之后,俏如来再度来到地门外围。这一次,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我奉大智慧之令,护送俏如来离开。让我们通过。” 听到明渊凰的命令,真眉犹豫了一会儿,仍是拦在两人的面前:“守护。” “你想违抗大智慧的旨意?”明渊凰双目一沉,锐利的眼神看得真眉一惊。这般气势,仿佛只要被阻拦,她就要强闯一样。 “真眉不敢。”真眉面露难色,“只是,我没接受到这个指示。” “现在你接受到了。”明渊凰拉起俏如来的手,“俏如来,我们走。” “请守护莫为难。”见明渊凰一意孤行,真眉只得出手拦阻,“啊,得罪了!喝——” 明渊凰拨开真眉的手掌,顺着方向把住他的手腕,牵引真眉击退身后的僧者:“本皇要走,谁敢拦吾!” 明渊凰放开俏如来的手,双手在身前聚气右旋,展开一个倒吸的风眼。地门人马接触到气流,纷纷被风眼吸附,身不由己地随风回旋。 “退下!”明渊凰一拳震散风眼,爆发的气劲掀飞众人。一丝魔气自身后泄出,明渊凰眼中闪过红光,偷偷将魔气压抑回去。 “走吧。”明渊凰向后看了一眼,“天快亮了。” 俏如来注视着她的背影,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变化:“凰儿,你变得不同了。” “再怎样变,我仍是我。”明渊凰沉默了片刻,“怎样,方才吓到你了?” “只是有些意外。”俏如来抚摸心口的同心结,“不知为何,这样的你,让我有一种熟悉之感。” 明渊凰看了一眼俏如来,眼神古怪,透出几分纠结。 俏如来疑惑地询问道:“怎么了?” 明渊凰一本正经地说道:“其实我很温柔,只是看起来凶。” 俏如来微微一愣,眼中流露出柔和的笑意:“嗯。哈。” “笑什么?”明渊凰顿时恼羞成怒,“你不信?” “俏如来相信。”俏如来脸上洋溢着微笑,“俏如来的夫人,很温柔。” 明渊凰双颊微红,低头小声道:“胡说什么。” “不是胡说。”俏如来取出一颗同心石,“凰儿,我有一物要给你。” “嗯?”明渊凰停下脚步回头,“这是……那颗石头?你不是送给七巧,又讨回来做什么?” “因为这颗石头的主人不是我,”俏如来将同心石放在她手里,“是你。” 明渊凰握住同心石,掌心亮起熠熠光辉。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向她诉说未尽的心声。 “啊,天亮了。”明渊凰将同心石收起,“我们先走,离开地门之后,我再慢慢地听。” “嗯。” 天光渐明,两人急急离开地门,却在边界遭遇逾霄汉与独眼龙拦路。就在明渊凰准备动手之际,忽闻一阵笛声。 “这笛声,是缺舟先生。” “俏如来,别停下!”明渊凰拉起俏如来疾奔,越过毫无动作的二人,不料遇上苍越孤鸣拦阻,“还是追来了。” 苍越孤鸣瞥过两人交握的手,步步逼向明渊凰与俏如来:“渊凰,你要带俏如来去哪里?” “他想离开地门,”明渊凰护在俏如来身前,“我护送他离开。” “他想离开,”苍越孤鸣看向俏如来,“你问过他了吗?” “嗯?” 当—— 苍越孤鸣看着俏如来说道:“俏如来,随我们回地门吧。” “凰……凰儿……啊……” 钟声持续响起,俏如来受到洗脑,挣脱明渊凰的手,一步步走向苍越孤鸣。 “他不愿意!”明渊凰抓住俏如来的手,发出掌气攻击苍越孤鸣,“不准动他!” 苍越孤鸣闪过攻击,震惊地看向明渊凰:“渊凰,你做什么!” “放他离开!” 忽然,笛声再次响起,缺舟赫然现身。笛音与钟声交催,俏如来意识混乱,迷惘地站在原地。 “走!”明渊凰拉着俏如来狂奔,“记住,别回头!” “啊……” “你到底在做什么!”苍越孤鸣惊怒交加地回头,“缺舟!” 缺舟缓缓放下天人笛:“你动怒了,千年来,还是头一遭。” “你在妨害我!” “我们有约定,不能干涉她的抉择。”缺舟转身看向苍越孤鸣,“你也答应过,你不会再改变俏如来的记忆。” 苍越孤鸣冷冷看着缺舟:“约定履行的前提,是排除干扰因素。你推波助澜,是在背弃约定。” 缺舟神态自若地辩驳道:“是你先出尔反尔。” “你不该介入,”苍越孤鸣闭上眼睛,将手背在身后,悄悄化出一项东西,“逼我不得不这样做。” “嗯?”缺舟注意到他手里的红光,不敢置信地看着苍越孤鸣,“你……” 当—— 缺舟的笛声消失,无我梵音仍在响动。明渊凰回头望了一眼,发现苍越孤鸣并未追上,可能是被缺舟牵制住了。 “你……”俏如来的声音轻轻响起,“为什么要拉走我?” “就要到了,”明渊凰望着地上的界线,“只要走过这条线。俏如来,记住,千万别去苗疆。” “为什么别去?”俏如来疑惑地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认得我?” “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明渊凰将俏如来推出地门,“你……呃……怎会……啊……” 俏如来一脸茫然地站在线外,看着线内抱头跪地的明渊凰,不知道为什么内心隐隐作痛。 “你……”俏如来迟疑地走向明渊凰,“怎样了?” “走,走啊!”明渊凰猛地仰起头,一张脸上血丝纵横,双眼亮着猩红的光,“啊……不,我不……快走……快走!” 俏如来一震,转身走向地门之外:“我明白了,你……保重。” “你在跟谁道别?” 冰冷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俏如来惊讶地停下脚步,回头对上明渊凰的金眸。 女人的面容已经恢复如初,天人之貌如同冰雕,遇雪尤清,经霜更艳,美的不染一丝凡尘。 看着她漠然无情的脸,俏如来莫名感到不安,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你,无恙否?” “大智慧有旨意,”明渊凰抬掌将俏如来吸来,按在他眉心的额印之上,“不能离开地门。” 当—— 界限之内,钟声正好响动最后一下。 钟声停止,逾霄汉与独眼龙疑惑对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人寻到苍越孤鸣询问,好似没看到一旁的缺舟。 “大智慧宣召俺等前来,是有事情要吩咐吗?” 苍越孤鸣看着独眼龙说道:“罗碧进攻苗疆的事态有变,希望你们能适当给予支援。” “是。” “没事了,两位天护请自便。” 两名天护离开之后,缺舟与苍越孤鸣转头相对。看着苍越孤鸣手里的血戮,缺舟难得感受到一丝愤怒。 “你可知晓你在做什么?你这样做,是在攻击她的意识。” “她不该封闭脑识,”苍越孤鸣闭目说道,“逼得我强行侵入。” “这不是伤害她的理由。”缺舟指着苍越孤鸣说道,“还是说,你着急了?你恐惧她离开地门,证明你的错误。” “着急的人,是你。”苍越孤鸣睁开眼睛,“在我动用血戮之前,她已经选择留下。这足够证明,她的答案,是我。” “但是她为了俏如来,不惜与你为敌。你如何知晓,她不是为了断后而留下?” “我查探了她的脑识。”苍越孤鸣沉默了片刻,“不论如何,她的选择仍是地门。地门之中,有她向往的和平喜乐、与世无争。” 缺舟没有反驳,目光落在血戮之上:“以后别再这样做了。” 苍越孤鸣将血戮化光收起:“嗯。” “为何再次改变他们的关系?” “之前的记忆漏洞太多。”苍越孤鸣看着缺舟说道,“起初,为了弥补两位天护的遗憾,为了让渊凰避开这份感情,我给了她罗碧侄女的身份。后来俏如来加入地门,我延续了这样的安排,没想到适得其反。” “如果是先前,我会赞同你的决定。”缺舟盯着苍越孤鸣的眼睛,“现在我想问你,你真的没任何私心吗?” “你不可否认,这是最好的做法。”苍越孤鸣坦然自若,“恢复记忆的她,无法接受俏如来。但失去了记忆,无论我们怎样做,她都会起疑。若否,你也不用一次次重塑她的记忆。” 缺舟无奈地闭上眼睛:“这是最后一次。之后,无论抉择如何,你都不能违逆结果。别忘记我之任务。” “我会遵守约定,只要你不介入。” “希望你,不会动摇。” 苍越孤鸣坚定地说道:“这是和平的道路、修行的道路。建立一个佛国净土,更是初祖大愿。大智慧一往无悔,怎会动摇?” “无水汪洋,渡什么?” 苍越孤鸣毫无犹豫:“苦海。” “是因沉沦苦海而求渡,非为求渡入苦海。”缺舟的语气带着感慨,“一旦为求渡入苦海,那就只能沉沦苦海——求渡。” “嗯?” “也许……没,没什么。” 俏如来与明渊凰来到,向苍越孤鸣行了一礼。钟声响过之后,俏如来再遭洗脑,忘记了离开地门的事情,只记得他与缺舟一起游山玩水,中途失散。 看到缺舟在此,俏如来转头向明渊凰道谢:“多谢姑娘为我带路。” “只是顺路,不必言谢。”明渊凰走到苍越孤鸣身边,“抱歉,让大智慧久候了。” “是我该说抱歉,让你陪我散步,还要劳烦你支援边界。”苍越孤鸣瞥了一眼缺舟,对着明渊凰说道,“我们回光明殿吧。” “嗯,缺舟先生请。”明渊凰微微颔首,看了一眼俏如来,跟着苍越孤鸣离去。 缺舟望着二人低声自语:“自顾尚且不暇……” 俏如来疑惑地看向缺舟:“缺舟先生?” “没事。”缺舟转头询问俏如来道,“你还有想游历的地方吗?” “暂时没了。” “乘兴而来,兴尽而归,我们离开吧。” “是。” 黑水城中,无我公子站在破窑入口,面无表情地盯着废苍生父子打铁。鲁缺感觉如芒刺背,时不时向后瞥一眼。 废苍生忍无可忍地训斥道:“打铁时,要专心!” “你先叫他别盯着我看啊!”鲁缺暴躁地撂下铁锤,“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杀了他老母!” 废苍生看着那一包的碎片:“谁叫你欠他这么多,连英雄斩都押给别人,连累我跟你一起还。” “谁需要你替我还,欠多少我自己还!”鲁缺重重地锤打宝塔碎片,“如果不是不能离开黑水城,你以为我想跟你一起打铁!” 废苍生停下敲打的动作:“这么说,我应该感谢他。” 鲁缺一脸不悦地说道:“感谢什么?感谢他捅我一刀,感谢他逼我还债,感谢他……” 废苍生看着鲁缺说道:“感谢他给你一个留下的理由,让我们还有机会一起打铁。一直以来,是我欠你一句话。” 鲁缺一震,默不作声地移开视线。 “你讲得不错,他的目光太刺了。”废苍生气势汹汹地提起铁锤,“我去叫他别盯着这里看。” “放在心里吧。” 废苍生的脚步猛然停住。 “父亲……” 废苍生不敢置信地回头,动容地看着鲁缺的背影。 “你仍是我最崇拜的……英雄。”说完,鲁缺继续锤打宝塔碎片,心中残余的芥蒂与烦躁,随着一语消散。 “缺儿……” 被赶出破窑的无我公子来到后山,摘下一颗红润饱满的桃子擦了擦,然后将其当成废苍生的头,狠狠地咬了一口。 无我公子将嚼碎的桃肉咽下:“哼,伤好就忘记痛。早知道,不该救你!” 之前,为了挽救鲁缺与小玉的性命,他将大匠师的血输给废苍生,配合修儒的异体血输之术。 本来情况一直很稳定,昨夜不知发生了什么,废苍生突然逆转血流。所幸血液无法流给大匠师,他通过操纵血管加速供血,勉强保住了废苍生的性命。 抢救中途,大智慧利用血戮传递思能洗脑,让他意外感应到明渊凰的位置。然而,彼时情况危急,他没办法离开黑水城,只得错过了这次机会。 想到这里,无我公子大口咬下,嚼都不嚼,直接将桃肉吞下肚。 “大智慧……雁王!”无我公子握拳碾碎桃核,“第三赌,准备好了吗?” 第二百零一章 云海过客 师相之请 为了避免明渊凰起疑,苍越孤鸣没有使用神通,与她一同走回了光明殿。 进入内中没多久,苍越孤鸣转头说道:“渊凰,你身上那颗石头,能借吾观视吗?” “石头?”明渊凰迷惑地在身上摸索,同心石随着她的动作掉出。 “让我来吧。”苍越孤鸣抢先捡起同心石,不动声色地抹去其中内容,随即将它递到明渊凰面前。 明渊凰拿起同心石观视:“只是一颗蕴含灵力的石头,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吗?” “这是……”苍越孤鸣顿了顿,“能够记录心念的石头。” “那也没什么特别。”明渊凰大方地摊开手掌,“大智慧若是喜欢,我便送给你吧。” 苍越孤鸣沉默了片刻:“你不在意,内中的秘密被我发现?” 明渊凰摇了摇头:“你我意识相连,我在想什么,大智慧最清楚不过,我们之间谈何秘密。这颗石头的原主人,应当不是我。” “嗯。”苍越孤鸣背过身,“没事了,你请自便吧。” “你不要这颗石头吗?” “不用了。”苍越孤鸣朝无垢之间走去,“我并不喜欢。” 苍越孤鸣离开后,明渊凰握住同心石,想要查探石中内容,却是什么都没发现。 “嗯……”明渊凰睁开双眼,回头望了一眼无垢之间,拿着同心石离开了光明殿。 无垢之间,苍越孤鸣站在内中,望着那颗巨大人脑,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苗王的影响,越来越深了,到底该怎样做……” 离开光明殿之后,明渊凰漫无目的地前行,不知不觉来到一块石头旁。明渊凰走向石头坐下,望着手中的同心石出神。 突然,同心石放出光芒,惊醒了沉思的人。 “嗯?”明渊凰惊讶地检查同心石,“这是怎样一回事?” “是你,我记得你叫……明渊凰姑娘。” 明渊凰应声看去,一道白色身影停在不远处,正是被她带回地门的俏如来。 “俏如来。”明渊凰看了看俏如来,又看了看发光的石头,“果真是你。” “我?”俏如来不解地指着自己,随即注意到那颗同心石,“嗯?那是……啊!” 脑中闪过一幕幕画面,俏如来下意识捂住心口,惊疑不定地摸到一块硬物。 “(这是……什么?)” 明渊凰站起身,走到俏如来面前,将同心石递还给他:“物归原主。” “这是俏如来的东西?”俏如来接过同心石,迷惘地看着明渊凰离去,“为什么一看到这位姑娘,我会有种特别的感觉?难道以前我们认识吗?” 俏如来看着失去光亮的同心石,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心口的东西。 无水汪洋,正在吹奏的缺舟放下天人笛,转身看着不请自来的明渊凰:“茶冷了。” 明渊凰提着茶壶,正要给自己倒茶。听到此话,她先是一愣,接着眨了眨眼睛:“无妨,我不在意。” 缺舟走上前,取走她手中的茶壶:“我为你重沏一壶。” 看着缺舟忙活着准备泡茶,明渊凰不自在地抢过铫子:“换我来泡。本就冒昧造访,怎能再劳烦你。” 缺舟顺从地坐在石凳上:“也好,你之茶艺,缺舟久未品尝了。” 明渊凰的动作微微一滞,随即将水注入茶壶之中:“讲什么,日前不是才喝过?” “是吗,可能我记错了。” 新茶泡上,明渊凰斟了一杯,将其推给缺舟:“除了俏如来,今日没其他访客吗?” 缺舟端起茶杯吹了吹:“无水汪洋人烟罕至,通常不会有人来访。” “不包括我。” “不包括你。”缺舟看着明渊凰称赞道,“几日不见,你的茶艺越发精湛了。” 闻言,明渊凰喝了一口茶:“有吗,我没尝出区别。仍是……无味。” 茶杯停在嘴边,缺舟缓缓放下茶杯:“来了。” “什么来了?” “其他访客。” 地门边界,一道清逸身影穿行云间。 “梦锁琼楼枕无忧,千古流芳别寒秋。夕照云舟恨归晚,几度争锋几度休。”神秘人物自天而降,气势非凡,“听着,现在中原武林,由我领导。在下……云海过客!” “访客?”明渊凰放下茶杯站起,“既然你有客人,那我们下次再喝。” 缺舟拿起桌上的天人笛:“我欠你一壶茶。改日,让你再品缺舟的茶艺。” 明渊凰向身后摆了摆手:“我会记得带茶点。” 踏出无水汪洋,明渊凰即刻感应四周,却没发现任何人靠近。这样的发现,让她不禁心生疑问。 “访客,俏如来……”明渊凰思忖片刻,不敢置信地回头,“大智慧!” 意识世界,缺舟一会云海过客。 云海过客来势汹汹,倒了缺舟的茶,威胁地门释放俏如来。 传达完毕,云海过客脱离意识交流,回到地门外围。 “一帆引归,方向迷惘。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留下最后的警告,云海过客旋身升入云端,念着诗号化光离去。 “那是……”看清云层下的人影,云海过客自天而降,挡住那道身影的去路。 “青衣白发,温文尔雅,”云海过客摇着羽扇,慢悠悠地转过身来,“阁下便是当今武林中,鼎鼎大名的无我公子。” “嗯?”无我公子双目一沉,气势凝作剑风,袭向云海过客。 云海过客扬扇挡下攻击:“一见面就动手。先来找你,果真是明智的决定。” 无我公子打量云海过客:“你认识我?” “岂止认识,还很了解。”云海过客以扇遮面,“看到这身打扮,你没猜到我是谁吗?” “没兴趣。”无我公子缓步越过云海过客,“若你想玩,去找墨家九算。” 话音未落,云海过客一掌袭向无我公子。 瞬间,无我公子消失在原地,蓦然出现在云海过客身后:“你太心急了。” 云海过客震惊地看向后背:“你……” 无我公子看着染血的指尖:“果真是你,公……” “嘘!什么公,我不是公!”云海过客紧张地环顾四周,“不是,我是讲我是公,但不是公什么。咳,总之,在下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却是你认识的另一个人。” “哼,随便你。”无我公子望向远方,“这个方向,你探过地门了?” “谈过了。”云海过客眼神深沉,“容我提醒你,不到三刻,钟声就会响起。我可不希望,地门再增添任何战力。” “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无我公子头也不回地说道,“该怎样取得那群人的信任。” 云海过客看着他的背影:“你不助我?” “不帮便是最大的帮助。”无我公子停下脚步,“对了,尚未请教阁下大名?” “在下,云海过客。” 达成共识之后,云海过客从容摇扇,目送无我公子离去。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云海过客停止伪装,面上露出思考的神情。 “没问起,是假装不在意,还是……”云海过客自言自语道,“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重要的是如何救出俏如来。玄狐人在金雷村,若是真正救不出……” 云海过客望了一眼广泽宝塔,飞入天际,乘云而去。 另一边,无我公子来到广泽宝塔附近,观察地门向外扩张的进度。 “燕驼龙与梁皇无忌一同镇守,想要毁塔确实有点麻烦。不过,这不是我关心的事情。”无我公子转身离去,“按照这样的速度,最多十八个时辰,就能进入增幅范围。但只有这样还不够,对手,可是雁王。” 无我公子回到黑水城,不意外地看见一道身影。 察觉他的到来,欲星移转过身,说道:“总算回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无我公子故作惊讶道:“你还活着?” “还活着,但欠下了一条手臂。” 无我公子冷哼一声:“死了,就不用还了。” 欲星移一脸淡定地说道:“欲星移还有事情要完成,不能死。” “没说是你。” “那就是神蛊温皇。”欲星移指着无我公子道,“我希望,你让废字流打造的增灵器,不是用来对付他。” “你去过破窑了。”无我公子不置可否,“想要对抗地门,必须解决钟声。你欲借助废字流的力量,反制大智慧的思能。但这千年的差距,不是顷刻就能弥补,除非……我帮你取回颠倒梦想。” “取回颠倒梦想,有更适合的人选。” 无我公子不假思索:“温皇。” “然也。” 无我公子背过身去:“那你找我做什么?” “你应该猜到了。”欲星移看着他的背影说道,“没错,我想请你……救出俏如来。” “凭什么?” “你救下鲁缺,是为了让他替你打造增灵器。”欲星移的语气透出威胁,“如果我将此事告知凰后……” “怎样?” “你不在乎雁王?” “你真以为,雁王猜不到吗?”无我公子不以为然,“从我救下鲁缺那刻起,他就已经明白我的意图。但他一定会入局,因为这是第三赌。” 欲星移有些生气地说道:“加速地门的扩张,来赌雁王一定会沦陷?” “只要胜利,这场佛劫将无雁王介入。你说,不值得一赌吗?”无我公子轻描淡写地说道,“难道你不担心凰后搅局?剪除她的墨家势力,能让老二轻松不少吧?” 欲星移冷静下来:“这是一步险棋。” “不会比你那步更险了。” “哈。” “这声笑,代表你的支持。” “我只是想到一句话。”欲星移收起轻微的笑意,“如果你赌错,从而影响到太虚海境,封鳞非冕欲星移——誓死追讨!” “呵。” 欲星移看着无我公子说道:“现在尚有一个问题。如果雁王有避开钟声的办法,你又当如何?” “我会找出这个办法,”无我公子勾起一个微笑,“利用他仰赖的底牌,诱导他踏入第二局。” 欲星移目光一冷:“你早就想过失败的可能?” “我喜欢失败的第一步,雁王是这样说的。”无我公子淡淡一笑,“但我还是喜欢第一步就成功。” 欲星移沉默了片刻,引到原来的话题上:“驱动思能装置,需要很多智能上乘之人,我们需要俏如来。只有你能安然进出地门,从永夜皇身边带走俏如来。” 想起之前血戮的异状,无我公子闭上眼睛道:“也许,他们能可自救。” “这样更好。”欲星移抬头看了看天,“时候不早,我该告辞了,请。” “三天。” 欲星移倏然停下脚步。 无我公子睁开双眼,将手背在身后:“三天之内,俏如来必定归来。” 欲星移回头对他说道:“那我们就在金雷村,静待你的好消息了。” 夜沉月明,一道身影再上无水汪洋,寻到了静立崖边的缺舟。 “俏如来,你怎会深夜来此?”缺舟微微侧头,“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有事请求缺舟先生。” 缺舟回头看着俏如来:“请说。” 俏如来平静地回答道:“我想离开地门。” “嗯?”缺舟略有讶异,疑惑地观察俏如来,“为何突然有这种想法?” “有人告知我,我必须离开地门。” “是谁?”缺舟下意识想到明渊凰,然而俏如来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我自己。” “嗯……”缺舟闭目思索了片刻,“你应该明白,没有大智慧的命令,谁也不能离开地门。你又为什么找我帮忙这件事情?” “因为缺舟先生可以信任。” 缺舟沉默不语,向悬崖走了两步:“明日钟声过后,你便可以离开了。” “多谢先生,俏如来告辞。” 俏如来行了一礼,准备离开。就在此时,缺舟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你不怕遇到拦阻?” 俏如来停下脚步,如实回答缺舟道:“我自己告知我,有一人,会保护我离开地门。” “我知道是谁了。”缺舟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她可能不答应。” “我相信她,也相信先生。”见缺舟没有回应,俏如来再次行礼道,“缺舟先生,俏如来告辞。” “请。” 缺舟望着俏如来离去,转身面向悬崖,静默良久。 第二百零二章 背佛入魔 逃出生天 俏如来离开无水汪洋之后,径直走往地门边界的方向。走了两步,他像是想到什么,拿出一块黑色石头。 “能帮助我的人,”俏如来看着同心石,回忆明渊凰的身影,“会是她吗?凰儿……这个称呼……为何有种熟悉的感觉?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我的责任又是什么?” 俏如来将同心石收起,抬头望着地门外围道:“这些疑问,也许只有离开地门,才能找到答案了。” 地门一隅,明渊凰坐在石头上沉思。不知为何,在此见过俏如来之后,她就莫名想回到此处。似乎有什么人在等她,又像是她在这等什么人。 “我在等谁,谁又会等我?”明渊凰无奈失笑,“真不知哪里来的多愁善感。” 明渊凰起身就要离开,忽闻一阵熟悉的笛声,不由驻足倾听了片刻。 “嗯?”明渊凰微微蹙眉,“大智慧让我……” “明姑娘,你果真在此。” “俏如来?”明渊凰朝着来人看去,“是缺舟让你找我?” “不是缺舟先生,是俏如来有事找你。”俏如来斟酌了一下言语,从怀中取出那颗同心石,“俏如来想请姑娘,助我离开地门。” “这颗石头……”明渊凰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俏如来走到明渊凰身边,将同心石递到她的眼前:“有人告知我,这颗石头能让姑娘帮助我。” “是谁?” “我自己。” “嗯?没大智慧的命令,谁也不能离开地门。”明渊凰忍不住皱起眉头,“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因为一块……” 明渊凰突然收住了话。回忆起大智慧的异状,她若有所思地询问道:“这颗石头,对你很特别吗?” 俏如来顿时愣住。被明渊凰拒绝,他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也怀疑过,仅凭一颗石头便能取得帮助。但是他没想过,明渊凰会问这样的问题,这让他一时半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关于同心石的来历、内中他的声音,这些都是未解的谜题。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又能怎样回答别人。 于是,他只能回答—— “俏如来不知。”俏如来摇了摇头,“我只知道,这是同心石,能够记录我的心念。” “同心石……”明渊凰咀嚼着这个名字,缓缓地将手伸向同心石。 触碰瞬间,同心石再次发生反应,光芒比之前更加耀眼。一种微妙的感觉萦绕心头,明渊凰讶异之间,倏尔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手中的石头成了唯一的光源。 『凰儿。』 脑后响起似曾相识的声音,明渊凰惊疑不定地转过头:“谁?” 同心石的光芒骤然暗淡,四周的黑暗如潮水退去,那种感应也瞬间消失无踪。 明渊凰与俏如来目光相对,保持着共握一石的姿势。 如果她没听错,那是俏如来的声音,但是他一直在对面…… 俏如来一脸疑惑地问道:“怎样了?” “没,没什么。”明渊凰犹豫了片刻,还是拿走了同心石。 看到明渊凰收下同心石,俏如来暗自松了一口气:“姑娘同意帮忙了?” “你为什么想离开地门?” “为了解开心中的疑问。”俏如来看着明渊凰说道,“不解开这些疑问,俏如来无法再平静生活。” 明渊凰疑惑地看着他:“你有疑问,为何不求助大智慧,或是你的叔父?” “因为地门之内的答案,未必是真正的答案。” 经过方才的异状,俏如来越发怀疑,自己的记忆有失。但是他不能说,他不能相信身边任何人,地门中没他的朋友。 “你话里有话。罢了,”明渊凰闭了闭眼睛,“让你离开,本就是大智慧的旨意,我会亲自护送你。” 闻言,俏如来失落地垂下眼眸,低头向明渊凰行了一礼:“多谢姑娘。” 明渊凰看了一眼同心石,不动声色地将其收起。随即,她对着俏如来说道:“我们走吧。” 俏如来面露迟疑道:“但是缺舟先生叫我,明日钟声过后离开。” “从此地到边界,正好赶上最后一响,不必浪费时间。”明渊凰转身说道,“送你离开之后,我还要去见缺舟一面。” “这……好吧,有劳姑娘了。” 俏如来静静跟在明渊凰身后,思考着离开地门之后的去向。忽然,明渊凰不再前行,俏如来回过神,亦停下他的脚步。 “啊,到边界了。”俏如来连忙向明渊凰道谢,“多谢姑娘相助。” “又是你。”明渊凰看着边界的守关,“又要挡路。” “又?”真眉一脸疑惑,“守护,你……” “我?”明渊凰对真眉说道,“我要护送俏如来离开,请你让我们通过。” “这……”真眉有些为难地说道,“没有大智慧的命令,谁也不能离开。” 明渊凰不解地问道:“你没收到大智慧的旨意?” “真眉没接受到任何指示。” “嗯?”明渊凰狐疑地转身看去,刚好对上俏如来的视线。 对视了一阵,明渊凰闭上眼睛说道:“我明白了。俏如来——” “明姑娘……” “走!”明渊凰倏然睁眼,回身一掌击飞真眉,随即拉起俏如来就跑。 两人急急而奔,就在此时,钟声响起,大智慧的思能传遍地门。 无垢之间,苍越孤鸣不敢置信地睁眼,化作一道白光离去。 无水汪洋,站在崖边的缺舟无奈叹息,横起天人笛放在唇边。 笛声响起,俏如来一瞬恢复记忆,瞬间认出眼前的身影:“凰儿!” “你叫我什么?”明渊凰猛然停下脚步,震惊地质问俏如来道,“你是什么人?” “我……啊……”俏如来痛苦地扶着额头,记忆的错乱让他难以开口。 “钟声……”明渊凰拉着俏如来狂奔,“先离开。” 笛声与钟声交催,前来阻挡的众人受到影响,一时茫然。独眼龙、逾霄汉、千雪孤鸣持刀站在路旁,一动不动地注视二人。 “俏如来!”藏镜人收到指令追至,却在看到明渊凰时愣住,“哈?你是……啊……” 明渊凰瞥了一眼抱头挣扎的藏镜人,拉着俏如来从他的身边疾奔而过。 “四大天护到齐,那下一个就是……” 就在两人即将离开地门之际,面色阴沉的苍越孤鸣出现,阻止了明渊凰与俏如来的脚步。 “渊凰,”苍越孤鸣以命令的口吻道,“跟我回光明殿!” 明渊凰正要上前,俏如来见状,攥紧她的手说道:“别去……凰儿。” 听到这个称呼,明渊凰微微一怔,回头看向俏如来。 “俏如来,罗碧在等你。”苍越孤鸣转向俏如来道,“你该回去找你的叔父。” “我……”俏如来迟疑了一瞬,随即向明渊凰投去求助的眼神。 苍越孤鸣将两人的反应收入眼内,不动声色地将一只手背在身后:“渊凰,别忘记你的责任。” 明渊凰沉默着,挣脱俏如来的手,慢慢走向苍越孤鸣。 看到她的选择,苍越孤鸣深感欣慰,悄悄收起背后的血戮。然而,明渊凰只是走了两步,最终停在俏如来身前。 “无我梵音,结束了。”明渊凰平静地说道,“短时间内,不会再有钟声。” 苍越孤鸣反应过来,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你……” “我答应了俏如来,”明渊凰抬手护住俏如来,“要护送他离开地门。我会回来请罪,但是现在……得罪了。” 话音甫落,明渊凰率先出手。苍越孤鸣尚未回神,待反应过来,先机已失。勉强招架了几招,他便被明渊凰一掌逼退。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苍越孤鸣又惊又怒,“你真要为了俏如来,与吾为敌?” “我不想与你为敌,”明渊凰眸色转红,周身逐渐散逸魔气,“但我,别无选择。” 苍越孤鸣不禁讶异道:“魔气……这怎有可能?” “魔,终究成不了佛。”明渊凰轻声叹息,“让你失望了,大智慧。” 不待言,明渊凰翻掌汇聚魔力,扬手射出一个光球。苍越孤鸣沉足运气,拨开明渊凰的攻势。 攻势虽小,却是违逆的信号。地门最虔诚的信徒,竟为了一人,背佛入魔。 『你恐惧她离开地门,证明你的错误。』 一时间,千年的誓愿,苗王的情感,在心中混乱。不甘与不愿,冲击着松动的禅心。大智慧压抑已久的心魔,终于在这一刻,彻底释放。 『大智慧,不过众生之一。』 “为何……” 『这份大礼,会让你们永生难忘。』 “执迷不悟!” 苍越孤鸣化出唐刀,出手便是—— “皇世经天,星辰万变,破空千狼影!” 唐刀身缠蓝光,苍越孤鸣踏足升空,刀气化作万千幻影。幻影归一,苍越孤鸣挥刀直下,无匹磅礴的刀气直冲俏如来二人。 “天魔涡。”明渊凰抬掌纳气,四周气流极速旋转,风眼瞬间消弭刀气,“除了缺舟,无人能阻止我,放弃吧。” “信念,谈何放弃。”苍越孤鸣看着明渊凰道,“我再问你一次,你真不回去?” 明渊凰毫无犹豫地说道:“我会回去,但不是现在。” 苍越孤鸣转向俏如来道:“俏如来你呢?” “抱歉,大智慧。” “我明白了。”苍越孤鸣闭上眼睛,缓缓放下握刀的手。 就在俏如来以为,大智慧要放行之际,苍越孤鸣蓦然睁眼,弃刀攻向他们两人。 “喝——” “闪开!” 看穿苍越孤鸣的意图,明渊凰迅速推开俏如来,抬掌接下浑厚的掌力。 一声重响,烟尘四散,明渊凰借力后撤,翻身踏在石头上,留下一个巨大足印。 一招失利,苍越孤鸣提气再攻,出招迅猛无比,不留丝毫喘息之机。明渊凰虽有根基优势,但是不愿全功的她又有负累在侧,一时间难越雷池。 明渊凰觑准反攻之机,擒住苍越孤鸣的手腕:“我不想伤你,别逼我!” 然而回答她的是—— “皇世经天,”苍越孤鸣旋腕脱困,反扣住明渊凰的手腕,“虚空灭——” 一股劲力自经脉钻入,明渊凰只感手臂一扭,不得不松开俏如来的手,随着力道方向翻转卸力。 “狼王印!” 不待明渊凰站稳,后招接踵而来。苍越孤鸣压住她的手臂,双足连环进逼,逼得明渊凰连连后撤。 为转守势,明渊凰侧身出掌反攻。然而苍越孤鸣早有准备,迅速抬手拨开攻击,同时甩开她的手臂,一掌直取明渊凰面门。 “大智慧!”眼见明渊凰陷危,俏如来甩动佛珠,攻向苍越孤鸣后心。 “退下!”苍越孤鸣回身一掌,击退俏如来,随即看着明渊凰道,“是谁逼谁?” “今日吾就要带他走,谁也不能阻挡我!就算是你,大智慧!”明渊凰摊手化出魔焰,提掌攻向苍越孤鸣,“烟硝葬云灭!” “你不该逼我!”苍越孤鸣吸来唐刀,挥刀再展宝典武学,“皇世经天,星辰极变——” “万狼啸天绝!”苍越孤鸣腾空而起,随着啸天狼声,无数狼影俯冲而下。 明渊凰一掌扫清幻影,攻向苍越孤鸣的真身。就在双招将接之际,明渊凰忽然收掌,硬承雄力一击,推着苍越孤鸣向前奔去。 俏如来忍不住惊呼道:“明姑娘!” 意料之变,猝不及防,等苍越孤鸣回过神,已被完全压制。 “你……”苍越孤鸣难掩面上震惊,被明渊凰压得踉跄后退。 “喝——”明渊凰震开苍越孤鸣,拉着俏如来夺路而逃,“走!” 俏如来一脸担忧地问道:“你的伤势……” “无妨。”明渊凰向后瞥了一眼,“离开地门再说。” “明渊凰!” 眼见两人脱走,苍越孤鸣心急怒极,唐刀瞬间上手,出招竟是—— “极星辰,穷轮回,尽虚空,三诀合一!喝——” 苍越孤鸣融合宝典武学,挥刀射出一道惊天气劲。强招既出,明渊凰却没有回头抵御,离开地门的脚步一刻不停。 “哈?”苍越孤鸣始料未及,想要提醒为时已晚。 危急之际,地面乍生圣莲,莲叶尽散,刀气尽消。 “萨埵十二恶皆空。”苍越孤鸣正想再追,却已不见俏如来二人,只留血迹刺痛他的双目。 “我需要一个解释……”苍越孤鸣闭上眼睛,“为什么背弃约定?” 苍越孤鸣倏然睁眼,怒然指着面前之人:“缺舟!” 第二百零三章 巧遇云海 钟响尚贤 面对苍越孤鸣的质问,缺舟表现得淡然自若。 “我并没背弃约定,违反许诺的人也不是我,是你。” 苍越孤鸣隐忍着怒气道:“你答应过不介入,为何又帮助俏如来?” “你也答应过,不再拿走永夜皇之物。”缺舟回忆起初见明渊凰时,她竭力护住同心石的一幕,“为何又出尔反尔?” “是谁将它交给俏如来,是谁让变数再次出现?” “我讲过,如果因为变数拒不承认答案,那你们已经证明你们失败了。”缺舟看着苍越孤鸣道,“我存在的目的,质疑以及监督,我不会放过任何证明你错误的可能。现在你还无法做到,排除我的质疑。” 苍越孤鸣冷静下来,说道:“为了让你有阻止我的能力,缺舟这个身份,得到了我们千年修悟所得,大部份的武学修为。” “但我还未阻止你。” “你已经在妨害我。”苍越孤鸣质问缺舟道,“让永夜皇离开地门,这样做的后果你不清楚?” 缺舟面色平静道:“那也是天意,天意证明地门的错谬。” “嗯?” 缺舟不紧不慢地说道:“万雪夜、锦烟霞、燕驼龙、俏如来,到现在,每一个恢复记忆的人,都不想再回到地门。我的质疑,更深了。而你,慌张了。” “我为什么要慌张?”苍越孤鸣看了看天,回头对着缺舟说道,“地门之法才是正解,她迟早会回到地门,还有俏如来。” 说罢,苍越孤鸣转身离去。 另一边,俏如来与明渊凰顺利离开地门。感觉苍越孤鸣并未追上,明渊凰收住急促的脚步,“噗”地吐出一口血。 “明姑娘!”俏如来紧张地上前观视,“你没事吧?” “明姑娘?”明渊凰拭去嘴角的血,转头看着俏如来说道,“方才在地门,你不是这样叫的。” 闻言,俏如来心头一震。然而,不等他解释什么,明渊凰迅速别过脸:“我没事,只是小伤。允诺你的事情,我做到了。接下来的路,你自己保重。” “你……要离开吗?” 明渊凰冷漠地转过身:“放心,只要你不去苗疆,就不会被抓回地门。” “俏如来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俏如来握紧了佛珠,“只是担心姑娘,因为我被大智慧责罚。” “不用担心,再怎样说,我也是守护者。最多……”明渊凰停顿了片刻,“以后不能离开光明殿。” “俏如来明白,只是我……”俏如来垂眸低声说道,“不想你离开。” 渐远的脚步猛然停止,四周的空气突然安静。过了一阵,明渊凰缓缓转身,走向不知所措的俏如来。 “就这样回去,确实不好交代。”明渊凰面无表情地说道,“等你解开疑问,我再将你带回,向大智慧请罪。” 俏如来的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说不出是感到安心还是失望。 “那这段时间,姑娘暂且与俏如来同行。” “嗯。”明渊凰睨了一眼俏如来,“想好去哪里了吗?” 俏如来思忖了片刻,说道:“我想先去探听一个人。” “是谁?” “史艳文。” 话音甫落,儒雅的声音自云端传来,引得俏如来二人的注意。 “想知晓史艳文,在下可以帮助你们。梦锁琼楼枕无忧,千古流芳别寒秋。夕照云舟恨归晚,几度争锋几度休。” 白色身影从天而降,摇着羽扇转过身来,正是云海过客。 明渊凰上前一步,挡在俏如来身前,警惕地质问来人道:“你在跟踪我们?” “误会,误会啊。”云海过客摇扇的动作一滞,“在下只是路过,听到俏如来的话,想要提供一点帮助而已。” 俏如来迷茫地看着他:“你认识我?” 云海过客意味深长道:“此话趣味,试问中原谁不认识你们。” “你说刚好路过,刚好听到他的话?”明渊凰眼神压迫,冷冷看着云海过客,“你的说辞之中,巧合未免太多。钟声响过不久,你就出现在地门外围,很难不让我怀疑你的目的。” “实不相瞒,在下一直关注地门动向。”云海过客无奈地解释道,“适才外围发生动乱,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欲前往观视,这才遇上了你们。” 见明渊凰还想盘问什么,俏如来牵住她的手说道:“此人并无恶意。我认为,他暂时可以相信。” 明渊凰与俏如来对视一眼,不再质疑云海过客的托词:“听阁下之言,似乎很熟悉中原。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云海过客优雅行礼,眼中展露一丝了然,“云海过客。” “(没听过的名号。)”明渊凰暗自打量云海过客,“(关注地门动向,似是反抗势力的一员。蓄意接近俏如来,他想要做什么?)” “先生方才说,可以帮助我们。”俏如来询问云海过客道,“能否请你告知,关于史艳文的事情?” “史艳文是中原武林的领导,曾率领中原抵御外族入侵。” 明渊凰瞥了一眼陷入沉思的俏如来:“他现在人在哪里?” “不知道。”云海过客悠然摇动羽扇,“他在魔世大战失踪,有人猜测,他已死在永夜皇手上。” “失踪……”俏如来沉默了片刻,“多谢先生。” “不必说谢,这是中原人尽皆知的事情,只要你去探听便能知晓。” 明渊凰疑惑地看向俏如来:“为何突然间关心史艳文?” 俏如来迟疑了片刻,说道:“有人告知我,我是史艳文的儿子。” “又是你自己?” “是。” “嗯?我记得你的父亲……”明渊凰忽然明白了什么,“史艳文有几个儿子?” “除了俏如来,还有两个。” “他们也失踪了?” “一个在魔世,另一个在黑水城。”云海过客走到俏如来身边,一脸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精忠,我们很担心你,跟我回黑水城吧。” 察觉俏如来的犹疑,明渊凰一边安慰,一边盯着云海过客:“去也无妨,一路有吾。” “嗯。”俏如来向云海过客行礼道,“有劳先生带路。” 云海过客似笑非笑,很是自觉地走在前面:“这边请。” 三人远去之后,一个墨家门徒钻出树林。 “发现俏如来,回去禀报雁王凰后。”说完,蒙面人急急离开。 一座高耸山头,无我公子静默而立,监视着尚贤宫外围。忽然,一道黑影闯入视野,映入那双金眸之中。 只见丝丝细碎的金芒飘散,无我公子瞬间出现在山下,拦住了黑衣蒙面人的去路。 “走得这么急,是要向谁汇报?”无我公子转过身,“你有什么情报,不如禀报给我。” 蒙面人反应过来,抽剑向他砍去,却被无我公子擒住,“咔嚓”捏碎了手腕。 “啊……”长剑落地,蒙面人疼得直冒冷汗,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你……你是什么人?” 无我公子漫不经心道:“让我重复的代价,是这条手臂。” 蒙面人急切地大叫道:“俏如来,我发现了俏如来!” “嗯?”无我公子的手渐渐收紧,“具体点,在哪里?” “在……在地门外围,俏如来跟永夜皇,还有一张生面孔。” “喔?”无我公子放开蒙面人,“往哪一个方向去了?” 蒙面人捂着折断的手腕,畏惧地看着眼前之人道:“往……” 不等他回答,细利的光一闪而过,蒙面人瞪着眼睛倒地,一丝鲜血自咽喉渗出。 “真让他等到了,倒省去吾一番麻烦。”无我公子挥挥衣袖,尸体化作一堆飞灰,“先将人送去金雷村,再了结与雁王的赌约。” 走了许久,也不见黑水城。云海过客表面镇定,内心却已开始打鼓。 “(是这个地方没错,为什么没看到通道?)” 云海过客悄悄回头瞥了一眼,正好被关注他的明渊凰逮到。 “怎样了,先生?”明渊凰故作疑惑道,“你口中的黑水城还未到吗?” “快了。”云海过客额上渗出冷汗,“(找了这么久没找到,该不会换位置了吧……)” 就在云海过客构思借口,想要将人引去尚同会之际,一只纸人忽然从他身上掉出。 “嗯?”云海过客停下捡起纸人,“这是……” 话未说完,纸人不受控制飞出,化为一道青色身影。 “移形换影?”明渊凰不由讶异道。 话刚出口,一种强烈的感觉涌上心头。纸人、术法、乍现之人,这些无一不让她感到熟悉。 云海过客暗自舒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走向无我公子:“许久不见了,无我公子。” “许久不见了,俏如来,还有……”无我公子看向明渊凰,“凰儿。” “凰儿……”俏如来一怔,询问明渊凰道,“明姑娘,你认识这位公子?”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明渊凰看着无我公子蹙眉,“你……为什么这样叫我?” “因为我们曾是彼此最亲近的人。”无我公子瞥了一眼俏如来,“你们应该有很多疑问,否则也不会离开地门。去金雷村,你们会找到答案。” 云海过客若有所思道:“银燕也在金雷村?” “他跟忆无心都在那边。”无我公子抬手汇聚妖力,“此门通往金雷村,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与你们同去了。” “空间通道……” 明渊凰微微恍神,下意识看向无我公子,不料正对上他的双眸。一瞬间,她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他的形影。 “那我们先走一步。”云海过客忍不住感慨道,“比用飞的还方便。” 明渊凰回过神,回头对着俏如来道:“走吧。” 说完,她又看了看无我公子,走在了云海过客之后。 “请了。” 随着俏如来进入,通道入口逐渐合拢,消失在空气之中。无我公子收回视线,看向原黑水城通道的位置,随即转身走向另一方。 “人既救出,该验收成果了。” 尚贤宫北,大约四百里的位置,一座石塔庄严矗立。只听一声厚重的钟声,方圆五十里的寂静都被打破。 当—— 钟声持续,影响范围逐渐扩张,五十里、八十里,直至三百五十里。最后,钟声深入地下尚贤宫。 闺房之中,一道曼妙身影独坐镜前,芊芊玉手握着梳子,有条不紊地梳理云鬓。 当—— 微风吹起黑发,镜面泛起涟漪。镜中的人影模糊了一瞬,恢复成女人妆容精致的面。此时,这张脸上满是迷惑。 “怎会听到钟声?” 凰后猛地回过神,手中梳子掉落在地:“不对!啊……” 受到无我梵音影响,凰后的脑识顿时混乱。一些不算深刻的记忆,在这一响又一响中消除。 经历了最初的慌乱,这位九算很快便冷静下来。顾不得思考太多,她立刻前往尚贤宫大殿,聚集尚未被同化的墨者。 大殿之内,雁王闭目端坐正中,丝毫不受氛围的影响。听到凰后的脚步声,他缓缓睁开双眼,看向披头散发的女人。 “三百五十里的范围,至少十二枚增灵器。”雁王饶有趣味地说道,“短短几天,废字流的能耐果真非同凡响。” “增灵器……”凰后咬牙切齿道,“鲁缺!” “你有六个时辰,撤出三十里外。”雁王看着盛怒之中的凰后,“现在,你是撤退,还是……配合吾。” 第二百零四章 久别重逢 金雷聚首 黄昏时分,一个少年拖着麻袋,艰难地走向村落。 大概是累了,少年放下重负,擦了把脸上的汗水。休息了一阵,他深吸一口气,抓起麻绳继续前行。 刚迈出一步,诡异的声响自背后传来。少年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回头,竟是看到三个人站在背后。 其中一人手握羽扇,向前一步说道:“请问……” 不待说完,少年丢下麻袋就往里跑,健步如飞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方才的疲倦。 云海过客纳闷地摸了摸脸:“我看起来很可怕吗?为何一看到我就走?” 明渊凰望着眼前的村庄,仅是站在村外,她便能感觉内中的气息,奇特又让她感到熟悉。 “这个地方……”话说一半,明渊凰突然冲入金雷村,刹那便消失在俏如来眼前。 “明姑娘?” “精忠且慢。”云海过客叫住想要跟上的俏如来,“听她方才的语气,似乎想起什么。我们别打扰她恢复记忆。” “恢复记忆?”俏如来面露讶异,“明姑娘也失去了某些记忆?” 云海过客看着俏如来,意味深长地说道:“该忘的、不该忘的,全都忘记了。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 “啊?” 明渊凰循着气息前行,试图找出地气的源头。在她进入金雷村之后,隐隐听到浪涛的声音。那让她感到熟悉的气息,也许就是这条地下水脉。 “我来过这个地方。”明渊凰闭目回忆了一番,“却记不得什么时候来过。” 远处,一群人影朝她的方向走来。之前那名少年也在其中,正是他将其他的人叫出。 “小七,你真正看到俏如来?” 少年小七重重点头:“是俏如来,我不会看错。” “俏如来是怎样逃出地门?甘讲是大智慧良心发现?”这个想法一出现,梦虬孙立刻将其否定,“看到鬼,这怎有可能!” “一定是大嫂。”雪山银燕笃定道,“除了她,我想不到别人会帮助大哥。” “对了,跟俏如来一起的还有两人,有一名姑娘伤得很严重。”小七仔细回忆了一番,“我急着通知你们,没来得及仔细看,不知道是不是应零姑娘。” “过去就知道了。嗯?”欲星移倏尔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祭台的方向。 在他身后,冽风涛疑惑地问道:“欲星移,怎么了?” “没,没事。”欲星移若有所思地转身,“可能看错了。” 众人赶到村口,果真看到俏如来站在村外。远远看到熟悉的身影,雪山银燕再也抑制不住激动,急切地奔向俏如来。 “大哥!” “俏如来!” 俏如来一怔,迷茫地看着雪山银燕:“你是……” “啊……” 虽然已做好心理准备,但听到俏如来的话,雪山银燕还是心痛难已。 “他是雪山银燕,你的小弟。”云海过客适时提醒道。 欲星移转向云海过客:“先生是……” “在下云海过客。” 雪山银燕回过神,急忙向云海过客鞠躬:“云海过客,多谢你帮助大哥。” “不必客套,银燕。”云海过客看了一眼俏如来,“这是我该做的事情。” “俏如来,我们很担心你。看到你没事,太好了。”常欣高兴地抹着眼泪,“别站在这,有什么话,入村之后慢慢地讲。” 雪山银燕顿时醒悟过来:“啊,大哥,我们先进去,无心还不知道你回来的事情。” 面对众人期待的目光,俏如来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但是就这样离开,他怕明渊凰回来找不到自己。 “我……” 就在俏如来犹豫之际,一只手轻轻落在他的肩上。俏如来回头,对上云海过客温和的眼神。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也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云海过客柔声安慰道,“相信我,你想的人会回到你身边,你的疑问也会得到解答。” “嗯。”俏如来微微颔首,看向雪山银燕道,“银燕,请带路吧。” 众人离去之后,小七走向之前丢下的麻袋,弯腰捡起地上的麻绳。 “欸?”小七猛地想起什么,一脸困惑地直起腰,“那位姑娘呢?” “魔气、佛气、地气……就是这。” 明渊凰站在祭台入口,望着深不见底的密道:“谜题的答案。” 她正要进入通道,忽然瞥到附近的雕像:“嗯?这尊石像不是……” 明渊凰来到石像之前,伸手想要触碰石像。霎时,掌心逸出一股魔气,明渊凰下意识收手,狐疑地盯着这尊石像。 “像是活的一样。”明渊凰瞥了一眼石像,转身走向金雷村祭台。 就在她进入通道之后,萦绕四周的黑气忽然聚集,一股脑涌向锦烟霞的石像。吸收了明渊凰的魔气之后,石像又恢复了正常。 过了一阵,沉寂的石像忽然震动,青光在浓浓白烟中闪烁,逐渐将石像包裹在内中。随着一声长啸,白烟四散,石像竟而变作一个活人。 “地门……哼!” 地底通道的尽头,是一片广大水域。水域中心有一座金身,那是一位高僧留下的肉身舍利,代表了一段延续百年的因果情仇。 悬崖之上,一名黑衣剑客坐在崖边,一动不动地望着大海。他的胸前,悬挂着一只水晶狐狸,瑰丽如同他的双眼一般。感应到同源之力,水晶散发出淡淡的血光。 “它说,你回来了。”黑衣剑客轻抚项链,没有去看进来的人,“但我知道,你还未回来。” “你是……”明渊凰一怔,闭目回忆他的名字,“玄狐。” 玄狐惊讶地看向身后:“你还记得我?” “你是地门首除的对象。”明渊凰不假思索地说道。 闻言,玄狐转过头沉默不语。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明渊凰能感觉到,他在感伤。 “我记得你,之前你破坏过广泽宝塔,也曾闯入地门。你身上有对人族的恶意,亦不受无我梵音的影响。”明渊凰看着背对自己的玄狐,“你很危险,我应该除掉你。但这里的气息告诉我,在此战斗,会引发很严重的灾难。” “此地名唤龙涎口,一旦破坏,会毁灭整个金雷村。”玄狐望着远处的金身,“你曾经打伤梦虬孙,想要破坏这个地方。但是最后,你希望我守护龙涎口。我不明白,但我明白,这是约定。” “原来我以前这么坏。”明渊凰走到玄狐身旁,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大海,“那是什么?” “那是一步禅空。” “一步禅空……萨埵三尊。”明渊凰沉默了片刻,问道,“他为何出现在龙涎口?又为何在此坐化?” “这不是天命,这是因果。”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玄狐转头看向明渊凰,“所以我一直待在这,尝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嗯?你受伤了?” “你说这?”明渊凰摸了摸染血的肩,“离开地门时遇到拦截,现在已经痊愈了。” “嗯……抱歉。” 明渊凰不解地看向玄狐:“你为什么要道歉?” “我……伤害过你,在同样的位置。” “我知道,我能感觉。”明渊凰闭上眼睛说道,“就在此地,你遵守了约定。” 金雷村中,常欣、梦虬孙等人站在窗外,看着雪山银燕向俏如来讲述过去发生的事情。 就在众人沉浸在俏如来归来的喜悦中时,一双清明的眼悄悄对准了云海过客。 比起俏如来如何逃出地门,云海过客的身份更值得探究。见过无我公子之后,欲星移对这些武林新面孔越发提防。这名无处不透出可疑的云海过客,极有可能像无我公子一样,成为另一个搅局的变数。 想到这里,欲星移上前一步,有心试探云海过客。然而对方似有察觉,先一步转身说道:“看先生气宇轩昂,一身贵气,必是鳞族师相欲星移。” 欲星移谦虚地行礼道:“不敢。” “在下云海过客,武林的领导者。” “武林的领导者?” “是,如果俏如来无法统领中原的话,那只好由在下接手了。” “嗯……”欲星移沉吟了片刻,“先生话中玄机不少,如果有时间,欲星移很愿意与先生深谈。” “没时间了吗?” “应该,没了。”欲星移闭上眼睛,倏尔又睁开双眼,“可能,还有。” 同一时间,无我公子离开黑水城甬道,手中拿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内中正是废字流竭力打造的增灵器。 “三百五十里的距离,需要十二支增灵器。用雁王埋下的增灵器比对,吾收集的广泽宝塔碎片,正好能熔铸十三支增灵器。有墨家势力作为后援,又知增灵器的大致排布,在六个时辰之内找出十二支增灵器不是难事。”无我公子将包裹化光收起,昂首望向金雷村的方向,“雁王,你能料中这最后一着吗?” 听出欲星移的话意,云海过客内心了然,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好似没听见他的弦外之音。 “玄狐人呢?” “先生连玄狐也知晓?”欲星移深感意外,对方情报掌握得如此之悉。 “当然。” “他在金雷村中,先生想见他?” 云海过客摇着羽扇,态度显得十分随意:“时间到了,自然会见到。” “(时间到了……)”欲星移心中念头一闪,继续试探云海过客道,“尚未请教,先生来自哪处洞府,哪座仙山?” “闲云野鹤,四处为家。” “嗯……也就是说,来历不明了。” “也可以这样解释。” “此战风险,欲星移会希望掌握所有的变数。”欲星移的语气虽然诚恳,话中却充满对云海过客的怀疑。 梦虬孙别过脸,压低声音说道:“哼,你们墨家不就是最大的变数。” 欲星移瞥了一眼梦虬孙,装作没听见他的话。 “能被掌握的,又怎能算是变数?”云海过客慢悠悠地说道,“地门有雁王,你们有我,这样才算是公平。” 欲星移正想说些什么,忽然,一片霜花自身后飘来,霎时转移了他的注意。 “这个气息……”欲星移震惊地回过头,“哈?” “哈什么?”梦虬孙下意识看去,忍不住惊声喊道,“看到鬼!” “梦虬孙?” 众人疑惑地看向身后,却见一道绰约身影姗姗而来。 常欣不敢置信地捂嘴,眼中瞬间泛起了泪花:“锦烟霞……” 龙涎口内,浪花如情绪翻涌,拍打着海中的石台。沾染到飞溅的海水,一步禅空的金身微微发亮。 “你说我希望你守护龙涎口。如果这是真的,那你不只遵守约定,更维护了我的愿望。我该道谢,感谢你没让我失望,感谢你……”明渊凰顿了顿,“一直记得我。” “不只是我,还有常欣、长老、小七、清伯,甚至梦虬孙。”玄狐看着明渊凰说道,“他们都记得你,还有其他的人,他们都希望我救出你。” “救出……”明渊凰别过脸说道,“我不需要任何人救。也许我真遗忘了什么,但那也是我的抉择。” “我知道,你是自愿加入地门。”说完这句话,玄狐沉默了一会儿,“地门……真能消除一个人的记忆吗?任何记忆都能吗?包括我?” “如果你摘下你的项链,地门会给你新的人生。” “但是地门没有金雷村。” “地门也会有金雷村。”明渊凰一脸平静地说道,“只要无我梵音响遍九界,一切都会归于地门。” “那不是金雷村。”玄狐回忆村民被洗脑的模样,“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 “村民不是原来的村民。”玄狐对上明渊凰的双眼,“你也不是原来的你。”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如梦亦如幻,是真也是假。”明渊凰停顿了片刻,脸上露出无奈之色,“抱歉,你是魔,我不该跟你谈论这些。” “我不是魔。” “嗯?” 玄狐认真地看着明渊凰:“我是玄狐,我的意志谁也无法改变。” “嗯,我知道。” 气氛突然安静。两人望向大海,一时间,谁也没有讲话。过了一阵,明渊凰率先开口。 “玄狐,我要离开了,我的同伴还在等我。” “你的同伴……”玄狐下意识问道,“是俏如来吗?” 明渊凰忍不住讶异道:“你怎会知晓?你也认识俏如来?那你是否知道,我跟他是什么关系?” 玄狐瞬间陷入沉默,不发一语地攥紧项链。 “玄狐?” “我不认识他。”玄狐看着地面说道,“我只知道,你们是敌人。” “敌人?”明渊凰一震,随即神情恢复正常,“是了,他是人,我是魔。不是敌人,能是什么。” 玄狐没有吭声,一直背对她坐着。 明渊凰迟疑了片刻,慢慢地向后退去:“我该走了。再会了,玄狐。” 毫无回应。 见状,明渊凰转过身,快步走入通道。离开龙涎口之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玄狐还是一动不动,似乎沉浸在浪涛声中,完全不受外界打扰。 走在地下通道之中,明渊凰不禁想起玄狐的话:“我们是敌人……” “如果只是敌人……”明渊凰拿出同心石,眼神复杂地看着它,“那这又算什么?” 第二百零五章 云开现芒 对决雁王 与玄狐深谈之后,明渊凰打消了除掉他的念头。玄狐仍是地门的威胁,但明渊凰已不再认为,他的存在会危害众生。 “他是可渡之魔。”明渊凰回头看向身后,“也是众生之一。” 走出金雷村祭台,明渊凰敏锐地发现,那尊古怪的石像不见了。现场有不同于玄狐的魔气,魔气中混杂着另一种奇特的气息。 “又是这种熟悉感。”明渊凰闭了闭眼睛,循着锦烟霞的气息而去。 “锦烟霞,你恢复了!” 看见日夜牵挂的身影,常欣激动地冲上前,抱着锦烟霞哽咽道:“你真正……恢复了。梦虬孙尝试过很多次,但是都没能让你恢复,我还以为……大师在等你,我们也在等你,你终于回来了!” “常欣别哭。”锦烟霞轻抚常欣的后背,安慰道,“我已经没事了。” “我没哭,我只是欢喜。”常欣擦干眼泪抬起头,“啊,对了,我们离开之后,你是怎样恢复的?” “是夜皇帮助了我。”锦烟霞看向屋中的俏如来,“嗯?俏如来也回来了。他的记忆……” “需要时间恢复。”欲星移顿了顿,继续说道,“永夜皇带俏如来逃出,可能已经与大智慧翻脸。只要她不继续帮助地门,此战的胜算将大大提升。” “先别讲这些。”梦虬孙询问锦烟霞道,“永夜皇人呢?” “她进入龙涎口了。” “什么?!”梦虬孙顿时面露紧张,拔腿就往龙涎口而去。 “梦虬孙?”锦烟霞不解地回过头,“他怎样了?” 就在众人摇头不解之际,离去的梦虬孙竟再度折返,身后还跟着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夜皇!” “应零姑娘!” “夜皇?应零?”明渊凰看着众人蹙眉道,“你们在叫谁?” “应零,你不记得了吗?”常欣一脸担忧地说道,“这是你的名字啊!” “你认错人了,我不叫应零。”明渊凰扫视在众,注意到云海过客,“怎只有你,俏如来人呢?” “明渊凰。” 明渊凰闻声转头,看向一名白发刀客:“你认识我?” 打量了此人一番,明渊凰只觉有些面熟,不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万雪夜。”万雪夜看着明渊凰道,“我们在地门见过面,你还记得我吗?” “抱歉,我忘记了很多。你说的事情,”明渊凰摇了摇头,“我不记得。” “无妨。如果你想了解,随时可以找我。” “多谢你的好意。”明渊凰委婉地拒绝道,“但既然选择忘却,便有我不想记起的理由。” 沉默一旁的云海过客突然开口,神态之正经引得欲星移的侧目:“既然你不想记起过去,那你在追寻什么?这样做的意义又在哪里?” “这样的追寻毫无意义,或者追寻本身就是意义。” “此话令人费解。” “我不需要你理解。” “在下本无义务了解,但你的抉择,关系到九界安危。所以我有必要一问,关于你的立场。” “嗯?”明渊凰皱着眉头说道,“大智慧的立场,就是我的立场。” “这是地门之人的立场。但我想知晓,你作为永夜皇的立场,”云海过客语气一沉,周身气场倏尔变化,“是什么?” 此话一出,欲星移眼神骤变。瞬间,他想起了九算会面之时,御兵韬与凰后对无我公子来到人界的推测——魔世,再度蠢动了。 明渊凰将手背在身后,震散了逼向她的威压:“我不是永夜皇。” 云海过客摇动羽扇,语气又恢复了悠闲:“日月临渊照墨凰,拆明之字,借渊之色,取凰之音。出自墨家,可令日月昏沉的皇者,世间无二。明渊凰不是永夜皇,还有谁是。” “即便你所言是真,又如何?”明渊凰漠不关心地说道,“如今我归于地门,忘尽前尘。你口中的名字,已经成为历史,不复于世。你想问永夜皇,但她早就死了。” 云海过客意味深长道:“如果我能让她复生呢?” “我说不……” “你难道不想知晓,你与俏如来的关系?”云海过客强势地打断道,“你追寻的谜题,是真正无意义,或者谜题本身就是意义。” “嗯?” “答案取决在你。” 明渊凰闭目不语。过了片刻,她睁开双眼,看着云海过客道:“你也是这样说服俏如来的?” “他不用我说服,”云海过客看向屋中的两人,“那是血缘天性。” “血缘……”明渊凰看了一眼屋内,转头对着万雪夜说道,“介意告知我,所有你知晓的事情吗?” “乐意至极。”说完,万雪夜走上前,开始带明渊凰回忆过去。 “……我知晓的只有这么多。中间发生的事情,身在佛国的我并不知情。”万雪夜看着陷入沉默的明渊凰道,“如果你想了解更多,可以去找一个名叫无我公子的人。他对你的了解程度,不亚于俏如来。” 明渊凰微微颔首道:“我明白了,多谢你。” “不用说谢。”万雪夜摇了摇头,“让你尽快恢复,也有我的一点私心。” “因为独眼龙?” “不只是因为独眼龙。”万雪夜的神情变得复杂,“地门之中,还有一个我重视的人。她为我进入地门,所以我一定要带回她。” 明渊凰若有所思地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冰剑,她叫冰剑。” 告别万雪夜之后,满怀心事的明渊凰走出村庄,来到金雷村外的树林静坐沉思。 方才问起地门相遇,万雪夜闪烁其词,只道明渊凰为引渡而来,想让他归入地门。危急之际,是缺舟现身,阻止了她与大智慧。 “引渡……”明渊凰闭上眼睛,黑暗中走出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冰剑……” 意识深处,悠扬的笛声引导而出,带着她重回无水汪洋。 出尘的身影临崖吹笛,一瞬间头顶乌云翻腾。雷声轰鸣,大雨倾盆,雨中的人扬起伞面,含情的双眸如诉千言。 “缺舟……俏如来……”明渊凰猛地睁开双眼,“你们究竟改变了多少次我的记忆!” 一遍遍质疑,一遍遍追寻,一遍遍对峙,一遍遍重来。 她自觉彼岸难寻,沉沦苦海而不知。如此周而复始,不过是轮回换了方式,怎能超脱。 “这样的修行注定无果。但明知这一结果的我,却依旧选择留在地门……” 明渊凰百思不得其解,若非认同地门的理念,永夜皇也不会加入地门。不求渡己,不为渡人,明渊凰思来想去,只想到一种可能。 “谁?!” 察觉有人蹑手蹑脚地靠近,明渊凰掌心聚起真气,戒备着这名意图不明之人。 “抱歉,我不是有意惊扰你。” “俏如来?” 明渊凰闻声一怔,手中金光蓦然消散。她从石头上站起,扭头看向不远处的俏如来。 “你不在金雷村,来这里做什么?” 俏如来凝视着她反问道:“那你呢,为何不待在村内?” “我……”明渊凰拘谨地移开视线,“来散心。” “看来我们很有默契。” 明渊凰不禁蹙眉,语气冷淡地说道:“我要走了。你有什么话,不如直说。” “那俏如来就直说了。”俏如来走到明渊凰面前,灼热的视线紧锁她的脸,“有一个疑问,自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便一直困扰着俏如来。” “什么疑问?” “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见她的神情有所变化,俏如来进一步试探道,“我问过银燕,他说我们是夫妻。” 明渊凰沉默良久,转身背对俏如来道:“难以置信。” 听到明渊凰的回答,俏如来忍不住失望,内心丝丝酸涩浮现。 第一次见面开始,他便对明渊凰心生好感。他不记得两人以前如何相爱,但他记得明渊凰护他周全,内心悸动的感觉。原以为过去会拉近两人的关系,没想到他离这个人还是这么远。 “是难以置信。”俏如来垂下眼帘,抚着心口呢喃道,“但俏如来相信。” 明渊凰径直走向金雷村,似乎没听见俏如来的话。俏如来定了定心神,安静地走在明渊凰之后,完全不知面前的人,内心天人交战的煎熬。 “(为什么不敢承认?为什么不敢面对?)”明渊凰在心中质问自己道,“(已经逃避过一次,难道要逃避第二次吗!)” 明渊凰挣扎了许久,故作镇定地询问道:“俏如来,你不会回去地门了,对吗?” “是。” 明渊凰不由得轻声一叹:“也好,我们本不该同道。” “为何不该?” “按照万雪夜所说,你是中原领导,我是魔世之主,我们身份对立。而今,你是反抗势力,我是地门守护,立场仍旧不同。” 俏如来停下脚步,望着明渊凰说道:“只有立场相同时,你才会爱我吗?” 明渊凰心头一震,一时间僵在原地。 “你要直说,俏如来便直说。我原以为,对你一见钟情。但我还是错了,第一次见面之前,我就已经爱上你了。” “俏如来……”明渊凰握拳捂住心口,背对着俏如来回答道,“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的。我们的立场,从未一致过。” “俏如来明白了。” 两人一同回到金雷村,路上再无交流一句。看到他们一同归来,雪山银燕激动难已,立刻高兴地迎上前去。 “大哥,大嫂……” “我不是你的大嫂。”打断了雪山银燕的话,明渊凰转向万雪夜道,“你口中的无我公子,我去哪里能找到他?” 万雪夜与雪山银燕对视一眼,摇头道:“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他一定会来金雷村。” “那我就在金雷村等他。”说完,明渊凰转身离开,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钟声清洗过后,尚贤宫内冷清寂静。几乎所有人都撤离这座地下宫殿,唯独雁王休憩在大殿正中的木椅之上,耐心等待着无我公子的到来。 过去了五个多时辰,入口终于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雁王缓缓睁开双眼,看向负手而入的青色身影。 “广泽宝塔四十里外,那支增灵器上的阵法已被触动。”无我公子对上雁王的目光,“至此,最后一支增灵器也被你收入囊中。” “最后一支?”雁王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如果这是最后一支增灵器,那这场赌局未免太过轻易。” “取胜无需复杂。”无我公子指着雁王道,“杀了你,我就是胜利者。” “那你还在等什么?” “我只是疑惑,是什么给了你独自面对我的自信?”无我公子面露嘲讽,“是那群没用的墨家死士,还是你即将败光的断云石?” “你该不会以为,凰后会冒着被洗脑的危险帮助你吧?”无我公子走到雁王的面前,“增幅后的钟声不说让她全军覆没,也至少折损了大半的墨家势力。赌上残存势力帮助你,她要真有此魄力,就不会被策天凤赶出羽国了。” “别小觑女人的报复心。” “比起你的虚张声势,我更相信自己的判断。”无我公子随意地来回踱步,“说起女人的报复心,我有一个好消息告知你。在你专心于赌约时,俏如来与永夜皇已经离开地门。” “嗯?”雁王微微侧目。 无我公子转头看向雁王:“惊喜吗?又能见到你的师弟。” “我更意外,大智慧留不住永夜皇。”雁王露出失望的表情,“看来他没妥善使用,吾给他的筹码。” 无我公子眯起眼睛,周身隐隐逸出杀气:“你想激怒我?” 雁王疑惑地反问道:“这样就能激怒你?” “哼!”无我公子冷哼一声,一甩衣袖背过身去,“最后警告你一次,别想打血戮的主意,否则……” “喔?”雁王饶有趣味地问道,“怎样?” “你会……”无我公子摊手化出增灵器,“失败!” “吾在等钟声,”无我公子扫视着大殿,目光落在角落的阴影处,“你在等什么?” 当—— “啊……追……追随大智慧,救世广慈悲……” 第二百零六章 再次交锋 两败俱伤 “追……追随大智慧……” 钟声响起,思能入侵,东门朝日一时混乱,暴露了潜伏的位置。 无我公子微微侧目,瞥了一眼东门朝日。随即,他将目光转向雁王。此时雁王双目紧闭、面容扭曲,似乎在用意志对抗洗脑钟声。 “从吾第一面见到你,便看出你是个死人。”无我公子托着增灵器,从容不迫地走向雁王,“你在乎的人死了。他在你最绝望的时候放弃你,让你一无所有。从此,输赢对你再无意义,因为你已无注可输。这样的人,我要用怎样的赌注与挑衅,才能引他入局?” “答案太简单了。”无我公子站在雁王三步外,“抛弃你的人死了,但他还有新的传人。无论你有什么目的,俏如来都是你的目标。我不需要测度你的心思,因为你始终追逐在俏如来身后,就像他的影子一样。” 无我公子向雁王迈出一步,说道:“所以我针对俏如来,让他失陷在地门,将你的全部注意转移到赌约之上。鲁缺的命虽不重要,但他打造的增灵器,能提供你与大智慧谈判的筹码。” “所以吾的第二步,”无我公子再次走出一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你构思的增灵器将你洗脑,报复你撺掇大智慧夺取血戮。我用十三支增灵器,布下了最后的陷阱。现在凰后远在三十里之外,你唯一的帮手也被钟声控制……雁王,你要如何逆转局势呢?” 话音甫落,无我公子反手一掌拍出。附带内力的增灵器势如飞星,袭向一动不动的雁王。锥锋迎面,雁王蓦然睁眼,一面气盾瞬间挡住攻击。 当—— 攻守交接刹那,几近衰竭的钟声忽然大作,洪亮的钟声响彻尚贤宫。受到加强的思能冲击,东门朝日哀嚎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哼。”无我公子看了一眼东门朝日,运功加剧消耗自身灵能,将借由妖力转移来的钟声催至极限。 声波穿透防守,层层涌向雁王。连番冲击之下,雁王耳边显露细微波纹,好像有什么正在他耳中震动。 随着一声巨响,增灵器四分五裂,钟声戛然而止。强大的灵能在两人之间爆发,冲击力震得雁王与无我公子双双后退。 雁王闷哼一声,耳畔、嘴角溢出鲜血。无我公子面色发白,一滴汗珠自下颌滑落。 灵能爆发之后,两人都受了不小的伤。雁王因为距离过近,承担了大部分的冲击。无我公子虽然距离较远,但受到灵力反噬的他,情况并不比雁王好过。 “这就是你抵御钟声的手段。”无我公子双眸紧盯雁王,声音难掩虚耗过度的虚弱,“大智慧的思能是通过声波传递,你只需在耳边制造频率相同的震荡,就能阻断思能的入侵。这对能操纵断云石、修炼寰羽诏空神卷的你,不算困难。” 雁王拭去嘴角的血迹,苍白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方才佯装受控,乃是他的诱敌之策,目的是引无我公子上前,再以断云石偷袭之。谁知无我公子识破之后,竟用这种自损一千的手段与他两败俱伤。 “为什么不讲话?”无我公子勉强勾起嘴角,“方才的冲击伤到了你的听觉吗?” “最后的陷阱,也只造成这一点的伤势。”雁王看着无我公子说道,“代价却是灭却之阵延期、地门加速扩张。如果你认为,让我受伤就能解决不安定的因子,我会对你更加失望。” “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该失望的人是我。”无我公子一挥右手,周身泛起淡淡血光。但见血光闪动,他的伤势逐渐痊愈,眨眼便恢复全盛之躯。 “嗯?” “不留后手,怎有自信杀你?”无我公子指着雁王道,“现在你耳边的断云石暂时失控,输给我两颗、还剩两颗断云石的你,要如何撑到援军到来呢?” “哈。”雁王淡然一笑,负手高深莫测地说道,“我要……” 话未说完,雁王转身便往尚贤宫外跑去。无我公子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当即恼怒地追了出去。 追至尚贤宫外的树林,无我公子一眼便看到,林中负手背对他的雁王。那种安之若素的姿态,完全不似身处逆境的人。 无我公子心生警觉,面上却是不露声色:“特意将吾引来,你是希望吾将你葬在此地。” “没直接动手,看来你有所顾忌。”雁王转身看着无我公子,“你在顾忌什么?钟声方才响动,尚贤宫附近不可能有埋伏,援军也不会这么快赶到。要杀我,现在是你最好的时机。” 闻言,无我公子狐疑更深,越加感觉雁王有诈。指尖凝聚的剑光跃动着,影射出剑者内心的动摇。这些细微的变化,全被雁王收之眼中。 “别犹豫,战机稍纵即逝。”雁王用告诫的口吻道。 “(除了东门朝日,他当真没留后手?)”无我公子的心念不住转动,“(从见面到现在,他都没使用断云石。两颗断云石已被牵制,但其余几颗藏在哪里?雁王真的只有六颗断云石吗?)” “你还在思考吗?” “哈。”无我公子突然轻笑一声。 得到意料之外的回应,雁王不禁面露疑问道:“何故发笑?” “我在笑我的多疑。战机稍纵即逝,我却在浪费时间。”无我公子对上雁王的目光,“雁王,不必白费心机了,你的拖延之策已被我识破,伏诛吧!” 无我公子不由分说,挥手剑芒凝空,遥指雁王死穴。见他杀心已决,雁王收起口舌之功,全神应对逼命危机。 “喝——” 一声厉喝,剑气齐发。雁王旋身躲过剑雨,下一刻,剑指穿空,瞬息已至面门。 只听“当”地一声,烟尘飞扬,剑气四散,余劲在雁王脸颊割开一道纤细的血痕。 “你的损耗并未恢复。刻意制造痊愈的假象,你是怕我采取拖延战术。你想速战速决……”雁王震开无我公子,抽身后退,手中利爪再化利剑,“那我如你所愿。” 墨狂挥动,轻快灵巧,然而交接时,内力爆发,沉似万钧。一时间,雁王凭借断云石占据上风,但是压抑的伤势终成致命的破绽。 另一边,无我公子虽陷入劣势,却不见败势。消耗过多的他,战中保存气力,等待反击良机。终于—— “神魔无我,一剑无声!” 惊人剑意爆发,无我公子快如残影,脚步无声无息、无常无定。雁王招架之际,后背顿遭重创。 “啊……” 雁王受击踉跄,站稳瞬间,回身掷出墨狂。断云石化作原形,阻断了无我公子的追击。 “一颗也想拦吾?”无我公子化爪抓住断云石,以妖力吸收雁王灌注的功力,强行切断了他与断云石的感应。 “嗯?你做了什么?”首次遇到这种情形,冷静如雁王也不免讶异。 “我没告知你吗?除了撕裂空间,我的异能还可以吞噬转化一切与之不同的力量。”无我公子一松爪,失去控制的断云石落地,变成了一颗普通的晶石。 “那日在九脉峰,若非要挑起俏如来的情绪,你根本没机会伤到永夜皇。”无我公子化出赢得的赌注,将其扔向低头不语的雁王,“原本我不想杀你,但直觉告诉我,现在留你的命,以后我会后悔。胜负既分,游戏结束了。” 雁王抬眸幽幽说道:“还未结束。” 砰—— 一声枪响,无我公子下意识侧身,抓住那颗偷袭他的子弹。 “这是……” “援兵到了。” “怎会这么快……”无我公子骤然反应过来,扭头望向来时的方向。就在他蹲守过的山崖,举枪的身影再次瞄准了他。 雁王有些可惜地说道:“你错过了杀我的最好时机。” 接连几声枪响,数颗子弹疾驰而来,却都被无我公子挡开。眼看功败垂成,无我公子怒不可遏,竟无视高处狙击的凰后,一爪拍向雁王。 “援兵到了也得死!” 面对满身戾气的无我公子,雁王不但没有惊慌,甚至嘴角微扬:“小心身后。” 惊异间,数颗子弹破体而出,贯穿无我公子身体各处。霎时,一股甘甜香气弥漫树林。异香的源头,竟是无我公子的伤口。 雁王夹住一颗染血的子弹,称赞道:“还能避开要害,很好。” “呃……噗——”无我公子呕出一口血,后退几步之后,才勉强稳住了身形。虽是重伤,他却是强撑,不愿在雁王面前倒下。 “惊人的意志,但……”雁王心念一动,手中断云石化作裂羽铳,对准了无我公子的头,“再无翻盘的可能。” 无我公子没有理会讥讽,神色淡然地问道:“你要杀我?” “为何不能杀你?” 砰—— 枪声响起,崖上的人提前决断。然而狙击目标并非无我公子,而是作为合作对象的雁王。 与此同时,无我公子耗尽余力,借助掩护打开通道。雁王看着无我公子逃离,并未试图阻止或追击。 通道闭合之后,雁王看向瞄准他的凰后,放开了双指夹住的子弹:“断云石的结晶,仍是断云石。” 子弹落地,雁王收起裂羽铳,瞥了一眼指尖的血迹。随即,他捡起赢回的赌注,转身回返尚贤宫。 看见雁王欲走,凰后将枪口对准他的后心。过了一阵,她缓缓放下裂羽铳,带枪离开了这处山头。 走出裂羽铳的射程,雁王猛地收住脚步,捂着胸口,嘴角流血。受到灵能冲击,再中无我公子一剑,方才又强行运功,他的内伤远比他展现的严重。 “无我公子,我期待与你,”雁王擦去嘴角的血迹,“再次交锋。” 后背剧痛不断,雁王不用看也知道,伤口已经皮开肉绽。两股相斥的力量撕咬着他,在他有气力化消剑气之前,他还要忍耐这痛楚很久很久。 “也许我该趁此机会,一会故人。”雁王闭目思忖了片刻,睁开双眼自言自语道,“还不是时候,目前有更重要的事情处理。” 雁王摸了摸后背的伤,面不改色地向前走去。走了两步,他忽然停在原地,惊讶地向后看去。 “伤势……在愈合。” 他瞬间想到了什么,抬起那只碰过伤口的手。看着手上的血迹,雁王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这个秘密,很有意思。” 尚贤宫内,东门朝日仍然躺在地上,全然不知自己侥幸躲过一劫。雁王回到大殿,看都没看东门朝日,径直走向木椅坐下。 不一会儿,杀气腾腾的凰后踏入尚贤宫,将枪对准了闭目养伤的男人。 雁王睁开双眼,毫不在意对准他的枪口:“方才你做了很好的判断,为何现在这么不智?” “我该杀你吗?” “你试过了,断云石对我无用。” “我拥有的,”凰后娇媚的声音一冷,“不止断云石。” “那……”雁王对上凰后的视线,“再试吗?” 气氛陷入凝重。凰后瞄准了片刻,见雁王无动于衷,只得收起裂羽铳。 “中原再会之后,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狼狈。真是怀念,过去温良的你。” “东西呢?” “已经到手了。”凰后慢悠悠地走回座位,“但……我为什么要交给你?” “无所谓。没了增灵器,我也有其他手段。只是……未必是你乐见的。” “呵。”凰后将一个包裹抛给雁王,“你不惜赔上自己受伤的风险,也要取回来的东西。希望真如你所想,能达成你期望的局面。” 雁王接住装有增灵器的包裹:“少了一支,不过也算有意外收获。” “嗯?” 雁王没有多解释什么,拿着增灵器向外走去:“又一场游戏,开始了。” 看清雁王背后的伤势,凰后震惊地叫住他:“你的伤……你要去见大智慧?” 没有回应。 凰后眨了眨眼睛,环视一圈,发现了昏迷的东门朝日,以及灵能爆发后的痕迹。霎时,她想到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雁王。” 没有回应。 “上官鸿信。” 没有回应。 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凰后抚唇轻笑一声:“竟然……真是趣味啊。” 第二百零七章 全身而退 突如其来 尚贤宫四百里外,地门人马镇守着广泽宝塔,没发现任何异样。更外层的宝塔已在兴建,再过不久,他们将撤离此地。 忽然,天现异象,空中乍现一道漩涡洞。从未见过这种景象,地门众人面露惊慌。 “那是什么?” “天空……出现一个大洞!” “不祥……啊,是不祥之兆啊!” “安静。”一个红衣人走出宝塔,仰头看了看,吩咐道,“你们去通报大智慧,吾前往观视,其余人马镇守宝塔。” “是!” 金色漩涡渐渐合拢,即将封闭之际,一道身影从中滚出,重重地摔落在地。 “嗯……”无我公子闷哼一声,趴在地上浑身颤抖。他挣扎着想要爬起,然而手脚脱力,根本不听使唤。 之前为了传递钟声,他标记了此处空间裂缝。没想到情急之下开门,竟随机到此。方才的异变,必定引起地门中人的注意,他得想办法应对随时到来的危险。 清风拂过,树叶簌簌,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越加清晰。无我公子暗自凝气,准备强杀前来查探的人。不一会儿,风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回首纵横第六天,非神非佛非圣贤。夺命毁法虽本性,身属魔罗心向仙。” 无我公子一愣,掌中真气蓦然溃散:“梁皇……无忌!” 听到闯入者叫出自己的名字,梁皇无忌疑惑地打量此人:“你是……” “运气……”无我公子抬起头,感慨中,视线逐渐模糊,“太差了……” “昏过去了。嗯……情况严重,需要尽快救治。” 审视过后,梁皇无忌运功为其疗伤。但这样做,也仅能止血、缓解伤势恶化。 事关一条性命。情急之下,梁皇无忌背起无我公子,前往地门求援。 光明殿中,苍越孤鸣眉头紧锁,凝视着手中的断刃。他似乎在考虑什么,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察觉仓促的步伐接近,苍越孤鸣收起血戮,看向匆匆入内之人。 “梁皇无忌。”苍越孤鸣的视线向后,落在梁皇无忌的肩上,“你背着的伤患……” 听到苍越孤鸣的声音,无我公子动了动嘴唇:“苍狼……” “是你,无我公子!”认出无我公子,苍越孤鸣怒火中烧。想到他做过的事情,一向慈悲的大智慧,也忍不住动了杀心。 “吾在广泽宝塔附近发现了他。”梁皇无忌将人轻轻放下,“人命关天,还请大智慧救他一命。” 苍越孤鸣没有回答,盯着无我公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交我。” 梁皇无忌看向来人道:“缺舟先生。” 缺舟步入光明殿,看了看苍越孤鸣,对着梁皇无忌说道:“他的伤势我会处理,你先回广泽宝塔。” 梁皇无忌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光明殿。缺舟走向无我公子,检查了他的状况之后,准备将人带回无水汪洋。 “他是地门的威胁,更是我们的威胁。” 缺舟平静地将人抱起:“我知晓。” 苍越孤鸣冷声质问道:“既然知晓,为何还要救他?” “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们不是……”话说一半,苍越孤鸣突然意识到什么,闭口垂眸不语。 “他们不是一个人,但我们是一个人。”缺舟看着苍越孤鸣说道,“你们的意识被同化得严重,如果可以,我劝你们放弃这个肉身。” 苍越孤鸣迎上缺舟的目光:“我可以放弃,只要你回归大智慧。” 苍狼的身影映在缺舟眼中,赫然化作一百零八颗人脑。看着本是同属的大智慧,缺舟的语气、神情一凛。 “你可知晓你在讲什么?” 苍越孤鸣毫不迟疑地说道:“若要我放弃苍狼的躯体,你必须用这个叛天族的肉身交换。” “这违反了当初的许诺。” “哼。”苍越孤鸣背过身,面对无垢之间道,“那你何须多言。” 缺舟注视着面前的背影,转头看了一眼无垢之间,随即在叹息中无奈离去。 断云石的伤口有些棘手,但也仅限于棘手而已。真正麻烦的是灵力崩溃,暂时没办法运转自如。 只要积攒一部分的灵力,他便能恢复血液的活性,继而依靠血液催生灵力,循环反复,生生不息。 虽然这样的体质,能让他快速修复肉身损耗,但是这次也恢复得太快了。 无我公子扯下绷带,慢慢活动着身体。伤势已经痊愈,体内灵气充沛,战中狂暴的辟邪之力也恢复了平静。 似是察觉他已苏醒,屋外响起一阵笛声。无我公子浑身一僵,顿时明白他身处何地。 一曲结束,缺舟放下天人笛,询问走来的无我公子道:“超乎寻常的自愈力,这也是辟邪族的特征吗?” “与辟邪族无关。”无我公子坐到石凳上,占据了原本缺舟的位置,还顺手倒了一杯热茶。 见他反客为主,缺舟走到客座坐下,放下手中天人笛道:“不为我也倒一杯吗?也让缺舟一品你的手艺。” 无我公子斟了一杯茶,推到缺舟面前:“你没必要这样做,我不会感激你。” 缺舟拿起面前的茶杯:“那这是什么?” “一杯茶。”无我公子瞥向缺舟的手腕,那处衣袖留有新鲜的血迹,“抵你的‘药’。” 蛊与药普遍对他无效,唯有灵力与血液,是滋养他的灵丹妙药。看到缺舟袖口的血迹,他已经猜出,为何伤势恢复得如此之快。 缺舟眨了眨眼睛:“那不是普通的药。” “这也非普通的茶。”无我公子品了一口茶,“想问什么,说吧。” “那我问了。” 得到无我公子首肯,缺舟抿了一口茶水。落杯,语出惊人。 “你的执念是谁?” 无我公子手一抖,杯中的茶水溅出少许。 “很难回答吗?”缺舟凝视着无我公子,目光仿佛能洞悉一切,“那我换一个问题。你的体质与辟邪族无关,是否与一种名叫‘血源’的东西有关呢?” “是。”无我公子将茶一饮而尽,“不知这个回答,能否让你想出答案?” 缺舟沉默了片刻,问道:“究竟什么才是答案?”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无我公子放下茶杯,“夜皇的记忆中有什么?” “执着、黑暗与寂寞。” “那与之不同的,就是答案了。”无我公子指着缺舟的茶,“茶要冷了,快喝吧。” “嗯……”缺舟正欲喝茶,忽然钟声响起,茶杯停在唇边。 地门边界,千雪孤鸣持刀对峙,戒备着雁王手中的断云石。这两颗怪石动若闪电、威若雷霆,他因来人负伤大意,差一点吃了大亏。 “你要我强行闯入,还是通报大智慧?” 战斗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千雪孤鸣接到传讯:『劳烦天护,将人迎入光明殿。』 “不该来的,终是来了。” 缺舟此言,隐隐透出无奈与不满。无我公子了然之际,亦感到几分意外。 “以负伤之躯,至少操纵三颗断云石,”无我公子忍不住蹙眉,“这只短命鸟,真不要命了吗?” “你们之前交手过。” 感到缺舟投来的眼神,无我公子冷笑一声道:“他伤得不会比我轻。” “你知晓他的来意。”这句话的语气不带询问,很是确定。 “正因知晓,才要抓紧时间。”无我公子从座位上站起,“缺舟先生,希望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 缺舟拿起未喝完的茶:“希望我们不会再见了。” “那还是……”无我公子转过身,意味深长地说道,“别再见了。” 离开无水汪洋,无我公子站在山崖上,背手远望达摩金光塔:“筹码、情报到手,这一子早在吾预料之内。欸~该说是吾引导你踏出这完美的一步。现在,该着手第二步了。” 一处无人问津的暗牢,两名人犯被囚禁在此。随着盟主俏如来的失踪,他们的存在逐渐被人遗忘。 上次有人探望,还是万雪夜与雪山银燕前来套问情报。如今,他们已经很久没见到活人,被关押的怨恨彻底转为绝望。 就在白绮、留羽以为他们要被关押至死之时,一个从未见过的身影为他们带来了生的希望。 “想离开这个地方吗?” 闻言,消沉的两人瞬间振作,激动地挤到围栏之前。 “终于有人来了!” “快将我们放出!” 来人摇了摇头:“这不是求人的态度。” “你……”受制于人,两人强忍着怒气,态度软和下来。 “将我们放出,你要什么情报我都告诉你!” “只要能出去,我可以帮你们杀掉地门的人,还有那群可恨的秃驴!” 话音甫落,门锁断裂,牢门大开。两人一喜,迅速冲出牢房。重获自由之后,白绮与留羽对视一眼,同时翻脸出手。 “呵。” 一声轻嗤,两根血丝疾射而出,没入白绮、留羽的额头。下一刻,两人头疼不已,惨叫着满地打滚。 “住……住手……我们错了……” 无我公子睥睨着二人,平淡的语气难掩残忍:“重获天日的代价,是替吾杀一个人。杀谁无所谓,有能耐,全杀亦可。” “我们答应……快住手……” “这是路观图。”无我公子扔出一张卷轴,随后转身离开这处牢房,“完成之后,我放你们自由。” 走至入口,无我公子停下脚步,在求饶与咒骂声中,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记住,吾叫雁王。” 此时,雁王刚自地门全身而退。欺负完大智慧、心情愉悦的他还不知道,自己成了无我公子的代罪羊。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介意,更不会辩解什么。 “迟早叫你名震天下。” 无我公子嘀咕了一句,化作散沙飘出牢房。异能驱动,将他传送至金雷村外。 看着在村内巡视的人,无我公子凝劲自创一掌,直打得自己口吐鲜血。擦掉血迹之后,他装作一副虚弱的模样,向着金雷村蹒跚而行。 按照欲星移的吩咐,冽风涛与梦虬孙在外巡守,戒备着随时到来的袭击。另一边,万雪夜与雪山银燕折返,遇上了出门探视的锦烟霞。 “俏如来与夜皇有想起什么吗?” 万雪夜摇了摇头,雪山银燕更是垂头不语。锦烟霞叹息一声,跟着两人向村外走去。 来到村口,锦烟霞询问冽风涛道:“欲星移人呢?” “他说出去查探情报,很快就会回来。” 传达完欲星移的话,冽风涛转身巡视,注意到村外的身影:“啊?无我!” 正欲离去的三人讶异回头,果真看到无我公子走入村内。此时的他面色苍白、脚步虚浮、气血不稳,明显受了沉重的内伤。 一进村,无我公子便开口说道:“我要找欲星移。” 冽风涛担忧地上前观视:“你受伤了,我找人为你医治。” “不用了,这伤不比上次严重,我自己能可处理。”无我公子的视线扫过众人,“欲星移不在村内?” “他去探听情报。” “我等他回来。” 雪山银燕看了看锦烟霞,不解地问道:“为何你也要找欲星移?” “我有重要的事情……”无我公子一顿,转身看向进村的人,“欲星移,你终于回来了。” “是你。”察觉他的伤势,欲星移皱了皱眉,“你的伤势,难道是……” “别问了。准备三项王骨,叫上忆无心。”无我公子沉声说道,“我要开灭却之阵,越快越好!” “什么?!” 第二百零八章 公子开明 战争信号 开启灭却之阵,便能解除术法,恢复大哥的记忆。 得出这样的结论,雪山银燕面露喜色,迫不及待道:“那还等什么?我去找无心。” “稍安勿躁,先问清状况不迟。”欲星移若有所思地问道,“如此着急开阵,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失败了。雁王已经前往地门,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见欲星移神色不变,无我公子当即明了:“看来你已得到情报,那你应该明白,开阵之事拖得越久,雁王介入的可能越大。” “只要我们恢复俏如来,他就一定会介入。”欲星移眼中浮动奇异的光,“这是个机会。” “请君入瓮。”无我公子不由怀疑道,“但凭雁王的伤势,他会甘愿冒险吗?” “他有不得不冒险的理由。” “雁王?”雪山银燕听得一头雾水,“这跟雁王有什么关系?” “他受了重伤,短时间内无法出来作妖。”无我公子向他解释道,“要恢复你大哥与夜皇,现在是最好时机。” “但要搅局,雁王未必要亲自出马。”欲星移看向冽风涛等人,“如果我所料不错,接下来会有一场大战……” 指挥众人备战之后,欲星移看向无我公子道:“听说,你伤到了雁王的听觉。” “也得知他抵御钟声的手段。” “你有办法牵制这两颗断云石吗?” “不成问题。”无我公子沉吟了片刻,“将你们的计划告知我。” 欲星移微微颔首,走上前低语了一番。随即,他转身说道:“尚同会那边急需处理,我先去找俏如来。永夜皇在龙涎口,说服她的事情,就劳烦了。” 欲星移所指不仅是灭却之阵,还有让永夜皇陪同俏如来的意思。接下来的战斗,永夜皇不会参战。既不成助力,也不能让她成为阻力。调开她,是目前最合适也最稳妥的处理。 “我尽力。” 得到这样暧昧不明的回答,欲星移既不意外也没失望。 虽然表现得真诚,但他们彼此清楚,这种脆弱的联盟,建立在立场不冲突之上,暂时维系于共同的利益。墨家与无我公子的联合,就如同凰后与雁王一样,各怀鬼胎,互相利用,随时可能反目。 来到金雷村祭台,好巧不巧,云海过客也在这。 趁着当下无人,不用顾忌,无我公子走向云海过客道:“没我相助,你来人世的路上,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拼死也要来到中原,你认为诛杀元邪皇的办法在中原?” 云海过客故作不解道:“谁是元邪皇?阁下在讲什么?在下云海过客,闲云野鹤,一直行走于中原,四处游历。” “别装蒜,小心我拆穿你的身份。” 云海过客一震,指着无我公子,一脸的痛心疾首:“哎呀呀,你这只冷血无情的孤爪仔,竟然威胁我!” 无我公子面无表情道:“吾乃魔之左手,注意你的称呼,策君。” “我还要再加一句,残忍变态死人……” “公子开明!” 云海过客语气一转,摇着羽扇说道:“是,诛杀元邪皇的办法,就在中原。” 无我公子瞥了一眼祭台:“你的目标是谁?” “我本属意俏如来,但他现在的状况……”云海过客摇了摇头,“就算回去了,也只是多一具尸体。一具尸体有什么用,魔伶公主要的也是人不是尸体。” “我就知道她还未死心。”无我公子冷笑一声,“按照地理位置,帝女精国首当其冲。血纹魔瘟没消失,看来幽闇联盟还能支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云海过客叹了一口气,“为了打开魍魉栈道,帝女精国牺牲不少。虽未覆灭,却也岌岌可危。” “他国存亡与吾何干,我只想知道,我离开之后的情况。” 闻言,云海过客更显惆怅:“那一战,你重伤脱走,元邪皇盛怒。在他惊天动地威能下,先锋主力全灭,三尊战败被擒。我甚至来不及赶回,两军便在平丘展开最终决战。在帝尊险死之时,史艳文赶来救援,却因修罗国度全面投降,失陷在平丘之中。” 听到这里,无我公子忍不住低声道:“这个臭小子……” “我知元邪皇难诛,横渡沉沦海求援。最终在胜弦主的帮助之下,冒死通过魍魉栈道,来到中原寻找杀元邪皇的方法。” “你寄希望于诛魔之利,但现在的俏如来开不出止戈流。”无我公子负手踱步道,“或许你可以再等几日,等灭却之阵恢复他的记忆。” 云海过客面露悲愤,指着无我公子控诉道:“你这黑心肝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等俏如来恢复记忆,那只醋皇也恢复了。届时,别讲让俏如来随我回魔世,我能活着回去都是上天保佑!” 无我公子欣慰地点头:“很有觉悟,看来帝女精国的大牢没白坐。” “别再提起这桩事情!” 无我公子语气平淡道:“你也可以帮助地门。你助大智慧扫清障碍,等魔世破封,让拥有千年修为的大智慧对上元邪皇。元邪皇死,九界纷争消弭;大智慧死,再让俏如来诛灭元邪皇。无论谁死,世界和平,你稳赚不赔。” “听起来很……真是一点也不好!”云海过客瞬间炸毛,“你当恁爸是猪头喔!我若帮助地门对付俏如来,元邪皇还没降临人界,我就先被烟花仔送去见历任帝尊了!” “那你只剩一个选择。”无我公子倏尔转身,直视着云海过客的双眼,“我可以引走夜皇,为你制造机会。但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块铁精不同了。” “嗯?”云海过客顿时感觉不妙,“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亲自一试,不就知道了。” 说罢,无我公子走入祭台,独留云海过客深思。 龙涎口内,明渊凰与玄狐同坐崖边,凝望着水域正中的金身。浪潮起伏,海水打湿了衣袂,入神的两人也恍若未觉。 无我公子走入,便目睹这片和谐景象。他的目光扫过金身,越过玄狐,落在了明渊凰身上。 “你有答案了吗?” “这段日子,我问过很多人,但那些都不是答案。”明渊凰从地上站起,转身面对无我公子,“所以我在等你,我想知道我眼中的自己。” “你是血月孤红,如画江山的义妹、云棋水镜的徒弟、宫本总司的传人。”无我公子缓步走向明渊凰,“你也是永夜皇,前任修罗帝尊、魔世之主。” 明渊凰闭上眼睛说道:“他们说,我是俏如来的妻子;但玄狐说,俏如来是我的敌人。” 闻言,无我公子看向玄狐,看着他托着项链,另一手攥紧了拳。 明渊凰蓦然睁开双眼:“我都不信!” 项链自掌心滑落,拍打在玄狐胸前。悬着的手变得僵硬,紧握的拳却逐渐松开。 明渊凰盯着无我公子,血红的眼内写满倔强:“告诉我,在我心中,俏如来是谁?” 无我公子对上她的双眼:“信念不同,称不上敌人;立场不同,成不了夫妻。俏如来——只是你的对手而已。” “原来如此,我有答案了。”明渊凰转向玄狐说道,“玄狐,多谢你告知我关于龙涎口的故事。” “你……又要离开?” “这个地方,我还会回来。”明渊凰看着玄狐认真道,“这不是天命,这是因果。一切了结之前,我们终会重逢。” 走出龙涎口,明渊凰步履稳健,坚定一扫之前的迷茫。 离开地门之后,她失去一帆引渡,看不清彼岸。如今,迷津退散,她找到了方向,思绪是从未有过的清晰。 “你说你有答案,那答案是什么?” “了结未了结的因果。” 听到她的答案,无我公子无语良久,说道:“让无我梵音洗涤九界,不是更快?大智慧有心承担众生恶业,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明渊凰脚步一滞,回头看着无我公子道:“听过目犍连尊者救五百释种的故事吗?因果循环定数,神通不敌业力。自业自得,众生皆如是。” “听起来,你不赞同大智慧。”无我公子疑惑道,“你不是光明守护吗?” “正因我是,才不能看他自取灭亡。” “神通尚且不敌业力,何况是你。” 明渊凰忍不住叹息:“话虽如此,总好过冷眼旁观。对错误视若无睹,这与纵容无二。我想做些什么,就当是……赎罪。” “呵。”无我公子发出意义不明的浅笑,“千年共修,执念成魔,大智慧早就不知悟为何物,他甚至连当初的玄狐都不如。” “玄狐?”明渊凰讶然道,“这与玄狐何干?” “抱歉,忘记你还未恢复记忆。”无我公子收起嘴角的讥讽,“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动摇不了大智慧。这串联千年的意识集合,已经让他们的认知狭隘。就算分离出自主的个体,他的智识、思维仍受限于大智慧。缺舟之任务,名为质疑监督,实则纵容维护。有这样自欺欺人的存在,大智慧才会偏执得无可救药。” “我会尽力一试,用慈悲的方式。若真走至极端……”明渊凰握紧了拳头,“那就只有再行杀戮,终止罪业!” “(即便失忆,也不忘宫本总司的教诲。)”无我公子噙着笑意,眼神似怜悯似嘲讽,“(让她做出这样的决定,大智慧已经失败了。想吾苦心毁他修行,另一个我却要渡他,天意何其讽刺。)” 两人回到祭台之上,此时已不见云海过客的踪影。无我公子收回目光,没忘记将欲星移的托付告知明渊凰。 “俏如来……现在吗?” 明渊凰显得有些犹豫。上次偶遇之后,她开始有意避开俏如来,为此甚至躲入了龙涎口。她不想与俏如来独处,更不想面对他的眼神。 无我公子不打算隐瞒,直接将情报透露给她:“地门将对金雷村开战,为避免你的立场尴尬,我们希望你陪同俏如来离开。” 明渊凰一震,无奈地垂下眼眸,轻轻点了点头。 另一边,欲星移让俏如来前往安定军心,撤离尚同会群侠。 “这……”俏如来面露难色,“但是……俏如来不知该怎么做。” “我会让永夜皇陪你回去,你一定知道怎样做。” 俏如来心头一跳,询问的话还未出口,便听到无我公子的声音。 “尚同会的位置,我已告知夜皇。你们可以启程了。” 俏如来转头,正撞上一双冷然血眸。两人对视片刻,明渊凰不自然地别过脸:“走吧。” 俏如来猛然回过神:“啊,是。” 欲星移目送两人远去,转身嘱咐无我公子道:“维持灭却之阵,消耗甚大。这场战斗,你不必参加,恢复伤势为先。” 说完,欲星移就要离开,却被无我公子叫住。 “欲星移。” “何事?” “给你一个提醒,注意云海过客。”无我公子淡淡道,“方才去龙涎口,吾发现他鬼鬼祟祟,徘徊在祭台附近。” “嗯……我知晓了。” 欲星移的身影消失之后,无我公子平静的面容上,浮现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留下你,只会破坏吾的计划。抱歉了,公子开明。” 金雷村,众人严谨驻守,等待大战来临。另一边,御兵韬回到苗疆,静候反攻契机。 而在某处地界,两道身影悄然来到,竟是剑无极与久别武林的温皇。 “喂!”剑无极大声叫住温皇,“要试验我的实力,走这么远要做啥?” “试验你的实力,我有这样讲过吗?” “啊?”剑无极不敢置信地指着温皇,“你明明……哼,随便你啦!这是什么所在啊?” “以前的名称不重要,现在的名称……”温皇不慌不忙地回答,“这个地方,已经是地门境界了。” “啥?!” 各方就位,只等战争打响。 终于—— 当—— 信号来临! 第二百零九章 地门转变 舌剑解围 钟声虽止,战斗不休。 地门出兵金雷村,四大天护分攻四方。不一样的气势,舍弃慈悲的杀心,都代表此战非同以往。 村外气氛肃杀,村内一派祥和。 欲星移隐瞒了地门来攻的讯息,众村民只知道不能离开金雷村,其他一概不知。为了万无一失,他又将无我公子留下,表面上叫他好好养伤,实际是让他看守村民。 被寄予厚望的无我公子,此时正在房内摆弄棋盘。他的房门大开,感知覆盖整个村落。无论谁要进出,他都会第一时间发现。 “第一战,试探为主。”无我公子在对面落下黑子,随即在天元落下一枚白棋,“得到情报后第一件事,不是急躁,而是确认情报。大智慧虽然天真,但非无智,所以为了稳妥起见,他会派出最强战力。” “四大天护自四面进攻。”无我公子落下四枚黑子,堵住天元白子的四口气,再用四枚白子填满断点,“若不能寻得突破,则金雷村沦陷无疑。” “地门可突破的方向,”无我公子捻住一枚黑子,“藏镜人杀性最强,突破无望,只能牵制。欲牵制藏镜人,必要出动最高战力,因此要突破独眼龙,战力不足。千雪孤鸣动不得,所以只能是逾霄汉吗?” “万雪夜与雪山银燕,冽风涛与梦虬孙,都不是逾霄汉的对手。”无我公子提起四枚黑棋之一,“我记得欲星移,九算剑术第一。虽然只有两式,但是那招……” 无我公子摩挲着棋子,眯眼回忆起海境之战,欲星移一剑退双尊的景象。那次若非他出手,荡神灭与炽阎天可能要提前退出捕鱼计划。 “右弼——破隐神!” 耳边依稀响起欲星移咬牙切齿的声音,眼前仿佛出现那层层叠叠的蓝色剑芒。无我公子轻笑一声,倾覆代表逾霄汉的棋子。手一松,棋子无声坠落,于空中化作齑粉。 “此等剑意……”无我公子平复了片刻,将周身剑意压回体内,“真是让人兴奋啊。” 就在众人专注退敌之际,一道奕奕身影来到龙涎口。 “玄狐,你可知你是对抗地门的关键?” “嗯?”玄狐从地上站起,提防地打量来人,“你是谁?” “我?我是血月孤红的朋友。”云海过客用羽扇遮面,露出一对锐利的眼眸,“她让我通知你,金雷村正在被地门攻打,急需你去支援。” “地门……”玄狐沉吟了片刻,犹豫地看向金身,“但是……” 云海过客优雅地摇动羽扇:“这里有我,快去吧。” “嗯,多谢。” “哈。”云海过客意外失笑,“他讲得不错,你不同了。” “但还是——”云海过客诡谲一笑,掌中凝劲袭向玄狐,“同样好骗。” 金雷村战火纷飞的同时,俏如来二人还在前往尚同会的路上。明渊凰寻路在前,俏如来紧跟在后,沉默的气氛伴随了二人一路。 终于来到尚同会,门口的侠士一见两人,先是讶异,随即面露喜色,报讯而去。 依仗极好的耳力,明渊凰清楚听到,此人口中“盟主”、“永夜皇”、“盟主夫人”等字眼。 她不动声色地回顾一眼,但见俏如来愁容满面,当即停下脚步说道:“吾会在你身后,你只管记住身份与任务,其他无需考虑。” “俏如来明白。”俏如来将他的疑虑说出,“只是欲星移先生没说,要撤去哪里。” “欲星移没告知你,是相信你能够判断。”明渊凰语气平缓,背对俏如来说道,“不知道,是你还没想到。细细回想,你会得到答案。” “嗯。” 顾不上涌现的熟悉感,俏如来越过明渊凰,走进尚同会之中。 得知盟主归来,尚同会众人群情激昂,迎接俏如来回归。 背负众人期待的眼神,俏如来虽有些不适应,但他还是谨记叮嘱,努力扮演着盟主的身份:“诸位……大侠。” 对于俏如来的突然消失与出现,尚同会众人提出了一系列问题。还有想象力丰富的侠士,将失踪联系到明渊凰身上,打探起某些无关紧要的私事。 “诸位大侠安静,俏如来此番前来尚同会,是希望诸位随我离开这个所在。”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群侠不理解这个决定,纷纷追问理由。俏如来正要解释什么,忽然一群村民念着口号,垂头进入尚同会。 “追随大智慧,救世广慈悲……” 这群人双目无神,俨然丧失了自我意识。但看到俏如来之后,地门人马瞬间恢复神智。 “擒下俏如来!” 见他们欲对盟主不利,尚同会群侠不假思索,拔出武器,为保护俏如来开战。 “保护盟主啊!” “杀啦!” “住手,快住手!” 陷入包围的俏如来,一边闪躲,一边阻止。然而杀声吵嚷,他的话如石沉大海,未掀起一丝波浪。就算有人听见,在如此混乱的战局中,想停手也是身不由己。 身处战场中心,明渊凰却没遭受攻击。虽然杀红了眼,但双方都自觉地避开了她。尚同会群侠是因为畏惧,地门众人则是接收到旨意。 明渊凰走到俏如来身边,随手震退围向他的人马:“他们的目标是你,先离开。” “不行。诸位,往金雷……”俏如来想起什么,一改柔软的语气,“各自退开,往正气山庄方向集合!凰儿,为我开路!” 不用俏如来多说,在他做出决定的瞬间,明渊凰已清出前路。眼神交汇,她拉起俏如来的手,趁乱离开尚同会。 注意到目标脱逃,地门人马放弃缠斗,急忙追上。 “走得够远了。”明渊凰松开俏如来的手,“超出五十里,地门中人不会追来。” 俏如来看了一眼身后,对明渊凰颔首道:“嗯,去跟群侠会合吧。” 两人正要改道,忽然前方传来动静。定睛一看,另一群人马向他们冲来,目标正是俏如来。 “是地门的人。”明渊凰惊讶地环顾四周,“这方圆五十里,没看到广泽宝塔,人是从哪里来的?” 注意到地门中人迫近,俏如来提醒明渊凰道:“他们追来了。” 虽陷包围,俏如来却无慌乱,因为他知道,明渊凰一定会护他无虞,就像那日逃出地门一样。 “俏如来是吾送出,也该由吾带回。”明渊凰抬手护住俏如来,“你们若要与吾抢人,先过光明守护这关!” 然而话落,一道凛冽的声音传来。 “你还记得你是光明守护。” 闻声,明渊凰愕然看去,只见众人退开之后,出现一道紫色人影。 俏如来惊讶地指着来人:“大智慧!” “擒抓俏如来,是我的命令。”苍越孤鸣面无表情道,“渊凰,你对吾的决定,有什么意见吗?” 明渊凰一愣,眨了眨眼睛,问道:“大智慧,你怎会出现在这?” “此地已是地门境界,为何我不能出现在这?”苍越孤鸣气势汹汹,明渊凰一时语塞,只得由他接着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关于擒抓俏如来,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明渊凰悄悄回头,见俏如来看着她,心虚地别过脸道,“有。抓人这种小事,根本不需大智慧亲自处理,我一个人就够了。” “这种小事,是不需要我处理。”苍越孤鸣平静道,“所以我来到这,非是为了俏如来。” “那是……” 明渊凰尚在困惑,身后的人已经反应过来,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看见俏如来的动作,苍越孤鸣双目一沉,眼神流露一丝不悦:“吾的眷属,你在外太久了!” 龙涎口,不解的话语,伴随着意外袭击。毫无防备的玄狐,欲抵挡已是不及,正中云海过客一掌。 看着被自己打飞的玄狐,云海过客嘴角扬起弧度:“谁能料到,消灭地门的关键,竟然毁在我的手中。” “呃……噗——” “血?!”云海过客神情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你……” “你……是地门的人!喝——” 玄狐怒喝一声,身发无数剑气。剑气如丝,云海过客瞬身闪避,来到玄狐身后。玄狐甩手一剑,欲将云海过客逼退。 云海过客借力腾空,后撤间,忘不了方才的一幕。 “(怎会这样?!)” 玄狐追杀云海过客而出。 离开不能动武的龙涎口,玄狐立刻风华绝代上手,杀向惊异中的云海过客。 云海过客无心与他争斗,立刻叫停:“住手,我不是地门的人!” 然而玄狐不为所动,一心攻击云海过客。 “你没察觉你自己的变化吗?”云海过客无奈说道,“你,流血了!” 剑上力道加催,云海过客一边后退,一边说道:“魔世,干山,竞锋岩,不摧铁。” 忆起竞锋岩,玄狐动作一滞。云海过客趁机闪避,随即装模作样地感叹一声,好险好险。 “你到底是谁?”玄狐一脸戒备地质问道,“为什么想伤害我?” 云海过客不慌不忙道:“让你更了解自己。想报这一掌之仇,你有时机。但是,你也察觉,这边的不对了。” 玄狐转头看向身后,只见空中传来波动,随即竟是大地震荡。 “这是……地震!” 趁着玄狐分神,云海过客一跃而起,乘上一架木鸢:“救人要紧,一人一边,稍后再会了。” 另一边,苍越孤鸣神情冷峻,提醒明渊凰道:“你是光明殿守护,别忘记自己的职责。” “我没忘记。”明渊凰垂下眼眸,她比谁都清楚她的责任。 地门皆知,她是光明殿的守护,最亲近大智慧的人,只负责保护大智慧。但无人知晓的是,她真正保护的,不是光明殿中的人,而是无垢之间,是地门的法。 她是眷属,眷顾隶属者;更是护法,护卫正法者。 她本是大智慧的代行者,一度与大智慧意识相连。但现在,护法开始质疑地门的法,眷属舍弃了智慧的眷顾。 只为了一个答案,或者说,一个人。 一个人…… 明渊凰不由愣住。 哪个人? 她努力回想起来,但越是深思,脑中越是混乱。头开始作痛,她下意识摸了一把,竟然看到满手鲜红。 明渊凰呆住了,她的记忆出现了裂缝。血色模糊的画面回溯,填补在一段段空白之间。 她确实忘记什么,但是忘记了什么? “我……”明渊凰痛苦地捂住头壳,“我的头……” “凰儿!”俏如来紧张地质问道,“大智慧,你做了什么?” “怎会这样,我并没……”苍越孤鸣震惊自语,随即他感应到什么,脸色微变,“(嗯?进攻有变……)” 金雷村中,无我公子闲情自弈,倏尔感知到血戮躁动。随着金芒闪烁,他的身影出现在大智慧眼前。 “又是你,无我公子。”苍越孤鸣反感地皱起眉头。 无我公子没有吭声。他凌空画出一道术印,加强碎片的封印之力。 术力注入,明渊凰的头好过许多。经过方才的变故,她已经察觉脑中的异常。但碍于大智慧在场,她没有立刻询问无我公子。 安抚完明渊凰,无我公子这才问道:“你不在光明殿关注战局,为何来到这擒抓这两人?” “我想我没必要向你解释。” “你不说我也猜到,是短命鸟的杰作。”见他没有否认,无我公子继续说道,“动用到血戮,看来你很清楚,她的答案是谁。不承认,是不甘心自己的失败,又或者不敢面对现实。” “这个赌注已经作废。不被遵从的约定,毫无证明的价值。” “是这样吗?”无我公子疑惑地看着他,“你的执着,真无别的念想?” 苍越孤鸣眸光闪动:“我不知你在讲什么。” “你,哈哈哈……” 听着他的嘲笑,苍越孤鸣感到恼怒:“你笑什么?” “我笑,笑你输人一等,比不上俏如来。”无我公子指着苍越孤鸣,“连正视自己都做不到,难怪你会被人心所迷。” 苍越孤鸣咬牙切齿道:“是你害我!” “是,我害你。谁叫你自认不可动摇,谁让你占据苍狼之身?”无我公子的笑容渐冷,“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考验,却证明你的禅心并非坚不可破。承认吧,自己的虚伪、软弱、无知。我用事实证明,你们亦有凡心。大智慧……不过众生之一。” “嗯?!”苍越孤鸣震怒,周身真气窜动,掌中蓄势待发。 “想清楚了吗?”无我公子无所畏惧地抱臂,“一念之差,可是一条人命。” “你,非人,不可渡。”苍越孤鸣神情冷凝道,“对你,无需慈悲,唯有——斩!” “我不是人,但逾霄汉是人。”无我公子环视一圈,“面前这群,也是人。” “你在威胁我?” “欸~我只是提醒你,该撤退了。”无我公子瞥了一眼身后,“有夜皇在场,她也不会放任我们相杀。所以,和和气气,我们就当无事发生。” 苍越孤鸣握紧了拳头,勉强将杀意压回心底:“守护,俏如来,你们真不回地门?” 意外得知诸多讯息,俏如来二人仍在沉思。突然被大智慧问起,两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愣神间,无我公子抢先一步回答:“问他们做什么?你该问我,如何让你带走这两人?看,看什么?还不撤退,等我再送你一份大礼吗?” “你……缺舟真不该救你!” 苍越孤鸣怒视无我公子一眼,转身拂袖而去。片刻之后,钟声响起,地门人马如受操纵,念着口号缓缓撤离。 第二百一十章 驱逐云海 常欣陷危 金雷村,大战仍在继续。 四大天护实力强悍,除却欲星移,各路守军渐感不支。值此劣势,本该支援的玄狐却迟迟没出现。 “(玄狐,为何还未出手?)” 欲星移疑惑间,衣襟顿遭疏瀹划破。压力缓解,逾霄汉趁机后撤,拄刀微微喘息。 “(不能再拖了。)” 欲星移眼神一凝,气势发生变化。此战凶险,他不能只将希望寄托于玄狐。这样做,只会辜负他手中的沧海珍珑。 感应到杀气,逾霄汉拔出疏瀹,握紧了手中的刀。他还有机会,为了大智慧,为了地门的理想,他不能败。 “由衷之刀,呀——” “相星九绝,喝——” 心念把定,欲星移不再考虑。相星绝式上手,他要用这不愿被鳞王看到的剑招,快速终结战斗。 “右弼——破隐神!” 看不清的白芒闪烁,逾霄汉眼前一片雪亮,被剑锋逼得连连后退。 “喝——” 欲星移沉喝一声,剑气洪流冲飞对手。不待其落地,蓝色身影瞬动,欲星移提剑而上,接连重创逾霄汉。 “啊!” 身中欲星移数剑,逾霄汉重伤垂危。凭借苦行法门,他的肉身勉强还能支持,然而意识却不允许他再战斗。 头晕之际,逾霄汉忽然想起一段,不存在于记忆的回忆。 “大……大智慧……地……门……念荼罗……独眼龙……” 另一方,冽风涛与梦虬孙对上独眼龙。昔日仁刀开杀,纵使铁手诡谲、棍剑奇巧,仍是不敌质朴金刀。 战势一边倾倒,就在独眼龙欲斩梦虬孙之际,倏然接到传讯。 “嗯?!” 危急关头,独眼龙毅然舍弃梦虬孙之命,直奔另一方向而去。 “你……” 听到念荼罗之名,欲星移不由讶异。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 虽有动摇,他还是要杀逾霄汉。不论他能否恢复,要解除海境之危,必须逼退大智慧。此外,若能剪除一名天护,对抗地门的胜算也会提升。 综合考量,逾霄汉非死不可。 欲星移持剑步步进逼:“为地门所控,此身非己,让我助你解脱!” 说完,欲星移疾步冲上,举剑刺向逾霄汉。就在此时,一口金刀杀入,卡住沧海珍珑。 “嗯?”欲星移看向来人,独眼虬髯红巾,此人正是独眼龙,“独眼龙!” “喝——”独眼龙挡开长剑,随即挥出一刀,带着逾霄汉撤退。 看着两人逃离,欲星移停步收剑。虽未取下逾霄汉性命,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现在只需等待……” 当—— 撤退信号传来,却是伴随地震。欲星移一惊,以为是龙涎口出事,急忙赶往金雷村祭台。 钟声响起,地门人马离去。无我公子收拾神情,转向俏如来与明渊凰。 “我知晓你有问题要问我,但我现在不能给你解答。回金雷村之后再来找我,我会将事情原委告诉你。” 见明渊凰没有异议,无我公子打开通道,重返金雷村。棋盘维持着原本的模样,无我公子挥手将其收起,转身前往与众人会合。 方才大地有所震荡,如果猜到不错,是地气流失所造成。龙涎口是六绝禁地,地震应当更为剧烈。 来到金雷村祭台,欲星移果然已在此等候。 “你去哪里了?” “俏如来遇袭,大智慧亲自出马。” 正说着,玄狐与锦烟霞走至。欲星移转向两人,询问其他人的状况。 “他们都受伤了,我让常欣先照顾他们。”锦烟霞回答道。 “地门的动作真快。”云海过客缓步走来,悠闲地摇动着羽扇。 他装作不经意地一瞥,对上无我公子的双眼。交换过眼神后,他又迅速移开视线,表现出一副不相识的模样。 他的姿态落入欲星移眼中,显得越发可疑。经过查探,他发现龙涎口内有打斗痕迹。结合无我公子的提醒,玄狐为何没及时支援,答案不言而喻。 锦烟霞一脸担忧地说道:“此地已经不安全了。金雷村的村民,都曾经被洗脑过。如果继续下去……” “先不讨论这件事情。”欲星移质问云海过客道,“大战之时,你人在哪里?” 云海过客动作一滞,完全没预料欲星移会发难。玄狐的目光也转向他,似乎也在等一个解释。 察觉气氛不对,锦烟霞询问玄狐道:“发生何事了?” “他偷袭我。” “嗯?!” “这……”云海过客侧脸迟疑,似有难言之隐。眼见怀疑度逐渐上升,他只好悄悄向无我公子使眼色,希望他看在同僚情谊上出面解围。 “现在编织理由,未免太迟。”无我公子神情冷淡,一句话撇清了干系。 “(算你狠……)”云海过客闭了闭眼睛,“就算编织理由,也要瞒得过师相才可以。我对玄狐动手,是因为……他,变了。” 锦烟霞想起什么,看向玄狐。玄狐抚上胸前的项链,低头沉默。早在之前,他就察觉自己的变化。云海过客的话,更让他想起他的原身。 欲星移看了一眼玄狐,问道:“玄狐的变化在哪里?” “他根本不该流血。” “为何他不该流血?” “因为他的本质,是魔世的一块不摧铁。” 听到魔世两字,欲星移立刻警觉,质问起云海过客的来历:“你为何知晓这么多事情,莫非你来自魔世?” 欲星移问的是云海过客,实则却在注意无我公子。如果云海过客也来自魔世,那两人极有可能早就认识。他们装出不相识的模样,这背后的理由耐人寻味。 “你们以为,没人知晓关于魔世内部的事情吗?其实,远古之前,魔世与人世通道并未关闭,当时就有人记录了关于魔世的山川风情,并着书传世,只是你们一直没发现而已。这本书便是……山海经。” 云海过客的回答,看似否认来自魔世,实则只是回避问题。这样的把戏也就骗骗玄狐,根本瞒不过欲星移。但奇怪的是,欲星移并没点破,反而若有所思。 “玄狐特殊的体质,让吾一眼便识破他的身份,他是一块铁精。地门的钟声能影响人类,甚至影响魔族,但是他们不能对没生命的东西发挥作用,所以钟声对玄狐无用。铁精成人,虽然匪夷所思,但是,如果玄狐不再保有铁精的本质,他是否能抵抗地门的钟声,谁又能确定?”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出手的理由太过牵强。”无我公子摇了摇头,“选在最危险的时机出手,你没离开,我真意外。” 云海过客摇着羽扇问道:“有必要吗?” “我想不到你留下的理由,更想不到留下你的理由。”无我公子看向欲星移三人,“但也许,他们会有理由。” “我是铁精,但我不相信欺骗我的人。”说完,玄狐转身离去。 “这……” “虽然你说得头头是道,但是,我仍无法相信你。你……”锦烟霞看着云海过客道,“太可疑了。” “这……” “我相信你。”欲星移故意停顿了一下,“你相信吗?” 心知暂时无法获取信任,云海过客也不再强求。此时,锦烟霞突然问起俏如来。云海过客惊呼一声,飞身离去。 “现在去,迟了。” 锦烟霞不解地问道:“什么迟了?” “我是指,俏如来很快就会回来。”无我公子瞥了一眼欲星移,“等他们回来,灭却之阵就该启动了。” “是等我回来。”欲星移纠正一句,问道,“如果没颠倒梦想,你的灵力能否支持到永夜皇恢复?” “质疑温皇的能力,那可是极端的挑衅。”无我公子看向欲星移的手臂,“你赊欠的,就不止一条手臂了。” “如果我质疑你呢?” “我的答案是……”无我公子闭上眼睛道,“足够了。” 光明殿,苍越孤鸣蹙眉踱步,回想着雁王的话。 『怀抱着救世的理念,你为的是什么?众生。你想改变世界,却不敢亲手沾染血腥,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独善其身,保持自我圣洁。』 『执着于个人杀戮的小因小果,迟疑、犹豫、恐惧,只是屈守在此,等待一阵又一阵的钟声。你的信念,承担不了一滴血液的重量。救世,可笑。』 “(金雷村的守护,比预料中更强。连俏如来也脱走,难道,真是我的行动太过仁慈了?还有渊凰……)” 苍越孤鸣化出血戮,陷入回忆。 『动用到血戮,看来你很清楚,她的答案是谁。不承认,是不甘心自己的失败,又或者不敢面对现实。』 『万雪夜、锦烟霞、燕驼龙、俏如来,到现在,每一个恢复记忆的人,都不想再回到地门。我的质疑,更深了。而你,慌张了。』 “我会证明。” 金雷村,常欣走出梦虬孙的住所,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真是多谢你了。”常欣感激地看着无我公子,“我不懂医术,幸好有你帮忙医治。” “举手之劳。”无我公子有些疑惑道,“既然你不懂医术,为何会有这么多伤药?” “之前应零在村内行医,囤积了不少治外伤的药。”常欣忍不住叹息一声,“唉,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 “你很希望她恢复?” “那是当然啊,我们都很喜欢她跟玄狐。虽然清伯嘴上很凶,但我知道,他心里还是很在意。”说到这里,常欣又叹了一口气。 “为何又叹气?” “我只是想到,俏如来最近闷闷不乐。如果应零恢复,他是不是会高兴一点?” 无我公子语气笃定道:“你爱俏如来。” “你在讲什……” “但他不爱你。”无我公子看着愣神的常欣,“被我说中了。感情之中,爱而不得,最是痛苦。所以我不理解,你希望所爱与别人一起。” 常欣一脸真诚地说道:“我是喜欢俏如来,但我并不感觉痛苦。他能幸福就很好了,不需要想太多。” 无我公子轻笑一声:“你很善良,但善良的人往往不长命。” “你这个人,怎这样讲话?” “我是实话实说。” 看着面容清冷的无我公子,常欣突然升起一丝好奇:“你跟玄狐真像,但他不懂感情。你这么了解,是不是也有喜欢的人?” 无我公子一时无语,直到常欣追问,他才说道:“见过与真正感受,差别很大。懂,并不代表他有能力。没经历过就去评断、甚至决定,这是傲慢。对付傲慢,只有比他傲慢,但是这样做,自己也会成为傲慢。” “你给我的感觉,又变成应零了。”常欣郁闷地吐槽道,“她总是讲一些难解的话。” “影不需要感情,她只需要自己。”无我公子看向困惑的常欣,“你想俏如来恢复,我可以帮助你。” “真的吗?” “欲星移已经有所计划,只是吾现在身负重伤,开阵之事才一再拖延。”无我公子表露一丝犹豫,“要快速恢复伤势,我需要特殊药材。如果你能帮我买来,我就能恢复俏如来。” “你要什么药材?” “我需要……”看着在掌心记录的常欣,无我公子微微勾起嘴角,“关于这件事情,别惊动任何人。大战结束,大家都有伤在身。我宁愿自行修养,也不想造成别人的困扰。” 常欣认真地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先照顾梦虬孙,我很快就会回来。” “嗯,多谢。” 常欣离开之后,无我公子依言进屋,照看梦虬孙的伤势。他没完全欺骗常欣,梦虬孙伤势不轻,那药正是为他配置。 他会用得上…… 只要,常欣回得来。 一段时间后,梦虬孙苏醒。一睁眼,他便注意到屋内有人。不是常欣,是那个让欲星移忌惮的人。 “这么快醒了?”无我公子意外地站起身,“难道有一半鲛人血统,加快了生命恢复力?” “你讲……啊!”血丝入脉,梦虬孙吃痛,瞪着无我公子道,“你做什么!” “采样研究。”无我公子敷衍地道歉道,“抱歉,兴趣使然,冒犯了。” “看到鬼!”梦虬孙气得伤口作疼,“你怎能随便抽别人的血去研究?” “就当付诊金了。”无我公子研究起血液样本,“鲛人不能自救,难道是虬龙之力……” “你……常欣呢?” “她让我照看你,说是替你取药。” “这不可能,她又不会医术。”梦虬孙反应过来,质问无我公子道,“你是不是讲了什么?” “她问我药方,我告诉她,仅此而已。” “我不放心。”梦虬孙挣扎着起身,“我要去找她。” 第二百一十一章 真正的我 命悬一线 无我公子没有反对。他看得出,这个小子很防备他。此时阻挡不但没效,还会招致怀疑。 “我一向尊重病人的意愿。”无我公子收起虬龙之血,“但下次治疗,价钱翻倍。” “我才不需要!” 梦虬孙闯出门,逢人便问常欣在哪里。不一会儿,全村惊动,雪山银燕等人闻声而出。 “梦虬孙,发生什么事情?” “难道是地门又攻来了?” “不是,你们看到常欣没?”梦虬孙紧张地询问众人。不知为何,他的内心感到不安。这种感觉,在看到众人摇头之后,变得越来越重。 小七疑惑地看着梦虬孙:“巫女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吗?” “她说帮梦虬孙寻药。”无我公子走出房间,扫视着金雷村众人,“你们没看到她吗?” “我们没看到欣儿。”长老等人也摇了摇头。 忽然,锦烟霞飞奔而至。她如同梦虬孙一样,询问众人常欣的下落。 “你也感觉不对。”梦虬孙越想越怕,“难道……常欣真正出事了?” “啊?” “我有不好的预感。”锦烟霞捂住心口说道,“一定要找到常欣,否则她会有危险。” “找吧。”无我公子冷静地指挥道,“安全起见,村民都留在村内。锦烟霞,你与守祭一脉有所联系,能否给我们一个方向?” 锦烟霞闭上双眼,脑中浮现一个仓惶的身影。那是常欣,她在林中奔跑,似乎在躲避什么人。恐惧、无助,这是常欣现在的情绪,与巫女心血相通的她能感受。 “常欣!”锦烟霞睁眼,急急奔向山下,众人随即跟上。 然而心系常欣安危,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人脚步渐慢,悄悄落在人群后方。这个人就是无我公子,他故意走在众人之后,有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方便接下来独自行动。 锦烟霞所走之路,乃是石敢当原在山路。这条路径较为隐蔽,当地村民不常使用。因此,无我公子定下这条路线,保证计划顺利进行。 谁知,地门的动作比想象中更快。他原计划杀人嫁祸,激化各方矛盾,中断雁王与地门的合作。结果白绮留羽来迟一步,只能蛰伏在金雷村山下。 发展至此,筹划几近落空。好在云海过客没让他失望,分散了欲星移的注意。为了防止变数再出,他将局外人逐出金雷村,为此不惜与同僚撕破脸。 事后,云海过客有所察觉,才会说出那句话。云海过客问得随意,无我公子也答得敷衍。他不介意欲星移看穿,也不顾忌欲星移怀疑,因为这位九算从没信任过他。 但,那又怎样? 就算猜到什么,在消灭地门之前,欲星移不但要装糊涂,甚至还要为他打掩护。凰后也是如此,就算恨得咬牙,仍要阻止雁王杀他。原因很简单,没他就无人牵制雁王,更无人提供术力支持。阻止不了地门,信念、理想、利益,一切皆为空谈。 在大局面前,小我可以牺牲,底线可以退让。所以,众人都会知道,即将上演的悲剧是雁王策划,但他们只能将仇恨报于地门。 既然地门决定背负罪业,怎能不让他们承接恶果?只要大智慧沾染无辜者的鲜血,明渊凰就不会再痴心妄想渡他。无垢之间崩解,达摩金光塔的封印削弱,魔世就会再度开启,真正的她就会回来。 什么守护?慈悲?渡世?荒谬可笑! 剑的意义就是杀。墨家该杀,秃驴该杀,俏如来更该杀!所有想改变应零、侵占血戮的人都该杀! 谁也不能拆散他们,因为他们是一个人。雁王、大智慧、俏如来……那些试图破坏的人,一个一个,都要付出代价。 “嗯?” 金雷村山脚,明渊凰似乎察觉什么,忽然停步不前。不等俏如来询问,她开口解释道:“风中有杀气。” “是……地门?” “钟声传讯,地门确实撤退了。”明渊凰微微蹙眉,“以我对大智慧的了解,短时间内,谋定前他不会妄动。” 俏如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他轻声说道:“他,可能已经不是你熟悉的大智慧了。” 明渊凰没有反驳,她也认为大智慧变了。至少以前,他不会选择用流血的方式扩张。若非如此,她与藏镜人早就血洗九界,让一切都归于地门,又何来今日对立的局面。 “无论如何,这里都不该有杀气。”明渊凰望着风吹来的方向,“我过去看看,你先回金雷村。” “既然同路,何需分道。”俏如来走到明渊凰身边,“一起吧。” 忽然,林间传出一声惨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俏如来一怔,惊讶地看向明渊凰:“是常欣姑娘。” 明渊凰与他对视一眼,化光赶往声音来处,正好看到被刺伤的常欣,以及挟持她的白绮留羽。 目睹二人恶行,明渊凰眼神一凛,掌中真气汇聚。碍于常欣中刀,她无法直接出手,于是背手呵斥道:“住手!” 发泄中被人打断,如同突然被浇一桶冷水。兴奋的火苗被淋灭,只余一缕空虚萎靡的青烟。 白绮失了兴致,气急败坏地说道:“是谁打扰……” 话未说完,一道掌气飞来,将他击出数丈。 “白绮!” 惊闻同伴惨叫,留羽错愕看去,不自觉松开钳制。就这分神一瞬,一道白影闪过眼前,掳走了他怀中的少女。随即,留羽感觉侧腰一阵剧痛,身体不受控制地飞向白绮。 “撑住。”明渊凰为常欣止血道,“我找人为你医治。” “你……你回来了。”常欣勉强撑开双眸,看向明渊凰的身后,“俏……俏如来呢?” “贱人,竟敢偷袭我!”白绮愤怒地爬起来,捡起匕首扎向二人,“一起去死吧!” 明渊凰头也不回,一摆手,一道劲风刮过,削断了他的首级。眼见白绮惨死,留羽惊骇后退,这个女人竟然这么轻易就杀死了他的同伴。 “别杀我!都是……都是白绮的主意!” 生死关头,留羽果断求饶,将一切都推给已死之人。为了表达愤慨,他还踹了一脚白绮的头,毫不在意同伴死不瞑目的脸。 明渊凰没开口也没取命,她正在为常欣输送内力,试图延续少女的性命。见状,留羽默默后退,转身夺路而逃。 走出不远,留羽停下脚步,原因是他撞见了一个女魔。然而,锦烟霞无视他,径直冲向内中。不待留羽放松,一群人接踵而至,其中就有囚禁他的二人。 看见留羽,万雪夜一愣,不解地质问道:“你怎会出现在这!” “别挡路,否则连你也杀!”留羽悻悻威胁道。说完,他就要绕开众人,却是被雪山银燕拦住。 “不准走!”雪山银燕扣住留羽的肩,轻松地将留羽压跪在地,“回答他的问题!” “该死……”留羽恨得咬牙切齿,但又无法反抗,只能无奈地走回去。 众人向内走去,然后,竟是看到此生难忘的一幕——常欣一身是血,奄奄一息。 “常欣!” 看到那具尸体,雪山银燕明白过来,愤怒地抓紧留羽:“该死啊!” “支持住!”锦烟霞一边输功,一边鼓励常欣道,“你是巫女,我们血气相通。我能救你,你支持住!” “常欣姑娘!”忆无心紧张地呼唤手环,“初始力量,初始力量?” 任凭她怎样呼唤,七彩云珞毫无反应。常欣命悬一线,她却感应不到初始力量,善良的忆无心急得快哭出来。 “常欣……”梦虬孙呆呆看着常欣,只是一闭眼的工夫,为何她就变成这样了?一定是他还在昏迷。都怪独眼龙,没代没志下这么重的手,害得他要常欣照顾,才会做这种梦。 只是为何这么吵,为何梦中这么吵?鼓励、愤怒、哀求,这些声音混作一团,涌入梦虬孙耳中,让他忍不住捂住耳朵。 “是不是感觉很无力?”无我公子的声音传入耳中,嘲笑他这自欺欺人的举动,“在意的人就要死了,你却这么无用。” “救她,你一定有办法。”梦虬孙放下手,红着眼眶回头,“你要多少血我都给你,只要你肯救常欣!” “梦虬孙?”冽风涛不解地看着他,语气中流露一丝关切,“你没事吧?” “我没事,无我公子呢?”梦虬孙焦急地四处找寻,“我刚才还听到他的声音。” “我已经问过他。”冽风涛愧疚地垂下眼帘,“他说,他不医死人。” “他讲什么!常欣还没死……”话说一半,梦虬孙忽然愣住。他转头看向锦烟霞,锦烟霞仍在输功,倔强地救治常欣。 “开什么玩笑……”梦虬孙握紧拳头,咬牙跑向金雷村,“我回去找他!” “真是白费力气。”留羽快意地大笑起来,“那个人死定了!” “住口!”雪山银燕加催力道,压得留羽直不起腰。 “这头蛮牛……”留羽愤恨地甩动肩膀,“你们快放开我!” 闻言,明渊凰将常欣交给锦烟霞,慢慢走向一脸愤懑的留羽:“你不是地门的人。” “我当然……啊,我想起来了,你是……光明守护。”留羽神情一喜,恶狠狠地环顾四周,“太好了,快帮我杀光这群人,我们一起回地门!” 这当然不是留羽的真心话。但是活命要紧,比起死,回到地门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这条路并非常用,只凭你们找不到这。”明渊凰冷漠地看着留羽,“谁让你们来此杀人?” “是白绮……” “不说,也没留你的必要。”说完,明渊凰托起一团红光,缓缓逼向留羽的头顶。 “你……你不能杀我!”留羽惊慌地大叫起来,“杀了我,大智慧不会放过你!” 雪山银燕踩住留羽的腿:“我们更不会放过大智慧!” “啊!”留羽吃痛,心中的恐惧越来越重。这个女人一定会杀了他,一定! “是雁王,是雁……啊!” 随着一声凄嚎,留羽的头飞起三尺,断首处飙血不止。雪山银燕一松手,无头尸身软软倒下,躺地抽搐。 收起手中的红光,明渊凰若有所思地回头,却是没有发现一人。 “嗯……” 另一边,忆无心仍在呼唤初始力量。终于,在她不懈坚持下,七彩云珞亮起光芒。 “初始力量,初始力量!”忆无心惊喜地看着手镯,“有反应了!前辈,我需要你的力量!” 不知忆无心与初始力量交流了什么,七彩云珞转动,忆无心体内发出异光。随即,忆无心晕倒,被雪山银燕接住。 “无心!” 就在锦烟霞支持不住的时候,一个光球飞入常欣体内。与常欣有所感应的她,惊讶地发现,常欣体内气血渐渐稳定。 锦烟霞收起功力,弯腰吐出一口血。常欣又陷入昏迷,但令她欣慰的是,少女的情况已不似方才危险。 “锦烟霞!”万雪夜担忧上前,扶住站立不稳的锦烟霞。 “我没事。”锦烟霞抹去嘴角的血迹,“快找人医治常欣。” 话音甫落,梦虬孙垂头而返,显然没有找到无我公子。 “常欣,常欣现在怎样了?”梦虬孙声音哽咽,看起来失魂落魄,“是我没用,没找到大夫。” 冽风涛走过去,拍了拍梦虬孙的肩膀:“暂时没事了,放轻松吧。” 明渊凰秀眉紧锁,问道:“无我公子没跟你们一起?” “方才还跟我们一同找人,突然就不见了。”梦虬孙扫视一圈,发现了留羽的尸体,“他死前有讲什么吗?” “先回去再说。”雪山银燕扶着忆无心问道,“对了,怎没看见大哥?你们没一起吗?” 明渊凰心头一颤,隐约感到不妙。 “俏如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 情绪失控 内部矛盾 冷冽的风,拂过眉梢眼角,微微刺痛脸颊。 俏如来不解,内心愤怒何来,面前之人杀意何来。抱着诸多疑问,他小心试探道:“不知俏如来何处得罪阁下?” 无我公子笑了笑,笑意柔和了面容,却无损他的杀气。 “你没得罪我。只是众人都在关心常欣,杀你,机会难得。” 接触到他的眼神,俏如来身上一寒,忍不住后退一步:“你……要杀我?” “我很好奇,杀了你,雁王会生气吗?” 说罢,无我公子欺身上前,一掌袭向俏如来面门。俏如来向后一避,手中佛珠甩动,对上无我公子之掌。内力相抗,俏如来瞬间落败,被掌力震伤呕红。 一击得手,无我公子并未追击,睥睨俏如来道:“虽说止戈流只诛魔族,但我仍想说,没了墨狂,你连与吾交手的资格也无。” 第一掌,无我公子未尽全力,留手八分。若真毫无保留,他首招便能废了俏如来。但他不能这样做,有缔结的血契在,只要俏如来受伤,明渊凰就会有感应。 不出他所料,片刻之后,林外出现一道高速接近的身影。无我公子剑指现芒,再次攻击俏如来,出手便是杀招。 这一招,俏如来无从抵抗,连连后退。逼命之刻,一团黑雾汇聚,化作人形,挡住无我公子。 “你在做什么!”明渊凰满脸震怒,心中后怕不已。方才若慢一步,俏如来大概要死。 无我公子负手平静道:“如你所见,杀他。” “谁准你擅自决定?” “凭我们的关系,”无我公子侧头,斜觑着俏如来,“杀他,还需商量吗?” 俏如来一怔,倏尔看向明渊凰:“你们……” “不关你的事情。”明渊凰语气冷硬道,“你先回去,我会处理。” “我……”俏如来有些犹豫,初次见面,他便看出两人关系匪浅。但他不能多问,只得妥协离开。 “有些事情,你最好别讲出去。”无我公子悠悠开口道,“决战在即,你也不想内部产生矛盾,对吧?” 俏如来脚步一顿,接着默然前行。无我公子也没指望他回答,轻哼一声,继续与明渊凰对峙。 待到俏如来的身影消失,无我公子卸下敌意,平静地望着明渊凰:“要讲什么,现在说吧。” “若你执意要杀俏如来,我只好杀你。” 无我公子付之一笑,语气温和道:“无我之人,向死而生。能为吾皇牺牲,是无我的荣幸。” “你……”明渊凰一时无语。良久,她凝视无我公子道:“常欣之事是否你所为?” 无我公子避重就轻道:“常欣是名善良的姑娘,她想帮助你和俏如来,恢复我的伤势。她会受伤出乎吾之意料,这并非我想看到。” 明渊凰审视无我公子,他的神情坦然,看不出一点破绽。事实上,无我公子没有说谎,他确实不希望看到常欣受伤,因为他想让常欣死。但他不会直说,这太蠢了。 明渊凰凝视了他一阵,最终闭目叹了一口气:“你听过雁王这个名字吗?” “他是墨家弃徒、前任羽国之主,针对过俏如来。”无我公子停顿了片刻,说道,“目前,他与地门达成合作。大智慧的转变,或许与他有关。” “雁王……”明渊凰沉吟片刻,看着无我公子说道,“将他的事情告知我。” “我会全部告知你,包括与大智慧结怨。”无我公子垂下眼帘,掩饰住眼底的幽光,“一切都跟雁王有关……” 俏如来落寞回返。踏入村庄,他敏锐地察觉异状。金雷村内气氛凝重,村民更是面色难看。 询问之后,俏如来方得知,常欣重伤垂死的事情。震惊过后,他急忙前往探视。 常欣住所,锦烟霞、长老在内照看,其余人围聚屋外,面带忧愁。俏如来环视一圈,梦虬孙、玄狐、冽风涛都在此,唯独不见雪山银燕、忆无心与万雪夜。 “常欣姑娘的情况如何?” “暂无大碍。”冽风涛回答道,“银燕已经前往黑水城,找修儒前来医治。” “为何不见无心与万大侠?” “无心损耗过多晕倒,万雪夜正在照顾她。” 过了不久,一身疲惫的锦烟霞走出。为了挽救常欣,她的功体有所损伤,现在还未恢复。常欣不醒,她无心休息,只能勉强支起精神,不让自己显得太累。 “俏如来,你没事就好。这样常欣……”注意到梦虬孙,锦烟霞蓦然停住,话锋一转,“夜皇呢,她不是去寻你?” 提及此事,俏如来略显无奈道:“她有事与人相谈,让我先回到村内。” “你受伤了?”玄狐突然开口,皱着眉打量俏如来,“不是应零所伤,但有类似的气息。” “是无我公子!”梦虬孙如受刺激,反应极为激烈,“我早感觉这个家伙可疑,常欣的事情,一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虽然我也不信任他,但我相信欲星移。”锦烟霞看着梦虬孙道,“常欣的事情尚有蹊跷,需等欲星移回来再议。” “为什么要等欲星移!你明明知道,他跟无我公子……” “梦虬孙!”锦烟霞大喝一声,打断了梦虬孙的话。 意识到失态,梦虬孙低头陷入沉默。自从看到染血的常欣,他的情绪几乎崩溃。这不能怪他脆弱,因为谁也无法了解他内心的煎熬。 愤怒让他怀疑无我公子,但在愤怒背后,自责、恐惧、悲伤,这些情绪深深折磨着他。常欣是为他寻药遇险,是他差一点害死常欣。如果常欣死了,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梦虬孙,我知道常欣受伤,你很自责。”锦烟霞走到梦虬孙身边,柔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伤害常欣的人,以及背后主谋。我承认,我不相信无我公子,因为过去的恩怨。但即便怀疑,我也不能让仇恨蒙蔽理智。这件事并不单纯,我们需要欲星移。” “我……”梦虬孙感到眼眶红热,忍不住擦了一把眼泪,“我知道了,我会等欲星移回来。” “不必等欲星移了。” 明渊凰的声音传入,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她大步走来,面色凛如严霜。 “是雁王。” “你怎样知晓?”梦虬孙忍不住质疑,他看到了明渊凰身后的无我公子。 “那是留羽遗言,他们都听到了。” 闻言,梦虬孙愕然回头,看向锦烟霞与冽风涛。两人颔首,他们确实听到雁王的名字。 “若你还有疑问,可以去问欲星移。”明渊凰对上梦虬孙的视线,“但我相信,他会给你同样的答案。” “但是无我公子……” “你怀疑我,无非是因为我帮助常欣。”无我公子斜睨梦虬孙道,“你要清楚,我帮助她的前提,她是为了谁、为了什么理由离开。” 梦虬孙一震,死死握住拳头,低头不再多言。话已至此,他无法再怀疑下去。就算无我公子真是主谋,也是自己给了他可乘之机。说到底,害了常欣的人是他自己。 “这件事情暂放一边,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锦烟霞转向无我公子,“你为什么攻击俏如来?” 闻言,明渊凰看向俏如来。两人对视,俏如来摇了摇头,表示不是自己外传。 “他保证归还,却弄丢了血戮。”无我公子面无表情道,“剑都保不住,更何况人。保护不了所爱之人,这种废物活着何用。” 玄狐蓦然转头,闪身按住俏如来的肩膀:“你弄丢了血戮!” “抱歉,我不知道……” “那是执念的载体、应零的肉身,你竟然弄丢了她!”看着一脸错愕的俏如来,玄狐怒不可遏,周身浮现氤氲魔光。 见他抬手凝劲,明渊凰瞬步上前,拦住玄狐的手:“玄狐。” “他没保护好你!” “我不需要谁的保护。至于血戮,丢了找回来就是,没必要为此动手。”明渊凰轻轻按下玄狐的手,“当前首要是救醒常欣,迁走金雷村的村民。欲星移回来之前,我不希望再看到内部冲突。” 玄狐抿着唇没有说话,他的双眼依然充斥愤怒,但外泄的杀气已经收敛。 眼见气氛有所缓和,冽风涛转移话题道:“银燕已经去找修儒,他们很快就会到来。” “远水难救近火,何必舍近求远。”无我公子转身走向屋内,“我懂医术,但若信不过,你们可以跟来。” 话音甫落,梦虬孙快步跟了上去。锦烟霞犹豫了片刻,也跟在梦虬孙身后。 “我不想看到你。”玄狐面无表情地转身,径直走向锦烟霞三人。他没看俏如来,但俏如来明白,这句话是对他所说。 “地门扩张加剧,迁走村民之事刻不容缓。”明渊凰看向没有离开的冽风涛,“冽风涛,劳烦你与万雪夜将村民撤出百里。请向长老说明,我们会照顾常欣。等她苏醒,会有人将她送回。” “交给我吧。”冽风涛点了点头,随即离开寻找万雪夜。 冽风涛离开之后,俏如来垂眸轻声道:“对不住。” “为什么要道歉?又不关你的事情。”明渊凰缓缓转身,与俏如来四目相对,“想不起过去,就不算从前的自己。即便你真对不住我,该道歉的人、讲原谅的人也不是你我。” “话虽如此,但既是俏如来的过失,就不能当作一切没发生过。”俏如来摸着心口说道,“诚如你所言,原谅不是你的事情,但道歉能让我宽心。血戮是因俏如来丢失,俏如来就有责任将它找回。” “你……真是奇怪的人。”明渊凰闭上眼睛,“难怪我会……” 明渊凰没有说下去,睁眼凝视俏如来道:“无论从前现在,我都不会怪你,未来也是。” 山林之间,一道身影急急而奔。看清此人是谁,云海过客降下云端,装作不经意偶遇。 “银燕。” “是你,云海过客。”雪山银燕不解地问道,“你怎会出现在此?” “在下……”云海过客一顿,他被赶出金雷村之事,雪山银燕明显不知情,“有事需要你的协助。但看你走得这般急,发生何事了?” 对待大哥的恩人,雪山银燕不做戒备,如实回答道:“我要去黑水城,常欣姑娘受伤了。” “有人受伤?哈啊——”云海过客沉喝一声,拉着雪山银燕上天。 “这是怎样一回事?”雪山银燕震惊地环顾左右,“我们怎么会在天上飞?” “救人如救火,用飞的较快。”云海过客摇动羽扇,“听说黑水城换位置了,是哪一边?” “往这边。”雪山银燕冷静下来,指出黑水城的方向。 “银燕站稳,我们要加速了!哈啊——” 脚踩木鸢,立于云间,尽览雄景开阔。若是雅士乘风,怕不得吟诗一首,抒发满腔豪情。然而雪山银燕无此壮怀,他正在茫茫云雾中,努力辨认方位。 “到了。”云海过客指着云层下方说道,“下面应该就是你所说的黑水城。” 即将着陆之前,雪山银燕有些为难道:“黑水城不欢迎外人,请先生在此稍候,我找到修儒就出来。” “无妨,我都了解。”云海过客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去吧,存孝。” “你……”雪山银燕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云海过客。 然而,情况不容他多问,他只能抱着疑惑跳下木鸢。 第二百一十三章 霜之哀伤 腐烂之心 雪山银燕堕入地下,忽而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回到黑水城,更没见过霜。 传讯纸人的术力还未耗尽,但自俏如来失踪之后,他就忘记与雨音霜联系。现在大哥与大嫂回来,形势有所好转。只要渡过最后的艰难,他就能回到霜的身边,弥补这段日子的忽视。 “霜……等我。” 黑水城中气氛祥和,不受外界纷纭波及。雪山银燕穿梭城内,直奔修儒的住所。找到修儒之后,雪山银燕毫不废话,拉起少年便走。 “修儒,你这边有没有……” 擦肩而过,女子的话停在口中。雪山银燕猛然止步,回头盯着那道清丽身影。 两人照面,四目相对。雨音霜呆愣片刻,眼中涌现不敢置信:“银燕!” “霜……”雪山银燕看着雨音霜,心中想说的话很多,但他只憋出一句问候,“你,好吗?” “我……”雨音霜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还好。你这么着急带修儒离开,是不是要赶去医治什么人?” 被她一句点醒,雪山银燕恍然回神:“啊,是。常欣姑娘生命危险,需要修儒的救治。” “又要走了吗?”雨音霜垂眸呢喃一句,抬头神态自然地说道,“救人要紧,我就不耽误你了。银燕,我们回见。” “但你不是要找修儒?” “不用了。”雨音霜平静转身,捂着心口说道,“看到你,已经不需要了。” “霜……唉……” 看着雨音霜离开,雪山银燕低头失落,拉着修儒继续前行。 “银燕大哥……”修儒张口欲言又止。 “怎样了?” 修儒悄悄回望一眼,雨音霜已经走远,化作一抹寂寞的白。 “没,没事啦。” 雨音霜默默返回住所,面上是掩饰不住的低落。她是坚强的人,不想在人前展现脆弱,所以即便难过,她也只能在转过身后。 “霜姑娘,你是否在内?” 温柔的询问自外传来,雨音霜打开门,是前来探望她的姚金池。 “金池姑娘,你怎样来了?”雨音霜侧过身,让姚金池进屋,“请稍候,我为你沏茶。” “不用劳烦,金池只是小坐。”姚金池将挎着的竹篮放下,“听小玉说,你最近难以入眠,夜间总被噩梦惊醒。这是金池所调花蜜,有助于宁心养神。” “多谢金池姑娘。” “嗯?”姚金池打量雨音霜的面容,内心细腻的她顿时看出异样,“发生了何事?为何你面露感伤?” “我没事。只是晚上休息不好,白天难免精神不佳。” “嗯……”姚金池不疑有他,也可能是看破不说破,“是否需要找修儒?或许他能开些安神的药物。” “如果需要,霜会去。” 她没说修儒离开,也没说见到了银燕。 你不希望我涉险,我不想要你为难。所以银燕,做你该做的就好,霜会等你。但是银燕,偶尔回来一次吧,让霜知晓——你很好。 金雷村内,无我公子补完最后一针,掐断常欣心口的血丝。这一刀所中要害,令其失血不止。若非有各种力量保护,常欣不可能支撑到现在。 “怎样了?”锦烟霞担忧地询问道。亲眼目睹手术过程,她的心中再无疑虑,甚至听到无我公子的要求,干脆利落地放血。 无我公子将手浸入水盆,仔细清洗着满手的血腥:“积血已经排出,伤口也已缝合。从吸收的状况来看,三日内便可恢复。但多久醒来,得看她意志坚定程度。” “常欣……”锦烟霞望向常欣苍白的脸颊,“这次,多谢你。” 屋外,梦虬孙焦急踱步,一看到无我公子走出,立刻冲进房间。无我公子微微侧目,继续向外前行,直至走到金雷村外。 摊开手,一根血丝躺在掌心。无我公子掀起衣袖,控制血丝刺穿手腕,融入血脉之中。 龙血入体,纯度至少八成,带来浓郁的生命力。感应到龙之力流经心脉,无我公子一掌击在胸口,吐出一口粘稠黑血。 霎时,四周腥臭蔓延,恶心到令人反胃。若是中谷大娘在场,只怕如何也不敢相信,这腐血曾治好她的烂脸。 “拥有惊人的自愈能力,就要承担对等的自毁速度,如同当初的亡命水,很公平的代价。”无我公子注视着地面,挥手将这摊污秽湮灭,“还以为能坚持到魔世开启,是我高估自己了。这具人偶,到底只是玩物而已。” 血丝人偶没有愿力支持,一旦受损,就要消耗血源修复。本源破碎之后,消耗的是人偶有限的能源,也等同他的寿命。 能源耗尽,最多一年,这具身体就会彻底腐化,他也会跟着腐烂。这个过程缓慢、折磨,但他没什么感觉,可能因为心开始变化。又或者,他早就腐烂了,在他失去自己之后。 换完血,无我公子回返金雷村,半途撞见雪山银燕。本来他不甚关心,但看到修儒随行,无我公子停下脚步,转身向着树林走去。 “我知晓你在。” 等了一阵,不见任何人现身。无我公子没有放弃,仰头望着云海说道:“不现身一见吗?策君。” “这声策君从刑官口中说出,颇有种讽刺的意味。” 云海过客摇扇而来,出现在无我公子背后。无我公子转过身,嘴角勾起一丝浅笑:“策君是在埋怨我,算计同志之事。” “玄狐……” “吾警告过你。” “常欣……” “我的第二步。”无我公子表现的真心诚意,“如果策君好奇,吾不介意告知你,吾的下一步。” “我没兴趣你的计划,我只想知道……”云海过客眼神一暗,周身气势暴涨,“修罗国度败得如此迅速,是否也在你的预料之中?” “包括你会走魍魉栈道,都在预料之中。应该说……故意为之。” 此言一出,危机感凭空出现。 云海过客双目一凝,炙烈的火光照亮幽瞳。无我公子举手一挡,火星喷涌四散,消散在空气之中。 无我公子摩挲着指腹,恍若未觉烫伤的灼痛:“好重的火气,策君是真心想杀我。” “连元邪皇也奈何不了你,”云海过客摇动着羽扇,语气恢复一贯的懒散,“区区在下,如何杀你?” “三昧真火、降妖宝杖、迦谛……” 话音未落,云海过客一翻羽扇,手中乍现晶莹宝器。宝器重逾千钧,内蕴不凡光华,随着挥动呼啸生风。 看着手持降妖宝杖、凛然相对的云海过客,无我公子五指虚张,掌心向地。无边剑意旋发,吸附地面枯叶,在手下凝聚成器。 枯叶成剑,看似难承一击,实则通体包裹剑意,坚不可摧,无坚不摧。云海过客侧头凝目,手中宝杖上挑,掀起石头砸向无我公子。 剑锋刺入石头,下一刻,一束剑气穿出。云海过客挽动宝杖,挡开扑面的攻势。无我公子一扭手腕,裂纹迅速爬上石身,石头内部变得透亮。 “砰”的一声,石块炸碎,无数寒芒四射,暂且逼退云海过客。 “喝——” “呀——” 杀声高昂,两名高手迎面而上,身影交错间,剑杖已在喉颊胸腹来往。降妖杖重如泰山、虎虎生风;枯叶剑轻似飘絮、拨星连云。两人一重一轻,执重若轻,持轻若沉,各逞威能。 “神魔无我。”无我公子抛起兵器,双臂舒展,枯叶剑分化无数叶片,“哈啊——” “四海千山皆拱伏!”云海过客一振长棍,降妖宝杖缠上金光,随着双手转动,弹开一片片锐利的剑刃。 “呀——” 云海过客挽动降妖杖,纵身跃起,当头一棒抡下。无我公子仰面,棍影在眼中放大。只见他伸手一格,散落的枯叶在手中汇聚,化作兵器架住伏魔一杖。 巨力冲击,地面裂开一指宽。音爆炸响,气劲四散,在四周刻下剑痕。 碎叶漫天飞散、洋洋洒洒,将休战的二人笼罩。无我公子放下手,血液自虎口渗出,滴在一堆枯叶之中。而在云海过客脸上,多了一道横跨脸颊的血痕。 “破相了……”云海过客震惊地捂住伤口,“都讲打人不打脸,为什么你专打我的脸?” 无我公子舔了舔虎口的血,面无表情地说道:“初次相见,我就想这样做了。对着一张假脸,很碍眼。” 云海过客满脸控诉道:“你你你……我还要靠脸吃饭!” “与我无关。” “真是无情。”云海过客收起降妖杖,重新化出羽扇,顶着那道血痕扇风道,“算了,讲正事。你让小空投降,除了保存实力外,也是为了逼降闇盟与凶岳疆朝。没了抵抗,元邪皇将会以最快的速度一统魔世,进军人界。你知我会求援,提前进入人界布局,却不料佛劫出现,打乱你所有计划。你原本的计划——促成魔世一统,借诛魔之利诛元邪皇,让永夜皇重登霸主之位。” 见无我公子沉默不语,云海过客继续说道:“永夜皇现在失忆,你要推翻元邪皇,首先得让她想起过去。其次……” “你在暗示什么?” “俏如来,唯一能影响她的人,就是俏如来。我可以帮你解决他,条件是你助我回到魔世。” “可以。” “这么轻易就答应?”云海过客眯起双眼,显然对此存疑。 接触到怀疑的眼神,无我公子嗤笑一声,说道:“不用怀疑,虽然我们信念不同,但好歹是同一阵营。在不触及利益的程度上,我没必要搞内部分裂。何况能否诛杀元邪皇未知,说不定俏如来先死在魔世。” “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处理完代志,我会再来找你。云啊——”云海过客唤来木鸢,在无我公子的注视下,腾空乘云而去。 木鸢之上,云海过客回头俯瞰,那道身影正在缩小,最终脱离视野。 “不算意外的态度。”云海过客正过脸,神情看不出喜怒,“虽未亲眼所见,但他险死是真,围杀畸眼族也是真。此等仇怨,断不会效忠元邪皇,元邪皇也不可能信任他。需要注意的仍是永夜皇,她复活元邪皇的意图,究竟为何?” “杀意是真,却在试探时留手。易怒也是真,但能审时控制情绪。”无我公子若有所思道,“事故机敏,虚实不定,出奇多变。放任不管,就是自找麻烦。” 公子开明的存在是变数,若不能及时排除,就要设法稳住。众人因对魔世生疏,一时难以猜到他的目的,但若公子开明揭露魔世的情况,他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届时一切行动都将束手束脚。 公子开明猜对了一半,也猜错了一半。对的是,他想要永夜皇上位;错的是,他不用诛杀元邪皇。算错一步,就注定失败。公子开明没低估任何对手,但他不了解两名将死之人。 “算算时间,欲星移也该回来了。”无我公子转身走向金雷村,“不知他们筹划得如何,这局请君入瓮。” 第二百一十四章 请君入瓮 魔瘟异变 一天后,欲星移归来。一回来,他便询问锦烟霞,这段时间发生之事。 在听到常欣受伤时,欲星移的情绪产生细微变化。这变化,在了解事情经过之后,变得尤为明显。虽然他将表情控制得很好,但那只轻颤的手出卖了他。 欲星移走出常欣的屋,转身轻轻地合上房门。侧过脸,无我公子抱臂靠在屋外,正歪头注视着他。 “颠倒梦想呢?” “已经交给鲁家,相信他们会同锻家研究出思能装置。” “何时开阵?” “现在。”欲星移化出王骨与增灵器,尽数抛给无我公子,“地点是正气山庄东方十里的山谷。” 无我公子接过东西,转身朝着村外走去:“让忆无心准备。” “没有忆无心。” 无我公子脚步一顿:“嗯?” 欲星移平静地说道:“忆无心消耗甚大,此时让她参与开阵,后续对抗地门,将缺少一个关键。” 无我公子没有异议,继续前行。就在擦肩而过之时,欲星移突然叫住他:“常欣之事,你不准备给我解释吗?” 无我公子停下脚步,奇怪地看向欲星移:“他们没给你解释?” 欲星移握紧拳头,似乎在压抑什么:“我想听你的解释。” “我的解释是……没必要。”无我公子意味深长地说道,“即便是我所为,为了大局,你也会替我找到理由,不是吗?” 欲星移闭口不言,他的气势已掩饰不住,徘徊在暴走的边缘。 “忘记提醒你一件事。”无我公子微微侧目,“我与雁王交手之时,发现他藏了一颗断云石。你不妨猜一下,他会将这颗断云石藏在哪里。” 欲星移怒气渐隐,低下头沉声唤道:“无我公子。” “怎么?” 欲星移缓缓转头,凝视着无我公子。他的眼神不算犀利,却让人隐隐感到心悸。 “希望你不会再做出,令人‘误解’的举动。” “那是当然。”无我公子越过欲星移,背对着他说道,“毕竟我们有着相同的目标——地门,以及……雁王。” 尚贤宫内,异色帷幕并立。雁王坐于幕前,听着东门朝日汇报。 “想让俏如来与永夜皇恢复吗?很有意思。” 正气山庄东方十里,俏如来、明渊凰、梦虬孙、锦烟霞,一行赶往指定之地。行至附近树林,锦烟霞停下脚步,示意众人换一个方向。 “啥?” 锦烟霞向梦虬孙解释道:“我们要去其他的所在。” “这跟欲星移讲的不同。” “这才是欲星移的指令。” “啊?什么意思啊?难道……” 突然,异变发生。俏如来发出一声惨叫,痛苦地捂住脸上刺青。 “魔气?” 明渊凰正欲上前,倏尓颅中刺痛,一幕幕染血画面浮现,让她不由得倒退一步。 “血纹魔瘟发生异变,怎会?”锦烟霞不禁愕然,立刻提醒众人道,“众人退开!” 另一边,雁王接到开阵的消息,赶来为俏如来添堵。 山谷之内,空无一人,不见俏如来与永夜皇,也没有无我公子。意识到上当,雁王转身欲走。然而不待他逃脱,他的老对手出现,手持墨狂,将他堵在山谷之中。 “这是要瓮中捉鳖。”雁王好整以暇地说道,“我的对手是你吗?” “很遗憾,不是。”无我公子高举王骨,阵图之力包裹山谷,阻断雁王耳边双石,“我只负责关门放狗。” “狗”——御兵韬出现,瞥了一眼无我公子,没计较他的措辞。 “别死得太快了。” 留下一句话,无我公子拿着墨狂离开。临走前,他不忘投给雁王一个挑衅的眼神。 “哈。”雁王发出意义不明的笑,随即看向他真正的对手。 “我与老三一直在找寻,让你真正在意的东西,还有你的目的。”御兵韬盯着雁王说道,“最后我们明白了,你在意的是抛弃你的钜子,你在意的是钜子舍弃你之后的选择。为什么他能成为钜子的传人,而你不能?” “你讲的是俏如来。” “假的灭却之阵已制住你耳边的断云石,这局请君入瓮,回敬你。”御兵韬扯下斗篷,揭下面具,将伪装弃在一边,“铁骕求衣——一报铁军卫之仇!” “啊——” 一声长啸,魔瘟打破金刚尊的封印,随即被另一股术力压制。这道封印甚是强横,镇压在魔纹之上,将瘟气封得密不透风。 梦虬孙看得心惊,不由出声提醒道:“俏如来,赶快收敛心神,压抑你身上的魔瘟!” “他做不到。” 闻言,梦虬孙疑惑地看向锦烟霞:“为什么?” 锦烟霞没有回答,只是蹙眉看着俏如来。黑色瘟气笼罩左脸,冲击着红色术印,却是无法撼动。得不到释放,失控的魔瘟开始排斥效力,甚至违背施术者的意愿,伤害作为载体的俏如来。 血珠自眼角渗出,凝成血泪落下。不知是否错觉,梦虬孙发现,俏如来面上纹路有所增加。 “俏如来!”锦烟霞不敢置信地说道,“怎会这样?” 随着魔瘟刺激,俏如来逐渐想起什么:“公……啊,公主……” “公主……”明渊凰低垂着头,她的双眸一片猩红,倒映出惨烈的战场,“帝女精国……闇盟。” “我还说,为何这么久没来会合,”无我公子抱着三项王骨走来,“原来是遇到麻烦。反抗制约、排斥载体,这种状况还是首见。这样也不停止召唤,看来有人被逼急了。” 锦烟霞一震,猛地转过头:“你知晓什么?” 无我公子不置可否,看着俏如来说道:“按理说,俏如来只是咒术载体,不应该受到魔瘟影响。但是这道封印实在粗暴,不是采取咒效克制,而是封闭传送点,隔绝外界。俏如来能够忍受魔瘟,是因被咒术部分同化,产生一定的抵抗能力,但这不代表不会被侵蚀。起初只是轻微感染,倘若长时间置于瘟气之下……” 梦虬孙忍不住追问道:“会怎样?” “瘟气入体,”无我公子扬起嘴角,似乎想到有趣的事,“魔纹扩散,最终身亡。” “什么?!” “目前有三种方案,一是解除封印,释放魔瘟;二是解决咒术源头;三是最无用的等待。” 锦烟霞忍着怒气说道:“咒术源头在魔世。” “我可以辛苦走一趟。” 明渊凰闭了闭眼,眼中异象褪去,没被任何人察觉:“怎样解除封印?” “你要解除封印?”锦烟霞惊讶地问道。她很意外这个决定,似乎也不赞成。 “有什么问题吗?” “那是你施加的封印……你很厌恶血纹魔瘟。”锦烟霞的心情有些复杂。在她看来,这道封印的意义与血纹魔瘟相同,是极端、是占有、是魔之爱。但也不同,那是曾让她欣羡的两情相悦。 “我知道。”明渊凰苦恼地扶着额头,“但是我忘记解法了。” “无妨,利用灭却之阵即可。”无我公子转向明渊凰道,“这次不同先前,只有纯粹的术力。若是以特殊力量构造,封印就只有你能解开。” “那就马上开阵。”明渊凰走到俏如来身边,无视他的抗拒,强硬地握住他的手输功,“消除封印,恢复他。” “我知道了。”无我公子抛起王骨,形成三角之势,另一手化出增灵器。 “讲什么疯话!”梦虬孙惊疑不定地问道,“你们要在血纹魔瘟中恢复俏如来?” 无我公子注视着增灵器,目光如同注视一口利刃:“还是你比较希望,我现在传去魔世,杀死咒术源头?” 梦虬孙气得鼓起腮帮:“你讲什么!” “梦虬孙!”锦烟霞低喝一声,示意梦虬孙不要与无我公子冲突。 “哼!” “血纹魔瘟具有强烈的传染性,连魔世之人也不敢轻忽。”锦烟霞一脸严肃地问道,“你确定要冒着危险开阵吗?” “不是她,是我。”明渊凰放开俏如来,从无我公子手中抽走增灵器,“她离开,我来开阵。” 众人一震,惊讶地看着明渊凰,梦虬孙更是直言道:“这样可以吗?你不是也要恢复,一个人能维持阵法?” “我从没讲过我要恢复。” “啥?”梦虬孙眨了眨眼睛,“但是欲星移说……” “你们似乎误会了什么。”明渊凰侧目瞥向梦虬孙,摊手让增灵器升入阵心,“虽然离开,我仍是地门的一员;纵使同行,我们也绝非一路人。法有错,灭法更错,因为法,常在。” “什么狗屎的法……你做什么!” 无我公子抓着梦虬孙,淡淡说道:“御兵韬跟欲星移已经牵制住雁王凰后,先去通知他们。” “别用这种口气命令我,你又不是欲星移!”说完,梦虬孙挥开无我公子的手,大步迈向前方。 就在三人撤离之际,变故再次发生。只听一声痛呼,众人惊愕,回头竟是看见俏如来脸上,血纹魔瘟逐渐消散。 “小子的惊喜,不算太迟。”无我公子含笑望着俏如来的脸,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做不了的事情,让父亲为你去做。” 爆发过后,俏如来大口喘息,脸上遍布冷汗,身体虚弱得几欲跪地。见状,明渊凰瞬步上前,抱住不支倒下的人,用肩膀支持着他。 “没受伤吧?”明渊凰输送着内力,检查俏如来的状况,“吸收了些魔气,不成大碍,回头我为你祛除。” “嗯……”俏如来尝试着站稳,虽然身体仍是虚脱,但也不至于再倒下。 “血纹魔瘟……”锦烟霞不敢置信地冲上前,死死盯着俏如来白净的脸,“消失了?” “消失了不是很好?”梦虬孙尚不知解咒代价,只认为魔瘟消失是件好事,“这样俏如来就不用被魔瘟困扰,我们也能安心开启灭却之阵。” “血纹魔瘟消失,代表施术者死。”无我公子一拍少年的肩膀,天真乐观的少年当场怔住,“另外告诉你,死者是锦烟霞的远亲。” “抱歉,我不知道……” 锦烟霞没有反应,她正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虽然她不认识魔伶公主,但乍闻噩耗,仍是免不了感伤。 那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更是牵动回忆,同族血脉绝迹,那最噬心的痛。 “锦烟霞……”明渊凰迟疑了片刻,终是没有说出“节哀”二字。 “我……没事。”锦烟霞从恍惚中回神,询问俏如来道,“俏如来,还有不适吗?” 俏如来摇了摇头,凝视着锦烟霞道:“锦烟霞姑娘,这个咒术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锦烟霞不由愣住,看了一眼明渊凰后,她错开俏如来的视线:“为何你会这么认为?” “方才你看我的眼神,”俏如来摸着心口疑惑道,“还有咒术消失的时候,俏如来没来由感到悲伤。” 锦烟霞沉默半晌,语气淡然地回答道:“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就算有……也已经没意义了。” “这样吗……唉。”俏如来轻叹一声,没有追问。他的情绪莫名低落,但他不知道为何低落,内心为何愧疚,又为何遗憾。 如果他恢复记忆,就会明白,有些心意注定辜负,有些亏欠难以弥补。愧疚是因为利用,遗憾的是,相欠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如来恢复 暗子入局 缄默感染四方,气氛肃然凝重。忽然,冷淡的声音响起,打破感伤,在当下显得不合时宜。 “那股压制术力回来了,看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意义。真难想象,我会对所爱之人,使用这么霸道的封印。也许我并不爱你,也许……我们并非多么相爱。” 闻言,俏如来心头震动,僵硬地转向明渊凰。锦烟霞与梦虬孙面露错愕,无我公子则弯腰捡起增灵器,顺势掩去了脸上的嘲讽。 “就在方才,我想起一些记忆,我想起你……杀我很多次。”明渊凰闭上双眼,散落的王骨飘浮,定下灭却方位,“不懂爱、不能爱,说到底都是不够爱。我已经找到答案,质疑,到此为止了。” “夜皇……” 锦烟霞急欲解释什么,岂料明渊凰一摆手,袖风将她轻柔地推出。与此同时,王骨灵能降下,与术力相结合,驱动灭却之阵。 灭却之阵开启,记忆随着术力清洗,逐渐回归。作痛的头,模糊的眼,一道道身影闪现,最终定格在豁然清晰的容颜。 “凰……儿……” 比起阵外紧张的二人,无我公子显得漫不经心。他摩擦着增灵器,望着明渊凰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渊凰结束施法,收回落下的王骨。开阵对她没什么损耗,所以不必要使用增灵器。她将王骨交还后,重新走回俏如来身旁。 梦虬孙本想上前,却被锦烟霞拉住:“我们去找欲星移,将这个所在让出。” 梦虬孙眨了眨眼睛,看了看俏如来与明渊凰,当即会意。 旁人自觉离开,为情人留下互诉的空间。俏如来感激地瞥了一眼,继续注视着明渊凰,静待三人走远。 明渊凰缓缓抬手,轻轻放在俏如来额畔。魔力涌动,残余瘟气被牵引而出,从俏如来体内清除。 “头还痛吗?” 俏如来金眸微敛,无声中眼波流转,柔情荡漾在湖面。男人覆上女人的手,在她惊慌的目光中,一点一点牵移,放在他的胸口。 “感觉到了吗?”俏如来轻声说道,“他在想你。” 心,悸动不已。情,难以自抑。爱,无需证明,因为她自会感受,他的心意。 俏如来不多作解释,在女人迷茫间,珍惜地抱住他的妻。动作克制,生怕太用力梦就会碎。经历过离别身死、对面不识、相近不相亲,他已经不再强求什么。若他还在为立场踟蹰,那才真是枉费一番铸心。 俏如来搂紧明渊凰,在她耳边颤声说道:“凰儿,别再离家了,精忠很怕。” 他说……怕。 舍命搏命之时,弑师弑爱之时,他都无惧,现在却讲……怕? 明渊凰犹豫着抬手,轻抚俏如来的后背。他的身体紧绷,仿佛要化作囚笼,将她禁锢。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俏如来,不似在地门时的多愁善感,也不似记忆中的坚毅果敢。现在的他像两者结合,矛盾却真实。 “俏如来。” “嗯……” “我……不会再离开了。”明渊凰艰难地开口道,她不想伤害这个男人,但她还有事情必须去做。 俏如来抬起头,凝视着明渊凰。他的眼眸温柔深沉,映照出明渊凰的脸。她的眼充满愧疚,她的面写满欺骗,她的话连自己都感到虚伪,但这个回答,却获得了俏如来的认同。 “嗯。”俏如来拢住她披散的白发,柔声问道,“你的梳子还在吗?” “梳子?” 俏如来失落地垂下眼帘:“不在了吗……” 明渊凰细思片刻,化出一把翡翠梳:“你说的是,这?” 俏如来双眸一亮,瞬间沁满了柔情:“是它,你有妥善保管。” “无意中发现,它与一串念珠放在一起。”明渊凰舒适地眯起眼睛,她很享受俏如来为她梳头,“收藏之隐秘,应该是我很在乎的东西。” 俏如来动作一滞,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很在乎的东西……” 明渊凰略微昂首,即便不看,她也能感知俏如来的情绪:“这么开心,都是你所赠之物吧?” “是,也是结发信物。”俏如来捋过梳好的秀发,将梳子放到明渊凰手里,“所以,别再弄丢了。” 明渊凰一震,望着掌心的玉梳,眸中情绪晦暗,难辨悲喜。片刻后,她将翡翠梳郑重收起,转过身,神色已恢复正常。 “离开吧,前往正气山庄。” 两人来到会合地点。此时,天光既亮,欲星移已经归来,连同另外三人,焦急等待。 看到二人并肩回返,欲星移放下悬着的心,走上前关心道:“俏如来,恢复得如何?” “师相放心,记忆已经完全恢复。” “那……”欲星移转向明渊凰问道,“你呢?” “你很希望我恢复。”明渊凰直视着欲星移道,“如果你认为,恢复我的记忆能多一份战力,那就错了。我不会帮助地门,更不会帮助你们。” “你这样说,我们就没必要恢复你。” “师相!” “欲星移!” “风险与收益不对等。”欲星移神情冷漠地说道,“既然她不会成为助力,也不会成为阻力,那何需再开启灭却之阵?” “听你话意,铁骕求衣失败了。”无我公子背手上前,“他没能杀掉雁王,甚至……被雁王杀掉。” 欲星移与俏如来对视一眼,随后回答无我公子道:“如你所问,最后一颗断云石的位置,答案是……胸前的气海。” “利用破绽吗?哼。”无我公子挑衅地看着欲星移,“这样,你就怕了?” “怕,为何要怕?” “老二受伤退居,老五虎视眈眈,台面上,你成唯一的九算。越是高调,越容易成为目标。”无我公子瞥了一眼俏如来,“但第二局筹划多久、牺牲多少,你我有目共睹。现在退缩,说好听叫暂避锋芒,说难听叫临阵脱逃!” “现在是永夜皇不同意。” “她会同意。”无我公子面无表情地说道,“雁王针对俏如来、引导大智慧、残害金雷村,这样的人,需要渡化。” 欲星移淡定地问道:“以公子的高见……” “这一局,谁先松懈,谁就输了。”无我公子拿出那支增灵器,“一切计画照常,再开灭却之阵。” 话音甫落,一道熟悉而具有特色的声音传入。 “需要在下的协助吗?” ——竟是许久未见的海境皇太子。 北冥觞手持戏珠走来,他的视线扫过每一人,唯独多看了一眼明渊凰。这个举动落在无我公子眼内,顿时显得可疑。 看到北冥觞来此,众人虽有意外,却无感觉异样。无人质疑他的出现,除了欲星移。 “你怎会来此?” “是父王要我来协助你的。” 虽然搬出鳞王,但欲星移仍是存疑。连番追问之下,北冥觞只得解释自己是如何争取出宫,又是如何碰运气找到正气山庄。 欲星移没有轻易松口。此时,他注意到北冥觞的腿:“太子受伤了?” “啊,不碍事,在路上被人狙击。” “谁?” “没看到人,似乎是一种燕形的暗器。” 此言一出,欲星移立刻警惕起来。袭击者来自羽国,不是凰后,就是雁王的人。 “此非重点,重点是地门之事刻不容缓。我不知道你们的计画已到什么阶段,还请诸位协助解说,好让在下略尽绵薄。” 对于北冥觞的加入,俏如来等人自是不拒。无我公子瞥了一眼欲星移,平和地看着北冥觞说道:“多添助力总非坏事。请太子宽心,师相会将你安排明白。” “但是……” “师相,父王很思念你。待此事了结,我们一同回转海境吧。” 欲星移默不作声,向着林外走去。俏如来看出不对,不动声色地贴近明渊凰。虽然他才恢复,尚不知悉情势,但俏如来了解无我公子。此人行事乖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理智到近乎绝情。 这一局明显钓鱼,明渊凰充当诱饵。今日必有一战,但无论发生何种变数,他都必须守好凰儿。 一段时间后,欲星移叫出锦烟霞与俏如来,商议开阵之事。此举似有深意,无我公子是为了看顾明渊凰,那梦虬孙是为了安抚谁?答案,不言而喻。 胸中已有定论,无我公子大步上前,微笑着客套:“苗王宫匆匆一别,已经许久未见太子。昔日共施援手,如今苗王沦陷,变故总是惹人感慨。” “苗王落难,着实令人唏嘘。”北冥觞彬彬有礼地说道,“未免海境同样遭遇,在下特地前来,为地门之事贡献心力。” “皇太子高义。” 听见这句赞赏的话,梦虬孙忍不住转头吐槽:“嘁,假惺惺。” 无我公子不改温文,仿佛没听到梦虬孙的嫌弃。 简单的叙旧之后,无我公子逐渐引入正题,试探北冥觞道:“有此爱民之君,是海境未来之福。太子已经见过苗王,同样是为王的人物,不知太子可曾见过雁王?” “羽国志异中的仁君,苗疆阴谋的推动者。”北冥觞表露惋惜的感慨,“多次听闻,略晓一二,奈何总是无缘一会。” “那还真是可惜了。”无我公子收起脸上的假笑,“也许他的改变,会带给太子别样的警鉴。” “你们在谈论什么?”欲星移适时走来,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探讨为王之道。”无我公子一语揭过,问道,“你们讨论出什么结果了吗?” “稍后便会分配位置,其他的,就不用多言了。”欲星移看向侧耳倾听的北冥觞,“太子,你就跟在臣的身边吧。” “但我尚不知详细计画。” “放心,这个计画并不繁复。何况太子先前才遭受偷袭,臣有义务将太子安然送回海境。” “那就劳烦师相了。”说完,北冥觞施了一礼。 见状,梦虬孙惊异地瞪圆双眼。直到感觉欲星移的注视,他才不悦地别过脸去。 “今夜,全面备战。” 时间流逝,转眼入夜。众人按照分配位置排开,将阵内的人护在中央。随着一声沉喝,增灵器大亮,三项王骨飞入高空,勾勒灭却之阵。 术力笼罩在身,清洗大智慧的思能。与此同时,血戮碎片骚动,明渊凰瞬间头痛不已。 “凰儿,撑住。”俏如来握住明渊凰的手,竟而陪她踏入灭却之阵。 “我……没事。” “坚持住。”欲星移一眼掠过无我公子,转头戒备四周,“(这种时刻,你会在哪里呢,雁王?)” 附近高峰,周围尘土无风自扬,黑色身影缓步踏上。 “等我吗?” 山崖之下,欲星移恍然睁眼:“不对!” 话音未落,一道气劲疾袭无我公子,却被早有防范的锦烟霞拦截。 “想不到,来的人竟然是你。” 脚步沉稳,步伐坚决,暗紫王袍加身,一身气势不凡。来者少年面容,脸上却有着不符年龄的庄重,正是—— 北冥觞不敢置信地惊呼:“苗王!” “错了。” “大智慧!” 欲星移移步阵法之前,锦烟霞、梦虬孙见势,一同阻止苍越孤鸣的去路。 “大智慧。”俏如来见他看向明渊凰,立即挡住明渊凰的身影,“她不会随你回地门!” 苍越孤鸣收回视线,看着拦路之人,面无表情,语带怜悯:“世上罪业何其多,为何总是苦消磨?” “面对你,欲星移不敢大意。” 欲星移高举如意,袅袅云雾之中,碧波湖光祭宝剑,沧海珍珑现尘寰。 “只能——全力!” 崖上目睹全貌,雁王眸中闪动异样光芒。 “可惜,欲星移,你……” “输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意外之变 血落沉渊 为阻明渊凰恢复,苍越孤鸣只身亲临。欲星移、锦烟霞、梦虬孙,三人挡关,一阻曾经的苗王、如今的大智慧。 “剑后雷池,纵使你大智慧,也同样——”欲星移挽动沧海珍珑,气势迸发,“越不得!” “她既选择遗忘,为何还要逼她想起这些痛苦?”苍越孤鸣冷冷看着众人,“你们不理解我们的苦心,我们也就没必要让你们了解!” “你……无药可救!” “别跟他废话!八景江湖——” 面对占据苗王之躯的大智慧,欲星移等人不敢留手,全力施为。 “轮回劫——” 剑芒凌厉,白发飞纵,棍影横扫。面对合攻,苍越孤鸣施展轮回劫,以一敌三,借力还力,丝毫不落下风。 “拖住他!” “(欲星移想拖延时间。)”无我公子看似全神施术,实则一直在留心战局,“(但要争取两个时辰,谈何容易。何况雁王……)” “他的实力不若缺舟,撑住。” “多讲的!嗄——” 苍越孤鸣击退欲星移,握住迎面的洞庭韬光:“太天真了!虚空灭——” “星辰变——”卸力再转宝典,苍越孤鸣一扭长棍,雄力一掌击飞梦虬孙。 “啊!” 眼见梦虬孙受创,欲星移紧张地转过头:“梦虬孙!” “师相……” 与此同时,潜伏的暗子抓住机会,抽出后腰浑天拐,准备偷袭欲星移的后背。 危机之刻,欲星移及时回头,一指点住北冥觞。反应迅速,神情冷静,显然早有防备。北冥觞不禁错愕,原来自己早被识破。 欲星移冷哼一声,回身杀向苍越孤鸣,为陷入苦战的锦烟霞解围。方才他是故露破绽,引诱北冥觞出手,一举拔除身边的暗桩。没了不稳定的因素,他才能真正全力。 “难怪太子变得这么奇怪,”梦虬孙瞪了一眼苍越孤鸣,“原来是被地门控制!可恶,现在该怎样办啊?我们要怎样跟王交代?” “先将太子推入阵法。”说完,欲星移转身一推,欲将北冥觞推向阵内。 出手同时,欲星移猛然惊觉,急急拉住北冥觞。这一牵扯,甩出北冥觞身上的锦囊。囊中断云石碎片全数飞散,转而射向受控的北冥觞。 “小心!” 为保北冥觞,欲星移以身相护,用后背承受全部攻击。随着气爆肉绽之声,欲星移口中涌出鲜血。借着断云石的冲击力,他将北冥觞扑向灭却之阵。 『鲛人一脉,能救人,却无法自救。』 “(原来……)” 『听过断云石吗?』 “(他的目标……)” 『因为死得最快的,往往是……不自知的人。』 “(是我……)” 『我与雁王交手之时,发现他藏了一颗断云石。』 “(他早就……)” 『但第二局筹划多久、牺牲多少,你我有目共睹。』 “(了解……)” 丧失意识之前,欲星移想通了一切。看似威胁的警告、有意误导的提醒,唯一的共通之处,是两人嘴角若有若无的笑。他们有太多不同,但实际上,他们是相同的人。 『这一局,谁先松懈,谁就输了。』 “欲星移!” 一瞬分神,苍越孤鸣趁机出掌,打伤锦烟霞与梦虬孙。 “撑……住……”欲星移僵硬地转头,看向信步而来的身影。睥睨的眼神、蔑笑的嘴角,他的面容在眼中模糊,最终沉于黑暗。 “师叔……”俏如来握紧明渊凰的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脱离灭却之阵,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要待在明渊凰身边。这是欲星移的安排,也是最正确的判断。 不远处,雁王冷漠地收回视线。在苗疆,他就注意到北冥觞,并且猜到他的身份。得知其独自离开海境,雁王便找上北冥觞,赠送藏有断云石的锦囊,并诱导他破坏广泽宝塔,为地门控制。 这一切,都是为了对付欲星移。他不惜冒险入局,也是为了对付铁骕求衣。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九算,俏如来只是顺带。但是现在,他又多了一个感兴趣的人。这个人,将成为他接下来的目标,他的弱点……再明显不过。 欲星移倒下之后,锦烟霞与梦虬孙渐显支拙,却是拼死护阵。 “磐毁倒须弥!” “晚钟荡回梦!” 锦烟霞强运蛟龙之力,梦虬孙抽出棍中宝剑。两大龙脉联手抗敌,奈何对手身负百年根基,又有千年武学智慧,宝典武学灵活运用。纵使双龙合力,亦不敌苗疆镇国之威。 “碎苍穹!”苍越孤鸣一掌运发,锦烟霞二人顿时重创,血洒天地。 “梦虬孙,锦烟霞姑娘!”俏如来愤怒地指着苍越孤鸣,“大智慧,你!” 苍越孤鸣解决了对手,阔步走向最后的阻碍:“你,该放手了。哈啊——” 一声长喝,苍越孤鸣掌中真气汇聚。锦烟霞、梦虬孙欲阻无力,只能大喊俏如来小心。俏如来甩动佛珠,面色凝重,毅然迎战苍越孤鸣。 然而,苍越孤鸣一转视线,竟而攻向无我公子。 比起震惊的众人,无我公子显得异常冷静。他不意外成为目标,甚至自认应该。他们的仇怨积多成恨,大智慧更视他必除。之前,若非缺舟相救,他只怕早已陨落地门。 面对肃杀之掌,无我公子毫无惧色,只是无声唤道:“苍狼。” 霎时,苍越孤鸣双瞳紧缩,眼神透出惶恐。这一幕落在无我公子眼内,他忍不住笑了,笑得众人不明所以。 一声巨响,方圆掀起重重气浪、滚滚白烟,遮盖了众人的视线。待浓烟散去,竟是最不可置信的景象。 “哈?”俏如来震惊地踏出一步,“雁王!” 无数碎片飞散,化作屏障,抵挡住苍越孤鸣的劲力。与此同时,无我公子身前,赫然多出一道意外身影。 “他就是……” “雁王!”梦虬孙死死捏住拳头,他如何也不会忘记,常欣浑身是血的模样。 “你欠我一次。”雁王稍稍侧头,刚好觑见无我公子的表情。那是他第一次流露真实的情绪,这个易怒的人比谁都善于伪装。 震惊只维持了须臾,便从无我公子脸上消去。雁王正过脸,随着心念转动,结晶碎屑聚合,凝作一颗断云石。 “嗯?”苍越孤鸣先是不敢置信,随即眸中涌上一阵怒意,“你!” “互不相欠。寰羽诏空——” 雁王发力逼退苍越孤鸣,随即寰羽诏空神卷催动,掌中断云石一分为三,疾射而出。苍越孤鸣翻身躲避第一颗,落地后身影瞬动,击退另外两颗断云石。 “雁翼回翔。” 雁王手势一转,三颗断云石折返再出。面对递增攻势,苍越孤鸣摆出守势,尽卸断云石的力量。 “皇者……啊!”苍越孤鸣盛怒反击,突然下盘受制。回头望去,竟是锦烟霞以头发缠住他的脚踝。 “嗄——”看到锦烟霞出手,梦虬孙也顾不得芥蒂,杀向眼前最强之敌。 苍越孤鸣冷哼一声,震碎绊脚的头发,回身一拳打退梦虬孙。他正要冲向雁王,忽来一颗疾驰子弹,逼得他不得不侧身闪避。 苍越孤鸣看向高处,一片青烟之中,乌黑的洞口正对着他。妖娆的女人轻笑一声,将纤指搭在板机之上,显然准备再开第二枪。 苍越孤鸣回过头,犹豫着是否该撤退。局势对他极其不利,虽然他不怕三人围攻,但是来自暗处的偷袭防不胜防。 “局势反转,”俏如来看着苍越孤鸣说道,“大智慧不撤退吗?” “俏如来。”苍越孤鸣闭上双眼,再睁开,他似乎下定了决心,“何必让自己难堪。” 俏如来一惊,莫名生出不好的预感。锦烟霞、梦虬孙全神戒备,以防大智慧气急败坏,鱼死网破。然而,苍越孤鸣竟是后退。拉开距离后,他化出一项东西。 “增灵器?”俏如来忆起什么,急忙提醒众人道,“他想洗脑我们,快避入灭却之阵!” 锦烟霞与梦虬孙闻言,立刻撤往俏如来的方向。雁王无动于衷地站着,凰后则是一枪射向增灵器,然后匆匆自崖上撤离。 苍越孤鸣早有提防,轻松地让开子弹轨迹。看着躲入阵中的三人,以及不受钟声影响的变数,苍越孤鸣神色淡然道:“你们该闪避的不是这,而是……” 话音未落,醒目的红光直冲夜空。苍越孤鸣掌中血气汇聚,逐渐形成一口断剑。看着这口断剑,俏如来再难平静,恨不得冲出阵法夺剑。 “冷静!”锦烟霞安慰俏如来道,“灭却之阵会压制夜皇,就算血戮在他手里,也无法借此影响她。” “是吗?”苍越孤鸣握着血戮,缓缓举起增灵器,“俏如来,还记得那一次,你是怎样失败的吗?” “难道——” 当—— 钟声响起,地面倏尔动荡不止。声波自增灵器扩散,却在触及阵法消弭。 察觉震感渐近,雁王在耳边制造波动,持续阻断无我梵音。一抬手,三颗断云石交击而出,袭向强驱钟声的大智慧。 苍越孤鸣一撤增灵器,挥剑挡开三颗断云石。借力后撤的同时,不忘将血戮靠近增灵器。受到钟声影响,血戮不断闪烁红光。 灭却之阵、无我梵音、血戮封印,不同的力量在脑中爆发,饶是意志坚定如永夜皇,也强忍不了如此摧残。 “俏……如来……”明渊凰睁开赤红的双眼,她的面容逐渐爬满血丝,“俏如……来……啊,啊……” “凰儿,撑住!”看着她痛苦的模样,俏如来心急却无能为力,“再有半个时辰……” 就在此时,明渊凰发出一声长啸,护体真气无意识催动,险险将众人震出阵法。苍越孤鸣镇定而立,他早有先见地后退,自然没受到力量波及。 雁王迅速收掌,断云石飞到身边,为他化消气劲。几乎是同时,身后飘来微不可闻的闷哼与恶臭。 雁王向后看去,只见无我公子冷冷看来,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暗红。视线移至他的唇边,雁王眼神一凝,那种尸体腐败的味道,竟是来自无我公子的血液。 思及之前交手的发现,雁王忍不住微微蹙眉:“你……” 无我公子狠狠咬住下唇,生生将其咬得鲜血淋漓。独特的甘香将腐臭掩盖,除了最近的雁王,谁都没发觉他身上的异变。 “地门……大……智慧……” 几番争斗,终是血戮占据上风。他的努力,仍是阻止不了被遗忘,俏如来伤痛、心更痛。 “俏如来,你信我吗?”无我公子突然开口说道。 “无我……月姑娘?” “这个称呼,看来是信了。”无我公子对上苍越孤鸣的视线,“那就割开你的左掌。” 局势转变至此,已无踌躇的余地。俏如来依言划开掌心。霎时,鲜血如丝线飘洒,在空中编织繁复的咒印。 阵内,明渊凰脑中记忆倒灌,情感如漩涡将她吞没。过去一幕幕闪过,那是她短短几年的人生,却有她千秋难寻的爱恨。 印记逐渐鲜明,就在即将形成之际,血色印记轰然破碎,同时破碎的,还有灭却之阵与增灵器。 不等俏如来询问,苍越孤鸣先行质问道:“你做了什么?” 无我公子勾起嘲讽的笑容,血染的红唇显得格外妖艳:“如此孤注一掷,必有我绝地逆转的把握。你看过俏如来的记忆,难道不知道血契的存在?” 闻言,苍越孤鸣脸色变得难看。 “破除血契,刺激记忆恢复。”无我公子虽然在微笑,但是疯狂已经透骨而出,“为此,我付出不小的代价。大智慧,你能猜到,这以血铸就的答案吗?” 此言一出,视线聚焦无我公子。下一刻,所有人都看向明渊凰。 到了现在,也许只有欲星移还记得,此局最初的目的。然而,他倒下了。如果他没倒下,就会明白,这一局中没什么不能牺牲——无论是那四百里的居民,或是金雷村、墨家、魔世,甚至无我公子自己。 女人缓缓睁开双眸,她的面容冷漠如常,看不出情绪的波动。接下来,她的抉择将左右局势,是绝地反击,还是直坠深渊,都取决于她开口的第一句话。 面对未知的结果,内心紧张的人不只有俏如来。就算历经千年的智慧,在此刻,也只是忐忑不安的凡人。 所有人都在期待,包括雁王。 “很有意思。”雁王给出一个赞许的眼神,却只得到无我公子的白眼。他也不恼怒,好整以暇地转过头。一颗断云石,换一个刺激的游戏,他并不亏。 “俏如来……你真不回地门?” 一句话,如坠深渊。 “吾明白了。”明渊凰毫无留恋地转过身,走向眉目舒展的苍越孤鸣,“大智慧,我们回去吧。” 第二百一十七章 爱河无渡 苦海迷航 一句话,有人喜,有人忧,有人自云端跌落,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但是俏如来……” “这里不是地门的境界,若俏如来不愿意,我们也无法强行抓人。”明渊凰走到苍越孤鸣身边,“就当是看在罗叔的面子上,俏如来毕竟是罗叔的侄儿。” 苍越孤鸣思索了片刻,说道:“罢了,希望他不可与地门作对。” “我替罗叔多谢大智慧。” “你……”俏如来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是否……已经恢复记忆?” “恢复记忆?”明渊凰疑惑地偏了偏头,“吾岂不知自己何时失忆。” 众人一震,惊愕地看向无我公子。无我公子垂下眼眸,虚握的增灵器随风消散。 “你失败了,但你并没失望。”雁王凝视无我公子道,“莫非……这才是你期待的结果?” “天意如此,失望只会突显软弱。”无我公子淡淡回答道,“但是我输了,大智慧更没赢。在她心里,你仍比不上俏如来。” “天意会证明我是正确。”苍越孤鸣看向明渊凰,语气不自觉放得轻柔,“渊凰,我们回去吧。” 捕捉到一丝微妙,雁王眸中闪过异色。随即,他瞥了一眼俏如来,悄然消失。 明渊凰微微颔首,就要离去。此时,俏如来忽然叫住她:“凰儿。” 女人应声回眸,片刻后,又转了回去。看到她的眼神,俏如来心中了然,既是无可挽回,无需再挽回。 “俏如来……”看着沉默的俏如来,锦烟霞不由关心道。 “不用担心,俏如来无事。”俏如来冷静地指挥众人,“现在先将师相安置妥善,你们三人也必须疗伤。” 俏如来走到北冥觞附近,弯腰解开了他的穴道:“太子,你还好吗?” 北冥觞颤颤巍巍地站起。看着地上的锦囊与欲星移,他一时难以相信这一切。 “做得很好。” “啊……”听到雁王的声音,北冥觞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年轻的太子惊慌得满头大汗。 雁王拿着三项王骨走来,无视锦烟霞与梦虬孙的戒备,将狼王爪与文帝剑递出。无我公子没有伸手去接,仍是低头注视着地面。 “嗯?”雁王用剑一戳他的腰腹,无我公子竟是笔直前栽,砰然倒在地上。 “无我公子!”锦烟霞惊异地冲上前,检查无我公子的鼻息,“他晕过去了……” 雁王忍不住蹙起俊眉。他将两项王骨放下,拎着墨狂走向俏如来:“记得,收回你的东西。” 俏如来默然接过墨狂。 “你知道哪里能找到我。” 待雁王走远,梦虬孙迷糊地挠了挠头:“看到鬼,为什么雁王会帮助我们啊?” “伤患要紧,众人先回去吧。”俏如来背起无我公子,看向唯一没受伤的人,“太子,师相就劳烦你了。” 回到地门境界,明渊凰与苍越孤鸣无言并行。 “不问我吗?”苍越孤鸣突然停下脚步,“不问我,为何改变你的记忆?” 明渊凰摇了摇头:“我更想知晓,大智慧为何亲自出马?” 苍越孤鸣垂眸不语,他没办法说,他与雁王合作,控制了北冥觞,阻止她恢复记忆。 “你不说,吾也能猜到。”明渊凰侧头看着苍越孤鸣,“是雁王吧,他就是你讲过,纯粹的黑暗。” 苍越孤鸣惊讶地转过脸:“你的记忆……” “关于地门的一切,我都想起来了,包括你与缺舟多次改变吾的记忆。” “抱歉,没能给你最完美的记忆。” “你做不到,因为世上本无完美。”明渊凰露出平淡的微笑,“完美是境界,而境界无极限。如果谁找到极限,那一定不是极限,不完美。任何不完美都是瑕疵,所以吾说,你做不到。” “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会质疑?” “有瑕疵就有质疑,有质疑就有追寻。”明渊凰对上苍越孤鸣的眼眸,那透彻的眼神仿佛在看他人,“如果,你不能让吾放下,那就只有自己放下。” “放下……” 无水汪洋,缺舟放下横在唇边的天人笛。望着眼前天高云阔的景象,他忽而回忆起念荼罗的话。 『罢了,各有各的缘法;罢了,自顾尚且不暇;罢了,此身已了,何必牵挂。』 “守关者……唉。” 感觉质疑加深,苍越孤鸣恼怒地传念道:“(缺舟,你又在质疑什么?银娥所作的选择,还不够让你醒悟吗?)” “奈何沉沦,自顾……不暇。” “发生何事了?”明渊凰敏锐地询问道,“你神色不悦。” “无事,我只是……想到雁王,他欺骗了我。”苍越孤鸣看向明渊凰,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幸好,你最终回到地门。我……很高兴。” “大智慧这样说,实在让渊凰过意不去。”明渊凰一脸纠结地说道,“明明我擅离职守,帮助俏如来脱逃。大智慧非但不怪,还亲自带我回来。身为眷属,却总是这样任性,真是羞愧。” “无妨,我不介意。”苍越孤鸣努力压抑嘴角,勉强维持着庄重的神情,“你可以任性,只要不再离开。” “那你……能不能不改变我的记忆?”明渊凰抬眼与苍越孤鸣对视,“吾,想了解最真实的地门,还有,你们。” 苍越孤鸣猛然怔住,内心天人交战。明知不能轻放,他还是取出了血戮:“我不会再改变你的记忆。这口血戮,我该还你。” “不用了。”明渊凰勾起温和的笑意,“此剑,用不上。如果这能让你安心,如果地门真能和平,吾大可不用剑,用琴。” “用……琴。”大概是苍越孤鸣念错,他将“琴”念成了“情”。 “有机会,请大智慧一品渊凰琴艺。” “我会期待。”苍越孤鸣看着手中的血戮,“只是誓愿未成,纵有闲暇,也无心欣赏。待众生渡尽、罪业终止,只怕要叨扰千万曲。” “只消一曲。” “这一曲暂且寄下。”苍越孤鸣停在光明殿门口,“我们总会有时间。” “嗯~吾记下了。”明渊凰随之踏入光明殿,“之前提到,雁王。他是一个危险的人物,最喜欢蛊惑人心、玩弄众生。” 苍越孤鸣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他敢出现在地门,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他,一定会再出现。”明渊凰站在苍越孤鸣身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纯粹的黑暗……不管怎样的黑暗,最后一定会得渡。” 就在此时,熟悉的笛声响起。明渊凰仰头看了看,对着苍越孤鸣说道:“是缺舟,他在叫你过去。” “你也能听到?嗯……”苍越孤鸣沉吟了片刻,回头看着明渊凰说道,“我离开一阵,你……” “放心,我不会离开。” “你误会了。”苍越孤鸣闭了闭眼睛,“我无意剥夺你的自由,在地门,你的一切行动随意。” 明渊凰一怔,背过身试探道:“那我自便了?” “嗯。”苍越孤鸣目送她离开,随即传送至无水汪洋,面见缺舟。 明渊凰踏出光明殿,径直前往千雪孤鸣家。她在地门的熟人不多,缺舟算一个,剩下便是藏镜人与千雪孤鸣一家。目前的状况不适合喝茶,因此她决定去找藏镜人。 来到千雪孤鸣家,明渊凰不由停下脚步。银娥正在为千雪孤鸣包扎,不见常来此喝酒的藏镜人。认出飞瀑掌的余劲,明渊凰转身离开,前往无水汪洋。 “(叔父离开地门了。缺舟叫走大智慧,为的应该是此事。但他并没阻止,还特意通知吾,是在担心什么?)” 欲星移住所,俏如来等人站在房外,等候修儒看诊结束。此时,锦烟霞与梦虬孙来到。看见两人,俏如来立刻问起他们的伤势。 “有最近开始觉醒的蛟龙之力护持,已经无碍。”锦烟霞回头看向梦虬孙,“但梦虬孙还没……” “我多吃一些东西就没问题了,有问题的是那个冰块。”梦虬孙的语气甚是不爽,“他将自己关在房里,连窗都封住,也不知道在防备谁!” “或许伤得太重,不想让人了解。” “不提他了。”梦虬孙询问俏如来道,“欲星移现在怎样?” “尚在等待结果。”注意到修儒走出,俏如来连忙上前,“修儒,师相的状况?” “这……生命迹象暂时稳定。”修儒神情苦恼地说道,“不过,炸伤他的东西很特殊,无法加速处理。” “可有需要什么辅助?” “呃……”修儒犹豫了片刻,说道,“可能让我想一下,给我一点时间。” 过了一阵,两道身影来到,是冽风涛与飞渊。安全撤离村民之后,冽风涛听从欲星移的吩咐,前去查探广泽宝塔扩散的速度。出于担心地底运作的宝塔,他转往神蛊峰提醒凤蝶。返回中途,他偶遇离开海境的飞渊,便与飞渊同路。 “啊,果然阿觞也来了!” 看到北冥觞也在金雷村,飞渊十分高兴。经过几天的同甘共苦,两人之间已经解开误会。飞渊放下了之前的偏见,开始对北冥觞心生好感。海境之行,他们成为朋友。不久前,北冥觞受父命出海施援,而飞渊得鳞王指点剑术,暂时留下。 “咦,阿觞,为什么你的脸色看起来怪怪的?” 察觉氛围不对,冽风涛询问俏如来状况。得知欲星移重创,他拿出一颗红色药丹。这颗药丹是温皇为欲星移准备,或许这名同样洞察人心的怪物,早就预见了他的结局。 “对了,无我呢?”冽风涛又拿出一个锦盒,“温皇也有东西交他。” “他……” 无我公子的房间,门户紧闭,光线不进。黑暗中,无我公子闭目平躺,一根细长软管连接着他的手背,将血红的酒液输送至他的体内。 “雁王发现了……他会破坏……必须……铲除……” 血色琉璃树下,雁王倚靠着琉璃树,闭目休憩。他在等待俏如来,如同默苍离一样,等待他想通一切。他不担心他的师弟,但有一件事,至今让他难以忘怀。 “一名魔世之人来到人界报信,却张扬行事,四处树敌。”雁王若有所思地呢喃,“一切不合理加上命不久矣,都会变得有迹可循。为了信念燃烧自己,他有成为英雄的潜质。但吾好奇的是,如果破灭,他,也会崩溃吗?” “他是否会崩溃,俏如来不知。但我可以肯定,如果你敢小看他,失败的人一定是你。” 雁王徐徐睁开双眸,看向缓步踏入之人:“来了?” “这是多余的问句。” “那……你想通了吗?” 金雷村,雪山银燕带着云海过客回返,遇上了愁眉不展的忆无心。得知俏如来恢复,雪山银燕正要高兴,忽然听到忆无心说,明渊凰已经回到地门。 “什么!”雪山银燕不敢置信道,“她回地门?” “你们没阻止?”云海过客狐疑地问道,“我是说,俏如来与无我公子?” “当然有啊,但是大智慧亲自出马,详情听说……” “无我公子也受伤了?嗯……”云海过客闭目沉思了片刻,睁眼对着雪山银燕说道,“我先去一观师相的伤势。银燕,你暂时留在这等我。” 云海过客离开之后,忆无心面露困惑道:“真奇怪,明明我们没见过几次面,为什么他让我感觉很亲切?” 闻言,雪山银燕不禁回想起万里边城,那道手持龙泉、祭拜英灵的身影。 “我有感觉,也许,他就是我们熟悉的人。” 神蛊峰,温皇慵懒地靠在躺椅上,悠然欣赏着手中画卷。 “主人,你又在看这张画。”凤蝶纳闷地看着画卷,“你就这么怀念,过去坐轮椅的日子吗?” “凤蝶,还记得那本羽国志异吗?”温皇放下眼前的画,“我又送人了。” “哈?那不是在永夜皇身上?”凤蝶不解地眨了眨眼,“你不是说,还回来的册是复制品?” “是复制品,所以送人正合适。” “主人,你又在打哑谜。” “唉,我只希望这一次……”温皇眼底闪过利芒,瞬间压制不住剑意,“不会再出现诸如俏如来此类……” 温皇的话瞬间止住,凤蝶疑惑回头,竟是看到俏如来。 “俏如来,你……” “讲人人到。” 另一边,明渊凰再上无水汪洋。不同的心态与姿态,昭示这一趟有备而来。 “你来了。”缺舟转身看向明渊凰,“如你所见,大智慧已经离开。” 明渊凰瞥了一眼石桌,走向那杯为她准备的茶。不用缺舟多言,她拿起茶杯狂饮一半。 “滋味如何?”缺舟走到石桌边,坐在访客的座位上。 “苦茶。”明渊凰放下茶杯,坐到缺舟的对面,“苦涩入喉,久无回甘之味。” 缺舟接手她用过的茶,神态自然地喝了一口:“你品差了。” 看到缺舟的举动,明渊凰眼神微变,不自觉皱起眉头:“那你认为此茶何味?” “阳春白雪。” “不可能!”明渊凰震惊地站起身,随即她意识到失态,一脸凝重地坐回原位,“当时是吾在胡诌,为了掩饰无味。” “是不相信,抑或不能接受?”缺舟将茶杯放在桌上,“地门虚幻的七情让你感到无味,所以我特为你准备此茶。这确实是苦茶。经苦,才能了苦;知爱恨,才能明说爱恨。苦海行舟,难免迷航。爱恨一场修行,渡不过,也怨不得他人。” 明渊凰沉默了片刻,问道:“你特意叫吾前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我希望你……离开地门。” 第二百一十八章 人之常情 父女天性 千年来,为了证明地门的理念正确,缺舟不断找寻大智慧的错误。但是质疑不代表妨害,如今他的请求,已经违逆了当初的承诺。 “没大智慧的命令,谁也不能离开地门。”明渊凰平静地回答道,“你是缺舟,不是大智慧。” “缺舟就是大智慧。” “但非光明殿中的那位。”明渊凰站起身,似是准备离开,“他不会高兴你插手。” “你……会毁掉大智慧。” “吾不是波旬,无意毁人修行。再说,不是还有你吗,大智慧的质疑。”明渊凰背对着缺舟说道,“爱河缺舟,所以无渡。爱恨本是天性,放不下,才是人之常情。若多情灭佛,慧剑断情,大智慧何须担心?若无情毁人,众生有情,大智慧无须担心。”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缺舟久久沉默。 金雷村,一扇封闭多时的房门终于打开。满身酒气的无我公子踏出,他的面容被月光映得惨白,似幽魂不沾一丝血色。 走到欲星移屋外,无我公子运功驱散酒味,随即推门而入。内中,欲星移正在沉思。惊闻开门声,他立刻中断思绪,回头看向来人。 “是你。”欲星移打量着无我公子,“你的状况……” “已经恢复大半。”无我公子扫视一圈,目光锁定敞开的窗,“方才有谁来过?” “云海过客。” “来做什么?” “自请对付雁王。”见他转身欲走,欲星移不紧不慢道,“如果他真能做到,那我们的牺牲不就白费了?” “能达成目的,便有牺牲的价值。”无我公子淡漠地回答道,“就算他做不到,我们也需要有人去试探。” “试探什么?” “云海过客。”无我公子微微侧头,斜睨着欲星移的脸,“我来之前,对于他的身份,你有结论了?” 欲星移不假思索地说道:“他是墨家的人,看过墨武战韬。” “所以?” “这是九算层级的墨家典籍,除了九算、钜子亲自栽培的传人之外,一般墨者无法翻阅。” 话已至此,无需再言。欲星移取出一个锦盒,递给无我公子:“冽风涛出去查探情报,这是他托我交给你的东西。” 无我公子打开锦盒一看,内中赫然躺着一本羽国志异。 “神蛊温皇……”无我公子合上锦盒蹙眉,“坐了两年的轮椅,仍是不忘愉悦吗?” “你有兴趣吗?”想到自己欠下的手臂,欲星移忍不住鼓动道,“温皇可是不亚于雁王的对手。” “有兴趣也要着眼此局。过于松懈,可是会被眼前的对手所败。”无我公子收起锦盒,凝视着欲星移道,“你说是吗,老三?” 望着那道背影消失,欲星移油然感慨道:“真是可怕的一视同仁,幸好他不是钜子的传人。雁王这头怪物,就交由另一头怪物对付。” 他不看好云海过客,他与老二联手也杀不了的人,岂是一个云海过客就能解决。要杀掉怪物,只有让怪物自相残杀。 “唯有怪物,能杀掉怪物。” 无我公子一路沉思,忽然地面震动,扰乱了他的步伐。地震结束,他继续垂头闲步,不知不觉走至金雷村外。 当—— 附近传来微弱的钟声,无我公子一愣,抬头竟看到密布天空的波纹:“地门的扩张……不对!” 无我公子反应过来,疾驰赶往骚乱之处。另一边,苍越孤鸣急催钟声,欲以增灵器洗脑忆无心。眼看忆无心危急,藏镜人本能护犊,怒然抢夺增灵器。 闪躲间,增灵器不慎被击飞。苍越孤鸣击退藏镜人,伸手欲接增灵器。就在即将回手之际,一枪穿空而来,击碎了降落的增灵器。 “雪花伴孤云,山白不知春。银庄蜘蛛恨,燕城无情君!” 忆无心恢复意识,惊喜地看向救场之人:“银燕大哥!” 雪山银燕大步踏出,一挥袖,啸灵枪折返,随其杀向苍越孤鸣。见他冲上,忆无心急呼藏镜人。听闻“爹亲”二字,藏镜人毫无犹豫,一同攻向大智慧。 “藏镜人?”看清三道战斗的身影,无我公子有些意外。四大天护之一的罗碧,竟然与大智慧翻脸了。 苍越孤鸣也没料到,回过神,内心燃起无名之火:“为何,你们一直不了解我们的苦心?轮回劫——” 苍越孤鸣运转两股劲力,拨开藏镜人与银燕的攻势:“破乾坤!” 一手阴,一手阳,四两拨开千钧势,借力几分还几分。苍越孤鸣借势还击,击退藏镜人与雪山银燕。随即,唐刀上手,大智慧开始反攻。 “皇世经天,星辰极变——” 心知此招非同小可,藏镜人不禁提醒道:“银燕,全神应招!” 苍越孤鸣眼中蓝芒闪动,视线扫过藏镜人与银燕,波及附近的无我公子:“万狼啸天绝!” 苍越孤鸣挥刀蹬足跃起,爆发的气劲轰若狼啸。无数刀气模糊了月色,化作虚影浮于盈月之前,黑压压一片,有如万狼齐啸月。 “神魔一念,焰龙无双!” “怒潮袭天!喝——” 苍越孤鸣挥刀开斩,万千狼影直扑二人。藏镜人挺身在前,饱运真气,顶起袭天怒潮。沛然真气当空,力抗宝典绝学。银燕舞动啸灵枪,枪影密不透风,尽消刀气。 “想以一敌三?”无我公子抬掌发力,一道削金剑芒扫荡,在半空激碰出火花。 力分则弱,大智慧自是明白这个道理。震慑之后,他放弃攻击无我公子,全神压制藏镜人与银燕。 那边的警告不痛不痒,这一边却是深感压力。为保两个小辈,藏镜人几乎抗下全招,最终不支败退。藏镜人负伤之后,雪山银燕随即受创,但因非是主要目标,伤势不算沉重。 “跟我回去,罗碧!” “收起你命令的口气,大智慧!”伤重的藏镜人勉强站稳,迷惘的内心突然间清明,“没任何人可以指使我罗碧,没任何人可以看轻我罗碧,没任何人可以拦阻我——万恶的罪魁,藏镜人啦!” 藏镜人一声暴喝,澎湃的气流掀起地层。只见他左手太阳,右手太阴,太阴生少阳,太阳生少阴,两仪并济,正是太极之势。 “纯阳行左,飞瀑走右,阴行阳招,阳行阴招,袭地贯天!咿——呀——” 藏镜人一手接天,一手问地,合阴阳之力,化太极之象,成就无边浩瀚之招。盛怒一击,耗尽不多的体力,外加沉重的伤势,藏镜人不支倒下。 忆无心惊呼一声,奔向昏迷的藏镜人。除了停步不前的无我公子,在场只剩下雪山银燕,独战即将面临阴阳并行之招的大智慧。 全力反扑之招,大智慧不敢小觑,当即放开唐刀,运转宝典绝学:“皇世经天,轮回穷劫——” “啊……” 无穷无尽的力量,压得苍越孤鸣连连后退。轮回劫难卸阴阳融合之势,大智慧再转虚空灭化力。然而自然之力入体,虚空灭难以化消,反伤苍越孤鸣的功体。 “噗——” 苍越孤鸣口吐朱红,不等他站稳,雪山银燕挥枪而上,抓住这一瞬逆转之机:“神魔一念,燕行千里!” 面对刺来的枪尖,苍越孤鸣勉强闪避,却是再难抵挡回身一枪。生死一瞬,一人拉开苍越孤鸣,握住了啸灵枪尖。 锋利的枪刃割开皮肉,掌心霎时血如泉涌。然而此人不顾伤痛,死死牵制着啸灵枪,誓不让银燕再进一寸。 “你做……”雪山银燕怒要质问,突然脸色陡变,“小心!” “啊……”无我公子受击趔趄,不由得推开啸灵枪,转头看向苍越孤鸣。 一掌过后,苍越孤鸣并没追击,只是盯着无我公子。最痛恨的敌人,却在此时相救,大智慧无由愤怒,内心更是屈辱。 “你!”雪山银燕挽动啸灵枪,气愤地指着苍越孤鸣,“他救了你!” “哼。”苍越孤鸣拔出唐刀,拼着伤躯攻向二人,“星辰变,破空千狼影!” 无我公子以剑入掌,掌劲浑厚强硬,掀起的气流暗藏剑势:“神魔无我。” 心法随意念运转,他的周身云雾升腾。入魔红光、定神金光,双色光华氤氲,浮于体表,衬得剑者沉着冷静。若说明渊凰是驾驭神魔,无我公子就是神魔不侵,无神,无魔,更无我。 雪山银燕一时忘记战局,目不转睛地观察无我公子:“(与大嫂截然不同的体悟,有点像师尊的神魔非我,但与师尊有所区别。无我、唯我、非我,究竟哪一条,才是我该走的路?)” 唐刀斜提,苍越孤鸣脚踏青烟,斩向无我公子。 『宝典武学共有三部,我与王叔学的都是星辰变,特色是将全身内力集中一点爆发,以绝对的力量压制对手。星辰变的口诀……』 “八脉汇流入气海,意守一念力如山。”无我公子轻声念诵口诀,闭目分辨着气流的走向。判断出力聚之点,他侧身扭开正面攻势,一掌打向苍越孤鸣的气海。 放弃防守的强力突袭,最忌避实就虚、灵活迂回。倾注全身内力的招式,一旦被人看穿,就只剩爆发取胜的可能。论根基,无我公子或许不及苍狼;但论身法,谁能快过透彻空间的人? 长刀落空,只斩下飞扬的发丝。苍越孤鸣收势不及,眼看掌气袭来,却是躲闪不能。雄力正中胸前气海,苍越孤鸣闷哼一声,体内真气瞬间紊乱。 趁着苍越孤鸣气滞,无我公子掌发剑气,洞穿他持刀的手腕。 “啊……”唐刀坠地,苍越孤鸣扼腕后退,戒备着无我公子。 “吾离开之前,你这招破空千狼影,存在换气时间的错误。”无我公子捡起地上的唐刀,“如今再见,你的缺点已经改正,招式几乎赶上你的王叔。没能见证徒弟的成长,真是一名师父的失职。撼天阙,甚至忘今焉,都比吾强太多太多。” “你,对谁讲话?” “我对我的徒弟,不是你大智慧。”无我公子甩出唐刀,冷冷看着苍越孤鸣,“拿上战兵卫的刀,滚回地门。如果你不是苍狼,我一定杀你!” “总是执迷,总是不愿意放下。”苍越孤鸣不解地扫视众人,“执着……对你们真的这么重要?” “若不是执着,若不是放不下情感,你方才早死了!”雪山银燕愤慨地驳斥道,“你还不明白吗?真实的事情就是真实,幻影永远只是幻影!” “那只是你们还没悟。”苍越孤鸣拔起面前的刀,“一切都是梦幻泡影,是真,也是假。” 苍越孤鸣本想再战,倏然地面剧烈地摇晃,震荡竟影响到无垢之间。肉身伤势沉重,无垢之间又出事,面对如此不利的形势,大智慧只得放弃藏镜人,飞身回转地门。 苍越孤鸣撤退之后,无我公子不再强撑,颤抖着吐出一口血。旧伤未愈,再添新伤,这具如风中残烛的躯体,随时都有可能倒下。若是大智慧执意拼命,只怕藏镜人保不住,他们三人也要折损在此。 看到他吐出的黑血,雪山银燕不禁讶异:“刀上有毒?” “不是。”无我公子看向忆无心,“藏镜人怎会离开地门,又怎会与大智慧为敌?” “爹亲,他是为了我。”忆无心背起藏镜人,语气坚定,“我要带他回去,用灭却之阵让爹亲恢复记忆。” “嗯……”无我公子思忖了片刻,点头道,“如果藏镜人恢复,对抗地门会多一个有效战力。我可以帮你,但是这件事需要欲星移同意,或许他有其他计划。” “我知道,多谢你。”忆无心转头对着藏镜人说道,“爹亲,我们走吧。” 第二百一十九章 内忧外患 雁落尘埃 无垢之间,一个黑衣女人从容踏入。女人来到中央,举头凝望那颗巨型人脑。明渊凰走进不久,圣洁的气息在她身后聚集,凝作一道白色身影。 “此地原为魔世通道,是龙脉地气的必经之处。”明渊凰转身看着缺舟,语气平缓如陈述事实,“方才的地震,便是地气流失影响到破损的镇魔龙脉。如果地气继续流失,最坏的结果,无垢之间崩塌,魔世封印打开。” “他们太过依赖紫金钵的力量。”缺舟望向大智慧的意识集合,“我会警告他们,暂停一切扩张。” “他不会同意。” “除非他有更好的做法,否则局势会逼他低头。” 明渊凰不予评论,举足欲离无垢之间。错身之际,缺舟的一句话让她停下脚步。 “你一直追寻的谜题,”缺舟注视着明渊凰的后背,“现在找到答案了吗?” 明渊凰沉默了半晌,侧头说道:“找到了,但是答案没重要到让吾放下,吾也不会因找到答案而放下。” 走出无垢之间,刚好苍越孤鸣进入光明殿。明渊凰双目一凝,瞬步来到他的身前,运功为苍越孤鸣疗伤。真气冲开封闭的气海,苍越孤鸣顿感体内顺畅,不由得说了一声谢。 见她从内中出来,苍越孤鸣没有起疑,询问道:“无垢之间的情况?” “缺舟在内,让他与你细说吧。” 苍越孤鸣点头向内走去,不知里面交流了什么,原本沉着的人阴沉着脸走出。 见他如此神情,明渊凰便知两人不欢而散,不动声色地探问道:“他对你讲了什么?” “他让我暂时停止无我梵音。”苍越孤鸣生气地说道,“没六个时辰一次的无我梵音,地门众人会重回苦海。这种非常时刻,急需要他的力量安定紫金钵、安稳地气,他竟然拒绝协助!” “没其他办法了?” 苍越孤鸣闭上眼睛说道:“放宽无我梵音的催动,只能这样了。” 金雷村,忆无心带着苏醒的藏镜人找上欲星移,商量再开灭却之阵之事。不多久,小姑娘一脸沮丧地走出,看样子是遭到欲星移的拒绝。 忆无心与藏镜人离开之后,无我公子从暗处走出,自言自语道:“思能装置即将完成,近期内雁王必有动作。受损的地气被强行补修,应该是公子开明的手笔。他去找雁王麻烦,不知道结果如何。还有夜皇那边……” “我有一个建议。”明渊凰看着苍越孤鸣说道,“血戮拥有王骨灵能,虽然残缺,但也能起到引导地气的作用。” “你……”苍越孤鸣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可知你在讲什么,那是你的肉身寄体!” “我知道。” 苍越孤鸣语气一沉,似乎很不赞同这个提议:“这样做,等同你与我们身心相连,代表每次钟声响起,你会承受最大的思能冲击。即便我们不改变你的记忆,你也会被我们的意识影响。” 明渊凰淡淡地回答道:“送入无垢之间吧,地气失衡,苦的还有地门之外的众生。魔世之害,吾远比你们了解。” “这……让我考虑一下。”苍越孤鸣踌躇不已,他该将血戮送进无垢之间,但心中的声音告诉他不能。到了现在,他已经分不清那是苍狼的声音,还是自己的声音。或者他就是苍狼,苍狼就是大智慧。 “无需顾忌什么,这是吾该承担的因果。”明渊凰看向无垢之间,眼中情绪波动,“天意让吾选择地门,吾不会再违逆天意。” 无水汪洋,缺舟罕见地坐在桌边,沏茶等候某个人的到来。 明渊凰走到缺舟对面,落座后问道:“让你久等了吗?” 缺舟并指贴了贴壶身:“此茶尚有温度。” “是吾来迟了,作为赔罪,今日由吾斟茶。”明渊凰起身斟茶,先为主人倒了一杯,“嗯?你怎换了茶叶?” “缺舟又不只有一种茶叶。”缺舟端起茶杯喝茶,“你也已经不再需要苦茶。” “如何发现的?”明渊凰倒茶的动作一顿,“因为那杯苦茶?” 缺舟搁下茶杯,说道:“其实,你们区别很多,言行举止、作风见解,最大体现在眼神。只是苍狼更熟悉以前的你,所以他下意识忽略你恢复的事实。” “哈。”明渊凰轻笑道,“原以为只有俏如来察觉,没想到大智慧也这样了解我。” “不是大智慧,”缺舟凝视着她的双眼,在深渊之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像,“只是我——缺舟。” 明渊凰微怔,莫名感到别扭,不禁错开视线道:“既然发现,为何不动手?还是你在质疑,地门的理念有错?” “质疑从未停止,但是没人能证明,地门的理念有错。”缺舟心平气和地说道,“你不是为了毁灭大智慧而来,缺舟便不会起剑与你相抗。” “别轻易定论。”明渊凰微笑着举杯饮茶,“谁说毁灭大智慧只能用武?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人心可比利刃锋利。若否,你也不会让我离开地门,不就是怕吾坏你们修行?摧毁一个人的信念,永远比折磨他的肉身更残忍。” “这记仇的个性一点没变。”缺舟无奈地叹息一声,“罢了,谁叫我以恶度人,得罪之处还请夜皇海涵。” 明渊凰放下茶杯,佯装大度道:“本皇原谅你。” 缺舟不自觉露出笑意,忽而笑意凝固在唇边,他的面色陡然转为沉重:“不该来的,又来地门了。” “来得正好。”明渊凰淡定地站起身,“吾等他很久了。” 地门境界,雁王信步独行,脚踏摇晃的地面:“地震,近来的次数频繁了。” 震荡停止,雁王有所感应回头,看到了来势汹汹的苍越孤鸣。 “你还敢出现在地门?” “有何不敢?” 苍越孤鸣一声重喝,举掌攻向雁王。雁王亦是不甘示弱,提气与之对掌。两人交战,手拿脚绊之间,苍越孤鸣不禁质问,那日雁王倒戈的举动。 “你到底有何目的?” “帮助你。” “为何帮助俏如来?” “我没帮助俏如来。” 雁王轻描淡写的回答,反激起苍越孤鸣的怒火。只见他的掌势突然凌厉,震散纠缠的绵劲,旋身一掌击中雁王的后背。 雁王有伤势在身,被他打得踉跄向前。回过身,只听苍越孤鸣说道:“将你耳中的断云石取出,彻底加入地门。” “你想操控我?”雁王扫了扫肩上的灰尘,“你连俏如来也无法掌握,更况是吾。” “只怕由不得你。”苍越孤鸣语气一沉,召来三大天护,封住雁王的后路,“你还能脱身吗?” 雁王面上不见慌乱,从容地瞥了一眼身后:“不见光明守护,是你自信叫她留下,还是她不受你的控制?” “对付你一人,何须出动护法?”苍越孤鸣手势一抬,三名天护包夹而上,“雁王,乖乖束手就擒!” “四大天护来了三名,加上大智慧,这样留客,天下间还有留不下的人吗?”雁王嘴角微翘,气定神闲地说道,“如果真有那个人,那……一定是我。” “嗯?” 真气饱提,雁王周身乍现四颗断云石。随着一声低喝,四颗断云石分袭四方。大智慧等人闪避之间,急速的破空声响,牵制住苍越孤鸣,为雁王争得一瞬脱困之机。 苍越孤鸣避过子弹,仰头望向高处:“还有伏击?” 雁王回头一望崖上的凰后,对着苍越孤鸣说道:“我证明了,我能安然离开。” “你证明了,你不该错失这个关键的机会。” “我虽然对你的智慧不曾期待,但你总能展露出超越我想象的愚蠢。”雁王嘲讽了一句,随即喝住动怒的大智慧,“安静吧,在你自取灭亡之前,静静听我讲话。” 他虽没提供全面的帮助,但他确实帮助地门扩张、削弱敌对。掌握了一手好牌,却打得如此稀烂,说到底,是大智慧自己无能。 听雁王明确了立场,苍越孤鸣强忍怒气,示意三位天护退下:“现在,你又能给我什么帮助?” “还记得锻神锋吗?” “当然记得,你预知了他会前往黑水城,要我特别对他加强洗脑,却不引导他进入地门,放任鲁家制造威胁无垢之间的变灵器。” “他就是一个饵。” 破窑之内,废苍生将完成的变灵器交给俏如来。思能装置联合鲁、锻两家之力,能够直接针对大智慧的思能,这项东西无疑是对抗地门的利器。 掌握了这张王牌,俏如来心头的阴云消散大半,眉间愁绪也渐渐舒展。 自从明渊凰回到地门,他的担忧一刻也未曾停止,一怕明渊凰再被洗脑,忘记自己;二怕她选择帮助地门,又一次站在他的对立面;三怕……怕无法再将墨狂对准她。相杀的事情经历太多,他最终不是习惯与麻木,而是失去握剑的坚定。 “放心,她是永夜皇,是世上最不需要担心的人。”欲星移云淡风轻地说道,“如果连永夜皇都选择地门,我们再怎样担心也是多余。” “无忧无怖的世界……如果九界真正如此,那才是真正的恐怖。”俏如来一脸坚毅地握拳,“俏如来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消灭大智慧,就能避免这样的结果,但是这桩事情只怕没这么简单。” 俏如来回头看向欲星移:“师相认为雁王会插手?” “雁王……他不会插手了。” 低沉的声音传来,欲星移一愣,转身看向来人:“你也来了。你方才的话是何意?” 无我公子负手而来,视线扫过俏如来,落在思能装置之上:“锻神锋已经离开,你不去追吗?” “嗯?啊!”欲星移猛然醒悟,急急吩咐道,“俏如来,你速将变灵器带回众人所在之地。废苍生,劳烦你保护俏如来。” 说完,欲星移匆匆离开,留下满脸疑惑的废苍生与若有所悟的俏如来。 “发生何事了?”废苍生看向无我公子,“为什么他要去追锻神锋?” 无我公子不冷不热道:“大概想送他一程吧。” “嗯~师相必然是想起什么了。”俏如来看着废苍生说道,“前辈,劳烦你了,我们尽速离开。” “嗯,我去准备东西。” 等到废苍生远去,俏如来转向无我公子道:“他们已经离开,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你倒是放心与我独处。”无我公子似笑非笑,毫不掩饰话中杀意,“我可是三番两次要杀你。” 面对他的恫吓,俏如来表现得泰然无惧:“俏如来相信,公子不会这么莽撞。你身体的状况,经不起血契二次反噬。” “嗯?”无我公子语气骤冷,“你在威胁吾?” “我并无此意。”俏如来注视着无我公子道,“月姑娘,我能理解你怨恨俏如来,我没保住血戮也是事实。我只希望你对俏如来的敌视,不会影响到对抗地门的共识。无论如何,地门都是目前首要的敌人,还有雁王。” “不用考虑雁王了,自会有人对付他。”无我公子露出一丝冷笑,“吾能保证,在消灭地门之前,他都无法再生事。” 俏如来思忖了片刻,不确定道:“你是说云海过客?他是能伤到雁王,但不代表最终战雁王无法插手。” “不是,我是说……应零,永夜皇。” 第二百二十章 旱域无津 羽碎地门 俏如来愕然了一瞬,倏尔想通其中关节。一切都是他设好的局,所有人都在算计之中,也包括明渊凰。 “常欣之事……是你所为!” “夜皇对责任的执着,你最了解不过。”无我公子波澜不惊道,“说服她恢复记忆,等同让她叛出地门,她绝不会答应。所以,我用了一点手段,只要骗她踏入阵法,就由不得她愿不愿意。” 常欣遇袭那日,无我公子利用血契引来明渊凰,以对付雁王为借口,说服她成为诱饵,接受灭却之阵。他早知晓雁王会介入,所以让明渊凰拒绝恢复,故意将开阵分剖两次,保证大智慧有时间阻止。 “被地门洗脑太久,免不了变得天真。不流点无辜的血,她不会了解人心多恶。只有亲眼见证,她才会相信雁王的危害。” “你……”俏如来愤怒地攥紧佛珠,“你将人命当作什么?” “别露出这样的眼神,那会显得你不够沉稳。这件事情欲星移也知道,但他选择隐瞒。”无我公子语气平静道,“追责是愚人做的事,智者只会计算得失。这一点,你的师叔做得很好,他比你更懂牺牲。” 俏如来冷冷看着无我公子:“那不是必要的牺牲。” “牺牲不问需要,只讲价值。”无我公子淡淡说道,“只要能胜利,便值得牺牲。” “如果为了胜利就能不择手段,这样毫无底线与雁王何异?” 面对俏如来的指责,无我公子微微一笑:“其实,我跟雁王没什么不同。欲星移放任我对付雁王,何尝不是利用雁王牵制我。在他心中,我与雁王都是怪物,甚至我比雁王更危险。” “雁王一直是敌人,而你,随时可能变成敌人。”俏如来下意识摸了摸掌心,“与你合作,若不打起万分警惕,只怕连死都死不明白。” “言重了,我没兴趣多余的事情,除非顺手可为。”无我公子冷淡地说道,“我的目的一直很明确,那就是让永夜皇回魔世。” 这一步的用意不是解决雁王,而是借大智慧之手向俏如来施压,以灭却之阵消除他身上的血契,刺激明渊凰的记忆恢复。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血契的效力无可撼动,即便他与明渊凰同源,也无法强行驱逐誓约。 没解除血契固然遗憾,但也不至于失望。只要永夜皇恢复,他的局就没结束。雁王也好,地门也罢,都只是计划中的一子,他真正的目标在达摩金光塔之下、魔世之中。 “说完了夜皇,说说雁王吧。欲星移为何要去追锻神锋?”看似发问,无我公子一并说出答案,“因为锻神锋曾被地门洗脑,却没进入地门。如果他恢复记忆,是否地门就能确定,变灵器完成与你们可能进攻的时机?” 俏如来恍然大悟:“锻神锋是雁王的饵,他的目标是变灵器的构造!” “是饵,但钓起的不是变灵器,而是欲星移。”无我公子转向面露错愕的俏如来,“雁王的目标,不只锻神锋脑中变灵器的构造,还有废苍生与鲁缺所知,你们全部的战略。” “调虎离山!”俏如来生性聪慧,一经提醒,立刻反应过来,“他的目标……是鲁缺!” “欲星移护送锻神锋,废苍生护送变灵器,黑水城中只剩鲁缺。”无我公子轻嗤一声道,“他帮助地门,是为加速战争、制造英雄。没机会了,因为这一次,他有去无回。” 无水汪洋,明渊凰得知雁王到来,起身道了一句失陪。就在她准备离去之际,缺舟突然念出她的本名。 “应零。” 明渊凰一震,回头诧异地看向缺舟。凝视着她的眼睛,缺舟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对你来说,情是什么?” 明渊凰微微蹙眉,一时不知如何回应。缺舟没有急于求答,静静看着她闭目沉思。 回忆一幕幕浮现,一张张熟悉的面容掠过,在她心中组成了答案—— “情是执着。” “情是执着,那爱呢?牺牲吗?” 明渊凰低头陷入沉默,瞬间想起她与玄狐的谈话。那时她教会玄狐,爱是愿意牺牲自己,但这不是她的爱,是一步禅空对鳞族、对金雷村、对锦烟霞的爱,慈悲、平等、包容,却非答案。 “爱是……放下。”明渊凰覆上心口说道,“放下自己,放下执着,忧他所忧,苦他所苦。” “爱是放下……我明白了。”缺舟缓缓起身,拿起桌上的天人笛,一步步走向明渊凰,“不懂情,何以断情?不懂爱,焉能爱人?只有执着,才能放下执着;只有牵挂,才能了无牵挂。顿悟是一瞬,但在这一瞬之前,是千万劫之功。不堆九仞之基,如何一篑成山?你,走吧。” “嗯?”看着缺舟递来的天人笛,明渊凰蹙着眉没有去接,“这是何意?” “你的到来是天意,所以缺舟回报天意——天人。”缺舟的语气平静无波,但是话中似暗藏深意。 明渊凰迟疑了片刻,伸手接过天人笛,说道:“吾会暂时保管,直到你解开疑问。” “这不是寄存,这是相赠。”缺舟神情温和地说道,“用你的话说,这是礼物,有送无还的礼物。” 闻言,明渊凰不禁怔住,惊异地询问缺舟:“你……真正看完了?” “看完了,所以不明白,但是现在,我明白了。” 彼时她将翡翠梳留下,如今他将天人笛交付,她放不下,那就换他放下。 这千年共修,竟不如人世短短岁月;这千年誓愿,终究是他们一厢情愿。执着悟了,大智慧还在执迷,自渡尚且不成,如何渡人?这片无水汪洋,其实只有一帆自困,不是众生的苦海,而是一百零八人的旱域。 他对俏如来曾说,若业力有报,报于大智慧。如今报应自得,是天意,更是因果。诸位大智慧执念太深,又被雁王蛊惑,几无醒悟的可能。也许无垢之间毁于天灾,才是对他们最好的结局。这一场梦幻泡影,本该烟消灰灭,不能再牵累更多人了。 “离开吧,离开无水汪洋,离开地门。”缺舟从容地赴往悬崖,坦然接受自己的失败,“地门之内没你的答案,但是地门之外,有你放不下的人。” 明渊凰正欲辩解什么,却被缺舟一句话堵回,他说:“凰儿……这一次,别再逃避了。” 另一边,一如无我公子所料,雁王以变灵器的构造与效用为筹码,引诱大智慧继续与他合作。 苍越孤鸣沉吟起来,似乎正在考虑。见他有所心动,雁王循循善诱道:“我可以为你效劳,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洗脑永夜皇,让她成为你的助力。” “嗯?”苍越孤鸣面色不悦道,“她是地门的护法,何需洗脑?” “到了现在,你还在自欺欺人。”雁王露出轻蔑的冷笑,“如果她愿意护法,地门早就统领九界。承认吧,她的心向着俏如来,你自以为的守护,其实是他人的守护。将敌人的底牌,当作自己的底牌,你是怕自己败得不够彻底。” 『在她心里,你仍比不上俏如来。』 耳边响起他最厌恶的声音,苍越孤鸣不由恼羞成怒道:“她是大智慧的眷属,不容你来质疑!” “我只是提醒,以免你遭到背叛时,不明白她为何背叛。” “渊凰……不会背叛我。” “俏如来也没想到,无我公子会背叛他。”雁王凝视着苍越孤鸣道,“人心是最不可信的东西,当你自以为了解一个人,实际上你已经被骗了。” “你在暗示什么?” “也许,回到地门的人,并非光明守护。” 苍越孤鸣一惊,不敢置信道:“你认为她恢复了?” “只是猜测。”雁王语气淡漠,似不经意间留下猜疑的种子,“如果她真的恢复,她潜伏在你身边,是何用意?如果她尚未恢复,再多改变她一次,又有何妨?别忘了,你用的是苗王之躯,而她本该是苗王后。” “你……胡言乱语什么!” “是否胡言乱语,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不用我多证明。”雁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只是要告诉你,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是件很愚蠢的事情。如果你不希望有人影响她,那你就先成为影响她的人。” “嗯……还有一个问题。” “只有一个问题,为何我会感到如此讶异?” 苍越孤鸣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将无垢之间受地震影响的情况说出,并表示必须放宽钟声催动的时间。 “原因。” “也许与紫金钵的过度使用有关。” “通达千年的大智慧,有时候我会想,你是否将太多的脑力放在缺舟的身上了。”雁王引导苍越孤鸣道,“缺舟是质疑你的人,也是俏如来的帮手。你所有的计画,是否缺舟也能明了?” “我们可以选择,是否交换的情报,如此才能保证缺舟的完整独立。若非如此,上回俏如来进攻地门,怎会险险成功?” “这最后一战,是成王败寇的关键一战。只要联军再度失败,你的理想世界就在眼前。现在,你需要什么,就该去取得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这样做。” “还在顾忌,将你的双手伸向最脏污的深渊,让他沾满洗不净的鲜血。你必须承认,你早已……满身污秽了。” 雁王信步离开地门,就在抵达边界之际,他看见一道意外的身影。 “雁王,纯粹的黑暗。”明渊凰偏头看向身后,“不管怎样的黑暗,都会得渡。” “嗯?”雁王一边打量眼前之人,一边试探道,“在此拦截,是缺舟的意思?你违背大智慧行事,不怕他生气吗?” “怕他生气?吾希望他生气。”明渊凰转身凝视着雁王,“这样……他才肯将血戮投入无垢之间。” 四目相对,一股无形的气势倾倒,压得雁王身心一沉。 “你恢复了。”雁王神情冷峻,背手化出断云石,“灭却之阵并没失败,这是无我公子的局。” 明渊凰瞥了一眼雁王,装作没看到他的举动:“这一局,谁先松懈,谁就输了。所以,她用她假的失败,制造你真正的失败。为她,为俏如来,你都会再来地门。只要给你一个筹码,你就会心甘情愿涉险。初次见面,她便刻意营造一种错觉——她很在意本皇。但你们忘记了,我们是一个人,不在乎自己的人。” “哈……”雁王发出一声苦笑,似是不甘,似是放弃。然而暗地,断云碎片凝而不结,随着雁王功力加催,蓄势更上层楼。 “她从禁书之事明白,你是不可控的变数,并且难以对付。为了引你入局,她需要一个弱点,于是,一个精诚奉献的形象诞生了。”明渊凰看着雁王冷笑道,“这样的形象,最适合成为英雄,而她在意的人,又与墨家钜子有关,你想不动心都难。她将自己伪装成你最喜欢的模样,便是为了这一刻——永夜皇在此,一报九脉峰之仇!” 话音甫落,六颗断云石朝着明渊凰疾射而去。雁王出招后头也不回,轻功全施,向着远处的界线遁逃。 策天凤离开之后,他这般仓惶还是第一次。除了策天凤设杀那次,他还没被人逼至这个地步,应该说,无人能将他逼至这个地步。 但是永夜皇不是人,是绝无仅有的怪物,在她这样的武力面前,就算策天凤也只能暂避锋芒。 “逃吧,师弟。”明渊凰抬掌挡住断云石,望向他急急而奔的背影,“像俏如来一样,你还有机会。” 看着一足踏出界线的雁王,明渊凰站在原地,不慌不忙地抚上左脸颊。霎时,她的双瞳亮起耀眼紫芒,轻易追上了雁王的身形。 “啊……”光幕扫过,雁王瞬间感觉身沉如山,不由自主地半跪在地上。 “无我之人,向死而生,为我而生,为我而死。”明渊凰从容地走向雁王,“她不是无我的傀儡,她有她自己的意识、名字。师弟,你该记住她的名字,记住自己败给了谁。” 明渊凰来到雁王身后,轻轻将手按在他的头顶:“菩提三悟,来处惹何埃。” 失去意识之前,雁王听见脑中侵入了一个声音—— “她叫……月泠。” 第二百二十一章 自我之战 摩罗之杀 为雁王灌输记忆之后,明渊凰将人扛起,带往原先俏如来的住处。独身青年、寡言深思、一心平凡,大智慧为俏如来设定的人生,同样适用于经历相似的雁王。 “希望你会喜欢这样的平静,雁王……不是,上官鸿信。” 另一边,苍越孤鸣凛然踏入无水汪洋。见过雁王之后,他再次尝试劝说缺舟,却依旧得到拒绝的答复。恼怒的大智慧结束意识交流,选择亲身来此面见缺舟。 苍越孤鸣一眼扫过桌面,心知明渊凰不久前来过,不禁问道:“渊凰呢?她没回光明殿。” “她不会回光明殿了。” “嗯?” “我已经放她离开。” 闻言,苍越孤鸣惊怒交加,忍不住质问缺舟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因为我看到了答案。”缺舟看着苍越孤鸣说道,“她的答案不是地门,我们错了。” 苍越孤鸣没有说话,闭目感应明渊凰的位置。片刻后,苍越孤鸣缓和神情,睁眼看着缺舟说道:“她没离开,仍在地门。我们没错,是你错了。” 缺舟微怔,一时百感交集,不由轻声叹息:“何必……” 苍越孤鸣皱起眉头,不解地看着缺舟:“我不明白,为何你始终坚持,俏如来才是答案?渊凰愿意回来,愿意交出血戮安定无垢之间,难道这还不够说明她的选择?” “她是为了众生,大智慧也是众生之一。” 苍越孤鸣不悦地冷哼一声:“你被无我公子影响了,就像苍狼影响我一样,他也在报复你。” “真的是苍狼影响你吗?”缺舟平静地看着大智慧,“也许一开始,你确实被身体残存的意识影响,但是现在,你能分清究竟是苍狼的感情,还是自己的私心作祟?” “是无我……” “我们的感情相同,你骗不了我。” 苍越孤鸣一震,垂头沉默了片刻,说道:“最先是你动摇,是你想了解深渊,主动踏入黑暗。” “但最终被吞噬的人却是你们。”缺舟凝视着苍越孤鸣道,“无我公子与苍狼都是借口,事实是你们无法接受失败——永夜皇放不下执着,忘不了感情,纵使身处地门之中,心仍牵挂地门之外。” “若非俏如来……” “相同的话,我已经听了太多次。”缺舟打断苍越孤鸣道,“就算真是俏如来影响,也是证明,你们所创造的世界并非净土。” “只要消除影响,你会看到答案。” “如何消除?如何看到?” 苍越孤鸣思忖了片刻,回答道:“如同救渡银娥,只要满足她的愿望。她放不下执着,我们给她执着;她忘不了感情,我们给她感情。” “虚假的执着,虚幻的感情。”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苍越孤鸣一脸淡然道,“真假不重要,因为悟了,世人就会明白,真亦假,假亦真,一切都是梦幻泡影。” “你怎知她没悟?” “因为执着仍在执着。放不下立场,所以不能爱;放不下感情,所以不能悟。她的痛苦源自立场与感情的冲突,曾经我们试图统一他们的立场,但是结果你看到了,天意难违,他们注定立场相对。永夜皇执着于立场,俏如来执着于背负,即便相爱,他们也无法停止伤害,痛苦何时才能结束?” “俏如来不是答案,但是谜题想要答案,地门也只能给她答案。”苍越孤鸣看着微微蹙眉的缺舟,口吐惊人之语,“俏如来不能爱她,我们就代替俏如来爱她,引导她放下执着,效仿世尊与佛妻耶输陀罗。” “你讲什么?”缺舟罕见地沉下脸色,这一次他确实动怒了,“那是俏如来的妻子!” 苍越孤鸣认真地辩驳道:“她不是俏如来的妻子,因为立场不同。但是我们立场相同,她可以爱我们。” “这……太荒谬了!”缺舟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雁王究竟对你们做了什么?” “他让我们想通,有了觉悟。”苍越孤鸣神态凛然,但在缺舟眼内,他形同堕入了魔道,“过去我们不够坚定,执着于个人的因果;现在我们明白了,只有决心踏入黑暗,才能引导光明。若趋利避害,连自身感情也逃避,如何救赎众生恶业?如何背得起这口文殊?” 缺舟瞥了一眼身后的剑,语气恢复冷静:“你这样做,不只辱没渊凰的感情,也践踏了苍狼的心意。” “所以,我更要取回这个肉身,”苍越孤鸣直视缺舟的双眼,“完整我们的力量,完整大智慧。” “你选择了另一条路。” 顺着缺舟的视线,苍越孤鸣微微转头。在他身后,三大天护一字排开,把刀严阵以待。更远处,更多人马现身,包围无水汪洋。 苍越孤鸣收回目光,冷漠地看着缺舟道:“让天意证明一切。” “我小看了雁王,他竟能将你引导至此。” 大智慧反扑缺舟,地门内战一触即发。与此同时,两道身影对峙边界,一者神态自若,一者隐忍待发。 自揭身份的那一刻,故人叙旧的景象没出现,气氛反而更加剑拔弩张。云海过客不由退出边界,取出一个意想不到的东西。 “鬼玺……”明渊凰双目一凝,皇之气场全开,“怎会在你的手上?” “见鬼玺,如见帝尊。帝尊有令,让你即刻返回修罗国度,协助公子开明诛杀元邪皇。”自恃仰仗,云海过客摇动羽扇,从容面对慑人魔威。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面具下的脸皮已被冷汗浸润。 “你以为,此物能号令本皇?”明渊凰负手而立,侧身指向云海过客,“还是你想说,你就是修罗国度的帝尊,本皇不能杀你?” 云海过客动作停顿,立刻收扇放低姿态:“在你面前,谁敢高看自己?何况,我刚目睹雁王的下场。你莫动怒,我此行的目的,查探,印证内心的猜测。方才我只是试探,不确定你的立场,我们无法深谈。” “本皇在意戮世摩罗,与吾杀你并不冲突。”明渊凰勾起一抹冷笑,指着他握着的东西道,“你难道看不出,他将鬼玺交给你的用意?” “当然看得出。”云海过客冷静地说道,“他让我带着鬼玺逃走,说是保住最后的权威,实则利用元邪皇杀我。若我不幸遇难,鬼玺落入元邪皇之手;若我侥幸脱身,就会拿鬼玺向你求援。无论如何,鬼玺都会回到他手中,而我却不一定回得去。” “不是不一定,是一定……” 话出一半,明渊凰突然暴起发难。云海过客虽有防备,然而置身威压太久,动作迟缓了一瞬。 “啊!你……”鬼玺飞出,云海过客吃痛后退,手中化出降妖宝杖。长棍一扫,一团电光脱离宝杖,直扑明渊凰的面门。 鬼玺落在附近,明渊凰却是不屑一顾,径直逼向云海过客。一抬手,掌心菱盾震碎气劲,尽挡四散的雷织电网。 “三十六计,走是首策!” 一招既出,云海过客头也不回,迅速飞身遁逃,瞬间消失于茫茫云海中。 明渊凰抬眸望天,却是不急搜寻。只见她手掌上仰,五指虚抓,霎时,魔力牵引四周气流,形成一个黑色漩涡。 云海过客忙于脱身,并没注意到身后异状。就在他踏上木鸢之际,忽感四肢受缚,随即便被巨力拽下云端。 眼看云海过客坠落,明渊凰瞬息化影近身,以指抵住他的颈脉:“回不去。” 云海过客紧张地眨眨眼,一脸汗水顺着脖颈滑落:“烟花仔,有话好好讲,你的手这么白,沾了血就不美……” “嗯?”明渊凰眼神一凛,锐利的剑气刺破皮肤,吓得云海过客大呼小叫。 “大智慧,救命啊,魔杀同类啦!” “闭嘴!” “啊啊啊……流血了,要死了,魔要死了!” “吾说……”明渊凰一改手势,倏然掐住他的喉咙,“闭嘴!” “呃……” “省点气力,此处空间已被阻断,没人会发现你。”见他停止挣扎,明渊凰放松钳制,逼问道,“将魔世的状况告知本皇,还有解释清楚……元邪皇?” “你先……放开我。” 一松手,云海过客马上大口喘息,随即咳嗽不止。调整过来,他收起无用的伪装,看向明渊凰:“你的傀儡没告诉你?” 见她没有回话,云海过客眯起眼睛道:“看来他对你也非绝对忠诚。” “不用费心挑拨,你只需回答吾的问题。”明渊凰指着云海过客道,“元邪皇,千年前陨落之魔,为何复生在魔世?” 闻言,云海过客面露惊异道:“你怎会问出这个问题?难道你的记忆还没恢复?但我看到,你用出了畸眼族的邪眼……” “那又如何,能代表答案吗?” “是你复活的元邪皇,你不记得了?”云海过客疑惑地试探道,“伏羲深渊、镇魔龙脉、幽灵魔刀……” “这些吾都记得,但是枯髓咒怨脱逃,与吾何干?”明渊凰面无表情地说道,“吾虽进攻达摩金光塔,但连肉身都被俏如来打散,自顾尚且不暇,如何顾及他人?” “这……” “看来你也不知情,那你可以归根了。”说完,明渊凰摊手汇聚真气,作势要取云海过客性命。 云海过客一惊,连忙出声制止道:“等一下,鬼玺我已经还你,为什么还要杀我?” “你真正想不到吗?看到血纹魔瘟消失,你就应该明白了。”明渊凰摆手招来地上的鬼玺,“小子在利用你,将元邪皇引去帝女精国。他要灭了帝女精国,挑起胜弦主的仇恨,一并葬送闇盟。本皇在时,你尚能送俏如来回来,何况现今帝尊只是一名人族小子。这不是留不留你的问题,是……如何杀你?” “我承认,我小看了戮世摩罗。”云海过客低头叹了口气,“这个小屁孩天资聪明,经你调教,又有黑暗的你出谋划策,不只修罗国度,整个魔世都被他玩弄于鼓掌。” “虽然年轻,他会是一名出色的帝王。”明渊凰歪头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对了,月泠……你们习惯叫她无我公子,她要替小子传达一句话:没事别帮人做媒,更别管他的家事,好事者——死!” 一声死,杀气冲面。云海过客有感危机,不动声色地后退:“你不能杀我,杀了我,谁帮俏如来对抗地门?” 明渊凰神情冷漠,一步跨出地门边界:“本皇相信,他不需要你。” 见她轻易离开地门,云海过客眸光一闪,继续后退道:“那,谁帮他对付无我公子?” “嗯?”明渊凰停下脚步蹙眉,“什么意思?” “常欣。”云海过客一脸怀疑道,“别跟我讲,你真相信是那只坏鸟做的。” “相信如何,不相信如何?”明渊凰镇定地反问道,“死者不会生,生者可以死,两者之外,还有未知生死之人,谁要为谁决定?” “啊,我不是谴责你们漠视生命,我是魔,又不是好人。”云海过客凝视明渊凰道,“我只是提醒你,你的盗版远比你危险,俏如来不是他的对手。原本他与落翅仔相互牵制,现在落翅仔落翅,你又远在地门,相信九算还不如相信你面前的策君。” 感觉杀意消减,云海过客继续说道:“至于帝尊,他对我有所误解,虽然我这个魔爱好和平,但我不会背叛修罗国度。我会用事实证明,公子开明——始终是修罗国度的策君!” 第二百二十二章 无水沉舟 孤立无援 对于公子开明的宣誓,明渊凰并没放在心上。她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何她“消失”这么久,大智慧一直未有表示。自她回到地门,表现种种,无一不在暗示,她已经恢复记忆。以她对局势的影响,大智慧绝无可能放弃,除非…… “(除非质疑成功了。)” 想到此处,明渊凰不再逗留,立即赶往无垢之间。如果地门就此解散,缺舟在自绝之前,一定会做些什么弥补过错。她必须阻止缺舟,需要时,不惜一战。 “你要去哪里?” “本皇做事,需要向你报备?”明渊凰没有回头,冷声威吓了一句,“记住你所讲的话,否则,吾第一个杀你!” 云海过客默然,目送她化光离去,随即自言自语道:“无我公子的第三步是恢复永夜皇,借她之手解决雁王。但她为何不直接杀了雁王?雁王一死,再无人引导大智慧,更无人针对俏如来……” 就在云海过客沉思之际,地门之内异变突生。 当—— “波动,是钟声!”云海过客下意识转身遁逃,忽而意识到他在地门之外,于是停下脚步,“永夜皇设此界限,用意报复地门之战,雁王于边界拦阻俏如来。但实际情况是无我公子横插一足,致使俏如来沦陷。一同沦陷的还有梁皇无忌与燕驼龙,两个为数不多能开启灭却之阵的人。无我公子排除两人,迫使墨家不得不与他合作。若我能救出其中之一……” 思绪闪烁即逝,钟声仍在持续。云海过客惑然抬头,凝眸远望达摩金光塔:“为何这次,钟声超过了十二声?” 与此同时,无水汪洋—— 人海战术失势,三大天护败退,面对超越人力的根基、千年武学见识,大智慧意识冲击,扰乱缺舟意志。内外交催,意识散乱,缺舟迷茫间,已被攻势逼得措手不能,节节败退。 独眼龙、逾霄汉再出极招,两道迅猛刀气先后而至,逼出圣莲护体的同时,突破防守,击退缺舟。 “天决最终式,斩无赦!” 抓准一瞬破绽,独眼龙使出最强之招,划伤缺舟右肩。缺舟回身挡刀,不防逾霄汉趁势疾袭,自背后贯穿左臂。 “啊……” 反攻奏效,千雪孤鸣踏足升空,一念如山,八脉汇流,星辰极变全力压制。同样的刀法,同样的霸道,缺舟身后,苍越孤鸣同出一招。 “万狼——” “啸天绝!” 缺舟擦去嘴角的血,放开文殊,脚底金莲乍现:“渡五趣,定四正,归三悟,萨埵十二恶皆空!” 金色莲叶汇聚,化作一朵金莲。随着圣气外放,万千莲华在空中盛开,组成一道巨大的法印,消弭三人攻击,还敬所有恶意。 就在此时,苍越孤鸣倏尔变招,挥刀冲向缺舟。缺舟立刻拔剑抵挡,不料苍越孤鸣弃刀近身,狼王印如骤雨连击,打得他还手不能。 制住文殊的同时,苍越孤鸣一掌按住缺舟面门,提气抽取缺舟灵识。 “啊……啊……呃啊……” 钟声仍在响动,宣告逐渐散离的意志。感受到他的抗拒,苍越孤鸣冷静劝说道:“归来吧,缺舟。渊凰正在赶来的路上,她没离开地门,也没进入无垢之间。” 天灵被锁,缺舟意识溃流崩解,渐渐回归大智慧。缺舟闭上双眼,似是接受,似是放弃,又或者,等待最后的反扑。 “无水汪洋,渡什么?” “苦海。”与上次相同,苍越孤鸣不假思索地回答。 “苦海迷航,众生奈何。” “放弃抵抗吧,缺舟,她的选择是我们。” 缺舟眉间,光芒愈加耀眼,代表灵识脱离,即将回归大智慧。眼见大功告成,大智慧心神放松,准备融合缺舟的意识。 就在此时,缺舟猛地抬手,抓紧苍越孤鸣:“这……不是答案!” 话语甫落,缺舟身上流动金色圣芒,中断意识融合,冲破天灵封锁。 “这……这是……”苍越孤鸣愕然环顾,不敢置信地看向缺舟,“你可知此招后果?” 缺舟缓缓睁开双眼,一贯的温润嗓音中,多出一百零八人的质疑:“我之任务,监督、质疑、毁灭大智慧!” 缺舟一手扼住苍越孤鸣的手腕,另一手拔出贯入地面的文殊:“喝——” 一声高喝,圣气磅礴无匹,震退苍越孤鸣与众天护。缺舟双指比剑,托住文殊,轻轻抹过剑身,荡开一道奇异的波纹。 “六道尽灭,千魔降服,如来禁剑——” 缺舟扬剑而起,直冲云霄,随即翻身坠地,掀起千层佛土。水幕扩散,笼罩整个无水汪洋,招式所及,万物静止,仿佛空间停滞,又似时间拉长,一瞬,一梦,一劫。 “梦幻泡影!” 缺舟释出一股清流,水花激荡之处,水泡尽将众人包裹。一念一泡一影,举目皆成泡影,只消一剑,便可灰飞烟灭。 无水汪洋之外,一人脚步急停,惊讶地望着眼前异象。 “这是……缺舟!” 闻言,缺舟蓦然睁眼,意识进入无垢之间。站在平台之上,他淡然说道:“诸位大智慧,该结束了,这千年誓愿。” “如来禁剑,梦幻泡影。” “你将毁灭无垢之间,让我们千年之功,毁于一旦。” “千年道行,一朝沦丧。以力屈之,就要以力抗之。”缺舟看向空中的意识集合,“无需我多质疑,现在你们已经证明你们失败了。” “必须踏入苦海,才能渡尽众生。” “这血腥路途,大智慧愿渡。” “被深渊吞噬的人,终会成为另一股深渊。”缺舟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们被雁王影响得太深了。” “我们证明了我们是正确,却还是无法说服你。” “与我们相同,你被俏如来影响得太深了。” “终止这争论吧,你们说服不了我,正如我说服不了你们。”缺舟一脸平静地说道,“若我能被你们说服,我的存在有何意义?这取自叛天族的肉身主人,也会后悔将自己交我。” “梦幻泡影已经发动,就算是渊凰也无法阻止。无水汪洋上的众人,将因梦幻泡影而被消灭,包括留存在苍狼身上,我们的意识。” “地门,瓦解了。” “誓愿,崩解了。” “不甘,亦不愿。” “只是叹息,竟是在这种情况下,放弃千年之功。” 感慨之后,大智慧的意识集合开始破碎。就在缺舟认为,一切都将结束之际,一个意外的人影浮现在无垢之间。 “还未……结束。” 四目相对,远隔一层水幕,看不真切彼此的情绪。明渊凰环视一圈,微微蹙眉。如果打破结界,她不能保证,无水汪洋上的众人是否会如同泡影破灭。 迟疑间,一声叹息透过屏障,带着不明的意义,传入来者耳畔。明渊凰闭上双眼,四周光线迅速暗淡,直至一片黑暗。 “你……不该回来。” 黑暗中踏出一道白色人影,他的全身浮动着皎洁流光,在这方意识世界显得格格不入。 “没什么该不该,只有想或不想。” 明渊凰睁开双眸,眼中血色向四周扩散,于永夜中勾勒出她的身形。 “梦幻泡影已经发动,大智慧即将灰飞烟灭。”缺舟望着明渊凰,眼中流露一丝悲悯,“你无法阻止,目睹一切毁灭,这对你太残忍。” “残忍吗?”明渊凰忍不住自嘲一声,“在地门待得太久,吾竟染上了慈悲,可笑魔成佛,可悲佛成魔。” “你,怨恨我。” 明渊凰冷冷看着缺舟:“你的失职,不该由其他人承担,就算谢罪,也不该让无辜陪葬。吾无心评议是非,但吾见不得,有人当面杀吾的朋友。” “牺牲在所难免,出自墨家的你,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缺舟黯然地垂下眼眸,“缺舟别无选择,知错犯错,是更大的罪过。何况雁王,成为大智慧的雁王,会是众生的灾难。” “雁王已经归于地门,你看到的,只是一个虚拟人格。一个虚拟人格,营造出这样的死局,让你陷入两难的境地。雁王,太恐怖了。” 明渊凰看向苍越孤鸣,听到钟声的那一刻,她便想通了一切,关于雁王,关于无我公子,关于大智慧。 “他有把握逼你妥协,你的抉择已在意料之中。为了不让你为难,我想与你打一个赌。” 明渊凰走到缺舟面前,抬手触碰他的额头。场景转换,明渊凰出现在无垢之间,身侧是陷入沉思的缺舟,对面是胜券在握的雁王。瞥了一眼困惑的雁王,明渊凰抓住缺舟的手,瞬间传送到无水汪洋。 缺舟讶异地看向四周,不禁好奇道:“你是如何做到?” “天意,奇迹,随你怎样想。” “你,悟了。” “悟?魔只有觉悟,大爱大恨,快意恩仇。”明渊凰轻蔑地冷笑道,“要我像秃驴一样,满口慈悲佛理,不如杀了本皇,转世再修更可能。” 缺舟眨了眨眼睛,没计较她的称呼:“道,不止一条;悟,各有缘法。” “那你悟了吗?” “如果我悟了,我们就不会在这。”缺舟沉默了片刻,询问道,“你方才说,要与我打赌,赌什么?” “我想让你们……”明渊凰停顿了一阵,轻轻说出三个字,“爱上我。” “你,已经赢了。” “那你悟了吗?”明渊凰看着缺舟,神情无比认真,“我就赌你们,会悟。” “嗯……” “收回梦幻泡影,让我最后尝试一次。”明渊凰直视着缺舟的眼睛,“我知晓无我公子做过什么,这份因果终究是我欠你们。” “你想弥补?” “我只是不想亏欠。”明渊凰闭上眼睛叹息道,“我欠这个人世太多。过去,我没机会两全;现在,我总算能做些什么。” “你想怎样做?” “不懂情,何以断情;不懂爱,焉能爱人。”明渊凰抬手覆住心口,“我想让大智慧领悟这句话。他们用生命教会我,我也愿用生命教会你们。” “你认为我们不懂?”缺舟神情古怪地看着她,一辙的反问,如同当日回应她的质问。只是彼时,他带着反思,而如今…… “我只知道,因迷惘产生的情绪,不是爱。” 缺舟望着明渊凰的脸,冷不防点破她的心事:“你在想俏如来。” 明渊凰愕然睁开双目,撞上一道透彻的眼神。一瞬间,明渊凰莫名有种感觉,她可能低估了缺舟。 明渊凰忍不住背过身,避开那双洞悉她的眼睛:“是,正如俏如来对我,我对俏如来。当借口成为理由,错觉成为习惯,虚假就成了真实。你们因迷惑、挣扎产生的执着,都是阻碍你们得悟的魔障。一瞬转机,一线佛魔,看破还是执迷,醒悟还是沉沦,关键在于是否能放下。” 缺舟沉默了片刻,说道:“你小看了大智慧。” 明渊凰微愣,缺舟之反应出乎她的意料。 不待言,缺舟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但我认同你的看法。只有拿起,才能放下;只有拥有,才能取舍。缺舟愿意接下这个赌约。” “多谢。” “是我多谢你。”缺舟凝视着明渊凰,将她的困惑尽收眼底。有句话缺舟没说,那便是他与大智慧不同。他的情不曾迷惘,清如那杯阳春白雪。 “那赌注……” “不用了,赌约本身便是赌注,就像谜题本身是答案。” “你……” “我会在无垢之间,等候你的答案。” 光影变幻,明渊凰回到现实世界,她的手抵在水幕之上,未能穿越屏障。怔神间,无数水泡破碎,众人全数被气劲逼退。 缺舟翩然落地,文殊插回剑鞘的同时,钟声作响。 “你赢了,雁王。”无垢之间,缺舟的身影逐渐模糊,“但是,缺舟不会这样消失。” 说完,缺舟灵识回归大智慧,查探关于雁王的过去。铸心弑师、羽国叛乱、霓霞之战……与俏如来相同的经历,血海中的觉悟,却走向不同的道路。 当—— 散离的意识彻底回归,与此同时,一道讯息顺着意识连结,传遍诸位大智慧的脑识。 『别伤害她,她是为了渡……罢了。』 无水汪洋,地门人众站在原地,静待最后的结果。 钟声渐隐,缺舟转过身,看向苍越孤鸣等人:“四大天护。” “参见大智慧。” 缺舟,或者说大智慧,扫视着在场众人,目光所及,众人均上前行礼。 “参见大智慧。” 明渊凰下意识后退一步,然而下一刻,大智慧的眼神径直投向她。 “渊凰。” 一瞬间,明渊凰本能感到威胁,护体真气不运自转。感到一股强大的魔气,地门众人齐齐回头,视线聚焦无水汪洋之外。 第二百二十三章 汪洋易主 逼魔太甚 镇压了沸腾的魔血,明渊凰不动声色地低头,尽量不去看大智慧的肉身。 “参见大智慧。” “你们退下吧。” 大智慧一声令下,地门人马纷纷告退,井然有序地撤离无水汪洋。 明渊凰保持着谦逊的姿态,看着一个个足影自身边经过。在这些脚步之中,有一人停顿了片刻,落在队伍最后。明渊凰能感觉,他在观察自己的面容,眼中充满困惑。 等到最后一人离开,大智慧缓步走向明渊凰,停在她的面前说道:“此地只有你我,不用一直行礼。” 明渊凰神态自然地抬头,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容道:“恭喜你得偿如愿,顺利取回肉身。” “多谢,但你看起来并不高兴。”虽是同一双茶色眼眸,大智慧的眼神更显锐利,比起缺舟的深邃内敛,他让人无端感到压迫。 明渊凰瞥过一地狼藉,淡淡说道:“看到无水汪洋毁成这样,谁能高兴?” “是因为少了一个喝茶的所在,还是因为少了为你泡茶的人?” “都不是。”明渊凰平静地回答道,“是少了一个朋友。” 大智慧脸色微变,声音倏尔低沉下来:“缺舟是大智慧的一部分。” “我知道。”明渊凰笑了笑,直接挑明身份,“就像明渊也是永夜皇的一部分。” “你果真恢复了。”大智慧闭上眼睛说道,“缺舟早就知晓,但他选择隐瞒。他怕我伤害你,即使到了最后一刻,他也没放弃保护你。” 明渊凰神色淡漠,暗地却捏起了拳头:“他分得很清楚,吾是永夜皇,不是地门的光明守护。” “你认为我分不清楚?”大智慧不悦地蹙眉,语气有些古怪,“若非苍狼影响,在光明殿我便已经察觉。” “然后呢?用血戮洗脑我?”明渊凰逼视着大智慧道,“雁王引导你铲除缺舟,没告诉你如何控制本皇?” 大智慧一震,垂下眼帘说道:“我答应过你,不再改变你的记忆。你也答应我,不再离开地门。” “吾没离开地门。” “我的意思是……”大智慧停顿了片刻,尽量让语气不像胁迫,“我不能将血戮还你。” “无所谓。本来吾的目的就是让血戮进入无垢之间,若我因此被洗脑,也怪不得你出尔反尔。” “我已经取回力量,不需要血戮安稳地气。但我仍想一问,为何你执意让血戮进入无垢之间?” “吾想入侵你们的意识世界,趁机消灭大智慧。” 闻言,大智慧面露错愕,这瞬间的神态像极了缺舟,让明渊凰不禁多看了两眼。 “不仅如此,吾还要破坏封印,开启魔世。”明渊凰邪恶地勾起嘴角,似是想到什么愉悦的事情,“本皇要带领魔世卷土重来,实现承诺而未完成的霸业。” “如果是这样,在我围攻缺舟之时,你大有机会破坏无垢之间。你没这样做,说明你不想消灭我们。” 明渊凰一时沉默,其实她方才所言是真,只是中途改变了主意。原因未知,但在听到钟声的瞬间,她所想只剩下无水汪洋。 “我很高兴你的选择。”大智慧注视着明渊凰,语气不自觉变得温柔,“无论你的目的为何,至少你对我们有一份认同,那便够了。如你所愿,我会将血戮送入无垢之间,与你意识相连。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最后的圣战,你必须参加。”大智慧转身背对明渊凰,“缺舟说他看到了答案,如果真有答案,就在这最后一战证明给我们。” 光明殿,大智慧独自回返。明渊凰没跟他回来,理由是她想重整无水汪洋,成为此地新的主人。他知道,明渊凰不会再回到光明殿,但是无妨,就算待在无水汪洋,她也会继续守护大智慧,就像以前的缺舟一样。 大智慧进入无垢之间,面无表情地化出血戮。意识深处波动频频,大智慧望向意识集合,仿佛看到其中,那一道被束缚的身影。 “你想阻止吗,缺舟?你阻止不了——”大智慧松开血戮,任其穿透意识集合,与紫金钵作伴,“天意。” 得到缺舟的肉身,大智慧的力量不再受限,无需再放宽催动钟声的时间。例行的无我梵音响起,大智慧站在无垢之间,无视意识深处的挣扎,集中思能催动一口断剑。 “抱歉,这是……最后一次。” 当—— 钟声驱动,改变所有地门居民的记忆。当钟声结束,谁都没发现,他们的脑中又多出一段记忆。 “嗯?” 无垢之间,大智慧察觉到一丝异样,立刻感应地门的各处境界。 “怎会突然消失?” 下一刻,大智慧离开无垢之间,出现在无水汪洋之外。距离大战过去了几个时辰,此时的无水汪洋已经看不出破坏过的迹象。土石重铺,花草新栽,翻倒的桌椅被扶起,桌上还沏着一壶热茶。 大智慧的目光扫过那壶茶,落在崖边吹奏的人影之上:“这壶茶沏了多久了?” “刚沏。”玉笛自唇边放下,女人转身微笑道,“如果大智慧不来,吾就要独自享用了。” “不用叫我大智慧,此地是无水汪洋,你我相称即可。”大智慧放柔了语气,略带歉意道,“抱歉,一直待在无垢之间,疏忽了你。” “无妨。”明渊凰走向石桌,将手中笛置于桌面,“喝茶吧。” “这是……天人。”大智慧看着这支白玉笛,不由感到奇怪,“此笛怎会在你的手里?” “是缺舟,他将天人笛交吾保管,似乎想要印证什么。”明渊凰拿出两个茶杯,意味深长道,“如今他回归大智慧,这支笛也就留下了。” “既是缺舟所留,你可当作一个纪念。”大智慧接过她所斟的茶,“这是什么茶?” “苦茶,苦尽甘来。”明渊凰喝了一口茶,握着茶杯说道,“难得你来到无水汪洋,今日可是要履行我们的约定?” “不是。”大智慧品尝着满腔苦涩,微微蹙眉道,“地门有居民无端失踪,我来找你,是为了调查此事。不久之前,是否有人来访无水汪洋?” “除你之外无人问津,但有一名白发剑客,闯入了附近的广泽宝塔。” “嗯?无我公子……” 金雷村,无我公子护送变灵器安然抵达。发现云海过客不在村内,他不动声色地走到村外,刻意闲步徘徊,引得御兵韬现身一会。 “我听说了雁王的事情,他没能走出地门。”御兵韬面上不显,内心却是戒备,“没把握全身而退,雁王不会涉险,唯一的可能,永夜皇早就恢复了。” 无我公子没有否认,询问御兵韬的来意:“你在此守候,是等欲星移,还是等谁?” “明知故问。对于云海过客,你有什么看法?”御兵韬盯着无我公子,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他看过墨武战韬,很熟悉俏如来等人。”无我公子神色平淡道,“如果他真是你们所猜测的人,那他一定不敢现出本来面目。” “嗯……”御兵韬沉吟片刻,一脸严肃道,“请你帮我一个忙……” 过了一段时间,一个身影从天而降,出现在金雷村之外。此人的脸色难看至极,就在不久之前,他想通了一直以来的疑问。 “该死,被他骗了!他的目标……嗯?” “狂涛风险掀波澜,战骑扬幡兵道寒。御韬号令万军势,雄镇百川跃狼关!” 前路被挡,来者不善,云海过客按捺杀意,看向这名气势汹汹之人:“啊,是现今苗疆军师。该称呼是御兵韬,还是铁骕求衣才好?” “你惯于哪个称呼?” “以你现在的身份,是御兵韬军师吧?” “是习惯这个身份,还是习惯这个称呼?” 御兵韬言语试探,眼神锐利,就差将“怀疑”二字刻在脸上。面对这双鹰目,云海过客镇定自若,仿佛没听懂他的暗示。 既然如此,御兵韬不再拐弯抹角:“你在墨家,是哪位师者门下?” “看来我不但没洗清嫌疑,还增加了嫌疑了。” “现出真面目,才能真正得到信任。” “我不就生成这样,不信你来摸看看,看我是不是有贴人皮面具。” “那……御兵韬——”御兵韬一掀外袍,摊手气势外放,“请招!” 云海过客有些意外,御兵韬竟然真正动手。好在一对一,他不担心输人,因此还能保持沉稳。 “真的要打?” 一声喝作为回答,御兵韬强势出击,直逼云海过客之面。云海过客错开怒拳,挡开劲腿,招行式往之间,被御兵韬一掌震退。 有感威吓之意,云海过客心道难缠,不再一味防守,撤步运气反攻。 “呀——” 双掌对拼,内力平分秋色,两人同时后退。一招试探,御兵韬内心越发笃定,云海过客深藏不露。但要揭穿他的真面目,此等程度尚不够。 为逼出全部,御兵韬把手一伸,礊龙刃回旋入手:“当心,这一刀将会致命!腾龙诀,飞龙破空!” 御兵韬挥刀蓄势,踏步旋身飞跃,如龙破空,斩向云海过客的胸膛。云海过客急急后退,飞身避过刀风气浪。落地瞬间,一道剑气无声而来,刹那直指眉间。 顾不得伪装身份,云海过客化出兵器,双手持杖,险险挡住致命一击。 “(这兵器……)” “啊……”劲力反冲,云海过客向后滑行数步,踉跄稳住身形。不待他辨识剑气特征,偷袭者率先揭晓身份,正是串通御兵韬的无我公子。 “喝——”无我公子凝气再出一剑,腐败之血加成血戮剑气,成就最阴毒妖邪的剑招。 “你……”云海过客震怒不已,杀意化作真焰,在他双眸之内燃烧。 只听“嗞啦”一声,火星灼灭血气,却没能伤到无我公子。无我公子一挥手,剑势再起,分明有誓杀不留之意。 “够了!”云海过客语气阴沉道,“刑官,别逼人太甚!” 话音未止,剑气划过他的脸庞,留下一道血痕。一丝魔气散逸,令御兵韬深感讶异。随即他意识到什么,持刀戒备着无我公子。 “魔气。”无我公子抬指汲取魔血,面向御兵韬说道,“看来你猜错了。” “我需要一个解释。” “你确定吗?”无我公子似笑非笑道,“现在局势逆转,不是一对二,是……二对一。” 同盟倒戈,令人措不及防。御兵韬重伤未愈,顿时陷入最危险的境地。 御兵韬不由头冒冷汗,他方才将人逼得太狠,云海过客定已怀恨在心。若无我公子提前撕破脸,难保云海过客不会出手,联手将他格杀。 见势不妙,御兵韬挥刀牵制,随即飞身遁逃。他虽不畏死,但也不能死在这。 无我公子没有阻挡,他是故意吓退御兵韬,因为他有话要与云海过客私说。 “还生气?” “你说呢?”云海过客手覆血痕,真气流转,伤势瞬间痊愈,“如果我没喝止,是否就要陨落在人界?” “伤不至死,最多……变成残废。” “魔你老母的孤爪仔!”云海过客气愤得口吐粗鄙之语,“恁爸没死在元邪皇手里,差一点被自己人收去!” “你身上有夜皇的魔气。”无我公子眼神晦暗,让人难以辨认情绪,“她竟然没杀你?” “是不是很失望?”心知他有所顾忌,云海过客面露挑衅道,“我没死在魔世,也没死在地门。” “失望,我为何要失望?”无我公子露出一丝微笑,“就算永夜皇不杀你,还有元邪皇。你避不开这场战斗,因为你还有信念。信念让人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去牺牲,你也会是其中之一。” 面对无我公子的恫吓,云海过客悠然摇扇,表现得毫不在意。然而背地,他恨不得直接祖师爷上身,暴揍无我公子一顿。 “我要离开了,你没话让我转告俏如来?”无我公子似笑非笑道,“现在我们是同一阵线,当然要互帮互助。” “真要做得这么绝?逼急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云海过客气得咬牙切齿,他怎会不明白,无我公子利用了御兵韬。他早就察觉永夜皇的魔气,猜到他们有所协议,所以想要趁此机会除掉他。一旦他揭露身份,无我公子便调转矛头,装作他们实先联合,加重两人的嫌疑。 无我公子不在乎更多怀疑,但是云海过客不行,他必须在魔世打开前建立信任,获得指挥的权利。无我公子此举太毒,直接断绝他与墨家合作的可能。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俏如来,然而无我公子还不善罢甘休。 “我逼你了吗?”无我公子温和地笑道,“我是真心想替你传话。你可以说服俏如来,相信我,不会阻挠你。” “我信你……”云海过客扇了扇风,以免自己窒息而死,“算了,你不仁,我不能不义。提醒你一件事,现在永夜皇的处境很危险,如果要开战,尽快。” “缺舟不会让大智慧洗脑她。” “如果缺舟消失了呢?” “嗯?”无我公子的眼中闪过厉色,“此话何意?” “言尽于此,是否相信,取决于你。”云海过客一脸淡定,此刻他的心情好了很多。 “哼,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种从容的态度,公子开明。”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一人成军 决战之前 无我公子回到金雷村,此时欲星移已经归来,正与众人商议变灵器的使用。 为了增幅思能装置,废苍生制作了一座增灵器,只要在地门影响范围之内戴上装置,就能以思能干涉大智慧。但是意识搏斗,凶险比起武学拼斗不遑多让,一旦意识死亡,同等真正的死亡。大智慧的思能非同小可,保险起见,进入者必须智识超卓之人。 “我与师相。” “还有我。” 御兵韬、欲星移、俏如来,只有三人,锦烟霞不由担心起来,他们的对手可是一百零八人。 俏如来看向无我公子,感应到他的视线,无我公子漫不经心道:“若能找到其他人加持灵能。” 俏如来移开目光,随即想到另一个人选:“云海过客。” “他是魔族,”御兵韬面向无我公子,一脸戒备地看着他道,“不能信任。” “他是魔族?”俏如来一愣,询问无我公子道,“难道他也是修罗国度的人?” 面对众多猜疑的眼神,无我公子面不改色道:“他是闇盟的人,此行受魔伶公主之托,带你回帝女精国。血纹魔瘟消失之前,我尚不知他的底细,直到他找上我,请求我送他回魔世。” “原来如此。”俏如来闭了闭眼睛,说道,“如果不将云海过客算计在内,就只有我们四个了吗?” “四个?”锦烟霞疑惑地看向无我公子,“他不是不包括在内?” “欲师叔早就预料到被雁王暗算的可能,所以预备了最重要的一手。” 大热天,远在神蛊峰自弈的温皇打了一个喷嚏。 “加上温皇,总共四个人对抗大智慧,还是太危险。”废苍生失望地摇了摇头,“如果永夜皇也在……” “啊,我怎会忘记凰儿?”俏如来懊恼了一瞬,随即向众人屈身道,“抱歉诸位,俏如来隐瞒了大家一桩事,凰儿已经恢复了。” “你讲什么?夜皇恢复了?”锦烟霞一时惊喜,待她冷静,一个疑问浮上心头,“不对,如果她已经恢复,为何没跟我们会合?” “因为她要留在地门守株待兔。”俏如来看着无我公子说道,“那日的灭却之阵并没失败,一切都是无我公子的计划,目的是解决最大的隐患——雁王。” “这是你的计划?”锦烟霞不敢置信地问道,“那你身受重伤……” “也在计划之中。”无我公子平淡地说道,“赌徒心理,赢得赌注,就会加注。想要一步登天,就得乾坤一掷。” 欲星移目光微动,说道:“雁王不是赌徒。” “赌徒赌运,智者为营。一场势均力敌的胜负,足够让任何一名动心的智者变成赌徒。” “包括你?” “包括我。” “幸好输的人是雁王。”欲星移由衷感慨了一声,“接下来,他没办法影响战局了。” “未必。”无我公子突然变得严肃,“还记得那次超过十二响的钟声吗?也许,雁王已经介入了。” 播下一颗怀疑的种子,无我公子借口回房修养,不再继续参与议事。御兵韬、欲星移自然乐见他离开,若非找不到适当理由,他们也不愿向他透露战力分配。 进屋设阵封门,无我公子开启空间通道,转瞬来到地门境界。要尽快决战,不一定要主动提议,或许被动挨打更能让他们意识到形势严峻。 无我公子一进入地门,便被大智慧发现。虽说换了躯体,摆脱了不该有的情绪,但是被人连续侵门踏户,就算是如来也要怒目。 大智慧现身瞬间,文殊凛然出鞘,圣气磅礴无匹,震撼四方。无我公子闭目感应,意识界中呈现出一片金雾,笼罩方圆近十丈的空间。身处结界之内,他的行动不受影响,但若想穿越空间,就会像陷入泥沼一样难以自拔。 “换了躯体,智慧见长。”无我公子睁开双眼,好奇道,“是士别三日,还是另有军师?” 大智慧握着文殊说道:“你所仰仗,是你撕裂空间的能力,只要对空间进行封锁,你就没办法肆意穿梭。这一次,无缺舟阻碍,没渊凰救援,我看你如何脱身。” “脱身,并不困难。” “还在大言不惭。”大智慧冷冷看着无我公子,“那就一并清算,了却宿怨!” “身缚罗网,插翅难逃,不战则死,不胜则亡。莫说我,即便是夜皇,也无法自信在佛国主场胜过你。既然打不过,那就无须多此一战。” 无我公子轻描淡写,临危不乱。他越是镇定,大智慧越是猜忌,不敢妄动。 “现在束手就擒未免太迟。” 正如无我公子所料,大智慧心生警惕,一时按兵不动。他在无我公子身上吃过亏,而且不止一次,过去惨痛的教训让他不得不重视此人。 大智慧试探着威胁道:“就算拖延了时间,也只是延缓你的灭亡。” “缺舟没告诉你吗?”无我公子刺破手指,弹飞指头冒出的血,“我早就时日无多。你想要我的命可以,但是会白白赔上一个筹码,一个加成你胜算的筹码。” “嗯?”大智慧忍不住微微蹙眉,他能感觉这滴血的恶意,“什么意思?” “小型广泽宝塔的构造。”无我公子化出一块布,随手展现上面的内容,“雁王给你的增灵器好用吗?” “这是……你怎会有鲁家的铸造图?” “夜皇能为玄狐打造变灵器,我日夜监工鲁家父子,若无法透析增灵器的构造,便是我无能。”无我公子攥着设计图微笑,“如何,现在可以和平对谈了吗?” 僵持了一阵,大智慧解除空间封锁,将文殊收回剑鞘:“交出增灵器的设计图,一概既往不咎。” 无我公子不以为意,淡淡说道:“三件事。” “三件事?”大智慧面露不悦之色,“你太贪心了。” “第一,即刻掌握苗疆,取下锋海;第二,向神蛊峰扩张,铲除温皇;第三,洗脑云海过客,洞烛先机。”无我公子凝视着大智慧,“我帮你留住雁王,让你得到一个军师。如果他有献策,你就该明白,我不是在跟你讲条件。” 闭目思索片刻,大智慧的脸色有所缓和。他的转变无我公子看在眼内,更加确定雁王在帮助大智慧,或者,他就是大智慧。 “最后一个问题。”大智慧狐疑地询问道,“你是俏如来的帮手,为何再度帮助地门?” “我帮助地门了吗?”无我公子甩出设计图,冷笑一声道,“替你谋划的人不是雁王吗?” “你……” “还有,你是否误会了什么,我几时是俏如来的帮手?吾身后……”无我公子转身负手偏头,“是修罗国度。” 无我公子走出光明殿,碰巧与一人擦肩而过。下一刻,两人同时停步,回头看向对方。 眼神相对,来人微微一愣,随即屈身行礼。无我公子盯着此人,过了好一阵,他才收回目光,旁若无人地离开。 “(这个人……)”雁王不禁蹙眉,不是介意被无视,而是他感到奇怪,“(毫无印象。但为何与他对视,内心这样的愉悦?)” 人已经走远,雁王抱着不解踏入光明殿。看到雁王,大智慧并不讶异,他早就感应到雁王的到来,也知晓方才两人殿外相遇。 “上官鸿信,你来光明殿所为何事?” 雁王恭敬地施了一礼,接着说明自己的来意:“请问大智慧,地门之中,是否有一个名叫月泠的人?” “月泠……地门并无此人。” “没吗……” “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名字?” “只是好奇。”雁王摸了摸额角,他总是无端想起此名,“时常在脑中徘徊的,究竟是谁的名字?” “嗯……”大智慧闭目沉吟了片刻,说道,“你已经见到了,方才你所遇之人就是月泠,他还有一个名字——无我公子。” “他就是……”回忆起那种莫名的感觉,雁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我要找的人。” 无水汪洋,丝弦争鸣,金玉回响,悠远绵长。琴声行云流水,剑气冲霄纵横,随着心平曲尽,身上剑意充盈,明渊凰随手一挑,无形剑气划破长空,没入一方山头。 “体肤完好,筋脉寸断,有情剑,无情招。”明渊凰叹息一声,挥手收琴起身,“要将感悟付诸实行,吾之剑必须再上层楼。待事件告一段落,就回魔世拜访故人吧。” 清风拂动紫藤树,有感风中圣气,明渊凰后顾一眼,摆手掩盖四周剑气。待脚步声靠近,明渊凰转过身,走向突然来访的大智慧。 “你来了。”明渊凰走到石桌旁坐下,大智慧顺势坐在她对面,“派出四大天护分袭苗疆、神蛊峰,强逼欲星移、御兵韬与地门开战。延烧战火,引动血海,这不是你的作风。” “为救苍生,我们已有觉悟。”大智慧一脸平静地说道,“若能顺利,便在事件过后,拨出一部分的能量,加强达摩金光塔对魔世入口的封印。” “魔世的威胁……”明渊凰垂眸沉默了片刻,问道,“地藏师那边是何态度?” “要说服他们,没这么容易。”大智慧流露一丝无奈,“只希望他们别在此时搅局。” “恩威并济,软硬皆施,他们会暂时观望。”明渊凰闭上眼睛说道,“最终决战,接近了。” “地门大愿,不远了。”大智慧注视着明渊凰道,“此战之后,你……” 等不到下文,明渊凰疑惑地睁开双眼:“我?我怎样?” 大智慧倏尔移开视线,吩咐道:“你守在光明殿,无需参战。有四大天护,有我,他们攻不进无垢之间。” 明渊凰心中一跳,顿时感觉不妙。欲言又止,试探躲闪,顾左右而言他,前言不搭后语。这是怀疑的表现,难道她又暴露了? 明渊凰倒了一杯茶,冷静地说道:“既有安排,吾便以逸待劳,相信胜利不用太久。” “不会让你等太久。”大智慧起身离开无水汪洋,“千年的目标,就在眼前。” 金雷村祭台,欲星移走出通道,碰巧遇到正要进入的无我公子。 欲星移停下脚步,看着无我公子靠近:“你也是来说服玄狐的?” “我有这么热心吗?” “你来做什么?” “随便走走。”无我公子瞥了一眼欲星移,他嘴边有没擦干净的血迹,“苦肉计失败了?” “哈。”欲星移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苦笑,“他太执着了。” “人生在世,谁不执着?” “说的也是。”欲星移表示赞同,接着话锋一转,“但是少了玄狐,谁能对付缺舟?总不能指望永夜皇,那会打乱你的计划,不是吗?” 无我公子面无表情,没理会他的弦外之音:“俏如来呢?” “玄狐不想见他。” “借口。” “好吧,他前往正气山庄,见一个人。” “那边已经是钟声范围。”无我公子不禁皱起眉头,“他还想联系缺舟不成?” “若能说服缺舟改换立场,这场战争也就没必要。” 无我公子忍不住冷笑一声:“那他注定白走一趟。” “嗯?”欲星移敏锐地察觉异样,“你知晓什么?” “我该知晓什么?”无我公子故意反问道,“如果俏如来能说服缺舟,地门之战何至惨败?” “因为有人帮助大智慧。” “恐怕他还会继续帮助。” 闻言,欲星移的神情变得严肃:“我说雁王。” 见状,无我公子露出一丝微笑:“当然是他,还能是我?” 气氛一时沉默,有些事两人心知肚明,却都选择虚与委邪。 良久,欲星移咳嗽两声,询问无我公子道:“我要去见老二,同行吗?” “我不想与你们墨家多来往。”无我公子朝着龙涎口而去,“但涉及到魔世的事情,吾不辞辛劳。” “那就拜托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飘渺战书 地门终战 穿过静谧与黑暗,视野豁然明朗,滔滔浪声在耳边清晰。水汽在窟顶凝聚,滴在玄狐脚边,积成一个不小的水洼。随着脚步声接近,水洼映出青衣一角。 “你还在等?” 玄狐没有回头,但他已经知晓来者是谁,他身上的剑意太过熟悉。 “我以为,来的人会是俏如来。” “他不会来了,因为我来了。”无我公子瞥了一眼地上的酒坛,“欲星移对你真有耐心,该说将死的人,再凉薄也会心软吗?” “我不会离开龙涎口。”玄狐平静地望着海中金身,“我要守护此地,等应零回来。” 无我公子漠然看着玄狐:“缘分尽了,就算你变回铁精,也等不到她。” “她会回来,这是约定。” “约定?”无我公子勾起轻蔑的冷笑,“她与网中人约定永世相伴,现在网中人还在火山之中,在火浆里经历生死轮回,直到吸干烈恒山的能量。她的承诺,只是趋避冲突的借口,你当真了?还是你什么都明白,但你习惯了被欺骗,所以学会自欺欺人?” 玄狐固执地握紧变灵器:“她会回来。” “你还不明白吗?应零不会来了,因为你已经不是铁精。”无我公子说出残酷的真相,“她教你感情,送你礼物,给你归处,都是为了偿还龙涎口的因果。她根本不爱你,对你好,也只是因为你的执着,让她看到过去的影子。为一个不回来的人,放弃身边所有人,有意义吗?” “她会……回来。” “我只能说机会渺茫,但若地门胜利,绝无希望。”无我公子的语气透出怜悯,“届时你会失去所有,敌人、朋友,甚至你曾漠视的世界。大智慧不会放过你,就算你已经变成人,也必须跟斩武道一起消失。消失是真正的死亡,你明白吗?” 玄狐沉默良久,说道:“我明白。” “那你怕死吗?” “我,怕死。”玄狐松开变灵器,慢慢从崖边站起,“但我更怕……活着。” 玄狐转过身,一脸坚决地说道:“地门,该灭!” 常欣遇袭之后,玄狐首次走出龙涎口,为消灭地门出战。他本是铁精,不懂人的复杂,待在龙涎口这么久,还是不理解何为因果。但他了解,他要守护重要的人,守护有他们的世界。 玄狐走后,无我公子捡起酒坛,揭开坛封饮了一口:“竟然是苦茶。苦,什么是苦?永岁飘零,沧海桑田,那是曾经。现在,是俏如来。我不会允准,理想的归处被破坏。两个人太多了,就算我必须消失,也容不下他俏如来。” 自言自语之际,无我公子酹尽百里闻香,扔掉空坛,转身离开。决战之前,他还有事情要处理,首先是将一本书送还原主。 神蛊峰附近,独眼龙、千雪孤鸣、逾霄汉快步逼近。闯入神蛊峰,空无一人,只看见躺椅上一张纸条。 『地门宣战,神蛊温皇,奉陪。』 瞬间,纸条亮起紫色光芒,化作浓烟扑面,被猝不及防的三人吸入。 “啊,是蛊毒!” “众人退开!” “离开!” 突遭暗算,三人急急撤退。然而身中蛊毒,功体被锁,体力虚弱。 千雪孤鸣深知此蛊,急忙阻止众人运功:“等等,一旦运功逼出蛊毒,蝎虫会深入内脏,十日之内,功体被锁三成。” “那该如何?” “这蛊我会解,先回报大智慧。” 三人强撑气力返回地门,狼狈的模样被一人看在眼内。待他们离开,神蛊温皇摇着羽扇,大摇大摆地走出。 “超乎预期的速度,此事定与你有关了。” 话语甫落,一本书破空飞来,正是羽国志异。神蛊温皇把扇轻挥,羽国志异原路折返,回到无我公子手里。 “唉呀,许久没这么……”神蛊温皇羽扇拂面,雾气中乍现熠熠剑锋,“愉悦了。” 回答他的,是再次飞来的羽国志异。任飘渺双目一凝,迸气震碎这本书。 “这是你的挑衅?”任飘渺无双斜提,纸洒如漫天飞雪,“那,挑衅任飘渺的后果,你有觉悟吗?” “这是还礼。”无我公子面无表情道,“承蒙错爱,原物奉还。” “我没看见,所谓原物奉还。”任飘渺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只看到,你接下了吾的战书。” “我没看见,所谓战书。” “战书被毁。” 无我公子冷冷看着任飘渺:“幸好在此之前,我已归还。” “任飘渺的战书从不收回,你既然接战,就要应战。”任飘渺气势凌厉,如同一口出鞘的宝剑,“一剑无悔与剑十一孰强孰弱,这个问题,很快就会有答案。” 无我公子故作不解道:“很快?” “与其等你遁入魔世,不如现在分个胜负。” “方才击退地门,马上剑决,不明智吧?”无我公子微微眯眼,“开战之前削弱地门战力,降低进攻的难度。一时的愉悦,可是会令刚刚建立的优势荡然无存。” “可以速战速决。” “看不起对手,就是看不起自己。”无我公子语气平淡道,“或许温皇认为,以多欺少对大智慧不公平,所以故意内耗降低自己的胜算,打一场紧张刺激的意识之战。我不介意,毕竟我无须承担意识死亡的风险。如果坐惯了轮椅的温皇也不介意,那就来吧。” 对于他的讥讽,任飘渺的回答是—— “剑十一!” 任飘渺冲霄而起,剑气纵横瑰丽。涅盘之招气势非凡,封锁方圆天地,令对手无处可避,只得全神应战。 面对人力极限之招,无我公子不敢小觑,凛然催动真气,掌中浮现锐利的金芒。有感剑气共鸣,任飘渺愉悦难已,战意更加炽盛。 就在双招对拼之际,无我公子蓦然消失,飘渺剑气尽数落空。而在某处树林,凭空多出一道金色裂缝,仿佛有人一剑劈开了空气,意图串联两处断裂的空间。 过了片刻,无我公子窜出空间通道。只见他回身一拂,扭曲的空间波动消失,裂缝瞬间愈合。 无我公子淡定地拍了拍灰,一副完全没受伤的模样。得亏是起势冗长的剑十一,换作其他招式,他不一定能走得这般轻松。 使用空间能力有诸多限制,首先要标记传送的位置。如果目的地在视野范围内,空间标记可以瞬时释放;如果目的地脱离范围,就只能选定曾标记的位置,否则再次建立来时的通道。 另外,使用空间能力会消耗体力,能量的损耗也会随着距离、人数提升。若要跨界传送,还要受到地气的影响,耗费的时间说不定比剑十一更长。 不去考虑此时任飘渺的心情,无我公子前往新的阵地会合。玄狐、俏如来等人都在,看阵仗只差他与神蛊温皇。 “重要的人已经到齐了,那我直接讲重点——马上进攻地门。”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欲星移将冽风涛查探的情报,以及苗疆的状况说出。打造小型广泽宝塔,侵略苗疆,取得锋海异铁与锻神锋。整个计划一气呵成,来自各个方面的压力,让欲星移与铁骕求衣无暇恢复。这就是背后那个人的目的,逼使双方都在不够周全的情况下展开决战。 “胜利,便是英雄诞生。” “失败,也是英雄诞生。”神蛊温皇缓步走来,瞥了一眼无我公子,“早知道有空间传送这么方便的能力,我就不用走这么远了。” “神蛊温皇。”欲星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你们见过?” “还书的过程起了波折。”无我公子轻易揭过话题,“但非重点,重点是战争已经开始。” “已经蔓延到神蛊峰了?”欲星移面露凝重,雁王的动作比想象更快,可能他们的布置已在掌握之中。 “唉,要主人家走这么远,真是没礼貌。” 闻言,无我公子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不知道他在骂自己。 小小出气,神蛊温皇的心情有所好转,隐晦地转移话题道:“所以回敬了一点小礼,降低进攻的难度。” “还有一个关键,藏镜人。” “有忆无心……” 神蛊温皇打断欲星移的话,主动接下劝说藏镜人的工作:“他,交我。” 商议完毕,欲星移等人前往思能装置,在场只剩下神蛊温皇与无我公子两人。 “传闻中,温皇不是什么正义之辈。”无我公子忍不住讽刺道,“是因为亏欠的兄弟之情,让你被狗啃的良心痛了吗?” “传闻不可尽信。”神蛊温皇老神在在道,“传言无我公子的前身,谦冲有礼、温文如玉,是史艳文一样的人物。” “不可尽信,也有部分属实。”无我公子面无表情道,“比如温皇面厚心隘、睚眦必报,最善巧舌如簧、颠倒黑白。” “欸~温皇一向以诚待人。” “呵呵。”无我公子看着温皇说道,“那请以诚待人的温皇告诉我,剑十一、一剑无悔谁高谁低?” “剑十一、一剑无悔谁高谁低,这个问题无解,因为宫本总司已经死了。”神蛊温皇话锋一转道,“但是任飘渺还活着。死去的高手不会进步,活着的高手却能精进。也许剑十一确实不如一剑无悔,但是剑十一之后,还有剑十二、剑十三。我会走得比宫本总司更远,而在这条路上,会出现另一个宫本总司,或者是另一个任飘渺。” 无我公子收起嘲讽的神情,平静地看着神蛊温皇:“宫本总司已经死在你的剑下,就算穷极一生,你也无法找到第二个宫本总司。” “正因没第二个宫本总司,所以我找上了你。你有宫本总司的修为,又同样了解飘渺剑法,或许能助我突破底限。” “你所讲的条件,剑无极也符合。” 提及剑无极,神蛊温皇的眼神变得犀利:“他还不够格。” “你可以花费十年,将他培养成对手。”无我公子背对神蛊温皇道,“若你不甘寂寞,魔世西经无缺、中原慕容烟雨,都会是你愉悦的对象。” “对手,眼前就有一个。” “我不会是任何人的对手。”想到什么,无我公子又补充了一句,“包括雁王。” “堂堂永夜皇居然怯战。” “我不是永夜皇。”无我公子回头看着温皇,眼底隐藏着莫名的情绪,“我只是我。” 听到这样的回答,神蛊温皇有些意外。见他转身离开,神蛊温皇再次开口道:“你确实不是永夜皇,她是宫本总司的传人,而你只是一个残缺的复制品。” 无我公子脚步不停,对其置若罔闻。在他身后,神蛊温皇接着说道:“剑者就是要不断超越,突破自我。你不是一名好剑客,空有宫本总司的剑境,却没宫本总司的剑心,可能你穷尽一生也无法体会一剑无悔的精妙。” “无所谓,剑能杀人,就够了。” “太可惜了。”望着无我公子远去,神蛊温皇闭目叹息,似是感慨对手难寻,“宫本总司,你真不该死……真不该死啊。” 众人围在思能装置附近,等待神蛊温皇与忆无心归来。藏镜人坚决不与地门为敌,欲星移就安排他牵制凰后,相信以凰后的气质,藏镜人会狠狠教训她。 时辰已至,众人各就各位,俏如来、欲星移、铁骕求衣、神蛊温皇戴上思能装置。 “俏如来。”启动装置之前,无我公子对俏如来说道,“帮我救出应零。” “嗯。” “天地鸿蒙,混元无极。” “初始力量,助我一臂之力!哈啊——” 无我公子、忆无心同时催动灵能,王骨加成术力,灌入颠倒梦想之中。增灵器增幅灵能,变灵器转化思能,连接大智慧的意识世界。 “交给你们了!”废苍生飞身踏上高台,握住颠倒梦想启动装置,“哈啊——” “终于来了。” 无水汪洋,明渊凰拨下最后一响,起身抱着无悔离开。最后的决战来临,她要前往光明殿,履行与大智慧的约定。 反攻地门最终战,锦烟霞率领雪山银燕等人攻向地门深处。另一边,玄狐悄然深入地门,目标无垢之间。 无垢之间外围,独眼龙、千雪孤鸣、逾霄汉打坐调息。他们已经服下解药,需要三个时辰恢复功力。而这三个时辰,苍越孤鸣一人守关。 此时,地门某处—— 雁王闭目坐在桌边,他的手放在桌面上,盖住一张纸条,隐约露出『无我』二字。 风起烛火动,非风动,是心动。 雁王睁开双眼,拿起手底的纸条,放在火上焚烧。纸条一点点被蚕食,先是『世』字,再是『魔』字。 一共十个字,连起来就是—— 『无我公子,目的,开启魔世。』 第二百二十六章 弦歌剑姬 问剑之极 光明殿外,明渊凰携琴而来,途径三名天护附近。看见来人是她,独眼龙等人放下戒备,向明渊凰点头致敬。 “护法。” “此地有吾。”明渊凰目不斜视地前行,“你们恢复之后,去帮助其他的人。” “是。” 明渊凰踏入光明殿,化出琴桌安置无悔。纤手拂过琴弦,寒芒掠过,冷冽剑意敛入指尖。而在无垢之间,有所感应的血戮散出荧光,瞬间连通大智慧的意识世界。 光影交错,周围是熟悉的战场,眼前是铭心的剑痕。剑决顶峰,谁能问鼎?亡者无悔,败者无尤。此地,正是宫本总司陨落之地——不悔峰。 察觉脚步靠近,神蛊温皇转过身,打量着他的对手。时隔两年,他再次遇见血月孤红,并且一眼认出了她。昔日的两个怪物都变了许多,不变的,是彼此对剑的执着。那本『羽国志异』送错了也送对了,送错是因为他们再无法成局,送对是因为武道上,他有了超越宫本总司的对手。 “弦歌剑姬明渊凰,凤蝶有提起你的名字。”神蛊温皇看向明渊凰的琴,“剑姬,汝剑何名?” “琴,无悔。” “不悔峰,无悔琴,你要为宫本总司报仇?” “无悔是觉悟,生死有命数,吾需要为谁报仇?” 明渊凰语气淡漠,似不在意宫本总司之死。然而温皇了解,如果她真正不在乎,她就不会代替大智慧出战。她不是神蛊温皇的心魔,神蛊温皇却是她的心魔。宫本总司败亡的那一刻,不悔峰已成为她此生不愿踏足的所在。但是现在,她又回到了这个地方,与她的杀师仇人一起。 “不为报仇,便是为了这场意识之战。”神蛊温皇悠然惬意地说道,“如果你是我的心魔,那真是让人求之不得的……愉悦。” “承情厚礼,践诺而来。”明渊凰将无悔立于地面,手搭琴首俯身施了一礼,“弦歌剑姬明渊凰,拜候。” 神蛊温皇闭上双眼,随着光芒耀眼,任飘渺的身姿乍现:“秋水浮萍任飘渺,领教。” 问候过后,战端开启,明渊凰旋动无悔,五根琴弦挣脱琴面,朝任飘渺疾射而去。琴线细长柔韧,此时绷得笔直,如同五支离弦之箭,锐利难当。而在任飘渺眼中,弦已非弦,是反射寒光的剑气。 任飘渺挽动无双,挡下齐发的剑气,动作轻描淡写,赞许之情却是溢于言表:“与剑十二类似的构想,竟能以这种形态呈现。弦歌剑姬,你确实开了吾的眼界。” “招至极限,不拘于所用招式;剑之极意,唯有全然的剑意。”明渊凰手拈五根琴弦,方才坚若金石的琴弦,在她手中如发丝飘扬,“吾没见过剑十二,但看你使用之后经脉寸断,也能料想是如何超越人力极限的剑招。” “可惜尚未完成。”任飘渺不禁唏嘘,若无际遇突破,可能他要止步于剑十二,“也许永远无法完成。” “道之境界非凡胎能承载,你虽触及门槛,但还达不到入道的程度。”明渊凰不吝于给予评断,“平心而论,资质我不如你,但论见识,你不如吾。你的天赋举世无双,可惜眼界与懒惰束缚了你的脚步,或许你应该多出去走走。” 听了这番评价,一向自傲的任飘渺没有动怒,而是认真沉吟起来:“嗯……魔世除了玄狐,还有使人激赏的剑者?” “闇盟西经无缺,尸。” “听过此人。”任飘渺露出高涨的战意,“此生得入魔世,必要与之一决。”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烦请你捎去问候,就说「血月孤红心路已明,多谢琴剑提点之恩」。” “琴剑?” “一琴一剑,琴剑相随。闇盟尚有一人,名唤长琴无焰。天地万物,吾何以琴为寄托?”明渊凰托起无弦之琴,快速将琴弦系回琴柱,“因为长琴所在,西经所向。琴剑共鸣,剑胆琴心,故名弦歌剑姬。” 弦歌之剑,不凭自身内力激发,是以剑意附着外物,化天地万物为剑。以情入剑,辅琴相和,能达到加成剑意、感悟自然的效果。这样做,虽说放弃根基优势,却也因不掺杂属性,使得剑法更加纯粹,更快窥得剑道门径。 这段日子,明渊凰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失去烛龙之力之后,她还剩下什么。天门一战,她的肉身被毁,功体残存。能有现今的力量,所仰仗除了血戮,还有烛龙之力。但是随着地气变动,她越来越有种感觉,这股魔力并不属于自己,她的烛龙之力是暂借的。 借,代表不是自己的东西,代表因果,代表必须偿还。如同缺舟的佛力,总有一日,她要还给大智慧。记忆中,她的血脉是与帝鬼交易,但是经历地门一事她知道,就算记忆也会有被篡改的可能,虽然改变记忆的,极有概率是她自己。 若她的力量真非她所有,她就没资格再做永夜皇;驾驭血戮需要魔血的供应,她也没办法再开启戢武道。失去戢武道,失去烛龙之力,失去缺舟的佛气,明渊凰悲哀地发现,她竟没一项能力属于自己。 不,还有,她还有剑。 她偷过别人的剑法与骄傲,走过令众剑者鄙夷的路,所幸她遇到了一生之师。西经无缺、宫本总司、慕容烟雨都教过她,但论她最敬重者,唯有宫本总司,那个以命点化她的人。 这一战,为她,为宫本总司,无关情仇,无关地门之战,只问剑之极。 “那就让吾见识,弦歌剑姬之剑。” “弦歌剑姬,请招。” 话语甫落,无双剑起,满目银芒飞泻。明渊凰一甩腕,琴弦似邪蜿蜒,柔若无骨,铿锵尽扫剑气。 “愉悦啊!”任飘渺剑势再出,飘渺剑法四式合一,挥出一道银色剑芒,“破空飞灭!” 出招瞬间,任飘渺近身突刺,直取明渊凰面门。飘渺剑变幻莫测,弦之剑亦是难以捉摸。只见白流交织,五根琴弦缠作一股,坚直可比宝剑,与无双正面交锋。 琴弦穿透,飘渺剑气瞬间破碎。眨眼寒光掠眼,针锋相对,无形气浪向外扩张,掀起不悔峰的沙土。任飘渺手腕一转,剑锋如凿,破开针尖前端。明渊凰反向催力,分裂的琴弦回拧,挤开剑锋的同时,内劲顺着无双蔓延。 任飘渺立刻挥剑,卸去力道,崩碎了不悔峰的石碑,撤身后退的同时,挽剑射出数道剑气。面对袭来的剑气,明渊凰不闪不避,双手持弦作棍,双端轮转交替,将自身防守得密不透风。 反击失利,任飘渺提剑再冲,挽剑削向明渊凰的咽喉。明渊凰提肘抵挡,弦针一端架住无双,将剑刃挡在颈侧。几根发丝落地,任飘渺双眸微敛,手中无双继续压迫。明渊凰蓄力一震,逼退任飘渺的同时,快速挥舞兵器,以另一端割开任飘渺的衣衫。 任飘渺看着胸前的破绽,有些意外地望向明渊凰:“竟能将剑运用出如此变化,永夜皇,你果真没辜负吾的期待。剑十,天葬!” 任飘渺剑指抹过无双,身后乍现剑影排布。万剑指向,危机来自各处,无常无定,无声无息。明渊凰松手拈诀,五弦分化无数,游走身前回转,抵御飘渺剑气。 剑气撞击屏障,发出琅琅铮响。天葬终止,弦之盾同时消散,化作琴弦散落,回到明渊凰指间。 “嗯?”任飘渺顿时面露不悦之色,“以退为进,这就是弦歌剑姬之剑?” 明渊凰神态自若地反问道:“诱敌激进,这难道是神蛊温皇的战术?” “哈。” 被她识破,任飘渺不再多言,气场全开。沸腾的战意,满溢的剑意,在这一刻,尽展。 只见任飘渺一声暴喝,剑气纵横瑰丽,不可方物。 “剑,十一!” 明渊凰仰头望向天际,目中的身影不可一世,睥睨的眼神一如往昔。恣意随性,倨傲自负,将愉悦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这便是任飘渺。 记忆闪回,释怀的微笑,倒下的身影,破碎的山壁……最终定格在剑起瞬间。 “一生回首,剑行有情,吾心无悔。” 明渊凰逐渐升入高空,剑指抵额,深埋的情感化作剑意释放。 “一剑……无悔!” 无形的意志向外扩张,黄沙、飞石、琴弦交错,在她身后凝聚出一口巨剑。 两种磅礴的剑意笼罩不悔峰,剑招未出,剑意已在四周山壁刻下剑痕。 任飘渺看着明渊凰,难掩愉悦;明渊凰看着任飘渺,一脸漠然。他们相聚在此,各为情仇,但是此刻,他们都忘情忘仇。 剑十一与一剑无悔孰强孰弱?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屹立剑之巅。 两大绝招交接,气势撼天动地。极端剑气相撞,震荡周遭空气,引动剧烈爆炸。不悔峰再受摧折,崩塌倾落,满目疮痍。 眼见涅盘势颓,一剑无悔却是未衰,只因心无挂碍,故而剑意不绝,突破了招式本身的极限。 就在一剑无悔即将击中任飘渺的瞬间,明渊凰眼神一变,剑气撞上山壁,覆盖了宫本总司所留的剑招。饶是如此,宏大的气浪依旧将任飘渺震落。半空中,任飘渺变回神蛊温皇,随即被滚落的石头掩埋。 明渊凰没有救援,因为她知道,神蛊温皇已经离开此地,前往更深层的意识之境。对手消失,她也没理由再留在这,明渊凰最后看了剑痕一眼,然后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光明殿内,明渊凰睁开双眼,停下抚琴的动作。指尖传来刺痛,这是方才对拼之际,琴弦反射出的剑气所致。 大智慧走出无垢之间,目光投向她淌血的手,以及被血染红的琴弦:“你受伤了,伤势如何?” 明渊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得以斩断心结,承受一点损伤不算什么。 “别勉强,意识之战不同武斗,就算是我们,也会有意识受损的风险。” “嗯。”明渊凰应了一声,突然对大智慧说道,“多谢。” 大智慧眨了眨眼睛,倏尔明白她是在讲神蛊温皇这件事。 “不用说谢,我是在履行约定。”大智慧走到明渊凰身边,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这不是结束,一切才刚开始。” 明渊凰接过手帕,擦拭手上的血。大智慧见状,转身朝光明殿外走去。他感应到,地门无法控制的异数,就在光明殿外。 “外面……” “交我。” 明渊凰默然攥紧手帕,目送大智慧走出光明殿。无垢之间外围,千雪孤鸣等人已经离去,按照吩咐支援其他的人。平稳的步伐靠近,一个黑色人影出现在光明殿外。 “应零,我照约定,来见你了。” 玄狐还想前行,却遭大智慧现身挡路。 “你的脚步,到此为止。” 大智慧看着玄狐,目光无悲无喜,像是在看一件死物。但当注意到玄狐的项链之时,他的眼神起了瞬间的变化。 “变灵器……交出你的项链。” 闻言,玄狐护住变灵器,剑气夹带不可知的力量,无可名状,逼面而来。 有感危险,大智慧巍然不动,护体真气尽消剑气:“这种对人的恶意,是止戈流的变式。这恶意,必须消灭。” “恶意?在魔世中,这是我最早理解的一个词句。但一直到了人世,我才明白,它原来还可以伪装成慈悲。” “你不能明白,真正的慈悲,必须付出代价。” “我不能明白你,但我能明白……”玄狐缓缓松开项链,握拳召出风华绝代,“灭世之武!” “文殊,起剑!” 最关键的一战,无垢之间之外,大智慧、玄狐——地门、中原,生死存亡,尽此一决。此时,意识世界,一个人影提前俏如来等人,率先抵达无垢之间。 “等待了许久,今日,吾来给你一个答案。”来人仰首望向无垢之间,束缚之中,囚困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缺舟。” “喝——”明渊凰扬手具现出血戮,挥剑斩向束缚缺舟的纤维,“戢武道!” 第二百二十七章 内外交攻 意识入侵 『我……活不了多久了。一年、两年……何时,才能找到我们的归宿?何地,才是属于我们的归处?』 『别放弃希望,吾会找到修复命源的方法。血戮……它能救吾,也能救你。』 明渊凰行走于黑暗之中,两侧一个个气泡飘浮。这些气泡之中,映照出不同的画面,有对峙雁王人格的俏如来,有再会萨埵三尊的欲星移,有切磋兵法的铁骕求衣,还有直面自我的神蛊温皇。 『无我之人,向死而生,我应你的希望而生,亦为你的愿望而死。』 『你不是我,更非无我,你就是你——明月长泠,月泠。』 明渊凰不疾不徐地前行,即便影像中俏如来陷危,她也没有为之侧目。突然,明渊凰停下脚步,不是因为附近欲星移呕血的一幕,而是她发现黑暗中出现了光亮。 明渊凰向着光亮处前进,终于抵达意识的最深处。踏入无垢之间的瞬间,明渊凰想起了无我公子最后所讲的话。 『愿以月光照亮永夜前路,愿以此身铺就还乡坦途。愿月光所耀之处,皆为宁静乐土;愿永夜所过之处……』 “皆有吾之归宿。” 剑光绽放,斩断缺舟束缚。囚笼消散,气劲反震,明渊凰挥剑抵挡,飘然后撤的同时,身上泛起荧荧血光。 脚步落定,明渊凰即刻收回血戮,凝神稳固散离的意识。在意识世界动武,会大量消耗思能,她还要维持意识连接,不能一直具现出兵器。 “哈啊——” 一声沉喝,缺舟夺回灵识,旋身落地。缺舟脱困,大智慧有所感应,脑中闪现无垢之间的情形。背叛猝不及防,大智慧一时分神,被玄狐抓住破绽,给予重创。 “啊……”大智慧负伤后退,目光由错愕转为愤怒,愤怒中还掺杂着其他情绪,“(你在做什么?渊凰!)” 他的神情变化,玄狐看在眼里,虽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是这不妨碍他战斗。 无垢之间,缺舟二人不及叙旧,便被怒冲冲的大智慧打断。 “渊凰,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明渊凰看向情绪波动明显的大智慧,语气淡然:“你指什么?是吾违背了你的意愿,擅自救出缺舟?是吾抵住了无我梵音,没变成地门的耶输陀罗?还是你做了这么多,仍然改变不了吾的答案?” 一直以来的伪装被揭破,大智慧瞬间哑口无言。苍狼的影响也好,雁王的诱导也罢,都只是大智慧说服自己的借口。说到底是他们怕了,怕这场千年大梦落空。 走到这地步,是对是错不重要,有情无情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目标,重要的是执着。不知不觉,大智慧——已经变成了他们最想渡的人。 “是因众生沉沦苦海而渡,非为渡众生沉沦苦海。”缺舟无可奈何地叹息道,“若为渡众生沉沦苦海,最后也只是苦海沉沦的众生之一。” “缺舟,别忘记我们的初衷!” “初衷一直未改,但是扪心自问,这血腥路途,真正是你们所要的?” “这是逼不得已……” “或是回不了头?” 无垢之间顿时陷入沉默,良久才听大智慧问道:“就算我们的手法有误,也不代表地门的理念错谬。渊凰,地门的生活真没让你留恋的地方吗?” 明渊凰闭目不语,周身飘散的荧光已经说明了答案。感受到一抹隐含担忧的视线,明渊凰睁开双眼,飞舞的荧光在她身上消失。 “没。”明渊凰坚定地回答道,“吾是为了逃避而入地门,逃避感情不是抛弃感情,也许一时难以抉择,但吾始终要做出抉择。” “那你的抉择?” “心。” “嗯?” “遵循本心而已。” “如果真能随心指引,那你如何进入地门?” “因缘,因果佛缘。”明渊凰直言不讳道,“如果那时吾选择俏如来,现在地门已经消失。我们能站在此地,不是缘,是什么?” “你后悔当时没选择俏如来?” “剑出无悔,抉择亦同。” “这世上,真没让你后悔的事情吗?若能重来,真没你想改变的过往吗?” 随着大智慧的声音落下,明渊凰周遭的环境改变,一瞬竟而来到佛国天门。万化金光佛的肉身仍在,也就说明这是第一次天门决战。 “就是这一战,让你的肉身崩毁;也是这一战,你释放枯髓咒怨。” 大智慧的声音再现,几乎是同时,明渊凰身前出现一团白光。声音融入白光之中,白光逐渐有了形体,正是昔日对手俏如来。 明渊凰皱了皱眉,否认道:“吾没释放枯髓咒怨。” “那就姑且当作,是枯髓咒怨吸收了你的力量,脱离镇压。”“俏如来”平静地看着明渊凰,“伤害你非俏如来所愿,实乃逼不得已,但若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杀你。若再战一次,你能打败止戈流吗?” 明渊凰没有说话,打量着圣者的肉身舍利,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谁在呼唤她。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她的注视下,万华金光佛的肉身开始震动,极端强大的魔气逸出,仿佛有什么要脱困而出。 “(枯髓咒怨?怎会……)” “俏如来”似没察觉身后的变化,仍是语气温和地说道:“凰儿,如果我赢了,跟我回去,好吗?” “我……”明渊凰下意识按住头,明明身处意识世界,她却感觉颅中越来越痛。 “嗯?你怎样了?” “我的头……”突然,明渊凰像是看到什么,脸色大变,“小心!”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爆破声。“俏如来”讶异回头,来不及看清状况,头颅便被红光斩下。“俏如来”的头落地即散,无首的身躯也随之消失,只留下一口眼熟至极的血刃。 令人胆寒的魔威四散,意识世界也为之震动,整个天门上空殃云聚集,电闪雷鸣。明渊凰警惕地看着这口魔刀,下一刻,破碎的肉身舍利中探出一只手,紧紧握住跃动血焰的幽灵魔刀。 另一边,俏如来等人突破心魔考验,进入了更深层的意识之境,却是迟迟不见下一波攻势。他们猜测,大智慧有不能分心的理由——他对上了玄狐,并且落入下风。 现实世界,玄狐、大智慧仍在苦战。千年武学智慧,超越凡人根基,面对灭世之武沛然不可挡之力,一时竟是不分轩轾。 “斩武道——” 招已行至极限,玄狐运起灭世之武,用出融合一生所学,人魔两界最至极的剑招。 “风魂!” “你赢不了我们。萨埵十二恶皆空!” 大智慧手抚文殊,佛气翻涌中圣莲再现,护住缺舟肉身。无可匹的威力,惊天动地之能,在『萨埵十二恶皆空』面前,仍是无法挫败。 极招强接,气劲暴走,剧烈的爆炸震退两人。大智慧、玄狐各有负伤,然而除了气浪冲击,玄狐还承受反伤之力,伤势竟比大智慧更重。 “呃……噗——” “啊……”大智慧踉跄了几步,指着玄狐说道,“你是魔,我是佛,邪终究不能胜正。就算内外交攻,我也能,阻止你们!” 就在大智慧想要催动钟声之际,地面开始颠簸,迸裂的地缝强行分割激烈的战场。正在交战的锦烟霞等人,亦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地震被迫休战。 “地震……” “啊,无垢之间!” 心系无垢之间安危,大智慧无心再交战,急欲返回无垢之间。见他想要脱身,玄狐拔出稳定脚步的剑,发出攻击拦阻大智慧。 “你做什么?” “你不能离开。” 与此同时,意识世界动荡不止,不只俏如来等人遭遇地震,就连缺舟之处也受到影响。 “这地震……” 缺舟看向大智慧的意识,得到确认之后,毫无犹豫地回归大智慧。俏如来、欲星移、神蛊温皇赶到之际,缺舟已经站在无垢之间,等待几人到来。 “你们来了。” “缺舟先生?”俏如来瞥了一眼大智慧,“你已经脱困了。” 神蛊温皇摇着羽扇问道:“意识世界的地震,也算大智慧的试验吗?” 缺舟闭目不语,见此情形,欲星移了然道:“看来战局出现了变数。” “到底发生何事?”俏如来疑惑地问道,“为何大智慧的意识,会如此震动?” “魔气,极端强大、无可匹敌的魔气,意图毁灭意识世界。” “魔气……难道是……” 缺舟摇了摇头,说道:“她正牵制那个存在,俏如来,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意识世界遭遇入侵,大智慧首当其冲,思能受损。变故突然,甚至不及将明渊凰转移,大智慧的思能就被迫回归无垢之间。 魔变之地,魔染自暮鼓开始,扩散至整个天门。所有被魔气侵袭过的领域,渐渐脱离大智慧的掌控,甚至最终失去联系。 明渊凰站在魔染区域内,手持血戮与一魔族对峙。此魔身穿红衣,头有犄角,脸戴面具,身形魁梧,面容冷峻,气质威严。 此刻,他正审视着明渊凰,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将魔气导入意识,侵蚀意识世界……这术法,这魔气,你是元邪皇。” 元邪皇露出一丝赞许:“正是本皇。” 明渊凰微微蹙眉,她总感觉哪里不对。 “魔世通道尚未打开,你怎会出现在此?” “你不妨猜一下,吾是如何进入此地。” “是……月泠。” “对了一半。” 明渊凰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是我。” “答对了。” 现实世界,意识空间的剧变反馈思能装置,颠倒梦想瞬间躁动不已。 “啊?糟了!”满头大汗的废苍生加催功力,强行压制住颠倒梦想,“颠倒梦想竟然会支持不住了!” “哈?” “现在情况如何?” “意识空间出现不稳,一旦崩塌,他们的意识会被困在大智慧的意识中,无法回归肉身。” “什么?”忆无心一脸焦急地说道,“我们必须将他们放出!” “不行,除非他们自愿离开,否则强行拖出,意识会受损。”废苍生看向四人的躯体,“他们还未放弃,如果现在让他们出来,就没人牵制大智慧,进入地门所有的人都会失陷在内中。” “啊……” “他们若不出来,我们就要支撑到最后!喝——” 与此同时,意识空间内,缺舟正在说服俏如来等人离开。 “俏如来,你们离开吧。大智慧的意识受损,已无余力对抗你们,此战——是你们赢了。” 神蛊温皇眼中神采飞扬,跃跃欲试:“吾真好奇,是谁这么有能耐,逼得大智慧投降?” 欲星移意外地看向大智慧:“大智慧愿意认输?” “太好了!”俏如来难掩面上喜色,“那地门……” “我的职责,是找出大智慧的错误。大智慧虽然走了极端,但……这只是手法有误,不代表这个理念有错。”缺舟回头看了一眼大智慧,“这人生,总有你不想记住的事情,那……就是执着。现在你们不能证明地门理念的错误,我便不能为你们毁掉地门。” “缺舟先生……” “吾能证明。” 沉稳的声音传来,决然中透出自信。众人应声回头,大智慧的意识也闪动光芒。 “喔?”神蛊温皇的双眸眯起,若有所思地摇动羽扇。 只见明渊凰抱琴而来,每踏一步,身上都散逸出无数血星。 “凰儿,你……” “你的意识……” “抱歉,遇到了麻烦。”明渊凰放开怀中的琴,断裂的无悔坠落消散,“幸好能可处理。” 缺舟看了一眼大智慧,对明渊凰说道:“你说,你能证明地门的错误?” “吾能,因为天意所趋,因果循环;因为地门选择了吾,吾也选择了地门;因为……吾是执着,是地门的谜题与答案。”明渊凰转头凝视着俏如来,“你们希望吾加入大智慧,以此证明地门的理念正确。过去吾放不下,放不下情,放不下权,但是现在……” 明渊凰取出两项东西,左手玉梳,右手鬼玺。只见她手一倾,两项东西摔落在地。 “我放下了。” “你能放下?”缺舟向俏如来看去,此时他已愣在原地。 明渊凰径直走向大智慧,散离的荧光凝聚于体表:“我来过,爱过,执着过,有什么放不下?此身已了,何必牵挂。” 一语揭过,挚爱从此陌路,天人永隔。俏如来握紧了拳头,明明只是意识,为何内心如此疼痛? 缺舟一怔,不可避免想起念荼罗。此时,两人何其相似。 “大智慧意识受损,你们需要我的力量抵抗魔世。”明渊凰波澜不惊地说道,“缺舟赠予我的佛力,已经化入我的思能,但在归还大智慧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这千年来,除了大智慧,地门还有顿悟之人吗?” 缺舟沉默,大智慧的意识同样沉寂。过了许久,无垢之间响起诸位大智慧的声音。 “只有你。” 明渊凰仰头笑了,笑颜明艳如花,灿烂如霞。 “那便是了。” 笑容逐渐淡薄,地门第一百零九名大智慧,微笑着说出答案。 “你们,错了。” 终止众生恶业,却也阻止众生顿悟,这怎会是修行净土?这是灭佛的修罗场! 轻轻一声叹息,胜似晨钟震耳欲聋,发人深省。 叹息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缺舟。这一声叹息,是解脱,更是忏悔。最错误不是错,而是明知错误,却因无法证明错误,纵容自己一错再错。 “诸位,我们错了。” 无需说服,说服早已太多。堆基九仞,终换得一瞬顿悟。百名高僧,千年智慧,怎会不知悟为何物?只因明镜蒙尘,执着障目。 “我们,错了。” “错了,阿弥陀佛。” “我们之罪过,难尽难清。” “将记忆,还诸众人。” 当—— 第二百二十八章 地门瓦解 祸起元邪 钟声响起,宣告佛劫终止,地门瓦解。 战场之上,众人停战仰望,感慨万千;光明殿外,缺舟认败退场,暗自神伤。 地门边界,一人步伐从容,置身事外;山林之中,一人事了拂衣,功成身退。 缺舟回到无垢之间,只见一人倒在地上,五根琴弦贯入脑中,连接一把布满裂痕的琴。缺舟仅是一碰,琴弦连同无悔烟消云散,显然早就达到极限。 “你说的处理,便是这样处理?”缺舟轻轻抚摸明渊凰的秀发,此刻,他总算体会到俏如来的心情,“呼,这种感觉……原来我也有害怕的情绪。” 意识世界,明渊凰还不知道,她处理麻烦的手段吓到了缺舟。此时,她正设法稳定地气,以此加强达摩金光塔的封印。 元邪皇被赶出意识境,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万一他恼羞成怒攻击封印,过度损耗的大智慧未必能镇住。不过,她最担心的不是元邪皇,而是无我公子。没人比她了解,真正的怪物有多恐怖。 元邪皇侵入意识境一事,一定是无我公子的策划,只是不知他们是如何配合,又是如何能够控制血戮。 没有思能装置,要进入大智慧的意识,只能依靠进入无垢之间的血戮。明渊凰的办法,是以剑意引动共鸣,以琴声传递思能。 但她没想到,元邪皇不知用什么方式沟通了血戮,并通过脑中的血戮碎片,占据了她看到的枯髓咒怨。意识世界的魔气实际上是她的魔气,但是不知为何被元邪皇窃取,并以魔心鉴的术法导入大智慧的意识。 若非意外闲聊,她可能还没发现是她引来的元邪皇。但那并不是真的元邪皇意识,而是他借助镜射出的枯髓咒怨,以及明渊凰自身的魔气,建构出可以被操纵的元邪皇人格。 待她想通其中关节,便将脑中碎片封锁,只要隔绝元邪皇的感应,人格就会被意识修正,重新变回被镇压的枯髓咒怨。 无悔是因思能冲击破碎,到底只是一把普通的琴,虽然经历各种能量的洗礼,但要承当变灵器还是勉强了。 她抱着碎琴而来,思能发散,看上去有几分气势。事实是,她确实为了唬人,为了唬俏……大智慧。她也考虑过失败的可能,大不了真的加入大智慧,守护九界和平的同时,从内部找出他们的错误。 欣慰的是,大智慧还是有智慧的,她不用当秃驴了。 思索至此,明渊凰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头,但她仍然想不通,元邪皇是在她看到枯髓咒怨后侵入,为何之前就能听到枯髓咒怨的呼唤?还有他看自己的眼神……真的好像叔父啊。 看到她的动作,缺舟幽幽问道:“你还未说,你是如何处理那个‘麻烦’?” 闻言,明渊凰回头看向缺舟,不知为何,此时他的目光有些瘆人。 不等她回答,俏如来的问题接踵而至:“凰儿,之前你说,要加入大智慧?” “喔?永夜皇真要出家?”神蛊温皇不嫌事多地拱火,“请问大师的法号是?” 似是想到自己与法海一脉的关联,欲星移并不高明地转移了话题:“老二怎还未到?” 而在思能装置附近,无我公子也在考虑一个问题,为何魔世的封印还未被打破?被俏如来等人牵制,与玄狐对战,遭遇元邪皇的攻击…… “是你在帮助他们。” 冷不防听他开口,忆无心心生疑惑,然而正要询问,施术压力如山倾倒,骤然倒向她的方向。 “啊!”一人承担全部术力,忆无心顿时面色苍白,只是片刻便支撑不住,嘴角溢出鲜血。 “忆无心!”废苍生不禁怒目而视,“你做什么?” 无我公子面露斟酌之色,轻描淡写间透露出杀机:“是杀了你们?还是杀了他们?真难抉择,索性全杀好了。” 话音甫落,无我公子目光一凝,一道剑气贯穿废苍生的左膝。 “废苍生前辈!” “啊……专注!”废苍生几欲跪倒,但若因此失衡,他便压制不住颠倒梦想。为了撑到众人回归,废苍生强忍剧痛,绷直了想要弯曲的膝盖。 “意外的坚硬。”无我公子掌中运气,眉目愈加冷戾,“或许打碎胫骨,能让你的膝盖变得柔软。” “你这……” “变态”二字未吐,无我公子一掌打向神蛊温皇,意识世界之中,神蛊温皇忽然流血。 “温皇!” “温皇前辈!” 神蛊温皇擦去嘴角的血,身上飘散出蓝色荧光:“看来,有人按耐不住了。” 明渊凰双手紧握,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别逼我……月泠!” 砰—— 一声枪响,无我公子侧身闪开一颗子弹,转头望向凰后最属意的山头:“局外人也想介入吗?墨家九算!” 无我公子用力一握,血气喷涌化剑,迅疾如流光,刹那贯穿苍穹。 “真是个疯子!”凰后寒着脸斥责一声,抬起裂羽铳连开数枪,层层消弭剑气之威。 然而化消攻势之后,剑气散作血雾蔓延,周遭草木触之即腐。 “这是……毒?”眼见血毒难缠,凰后迫于无奈,只得放弃狙击,“老二,老三,自求多福。” “咳咳咳……”一剑透支,无我公子咳出一丝暗红,抬手若无其事地擦干净,“藏镜人正在赶回的路上,这段期间,足够我杀忆无心千百次。” “你这夭寿仔!”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随即熟悉的身影落下,竟是—— “幸好赶上了!”公子开明看向一旁红衣人,“邪神将啊,快!” “无心撑住!”梁皇无忌迅速进到阵中,“乾坤无忌,风雷授命——” “嗯?”无我公子的目光骤冷,“公子开明,你要与我作对?” “别讲作对,是你逼我在先。而且……”公子开明语气一变,阴沉地说道,“你不该帮助元邪皇,开启魔世。” “帮助元邪皇?呵呵呃……噗——” 无我公子冷笑时再吐污血,公子开明不由得皱起眉头,现在就算是笨蛋也能看出,他的身体支持不住了。 “你的肉身……” “你知晓什么是帮助元邪皇?” 说完,无我公子摊手化出一个酒坛,砸向废苍生。 公子开明没有出手拦截,因为他看出,这个酒坛根本砸不到废苍生。 酒坛撞在台沿上,“砰”地一声炸裂,艳红的酒液如血飞溅,不可避免触及颠倒梦想。 没有在意准头不够,无我公子双手结印,翻掌化出一个小瓶。 滴血跌落,尚未入土,便已展开一道阵图。梁皇无忌分神看去,却发现并不识得此阵。 他当然不会识得此阵,因为这是独一无二的誓约,正是明渊凰的寄命血誓。开启灭却之阵的那日,他就开始筹划这一天,如今,他要再试这血契之力。 公子开明未及反应,阵图便化作契文,吸入颠倒梦想之中。霎时,紊乱的思能自血戮反射而出,明渊凰、大智慧同受影响。 “这,才是帮助元邪皇。” 话音甫落,地面再次震动。达摩金光塔底部,随着地气失衡,魔世通道隐隐打开,一个霸气身影稳坐以待。 “人世,吾——元邪皇来了!” 话语沉寂,四元之力爆发,一举迸碎封印。赫赫魔威来袭,霎时天地变色,人间昼夜交替。 巨大的魔氛笼罩佛国境内,身处无垢之间,缺舟最先感受这股魔气。魔世打开,元邪皇即将抵达,他不能让明渊凰留在此地。 缺舟抱起明渊凰的躯体,缓步朝着光明殿外走去。他知晓玄狐尚未离开,将人托付给他是最好的选择。 思能装置附近,无我公子、公子开明仍在对峙。感应到魔世的气息,公子开明神情微变,眼中浮现凛冽的杀意。 “想杀我吗?”无我公子淡定地收起术法,“可惜,你非但不能杀我,还要安然送我离开。” 公子开明化出降妖宝杖,周身气势暴涨:“你真以为恁爸不敢杀你?” “我的状况你看到了,功体异变,血液剧毒。现在我尚能压制,但若我死,不说方圆,至少此地沦陷。”无我公子扫视废苍生等人,“你能在血毒爆发之前,救下所有人吗?” 公子开明看向无意识的四人,以及不能移动的废苍生、忆无心、梁皇无忌,最终他只能妥协放下兵器,眼睁睁看着无我公子全身而退。 “呵。”无我公子将手背在身后,身影化作无数金沙飞散,“公子开明,魔世等你!” 魔世洞开,魔兵倾巢而出,进攻佛国。地门之内,众人即刻遭受无数魔兵包围,独眼龙、逾霄汉、千雪孤鸣更被困在深处。 一处战场,雪山银燕、锦烟霞、梦虬孙、苍越孤鸣四人,方才经历大战,转眼遭遇魔兵。 看到魔兵冲来,苍越孤鸣回头看向三人:“你们的伤势不轻。” “废话喔,你看是谁打的!”说着,没好气的梦虬孙扭头露出伤痕。 “孤王断后,你们先撤。” 梦虬孙一震,意识到曲解了话意,他收敛怨气道:“啊?你若是死在这,我们是要怎样跟铁骕求衣交代?” “群战对轮回劫无用,你们先离开。” 心知伤势拖累,锦烟霞不多迟疑,吩咐两人撤退:“我们的伤势不轻,先离开再说。” 雪山银燕叹息一声,转身杀出重围。见三人脱走,魔兵急欲追击,挥兵杀向苍越孤鸣。 “孤王在此,”苍越孤鸣运起真气,吸附围上的魔兵,“谁准你们,放肆!喝——” 沉足借力返施,气劲惊如骇浪,迸碎魔兵身躯。就在此时,一道炎流穿空,热浪冲开魔兵,直袭苍越孤鸣。 苍越孤鸣拨开攻势,只见一魔挥刀而来,其貌如烈焰凶煞,所使长兵落下,巨力裂地三尺。 察觉此魔实力非凡,苍越孤鸣提高警觉:“你是谁?” “修罗国度,炽阎天!”报完名号,炽阎天提刀再斩,“喝——” “三尊之一。”苍越孤鸣一惊,凛然运使绝学,抵御攻击,“皇世经天,轮回劫——” 借助火劲,苍越孤鸣击杀欲走的魔兵,随即脚下步圆,运掌反击:“破乾坤!” 强招袭来,炽阎天挥刀欲破,却被雄力震得退后,胸腔气血上涌。一招败敌,苍越孤鸣双手负后,沉稳之余更显王者之风。 “孤王说过,谁也不准越过此地!” 话音甫落,一道剑气直入,苍越孤鸣挡住攻击,随即面露讶异:“这是……” “炽阎天。” 炽阎天闻声回头,惊见熟悉的面孔:“刑官!” 无我公子隐去剑芒,看也不看苍越孤鸣:“怎只有你一人,帝尊呢?” “帝尊还在后面,现在应该抵达鬼祭贪魔殿。” “他让你来迎接我?”见他颔首作是,无我公子轻嗤道,“真是凉薄,我在外拼死拼活,他却只让你前来。” “不止我,荡神灭、曼邪音也来了。” “喔?”无我公子看了看四周,瞥了一眼苍越孤鸣道,“带我去见帝尊。” “随我来。” 见他们转身就走,苍越孤鸣急声道:“无我!” 无我公子停下脚步,侧目说道:“苗王有何指教?” “苗王……”苍越孤鸣垂下眼眸,一时难以接受这个称呼。 “苗疆路远,请苗王珍重。炽阎天,走。” 苍越孤鸣愕然抬头,他本想再叫住无我公子,但一想到地门发生的事,他瞬间失去挽留的勇气,只能握着拳头看人离开。 走远之后,踯躅难言的炽阎天终于开口:“你与这个少年相识?” “夜皇的朋友。” “想不到他年纪轻轻,竟有这种战力。”炽阎天由衷感慨道,“人族……果真不可小觑。” “这话若让帝尊听到,该说你歧视人族了。” “炽阎天不敢。” “不敢歧视人族,还是不敢歧视帝尊?” “不敢歧视帝尊。” 就在两人前往鬼祭贪魔殿之际,地门再响钟声! 当—— “追……追随大智慧……”受到无我梵音影响,炽阎天顿时陷入迷茫,“啊……我……我在……追随大智慧……” “炽阎天。” “阻挡魔军侵扰地门。”炽阎天脱离混乱,化出重黎攻向无我公子,“杀!” 第二百二十九章 佛魔同行 修罗再临 思能洗脑,意识受控,面对修罗国度同袍,炽阎天重黎无情,横式直取。 身负伤势不宜对拼,无我公子当机立断,闪烁至炽阎天身后。炽阎天变招回砍,不料对手身影飘忽,重黎难以命中。 就在炽阎天警戒之际,地面布下的术式启动,锁链拔地而起,束缚炽阎天的身躯。无我公子瞬步上前,一掌卸下兵器,再一掌劈晕炽阎天。 “看来,只能我自己去找了。” 留下昏迷的炽阎天,无我公子向着地门深处前进。为了打开魔世,他失落了最重要的东西,现在,是时候将那个东西找回——那个设计从俏如来手中夺走,利用雁王送给大智慧的东西。 “血戮……一定还在无垢之间。” 晃动的意识空间内,四人中最后一人终于赶到。 “军师。” “老二。” “你们果然都在此。”随即,铁骕求衣注意到缺舟与明渊凰,“嗯?” 缺舟转过身,看着四人道:“正如你们来此路上所接到的讯息,现下不容迟疑,准备回返你们的肉躯吧。” “嗯?但缺舟先生方才说……” “他确实无余力,建立通道之后,我送你们离开。” “你送我们离开?”俏如来一怔,内心冒出不好的预感,“那你自己呢?” 明渊凰神态自若地说道:“不必担心我,依靠王骨灵能,吾随时能撤离意识空间。别问了,时间紧张,你们尽快撤退。” “她都这样讲了。”神蛊温皇悠然摇动羽扇,丝毫看不出伤势的影响,“宽心吧,俏如来。” “嗯……” 感觉到缺舟的视线,明渊凰回头平静道,“麻烦你了。” 缺舟没有说话,凭借紫金钵的王骨灵能,以思能形成意识通道。通道出现,明渊凰当即发散思能,稳定意识通道。 看着血气环绕的金色通道,俏如来本想问些什么,却被明渊凰提前打断:“我的力量有限,拖得越久,情况越是艰难。俏如来……” “凰儿……” “保重。” 不待俏如来回应,明渊凰走向通道,消失在无垢之间。见此情形,四人迅速上前,抬手触碰意识通道,很快便被通道吸入。 意识通道内一片黑暗,渐剧的风势更添凶险。就在四人逆风前行之际,身后忽而飘来点点血星。四人讶异看去,只见流光如雨,划过众人身边,改变风向的同时,指引困境出路。 “是永夜皇。”风势停止,神蛊温皇放下遮脸的羽扇,“出口就在前方。” 闻言,铁骕求衣转头关心道:“老三?” “跟着光线前行。”欲星移看向身前的俏如来,“俏如来,她会没事。” “嗯,先离开再说。” 有着明渊凰的帮助,四人走得毫无压力,很快便看到洞口光明。神蛊温皇、铁骕求衣先一步踏出,俏如来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不见熟悉的身影,最终低头失落地离开。 意识通道中只剩一人,看着出口盘桓的荧光,欲星移低声道了一句谢。他怎会不明白明渊凰的用意,因为方才他也萌生牺牲的念头。 “感谢最后,你让我以墨家九算的身份离开,永夜皇。” 说完,欲星移停留在原地,似是等待谁人出现。如他所想,通道出口的血气聚集,凝作一道泛着红光的身影。 “这是吾欠地门的因果,与你无关。” “那,欲星移祝你得偿所愿,大智慧。” “别这样叫我,本皇不是秃驴。” “哈。” 明渊凰摸着头发转身离去,显然她对秃头的执念很深。凝望着明渊凰的背影,欲星移的神情逐渐严肃。郑重地鞠躬拜别后,最后一人走入光明,随即意识通道闭合。 摘下思能装置,欲星移发现,众人都一脸紧张地看着他,好像担心他留在意识世界。 “欲星移!”梦虬孙大吼一声冲上,他的眼眶发红,真情竟在患难后流露。 “小心!”眼见思能装置闪光,欲星移推开梦虬孙,急忙撤离爆炸范围。 “砰”地一声,思能装置炸成碎片,就连颠倒梦想也毁灭。 “幸好……全都出来了。”废苍生不禁庆幸地大笑,“哈哈哈……呃……啊……” “废苍生前辈!”注意到废苍生的伤口,俏如来惊讶地询问道,“你的伤势……这是怎样一回事?还有策君、梁皇前辈……” “等一下再跟你讲。那个夭寿仔……气死我了!” “嗯……”俏如来沉吟片刻,瞬间猜到了什么,“众人赶紧撤退,快!” “大哥,还有很多人留在地门里头。” 神蛊温皇回答雪山银燕道:“大智慧已经传出讯息,他们知晓在哪里集合。” “还有凰儿跟玄狐……”俏如来虽有为难,却也知晓无暇迟疑,于是吩咐众人道,“好,众人先退往还珠楼,详情路上说明。” 意识空间之内,明渊凰缓步前行,这一次,她走不出这无边黑暗。前方,缺舟向她走来,他不意外她的决定,却又质疑她的决定。 “为什么你要留下?” “地门还欠吾答案。” “这是你的执着?” “这是我的执着。” 缺舟静静注视着她,过了许久,他才悠悠开口:“关于那个赌约……” “哈。”明渊凰自嘲地苦笑一声,“我输了,我非但没渡成你们,还为人世招来灾祸。到了最后,我连自渡也不成,如何渡人?魔渡人,情渡佛,果真妄想。” “我讲过,你已经赢了。”缺舟噙着温和的笑意,一片黑暗中,他的眼眸若星汉灿烂,“无水汪洋,缺舟如何?” 明渊凰微微一怔,不假思索地回答:“舍己明渊,以身作舟。” “渡……” “苦海。”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听到她的答案,缺舟眼中的笑意更浓:“敢问大师法号?” “你不是早就知晓了?”明渊凰白了他一眼,回答道,“苦海迷航,孤舟引渡,同登彼岸。” 如出一辙的话语,如同某一段轮回,无水汪洋初见。原来那时,他们就有了答案。 缺舟拔出文殊,挽剑指向明渊凰:“缺舟一帆。” 明渊凰化出血戮,手拂剑身相迎:“明渊护航。” 双锋交错,两人的手搭在彼此剑上,金光、血光融汇,逐渐将两道身影笼罩。 以心为交,以情为渡,以剑为护,此后佛魔同行,第一百零九名大智慧应劫而生。 佛国境内,魔军自相残杀,内乱不可开交。如此混乱的局面,却有一人信步独行,不受战局的牵制。 从容的脚步,维持到无垢之间外围不乱,却在看到驻守此地的剑者后,倏然停止。 “是你。”无我公子眼神锐利,盯着这名中年剑客,“剑不守琴,在此拦路为何?” 中年剑客,即西经无缺回答道:“尸允诺一人,在他身亡之前,不得进入。” “或说,”无我公子振袖背手身后,周围的树叶因剑意浮动,“不得让他人进入。” “刑官有伤在身,若争锋锐,犁灵恐失分寸。” “闻弦知音,胜弦主的老友亦善操弦外之音。”无我公子勾起一抹冷笑,“但是威胁还是挑衅,还要看你的剑可有牙利。” “只是一战的工夫,刑官何必为难尸?”西经无缺心平气和道,“看在往日情分上,请刑官给尸薄面,让尸不负所托。” “嗯……”无我公子闭目权衡片刻,睁眼看着西经无缺说道,“我要收回血戮。” “当然,尸没理由阻止。”西经无缺微微颔首,表现得十分客气,“就请刑官与尸一同,等待此战的结果。” “结果?”无我公子露出了然的淡笑,“写好的戏本只会有既定的结局。” “你相信元邪皇会胜?” “不是我相信元邪皇,而是缺舟,必败。” “此话何解?” “纵有近神修为,一人之力也难回天。”无我公子望向涌动的殃云,“他对抗的不只元邪皇,还有整个魔世。在这油尽灯枯之际,能保住佛国已是力挽狂澜,焉有余力再诛元邪皇?所以我说,缺舟必败。” 远处战场,荡神灭、曼邪音遭遇洗脑,率军阻挡魔世进攻。忽然,烈阳邪火延烧而来,分袭荡神灭与曼邪音。两魔挡招看去,只见浓绿邪氛中,一道人影负手走来。 “我让你们去接人,你们却在这打自己人,不是将我的命令当作耳旁风,那就是……被操控了。” 嵌珠眼罩折射出寒光,那是右瞳流露出的锋芒。碧翠王冠映得眉宇冷肃,银黑帝袍更衬身姿挺拔。上挑的眼梢、微翘的嘴角,勾勒恣意形象,但在散漫背后,是稳重深沉的帝王心性,以及不输谋士的智计才能。 “帝尊……” 双尊明显没忘记戮世摩罗,只是他们的认知被篡改,已然忘却效忠的是修罗国度。 “竟还叫我帝尊,真是令人欣慰。”戮世摩罗挥袖召出剑器,“既然如此,轻一点好了。但也不能太轻,以免有人讲我包庇部下,挑拨本帝尊跟邪皇的感情。” 意识受控,面对修罗帝尊,曼邪音、荡神灭仍是绝式上手。 “魔舞碎天华!” “十八地灭!” “上来就放大招,你们真给我面子。喝——” 嘴上喋喋不休,手已握上逆神,随着戮世摩罗运气一压,灼灼绿火迸碎十方平地。极招交接,澎湃的焰涛急剧扩散,逼退双尊的同时,将四周魔兵逐出战圈。 一招清场,戮世摩罗趁势追击,拔剑飞掷,撞开勾魂双环之后,弃兵上前打昏曼邪音。 身后,荡神灭强掌已至,击中魔之甲。戮世摩罗微微侧头,护体罡气震退荡神灭。下一瞬,逆神回杀,却在关键时刻扭转剑锋,以剑气震晕荡神灭。 “嘶,保护双尊,保护佛国!” 眼看双尊遇险,魔兵顾不得实力悬殊,挥刀冲向戮世摩罗。认出修罗兵众,戮世摩罗剑下留情,对众魔兵只伤不杀。 正当魔兵围攻戮世摩罗之际,一道散发着无匹邪气的身影降下。霎时,大地崩裂,巨大的冲击震得魔兵溃亡。戮世摩罗眼神一厉,举剑挡下爆旋的气流。 “我还在想,为何被我追上脚步?思能洗脑,原来佛国中还有这种东西。”元邪皇看向倒在地上的双尊,“拖延进兵的速度了。” 纵有异心,戮世摩罗不露声色,恭敬地行了一礼:“参见邪皇。” 元邪皇扫了一眼戮世摩罗,冷漠地对着身后之魔说道:“应龙师——” 一股阴寒的气息荡开,湿滑、森冷,如同一条吐信毒蛇,这便是凶岳疆朝之主给人的第一印象。 “(这只应虫,还是喜欢藏头露尾。)” 戮世摩罗微微眯起眼眸,当初虽撕毁沉沦海之约,凶岳疆朝却是按兵不动。直到确定永夜皇身亡,沉沦海上才逐渐蠢动,然而此时元邪皇复生…… “前进,彻底消灭佛国!” “是。” 下达命令之后,元邪皇率军继续推进,应龙师紧随其后。戮世摩罗没有跟上,注视着元邪皇远去,眼中情绪明晦不定。 元邪皇的表现很像轻视,这并不奇怪,因为魔世中低看他的人很多。他虽是修罗帝尊,却是人族上位,上位之后,不等彰显功绩的机会,便被元邪皇大败而降。 这群注重血脉的魔族将人类视作低贱的种族,即便主张种族平等的修罗国度也有质疑的声音,何况被元邪皇统一的魔世。 “飞狐。” 戮世摩罗抬手施令,没过多久,一个黑影俯冲而下,平稳着陆,单膝跪地。 “参见帝尊。” “将这两个带回去,让煞魔子研究,设法破解思能洗脑之术。” “是。” 飞狐带人离去之后,戮世摩罗收起逆神,一边思考一边前行。 “三尊同时进入人界,炽阎天恐怕也中招了,但没见到人……该不会让人杀掉了?佛国的水太深,先出头的人要挨打,有元邪皇与三军精锐打头阵,修罗国度可以暂时观望。先保存实力,再伺机逆反,胜弦主与应龙师一定都是这样想的吧?” 这两大势力之主,一个阴险狡诈,一个世故圆滑,戮世摩罗作为修罗之主,显得格格不入。胜弦主虽没像应龙师一样排挤他,但对他的态度也绝对称不上友善。 一个年轻的小子,一名青涩的帝王,他总避不过这两个先入为主的评价。他知晓他们的轻视,也乐于被轻视,因为总有一日,他会将这群高傲的魔族踩在脚下,让他们俯首臣服。 蛰伏,是他在魔世学会的事情,现在他愿意再次屈人之下,做元邪皇牵制双方的棋子。为此,元邪皇会一定程度上帮助他,保证修罗国度有能力制衡局面。 所以,让这些各怀鬼胎的魔斗吧,打破平衡的关键在他手中,这一局注定他戮世摩罗笑到最后。 第二百三十章 孤舟渡航 梦幻泡影 十数万的魔兵,漫山遍野,席卷佛国。忽见剑气袭来,无数魔兵爆体而亡。袅袅云雾中,僧者负剑而行,白衣不染魔氛。 “千年共修,缺舟一帆。沉沦难渡,明渊护航。” 孤身挡关,独对万千魔军,缺舟丝毫不惧,气势慑得魔兵踯躅不前。 “佛国之劫,由地门而起,当由——缺舟终结!现在……”缺舟仰头望向暗沉殃云,“现身吧,元邪皇。” 话甫落,天空电光闪烁,雷鸣中,殃云成涡,元邪皇霸气现身。 “极端的挑衅,本皇允你!” 魔中皇者降临,周遭景物皆摧,地面崩裂不止。不世魔威中,魔兵无一靠近,只余缺舟淡然以对。 “复杂的佛气,困在不明的躯体。”元邪皇打量着眼前修者,“人世竟有人有你这等修为,你,是谁?” “缺舟一帆渡。” “吾的女儿呢?”元邪皇不悦地质问缺舟,“为何不来迎接本皇?” “渊凰是你的女儿?”缺舟心生怀疑,明渊凰的记忆中并无这个讯息,但是感知判断,他们确实有相同之处。 “谁准你这样叫她!”细微的欣赏荡然无存,元邪皇眼中透出厌恶,“她的气息还在佛国,就用你的尸体铺写这条灭佛之路,迎接吾儿回归!” 元邪皇伸手握拳,气震大地。缺舟不语,文殊飞旋入手,连同剑鞘横持身前。 “她——”灿然佛气中,缺舟注视着元邪皇,一只眼眸掠过血芒,随即隐而不见,“与我们同行!文殊,起剑!” 剑鞘分离,圣光耀眼,缺舟凛然持剑,与元邪皇对峙。千年一魔,千年修者,即将展开一场传唱千年的佛魔之战。 一声喝,缺舟飘然而起,提剑直冲元邪皇。元邪皇一抬手,地面掀腾,形成不可逾越的障碍。脚步受阻,缺舟旋身斩落石板,扬剑挥出沛然剑气。 根基至此,每一招皆是撼动天地之威,每一招皆是卷动风雷之变。 “摩诃五趣,人众归老境!” “九霄魔动坠红尘!” 剑若金虹,邪光逐电,气势万钧。极招对冲,竟是元邪皇更胜一筹,在不可一世的魔功面前,千年佛门修为也遭压制。 缺舟虽是劣势,元邪皇仍是不敢大意。印象中,生平仅有的如此激战,是死亡前的最后冲突,那厌恶的身影。 “你令本皇想起那个人了。” “能与初祖比肩,吾等不敢。” “更惹动我的杀性!” 元邪皇神色冷厉,运掌迎向缺舟。对拼紧要关头,缺舟之躯忽然僵止,无法抵挡元邪皇的攻击。 “啊!”缺舟中掌吐血,恢复知觉后,迅速拉开距离,“(这肉身……承受不住了吗?)” 胜算渐失,缺舟当即放弃进攻,采取防守之招:“圣莲化大千!” 圣莲尽护缺舟之身,元邪皇不以为意,掌中邪焰蓄势欲灭:“烟硝葬云灭!” 双招僵持,一时不分轩轾,转为根基搏斗。然而虚耗在前,缺舟难以久撑,圣莲化大千——破! 反冲之力再伤缺舟,随即追击之掌到来,奠定逐渐明朗的败势。唇间血滴不止,宣告修行的路途将尽,元邪皇又补一掌,霎时漫天红雨,血洒佛土。 缺舟拄剑单膝跪地,散离的佛血竟无坠落,如萤如尘,飘浮在缺舟附近。 “嗯?这是……” 元邪皇讶异间,缺舟之血融入文殊,暗淡的金光隐没,剑身竟而泛起赤色,散发出截然不同的气息。 『血戮一分为二,吾体内血之禁印只有一半,不足以具现出戢武道。即便如此,吾亦能为你加持遏生致死之力,只是这股力量负担极大,恐会损伤文殊剑。』 缺舟缓缓站直身体,手中圣器裹挟死意,涌动着惊人的力量。明渊凰的思能锁在剑上,作为血之禁印转化愿力,驱使融入灵魂的亡者执念。 “这种力量……”元邪皇用力握拳,他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受到戢武道影响,而是内心自发的愤怒。 “是……你!你竟然背叛本皇,背叛这一身血脉!”元邪皇勃然大怒,他如何也想不到,人世遇到的第一重阻碍,竟是他的血亲与仇敌联手。 “轰”地一声,暴烈的焰涛翻腾,如狂如怒,一如元邪皇的情绪。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血缘,但是现在,他唯一的血亲也要与他为敌! 盛怒之下,元邪皇将手伸到背后,赫然拔出一口血红长刀。这是幽灵魔刀,也是他的脊骨,然而抽骨之痛,远比不上此时的心痛。 “哈哈哈……”凄狂的冷笑声中,元邪皇攥紧魔刀,欲将亲情与缺舟同葬,“你们越是阻挡,本皇就越要开杀!感受自己的无能吧!哈啊——” 『血戮、幽灵魔刀、紫金钵……原来答案早已注定,注定吾要了结这段因果。我将我的全部交你,希望这口剑能够承载,吾永世背负的……』 “你的罪业,缺舟愿意承担。”缺舟轻柔地抚过剑身,主动将这股恶意吸收,“为了这个人世,渊凰,与我们并肩作战吧!喝——” 一声暴喝,缺舟踏足腾空而起,万千红莲捭阖方圆,入剑血染金色圣印。 “文殊渡航,血戮护法——” 血印前,缺舟睁开双眼,面容笼罩红光,神态狰狞,如现修罗恶相。 “血渡天殊,魔戮!” “上穷下达斩曦月!” 血色莲华防御周身,缺舟举剑旋冲而下。元邪皇运使幽灵魔刀,自上而下,斩出一道半月弧光。两股巨力甫一交接,方圆千里地动不止,百丈之内的魔兵,更是被气劲波及,死伤惨重。 “啊!” “呃……” 剑气冲刷之下,元邪皇终于见伤,一道彻骨的剑痕刻在肋下,往外汩汩冒血。而观缺舟,被气流冲飞数丈,站稳之后,忍不住大口吐出鲜血。 “就算佛魔合招,也只造成本皇这一点伤势。”元邪皇冷漠地看着缺舟,他手中之剑不再有血气,已然失去戢武道的加成,“作为代价,你将与佛国一同毁灭!” “造成这一点伤势,也够了。”缺舟擦去嘴角的血迹,“短时间内,你恢复不了这伤口。” “嗯?”元邪皇欲用魔力修复自身,不料受戢武道侵蚀的伤口无法被治疗,更无法止血。 “哼,又能怎样?”元邪皇收起幽灵魔刀,一脸轻蔑地说道,“改变不了此战的结果,也改变不了你已无能为力的事实。” “不能改变此战的结果,但是此战之后……”缺舟站起身勉强笑了笑,“戢武道之力消退之前,你无法再战。让人世有了喘息的时间,也算减轻了魔祸酿成的灾劫。” “嗯?那本皇就先杀你,再踏平人世!就用这一招,响动灭佛悲声!” 一声长啸,元邪皇释放魔力,殃云之中竟现一颗巨大的邪眼。 “暝晦视明,天地双沉!喝——” “诸位同修,助我一程!” 面对照射而来的光束,缺舟手抚文殊剑,意识连通无垢之间。霎时,无我梵音再度作响,不只佛国,就连离开范围的众人,也听到了最后的钟声。 “我们已经离开地门范围了,怎还会听见钟声?啊……” 俏如来疑惑间,熟悉的头痛再临。疼痛减退后,听到钟声的众人,脑中竟是多出一份记忆。 “菩提三悟!”锦烟霞不敢置信地捂头,“不对,还有……” “缺舟先生!” 无垢之间外围,无我公子收回视线,转身与西经无缺对视:“灭佛悲声响起,胜利者是元邪皇。” 西经无缺垂眸,默默让出一条路。就在无我公子走过之时,黑衣剑者口吐惊人之语。 “杀戮之剑亦有守护之心,你的心,又在哪里?” 无我公子停下脚步,微微侧头:“这句话能否解读为,你在试探我的立场?” “刑官的立场是修罗国度,那……永夜皇的立场呢?” “当然也是修罗国度。” “嗯。”西经无缺颔首示意道,“请。” “萨埵十二恶皆空!” 钟声忽响,胜利之前的松懈,让意识有了突破之机。缺舟鼓起最后余力,圣莲反弹邪眼之威,击中了一瞬混乱的元邪皇。 “啊……” 元邪皇中招坠落,缺舟抓住时机,释放出最后的招式。 “六道尽灭,千魔降服,如来禁剑——” 缺舟纵身高跃,落地之刻,掀动的水波封印魔海。元邪皇、众魔兵皆被水泡包裹,静止不动。 “梦幻泡影!喝——” 意念凝聚万千剑气,纵横纷落。如来禁剑,生命宛如一瞬消逝,方圆十数万先锋,如梦如幻,如泡如影,灰飞烟灭! “啊!” 文殊穿透元邪皇的身躯,朝着镇压通道的金光塔疾行。极招过后,缺舟无力跌落,堪堪站住脚步。然而,元邪皇却是轻盈降下,似乎只是受了轻伤。 “好一招梦幻泡影,但是,还是阻止不了本皇!” “啊……噗——”缺舟不支吐血,他的肉身意识即将消散,“至少,阻止了你的脚步。” “嗯?” “梦幻泡影所影响的范围,不只是这个所在,而是……整个佛国!” 元邪皇闭目感应,只见文殊承载梦幻泡影,进入达摩金光塔的内部。一滴水泡自文殊剑滴落,无色浮沫由底部延伸,覆盖了整座达摩金光塔。佛国连同魔世入口,都被这诡异的术法所封。 “你竟然做到这种程度!”元邪皇惊异地指着缺舟,“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是一个人,我是——”白衣修者双手合十,百余人声一口同出,“大智慧。” 缺舟之体化作尘埃,如同这修行的路途,尘归尘,土归土。 执着千年,放下的瞬间,内心竟是如此平静。原来悟如此简单,如此艰难,大智慧恍然、释然。 肉身被毁,大智慧的意识解体,无垢之间也开始崩塌。意识空间之内,缺舟背身而立,文殊又回到他的身上。身后,略显迟疑的脚步靠近,虽是沉默,悲伤却在无声中传递。 “你知晓,吾不喜欢这种气氛。” 闻言,缺舟回头看向明渊凰。接触到他的目光,明渊凰忍不住别过脸。 “我知晓。”缺舟走到明渊凰的面前,“离别的氛围,总是使人落泪。” “讲什么,我还没哭咧!”明渊凰瞪了缺舟一眼,“是讲得偿所愿,要哭什么?” “关于元邪皇……” 似是明白他的困惑,明渊凰提前回答道:“吾与他素不相识,这身血脉也非他所给。既无亲缘,纵有血缘,他也占不得吾之便宜。” “嗯……” “提到元邪皇……”明渊凰神情复杂道,“为了保全我的意识,你将那些怨念吸纳,不要紧吗?” “虽有影响,但也无妨。”缺舟语气温和地说道,“缺舟已无存在的必要,若能在最后帮到你,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弥补。” “多谢你,但那是灵体的一部分,是吾之性命无法割舍。”明渊凰抚着心口说道,“这世上,总有我们不想记住的事情,但也因此,人生才不会重蹈覆辙。遗忘形同逃避,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但是放下,谁又能轻易做到?” 缺舟凝视着明渊凰道:“你忘记什么了吗?” “不知。”明渊凰指了指残刃所在,“但吾知晓,这是执着。所以,该是分道扬镳的时候了。各位佛友——” “修行路上——”明渊凰恭敬地弯下腰,只此瞬间,她仿佛又置身光明殿。 “再会!” 一百零九人齐声作别,缺舟沉默了片刻,双手合十道:“修行路上,感谢诸位佛友,今后善自珍重。有缘,未来再会。” 明渊凰直起身,视线回到缺舟脸上:“未来遥遥无期,有些话,当下不说,只怕没机会再说。在吾心里,缺舟只是缺舟,地门之中,吾唯一的朋友。吾不会忘却,无水汪洋,一支笛,一杯茶。” 缺舟一震,千年来,第一次有人对他这样说。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这一刻,他很欢喜。 “有幸相识,不枉此程。”明渊凰背对缺舟轻声道,“今后……珍重。” 第二百三十一章 诡影魔踪 摩罗入局 达摩金光塔之外,一片惨烈景象,大地崩裂,景物皆摧。大战过后,十数万魔兵无一生还,佛国被梦幻泡影包裹,如虚如实,外界难辨。 “缺舟一帆渡……”元邪皇覆住血流渐止的伤口,“人世,又多了一个让本皇记住的名字。” 感慨之际,一只蝴蝶蹁跹而来。元邪皇抬起沾血的手,轻轻接住这只蝴蝶。蝴蝶不畏元邪皇,栖息在他的指尖,散作血华的刹那,不疾不徐的脚步来到身后。 “应龙师呢?” “被吾支开,破解梦幻泡影去了。” “梦幻泡影?缺舟的招式,还有……”来人停顿了片刻,话锋一转,“你身上有凋零的气息,你对上戢武道,被逼出刀?” “是。” “没被发现?” 元邪皇转过身,眼神锐利地盯着来人:“你希望本皇被发现?” 面对魔威压迫,无我公子淡淡回答道:“如果你被发现,那帮助你的我,早就被发现了。血戮是我留在地门,若非我做了脚手,你也没办法侵入意识世界。” “所以,你要向本皇讨人情?”元邪皇不善地眯起双眸,“你针对畸眼族的账,我还未向你追讨。” “我可是差一点被你打死。” 元邪皇冷哼一声,说道:“那你更该感激,本皇不杀之恩。” “倒也不必。”无我公子不以为意道,“不敢玩命,如何搏命?不搏命,如何瞒过戮世摩罗,来到人世充当邪皇的内应?” “既知本皇的目的,你还帮助本皇?” “我由邪皇魔气所生,帮助邪皇理所当然。” “如果是以前,吾不会怀疑。”元邪皇指着无我公子道,“现在,一个产生独立思想的意识体,可能吗?” “拥有共同的目标、相同的信念,为什么不可能?” “嗯?”沉思片刻,元邪皇的态度缓和下来,“说出你找本皇的目的。” “我有一个计划……” 夜幕揭开,旭日东升。还珠楼外,公子开明交代完事情经过,一脸玩味地觑向俏如来。令他失望的是,俏如来并无表露异样,仿佛早有预料一样。 “你一点也不意外。”公子开明惊奇地说道,“敢讲他做人失败,你早就提防了?” “他是戮世摩罗的助力,若真全心全意地帮我,俏如来才感到意外。”俏如来蹙着眉头说道,“只是没想到,他的目标竟然是魔世封印。为了打开通道,他连凰儿都利用了。” “讲到这我就来气,我堂堂修罗国度策君,竟在人世被他逼得寸步难行!”公子开明气得口无遮拦,“为什么元邪皇在魔世没将他打死,他要是死了,我就免这么烦了!” “元邪皇……”忆起往事,俏如来一时默然。当初信誓旦旦,承诺犹原在耳畔,现在凭他造成的伤害,又有什么资格求取认同呢? “唉……” 公子开明不知他的心事,只当他是在担忧魔祸:“别叹气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弄清楚佛国的状况,以及确定永夜皇的立场。以你们两人的关系,如果能说服她联手,诛魔之利加上烛龙之力,弄死一个元邪皇不是轻轻松松?” 闻言,俏如来不禁苦笑一声:“事情真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没过多久,神蛊温皇、铁骕求衣、欲星移走出还珠楼。经过一番治疗,欲星移的状态有所好转,不再是一副随时倒下的模样。 “欲师叔,你的伤势?” “已无大碍。”欲星移看了一眼神蛊温皇,“一条手臂,欲星移不敢赊欠。” “狼主还没前来会合?”铁骕求衣开口,他是替苍越孤鸣所问。 “还未见到。” “嗯?”按下内心对好友的担忧,神蛊温皇询问俏如来道,“现在佛国的状况?” “俏如来也不知情。” “有必要明白。” “但是现在众人伤疲在身,怎样有办法查探?” 神蛊温皇摇着羽扇悠然道:“也是有健康的人。” 还珠楼内,某位天才剑者打了一个喷嚏。这次地门之战,他遇到的对手都是菜鸟肉脚,没法印证最近的练习成果。 另一边,飞渊、北冥觞离开还珠楼。经过飞渊的劝导,北冥觞终于解开心结,决定为之前的事向欲星移道歉。 “老二,苗疆失主已久,你们必须马上回去。兹事体大,我也要回转海境,向王禀报。” “正有此意。” 看着交谈中的身影,北冥觞仍是不禁踌躇。但一转头,见到飞渊为他打气,北冥觞深吸一口气,迈出了成长的脚步。 “师相……”见欲星移看来,北冥觞浑身一颤,低头不敢与之对视,“对不住!” “看到鬼!” 尾随北冥觞而出的梦虬孙听到这句话,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你竟然跟欲星移道歉!” 欲星移微微一愣,随即又恢复正常:“先回海境再说。梦虬孙——” “要我留下就直说!”梦虬孙别扭地转过头,之前不小心露出丑态,现在他恨不得跳海自杀。 “你也一起。” “啥?” 说出了难以出口的话,北冥觞顿时感到轻松,即便心知责罚无可避,他也没感觉一丝害怕。因为放下之后,他些许明白了欲星移,明白父王口中的责任。 大概,这就是觉悟吧。 想到这里,北冥觞回头看向飞渊,一直以来,是她不离不弃,陪伴那个幼稚无知的自己。他们有过误会,也一同悔过,心中友情的嫩芽,在不知何时,开出了悸动的花蕊。 “飞渊,我想回去向父王请罪,你愿意陪我回到海境吗?” “你讲什么?”飞渊眨了眨眼睛,“我们是朋友啊!讲好一同受罚,一同悔过,不论是骂还是跪,我都陪你。” 一声朋友,触动难言,一颗起伏不定的心,在温暖中渐渐安宁。 “(飞渊,多谢你。)” 鬼祭贪魔殿内,戮世摩罗站在宝座之前,等待元邪皇得胜归来。身为魔世三大魁首之一,他本该像胜弦主、应龙师一样,与麾下势力驻扎在魔世外围,却因元邪皇出身修罗国度,不得不顾守鬼祭贪魔殿,当一个看门的。 “所以讲,现在我这个帝尊,跟统领没什么区别。”戮世摩罗自顾自说着,不知道是在与谁交流,“姐仔还真有先见之明,让我提前习惯。要不这么大的落差感,我是会受不了呢。” 空气安静得诡异,戮世摩罗刚想说些什么,忽感强大的魔气接近。戮世摩罗摆出一个手势,随即转过身,静静等待元邪皇的到来。 没过多久,元邪皇走入议事大殿,霸气地坐在宝座之上,撑头瞥向一旁的戮世摩罗,神情看不出喜怒。 “看起来很安分,但若真的安分,你就不会离开鬼祭贪魔殿。” “做领导的,当然要多关心关心属下,这样他们才会自愿卖命。”戮世摩罗毕恭毕敬道,“修罗国度强者为尊,但是收服人心也很重要,这是前任帝尊的教诲。” “在本皇面前提起叛逆,你就不怕本皇降罪?”元邪皇语气平淡道,“本皇的伤势,有一部分是她所造成。” “嗯?”戮世摩罗皱了皱眉,“邪皇肯定,与你交手之人是前任帝尊?” “你怀疑本皇骗你?” “属下不敢。”戮世摩罗低下头,沉声说道,“我只是想不通,如果她真要阻挡你,当初又何必冒着性命危险,独闯达摩金光塔?这其中定有隐情,戮世摩罗自请入中原,找到永夜皇当面对质。” “喔?”元邪皇斜睨着戮世摩罗,“你入中原,谁来顾守鬼祭贪魔殿?” “有邪皇坐镇,鬼祭贪魔殿自是无人敢犯。” “这个回答,本皇不满意。” “魔世新开,中原不明我方战力,必以探听情报为先,不敢深入。”戮世摩罗侃侃而谈,举手投足展现将领之风,“鬼祭贪魔殿外围有魔军巡视,胜弦主、应龙师驻守东北东南,彼此支援,他们足够对付闯入的敌人。” “这个理由不够。” “此行去中原,除了一点私心,也是为了拿回鬼玺。”戮世摩罗的目光微微闪烁,“公子开明串通帝女精国,窃取鬼玺逃入人世,意图阻止魔世统一。请邪皇允许,让我带领三尊擒抓公子开明,他若反抗,格杀勿论!战事若起,我带人即刻回返,保证邪皇无后顾之忧。” “叛徒,杀无赦!”元邪皇闭目斜倚在宝座上,“将你的信使留下,本皇需要他传达命令。” “是,邪皇。” 戮世摩罗离开之后,元邪皇召来飞狐,让他传令胜弦主、应龙师。等到所有眼线消失,元邪皇的影武者悄然出现。 元邪皇没有睁眼,询问吊魂罪道:“有事禀报?” “邪皇,戮世摩罗与一神秘人物联络。” 闻言,元邪皇顿时来了兴趣:“神秘人物?” “他们谈起了公子开明与妖神将。” “吾知晓是谁了。”元邪皇随意地摆了摆手,“不用管他,修罗国度内部的矛盾,让他们自己去操烦吧。” 地门一处山洞,玄狐自昏迷中苏醒,惊慌失措地找寻四周。看到明渊凰的躯体仍在,玄狐这才放下心,回头看向带他来此的人。 “玄狐。”西经无缺身形一闪,出现在玄狐跟前。 “西经无缺,尸。” “你在人世太久了。”西经无缺看着玄狐,目光扫过他的项链,“现在,用人世的时间为标准,与你交谈,应该更有感吧。在这人世一年,你,改变不少。” 玄狐没有回答,转身望着失去意识的人:“你能救她吗?” “抱歉,灵识离体,无能为力。” 玄狐握拳,随后慢慢松开:“我不会放弃,我一定让你恢复,就算……要我去找俏如来。” 西经无缺一怔,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你真的变了,从前只有剑能入你眼,你也只执着于剑。” “血戮是剑。” “也是人。”西经无缺认真地问道,“你在乎的,是剑还是人?” “是她。” “剑折,人缺。想唤回她的意识,唯有完整的血戮。”西经无缺思索了片刻,“我知道谁能恢复她。” 就在两人对谈之际,一个人影来到洞外。感受到内中的魔气,无我公子停下脚步,隐匿了自身的气息。 过了一阵,西经无缺从中走出,身后没跟着任何人。离开之前,西经无缺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任何人发现。然而他没察觉,附近的山头,一双冷眼注视着山洞。 闇盟驻地,朦雾幽林,微风敲打竹叶,悬铃轻响,弦音送檀香。靖丝林外,一人执杯踏入,带来一杯热茶。无须抬眸,相知千秋的默契,已告诉挚友来人是谁。 “玄狐的状况?” “他,开始在乎了。”西经无缺放下茶杯道。 长琴无焰没有去接,一边弹奏一边问道:“不是对剑的执着?” “那份守护,我很明白,一种剑,一种痴。”西经无缺沉默了片刻,说道,“铁精,已非原初之不摧。” “道路,自此分歧。” “所以我让他自行选择,毕竟,现在的他才算是真正活过。” “拖欠之曲,还有还的机会吗?” “有。”西经无缺闭上双眼,空无剑意吹散落叶,“届时,共赏。” 长琴无焰拿起茶杯,掀起面纱饮了一口。趁她喝茶,西经无缺说出情报,不只凶岳疆朝的动作,亦有戮世摩罗的行踪。 “一国不容二王,一心只奉一主。” “就怕心存芥蒂。” 长琴无焰垂眼不语,淡漠神色修饰悲伤。看她的模样,西经无缺明白,她又想起魔伶公主了。 “以及狼子野心。”西经无缺看着长琴无焰,语气肃然道,“闻名不如一见,现今魔之左手,犹胜当年。” “纵使一手遮天……”长琴无焰双手抚琴,捻指拉起一根琴弦,“无焰亦能,双手回天!” 一片竹叶杳然飘落,长琴无焰一松手,内力精准地弹开竹叶。西经无缺夹住射来的竹叶,同一路径之上,元邪皇的信使到来。 “邪皇有令,请胜弦主前往鬼祭贪魔殿。” 第二百三十二章 弦主献计 手足重逢 开门见山,信使飞狐尽职尽责,一见面便完成任务,直白得令人意外。 “(好生奇特的魔气。)”长琴无焰与西经无缺相视一眼,彼此都自对方的眼中看到疑惑,“(元邪皇身边竟有人族?)” 疑问不解不快,长琴无焰信念急转,隐晦试探道:“为何不见三尊?” 按照戮世摩罗的教导,飞狐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不知道,你直接问帝尊。” 一声帝尊,长琴无焰已然有数,微微颔首:“请转达邪皇,无焰稍后便至。” 得到答复之后,飞狐转身离去,丝毫不多过问。长琴无焰罢琴瞩目,见惯了人情世故、尔虞我诈,此人简直是一股清流。 “当真少见。” “难得的是,那份单纯。”西经无缺表露赞赏,他是剑者,剑者更能了解剑者。 “越是单纯,越不单纯。”长琴无焰洞若观火,已经透析蛛丝马迹,“我也该去见邪皇了。” 鬼祭贪魔殿内,元邪皇瞑坐于上位,如同一条沉眠的龙,惊醒便是焚世之怒。飞狐大大咧咧踏入,正经地鞠了一躬后,向元邪皇禀报结果。 两名头领一个没到,如此办事不力,不意外遭到元邪皇的冷遇。然而飞狐何等白目,怎会明白其中弯绕?他见元邪皇还在困,就体贴地退守一旁。 长琴无焰到来时,看到这一幕不免迷惑。她能看出元邪皇的打压之意,只是当事人似乎并未察觉,依旧精神饱满地充当护卫。 “长琴无焰……” “嘘。”飞狐比出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道,“邪皇在休息,你别打扰。” 长琴无焰一愣,神情顿时变得古怪。先不说元邪皇在故意装睡,为何戮世摩罗的人这般上心?饶是智者,面对这么诡异的状况,她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在元邪皇及时“睡醒”,缓解了她的尴尬处境。 “不用了,本皇已经醒了。” “参见邪皇。”长琴无焰行完中断之礼,问道,“未知邪皇招无焰入殿何事?” 元邪皇从座位上站起:“先告知你也无妨。通口一役,本皇受伤了。” 长琴无焰心中微动,面上却是不露声色。通口之役,战况早已传回魔世。消息能这么快散播,还是多亏了应龙师。他在此时制造人心浮动,无疑是煽动他们作为马前卒,与元邪皇拼得两败俱伤最好。 以戮世摩罗的聪慧,未必看不出应龙师的算盘。那他在此时选择离开,就是笃定闇盟会出手,提前放空鬼祭贪魔殿。这个少年,已经料到她的后着?还是说,这也是他的期盼呢? 长琴无焰若有所思,轻轻拂过面纱:“邪皇需要好好养伤。” 元邪皇没有否认:“尚要养兵,等剩余的大军前来支援,九界——指掌之中!” 不改自信的语气,一反常态的妥协,长琴无焰不禁怀疑,现在的元邪皇外厉内荏。虽然不想让应龙师如意,但能削弱元邪皇的机会不多,她是如何都要踏出这一步。 “对于九界,无焰倒是有一个建议。” “说。” “现在通口已被诡异佛招所封,若等大军前来,恐怕耗上不少时日。与其等待兴战,不如主动招降。” 说完,长琴无焰看着元邪皇,似在等待他的意见。元邪皇闭目考虑了片刻,让长琴无焰继续讲下去。 “通口一役,邪皇已经立威,此时我军停止动作,必然引来疑窦。若主动招降,一来趁势而起,恩威并施;二来使外界无法猜测邪皇如今状况,以防变数。” 气氛一时静默。就在此时,一个面有青纹的魔族入殿,向元邪皇行了一礼。 “凶岳疆朝,殒飞流,参见邪皇。” “没进展,是吗?” 殒飞流低头不语,显然是默认了。长琴无焰看了一眼殒飞流,西经无缺所讲的情报中,达摩金光塔有被入侵的迹象,应该就是他在试验梦幻泡影。 “继续突破。”元邪皇话锋一转道,“另外,与其猜测本皇伤势,不如亲身前来确认。将本皇的话,原封不动带给你的主上。” “是,殒飞流告退。” 敲打的目的已成,元邪皇没有再拖,答应了长琴无焰的提议,并要求她做出成效。得到应允,长琴无焰顺势再进,向元邪皇提出请求,要求修罗国度协助,提供中原的情报。 “准。”元邪皇瞥了一眼飞狐,飞狐不为所动,弦外之音如尽付牛耳。 对此,长琴无焰不甚在意。这是戮世摩罗留下的明桩,不好动,也不能动。她知道,修罗国度之中还有一人,这个人在暗处搜集着情报,他才是长琴无焰真正的目标。 “那无焰便先告退了。”长琴无焰行了一个福礼,款款离去。 “别让本皇失望。” 元邪皇的眼神意味深长,仿佛已经洞悉她的绸缪。飞狐将一切看在眼内,记在心里,但是其中的复杂算计,他是一分都没听进去。 『飞狐啊,我要离开几天,这段时间,你听元邪皇的差遣。顾家的任务,交给你跟天兵仔。让煞魔子别急,有姐仔的消息,我会通知。记住,除了胜弦主,谁问你都说问邪皇。』 长琴无焰离去之后,元邪皇将目光转向飞狐:“戮世摩罗离开之后,可有与你联系?” “没联系。” “他若无情报来源,要如何及时赶回?” “我不知道,你直接问……”飞狐讲到一半,意识到面前之人正是元邪皇,只得收住话头。 “嗯?问谁?” 飞狐似乎咬到了舌头,含糊不清地说道:“帝尊说,我听邪皇的命令就可以了。其他谁问问题,一概回答「不知道,问邪皇」。” 元邪皇先是一愣,随即冷哼一声:“胜弦主需要协助,你去找她。” “是。”接到命令,飞狐即刻执行,离开议事大殿。 “狡猾的小子。”被人摆布一道,元邪皇十分不爽,脸色阴晴不定。 戮世摩罗带走三尊,是要他身边无人,只能用他的亲信以及耳目。这番说辞,是彰显亦是示好,让他不至于一怒杀之。戮世摩罗想逞他的威风,震慑闇盟与凶岳疆朝,但是他的势可不是那么好借的。 “想要本皇的庇护,那就准备好众叛亲离!” 荒野之上,戮世摩罗惬意闲步,一副难得出游的模样。他的身后,三尊几次想要开口,却是欲言又止。 “为什么惦惦不讲话?”戮世摩罗突然停下脚步,“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在那龟龟鳖鳖。” 荡神灭三人对视一眼,有些迟疑地问道:“帝尊,邪皇派我们入中原,是为了什么?” “我跟你们讲,你们别怕。”戮世摩罗转过身,扫视着三尊的脸,“他要我们诛杀公子开明。” “什么?”炽阎天不敢置信地问道,“策君犯了何事,为什么要杀他?” “谁知道,要去问他啰。”戮世摩罗阴恻恻地一笑,“说不定是他背叛修罗国度,元邪皇要我们亲手处决叛徒。” “哈?” “喂,这是什么表情?”看着三尊面面相觑,戮世摩罗故露疑惑,“我可不记得,你们感情有较好。” 曼邪音犹豫了一会儿,诚实道:“虽然策君很顾人怨,但他守护沉沦海多年,绝不可能背叛修罗国度。帝尊,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这嘛……”戮世摩罗背过身,没再吊人胃口,“老实跟你讲,元邪皇让我们格杀叛徒。至于叛徒是谁,有待查证。” “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找到人就知道了。”戮世摩罗不耐地挥了挥手,“好了,现在分配任务。荡神灭、曼邪音,你们去找策君;炽阎天,你去打探妖神将的下落。开始自由行动,之后鬼祭贪魔殿再会。” “是。” 分道扬镳之后,戮世摩罗站在原地,久未挪步。有些事情三尊没问,但他内心全都了解。三尊、煞魔子,他们都希望永夜皇回来,带领修罗国度再创辉煌。然而只有他清楚,永夜皇不会再回来了。 无论答应过帝鬼什么,她都已经无需再承担。说到底,这只是一场交易,而她付出够多。现在,她将这份责任交托自己,是因为她相信自己,就像史艳文相信,他的儿子会比他做得更好一样。 但是那个战约,她终究要食言了。 戮世摩罗定了定心神,取出一只传信纸人。就在方才,鬼祭贪魔殿传来消息:『胜弦主提议招降,煞魔子受命协助』。 “果然,闇盟最先坐不住。”戮世摩罗收起纸人,冷冷一笑,“拖吾下水的代价,可是公子开明。” 三尊表态的那一刻,戮世摩罗内心有了评断,更加坚定除去公子开明。他不允许有人吃里扒外,仗着资历给他添堵。永夜皇在时他管不了,但轮到他戮世摩罗当家,那就绝不能容。 元邪皇是个好用的挡箭牌,在他们撕破脸之前,他要借手将不安因素一一除去。 “元邪皇现在一定很生气。”戮世摩罗不禁幸灾乐祸,“以飞狐的个性,没点北竞王的专长都忍不住。将他放在鬼祭贪魔殿,随便他们去试探。任他们想破头壳也想不到,我的情报来源会是天兵仔。谁能想到,煞魔子身边的小兵会是我的直属。” 心情畅快了,戮世摩罗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他向着尚同会而行,殊不知另一个方向,他的兄弟即将与他相遇。 来到尚同会,第一件事就是砸场子。 “俏如来!”戮世摩罗踢飞一个侠士,神气地走入尚同会大殿,“你的兄弟来了,还不快出来迎接!” 等了半天,没看到人。戮世摩罗扫视殿内,却见倒地杂鱼三两只,心知俏如来并未赶回。戮世摩罗随手提起一人,掐住他的脖颈,摆出凶神恶煞的表情。 “你们的盟主呢?” “你……你是……”认出来人身份,方才畏缩的侠士一改面貌,变得义愤填膺,“中原败类……去死啦!” 不待此人继续,戮世摩罗蓦然紧握。那人的口水来不及吐,一张脸憋得紫红。 “能不能有点创意?”戮世摩罗嫌弃地看着他,“吐口水很没礼貌,也很不卫生呢。” “呜呜……” “放开他!” 一声大喝,一把长枪穿空,直指背心。戮世摩罗微微转头,随即看到一张写满震惊的面容。 “哈?”雪山银燕呆若木鸡,握枪的手不断颤抖,“二……二哥!” “啊,这不是我的小弟雪山银燕吗?亲兄弟见面就要打杀。”戮世摩罗将人质扔到一边,“幸好我也习惯了。来,这里施展不开,我们出去交流。这一回目我都想好了,就叫「魔世现手足重逢,中原会天伦再续」。” 说完,戮世摩罗纵身跃出,雪山银燕惊呼一声,紧随其后。 戮世摩罗离开之后,受伤的侠士咒骂了两句,相互搀扶着下去疗伤。然而谁都没发现,一个黑影悄然跟出。 “戮世摩罗再现,回禀师者。” 来到一处开阔的荒地,戮世摩罗停下脚步,看向被他引来的雪山银燕。他是故意如此,目的是避开那些烦人的群侠,与他的兄弟好好叙旧。 虽然不怕人多,但是众口悠悠。他能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但也要为雪山银燕设想。道不同,彼此尊重。他不会因为自己的憎恶,让兄弟背负同样的骂名。 心里这样想,戮世摩罗嘴上还是毫不留情:“好了,现在没那群废物拖累,你可以放心动手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的二哥今非昔比,让你一只手都没问题。” “二哥,我不是要跟你打。”雪山银燕急忙收起啸灵枪,“我只是以为魔军袭击尚同会,才会出手攻击你。” “你要这样想也差不多。”戮世摩罗撩过面前的碎发,“你来得刚好,你的大哥俏如来呢?” “大哥还留在还珠楼,他让我召回尚同会众人。”雪山银燕看着戮世摩罗,突然想到史艳文的下落,“对了,父亲呢?父亲有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没呢。”戮世摩罗指了指自己,“回来的只有你的二哥我。” “哈?”雪山银燕一头雾水地问道,“难道父亲还留在魔世?” 戮世摩罗漫不经心地点头:“是啊,他还留在魔世。” “为什么?”雪山银燕不解地问道,“魔世开启,父亲一定会想办法回到中原。他为什么没回来?” “因为他无法回来了。” “你讲什么?” “史艳文死了。”戮世摩罗勾起一抹讥笑,“你的二哥亲手杀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史家亲情 不说兄弟 『山海经』所载,魔世有两山夹上谷,二大丘居中,名曰平丘。 正值红月初升之际,红色邪光映照丘陵。月光所及,尸骸遍地,月虽红,不及血红。 不断的厮杀声淹没喘息,不时的哀嚎诉说惨烈的战事,以及既定的败势。 “哈……哈……” 鲜血顺着重刃流下,灌入膝下的土地。戮世摩罗大口喘息,外露的独目低垂,恍惚中神采涣散。 无可撼动的双足入眼,戮世摩罗缓缓抬头,对上一双睥睨的凛眸。 “很好的眼神。”元邪皇看着戮世摩罗,眼中虽有赞许,却如俯瞰蝼蚁,“你还能再战?” 质疑的语气刺痛神经,戮世摩罗深吸一口气,拄着逆神晃悠悠站起:“我还能……” “砰”地一声,戮世摩罗不支倒下,但拼着摔疼的狠劲,他竟是又爬了起来。 “再……啊呃……” 逆神一歪,戮世摩罗再次倒下,元邪皇只是冷眼看着,看着他做无用功。 不知道爬起多少次,又倒下多少次。实力的差距有如天堑,纵有不屈的意志,终究也难以跨越。 大声喘了几口气,戮世摩罗不再挣扎,嘶哑着冷笑起来:“哈哈哈……” 他的笑声有些刺耳,元邪皇不悦地蹙眉,不明白他有何可笑:“笑什么?” “几……招了?” “嗯?” “永夜皇……只用了一招。”戮世摩罗已无再战之力,不甘屈从地开启了嘲讽,“你……呃……不如她。” 听着他的挑衅,元邪皇没有生气,淡淡说道:“逞一时嘴快,只会让你枉断生命。她教你为王之前,难道没教过你,什么叫作臣服?” “教过。”戮世摩罗艰难爬起,虽然模样狼狈,但他毫不在意,“她叫我好好检讨,下次多撑几招。” “若你穿上魔之甲,也许能支持更久。” “现在穿也不迟。”说完,戮世摩罗化出一个箱子,瞬间穿上魔之甲。 “若你有心杀我,魔之甲挡不住,所以一开始,我就没穿魔之甲。”戮世摩罗调整呼吸,气势随着战意再兴,“另外我也想知晓,如果不依仗魔之甲,我能坚持到什么程度。” 感受到他的战意,元邪皇眸中闪过异色:“你还要再战?”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我是修罗国度的帝尊,哪有不战而降的道理?” “就算会死?”元邪皇审视着戮世摩罗,战至此时,他才开始正视这个小子,抛开他是俏如来小弟的身份。 “歹星难死。而且……”戮世摩罗持剑对准元邪皇,“这样才算全力以赴!” “有气魄!”元邪皇给出一句赞赏,伸手从后背拔出一口刀,“你的决心,值得此刀!” 看到幽灵魔刀,戮世摩罗瞳仁一缩,手心溢出冷汗。但他是帝尊,是战场之上的表率,他的一举一动,都是修罗国度的信条。要让别人尊重,他必须值得尊重。 这一刀,他非接不可。 “万鬼枯血断魂荒!” “九霄魔动坠红尘!” 双招交接,魔焰澎湃扫荡。全力以赴的一招,舍弃防御,坚守一代帝王最后的体面。 傲骨铮铮,宁折不屈。为了过往提携,为了当初周护,戮世摩罗、十万魔兵,今日纵死无悔。 『小子,修罗国度强者为尊,但是收服人心也很重要。今日他们要你的命,说不定明日,他们就为你不要命。』 “哈……” 就在戮世摩罗将败之际,一道雄浑的掌气飞至,纯阳罡气力挡盖世邪威! “仗义,快走!” “哈?”戮世摩罗一震,不敢置信地转头,望向横入战场的人,“父……是你,史艳文!” “快走啊!”史艳文运使纯阳之力,一掌轰向被他吸引的元邪皇,“纯阳一气!” “你做什么?”戮世摩罗面露恼怒之色,恼怒之余竟藏不住急躁,“谁要你多管闲事!你走,我不要你救!我不需要你的弥补,史艳文!” “就算你不认我,我也是你的父亲!我们是父子,是血亲!纯阳贯地!” “父子……”元邪皇一时失神,竟被史艳文一掌逼退,“(血亲……)” “呵呵呵……现在才讲亲情是不是太迟了?”戮世摩罗啐出口中的血,支着逆神挺直了腰杆,“这里是战场,我是修罗国度的帝尊!你要用什么立场,劝我抛弃我的将士?闇盟,还是中原?” “仗义,别意气用事!留得一命,方能东山再起!” “你认为我在意气用事?”戮世摩罗闭了闭眼睛,转瞬压下内心复杂的情绪,“错了,我很冷静,冷静得不能更冷静。众军听吾号令——” “仗义!” “停战投降!” …… 回忆到此为止,戮世摩罗看着满脸错愕的雪山银燕,冷冷粉碎他不切实际的天伦重聚之梦:“父亲死了,我亲手杀的。” “我不相信,你休想骗我!”雪山银燕惊怒过后,倔强地瞪着戮世摩罗,试图逼出他的真心话,“你不可能杀父亲,因为你早就……” “雪山银燕!”戮世摩罗厉声打断了他,“你还不明白吗?就算你的父亲能回来,你的二哥也不会回来了!” 雪山银燕猛地一颤,呆呆望着戮世摩罗。疼痛撕裂他的内心,让他惊醒——过去,再也回不去了。 “原来……原来……”雪山银燕捂住双眼,凄哑的悲笑声中,泪水沿着指缝滑落。 “原来只有我……”雪山银燕擦去泪水,神情麻木地转过身。他没看见戮世摩罗脸上的复杂,也没注意背后他想要挽留的手。 “还做着一家团圆的梦。” 轻轻一句话,却比刀剑更伤人。同胞兄弟,自此分歧。究竟是谁不明白?谁才是天真的人? 戮世摩罗心中无力,伸出的手逐渐握紧:“银燕……” 人走,日落月升。 还珠楼外,忆无心望眼欲穿,等待归家的身影。她从日出等到日落,从希望等到绝望。 “无心。” 雪山银燕、俏如来疾步而来。忆无心一见两位大哥,立刻像找到依靠一样,向他们倾吐内心的不安。 藏镜人至今未回,她很怕。他们父女聚少离多,短暂的团聚之后,总是长久的分别。但她不怕别离,她只怕再无团圆。 看着担惊受怕的堂妹,俏如来怜惜地安抚道:“无心,叔父不是一个无智的莽夫。他回头接应狼主,地门四大天护无一逃出,这样太不合常理。我想他当下一定是做了很正确的判断。” “精忠大哥,你的意思是,爹亲是故意留在地门?” “我是这样认为。” “但是地门已经被魔军占领,连缺舟先生都战死了。我很怕……”忆无心不敢再说,生怕一语成谶。 “无心,相信叔父。” 见忆无心稍稍放心,俏如来转向雪山银燕,向他询问召唤尚同会众人回归的事情。雪山银燕将处理完的事情回报,但对于遇到戮世摩罗只字不提。 俏如来目光微闪,显然已经看穿雪山银燕的心事。碍于忆无心,他没有多问,以免徒增烦恼。 “地门一战,大家元气损伤不少。你要尽速养伤,才不会辜负缺舟先生为我们制造喘息的时间。” “我知晓。”雪山银燕收拾了心情,打起精神说道,“大哥,你不用为我担心。” 俏如来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忆无心。他离去时低头徐行,状似满腹忧虑,又似肩担沉重,压弯了他的背脊。 看着俏如来的背影,雪山银燕眼中酸涩。是他太过无能,才让大哥走上父亲的路,让二哥离他们越来越远。 会有今天的结果,他怪不了任何人。二哥没错,大哥、父亲也没错。世间不是所有的事,都能用对错划分。 但是越明白,雪山银燕就越痛恨,痛恨自己夹在中间,除了两难一无是处。 练习一剑无悔时,他明白自己不够强,所以保不住二哥,给不了父亲选择。 但……怎样才能变强?怎样的强,才能不作选择?强如大嫂也做不到,他还能怎样更强? 雪山银燕迷茫了。 “要是师父与雷狩前辈还在……” 另一边,俏如来闷头前行,忽感背后杀意袭来。凛神间,轻盈的脚步踏出,回首竟是旧人来。 四目相对,俏如来一时恍神,几欲叫出心底的名字:“仗……戮世摩罗!” “叫得有一点卡。”戮世摩罗不屑地摆摆手,“算了吧,不用虚情假意套关系。” “为何你出现在此?” “找你呀,盟主。”戮世摩罗指着俏如来说道,“是讲尚同会都找不到人,我只好跟着雪山银燕碰碰运气。” “银燕闷闷不乐,果真与你有关。” 戮世摩罗眼中划过伤悲,随即阴阳怪气地说道:“他问我史艳文,我就告诉他啰。” “哈?”听闻“史艳文”三字,俏如来不禁激动追问,“爹亲人在哪里?” “死了。”戮世摩罗轻描淡写道。 俏如来心头一震,忍不住质问仔细。但看戮世摩罗一脸淡然,俏如来迅速镇静下来,克制住内心的冲动。 “如果他真的死了,你就不是这个态度。” 戮世摩罗耸了耸肩:“你爱怎样想就怎样想吧。” 话不投机,无话可说,俏如来也不再多说,直入正题:“你亲自来到中原,绝对不只是叙旧。说吧,有何目的?” 戮世摩罗没有隐瞒,不介意透露给俏如来:“三件事情,公子开明、网中人、永夜皇。” “省下无用的试探吧。”俏如来冷冷看着戮世摩罗,“无我公子已经回去,这三件事情,早就有人替你处理。你亲入中原,不过是打着找人的幌子,寻求合作罢了。” “跟你讲话真是危险啊。”戮世摩罗故作追思之状,“真怀念以前的大哥,那个温纯无害的俏如来。” “戮世摩罗,”严守感情攻势,俏如来态度强硬道,“要寻求合作,就先拿出诚意吧。” 话已至此,就算真情,再谈也是虚伪。对面的两人,一者中原盟主,一者魔世帝尊。立场对立,不说兄弟。 戮世摩罗收敛神情,眉宇间尽显喜怒无常:“元邪皇受伤了,伤得很严重。胜弦主派人找你,她想招降三界。” “嗯……”俏如来沉吟片刻,分析话中的讯息,“这中间是否有你的运筹?” “说没那是骗人,我的手下还在她的身边。”想到煞魔子,戮世摩罗嘴角微扬,“对了,梁皇无忌是不是也在还珠楼?” 闻言,俏如来心生警惕:“你想做什么?” “只是问问,别这样防备。”戮世摩罗转过身,将一丝神伤藏于暗地,“先提醒你,我是站在元邪皇那边,所以别指望我出手襄助。” “我不知道,你何时甘心屈居人后?” “又在试探。”戮世摩罗叹息一声,“所以讲,我最讨厌智者了。啊,好像我也差不多。那就真诚一点,只要你助我一统魔世,我就帮你杀元邪皇。” “助你一统魔世,然后反扑人世,再兴侵略吗?” “这是以后的事情。”戮世摩罗不置可否,负手从容离去,“现在你的问题是,要怎样渡过眼前的死关。” 抛下陷入沉思的俏如来,戮世摩罗绕开还珠楼,来到一处无人的荒地。随着绿芒一闪,地面映出一道黑影。 “如何?” 戮世摩罗失望地摇了摇头:“谈不拢。” “我早就告诉过你,他是默苍离的徒弟、史艳文的儿子。要维持魔世和平,三分割据的局面最稳定。墨家的作风你很了解,墨守成规不是空穴来风。” “我给他机会,是他自己没珍惜。”戮世摩罗的眼神变得阴狠,“没办法了,就按照你的计划吧。” 地门某处,无我公子望着玄狐藏身的洞穴,化出一口魔气横流的断剑:“是,帝尊。” 尚贤宫内,尚同会的卧底传回消息,魔世与戮世摩罗。 “输了一次。”娇俏的红唇勾起,吐出魅惑的幽香,编织撩拨的话语,“被利用的感觉如何?” 大殿正中,端坐的男子睁开凤眸,面如止水,心不得窥。 “我喜欢失败的第一步。” “一局方尽,一局再来,你总是有机会。” 一声感慨兼试探,没得到雁王回应。 沉寂半晌,黑暗中又传来凰后的声音。 “也许这次,不需要由你来制造英雄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魔心难测 人情易变 深夜时分,万籁俱寂。忽起的杀声,惊扰安定,震动闇盟驻地。 煞魔子有感睁眼,却无动作。作为人客,不需要他越俎代庖,自有人处理闯入者。 果不其然,琴声彻响镇乱,胜弦主出手了。然而,平静只维持了须臾,再次被异动打破。 “嗯?”煞魔子望向天际,只见龙气冲霄,一抹白影盘旋,“蛟龙。” 与此同时,靖丝林再启战端,锦烟霞一战长琴无焰。 元神归体,锦烟霞战意飙升,飞踪如同三千白练。但见长琴无焰巧拨常阳,弦风曳竹,一派沉稳。 “蛟族,帝女精国王脉分支。” “嗯?”锦烟霞警惕地打量长琴无焰,“你……” “魔世,是你的根。” “根,早已消逝!”想起灭根之恨,锦烟霞怒上心头,极招上手,“鬼吟泣追风!喝——” 腾蛟怒杀,鬼吟狂雪。长琴无焰心中怜惜,只守不攻。一式双弹,弦音化解雪风。 弦音扰神,久战不利。锦烟霞不欲纠缠,决定脱身,另寻玄狐、藏镜人等。 白发牵曳长竹掩护,锦烟霞转身而逃。狂奔许久,却见长琴无焰已在前方。 “怎会……” “长琴无焰的目的,只有一个。” 长琴无焰催动内力,拨出扰乱弦音。受到弦音影响,锦烟霞血气翻腾,怒气攻心。 既然逃也无用,锦烟霞抱元守一,全力汇击:“风雨尽寒涛!喝——” 一声暴喝,锦烟霞纵身跃起。三千白发如浪涛,气劲如疾风骤雨,铺天盖地。 “(除了魔气与蛟龙之力,还有其他的力量。)”长琴无焰轻描淡写,扬手弦音如刀,声声碎雨断浪。 强攻连连被破,锦烟霞巧思妙着,弃攻长琴无焰,转而牵制常阳。 纵有造化琴艺,弹不出便是无用! 就在锦烟霞以为计策奏效之际,长琴无焰运气一震,琴弦无拨自响。内力冲断白练,只留一根发丝。 “嗯?”锦烟霞不禁诧异,原以为此魔胜在摄魂音,谁知一身修为更是压制。 铮—— 琴弦轻撩,弦音顺着发丝延伸,响入锦烟霞的心神。 “啊!” 眼看锦烟霞坠落,长琴无焰飘然而起,脚踏石桌飞身而上,接住陷入昏迷的她。 “终于,找到你了。” 靖丝林内,琴声再次响起,少了杀伐凌厉,多了绵柔温情。 煞魔子到来时,大战方止。长琴无焰兀自抚琴,身边不见西经无缺。 “参见胜弦主。”煞魔子行了一礼,装作没看到锦烟霞,“我听到打斗声,担心弦主安危。” “多谢,无焰没事。”长琴无焰客套回应,纵使知晓来者不善,仍是不改风轻云淡。 煞魔子颔首,话锋一转:“今夜的动静甚大,恐怕惊动了邪皇。” “此事,无焰自会启禀邪皇。” 此言话意,不劳关心。煞魔子听出弦外之音,却不打算轻易揭过:“我见过这名闯入者,她是人世的遗魔,千年前随邪皇征战的蛟族血脉。” 胜弦主的琴音稍稍停顿,似是没想到煞魔子会认出。 她当然不会知道,戮世摩罗为了收服人心,将血纹魔瘟的事情告知了煞魔子。所以,设计公子开明的事情,煞魔子也出了一份力。 “她是我的贵客。” “原来是一场误会。”煞魔子微微一笑,“千年前蛟族臣服,千年后闇盟归降。念及这份追随之情,相信邪皇不会为难。” 长琴无焰沉默不语。如果元邪皇果真宽宏,帝女精国又如何被灭。 “无焰也希望如此。”长琴无焰垂下眼眸,柔弱的外表有时让人忽略,她是一方霸主的事实。 “既有贵客招待,煞魔子不便再多扰,胜弦主请。” “且留步。”长琴无焰琴声一停,话音显得幽深醒耳,“关于贵国策君下落,已有消息。” 煞魔子离开之后,靖丝林寂若死灰。长琴无焰望着锦烟霞,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戮世摩罗……” 后方琴律从头再来,起调沉闷,显得有些凝重。 回到暂住之地,煞魔子升起阻断法阵,托起头骨法器,拈诀勾画咒符。 “去。” 一声叱令,幽火闪烁即焚,将消息传至中原。 做完这一切,煞魔子盘膝坐下,继续之前的修炼。 诡异骷髅置于腿上,引动四方清风,形成灵流漩涡。月华洒落,朦胧中被吸力牵引,化为精纯能量。 随着灵力汇聚,煞魔子体表泛光,如同蒙上一层薄纱。他的身后,逐渐显现一轮月影。 月分明晦,形如太极。阴阳轮转,圣邪合一。清浊并流,混元无极。 如果梁皇无忌在此,一定会讶异,煞魔子竟也灵魔双修,而且圆融无碍,小有所成。 多数魔族眼中,以魔入道是禁忌,求道更是笑话。所以魔世之中,网中人比谁都仇视梁皇无忌,因为邪神将不仅是叛徒,更是与他声名并立的耻辱。 不过,煞魔子的情况略有不同。他并非求道,而是借道砺魔。 在被永夜皇复活后,煞魔子的体质有所改变,更容易引气入体。甚至,他能借月光吸收天地自然之气,提升自身修为。 作为一名术法高手,煞魔子轻易接受了自己的变化,并且设法利用,以回报永夜皇再造之恩。 士能为知己者死。过去他能为梁皇无忌死,但是今后不能了。不是他割舍了感情,而是有些感情一命不够还。 永夜皇说过,她最不缺人为她死。她要他们为她活着,为自己活着。 士为知己者死,亦为知遇者生。 中原路上,荡神灭、曼邪音正在四处找寻公子开明,忽地收到魔灵报信。绿火骷髅在面前炸开,组成一行讯息。 『明日俏如来会见胜弦主,策君同行。』 “嗯?策君竟与中原人一路。”荡神灭眉头拧起,凶恶的面容更显狰狞,“他为什么不回到修罗国度?” 对于长琴无焰,曼邪音本就不喜,连带对公子开明也颇有微词:“宁愿见胜弦主也不见我们,看来帝尊的怀疑也非全因偏见。” “曼邪音,你也怀疑策君?” “策君与闇盟来往密切也不是一天两天。” 闻言,荡神灭眉间沟壑更深:“他是修罗国度的策君。” 一提此事,曼邪音像吃了火药,满口埋怨:“身为修罗国度的重臣,却跟闇盟那个老女人有所交情!魔世开启,他不回来帮助修罗国度,反而去见胜弦主?到底是修罗国度的策君,还是闇盟的军师!” “曼邪音住口!” “哼!”曼邪音重重一哼,掉头疾步离去。 荡神灭暗自叹息一声,跟上脾气发作的曼邪音。 虽然这样呵斥,但他何尝不怀疑?只是人心散了的修罗国度更让有心者有机可乘。 看着曼邪音气愤的模样,荡神灭咬了咬牙,狠狠说道:“明日去抓策君。如果他不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交代,荡神灭——亲自杀他!” 次日,俏如来与公子开明准时赴约,于闇盟附近会见长琴无焰。 此次约谈,双方彼此有数,未见面先达成共识。 公子开明笃定默契,心神放松,全当与老友叙旧。然而他不知道,就是这一见让他差点死在修罗国度的内斗当中。 抵达约定地点,煞魔子朝天释出烟火,空中炸开一道印记。此举当着长琴无焰的面,引得长琴无焰富有深意的一眼。 “那是……修罗国度的信号。”公子开明注意到印记,满脸惊奇道,“这个奸小孩真与胜弦主合作了?这不可能啊,帝女精国的仇……” “帝女精国的仇?”俏如来微微一怔,忍不住追问道,“难道精国被灭跟小空有关?” “这……”公子开明犹豫了片刻,神情惆怅道,“准确来说,是我害了帝女精国。” “哈?”俏如来惊愕不已。但看公子开明面色凝重,他一时也说不出质问的话。 “别‘哈’了。”公子开明不耐烦道,“害都害了,最多以后打那死人妖几顿出气。若害死一个就要忏悔半天,本公子干脆别活了!” 俏如来无语,还是熟悉的公子开明。 荒野树林,长琴无焰抚琴以待,煞魔子静立一边。 不久,俏如来与公子开明来到。双方会面,气氛算是融洽。 简单寒暄,长琴无焰直截了当,希望俏如来劝说苗疆、鳞族归降。 “先招降后驱使,与先前帝尊相同的作法,果然是一脉相承的血缘。” 公子开明所指乃是帝鬼,在他心里,戮世摩罗与永夜皇皆非适合的主上。 “邪皇想要一个简单的作法,就算在进入人世之时受伤,也无人可以阻止他的脚步。”顺着俏如来的视线,长琴无焰瞥了一眼煞魔子,“投降,是最好的方式。” 就在俏如来装作考虑之际,公子开明出声问候煞魔子:“喂,那边那个!” 煞魔子恭恭敬敬地行礼:“策君有何吩咐?” “啊,都叫我策君了,是不是站的位置不对?”公子开明指了指左手边,“站过来这边啊!” 长琴无焰看着公子开明,意味深长道:“他现今是邪皇特派使者,协助无焰招降之事。” 公子开明不以为意道:“那又怎样,不还是我的手下?” “邪皇有令,协助过程必须全心全力,煞魔子不敢有违。” “你你你……”公子开明指着煞魔子,似乎气得痛心疾首,“气死我了!” 长琴无焰转向俏如来:“俏如来,你的答案?” “回答之前,俏如来另有一事。”得到胜弦主首肯,俏如来问道,“胜弦主可有父亲的消息?” “史艳文……”长琴无焰默然按弦,奏出一音否定,“没。” “啊。”俏如来低头嗟吁,继而回答长琴无焰,“俏如来决定……”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公子开明一连三声抢过话头,“别太赶时间,我还没问呢!” “策君有何疑问?” “怎会——”公子开明拉长语气,随即吐字连珠,说个不停,“败得这么快?我通过魍魉栈道之时,闇盟方才与修罗国度交战。就算魔之甲再怎样坚硬,烛龙之力再怎样强悍,闇盟还有你与西经无缺。这么短的时间可以占领闇盟就很困难了,何况凶岳疆朝还有沉沦海天险,怎会败得这么轻易?” “既有先例,无非是历史重演。” “你的意思是……”公子开明眯起双眼,像是想起什么荒谬的事情。 长琴无焰慢条斯理道:“邪皇渡海直击凶岳疆朝,连战连捷。一个蓝月未满,凶岳疆朝就举国称臣。” “这这这……”公子开明无奈地感慨道,“不愧是一脉相承的血缘。” “俏如来,你的回答?”长琴无焰循循善诱道,“中、苗、鳞三界,是投降,或者死战?” “俏如来的答案是……代表中、苗、麟三族,全面投降!” 公子开明面露震惊,拍了拍俏如来的肩:“俏如来,你真心要这样做?” “烛龙之威,俏如来深有体会。为免伤亡,俏如来心意已决。” “掌声鼓励!”公子开明不禁为他鼓掌,“你这么好胆,竟代表其他两界同意。” “俏如来会尽力说服他们。”俏如来看向长琴无焰,语气坚定,“三天后,天允山,俏如来代表三界联军向邪皇——俯首称臣!” 赴约之前,俏如来、御兵韬、欲星移、公子开明早有聚议。这个决定是四方智者共参结果,现在由俏如来一锤定音。 煞魔子漠默看着他们做戏。在众四人无一不知晓真相,不过是隔空演给元邪皇看。 目的达成,长琴无焰收琴准备离去。就在此时,俏如来突然叫住胜弦主。 “前辈,关于魔伶公主,她……” 闻言,煞魔子、公子开明纷纷竖起耳朵,脑补出一部惊天动地的三角恋情。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魔也不例外。以往饭后谈资都是应龙师又死了儿子、修罗国度又战败等时事,听多了也就习惯了。但有一项,可作典籍流传,津津乐道,经久不衰。 那便是爱情故事! 当永夜皇的事迹传回魔世,可谓轰动了民间文坛。道听途说,捕风捉影,胡编乱造。这部『霸道魔皇爱上我』一经问世,便成为魔世最畅销的书册,没有之一。 据知情人士透露,修罗帝尊曾提供关键参考,并在后续协助出版营销,带动修罗国度的消费热潮。修罗帝尊更直言支持妖神将,不看好亲大哥巴拉巴拉……感谢帝尊。 此书一出,风靡魔世。不只永夜皇的神坛破碎,妖神将的名声也一跃而起,从修罗国度人缘最差的魔将,飞升为坐拥万千迷妹的男神。 但随着永夜皇之死,书中重点问题永远成谜。选妖神将还是其他的话题,至今仍让书迷们争论不休…… 想得远了。 公子开明晃了晃脑袋,听长琴无焰道:“精卫一脉,情感原本执着强烈。你心有所属,她百计千方,最终走上极端,在你身上留下血纹魔瘟。那也是她的抉择。” “是俏如来负了她。” 长琴无焰宽慰俏如来道:“魔伶一番心意,终究是一厢情愿。你能怜惜,于她心足矣,算不得相负。” “唉。”俏如来喟叹一声,没有解释。 即便血纹魔瘟让他吃尽苦楚,他也没资格去责怪魔伶公主。为了所爱千方百计,为了重视机关算尽,魔伶公主的求而不得何尝不是他的求而不得? 唯一的区别,魔伶公主不曾拥有,而他……从未留住。 看出俏如来仍未放下,长琴无焰引开话题,说道:“只是你既提到魔伶公主,你认识那名蛟族女子吗?” “胜弦主见到锦烟霞姑娘了?” “希望你能劝说她,远离红尘争斗。除此之外,无焰亦无他言可劝。告退了。” “策君,请。”煞魔子微微行礼,看了一眼公子开明后,跟着长琴无焰离去。 不知为何,这一眼让公子开明背后一凉,好像有什么倒霉的事情要发生。 甩脱一些古怪的念头,听八卦听得心满意足的公子开明歪头贴近俏如来:“俏如来?” “回去再说吧。” “嗯,走。”公子开明摸了摸脑袋,又看了看煞魔子的方向,随即追上俏如来的脚步。 就在公子开明远去不久,荡神灭与曼邪音急急赶到,追踪三股魔气的去向。 “走没多久,追!” 第二百三十五章 莫须有罪 云谲波诡 会过长琴无焰之后,俏如来已经确定,元邪皇在通口一役负伤。三天后就是开阵诛魔最好的时机,也是他与元邪皇第一次真正见面。 对于这次见面,俏如来隐约感到不安。这不安针对刺杀失败的可能,也针对尚未出现的明渊凰。 不论如何,元邪皇都是她亲口承认的父亲。在她心里,什么都抵不过这份血缘,包括生命与感情。元邪皇横在他们之间,就像一座绕不过、搬不开的泰岳。 眉宇间淡愁难解,俏如来忍不住轻叹:“唉。” “又叹大气。”公子开明跑到俏如来身前,“这一路,你起码叹了三次气。让我猜一下,你叹气的原因是烟花仔对不?” “策君真是明白俏如来。” “别讲得这么奇怪,容易引人误会。”公子开明双手捂脸,偷偷观察着俏如来,“不讲话,难道你对我真有……” 不待说完,俏如来下意识后退:“策君请自重。” “好啦好啦。”公子开明放下双手,端正态度说道,“以我对无我公子的了解,如果烟花仔真正站在元邪皇那边,我们现在就不可能这么轻松。所以,你心中最坏的局面暂时不会出现。” “暂时?” “那个死人妖不能以常理推断,不排除他在背后策划着什么阴谋。” 俏如来无言以对,只能默默低头前行。虽然还是担心,但经公子开明一打岔,心情倒是有所好转。 就在公子开明欲走之际,忽而嗅到两股熟悉的味道:“这个味道……难道是……” “找到了。” 公子开明应声转头,看向追来的双尊:“没错,就是老女人曼邪音身上的水粉味!” “嗯?” 拦住正要发作的曼邪音,荡神灭向公子开明行礼:“策君。” “你们竟然找到我。”公子开明脑筋一动,联想到之前的信号,“是煞魔子通知你们。” 做足礼节之后,荡神灭不再谦卑,直视公子开明道:“我们有事找你。” 公子开明扫视双尊,回头对俏如来说道:“俏如来,你先走。” 俏如来看了看三人,敏锐察觉气氛不对。但他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将地方让给公子开明。 俏如来离开之后,荡神灭二人才放下戒备。诛魔之利带来的压力不亚于元邪皇,他们无法在俏如来面前对公子开明动手。 “你们找我何事?” “帝尊一直惦记策君,希望策君回到修罗国度。” 公子开明扣了扣耳朵:“我没听错吧?他惦记我,难道不是担心我没死?” 荡神灭与曼邪音面面相觑,说道:“帝尊确实想念策君,请策君与我们一同回去。” “喔?”公子开明嘲弄地勾起嘴角,“我若是不回去呢?” “策君,别让荡神灭为难。” “讲这么多做什么?”曼邪音迫不及待地上前,“先带回去再说!” “闼婆尊。”公子开明的眼神变得危险,“你要以下犯上?” 曼邪音倔强地回应道:“这是帝尊的命令,违抗帝尊就是背叛修罗国度!” “你们几时对他这么忠诚?”公子开明声音低沉,难得露出正经模样,“修罗国度强者为尊,就算你们臣服元邪皇,我都不会感到讶异。一个战败的君主,真的值得你们的追随?” “吾等钦佩帝尊悍勇,纵然他输给元邪皇,也没辱没修罗国度!” 公子开明目瞪口呆,上下审视着荡神灭:“喂喂喂,你真的是阿鼻尊?荡神灭,你什么时候能容许战败了?他是投降败寇,不是战死沙场耶!” 曼邪音认真地解释道:“帝尊是为保全修罗国度,否则帝女精国就是镜鉴。为了大局忍辱负重,这样的决心值得尊敬。” 公子开明痛心疾首,恨不得摇醒曼邪音:“闼婆尊,你讲违心话不会愧疚吗?” 曼邪音脸色一变,怒视着公子开明:“公子开明,现在你已经不是曼邪音的领导了。帝尊一个人族愿意为了修罗国度全力绸缪,而你身为策君却与敌人为伍!既然你不服帝尊,就跟我们回鬼祭贪魔殿。只要你能取得鬼玺,我与荡神灭自愿奉你为主!” “你当恁爸是白痴喔!”公子开明大声否决道,“戮世摩罗摆明了要杀我,我回去不是送死?” 曼邪音忍无可忍地握拳:“该说的都说了。荡神灭,还等什么?” “策君,得罪了!” 另一边,煞魔子陪同长琴无焰回到闇盟。煞魔子正要返回鬼祭贪魔殿,突然被长琴无焰叫住。 “贵主进入中原,不只是为了策君与妖神将,对吗?” 煞魔子低头表示惶恐:“帝尊的心思,煞魔子不敢妄自猜测。” “你的选择是谁?” “煞魔子不知弦主之意。” 长琴无焰微微一笑:“听闻将军调至沉沦海之前,曾是进攻人界的暗之军势。为何突然间回转魔世,镇守沉沦海彼端?” “上司的用意,煞魔子不敢随意揣度。” 见长琴无焰不再发问,煞魔子行了一礼告退。没走几步,只听长琴无焰淡淡说道:“你真不在乎邪神将的生死吗?” 煞魔子的脚步一滞,继续前行。看到他的反应,长琴无焰若有所思,转身向内走去。 为擒策君,修罗双尊联手抗衡。一声得罪,荡神灭率先抢攻,雄掌逼向公子开明。 公子开明不欲与之硬拼,侧身闪避。荡神灭随即变式,化掌为爪撩向他的咽喉。公子开明反应迅速,立刻抬腕格挡。 就在此时,曼邪音自背后袭击,勾魂双环直取后心。有感危险,公子开明压下荡神灭手腕,另一手化出兵器将其崩退。公子开明回身一击,邪环、宝杖碰撞,铿锵激发出火星。 公子开明震开曼邪音,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们来真的?” “当然来真的!”荡神灭双掌攒劲,紫色真气运于掌心,合并成阴森狱景,“神摧意灭!” 与此同时,曼邪音双环抛出,身形如同鬼魅消失:“九重回影!” “四海千山皆拱伏!”公子开明打飞一环,降妖宝杖挑地,逼出曼邪音的位置,“九幽十类尽除名!呀——” 公子开明旋身击退荡神灭,一杖穿入掷来的邪环。公子开明连番绕动宝杖,一把将勾魂甩给曼邪音。曼邪音接住兵器,佐以邪铃扰乱公子开明精神。受到邪音影响,公子开明心情烦躁,当即举杖打向双环。 “啊……” 一声巨响,曼邪音负伤后撤,荡神灭趁隙接上。公子开明应招不暇,被荡神灭一掌击退。 “你们……”公子开明嘴角见红,举止言谈愈见冷厉,“真要逼吾?” “不是我们逼你,而是帝尊有令,我们不得不听令。”荡神灭一脸坚毅地说道,“如果你不是叛徒,就回鬼祭贪魔殿。帝尊不会杀你,荡神灭也不会让帝尊杀你!” “不错。”曼邪音附和荡神灭道,“你这样避而不见,反而启人疑窦。” “嗯?”公子开明多疑深思,顿时察觉内中有诡,“帝尊怀疑我是叛徒?” “不是帝尊怀疑。” 曼邪音与荡神灭对视一眼,接话道:“是邪皇的命令——格杀叛徒!炽阎天已经去找妖神将,帝尊则亲自去找……” 说到此处,曼邪音面露犹豫,似有难言之隐,抑或讳莫如深。 “怎么吞吞吐吐?”公子开明假作不解道,“难道去找邪神将了?” “不是邪神将,是……血月孤红。” “血月孤红……”公子开明心中一动,绕着荡神灭与曼邪音踱步。如果他料想不错,戮世摩罗是要取回鬼玺。一旦鬼玺回到他的手上,再想说动三尊就很困难。 公子开明眸光明灭,停下脚步说道:“戮世摩罗虽有天资,但终归年轻;元邪皇固有伟力,却过于高傲。我问你们,如果血月孤红现在回来,你们愿奉谁为主?” 荡神灭、曼邪音一惊,他们已经尽量避免去思考这个问题,没想到还是被公子开明揭破。 迟疑了片刻,荡神灭、曼邪音眼神交换,异口同声道:“修罗国度只奉鬼玺为主。” “就知道你们这样讲。”公子开明翘起嘴角,笑容诡谲,“如果是妖神将,他会听谁的命令?” “当然是……啊!” 公子开明高深莫测地摇头:“你们只看到我与人族同行,没看到本策君更深的考量。真相告诉你们,帝尊早就将鬼玺托付,让我来到人世交给夜皇。刑官先我一步来此铺路,魔世开启便是他的策划。只要元邪皇一死,夜皇便可回归再统魔世。现在回答我,元邪皇所谓的叛徒到底是谁?” “是……”曼邪音不可思议地惊呼,“夜皇!” “掌声鼓励!”公子开明感动地鼓起掌,“所以我是为了修罗国度的未来。你们都是修罗国度的子民,当然要追随我打败元邪皇。” “这……”曼邪音看了看荡神灭,一脸为难道,“兹事体大,要先请示帝尊。” “怎么讲不听?”公子开明烦躁地强调道,“不是讲了,鬼玺我已经交给烟花仔。做统领也要有鬼玺,要不就是策君最大,你们都该听我的。” “如果鬼玺已失,我们确实没必要听命于戮世摩罗。”荡神灭看着公子开明道,“但在鬼玺回归之前,由谁领导修罗国度还需问过刑官意见。” “开什么玩笑,我是策君耶!”公子开明不满地大叫起来,“策君做决策问刽子手意见,讲出去不是被人笑死!” “他是魔之左手,地位不在策君之下。” 公子开明不服气地比划:“我是脑袋,他是双手。脑袋当然是长在手的上方,不然你找一个手长在上面、头长在下面的人给我看看。” 闻言,曼邪音忍不住辩驳:“魔世的刑天族就是……” “闭嘴闭嘴闭嘴!那族都是怪胎,不算!” 见他气急败坏,曼邪音也不说话了。然而公子开明一再推脱、打诨插科,终于惹恼了荡神灭。 荡神灭脸色阴沉下来,态度不复一开始的尊敬:“讲了这么多,你是决意留在中原?” “回去也是屈服于元邪皇。” “既然如此,好!”荡神灭扭头看向曼邪音,“曼邪音,我们走。” 曼邪音不解地询问道:“我们就这样回去?” “找到炽阎天,再一同复命!” 看着荡神灭渐远的背影,公子开明心中掠起波澜。若非不得已,他也不想引发内讧。不这样做,修罗国度很快就无他容身之处。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终结元邪皇之祸,重回修罗国度挽救信任。可是变数难料,局势云谲波诡,谁又能保证三天后刺杀元邪皇一定顺利。 “唉,左右都是烦啊。” 鬼祭贪魔殿内,元邪皇正在闭目养息。煞魔子走入殿内,瞥了一眼一旁的飞狐,低头向元邪皇行礼。 “参见邪皇。” 元邪皇缓缓睁眼,冷漠的眼神落在煞魔子身上,让他把头垂得更低。 “结果。” “启禀邪皇,俏如来代表中、苗、鳞投降。”煞魔子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嗯。”元邪皇应了一声,再度闭上眼睛。 见他不予多理,煞魔子不禁疑惑:“邪皇不欲详听?” “长琴无焰会亲自向吾汇报。” 元邪皇语气虽淡,却让煞魔子暗自心惊。元邪皇早就洞悉属下不臣之心,接受胜弦主的提议不过顺势而为。投降之日,不是三界联手刺杀他,而是他引敌一举灭之。 想通之后,煞魔子开始犯愁。此战梁皇无忌必会襄助,虽然他已还清救命之恩,但是同门之情终究难以割舍。 “听说永夜皇救过你。” 就在煞魔子走神之际,元邪皇的声音突然响起。煞魔子骇然看去,只见元邪皇不知何时睁眼,也不知他是否看清自己方才的忧虑。 煞魔子镇定心神,尽量表现得自然:“回邪皇,是。” “嗯。没事了,退下。”元邪皇转头看向飞狐,“你也退下。” 无来由提起一句,然后点到为止。煞魔子有些茫然,但他不敢逾越,只得顺从告退。 两人离开之后,元邪皇斜坐在宝座上,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 被镇压千年,除了恨,只剩回归故乡的执念。不成想,会有意外闯入生命,让他奢望的血亲不再遥不可及。虽然素不相识,但他们血脉相连;虽然未曾谋面,但他们心意相通。他们的羁绊不只身上流淌的血,更有一份跨越千年的亲缘。 “很快……”元邪皇抚上左脸的面具,心中好似涌起一股暖流,“我们就能见面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杀人灭口 半死不活 达摩金光塔外围,一个男人带着一名少女守望内中,却是迟迟不见前来会合的同伴。 魔世开启,四大天护为了探听情报以及搭救被困地门的人,选择暂留达摩金光塔。千雪孤鸣、藏镜人、独眼龙、逾霄汉四人约好会合地点,两两分头行动。 中途,千雪孤鸣与藏镜人救下银娥母女,但是之后遇险,银娥为保护七巧身亡。藏镜人迫于过往自行离开,只剩千雪孤鸣父女前去会合。 又过一段时间,一个白色身影踉跄而来。 “怎样这么慢啊?”千雪孤鸣迎向逾霄汉,“啊?你受伤了!独眼龙人呢?” “我被应龙师所伤,独眼龙为了救我失陷在里头。” “什么!” 两人想要救出独眼龙,但是只凭他们的力量可能有去无回。千雪孤鸣苦恼之时,逾霄汉提议先带出情报,找到人手再行救援。 就要离开之际,两人看到天上掠过一道身影。那人身法迅捷,刻意压抑魔气,顿时引起逾霄汉的猜疑。 为了查探秘密,逾霄汉急忙跟上。千雪孤鸣匆匆叮嘱了七巧一句,亦追向树林的方向。 不远处两人接头,千雪孤鸣、逾霄汉躲在草丛中窥视,赫然发现一人背影似曾相识。 “如何?” “尚在地门。”无我公子背对着树丛,仿若未觉身后的动静,“三天后……” 元邪皇忽地抬手制止,无我公子心领神会,瞥了一眼周遭的树丛。 微风吹过,无事发生。就在二人以为安全之际,一股莫名波动扫过全身,那锋锐的感觉刺得心慌。但是片刻,波动消失无痕,快得像是错觉。 “继续。” 得到示意,无我公子继续说道:“只要你杀俏如来,她必定现身阻止。” “俏如来非死不可。”元邪皇的语气饱含厌恶,“谁也保不住他。” “这么狠?”无我公子勾起一丝浅笑,“怎样说也是你的女婿。” “他还不配!” 无我公子微微侧目,另启话题:“还有一事,我确定九龙天书在北竞王手上。地门之战他有来援,协助稳定意识通道。只是我要维持思能装置,无法阻止他离开,亦不知他的去向。但他是为苗疆而来,如果针对苗疆,他一定……” 元邪皇闭目听着,倏尔睁眼打断:“人声,正往这靠近。” “爹亲,爹亲……” 伴随着弱小而急切的呼唤,一个女童的身影映入眼界,正是苦寻千雪孤鸣的七巧。 看见七巧贸然跟来,千雪孤鸣关心则乱,不慎擦出一丝微响。无我公子剑意一凝,掩体草丛四分五裂,露出千雪孤鸣二人。 “两只……蝼蚁!”元邪皇气劲爆发,一掌轰飞二人。千雪孤鸣、逾霄汉惨嚎一声,顿时负伤。 “狼主,逾霄汉。”无我公子回头看着二人,“你们真是大胆,竟然跟踪邪皇。” “邪皇?”千雪孤鸣二人大惊,“他就是……元邪皇!” 感受到汇聚的杀意,无我公子上前一步,挡住元邪皇的视线:“邪皇息怒。” 元邪皇凝视着无我公子:“你要保下他们?” “没人会带着孩童潜入险境,他们必是原先就被困于地门。两名寻途之人,为了归途迷途也情有可原。” 千雪孤鸣、逾霄汉一愣,没料到无我公子会为他们开脱。二人对视一眼,暂歇杀出生天的想法。元邪皇的魔力太恐怖,硬逃至少要死一个,倒不如配合无我公子,或有一丝两全的希望。 “何况三天后就是投降之日,现在不宜节外生枝。” 闻言,千雪孤鸣面露诧异,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讲什么?谁要投降?” 话一出口,千雪孤鸣后觉失言,不由握紧笑藏刀。身旁的逾霄汉渐横疏瀹,随时准备殊死一搏。 气氛一时紧张,唯有无我公子不受影响:“鬼祭贪魔殿尚需坐镇,邪皇……” “你很在意他们的生死。”元邪皇看向千雪孤鸣二人,“本皇可以不杀,但也不能轻饶。” 话语甫落,元邪皇快如瞬影近身,运掌击向两人的胸口。千雪孤鸣二人不及抵挡,霎时倒飞出去,躺在地上昏迷抽搐,身躯冒烟。 “是否能活,就看他们的根基如何了。” 无我公子面色平静,低头向元邪皇致谢:“多谢邪皇。” “这句话倒有几分真心。”元邪皇冷哼一声,化光返回鬼祭贪魔殿。 元邪皇走后不久,七巧循着惨叫急急奔来,一眼便看到生死未卜的两人。 “爹亲!”七巧一碰到千雪孤鸣,便被炎劲烫出眼泪,“啊,好痛……爹亲,爹亲啊……” “娃儿,你可知你险险害死你爹亲?” “我……我不知……我不是故意……”七巧一边抽泣,一边忍着灼痛呼唤千雪孤鸣,“爹亲你醒来……七巧以后一定听话……爹亲你醒来啊……” “大哥哥!”七巧突然跪到无我公子跟前,“请你救救爹亲,救救阿伯!七巧给你磕头!” “抱歉。”无我公子别过脸回绝道,“不杀人已是底限,再救人便是越线。” “七巧、七巧求你……我只剩爹亲一个亲人了……” “好吧。”无我公子回身扶起七巧,“我有一法,就不知你胆量如何?” “只要能救爹亲,七巧……”七巧抹了一把鼻涕眼泪,“七巧什么都不怕!” “好娃儿。”无我公子挥手打开一条通道,“此门通往还珠楼,里头一位楼主阿伯能救你爹亲。” 七巧望着这个黑黢黢的洞口害怕,但是为了救千雪孤鸣与逾霄汉,她还是壮着胆子将人拖了进去。 “天真的女娃,也不怕我骗你。”无我公子摇了摇头,“烛龙之焰岂是轻易能解,送与温皇不过是耗他心神、要他吊命罢了。” 另一边,七巧被空间之力挤出隧道,随后又被两具躯体压倒。待她费了大气力挣脱,才发现自己已到还珠楼外。 “有人吗?有人吗?楼主阿伯!救命,救命啊!楼主阿伯……” 七巧对着大门拼命叫喊,只盼“楼主阿伯”出来救命。然而还珠楼主没出现,叫声引来了还珠楼的杀手。 “小丫头,你在这叫什么?”注意到地上的两人,还珠楼杀手神情一凛,“是狼主!快去神蛊峰通知楼主!” 神蛊峰内,神蛊温皇正在惬意看书,忽然凤蝶紧急来报,说是找到了重伤的千雪孤鸣。 听到兄弟受伤,原本悠闲的温皇也不犯懒了,手中书一落,出门的速度快到令人瞠目。凤蝶发誓,她这辈子都没看到主人这么勤快过。 还珠楼内室,七巧不安地守在床前,床上两名伤患痛苦挣扎。 “义父!”闻讯赶来的凤蝶跑进房间,欲触千雪孤鸣却遭灼热逼退,“啊,怎么这么烫?” “千雪!”神蛊温皇瞬步上前观视,为千雪孤鸣与逾霄汉把脉,“嗯……” 见他面露凝重,凤蝶着急地问道:“主人,义父的状况如何?” “再拖一阵,我们就见不到你的义父了。” 说完,神蛊温皇取出两只冰蚕,分别植入两人的胸口。下一刻,千雪孤鸣二人哀嚎起来,丝丝热气从他们体内散出。 “他们的脸色恢复了。”凤蝶不及高兴,便见废蛊钻出,两人复又痛吟,“哈?” 神蛊温皇不禁陷入深思:“连冰蚕也抵御不了这股热流。嗯……他们体内有一股无形火,不将火劲导出,五脏必焚。” “哈?”凤蝶惊愕地望向千雪孤鸣,“那义父……” “幸好他人在还珠楼。”神蛊温皇缓缓摇动羽扇,“还珠楼有我养蛊之所,能暂时保住他的性命。只是……” “只是怎样?” 神蛊温皇没有回答,转向守在一旁的少女:“你是千雪在地门的女儿,你叫……” “我叫七巧。”七巧天真无邪地问道,“楼主阿伯,爹亲可以好起来吗?” “阿伯……”神蛊温皇沉默了片刻,安慰七巧道,“我会医治他,你不用担心。” “太好了!”七巧误解了话意,感激地连连鞠躬,“多谢楼主阿伯,多谢恩公,还有大哥哥!” “大哥哥?”神蛊温皇把扇一斜,眼中划过一抹精光,“是这名‘大哥哥’将你送来还珠楼?” “主人?”凤蝶疑惑地看着神蛊温皇,心中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 “对啊。”七巧快速点了点头,“也是大哥哥救了爹亲跟逾阿伯。” “嗯……你可有看见是谁打伤了你的爹亲?” 七巧摇了摇头,她来时只见到无我公子,并不知道是谁打伤了他们。 “没事了,去看你的父亲吧。” “好。”七巧乖巧地应了一声,高兴地奔向千雪孤鸣。 神蛊温皇向外走去,凤蝶看了看千雪孤鸣,跟着他走出房间。 “主人,你没告诉七巧实情。” “欸~我也没骗她。”神蛊温皇老神在在地说道,“千雪是吾的好友,无论如何,我都会医治好他。” “那你‘只是’什么?” 神蛊温皇叹了一口气:“冰蚕之蛊难以饲育,也不知还存有多少,而且也无法真正根治他的伤势。” 凤蝶一震,不自觉握紧双手。 “但不代表没其他的方法。” “说话说一半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凤蝶悄悄嘀咕了一句,抬头问道,“那你怎会知晓有人送他们过来?” “这一掌猛烈狠恶,以千雪的根基至多支持三个时辰。一个孩童拖着两个伤患,要如何及时从达摩金光塔赶到还珠楼?” “除非有人协助。”凤蝶脑中灵光一闪,“难道是……” “只有他有这样的本事。” “还是牵强,说不定他们早就离开达摩金光塔了。”凤蝶忍不住吐槽道,“我看根本是有人叫你阿伯,让你不痛快了。” “唉呀,知我者凤蝶也。” 天光渐暗,夜色笼罩荒野。踏行漆黑之中,前方的红光越发炽亮。 依照尚同会之人交代,炽阎天寻到烈恒山。烈恒山与赤日山相连,内部更接近地心。网中人被投入赤日山后,大概率是被岩浆冲到此地。 炽阎天正要进入找寻网中人,忽见前方一个身影背倚大石,手中捧着一本『西游记』在读。四周一片烧红,高温炙烤,灼热难耐。在这样的环境中读书,此人明显不是一般人。 “炼狱尊,炽阎天。”读书人合上手中的书,“守株待兔,有时也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你是谁?”见他张口就是自己的名字,炽阎天不由高悬警心。 “雁王,上官鸿信。” 尚同会三里外,四方代表照旧在此会合,共议战局。这一次,欲星移并未到场。对此,梦虬孙的解释是,欲星移被鳞王勒令养伤,之后由他暂代商谈军机。 话虽如此,但是在众都能猜到,欲星移不打算参战。同为九算,铁骕求衣最能理解这个决定。他们都有守护自己信念的方式,只是军人战在前线,而师相谋于朝堂。 公子开明说话较刺,不放过任何一个得罪战友的机会。埋汰了很多句后,他才开始进入正题。 “这一局胜败的关键只有一个——戮世摩罗!魔世局势混乱复杂,如果胜弦主与戮世摩罗联合,应龙师一定投靠元邪皇。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他们都不插手,提前陈兵准备作战,这也正中元邪皇之怀。现在双方对垒边界,应龙师与胜弦主无暇分身,唯有戮世摩罗自由行动。” “等一下!”梦虬孙急忙提出质疑,“你说自由行动,万一他率军包围天允山,我们不是全部死光光?” “不会。”公子开明笃定道。 梦虬孙不禁怀疑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他没鬼玺!”公子开明做出胜利姿势,“三尊被我说服,他若是无法自圆其说,最简单的做法就是避免碰头。所以,他不会回到鬼祭贪魔殿。” “那你老板真的会动手吗?” 公子开明白了一眼梦虬孙:“别乱叫,我没承认那个小屁孩。虽然我不信他与胜弦主合作,但是如果戮世摩罗看到机会,他一定会趁机杀掉元邪皇,因为他比谁都想要摆脱元邪皇的控制。元邪皇一死,戮世摩罗就能独占鬼祭贪魔殿,失去后援的应龙师、胜弦主迟早重蹈帝鬼覆辙。” 梦虬孙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如果元邪皇胜利,他就永无翻身之日。就算他要明哲保身,最坏的状况也不过是坐视一切。” “掌声鼓励!”公子开明开心地鼓起掌,“其实你也很聪明嘛,只是减少了一点点震撼教育。” “哼!” “此战还有变数。”俏如来对上铁骕求衣的视线,他们似乎想到了一处。 铁骕求衣看向公子开明:“胜弦主与应龙师并非真心,那元邪皇是否有自己的手下?” “你讲的是畸眼族。” “我讲的是永夜皇!” 因为太长不得不单章的作者的话 一些碎碎念: 这一章本来按照重修大纲来写,把失踪已久的夜皇拉出溜溜,但又怕更改设定造成混乱,所以得写无夜皇的第二版。为了不给重修加难度,我决定让夜皇暂时失踪,让无我当主角撑过这部戏。重修的新设定后面加进去,这样也不会完结墨邪录之前,心里一直惦记着100万字的翻新工程。 但是……新冒出的灵感真的好想写出来啊,比如两个残次品的依偎取暖,但是后来又想到无我和苍狼,一时开始犯难。无我是不适合苍狼的,因为苗疆不需要第二个妖妃。不做妖这个角色就没意义,所以还是配雁王好一点。但是让苍狼失恋两次很难做到,所以苍狼对夜皇的感情要改,同时也要细化龙虎山的日常,这让患难与共胜过吊桥效应,才是更真实的感情。 按照剧情推演,以及主角参与原则,我不得不抢走一些角色的戏份,这导致夜皇太容易刷好感,比如网中人绝海之约,苍狼吊桥效应,玄狐雏鸟情节。而且金光是群像,要刻画人物就难一笔带过,所以温皇的愉悦,赤羽的重情等设定都导致主角不跑龙套就必要拉好感。这样是不公平的,必须把戏份分出去,所以工具人无我工具人了。但是如果分不出去,就只能给予新剧情弥补,比如给善良的常欣配上梦虬孙,或者细化剑蝶、霜牛的感情等。 多线并行,人情交织,或许才更像一群人的江湖,而不是主角的个人秀吧。 当时写网中人的时候,其实是按照真男主来写,但是参考了某位道友的意见,以及网中人暂时退场后,还是觉得为俏俏殉情算了。但是仙古狂涛、妖祸天劫出来后,我又有了新的构想,同时编剧也给我加了新设定,简直是要逼死强迫症。 墨邪录完结后,重修就会提上日程。生活中比较忙,感谢我更得这么拉还一直鼓励、陪伴我的道友们。能写到100万字我是没想到的,大概没有一本金光同人有我这么长了吧,然而后面还有好几部……我想着要细致要还原,这要是写官方同人小说,还不得突破千万字。 (为了保证阅读流畅,此章会在重修后删除。) 第二百三十七章 岳婿初会 诛邪首战 听到不算意外的回答,公子开明沉吟着后退,时不时望一眼俏如来。 “俏如来。”公子开明看着俏如来,“我有一个疑问,闷很久了,不问不爽。” “是何疑问?” 得到俏如来的应允,公子开明负手踱步道:“关于烟花仔的来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一次见到她,她还不是魔族。烛龙之力又不是大白菜,千年也才出了一个元邪皇,所以她是如何取得烛龙血脉?她跟元邪皇又是怎样的关系?” “这也是我的问题。”铁骕求衣肃然转向俏如来,“永夜皇是友是敌?” “她是……元邪皇的女儿。” “啥?”梦虬孙惊异地瞪大双眼,“元邪皇起码死了千年,他的女儿该有多大岁数?” “该问的难道不是……”公子开明不可思议地问道,“元邪皇竟然有血缘后代?” 俏如来摇了摇头:“这份血缘并非天生,是帝鬼加上元邪皇遗物,借由异能合成的血脉。” “有血缘,不一定有亲缘。”听了俏如来的解释,铁骕求衣稍稍放心,但是神情仍显凝重,“俏如来,不能让她帮助元邪皇。” “往好处想,俏如来也算元邪皇的女婿。”公子开明夸张地大叫起来,“哇哇哇,那不就是岳婿大战!” 梦虬孙一脸莫名地问道:“俏如来的事情,你这么激动做啥?” “打死丈人爸耶,伦理好戏啊!” 俏如来面露无奈,语气诚恳道:“此事干系甚大,还请诸位保密。魔世再度入侵,尚同会侠士难免群心浮动。俏如来当初极力化解,就是不希望再将凰儿推向魔世。” “放心。”铁骕求衣点了点头,永夜皇不能留在苗疆,但于俏如来却是无害。 “还有一事,俏如来甚为在意。”俏如来思忖了片刻,还是决定全盘托出,“地门大战之时,我曾利用颠倒梦想使她狂乱。俏如来怀疑,她用血戮的碎片封印了某些记忆。” “嗯?”铁骕求衣神情一凛,那天他也在场,亲眼目睹了全过程。 “大智慧有窥探记忆的神通,连他们也未能发现的秘密,必是凰儿用尽全力去守护。” “讲到这,我也很奇怪。”公子开明回忆之前寥寥几面,“她不记得放出枯髓咒怨。照你这样讲,我怀疑她封印了关于元邪皇的记忆。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元邪皇复生的事情就算暴露,大智慧也不可能进入魔世阻止。有问题,很有问题,非常有问题!” 俏如来闭目略一思索道:“有一个人绝对知晓,只是他不一定帮助我们。” “无我公子。”铁骕求衣毫不犹豫道。 下一瞬,包括梦虬孙在内,三人同看公子开明。 公子开明顿时头皮发麻,下意识推脱道:“看我干啥?我跟他关系很一般。” 俏如来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好消息是,虽然他蓄谋开启魔世,元邪皇也成他的阻碍,未必不能联手。只是其中的风险……” “若真到了那一步,也只能一试。”想起无我公子,铁骕求衣忌惮的同时,不禁有些庆幸,“至少他没个人伟力,对付他有更直接的办法。” 时间来到投降之日,俏如来独自登上天允山。 “你会来吗?我希望你不会来。” 蓦然,天上殃云聚集,一道伟岸人影从天而降。 “你还敢出现在本皇眼前,而且孤身一人。谁借你的胆量,止戈流吗?” 话甫落,黄沙疾走,四野震爆。蒙蒙尘雾中,红衣邪皇傲然现身,一双寒眸睥睨顶峰。 看着眼前之魔,俏如来赫然发现,他与明渊凰形神毕肖。只要留心他们的面容,都会联想到血缘关系。今日若杀不了元邪皇,他一心隐瞒的秘密很快就会暴露。 “岳丈。”俏如来恭敬地低头施礼,即便元邪皇是敌人,他的身份也是长辈,见面礼数不可失。 “本皇警告过你,小心你的言行。”元邪皇冷冷看着俏如来,毫不为他的谦逊所动,“若你做不到,本皇会杀你。” “岳丈的提醒,俏如来铭记在心。” “很好。俏如来……”元邪皇十分满意,身上爆发出骇人杀气,“你,该死!” 面对元邪皇的威压,俏如来面色平静,不动如山:“俏如来自知亏欠,无颜辩驳。但是今日,我不是为了请罪而来,而是止戈。” “你死,本皇就接受投降。” “也许还有其他的选择。” 闻言,元邪皇露出轻蔑的神情:“喔,诛魔之利。来,你能比那个白衣僧者更强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亢喝。 “喝——”俏如来化出墨狂,诛魔真力沛然释放,“止戈流,开阵!” 墨狂贯地,浩瀚剑气筑剑阵,渡世大愿诛邪魔,俏如来再开止戈流。 “本皇讲过,止戈流保不住你的命。”元邪皇抬手汇聚真元,无匹魔力威能毁天灭地,“俏如来,为你在天门的行径,赎罪!” 怒怒怒,元邪皇挟怒问罪,决杀俏如来泄愤;险险险,俏如来涉险开阵,势要诛魔功成。 天允山下,公子开明三人遥望战局,忽闻一人揶揄的口气。 “唷,这不是策君嘛。”戮世摩罗大摇大摆走来,“这么久没见,交了不少新朋友。跟帝尊介绍一下,你这两位朋友是谁?” “是帝——尊啊。”公子开明故意拖长语调,将他的阴阳怪气学了个十成十,“帝尊,你怎样来了?” “有人迟迟未归,我只好亲自出来找。”戮世摩罗仰头,装作刚发现天允山上的状况,“嗯?跟邪皇对战的人好像是我亲爱的大哥啊,他这三脚猫的功夫竟能跟千年一魔打得有来有回。是我小瞧了自家兄弟,还是止戈流真有这么厉害?” “帝尊放心,止戈流再厉害也杀不了人族,何况帝尊还有魔之甲护身。” “欸,讲得我好像很依赖魔之甲。”戮世摩罗转向铁骕求衣,“喂,墨家的,听说止戈流的传承条件是血继。如果俏如来被杀,止戈流会不会跑到元邪皇身上?” “帝尊放心,如果无法顺利血继,诛魔之利会自己找寻最靠近的血亲。” “那不是代表我也有机会。”戮世摩罗继续观战,眼底闪过一缕暗芒,“你们看,俏如来稳稳取得优势了。” 真阵未出,优势尽取。俏如来却是心惊,为何一股莫名的不安在内心躁动? 同一时间,在鬼祭贪魔殿,玄狐打翻一众魔兵,将一枚戒指丢入魔世通道里头。顿时,通道之内光芒乍现。 事成之后,玄狐转身离开。待他回到藏身洞穴,竟发现明渊凰的身躯不见了。 天允山上,俏如来再胜一分。墨狂破开元邪皇守势,直取中路空门。然而就在致胜之刻,底定的战局震惊翻转! “啊?怎会?” “啊!” “看到鬼!” 戮世摩罗定睛不语,但见元邪皇抓住墨狂,剑锋抵在他的要害处,不得寸进。 俏如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元邪皇:“啊,你……” “察觉了。” “千年前,你就见过止戈流!” “你用得比皇甫佚名更好,所以才能伤我。”元邪皇不吝赞许,抛开个人恩怨,他确是不错的少年,“而这口墨狂,也与当年大大不同了。” “喝——”元邪皇拨开墨狂,一掌拍中俏如来胸口。随着一声惨嚎,俏如来被一拳击退。 “千年了,除了达摩老秃之外,最让吾心心念念,唯有这止戈流。你远超皇甫佚名,但是现在吾,也有……喝——” 只见元邪皇自身后缓缓抽出一口邪兵,通体赤红,如遭血染,正是—— “幽灵魔刀,你不陌生。” 幽灵魔刀出,邪气弥漫,冲击四周,止戈流剑阵竟现不稳姿态。 再度交锋,俏如来接连受创,节节败退。 战事急变,无暇深思。要突破眼前困局,唯有再开真阵。 “止戈流,真阵!”俏如来高举护世之兵,诛魔真力尽化十方剑气,“初式,十剑山河荡狼烟!喝——” “上穷下达斩曦月!” 阵内开阵,双重加持,刀剑相击,元邪皇竟仍胜一筹。 “啊!” “啊……” 元邪皇站定脚步,持刀再攻。俏如来虽受重创,但意志却告知自己,不能败,这一战绝不能败! 兵器相交瞬间,幽灵魔刀闪耀红光,俏如来顿感劲力消弭,不只对手魔力忽减,自己竟也受到排斥。力量冲克,说不清的微妙反馈入心,俏如来一时恍神。 “(这是……)” “你……”不待俏如来辨认,元邪皇骤然抽刀,向后拉开距离。 可趁之机在前,对手却是后退。俏如来迅速回神,顾不得心中疑虑,再出止戈流继式。 “十面江海靖尘嚣!” 面对威力更甚的止戈流继式,元邪皇竟把幽灵魔刀斜提,抬掌汇聚剑阵之内的气流。 “天魔涡——” 剑影袭来,元邪皇手中气流急旋,不只吞没剑气,亦将墨狂定在掌心。 虽然不知到底是谁的招式,但是俏如来清楚如何破招。元邪皇起招同时,俏如来疾步冲上,催动全力注向墨狂,想要一举突破风眼。 然而—— “业魔障!” 只闻一声变招,天魔涡逆转释放,剑气转化魔力,全数返还俏如来! “啊!” 相同之招,不同结果,俏如来倒飞出去,止戈流瞬间破碎! “你真以为,凭借区区止戈流便能打败凰儿?她对你处处留情,你呢?”元邪皇怒然指着俏如来,“你不配!” 俏如来勉强站起,却已无再战之力:“是俏如来对不住她,但……这是我们的事,与你……无关!” “她是本皇的血脉,本皇的女儿。”元邪皇提刀走向俏如来,“你加诸吾儿的痛苦,本皇要与你——一一清算!” 天允山战况丕变,眨眼俏如来性命垂危。就在此时,大地乍生异变,黑色气流盘旋而起,试图掩盖俏如来的身影。 “哼!”元邪皇重哼一声,封界之术瞬间瓦解,“就算应龙师也不敢在本皇眼前卖弄。想救他,那便尝尝这咒术反噬的滋味!” 俏如来深知施术者是谁,不由心急出声:“梁皇前辈!” 某处高崖,梁皇无忌正在施术。忽地咒术被破,梁皇无忌遭受反噬吐血。 “俏如来!呃……对不住,这次我帮不上忙。” “啊,俏如来何德何能……” 俏如来既感动又自责,他的失策还要牵累梁皇无忌受伤。人魔战争,梁皇无忌的立场与锦烟霞一样尴尬,他的私心不希望他们参与。 “本皇倒要看看,还有谁救你!烛龙焚天!喝——” 元邪皇盛怒一掌,炎流贯穿俏如来之躯。这一掌泄尽一年积恨,若非止戈流的保护,俏如来已然魂断天允山。 俯视着重伤昏迷的俏如来,元邪皇缓缓举起幽灵魔刀:“先断你之臂,让你无法再刺伤她!” 说完,元邪皇挥刀直下。紧要关头,一道气劲横入,击中元邪皇之刀。 “嗯?”元邪皇猛然回头,正见两人飞身而至,举兵联袂进攻。 “人族亦没信用可言。”元邪皇横刀一挡,随即震开两人,“退下!” 铁骕求衣二话不说,再度攻上。公子开明半路回头,招呼梦虬孙赶紧救人。 公子开明、铁骕求衣急施援手,欲牵制元邪皇。梦虬孙趁势抢入,欲救走俏如来,却被烛龙之焰灼伤。 “想救人?”元邪皇一刀击退两人,瞬息挡在俏如来之前。 “啊?”梦虬孙吓了一跳,出掌攻向元邪皇,却遭元邪皇所擒。 “你是龙?”元邪皇反拧梦虬孙的手臂,想要逼问他的来历。他能感应到虬龙的气息,只是这股气息实在太弱。 “龙你阿嬷……啊!” 见他出言不逊,元邪皇举刀欲斩,另外二人急忙支援。三对一,元邪皇虽是负伤,但拖延对三人已是极限,救人更是绝望。 “阻挡我已是吃力,想救人,或者你们留下是想眼睁睁看他被烛龙之焰焚烧殆尽。” “听到了,你还要继续看戏?”公子开明扭头急声道,“只有俏如来能发动真阵,他若死,你得到止戈流也发挥不了作用!” “嗯?”元邪皇顺着公子开明的视线,出刀破坏那块足以藏身的石头,“藏头缩尾,出来!” 就在戮世摩罗按兵待发之际,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交吾吧。”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夜皇现身 儒侠回归 “砰”地一响,石头碎落了一地,所在空无一人。 “见势不妙就落跑,死小孩真没义气!我鄙视他!”祸水东引的计策失败,公子开明气得浑身哆嗦,内心对偷溜的戮世摩罗一万个谴责。 “逃了?”元邪皇盯着那些碎石,眼神幽深得望而怵惕。飘散的魔气映在他的眼中,虽淡虽轻,却足够让他上心。 “不对!”元邪皇蓦然转身,只见一抹红光穿云破邪,势要洞穿他的后背。元邪皇横刀一挡,红光铿锵撞上刀身,巨力竟将他的脚步逼退。 “好机会!”趁着元邪皇被牵制,公子开明捞起俏如来,逃跑前不忘招呼同伴,“快走啊!” 眼见俏如来脱困,铁骕求衣、梦虬孙也不恋战,趁机逃离天允山。元邪皇回过神来,化光欲拦公子开明。 就在此时,四周气流旋动,卷起天允山的飞沙,形成飓风断路之势。 “差点忘记,还有一人。”元邪皇冷哼一声,一刀斩开飓风,“魔世的叛徒,梁皇无忌。” 天允山附近山头,梁皇无忌沉稳施法,韬光养晦终于等到良机,在此刻掩护众人撤退。 就在气旋瓦解之际,大地忽然震颤,一根根尖刺拔地而来。元邪皇回身斩落,不料土崩而火聚,顺风燎原。地火相协,元邪皇顿时身陷火海。 “道术。”元邪皇立于火阵中,杀意似火在眸中燃烧,“是本皇小看你了,你竟能背叛得如此彻底。” 只见元邪皇持刀贯地,魔力顺刀注入天允山,瞬间阻地气、断火势,一气呵成。待到阻挡消散,天允山上只剩他一人,还有之前偷袭他的物体。 “那是……”元邪皇凝眸望去,双目映出红光真身。 质透如晶玉,寒冷似坚冰。流光浮剑身,艳血浸人心。血染绝艳,杀生戮世,正是—— “血戮。” 话甫落,跫然足音至,直到血戮边上落定。 天允山下,两个身影急急而奔。其中一人救子心切,未成想竟在此地遇到他另一名儿子。 “仗……义……” 听到这个称呼,戮世摩罗震惊回头,果真看到所想之人。他看起来与以前一样,风姿卓绝、神逸俊扬,想来平丘之败并没让他受难。 一时,父子两人相顾无言。想说,无话可说,最终只能叹息,擦肩而过。 与此同时,天允山上,跨越千年的因果再会。比血亲陌路更无奈,是相逢不识的悲哀。 “我一直期待,何时能与你会面。”元邪皇看着眼前之人,温柔仿佛要沁出眉眼。他这般和颜悦色,若是让手下、敌人看到,只怕要怀疑是否元邪皇本尊。 “现在你见到了。”明渊凰拔起地上的血戮,“初次见面,吾名——血月孤红·应零,前来取回「永夜皇」之号。” 一声宣告,是极端的挑衅,更是生死之争。魔世双皇,不容并世,必有一亡。 心中明白这个结果,元邪皇依然神态自若:“你想挑战本皇?” “巅峰就该被超越。” “为自己还是俏如来?” 听到“俏如来”三字,明渊凰不禁蹙眉:“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元邪皇眸光一沉,眼神晦暗莫测,“本皇不喜欢这个回答。” 一阵风吹过,山顶气温骤降。无形的气场相互碰撞,难分高下。 就在此时,元邪皇动了,只见他提刀迈向明渊凰。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天允山随时再启战端。 “wait.(等一下。)” 听闻陌生的声音,元邪皇警觉地停下脚步:“谁?” 声响甫毕,元邪皇忽感背后一股至阳至刚、澎湃无比的罡气惊天动地而来! “嗯?纯阳掌!喝——” 元邪皇一刀破开罡气,后与疾冲而来的身影对掌。两声痛呼,双方各自后退。儒君之仪、侠义之气,那人正是云州大儒侠史艳文。 来之不易的相处被搅和,元邪皇顿时怒不可遏:“史艳文!” 史艳文嘴角溢血,若无其事地上前:“许久不见了,邪皇。” “史艳文。”明渊凰忍不住皱起眉头,“俏如来已经脱身,你还来做什么?” “姑娘对吾史家有恩,艳文断无弃你之理。而且……”史艳文看了看元邪皇,“你是精忠心系之人,于情于理,艳文都有责任将你安然带回。” “本皇面前,谁准你们来去自如?”元邪皇面色如覆寒霜,杀气已经在周身沸腾,“想要逞能,那就将命留下!” 元邪皇气势汹汹,史艳文见状拿出一条头巾。看到头巾,元邪皇猛然止住脚步。 “当日在平丘救我的人。”史艳文看着元邪皇道,“希望邪皇能念着这一点情分,让我们离开。” “你怎会有这项东西?” 听出元邪皇的语气有异,明渊凰转头打量此物,同时回忆这是谁的东西。 “艳文说过了,是救命恩人所赠。” 元邪皇狐疑又问:“你与他,什么关系?” “萍水相逢之交,生死知己之情。” “他,是男是女?” “是女性。” 元邪皇沉吟未决,又吸来头巾观视。随即,他收起头巾,抬眸望向明渊凰:“时间你来定,本皇随时等你。” 说完,元邪皇化光离开。史艳文没想到他走得如此干脆,内心的疑问化作失之交臂的叹吁。 “吾也走了。”明渊凰知会一声,转身欲走。 “姑娘且留步。”见她停下,史艳文快步赶上,“精忠他……” “烛龙之焰他有经验,同样的火烧不死他。”明渊凰走了两步,转身问道,“你是自己去黑水城,还是乘顺风车?” 史艳文虽不明白“顺风车”为何,但他听得出明渊凰要送自己一程,于是谢道:“有劳姑娘。” 黑水城中,史艳文与明渊凰走出通道,幽暗的洞口在他们身后闭合。 史艳文回头看了一眼,惊叹称奇:“不同于缩地、神行的体验。空间转移之术,果真神异。” 是异能,不是术法。 明渊凰暗暗纠正了一句,对史艳文道:“公子开明如果抵达,必将人送往修儒处。我们直接前往便可。” “我们?”史艳文深感意外,惊讶都写在脸上,“姑娘要同行?” “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史艳文露出一丝笑意,眼神透出慈父般的温和,“姑娘若去,精忠一定乐见。” 明渊凰神情古怪地回头,一语不发地加快了脚步。史艳文望着她的背影,不禁回忆起西剑流之乱,他将俏如来托付给她的情形。 那是一名不称职的父亲一生所作最正确的决定——他为他最亏欠的儿子找到了一个生死同路的伴。 明渊凰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但也浑身不自在。如果时间能回头,她一定不会多事帮助史艳文。 就在两人过弯之时,迎面走来了一个熟人。看到史艳文二人的时候,那人惊讶地睁大双眼:“史君子,明渊凰!” “你是……”史艳文的眼神不差,很快认出这名女子,“霜姑娘。” 雨音霜回过神,镇定下来:“你们回来了。银燕、俏如来不在黑水城,我马上通知他们。” “不用。”明渊凰抬手制止雨音霜,“俏如来受伤,已经送来黑水城。雪山银燕也会到来。” “啊,那我带你们去找修儒。随我来。” 一路无言,气氛诡异。突然,一声公子猿啼响破云霄,缓解了雨音霜的尴尬。 “嗯?”雨音霜转向史艳文二人,“莫非是俏如来到了?” 另一边,修儒闻讯赶到,看到了奄奄一息的俏如来。他急忙上前诊视,不料火劲灼手,惊得修儒后退一步,露出错愕的神情。 “状况?” “这……这种伤势……”修儒面露难色,犹豫了片刻问道,“他们又吵架了?” “哈?吵架?”公子开明不解其意,想了又想,最终不耐烦道,“你就说有救没救。你若一句「没有」我马上动手。” 修儒不解:“动什么手?” “呃,小孩别问这么多。”公子开明作扭捏状。他才不会说,如果俏如来没救,他就杀掉他继承止戈流。要不然止戈流自动转移,跑去史艳文的身上算好的,跑去戮世摩罗的身上算运气不好,跑去银燕的身上可就整组坏光光了。 “啊?”修儒一愣,继而下针为俏如来压抑伤势,“将他背到我的房间里面。” “啊?这样还有救喔?”公子开明略有失望,“玄奇,真玄奇,有够玄奇。” 史艳文三人到达之际,公子开明正在屋外守望。看到史艳文与明渊凰,他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这么快就找到这?” “状况?”明渊凰不与他废话,直接问道。 “不知道,还没出来。”公子开明眼珠一转,忽然一脸坏笑地转头,“是讲……吵架,是说你与俏如来吧?你们吵架,原来会将对方往死里打喔。人讲夫妻感情越吵越好,你们的感情一定……” “公子开明!”明渊凰面色铁青,杀气腾腾道,“想死,吾成全你!” “别动怒,生气对皮肤不好。”公子开明心知玩笑开过头,慌忙找到一旁的救星救命,“史艳文,帮我劝劝你的儿媳。我这么英俊,还不想早死!” “咳。”史艳文轻咳了一声,出面调解,“策君个性如此,姑娘莫要介怀。” “就是。”公子开明附和地点点头,“俏如来的老爸在这,又没什么不好意思。” 见他刀口横跳,史艳文无奈说道:“策君,你再得罪下去,谁劝都无济于事。” “好嘛好嘛。”公子开明嘴上答应,转头又看向雨音霜,“咦?你是……我记得你和银燕……” “史君子,霜先离开了。”雨音霜神色淡定,大大方方地行礼,“如果见到银燕,请转告他:霜有事找他。” “艳文明白,霜姑娘请。” 雨音霜离开后,明渊凰嫌恶地讽刺道:“真是死性不改。” 史艳文只得苦笑。 天亮了,忙活许久的修儒垂头走出。史艳文第一时间迎了上去,问道:“请问精忠在何处?” “你是……”修儒不曾见过史艳文,一时迷茫。 “在下史艳文,是精忠的父亲。” “啊?”修儒震惊地打量史艳文,“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史艳文喔,看起来怎么这么少年?啊,我叫修儒。俏如来大哥正在我的房间内,你赶紧随我来。” “多谢你,请带路。” 修儒正要领着史艳文进入,忽地注意到一旁的明渊凰:“啊,是你,你也来了!太好了,俏如来大哥的伤势有救了!” “什么有救?”史艳文来时未见俏如来,一听此话,一颗心紧张得提了起来,“精忠怎样了?” “这……你们随我来。” 修儒房内,昏迷中的俏如来痛苦难当,不断发出凄惨的哀嚎。他的脸上全是汗水,整个人被脏腑之火折磨得虚弱不堪。 看着史艳文心痛不已的模样,明渊凰默然走向一旁的水盆,取出里面的湿巾递向他。史艳文一怔,目光柔和地接过湿巾,回到床边小心替俏如来擦拭。 “精忠,辛苦你了……承担了这么大的责任。你做得很好,爹亲……很安慰,很高兴,也很……”史艳文不忍地叹息一声,起身将毛巾交给修儒,“爹亲一定会救你。你要赶紧恢复,因为爹亲,有很多话、很多话要对你说。爹亲……啊……” 一息过去,俏如来再度陷入痛苦。修儒见状立即上前观视,却听俏如来无意识叫道:“爹亲……呃……呃啊……” 史艳文替俏如来盖好被子,与修儒、明渊凰退出房间:“大夫,请问精忠的伤势?” “这……他的体内有一股热流,好似一团火一样燃烧他的五脏六腑,我……我根本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 闻言,史艳文满面愁云道:“难道只能依靠元邪皇解救?” 修儒隐晦地看向明渊凰:“上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造成伤势的人亲自医治。” “上次?”史艳文瞬间想起什么,一脸错愕地转过头。 感受到两人的目光,明渊凰面无表情道:“吾讲过了,这伤势他有经验。” 第二百三十九章 殚思为子 无我之策 修儒带人离开不久,铁骕求衣与梦虬孙赶到。他们向公子开明询问状况,意外得知史艳文归来的消息。 “这么说,确实是永夜皇襄助。嗯……”铁骕求衣沉思了几息,问道,“他们人呢?” “去看俏如来了。”公子开明看了看两人身后,“邪神将没跟你们一起?” “他要去魔门世家找燕驼龙。”梦虬孙说完,一脸挫败地说道,“呃,输了。为什么会输啊?不是讲止戈流是诛魔之利,为什么会失败啊?太奇怪了,整个事情都太奇怪了!” 公子开明调侃道:“你竟然也会感到奇怪,看起来你的天资不算差。如果找一个人给你铸心一下,说不定很快就会追上俏如来了,跻身九算之一。” 梦虬孙不屑地别过头:“哼,我对满腹黑水的墨家没兴趣!” “讲得你有兴趣,墨家就会收你一样。” 正在两人拌嘴之际,史艳文与明渊凰走来。铁骕求衣看见两人,首先注意到史艳文沮丧的神情。 “果真无法医治吗?”这是史艳文第三次确认。 明渊凰摇了摇头:“抱歉。” “姑娘无需道歉。”史艳文黯然低头,“是艳文回来得太迟。” 明渊凰沉默了片刻:“其实,就算你早来一步,也不会改变什么。” “……多谢姑娘的安慰。” 听着两人的谈话,铁骕求衣心中生疑,问道:“俏如来的伤势无法医治?” 提及此事,史艳文无奈地叹息:“暂时无法。” 铁骕求衣转向明渊凰,眼神透出怀疑:“连你也没?” 明渊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吾该有吗?” “伤势相同。” “对手不同。” “元邪皇拥有的力量,”铁骕求衣盯着明渊凰,看似咄咄逼人,实则话里有话,“你也有。” “喔?”明渊凰环视一圈,不意外对上公子开明的视线,“所以你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吾能解开元邪皇的烛龙之焰?” “不能吗?” “吾到底不是烛龙。”明渊凰闭上双眼,过了半晌睁眼说道,“这个答案,你们满意吗?” 史艳文意识到什么,惊讶地看向铁骕求衣:“阁下……” “无论满意与否,这就是吾的回答。”明渊凰背过身,对史艳文道,“史艳文,吾该离开了。” 史艳文反应过来,回答道:“艳文送姑娘。” “嗯。” 明渊凰点了点头,与史艳文一前一后地离开。路上,史艳文几次想要开口,却不知该如何表达。眼看就要送到出口,明渊凰突然停步回头。 “俏如来身上应有一个棋盒。” “棋盒?” 正当史艳文困惑之际,明渊凰摊手化出一个木盒:“但吾没感应到任何冰寒之力。也许落在地门了吧。” “这木盒……”史艳文顿时回忆起来,俏如来曾在魔世拿出过同样的木盒,并且对着一坐就是半天。 “烛龙之焰无法化消,必须设法引出。”明渊凰将棋盒递给史艳文,“玲珑子可暂时压制热力,在你们找到解方之前,不必担忧俏如来的性命。” 史艳文打开木盒,内中正是一枚枚冰透清寒的棋子:“原来是……姑娘所赠。” 当时,他只以为这是精忠沉思的方式。如今恍然,那是睹物思人。 “精忠……”史艳文用力握住棋盒,心中做下了一个决定。 “话已讲完。”明渊凰转过身,“请回吧。” “应零姑娘!” “嗯?”明渊凰不悦地扭头,“叫吾「明渊凰」。” “明渊凰,永夜皇。”史艳文哑然片刻,问道,“你还恨精忠吗?” “恨?”明渊凰面露不解。 “血纹魔瘟。” 明渊凰微愣,忽而想到某件趣事,发出一声似嘲非嘲的轻笑:“吓到你了,伯父?” 史艳文平静道:“这声伯父,艳文可否认为,你们之间已经化解矛盾,有可能更进一步?” 听出史艳文的试探,明渊凰忍不住蹙眉:“你在暗示什么?” 史艳文低头反复斟酌,最终诚恳地说道:“吾儿精忠对姑娘一往情深,真心可表。身为人父,艳文不忍爱儿为情所苦,故求姑娘给精忠一个机会。” 明渊凰一时震惊到失语,茫然地“啊”了一声。 但听史艳文继续道:“艳文不敢夸耀,但是精忠确是有担当的男儿,艳文相信他会肩负起姑娘的一生幸福。” 感情之事不可强求,史艳文心中明白,但是为了俏如来,他还是这么做了。此时此刻,他不再是史艳文,而是一个关心儿子的父亲。 “一生……”明渊凰回过神,她没有讽刺史艳文,而是认真地问道,“一生有多长,你知道吗?他的一生,或许只是吾的眨眼。” “唉,世间诸多,情最磋磨。艳文知晓这对你不公平,但是两情相悦得来不易,错过便是一生的遗憾。”史艳文怅然感慨,倾吐着不显人前的心绪,“这人生处处无奈、太多遗憾,艳文也在极力弥补过去。正因如此,我才不愿坐视另一个遗憾发生。” 明渊凰默然,他在说藏镜人。光影双生,命运何其弄人。上一代兄弟相残,这一代手足分散。史艳文不愿俏如来步上他的后尘,因为遗憾造就的往往是另一个遗憾。 “人生固然有限,但是一眼望不尽百年,只有走一步看一步。”说到此处,史艳文眼中毅然有光,“不走到最后,谁也不知有路。” “哈,竟然被人说教。”明渊凰低笑了一声,看着史艳文道,“那你眼下看到了什么?” “艳文看到……”史艳文犹豫了片刻,语气坚定地说道,“有情人终成眷属。” “有情人终成眷属……”明渊凰恍神呢喃,“有情……吗……” “明姑娘?” “没事。”明渊凰背身漠然道,“你的话吾会考虑。” “啊,那就多谢。” “别谢,吾没答应什么。”说罢,明渊凰进入黑水城通道,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魔世之外,戮世摩罗独自在林中徘徊。他已在此思考了一夜,始终想不到一个合理的托辞。不只元邪皇,还有三尊,他该如何应对可能面临的信任危机? “史艳文现身虽是胜弦主策划,但若元邪皇追责起来,难保不会怪罪到我的头上。现在回去,等于承认与胜弦主勾结,但不回去,元邪皇能治我一个渎职之罪。” 就在进退两难之际,戮世摩罗看到一只红蝶。戮世摩罗舒展眉眼,抬手让蝴蝶栖息在指上。 “你来了。”看着蝴蝶化作粉尘消散,戮世摩罗心情转佳,“让我苦等这么多天,如果毫无收获,本帝尊可是会生气唷。” “回去复命吧。” “喂!”戮世摩罗蓦然转身,哀怨地看向来人,“这么久没见,好歹打声招呼。你这样冷淡,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帝尊?” “需要吗?”无我公子不温不火道,“如果需要这种虚伪的问候,我不介意客套一句。” “呃,算了。”戮世摩罗小声吐槽道,“反正也没指望。” “你的东西。”无我公子化出一项东西,随手抛给戮世摩罗。 戮世摩罗接住看也不看,直接塞入怀中:“人呢?一声不响就离开,她难道忘记了当初的约定?” “该回来时自然会回来。” 戮世摩罗一怔,垂眸跟在无我公子身后。沉默半晌,他才抬头问道:“元邪皇那边怎样交代?” “放心,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万里边城、金雷村、鬼祭贪魔殿,三方无法兼顾,你不在他的考量之中。” 回到鬼祭贪魔殿,只见元邪皇面前,修罗三尊跪成一排。戮世摩罗目光一沉,正要上前解围,却被无我公子抢先一步。 “修罗国度,无我公子,参见邪皇。” 元邪皇睁开双眼,看了一眼戮世摩罗,对无我公子说道:“做得很好。” 曼邪音等人讶异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无我公子。之前他攻击畸眼族,又在元邪皇眼前逃脱,元邪皇非但没有怪罪,还夸他做得好? “开启魔世,非是属下功劳,无我不敢居功。”无我公子表现得宠辱不惊,恰到好处地解开了三尊的疑惑。 “哼。”元邪皇冷哼一声,脸上浮现一丝厌恶,“退下。” 无我公子弯腰后退,顺势向戮世摩罗示意。戮世摩罗此时上前,等待元邪皇的责问。 “你去过天允山?” 戮世摩罗心头一震,元邪皇果然怀疑他。在公子开明等人赶到之前,确实是他阻止了元邪皇。无论怎样痛恨,那也曾是他最尊敬的大哥,怎能放任他死在别人手上。 “我没去过天允山。” “嗯?”元邪皇盯着戮世摩罗,锐利的目光如芒刺面,“天允山上,有人出手襄助俏如来。” “哈?”戮世摩罗拿出十分演技,“襄助?俏如来没有投降?” “你不知道?那鬼祭贪魔殿被人闯入,你也毫不知情了?” “鬼祭贪魔殿被人闯入!”戮世摩罗一脸震惊道,“是何人所为?啊,属下失职,请邪皇降罪!” “此事本皇心中有数,不需要你多问。”元邪皇闭上双眼,没再追究下去,“戮世摩罗,做好你的本分,别再让本皇失望。” 戮世摩罗与无我公子对视一眼,颔首道:“戮世摩罗明白。” “带着你的人,下去。” “是,属下告退。”戮世摩罗看向三尊,“还不起来?” 三尊起身行了一礼,跟着戮世摩罗离开。走在最后,曼邪音神情复杂,挣扎着是否该出口询问。 当她将公子开明的话转告炽阎天时,炽阎天的反应实在太过冷静了。就连最有魄力的荡神灭,在与炽阎天聚首之后也选择了沉默。 现在仔细一想,曾经拥护权威的灭世三尊,在经历了数次人事更迭,对鬼玺的坚持早就不如以往。如果一个人连内心都变了,那他看待事物的眼光还会一如既往吗? 曾经骄傲强势的阿鼻尊,已经能面不改色地低头。虽然表面他一口一个小子,但是三尊之中,只有他毫不介意戮世摩罗的人族身份,也只有他会不问理由一往无前。曼邪音知道,一切都是因为那痛彻心扉的一刀,那个女人毁灭了荡神灭! 还有炽阎天,天生信仰火焰的种族,却在元邪皇复生之时,用取自传说的招式反抗传说。虽然距离真正的烛龙焚天仍是太远,但是倒下时,一向不苟言笑的炼狱尊竟然笑了。他曾经最憧憬烛龙之焰的温度,现在他只会臣服尊崇的那个人。 甚至煞魔子……如果是以前,先帝至少会让策君与胜弦主周旋,毕竟对方是坐拥魔世三分之一疆域的霸主。而现在,策君变得无足轻重,反而是他们最瞧不起的杀生鬼言起了战略的作用。 什么时候,煞魔子变得不再追逐邪神将的背影?什么时候,杀生鬼言也知道不能一味溜须拍马? 是因为有了必须努力的理由,所以他们一个一个都变了吗?那她,闼婆尊曼邪音变了吗? “帝尊……” “怎样了?”戮世摩罗淡定转头,看向欲言又止的曼邪音。如果他所料不错,三尊马上就要发难。幸好他已经做好…… 曼邪音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平静地说道:“我们找到妖神将的下落了。” “你在质……啊?” 双方一脸迷糊,气氛一时僵硬。无我公子看了看三尊,又看了看戮世摩罗,有些无奈地扶额。 虽然头脑很机敏,但在感情上,他仍是一个少年呢。 无我公子摇了摇头,接过话题:“妖神将身陷烈恒山,我已知情。不救他是夜皇的决定,而且我也有自己的考量。” “什么考量?”曼邪音疑惑地问道。 “代价太大。” “我有办法救出妖神将。”沉默许久的炽阎天突然开口,“有一个人愿意帮我。只要找到极寒功体的人与他配合,他就有办法救出妖神将。” “以目前的局势,居然还有人帮助你。”无我公子露出一丝冷笑,“你说的这个人,该不会是雁王吧?他是默苍离的徒弟,信他不如信公子开明。” 炽阎天面露惊讶:“他确实自称雁王,还要我将这本书交你。” “嗯?” 众人只见无我公子神情一变,不由好奇地望向书的名字。他们眼中,无我公子永远是波澜不惊,仿佛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容。杀人时如此,被杀时如此,冷静到冷酷、冷血。就是这样的人,才能取代公子开明的地位,让他们信任、畏惧。 “「西游记」?”戮世摩罗疑惑地看着无我公子,“这本书有问题?” 无我公子不动声色地收起书:“还记得公子开明的招式吗?雁王……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放弃与他交易的念头,修罗国度不缺做主的人。” “但是,如果他能救出妖神将……” “修罗国度已有一个叛徒,公子开明也确认倒向人世。”无我公子扫视三尊,直到他们低头默认,“妖神将已经淡忘过去的荣耀,对鬼玺也没应有的尊敬。如果他被有心人利用,只会再多一个离心背主之人。救出他不成助力,只添累赘。” “难道要我们放任不管?”炽阎天沉声说道,“让他待在火山里,复生同时便是死亡!” “炽阎天……”曼邪音咬了咬牙,“妖神将是修罗国度的子民,我们不该放弃!” “帝尊,我只要一句话。”荡神灭看向戮世摩罗,“救,还是不救?” “救,但不是现在。”戮世摩罗闭上眼睛,“他说得对,现在的修罗国度……不需要累赘!” “既然如此,荡神灭遵命!”荡神灭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荡神灭……”看到他毫无疑虑地服从,戮世摩罗忍不住叫住他,“你真没任何疑问吗?” 荡神灭停下脚步:“只要是帝尊的命令,就是修罗国度的信条。炽阎天、曼邪音,你们不该质疑!” 曼邪音一惊,霎时低头不语。炽阎天皱着眉,虽没否定,却能看出不满。 戮世摩罗沉思了片刻,肃然说道:“三尊听令!” 一听命令,三尊下意识面朝戮世摩罗,俯首候令。 “继续守护鬼祭贪魔殿,等待命令!本帝尊以鬼玺发誓……”戮世摩罗捧着鬼玺,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样卑微的处境,不会持续太久。” 三尊回到岗位之后,无我公子陪同戮世摩罗继续闲步。两人走到灵峰,这里还维持着一年前交战后的模样。转眼,人事已非。 “元邪皇不会安分待着,任由应龙师与胜弦主谋反。他需要人镇守本营,自己才能随意行动。三方无法兼顾,动谁也不会动我,因为他要掌控通道。”戮世摩罗回头看向无我公子,“这就是你的用意,利用元邪皇的纵容与忽视,暗中行动。” “不错的想法,但是不够大胆。”无我公子对上戮世摩罗的眼眸,“我的用意……伺机夺下鬼祭贪魔殿,将元邪皇赶入中原。” “啊?” 第二百四十章 剑之所向 初始力量 天允受降的那个晚上,靖丝林中无端吹起大风。西经无缺有感睁眼,若有所思地望着天空,那抹一闪即逝的绿光。 “失败了。”西经无缺收回目光,起身欲往竹林深处。 仅踏出一步,他便停下脚步。一回头,玄狐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 “玄狐。”西经无缺打量玄狐,隐约感到一丝不对劲,“发生何事?” 玄狐默然走向西经无缺,抬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要离开。” “嗯?”西经无缺不禁蹙眉,“你改变主意了?” “我答应的事不会改变。” “那是为何?” 玄狐垂下脑袋,握住胸口的变灵石:“应零不见了,我要去找她。” “不见了?”西经无缺面露讶异,“怎会不见?” “我不知道。”玄狐懊恼地攥紧石头,“我从鬼祭贪魔殿回来,她就不见了。是我没保护好她,我要去找她。” 西经无缺无言许久,注视着玄狐道:“你要去哪里找她?” 玄狐不假思索便道:“金雷村。” 听到他要去金雷村,西经无缺神情微变,严肃地看着玄狐:“你不能去金雷村。” “为什么?”玄狐分外不解,语气变得有些焦急。 看着他那紧张的模样,西经无缺平静道:“你是打败元邪皇的关键,胜弦主不会同意你在此时离开。” “我不需要她的同意。” 见他如此固执,西经无缺低头叹息一声:“你会连累她。” “我不会连累任何人。” 说罢,玄狐转身欲走。就在回头瞬间,西经无缺身影闪烁,眨眼出现在玄狐面前。 见他拦住自己去路,玄狐霎时戒备,警惕地盯着西经无缺:“你做什么?” 西经无缺凝视着玄狐,眼神深邃难测:“我不能赌上闇盟。” 玄狐眯起双眼,涌动的杀气荡开飞舞的竹叶:“你要动手?” 西经无缺闭上双眼,一头花白无风自飏。感受到强烈的剑意,玄狐渐渐压低重心,进入备战状态。 僵持良久,西经无缺睁眼作答,神情、语气不辨喜怒:“我要印证你的决心。” 西经无缺慢慢抬手,自身上抽出部分灵体。犁灵现形的同时,玄狐化出风华绝代。 青叶洋洋洒落,随风传递战起的喧嚣。两口兵刃遥相呼应,暗夜闪动雪亮的光芒。疾冲的脚步,一为阻,一为过,在这片竹林中展开激烈交锋。 『无论几次,你都胜不了我,因为你……』 因为我…… 玄狐扫开纷扰的回忆,愤然攻向西经无缺。西经无缺不骄不躁,出剑似随心所欲,招无定式,却能在分寸之间刚好克制玄狐。 短暂交锋之后,两人错身背对,一动不动。 西经无缺横持犁灵,剑锋悬挂一滴血珠。一阵微风吹过,血珠脱剑坠落,玄狐的脸上同时渗出一道血痕。 “为何不用你在人世学会的剑法?”西经无缺逆着天光,神色晦暗不明,“我去看过不悔峰,确实是举世无双的剑招,也是你会感兴趣的剑招。” “剑招,早就不需要了。”玄狐抚摸变灵石,柔软的眼神暖化了面容,“我已经得到这世上最完美的剑法。” 西经无缺侧目看向身后:“你是说「止戈流」?” “不是止戈流,也不是任何人的剑法。” 听到这句匪夷所思的回答,西经无缺不可思议地回头。只见玄狐提着风华绝代,眼神坚毅地看着他:“我一定要离开,因为这是……约定!” 一声『约定』,玄狐周身乍生剑气。莫名的剑意引领方圆,四面八方,万叶来朝。 “嗯?”西经无缺神情一凛,“这是……” “我会回来,所以——”玄狐眼神一变,双瞳泛起妖异紫光,“别阻挡我!” 一声厉喝,无数叶片射向西经无缺。西经无缺挥剑拆招,脚步一寸未挪,俨然游刃有余。 就在此时,玄狐趁隙发动冲锋,决意的一剑势如倾澜,终是逼退西经无缺。待回头,玄狐已然越过,一去不回。 西经无缺没有追意,定定望着那道急切的背影。直到身上散出点点萤光,西经无缺这才收起犁灵,瞥向某处露出蓝色衣角的石头。 “你还要躲多久?” 话甫落,只见一道熟悉身影拄着拐杖走出。蓝衣蓝发,神情尴尬,右眼一道疤痕,竟是被神蛊温皇骗来魔世的剑无极。 “什么时候发现的?” 西经无缺看向他的腿脚:“动静这么大,我又不是耳背。” 剑无极顿时恼怒,他这是拜谁所赐?是谁把他踢下悬崖,害他摔断了腿? 虽然心中无限怨念,剑无极也知道忍一时风平浪静。他好不容易才爬上来,可不希望这个老头因为输人不高兴,又把他打落悬崖。 剑无极深吸一口气,忍着不爽问道:“为什么心口不一?” “哪里心口不一?” “还装肖。”剑无极白了他一眼,“你是故意放玄狐离开。” 西经无缺淡淡道:“是他自己闯过,与我无关。” “口是心非的老头。”剑无极小声吐槽了一句,忍不住问出内心的疑问,“为什么不阻止?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阻止他?” “我没理由阻止。”西经无缺转过身,抬眼凝望某个方向,“因为我也与一个人约定,无论身在何处,只要她仍在,我都会寻来,为她无缺。” 剑无极浑身一震,内心像是被击中一样,与他的回答起了共鸣。 “臭老头……”剑无极低头攥紧拐杖,再抬眼已是下定决心,“不就是你身后,那只笨狐狸都闯过了,我天才剑者剑无极怎能输他!来喔——” 送走明渊凰之后,史艳文急急折返,依言将玲珑子置于俏如来身上。确认俏如来的情况已经稳定,修儒暂且安心地退出房间,留下史艳文独自照顾他。 史艳文回身取来毛巾,轻轻擦拭俏如来的脸:“精忠,你的心意,爹亲已经传达给夜皇。爹亲看得出,她对你的感情与你相同,只是立场的分别让她难以放下。爹亲知道,你也放不下,因为……这是你的责任。” 史艳文的动作一滞,他看到俏如来动了。即便昏迷,他仍然记挂着责任,记挂着放不下的人。 史艳文将毛巾放回水盆,轻轻安抚俏如来的头顶:“不过爹亲相信,无论怎样的困难,总有克服的一天。你的付出一定会有回报,所以……赶快好起来吧。她在等你,爹亲还有众人,都在等你。” 史艳文忍痛走出房间,辞别守在屋外的修儒。正要离去之际,雪山银燕与忆无心飞奔而来。 雪山银燕猛地刹住脚步,难以置信地望着史艳文:“爹亲,你!” 史艳文心头一震,迅速转向来人:“银燕!” “爹亲,你……你终于……终于回来了!”雪山银燕声音哽咽,颤抖着走向史艳文,紧紧抱住他。 久别重逢,多日的思念、自责,如今终于化作决堤的泪水。天伦重聚,是悲,也是喜。 宣泄过后,雪山银燕恍然惊醒,询问俏如来的状况。史艳文闭目不语,神色带着一丝惆怅。雪山银燕顿时领悟,激动地就要冲进屋内,却被史艳文拦住。 史艳文叹了一口气,安慰地拍了拍银燕:“他的状况刚刚稳定,让他好好休息吧。” 就在此时,忆无心提议使用初始力量让俏如来恢复。史艳文下意识要拒绝,但是想到目前的处境,他根本没选择的余地。 就算是无限接近零的可能,他也要一试! 只见忆无心转动七彩云珞,一团光脱离云珞飘向屋中。不多久,初始力量去而复返,与忆无心意识交流。 烛龙之焰太过强大,初始力量力有未逮,只能护住俏如来的心脉。加上另外两股力量的保护,他们不必担心俏如来的性命。 忆无心安心道谢,却听初始力量继续道:“你们所对抗的是极为强大的魔。” “我知道,我们要对抗的魔是元邪皇。” “元邪皇!”初始力量语气大骇,似乎极为忌惮这个名字。 忆无心听出不对,急忙问道:“怎么了,初始力量?” “元邪皇……”初始力量飘在空中,看起来有些迷惑,“元邪皇,为何他会再出?” “初始力量,你知道什么了?” “被消灭了,那段……历史。”在忆无心的诧异声中,初始力量逐渐回归,并用仅剩的记忆留下了一句嘱托。 回到现实,史艳文欲询问俏如来的状况,意外听到关于元邪皇的字句。 “初始力量知道元邪皇。” “初始力量,那是什么?” 护世之兵完成之时,不灭火熄灭。为寻找恢复黑水城动力的古磷原晶,忆无心曾与雪山银燕前往落殒之谷。初始力量是当地拜火族所祭火神,以锁神灵阵封印古磷原晶与自身意志,最终因为飞渊破解阵法而苏醒。他被忆无心的善良所吸引,自此跟在她的身边。 虽然如此,忆无心并不知道初始力量的来历。倒是燕驼龙十分了解初始力量,只是他不肯说。 史艳文没有深究,接着问道:“他还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保护落殒之谷。” 落殒之谷,曾经祭拜上古火神的火灵祭坛,如今只剩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四周的土地龟裂焦黑,再向外竟是一番骇人景象。 “要做,便该彻底。” 轻盈的脚步踏过累累白骨,停在一个状似小人的记号前。来人低头凝视着记号,逐渐踩住那一双红色眼珠。暴戾的气息自身上传开,裂隙自足尖向方圆扩散,汹涌的暗流在脚下汇聚。 一段时间后,万里晴空无端霹雳大作,天际黑光如蟒。惊雷响过,天降瓢泼大雨,落殒之谷陷为一片泽国。 “六绝禁地,已去其二。” 落殒之谷发生的一切,雪山银燕等人概不知情。待他们决定查探之时,所有的痕迹已沉汪洋。 忆无心、银燕动身之前,史艳文忽地想起一事:“银燕,你最好见一面霜姑娘,她有事找你。” “霜?”雪山银燕满脸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从落殒之谷回来,我会去见她。” 史艳文看着雪山银燕,忍不住多提点了一句:“银燕,爹亲能体会你的心情,但越是紧张的时候,越不能忽略身边人的感受。” “爹亲,我明白。”雪山银燕似乎听懂,转头对着忆无心道,“无心,我们走吧。” 望着他急匆匆的脚步,史艳文不禁无奈叹气。银燕自小与他分离,长大后更是生分。小空之事,一度让他们关系破裂。直到现在,他对银燕仍然心怀歉疚。 有些事不得不说,但说多了,又怕他心生厌烦。只希望银燕能会意,别错失了珍惜的人。 “史君子,好久不见了。” 史艳文应声看去,只见神蛊温皇款款而来。一身的风采,较之两年前只增不减。 他始回到中原,还来不及探听最近发生的事,自然不知道温皇已经“改邪归正”。但从天允山中、苗、鳞合作来看,神蛊温皇也许算不上敌人。 想到此处,史艳文收起半分警惕,神态自若道:“是温皇,为何突然来到黑水城?” 神蛊温皇察觉到话里疏远,却是不动声色:“我想拜访修儒,他可在黑水城中?” “他正在里头诊治精忠。” “俏如来也受伤了?”神蛊温皇故意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 也? 史艳文心念一动,回答道:“被元邪皇所伤。” “与千雪相同的伤势。”感觉疑虑打消得差不多,神蛊温皇言辞诚恳地请求道,“可否让温皇入内观视俏如来?” “当然,先生清。” 听着称呼由『温皇』变为『先生』,神蛊温皇嘴角微微上扬,心情愉悦地摇扇步入。 第二百四十一章 血战金雷 无我偷药 金雷村,梦虬孙带回天允战况。魔世方面,应龙师接到魔兵传讯,下令发动攻势。 干戈动,杀声响。凶岳疆朝率众进逼,海境鳞族护土死战。双方兵力持平,魔将与万雪夜等人战得相当。 正在缠斗之际,云相忽然变化,金雷村飘起大雾。雾阵之中,应龙师催动邪法,竟是亡者复生! 死去的鳞族复活再战,无惧伤亡,倒戈撕咬曾经的战友。应龙术法之下,战事极速扭转,幻幽冰剑、飞渊纷纷负伤。 因提防奇袭,锦烟霞、梦虬孙、北冥觞不敢脱离龙涎口。三人不明战况,焦急地等待消息。时过许久,他们终于等来了纸鹤报信。 北冥觞拆开一看,大惊失色:“哈?这……” “怎样了?” “战况不妙。”北冥觞将信展现,只见上书『亡者反噬』四字。 另一边,金雷村的战斗冲击脆弱的地层。龙涎口受到影响,连带动荡整个海境。 “师相。”通道之前,午砗磲拦住欲星移,“王吩咐过,不能让你离开海境。” “右文丞……” 欲星移正要言语,忽然地面一阵晃荡。镇海堡礁部分崩塌,压伤了数名宝躯。 “啊?”右文丞睁大了双眼,一脸错愕,“镇海堡礁,怎会……” 欲星移皱了皱眉,平静上前:“救人再说吧。” 上方战场,锦烟霞、梦虬孙、北冥觞神情紧绷,合攻此战祸魁——东云武象·应龙师。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应龙师置身黑雾匿形,神出鬼没间打伤北冥觞。应龙现身同时,夜幕降临,魔力将四周化为主场。 梦虬孙只一错身,便被应龙师所擒,瞬间龙雷灌注全身,剧痛抽空所有气力。 “梦虬孙!” “鳞族还有龙啊,而且是幼小的虬龙,真是意外的收获。”应龙师震退身后偷袭的北冥觞,轻易化解锦烟霞与梦虬孙的攻击,“无谓的抵抗。” 应龙师再次施以电击,以此震慑锦烟霞二人:“别浪费时间了,带老朽前往你们守护的地点吧。” “可恶!” “应龙师,你……” 见他们有所忌惮,应龙师停下脚步,提着梦虬孙作势:“不走在老朽的前方,是要老朽先走到,然后杀掉这尾幼龙吗?” “呃……杀……杀你一个大……头……喝——” 只见梦虬孙头角突绽光芒,应龙师讶异间被巨力摔出。老龙失了面子,冷哼一声回以攻击,却被虬龙之力爆发的梦虬孙挡下。 “想危害鳞族,先踏过我的尸体啦!八景江湖——”梦虬孙收棍扭腰蓄势,抽剑一瞬似霞光满盈,“夕照染杨堤!” 梦虬孙行若游龙,飘如杨枝,矫捷难测。有感虬龙变化,应龙师避开首剑之利,举杖挡下第二剑。剑气爆发,应龙师向后退去,对他的力量感到意外。 梦虬孙撤足一顿,飞身再度进攻。锦烟霞、北冥觞随即搭上,攻势连绵,不让应龙师有施法的空闲。 “有机会!” “将他逼退!” 身缚白发封锁,应龙师却是轻描淡写,不以为意:“天真,太天真了。如果牵制有效……战场上的术法,怎还会存在?” “不对!” 锦烟霞惊觉同时,梦虬孙、北冥觞攻击落空。应龙师散作黑雾,出现在战场另一处。 “还不明白吗?”应龙师神态轻蔑,语气颇为自得,“应龙布阵,云雷听令,这里已经是老朽的胜场。” “听你在放……啊!” 梦虬孙猝不及防,被突如其来的鞭袭打伤。战场上的魔将不知何时到来,而在金雷村外,伤疲的众人还在应对源源不断的死灵大军。 “海境是奚宣的故乡,你们谁也不能毁掉!喝——” 随着一声尖啸,锦烟霞情绪爆发,蛟龙潜能完全觉醒。雪风疾如狂涛,打退凶岳疆朝的魔将。白发纵横交错,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防线。 与此同时,蛟龙之气冲霄而起,撼动应龙邪能的阴云。纵使间隔千里,无我公子亦有所感,立刻在脑中还原出双龙之争的场面。 映在戮世摩罗眼中,对谈之人突然恍神。他挑了挑眉,奇怪地问道:“我有哪里说错了?” 无我公子目光回转:“没,只是想到金雷村。” “想那做什么?”戮世摩罗露出嫌恶的神情,“以应龙师的手段,不可能拿不下一个小小村庄。倒是万里边城不轻易,当初还是永夜皇……” 戮世摩罗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不说话了。无我公子瞥了他一眼,转身朝鬼祭贪魔殿外走去。 “我离开一趟。” 凶岳疆朝驻地,无我公子避开巡守的魔兵,深入应龙师的老巢。此时应龙师正在攻打金雷村,领地之内没他的坐镇,探查的难度大大降低。 按照飞狐的情报,无我公子很快找到应龙师炼药之处。正要取药之际,一道刀气横空杀出。 “嗯?”无我公子侧身让开刀气,扭头看到一只赤红的独目。 “人称一流刀一流,刀称一流人一流。” “独眼龙。”无我公子念出来人的名字。 “一流也。” 受到魔障影响,仁义金刀毫无保留开杀。面对气势汹汹的独眼龙,无我公子神色泰然依旧。 血月孤红时期,他曾与独眼龙一战,风格趋于保守,进退滴水不漏。而今人失心,刀虽添凶狠,却是毫无理智地战斗,肉眼可见的破绽。 “杀!” 独眼龙杀声一喝,持刀欲斩无我公子。无我公子顿足翻空,避开独眼龙的同时,一脚踏过他的后肩。独眼龙微一摇晃,立刻回身反削其踝,却是落了一空。 简单交手,两人的位置颠倒,独眼龙固守炉前,脸上神情肃杀。 “先是地门,再是魔世。”无我公子将手背在身后,一派气定神闲,“你的刀未免太好借用。” 独眼龙没有理会,立刀盯着无我公子,屈足弹地如开弓箭镞,势如破竹般冲向对手。 无我公子同时进发,引他向前出刀的同时,仰面低空滑行而过。独眼龙缓冲了几步,纵身跃向无我公子。 听到背后风声,无我公子回头凝目。半空张开一旋涡洞,转瞬将独眼龙吞没。 解决了纠缠的守卫,无我公子走到丹炉之前,揭顶取走了所有药丸。 过了一会,独眼龙杀气腾腾地赶回,见面便劈出刀气泄愤。无我公子让开刀气,从容不迫地合上炉盖。 眼见独眼龙再次杀来,无我公子一踏丹炉,自他头顶掠过。独眼龙中过招,不敢纵身追击,他就守在丹炉之前,斩出一道刚烈的刀气:“仁道一斩!” 仁道一斩,招名虽仁,刀却不仁。被应龙师控制的独眼龙,刀与心背离,给人说不出的奇怪。在同级武者眼中,这份矛盾就是破绽,足够成为致胜的关键。 “一剑无极。”无我公子运指撞向刀气,只听一声脆响,他的虎口崩开一条长隙,却是诡异地没有半滴血流出。 分不清是怅然还是了然,无我公子垂头轻叹一声,倏然抬眸凝视着独眼龙。 眼神交汇刹那,独眼龙的眼睛亮起血芒,频频闪烁,似在角力一样。伴随独眼龙痛苦的叫声,他的七窍缓缓渗出鲜血。 一段时间后,红光隐去,独眼龙又恢复成被操纵的状态。此时驻地内已无别人,独眼龙收起金刀,恍如无事地离开。 丹药被偷的事情,应龙师毫不知情,他与锦烟霞仍在缠斗,而且对招战了个平手。 “所谓应龙,不过尔尔!” “速成之力,焉敢争辉?” “杀!” “哼。” 两人再次过招,场中龙影盘桓,一进一退皆使地动山摇。 梦虬孙一旁看得惊异,原来龙脉之力如此强大。现在应龙师被锦烟霞牵制,他们只需要解决其他的魔…… 就在此时,战斗出现变故。应龙师卸杖攒掌,一击将锦烟霞逼退。 锦烟霞面露讶异,便听应龙师轻蔑道:“你以为,老朽只靠咒术便能稳立沉沦海彼端?当然是……因为老朽够强悍!” 话音落,应龙师鬼魅般近前,一掌重伤锦烟霞。梦虬孙、北冥觞反应过来,不可置信。 “在正式攻打鳞族之前,就先结束你的性命吧。”应龙师指了指锦烟霞,一声长吟,应龙之力游走于身,“龙克,旱雷!” 锦烟霞擦去嘴角的血,生死当前,她却是不慌不忙,不闪不避。 只见她的双手缓缓拂动,功体在瞬间改变运行。锦烟霞身上,凶冷的魔气未散,另外升起一股本不相容的气息。 躁动的雪花被庄严之气包裹,散发出温润柔和的光华。佛气笼罩之下,冷雨寒涛化为摩诃梵海,安静地飘浮在白蛟四周。 “人众归老境!” 白发引领佛流,佛魔并行的力量击破龙雷,为战局带来新的变化。生疏的武学逐渐上手,锦烟霞得心应手,自行改以佛招相抗。 “自在观空!喝——” 应龙师讶异之际,一时竟被逼退。他看着手上之伤,神情喜怒不定:“你竟然有这种能力?很好……很好!” 锦烟霞聚气再欲出招,突然脚下一阵晃动,似是龙涎口受到影响。为了保护海境,锦烟霞急攻而上,想要将应龙师逼出此地。 金雷村外,万雪夜等人还在坚守。死灵大军杀之不绝,已将他们的体力消磨殆尽。虽然意志尚可支撑,但是不断累积的伤势迟早超出身体的极限。 苦战之中,忽见一道剑光窜入战场,连续切断几名士兵的首级。一股冷冽的气息吹入,只见玄狐挟怒而来,三两下解决了围上的尸兵。 “怎会变成这样?金雷村,发生何事?” “玄狐!”飞渊眼前一亮,鼓舞士气道,“太好了,援兵到了!快去里头,阿觞他们需要帮助!” 万雪夜停下砍杀的动作,急声道:“没时间解释了,快去龙涎口!” 玄狐一震,下意识就要冲进去,但看着负伤的众人,他忍不住迟疑道:“但是你们……” “我们撑得住!” “保护……海境!” 见冰剑、申玳瑁都这样讲,玄狐不再犹豫,杀出一条路进入村内。 金雷村内,众人合力驱逐应龙师。然而投鼠忌器,应龙师却无顾忌,他的目的正是摧毁此地。 锦烟霞心急攻急,不慎落入应龙师的陷阱。眼看术法缠身就要中掌,一道剑气及时赶到解围。 应龙师一分神,锦烟霞趁隙脱困而出,顺势将他击退了几步。 “金雷村的混乱,是你所为?” “嗯?”应龙师转身看向玄狐,“剑客?你是闇盟的人?” 见他没有回话,应龙师不禁皱眉。想起魔世的传闻,他认出了玄狐的身份,紧缩的眉头一下子打开:“攻打金雷村是邪皇的命令,胜弦主要抗命不成?” 玄狐没有搭理他,环视一圈,落在锦烟霞身上:“你没事吧?” “我没事。”锦烟霞愤恨地看向应龙师,“他们要毁灭海境,不能让他们得逞!” “你要阻止老朽?哼哼哼……”应龙师笑得阴森狡诈,“来啊,老朽正愁找不到借口。你的尸体,将是闇盟反叛的最好证明。” 玄狐化出风华绝代,面无表情地攥紧:“我不杀魔,但是你,除外。” “想杀老朽?”应龙师傲慢地扫视众人,“就凭你与这尾贱龙?闇盟第一剑手都做不到,你能比他更强吗?” 说着,应龙师一振崩云古幡。庞大的黑气释放,天幕变得越发阴沉。 玄狐没有说话,只是握住胸前的水晶狐狸。似是感应到他的决心,手中的狐狸亮起耀眼红芒。 “多谢你的礼物。”玄狐一点点松开手掌,随着那抹灵光钻入掌心,紫色的变灵石黯淡下去,就此变成一颗灰蒙蒙的废石。 同一时间,他的体内涌现一股全新的力量,那名为—— “戢武道!”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百四十二章 海晏河清 萨埵护世 剑出戢武,以杀止戈。遏生之力冲破术法,周围瞬时变得清明。 应龙师的脸色变了又变,他怎能想到,名列西经无缺之下的玄狐竟有此等力量。锦烟霞三人也是惊讶,斩武道只能对人生效,而且玄狐分明说的是『戢武道』。 “这里交我与锦烟霞,你们去帮助其他的人。”玄狐侧头对梦虬孙、北冥觞道。 北冥觞看了看战局,点头道:“小心他的邪术。” 看到两人离开,三魔将正欲追赶,冷不防被身后的白发击伤。玄狐提剑走向应龙师,血色的结界一闪即逝,但是压迫的气息依旧环绕。 应龙师与玄狐对立,忍不住惊叹道:“早就听闻止戈流的厉害,这股力量比起止戈流不遑多让。帝鬼战修罗亡于诛魔之利,与他并驾齐驱的老朽怕也抵御不了。” 锦烟霞打退三魔将,冷哼一声:“既然明白,还不快退!” “谁说老朽要退。”应龙师慢悠悠道,“越是强悍的力量,越会对战场造成破坏。只要老朽守住,毁掉此地的人不就是你们自己?而你,要兼顾场地与结界,内力的损耗又能维持多久?” 锦烟霞一震,下意识望向玄狐。见她有所迟疑,应龙师阴笑起来:“拖延就是胜利。呵呵呵……还在迟疑吗?那老朽,出招了。” 金雷村下,来人有感望向那道剑气:“血之禁印,誓约转化愿力,加持力量,越苛刻效果越强。阵法发动,诸如默苍离的书生也能与元邪皇之类对抗。不算复杂的原理,换个源头也适用。” 说着,她若有所悟地刮了刮虎口:“戢武道的力量来源是杀意,禁约却是止杀之心。玄狐,你能理解其中的真意吗?” 回到战局,以为稳操胜券的应龙师转瞬即败。灭世之武诛龙阵,惊世骇俗的力量远超应龙所想。 “怎有可能!”应龙师一脸的不可思议,“老朽……竟然败了?” “不准再来金雷村。”玄狐持剑指着应龙师,冷喝道,“带着你的手下,离开!” 闻言,应龙师开始思量,他没必要为了元邪皇在此损耗,于是决定—— “退兵!” 口令甫出,一道沉声传入:“没这必要。” 霎时,天现闪电,四野惊爆。随之天象易改,殃云笼罩。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人降下,霸气压境。 “啊?怎会是他啊?元邪皇!” 梦虬孙率先认出此人,神色瞬间变得惊慌。他们必须马上突围,海境……绝对要守住! 梦虬孙等人杀红了眼,并未注意到周围的变化。待他们发觉攻势有所减缓,死灵大军已经倒下大片,化为一具具干瘪的尸体。 “好机会,冲!” 众人觑准时机冲出包围。就在他们离开不久,一个身影从容踏入。脚步所经之处,张牙舞爪的尸兵尽被吸走精气。那景象,比起眼前的亡者反噬更加邪异。 金雷村内,元邪皇亲临战场。倨傲的眼神扫过锦烟霞,落在玄狐身上:“你是魔?” 玄狐抿唇不语,径自戒备。应龙师感到机会,趁势挑拨:“他是闇盟的人,魔世有名的剑客。” “本皇问你了?”元邪皇冷眼扫过去,随即看着玄狐,“既是魔类,便不该挡在本皇面前。” “我不会让你破坏龙涎口。”玄狐毅然握剑,戢武道覆盖剑身,使剑赤如血染,“灭世之武!” “止戈流的逆转之阵……嗯?”元邪皇戛然皱眉,不禁想起佛国一役,留在他肋下的伤痕。 虽然伤已痊愈,但是痛不会忘却。现在,这种力量再度出现,同样挡在他的面前。 “水乱!”玄狐一挥风华绝代,应龙施雨的水汽集中,助长斩武道的威力。 元邪皇掌中真元汇聚,推出真气与水剑相撞。气劲爆发,又是一阵地动,引得附近石堆倒塌。 应龙师看了一眼锦烟霞,转移视线继续观战。对他来说,此战胜败、龙涎口摧毁与否根本无关紧要,最要紧是观察元邪皇的能为。至于白蛟,翻不起什么波浪,不需要特别注意。 掌剑相击,元邪皇向后退去,侧目看到应龙师,立刻明白他的打算。元邪皇冷哼一声,从后背抽出幽灵魔刀,前踏一刀斩退玄狐。 过了不久,梦虬孙等人成功突围,来到战圈。元邪皇看见他们,摆手吩咐应龙师:“应龙师,铲除其他的人,包括那只叛逆的蛟龙。” 应龙师低头应声,瞥了一眼玄狐,转身对付锦烟霞等人。 “斩武道,风魂!” 招至极限,玄狐运用全部力量,万千剑气集聚剑身,无可匹敌的威力,是赌上一切的觉悟。 元邪皇手抚魔刀,刀身升起炽热龙焰:“九霄魔动坠红尘。” 极招相击,玄狐重伤飞出,元邪皇却是毫发无损! “看到鬼!”梦虬孙神情骇然变色,“一家子都是怪物!” “玄狐!”看到玄狐落败,锦烟霞一甩长发,缚住元邪皇的手臂。 元邪皇动作一滞,回头看向锦烟霞:“蛟龙,你忘了千年前的根。” “我记得你灭帝女精国的恨!”锦烟霞愤恨说着,使劲拖拽元邪皇。 “哼。”元邪皇震开缠手的头发,别有深意地一瞥应龙师。 接到元邪皇的眼神,应龙师立马作势,高举崩云古幡运气。 元邪皇移开视线,转向锦烟霞等人:“再告知你们一事,第二波魔兵已经到了。” 金雷山下,数以百计的魔兵团团围困,密不透风。五千魔兵,声势浩然,悬殊的战力足可令村内众人逃生无门。 “为什么……”玄狐从地上爬起,神情充满疑惑。为什么,灭世之武没对上应龙师时的威力? 戢武、斩武系出同源,阵内开阵,双重加持,应龙师才会败得如此迅速。但是面对元邪皇,他总感觉说不出的怪异,明明出招时力量倍增,为何命中却又无故减弱? 玄狐百思不解,射出一道剑气试探。元邪皇挥刀格挡,瞬步一掌击中玄狐的胸口。 “噗——”玄狐忍不住口吐鲜血,焚灼五内的痛苦带起了新的思绪。 斩武道对魔无效,戢武道莫名失效,他不是元邪皇的对手。 第一次他感到如此无力,也是第一次他迫切希望。无论是谁,哪怕是俏如来,只要守住金雷村,守住这份约定,守住…… 视野开始昏暗,同伴的声音越渐模糊。身边的一切似乎远去,他仿佛又回到竞锋岩。空旷、宁静……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玄狐!可恶啊……” 为什么一个外人要拼死守护别人的家园?为什么海境的太子守护不了自己的家园? 北冥觞死死握住混天拐,深深痛恨着自己的无用。 父王…… 『你能对不起自己,但是你不能对不起太虚海境的子民。这便是海境之主的继承者该有的责任与觉悟。』 责任,觉悟…… 玄狐看着北冥觞飞奔而过,那个方向好像是龙涎口。 “龙涎口。”玄狐的意识骤然清醒,他拄着兵器缓缓起身,“呃……” “嗯?”元邪皇意外地看着玄狐,惊讶于他的意志,“你竟还有气力?” 玄狐没有开口,气力已经抽干,身体正在燃烧,唯独心念透彻。 戢武道为何失效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赋予了他新的剑意,教他领悟属于自己的剑法。 何为剑法? 握剑的体悟,出剑的决心,挥剑的理由。 执杀亦可护生,斩武也能止戈。风华绝代可以是灭世之武,也可以是护世之兵。 “斩武道——”玄狐紧握风华绝代,倾尽全力嘶吼而出,“护世!” 未知的剑意爆发,十方剑气复苏剑阵。玄狐背后再现双翼,飘零的剑羽翱翔天际,重组为全新的斩武道。 恶意散尽的剑,毫无杀意的招,无坚不摧,只为护世。 “嗯?”元邪皇眼神一凛,挽动幽灵魔刀,再运真元纳气加护,“天魔涡。” 玄狐旋身挥斩,剑翼刮起飓风,卷带势不可挡的力量。元邪皇立刀抵挡,天魔涡难承全力,应声而破。 爆冲的力量反震,玄狐首当其冲,被气流撞飞昏迷。而元邪皇有魔刀化解,只是后退了几步,看不出具体的伤势。 “这样都没事?” 应龙师目光沉了沉,一招打退惊呆的梦虬孙。 “斩武道,好招。”元邪皇不吝赞誉,背对众人的眼流露杀机,“可惜用错了对象。” 元邪皇提刀走向玄狐,忽然一柄长戟飞出,拦在他与玄狐之间。 “嗯?” 众人瞩目,只见一名器宇轩昂的男子现身挡关,他正是海境之主——鳞王,北冥封宇。 “本王不许任何人危害鳞族!”北冥封宇抬手召回海皇戟,“觞儿,救人!” “是,父王!” 北冥觞颔首欲接近玄狐,元邪皇见状就要拦阻,却被北冥封宇的长戟挡住:“千年前的魔世霸主,北冥封宇在此,候教!” 北冥觞趁机扛走玄狐,回到飞渊身边与她会合:“飞渊,我回来了。” “阿觞。”飞渊看了看北冥封宇,“原来你是去找王上。” “不是,我是……” 北冥觞未及说完,便被一声怒喝打断。只见北冥封宇一运镇海四权,抢先攻向元邪皇。元邪皇挥刀迎战,强悍的力量生生逼退享受水气加成的北冥封宇。 “好强悍的力量,元邪皇……”北冥封宇回忆锦烟霞来访海境时说,“这就是……烛龙的力量。” 战斗不止,为护海境,北冥封宇豁尽全力,欲阻元邪皇。虽经消耗,元邪皇力量未减,看不出任何疲态。 越战,越感对手深不可测。坚守海境的信念,看不到终点,却必须坚持,因为一放弃便是生灵涂炭。 “喝——”北冥封宇高举海皇戟,运功水气萦绕,“海境必须保下,本王不能输,绝不能输!” “可敬的一界之主,值得此招——”元邪皇一挽幽灵魔刀,提刀单足一顿,“上穷下达斩曦月!” 邪力汇聚,幽灵魔刀乍现魔焰翻腾。北冥封宇倏引万水为用,内力浩瀚归流。 “疏洪万古顺江河!”北冥封宇一挥长戟,万千水华拥聚在后,势如洪流,磅礴无匹。 刀戟交接,水花荡漾,迸发的力量撕裂大地,震开元邪皇与北冥封宇。 “海境,由吾守护!呀——” 北冥封宇再度冲向元邪皇,两人旋身对拼,海皇戟与幽灵魔刀极速交锋,激荡的水流掩盖了战斗详情。 过了一阵,动静消失。众人暂歇动作,翘首观望,欲知最终的结果。 “怎样了?死了吗?” 梦虬孙紧张激动,仿佛预见了鳞王的胜利。然而尘埃落定,他的期待还是落空。 水雾散去,意料之中也是最难接受的结果。北冥封宇身中魔刀,海皇戟停在半空,失去了落下的机会。 “啊!”烛龙之焰侵入肺腑,北冥封宇在极度的痛苦中战栗不止。 元邪皇再起一掌,重重击向北冥封宇的下颚。随着一声惨嚎,鳞王的血混着水汽散落。 “王!” “父王!” 在众人的惊呼中,北冥封宇重伤倒退,不支跪地。嘴角的血染红王袍,在地面蜿蜒,书写败果。 “结束了。”元邪皇把刀对准北冥封宇。 “还没……结束……”王戟撑地,北冥封宇艰难再起,“本王绝对不退,为了海境……不退!” 北冥封宇大喝一声,再度攻向元邪皇。已是强弩之末,再战也是枉然,他当然明白,但还是坚守这绝不能退的底线。 “父王!”北冥觞不忍地抬起手,『放弃』二字停在嘴边,堵在心间。 “守住,不可放弃!” “可恶啊!” 锦烟霞、梦虬孙转身再战应龙师,万雪夜等人与魔将缠斗,北冥觞背着玄狐不知所措。幽灵魔刀落在北冥封宇身上,痛在他的眼里。他很想冲过去替父亲挨刀,可是背上的责任不允许他这样做。 “也就这种程度了。”元邪皇向后瞥了一眼梦虬孙,“虽然现在鳞族还有一只虬龙,但也只能到此为止。” “还……没……结……束……喝——”北冥封宇提气再攻,决绝的眼神视死如归。 “鳞王!” “不可啊!” “成全你。哈啊——”元邪皇运气攒掌,准备结束对手的性命。 “父王!”北冥觞再也顾不得,扔下背上的玄狐,拼尽全速奔向北冥封宇。 关键时候,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开北冥封宇。本该打中鳞王的一掌,打在他的身上,喷出的血遮蔽了鳞王的视野。 “欲星移!” “师相!” “师相!喝——”北冥封宇全力震退元邪皇,接住了奄奄一息的欲星移。 “幸好……赶上了。”欲星移故作轻松地说道,“右文丞……真是难缠。” “师相……师相!”北冥封宇无暇再与他说笑,急急为欲星移运功,“本王先替你护住心脉,撑住,撑住……” 元邪皇环视一圈,望向冲到一半的北冥觞:“这样的你们,还能守护什么?你们,还有余力再战吗?” 轻藐一语,放眼消沉,守护的意念,脆弱地瞬间瓦解。在绝对的武力之前,到底还能守护什么…… “难道……”梦虬孙一脸悲哀地垂头,“真的守不住?” “啊!” 就在此时,金雷村外传来声声惨叫,打破了村内凄凉的气氛。众人的目光皆被吸引,只见血红色的剑光接连闪烁,外面的躁动在瞬间平息。 应龙师惊讶地看向门口:“还有援兵?” “嗯……”元邪皇闭目感应了片刻,“只有一人。” 欲星移注视着那道剑光,低头对北冥封宇道:“王还记得……那日臣讲的话吗?” “记得,本王记得,你别讲话了!”北冥封宇加催功力,却是牵动自己的伤势,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臣有一个梦……”欲星移像没听到他的话,喃喃说道,“梦中的海境……一片清明,犹如明镜照见人心,不见……枷锁自困,不再……权争势夺。” 北冥封宇喘了两息,继续为欲星移输功:“回到海境,我们一同筑梦!” 欲星移没有回应,他的目光看向众人,一一掠过北冥觞、锦烟霞、梦虬孙。 为了这片愿景,鳞族师相能牺牲别人,也能牺牲自己。只可惜无缘看见……海晏河清。 “王,螭龙……”欲星移凑近鳞王耳语,随即合眼撒手。鲛人泪从袖中滑出,如受牵引般滚到来者脚边。 “师相!师……啊!”北冥封宇一时激动,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王!” “父王!”北冥觞心急如焚,不顾危险,奔到北冥封宇身边。 明渊凰拾起这滴鲛人泪,抬眸望向远处的欲星移。她看了看北冥封宇,扫视一圈,目光落在玄狐的身上:“还活着。” “欲星移,鳞王!”锦烟霞回头看见明渊凰,“嗯?是你……” 突然,她像意识到什么,浑身发颤,扭头看向元邪皇。 明渊凰注意到锦烟霞,对上那道打一开始就离不开她的视线:“别来无恙,邪皇。” 元邪皇凛然不言,面色冷峻地盯着明渊凰。万雪夜等人持兵待发,明渊凰的到来一扫阴霾,为他们带来新的希望。 “还要再战吗?”明渊凰有感看向万雪夜,“即便你们支撑得住,龙涎口也未必能支持。” 轻飘飘的一语,彻底引爆梦虬孙的情绪:“你来就是劝说我们放弃?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梦虬孙!”锦烟霞安抚住梦虬孙,眼神复杂地看着明渊凰,“我有办法守住,请你……护送众人撤退。” “外围的魔兵已经死尽,他们自己不会走吗?” 锦烟霞被她的话噎住,良久才道:“梦虬孙……” “你说你有办法,吾也有一个办法。”明渊凰一眼扫过应龙师,抬手一抓吸来欲星移,化出一颗药丸给他服下。 随即,她将欲星移向后一甩,化出血戮走向元邪皇:“你护送他们离开,由吾独自了结,这份因果。” 梦虬孙还在气头上,话不经大脑便脱口:“我们怎样相信你,万一你转身就出卖海境……” “那你们留下陪葬。”明渊凰微笑着调转剑锋,“如何?” “嗯?”元邪皇微微皱眉,抬手制止嗫嚅将言的应龙师。 “我相信你!”北冥觞背起北冥封宇与海皇戟,经过元邪皇附近的时候稍稍迟疑。 元邪皇竟然真的任他走过,或许在他眼内,别人的性命都如草芥卑贱。 “撤退吧。”锦烟霞叹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引领众人。鳞王、欲星移接连倒下,海境必将大乱,她终究还是放不下……奚宣的故乡。 “臭女流,休走!”三魔将之一正欲追击,不料一道剑光袭来,直接枭首碎体。 “不尊重女性,”明渊凰挽出一个剑花,“莫怪吾送你回胎重造。” “斗角犀!”眼见败将在面前撤离,应龙师终于按捺不住,“邪皇!” “无妨。”元邪皇淡淡瞥向应龙师,“一群丧家之犬,跑得了秃驴跑得了庙吗?” 众人脱身之后,明渊凰收起血戮,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声:“碍事的人终于走了。你要破坏的龙涎口就在内中,随吾来。” “邪皇,小心有诈!” “且看她要做什么。应龙师,追杀败军。”元邪皇吩咐了一声,收刀跟着明渊凰离开。两人一前一后,看起来倒是十分和谐。 明渊凰进入龙涎口,站在岸边回头道:“那是镇压龙涎口的肉身人柱,破坏它便能省去一番麻烦。” “你……”元邪皇古怪地看着她,眼中探究、喜悦、犹豫错杂交替,“你又要阻止本皇?” “为何阻止?释放龙涎口本就是吾的目的。”明渊凰飘然跃到水域中央,把手按在一步禅空的头顶,“你会帮我吧?” “嗯?” 明渊凰嘴角轻扬,启唇吐出另一个名字:“缺舟。” 当—— 钟鸣识海,明渊凰手心光芒绽放。镇海的人柱寸寸崩裂,金色的佛力透体四射。封印破除的同时,龙涎口掀起滔天巨浪。 渡五趣,定四正,归三悟—— “萨埵十二恶皆空!”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百四十三章 水漫金山 杀龙开道 暴流登临半空,拟作水龙盘旋。伴随震耳欲聋的尖啸,龙涎口上方开始坍塌。 元邪皇讶然看着龙涎气形:“用烛龙之力操纵如此庞大的气脉,即便是本皇也做不到。你……快停下!” “你做不到,因为你只有一个人,但是我……”明渊凰抬起按住金身的手,血戮自后回旋飞出,横在她的身前,“不是一个人!” “渡五趣,定四正,归三悟——”明渊凰握住血戮,挽剑调转方向,双手持剑用力一刺,“萨埵十二恶皆空!” 血戮贯地,剑锋射出一道剑气,一缕血色注入大海,逐渐染红整片汪洋。 龙涎之气撞向水面,明渊凰拔出血戮,甩手一振,水脉顺遂意志凝作倾天剑泉。无定剑流迸射,源源不断,集中攻向元邪皇。 事已至此,元邪皇再笨也知道自己被骗了。 “你竟用本皇的力量对付本皇!”元邪皇难以接受地怒喝,“凰儿!” 惊天爆炸将元邪皇的声音盖过,随后一道粗壮的激流突破大地,气势奔腾,笔直冲上天空。少倾,密不透风的剑幕回落,似要湮灭方圆百里的生机。 “就为了那群不相干的人?”元邪皇全力抵挡爆发的力量,撑起的屏障在这股冲击之下渐渐龟裂。 不待言,一口巨剑迎面倾倒,撞击出万丈波澜。海水倒灌,地层塌陷,金雷村周围尽被大水淹没。 “为了……九界苍生,哈。” 话分两头,回返海境的路上,众人皆听闻那一声爆炸,正是来自金雷村的方向。遮蔽天空的乌云散去,但人心中的乌云难以散去。 龙涎口还是爆发了,不知道海境安好不? 就在众人担忧的时候,一只手悄然伸向申玳瑁,毫无防备地从他背上掠走玄狐。 “啊!” 乍闻一声惊呼,众人齐刷刷转头,只见申玳瑁神色紧张,结结巴巴地说道:“玄狐……不见了!” 某处高崖,无我公子手提玄狐,看着众人追寻无果,只得先沿水路回返。下水之前,梦虬孙还安慰地拍了拍申玳瑁,以免受惊吓的左将军晚上做噩梦。 等候的脚步入耳,无我公子转向来人:“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如此轻易。” 明渊凰冷然无言,向他举起手中的剑。无我公子会意交出玄狐,同时接过血戮,径直离开。 黑水城,明渊凰背着玄狐到来,意外遇上已经从落殒之谷归来的雪山银燕。他看起来似有忧愁,心不在焉地从明渊凰前方经过。 “雪山银燕。”明渊凰叫住雪山银燕。 “啊!”雪山银燕猛然惊醒,惊讶地看向明渊凰,“大嫂!嗯?你背上的是……” “玄狐,他也被元邪皇打伤。”明渊凰走向雪山银燕,“看到你正好,你将玄狐送去治疗。” “啊?”雪山银燕面露难色,“但我现在要去见……” 明渊凰充耳不闻,将玄狐推给雪山银燕:“另外告知史艳文,独眼龙被困魔世。” “什么?”雪山银燕心神一震,“独眼龙前辈被困魔世?” “修罗国度的眼线回报,独眼龙被应龙师控制,看守一处药炉。若你们有对策营救,最好带上梁皇无忌,提防应龙师的邪术。” 说罢,明渊凰颔首欲离,后被雪山银燕叫住:“大嫂,大哥还没醒来。” 明渊凰回过头,像是提前了解他的话,回拒道:“有玲珑子与修儒,吾很放心。我的立场尴尬,无法与你们一同行动,解药的事就拜托了。” “啊,唉。”似是知晓她的难处,雪山银燕低头叹息,“我知道元邪皇是你的父亲,你也很为难,但是大哥……我相信大哥绝不会让你们为敌。” 明渊凰转身闭上双眼:“吾知道他不会让吾为难,但是银燕,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释怀。霜姑娘,她知道你杀死她父亲的事情吗?” 闻言,雪山银燕浑身僵住,血液仿佛凝结成霜,冰冷刺骨。 “八刀痕杀死你曾经的挚爱,你为雨音焱报仇理所当然。吾相信霜姑娘能够理解,因为吾同样理解俏如来,只是……”明渊凰轻叩心门,语气似同情似讽刺,“我们不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苗疆某处山头,一人俯瞰边关战火,饱经风霜的面容上,一双慧眼如炬炯然。 崖风忽送,白发青年无声接近,作出感慨:“走遍边城附近,还是此地最合吾心意。” 什么时候…… 乡野之人心中大惊,思绪急回,迅速转向无我公子。 无我公子对上他的双眼,彬彬一笑:“先生也是来此观察战局的?” 乡野之人垂眼摇头:“在下只是一名采参客,误入此地,很快就会离开。” “欸~不急。”无我公子负手走向崖边,有意无意挡住他的后路,“萍水相逢,因缘际会,相识不易。在下无我公子,不知先生名姓?” “乡野鄙夫,贱名何足挂齿。” 无我公子摇了摇头:“江湖人四海飘零,风里来,雨里去,多交一个朋友,便多一壶浊酒慰平生。” “既然如此,叫我单夸就可以了。” “原来是单先生。”无我公子走到单夸身边,“虽言误入,但看先生全神贯注,连旁人到来也未察觉,应是十分心系苗疆。” 单夸神态自若道:“单某是苗疆人,自也关心苗疆事务。” 无我公子瞥了他一眼,目光投向下方烽火景象:“吾观边城之战败局初定,如果苗王亲战,兴许还有反转之机。先生认为呢?” “乡野之人见识粗鄙,不敢妄断贻笑大方。”单夸谦虚了一句,回答道,“只是魔军有所仰仗,铁军卫只怕是守不住。” 无我公子淡淡称赞道:“先生过谦了,你的眼光可比那些所谓的军师透彻。” “阁下这句话的意思……” “采参客都明白的道理,御兵韬却不明白。”无我公子指向万里边城,“搭上这么多性命,只演了这样一出差强人意的戏。” “一出戏?” 无我公子没有解释,凝望着甫现面的苗王:“说起来,先生的名字让吾联想到一个叛逆。他的孤鸣姓氏,映照当今王室情途坎坷,命里孤单。” “啊,苗王出战了。众志成城,真是动人的戏码。”无我公子收回视线,回头朝着单夸微笑,“对了,单先生听过夸父追日的故事吗?竞逐太阳,却在最接近目标的时候死去,不知此时,夸父的心情如何?” “我想……”夸单艰涩地开口,“定是万分的复杂。” 无我公子意味深长道:“虚伪一世,最终脱不下面具;筹划半生,却为了梦幻泡影,遗失了自己最宝贵的真情,他确实该心情复杂。” 单夸不语。 无我公子话锋一转:“不过幸好,故事只是故事,比不上人生际遇。失去了空虚的名权,重拾了真挚的感情,未必不是一种幸运。” 单夸抬起头,向无我公子行了一礼:“阁下所言甚是。” 无我公子继续观战,只见城门已开,两军厮杀成一团。 正当苍狼与胜弦主一触即发之际,天际殃云聚集。殃云中乍现不世身影,一落地,引发气流爆旋,震慑四周。 “胜弦主……”元邪皇蓦然睁眼,眸中一瞬寒光凛冽。 长琴无焰立琴福身,没意外元邪皇的到来:“无焰参见邪皇。” “你尽力了吗?”元邪皇负手而立,无形的压力逼得众人不敢妄动。 “无须邪皇动手,一个时辰内,无焰能攻下万里边城。” “是吗?”元邪皇的目光掠过苍越孤鸣,“你是苗王?” “是又如何?”苍越孤鸣一脸戒备,握紧了手中的唐刀。元邪皇的实力令他暗自心惊,除此之外,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以人族的年纪,你,不差。” “嗯?” 就在此时,后方边城发射烟火,随即传来遇袭的讯号。众人一震,顾不得正面战场,匆匆回援。 元邪皇冷眼看着他们离去,问长琴无焰:“这就是你延迟进攻的理由?” 长琴无焰胸有成竹道:“内外夹攻,再坚固的堡垒也能摧毁。就请邪皇退至后军,静心欣赏无焰如何取下这鼎立人世千年的堡垒。” “尽心,让本皇看你如何摆布这一场好戏。” 元邪皇进入内中,配合地欣赏这场好戏。随着长琴无焰一声令下,魔军内外夹攻,杀得苗兵首尾难支,溃不成军。 看着边城插上闇盟的旗帜,无我公子故作遗憾地一叹:“继龙涎口之后,万里边城也失守了。此情此景,让人不禁忆起数年前,永夜皇宣战四界的场面。该说不愧是一脉相承的血缘吗?” 夸单语气了然道:“见识了王族的惨剧,单某以为,有血缘不一定有亲缘。” “有血缘不一定有亲缘,没血缘不代表没亲缘。”无我公子转身与单夸相对,“单先生平时走南闯北,寻山问水,眼界要比我们这些只懂打杀的江湖人长远。吾想寻一物,还请先生指教。” “何物?” “九龙天书。” 苗疆另一处高要之地,凰后与公子开明针锋相对,忽而一同调转警戒的眼神。 “老五在此可以理解,毕竟……鸟居高处。”无澜的血眸扫过凰后,落在公子开明的脸上,“但是你,公子开明,我不知道,你与墨家何时有的默契?” 看见明渊凰到来,凰后弯起朱唇:“找你的。” “嗯?”公子开明眸光一闪,面上显露惊喜的神情,“烟花仔,黑水城一别,很久没见你!” 明渊凰冷淡地一瞥:“这出偷天换日,果然是你在搭桥。你就坚信元邪皇不会识破?” “这个问题,我刚才就想问他了。”凰后将目光转向公子开明,“你有自信,元邪皇看不破你们的筹划?” “主力魔军在地门被缺舟用梦幻泡影杀了大半,还是坚决勇往直前。他认为自己天下无敌,他也真是天下无敌,这种人,有脑也未必会用。如果他有帝鬼的一半脑袋,等到魔世安稳再来进攻,这个人世根本手到擒来啊!” 凰后看着明渊凰没有作声,倒是后者忍不住呵呵一笑。 公子开明放下指天的手:“你笑什么?”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明渊凰收敛嘴角的弧度,“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元邪皇还未到来?” “你知晓原因?”凰后一双美目充满探究,“还是……这就是你来找我们的目的。” 明渊凰捋过柔顺的鬓发:“他受伤了,被龙涎口气脉集中攻击,伤得很严重。” “嗯?你……”公子开明狐疑地问道,“怎会这么清楚?” “因为正是我所为。”明渊凰取出那颗鲛人泪,“欲星移倒下了,他最后的请求便是保住海境。” “鲛人泪……哈,老三。”凰后闭上眼睛,这声笑说不清是讥诮,还是对于同门的怜悯。 “舍身救王,他是太虚海境的英雄。”明渊凰看着公子开明,“鳞王重伤,师相倒下,现在海境乱成一团。这场战争,海境已经提前出局。苗疆不比海境有天然地利,因此你与老二合谋一出,让苗疆势力化整为零。但这不能缓解燃眉之急,因此你们的下一步——杀龙开道。” 万里边城附近山头,无我公子寻上单夸,索要九龙天书。 “恳请先生割爱。” 单夸眼神微闪:“单某并无此书,更不曾听闻。” “采参客有采参客的途径,江湖人有江湖人的手段。”无我公子微笑着揭破他的谎言,“前任国师亲口透露的消息,先生还要假作糊涂吗?” 单夸沉默了片刻,道:“前任国师步霄霆于苗疆内战失踪。我想,应该是被灭口,那不容外泄的天书之秘,竞日孤鸣必死的真相。” “死了,但还活着。”无我公子注视着单夸,脸上的假笑渐渐消失,“意识之战,吾亲眼目睹死人复活。你说,若吾将他的消息告知他的挚爱至亲,他们会不会为他高兴?” 单夸一震,死死地握紧拳头:“死人复活骇人听闻,还是别惊扰了生人。单某闲时酷爱读书,家中也许有所收藏,待我回去一找便知。” “嗯,那就请先生带路吧。” “啊,这……”单夸露出一脸难色,“单某居所混乱,只怕要找上不少时日。” “无妨。”无我公子似笑非笑道,“吾与先生一见如故,这点时间还等得起。” 单夸无奈,只好领着无我公子回家。 “炊烟尽处有人家,一亩耕勤到日斜。薄米犹同星入碗,桑居亦可号琅琊。” 中苗边界,一处茅檐小屋,门前桑植繁密、花草茂盛,一派悠然闲适。 无我公子扫视庭院:“这便是琅琊居?” “小居简陋,见笑了。” “人情寄托,冷暖归宿。”无我公子吸来一块石头,坐下闭目养神,“桑居号琅琊,何笑之有。” 一天后,单夸走出房门,眼中带着血丝,似乎整夜没合眼。 “久候了,九龙天书在此。” 无我公子应声睁眼,接过九龙天书,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迻书了?” “什么迻书?”单夸一头雾水地问道,“阁下此言何意?” “袖口有墨。” 单夸惊异地抬袖观视,随即反应过来,苦笑道:“公子真是不留情面。” “我不是明渊凰,无需留情。”无我公子运起真气,威胁道,“竞日孤鸣,拿出抄本,别逼吾动手。” “唉。”单夸叹息一声,拿出私藏的天书抄本,“别伤害苍狼,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无我公子夺过书,迸气将其粉碎。然后,他只瞥了单夸一眼,收起九龙天书转身离开。 单夸微愣,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的背影:“你不杀小王性命?” 无我公子头也不回。单夸默立门前,注视着他直到消失在视野范围,真的再没回头。 “你终究还是留情了。”单夸回到屋内,凭着记忆再写天书,“让你心软的人是苍狼吗?”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三剑之争 烫手江湖 黑水城内,雪山银燕向史艳文转述明渊凰的话。 神蛊温皇不动声色地听着,敏锐地抓到一处细节:“她说,独眼龙看守一处药炉?” 见他若有所悟,史艳文不禁问道:“先生想到什么?” “解药。”神蛊温皇接着说道,“但只是猜测,需要证实。” 史艳文摇了摇头:“我们并不知晓应龙师根据地的位置。” 神蛊温皇摇着羽扇,老神在在道:“魔世的情报,魔世中人最了解。想要关于应龙师的情报,只需一问他在魔世中的对手。” 史艳文闭目一想,马上有了答案:“胜弦主。” 万里边城,幽幽竹林,悠悠琴声。烟硝冷却后的平静,随手酝酿风雨惊涛。暗流欲动,战火无休,江湖,难逃沸腾。 “循着竹林,总能找到你的身影。” “就算不在竹林,你也总能找到我。” 那人转身离去,长琴无焰兀自拨弦,续弹一页江湖。没多久,西经无缺携茶而返,送上一杯淡然。 惯饮江湖多年,平时只道淡然,别时才感滋味。那是一种熟悉,数日不见,如此让人怀念。 就在此时,竹林风起。 “嗯?”西经无缺有感回头,只见两个方向,两道身影不期而遇。 “好久不见,弦歌剑姬。” “不如不见,神蛊温皇。” 两人照面,一者眉开眼笑、如沐春风,一者端眉肃目、如覆寒霜。 “前方战火连天,后方兵燹成灾,好友意欲何往?” “欲寻归途,经久迷途,进退无途。” “不如问途。” “还请指路。” 随即,两人同时转向内中。长琴无焰端起茶杯,西经无缺会意上前,一对两名不速之客。 剑意散出,冽风裂开竹茎,荡起一地落叶。神蛊温皇悠然摇扇,任由竹叶围向自己。 “在下,西经无缺·尸。” 话甫落,竹叶被剑气崩散,任飘渺凛然现身,无双剑蹁跹降下。 “秋水浮萍任飘渺。” 说话同时,任飘渺斜觑身侧。一次两名对手,这是何等的愉悦。 察觉到他的视线,明渊凰化出天人笛,置于唇边闭目欲奏。 长琴无焰放下茶杯,看了一眼执笛的人,落座双手抚上琴弦。 一声拨弦,散音铿锵,敲在三人心上。缓缓起势,琴声似泉潺潺,山涧蜿蜒,幽静深远。 犁灵拄地,握剑的手更紧一分。按捺的剑意,随着音律起伏,逐渐积蓄昂扬。 琴声渐悄,似流泉隐入山窟,在暗处伏藏流淌。蓦然两响,茶面惊起波澜。竹叶翻飞间,玉笛低吟应合,一声揭开双剑之争。 任飘渺挽剑而起,西经无缺同时拔剑,跃至半空迅速交锋。 笛声慢歇,琴音陡转,双响作终。 两人落地,位置颠倒,以背相对,静待时机。 笛声再起,琴从中作,曲调复弄。一曲拆分双部,两段不同的旋律,在知音手中配合无间。 忽然,笛声乍收。只听琴音急催,飞泉冲崖直落。瞬间,任飘渺、西经无缺再启战斗。 长琴无焰掣电欲飞,铮鏦声声裂魄,促如杀声引导战斗。明渊凰长吸一口气,笛声凌空而起,清亮高亢,不复微弱之势。 单音长鸣,尖似九霄龙吟,锐如藏锋出鞘。琴声平复,却闻笛声一扬,直入下一段落。 熟悉的曲调,煞气激荡,厉如鬼啸。长琴无焰讶异间,琴声随之变幻,再作剑光错落之处。 两名剑者微怔,继而出剑相抗。时利时润的笛音,一同转换的守势,绝妙呼应,好似这是一场三剑之争。 曲至末章,明渊凰停止吹奏,睁眼收起天人笛。失去笛声相逼,任飘渺、西经无缺专攻对方,最终同时将剑锋对准彼此咽喉,一如数年前她与西经无缺那样。 长琴无焰双手离弦,不卑不亢地说道:“风云碑留名「天下第一剑」,任飘渺果然不凡。专程来到万里边城,不知何事需要无焰解惑?” 任飘渺摇身变回温皇:“不愧为鼎立魔世的一方之雄,一眼便看穿吾的来意。我有几名朋友,身中奇伤,需要应龙师炉中丹药。” 说话时,他有意无意地投来目光。于是,明渊凰配合地走向温皇:“你认为那是解药?” “只有取得方能印证。” “但是听闻,有一名人族看守丹炉。” “他也是解救的对象。”神蛊温皇转向长琴无焰,“尚欠根据地的位置。” 听着他们一搭一唱,长琴无焰微一思量,应道:“便让尸为你说明。” “多谢弦主。”神蛊温皇施礼致谢,转头看着明渊凰道,“好友,再会。” 西经无缺拿起茶杯,转身走向温皇:“先生,请。” “请。”神蛊温皇跟在他身后,无意间看到一截断竹。霎时一种怪异涌上心头,让他不由得顿了顿脚步。 这剑气…… 神蛊温皇离开之后,长琴无焰收回视线,对着明渊凰道:“尸去过不悔峰了。” 送客路上,西经无缺亦提及此事:“我去过不悔峰。” “喔?”神蛊温皇眸光一闪,“如何?” 西经无缺停下脚步:“是问剑法,还是其他?” “不久之前,我了却了一桩旧愿。”神蛊温皇目光放远,泛起涟漪,“结果在吾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嗯?”西经无缺来了兴趣,好奇地问道,“什么结果?” “重来一次,任飘渺与宫本总司的结果。” “你赢了。”——不是问句,是肯定。 “是,吾赢了。”神蛊温皇从容扇扇,“因为宫本总司已死,重温旧梦,那个人也不是宫本总司。” “那为何又是意料之外的结果?” 神蛊温皇一时闭目不语。 “死的人是宫本总司,他都无悔,吾何必以仇恨自封。”明渊凰缓缓捋过鬓发,“人生知己难遇,神蛊温皇的智剑、面皮担得起这声「好友」。” “知己者知音。”长琴无焰轻抚琴弦,“知音者知心。” 明渊凰微笑着化出天人笛:“那在谈论正事之前,吾友愿意再奏一曲吗?” “荣幸之至。” 后方飘来乐声,西经无缺不禁回头,定定聆听了片刻:“……弦歌剑姬,意料之外的答案。” “招至极限,不拘于所用招式。”神蛊温皇对上西经无缺的目光,“先生之剑法,无招无式,乃至无穷无尽。” “无招无式,便是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无所不有。”神蛊温皇颇有感触道,“一味寻求自身的极限,反而会被极限所限。她说得不错,我应该多出去走走。” “这便是先生来时散出剑意的原因?” “这嘛……”神蛊温皇倏尔转移话题,“除了引荐先生,好友还有一言:血月孤红心路已明,多谢琴剑提点之恩。” 西经无缺一怔,低头轻笑一声:“看来杀戮之剑已经找到答案了。” 一曲奏罢,长琴无焰与明渊凰视线相交:“为了守护,无悔杀戮。这便是你的答案?” “守护无关杀戮,但我已有觉悟。”明渊凰握紧天人笛,“吾以性命周全的修罗国度,不能葬送在元邪皇的手中。” “你,决定了?” “在吾离开地门时便已决定。”明渊凰收起天人笛,语气坚定地说道,“我要杀元邪皇。” 竹林外围,西经无缺说明应龙师根据地的位置,另外告知剑无极在闇盟作客的消息。 “嗯?”神蛊温皇略感意外,“还未死吗?” 温皇漠不关心,甚至表露遗憾。若剑无极死在魔世,凤蝶也能摆脱麻烦。可惜啊。 熟悉的洞穴,剑无极顺着绳子艰难上爬,嘴里不断骂着“臭老头”三字。忽来一个喷嚏,剑无极不留神手松,又一次摔了回去。 “啊!我的脚……可恶啊——” “此人非但不是吾徒,还是仇人。” 西经无缺心如明镜,眼神透彻:“也就是说,可以任老夫摆布了。” “请先生自便。”神蛊温皇愉快地点头施礼。 竹林之中气氛肃然,长琴无焰沉吟不决。西经无缺此时回归,换上一杯新茶。 “新茶,新局。”明渊凰扫视琴剑二人,“换了一个棋盘,这茶是否烫手?” 长琴无焰执起茶杯,望着水面的波澜:“烛龙之焰烧炙,怎会不烫手。” “热度已损,要饮便趁现在。” “这是赌注。” “杀应龙,天下围攻。”明渊凰注视着长琴无焰,“但是元邪皇一定不会坐视,因此谁来牵制元邪皇?与其说这是赌注,不如说这是必须迈出的第一步。” 长琴无焰沉默了半晌,怀疑道:“元邪皇真的受伤了?” “重要吗?”明渊凰反问道,“如果承受龙涎口集中攻击还能无损,那九界还有反抗的必要吗?另外提醒你,元邪皇未必看不出你们的算计。他为什么放任?简单的战损计算不用我教。” 长琴无焰依旧不言,却是掀起面纱,喝了一口杯中的茶。 沉沦海上,烛龙焰起。这烫手的江湖,浊浪滚滚,如饮黄泉。 “无焰——” 长琴无焰没有回应西经无缺的担忧。她手握茶杯,慎重地询问明渊凰:“疆主是魔中之龙,岂会轻易入瓮。要钓应龙,这饵食必须足够诱惑。” 明渊凰低头隐晦一笑:“魔世通道如何?” 烟硝淡去。人走茶凉。竹林内再度沉寂,静谧得好似听见风之叹息。 西经无缺不胜唏嘘:“多年过去,故人如昔。这江湖,因她不再平静。” 长琴无焰垂下眼眸,面纱下神情复杂:“掀澜定波,是福是祸。” “希望是福。”西经无缺顿了顿,转折道,“但若是祸,这片江湖,也有尸共浮沉。” 长琴无焰望去,目光柔和。片刻后,她双手抚弦,怅然寄琴。 西经无缺倚竹而坐,听她怀古伤今:“吾曾与你,共赏这一襟风月、一片山光,却让你陪我踏过这一路风雨、一岸惊涛。” “风雨中寻路,惊涛中观浪,也是人生品位。” “吾知你,你亦知吾。” “哈。” 此夜,万里边城魔军驻地。 元邪皇倚在宝座之上,漫不经心地敲打扶手。说是瞑目休憩,不如说不耐烦地等着什么。 忽然一阵微风,元邪皇停止动作,睁眼看着来人:“你叫本皇好等。” “找人耗费太久。”无我公子取出九龙天书,“九龙天书在此。” 元邪皇接过天书,翻也不翻,随手将其崩毁。 无我公子有些意外,挥袖拂散一地碎屑:“邪皇不用查验吗?” “哼,料你不敢欺瞒。”元邪皇撑头斜睨无我公子,“人,灭口了吗?” “当然。”无我公子神态自若道,“一个废人,轻易便可处理。” “嗯。”元邪皇闭上双眼,轻轻敲击着扶手。一下一下,撼动凝固的空气。 无我公子静静等候。不一会,只听元邪皇开口说道:“六绝禁地已破其三,离始界回归又近了一步。下一个目标,黑水城。” “黑水城中也有夜皇在意的人类。” 闻言,元邪皇皱起眉头,想起龙涎口之事:“所以,她还会继续阻止本皇?你取回血戮之时,为何没恢复她的记忆?” 无我公子摇头不解:“我也不明白,兴许与地门有关。” “地门……缺舟……嗯……”元邪皇陷入沉思,随后抬眼询问道,“你可有办法让她记得本皇?虽然不想让她为难,但是吾的血脉也不该站在畸眼族以外的立场。” “意识的问题只有进入意识明白,但这才是根节所在。” “本皇心内有数。”元邪皇淡淡回了一句,又问起戮世摩罗的状况。 “他最近有些浮动。” “喔?” “龙涎口、万里边城被破的消息传回鬼祭贪魔殿,小子坐不住了。”无我公子面容平静。冷漠的语气配合轻慢的称呼,不禁让人猜测,他是否从未忠于戮世摩罗。 “也许是看到竞争对手‘建功’,自己也跃跃欲试吧。” “是这样吗?”元邪皇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 “毕竟年少气盛,好胜心强可以理解。”无我公子耸了耸肩,“如果邪皇担心他不安分,不如指派一个任务放在眼底。反正削去一足,他也会进入视线——” “你在引导本皇?”元邪皇突然拔高声音,语气严厉中透出杀意。 “无我不敢。”无我公子谦卑地低下头,“只是顺势所思的提议,无其他用意。” 元邪皇面色稍许缓和,语气仍是不善:“别以为本皇愿意配合,你便能借动本皇的刀。鬼祭贪魔殿虽是重要据点,但对本皇也没那么重要。如果你认为放空鬼祭贪魔殿引宵小争夺可以驱虎吞狼,那这口刀首先指向的会是修罗国度!” 第3章 序章出炉的一些碎碎念 落枕了,辗转反侧。于是,我又又重写了开头! 彻底消除1.0的穿越背景,并弱化2.0的俏凰虐恋。原本的2.0为了兼顾1.0与重修案,写的太过仓促,导致只能加入刀片。重口味不说,发挥仅限应急与辅助俏凰线。 这次的3.0比较清新,更注重与主线结构。我感觉还是不错的,至少营造出一种大肠包小肠的感觉,千年轮回与百年因果。最重要的是,书友说过不能开头太刀,所以这一次的3.0绵里藏针。 245章正在难产中,因为到了关键的地方。佛劫、墨邪是最重要的两卷,也是永夜皇篇的终结。这是俏凰线能hE的关键。俏凰bE与俏如来无关,最重要的是凰儿要变。 有书友评价吐槽,俏俏不像个男主(对于感情线)。事实确实如此,墨邪之前,俏俏都越不过真男主·“岳父”·邪皇。墨邪之后,便是东皇至齐神,告别魔世。俏凰的感情线到齐神箓算是完整,之后的故事我打算参考着新剧写我自己的东西。 要一直写下去,很难偏离原剧,毕竟金光设定未完,新剧又开始吃书。我打算以战血天道作为分水岭,将金光分为新金光、旧金光。所以重修是一定要的,慢慢地将我自己的东西加入其中。想起初衷无限感慨,但我不会忘记给初代男主一个好结局。 写书的初衷虽是一时头热,但能够坚持下来真是太好了。这几年感谢有书友相伴,我也一定会继续加油写下去。不知不知已经一百零二万字了,想当年我还是在小本本上YY,然后在女生间传阅。这本书是初心,我想将它磨砺得更好,感谢包容我社死黑历史的大家。 虽然金光每况愈下,但我还是热爱它。现实中它可能老了,那在虚拟世界,让我为它续命吧。 第二百四十五章 六绝禁地 九龙天书 尚贤宫内,凰后听着墨家探子的汇报,微微吃惊。顷刻她整理好情绪,屏退手下,扭头向雁王报以狐疑的眼神。 “戮世摩罗竟然真要撤离。如此大胆,他就不怕元邪皇怪罪?” “有很多可能。”雁王睁开一双金眸,“一是决心翻脸;二是有把握以及借口;三是……诱饵。” “诱饵。诱的是谁?”凰后原地走动,自问自答,“凶岳疆朝?还有闇盟?” 雁王奇怪地看着凰后:“一座空城,掌握它等同掌握魔世命脉。这么大的利益,你不动心吗?” “动心,也要有命。”凰后停步转身,“过往的教训历历在目,与他合作一点也不能大意。” “制造出被攻打的假象,将一切责任推给墨家,让你承担元邪皇的怒火。” 凰后不以为意道:“真不错的算盘。可惜,我已识破。只是他这般挑衅,你还坐得住吗?” 雁王眸光闪动,昭示着一丝意动。魔世开启至今,他一直暗中观察,是时候动了。 “时机差不多了,是吗?” 魔军主营。面对元邪皇凌厉如刀的眼神,无我公子表现得坦然无惧:“宵小无胆,难保应龙。凶岳疆朝首尾两端,更私炼克制邪皇武学的丹药。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说罢,不待元邪皇质问,他率先拿出证据:“这是在应龙师驻地发现的丹药。邪皇可验。” 元邪皇倒出药丸检查,深邃的瞳里火星溅跃:“你怎会知晓他有此药?” “邪皇忘记飞狐了。他奉夜皇为主人,自然也听令于吾。”无我公子勾起一抹微笑,“有邪皇信使的身份,魔世畅行,诸事皆能走个方便。” 元邪皇冷哼一声,虽有被算计的气恼,却也没多问罪。他将药丸装回瓶中,问道:“为何只有一粒?” “总要留一线希望给史艳文等人。” 元邪皇眯着眼睛凝视了他好一阵,最后默不作声地将药瓶收起。看他的打算,是要留作证据,抑或销毁证据。 “这便是吾的提议。”无我公子必恭必敬地行礼,“取决在于邪皇。无我告退。” 另一方面,不知大祸将至的黑水城众人聚首,交流、整理收集到的线索。 得到了应龙师根据地的位置,营救独眼龙与取得解药一事便可提上日程。请得梁皇无忌襄助之后,史艳文开始调查落殒之谷消失的真相。 当日,雪山银燕、忆无心前往查探落殒之谷,却只发现了一汪深潭。若非初始力量的肯定,他们如何也不敢相信,这是当初取得古磷原晶的地方。 这种状况无法查探,两人只得折返说明此事。唯一知情者因为记忆缺失,难以交流。于是史艳文想到,找到燕驼龙与初始力量交谈,或许能唤醒他的某些记忆。 鲁家按照他的要求打造了增灵器,现在只等燕驼龙与初始力量交流完毕,他们便能知晓有关落殒之谷的真相。 过了许久,七彩云珞光芒消失。史艳文见状,立刻询问燕驼龙道:“燕驼龙,初始力量可有回应?” “是有一点线索啦。从情听说——” 三百年前,初始力量还名叫『栖霞君』。他修炼和光同尘,要将自己变成一股力量,回归天地,修复地脉。 他要众人寻找九龙天书,因为书上记载六禁密地、始界洪荒。在提到月凝湾与九界裂缝后,燕驼龙也问不出更多。 随即,忆无心问出深藏已久的疑惑:为何他看到公子开明与明渊凰会突然沉默? 初始力量的回答是:“魔,他是……纯魔。” “纯魔?”忆无心一头雾水地问道,“什么是纯魔?” “我……不知道。” “那大嫂呢?你救常欣姑娘的时候,为什么也没出来?” 这一次,初始力量给出明确回答:“纯粹的……恶。” 忆无心一怔,迷惑道:“纯粹的恶?但是你也讲过,谁也无法为谁定义善恶。” “初始力量是善良的力量,但我感到不适,力量被压制。” “啊?” 结束交流之前,忆无心遽然想起,明渊凰与元邪皇的关系:“初始力量,你知道烛龙吗?” “烛龙,山海经。” 燕驼龙猛然想起来,他与梁皇无忌最近一直翻看的书籍,可不正是『山海经』! 于是他一拍大腿:“栖霞君啊,山海经记载的内容是不是都是真的?烛龙,创世之神喔?” “我,不知道。” “啊……你去啦,我没其他问题了。” …… “月凝湾……”神蛊温皇沉思片刻,对史艳文道,“此事吾略有耳闻。据说前国师作恶多端,死后天降陨石,毁灭了他的埋骨之地。” 得知月凝湾已经消失,史艳文不禁讶异:“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墨乱期间。”神蛊温皇十分肯定道,“之后不久,月凝湾传言闹鬼,“狼朝宫禁录”四处散播。” 史艳文皱起眉头,嗅到一股阴谋的气息:“这不是巧合。落殒之谷的消失,也是在我们调查之前。这两者之间,必然存在某种关联。” “六禁密地,九龙天书。”神蛊温皇沉思了一阵,说道,“此事交我调查,还珠楼有情报来源。但千雪与独眼龙之事……” “这就交由艳文处理。” “事不宜迟,我们分头进行。”即将离开之际,神蛊温皇蓦然留步,“还有一事,我自回来的路上便感到奇怪。” “嗯?是何事?” “关于永夜皇……”神蛊温皇皱了皱眉,不知道如何继续。现在疑点太多,他暂时无从着手。而且感觉只是感觉,抵不上九龙天书要紧。 “温皇先生?” “也许是我多心了吧。” 翌日。无我公子站在高崖,看着底下军队集结。应龙师不久前到来,得到命令回程整顿兵马。元邪皇的下一步,便是将他们远远打发,不来阻碍他的计划。 “还是要保应龙师吗?”无我公子目送着应龙师之影,“明智的决定。如此计划才能继续。” 离开万里边城,应龙师化光而行,中道竟遭突袭。 应龙师一落地,立刻化出崩云古幡:“戮世摩罗,你这是何意?现在就要摊牌吗?” “疆主误会了。”戮世摩罗做出无辜的表情,“是你身法太快,我怕叫不住你,只好以剑气追上。如果伤到你,我向你道歉,并且保证会有下一次。” “嗯?”应龙师盯着他的神情,不悦地收起崩云古幡,“这件事情,老朽不会这样就算了。你私离鬼祭贪魔殿的事情,老朽一定要禀明邪皇。” “疆主又要打小报告吗?”戮世摩罗无所谓地笑道,“那就随便啰。反正我是得令而来,相信邪皇也不会介意我用什么手段叫住你。” “言下之意,拦截我是邪皇的命令?”应龙师这么解读,就差将“不信”二字写在脸上。 “不然为什么叫住你。”戮世摩罗露出一脸鄙视,“你以为我很想跟你讲话?” “哼。”应龙师不想跟他浪费口舌,不耐烦道,“邪皇有什么命令,在万里边城便可说明。戮世摩罗,老朽没空与你耍把戏。” 说罢,应龙师就要起云。他又不傻,被一个人族小子牵着走,或者自降身份与他争斗。只要他的魔之甲在身一日,对付他就只是元邪皇的事情。 “疆主就这么着急进攻道域?” “嗯?”应龙师神情微变,不可思议地转头,“你怎会知晓这件事情?” “这是邪皇的命令,不是吗?”戮世摩罗神秘地眨了眨眼,“让你放弃另寻海境入口,与胜弦主合力攻克道域。” “你……”应龙师狐疑地打量他。如果说刚才是一点不信,如今就是半信半疑。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邪皇自己要坐镇边城,因此不能随意离开。”戮世摩罗绕着应龙师踱步,“他让飞狐传令,让你与我交换任务,代为顾守鬼祭贪魔殿。” 一听要交换任务,应龙师心中一动,表面上不露声色:“就算是真,为何不是信使来传?” “你笨吗?”戮世摩罗再度投以鄙视的眼神,“飞狐是我的人。有关我的代志,当然嘛直接找我。他名叫飞狐,又不是真喜欢飞来飞去。” “注意你的言辞。”应龙师发出毫无底气的抗议,“老朽会向邪皇确认。你的谎言,瞒不了多久。” 戮世摩罗翻了一个白眼:“人讲内心阴暗,才觉得别人都要害他。被害妄想是病,疆主你病得不轻。” “嗯?” “别‘嗯’了。”戮世摩罗突然正色道,“假传命令对我有什么好处?如果你不信,大可回去确认。只是现在回头,就是质疑军令。无论我讲的是真是假,你都是故意拖延进攻的时机。” “这种说法,有欲盖弥彰的嫌疑。” 戮世摩罗无奈地摆了摆手:“那你去吧。人马我已清点完毕,届时鬼祭贪魔殿就是一座空城。谁要被治罪,也与我无关。” “你!”应龙师面色阴沉地说道,“老朽愈来愈不明白,你这么做的用意。让老朽得到通道的结果,你应该清楚才是。” “所以,疆主要背叛邪皇吗?”戮世摩罗平静地与他对视,眼神彰显着上位者的威严,“若不敢背叛,是你是吾又有何种分别?” “你……呵呵呵……”应龙师发出阴恻恻的笑声,“老朽……不只老朽,长琴无焰也被你年幼的外表骗了。真不愧是她选择的传人。留下你,是元邪皇最错误的决定。” “高估自己,是强者的通病。这是帝鬼生前常说。” “你比战修罗更好,也更年轻。”应龙师意味深长地说道,“希望你不会重蹈他的覆辙。” “疆主放心,至少我有帝鬼没的底牌。”戮世摩罗挑衅地拍了拍胸口,成功地看见应龙师如同噎屎的表情。 “后生可畏啊。”应龙师感慨了一声,眼神复又变得犀利,“那老朽就等着看你玩什么把戏。” “本帝尊会在鬼祭贪魔殿恭候疆主大驾。” 应龙师瞪着他那得意的模样,真想说些什么打压他的威风。然而下一刻,那张皱如鸡皮的老脸一抖,直接连人化雾一溜烟而去。别说呛秋了,快得连声招呼都没带打的。 “老贼龙,夹着尾巴逃得真快。”戮世摩罗笑骂了一句,对着空气说道,“别躲了。” 话甫落,树叶簌簌作响。数道金线随风而来,交织出无我公子的身形。 “很敏锐。” 对于这声赞扬,戮世摩罗十分受用:“应龙师离开的时机太巧了,所以我猜你一定在附近。” “我并没问你。” 闻言,戮世摩罗恹恹扶额:“你怎能比姐仔还会打击人?”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有趣,无我公子轻轻笑了两声:“呵呵。” “你笑了。”戮世摩罗震惊地绕着他看,“我还以为,你没这项功能。” “无论是下属还是主上,都应该藏好自己的心绪。适当的表情管理,比一直隐忍情绪更能误导他人。” “我不听,不听。”戮世摩罗捂住耳朵摇头,“你就是笑了。” 无我公子笑着颔首:“你欢喜就好。” 融洽的君臣聚首之后,两人一同走回鬼祭贪魔殿。路上,戮世摩罗问起方才的事情。 “你做了什么手脚,让应龙师这么急匆匆离开?” “让他感觉,有人欲动他的丹药。”无我公子透过独眼龙的眼睛看着丹炉,“如果你失败,也有办法逼他回去。” 戮世摩罗眨了眨眼:“这可是我的功劳。” “当然是你的。”无我公子瞥了他一眼,“我又没打算抢。不过是给史艳文多添一点麻烦,坐实解药的真实性罢了。” 戮世摩罗脚步一顿,心情复杂地低下头。 无我公子似有所觉,头也不回地说道:“放心。如果我要你大哥的命,他根本活不到今天。” “我没担心俏如来。”戮世摩罗嘟囔道。 “你讲什么?” “我讲……”戮世摩罗昂起头,三步并两步跟上,“你怎样知晓,元邪皇的下一步是道域?” “知晓他的目的,再加上排除法。” “他的目的不就是一统九界。” 这次,轮到无我公子止住脚步。 “怎样了?”感觉问到关键的问题,戮世摩罗不禁肃了语气,“有哪里不对吗?” “失算了。” 还珠楼外,一路神游的温皇终于到家。自从察觉那股怪异,他就难以控制地想起那天。本来就慢的脚程,因此耽误了更多时间。 “那剑气……到底哪里不对?” 就在温皇苦思冥想之际,一道意外的身影来到还珠楼。 “请问,有人收购九龙天书吗?” 第二百四十六章 算无遗策 尽掀底牌 一声叹惋,无我公子继续前进,反应稀松平常。相较于当事人,戮世摩罗局促得多。 “失算了?难道是出现了纰漏?你的计划这么大胆,我都替你担忧!” 无我公子摇头解释:“不是什么大事,是我一时大意。虽然现在不构成影响,但在当时有机会成为破局之点。” 戮世摩罗回以幽怨的眼神:“你不是算无遗策,足可匹敌默苍离的智者?” “算无遗策是神,智者只是不择手段。” 戮世摩罗忍不住吐槽:“如果不择手段就能成为智者,那应龙师岂不是天下首智。他还会乖乖入你们圈套吗?” “他太贪心。贪心、野心仅差一字,却是鱼与钓客的区别。”无我公子侧目告诫戮世摩罗,“你要谨记,最好的智者布局不入局。只要入局,再好的猎手也可能失足成为猎物。” “这我知。”戮世摩罗收起灵动的表情,“我一向很有耐性。” “这是对把控人心的考验。”无我公子面向戮世摩罗,“我先走了。结果自会印证你的进步。” 还珠楼外,采参客不请自来。一句开场白雪里送炭,令神蛊温皇耳目一新。 “真是稀奇。”神蛊温皇兴味盎然地打量单夸,“第一次有人上门卖书。你如何知晓,还珠楼会收九龙天书?” “只是来碰运气。还珠楼是天下第一楼,位于中苗边界。在下想,过往一定有需要之人。” “嗯。”神蛊温皇深表认同地颔首,“我就是还珠楼楼主。” “原来是楼主,失敬。”单夸拘谨地行了一礼,“在下是一名普通的采参客,无意中得到九龙天书。行商走贩,恐埋没了好书,希望换取一点维持营生的本钱。” 神蛊温皇摊开羽扇相邀:“既是生意往来,还请入内详谈。在外面,协商不出公道的价钱。” “请楼主带路。” 神蛊温皇欣然带路。边走,他边旁敲侧击道:“九龙天书已经随着北竞王与步霄霆身亡而失。不知先生是从何处得来?” “这是在下在山上捡到的。” 神蛊温皇顿时肃然起敬:“能捡到此书,先生的天运非同一般人。” 闻言,跟在温皇身后的单夸不禁苦笑:“大概吧。” “交谈甚久,未曾请教先生大名?” “在下名唤,单……小楼。” “单小楼?”神蛊温皇若有所思地摇扇,“一座小楼埋没,别有深意的名字。” 单夸无奈。他果然早就认出自己了。 两人步入还珠楼大殿。中间一颗明珠光彩照人,差点晃晕单夸的眼。同样再世为人,神蛊温皇可比他恣意得多。这份心态,他根本羡慕不来。 神蛊温皇悠然走向座位:“嗯~焕然一新。新局,将开了。” 单夸赞叹地扫视还珠楼:“不愧有天下第一之称。此楼远胜单某的小楼。” “欸~人各有所归。”神蛊温皇慵散地向后一靠,“此小楼彼小楼皆是小楼。温皇不是甘于平淡的个性,但是甘于平淡也有他的自由。” “温皇果真透彻。”单夸从怀中取出一本看似普通的书册,“这便是九龙天书。” “这不是正品。”神蛊温皇瞥了一眼,立刻断定。 单夸神态自若地回应道:“温皇没看过九龙天书,焉知不是真品。” “很有道理。”神蛊温皇眸中闪过精光,“介意我翻看内容吗?” “验货也是交易的一环。温皇请便。” 见他如此宽厚,神蛊温皇也不跟他客气:“伏羲深渊的位置……都对得上。三王骨……嗯?这是……啊!” “怎样了?”单夸故作糊涂道,“可是书册有问题?” “确实是一本好书,解开了吾一直以来的疑问。”神蛊温皇冷静地合上书册,“这一局,危险了。” 送走单夸之后,神蛊温皇叮嘱了凤蝶一句,随即飞速前往黑水城。 甫一出门,猩红的杀气逼近。 “你要去哪里呢?好友。” 天擎峡,前往万里边城的必经之道,经历西剑流、魔世之乱,已经成为一条有进无退的死地。 这日,应龙师的部下“勾心斗角”之一——勾心芒受命前往万里边城。突来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击穿勾心芒的眉心。 狙击高地,凰后放下冒烟的裂羽铳:“哈。” 凶岳疆朝驻地,精锐部队已经集结完毕。然而应龙师左等右等,就是等不见勾心芒回归。他还不知道,派往边城的手下已经被凰后狙杀。 “勾心芒怎还不回来?”应龙师沉思不到答案,只能权衡目前的形势,“戮世摩罗提出交换,不可能是成全老朽。这绝不是邪皇的命令。但是这个机会,老朽真要放弃吗?就算只有一点时间,也足够联络通道彼端,找出没援军到来的原因。这就是你的绸缪?笃定老朽会为了通道背叛邪皇?一旦老朽背叛,你们对付邪皇就不会绑手绑脚。浅,太浅了!戮世摩罗,你还是太年轻了。” 应龙师自认聪明地阴笑起来。留下部分战力埋伏人族后,他就率领大军浩浩荡荡进发。 鬼祭贪魔殿外,戮世摩罗撑脸坐在台阶上,百无聊赖地守望东方。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动静。戮世摩罗双眼一亮,起身拍了拍臀上的灰。 应龙师率军到来之际,便看到风中迎接他们的戮世摩罗。预想的战斗没有发生,因为修罗国度的人马全体不知所踪。 应龙师惊讶得眼睛都睁大了一倍。修罗国度的人都去哪里了?难道真正前往万里边城? 见应龙师抿唇不语,戮世摩罗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疆主,你在想什么?” “不是要交接,修罗国度的人呢?” “原来是这桩事情啊。”戮世摩罗勾起邪魅的笑容,“我担心疆主趁机偷袭,就让他们先出发了。反正有魔之甲,就算凶岳疆朝一起上,恁爸也没压力的。” 瞧着他那猖狂的模样,应龙师强忍心中怒气:“你就不怕老朽不来?” “疆主真能放弃通道?”戮世摩罗注视着应龙师,“还是你想赌,赌这真是邪皇的命令?” “你终于承认了!” “承认什么?”戮世摩罗迷糊地看着应龙师,“我有讲什么吗?我有讲我很无所谓,就算重蹈帝鬼覆辙,也能比疆主活得更久吗?” “戮世摩罗!”应龙师咬牙切齿地大叫。 戮世摩罗掏了掏耳朵,懒洋洋地弹走虚幻的耳屎:“承认吧,应龙师。你自认为看穿了一切,结果与没看穿没什么分别。你从来都不是打破平衡的关键,我才是。” 说罢,戮世摩罗阔步离开。身后千军万马,没一人敢追。就连他们的疆主,都没这个自信留下身穿魔之甲的戮世摩罗。 “戮世摩罗,你真是逼得老朽不得不动啊。”应龙师努力平复情绪,指挥魔兵接管鬼祭贪魔殿。 血雾弥漫的荒原,明渊凰现身拦路。凝笑的嘴角,似嘲非嘲,逐渐与记忆中的形象重合。 “果然是你。”神蛊温皇神情一凛,眼中流露杀意,“血月孤红。” 魔军主营,超乎寻常的肃静。一股杀机无形中蜿蜒,逐渐逼近浑然未觉的元邪皇。 就在此时,长琴无焰觐见,温婉地屈身行礼:“长琴无焰参见邪皇。” 元邪皇睁开双眼,耐人寻味地说道:“今日边城的氛围有所不同。” “可能是要出征的原因。风雨之前总是宁静。” “说是宁静,不如说噤若寒蝉的死寂。”元邪皇注视着长琴无焰,“死寂中藏有杀意。” “邪皇发现了。”长琴无焰毫不意外,准备好摊牌。 元邪皇明知故问道:“长琴无焰,你要背叛本皇?” “当然!”长琴无焰迅速出手,一掌袭向元邪皇。两人对掌,长琴无焰向后退去,不再隐藏自身的杀气。 “邪皇伤得很重,无法掩饰。”长琴无焰气定神闲地回应。方才试探的一掌,她已经确定,元邪皇并无接下的能力。 “你确定本皇真的受伤了?” “那就让无焰一试邪皇能为。”长琴无焰一甩衣袂,“还请赐教。” 正在元邪皇凝气待发之际,一道黑色的身影缓缓踏出。灿然的佛气在脚边涌动,带给元邪皇熟悉的厌恶感。 “是你!”元邪皇讶异地看着来人,“你怎会有秃驴的气息?” “这是缺舟的力量。”明渊凰抬手酝酿佛招,“他虽身死,记忆仍与吾同在。” 长琴无焰收回视线,语气微讽:“千年前,邪皇被达摩诛杀;千年后,邪皇还是要命丧人世。这是历史的重演。” “你怎能确定……”元邪皇的视线越过长琴无焰,“丧命的是吾?” 话音甫落,猝不及防的一掌。猛烈的佛气灌入后心,瞬间重创长琴无焰。 “啊!”长琴无焰被一掌击飞,落地后再受元邪皇一掌。佛气侵蚀魔身,长琴无焰不禁呕血。 “保护胜弦主!杀啦!” 乍闻内中打斗声,闇盟士兵鱼贯而入,掩护长琴无焰撤退。长琴无焰重伤不支,顾不上质问,仓惶逃出万里边城。 元邪皇急欲追击,却被断后的魔兵围住。待他解决了纠缠的魔兵,出来便看到满地的魔兵尸体。 所见的尸体尽被吸干。吊魂罪心中一惊,找到了坐在尸堆上拭剑的明渊凰:“参见夜皇。” 明渊凰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你叫错人了。我不是你们的夜皇,我是无我公子。” “果然是你,血月孤红。” 剑意四散,神蛊温皇化身秋水浮萍,一对曾经宿敌。 明渊凰意外地歪了歪头:“不是弦歌剑姬?好友。” “对于这声好友,任飘渺回答是——”任飘渺眼神一凝,“剑四,灭!破空飞灭!” 明渊凰抬掌汇聚真元,轻松挡下飘渺合招:“任你如何变化,吾只需力量压制。而你要突破根基劣势,只能使用剑十以上的招式。飘渺剑法吾不能再熟,你能用的只有剑十二。为了救你的朋友,任飘渺,你愿意再度瘫痪吗?” “说够了吗?说够了,就来接吾这招——”任飘渺负剑腾空而起,出手即是穷极人力之招,“剑十一!” 明渊凰望着任飘渺,微笑着运起剑指:“一剑……无悔。” 无悔剑招,杀人诛心。明渊凰指捻剑气尽破涅盘,对空一剑击落任飘渺。即将落败的一刻,任飘渺剑指转势,涅盘剑气再生。 明渊凰步步拆招后退,惊讶地观视指尖血痕:“涅盘重生?” “讶异吗?”任飘渺擦去嘴角的血。身上的灰虽显狼狈,却无损他的风度。胜不骄,败不馁。这是任飘渺与神蛊温皇的共通之处。 “吾改变主意了。”明渊凰擦去溢出的血,伤口愈合如初,“看你们继续挣扎,也是乐趣所在。” “血月孤红。”任飘渺变回神蛊温皇,叫住正欲离开的明渊凰,“或者该叫你月泠公子。” 明渊凰顿住脚步:“这都是过去的名字了。” “但是过去还在。”神蛊温皇掏出他的羽扇,从容地扇了起来,“不是消失,而是藏得更深。日月并没消失,而是被云挡住了。如果说俏如来的对立面是雁王,那永夜皇的对立面,是谁?” 明渊凰默默转过身。 “边城一会,我一直苦想不解,那异样的感觉为何。”神蛊温皇掩住胸前的贯穿伤,“直到这一剑。你的一剑无悔徒具其形,空有其利。弦歌剑姬的剑传承无悔,每一剑都有她的精神。而你,糅合各种力量提升锐利与穿透,如一口混沌深渊,本质只是虚无毁灭。” “剑是杀器。人握剑,剑杀人。” “剑杀人,人杀人。”神蛊温皇对上她的眼神,“剑,是人。” “我没兴趣论剑。再不走,单夸为你争取的时间就要逝去了。” “你是故意放过他。千雪等人,也是你救下送来。”神蛊温皇瞬间串联思绪,“你的目的,不可能只是看我焦头烂额的趣味。” “你不是都猜到了?”明渊凰闭目承认道,“是,我是无我公子。你们期待的帮手,这一局自始至终就没醒来过。” 第二百四十七章 屠龙之局 帝王崛起 鬼祭贪魔殿,凶岳疆朝的士兵严密巡守,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不久之前,应龙师遣手下回魔世调兵。他将防守的任务交给鬼天牛,自己离开前往万里边城。如果戮世摩罗真要反,他必须在援军到来之前,稳住元邪皇与长琴无焰。 应龙师一路急急而奔,心中嘲笑戮世摩罗的天真:“长琴无焰不可能赌上闇盟帮你。只要维系好剩下的三角平衡,局面就仍是均势。老朽会静待援军到来,看你是如何自取灭亡!” 只需援军一到,占据通道、国力最雄的凶岳疆朝,便能耗死修罗国度与闇盟。至于元邪皇,人世会替他解决这个烦恼。 这么想着,应龙师进入天擎峡,一眼看到勾心芒的尸体。 “勾心芒!”应龙师惊异地上前观视,“他怎会死在这?” “不只他死在这,连你也要死在这!” 轻快的语气揭开悬疑,一群墨者冲出包围应龙师。墨家之后,声音的主人大摇大摆现身。 “公子开明。”应龙师一眼便认出这个人。 “正是、就是、果然是——魔世第一智者,黑暗的希望,光明的哀嚎,举世无双、帅气非凡的——” 鬼飘伶窜出续上台词:“鬼飘伶。” 公子开明吓了一跳,不满地撞开鬼飘伶:“喂!自我介绍还没结束就插嘴,很没礼貌呢!” “嗯?”看到鬼飘伶出现,应龙师立即反应过来,“戮世摩罗与胜弦主早有勾结!” 公子开明困惑地靠向鬼飘伶:“胜弦主,是谁?我不认识。我只知道,天擎峡前后无路。你无处可逃!” “哈哈哈……”应龙师狂傲地仰天长笑,“老朽怎样也是一方之雄主。即便帝鬼也杀不了吾,你们几个人,就想狙击老朽?” 公子开明被他气势震住:“哇!给他掌声鼓励一下。啊,一方之主不就很厉害?我这边请了一界之主来帮忙!有请……” “苍生何晓几危安,鲲鹏欲展风间。惊鸿敢与天对立,雄翼中,握世皇权!” 还珠楼附近,无我公子自承身份,带出惊人真相:“明渊凰帮助地门对抗元邪皇,意识随着大智慧的解体失散。她,也许回不来了。” 神蛊温皇动作一滞,半晌后问道:“如果她回不来,你是否会成为永夜皇?” “困于虚幻的感情,龟缩在面具之后。”无我公子抚摸自己的脸颊,“这不是答案。若她不再是我,吾将继承血戮的意志,取回——本来的我。” “本来的你?”神蛊温皇回忆起两人初识,“血月孤红?明月长泠?还是……月神?” 一声『月神』,正在拭剑的本体定住。淡金的眸色倒映血影,比寻常时幽暗了几分。 “嗯?”无我公子放下脸侧的手,“你的问题很多。希望你不会后悔,没赶在元邪皇之前,救下俏如来等人。” 神蛊温皇不急不躁地说道:“要一个人挣扎,必先给他希望。温皇连夜奔波,这双不堪远行的足早已疲倦了。俏如来死也无妨,但是千雪孤鸣,可是当今苗王唯一的亲人。” “那又如何?” 神蛊温皇高深莫测地说道:“如果这世上有真实,那一定是感情。至少苗王的感情,不似作假。” 无我公子不为所动,反过来攻击温皇:“这话从你神蛊温皇的口中说出,不感觉讽刺吗?玩弄友情的你,被藏镜人原谅吗?” “虽没消气,但还能生气便代表机会。”神蛊温皇淡定地接下话锋,“倒是苍狼,听说了你的事迹,郁郁寡欢。如果这世上还有人在意你,不是想你死的人,你就不是一个人。” 无我公子静静听着,淡淡说道:“知道明渊凰与我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黑水城不远,希望你来得及。” 神蛊温皇叹了一口气,与无我公子错身而过:“我真希望她还能回来。” 鬼祭贪魔殿内,鬼天牛守在议事大殿,等待应龙师回归。 忽然,后方传来惊天震动。鬼天牛大喜,以为是援军到来,速速前去迎接。就在接近通道之际,他猛然想到一件事情:通道在修罗国度境内,渡海来回都需要时间。 所以,现在通道之中的……是谁? 没待他想通这个问题,一个物体被扔出通道。鬼天牛接住一看,赫然是先前派入魔世之人的首级。 “啊?”鬼天牛惊呼一声,扔掉头颅呼唤守军。他如何也想不到,袭击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通道彼端。 “守住通道,出来一个杀一个!” 鬼天牛指挥着部队,里三层外三层围住。动静越来越大,让人不由怀疑,是否过来了千军万马。 正当众魔兵全神以待之际,一股黑色潮水涌出通道,转眼挤满鬼祭贪魔殿上空。这哪是什么黑色潮水,是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的—— “妖魔海!” 身边不断传来惨叫,眨眼便有一个魔兵被妖魔分食殆尽。这令人世头疼一年的妖魔海,总算也让凶岳疆朝的敌人尝到苦头。 伴随着铃声与笑声,一道掌气飞出通道,击碎了另一名魔将。 “马上……” 惊慌的鬼天牛下令到一半,眼前骤然亮起一道红光。随着红光掠过,他的视野一落千丈,定格在一具无头尸体之上。 “将军死了!是三……啊!” 炽阎天走出通道,拔起地上的重黎,回身削下一名魔兵的首级。 失去魔将领导,殿内魔军溃败欲逃。有一部分侥幸冲出包围,更多的是被黑潮淹没、吞噬。 “众妖仃——”煞魔子捧着法器指挥施术,“清理外围,堵住出口!” 妖魔海冲击过后,曼邪音、荡神灭率领修罗军,出来剿灭被困的魔兵。 “修罗军,杀!”曼邪音神清气爽地下令,身边的荡神灭更早一步开始残杀。被压抑太久的心情,终于在这一刻尽数释放。 十万先锋精锐,而今只存一万。这不到一万的敢死部队,连同幸存下来的妖魔海,都是永夜皇以命传承的遗产,也是戮世摩罗崛起的王牌。 经历过人世“惨败”,修罗国度能用的兵力有限。元邪皇再冷酷,也不至于逮着修罗国度硬薅。戮世摩罗便利用这点,藏起部分妖魔海与主力,随着元邪皇渡海征战。 这是早有预谋的胜利。这一战之后,谁也不敢再小看这名修罗帝王。 鬼祭贪魔殿外围,西经无缺看着眼前的景象陷入沉思。他受缺舟之托,前来达摩金光塔投放紫金钵,却不料目睹修罗国度大败凶岳疆朝的全过程。 “戮世摩罗,俏如来的兄弟……”西经无缺不禁想起剑无极。比起同辈中的天才,他的资质不够,但也领悟了无穷无尽,再上层楼。 细微的萤光自他身上逸出,代表他的灵魂又一次受损,必须啃食战场上的死灵修补。这是剑无极对犁灵造成的损伤。他,成功了。 “后生可畏,更可期待。” 天擎峡内,苍越孤鸣现身挡关;凌云高崖,凰后举铳寻觅机会。上有狙击,下有合围。进退无路的死地,应龙师腹背受敌。 “来!”应龙师傲然举起崩云古幡,“让你们见识老朽,凭什么坐镇沉沦海彼端!” 公子开明回头催促众人:“还看什么?动手啊!” 墨家门徒——擎掠鹰、别离燕率众先攻,欲损耗应龙师体力。应龙师识破墨者意图,一振古幡释放咒雾,一招灭尽普通的墨者。 “啊,这群墨家门徒,一点都不禁打。呀——”眼见擎掠鹰又败阵负伤,公子开明无奈化出兵器,“阿飘,帮忙啊!” “Roger that.(收到。)”鬼飘伶抽出西洋剑,径直刺向应龙师,“呼哧——” 公子开明等着他冲上,随之进攻。不料鬼飘伶只是虚晃,原地踏步等他先攻。 “I watch,you go first.(你先上,我先看。)” “阿飘你啊!喝——” 公子开明挥动降妖宝杖,点、拨、挑、劈,八方落点,棍影重重;应龙师扫动崩云古幡,应对之间犹有余力。 只见应龙师连挥崩云古幡,砸在降妖宝杖之上。公子开明受巨力压迫,哀号一声向后退去,满脸虚汗。 鬼飘伶趁势接替而上,长剑疾利,时进时退,角度精妙。然而应龙师仍是不疾不徐,稳若泰山。 “啊,一起来啊!” 公子开明大喝一声,擎掠鹰、别离燕一同出手。应龙师轻松拨开杖势,回身击退擎掠鹰的同时,瞬移避开别离燕的攻击。 “想以多为胜吗?老朽最不惧以多为胜。”应龙师高举崩云古幡,邪力催动咒术唤起阴风,“龙师祭天,东云御法!呀——啊——” 一声长吟,咒术复活尸体,恐怖诡异。应龙师杀令一动,公子开明亦下令:“去……杀他。” 口令甫出,亡者调转矛头。原来公子开明早有预防,在交战中提前施术移灵,反扑应龙师。 应龙师讶异间,尽歼来者。随即,术法唤起更远久的尸体。众人与尸体缠斗,却不见苍狼出手。他似乎还在观察什么。 “竟然连死这么久的尸体都叫起来,你真的费工。”公子开明趁隙开启嘲讽,“老头仔,体力消耗不少吧?还吃得消吗?” “嗯?” 此时—— “喝——”苍越孤鸣祭出狼王爪,汹汹冲向应龙师。 苍狼一动,惊天动地的掌气连接扑面而来。应龙师闪避不及,唯有硬接。深厚的内力冲击,强烈的地震中断应龙术法。 公子开明扛着棍子洋洋得意:“连这我也算到了。你可以安心去死了!” 苍越孤鸣震开应龙师,后退数步再度进攻。狼王爪凌厉凶狠,爪爪取向面门。应龙师左闪右避,举幡屡屡挡下攻击。 “苍天悲叹!”应龙师运起内元。崩云幡遮云掩日,咒术与武学并行。 “虚空灭——”苍越孤鸣双膝一并,钳羊马步预备卸力。 崩云古幡击中苍狼,苍狼瞬间化消内劲,拨开古幡予以回击:“狼王印!” 狼王印快不及跟,狼王爪震荡乾坤。苍越孤鸣一招得胜,将应龙师震退数步。 发现他能化消功力,应龙师加催功力。察觉对手的根基难以消化,苍越孤鸣改运轮回劫,再度进攻应龙师。 四两拨开千钧势,狼王爪绕开正面,拨势划伤应龙师。苍狼旋身一击,借力一爪取得优势。 应龙师心中一惊,面前少年竟有如此修为。在他身后,无声步暗中接近,准备给予偷袭。 “龙克,旱雷!”应龙师吟唱龙脉之力,旱雷降于崩云古幡。 见状,苍狼再运轮回劫,欲以远程手段破之。应龙出手同时,破乾坤气劲到来,将他一击震退。 啪—— “什么声音?”应龙师顿生警觉,转身撞见东门朝日,提幡一击将他打飞。 就在此时,断云石迎面袭来。应龙师挥幡挡下,却被爆发的力量震上半空。只闻一声枪响,凰后的狙击穿透应龙师。 “啊!” 眼见应龙师受创,机不可失,公子开明、鬼飘伶同时出招。公子开明先手压制,众惑之的随即刺出。应龙师中剑后退,身后苍狼跟上再予重创。 “啊!”应龙师飞出老远,落地禁不住呕出一口血。 见他如此凄惨模样,公子开明不留情面地讽刺道:“喔喔喔喔,快要打死了,快要打死了!疆主,你想不到会死在人世吧?” 应龙师怒极反笑:“哼哼哼……没这么简单。” 危机逼命,已知胜利无望,应龙师仍是冷静。到底,该如何在这绝处求生? “解决你,再对付元邪皇就容易了。”凰后扣住扳机,忽地有感仰头,“嗯?” 鬼祭贪魔殿,凶岳败军已被全部歼灭,杀生鬼言带头进行善后。 “现在怎样办?”炽阎天疑惑地询问煞魔子,“有帝尊与刑官的消息吗?” 正说着,煞魔子收到边城的传讯。术法一展,三尊等人都看见讯息内容。 “长琴无焰重伤叛逃。”曼邪音痛快地大笑起来,“哈哈哈……阴谋败露,胜弦主也不过如此!” “这是修罗国度的胜利!”荡神灭不免有些激动。对他而言,这是久违的胜利。 “还不能大意。”炽阎天沉稳地思考后续,“为免邪皇看出端倪,先将妖魔海转移。” “嗯。”煞魔子点了点头,“我回魔世一趟。” 万里边城,闇盟随着胜弦主败逃撤军。御兵韬观望到这个情况,不明白到底发生何事。为了了解原委,他派出嫡传弟子前往闇盟。 墨雪不沾衣一路潜行,却在经过边城时停下脚步。那里,一个女人坐在尸山血海中,静若雕像般凝视着一口剑。 一眼,他就被吸引。 他一时忘记了任务,转身走向那个女人:“这……” 一字未完,快逾反射的一剑,横在他的颈侧。他的手不及拔剑,只一半按住古来绝。 四目相对,墨雪内心触动。他突然发现,这个女人的眼神,比剑更吸引人。 那是什么眼神?神秘…… “苗疆的生面孔。”女人看了看敞开的城门,“没从万里边城过,是有任务在身。闇盟甫撤军不久,你是九算老二的人。墨家的人,目标闇盟。你说,吾该杀你吗?” 墨雪猛地回神。他才开口说了一字,来历、目的全被摸透,甚至连命都不由自己。 能问出这个问题,无论回答该还是不该,她都不可能放过自己。所以,他的回应—— “这口剑很美。”墨雪认真地说道,“若死在此剑之下,也很有美感。” 听了他的答案,女人移开剑刃,并指抹去沾染的血。墨雪一触伤口,这才发现脖颈被剑风割裂。只是太薄,让他毫无感觉。 “你不杀我?” “有命,总有一死。你不是吾的目标。杀戮的瞬间,是生命最后的辉煌。唯有燃烧绽放之时,人不分善恶,血同样瑰丽。这份完美,值得珍惜。嗜杀,贪得无厌,同样丑恶。” “奇异的观念。”墨雪对她越发好奇,“一如你的眼神,不像人也不像魔,似剑非剑。” “长琴无焰逃回驻地,与西经无缺会合。元邪皇将放弃万里边城,他们必须远离鬼祭贪魔殿。闇盟只能往人世深入,唯一的庇护地便是苗疆。” “我明白了。”墨雪颔首欲离,倏尔止步回首,“墨雪,我叫墨雪不沾衣。请问如何称呼你?” “吾名——月神。” 第二百四十八章 图穷匕见 苍狼啸月 天聚殃云,魔氛笼罩。元邪皇意外出现,为局势带来不可知的变化。 公子开明瞪大双眼。元邪皇怎会出现?他怎有可能出现? 应龙师看到生路,顾不得尊严大声呼救:“邪皇助吾!” 元邪皇一落地,无言开杀。擎掠鹰、别离燕率先身亡。鬼飘伶、东门朝日仓惶欲退,身形却被魔力吸引,不受控制地滑向死亡。 “阿飘!”看到鬼飘伶危险,公子开明急忙回救。 另一方面,东门朝日落入元邪皇之手,即将首级不保。苍越孤鸣上前搭救,虽成功保下东门朝日,自身却遭元邪皇所伤。 为夺生机,鬼飘伶、公子开明接连进攻,反被元邪皇逐一打飞。公子开明更是身中炎劲,所幸烛龙之焰未入腑脏,一时灼痛能可忍耐。 “你们,留不得。” 冷冷一语,宣告必杀的决定。元邪皇自后抽出幽灵魔刀,震慑的魔光照亮整个天擎峡。 “为什么?就算失败,为什么一路安排的探子没察觉?啊……”公子开明百思不得其解,火焰的烧痛更逼得思绪无法集中。 “你们先离开。”苍越孤鸣面色凝重,长喝一声化出佩刀,毅然冲向元邪皇。 “苗王!” 公子开明一动,应龙师立刻跳出拦路:“修罗国度的策君,现在,你还有什么把戏?” 公子开明默不作声戒备,一面僵持,一面留神苍狼与元邪皇的战斗。 危急之刻,苍越孤鸣挺身挡关,宝典武学尽展。狼王爪、唐刀对战魔刀,奇招妙式目不暇接。得心应手的变化,竟连自己也感觉讶异。 战技难取压倒之势,元邪皇惊讶间拉开身位,运转魔功意图速决。 “烟硝葬云灭!”元邪皇连挥魔刀蓄势,烛龙之焰灌注刀身,加成武学威力。 “轮回劫——”苍越孤鸣施展宝典,真气沿着双臂流通。元邪皇强招到来之际,他以狼王爪拂拨刀尖,将余劲转移给另一条手臂。 “虚空灭——”苍越孤鸣再转虚空灭化力,不料元邪皇一掌击中破绽。苍狼不及回气卸力,瞬间被强悍的气劲重伤。 “卸力、转力的极致武学。可惜,不足以抗衡本皇。逃不了,不如赌注一招。” “只有,拼命了!”公子开明这么喊完,先前的伤势发作,让他很漏气地哀嚎。 “保存实力,伺机逃走。”苍越孤鸣温声嘱咐两人,自己仗义地顶在最前方,“皇世经天,星辰极变——” 苍越孤鸣一声暴喝,功体全力运转。浩瀚的真气爆发,一身内力倾注最后一招。有感极招之威,应龙师远远退开,让元邪皇独对苍狼反扑。 集聚一点的力量,赌注全力的一击。此招威力之强,即便元邪皇也不禁瞩目。 为一举铲除三人,元邪皇亦施展至极之招:“瞑晦视明,天地双沉!” 元邪皇负刀顿足凌空。烛龙之力凝现遮天邪眼,震撼的力量远胜视觉压迫。 “万狼啸天绝!” “四海千山皆拱伏!” “重楼魅影落雨声!” 三人合招攻向元邪皇。只听元邪皇一声长啸,遮天邪眼射出魔光扫荡。万狼之影一瞬湮灭,两道气劲更是微弱。 苍越孤鸣首当其冲,被邪眼之力重重击落。鬼飘伶、公子开明仅被余光波及,仍是重伤飞出,不支吐血。 眼见三人无力再战,应龙师趁机踏出逼命:“受死吧!” 就在此时,一道剑气横入,阻止了应龙师的脚步。锐利的感觉划破空间,留下一缕淡淡的佛气。 “这是!”苍越孤鸣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彼端入口。 “人众归老境!”提剑的身影冷然而来,旋身挥斩。澎湃的佛力压缩成一剑,势如金虹袭向半空。 “嗯?”元邪皇挥刀挡下光束,凝眸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 “零!”鬼飘伶欣喜地看着来人,“You are just in time.(你来得正是时候。)” 看到明渊凰现身救援,公子开明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不过很快,他就变脸般喊出她的绰号:“烟花仔!” 无我公子瞬移到三人身边:“走!” 传送门开启,吞没三人身影。不远之外,通道再次闭合。众人安然脱身。 “真是几次都觉得好用。”公子开明羡慕地感慨道,“有这能为,我还要什么木鸢。” “嗯?”无我公子放开苍越孤鸣,看着他摇晃着吐出一口血。 “苗王!”公子开明正要关心苍狼,自己也因为伤重颤抖不已,“啊……” 鬼飘伶伤势较轻,逃出生天后不忘调侃:“小明这一次吃大亏了。” “为什么?元邪皇是怎样出现的?”公子开明目光转向无我公子,“你又为什么会在这?胜弦主呢?” “说来话长。”无我公子瞥了一眼苍越孤鸣,“先送苍狼离开。” “我……”苍越孤鸣似乎想说什么,一激动牵扯到受创的经脉,“呃啊……呃……” 公子开明不耐烦地说道:“你不是会空间传送?直接开道门,往里一送不就得了。” “需要时间充能。” “所以还是木鸢较方便。”公子开明颇为自得,毫不客气地指使道,“阿飘,护送苗王回苗疆。” “You owe me once.(你欠我一次。)”说完,鬼飘伶拉着苗王速速离开。 苍越孤鸣挣扎着回头,却因沉重的伤势无法言说。他只能遥望身后,任由鬼飘伶将自己带走。 “苗王真是痴情。”公子开明面露坏笑打趣,“都过去这么久了,还对你念念不忘。” “是啊。”无我公子波澜不惊地附和。 “所以……”公子开明笑容渐失,一脸阴鸷地盯着她,“现在能讲了吗?无我公子。” “不如本帝尊来跟你讲吧。” 话音甫落,久见的身影打着哈欠出场:“真慢,等得我都困了。” “戮世摩罗!”公子开明变色易容,刹那间明白了全部,“中计!” 荒野之上,鬼飘伶护送苍越孤鸣疾行。前方,无我公子迎面走来,差点惊掉鬼飘伶的眼睛。 “why are you so fast?(你怎么这么快?)” “传送。”无我公子言简意赅地回答。 “It's really convenient.(真方便。)”鬼飘伶扫视着她的身后,“小明呢?” “戮世摩罗找来,跟他回修罗国度了。” “what?(什么?)”鬼飘伶诧异地眨了眨眼。 “此次失败,连累闇盟。”无我公子神情忧郁地喟叹,“你最好回去一趟,我担心胜弦主。” “但是苗王……”鬼飘伶为难地看向苍越孤鸣。 感受到莫名的注视,无我公子若无其事地说道:“交我吧。” “All yours.(请了。)”鬼飘伶将苍越孤鸣托付,急急忙忙地掉头回赶。 鬼飘伶离开之后,无我公子对苍越孤鸣道:“异能恢复了。吾开通道,你自己回去吧。” 苍越孤鸣偏头回避视线:“连一段路也不愿陪孤王走吗?” 无我公子疑惑地打量他:“你还能自己走吗?” “孤王……啊……”苍越孤鸣很想坚持,然而伤势不够配合。 饶是如此,他还在极力站稳身体:“孤王还能……” 无我公子叹了一口气,转身背起苍越孤鸣。苍越孤鸣浑身一僵,局促得不知手脚如何安放。 “别逞强了。吾会将你完整送到龙虎山。”说完,无我公子徒步向万里边城进发。 苍越孤鸣沉默许久,轻声问道:“孤王是否造成了你的困扰?” “你还有心思顾及别人?”无我公子冷笑一声,“呵!苍越孤鸣,你真勇啊。俏如来至今还躺着。你能比诛魔之利更强、更耐打吗?你这样的王将苗疆置于何地?” “……抱歉。” 无我公子稍稍侧目:“你没做错。如果你真是独善其身的人,我们也不会在这。吾只是发牢骚,你安静听着,不需要道歉。” “但是苍狼让你担心了。”苍越孤鸣气若游丝,艰难地说道,“让在意的人感到不安,便是苍狼的过错。” “我并没……” 就在这时,苍越孤鸣再度痛苦难耐,双臂不自觉搂紧依靠。无我公子遽然停步,放下苍越孤鸣,取出烛龙之焰的解药让他吞服。 随着真气引导,药力驱逐火劲,痛楚减轻。苍越孤鸣睁开双眼,由衷致谢:“多谢你,孤王已无大碍。” “是吗?”无我公子静静凝视着他,“那你自己走。” “这……”苍越孤鸣瞬时眼神飘忽,不敢与她对视,“可能还要劳烦你,多背孤王一阵。我……我还没气力。” 像是怕被拒绝,苍越孤鸣窘迫地请求道:“拜托了。” 看着他拘谨的模样,无我公子回忆良多。到底是患难与共的人,每次受伤都有见证。不知不觉,照顾已成习惯。 这是不该有的习惯,但既是明渊凰的身份……无所谓了。 “掉下去,我不会捡你。” 闻言,苍越孤鸣轻轻扬起嘴角:“孤王明白。难得相聚,你再陪孤王多聊几句。” “有这个工夫,不如凝神养伤。”无我公子别有深意地说道,“此战之后局势丕变,你想休息也没闲了。” “孤王怕一闭眼,又失去了。孤王……”苍越孤鸣黯然垂下双眸,“总在失去。这一路走来,孤王珍惜的人不多了,真心交陪的人更少了。这王权顶峰,原来比我想象的还要孤冷。” 也许是伤势的影响,苍越孤鸣的声音听起来虚如梦呓。 “……你想聊什么?” “龙虎山上所发生的一切,孤王历历在目,犹原难忘。”苍越孤鸣在耳边呢喃,声音充满怀念,“每一次被撼天阙折磨,无我都会给孤王送药。一开始,王族亲卫很防备他。直到一次被奉天发现,连累他一起被打。孤王至今仍过意不去……” “他不会在意。” “他不在意,但孤王在意。”苍越孤鸣抬起头,眼神复杂地说道,“无动于衷地接受折辱、责罚,身为男儿的我都难承受,何况他本来是一名女子。” “他不是为你。” “孤王知道。”苍越孤鸣闭上双眼,“他太像舅父,一生只为了一人。但他不是舅父。撼天阙说他是摈弃人性的怪物。这样的人,就算竞日孤鸣也非敌手。然而他甘愿屈就龙虎山,为撼天阙看顾大门。「人与狗没什么区别,做人不比做狗高贵」,就是这句话,让奉天再也没来找我的麻烦……” 苍越孤鸣微微喘息,继续说道:“孤王没想到,他第一次违逆撼天阙,是为了替我取下锁链。他与撼天阙打了一架,然后我就被允许练习武学。但是直到他离开龙虎山,我的破空千狼影也没改正。” “别讲了。”无我公子艴然蹙眉,“你的气息越发紊乱。想伤得更严重吗?” “后来孤王明白,他是永夜皇的耳目,只是……无心傀儡。他的行动、意志都出自明姑娘,所以我将对他的感情,强加在明姑娘的身上。她是照亮苍狼昏暗前程的明月,高高在上。孤王仰慕,但不敢奢望。只是当孤王知晓,她一直陪伴孤王身边之时,孤王动心了。” 苍越孤鸣捞了一把空气:“结果只是镜花水月。那片桃花终究不属于孤王。最终孤王放下了这段感情,但是这段感情没放过孤王。当奉天背着垂死的无我出现时,孤王承认,自己的心迷惘了。你说,孤王是不是很可笑?” 苍越孤鸣将脸抵在她的背后,沉闷的声音透出悲伤:“为何孤王总是分不清你们两人?为何孤王需要别人印证自己的心意?为何孤王……会让大智慧一再伤你……” 听到最后一句,无我公子陡然定住,无法再前。 “龙虎山……我们……回得去吗?” 声音越来越细。无我公子回眸看去,苍越孤鸣果然昏迷。 身中元邪皇至极之招,又被烛龙之焰折磨内耗,他能支撑到此实属不易。 “有命,总能回去。”无我公子取出九龙天书,塞到苍越孤鸣身上。随后,他扬掌施展异能,一手将人推进通道。 “好好养伤。下一局,再会。” 第二百四十九章 纯魔之佛 唯吾之魔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公子开明伏杀应龙师失败,脱身后误入无我公子之彀。 图穷而匕首见。杀龙之局所隐之刀,意在铲除公子开明。沉沦送玺之计,不仅是借刀杀人,更是无中生有,为他定上『莫须有』之罪。 戮世摩罗不需要做什么,猜忌与局势自会离间人心,使“莫须有”逐渐变为“不需有”。这时,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出动,清理眼中钉、肉中刺,向元邪皇献头。 另一边上梁抽梯,欲擒故纵,玩得一手好权衡。利用元邪皇消灭闇盟,再用凶岳疆朝作掩护。元邪皇、应龙师明靶在前,怎样也轮不到相对无害的修罗国度。 诱敌、打入、分化、合围……这是要吃得一个都不剩啊。 公子开明脸色难看,额头渗出薄汗。 无我公子一捋鬓发,指着公子开明:“想通了?那,上路吧。” 不待言,戮世摩罗率先出剑,旋身欲断敌首。对于智者,他的宗旨永远是:别等他们开口。 公子开明急忙化出兵器,持杖挡住戮世摩罗一击。巨力震动内伤,公子开明呕血后退,回身一杖打向无我公子。 无我公子聚起金红之气,一掌牢牢抵住降妖宝杖:“想将我作为突破口吗?” “这力道……”公子开明惊讶地质问他,“你不是快死了?” “谁会先死呢?”无我公子掌气加催,释放的血毒倏然逼退公子开明。 “没办法了。喝——”公子开明转身披上袈裟,迦谛圣衣的力量辟易妖邪,“戒心三悟,悟空、悟能、悟净。” “嗯?”戮世摩罗立剑抵挡佛力,“这就是公子开明的秘密。” “迦谛圣者。”无我公子祭剑对准公子开明,“玄奘和尚。” “愿此佛声渡尘界,三千娑婆悉皆闻。”公子开明立掌念号,金耀中沉静庄严,完全不似平时的状态。 “「西游记」原来是这个意思。”戮世摩罗挥出一道剑气试探,看着他轻描淡写地化解攻击,“就算是鬼上身,我也要送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喝——烈阳邪火!” “无奈!”公子开明摊手释放烈焰,火中乍现枪头,“三昧烈火,真焰随行。” 枪头合杖,三昧真火向外扫荡。火影重重。邪火、真焰激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无我公子无声观望。一扬手,袖中血丝飞射,缠住公子开明之身。 “嗯?”公子开明释枪捻指结印。三千经文竖起一道屏障,挡住戮世摩罗的攻击。 公子开明抖身迸气,三昧真火熔断血丝。随即火尖枪挥动,自戮世摩罗胸前划过。 真焰爆发,业火尽退邪祟。然而戮世摩罗气甲护身,烈火不侵。 逆神划下第一刀,公子开明受创后退。无我公子瞬息接上,血戮尘寰再现芳华。 急攻的脚步逼近,公子开明瞬时回防。岂料身后之人指如拈花,轻柔一点拂开守势。 “佛招?”公子开明诧异间,邪剑到来刺穿胸膛,“啊!” 无我公子飘然错身,手臂屈抬。血戮化作血丝透体而过,凝剑回到他的手上。 “噗——”感觉到血液迅速被污染,公子开明运转真焰焚内,阻断邪气顺着经脉扩散。 “你败了。”无我公子握拳就要引爆,忽然五颗断云石破空而来。 “嗯?”戮世摩罗闪到无我公子身边,挥剑连连挡下断云石的攻击。 抓住瞬间空隙,公子开明抽身急退,跳上木鸢离开。眼见必杀之目标逃走,无我公子杀意冲心,身后爆发出氤氲血气。 “有人相救。”戮世摩罗将逆神插回腰间,转身被他疯狂的神态一惊,“你没事吧?” 无我公子闭了闭眼睛,压下内心翻腾的怒气:“无妨。你先回去。” “刚才搅局的人?” “我会处理。”无我公子抬手打开通道,“自己小心。” “你也是。”说完,戮世摩罗踏入通道消失。 戮世摩罗离开之后,无我公子收起血戮,望向断云石的来处:“雁王。” “公子开明没死。”雁王挥手召回断云石,“这个结果,你生气吗?” 无我公子对上他的眼神:“你认为呢?” “你的个性很有意思。”雁王审视着无我公子,“极端到不合理的程度。这份不合理之中,又有几分不为人知的合理。” “真真假假,孰真孰假。” “我认为都是真实。”雁王一副透彻的神情,“就像一开始谁也没想到,明渊凰与无我公子是两个人。” 无我公子阒然不动,装作耳聋。 雁王没有执意探究,转了话题:“这次,我赢了。” “其实方才,他已经死了。” “怎样死的?” “虽然他极力偏移,中剑处仍靠近心脉。这样自杀的行为,最多止损。”无我公子抬手作握拳状,“若我趁他驾云时引爆邪气,他必死无疑。” “为何不杀?” “好问题。”无我公子一扬衣袖,将他的书飞还给他,“你想到答案了吗?” 雁王看了看手里的『西游记』:“你想这样结束,但是否结束,由我不由你。” 无我公子淡淡回答道:“你想要势均力敌的对手,这个结果足够势均力敌。继续下去,平衡会被打破。雁王,要听我的下一局吗?” “嗯?” “如果不喜欢有人搅局,要么拉入局中,要么与他共谋。” “有意思。”雁王毫不掩饰他的兴味,“你要与我共谋?” “反正你也不在意,不是吗?”无我公子语气淡漠,言外另有讽刺之意,“制造英雄才是你的目的。现在,想到答案了吗?” “戮世摩罗。” 无我公子微微翘起嘴角:“所以,能想到的答案何必多问。看轻吾,也看轻你自己。” 龙虎山上,风逍遥带着一名女子回归。女子自称榕桂菲,一身苗族特色装扮。红艳明丽的外形,纤细婀娜的身段,迷得奉天想入非非。 正当风逍遥叫醒奉天之际,附近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众人应声看去,竟见苍越孤鸣凭空出现。 “啊?王上!” “王上怎样了?”奉天大惊失色,冲到苍越孤鸣旁边,“王上死了,死了!” 风逍遥赶忙上前查看:“只是昏迷。中谷大娘呢?快啊,快叫出来!还有,马上通知老大仔!” 看着风逍遥抱人离开,榕桂菲一时迟疑,不知道应不应该跟去。就在茫然之际,她发现了地上的九龙天书。 过了一阵,御兵韬急急赶回,一眼便看到发呆的榕桂菲:“菲,你还站着做什么?王上呢?” “军长已经带王上入内诊治。” “你没追去?嗯?”御兵韬注意到她手里的书,“你拿着什么?” 榕桂菲将书递给御兵韬:“这本书随王上突然出现。” “突然出现?”御兵韬联想到什么,定睛一看,“九龙天书!” 病房内,御兵韬向中谷大娘询问状况。不一会儿,便听到苍越孤鸣醒转的声音。 “呃……”苍越孤鸣虚弱地呼唤道,“军……师……” “王上!”御兵韬连忙来到病床前,“王上安心修养,龙虎山有微臣坐镇。菲,你与中谷大娘照顾好王上。” “孤王……没事。”苍越孤鸣看了看房间之内,“孤王……怎样回来的?” “菲说,王上是突然出现。” “是吗……”苍越孤鸣无力地闭上双眼,“他还是……没回来……” “嗯?”御兵韬忍不住询问道,“王上可还记得,昏迷前的事情?” “元邪皇……意外到来。无我……救了孤王。” “是他,不是永夜皇?”御兵韬不解地掏出九龙天书,“救了王上,还送来九龙天书……” “你说什么?呃啊……”苍越孤鸣一激动,不小心牵连伤势,顿时又晕了过去。 黑水城中,神蛊温皇飞驰赶到。好消息是,元邪皇没到来;坏消息是,史艳文等人不在。 “还没回来……来不及等了!” 顾不得喘息,神蛊温皇直奔破窑而去。一定要赶在元邪皇到来之前,通知众人这个消息。 应龙师驻地,众人顺利救出独眼龙,同时取走炉中药丸。虽然遭遇埋伏,但有纯阳掌开路、邪神将护持,救援行动并无多大困难。 就在回程的路上—— “那是……”梁皇无忌愕然望向天空,“妖魔海!” 闇盟驻地,长琴无焰拖伤回归,正巧遇上前往支援的西经无缺。 “无焰!”西经无缺震惊地抱住她,“佛气?” “她不是永夜皇……” 西经无缺一愣,立刻为长琴无焰输功:“我先为你疗伤。” “来不及了。”长琴无焰阻止他的动作,“快!退往……苗疆。” 说完,长琴无焰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西经无缺怀中。 “无焰!修罗国度……”西经无缺脸色一沉,身后爆发出惊人气势,“无我公子!” 鬼祭贪魔殿内,戮世摩罗耐心等待,等待无我公子归来。 此时,浓烈的魔氛吹入大殿。戮世摩罗心头一紧,竟然是元邪皇先回来。 发现鬼祭贪魔殿被占,应龙师急冲冲进入内中:“你怎会在此?老朽的大军呢?” “什么大军?”戮世摩罗装得一脸无辜,“我不明白你在讲啥。” “你还装憨!”应龙师气得战栗不止,“你勾结长琴无焰的事已经败露!闇盟背叛,你还想佯装到几时?” 戮世摩罗张大嘴巴,指着自己的脸说道:“我都没离开这,怎样勾结胜弦主?你要血口喷人,也不能光凭一张嘴啊!” “公子开明是你的人,鬼飘伶是长琴无焰的人。他们勾结设计老朽,永夜皇还现面奥援!” “都是修罗国度的叛徒,他们做啥我又管不到。”戮世摩罗转向一直闷声的元邪皇,“邪皇,你千万别听他的诬陷。我看,他是根本不想出战道域,故意找借口呢。” “戮世摩罗,你!” 元邪皇没有在意这些,他只关心一个问题:“无我公子呢?叫他出来!” “嗯?”感受到隐约的杀气,戮世摩罗暗自戒备,“他向来神秘,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应龙师冷笑着挑拨道:“他是你的人,你不知?邪皇……” 话音未落,无我公子从容地走入大殿:“找我吗?” 就在此时,元邪皇骤然向无我公子出手。无我公子早有提防,瞬移躲开元邪皇的气劲。 元邪皇盯着无我公子,厉声命令众人:“无我公子反抗本皇,本皇命你们将他诛杀!” 闻言,应龙师迫不及待出手。无我公子挡开气劲,化出烛龙之焰的解药:“疆主,你太着急了。你是怕秘密暴露,想杀人灭口吗?” 元邪皇、应龙师同时一怔:“这是……” “这是在疆主驻地发现的丹药。如果只是怕死就要诛杀我,那疆主岂不是该千刀万剐?”无我公子疑惑地探问道,“疆主,你为何炼制克制邪皇武学的药丹?” “老朽……” 关键时刻,无我公子指证应龙师,反转局势。应龙师没有准备辩词,紧张得只能冒汗。 如此表态,元邪皇也无法再帮他。要杀无我公子,就要提前摊牌;要保应龙师,他就必须放过无我公子。无论哪一个抉择,都让他不爽快。 戮世摩罗松开剑柄,掌心被他攥得发白。即便明知无我公子有后手,在元邪皇不由分说攻击时,他也差一点没控制住翻脸。 看出元邪皇的踌躇,无我公子递出台阶,为他做出选择:“看来疆主也是怕死,所以炼制这些药丹。闇盟背叛,倒向人世。现在魔世正是上下一心、同仇敌忾之时。邪皇,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元邪皇沉着一张面孔,久久不言。过了许久,他才下令:“应龙师、戮世摩罗,剿灭闇盟。鬼祭贪魔殿,本皇坐镇。你们都退下!你……留下。” 危机有惊无险地渡过。戮世摩罗与无我公子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跟着应龙师走出鬼祭贪魔殿。 屏退外人之后,元邪皇冷冷责问道:“你怎会出现在天擎峡?又为什么救走那三人?” “苗王是夜皇的朋友,也差一点成为你的——女婿。”无我公子特意咬重了最后两字。 “你可知放走他们的后果?” 无我公子勾起妖冶的笑,俊美的面容透露出女气:“胜弦主没死,你的秘密迟早暴露。毁灭了黑水城,你我一人一座,伏羲深渊不就打开了?都是要死的人,在乎什么。” “你……凰儿呢?” “也许会醒来,也许不会。”无我公子恢复冷漠的表情,“但是无论如何,始界都将回归。这是我们最初的愿望,最终的……归宿。” 第二百五十章 众叛亲离 九界公敌 天地之始,阴阳初会。一片浑沌,是为始界。而后清浊之气渐分,各自成形。中土九界,于焉而生。中有六脉,运转阴阳,是谓——六绝禁地。 六绝尽灭,始见伏羲。九龙合一,洪荒再临。 暗夜邪氛弥漫,魔之皇者无声降临。此时黑水城内,人踪皆匿,弃下茫茫空城。 “嗯?”察觉情况有异,元邪皇饱提内元,欲速破坏黑水城。 就在此时,纯阳罡气撼魔而来。元邪皇内劲一震,魔力冲散掌气,身躯岿然不动。 “又是你!”元邪皇声色俱厉地转身,“史艳文,你没第二次的礼遇!” “元邪皇,回头吧。”史艳文如披曙光,正气浩然地规劝,“你若执意回归始界,这滔天之灾,将是无数生灵涂炭。” “我还奇怪,为何没看到蝼蚁,原来是闻风而逃。”元邪皇语气平静,神情不辨喜怒,“无我……他真是本皇的好‘儿子’。” “听起来,你们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很差。” 元邪皇反唇相讥道:“牺牲血缘的人没资格评价本皇。戮世摩罗——你的儿子着实让本皇刮目相看。” “能令邪皇青眼有加,”史艳文将手放在心口,“艳文为吾儿感到骄傲。” “哼。”元邪皇不屑地冷哼一声,“他可没将你当作父亲。你没死在平丘,是有人救了你,不是他没杀。” 史艳文放下手,平静说道:“艳文明白,也很欣慰。” “欣慰?”元邪皇古怪地看着他,无法理解他的思维。被亲生儿子杀,到底有什么值得欣慰的? “仗义不是出于仇恨杀我,而是冷静地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他坚定了他的道路。或许将来我会以史艳文的身份与他对立,但是作为父亲,艳文很高兴他不用继续背负这让我们一家痛苦的天命。” “天命。”元邪皇指着头顶,“本皇要打破的,不就是这无情的天命!” 史艳文据理力争道:“天命无情,众生有情。烛龙之灭是天意,顺应自然之变,与苍生无关。回归始界,九界平衡必将毁灭。造成的天灾地变,那是多少无辜的生命!” 元邪皇深感可笑:“烛龙难道不是无辜的生命?天扑灭烛龙之时,有问过烛龙的意见吗?问过,我的意见吗?” 史艳文面露无奈道:“邪皇真不肯回头?” “你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吗?”元邪皇反问道。 “我史艳文——”史艳文掷地有声地回答,“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很好。”元邪皇从背后抽出幽灵魔刀,“一招。贯彻你的信念,一如本皇。” 只见元邪皇纵身上空,殃云聚集,天际再现邪眼。 “喝——”一声长啸,史艳文运起十层功力,纯阳功体逆行飞瀑之招,“飞瀑行左,纯阳走右,阴阳并流,天地一气!” 阳行阴招,阴行阳招,至阴至阳。史艳文融合阴阳之力,阴阳交汇化一生万物,成就浩瀚自然之力。 “瞑晦视明,天地双沉!” 两股气劲相接,四野受摧,大地腾动。阴阳合招虽力抗烛龙之威,仍败于阴阳初分之前的力量。 随着一声哀号,阴阳之力被破,余劲扫动四方。史艳文尽了人事,不再恋战,拼着一口气逃脱。 元邪皇不去追击,释放魔力毁灭地脉。黑水城在火中崩塌,这一幕尽落入一名神秘武者眼中。 龙虎山下,御兵韬心情沉重地合上九龙天书:“毁掉六绝禁地,回归始界,重建天地秩序。这就是……元邪皇的目的。但月凝湾早在之前……嗯?” 外围铁军卫传来骚动,御兵韬快步过去查看,只见是墨雪带着闇盟部队回返。 发现重伤的长琴无焰,御兵韬惊讶地询问道:“胜弦主……墨雪,这是怎样一回事?” “我按照师父的交办前往闇盟。路上……”墨雪讲述遇到闇盟部队的事情,以及猎杀魔兵的神秘女子。 “月神?”御兵韬在脑中搜索记忆,立刻想到了此人的身份,“永夜皇!” “她不是永夜皇。”西经无缺输功完毕,抱着长琴无焰说道,“无焰昏迷之前,要我传达一个讯息:现在的永夜皇,是无我公子。” 至此,所有的线索串联。御兵韬心悸不已,最糟糕的局面终于出现了。不,还要更糟。 苍越孤鸣房内,榕桂菲坐在桌边捣药,中谷大娘暗中观察着。她的药理手法有迹可循,让中谷大娘联想起数年前,被识龙影盗走的华佗方巾。 榕桂菲,会与药神有关系吗? 中谷大娘目光闪烁,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姑娘的酒调制精妙,对药理也别有见地。不知是哪位名师的高徒?” 榕桂菲谦虚地站起身:“只是家传手艺,不敢在幽冥君一脉面前班门弄斧。” “既知幽冥君,当知药神。”见她愣住,中谷大娘心中有数,微微一笑,“不必紧张,我无意探究姑娘的秘密,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榕桂菲低头不语。 过了片刻,御兵韬走入房间探视。见他到来,中谷大娘借口离开,让他们兄妹私下交谈。 察觉气氛不对,御兵韬敏锐地问道:“中谷大娘发现了?” “只是怀疑。”榕桂菲放下药臼,倒了一杯药酒喝下,“那件事情之后,他就消失了。我也没再见过他。” “一定还会出现。”御兵韬看向苍越孤鸣,“王上的状况?” “王上送来之前,伤势经过特殊处理。中谷大娘医术高超,辅以药酒调养,伤势已经好转,不用多久便能痊愈。” 榕桂菲说话间,苍越孤鸣再度苏醒。经过一段时间的卧床休息,他已经可以起身行动。 “军师,你来了。”苍越孤鸣转头向前来搀扶的榕桂菲致谢,“榕姑娘,这段时间劳烦你了。孤王已无大碍。” “王上无事便好。”榕桂菲温声细语地嘱咐,“但目前王体还属虚弱,仍需要继续调养。” “多谢你。”苍越孤鸣踉跄走向御兵韬,“军师,目前的局势呢?” “王上昏迷的这段期间,情势确实发生了变化……”御兵韬将新得到的消息说出。 一段时间后,御兵韬得到王令急调墨刀卫,苍越孤鸣则亲自与闇盟方面一谈。 九脉峰受过重创,苗疆必须集中兵力守卫。为此,苍越孤鸣不顾伤体恢复,执意亲上阵线镇守。他将叉猡、冽风涛等人留在龙虎山,让他们协助墨刀卫夺回万里边城。无极山方面,只能请求闇盟部队驻扎,之后派人前往中原求援。 下令中途发生了一点冲突,闹得与榕桂菲不欢而散。虽然抱歉,但是他现在没空照顾个人情绪。元邪皇的威胁如同大山压下,九界存亡可能就是一念之差。 “两个……”想起御兵韬的推论,苍越孤鸣心乱如麻,加紧了前往闇盟的脚步。 龙虎山下,御兵韬发出墨风印,召集墨刀卫接管龙虎山。 就要整军之际,外面传来动静。御兵韬听了片刻,是一名采参客闯入地盘,被复杂的地形所困。 军士指了又指,他错了又错。连错数次之后,他总算弄对了方向。 御兵韬心中一动,急速追了出去,截住采参客的路:“先生请留步。” “叫我吗?”这名采参客正是单夸。 “幸好来得及,拦阻了先生。” 单夸故作迷糊,假装没看穿他的伪装:“啊,请问壮士是?” “御兵韬。” 单夸恍然大悟:“啊,原来是王上身边的国师御兵韬。草民单小楼,失敬。不知先生拦阻,有何要事?” “单小楼。”御兵韬思忖了一会,取出九龙天书,“吾想请教先生对这本书的看法。” “啊?”单夸露出意外的神情,“这……原来……” 御兵韬意味深长地问道:“先生认得九龙天书?” “这是单小楼在山上捡到的书。不久之前卖给了一个人,不知道怎会落到军师的手中?” “有人特意送来。”御兵韬深沉地望着单夸,“这个举动,先生有怎样的看法?” 单夸看着九龙天书道:“书的作用无非是读。遇到想不通的问题,也许答案就在书中。单小楼想,他是希望军师多读书,找到答案帮他解决难题。” “坐山观虎斗。”说完,御兵韬闭目沉思。 “军师还有疑虑?” “越是看清,越感无力。”御兵韬睁开双眼,“如果目的是玉石俱焚,那对付元邪皇的关键——” 还珠楼内,雪山银燕拿出应龙师的解药,欲让俏如来等人服下。 “一定也在他的把握之中。” 鬼祭贪魔殿外,无我公子执剑守在路中,喃喃自语:“各就各位了吗?那,第二局开演了。” 身后,修罗国度的人马入驻,重新掌控鬼祭贪魔殿。戮世摩罗、应龙师,谁也没有听从元邪皇的命令。一个暗中抽走所有兵力;另一个发现元邪皇离开,彻底摊牌。 殃云密布,电闪雷鸣。元邪皇怒然现身,一身杀气,誓斩眼前人。 “叛徒,该死!” 幽灵魔刀现,烛龙之焰爆发。灼热的气浪翻滚,烈如狂涛席卷。无我公子御剑固守,血戮屹立身前,纹丝不动。 “杀吾止损,”无我公子剑指泛起红光,“也在意料之中。” “蝼蚁!喝——”元邪皇挽刀劈向无我公子。 多次的容忍,彻底消磨耐心。莫名的情绪,自己也不理解。明明相互利用,遭遇背叛的瞬间,仍是暴怒,不吐不快。 无我公子拔起血戮,双手横剑力扛魔刀。双器甫接,磅礴的气流冲击方圆。树木、魔兵,都被狂风吹得纷飞。 “嗯?”元邪皇疑惑地加催魔力,试图压垮无我公子的肩,“你有这种力量?” 无我公子未语,血戮大放红光。忽来的雄力掀开魔刀,元邪皇不明何来,连续挥舞兵器与之交锋。 战斗难分轩轾,元邪皇越打越惊异。虽然破坏黑水城后,他的功体大不如前,但也是天下无敌。为何降不下一个小小傀儡? 带着这个疑问,元邪皇再提功力,焰附幽灵魔刀:“九霄魔动坠红尘!” “血戮尘寰尽漂红。”无我公子撩腕花,上拂剑身。邪气外放,杀意转化剑意,伏流在侧。 魔动九霄,血漂尘寰。幽灵魔刀直击血戮,场中血溅火跃,冲突不断。血海、炎流相互抵消,两人皆被巨大的爆炸震伤。 “啊!” 两败俱伤之际,无我公子率先调回状态,诗号拈来:“寒光一剑舞明霜。” 无我公子一挥血戮,天际云开月朗。纯白月光投射,霎时血邪尽褪,圣洁在握。邪气回空血染明月,同一时刻,明霜剑再临人间。 “嗯?”有感冻魄之寒,元邪皇目光一凛,魔力汇入幽灵魔刀,“上穷下达斩曦月!” 无我公子踏步攻上,跃起一挥,剑气冰封三尺。元邪皇挑断冰刃,挽刀斩向无我公子。无我公子变势格挡,怎知剑身崩碎,他被两股冲击震飞。 明霜碎片折光飞散,美不胜收。然而元邪皇无心欣赏,抓住破绽追击对手。不料—— 无我公子落地站定,抬手激活剑阵:“血月应零寄孤红。” 意识上当,元邪皇回身防御,急清月华冻雨。背后攻击再来,魔刀截空撞上邪剑。元邪皇硬承十足力道,嘴角顿时见红。两人各补一掌,借力向后退去。 “对你,了若指掌。”无我公子指了指自己,然后指着元邪皇,“对吾,一无所知。” 元邪皇眼神晦暗,凝视着无我公子:“你到底是谁?” 无我公子召回明霜,双手各持一剑:“还不明白吗?我虽是你的魔气滋生,但与你并无血缘。就算人偶之躯,我也是明霜、血戮原本的主人。元邪皇,你找错对手了。” 元邪皇盯着他许久,说道:“你这般周护修罗国度,最后还不是要落得众叛亲离。” “无所谓。” 元邪皇深深看了他一眼,收刀离开。戮世摩罗适时走出,刚要说些什么耀武扬威,却见无我公子一松兵器。 哐当—— 戮世摩罗应声心惊,关切地探问道:“你怎样了?” 无我公子缓缓扭头:“嗯?” “你……”戮世摩罗猛地止步。他看到无我公子的眼中,血芒自指缝间散射而出。 “啊……”无我公子撒手弯腰喘息,诡异的血光在一瞬消失。 戮世摩罗回过神,走到他的面前观视:“你没事吧?你的眼睛……” “没事……”无我公子摆了摆手,“只是……有点累。” “累也正常。”戮世摩罗小心地为他顺气,“对手可是元邪皇。你能逼退他,魔世第一高手你来当。” “哈……哈……”无我公子笑得有些勉强。 过了一会,无我公子缓过气,捡起血戮与明霜,拍了拍沉思中的戮世摩罗:“最大的危机度过了。元邪皇不可能再来。戮世摩罗,我宣布,你马上要出师了。” “马上?那不是还没。”戮世摩罗翻了一个白眼,“语气那么庄重,我还以为要最终试验了。” “帝尊可以这么理解。”看着瞪大双眼的戮世摩罗,无我公子初展真心的微笑,“该道别了。” 戮世摩罗一怔,声音震惊到变形:“你讲什么?” 龙虎山下,单夸告别御兵韬,却再次被他叫住。 “你就这样离开?”御兵韬不解发问。既然担心而来,为何还要离开? “乡野闲人,不善文武。与军师一席对谈,已是僭越。不走,又有何用?” 御兵韬真诚地邀请道:“先生大才,足可辅佐吾王。” “你认为,我适合吗?”单夸意有所指地一问,接着御兵韬的沉默说,“钟鼎山林,各有天性。单小楼不想居于庙堂之上,且告辞了。对了,听说苗王受伤,是一位年轻公子背回来。他的样貌,很像买走单小楼之书的人。” “嗯?”御兵韬嗅到异样的气息,“背回来?” “是啊。”单夸耐人寻味地说道,“有人目睹他们相谈甚欢,形如故交。刚好那个买书的人,似乎也是苗王的旧识。如果苗王身边有他的辅佐,军师也就不需要单小楼了。” “他是魔世……”御兵韬乍闻荒谬,随即豁然,最后真的考虑起来,“此人智武兼备,心思缜密。然而泯灭人性,毫无底线。” “如果军师所言是真,那日我所见的就非是他了。单小楼所见之人,性情谦和,谈吐斯文,见识超凡,智慧过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却无吞天食地之心。”单夸尽述溢美之词,险些将自己也骗过,“他若为敌,山河动荡;他若为臣,风调雨顺。苗王有他,高枕无忧;苗疆有他,盛世何愁?” 御兵韬被说得意动,但还是理智地拒绝:“他不是能掌控的人,制造的局也是困局。无心无我,无情无欲。如同虚无,如何把握?如何破局?” 单夸摇了摇头:“乱世飘萍,所求不过安身立命。越是无我,越需要自我。局是困局,但非死局。军师若不得解法,不如从局外着手。” “嗯……”御兵韬闭目沉吟,倏尔睁眼道谢,“多谢。” “请了。” “御兵韬再次多谢。” 见他第二次鞠躬,单夸不禁困惑道:“不是谢过了?” “此谢,是谢当日援手之恩。”御兵韬注视着单夸,视线如要刺破他的面具。 “啊哈哈,真不知你在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