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她是真的狂》 第一章 穿成了老祖宗 “太夫人这福气也太薄了点,咋就在这当口压不住呢?新晋首相的母亲,超一品的诰命,多尊贵的身份啊,享福的日子到了,偏偏就这么秃噜倒下了。” “别胡说,太夫人福如东海,她会好起来的。” “可是红柚姐姐,这都一天一夜了,太夫人还没醒来,会不会就挺不过去……” “住嘴!”被称为红柚的女子低声叱喝:“你这小蹄子是想死啊,你这话让大夫人他们听着了,谁都救不了你。” “我,我不是诅咒太夫人,就是怕我们这些丫头没个着落,红柚姐姐,我害怕。” “……” 红柚长叹一声,谁不怕呢,她们这个年岁,正当嫁,偏偏还没配人,要是太夫人走了,别说嫁人,她们这近身服侍的大丫鬟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命。 隔着一道紫檀仙鹤贺寿屏风,宋慈睁着一双浑浊的眼,木愣愣的看着头顶上的素面青帐,听着外头的对话,消化着原主的一些零散的记忆。 半晌,她才动了动有点干裂的唇瓣,呢喃低骂。 “贼,贼老天。” 宋慈费力抬起自己的手,看到那上面的皱纹,不是假的,也不是粘上去的胶皮,而是真真实实的老妇皱皮。 她,一个活跃在娱乐圈三四线的小透明宋慈,芳龄二十八,穿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 砰。 外面忽然传来一记暴力的踹门声,紧接着是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这老太婆死没死,老太婆!” “老太爷。” “老太爷您不能进去。” “老太爷……” 宋慈还没看得清楚,只觉眼前一花,有人冲到床前来,双手用力拽起她的衣襟,把她拉起半个身子来,用力的摇着:“老太婆,你给我起来。我警告你,你要死可以,但不能在这时候死,更不能死在老子前面,听到没?不然老子做鬼都不放过你。” “天啊!老太爷您快放下太夫人,老太爷。”两个丫头看到这一幕,惊得魂飞魄散。 “老太爷您轻点,太夫人可经不住您这样摇晃啊。红桃你快去喊人,去叫大夫人。” 宋老太爷甩开两个丫头:“你们给我起开。老太婆你给我起来,别给老子装死。” 宋慈被摇得头昏眼花,脑子一片空白,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天杀的,哪来的混人,她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气又要没了。 “你再摇,我就真死了!”宋慈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 屋内骤然一静。 宋老太爷的手一松,愣愣的看着不知何时睁开眼盯着他的宋慈,傻傻的说了一句:“你没死?” 宋慈呵的一声冷笑:“死了,正诈尸呢!” 确实是死了,此宋慈非彼宋慈,而是换了芯子了。 宋老太爷:“……” 老太婆的嘴,还是那么的毒,看来是真没事了。 刚要说话,身后骤然爆出一声尖叫。 “太夫人醒了!” 这喜极的尖叫声,吓得宋慈和宋老太爷齐齐一哆嗦,扭头看着红柚,嚎这么大声是欺负他们年老耳聋吗? 第二章 剧本开局有点糟心 宋慈瞅着眼前这白白胖胖跟个佛陀似的老头儿,心中憋闷不已。 这是她的丈夫,比她年轻,比她白胖,比她健康,所以他脸色红润,还能和小妾风流快活。 狗老天。 忒不公平。 宋家并不是什么大户出身,而是穷苦的耕读人家,而原主宋慈,更是宋家的童养媳,她比宋老太爷宋坤年长三岁,自小就当姐当娘又当妻。 在宋家做牛做马的同时,她还要照顾宋坤和两老,不可谓不辛苦。 宋慈十四岁的时候,宋家父母因为身子不好就主张两人成婚,直到宋慈十六宋坤十三两人正式圆房,十七岁,宋慈就生下了长子宋致远。 想到这里,宋慈的脸就爆热,这特么的,还是孩子啊,就那啥了。 宋慈摇了摇头,把那股子不好受甩了出去,默念这是古代,不能和现代比。 宋致远一出生,宋家两老就含笑九泉,宋慈这下子,正式当了奶妈子,照顾儿子,还得照顾有点混不吝的小丈夫,还要干家务干农活,正因为万事靠自己,所以性格刚强也很泼辣,也才护住了宋家的那么一丁点财物。 宋慈有远见,知道培养长子,砸锅卖铁也要送他去学堂,哪怕那个时候正是战乱的时候,她也没拉下。 也是宋慈母子命好,当时战乱已有几年,高祖只是举旗起义的枭雄之一,尚顾不得妻儿,以至于太后母子俩流落民间,被宋慈一家收留,一直到五年后,高祖平定天下开国成功,才把太后母子迎回朝,而宋慈他们的命运也因此改变。 宋致远才华人品皆斐然,十八岁时就三元及第,高中状元,又被高祖太后看重,哪怕当时没什么家底,也定亲忠勇候府的嫡长女顾湘仪,二十一才成亲,现生了一女一子。 这么些年,宋慈和小丈夫宋坤共生了三个儿子,但宋坤另外纳妾又生了一对龙凤胎,所以宋家下一代有四子一女,除了幺子,其余都成亲生子了。 可以说,宋家的发迹,离不开宋慈这个定海神针,也正是因为她,才有了如今的当红炸子鸡宋家。 只有宋慈自己,早早就熬坏了身体,所以她远比同龄人老和孱弱,而什么都不用管的宋老太爷,就跟个白胖佛陀似的,整天逗鸟玩乐,三天两头带着小妾出游,被看添香,快活又年轻。 宋慈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该说这具肉身刚强好,还是叹她为宋家作嫁衣,带着宋家发迹了,福还没享够,就死了。 一切皆命,还是悲催的命。 宋慈自问是个适应能力还行的人,想着穿都穿了,就当自己接了个新剧本,演。 就是,这剧本的开局,实在让她有点糟心。 偏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封君啊。 嘤。 “你,你那是什么眼神?你反了天了你,这样看我。”宋老太爷被宋慈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 不就摇了她几下吗,又没断腰啥的。 宋慈闭上眼:“你出去!” “你个老太婆你敢赶老子……” “出去,不然我马上就去死一死。”宋慈心烦得很。 第三章 认命,美大叔是我儿砸 宋家大夫人扶着丫鬟的手急哄哄的走进婆婆房里的时候,就看到家里的两位老祖宗正大眼对小眼僵持着。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婆婆真的醒了。 看着宋慈喘着粗气靠在床上,神志清醒,宋大夫人喜得真想跪在地上给菩萨们磕上几个响头。 “母亲,您可算是醒了。” 宋慈早就注意到这三十几岁的中年美妇,雍容大气,眼底发红眼皮发黑,这是自己这具身体的大儿媳妇顾氏? 在美妇身后,又跟着一个稍微年轻长相英气的美妇人,是二儿媳江氏? 屋里乌泱泱的挤满了人,很快使空气变得污浊沉闷起来,宋慈越发的烦躁。 “把窗子开一开,我胸口闷得很。” 太夫人一声指令,自有人执行,窗子很快打开,有淡淡的花香从外面传进来。 而宋慈一醒,甭管是儿媳妇们还是嬷嬷丫鬟,都围着她嘘寒问暖,喂水擦脸,把宋老太爷都挤在了一边。 宋老太爷众人完全忽略自己,心里微酸。 他才是宋家的第一大家长啊。 “母亲。”一声急呼连带着脚步声从外传来。 众人连忙让开身子,纷纷行礼。 “相爷。” “老爷你回来了。”宋大夫人上前迎了两步,顺手接住对方递过来的官帽,有些激动地道:“母亲醒来了。” 宋慈还没看清来人呢,手就被一个温暖的大手给握住了,定睛一看,倒吸了一口气。 蓄着胡子的中年美大叔,外表温文尔雅,成熟富有魅力,浑身上下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严,而这样的成功人士,正用最温柔和关切的眼神看着她。 宋慈有些醉了。 这完全就是万千女生中的理想模范对象啊。 “娘,您这可把我们急坏了。” 娘! 一声娘,把宋慈的迷醉给打破了,眼神都呆滞起来。 是了,她这身体是美大叔的母亲,他亲娘。 嘤嘤,想哭。 宋致远看着老母亲欲哭无泪的样子,有些着急,问:“娘怎么了,您可是身上可有哪里不舒坦?来人,快去拿我的牌子请鲁院正。” 有人匆匆出去。 宋慈看着宋致远,在心里默念无数次,这是我儿砸,得按着剧本来演。 她嘴角往下压了一下,道:“我没事,就是老了,不中用了,这次让你们担心是我的不对。” 这话…… 宋致远和大夫人他们听了都吓得寒毛倒竖,想也不想的就跪了下来:“娘,您这是什么话,这是要剜我们的心不成?是儿子们不孝,没照顾好您,哪就成了您的不对了?” “没错,母亲,儿媳们哪里做得不好,您只管说就成,可别憋心里。”大夫人比丈夫宋致远还要惊惧,嫁到宋家十多年,她何曾见过老太太认错? 就是有错,也是无错的,谁叫她是婆婆,是祖宗! 宋慈都呆了,不是好好说话来着,咋说跪就跪了,还诚惶诚恐的。 “不是,你们跪什么,都起来说话。” “娘……” “起,起……咳咳。”宋慈急得咳了起来。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第四章 我脑壳痛,胸口闷 宋慈被折腾得够呛。 “大郎,我醒来了,你们大可以放心,都回去,我想歇着。宫嬷嬷,你让他们出去,别在这瞎忙活了。” 再这么和他们演下去,她指不定会穿帮,还是缓一缓为好。 宋老太爷看不惯宋慈那矫情的样儿,轻哼道:“大郎刚下朝就紧着回来看你,你还不领情了,你这老太婆,是越老越会作不成?” 宋慈把眼一瞪:“你怎么还在!” 她现在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白胖老头儿,凭什么自己风烛残年,他就越老越快活,左拥右抱了。 “哟呵,你这屋里我怎么就不能在了?我是你男人!”宋老太爷嘿了一声,就要坐下。 宋慈心里冷笑,立即捂着胸口作出痛苦的样子:“哎哟,我脑壳痛,胸口闷,怕是不行了。” 唰唰唰。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宋老太爷身上。 宋老太爷脸都绿了。 宋慈挑衅的斜睨着他,小样,做戏我还不会了? “爹,您刚从庄子回来,先回院子里洗漱歇息?儿子送您回去。”宋致远立即扶着宋老太爷要往外带。 大夫人也上道地说:“爹,我这就吩咐厨房做您最爱吃的松子鱼,您屋里也天天熏着香呢。” 被众人拐着弯儿赶人,宋老太爷有些没脸,可看到宋慈那苍白发青的脸色,头发花白,又想到她那性子,就撇撇嘴,高声道:“我就给脸大郎,老太婆你麻溜的给我养好身子了,大郎刚当上首相,你就整这一出要死不活的,是嫌儿子命太好不成?他当个首相可不容易,这凳子还没坐热呐,可不能丁忧……” 宋慈的目光清清冷冷的看着宋老太爷,再看向屋内的人。 原来是这样呀,怕她死了,宋致远就要丁忧守孝,还以为这丈夫真的关心她呢。 宋致远看老头子又犯浑,连忙架着他出去了。 屋里徒然安静下来。 宫嬷嬷向红柚几个大丫鬟使了个眼色,看着她们鱼贯退出,才轻声劝道:“太夫人,您也别生气了,老太爷就那个脾性,没坏心的,他也是担忧您,到底夫妻几十年呢。” “我晓得。”宋慈敷衍地扯了扯嘴角,道:“我累了,你退下。” 宫嬷嬷忙服侍她躺下了,拨了拨屋里鎏金三脚香炉里燃着的熏香,看宋慈闭上眼才走了出去。 感觉人都走了,宋慈这才睁开眼,双手撑在床上坐起,按着胸口,眉头皱起来。 按理说,这里所有人对她来说都是陌生人,她应该没有半点感情才对,可刚才听到宋老太爷那一番话,这心里那股郁气哟,就蹭蹭的往上升,差点就要当场爆发。 直到现在,她仍感到不甘,不平和心底发寒。 这不是她该有的感官情绪,那么,是原主残留的意志? 宋慈打了个哆嗦,喃喃道:“换了是我,也会不甘不平,好不容易当上尊贵的老封君,却是乐极生悲嗝屁了。惨,你是真惨。” 空气中,无人应答,只有一阵微风吹来,吹起床边的纱帐。 宋慈抿了抿唇,继续道:“我想你也不会真的就乐意看着你的大郎平步青云之时却走背运要丁忧,既然我来你身上一遭,我必然会替你多活几年,你这身子骨也给我争气点。” 这话一落,她莫名的感到自己身上一轻,不由有些讶异。 第五章 最年轻的相爷 另一边,宋致远把自家老爹送回院子里安顿下来,才满脸疲惫的回到自己的院子。 宋大夫人上前给他脱下官服,又换上舒适的家居衣裳,从丫鬟手中接过温热的帕子递过去,一应举动,娴熟而自然。 半晌,夫妇二人才在临窗的罗汉床坐下,各自捧了一杯茶啜饮。 心腹房妈妈带着一众丫鬟退了出去,让丫鬟们各自去忙,她自己则是站在了屋檐廊下随时听差。 宋致远喝了一口茶,看向坐在炕几另一头的妻子,眼神温软,道:“这两天辛苦你了,现在娘也醒了,你也多歇歇,有什么事就吩咐下人去做,我看你的脸色憔悴了许多,可别娘好了,你却倒下了。” 这温和带着感激的语气,让宋大夫人心中一暖,捧着茶笑道:“哪有什么辛苦的,这都是我应当做的。万幸的是,母亲醒来了,再辛苦也值得。” 宋致远点点头:“是啊。” 从十九岁入仕至今,历经两朝,身居一品大员高位,权倾朝野,成为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相爷,他用了二十一年的时间。 可就在这高兴的时候,母亲在接到一品诰命圣旨当天,却忽然在所有人的惊疑中倒下了,不管谁看,都不免说一句乐极生悲。 她昏迷的这两天,整个宋家都像是在油锅上的热蚂蚁,急得不行,生怕老母亲真的一睡不醒了,那自己这位置还没坐热就要丁忧的话,那真是太不美了,虽说丁忧后能复职,但谁知道到时候是什么光景呢? 现在母亲醒来无恙,那这心头大石,着实能去了。 宋大夫人道:“母亲昏迷时,都往二叔三叔还有姑奶奶他们那边派了人去,你看是不是要把人给召回来?” 宋致远放下茶盏,道:“派去老二那边的人就召回来,他那边的生意得谈拢了。老三和姿娘那边,我估摸着他们就是知道娘醒了,也会回来的,老三不能离开,老三媳妇也得回来,毕竟洲儿也六岁了,得上族学了。” 宋大夫人一笑:“就是还没上族学,他们也会回来的。老爷,不,现在该叫相爷了,你这一升,他们也得回来庆贺。” 宋致远笑而不语。 “说起这庆贺,相爷,我们家真不宴客?母亲也醒了,是不是……”宋大夫人迟疑着说。 宋致远摇摇头:“我以这个年纪坐这个位置,已经招了不少人眼红,更要战战兢兢,以免被人抓了话柄,也免在今上面前落个轻狂的样儿。宴客什么时候不能办?坐稳了,以后多的是机会。” 宋大夫人心头一凛,忙道:“是我虚荣心作祟了。” 相爷夫人的名头,让她的虚荣心达到了极致,差点忘了,自家老爷,位置都没坐得稳呢。 宋致远:“湘仪,越站得高,就越要谨慎和清醒,这一点,你我都要谨记。” 宋大夫人沉沉的点头。 “宴客现在不请,但五月你不是过生辰吗?到时候就办一场乐呵乐呵。”宋致远伸手过来握了握她的手,道:“宰相夫人,可以高调的办一个生辰宴。” 第六章 天大地大,婆婆最大 宋大夫人被哄得身心舒畅,站在廊下目送着宋致远离开,满脸笑容的搭着心腹嬷嬷的手重新走进屋。 房嬷嬷觑了她一眼,笑着凑趣:“太夫人这一醒,夫人您也放心了,这脸上可算是有了笑容。” 宋大夫人坐下,摸了摸脸颊,道:“这心头大石确实是可以放下了。房嬷嬷,回头你从我库里称二两官燕拿到小厨房炖下,晚间我送去母亲。” “二两?” 宋大夫人点头,捧着茶道:“莫说二两,这官燕能把她身体养得长长久久的,二百斤我也给她弄来。这两日,你也知道,我哪敢真闭眼去睡?” 房嬷嬷是她的陪嫁,又是自小就跟着的,自然知道她的意思,道:“夫人您现在可以放心了。您呀,也是守得云开了。” 首相夫人,一品诰命,妻凭夫贵,以后也只有别人看她脸色行事了。 宋大夫人有些激动,握着她的手,眼圈微微泛红道:“嬷嬷,我知道这两天外头的人都准备看我笑话,说我顾湘仪没福气没运道,她们说了多少幸灾乐祸的话,现在就有多咬牙切齿,撕烂多少条帕子。” 房嬷嬷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所以,嬷嬷,我再看不顺她,我也得供着她,盼着她活得长长久久的。只要她活着,相爷就还是相爷,我顾湘仪,就是首相夫人。”宋大夫人挺直了腰杆。 房嬷嬷沉吟了下,道:“太夫人不过粗鄙些,又是童养媳出身,苦水里泡过来的,她不要强,又哪有今天的宋家?夫人,别怪老奴多嘴,比起那些高门大户的婆婆,太夫人好太多了,至少她没往你房里塞人啊,哪怕你先生了两个姐儿。小事上她糊涂,但大事上,你可曾看过她犯糊涂?如今她病一场,说句不吉利的,这身体都不知道能熬多久,能和你对着干的日子也不多,你何苦计较?” “好嬷嬷,我都知道,我那时年轻嘛,以后我可不敢了。”宋大夫人红着脸说:“相爷这些年对我一条心,家里的姐妹谁不嫉妒我?就是我肚子不争气,只给他生了肃儿一个哥儿,要是茜儿琪儿都是哥儿,我又有什么好愁的。” 房嬷嬷也叹,这也是夫人唯一美中不足的事。 “相爷说了,鲁院正说娘这次卒中,多少会有些后患,脾气兴许也会变一些,房嬷嬷你平日利也给我盯住了,下头的人,哪个伺候不尽心,甭管是谁的人,一律给我换了,换伶俐妥当的上去。对,再给娘院子里添两个丫头和婆子。” 天大地大,婆婆最大,尤其是这关口,她得把那太夫人给伺候舒坦了,让她活得长长久久。 “添丫头,不如寻个医女?一来可以伺候太夫人的身体,二来家里有个医女,就是女眷有些不舒坦也方便些。”房嬷嬷提议。 宋大夫人眼睛一亮:“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回头我就回娘家,托我爹去寻一寻。” 房嬷嬷笑道:“夫人,找老侯爷之前,你也和相爷商量一下,看他有没有这方面的能人,夫妻有商有量,也才感情更好。” 宋大夫人红着脸点头,轻声道:“他说了,我生辰的时候,办得热闹些。嬷嬷,我真欢喜。” 房嬷嬷别了别她鬓边的发丝,浅浅一笑,谁不欢喜呢? 第七章 这年头要做恶婆婆才行 日落黄昏,春晖堂。 宋慈懒懒的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呆呆的看着窗外的花树。 “太夫人,大夫人来请安了。”宫嬷嬷轻声叫唤。 宋慈转过头来,只见她那大儿媳春风满脸的走进来,身后还跟了个捧着托盘的丫鬟。 “母亲,我让人炖了点官燕,温得正好,您给尝尝?”宋大夫人先向她行了一礼,笑吟吟的接过丫鬟的托盘放在炕几上。 她把燕窝从炖盅舀出来,又看着宫嬷嬷道:“回头我让房妈妈送半斤过来,嬷嬷你瞧着让小厨房天天炖着给母亲吃,好好补一补身子。” 宫嬷嬷含笑点头:“老奴都听大夫人的。” 官燕啊,好补品。 宋慈看着这大儿媳,一脸欣慰地道:“你有心了。”又看她想要亲自喂自己,便说:“不用你喂,这种事让下人来做就行了。” 一旁服侍的红柚上前想要接过,却被宋大夫人避开了,只见她笑着说:“媳妇伺候婆婆是天经地义的事,只是喂您吃碗燕窝,不是什么辛苦事。” 宋慈却感觉有些别扭,摇头道:“让丫鬟来,我病下这两天,你肯定也担心得很,还得管着这一大家子的事,辛苦你了,快回去歇着,我这里不缺人伺候。” 宋大夫人有些惊悚了,连连看了宋慈几眼,心里不住的冒问号。 不是,这昏了一场,老太太是转了性子不成,还是有啥不好? 宋慈到底不是原主,被她这看得有些心虚,难道自己是哪里露出了马脚不成? 她回想了下原主的作派,皱眉道:“怎么了,让你去就去,你好好照顾好你男人和孩子就成了,我这一时半会的,还死不了。” 她故意装作恶声恶气的,眼角余光却是注意着宋大夫人的脸色,果然,见她松一口气的样子,不禁嘴角微抽。 敢情自己体贴好性儿都叫人不安了。 想到这,宋慈的心就定了,道:“去,可别把你自己累倒了,不然这大家子的事谁管?大郎又是刚升职忙得很,你这做媳妇的,管好后院中馈,让他无后顾之忧,就是你最大的功劳了。” 宋大夫人连声称是,看她实在是坚持,只得站起来。 宋慈又道:“你让人去各院都说一声,不用来我这了,吃完这一碗燕窝,我就要睡了。” 她可不愿做了恶婆婆,又做恶娘恶长辈的和各方周旋,总是做戏很累的,她体弱着呢。 “是。” 宋慈摆摆手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宋大夫人见状只得行礼退了下去。 走出春晖堂,宋大夫人搭着房妈妈的手慢吞吞的往自己院子走,道:“房妈妈,你有没有觉得太夫人变了些?” 房妈妈小心的扶着她,闻言道:“夫人缘何这么说?” 宋大夫人:“就是觉得她好像平和了些。”也体贴了。 房妈妈笑道:“兴许是太夫人这一病,想明白许多事了,毕竟人老了。其实太夫人脾性是有些急,人是没坏心的,比起不少大户人家总磋磨媳妇的婆婆,不知道好了多少,夫人应该高兴才是。” “也是。”宋大夫人勾了勾唇角:“是我给整怕了,有点啥都疑神疑鬼的。” 第八章 人老,胸也塌! 宋大夫人回去后,果然差遣房妈妈送了半斤官燕过来,除了这个,还有一条全须全尾的山参。 房妈妈拉着宫嬷嬷的手,把一个荷包塞到她手里,笑着道:“我们夫人说了,嬷嬷您照料太夫人有功,这是赏您买酒喝的。” 宫嬷嬷推辞不过,收进了袖子里,道:“大夫人的心意都摆在那里,太夫人心里是门儿清的,妹子且放心。” 房妈妈笑着捧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宫嬷嬷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了,这才进了屋子,把大夫人送来的东西都展现给宋慈看,一边不着痕迹的说着大夫人的好话。 “……到底是出身侯府,这贤惠是没得说,太夫人有福气了。” 宋慈混娱乐圈也混了好些年了,也算是个人精,听着这话,看向她:“她给你多少好处了,你这么帮着她刷好感。” 宫嬷嬷心里一咯噔,脸上却是笑吟吟的,把那荷包从袖子里拿出来:“什么都瞒不过太夫人您,这不是得了个漂亮的小荷包?您也知道,大夫人身边那叫桔梗的丫头,女红极其出色,您也夸的,这不就是那丫头做的?” 宋慈有些兴致,接过来翻来覆去的看着,又打开荷包,里面有个漂亮的梅花小金壳子,把玩了一会,就装了回去重新递给她:“是挺精致的。” “太夫人喜欢就留着?” 宋慈摇头:“给你的,你收着。” 她记得这位老嬷嬷,好像是太后赏下来给她做帮衬的,像是前朝留下的老宫人,十分得力懂规矩,算是这个宋家最有来头的一个下人了。 宫嬷嬷看她神情不似作伪,也没恼的样子,便收起了荷包。 “太夫人可是闷了,想听书吗?” 宋慈摇摇头:“让人备水服侍我沐浴。” 宫嬷嬷闻言一挥手,自有丫鬟下去准备。 片刻,宋慈就被搀扶起来,不过走了两步路,她就气喘吁吁,想要扑在地上的样子,最后还是由高大健壮的仆妇抱进了净房。 宋慈简直想哭,她这身体竟然这么差? “太夫人,老奴为您宽衣。”宫嬷嬷上前去解宋慈身上的衣裳。 宋慈想说自己来就行,可一抬手,就乏力地垂下来。 宫嬷嬷看她神色黯淡,一边麻利地解衣,一边说道:“太夫人是病体未愈,将养一阵子,就会好些了。” “嗯。” 忽觉身上一凉,宋慈垂眸,嗷的一声尖叫。 “太夫人,怎么了?”宫嬷嬷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碰到哪了。 宋慈却是傻傻的看着自己的胸,久久没出声,她下意识地摸了两下,嘴一扁。 这还是胸吗,下垂,皱皮,萎缩,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扁塌塌的。 宋慈吸了吸鼻子,道:“没事儿,去浴桶。” 仆妇连忙上前抱起她,稳稳的把她放在浴桶里。 宋慈再次看了一眼没在水下的胸,夭寿哦,她引以为傲的三十四d,没了,变成了两只破口袋。 果然,人老,胸也塌! 宫嬷嬷奇怪的看向宋慈,太夫人忽然怎么在意起自己的身子了? 第九章 吓尿,宋慈想去死一死 翌日,宋慈醒来,入目还是那素面青帐,不禁认命地叹气。 她怕是回不去了。 拉了拉床头的绳子,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屏风外立即有了动静。 宫嬷嬷带着丫鬟鱼贯而入,看到宋慈坐在床上,笑道:“太夫人起了,大夫人都带着孩子们在外面等着了。” “等着干嘛?”宋慈一脸懵逼。 宫嬷嬷:“昨夜您早早就歇了,免了他们的请安,今儿难道也让他们回去?” 宋慈愣了下,这才想起,古时有晨昏定省一说,也就是小辈是要向长辈请安的,这是孝道。 而昨日,她刚穿到原主身上,体弱心也弱,和一个大夫人周旋,都要她扮恶才让对方放心,哪有闲心去做戏他们看? 宋慈想着自己是老封君,干脆豁出去了,也不尴尬,只问:“什么时辰了?” “卯时三刻了,太夫人今儿起得晚些。”宫嬷嬷扶着她来到净房。 宋慈暗自算了算这时辰,也就是说,清晨五点九快六点了? 她今日还起得迟了,那平日里,这些人岂不是五点就来等着给她请安?现在四月还好说,大冬天的,光是想想就觉冷。 看来得改一改,她也不想早起。 “太夫人,奴婢给您刷牙了。”红橘拿了柳枝沾了青盐凑到宋慈嘴边。 宋慈下意识地张嘴,红橘的‘牙刷’就进来了,动作轻柔细致。 刷个牙,水就递到了嘴边,抿一口,漱了漱口再吐到一旁丫鬟端着的青花瓷罐里,温热的帕子就落在了脸上,然后是抹香膏。 宋慈飘了。 这就是当太夫人的好处? 简直就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废物啊。 可是她好享受。 宋慈自在的被扶到净桶前,红橘又帮她解腰带脱裤子,她一下子就抓住了裤头。 “你干嘛?” 红橘吓了一跳:“太夫人,您不需要用恭桶?” 宋慈这才看向身后,一个铺着暗红绸布的像坐厕的木架摆在那,架下底部是一个唰得干干净净的恭桶,桶里铺了草木灰,这就是简便坐厕。 在坐厕旁,有一个红木小几,上面摆了一个托盘,盘里放着数根干净的竹片,还有一叠上暗黄色的草纸。 看着那些上厕所用的东西,宋慈的心剧烈的跳了跳,脑子有点眩晕。 “以后把这竹片都拿走。”宋慈抖着手指着那光滑的竹片,她实在是不敢想自己用这东西上厕所的样子。 众人面面相觑,但宫嬷嬷一个眼神,就有仆妇上前,把竹片都取走了。 “你们都退下,我自己就行。”宋慈又看着红橘她们吩咐。 红橘有些急了,看向宫嬷嬷,太夫人这是怎么了? 宫嬷嬷道:“太夫人,还是老奴服侍您。” 宋慈面色发苦,她想说,她没有当着人面上厕所的习惯吗? “不要,我自己可以。”她大力地挥了挥手,可这一动,她那孱弱的身体就晃了晃想要往前栽,吓得宫嬷嬷立即扶着她。 宋慈自己也吓到了,这一吓,膀胱一紧一松,双股间一热,滴答滴答,有水声落在地板上。 宋慈身子僵住,低头一看,雪白的亵裤湿哒哒的晕开。 啊啊啊啊,她想去死一死! 第十章 想要很多很多钱来治愈 宋慈一脸生无可恋的坐在梳妆台前,唉声叹气。 从前听说过上了年纪和生了孩子的会出现漏尿的情况,想着自己离那一天还很远,结果呢? 呜! 宋慈捂了捂脸,简直羞愤欲死。 红柚和红橘几个大丫鬟相视一眼,纷纷看向宫嬷嬷,太夫人这是怎么了? 宫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打开妆奁,笑道:“太夫人,您看今天挑个什么首饰,要不戴个喜庆的如何?” 首饰? 宋慈松开捂着脸的手,看向那个被层层打开的妆奁,耀目的珠光差点要闪瞎她的眼。 真正的古代珠宝,都是真正的手艺大师精心做出来的,用料和匠工一流,绝非凡品。 这些宝贝,都是她的? 宋慈咽了咽口水,她好像得到了安慰。 “太夫人,奴婢瞧着这支喜鹊登枝的红宝石步摇特别喜庆。”负责给宋慈梳头的连嫂子笑着拿起一支步摇在她头上比了比:“奴婢给您梳个堕马髻,戴这支正好。” 宋慈有些向往:“这好看吗?” “那肯定好看,太夫人是咱们府里最尊贵的人儿,浑身贵气,您不好看,谁好看呀?”四大丫鬟红枣是个嘴甜的,笑嘻嘻的上前拍马屁。 “没错,这支好看又喜庆,咱们府里正有大喜事,太夫人戴着也添喜。” “对啊对啊。” 屋里的丫鬟婆子七嘴八舌的搭嘴说着好听的话。 宋慈果然被哄得心花怒放,刚要说点什么,但看到那一头有点干燥和稀疏的灰白头发,笑容一顿,神色有点黯然。 众人都瞧着她的脸色,见她这样,心里都咯噔一下,莫不是说错了? 宋慈叹道:“我这都一把岁数了,哪有头发梳那个什么堕马髻啊,就跟平日那样给我梳个矮髻,戴个抹额。” 这个装扮,也是平日里原主的装扮,就像红楼梦那个老封君一样。 她这年纪,也只配那种装扮了。 宋慈眼馋的看一眼那满当当的妆奁,她也很想把这些都戴上啊,奈何她够不上啊! 嘤,不开心,想哭。 “太夫人,咱们还有假发呢,哪就梳不上了,您只管交给奴婢。”连嫂子笑眯眯地说。 假发? 宋慈犹豫了一下,干笑道:“还是别了,影响不好。”太夫人要有太夫人的形象。 影响不好是什么意思? 众人都有些不明白。 “母亲可是起了?我来伺候娘穿戴。”宋大夫人在外坐不住,绕过屏风走了进来,看到一屋子的人都沉默莫名的,心里不由有些发憷。 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她快步上前,来到宋慈跟前,把声音放得极低,微微弯身问道:“母亲,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坦,要请太医吗?” 宋慈摇摇头,因为觉得自己老相毕露所以心里不舒坦,能说吗。 “那您想要什么,您说,媳妇都给您弄来。” 宋慈透过铜镜看着她,幽幽地道:“我想要很多很多钱,你也有吗?” 也只有钱可以治愈她心底的创伤了。 宋大夫人:“……” 要钱?这是什么要求? 第十一章 避免穿帮,认人是关键 矫情不过一小会,在众人一番温言细语的轻哄下,宋慈乖乖的穿戴好被扶出了正厅。 一眼扫去,偌大的正厅,坐了寥寥几人,看到宋慈出来,纷纷站起了身子,行礼问安。 “母亲吉祥万安。” “祖母万福金安。” 宋慈看着规规矩矩行礼的众人,心中啧啧称叹。 这就是大户人家,这礼仪规矩简直绝了,裙摆竟然都不动一下,腰身也不会摇摆,真真正正的古典礼仪,刻在骨子里的得体自然,举手投足赏心悦目,而不是演古装戏时那刻意做出来的大写尴尬。 宋慈坐在主位兀自欣赏着,却不曾想底下曲着腿或弯身行礼的人不见叫起,心里有些不解。 宫嬷嬷咳了一声,笑着弯腰在宋慈耳边提醒道:“太夫人,今儿是不是都让大夫人二夫人她们在春晖堂用早膳?” 宋慈回过神来,连忙叫起,道:“都还没用早膳?那就一起吃。” 二夫人江氏是个爽朗的,道:“母亲的小厨房做的早膳特别香,媳妇早就馋了,想不到今儿有口福,我就却之不恭了。” 宋慈看向那几个精雕玉琢的孩子,按着记忆去认人,她会不会演穿帮了,认人可是关键。 那穿着鹅黄春裳,梳着丫髻垂发的娇俏姑娘,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年纪不过十四五,这是大房的二小姐宋如琪。 而站在江氏旁边的一对十二岁左右的美少年,是她的双生子,宋令钊宋令杰。 除此外,别无他人了。 宋慈往他们身后张望了下,有些不解。 不该啊,整个宋家,从宋致远这一代开始,人丁也算旺的,起码有男丁四人呢,只看已经成家的老大老二老三,膝下各自也有男丁,共四人,姑娘也有三人,全部嫡出。 现在,只有三个小辈在跟前。 “母亲,您看什么呢?”宋大夫人看宋慈张望,温声问话。 宋慈脱口而出:“人怎么这么少?” 宋大夫人愣了下,以为她是说自己病了,咋没几个子孙在承欢膝下,便解释了起来。 “……小叔和肃哥儿回老家祭祖了,您病了的消息已经遣人快马送信回去,想来他们收到信就马上赶回来了。茜姐儿也想回来的,可她刚有身子还没坐稳胎,知道您晕倒还急得见红了,亲家太夫人不让她来,我已经派人送了消息过去,等她坐稳了这胎就回来看您。至于二叔,相爷说他那边生意紧着,就不让回了。而三叔那边,三弟妹怕是带着孩子们在路上了,过些日子就能到了。到时候,太夫人可别嫌闹腾了才好。” 随着宋大夫人的解释,宋慈也渐渐的把人给对上了,原来都在外面啊。 江氏向两个儿子使了个眼色,双生子笑嘻嘻的凑上前去,一左一右的跪坐在宋慈的脚边,给她捶起腿来。 “明明我们都在跟前,祖母却只想着大哥他们,难道不喜欢我们不成?” 宋大夫人也向自己的二女儿使眼色,宋如琪撇撇嘴,她对粗鄙的老祖母并没太多孺慕感,只当没看到母亲的眼色,低着头玩着帕子,可把她娘气得要翻白眼。 第十二章 祖母变大方了 宋慈喜欢一切美的事物,包括人,她也喜欢美人和美男。 眼下,两个美少女一左一右的坐在脚边给她捶腿,可把她给哄得眉开眼笑的。 “不用你们做这个,祖母也是十分喜爱你们的。”宋慈笑着摸了一下两人的总角,又缩了缩脚:“快起,别把手给捶疼了。” 宋令钊和双生弟弟相视一眼,有些讶异今儿祖母这么会说话,便笑眯眯地道:“给祖母尽孝,一点都不会疼。” 宋慈感动得很,心越发的软了,道:“好孩子。” 宋大夫人站在一旁笑着道:“母亲,钊儿和杰儿这般孝顺,您可要重重的赏他们兄弟俩。” 宋慈也想起,这当长辈的,惯会赏赐小辈图乐子。 “赏,那必须得赏。” 俗话说,不是自己的不心疼,宋慈就想着原主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多少也有点私房,那也不是自己的,现在么,赏给她的子孙,也算是适得其所。 宋慈看向宫嬷嬷,眨了眨眼,一副快赏的眼神。 宫嬷嬷笑着上前一步,道:“太夫人想赏点什么给二少爷三少爷?” 宋慈看向双生子:“你们都喜欢什么呀?” 双生子有些愣,感情他们想要什么就赏什么?祖母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两人看向自家老娘,见她微微摇头,就道:“我们不挑,祖母赏什么我们都欢喜。” 这可难到了宋慈,她初来乍到,哪知道赏什么才叫合适? 不过,她这不是有机要秘书吗? 她再次看向宫嬷嬷,后者便说道:“二少爷喜武,太夫人库里有一把乌匕,不如赏了他?至于三少爷喜文,还有一方上等云烟墨,就看太夫人舍不舍得了。” 宋大夫人听到云烟墨,瞳孔微缩了下,脸上笑容却不变,可眼神却是炙热的。 “有什么不舍得的,我的东西将来都是留给他们的,赏了。”宋慈十分豪气。 宋大夫人的心突了一突,幽怨的瞥了二女儿一眼,个不知好歹的,要是也上前捶两下,说不准就拿了这墨了。 说起来,宋大夫人出身高贵,又已经身处高位,好东西还少吗?她自然也不是不舍得一方墨。 可上等云烟墨,已经很少,基本都在一些书香世家大族里收藏,想不到太夫人这里有,可却给三小子了,如果肃儿在,用这墨,一定会写出更好的字。 宋大夫人不敢承认,自己酸了。 宋慈倒没忘记还有个孙女,指着宋如琪道:“还有这孩子,也别忘了,我刚才好像看到妆奁里有一条红手串,她生得白,赏给她,小姑娘,戴着鲜艳又好看。” 宫嬷嬷瞥向宋如琪,笑吟吟的应是,转头吩咐丫鬟一并拿来。 宋大夫人听到这,心里的那丁点酸气瞬间消失,斜着宋如琪,嗔道:“琪儿,还不谢谢你祖母,她老人家的东西,可都是难得的宝贝。” 宋如琪没想到自己干坐着,也能得了赏,不禁有些诧异。 拿人手短,她也不好黑着脸,便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向宋慈行了一礼,道了谢,而等拿到那颗颗圆润的手串时,那欢喜的笑容,是怎么都掩饰不了了。 第十三章 大户人家礼仪多 赏也赏了,老老小小心情极好的移步去了小花厅用早膳。 宋慈被两个媳妇一左一右的来到花厅,迎面就是一股浓郁的檀香,冲得她差点呛鼻子,脚步一顿。 “母亲,怎么了?”宋大夫人看她站着不动,不由关切的问。 宋二夫人更是直截了当:“是不是走着累了?要不,儿媳抱您进去?” 抱,抱她? 宋慈差点以为得了幻听,幽幽的转过头看着她:“你,抱我?” 宋二夫人爽朗一笑:“母亲忘了,我可是常年习武呢,抱您的力气是有的。”话说着,她就摆开架势,准备把小矮个宋慈给抱起来。 宋慈忙说:“不用,我不需要。” 是了,这个儿媳是商户女,正因为从前跟着父亲走商,危险指数大,所以江家专门请了武师傅教她习武,非但如此,江氏身边的几个丫鬟婆子,都是有些拳脚功夫的。 生怕这儿媳真的把自己抱起来,宋慈就道:“这花厅,怎么香味儿这么大。” 这就跟在寺庙拜神似的,太闷了。 宋大夫人讶然:“娘不是喜檀香?” 宋慈心中一突,皱眉道:“小佛堂礼佛的时候不断就行了,饭厅撤了,太浓了些。”顿了顿,又道:“以后饭厅莫要烧檀香,炉子里放些桔子果皮之类的,或者插些新鲜的花,果香花香闻着比较精神。” 众人都神色莫名,太夫人这一病,习惯也变了? 宋慈看大家都不作声,道:“我说错了?” “不是,都听母亲的。”宋大夫人笑着说,又对红柚几个丫头道:“你们可都记住了,每天要去园子里剪些好看的花来。” 红柚几人连忙应下。 彼时,宫嬷嬷已经让人把点着檀香的四角福寿香炉搬了下去,开了点窗子换气,又换了一个景泰蓝的香炉来,扔了几片桔子皮下去,清新的橘香味散发开来。 果然都是行动派。 宋慈心满意足的坐下来,还没说啥,丫鬟们就已经上前帮她挽起袖子,用热帕子擦手,又捧了温茶来,另有丫鬟捧着一个白瓷青花陶罐在一旁候着。 宋慈接过茶抿了一口,刚要咽下去,眼角余光就看见宋如琪那丫头同样捧了茶抿了,嘴巴小幅度的动了下,就把水给吐在她旁边小丫头捧着的罐子里,然后接过另一个小丫头的帕子擦嘴巴,才端正坐着。 做同样动作的,还有两个美少年。 敢情这水,是漱口用的。 宋慈有些尴尬,装作淡定,偏过头,吐在了那漂亮得可以插花的痰罐里。 大户人家礼仪多,看来她得要学着点,免得闹了笑话了。 “母亲,儿媳伺候您用早膳。”宋大夫人和宋二夫人都站在她身边拿起了筷子准备布菜。 宋慈连忙摆手:“在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都坐下。” “母亲?” “听话,坐下。”宋慈看着她们:“我可不想被说是磋磨媳妇的恶婆婆。” 宋大夫人她们神色惶恐:“母亲折煞我们了,这是儿媳们该做的,谈不上磋磨,还是哪个在母亲面前乱嚼舌根了?”难道她们背后吐槽被老太太听去了? 宋慈:“……” 不是,她不就是好心吗,这两人整得跟心虚似的是几个意思? 第十四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宋慈当了快三十年的人,第一次吃个早饭这么的繁琐和用时长。 从前在片场,都是紧着拍戏,哪来那么多的时间给你细嚼慢咽啊,能吃上就不错了,所以她吃饭的习惯非常快。 坐上饭桌后,习惯所然,她开始也是按着平时的速度去吃饭,可看到大家都慢吞吞的细嚼慢咽,吃不语,姿态优雅,连勺子碰在碗里都没声响的,她也只能放慢了速度,配合着他们的节奏去用餐。 这配合和适应,让宋慈有点累,饭一吃完,她就把人都赶走了。 宫嬷嬷奉上一盏茶,温声问:“太夫人可要到小佛堂礼佛听经?” 宋慈摇头:“刚用完早膳,去园子里走走,免得积食。” 开玩笑,她又不是真正的宋太夫人,礼什么佛? 再说她这身体实在太差了,得要勤锻炼才行,而且初来乍到,总要到处走走,才不枉来古代一遭。 宫嬷嬷听了,就让人去准备藤椅等物。 …… 宋二夫人江氏和宋大夫人走在一起,身后,是一众丫鬟婆子。 “大嫂,您有没有觉得母亲有点不同了?”江氏边走边扭头问。 宋大夫人转过来看她一眼:“你也察觉到了?” 江氏挑眉:“从前她老人家虽然没总要我们立规矩,但也不像现在好说话。还有,她素来护着她库房里的东西,今儿却是大方了。” 宋大夫人:“鲁院正说了,母亲这一病,性情多少会有些变化,说是这里的原因。” 她指了指头部。 江氏皱起眉:“那是不是还会像这样?” 宋大夫人沉着脸点头:“所以二弟妹,母亲那里,莫说多无理,我们也只能顺着她。你也该明白,相爷这位置多重要,万一丁忧,我们宋家,危矣。” 她停下了脚步,握住江氏的手:“二弟妹,莫说你我正经妯娌,夫君都是同一肠子出来的,再没比我们亲的了,便是老三家的,也该清楚,我们宋家这所有的人,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说呢?” 江氏道:“我虽然出身商户,但到底嫁入宋家多年,近朱者赤,大嫂说的,我如何不懂?夫君他志不在官场,就喜打理庶务,我们这一房也就只靠着宋家了。大嫂若有吩咐,只管说。” 宋大夫人重重的握了握她的手,有些感激道:“我就知道二弟妹是个明白人,这些年,全靠二叔打理家中庶务,还有你也帮我不少,我和相爷心里都记着呢。你放心,钊儿杰儿都是我们的亲侄儿,相爷说,会尽心培养的。将来,他们兄弟俩定会给你也挣个诰命回来。” 江氏一笑:“我就等着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来到梅君苑,看到下人仆妇进出,再度停下。 江氏看着梅君苑的牌匾,手摩挲着手腕的镯子,道:“三弟妹回来,这宅子就该热闹起来了。大嫂,也不知道到时候是清净的好,还是热闹的好呢。” 她这话一语相关,宋大夫人听着眸子半眯,淡淡地道:“不管清净还是热闹,聪明的人,从来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江氏唇角勾了勾,就怕聪明反被聪明误。 第十五章 簪花风波 宋慈看着脚边的藤椅小轿,有些悲催。 她就弱到要人抬着走的节奏么? “把这撤了,我要走走。”宋慈指着小轿吩咐。 红柚看向宫嬷嬷,后者上前一步,道:“太夫人,您不坐,那就让他们抬着跟在后头,走累了再坐?” 宋慈看着她笑吟吟的建议,也只能点头,手搭着两个大丫头的手臂,慢慢的走出了院子。 相府前身是前朝一个公主的府邸,那位公主十分受宠,府邸缔造得奢靡又风雅,园林还是请史上有名的柳六子大师打造,听说湖里的奇石都是从天山转运过来的。 宋致远能得这个府邸,还是在当史部尚书时攒到了不凡的政绩,又和当今太后皇帝有那么点共过患难的情分,皇帝便赏了这么个府邸。 某些知名就里的外人:呸,分明是因为某年旱灾宋家捐了二十万担粮食才得了这个。 不好意思,皇帝和宋家都是不认的。 宋慈慢悠悠的在相府里转着,面对跟前美景,感觉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这才是真正的古时高门大户府邸,这园林景致,简直绝了。从前在京城看过的啥府啥后花园,和这里比,简直秒成渣了。” 宋慈啧啧称叹。 红柚和另一个大丫鬟红桃相视一眼,后者大胆地问:“太夫人,您说的啥府,在哪啊?” 怎的没听过。 宋慈目眺远方:“在那遥远的地方。” 她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回到那地方,她的家乡。 心情忽然又不好了。 身边的人都感受到了,心里惴惴的,红桃眼珠子骨碌碌的一转,笑嘻嘻的指着一棵牡丹,道:“太夫人您瞧,这株粉二乔开得真好,不如奴婢剪上一朵给您戴?” 宋慈果然被转移开注意力,看过去,见那粉色的两朵牡丹足有手掌大,开得极鲜艳,花瓣上还沾着露珠,越发显粉嫩。 宋慈也拍过好几部古装剧,也知道古人喜簪花,只是,自己簪上这么一朵,不得跟傻老太似的? 想到那滑稽的样子,宋慈自己都觉得好笑,噗嗤的笑了。 她伸手把那朵粉二乔折了下来,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又嗅了嗅,就把它插在了红桃的丫髻上,道:“这样粉嫩的花儿,还是适合你们这些小姑娘。至于我,老喽。” 红桃有些受宠若惊,恭恭敬敬的向宋慈屈膝福了一礼:“奴婢谢太夫人赏。” 红柚笑盈盈地撒娇:“太夫人,奴婢也想要。” “好,也赏你。”宋慈伸手又去折。 “快住手,这是老太爷昨日带回来的二乔,他花了一千两才得的。”一声尖呼在小石桥那边响起,同时,有个穿着绿色衣裳的女子飞快的向宋慈跑过来。 众人一惊,红柚和红桃下意识地往宋慈面前一站,挡住那女子。 “大胆,哪来的不长眼的丫头,竟敢冲撞太夫人,来人,拉住她。”宫嬷嬷厉声一喝。 几个仆妇立即上前,把那个已经冲到红柚她们面前的女子给拉住了,并把她的手往手一绞,脚踢在了那女子的脚后窝,使她跪在了地上。 第十六章 拿老太爷压太夫人? 宋慈没想到,自己折两朵花,还有人来管她闲事。 她拍了拍两个丫鬟,看向被压在地上的女子,打量了一番,又在记忆中搜索了一下,发现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也就是说,她不认识这人。 “你谁?”宋慈居高临下的盯着对方看。 “我叫吴丹,人称牡丹娘子,是帮老太爷养牡丹的,你们快放开我。”吴丹梗着头回话。 “娘子,娘子你怎走那么快……”一个穿着粉色比甲的小姑娘跑来,看到宋慈等人,吓得噗通的就跪在地上:“奴婢见过太夫人,太夫人万安。” 吴丹看到服侍自己的小丫鬟口称太夫人,心里微微有些发慌,但想到老太爷的钟爱和追捧,她又淡定起来。 她抬起头,看着一身贵气的宋慈,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放松,却很快就掩饰了。 再贵气,也已经年老色衰了。 宫嬷嬷冷笑:“牡丹娘子?不知礼的玩意,差点冲撞了太夫人不说,还不懂赔礼道歉问安,你昨日随着老太爷回府,今日就乱闯,是谁给你的胆子?还有你这个丫头,是怎么办事的,竟让人乱闯,万一冲撞了哪位主子,你可担当得起?周庆家的,把这丫头拖下去,让钟嬷嬷重新教她规矩,学不会就撵出府去。” “是。” 那小丫头脸色一白,连忙磕头请罪:“宫嬷嬷,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 “拖下去。” 吴丹皱眉,道:“住手,这和她无关,是我念着这株粉二乔,才急着跑来。”她看着那棵只剩下一朵牡丹的粉二乔,十分肉痛地道:“这粉二乔,是老太爷从白家买回来的,花了一千两,培养了两年,才开出两朵花,却……还有这位嬷嬷,太夫人还没说话呢,你怎能越俎代庖处置这丫头,她是无辜的。” 宫嬷嬷闻言气笑了:“区区一个小丫头,还犯得着让太夫人烦心?处置一个小丫头,我一个七品掌事嬷嬷也是有权利的,包括你这个不知道哪来的平民,我怀疑你是刺客,意图对太夫人不轨,来人,把她拖下去交去刑堂。” 吴丹被宫嬷嬷的气势唬得脸色微变,心突突地跳。 她不敢看宫嬷嬷,只看着宋慈,道:“我,太夫人,我并不算贵府的下人,而且我是老太爷请来帮养牡丹的,你们也不能越过老太爷来处置我啊。” 宋慈在一旁冷眼看着,看对方把火撩到了自己这边,有点无语。 这是真笨,还是有恃无恐,她不知道这是相府吗,不知道自己是当朝相爷的母亲吗?还一次次拿老太爷来压自己? 好大的胆子。 “即便你不是相府的下人,但你既入相府,就要守相府的规矩,撇开规矩不说,但凡是人都知道礼仪?还有你说这花是那老头儿花一千两买回来的?”宋慈的手抚摸着那粉色牡丹。 老头儿,众人听到这几个字,默默的看了一下周围。 吴丹却以为她忌惮了,忙不迭的点头:“确是。” 宋慈哦了一声:“这败家老头。” 话音未落,老手毫不留情的折下了剩余的‘五百两’。 第十七章 花是用辣手摧的 宋慈布着皱纹的手捏着那朵粉色牡丹,看着吴丹咧嘴一笑,怪腔怪调地说:“好一朵娇花。” 吴丹目瞪口呆:“……” 一千两,这一千两,就这么没了? 吴丹的小脸发白,嘴唇翕动:“这,这是老太爷……” “知道,就是我家老头买回来的嘛。花么,买回来不就是赏的,辣手摧的么?”宋慈笑眯眯地道:“还有,你怕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 “就是你口中的老太爷,他是我丈夫,是我儿子他爹,我是他娘子。”宋慈笑容依旧,可语气却是凉的:“我们两个,是一国的,死了也是要葬一块的。所以,这花他买的又如何,买了也是我的,他的东西都是我的,而我的还是我的。我摧这花,还怕谁了,还要跟谁打报告不成?” 宫嬷嬷和红柚她们有点愣。 太夫人这是万年开窍了还是被气狠了,发威了? 宫嬷嬷目光有些炙热,看着宋慈,一副欣慰的样子,却不知道宋慈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已经腻得想吐了。 生同被,死同穴,我去,她死了真要跟那白胖老头一块葬吗? 当前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看着宋丹,继续道:“所以啊,我在我家摧残我的东西,你一个外人在这吱吱歪歪的,你谁啊你!” 吴丹涨红了脸:“我,我只是说老太爷很珍贵这盆二乔,并没怪责太夫人您的意思。” 宋慈有些意兴阑珊。 宫嬷嬷看向身后的仆妇,斥声道:“都还愣着作甚,还不把人拖下去。” 吴丹急了,也慌了。 “老太婆,我看你敢。”一个急哄哄的声音传来。 众人连忙后退一步,齐齐向来人施礼:“老太爷万安。” 吴丹长吁了一口气,老太爷来了就好。 宋老太爷是听到消息赶来的,看到已经成了秃毛鸡一样的二乔,忍不住嗷了一声,半跪在花盆前,手都是抖的:“二乔,我的二乔,我的一千两,啊啊啊。” 看着白胖面包老头一副嚎丧的凄凄惨惨戚戚,宋慈的老脸皮抖了抖。 比她还会演。 “你这个恶毒的老太婆,你怎么可以折了我的二乔,你赔我。”宋老太爷指着她手上的花。 “你的?”宋慈挑眉,道:“你的也是我的,我折自己的,不必陪。” “你放屁,什么我的也是你的,一把年纪,还要不要老脸了。”宋老太爷起身,跺着脚恼怒地道:“还有你们,赶紧放开牡丹娘子,她是我的人,我看谁敢把她叉走。” 仆妇们下意识地看向宋慈。 宋慈眯着眼睛瞅着宋老太爷:“你的人?” 宋老太爷心一抖,唇瓣翕动,抿了一下,辩道:“是我专门请来养牡丹的,当然是我的人。” “可你的人冲撞我了,这可怎么办呢?” 宋老太爷冷哼:“我看你就是无理取闹,人家又没怎么着你,你别在这拿乔摆架子。” 这混账大猪蹄子。 宋慈定定的看着他,忽然转换表情,捂着心口靠向宫嬷嬷:“哎哟,我气得心口疼,怕是活不长了。” 宋老太爷:“……” 干,又来这一招! 第十八章 败退,怂了 宋慈说虚弱就虚弱,却也不是全是装的,她的魂儿和身体还在磨合中呢,正是虚着的时候,所以看起来,还真有点不好的样子。 宋老太爷瞧着也有些慌,道:“你,你别给我装啊,你刚才还中气十足呢。” “哪个老人的身体不是说倒就倒的?谁叫我从前既要做农活料理家务孩子还要赚钱养家,早早就累坏了身子了呢。”宋慈弱弱地道:“等我死了,你要护着谁,我都管不着。” 宋老太爷怔了怔,看着宋慈那副瘦弱的小身板,心情有些复杂,道:“既然不舒坦就别说那么多了,宫嬷嬷,还不扶你主子回去?” “是。” 宋慈却是看着那株二乔:“可这二乔怎么办呢?还有这位娘子。” 宋老太爷转过头看着吴丹:“还不给太夫人赔礼道歉?不过是一棵牡丹,值得你冲撞她么?” 吴丹:“……” 不是,你分明说了,你爱牡丹如命的! 宋老太爷看她不动,不由皱眉。 吴丹见了,连忙向宋慈屈膝赔礼:“是我冲撞了太夫人,实在是我不对,请太夫人怜我年轻不懂事,饶了我这一遭。” 宋慈站直了身子,淡淡地道:“牡丹娘子,在相府,再年轻不懂事的人,都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位置,希望小娘子也知道。” 她转过身,扶着宫嬷嬷的手往回走。 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宋老太爷他们的眼前。 吴丹被宋慈那不咸不淡的话给训得满脸通红,看着宋老太爷的眼神十分幽怨:“老太爷,您是真的钟爱牡丹吗?” “那是当然。”宋老太爷一脸肉痛的看着二乔,一千两这就飞了。 “可是太夫人她……” 宋老太爷摸了摸鼻子,道:“她病了一场,我这是让着她罢了,以后我肯定要跟她算这一笔账的。” 吴丹心想,我信了你的邪才怪。 分明是怂了。 …… 宋慈扶着宫嬷嬷的手转去了另一个蔷薇园。 宫嬷嬷:“太夫人,您的身体可还吃得消,要不今天就到这?” “没事,刚才我是唬那臭老头呢!”宋慈扶着她的手坐在挂着风铃的六角亭的木椅上,道:“不装弱,他还要跟我扯皮呢,我懒得理他。” 宫嬷嬷被这话逗得勾了勾唇,问:“太夫人,那牡丹娘子,可要查一查?” 宋慈疑虑的看着她。 宫嬷嬷道:“一个真喜培育花草的人,没有那样有野心的眼神,老奴观她并不止是想给老太爷养花那么简单。” 宋慈一点就通:“你是说,她会成为老头的女人?当姨娘?” “如果老太爷想,十有八九会成。” 宋慈顿时有些腻歪,厌恶地道:“哪有兔子不吃窝边草的,两人滚不滚床单也就是时间的问题,就是这女的,有点蠢。” 宫嬷嬷挑眉。 “她以为她聪明,走那独特的仗义烈性儿,却不知,所言所行,都很滑稽。也是她好命,换了别的地方,你说她一介小平民冲撞了我这样身份的人,还能活着见到下午的太阳吗?”宋慈把玩着手中的二乔,道:“这样自作聪明的人,就是当炮灰的命,由她。倒是她出现在我面前,是巧合还是偶遇,你让人查查。” 第十九章 敲打搞鬼的 宋大夫人理完当日的中馈之事,就从心腹妈妈那边听说了花园里的小风波,当场就黑了脸。 “我记得那什么牡丹娘子,是随着梅姨娘周姨娘她们住在被看馆,有个小丫头伺候着,怎么这一大早的就乱跑,还偏偏冲撞到了太夫人?”宋大夫人一边说,一边放下茶碗往外走:“不行,我得去看看太夫人。” 房妈妈拦了她,笑道:“夫人别急,太夫人没事,好着哩,您且听下去。” 宋大夫人闻言又坐了下来,听到宋老太爷把这事轻轻抹过了,不由挑眉莞尔:“如此看来,老太爷以后怕是再斗不过太夫人了。他和我们一样,都怕了。” “那是,其实说是两位老祖宗斗,也不过是他们独有的相处方式罢了,都是老夫老妻,还有三个嫡子,哪就真斗死斗活了。”房妈妈笑道。 宋大夫人一叹:“虽有三个嫡子,但母亲心里,多少有些意难平,你可听过,她嘴里提过那位没有?” “夫人,慎言。” 房妈妈走到窗子那边往外看了看,小声道:“那位的事,夫人最好莫要多言,免得传到太夫人耳里,惹她不喜。” 宋大夫人讪讪的:“我知道,这不就是替她老人家不平吗?” “太夫人自己也不在意。” “房妈妈,女人哪有不在意自己男人的,一门心思把家支撑起来了,穷日子熬得能出苦汁儿,好不容易日子发起来了,却来了个捡现成的,换了你,能大度不在意?”宋大夫人冷笑:“母亲那性子,其实比谁都烈,都要强。” 房妈妈沉默,半晌才道:“不强,哪有宋家的今日?” 宋大夫人心底其实也佩服,道:“罢了,不说这个。你去被看馆看看,再拨两个人过去,别让人乱跑,冲撞了太夫人和府里的主子。也给我敲打敲打那两位,连个人都看不住,也顶不了什么用了。被看添香的美事,不止是她们能做,想享福,就让她们给我安分点,别整些乱七八糟的。” 话的最后,有点冷。 半个时辰后,被看馆。 梅姨娘和周姨娘她们冷汗津津的瘫坐在罗汉床上,四目相对。 “梅姐姐,现在怎么办?”周姨娘幽幽的看着梅姨娘,道:“我说了,那是行不通的,幸好太夫人没事,不然我们可是万死难辞其咎。” 梅姨娘恨铁不成钢的白她一眼:“你傻不傻,她冲撞了太夫人,以后就是抬进来了,也绝对得不了太夫人的喜。没有地位没有主母的喜爱,她再得宠,也成不了大气候,就现在看着,能不能抬姨娘,还难说呢。” “可是……” “别可是了,我们也没做什么,就说了一句太夫人在散步罢了,是她自己乱跑出去的。”梅姨娘强硬地说。 周姨娘垂下头,绞着手中的帕子。 “两位姨娘,太夫人身边的宫嬷嬷来了。”丫鬟撩起帘子禀报。 两人脸色微变,连忙站了起来。 宫嬷嬷走进来,浅浅的笑着传达宋慈的意思,下月端午,她希望有百卷佛经祭河神,她身体不好,而两位姨娘字迹娟秀,就劳烦她们代抄了。 梅姨娘和周姨娘抖着身子,诺诺的应下了。 第二十章 君臣 宋慈在接诰命封赏的时候昏迷一天一夜不醒的事,整个上京都知道,宋党一派的死对头都盼着她就此驾鹤归西,如此一来,宋相就要丁忧了。 可惜,事与愿违。 宋慈一醒的消息,就被蹲在宋家门口听消息的人传扬开去了。 早朝一下,就有官员纷纷上前恭贺宋致远,还想着要送点什么礼。 左相范章上前,笑着拱了拱手:“宋太夫人安好,真是可喜可贺,宋相这下也该睡得香吃得下了,就是我这悬了半天的心,也落下了。” 他娘没死呢,不落也得落。 宋致远还了半礼,温和一笑:“范相有心了,我听说范太夫人这两日也偶感风寒病倒了,可好些了?太夫人比我母亲还要年长些,这四月的天气也是时常有变,老人家的身体还是得精心料理才好。” 我娘身体不好,你娘就好了?你娘比我娘的年纪还要更大,包括你自己,所以忧你自己。 范相笑容微窒,道:“确是如此。”心中却是痛骂竖子一百遍,四十的人还如此轻狂。 不远处,一个手持佛尘面白无须的太监笑吟吟的走了过来。 “洒家见过两位相爷。” 这是当今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周公公,就是宋致远他们见了也要礼让几分,见对方行礼,便拱了拱手当还礼了。 “宋相爷,皇上有请御书房议事。”周公公笑着说。 宋致远连忙应了,和范相告辞,便随着周公公离去,两人说起宋太夫人的话顺着风飘来。 范相脸上的笑容敛了些,哼了一声。 “相爷,这宋允之很得意啊。”工部郎中王大人走上前,看着宋致远逐渐远去的身影,小声嘀咕一句。 范相瞥他一眼,双手拢在官服里,淡淡地道:“年轻人,身居高位,总是要狂一些的。” “这次真可惜了,下官还以为……”王郎中的话在范相冷厉的瞪视下收了音,小心的看了一眼周遭,讪讪的扯了扯嘴角。 范相:“让他们到家里说话。” “是。” 御书房。 宋致远向一身明黄便服的楚帝行了礼,待叫起后,才直起身子站在一旁。 “允之,太夫人可是果真安好了?”楚帝看向宋致远,喊着他的表字。 宋致远笑着说:“托皇上的洪福,娘醒来,神智清醒,就是还得养着。” 楚帝其实早就从鲁院正那边得知了,但还是要听宋致远说了才安乐,闻言便点点头:“那就好,朕还以为,是朕折了姨母的福。” 宋致远心底微凛,连忙道:“皇上折煞我们母子了,皇上洪福齐天,我们身为子民的,能沾上一点就感恩不已了,哪有折福一说。” “这里就我们,你不用打官腔的。”楚帝有些无奈地说:“朕能称你娘一声姨母,以为你能懂。” 宋致远更无奈,抬头道:“皇上,君臣有别,不管是我还是娘,都不想别人有机会议皇上半点不是。娘这次昏迷,一来是大喜过渡,二来……”他顿了顿,脸上有几许苦涩:“二来么,是母亲的身体早年就熬坏了。” 楚帝听到这话,记忆一下子就回到那段最艰苦最惶恐的岁月。 第二十一章 宋相骂人不带脏字的 宋致远走出御书房,领着一堆楚帝赏赐的药材走出了宫门。 “相爷。”江福来迎上前。 宋致远道:“皇上赏了些补品药材给母亲补身体,给两个小天使看赏。” 江福来恭敬的应了,带着名叫福全的小厮上前接过两个小太监手上的东西,然后笑眯眯的塞了两个荷包过去。 两个小太监眉开眼笑的谢了,转身回宫。 宋致远踩着脚凳上了马车,坐在车内闭目养神,脸上表情无波无澜,只是,手上一串盘得黑亮的紫檀佛珠被他一颗一颗的拨着,越来越快。 “让人去坊间收集一下这两日关于传母亲病情的消息,大大小小全部都要整理出来。” 江福来听到车厢内传来的话,连忙应下:“是,相爷。” 御书房,楚帝听着龙卫统领传来的话,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宋允之还是这么风趣幽默,这挤兑的话,比明着骂你更戳人心窝,范相现在怕是跟吞了苍蝇似的难受了。”楚帝笑着说。 整个御书房,就他和大总管周盛,这话也分明是跟他说的。 周公公拨了拨鎏金鹤顶六角香炉的龙涎香,笑道:“要不怎么当年高贼余孽屯兵江夏叫嚣大楚两分各自为政时,宋相作为使者单人匹马前往舌战群雄,至今仍为一段佳话呢?外头都说,千万不要和宋相骂街,他骂人能不带脏字,让你特别堵心,丢脸的还是自己。” 楚帝闻言越发笑得开怀,想到从前,道:“确是,年少时在余杭老家,朕还记得他骂一个酸儒,怎么说来着。对,就说你脑袋别晃荡好吗,全是水咣当咣当的,把那酸儒气得当场拂袖而去,那时他才十三岁。” “可见宋相这本事从小就练就起来的,说不定还有皇上教导的功劳。”周公公凑趣一句。 楚帝也不知想到什么,脸部越发柔和,把玩着拇指的大班指,道:“一眨眼几十年,朕和允之都要当外公爷爷的人了,可本朝还是有些老顽固,诸如范相一派,极力反对朕变革,幸好宋太夫人这次挺过来。不然,朕独木难支。” 周公公并不敢议朝事,只说着宋慈:“宋太夫人也是有福气的人,这次兴许也是真喜坏了,一时缓不过气来。而且,身体确实差了些,年纪也上来了,哪能和年轻时比呢。” “她那都是从前熬坏的,从前,连口肉她都舍不得吃。”楚帝叹了一口气,道:“你再从内务挑些上等的药材送去,她活着,朕和允之才有可能成更多的事。” “是。” 楚帝站了起来:“摆驾慈宁宫,母后也很关心宋太夫人的病情。” “喳。”周公公一摆拂尘,尖声唱了一句摆驾慈宁宫,然后躬着身子把手臂伸到楚帝面前让他搭着。 待宋致远回到相府,宫里的赏赐后脚就到了,除了皇帝的,还有太后娘娘的,各宫的娘娘听到了,也或多或少的赏了些滋补品前来,全部抬到了宋慈的春晖堂。 第二十二章 儿砸,为娘心虚啊 要说宋慈最怵相府的哪位,非眼前这位莫属,她大儿砸。 都说母子连心,这美大叔又是搞政治权谋的,一颗玲珑心,脑筋转得也快,会不会就看穿她的底细了? 嘿,看穿就看穿,请大神作法把她送回现代,她也不亏。 不过想是这么想,心到底有点虚。 “娘?”宋致远皱眉看着宋慈,怎么只顾看自己而不说话了。 宋慈回过神来,啊了一声,道:“我这里没事,你刚下朝,也不用紧着来看我,去忙你的。” 宋致远笑言:“我就是来给娘问个安,看见您老精神尚可,我就放心了。” 宋慈心想,你不来,我的精神会更放松,而不是提着个心怕穿帮,对着你,儿砸,为娘实在心虚啊! 说多错多,宋慈干脆不说话,闭着眼故作疲累。 “娘可是累了?” 宋慈立即睁开眼:“是有点,你要走了么?那赶紧的。” 宋致远:“……” 突然有种被老娘嫌弃了的感觉怎么办? “好好,儿子这就走。宫里赏赐了不少补品下来,娘您别省着,让小厨房变着花样给您炖着吃。吃没了,让顾氏给您这里再添点。” “晓得了。” 宋致远看她面露疲色,也就不再多留,起身退下,临走前,还看了宫嬷嬷一眼。 宫嬷嬷便道:“太夫人,奴婢送相爷出去。” 尊卑分明,宋慈还是知道的,闻言不在意的挥挥手。 宫嬷嬷落后宋致远一步,把他送出屋里,在院子里,打发了身后跟着的人,一前一后的说着话。 “太夫人今儿被不长眼的气着了?”宋致远的语气很平静。 宫嬷嬷却是浑身打了个寒颤,有些敬畏的看了一眼前面背着手,身姿修长的男人。 哪怕只是一个后背,都带着让人不可抗衡的威严。 宫嬷嬷轻声道:“相爷放心,谁都不敢给气太夫人受,太夫人也只当看了一场乐子,那些个跳梁小丑,她老人家压根就不放在眼内。” 宋致远是这府邸里权利最大的人,这府里的一举一动,自有人报到他跟前,自然知道宋慈到底气没气。 “太夫人可有什么不好的?” 宫嬷嬷恭敬地回话:“除了记不起一些事,其余也还好。” 宋致远脚步一顿,微微转头,神色有些冷峻:“记不起事?” “记忆是有点模糊。” 宋致远薄唇一抿,道:“鲁医正说过,她这一病,兴许脾性会有些变化,也会记不太清事,时间久了,可能会失智,还请宫嬷嬷格外多注意些。” 宫嬷嬷一惊,沉沉的点头。 宋致远走了,回到层层守卫的书房,招来府里幕僚,把自己所担忧的都说了。 “这两年皇上也生了些疑心病。本相想着,母亲这一病,外头传话的人多,传到皇上耳朵,也不知是什么味儿了,会不会疑了我们?” 幕僚君先生捋着须,沉吟片刻道:“属下觉得还没至于,皇上想要推翻旧制和改革,势必要依仗相爷。不过君臣有别,相爷对皇上保持一定距离,也是上上之行。只要您一心只忠于君,一切以君为先,现下自不必忧。” 宋致远听了,道:“兴许是我想多了。越是高位,越不胜寒。” 哪怕他和皇帝幼时有情义,但这么多年,他们始终是君和臣,而这一定,他也始终铭记在心。 第二十三章 太夫人的觉悟 自宋慈安然醒来的消息传出去后,各种请安请帖如雪片一样飞向相府,摆在了宋大夫人的案头上,她也干脆,直接去找宋慈商量。 而面对宋大夫人的请示,宋慈故作虚弱的摆手道:“都回绝了,我这身体,说几句话都喘气,再接见那些人,岂不是加速死亡?” “母亲……”宋大夫人心头发哽,嗔怪地道:“您老会长命百岁的。” 宋慈心想,就这身体,能活到七十就是她赚。 “他们也未必就真想来探望我,不过是冲着相府的名望而来,他们来,就必定带着厚礼。大郎刚升右相,府里就高调接见这么多人,那些专门抓小把柄的御史,说不定会借题发挥,在朝堂上参上大郎一本,说我借着病情来大肆敛财,岂不替大郎招祸?” 宋大夫人听到这话,徒然一凛,心中十分诧异她竟有这种觉悟。 不是没啥见识的农妇吗? 宋慈一边说,一边觑着大儿媳的神色,想着之前演过的宫廷狗血剧,争斗好像就是这样的? 待看到宋大夫人的脸色有几分凛然后,她知道自己说对了,继续道:“相府风头正盛,咱们就低调些,越是在这时候,就越要沉稳低调。听宫嬷嬷说,你五月生辰?” 宋大夫人点头:“母亲的意思是?” “你生辰办得热闹些,请些比较要好的来乐呵乐呵,到时我身体也养好了,再应酬那些内眷不迟,你说呢?”宋慈试探地说。 这完全就是和宋致远一样的想法。 别说宋致远本就这样定,就是他没有,凭着宋慈这身份,宋大夫人也不敢不听啊,再说这还是和夫君一样的念头。 宋大夫人当下就笑道:“母亲的话,儿媳莫敢不从。其实,相爷也是这样定的,您和相爷真是母子连心,不谋而合了。” 啧啧,真真是论会说话的重要性,这拍马屁,真是高明啊,随便就能捧她一捧。 “那就这样定,你去处理就行。这几天,你们也不用过来晨昏请安了,我能吃能喝就是好的,应酬你们,反觉着累,你去。”宋慈揉着太阳穴装出疲惫的样子。 宋大夫人见状,只得吩咐宫嬷嬷等人好生伺候,退了出去。 宋慈见她走了,才长吁了一口气。 开玩笑,就是面对宋府的人,她都要格外注意着自己会不会哪演不好,再应酬外头的人,岂不更容易穿帮? 当务之下,自然是养好身体,再熟悉一下自己的位置及人,才能在这人生路不熟的古代玩得如鱼得水啊。 打发了宋大夫人,也免了小辈的晨昏定省,宋慈就开始了养身的日子,她自己则是按时按点起床吃饭锻炼,每天早晚都在院子里散步,出一身汗再回去沐浴,让春晖堂的下人们都很是诧异,但听宋慈说从前干活倒是身体利索健康,啥都不干了反而一身病痛,所以得动起来。 于是,春晖堂的人都习惯了太夫人现在多了一个锻炼的行为。 如此四月过了大半,宋慈的身体也慢慢儿的好起来,脸色也红润长肉了,自然也就有兴致查看宫里贵人们的赏赐了。 第二十四章 不差钱,任性 “我发了。” 宋慈看着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库房,喃喃地说了一句。 红柚和红枣两个丫鬟有些不明,问:“太夫人,您说什么?” 宋慈啊了一声:“没什么。” 她抬眼看着屋内一排排的大高架子,分门别类的摆着些名贵的物件儿,问:“我的私房都整理在这了?” 红柚听着心惊,太夫人病了一场莫不是记忆不好了? 红枣却是嘴快,笑着说:“怎么可能呢,太夫人福气重,相爷和二老爷他们几个又都是孝子贤孙,有啥好东西都孝敬到您这来,还有逢年过节生辰及宫里赏赐,一个库房怎么放得下呢。” “太夫人忘了,您可是有整整三个大库房呢。”红柚看着宋慈说。 宋慈心头一跳,故作哀愁地说:“忘是不可能忘的,就是想着我这一生,到底攒了多少东西,没仔细去琢磨过,便是不知,到时候我死了也不晓得咋分给孩子们。” 宫嬷嬷拿着钥匙进来的时候恰好听到这一句,眉头皱了下,瞪向红柚两人,这是聊了什么,害得太夫人说这样的丧气话了? 红柚她们也是懊恼不已,连忙道:“太夫人若想知道,奴婢们大可拿着册子到库房一样样的清点一下就行了。” 宫嬷嬷上前,道:“太夫人是想知道您攒的私己都入了册不曾?您放心,每回有赏赐或礼物,奴婢们第一时间就是登记造册,断不会漏了的。这么多年,太夫人的库房也不曾丢过东西。” 宋慈讪笑两声:“我不是说有人偷我东西的意思,就是看到这么多东西,都忘了我到底有什么宝贝。另外,这钱财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得用在刀刃上。” “太夫人胸有大计。”宫嬷嬷笑着恭维一句。 “看你说的,我一个没文化的老太婆能有啥大计,我说这话也就因为有一个底气。”宋慈尬笑。 “???” 宋慈傲然地道:“不差钱,任性。” 众人:“……” 您老可真厉害了。 一行人转移到另一个库房,这是装的各类名品器皿,精美华丽,就是屏风都有好几扇,更别说那些名贵的各种美人瓶花瓶碗等等,材质从玉金银,只要有的,就都有。 宋慈简直大开眼界。 而最大的一个库房,除了衣料,还有金银,首饰珍稀古籍摆件等等。 “万恶的资本主义啊。”宋慈拿着一顶玉冠忍不住又感叹了一句。 众人面面相觑,这又是啥意思? 宋慈看到一棵足有半米高的红珊瑚花树盆景,眼睛一亮:“这红珊瑚好看,把它搬到我屋里去。” 宫嬷嬷有几分意外,这红珊瑚赏景是三老爷在太夫人五十大寿的时候送的寿礼,可一直在库房里,宋慈好像忘了似的,从未提过这个盆景。 但意外归意外,宋慈开口,下人就没有置喙的理,当下就有人把盆景给抬到了正屋。 宋慈又摸着那些鲜亮的绫罗绸缎,感受到那细腻轻柔的手感,有些艳羡,若是裁了古装,得多漂亮啊。 可是,她一个老太太,哪配穿这样鲜艳的颜色啊,暗红黑藏青藏蓝才是她的主色。 宋慈不舍地闭了闭眼,吩咐道:“把这几方绸缎都抽出来,送到大夫人那边去,让她看着分给家里的女人和孩子,裁几套夏衣。” 嘤嘤,不舍不舍还须舍! 第二十五章 我是真的巨有钱 宋慈在库房转悠了小半天,从里搬出了不少的东西,几乎把她屋子的摆件布置都给换了,就连帐子,都换了一顶水纹粉蓝的。 除此外,她又扒拉了不少东西赏家里人,赏身边的丫鬟嬷嬷,直到身子骨实在是累了,才意犹未尽的回到屋子里的罗汉床歪下。 宫嬷嬷唤了两个小丫鬟前来给她捶腿按摩。 宋慈一手支着额,一手翻着红柚她们呈上来的库房册子,越看,越觉得相府的底蕴之深,还真不是说笑的。 就这些东西,换到她的世界,随随便便的,她就是亿万富婆了。 “我现在可以肯定一件事了。”宋慈忽地开口。 屋子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宋慈看着她们:“我是真的巨有钱。” 噗嗤。 不知谁没忍住,笑了出来。 宫嬷嬷也笑:“您才知道啊?” “是啊。”宋慈大叹:“我梦想成真了,可惜的是,我老了,这么多钱,我能花得完吗?” 众人的笑容微敛。 太夫人这别扭情绪,又上来了。 宫嬷嬷把茶递了过去笑着道:“怎么就花不完了,金银那些,您天天拿一些扔院子里的睡莲缸里,还能听个响不是?首饰衣料,您乐意,就赏夫人小姐她们,图个乐子。” 宋慈煞有介事的点头:“你说得对,从前没钱,一个铜板恨不得掰两个花,现在有钱了,我得双倍的花,如此才不枉我来这世上一遭。” 这话,一语相关的,但所有的人都只以为她是在说从前的苦日子,也只听着乐,太夫人这性子,从来就不是铺张浪费的人。 …… 宋大夫人看着眼前一堆的绫罗绸缎和两盒子首饰,有些心惊肉跳的。 “太夫人真的让我赏下去?”她看着太夫人身边的四大丫鬟之一红橘问。 红橘笑着点头:“太夫人今日有些兴致,查看了几个库房,取了些东西出来用,又说这些鲜艳的颜色适合大夫人小姐少爷们,让您分派下去好裁几套夏裳,她老人家喜欢看着鲜艳生动的,这些首饰也让大夫人您看着分。” 宋大夫人咽了咽口水,笑着说好,又问太夫人的身体是否好转了,寻思着是不是要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打发了红橘,宋致远也从外回来,来到屋里,看到这一堆的东西,就问:“是谁送的礼?” 宋大夫人上前给他宽衣,摇头道:“并不是谁,是母亲赏下来的。” 说着,她把红橘的话说了一遍,有些忐忑地说:“相爷,您说母亲的身体是不是还有点不妥?不然,忽然的咋就把这些东西分赏我们了呢,也不是分赏的时候啊。” 老人的东西,基本都是临终前才会分赏的,可宋慈现在就赏,让她不得不多想,尤其是她刚病了一场。 宋致远:“不是说母亲好多了,我看这绸缎颜色太艳丽了些,也不是她老人家能穿的,留着也没啥意思,赏你们也合适。这样,一会我们过去给母亲请安。” 宋大夫人正有此意,应了下来。 第二十六章 太夫人催生 春晖堂。 宋致远夫妇联袂而来时,宋慈正带着几个丫鬟仆妇在后院的葡萄架下摆桌,一张纯白的绣着祥云纹的桌布铺在桌子上,上面摆了几碟精致的小点,一套雨过天青茶具,一个肤白貌美的丫鬟正坐在桌边泡茶。 而正主宋慈则是一手拿了小银剪,毫无形象的蹲在花圃前,把几支长寿花剪了下来,插在一只阔肚瓷白的小花瓶,错落有致的拨弄几下,摆在了桌面上。 “太夫人,相爷和大夫人来了。”宫嬷嬷提醒宋慈。 宋慈抬眼看去,果然见两人在丫鬟仆妇的低头行礼下走了过来,便站直了身子。 “母亲万福金安。”宋大夫人向宋慈福了福礼。 “娘。”宋致远仔细打量了一下宋慈的脸色,心中微松。 脸色红润,精神上佳,确实是好转了不少,心里的担忧不由放下。 宋慈看着两人,男的儒雅有魅力,女的端庄雍容,身份高贵,儿女双全,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酸,羡慕。 宋慈戳破心底咕噜咕噜的酸泡泡,把银剪递给一旁的丫鬟,又接过帕子擦了擦手,笑着道:“你们两口子这个时段怎么来了。” “就想来给娘请个安,娘这是在做什么呢?”宋致远上前,扶着宋慈一边手臂。 被这么个美大叔掺着手,宋慈略有些尴尬,强行压下那股子不自在,在两人的搀扶下坐了下来。 “今日春光正好,在屋里头闷得慌,就出来透个气。”宋慈道:“你们也坐,喝口茶。” 宋大夫人看了一眼这小桌的布置,还别说,挺别样雅致的,这布,还能这样用啊。 她笑着恭维:“想不到母亲还有这样的情趣,这么瞧着,还挺好看的,也新鲜。” 宋慈:“哪有什么新鲜,剪花插瓶也是你们惯常会的,我只不过挪个地儿摆。” “那也要母亲想得到才有这一招啊。”宋大夫人道:“平素在花园子里赏景儿,了不起就是喝茶吃点心,顶多再点个香了。” 宋慈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她会说,这是西式下午茶么? 她看向宋致远,道:“大郎你公事繁忙,不必过来看我。还有顾氏你,府里的事也是繁多,也不用记挂我这儿,我就一闲人,不碍事。” 宋致远说道:“您这几天免了孩儿们的请安,是体贴我们,可我们也不能真就一直不来啊。正好今儿有这个闲当,顾氏也有孝心,想给您请个安,总要看到您是真的安好才安心。” 宋慈脱口而出:“你们有这个闲当,就回去造人,你们是长房长子,只有一个崽子也不够,多一个也是肃儿的助力。” 话一落,她就捂住了自己嘴,有些惊乱的看着对面的两口子。 天啊地啊,哈利路亚,这不是她的本意,她并没有这样八。 不是我。 原主,一定是原主的意志残存作的怪。 宋致远和宋大夫人有些呆愣,造人是什么话他们不懂,但结合后面的话,应该是那个意思? 婆婆这是在催生呢! 第二十七章 补刀能手 宋慈的大咧咧的一句催生,让春晖堂的后院有些安静。 丫鬟婆子们都看向别的方向,只当没听见,天好蓝啊。 空气好热。 宋大夫人的脸涨得通红,心里有些许的羞恼,婆婆这嘴,怎么还是口不遮拦的呢? 大白天的说什么造人,还是当着这么多丫鬟婆子的脸,最重要的是,当着夫君的脸。 她拿起茶杯抿着茶,遮掩那股子羞恼尴尬,眼角余光却是扫向宋致远,见他脸色沉着似有遗憾的样子,心中微酸。 她不想生吗,肃儿都这么大了,她一直想要再生个孩子,可就是怀不上。 是她身子不争气。 想到这儿,宋大夫人心里越发酸楚,抿了抿嘴,觉得口里的茶特别苦涩。 放在腿上的手忽然一暖,她一愣,偏头看去,却见宋致远悄悄的握住了她的手捏了捏,心里不禁也跟着暖了起来。 宋慈也尴尬,哈的一声尬笑,道:“那个,今天天气真好,你们看,这花开得多好。” 她随手一指,那一圃长寿花夹杂的其它花儿开得特别艳,其中一朵特别的大和艳红,哎哟,上头还有一只蜜蜂骑在另一只蜜蜂身上,正…… 宋慈:“……” 众人:“……” 这可真是个适合繁衍的春日啊。 宋慈无地自容了。 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说的就是现在的她。 她讪讪的看着闹着大红脸一副快要哭的宋大夫人,不管是谁,来救救她。 “二夫人到。” 宋慈眼睛一亮,站了起来,目光炯炯的看着入口。 救星,她的大救星。 宋大夫人也有种得救的感觉,看到二弟妹,都快感动得哭了。 宋二夫人走过来的时候,有些错愕,不是,她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咋的一个个都站起来迎她了? “二弟妹,你也来给娘请安呢?”宋大夫人亲热的挽着她的手,从未觉得她来得如此及时。 宋二夫人看她脸色绯红,向来直肠子的她冲口就问:“大嫂,你脸怎的这般红,今儿也不是很热啊,还有风呢。” 宋大夫人讪笑:“喝了点滚茶,是有点热。” 是么? 宋二夫人有些不信,道:“再热的茶也不能红成这样?大嫂可别是着风寒了,现在还是倒春寒,还凉着呢。” 宋大夫人:“……” 宋致远默默的端起茶,抿了一口,虽然茶杯早已见底。 宋慈恨不得冲过来捂住她的嘴。 不是,你江氏其实是补刀能手! “江氏,你做什么来?”宋慈忍不住叫她。 宋二夫人笑着上前福了福礼,道:“我来是给母亲报喜的,好叫母亲知道,下人刚才来报,三弟妹他们的马车已经到城门口了,马上就能到家了。另外,四叔和肃儿他们的船明日就能到通天码头了。” 宋大夫人一喜:“这么快,肃儿他们回来了?” 宋二夫人点点头,又看着宋慈道:“母亲,家里马上就要热闹起来了。儿媳就是来跟您说一声,是不是要设个家宴,给三弟妹他们接风洗尘?” 第二十八章 祖母不喜悖逆 宋相府的前身是公主府,正门前是一个小广场,足有一个篮球场大,周边则都是达官贵人的住宅,又有五城兵马司时常在巡逻,是以这一带治安最好,也并无什么小贩和闲杂人员在此出入,十分清净。 相府正门广场往东头巷转出去,则是正阳大街,整个上京商铺最贵的大街之一,若想买一些寻常商铺找不着同款的名品,来这条街就没错了,前提是你荷包里有钱。 将近申时三刻,一辆简朴的马车出现在正阳大街,后面又跟着几辆马车,别看领头的马车简朴,长眼色的人都纷纷避让,原因无他,只因为马车上悬挂的徽章。 那是宋相府的族徽。 也就是说,这是右相的家里人,谁不知道现在右相风头正盛,宋相府也是鼎盛贵胄,谁敢不避啊。 马车车窗的帘子被人轻轻的撩起一角,有张圆圆的小脸好奇的看出来,黑溜溜的眼睛眨呀眨,精灵古怪。 “洲弟,你坐好一点,探头探脑的像什么话,一点规矩都没有。”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 那小脸回过头,嘻嘻的笑道:“姐姐,这街上好多铺子,好多东西卖,也很漂亮,不像我们山西,我太喜欢了。” 车内,一个八九岁左右的小姑娘在端坐着,梳着两个小丫髻,戴着两朵珠花,其中一朵还有一缕流苏滑下,随着车子的驶动轻轻晃动着。 只见她一手拿着一卷书,另一手则是放在腿上,盯着对面唇红齿白的六岁男童,一本正经地道:“上京自然不比山西,这是我们大成最繁华最矜贵的都城,也是天子重地,怎能比呢?就是这里的大官人们,很多都比我们爹爹的品阶高。” “我晓得,不过再高,也不能比我们大伯高,大伯可是相爷,其余的官都要听他的。”男童抬着下巴傲然地道。 这说话的孩子,正是宋家三房宋致庆的家眷,他的一双儿女,宋如薇和宋令洲。 而在两人的中间,还坐着一个娇媚不失庄重的年轻妇人,但见她年纪不过二十五六,秀眉弯弯,一双丹凤眼微挑,发髻高挽,满脸笑容的看着一双儿女。 这是宋三夫人鲁氏。 “洲儿,出发之前,爹爹和娘都是怎么说的,即便你大伯是相爷,我们在外行事也不可轻狂,不然让人见了,少不得说我们宋家无礼不知规矩。”鲁氏欣慰的看着长女,道:“瞧你姐姐这就对了,坐有坐姿,这才是大家贵女该有的姿态。” 宋如薇听到母亲夸赞,眼中迸出一丝光亮。 “你们处处都讲着规矩,着实无趣。”宋令洲嘟起嘴嘟囔一句:“不但无趣,还刻板得很。” 鲁氏皱眉:“洲儿,不许无礼。尤其在你祖母面前,万不能失礼,知道吗?” 宋令洲睁着大眼,道:“为什么,祖母又不是妖怪,难道我失礼了她老人家还会吃了我不成?” “祖母当然不是妖怪,可她是老祖宗,你规矩点,礼节到了,才是对的。”鲁氏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幽远,道:“你祖母,不喜人悖逆她。” 第二十九章 相府矜贵 在鲁氏的一番似是而非的教导下,两个孩子给宋慈自行脑补了一个形象,刻板无趣,不爱笑,不怒而威,不好亲近。 嗯,是个老妖怪。 马车徐徐在相府的侧门停下,鲁氏在下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偏头看向前方正门两座威严的石狮子,她抿了一下唇。 她自然是没有资格从正门进的。 不过,正门也不是随时开着,除非天子降临,或者皇族的贵人造访才会打开。 鲁氏收回目光,看到站在侧门边迎上来的人,那是大夫人身边的心腹嬷嬷之一梁妈妈。 “三夫人吉祥金安,您可回来了,我们夫人可等着许久了。”梁妈妈满脸笑容上前向鲁氏福了福礼,又看着她身后的两个粉雕玉琢的孩童,同样福了一礼:“老奴也见过三小姐,四少爷。” 宋家没分家,这第三代的按着男女排行,宋如薇行三,宋令洲则是行四。 鲁氏虚抬了抬手,笑着道:“梁妈妈多礼了,劳烦你在这里等我,也是许多年不见了。” 自从宋致庆外放,她就一直跟在任上辗转,从没回来过,就连宋令洲,也是头一次见宋家人。 “这是老奴该做的。”梁妈妈道:“这一路舟车劳顿的,赶紧进去,太夫人和夫人他们都等着呢。你和三老爷的院子早早就打扫好了,行李自有人归整进去。” “劳烦大嫂费心了。”鲁氏面露感激。 梁妈妈露出笑容,又亲自领着两位小姐少爷进门,这一进门,就有几架桐油轿车在候着。 梁妈妈服侍鲁氏上了头一架,又服侍着两位小主子共乘另一架,自己则是随侍在一边。 宋令洲吐着舌头小声的和端着小脸的宋如薇咬耳朵:“这府里得多大啊,还得坐车呀。” 宋如薇有些丢脸,瞪他一眼,怎么跟个土包子似的。 梁妈妈耳尖,笑眯眯地解释:“新赐的相府地儿广,若是步行到二门,小说也得半个时辰,所以准备了小车,一来省脚力,二来么,也是怕你们舟车劳顿的累着了。” 鲁氏再次感激地说:“大嫂处处都是妥帖的。” 梁妈妈目露得色,这才让人驾着车,一路往二门去。 鲁氏目不斜视的,提着心,但眼角余光,却不动声色的注意着来往的下人,看到他们的车子来,全都寂静无声的垂手立在一旁行礼,规矩礼仪让人挑不出错处。 这就是宋大夫人掌出来的中馈,到底是出身侯府的嫡长女,身份高贵,这掌家理事,光从下人的规矩礼仪上就可窥一斑。 她远不及。 鲁氏抿了抿唇,下意识地捏了捏手中的绢帕。 而在后头,年纪小的宋令洲看着一路景色,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相府好大,好漂亮,人也好多。 有这感觉的,还有故作老成的宋如薇,到底年纪小,虽然不像宋令洲到处乱瞟,但也忍不住看府中景儿。 就连坐着的这个桐油小车,也嵌着玻璃,绣着珠宝,绦子穗子垂下,装饰华丽,矜贵不已。 宋如薇浅浅的吸了一口气,这就是相府,莫怪母亲专门请了人教她规矩,十分严谨,不然以后她如何和上面的两位堂姐相处? 第三十章 再能也越不过太夫人去 内院二门处,宋大夫人和宋二夫人等在那里,远远的看到几辆桐油小车驶过来,两人相视一眼。 宋二夫人浅浅的勾了勾唇:“来了。” 人来了,家里热闹也来了。 鲁氏也看见了两人,等车子停下,在侍婢的搀扶下,迈着小碎步来到二人面前,屈膝福礼,语带凝噎:“大嫂二嫂,经年不见,你们可都好?” “好,好,你们回来就好。”宋大夫人笑着拉过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这些年你一直跟着老三在任上,可算是回来了。” 鲁氏有些脸热,神色带着愧疚,道:“是我贪懒,这些年只管自己图自在,全赖了大嫂二嫂伺候公婆,实在是愧对你们。” “家里有一大群的下人伺候着呢,哪用你?倒是老三那边,总不能让他自己在任上,也没个知冷知热的在身边,料理后院中馈啊。”宋大夫人嗔道。 宋二夫人则是看向鲁氏身后的两个孩童,道:“这是薇儿和洲儿?快过来让二伯母看看。” 鲁氏连忙招呼两个孩子上前,给他们介绍两位伯母。 宋如薇和宋令洲乖乖的向二人行礼请安,脆生生的喊人。 宋大夫人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点头,虽然两孩子一直在山西,可瞧这规矩礼数,鲁氏是一点都没拉下。 “一眨眼,薇儿也这么大了。”宋大夫人叹了一句。 宋二夫人则是轻巧的抱起宋令洲,掂了掂,道:“洲儿倒是个结实的,养得不错。” 宋令洲看着满脸英气的宋二夫人,双眼亮晶晶的:“娘说二伯母是个会武功的,是真的吗?您能打贼子吗?” 宋二夫人笑了:“武功不至于,一点拳脚总是会的,打贼子,一两个也是行的。” 宋令洲闻言满脸崇拜:“哇,二伯母好厉害。” 宋大夫人笑着说:“都别在这说话了,母亲等着呢,先去春晖堂。” 鲁氏心中微紧,随着二人进去,旁敲侧击的打听着宋太夫人如今的脾性。 春晖堂。 宋慈有些发愁。 她发现自己想不起宋家老三的妻儿了,记忆里,好像没太多和这人相处的画面。 她支着下颌,眉头锁着。 宫嬷嬷瞧着,小声探问:“太夫人,可是累了?” 宋慈摇头,想了想,问:“宫嬷嬷,我能信你么?” 宫嬷嬷怔了下,笑道:“老奴安身立命的资本底气全在太夫人身上。” 意思是,我信得过。 宋慈心想,也是,这家里我最大,当老祖宗身边的一等心腹嬷嬷,那荣光岂是一般的仆妇能比的? “宫嬷嬷,我想不起这老三媳妇的模样儿了,还有脾性如何?” 宫嬷嬷心头咯噔了下,道:“太夫人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宋慈:“就是没太多记忆,好像和这人没啥交集一样。” “那是自然的,三夫人六年前就随着三老爷去了任上,这些年一直未回来,您记不住也是正常。”宫嬷嬷道:“三夫人么,是个会看眼色的也是心有成算的,太夫人从前就说过她太聪明,对她也是淡淡的。其实,不管她是什么脾性又有什么本事,还能越得过您老吗?” 区区一个庶子媳妇,能在一品诰命婆婆手下翻天么? 宋慈若有所思,听起来,她前身好像对这儿媳妇有些嫌隙啊。 第三十一章 端着架子就行 宫嬷嬷给宋慈提了个醒,她的身份可是太夫人啊,一品诰命,在这府里就是横着走的存在。 其实莫说宋慈有这个诰命在身了,就她无品无级,只要她是婆婆,当儿媳妇的就越不过她去,除非那儿媳是公主郡主那样的人物,不然一个孝字压下来,就够吃一壶的。 宋慈的心定了。 管她呢,自己只要端着婆婆的架子就行了。 想清楚这一点,宋慈就老成在在的坐在太师椅上,等着媳妇孙儿们来拜见。 很快的,就有丫鬟来报说宋大夫人她们到了,等宋慈一声传,就打着帘子,让人走了进来。 鲁氏深吸了一口气,跟着两位嫂嫂的身后走进去,等宋大夫人笑着说完话,她就跪倒在地上,向宋慈行了个大礼,匍匐在地,哽咽着说:“不孝儿媳鲁氏回来向母亲请罪请安了,母亲万福金安。” 鲁氏跪,她的两个孩子就没有站着的理,也跟着跪了下来,有些惴惴不安的。 宋慈瞪大眼,她来了这些天,虽说常见下人请安行礼,但也没像鲁氏这样行大礼的,整个人都趴地上去。 瞧地上的那位,穿着银红襦裙,外套一件素紫半臂,发鬓高挽,插着两只金钗,一支红宝石步摇,浓淡相宜,端庄秀丽。 古人还是会装扮的,不管这鲁氏还是另外的两个儿媳,都能穿得恰到好处,又适合她们的身份和脾性。 宋慈只想着装扮,却忘了叫起,倒把人弄得心中惶惶的,尤其是匍匐在地上的鲁氏,差点没把脸皮都贴在地面上。 宋大夫人和宋二夫人相视一眼,用眼神交流。 宋大夫人:“你看,母亲还是咱母亲,这么多年了,对三弟妹还是颇有微词,这才回来就给下马威。” 宋二夫人:“好硬一婆婆,石头似的。” 宋大夫人:“……” 还是宫嬷嬷轻轻的推了推宋慈,您老人家差不多就行了。 宋慈回过神来,学着老太太的语气道:“都起身,跪着也不嫌膝盖疼?” 鲁氏说道:“儿媳不疼,母亲大度体贴儿媳,儿媳却不敢恃宠而骄,能让母亲消气,儿媳跪断了腿都无话可说。” 宫嬷嬷等人:“……” 这什么话,你鲁氏反过来给太夫人挖坑么,想要传个太夫人苛待儿媳妇的名声出去? 宋大夫人心里有些不舒服,这府里人人都恨不得把宋慈供着哄着,就怕她不高兴这里疼哪里昏,你这是给老人家添堵? 刚要张口,宋慈就开口反驳了:“你这么年轻,骨头也不脆,跪断腿是不可能跪断腿的。” 鲁氏:“……” 她愕然的看着宋慈。 宋慈看她这表情,很是无辜地道:“你这副表情,难道我说错了?像我们这种老太婆的年纪,才会容易断腿,年纪大,骨头脆,还容易骨质增生,别说跪着了,随便上个楼梯都容易咯的一声,嘎嘣脆,说断就断。” 不,您没错,您都对,您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我们都信了,但是骨质增生啥意思? 第三十二章 老祖宗并不凶 初次见面的场面有些尴尬。 但宋慈想着,只要她不觉得尴尬,尴尬的那就是别人,看,那三儿媳不就一脸尴尬的样子吗? 宋慈也没想为难她,转而看向两个孩子,露出笑容,道:“你们两个,都叫什么名儿?几岁了?” 鲁氏忙向两人打了个眼色。 宋如薇大大方方的上前跪下行大礼:“孙女宋如薇,今年八岁,给祖母请安,祖母吉祥。” 宋令洲也学着姐姐的样子磕头:“孙儿令洲,今年六岁,给祖母请安了,祖母好。” 宋慈笑眯眯的向两人招手,宋如薇也没迟疑,拉着弟弟的手走上前。 宋慈打量着两人,年纪应该是这府里最小的小主子了,长得粉雕玉琢的,十分漂亮,这男童,胖嘟嘟的跟只小白包子似的。 “你咋吃成个小胖墩了,莫非在山西整日吃的面食给吃胖的?还是吃牛肉吃牛奶了?” 宋令洲瞪着大眼:“老祖宗怎么知道我天天吃这个?” “山西那边不是这些出名么?至于我怎么知道,自然是道听途说而来的。”宋慈笑着说。 宋令洲看她这样慈祥,完全不像是想象中的威严模样,也不凶,便放松了些,脆生生地道:“那老祖宗真厉害,我天天都喝牛奶和面食,我爹总说男孩粗养,所以我还吃牛肉,吃烧饼,油糕……” 宋慈看他掰着胖乎乎的小手指头念着,有点垂涎,道:“这么多好吃的,难怪你吃成了小胖墩。” 宋令洲挺起小胸膛:“老祖宗,我这不叫胖,我只是有点儿壮,等我长大抽条儿了,就会瘦了。” 宋慈看他一本正经的,不由噗嗤一笑:“是是,是老祖宗不会说话,我们洲儿长大肯定是个高富帅。” 宋令洲不明,问:“祖母,高富帅是什么?” “就是长得个高,还有财,又俊。” 宋令洲有点不好意思,羞涩地说:“也未必会长成那样,不过我会尽量长,一定不长歪了让祖母失望。” 众人被逗得笑起来。 “喝牛奶也是好的,特别你年纪还小,得保证营养。”宋慈看着宋大夫人道:“我们府里有没有牛,没有的话,你让人买一头能产奶的奶牛回来,没有奶牛,山羊奶也行,让他能继续喝。不然,这刚回来,乍然改习惯,肯定不适。” 宋大夫人笑道:“母亲放心,这都是有的。” 宋慈点头,又让宫嬷嬷取了准备好的见面礼过来,一一赠给两个孩子,给宋如薇的是一个红宝璎珞圈,宋令洲的则是一只长命锁镶羊脂白玉佩,十分名贵。 鲁氏看着,心中大松,看来,婆婆对两个孩子还是喜爱的,特别是洲儿。 “你们刚回来,一路舟车劳顿,肯定也累了,行李也要整理,就先回去你们院子休息,明日四郎和肃儿他们也祭祖回来,再设家宴,也为你们接风洗尘。”宋慈看着鲁氏道:“今儿我正好翻了些布料首饰出来,让你大嫂分给你们,你的那一份想必她也会整理好,回头送你院子就行。” 鲁氏有些受宠若惊,向宋慈福了福礼:“母亲挂念儿媳,儿媳感激不尽。” 宋慈不耐烦这些文绉绉的礼数,让他们都散了。 第三十三章 都是聪明人 宋大夫人领着鲁氏母子几个来到梅君苑。 “相府赐下来的时候,恰逢洲儿摔断了腿,你们也没空回来,这梅君苑,我就是按着从前你们的院子布置的。”宋大夫人对鲁氏笑着说:“这布置也只是葫芦画瓢,也不像,你们自个儿住的地儿,还得按着你自己的想法来布置才行。” 鲁氏看着这偌大的院子,整治得十分雅致舒适,后院还种了十来株腊梅,便知是用了心。 她满脸感激:“大嫂,您的眼光我岂会嫌弃,这已是极好,说起来,我早就该回来的,就是总想着动身的时候,各种事儿摸上来腾不开身。” 宋大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我妯娌,这话以后也不必说,回来了就安心住着。这院子里的下人,就只放了几个粗使婆子丫头,我想着你多半还要用自己用惯了的人,你且先安排着,等你都归置整理好了,我再让梁妈妈领了伢子来,你再挑些人使唤。” 聪明大方的主母,知道哪些该周到,哪些该放松,像下人这一块就是了,你全安排妥当了,未免人家觉得你别有用心。 鲁氏忙说:“说到这伺候的人,我总要劳烦大嫂一回。我们回来时,也遣散了不少丫头婆子小厮,毕竟那都是山西本地的人,有些不愿意离开家乡,就都放了回去。所以您看我也没带几个人回来,旁的不等闲的位置也就算了,就是两个孩子身边伺候的人,外头的到底不比府里的家生子可靠,我想请大嫂给我选几个使唤。” 这不怎么说鲁氏是个聪明的,这嘴就是会说话,让人听着舒服,须知道,这在身边伺候的人,自然是亲自选亲自调教才叫忠心,别人送来的,谁知道是不是奸细呢? 但鲁氏让宋大夫人帮着选,是压根不担忧对方趁机给自己院子里安插眼线。 宋大夫人心中熨帖,笑道:“主子们的自然家生子更强些,到时候我都让梁妈妈领过来,你自己挑着。” 鲁氏感激地福了一礼。 宋大夫人又看着乖巧的站在鲁氏身边的宋如薇,便道:“咱们府里,相爷早早就定了家规,男子七岁就挪到外院住。所以肃儿,杰儿他们几个都早早就在外院住下,洲儿还小,且先不忙。倒是薇儿也八岁了,可以自己一个院子了,你大姐姐已经出嫁,住的院子都还留着,你二姐姐住在浮曲阁。你刚回来,先熟悉熟悉相府的格局,然后自己挑个院子,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布置,这两天就先跟你母亲住着如何?” 宋如薇闻言心中暗喜,恭敬地行了一礼:“薇儿多谢大伯母挂心,辛苦大伯母了。” 宋家有宋致远做顶梁柱,目光悠远,而宋大夫人也是出身侯府,视野开阔,可不像别人那样,觉得姑娘没用,其实姑娘精心教养好了,也是家族的一个大助力。 宋家二代虽有兄弟四人,但因为成亲的只有三个,且都没有纳妾,所以子嗣也不算丰,三代的孩子们,男女合起来也才七个,故而姑娘们,也是极其宝贝和注重教养的。 相府的地儿大,独立的院子就有数十个,不缺地,姑娘们早早自己住一院管自己的院儿,也可以培养独立性,这一点,让不少人称叹。 第三十四章 鲁氏教女 鲁氏把宋大夫人送出梅君苑,直到瞧不见人了,才转身回正屋。 “夫人,里屋已经先归置出来了,您和小姐少爷是不是先歇一歇?”心腹妈妈周妈妈上前笑着说。 虽说在鲁氏带着孩子去给宋慈请安时,下人已经把东西规整了不少,但还是乱糟糟的,鲁氏也确实累了,闻言点点头,领着两孩子进了里屋。 一如宋大夫人所言,她的正屋居所,等着她自己来安置,所以只是摆放了家具,一水的上等梨花木,连屏风都是梨花木所制,不算奢华但也绝不平庸。 鲁氏大概看了看,就对周妈妈道:“少爷和小姐的厢房,先整理好,小姐的箱笼,不用打开太多,过几天,她自己选个院子再搬出去,也省得再收拾,拿些衣物就好了。” “是。” “这些也是轻的,你交给如意她们去做就好,你先把给家里人准备的礼物给拾掇出来,明日好送给婆婆嫂嫂他们。”鲁氏吩咐道。 周妈妈点头:“夫人的吩咐,老奴都记下了。” 鲁氏又吩咐了几句,这才让她出去,自己则是带着两个孩子坐到了临窗的一张罗汉床上,歪在软枕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丫鬟送了茶水进来,又无声的退了下去。 宋如薇亲自把茶奉给她,又给小弟倒了一盏,自己只挨着罗汉床一边坐着。 鲁氏便道:“你也不用忙活,歇着,这一路舟车劳顿的,也够累了。” 宋如薇浅浅的笑着说:“我不累。” 宋令洲喝了一口茶,道:“我也不累,娘,我要出去逛逛这院子。” “你就是个泼猴,闲不住,你祖母给你的见面礼呢,拿来我收着,可别磕碰坏了。”鲁氏嗔道。 宋令洲把镶玉长命锁从脖子上拿下来,递了过去,顺便说了一句:“娘,祖母挺好的呀,一点都不凶。” 鲁氏眼中神色莫名,笑道:“那你以后就多孝顺她老人家。” “我知道。娘,我出去耍了。”宋令洲跑了出去。 鲁氏连忙叫了吉祥带人跟着他,别跑不见影了,毕竟才回来,相府也大。 等儿子走了,鲁氏才看着女儿,道:“你大伯母既然允了你自己挑个院子,你是怎么想的,打算什么时候去挑?” “不急,等娘这边安置好了,我再挑不迟。” 鲁氏有心教她:“你要怎么挑?” 宋如薇年纪还小,并不太懂,就看着她。 鲁氏拉了她坐近,道:“薇儿,你觉得相府里,最尊贵的人是谁?论尊贵自然是你祖父祖母,但话事权,其实在你大伯爷,大伯母他们手中,你得尊着他们,连带着长房的人。” 宋如薇抿着唇。 鲁氏摸着她的脸,道:“长房嫡出,比谁都矜贵,虽说你们这一辈只有你们三位小姐,但薇儿,你是比不过你的两位堂姐的。” “娘……”宋如薇有些委屈,她明白这话,她虽然也是嫡出,却是庶子嫡出,怎么同堂姐她们? “你大姐姐已然出嫁,你二姐姐也在议亲,府里没有其她女孩儿,你亲近她们,交好她们,以后你才会更好。”鲁氏道:“你想挑个院子,何不依赖你二姐姐请她帮忙出个主意?薇儿,感情都是处出来的。” 第三十五章 太夫人说孝 宋慈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运动便服’,和往常一样在院子里抻着老胳膊老腿的。 这要不是她实在是年纪大了,骨头啥的都硬了,又是副弱身体,她会直接把瑜伽练起来,而不是像这样,只能耍太极。 没法子,老骨头了,得悠着点,万一动作玩儿大了,咯嘣脆的断了,躺床上过活,那真不如死了算了。 “太夫人,三夫人带着孩子们来给您请安了。”宫嬷嬷垂手侍立,轻声唤了一句。 宋慈拨阴阳八卦轮的动作微微一顿,头也不回,道:“不是让他们歇着,不用过来请安吗?” 宫嬷嬷:“您体贴,她做儿媳的却不敢当真。” 宋慈无奈地叹气:“要不怎么说,说真话的时候就没人相信,说假话就信了。” “那太夫人见是不见?” “让他们过来。” 宫嬷嬷看向小丫鬟,后者退出去,不过片刻,鲁氏就带着两个孩子来了。 然而,看到眼前一幕,她有些愣神。 宋慈穿的那一身是什么啊,跟亵衣也差不了多少,却穿着在院内走动,还有那动作是什么鬼? 哦,对了,听说太夫人病了这一场后醒来,就经常锻炼运动,这就是她老人家的什么运动? 有些奇怪。 鲁氏看着宋慈慢腾腾的四两拨千斤,一时不敢多揣测,只是福身行礼:“儿媳给母亲请安。” “孙儿给老祖宗请安。” 宋慈这才停下来,接过红枣递过来的热帕子擦着额上的微汗,道:“我说过你们刚回来,先熟悉熟悉府里,不用急着来请安,怎么还来了?” “伺候母亲是儿媳的本分……” “行了,我需要你们伺候的时候自会让人吩咐你们,你只要照顾好孩子们就行了。我让你们不必来请安,那不是在哄着你也不是给你挖坑跳,两孩子还小,又一路舟车劳顿的赶路,这么早起来身子骨怎么受得了?”宋慈看着不停打哈欠的小胖墩,她都替他觉得困,道:“让他们回去睡个回笼觉,请安什么的都是虚的。” 一番话,说得鲁氏有些脸热,呐呐地说:“媳妇惶恐。” 宋慈看她惴惴不安的样子,忽然有种庆幸,自己就是老大,没婆婆这座山压在头上,不然随便一句话都啥啥不是人。 她有这么可怕吗? 宋慈向圆滚滚的小胖墩招手:“小胖墩你过来。” 宋令洲跑了过来,抬起头。 宋慈揪了一下他头上的总角小揪揪,笑着哄他:“你以后不用这么早就起来给祖母请那劳什子安,小孩子睡不够是长不高的,你可是要答应祖母长成高富帅的人,可不能矮了。” 宋令洲奶声奶气地道:“可是祖母,百善孝为先,孙儿给祖母晨昏定省是孝顺,是天经地义的。” “孝顺不在这明面上,只看实际,问个安,祖母就真能长命百岁了?那可不能。”宋慈摸了一下他的额头,道:“孝顺,必须是发自内心的尊重报答,是理解和包容他们,不要抱怨嫌弃苛责他们,从实际行动出发,这才是孝顺。” 第三十六章 宋家那不靠谱的四郎 鲁氏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春晖堂,内心惶恐不已。 她总觉得,宋慈的那番话,是说给她听的,是在敲打她。 宋慈若是知道这个儿媳的想法,怕是要拍桌而起,有的人,总爱自己脑补给自己加戏。 鲁氏看不透如今的宋慈,只好去懂她的人那边去问,于是,又有了和宋大夫人会面的一幕。 宋大夫人犹豫了下,就道:“鲁院正说过了,母亲这次卒中,脾性多少有些变化,我们也只能顺着她老人家。” 鲁氏皱眉。 宋大夫人端着茶抿了一口,斜了这弟媳一眼,道:“母亲忘性大,从前一些不愉快的事儿,她老人家都不怎么提了。” 鲁氏心头一哽,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端起茶遮住自己的尴尬。 宋大夫人也不多言,笑着岔开话题:“母亲体贴,你也多歇歇,李长生已经去码头接四郎他们,估摸申时就能到,晚上的家宴就设在春晖堂,你到时再带着孩子过来就好。” 鲁氏含笑点头。 …… 通天码头。 一艘官船缓缓停下靠拢,有人陆续从甲板上下来,俱是穿着上等丝绸的贵人。 “四爷,大少爷。” 一个穿着管事服饰的男人看到两个年轻公子出现,不禁踮起脚尖用力挥手。 那两公子快步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年纪不过十五六,而另一个年纪较轻的,也十三四岁左右,这正是宋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四郎宋致钰以及当今右相的嫡长子宋令肃。 眼尖的看到两人,纷纷上前行礼巴结或避让。 宋致钰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和纨绔样子,满脸急色的问家里来接人的管事:“李长生,我娘她老人家现在如何了?” 宋令肃也是满脸惊惶,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显然从得知消息后心里一直吊着。 李长生道:“四爷你们放心,太夫人早已醒来,现在吃得香睡得安,好着哩。” 宋致钰听着,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盯着他威胁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可别让爷发现你其实是在宽我的心,拿好话来哄我,你敢骗我,爷融了你。” 李长生哎哟一声:“我的好四爷,您就是给奴才吃一万个熊心豹子胆,奴才也不敢骗您呀。” 宋令肃这时也道:“四叔,祖母应该是没事了,他们断不敢拿这样的事来哄我们的。” 宋致钰被侄子一怼,哼了哼:“你帮哪边的?我才是你四叔。” 宋令肃:“……” 你是,你确实是,你是那不讲理的四叔。 “我当然知道他们不敢哄骗我们了,我这不是提醒他以后也不可以哄骗么。”宋致钰砸了一下嘴,道:“虽说娘没事,但我也不放心,她老人家一定是挂念我这个幺心肝才会生病的。李长生,让一马出来,我骑马回去,我得亲眼看她老人家好着才心安。” 李长生忙让人牵了马来。 宋致钰利索的翻身上马,道:“阿肃你坐马车回,四叔先行一步,嗬。” 马鞭一扬,宝马四啼疾驰而去,小厮侍卫们连忙跟上。 吃了一嘴灰的宋令肃脸都黑了,他就知道这四叔不靠谱,他又是被丢下的那一个。 第三十七章 戏精幺儿 宋慈鼻子发痒,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无语的推开丫鬟们的关爱。 “不是,我就打个喷嚏,你们不至于把大氅都搂出来,我不冷。”她看着那厚厚的大氅,哭笑不得。 别人是有种冷,你妈觉得你冷,她这里却是,丫鬟觉得你冷。 都快五月了,还给她抱出个大氅来,她再弱,也没弱到这地步。 “太夫人,有点风呢,您可不能贪凉。”红橘劝道。 “有风也不用这样厚呀,你们是愁着你家太夫人捂不出痱子来么?我就是觉得有人在背后念叨我,鼻子痒而已。”宋慈揉揉鼻子。 红柚拿了一件薄披风出来盖在她背上,笑道:“那定然是四爷和大少爷一路在念着您。” “可不是,瞧着这时辰,四爷他们也快到了。”宫嬷嬷递了茶给宋慈,看了一眼桌子上摆着的摇摆钟。 宋慈接过茶,刚要抿上一口,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嚎呼从院子由远而近传过来。 “娘,您的心肝肉回来迟了。” 宋慈手一抖,茶水洒了出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太夫人,四爷他们回来了。”宫嬷嬷喜滋滋的走到门口处,想要亲自打起帘子,却被人从外用力掀起甩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娘。” 宋慈老眼一花,双腿就被人抱住了,低头看去,一个大少年正抬起头来看她。 他头上戴着束发所用的嵌宝紫金冠,有两缕从两鬓边垂下,穿一件百蝶穿花绯红箭袖,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褂,腰间缠着二龙戏珠玉腰带,垂挂了两只五彩金丝嵌珍珠荷包,腿上则是蹬着青缎黑底小朝靴,只是那靴子沾了些泥了。 眉目如画,长眉入鬓,唇红齿白,脸像是敷了粉儿似的,粉白浅红。 宝玉,是你吗? 宋慈看着这面如冠玉的少年,眨了眨眼。 “娘,您怎么了?是我啊,您的心肝肉四郎啊。”宋致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心底有些发慌。 他家老娘,好像有些不对劲。 又是一声娘,让宋慈嘴角微抽,瞬间回到现实中来,这小‘宝玉’是她的崽子之一。 “四郎啊……”她长长的拖出一个尾音。 “是我,是我,就是我,您的心肝肉肉啊。”宋致钰跪行一步,眼神带着孺慕,握着她的手道:“娘,都说您病了,现在可还好,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坦?我走之前,就说过了,您不要太挂念我。瞧,我才走多久,您就想我想得病了?” 不等宋慈说话,他就跳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宫嬷嬷红柚几人:“你们都是怎么伺候太夫人的?爷不是说了,等我走了,你们要把我画像挂在娘的屋里,让她天天见着,就不必太念叨我,结果娘想我想得病了?要你们何用?” “四爷恕罪。”众人跪了一地。 “哼,也就是看我娘好好儿的,还离不了你们的伺候,要不然,有你们好看的。”宋致钰瞪着几人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而又看着宋慈,笑成了一朵菊花:“娘,现在四郎回来了,您不用再念我念得紧,四郎天天都让您见着,就是您打我,我也不跑的那种。” 宋慈:“……” 原来你才是个戏精,她可什么话都没说。 第三十八章 投胎是个技术活 要说投胎,还真是个技术活,投个好胎,靠的是个人的命,宋家二代几兄弟,最会投胎的,莫过于四爷宋致钰。 不同于头上宋致远和宋致诚两个哥哥,都是吃过苦的娃,从苦水淌过来的,就是庶子老三都是出生在宋家刚开始发达时,而宋致钰,却是出生在宋家锦盛显赫的时候,正式的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还是老来幺子,可见这宝贝程度。 宋致钰出生就被高僧批过命,是天生的富贵命,运道也好,是属于头顶掉下个花瓶明明要砸中他,却被风吹歪了的那种好运道。 但他却没有官运,所以宋致钰至今也只是个过了童试的童生,两次下场都中不了秀才,现正在庆阳书院读书。 然而,所有人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宋致钰能中秀才甚至举人于宋家也都是锦上添花的事,他这人,天生的富贵闲人命,又投了个好胎,也不用去拼什么前程就能富贵一生。 就算他能拼,宋家这样的家世,也不必他去,毕竟宋家一门双进士,其中顶梁柱老大还是一国相爷,庶兄也是个五品官,宋家已经是烈火亨油,不必再更着人眼了。 所以,在宋家有意无意的教养下,宋致钰自小养尊处优,读书写字啥啥不行,撸袖子打架上树斗蟋蟀第一名,也是京中权贵子弟纨绔圈的小霸王之一。 但这样的小纨绔,宋家不在意,毕竟这是很多世家都会存在的,也是最让天子放心的,不然,你一家独大还口碑名扬全国,是想翻天不成? 而且,宋致钰霸王归霸王,做人还是有底线的,奸淫掳掠杀人的狠事他不干,毕竟有比亲爹娘还要虎还可怕百倍的嫡亲大哥盯着呢。 宋致钰自己在家里人的灌输下,也明白自己的位置,没心没肺的活着,天掉下来高个的顶着,养成个乐观讨喜的性子,又大方,也没谁不喜他的。 而且,宋四爷长得也讨喜啊,瞧这一笑,眉目含情的,让小丫头都脸红了。 宋慈看着笑成个菊花的小儿砸,心想这身体和那白胖老头儿的基因,也还算不错,起码大的小的,都长得挺养眼。 “娘,您怎么都不说话了?是不是还怪四郎回得迟了?其实除了坐船,这一路我都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我大腿都磨破了。”宋致钰委委屈屈的说。 宋慈递了一盏茶过去:“我怪你作甚?主要是你就满嘴跑火车的让我插不上话,你可别说话了,我都替你口干,赶紧的喝口水润润嗓子。宫嬷嬷,让人伺候四爷去沐浴,给他放点消除疲劳的药包泡一泡,去去乏。” 顿了顿,她又想起还有个大孙子呢,就问:“你自己回来的?你大侄儿呢?” 话音才落,门外的小丫头又喜滋滋的走进来说:“太夫人,大少爷也回来了。” 宋慈看去,一个漂亮的半大少爷走了进来,三步并两步的就来到她面前跪下:“肃儿给祖母请罪,肃儿来晚了。” 乖乖,又是一个美少年。 宋慈看着大孙儿,心想,她家这几个少年,都能组团出道了。 第三十九章 四叔,自恋是病,得治 宋致钰和宋令肃叔侄俩被‘赶’出了春晖堂。 亲眼看到祖母安然无恙的宋令肃心情放松下来,走路也轻快了许多,只是,瞧着自家四叔神色有些哀伤,心里不由忐忑。 “四叔,您怎么了?祖母不是好好儿的吗?”怎么一副死了娘的表情。 啊呸呸呸! 宋致钰幽幽的看他一眼:“我娘病了一场后,都不喜我了。” 宋令肃:“???” 他这是幻听了吗? “从前我娘总是搂着我一番心肝肉的叫,一日不见就如隔三秋,现在,我回老家祭祖够久了,这回来了,她都没喊一声钰儿心肝,更遑论说搂我了。”宋致钰一副快哭的表情,道:“阿肃,我娘她定是不喜爱我了。” 听了这话,宋令肃的鸡皮疙瘩都爬了一身,心想四叔你是十六不是六岁,做这副黏着老娘的孩儿样像话吗? 再说了,您确定祖母不是天天揍你而是搂着你喊宝贝儿? 宋令肃懒得看他这伤春悲秋的样子,便拱了拱手道:“四叔,这天色也不早了,晚上还有家宴。对了,三婶他们也回来了,也得认个脸,侄儿先回院里洗漱,我还没给我母亲问安呢。” 宋致钰没说话,宋令肃也没在意,转身就走,忽听身后传来啪的一声响,他转过头去。 但见宋致钰一手拍在大腿上,啊呀一声:“我晓得了,一定是三哥家的那小子回来,把我娘的心给笼络过去了,我就知道,肯定会来个和我争宠的臭小子。” 宋令肃嘴角微抽,快步离去。 四叔这自恋的臭毛病,是越来越严重了,得治。 …… 宋令肃先到了正院给宋大夫人请安,不意外的,就被搂着一番心肝肉肉的嘘寒问暖,说着说着还眼圈泛红。 宋令肃不厌其烦的回话,一边想着,其实,祖母那样不咸不淡的,也不是什么坏事啊。 “肃儿怎么都不回娘的话,是不是累了?我可怜的儿,这一路奔赶回来,苦了你了。瞧这小脸,都瘦了整整一圈。”宋大夫人心疼的看着儿子,道:“娘亲自炖了山参鸡汤,你吃了再回院。” 宋令肃道:“娘,孩儿得先洗漱……” “不差那一阵子,喝了鸡汤再去不迟,沐浴的水娘早就让人备着了,还是药浴。芍药,快把汤端来伺候大少爷喝了。” “是,夫人。” 宋令肃求救似的看向房妈妈。 房妈妈就笑道:“夫人,大少爷这一路日夜兼程的,便是现如今这么快回来,也是周侍卫带着骑着马回的,想必很累了。还是先沐浴去去乏,不然吃啥喝啥都没滋味。而且,这也快申末了,家宴都还得张罗呢,总不能让太夫人等?” 宋大夫人有些犹豫,看向自己唯一的儿子。 宋令肃也哀求:“娘,家宴上,我多喝两口汤您看可行?” 他也不用装疲惫,毕竟是真的赶回来,而且从码头到家里,虽说有侍卫带着骑的马,于他这副不是习武的身子骨,也是有些难度的,所以这满脸疲累的样子,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 宋大夫人见状更心疼了,也只能随了他,吩咐芍药亲自把宋令肃送回他自己的明心堂。 第四十章 老头儿惯不得 黄昏,宋家的大小主子们陆续进了春晖堂。 宋慈端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底下的儿子媳妇孙儿们齐刷刷的向她屈膝弯腰行礼,感觉么,说实在的,有点飘。 尤其是堂堂的一国相爷,向自己行礼呀。 “都免礼,坐。”宋慈抬了抬手,笑着指座。 各人坐下,丫鬟们上了茶,恭敬的退到后头静立着。 “小胖墩,你见过你大伯四叔和你大哥没有?”宋慈向小胖子招手,指向幺儿和宋令肃。 宋致钰瞥向那小胖子,鼻孔里轻哼一声,傲娇的抬起精致的下巴。 宋令洲走过去,恭敬地道:“回祖母的话,刚才在院外已经给大伯四叔以及大哥见过礼了,大伯还赏了洲儿一个玉佩。” 说着,他从腰间摘下一块羊脂玉,双手捧着递给宋慈。 宋慈接过看了一眼,笑着说:“你大伯给的可都是好东西,你可要仔细收着,别弄丢了。” 宋致远听了就笑道:“我的东西再好,也及不上娘这里的。” “那也都是你们孝敬上来的。”宋慈把玉佩还给小胖墩,又逗他:“那你四叔赏了什么没有?” 宋令洲瞥向宋致钰,摇了摇头。 “没有?”宋慈立即看向幺儿:“四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还是头一次见你小侄儿,你连个见面礼都没备?原来你是这么小气的四叔。” 众人抿嘴想笑。 宋致钰脸颊发烫,辩驳道:“我这不是急着来见娘,一时忘了么?回头我补上。” “这才是做四叔该有的样子。”宋慈笑眯眯地看着宋令洲说:“还不谢谢你四叔。” 宋令洲向宋致钰拱了拱手:“洲儿谢四叔赏。” 宋致钰在宋慈看不到的地方对他做了个鬼脸,果然是你这个小胖墩夺了我娘的欢心。 鲁氏此时笑道:“我也早早就备下了四郎和肃儿的见面礼,已让人送到你们院里了。” 宋致钰起身对鲁氏施了一礼:“谢三嫂。” 宋令肃也恭敬地向她行了一个谢礼,笑着说:“我刚回来,给三妹和四弟的见面礼得细细的挑,回头着丫头送去。还有我和四叔在老家里带回来的特产,也都会分给大家。” 众人笑着谢了。 宋致远看着这和乐融融的样子,捋着胡须满脸带笑。 家里若是一直这样和睦齐心,何愁家族不兴? 世人都看宋家现在处在权力顶端,花团锦簇,但他知道,他们宋家比起那些真正的世家大族,还差了许多底蕴,毕竟他们是新兴贵族,而且是寒门出身,拿得出手的没有太多。 要想把宋家发展成那些枝叶繁茂不易折的世家大族,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首要的第一点,就是家中子弟出息争气团结。 家和万事兴,这是用永恒的真理。 振兴家族,任重而道远啊。 “太夫人,已经可以入席了,只是,老太爷还没来,您看?”宫嬷嬷低声问宋慈。 宋慈笑容微敛,这臭老头儿是在外野惯了,家宴都不回来了? “你爹怕是赶不回来了,我们不等了,入席。” 一如既往的惯着老头儿? 不存在的! 第四十一章 老祖宗说了算 宋慈说不等老太爷了,让宋大夫人咯噔一下,看向宋致远,咋办? 宋致远笑看着宋慈,道:“娘,要不再等会?爹说了回来,该是回的,估摸是路上耽搁了。” “你爹他的话,能信几成,他这会答应了,说不准下一秒就反悔了,估摸着牡丹和鸟儿比和咱吃个饭更紧要呢!”宋慈呵呵的笑。 就在宋慈醒来碰见牡丹娘子后当天发作了一回,宋老太爷就带着她去了一个老友的庄子,说是对方得了一只极品鹦鹉,会唱歌的,还有精心培育数年的御衣黄开花了,邀他前去赏一赏。 结论自然是牡丹和鸟,比老妻重要,带着牡丹娘子屁颠屁颠的去了。 那位老友姓傅,庄子离京不远,仆人去传话时老太爷说好了回的,可眼见都开席了,人却不见影。 宋慈又不是老太爷真正的老婆,才不惯他,更别说,他不在,她更自在。 “再说啦,这等到什么时候,你们大人不饿,孩子们也饿了。”宋慈看向几个小的。 “祖母,有点心垫着肚子,不饿。”宋令洲举着一块雪花酥说。 宋慈瞪眼:“那祖母饿。点心再好吃,能跟烤鸡比啊?祖母可是吩咐厨房做了烤鸡,还有炖牛肉。那牛肉都是用香料特意腌制过了,炖了一天,酥烂酥烂的,汁儿拌饭,能吃两大碗。还有烤鸡,也是烤得皮脆脆的,香喷喷。” 众人咽了咽口水,肚里咕噜一声响。 这形容,又是饭点,不饿也饿了。 宋令洲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点心,雪花酥它不香了,还是留着肚子吃牛肉和烤鸡。 宋慈满意的看着大家闭上嘴,在宫嬷嬷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道:“走,吃饭去。” …… 家宴是什么概念,在宋慈的认知中,就是自家人济济一堂的坐一块儿吃个团圆饭,而她作为一个演员,却甚少有这样的机会和家里人吃宴,因为她不是在赶通告的路上,就是在拍戏和各种宣传。 来到这里,宋慈是头一回参加家宴,头一次和她的‘家人’坐一块,从左看过去,长子一家,二房三房一家,各缺了丈夫在身边,四房,哦,那没心没肺的假‘宝玉’,正拧着小胖墩的耳朵说教呢。 这还是宋慈要求才坐一块,本来是男女分席的,宋慈说家里正经主子也不多,就那么十来个人坐一桌,还方便说话。 她是老祖宗她说了算,人确实也不多,就换了个大长桌,围在一块儿坐。 丫鬟们鱼贯而入,端着银盘帕子伺候着主子们擦手净脸。 宋大夫人带着两个弟媳站起来就要去亲自伺候宋慈,都被她拒了。 “吃个家宴,不用立什么规矩,大伙儿自在些。” 宋大夫人只得看向宋致远,后者笑道:“都听娘的。” 几人重新坐下,小声说话,同时也注意着宋慈那边,随时看她吩咐。 小的也有自己的小团体,宋令洲很快就和几个堂兄打成一块儿,包括年纪不算大的四叔。 而宋如薇早就借着请教怎么挑个院子和宋如琪交好,短短一会儿功夫,就十分友好了,毕竟家里就她们两个姑娘。 “老太爷到。” 第四十二章 宋老太爷有喜……事? “老太爷到。” 唰啦啦。 屋内,除了宋慈,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看向门口,再见到穿着一身暗红衣袍的宋老太爷走进来后,齐声见礼。 宋老太爷看到这一屋子人,抬了抬手:“不必多礼,都起。” 众人直起身子。 宋致远走过来,掺着宋老太爷的手来到宋慈身边,笑着说:“爹总是掐着点儿来。” 宋慈瞥了宋老太爷一眼:“我还以为某些人流连往返乐不思蜀了,真是抱歉,都没等你呢。” 宋老太爷白胖的脸黑了点,看一眼这屋内架势,敢情是真没等他,都要吃上了? 岂有此理,家宴竟然有不等一家之主的道理? 宋老太爷看向宋慈,正想要发作,却见宋慈似笑非笑的,莫名的就有些心虚,挪开了目光,咳了一声道:“我就是路上耽搁了一会,赶上了就成,都坐。” 他坐下来,看到站在末尾的一对孩子,愣了愣。 “那就是老三家的两个孩子?” 鲁氏连忙带着两个孩子上前,重新见礼,宋如薇两个小的,则是直接跪在地上磕头行大礼。 宋老太爷叫起,把宋令洲叫到面前,随手就摘下腰间的玉佩送给他,又给了宋如薇一个,这才仔细看着这个小孙子。 宋令洲同样是白白胖胖的,睁着一双圆眼,微微抿着唇看着这个祖父,不慌不怯。 宋慈瞥了一眼,大小白胖包子,是亲的没错。 宋老太爷看着小孙子,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异色,咧了咧嘴,问:“你叫什么名儿来着?” “回祖父的话,孙儿行四,父亲赐名在河之洲的洲字。”宋令洲大声回话。 “此子灵气十足,养得不错,鲁氏,你有功。”宋老太爷看向鲁氏夸了一句。 鲁氏有些惶恐,忙屈了屈膝,温声说道:“儿媳不敢居功,这都是儿媳该做的本分。” “回去坐着。”宋老太爷收回视线。 鲁氏眸光闪了闪,有些莫名。 宋慈没注意,只看着宫嬷嬷:“传膳。” “是。” 丫鬟仆妇们鱼贯而入,手里俱是捧着各色佳肴,很快就摆了一桌。 每个人的身边,都站了一个丫鬟拿着手帕和筷子给主子们布菜,餐桌上没有什么交谈,就是筷子碰在碗上的声音都很轻,除了宋老太爷,喝汤吸溜着,勺子敲得丁叮响。 宋慈来了这么多天,都已经习惯细嚼慢咽了,看到宋老太爷这个熊样,嘴角微抽。 啪。 众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头。 宋慈的汤勺直接抖了下,偏头看向突然大力拍筷子的宋老太爷,忍不住道:“吃着好好的,你吓谁呢?” 害她汤都洒了出来。 宋老太爷用帕子把嘴一擦,笑道:“趁着人齐,我有件喜事要说。” 喜事? 宋大夫人眉心一跳,和宋致远对视一眼,不会说她想的那样? 她下意识地看向婆婆,默默地放下筷子,准备应对。 宋致钰是个口没遮拦的,脱口而出:“爹,您说的喜事,该不会是在外头给我生了个弟弟妹妹要认祖归宗?” 第四十三章 想纳小娘,您老腰行么? 宋致钰的话,让屋内都为之一静。 “老四,胡说什么呢。”宋致远皱眉,瞪了小弟一眼。 宋致钰脖子一缩,嘟囔道:“那还有什么喜事?难道是爹您又要纳妾了?嘿,如此的话,您老可真是老当益壮。” 后面的话,听着有些颜色,几个女人都红了脸。 “没错。”宋老太爷一击掌,道:“我要给你们纳小娘了。” 纳小娘。 空气忽然变得安静。 众人都惊惧的看着宋老太爷身边的宋慈。 “娘,纳小娘是什么意思?”宋令洲是个傻大胆,问着自家亲娘。 鲁氏一把捂住他的嘴巴,看着老太爷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心中有些羞恼。 同样羞恼的还有宋大夫人和宋二夫人,您老纳妾就纳妾呗,当着儿媳妇和孩子的面说,就有点过了。 宋慈也恼,这臭不要脸的死老头,啥,纳小娘? 有两个被看添香不够,还要再纳一个,不用说,肯定就是那个什么牡丹桂花的小狐狸精。 宋慈放下筷子:“先伺候少爷小姐们回院。” 宋大夫人立即对房妈妈使了个眼色,后者领着人把几个孩子都领出去了,同时退出去的还有丫鬟们。 孩子一走,屋内就只有大人,宋慈这才看向宋老太爷,皮笑肉不笑的:“想纳小娘呢?” 磨牙嚯嚯。 宋老太爷对上她的目光,有些心虚,可想到他的牡丹花,就抬起下巴道:“没错,就是牡丹娘子,我要纳了她做二房,你给张罗一下,也不用请多少人,请亲家来观礼认个脸就行。” “宋坤你凭什么老娘会答应给你纳二房?”宋慈抓起筷子就往他身上一扔,起身道:“凭你脸大啊?你说纳就纳,你哪来的底气啊?你这话,敢去宗祠你爹娘牌位前说一次?不把他们从坟墓里气出来,算我输。” 好好一个当红炸子鸡一样的家要分化出去,特么是不是傻! “我,我不就纳个二房,哪就不行了,你这是犯妒。” “我就犯妒怎么了,你休我啊,我看你敢!”宋慈冷笑:“当日是谁口口声声让我不要死,说大郎做个相爷不容易,你却在这当口,自己打自己的脸啪啪的不疼?要纳二房,还想请亲家来观礼?哟呵,就你这个脑满肠肥还肉胖的,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 宋致远双手放在腿上,脸上表情依旧温和清淡,可眼神却有些冷,牡丹娘子,竟有这样的本事,哄得爹要纳她为二房? 宋老太爷有些心虚,不敢看大儿子,呐呐地道:“纳个妾而已……” “正儿八经抬进来的二房是一般的妾吗?还想纳小娘,你老腰行吗?” 宋慈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对宫嬷嬷道:“去把那朵牡丹给我折来,我倒要看看,她是怎么蛊惑的这傻缺老头,还是哪家派来的奸细,就想搅我宋家家宅不宁,让外人看我们家的笑话,她想让我大郎他们喊她小娘,呸,她也配!” 宫嬷嬷应声而去。 宋老太爷哎了一声,道:“人就在外头呢,你们可别吓着她。” 众人:“……” 是傻缺没错了,在老妻面前护其她女人,找死呢么! 第四十四章 谁断她当咸鱼的理想灭霸谁 对于宋老太爷在自己面前相护别的女人,宋慈自己倒没有什么感觉,毕竟她对这个男人,是没有半点感情的。 但对方要纳什么二房,那就不行,这不是明摆着把自己的这个家给搅乱吗? 宋慈知道,大户人家是非多,无非就是因为人多嘴杂,因为所谓的主子们多,自然就多了是非争执,毕竟是人都有私心,都想给自己谋福利谋好处。 只有朝廷上外面才有争权夺利吗,不,后院后宫同样是个争权夺利的战场,有时候甚至会比外头更阴暗血腥,女人们的手段会层出不穷。 宋慈结合自己的记忆已经从宫嬷嬷那边明里暗里打听来的,自然知道宋家现在算是京中少有的清净人家,没有那么多的乱七八糟的混账事,并不是因为宋家是寒门出身的新贵不懂,而是因为宋家没有那么多的人。 就现在看看,宋家虽然也有侍妾,但都是宋老太爷的两个,身下还无所出,只是供消遣的贱妾,随时能发出去卖了嫁人的那种玩意,翻不出风浪来。 而宋家二代,已婚的三个,全无纳妾,以至于他们所出子女全是嫡出,如此一来,大小主子统共两双手都数得过来,自然府中清净。 可要是来个什么二房呢,正儿八经的良妾,可上族谱的,写了文书不能发卖的,这样的人若是来个心机重的,分分钟吊打你嫡出,甚至取而代之。 宋慈自问不是什么宅斗达人,她也没心思去搞宅斗,毕竟她都这年岁了,还要费脑费心去斗,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宋慈这些天已经想好了,回不回得去现代是一回事,在这古代的日子,她这身份,就想当个体面的咸鱼,该吃吃,该睡睡,该玩玩,该怼怼,该咋咋咋的,然后寿终正寝这就挺好的。 但要是天天和人搞宅斗,猜来斗去的,她这弱身体,能不能撑得住都难说。 所以,她得保障自己的安乐日子,像现在这样就不错,清净,有钱,安乐。 宋老太爷这混货想要搅她清净,没门儿! 谁断她当咸鱼的理想就灭霸谁。 再还有她占了人家原主的身体,也有那么一丢责任给她守着她儿子们的东西。 想到这,宋慈禁不住又狠狠的瞪白胖老头一眼。 “我跟你说你这死老头,有我在一天,你休想纳什么小娘二房,这个宋家,是我儿子们的,可不会再分一半出去。你要让孩子们难堪,我却不会,我更不想让人看我大郎的笑话。还有我四郎,这还没娶亲呢,人家姑娘一听还有个什么小娘要伺候的就摇头了,我不允。” 宋致钰眼珠子一转,道:“爹,您纳妾没啥,但千万可别生崽子了,四郎我当幺子就很好。” 幺子幺心肝,要是来另一个心肝,他不乐意。 “要是生个崽子出来,将来肃儿他们叫个吮奶的小鬼头做叔叔姑姑,哈哈……哎哟。”宋致钰抱着头,幽幽的看着他爹控诉:“您看您看,我说两句您都拿包子砸我,您再生一个,我在这个家岂不是毫无地位了,我不干!” 众人:“……” 傻缺是会遗传的。 第四十五章 下嘴还真快 吴丹有些忐忑,不时往正屋方向张望,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偿所愿。 正忐忑间,有几个仆妇走过来,看清领头的那把头发输得一丝不乱的嬷嬷,她的心狂跳几下。 “牡丹娘子?”宫嬷嬷站在她面前,声音清浅:“我家太夫人有请。” 吴丹咽了咽唾沫:“我……” “伺候牡丹娘子去花厅。”宫嬷嬷后退一步,微微侧头看向两个健壮的仆妇。 吴丹瞳孔微缩,在两个仆妇一左一右的‘伺候’下,走向花厅。 …… 宋老太爷有些没脸。 他没想到宋慈会当着儿子媳妇的脸会这样反驳他,这个老太婆,是一点都不顾及他的脸面啊。 “纳个妾你也这么多话说,又不是没纳过。”宋老太爷黑着脸哼哼。 宋慈呵呵的笑:“对啊,妾不是没给你纳,家里还有两位美娇娘呢,再往前些,也有个给你生了一对崽子的,说起来,我这也不算犯七出之妒。” 宋老太爷愣了下,笑容沉了几分,微微抿着唇。 鲁氏也是心上一跳,下意识地看向宋慈。 却见宋慈看着公爹,那眼神是无波无澜的,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一样,清清淡淡的。 宋致远眸色微深,端起茶抿了一口,手指无声的点着茶杯。 宋慈却是有些讶异,不是,老头这眼神是几个意思? 一副跟戳中了他心事似的。 宫嬷嬷走了进来,轻声说:“太夫人,人带来了。” 宋慈坐直了,看向来人,又看一眼宋老太爷。 吴丹看到这屋里的人,越发的紧张,尤其是触及宋相爷那扫过来的眼神,她的脸唰地白了,浑身打了个哆嗦。 好可怕,她好像轻忽了。 “拜,拜见太夫人,老太爷。”吴丹战战兢兢的匍匐在地。 “起来。”宋老太爷看她颤巍巍有些惊慌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尤其是想到那软玉清香,就想起身去扶。 咳! 宋老太爷手一顿,看向老妻,又坐了下来。 宋慈看着跪在地上的吴丹,倒没觉得她年纪轻轻偏要勾搭个老头有什么错,想要享荣华富贵罢了,在现代还看得少吗,尤其是在娱乐圈那个大染缸。 可惜,在她这里不行。 依着宋家,养百个吴丹都不在话下,前提是她安分,她别有太多想头。 “大郎你们先回。”宋慈淡淡的开口。 宋致远他们微愣,却很快就明白宋慈的用意,是给老头儿一点脸面,便行礼退出。 跪在地上的吴丹更慌了,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宋老太爷,眼神幽怨。 “不用看他了,这家里,还轮不到他做主。纳妾的事,我这做正妻的不点头,他就无法把人抬进来,就是抬进来了,我不喝你敬上来的茶,你就不算真正的侍妾。得不到主母认可的侍妾,到哪,哪都抬不起头。” 吴丹心一堵:“太,太夫人,我是老太爷的人了……” 宋慈一口茶差点喷了,目光冷嗖嗖的瞟向身边的白胖老头。 哟嚯,下嘴还真快。 难怪雄赳赳的来说抬二房,就是在床上被吹的枕头风。 宋老太爷心虚的看向别处,老太婆好像能看穿人心! 第四十六章 没有撬不动的墙角 宋慈连喝了两盏茶,才看向跪在地上十分不安的吴丹,这晾了一会儿,倒是没当初见的硬脾气了。 “吴氏,你要跟着我家这老头,不是不可以,宋家家大业大,你一口吃的喝的穿的缺不了,可再多的就没有了。” 吴丹一愣:“什么意思?” “就是你怂恿这老头说的纳你做二房,是不可能的,我不同意。”宋慈看着她:“你想享富贵,就只能当他的妾,和被看馆的那两位一样,小娘什么的不存在。” 吴丹瞪大眼,跪行两步,道:“太夫人,我是良家子,正经的耕读人家出身,不是那乱七八糟的地方出来的。” 玩意儿和良妾怎么一样,她不想被人随时发卖。 宋慈忽地笑了,看着宫嬷嬷:“宫嬷嬷,您是前朝宫廷出身,所见所闻不知凡几,正经的良家子无名无分就与人苟合的,是啥来着?” “回太夫人的话,无名无分苟且,是为淫奔。”宫嬷嬷刻板地说。 宋慈眼睛一亮:“呀,那是要浸猪笼的!” 宫嬷嬷:“……” 宋老太爷:“……” 不是,你那么兴奋和激动是几个意思? 吴丹脸色惨白,淫奔这样的词,她怎么担待得起。 “你可听着了,路我都给你两条,要么就跟被看馆那两位一样,要么给你一千两自动消失。”宋慈道:“一千两,你可以办一份很体面的嫁妆找个知冷知热的老实人嫁了,生几个孩子,将来也是一条出路。” 某可怜的老实人:我们老实人得罪您了? 宋老太爷气炸了,这老太婆,当着他的脸帮别人撬墙角吗? 宋慈却是真正的替吴丹考虑,别以为她是在祸害哪个老实人,事实上,吴丹有一千两的嫁妆,多的是人抢着要她,因为一千两在农家,已经是顶天的数字了。 这年头,谈不上媳妇的光棍还少吗,吴丹长的也算不错,又有嫁妆,找个知冷知热的,生几个孩子,置办些田产,不比跟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强吗? 现在看着是当妾体面,但等宋老太爷死了,她年纪轻轻的,要守多少年,将来不想守了,再嫁又有多少选择? 好,凭着相府出来的情谊找个再嫁,到时候那年纪还能生孩子吗? 现在给她选择,还是因为隔壁这白胖老头下嘴快了,她也算厚道了,换个真恶毒的,她能否有命在还不好说。 “你这老太婆,丹儿已经是我的人,你叫她再嫁,你好毒,你这妒妇!”宋老太爷气不过,指着宋慈的脸骂。 宋慈怼了过去:“你的人又怎么了?给她一千两,也不算白嫖。人家年纪轻轻,拿着一千两找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儿,夜夜莺歌再生几个聪明娃娃,自己做主母当家做主,不比看人脸色在主母眼皮下讨生活要强?” “还有,你都五十好几了,你腰好吗,还能生孩子吗?她没孩子,以后你两脚一伸她咋活!” 宋老太爷气得想当场去世,怒骂:“死老太婆,你羞不羞,有你咒自己男人的吗?” 一口一句腰好吗,简直丢死人! “人终将一死,我就是老实人,以事论事,从实际出发,从长远打算。”宋慈哼了一声。 吴丹眼珠子滚动,一咬唇:“一千两,我愿意!” 哎?这不是没有撬不动的墙角么。 第四十七章 反水,要钱不要人 吴丹的突然反水,让宋慈有些意外,但更意外的,却是宋老太爷。 他怕不是老耳鸣了,刚才他的牡丹花说什么来着,要钱不要人? “你,吴氏,你刚说什么?”宋老太爷盯着吴丹,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 吴丹眼神躲闪,垂着头道:“老太爷,丹儿福薄,怕是侍候不了您了。” 宋老太爷心一哽,死死的盯着她,半晌,才起身拂袖背过身去。 “不识抬举。” 宋慈看向宫嬷嬷,后者点头,拉着吴丹出去了。 花厅里,只剩了两老口。 宋慈心情舒畅,打发个小娘子,比她想象中的顺利啊,原以为怎么着都要让人收拾个小院子让吴丹住进去呢。 可这丫头,比她想象中的要理智啊,不过她既然肯委身这胖老头,咋到了这当口却反水了呢,怎么着都能捞个小姨娘当当啊,至少一辈子吃喝不愁。 忽闻有些抽泣声,宋慈一怔,转过头去,只见宋老太爷抽动着双肩,一抖一抖的。 “老头?” 宋老太爷转过头,说:“我纳个妾被你搅和了,你可乐意了。” “注意,不是我不让你纳,是人家自个的选择。”宋慈看他眼红红的,啧了一声道:“你哭也没有用,人家要钱不要你。” 宋老太爷一屁股坐在地上:“以后我还怎么见傅老头,他都知道我和牡丹好了,人却没得。啊啊啊,我没脸见人了。” 宋慈:“……” “牡丹娘子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宫嬷嬷看着吴丹说。 吴丹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她不想当人上人吗,她想,不然不会哄得宋老太爷答应抬她为二房,她也以为,自己会成为风光的姨奶奶,前呼后拥。 可在看到宋相爷的那一眼后,她感觉自己想得太容易了,大权在握的宋相爷会容忍别人挑战他母亲的权威吗? 宋相爷那一眼,就跟看死人似的,她真的入了这相府,怕是会在哪天无缘无故的病重而死。 她想享富贵,可也得有命在啊。 宋慈说的对,如果有一千两,她大可以找个年轻男子成亲,生几个孩子,自己也有种植牡丹的手艺,手里捏着厚厚的嫁妆,以后做当家娘子,照样能自在过日子,而不是看别人眼色。 “嬷嬷,我以后嫁了人,太夫人会给我庇护的,到底我伺候过老太爷一场。”吴丹试探着问。 宫嬷嬷看她一眼,淡淡地道:“你会种牡丹,相府也时常会从花农里换花,牡丹自然也是要的,你种得好,府中所需的牡丹,你大可以送来。” 吴丹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自然,前提是牡丹娘子不该说的不说,伺候过谁的话,就更不需要说了。我们老太爷出了名的喜爱美人,露水姻缘他老人家也不是没有过,倒是娘子的名声……” 吴丹有些羞愧,忙道:“我明白。” 有人捧了一个托盘前来,上面是一个荷包,还有一碗热腾腾的汤药。 吴丹怔住。 “这汤药,也是为了娘子好,喝了它,娘子才有康庄大道,以后找个夫君和和美美的生个娃娃。”宫嬷嬷把那荷包拿起递过去:“这是一千两银票。” 吴丹想要接,宫嬷嬷却缩回手看了一眼那汤药。 吴丹抿了抿唇,拿起那碗药,一口气喝了,手中一轻,一个精致的荷包取代那只碗落在她的手上。 第四十八章 识趣 宋大夫人把一盏茶奉给宋致远,坐在了炕桌的另一边。 “夫君,娘那边,真的不用管?”宋大夫人犹疑着说:“爹要纳妾倒没什么,家里也不是养不起,我就怕娘的气不顺,她老人家还没好全呢。” 宋致远啜了一口茶,道:“看娘刚才的派头,应该没什么问题,再说,还有宫嬷嬷在一边看着。” 宋大夫人稍微放心了点,想起那故作姿态的牡丹娘子,一阵腻歪,道:“那吴氏倒是大想头,夫君,您看?” 宋致远垂眸,手指抚摸着茶盏,声音轻浅:“爹已经这副年纪了,不需要什么二房,有几个年轻漂亮的陪着他玩儿说话就足够了。” 宋大夫人眸光微闪,笑着说:“这些事儿,不必夫君劳神,交给我就行了。” 宋致远抬头,对她露了个笑容,转而说了别的话题。 “三弟妹那边两个孩子要上族学,你安排打点好。湘仪,我们宋家如今虽然显贵,但底蕴还不够,宋家能不能成为百年世家,只看前三代的经营。所以,我们错不得,严苛自律点没错,而肃儿这一辈,也得仔细培养。” 宋大夫人忙道:“夫君,我知道的。”她想起宋慈的话,便有些惭愧,道:“我们宋家的下一代的孩子还是少了点,可惜我的肚子不争气,没能给夫君再生个儿子。” 宋致远听了这话,说不无遗憾是假的,却也知道这事不可强求,便捏了捏她的手,道:“子女有多少都是缘分,强求不得。我们还年轻,上天若宽容,再赐一个,也是好的,若是没有,那也是命,我们有肃儿呢。” 宋大夫人眼眶微润,咬了咬唇,试探着道:“夫君,要不,我让芙蓉去伺候您?医婆子说过她是好生养的。” 宋致远眉一挑,故意道:“哦,你舍得?” 宋大夫人心头一堵,酸涩得不行,却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来:“为宋家开枝散叶,也是做主母的责任……” 唇上忽然一暖。 宋致远的手指压住了她的唇,点了点道:“好了,别故作大方了,这酸气,都快飘出府外去了。我要是想纳妾,早就纳了。子嗣在精不在多,培养好肃儿才只最打紧的,了不起我们给他讨个好生养的姑娘,给我们多生几个孙子。” 宋大夫人心一松,有些窃喜,却道:“是你不要的,将来可别怨我。” “我敢怨夫人,岂不是晚上得睡榻了?”宋致远撩了一下她的手心,又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私房话。 宋大夫人羞得满脸通红,捏着拳轻捶了他一下。 “相爷,夫人。”芙蓉在帘子轻叫。 宋大夫人坐正了,道:“进来。” 芙蓉走进来,大方行礼,道:“太夫人那边已经打点好了。” 她声音清脆,把春晖堂的事给说了。 宋大夫人和宋致远都有些意外,竟然用钱就打发了,就道:“知道了,你下去。” 芙蓉福了福礼,微微垂头后退出去,在到门边时,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咬了咬唇,转身而去。 宋致远轻笑:“那吴氏,倒是个识趣聪明的。” 免了他下手。 第四十九章 出府轧马路 宋慈第二天一早就得知宋老太爷带着两个美妾去温泉庄子了,美其名为休养,其实是丢人,不想在府里。 宋慈也不在意,反正她对老头又没感情,而且那老头儿从前也是常常不在府里的。 “去安排一下,我要出府。”宋慈看着外面晴朗的天色,忽然吩咐身边的红柚。 红柚一怔:“太夫人要出府?” “对,我们去轧马路去。” “轧马路?”红柚满脸呆懵,轧马路是啥意思? 宋慈笑道:“哦,就是去逛街。” 来了这么多天,也是时候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而不是只在相府当个祖宗,她也要看看古代。 红柚听了连忙去禀告,太夫人竟有兴致出府,这太意外了。 一个时辰后,宋慈就坐上了出府的马车,还带上了家中的两个姑娘和还没去上族学的宋令洲。 宋慈出府,宋大夫人是严阵以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像现在,有侍卫骑着高头大马在前面开路,左右和车后都有侍卫随马行在车旁,以免有刺客和突发事件。 除此,还有家丁仆妇丫头,浩浩荡荡的,十分着人眼球。 这还是宋慈要求的低调,若是换了她自己的一品诰命仪仗,人会更多,也会更打眼。 宋慈带着宋令洲坐一辆车,宫嬷嬷和红柚红桃两个大丫头随车,而宋如琪和宋如薇两姐妹则各带了一个近身大丫头坐了后头一辆。 “二姐姐,祖母她怎么突然就带我们去逛大街了?”宋如薇有些好奇。 宋如琪举着手看着自己新染的指甲,瞥了这小妹妹一眼,淡淡地道:“谁知道呢,祖母她行事,总是反复无常的。” 宋如薇道:“二姐姐给我讲讲祖母的喜好呗。你也知道,我许多年不曾回来,也不像你这样时常见着她,万一我不小心犯了她老人家的忌讳,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你年纪还小呢,犯错了又有什么,祖母她还会打杀你不成?”宋如琪呵了一声,想了想道:“祖母么,也不懂什么大规矩,也没什么大智慧,你只要顺着她不和她对着干就行了。” 她家这个祖母,没什么能耐,就是会讲大道理,特别会讲过去的苦日子,让人倒胃口,仿佛是怕人家不知道宋家堂堂相府,其实只是别人口中走了狗屎运的暴发户。 再说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重复来重复去的说有什么意思,宋家可不是那穷得饭都吃不上的宋家了 宋如薇皱了皱眉。 看出宋如琪对祖母的不耐,她也很识趣的岔开了话题,说起京中的繁华又说起手帕交。 “月末我表妹过生辰,我带你去忠勇侯府长长见识,也认识几个小姐妹。”宋如琪傲然地道:“不过你举止可要大方,别做那小家子气的事儿给我丢脸。” 宋如薇一喜,笑着说:“谢谢二姐姐,二姐姐对薇儿真好。” 宋如琪看她乖巧的样子,难得的摸了摸她的脸,道:“你我姐妹,谢什么,家里也没几个姑娘,对你好也是应该的。” 宋如薇又说了几句恭维的好话,把宋如琪哄得笑眯了眼。 第五十章 嬷嬷她总觉得我是老弱病残 距离相府不远的正阳大街上的商铺卖的都是顶尖的好货,好的点肆酒楼,俗称奢侈品,来的人自然非富则贵,可宋慈没去正阳大街,倒不是她买不起,而是她更想看一看平民层的生活,所以选了一条算是中层的街,贵人来得,平民也来得。 朝阳大街,是东西城的中轴,靠城中的运河,位置好,车马粼粼,行人川流不息。 宋慈看着大街两旁鳞次栉比的商铺,啧啧称叹。 红墙绿瓦,飞檐楼阁,色彩鲜艳,各色图案雕琢精美,商铺挂着的招牌旗幡迎风飞扬,人流如织。 不远处,商贩特有的夸张吆喝声顺着风传来,偶有一两声马嘶长鸣,夹杂着从身边走过的行人的欢声笑语,组成一幅生动的动画。 繁华喧嚣,古色古香,泱泱盛世。 宋慈有种置身影视城拍古装戏的感觉,那一张张穿着古衣,笑容真挚自得其乐的路人脸庞却告诉她,这不是群演。 而眼前的建筑,也不是影视城搭建的仿古,而是真真切切的古建筑。 一切非梦,她是真的身在数百年前的古时空。 “祖母,好多人啊。”宋令洲站在宋慈身边,好奇的盯着周围张望。 宋慈叹道:“对啊。繁华盛世,和平安乐,今上英明,治理江山有奇功。” 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先帝打下江山,在位不过八年就崩了,当时的大庆还是各种乱象,还要休养生息,既要安内又要攘外,何其艰难。 等今上楚帝接位后,平祸乱,兴变法,重商业,富国强兵,历经近二十年,才有如今大庆的和平喜乐。 如今的大庆,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享和平,百国朝贺,楚帝功不可没。 当然了,楚帝的成功,离不开群臣的支持和出谋献策,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是一个合格又出息的领袖,有强悍驭下能力,有掌控全局的大气度,否则,你有一手好牌,没能力也只能打烂。 自然,大庆也不是没有一点矛盾,比如一些变革,总有些老古董不支持的,也有一些逆党余孽,叫嚣着反庆复贺,这都是上位者要头疼的事了。 宋慈这样的老妪,像这样逛逛街,溜溜孙子就行了。 “太夫人,可是要雇个轿子抬着走?”宫嬷嬷上前轻声问。 宋慈心一哽,好心情立即蔫了几分,幽声说:“这逛街,当然是逛着才有意思啊,雇那轿子作甚?” 唉,没有什么是比嬷嬷她总觉得我是老弱病残更堵心的了。 “就是,雇轿子都不好看宝贝了。”宋令洲也说。 宋慈捏了捏小胖墩的肉肉的手:“咱走着。” “嗯。走着。” 宫嬷嬷见这一老一小兴致盎然的,也只是笑笑,后退两步,吩咐车夫把马车停好听候。 宋慈看向身后,两个小孙女各拿了一柄团扇,微微挡着粉脸,丫鬟仆妇们把她们围在中间,免了被人窥视,便道:“先去那家上珍斋看看可有什么好东西淘的。” 她一声令下,就有丫鬟仆妇簇拥着她们往前走,侍卫则是不远不近的跟着。 第五十一章 相府太夫人让路了 “好高啊。” 宋慈和宋令洲看着上珍斋的牌匾,张嘴感叹。 这一老一小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站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宋如琪粉脸滚烫,尤其看到不远处看过来的视线,更觉得羞人。 四弟就算了,祖母这么老的人还作出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儿,那还是相府太夫人的气度吗? 丢死人了,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彼时,正好有伙计送客人出门,走在前面的是一个梳着双髻穿着粉衣的丫鬟,另有一个穿着青衣的丫鬟则扶着一个梳了妇人头的年轻少妇。 “哎,你们堵在门口作甚,还不快快让开,冲撞了我们奶奶可怎好?伙计的,你们这店,都不让人守门,让人堵着路,有客人上门成什么样?” 上珍斋,一共五层,卖的是古玩珍宝,这里有文房四宝,有古籍名画,有珠宝首饰,价格奇高,口碑极好,许多贵人都会光临。 宋慈他们一行,也是冲着这一点过来的,没曾想,在店前停了一会看个招牌,就被人奚落了。 宋如琪第一个就怒,想要出声教训那不长眼的贱婢,可看到宋慈,又抿住了嘴。 这里还轮不到她说话。 宋慈看了过去,见那丫鬟撇着嘴斜着她们这一行,便掠过她看向她身后的少妇。 她穿着绫罗绸缎,鬓发插着红宝摇,脸颊圆润,腹部微微隆起,是个准妈妈啊。 “小紫,不许无礼。”少妇声音极柔,喝止了丫鬟,又对宋慈浅浅的笑着,歉然道:“丫鬟没规矩,让老夫人见笑了。” 宋慈看她笑脸温恬,也笑了,道:“是我们的不是,站在路中间堵着你了。” 说着,她脚步往旁边挪着,让开位置,准备让少妇先走。 这一让,让少妇愣了一下,她看得出,这位老夫人,丫鬟仆妇簇拥,还有侍卫跟着,该也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才对,却给她一个小辈让路。 非但少妇愣神,就是宋如琪她们都有些目瞪口呆,凭着她们相府的威名权势,她们还需要给人让路吗? 可祖母让了。 罗婉芳有些惶恐,扶着丫鬟的手向宋慈屈了屈膝:“老夫人不必让,您是长辈,我们等等也可。” 宋慈笑着摇头:“老身虽是长辈不假,但老身堵路也是真,本就不该,你还怀着身孕,我让你是应当的,你辛苦了。” 罗婉芳怔了怔,心头莫名的有些发酸,一句你辛苦了,让她有些感动。 从未有人这样说过呢。 “宋太夫人,您大驾光临,小的失迎了,快快这边请。”一个胖乎乎的戴着帽儿的掌柜满头大汗的跑过来,冲着宋慈点头哈腰的,又对伙计瞪了一眼,怎么让太夫人等呢。 宋慈对罗婉芳点点头,拉着宋令洲的手上了台阶,入了上珍斋。 宋如琪随后而上,淡淡的别了那叫小紫的丫鬟一眼,那矜贵的一言不发的贵女气派,让小紫白了脸。 待一行人全部进了上珍斋,罗婉芳就问伙计,那是京中哪府的人。 伙计苦着脸说:“该是宋相府的太夫人。” 瞧这年岁,又听掌柜后来的话,该是没错了。 罗婉芳十分讶异,喃声道:“相府的太夫人,怪不得这气度这般好。” 一旁的小紫,小脸已经变得惨白,她得罪了相府的太夫人,要完。 第五十二章 教孙,相府该有的气度 宋慈一行被请进了上珍斋的雅间,掌柜的亲自领着伙计端了茶水和点心进来,又是一番歉然的话。 “太夫人大驾光临,伙计们委实是眼瞎,都没认出您来,实在是小的们招待不周。” 宋慈呵呵的笑道:“掌柜太客气了,我们也才刚到,还没进门呢,何来招待不周一说?至于伙计们认不认得出老身么,老身又不是银子,不可能人人都认得啊!” 掌柜:“……” 您这是在怪我? 众人:“……” 您老这是幽默还是在讽刺呢? 掌柜惶恐地满脸堆笑:“太夫人可真会说笑。” 宋慈喝了一口茶,看着宋如琪两个小姑娘豪气地道:“你们都想买些什么,自行去逛,喜欢的就买了,祖母结账。” 宋如琪心想,来了哪用自己去逛,直接叫掌柜搬过来就行了,祖母连这个都不懂,真是丢份儿。 上珍斋的掌柜姓陆,也是个机灵人,看宋如琪这脸色,就笑着说:“二小姐而不必出去大堂,我们上珍斋这两天来了好些新鲜的首饰,玉器步摇都有,小的这就端过来让二小姐三小姐掌掌眼?” 宋如琪听到这话心中一动,矜贵的点头:“都拿过来瞧瞧。” 陆掌柜连忙应声,让几人先喝着茶,就带着伙计下去了。 宋慈道:“既然出来逛街,在外头自己挑着也有意思。” 她知道每个店都有特别招待的客户,像现代的,可这逛街么,不是自己走着逛着才有趣么? “祖母,我们一会就上楼去看看。”宋如薇乖巧地说。 宋如琪心中仍有一股郁气,看宋慈问宋令洲想买些什么,一会也去随便逛买,就道:“祖母,刚才您怎么就给那位奶奶让路了?我们堂堂相府,哪有给人让路的理,那贱婢,还不长眼色。” 宋慈早就看出宋如琪不痛快,却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 “不过是让个路,有什么问题?”宋慈放下茶杯,想了想,道:“相府是尊没错,可没理由相府为尊就该所有人让着敬着,你错了,就得认,咱们先堵路,让路不是正常的吗?” 宋如琪皱眉。 “即便是咱们没堵路,让个路就丢份了?对方是孕妇,让她又如何?试想想,若咱们执意不让,对方也同样执意不肯让,双方自然就会产生矛盾而争执,争执之下,万一冲撞了那位奶奶的肚子,这会如何?” “若冲撞了那位,她肚子有什么不好,就变成两府的仇恨了,而这只紧紧是因为让路这样的小事。”宋慈看着她们,道:“你们啊,别小看一件小事,小细节,它往往会激发成大矛盾,都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就是因为这样的小细节而来的。明明只是让个路就可以避免的,何必酿个隐患给自己招大祸?” “小丫头,让个路而已,不等于咱们尊贵的身份就会丢份儿,咱们堂堂相府,更该有相府的大气度才是啊。争一时之气,不会长胖,反而亏老大,你说有什么好争的?” 宋如琪呆住,一旁的宋如薇也若有所思。 第五十三章 匪里匪气的双标祖母 听宋慈一番道理,宋如琪等人以及雅间里的丫鬟仆妇都陷入了沉思。 宋如薇瞅了宋如琪一眼,那眼神里无不透着问号,不是说,这位老祖宗没什么大智慧吗? 听这番大道理,还挺中肯的啊,还会引用名言呢。 “足母,您说相让树大气度,可要是有人欺到咱头上来呢?”宋令洲咬着一口点心含含糊糊地开口:“要树那样,也要让着对方吗?” 宋慈拿了帕子给他擦掉嘴角的点心屑,道:“有人欺头上来?” 宋令洲点点头,喝了一口茶把点心咽了下去,口齿清晰地说:“对,咱们明明没先动手,也没先惹事,但对方就是要欺负咱,那我们也要让吗?就为了彰显相府的大气度。” 宋慈呸了一口。 “那当然不能啊!” 宋如琪眼睛微微一亮,来了来了,祖母的粗鄙来了,她没变。 宋慈冷哼:“咱们好好儿的,对方偏要来欺,咱们要是站着不动那就是傻。遇到这样的事,正确的方式当然是撸起袖子加油干。” “加油干?” “就是干他们!” 咳咳咳。 有几个仆妇咳了起来,太夫人这话,有些色彩啊。 宋如琪忍不住问:“那您刚才还说气度?” 太双标了。 “气度也分场合分人啊,有些人,他们不配咱们用气度对待。你们记住了,相府有相府的气度,同时也有相府的尊严和权威,我们不仗势欺人,却也不是任人欺的主。你们心中要有一个自己的底线,对方触及了,不必说,直接撸袖子干,自己干不过,喊人来,有事儿大人兜着呢。” 宋如琪嘴角微抽。 这匪里匪气的,不愧是您。 宋令洲眼睛弯弯的,祖母的脾性对他胃口,他喜欢。 宋如薇小心的觑了宋慈一眼,越发觉得眼前这位老人和母亲口中的人有很大的出入,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宋慈不知道孙女们的心思,只道:“祖母再教你们一句,且记得哦,先撩者贱。所以啊,真的遇上不讲理的,气度什么的全给我放一边去,不要怂,干她!” “祖母,总有人比我们身份尊贵呢。”宋如琪无语。 相府地位尊崇,但头上也还有更尊贵的,比如皇族,就是一些名门望族,也比他们这些新贵要更得名望啊。 “还是那句话,先撩者贱。”宋慈瞥向她:“小丫头,甭说是相府的姑娘,就是小胖墩你们这样的男丁也要记住,相府不主动惹事,但也不怕事,知道吗?” 这算是当长辈的教导,哪怕宋如琪他们再不情愿,也不得不站起来应声。 “孙儿(女)谨遵祖母的教诲。” 宋慈过足了做‘老师’的瘾,眯眯一笑,挥手道:“好了,不说那长篇大道理,咱们出来逛街的,你们去逛,喜欢什么都买。我在这等着掌柜,喝两口茶再出去,也看看有什么合适的。” 宋如琪想了想,逛逛也好,便拉着宋如薇出去,后面的丫鬟婆子跟了好几个。 宋令洲倒没跟上去,因为他,又吃上了。 第五十四章 崔氏长霄 宋慈坐在雅间,又好好的饱受了一番眼福,这古时的首饰,委实是极具匠心,既精美又精细,愣是管不住手的定下来好几样首饰准备送家里的女人,人人有份,把掌柜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在雅间过足了眼福,她才拉着小胖墩往二楼去,那是卖古籍书画的,也有纸砚笔墨。 “你马上就要去族学了,挑一套文房四宝,算是老祖宗送你的开学礼物。”宋慈低头看着宋令洲说。 宋令洲笑着谢了,道:“大伯母说过,族学里有笔墨,不必带着去。” “那平日里练字也要的。”宋慈道:“刚才买了首饰送她们女生,你们几个男丁也得要有,你挑,也给你的哥哥们挑一份礼物。” 一旁侍候的伙计闻言就笑着说道:“太夫人,我们这也来了好几个上等砚台,纵然及不上相府收藏的珍品,却也是上好的,您要不要看看。” 这伙计可真机灵,会说话,是干销售的料。 宋慈夸了他一句,和宋令洲一起过去看了,其实墨砚什么的有多好,她也不懂,只觉得上珍斋店大,她的身份又摆在那,断不会欺客,所以对方怎么推,她就怎么买。 就在宋慈想要定下几块端砚的时候,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其实,太夫人若是要给小孙孙选砚台,他还是启蒙阶段,若不差钱,不如选这洮河砚比那端砚要强几分,洮河砚亦是名砚之一,它发墨快,耐用、蓄水也持久、色浓保湿、还利笔,挺适合他这年纪的。自然了,不用也可以收藏,到底是块名砚。” 宋慈转头一看,一个穿着青衣长袍,束发用楠木簪固定,腰间一条银白祥云腰带,挂着一个青玉符牌,手持一柄紫竹笛的青年笑吟吟的看着她。 见宋慈看过来,捏着竹笛向宋慈拱手行礼:“小子崔长霄见过宋太夫人,太夫人吉祥。” 这相貌,这仪态,这声音,好个俊才。 就是,不认识啊。 她看向宫嬷嬷,这什么来头? 宫嬷嬷在宋慈耳边提点了几句。 哇咧,清河崔氏的子弟,真正的名门望族,族中自祖辈不知出过多少进士,枝叶繁茂,现在的族长崔永连并没有拜官,可却是龙山书院的山长,学富斗车,学生无数。 而这位崔长霄就是崔山长的嫡幺子,今年二十,是老来子,听说他娘四十三时才生的他,差点要了老命,疼得如珠如宝。 崔长霄已经是举人,文采斐然,就是这位,挺有些潇洒和闲云野鹤的心态,一直云游天下而不想下场。 不然,在他十七中举那年继续参加春闱,也能中个进士,偏偏人家不去,一直拖到现在还不肯去参加科举,也不肯成亲,说没有功名不想祸害人家姑娘,可把他老娘气得差点卒中。 听了对方来头,宋慈心想,这可是正经的贵族出身,真正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儿,品味应该不俗? 宋慈堆起满脸褶子,露出狼外婆的笑容道:“崔小公子,老身有礼了,老身有个不情之请,你能允不?” 第五十五章 一腔敬佩错付了 崔长霄不过是多口建议一句,却不曾想,对方却是顺着杆子爬上来了,啥,请他帮着掌个眼做导购? 导购是什么意思,他不太明白,但应该就是帮着挑几份合适的礼物的意思。 宋相府的太夫人,是这样的自来熟吗,他们不过是首次正式见面? 心里虽然有些莫名,但崔长霄自小接受的礼仪,也不可能拒绝,笑着应允了,一边询问要送些什么,一边和宋慈攀谈。 原本是应付式的客套瞎聊,可这聊着,崔长霄竟有些意外。 “宋太夫人见过那异人,竟知道那异人何等相貌?” 崔长霄十分惊奇,他就是说起东海那边有一种人,相貌出奇,眼睛有各种颜色,鹰鼻金发,很是怪异。 可宋慈竟然知道那异人的相貌形容,而且称呼他们为洋人。 宋慈倒不慌,呵呵的笑着吹牛:“你看我都半条腿进棺材的人了,啥人没见过,从前战乱的时候,更是见过许多奇奇怪怪的人和事。” 这要是宋老太爷在此,怕是要呸她一口,你个老太婆扯谎不眨眼,你啥时候见过洋人了? 崔长霄连忙拱手:“小子失敬,太夫人才是见多识广之人。” “见多识广称不上,多是道听途说,怎比你畅游天下自在。”宋慈羡慕的叹。 嘤嘤,她也很想当个年轻人,把酒论江湖,策马红尘啊。 奈何现实不允许。 崔长霄笑言:“太夫人竟不觉得小子不学无术?” 老人们一般都觉得考个功名当官光宗耀祖才是重要,而不是像他这样,白瞎了满腔文采。 “听说你当年中举是头名,这叫不学无术,那老身岂不是文盲一个?你喜闲云野鹤,也不过是人各有志罢了。再说了,游历山河大川也没什么不好的,你看过的听过的感受过的,都是你自己亲身经历的人生呢,岂是道听途说和光看书本能比的?” 宋慈笑着说:“只有自己亲自见证过了,才更有说服力不是?心中广阔,自有天地,见过这世界的一花一草一木,阅历多了,才会心中有丘壑,眉间显山河。” 崔长霄心中一荡,眼中熠熠发光。 “好个心中有丘壑,眉间显山河,太夫人,小子们受教了。” 不知何时,这书画的楼层多了好几个学子,站在一旁把宋慈的这一番话听了去,齐齐向宋慈拱手行礼。 宋慈微微转头,看到几个穿着统一衣袍的学子,想了想,道:“哎哎,你们千万别抬举老身,老身可不是在教你们,就是在瞎说呢。崔家小子出身名门,家中有财,才能心无挂念云游四海。可出身寒门的,没几个钱,还是老老实实的读书拼功名。当然,也不能死读书读成个书呆子,闭门造车是没用的,远的去不了,就看近的。千万别学他那样随便云游,然后说是老身教的,这罪我可不认啊。” 众人:“……” 崔长霄嘴角微抽,刚刚涌起的一腔敬佩,到底是错付了! 一旁的宫嬷嬷瞧着宋慈感觉怪异,凝了凝眉,看到宋如琪身边的丫头满脸急色过来,听了对方禀报,便走到宋慈身边,小声道:“太夫人,小姐们那边似是起了争执。” 第五十六章 小姑娘们的是非 宋如薇的手轻轻的拽着宋如琪的衣袖,抿着唇,神色有些惊惧。 “二姐姐,算了,这步摇我不要了。” 宋如琪甩开她的手,道:“为什么不要,这本来就是你先看上的,咱们相府又不是买不起。” “可是……” 对方是郡主府的小姐啊,是县主,她们惹不起的。 “宋如琪,你妹妹倒是有几分知情识趣,知道争不过本县主啊。”赵明瑶手里拿着一直蝶恋花红蓝宝石流苏步摇,似笑非笑的晃着。 宋如琪冷笑:“争?这步摇我们都要拿下了,是你明抢过去,赵县主可真威风,就喜欢抢别人看上的。”赵明瑶脸一绿:“宋二琪,谁抢了,你敢再说一句?” “谁喜欢抢谁心里有数?”宋如琪呵呵的讥讽:“毕竟都不是第一次了。” 赵明瑶气得脸色涨红,瞪着宋如琪的眼神都似要喷火,对方这话,让她想起了过去一些丢脸的事。 两年前,宋家嫡长女宋如茜和士族古家嫡长子古阑青议亲时,双方都已经有意,只差正式定亲交换婚书了,而当时纯平郡主的嫡女赵明瑶偶然遇见翩翩绝世佳公子古阑青,竟是一见钟情芳心暗许,缠了母亲去古家探问求亲。 说起纯平郡主,乃是开国异姓王周靖之女,先帝犒赏群臣时,赐了异姓王,人称周王爷,周王爷只得一女周锦心,请封了郡主,后嫁给明阳伯府的长子赵均松为嫡妻。 赵均松却是个生性风流多情的,碍于岳父的威严,不敢胡来,但周王爷一死,他就纳了早已有苟且的表妹为贵妾,生下庶长子。当时纯平郡主气得搬回了郡主府,闹到了宫里去,那位贵妾被罚禁足整整两年,而那两年纯平郡主和赵均松才有所缓和,然后生下了赵明瑶,也是她唯一的女儿,请封了县主,封号和慧。 赵明瑶一直跟着母亲在郡主府居住,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明阳伯府,对于家中的庶兄姐妹,是一百个不屑和厌恶,也因为受宠,性子骄纵蛮横。 赵明瑶看上了古阑青,纯平郡主爱女心切,也只得托了人去试探,得知对方正和宋家议亲,也没想纠缠。 可赵明瑶却是认为,两家还没婚娶就有可能,愣是以死相逼想要纯平郡主去请旨赐婚,把原本宋古两家还在咎虑的婚事稳稳的推快了一步,两家直接高调的交换婚书。 看到两家定亲,当时纯平郡主想以老王爷的旧情去请旨,楚帝也没应允,反而白得了太后一番‘敦敦教诲’。 这事当时闹得挺大,赵明瑶闹了一阵子就算了,毕竟当时还是小姑娘心性,但两家结仇是结定了的,赵明瑶讨厌宋如茜,也讨厌宋家所有人,是他们阻挠了她的美好姻缘。 所以在公众场合,赵明瑶必定和宋家人对着干,一如眼下。 宋慈从宫嬷嬷口中了解了这一番是非恩怨,在宫嬷嬷疑窦的眼神下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那丫头,看我都老糊涂了,也给忘了。” 宫嬷嬷:“……” 你这理直气壮的样子,我差点就信了。 “我也不必抢,这步摇你们给钱了吗,没有就不算你的,我出双倍的价钱买,你说他会卖给谁?”赵明瑶尖锐的声音传了过来。 第五十七章 宋太夫人大大的坏 上珍斋的伙计满额是汗,他也十分为难,偏偏就来了两位祖宗,都得罪不得,面对赵明瑶的‘威胁’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急得脸都红了。 “怎么,双倍不卖,三倍的价钱总行了。”赵明瑶来了气,盯着伙计的眼神都快冒烟了。 伙计咧了咧嘴角,看向宋如琪,后者脸色一变,唇线抿了起来。 “二姐姐……”宋如薇都快哭了,扯了扯宋如琪的袖子。 宋慈走过来,道:“都看上什么了?马上就午时了,麻溜的结账去干饭。” 她顺手拿了赵明瑶手上的那支步摇,道:“逛这么久,就看上这支?” 赵明瑶愕然的看着空空的手。 “祖母。” 宋如琪看到宋慈,莫名的有种找到了主心骨的感觉。 宋如薇更是如蒙大赦,向宋慈行了一礼:“祖母,我们买好了。” 祖母来了,她们有人撑腰了。 “咦,你们在这啊。”宋慈仿佛才看见两个孙女,再扭头看向赵明瑶,故作讶然:“这美丽的小姑娘是哪个啊,老身这老眼昏花的,都以为是我家孙女了。” 赵明瑶从愕然中回过神来,看到对方的银丝及满是褶子的笑脸,想起对方的身份,非但是一品诰命夫人,还是祖母辈的长辈,心中再不愿也只能屈膝:“赵明瑶见过太夫人。” 宋如琪有些得意,任你再嚣张,在我家祖母面前,还不是要低头行礼。 “不必多礼了。”宋慈摆摆手,举起手中的步摇,道:“老身认错人了,这是你的?” 宋如琪急了:“祖母,这是三妹妹看中的步摇,我们正准备结账,她赵明瑶愣是要和我们争抢。” “还有这事?”宋慈看向赵明瑶。 赵明瑶道:“我家中妹妹这个月过生辰,我看这步摇挺适合她的,准备送她做生辰礼呢,太夫人,贵府可愿成人之美?” “呸!谁不知道你最厌恶你那些庶妹,你会有这么好心送生辰礼?分明就是故意要和我们争,在这恶心谁呢。”宋如琪呸了一口。 赵明瑶刚要发作,宋慈就斥了一句:“琪儿,不许对和慧县主无礼,还不道歉。” “祖母。”宋如琪怔住,说好的先撩者贱,对方欺上来就撸起袖子干呢? “道歉。” 宋如琪眼圈都红了,在宋慈的微微摇头下,垂了垂头,低声说了一声抱歉。 赵明瑶得意的笑了:“还是太夫人懂规矩,不像某些人。” 宋如琪大怒,死死的咬着唇。 “礼仪规矩么,相府还是懂的,和慧县主得纯平郡主亲自教养,想必更懂。”宋慈勾着唇说。 赵明瑶傲然地抬头:“那是自然。” “太好了!我就知道纯平郡主的规矩不会出差错,县主也知道君子不夺人所好的呢。来,薇儿,戴着,县主逗你玩呢,哪是要和你抢。”宋慈把步摇递给宋如薇。 赵明瑶一怔:“不是,这步摇……” “怎么,县主要夺人所好?”宋慈故作为难,叹道:“老身还想好好跟纯平郡主讨教一下规矩礼仪,原来是老身错了?” 赵明瑶:“……” 她错了,小的坏,老的是大大的坏,这是挖了坑铺了草,把她往坑里带了。 第五十八章 宋慈失望 宋慈从前混娱乐圈的,哪里不知道争斗,这赵明瑶是存了心思要和孙女们抢这步摇,想要为难她们呢。 她也不傻,不直接抢回来,一来是因为她的身份,二来么,小孩子干架,出动老长辈来帮忙抢,传出去,还是相府丢人。 可也不能让赵明瑶抢了去,不然以后相府小姐买东西还是处处让着别人吗,所以迂回了一下,拿礼仪规矩挖了个坑带着赵明瑶往下跳。 这里人多,你刚才还说了你母亲的规矩礼仪很懂呢,我那么捧着你,你再强夺,你就是不懂规矩不懂礼,看你和你娘还要不要名声了。 赵明瑶心里气得要命,却不好明着辩驳宋慈的话,她是横,却不傻,应了宋慈的话,就代表着她和母亲的规矩礼仪不行。 可不代表着她就让那小蹄子这么容易得了去,就讽刺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本县主自然懂的,贵府的小姐们也是幸福,太夫人疼着呢,连一个小玩意也帮着买。” “那自然了,老身的孙女老身自然疼的,明阳伯太夫人就不疼县主么?”宋慈呵呵的笑,只当听不出她的讽刺。 赵明瑶的脸色有些难看,她的祖母,只疼那庶子罢了,哪里会疼她这个姑娘,就连那几个庶妹,都能得她些好。 现在宋慈这么说,还不是故意挑她心底的刺。 “祖母,薇儿有步摇,县主实在是想要这步摇,薇儿愿让出。”宋薇双手捧着步摇递给赵明瑶。 “三妹妹,你明明就很中意这步摇,还是一眼就相中了的。”宋如琪有些不敢相信,祖母刚刚帮她争得这步摇,她却要让出去,这是要打谁的脸? 宋如薇笑了笑:“二姐姐,薇儿也想当一回君子,成人之美。” 我去你的成人之美,你才八岁,你装什么老成成人之美呢? 宋如琪呕得不行。 宋慈眸子半眯:“薇儿,你说老实话,真不想要这步摇了?你想要,它就是你的。” 她的语气,有些认真。 宋如薇愣了愣,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精美的步摇,轻轻咬了一下贝齿,摇摇头道:“祖母,薇儿并不算很喜欢。” 宋慈眼中掠过一丝失望,也不知是因为这八岁的孩子懂事过头,还是因为她口不对心。 宋如薇的心突了突,有些发慌。 赵明瑶不过是想给宋如琪添堵罢了,哪里就真想要这步摇,看宋如薇故作大度的样子,她就满脸不屑,道:“不用了,君子不夺人所好,你自己留着。太夫人,告辞了。” 她向宋慈福了福,带着丫鬟离去。 宋如薇越发的慌,手中的步摇如着火般烫手,她像是做错了什么? 宋慈拿过她手中的那支步摇,递给伙计:“包起来。” 伙计战战兢兢的接过,笑着说了几句好话。 “都买好了,咱们去一品香用午膳,听说那里特别好吃。”宋慈只当没看见小孙女那慌乱的表情,笑眯眯的转身。 一行人跟上离开,这场不值一提的小风波,在有心人的传扬下,很快就传了出去。 第五十九章 带偏小孙砸 目送宋慈一行人离开,崔长霄拿着长笛在手上敲了敲,勾了勾唇。 “仲初兄,你看什么呢还面带笑容,莫非是瞧着哪位漂亮的小娘子了?”有人一拍崔长霄的肩膀,喊着他的表字。 崔长霄回过头来,看到来人,拱了拱手,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出来一趟还不错。” “哦?” “遇见宋相府的老太君,还挺有意思的一个人。”崔长霄笑着说了一句,勾着他的肩道:“走,咱们也去一品香干饭。” 那位老太君好像是这么说的,干饭,倒是挺有意思的用词,该是吃饭的意思? …… 一品香。 宋慈有些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接过红桃递过来的手帕拭了拭嘴角,又擦了一下手放下。 “一品香,果真名不虚传,出品极好,奈何我这肚子不争气,吃不了多少。” 宋慈轻叹,这身体,只能少吃多餐,大饭量是绝对承受不住了。 宫嬷嬷递过一盏茶说:“您喜欢,下次再来就是了,可不能撑着,克化不好。” “那是。”宋慈指着一道醋鱼:“这鱼不错,鱼肉鲜嫩,醋汁酸甜适中。哎,小胖墩你别吃撑了。” 宋令洲抬起头,咧着嘴笑道:“祖母,我不撑的。” 他的乳母杜氏拿了帕子帮他擦手,笑着插嘴:“太夫人,小少爷在山西时,能吃两大碗白米饭呢。” “怪不得你圆成球了。”宋慈捏了捏他结实的小臂,道:“养生要少吃多餐,有七分饱就够了。” 宋令洲闻言,就放下了手中筷子,他可是要长成高富帅的人。 宋慈看向另外两个孙女,在她放下筷子的时候,两人就已经跟着放下筷子,正捧着茶喝呢。 “可吃好了?”她笑着问两人:“还要去哪逛吗?要不给你们买几套新衣裳?” 宋如琪放下茶,道:“祖母,出来这么久您不累?不回去歇着么?” “难得出来一趟,也才逛了一个上珍斋,就这样回去,难免扫兴,再逛一圈无碍。再说这累不累的倒还好,老人不必睡太多,以后有的是长日子歇着睡着呢。” 宋如琪听出这话的意思,沉默着抿着唇,忽然觉得有些不愉快。 “祖母若不累,那我们去逛点心铺子。”宋令洲睁着大眼睛提议:“来京之前,孙儿就听闻京中御点阁的点心是一绝,还是皇帝老儿赐的名儿呢。” 宋如琪:“四弟,你就只顾着吃吃吃,就没其它想干的。” “民以食为天,我立志吃遍天下美食。”宋令洲傲气地说。 宋如琪哈的笑了:“你吃遍天下,那你就一辈子跟祖母口中的高富帅无缘了。” 宋令洲闻言脸一苦:“这倒是个问题。” 美食这么好吃,让他不吃,太难了,可他也想又高又富又帅,哎哟,这可让他怎么选择。 小小的宋令洲人生第一次陷入了选择题。 宋慈笑着说:“你既想吃美食,又想变帅,那就练武,练武可以消耗很大的体能和你的肉肉。” 宋令洲眼睛一亮:“这个可以。” 宋如薇在一旁听着,有些着急,洲弟是要读书考科举的,怎可当武夫,祖母这是要带偏弟弟了。 第六十章 医女来府 就在宋慈带着几个孩子逛大街的时候,相府的宋大夫人正接待着娘家大嫂,也是忠勇侯府夫人。 “听说你婆婆好全了,我和你大哥都松了一口气,娘更是连吃了三天斋。湘仪,你也算是个福气厚的。”忠勇侯夫人娘家姓罗,拉着宋大夫人的手很是感慨。 宋大夫人笑着说:“都是托了娘的福还有家中的帮衬,还有这次也是,这么快就寻着医女,大嫂,这林医女可是有真本事?” 顾夫人啧了一声,嗔道:“我和你大哥,如何不知你们府中太夫人最是紧要,没有点真本事的医女,又岂敢带到相府中来?你放心,这位林医女师承杏林世家陆家,医术是极好的。” 宋大夫人一惊:“陆家?莫非是那曾有子上山当了和尚却又医术极神的那个陆家?” “正是。”顾夫人灿然一笑:“这位林医女,就是师承那位不悔大师的亲侄,医术奇佳。” 宋大夫人闻言有些不解:“既然传承陆家,她怎么会愿意长驻一府做府医?” 顾夫人捧着茶盏抿了一口,道:“林医女出师后,一直在陆家的医馆做大夫,闲时也去出诊,在一次出诊时,她被临川知府的妻舅看中了想要纳了二房。林医女她是自梳女,自然不从,那位被抹了面子,便去医馆日日骚扰,林医女不想连累医馆,便自己出来了。” “陆家是杏林世家,敢轻易得罪他们家的,怕不是个傻子?”宋大夫人嗤声。 医生最不好得罪,毕竟你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生病不需要医生?而陆家是杏林世家,医术摆在那里,敢保证求不到他们去? 顾夫人压低了声音,道:“这都是对外的说法,也有一个说法,是林医女心仪那位不悔大师,那位却不愿还俗,她是死心了离去的。” 宋大夫人恍然。 原来是受了情伤。 “不过不管她是什么原因,医术摆在那就行。而且,她说了只待三年,三年后她可能会离府云游悬壶救济了。”顾夫人说:“所以这几年,能不能留住人,就看你们自己了。” 宋大夫人说道:“只要她是个有真本事的,花多少钱我们都愿意。” “我看她是有两把刷子,就比如我……”顾夫人红着脸凑在宋大夫人耳边说了几句私密话。 宋大夫人也是脸红红的,咳了一声,抿了抿唇,道:“大嫂,你说我让她把把脉,能不能调理一下,让我再生一个?” 顾夫人皱眉:“怎么,你婆婆有话说了?” “倒也不是,是我自己想。您也知道,只有肃儿一个,没个亲兄弟帮衬,总是遗憾。”宋大夫人咬唇:“我自己生,总比别人替相爷生要强。” 顾夫人神色一凛:“相爷他有这个心了?”顿了顿,又说:“湘仪,你就是性子倔,其实在你那几个丫鬟抬一个上来,总比他自己寻要省心些,好歹自己能拿捏不是?” 宋大夫人闻言有些不是滋味,道:“不是啦,相爷没这个心思,我就是提,他也不肯的。” 第六十一章 女医林箐 顾夫人是有些嫉妒自己的这个大姑子的,大庆的男人三妻四妾最是平常,就是忠勇侯,也有两个姨娘和通房丫头呢,可顾湘仪,却没有。 这个大姑子出嫁将近二十年,姑爷宋致远愣是连一个妾都没纳,哪怕她怀孕生子,也没要通房丫头伺候枕席。 过去宋致远还没权没势,碍于忠勇侯府的威势不敢纳倒还能理解,但后来宋致远的官越做越大,他也是始终如一。 如今更是位极人臣,坐到了相府的位置,同样是只守着顾湘仪一个,怎不叫人嫉妒? 非但顾夫人自己嫉妒,这京中,不少女人都嫉妒她。 但嫉妒归嫉妒,从利益出发,心中还是乐见其成的,毕竟宋致远没有别的女人近身争宠,就威胁不到顾湘仪的地位,也威胁不到忠勇侯府这姻亲,虽然即便有,也未必能威胁,但人多是非多不是? 所以,如果宋致远真起了这个心思,还不如顾湘仪自己大大方方的抬个丫头上来,身契自己捏着,对方也翻不出风浪来。 “大妹妹,也不是大嫂要挑拨你们两夫妻的情分,就是怕你一时钻了牛角尖,反而被那起子贱人钻了空子。自己抬上来的,底细自己知道,也拿捏得住。”顾夫人苦口婆心的说。 宋大夫人一笑:“我知道大嫂是为我好,但是相爷他是真不想,前几天我还主动提了想让芙蓉去服侍他,他也不要。” 顾夫人见状,也不好多说,道:“你也是快当外祖母的人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宋大夫人点点头。 “房妈妈,去请了那林医女来说话。” 房妈妈笑着应声而去。 不过片刻,房妈妈就领了一个身穿湘色衣裳,身材窈窕,年约二十七八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眉目秀丽,头发梳成辫子盘起,头上插了一把玉骨梳,以及两支素净的珍珠银簪子,双眸如水,清澄照人。 这就是林医女林菁。 林箐款款的朝着宋大夫人二人拜下,声音清脆,姿态不卑不亢。 “林神医,请坐,看茶。”宋大夫人笑着让人上茶。 林箐坐在了一旁的杌子上,道:“林箐不敢当神医一名,大夫人称我林大夫即可,或者可以称我的名字。” “林大夫。”宋大夫人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道:“想来我嫂子也和你说过,在我们府中当府医都做些什么?我们府中已有一名府医,平日里府中人都请他诊脉,只是咱们女人总有些事不便详说。这次请你来,其实主要是伺候我们太夫人的身体,听说林大夫药膳也做得极好?” 林箐笑言:“不敢当,从会药理开始,我便会做药膳,伺候太夫人,也无碍,但我在贵府,只当差三年,若是其中有变故,我会提前知会离开,大夫人若觉得我的要求可允,那么林箐自当尽力护理贵府太夫人。” “那是自然的。”宋大夫人笑呵呵的抿了一口茶,咬了咬牙,道:“林大夫,我自生下我儿后,已有十三年不曾再有孕。依你看,我这年纪还有没有再孕的可能?” 第六十二章 这是我不对付的死对头吗? 林箐被安排住进了春晖堂不远的木竹小斋,除了自己带着的一个叫桑儿的丫鬟,宋大夫人还拨了两个粗使婆子过去。 原本宋大夫人是要多拨两个丫鬟伺候她的,奈何林箐喜静,不喜欢身边太多人,而且她已习惯身边只有桑儿一个,所以给拒绝了。 林箐的箱笼并不多,衣裳也只是寥寥几套,除了一个药箱子,就是几本珍贵的医书,行李可以称得上是极简了。 就在桑儿把行李归置的时候,林箐就坐在窗前的罗汉床上,托着腮看着窗外的翠竹发呆。 “主子,要不要歇一会?”桑儿走过来,恭敬地问。 林箐回过头笑着说道:“不必了,你去把我白天看的那本医书拿过来我继续看,然后你去歇歇,等太夫人回来,我们还得前去见礼。” 桑儿:“奴不累,我给您泡茶来。” 林箐摸了摸她的头:“乖,去歇着。” 桑儿点头,转身离开,不过片刻,捧了一个托盘回来,上面摆了清茶和一碟子小点,把茶点都放在炕几上,她又把医书取来送到林箐手上,这才在她脚边靠着罗汉床坐下,头一歪就睡过去。 林箐见状有些无语,却也没开口让她离开,只是用手摸摸她的发顶,便拿着医书看。 …… 宋大夫人送走娘家大嫂,看着手中的方子,抿了抿唇,交给房妈妈。 “房妈妈,这方子你亲自去捡了药来,也亲自煎熬。” 房妈妈接过来,道:“夫人,您真想吃这方子?” 从前她为了再生一个孩子,也吃了不少方子,却是一直没再怀上,若是还吃了没用,岂不是又失望。 宋大夫人点点头:“试一试无妨,都是调理身子的药方,吃不坏,林大夫还给了几个药膳,回头也做着吃。” “就怕……” “我知道你的意思,无非是怕又白忙活一场,其实没用也没啥,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有的话,那就是意外之喜,妈妈说呢?” 房妈妈一笑:“这倒也是,老奴不如夫人通透。” 宋大夫人晒然一叹:“通透啥,失望久了也就习惯了。”她也没多说这话题,道:“去准备一下,太夫人她们应该快回府了。” 房妈妈屈膝应声下去安排。 而此时,宋慈刚从一间成衣坊出来,正要带了孙女们上车回府,有人叫住了她。 “老姐姐,果真是你呀。” 宋慈转过头,丫鬟们散开,一个穿着藏蓝衣裙,头戴金簪,脖戴翡翠串珠的老妇扶着丫鬟的手笑看着她。 又一个不认得的。 宋慈扭头看向宫嬷嬷,后者见状正准备提点,就听宋慈问:“这是不对付的死对头还是来往好的?” 宫嬷嬷莞尔,轻声说了一句:“来往好的,工部侍郎魏大人家的太夫人。” 宋慈闻言心一松,是好的就成,便满脸堆笑的迎上去:“老妹妹,可不就是姐姐我,可真巧啊,你身体可好啊。” 魏太夫人:“……” 这声招呼,怎么打得奇奇怪怪的? 第六十三章 仆起疑,再教孙 魏太夫人上前,拉着宋慈的双手,颤巍巍的屈了屈膝。 “老姐姐,你这一病可真吓死我了,知道老姐姐好全了,我可真是吃了两大碗白面,感谢菩萨保佑。” 宋慈心想,感谢个啥,你老姐姐已经去西天伺候如来佛祖了。 “都是虚惊一场,你有心了。”宋慈笑着说:“我也以为我必死无疑了,半只脚都过了鬼门关,就好像听到有人喊我回来,这就醒了。” 大白天的听到这话,魏太夫人感觉身上凉飕飕的,扯着嘴角道:“可见老姐姐是个福气厚重的,依我看,是你不舍得钰儿他们呢,总要见着他成亲生子才行的。” “嗯。” 魏太夫人看她兴致不高,便道:“老姐姐莫不是还在恼我不成?我也不晓得那小郑氏竟如此不知羞,也是被她蒙骗了,并不是故意要坑钰儿。你也知道,我素来是把钰儿当自己亲生子一样的,哪里会坑他?” 咦,两人还有一段不得不说的故事? 宋慈故作大度地道:“过去的事,都不说了。” “是是是,老姐姐,我这会是睁大了眼,给钰儿寻着一个宜室宜家的好姑娘,你看要不要相看相看?”魏太夫人试探着问。 相看,是相亲的意思? 听这位的话,是之前介绍了一个姑娘给她家老四,然后黄了? 宋慈在脑中过了一遍记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两人还闹得挺不愉快。 “是真的好才行,下月我老大媳妇过生辰,你带着过来吃个酒?”宋慈道。 魏太夫人闻言眼睛一弯:“那敢情好,我就等着请帖了。” 宋慈含笑点头,寒暄了一会,和魏太夫人告辞,就扶着宫嬷嬷的手走向马车。 “宫嬷嬷,魏太夫人说的那小郑氏是怎么个回事?我记不太清了。” 宫嬷嬷瞥了她一眼,道:“太夫人忘了,那小郑氏是光禄寺少卿钟全舟夫人的侄女,魏太夫人见过那人,也打听过人品,就想给四爷做媒,太夫人也是满意那女子的。却不曾想,那小郑氏早就和钟夫人的长子有了首尾还有了身子,这才……” 宋慈哗然,这么狗血。 宫嬷嬷觑着她,继续道:“太夫人听闻这事就恼了魏太夫人,有些日子不说话了,奴婢刚才还以为您还恼着她,都不会理她呢。” 宋慈呵呵的笑:“人总有看走眼的时候,又没成事,也就罢了,还能因此两家一辈子不来往不曾?” “太夫人大度。”宫嬷嬷恭维了一句,却是深深的看了宋慈一眼,眸色沉沉。 宋慈上了马车,看向不远处的两个孙女,招手:“你们过来与我一起坐,洲儿坐后头。” 宋如琪她们有些意外,却也没反驳,跟着上了马车。 宋慈从车中的矮柜取了一个小盒子递给宋如薇。 宋如薇愣了愣,接过来打开一看,是那支步摇,不由惊愕:“祖母,这是?” “拿着。”宋慈看着她,笑着说:“这支步摇,你留着,给自己一个提醒。小丫头,一个人的气度并不完全需要大度来彰显,这支步摇你明明很中意,却仍大度让出,好博一个成人之美的名声。来日对方看中了你的夫婿,要和你共侍一夫,你也大度的成人之美吗?” 宋如薇脸色惨白。 第六十四章 双标还是祖母双标 回到相府,宋慈上小车的时候,叫住了宋如琪。 宋如琪吓了一跳,以为自己也要像堂妹一样被训话了,没来由的站直了身子,十分紧张。 “琪琪,你纵然是相府小姐,可你只是宋相府的二小姐,以后再遇见那赵明瑶,要记得她是县主,因为她有品阶封号你没有,她比你尊。”宋慈温温和和的说:“你马上及笄了,亲事再拖也拖不了多久,没必要在说亲上头搭上自己不分尊卑的名声,嘴上逞强,恶言相向,信不信她掌你一巴掌,你也没理说去。” 宋如琪有些委屈,红了眼。 “记得她的身份,也不是让你伏低做小,只是让你小心些别让人抓到了把柄,得不偿失。” “可您说,有人欺上来,就打回去,这还是打回去么?”宋如琪忍不住辩驳。 宋慈眨了眨眼:“打不过就跑啊,对方比你强,你还打什么,当然是跑路啊,不跑是等着逞强吃亏么。” 宋如琪:“……” 双标还是您双标,一时一个样。 宋慈看她气鼓鼓的样子,眼睛红红的跟兔子一样,不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别不岔了,打是要打的,得用对方法。” “什么方法?” 宋慈语窒,故作深奥地道:“你猜。今天累了,以后再教你做人道理,走啦。” 她也不等小丫头回话,拍了拍桐油小车,催促快走。 宋如琪满脸愕然的看着某祖母逃跑,等车子远了才看向宫嬷嬷,道:“宫嬷嬷,祖母她,其实是没好全?” 这行径,怎么瞧着怪怪的,一点都不像是从前的祖母,还叫她琪琪? 什么鬼! 宫嬷嬷看着远去的小车,眸光微闪:“或许,太夫人她忘了许多事。” 宋如琪心里咯噔一声,有些慌。 宫嬷嬷向宋如琪屈了屈膝,让人伺候她上车,快步跟上宋慈的车。 宋如薇一言不发的回到梅苑,扑进鲁氏的怀里哗的就哭了。 鲁氏有些意外,连忙问:“怎么了,这不是去和你祖母逛街吗?怎么哭着回来了?” “娘,祖母,祖母她定是恶了我了,呜呜。”宋如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鲁氏一惊,连声追问发生什么事,可女儿却只是一直在哭,她只得叫来女儿的贴身大丫鬟翡翠询问。 翡翠其实也不知道马车的事,只把自己知道的说了,还是宋如薇自己拿出步摇,跟鲁氏说了。 “娘,您说,祖母她是不是已经恶了我了,她是在怪我让她没脸。” 鲁氏扶着她的双臂:“那你说,你祖母说的对吗?你是真的想要那步摇却故作大度了?” 宋如薇一愣,脸上有几分惊慌失措:“我,我……对方是县主,我只是不想得罪她,可祖母却说我为了博名声。” “你不想得罪她是对的,可你不能当场就打你祖母的脸,你可以事后给县主送去呀,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丢人的反而是你。”鲁氏嗔道。 宋如薇:“那,我这是错了?” 鲁氏道:“你没错,只是你用错了方式,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你可以引以为鉴,别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做事要想周全。” 宋如薇垂下头,可是,祖母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她并不想让,为了名声,让了真的好吗? 第六十五章 养女医师这样的好事 宋慈舒舒服服的歪在美人榻上叹了口长气,这身体果真是老弱,在外头逛没多久,这浑身都疲乏得很。 “这里,也给捶捶。”宋慈指着自己的小腿吩咐半跪在地上给她捶腿的小丫头。 “是,太夫人。” 宋慈见小丫头眼睛大大的,梳着两个丫髻,拿着小锤子乖巧的样子,难免有几分愧疚。 短短几天,她就学会了做人上人的气势,都能毫不犹豫的吩咐小丫头伺候自己了。 “一会让嬷嬷给你抓一把糖,辛苦你给我捶腿了。”宋慈笑着摸了一下她的额头。 小丫头叫石榴,闻言笑得眼睛弯弯:“奴婢谢太夫人,奴婢不辛苦。” 宫嬷嬷掀帘进来,向宋慈屈膝行了一礼:“太夫人,大夫人来给您请安了。” “进来。” 宋大夫人走了进来,笑着向宋慈福了福身,关切地问:“母亲这出去一趟,可是累着了?” “累是真累,可我下次还要出去逛,这京中逛完了,就去京郊,去远点的地方。”宋慈道。 宋大夫人的笑容僵了一下,却很快绽开,道:“难得母亲有这个兴致,下次媳妇也陪着您去。” 得了,老太太这病了一场,性情变了,连举止都变了,从前不爱出门,现在却是总想着出门,还想出远门。 奇了怪了,这什么病让老太太变得这么反常,完了,该不会是老太太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想多看几眼外头? 宋大夫人有些紧张,道:“母亲,儿媳和相爷都商量过,请个医女前来府中,专门服侍母亲的身体。我托了娘家去寻,现在人寻着了,那位女医师承杏林世家陆家,是个医术出众的,母亲可要见见?” “女医师?” “对,母亲这一病委实是吓着我们了,有个女医师时常陪着您,给您调理身体,您身子总能舒坦几分,我们做儿子媳妇的,也能安心些,母亲……” 宋大夫人生怕宋慈想太多,准备劝上几句。 “还有这样的好事,那赶紧让她过来给我把把脉,看我都还有啥毛病。”宋慈兴匆匆打断她。 古代男女大防,偏偏这医师多是男的,很多女人不便说的毛病都不敢和男大夫说,便是开药也开不到准处,有女医师,自然更好。 宋慈不是原主,她本就是年轻人心态,只是无奈穿到了这具行将就木的老身上去,可以选择,她当然想要身体健康,能跑能睡还能美啊。 所以宋大夫人的担忧完全没必要,宋慈自己,非常愿意调理出一个健健康康的好身子来,能调出个半老徐娘来也好啊。 宋大夫人没想到她这么顺从乐意,心里大喜,忙让人领了林箐过来。 林箐早就听说宋慈回府了,换了一身干净温和的衣裳,等着传召,看来人是宋慈的贴身嬷嬷,也知这位是从宫中出来的有品阶的嬷嬷,十分客套的行了礼。 宋慈看到林箐的年纪,还有她的脸色,修长健康的体格,心里跟吃了一个柠檬似的,酸得不成。 这是她想要的年纪,想要的体格啊啊啊。 第六十六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被宋慈打量的时候,林箐难得有几分无措。 是她看错了吗,怎么她像是从这位太夫人眼中看到了,呃,羡慕? 宋大夫人也尴尬,光是盯着人瞧算什么,便轻咳一声,道:“母亲,别看林大夫年纪轻轻,这医术却是自小便开始学了。” 宋慈:“我也没说啥。” 宋大夫人:“……” “林医生。”宋慈冲口而出,又觉得有些不对,便又改了口:“林大夫,你过来给老身把把脉,老身也不求长命百岁活成老妖怪,就求我这破败老弱的身子能轻快些,少受些累就阿弥陀佛了。” 林箐莞尔,这位太夫人说话倒是有几分风趣,瞧着是个挺好相处的人。 “太夫人信我,那我就勉力而为。”她走上前,坐在小杌子上,身后背着药箱的桑儿,打开药箱拿了一只药枕出来。 宋慈她们趁机瞄了一眼,那药箱,一层层的,装了不少瓶瓶罐罐,还有一个月白的织锦布包。 红柚上前帮宋慈撩起了一折袖子露出手腕,看桑儿把药枕放下,宋慈就把手放在了上面。 林箐伸出手,微微吸气,修长纤细的手指搭在了宋慈的脉搏上。 宋慈见了,心中忍不住哀嚎,嘤,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瞧人家的手指,青葱一样,而自己的,皱皮老枝,好个鲜明的对比,她的心受伤了。 “太夫人,平心静气。”林箐不清楚这位突然激动什么。 宋慈尬笑:“林大夫,你的手指可真好看,嫩得好似葱白藕尖,不像老身,枯枝似的。” 林箐的手指抖了一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欣然一笑:“太夫人,将来我这葱白,也会变成枯枝的。” “你真会说话,我被安慰到了。” 林箐唇角勾了下,正了正脸色:“太夫人,请你先禁言,否则我不好把握这脉象。” 众人:“……” 这大夫牛是真牛,都敢命令太夫人了。 宋慈也没再说话,任林箐在腕上把脉,从左到右,半晌,她便收回了手指。 “如何?”宋大夫人是最关心的。 宋慈也关心自己这身体,目光炯炯的看着林箐。 “太夫人的病情,想来太医院的院正都已经说过,卒中,是老人家最常犯的,第一次太夫人好运气,没太大影响,若是再犯一次,落个瘫痪失语是轻的,重的,就……”林箐沉默了下。 宋大夫人听了很不是滋味,这有必要说这么明白么? “我知道,中风是个大问题,还治不了,保持心情舒畅是要的。你就说,我这身体,还能救个几分么?”宋慈问。 中风这种病,没有人比她看得更多了,严重的一下子脑梗嗝屁的都有,好比原主,所以平时保证心情愉快少生气是必然的。 林箐很有些意外和惊喜,这位太夫人,看起来是个明白人。 “太夫人您从前积累了各种劳伤,加之起居无常,饮食不节,忧悲恚怒,劳欲过度,可以说是早早就把身体给熬坏了,五脏渐虚,已属残阴残阳之身。我也不敢自大的说让您恢复如初,毕竟我只是大夫,不是神,救不了时光倒流,也救不了年老体衰。您若肯听我的,那让您轻快自在几年,那我总能做到。” 第六十七章 药丸,穿帮了 若问宋慈怕不怕死,也不好说,说不怕,真面对死亡的时候,总是有一丝不甘的。 但说怕,也没觉太可怕,毕竟她都‘死’过一次了,大不了这次再死就真死,而不是再穿一次,好运气的话,穿会现代本身。 其实比起怕死,宋慈更怕的是自己这副老弱病体时不时来个病,毕竟死了是解脱,病痛折磨,那真是生不如死。 所以宋慈会不听林箐的吗,不,必须配合啊,就为了舒坦几年,多看一看着古代的繁华。 “大夫,你只管做个治疗方案,我必定配合你。”宋慈握住林箐的手坚定的说。 林箐:“……” 这么配合的老太太,真不多见了,看来这位也很重视相府的地位,也是,她没了,宋相爷就要丁忧,如何甘心? “既如此,那我每日为您施针推拿,至少让一些沉积已久的身体毒素排出体外,再配合药膳调理如何?”林箐道。 宋大夫人大惊:“毒素?怎么会有毒素,难道你是说我们家太夫人被人下毒了?” 林箐正要解释,宋慈就开口了:“不是下毒。是过去各种生病,残存下来的病毒,一点一点的织滞下来,就形成了毒素残留在体内,这身体就不爽快,沉重。” 宋大夫人有些懵,不是,老太太怎么会懂这个? 林箐更意外:“太夫人您竟知道这个医理?” 宋慈:“……” 药丸,穿帮了。 她哈的笑了:“从前听一个游医说过,听他说得挺吓人,愣是给记住了。哈哈,看来老身还没老糊涂呢。” 原来如此。 林箐笑着说:“那您遇着的一定是个医术出众的游医,也说得差不离了。” “那是。” 宋慈扯皮不眨眼。 “若太夫人同意,那就这样定?” 宋慈点头,又小心地问:“那个,施针会很疼?” 林箐:“我会轻点。” 宋慈苦了脸,那就是说会疼,也是了,针灸哪有不疼的? 林箐约好了晚间会来施针,便告辞而去。 宋慈看着宋大夫人,道:“你事儿多,也回,大郎也要你照顾起居。” 宋大夫人瞬间就想到之前她的‘虎狼之词’,脸红了红,装作没事人一样说:“相爷尚未回府呢。” “那也回去你小院,做你想做的事。” 宋大夫人故作伤心地道:“看来母亲是嫌我了,那我就不在这惹母亲嫌了,母亲有事吩咐儿媳,只管遣了红柚她们来。” 宋慈心里冒了一串省略号,古人都这么戏多么? 宋大夫人退下,宋慈就重新歪下,让宫嬷嬷把买来的东西都给送给各房,刚眯眼,就听到院外一连串的大呼小叫。 宋慈猛地睁开眼,扶着红柚的手起身往里屋走去:“快,说我逛累了,睡着了,让他回院读书去,不必来承欢膝下了。” 她可受不了小戏精‘假宝玉’的一口一句心肝肉及长气。 红柚等人好笑不已,想不到四爷也有招太夫人嫌的一天。 宫嬷嬷则是看着宋慈消失在屏风后微微蹙眉,走到门口把宋致钰拦下了。 第六十八章 谁是助渡劫的贵人 松山寺。 一棵五百年的杏树下,一石桌,一棋盘,一炉香,两盏清茶,有两人席地而坐。 “我又输了。” 一个穿着素色青袍的,气质分外儒雅的男人看着整个棋盘,有些遗憾的把手缩了回来,看着对面容颜清隽的青年和尚,叹道:“敬慧大师的棋艺精湛,允之多有不及。” 若有外人在,看到此情此景必定惊讶,堂堂一国大权在握的相爷竟和一个年纪足可以当自己儿子的和尚以平辈相称,还特别恭敬。 但若有人认出这青年和尚,自然也会觉得理所当然,那是敬慧大师啊,出生便漫天佛光,被认为圣佛降世,三岁就入了空门,自幼聪敏好学,诸子百家无所不通。他年纪不过二十二,却是足迹遍布大庆,讲经论道,信徒无数,被御赐名为敬慧禅师,也是大庆国的护国法师。 敬慧眉目端秀,细白修长的手指把一颗颗黑色的棋子捡起放进棋盅内,闻言看向宋致远,温和地笑:“不过娱己之雅事罢了,相爷忧国忧民,敬慧远不及。” 宋致远无语,这位就是这样,总能一句话就把你的话给堵住。 他端茶喝了一口,看着敬慧道:“大师,从前您曾批言我宋家有一破家灭门之劫,不知是否指我母亲病重一事?如今,我母亲已然清醒,体魄渐强,您所说的劫,是否已然渡过?” 敬慧浅浅地笑:“相爷莫忧,贵府之劫,自有贵人帮渡,贵人已至,你且保持初心即可。” “不知那贵人是?” 敬慧笑而不答,只是把棋子悉数收回棋盅,看一眼天空,道:“相爷,天马上黑了,夜路不好走,你该下山了。” 宋致远:“……” 敢赶人的,只有这位青年高僧了。 他也知道话到这里,是得不到回答了,便站了起来,向敬慧郑重的施了一礼。 敬慧起身,双手合十,向他微微弯身。 “大师,允之告辞。”宋致远退后两步,转身而去。 “相爷,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敬慧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相爷至纯至孝,万事皆宜。” 宋致远心头一动,微微转身,只见敬慧已经转过身,向他的林中小屋走去,很快就消失在眼前。 带着疑虑,宋致远上了马车回府,就在城门将关之时,马车入了城,很快就回到府中。 宋大夫人上前替他宽衣,笑着把林箐的来历及已进府的事说了。 宋致远解领子盘扣的手一顿:“你说什么?女医师,已经进府了?” 这么巧,难道大师口中能助宋家渡劫的人,便是这位女医林箐? 宋大夫人有些不解他的惊愕,点头道:“是的,今日她已拜见母亲,母亲也同意让她随侍,现在应该在h给母亲施针呢。” 宋致远停了手:“我去给母亲请个安。” 他得去看看,那人是不是宋家的贵人。 宋大夫人怔住,眼睁睁的看着他把大衣裳重新穿上,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正房。 她皱了皱眉,心头莫名的有几分不畅快。 第六十九章 犹疑 宋慈疼得满头大汗,身子发颤,却是咬紧牙根强忍着,抿着的嘴溢出一些细碎的呻吟。 红柚拿着干净的棉帕给她擦着汗,看向捻着针的林箐,道:“林大夫,就没有轻点的针法么,太夫人看起来太疼了。” “所谓痛则不通,太夫人的经络大多堵着,这猛然一施针,自然会疼,慢慢疏通了,就轻快了。”林箐看着宋慈,柔声道:“太夫人也不必忍着,实在是疼,您可以喊的。” 宋慈有气无力地道:“喊什么呀,喊贼老天玩儿我吗?喊再大声也无补于事,它疼还是会疼,那我还不如省口气呢。哎哟疼疼疼,林大夫你手下留情啊。” 林箐差点要笑出来,看一眼沙漏,道:“既如此,那您再忍忍,再有三十息就能起针了。” 宫嬷嬷从外走进来,道:“太夫人,相爷来给您请安了。” “这么晚还过来作甚,让他回,我这动了针,没力气和他说话。”宋慈才不想费神去应付那位人精中的战斗机大儿砸呢。 “相爷也是孝顺您,总要看您好好儿的才放心的。”宫嬷嬷道。 宋慈叹气,人就这样,躲也躲不过。 …… 宋致远捧着茶慢慢啜饮,心中仍是敬慧大师的话,到底宋家的贵人,是不是就在这个屋里? 想到这,他又不禁想起一年前,敬慧批言,宋家有破家灭门之劫,转机就在今年能否得遇贵人,当时让他惊得浑身冒冷汗,把这秘密批言,紧紧的藏在心底深处,谁也没说。 破家灭门,宋家是为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惨祸,除非大事件,欺君造反,参与龙子争诸,但这都没有。 他对楚帝忠心耿耿,是最忠心的保皇派,至于夺嫡,本朝虽然尚未立太子,但楚帝正值盛年,膝下几个皇子,年纪最大也不过十八,最小的还在襁褓里刚满月,而朝中虽然也曾有声音请求立储君,也都是雷声大雨声小。 他就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差错。 正寻思着,有人从屏风转出,宋致远抬眼望过去,站了起来。 “娘。”他上前伸手去扶宋慈,视线却从一个陌生的女子脸上掠过。 宋慈浑身无力,坐在了罗汉床,道:“你忙,也不用来我这边请安,你媳妇给寻来了林女医,我身边有她随侍,你大可以放心去搞你的政治事业,不用担忧我这边。” 搞政治是什么鬼? 宋致远听得没头没脑的,微微笑着:“事儿再多,也要来给娘请安。这就是林大夫?” 林箐抬头,屈膝向宋致远福了福身:“林箐见过相爷。” “我母亲的身体,可大安?” 林箐淡笑道:“太夫人无碍,只要调理得当,自然大安。” 很官方的回话。 宋致远也知道这话的水分,当大夫的没有铜牙铁齿的担保无碍,哪怕是鲁院正这样的存在,也不会。 他看过去,林箐低眉垂眼,态度不卑不亢,一时也不敢肯定她是不是敬慧口中的贵人。 无论是不是,她来得巧,也只能供着。 “我母亲的身子,就劳烦林大夫照料了。” 林箐听到这话有些意外,抬起头,看向宋致远,微微颔首:“我自当勉力而为。” 第七十章 宋大夫人的试探 宋大夫人因放心不下而跟过来,入门正好看到宋致远和林箐四目相对,脚步微微顿了一下,面带微笑走过来。 众人让开,宋大夫人走到宋慈面前福了福身,关切地问:“母亲第一次施针感觉如何。” “疼。”宋慈道:“你们都别过来了,我疼得慌,还得强忍着陪你们说话,心累得很。” 宋大夫人脸色一整:“母亲。” 宋致远站了起来,道:“是儿子们的不是,倒累着酿了。娘您好好休息,我们这就回去,宫嬷嬷,好生伺候着太夫人。” “是,相爷。” 宋致远看向宋大夫人:“我们回院。” 宋大夫人诺诺的点头,落后半步随着丈夫离开。 等二人离开,众人才起身,林箐对宋慈道:“太夫人,我还准备了药浴,您泡一下,会好眠些。” 宋慈点头,被丫鬟们搀扶着进了净房。 暮色沉重,虫鸣声声。 宋大夫人看着身侧的丈夫,感觉他今天尤其话少安静。 “夫君,娘醒来后,好像都不太乐意我们常伴跟前了。”宋大夫人自动找起了话题:“就连白天四郎去请安,她也宁愿睡着没见呢。” 宋致远蹙眉:“鲁院正说过母亲的脾气会喜怒无常,看来没断错。” 宋大夫人:“我倒是觉得母亲如今更平易近人些……”她突了突,有些尴尬,笑道:“琪儿他们是这样说的。” “嗯,孩子们乐意承欢膝下,娘也不会太孤单。” 宋大夫人瞥他一眼,又道:“可不是,现在又有一个林大夫时常照看着,等母亲的身子调理好,她就是回余杭老家看看也没大问题了。” 宋致远看过来,道:“那位林大夫,你多拨两个人去服侍,她要些什么药材,让库房那边都备着,如果家里库房没有,就在外购来,莫要吝啬银子。对她,如客人般客气些。” 宋大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没绷住脸色,忍不住看他一眼,笑着道:“你放心,好不容易请来个母亲喜欢的女医,自然当贵客一般对待的。” “嗯。” “可惜了这林大夫,一身本事,年纪摆在那,却是立志自梳不嫁,不然依她的品貌,不知多少好儿郎可挑。”宋大夫人故作叹息。 宋致远挑眉,似笑非笑的的睨她一眼。 宋大夫人笑容一滞:“怎么了?” “当前,最重要还是娘的身体安康,旁的别多想。”宋致远牵起她的手捏了捏:“我还有事,就不陪你用晚膳了,我在书房吃。” 宋大夫人脸上一热,哦了一声。 宋致远笑了笑,松开她的手转过夹到往外院走去。 宋大夫人看着他消失了,手捂了捂胸口,晒然一叹,咋到了这个年纪,反而就越发多想了,是觉得自己人老珠黄了? 她摸着脸,再想起林箐那白皙细嫩的脸若有所思。 而宋致远回到书房,就召来暗部统领钱勇,淡声吩咐:“太夫人院子里的暗卫再拨两个,其中一个拨到木竹小斋,看着那位林大夫。让人再去查一查她的底,事无巨细全报上来。” 第七十一章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中医的存在,自有它的道理,宋慈在翌日起床后,就深深认识到中医的厉害之处。 “太夫人今日的气息好了不少。”红桃几个丫鬟捧着脸盘毛巾凑趣。 宋慈笑言:“林大夫是有两把刷子,才施了一回针,再配合药浴,这身子是舒爽了些。” 好歹没有从前那般沉重了,这疼的回报,还是可观的。 几个丫鬟又吱吱喳喳的说了一番好话,把宋慈哄得眉开眼笑,换了宽松的太极服,进行日常的锻炼。 林箐也早早来了,她为宋慈准备了药粥,也是想替她把一把脉,来了春晖堂却看她双手双脚摆弄着奇怪的动作,慢腾腾,软绵绵的。 可细看之下,却又柔中带刚,给人一种刚柔并济的感觉。 一套太极拳打下来,宋慈脸色红润,微微喘息,额上微微冒汗,看起来十分健康。 “请太夫人安。”林箐笑着向宋慈屈了屈膝。 宋慈接过丫头的帕子擦着额上的汗,道:“你这么早就来了?以后不必这么早,这个时段,老身大概还在运动,你大可以在辰时三刻过来。” 林箐:“昨夜首次给太夫人施针,今日得早些看一看您可有不适。” “我好得很,你那套针法还真神,疼是疼了些,可也有效,听说你师承杏林世家陆家,果真名不虚传。”宋慈道:“我还能受得住,你今天再继续施针。” “那好。”林箐点头,又好奇地问:“太夫人,不知您刚才所打的拳法,是什么名堂?” 那并不是贵人们常见的五禽戏,不知是什么来头。 “太极拳。” “太极拳?”林箐念了念:“不知是哪位世家侠士所创,倒不曾听过。” 宋慈:“呃,那是一位游侠,名字么,老身也不知晓,就是从前日子艰难的时候,舍了他一口饭,他为了回报就教了我这么一套拳,说是自创的。” 一旁的宫嬷嬷默然看天。 来了来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她又来了。 先是游医,又是游侠,下次是不是该出现个游人了? “原来如此,太夫人果真交游广阔,我看着这套拳法有几分意思,刚柔并济,又不需要太大的动作,您这样的年纪练着,很合适。”林箐信了。 宋慈幽幽地道:“林大夫,太极拳人人可练,不仅限于老年人的,不过是锻炼身体加强抵抗力的方式罢了。” 不说她老,大家就能好好说话。 “哦?” “林大夫若有兴趣,你也可以和我一起打拳的。”来一起嗨,以后就说是她创的她教的,简直完美。 林箐:“太夫人若肯不吝赐教,林箐愿意学。” 宋慈看她上钩,笑得眼睛都弯了,看着宫嬷嬷道:“你让红桃她们给林大夫也裁一套耍太极的衣衫,以后与我一起练。” “是,太夫人。” 林箐掺着宋慈往正屋走,想了想,又问:“太夫人,刚才您所言,抵抗力又是什么?” 宋慈:“人体么,都有一个免疫系统,就跟保护罩似的,那个保护罩越坚固,就不容易有病毒入侵,这就是我所说的抵抗力,也是免疫力,身体越强壮健康,抵抗力越好。” “那……” “别问老身怎么知道的,那都是游医说的。”宋慈打断她。 没有出过场的游医:“我挺冤的,一虚的人设,难为了。” 第七十二章 说风凉话会被打死的 宋大夫人和两个弟妹候在正厅,一边说着府中各家的八卦,一边等着婆母出来。 “薇儿的院子选好了?”二夫人江氏看着鲁氏笑问:“打算何时搬?我这二伯娘也好准备着乔迁礼。” 鲁氏笑着谢了,道:“都选好了,就在琪儿边上的琉璃阁。多亏了琪儿帮她掌眼,不然这么多的院子,都挑花眼了。” “琉璃阁的景观也极好,就是地儿小了些。”宋大夫人道:“那个流曲阁地方和琪儿的浮曲阁一样大,我以为她选那个来着。” 鲁氏拿着帕子轻笑:“她说喜欢琉璃阁的那几棵芙蓉,再加上和琪儿近,想着以后姐俩好说话呢。” “也是,咱们府里的姑娘还是少了些,除了出嫁的茜儿,府里如今只有她们两个了,亲近些也好。”宋大夫人叹道。 江氏抿嘴一笑:“大嫂,只怕琪儿也留不了多久了,她不是今年冬末及笄,你和大伯是怎么想的?” 鲁氏听了也看了过去。 按理说,宋如琪这年纪了,早就该定亲了才是,就好像宋如茜,十三岁就定了亲,十六岁嫁人,次年有孕。 现在宋如琪都快及笄了,亲事反而没有着落,天知道媒人都快踏平宋家的门槛了,这两口子愣是一口都没松,说要多留两年。 大伯子的官越做越大,现在更是做到了相爷,虽知道他们两夫妻是不是看上了更尊贵的人家,诸如皇室。 皇室里,除了大皇子已经成亲,其余可成亲的皇子,也有三四个呢。 而宋致远这位置,被拉拢的何止一家? 虽说宋如琪的性格娇蛮,并不适合做皇子妃,但她好歹是宋相爷的嫡次女,身份尊贵,堪配皇子,真能成事,宋家的尊贵又要上一层,以后,也能惠及家中女儿或儿子。 想到这,鲁氏的心有些火热。 宋大夫人眼角瞥到故作镇定却竖起双耳的鲁氏,有些自得,抿嘴一笑:“虽说我是她娘,但琪儿的亲事,还得她父亲安排,我都没说话权呢。” “大嫂这话说的,您没说话权,您可是主母,琪儿的亲事,大伯子可怎么都越不过您去,必定和您商量着。”江氏叹道:“哎,说到女儿出嫁,也是伤心,精心养大的姑娘转眼就是别人家的人,想想就觉得难过。唉,就是这样,我也羡慕死你们了,我咋就生不出一个姑娘来呢。” 宋大夫人和鲁氏心里各自冒了一串省略号,心想你这话让别的女人听到,怕是要打死你,人家想生儿子还难着呢,你一生生俩,还在这说风凉话。 就连她们,虽有一个儿子,也是不够的,只是肚子不争气罢了。 “你和二叔再加把劲就好了。”宋大夫人嗔道。 江氏从前走过商,啥荤段子没听过,听了这话也不觉臊,点头道:“那是必须的,我怎么着也得生个丫头出来。正好,那林大夫在娘这边,我看看她能不能给我掌个脉,出几个方子。” 话说着,宋慈就从里屋走了出来,正好听着这话:“出什么方子呀?” 第七十三章 都来感受一下婆婆的虎狼之词 “请母亲安。” 宋大夫人几人站了起来,齐齐向宋慈福了福身。 宋慈抬手:“起,不必多礼。” 林箐跟在她身后,向宋大夫人几人福身行了一礼,就站直了身子。 “母亲的气息更胜昨日,看来林大夫医术出众。”宋大夫人看宋慈的脸色红润,不禁有些喜悦。 老太太气息好,身体好,代表相府就稳,毕竟不用时时担忧要丁忧。 至于府里的另一位老祖宗,噢,宋大夫人压根就没觉得那位会不好,人家可是还能纳二房的人呢,那气息好的,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个十岁,再活个二三十年应该没啥大问题。 “正是,母亲您的脸色好的,我都以为上了粉呢。”江氏也笑着凑趣。 鲁氏见两位嫂嫂都说了好话,笑道:“母亲有什么保养方法,可也要对儿媳不吝赐教才好。” “这一大早的,一个个嘴巴跟抹了蜜似的,莫非你们今天的早饭都是吃甜粥?”宋慈看着几个各有千秋的儿媳,道:“我能有什么保养方法,就是林箐的针法可以,这扎了一回针,身上是轻快了些。” 林箐也不居功,浅笑道:“我愧不敢当,这其中也有您打拳的原因。” “好就好,我说的大实话,你不用谦虚。”宋慈拍了拍她的手,又看着宋大夫人她们:“这么早过来请安,孩子们都去族学了?薇儿和州儿也去了?” 鲁氏起身道:“回母亲的话,他们今日就随着哥哥姐姐们一起去了,儿媳也是先送过去再来的。” “上族学竟这么早,能适应吗?”宋慈算了算,这些孩子上族学的时间,比现代读小学还要早,真可怜。 “母亲,肃儿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您忘了?”宋大夫人笑着说:“闻鸡起舞,这是我们宋家的家规呢。” “所以孩子们也挺苦的。”宋慈轻叹。 宋大夫人和江氏她们相视一眼,听说从前相爷读书的时候,天不亮就要起来了,还是老太太拿了藤条督促的,到了孙辈这里,就舍不得了? 果然是隔代亲。 宋慈又问鲁氏,宋如薇挑好了院子没有。 “已经挑好了的,就在琉璃阁,薇儿还说等搬好了,就请祖母过去吃酒呢。”鲁氏笑道。 宋慈有些兴致,对宫嬷嬷道:“回头记得挑一份礼物,贺小丫头迁居。” “是,太夫人。” 鲁氏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起身代替女儿谢了。 “刚才你们说什么开方子?哪个不舒坦了,让林箐扎一针。”宋慈身子轻快,也有心情和几个儿媳妇家长里短,不然这古代,没网络没电视,女人们在一起,不聊八卦家长里短又搞啥呢? 宋大夫人咳了一声,看了看江氏,都来感受一下婆婆的虎狼之词。 江氏也不害臊,尤其是看到宋慈施针过后的气息,看林箐的眼神就有几分热辣。 “也不是身子哪里不舒坦,就是我想生个丫头,就是一直没动静。”江氏笑眯眯的看着林箐:“所以想请林大夫给我掌个脉,调理一下身子,好让我得个千金。” 林箐:“……” 她来宋家,不是主要做相府太夫人的贴身女医的吗,咋一个个的把她当送子观音了? 第七十四章 黄且暴力,直击人心 江氏请求,也就是把个脉的事,林箐也没拒绝,很畅快的应了,这一探脉,又问了几个问题,便收回了手。 “二夫人你应该是小产后,淤血未清,积滞宫中了,所以你的月事也并不规律,甚至会觉宫寒胀痛。”林箐道。 江氏神色微黯,道:“不瞒林大夫,我这身子,我也请过太医院的妇科圣手刘太医掌过脉,方子吃了不少,就是一直没动静。” 林箐浅浅地笑:“孩子何时来其实均属缘分,倒是身子必须调理得当,二夫人你现在尚年轻,待过上几年,宫寒会更深,脸色会变得蜡黄。” 江氏笑着说:“确是,我已有子傍身,也对得住宋家和我夫君了,只是我自己私心里想要个姑娘,我也想着,能得是我幸,不得我命。” “寻常心便可。”林箐把药枕收起,道:“二夫人把那位刘太医开过的方子遣人送与我看,我斟酌着看有没有需要改动的,你吃上几副,我再与你施几回针,看能否把你宫中积滞的淤血理清。” “多谢林大夫,若真能得女,我可要给你立长生牌位,天天供着。”江氏喜滋滋的说。 林箐失笑:“并不需要的。” 江氏看向鲁氏:“三弟妹,你可要让林大夫看看?” “都看看,打虎不离亲兄弟,肃儿他们这一辈,只有四个男丁,打群架都不够人的。”宋慈道。 一个国家,最重要的财产是人,有人,国家就能运转,就能经营许多事,所以人丁是极其重要的,否则,拉个兵丁都没人,一旦面对战事,还不是任敌国压着打的节奏? 同样,一个家族的茁壮盛大,同样需要生息繁衍,人丁旺盛,可千万别说什么贵精不在多,在这年代,只有一个男丁,不幸出个什么意外,那个家可就完了。 所以,能生就生,反正又不是养不起,最重要还是家族人丁兴旺。 鲁氏勉强的笑了笑,她就是调理好,又有什么用,丈夫又不在身边,光凭她一个,也怀不上啊。 “母亲,我不用了?” 宋慈才想起,她男人不在呢,便道:“调理一下有什么不好的?身子舒爽是关键。再说了,等三郎回京叙职,你们夫妻也能团聚。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你得准备好了,才能一击即中不是?哪有一调理就能马上怀的,林箐她又不是送子观音菩萨,柳枝一挥就能把娃娃都送到你们肚子里了。” 噗。 林箐差点笑出来。 宋大夫人淡定的看一眼两个脸红红的弟媳,感受到了,婆婆的虎狼之词,黄且暴力,直击人心。 宋慈是话糙理不糙,鲁氏再拒绝就是不识好歹了,当下红着脸伸出手让林箐给她把脉。 她的情况倒比两位嫂嫂还好些,又年轻,只是没再孕就是缘分而已。 鲁氏松了一口气,没问题就好,但想到自己独守空房,又难免心酸黯然。 “江氏你一心要生女儿?那我给你支个招。”宋慈看着江氏道。 第七十五章 坐稳了,太夫人开车了 生女儿还有招儿,什么招? 宋慈这话一出,非但江氏等人愕然,就连林箐也有几分好奇。 她和相府的这位太夫人短暂相处,就觉得此人非常有趣,有些老顽童的感觉,都说相府出身寒门,太夫人更是一个没有见识的村妇,仅识的字还是当年督促长子念书时跟着他一起认的,并没有什么大智慧。 可这位太夫人,偶然说的话,让她觉得十分在理,还闻所未闻,比如那什么免疫力抵抗力的,还有现在,生子还有招? 林箐是医者,她都不能铜牙铁齿的断定,生孩子是需要点招数才可的,所以听说有招,自然好奇。 屋内,除了几个媳妇,就是些婆子丫头。 宋慈的几个丫头都未婚配,听了太夫人这话,都有些脸红红的,寻思着是不是要出去避一避。 “你们也听听,左右将来你们也用得着,就是这屋里的话不用外传。”宋慈笑呵呵的说。 “母亲,这到底是什么招?” 宋慈捧起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道:“生孩子么,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虽说不一定准有,但都有规律可循的。好比你们的月事,在头一天来的时候,就得计算着日子……” 她简单的说了一番计算安全期的话。 众人都有些微妙,还有这样的? “……这几天同房,怀孕的几率就要大些,所以一定要把握好。当然了,这是月事规律的人才可以,不规律的不行,每月都固定日子来月事的,可以按这方法来算着。” 江氏有些急,道:“母亲,就这样算着您说的什么排卵期,就能生闺女?” “自然不是,这只是告诉你们能增加怀孕几率的日子。想生闺女么,你们两口子的饮食都要调整,你要多吃荤,就是肉和带酸性的食材,比如鸡肉牛肉小麦花生蛋黄柿子和甜食……这太多了,一时记不住,回头我想起来了给你抄一份。你男人则要素些,比如可多吃些牛奶,面粉之类、茶、海带海藻,青豆红豆豆腐香菇,枇杷……” 宋慈把自己曾记过的台词一溜儿的说了。 亏得她曾演过这么一个剧本,当的妇科医生,就有这么一场戏,关于生男生女的那些事,当时记的台词差点没把她绕死。 后来她还在网上百度过,生男女这事其实取决于男人,但通过饮食调理,虽不是百分百,但大几率还是可以心想事成的。 “母亲,这生闺女还有这么多讲究,那要是生儿子?”宋大夫人有些热切,她想起自己从前怀茜儿她们之前,是挺常吃荤的。 “那当然得反着来啊。”宋慈道:“你得吃刚才生女儿男人要吃的那些,男人么,有种海产叫生蚝,你可以让人送来,泉州靠海,海鲜应该多的是。” 宋慈想了下,又嘿嘿的坏笑着:“其实除了吃东西,还有一件事也很重要喔。” “什么?” “就是同房的体位哦,你们同房的时候,生女孩这样这样……” 宋慈活色生香的开车,浑然不觉听的人脸红的如熟透的虾子,更没发觉身侧宫嬷嬷那惊愕不已的表情。 第七十六章 险穿帮,装傻 初夏未至,春晖堂的正屋里却恍如热夏,人人都脸红耳赤,感觉脸热得像是放在蒸笼上烤。 林箐是医者,尴尬羞涩过后,问:“太夫人所言,可有依据,是哪本医书写的?” “对啊母亲,您从来没与我们提过这些秘术,怎么忽然就传递了?”宋大夫人她们有些奇怪,老太太这说得如有神助一样,从前咋没说。 面对众人疑窦的眼神,宋慈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得意忘形,演过火了。 宋慈一秒置换表情,仿佛被问住了似的,有些慌乱和呆滞,自言自语:“对啊,我怎么忽然就懂这个了,就像是谁给我说过,可我不记得了,是谁来着?” 她茫然的看着宋大夫人她们:“我忘了。” 这神情简直了,吓得宋大夫人后背寒毛倒竖,飞快看向两个弟妹,两人都有些慌。 老太太她,莫不是提前忘事了。 “嗐,母亲您吃过的盐比我们走过的路还多,能说得这么详尽,必定是经过考究的,总不会是您胡说的,您可是生了三个儿子的人呢。”江氏故作大咧咧的说。 宋大夫人也道:“没错,相爷也曾和我说过,从前高祖打江山的时候,能人异士辈出,母亲想必遇到过哪位神医,却忘了而已。” 宋慈心里暗喜,这俩媳妇太上道了,解了她穿帮之险,脸上却还是一片茫然和自我怀疑:“是这样吗?” “这肯定了。”宋大夫人笑呵呵的说:“回头母亲可要把您所说的食谱给儿媳们抄下来,咱们吃着总吃不坏的,真有用,这可是以后咱们传家之秘了。” “好说好说。”宋慈又得意了,想了想道:“我在这屋里说的,你们都不许外传,顶多只能教自己的女儿媳妇,免得外人以为老身得了癔症胡说八道,对相府的名声不好。” 她倒不是怕别人说什么癔症,而是这话传出去,人人都只想生儿子,那这国家可就男女比例失调了,她才不要做这个罪人。 宋大夫人连忙说:“那是自然。”又看向屋中的丫鬟仆妇,板着脸警告:“都给我把嘴闭紧了,谁敢乱传太夫人屋里的事,一并卖了。” 众人忙齐齐跪下表忠心。 “你们事儿多,都散了。我要去游园了,林箐你初来乍到,要不要与我一起,也熟悉一下相府呗。” 林箐笑着说:“太夫人相邀,林箐自当奉陪。” 宋慈很欢喜,林箐的年纪和她从前的年纪一样,而且,她对原主并不熟悉,自己不用担心说话随时穿帮,可以尽情交流啊。 宋大夫人她们几人福身行礼离开。 “没想到母亲和那位林大夫倒是一见如故,都直呼其名了。”江氏很意外宋慈对林箐的态度。 宋大夫人道:“人和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或许也是因为林大夫医术出众,所以母亲愿意信任她。” 江氏犹豫了一会:“大嫂,那您说,母亲的话可信不?” 鲁氏也看过去。 “二弟妹愿意信不?”宋大夫人反问。 第七十七章 朝中提立储 宋慈的话可信不,见仁见智,但乍然听到这么一个新鲜的招子,又是一个对女儿渴望已久的女人来说,那是必须信一信的。 “大嫂说的没错,这也不是什么药方子,只是平时吃的食材罢了,也不会吃坏人,我却是要试一试的。”江氏看着两人,道:“我可不像你们,都有姑娘,我和二爷,可是做梦都想生个姑娘呢。” 宋大夫人嗔道:“那只管试一试好了,咱们家的姑娘确实少。” 他们这家世,也不是贫苦人家,不至于养不起姑娘,还是那话,养好了,姑娘同样会为家族带来福祉。 鲁氏有些羡慕两人,可以想象,相府这主子的饮食这阵子都会变化,可惜了她的夫君并不在身边,想生也没法子。 她摸了一下肚子,想到宋慈的话,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冬末,夫君也要回京述职,确实可以团聚。 想及此,鲁氏又有些信心,还得仔细调理一下。 于是乎,当日里,宋致远就发现夫人院里的膳食好像变了些,不但有了不少海产,她更是吃得素了。 而在不久后归来的宋二爷,更是发现他的膳食没啥肉,同个房,自家娘子还有很多花样,直呼是不是在哪看了新的春宫图给学坏了,此乃后话。 …… 宋慈她们在聊着生子的那些事儿的时候,朝堂上,也起了暗涌。 有官员上奏东宫悬虚已久,为保大庆民心稳定江山稳固,提议立储,毕竟楚帝登基已有十八年,再有几年就到知天命的年纪了。 有人提立储,自有人拍皇帝马屁,无一不是皇上正值盛年,提立诸为时过早。 反对和支持,立不立,怎么立,要立谁,两方就在朝堂上辩了起来。 楚帝歪在龙椅上,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看着两方人吵个脸红耳赤,嘴角似笑非笑的。 提立储不是没提过,但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这会儿,好像是真有人急了。 也是,皇子们都大了,都有自己的心思了,就是他们没有,他们的母族都会有。 楚帝看向老神在在的抱着笏板闭目养神的宋致远,嘴角一抽。 他倒是淡定,和他没关系似的。 看不过眼。 楚帝取了一张纸揉成团,直接向宋致远扔了过去。 争吵声乍然而止。 众百官:“……” 皇上,您是九五之尊,这样做真的好吗? 宋致远睁开眼,口呼皇上万岁。 楚帝:“关于立储一事右相怎么看?” 宋致远道:“这是皇上的家事,皇上自有定夺,轮不到臣置喙插手。” 楚帝毫无意外听到这答案。 “宋相此言差矣,皇家无家事,只有国事,此乃国之大事。”范章持着笏板跳出来辩驳。 宋致远瞥向他:“哎,范相这么说,本相倒要辩一辩,这怎么就不是家事了?皇家也是家,皇上也是人,是一名父亲,就跟我们一样,将来要把家给哪个儿子主持大统,当然是他来定夺了,难道我们能代替?这就跟我不能越过你给你范家定家主一样的道理啊!” 范章看着一本正经又无辜的宋致远,脸都黑了,暗骂一声狡猾的宋狐狸,马屁精,怂包。 第七十八章 宋相和皇帝是一国的 范章为官几十年,就没见过像宋致远这样没个正形的官,还是年纪轻轻就大权在握的官,想他自己当上相爷,都还是知天命后的事呢,可对方年纪不过四十就身居高位。 不能不妒。 眼下,宋致远那混不吝的,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堵得语塞,简直不能忍。 “宋相这是避重就轻,天家无小事,立储岂是你说得这般儿戏?这是国之大事……” 宋致远立即抢话:“所以范相是不承认这是皇上的家事了?不承认他是一个父亲了?” 呵,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话也就宋相敢说了。 范章张口就要贬斥,看到宋致远那脸上的表情,心里猛然一咯噔,糟,差点跳了这混小子挖的坑。 “本相可没这么说。” “既如此,那范相也承认这是皇上的家事了,现如今天家由皇上当家做主,以后指谁接位继大统,自然是做主的那位定啊。除非他乐意,找咱们做臣子的聊一聊,咱才可以提意见不是?还是范相已经神仙附体,掐指一算就知道谁更合适坐储君之位了?比如三……” “宋相请慎言!”范章差点没跳起来。 三皇子,那是他的外孙,他的女儿,是淑妃娘娘。 宋致远这混账,挖了一个又一个坑,铺满荆棘,狡猾的东西。 宋致远无辜得很:“本相说什么了?看把您急的。” 众百官瞧着本朝这左右相打嘴仗,看得津津有味的,只差没拿出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看热闹了。 嗯,到底是宋相年轻,嘴皮子利,打得范相毫无招架之力,这名嘴滑舌,并非浪得虚传啊。 范章更是气得差点当场去世,不再和宋致远斗嘴,只转身看着皇上表忠心:“皇上,老臣历经两朝,对皇上忠心耿耿,对大庆忠贞不二,所言所行皆为大庆万年基业着想,绝无私心,请皇上明鉴。” 宋致远嘀咕:“说的谁没经两朝似的。” 他可是先帝亲自钦点的状元爷呢! 范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决定不和他计较,免得又要被他引着跳坑。 楚帝看得分明,道:“这议储,也议了不少年,你们年年提,朕果然是老了,说不准哪天就两腿一伸崩天了,也难怪你们急。” 众官大惊,齐齐跪下口呼万岁:“皇上洪福齐天,与天同寿,万岁万岁万万岁。” “真万万岁,还需要立储君吗?口不对心。”楚帝轻飘飘的来了一句。 众官:“……” 都说您和宋相是穿过一条裤子的患难之交,果然没错,这讽刺人的话,都如出一辙。 “为稳定民心军心,江山稳固,储君是要立的,可要怎么立,立谁,却是由皇上定夺,臣等不敢置喙。”宋致远伏地。 “臣等不敢置喙。”宋相一党的官员,纷纷伏地。 范相一党你望我我望你,心道宋相一党,人人皆马屁精。 “立储再议,朕还能打老虎呢。”楚帝一拍龙椅的扶手:“伽喇国来我朝朝拜,想与我朝结秦晋之好,尔等怎么看?” 第七十九章 后宫 早朝一散,宋致远又被邀到了御书房,可把众人都眼热坏了。 范章哼了一声拂袖离去,才走出几步,就见一个太监弯着身子走过来,抬起头,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相爷。 范章看到这太监,眉头皱了下,轻声问:“娘娘可是有事?” 太监叫小春子,闻言笑言:“娘娘就是想家人了,想要娘家人进宫说说话儿。” 范章皱着眉,左右看了眼,道:“家中夫人偶有小感,就不进宫给娘娘请安了,免得过了病气。”顿了顿,又说:“告诉娘娘,早朝所议,君上暂没有想法,小不忍则乱大谋,时辰未到,让娘娘稳着些。” “是。小的恭送相爷。”小春子垂下头后退一步。 范章背着手离开。 待他走远,小春子这才转身回后宫。 长春宫。 一个容貌妍丽的宫装美妇歪在美人榻上半阖着眼,细白柔嫩的手指被两个宫女捧着,小心翼翼的上着蔻丹,另有一个小宫女拿着美人捶轻轻的捶着腿。 “娘娘,小春子回来了。”一个掌事姑姑走了过来,微微弯身禀报。 范淑妃睁开眼,看着小春子走过来,便挥了挥手。 除了捶腿的小宫女,涂着蔻丹的宫女也是心腹,并没离开。 小春子上前,甩了甩袖子跪下行礼,听了叫起,就上前把范相的话说了。 范淑妃抿了一下唇,道:“知道了,下去。春迎,赏一份药材回相府,请夫人安心养病。” “是,娘娘。” “娘娘,三皇子来了。” 范淑妃闻言,脸上顿时堆起笑容,坐直了身子,看向殿门口,果真看到一个身材颀长,眉目俊秀的少年走进来。 “孩儿见过母妃。”楚弘政单膝跪在地上,向范淑妃行了一礼。 “快快起来。”范淑妃满脸含笑的抬了抬手,看着俊秀的方儿子,问:“正儿今日竟有空来给母妃请安,尚书房今儿课业不多么?” 楚弘正扶着她的手走到罗汉床塌那边坐下,道:“课业再多,也该来给母妃请安啊。” 范淑妃被哄得跟喝了蜜一样甜,对心腹丫鬟紫兰吩咐:“去把小灶上温着的燕窝拿来,伺候三皇子吃了。” “是,娘娘。” “母妃,那是您的补品,给我吃成什么样?”楚弘正皱着眉说:“我一个男子汉,也不用吃这劳什子燕窝。” 燕窝都是姑娘们吃的,他吃了像啥子,传出去还以为他娘娘腔一样,没点男子气概呢。 “胡说,燕窝人人可吃,哪分什么男女,都是对身子有好处的。”范淑妃嗔了他一眼,摸着他的脸说:“我儿生得俊,更该吃好,如此一来,姑娘们都要移不开眼了。” 楚弘正脸微红,他今年十五,尚未通人事,也没选妃,偶然听到上面的哥哥甚至和他年纪相仿的弟弟们说的荤段子,多少会有些旖旎。 范淑妃看他如此,就揽了他入怀,轻笑着:“我们正儿也长大了,也该选妃了,母妃已经拿了各家小姐的名册,到时候咱们挑一挑?” 第八十章 宋相,你大胆 皇子们选妃,自然不是想选谁就能是谁,最后做主的还是皇帝,自然,你受宠,求了皇帝指婚,也未必不能成事。 而皇子选妃,也是一个大学问,首先还是从利益上出发,妻子母族能不能给自己助力,能不能让自己的地位更稳固或者更安稳无忧,说是选妃,不如是说选岳家,事事都要思虑周全。 楚弘正在皇子里行三,母妃又是本朝范相的嫡女,除了皇后嫡子,出身最尊就是他,这皇子妃人选,更是谨之又慎。 “母妃,二皇兄还没选妃呢,我这就选,会不会?”楚弘正犹豫了一会说。 范淑妃闻言,眼中滑过一丝不屑,道:“你二皇兄在端嫔名下夹缝求生,她自己还有一个六皇子,怎么会上心?再说,便是选,他也越不过你去,不过是一个小答应生下的东西,再八面玲珑也抵不过出身差,哪里比得上我儿,出身高贵。” 楚弘正也有几分自得,也是,二皇兄就是个诸皇子中的小透明,不起眼。 他想了下,试探地问:“母妃心中可是有人选了?” 范淑妃挑眉反问:“我儿是有意中人了?” 楚弘正垂首,轻声说:“每回去外祖家,大舅母她们都让敏怡表妹作陪。” 范淑妃眸光一闪:“正儿不喜欢?” “敏怡表妹很可人,但是父皇……”他看着范淑妃,转而一笑道:“母妃的目光素来好,您肯定会为儿臣选一位好皇妃。” “这是自然。”范淑妃压低了声音,道:“今儿朝堂提议立储,你父皇对立储还是多有介怀,没有应允。正儿,你平日里可千万要注意,莫要提这些。” 楚弘正心中一热:“母妃……” “你只管在你父皇跟前尽孝就行,其余有母妃替你打算,母妃总不会害你的。”范淑妃满脸慈爱。 楚弘正点了点头。 …… 御书房。 楚帝把一本折子扔向宋致远。 宋致远接住,有些无奈道:“皇上,我们都这把年纪了,可以温和些,扔折子也是要废力气的。” 楚帝没好气地哼笑:“少给朕贫,刚才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很能啊。” “这锅臣不背,臣好歹把范相怼了回去。”宋致远打开折子,看的就是说立储的提议,一目几行的看过,然后合上,径直上前放到留折的那一叠上。 楚帝挑眉:“宋相怎么看?” “臣在朝堂上所言,并非虚言,这是皇上的家事。”宋致远拱手道。 “宋允之,你在这也和朕打官腔不成?”楚帝眯着眼。 宋致远:“皇上,什么时候立储取决于您,现在可不立,不过也要观察一下皇子们了。” “哦?若立,立嫡立长?” “若为大庆江山千秋着想,立贤。”宋致远抬起头,道:“臣虽然是长子,但臣认为,一个家若想发展壮大,家主必须有能力,无才无德无能,只占嫡长就稳坐宝位,那个家,危矣。” “宋相,你大胆!”楚帝呵斥。 宋致远一撩官袍,跪在了地上:“臣口出狂言,请皇上降罪!” 楚帝:“……” 第八十一章 去上香不?相亲那种 后宫和朝堂息息相关,前面朝堂的事,哪有瞒得过后宫的,提议立储的事很快就传到各个早已关注的主子耳朵里,虽不敢干政,可暗地里的小动作,却是少不了的。 毕竟,那是决定自己和家族命运的大事。 同时,宋相在御书房下跪的事,也传到后宫里,不少人在猜测,皇上和宋相这对亦君臣亦兄弟的关系,终于要破了? 真是喜大普奔,宋相要跌落云端了。 然而隔天早朝,楚帝竟然传旨让几个成年的男子前往听政,其中就有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这让不少官员心下滚烫。 难道皇上终于要下决心立储了? 更多的人却是暗付,宋相果然是皇上的第一肱股,怕不是他提议的,所以才跪了,然后皇上就允了。 啧啧,若如此,当真是第一肱股并非浪得虚名。 不管如此,皇子听政就等于是给了所有官员一个信号,皇上立储的意愿已经松了。 一时间,后宫朝堂风云暗涌,各有心算,有人喜亦有人急。 而各个盘根错节的家族,心思也开始活跃起来,各家约着上庙里或寺里拜神上香的主母们多了,无不都是带着适龄的姑娘,而这些主母都必然会偶遇另一个家族的主母,然后顺便受了一下对方家的公子或侄子表哥表弟等等的请安见礼。 其中,最受欢迎的莫过于当红炸子鸡宋相府了。 宋相府现在适龄的公子小姐,就有好几个,其中宋相的嫡子和嫡次女都还没婚配呢,除了他们,还有宋相胞弟的一双双生子也未婚配。 啥,宋相府那几位公子年纪尚小也还没成年? 并不是的,现在还没成年,可也都十二三岁了,这年纪最是适合相看,毕竟这相看婚配,也不是两家一说成就马上成亲的,毕竟要准备许多仪程,女家也要准备嫁妆,所以通常一桩婚事从开始说到成亲,两三年也是有的。 再说那几个小公子没成年,可宋相的小胞弟不也还没成亲么,而且正当年。 所以宋相府的公子们,连宋致钰到宋令肃几兄弟,无不被许多家族盯着,除了宋相府的地位之外,人家还相中了宋相府的家风啊。 京中的显贵,哪家没有几个姨娘的,但宋相府这个奇葩,除了宋家老太爷,宋相几个已经成亲的兄弟都没有纳一门妾,这可让不少女人眼热,真正疼爱女儿的,是千愿万愿的把自家教养着长大的姑娘嫁到这样的人家啊。 以至于宋家的几个夫人收到了不少约着去寺里上香拜神的帖子,就连宋慈都有好几张,毕竟她可是宋致钰的亲娘呢,要讨儿媳妇,首先就得先过她这一关。 “上香是假,相亲是真?”宋慈好歹也是演过古装戏读过小说的人,一下子就看穿了这隐晦的猫腻。 宫嬷嬷点头:“也不是接到帖子就去,您得看准了人,私下里接触过了,才邀约,让哥儿和对方姐儿碰个面,看能不能看对眼?” 第八十二章 别人拼功名儿砸拼哥 宋慈捻起几张帖子看了看,一边问宫嬷嬷这些人家的底子。 “宝玉他也没功名,还是个小纨绔,竟然也有这么多人看得上他。对了,上次魏老夫人也说了要相亲?” 宫嬷嬷听她喊着宝玉,有些莫名,只以为是宋致钰的钰加个宝字,便笑:“四爷虽没功名,可宋家的家世摆在这里,他也生得俊,自然有人瞧得上。” 宋慈点头:“也是,他是没法和别人拼功名,却可以和人拼哥,光一句我哥是相爷,就站住了脚。” 这年头,大权在握才是硬道理,宋致钰没功名是不假,但人家命好,有个权倾朝野的亲大哥啊。 宫嬷嬷莞尔:“太夫人说的是。” “娘,您的小心肝来给您请安了。”宋致钰欢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宋慈打了个哆嗦,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他这样跳脱,跟个孩子似的,咋成亲?” 十六岁,可不就是孩子,自己都还没稳重成熟,如何照顾别的女人和自己的小家。 哎,古人! 宋致钰小旋风似的卷了进来,笑眯眯的向宋慈拱手请安行礼:“四郎请娘万安吉祥。” 宋慈也算是习惯了这个欢脱的崽,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难得你今日没去和你的猪朋狗友斗蟋蟀逛酒楼,这么早就下学回来了?可是逃学,还是缺银子了?” 宋致钰笑嘻嘻的伸出手掌:“缺银子,娘给我?” 宋慈一巴掌拍在他手心:“滚!你不孝敬老娘,还想啃老,可把你能的。” “娘,您不疼钰儿了,从前您可说私房银子都要留给我的。”宋致钰满脸哀怨。 宋慈眼也不眨:“傻儿子,我那是哄你的,这你也信?太傻太天真。” 宋致钰:“……” 宫嬷嬷端着茶过来,恰好听到这一句,嘴角弯了一下。 “左右娘说啥儿子都信。”宋致钰耸了耸鼻子,喝了一口茶,顺手拿起炕几上的几张帖子问:“这都什么贴?有人约娘去赏花吃酒?” “并不是,是约为娘去上香,哦,相亲的那种。” 噗。 “咳咳。”宋致钰手忙脚乱的拿了帕子擦嘴,愕然的看着老娘:“娘,您说啥?” 怎么娘病了一场后,他感觉听不懂她老人家的话了? “就是相亲,你忘了,你是单身狗,老多的人盯着你呢。”宋慈斜他一眼。 单身狗又是什么鬼? 宋致钰也不全蠢,结合前言后语,就了解了,难得的有些羞涩,道:“这是娘想帮我相看啊?您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宋慈看他羞涩的,哟了一声:“想成亲了?” 宋致钰挠了挠头,道:“哥哥们都成亲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就我没个着落,我也想夜里有人给我送口热茶啊。” “你要想着有人照顾你,那你就别想成亲了,不心疼娘子的可不是好夫君。”宋慈掐了掐他的脸蛋,哎,皮肤手感真好,再掐一下。 “都行,都行,我照顾她也行,那娘给我透个风,都看中了哪家?我好准备准备。”宋致钰小眼神粉的都要冒泡泡了。 第八十三章 儿子白教了咋办?揍他 这来了些日子,努力的回想原主的记忆,宋慈也摸透了这个小儿子的心性。 养尊处优的长大,年纪最小,人人宠着,养成个小霸王小纨绔在所难免,但心性并不坏,还有几分正义感,特优秀称不上,但也绝不是一无是处。 也难怪别人瞧得上。 “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娘也不想随意的给你挑一个姑娘,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宋慈摸了摸他的头,内心里把他当成了弟弟一样看待,道:“你也别急,你一个男人,晚些成亲也没什么,咱们寻个合意的。” 宋致钰:“我也不急,这不是看您这有人邀您去上香么?” “说去就去啊,我总得打听一下对方姑娘啊,不然传出去像什么话?”宋慈道:“四郎,你可有想过讨个什么样的媳妇?” 宋致钰想了想:“一定要漂亮,还要会持家,要能以我为天……哎哟,娘您咋打我?” 宋慈又是一巴掌呼上他的手臂:“我还要再多打你一下,你说你有啥本事,还能提这么多要求?漂亮会持家就算了,以你为天?看把你美的,话本小说看多了。” 宋致钰委屈得很:“出嫁从夫,以夫为天,不应该么?” “出嫁从夫,你就该知道这对女子多委屈,那姑娘也是被父母娇养着长大的,也没吃过你一口饭喝过你一口水,就是嫁给你,凭什么就以你为天,事事先可着你了?你这思想不正确,你说该打不该打?” 宋致钰:“……” 该不该我不晓得,我只知道,您不疼四郎了。 看他这委屈的小模样,宋慈好气又好笑,道:“别给我装模作样的,我一把老骨头,能打你多疼。” 宋致钰立即伸手过来,嬉皮笑脸的:“您是嫌打不响么,那再来一下呗。” “滚!” 宋慈嗔他一眼,道:“四郎,你记着了,你将来的妻子,也是别人家宝贝的女儿,她离开家嫁与你,已是不舍和害怕,你一定要爱她敬她宠她,将心比心,如此,你以后的日子才能和和美美。” 宋致钰看她说得这么严肃,心里有些慌,便也正了脸色:“我记得了,娘您不信,就一直看着四郎做不做得到。” 宋慈喉头微微一哽,莫名的眼眶有些热。 想到如今宋家的情况,她又道:“还有一事,你要注意。” “娘说。” “你大哥如今位极人臣,多的是人嫉妒和眼红。你,还有你几个侄子侄女的亲事,都被不少人家算计着。你出门在外,一定要多注意着自己的言行,多几个心眼,别被人算计了去。”宋慈沉声道:“比如遇着什么姑娘落水啊等等的要你救的,你别去,让小厮侍卫去,你不能碰人家。出去做客也是,别随随便便的就‘迷’了路,钻了不该钻的门。” 大宅门里,这都是常见的,她就怕这跳脱的傻儿子着了道。 宋致钰嘿的一声:“娘,您放心,我可防着哩,我可是精明俊才一个,才不会被人白睡了去。” 宋慈:“……” 有种儿子白教了的感觉想揍他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八十四章 宋相给夫人甩脸子了 宋慈所提防的,也是宋致远所提防的,此时正歪在罗汉床上的并蒂莲青花迎枕,和宋大夫人说着这事。 宋大夫人剥开一个橘子分成瓣瓣放在碟子里推了过去,道:“您不说,我也和两个弟妹提过这事,家里几个哥儿,相爷是不是也要提醒他们一下?” 宋致远点头:“他们身边,我都会让钱勇再加个暗卫盯着这些魑魅魍魉。” 虽说这样的事也不是摆平不了,可一旦闹大,他们家的脸面也不好看,而且,这样的破事,谁愿意惹一身臊,干干净净的不香吗? 不过光是耳提面命还是差了点深刻印象,这人还是要经事才能成长。 宋致远眯着眸,一手盘着手中的紫檀佛珠,一手捻了橘子放嘴里吃,心里暗自盘算起来。 是要给那几个小子搞点事儿。 宋大夫人觑着他,道:“相爷,琪儿今年冬就及笄了,她的亲事,您到底是怎么个盘算?这女儿大了,再不舍咱们也不能一直留着啊,留来留去留成仇不是?” 宋致远回过神,挑眉笑道:“怎么,这媒人就要踏破咱家门槛,你还愁起来了?咱闺女又不愁嫁。” “就是不愁嫁我才发愁,您可知道,我这接的帖子都要垒成小山高了,一天接的不知多少人来请安。”宋大夫人嗔他一眼,道:“别说旁的人家,就连琪儿她大舅母也问过我几回,还有茜儿夫家那边,也托了茜儿来问。” “古家也凑这个热闹?”宋致远有些意外。 宋大夫人:“古家是百年世家,家大业大,这姻亲不知凡几,有适龄的当然有想法,您是不知道,茜儿被闹得只能借着养胎拒见。” 宋致远笑了起来。 “还有肃儿也是,他虚岁也叫十五了,我娘问了几回。”宋大夫人试探地开口。 宋致远笑容一敛:“肃儿的事不急,他还没有功名,等过几年再定不迟,不管是谁来问你,只管说肃儿的亲事由我定。” 宋大夫人心中微微一凛,道:“相爷是想着等肃儿有了功名再定?” “肃儿是长房嫡长子,他的亲事马虎不得,得看准了才去定,他若争气,未来的儿媳妇自然差不了。”宋致远说。 宋大夫人犹疑了一会,道:“其实,大哥家的若凝是我娘亲自带在身边教养的,小小年纪十分大方得体……” 宋致远瞥向她,宋大夫人的脸一热,讪讪的低下头。 “夫人,肃儿的亲事,我心中有数,忠勇侯府的姑娘都是好的,却不适合肃儿。” 宋大夫人嘴角的笑容差点就维持不了。 宋致远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放心,不管是儿媳妇还是女婿,都不能瞒着你就定下了,肯定是要你这当娘当主母的过目。” “嗯。” 宋致远从罗汉床上起来,道:“我去和君先生他们说说话,你不用等我,困了就先睡,兴许我就睡书房了。” 宋大夫人的身子微微一僵,却是强堆起笑容送他出去,等人一走,她的笑容立时没了,抿着唇,胸口发闷。 夫君这是头一次给她甩脸子? 第八十五章 姐妹,叱婢 浮曲阁。 宋如琪捏着一支狼毫笔,一手撑着下巴,视线却是一直望着窗外的那一丛蔷薇,心思已经不知去哪了。 “二小姐,三小姐来了。”书画轻声叫唤了一声,目光在她的宣纸上看了一眼,笔下的墨已经把宣纸给化开了。 宋如琪回过神,转过头:“三妹妹来了?她今日不用上课?” “二姐姐,我已经下学了。”宋如薇从门口探出半个头,笑眯眯地看着她说。 宋如琪把笔搁在玉莲花笔托上,道:“进来,在那探头探脑做什么?” 宋如薇走了进来,看一眼桌上的文房四宝,说道:“二姐姐在练字呢?” “闺阁姑娘,不是练字就是做女红或是读书,还能做什么?”宋如琪拉着她来到美人塌上坐下,道:“你怎么过来了,家都搬好了?我看今儿早三婶娘指着人给你搬家。” “都搬好了。”宋如薇把一张精致的小帖子双手递过来:“我请二姐姐来吃酒温居。” 宋如琪接了过来,看那小帖子做的精致,还有淡淡的花香味儿,打开一看,字迹娟秀工整,是写得很漂亮的簪花楷体。 “字写得不错嘛。” 宋如薇小脸微红,道:“比不过二姐姐的。” 宋如琪却是皱皱小鼻子,说道:“我八岁的时候,可写不出这样好看的字,三婶娘平日里没少盯着你练字。” 宋如薇点点头。 写得一手好字,确实是出于鲁氏的功劳,不但请了名师教她,自己也教,还每日督促她,耳提面命的说见字如见人,字写得好,才是做一个才女最基本的技能。 “三婶娘可真狠得下心,你才多大,这个练法也不怕伤了筋骨。” 宋如薇微微垂首,心想,她哪里像她是相爷的嫡女,只能努力给自己加分,便笑了笑道:“我都习惯了。” 宋如琪有些无趣,道:“这帖子我接了,可惜你还没几个好友,不然叫了小姐妹来玩也是好的。对了,过两天就是我表姐的生辰,你可准备了首饰衣裳?可别丢我的脸啊,没有的话我这里借给你。” 宋如薇连忙说:“我都准备了的,到时候二姐姐先看看,若是不好,我再换?” 宋如琪很满意她的乖巧,点头道:“那行,我到时候就给你掌掌眼,省得你一直在山西,都不知道京中现在都时兴什么打扮,穿得土里土气的让那些人看了笑话。” 宋如薇有些尴尬,却是乖巧应了。 姐妹俩说了一会子话,宋如薇就说还要去祖母那边送帖子,就告辞了。 出了浮曲阁,宋如薇身边的大丫鬟珍珠忍不住道:“三小姐,二小姐她也太不客气了,就差没说山西是个穷旮旯,还说您土。” 宋如薇一惊,低声叱喝:“你住口。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敢在这里编排主子的闲话?你不要命了?” 珍珠的脸涨成了猪肝色,道:“我,我这不是替小姐您委屈么?” “我没有委屈,二姐姐她愿意带我出席侯府的宴会,还指点我穿戴,我心里只有感激的份。”宋如薇冷冷地看着她警告:“你以后最好改改性子,别给我招麻烦,不然我就让娘换了你。” 珍珠吓得噗通的跪在地上,连声说不敢了。 第八十六章 有人竟然连鬼都欺负 宋慈捏着小孙女送来的帖子,翻来覆去的看着,心想古人还真都爱来这一套,没事就送一张帖子,哪怕住同一个府里。 不过,小丫头的字还真是好看,她历经两世,也是自愧不如。 “这丫头的字写得可以。”宋慈把帖子递给宫嬷嬷,道:“不过嬷嬷,你觉没觉着薇儿这孩子,有些少年老成?她才八岁,成熟懂事得跟十几岁似的。” 不知道的,以为她是重生穿越的呢。 宫嬷嬷看了一眼帖子上的字,道:“那应该是三夫人平日里的教导,您忘了,三夫人就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至于懂事么,确实是老成了些,但大小姐那会儿,也是聪慧伶俐得很,毕竟是长女呢。” 她还有句话没说,鲁氏那是个不服输又要强的,怎么不会尽心去教养自己的女儿。 宋慈讪讪的道:“话是这么说,就是觉得孩子挺累的。” 宫嬷嬷小心地瞥她一眼,垂下眼眸,目光落在微微攒着的拳头上,唇轻抿着。 “对了,你去送她一份乔迁礼,我就不和孩子们凑这个热闹了,省得他们不自在。”宋慈道。 宫嬷嬷笑着应下。 “太夫人,林大夫来给您施针了。”被看掀帘进来并打起帘子,让林箐走了进来。 宋慈扶着宫嬷嬷的手站了起来,她现在已经习惯了这每日的施针按摩,随着次数增加,她的身子也在变得轻松。 她却没想到,这次施针会让她陷入了梦魇。 宋慈冷汗津津的看着自己埋在水里,只露出一个头。 不,准确来说,是看着原主。 “宋慈,你占了老身的肉身却毫无作为,你好狠,还我肉身来。”原主的嘴一张一合的,在水下向她飘近。 试想想,一个人头从远处在水里向你咻的游近的画面。 如何?那画面感强不? 宋慈想也不想的一脚临空踹出去:“你这死鬼,您想吓唬谁呢!” 原主:“……” 有人竟然连鬼都欺负。 宋慈看她离得远了些,就道:“站起来,当鬼也要全须全尾的,您看您埋在水里像什么?” 原主瞪她一眼,站了起来。 “您不是去投胎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我梦里。还想吓我,吓死了您以为是好事啊?”宋慈质问。 原主眼神闪烁,道:“老身忘了交代你一事,这才回来,却发现你只占着茅坑不拉屎,毫无作为。” “我怎么不作为了,我这不是努力的替您活着?天天施针锻炼维护您这残破的身体,不然你家大郎能好好的当着他的相爷,一家子欢欢喜喜的?我说老太太,您这也太含血喷人了啊。” 原主有些讪讪,却是下巴一扬:“老身不管,你在老身肉身,须得答应老身,护我宋家周全富贵,给我幺儿寻门好妻房。” “哟,老太太说得挺理想又上进的,您这么能耐您上啊。”宋慈哼了一声,她最不吃的就是威胁,道:“左右我一个青春貌美的姑娘在你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身体里,够憋屈了。来来来,快把我的魂儿勾出去,说不准,还有个倒霉蛋愿意来替您搞发家育儿的大事业。” 第八十七章 交易,露馅了 宋慈一开始看到原主的时候还有些害怕,谁不怕死啊,原主真要使招子来勾她的魂,她也没法啊。 但话说了两句,她就豁出去了,反正她都这样了,与其在这风烛残年的身体待着,不如一了百了的死了干净。 “来来来,快动手,谁怕谁是怂货。”宋慈又上前一步。 原主:“……” 遇着这不按理出牌的,真的是她求错了老天爷。 原主也是个泼的,说句不好听的,她就是外头的人嘴巴里大字没识得全,满嘴粗话的农妇,一朝富贵的暴发户,她的脸皮可厚着呢。 “你个小丫头,心咋这么凶呢,就不知道敬老,老身都能当你祖母了,身子还给你用了,你竟这么对老身,好没道理。” 宋慈冷哼:“我一个年华正好的姑娘稀罕一具胸塌屁股下垂皮肤皱的身体?是贼老天他玩儿我,才让我占了这身体。” 说着,她还捶了自己两下。 原主嘴角微抽,有些心疼自己的肉身,这妞真不是她的身体就随意作践啊。 原主脸一垮,飘了过来,说道:“你答应老身,护我宋家周全,给我幺儿寻门好妻房,等你寿终正寝的时候,我以我魂送你回你原来的地方。” 宋慈心一跳:“什么?您……” 她没听错,这老太太能送她回现代? “你答应我。” 宋慈眼珠子一转:“你真能送我回去?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给我画大饼?” 原主一笑:“可你也没别的选择了不是?” 宋慈沉默半晌,道:“老太太,您甘愿吗?您一手扶起这个家,可您男人是怎么做的,一个接一个的小妾纳进门。” 原主撇开眼,说道:“怎不甘愿,这是我一手扶起的家,是我的家,大郎他们兄弟几个,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骨肉。” 宋慈默然,心有些发堵。 “就这样说定了。”原主道。 “慢着,护宋家周全,难道是说宋家有什么大难不成?你倒是说啊,哎,你别走啊,你回来!”宋慈双手抓向水面的虚空,气得大叫。 有没有搞错,这老太太话只说一半就跑了,这到底有什么事,她又给如何护宋家周全啊? “气死我了!” 宋慈啊的一声大叫,从床上起身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双老眼,吓得啊的一声往后倒仰。 “宫嬷嬷,你想吓死我啊。”宋慈捂着突突跳动的心说。 宫嬷嬷眸光一闪,道:“太夫人是魇着了?” 宋慈点点头,突然心头一动,斜着宫嬷嬷问:“嬷嬷,我刚才做噩梦了,你一直守着我?我没胡言乱语?” 宫嬷嬷有些不好意思,道:“老奴见您睡着了,就晃出去喝了一口水,再回来的时候,就听到您喊着什么别走啊气死了的话,旁的就听不着了。” 宋慈却是松了一口气,道:“嗯,我被一个老鬼给威胁了,我气得很。嬷嬷,我这心慌得很,你去让林箐给我开一剂安神的汤药。” “老奴这就去。”宫嬷嬷给她掖了掖被角,转身往外走。 被背对着的宋慈正沉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看到她这位心腹嬷嬷的手微抖,走路的姿势也不太对。 第八十八章 宫嬷谢林箐 林箐正在隔壁的西厢看医书,在她前面,还有一本册子,上面写了好些药膳的配方。 见帘子有些响动,她抬起头,见是宫嬷嬷,便站了起来。 “嬷嬷,可是太夫人醒了?” 宫嬷嬷点头:“醒啦,太夫人刚才魇着了,想请林大夫开一剂安神汤药。” 林箐有些讶异,就要往门外去:“怎么会魇着了,我去看看她。” 宫嬷嬷拉着她:“且不急,太夫人没事,被看她们正伺候着去泡药浴。” 林箐见状,也就坐下。 宫嬷嬷在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定了定神,看着林箐问:“林大夫也进府几天了,可有觉着哪里不方便的?千万别受了委屈憋着不说,丫头们伺候不尽心,我会禀了大夫人给您换。” 林箐忙说:“挺好的,说起来,这几天是我从医这么久,最闲散自在的时候了。” 进了相府,有这样的参天大树庇护,又只照料调理太夫人的身子,给那几位夫人施一下针,也没别的事了。 相府的人对她也客气,她住所幽静风雅,衣食无忧,有了更多的时间去研究一些还没参透的病症和医书,也能研习自己的医术。 相府也有一个府医,姓马,已经有了些年纪,她遇上一些不解,也可以去那位府医相议,集思广益,从前不明白的倒是通了。 所以,她真觉得在这挺闲散自在的。 “我们太夫人,有时候性子犟,您担待些。” “不会啊。”林箐并不认同,道:“不瞒嬷嬷,来之前,忠勇侯夫人给我提醒过太夫人的脾性,我也以为太夫人有些难相处,但这几日相处下来,却觉得太夫人并不像侯夫人所说的。相反,太夫人为人很风趣,道理很有大智慧,我觉得挺好的。” 宫嬷嬷笑容僵了一下,又恢复如常,慢慢的啜了一口茶,只觉得嘴里的茶也跟着苦起来。 林箐也没察觉她微妙的表情,道:“我看太夫人对下人也很好,也并不颐指气使,我给不少后院的太夫人们诊治过,相府的太夫人,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好说话的太夫人了,一点架子都没有。” “太夫人这身体,老实说,是早年熬坏了,她不仅仅是老病,是五脏六腑已有损,能支撑多少年,全看命数。”林箐的声音低了不少:“像这样其实挺好的,她心情舒爽通透,还能知道保重自己,自然能活得更久些。否则,她心情郁结难纾解,我所做一切也是枉然。” 宫嬷嬷心一惊:“林大夫,太夫人她……” “嬷嬷,我治得了病,治不了命,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尽量延迟太夫人的寿命。”林箐浅浅地笑:“现在呀,太夫人稳,相府稳,相府稳了,你们这做下人的也安稳,不是么?” 宫嬷嬷豁然开朗,起身郑重的向林箐福了一礼:“听林大夫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林大夫当受我一礼。” 林箐连忙避开,嗔道:“嬷嬷您可是有品阶在身,我受您的礼,岂不是折我的福,我心领了。” 宫嬷嬷笑了,心底多了一个决定。 第八十九章 老奴就在您身边 宋慈觉得有些奇怪,自她魇着一场后,宫嬷嬷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伺候她十分的尽心尽力,极尽关怀,还提点她一些她不知道的,又周到又热情。 这热情让宋慈有点儿招架不住,不免看着这位老嬷嬷。 宫嬷嬷摸了一下脸:“太夫人怎的这般看着老奴,莫非老奴的脸花了?” “不是,嬷嬷,你咋忽然对我这么热情了,这伺候我的细活让丫鬟们来就行了,把我整得跟个襁褓的婴儿似的,怪不好意思的。” 宫嬷嬷嘴角一抽,道:“伺候你是老奴的本分,莫非太夫人嫌弃我不比红柚她们几个年轻,手脚不好使了?” “你手脚利落着呢,你要是觉得不利落,以后跟着我们一起耍太极,保管你老了还能健步如飞。”宋慈又开始往她的‘广场舞’大队拉人头。 试想着,一群人在院子里刷太极,那画面感,可不就是广场舞即视感? “我这孤身一人的,要这么长命做啥。”宫嬷嬷一笑。 “话可不是这么说,你从前在宫里待了小半辈子,出了宫就来相府了,可以说,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宋慈并不认同,道:“等你以后荣退了,大可以雇个马车,走走停停,看看咱们大庆国的大山大河,也不枉来人间一遭啊。” “那时候得多老了,而且还得伺候您,荣退也得等……”宫嬷嬷话一顿,没说下去。 宋慈却笑着说:“嗯,等我死了,你就能荣退了,其实你想现在荣退也可以的,毕竟你也不是卖身的,是自由身,又有品阶在身。” 宫嬷嬷摇头:“天大地大,我能去哪,就在您身边了。” 宋慈:“想在相府养老也行,你放心,就算是我死了,你的荣退我也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给你准备足够的养老钱。要不,嬷嬷你也像李妈妈那样,在府里契个孙女儿,若不然,在外头买个小丫头或者小子养着也可,将来也有人陪着你,不至于太寂寞了。” 宫嬷嬷愣了下,鼻头有些发酸,嗔道:“太夫人别把死字挂嘴上,不吉利,您会长命百岁。” “人终将有一死嘛,你我都会有那一天的,不忌讳谈死亡,才能坦然面对死亡啊。”宋慈想起和原主老太太的交易,砸了一下嘴嘀咕道:“不过死之前,我得把你们和这府里都安排好了,不然她肯定不放过我。” 宫嬷嬷眸光微闪,只当没听见。 “宫嬷嬷,红柚她们几个也到年纪了,你抽空让她们都来说说,家里有没有安排,或者有没心上人,若是没有,就寻个合意的指人了,总不能一直耽搁着这几个小丫头。”宋慈又想起最初听来的丫头们的闲话,再想起小宝钰,道:“还有四郎也是,唉,去问问魏家老太太,到底想给我们四郎相看哪家的,我们先打听打听。” 一件件事的算起来,还真是多。 宫嬷嬷看着她垂着头掰着指头,皱着眉头说事的样子,不由露出个笑容来。 林大夫说得对,这样也挺好。 第九十章 惯会编排孙女的老祖宗 宋慈是个想到一出就做一出的人,把自己的四个大丫鬟都叫了来,分别问了她们的亲事。 红柚几人,乍然听到婚配的事,一个个都羞得脸红耳赤的不敢开口,还是宋慈说女大当婚,也没啥不好意思说的,才支支吾吾的说了。 红柚是孤儿,卖进府就在宋慈身边了,她算是宋慈的第一得用心腹丫鬟,她的亲事,由宋慈做主。 而红桃的老子娘都是府里的下人,她的亲事,据说她娘给她定了娘家表哥,对方在一家铺子当小掌柜,就等宋慈放人。 红橘红枣,也还没有着落,但红枣,听说外院有个侍卫看上了她,正托着内院相熟的妈妈给打听。 宋慈心里有了数,就道:“红桃就不说了,红柚你们三,自己若是有中意的,尽早和我说,或是让那位托了人来提亲,若没有,我就让你们宫嬷嬷看一下家中有何人是合适相配的了。” 几人都表着忠心口说不嫁,要一辈子侍奉太夫人。 “别说这话,我听着都不真实,找个如意郎君生几个儿女,一辈子和和美美的,才是你家太夫人乐见的。”宋慈调皮地道:“你们再说什么不嫁的,那我就真去让人请了婆子来给你们梳起自梳头一辈子成老姑娘了。” 红柚几人:“……” 不是,正常来说,您不是该感动得不行的么,咋和我们想的不一样? 看几人一脸懵逼和无措的样子,宫嬷嬷笑道:“太夫人,您就别逗她们了,把人弄哭了,可有您愁的。” “我就想吓唬吓唬她们。”宋慈咧嘴笑:“都去,记得我说的。” 红柚几人也不敢再说什么不嫁,不然弄的自己下不来台,尴尬的还是自己,便屈膝退下。 “宫嬷,你去顾氏那边把府里下人的名册给拓一份来,咱们得空瞅瞅。”宋慈也不知道咋样婚配,先看一看名册,听一下人品再算。 宫嬷嬷笑着说好。 “魏老太太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魏府那边回话了,说是老太太明日来和您说说话。” 宋慈喔了一声,转而又问起小孙女迁居请客的事,听说十分热闹,家中几个小的闹腾得好,二房的那对双生子还喝多了点,差点没上房揭瓦。 “今日忠勇侯府的小姐过生辰,二小姐带着三小姐一道过去祝贺了。” 宋慈一听,道:“就她们两个姑娘去的?顾氏没去?” “只是一个姐儿生辰,大夫人百忙之下,怎会前去。”宫嬷嬷笑着给她换了一杯茶。 宋慈沉吟了下,道:“虽说是自己娘家,但琪儿今岁冬及笄,也是要说亲的人,你去提醒一下顾氏,差个妥善的妈妈过去,仔细伺候咱家两个姑娘。” 宫嬷嬷眉一挑:“太夫人的意思是?” “宫嬷出身宫中,什么阴司没见过?相府正是鲜花锦簇的时候,我就怕有人找准了机会钻空子攀上来,到时候名声倒还是其次,就怕祸了孩子一生。”宋慈啧了一声:“你也知道,琪儿那是个心高气傲,有些儿脑残,我就怕她傻乎乎的钻进人家的套子里。” 宫嬷嬷:“……” 后面的话,您不说也成的,有这么编排家中孙女的老祖宗么? 第九十一章 忠勇侯府做客 宋如琪打了两个喷嚏,摸了摸发热的耳朵,难道是那几个和她不对付的贵女在背后说她的坏话? 呵,从前她尚且不怕她们,如今她贵为相府千金,更是不怕。 宋如琪偏头看向绷着小脸的堂妹妹,道:“你别绷着个脸,紧张什么呀,跟着我就成了。” 宋如薇冲她露了个笑容,有些羞涩地道:“二姐姐,我这不是回京后头一次去别的府邸做客,就怕哪里做不好,丢了您的人。” “这是我外祖母家,又不是别的府,不用紧张,不过你有这个心也是好的。”宋如琪很满意这个堂妹的识趣懂事。 “琪表姐。”一记清脆的唤声传来。 宋如琪姐妹俩看过去,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她穿一袭银红色春裳,俏脸薄施粉黛,梳着飞仙髻,插着一支红蓝宝石步摇,既娇俏又大方。 这就是今天的主人翁,忠勇侯府的长房嫡女顾若凝,年方十四,一直被忠勇侯太夫人带在身边教养。 “若凝表妹。” 宋如琪笑吟吟的上前,拉着顾若凝的手,两人双双屈膝就算是向对方行了礼。 “琪表姐我可等你许久了,安颜姐姐她们都来了,正在水榭那边说话投壶呢。”顾若凝笑着说。 宋如琪嗔怪地道:“我又不是别的客人,还用你在这等我?我还不会自己过去了?” 顾若凝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心急吗?”她说着,看向一旁的宋如薇,道:“这就是如薇妹妹?” “嗯,我三叔家的女儿,刚从山西回来不久,带她来侯府玩儿。”宋如琪拉过宋如薇,给她介绍顾若凝:“这是我表妹,顾若凝,喊姐姐。” 宋如薇乖巧地向顾若凝行了一礼:“如薇见过若凝姐姐,祝若凝姐姐生辰快乐,永葆青春。薇儿不请自来,还请姐姐莫见怪。” 顾若凝呀的一笑,拉着宋如薇的手道:“你肯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见怪?快别多礼了,你是表姐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你可真是乖巧。” 宋如薇羞涩的笑了笑。 宋如琪很满意堂妹的表现,看着顾若凝道:“不在这说话了,我先去给外祖母请安。” 顾若凝立即说:“我带你过去,祖母她老人家可念了你许久了。” 宋如琪点点头,任她挽着手带着向顾太夫人的荣安堂走去。 几人到了荣安堂,顾太夫人正闲着,看到宋如琪,揽着她好一番心肝肉的叫,又赏了宋如薇一个璎珞颈圈做见面礼,问候了宋慈,这才放她们离去。 跟顾太夫人见过礼,宋如琪又去见了顾若凝的母亲,也就是现在的忠勇侯夫人顾罗氏,自然而然的姐妹俩又得了一份见面礼。 “你们小姑娘自己玩,我就不去掺和了,若凝,可要好好招呼你表姐她们。”顾夫人笑着说。 顾若凝:“母亲,您还不放心我,我定会让表姐她们宾至如归的。” 顾夫人:“那就去。” 几人刚要离开,就听到丫鬟掀帘说:“夫人,罗公子来给您请安了。” 宋如琪脚步一顿,看向顾夫人。 第九十二章 遇外男,巧合还是人为? 正常来说,女主人正在会见女眷,有男客前来请见,是需要回避的,毕竟男女大防,尤其是眼前的女眷是已经长成正适合议婚的小姑娘,更需要回避。 顾夫人身为忠勇侯府的侯夫人,更是一府主母,对于这些规矩,不清楚那就是傻。 宋如琪她们都准备往屏风后去躲了,但顾夫人一句话让她呆住。 “是城儿来了,请他进来。”顾夫人笑呵呵的拉着宋如琪的手,道:“城儿是我娘家的侄儿,也就是若凝的亲表哥,也不是外人,你们见见也无所谓。” 宋如琪的脸色一绿,而宋如薇则是有些愕然的看了顾夫人一眼,却飞快的垂了头,心想顾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顾若凝的笑脸都僵在了嘴边,手微微捏了捏拳,心底有些恼怒。 母亲是不是失心疯了? 顾夫人这样说,手又被拉着,宋如琪也不好走,只得走到一边,宋如薇连忙跟在她身旁。 随着顾夫人的吩咐,帘子就被掀开,一个年纪不过十六七岁,身材修长,脸若敷粉,头戴镶红宝石金冠穿着宝蓝色长衫的俊朗少年走了进来。 “侄儿见过姑母。”少年罗城双手打揖,向顾夫人行了一礼。 顾夫人笑着抬了一下手:“城儿不必多礼,你这是怎么过来了?” “有几道题想得不通透,就想着来和子然表兄探讨一二,顺便给若凝表妹送个生辰礼。”罗城笑着回话。 顾夫人:“你也是来得巧,你表妹也在呢。若凝,还不快谢过你表哥。” 顾若凝走出来,向罗城福了一礼:“若凝谢表哥慷慨。” “表妹不必客气。”罗城弯了弯身还了一礼,再抬头的时候,视线掠过她,飞快的在宋如琪脸上看了一眼。 宋如琪本是低着头,乍然抬头,和罗城的视线对上,看对方目似朗星,容颜俊逸,不禁羞得双脸绯红,又有些羞恼,这人好没羞。 顾夫人只当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眸光微闪。 “并不知姑母这里还有两位妹妹,冒然前来是我失礼了。”罗城只看了宋如琪一眼就故作懊恼地看着顾夫人说。 顾夫人道:“这是若凝的表姐,宋家的千金,排行二和行三。” “两位宋小姐,小生有礼。”罗城又向宋如琪她们拱手打揖。 语气酸不溜秋的。 碍于礼节,宋如琪她们还了一礼。 罗城见对方冷淡,眉头皱了一下,就说:“姑母,我这就去寻子然表兄了。” “好好,你去。” 罗城拱了拱手,临走之前又飞快的瞥了宋如琪一眼,目露欣赏。 宋如琪已经恢复了淡定,察觉到对方的眼神,秀眉蹙起,心中却又有几分自傲和得意。 等罗城一走,顾夫人就让她们去和小姐妹玩儿,顾若凝忙带着宋如琪走了。 等她们一走,顾夫人的奶娘罗妈妈上前,小声道:“夫人,这么做会不会惹了大姑奶奶不快?” 顾夫人道:“这有什么的,就是偶然遇见罢了,而且我也在场。” 罗妈妈:“……” 问题不是你在场,是但凡你懂大体,就不会让姑娘们硬生生的撞见呀! 第九十三章 二小姐丝毫不谦虚 顾若凝领着宋如琪往水榭那边走,一边小心的觑着她的脸色,一边斟酌着要不要为母亲开辩一下。 “说起来,今天大哥确实找了几个学子前来办小诗会,我倒是忘了,没想到城表哥也来了,真是巧。”顾若凝故作轻快地说。 宋如琪道:“你这表哥还没成亲的?” 顾若凝心里咯噔一声,笑着摇头:“还没呢,我舅母他们想着他有好的功名才说亲,听说今年要下场参加院试来着。” “这么说来,他已经是秀才了?” “正是。” “这多大的年纪啊,连举人都不是。”宋如琪语气有些轻慢。 顾若凝:“……” 听了这么一句话,心里那丝不安倒是散了,也是,宋如琪现在什么身份啊,哪里会看得上一个小秀才,对方也不是什么大族世家,家中父亲也只是一个五品官。 而宋如琪自己,父亲是相爷,一个三叔也是五品官,可是一门双进士,最重要的是,她爹得皇上看重,而她祖母,被太后视若亲妹。 就凭了这些关系,宋如琪确实有点自傲的资本,说不定,人家的目标是皇子妃王妃那些。 “也不是谁都像姑父这般有能耐,年纪轻轻就能当相爷的。”顾若凝笑着恭维一句。 宋如琪听了更为得意,就道:“我爹爹确是有本事。” 宋如薇:“……” 二姐姐真是丝毫不懂谦虚啊! 顾若凝了解这位表姐的小性子,好强不服输,也不计较。 几人边说边走,很快就来到了顾若凝办小宴的水榭,挂着清脆风铃的六角亭子里,已有了好几个穿着华丽的闺阁少女在那谈天说地。 亭子挂了月白的轻薄纱幔,只用一条彩色丝绦松松的系着,尾部随着微风轻扬着,四周都是开得徇烂的各色鲜花,花香泌人。 水榭靠着忠勇侯府的青荷湖而建,此时湖中大片的荷莲长得正茂盛,已是将近五月,有些荷枝已经打了花苞,只待花期。 岸边,停了一两艘小船,有船娘在上面候着,而亭子周围,丫鬟仆妇各司其职,伺候着这些矜贵的贵女们。 宋如琪走近,就看到两个相熟的脸颊,不由露出个真挚的笑容来。 “阿颜。” 安颜走到亭子的栏杆前,从上往下的看着她,笑着道:“早就等你许久了,怎的来得这般迟,快些上来。” 宋如微好奇的看着那穿着湖青色春裳,头戴青簪,温柔浅笑的少女,很难想象自家这霸道硬朗的堂姐,会交上这么一个性格温柔的闺友。 “我先去给我外祖母和舅母请安了。”宋如琪解释道。 安颜嗔道:“我也猜到,没怪你。咦,这位妹妹倒是眼生。” 宋如琪忙拉着宋如薇过来介绍:“这是我三叔家的堂妹妹,她刚从山西回来,带她出来玩玩。薇儿,这是安颜姐姐,啊,还有这个,是卢雨晴姐姐。” 作为小主人的顾若凝也叫了几个人前来,一一介绍,其中也有两个和宋如薇差不多年纪的小姐妹。 宋如薇一一见礼。 “这么快就闹起来了?也不等等我们。”一个张扬的声音从亭外响起。 第九十四章 针锋对麦芒 听到亭子外的声音,众人都看过去,只见一个梳着飞天髻穿着银红裙手戴镶宝石手镯的少女领着几个贵女站在亭下。 顾若凝眉头轻皱了下,心中暗道今天怕是要多长些心眼了,免得两方人不好对付。 “大姐姐也来了。” 顾若凝笑着上前,先跟领头的少女也就是她的庶姐顾若兰打了个招呼,然后才跟她身后的几个贵女一一打招呼。 “和慧县主大驾光临,若凝真是不胜荣幸。”顾若凝向赵明瑶福了福礼。 赵明瑶高傲地抬起下巴:“若兰送了帖子,左右也是闲着,来就来呗,你没嫌烦就好。” 顾若凝笑容满脸,道:“县主说笑了,您肯来,若凝欢迎还来不及呢。” 赵明瑶也不管她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冲着自己的婢女秀华一点头,后者就上前,把手中捧着的盒子递了过去。 “这是我家县主给顾二小姐的生辰礼。” 顾若凝接了过来,递给自己的婢女秋香拿着,又向赵明瑶福了一礼:“谢谢县主,您有心了。” 随后几人,都一一送上了礼物。 顾若兰见都送完了,就道:“我们上亭子坐。”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主角呢。 入了亭子,安颜那一群贵女也过来向赵明瑶行礼,没办法,谁叫人家是有封号品阶的县主。 “二姐姐?”宋如薇拉了拉自家二姐的袖子。 宋如琪本是歪在栏杆上,想起宋慈的话,嘀咕一声晦气,慢条斯理的走过来,不咸不淡的向赵明瑶福了福身。 “哟,宋二小姐也在呢。”赵明瑶挑眉。 宋如琪皮笑肉不笑的道:“这是我外祖母家,县主都能在,我怎就不能在呢?” 赵明瑶一噎。 顾若兰上前解围道:“县主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一时没注意到如琪妹妹罢了。” 宋如琪却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一副你谁呀的眼神,谁用你解释了。 顾若兰气得捏起了手。 “咦,你就是上次故作大方的那个小妹妹,叫什么来着?”赵明瑶见找不到宋如琪的麻烦,就把苗头对准了她身边的宋如薇。 宋如薇:“……” 她只想当个小透明,怎么就这么难。 “县主,我叫宋如薇。” “对对。”赵明瑶便向自己身后的贵女道:“你们不认识,她是宋如琪的堂妹,她那个庶叔家的,好像刚从山西回来。” 那几人听了,脸上就露出一丝轻视,只是一个庶子家的女儿罢了。 宋如薇惯会察言观色,这几人的表情哪里看不出来,顿时有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有些儿委屈。 宋如琪怒了,立时反唇相讥:“县主贵人事忙,竟还记得我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妹妹呢,不知道上次县主最后为你家的庶妹妹挑了什么生辰礼物了?您这么爱重您的庶妹,不惜为她想夺我妹妹看中的珠花,一定挑了贵重又合意的!” 来啊,互相伤害啊! 你暗笑我妹子是庶子嫡女,那你还不是‘爱重’你的庶妹,甚至为她夺人所好。 赵明瑶大怒:“宋如琪你!” 顾若凝的心突突的抽,来了来了,针锋对麦芒来了。 第九十五章 大意了 宋大夫人听到宋慈的提醒时,颇有些不以为然,在自己娘家,有外祖母和大舅母她们看着,谁敢算计她的闺女。 可等宋如琪气呼呼的回来时,她不经意的一问,手上端着的茶杯差点就打翻了。 “你说什么?你说看到了谁?” 宋大夫人的声音发抖,震惊的看着自家闺女。 宋如琪还沉浸在侯府时和赵明瑶的一次次交锋呢,看到母亲这惊吓的问话,就道:“就是若凝的表哥啊,好像是罗家的人,就是大舅母的娘家刘阳伯府。” 砰。 宋大夫人重重的把茶杯搁在炕几上,瞪着她问:“你是说那姓罗的小子来请安时,你大舅母压根就没让你们几个小姑娘回避?” 宋如琪摇摇头,想了下说道:“当时大舅母也在的,若凝也在。” “那也不是这样做的,且不说你,就是若凝,都是将要及笄的人,那小子是外男,理当回避,但你舅母……”宋大夫人越说越气,狠狠的一拍炕几,震得茶杯都颠了一下。 宋如琪吓了一跳。 “夫人,您消消气。”房妈妈顺了顺宋大夫人的后背,劝道:“兴许大夫人只是无心之举。” “无心?”宋大夫人冷笑,道:“刘阳伯府现在是什么情况,妈妈你还不清楚?一窝的庶子庶女挤在一处,就差跟破落户似的,就这样还敢肖想我琪儿?她罗英莲倒是肯帮衬娘家,肯拉这线,但凡她让自己的儿子来,我也不至于气成这样……” “咳咳。”房妈妈咳了两声,看了满脸愕然的宋如琪一眼,无奈的地提醒:“夫人,小姐还在呢。” 宋大夫人一噎,看向宋如琪,有些讪讪,道:“你回院,以后侯府你少去,就是去,见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也给避着点。” 宋如琪站了起来,道:“母亲不必生气,就是舅母有心,我也瞧不上他,不过是个秀才,就是有几分俊朗,还不至于让我瞧得上。” 宋大夫人:“……” 女儿这么现实,我该欣慰还是无语? 宋如琪屈膝行了一礼退下,出了正院,她揪下路边的一朵茶花在手里把玩,嗅了一下就扔了。 区区秀才爷,才不是她的目标呢,她的目标,是王妃。 宋大夫人看着房妈妈,后者失笑:“夫人该放心了。” “这孩子是有点傲气。不过我就是恼大嫂的做法,当谁不知道她的计算,一个破败的刘阳伯府,亏她想得出,怎就没想过相给她亲儿子坤哥儿?” 房妈妈道:“夫人试想想,坤公子是幺子,身上尚没功名不说,也不可能继承爵位,难道你愿意二小姐将来在世子夫人底下讨生活?” “怎可能!”宋大夫人冷哼。 “这不就了结了,那罗公子,怕是有机会能袭爵的。” 宋大夫人的气稍微下了点,但仍是怒:“总之她没问过我,就这么算计我琪儿就不行。” 幸好只是见一面,在侯府也没发生点什么,不然,她可要怎么跟相爷和太夫人交代? 宋大夫人打了个激灵,看来以后是真不能大意了。 第九十六章 送上青云? 正所谓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宋慈对这句话是深以为然,所以对于儿子媳妇院里的事,她选择无视,可嬷嬷是咋回事,打小报告么? “所以说,她这是被自己娘家打脸了?”宋慈挑眉看着宫嬷嬷,问:“琪儿她们没吃亏。” 宫嬷嬷摇头:“这倒是没有,忠勇侯府夫人就是有点私心,也不敢乱来,顶多就是让两孩子见上一面。可惜,咱家二小姐,却是没这个心。” 宋慈抿嘴轻笑:“倒是看不出,那孩子是个有大志向的。” 她还以为这古代的姑娘们,天真单纯,爱情至上,以貌取人,看少年郎翩翩绝世,就一见倾心了呢,看来是她肤浅了,有些人,还是很理智的。 比如她家这个宋二小姐。 宫嬷嬷把一支山茶花递给她,道:“要说大志向,也是相爷他们给的想头。” 宋慈拿着剪子的手一顿,有些不解的看向宫嬷嬷。 宫嬷嬷看她懵懂,就道:“太夫人也知道,二小姐今岁末就及笄了,却是一直没定亲,而宫中,适龄选皇子妃的皇子就有三个,更别说,现在他们已经上朝听政了。” 宋慈听到这,眉头皱了下道:“你是说,大郎他们想把琪儿送上青云?” 送上青云,这话倒是新鲜,但也符合那意思,宫嬷嬷点头:“老奴也不敢肯定,但即便不是皇子妃,京中也有几个王府,有些世子也还没定亲呢。这也是老奴臆测,相爷的想法旁人等闲猜不透。” 宋慈咯嚓一下把茶花多余的枝叶剪下来。 “宋家不需要出一个皇子妃。” 宫嬷嬷挑眉,看向她:“太夫人的意思是?” “宫嬷,人心难测,君心更难测,大郎如今是位极人臣,可说实话,纵然大郎有才能,但宋家靠的还不是圣恩深厚,万一这圣恩不在宋家了呢?那这位置不就跟烧了火一样烫手,圣上给你的,一句话就行,要收回的,也是上下嘴皮子一嗑的事。” 宋慈把茶花插在大肚粉彩瓷瓶里,道:“现在储君未立,宋家要是出个皇子妃,哪怕将来宋家不站位,也无人相信的,顶上那位也不相信,何必找这么个威胁在自家?宋家呀,只要像现在这样,忠君之心弥坚,担君之忧,就足以把富贵延绵下去,并不需要更尊贵的存在来加持自家。” 宫嬷嬷异光连连,赞道:“太夫人有颗七窍玲珑心,看得通透。” 宋慈晒然一笑:“哪呀,还不是从前看多电视……” “嗯?” “就是看多了话本子。”宋慈掩饰地重新拿了一支茶花,道:“其余的也不多说,就琪儿那性子,哪里适合去当什么王子妃王妃的,啥心思都摆在脸上,算计不过人,分分钟就是当炮灰的料。” “那太夫人的意思是不赞同二小姐攀高枝了。” “自是,攀高枝也得有命享,一不小心死翘翘了,攀得最高又有何用,跌得粉身碎骨死了也就罢了,一了百了,最怕是连累家族,那才是灭门之祸。”宋慈脱口而出。 宫嬷嬷:“……” 说得是真不像说您孙女啊。 宋慈却啊的一声,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要完,莫非原主老太太所说的要她护着宋家就是这个意思? 第九十七章 我宋慈,是老姐姐 宋慈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的离不了,不然一个家何来的祸事啊,尤其是宋致远这样的内阁相爷,最容易招祸的是什么,肯定是被皇帝猜忌,参与争储或者造反。 假如真把宋如琪送上了皇子妃的位置,将来立储,宋致远能不偏不倚吗,能不帮女婿吗?女婿成了太子倒还好,若是成不了,那他还身处高位,太子能信你吗? 开玩笑,不防着你废了本太子改立他人,丫就是个傻的。 “不行,回头你去请了大郎来我院里说话,我得和他提个醒。”宋慈看着宫嬷嬷道。 宫嬷嬷看她神色凝重的,便道:“太夫人是怕相爷一时糊涂吗?相爷好歹是当朝阁老,应该是心有成算的。” “我也不是怀疑他的能力,年纪轻轻的坐到这个位置,没有点手段智商是搞不来的。可是宫嬷,人顺风顺水多年,一时发飘是难免,我总要问一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毕竟这一大家子在呢。”宋慈苦着脸说:“其实啊,身居高位,更是如履薄冰的,高处不胜寒呐。” 再者,她还和原主作了交易呢,没做好的话,将来她回不了现代可咋整,虽然那老太太的话不能尽信,但好歹大饼在跟前,能闻个香儿也好啊。 宫嬷嬷道:“您想得极是。” “太夫人,大夫人遣人来报,魏太夫人已经进府了,快到二门了。”红枣进来福了一礼。 “呀,忘了这个老太太要来,快伺候我换一身。”宋慈看了看自己特别舒适却不适合会客的衣裳。 宫嬷嬷把她扶了起来,走进里屋。 …… 宋大夫人正陪着魏太夫人往春晖堂里走,一边说着话,一边打量着扶着她的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姑娘。 那姑娘生得端庄秀丽,身材匀称,有一双极其清透的杏眼,只是眉间,似有一丝化不去的轻愁。 刚才初见的时候,魏太夫人介绍说这是她娘家族兄的一个遗孤,叫王秋曼,去年冬被她接到了身边,今年刚出孝。 魏太夫人是个老人精,看到宋大夫人的视线,就笑着拍了拍身侧姑娘的手,道:“曼儿这孩子是个孝顺的,我说来探望老姐姐一个人闷了些,人老胳膊瘦的,就让她陪着,她就掺着我来了。” 王秋曼听见夸赞,也只是羞涩的笑了笑,低下头。 “能被太夫人带在身边教养的,肯定是个好的。”宋大夫人笑着恭维。 魏太夫人叹道:“这孩子和我投缘,我自然是要尽心的。” 说话间,就到了春晖堂。 有丫鬟往正堂传话,得了应允,就打着帘子让魏太夫人一行进屋。 “老姐姐,老妹儿我来叨扰了。”魏太夫人爽朗的笑。 宋慈坐在太师椅上,听到这一声老姐姐,愣是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试想想,一个能当你奶奶的老太太喊你老姐姐,是个什么感觉? 宋慈在心底默念一百遍我是个老太婆,随后笑吟吟的抬手:“可等你这老太太许久了,红柚,快上茶,看座。” 第九十八章 替幺儿相看 魏太夫人也不急着入座,只拉了身后的王秋曼向上前,笑着道:“曼儿,这是宋太夫人,且去见个礼。” 王秋曼缓步上前,盈盈一拜:“王氏秋曼见过宋太夫人,愿太夫人吉祥安康。” “好好,不必多礼,上前让我看看?”宋慈笑眯眯的向她招手,对魏太夫人道:“我这病了一场,除了自家的姑娘,也没见过其她的年轻丫头,你倒是知我心,这是特意带个花一样的姑娘来哄我开心?” 她向魏太夫人眨了眨眼,是她吗,要跟我儿相亲的那姑娘? 魏太夫人微不可见的点头,道:“这人越老就越想看些鲜嫩的人或物,我就是知道这点,才带着她一道来。你可别说,这孩子陪在我身边,都有种我也年轻了不少的错觉。” 王秋曼走到宋慈跟前,被她牵起双手,亲切的问几岁了,平日都做些什么之类的老话。 王秋曼一一回了,口齿清晰,落落大方。 宋慈拍了拍她的手,道:“是个好孩子。”又从一旁的茶几上取了一串碧玺套在了她的手上:“这第一次见你,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你平时戴着玩。” 王秋曼低头看了一眼,那碧玺呈五彩珠光,颗颗圆润通透,看起来极是华贵,就推辞道:“太夫人,这太贵重了。” “不贵,我一把老骨头也不适合戴这种玩意儿,正适合你们这些小姑娘,戴着。” “这……”王秋曼有些犹疑,看向魏太夫人,见她点了头,这才收下,又向宋慈郑重拜谢。 宋慈道:“你来我们这玩,好好游览一下,顾氏,琪儿可是在,让她陪着小曼儿走走?” 宋大夫人笑言:“媳妇已让人去叫那丫头了。” 话音才落,就有丫鬟来报宋如琪到了。 宋如琪走进来,先给宋慈行礼,又被指着向魏太夫人行礼,得了一个手镯做见面礼,才和王秋曼彼此见礼。 “琪儿,好好陪小曼儿玩玩。”宋慈道。 宋如琪笑着说好。 魏太夫人也对王秋曼道:“你才来京没多久,也结识几个小姐妹,去耍。” 王秋曼点点头,跟着宋如琪下去。 宋如琪领着王秋曼走出春晖堂,道:“我看秋曼姐姐比我年长,我就喊你姐姐了?” 跟前这位是宋相的嫡次女,王秋曼也不敢怠慢和自大,温和一笑:“那我就托大应了,冒昧来访,打扰了琪妹妹的安排,还请你莫见怪。” “我这也没什么安排,不过就是在闺房里弹琴写字罢了。你呢,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宋如琪看她腰间系着一只精致的荷包,道:“这荷包看起来很漂亮,这蝴蝶跟要飞起来似的,是你自己做的?我能看看?” 王秋曼把荷包摘下来,双手递给她:“是我自己平日里做的,谈不上多漂亮,也是我用过的。你若是喜欢,我回头给你做一只。” 宋如琪眼睛一亮:“那敢情好,我琴谈得可以,但女红却是一塌糊涂,绣工更差,你若是肯,那我谢了啊。对了,我喜欢牡丹,你能给我绣牡丹吗?” 王秋曼点点头。 “左右祖母她们一时半会也说不完话。要不,你去我院里,咱们画个花样子?”宋如琪兴致一来,也不等王秋曼答应,直接拉着她走。 第九十九章 心口中了一箭 王秋曼被宋如琪带着去了她的浮曲阁,宋慈她们自然也知道了。 魏太夫人松一口气,道:“这孩子能和琪儿谈得来,倒是有些意外。” 宋慈:“怎么,她平日里的性子很内向?我看她挺沉稳的。” 魏太夫人微微斜着身子,看着宋慈说:“老姐姐,咱们都是老交情的熟人了,我也没必要瞒你,想来你也打听过,我这个侄孙女的情况。” “说是个遗孤?” 魏太夫人脸上划过一丝苦涩和难过,点了点头,道:“她是我娘家弟弟的孙女,也是官家出身,她父亲是湖州知府,六年前,我那侄子在一次下乡办差时,遭了土匪,人没了,她娘得知后,当场就殉了。” “这么相爱?”宋慈瞪大眼,咽了咽口水,殉情,这得多大的勇气。 “可不是,她倒是全了她自己的一番忠贞,却不想想留下秋曼那孩子会有多难。”魏太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道:“她爹娘走了后,她就跟着她爷爷过,两年前,我那老弟也走了,真正的留下她孤家寡人一个。” “这,就算是绝户了?”一家子都死绝了,就只剩她一个,这不叫命运多舛,叫古代版活着。 “可不是。”魏太夫人看了她一眼,有些尴尬,道:“老姐姐,我也知道,曼儿这孩子身世多舛,确实不是极好的儿媳选择。我还是带来让你看看,一来是出自私心,希望她能找到好人家,从此有个家,二来是真的觉得这是个好孩子,人聪慧又机敏。” 宋慈扯了扯嘴角,端起茶喝了一口,道:“她今年十七了?我家四郎才十六呢。” 魏太夫人神色莫名,笑道:“女大一抱金鸡,你当初不也比老太爷大了三岁么?瞧如今你们过得多好,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大儿还是相爷。” 宋慈呔了一声:“我和我家那老东西怎么同,我是童养媳没法子。但我家四郎却不是啊,他也算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一点苦都没吃过。还有,他说过了,想找个姿色上乘的。” 王秋曼身段儿不错,脸蛋也可以,沉稳大方,但瞧着离宋致钰的颜控要求还有点距离呢。 “嘿,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再说了,当家主母,需要什么姿色上乘,最重要的是主理中馈有能力,贤惠大体,能把家管得妥妥帖帖的。我那侄孙女不是我吹,她除了身世多舛,当家理事,是一等一的。你可晓得,她家里虽然只剩了她一个,可她愣是把父母爷爷留给她的东西,全部给护着了。” 宋慈挑眉:“全部护着?” 如果是这样,那是真有点手段魄力,毕竟只凭一个孤女,也没有兄弟姐妹,仅凭一己之力,护得住财产,那得长了多玲珑的心才能有这般心计? “那是自然。”魏太夫人有些得意,道:“我那侄媳妇当年嫁我侄子,光嫁妆就有三四万两,她也会经营,这么多年翻了一番,也有好几万了,还有我侄子家的。你说,有多少人盯着这一份财产?但你道曼儿是咋做的?” 宋慈舔了舔唇角,咋做的我不知道,只知道我心口中了一箭,一个高中生年纪的小姑娘,已是小富婆,好酸。 第一百章 感谢你没说我儿渣 宋慈捧着茶,听着魏太夫人噼里啪啦的历数了她那个宝贝侄孙女的‘厉害功绩’,总结出了一个故事脉络。 那就是一个孤女凭着一己之力,舍小部分财产,笼络族长,互助互利,从而保着绝大部分的财产。 总之,这王秋曼将来嫁人,嫁妆绝对是丰厚的,她有钱还有能力,绝对是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人选。 “那她是真厉害。”宋慈呵呵的说。 这话也没有歧义,小小年纪,能在多重打击下有这样的心智保住属于自己的财产,还能从多方算计中脱身出来,那是真厉害。 宋慈甚至想,莫非这些古代姑娘都是吃聪明豆长大的,咋这么小就懂人心,知道保全自己呢?再想她十二三岁的时候在干啥,嗯,抱着芭比娃娃给它梳头发扎辫子穿花裙子? 魏太夫人却以为宋慈心生不喜,有些悻悻地道:“其实,也不是特别厉害,就是有一丢丢厉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剩她了,不强硬起来,就只能任人搓圆按扁了,就跟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一样的道理。而她能从那一大群虎视眈眈的亲戚中脱身出来,也有我那老弟生前铺垫过,好歹带在身边细细教导过。” “我明白,环境使人成长。”宋慈点头认同。 魏太夫人忙说:“对对,老姐姐就是活得比旁的人通透。” “你过奖了。”宋慈笑了笑,道:“孩子是个好孩子。你们府中,也有适龄的公子。” 魏太夫人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这事没太多希望了,就苦笑道:“老姐姐,我是真心想帮这个可怜的孩子寻门好亲事。我那府里,当然也有人盯着她,可都是不成器的庶子,别的本事没有,没脸没皮的就有。至于嫡子……” 她脸上露出个讥笑:“我那两个儿媳妇,咋舍得娶个丧妇长女做长子长媳?也不怕你笑话,她们只想抬了做贵妾。” 宋慈抿了一下嘴,难道你知道我其实是个假货,就舍得给宋四郎讨这么个媳妇了? “老姐姐我也不是坑你,你家四郎,纵然没有功名在身,还是个小纨绔,但他好歹不像我那些庶孙混,而宋家家风也清正,所以我才起了这心思。”魏太夫人又说:“我就想着你家四郎开源不成,守成也好,他像他爹,就讨个厉害点儿的媳妇,当个富贵闲人什么都好,这一辈子也就稳得住了。” 宋慈扯了扯嘴角,心道我感谢你只差没说我幺儿是个渣,就该娶厉害媳妇镇家宅。 “我看中的人不算,还得孩子喜欢,毕竟是小两口过日子的不是?还有王姑娘,难道你透话给她了?” 魏太夫人连忙摇头:“这怎么会,总得你见过人了才行,不然没个准就说给她听,你却看不上,孩子岂不没脸?我只说带她来探望老姐姐你。” 嘴里这么说,心里不免嘀咕,老姐姐病了一场,是不是糊涂了,这肯定不能说啊,她家姑娘不要脸子的么? 宋慈悻悻的说:“还是那话,得我儿中意才行。” “那是,那你的意思?”魏太夫人眼睛眨呀眨的:“要不让两孩子偶遇一下?” 第一百零一章 你也为踏平我家门而助攻 对于魏太夫人让王秋曼和宋致钰见一面的想法,宋慈并没有马上答应。 “四郎这孩子别看他混,其实也有自己的主见,我总得问过他了,才好把人带到姑娘面前,不然还能随便就让他见了姑娘的面?”宋慈笑着说道:“再过些天,就是我大儿媳的生辰,到时候有消息我再通知你?” 魏太夫人虽遗憾,却也知道宋慈这话算是得体,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见不见的,不然显得自家上赶着,太掉份。 “老姐姐体贴,我心领了。”魏太夫人也不再说此事,只叹道:“现在老了,就是忧心孩子的亲事,尤其这丫头深得我心,我就更想给她寻上一门好亲,也能对得起我老弟一家子了。” 说着,她擦了擦眼角的泪。 宋慈难免又要安慰几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放心,只要孩子够独立自强,将来不管如何,她都会过得好的。” 父母家人均不在,自己还能护着家产,将来难道就会湮灭在内宅里的争斗不成?不太可能。 王秋曼心性足够坚强,那她将来,必不会差。 “但愿如此。” 魏太夫人不再说王秋曼,转而说上了近日京中的人家,都在紧着联姻说亲,又笑说:“宋家的大门,怕是要被踏平了。” 宋慈悻悻的笑:“嗯,我家的门被踏平,你也贡献了一个脚印,神助攻。” 魏太夫人:“……” 这是什么冷幽默? 宋慈呵呵的尬笑两声,问起她那些人家结亲了,魏太夫人也是个能叨嗑的,说着说着就到了午晌,又在宋府留了午饭,才带着王秋曼告辞。 “曼儿,和宋二小姐可相处得好?”魏太夫人看着脸容秀丽的侄孙女,笑吟吟的问。 王秋曼拿了一个软垫放在她腰间靠着,笑着回话:“宋二小姐很善谈,也活泼,挺好相处的。” “都说宋二小姐娇蛮任性,也难为你能找出词来夸她。不过宋二小姐虽然骄纵霸道些,人也算是纯善,不然姑祖母也不放心你和她来往。” 王秋曼嗯了一声:“确是如此。” 说到底,宋如琪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罢了,人没有坏心思,就是骄纵得很。 也是,父母均在,父亲又是身居高位,被宠着理所当然,不像自己。 王秋曼眼底划过一丝黯然。 魏太夫人眼利,哪里没看到,就怜惜的摸了摸她的脸,道:“宋家发家虽然不过二三十年,但发迹后,家中子弟的教养也不像别的整成个暴发户和忘本,也还算是不错的。你若能和她交好,也可以时常来往。” 王秋曼少时历经大变,这几年不知看过多少冷暖人心,如何不知道姑祖母这是为了她好,交好宋家千金,对她未来也只有好无坏。 “姑祖母,我知道的。” 魏太夫人含笑点头,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说。 “姑祖母是有话要吩咐曼儿?” 魏太夫人笑着摇头:“没有,你和宋二小姐都聊了些什么?” 心中却轻叹,也不知曼儿这孩子,有没有那个大福气,宋家四郎,真的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现在的宋慈,也比从前更好相处,唉,愁啊! 第一百零二章 小崽亲事征询大崽 宋致远有些意外,老娘竟然会主动召他前去说话,这可是她生病后头一回有的事。 老娘亲召,自然不能拿乔,宋致远对小厮福全说:“去大夫人那边传个话,我去陪太夫人用晚膳,不用留饭。” “是,相爷。” 宋致远信步往春晖堂而去。 来到春晖堂,正好看到林箐从正厅走出,便停了脚步。 林箐站在门边,侧了侧身子,向宋致远福了福礼,便从小门往自己的木竹小斋走去。 宋致远走进正厅,向宋慈行了一礼,笑道:“娘的气息越来越好了,看来林大夫的医术极是出众。” 宋慈道:“这天天的扎针药浴和药膳吃着,能不好吗?你快坐,政事可是忙,这说一会话,不耽搁你的功夫?” 面对这个人精儿子,宋慈可不敢像对宫嬷她们说话那般随意,而是带了一丝的小心。 宋致远坐在罗汉床的另一头,脱了鞋,一脚支起,一脚垂下,道:“难得娘叫我来说话,再忙儿子也得来啊。” “也不是什么事,就是今日魏府的太夫人来探望我了,还带了个姑娘。”宋慈把和魏太夫人的会面说了一番,道:“你觉得这姑娘若是说给你四弟可行?” 宋致远问:“那姑娘,娘可是看上了?” “姑娘是个好的,沉稳大方,你四弟性子跳脱,这性格应该也能互补,但我却怕你四弟不喜,嫌这样的性子闷,而且那姑娘比他年长一岁。” “娘若是看上了,让他相看一眼就行,再不济,直接给他定下。”反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女婚事不问儿女直接定下也是有的。 宋慈摇头:“这事可不能这么干,得他自己看过了中意才行,毕竟要过一辈子的,若是不合意的,这结的亲也就成了结仇了,对他对人家姑娘都不好。” 虽说这古代盲婚哑嫁多的是,但她始终是现代人,还是有点民主的,尊重一下小儿子,将来是好是坏,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那就相看。”回头他也遣人去查一查那姑娘的底。 宋慈看着他,道:“丧妇长女,你也应允?”古人不都挺迷信这一套说辞么? 宋致远愣了下:“娘这是在征询我的意见?” 宋慈悻悻的说:“你也知道,我没啥见识,你爹也是个不管事的,事关你四弟的终身大事,自然要谨慎些,你又是长兄,我也只能和你商议了。” 原来如此。 宋致远笑言:“丧妇长女也没什么,最重要的还是她是否贤惠,是不是个孝顺能干的,将来能孝顺娘就好。” 宋慈:“……” 白说了。 不过既然这位都不在意,那就问一下小宝钰好了,毕竟是他娶媳妇。 宋慈端起茶抿了一口,斟酌了下,道:“你四弟倒还好,他也不可能出仕,这辈子就当个富贵闲人也不错,若是妻房嫁妆丰厚,那就更不愁了。” 宋致远也认同。 “倒是琪儿,今年也要及笄了,亲事却还没着落,你这个当爹的是个怎么计算的?” 第一百零三章 根基未稳不可起高楼 宋慈竟也会问起女儿的前程亲事,难道也有人问到她跟前了? “是不是有人问到娘这边了?”宋致远问。 宋慈摇头:“倒也没有,家里有你,有她娘,轮不到我做主,就是有人问到我这边,我也是这么说的。” 一个四郎够她头疼的,孙辈的亲事她才不会去管呢,除非是这些儿子媳妇来征询她,那就看一看。 现在去当八婆,不过是怕着这位年轻相爷飘了,要带着家族攀更高的枝,攀不上反而摔个粉身碎骨,连带着她也要被砍头。 宋致远沉默着,看向宫嬷嬷,往门口那边抬了一下下巴。 宫嬷嬷走到门边,让丫鬟们都走远了,自己亲自守在了门口。 “娘既然问了,那儿子也不妨说一说打算。”宋致远盘着手中的佛珠,道:“咱们宋家发迹不过二十来年,比起那些百年世家,可差得远了。娘,我想带着宋家走得更远,更辉煌。” 宋慈的心突突地跳,脱口而出:“你的理想远大,那你的法子是什么,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要让琪儿去选妃?” 宋致远挑眉:“娘认为不妥?要把一个姑娘送进皇族,我们宋家也够资格。” 他宋致远的女儿,有资格参与选妃。 宋慈沉默。 “你觉得琪儿的心性适合混皇族吗?”宋慈斟酌着道:“不是我看低那孩子,就她那个性子,进那种地方,能混下去算是她运气好,搞不好,先把自己给填进去了,还不够,再填上家族。” 宋致远嘴角微抽:“娘……” “大郎,宋家现在烈火亨油,不必再添一个皇子妃锦上添花了。你是皇帝的肱股之臣,忠于他,做保皇党,宋家就能稳。” 宋致远有些意外,看着自家老娘:“娘是让儿子做纯臣?” “你现在不也是纯臣吗,一直做下去不好吗?你找个皇子当女婿,将来你要不要帮他争储?”宋慈忍不住直着来。 “娘,您这话可真是……” “我还说错了?”宋慈豁出去了,道:“一旦当了皇子的岳父,你就是纯臣也不纯了,那位也不会让你变的。” 宋致远:“娘,若是宋家出个后妃……” 当朝国舅相爷,再看远点,女儿若有运成太后,那宋家,能不成国公府? “一时富贵不过是过眼烟云,你看那些百年世家,像是你的亲家古家,出过后妃吗?”宋慈叹:“我没读过书,所认得的字也是你教的,却也知道登高望高,有人在更高处的道理。你有志气是好,但带着家族参与争储,一旦倾轧,那这家就完了。千万别说什么富贵险中求,宋家根基未稳,就起高楼,楼很容易塌的呢,我们这才发迹二三十年的更该谨慎,绝对不能让孩子搅进皇族里。” 宋致远一凛。 宋慈被他看得心毛毛的,难道说得太有道理,被人精儿子看穿帮了? 哎呀,我咋就管不住这嘴呢,装蠢还不容易吗? 就在宋慈瞎想的时候,宋致远却起来向她打了个揖:“姜还是老的辣,娘始终是保持清醒的那个,倒是儿子,坐上了这个位置,着相了。” 呃? 没被看穿? 第一百零四章 跟着皇上走 没被看穿就好,宋慈赶紧喝了一口茶压压惊。 宋致远重新坐下,道:“娘,不瞒您说,琪儿的亲事拖到现在,儿子确实有过往高处看的心思。我们宋家出身寒门,比之别人缺了一个贵字,我也知道背地里,不少世家都还说着我们是泥腿子洗脚上田,连带着娘您,也被那些人嫌弃粗鄙没见识。”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落寞和心疼。 就为了这么一口气,他才想要更上一层楼,皇亲国戚,足够贵了? 宋慈嗨了一声,把双腿都盘坐起来,道:“大郎,你都熬到了这个位置,还能为别人的两句酸话感觉气不平?宋家是泥腿子洗脚上田,说的也没错啊,我们确实如此,但那又怎样?现在坐在相爷位置的还不是你?还有大庆建国也才三十余年,他们敢说皇上一家子也是泥腿子上田?” 呃。 宋致远嘴角微微抽动,有些无言以对,因为老娘说得没错。 大庆确实建国不过几十年,先帝年少也是颠沛流离,备尝艰辛,投靠过多个诸侯将相,后来才举旗起义,成功建立了大庆,当了皇帝没几年,就因病而崩,传位给当今。 今上宏韬伟略,弘毅宽厚,知人待士,百折不挠的坚持变革,才有了今日大庆百姓安居乐业的繁华,但纵使如此,依旧有些小国忍不住来犯,大庆要成为赫赫威名顶尖大国,仍需要很长的时间。 “所以大郎,不必为那几句酸话斗气,大庆在韬光养晦,沉积底蕴,我们宋家亦当如是。要成为世家贵族,必要耗三代之力,厚积薄发才是正路。把女儿送进皇室,纵然有一时富贵,但焉知会不会和皇室子弟绑在一处,到时候不争也得争,争赢了倒还好,输了就是一家子玩完,好比你的死对头。” 宋致远:“您是说范家?” “范家不是出了个有皇子的妃子吗?你看皇上对范家如何?是信他还是防他。”宋慈拨了一颗瓜子,道:“现在皇上正盛年,那还是好的,等再过几年你再看,越是在宝位坐得久,疑心病越重。” 历古以来,皇帝皆如是。 坐上了最高宝座,享受了天下尽在掌握的滋味,谁想死,谁不想万万岁? 所以那会儿,看谁都得想一想,对方是不是想来撬我座下的根基,想要把我掀下来。 “娘,您声音轻点,隔墙有耳。”宋致远有些无奈。 宋慈立即捂住嘴巴,小声道:“那位不会在我这院子安插眼线。” 宋致远被逗得笑了,摇头。 宋慈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心口,道:“吓死我了,这话题就到这了。总之大郎,咱们家不选妃,琪儿的事你还是尽早定下来,免得被那些个后宫的主子们盯着,到时候,不选也得选,可就麻烦了。” “都听娘的。”宋致远心道,确实是要重新规划了。 “那个,我也没啥建树,大道理也懂得不多,总就是想着君心难测,大郎啊,宋家要尊享富贵,只要记住一条,跟着皇上走。” 好似她那个年代的口号,跟x走,没错的! 第一百零五章 噢,被勾引了 宋致远在春晖堂陪着老娘用了晚膳,才慢条斯理的踱步回正院,路上一直在想着二女儿的亲事。 宋慈的话也提醒了他,既然不打算送女入皇室,那就要另寻好亲了,而自家是走文臣路线,亲家最好不挑武将家,免得让上头那位心中膈应。 不挑从戎之家,那就只能往世家这边挑,为什么? 假如从寒门里挑,非但宋如琪要生要死,就是宋大夫人,怕也是要闹着哭哭啼啼。 一时间,宋致远竟想不出要给二女儿挑个什么样的人家,真是发愁。 罢了,这事也急不来,好好的筛选才好。 宋致远忽然脚步一顿,想起宋慈无意中的一句话,手指摩挲起来。 或许,可以跟上面那位提一提? 打定主意,宋致远也不再多想,大步往正院里去。 宋大夫人正被丫鬟们伺候着喝药,看自家男人回来,就想起来。 “你别起了,让丫头伺候就行。”说着就走进了净房。 宋大夫人点了芙蓉去伺候梳洗。 芙蓉心中一喜,低眉顺眼的上前给宋致远脱大衣裳解腰带,一双纤纤小手有意无意的拂过宋致远的胸膛。 宋致远眉头轻皱,低头看了一眼,却见芙蓉半跪在腿边,含娇带羞的抬起头,温柔地说:“相爷,请高抬贵婢为您脱鞋了。” 这软糯的声音,听得人心酥麻。 宋致远似笑非笑的,夫人的人也开始玩勾引了? 房妈妈刚巧带着人端了水进来,听得这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芙蓉,心头咯噔一下。 宋致远脱了大衣裳,道:“都出去,我自己来就行。” 芙蓉楞了一下,想说什么,却瞥到房妈妈看过来的目光,心中一寒,低着头退出去。 房妈妈冷眼瞧着,一言不发,心里却暗自有了警惕。 一番梳洗,宋致远穿着松垮垮的里衣歪在床榻,曲起一脚,手里拿了一卷书在看。 宋大夫人梳洗过来,回到梳妆台前坐下,拿起香脂,一边往脸上擦,一边问:“今儿怎么有兴致去陪母亲用晚膳了?” “难得母亲召见,所以一起用了。”宋致远头也不抬,道:“母亲问起四弟的亲事,听说魏府太夫人带个姑娘来了,你可见了?” “呀,还真的是为四弟相看的?”宋大夫人有些讶异:“那姑娘瞧着比四弟年长,母亲看上了?” “她觉得那姑娘是个稳重大方的,四弟性子跳脱,是要有个人给他撑着家,但她说了,还得四弟自己愿意。母亲年岁大了,身体也不好,四弟这亲事你多上点心,听听母亲怎么说,必要时就给母亲把这事办成了。” 宋大夫人心下微凛,笑道:“母亲若是不嫌我多事,我自是乐意给四弟主张的,回头我就遣人多打听打听那姑娘的事迹。” “嗯,也看看还有什么好人家的姑娘,长得好看点的,我看四弟喜欢长相好的。” 宋大夫人抹好了香膏,走了过去,把他的书抽起放下,坐下来靠在他身边,手滑上他的手臂,道:“相爷,妾身生辰时您可有想宴请的人家?” 宋致远握着她的手,搂了过去:“回头我给你名单。夫人,时辰不早了,安置。” 第一百零六章 妯娌之间 翌日,宋大夫人神清气爽脸色红润的端着一盏茶坐在主理中馈的花厅,等着管事婆子们来禀事拿对牌。 宋二夫人和宋三夫人双双而来,看到高座上的人那红粉花飞的脸儿,不由相视一眼。 “大嫂这可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瞧这脸粉润的,十八岁的姑娘都不及您呐。”江氏笑着打趣。 宋大夫人脸越发红了,嗔道:“你这嘴,就没人说得过你,过几日,想来你也会像我一般,日日脸色红润。” 江氏抿嘴一笑,有些期盼。 没错,孩儿他爹已经在路上了,这回来了,可不就解了相思之苦了吗? 想到这些天喝的药还有所扎的针,江氏就摸了摸肚子,满脸期待,只求老天怜惜,把她流了的那个孩儿还给她。 鲁氏笑着坐在一边,眼神却有些黯淡,心里更是酸得不轻。 夫君不在身边,独守空房的滋味,委实是难熬,也不知夫君在山西又如何? 宋大夫人瞧着鲁氏黯然伤神的样子,有些悻悻,忘了这有个真正要独守空房的人了。 她咳了一声,道:“二弟妹,三弟妹,这过几天就是五月节了,过了端午,初八就是我生辰,我已经定了请客的名单,相爷那边也有几个名单,到时候,可得两位弟妹帮着操持才是。” 两人连忙站了起来,道:“我们平日也都是闲着,大嫂有何吩咐,只管出声就是。” 宋大夫人就道:“端午节的节礼陆续都送了,就是这生辰宴,到时候人多杂乱,我也想请两位弟妹帮着管,到时候二弟妹帮我张罗着厨房这一块,而三弟妹就帮我招待一下客人?” 鲁氏说道;“大嫂,您肯提携,弟媳感激不尽,只是我刚从山西回来不久,这京中许多府里的人物我还认不齐全,要不二嫂接待,我看着厨房?” “这……” “其实厨房也没什么可看的,到点就张罗着出餐就行,要不开始的时候,三弟妹跟着一起认认人,将到开席的时候,再去厨房如何?”江氏说。 鲁氏心里其实也不太想放弃认人的机会,毕竟她回到京城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帮着夫君搞后宅人脉关系的,刚才所说,一来自己确实认不太全人,二来么,也是讨好头上两位嫂嫂。 现在江氏给她下梯子,她当然要顺着下,便道:“既如此,那就依着二嫂的。” 宋大夫人便笑:“那就这么定,还有两个姑娘,也得让她们帮着招待些小姐妹。到时候茜儿也会回来帮着我招待的。” “茜儿能回?她的胎坐稳了?”盼女心切的江氏对大侄女也十分喜爱。 宋大夫人道:“她这胎也满三个月了,算是保住了,已经遣了人来说,到时候会与她婆婆一起来贺。” “阿弥陀佛,那就太好了。”江氏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 “恭喜大嫂,快要当外祖母了。”鲁氏笑着恭喜一句。 宋大夫人喜逐颜开,她荣升一品诰命,女儿有孕,夫君对她也体贴,确实当得鲁氏一声恭喜,要是能再得一子,那就圆满了。 第一百零七章 丫鬟想爬床 临近过节和府中要办宴席,宋大夫人也没把所有事儿都揽在自己身上,把管库房器皿那块交给了鲁氏让她清点出来备用,而江氏,则帮着拟菜单和客人的喜好。 妯娌三人商议好后,就各自去忙活。 鲁氏拿着对牌有些意外,她也没想到宋大夫人会这么大方的放权,还会让她帮着管事,这是信任她,还是自信她夺不去这府中的中馈管理权。 不过细想,这府中除了太夫人,谁又能越过去宋大夫人,人家好命,娘家出身好,夫君争气,给她挣来的是一品诰命。 除了婆婆,谁都越不过她。 鲁氏捏紧了对牌,不再多想,形势比她人弱,还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应该借势而行才对。 正院。 房妈妈把茶奉给宋大夫人,道:“夫人放心三夫人管库房器皿?” 宋大夫人抿了一口茶:“有什么不放心的,她才从山西回来,正卯着法子想表现呢,想要让我看到她的能力,她会管好的。” 房妈妈想,也是这理。 宋大夫人又道:“就是她不尽心又如何?妈妈,这府里她不在时都能如常运转,所以有没她都无打紧。相反,她不尽心,以后就甭想能得什么好了,是聪明的,她自会给我把事儿给办妥喽。” “夫人英明。” 宋大夫人捻起兰花指,用茶盖拨了拨杯中的茶叶,说道:“新来的那批丫鬟小厮,妈妈去问问张妈妈,规矩教得如何了?已经熟悉了规矩的,就先放几个出来熟悉熟悉府里,别等宴席那日闹出洋相不好看。也让张妈妈紧着点,让他们尽快熟悉起来。” 初八的宴席,不止是她的生辰宴,更是相爷晋升后宋家第一次宴客,以相府的地位。 所以,那宴席,代表的是相府的颜面,可不能叫人看了笑话去。 “夫人放心,老奴会提点着张妈妈。” 宋大夫人点头。 房妈妈觑着她,想起昨夜所见,有些欲言又止。 “妈妈是有什么话要说?” 房妈妈看了一眼窗外,正好看到芙蓉站在观莲台上指着一个小丫头在教训,便道:“夫人,芙蓉也有二十了,您是怎么打算的。” 宋大夫人一怔,突然的怎么说起芙蓉了,她下意识地看向房妈妈,却看她看着窗外眼神有些冷,不由也看过去。 看的是芙蓉。 “妈妈,芙蓉有什么不妥?”宋大夫人定了定心神,故作淡定的拨弄茶盖。 房妈妈低头,道:“芙蓉的心怕是大了。” 宋大夫人重重的把茶杯放在炕几上,声音冷冽:“你都看到了什么?” 房妈妈也没瞒她,把昨夜看到的说了下。 砰。 “好个不知廉耻的贱婢。”宋大夫人把茶杯扫在了地上,冷冷的看着窗外头的芙蓉,气得胸口上下起伏。 冒然想起昨夜夫君的痴缠,她心头一突,捏起了拳。 宋大夫人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又睁开,冷道:“吩咐她,让她呆在屋里帮我赶做一身衣裳在初八穿,要绣上蝶穿牡丹。再把绿菊提上来,初八过后,让她老子娘领回去配人。” 她可以给宋致远安排通房丫鬟,却绝不容许那丫鬟自主爬床,尤其是背着她! 第一百零八章 宋相给娃搅事儿 临近端午,宋相府的公子们接二连三的出了事儿,一个个的,跟约起似的,惹了桃花债。 先是宋致钰被人设了套,认识一个寒门学子老乡,人家捧了几句,就称兄道弟,没几天受邀上人家吃饭,结果一宿后,发现自己光溜溜的跟只白斩鸡似的躺在人家妹子床上。 这下可完,被人家逮着喊负责,不然就去敲登闻鼓告状,把宋致钰闹的哟,当时就想拿刀子和人家干架。 都说他宋致钰是个运气包,瞧这倒霉的破事儿他也撞上了,还是个主人翁,特么他这也叫运气包? 狗屁哦。 宋致钰恨不得撸了袖子找那给他批命的术士算账去。 他也不傻,知道被人下了套,但身边躺着个妹子也是事实,对方不依不饶的,哪怕是捞个妾来当也要扒拉上他,把他给烦的哟,怕着事儿瞒不住家中老大,自动兜底了。 然后他大侄儿宋令肃,去某同窗家的庄子参加个诗会,也能被算计着闯进人家客房,最巧是人家在换衣裳,吓得宋令肃当时脸都白了。 再有双胞兄弟,英雄救美而已,那姑娘就自卖自身,愣是要跟着兄弟俩回府,甚至自荐枕席要伺候两人。 宋家的这几个叔侄,经历了这些不入流的破事儿,个个都跟黄花菜似的,蔫得抬不起头。 实在是太丢脸了。 这么破绽百出的套,他们竟然也钻了。 “咦,你们还脸红了?是羞的还是恼的?”宋致远摩挲着手腕的佛珠,似笑非笑的看着站成一排的弟弟儿子侄子。 几个小的不敢吭声。 只有宋致钰,巴砸了一下嘴,道:“不是,大哥您这是搅事儿啊,怎么就这么耍我们呢?” 太可恨了。 没错,以上所述,全是宋致钰这个大家长搅出来的。 “你们以为那只是做戏耍你们?哦,确实是故意耍你们的,但若不告诉你们真相的话,一切都是真实的,你们可想过,现在是什么后果?”宋致钰冷淡的看着几人:“若传开,你们就会被这些麻烦事给缠上,跟吞了苍蝇似的,恶心得不行。而我,还有相府,也会被攻讦弹劾。” 众人沉默。 “你们所经历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后宅阴司,比你们想象中的更残酷更阴暗,手段也是层出不穷。我宁愿先算计你们也好过你们真被人算计,因为那会比现在更残酷。有了这经历,以后你们就会多个心眼,凡事不可太相信人,多长心眼,也不可随便大发善心,以免善心没发出,倒把自己赔进去了。” “大伯,我们都明白了,以后一定会注意。”宋令钊连忙表态。 宋令杰也道:“我娘常说,女人像老虎,越漂亮的女人就越要小心,还真没错,太可怕了,以后我得离他们远点。” 宋致远:“……” 江氏平日里都是咋和孩子说话的,瞧把孩子认知给扭曲的。 他看向宋致钰和宋令肃,冷了脸,道:“钊儿他们没有出过远门,年纪小见识少,倒也罢了。你们二人,却令我失望,你们刚回了一趟老家祭祖,我以为,你们这一趟,路上所看所见,会让你们沉稳些,原来我错了。” 第一百零九章 哥,咱巨亏了呀 宋致远这种生物的存在,在宋府,就没人不秫的,包括宋致钰和他亲崽子宋令肃。 眼下看这个大佬淡淡的说对他们失望,宋令肃就跪了下来,垂下头愧疚地道:“父亲,儿子让父亲失望了。” 宋致钰张了张嘴,道:“大哥,这个,我们,我们也是一时不防,哪里知道会被人算计。” “不知道?”宋致远眼睛一眯:“你们是相府的公子爷,不知道相府是什么存在吗?对你们的算计,远远多于其他府邸,只因为我是你大哥,是肃儿父亲,是钊儿你们的大伯,是宋相爷。” “我为官二十余年,为达目标,耍过的手段海了去,同样,得罪的人也无数,想拉我下台,想整死我的人不知凡几。不然,你们以为外面传我是皇上手中的刀是怎么来的?” 宋致钰有些慌:“大哥……” “宋家,想要风光下去,想要更辉煌,不能只靠我一个,希望是在你们这里。我能做的,就是把这个家当起来,而能不能把这风光辉煌延绵下去,却是要靠你们,靠以后的子子孙孙。” “所以,你们就是宋家的希望,而希望毁了,宋家也就毁了,如此你们还会说,不知有人会算计吗?”宋致远神色严厉的扫过宋致钰和几个小的。 宋致钰跪了下来:“大哥,小弟错了。” 宋致远哼了一声,让两人起来。 “宋家人丁不算旺,我的政要对手,想要攻讦我,其实从你们下手就行了,我搅这一出,也不过是想给你们提个醒,类似这样的事,只会更多,尤其是如今你们年纪渐长,算计只会层出不穷。” “大哥,您说的我心发慌,这……”宋致钰悻悻的,这以后特么走在外,难道是个陌生人都要提防吗? 宋致远看着几个脸容稚嫩的小子,心下一软,到底是没经过事,历练小,没见过什么大风浪。 “说这些,不是让你们处处提防,跟只惊弓之鸟似的,只是想让你们凡事多长个心眼,凡事保留一点,因为你们是宋家公子。” “爹(大伯),我们知了。”几个小子拱手打揖。 宋致远点头,心想就这样还不够,等二弟回来,还得和他商量一下,过年庄子上的帐,让几个小子查收,外出办差也带上,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见过风浪的男儿始终要比养在大宅的经得住事儿。 “行了,这事就到此为止。以后,你们叔侄兄弟几个,遇事不用慌,凡事要多商量,因为你们是亲手足。” “我们知了。” 宋致远挥手,让几人出去。 宋致钰走了两步,停了下来问:“大哥,白家那小娘皮,真的是您设计耍我的?” 宋致远:“怎么?” “我还是清清白白的雏儿?” “听起来,你好像挺遗憾?” “那必须啊。哥,给她赔了一百两银子,我碰都没碰过,看也没看到啥,咱巨亏了呀!” 宋致远抓起桌上的一本书向他砸了过去。 “滚!” 第一百一十章 娘您甩锅给我大哥 宋致钰和几个侄子出了书房,各自分开,各自找娘。 宋慈正拿了一个水壶在院子里浇花,看到幺儿满脸沮丧的来了,不禁挑眉。 “娘。”宋致钰来到跟前,神色恹恹的拿过她手上的长嘴水壶,接替她的工作。 宋慈接过红桃递过来的帕子擦手,道:“这是被你大哥训话了?” “娘,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大哥算计我们叔侄几个的事。” 宋慈道:“前两天听你大哥提了一嘴,怎么的,觉着伤自尊了?” “大哥也太不够意思了,便是教导我们直接训就好了,何苦要搞这么一出,吓死了都,还丢人。”宋致钰扮着委屈。 他这话才说完,额上就被敲了一个糖爆栗子。 “你自己笨还不认,还敢编排你大哥了?”宋慈瞪他。 宋致钰嗷嗷的嚎了两声:“娘都不疼我了,也不哄哄我。” “你都是要娶媳妇的人了,还要哄你?你当你是小胖墩啊?娶了媳妇,兴许马上就能当爹了,你说还要娘哄不?”真是个被宠坏的大熊孩。 宋致钰丢掉手中的水壶,一把搂住宋慈的手臂,道:“我不管,我就是当爹爹了,我还是娘您的儿子,还要您哄。” “美的你,到时候我都忘了你是谁了。”宋慈翻了个大白眼,当她不会老啊,不会老年痴呆啊。 宋致钰心里有些不好受,道:“您要是忘了,我就一遍遍的提醒您。” 宋慈好笑,道:“好了,别在这耍贫了。你大哥这事做得很对,我站他。吃一垫长一智,你吃过亏,以后才会经得住事儿,凡事多个心眼。” “我知道。” 宋慈走到院子的藤椅坐下,也让他坐,道:“四郎,我和你爹都是泥腿子,一辈子没什么大出息,最出息的就是生了你们兄弟几个。靠爹娘,你是靠不住的,咱们没本事。但你大哥不同,他心眼多主意也多,以后你听他的就行。” “娘,四郎哪有不听大哥的了?大哥一个眼神过来,我只差没跟狗崽似的摇尾巴了。”宋致钰摸了摸鼻子说道。 “不是说现在,是说往后余生,但凡你有不明白的,想不透的,拿不定主意的,问你大哥总没错。” 宋致钰心一成沉,眼圈都红了:“娘,您不管四郎了?” “哪有。”宋慈眼神躲闪,她就是想管,也力不从心啊,她会老的,说不准哪天两腿一蹬,就从这里离开了。 “您有。您看您都不敢看我,您分明就是甩锅给我大哥。” 咳咳。 宋慈咳了两声,有些悻悻:“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宋致钰扁了嘴。 “我这是未雨绸缪,以免哪天想不起来交代,所以现在明白和你说了,谁知道那天我就想不出这样的大道理了,我没文化的嘛。” 宋致钰:“……” 我怎么觉得您说着没文化的时候,很荣幸的样子? 宋慈捏了捏他的脸:“我也管不着你啊,你看我给你相亲,你都不愿意看。” 宋致钰咬牙:“我去,我看总成了,您可别不管我。” 宋慈眼睛一亮,伸出手指:“拉钩约定哦,到时候人家姑娘来了,你可别不耐烦,也别嘴欠说人家咋的。” 完了,都被娘嫌弃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妆入宫,颈椎要完 端午,家家户户都插上了菖蒲艾草,戴上了五毒荷包。 宋慈天不亮就被宫嬷嬷拉起来,按品大妆,因为她要进宫拜见太后娘娘。 其实宋慈并不怎么想去,倒不是她不想去见识一下真正的皇宫是如何的宏伟壮观,而是怕自己露馅了穿帮,毕竟她才穿过来一个月,才刚适应好相府。 而且,这入宫要见的,还是曾经共过患难的太后娘娘,万一那位说起从前的艰辛日子,她回不上来怎么办。 可那位特意来了懿旨点了她进宫说话,说是想她了。 懿旨都说到这份上,宋慈再托词就是拿乔了,她也得替大儿子好好的搞一下应酬社交,还有,太后娘娘也是自己的护身符,所以,心里怵也只能硬上了。 接到懿旨后,宋慈就发狠的恶补了一下原身的记忆,可奇怪的是,有些记忆有点模糊记不太清了,慌得她哟,恨不得画几张符把那不知投没投胎的老太太给召唤出来,好好对一次口供。 可不管宋慈怎么做梦怎么念叨怎么上香,老太太始终没出现,都不知道是不是去投胎了。 唉。 宫嬷嬷听到宋慈的一声叹息,以为她是在担心,便弯下身子道:“太夫人也不用担心,老奴会跟着您的,但凡您真的有不记得的事,就直接说您这病一场后,记不太清事了。” 宋慈看向她,心底有些怪异,宫嬷嬷却是目光坦诚,嘴角含笑的点头。 “我老了,还中风了,本来就是记不清事的。”宋慈大言不惭地说:“我就是愁的,这么一顶冠我要戴上一天,会不会把我这条老脖子都给压弯了。” 天呐,她可真服了古代人,这么沉的冠戴着,就是脖子不断,也要得颈椎病了啊。 这都得好多斤了。 “宫中不设宴,应该午后就会回府了,除非太后娘娘留您用膳。”宫嬷嬷笑道。 宋慈心想,那可别,那得多谨慎和小心啊。 一番折腾,宋慈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身子晃了晃。 哎哟喂,这头重脚轻的,简直要命。 她这身体本来就瘦小,经过锻炼算是好了不少,可到底是老弱,现在头顶的冠和首饰加起来,怕是有十几斤了。 宫嬷嬷眼疾手快的扶着她:“太夫人,没事儿。” “有事,大事儿。”宋慈抓着她的手道:“宫嬷你可一定要把我搀好了,我是真怕跟太后娘娘磕个头就直接锤地上去了。这金冠,我相信内务府的是真的用足了纯金打造,实在太沉了。” 宫嬷嬷莞尔:“您放心,老奴一定会把您搀稳喽。” 红柚走了进来,福了福身道:“太夫人,大夫人已经来了。” 这次入宫,除了宋慈,还有各家命妇要去拜见皇后娘娘祝节,而宋大夫人这样的一品诰命相夫人,也是在内的。 “那就走,别迟了。”宋慈把另一手递向红柚。 她实在是难行,除了沉重金冠,她还穿着足有九层的一品诰命服,那个沉哟。 天啦噜,她简直想让人背着走。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享受到当太夫人的好处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打在宫城的琉璃瓦上时,宋慈坐着马车来到皇宫的西华门,扶着宫嬷嬷的手踩着脚凳下了马车,入目就是一片金黄,不禁半眯起眼。 “皇宫啊。”宋慈喃喃的嘀咕一句。 不是影视城的搭建,也不是只有历史沉淀而无古人的天朝故宫,而是实实在在的皇宫,有士兵持枪把守,有太监拢着手碎步迎上来。 “洒家请宋太夫人安,请宋大夫人安。”面白无须的小太监笑眯眯的一甩拂尘,弯着身子半跪下向宋慈行礼。 宋慈搭着宫嬷嬷的手笑着叫起。 她并不认识这小太监,但不妨碍她对人露出善意笑容。 宋大夫人也搭着贴身丫鬟芍药的手道了一声免礼。 “洒家是坤宁宫的小年子,奉了皇后娘娘的命来迎太夫人,皇后娘娘体恤太夫人年迈体弱,特意赐了藤轿给太夫人,免太夫人受累步行。”小年子笑着解释,顺便指了不远处停着的一顶小轿。 宋慈看过去,果然见一顶小轿停在那,还有两个身材壮实的太监站在那候着,不由暗自高兴。 哎哟喂,这皇后娘娘可真是太体贴了。 倒不是宋慈不愿意走,若是换了她自己的身体,她能把这偌大的皇宫逛个腿断,可眼下,自己却是体弱瘦小的老太太,最重要的是,她穿着沉重的诰命服和戴着十来斤的头冠,这不得累死。 宋慈笑着向坤宁宫的方向拜了一下,道:“老身谢皇后娘娘恩赐。” 她是享受到了当至高无上太夫人的好处了。 宋大夫人扶着宋慈道:“母亲,您坐着轿子先行,媳妇随后就来。” 她并没有得到藤轿,只能苦逼步行了。 宋慈道:“那辛苦你了。” 宋大夫人扶着她来到藤轿,又示意芍药看赏,对几个太监每人塞了个荷包,客气地道:“我家太夫人体弱,就劳烦几位公公照顾了。” 几人得了赏,心里自然欢喜,小年子笑道:“宋大夫人放心,洒家一准仔细伺候着。” 宋慈上了轿,坐稳了,双手扶着藤轿的扶手,冲着宫嬷嬷点了点头。 小年子见状,唱了一声起,抬轿太监就稳稳的把轿子抬了起来向后宫里去。 宋慈看宫嬷嬷跟在轿边亦步亦趋的走着,就拍了拍扶手对抬轿太监道:“若是后头还有命妇未到,你们走得慢些儿,老身也好赏一赏皇宫的景儿。” “慢些慢些。”小年子立即吩咐。 速度果然就慢了下来。 宋慈看向宫嬷嬷,见她看过来,就挤了挤眼,用嘴型说了几个字。 慢慢走腿不累。 宫嬷嬷笑了,心里微暖。 是体贴她啊。 宋慈见她领会到了,就看向宫内的景儿。 清晨的皇宫似是还没清醒,宫群层层相连,黄金琉璃瓦又有阳光照着,炫目耀眼,飞檐上雕刻的金龙栩栩如生,真真是宏伟壮观。 走过宫巷,行走的太监宫女全都低着头寂静无声,远处,似又有马儿嘶鸣的声音传来,那大概是侍卫在巡宫或是哪位大权在握的大臣紧急入宫。 坐着轿子,宋慈安然到了坤宁宫的殿门前。 第一百一十三章 论老太太的战力 站在坤宁宫殿门前,看着那上面挂着的殿名牌,宋慈有一丝恍惚,有种身处古代,心却回到了当年去故宫游玩的那一瞬。 庄周梦蝶呢么。 “太夫人。”宫嬷嬷扶着宋慈的手。 宋慈回过神来,道:“这就进去?” 宫嬷嬷摇头:“还得等传唤。” “哦。” 又有人声传来,宋慈转过头一看,同样是用藤轿抬着来的,头发花白,脸上的褶子比她还深,同样一身诰命服。 这位是…… “是范相府的太夫人。”宫嬷嬷小声提点一句。 噢,是她家大郎的死对头的老娘啊。 嘿,瞧着比她的年纪还老迈呢,那么沉的金冠,肯定比她还受累。 宋慈被安慰到了。 苦逼的不止她一个。 “哎,这不是宋家太夫人么,听说你大好了?”范太夫人已经来到跟前,还没下轿呢,就先跟宋慈打了个招呼。 宋慈道:“托你老的福,还能站在这里给娘娘请个金安。” 真是的,这老太太能看见她就不至于眼瞎,这要是不大好,她能安然站在这里么,又不是找虐。 范太夫人被呛了一嘴,有些郁闷,托你老,是说她老吗? 她是瞧不上宋慈的,哪怕有了一品诰命,也只是个泥腿子洗脚上田的粗鄙农妇,也不知凭什么和自己相提并论,真是耻与为伍。 “听说你不好的时候,我这心真是悬了又悬,阿弥陀佛,你大好了就好。”范太夫人走上前,关切地说:“都不是小年轻了,你可要看开点儿,从前日子也受累,今后更要保重才是。其实,你才大好,也可向娘娘告假的,娘娘仁厚,定会允,不必勉强自己。” 宋慈差点要拿了牙签子撑着自己垂下来的眼皮,好仔细看清楚眼前这位老太太,咋的,这是借关切来暗讽她么? 都是一品诰命太夫人,谁比谁高贵么? 嘿,要斗战力是。 宋慈一副感动极了的表情,上前一把握着范太夫人的手,故作激动的说:“老姐姐,哎,你比我年长有十多岁,我就厚颜叫你一声老姐姐了。你刚才这话是真的说到了老妹子我的心坎里了,咱们都是半只脚入棺材的老骨头了,确实是该保重。所以现在我也看得透了,该吃吃该喝喝,也不掺和小年轻的事,你说有啥比活着更好呢?” “至于你说的告假,其实,我刚好全,还真想告假来着,奈何太后娘娘她说想我了,我也不能托大,也只能来向娘娘请个万安了。唉,老姐姐,保重,咱都要保重,毕竟年纪是都不小了。” 这一番话,夹枪带棒的。 范太夫人卒,给呛的酸的。 正巧这时,坤宁宫的姑姑碧落走出来,笑吟吟的说皇后娘娘请两位太夫人入内觐见。 两人都是一品诰命,谁先走? 范太夫人眼神微闪,正要抬脚。 宋慈:“老姐姐,你比我年长,老妹子我扶着你一起走,我这常年做事儿的,腿骨力是要好些。” 也不等范太夫人说话,就已经扶上了她的手。 范太夫人脸一僵,我可真感谢你了,一口一句老姐姐,谁特么是你姐姐了,也不用你提我比你老! 第一百一十四章 被宋慈这小老太骗了 要不说,人怎么就需要锻炼呢,就看宋慈,刚穿过来那会儿,走几步都得停下来喘气缓缓,可她坚持耍太极一个来月后? 瞧,都能掺着范太夫人急步走不腿颤了。 范太夫人恨不得甩开宋慈的手,娘哟,这小老太太走路贼快,差点让她给裙子拌了。 侧头看宋慈脸不红气不喘的,范太夫人又在心里想,怕不是这小老太太是在装病,休养得再好,还能像她这样健步如飞不带喘的? 倒是自己,被宋慈的节奏带着快走,气息都乱了。 阴,这小老太太一定是在阴她。 宋慈倒没读心术能看穿身边这位老太太的想法,她是走得快了点,可这脖子却是越来越弯了,给压的。 没办法,头顶金冠着实是沉,她得顶着,不然掉下来那还叫王吗? 进了大殿,宋慈抬眼,入目是一个戴着凤冠穿着凤裳的中年美妇端坐在凤座上。 这就是当朝国母,皇后公孙静。 宋慈暗自吸了吸气,按着脑中记忆和跟宫嬷嬷恶补的宫礼颤巍巍的向公孙皇后拜下。 “臣妇拜见皇后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 “两位太夫人快平身,碧落,赐座。”公孙皇后笑吟吟的抬手。 宋慈扶着宫嬷嬷的手站了起来,坐到宫女搬来的铺了软垫的座位上,挺直了腰身,看向皇后。 但见国母身穿凤裳,没有一丝皱褶,也不知这熨烫了多久,她的双手平放在腿上,坐得笔直,一张鹅蛋脸称不上多绝艳,却是雍容大方,端庄得体。 是当皇后的范。 宋慈暗戳戳的想,国母么,就是要这个范儿,不用多美,但绝对要大气雍容,像现代那位国母。 就在宋慈评估的时候,范太夫人已经和皇后娘娘客套聊上了。 “宋太夫人身子刚好,是不是累了?”公孙皇后看向宋慈,笑着询问。 宋慈回过神,笑道:“臣妇倒不觉累,就是多日未进宫向娘娘请安,现在一看,娘娘容色更胜往日,臣妇一时看得呆了。” 公孙皇后有些意外,宋太夫人会夸人了。 范太夫人捏了一下手指,暗道马屁精。 “母后一直记挂着宋太夫人,听说你安好,下了懿旨让你来说话,想来一会儿母后便会遣人来请太夫人了。”公孙皇后笑言。 宋慈连忙起身,向慈宁宫方向拜了拜:“劳太后娘娘挂心,是臣妇的罪过,一会自当向太后娘娘请罪。” 公孙皇后:“……” 范太夫人:“……” 谁说宋慈是泥腿子洗脚上田的粗鄙农妇,瞧这政治社交能的,都给这小老太给骗了。 “娘娘,慈宁宫的连翘姑姑奉了太后娘娘的命,来接宋太夫人前去说话,让您这边和命妇可慢些儿过去。”一个宫女碎步进来恭敬的禀报。 公孙皇后忙让人请了连翘进来,开玩笑,这可是她婆婆的得力姑姑,她哪敢怠慢。 连翘走进来,先行了一礼,然后又说了一番太后的说辞,就是来接人的。 宋慈心想,太后是对她有点香火情,给她做脸呢。 范太夫人酸得直冒酸水,都是一品诰命太夫人,相爷的老母亲,太后娘娘偏就拉下她。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太后心疼我了 宋慈在坤宁宫坐了没一盏茶的功夫,就又被抬着来到了慈宁宫。 这一路上,她脑补了一下原身记忆,过去和慈宁宫这位最尊贵的人物都是些什么事儿,又都是怎么相处的。 她使劲补了不少,有些记忆却是模糊了,把她给吓的都要掐虎口清醒一下,也不敢自大了。 那可是和自己共过患难的太后,当年的事,想来那位很记得,可自己不太记得,这要是说点什么穿帮了,对方会不会掐着她的脖子说她是妖孽? 宋慈有些儿紧张。 可见着了那位太后娘娘,她的眼眶微微一热,心情有些难以自抑。 好奇怪。 当今太后姓汪,当年战乱时,娘家一家死绝,只有一个未出五服的宗族,最亲的就是一个彼此爷爷和爷爷是堂兄弟的兄弟,被封了一个没有实权的忠勤伯,以示恩宠。 汪太后是个是硬心肠的,和现在的娘家并不亲,当初就是这个忠勤伯她也打算不让皇帝封来着,是怕着儿子被人垢病,才让封了一个忠勤伯。 但即便这样,她也和忠勤伯府不亲,在她心里,真正的娘家人,就只有自己的这一支,自己一支都死绝了,连个承嗣的都没留下,旁的人,就是和她一个姓的亲戚罢了,她示那么多恩宠作甚,自己这一支地底下又能不能安心? 可千万别和她说什么家族荣誉,她真正的家里人可都死了,别人享着他们的富贵,她心里就膈应。 更何况,忠勤伯府一直蹦跶,还是想着要给她这一支过继。 她知道是为什么,过继也不过是为了把汪太后加持的荣耀给延绵下去。 汪太后没允。 所以,在别人看来,忠勤伯就是个不得宠的,还不如宋慈这个半路冒出来的来得受宠。 “你看你,病了一场,倒是和我生份了,说过多少回不必那么多礼,咱还像从前那样自在些,你怎的不听?”汪太后有些无奈的看着颤巍巍行礼的宋慈。 宋慈道:“娘娘,礼不可废,在外头都有这话呢,何况宫里?咱们亲咱们自个知道就行,要是让那些御史知道了,又要你一本我一本的接着上参弹劾。礼部的怕是要上我家给我重新教尊卑礼仪规矩,我老了,可不想再遭这份罪。” 宋慈这话一说完,连她自己都觉得惊奇,这一秃噜说话不带打结的,怕不是原身留下的情感。 不过,她这也不是客套话,这熟归熟,可尊卑摆在那里,还是遵着些好,谁知道对方是咋想的,会不会觉得你不尊重,从前是落难成鸡,现在重新变凤凰了,难道还要把自己当落难湿水鸡么? 宋慈其实觉得,有些人并不愿意多去回想从前的苦难,那会提醒别人,也提醒自己,过去曾多落魄。 汪太后道:“哀家看这宫里,谁敢乱传。你来,坐哀家这边来,咱好好说话。” 宋慈倒是没拒绝,扶着宫人的手来到汪太后凤座下首的一个绣墩坐着,看向这尊贵的人。 年纪明明比她大,可人家这保养就不是盖的,看起来比她年轻十岁,唉,真不愧是养尊处优的尊贵人,浑身贵气,又雍容大气。 “阿慈,这一阵子不见,你老了不少。”汪太后仔细看宋慈的脸,忽而有些伤感的叹了一声。 宋慈:“……” 知道您心疼了,可能不能不提老,咱们还是好姐妹咩。 第一百一十六章 论分寸拿捏 宋慈是老了,她承认,但回回被人这么一说,她心里还是有几分憋屈郁闷,很想冲人家吼一句,老娘今年二十八。 可是,她不能够啊。 好比眼下,她不但不能说,还要哄着这位尊贵的人儿。 “娘娘,一病催人老,我这也是前阵子给折腾得没边儿了。”宋慈轻叹:“不过么,老就老,我都这把年纪了,只要这把老骨头还能喝能吃能走来给您请个安,那就足够了。” 汪太后闻言更是心酸:“你嘴上是这么说,可总是不见来,从开年到现在,你说你几时递过牌子进宫来了?” 宋慈默然。 她倒是对原身老太太有些佩服,这人知道分寸。 按理说,别人和最尊贵的太后娘娘能称姐妹,那都是极荣耀的事,肯定要扒拉着这根粗大腿,那才能保自己,保一家子富贵安然。 但原身没有,她并不时常入宫来见汪太后,却也不疏远,逢年过节的送点什么就不说了,平日里闲了,还能倒腾着给老太后做一双鞋,告诉对方,我心里有你,念着你。 宋慈觉得,原身老太太是真的够冷静,没有因为和当朝太后搭上而发飘,她的分寸拿捏得很好,正因为这个分寸,才让汪太后更稀罕她。 看,人家就是这么的懂事,而她所谓的娘家人呢? 这人么,多少有个尿性,我比你尊贵,比你强,对你好你受着没事,可因为这一点你就巴巴的靠上来,热情得扯也扯不开的,我心里就多少有些腻歪。 还不如像眼下一样,实实在在的,不需要总提着过去那点情分,却打不断。 宋慈一回神,就道:“娘娘,您也知道,我是个啥性子,我就不爱和那些个人假惺惺的笑,这宫中的规矩,我也累。” “呸,我看你总想着是不想给宋相丢人。”汪太后打断她,嗔道:“你啊,如今可不一样了,允之是相爷,你也是一品诰命太夫人,你就是没规矩,谁敢给你脸子看。” “我自然知道,谁要是敢给我甩脸子,我这不是有您撑腰吗?”宋慈笑着说瞎话:“我这其实也是懒的,年纪越大,就越是难得往外瞎折腾。” 胡说,你这心就是向往着外头的花花世界,广袤天地。 “我是说不过你,不过现在看着,你脸色好了不少,听说府里请了医女贴身照顾?看着医术是挺不错。”汪太后瞧着宋慈的脸色说。 宋慈点头,道:“您不知道,我这一病,家里都慌了,我自己也慌,就躺在床上,沉沉的愣是睁不开眼时,那种慌哟,怕的很。所以如今我都仔细将养,吃药膳,针灸,还打拳。对了,这打拳也很养身,您要不要和我一起学?” 宋慈想把太极拳也教给这位终极大靠山,这位好,她就好,宋家就好,毕竟吃过同锅饭的人呢。 如此一来,这位活得够长命,哪怕以后自己先走一步,也还有人护着宋家啊。 宋慈越想越觉得可行,得把这位拉进她的‘广场舞’大队才行。 第一百一十七章 给自己挖了个坑,想哭 汪太后开始跟宋慈叨了起来,这听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宋慈就嗯,您说的对,没错这样的回着,却也摸到了跟前这位尊贵人的性儿。 哎哟喂,敢情这汪太后,是个话痨兼愤青啊,不,愤老! 瞧这大腿拍的那响的,第一眼那瞅她的眼神儿,其实是装着大气端庄。 “阿慈你说,哀家一家子都死绝了,他们凭什么就能接着享福,就凭他们跟哀家一个姓儿跟哀家一个宗族?啊呸,哀家家里人都死没了,和哀家最亲的,连个传承香火的都没有,还谈什么宗什么族。”汪太后冷笑着说。 宋慈听到这里,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娘娘,您该说是您娘家人,您这大家子,都全须全尾的呢。” 什么一家子,皇上才是她的儿子,这宫里的子子孙孙,皇后庶妃,才是她汪暮荷的大一家子。 汪太后:“……” 她正入戏着呢,阿慈怎么就打断她了,这还怎么唱。 汪太后悻悻的说:“确是,该是说哀家的娘家人。唉,他们也是贪呐,一个忠勤伯不够,还想有个忠国公,呵,他们想头还真大。当年先帝打仗时,哀家母子落难民间,也没见他们伸个手帮着藏好,哀家娘家的人都战死,女眷一白绫全吊了梁,他们却是好好儿的,你说这里面没点猫腻,哀家是一万个不信。哪怕他们给哀家保一个独苗苗,也不至于这样。” 说到这里,汪太后忍不住泪目。 连翘连忙递上帕子:“太后娘娘,您要注意凤体。” 汪太后接过擦了擦眼角,道:“哀家这气就是不平。阿慈,别人不知,你是知道的,当年哀家和皇帝,是何等艰辛。” 宋慈道:“娘娘,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您别太伤心了,不然娘娘的家里人,也该心疼娘娘。” “忍不住啊。”汪太后吸了吸鼻子,道:“这么多年,他们年年提过继承嗣,还不是为了一个国公的位置,当是真心的想要给我汪家二枝传承香火?哪啊,都是为了荣誉。” “可娘娘,这一年年的拖也不是办法,您那一支,总要有个人给您传承香火,逢年过节给您家里人烧纸上香。您实在是恶他们,您亲自挑一个,就去挑那没爹没娘的,说句不好听的,就跟您一样的只有独一人的,也甭管他好歹,您亲自教养,将来再生几个儿子传下去,不也比他们挑上来的强?”宋慈道:“只有那独一人的,才能一心向着您那一支不是。” 汪太后迟疑:“哀家自己教,哀家都这个年纪了。” “您还能寻不着可靠的人帮您教着?您可是太后娘娘,怎么也有几个得意人。”宋慈忍住没翻白眼,这娘娘,怕不还是个傻白甜。 汪太后眼睛一亮:“有,阿慈,哀家挑了这么个人,你和允之帮哀家教如何?哀家最信的,就是你和允之了。” 宋慈刚抿了茶,闻言一口喷了出来。 纳尼? 她给自己挖了个坑? 而刚走到太极殿前的宋致远,打了个喷嚏,搓了搓手臂,怎感觉后背飘过一阵阴风,寒得很。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太后护宋慈短 宋慈有些神游天外,脑袋里一直在想着回头要怎么给她那人精儿子作交代,万一汪太后真送了嗣子来宋家受教养,这可咋整哦,她可不想当幼儿园老师。 唉,想想就脑壳疼,心烦。 “莫不是宋太夫人不认同太后娘娘的话?都摇头了。” 这忽然的,有个女声笑着道了一句。 宋慈瞬间觉得身上滚烫起来,被瞅的。 她抬眼看去,好家伙,一个个的,眼睛都往她身上溜了,瞅我咋的,你们眼是几千瓦的探照灯啊! “怎了?”宋慈一脸莫名。 范太夫人翻了个白眼,暗道真是失礼,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还有这么多妃子都在这,你也敢开小差,看胆肥的。 “刚才太后娘娘说了这过端午节,不必铺张大办,银子省下来,哪里有洪灾往哪里震灾,以示皇室仁慈,我看宋太夫人却是摇头,是觉着太后娘娘说得不中?”那女声接着说。 宋慈看过去,那是个长脸尖眼的妇人,瞧那身上的诰命服,应该是哪个四品官的夫人,正挑衅的看着她。 丫的,搅事儿呢! 宋大夫人脸色也很不好看,看向那说话的人,那是太仆寺少卿赵礼元的夫人,赵礼元,是范相党的人,这是想给他们宋家上眼药? 宋大夫人刚要为宋慈辩解几句。 宋慈开口了。 “你年纪轻轻的,眼神就不好使了,哪只眼哪里看到老身摇头了?”宋慈盯着那赵夫人说。 赵夫人:“……” 她两只眼都看到了,不带你这样刺人的。 而众人则想,来了来了,素来直来直去口出狂言的粗鄙宋太夫人,又开始了。 “我看太夫人不说话……” “不说话就代表老身哑了能用行动表达思想了?什么时候老身说话竟如此重要了,叫你们都盯着。更别说,太后娘娘在说,我一老太太插什么嘴啊?”宋慈直接打断她:“其实,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平日里别看太多话本子,脑补太多,啥时候不说话就代表着辩驳和不认同了,看把你看玄幻的。老身明明什么都没说,你硬是要给老身安罪名,娘娘,老身冤呐。” 赵夫人被抢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只想替老爷讨好一下范家太夫人,才要给宋家上眼药,却不想? 汪太后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不喜,赵夫人吓得脸都青了,立时跪了下来:“太后娘娘,臣妇并不是这个意思,臣妇只是……” “起,哀家好好儿的,跪着作甚。”汪太后声音淡淡的,道:“宋太夫人你们还不晓得,她素来是个话少的,年纪大了,又是大病初愈,这脸都还是白的,能坚持来见哀家,已是大幸。哪里像你们想的那样多,也不怪她喊冤。” 众人连忙起身告罪,心中却想太后娘娘您护短也太明显了,就冲着宋太夫人那一秃噜嘴,还有那脸色红润的,就知道她中气十足,安然无恙呐。 而跪在地上的赵夫人差点要晕死过去,完了,她被太后恶了。 宋大夫人眼睛都快弯了,母亲果然很得太后娘娘的心。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郎他媳妇,你快夸我 午后,宋慈带着自家大儿媳坐着太后娘娘赏赐下来的宫撵离开,临走还冲着大家挥了挥手手帕,气得在场的人哦。 “真是小人得志。”范太夫人扶着自家儿媳的手,恨得牙痒。 赵夫人腆着脸走上前,期期艾艾的福了一礼:“太夫人……” 范太夫人看她更烦,冷言的说了一句:“自作聪明。” 没事儿去撩宋慈干嘛,进慈宁宫之前,不知道她已经先在慈宁宫里呆上许久和太后娘娘说话了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害她都被太后记上了,连个轿子都没赐下来。 哎哟,她的老寒腿,这么走出宫门,怕是要旧疾复发。 赵夫人煞白着脸看着范太夫人的后背,身子晃了下,她这是为的谁造的孽哦,这样骂她。 西华门。 宋慈掺着丫鬟的手上了马车坐下,又撩起帘子,看着站在车门处的宋大夫人邀功。 “怎么样,我今儿没给你和大郎丢脸?”她得意的抬着下巴。 宋大夫人一愣,看着那张露着你快夸我,我等不及了的老脸,心口莫名的有些酸胀。 她真诚的笑着说:“母亲做得很好。” 宋慈越发得意:“我也这么觉得。” 第一次进宫呢,没出洋相,平平安安的度过了,极好。 不过想起汪太后的话,她的脸又垮了些,有些意兴阑珊,道:“回府。” 她还得跟人精儿子通个气,别等人都送上门了,还一脸懵逼。 宋大夫人冲着已经合上帘子的马车福了福礼,准备回自己的马车,却听宋慈的车厢传来话。 “宫嬷,这金冠能摘了不?哎哟我的脖子怕是要压断了。算了,不摘了,免得回府下人看着不体面,你给我托着点儿……” 宋大夫人莞尔。 宫中。 诸位皇后妃子各自回到自己的宫殿,打听着群臣那边的宴席散了没。 今年端午,并没有办赛龙舟,全因为太后梦到先帝说不允办,要节省国库,为震灾准备。 太后一哭,楚帝也不敢办啊,可这好歹也是个大节,也就在宫中的洪湖办了个小宴,有杂耍龙舟等,就皇帝带着群臣乐呵。 等那边小宴散了后,宫妃们就得知自己多了一位姐妹,一个在小龙舟跳洛神舞的舞姬被皇上纳入后宫,封号洛,品阶常在。 公孙皇后淡定的给八岁的儿子楚弘冶递上一掰杏儿,淡淡的回复说知道了,又让准备宫殿,又让准备添补各宫摔烂了的瓷器。 而工部侍郎家的赵夫人,听说从宫中回去就病了,还起不来床,连中馈都交给了赵府的二弟妹打理。 这些宋慈都暂且不知道,她一回到自己的院子,就嚷嚷着让丫鬟婆子们伺候沐浴更衣,直到一个时辰后,她才揉着发酸的脖子歪在了自己的罗汉床上,让丫鬟给她按摩。 “去看看相爷回府没,若是回了,请他过来一趟。”宋慈吩咐红柚。 “是。” “算了,晚上家宴的时候再见,让林箐过来给我扎上几针,我要歪一会。”宋慈又叫住正欲出去的红柚。 可累死她了,脖子要断的节奏。 第一百二十章 人精大儿最厉害 日落黄昏。 宋相府各处已经点亮了琉璃灯,春晖堂更是亮如白昼,无他,今日是端午节,府里会有家宴。 宋慈躺了一个下午,才缓过气来,此时正在正堂和宋致远说话,说的就是汪太后的打算。 宋致远都愣神了。 怎么老娘进宫一趟,就给他招来这么一摊事了。 宋慈仔细看着人精儿子越发富有成熟魅力的脸,有些悻悻的说:“大郎,我是不是没事找事了?” 她也知道这事不好弄,这可是得罪人的事,得罪的还是太后的所谓娘家,忠勤伯府。 忠勤伯府为了这么个嗣子,磨了都多少年了,人选年年递上去,年年都让汪太后说等着,熬的都要让汪太后熬不住了,眼看就要有收获,结果被人截胡? 噢,只是代教养那叫截胡么,那必须啊。 嗣子是汪太后选的孤儿,选了后,人不留在他们那边,而是送去被别人教,那以后还能向着他们吗? 一旦嗣子已定,又长成,爵位一下,哎哟,那还是自家人当吗?那岂不是给别人当嫁衣,非但如此,自己还丢了个忠勤伯的爵位。 宋慈越想,越觉得这事招人恨,等那忠勤伯也想透了,怕是一天三回的来搞刺杀,而这人护好倒罢了,护不好,太后皇帝有微词,忠勤伯府更能抓住把柄,往死里攻讦宋家。 哎妈呀,这事不好整。 “要不,我还是递个牌子进宫推了。”宋慈急着说。 宋致远拇指和食指摩挲着,看老母亲那慌乱的,便笑着安抚:“娘,这事还没定呢,您不用捉急。” “不能不急啊,我看太后娘娘那架势,是说得出做得到的啊。”宋慈道。 “若太后娘娘真选出了嗣子,我会向皇上请示,放进宫中进学,宫中多的是宫殿,还能住不下一个小孩儿?那孩子也能给娘娘做个伴,真正陪在身边长大的,才更亲香。”宋致远说道。 宋慈想了下,还真是这个理。 想来选出来的人会是个小孩儿,那在宫里住没什么,到差不多年纪了就出宫赐府成亲,那就成事了。 “还是大郎想得周到。”宋慈放心的端起茶。 人精大儿最厉害,脑子是够活络,一下子就能把事解决。 宋致远刚要开口,帘子一动,一个震山响的声音打破母子二人的交谈。 “娘,二郎回来了。” 宋慈的手一抖,抬头看去。 一个高大壮硕的人瞬间出现在跟前,满脸胡须都糊住半边脸了,一双眼十分有神,正方脸,头发盘着有些凌乱。 “你……”谁啊这,跟武松似的。 宋致城噗通的跪在宋慈跟前,咚咚的就磕了几个响头:“娘,儿子回来迟了,叫您受苦了。” 宋慈:“……” 为何个个崽子回来,都是这一句,没新鲜的吗? 宋致远踢了二弟一脚:“回来就回来,吼那么大声作甚,还不先去梳洗,看你一身风尘,跟个逃荒人似的,可别吓着了娘。” 宋致城嘿嘿的一笑,利落的起身:“娘,我这就回院梳洗,一会再来和您说话。” 宋慈看着一阵风进来,又一阵风出去的二儿,有些懵,母子相见还没抱头痛哭呢,咋就走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争取活个十年八年 春晖堂,一片其乐融融。 这个家宴,只分了两桌,宋慈和家中男人们一桌,宋大夫人和两个妯娌带着家里仅有的两个小姐一桌。 至于宋老太爷,听说带着两个小妾去了什么湖畔寻鸟,就让人传话不回来过节,府中人人都习惯这位主子来无影去无踪的。 宋慈看向‘自己’的二儿子宋致诚,这一番梳洗,倒是没了武松的影子,却也是粗狂魁梧,国字脸浓眉大眼,瞧着有几分威风刚严。 这是和人精大儿完全两个形象的人,再看小儿子,跳脱大不透,也不知那个还没见着面的老三又是个啥人设。 噢,那该是自己的庶子了,妾生的。 “娘,您咋不错眼的瞅着我瞧?”宋致诚笑着说道:“儿子莫不是脸上长出花来,叫您老看迷了眼。” “你当我是你媳妇,看你还能看迷?”宋慈脱口而出,瞅了那眼神总在丈夫身上溜的江氏。 瞧瞧,那小眼神,满目的倾慕崇拜,都快溢出来了,看把她兴奋的。 江氏听到宋慈这打趣,脸一下子红成了大苹果,连忙低头。 坐在另一边的鲁氏见了,觉得口中的香酥肉都不香了,酸了。 宋致诚也没想到宋慈会说这话,嘿嘿一笑:“我媳妇肯定是迷得不能再迷。” 得,是个不讲究的。 宋慈翻了个白眼。 “娘大安就好,接到家中书信的时候,我都吓坏了,当下就往回赶,可没两天又说您醒了,大哥让我不急着回,我也才耽搁到现在才回府。”宋致诚一脸歉疚,举着酒杯道:“娘,儿不孝,儿自罚三杯向您请罪。” 他一口气就干了,又接连倒了两杯。 宋慈怀疑,这儿子喝酒跟喝水似的。 “一家子说什么两家话,我这不是好好的坐在这里,你们啊,不用担心太多,我尽量争取活得长一点。”宋慈道。 宋致远的手一顿,搁下了筷子。 众人见状,也都放下了筷子,看了过来。 宋慈:“哎,怎么都停筷了,都吃啊。” 宋致远:“娘,刚才那话,您以后不能再说,您会长命百岁的。” 宋慈连忙点头:“对对对。”心中却是想,长命是不可能长命的,争取活个十年八年。 鲁氏向儿子打了个眼色,宋令洲站了起来,道:“祖母,孙儿今天学了一首诗,我背给您听听。” “好哇。” 宋令洲昂首挺胸的,口齿清晰的念:“有意庄严端午,不应忘却重阳。菖蒲九叶,金英满把,同泛瑶觞。” 宋慈个没文化的,一时也听不懂诗词意思,只是听她家小胖墩摇头晃脑的背,极是有趣,就鼓起了手掌。 宋大夫人见状也向儿子使眼色,宋令肃便说:“孙儿也有一首,鹤发垂肩尺许长,离家三十五端阳……” 宋致远撸着胡须暗自点头,不错。 “祖母,孙儿给您舞剑。”宋令钊让人取了桃木剑,耍起了舞剑,而他的双生弟弟,则是表演起了吹笛。 老幺宋致钰挠着头,很不以为然,一个个侄儿整的,显得他像是没文化似的。 “娘,看四郎给您表演异术。”宋致钰哈的一声抽出身后丫鬟的手绢,故弄玄虚的拨弄两下,就变出一朵花递给宋慈。 宋慈接过花笑弯了眼,她家小子们真有孝心。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 家宴一散,宋致诚就跟着大哥进了书房说话,兄弟俩各捧了一盏茶坐在书桌前,在宋致远跟前,还有一叠资料,全是宋致诚搜集整理上来的。 “大哥,娘是真的好全了?我瞧着娘像是不太记得事的样子。”宋致诚皱着眉看着自家老大,完全没了在春晖堂那大咧咧的表情。 宋致远翻着那叠资料,闻言抬头道:“犯的是卒中,会忘事,时间越长,会忘得越多。” 宋致诚的脸色变了。 “大哥,这……” 宋致远抿了抿唇,道:“鲁院正说,这是没有法子的事,忘事总比瘫痪在床不能自理要强,更比……” 他没说全,可宋致诚哪里听不出来,总比人没了要强。 可愣是这样,他也禁不住心疼和伤感,他的老娘,苦了大半辈子,临老享大福了,却要遭这样的事。 他的娘,苦啊! 宋致诚一几十岁的汉子,愣是沉痛得红了眼圈。 “现在娘身边有个医女伺候着,调理得也还好,脸色比起发病那会,可要好大多了。除了有些事不太记得,这性子,倒是开朗了好些,我们该感恩了。” 宋致诚吸了吸鼻子,道:“我也觉出来了,娘都会打趣了,可她这样,大哥,我瞧着心里更慌。” 人转性子,通常都是经历了变故,而宋慈这番转性,却是因为大病一场,而她已经这个年纪了,怕就怕的是她自己知道自己事,知道留不住多久才会这样变。 宋致远道:“你心里有数就成,现在娘好着,宋府就好。二弟,不瞒你说,我坐上了这个位置,以后要做的事会比从前更多,也更险。” 宋致诚心一颤:“大哥?” “老四年岁小,他也没经过什么事,而老三……”宋致远抿了一下唇,道:“老三且不说。二弟,你我都是亲兄弟,这些年,难为你管理家中庶务拓展生意。” 宋致远不是两袖清风的官,他也干不来,家中没有做什么大生意,但各处的庄子庶务及和各方合股的,都是有出息的,不然,光凭俸禄,哪里养得起这么大的家。 其实宋致诚自小就有个将军梦,所以他练过武,可家中出了他这个大官,后面又出了老三,宋致诚没有考科举,也不可能从戎,他一心一意的揽了家中庶务,为的是啥,不过是为了头上那位放心。 不然家中人人当官,还从戎当大将军,是想干啥,想给这姓楚的江山改姓宋吗? 宋致远是愧对这个兄弟的,所以对他的儿子,也是跟亲儿一样培养。 宋致诚道:“大哥,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你说这些,不是磕碜我么?” “好,那就不说。”宋致远一拍他的肩膀,道:“二弟,高处不胜寒,宋府已是许多人的眼中钉,或许将来还是那位……我们要让宋府稳当,就得要留个后路,以防将来。” 这话,宋致远的声音很低,几乎是贴在宋致诚的耳边说的:“二弟,我只能信你。” 宋致诚身子微僵,声音沉沉:“大哥你说就是。”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宋老二:腰酸,咋整? 宋致诚背着手回到自家院子的时候,他媳妇正在灯下翻话本子,看到他回来了,把话本子一扔,就迎了过来。 “别人家媳妇都在灯下缝缝补补,你这婆娘倒好,在灯下看那些能吹上天的话本子。”宋致诚张开手一边享受媳妇伺候,一边睨着她调侃。 江氏呸他一口:“缝缝补补,还犯得着用我啊,府里的绣娘都是干嘛用的,还有身边养着的丫头,给了月钱,可不是养着当小姐啥都不用干的。” “你啊你,嘴上这么说着,却也没见你真把你身边几个当丫鬟使着。”宋致诚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江氏得意地仰头:“青阳她们几个可不同,那是跟我妹子似的,养着也行,有其她人顶上。” 宋致诚笑了。 别看他媳妇一身豪爽江湖味儿,他就稀罕这个劲儿,最烦那些期期艾艾说不全几个意思的女人,沟通起来贼麻烦。 像他媳妇这样多痛快,啥话都放在明面上说的,一听就明白。 江氏道:“和大哥说了这么久才回来,水都凉了,你先去泡着,我让顾妈妈她们再取点热水来。” 说着,拍了一下他的腰。 宋致诚冲她挤眉弄眼的,道:“一起泡?” “滚你!”江氏红了脸,捶他一下,道:“泡完出来再吃点夜宵,回头咋样都成。” 不,可不是他想咋样就咋样了,这以后得依着她来了。 江氏仿佛看到了小闺女向她伸出粉嫩嫩的小手儿,十分的兴奋。 宋致诚瞧着,心里莫名的有些怵,暗自摸了摸腰,这还没啥呢,腰好像酸起来了。 等宋致诚洗漱出来,他就看到了桌上的夜宵,我的娘,这难道是媳妇没私房钱给小厨房添菜了,咋全是素的? 瞅瞅这都是什么,一碗牛奶,凉拌海带,一碟小油菜,煨蘑菇,油泡豆腐…… “英娘,你是不是没银子使了?”宋致诚满眼心疼的说:“你这要是不称手,就和你男人说,怎么着,也不能亏了咱肚子不是?” 江氏愣了一下,噗的笑了:“银子有的是,你赶紧的吃了,大晚上的,吃素点没啥。” 宋致诚看她这样,也只得捻起筷子。 一顿素食夜宵完了,两口子又喝了浓浓的茶,宋致诚忍不住又说:“知道你想我,也不必准备着一宿不睡觉?” 看这茶浓的。 江氏直接把他茶杯一拿,整个人就坐在他怀里,小手抚摸着他的胸膛:“麻溜的,床上去。” 宋致诚心口滚烫。 床上走一趟,宋致诚就没法下来了,他家媳妇整的得奇奇怪怪的,带劲是带劲,可怎么都觉得有些发麻。 “媳妇,这京中坊里难不成出了些新的欢喜图?你给看了又看?”不然咋整的那么辣呢。 江氏双手攥着枕头,翻了个身:“歇够了,咱再来一次。” 她可是算过了,甚至悄悄儿的问过婆婆了,这几天正好就是婆婆口中说的啥排卵期。 甭管这月她调理得如何,总得试一试。 闺女啊闺女,娘盼着了。 宋致诚:“……” 媳妇热情得让他有些招架不住,腰贼酸,咋整。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宋府宴客 宋家老二回府,人人都知最是欢喜是二夫人,瞧那张脸儿,日日粉嫩得都能掐出水了,有些个婆子暗地里还在笑,府里怕是很快就又有一位小主子,就盼着二夫人如愿以偿啦。 也有的人酸不溜秋,好比梅苑的鲁氏,不知扯花了多少条帕子,尤其听到二嫂院里晚头要了多少回水后,更是黯然伤神。 也不知夫君想不想她,更不知她留下的秋蝉,有没有服侍好夫君。 众人心中各有所思,转眼的,却是到了宋大夫人的生辰之日,这日,也是宋府宴客的大日子。 宋慈算过,这也就凌晨零点半三点,府里就已经处处点灯,亮如白昼了。 而她,唉,人老了就没法子,觉浅。 宫嬷嬷递上一盏茶,看宋慈打了个呵欠,就道:“太夫人,您也不必这么快起身,睡个回笼觉也可,老奴让她们动作轻点?” 宋慈摇头:“不用了,这都起了,也睡不回去,而且不也还得梳妆装扮吗?” 宫嬷嬷:“客人也不会这么快来,起码要辰时正才会来府,这还有好几个时辰呢。” “这准备那准备的也差不多了,今日族学都放假了?”宋慈换着宽松的耍太极衣裳问。 “是的,相爷说了,恰逢大夫人的生辰,让府里的公子小姐们都轻快一日。” 宋慈哦了一声,想着族学她还没去过呢,找天她也去游览一下,这宋氏自己办的学堂是咋样的。 换好衣裳,宋慈就去了平日练太极的位置,林箐已经等在那里了。 “这离天亮还早,你可以多睡会。”宋慈笑着对林箐说。 林箐道:“不睡了,难得府中热闹。” …… 宋大夫人比宋慈还起得早,毕竟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她又是当家主母,需要处理的事可就更多了。 她早早的就领了两个妯娌在平日议事的花厅见了诸多的管事婆子,一条条命令如雪片似的传递下去,偌大的相府,就像是一个机器按下了启动键,瞬间动了起来。 后院有宋大夫人这几人,前院,宋致诚也带着老四以及几个小子在吩咐,客人来了该如何这般。 宋致钰等二哥走了,就对几个侄儿说:“小子们,叔我已经打听过了,到时候来的人指定比送出去的帖子还多,保不齐那些皇子也会跟着来。” “四叔,这不能,大伯母生辰罢了,皇子也来?”宋令钊瞪大眼。 宋致钰道:“他们也就是找个借口来结交相府罢了,而且,咱们府里还有你二姐姐未许人呢。” 几个小的相视一眼。 “就是不全部来,来一两个也是来,还有其他府中的公子,小子们,叔给你们的任务就是一定要盯着他们,别让他们蹿到女客那边去,或者让女客的谁谁来了前院这边,今日,不能出了我们之前出过的事。”宋致钰道。 宋令肃皱眉:“四叔的意思是,有人会拿我们府中这个宴客作妖。” “这不好说,但那些个破事儿,不都是趁着有宴客给作出来的吗?咱们可不能让人算计了,一来别人的脸不好看,咱们作为主人,更不好看,也不好交代。” 几小子立即道:“四叔放心,我们一定盯着喽。” 第一百二十五章 绝不承认爱俏 天色大亮,宋府中门大开,各处管事丫鬟各就位,各司其职,准备迎接八方来客。 宋大夫人一身织金银红罗裳,裙摆绣着朵朵栩栩如生的牡丹,云髻堆翠,环佩铿锵,一张瓷白的脸画了一个牡丹妆,妆容尽显雍容华贵,大方优雅。 面对一众跪地向她恭贺生辰的丫鬟婆子,宋大夫人唇角微勾,手腕微抬:“起,赏。” 心中激荡又豪气。 丫鬟婆子们笑眯眯的谢了又谢,接过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赏过来的银锞子,一溜的吉祥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等下人散去,一双儿女双双前来,跪在宋大夫人面前,奉上自己准备的礼物恭贺生辰。 “快起。”宋大夫人满脸慈爱,叫起两人招到面前,嘱咐道:“你们今日,都有要务,就是帮着招待前来府中做客的小姐公子,可别自己顾着玩了。” 宋如琪笑盈盈地道:“母亲放心,我已经和如薇妹妹商议好了,到时候我们会领着前来的小姐们去月湖那边玩的。” 宋大夫人点头,看她打扮得精致贵气,不由暗自点头。 今天来的人,非富则贵,也该让她们看看,宋家二小姐的风采。 再看宋令肃,同样是翩翩少年贵公子,心中更是疼爱。 过了这么多个生辰,今年这个最是得意,她可是一品诰命贵夫人呢。 “走,我们先去你祖母那边。”宋大夫人叫上两个儿女。 春晖堂。 宋慈也是打扮得贵气慈祥,她一改往日的暗沉装扮,今日愣是穿了一身宝蓝色织锦不断头寿字纹龙裙,额上戴了一条同款镶蓝宝石抹额,银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插了两支翡翠黄金对钗,脸上也是薄施粉黛,精神矍铄,瞧着比往日年轻了不少。 宋大夫人领着儿女来请安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真心实意地夸:“母亲今儿一大扮,年轻了十岁一样,真好看。” 宋慈道:“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也是宋府的好日子,我当然得给你们做脸。” 绝不承认爱俏,就是要穿得漂漂亮亮的,羡慕死别人。 宋大夫人心中滚烫,道:“谢母亲。” “你去忙你的。”宋慈不耐烦和她说客套话,只让两个孙儿上前说话。 而外头,江氏和鲁氏也带着孩子们来了,春晖堂热闹非常。 宋慈打发了几个儿媳去忙,她则是享受着几个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赞。 “今日府中宴客,你们这些小主子都要跟着招待客人,可不能自己使小性子叫人看笑话,方方面面都注意着,不知道咋处理的马上喊大人。”宋慈看着几个孩子道:“记住了,你们都是亲亲的堂兄妹,都是姓宋的,劲要拧成一块使,要一致对外,知道吗?” “谨遵祖母的嘱咐。” 宋慈还要说点什么,就听到外头丫鬟说,大小姐回府了,正要来给太夫人请安。 大小姐? 宋如琪喜滋滋的站了起来:“是长姐回来了,祖母,我去迎一迎。” 宋如薇也跟着站起来,跟在宋如琪身后,准备一起出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宋氏嫡长女如茜 宋如茜正被宋大夫人拉着好一顿嘘寒问暖,只差没把她头发丝都给审视过了。 “母亲,我已经和婆婆说过了,会在相府住两三天,到时候我们再细说不迟,倒是您,客人都要来了。”她刚才在府外已经陆续的看到马车往他们府这边来了。 宋大夫人立即眉开眼笑:“真的?你婆婆答应了?” 宋如茜笑着点头:“答应了的。” “那姑爷?” “他有什么不应的。他还说了,今日也陪着我在相府里住。”宋如茜摸着已经开始微微凸起的肚子,脸上呈着幸福的笑容。 “好好,那回头咱娘俩再细说,你先去你祖母那边请安。对了,茜儿,你祖母病了一场后,这脾性有些不同了,有些事也不记得,你心里有点数。” 宋如茜一听,脸色有些凝重,小声问:“怎会这样,祖母她可好?” “好的好的,你一会见着就知道,比以前还好。”宋大夫人笑眯眯的。 现在的婆婆可比从前好对付多了,从前委实有几分难缠,现在处下来,倒是省心许多。 宋如茜看母亲的笑脸不像是作假,有些讶异更有些好奇。 “长姐,长姐。” 宋如茜看过去,只见自己的妹妹快步走来,不由一笑。 “你怎的来了,母亲的好日子,你怎么还这样急匆匆的。” 宋如琪走上前,亲热地挽着她的手,娇嗔地道:“我许久没见过你,心里急着呢,也想见我的小外甥。” 她盯着长姐的肚子,小手有些痒,想摸。 “还是那么的咋咋呼呼。”宋如茜轻轻的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 宋如薇见了有些羡慕,笑吟吟的向宋如茜福身行礼:“长姐,多年不见,薇儿甚是想念。” 宋如茜看向这个小堂妹,招手让她走近,笑道:“早就听说你回来了,只是我身子不太好,就没得见,不过我这心里一直是记挂着你的,春意。” 被唤作春意的大丫鬟笑眯眯的上前,把手中拿着的一个刻着梅花的盒子上双手呈上去,宋如茜接过,递给宋如薇:“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宋如薇双手接过,又向她福了一礼:“谢谢长姐。” “快看看长姐给你什么了。”宋如琪好奇。 宋如薇看向宋如茜,见她默许,就打开了盒子,里面躺着的,是一只金镶玉八宝手镯,小巧精致,十分漂亮。 宋如薇一看就喜欢上了,有些受宠若惊地道:“长姐,这太贵重了。” “首饰贵不贵的,都是叫人戴的,不中用再贵也无用,收着。” 宋如琪很是眼热,可看到那镯子小的,确实只有小堂妹戴得下去,就道:“长姐给你的,你快戴上看看,我帮你。” 她也不管宋如薇说啥,拿过盒子取出手镯,就往她手上扣。 小巧的手镯衬着瓷白的手腕,确实是好看,宋如薇自己都爱得不行,激动地道:“真好看,长姐,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宋如茜笑了。 宋大夫人在一旁看得差不多了,就道:“好了,你们姐儿几个赶紧去你祖母那边,一会客人就来了。” 她也得去迎一些比较矜贵的女客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祖母变了 宋慈正听着小胖墩背诗,就听得外头称呼大小姐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由看向门口。 “太夫人,大小姐回来了。”红桃打起帘子,笑吟吟的禀报。 “祖母,茜儿来给您请安了。” 随着清脆的声音响起,宋慈就看到一个穿着紫粉色宽松罗裙,脸颊圆润,发鬓只插了几支喜庆的簪子步摇的小少妇扶着丫鬟的手小心翼翼的走进来。 “祖母,孙女来迟了。”宋如茜盈盈下拜,声音带了丝哽咽。 宋慈连忙叫:“哎哎,别拜,赶紧的起来,那个谁,把你家小姐扶起来,可别伤着了孩子。” 她可没忘,这个大孙女,肚子里揣着金宝贝的呢。 宋如茜被稳稳的扶着,看向座位上的宋慈,心中微讶,祖母病了一场后,倒是爱俏了,今儿打扮得可真俊。 “小胖墩,你还没见过你长姐,快去见礼。”宋慈拍了拍宋令洲的肩膀。 宋令洲乖巧的上前给宋如茜见礼,又收了见面礼,而宋慈则是在一旁端详着这个长孙女。 原身老太太虽说喜欢男孙,可宋如茜到底是她头一个孙女,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喜爱的,所以宋如茜和原身老太太的关系,也还算亲。 而作为嫡长女,那教养自是一等一的,宋如茜琴棋书画皆有猎艳,但都不算特别精通,她精通管家女红,性子也是八面玲珑,见人便带笑,轻易也不得罪人,所以也很得人喜欢。 可以说,宋如茜就是按着那些大家主母模板来教养的,要不,大世族古家也不会定了她做自家长媳。 而事实上,宋如茜嫁人后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没有多少可被黑的地方,当然了,总有些人瞧她不惯,比如那个啥县主赵明瑶。 “祖母。” 宋慈回过神来,看长孙女有些探究,便笑:“你有身孕,赶紧坐着说话。红桃,给大小姐搬椅子,要有靠背那种圈椅,再拿个软垫,红枣,去砌一杯红枣桂圆茶过来。” 宋如茜心中一暖,看着宋慈脸上的皱纹,道:“祖母,实在是对不起,听说您病了,茜儿都没能回来探望您。” “府中多的是人照顾我,犯不着你回来,倒是听你母亲说你急得动了胎气,现在可都好?你这是头一胎,可别逞强,我都好好的,府中也好,不用你记挂,你一心养好身子就行。”宋慈关切地说。 古代的人成亲早,女子早生子,也有一定的危险,尤其那养尊处优的女人,这肚子里的孩子但凡活跃点,玩得脐带都饶了脖子,那可是要出大事的,而那本就年纪小,又没啥运功的小孕妇,可就要遭罪喽。 所以宋慈也挺为宋如茜担心,这才十七呢? 哎,高中生的年纪就要当娘了。 “祖母莫忧,来之前太医都已经诊治过了,胎已经坐稳了。”宋如茜摸了一下肚子,笑着说:“等孩子生下来后,还盼着祖母给起个乳名。” “那可不能,大名肯定是你公公他们起,乳名,自然是你和你姑爷商量着起,好歹是你们的第一个孩子呢。” 宋如茜轻笑,祖母果然如母亲所言,变了好些。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吓不死你 京中的勋贵都知道宋相府是新贵,发家不过二三十年,论底蕴,比起不少人家都还差着呢,也正是因为如此,宋府更是卯足了劲改换门庭。 这二十多年来,宋府一直在向各个勋贵世家学习,还厚着脸皮向太后和皇上赐了宫中的老嬷嬷专门教规矩,在不断的摸索和闹笑话中,慢慢的成长起来。 如今的宋相府,或许还比不过那些积年世家,规矩却已经是自成一套模板,叫人挑不出错处。 就看眼下。 宋府宴客,车水马龙,早早就有侍卫在相府前街导行,客人在中门下车,便有小厮领着车马入车马所停下,一点都不会造成拥堵。 入了中门,男女宾客各有丫鬟仆从领着前去宴会的庭院或厅堂,而客人随行的仆从,也并不是人人都能随着主子一道前去的,有的人被留在后罩房听差,否则人人都跟着过去,光是仆从就比主子多,容易生乱。 客人多起来,宋府的仆从也并不慌乱,更没有大呼小叫,而是行事极具章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岗位更不会空了人。 来人见了,纵然心里多少有不屑宋府寒门出身的,但花了那么二三十年,府中就有这个规模,也算了不起了。 宋大夫人贵为一品诰命,她也不用哪位客人都等在二门亲自迎接,除了一些身份品阶比她高,或者比她年老的,她才会在二门等候。 二门,主要是江氏和鲁氏一起去迎接客人,说不了几句话,就往宋慈的春晖堂带,那里有一个大花厅,专门布置了待客。 宋慈得亏了宫嬷嬷在身边提点,不然这一个个盛装打扮朱钗满头环佩叮当的贵妇,她都看得眼花了。 也亏了自己穿过来还有几分前辈记台词的好脑子,记得好几张人脸,不至于混乱了。 当然,实在记不住的,宋慈很光棍的一扶额,病了一场,都健忘了。 任谁都不会怀疑宋慈这话里有没掺水分,毕竟她病得醒不来的事,可是传遍了整个贵族圈的,而老人犯卒中忘事,那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就看那谁府上的老夫人,严重的连儿子都忘了。 而宋慈还不是忘得跟个稚子似的,那真是菩萨保佑,活该她享福。 也有那天生就好事儿的,捏着帕子笑:“太夫人这病了一场,倒是跟换了个人一样,和从前比着跟两个人似的。” 吓得宋慈一哆嗦。 她睨着那嘴大的跟血盆似的夫人,幽幽地道:“这人呐,总是要到鬼门关前走一趟,才能悟透大是大非的,就好比老身,都见着牛头马面了,能转头回来,全靠了我这一大家子不肯放手。所以你说我能不变吗,总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活啊。你信不信,你要是我,也会变的。” 所以,你敢试下死一死? 吓不死你。 那夫人脸色有些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道:“太夫人可真爱说笑。” 古人多信神佛,尤其上了年纪的,脸上有几分不好看,倒没怪宋慈,大家都是老人儿,就盼着多活几年,倒是那年轻媳妇,哪壶不开提哪壶,真不懂事。 宋大夫人想要打圆场,房嬷嬷前来,轻声说了几句,她脸色微讶,站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妹妹想攀皇枝 宋大夫人突然离去,让花厅不少人都有些好奇,耳尖的隐约听见了皇子二字,莫不是是哪位皇子也来了? 哟,要是这样,那宋相府,是真的要上天了。 要知道,宋相府是寒门士子的领头人,在京中,最大的靠山就是太后皇上,人家也没有皇族这样的姻亲,按理说,皇子就不会来这样的场合。 但偏偏,这么个身份的人就来了,结合朝中正提议的立储,难道是为了拉拢宋相而来,还是为了宋相府的哪位小姐公子。 哦,那宋二小姐今年冬就及笄了,这厅里的夫人,可都瞧着了那是个什么人物。 宋相两口子没漏过任何口风要和谁家结亲,难道是为了皇族? 哎呀,这可真真是火爆消息,有些人心痒难耐,恨不得马上回家和相公说一番。 宋大夫人离开后,江氏就安排着这一群女眷移步去观戏阁看戏曲。 宋慈作为撑场子的太夫人,也只当不知那些个金贵人来,只领着女眷看戏唠叨,东家长西家短的。 在场的人还真没猜错,确实是有皇子来了,这来的,还是大皇子,还有二皇子三皇子也来了,都是跟着各个外家表兄弟来的,或是跟着相熟的侯府公府贵公子来,只是没摆仪仗。 宋大夫人得知宋致远已回府就放心了,有夫君镇宅,几个皇子来就来了。 宋致远却是有些烦。 他可不是年轻小伙子,这几个小祖宗来是为啥,他多少都想到,他不会站队,烦的是得向皇上交代。 “让暗卫暗中跟着,别让他们乱跑了。”宋致远只是领着几个孩子及二弟见一下几个皇子,就让他们带着去耍,然后吩咐暗卫统领钱勇盯着。 钱勇领命而去。 “相爷,英国公来了。” 宋致远立即站了起来,整理一下衣领,前去迎接。 此时,宋致钰带着几个小侄子紧急开了个小会议,谁跟着谁,万不能让他们落单,也不能起冲突,更不能和女眷冲撞了。 于是,每个皇子都跟了一条小尾巴,搞得几人心里都莫名有种自己是犯人的感觉。 而贵女那边的圈子,由宋如茜带着两妹妹作陪,听了妈妈来传的话,眼神微闪了几下。 “琪儿,曲水流觞那边,来了好几个贵客,可别让这些小姐们乱走,蹿到那边了。”宋如茜小声提醒妹妹。 宋如琪心一跳:“姐姐,那贵客是?” 宋如茜望了一眼妹妹,眉心跳了一下,道:“是贵人,你知道就好了。”顿了顿又说:“琪儿,你是宋二小姐,今日也是母亲的好日子,可万不能让人看轻了相府,看轻了我们,笑话更不该发生。” 宋如琪眼神躲闪,有些心虚,道:“长姐,我知道了。” “嗯,去,好好当东道主。”宋如茜笑着说。 宋如琪走开,宋如茜的笑容微敛了一下,眼里有几分担忧。 妹妹,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有了攀皇枝的心思? “阿茜,你快看看,我这画做得如何?”一个贵女笑吟吟的叫宋如茜。 宋如茜敛了心神,展颜一笑:“来了。” 第一百三十章 各种求上进迷路 大户人家腌臜事儿通常就发生在后宅,这是许多人都认同的,比如设套攀高枝,手段更是层出不穷,有些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姑娘,为了有个好前程,不惜以自己名声去拼。 好比眼下宋府宴客。 这也是一个让部分姑娘‘上进’的机会。 皇子贵胄公子的到来,并不是你想捂就能捂住的,总有些有心人能打听到,也猜到,那么机会来了,拼是不拼? 那必须拼啊,给皇子当妾,也是个贵不可言的妾啊。 于是,在通往男宾宴席那边的月亮门上,就有两个小姐被悄无声息出现的仆从(暗卫)拦截住,也不必说什么,仆从只说一声男宾之地,那小姐就只能一声不吭乖乖退走。 毕竟,能接触上是一回事,还没接触上,就被嚷嚷开来,那她就是不要命了。 同样,有几个公子被拦截住,啥,你醉了要清醒一下,来来来,咱有专门的地儿,不是去姑娘家聚会的地方。 可把这几波人给恨的暗自跺脚,这宋相府,是只密不透风的铁桶啊,一点空子都不漏,想钻都难。 颇有体会的还几个皇子,这身后吊着的尾巴,确定不是在防他们吗? 二皇子楚宏坤的心跟被猫爪子挠了似的,酸又痒,忍不住停下来,看向身后的人。 “宋三公子,本皇子可以自行逛一下的,你不用随侍在侧。” 宋令钊咧嘴一笑:“来者是客,更莫说二皇子是贵客,岂能让您独自逛府,让外人知道,岂不笑我相府无礼?您且逛着,当我不存在就是,我远远的听着您吩咐。啊,那个门就别过去了,听说我祖母带着一群夫人在那看戏呢。” 楚弘坤:“……” 望院兴叹,心中发苦。 自己的亲事,端母妃也不会尽心替自己挑选,他这样的出身要想出头,只能盼着妻族强大,宋相府…… 楚弘坤看了一眼后院的方向,眸色深深。 唉。 另一边,永平候府的三公子沈鸣带着四皇子楚弘擎好不容易甩开了小尾巴楚令杰,来到后山的一处小山坡。 “四皇子,看到没,月湖那边水榭,就是贵女们的聚会之地,从这条小路下去,就能过去了。”沈鸣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说。 楚弘擎道:“宋二小姐也在?” “自然是在的,您也知道,相府统共也就三位小姐,宋大小姐已经嫁了,宋二小姐正当年,至于那宋三也才八岁,她肯定得招待那些个贵女。” 楚弘擎心头火热:“走。” 他得让那二小姐看到自己才好。 两人沿路下去,才走出一段路,刚要走出假山,就钻出一个人来。 “嘿,四皇子,沈三公子,你们迷路了,我都说了,相府地方大,没人带着就容易迷路,瞧,我没说错?”宋令杰笑嘻嘻的一摆手:“快跟我来,我带你们回去。” 楚弘擎:“……” 沈鸣:“!” 回你个巴巴的回,谁稀罕你带路! 另一边,楚弘正听了身边人暗中传来的话,不由讥笑:“一个两个傻缺,以为这相府是那么好钻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宋四郎彩衣娱亲 作为主母,府里的事并没有瞒过宋大夫人,听了房嬷嬷的禀报,她微不可见的讥笑一下,看向在看戏的某两府的夫人,端起茶抿了一口,掩下眼中的嘲意。 素来自持以礼为上,最重视规矩礼仪的李府,知道自家的小姐意图乱闯男宾的聚会之地吗? 这还是礼部尚书的家人呢。 还有那平昌伯府,他们家太夫人多年前曾当着不少人的脸说他们宋府是泥腿子不懂规矩礼仪,现在呢,平昌伯府的小姐的规矩又如何呢? 宋大夫人轻声吩咐道:“让人看紧一点,别让那些姑娘们瞎走。那两个小姐,回头你送客的时候,向李夫人和平昌伯夫人道个不是。” 房妈妈眼神闪了闪,恭声道:“夫人放心,老奴一定好好赔个不是。” 宋大夫人笑了笑,再次把视线落在戏台子上,房妈妈最知她心意,一定会为他们宋府讨回个场子。 戏台上,一出西厢记落幕,场下不少夫人都吸着鼻子哽咽,被感动的。 宋慈打了个哈欠,有点无聊。 “太夫人,您不觉得感人吗?”之前说宋慈像变了个人的白夫人捏着帕子红着眼看着宋慈。 宋慈啊了一声:“挺感人的。” 心中却是,有啥感人的,她前辈子看过的苦情剧本还少吗,不过是一波三折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已。 她都免疫了。 白夫人噎了一下,您这样敷衍真的好吗? “哎呀,你们看台上。” 宋慈转头看去,一口茶差点喷了出去。 不是,她家小宝钰怎么站台上去了,还整那么一身讨喜的,脸还画了油彩。 “老姐姐,这是你们家四郎。”魏太夫人就坐在宋慈身边,笑眯眯的拉了一下她的袖子。 众人都看了过来,这是要整哪出? 宋慈也是满心疑惑,哈的笑了:“是那皮小子。” 至于要整啥事,她也不知道啊。 台上的宋致钰已经开始说话了,讨喜的向诸位夫人小姐拱手行礼,说明自己站在这里的原因是为何。 哦,彩衣娱亲,为贺他大嫂生辰,他耍戏法呢。 宋慈马上想起端午家宴时他整的错漏百出的‘魔术’,忍不住扶额,可真能作,不过是来叫你瞅一眼那王姑娘罢了,给她整这么大台子。 宋致钰才不看老娘的脸色呢,他相看,就要来个特别的。 在座的女眷,平日里的娱乐,基本都是看戏听曲,要么看几本话本子野史,这看变戏法,还真是少见。 但见宋致钰手里拿了一条红缎子,两手灵活的折叠,折成一朵花,然后展示给众人看,就是一朵缎子花。 他下台拿着缎子花围着宋大夫人转了一圈,手忽然在她后背一动,一朵真的玫瑰凭空出现,递给宋大夫人。 众女哗然,不断问缎子呢。 “贺大嫂生辰快乐,年年岁岁如花娇,得偿所愿。” 宋大夫人欢喜不已,嗅了一下:“是真花,谢四郎了。” 宋致钰非常得意。 宋慈嘴角微抽,再不把你那条缎子尾巴塞到袖袋,可就要穿帮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我家四郎靠大哥 观戏阁,惊呼声连连。 宋四郎的戏法,叫这些见识少的夫人们真开了眼界,这可比看戏有趣多了,新鲜呐。 只有宋慈尬笑,也就是古代夫人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得少,不然就四郎这菜得不行的魔术放在现代,怕是连三岁孩子都能看出破绽来。 看到众人捧场,宋四郎那个得意啊,瞅准了机会,在他娘的眼神示意下,在魏太夫人身边端坐着的姑娘肩膀上方,变出了一只鸽子,还放到了王秋曼面前。 王秋曼睁着眼看着他。 宋四郎也看着她,一副你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好不好奇的表情。 王秋曼指了指他的袖子:“四公子,你装鸽子的网袋要掉了。” 宋四郎:“……” 低头一看,可不是,这动作夸大了,连藏在袖袋装着鸽子的网袋都露了大半出来。 我去,穿帮了。 宋四郎的脸登时五颜六色,瞪着王秋曼,不是,你这是姑娘吗你,一点都不兴奋好奇就算了,还玩拆穿。 不带这么拆台子的! 王秋曼很无辜,她都看穿了啊,也是提醒他,怎么了? 噗。 宋慈忍不住笑了出来。 魏太夫人也笑,这接二连三的,有不少夫人跟着笑了。 哎哟,可逗死个人了。 宋四郎把鸽子放飞,道:“各位夫人且好耍着,四郎去也。” 麻蛋,再不走,别说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宋四郎临走前,还瞪了王秋曼一眼,一副你给小爷等着的眼神。 王秋曼:“……” 宋家四郎,怕不是个脑子缺根筋的。 众人笑得不行。 “太夫人,你们家四郎,还真是跳脱,都要讨媳妇的人了,还跟长不大似的。”有人笑着对宋慈道:“有这么个活宝为您彩衣娱亲,您一定很欢喜。” “他不气我就是菩萨保佑喽,我就盼着有个人管着他。”宋慈斜了王秋曼一眼。 王秋曼心下一跳。 白夫人捏着帕子说道:“宋四公子生得好看,就是他身上没功名在,可惜了些。” 呵,这姓白的,一次次的来挑战她的耐性是么。 宋慈端着茶杯道:“可惜个啥?我们家四郎,术士都批了是富贵命,他有没有功名,还真不算事,毕竟,他嫡亲的大哥,是当朝相爷啊。” 白夫人笑容一僵。 把头上有靠山说得这么明显直白的,就是宋太夫人您了。 “有的人,天生就是命好,不用拼什么,自享富贵。呀,白夫人,你们家老小何时考功名?我跟你说,你可一定要盯准他学习,别学我们家四郎,又是老幺,又没功名,只能靠大哥。” 白夫人:“……” 众人:“……” 完全听不出您在自贬谦虚,倒觉得您是在显摆,不然我们不会觉得酸。 宋慈仿佛看不见白夫人的难堪似的,道:“哎呀,这戏看完了,该吃吃喝喝的了,我们移步宴席?” 魏大夫人从善如流的掺着她的手臂:“我可就等着这话了,听说你们府中的厨子做的是地道江南菜,味道一流。” 宋大夫人让丫鬟引着一众人移步花厅,瞥了那尴尬的白夫人一眼,该,让你多嘴。 第一百三十三章 散席后 饭饱酒足,宾主尽欢,宾客陆续离府。 送客这种事,自是不需要宋慈这种老封君去干的,一来,她品阶诰命高,这二来,她年纪也大,谁送,也轮不着她送。 “老姐姐,回头闲了,我再过府和你磕叨几句?”魏太夫人捏着宋慈的手眨了眨眼。 宋慈道:“都行,我这腿骨力要是争气,就我去叨扰你。” “那赶情好。” 有些夫人看着两个老太太,又看站在魏太夫人身后的王秋曼及魏家人的表情,立时就想到了什么。 魏太夫人带着自家人走了。 王秋曼和魏家二小姐三小姐一起坐的马车,三小姐魏文芳斜睨着王秋曼,忍不住道:“有些人啊,攀高枝攀不成,小心折了腿落了个残。” 魏文芳是个刁蛮的,对自家老祖宗关爱这侄孙女比对亲孙女还好早就表示不满了,更别说,老祖宗还一心为她铺路找高门。 哼,不过是个孤女,有两个臭钱,拽什么。 王秋曼眉头轻皱了下,只当听不见她的暗讽,只看着她的发鬓道:“三表妹,你的步摇歪了。” 魏文芳手摸上步摇,瞪了她一眼。 二小姐魏文燕眼神微闪,笑眯眯的问:“秋曼表姐,听说宋四公子在戏台表演戏法了?你和我们说说,是怎样的呗。” 王秋曼想起那个玉一样的人,那张没有忧虑的脸,就是被宠爱着长大,没有受过挫折苦累才有的。 “破绽百出,我都能变。”王秋曼浅浅一笑,随手就拿了手绢,开始变法。 “阿嚏,阿嚏。” 被公开拆穿了的宋四郎,一手摸着鼻子,一手摸着耳朵,正送着自己的猪朋狗友。 娘的,是谁在背后说他坏话。 “宋小四。”猪朋狗友之一的朱二鹏拉过宋致钰,在一边小声的说了几句。 宋致钰眼睛一眯:“你确定没看错没听错?” “怎么可能,我眼睛利得很,分明就是楚二和永昌候世子,我知道永昌候是你大哥这一路的。哎呀,我也不晓得,反正他们就在茅房后勾肩搭背,我就琢磨这事,得和你说说。” 宋致钰一拍他的肩膀:“好兄弟,谢了。” 朱二鹏把胸部一挺,道:“我算是有功了,你下次可不能和我争小桃红了。” 宋致钰踢他一脚:“滚蛋,谁和你争,都让你。” 朱二鹏笑嘻嘻的走了。 宋致钰笑容微敛,转个头就往他哥书房里去。 而女眷宾客那边,李夫人和平昌伯夫人脸上那叫一个精彩。 “贵府最是重视规矩,我家夫人说过了,得向夫人您通报一声,以免造成了误会。”房嬷嬷诚惶诚恐地对平昌伯夫人道:“也亏得贵府小姐也懂事听话,才没闹出笑话,不然就是我们相府招待不周了。” 平昌伯夫人脸上的笑容已经维持不住了,呵呵尬笑,这一大巴掌甩下来是真疼啊。 房嬷嬷也没再多说,弯腰行礼恭送。 而回头就听送客的婆子说,那两位的车厢里,都出了好大的巴掌声,便是笑了。 规矩,看你家以后还有什么脸说。 第一百三十四章 累的一比 散席后,宋慈回到主屋麻溜的躺下了。 整个人呈大字型的躺在床上,宋慈吁出一口气,这古时的应酬,还真不是一般的累。 这要是在现代,一个应酬,到点去席上吃吃喝喝也就完了,哪像现在,天不亮就起来梳洗,等客人来了,还得陪着磕叨,而且还得注意着自己的言行,还有对方的话也不能随便的接,要不那分分钟就是个坑,掉进去了都不自知。 宋慈就觉得,陪着这些个夫人们玩文字游戏,一点都不比男人轻松。 这脑力活,就不是人干的。 脑力活也就罢了,她好歹也是演过不少戏的人,心理战也是专门学过的,鬼谷子,战国策三十六计的,她通通读过,搞心理战术没啥太大问题,小心点就行。 难的是身体。 虽说这阵子一直在锻炼,但她这副身子骨,到底是老残了些,这和人应付一天,特么累得一比。 “太夫人,今儿来参宴的姑娘们的名单都整理出来了,您是现在看?”宫嬷嬷走进来问。 宋慈慢慢的转过头:“宫嬷,你看我是还有力气看名单的样子么,先放着,回头再看,我累得慌。” “那行,老奴给您点个安神香?” 宋慈:“这倒不用,睡得沉了,晚上怕是睡不下,我眯会就行,你也去歇歇,别累着了。” 话音落下,她就背过身子去闭上眼。 宫嬷嬷帮她掖了一下被角,退了出去,并让外头伺候的人动静都轻点,又让红枣去小厨房吩咐一声,炖个浓浓的川贝雪梨。 她瞧着太夫人今儿说了这么老多话,嗓子有些哑了。 …… 相府正院。 宋大夫人也累得不轻,靠在美人榻上受着丫鬟们的按摩捶腿,她的腰,都快断了。 她这还不能像宋慈那样,完全躺下去,因为宴席刚完,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也得见管事们,一样样的归置好呢。 “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和管事们都在花厅候着了。”房嬷嬷禀道。 宋大夫人点头嗯了一声,扶着芍药的手站起来,道:“走。” 当家主母,人前风光,事实上,管理中馈真心的累得要命,但即便如此,仍有不少人要搂这个管家权,一是为财,二是为权,三是为脸面。 宋大夫人也是如此,她就是累极,也不可能把管家权全放了出去,毕竟她是这一府的主母,长房嫡出长媳,她不管,谁有资格? 来到花厅,和两个正在吃茶的妯娌相互打了个招呼,宋大夫人就开始听下头的人禀事。 这宴席完了,各处的灯油火蜡都是有数的,都要一一熄了再归拢,还有器皿,也是要刷洗回收,各个招待客人的院子厢房,也得打扫锁门。 这一茬茬的,全都要吩咐下去。 再还有宴席上发生的一些小意外,也得处理,相府素来赏罚分明,做好的就赏,做差了的就罚。 等所有的事都吩咐完毕,再回到正院,已经是要掌灯的时分,宋大夫人刚坐下,拿过芍药她们整理出来的各府礼单,才看了几眼,就听到宋致远来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相府不是筛子 宋致远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宋大夫人站起来,便笑着把手一压。 “不必起了,你今日也累了一天,坐着。” 宋大夫人虽欢喜他的体贴,却也没欣然坐下,而是福了福礼,扶着他先坐下罗汉床,再坐在另一边。 宋致远踢掉脚上的鞋,一脚曲在榻上,手枕在炕桌上,拿过丫鬟递上来的茶抿了一口,才顺手翻起那叠礼单。 “今儿已然累了一天,不好好歇着,看这些作甚,明日再入库也不急。” 宋大夫人笑道:“反正也是歪着,看一看无妨,相爷您看,大皇子送来了一只粉彩缕空吉祥如意美人瓶。” 她伸出手指,指了指礼单的登记,道:“还有四皇子,也送了一棵火树银花,您瞧着,是不是该退回去?” 另外还有二皇子三皇子,也都送了极名贵的生辰礼,这让她心中欢喜得意之余也有些忐忑,该收吗? 宋致远特意看了那页登记几个皇子送来的礼物名称,沉吟道:“回头选几份矜贵的回礼送回去。” 果然。 宋大夫人很顺从的应了。 她喝了一口茶,看宋致远百无聊赖的翻着礼单,便说起今日宴会发生的几个小意外。 宋致远头也不抬:“没出大漏子就行,倒是四郎带着肃儿几个,把前院给看得紧紧的,逮住了好几个心野的。” “相爷,肃儿他们这样,会不会叫几个皇子心里不舒坦?”宋大夫人有些犹疑。 对方毕竟是皇子,来做客,却跟个犯人似的,走到哪跟到哪,这怕是他们去别府做客最憋屈的一次? 宋致远的眼神睨了过去,声线淡淡的:“你要记住一点,宋相府不是一个处处漏的筛子,哪怕贵为王爷,宋相府也不是他们想去哪就去哪的地儿,更遑论是皇子?” 宋大夫人脸一热,有些讪讪:“妾身就是怕他们会向皇上阐述。” 宋致远轻笑:“阐述什么?阐述他们不请自来,还想把宋相府当他家后花园瞎逛?” 宋大夫人越发的尴尬,忙端起茶遮掩。 宋致远看她如此,便道:“你是当家夫人,也知道后宅都会出些什么事,若是想着怕得罪人,就任他们满府乱窜,生出了什么事,那才是叫满京城贻笑大方的事。” “相爷……” “今时不同往日,我已贵为相爷,你更是一品诰命夫人,不必处处担心得罪谁,尤其是在我们自己府上,拿出你的底气来。内宅今日做得就很好,没叫那些小姐出乱子。” 宋大夫人的脸红得滴血:“妾身叫相爷失望了。” 宋致远握了握她的手,道:“湘仪,你不必再如刚归家那会儿那般委屈,我能给你的,都给了,只盼着你能和我携手百年,一起把宋家带到更辉煌处。” 要不怎么说宋相宋润之的一张嘴能把死的说回生呢,在朝堂上,他能怼百官,叫人说不上话来。 而在自己后宅,他也能凭着一张巧嘴把自家夫人哄得给感动得找不着北。 瞧,宋大夫人既激动又感动,还有自责,夫君太好了,是她拖后腿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宋相教妻 宋大夫人感动归感动,可是该知道的,也不会含糊着,好比眼下让她最上心的二女儿的亲事。 要说从前她可以淡定,毕竟女儿还小,但现在转眼就要及笄了,连亲事都没定,实在是不像,再有今日皇子们上门做客,那更让她的心头一片火热。 皇子们的到来,是不是说明,她能挣个皇子的岳母当当呢? 宋大夫人抿了一口茶,定了定心,看着宋致远道:“相爷,今儿不少夫人都问起琪儿,您到底是怎么定的?还有,那几个皇子,他们这次来是?” 宋致远放下礼单,反问:“你觉得琪儿适合当皇子妃?” 宋大夫人心里一跳,并没急着开口,只觑了一下宋致远的脸色。 “夫君,且不说琪儿适不适合,而是她快及笄了。”宋大夫人如往日那般喊上了夫君,道:“琪儿不比她长姐沉稳,我却更盼着她一生尊贵,哪怕不是皇子,就是其他的贵胄公子,您总得跟我透个底不是?这孩子得留到几时哟?” 宋致远摩挲着大扳指,道:“我无意把琪儿送进皇室,她并不适合。” 宋大夫人听了这话,心里的火热像是被一盆冰水给瞬间浇熄了一样。 哪不适合了,怎么就不适合了? 适不适合其实不在她的考虑范围,谁规定皇子妃就一定要识大体稳重十全十美了,皇子妃凭的是身份家世,她的琪儿,有这个资格。 宋致远久经官场,对面这个也是和自己朝夕相伴最亲密的人,是相处了将近二十年的发妻,他只一眼,就看出她的不甘不平。 “夫人,琪儿若为皇妃,宋家必然会被逼着站队,我并不想宋家有一天也要参与争储……”宋致远淡淡的开口阐明利弊。 其实若是换了别的男人,未必就会如此细致的和自家夫人解释,尤其是那大男子主义的,更不屑解释。 但宋致远并不这样,他认为后宅和朝堂其实息息相关,很多消息,会从后宅听来,甚至更全面,毕竟男人始终是歇在后宅的,一秃噜说了什么枕边话,那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而从这些枕边话,都可以窥探出一些事来。 宋致远清楚这一点,就不会让宋大夫人跟个傻子似的啥也不知道,她只专注于后宅的话,反而更容易闹出事。 这是其一,这其二,宋致远对这个夫人是满意的,毕竟少年夫妻,两人一路风雨走来,从无到有,顾氏更为自己生儿育女料理家务照顾翁姑,他心里是感激也感恩的。 否则,这么些年,真没有比顾氏更体贴更聪慧的女子吗? 有的,只是他不曾所动,他始终记得,顾氏初归家时,堂堂的侯府嫡长女,为了改善家中条件,还拿出自己的嫁妆贴补,使他无后顾之忧。 所以,宋致远对自家夫人总是要多一丝耐性和宽容,她不懂的,他可以教。 欣慰的是,顾氏虽然事事爱拔尖要强,但大事上,她并不含糊,也听得进人话。 倒是现在,诰命越高,心气倒是高了,有些飘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贱婢,尔敢! 宋致远的声音轻轻浅浅的,说的一番厉害,让宋大夫人给浇得透心凉。 “一旦女儿成了皇子妃,就是我言明了不会偏帮不会站队,你说外人能信?上面信?”宋致远的手指往上竖了竖。 宋大夫人的笑容有些僵硬:“这,没那么严重。” “夫人,退一万步讲,把琪儿送进去,站队也赢了,将来……你觉得,以她的性子,能在皇宫里和那么一群女人斗得赢么?”宋致远叹气:“琪儿的性子我太了解了,和你一样,拔尖要强,可她偏又被娇宠着长大,在家无所谓,咱们惯着就是。可嫁了人,又是在一个虎窝,那就不是惯着的事,是性命的事。” “她是我女儿,身份也足够矜贵,比起难以预知的前程,我宁愿她平安富贵,一生和美。” 这也是宋致远掏心窝子的话了。 虽然他也曾想过宋家能不能极贵,但到底在犹疑,经过和宋慈的对话,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老娘说得对,宋家根基未稳,不该拿不能预知的去拼,免得丢了女儿还搭上了家族。 宋大夫人已经不会笑了,梦碎了,笑不出。 “其实,那都还好说,我觉得,上面那位就不会允。”宋致远又指了一下上面。 别说他是皇帝跟前红人,君恩盛,可有时候,这君恩太盛也不是好事,满过头了,皇上一声就能把你掀下来。 要不怎么有伴君如伴虎一说。 宋大夫人磨牙:“那旁的公子呢?夫君,再拖下去,琪儿就没啥好挑的了。” 都十五了,好的都叫人挑了。 宋致远笑:“放心,我也看了几家。” 宋大夫人眼睛一亮:“都谁家?” 宋致远刚要说话,门口就传来一声吵杂,他不禁皱起眉。 宋大夫人的脸色都变了,她已然听出了是谁在吵闹,放肆,那贱婢,竟敢! 她下意识地看向宋致远,果然见他面露不快,顿时气得牙龈都要咬碎了。 门帘一掀,一个穿着茜红袄裙的婢女闯了进来,双腿噗通的就跪在了宋大夫人和宋致远跟前,身后还跟着芍药她们。 宋大夫人:“……” 贱婢,还想狡辩你不想爬床,你是我的丫鬟,只差跪在相爷脚边抱着他腿儿哭,安的什么心? 芙蓉哭得梨花带雨的,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道:“夫人,相爷,奴婢不想嫁人,奴婢愿意一辈子伺候夫人和相爷,求夫人别让奴婢配人。” 她说着,又磕起了头。 那咚咚的磕头声那个响哟,要是宋慈在,指不定会说一声,哎我去,好卖力。 芙蓉是下了力的,再抬头时,额头已经是破了血渗出血丝,这会是可怜兮兮的看着宋致远。 她都这么娇弱了,相爷总该怜惜了? 宋大夫人气得脸容扭曲。 宋致远放下茶盏,下榻穿鞋,对宋大夫人道:“夫人有事,我先去书房寻君先生说几句话。” 宋大夫人既尴尬又恼恨,站起来勉强笑道:“相爷慢行。” 宋致远点点头,绕过脸色煞白的芙蓉就走了出去。 “贱婢,尔敢!” 第一百三十八章 惩罚 宋大夫人把芙蓉给踢倒在地,这是她成亲以来,第一次在夫君面前这么丢脸,全赖了这贱婢。 “夫人,夫人饶命。”芙蓉啊的一声,飞快的抱住宋大夫人的双腿,嗷嗷直哭。 宋大夫人越发的气,怒叱:“都是死人吗,还不把这贱婢给叉开。” 芍药和桔梗连忙一左一右的拉住芙蓉。 房妈妈闻讯而来,她不过是离开一会儿,竟叫这贱婢闯了进来。 “贱婢。”房妈妈二话不说就先甩了两个耳刮子给芙蓉,然后顺着不断喘气的宋大夫人:“夫人,您犯不着和这贱婢动怒,海棠,快给夫人取一丸清心丹。” 宋大夫人用力掐住房妈妈的手,满脸怒容的瞪着芙蓉:“给你脸不要,非要自作贱,竟敢在相爷面前卖弄,好你个贱婢,你吃了熊心豹子胆。” 芙蓉哭得不能自己:“夫人,奴婢不敢,奴婢是真的不想离开夫人。” “不想离开?当我不知道,你想给相爷自荐枕席,贱婢,你也敢,你也配,也不看看自个是什么身份,相爷瞧得上你吗?”宋大夫人是真气,这也是自己的四大丫鬟,虽然她起过心思,想让她伺候宋致远,但不代表,她不经自己同意去主动勾搭。 看在她跟了自己一场的份上,让她悄悄的离府,算是全了主仆一场的脸,谁知,是自己枉做好人,这贱婢竟敢给她耍心眼。 宋大夫人从没这么生气过,尤其当着自家夫君的脸,那一记眼神,真是羞死她。 “夫人,夫人让奴婢继续伺候您,夫人,您不是也喜爱芙蓉,想让芙蓉伺候相爷……”芙蓉痛哭。 “闭嘴!”宋大夫人愤怒地呵斥:“主子给你的,你可以拿,但未经主子同意,你敢主动去碰,你就是叛主。本夫人不需要你这种贱婢,免得脏了本夫人的眼。” “夫人,奴婢……” “你再说,让你爹娘领你回去配个庄户已是给你脸了,你却不要,那是要让牙婆子领走,把你卖到那腌臜之地你才安心?”宋大夫人冷笑。 芙蓉听了这话,小脸白得惨无人色。 房妈妈道:“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叉下去,给她嘴巴塞个帕子,免得吵着了主子们。” 自有媳妇婆子接手,把塞了棉帕的芙蓉拖了出去。 房妈妈已经取了水,又接过海棠取来的清心丹服侍宋大夫人服下,手在她的背不停顺着,劝道:“夫人消消气,犯不着为这么个贱婢置气,实在是怒,回头打杀了就是。” 就冲芙蓉这种敢爬床叛主的丫鬟,打死谁都没二话,也就夫人记着一场主仆,才放她回去,可惜这贱婢不惜福。 “我气她不自量力,更气她在相爷面前让我出丑,还是这大好的日子。”宋大夫人愤然道:“还有这院里,竟然守不住这贱婢,任她冲了进来,全部给我罚一月月银。” “是。” 宋大夫人仍不解恨,冷道:“让牙婆把她一家子全部卖了,卖得远远的。” 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一家子都别要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太夫人是真八卦 正院里连夜叉出去一个丫鬟,那还是宋大夫人身边的四大丫鬟之一,这不但江氏和鲁氏她们知道了,连宋慈也知道。 江氏对自家夫君道:“大嫂必定是急狠了眼,不然不能连夜把人送走,那丫头,我平日里见着就有些妖里妖气的,你看,我就没看错。” 说着,把一箸豆腐皮夹到宋致诚碗里。 宋致诚:“……” 你没看错,你孙悟空托世,金睛火眼,就是你能不能也让我吃一口肉? 宋致诚悄咪咪的把筷子伸到那盘白切鸡,啪,媳妇的筷子拍了下来。 “不是,我吃一口也不行啊?”宋致诚看他媳妇,道:“一个桌子吃饭,你吃荤我吃素,这不折磨人呢吗?还有你,都圆了,为夫帮你消磨消磨?” “夫君,为了软乎乎的小闺女,你就不能忍一下?”江氏很幽怨:“你想想,软软的小闺女奶甜奶甜的喊你爹爹,你心不酥吗?” 宋致诚一想那画面,酥,哪能不酥? “我吃!”他的筷子转了路子,伸到了凉拌海带那碟子。 江氏笑了。 梅苑。 鲁氏独自一人吃早膳,有些儿幸灾乐祸的,莫名的心头畅快。 任她春风再得意,地位再高,也按不住身边人有异心。 可转而她想到什么,看向自己的心腹周妈妈,问:“妈妈,秋蝉多久没发信来了?” 临走前,她说了几天就发一次信报告夫君的情况的。 周妈妈捏着手指算了下:“夫人,距离上次,有八天没收到了。” 鲁氏闻言,抿起了唇,手指蜷曲起来,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安慰自己:“可能路上有什么耽搁了。” 周妈妈不敢接话,却也知道夫人生气了。 春晖堂。 运动后洗漱完毕的宋慈坐在一桌子早膳面前,听着宫嬷嬷的小声禀报,眼睛都亮了。 她那人精大儿终于有丫鬟想爬他床了。 哎哟喂,她来了这古代这些日子,可总算听着她家里出了这么一件,贼好奇,毕竟这些个房中破事儿,大宅门老出啊。 宫嬷嬷:“……” 太夫人那八卦的模样实在是太明显了,她都说不下去了。 “那被送走的那个丫头到底成没成事?”宋慈很好奇啊。 宫嬷嬷无语失笑:“太夫人,这要是成事了,相爷指定不会让夫人把人送走啊。” 爬床这东西,一个巴掌拍不响,这男人要是没心,任那丫头脱光了也不成事,可要是有心,那就不会让人送走了。 宋慈心想,谁知道人精儿子是不是个渣,睡完就不认账。 不过这话,她可不能说,便讪讪道:“我就是问问。对了,回头让下头的人注意点,别瞎说,没得让顾氏脸上不好看。” “老奴知了。” “娘。” 宋慈看着宋致钰一阵风的跑了进来,捏着筷子看了一眼西洋钟,道:“你怎没去书院?逃学了?” “今日书院沐休放假,这不是过来陪您用早饭。”宋致钰笑嘻嘻的说。 宋慈:“那正好问问你,昨儿你看过那王姑娘了,怎样,相得中不?” 第一百四十章 没相中 没相中。 宋致钰咬着一口汁液鲜香的蟹黄包,嗯嗯,还是娘的小厨房做的蟹黄包最地道和得他的心,一口下去,汁鲜得快把他舌头都给吞了。 把包子咽下去,宋致钰继续吐槽王秋曼:“这么说,别的姑娘要按着我那么凭空变出鸽子来,她得满脸羞红又兴奋欢喜,然而并没有,她还拆穿我,您说哪有这样的女子?” 他想象中的那看着他时眼睛熠熠闪烁如星辰的女子,压根就不是王秋曼那种冷静得过分的。 “还有哇娘,那都是个老姑娘了,您也相中呢,比我还年长,我一个京中出了名的美公子,哪能配老姑娘……” 宋致钰说着说着,自动消了音,因为他感觉后背发凉,情况很不妙。 扭头一看,他老娘正眯着眼瞪着他呢。 宋致钰咧了嘴:“娘?” 直觉娘想要揍他,他是跑是不跑? “老姑娘?才十七岁的姑娘,哪里老了?比你也不过大一岁,可人家却是比你懂事,她还带着大笔嫁妆。”宋慈差点要气笑,感情这小崽子自我感觉还贼儿棒了。 “娘,就为那些阿堵物,您就把您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四郎给卖了?” “哟呵,阿堵物,看把你嫌弃的,你老娘我就是个大俗人,阿堵物越多越好,我死在里头也行。”宋慈哼笑:“你还敢嫌弃了,你身上这一线一布,哪不是阿堵物换来的?就你头上戴着的这块青玉,没有阿堵物,你凭空变出来啊。得了,正好你嫌弃,宫嬷,回头把他院子里的银钱全给我搜喽。” 宋致钰看宋慈像是生气了,立马把筷子一扔,嬉皮笑脸的挽着她的手,讨好道:“哎哟,我的娘,四郎这张臭嘴,瞎说呢,我哪是嫌弃,就是怕您乱点鸳鸯谱嘛?儿就是喜欢漂亮的,比我年少的萌妹子。” “快拉倒你。”宋慈推他,道:“你身上没功名,除了溜须斗鸡,也没个正经营生,就是有萌妹子,你咋配?” 宋致钰一脸不可置信:“娘,我大哥可是相爷,我需要那些东西吗?” 呵呵,我看你是很自豪又骄傲,很自觉地拼哥了! “等你老子娘嗝屁了,你们总要分家的,不,等你成亲,我就把你们分了,那你拿啥来养家?”宋慈语重心长地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啥时都要靠自己才是正路。” 宋致钰终于露出惊恐的表情,却是把手伸到宋慈额上:“娘,您是不是癔症了,咋都唬起我来了。” 宋慈:“……” 得,这就是个没长大的臭小孩,说不通道理。 艾玛,心梗要发作! 宋慈指着门口:“我迟早是要被你气出癔症,快滚蛋,和你说不通。” 宋致钰连忙起身捏她的肩膀,嬉笑道:“娘,就我这天生富贵命,还愁将来么?您还把我生得玉郎一般俊,这老多的小姐稀罕我这脸了,放心,回头就能给您带回漂亮的媳妇儿。” 宋慈无语,论脸皮厚和臭不要脸,她家宋四郎第一,看这臭美的话,一般人能说得出? 第一百四十一章 遗憾 宋慈扶着宫嬷嬷的手在花园散步,一边吐槽宋四郎这兔崽子。 “宫嬷,四郎这性子,可咋整哦,我就觉得那王姑娘挺好的,沉稳大气,管得住家,特适合四郎这孩子。”宋慈叹气。 宫嬷嬷扶着她,闻言笑道:“您要是喜欢,完全可以做主给他定下来。” 反正是父母之命,四爷也没啥说的。 “那不行,他心里不乐意,我还要给他定,那他不会快乐,也耽误了人家姑娘,结亲又不是结仇,肯定要彼此都满意和心悦。”宋慈停在一丛开得灿烂的芍药面前,掐了一朵足有碗口大的,道:“宫嬷,虽说这时的婚姻很多都是盲婚哑嫁,一眨眼一辈子就过来了。但多少女子背地里淌过泪啊,不过不为人知罢了。你信我,两情相悦的日子总是要多几分甜蜜的。” 宫嬷嬷沉默了一会,道:“太夫人,两情相悦纵然是好,但也有许多的少年夫妻成了陌路,等那时再回首,反而更伤心。” 其实这世间,没有那两情相悦的少年夫妻么,但时间长了,有的人还不是彼此成陌路,男人纳妾,女人独守空房,再回想过去种种,那才叫难熬。 世间这么多的深闺怨妇,就是这么来的。 宋慈愣了下,随即自嘲:“是我想左了。” “太夫人也只是疼爱四爷罢了。”宫嬷嬷笑着安慰。 “嗯,哪怕以后可能会出现你说的情况,我也想从开始看到小夫妻和美,其实这过日子,不都是磕磕碰碰的么,经营好了,和美一辈子没啥不可能的。” “太夫人说的是。” 宋慈把那芍药插在宫嬷的鬓发上,道:“唉,回头你让桂妈妈走一趟魏府,对魏太夫人说一声,委婉些,是我们四郎配不上人家好姑娘。” 宫嬷嬷摸了一下鬓发的花儿,笑着应了。 魏府。 魏太夫人接到了桂妈妈的传话,待她走后,长叹了一声。 “太夫人,您也别太伤心,这都是缘分未到的事。”魏太夫人的心腹梁嬷嬷递上茶劝说。 魏太夫人道:“到底是福薄了些。” 梁嬷嬷笑着说:“其实也未必就不好,那宋四爷,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说实话,真成了,老奴都怕表小姐会成老妈子,成天伺候他呢。” 魏太夫人听了心里稍微舒服了些,打起精神道:“回头再把名册子拿来,我再合计合计,我就不信了,曼儿这么好的姑娘,还真找不着如意郎君了。” “表小姐,你来了?” 魏太夫人心头一突,看向门口处,但见王秋曼盈盈的走了进来,脸上一如往日那般平静温婉。 “你咋过来了?”魏太夫人冲她招手。 王秋曼笑着从身后丫鬟的手拿过一条抹额,道:“我给姑祖母做了一条抹额,您给试试?” “好,好。” 王秋曼上前,亲自把抹额戴在她额上,又仔细看了看,道:“尺寸刚刚好,这里我再修修就行。” “知你孝顺。”魏太夫人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眼中有几分遗憾。 王秋曼羞涩地笑了笑,脑海里是刚才听到的话。 原来,真是替她相看,原来,没相中啊! 第一百四十二章 百官论互市 早朝结束,文武百官陆续走出太极殿,成群的窃窃私语,实在是今儿早朝太炸了。 “钟大人,东大街新开了一间食肆小居,你我一起去品品,据闻那里的青竹酒极其甘醇。”户部右侍郎钟承嵩被人叫住。 钟承嵩顿下脚步,笑道:“怎劳沈大人破费?这多不好意思。” 礼部左侍郎沈清:“……” 这老货,自己也没说请客,就先赖上了,真真是名副其实的钟扣扣。 沈清笑着说:“不过喝两盅酒,有什么破费的?请。” 一会就点两碟花生米和白切牛肉就行了,那食为先小居委实是贵,可出品也是真好吃。 食为先小居。 沈清特意挑了个清净的角落坐下,点了一碟花生米,一碟白切牛肉,一壶酒,又在钟承嵩幽怨的眼神下,点了小二今日的特别推荐红焖鹅掌。 肉痛。 菜品上来,沈清亲自给钟承嵩倒了酒。 “来,大人,您请?” 钟承嵩拿起酒杯,小抿一口,清冽甘醇的酒液滑入喉间,叫人一震。 “好酒。”他又捏起两粒花生米,咦了一声:“这花生米也是甘香,像是带着点蒜味。” “那是的,这里的五香花生米都是特别腌制的,作为下酒菜一流。”沈清夹起一块牛肉,笑着解释这食居。 开张不过半旬,价格非常贵,却是日日人满为患,而且每天的主打菜都不同,售完即止,很是新鲜。 钟承嵩瞅了一眼,尚未到午市,已有几桌客人,确是不同。 沈清声音压低了:“大人,对于今日早朝的奏折,您是怎么看的?” 钟承嵩装傻:“今儿上了那么多的奏折,你说的哪个?” 沈清呔了一声:“就是建议重新复开茶马互市那个啊。” 今日早朝,山西大同同知上书请奏复开与草原蒙族的茶马互市,引起了很大一番争议。 反对的认为复开茶马互市,无疑是轻易打通让蒙族奸细入关的道路,前朝正是因为开通这个互市,让探子混入,使得边疆防御受到严重破坏,造成城池重大缺失。另外,交换茶盐粮油铁,无疑是养大蒙族的整体实力,得不偿失。 而支持派则是我朝正在休养生息,良种战马稀少,扩展经济,开通互市,以茶盐交换草原马匹宝石,友好邦交,利大于弊。 总之,今天的早朝,各种声音都有,争议颇大。 “哪有什么看法?户部缺钱,茶马互市开启,能增加各种商税征收,我自然支持。” 沈清:“户部缺钱?眼下也没有战争……” “咋不缺了?像是山东两湖,长江两域,哪年没有旱涝,哪里不需要拨款赈灾了?没有战争,兵部也要发军饷,要更新配备武器,哦,还有各个地方的拨款扶持……”钟承嵩又夹了一口牛肉,大口嚼着,道:“这么大个江山,处处都往咱这里伸手,哪来的钱?所以老沈啊,户部穷啊,户部真缺钱啊。” 嗯,这牛肉也不错,再吃一口。 沈清眼睁睁的看着他把最后一口牛肉放入嘴里:“……好歹给我留一口。”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连吃带拿贼过分 酒过三巡,沈清看着空了的碟子,摸了摸肚子,很是肉痛。 不管是酒还是菜,都被钟扣扣吃了不少,自己倒是没吃到几口,真亏。 “钟大人,依您看,这茶马互市开启的几率会有多大?”沈清问。 钟承嵩吃饱喝足,看着沈清那诚恳的表情,再看看光了的碟子,罢了。 “这上书奏折的是谁,你还不明白?” 沈清一怔。 大同同知宋致庆,乃是宋相的庶弟。 “想到了,那宋同知敢上奏折,你以为是他自己想上就上的,宋相会不知道?而宋相,可是皇上跟前第一的得意人,你说这奏折,到底谁先起的意?” 沈清露出个果真如此的表情,其实他也想到,但当初关闭互市乃是先帝的意思,现在皇上要重开,那就逆了先帝的遗志,会被视为不孝,所以他不敢往那边想。 但现在钟承嵩一说,他敢想了。 是了,皇上自己不主动开口,但他的百官群臣,就没人顺他的意么?尤其是宋相。 宋相寒门出身,从一开始就是皇上信任和看重的臣子,登基这些年,皇上指向哪,他就去哪,哪怕动了不少人的大蛋糕,他也勇往直前,撞个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可以说是最忠心的狗腿,啊不,肱骨忠臣了。 皇上想要重开互市,和宋相递个意思,那也不过是上下嘴皮子一磕的事,真没多难。 “这么说,重开互市是势在必行了。”沈清敲着桌面说。 钟承嵩心道,那自然是,非但户部缺钱,皇上也缺啊。 这两年,内务拨款是一笔接一笔,都是没有明确去向的,但他知道,是皇上挪去了,他也知道,皇上挪去做什么。 当今啊,有大野心,他想要打造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一万人,配备精良,战马上乘,只听命于皇上。 而最好最优良的宝马,在草原上。 唉,知道得多,也不是啥好事。 钟承嵩喝尽杯中最后一滴酒,笑道:“今日多谢沈大人请客了,我家夫人让我早些归家商议事儿,我先行一步。” 沈清站起来,笑着拱了拱手,等他走了,还在想这互市,嗯,既如此,那也得让家里人去大同边境那边提前开两个铺子,毕竟孩子们大了,一个个要嫁娶,所费不少。 “掌柜的,结账。” 掌柜的拨弄了几下算盘,笑眯眯地说:“沈大人,盛惠四十两银。” 沈清身子一晃:“不是,你说多少?” “四十两。” “放肆,你们连朝廷命官都敢明抢?”沈清气了,明明就是二十两就可以解决的,怎么翻倍了。 掌柜的陪着笑:“与您同席的钟大人还打包了一壶青竹酒,一斤酱牛肉,半斤酥炸蒜蓉花生米,说是挂您帐。” 沈清:“……” 我去,这钟扣扣也忒不要脸了,连吃带拿,过分了啊! 钟承嵩坐在自家马车上,扒开青竹酒的木塞,嗅了一口又盖上:“嘿,我算是送了一条内部消息,打包点小吃不过分,你几个铺子一开,就赚回来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皇妃?闺女她不配! 养心殿。 几位大臣退出,相望一眼,摇了摇头。 楚帝看着独自剩下的宋致远,道:“你说,他们会拿着先帝来反对这互市的开启吗?” 宋致远道:“若是茶马互市开启是利国利民,臣认为,先帝会同意的,他们要反抗就反呗,皇上才是皇上,您说了算。” 这话,可真是无赖啊。 可楚帝却是爱听。 没了别的臣子,楚帝毫无形象的歪在龙椅上,摩挲着大扳指:“但他们依旧会说朕不孝,朕违背先帝旨意。” 宋致远:“先帝是在位时关闭互市,却不是驾崩前定下的遗诏,谈不上违背一说。” 楚帝呵的笑出声。 “只要皇上作出的功绩足够大,天下悠悠之口,自会堵上,更别说只是文武百官。” “朕想做明君,想开创百年盛世,想楚氏江山永固,开疆扩土,为此宏愿,宋相,不管前路多难,朕势在必行。”楚帝居高临下的看着宋致远道。 宋致远抬头,撩袍跪下:“臣誓死追随皇上。” “起。”楚帝道:“天色不错,陪朕御花园走走。” “是。” 正值初夏,御花园百花齐开,蝴蝶翩翩飞舞。 宋致远落后楚帝一步,慢慢的走着。 “你夫人生辰,听说老大他们几个都去了?”楚帝背着手站在一丛牡丹前,细细的看着那在牡丹上辛勤采蜜的小蜜蜂。 宋致远恭敬地回道:“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都来了,着实吓了夫人一跳。” “宋相府如今也是京中热门之地了。”楚帝意有所指:“非但朕的几个皇子,别的媒人也快踏平你家门槛了。” “皇子们先不说,倒是臣的四弟和二女儿,都已适龄婚假,臣的娘亲还特意寻了臣去,她很操心四弟的亲事,就是臣的二女儿,也是一样,所以这官媒来得确是频。” 楚帝:“你那闺女,今年及笄。” “十一月的生辰,也就今年冬及笄了。”宋致远看向楚帝,笑着说:“皇上若是有好的俊才,不妨赏臣这闺女一个恩典,给赐个婚?” “俊才?有比朕的皇子更优秀的俊才么?” 宋致远心猛地一跳,跪了下来:“皇上,您快别拿臣开刷了。臣那闺女,刁蛮任性,骄横跋扈,不堪配皇子。” “快起来,哪有你这样说自己闺女的,那可是亲的。”楚帝无语。 宋致远道:“正是亲的才了解,她那性子,哪里堪配皇家媳了?臣都怕她得罪人,臣还得给她收拾烂摊子。” “说得皇家像是龙潭虎穴似的。”楚帝哼了一声,道:“你自己寻一个得意的,到时候朕可赐婚。” “谢皇上隆恩。”宋致远拜了个大恩。 转过弯,有一宫妃带着宫女走来,看到楚帝时,惊了一瞬,连忙跪地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楚帝看到她,就道了一声免礼平身,看向宋致远:“今天到此为此,出宫。”又对那宫妃说:“洛常在陪朕走走。” “臣妾遵旨。” 宋致远躬身行礼,看着前面的人走远,这才摸了摸微微汗湿的后背,转身离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宋相门生 西华门。 宋致远坐上自家马车,背靠着车厢闭目养神,脑中回想着和皇上的那番话。 猜对了,皇上并不想自己将来有机会搅和在皇子纷争当中,否则,刚才就会直接赐婚了。 宋致远摩挲了一下拇指上的大扳指,叹了一口气。 为帝多年,不得不说,皇上的心思,确实是深了,他已经不敢轻易去揣度。 回到相府,宋致远刚要拐去书房,脚步一顿,却是转去了南苑倒座,那里,住着的是拜在他门下的门人。 停在一处厢房前,有个书童正在门口洗衣,抬头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一下,连忙站了起来,恭敬的行礼。 “奴才拜见相爷。” “免礼。” 门内已有动静,很快就有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在视线之内,正是宋致远的门生之一,颜子笙,字长生。 颜子笙快步来到宋致远面前,拱手行礼:“先生来了。” “闲了来看看你,课业可都完成了?”宋致远在他的陪同下进了屋子。 颜子笙搬了椅子让他坐下,又拿了桌面上的茶杯,给他倒了一杯清茶,笑着说:“学生正好就旧时的题目作了一篇论策,先生点评一二?” “拿来。” 颜子笙把自己写的论策呈上去,但见那文章的字迹写得很是工整,笔锋温润却又不失犀利。 宋致远通篇看下去,这论策是以三年前的科举大题来做的,答题大致很是务实,就是有些欠缺实际经历,部分略显虚浮。 宋致远一一指出不足,结合自己多年为官的经历,指出答题里面的矛盾之处,使得颜子十分汗颜。 “不愧是先生,学生答题的时候便想,是不是太不切实际了些,现听先生一席话,有如醍醐灌顶。”颜子笙敬佩地说。 宋致远摇头道:“你学业基础扎实,所缺不过是年龄阅历,能想到这一层上已是不错。只是为官,要掌控的是全面,要平衡,不能得一失一。以人为本是对的,可为父母官,要管理偌大城池,就要以事为本,毕竟无规矩不成方圆,只要有规则有制度,才能管好一个地方。” 颜子笙起身拱手行礼:“学生谢先生教诲。” “今年秋闱下场,可有把握?” 颜子笙点头:“至少有八成。” “不错。”宋致远看着他温润俊朗的脸,莫名的想到当年年轻的自己,话音一转:“你今年也有十八了?” “回先生的话,学生入冬后,便十九了。” “年纪也不小了,秋闱过后,你母亲大概也要为你张罗亲事了,可有什么想法?” 颜子笙是耕读人家,父亲早逝,家中只有二十亩薄田,他读书全靠了母亲和妹妹做绣品变卖以及田产外租,才能考出来。 所以说,颜子笙也是寒门出生,比当初的宋致远,大概只好了一丢丢,起码叫家有薄产。 至于亲事,他难得的有些不自在,道:“母亲也说过,等秋闱过了再说。” 宋致远自然了解,颜子笙若是高中进士,那么选择可就多了,若是排名再靠前,那更是热门女婿的人选。 宋致远看着这张年轻的脸,心里冒出个念头。 第一百四十六章 肖想相府千金? 颜子笙站在院门目送着宋致远离开,直到人瞧不见了,才转身给你回屋。 “少爷,相爷过来寻您都说了什么啊?”小书童山河笑眯眯地问。 颜子笙道:“不过是过来闲坐一下,倒是先生给我点评了文章,令我茅塞顿开,很是有感悟,回头我得重新写一篇策论。” “相爷对少爷最好了,也最是看好您。”山河闻言十分欢喜,想了下又小声道:“我想着,相爷会不会像别的官家那样,想给少爷做媒,或许相府的二小姐……” “住口。”颜子笙喝止他,叱道:“你这把嘴口没遮拦的,什么都敢说,这要是闯出祸可怎么是好?以后你再像现在这般,嘴上没个把门的,那你就回老家去,我这里不用你服侍了。” 山河立即跪了下来:“少爷,奴才错了,奴才不敢了。” “起。”颜子笙没好气地道:“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先生待我恩重如山,他的家人亦然,不是你我可在背后议论的,尤其是宋府千金,更不可议论,免得坏了人家的闺誉。” “是,少爷。”山河讪讪的爬起来。 颜子笙看他那没精打采的样子,不由轻叹,他知道山河是什么意思,只是相府的二小姐,他怎敢想,也从来不想。 那不是他能想的人。 “长生,长生,相爷呢,走了?” 一个穿着青衣长衫的男子走了进来,冲着颜子笙大喊大叫。 颜子笙拱手一礼:“秀全兄。” “哎,不用这么多礼了,我问你,相爷他老人家走了?”吴秀全急切地问。 颜子笙点头:“已然走了。” 吴秀全有些遗憾,道:“这么快就走了啊,相爷都说了什么啊?对了,有没有说相府何时办诗会,咱们能过去不?” 颜子笙无语:“相爷怎会参与这些。” 诗会通常都是些年轻学子办的多,堂堂相爷,哪会办这个,而且,宋相爷也从来不喜去参加那些诗会啊茶会啊等等,因为他说过,那种啥会酸不溜秋的,他没兴趣。 而颜子笙也去过几次诗会文会,确实有些无趣,倒是那些真正的大儒办的讲学,他就很有兴致。 吴秀全叹气,忽然想到什么,兴奋地道:“长生,你道我刚才在前街东门见到谁了?是宋二小姐,丫鬟婆子围了一堆。哎呀,宋二小姐生得真是花容月貌,贵不可言,你说要是我们能娶到这样的妻子为妻,何愁前途?” 颜子笙皱眉:“秀全兄,慎言。我还有个文章要作,先行失陪。” 背后议论闺秀,非君子之行。 吴秀全看他毫不留情的回屋,撇了撇嘴,心道装什么君子呀,就不信你不想成为相爷的东床快婿。 不过仔细一想,就他们这些寒门学子,哪里配得起相府千金啊,也就只能想想,做一下白日梦罢了。 吴秀全也回了自己的房,心想回头还是想办法找一个永昌候府二少爷的名帖,去参加他办的诗会,说不准就出头了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信祖母,得男娃 相府正院,宋如琪摸了摸耳朵,怎么感觉这么的热呢,是谁在背后说她坏话。 “先回去换个常服,这大清早外出就为了买这几样小点,难为你惦念着你长姐。”宋大夫人笑着对宋如琪说。 罗汉床坐着的宋如茜也道:“就是,快去梳洗一下,我等着你回来再吃。” 宋如琪笑嘻嘻的说:“那长姐和母亲聊着,我去去就来。” 她向二人行了一礼后款款退出。 宋如茜有些感慨地看着母亲,道:“这一阵子没见,琪儿倒是懂性了些,都晓得去买好吃的来哄我欢喜了。” 宋大夫人笑着说:“她可一直在念叨着你,要不是我不让她瞎跑,估计她都要跑到古家去陪你住下。不过你还没出门子的时候,你们姐俩感情就好,也不怪得她惦念你。” 宋如茜心中欢喜,笑着凑趣:“她也惦念母亲的。” “她不气我倒是阿弥陀佛了。”宋大夫人看着她微突的肚子,道:“孩子可闹?” 宋如茜低头摸了摸肚子,温婉地笑道:“不闹的,现在也才三个多月,太医说要满了四个月才会动呢。” “也差不多了,再有十天?有些人是会早些,三个来月也是会动的。” “嗯。” “听到你胎不稳的时候,可把我吓个半死,那会儿你祖母也不好,我是整宿都睡不着,就怕你们都有啥差池。万幸的是,你们都好好儿的,真好。”宋大夫人说起宋慈生病那会,仍是一阵后怕。 宋如茜道:“叫母亲担心了,如今您该放心了。” 宋大夫人想起宋慈曾说的,不禁问她怀之前吃的荤多还是素多。 宋如茜有些莫名,道:“母亲,您也知道,我素来不喜大鱼大肉,便是嫁到古家,我的餐点也是以素淡为主的。” 宋大夫人闻言有些失望:“这样的话,你这一胎怕会是个女儿。” 宋如茜手一顿:“母亲怎这般说?” “你祖母,先前说了些话,也不是百分百的,但也有几分考究,我说说,你听着也不用往外传。”宋大夫人把宋慈的话给学了一遍。 宋如茜满脸通红:“祖母怎还会说这些啊。” 饮食倒罢了,那房中事啥体位的,祖母她,也忒那个了。 “真不真却是不知,不过信着也无妨,你且安生养着,便是这一胎是个丫头也不打紧,古家的女儿不愁嫁,也都是宝贝的。下一胎你就得注意着了,如你祖母所言,得计算着来。”宋大夫人循循教导。 宋如茜掩嘴轻笑:“母亲您啥时候这么信奉祖母的话了?” 从前母亲最是反驳祖母,认为她没见识,举止粗鄙还不开化,鲜小有这么推崇的时候。 宋大夫人咳了一声,端起茶盏遮掩尴尬,道:“这不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吗,听听也无妨,你祖母可是生了三个儿子的呢。再说了,不过是调理饮食,吃啥不是吃啊?万一就真的准呢。” 宋如茜揶揄:“那是,信祖母,得男娃。要是母亲真能再给我们添个小弟弟,那就真是祖母的大福荫了。” 宋大夫人红了脸,啐她:“去,没大没小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没这个命当皇子岳母 “茜儿,你现在身子不便,姑爷身边可有人服侍?”宋大夫人看着长女,问出最要紧的话。 宋如茜红着脸摇头:“母亲,并没有的,他说不用。” “那你婆婆,也没赏个贴心人?” 宋如茜道:“婆婆她也不管我们屋里的事,她只有一句话,就是让我安心养胎,旁的不用操心,包括安排通房,也让我不必做。” 宋大夫人闻言,心中宽慰不已,真诚地叹道:“你是摊着了一个好婆婆,茜儿,你要惜福。” 宋如茜感激地道:“这也是父亲母亲给我的福气,若不是你们,哪有今日的我,便是这姻缘,也是如此。” 宋大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古家是大族,姑爷又是嫡长子,其实当初我和你父亲也有些忐忑,毕竟以后你要接你婆婆的担子,宗妇不是那么好当的。” “婆婆一直在用心教导我。” “所以你也要将心比心,要对你婆婆好。” 宋如茜点点头,想起宋如琪,就问:“母亲,琪儿的亲事,还没着落?” “也不知你父亲是怎想的。”宋大夫人提起这茬就头疼。 宋如茜沉默了一会,道:“母亲,我看琪儿,心气是有些高,一般的人家,她怕是看不上,就拿昨日来说……” 宋大夫人有些紧张:“你妹妹难道见到那几个皇子了?” “应该没有,可我看她听了消息,就有些心不在焉。”宋如茜道:“母亲,琪儿也快及笄,父亲应该有打算,您还是要上心些,我就怕琪儿年轻气盛,走差了,万一她被迷了眼,可就……” 世族宗妇不好当,但皇家媳妇,更不好当,尤其是宋如琪那性子,最容易当炮灰。 这要是宋慈,怕是要拍掌夸赞,大孙女还是懂事,看得透。 “你父亲已经看着几家了,放心,你父亲并没打算要给她配皇子。”宋大夫人不无遗憾地说。 “父亲已说了?” 宋大夫人点头:“你父亲定了的事从来不会更改,你妹妹,断不会匹配任何一位皇子,至于会说哪家公子,你父亲倒还没定论。” 宋如茜点头:“父亲大人最是明智,他这么定,必然也有他的道理。母亲也不必遗憾,琪儿这性子,不入皇家更好,入了皇家,她哪斗得过那些心眼多如牛毛的人?而且,宋家有女儿入皇室,只怕最后也要身不由己。” 要不怎么说,嫡长女必然要培养得好,非但中馈要教导,便是一些大是大非,也得教,政治朝野,多少也要让她们有所了解。 宋如茜的眼光,不但有名师教导,就是宋致远,也曾带过身边教导过,所以,对于古家来说,假以时日,她会是个很合格的宗妇。 宋大夫人也明白,只是心里,多少有些意难平罢了。 皇子的岳母啊,没这个命。 哐当。 “谁在外面。”宋大夫人出言询问。 有人跑远。 宋大夫人皱眉,正要喊人前来,芍药走进来,禀道:“刚才二小姐来了又走了。” 宋大夫人闻言和宋如茜对视一眼。 那丫头听见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宋如琪:说我不配我不服! 宋如琪确实是听见了。 也正是听见了,才是脑子瞬间空白,一溜烟提裙跑回自己院落,扑倒在床榻上,越想越是委屈。 她的性子怎么了,怎么就不适合入皇室了,怎么就不配当皇家媳了?长姐怎就要这样贬低她,是瞧不上她,还是怕自己将来地位越过她? 越想,越是心有不甘。 宋如琪趴在床上,小手捏成拳,捶打着床榻。 她不服。 “小姐,您这是怎的了?”书画紧跟进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急得不行。 “出去。” “小姐?” “让你出去就出去,是听不懂人话吗?”宋如琪怒道。 书画脸上微僵,只得退到门口,看着床榻这边。 外头,宋如茜扶着大丫鬟的手走了过来,书画连忙迎上去福了一礼:“大小姐。” 宋如茜说了一声免礼,刚要问话,就听到屋内传来的哭声,不由一叹。 “大小姐,二小姐她……” “没事,我进去瞧瞧她。”宋如茜松开春意的手,道:“你们都在这候着,不必进来。” “大少奶奶,这……”春意没说什么,倒是服侍宋如茜的管事黄妈妈有些紧张,没个人跟着,万一有点什么冲撞,可就麻烦了。 “没事的。”宋如茜安抚地笑了笑,抬脚进了屋内。 黄妈妈见状,也不离开,只站在门口,想着万一有点啥不对就马上冲进去。 宋如茜走到内屋,只见她那妹子趴在床榻上哭,地上丢了软枕,帕子,连褥子都被拖了一半掉在地上,不由摇头。 脾气一如既往的大。 “让你出去还进来……”宋如琪回头一瞪,见是长姐,喉间一噎,骂人的声音也哽在了半空,倔强的扭过头去。 “唉,这是连长姐也不欢迎了?那我走?”宋如茜故作伤心地说。 宋如琪坐了起来:“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赶你。” “可我看你都不扶我一下,我身子沉。” 宋如琪一哽,心想你嫌弃我都嫌弃得跟什么似的,还指望我扶? 可眼睛溜到她的腹部时,人已经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吸着鼻子,过去掺着她的手。 宋如茜唇角微勾,嘴硬心软。 宋如琪想把长姐往床上带,可看到自己把鼻涕蹭的那个脏,自己都嫌膈应,又转了方向,把她带到临窗的美人榻坐下,还贴心的在她后腰垫了个软垫。 这贴心的动作,使得宋如茜心中软成一滩水,拉住了她的手,拍了拍:“坐下,咱姐俩说说话。” 宋如琪不想听她的,耿直的站着,被姐拉了一下,生怕她会跌,便乖乖的坐下,只是头转向另一边。 “刚洗过脸,这妆都哭花了,还有鼻涕,你不嫌脏啊?”宋如茜掰过她的脸,拿了手帕轻轻的给她擦着,道:“都及笄的大姑娘了,还眼泪鼻涕一起流,你羞不羞?” “我就是爱哭,也没你大方沉稳,处事不惊,所以我也不配当皇子妃,这你不都是知道的么。”宋如琪赌气地说。 宋如茜叹了一口气:“二妹,你就这么想当皇妃?” 第一百五十章 长姐的话 宋如琪对自家长姐的问话感到有些无语,这天下间的女子,谁不想当皇妃啊,尊贵,高高在上,受无数女子艳羡。 但,很想吗? 宋如琪一时没回话,说特别很想,又不尽然,只是觉得,她这身份,就该配皇子什么的。 “若是长姐,不想吗?” 宋如茜一笑:“你知道的,当年大皇子选妃的时候,父亲有问过我。” 可是,她拒绝了,后来选择了古家的嫡长子。 宋如琪语塞。 “琪儿,皇家媳妇并不好当,长姐不是要贬低你,是那规矩条框太多,你这样的性子,如何能适应?” 宋如琪不服:“你这样说,难道我就当配个寒门子了?那里肯定没有规矩,还任我作。” 不等宋如茜说话,她紧接着又道:“你总说我不适合,性子不行,我这还没当上呢,你咋就知道了,怎知我不会变?你就是看低我。” “琪儿……” “你可千万别说选择低门可以使我顺心顺遂,你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都是世族长媳了。” 古家名门望族,士族出身,口碑良好,朝中固然没有几人做官,但外头的名声,谁不说好,古家女,从不愁嫁,古家子,也是争着抢的。 宋如茜像是受到了打击,愕然的看着她。 宋如琪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看长姐愕然受伤的样子,就有些心虚地低头,道:“我,我不是要嫉妒你或是说你不对,就是,就是……长姐,是我错了。” 她低着头,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宋如茜叹道:“琪儿,世族长媳也并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是宗妇,要学的,要想的,还有心眼儿,都比许多人多,正是因为我已经走在这条路上,所以才知道那其中艰辛。” “琪儿,世族宗妇尚且如此,何况皇家媳?一入皇室,你就要替你的夫君着想,要去算计人心,将来,要和侍妾斗。你千万别说对方钟爱你,皇家子,有几个没侧妃?”宋如茜声音低了些:“假如,你所嫁之人有幸将来登了大宝,那妃嫔更是多不胜数,你又当如何?” 宋如琪沉默。 “你性情高傲,却又天真单纯,做长姐的,只盼着你能得遇良人,爱你宠你疼你,哪怕门户低点,你也能顺心顺意,育几个儿女,顺遂的过一生,那就不枉此生了。” 这欣欣盼语,是当姐姐的诚心,宋如琪眼圈微红,把头靠在她的肩膀声,哽咽的喊了一声姐。 宋如茜拍了拍她的头。 “姐,我也很羡慕你和姐夫琴瑟和鸣,盼着将来我夫君也能对我如此,你和姐夫定亲那会,父亲还不是相爷,已相中了古家。到我这里,相府千金,姐,我也不知道我能配什么人。” 前路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皇家媳没她的份了,那她要配什么人家才足够匹配她相府千金的身份? “姻缘自有天定,琪儿,自己想不透的时候,听父母的准没错,父亲他为官多年,阅历多,眼界肯定比我们看的长远,也总不会害了你。” 宋如琪再次沉默。 第一百五十一章 干了这碗毒鸡汤 宋如琪对自己的亲事生出渺茫感,她的祖母宋慈同样有这种感觉。 “啊啊啊,怎么这事就我摊上了啊!”宋慈揉着太阳穴,看着桌上的一份由贴身丫鬟们整理出来的名册,感觉脑仁都酸胀发疼。 这名册记录的都是在大儿媳妇生辰宴上来的闺秀,上面注明了哪家闺秀,排行多少,年岁几何,要不是丫鬟们不会速写,估摸宋慈会让她们都画上速写画。 宋慈一边看,一边回忆着见过的闺秀模样,再对比家世,怎么看,怎么找不着和她那小儿匹配的姑娘。 宫嬷嬷看她心烦的样子,便劝道:“太夫人,您也不用急,这姻缘的事也急不来,慢慢寻摸就好了。” 宋慈露出个苦笑来,她倒是不想急,这不是某位老太太给画了个大饼挂在她面前吗,万一大饼吃到了呢? 所以,不得不急啊。 最坏就是那死小子,好好的王秋曼瞧不上人家,呸。 “要不,老奴陪您散散?”宫嬷嬷提议。 正中她意。 “走走走。”宋慈扶着她的手站了起来,道:“去林箐那里耍。” “好。” 两人向木竹小斋走去,林箐穿了一身轻便的布衣,正拿着一把小锄子在整理她的药圃。 说起来,相府是真的很留心她的看法,她想搞一块药圃,种植一些自己想研究和种植的药草,宋慈一声令下,就有人给她在木竹小斋屋后给开垦了一块。 这些日子,除了给宋慈针灸做药膳或陪着说话,她就是在这里侍弄她的这块药圃。 听到宋慈来了,她站直了身子,向她行了一礼:“太夫人。” 宋慈道:“不用多礼了,你忙你的,我就是来看看。” 林箐笑着道:“我也没什么可忙,要不,我们进屋内说话?我刚研制了些药茶,可以安神静心,您尝尝?” “一会。”宋慈看着药圃道:“你这药圃,看起来像模像样的了,都抽新芽了。” 药圃不仅仅全是种了药草,还种了一些可以入药的花卉,把药材种子撒到花卉附近,会长得更好些,也有掩人耳目的样子。 林箐满脸带笑,道:“全托了太夫人的福,倒是您,怎瞧着有些发愁?” 多日的相处,她也能和宋慈自在的说话了。 “嗨,还不是我那不孝子小宝玉给作的。哦,就是我那四郎,为了给他讨个媳妇,我可真是操碎了心,挑花了眼,愣是找不着合适的,烦的我哟。” 林箐:“……” 您烦归烦,怎就扯我药草叶子呢? “太夫人,儿女亲事都是天注定的,急不来,您越是急,就越是捉瞎,更挑不着合适的。”林箐生怕宋慈再扯她的草,上前挽着她的手,安抚道:“姻缘这东西呀,哪天您不急,它就来了。” 宋慈瞅着她,道:“林箐哎,你这是给我灌毒鸡汤啊。” 她才不信爱情从天降呢,等?等成一条狗它都不来,还是得主动出马才行。 林箐一脸发懵:“毒鸡汤?” 太夫人这是想吓死谁吗,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宋慈呵呵尬笑,道:“就是说骗人的假激励,哈,不是真的鸡汤啦。”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太夫人很会打蛇随棍上 林箐把一杯药茶呈到宋慈手上。 宋慈双手捧着,淡淡的药材香夹杂着茶叶的清香扑鼻而来,很是好闻,便道:“闻着味儿很好,我看你平日里戴的香囊也都是淡淡的药香味。” 林箐撩起自己的香囊,道:“这都装了一些驱蚊虫的药材花草,眼下也都入夏了,蚊虫多起来,所以现在也换了些药材。” “那你回头也给我做两个换着戴,嗯,再加点薄荷叶子,清新又好闻,还驱蚊。”宋慈不客气地请求。 “太夫人也知薄荷驱蚊?”林箐来了兴致,这位太夫人回回和她对话,都让她有些新的认知,还有眼界也打开不少。 宋慈:“这很隐秘?薄荷也可以做油,被蚊虫叮咬了抹点也会好,止痒,这要是晕倒了,抹点薄荷油也好的,快清醒。” “不懂药理的人,自然是不知的,太夫人您很厉害。”林箐真诚地夸赞。 宋慈哈哈的解释:“我这不是从前是个农妇呢嘛,上山也看到过,也听别的郎中说过。” 扯谎,总之就是在扯谎,反正没人知道真假。 林箐笑了笑,又说回宋致钰的亲事,道:“大夫人生辰来了这么多闺秀,您一个都瞧不上?” “你也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家,高不成低不就的,那小子还特别有主见,才难选。”宋慈啜了一口药茶,艾玛,不说没啥,一说头又疼了。 你瞧瞧,这可把她给愁的。 林箐便说:“父母之命,您找着了,让他相看一眼就中了。不过只看名册还真看不出啥来,您得要外出参加宴会,才能更好的挑人。” 再没有比参加宴会更能看得多闺秀的了。 宋慈道:“我也有这个意思,以后林箐你和我一起去?” 林箐哭笑不得:“我是什么身份,怎能随您参宴。” “有什么不行的,就是我的朋友呗。”在宋慈心里,林箐就是她的朋友了,毕竟大家‘年龄’相当呢。 可想起林箐的身份,宋慈又道:“罢了,还是不了,免得她们知道你是个大夫,都找你看病,这找托词又不好,麻烦。” 林箐内心很是熨帖,道:“去别家府中我可以不去,可您要是去什么庙会或上香,我随您一起便是。” “那可就这么说定了。”宋慈眼睛微亮:“逛街也一起。” 林箐:“……” 太夫人真的很会打蛇随棍上。 阿嚏,阿嚏。 宋慈忽地打了两个喷嚏。 一旁站着的宫嬷嬷很是紧张,立即走到窗前,掩上了窗。 木珠小斋种的竹子多,很是凉快,就怕太夫人身子经不住。 便是林箐也紧张起来,让桑儿取了药枕来,要给宋慈把脉。 宋慈有些哭笑不得:“不是,不必看脉了,我就是觉得鼻子痒,耳朵还热,说不准是背后有人念叨我。” 林箐嗔道:“小心使得万年船,看看无妨。” 她的手指已经搭上手腕,宋慈也就不再说话,而是摸摸鼻子,心道是谁在念叨她,咋感觉后背还有些发凉呢,似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一百五十三章 汪太后:哀家闷是不可能闷的 宋慈所料没错,确有人在念叨她,这念的人也不是谁,而是当今太后娘娘。 慈宁宫内,汪太后正和皇帝儿子说着自己选中的嗣子,也商议对他的安排。 “阿慈是个心宽的,就冲她能养出润芝这样的孩子,哀家就信她的能耐,把那孩子送到相府去,哀家相信,绝对比在忠勤伯府要强得多,起码人是活的。”汪太后提起忠勤伯府是满脸的嫌弃。 楚帝摩挲着手中的黄玉念珠,一手搭在炕桌上,道:“母后,既然您愿意给舅舅那一脉过继嗣子,那孩子也才六岁,何不接到宫里亲自教养?” “哀家自己教养?”汪太后瞪大眼,她连孙子都没接到身边教,咋教一个陌生的孩子,那不成。 再说了,她都多少年没养过孩子了,绝对不成。 “您在慈宁宫也闷儿,有个孩子陪在您身边,也能给您解解闷不是?” 汪太后指着自己,有些乐了:“皇帝,你说哀家闷?哀家哪里闷了,想看戏就有人给哀家演,想听曲观舞不还有你的妃子来凑趣么,就是打马吊,也有的是人陪哀家。闷是不可能闷的,哀家一点都不觉闷。” 倒是要是宫里多了个孩子,整日闹腾,哎哟,她不得闹心死? 不成不成。 楚帝嘴角微抽,看着自家老娘,有些无语。 说起来,他母后,还真会自个寻乐子,他的妃嫔,几乎都被她老人家喊来表演过才艺,一天不重样的,欢喜了就赏,感觉他的后宫,其实是为母后她服务的。 不过母后喜欢就好,她愿意做什么都行,只要她欢喜。 “母后,孩子有时候也很会逗人,您没接过来养着哪知道?自己养着的,他才会和您更亲不是?”楚帝再度游说。 汪太后斜睨着他:“哀家怎么觉得,你是在替宋相他们撂挑子?不想哀家把孩子送到那边去?” “也不尽然,其实宋相之前也提过一嘴这事,估摸是太夫人与他说了。宋相就是想着,孩子养在宫里,养在您身边,一来比较亲,二来安全指数也高,这三来,朕估摸着是他担心他母亲的身体。” 汪太后皱眉:“阿慈的身体,哀家看着挺硬朗啊。” “表面是如此,内里已是有些虚了。”楚帝小心地说。 汪太后脸色几变,捏着凤椅扶手的手指微微用力,脸上也不复刚才的轻快:“真的?” 楚帝道:“鲁院正是这么说的,母后也该知道,宋姨母当年是有多苦,有多能熬。” 他都不唤太夫人了,而是改了亲切的称呼。 汪太后眼圈一红:“哀家知道,哀家肯定知道。当年,咱们为了不成你父皇的威胁,东躲西藏,甚至都藏在山洞去了,晚上听着野兽吼得多害怕,是你姨母,把吃的喝的背上去给咱。还有,闹大旱那一年,最后两口水,她自己干渴得嘴都舔裂了,却分给了咱们。” 楚帝想起那几年,也很是动容。 “阿慈,阿慈她就是个苦命的人儿,早年苦,现在能享福了,却又……”汪太后说着,伤心得抹起了眼泪。 第一百五十四章 永不叛你 楚帝有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好好儿的,去提那些不好听的作甚,忍得他母后哭哭啼啼。 “母后,快别哭了,鲁院正也只是说人内里虚,得精心养着不能劳累。”楚帝说道:“这次端午宫宴您也见过她老人家了,也说她老人家硬朗,那就是说养得可以的,她身边还有个医女帮着调理呢。” “你懂什么呢,这老人老了,也不知啥时候就是到头了,说不准晚上睡着了,明日里就醒不过来了。”汪太后吸了吸鼻子。 楚帝哭笑不得:“母后,您看您说的这话。” 也幸好宋太夫人不在,不然,她得要膈应了。 宋慈:她必定不是在诅咒我,我以我们的塑料姐妹情来发誓! 汪太后也反应过来,呸了两口,双手合十念了声信女胡说的,不算数,菩萨外出了听不见。 “皇帝,哀家可以让那孩子住在慈宁宫的偏殿,可哀家也想他偶然去宋相府学习居住。” 楚帝愣了一下:“这又是为何?母后若是定了此子,他可以和皇儿们一起在太学读书,这不比在外求学强?” 汪太后道:“平日里也可在太学读书学习,但去宋相府的族学旁听也有进益,再不济,还有宋相呢,他可是两榜进士,状元爷。” 不是她嫌弃,太学里的有几个老学究,比她还古板,瞧把几个皇子都教成什么样了,都惯会搞虚的,一点也不务实。 汪太后顿了顿道:“哀家也有私心,想这孩子将来能和相府交好,不管将来是相府护他,还是他护相府,算是全了从前阿慈对我们母子的一番恩情。” 楚帝抿唇,这是要让将来的承恩公府和宋相府绑在一起? “皇帝你若是愿意,也可把这孩子培养起来,不管是作为你的后备,还是将来太子的班底,哀家会只让他忠于皇帝。”不管是跟前这个皇帝,还是下一任皇帝,这个即将承嗣的孩子,她都只会让他忠于皇帝,若不然,剥夺了承恩公一爵又如何? 她真正的家人都不在了,承嗣,不过是有人逢年过节上香供奉罢了,但这些东西,如阿慈所说,虚得很。 上香供奉,不一定是要随自己姓的嗣子。 “母后……” 汪太后看着他,喊着他的名儿:“景儿,人人都说哀家福气厚,皇子皇孙不少,但在哀家心里,那都是隔了一层的。在哀家心中最重要的最亲的人,唯你而已。” 所以,我以命起誓,永不叛你,也不准我娘家叛! 楚帝动容不已,起身跪在汪太后面前:“母后。” 汪太后摸了摸他的头:“都要当祖父的人了,还跪下做甚,快起。” 楚帝顺势站了起来。 “你说得也对,哀家也不能自己躲懒,哀家也想看着老姐妹也活得长久些,这样,哀家传阿慈入宫,问问她,你看如何?” 楚帝含笑点头:“母后做主便是。” 不过是一个嗣子罢了,不过母后的意思,要把这孩子和相府绑在一起,他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第一百五十五章 再入宫,大夫人的请求 宋慈就知道,有人在念叨她,瞧,太后娘娘又传她入宫了! 完了,定是关于那什么嗣子的事。 怕是太后娘娘已经寻着了合适的孩子,来通知她把人领回来呢! 真要命! “这也不是宫宴,不用穿那诰命服戴那金冠?”宋慈可怜兮兮地看着宫嬷嬷。 从前曾在博物馆看过那种凤冠,当时就想戴着这个一定很威风,现在体验过,威风是威风了,脖子也是真的负担重。 宫嬷嬷莞尔,道:“不用大妆,却也要穿正装大衣裳的。” 宋慈吁一口气,忙道:“那就好,首饰也不用多插,就戴抹额,髻发梳整齐点儿,戴两支青玉钗就行,不戴金的。” 她的首饰,好些金饰都是实心的,沉死了。 “都依您。” 红桃自一边道:“太夫人倒是不喜金器了,从前您总说金饰最保本值钱呢。” 宫嬷嬷皱眉,瞥了红桃一眼。 宋慈道:“其实都值钱,但我不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么,那时穷惯了,那会儿像我们这样的寻常百姓,只认为金子才最有安全感,包括现在也是的。没办法,百姓就是小农意识,而且,金子可换银子,可买很多东西,不会有价无市。” 红桃像是察觉自己说错花了,连忙跪下:“奴婢多嘴,请太夫人责罚。” 宋慈让她起身:“有什么值得罚你的,都是大实话。我现在也喜欢金子,只是喜欢归喜欢,没必要插个满身跟一座金矿似的行走啊。那不得累死,还招贼。试想想,我整个人金光闪闪的,不劫我劫谁?亮瞎眼啊!” 噗嗤。 在场的几人笑起来。 宋慈自己也笑,她喜欢金子啊,金子代表钱啊,越多越好。 负责给宋慈梳头的李家嫂子笑着说:“太夫人是越发风趣了。” “可不是,奴婢就说,谁都不及我们家太夫人大气。”红桃也连忙拍彩虹屁。 宋慈笑道:“你们一个个都嘴甜,行,一会我跟太后娘娘求赐些宫中御点,也让你们都尝尝。” 众人连忙都跪谢。 宋大夫人就在这时走进来,笑着向宋慈行了一礼,道:“母亲,马车都准备好了。” “辛苦你了。” “这都是儿媳该做的事,若不是太后娘娘没有宣我,我本该陪您入宫。”宋大夫人想了下,道:“要不,让琪儿随您进宫?也好当个丫头使唤。” 宋慈愣住。 “带二丫头去?” 宋大夫人心有点热:“您觉得如何?” 哪怕不能成为皇子妃,若是入了太后娘娘的眼,说不准也能赐个好姻缘呢? 而且被太后娘娘看重,这含金量也高啊,说不准也能挣个王妃呢。 宋慈看着她,心想这长媳是不是被丫鬟小三儿给整刺激了,咋会开这个口,在无旨的情况下,带孙女入宫,是不是傻? 而且,人精大儿没和她说宋家丫头不入皇家? 宫嬷嬷也有些惊愕,大夫人这是忽然整的什么昏招,她不是这样的人啊。 宋大夫人被看得脸热,也有些懊恼,尴尬地道:“儿媳就是想着有人照料您。”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宋慈训媳 宋慈拒绝了宋大夫人的建议。 汪太后只宣她,带上孙女去作甚,而且宫中是什么地方,万一在里头有个什么差池,她如何跟人精大儿交代? 再说了,他们宋家不会送女儿入皇室,那还带进去在人家面前晃什么,是要给人什么错觉? 宋慈屏退了身边的人,只留了宋大夫人在室内说话。 “大郎没和你说?琪儿她的亲事,不说皇家。” 宋大夫人脸上一热:“说了的。母亲,我不是要让琪儿在那些皇子面前晃,只想她拜见一下太后那老人家。” “拜见又能如何?难不成你认为二丫头凭着相府千金的分量还不够?不足以谈好人家?”宋慈的话突然就犀利起来。 宋大夫人看婆母突然变得严肃犀利,心头一紧,一下子就像回到了从前被婆母支配的感觉。 她跪了下来,道:“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想让二丫头在太后娘娘跟前刷个存在感,不为亲事为什么?”宋慈淡淡地道:“顾氏,相府如今矜贵,你我也该知道,这里头靠的是什么?多的是圣恩,还有太后娘娘的恩宠。越是这样,我们越要知道分寸,不能恃宠而骄,不是么?” 宋大夫人被训得脸色通红,嘴唇嗫嚅:“母亲……” “你这些年一直做得也还可以,怎到了这个位置,反而有些糊涂了?还是被那叫什么桂花芙蓉的丫头给刺激到了不复清醒?” “母亲,我就是关心琪儿的亲事,想着她要是入了太后娘娘的眼,太后娘娘高兴了,就是一句夸奖或点拨几句,以后琪儿也是受用不尽了。”宋大夫人涨红着脸辩解。 “你这也是关心则乱,凭着琪儿的身份,她的亲事会难吗?多的是俊才任着你们挑。倒是去太后娘娘面前晃,你有私心没错,但你该知道宫中是什么地方,我们相府眼下又是最多人盯着的时候。带着二丫头入宫,别人不会胡乱揣测吗?” “这……” “退一万步说,别人不会揣测,无旨带她入宫,是咱们该做的吗?那是太后娘娘,不是你的哪位亲属,宫中也不是哪个府邸花园子,说带谁就能带谁进去的,我以为你很明白。” “母亲,儿媳,儿媳错了。”宋大夫人被训得无地自容。 宋慈叹了一口气,道:“起来,别让丫头们瞧见,以为我怎么你了。” 宋大夫人羞愧不已:“婆婆教训儿媳,是应该的。” 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其实羞都羞死了。 她都多久没被教训过了。 “顾氏,如今的相府,行事低调点,总没错的。”宋慈道:“我知道你多年憋屈,一朝得意,不再想委曲求全,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但你也该想想,相府是不是就稳如泰山了,你男人的位置,才坐上呢,而不是已经盘踞多年了。不是我说,大郎这位置,甚至不比范相来得稳,人家是真真正正的当了多年宰相老臣,权倾朝野。” 宋大夫人一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婆媳互吐槽 “母亲慢走。” 宋大夫人恭恭敬敬地把宋慈送上马车,目送着马车走远了,才转身回正院。 坐在屋内,她呆呆的坐在罗汉床上,忽然把茶杯扫在地上。 房妈妈见状,让人来清扫了,又重新换了一盏茶,屏退了丫头,自己站在宋大夫人面前。 “奶娘,她刚才训我,说我糊涂了,奶娘,我错了吗?”宋大夫人看着房妈妈,有些不甘:“从前忍,现在贵为一品诰命,我还得忍,这要忍到什么时候?我为我女儿打算为她镀金,想她嫁个好人家,我错了么?她没女儿,她哪里懂为娘的心。” 宋大夫人是有些不服气的。 房妈妈道:“我的好夫人,您这都是为了二小姐打算,自是没错的。” “对,我就是为了琪儿,不过是让她带琪儿入宫见见太后,她就给我说了一大通道理,我都不知道,原来我这婆婆会这么多道理。”宋大夫人噼里啪啦的就把宋慈训她的话给吐了个痛快。 房妈妈知道,这会儿不能阻止她,不然憋在心里,这道气更过不去。 一盏茶后,宋大夫人才停了吐槽的话,连喝了两口茶。 “我都是为了琪儿,又不是为的啥,她和太后娘娘关系好,就不能带挈一下孙女?这可是她的嫡亲孙女,亲的。我知道,她其实就是对琪儿不上心,怪我当年连续生了两个丫头,把气都撒到琪儿身上。”宋大夫人说着过去,有点儿委屈。 房妈妈:“夫人这话,倒是有些迁怒了,太夫人是更喜欢孙子没错,但对二小姐,虽没像对大小姐那般疼爱,可赏赐,从来没短了她的。夫人,十只手指有长短,这对那位孙子孙女偏爱些,肯定也是有的。都说大的小的最宝贝,排在中间的像根草就是这说法。” 宋大夫人赌气地说:“所以我对琪儿多些打算,有什么不对的?” “老奴倒觉得,太夫人所言,无可厚非,她是老祖宗,重视在乎的自然是整个宋家。夫人,宋家稳,这家里的所有人才稳啊。相爷刚升相爷,也才两月不到,老奴见识浅薄,却也知道,凭着相爷这年纪,自然多的是人不服的。” 宋大夫人沉默。 “太夫人那一句,相府低调点没错,老奴觉得,挺中肯的,就跟那句闷声发大财一样的道理,低调,才不会叫人注意,才能慢慢的发财壮大,不是么?”房妈妈注视着她:“老奴话多了,该掌嘴。” 她轻轻的在自己嘴上一拍。 宋大夫人嗔道:“妈妈你这不是膈应我么,谁嫌你多嘴了。我也不是说她不对,就是觉得,带挈一下孙女没什么。” “说不准太夫人会在太后娘娘面前提一嘴呢?” 宋大夫人撇嘴:“她会么?” 前往皇宫的马车上,宋慈打了个喷嚏,道:“我晓得,顾氏肯定会在背后编排我,她就是不服我训她。可是宫嬷,难道我训错了?高处不胜寒,她咋不想想这高山顶的风多大呢,在那站着显摆,一阵风吹过来,就完蛋了!” 低调做人,让自己始终处于冷静的状态,才会越稳健,一时得意一时爽,一直得意才会一直爽啊!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受宠若惊 在吐槽中,宋慈来到西华门口坐上了汪太后赐来的软轿,一摇一颤的往慈宁宫去。 二进宫,她比头一回淡定多了,还能和随轿的小太监说起闲话,说着笑着时间就过去了。 “那是宋太夫人?” 一队嫔妃仪仗中,有一宫妃高高在上的坐在软轿里,看着往慈宁宫方向去的宋慈。 “回淑妃娘娘的话,听说太后娘娘又传了宋太夫人进宫说话,应该是她没错。”站在轿边的宫侍恭敬地回话。 范淑妃撇了撇嘴:“倒是挺得意。” 不过是患难之交,太后娘娘倒是上心,一直记挂着惦念着,说是这群臣家中女眷的第一人也没错,连她母亲也不及其风头。 “走。” 慈宁宫。 宋慈还没朝着汪太后拜下去就被宫侍给搀扶起来,来到汪太后所坐的罗汉床另一头坐下。 “你身体不好,不用那么多礼。”汪太后笑吟吟地说。 宋慈一句礼不可废就要说出口,对方却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道:“也别说什么礼不可废的,这里就我们俩,不用做给谁看。” 呵呵,娘娘您这话,敢情这些服侍的宫人都不是人。 “娘娘体贴臣妇,臣妇却不敢拿乔。”宋慈说着官方话。 汪太后嗔她一眼,故作伤感地道:“日子好过了,你说话却不像从前那般随意了。” 宋慈:“……” 从前您是什么身份,现在又是什么身份哦,真的随意地说,有心人一编排,只怕您心里就膈应了。 “您身体可还康健?”宋慈岔开了话题。 “劳你挂心,哀家也无甚烦恼,都挺好。阿慈你尝尝这玫瑰酥,据说御膳房的厨子们加了牛奶去做的。”汪太后把一碟玫瑰酥推到宋慈面前。 宋慈也不客气,道了一声失礼,捻起一块就尝了起来,笑道:“娘娘这里的糕点都是好的,软糯香甜,又好克化,臣妇来之前就和屋里的丫头们夸下海口,得让您赐一些,我好拿回去显摆,让她们也尝尝宫中的好东西。” 汪太后莞尔一笑:“看你至于的,几块糕点又有什么值得你显摆的?连翘,去吩咐一声,准备些糕点,回头阿慈出宫的时候拿走。” “诺。” 宋慈没想到这么顺利,起身谢了。 “你身体才好,按理说不该让你劳累前来,只是哀家这里有了适合的嗣子人选,就想让你也来看看那孩子。”汪太后开口道。 宋慈心道,厉害还是自己厉害,一猜一个准。 “娘娘可真是太抬举臣妇了。”宋慈脸上作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她可不是只是演,是真有些受宠若惊,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是家事,要定谁,不过是嘴上说一句就行。 但是到了汪太后这里,却让宋慈也看看,这可不是一般的荣宠了,是信任,也是交心。 汪太后无语:“你别一口一句臣妇了,听得哀家耳朵生茧子,你还是自在些。” 宋慈苦笑:“娘娘,这要是礼部的那谁抓到臣妇辫子,又得说宋家不懂规矩,要拿大篇礼节来说事了。” 礼部尚书李大人:您确定您不是悄咪咪的在给我上眼药? 第一百五十九章 来啊,奶奶给你糖 宋慈可以对天发誓,她绝不是有心给某些人上眼药,只是这本体本能的脱口而出。 那讲规矩的什么谁,她压根不认识哇。 汪太后却是莞尔,指了指她:“你还记仇呢,哀家听说,礼部尚书府送了一个姑娘回乡下养病。” “有这样的事?”宋慈很是惊讶。 “你不知?说是在你家乱蹿。”汪太后道:“当姑娘的在别人府中乱蹿,李家又自诩讲规矩的人家,便是表面功夫也要做给别人看,不然岂不堕了自己讲规矩的名声?” 宋慈:“唉,真是成也萧何败萧何。” “你也会讲谚语了。”汪太后笑眯了眼。 “太后娘娘,小公子来了。”连翘上前,向汪太后屈膝行了一礼。 汪太后忙坐直了身体,看向殿门口。 宋慈也看过去,只见一个宫女牵着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孩子走了过来。 那宫女先向汪太后行了一礼,又拉了拉孩子,那孩子就跪在地,双手成揖拜下,战战兢兢地请安:“城儿给太后娘娘请安,祝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吉祥如意。” “平身。”汪太后笑着抬了抬手,指着宋慈道:“这是宋相府的太夫人,是长辈,你也请个安。” 汪轶诚看向宋慈,再次跪下:“给宋太夫人请安,祝太夫人万福如意。” 孩子说得磕磕巴巴的,把宋慈的心都说得发软,放柔了声音道:“免礼,孩子你快起来。” 服侍汪轶诚的宫女连心把他掺了起来,大概是有些怕生,他紧紧的贴在宫女身侧,唇抿得直直的,有些瑟缩。 汪太后见了,颇有些失望,一时没说话。 宋慈却是理解,招了招手,道:“你过来,奶奶给你糖。” 汪轶诚愣了下,看向连心:“姑姑?” 连心笑道:“去,太夫人召你呢。” 汪轶诚这才走到宋慈跟前,极力的挺直胸膛,也尽量不去看汪太后那边。 他有点怕汪太后,觉得那人太高贵,太高高在上,他不敢直视。 倒是宋慈,满脸慈祥,笑得也温和,看起来很好相处。 宋慈仔细看着汪轶诚,穿着一身素青春裳,扎着总角,小脸尖细没有几两肉,小身板也是十分瘦弱,看起来从前日子并不好过。 她拉起他的手,察觉小孩的手有些粗糙,翻开一看,手心竟然有一条狰狞的刀痕,不由一惊,看向汪太后。 汪太后眨了眨眼,没说话。 宋慈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亲自系在孩子的腰带上,柔声道:“奶奶来得急,也不知你在娘娘这里,也没准备好东西,只能回头补你见面礼了。这荷包,装的是强身健体也驱蚊虫的药草,你平日里系着,奶奶祝愿你身体健康,平安长大。” 汪轶诚愣住,低头看着那绣工精致的荷包,捧了起来,闻到一股子很好闻的味道,不由用鼻子嗅了嗅,看向宋慈,羞涩的露出个笑容:“谢谢宋太夫人。” 宋慈又从另一个荷包里,掏出几颗糖果塞到他手里:“这是奶糖和水果糖,你吃,奶奶说给你糖,不骗人。” 第一百六十章 汪太后:哀家醋了 汪太后好奇的看过去,但见宋慈手心的是一把花花绿绿的糖纸,包着手指头大小的糖果,看起来很是好看。 嗯,她也想吃。 大人看了这花花绿绿的糖纸都生食欲,何况小孩,汪轶诚不能抑制的伸出双手,接住那些糖,又是好闻的味道,香甜的。 他抬起头看向宋慈:“太夫人,这真的给我?” “对啊,都给你。不过你还小,每天只能吃两颗,多了都不行,不然你的牙齿会烂的。噢,你晚上睡觉之前,还得刷牙哟,不然虫子会在你的牙齿钻洞洞,你会痛哭的。” 汪太后:“……” 画面感很强,她起鸡皮了。 汪轶诚也是吓得小脸微白:“吃糖会有虫咬?” “吃多了,也不洗牙,就会有虫蛀牙哟,所以,为了杜绝虫虫,早晚都要刷牙。”宋慈笑着说道。 汪轶诚点头:“我听太夫人的,以后一定会认真刷牙。” “别太夫人太夫人的叫,叫奶奶。”听得腻。 汪轶诚小心的撇了汪太后一眼,小声的叫了一声:“奶奶。” “哎,乖孩子。”宋慈揉了揉他的头,道:“去和连心姑姑玩。” 汪轶诚把糖放在自己的小荷包里,又向汪太后和宋慈行了一礼,这才牵着宫女的手乖乖出去。 他一走,汪太后就迫不及待地道:“还是你有办法,才第一回见,就能引得他和你说这么多话,还叫你奶奶。” 这语气,颇有些酸味儿。 宋慈:“娘娘这话,莫非这孩子怕你?” “何止是怕,这小子头一回见哀家,直接吓得晕了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哀家是吃人的老虎呢,看把他吓的。”汪太后撇撇嘴:“明明哀家都没说什么,哀家还给他递糕点来着。” 同样也有给吃的,怎么到宋慈这里,就能换了一声奶奶呢。 汪太后承认自己是有些醋了。 这时候,理当拍彩虹屁了! 宋慈笑道:“寻常百姓得见天颜怕是激动害怕得头都不敢抬直接晕死过去,同样道理,这孩子得见娘娘的圣颜,自然也是激动和惶恐的,他也才几岁,从来没见过这么伟大高贵的人,乍然看到菩萨一样的娘娘,不怕才怪了。” 汪太后嗔笑:“你这是安慰哀家还是在说好话哄哀家?” “您认为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宋慈接道。 “你呀你!”汪太后虚点她,笑得开怀:“这才是哀家认识的那个阿慈。” 宋慈咧嘴笑了,把话题回到那孩子身上,问:“娘娘,就定了是这孩子了?他多大了,看起来从前并不好过,那手心的,是刀疤?” 汪太后端起茶抿了一口,叹道:“除了这娃儿,也没别的更合适的了。他是旁支,也没出五服,父母都早死了,便跟了一个堂叔过。不是亲的,能有什么好日子,三餐不继,吃一顿饿一顿,不然六岁的孩子整得跟四五岁的瘦鸡仔样?噢,那手上的疤痕,是刀疤,听说和他父母一起探亲,遇了马贼,他给徒手抓住了马贼刺过来的匕首才逃了一命。”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互拍彩虹屁 汪轶诚本名汪永平,四岁那年,随父母探亲遭遇马贼,父母被杀,自己险逃一命,就被族里安排着跟了一个堂叔,自然,那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就是他家中田产,暂时由堂叔一家代管。 如汪太后所言,不是亲的,能有多好,堂叔一家待他,也就是看在田产份上,饿他不死,可这孩子在那堂叔家,却是什么都要做的。 总之,就是个苦命的,也确实是适合过继的。 宋慈听了有点儿堵心,叹道:“哪怕天下太平,也总有些宵小马贼出现。” “可不是。” 宋慈也没去深究这个话题,毕竟哪个时代都没有真正的夜不闭户,总有人会坠入魔道成为流寇盗贼,因为这世上,只有两种人,坏人和好人。 “那他家除了他也等于是绝户了,过继了娘娘您的这一支,他那边?”宋慈好奇的是这一点。 “哀家允了他,以后他若能开枝散叶,除了长子长孙,他可留一脉回他生父母那边。”汪太后道。 宋慈又拍了一个彩虹屁:“娘娘当真是宅心仁厚,菩萨心肠。” 汪太后轻叹:“将心比心,都是苦命人。” “这孩子是不幸的,却也是大幸的,因为他遇上了太后娘娘您。”宋慈诚恳地说。 汪轶诚他遭遇那样的惨剧,自然是不幸的,可他却是被汪太后选中了,那就是大幸,因为只要他不行差踏错,哪怕性子中庸一点,他从今以后都是一飞冲天,福荫三代。 可以说,他是撞了大运了。 汪太后道:“哀家只盼着,没有选错了人,哀家不求他多争气,只求他担得起哀家弟弟这一支,本分做事,不欺于人,繁衍后代,教养子弟。” 宋慈忙道:“只要教养得当,娘娘必定能达成心愿。” 汪太后幽幽的看过来:“所以阿慈,你愿不愿意也帮哀家一把,你看那孩子这么喜欢你,都叫你奶奶了。” 宋慈:“……” 药丸,演热切了。 想打自己的嘴怎么办。 “娘娘,我一个粗鄙的农妇,见识浅薄,毫无建树,如何担的了教养公爷的重担,您可饶了我。”宋慈讪讪的说。 汪太后眼一瞪:“你这话哀家不认同,你可是教出了状元,养出了相爷的,你便是农妇,也是不一般的农妇。” 宋慈:“……” 这彩虹屁太香,我受之有愧啊! “哀家知你身体不好,也不是要把这孩子塞相府了,就是想着,在慈宁宫辟出一殿让他住着,去太学跟着王孙子弟上课,半旬去相府住上两三天,你教教他做人的道理,让相爷点评一下他的学业如何?”汪太后欣欣的看着她。 宋慈很想躲避汪太后的眼神,可她不敢啊! “娘娘,我何德何能……” “就这么定了。”汪太后一击掌,笑着说:“哀家就这么一个侄孙,从今往后,就让他皇宫相府的来往。相爷那边你放心,我让皇帝去说,不必你开口。” 宋慈:“……” 您都一锤定音了,我还敢说不吗? 第一百六十二章 宋慈很愁 汪太后很快乐,而宋慈。 实话说,很愁! 哪怕是隔三差五来相府住上几天,那也是要担责任的,要保证汪轶诚这金宝贝的人身安全,要保证他在宋家不会出什么事故,而这些,都是防不胜防,谁知道那起子小人在背后想什么贱招呢? 不行,要防范于未然,先打个预防针,安全教育两手抓,把一些存在的危险先打沉些。 宋慈也不管是不是僭越了,直接开口问:“娘娘,把小诚儿这孩子接到宫中,忠勤伯那边没闹幺蛾子?” 忠勤伯府可是一心想送个嗣子过继到太后娘娘这一支,然后捞个承恩公来当的,现在被人截胡,能安生? 汪太后笑容一顿,冷笑:“哪能不闹,哪怕哀家这边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仍找了无数话头,连这孩子八字命硬都给算出来了,就差没明说会克着哀家。” “娘娘……”宋慈无语,这古人不是最骤忌这一点么,这太后娘娘倒是丝毫不忌,张口就来。 汪太后:“没事,哀家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不怕什么克不克的,哀家更相信哀家的命能惠及那孩子。” 宋慈讶然,这心态倒是端得正。 “娘娘心怀天下,自是福泽万民,其实那孩子已经在受娘娘的恩了,没有娘娘,他大概还会吃不饱饭。” 汪太后满脸带笑:“瞧,阿慈就是活得通透。忠勤伯看哀家要把人接走,那个脸色哦,听说难看得跟吞了苍蝇一样,还想着安插人进来,美其名照顾那孩子,呸,当哀家不知他们想甚?” “娘娘,不是我想搞什么阴谋论,涉及利益,娘娘还是要多给这孩子一层保障,伺候他的人,必须全部娘娘这边遣派,甭管那忠勤伯说什么,就用您的人。” “这是自然,哀家既然定了这嗣子来继承我弟弟那一支,自然不会让人插手,带歪了这孩子。” “还不够。”宋慈舔了舔唇,道:“娘娘,有些人为了利己,手段层出不穷。就我大胆说一句,这孩子多的是,没了汪轶诚,还有张轶诚林轶诚。您得让那些人知道,没了这个汪轶诚,就再无其他,再不会过继任何,他们才会有所顾忌,甚至得保住这孩子。” 汪太后微怔。 “忠勤伯府并非世袭罔替,说句不好听的,比起公府侯府可差远了,起码公候府连着三代下去,还有爵位在,但忠勤伯府呢?是一代不如一代。为了保证自己的荣华富贵,他们必然要背靠大树。将来有承恩公府,都是同宗,多少也得眷顾些,可若是没有承恩公府,忠勤伯府若没有争气的人掌家,终有一天是会败落的。” 宋慈轻声说道:“忠勤伯府这个爵位算是捡来的,偷来的,总是要还的,您不收回去,是您大度,他们更该战战兢兢的辅助承恩公府,不是么?娘娘,您得让他们知道承恩公府存在的重要性。没承恩公府,就没有忠勤伯府。如此,他们才不敢动这孩子,还得想法子供着他。” 第一百六十三章 咱相府要被画圈圈了 宋慈倒不想把人心想得那么坏,都是电视小说和现实给祸害的。 噢,现在忠勤伯府的蛋糕被人动了,说不准他们相府都要被画圈圈诅咒,哎,不对付的仇人又多了一个。 好愁。 汪太后却是握住了宋慈的手,很是感慨:“哀家就知道,阿慈你不是不懂,而是你懂你却不说,你这是内联低调。哀家知道你的性子,不像那些戴了几十副面具的人,你对哀家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 宋慈汗颜。 您可快别夸了,我都快羞得演不下去了。 “哀家依你的,到时候就宣了忠勤伯来说话,哀家会让他们知道,没了这个孩子,就再没有承恩公府。”汪太后冷哼:“反正过继一事本就是半推半就,不过继,难道就真没人供奉香火了?” 现在她专门找了老仆去父母兄弟那边守坟除草,逢年过节初一十五从来不会断了香火。 宋慈心中微松,有些讪讪地道:“娘娘别怪我僭越多事就好,我就是怕娘娘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可心的嗣子,没来得及处出感情就……我不想娘娘伤心。” 汪太后果然感动,捏了捏她的手:“哀家怎会怪你。” “那这孩子是过继到您的侄子名下?” 汪太后点头:“当年战乱的时候,哀家那侄子刚成亲两年,才诞下一个子嗣,一家子就没了,这孩子过到他名下也好。” “如此一来,恭喜太后娘娘,您娘家后继有人。”宋慈起身施了一礼,笑道:“看来我回头也得让人准备着礼物,贺承恩公承爵开府了。” “不急,孩子还小,府邸也得修葺。而且,他若是承爵,得是承恩侯了,得叫承恩侯府了。”汪太后一叹:“真想一下子就过十年,好看到他成家立室,延绵子孙。如此,哀家就是到了地底下,也能有颜面对父母了。” “放心,日子快过,很快就到那一天了。” “对了,你刚才给那孩子的糖,咋还随身带着?给哀家也尝尝。”汪太后好奇地看向她的腰间:“还有药包。” 宋慈便解了两只荷包,先递了药包过去,解释着是让林箐给做的,至于糖果,则是让小厨房做出来的。“年纪大了,我时不时就犯头昏,身边的医师说了,那是血糖低的问题,所以就准备了小糖果随身带着,万一走到哪见晕了,也可以马上尝一颗补补力气,能缓过来。” 宋慈很不要脸的把说辞给归到林箐身上,反正太后也不会去问林箐。 “还有这样的说法?”汪太后听着觉得神奇,剥开糖纸,一颗粉色晶莹的糖果露了出来,想也不想的就往嘴里塞。 宋慈大惊:“娘娘,这还没试吃呢。” 不远处站着的连翘看着,也有些紧张。 “不就是一颗糖,试什么,还是阿慈你自己吃着的,没问题。嗯,酸酸甜甜的,这是什么做的?” “用的山楂陈皮熬汁,加了糖……”宋慈连忙回话。 “回头哀家也让御膳房的做一些随身带着。”就是自己不吃,还能哄孩子,她看宋慈就是这么干的,挺不错。 宋慈:“……”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宋相:臣好穷 同一时间,御书房。 宋致远愕然的看着楚帝,冲口而出:“皇上,臣之前所建议……” “朕记得,这不是母后的意思吗?母后她一心想让承恩候和相府亲香,故而才会有这样的决定。而且,谁让姨母本事,养出了你这个状元相爷呢?” 宋致远:“……” 我听着您像是在挤兑我,可我不敢明说! “承恩候也会在太学读书,也就隔三差五前去相府小住,向你请教一下功课罢了,凭你的资历本事,还能点拨不了一个稚童?而且,你家有几个小子,正好作伴啊。”楚帝道。 宋致远道:“皇上,臣家的小子,都十几岁了,倒是五六八皇子,和承恩候年龄更相仿。” “大点好啊,正好照顾弟弟。”楚帝压根不给拒绝的机会。 宋致远见此也知事已成定局,只得认了,想着回头得让顾氏收拾个院子出来,专门给那小承恩候住。 不过,可不能就这样让皇帝轻易得逞了。 “皇上,承恩候身份贵重,他身边的护卫,臣就不代劳了,请皇上定夺。”宋致远很坦白:“好叫皇上知道,这些年臣树敌众多,这皇宫到相府也有一段路程,为求安稳,请皇上一定派武功好的护卫,以免有心人迁怒池鱼。” 楚帝眼神微闪。 就不怕他乘机把人安到相府内,不过,这群臣,哪个家没有他的人? “行了,朕会安排。你也不用在朕面前哭惨,朕再准你招募三百府兵。” 宋致远有些意外的看向楚帝,没逗他,三百府兵? 大庆国,大臣除三品以上才得以设立府兵,且人数还有特定,三品以下均无,一旦发现私设府兵视为谋逆。 而宋相府的府兵,只有六百个,现在再招三百,岂不是九百? 相府的家丁护院都有上百人,如此一来,这些人数合着就要上千人了。 不算倒罢,一算才发现,艾玛好穷。 养这些人都要银子的,很多的银子,尤其是府兵,要按着军饷发,平日逢年过节也要发红饷米粮,还有武器装备,住所,这哪哪都要钱啊。 楚帝就等着宋致远三跪九叩呢,可看他站着也不知在想什么,不由敲了敲桌面:“怎还不谢恩?是嫌少?” “啊!”宋致远回过神,脱口而出:“并不是,是臣在算养这些人要多少银子,不算不知道,一算才发现,臣好穷。” 楚帝:“……” 这是什么别样的计算,旁的人,怕是要兴高采烈砸锅卖铁去养了。 “那朕收回刚才的话?” 宋致远立即一脸正经地道:“皇上金口一开,驷马难追,哪有收回的?臣谢皇上恩典!” 瞧瞧,狗还是宋相狗,特矫情。 楚帝在心里吐槽一句,提点道:“促成了互市交易,还有将来海上贸易,还愁养不起吗?” 宋致远:“皇上说得对,臣定会全力促成。” 楚帝站了起来:“那就这样,一起去慈宁宫,你接上姨母,一道出宫,朕也有些日子没见过她老人家了。” “臣叩谢圣恩。” 第一百六十五章 崽,为娘巨有钱 宋慈算是体会到了何为有生之年。 有生之年,她和太后娘娘坐在一起吃糕谈天说地。 有生之年,她见到了真正的皇帝天子,皇帝还叫她姨母。 可以说是,真·牛逼·宋慈。 “娘?”宋致远看宋慈发呆,不禁轻声叫唤。 宋慈回过神,讪讪地道:“多日不见,皇帝这么的威严霸气,我这是被镇住了。” 楚帝哈哈一笑:“姨母说话还是这般风趣。” 宋慈忙说:“皇上,您可快别那么称臣妇了,可折煞老身了,老身如何担当得起。” 威风是威风,得意是得意,这牛她能吹一辈子,但也太叫人惶恐了。 “怎就担不起了?从前他也是这么唤你的。”汪太后嗔道。 宋慈:“过去的已过去,我们不回望,在心里记着就是,只图将来。” 她也不敢在皇帝跟前多说话,怕说多错多,便露出一副倦意,强撑着。 楚帝见了,便道:“时辰不早了,宋相早些和你娘出宫。” 宋致远应声,和宋慈双双拜辞,走出慈宁宫。 “大郎,娘是个坑货,坑了你了。”宋慈小声地说。 “娘这话怎么说?”宋致远有些意外。 宋慈叹气:“就是太后娘娘选的承恩公府嗣子,叫汪轶诚,为娘的已经答应了隔三差五的让那孩子来咱们府上小住了,还替你应了会指导点评那孩子的功课。大郎,你这么忙,还得当老师,可不就是娘坑你了?” 宋致远失笑:“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收拾个院子的事,至于指导功课,一个小儿的功课,能费多少时间?您不必自责烦忧,儿能安排。” “那纸张笔墨等也要嚼用花使的,这样,回头让你媳妇收拾个小院,得配个小厨房,那院里的花用,甭管是一张纸还是笔墨,就由娘的小金库出。”宋慈决定不走公账,她自己出,到底是自己招来的呢。 “走娘的私账?”宋致远掺着她的手,笑着道:“走娘的私账也要不少银子呢,娘也舍得?” 宋慈得意地道:“舍得,为娘巨有钱!” 她有钱,也没处花,怕是将来死了都花不完,都是留给后代子孙的,不如现在花个爽快。 宋致远愣了一瞬,哈哈的开怀大笑。 慈宁宫。 楚帝和汪太后听了‘传声筒’传过来的对话,也是面面相觑,噗嗤的地笑了。 “哎哟,阿慈还是那个阿慈,说话太逗了。”巨有钱,这话可真是接地气。 楚帝也乐,捧着茶道:“如此一来,朕准宋相府再招三百府兵也能养得住了,他娘巨有钱,肯定能养。” 汪太后挑眉:“让宋相府再招募三百府兵?” 楚帝点头。 “范相府也不过是八百,皇帝,你不讲平衡了?” 楚帝垂眸,看着碗边的龙纹,道:“十只手指有长短,大家长偏爱谁肯定是有的,群臣也是一样,朕偏宠宋相又有什么不行?谁都知道,朕和宋相,相识于微时,他是朕的第一肱股,偏疼些无妨。” 汪太后:“你自个心中有数就行。连翘,让个公公去宣忠勤伯和忠勤伯夫人明日进宫。” 第一百六十六章 薄斥 宋致远把老娘送回春晖堂,便拐去了正院,对宋大夫人吩咐着准备一个小院供承恩候居住。 “娘说到时候那小院的一应开支,都走她的私账,老人一把年纪了,攒几个体己银子也不容易,你听着就罢,不过是一个小院,也不是常住,并不需要什么大支出,走公账就行。”宋致远吩咐道。 宋大夫人忙说:“那自是不用走娘的体己的,不走公账,用我的嫁妆银子贴上也可。” “也不用你的嫁妆银子,留着买花戴,直接走公账,只是一个小儿,就是用上小厨房,嚼用也不多。” 宋大夫人看他坚持,就道:“都听您的。相爷,这么说来,承恩候府也是要修葺起来,只等主人了?” “嗯。承恩候不过六岁,太后娘娘和皇上都不会让他独自居住在承恩候府的,会长年在宫中住着,待年纪到了,自会出宫。” “那也是有了承恩候府了,这小承恩候,真是撞了大运。”小小的孤儿,一飞冲天,可不是撞大运是什么? 宋致远没接这话,他倒是在想,招募的二百府兵要怎么招,怎么训练,还要养,这银子一笔笔的,也要整理出账本。 这得和二弟商讨一下,毕竟养兵其实也挺费钱的。 宋大夫人看他不说话,还时而皱眉,心里不禁有几分忐忑,莫非是婆婆和相爷说了她做的好事?就等着她开口? “相爷,今儿妾也是一时糊涂,才出了那昏念头,想着让母亲带上琪儿一起入宫拜见娘娘,也是想让琪儿长点见识,没想太多利弊,是妾糊涂了。” 宋致远没想到还会听到这么一耳朵,愣了下,眉头皱起:“你让娘带琪儿入宫?” 宋大夫人看他露出意外的表情,不由怔住,婆婆竟然没打小报告? “妾就是想着让太后娘娘见一见琪儿,要是娘娘能赐婚,那琪儿……” 宋致远脸上有些不好看,语带薄斥:“我说过,琪儿的事我已经在安排,你怎还去为难娘?” “相爷,我……” “琪儿的亲事我自有主张,你不必多做其他事。而且,皇上已然答应,我若看准了未来女婿,他会下旨赐婚。幸好娘没带着琪儿进宫,今日皇上也去了慈宁宫,若是见了琪儿也在,也不知皇上会不会多想。” 宋大夫人脸色几变,尴尬地开口:“妾错了,妾不知您为琪儿作了这安排。” 皇上赐婚,那也是莫大的荣耀了。 宋致远看她面露尴尬,叹了一声:“我也不对,没及时与你说。” 宋大夫人见状大着胆子说:“相爷可是看中了人?” 宋致远脸上有几分犹疑,道:“是有这么个人,琪儿心气高,她该是不愿意的。” 宋大夫人心下一沉,她也不是个蠢的,瞬间就明白这话暗藏的含义。 有什么人是心气高的宋如琪不愿意嫁的,只怕是低嫁,还是挺糟心的低嫁。 想到这一点,宋大夫人的心噗噗的乱跳起来,大胆假设,道:“相爷,莫非是看中了哪个才高志远的举子?” 可千万别是客舍那边的举子,换了她,她也不乐意。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不愿女儿低嫁寒门 宋致远看宋大夫人紧张的样子,不禁勾唇。 “夫人可愿把琪儿许给普通的耕读人家举子?” 宋大夫人的心瞬间停了一瞬,嘴角一僵,想也不想的就问:“寒门举子?是谁?相爷已然定下了?” 话出口,又觉得自己声音太尖锐和质问,便有些无措,连忙补救道:“相爷,妾身的意思是您可是已经拿定了主意?” “还没有。不过我看夫人并不愿选寒门举子当乘龙快婿。”宋致远的声音清淡。 宋大夫人扯了扯嘴角,解释道:“相爷,琪儿的性子您该是知道的,她向来好强不服输,眼高于顶。您让她嫁与寒门举子,她怎会愿意?连她长姐嫁的都是世家大族呢,她如何甘愿。” “她不甘愿,夫人呢?” 宋大夫人抿着唇,想了半晌才回话,道:“相爷若想听实话,那么妾身的回话是不甘愿的。” 宋致远挑眉。 “当母亲的,就没有想女儿嫁人是去吃苦的,我们琪儿,自小锦衣玉食,娇养着长大,是手被针戳破了都会哭的性子,您让她到寒门去吃苦,那不是要了她的命么?”宋大夫人苦笑道:“相爷,并非妾身看不起寒门,妾身也知道相爷就是寒门出身,您一步一步的走来,多艰辛,妾身都看在眼内。” “今儿,您就是怨妾身,妾身也得说一句,妾身吃过的苦,不想女儿们吃,我并不愿意让琪儿嫁与寒门举子。” “哪怕对方有相士之才也不愿?” 宋大夫人愣住,竟然这么高的评价? 她抿了抿唇,摇头:“不愿。相爷,琪儿可以低嫁,但不能低到寒门去。或许相爷认为对方有宰相之才,但那要经过很长的时间,相爷,我们的琪儿,可有这么坚韧的心性?我怕她在这内宅里耗尽了心血,仍等不来。” 宋致远端着茶没说话,宋大夫人心焦,也有些懊恼,可想到琪儿,她又露了个苦涩的笑。 高门之女嫁与寒门,这当中要吃多少的苦,她还不了解吗? 她当年愿意,是因为她是看中了宋致远,而宋致远也并没有让她失望,可个中所承受的压力和苦楚,当真是谁受谁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她才不愿意自己的女儿也去吃一遍这样的苦,她不是认为宋致远的眼光有问题,而是怕宋如琪,会过不去。 不是人人都是顾湘仪。 正在宋大夫人在瞎想的时候,手上忽然一暖,她讶然抬头。 “夫人不愿意,那就算了。” 宋大夫人:“您不怪我?” “我怪你做什么。”宋致远一笑,道:“只有自己吃过了苦,才知道那滋味,自己的儿女,自然是不想她吃的。” “可相爷……” “为夫只是觉得那举子人品和性格都很不错,便是寒门出身,琪儿有丰厚的嫁妆,也吃不了苦。但你说得也对,并非人人都是你能熬这么多年,你怕她折在漫长虚空的等待中,当父亲的难道就能舍得?” 宋大夫人喉头哽咽。 第一百六十八章 宋如琪:我捡来凑数的? 宋大夫人没想到宋致远会这么的好说话,说不愿意,就作罢了。 虽有些意外,可仍是松了一口气。 她是真怕宋致远会一意孤行的把宋如琪许给寒门举子,那可就不是能不能乐意的事,而是琪儿那孩子会不会上花轿的了。 哪怕琪儿碍于父母之命而屈就,她就不会和长姐的亲事相比吗,做姐妹的,最怕比夫君比儿女。 宋大夫人是最清楚这一点的了,她的姐妹,有谁没比过? 唉。 房妈妈把一杯桂圆茶递到宋大夫人面前,道:“夫人别想太多了,该安置了,相爷既然定了,自是不会更改,放心。” “我知道,这不是有些意外么?你说不让入宫选皇妃也就罢了,却偏偏就想到寒门举子,这落差,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宋大夫人捧着茶给自己压惊,她是真有点吓到了。 “相爷能提这么一嘴,想必那人是极出色的。” 宋大夫人苦笑:“再出色,也抵不过出身,妈妈,当年我怎么走过来的,你还不知道?我哪舍得琪儿吃这种苦,她心气也高,真嫁去寒门,哪会甘愿安生和姑爷过日子?你不是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被柴米油盐给磨掉了本性而变得狰狞。” 说自己心高气傲瞧不上低门也没法子,反正她不想看自己的女儿在寒门里苦苦挣扎,实在是怕呀。 “妈妈你说,会不会是有人在相爷面前说了点什么?”宋大夫人忽然道。 房妈妈:“怎会?相爷到这个位置,还能被谁左右吗?” 宋大夫人沉默,这倒是,但那若是天子呢,天子要笼络谁,让相爷去联姻呢? 不,这也不可能,相爷已经是寒门的领头人,不必再去费心去笼络寒门的人,倒是别的人家。 宋大夫人曲了曲手指,道:“妈妈你注意一点,可千万别让琪儿那丫头知道这事,省得她无端生出是非。” 房妈妈忙道:“您和相爷说话的时候,老奴就在门口守着呢,没别的人靠近。” “那就好。” 两人都不知道,还有个耳报神听到了这对话,给传到了宋如琪那边。 宋如琪脸都白了,看着那小丫头:“你,你是说真的?父亲他当真有意要把我许到寒门里去?” 那丫头道:“奴婢听得真真的,奴婢就在窗下睡着了,当时醒来就听到相爷和夫人这般说,只是夫人不愿,相爷也就作罢了。” 宋如琪一屁股坐在榻上,满脸愕然和愤怒,道:“父亲,父亲他竟然这么恶我,竟想把我许到寒门里去,他到底当不当我是女儿啊。” “二小姐,慎言。”书画赏了一粒银角子给那小丫头,嘱咐她不许胡说,看着她走了,才对宋如琪道:“二小姐,相爷也就是提那么一嘴,并不是真的给你定了,现在也只是虚惊一场,你怎可背后编排相爷?” “你懂什么,父亲无意又怎会提这一嘴,他就是有了心才会提,呜呜,他给长姐定的好歹是个世族,到我这,寒门土鳖,我怕不是捡来凑数的?我命好苦!”宋如琪抱着迎枕嚎哭起来。 ……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被截胡我超委屈 忠勤伯有种哗了狗的感觉,为了推个嗣子给汪太后,筹谋二十年,都跪在地上舔着脸当孙子了,一把牌眼看下一张就是自摸吃糊了,却偏偏被上家给截胡了。 如何不恼,如何不呕,如何不委屈。 他可特么哗狗了,才会这么倒霉。 可再倒霉,汪太后召见,还是得滚着来。 “一会儿,只管和娘娘说旧情。”忠勤伯看着身边的夫人,道:“帕子可都准备好了?” 忠勤伯夫人刘氏捏了捏手中的帕子,点头道:“都准备着了。” 为啥要准备,自然是表演用的,帕子一擦,眼泪就唰唰来,没错,就是抹过姜汁的帕子。 忠勤伯放心了,又兀自斟酌着要怎么说话,眼角余光瞟到小孙子,别扯了他一把,轻斥道:“别乱看,一会儿你看到六叔家的平哥儿,只管和他说好话。” 汪永年忍住没翻白眼,诚恳地道:“祖父,孙儿晓得了。” 忠勤伯还想再嘱咐两句,却见连翘走出来,浅笑着迎他们进去。 几人连忙正了脸色,恭谨地跟在连翘身后进去。 汪太后坐在凤座上,看着忠勤伯他们前来,看到他身侧的小孙子,微微挑眉,丝毫没有半点意外。 还没死心呢。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汪太后没叫起,看着忠勤伯那脑满肠肥的,怎感觉就是那么腻歪呢,这人瘦瘦的不好看吗? 没错,咱们的太后娘娘,其实内心里是个实打实的颜控。 连翘咳了一声。 汪太后摸着茶盏,道:“平身,赐座。” 忠勤伯就这么跪了一会,额上已是汗了,颤巍巍的起来,坐到杌子上。 也是难为了那么一张小杌子,还没忠勤伯的半边屁股大呢。 “有些时日不曾入宫向娘娘请安,娘娘凤体可是大安?”忠勤伯满脸堆笑问。 汪太后怼了过去:“不大安,哀家还能坐在这里与你们说话?” 忠勤伯呛了一口:“……” 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忠勤伯夫人连忙接话,赔笑道:“娘娘是千金贵体,自是百病不侵的。对了,娘娘,这是我们家的小孙子,叫永年的。年哥儿,快去给你太后姑祖母磕个响头。” 汪永年立即上前,噗通的就跪在汪太后跟前,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年儿给姑祖母磕头了,祝姑祖母万福万寿,身体康健。” 这咚咚的磕头声,像是磕到了汪太后的心里,一跳一跳的。 “平身。连翘,扶哥儿起来,别小小年纪的,就把头给磕破磕傻了。”汪太后道。 忠勤伯和夫人:“……” 连翘把汪永年给扶了起来。 “叫个宫人带去花园那边玩儿。”汪太后看王永年的额头有些红肿破皮,抿了一下唇,道:“拿点药油给他擦一下额头,别把好好的脸都毁了。哥儿下次也别这么傻,甭管谁教你,这么往死里磕,就不怕成傻子?这可是实打实的玉石砖。” 忠勤伯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尴尬,难道太后娘娘今日是专业打脸的吗? 第一百七十章 哀家是在通知你们 汪太后看着忠勤伯夫妇两人坐如针毡的样子,终于大发慈悲,挑明了话。 早点威胁完,不,早点说好早点打发他们滚蛋,看着烦。 “场面话都不说了,哀家让你们入宫来,想来你们也知道是为了何事,就是小七房老六的那个孩子,哀家已经找大师算过八字,就他过继到小四房做嗣子,合适,大吉。” 忠勤伯道:“娘娘,您可是考虑清楚了,永平那孩子微臣从他堂叔那边了解过了,听说手脚有些不太干净,脾气也倔,倒是他堂叔家的那叫永清的孩子,很是知礼。” “对啊娘娘,小四房过继是大事,是要以延绵子嗣为首要重任的,永平那孩子,是不足月生的,又是命运多舛,臣妇也知道,这是个可怜的孩子。”忠勤伯夫人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吸着鼻子道:“娘娘若是怜惜这孩子,臣妇愿意把他接到忠勤伯府中亲自教养,当亲孙子一般,请娘娘要慎重。” 她一擦,眼泪就嗖嗖地流了。 汪太后看得啧啧暗叹,果然有备而来,准备周全,那帕子是抹了辣子汁呢还是姜汁呢? 忠勤伯夫人继续哭道:“娘娘,小四房要开枝散叶,所选的嗣子康健最是重要,我们都盼着小四房子嗣旺盛呢,请娘娘三思。” 她说着,又从帕子边上瞅了汪太后一眼。 过继嗣子,最重要的不就是奔繁衍去么,就不信太后不动心。 忠勤伯也很满意自家夫人的表现。 汪太后算是看全了,但,他们说什么都没用。 “说完了?叫你们来,不是要和你们商议,是通知你们,汪永平,会是小四房的嗣子。噢,皇帝已经赐了新的名字,叫汪轶诚,回头族谱上忠勤伯处理一下。” 忠勤伯愣住,这么快?还有,皇上也赐名了? “哀家定下的嗣子,皇帝也很满意,说此子当为承爵承恩公府,哀家累了,也不想去考察谁合适或者不合适,就他了。”汪太后看着忠勤伯,道:“哀家亲自选的嗣子,就只有这么一个,也只要这一个。他在,承恩公府便存在,他不在,承恩公府也不会存在。” 忠勤伯脸色一变:“娘娘……” “哀家的意思你明白?除了汪轶诚,哀家不会让任何人过继小四房,承恩公府已经空了这么多年,永远的空下去也没啥。” 忠勤伯夫人都忘记哭了,这啥意思,是说非那臭小子不可? 什么意思,是警告他们呢,别去动那孩子,动了他也不会有别人,太后还会迁怒他们。 “汪家一门双爵,也算是宗族的大荣耀了,虽说承恩公是降等世袭,忠勤伯也是一样,但有几个家族是像汪家这样生了一个好女儿白得的爵位?对了,到你的儿子那,是子爵了?” 忠勤伯想笑着回话,却发现喉咙被堵得跟什么似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汪轶诚会以承恩候承爵,他以后会不会看顾忠勤伯府,就看你们的情分了,若是承恩候将来争气,能把这个侯爵换成世袭罔替,汪家,就真有大福运了,忠勤伯府认为呢?” 第一百七十一章 汪太后训导 忠勤伯以为,能怎么以为,汪太后只差没明着把威胁的话给说出来了,他敢说个不吗? 他要真敢,别说儿子的爵位到头,就是他,怕也是要马上被撸了,毕竟这爵位,还真是白捡来的,是承了同宗的好处,才落到他这个头上,不然,哪来的忠勤伯? “太后娘娘所言极是。”忠勤伯僵着脸笑。 汪太后瞧着心里更膈应,想了下就道:“爵位是君恩,这爵位能不能延续,其实还要靠自身本领硬。忠勤伯,你作为一族之长,也该为宗族多考虑,谋些实在的好处。” “娘娘请示下。”忠勤伯连忙站起来,微垂着头恭敬地听训,内心却是,为宗族谋好处,他一个没有实权的忠勤伯,能怎么谋? 别的太后娘家人,那就是跟横着走的螃蟹一样,吃香的喝辣的,大权在握,手掌万千富贵,而他们汪氏一族? 除了一个忠勤伯的爵位,田地庄园顺利买多了些,铺子开得顺利些,还能有啥的,但凡汪氏人要做点什么大动作,汪太后这边马上遣派天使下来训诫,别提多憋屈了。 忠勤伯心中埋怨,却不想,他们安稳这么多年又都是靠的谁,也不想后族横行霸道,手握大权,天子又会不会容得下他们? “家中子弟,一应约束个人行为,别总是干些风花雪月的事,男子便多读书,考功名,实在读不成的,去考个武科举,还能拼不出一官半职?一个男子,只顾着些内宅之事,醉生梦死,实事一个干不出来,谁敢用你?” 汪太后淡淡的看着他:“皇帝不怕用汪氏一族的人,前提是,那人有真材实料,不是个废渣。忠勤伯,男丁养废了,汪氏离没落也就不远了,哪怕它曾出过一个汪太后。” 甭管一个家族是不是出过什么皇后太后,自家若是不成器,不争气,终究是会没落的,毕竟人总是会死的,人也总是会变的,没有人会一直念着所谓的皇后太后的情分。 或许你念十年二十年,那五十年百年呢? 忠勤伯冷汗津津的,也不敢去擦,只战战兢兢地跪下:“微臣,微臣有罪。” 自家男人都跪下了,忠勤伯夫人也没道理坐着,也只得跟着跪下,眼红得跟兔子眼似的,没办法,被姜汁辣的。 “回去多叮嘱子弟读书,但凡干些鸡鸣狗盗的,敲打一番,重则出族。忠勤伯,中庸可以,但千万别因为中庸耽误了子孙后代。你总也想着汪氏富贵延绵,可若是没有争气的人支撑着,拿什么来延绵富贵?靠哀家?哀家也总有殁逝的一天!” 忠勤伯两人听了这话,匍匐在地,口中大呼:“娘娘不可自咒,娘娘寿与天齐。” 汪太后摇头轻叹,她今日能说这一番话,算是全了自己姓汪这个姓,也是为承恩侯铺成一番,毕竟,孤掌难鸣,承恩侯也得有人辅助,才能延绵百世。 自然,她的话也就是这些,听不听就是这些人的事,还是烂泥扶不上墙,那么她也无可奈何! 第一百七十二章 小倒霉不好骗了 慈宁宫后花园。 汪永年跑到了那个瘦巴巴的小孩王永平面前,他看着他一身绣着福字纹的靛青长袍,脚蹬小靴,脖子上戴了一只长寿锁,不由撇嘴,压着内心深深的嫉妒。 本来是脏兮兮的小乞丐一样的孤儿崽,摇身一变就变成小贵公子了? 这本该是属于他的,若是过继了的是他,那穿着贡缎戴着金锁被众人环绕服侍的,就是自己了。 凭什么是这倒霉催汪永平。 “汪永平,你给我过来。” 汪轶诚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抿着唇看着这个喊着自己本名的胖小子,他记得他,和堂叔家的小子一起欺负过他,让自己当马供他们骑。 “汪小公子,不可无礼。”连心上前一步,淡淡的看着汪永年,道:“你吓着小侯爷了。” 小侯爷? 汪永年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他还是小侯爷,我……” 他视线触及连心的眼神,心一颤,垂了头,后头一步:“姑姑请恕罪,小子只是看到平弟弟甚是想念,有些难以自抑。” 连心浅浅的笑了笑,没有接这话。 汪永年觑她一眼,又对汪轶诚笑道:“平哥儿,我是年哥,你忘了么?你过来,我请你吃糖,我们哥俩说说话。” 汪轶诚看向连心,连心道:“小侯爷若想去,也无妨。” 她是负责照料汪轶诚的姑姑,可也有自己的考量,娘娘要的,也不是唯唯诺诺又软弱的嗣子。 连心领着几个小宫女太监往后退了数米,既不离得太远,又不太近,却能听到他们说的什么。 汪永年拉了汪轶诚的手走了两步,被他甩开,心中恼怒,臭小子翻身了,都敢甩他的手了。 “平哥儿,你这是不认哥哥了?”汪永年从荷包里摸出两颗糖,塞到他的手心里,道:“给你,我特意带进宫里来的,你不是一直都馋这龙须糖吗?” 汪轶诚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糖,道:“谢谢,可我不叫平哥了,以后我大名叫汪轶诚,是小四房的嗣子。” 汪永年看了看远处的宫人,压低声音道:“你当什么嗣子,那不是你能当的,你会死的信不信?谁当都不能是你当,不然肯定有人杀了。你最好去和太后娘娘说你不愿意当,要回家,我可以让我祖母他们把你过继到忠勤伯府,跟我做亲兄弟。” 汪轶诚脸色一白:“谁杀我?” 汪永年眼神躲闪道:“反正就是有人,再说了,你当了嗣子,以后谁给你爹娘祖父母供奉香火,你们七房就没人了,你怎么能为了荣华富贵抛弃父母祖父母?你这是大不孝。” “不会,逢年过节,我也会给他们供奉,太后姑祖母已然答应我这个。将来,我也会让一个孩子归到小七房,你不用唬我。”汪轶诚抬头道,顶多以后,他娶媳妇娶个好生养的,多生几个孩子。 “你……我唬你,我犯的着唬你?不过是为你好。”汪永年气得浑身发抖。 “为我好?其实你是想着我不当,换你上!”汪轶诚毫不犹豫地拆穿他。 汪永年:“……” 妈的,小倒霉都不好骗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黄了,算计一场空 忠勤伯一家子垂头丧气的出了宫,回到忠勤伯府,就被儿子媳妇给迎着,一家回到正堂。 “爹,怎么样?”忠勤伯世子汪忠元眼巴巴的看着老爹。 一旁的世子夫人柳氏抽空瞅了一眼公爹和公婆,心想肯定是黄了,太后娘娘若是肯,老早就挑了他们所选的嗣子,还能等到现在? 偏偏这几人还在想着白日梦,唉。 柳氏心中虽遗憾,却也没失落到哪里去,毕竟这都是预料中事,她倒是好好守住现在的位置就行。 忠勤伯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茶灌了两口,扯开领子,道:“还能怎样,回头去各房说一声,明日来祠堂,更改族谱,小七房的永平过继到小四房忠兴的名下,以降等承恩侯承爵,想来圣旨很快就会下了。” 汪忠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嘴唇上下翕动。 “爹,这岂不是说,我们都得给那小子行礼?” 别说他了,就是老爹也只是区区忠勤伯,比侯爵的爵位是要低品级的,自然也是要按品阶行礼。 不提倒还好,一提,忠勤伯的老脸都绿了。 “麻溜的去通知,还得开祠堂大会,让他们都到场,太后娘娘也有话示下。”忠勤伯想到汪太后的训导,头疼的同时也有几分心热。 只要培养出几个有本事的人,冲着汪太后的情分,皇帝多少会用,慢慢的混大了,忠勤伯的地位,可不就是别人口中的笑话了。 汪忠元听到还有示下,连声问是什么。 忠勤伯露了一两句,汪忠元心头一热,是了,自己有几个儿子,养出本事的能在皇上眼中挂了号的,等到将来自己袭爵,说不准皇上金口一开,也给自己进爵了呢。 “爹,太后娘娘真这么说?只要有本事,皇上就用?” 忠勤伯瞥他一眼:“娘娘还会瞎说不成?” 汪忠元讪讪的:“这不是娘娘素来对咱们都淡淡的,还不如一个外人。对了爹,我打听过了,昨儿宋相府的太夫人就被召入宫,还见着了皇上呢,听说皇上私下还唤她姨母。” 忠勤伯和忠勤伯夫人两人相视一眼,都呕得不行。 他们如何不知,知道嗣子一事已成定局后,他们极力争取要抚养汪永平,不,汪轶诚,可是太后娘娘咋说的。 说是承恩侯会住在宫里,和皇子一起在太学读书,直到成年出宫,闲时也会到人口简单的宋相府去小住求学,就不劳他们这家大人多的费心了。 可把他们酸的哦,自家宗族出来的太后,信任的却是外人,这脸打的,啪啪的疼。 还有那句家大人多,不就是说他们纳妾多,子女也众多么?不过相比宋相府,论造人能力,那也确实是随便一个都能拎出来吊打他们的。 忠勤伯摸了摸发热的老脸,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忠勤伯夫人。 忠勤伯夫人心下冷笑,让你能整,一房接一房的抬,一个接一个的生,说什么多生点,总有被娘娘瞧得上眼的,嘿,算计一场空了! 可想到府中的开支,她又揪心了,人多,住房用度也紧张,要是能拿到承恩侯的抚养权,那得多好,她带着嫡子女齐齐搬过去。 唉,心塞! 第一百七十四章 新晋承恩侯 甭管忠勤伯府算计如何,圣旨一接到手,也就只有认命的份。 就在忠勤伯入宫后的第二日,在他拿着族谱,把汪永平的名字从小七房划走,以汪轶诚的名字更改到小四房,为承恩公汪泽同名下之孙。 祭祀一完,就有天使到忠勤伯府宣旨,令汪轶诚承袭侯爵,封三等承恩侯,执掌承恩侯府。 忠勤伯跪在小小的新晋承恩侯身后,眼泪扑簌簌的流。 嗣子过继尘埃落定,多年筹谋俱化为南柯一梦。 呜呼,哀哉。 他必须哭一哭,不然这万般郁卒化不去。 汪轶诚捧着滚烫的圣旨,三呼万岁叩谢圣恩,同样双目含泪。 从今日起,再没有汪永平,只有承恩侯汪轶诚,而他,必须得扛起的不止是一个小四房,还有将来的小七房。 为此,他任重而道远,必须得强身健体,将来讨媳妇首选条件也一定要腚大好生养的。 也从此,这择偶标准,像是一颗种子似的扎根在汪轶诚心里,生根发芽。 看着新晋承恩侯,忠勤伯府的人没有一个不眼热不嫉妒的,你说这样的好事,咋就偏偏落到这么个小豆丁手里呢? 那小豆丁才多大,瘦鸡仔一样,太后娘娘就不怕这孩子养不住,白费心机了吗? 嫉妒归嫉妒,讨好也是必然的。 待宣旨的天使一走,忠勤伯他们才站起来,就有人挤开他,瞬间来到汪轶诚面前。 忠勤伯被撞了个趔趄,差点没站住。 “平哥儿,婶儿就知道,你其实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也不枉婶儿吃斋念佛的求神保佑你。” 抓住汪轶诚手臂的正是他的堂婶,六房的婶婶周氏。 他那个堂叔汪忠祥也走上来,身后跟了一串儿哥哥姐姐弟弟。 六房的这个堂祖父,和他的祖父是亲兄弟,所以他家里人没了后,就跟着最近的六房一起过了两年,可惜,错付了。 “平哥儿……” 汪轶诚抱着圣旨,看着眼前的人道:“我已经改名叫汪轶诚,为对皇上和太后娘娘表示敬重,你们叫我轶诚。” 平哥,已是过去,他是四房的嗣子。 汪忠祥和周氏一呛,笑道:“那我们叫你诚哥儿。诚哥,你一个人搬到承恩侯府也不必害怕,我和你叔叔收拾收拾,就能搬过去,和你一起住,也好继续照顾你。” 身后的众人:“……” 脸皮这么厚,咋不上天呢! “老五家的,你们也能说这话,从前你家那小子是咋欺负人家平哥儿的,现在说这话,脸不疼?”有人忍不住讥讽。 周氏是个泼辣的,转过头道:“我们那是闹着玩,没听过打是亲骂是爱?我们这是亲香,咋的,你嫉妒啊?” “呵呵,把欺负人也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也没谁了。我可不嫉妒这个,我脸皮薄了些。” “你……” 汪忠祥一拉婆娘:“别说了,平哥走了。” 周氏连忙回头,果然看汪轶诚已经走到那些宫使跟前,不由一急:“平哥,你去哪?” “回宫!”汪轶诚抬下巴,冷然地看着他们道:“我不住承恩侯府,住慈宁宫,你们也想跟着来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宋如琪吓病了 空了二十多年的承恩公府总算迎来了它的主人,不,如今已经叫承恩侯府了。 漆金的承恩侯府牌匾听说是皇帝亲笔御赐,鲜亮的替换下承恩公的牌匾,悬挂高门,使行人驻足瞩目,也使不少人心中计划,是不是要送上贺礼了。 但承恩侯只是回府中的小祠堂祭拜了祖先父母,然后就回宫了,府中只留几个老仆和几个侍卫。 听说,承恩侯会常住慈宁宫陪伴太后娘娘,于太学读书,只逢年过节初一十五会在承恩侯府拜祭上香,,直至成年。 也听说,汪太后和皇上恩准承恩侯小住宋相府,美其名向宋相请教求学。 不管是那个听说,都无不透露着这位新晋承恩侯甚得圣心,包括宋相府,这为啥这么说? 人家亲亲的汪氏宗族,忠勤伯府,都没这待遇呢,所以圣心在哪,一目了然。 忠勤伯府担了不少笑话,无形中,对宋相府生了不少嫉恨,却又无可奈何,因为人家拳头比他们硬,实权更比他们强,实在是干不过! 宋慈听了外头的传言,也只当个乐子听,也没理会,因为,宋如琪病了。 “这好好的,怎么就病了?林箐过去没有?” 宫嬷嬷回道:“说是半夜丫鬟听见她说梦话要水喝才惊醒了,才发现发了高热,当时就通报了,连夜把林大夫给请过去了。” 宋慈站了起来:“我们过去瞧瞧。” 宫嬷嬷扶着她,前去浮曲阁。 浮曲阁,宋大夫人正大发雷霆,指着书画几人一顿破口大骂,主子发高热了都不晓得,也不知烧了多久,难受了多久。 书画几人又羞愧又后怕,她们也没料到,忽然之间,主子就病得起不来了。 “说,怎么就病成这样了?烧得人都犯糊涂了。”宋大夫人看着女儿那紧皱的眉头,就心疼不已。 这孩子是怎么了? 书画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 她敢说二小姐是听到相爷有意把她许给寒门举子后,就吓得病了吗? 宋大夫人是什么人,一看书画这副表情,就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事儿,便把眼一瞪,准备追问,便听到外头传来太夫人来了的禀报。 宋大夫人只得暂时压下审问,迎了过去。 宋慈走进门,就被宋大夫人迎上,问:“怎还惊动母亲前来了?” “听说二丫头病了,我来瞧瞧。”宋慈走进里屋,看宋如琪就躺在床上,脸色潮红,屋子的窗都关上了。 站在床边伺候的奶娘成妈妈向宋慈行了一礼,让开半边身子。 “还没退热?药吃了没?”宋慈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探宋如琪的额头,感受到手心的温度,起码三十八度是有的。 “吃了一遍药,本来是退了些的,现在又高起来了。”宋大夫人满脸急色。 宋慈便道:“这样不行。去拿些烈酒来,再拿个棉帕,给她擦擦身子降温,还有,这窗户开点,一点气都透不进,闷也闷死了。” 宋大夫人皱眉,婆婆这行吗,女儿病了还开窗,这万一风寒加重可咋整? “听太夫人的!”林箐走了进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这个不争气的 作为示范,宋慈拿着烈酒棉布亲自给宋如琪擦了一下身子,然后才让奶娘接手,就这么一下,也让众人为之侧目。 太夫人可是最重视和喜欢男丁的,没想到还会对二小姐这么有耐心。 “就这么着擦上几回,把高热降下来,可别捂什么汗了,这天热了,再捂着,没得把人也捂坏,盖个薄被子就行。”宋慈吩咐奶娘道。 奶娘迭声应了。 林箐问:“太夫人,这用烈酒擦身,又有什么讲究?” 呃,这里没人这么干吗? “也没别的讲究,就是降温,没有酒,拿些温热的水多擦一擦也好。”宋慈道:“当然了,这也只是让她不一直高烧着,大夫是要看的,药也是要吃的,林箐,你快给她看看。” 林箐点头上前,拿了宋如琪的手把脉,脉象有些乱,再翻了翻她的眼皮,就放下了。 刚要起身,宋如琪就说起了梦呓:“不,我不嫁,死也不嫁寒门……不。” 林箐:“……” 宋慈也没老到幻听,满脸愕然的看向长媳,解释一下? 宋大夫人脸色都黑了,眼神如刀一样,凌厉地刮向书画。 书画抖如筛糠。 完了。 林箐只当自己没听到宋如琪的梦呓,领着宋慈她们走到外厅,只道:“先看看太夫人这法子管用不,能不发热了,那是最好,用的药也可以温和一点,毕竟若是下猛药,难免身体会受虚。之前我开的那副方子继续熬着,醒了再吃。” 宋大夫人笑道:“辛苦林大夫了。” 虽说府中也有府医,但到底是男人,女儿又是闺阁少女,看个病也要遮遮掩掩,还是女医方便。 “那我先回了,有事儿再让人来唤我。”林箐顿了顿又道:“二小姐这发热,也是怒急攻心上火引起,小姑娘难免心浮气躁,大夫人也不用多有斥责,好好劝解便是。” 宋大夫人脸色的笑容都有点僵了,道:“我知道了,房妈妈,送林大夫出去。” “是。” 等林箐一走,宋大夫人屏退了下人,只留了书画,呵斥道:“还不说?” 书画噗通地跪下,战战兢兢地把宋如琪听来的和担忧给说了,末了道:“夫人,奴婢都劝过二小姐,只是二小姐还是往心里去,奴婢实在……” 书画匍匐在地,她是真的不知宋如琪会气得病了。 宋大夫人头脑发昏,她就知道,被这丫头知道就不得了,果然。 宋慈看着她:“大郎和你说过这样的事,他是有这个意思?” 宋大夫人满嘴苦涩,道:“夫君只是提了那么一嘴,就是提一提,并不是就要把她给许人,夫君也说了,我不愿意也就罢了。岂料这丫头听了,还是往心里去,这个不争气的。” 宋慈心想,换了是她,怕也是要往心里去的,亲爹这个位置,不选家世门户相当的,想把自己许寒门,那还是亲爹吗? 又不是要搞什么报恩那一套。 “房妈妈,把正院那叫梨花的丫头给我撵到洗衣房去,多嘴多舌,罚她三个月月例。”宋大夫人气不过,立即发作起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糊涂问话 “二小姐醒了。” 宋大夫人一喜,顾不上婆婆,立即往里屋走去。 果然,见宋如琪迷瞪瞪的睁着眼,一张脸已不像一个时辰前那般潮红,而是有些泛白。 “娘?”宋如琪一见到亲娘,嘴巴就扁了起来,想动,却是浑身无力,不由委屈得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你别动,你正病着呢。”宋大夫人坐到床沿边上,伸手去探她的额头,见已经不烫了,不禁大喜。 婆婆的那法子还真的管用。 “快去端药来伺候二小姐服下。”宋大夫人指使书画几人。 宋如琪已经被奶娘给搀扶起来靠在床头上,整个人病恹恹的,眼泪不住往下落。 “别哭,你哭的娘心都碎了,哭什么呀。”宋大夫人心疼不已,拿了帕子亲自给她擦泪。 “娘,女儿就想问您一句话,我是不是捡来的呀?”宋如琪沙哑着声问。 她嗓子疼得很也哑,可即便这样,她也要问个明白,不然她不甘心。 这要不是她病得糊里糊涂的,宋大夫人就要揍她了,你看看这都是什么傻问题? “我看你这是病糊涂了,什么捡来的,这不是磕碜你娘吗?”宋大夫人嗔怪地擦了擦她额上的汗,道:“快别瞎想,乖乖的喝了药给我好好歇着养着,别整夜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不切实际的事。” 宋如琪还想再说,被她娘给按下去了,宋慈也走了进来。 “人清醒些没?”宋慈走过来,看着小丫头那憔悴的脸,不如往日那般明艳,不由也有些心疼。 “还糊涂着哩。”宋大夫人代女儿回话,又对宋如琪说:“亏得你祖母用了土法子,给你把烫热降下来了,不然你现在都说不得话。” 宋如琪看了宋慈一眼,怏怏的垂下头。 奶娘丫鬟们端了药进来,七手八脚的伺候着宋如琪喝了,又去泡了个温热的澡,换了一床被子,药效一上来,宋如琪浑身软绵无力,也没力气问什么发什么脾气,沉沉地睡去,宋慈也就回了春晖堂。 江氏和鲁氏敛衽而来,她们都是听到宋如琪病了,把宋大夫人交代下来的事务给完成了再过来探望。 “这孩子烧得糊涂了,刚刚喝了药睡下,你们有心了。” “大嫂,琪儿的身体一向被您调理得当,怎么突然就病了?”江氏来到里间看了一眼熟睡的宋如琪后,退出来问着宋大夫人。 宋大夫人眼神微闪,道:“这孩子就是夜里贪凉才着了风寒,前儿她还嚷着要我给她摆冰盆呢。” “这还没到大热,就摆冰盆?大嫂您可不能依着她,姑娘贪凉对身体不好。”江氏忙说。 “那是自然。” 鲁氏却是有几分怪异,可她聪明的什么都没问,只是问候了几句,又让宋大夫人需要帮忙就只管吩咐。 宋大夫人道:“这孩子一病就有些娇气,我还真得看顾她几分,北苑那院子,是打算承恩侯来咱们府上小住时给他准备的,这几天还请两位弟妹看一看那边修葺得如何。” “大嫂放心,我们一准盯着。”江氏爽快地应下。 第一百七十八章 父亲您忒偏心 宋如琪一病,不仅是大人们来探望了,就是相府中的小主子们,也都各自带了礼物来探望,或是几本坊子里新鲜的话本,或是一些精致的小玩意。 宋如薇送的更是一把新鲜的花儿,亲自插在宋如琪的窗台上,也颇为的赏心悦目。 这么多的弟弟妹妹关心,宋如琪的心情好受了不少,但想到父亲的心思,她又止不住的烦躁。 而等她再见到宋致远后,已经是她病了的第三天了。 宋致远这两天一直在忙着,甚至有一天没回府,回了府也是在书房和幕僚商议事情,对于小女儿病了的事,自是不知。 等他知悉过来浮曲阁的时候,宋如琪已经瘦了一圈。 看到父亲,宋如琪心情复杂,又欢喜又有些幽怨,更多的是委屈。 “女儿请父亲安。”宋如琪向宋致远行了一礼。 宋致远:“免礼,你母亲说你病了,现在可好些了?” “回父亲的话,女儿好多了。”宋如琪恹恹的,这都病第三天了,才来看她,父亲果然最不疼爱她。 一旁的宋大夫人看这丫头不咸不淡的,不由暗自焦急,正要说话,宋致远又开口了。 “琪儿这是怪父亲现在才过来看你么?” 宋如琪垂下头,道:“女儿不敢,父亲日理万机,女儿理解的。” 这语气,说是不敢,谁相信? 宋致远一笑:“那就是在怪父亲想给你寻个寒门出身的夫婿喽?” 宋如琪唰地抬头,脸色更白了,一双大眼瞪着宋致远,眼神惊惶。 宋致远也看着她。 宋如琪嘴巴翕动,想质问,可喉咙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慌的。 “爹就站在你面前,你连问也不敢问,光是听到下人的传话,就能胡思乱想还给自己折腾病了?”宋致远轻笑:“都说宋二小姐骄横傲慢,敢怒敢言,怎到为父这里,你连问一声都不敢了?这就是宋二小姐你,不过如此?” 宋如琪眼泪蓄在眼眶滚动,咬着下唇。 “相爷,孩子病还没好全呢,等好些了再慢慢说。”宋大夫人站出来打圆场。 宋致远淡淡地看她一眼,都:“心中还有疑问,不说清楚,不把郁结解开,她的病怎会好?” 宋大夫人一噎,不住的向宋如琪使眼色。 宋如琪却像是犟上了似的,倔强的咬着唇不说话。 “你这孩子,还不快跟爹认错?”宋大夫人忍不住掐了她的胳膊一下。 宋如琪这才道:“我有什么错?我就是那不受宠的,姐姐的亲事,父亲母亲都费尽心思,到我这,就只配寒门举子了?父亲您忒偏心。” 宋慈扶着宫嬷嬷的手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话,脚步一顿。 来得不巧,这家子正吵嘴呢,她回去还来得及吗? “娘怎也过来了?”宋致远上前掺着宋慈的手。 宋大夫人也行了一礼,扯了女儿一把,狠狠地瞪她一眼。 宋如琪不情不愿的福了福身,嘟起嘴巴。 “我就是来看看二丫头好些没。”宋慈道:“你们在说话,要不我先走?” 第一百七十九章 站孙女队? 这家里没什么是宋慈听不得的,何况只是一个孙女的小脾气。 宋致远和宋大夫人自都不会让她走。 也就宋慈一来,刚才有些紧张的气氛,倒是冲散了不少,连宋如琪自己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刚才,她好像冲动了,竟然敢质问父亲。 宋慈看二孙女站在她娘身后,有些局促不安的样子,便对宋致远道:“孩子也还病着,有话好好说,别吓着了她。” 宋致远淡淡的瞥了宋如琪一眼,说不失望那是假的,再被宠坏,也该有明理感恩的心。 说自己不受宠? 也难为她说得出。 “你祖母也在,那我也不妨坦然和你说。我确实看中一个举子,从人品才学来说,都是上选,为父对他期望甚高,才起过那么一丝念头。”宋致远看着宋如琪道:“不过你娘不愿意,想来你也是不愿意,那就当为父没和你娘说过,只当闲谈。没想你听风就觉得雨,只觉得为父委屈你,要把你许给寒门举子,就把自己整病了,你觉得这合适吗?” “我……”宋如琪咬着唇,有些羞愧。 宋致远也不看她,只看向宋慈,苦笑道:“娘,倒叫您看笑话了。” 宋慈道:“自家的孙女有什么笑话可言。孙子女的亲事,按理就是你们当父母做的主,我做祖母的隔了一层,也不该插手管。不过现在听了一耳朵,那我就说两句?” 宋致远和宋大夫人连忙说:“母亲,您只管说便是。” “那我就说了啊。大郎,你也莫怪你闺女委屈寒心,堂堂相爷之女配寒门子,也不是不行,但你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两人家境话题契合度。琪儿自小骄养着长大,锦衣玉食,可以说从来没吃过苦,她甚至不知苦是什么滋味。” 宋如琪原本有些意外,没想到祖母会站在自己这边替自己说话,可后面那话,又总感觉哪里不对。 她抿着唇觑了宋慈一眼,没敢插话。 “在她出身的时候,你早已身在官场,家中也已经有了下人奴仆,吃喝不愁,说一句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就是她们这一代,包括四郎也是。”宋慈继续道:“这些孩子们,他们平日里谈的都是哪家馆子好吃,哪家衣物好看,哪家首饰精致,吟诗作画,弹琴赏花。别个不说,就和琪儿一般大的寒门孩子呢?他们在做的什么?” 宋致远沉默,就连宋大夫人也暗自思考。 “咱们家就是寒门出身,往日里你干的什么,眼下寒门的孩子干的就是什么。好比你所看中的举子,他为买纸本笔墨而奋力去抄书挣银子的时候,你闺女买一件衣裳,就能供他们一家子吃几个月。他种田耕地的时候,她在作画弹琴,你说你闺女,能和他说怎么耕地种田吗?” “这成亲过日子啊,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总是要提及的,其实也不必看别个,就看你和顾氏,同样是高门低嫁寒门,你们这一路怎么走来的,你媳妇咋捱过来的,我相信再没比她更明白的了!” 宋大夫人一怔,眼圈兀地红了。 第一百八十章 再站儿砸队 宋慈爱富,却不会嫌贫,她说的话,也只是从实际出发,从自己的阅历所观出发。 这婚姻呀,不论古今,都是讲门当户对,门户相当的婚姻,总比贫富太悬殊要来得稳妥,毕竟过日子是要讲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也讲彼此成长环境的。 我说这牛粪可沤田,你问沤田是什么鬼,那成吗? “母亲,儿媳很庆幸能嫁与宋家。”宋大夫人红着眼圈道。 宋慈叹了一口气:“顾氏,眼下你可以说不后悔,但做姑娘的时候,你总是有些意难平的,你只是无法违父母命,又或是你对大郎也是心有所属,这算是比较好过的。但高门低嫁寒门,不好过的,比比皆是,多少为此成怨妇的,也是数不胜数。” “你一个高门贵女嫁到当年什么都没有的宋家,你为此做出了多少牺牲,大郎知道,我也知道。为此,我感激你,也感激顾家,肯把你这样的嫡长女嫁到我们宋家。我嘴上不愿承认,可我是感激的,没有你当年用自己体己嫁妆扶持着,就没有宋家后宅的安稳,大郎也才能因此大展拳脚。顾氏,老身在这说一句,你很好。”宋慈浅浅地笑。 这也不是她的说辞,而是原身老太太的,别看那位老太太嘴硬,还小小的磋磨过长媳,但心里却是十分认可这个儿媳的。 宋大夫人感动得无以复加,捏着帕子哭了起来。 她决定,以后再也不说婆婆一个不字,谁也不许说。 宋慈再看向宋致远,道:“你媳妇不愿意,也是因为她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当娘的肯定也不愿意女儿吃自己吃过的苦,因为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里舍得?而琪儿寒心,那也是觉得凭自己的身份品貌,怎么就只能摊一个寒门举子而无其它选择了?” 宋致远苦笑:“娘,我也没强加意愿,只是觉着那孩子不错,才起了一丝心思。” “嗯。”宋慈这才看向宋如琪:“你都听到了?你父亲,并不是真的要把你许给寒门举子,他只是认为,那个人不错,堪当女婿,他纯粹是看上了人,而不是家世。” “琪儿,你该庆幸,你父亲有权有势,却也不只重权势而毫无亲情,不然,你觉得你们姐弟几人的亲事,都会是什么人家?婚事讲究父母之命,哪怕你父亲一意孤行给你定个寒门子,你也无话可说,顶多就是和他对着干,但你也只会无用功。但凡你父亲重权欲,他完全可以拿你的亲事去联姻谋更大的好处福祉,比方说眼下定北王正在找续弦,你父亲要是愿意,把你嫁去,你愿意?那确实是泼天的富贵了,入门就是大王妃,但对方是个糟老头子,假如还有比你还大的儿子,你肯跟着?” “祖母(娘母亲)……” 宋如琪和父母不约而同的嗔怪开口。 宋如琪是又羞又惊,宋大夫人则是头疼,女儿还没及笄呢,说这样的话不合适,而宋致远,则是无语。 他娘还是他娘,说话就是不讲究。 第一百八十一章 祖母牛逼轰轰 宋慈认为,自己在整个宋家,就算是个局外人,也正是因此,才会客观的看事实,才会站着说话不腰疼。 咳,也不是,她是真觉得宋致远这个便宜儿砸不错,有权势,却不重权欲,起码不会把儿女的亲事当做交易啊。 “……你父亲会起念头,也无非是看中那个人,而非家世,不然,凭借他这个身份,还需要笼络一个寒门举子?还有,你父亲为官二十几年,连相爷都混上了,说他是老狐狸也不为过,你觉得他看人的眼光会有问题?” 宋致远:“……” 我可谢谢您夸我是老狐狸了。 “你父亲所看中的人,肯定有他的优点在,才不会想便宜别个,不然,他凭什么会要这么个人当女婿啊?你父亲,不是个糊涂傻子,也不会找个拖宋家后腿的女婿。噢,自然也有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的,但那都是尚未发生的事不是?谁敢保证,高门就永久安然富贵呢,谁又敢保证,寒门永远就只是寒门?” “祖母,您刚才不是这样说的。”宋如琪从来不知道她家祖母这么会讲理。 “哦,你说的两人生长环境么?”宋慈抿了一口茶,道:“都是看人的,最主要还得看你们二人契合度,好比你说这花瓶可插花,他不会说插花能吃吗这样的话,而是给你捧回一束花。两个人是要互相欣赏的,要放大对方优点,那日子就不那么难过了。” 祖母说得牛逼轰轰,宋如琪都懵了。 “好了,就说到这了,你们也别再纠结,千金难买喜欢和愿意,既然你父亲民主,你的亲事可以问你母亲甚至看你自己的意愿,将来嫁谁,你都能自己挑一下,以后日子过成什么样,也是你自己选的,怨不得谁,我回院了。”宋慈站了起来。 宋致远也站起来:“娘,我送您。” 他对宋大夫人使了个眼色,后者点头,把两人送到门口,才转过头看向宋如琪。 “现在你算是放心了?” 宋如琪咬了咬唇,脸上微赧,坐了下来。 “你祖母也说得挺中肯,你可以掰开了揉碎了想想她说得对不对,我和你爹,会给你择取同等门第的人家,你别瞎想,安心养病。” 宋如琪问:“娘,当年你嫁给爹,真的甘心吗?” 宋大夫人苦笑:“自然是不甘心的,可是父命难为,而且我也见过你爹和他说过话,你爹他很好,我嫁他没嫁错,也就是刚开始的时候难熬。你爹就如你祖母所说的,很会迁就我,哪怕他不懂的,也不会反驳我,而是尊重。琪儿,低嫁,你不会遭受婆家极大的委屈,他们不敢磋磨你,高嫁可能要战战兢兢,所以这都是一把双刃剑,日子过得好与坏全凭自己。” “有得选,娘自然也不想你受娘吃过的苦,因为那真的需要很大的韧性,娘怕你吃不住。” 宋如琪倚在她怀里,娇声喊了一声娘,脑海里全是宋慈的话,越想,越是有些汗颜。 她好像是有些经不住事,有点丢人。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崽,长兄如父啊! 宋致远掺着老娘的手缓缓的向春晖堂走去,一边听宋慈训着话。 “你也别太苛责二丫头,她才多大,能懂什么,只觉得凭着自己的身份品貌,与自己匹配的,也该是同等的人家,便是低嫁,也没低到寒门去。” “娘,我也不过是看着那孩子不错,若是可能,我会把他培养成接班人。” 宋慈有些惊讶:“你对那人竟这么看好?是哪个?难道是客苑那边的客卿举子?” 宋致远点头:“是一个姓颜的举子,才学品貌俱是不错,也是耕读人家出身,家中只有老母和一个妹妹,二三十亩良田,家境是薄了些。” “儿想着若是琪儿愿意,就给她多准备些嫁妆,将来便是归家了日子也不会难过,能和夫君一起好好过日子,以后也未必就不和美。”宋致远苦笑:“我却也没想到娘所言的,他们会不会有同样的话题,这些我从来都没考虑过,只觉得那孩子是良配,这就够了。” 宋慈有些悻悻,心道你一个古人,受的教育都是古时教育,哪里知道什么话题不话题的,是自己显摆,说了现代的年轻人心思。 想到这一点,宋慈未免有几分反思自己,莫要太以现代人的目光看事儿。 “你倒也没错,只是你还不清楚你闺女是个什么性儿?她那拔尖的性子,岂会甘愿?她长姐嫁的也是世族,你给二丫头找的是寒门,怕是连姐妹的感情关系也变得差起来。人呐,最怕攀比。” 宋致远道:“娘说的是。” 宋慈叹了一口气,道:“寻个家世相当的,总有好儿郎的,她虽十五,但她既是你女儿,就不愁嫁,晚上一两年出嫁没关系,姑娘家晚点生娃娃也好。千万别急哄哄的就定下了,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不能轻忽。” 她最怕的是年纪轻轻的丫头生子,尤其是世家大户的姑娘,特别娇气,挺不过就是一尸两命的事。 她是老人家啊,特别怕这样的事。 宋致远自然说好,又拿好话哄她:“也合该叫那丫头知道,别总说祖母偏心,您可是一心为她好呢。” “我就盼着大家都好,将来我才好安心走。”不然原身老太太怕是不愿意。 “娘。”宋致远头疼,咋又说这话了。 宋慈哂笑:“我也就说说,你四弟的事,才叫我头疼。” “魏太夫人那边没透话?” “你弟可牛了,看不上人家那姑娘,说她年纪比他大,巴拉巴拉。”宋慈眼珠子一转,定定的看着他,道:“大郎,你老子是个没担当的,我就没指望过他,倒是你,都说长兄如父,大郎你可不能不管你幺弟啊。” 宋致远:“自然不会。” “那你那些同僚,哪家有合适的姑娘,不妨给你弟介绍一下啊。” 宋致远:“……” 不是,他咋还要担媒人的职责了? 宋四郎,都是他给他找的事。 被念叨的宋四郎打了两个喷嚏,手一抖,手中的码子就掉到赌桌上豹子的那一格子。 “买定离手,开!三个六,豹子,通杀!” 众人唰唰地看向宋四郎,传说中的气运之子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宋四爷与狗谢绝入内 宋致钰拎着一小袋银子在手上晃着在众人羡慕的注视下走出了赌坊。 砰。 小赌坊关上门,不一会,又在门口挂出了一个牌子。 宋致钰看着那牌子,啧了一声:“不就赢了五百两,至于吗?” 但见牌子上书:宋四爷与狗谢绝入内! 跟着宋致钰身边的几个纨绔子都笑:“这都是第几家了?” 鉴于宋四郎的好运气,他在哪个赌坊玩,都是赢钱的,也都是被嫌弃的,回回赢钱,哪个受的了。 都是赔着笑送上赌金,然后把人送出门,自一家挂上这种牌子后,往后的好几家,都跟着挂,反正宋四爷也不会追究。 也亏得宋四郎只是小玩,他要是大把大把的赌,怕是所有赌坊看到他就要关门。 “宋四,今日还是你作东?” 宋致钰耸耸肩:“这有什么的,随你们说地儿。不过,花费可不能超过这袋啊。” “那是自然,咱们还不知道你的习惯?” 大家都是京中出了名的小纨绔,一起玩到大的,宋致钰这死好命的,回回在哪个小赌坊赢了钱,就会请客,但请客的银子,绝不超过赢来的。 用宋致钰说的,请客可以,只能用外面赢的,要是他花大了得向家里伸手,那他的腿就得断。 所以这些年,都是这个例,大家也不以为然。 走出小赌坊的巷子,就围上了几个小乞丐,宋致钰很大方的随手撒了几个银角子出去,引得小乞丐跪在地上一口一句叫爷,不断的说着吉祥话。 这也是宋致钰的习惯,赢来的,大方施舍。 几人商议着去哪吃一场,宋致钰百无聊赖的左顾右盼,视线掠过,看到一男子彬彬有礼的笑看着身侧的另一个男子,双双走进对面巷,便转开眼睛。 “我赌一包花生米,这蔚晟绝对是个龙阳。” 宋致钰回过头,看着嚼着花生米的好友包丞轩:“谁?” “就那个蔚晟啊,威远候的那个庶子,近来不是接回来了么?听说还是今年秋闱大热的探花人选呢!” 宋致钰立即没了兴致,学霸什么的,最讨厌,长得好看的学霸,更讨厌。 “让开,让开,马惊了。” 一阵惊呼声从远而近。 几人纷纷看过去。 但见一匹雪白的宝马正向宋致钰他们这个方向疾驰而来,而宝马上,是一团火。 不,不是火。 是一个穿着火红色骑装,扎着高马尾,皮肤呈麦色的姑娘。 可在宋致钰看来,那就是一团火,冲着他而来。 人马越来越近,众人纷纷避开,只有宋致钰,傻傻的看着那马上之人。 “滚开!” 马上的姑娘看到站在路边不会躲避的宋致钰,满脸气急败坏。 特么的,京师的傻子! 牛盼儿咒骂一声,想也不想的翻身站在马背上,用力一勒缰绳,把马儿的头和双腿硬生生的提了起来。 马儿长嘶。 众人眼前一花,那团火从马背上翻跳下来,一脚用力踢向马腹的同时,把傻愣愣的站在马蹄前的宋致钰给扑倒了在地,滚向一旁。 宋致钰:一团火,扑了我! 第一百八十四章 见过山中女大王 宋致钰冷不丁地被人扑倒,疼得可真是感觉五脏六腑都挪了位置,哎哟哎哟的叫痛起来。 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 气运之子倒了霉!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更让人惊呆的是那匹马被牛盼儿一踢,马身歪了歪还没落下来,就听得咻的一声。 一支羽箭凭空飞来。 噗。 百步穿马脑。 一声马儿尖锐长嘶,砰的倒在了地上。 现场一片静默。 这变故也来得太快了,也太快收场了! “来个人,来人呐。”宋致钰哼唧唧的要推开身上的大山。 他快要被压扁了。 牛盼儿松开他,麻利地起身,居高临下的瞪着脚边的雪团子,噢,是小白脸。 怪不得刚才都不晓得闪躲,原来这还是个绣花枕头,手无寸铁的小白脸,光长好看了,就没长脑。 “四爷,天呐,四爷。”有人脸色惨白的冲了过来,噗通地趴跪在宋致钰面前:“四爷,您怎么样了?你,你这个女人,把我家四爷怎样了?” 这是宋致钰的小厮四喜,他不过是拉个稀的时间,他家主子咋就倒地上去了。 “扶我起来。”宋致钰呲牙咧嘴的,娘哎,他的腰怕不是断了,好疼。 “四爷,您没事?”四喜战战兢兢地把宋致钰给搀扶起来。 其余的纨绔也都反应过来,纷纷上前问候。 牛盼儿正和一个拿着弓箭,穿着黑色侍卫服身材高大的人说话,一边示意他去查看已经死亡的马匹。 “京师维持秩序的人相信很快就会来,你先检查一下马。” “是,郡主。” 宋致钰他们听到这话,都望了过来,郡主?这是哪家的郡主,他们表示没见过。 也就是没事了,他们也才好好的看这女子。 一看之下,就不约而同的啧了一声,男人婆? 这女子生得十分高大,一身火红骑服,脚蹬鹿皮箭靴,腰间扎了一条鹿皮镶红蓝宝石腰带,上面挂了一把短匕和一把插在刀鞘里的弯刀,双手戴着露出手指头的皮手套。 这打扮,跟山中女大王似的。 再看人,他们敢说,京中的贵女,就属这女子皮肤最黑。 好,人家那也不是黑,小麦色的健康肤色,浓眉大眼,方脸薄唇,一头青丝用紫色发带扎成高马尾,露出饱满的额头,身姿笔直,英姿飒爽。 等她看过来,几人都吓得齐齐后退一步。 好家伙,眼神也是锋利的。 牛盼儿上前一步,看着宋致钰,问:“小白脸,没事?” 小,小白脸? 宋致钰的脸色涨红,挺起胸膛:“男人婆,叫谁小白脸呢你,会不会说话!” “放肆!”那检查马匹的男人拿着一条皮鞭,狠瞪了宋致钰一眼:“竟敢对东阳郡主出言不逊?” 宋致钰怔了怔,随即冷笑,她东阳郡主咋的,他哥还是当朝相爷呢! “是她先喊我小白脸,先对我出言不逊,还有她把我扑了!”宋致钰指着牛盼儿,甩了甩号称包打听的好友包丞轩的手:“你别拉拉扯扯的,小爷我非要和他掰扯一二。” 包丞轩一急,道:“不是,这是东阳郡主,定北王府那个!” 定北王又咋的,定…… 哦豁? 定北王! 第一百八十五章 敌强我退 整个大庆国,也就一个定北王,带兵平了东北三省,多年也一直守在北边,保疆卫土,不为外敌侵扰。 定北王是实打实的权王,手握军权,杀敌无数,权势滔天,被敌人口称牛恶鬼,据说东三省那边哄熊孩子的绝招就是一句定北王来了,熊孩子马上不哭不闹,百试百灵。 没有哪个男人是不想有个儿子传宗接代的,定北王也是一样,他有权也有钱,偏生他就子女缘薄,人到中年才得一女,就是东阳郡主,这还是原配嫡妻所生,取名牛盼儿,可见他对儿子有多渴望。 可不管定北王抬多少房侍妾,怎么努力耕耘,他眼下都五十七望六了,膝下也唯得一女,自是爱若珍宝,宠得上天。 也正因为如此,定北王,甚至整个定北王府都把这个唯一的子嗣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虽是这样,牛盼儿却是自小就被当男孩子一般养的,也是跟着父亲在马背上长大的,学武兵法一概不拉下,十二岁就随父出征,杀敌十人,身手很是了得。 牛盼儿自小混迹军营,性格也是豪爽大气,英姿飒爽,大咧咧的十分豪迈,说起荤段子来丝毫不输男子。 从十二岁第一次上战场至今,大战役没几场,小战役牛盼儿参与不下三十场,除了自身是东阳郡主,她还有个牛小将军的称谓,朝廷封的,没办法,人家军功摆在那里,杠杠的。 正是因此,牛盼儿不像别的贵女那样,娇娇滴滴,皮肤雪白,反倒是皮肤麦色,身材也高大,被人喊成男人婆。 现在东阳郡主十八了,还单着,也不是没人不想成为定北王的乘龙快婿,可想想能打能扛的东阳郡主,他们也不敢啊,而且定北王已早早透露出,想要找个人入赘王府的。 东北早已平定三军,定北王也愁女儿的亲事,自己也想再续个弦,父女俩双双进京,美其名准备为贺皇帝千秋,其实也是想皇上给东阳郡主赐门好亲。 啥,定北王唯一的郡主还愁嫁要天子赐婚,嚷一声多的是人排着队任选,但焉知定北王是咋想的? 总之,人家来了,带着闺女来了。 这不,眼前这团有点黑的火,就是那军功杠杠的杀过不少敌人,听说还杀过一个敌将斩了头挂在腰间回旋的牛小将军,大庆唯一的女将军。 这不仅仅是个男人婆,说是男人婆还太轻视了,她就是母夜叉,是煞神! 经包打听一说,宋致钰下意识地望向东阳郡主的腰间,仿佛那里有个人头在晃动似的,脑海为之眩晕。 眼前人不但后台硬,本领也硬。 怎么办? 敌强我退。 宋致钰眼珠子一转,哎哟一声,捂着头靠在自己小厮四喜身上:“哎哟哟,我头疼,我胸疼,怕不是刚才那一摔震坏脑了。四喜,麻溜的送我回府,请太医。” 四喜哎了一声,也不管别人的眼光,把宋致钰往肩上一扛,嗖地就蹿离。 宋致钰想彻底晕死,叫你送我回府,没叫你扛着走,爷不要脸的吗? 众人,牛盼儿:“……” 黑衣侍卫愕然,大怒:“郡主,容属下追那厮回来。” 牛盼儿一笑:“罢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老娘歪楼深,儿子泪两行 宋慈知道宋致钰被马惊着了,吓得也不轻,让宫嬷嬷叫了轿子把她抬到小儿的院子。 还没走近呢,就听到屋内传来宋致钰哎哟哎哟的喊叫声,心下就是一颤。 该不会是真伤着哪不行了,可千万别啊,她不想让原身老太太大半夜的从床头倒望着她怨她。 原身老太太:丫看了咒怨上头。 “四郎,四郎可有事?”宋慈快步走进屋内。 宋致钰正光着身子只穿了一条短里裤趴着呢,冷不丁看老娘闯了进来,吓得大叫,拉过被子盖上自己。 “娘,您进来咋不敲门,我正光着呢。” 宋慈脸不红气不喘地道:“光着就光着,老娘还没看过你光鸡的样子?” 阿弥陀佛,她发誓真没有,是原身看的。 宋致钰:“……” “这表示不满的语气还是中气十足,看来没大碍,到底伤着哪了?怎么好好儿的就被马惊着了?” “别提了,就是倒霉。” “胡说,算命的都说你是气运之子,倒霉两个字压根不会出现在你的人生当中。” 宋慈这身体可记着呢,这孩子是个好命相。 她一边说,一边着人拉开了他的被子,看到那白玉一般的背脊上,有几处血痕,像是被啥擦过,都给擦破皮了,顿时惊了。 “咋整这么严重,都破皮了?” 宋致钰道:“可不就是儿子倒霉。” 他简洁的说了一下事情经过。 宋慈却是瞬间歪楼,眼睛贼亮地问:“呀,这么说我儿被英雄救美了!” 宋致钰气得捶床:“娘!什么英雄救美,我是您儿子!” “你是我儿子没错,可你这白斩鸡被人家救了也是事实。哎呀,本朝唯一的女将军,老四,那将军长得如何?是不是特别的英姿飒爽,特别威风?”宋慈开始幻想影视剧里风光的女将军,但很快的,她就知道自己的思想不对。 影视剧里的都是挑人选的,肯定是飒美的。 但现实呢? “老四,该不是个虎背熊腰特糙的女将?莫不是把你按在地上摩擦了才会整的破皮?”宋慈问。 老娘歪楼深,儿子泪两行。 “娘,那母夜叉飒爽不飒爽是重点么?我都受伤了,您没关心我,倒去问别人何等相貌了,您还是我娘么?”宋致钰表示很委屈,觉得后背更疼了。 宋慈悻悻的:“这不看四喜给你上药了么?没哪疼了。” “儿哪哪都疼。” “乖,男子汉大丈夫,你不疼,不然你就是美人,美人才有资格喊疼,你是吗?你不是的!” 宋致钰:“……” 这不是他娘,是魔鬼! 宋慈看小儿委屈巴巴的样子,摸了摸鼻子,总算没再逗他,道:“皮外伤不是什么大问题,倒是内伤有没有,马府医是怎么说的?四喜你来说。” “回太夫人的话,马大夫说四爷没啥大碍,也没内伤,手脚也没折,就是有几处皮外伤。”四喜老老实实地说。 宋慈闻言一巴掌拍在宋致钰的翘臀上:“听到没,上点药,没两天就好了。倒是那什么将军郡主,人家救了你,得备份厚礼谢谢人家。” 宋致钰满头黑线,他娘打他了,还是屁股蛋!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专业拆台当属宋相 闹市惊马在京中并不算是什么新鲜事,毕竟京中勋贵扎堆,随处可见权贵公子策马疾驰,三不五时来个惊马,也是常有的事。 故而,谁都不会去关注,但偏偏这次的惊马,涉事人却不是哪个权贵公子,而是女子,不,准确点说,是女将军。 本朝唯一的女将军,除了定北王家的那位还有谁? 而这位女将军出现在京师中,这也代表着,定北王府来人了,来的还是特别尊贵的角儿,那被称为小将军的东阳郡主。 东阳郡主的出现,也说明定北王也会回朝,那座定北王府,要热闹起来了。 没见过这东阳郡主的都好奇,这女将军长得什么样,是不是传说中虎背熊腰,倒八眉会吓哭婴孩的凶相。 见过的自是反驳,东阳郡主虽不如一般女子那般娇滴,但却也是俊秀之人。 哎,听说这位回京是为了招亲的,也不知哪位会被这位带回东北当压寨夫人,不,当郡马爷了! 还有,听说定北王也想续弦,要拼二胎。 一时间,议论定北王府的成了整个京中最热门的话题,内宅的夫人在说,前院的公子哥儿也在说,都好奇。 也有不少请帖如雪片一般飞向久不待客的定北王府。 而彼时,东阳郡主刚从养心殿退离。 作为定北王府的唯一继承人,又是有军功在身的小将军,她刚回京,自当入宫觐见天颜。 楚帝看着英姿飒爽的牛盼儿离开,啧啧地叹:“定北王大概也要如朕一般惋惜,此女不是男儿身了。” 宋致远:“不是男儿身,却胜过世间不少男儿,上阵可杀敌,可保家卫国,巾帼不让须眉,红颜更胜儿郎。” 楚帝:“……” 专业拆台当属宋相爷,一点脸子都不给朕,看把他能的,必须革职! “定北王要回京招婿,你怎么看的?那个老狐狸,是想通了,还是以退为进?”楚帝说起正事。 东北三省的三军军权,他一直没收拢,这也算是一个心头大石,毕竟那边士兵人数,足有二十万。 万一定北王想反,那…… 宋致远双手拢在官服双袖:“皇上,定北王已经快六十了,他还没有儿子,他是两朝大元帅,对皇上忠心耿耿。” 凭这几点,定北王想反的可能,比较低。 楚帝摩挲着手中的大扳指,这也是他没逼着定北王的重要原因。 没有儿子,确实是硬伤,固然有个可堪比男儿的女儿,但到底只是个女儿。 “倒是皇上要想一想,定北王归还虎符时,您要怎么拒,北边这一两年入冬就有些不安稳。”宋致远抬了眼皮道。 楚帝嘴一撇:“要不怎么说他就是个老狐狸,就是故意的,让朕不好收这兵符,哼!” 收了虎符,那边谁来震慑边境,任由夷人戎族入关么? 哼,老狐狸。 “他还想拼二胎!”楚帝想起定北王送来的折子所说,有些头疼,他都快六十了,咋这时候还要续弦拼二胎呢? 宋致远:“皇上,定北王府的女人多不胜数,哪个有孕了?能不能生好说,生了,一个小豆丁能起风浪?” 第一百八十八章 臣是感同身受 吐槽归吐槽,楚帝仍说起了东阳郡主的亲事,堂堂定北王府的郡主,成亲咋就成老大难了。 这话题,宋致远表示很能接。 老大难的可不止东阳郡主,还有他家幺弟,现在再加个闺女,都要婚配,都要寻好亲,而这亲事,也不是说去集市买棵菜这么简单的,还得经过多方考虑。 “听你这样一说,朕也觉得朕也有种老大难的感觉。”楚帝总算想起自家也有几个等着讨媳妇的儿子了。 宋致远笑:“那是,二三四皇子都要选皇子妃,大婚就得开府,府中还得置人置物,处处都是开销。” 楚帝斜睨着他:“宋相是在幸灾乐祸吗?” 宋致远神色一敛,拱手道:“臣断不敢如此大逆不道,臣是感同身受!” 楚帝哼了一声,信他的邪。 “说起来,你家老四倒是巧,遇个惊马,偏偏就被东阳郡主救了。” 宋致远无语:“臣弟无知,冲撞了郡主,回头臣一定押他上门赔礼致谢。” 楚帝瞥他一眼,想起他家幺弟的年纪和那性子,眉头轻挑。 君臣二人国事家事杂七杂八的说了一阵,宋致远便告退。 楚帝坐在龙椅上,想了下,道:“摆驾长春宫。” “喳。” 长春宫,范淑妃早早就候在殿外,看到楚帝的仪仗来了,缓缓下拜。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爱妃平身。”楚帝含笑上前,挽着她的手进了殿。 范淑妃道:“皇上莫不是闻着味儿来了,臣妾今儿亲自炖了银耳雪梨汤,最是滋阴润肺,一会皇上尝尝?” “难得爱妃洗手煮羹汤,朕定当仔细品尝。” 范淑妃笑得眼睛都弯了,向心腹宫婢看了一眼,后者便欣然退下。 楚帝坐在主位,和范淑妃聊着家常,不一会,宫婢就端来炖汤和青花薄胎瓷碗,范淑妃亲自倒了,试吃了,吹凉了,才送到楚帝嘴边。 “皇上。”一旁的周公公轻声提点,还没验毒呢。 楚帝轻笑:“无妨。” 范淑妃颇为心喜。 一碗炖汤喝下去,范淑妃又不动声色的说起了儿子的事。 “正儿说了,辛苦点没什么,断不能辜负了父皇的期望,也想替您多分担政事,所以这两日下了朝,都截住他外祖父请教在早朝听到的政务呢。” “正儿确是懂事了。” 范淑妃也叹:“可不,当年他刚刚出生的时候,就那么小小的一团,跟粉团子一样,转眼间就已经是选皇妃的人了。” 楚帝嘴角含笑,用茶盖轻轻的刮着茶中的叶子,叹道:“岁月催人老,朕都老了。” 范淑妃小心地觑他一眼,嗔道:“皇上才不老。您呀,是当父亲的,可要给咱们正儿选个可心的媳妇儿,将来也才好孝敬咱们呀。” 楚帝眉一挑,反问:“莫不是爱妃有了心目中的儿媳人选?” “也不瞒皇上,您来之前,臣妾就在看京中的贵女名册呢,皇上也看看,哪位堪配皇媳?”范淑妃取过一旁放着的名册,双手递了过去。 楚帝放下茶杯,接过翻开一看,眸子眯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娘娘,快别做梦了 楚帝看到映入眼帘的名册,嘴角的笑容淡了。 范淑妃明显感到身边气压低了,手中的帕子也捏了起来,有些紧张。 “爱妃觉得哪个贵女最合心意?”楚帝淡淡地问。 这语气,不见喜怒。 范淑妃却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的脸皮都有些僵,强作镇定地道:“这些贵女都是好的,臣妾真真是挑花了眼,皇上觉得呢?” 楚帝指着东阳郡主的名:“倒是有人知机,把东阳郡主的名都添上来了,爱妃觉得她如何?” 范淑妃心一跳。 “郡主自是好的,年纪虽是大些,可若能许给正儿,说不准正儿的性子就更能沉着些了。” 天呐,若是能娶得东阳郡主,正儿就稳了。 “沉着不沉着的,倒还好说,可若真赐婚,正儿可就是定北王的儿子了,因为定北王请的旨是,盼着有儿郎入赘王府呢。如此,淑妃可舍得?” 入赘? 范淑妃的脸色刷地白了:“皇上,这太荒唐了,堂堂皇子,怎可入赘?” 入赘?可去他的。 皇子怎么可能入赘别人家,简直不要太离谱。 “那是不愿了。”楚帝皮笑肉不笑的撕下东阳郡主那一页。 范淑妃的心都揪紧了。 “宋相曾向朕请旨,府中千金不参与选妃,朕诺了。”楚帝又撕下宋如琪那一页。 范淑妃脸上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 “选妃是大事,爱妃还是得慎重些,回头多和皇后合计,毕竟将来的儿媳妇们也当喊她母后呢!” 范淑妃嘴一扁,差点哭了。 “朕还有政事,就不陪爱妃久坐了,摆驾。” 周公公连忙伺候他起身。 范淑妃也站起来,一句话都不敢说,恭敬地把人送出去,目送着楚帝走远了,转身回殿,砸了两个瓷碗。 坤宁宫。 公孙皇后很快就听到了消息,她看一眼不远处小桌上坐得笔直正书写的七皇子,嘴角弯了一下。 争,最好争个头破血流,我儿才更稳一些。 “娘娘,那名册可是要重新整理?”碧萝轻声问。 公孙皇后抿了一口茶,道:“整理什么,那都是适龄的贵女,皇上看过了,会留下谁,自是有数的。” 重新整理过,那些皇子又怎会看到好的,又怎么会去争。 沈惠妃听了长春宫的事,幸灾乐祸地笑了。 “她是把皇上当傻子呢,还把东阳郡主放最前面,生怕皇上看不到似的,以为皇上不知道她的心思?” “娘娘,您声音小点,隔墙有耳。”心腹姑姑安晴无奈地提醒。 沈慧妃撇撇嘴:“本宫又没说什么。”想到宫人传来的小道消息,她又笑:“哎,安晴,你说若真把三皇子入赘到定北王府,那可真是当浮一大白,痛饮十杯。到时候,范淑妃定是连哭都没眼泪了!” 安晴无奈:“娘娘,自古至今哪有皇子入赘的,岂不是让百姓看了笑话?皇上也就是唬淑妃娘娘,您可快别做梦了!” 沈慧妃吹了吹指甲上新染的蔻丹:“本宫自娱你还不让啊,本宫就以此乐一乐。” 想着想着,她又咯咯的笑起来。 第一百九十章 郡主,楼歪了! 牛盼儿从宫中回到京中的定北王府,洗漱一番,就接到了侍卫的禀报。 “郡主,宋相府遣人送来了谢礼,感谢郡主出手相救。” 牛盼儿顶着半干不湿的长发,手里拿了一条白棉布擦拭着手中弯刀,闻言手一顿:“宋相府的谢礼?” 那侍卫回道:“郡主在惊马时救下的那个小子,是宋相爷的四弟,名叫宋致钰,外面的人称他宋家四爷。对了,宋四爷还有个外号叫宋玉郎。” 牛盼儿脑海里立即涌现出一个雪团子来,一笑:“宋玉郎,这外号倒是挺衬他,皮肤雪白如玉,比我还好,你说他是怎么长的?莫非天天用牛奶浸的脸?” 侍卫撇嘴:“就是个小白脸。” “确是个小白脸,但不可否认,他确是白,和咱长白山上的雪一样白。”牛盼儿忽然道:“哎,老铁,你说这宋玉郎将来生下的孩子,会不会像他一样,皮肤雪白雪白的跟一只雪团子似的?要是这样的话,那得多招人爱。” 宋玉郎捂着耳朵望天,谁说我坏话! 侍卫:“……” 郡主,这楼歪了,该砸了重盖了! 侍卫咳了一声:“郡主,那马身上被飞了毫毛针,该是您进城的时候下的手。” 牛盼儿脸一沉,道:“马在东升客栈那会突然发狂,你去查一查那边可有可疑的人,另外,传消息回去父王那边,让老头小心点。” 谁知道这飞针是要试探还是威胁,又或是下马威,小心点准没错。 再细想,他们父女多年不曾回京,这次一回,就有人送这么一份礼,可真够重视他们的。 不过这也没啥,她早已向皇上禀告了,那啥,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次是飞针惊马,谁知道下次是啥? 整死了定北王,那么北边? 牛盼儿眉头皱了皱。 …… 定北王尚未回京,其女就先至,从一场惊马救人引起了一波热门话题,雪片一般的帖子飞向定北王府,都是贵女们邀请她去参加茶话会等宴席。 牛盼儿倒是去了一两个公主办的诗会,就没兴趣了,和那些贵女坐一起聊女红聊首饰聊琴棋书画,看戏台子的戏子咿咿呀的唱戏,实在是太无聊了,还不如她去军营耍两圈,找人练手来得痛快。 牛盼儿嫌弃贵女的圈子文艺秀气无趣,贵女圈子同样私下嫌弃她的粗狂豪放和粗鲁,当然,这也只敢私下里讨论罢了,当面说,就怕东阳郡主那一鞭子甩过来,皮开肉绽。 诚然,有嫌弃东阳的,自也有崇拜她的,比如那些武将家中的贵女,就特别喜欢她,甚至视她为偶像目标,东阳郡主人家身份这么优秀了,都还能当小女将军,凭什么她们不行? 一时间,武将家的贵女练武可勤快多了,也把武将夫人们给愁坏了,武将家的姑娘,本就没文臣家的姑娘那么好说亲,再成天喊打喊杀的,谁敢娶哟。 这也是京中内宅圈子的话题了,而外头的热门话题,却是朝廷发公文宣布,重启茶马互市,一时间,涌向西北的行商,多不胜数。 第一百九十一章 楚帝神会玩 六月过半的时候,茶马互市和东阳郡主回京所引起的热门话题,很快就被另一个话题给掩盖了。 那就是,皇子们被赐婚,年末就要大婚了。 这忽然炸出来的大消息,把所有人都炸了个满脸焦黄,倒不是皇子们要大婚觉得意外,而是他们的正妃人选,让不少家族都感到迷之疑惑。 皇上是要搞大事儿么? 宋慈品下午茶的时候,对这皇家大八卦,是啧啧称叹。 “帝王心术啊,果真是深不可测,瞧这一手玩的,简直绝了。” 二皇子楚弘坤且不说,那就是个小透明,亲生母妃不在了,养母端嫔位份也不高,自己也并不特别出彩没有过人之处,所以素来不怎受宠。 但好歹是个二,皇上给他定的是奉天府府尹黎家的嫡长女黎清秋。 三皇子楚弘正,是所有皇子中除皇嫡子外,出身最尊贵的了,母亲出身范家,位列淑妃,外祖父是当朝范相,出身上可以说很能打了。 不少勋贵都知道,范相有个孙女一直待字闺中,今年都十六了,还没许人,等的就是这个赐婚,范家人也是把这个叫范敏怡的当成了三皇子的正妃。 可事实呢? 楚帝的骚操作来了。 他把这个范敏怡定给了四皇子楚弘擎为正妃,把礼部尚书李大人的嫡女李倩定给楚弘正。 试问,楚帝这指婚骚不骚? 范家是范淑妃的母族,现在孙女确实是皇家的人了,可却是对手沈慧妃的儿媳妇,将来要是真要争,范家是站女儿那一边还是站孙女那一边? 还有楚弘正这倒霉催,为啥说他倒霉,未来岳家是礼部尚书,品阶也不算低了,可之前朝中提立储的时候,李尚书是怎说的,立嫡立长。 试想想,等立储的时候,素来重规矩视正统的李尚书,有个非嫡非长的三皇子做女婿,提的还是立嫡立长吗? 就这一场赐婚,把勋贵们都看懵了。 所以说,帝王的心思你别猜,越猜越是猜不透。 而宋慈心说,怪不得不少人自动给皇帝换姓狗,论狗还是皇帝最狗。 呃,她错了,当今楚帝算是个好皇帝,他不狗,他就是神会玩,阿弥陀佛。 “听说范淑妃和沈慧妃都躺在榻上戴上了抹额了?给气的?”宋慈想起曾看过的那两个后妃,颇有些幸灾乐祸的。 尤其是范淑妃,开始肖想东阳郡主,还有宋如琪,现在非但没有,连自己的亲侄女都捞不上,听说那李小姐,完全是照着规矩模板去养的,养得特别的重规矩礼仪,也就有些古板木讷。 看太夫人发飘,宫嬷不得不提醒一句:“太夫人,您慎言。” 宋慈左右看看:“这也没别的人,咱们就在这八卦一下,外面绝对不说。” 林箐捧着奶茶,这也是在宋慈这里才有的下午茶,抿了一口,道:“皇上这一手,讲究的就是平衡之术,等再提立储,只怕会斗得更血雨腥风。” “管他呢,左右我们宋家参与不到这些去。” 宋家又没女儿在后宫,也没女儿选妃,避免了这些争斗,立谁,忠于谁就好。 第一百九十二章 牛角尖钻了也白钻 除了正妃,楚帝还给每个皇子都定了一个侧妃,包括已经成亲一年多的大皇子,除却大皇子府的八月抬进府,其余的侧妃都是在皇子们大婚后明年再抬进门。 宋慈心里虽腻歪却也没咋吐槽,这可是古代,那更是皇家,娶侧妃最平常不过了。 “皇家紧着开枝散叶了。” 宋慈想到楚帝的年纪,比宋致远还要大上几年,孙子却是一个都没抱上,确实有些急了。 想必皇子们大婚后,就会把造人视为首要任务了,第一个皇孙,是孙子那可就是加分,便是皇孙女,也会因为占个第一而得天独厚。 “二丫头还蔫着呢?”宋慈看向宫嬷嬷。 宫嬷嬷笑着道:“把太夫人的话带过去后,就该吃吃该喝喝了。” 宋慈抿了一口茶道:“那就好,别瞎钻牛角尖,这可是钻了也是白钻的。” 宋如琪一听到皇子妃真的没她的份儿,立即就蔫了,闹了好会脾气,也是宋慈让宫嬷嬷过去和她说,才过门就要把夫君分人一半,愿意这样的话,她就闹。 看皇子妃风光,可这新婚期还没过呢,侧妃就要进门,生生的把夫君分出去,再风光又如何? 林箐莞尔:“还是太夫人通透,有您这样的祖母,是二小姐她们的福分。” “他们不怨我见识浅就好。” 林箐心道,您可真是谦虚了,见识浅,就眼前的什么奶茶,谁还知道茶还能这么喝呢,甜甜的,还有奶香味,一点都不腥膻,喝起来心情也好。 “太夫人,大少爷他们和小侯爷来了。”红柚笑着行了一礼。 宋慈看过去,还真是她的大孙子带着几个弟弟和小承恩侯汪轶诚过来了。 汪轶诚是第一次上宋相府的门,这次也会在相府住两天,所以宋慈早早就让家中小子们等着,带着他去族学那边走走,也熟悉一下府里。 “孙儿见过祖母。”宋令肃和几个堂弟行礼。 “小子汪轶诚见过太夫人。”汪轶诚也似模似样的拱手行礼。 宋慈笑着让他们都坐下,又让丫头们给几个孩子都倒了一杯奶茶。 “祖母又在这吃下午茶,怪香甜的,孙儿远远的就闻到了。”宋令洲笑嘻嘻的看着桌面,除了那奶茶,还有看起来特别松脆的饼干和小点。 宋慈掐了一把他的小圆脸,笑道:“你这是狗鼻子么这么灵。” “我天生会闻好东西。”宋令洲挺着胸膛说道。 “香的臭的你都会闻。”宋令钊瞥着小堂弟说:“茅厕都不能离你太近。啊呀,以后你考科举可怎么办,万一分到茅厕边上,你岂不是要完?” “啊,二哥,这么可怕的事你就别说出来吓我了,小弟我经不住吓。”宋令洲苦着脸说。 宋令杰摸了一下他的头:“放心,吓着吓着就习惯了。” “啊啊!” 众人都被逗得笑起来。 汪轶诚也笑,宋家的小哥哥们太有趣了,还有宋奶奶,也好玩,好羡慕。 “小侯爷,过来奶奶这。”宋慈向满脸羡慕的汪轶诚招手。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宋慈提点 汪轶诚上前。 “宋奶奶,您别叫我小侯爷了,您叫我名字。” 小侯爷这称呼,十分见外,他并不乐意宋慈这么喊他。 “那我就叫你小诚了。”宋慈笑着摸摸他的脸,道:“看来你在太后娘娘那边也住得挺好,这小脸也长肉了。”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小家伙脸色蜡黄,养了一段时间,这脸也长了肉,脸色变得红润,再加上穿着打扮也是上乘,现在颇有些小贵公子的派头了。 汪轶诚很高兴:“小城好,我很喜欢。” “来了相府,就当自己家一样,不用拘谨,相府的人少,也不像宫中那般大规矩,你好好玩。”宋慈指着宋令肃他们道:“几个小哥哥,都比你年长,有不懂的不明白的,可以问他们。还有小胖墩,你们年龄相仿,可以一起玩。” 宋令洲不依了,嘟着嘴道:“祖母,在侯爷面前,您就别喊我小胖墩了。” “哟,你还要脸了?祖母也没叫错你了,看你这圆脸肉肉的。”宋慈又掐了一把那嫩肉。 宋令洲急得不行。 汪轶诚偷笑。 宋慈拿了一件饼干递给汪轶诚,随口问了几句在宫中都学些什么,和太后娘娘怎么相处。 “太后娘娘年纪大了,她在宫中也很寂寞,你也不必怕她,多陪她说说话,说什么都行,就当她是你祖母就行。”宋慈怜惜地道。 汪轶诚点头。 说实在的,可能因为身份的缘故,他对着太后娘娘就没对着宋慈那般放松,毕竟那是太后。 “去玩,你那个院子,看看还缺点什么?肃儿,若是缺了啥,让北苑的管事妈妈去补全了。”宋慈道。 宋令肃含笑点头:“祖母,孙儿晓得。” 他带着几个孩子,向宋慈行礼告退。 宋慈把服侍汪轶诚的连心留下了。 “太后娘娘可是把你拨到小侯爷身边了?” 连心行了一礼:“回太夫人的话,是的,奴婢以后就是侯爷的管事姑姑了。” 宋慈点点头:“这也是你的福分。他如今虽在慈宁宫养着,以后总要出宫的。你伺候好了,以后随着他一起出宫,给他管着院里的事,等同奶娘一般,他总会念你的好,会给你养老送终的。” 连心忙道:“太夫人,奴婢定会伺候好侯爷的。” “我知道,宫里面没有笨人,你还是跟在太后娘娘身边的人,见识更是多广,便是你不出宫,你也不会过差了。但是连心姑姑,能出宫,谁又想老死在宫中呢,我总觉得,便是老了,也能看看外面的世界,那才不枉过一世,是么?” “太夫人说的是,奴婢很珍惜这个机会,也很幸运。” 宋慈一笑:“瞧我,人老了就多嘴了,你肯定知道咋过才好。” 连心摇头,感激地道:“太夫人都是为了奴婢好,怕奴婢心里有落差,奴婢明白的,奴婢觉得,现在的日子很有盼头。” 能出宫,谁想老死宫中? 她现在就跟着汪轶诚,忠心耿耿,以后,他总念这一份情,谁又能越过她? 第一百九十四章 鲁氏起心思 为欢迎承恩侯汪轶诚的到来,宋慈组织了一场小家宴,也让孩子们都认识一下。 汪轶诚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宋慈会做到这个地步,专门为他办个家宴。 家宴啊,也就记忆中和父母祖母住一块那会了,他们没了后,他就再没有了家。 汪轶诚看着这闹哄哄的一堂,有些羞涩地抿着嘴笑。 怪不得太后姑祖母说宋家人口简单,便是来了也会自在些,果真没骗他。 “一会吃过饭,你来我书房,我考考你功课。”宋致远看着小豆丁一样的汪轶诚说。 汪轶诚连忙放下筷子,身子坐得笔直,恭恭敬敬地点头应下。 太后姑祖母说,宋相爷的学问不比太学里的大学士差,要想成为有用的人,就必须要勤学多看,集思广益。 又如连心姑姑说,他是幸运之子,有这样承嗣的机会,得来不易,一定不能辜负了太后娘娘的期望。 汪轶诚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但他不想回到堂叔家,被当人马骑,被欺辱,他得让人仰视才行。 另一桌,鲁氏看着正正经经,浑身贵气的汪轶诚,眸光连闪。 “娘,您是真定了去松山寺那边的庄子避暑了?”宋致诚问着老娘:“避暑山庄那么多,莲庄那边还有湖莲,怎就去松山寺那一带了?” 宋慈道:“魏太夫人约了我去上香听经,这不是那边还有咱家庄子吗?去住上几天无妨,这天太热了。” 事实上,是她在家闷不住了,她迫不及待的要看这大庆山河。 宋致钰道:“上香是假,相看是真。” 宋慈冷笑:“对啊,怎么滴,你又没那个福气相看人家那姑娘。” 宋致钰:“……” 嘴上的鸡腿瞬间不香了,他娘是越发会打击他了啊啊啊。 “娘,我觉得您越来越嫌弃我了,您都不疼我了!”宋致钰委屈巴巴的说。 宋慈哟了一声:“难得你竟还有自知之明。所以识相的,别挑三拣四的,老老实实给老娘相看成家。” 她这两天,隐隐感到原身老太太在床头窥视她来着,吓死了都。 宋致钰:“那上天保佑,赶紧的从天上掉个妹妹来,不然娘都不让我进家门了!” 众人大笑。 饭后,宋慈由着二儿媳两口子陪着去后院散步,其余的人各回各院。 宋如薇也被母亲拉到了梅苑说话。 “娘,您到底想对我说什么呀,刚才在席宴上,您就对我挤眉弄眼的。”宋如薇有些奇怪的看着母亲,道:“綉先生布置了功课,我还得回去描花样子呢。” 鲁氏让奶娘把宋令洲带下去洗漱哄睡,她自己则是拉着女儿坐到了榻边,嗔道:“功课一时半会的也做不完,你不用急,娘有话和你说。” “什么啊?” “今儿你可瞧着小侯爷了?” 宋如薇愣了一下,小侯爷,说的就是汪轶诚,不由无语:“娘,那么大个人,女儿又不瞎,咋就瞧不着了?” 再说,人家来府的时候,还给家里每人都带了一份礼物呢,哪能忽视? 第一百九十五章 谋算 鲁氏看女儿那一脸懵懂的,不由抚额。 她耐着性子道:“薇儿,那你觉得小侯爷如何?” 宋如薇:“挺好的呀,他长得也好看,比洲儿还秀气。” 鲁氏一听,就知道她拿对方当弟弟看了,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道:“薇儿,以后小侯爷来了,你多和他一起玩,多相处,对他好些儿。” 宋如薇怔住,想也不想的问:“娘,我是姑娘,怎么和他一起玩?” “你个傻丫头,咋就听不懂娘的意思。”鲁氏禁不住用食指一戳她的额头:“你懂不懂什么叫青梅竹马,相识于微时呀?” 宋如薇看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愣了愣,脑子一转,想明白了什么,一张小脸顿时涨得通红。 她羞得站了起来,跺了跺脚:“娘,您这是说的什么呀?女儿,女儿今年才八岁,那小侯爷更是比洲弟还要小两月,才六岁。您,您却说什么青梅竹马!” 天呐,她娘这想的,简直了,没得羞死个人。 而且,这还是头一次见人家,咋就这么敢想呢! 宋如薇又羞又惊。 “八岁又如何,也正是这个岁数,你们才好亲近,他再大些,就有了男女大防的说辞,那时候再亲近也就晚了。”鲁氏满脸的不以为意。 “娘!” “你听娘说。”鲁氏把她拉到怀里揽着,轻声道:“你如今年岁小,娘和你说这些确是早了,但娘也宁愿你早些明白事儿,也不好懵懵懂懂。” “薇儿,宋家三个姑娘,论出身,你最差。虽然你也算是出身相府,在外可以说是相府的姑娘,甚至也是嫡出,可你这个嫡出却差了你头上两个堂姐一层,你只是庶出之子嫡出罢了。” 宋如薇身子一僵,靠在鲁氏怀里,一声不吭。 她一下子就想到之前做客忠勇侯府那些贵女听说她爹爹是庶出后的表情。 她知道,哪怕她也是嫡女,可她爹却是庶出,外面的人看自己,也是带了些许不屑的目光。 “薇儿,你身份上差一层,便是你是相爷的亲侄女,那又如何?大好的世族大户,未必就看得上你的出身,要想将来嫁得风光自在,就得谋算。”鲁氏眼神有些锋锐,道:“哪怕你觉得娘算计颇深,娘也得明白和你说,这不算计,哪来的自在?” “那小侯爷,虽是过继嗣子,可那又如何,人家是明明白白的侯爵加身,现在更养在宫中,亲近的是太后娘娘,皇上也会因为他是自己母族娘家嗣子而高看一眼,你说以后,小侯爷的前程会差了么?” “不说他以后的前程,就拿现在身上的侯爵说,他这已是承爵了的,就等长成人,出宫成亲了。薇儿,你算算,京中多少侯府中的世子夫人,都还只是世子夫人,得熬多少年才能熬上侯夫人这一级,儿子也才有机会成世子呢?可小侯爷呢,将来他的媳妇儿,是不是一成亲便是高高在上的侯夫人?他们的儿子,哪怕再差,也是个伯爵承爵?” 宋如薇心一跳。 第一百九十六章 抢手货 宋如薇年纪虽小,却也不是个笨人,更别说,平日里她的母亲总在有意无意的教导她培养她,所以她也并非像其余的孩子一样什么都不懂。 鲁氏所言,她自然会分析和计算。 要熬不少年才能熬出侯爵夫人的位置,和一成亲就是侯夫人,哪个更厉害,她怎么不知? 有些世子夫人,甚至未必能熬出头呢,像那个什么中川候府的世子夫人,不也是世子死了,后来爵位都让位弟弟了么? 一成亲就是侯夫人,那就等同于赢在起跑线上。 “想明白了?”鲁氏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有些欣慰,搂了搂她,继续道:“侯夫人这名头就足以让不少女子向往了。但你知道成为承恩侯夫人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宋如薇有些茫然。 “那就是一进门就当家做主,头顶上没有公婆,关上门就能自己过小日子。”鲁氏轻叹:“这才是很多女人成家后,都盼着的日子。” “娘!”宋如薇惊骇,娘这话,就不怕让别人听了去传到祖母耳边? 如此的大逆不道。 鲁氏苦笑,道:“娘知道你心里想啥,但谁不想当家做主啊,薇儿,相府是好,但当家的是你大伯母,我们三房,包括你二伯那一房,何尝不是在你大伯母手底下讨日子?自己做主,想怎么主理中馈就怎么想,而不是事事求人。” “而有婆婆顶在头上,你再能做主,有时也得看婆婆的脸色,不然一个不孝压在你头上,你就喘不过气。你看你大伯母,够威风的了,出身也是高门,但她还不同样要看你祖母的脸色?你祖母说训她就训她了。” 宋如薇沉默。 “所以薇儿,承恩侯就是个抢手货,不知多少人盯着呢,你真要抓住这个机会,你和他年龄相仿,青梅竹马的情分,很难得,娘是真心盼你有个如意郎君。”鲁氏摸着她的头说。 宋如薇红了脸,道:“娘,说这个太早了,我才八岁。” “女子眨眼就到说亲的年纪了,过得几年就能说,可到时候你再看他,已经失了先机。” “我比他还年长呢,再说,也未必就如您所说,我们真能说到那上去。”宋如薇羞涩地道。 鲁氏嗔道:“大个两三年有什么的?你祖母还不是比你祖父年长几岁?娘不是肯定你们会修成正果,只是告诉你,有这么个好机会,你一定要努力抓着,万一就成了呢?” 宋如薇默然。 “若是将来,你们真有那意思,娘就是跪在你祖母面前,也给你求来。”鲁氏咬牙。 宋如薇忙说:“娘,这太遥远的事,您就别想太多了。” “总之,娘今晚所说的,你记得没有?感情都是一点一点的处出来的。” 宋如薇有些心不在焉地点头。 娘说的这些,太突然了,她心里有些乱哄哄的,还有点慌和羞涩。 鲁氏还想说几句,可看她茫然又有些惊惶的样子,心知过犹不及,便忍住了。 左右以后承恩侯都会常来府小住,她时常提点着,不怕自家傻丫头不开窍。 至于算计太掉份,呵呵,只要有好姻缘,掉份算个啥? 第一百九十七章 汪太后:哀家酸且感动! 也不知是不是把鲁氏的话听进去了,宋如薇隔日再见到汪轶诚的时候,就有几分那么不自在。 汪轶诚倒对她挺亲切,毕竟大家年岁不大,而且宋如薇的脾性很温柔。 “姐姐,你直勾勾的盯着阿诚看作甚?我们还是个男孩,可也是男人啊,你都不知羞。”宋令洲拿着一颗麻糖在舔,十分鄙夷的看着自家姐姐。 宋如薇脸一红,瞪了他一眼,道:“我看你是忘了祖母的话了,才吃了早膳多久,你就吃麻糖,回头我告诉祖母去,你偷吃糖,你还给阿诚吃,仔细坏牙。” 宋令洲忙道:“祖母说小孩子要懂得分享,我有好东西,肯定要和我朋友分享,阿诚是我的朋友。你告状,你告去啊,哼,姑娘家家的就是这样,就爱告状,阿诚,我们走。” 他拉着汪轶诚就要往族学里去,一边道:“书上说了,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果然没错。” 宋如薇气了个倒仰。 汪轶诚拽了一下宋令洲,笑着对宋如薇道:“薇姐姐,你不要怪令洲,是我要吃的。” 宋如薇愣了愣,有些羞涩的哦了一声。 看着两个男孩走远,宋如薇拍了怕自己发烫的脸颊,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真被娘的话给刺激到了。 …… 汪轶诚在相府住了两日,就回到了慈宁宫。 汪太后看着他跪在地上磕头,招手让他到跟前,问:“在宋相府过得如何?” 其实也不必他说,自有人传话给她,可她就是想听听这孩子怎么说。 汪轶诚笑着回话:“回太后姑祖母的话,侄孙在相府过得很愉快,相府里的人对侄孙很好,也很有趣。” 太后姑祖母,侄孙。 汪太后被酸得不行,道:“哀家怎听说,你喊宋太夫人是宋奶奶,也是自称的我,怎到了哀家这里,你喊个姑祖母还得加个太后二字,称什么侄孙,这么见外。” 汪轶诚有些懵。 连心自一旁看着有些着急,想要上前提点两句,却见太后身边站着的连翘摇了摇头,便站住了。 好在汪轶诚也不笨,小心地叫:“姑祖母?” “嗯。以后就这么叫。”显得亲。 汪轶诚笑了,露出两只小白牙,他看太后揉了揉腿,想了想,便走上前去,跪坐在她腿边,伸出两只小手给她按腿。 汪太后很意外:“你这孩子?” “诚儿给您按一按。”汪轶诚道:“姑祖母,谢谢您让我去相府做客,城儿很喜欢相府。” 汪太后:“喜欢宫里还是相府呢?” 汪轶诚顿了一下,道:“都喜欢,但更喜欢相府,因为那有几个小哥哥一起玩和说话。” “那让你一直住在相府可愿意?” 汪轶诚想也不想的摇头:“诚儿不愿,诚儿要陪着姑祖母的。” 汪太后愕然。 “宋奶奶说,姑祖母住在这里,也不能出宫玩,很孤独很寂寞很可怜的。诚儿要多陪着您,等以后我出宫看到什么,我就回来与您说,如此,您也就当出宫耍了一趟了!” 汪太后没说话,看他捏了几下腿就有些吃力的喘气,眼圈微热。 哀家感动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好喜欢万恶的资本主义啊 六月下旬,天热得宛如一只蒸笼,烤得人脸红如虾子。 宋慈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官路两旁山林顶立,泥地上方,热浪扑面而来。 她看向随车旁边的侍卫还有另一匹马,但见马背上不见了她的四崽,呵了一声放下帘子。 “这天委实是热,四郎都顶不住进马车了。”宋慈歪在竹枕上,舒坦地喟叹出声。 穿成个老太太虽然很心塞,但好歹是个有钱的大户人家老太太,而不是那贫穷的,这要是又穷又老又苦弱,真心不如赶紧死一死回现代好了。 瞧眼下,有钱多好? 马车整得宽敞能住人,箱柜造得精致漂亮,存放的东西及不上在家里,却也足可以舒适地在车上过日子,完全就一古代房车。 天虽热,马车内却是凉爽得如有空调在呼呼的吹冷风,使得整个车厢凉丝丝的。 宋慈看向马车角落的简易‘空调’,其实就是两个冰盆,放了大大的冰块,盖了个疏漏的竹笼,旁边还有一把简易的‘风扇’对着冰盆摇动,凉气扇得到处都是。 车内车外,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没有钱,她哪来的这种好享受,说不准这汗就把她给湿了一次又一次了。 啊,万恶的资本主义,她好喜欢。 宫嬷嬷笑着递过一碗绿豆汤,道:“四爷骑马久了,怕也是累了。” 宋慈接过绿豆汤,说道:“要我说,他肯定是怕着他那一张白脸皮给晒黑了,个臭美的。” 红桃随侍在车上,闻言噗嗤一笑。 他们这一行,是前往松山寺附近的庄子避暑的,出门的除了宋慈,还有小胖墩宋令洲以及双生子,宋慈还叫上了宋致钰。 宋致钰本是不想来,避暑什么的,他压根不好这道,便是在京中,也多的是有水有湖的地方,何必搁这老远? 可是老娘在自己面前滴了几滴眼泪,他也只得投降,收拾收拾跟着来。 除此外,送他们出来的,还有老二宋致城。 原来还想叫上几个儿媳妇,但长媳要主理中馈走不开,二儿媳入了夏,就开始苦夏,这几天更是身上不太爽快,就没来。 至于鲁氏,也是应了别府的邀约没空来。 对了,除了自家人,连林箐主仆也带上了,没办法,那是自己的专属医师,跟在身边总是好的。 林箐也和宋慈一个车,就在车内看医书呢,听到宋慈这般说,便笑道:“四爷生得一张俊脸,晒黑了确实可惜。” 宋慈心想,那就跟宝玉一样的脸,黑了敷点牛奶珍珠粉就能白回去了,不过,要那么白干嘛,没得让人喊他小白脸。 被念叨的宋致钰毫无形象的歪在车厢里,看着几个小侄儿吱吱喳喳的玩游戏,百无聊赖。 他咋就上了他娘的当呢,这会儿在揽月阁喝花酒听曲,被姑娘们扇风,不比在这路上颠着要好吗? “驾。” 有甩马鞭吆喝的声音传来,由远而近。 这声音,有点熟悉。 宋致钰爬了起来,才撩起车帘子往外一探头。 一道残影从跟前掠过。 马后蹄高高踢起,他猝不及防的吃了一嘴灰。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本郡主让玉郎脏了 “啊呸,呸呸呸!” 宋致钰当时就炸了。 卧槽,竟有人比他还狂,这还得了! “那谁你停下,有种你给老子停下。阿桂,去把他给爷拦下来。” 宋致钰随手抹了一脸的灰,低头一看手,那黄土,别提多磕碜了。 不远处,又是数匹马追上来,马上是身配刀剑穿着黑衣的侍卫,瞧着就很气势逼人。 听到马蹄声,小侄子们都不玩乐了,纷纷挤在宋致钰这窗边看热闹,看到那些侍卫,哇哇出声。 “好威风,好威武。”宋令洲咬了一口炸鸡腿,一双眼睛亮亮的。 宋令钊:“我赌小四手上的鸡腿,这些肯定是军营里的兵蛋子。” 看那铁血的气质,就不是他们家的侍卫能比的,那必定是手上有无数血腥的。 军人呐! 宋令钊双眼发光。 宋令杰:“别瞎说,看过来了。” 那领头的侍卫看了过来,一脸冷漠。 而甩了宋致钰一脸灰的跑在前面的马匹,听到宋致钰的喊声,下意识地从马背上回头,看到宋致钰时,顺便勒停了马。 马儿长嘶,马蹄高高扬起。 宋致钰已是看清那马背上的人,呼吸一滞。 冤家路窄,是山大王那煞神。 啊,不是,是东阳郡主。 牛盼儿扭头就看到那歪着头看着她的人,一张白玉的脸此时已挂了些土灰,有些脏,可一双眼睛圆碌碌的十分清透。 这个人的眼神,很干净。 牛盼儿心中忽然就有了这么一种感觉。 她想起来了,这是那个谁,宋相的幺弟,那叫玉郎的小白脸。 “郡主,是宋家的仪仗,像是宋家太夫人出行。”侍卫袁一策马来到牛盼儿身边。 牛盼儿嗯了一声,她已认出宋致钰了。 双方的马车都停了,宋家这边的侍卫头领禀报了二爷宋致诚,后者策马来到牛盼儿面前,翻身下马,拱手行礼。 “草民宋致诚见过东阳郡主。” 宋致诚没当官,更没捐官,自称草民没错,而且眼前的是堪比公主的郡主呢,定北王的唯一爱女,金宝贝。 “宋二爷免礼。”牛盼儿也下了马,爽朗地抬手轻笑:“惊了贵府的车马,是本郡主的不是,本郡主自当向贵府太夫人赔礼。” 宋致钰已经跳下了车,却是迟疑着不敢过来。 他们可是有过节的,这山大王要是个记仇的,会不会记住他曾以下犯上,出言不逊? 牛盼儿却是看着他,握着马鞭笑道:“宋玉郎?刚才是你要让人截我马,让我停下?我停下啦,你要如何?” 宋致诚回过头,挑眉看着自家老小弟,使了个眼色。 宋致钰上前,道:“是我咋的,你策马狂奔,让我吃一嘴灰,脸都脏了,我还不能让你停了?” “老四!”宋致诚喝止他,又看向牛盼儿,有些无奈地道:“郡主,小弟顽皮口没遮拦,还请郡主见谅。” 牛盼儿咧嘴一笑:“无妨,让玉郎脏了,是我的不是,我向玉郎赔罪了!” 她转过头,大方的向宋致钰拱了拱手,以男子礼。 宋致钰:“……” 赔罪归赔罪,但这言辞,怎么听着哪里不对? 第二百章 宋四郎:我不要脸的么? 宋致钰感觉自己吃了亏,他好像被调戏了。 可仔细看母夜叉那神色,又似不像,难道自己想多了? 牛盼儿看他一会皱眉一会疑惑的表情,唇角微弯,宋家玉郎,有点意思。 宋慈察觉车队停了下来,便支了红桃来问发生何事? 对方是长辈,牛盼儿便来到马车那边,向宋慈赔礼。 宋慈没想到,就在这路上见到了传说中的女将军,眼睛都亮了,道:“你就是本朝唯一的女将军呀,哎呀,果然年轻有为,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你好样的。” 凡是军人,宋慈都钦佩,不管是男是女,他们是世上最可爱也值得敬佩的人。 牛盼儿也没料到宋相府的太夫人是个这么活泼的,一下就生了好感,道:“太夫人,天气炎热,我知前面不远有个茶棚,我请您喝凉茶歇歇脚?” “好哇好哇,老身坐这马车早就累了。”宋慈也很喜欢这眉眼清正的姑娘,尤其是人家那身上铁血铮铮的气质,英姿飒爽不过如此。 两位主子要喝茶,自有人前去开路和告知那个茶棚准备,等宋慈他们到的时候,茶棚早已备好茶水了。 不论是宋慈还是牛盼儿,都是贵人,这茶棚的老板也就是两个老人家带着一个小孙女在摆摊儿,看到人来了,战战兢兢的下跪。 “别跪,一把年纪了,不必跪,是我们打扰你们做生意了。”宋慈一看这茶棚,就知道被清场了,心中有些愧疚。 她也知道,这是权贵的做派,府中侍卫也怕闲杂人等多了会有意外发生,也没说什么,只是道了一声不是,承诺会给足了包场的茶钱。 牛盼儿眸光微闪,笑着请宋慈坐下,自己才大刀阔斧的走下,一副男儿做派。 宋慈看她,头发扎成高马尾,用玉扣别着,再没多余的首饰,两耳虽有穿耳洞,却也只是单耳挂着一只精致的耳坠,身穿骑服,腰带扣着匕首玩刀,另一条不知用什么动物筋做成的鞭子被她放在一旁的凳子上。 牛盼儿看她打量自己,不由一笑,道:“我自小就作男儿打扮,倒不喜穿女装,这穿的粗鲁,让太夫人见笑了。” 宋慈摇头:“怎么会,你这一身,很英气,也很帅,老身觉得很好看。” 就牛盼儿这形象,放到现代就是中性范儿,若是穿一身西装,配着她那气质,怕是要迷死不少迷妹迷弟。 牛盼儿看她不似说假,有些意外,道:“太夫人不觉得我粗鄙?堂堂女孩儿,不老老实实的待在闺房里绣花画画,养一身凝脂白玉纤纤十指,却混在男人堆里喊打喊杀没个女子该有的样子。” “我呸!” 宋慈呸了一口,道:“谁说女孩儿就一定只能绣花画画了,那是大部分人都能做的事,却有多少个女人能做到你这样?别说女人了,就是男人,也做不到。远的不说了,就说我家四郎,你瞧瞧他能做得到么?他倒是养了一身凝脂白皮,却是只连鸡仔都杀不死的臭小白脸,能和你保家卫国的将军比?我就瞧不上他。” 隔壁桌听得分明的宋致钰一口茶喷了出来,娘哎,有这样削儿子的娘吗?他不要脸的么? 第二百零一章 有种要被老娘卖了的感觉 听宋慈吐槽亲儿子,牛盼儿忍不住看向隔壁的宋致钰。 他一脸生无可恋又无奈的样子,让她忍不住笑了。 宋致钰瞪了她一眼,拿起桌上的一张芝麻饼子狠狠的咬了一口泄愤。 他没脸了,老娘害的! 牛盼儿收回视线,给宋慈重新斟了茶,笑道:“您老说话真风趣。” “老身也不是在故意逗您,而是说大实话。”宋慈道:“郡主,您别听外头的八婆说您如何的不知女戒不知羞的话,她们才是那个小丑呢。老身刚才说了,人人都能做到的不叫了不起,而是十个女人当中,有九个能绣花,可只有一个能上战场打仗,你就是那个唯一,才是了不起。” “太夫人,您盛赞了。”牛盼儿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也是你值得,正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军人兵士在守卫边疆,保家卫国,才有我们这一群不知所谓的女人安乐的在后院绣花画画说八卦。所以,你别听那些话,也别往心里去,她们不值得。” 牛盼儿有些感动,点头道:“我知道,我也不计较。” 她自小就知道,她和别的女人不同的,她不喜女儿家的那些东西,她早就把自己当男儿看,也有了随时接掌定北王府的准备。 对于别的女人议论她,她也不在意,她们不懂她不怪。 宋慈趁机问起她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有些什么爱好? 牛盼儿闻言便有点讪讪:“我除了在军营,也没别的做了,平日里也时常舞刀弄剑和练武,便是看书,也都是看的兵书。” 说起来,也怪不得别人说她是男人婆,女人玩的东西,她一概不会。 “这也不错,舞刀弄剑练武,也是提升自己的身体素质,极好。”宋慈道:“之前还听说你救了我那不成器的臭小子,老身在这多谢你了。” 牛盼儿看了宋致钰一眼,摇头道:“也谈不上谢,是我的马惊了,差点让宋玉……让宋四爷受伤,倒是我的不对。” “马受惊也不是你的错,你救了他,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四郎,快过来,好好向郡主道个谢。” “我?”宋致钰指着自己,道:“她刚都说了,她的马差点伤我了呢,我都没和她计较,还让我谢?” 宋慈:“别磨叽,人家救了你是事实,麻溜的来道谢。” 宋致钰瞪眼,可在老娘的淫威下,只得过来,不情不愿地说了声谢。 “这么敷衍,四郎,你这不成啊。”宋慈不满。 牛盼儿笑道:“太夫人,没事的,都是过去的事,不必为难四爷。” “爷什么爷,他在你面前还敢称爷?看我不打断他的腿。你就喊他名字,要不喊他小四也行。” 宋致钰抗议:“凭什么?我和她又不熟!” 小四都是亲近的人喊的。 “一回生二回熟,慢慢的就熟了,你们这也是不救不相识嘛。”宋慈笑眯眯地瞥了他一眼:“你啊,还真要好好报答郡主,没她把你从马下救了,你怕是躺在床上起不来呢,得好好感谢人家。” 若可以,以身相许什么的,也是可以出现的! 宋致钰有些警惕,他有种老娘要卖了他的感觉! 第二百零二章 宋慈赠帽 歇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牛盼儿就先行告辞,事实上,她也是要去松山寺,只是她习惯骑马,不喜马车出行,所以也不和宋慈他们慢悠悠的走了。 “今日和太夫人相谈甚欢,回城后若有空当,定去贵府拜访太夫人您。”牛盼儿笑着对宋慈说。 和宋慈喝茶的功夫,她们聊得很是投契,宋慈给她一种不是老年人,而是同龄人的感觉,而且她说的话很有趣,有些道理虽糙,却是透着大彻大悟。 宋家的这位太夫人,很是风趣,也不像传说中那般古板粗鄙,她很喜欢。 还有宋家的人,也很亲切,他们相处的气氛,比起一般人家的要来得真实和温馨,起码这几个孩子之间瞧不着算计。 宋慈笑道:“你去,有空就来家玩,我们绝对扫榻相迎。” 牛盼儿含笑点头,向她行了一礼,翻身上马,正要准备走,宋慈又叫住她:“闺女你等等。” 牛盼儿有些意外,却见宋慈从车里拿了一顶竹帽递给她,道:“虽说你已习惯风餐露宿日晒雨淋,但你也是个姑娘,眼下这阳光热辣,晒黑了倒没什么,晒伤了却会疼,帽子你给戴着,遮遮脸,好歹也挡挡阳光,不然你这晒得脸火辣辣的也不舒坦。” 那顶竹帽,应该是新作的,竹篾打磨得很光滑,并不花里花哨,就是一顶竹帽,帽子穿了两条宝蓝色的缎带方便系着固定。 牛盼儿心头一热。 她接了过来,从马上跳下来,看着那笑得满脸褶子的老人,正正经经地向她福了一个女子礼:“盼儿谢老夫人的慈爱。” 她身上的东西,自有人准备,尤其是行军的时候,并不需要她去动脑张罗。 眼下出行,阳光正好,她早已习惯了这般出行,身边人也是,却没想到有人会忧心她晒伤,赠她帽儿,对方还是个老妇人。 牛盼儿把竹帽戴上,眼前一片阴,阳光被挡在脖子下,她向宋慈露出个笑容,心头泛暖。 再次上马,牛盼儿又看了宋慈一眼,笑着挥了挥手,马鞭一挥,策马而去。 宋慈回了自己的马车,宋致钰不客气的挤了上来,道:“娘,您干嘛对那母夜叉这么客气,还在她面前喷我。到底我是您儿子,还是她是啊!” 宋慈冷笑:“她要是我儿子,老娘做梦都得笑醒。” 多好的一姑娘啊,大气大方,礼数周到又得体,还有本事,三个字就能概括:贼出色! “还有你刚才说的啥,母夜叉?有本事你再说一遍,看我不抽你两嘴丫子,保家卫国的小将军,你也敢鄙夷,谁给你的狗胆?”宋慈一掐他的耳朵:“你可给老娘记住了,再见着东阳郡主,给我客客气气的,老娘不许你说人家一个不是。不然……” “不然咋的?” 宋慈冷哼:“不然我就真给你找个母夜叉当老婆,大鼻子大嘴巴丰乳肥臀还凶悍。” 宋致钰:“……” 你说,他上来做甚,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第二百零三章 宋慈:我可耻的堕落了! 宋慈一行到庄子上的时候,已将近中午了,庄头领着一群人跪在庄门口迎接。 “让他们都起身散了,大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的,别跪着了。”宋慈对外头的婆子说。 婆子笑着去传话,庄头李大让别的庄户散了,自己则是领着婆娘丫头恭敬地候着。 宋慈下了马车,就被请进了内堂,至于景色什么的,大中午的热得不行,又是舟车劳顿,哪个有兴趣去看什么景儿。 内堂,早已收拾妥当,也不用宋慈吩咐,宫嬷嬷就领着人张罗开,打了水来服侍宋慈梳洗,重新打香脂。 洗个脸也有丫头帮着擦拭的时候,宋慈越发觉得自己堕落了,这万一真能回到现代,没人服侍,她又当惯了眼下的米虫废柴,可咋整? 重新梳洗,又上了净房,擦拭换衣,宋慈才一身清爽地回到外屋,才坐下,就有小丫头上了茶来。 宋慈看着茶中飘着两颗像是莲子的东西,不由问:“这茶是?” “回太夫人的话,这是咱们庄子上的莲蓬莲子茶,用的莲蓬和莲子荷叶煮的,最是消暑解毒,您可以尝尝,若是喝不惯,奴婢再重新换了。”李大的媳妇恭谨地笑着解释茶的由来。 宋慈看她脸圆圆的甚是讨喜,便道:“辛苦你们了。” 李大家的有些受宠若惊,道:“不辛苦的,这都是奴婢们该做的。” 宋慈抿了一口茶,果然有荷叶练字的清香,便对宫嬷嬷吩咐道:“这茶不错,宫嬷你也喝点,清心火。对了,老二和几个小子呢,也让他们喝点这茶消消暑,别中暑了。” 李大家的道:“太夫人,二爷四爷和几个小少爷去了河溪那边凫水,下头服侍的也带了茶去的。” 宋慈愣住:“啥,这刚进庄子,屁股还没坐下呢,就去凫水?他们也不嫌累和饿,这正午阳光也猛得很呢?” “太夫人放心,溪河上游那边有几棵大枣树,也背阴,并不怎么晒,奴婢也准备了点心让少爷们的小厮带着,让垫肚子。”李大家的又说。 宋慈听了仍不放心,对宫嬷嬷道:“都是几个半大小子,还不太懂性儿,传我的话,差几个侍卫过去守着,免得溺水了。” 万一溺水,可就是乐极生悲了。 “老奴晓得。”宫嬷嬷笑着去传话。 “老身就不等那几个皮蛋儿,等他们回来再自己吃一桌。”宋慈又看着李大家的道:“你是李大家的?传饭,不用什么大鱼大肉,就上些庄子内清爽的。红桃,去看看林大夫梳洗好了没有?请她过来一起用膳。” “是。” 林箐很快过来,她也是换了一身碧青清爽的衣裙,捧了一盏茶,得知是荷叶莲子茶,也不让宋慈多喝,免得老人家的肠胃受不得太性凉的茶水。 宋慈倒没和她对着说,她这副身体,还真不敢任性。 “太夫人,魏太夫人那边遣了婆子来,说是午晌后,来和您说说话。”宫嬷嬷走进来传话。 第二百零四章 魏太夫人的请求 魏家也有一个庄子在附近,距离宋家的不远,事实上,这一带的庄子,都是京中勋贵们所有,因为这距离松山寺很近,基本就在山下了。 宋慈睡醒一个午觉起来,魏太夫人就带着孙女们来了,还有王秋曼。 “老姐姐,我又叨扰了。”魏太夫人爽朗地笑。 宋慈握着她的手,道:“数日不见,你身体可好?” “托您的福,吃得香睡得安。” “那就好。”宋慈暗中松了一口气,她就怕之前的相看不成,伤了两家的面子情,这位再见自己时就会不自在。 但现在看魏太夫人没有半点不自在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宋慈看向那王秋曼,见她笑盈盈的,也不见尴尬,不由暗自点头,也是个心宽的。 “来了庄子,就该到处走走,光坐屋内也没趣,我瞧着外头阳光暗了些,要不我们到外头散散?”宋慈笑着邀请。 魏太夫人也无可不可的。 一行人喝过茶,就在庄内瞎逛起来。 宋慈和魏太夫人各自被心腹嬷嬷打着伞,慢悠悠的走,至于魏家的小姐们,因为这次宋慈没带孙女来,她们就远远的带着丫鬟婆子在庄内耍。 “你家二丫头怎的没来?我本想着她来了,我这几个丫头也有伴儿。”魏太夫人问。 宋慈撇嘴:“她被她娘拘着学料理家事呢。” “怎的?已经说着人家了?”魏太夫人试探。 宋慈摇头:“还没呐,这都是她爹娘该操心的事,我不管。不过你也该知道,我们家这二丫头入冬就及笄,定亲也不远了。” 魏太夫人轻叹:“原本以为你们家会出个皇子妃,却不曾想?你可知,那李家的老古板嘚瑟的哟,都要上天了,言语里还踩低别人抬高自己,啧。” 宋慈:“李家?是那个庶女在我们家乱跑的那个李家,这是翻身了才嘚瑟,那事闹得可没脸。” 魏太夫人噗嗤一笑:“可不就是他们。你不知道,她还拿着这事说呢,说什么皇上还是看重重规矩的家族,他们李家就最是知礼,规矩至上。我就不明白了,把一个孙女生生的折了,这叫什么规矩?” 宋慈听说那李家把那个庶女送庵堂了,不由一晒,道:“是不是最知礼,等将来立储就能分解一二了。” 魏太夫人和她相视一眼,都有些看戏的意思。 可不是,李家讲规矩,李尚书还说立嫡立长呢,有个三皇子女婿,就看看他们要怎么讲这个规矩。 “不说这没趣的。”宋慈往后看了一眼,小声地问:“秋曼那孩子,真说定了?” 这次来松山寺,除了听经,其实也有给王秋曼相看的意思。 魏太夫人点头:“两家也有意思,就看两个孩子看不看对眼了,若是对眼,就得紧着定下了,孩子不小了。” 宋慈有些愧疚,道:“她肯定会得遇良人的,这是个好姑娘呢,就是我那臭崽子没福气!不过你放心,她成亲的时候,我必定给她添妆。” 魏太夫人笑道:“先谢老姐姐了,这都是讲究缘分的,怨不得谁,倒是到时候老姐姐你也给我掌个眼?” 第二百零五章 我是老婆子我心塞 松山寺,因着敬慧大师设坛讲经,使得这几天松山寺的山脚下极为热闹,山上寺中更是香火鼎盛,毕竟敬慧大师是闻名整个大庆的得道高僧,多少信徒想来瞻仰一下大师,也沾沾佛性。 有的人甚至想着,若是能得敬慧大师一句点拨或摸头灌顶赐福,这辈子就大安了。 宋慈其实对听经并不怎么热衷,对于见敬慧大师更是丝毫没兴趣。 为啥? 心虚的。 都说了那是闻名大庆的得道高僧,这万一看穿她是个异魂,要把她斩妖除魔可咋办? 宋慈也不是认为自己是妖魔恶魂了,可架不住有些高僧自认为替天行道,搞偏执那一套啊。 啥,她说得不对?经典的白娘子传奇了解一下? 人家白娘子没做啥坏事,就是谈了个情恋了个爱,还不是被法海给镇压在雷峰塔下了? 咳,扯远了。 反正宋慈并不像别人那般热衷的去见敬慧大师,甚至能不见就不见,她来寺里拜拜感受一下这热闹,顺便再和魏家老妹妹做个伴儿,给王秋曼看一看人家那小伙精神不。 除了这一点,她也是想观摩一下,人家那相看,到底是怎么相看的,这看一看,未来她给她家小宝钰相看的时候也叫有经验是不? 松山寺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虔诚者可以步行上山,不想走的,山下有抬轿子的脚夫,给银子可以把你抬上山。 除了脚夫,还有许多的小贩,卖香油纸扎的,卖各种吃食的,卖山货的,连小导游都有,都是一些当地的孩子自己在这守着,瞧着生人就上前问要不要向导,可以带着游寒山寺各处还能讲解,以此换些银钱帮补家用。 这可真的是很人性化了。 山下除了这供百姓行人走的台阶,还有另一条可供马车行驶上山的官道,直修到松山寺的偏殿院门口,免了行走和别人挤的辛苦。 而这条官道,平日里有官兵把守,并不让一般人从此过,也就是说,能从这官道上过的,必定都是些达官贵人。 宋慈倒是想从台阶那边走,可她一把年纪了,早两个来月的时候还病了那么一场,谁敢让她任性,都怕人多碰着伤着她。 而且,宋慈自己也走不上那台阶,也是要脚夫抬的,万一抬不稳摔了呢? 除此外,还有侍卫跟随,也是扰民。 综合总总,宋慈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坐着马车走官道上山,从马车窗口听着那远处传来热闹喧嚣。 遗憾呐。 “那几个小子也不知会不会乱跑,可别叫拍花子的拍了去。”宋慈蔫蔫地放下车帘子说。 家中那几个小子,都从台阶那边走,宋慈也很乐意,多看看外面的人间百世,洞察一下复杂的人性,总是没坏的。 而且,走那边也热闹有趣,要是她也跟几个孙子那般年纪,她才不走这什么官道。 一点意思都没有。 唉,偏偏她就是个腿脚不利索的老婆子,心塞! 宫嬷嬷笑着道:“太夫人放心,侍卫们都紧跟着呢。” “就怕小子们跑得快,一个闪神看不住就没人了。” 宫嬷嬷心想,若是如此,侍卫们都没啥必要留着了。 第二百零六章 心照不宣 宋慈身份贵重,她要上松山寺来,也是早早就透了消息的,所以车马到达山门的时候,已经有松山寺的大师在等着了。 等候的人,是松山寺的主持明远大师,也是很厉害的高僧了。 宋慈一看到等候的是松山寺主持,有些肉疼地说道:“今儿这香油钱,得翻倍儿的加了。” 不然配不上主持等候的身份。 宫嬷嬷莞尔。 明远大师看到宋慈,双手合十的上前,向宋慈弯了弯腰,眉目慈和地喊了一声:“宋施主,老僧已等候多时,禅房也已清扫好,宋施主先入内喝茶?这距离敬慧大师讲经,还有半个时辰呢。” “有劳主持大师了。”宋慈面对这样的高僧,也不敢无礼,双手合十还了一礼。 明远大师嘴角含笑,领着宋慈一行从院门入内,穿过偏殿,来到寺中禅房所属的几个小院。 宋慈问魏家太夫人到没,听说已经到了,也就让领过去那边小院,一边问着明远大师一些琐碎的话题。 得知敬慧将要云游不知归期,才要在这远行之前设坛讲经,普度众生。 明白了,先给本地百姓搞一波福利。 “老姐姐,您可到了。”魏太夫人听说她来了,早就领着两个孙女出来等着了。 明远把人带到,就留下两个小沙弥听差,自己先去忙活,毕竟今天敬慧讲经,来的不少勋贵家人,都是得罪不得的,嗯,他还得接范家太夫人。 宋慈任魏太夫人把她的手掺着,笑着问:“你这么早就都到了?” 魏太夫人身后的王秋曼和魏文燕给宋慈行了一礼。 宋慈看了一眼王秋曼,因着来的寺庙,她也没穿得特别华丽明艳,却也是装扮得浓淡相宜,落落大方,端庄闲雅。 说实话,王秋曼这副形象,会是很多主母都会喜欢的性子,她要是胯大臀圆些,估计会更喜欢,没办法,那瞧起来好生养嘛。 不过这魏二小姐是咋回事,这般明丽。 魏太夫人:“我这觉浅,天不亮就来了,也来听师傅们上早课,我还以为老姐姐也早来呢。” 宋慈心想,她又不喜欢听更别说早课了,哪会早来,便睁着眼扯谎:“昨晚睡得晚了些,今儿也就起得晚了,其她姑娘们呢?” 魏太夫人撇嘴:“别提了,昨晚三孙女贪嘴多吃了几块甜瓜,半宿就闹起了肚子,身上不太爽快,就没来,我那儿媳妇在庄子照看她们。” “没啥大问题?曼儿呢?” “亏得昨夜我让这丫头相陪,不然她也多吃,只怕……阿弥陀佛。”魏太夫人双手合十。 宋慈意味深长地说:“看来今日是曼儿的幸运日呢,定会心想事成,万事顺利。” 她和魏太夫人相视一眼,两人都有一种心照不宣又暧昧的意味。 王秋曼听得明白,双颊一热,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另一旁,魏家二小姐魏文燕瞧着,把手中的帕子微微攥紧了。 庄子上,魏大夫人拧着自己的女儿魏文芳的小脸:“让你贪吃,咋没把你吃成个胖妞呢!” “娘,我怎知吃几块甜瓜会闹肚子。”魏文芳委屈得很,咬着唇道:“倒是便宜了二姐姐。” 魏太夫人眸光一闪,冷哼一声,这事她得查一查,哪就有这么巧了。 第二百零七章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随着敬慧大师讲经的时间越来越近,宋慈见到的勋贵夫人也越来越多,都是曾在自家大儿媳生日宴席上打过照脸的,也不存在不认识。 倒是那威远候夫人,却是眼生。 “你家长媳生辰那天,她那会还病着,也就没去,不过你从前也不是没见过,不记得了?”魏太夫人有些愕然地问。 宋慈眼睛都不眨,道:“我都是开始忘事的年纪了,从前也不怎喜爱去参宴,哪里记得这么多人。” 魏太夫人闻言心里有些许不是滋味。 她们都老了,开始忘事了。 兴许是宋慈的视线太过炙热,威远候夫人望了过来,向宋慈淡淡的点了点头,看魏太夫人的眼神却是热切些。 宋慈也点头示意。 “看着挺和善的样子,不过威远候府像是不太平静,你放心秋曼?”宋慈的声音很低,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威远候夫人有点暮气沉沉的感觉。 得知王秋曼的相亲对象是威远候府家的,宋慈特意打听了一番这个府。 威远候府并没有嫡子,不,有过的,只是那孩子在十岁的时候就出天花熬不住没了,威远候夫人生子的时候坏了身子,没能再生,也只能由着威远候一房接一房的抬人,而自己多年来却是吃斋念佛,万事不管。 威远候抬的侍妾多,却也只生了两个庶子,和王秋曼相亲的,就是庶长子蔚晟。 说起这蔚晟,今年二十,比威远候那已逝的嫡子还年长一岁,当年嫡子出天花的时候,威远候夫人还怀疑是蔚晟生母动的手,生生的把人打死了,后面威远候又把这庶长子送到了老家养着,一直到现在才把人接回来。 蔚晟倒也出色,文采斐然,文质彬彬,相貌俊逸,待人十分温文有礼,对嫡母也是十分敬重,丝毫没半点怨怼,听说今年会参加秋闱,也是大热的探花人选。 有这样的故事,宋慈就觉得威远候府的水有些深,要说这蔚晟真的对生母之死毫不怨怼,她还真有些不太信,王秋曼若是相中了这样的人,说实在的,她有些不看好。 不过大户人家里,多的是腌臜,自己这么想是自己的看法,别人怎么想,她不好说,万一人家看中的就是家庭或人呢?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她还是别吱歪太多才好。 魏太夫人道:“我都着人查过,那蔚晟虽是庶长子,人却是十分温文尔雅,在同窗口中的声誉都很好。我就想着,人品可以,那也没什么了,而且,他说不准能继承侯爵。” 威远候的爵位,是世袭罔替的。 宋慈不再说话了。 “老姐姐,可以选,我当然觉得你们家最好,人口简单,也没太多腌臜事,还没有庶子庶女,这些一少,阴司就少,奈何咱们不够缘分。”魏太夫人叹道:“这大户人家,其实哪家都有的,我相信曼儿,有这手段处理好。” 哪家的后院就真的平静呢,除了那真的人口没几个的府邸,就是她魏家,也是有些不平静的。 第二百零八章 一招KO 威远候夫人走了过来,跟宋慈她们都彼此福了福礼,看向站在魏太夫人身后一步的王秋曼,眼神热切,却很快掩饰住了。 场面话是要说的,无不是夸魏太夫人会养人,孙女侄孙女都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只恨自己没福气生那么个闺女。 王秋曼和魏文燕都羞涩地低头。 宋慈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那叫文燕的姑娘,眸光微闪,却没多想,心思只落在这威远候夫人身上。 她感觉有些怪异。 威远候夫人的嫡子没了,多年来一直吃斋念佛,万事不管,当年又是怀疑庶子的生母害了自己的儿子,理当很讨厌庶子才行。 这从那蔚晟多年来一直在老家养着就可窥探一二了。 可蔚晟接回来后,威远候夫人怎会不计前嫌,还这么热心的帮他相看娶媳妇,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违和。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看威远候夫人和魏太夫人相谈甚欢,也没开口,也开不了口,因为,死对头过来了。 范太夫人扶着婢女的手走过来,和宋慈挥手打招呼。 “倒没想到宋太夫人也会来听大师讲经,看来太夫人近年不少钻研经文?” 范太夫人张口就是刺人的话,身边不远,有些夫人听见了,抿嘴轻笑。 很奇怪的,宋慈一下子就听出了这里头别样的讥讽,她脑海里马上就想起来了。 从前,宋慈一直为一家子操持,哪里懂什么经文,年轻的时候不喜,年纪上来的时候,眼睛不够使了,也很少去念经,有一次就是闹了笑话,被人说她不懂装懂。 眼下,这范太夫人说起这个,不是挑事是干嘛? 宋慈这斗嘴战斗机可不怕她。 “听经还需要钻研么?有耳朵有心就能听了。我其实主要也不是来听经,就是想来看看敬慧大师普度众生。”宋慈笑眯眯的把话音一转:“倒是还没恭喜范太夫人呢,你家孙女成了四皇子妃。哎呀,还有李太夫人,三皇子也可称您一声祖母,真是可喜可贺,你们两家也算是亲戚了,以后也是要常走动的。” 一招ko。 范太夫人脸都绿了。 李太夫人更是脸皮抽搐。 李府从前是范相的拥趸,现在赐婚圣旨一下,两家的关系倒是有些尴尬和微妙了。 两家都有孙女是皇子妃,这两个姑娘未来就是妯娌,是亲戚,却也是死对头,可不就微妙么? 两边都不愿提这茬,眼下宋慈一张口就把这微妙关系捅破了,让两家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范太夫人瞥了李太夫人一眼,哼了一声。 李太夫人也是镇定,笑道:“不必宋太夫人提醒,范太夫人是三皇子的外祖母,自是最亲不过,走动是必然的,将来我家大姑娘,自也是把范太夫人当亲祖母一般孝顺的。” “那真是最好不过。”宋慈拍着手掌笑:“别人都说你们将来会争个你死我活的,我是一概不信的,这怎么可能呢,你们就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啊,她们都是吃不了葡萄说葡萄酸呢。” 范太夫人,李太夫人:“……” 谁跟她一家人了,皇后的宝座,就是她们家孙女的。 第二百零九章 那比顶流还顶流的和尚 宋慈一招把范太夫人两人给ko,成功添堵后就不再多言,她深知,言多必失,而寺庙庄严,斗嘴两句也就罢了,还能在这里闹大了不成? 这不,一招得手即退,和魏太夫人往辩经场那边去。 敬慧大师讲经的时间到了。 经小沙弥一提,众人也不再停留,纷纷往辩经场去,但不少人对宋慈都颇有改观。 从前都说这位太夫人是个粗鄙的农妇,不太懂得礼仪规矩,也不怎么会说话,开口就是容易得罪人的,所以她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 但现在看来,人家也不是不会说话,这言辞可犀利了,直呛得你脸红耳赤。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有了一个认知,这宋家太夫人,也不是个好惹的。 带着这样的心思,众人来到辩经场专门拨给她们的区域坐下,眼睛瞥向远处那些或站或坐在地上的百姓,优越感一下子油然而生。 因为是勋贵,她们这个区域摆放了桌椅还有茶点,也有大树遮阳,而且离讲经台很近,可以近距离的看到敬慧大师。 相反,百姓那个区域就不同了,虽也有树木,但都被人占了,许多人都是站在没有遮挡的烈日底下的。 可即便是烈日当空,前来听经的人头也是熙熙攘攘,人数众多。 宋慈也是看到了这品阶分明的区别对待,心道自己这一块的位置,算是跟演唱会那样的头等了。 所以别说众生面前,人人平等,其实不然,哪哪都有三六九等,便是佛门也不能例外,佛门也要维持经营的,勋贵捐助的香油钱,能是普通老百姓一文二文的比么? 比不了。 “看到老四他们没有?”宋慈扫了一圈,并没看到自家的几个孩子。 宫嬷嬷道:“刚才张侍卫来报,他们去后山游玩了。” 小郎君们,是不喜也不耐去听什么经文的,宋致钰他们几人早就说了,就是来松山寺看景儿。 人越来越多,不知谁喊了一声:“敬慧大师出来了。” 这一喊,宋慈就彻底见识了这敬慧大师在信民心中的影响力,那简直和现代那顶流的偶像小生一般了。 他一出现,老百姓那边首先就疯狂了,口呼敬慧大师的名号,有些人甚至冲他跪下,一口一句活佛真佛,求着敬慧大师赐福。 比拜什么都还要虔诚。 更有甚者,抱着婴孩的妇人,恨不能扑上前,求大师给自己的新生儿摸头灌顶,被几个孔武有力的武僧给拦住了。 再看自己这块勋贵区域,那些个夫人也是激动不已,眼神狂热,碍于身份不能像百姓那边那样大喊大叫,却也是小声激动。 “如果让大师给你摸头灌顶,说不准你这肚子就能一胎双宝,给我林家开枝散叶了。”有个夫人对一个挺着肚子的年轻少妇说。 宋慈嘴角微抽,越听越觉得有点邪乎的趋向。 而这么多人乱哄哄的,也不见敬慧大师说什么,他就抬头看了一眼,手抬了一下,众人就跟嘴巴上了链条一样,一声不吭了,乖乖的起身,或坐或站。 嗬,比顶流还顶流。 宋慈睁大双眼看过去。 第二百一十章 宋慈:和尚吓得我睡着了 讲经台,一个身披袈裟,眉目清浅,清隽俊逸的和尚缓缓坐下。 看到敬慧的第一眼,宋慈就想,长成这样却当了和尚,得让多少姑娘哭瞎了眼? 这也太俊了,嗯,三藏该是比不上他的。 怪不得这些人都发疯,不说他圣僧的头号,就冲着这张脸,也能下饭呀。 许是宋慈的视线太过热辣,敬慧微微转头,眼神穿透过人群看了过来,目光落在宋慈身上。 宋慈冷不丁的和他的一双眼对上,瞳孔骤缩,心脏怦怦的胡乱跳起来。 那双眼,深邃黝黑,宛如深潭,深不见底,像是洞悉了一切。 宋慈吞了吞口水,感觉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手臂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她感觉自己被这俊和尚看穿了。 宋慈心虚不已,有种想遁逃的念头。 可是她发觉自己的腿动不了。 好在敬慧也只是冲她微微勾了勾唇,就移开了视线。 宋慈松了一口气,捏着帕子擦了擦额上的虚汗。 好家伙,我堂堂宋慈被个和尚给吓着了! 敬慧不再看她,宋慈却是不敢再兀自腹诽,因为第一回合的交锋,她败了。 俊和尚还是有点本事的。 宋慈端起茶牛饮。 也亏得身边的夫人都被敬慧吸引了目光,不然看到她这粗鲁的灌茶,只怕又要说她粗鄙有失仪容了。“佛曰……” 敬慧一开口,全场寂静,他的声音,好比涓涓流水涌入众人耳中,十分动听,更像是一股冷泉,冲走了那酷暑带来的热气。 众人都陷入了引咎经典的经文中。 宋慈却有些困。 她的位置,在树底下,靠山口的位置,山风拂来,凉丝丝的,使人昏昏欲睡。 宋慈悄悄的看一眼周围,不少上了年纪的太夫人都捻着佛珠在拨动,半阖着眼听经,其余的人也都是各自沉思。 好机会。 宋慈坐着,把心一定,双眼一阖,睡觉。 在现代时因为职业是演员的缘故,很多时候要赶杀青,拍戏都是紧着来,通宵拍戏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她早就练就了随时随地补眠的本事。 眼下,她倒不是真的就想睡,可敬慧的声音也是真好听,说的经文,更像是催眠曲。 此时不睡更待何时? 宋慈睡着了。 最先发现她异样的还是宫嬷嬷,看自家主子一点动静的没有,下意识地低头,这一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宫嬷嬷也没开口唤她,只是悄悄的挪了位置,挡着别人的目光,以免有人发现宋慈的异样。 好在,大家都在听经,要么就是在沉思,也没注意到宋慈睡着了。 等敬慧的讲经已经快到结尾,宫嬷嬷就轻轻的拨了拨宋慈的耳朵,拉了拉她的衣领。 快结束了,该起了。 恰在这时,一个木鱼声响起,示意讲经结束,全场响起了鼓掌声。 震耳欲聋。 宋慈一个激灵睁开眼,差点吓尿了,晴天霹雳响呢这是。 她下意识的坐直身子,看一眼,原来已经是结束了。 宋慈摸了摸嘴角,察觉有一道审视的视线看过来,不由看过去。 是他是他还是他。 和尚又要吓我了。 瞅我咋滴? 第二百一十一章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瞅你个异魂占她人肉身咋滴。 被敬慧那么一瞅,宋慈心虚得直想逃,就怕对方给她念经驱魔。 好在,敬慧被一些信民给拦着了,想要让他帮着灌顶赐福。 人这么多,敬慧自然不会去灌顶,不然能给谁摸头,再说他就是肯,万一这人都争着挤上前去,出现踩踏事故怎么办? 敬慧自然被保护着离开。 而主持大师则是安抚着信民,说辩经广场已准备了圣水斋豆,信民可以前去喝一口,消病解暑。 宋慈暗自点头,这主持的安抚还是挺有用的,那些涌动的信民立即就不嚷了。 宋慈也被掺着回禅院喝圣水用斋饭。 “宋太夫人,敬慧大师讲的这经,你觉得如何?”范太夫人走上来,笑着问。 宋慈眼都不眨:“敬慧大师讲经,自是顶顶好的,哪哪都好,场场都好。您问这话,难道是觉得大师有失水准?” 范太夫人:“……” 李太夫人上前,有心要和范太夫人凑好,道:“宋太夫人其实并没听仔细,我看你像是睡着了?” 宋慈有些震惊地看着她:“你竟然发现了?” 众人一听有些愕然。 她还真睡了? 李太夫人也是愣了愣,这么诚实的承认了? 宋慈一脸的感动:“敬慧大师不愧是得道圣僧,只是讲一场经,就成功的把我带入了深度睡眠当中。不瞒你说,我还做了梦呢,在梦中,我仿佛置身佛祖跟前,亲自听佛祖讲经,而敬慧大师就站在我身边。哎呀,那种氛围可不是眼下能比,庄严,肃穆,神魂都受到震动,我都感动得无以复加了。” 众人:“……” 鬼扯说得像是真的一样,我们差点就信了。 李太夫人更是脸皮都要扭曲了,就这么在寺里睁眼说瞎话,就不怕佛祖降罪吗? “佛在我心中,我睡着不睡着,其实都是一样的。倒是李太夫人,我真不知你这么关注我,该不会只看着我而顾不上听经了?” 李太夫人很想啐她一口,怎这么不要脸? 范太夫人皮笑肉不笑地道:“敬慧大师讲的经,宋太夫人也能睡着,老身也是佩服。” 言语里,无不透着宋慈不敬的语气。 “能把老身讲睡着,说明大师有本事,你也知道,上了年纪,觉浅不易入睡,大师真是功德无量。”宋慈嘿嘿地笑。 众人想笑,却不敢,忍得好不难受。 范太夫人真是要被气笑,刚要说什么,却见一个小沙弥前来,便闭上了嘴。 小沙弥走过来,双手合十的向众人行了个佛礼。 众夫人都还了一礼,有些好奇这小沙弥前来是为何? “宋老施主,敬慧大师有请老施主前往禅院论佛理。”小沙弥笑眯眯地对宋慈说。 众人:“……” 有没有更离谱的,一个在大师讲经时睡着的却被敬慧大师请过去说话,她们呢? 敬慧大师可不是人人都见的,这得多大的脸啊。 范太夫人和李太夫人的脸都绿得发紫,刚才她们才说宋慈不敬呢,打脸来得如此之快,好疼。 宋慈心中却是哀嚎,完了,她肯定是被俊和尚盯上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来,麻溜的渡我吧 相比众人投过来的羡慕嫉妒的目光,宋慈感到很慌,她真的不想和那敬慧大师面对面啊! 对方说论佛理肯定是假的,说不准就是看穿了她的老底,想要来渡她呢! 宋慈心中发慌。 “那个,敬慧大师讲了这么久的经,怕是累了,我就不去打扰了?”宋慈小心地看着小沙弥说。 众人瞪大眼。 她怕不是疯了,竟然拒绝敬慧大师的邀见? 看宋慈那欲拒还迎的老样,众人心中恨极,恨不得推开她,你滚,让我来。 小沙弥上前一步,合着双手,声音有些低:“敬慧大师说老施主大病初愈,神魂未稳,他将会为您念经固魂。” 宋慈心里咯噔一声。 还真的是被看穿老底了,不然拿什么神魂来说话?这是暗戳戳的告诉她,别装了,本僧高知道你是何方妖物! 这怎么办? 宋慈再不想见,对方连她拒绝的话都猜到了,还拿话来堵她,再拒绝就是她不识好歹和对着干了。 把心一横,宋慈一副欣然赴死的即视感,道:“既大师诚邀,还请小师傅前方带路。” 小沙弥转身领路。 众人:“……” 看她能的,欲拒还迎整得这么高调,显得自己脸大吗? 不过,真酸啊,敬慧大师见的怎不是我? 范太夫人更是把手中的绢帕都拧成了咸菜。 她身份尊贵,岁数也大,就这样,敬慧大师都没说要见她,却见了宋慈。 范太夫人看了一眼周围那探究思量的目光,知道从今日以后,京圈里的风向又要变了。 “哼。” 范太夫人冷哼一声,走向禅院。 众人也三三两两的散去,心中各有思量。 魏太夫人也是羡慕宋慈的好运道,但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 果然,威远候夫人说要到她的客院喝茶聚话的时候,魏太夫人欣然同意,两人亲亲热热的一道去了。 …… 宋慈站在敬慧的禅室门口跟前,迟迟不敢挪脚。 她在想,对方要是真说她妖物而要渡她,她该如何? 宋慈舔了舔唇角,行,渡就渡,说不准能把她渡回到现代呢? 只是要对不住原身老太太了,她还没帮四郎相到如意佳妇呢。 宋慈心中默念,这也怪不得她,不是她想走,是别个想渡她。 死就死,勇敢向前冲! 敬慧:把戏加成这样,是你没错了。 才刚站到门前,手还没叩到门,里面就仿佛看穿了似的,一声请进传入她的耳中。 宋慈的手一顿,门推开,一眼就看到敬慧对门而坐,在他面前,有一炉香在燃着,使得他的脸有些虚幻。 敬慧看到她的时候,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 “你来了。” 不是什么别的客套话,也不是怒喝质问,只是淡淡的三个字,你来了。 宋慈看着那双幽潭一样的双眸,心口又咚咚的乱跳起来。 勾魂夺魄,这和尚不必作法,就已经唬到她了。 到现在说不是看穿她的老底,她不信。 宋慈咬牙,一脚踏入禅室,闭上眼道:“我来了,来,麻溜的给个痛快,渡我!” 敬慧:“” 渡她? 第二百一十三章 贫僧只是个臭和尚 敬慧愣了一瞬,那张恬淡温润的脸都不似平日那般令人望尘莫及,高高在上了。 想明白宋慈的意思,不禁有几分莞尔,指了指小桌前的蒲团。 “你不必如此惊慌,坐。” 咦? 竟不是要渡她? 宋慈睁开眼,小心的看向敬慧,见他没有半点凶相和要做法的样子,紧张的心情微松。 兴许知道对方已经看穿了她的老底,宋慈也没打算在这人面前装,爽快地撩了一下裙摆,一屁股坐下蒲团,双腿盘起来。 敬慧看她粗狂的,倒茶的手微微一抖,茶水洒了一滴出来,嘴角也为之一抽。 他把茶递到宋慈面前,宋慈垂眸一看,眼都亮了。 这手,纤细修长,洁白如玉,指尖圆润,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透着非常健康的粉色。 宋慈嘀咕:“你这手,合该去做手模。” 敬慧:“……” 手模是什么,他不明白,不过该是她那边才有的东西。 他静静的看着宋慈,眼神柔软温和。 许是檀香寥寥,禅室太过安静,宋慈一时感觉有些不自在,抬头时,看对方望着自己,眼神恍如洞悉一切,后背的寒毛又重新竖了起来。 不过,她怕个毛线,大不了就是一死。 “大师,你叫我来,是?”宋慈试探着开口。 敬慧浅浅一笑:“只是看看施主。” 我呔,一个老婆子,你个臭和尚还能看出朵花来? 宋慈:“那大师如今看到了,我可以走了?” “施主若想走,自便就是。”敬慧并不强留。 宋慈挑眉,眼神和他对视,想要看出他是不是在装,是不是等着自己一动,然后就开始急急如律令了? 不过片刻,就败下阵来。 好,论定性和耐性,她委实是搞不过一个和尚。 “我不走。”宋慈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问道:“人人都说大师你是得道高僧,是圣佛,你现在又叫我来,想必是看穿我的老底了?” 敬慧:“贫僧惶恐,贫僧只是一个臭和尚罢了。” 宋慈一呛,好家伙,果然有几分本事,都知道我在骂他了。 宋慈讪讪:“别介嘛,大师,你既看穿,说一说又何妨?” “看穿不说穿,看透不说透,方为智者。” 宋慈嘴巴一苦,道:“大师,这里也没有外人,明人不说暗话,你好歹给信女解惑,我怎就来这了?你看我本就是方外之人,没道理在这留存啊。大师,要不你大发慈悲,把我渡回去。” 敬慧双手合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施主,存在即道理,施主来此一遭,本就是为了渡他人而来,时间若至,自会离开。” 宋慈怔愣。 “人这一生,皆在渡,渡人,渡心,渡自己。宋施主,你万般可自在,不必介怀。”敬慧笑道:“松山寺的斋饭尚可,天气炎热,宋施主不妨去品尝一二?” 这是赶人了。 宋慈感觉自己谈了个寂寞,想要再问几句,却见对方翻起了经书。 她只得站起来往外走。 敬慧看着门口,合上经书,刚要起来。 宋慈又扒着门框看进来,道:“大师,相逢就是缘,你好歹给我写十个八个平安符带走?” 敬慧仍维持半起身的姿态:“……” 第二百一十四章 是厚脸皮的宋慈 宋慈带着十来只平安符离开敬慧的禅院,回头望了一眼,抿了抿唇。 她不明白,这和尚真的只是看看她那么简单? 还有他那一番似是而非的佛语,都啥啊。 为渡他人而来? 宋慈扶额,她最烦这说得模模糊糊的,得去猜,还猜不透,心里就跟猫儿挠了似的,痒得很。 果然是和尚,净说佛偈。 宫嬷嬷迎上来,搀扶着她,关切地问:“太夫人,没事?” “啊,没事啊,能有什么事?”宋慈奇怪的反问,又从兜里拿出一只平安符塞到她手里,道:“对了,这是我从和尚,啊不是,从敬慧大师那边要来的平安符,你拿一个。” 宫嬷嬷很是受宠若惊,敬慧大师亲手制的平安符,那是相当难得的,宋慈却是想也不想的就给她了。 “太夫人,这怎么使得?大师的平安符很是难得,您该自己留着。” 宋慈道:“没事,我拿了有十几个呢。” 她说着,从兜里拿出一把折成三角的符,目测有十个以上。 宫嬷嬷:“……” “拿着,我看这大师是有几分真本事,他写的平安符应该也好使,求个心安呗。”宋慈一副哥俩好的拍了拍她的手臂。 宫嬷嬷神色复杂,道:“老奴多谢太夫人惦记,回头我就亲自把它缝进小荷包里随身戴着。” 宋慈点头:“走,去老魏那边,还得给她掌眼呢。” 老魏? 宫嬷嬷嘴角一抽,十分无奈。 主仆离开后,小沙弥给敬慧大师送斋饭时,推门见大师正在揉手腕,不由有些奇怪,大师的手怎么了? 敬慧淡定的放下手,脑海却是想起宋慈那死皮赖脸求符的画面,画了一张又一张,只当没看出他的难处。 呵。 原来她是这样的宋慈。 …… 宋慈先是回了自己的禅室,得知林箐带着丫头去后山走动,也就径直去了魏太夫人那边。 魏太夫人的禅室,她和那威远候夫人正相谈甚欢,一旁的王秋曼和孙女魏文燕作陪。 “老姐姐这么快就和大师说完话了?”魏太夫人起身迎了迎宋慈。 宋慈道:“总不好留在那吃了斋饭再回?” 威远候夫人有些羡慕地道:“宋太夫人真有福气,竟得敬慧大师青眼。” 她这话,出自真心实意,她也是打从心里觉得宋慈有福气。 怎就没福了? 一个农妇,连生三子,还培养出那么一个儿子,自己熬来了一品诰命夫人,不是大福气是什么? 反观自己,威远候夫人眼里闪过一丝痛色,转瞬就消失不见。 “可不是,老姐姐,你可我们都给羡慕坏了。”魏太夫人也笑着叹。 宋慈倒没去拉仇恨,只羞愧地道:“可惜我没识得几个字,也和大师谈不来更深奥的佛偈,这不,麻溜地告辞,躲你这来了,我没打扰你们说话?” 魏太夫人和她对视一眼,道:“倒没打扰,就是快送斋饭,老姐姐要是不嫌弃,也和我们一起用?” 宋慈明了,大方的应下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神女无心 松山寺后山。 宋致钰带着几个小侄子下山,到饭点了,他们都饿了。 “四叔,松山寺的景儿还不错,也凉快,怪不得这香火这么鼎盛。”宋令洲道:“也不知比起那皇家寺庙又如何了?” 宋致钰:“见仁见智,松山寺比较多老百姓前来,所以香火也旺,皇家寺倒是多达官贵人,百姓少些儿。” 老百姓,总是敬畏贵人的,他们得罪不起。 “可我看松山寺也挺多贵人来的呀,就像今日,不是说那范相府家的太夫人也来了。” “那是因为有敬慧大师坐寺,那敬慧大师,是皇上都会礼让的得道高僧,自是不同。”宋致钰给几个小的解惑:“大师这名讳,还是皇上御赐的呢。今日大师讲经,自然有人前来。” 宋令洲吐舌:“那是真厉害。” 宋致钰心想,再厉害,他才不会当和尚,他就要堕入凡尘,好好的在这尘世间滚上一圈,然后躺平。 正想要说话,经过一条小道,有对话声传来。 宋致钰耳聪目明,透过树丛看过去,是一个身穿紫衣头戴玉冠的男子,身旁的是一个身穿青衣的青年。 有点脸熟。 “我都明白的,也理解,你放心。”青衣青年声音很低,带着淡淡的忧伤。 宋致钰眨了眨眼。 “你这话是真怨我了。”紫衣男子无奈地说。 咿呀,有八卦。 宋致钰正要看清楚,却见小侄子脚下打滑摔了,连忙去搀扶,责怪道:“你个小胖子,走路也不看仔细啊,可摔疼没?” “四叔,我屁股蛋疼。”宋令洲揉着屁股呲牙。 “该。”宋致钰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叫后头的人上前来背他走,他再去看那树丛,刚才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兴许是察觉有人。 宋致钰歪了歪头,也没多想。 …… 宋慈好奇这相看是怎么整的,她在旁观摩着,原来,只是各种的商业互捧,然后找借口见面呀。 斋饭后,诸人各自捧了一杯茶,威远候府的丫鬟来报说大公子来了。 宋慈手一顿,眼中有些兴奋,正主来了。 威远候夫人道:“估摸是来接我回府的了。” 魏太夫人心照不宣的笑:“贵府大公子,肯定是个孝顺的。” “他也就这点拿得出手了。”威远候夫人浅浅地笑。 宋慈瞥了一眼,总觉得这笑容里有几分深意。 “让大公子过来,也给两个老夫人见个礼。”威远候夫人吩咐那丫鬟道。 她虽然不明白为何宋慈怎的这般不识趣,一直在这坐着,但又想可能是魏太夫人要避人耳目,就让她也在场,万一不成,外人也不会察觉出点啥。 威远候夫人眸光微闪,捧着茶喝了一口,视线在坐在魏太夫人身后的王秋曼身上溜了一眼。 门口一暗,有个青年出现在门口处,徐徐走了进来。 宋慈抬眼,看清来人的相貌后,下意识地看向王秋曼那边。 王秋曼兴许性子内敛沉稳大气,神色如常,倒是坐她身旁的魏文燕,却是羞红了脸。 宋慈心中就冒了个念头,老魏她犯了个相亲大忌,那就是不该带多余的姑娘。 神女无心,神女的姐妹却动了心。 第二百一十六章 相个小奶狗 蔚晟生得一副好颜色,身材颀长,貌似潘安,温文尔雅,一双桃花眼勾人,唇角微勾,看着像是带了几分笑。 他该是认真打扮过的,紫衣玉冠,玉带勒腰,勒出个倒三角的身形。 这是个高颜值还文采在线的翩翩公子。 听说威远候有意要上书立此子为世子,若是成了,那么这位就是有颜值有才华有身份的金龟婿了。 宋慈对蔚晟的第一印象便是如此,是个很能勾女子心的小奶狗。 蔚晟先给嫡母请了个安,然后再遵着嫡母的话,向宋慈和魏太夫人请安行礼。 魏太夫人看蔚晟这副模样,心中既喜且忧。 喜的是这孩子确实生得好,虽是庶子,但威远候府没有嫡子,他还是庶长子,也有机会继承侯爵,身份上是够了。 忧的是他生成这般,风流倜傥,以后也不知会有多少新人。 “这是魏家的两位妹妹,既然见到了,也问个好。”威远侯夫人指着王秋曼她们道:“这是王姑娘,这位是魏二小姐。” 蔚晟飞快的看了王秋曼一眼,视线掠过魏文燕,很得体的行了一个君子礼。 王秋曼两人都红着脸回了一礼。 宋慈全程冷眼旁边,就这么瞧着,这蔚晟倒真是端方君子,并不乱看,眼神也正。 威远候府是世袭罔替的爵位,这教养也还算不错。 蔚晟问嫡母什么时候回府,威远侯夫人便道:“歇了晌午就回,你去替我去前殿捐一百两香油钱。” 蔚晟恭敬地应了,然后礼貌的退下。 等他走了,魏太夫人便笑着对王秋曼道:“威远侯夫人不说,我都忘了,曼儿,你也去替我添点香油,佛前许个愿。” 王秋曼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些羞涩,点头应下,带着丫鬟婆子去了。 魏文燕看着她离开,微垂着头,捏着帕子,眼圈都有些发红。 宋慈眸光微闪。 原来就这样相的呀。 威远侯夫人和魏太夫人寒暄几句,就告辞了。 魏太夫人也打发了孙女离开去休息,然后问宋慈如何? 宋慈道:“无可厚非,这蔚晟生得不错,挺俊,瞧着是个端方君子,如果表里如一,那还真是个不错的对象。” 至于身份,她倒不怎么看重,那蔚晟,自己也有学问呢,就算不能继承侯爵,凭着自己考中进士,他前程应该也不会差。 魏太夫人愣了下:“表里如一?老姐姐认为他并不如表面这般?” “也不是,只是女子嫁人是大事,肯定要慎重的,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呢。我就觉得,可以多方打听一下这个人的品行,找些生面孔去打听。另外……”宋慈微微顿了下,道:“另外么,我说的就有些不靠谱,也就提一句,就是要是有机会,可以多制造几次机会让两个小的处一处,光看一眼,也瞧不出什么来啊。噢,不方便就当我没说。” 她总是提醒自己别用现代人的视觉去看事儿,像她提的这个,未婚相处,是想让两人的名声都不要吗? 宋慈想打自己的嘴巴,叫你多嘴,总犯忌讳。 第二百一十七章 宋玉郎:我发现了大八卦! 宋致钰来了前殿,很豪爽的给置放在佛祖前的功德箱添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宋令洲有些肉痛:“四叔,您这也太大方了。” “你懂什么,你四叔我是气运之子,钱财不过身外物,老天爷给我好运气,我自然也要回报的。”宋致钰故作深奥地道:“一饮一啄的道理,你知道么?” 宋令钊:“可是四叔你之前说不喜当和尚,非要在凡尘滚一遭。” 宋致钰瞪了他一眼,伸手去拧他的耳朵:“这和我孝敬佛祖没关系。” 宋令钊嘻嘻地躲开他的魔爪。 叔侄几个又在佛前上了香,宋令杰兄弟俩也从自己身上的小荷包内添了香油钱,然后跪在蒲团双双合十许愿,倒令宋致钰有些意外。 “你们都许什么愿了?” “自是求佛祖让我娘得偿所愿,让我们兄弟能得个软萌的妹妹了,若是佛祖应我,等我娘给我们生了妹妹,我就来给佛祖镀金身。” 宋致钰:“……” 看来二哥二嫂为了要个闺女,都丧心病狂的给两个侄儿灌输求妹思想了。 好可怜的俩侄儿。 宋令钞对四叔投来的同情目光感到莫名其妙,却也不管,只要有妹妹,他们做什么都行。 添了香油,叔侄几个又在殿中游览起来。 走出前廊,宋致钰目光不经意地瞥向右边,愣了下。 那个是老娘很钟意的那魏家的亲戚,叫什么来着?王曼娘,还是秋曼? 只见那个女子站在栏杆前,距离她几步之遥,有个穿紫衣的男子,两人也不知在说着什么,却见王秋曼的脸红了。 宋致钰挑眉,他懂了,这是在相看,啧,无趣。 他撇撇嘴,视线在落在那男子身上,那人兴许是有什么落在了脸上,微微侧过头拂了,咦,这人? 宋致钰打量着那男子,紫衣玉冠,可不就是下山前看到的那人么? 他下意识地看向周围,一棵菩提树下,站着一个青衣青年,正遥遥的看着这边。 卧槽。 宋致钰走近栏杆,眯着眼去看那青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有意思。 有意思极了。 “四叔,你看什么?”宋令洲看他不走了,不由去拉他。 “你们先去玩,回头在禅室等娘一起走,不要乱跑。”宋致钰对跟着的小厮侍卫吩咐道:“好好照看几个少爷。” “是,四爷。” 宋致钰看他们走了,这才看向王秋曼那边,见那紫衣男拱手离开,便缓步走了过去。 王秋曼目送着蔚晟离开,唇角勾了下。 “小姐,这蔚公子很是知礼,小姐有福了。”丫鬟青彤笑眯眯地向她道喜:“奴婢恭喜小姐。” 王秋曼的脸微热,嗔道:“别胡说,让人听着不好。” 青彤不以为然,道:“奴婢可不是胡说,奴婢相信,这回去不久,威远候府就该派人来提亲了,那蔚公子看小姐的眼神,可是钟意得很。” “你这丫头,嘴没把门的,你还说!”王秋曼作势去掐她。 青彤笑嘻嘻地躲。 “咳咳!” 听到男子的咳嗽声,两人吓了一跳,转过头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 那家伙不是良配 王秋曼看到宋致钰的时候愣了一下,却也没感到意外,宋老夫人都来了,他会出现在这里也不出奇。 出于礼节,王秋曼后退一步,手放在腰腹处向宋致钰福了一礼,淡淡的点了个头,然后就要离开。 “那谁,你等等。”宋致钰叫住她。 王秋曼有些奇怪的转过头。 宋致钰咳了一声,直接开口问:“刚才那和你相看的男子是谁?” 王秋曼的脸腾地烧红了,羞愤恼怒。 “宋四爷,你在胡说什么?”什么相看,就是看穿了,哪有人这样无礼的开门见山的问话。 而且,这语气还带点质问的感觉,她和谁相看,和他有什么相干? 王秋曼想到这,就沉了脸,道:“宋四爷,男女授受不亲,小女子就不打扰您观景了。” 这忽然就变了脸,宋致钰愣了下,看她当真就要走,连忙追了两步:“等等,姓王的你站着。” 有人看了过来。 王秋曼又羞又气。 羞的是她被男子这么缠着引人注目,气的是宋致钰他胡搅蛮缠不识趣。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扭过身恨声道。 宋致钰摸了摸鼻子,道:“没什么,就是告诉你一声,不管那家伙是谁,你都别应,那人不是良配。” 王秋曼一怔。 不是良配? 对方不是,难道他宋四爷是吗? 想起这人也没看上自己,王秋曼越发的觉得胸口的那团火在燃烧,是他觉得自己谁都不配吗? “宋四爷,你也太过分了,你并不认识蔚公子,你怎能背后道他人不是,这难道就是君子所为?”青彤气不过,上前挡着王秋曼。 嗬,区区一个丫鬟,还敢对他大呼小叫了? 宋致钰也是个傲的,冷笑一声:“我不认识他又咋的了?要不是看我娘和魏太夫人是交好的,我会多此一举来招你骂?你当我闲得蛋疼?” “你……” 他说的粗鄙,让两人都红了脸。 “我就告你一声,那家伙不是良配,你爱咋地就咋地,以后别后悔就是!”宋致钰冷哼,转身就走,想到对方姓蔚,这是在哪听过? 不过算了,好心来提一声,人家还以为自己来瞎搅和难得的好姻缘呢! 啊呸,好心没好报! 宋致钰气呼呼的消失。 青彤气得不行,道:“小姐,这宋四爷真是无礼,人人都说这宋四爷是个纨绔,奴婢现在是信了。他家大哥是当朝相爷,他却是个混不吝的,无端端的跑过来瞎说一通,真无礼。” 王秋曼却是皱起双眉。 “青彤,他真的是无的放矢吗?” 青彤愣了下:“小姐?” 被宋致钰这么一说,王秋曼有些心烦意乱,道:“走。” 青彤跺了跺脚,跟了上去。 他们却不知,蔚晟在离开前廊后,绕过禅院,就被人直直的撞了上来,抱住了腰身。 “小心。”蔚晟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扶着对方,很快就松了手,后退一步。 对方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含羞带怯的小脸:“蔚,蔚公子。” 蔚晟眸光微闪,有礼地拱了拱手:“魏小姐,在下失礼了。” 他向魏文燕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行走的时候,掏出手帕擦了擦手,随意扔在了一个角落。 第二百一十九章 别人是外人你不是 宋致钰气呼呼的往禅院走,在心里一边骂王秋曼主仆不识好歹,要不是看在老娘和魏太夫人的份上,他会去做这个恶人说这个八卦? 这做人果然不能烂好心。 嘴里一边骂骂咧咧的往前走,忽地一阵风闪在面前,把他给推倒在地。 “啊,哪个孙子偷袭爷?” 宋致钰一屁股跌坐在地,抬起头,看到一个黑面侍卫摆出推人的架势。 嗬,可不是男人婆跟前的侍卫? “玉郎?” 牛盼儿从侍卫身后探出头,看到宋致钰时眼睛弯了一下。 宋致钰打了个激灵,从地上爬起:“又是你,咋哪哪都有你,见到你我就倒霉?” 侍卫袁一眼皮一跳:“竖子放肆!” 刷,长剑出鞘。 宋致钰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别乱来啊,这里可是寺庙,我一喊就来人了。” 完犊子,他不喜人跟着,打发侄子走的时候,侍卫全拨到他们那边去了。 这黑面侍卫不会把自己给抹脖子了! “袁一。”牛盼儿拍了拍侍卫的手臂,自己走到宋致钰跟前,笑道:“对不住,我家侍卫以为有刺客,一时不察就推了你。” “你耍我,以为有刺客,该是拔剑了。”宋致钰瞥向袁一腰间的长剑。 “都是一场误会,我代他向你道个不是?”牛盼儿拱手。 袁一就不明白了,怎么郡主对这小白脸,就格外的有耐心和宽容,明明一开始的时候喊他傻叉来着。 莫非是看这小白脸生得俊? 袁一的视线幽幽的瞥向宋致钰。 这小白脸其实就是个骚包,这来寺庙,还打扮得跟孔雀似的,那头顶玉冠的龙珠,都有手指头大了,腰间还挂了几只荷包玉佩,那一张脸,怕不是敷粉了,瞧着白嫩嫩的。 袁一打了个寒颤,一个男人,比女人还白嫩,简直不能忍。 宋致钰虽是个纨绔,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哪敢让她道不是,在看到刚才两人的距离时,他就想到是自己没看仔细,差点撞上去,估摸就是这样,那侍卫才把自己推了。 “我可不敢让郡主你道不是,让我娘知道,怕要把我耳朵都拧下来。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宋致钰作出一副原谅你的大度。 牛盼儿眼睛更弯了:“那我就承玉郎的情了。” 宋致钰嘴角一抽:“你别一口一句玉郎的,咱们也不熟,让人听见了,我还有什么闺誉,啊不是,还有什么名声。” “可是外人都这般唤你。” “那也是外人,你又不是。”宋致钰冲口而出,这一说出又觉得不对,不是外人难道还是内人,啊,越说越混乱,便道:“算了,你这人在这干什么?” 牛盼儿笑意敛了些,道:“我母亲的长生牌位在这供着,是来给她上香的。” 宋致钰愣了一下,感觉自己像是问到了人家的痛处,便有些不安,想要找点什么措辞混过去。 “你既是在这,想必太夫人也在了?我过去给她老人家问个安。”牛盼儿一句话就化了他的尴尬,笑着邀:“一起走?” 第二百二十章 自来熟 宋致钰和牛盼儿一起走进禅院的画面,震惊了不少人。 宋家那纨绔子怎么就和东阳郡主走在一起了,这两人怎么就有了交集了? 众人心中惊疑不已。 有政治眼光的,心想着一定要把这个消息传递给自家老爷知晓。 毕竟,这两人,都是还没有婚配的。 难道宋家要和定北王府结亲了? 宋致钰倒没想到,只是带个路,就让人这么脑补了一场戏,他这还不是和牛盼儿单独相处呢,人家身边跟着好几个侍卫,就这么着也能被误会? 听到牛盼儿前来问安,宋慈也有些意外,连忙让人进来。 “太夫人,盼儿给您问安了。”牛盼儿笑着向宋慈行礼。 宋慈向她招手:“郡主怎么来了,快过来坐。”又吩咐宫嬷嬷:“给郡主倒杯凉茶。” 牛盼儿坐下,道:“我母亲的长生牌位供在松山寺,这是来给她上香点长明灯的,我这两天都住在寺里。刚才在外遇见宋四爷,得知您也在,便过来向您问个好。” “原是如此,郡主有心了。”宋慈明白过来,又问:“那这是要下山回城了?” 牛盼儿点头。 宋慈道:“难得出城一趟,也不用急着走,我们家在山下有座庄子,要是郡主不嫌弃,可以过去玩儿,避暑气倒是不错的。” 倚在门框上当透明人的宋致钰一听,连忙站直了身体,道:“娘,郡主是小将军,她怎会有兴趣去庄户上玩,您可不能为难人家,郡主怕是忙着呢,说不准又要去巡视军营了。” 把这位请到庄子上去,岂不是跟捉只猫进鼠笼,啊呸,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侍卫袁一也是皱皱眉,显然并不太同意。 牛盼儿看宋致钰露出急色,不禁有意逗他:“宋四爷倒说差了,我并不忙的,我这次回京,就是玩儿,也不用去巡视军营。” 宋致钰:“……” 兵蛋子就是兵蛋子,都听不出人家的言外话是拒绝吗? 他那张脸露出一副嫌弃的样子,使牛盼儿眉开眼笑,对宋慈道:“太夫人相邀,那我就上门打扰一宿,毕竟现在回城,怕也是入黑了。” “郡主……”袁一皱眉。 牛盼儿手一抬。 袁一见状没再说话,郡主决定了的事基本不会改变。 宋慈道:“不打扰不打扰,我们这就下山。” “我扶您走。”牛盼儿去扶宋慈。 宋慈很是受用,又发现一个年老的福利。 宋致钰都看傻了,不是,堂堂郡主,这么自来熟的吗,他们这也才见第二次? 这人是对他们宋家有什么企图吗? 宋致钰打量着殷勤的某人,目露警惕。 此时正是不少夫人们下山的时辰,眼看着牛盼儿扶着宋慈有说有笑的上马车,眼睛都瞪大了。 她们这是眼花了? 这一幕比看到宋致钰和她站一块更刺激人眼球,东阳郡主怎么会和宋家那粗鄙的老太婆这么亲香呢,一定是她们眼睛出问题了。 更有甚者,越发肯定宋家和定北王府是要结亲。 不得了,这可是一手大消息,得赶紧的回府报料去。 第二百二十一章 郡主没有任性的资本 东阳郡主做客了宋家的庄子。 别说外人看不透,就连亲卫袁一也不太明白,郡主怎么就对那宋家的人这么的宽容亲厚了? 不懂就问,这是袁一一贯的做派。 牛盼儿反问:“你不觉得宋家的人很有趣吗?” 袁一:“……” 恕他眼拙,他还真没看出哪里有趣了,特别是宋四郎那小白脸,整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纨绔。 牛盼儿笑了笑:“我觉得挺有趣的,而且,他们的眼神很清澈干净。” 袁一怔住。 “不管是宋太夫人还是宋四郎,他们看我的眼神,都不带其他,很干净,在他们眼里,我也不是高高在上的郡主,而是一个只是家世好点的姑娘,他们眼里没有算计。”牛盼儿摘了一朵野花,捏在手中把玩:“袁一,世人看定北王府,要么算计讨好,要么敬而远之,眼里总是有些东西的,宋太夫人和宋四郎眼里,没有。” 牛盼儿目前是定北王府唯一的继承人,她不傻,她知道很多人看中定北王府什么,从小到大,对她阿谀奉承的人不知凡几,便是回到了京中,参加了两次宴会,她也看到了不少奉承的目光还有私底下的议论。 有些人,表面对她盛赞,私下里却是不屑的。 而宋慈他们看她,一个是纯粹的欣赏和心疼,一个就是直白的嫌弃,可这嫌弃,却只让她感到好笑和欢乐。 牛盼儿承认,她特别喜欢看到宋四郎那一脸看不惯她,却又打不着她而气鼓鼓的表情,很乐。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得难得,也想亲近。 宋致钰:原来你是这样恶趣的东阳郡主。 袁一憋了一会,迟疑着道:“可是郡主,那始终是宋相府的家眷。” 宋相是文臣,还是大权在握的顶尖文臣,而定北王府,却是武将,手握军权。 这两家若是来往密切交好,只怕那位会坐不住的,那位坐不住,那么不管是宋家,还是定北王府,都讨不了好。 没办法,这就是现实。 牛盼儿愣了下,抿起了唇,心头也为之一紧,眼中划过一丝苦涩。 良久,她的声音才重新响起:“袁一,我就不能和喜欢又舒服的人相交?哪怕我们身份相悖?” 袁一没接这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身不由己,这是很多世家子都有的,只怪自己所处的身份和位置。 现实么,是残酷的。 作为定北王府唯一继承人的郡主,并没有任性的资本。 被袁一这么一说,牛盼儿来到庄子上愉快的心情降低了不少,神情蔫蔫的回院,连见到宋致钰也没打招呼。 宋致钰就奇怪了,进庄的时候还好好儿的,怎么一下子就成霜打的茄子,蔫了? “你家郡主是咋的了?被欺负了?也不可能啊,就她,也没谁敢欺负!”宋致钰问黑面侍卫。 袁一瞪了他一眼,瞧瞧,就这么个缺根筋的傻缺,哪里有趣了。 郡主就是被蒙蔽了双眼。 宋致钰看着黑面侍卫跟着离开,切了一声,有其主必有其仆,瞧他这拽的。 想起白天的事,他又紧着去宋慈那边报信。 第二百二十二章 想骗婚? 宋慈刚洗漱完毕,才坐到了罗汉床上,就看小崽子风风火火的闯进来。 “冒冒失失的作甚,后面有鬼追你么?”宋慈嗔怪的啧了一声。 宋致钰脚步一顿,无语:“娘,您不是最不喜欢听到鬼鬼怪怪这些词儿,咋您现在又说起来了。” 宋慈无赖地道:“别人说我不喜,我自己说可以。” 宋致钰:“……” 行行行,您老牛叉轰轰,我跪了。 宫嬷嬷领着两个丫鬟上了茶水来,又拿了一个蒲扇站在宋慈旁边扇风。 宋致钰从炕几上拿了一个野果子,道:“娘,今儿那魏家太夫人是和谁家相看来着?” 宋慈一怔:“你问这个作甚?” “您先回我话。” “威远候府的大公子,叫什么来着,宫嬷嬷?”宋慈一时也忘了那个青年叫啥来着。 宫嬷嬷道:“叫蔚晟。” “对对,蔚晟。”宋慈一拍大腿,道:“不是我说,这蔚大公子还真有几分翩翩佳公子的派头,待人温文有礼,眼神也正,虽是庶出,但自身也有才华,要是内里也是和外表一样,人品过得去,那也不失为一个好郎君。” “我呸!” 宋致钰作呕似的呸了一口。 宋慈脸一黑:“干嘛,老娘夸别个,是挠到了你一无是处的痛处?” 宋致钰也不恼,嘿了一声,道:“娘,我再一无是处,可我也是正经的男人,是赞同阴阳调和的,可不是那搞龙阳之好的渣渣。” 龙阳之好? 宋慈一时没反应过来,宫嬷嬷却是脸色变了,手上扇风的动作也为之一停,脱口而出:“四爷,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怎么就乱说了,我都亲眼瞧着了。对了,我知道在哪听过他,包打听也知道,说跟我赌呢。噢,就是兵部侍郎家的那个包丞轩,他也这么说。”宋致钰翻了个白眼,算是把这蔚晟给想起来了。 宫嬷嬷看宋致钰不似作伪,不由满脸惊色:“太夫人?” 宋慈算是反应过来了,龙阳之好,是指那蔚晟是个弯的,搞基? 这一想,她登时就急了,道:“不会?那蔚晟看起来挺正常,也……” 她说着说着,也没词了,这弯的,也不代表都是娘里娘气的受,说不准人家就是个攻,举止言行皆正常,如果对方还是个双性恋,那就更没破绽了。 但是不管有没破绽,这要是那种人,那岂不是想骗婚? 卧槽,无耻贱人! “你说说,是个咋回事?”宋慈最看不惯这骗婚的弯人,你可以搞龙阳,她不歧视,但骗婚就不对了。 而她对王秋曼也很看好,那姑娘命运本就多舛,要是再摊着这么个事,那真是惨上加惨。 宋致钰也不隐瞒,把自己看到的说了。 “会不会看错?”宫嬷嬷迟疑着问。 “就是我看错也没啥,这又不是不能查,我要不是看老娘和魏老夫人交好,我才不管她谁跟谁呢,关我屁事。”宋致钰说完,就站了起来,道:“娘,我走了啊,这事要咋整,看你们了。” 宫嬷嬷看他走了,不由看向宋慈:“太夫人,您看这?” 这都什么事啊。 第二百二十三章 奥斯卡欠他一个小金人 宋慈神色有些难看,带着皱纹的唇抿起来,使她看起来比平常多了几分严肃冷凝。 这事她不知道就罢了,知道了,肯定是要和魏太夫人说一声的,总不能明知道那是个渣男,也让王秋曼一头撞过去。 但她也没冲动,魏太夫人是真心爱护王秋曼的,能替她寻来这么个人,肯定是多方调查过的,都查不出那人有不对的地方,那是他隐藏得好,还是四郎看错了? “宫嬷嬷,你觉得四郎说的有几分真?” 宫嬷嬷沉吟片刻:“太夫人,您也知道,四爷他从来就不管这些事,也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又成日在外,怕是真听到了什么风声也说不准。” 那就是信宋致钰的话了。 宋慈抿了抿嘴,道:“确实,毁人姻缘损阴德,四郎他也不是这么无品的人,只是这事如果是真的,那蔚晟也太会装了。” 就连她也没看出不对来,麻蛋,奥斯卡欠他一个小金人啊! “确是如此,老奴看那蔚公子,也是文质彬彬,没料到……” 宋慈冷笑:“知人口面不知心就是这话了。我就说,咋就觉得那威远侯夫人有些奇怪,肯这么大度的替庶子相看,不是说过她没了嫡子后,怀疑的是这蔚晟生母做的手脚?既如此,怎会这么大度替他相看?只怕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宫嬷嬷点头,这事确实有些奇怪。 “魏太夫人理应不会这般疏忽,会不会想多了?”宫嬷嬷又有些迟疑。 宋慈摇头:“老魏她是一心想给这个侄孙女相个好郎君,有个词叫关心则乱,她一急,看走眼不是什么奇怪事。而如果那威远侯夫人和那庶子之间有突成什么协议,恐怕会帮着替他遮掩,那么一来,就更查不出来了。” 宫嬷嬷看她分析得头头是道,便笑道:“太夫人心里门儿清。” 宋慈苦笑:“旁观者清罢了。宫嬷嬷,你说这事我该跟老魏提个醒,她会不会怪我多管闲事,万一人家知道这事却当不知道呢?” “不可能。魏太夫人是真心替这侄孙女打算的,若是知道,肯定不会去相,这又不是什么好亲。”宫嬷嬷摇头反驳。 龙阳之好不是什么好名声,男的好这道,女子嫁过去,只会受苦受累。 “也是。”宋慈下了决心,道:“你遣人过去老魏那边庄子说一声,明日我过去和她说说话。” 宫嬷嬷应了,又问:“太夫人不怕得罪那威远候府?” 毕竟这事真查出来,两家这亲就结不成,甚至会结成仇了。 “我会怕?”宋慈指着自己,一脸惊愕:“我谁呀,堂堂的一品诰命太夫人,当朝相爷的嫡母,我还和太后娘娘是闺蜜,你说我会怕他们?就是我没这后台靠山,我都不怕。搞龙阳的是他们家,能搞就别怕别人知道。其实他搞没啥,搞了还骗婚,就是没品没德,真要传出去,第一个没脸的就是他威远候府,我宋慈会怕?” 宫嬷嬷:“……” 这副我后台硬我怕谁的样子,委实逗人。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不看好 魏太夫人双耳发热,不由伸手去摸了摸,莫非是谁在背后道她坏话? “曼儿,曼儿?” 王秋曼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有些茫然的看向她,啊了一声。 “我喊你几声了,你在想什么这般入神?”魏太夫人逗她:“莫不是想那蔚公子的风采?” 王秋曼脸一热,羞涩地道:“姑祖母,您说的什么呀,曼儿怎会?” 魏太夫人爱怜地摸了摸她头上的青丝。 “那蔚晟我瞧着是个端方的,你觉得如何?我想着,咱们这边应了,没几日,威远候府便会遣官媒上门提亲了。” 饶是王秋曼再淡定沉稳,谈到自己的终身大事,也禁不住有些羞涩脸红,跪坐在魏太夫人的腿边,把脸埋到她的膝盖处,道:“姑祖母,女子一定要嫁人吗?我便是不嫁也可以的。” 魏太夫人叹了一口气,道:“曼儿,你如今是孤女一个,手上又有大笔的嫁妆,不嫁人,你何以有靠?姑祖母老了,便是能护得你一时却护不了你一辈子,我始终是要走在你前面的,到时候你又该如何?” 王秋曼心头一哽:“姑祖母……” “再说了,女子终是需要一个依靠一个家的,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总比形单影只的要强些。”魏太夫人道:“这蔚大公子,虽是庶子,却是有机会承爵,他本身也是有才华的,我瞧着也算端方,也不失为好的选择,你说呢?” 王秋曼却是想起宋致钰对她说的,这人不是良配。 她抿了抿嘴,道:“姑祖母,我想考虑几日。” 宋致钰说的她不能全信,但仔细一想,对方有什么理由来她面前大放厥词?能让姑祖母也认可的人,再纨绔,人品应该也是不差的。 那人,应该不是会故意毁她姻缘的坏人。 魏太夫人有些意外:“你并不看好那蔚公子?还是他和你说不合?” 王秋曼摇头:“是我自己的缘故,我就想再想想。” 她得让人去细细查一下。 魏太夫人只当她是羞涩,想了下,就道:“也行,那我们过两天再议,女儿家合该矜贵些。” 左右也不差这几天,若是那威远候夫人为此而恼了,那这亲不结也罢。 王秋曼松了一口气,决定回去就让心腹去查一下。 两人正说着话,魏太夫人的心腹妈妈上前福了一礼,笑着说宋慈那边遣了人来,说是明日会过庄来与太夫人说话。 魏太夫人有些意外,莫非宋慈还有什么话要说? 王秋曼却是心上一跳,有股子不太好预感。 她从魏太夫人院里离开,回了自己的房,立即让另一个丫鬟青竹上前。 “你让你父亲,寻两个妥当的人,去查一查威远候府大公子的事,事无巨细,尽快。” 青竹愣了下,随即想到小姐和那位相看,这是想看一看对方是不是值得托付的人,便点头应下,转身离去。 王秋曼坐下来,扭着绢帕,只觉得脑中一团乱麻,随即苦笑出声,她的亲事,也要比别的人多生波折。 第二百二十五章 坦言相告 翌日清晨。 宋慈便来了魏家的庄子,魏太夫人笑眯眯的上前迎她是,凑趣道:“一早就有喜鹊在我窗前叫,我便知有贵人来,瞧,老姐姐你来了。” 宋慈:“……” 昨天她才遣人来送了信会过来,自然是她啊,老魏说这恭维话,有点多余啊。 她再看这位的脸色,兴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魏太夫人满脸喜意,就不知道等会她得知自己来是捅刀子的,会不会还笑得满脸褶子。 魏太夫人把宋慈拉到屋里坐下,让人上了茶,又让人去请几个小姐过来给宋慈问安。 “不必。”宋慈按着她,道:“我来也就是和你说几句话,说了我就走,东阳郡主还在我家庄子上做客呢。” 魏太夫人愣了下,既是如此,怎还过来? 直觉的,她觉得宋慈眼下撇下客人过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宋慈喝了一口茶,道:“老妹妹,我们也是熟人了,我也就不跟你转弯抹角,免得费时间。” 魏太夫人心口突突地跳,强笑道:“老姐姐,有什么话让你这么紧着过来,你说就是。” “那我就说了啊。就是曼儿那孩子的亲事,你得再谨慎着了解一下,我是听说,蔚家那大公子,似是有些不为人外道的秘事。”宋慈压低了声音说。 魏太夫人心猛地一沉,握紧了炕桌的桌边,看了一眼心腹妈妈。 那心腹妈妈立即退到门边,打发了旁的丫头,自己亲自守在门口。 “老姐姐,此话怎讲?” 能让宋慈特意过来周知的,肯定不是好事。 “我也只是听我家小儿说,那叫蔚晟的,似是龙阳之好那类人,在外和个小子不太清楚。” 魏太夫人身子一晃,声音都尖了:“什么?” 天呐,她这是听到了什么,这是天方夜谭,那蔚晟,看着如此端方,怎是龙阳君? “老姐姐,这,这是不是误会?那孩子看起来很周正,这,这怎会是……”魏太夫人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宋慈握着她的手,重重的捏了一下,道:“你稳着点,你要是慌了,曼儿可怎么办?” 魏太夫人确实慌了,被宋慈这么一提醒,立即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道:“我知道,我不能慌。” 她拿起桌上的茶连灌了两口,道:“这是你家老四说的?” “昨日他看到了他和青年在一块,有些暧昧。”宋慈顿了一下,道:“当然,昨日去寺里的人那么多,兴许他看错了也说不准。我的意思是,你得谨慎些,最好去细细查一下,毕竟是孩子一生的大事。” 魏太夫人目露冷凝,道:“我晓得,若真是如此,那蔚家也是欺人太甚。” 宋慈无意说太多,只道:“我也希望是我枉做小人了,这并不是真的,可若是真的,那……一切还得看你怎么处理。” 魏太夫人反握着她的手,诚恳地道:“老姐姐,若真是如此,那我替曼儿谢你了,以后让她给你磕头。” 事情不是真的那也只是虚惊一场,可若是真有其事,那她岂不是差点送了那可怜的孩子入火坑? 魏太夫人气得双眼喷火。 第二百二十六章 宋慈:我是个老宝宝 宋慈把话带到,就没多在魏家庄子停留,一来牛盼儿在她家庄子做客,自己作为主人离开也不太礼貌,二来么,也是想着魏太夫人会急着去彻查这个事。 果然,等她回到庄内,就听到魏太夫人回城的消息。 “我这话带到,也算是尽了心了,结果如何,却不是我能控制的。”宋慈对宫嬷嬷叹道。 宫嬷嬷道:“太夫人这情,魏太夫人会领的。” “我倒不需要她领情,也是心疼王秋曼那孩子,小小年纪太难了,盼着她往后一生顺遂。” 宫嬷嬷恭维道:“从遇着太夫人开始,想必她的福气就到了,以后必然会顺遂富贵,您就等着她来给您磕头。” “宫嬷你也会拍彩虹屁了。”宋慈眨了眨眼,看到前方的人,立即高喊一声:“郡主。” 牛盼儿正看庄户在收庄稼呢,听到喊声,转过头来,飞快地来到宋慈跟前,行了一礼:“您这一大早是往哪去了?” “过隔壁魏家的庄子走走,郡主怎也起得这般早?早膳可是用过了?”宋慈关切地问。 牛盼儿道:“太夫人叫我名字即可。我习惯了早起练功,早膳也吃过,这不是出来走走。” “庄子上风景虽不是尽美,可田园生活也别有一番风趣,你可以多走动看看。”宋慈看了看天色,道:“今日万里无云,天色也好,还有风,要不,我们野餐。” 牛盼儿来了兴致:“野餐?” 宋慈故作神秘地说:“一会你就知道了。” 她回屋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向宫嬷嬷他们传递了数道指令,又叫上林箐和几个孩子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溪河那边的大枣子树下。 牛盼儿很快就明了野餐是什么,原来是在外风餐啊,只是到了宋慈这里,换她的话说,有了一番野趣。 一条绣花繁复的大毯子铺在草地上,上面堆满了各色小点吃食,一个不太起眼的陶罐,被宋慈让人采了一把野花,凌乱的插在其中,摆在毯子中间,别有风情。 茶水是奶茶,用牛奶和极品的大红袍兑了,加了糖,甜甜的。 而她们就随意的坐在毯子上,不论规矩仪态。 另一边,搭了一个简陋的炉子,架了铁丝网,烤起了肉。 而河溪里,则是传来阵阵欢笑声,是宋家那几个小子在凫水捉鱼,新鲜的鱼被捉起就扔上来,有仆妇当场宰杀,然后撒了盐巴香料烤起来。 牛盼儿难得自在,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河溪里,不知何时,宋家四郎脱了上衣,露出一身雪白的肉。 牛盼儿愣了一下,别开眼,耳根有些热,同时又想,宋玉郎真是人如其名,肌肤如玉。 宋慈也注意到了,脱口而出:“呔,这小子,脱衣作甚,没看到这边有女士在?简直放肆。就他那白斩鸡一样的身材,还显摆出来,谁看啊?宫嬷嬷,去让他穿上,不成体统。” 白斩鸡。 牛盼儿噗嗤一笑,连忙端起奶茶,抿了一口掩饰笑意。 宋家人,果然逗趣,宋家太夫人更是跟个老顽童一样,好玩。 宋慈:嘤,我是个老宝宝! 第227章 郡主,您不调啊 牛盼儿觉得自己最愉快放松的时候,便是在军营,演练和排兵布阵。 却没想过,有一天她也会和女子们席地而坐谈笑风生,而这感觉和在军营里呆着相比还不赖。 “你时常在军营,又都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战役,身上可有没带伤?林箐是个大夫,医术很是不错,你让她给你摸摸脉?有点哪不好的,趁着年轻调理一下也好。”宋慈建议。 林箐笑嗔:“太夫人,定北军的军医也是好的,我怎比得上,就是定北王府也有府医,我就不献丑了?” “这话我不认同,同一个病症,诊治的大方向一致,但小细节却是考各个大夫的经验和心得体会,你可别妄自菲薄,说不准对方没注意到的细节,你注意到了呢?”宋慈不认同这话,道:“我总觉得,集思广益这个词能出现,肯定是有道理的。好比同病症所开的药方,每个大夫的用量都可以斟酌添减啊。” 牛盼儿笑看着林箐,道:“太夫人所言有理,要不就劳烦林大夫给我把个脉?” 这话已到这份上了,林箐也就点头,向随身丫鬟点了个头,对方从随身携带的小挎包里掏出一个药枕递过来。 因着是坐在地上,林箐也不在意,把药枕搁在自己的大腿上,让牛盼儿枕了上来,细细摸脉。 摸了脉,又翻看眼睑舌,才皱眉道:“郡主受过比较严重的内伤?” 牛盼儿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您不但受过内伤,你还受过极大的寒气侵蚀,您的体内,湿寒淤滞,想必到了冬日,您双腿关节疼痛,来月事时,更是行经腹痛,气血瘀滞。”林箐皱着眉说:“郡主想来也看过不少名医大夫,我这诊断的结果,他们应该也诊出来了,也有给您开方子。” 牛盼儿:“没错,在一场战役时,我带的小队伏击敌将,偏又迷失了方向,还遭遇了极寒天气,这寒气就是那会留下了。自那次后,我这腿就成了老寒腿,来月事也是不舒坦。不过这点疼比起战场上受的伤,算不了什么,忍忍也就过去了。军医们也开了方子,就是你也知道,我时常在军营演练,有时也出战,哪有空当。” 她说得轻描淡写,可宋慈听着心里却不是滋味,她才十八? 别的姑娘十八岁时做什么,相亲教子,弹琴煮酒赏花,而她呢,匍在寒地里打仗卫国。 宋慈脑里忽地现起那常见的一句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为你负重前行。 林箐道:“郡主,您是将军,忍得疼,可这行经宫寒,却不能小看,若是不仔细调理,将来对您孕育生子,是有大问题的。” 牛盼儿愣了下,微微垂头,有些羞涩。 “没错,你这都整成月经不调了。调理,必须调理。”宋慈一拍大腿,道:“林箐,你给她开方子,甭管是什么贵的药材,只管开,只要人吃好了就行。定北王府没有的药材,我这给她寻来。” “太夫人……”牛盼儿愕然。 第228章 说开车就开车,车速还贼快 牛盼儿以女儿身去做男儿做的事,就是实打实的现成版花木兰,宋慈敬佩之余也心疼。 她和牛盼儿也投缘,这短短的相处,心里是把这位当成妹子一样看待的,现在看林箐的诊断结果,宋慈焉能不急? 宫寒不调,她不是医生也知道这后果多严重,第一就是难孕,第二怕是以后怀上了,也容易保不住。 而这个时代,女子对孩子多重视,多渴望,有眼看的,定北王府就她一个继承人,连她都生不出孩子,以后定北王府就真绝户了,到时候牛盼儿后悔也晚了。 宋慈道:“年轻人不要讳疾忌医,你才十八岁,这身子比我都不如,那就真是太差劲了,你以后还有几十年呢,年轻时能忍,老了以后呢?” 年纪越大,机能越差,现在不调好,将来就是大麻烦,说不定还影响寿元。 宋慈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这会儿,就把自己当成老年人了,以长辈的语气去给小辈讲道理。 “太夫人,我也就是入了冬不太爽利,平日里没啥的。”牛盼儿看出宋慈眼里的急切和关怀,心中感动,这大概就是来自长辈的关爱。 宋慈:“问题是东北的冬天比哪都长,还贼冷,你可怎么受得了?我还是那句话,现在你能忍,是因为你还年轻,体内的五脏六腑还健康富有生机,但随着年纪的增长,那生机就会开始退化,就跟一张绢帕一样,使用久了,就起毛了破了。说句难听的,就是一日不如一日,好比我,就是过来人了。别看我整日嘻嘻哈哈,说不准哪天这旧患一压,蹦不住就完了。” 牛盼儿愣了下,她是听说这位太夫人之前受了一场大罪,差点没挺过去。 她心尖莫名一刺,有点难受。 林箐倒也意外宋慈说起自己的病那般平常心,便岔开话,道:“太夫人说得对,郡主受的伤应该就是前两年的事,距离时日并不长,调理一二总是好的。若是拖久了,更难调理,年纪大了,也更受罪。好在郡主平日里时常练功,底子打得好,不至于痛不能忍,您尽早把寒气排出,也就好了。” “对对,有病得治。”宋慈催促林箐:“林箐你麻溜的给她开方。” 林箐笑道:“郡主曾受过内伤,她这方子,回头我得斟酌过才开。只是一句,医者开方,还得靠病患配合。我开了药方,不管多麻烦,郡主也得按时饮用才行,不然这方子开了也不过是一张死方。” “盼儿丫头你就听林箐的,有病得治,药不能停,你可一定要乖乖按时吃药啊,还得定时复诊。”宋慈一本正经地道:“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不和你好了。” 这,这可真是孩儿心性的话。 牛盼儿道:“我听您的,这阵子一定按时服药。” “嗯,但凡你嫌麻烦的时候,你就想,假如你不调理好,将来你就难以生个粉团子了,想想有个软萌的娃娃喊你娘,如此你就有动力了。”宋慈又说一句。 牛盼儿大窘:“太夫人……” 说开车就开车,也不让人先坐稳。 第229章 宋慈:请叫我爆竹 野餐后,林箐回自己的屋给牛盼儿琢磨调理的方子,宋慈则和牛盼儿在散步消食。 “太夫人,一会我就该走了。” 宋慈愣了下:“这么快?你不是说了,这趟回京,就是玩儿的,没事儿做。” “是这样没错。这次回京是替皇上贺千秋,另一方面,我父王要为我寻郡马。”牛盼儿坦然地说。 宋慈沉默。 牛盼儿笑道:“原本以为京中的人无趣得很,人人讲究礼仪,整日弄琴棋书画,却不曾想,能遇上太夫人这样的秒人,当真是我的幸运。” 宋慈也笑:“这就是人和人的缘分,老身也觉得和郡主十分投缘。” “您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姐姐一样,并不像是老长辈,您看人看事很是开朗宽容,也很好相处。” 宋慈咳了两声,有些心虚地岔开话题,道:“你夸得我都脸红了,你不嫌我是个没见识的老婆子就成。” 牛盼儿沉吟片刻,道:“太夫人,您怕不是外人议论?我来您庄子玩,落在有心人眼里,只怕会传我们勾连。” “勾连?”宋慈懵了:“什么勾连?我请个喜欢的姑娘上我家庄子玩,就勾连了?勾连啥?我看谁敢传这些,我怕是要喷她喷到粪坑里去,看她吃饱了撑的。” 牛盼儿:“……” 您老是个鞭炮啊,一点就爆。 “太夫人,文武从来都是对立的,宋相是文臣,而我家,却是从戎之家,您就不怕引人猜忌么?”牛盼儿说得再明白一点。 是不是该继续和宋家来往,她昨晚想了很久,继续的话,会否让那位猜疑,可就这么断交,她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舍。 真是奇怪。 她和宋慈,也不过是见过几面罢了,却是打从心里想亲近。 宋慈脚步一顿,算是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了,愣了半晌,道:“郡主,我不过是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婆子,我的看法想法并不代表我儿子们,我就是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与你相交,不过是与你投缘,心里欢喜罢了。哪怕将来定北王和我家大郎在朝堂上意见相悖,对你这小友的心我也不变。” 她怜惜地捋顺牛盼儿的鬓边的发丝,道:“你不必想那么多,随心而行。再说了,不过是交个朋友,那朋友刚好是个有点身份的老太婆而已。谁规定交朋友一定要交同行?” 牛盼儿正感动呢,冷不丁的听个新词,不由好奇地问:“同行?” “就是和你一样的身份人家,比如和你一样是从戎的,嗯,就是武将人家。”宋慈道:“文武对立是没错,但文武同样不分家,都是相辅相成的。哪有规定文武不能交好了,这世族,文武结亲的也多不胜数啊。咋的,看你我结交,就说我们勾连想造反吗?来来,谁敢说,我非要撸袖子刮他几个大嘴巴子。” 牛盼儿差点要扑上去捂着她的嘴巴,咋把造反二字说得这么轻巧呢。 不过她这么一说,她也心中有数了。 是啊,她不过是认识一个投缘的长辈,结了个忘年交罢了。 第230章 人肉天眼无处不在 牛盼儿受邀去了宋家的庄子,很快就在勋贵圈里传开,自然的,也在有心人的操作下,传到了宫里。 楚帝写大字的笔一顿,有些愕然的听着下头的人禀报。 “东阳郡主和宋太夫人?这两人什么时候有了交集。” 楚帝是惊讶的,记忆中,东阳郡主上次回京好像还是她十一二岁的时候? 那会儿,宋慈也很少出门,甚至都不认识她,这忽然的,怎就有交集了,还一见如故? “应该是因为宋家四爷,就是宋致钰,东阳郡主刚回京时马受惊从而救了宋四爷,听说宋家送去了谢礼。这次宋家太夫人前去松山寺的路上,恰逢遇上了郡主,还上茶棚喝了两盏茶,说了一会话,再见的时候就是在松山寺,是宋太夫人邀请郡主前去庄子玩耍。”跪在地上的龙卫回话。 楚帝挑眉。 “都聊些什么了?” 皇帝想知道的事,自有人会查,龙卫也不是等着主子问一句才查一下,把尽量查出来的对话都给报告了。 若是宋慈在此,怕是要骇得跳起来惊呼:人肉天眼无处不在! 楚帝听了这来龙去脉,挥挥手让龙卫退下,重新拿起了手中的大号狼毫笔。 身边的大太监周公公伶俐地给他重新换了一张宣纸。 “周叶,你有一见如故的经历吗?”楚帝垂首,淡淡地问。 周公公心头一凛,笑着回话:“奴婢自小净身入宫,已有数十年了,说是一见如故的小子,倒也有两三个的。这其中一个,自是奴婢的徒弟小勇子,奴婢头一眼看到他,就像看到了刚刚进宫的自己,所以也格外的照顾他。” 楚帝没接话。 “东阳郡主和宋太夫人两人身份差天共地,竟也能投契,委实是令朕有些惊讶,见两三次面就能相熟邀请对方来玩,这投缘可不是一般的了。” 能混到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之位,哪个不是人精,周公公一听楚帝这轻描淡写的话,心头就泛起一丝寒气。 他故作听不懂,笑言:“那自是不一般的。依奴婢看,宋太夫人怕是把郡主当成了救命恩人呢。” “哦?” “郡主不是救了宋四爷吗?您看呐,宋四爷他文不成武不就的,用宋相的话说,跟只弱鸡似的,要不是郡主救他,怕是要在马蹄下受伤的。”周公公道:“这百姓都爱幺儿,宋太夫人可得多肉疼这个幺子,对郡主出手相救,自然是心中感激的。” 宋致钰:我弱鸡?我强起来能尿穿墙,你这臭太监能吗? 楚帝听了周公公的解释,呵呵的笑了一声。 周公公小心的看他一眼,又道:“还有一点,奴婢也是猜的,却不敢说。” “有何不敢说,朕恕你无罪。” 周公公便道了声谢,才道:“皇上怕是不知,这京中不少夫人其实都瞧不上郡主和宋太夫人的。” 楚帝身上气息一冷。 “郡主么,是嫌她堂堂女儿身却混在男人堆里,不成体统,不守女戒妇德,举止粗鄙。而宋太夫人么,则嫌她区区农妇,一朝富贵,实则不懂礼仪规矩,言行粗鄙。”周公公小心道:“奴婢就想啊,是不是因为这样,两人才有了种惺惺相惜的忘年交感觉?” 第二百三十一章 宋太夫人知情识趣得很 周公公哪里晓得是不是因为两人都是被勋贵圈嫌弃的,才会惺惺相惜,这么说,不过是减低皇上的疑心病,勾起他的怜惜罢了。 这不,他话一说完,就要跪下去告罪:“奴婢也是自己猜想的,实情如何,奴婢并不知,请皇上恕罪。” 楚帝哼笑,踢了他一下,道:“你这老鬼,告什么罪,不过说几句话罢了,起来。不过,她们当真是这么的讨人嫌弃?” 周公公麻溜的爬了起来,说道:“皇上也不是不知,勋贵们自持高高在上,就是文臣,也多有嫌弃从戎之家的女子,认为她们粗鄙无礼,动刀动枪,更何况那女子还上战场,天天混在男人堆里?” “那些夫人们,只认为相夫教子,料理中馈,侍奉婆母才是正路,而不是像东阳郡主那般,扛着枪就上战场了。您若是不信,大可以遣人去打听一番,多的是大家夫人,并不喜这样的女子做儿媳呢。” “还有宋太夫人,人人都说她没见识,是农妇一个,也就是当年靠上了太后娘娘和您,得了天大的好运气,才有如今泼天的富贵。”周公公又说:“可奴婢看来,宋太夫人固然是农妇,却是知情识趣得很。” “哦?倒从没听你对宋太夫人这般高评价,宋相是给了你这老鬼多少好处了?”楚帝斜睨着他。 周公公当下就噗通一跪,高呼:“皇上,奴婢敢对天发誓,绝无受贿替人说好话的,不然就让老天爷劈了奴婢。” 楚帝抽了抽嘴角,道:“劈了你谁来伺候朕,还不滚起身?” 周公公后背都起了一层冷汗了,道:“皇上,奴婢入宫几十年,还经了两朝,看的人也多。像宋太夫人这般,明明是和太后娘娘与您识于微时,可她老人家,有几何求太后娘娘和您呢?换了别人,扒拉着这么个金大腿,早为自家求爵谋福祉了。” 楚帝一愣。 确是如此,好像这么些年,宋慈她从来就没有来求过什么,发家了,也不为儿孙谋什么,若不然,当初宋相外放的时候,大可以求游水更好的地方,而女儿孙女更是如此了。 好比这次选妃,宋家更是要求不送女儿进宫,仿佛皇宫是个什么可怕的地方似的。 就是宋慈自己,也鲜少进宫拜见母后,换了别人,怕是会三不五时进宫来沟通感情? 知情识趣,确实挺适用在宋太夫人身上。 这么想来,楚帝的疑心散了不少,道:“勋贵家的夫人都是吃饱了撑的,也不想想,没有将士在外拼死卫国,哪有她们如今的安宁?她们不喜东阳这样的女子当儿媳,依朕看,她们才不配当东阳的婆婆。” 周公公察觉他气息变化,道:“皇上英明。”又叹一句:“也不知郡主这样的人物,谁配得上。定北王,也不知要挑个咋样的女婿了。” 楚帝心头一动,没再说话,只是稳稳的下笔。 周公公看着宣纸上逐渐落成的忠字,眸子半眯。 第二百三十二章 赏个忠字 宋致远来到养心殿面圣。 “皇上,宋相来了。”周公公提醒。 “宣。” 宋致远走进大殿时,楚帝正好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招呼他:“来得正好,看看这字写得如何?” 宋致远走近,一个隶书写成的忠字呈现在纸上,笔锋有力几近穿透纸张,庄重严谨。 “气势恢宏,大气磅礴,皇上的墨宝,一如既往的难得。” 楚帝挑眉,道:“那这幅字赏你?” 身后的周公公眉心一跳,看向宋致远。 赏个忠字,是要内涵什么? 宋致远也有些意外,随即拱手道:“微臣谢皇上赏赐。” 楚帝轻哼:“回头裱好了再赏。你也是来的巧,刚才还在说你家老太君呢。” “嗯?”说他老娘? “太夫人她邀请了东阳郡主到你们庄子上做客,你不知?”楚帝看着他。 宋致远有些愕然:“我娘?她怎会认识东阳郡主?” 楚帝一直注意着他脸上的表情,看他神色不似作伪,便笑道:“说是去松山寺的路上遇着了,东阳刚入京那天,不是救了你的小弟吗?” 宋致远皱眉:“那和我娘有什么关系?” “缘分倒是奇妙,东阳郡主和太夫人倒是一见如故,这不就应邀去你们家庄子住了一天,你竟不知情?” 宋致远摇头:“听说敬慧大师讲经,我娘带着几个孩子去松山寺那边庄子避暑听经,倒不知还有这个事。” 心头却是一凛,莫非这个忠字就是这么来的? 楚帝却没再说这事,话锋一转,问他的来意。 宋致远打起精神,道:“您的千秋,礼部拟了个接待高丽国和蒙部使团的名单呈上来。”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折子双手递了上去。 楚帝接过来一看,眸子半眯:“李进拟的?” 宋致远并不回话,里头的名单有谁,又是谁定的,一目了然。 “老三这个岳丈倒是挺会替未来女婿打算。”楚帝笑呵呵的说。 他虽是笑着的,可不管是宋致远还是周公公,都在这大殿中,感到一股寒意。 宋致远垂眸,那名单上赫然出现的是三皇子的名字,这接待的差事办得好,也算是在百官面前卖了个好印象。 “你怎么看呢?”楚帝问。 宋致远道:“皇子们都大了,也即将要大婚,也是时候领差事了。而且,大皇子大婚已近两年,至今府邸还是为大皇子府呢。” 他这话的意思是,皇子们该封王了,尤其是大皇子,已婚两年,都还没封王,还是被称为大皇子,最委屈不过是他。 “这是谁和你提的?” “并不是,是微臣自己的建议,皇上,孩子大了。”宋致远面对楚帝审视的目光,并不闪躲,而是坦然受之。 楚帝哼了一声。 得,这又是在闹别扭了。 宋致远道:“寻常百姓家的娃,早就出来赚钱当家了,皇上,您总不能要一辈子让他们享着皇族带来的福利,却不让他们干活啊!惯子如杀子,皇家也是一样的。” 还有一点就是,不早早看一看几个皇子的能力,将来立储怎么立? 第二百三十三章 宋相你怪朕给你树敌吧 周公公替宋相爷掐了一把汗。 这位主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就不怕皇上心里有嫌隙把他给革职了? 偏偏,他还真没事,皇上都没生气的意思。 周公公瞄了一眼楚帝,心想皇上莫非就是稀罕宋相爷的这股闲话家常的随意和接地气? “惯子如杀子,难道你家长子已经让他去干活了?”楚帝反问。 宋致远眼都不眨,道:“我儿子还小呢,才十三,还在读书。但是,我已经给了他一个庄子,让他自己管理,收成送上来,也入他自己私库。” 楚帝一愣:“他怎么管?” “该怎么管就怎么管,管得好歹都是他自己的事,如果连一个庄子都管不好,将来他就是当官,也管不好一方百姓。便是当个富贵闲人,他也得知道五谷杂粮,知道帐怎么算,不至于被底下头的人蒙骗了去。” 楚帝来了兴致:“朕还听说,你亲自算计了你家的几个公子。” “后宅多腌臜,托皇上的圣恩,微臣上位了,越来越多的人盯着微臣,想要捉微臣的把柄。微臣尚且要谨慎,何况几个小的,微臣并不想他们被人算计了还懵然不知。毕竟,微臣的家,人物简单,没有太多的庶子庶女。” 楚帝哼了一声:“你这话,朕倒是听出了几分你怪朕给你树敌太多。” 宋致远心想,您竟然知道,真是难得。 嘴上却是大呼:“微臣不敢!” 楚帝差点想翻白眼,不过他是天子,这样的事他不做。 “你说得也有道理,总要看看他们都有些什么本事,回头你和范相理几个位置出来,让他们学着点。” “微臣遵旨。”宋致远拱手领旨。 至于要不要给皇子们封王,他也没再多言,这提议提了,皇上自然心中有数,估摸几个皇子大婚,就会颁封王的圣旨了。 楚帝忽然想到一事。 “你那二千金,可定了亲?” 宋致远心头一跳,恭敬地回:“尚未。” 楚帝敲了敲龙桌,道:“英国公的三子,尚未婚配,朕瞧着,也是个人才,虽是名声上有些不好听,不过人却不错。” 英国公的三子,名齐帧,今年二十一,说他名声不好,是因为他定了两门亲,未婚妻都因病或意外去世,外头就传他命硬克妻。 宋致远倒没这方面的想法,只是深究楚帝的用意。 英国公是中立的保皇派,这是要彻底把阵营稳固了,还是有别的原因? 宋致远斟酌了下,回道:“皇上,齐三公子的名声,臣不在乎,只要他是个好的,是个能托付终身的,臣就能应了。只是,我那二闺女的亲事,我也得和我家夫人商议了,毕竟,女人事儿多,就怕她忌讳。而且,我那女儿的性子,有些刁蛮,这两人,能合得来吗?” “嗯,回去和夫人商量一下,夫人同意,朕就赐婚。至于性子,成亲了,就不如当姑娘那般任性了。”楚帝意味深长地道:“朕是有意要用齐帧的。” 宋致远眸子一深。 第二百三十五章 宋慈:我嗅到了妖味 带着满腔心事,宋致远来了春晖堂。 宋慈正喝着甜汤,看他来了,就招呼他坐下,又让红柚再上一碗绿豆汤呈给他。 宋致远却是食不知味。 宋慈见状,放下了碗,看了宫嬷嬷一眼,后者走到门边,打发了人走远,自己在门外守着。 “有事?” “娘怎么和东阳郡主交好了?”宋致远直接开门见山。 宋慈一怔,道:“这人和人投缘,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咋看他的脸色,她跟东阳郡主交好,像是罪大恶极似的。 宋慈也不傻,想到东阳郡主曾说过的担忧,眉头皱起,试探地问:“莫非娘不该和她好?是不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文武素来是对着干的,难道她交个小友,就让宋致远难做了? 宋致远看她神色有些小心和受伤,便扯了扯嘴角,道:“娘别多想,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最好,我还以为我恰好遇着个投缘的小姑娘,还得顾及身份而不得来往甚密呢,那这也太没意思了。”宋慈重新端起碗。 宋致远一噎。 “娘,四郎的亲事,赶紧定下来。”他隐晦地提醒:“他整日里没个正行,成亲了说不定就定性些,也多个儿媳妇孝顺您。” 宋慈突然觉得碗里的甜汤不甜了。 “我倒是想给他定,可哪来合心的姑娘,你还不知你四弟是个什么死性子,说要寻个千娇百媚的如花美眷。呵,他都不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呢,脸皮特厚。”宋慈吐槽。 宋致远一笑:“过些日子,英国公府办宴席,娘也和顾氏一起去,那会儿必定很多夫人小姐前往,您好好看一看,合适的就找个机会探一探口风。至于四郎,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娘也不必顾虑他。否则,就他那性子,也不知何时才能成亲。” 宋慈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眼前这位大佬可是政客,是人精,从前虽说她也有提醒他给宋致钰寻门好亲,但也知道他忙得很,未必顾及得上,所以也没完全指望他。 可现在,他主动提起了,语气里好像还有点急。 反常必妖。 “你忽然就紧张起来,莫非你四弟的亲事有什么厉害关系?” 宋致远有些意外老娘的敏锐,她身体不好,他本不想拿那些烦心事去让她烦恼,像现在开怀就好。 可她却问起了。 宋致远深知,不问倒罢,问起还瞒着,倒让她更多想,再想起刚才君先生的话,他还是斟酌着,把心中所忧给说了。 “娘,四郎是咱们宋家的开心宝,我虽是大哥,心里却把自己当成了父亲一般待他,也不想将来有一天他难做。” 宋慈愣愣的冲口而出:“你娘我还想着拐一下郡主,看能不能拐成自己的儿媳妇呢。” 咋她想一想,就差点要给宋家带来灾祸了? 宋慈吞了吞口水,感觉原身老太太今晚就会来站她床头骂她了。 宋致远:“……” 他娘怎么就这么敢想呢,拐东阳郡主做儿媳妇,凭老四那张脸么? 第二百三十四章 宋家之危 轱辘轱辘。 宋致远靠在马车的车璧上,听着车轮子轧在青石砖上发出的声音,手中的檀木念珠拨动得极缓慢,脑子里,闪现的是出宫之前,一个小太监传来的话。 皇上对老娘和东阳郡主相交的事生了些疑虑,周公公帮着说话了。 宋致远呼出一口气,揉了揉眉尖。 自己是上位不错,可皇上的戒心也同样上升了。 这就是当权者必不可少的吗? 幸好,便是皇上起疑,宋家也经得住查。 马车缓缓停下,江福来在车门处说了一声,撩了车帘子,并放下脚凳。 宋致远下车,进了门,问守门的小厮:“太夫人回府没?” “回相爷的话,太夫人已回府了。” 宋致远点头,先去了前院议事厅,寻了幕僚君先生说话。 君先生也有些意外,太夫人竟和东阳郡主谈得来,便道:“主君也不必烦忧,如您所言,宋家经得住查,老夫人也是这阵子才和东阳郡主相识,一查便知,谈不上有异心。” “虽是如此,但从侧面来说,皇上亦是不愿看到宋家和掌军权的王将来往甚密。”不然他不会起疑生戒心。 君先生沉吟片刻,道:“这也未必,主君,东北三军的军权,皇上一直忌惮和想收回,或许,他会乐见此事,甚至……” 他的话停顿了,却让宋致远皱起眉,感觉有些不妙。 “君先生有话不防直说。” 君先生的声音压低了不少:“主君,郡主此次回京是要寻郡马,宋家,却是有个适龄的四爷。” 宋致远呼吸一滞,脸上神色变幻。 “主君若不想宋家当这夹芯板,四爷的亲事,还是尽快定下为好,不宜再拖。” 宋致远握住了太师椅上的扶手,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若他是皇上会如何做? 想要掌握那边的军权,又不让对方引起反感和忌惮,势必要安几个自己人,武将是要,但有比郡主的夫君更来得紧要的么? 定北王只得一女,势必是要招赘,将来由郡主承爵或郡主的子嗣继承,若是郡马是自己的人,甭管将来谁继承定北王府,那军权还不容易收紧? 而这个郡马可就尴尬了,一旦被赐婚,必然要受定北王府忌讳和防备,要是有什么异动,说不准就没命了。 定北王府要让一个郡马生重病,有什么难的,一句水土不服,还能咋的? 所以,郡马既要安定北王府的心,又要安皇上的心,这么一来,就真正的成了夹芯板,左右不是人。 宋致远擦了擦额上的细汗,他虽是大哥,却因为年长宋致钰多岁,又是长兄,所以把那小子当儿子一样看待疼宠的,哪里愿意他去当什么夹芯板? 这不分析没觉得有什么,可一旦揉碎了去分析,竟感觉小弟的亲事比女儿的还要来得紧张,他若真的被皇上盯上了,非但他是夹芯板,整个宋家都是。 那其时,宋家危矣。 想及此,宋致远的后背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寒毛更是竖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崽,想多容易秃头 宋致远是挺佩服自家老娘的想头,都把主意打到东阳郡主身上去了,她是真敢想! “娘,您莫非就是因为这点,才对人家这么热情?” “怎么可能,我纯粹是喜欢她才想成一家人,那多好的一姑娘啊,现成的花木兰,性情爽朗又宽容大度,太合我心意了。”宋慈道:“其实我也就只是有那么一瞬的念头,毕竟你弟,真没什么拿得出手配人家的。” 宋致远:“您这话,可别叫他听见了,不然又得嚷嚷说自己不是您亲生的。” 宋慈不以为然:“听见就听见,要好叫他知道,现实是残酷的,他也就有你这么个大哥作为加分项了,不然,你看谁理他?挑个媳妇还诸多要求,看把他惯的!” 宋致远笑出了声,心底的担忧倒是散了些。 宋慈看了他一眼,舔了舔嘴唇,道:“其实,你也不必太担忧,船到桥头自然直,真像你所说的那样,那就是他命中姻缘,跑不掉的。” 宋致远苦笑。 宋慈沉默半晌,道:“有句话,我也不知当不当讲。” “嗯?” “万一,我说万一啊大郎,老四真被皇上赐婚给东阳郡主,也未必不是一个坏事。”宋慈的声音很低:“自古帝王多疑,别看宋家如今花团锦簇,说疑你就疑你了,一点小事就能放大把你给办了。万一到那时候,出去一个老四,也叫保一个宋家人不是吗?” 宋致远瞳孔一缩,差点打翻手中的茶碗。 “当然了,这都是咱们自己犯了被害妄想症,才把帝王心想得那般可怕,未必就真这样了,咱们家和帝王有旧,红着哩。”宋慈讪笑:“真有那么一天,估摸都是好多年以后了,可到那会儿,就未必就是被动的状态了。” 宋慈所说的,其实就是说白了,给宋家留个后路,留个种子。 这也是很多人家遭难时,提前所绸缪的。 “娘就不怕,四郎被赐婚的话,就是等同入赘?”入赘了,就等于少了个儿子了。 宋慈道:“入赘了,他就不是我儿子么?只要他过得好,就行了,也不枉我们母子一场。” “娘……” “事情没到那地步,你不要杞人忧天,想太多容易秃头。就是真到这地步,咱也还有时间成长和部署呢。凡事有两面性,咱们也要看到好的一面不是吗?” 好的一面就是,万一将来宋家要被皇帝或者下任皇帝一锅端,好歹有个种子在外啊! 宋致远竟有些无言以对,娘哎,这个好的一面咱压根不想要好吗? 还有,被害妄想症和秃头都是什么鬼? 宋慈意味深长地说:“其实你不必多怕现任皇帝办你,他要用你,要用宋家,只会把你培养成直臣纯臣,真愁,还不如愁下一任呢!崽,一朝天子一朝臣啊,这不有个现成的例子!” 宋致远当红,最大一点是,他们母子和皇帝母子有旧情,再加上他自己也争气,可要是到了下一任皇帝,人家可就没这情了,那才该警惕和未雨绸缪呢。 看那谁,不就被分化权利么? 现成的例子范相在家打了两个喷嚏,摸了摸耳朵,一定是宋相那竖子说我坏话! 第二百三十七章 皇欲指婚 宋大夫人正在喝药,看宋致远进屋来,便抬了抬手。 宋致远看了看那黑乎乎的药汁,再看她清减了一圈的脸,暗自掐了掐自己有了点肉的腰身,嘴角微抽。 “夫人,这孩子都是缘分的事,咱们不可强求。”宋致远隐晦地提醒:“你实在不必为了那虚无缥缈的说法生生的把自己的脸熬成菜色。” 他也不知道他老娘都是从哪得来的生子秘法,偏偏家里的女人还信了,照着那秘法去做,自家夫人清减了一圈,倒是有了点年轻时的绰约风姿。 而二弟妹那边,却是胖了一圈儿,啧啧,难为了二弟,回回来找他议事,都让人偷摸的送肉食前来,还不敢吃多。 宋大夫人嗔他一眼,道:“调理一下身子没啥不好的,再说了我这清减也不是坏事,下人们都说我精神头比从前更好了。” 也不知是不是有了欣盼,又或是得了一品诰命,心里就顺遂,连带着精神头也好了。 宋致远把炕桌上的蜜饯推过去,自己也坐了下来。 宋大夫人含了一颗蜜饯,看他的脸色似有烦忧,心头一动,向房妈妈她们努了努嘴。 众人退下,她才问:“相爷有烦心事?” 宋致远把手腕的檀木珠摘下来放在手中拨动,道:“皇上有意给琪儿指婚。” 宋大夫人眼睛一亮,一咕噜把蜜饯吞了下去,兴奋地问:“是谁家的公子?” 宋致远看她兴奋的劲儿,嘴角发苦,有些不敢说。 他踌躇的神色落在宋大夫人眼里,心中微沉,感觉有些不妙,迟疑着开口:“相爷?” 宋致远:“是英国公府的三公子齐帧,现在禁卫军任职,是二等侍卫,从四品。” 宋大夫人一听是英国公府心头便是一松,然而听到行三的公子,一琢磨,脸色唰地白了,腾地站了起来。 “三,三公子?就是那传闻中克妻的那个?”宋大夫人的嘴唇都哆嗦起来。 宋致滑动念珠的手一顿,道:“那都是传闻,事实上,他那两个未婚妻,一个是自幼便患有心悸之症,是唐家瞒着不说。而那郑氏女,却是心有所属,一时想不开才自尽。” 宋大夫人一屁股跌坐在罗汉床上,哆嗦着道:“可,可是,这也太不祥了,我们琪儿,她……” “夫人,这是皇上指婚。” 宋大夫人脸一白,端起水灌了一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吟半晌,低声道:“英国公府是保皇党,皇上还需要拉拢吗?” 宋致远摇头:“帝王心思深不可测,也不可揣测。” 宋大夫人双眉轻皱。 宋致远又说:“皇上心思不管如何,可英国公长房有个孙女,不过五岁,却是生得钟灵毓秀,十分聪慧。” 这是他和君先生推测出来的,不过却不作准,也不敢作准。 宋大夫人能当这么多年的官夫人,政治眼光多少会有,闻言一惊:“相爷的意思是说,那孩子会成……” 宋致远淡淡的瞥她一眼,生生的把宋大夫人的惊呼给压了下去。 第二百三十八章 被嫌弃的宋慈 听到楚帝欲给女儿指婚,宋大夫人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皇上指婚,这荣耀就是不少人都望尘莫及,而和女儿结亲的家族,更是公候之府,那门楣是足够高了,而且那齐帧还有官职在身,这一过门,就有诰命加身。 忧的是英国公府家族庞大,齐帧行三,也是嫡子,却是继室所出,没错,现任的英国公夫人是继室,齐帧便是她嫡出次子。 而眼下英国公府已立世子,便是原配嫡出齐安,却是个忠厚实诚的读书人,只能守成,妻子为山东世族卢氏女。 齐帧上面还有一个同胞兄长齐睿,妻子为嫡母娘家廖氏的侄女,可见其受宠的程度。 除了三个嫡子两个嫡女,英国公还有四个庶子,三个庶女,人丁实在是旺盛。 这样人丁复杂的大家族,一进门,就免不了争斗,岂是家中人口简单的宋如琪能驾驭的? 还有一点,齐帧的名声也让她头疼。 连续定亲两门妻房,对方都死亡,别人不知究竟,也只会认为他命硬克妻,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传闻,使得别家勋贵不敢再与其说亲,齐帧性格也有些冷漠深沉,不喜多话。 而宋如琪,却是个性格开朗的,且千娇万宠长大,半点气都受不得,姑爷性子冷漠,又是从武之人,嘴上不会说甜话哄人,这一闹矛盾就摔门而去,宋如琪她能受得了? 唉。 宋大夫人越想越觉得嘴角发苦。 两人的性子可以说是南辕北辙,光是彼此磨合就要费老长的时间,姑爷又是宫廷侍卫,一点卯说不准就要几天才能回家,这新婚就受空房,就怕宋如琪受不了这委屈。 还有那一大家子妯娌庶女,真叫人头疼。 克妻一说倒可以说是外人以讹传讹,这家族人多复杂,就怕宋如琪性子天真不懂,会遭人算计。 宋大夫人想到这一点,忽然就想起那个寒门子,定了他,日子倒还舒心自在,起码不是夹在中间,爹不疼娘不爱的。 要命! “哎哟,我头疼。相爷,皇上指婚,就不能指个简单点的?”宋大夫人头疼起来。 宋致远哭笑不得,无奈地道:“夫人,世间凡人,哪有十全十美的,都有优缺点,亲事也是一样。若不愿意英国公府这门楣,那选寒门子她就愿意了?” 宋大夫人苦笑,那性子骄傲的丫头,必定不愿意啊。 “皇上既然有意,指婚也是跑不了,皇上也透露一句,他想用这齐帧。你回头和琪儿说一说,过些天英国公府办宴席,你带上一起去,想必英国公那边也接到消息,到时候让两个小的见一见。” “万一琪儿不愿意……” 宋致远脸一沉:“不愿意,我们就给她定寒门子。” 宋大夫人立即道:“我会好好与她说一说这厉害。” “嗯。另外,英国公府的宴席,娘也会去,你设法提前找一下女宾的名册,到时候你和娘一起,多看看这各府闺秀。” 宋大夫人一惊:“相爷,这是?” 宋致远:“四郎的亲事不好拖,你多留意着,合适的就探探口风。” 他越想越觉得宋慈不太靠谱,还是自家夫人来相看为好。 宋慈:我被嫌弃我什么都不说! 第二百三十九章 宋如琪:我是个倒霉催 皇子们被指婚的时候,那种皇子要结婚了新娘不是我的不甘,让宋如琪蔫了好一阵子。 好在母亲给她分析了一番厉害,又跟着学习料理中馈,没空去想那些,才慢慢从牛角中退出来。 现在,看到母亲那复杂的眼神,宋如琪无端的感到有些不对。 “母亲,您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有话您不妨直说。”宋如琪是个没耐性的,当下就忍不住先问了。 宋大夫人回过神,笑着摸了一下她的发丝,道:“我儿长大了,要嫁人了。” 宋如琪一愣,随即粉脸绯红,羞涩地钻到她怀里,嗔道:“娘,您这是来笑话女儿的么?” 她此时也不尊称了,用了最亲近的称呼撒娇。 宋大夫人扫了扫她的后背,道:“我好好儿的笑话你作甚?” 宋如琪心中咯噔一下,咚咚的跳起来,莫非自己的亲事有着落了? 想到这,她不免绷住了呼吸,轻轻的咬着唇瓣,越发的羞涩。 宋大夫人看她如此,心中又酸又涩,也不转弯抹角,道:“琪儿,皇上有意为你指婚,对方是英国公府的三公子……” 宋如琪先是狂喜,后是惊跳起来,一双大眼瞬间蓄满了泪水,神色惊惶。 “娘,那齐三,外传他克妻,女儿,女儿怕……” 宋如琪简直想先死为敬,心想皇帝就是不选她做皇子妃,也别嫌她命长,给她安排个命硬的煞神啊。 齐三克妻,整个勋贵圈没有不知道的,就是她的闺蜜圈子,也私下讨论过这话,都说那第三个倒霉催不知是谁? 可现在,第三个倒霉催是自己? 晴天霹雳! 宋如琪脸色苍白,心跳如擂。 宋大夫人拉过她,拍了拍她的后背,道:“那都是外头的人瞎传,真实的情况你却是不知,你听娘说。” 她把那两门亲的真相给坦言说了。 “真的?”宋如琪听着,心情平复了些,却还是忸怩道:“那,那也总归不好听。” 宋大夫人叹了一声,道:“琪儿,如你爹所言,这亲事,哪有十全十美的,总有不尽人意的地方。与其担心那齐三的名声,倒不如担心英国公府的后宅。” 宋如琪又是一怔。 “琪儿,英国公府门楣高是高了,可你忘了,那后宅有多少人?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更别说那一堆妯娌嫡女庶女的。”宋大夫人捋了捋她的发丝,道:“女人多的地儿,腌臜多,琪儿你性子单纯烂漫,如何能适应?还有,那齐三又是继室之子,更是……唉。” 宋如琪抿了抿唇。 “可娘,如果是皇上给我和齐三指婚,那我们也不能抗旨。” 宋大夫人有些讶然:“你不怕这些复杂的?” 宋如琪咬牙苦笑:“若真的圣旨下了,我怕也无补于事,而且,这京中勋贵,还有比英国公府更人多又乱的后宅。” 得,看来她是白担心了,这丫头便是知道英国公府的情况,也是愿意入这样的门的。 宋大夫人试探问:“过些天,你与我一道去英国公府参宴,见一见那齐三?” 宋如琪脸一红,半晌才点头,思绪却是飞向了天外,她这个倒霉催得怎么面对她的小姐妹? 第二百四十章 我去,瓜这么大 宋大夫人记着自家夫君的吩咐,使了点人手,没几天就拿到了会前往英国公府参宴的女眷名单,自己先合计了一番,然后才去寻宋慈说话。 虽然她可以帮着相看,可婆母才是正儿八经的母亲呢,肯定得要问过她。 宋慈听说长媳整理了闺秀名单,笑眯眯的问:“家世什么的且先不说,那姑娘长得漂亮不?” 宋大夫人愣了下,这挑媳妇,不是要挑能干的吗,再漂亮而胸无点墨或是不懂中馈,能顶什么事? “四郎他是个俗的,第一要求就是要长得漂亮,这要是长得一般,也不必相看,他肯定摇头。” 宋大夫人嘴角抽搐,心道惯儿子惯成这样的,也就您一个了。 “长相漂亮的自然也是有,这国子监彭祭酒的小千金,就生得花容月貌,还有清城伯府也有一个行二的千金,亦是十分美艳。”宋大夫人顿了顿,试探地道:“其实,我大嫂娘家也有一个姑娘,十分美貌,身段更是妖娆。” “你大嫂娘家是?” “刘阳伯府。”宋大夫人讪笑:“只是那姑娘是个庶出的。” 宋慈皱了皱眉,道:“听说刘阳伯府家中挺乱的,庶子庶女一堆儿,这样的人家就算了。” 宋大夫人有些尴尬,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听娘说得漂亮,就想起有这么个人。” “庶女倒也不全是上不了台面,也有能干聪慧的。”宋慈道:“你小叔文不成武不就的,真有能干聪慧还漂亮的庶女,定下也无相干,只是得看家世。若是家中人多杂乱的,那就免了,省得以后搅个不安宁。” “娘说的是。” 宋慈:“先放着,等到了宴席,我们再仔细看看,打探一下。” 说起来,其实王秋曼也很不错的,就是小宝玉这混账东西瞧不上人家不够美。 呔,不识好歹的兔崽子! 想起王秋曼,这都好几天了,也不知她那相看如何了? 宫嬷嬷从外走进,神色有些不太好看。 “太夫人。”宫嬷嬷屈了屈膝。 宋大夫人看她神色凝重的样子,眉头一挑,心道有什么事?要不要回避? 正要告辞,却听宫嬷嬷开口说话了。 “太夫人,魏府和威远候府要定亲了。” 砰。 宋慈手一抖,手上的茶杯也跌在桌上,满脸惊愕:“啥,定亲了?” 不会,魏家太夫人不像是要推孩子进火坑的人啊,怎还会定亲,莫非是宝玉的消息有误?那蔚晟不是个弯的? 宫嬷嬷:“定亲是定亲,可却是魏家的二千金和那蔚大公子定亲。” “怎会这样?”宋慈震惊了,这转折也太快了。 她一下子想到了那魏二小姐看到蔚晟时那满脸羞红的样子,脑中灵光一闪:“该不会是那魏二耍了手段,横刀夺蔚晟?” 那啥小说电视的不都是这么演的,有了首尾,不得不定亲。 宫嬷嬷面露鄙夷:“来人是魏太夫人的妈妈,并没进府详说,奴婢试探了几句,该是两人有了首尾。魏太夫人都气病了。” 我去,瓜这么大? 第二百四十一章 家门不幸 宋慈虽然知道魏太夫人病了,却没第一时间过府探望,而是缓冲了几天才上拜帖上门探视。 入得魏府,宋慈就被安排着上了小车,一直来到二门,魏夫人亲自等在二门处迎接。 “宋太夫人,真是有失远迎。”魏夫人带着长媳恭敬的向宋慈行了一礼。 “免礼。”宋慈笑着抬了抬手:“听说你家太夫人病了,老身来看看她。” 魏夫人一脸感激地道:“母亲听说您老人家要来,精神都好了不少,太夫人,您这边请。” 宋慈随着她走在后宅,穿过月亮门,走过走廊,小半刻钟后,便到了魏太夫人的寿安堂。 那里,还站着那叫魏文芳的姑娘,好像是行三,倒不见那二小姐。 宋慈眸光一闪,受了魏文芳的礼,缓步走进正堂坐下,丫鬟们上了温茶。 魏夫人请她稍作片刻,亲自走入东次间问安。 “母亲,宋家太夫人来探望您了。” 魏太夫人恹恹的靠坐在床榻上,道:“请太夫人进来说话。” 魏夫人恭敬的应了。 不一会,宋慈就被宫嬷嬷扶着走进来,一眼看到神色灰败不如往日般精神爽利的老人靠在床榻,心口便是一叹。 床榻旁,一身湘色衣裳打扮的王秋曼正拿着帕子给她擦汗,看宋慈来了,便上前福了一礼。 “老姐姐,让你见笑了。”魏太夫人虚弱地向宋慈笑了笑。 宋慈嗔道:“咱们从庄子上分离才几天,你咋就把自己给折腾成这副样子了?怪叫人心疼。” 魏太夫人眸中闪过一丝痛色和冷意,道:“还不是闹心闹的,这一个个的就没想我安宁,都想我早点死呢。” “母亲。”魏夫人大为尴尬。 魏太夫人看向她,眼神有些不善,道:“你事儿多,下去,我和老姐姐说说体己话。”又看向王秋曼,这会眼中多了几分了暖色,道:“你这些天也没歇好,也去歇歇。” 王秋曼给她掖了一下被角,柔声道:“我就在西次间,您有事就唤我。” 她把帕子放下,对宋慈和魏夫人分别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屋内顿时一静,除了宋慈和魏太夫人,就剩两人的心腹妈妈在。 魏太夫人脸色一跨,声音透着几分伤感和羞愧,道:“老姐姐,真是家门不幸,我魏家,这是要成京圈的大笑话了。我战战兢兢的维持魏家脸面名声,想不到半只脚都踏入棺材了,却看到魏家女自轻自贱,不知羞耻污家族的一幕……咳咳咳。” 她的心腹水妈妈立即给她顺着背,劝道:“太夫人,您可别激动了,您才吃了药不久,这一咳,就得把药都给咳出来了。” 宋慈看她咳得脸都红了,也道:“没错,你快悠着点,别激动,有话慢慢说,我也不急着走,有的是时间听你说话呢。” 魏太夫人抬抬手,深吸了一口气,又喝了一口水,苦笑道:“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不瞒您说,我那不争气的二孙女,做下了丑事……我,我就是宁愿她去庵堂也不愿意她进那腌臜的门。” 第二百四十二章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换了别的人,魏太夫人未必就会把自家孙女的丑事对外说,可宋慈是谁啊,是告诉她那蔚晟不对劲的人,她更是知晓蔚晟是和谁相看的。 眼下,未来新娘子换了人选,这其中的原因必定会去深究,让人查出更是难堪,魏太夫人更不想宋慈认为自己为保侄孙女而推亲孙女去火坑。 所以,魏太夫人坦白了,这门亲换了人,全是因为那不知死活不知羞耻的孙女和她姨娘的算计。 或许,这场算计里还有她那个长媳做幕后推手,但不管真相是什么,魏文燕失了名节是真。 “到底那蔚晟是不是个断袖?”这是宋慈好奇的。 若真是,那怎么和魏文燕有首尾的,莫非真是个双性,志在骗婚的? 魏太夫人擦了擦眼角,点头苦笑道:“他在老家念书,和一个同窗走得极近,他在城西特意买了个小宅子安置那小子,其实就是为了方便他们自个相会……” 她话音顿下,激动得咬牙,似是羞于启齿。 明白了,就是个断袖,弯得不能再弯的。 “现在,我尚未松口应允这亲事,她们只当我阻了她们的路。却不知,我不应不是因为她错了,而是那蔚晟根本就不是个良配。”魏太夫人有些无力地道。 “你既然打听出来了,没去推了蔚家这亲事?”宋慈问。 “去了。”魏太夫人咬牙切齿地道:“我竟不知,堂堂的威远候府为了这个庶子,如此的豁得下脸面。” 宋慈听到这,双眼燃起八卦之火。 来了来了,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的版本说辞来了。 “那蔚夫人带着那蔚晟亲自上门解释,说那不过是同窗关系,那人父母双亡身世悲苦,蔚晟怜他无依靠,才多番照顾。还说了,若然我们介意,可以把那人打发了去,我当时就呵呵了。”魏太夫人冷笑:“而就在蔚夫人与我解释时,那蔚晟,却是不知怎的和我那不争气的二孙女共处一室。” “发现两人的时候,你道蔚晟怎说的,他说,其实当日相看,他看中的是我那二孙女,这次上门便是为了求娶,也是一时情难自禁。” 宋慈心中一句好家伙,真乃好家伙。 魏太夫人气得胸口直喘急气:“他们当老身是个傻子,为了讨个媳妇遮掩自己的龌龊,竟连这样的谎话都能扯得出。我都快是活一甲子的人,平生什么风浪人物没见过,却是,却是从未……”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宋慈和她异口同声,同气连枝,义正言辞的开口。 魏太夫人:“……” 她看着宋慈,和她四目相对,都忘记怎么气了,倒是有点想笑。 魏太夫人却是真被逗笑了,这一笑,胸臆间的郁气倒是散了不少。 “老姐姐,我……” “姨母,姨母您就可怜可怜文燕,应了,难道真让文燕去做姑子么?她也是您的亲孙女啊,云娘在这向您磕头了。” 外头,传来一阵尖声尖气的哭声。 听到这管声音,魏太夫人笑意一顿,脸露怒色。 第二百四十三章 自贱者人贱之 魏太夫人是真的怒了。 宋慈来探望她,估摸整个府都知道,可偏偏就在这当口,出现这么个不和谐的声音,这是为啥? 还不是想要在外人面前逼迫她应下这亲事。 蠢货。 魏太夫人啪啪的拍着床榻,怒声道:“好,真是好得很,真嫌我死得不够快呢。” 宋慈看向水妈妈,后者也是满脸怒容,福了福身走了出去。 “你可悠着点,真气出个好歹,这一大家子可怎么办呐?秋曼那孩子也只能依靠你,你要是有点啥,她怎么办?” 魏太夫人眼圈一红:“秋曼,这孩子我对不住她,我真是老眼昏花,差点就害了她。” “你快别哭了,事儿到这地步没铸成大错,实是庆幸。也就你那个二丫头,是真昏头,自己把自己送上门了。”宋慈道:“其实当日相看的时候,我已看到了,你家那二丫头,看到那蔚晟已是芳心暗许了。” “什么?”魏太夫人一惊,她压根不知道这事。 “所以你得汲取教训,以后再给孩子相看,就是给丫头作伴,也别带同龄的,瞧瞧这都是什么事?”宋慈毫不客气的说教:“相看最骤忌两个同龄人一起去,万一看中的是另一个,那本来相看的得有多尴尬多受伤呀。” “我没想到这一点。”魏太夫人气得不行:“便是这样,她也不该如此糊涂,自轻自贱。她也不想想,失了名声进门子,人家怎么瞧得起你,尤其是婆母,更是不喜,夫君也会轻视,她太天真,以为这样就能万无一失了?” 宋慈没说话,魏文燕是个庶女,哪怕是个受宠的庶女,也只是庶女,蔚晟的条件,若不是断袖那一点,哪里不出息呢? 作为庶女,配的人家不多,她也只能拼一拼了,拼成了,说不准能捞个侯夫人当当,再差也是个诰命。 可惜,如魏太夫人所说,用错了方式,没想过自贱者人贱之。 外头的哭声低了些。 魏太夫人脸色难看。 “事已至此,你把厉害的说了,怎么选择看她们自个,以后是好是坏,都她们自己担着,老魏,你已尽力了。”宋慈劝道。 蔚晟是个什么程度的断袖,她不知,好的就是个双性,把婚骗了,孩子一生,那女子就完成任务,独守一辈子空房。 怕就是怕是个完全不喜女子的,压根不近身,更龌龊的,找了自己的那位男友去代替他完成生子任务,那才是地狱。 魏文燕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摊上了怎么一个人,还以为谋来一门绝世好亲呢,却不知未来有什么等着她。 魏太夫人闭上眼,在睁开眼时,眼底已是清明,道:“你说得对,该做的,我都做了,她们非要撞上去作死,我也拉不住。人要活着,难,要死,哪里不容易呢?只当我少这么个孙女。” 宋慈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也叹了一口气。 这还真是挺糟心的事儿,幸好她家孙女不多,不过少不得也得提醒一下,别闹出这样的幺蛾子。 第二百四十四章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宋慈从魏太夫人屋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王秋曼正满脸怒容的盯着魏文燕及她身边的一个美妇人,仿佛在对峙。 听说这美妇人,是魏太夫人的姨甥女,许给了自己的儿子做贵妾,所以这魏文燕作为庶女才这么受宠。 宋慈有些腻歪,她最烦的就是把自己的什么侄女甥女的定给儿子做侍妾的,易生事。 瞧瞧,老魏当日种下的因,未必就不是现在结的果。 她就不信了,堂堂的工部侍郎府邸,就跟个老鼠洞似的能让人到处蹿,那蔚晟能摸到魏文燕那里去,绝对是有人大开方便之门的原因。 那魏夫人啊,怕是脱不了干系。 魏文燕和那美妇人童氏看到宋慈,款款的上前行礼。 宋慈的视线淡淡地瞥过她们,只看着王秋曼招手:“小曼儿,你过来。” 完全无视那两人。 童氏和魏文燕脸色一变,有些尴尬和羞恼,却是一声不敢吭。 对方是谁啊,当朝宋相爷的母亲,品阶比她们家老祖宗还要高级,又和太后是闺蜜好友,哪能得罪? 王秋曼没想到宋慈会叫她,走了上来,宋慈把她拉到一边,看她眼皮下露出青黑,想起魏太夫人说的,这几天都是她日夜不眠的照顾,也是难为她了。 “你是个姑娘,有孝心是好的,可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别把自己熬没形了。”宋慈怜惜地道。 王秋曼道:“太夫人,我晓得厉害的。” “嗯。”宋慈又把她的发丝捋到耳后,道:“你也不必和别人着急上火,那没必要,有句话你得知道。” 王秋曼看着她。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王秋曼一笑:“太夫人,我并非不甘,只是心疼姑祖母罢了。也亏了四爷,我躲过一劫,在这里,我向您致谢,您替我多谢他。” 说着,王秋曼郑重地行了一礼。 宋慈受了。 看着小姑娘清减的身形,还有那双一如既往清透的眼,宋慈倍感欣慰。 她牵着王秋曼的手走远了些,想了想问:“小曼儿,你对选夫婿有何要求?” 王秋曼愣了愣,摇头道:“太夫人,眼下我只想照顾姑祖母,亲事我不急,等她身子完全好了再做打算。” “说说无妨呀,对方若是个没家世的普通寒门子,你可愿意?” 王秋曼想了下,道:“只要对方人品无挑剔,我并不介意出身,毕竟我也只是个孤儿。” “那就好,你等着,太夫人我给你寻个好的夫君。”宋慈眼睛眨了眨。 王秋曼只当她怜惜自己,也没在意,只是乖顺的行了一礼。 此举远远的落在魏文燕母女眼中,又是妒又是咬牙。 宋慈由魏夫人相送离府,临走前,她深深地看着魏夫人道:“这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人家是气不得的,气出个好歹,这一大家子也就跟着没个安逸了。” 魏夫人笑脸一僵。 宋慈话音一转:“宫嬷嬷,话说那礼部的丁侍郎丁忧复职没有?” 宫嬷嬷:“像是上旬复职,听说去了鸿胪寺。” 宋慈叹气:“也是个时运不济的。” 魏夫人的脸皮仿佛被打肿了,这不是告诫她,把人气没了,他们家老爷也得跟着丁忧么? 万一像丁侍郎并不能官复原职,那…… 魏夫人惊骇得后背都湿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大发慈心 宋慈探望过魏太夫人没几天,就传来魏家和威远候府定亲的消息,她冷笑两声,只盼着那魏文燕往后余生别后悔。 把这事置诸脑后,进了七月,宋慈便和宋大夫人一起前往英国公府做客。 “琪儿这次若是和那齐三看得对眼,皇上就会赐婚了?”宋慈看着宋大夫人问。 宋大夫人恭敬地回道:“两家已经通了气,如果是皇上赐婚,便是看不对眼,皇上的旨意还是会下来的,眼下不过是让两孩子见一见罢了。” 赐婚就这样,名声好听归好听,可也是已成定局的事,皇上可不会管你两人看不看得对眼。 宋慈点头,叹道:“英国公府门楣高,人多是非多,内宅更是女人一堆,腌臜阴司也多,琪儿这性子,能适合吗?” 宋大夫人也叹:“母亲所言,也是儿媳所担心的,她这爱拔尖的性子,又是个倔的傲气的,必定吃亏。儿媳想着,圣旨下来了,就把她拘在身边教导,不管是中馈还是人情及那些腌臜事儿。” 宋慈光是想,就觉得心累。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 难呐。 想到宋如琪,宋慈难得大发慈心,道:“若是你和琪儿都不愿,我就是豁出这老脸,也去求一求太后娘娘把这门亲搅了?” 宋大夫人愕然,有些感动,却也知道人情不该浪费在这地方,便道:“母亲心疼琪儿,我这当娘的替她多谢您了。只是我与琪儿也说过,那丫头,却是愿意的,就是嫌弃那齐三名声不太好听,年岁又老了些。” 宋慈嘴角一抽,二十一岁老什么老。 不过想到这古代的人都是早婚,二十一岁,相比今年才及笄的宋如琪,确实大了些。 “事若成定局,那你只能辛苦些教她。” 宋慈也不是宋如琪真正的祖母,既然人家愿意,她也就不说什么了。 人多归多,宋如琪也不是没后台,更不是什么软柿子,夫君若是也有主见,未必就不能过出自己的小日子。 至于吃亏,吃的亏多了,也就知道路该怎么走下去了。 婆媳俩一时无话,宋大夫人感于宋慈肯为女儿打算求情,也多了几分殷勤,拣着高兴又有趣的事去说,哄着她,把宋慈哄得眉开眼笑的。 而后头的一辆马车,随着英国公府越来越近,车上的人就越发紧张。 宋如琪坐得笔直,心口跳得飞快,脸颊更是热热的,想要拿过书画接过来的茶喝上几口,又怕喝多了得去茅房,只得忍着。 “小姐,不如您刺上两针?”书画从一旁拿过绣花棚子捧着递过去。 宋如琪嗔道:“在这车上刺,把我的指头都要戳破了。” “奴婢也是看您紧张。” 宋如琪张了张口:“你懂什么,这是第一次呢。” 长这么大,第一次要面临相看,能不紧张吗? 又想起齐三的官职,那紧张劲儿顿时泄了一半,那就是个粗鲁的武将侍卫,该不会长得五大三粗孔武有力? 第二百四十六章 做客公府 英国公府这次宴客,其实也是英国公夫人的生辰宴,只是入了七月,不宜大办,也就请了一些相熟的人家来参宴。 可即便是这样,也是车水马龙,十分热闹。 宋慈一行到时,是英国公夫人身边的木妈妈亲自来迎的,一见面就笑着说了好几个巧宗儿。 宋慈心想,能混到这个心腹管事妈妈的位置,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瞧这嘴儿,跟用蜜油给刷过似的,又甜又滑溜,十分会说话。 木妈妈一边说,一边不经意地去打量落在宋大夫人身后的宋如琪,看她扶着丫鬟的手,身姿笔直,目不斜视,裙裾的压角环佩都不动一下,便知这规矩礼仪是专门受训过的。 也是,宋慈是太后娘娘的知交,这满京城谁个不知,她向太后娘娘讨两个宫中的教养嬷嬷,那有什么难的? 就连宋慈的心腹嬷嬷,也是宫中赐下来的。 木妈妈见了宋如琪的规矩,心中暗自点头,虽说宋家是新贵,但人家也没少经营,改庭换面,瞧这家中孩子的规矩礼仪就可见一斑。 宋如琪没四处张望,可宋慈却是不同了,坐在轿子打量着英国公府的府邸。 英国公府也是开国元勋,爵位是世袭罔替的,那底蕴可不是宋家可以比的,且英国公府往前两代下来开枝散叶,那枝叶繁茂的,好比参天大树难以撼动。 尤其是这一代的英国公,出了名的风流,那播种能力,换宋慈的话说,是种马也不为过。 真是难为了这英国公夫人及世子夫人,那管理中馈能力,绝对是一等一。 宋慈真不知宋如琪是抽了哪门子风,愿意进这样的家门,莫非就是看中了它赫赫威名的名头? 要是自己,宁愿选个简单的人家,起码不用面对这么一大家子,做点啥都被人盯着,烦都烦死了。 不过人各有志,不说也罢。 来到国公夫人的正院,英国夫人大廖氏被二儿媳小廖氏扶着站在院门候着。 按理国公夫人也是超品夫人,并不用亲自迎宋慈,可宋慈比她年纪长,也是长辈,两家也即将要结亲,她来迎也是代表重视和尊重。 “太夫人,可把您尊驾给盼来了。”大廖氏笑吟吟的上前,扶着宋慈的手,两人彼此屈了屈膝就表示行了礼。 宋慈早就知道这位是继室,今日过生辰不过是四十四岁,眼下一看,保养得宜,皮肤白皙,穿着雍容华贵,瞧着也就四十的样子。 人生赢家啊。 这么年轻,已是超怕国公夫人,儿女皆有,就是家中人多,糟心了点。 “劳你在这等我,这可怎么使得,日头都上来了也热得慌,快进去。”宋慈客套地说。 大廖氏笑着做了个请字的手势。 一行人走进正堂,按宾主坐下,宋大夫人便正式领着宋如琪恭敬的行了一礼。 大廖氏看着宋如琪,笑着招手:“好漂亮的姑娘,快上前来让我瞧瞧。” 天啊,地啊,菩萨啊,皇上给儿子赐婚的对象,这就不会像前面的那么没福短相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齐三:小厮口中的我,老了! 若是问英国公夫人有什么烦心事,那就是次子的亲事了,连续定了两门亲,妻子还没过门就身故,怎么看都是不吉的。 故而对于外头传她家老二,不,老三才对,说他是命犯天煞孤星,命硬克妻,她早有所闻,却无法辟谣,毕竟你说再多,事实也摆在眼前,无从辩驳。 英国公夫人干脆就不说了,却是分外头疼齐三的亲事,寻亲家的门户是一低再低,但要么是对方不敢,要么就是齐三不乐意。 也就拖到了现在。 眼下,皇上有意指婚,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不用再烦着看各家闺秀和相看,英国公夫人甚至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有种总算把这个儿子老大难的亲事给解决了。 感谢皇恩浩荡。 唯一有些不满意的就是,未来儿媳的出身高了些,比她亲生的齐睿媳妇都要高,怕就怕将来不好拿捏。 不过想想宋家也不过是近几十年发展起来的新贵,哪能和英国公府这庞然大物相比? 再怎么着,她也不信拿不住一个小姑娘。 当务之急,是先把老三这亲给整成了,人娶进门了,那么那命硬克妻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这不,英国公夫人看宋如琪的目光就异常火热,招了她前来,细细打量一番,也是心头满意。 “真是个好孩子,将来你的夫君有福了。”英国公夫人笑眯眯的从手上捋下一只水头极好的碧玉翡翠手镯套到她腕上,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戴着顽。” 不远处的小廖氏看到那绿水手镯落到了宋如琪的腕上,眼皮一抖,既嫉妒又肉痛,贝齿轻轻的咬了咬唇瓣。 她早就眼馋母亲这手镯了,却偏偏落到了一个小姑娘身上,再想到这姑娘的身份,她更是咬牙。 一旦宋如琪进门,那么嫡子三人的媳妇中,数她出身最差。 宋如琪满脸羞红,道:“夫人,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长者赐,不敢辞,不过是一只镯子能贵到哪去,它极衬你的皮肤。”英国公夫人笑眯眯地说:“你这孩子,我也十分喜欢,就一个小小的见面礼,可不容你推了。” 宋如琪只得看向自己的母亲,见她点头,就屈膝福身谢了。 英国公夫人又拉着她问了几句话,一边不经意的向自己的心腹点头,后者退下去,遣人去送信。 国公府的松涛院,正屋里,一个小厮和丫鬟拿了好几套衣裳,让自家爷穿戴。 “三爷,宋家都来人了,您快穿上,奴才看这一套青蓝的长衫就很精神。”小厮六丰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主子,既激动又头疼。 这可是相看,总要给人宋家小姐留个好印象啊,还有这胡子青渣。 “三爷,您还是得先去刮一刮这胡子。” 齐帧冷冷地道:“我这有什么胡子,早就刮过了,不过是见个人,哪有这么多的麻烦?再说那还是皇上要指婚的,见不见都无所谓。” “三爷,那宋家小姐入冬才及笄呢,您本来就比人家老上许多,再不整理一下仪容,就更显沧桑老气了。”六丰简直为这位主子操碎了心。 齐帧:“……” 他,老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闷骚齐三 齐帧来到正院的时候,站在门前顿了顿,扯了扯衣领子,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落后他几步的六丰见状在心中鄙夷,嘴上说得那么刚,丝毫不在意,还不是紧张了? 果然这嘴上说不要就是要是正确的大道理。 瞧,这不体验在他家爷面前了? “夫人,三爷来给您贺寿了。” 英国公夫人笑意顿时溢到眼中,对宋慈她们道:“我这个老三,平日里要么在当值,要么就是在练功堂,基本是瞧不着人影的,今儿我过个生辰,倒是能见着他了。” 宋慈打着官方应酬调调:“这孩子成才是好事,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从四品的官职,也是年少有位,您和国公爷教导有方。” 宋大夫人也道:“正是,我都要羡慕夫人您了。” 英国公夫人有些自得,心道其实这宋太夫人也不是特别粗鄙无礼,瞧这恭维的话也说得有几分水平。 就在下人禀齐三来了的时候,宋如琪已经起身站到宋大夫人身边去了,微垂着头强作镇定。 门口一暗,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外头的光,很快有人走进来,脚步声沉重有力。 “儿请母亲安,祝贺母亲寿比南山,岁岁安康。” 齐三的声音传进了宋如琪的耳膜,清冷洪亮,使得她心跳如鼓擂。 从眼睑下往前看过去,她只看到一双棕黑色皮靴,没有繁复的花纹,只绣了些云纹。 他的脚,好大! 英国公夫人笑道:“你有心了,终日里不见人影,算是见着你了。噢,这是宋相家的太夫人和宋夫人,你也去见个礼。” 齐帧这才看向宋慈那边,先是拱手向她恭敬的行了一礼。 宋慈从宫嬷嬷手中接过一个荷包递过去:“真是个精神的孩子,小小见面礼,拿着玩。” 不止精神,还孔武有力,脸容刚硬冷峻,看着不太好惹。 齐帧接过,随手就塞到袖袋里,恭敬的拜谢。 他又向宋大夫人行礼,视线飞快地落在站在宋大夫人旁边的女子。 小小的女子站在椅子边落后一步,微垂着头,看不太真切脸容,只看到下巴,很小巧尖细,皮肤很白。 似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宋如琪忍不住也抬头飞快的看他一眼,见他肆无忌惮的盯着自己,粉脸顿时绯红。 齐三,太放肆了! 就是两人将被指婚,哪有这样肆无忌惮打量人的? 齐帧却想,总要看一看未来媳妇是圆是扁是丑是俊。 宋如琪飞快的瞪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去。 齐帧:“……” 这丫头的眼睛可真圆,那张脸瞧着还没自己的巴掌大,一捏怕是要碎? 宋如琪若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怕是要呕出一口热血,敢情娶个媳妇回家,是要大力捏脸的? 宋大夫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齐帧的视线,下意识地和英国公夫人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了种心照不宣的意味。 人看到了,这屋里都是女眷,齐帧也没作逗留,只说一声去帮着招呼客人,就告辞离开。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了,看着宋如琪的方向,说了一句:“我的名字,齐帧。” 众人:“……” 宋慈:原来是个闷骚! 第二百四十九章 论胸,当年我也曾豪过 自齐三对宋如琪告知自己的名字时,英国公夫人就知道这杯媳妇茶,她稳喝了,当下,和宋慈她们的对话就更热情了几分。 随着宾客来得越来越多,英国公夫人便领着宋慈她们移步真正待客的花厅。 花厅里,莺莺燕燕坐了一堂,看到英国公夫人和宋慈她们出现时,都惊了一下,眸光微闪。 难道两家要结亲,是宋四郎还是宋如琪,还是再往下的公子? 想到宋相家未定亲的公子小姐就好几个,这些人心里都活络不已,可惜宋相家的门槛,高还难跨进。 宋慈被宋大夫人扶着,受了不少人的礼。 这会儿,也看到了英国公府的待客之道,兴许是为了对这场小儿女相看表示重视,这次即便是国公夫人自己的生辰,也并没有邀请几个品阶比宋慈要高的夫人,宋慈也不用跟谁行礼,完全给足了脸面。 宋慈表示学到了。 此时,她坐在了除主人位置的左首位置,这坐席安排,让众人心中又多了个思量。 宋慈倒没别人那么多心思,这会儿一双老眼跟装了x光似的,在每个夫人身边的姑娘都溜了一眼。 兴许是觉得来英国公府作客难得,这些夫人都带着一到两个姑娘前来,跟选美一样。 “那个姑娘是谁家的?”宋慈看着自己的九点钟方向,一个穿着靛蓝衣裳的夫人身边,站着一个妙龄少女,身段极美,纤腰盈盈一握,尤其那胸。 哎呀,完全有当年自己豪的风范啊! 宋慈看着那少女的胸部,下意识地低头瞄了一眼自己的飞机场。 嘤,不能比,不能想,一比心脏就供血不足,想当场猝死。 宋大夫人看了过去,小声回话:“那是礼部左侍郎沈大人的家眷,不过这姑娘倒是眼生,能被沈夫人带在身边,应该是沈家或者是沈夫人自己的亲戚。” “打听一下。”宋慈饶有兴致。 宋大夫人道:“她虽有几分姿色,但及不上美艳。” 宋慈:“你不懂,你看她那身段,简直有十分优势,便是将来生了娃娃,也不愁娃没营养。” 宋大夫人腾地红了脸:“……” 婆婆怎的荤素不论呢! 花厅多的是小姐姑娘,英国公夫人也不拘着她们作陪,点了自己的嫡女和几个庶女带着去水榭玩。 姑娘们一走,剩余的夫人说话就随意多了,东家短西家长的。 宋大夫人也领了命,来到沈夫人身边打听,那姑娘是她姐姐的女儿,姓付,小名晴娘,年方十五,尚未定亲。 “瞧着是个不错的姑娘,也不知父亲是?” 沈夫人心头一动,道:“她父亲是广陵同知付历笙,这次来京,是为贺我生辰来的,也不瞒夫人,我姐姐有意让我替她在京定个人家。” 宋大夫人眸光微闪,道:“也是官家小姐,怎的耽搁到现在了?想寻个什么人家呢?” 沈夫人闻言叹了一声:“不瞒您说,这孩子的祖父母接连没了,守了两年孝。姐夫他们信上说了,只要孩子品行好,家世相当,就让我做主定下。” 宋大夫人恍然,笑道:“不急,好姑娘都不愁嫁。回头我给你帖子来我们府上顽,带上几个孩子,我家二丫头也是闷在家里呢!” 沈夫人笑着应了。 第二百五十章 我听戏就听个响,不行? 宋慈穿来这么久,参加过几场宴席,基本上后宅的娱乐就少不了看那咿咿呀呀的黄梅戏。 好比现在,坐在国公府的戏阁,品茶赏戏,可把她给无聊坏了。 她也想去姑娘们那边玩,顺便看哪个好拐,给她家四郎也拐上一个。 英国公夫人看宋慈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便道:“可是这戏入不了太夫人的眼?要不换一出?” 宋慈摇头:“倒不是,是我对赏戏没太大的兴趣,我看这个就是听个响。” 噗嗤。 “太夫人可真会说笑,这戏文里也有唱词说文呢,到您这就只能听响了?”小廖氏掩着帕子偷笑,心里鄙夷。 虽是新贵,也脱不了泥腿子的味儿,一点情操都没有。 宋慈瞥向她:“对的,到我这就只能听个响,不行?” 小廖氏一噎,有些尴尬。 想要说点什么,英国公夫人淡淡的瞥向她,小廖氏脸色微微一变,强笑道:“自然是行的,我只是没想到太夫人并不喜观戏。” “你还年轻呢,没想到的可多了去了。”宋慈声音凉凉的。 小廖氏干笑两声,拿帕子擦了一下嘴角。 此时,世子夫人卢氏笑着走来,对英国公夫人禀道:“母亲,东阳郡主到了。” 英国公夫人有些讶异:“郡主竟赏面来了?” 宋慈也很意外:“那丫头竟也肯来这种宴席?” 英国公夫人听到这话,就想起京中之前的传言,宋太夫人和东阳郡主相谈甚欢呢。 “我们家公爷和定北王有些故旧,这次我趁着生辰把她邀过来顽,倒没想到她真来了。听说太夫人和郡主也是相识,这会儿,也是赶巧了。” 正说着,东阳郡主被领着过来,难得的是她换了一身裙装,身后跟着一个抱着礼物的丫鬟。 “盼儿祝贺国公夫人寿辰安康,吉祥如意。”东阳郡主向英国夫人行了一礼,又接过丫鬟的礼物:“小小寿礼,不成敬意。” 那盒子是用檀木做的,也就两个巴掌大小,里面估摸不是首饰就是珠宝了。 英国公夫人笑着道:“你这孩子,来玩就是了,还带什么礼物?” “总不能空着手来。”东阳郡主看到宋慈,眼中多了几分真挚的笑意,向她福了福身:“太夫人吉祥。” 宋慈笑着揶揄:“老身算是开了眼界,你竟穿起裙子了。看来还是国公夫人的脸面大,能让你穿裙子来参宴了。” 她穿了一套深紫色衣裙,头发也就挑了一捋扎成小辫用珠玉别着,剩余发丝的用同色缎带绑了发尾,首饰也没有多余的配饰,比起平日的凌厉,倒多了几分柔和贵气。 东阳郡主有些羞涩,道:“夫人寿辰,总不好穿着佩剑长鞭前来。” 她平日里身上的武器,都是见过不少血的,有煞气,哪好带着来贺老人家的寿辰,显得不敬,也让人忌讳。 英国公夫人道:“郡主有心了,快请上座。” 其余各家夫人也纷纷上前向东阳郡主行礼,看她这一身打扮,眸光微闪。 东阳郡主免了礼,很是熟稔的坐到了宋慈身边,与她说起话来,众人瞧着,心里不免多了几分计较。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最烦酸词酸文 宋慈和东阳郡主从戏阁溜了出来,至于宋大夫人,则是留在原地,和未来亲家母沟通感情,顺便再给小叔子打听打听亲事,没办法,谁叫她有个不靠谱的婆母呢。 “呼,可把我憋坏了。”宋慈走在花园里,呼出一口长气,仿佛耳边都还流转着那戏子哀啼幽怨的调调。 牛盼儿扶着她的手,道:“其实您若实在不喜听戏,完全可以早早离开,国公府甚大,逛一逛也无妨。” “比你们家王府还大么?”宋慈好奇地问。 牛盼儿想起她还没到过自己家做客,便道:“比王府大一些,不过比不上东北的王府大,回头您来京中的定北王府玩?我们家倒比不上英国公府景色精致和热闹,但也胜在大气安静,也有一个游湖,湖中有些异石是从湖广那边运来的。” “那敢情好。我呀,要把这京中所有的王公府邸都逛上一圈,如此将来我走的时候,就没有遗憾了。”宋慈心想,眼下的王公府邸都是原汁原味,不同后世的总是修葺过,多了些现代化的味儿,而是真正的古色古香,自然不能错过。 牛盼儿却是手一紧,有些无奈又佩服的看着她。 “怎么了?”宋慈不明所以。 “您老对生死很看得开。”牛盼儿坦言说道。 上了年岁的老人,很避忌听到死啊什么的,可到了宋慈这里,丝毫没有半点忌讳,而是十分坦然面对生死。 宋慈一笑:“生老病死是常情,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我呀,注定是轻于鸿毛,不值一提的。还有啊,我都死过一次了,当然看得开了。” 牛盼儿:“您老会长命百岁的。” 宋慈干笑两声,倒没和她争论这个,而是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物,道:“今儿算是打扮得像个女孩儿了,这颜色很衬你,贵气。” 牛盼儿提了一下裙摆,有些不自在,道:“我还是习惯穿骑服武士服,作女子装扮,总有些不伦不类,像是路都不会走了。” “其实你就是怎么自在怎么走就行,堂堂的东阳郡主,定北王唯一的嫡女,何须理会她人目光。”宋慈啧了一声:“不过你也该交几个说得来的闺友,别总是和我这样暮气沉沉的老东西相处,免得把你也整暮气了。” “太夫人性子豁达,我并不觉得您暮气,至于其她千金小姐……”牛盼儿勾了一笑嘴角,有些自嘲地道:“她们哪会愿意与我为伍呀。” 宋慈嘿了一声:“那是她们还没和你相处过,等相处过,就知道你为人多大气宽容,也不像那些小姑娘,动辄就哭鼻子掉金豆子,为两句酸词酸戏哭哭啼啼的自怜自艾,烦都烦死了。” 牛盼儿噗嗤地笑:“您都嫌烦,那您还让我和她们结交?” 宋慈讪讪的,道:“这个,也不是所有姑娘都这样,也有性子豁达开朗的小姐姐嘛。” “那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就像您,我也觉得难得,虽然是个老姐姐。 两人边说边转过月亮门,来到一处影壁前,刚要转过去,却是听到里头园子传来对话,不免停下了脚步。 第二百五十二章 老身要替人出头了! “婉儿,听说东阳郡主也来你们府上了,怎的这么久了没见领过来贵女这边玩?” “我也不知,兴许在母亲那边呢。” “她要是来了,和我们说什么呀?是说这花多艳,要以什么样的形式绣在帕子上?还是说这绣花针要怎么拿才不会扎手呀?” 有人咯咯的笑起来。 “阿盈,你可真是个捉狭鬼。” “我说的是事实嘛,你们以为,她会拿绣花针?只怕针长什么样她都不知道呢。噢,若是问她枪是怎样的,她估计能和你说到天黑。” “说起来,真不知东阳郡主是怎么想的,好好的郡主不当,偏要去舞刀弄枪上战场打仗,整日里和一堆的臭男人混在一起,也不嫌膈应。” “就是就是,我听说呀,那些当兵的,洗澡就露天光着身子洗的,你们说,她有没有见着?” “哎呀,倩儿你可真不知羞,什么都敢说。” “我这有何不敢说的,人家都敢做了,我怎不敢说?”被唤作倩儿的人哼了一声:“不知羞的也不是我,我可不会混在男人堆里,阿盈你说是不?” “可不是,所以说就是把她领来加入咱们这圈子,能说到一块去?别说这小圈,整个京中贵女圈子,她都融不进去,进了,就跟那啥一样。” “啥?” “搅屎棍。” 咯咯咯。 不远处,似有人走过来,气道:“你们可真够放肆,郡主也是你们能编排的?谁说了,上战场打仗,就要看当兵的洗澡光身子了?我可真开了眼界,一个个自诩守女戒的所谓贵女,把男人光身子这样的话整日挂嘴边的,不要脸。” “高琳琳,你以为你是谁,在这出头,也要看看人家知不知道你跪舔?哟,倒是忘了,你肯定也是支持她那样的,毕竟你爹也是个武将,说不定讨好了郡主,还能往上升一级呢。” “你放屁!” “怎么,说中了你的心事,恼羞成怒了?我们也不过在这闲聊,你插个什么嘴?还是你也想去当个女将军,和男人抢功劳?” “林之盈,你含血喷人。”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都说着笑,咋吵起来呢。” 影壁后,宋慈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不停,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一班吃饱了撑的小混账,什么玩意儿。 牛盼儿听了个全程,愣了一下,随即笑开,没想到她的名声,如此不堪呐。 她偏头看向宋慈,见她要往里走,就拉住了她,摇了摇头。 宋慈拍了拍她的手,这个头,她非出不可。 挣开她的手,宋慈就转过了影壁,繁花盛放的花园子内,有两拨人在对峙。 一个背对着宋慈的穿着茜红衣裳的少女看着对面的绿衣少女,气势凌人地道:“高琳琳,想替人出头也得看看自己身份够不够,区区一个五品武将之女,就想给人家出头了?看把你能的……哎哟,你扯我干什么?” 那茜红少女被人扯了扯袖子,不由恼怒,见她脸色煞白看着自己身后,下意识地转过头来,身子登时一僵。 “她不够,不知道老身这身份够不够替东阳郡主出头?”宋慈站在影壁前,眼神冷漠的看着那几个少女。 第二百五十三章 宋大夫人很慌 英国公夫人被一众夫人簇拥着逛着自家的花园子,听着身边人的恭维,笑容满脸,直到一个丫鬟脚步匆匆的上前行礼,脸露急色。 英国公夫人微微侧头,身边的妈妈立即上前,拉着丫鬟问话,待得知丫鬟所报时,眉头皱了下,快步回到英国公夫人跟前回话。 虽然那妈妈和丫鬟的话听不清楚,但一众人都是会看眼色的,看到妈妈的神色,不由挑眉,眼中燃起一丝八卦之火。 莫非,英国公府的内宅出什么腌臜事儿了? 英国公夫人从心腹妈妈那听说了事,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人群中的某几个夫人,眉尖轻蹙。 众人心中一跳。 感觉有些不妙。 有大胆的,直接问出口,怎么了? 英国公夫人笑道:“姑娘们起了点小口角,闹起来了。” 众人紧张的心一松,起口角罢了,不是什么腌臜事就好。 然而,英国公夫人的下一句却让众人身子一歪。 “宋太夫人现在场训话呢,我们也过去瞧瞧?” 众人:“……” 要完,什么口角竟惊动了那位? 宋大夫人捏着帕子的手一抖,心有些慌,母亲她难道又要大发雌威了? 话题中心的少女们都慌慌张张的挤在一堆,战战兢兢地向宋慈和牛盼儿行礼。 而那叫林之盈和她身边的一个叫倩儿的小姐,则是面如死灰,身子摇摇欲坠。 背着人说闲话,却没想到全落在了当事人的耳里,最重要的是还落到了长辈耳里,这可怎么办? 那几人,双腿都在打着摆子,骇得脸色惨白。 “太,太夫人。”国公府的庶女齐婉也暗叫不好,她在这招待这一群贵女,却闹出了这样的事,回头母亲肯定要禁足罚她。 她真是要被林之盈她们害死了。 宋慈撇过她,看着那茜红姑娘,道:“你是哪家的小姐?” 林之盈小脸涨红,抖着唇想要回话,却是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刚才听着是个口齿伶俐的,怎的现在一个字都说不上来了?连回话都不会了?”宋慈呵呵的笑。 她的笑,半点不达眼底,让人听着特别的瘆人。 林之盈都快哭了,噗通的跪了下来:“太夫人,郡主,我错了。” 齐婉上前一步道:“太夫人,这是襄阳伯家的小姐,刚才我们喝多了两杯花酒,都胡言乱语了。”她又看向牛盼儿,郑重地屈膝行礼:“请东阳郡主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这一遭。” 牛盼儿看着这些吓得发抖的小姑娘,心下微叹,挽着宋慈的手道:“太夫人,这都还是孩子呢,算了罢,何苦要您和她们计较?我陪您回去喝茶?” “郡主,这不是老身要计较,老身只是觉得,即便是孩子,也要知道好歹,知道何为家国,知道什么叫尊重。”宋慈道:“做人可以不懂大是大非,最起码要懂得感恩。感恩惜福,方能得福。你看她们懂吗?” “太夫人,这些小蹄子怎把您给气着了?我罚她们给您敬酒赔罪?”世子夫人卢氏快步走来,笑着打圆场。 随着她前脚到来,后脚英国公夫人一众人也到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雌威更胜从前 襄阳伯夫人看到跪在地上的女儿,心猛地一跳,快步上前,向宋慈行了一礼,赔着笑开口。 “太夫人,不知小女哪里犯错了,竟惹太夫人您生气了?” 英国公夫人也笑着上前:“不管如何,太夫人您快消消气,可别把自个气坏了。” 宋慈道:“犯错倒是轻的?就想问问,藐视诋毁朝廷命官,王公郡主算是罪吗?” 众人的脸色齐齐变了。 襄阳伯夫人更是身子一抖,下意识地扭头瞪了女儿一眼,你这混账东西都干了什么? 宋慈看向宫嬷嬷:“宫嬷,你刚才也在场,听得清楚,就学一学这些个丫头是怎么说的,也叫她们听听,何为藐视。” 宫嬷嬷屈膝应声,清了清嗓子,把这些贵女们的对话给一字不漏一字不添的学了一遍。 涉及到是非圈的贵女家的夫人脸色唰地白了,恨不得当场就晕死过去。 她们真是要死了,竟敢背后诋毁东阳郡主,还叫人听着了,咋不上天呢! 襄阳伯夫人气得一巴掌甩到林之盈脸上,这个蠢货,是要连累整个襄阳伯府不成? 林之盈尖叫一声,捂着脸呜呜的哭起来。 “你给我闭嘴,你还有脸哭?给我老实跪着。”襄阳伯夫人狠厉的瞪她一眼,又跪到了牛盼儿跟前,满脸羞愧地道:“郡主,是臣妾教女无方,请郡主责罚。” 其余的,比如礼部郎中的张夫人也战战兢兢的向牛盼儿行礼道歉,什么求您大人有大量,原谅这些不懂事不知好歹的死丫头。 牛盼儿有些怔愣。 倒不是她有多生气,从小被当男儿一般养的时候,她就料到了有这样的一天,会被人不认同,会被鄙夷,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 所以她虽伤心,却也还在接受范围之内,习惯了都。 可叫她徒生伤感的是,原来姑娘们犯错了,有母亲维护帮着求情,是这样的呀。 牛盼儿忽然觉得有些冷,她也想被母亲维护,可她早已不在了。 手上忽然一暖,她低头一看,却是一只满是皱纹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是宋慈。 牛盼儿眼眶一热。 宋慈看着襄阳伯夫人她们,道:“要我说,你们也别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算起来,你们也是这丫头的长辈,何苦逼迫她去原谅?这么说,她是应呢还是不应呢?圣母又不是人人都愿意当。” “咱们就讲道理,东阳郡主乃是一品郡主,也是皇上封的英武将军,是正式入了册的,领着朝廷俸禄军饷的,也就是说,是皇上认可的女英雄。可就这么一个为国家做贡献的女英雄,却被区区毫无品阶的小女子藐视诋毁了?是你们不认可皇上这个册封,还是你们视君威无物,是在藐视君威啊!” 这话不可谓不诛心了。 襄阳伯夫人心里恨极了,却半点不敢辩驳,只能匍匐在地,大声求饶。 事不关己的夫人们下意识地离了她们身边几步。 藐视君威,这可是大罪,谁都担不起的。 宋大夫人看着襄阳伯夫人痛哭流涕的样子,再看一眼婆母,心中暗暗称奇。 这病了一场,母亲雌威更胜从前啊。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为武将士兵代言 藐视君威,这不管是谁,都不敢担这个罪名。 襄阳伯夫人跪在地上,尖声辩驳:“郡主,太夫人,都是我这死丫头口出狂言,她就是个满嘴塞粪的,给她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藐视君威,请郡主明察啊。” 这会,她也不向宋慈求情了,这位就是个胡搅蛮缠的,跟她说不通,还不如求一求郡主,小年轻脸皮嫩,又是在战场上打过仗的,心胸肯定非一般小女子可比,说不准就抹过这事了呢。 牛盼儿确实是个心胸开阔的,看她颤巍巍的惨白着脸,便道:“本郡主知晓,林小姐并不敢藐视君威。” 襄阳伯夫人心中一松,咧开笑容高呼:“郡主明察秋毫。” “然,她在背后诋毁辱骂本郡主亦是事实。”牛盼儿背过手,下巴微抬,眸光凌厉地射向林之盈:“本郡主可以饶过林小姐这一回,但从今日起,本郡主在的地方,不希望看到林小姐出现。皇上千秋在即,为表忠心,也请林小姐为皇上抄经祈福。” 襄阳伯和林之盈脸色一白再白,却不敢辩驳,只匍匐在地:“谢郡主开恩。” 牛盼儿不再看她们,只看向宋慈,笑道:“太夫人,我们再去前头赏花?” “嗯。” 宋慈嘴上应着,脚下却未动,看着林之盈她们道:“老身说过,做人要懂得感恩,这话并不是随口说漂亮话。你们说东阳郡主连跟绣花针都不会拿,也拿不起,可她却能拿起长枪利刃,英勇迎敌,你们扪心自问,这在场的人,谁能如她拿得起长枪?” “十人有九人能拿绣花针,只有一人能拿长枪,谁更值得一提?你们啊,锦衣玉食,在后宅能安然度日,那是谁给你们带来的安生?不是你们的祖辈,是那些在战场上拼命的兵将。” “可能你们不服老身这话,但没有国,哪有家,纵然你们父兄才华斐然,可没有兵将在后方维护国门,让敌军兵临城下,试想想,你们父兄能扛得住?你们还能这么安稳的坐在这说是道非,饮酒绣花吗?” 宋慈抿着唇看着一众女眷,今日,她为武将士兵代言正名! 牛盼儿心中一荡,眼眶湿热,看向别处。 众人则是沉默,满脸羞愧。 宋慈拉过牛盼儿的手,不由分说的捋起了她的袖子。 “太夫人。”牛盼儿惊呼。 “你们瞧瞧。” 众人看过来,瞳孔微缩,心突突地跳,只见那条呈小麦色的手臂,横着一条狰狞的刀疤。 “好好看看,你们所鄙夷的人,为了保家卫国,都付出了什么?这就是战场给她带来的功勋,你们呀,只破一个手指头也得哭死?” “太夫人。”牛盼儿无奈地叫,抽回手,放下袖子,她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招。 “怕什么,也好叫她们知道,你这英武将军,不是白得来的,是付出了伤,几乎付出命才得来的。”宋慈道:“也好让她们知道,什么叫惜福,什么叫安宁幸福的生活来之不易。她们不能如你这般上战场,也不该在后头讥笑谩骂,她们凭什么呢?凭一张嘴利索还是凭脸大?” 第二百五十六章 棍没说啥,屎先蹦跶了 什么叫打脸,宋慈这一番话就是了,让众人脸上都火辣辣的,十分羞愧。 偏偏在场的,她又是年纪最年长的那一个,身份也摆在那里,不好叫人辩驳,只得生生的受着。倒是在场的有几个武将夫人,激动得眼眶发红,总算是有人替他们武将说话了。 襄阳伯夫人是最脸疼的那一个,直觉宋慈这话,就是在骂她的,还不能发作,只好强行扯出笑容:“宋太夫人教训得是。” 心里却是咬牙切齿,个老不死的,嘴皮利索的就是你,从前咋没看你这么能说呢! 宋慈撇嘴:“老身可没资格教训你们,人人都知老身是农妇出身,粗鄙无礼,脾气躁,说话不好听。就现在,说不准你还在心里骂我老不死呢!” 襄阳伯夫人心头一惊,莫非老太婆会妖术,还能看穿她心里话不成? 她尴尬地笑:“太夫人说笑了。” 宋慈的视线滑过众人:“老身说这么一番话,也是心疼这些将士,老身再没见识再粗鄙,也知道端着米饭不能骂娘的道理。咱们不懂打仗,也不能在背后说人家的不是,不然那得多心寒呀?” 英国公夫人上前道:“您老说的是,今儿您老是给我们一个警醒,也是给我们上了一堂课。我决定了,回头我就捐五千两银子送去兵部,再捐一万套棉冬衣,也叫我们的战士们过个好冬。” 哎? 兵部还有这样的意外之财? 英国公一牵头,在场的夫人纷纷响应,也跟着捐,不捐不行啊,不捐传出去不好听不说,还会落到皇上太后的耳里,自家夫君分分钟是要穿小鞋的节奏啊。 啥,传不出去,当在场的武将夫人是死的?当太后闺蜜宋太夫人是假货? 宋慈没想到,自己说了几句洗脑的话,就让众人热烈捐款了,少不得也要演上一场,感动的对英国公夫人道:“国公夫人真是心存仁义,我替将士们多谢了。这样,这款是在您生辰之时牵头发动的捐款,就由您来把总?回头老身也让人送点私房银子过来,也算是老身的一番心意。” 英国公夫人心中熨帖,这样的好事落在她头上,也只是添名声的份儿,便笑着应了。 宋慈把话说完,又看向襄阳伯夫人还有那张夫人,道:“郡主大人有大量,绕过这一遭,你们也得警醒。孩子大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该叫她们知道。在家是有父母宠着惯着,可这姑娘若是出了门子,在外随便说话,却是要遭人诟病的,重的就要连累家族了!” 襄阳伯夫人她们脸色大变,宋慈这话简直诛心,是叫她们家姑娘没好亲啊,这话不是说她们姑娘口舌多么。 可恶的老太婆。 “不说了,走,前面喝茶。”宋慈拉着牛盼儿离开。 众人行礼恭送。 没走几步,前方两人的话顺着风传了过来。 宋慈:“……最可笑的是她们说你是个搅屎棍,我就不明白了,便是搅屎棍,你这根棍都没说话呢,一班屎倒是先蹦跶上了。” 众人:“……” 刚才她们所听到的义正言辞的大道理,一定是幻听。 第二百五十七章 有人羡慕我祖母是宋慈 宋慈和牛盼儿一离开,襄阳伯夫人和张夫人等都待不下去了,拉了女儿就匆匆的向英国公夫人告辞离去。 哪还有脸继续参宴呢,羞都要羞死了。 几人一走,便有人对宋大夫人道:“你们家太夫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暴脾气,偏偏所言令人无法辩驳。” 宋大夫人故作无奈:“这也是没办法,连太后娘娘都说,母亲就是话糙理不糙的真性情。” 众人:“……” 言外之意您倒是当听不出来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而贵女的另一头,也有几个嫡女撇着宋如琪,其中,英国公府未嫁的嫡次女齐灵道:“宋姐姐,你们家老祖宗,在家也是这么的厉害?” 宋如琪看着这未来小姑子,多了几分耐心,道:“我们可不会说些不中听的惹祖母生气,也不敢诋毁百官,平白无事,她老人家才不会多管闲事。” “那她都在做什么呀?”齐灵很好奇。 做什么? 宋如琪一时有些恍惚,祖母平日里都做什么,从前她好像并不太清楚,她也不喜欢往祖母那边挤,所以也不知祖母平日在院子那几分地做些什么? 祖母并没有多读书,识的几个字听说还是从前爹爹读书时顺便教她的,家里还没起来时,听说要做买卖,为一家子生计奔波,为宋家改换门庭而拼。 宋如琪怔愣,手指蜷曲了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好像有点酸。 “宋姐姐?” 宋如琪回过神,莞尔一笑:“祖母啊,清晨起来了会打拳,然后去花园子散步,或者去厨房做些新鲜的吃食。吃了午膳,她会午休,起来后就会吃下午茶,若是弟弟妹妹们去了她那儿,会和他们一起玩游戏。” 她说的,是病了一场后的宋慈日常。 这,也很是平平无奇啊,是所有太夫人都会做的。 高琳琳:“宋家太夫人是真性情,我很喜欢。宋姐姐,有这样的祖母你可真幸运。” 她眼中带着羡慕,让宋如琪微微怔了下。 羡慕自己的贵女很多,因为她爹是相爷,却没有想到,有人羡慕她有宋慈一个祖母。 宋慈打了两个喷嚏,摸了摸发烫的双耳。 牛盼儿见状,让人送披风前来。 宋慈嘴角一抽:“我虽然是个老太婆了,可这七月的天,也用不着披风?” 牛盼儿抬头看了一眼所在的位置,劝道:“这里是水榭,有湖水,风也好,吹过来还是有几分凉意的。” “我一定都不觉冷,打喷嚏么,肯定是有人在说我坏话。”宋慈阴谋论又犯了:“说不定是襄阳伯夫人她们在背后骂我呢。” 襄阳伯夫人:放屁,我没有,我不是! 牛盼儿笑道:“您刚才就不必和她们计较,您是什么身份,她们又是什么身边呢?值得您这样教训和生气?” 宋慈一叹,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啊,宽容大度是好,却也不能啥也不计较,你不计较,别人还以为说得对,就更会变本加厉了。” “习惯了,我也没时间和她们计较。” 宋慈:“你要记住,你是定北王府的东阳郡主,你就代表着定北王府的脸,让人这么打,不只是你,还有整个定北王府。” 牛盼儿怔住,半晌才道:“我记下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宋相这竖子忒嚣张 英国公府发生的小插曲,便是想瞒,也是瞒不住的,尤其是兵部忽然接到一笔几万两的爱心捐款,兵部尚书那是笑得满脸都是褶子。 再一打听这笔捐款的来由,是宋慈的一番替兵将正名的话,当下感动得恨不得写上一封感言书歌颂宋家太夫人。 瞒不住,自然也就传到了御前。 楚帝听了小插曲的来龙去脉,那叫一个龙颜大悦,哈哈大笑。 “好一个没有国哪有家,宋太夫人真是深明大义之人。” 宋致远拱手长揖:“皇上谬赞,家母见识浅薄,不过是经历过战事的艰苦,看不得战士受苦罢了。” 一旁的范相,在几人看不到的角度翻了个白眼。 宋相真是虚伪,这会子心里指不定要喜上天了,嘴上却说些场面话,呸,装模作样。 “宋相也不必谦虚,宋太夫人每年都私下给抚军堂捐粮捐物,朕心里是知道的。”楚帝眼中带着暖色。 抚军堂,美其名为抚军,其实就是给在战场上变成残疾或战死的士兵家属进行抚恤,要么发钱粮,要么安排他们重新再就业,这些都是要银子的。 而宋慈,每年都会以自己的私房钱捐一笔银子过去,用的是匿名,京中显少勋贵知道此事。 包括范相,乍闻此事,也是一惊,这事他怎么不知道? 底下人竟是一个都没报上来? 还是抚军堂有宋相的人,把这事给掩得严严实实了? 范相看向宋致远,胡子微动,好个宋相,倒是搞得好一手出其不意,瞒住别的人,不‘瞒’住皇上,好让皇上更觉他家太夫人人格贵重,值得尊敬。 呸! 这只死狐狸! 宋致远感受到范相投过来的视线,看过去,对方一脸似笑非笑的的表情,仿佛在说,我知道你个奸猾的搞了什么阴谋。 宋致远冲他温文尔雅的一笑:我知道你知道,你咬我? 范相:“……” 竖子忒嚣张! “皇上,宋太夫人品节高尚,又以身维护郡主,噢,维护朝廷命官,理当好好嘉奖才对。”范相此时笑吟吟地道。 宋致远眸光微闪,小手指微微蜷曲了下,范相是想提醒皇上,他老娘和郡主交情非同一般,宋家和定北王府有私么? 楚帝对两人刚才的眉眼对骂看在眼内,饶有兴致地问:“哦?范相以为,该如何嘉奖?” 范相捋着胡子沉吟片刻,忽地想起什么,笑道:“宋相已是位极人臣,家中也不缺金银,倒是家中人丁单薄了些,这老人家么,最是喜见儿孙满堂。听闻宋相幼弟尚未婚配,皇上不妨赐一门婚,也好叫宋太夫人再抱金孙?” 楚帝眸子半眯:“赐婚?宋相你怎么看?” 宋致远心中暗骂了几声范章老狐狸,听楚帝发问,便是一笑:“皇上,范相此言差矣。” “唉?” 楚帝和范相挑眉。 宋致远脸上故作羞愧,道:“范相所言微臣家中不缺金银,其实不然,皇上深知,微臣穷苦出身,家底浅薄,不比范相家底深厚。家母常说,要当个巨有钱的老太太,皇上若赏,赏点金银,她老人家会特高兴的。” 楚帝和范相:“……” 第二百五十九章 宋相怕不是个魔鬼吧 楚帝觉得,宋相真是俗不可耐,赏金银,亏他说得出。 范相则觉得,论厚颜无耻,宋相真是登峰造极,一等一的。 周公公则想,宋相好聪明,区区小事,哪值赐婚?赏金银最好。 “宋相可真爱说笑,宋太夫人可是每年捐银子给抚军堂的人呢,会缺银钱?”范相呵呵地笑着打脸。 宋致远叹了一口气:“正是常年捐银子,才没银钱啊,她老人家的体己钱,随她花,当儿孙的也不好去管不是?老人家上了年岁也就这么个乐子了!” 捐钱当乐子,你家是有黄金百万两怎么滴! 范相道:“这么个乐子,也得有银子捐才行。” “这不,求皇上若赏,就赏些金银?”宋致远堵了回去。 范相:“……” 不和宋竖子磨嘴皮子,牙酸。 楚帝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过了数招,眉眼舒展。 “那就赏点金银,嗯,范家太夫人也赏。”一视同仁,才不叫臣子心寒。 宋致远和范相双双拜谢圣恩。 领了赏,又说了一会公事,当朝权利最大的两位相爷走出养心殿,殿前,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彼此哼了一声。 “宋相可真是会揣摩圣心,宁要金银不要赐婚,呵呵,怪不得说宋太夫人品行高洁,原来宋相深得真传。” 这话,可是带着讥讽的贬义了。 宋致远笑着道:“多谢范相夸奖,人人都说,我肖似母,连范相都这么说,我总算信了。” 范相:“你!宋相可别太得意,宋太夫人和东阳郡主交情深厚,皇上也是看在眼内的。” “岂止皇上看在眼内,这京中每个勋贵都看在眼里,尤其是英国公府一宴后,谁不看在眼里?但又有什么呀,看谁顺眼就和谁交好,这不是人之常情?范相也一样的呀。瞧,范相就看我不顺眼,所以才不会和我好!” 范相眼一瞪:“呸,竖子无礼!老夫哪里看你不顺眼了!” 宋致远故作委屈:“哪哪都不顺,其实我理解的,换了我也不顺眼。您看我又年轻,又是两榜出身的状元,今年才四十出头已是相爷,真真是哪哪都不顺眼!” 范相差点要喷出一口老血,指着宋致远的手抖个不停。 这怕不是个魔鬼! 这个嘴皮利如刀的小混蛋,气煞我也! 宋致远看着范相走远,笑脸一敛,老匹夫。 养心殿内,楚帝又从龙卫耳中听到他的左右相殿外斗法一事,呵呵的笑出声。 周公公瞧着他龙颜大悦,笑着换了一盏茶,道:“宋相这张嘴,真是得理不饶人。” “他那张嘴,谁说得过?那是连先皇都夸的嘴皮。”楚帝轻笑。 周公公:“也不知宋相这嘴都是怎么长的,就没绕过谁。” “范相不是说了么,深得其母真传,宋太夫人的那张嘴,也是麻利。”楚帝想起传过来的话,道:“说搅屎棍那话咋说的,那才叫逗。” 什么棍没说话,屎先蹦跶上了。 哎哟,笑死人。 “走,去和母后说说话,也叫母后乐一乐。”楚帝站了起来。 第二百六十章 宋慈:我不圣母 皇上亲口夸赞宋慈是深明大义之人,又褒奖了东阳郡主,称她有乃父之风,点了她去右翼前锋营任参领。 这两人是褒奖,那襄阳伯等人,那就是无地自容了,皇上虽没出言贬斥,可话里却也透着家中子弟要严加管教,莫要给家族惹祸等。 可不就是变相说女儿没管好么? 吓得襄阳伯等人,战战兢兢的请罪,连夜就把女儿送回老家,美其名为教养,修心养性,而事实却算是放逐了。 不送不行啊,就按着皇上这话,还有东阳郡主所说的,她们就无法再在京中立足,连亲事,也只能京外说。 不然,当日在场那么多的夫人,京中谁家敢娶你这个定时炸弹做儿媳妇,没得给家族带来隐患。 自然了,心疼闺女的等这风头过了,还是能回京,但也不知是何时了,毕竟她们都到了议亲的年纪,哪能拖得? 听说襄阳伯夫人她们哭肿了眼,却也无可奈何,一个女儿和整个家族相比,自然是后者更重要了,把女儿送上车,只能在背地画圈圈诅咒宋慈。 宋慈得知这几家的动作,良久无语。 “太夫人可是自责了?”宫嬷嬷看她表情不对,以为她是心疼那几家的人了,毕竟宋慈是个连丫鬟也不会太过于责罚的人。 “我自责?怎么可能。”宋慈道:“又不是我让她们走的,我自责什么。” 宫嬷嬷:“老奴以为您心疼那几个孩子。” 宋慈接过她递过来的花枝,咔嚓的用剪子剪掉多余的枝节,道:“你当我圣母啊,我还会心疼她们?什么是祸从口出不懂吗,就凭他们那些侮辱性极强的话,换别的公主郡主,当场就要打她们半死了,也就是好命遇到盼儿。” 宫嬷嬷心想也是,遇着真正跋扈的,把她们打残也是白残。 “这事,说是因我而起,但我做什么了,不过说了一番道理,维护了我家小孩,哦,我喜欢的小孩罢了,她们要承担什么后果,管我什么事?”宋慈顿了顿,道:“还有一点就是,造就她们这下场的,是权利带来的,这是这个时代的法则。” 她是现代人没错,却也没蠢得在这个时代说什么人人平等,不分贵贱,这里是皇权第一,而权利更大身份更尊的那个,注定了会站在低人一等的那个头上。 “还有襄阳伯他们此举不过是断尾求生罢了,好比这一枝花,这烂掉的叶子自然要剪掉了,留在枝上放在瓶里,等着它发臭发烂么?”宋慈又剪了几片烂叶子。 宫嬷嬷放心了,不是圣母的宋慈。 “其实她们有什么可惜的,不过是回老家罢了,凭她们的身份,低嫁的话,继续还能作威作福呢!”宋慈轻哼。 “太夫人就是看得通透。” 宋慈笑了笑,有什么通透不通透的,活在这个时代就要看清和遵从它的规则,那才活得容易。 “太夫人,圣旨要来了。”红柚匆匆走进来福身禀报。 宋慈和宫嬷嬷相视一眼,圣旨? 第二百六十一章 宋如琪定亲 英国公府的一个小插曲带来的话题热度还没过,京中的人很快就被另一个事给吸引了视线。 那就是英国公府和宋家要结亲了,是皇上赐婚,把宋相家的二小姐指给了英国公府的齐三,两家结秦晋之好。 圣旨一出,有人羡慕有人眼红,宋家是真得圣心啊。 也有心思更活络的,宋家两个女儿结亲,一清贵的大士族,一个是积年勋贵,就这两门亲,宋家已经不是普通的新贵了,而是蒸蒸日上的贵族。 有人把目光瞪在了宋家那几个公子,也不知道这几人,都会找什么样的媳妇,要是能和他们结亲,等于是和宋相的姻亲攀上了,这人脉盘根错节的,可不就只是一家的了。 宋家的门槛又开始热闹起来,尤其是宋慈为武将正名,使得不少武将都心存感激,好几家都递了帖子想来拜见。 宋家,圣旨一到,一片喜庆洋洋。 英国公府很快就派了人来商议两家小儿女的亲事,宋如琪还没及笄,宋家自然要矜贵端一下,来回几次沟通,总算把婚期给定下。 今冬宋如琪及笄,两家婚期,就定明年初夏。 宋大夫人其实有些不太乐意,毕竟女儿是真的还算小,这等同及笄半年就出嫁了,哪里舍得。 可英国公府人家也急,毕竟齐三已经二十一了,就是明年也二十二了,换了别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哪能不急? 英国公府也需要齐三成亲以打破他那不太好听的克妻名声。 这不,就定在了五月。 因在七月不吉,两家就提出八月才过礼,可宋大夫人日常却是多了一事,那就是盘算女儿的嫁妆。 宋家一心要走贵族路线,早就定下了,姑娘们出嫁都是有定例的,嫡长女宋如茜出嫁公中出的嫁妆是二万两,打后的嫡出孙女就都是一万二千两,各房或父母补贴不算。 而宋如琪出生后,宋大夫人也是有意给她开始存嫁妆,各种木料什么的都不少,也是宋大夫人有几分要强,经营有度,这些年自己的嫁妆翻了几翻,有的是底气给女儿添妆补贴。 除了准备嫁妆,宋大夫人还把宋如琪拘到身边,学管事,学规矩,也记各家各府盘根错节的关系,更重要的是,学防内宅频出的阴司。 这不是要宋如琪学着算计别人,而是让她不至于被人算计了还不自知,那话是怎么说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说的就是宋如琪。 啥,不想学,轮不到你不学。 嫁入国公府,就已经丧失了天真懵懂的资格,只能学着成长。 宋大夫人为女儿是操碎了心,而宋如琪自己,也是忙得不行,因为除了这些,她还得绣嫁妆,这才是最头疼的。 虽说有绣娘帮着做,但夫君翁姑的小衣鞋袜,她怎么也得缝上几针不是? 宋慈看了宋如琪的学习日程,啧啧称苦,这是现成的新娘教导班啊。 想到孙女已定亲,宋慈不免想起魏家太夫人,也不知好全没,还有王秋曼那苦逼的姑娘。 “去请相爷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 以后尽情的作威作福 “娘,您找我?” 宋致远大步走了进来。 宋慈笑着说:“没什么事,与你说说话。” 宋致远坐了下来,歪在缝了一层竹子的迎枕上,笑道:“难得娘有这个兴致。” “这偌大的府邸,最闲的就是我这个老太婆了,没妨碍你忙公务才好。” 宋致远闻言,便道:“娘若是觉得在府里闷,也可以去避暑山庄住些日子,孩子也有几天农忙假,可以叫上他们陪您。” 宋慈心上一动,可想到宋如琪定亲后,顾氏就忙得跟只陀螺似的,连两个弟妹都指使上了,就不添乱了。 “琪儿的亲事定了,顾氏她们都忙,我这去山庄,劳师动众不说,还得劳你们挂心,就不去了。再说这屋里,日日摆着冰盆,也热不到哪去。” 宋致远有些无奈,道:“不过是使唤人的事,哪就劳师动众了?娘若想去,只管开口,咱们府中不缺人伺候,若缺了,添人便是。” “好。”宋慈想了下,小心地探问:“那个,我在英国公府教训了那几家姑娘的事,没给你带来什么麻烦。” 宋致远愣了下,笑着说:“区区小事,娘不必记在心上,那不会给儿带什么麻烦。而且,连皇上也夸您深明大义呢。” 宋慈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就怕那些个人会暗地里给你使绊子。” 宋致远眉宇间有一丝傲然,道:“他们不敢。娘,今时不同往日,您也贵为一品诰命太夫人,不必担心看谁脸色,只管顺心而为,万大事有我在后头兜着。” 宋慈看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心下感慨,老太太,您可真是个倒霉催,明明熬到了可以作威作福的身份地位,怎这么容易就走了呢! “娘?” 宋慈回过神,脱口而出:“嗯,那我以后就尽情的作威作福了!” 宋致远:“……” 宋慈有些尴尬,哈哈的笑了两声,岔开话题,道:“对了,老娘还真有个事问你,从前你说看上一个寒门子,那人是不是住我们府南苑后面的客卿门人?现如今说亲没有?” 这话题转得够快的,宋致远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想起她问的说亲没有,才后知后觉地问:“娘难道是要想保媒?” 宋慈点头:“之前我不是和你说过想把魏太夫人那侄孙女说给四郎么?” “是有这事。” “四郎相不中,魏太夫人又寻了一个威远候府,就是那叫蔚晟的庶子。” “蔚家大公子,不是定了魏家的千金?”宋致远依稀听过谁说过一嘴,但这些事并不值得放在心上,眼下宋慈说起,也就想起了。 宋慈冷笑:“那就是一滩腌臜事,是这样的……” 她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末了道:“我就是心疼王秋曼那孩子,那是个好孩子,值得匹配好儿郎。我也问过她,她并不介意对方是不是出身寒门,只要品行可以过关。这不想起你这边有个人么,要是合适,你看能保个媒不?” 宋致远道:“娘既然如此看好那姑娘,那儿就替你走一趟,问一问?” 第二百六十三章 相爷来了 要不怎说宋致远是个大孝子呢,堂堂相爷,竟还肯为老娘所托的小事奔波,还是保媒。 宋致远自己都给自己感动了。 其实若按着他的真实想法,颜子笙出身寒门,家中没有助力,寻的妻族出身较好的话,以后对他官途助力也大些。 不过既然老娘所托,他也查过那王姑娘的底细,确实是个能干通透的,这样的人做娘子,可保后院安宁清净,毕竟一代贤妻旺三代,主母拎得清,男人在前头才能无后顾之忧。 至于助力,他是看好颜子笙的,了不起以后自己做他的助力便是。 当然了,这还得看他自己愿不愿意。 步行到南苑前,却是有些不太安静,隐隐听到里面争吵声传过来。 宋致远皱了皱眉,身边的侍卫便道:“相爷,奴才去叫门?” 走进院落,争吵声是从颜子笙的屋里传进来的,他的小厮山河就在门口,急得双手捏成拳头,恨不得要冲进去。 山河眼角余光看到宋致远进来,眼一瞪,当下就要跪下行礼。 宋致远却是手一抬,手指竖在嘴边摇了摇头,示意他莫出声。 山河心一惊,却不敢违逆,恨不得能秘密传音给少爷,相爷他老人家来了。 传音是不可能的,只能暗自祈求佛祖保佑,少爷可别被那短相的吴秀全给刺激坏了,说些不中听的,让相爷听到了。 宋致远就站在厢房门前,听着里面传来的争吵。 “你啊,不是自持被相爷看重?该不会也想着能成为相爷的东床快婿,可惜了,你满腹文采又如何,抵不过你没有一个好出身呀,相府千金,可轮不到你这寒门穷鬼啊。”吴秀全讥讽的话传出来。 “秀全兄,你喝醉了,回屋歇着。”颜子笙轻声劝。 “呸!颜长生你少给我在这装模作样的,我就不信你没肖想过二小姐。可惜,你不是英国公府公子,哈哈哈,一个穷书生罢了。” 颜子笙道:“秀全兄,请慎言。二小姐已然定亲,你这般说,是要陷我于不义,陷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姑娘闺誉极重,莫要在背后议论她人。” “瞧,又装正人君子,那永昌候家的九小姐看上的就你这个样子,你竟然还拒绝,拿什么乔呢?永昌侯府的女婿纵然比不上相府女婿,便是庶女也是侯府小姐,你装什么。”吴秀全的舌头都有些打结了:“颜长生,你就是凭一张小白脸,装得温文尔雅,假得很,有什么比得我,她偏偏看上你,怎可能,怎么能!” “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屋。” 屋内,传来椅子踢倒的声音,还有吴秀全骂人的脏话,不堪入耳。 门打开,门内的人和站在门外的宋致远对上。 颜子笙一愣,下意识地松开吴秀全的手,有些惊慌。 吴秀全则是看清宋致远的脸后,酒一下子清醒了,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大着舌头道:“相,相爷……” 完了,他完了。 宋致远淡淡的看他一眼,微微侧头吩咐:“宋五,把吴举人送回他的房间醒醒酒。” 第二百六十四章 指点 颜子笙端着一杯茶来到宋致远面前,恭恭敬敬地道:“相爷,您请喝茶。” 宋致远背着手站在一面墙前,上面挂着一副以行书写着厚德载物的字画,落款是颜子笙的别号西山道人。 “你这幅字,笔力遒劲,颇具风骨,倒是写得不错。” 颜子笙惶恐地道:“相爷谬赞,学生不及相爷万分之一。” “不用谦虚,本相在你这个年纪,还写不出这样的字呢。倒是这幅字的意思,长生可是悟了?”宋致远淡淡地问。 颜子笙微微站直了身子,道:“局面坤,正人以厚德载物。君子厚德,当如大地一般,以宽厚的胸怀包容万物,以高贵的品德处事待人,学生不敢说悟了,却是时刻提醒自己,做人应当奈何做。” “此言当是。”宋致远一笑,接过他的茶,来到桌边坐下,又让他把最近作的文章论断取来。 颜子笙看他并不提刚才的事,只提文章,心下更是有些惴惴不安,却不敢逆,把文章取了过来呈上。 宋致远接过细细的看下去,圈了几处出来指点。 “……今年的秋闱,点的应该是朝中的钱大学士主考。钱大学士学问极好,现在更是在太学任几个皇子的老师,他的性情过于忠直古板,你这文章论点过于尖锐,就不怕会被主考官不喜而削下来?” 颜子笙一愣,想了想道:“学生只是从平民的角度去异位思考,民心齐则国盛,百姓安则天下安,相爷,当父母官,难道不是该以百姓为本?” “既你说异位思考,你站的是百姓的角度,那么从官的角度呢?”宋致远笑着问。 颜子笙怔住,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想要百姓安,必得父母官有所作为,一方水土父母官,任你改革念头再多,只凭你一人,断难行事,只有上下官员一心,官民一心,上传下达,才会成就你所要的安和盛。”宋致远淡淡地道:“试想,你下达一令,可底下的人不能第一时间遵从,故意拖拖拉拉,错过了最佳的时机,事情的走向,就已经出了偏差,那还会按着你所预期的行走吗?” “刑宪本以待小人君子之过,苟不至甚殆,不宜轻易害之,使数十年作养之功,扫地于一旦也。长生,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一人之力,用之有限。” 他端起茶,抿了一口茶。 颜子笙则是若有所思。 宋致远也不急着开口,等他慢慢思索,颜子笙的观点很正很刚,但过刚易折,润物细无声才是长久之策。 颜子笙像是明了,有些羞愧地向宋致远拱手道:“学生惭愧。” “你知道异位思考,便是不错,还知以民为本,更是难得。若你通篇只会华丽歌颂,那你也不必考了,直接托了关系去当芝麻官,靠着阿迎奉承想必也能上位,可真如此,一个五品官也就到头了。” “相爷……”颜子笙脸色通红。 “行了,希望长生日后为官,永远不忘以民为本这四个字。”宋致远笑着话音一转:“刚才与吴举人因何争执?” 颜子笙心里咯噔一下,来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吓学生的不是好相爷 颜子笙也是觉得冤枉和无语,还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就不跟吴秀全去那永昌候府参加什么诗会,也就不会引来这些麻烦了。 谁会想到永昌侯府的小姐会这么大胆,敢拦着他表露心意呢,堂堂侯府小姐,行事太荒唐。 最荒唐是吴举人,喝了几杯黄汤,就来他这里发酒疯,说那么一番颇具侮辱性的话,还叫相爷听着了。 颜子笙有些不愉,又无奈又后悔,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把来龙去脉说了。 “学生并不知,吴举人对永昌侯府九小姐有意,此事委实是……学生汗颜。”颜子笙羞愧地说:“早知如此,学生就不去什么诗会了。” 宋致远抚摸着茶杯,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人之常情。倒是那邱小姐对你心生爱慕,长生竟无意?” 颜子笙俊脸通红,起身拱手道:“相爷,亲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非,而非私相授受。” 宋致远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永昌侯府虽已显衰败,日落西山,但烂船也有三根钉,那位小姐虽是庶出,可一个寒门之子若能当上侯府的东床快婿,有此妻族相助,官途坦然。要不,吴举人怎会如此恼怒?” 不等颜子笙说话,他又继续道:“便是当初本相,也是求得忠勇侯府的嫡女为妻,才是后宅顺遂,无后顾之忧,更有岳家相扶,才一路走至今日。” 宋致远很坦然,丝毫不怕言明当初自己借了岳家的光。 颜子笙心下佩服,道:“相爷谦虚,便是最初您借的岳家光,但您以四十出头之龄当一朝相爷,绝对是因为您才能非凡,并非全靠岳家提携。” 宋致远受了这彩虹屁,道:“好了,今日闲话家常,你不必溜须拍马。其实有得力的妻族相扶相助,远比求一小门户要强些,尤其是寒门出身的举子进士,长生以为呢?” 寒门想出头,真的很难,他是有得力妻族相扶,更有和皇上年少的情谊在,若不然,他不知呆在那个地方当三四品官呢。 颜子笙牙一咬,道:“相爷坦言,学生也不遛弯,您说的,我认同,可前提是,那女子知礼懂规矩。” 宋致远挑眉。 “不瞒相爷,邱小姐向学生表露心意的时候,学生惊骇之余亦有一丝虚荣心,可虚荣过后,却是惶恐。邱小姐即便对学生有意,也该向家中长辈透露,请了官媒或中人去提,而非亲自前来贸然表露。外人或许可说此女敢爱敢恨,可在学生来看,太过惊世骇俗,更莫道她出身侯府?” “家母曾说过,观人的品行可窥其家教,学生深以为然。”颜子笙淡声道:“侯府小姐,出身高贵,锦衣玉食,学生高攀不起,只能婉拒。却是叫吴举人误会了。” 他也不说那邱小姐没家教,只是侧面的挑明。 宋致远道:“若是本相的千金呢,长生也这般以为自己高攀不起?” 哐当。 颜子笙吓得把手边的茶杯也翻倒在地,双眼瞪得浑圆:“相爷!” 求您了,别再考验学生了,学生受不得吓,吓学生的都不是好相爷! 第二百六十六章 保媒 看颜子笙吓得俊脸发白,宋致远摸了摸鼻子,他有这么吓人吗? 他咳了一声,道:“长生不必怕,咱们就是闲话家常。” 颜子笙尴尬地笑:“相爷,学生不怕。” 宋致远看了一眼他的脚下:“是么?哪你有必要退这么远?” 颜子笙:“……” “说说,长生对未来的妻子有什么想法,你也十九了,过两个月就要参加秋闱,以你的文采,中榜应该不在话下。” 颜子笙心中一喜,强忍喜色,谦逊地道:“学生定不会辜负相爷的期望。” 宋致远笑了笑,道:“不管春闱秋闱,都有人想要榜下捉婿,长生一身才华,又生得清俊,你尚未婚配,想必会被人抢破头,听说钱大学士家也有适龄孙女未婚配呢。还有便是没有了永昌候府,也有永清候府,有许多的世族官家,若看上了你,那依你的择亲标准呢?本相告诉你,也是想提醒你一声,类似这样的想捉婿的人家,必然很多。” 颜子笙沉默。 “其实若不是皇上赐婚,我也有意想把我女儿许配与你。” 颜子笙一惊:“相爷,学生怎配?” “你品行上佳,就刚才所言,你也并没有背后非议邱家小姐,只侧面阐明,便知人品,所以不必自谦。” 颜子笙失笑:“相爷与我,亦是亦父,学生也不妨坦言。其实学生区区寒门之子,哪敢提什么标准?若像宋二小姐这样的身份,能求来那是我三生有幸,祖坟冒青烟了。可我从来没肖想过,因为不配也不敢。” “哦?” “宋二小姐,自小锦衣玉食,娇惯着长大,娶得她来家,学生必要花大时间和心思去陪伴,去哄她,与她弹琴煮酒,观花赏月。”颜子笙苦笑:“可是相爷,学生心有抱负,想要为国为民,当一好官,岂敢拘在后宅只论风花雪月?如此,岂不辜负了十年寒窗苦读?” “说我家姑娘娇惯,你倒是不怕本相恼了你。”宋致远故意道。 “学生只想跟相爷说心里话。相爷,如您所言,后宅顺遂安宁,无后顾之忧,才能前方拼搏。学生只想求一门贤惠的妻子,替学生尽孝,替学生管理中馈,哪怕门户低点也无所谓,但得知礼明理,品性纯良。如此,便是学生之大幸了。” “若对方是孤女呢?” 颜子笙一怔,脑中有什么闪过,道:“若她如学生所言知礼明理,品行纯良,学生愿意。” 宋致远:“你要想好了,孤女就代表着家中已无长辈家人,只她一人,你是依靠不了妻族的。” “如此,学生将不遗余力,奋力向前。” 没有妻族依靠,那就靠己经营,一年不成,十年,十年不成,二十年。 他就不信,自己经营不来人脉,如果真的不行,那他就不是当官的料,早早辞官种田。 “好,太夫人那边让我保个媒,那女子是工部左侍郎魏大人的侄女,是个孤女,现养在魏太夫人的身边,她已过议亲之龄,对夫婿并不求家世,只求品行出众,知冷知热。我查过,她是个不错的贤德女子,只是命运多舛。你若愿意,相看一下?” 啊?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一门好亲 得了大崽子的消息,宋慈就跟魏太夫人透了话,这七月一过完,魏太夫人就急哄哄的上了门。 “我还以为你还在休养,这就好全了?”宋慈拉着她的手走进正屋。 魏太夫人坐下,淡淡地道:“家里要过礼了,我还病着,岂不叫人看了魏家笑话?” “你可是太夫人,怕什么,不满这亲事,直接暴露在脸上,也无人敢说你一个字。”宋慈不以为然,这亲事,本来就是那蔚家不地道,给点脸色他们看有什么的。 魏太夫人:“罢了,不说那些晦气的,倒是老姐姐你说的可作准?那真是个好后生?” “那可是我家大郎都看好的孩子,你说呢?” 魏太夫人闻言眼睛一弯:“宋相爷看好的孩子,那必然是个好的。老姐姐,您一门好意为我曼儿打算,我也不是要怀疑您和相爷的目光。只是我实在是,唉,怕了。” “明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宋慈拍着心口道:“你放心,这可不是那姓蔚的死断袖,不然我家大郎都不会保这个媒,那不坑人吗?” 顿了顿,她呀一咬,凑在她耳边道:“这话只进你耳就算,别个不用说,这姓颜的举子啊,本来我大郎是想把我家琪儿许给他的。” 魏太夫人一惊:“竟有这事?” 宋慈点点头:“他看中的就是那孩子家中人简单,性情温厚,虽是耕读人家穷苦了些,可孩子是个有出息的,有什么挣不来的?” “是这个理。” “只是你也知道,我那儿媳出身高门,就是琪儿那丫头,也是个心头高的,哪里愿意配寒门子,所以这事连提都没提,就只当白想了。”宋慈道:“我也是心疼曼儿那孩子,所以才想到这一茬。” “老魏,曼儿虽是孤女,但也是官家女出身,配寒门子,确实是委屈了些。可你也得看看实际情况,她是孤女,家中没有长辈扶持,京中的这些世家,哪个真心愿意把她娶给大出息的孩子呢?有倒是有,那些家中乱七八糟的破落户,只看中了她的嫁妆的,你愿意她过去受苦?” “老姐姐您的心意我晓得,有您为她打算,是曼儿那孩子有福气。”魏太夫人感动地道。 “我就是觉得那孩子当配好儿郎。寒门是穷苦,可这儿郎有出息,家中人物简单,曼儿手又有大笔嫁妆,也心有成算,将来进了门子,还能把日子过差了哪去?”宋慈细细分析:“按着我家大郎的意思,那孩子中榜的几率很大,一朝中榜赐官身,曼儿最低也能得个七品儒人的诰命?” “进门有诰命,自己有丰厚的嫁妆,大方点拿些出来补贴,还真能去耕田纺织么?她又是官家女出身,见识自是比寒门的女眷高一些,夫家人物简单,日子肯定能过得顺心顺遂的!” 魏太夫人眼睛越发的亮了,道:“听老姐姐这般说,这确是一门好亲,就是人没见过,我……” “这有何难,咱们偷偷见一下就行了。”宋慈眼珠子一转。 听说那颜举人,生得很是清俊呐。 第二百六十八章 事成 宋慈说要见人,倒也不用自己的名义,而是借了儿子的名义,让人把他带到二门处,又安排了一个身材好又貌美的丫鬟去碰瓷。 魏太夫人幽幽的看了这位老姐姐一眼,这病了一场,咋变成了老顽童呢。 碰瓷,亏她想得出。 不过也亏了这碰瓷,才得见那颜举人确实是个品行端方的,而且,长得也是真好,比不过那姓蔚的,可这温润的读书人气息,很是养眼。 魏太夫人越看越是满意。 唯一可惜的就是出身寒门,不过转眼一想,若是出身高门,也轮不到曼儿了。 宋慈有句话说得很对,许多官家世家来提的,都是些不成器的庶子,或者是破落户,正经的嫡子或是有点出息的,根本就不提。 没办法,谁叫曼儿是孤女绝户。 魏太夫人看着那颜举人逃也似的逃了,满意地笑,正要说话,就听老姐姐开口了。 “长得挺俊的,身材也好,看着是个有力气的,而不是那种手不能提的书生,应该是做过体力活练出来的。如此甚好,绝对抱得动新娘子。” 魏太夫人:“……” 叫她说些什么好? 魏太夫人见过了人,又想着秋闱快到了,事情宜早定不宜迟,当下就和宋慈约定了相看的日子,便急急回家和王秋曼通气,想着要花口舌劝她,却不想她一口就应了。 “曼儿,你不觉委屈?” 王秋曼靠在她怀里,亲昵地蹭了蹭,道:“别人都不嫌弃我是个孤女,我有何委屈?”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再看姑祖母为了她的事而寝食难安,嫁谁不是嫁,不过是换个地方住罢了。 若对方好,那就和和美美过日子,若不好,那等以后,她自己住一个别院也是好的。 魏太夫人心中微酸,道:“别委屈,姑祖母和宋家太夫人都看过,那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就是你不信我们两个老太婆,也该相信宋相,他以这年纪爬到位置,可不是靠的溜须拍马,而是眼光毒辣。连他都说好的孩子,那必然是好的。” “嗯。” 魏太夫人又和她提了两句,过了两日,就带着她去寺里上香,很自然的跟着宋慈偶遇了那姓颜的举子。 亲事的不顺,王秋曼早已心若止水,看到颜子笙的时候,两人相对着,默然半晌,才开门见山。 “颜公子,我是孤女,家中父母均已不在。” “巧了,我父亲也已不在,家中只剩老母亲和一妹妹。” 王秋曼眨了眨眼,垂了垂眸:“这亲若成,我只有嫁妆。” 颜子笙:“我只有满腹所谓才华,若成,我可给你读书念诗。” 王秋曼莞尔:“我可替你侍奉翁姑小姑子,操持人情中馈。” 颜子笙眼睛一亮:“我会为你挣来凤霞披冠。” 王秋曼眼角一润,从腰间掏出刚从寺里求来的顺心符:“我祝颜公子高中,心想事成。”顿了顿,又红着脸说:“我在家中等官媒上门。” 隔着一扇门偷听的宋慈和魏太夫人相视一眼。 事成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屈服在老娘淫威之下 宋慈保成了一个媒,欢喜得心花放,可在看到自己那不成器的四儿时,好心情顿时扇着翅膀飞走了,嘴里的炸鸡也不香了。 恨不得一筷子甩过去那埋头狂吃的糟心儿子。 喀嚓喀嚓。 宋致钰把嘴里的炸鸡腿咬得喀嚓响,不是他说,他老娘病了一场后,就跟开了窍似的,总是吩咐小厨房做些古里古怪的食物,还贼好吃。 瞧这炸鸡腿,哎哟喂,咋这么脆,咋这么香。 “嗯,这会要是有个酒配着,简直是绝配,娘您说是……”宋致钰抬起头,咬鸡腿的动作顿了下,小心翼翼地咬下去。 喀嚓。 宋慈:“……” 忍着不笑。 宋致钰擦了一下油乎乎的嘴,道:“娘,您别那样看着我成不,我会觉得您是在嫌弃我。” 宋慈冷笑:“不是觉得,是真在嫌弃你。” “为什么?娘您是越来越看我不顺眼了,我近来也没做什么,连赌坊都不去了,可乖着呐。”主要是他现在去赌坊,总是会遭人驱赶。 唉,气运之子也不好当。 “我当然看你不顺眼了,人家王姑娘都要定亲了。你呢,连个媳妇儿都没能给我带回来,还有脸吃我炸鸡,你说我能看你顺眼?也亏你老娘没半夜来……”宋慈话一哽,把剩余的半句给咽了回去。 七月无惊无险的过了,就是在鬼节最阴的一天,原身老太太也没来找她谈话,可真给脸。 之前她总在担心那位会在鬼节趴床头呢,夜里都不敢闭眼。 “哪个王姑娘?”宋致钰反问一句。 “还有谁,你瞧不上的那位。”宋慈哼了一声,道:“你大哥说了,你的亲事就我们定,我让你大嫂过两天请礼服左侍郎家的沈夫人来赏菊,那有个姑娘,你给我瞧瞧。” 宋致钰饶有兴致:“漂亮不?” “不咋的,不过……”宋慈想说身材很好,但马上想起这是古代,得注意女子名声,她又是个当娘的,可不能随便说人家姑娘身段好啥啥的。 “总之为娘看着那姑娘不错,你到时候给我看看。”宋慈说的就是宋大夫人打听来的沈夫人的姨甥女,那个身材好的。 不漂亮,有什么好见的。 宋致钰想要说不,可看到老娘威胁的眼神,顿时脖子一缩,怂了。 “见,我一定见。”老娘最大,不得不屈服。 “嗯,真是好孩子。”宋慈满意地收回自己的淫威。 宋致钰把桌上的盘子一抱,道:“娘,那我先告辞了。” 他一溜烟的跑了。 宋慈捏着落空的筷子咆哮:“兔崽子,把我鸡腿还我。” 人早已不见了。 宫嬷嬷道:“太夫人,四爷端走就端走,您已经吃了两个了,油炸物吃多了也不好,一会您还得喝两杯润喉的蜜水。” 宋慈讪讪的放下筷子,问:“林箐还没回来么?江氏那边是不是有啥动静,咱们要不去瞧瞧。” “太夫人,大喜,大喜呀。”一个婆子一阵风的卷进来,喜感地向宋慈一拜:“太夫人,大喜事,二夫人她有喜了!” 第二百七十章 媳妇有喜,不用吃素了 留听阁,江氏有喜的消息一传出,整个院落喜大普奔。 这都多少年了,再次听到自家主子有喜。 真是可歌可泣。 佛祖保佑。 宋慈赶到的时候,院里都挤了不少人,均是满脸喜色,不禁也笑:“都散去,二夫人有喜,留听阁伺候的全部重重有赏。” 众人更是心中大喜,纷纷拜谢,嘴里说着一溜吉祥话。 这些人心知江氏所盼什么,全说的她怀的小小姐如何如何,让宋慈好一番咋舌,一个成功的下人,得会长眼色,嘴也得甜。 正要往台阶上走,有人从门内一阵风的冲出来,来到宋慈面前停下。 “老二……” 宋慈才开了个口,身子就是一僵,她被人抱着了。 雄厚的男子气息把她整个包围,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拢住了。 好家伙,她被男人抱了。 宋慈有些不太自在,在心里给自己催眠一百遍。 这是我儿子,我生的,我的老二,噢,我生的老二。 不尴尬,不尴尬。 “娘,英娘有喜了,她总算是有喜了。”宋致诚激动得满脸通红,摇着宋慈的肩膀:“我又要当爹了啊啊啊啊。” 宋慈被摇得头晕眼花。 “停停停。你再摇,再摇你老娘我这把老骨头就散架了。” 这一定是宋白面包子的亲种没错,一样的摇法,要命。 宋致诚手一顿,道:“娘,儿子委实是激动的,您不知道,自我回来后,江氏听了您的话,一直让我吃素来着,您看看,我的脸都瘦成骨头了。这会儿,她怀上了,我算是解脱了。” 天啊,地啊,他总算不用再吃素,更不用偷偷摸摸去吃肉了。 宋慈扎了一刀过去:“别高兴那么早,她这一胎若还是个带把的,你还得再吃素拼四胎。” 宋致诚脸色一白:“……” 娘,您是个魔鬼! 哪有这么诅咒儿子的。 “这一定是个闺女。娘,这话儿子就当没听过,您也别再说,这胎必然是个闺女。”宋致诚咬牙切齿的说。 软软香香的小闺女,啊,他该给他的小宝贝儿挣嫁妆了,现在就开始挣。 宋慈看他神游意淫,翻了个白眼,推开他,径直往正屋里去。 房内。 江氏满脸幸福的抚摸着肚子,眼眶红红的,床边坐着林箐,而宋大夫人和鲁氏都站在床尾,两人眼中嫉妒又羡慕。 “二夫人平日里练武,身子骨养得可以,这胎儿也很稳,不过还是吃上两剂安胎药较为稳妥。”林箐笑着道:“这快入秋,秋老虎热辣,早晚却凉,您可不能贪凉。对了,寒凉的食物也不能吃,那蟹今年您是不可以尝了。” “知道,林神医,您说什么不能吃,我都记着。”江氏喜滋滋地说,感激地道:“回头我定会给您封个大红包,您可真是神医降世。” 林箐哭笑不得,道:“您还是叫我大夫,神医我可不敢当,不过是给您调理一下身子罢了。” “可你也是有功,有功就当赏。”宋慈走进来,笑眯眯地道。 第二百七十一章 同喜,泛酸 宋慈到来,使得里屋也热闹了些,宋大夫人和鲁氏纷纷向她行礼。 “母亲,真是大喜,二弟妹有喜,您又要当祖母了。”宋大夫人笑着向宋慈道喜,就是嘴里有股子酸味儿散不去。 “同喜同喜。”宋慈笑着说:“咱家琪儿定了亲,现在江氏你又诊出喜脉,真是双喜临门,可喜可贺。江氏,回头你可要好好给琪儿添妆,你也算是沾喜了。” 江氏笑盈盈地说:“一定的,媳妇一定给琪儿添个厚厚的妆,让她风风光光嫁人。” 宋大夫人听到这,嘴里的酸气才散了些许,眼角的喜意也染上眉梢,笑着道:“那我可替琪儿谢谢二弟妹了。” 做母亲的,当然愿意看到女儿嫁妆丰厚,嫁得风光,而江氏出身豪富,嫁妆丰厚,她对家中的侄女也好,添妆肯定大方,好东西一定不会少。 宋大夫人不酸了,可在她身边的鲁氏都快维持不住笑容了,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长房有喜,二房也有喜,就只有三房,孤零零。 鲁氏酸得牙根发软。 宋慈已经坐到了床边,细细的问江氏,有没有哪里不舒坦,想吃些什么。 “除了胃口不太好,也没别的不舒坦,这阵子天气热,胃口不好,也不想动弹,还以为是天气的缘故,到了今日有些作呕作闷还见头晕,下头的人才想起这个月还没换洗,这才请了林大夫来把脉。”江氏脸上的喜意是止都止不住,羞涩地道:“这一把脉才知道,儿媳有了。” “好,好。林大夫才给你调理多久呀,你现在就有孕了,证明她开的方子是有用的。”宋慈嘴角含笑地看着其余两个儿媳妇,道:“方子有用,就坚持着吃。” 宋大夫人心头一热。 是啊,二弟妹都成功怀上了,她只要坚持着,肯定也能得偿所愿的。 鲁氏则是满嘴苦涩,调理再好,男人不在又有何用。 江氏看着宋大夫人,有些愧疚,道:“大嫂,我这会儿怀上了,家中的事务怕是力所不及,我……” 宋大夫人忙道:“没事儿,你专心养胎就成,家里还能缺你一个孕妇来用啊,不够人,就再提拔。而且,琪儿现在也跟在身边学习中馈的事,我把事儿交给她就行了。” “那只能辛苦你们了。”江氏歉疚地说。 不是她想躲懒,是这一胎来得不易,之前她还掉过一个孩子,这一胎怎么着也得精细些,尤其在这前三个月,得养好喽。 所以,这家务事,她得撂挑子了。 “天大地大,孕妇最大,如你大嫂所言,家里人手不够,就提拔添人,哪能累着你。”宋慈笑道:“你就安心养着。” 江氏含羞带涩的点头。 宋慈看门口宋致诚在探头探脑的,便知两口子要腻歪,很有眼力见地起身,道:“我们这就走,也别碍着她歇息。顾氏,江氏这边的小厨房食物,让下头的人尽心点添置,要花的银钱,来我院里报帐,就算是我送给这小孙孙的第一份礼。” 江氏这肚子里的,她会看着出生,算是她‘第一个’金孙,当然得赏。 第二百七十二章 顺杆子爬 宋大夫人和鲁氏把宋慈送回春晖堂,这才各自散去,宋大夫人也没急着回自己的正院,而是先去了林箐的竹斋。 “林大夫,真是多亏了你,家中又要添人口了,二弟妹说你是神医,可真是没说错。”宋大夫人开口恭维。 林箐谦虚地道:“也是巧合,当不得大夫人这么夸,二夫人的底子也不差,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有了。” 宋大夫人羡慕地道:“弟妹到底也年轻些。唉,也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她神色黯然的摸着腹部。 林箐便道:“子女都是讲究缘分,您的脉象也是好的,就是缘分未到的事,这可急不来。” 宋大夫人趁机道:“那你再给我把把脉?” 林箐怔了下,从善如流地点头,让丫鬟取了药枕来,细细的把脉。 半晌,才收回手,道:“您的身体很好,就是要注意休息,别太劳累了,您的方子我给您斟酌着换一换?” 宋大夫人没听到自己想听的结果,眼神微黯,却是笑道:“那就劳烦林大夫了。” “抬手的事。” 宋大夫人又道:“林大夫,您来了我们相府,母亲的笑容也多了许多,把你当家人一般的。你看啊,我家琪儿也定亲了,我就想托你个事,。” 林箐是个聪慧的,听到这里,已经猜到了,笑道:“您说。” “我的琪儿明年五月就要成亲,我想林大夫在这个时段给她调理一下身体,也好有个准备。您也知,英国公府那样的地方,人多也有攀比,我那姑爷也是年岁有些大了,肯定是急着想当爹,所以……”宋大夫人有些不好意思,说:“你放心,我会另外给你付报酬的。” “大夫人一片慈母心,我懂的,您要是放心,我就帮她看看。”林箐答应了。 宋大夫人大喜,起身郑重地拜谢,这才满心欢喜地离去。 待她走后,阿桑上前收拾药枕,小声嘀咕道:“主子,大夫人也太会顺杆子爬了,您本来只是给太夫人调理的。” 可现在整的,都跟坐堂大夫一样了。 林箐:“不过是把个脉调理一下身子,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在相府这些日子,也还舒心,无所谓罢,她们也都给诊金呢。” 这一点,相府的人都做得挺好的。 “我就是替主子委屈。” “哪里委屈了,相府的藏书阁,我都还能随意去看呢,别处可没这个好事,而且太夫人待我也好。”林箐微微一笑:“比起陆家,这里好太多,我很开心。” 阿桑脸色微变,忙道:“主子,都是奴婢不对,勾起您的伤心事。” “没事,都过去了。”林箐道:“去把纸笔取来,我给她们换个方子。” 阿桑屈膝应了,不一会就取了纸笔来。 等林箐把方子写好,江氏那边送来了一个礼盒,打开一看,好家伙,里面除了一只水头极好的羊脂白玉镯,还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林箐嘴角微抽,江氏豪富,果然不假,如太夫人所说的,壕无人性啊。 阿桑见了,心里的不平散了些,这二夫人确实是个大方会做人的。 第二百七十三章 鲁氏:我守空房我委屈 鲁氏回到梅苑,就把自己关在了屋里狠狠的哭了一场,实在是委屈。 周妈妈和两个大丫鬟站在门外面面相觑,叹了一口气。 也怪不得夫人委屈难受,这回来后,只看着长房二房的相亲相爱,喜事频出,自己却是孤家寡人独守空房,哪能不难过? 可也没办法,少爷小姐们逐渐大了,回来族学进学,多学几年规矩,以后议亲也好些,特别现在长房大老爷已是相爷,更该回来,让三房紧密联系着。 背靠大树好乘凉,这是谁都知道的理儿。 “打水来。”屋内哭声渐止,传出鲁氏的吩咐。 周妈妈向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她自己先进去了。 在丫鬟们的服侍下,鲁氏重新匀了脸敷粉,才坐在窗前的罗汉床上发呆。 周妈妈亲自奉上茶来,劝道:“夫人,莫想太多了。您只要想着,你所受的苦和忍的孤单,都是为了一双少爷小姐,熬着就过了。” 鲁氏苦笑:“说得容易,可哪能不想呢?妈妈,我今年也才二十七,却就要和夫君分隔两地,独守空房,看着别人成双成对亲亲热热的,我这心就越发孤独。” 这要是自己独府居住也就罢了,可偏偏一大家子住着,长房二房都是成双对,她瞧着就心酸难受,尤其夜里,更觉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周妈妈叹道:“老奴知您心里苦,可这也是为了小姐和少爷,没办法的事。夫人,少爷还好说,小姐已经八岁,虚岁也论十岁了,再过几年就该议亲,一直在山西的话,能寻到什么好人家?难道您还舍得让她以后真嫁到那地方去?那可真是瞧一眼都难了。” 鲁氏摇头:“我知道,正是如此,我才会回来,不然,自己当家做主哪不好呢?” 回来相府,始终是寄人篱下看长房脸色过活的感觉。 她所作的牺牲,都是为了孩子,为了夫君。 “就是啊。夫人您可得要看开些,这才半年不到呢。”周妈妈又道:“等明年,说不准求了相爷,能把老爷也调回京中任职,到时候,就能一家子团聚了。” “是这个理。”鲁氏吁了一口气,她得周旋一下,不然这夫妻总是一直分离,也不是个事,她也不放心。 想到远在山西的夫君,鲁氏心头莫名的一紧。 “夫君那边,还没遣人送秋节礼回来?”再过些天,就是中秋了,送节礼也没这么迟的。 难道有什么幺蛾子不成? 周妈妈:“该是在路上了,毕竟路途也遥远,老奴猜测这几天就要到了。” 鲁氏抿着唇道:“秋蝉的信也来得不勤了。” 周妈妈心里咯噔一下,却不知该如何劝,迟疑半晌,才道:“秋蝉是您最信任的丫鬟,人也忠厚老实,您留下服侍老爷,按理说,她不会背主的。” 鲁氏脸上一白。 周妈妈还想再劝,吉祥走了进来,福了一礼,道:“夫人,山西那边送来了节礼,管事和婆子就在院外候着呢。” 鲁氏眼睛一亮:“快让到正厅来。”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大同来人 鲁氏坐在正厅主位,笑容满脸的看着两个穿着得体的管事婆子垂着头走进来,只是等他们跪下行礼抬头时,她的笑容顿时消失。 “你们是谁?” 眼前的人,并不是她用惯的人,更不是府中管事,或是庄子铺子的管事,而是未曾见过的生面口。 那婆子梳了一个矮髻,髻发上插了一支金钗,一张圆乎乎的胖脸,塌鼻,三角眼,两个耳朵戴着丁香银耳环。 而在她旁边的管事,则是一个面相平和眼神透着精光的中年男人。 “好叫夫人知道,老奴两口子是大同宋府的管事,这是俺男人张成大,至于婆子,夫人使唤一声张成大家的或是张婆子就行。”张婆子笑眯眯地解释。 鲁氏的脸色沉如水,放在腿上的手蜷曲起来,薄薄的唇更是抿了起来。 周妈妈见状,站了出来,厉喝一声:“胡说,府中的管事是李木,你们是哪个山旮旯出来的骗子?敢蒙骗到相府来了?” 张婆子立时喊冤:“夫人,老奴可不敢呐,就是给老奴千万个胆子,老奴也不敢骗到相府来了。老奴两口子是一个月前才到大同宋府当差的,至于那从前的李木一家,据说是犯了事被卖了。” 周妈妈的脸色也不好了,下意识地看向鲁氏。 张婆子又道:“对了,老奴身上还有大人的亲笔书信,夫人若不信,看信便知老奴真假。” 她一边说着,一边背着身子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 周妈妈看向鲁氏,看她点头,便上前接了信,低头一看,脸上神色微变。 “夫人,是老爷的信。” 鲁氏呼吸微窒,接过一看,确实是宋致庆的字迹。 拆开一看,信上开头就说了为何会是这张成大家的送来节礼,原来的管家一家子因为得罪了同僚,所以被卖了出去,换了这个管家。 鲁氏一时没看下去,道:“礼单何在。” 张婆子又呈了礼单上去。 鲁氏故作不经意地说:“礼单是谁准备的?” “自然是白……是秋蝉姑娘准备的。”张婆子笑着说。 鲁氏却是眸子一眯。 “周妈妈,把张婆子他们带下去安顿一下,长途跋涉的,弄点好的酒菜。” 周妈妈眸光连闪,应声是。 张婆子却道:“夫人,老奴还奉了大人的命,想要给太夫人磕几个头呢。” 鲁氏淡淡地道:“母亲那边,我自会去磕头,你随周妈妈下去休息。” “可是……” “下去!”鲁氏冷然一喝。 张婆子脖子一缩,骇得不敢出声,身上的衣裙还被男人轻轻的扯了扯,便挤出笑容道:“那婆子就先下去了。” 两人磕了个头,躬着身子往后退,退了几步才转身走出。 “多上点酒,好好问一下。”鲁氏这才看向周妈妈。 什么得罪了同僚被卖了,这种鬼话她是绝对不信的,府中那边定然是出了什么事了,而她却不知。 “是,夫人。” 等人走出,鲁氏就把手边的茶杯用力的掷在了地下,茶杯碎了一地。 第二百七十五章 输不得 薄薄的一张信纸,鲁氏却是看了十来次,越看心越是寒,最后,手一攥,信纸被她攥成团捏在手心。 信是宋致庆写的,内容除了说明换管事的缘由,旁的就是对儿女们的问候,对家中长辈的问候,对她的愧疚,再就是说公务繁忙,今年兴许不能回京述职。 通篇信纸寥寥几语,鲁氏根本感受不到其中的想念和离别伤感之意。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大同那边出情况了。 鲁氏想及这点,胸口就像是中了一箭,钝痛无比。 委屈的泪水一滴滴的滑落脸颊,她不过回来几月,他便在那边有新人了吗? 宋致庆,你好狠的心。 “娘。” 宋如薇从外走了进来,笑脸盈盈,可在看到鲁氏黯然垂泪时,笑容僵在嘴角。 “娘?您怎么哭了?” 鲁氏侧着身子擦了擦眼角,笑着道:“没啥,刚才有只飞虫入了眼,你刚从族学下学回么?”又看向门口,不见儿子的影,问:“你弟呢?” “二哥哥和三哥哥他们听说二伯母有喜了,急着去留听阁,洲弟也过去了,我怕您担心,便先回来与您说一声。” 鲁氏看着她养得白皙细腻的脸蛋,心想,回来是值得的,女儿的皮肤都变好了。 再想起江氏那边,便道:“你二伯母有喜,你也该去恭喜一声,娘这边打发个丫头回来说一声就好了。” “女儿想着等和您请过安了,再回院里拿一份小礼物送给二伯母作贺礼的。”宋如薇笑盈盈地道。 “好孩子,你这样想很好。”鲁氏舔了舔嘴角,提点道:“薇儿,你二伯母心心念念想要个姑娘,你去了,最好是祝她生个妹妹。” 宋如薇一愣,乖巧的点了点头。 “还有,你二姐已经定了亲,夫家出身公府,身份尊贵,以后你的亲事,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去,姐姐们嫁得好,夫家也只会看重你,所以你也要常和你二姐姐说话儿。” 宋如薇:“可是二姐姐她现在天天都忙得不见人影。” “嗯,你二姐姐忙着学习管理中馈,她的嫁妆都得忙着绣,你平日里闲了,可以帮她绣点小件,比如手帕之类的,比你送些什么贵重的礼物好。” 宋如薇抿抿唇,心里虽有些不太乐意,却也点头应了。 鲁氏又问了她几句族学里学得如何,一定要听先生的话,多问多学。 “薇儿,你别怪娘对你苛刻,咱们出身不够,就更需要努力来补,你要让人知道,你便是庶出嫡女,也不比别人差知道吗?琴棋书画,娘不求你样样精通,可样样有所猎艳,也是好的,将来不管去参加什么宴席,都能有个拿出手的,不叫人看轻了。当然了,能修一门最精通的,那是极好。” 鲁氏循循教导,揽着她,轻声道:“薇儿啊,娘这后半辈子,就指望你和洲儿了,所以你们姐弟俩一定要争气。” 虽还不清楚宋致庆那边出了什么情况,但直觉告诉她不太好,也正是因为这个,她才更要抓紧对两个子女的教养。 她鲁如心,输不得!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头上终归是绿了 宋家这日,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自是二房一家,将要添丁,愁的却是鲁氏,为了大同的来人带来的消息而整宿无眠。 隔天一早,她的双眼皮下都是青黑的一圈。 “这眼下多给我敷点粉。”鲁氏吩咐自己的心腹婢女吉祥,又问:“周妈妈来没?” “夫人,老奴来了。”周妈妈刚巧来到,透过铜镜看鲁氏,和她的眼神对上,微微闪躲。 这可怎么办? 鲁氏看到周妈妈有些闪烁的眼神,心头就是一阵紧缩,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沉着脸,气氛一下子冷了,替她梳头的喜鹊紧张得手一抖,把一丝头发用力的扯断了。 鲁氏吃痛,怒斥:“贱婢,你想连本夫人的头都扯断不成?” 喜鹊慌忙跪在了地上磕头求饶,没一会,额头就红肿了。 众人心里都惴惴不安,各自提着心。 三夫人今天的心火气很旺。 周妈妈叱道:“小蹄子昨晚是吃了猪蹄不成,劲儿这么大,还不滚下去,这用不着你。” 喜鹊眼圈红红的,却不敢动,只看着鲁氏。 “还不快滚!”鲁氏心烦,狠瞪了她一眼。 喜鹊这才连滚带爬的退下,周妈妈一挥手,屋里伺候的全部退出。 “夫人,您消消气,这大清早的犯不着为那小蹄子闹心。”周妈妈赔笑劝道。 鲁氏冷笑:“只怕闹心的在后头。” 周妈妈:“……” “说罢,那张婆子是怎么说的?”鲁氏捏着玉梳子轻轻的篦着自己的发,强作镇定的问。 想起昨晚的酒席,周妈妈叹了一口气,这事想瞒也瞒不住,头上终归是绿了。 “昨夜老奴就安排了一桌好吃的酒菜,灌了那张婆子好几盅黄汤,她倒是坦白了。大同那边,老爷在六月时上罗知府家参宴时,走的时候,接回了一个女子,姓白,听说是罗夫人的远房表妹。” 啪。 鲁氏手上的玉梳掉落在地,断成两段。 她怔怔的看着断掉的玉梳,眼泪毫无征兆的滚落下来。 周妈妈惊呼出声,忙跪在地上去捡,道:“夫人,这梳子,可如何是好?” 鲁氏劈头就夺过那玉梳,狠狠的砸在地上,用力的踩,随着她发狠的动作,那梳子碎得更彻底。 周妈妈扑过去抱着她,嚎道:“夫人,有气您就往老奴身上使,可别伤着自己,老奴求您了。” “夫妻结发,他已负我,我留这梳有何用?有何用?”鲁氏把碎片踢得到处都是,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这把玉梳,还是宋致庆送她的,是他亲自跟着工匠雕刻的,是送她的定情信物。 这玉梳,代表着他们的情意,从前有多缱绻恩爱,现在看着就有多可笑。 周妈妈死死的揽着她乱动的手脚,道:“那不值得,贱人不值得您作践自己啊夫人。” 鲁氏扑在周妈妈怀里,哭道:“妈妈,他终究是负了我,背叛了我们一家子,他怎么敢?” “娘?” 鲁氏身子一僵,转过头去,只见宋如薇脸色煞白的拉着宋令洲的手,眼神惊恐的看着她。 第二百七十七章 祖母,帮我们旷个课 “太夫人,三小姐和四少爷来给您请安了。”红柚笑眯眯地说。 宋慈眼睛一弯:“让孩子们进来。” 宋如薇拉着弟弟的手走了进来,瓮声瓮气地给宋慈磕头行礼。 “免礼,起身。”宋慈让两人起身,笑着道:“你们不去族学,怎想到来我这请安了,不是说过,你们要去族学的,只需初一十五来请安就行了?” 两人从地上爬起来抬头望去,宋慈呀了一声,打趣道:“这秋节都还没过,也不算完全入秋了,可你们姐弟俩,咋就跟秋后的茄子一样蔫了?” 宋令洲上前,带着哭腔道:“祖母,您能不能使人到族学给我们请个假,今日不去进学了?” 宋慈一愣:“这又是为何呀?你们想逃学,还要祖母做帮凶帮你们正大光明的掩盖痕迹呀!” “不是的,我娘她好像是和爹爹吵架了,她哭得好厉害,祖母,我想陪着我娘。”宋令洲扁着嘴说,眼睛也是红红的。 吵架? 宋慈和宫嬷嬷相视一眼,这是咋的了,隔着千里远,吵什么架? 宫嬷嬷悄无声息的退出去让人打听。 宋慈则是让宋令洲上前,揽着他,道:“你不想去族学,想陪着你娘,你娘答应了?薇儿呢,也是不想去?” 宋如薇轻轻的咬了咬唇瓣,道:“祖母,孙女担心娘亲。” 刚才鲁氏实在是吓到她了,她出生以来,从没见过她哭得这般伤心,也不知爹爹在信里说了什么,还有什么负了? 宋如薇心头一紧,说得难道是爹爹?爹爹负了娘吗? “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但你娘没说让你们陪着,你们就不必为了她去请假。想让你娘高兴,还不如好好的学习先生今日教的文章,洲儿可以试着写两首诗,描大字给你娘看。薇儿么,学了琴,回去弹几首曲子给她听就是了。” 家中的儿媳妇,论鸡娃,鲁氏是第一,对这两孩子的教育可是抓得死死的,一门心思想让他们成为学霸,想宋如薇成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一代才女,哪会容他们旷课哦。 “祖母,洲儿最头疼作诗了。”宋令洲苦着脸说:“那也不是我的强项,您这是为难孙儿。” “正因为不是,才更显难得呀,试想想,你能把你不是强项的做好做出来,你娘能不高兴?” 宋令洲沉默,好像是有几分道理,但总觉得祖母是在诓他。 “可是我娘她……” “你娘么,也就是情绪起来了,过阵子就好了。”宋慈笑着道:“你们呀,不用去理会大人的事,只管做好你们身为子女的本分。彩衣娱亲是好事,但我想你娘现在宁可独处。” 就鲁氏那好强的性子,哪会想儿女看到她脆弱狼狈的一面? “再说了,你不去族学而陪着她,又能做什么哟?你又不能帮你娘骂上你爹一份儿,也不能感同身受,你们还小呢。一个人伤心就算了,几个人一起陪着伤心,岂不亏了?” 宋如薇:“……” 祖母这安慰,怎么听着有些不明白?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太夫人我深以为然 把两个孩子安慰好,吩咐人好生送到族学后,宋慈的笑容就淡了下来。 鲁氏那边是出了啥事,至于把孩子吓成这样? “太夫人。” 宋慈抬眼,道:“是怎么个回事?” 宫嬷嬷上前,说道:“是昨日三老爷那边打发了人前来送秋节礼,来的仆人却是眼生的新人。” “就这?” 宫嬷嬷不屑的一撇嘴:“自然不止。”她微微弯低了身子,声音也低了些:“听说三老爷在大同那边,有了新人。” 宋慈拨弄檀香的手一顿,呵了一声:“难怪,这女人啊,除了这一点,也没别的能牵动到这情绪大幅度波动了。” 宫嬷嬷:“说是大同知府的妻族表妹。” “这么说,是已经把人纳入府中做妾了?”宋慈轻呵,又道:“不过不对啊,这纳妾不是得正妻点头同意才行?” 这时代纳个妾,正室不同意,你就进不了这个门,就是男人一意孤行不经正室那边,把人纳了也只能算是外室。 而外室么,是受人耻笑的,外室子名声比妾生子更难听,连家族都不会承认。 “是有这说法,可若是三老爷那边是正儿八经的把人娶进来,有了良妾贵妾这样的纳妾文书,那就另当并论了。文书有了,让正室点头,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更别说,三夫人在这头,三老爷却在大同,要作的文章实在太多了。”宫嬷嬷解释道。 “先斩后奏啊。”宋慈露出个玩味的笑容,道:“要说这正妻同意也是时间问题,那这整个贵圈,就没性情刚烈抵死不允的?” 宫嬷嬷一笑:“那自是有的,就博川侯府的前二夫人谢氏,那是将门之女,当初佟二爷一心要纳妾,她便是不允,宁可自请下堂。” “咿呀,奇女子哎,那她真下堂了?”宋慈双眼亮晶晶的,真刚烈啊。 “嗯。那妾已经怀了孕,而二夫人进门三年也未有所出,那佟二爷怎舍得?佟家也不舍得。”宫嬷嬷说着博川侯府这事:“佟二爷当时想要以谢氏犯七出休了她,可谢氏却是拿出一张协议文书,那是当时两人成亲时就拟定了的,不可纳妾。谢家也出面了,最后两人合离。” “然后呢。” “谢氏拉走了嫁妆,没几天就诊出了身子,后面生了个儿子,冠的谢姓,现在都十二岁了,入的谢家族谱,听说十分出色。倒是佟二爷把那妾纳了,只生了一个姑娘,现在他那屋里妻妾都有六七个,却愣是没一个怀的。有人说,是那个妾给他下了药,也有传是谢氏干的。众说纷纭,总之现在佟家就想把那谢氏子接回去。” 宋慈嗤笑:“谢氏没骂他们一个臭不要脸?” “怎能,听说都拿大刀在府门守着了。” 宋慈莞尔:“这谢氏真是个奇女子,有机会我得见识一下她的彪悍。” 宫嬷嬷摇头轻笑。 “可并不是每个女子都是谢氏,多的是只能妥协的,老奴观三夫人,心里再不愿,最后也只能接了那杯茶。” 宋慈:“太夫人我深以为然。”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倒不是宋慈看轻了鲁氏,是在这时代的,权贵纳妾那真是如百花齐开,就没几个能只守着一人到底的。 所以说宋家,就是个纳妾百花筒中的奇葩,除了那为老不尊的老太爷,这宋二代的几个男人成亲多年,哪个不是坚守正妻的? 但现在,这家中也紧跟潮流,又有人入百花筒了。 嗯,那素未谋面的老三真是像极了他老爹宋白面包,完全继承了他花心的传统。 咳咳,扯远了。 鲁氏这人么,当年和宋致庆是百般痴缠才成就姻缘,这么多年,夫妻也是感情甚笃,生了一双儿女,当上了诰命夫人,也算是顺风顺水了。 她对宋致庆是有情的,日子也越过越滋润,随着宋致远高升,宋家的身份地位更是水涨船高,走到外面,谁不高看她一眼? 熬了这么些年才得来的享受,她能轻易放弃? 不可能的。 鲁氏不会把辛苦得来的滋润日子拱手让人,最重要的是,她没娘家,离开宋致庆,这天下之大,何处容她? “当初为了娶她要生要死的,现在才过了几年啊,就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了,呵。”宋慈讥诮一笑。 宫嬷嬷道:“太夫人可是要请了三夫人来说这事?” “我有什么好说的?俗话都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我又不是闲得没事干,才把手伸到人家房里去。” 宋慈才不干这种麻烦事呢,就是让她管,这要怎么管? 这男人的下半身呀,全靠自己管着,谁都管不着。 还有一点就是,那老三,不是庶子么,又不是她生的,她这去管,说不准还让人家嫌你个老不死的多事呢! 不管,管不着。 “可若是三夫人请您出头呢?”宫嬷嬷又道。 宋慈顿了顿,道:“宫嬷嬷,便是我出头,把人拦着不让进府,那山高路远的,老三能理你?把人养在外面,你还能咬他?管不住心,这人自然也就管不住了。” “可上次吴娘子,您却是……”拦着了。 “那怎么能一样?我儿子都这么大了,让他们喊个比他们还年轻的二房做二娘么?那不可能!”宋慈道:“我是拦着吴娘子进府,可你看我拦了那老鬼在外风流没有?只要他不给家里整闹心事儿,我管他夜夜笙歌,流连忘返。” 又不是真是她男人! 她只要守住这家里的安宁就好,包括宋老三的那个什么妾,将来进门安生那就有口吃的,敢搅风搅雨,看撕不死她! 宫嬷嬷莞尔。 她看宋慈不在乎的样子,便提醒道:“太夫人,这再过些天就要过中秋节了,老太爷该也是回府过节的。” 宋慈刚叉了一块蜜饯含着,闻言差点把自己噎死了去。 “咳咳。”她捶着胸口,另一手抖着去摸茶杯。 宫嬷嬷吓了一跳,连忙取了茶水喂她,又帮她顺气儿。 宋慈就着茶水把蜜饯吞了下去,瞪大眼问:“你说真的?那老鬼当真要回府过节?” 完了,这碍眼的老东西回来,她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顺遂日子到头了。 第二百八十章 宋慈:我就不配做个好人 宋慈正为自己听到的坏消息而伤春悲秋呢,就听到鲁氏来了,登时打起精神来。 “该不会真来求我给她做主?” 宫嬷嬷无奈道:“这事还没作准呢,也是从婆子那边听来的消息,按着三夫人的谨慎,只怕会让人去一趟山西的。而且,三老爷那边也没点明。” 宋慈不屑地撇嘴:“不管怎么说,老三就是个混账东西。” 老婆才回来多久,他就在那边放飞自我了,所以什么真爱,全他妈都是狗屁。 “母亲,媳妇给您请安了。” 鲁氏笑吟吟的走进来,向宋慈行了一礼。 宋慈看她脸上敷了一层厚厚的粉,笑容灿烂,跟没事人一样,不禁啧啧称奇。 这内宅的妇人啊,忍功做戏都是登峰造极的,她自愧不如。 “你来了。”宋慈笑着指了座,道:“吃过早饭没?” “媳妇已经吃了。”鲁氏从吉祥手里接过礼单,双手递了过去:“媳妇来,是因为庆哥遣了人来送节礼,昨日才到的。有些东西是庆哥特意交代了要给母亲的,媳妇整理好了,这才送了过来。” 宋慈接过单子,扫了一眼,上面写着的都是些名贵的皮子和一些滋补品,还有几个古玩,一些大同那边的特产。 她把单子放在一边,道:“你们有心了。” “母亲不嫌弃就好。”鲁氏捧着茶放在嘴边,看一眼宋慈,欲言又止。 宋慈也不急,就等着,她要说,那就叨两句,不说,那就当不知道。 鲁氏看宋慈那并不关切的模样,心下黯然,这要是两个嫂子,她也会这般淡漠吗? 到底是坏在了庶出两个字上。 宋慈看她这样,心里叹了一口气,到底忍不住,道:“今日洲儿他们姐弟来给我请安了,孩子们很担心你,都想在家中陪着你而不去族学。鲁氏,大人的事,莫要让孩子们也跟着你一起烦忧,他们才是你的命。” 鲁氏脸色一白,心中酸得不行:“母亲,我……” “洲儿和薇儿也是我的孙子孙女,我是不愿意看孩子们难过的,鲁氏,你可明白?” 鲁氏点头:“媳妇明白,媳妇就是,就是看着大嫂二嫂他们都一家子齐齐整整的,心里有些委屈和羡慕罢了。媳妇就总想着,什么时候,庆哥也能调回京中,我们也能一家子团聚就好了。” 宋慈:“……” 看,有时候么,她就不配做个好人。 难得发个慈心,人家就顺杆子爬,说这话,不就是想让宋致远搞关系,把人给她调回来么? 宋慈有些不愉,淡淡地道:“只要他作出了政绩,上峰自会升他和挑任,你也不必为他担忧。实在是放心不下老三一个人在大同,你可以再回去照顾他,至于两个孩子,可以留在相府里,他们留京,不管是学业还是礼仪教养,肯定比在大同要强。” 鲁氏的脸臊得跟什么似的,涨得通红,强笑道:“母亲说的是,是媳妇着相了。” “好好照顾孩子们,我要去佛堂了!” 鲁氏连忙放下茶起身告退。 第二百八十一章 忠仆 鲁氏一走,宋慈就幽幽的瞥了宫嬷嬷一眼。 “你瞧,这还需要找我做主么?渣夫背叛她,她依旧能立起心肝给夫君谋调任路子。就咱们两个老骨头在这瞎琢磨。” 宫嬷嬷:“……” 鲁氏木着脸回到梅苑坐下,越想越觉得臊和委屈,趴在炕几啜泣起来。 周妈妈掀帘子走进来,看到这叹了一声。 鲁氏只哭了一会,就擦了眼角,冷然地道:“妈妈,回头你让木头回一趟山西,让他机灵着点,把大同府中的情况事无巨细的全给我打听仔细了。” 周妈妈道:“倒不是我不想让我那小子跑这一趟,只是夫人,木头到底是个熟面孔,大同城里认识他的人多,为了避免有人隐瞒,您看要不要寻个生面孔的?” “别个我信不过,让他乔装打扮一下,进了城就去寻个生面的前去打听,自己要悄咪打听着,两者一结合,就知道听来的到底是真是假。”鲁氏冷道。 周妈妈见状,便也应了。 “您和太夫人提了?”周妈妈看她脸色不愉,试探着问。 鲁氏摇头:“庆哥那边也没道明这事,人也见不着,怎知这事作准不?没做准的事,提了岂不叫他们看笑话?” 顿了顿,她又讥笑:“便是提了,妈妈,你觉得她会给我作这个主吗?” 周妈妈一哽。 “这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始终隔了一层肚皮,不管她表面对三房多和气,都是维持着面子情,哪就真有这么大度了!”鲁氏咬牙:“从一开始她就不喜欢我,当初要不是庆哥求了老太爷,我怕是还入不了宋家门。你说,她哪会真心替我做主?只怕还在背后看我笑话呢!” 宋慈:我看你是臆想精加身。 “夫人,老奴看太夫人如今也看得开,应该不会是您想的那样。”周妈妈委婉地道。 鲁氏哼笑:“再看得开,不喜就是不喜,我一个低如尘埃的庶媳,哪会入得她老人家法眼。” 这就是钻牛角尖了。 周妈妈可谓忠仆一名,劝道:“夫人,您也别担心,您到底是名正言顺的正妻,又有一双儿女,更是有诰命加身,谁越得过您去?眼下,您又已经回来京中,和大夫人她们也算是交好,与其去纠结三老爷那边是不是有异心,还不如牢牢抓好自己的权利?夫人,孩子们还得指望您呢!” 鲁氏心一凛。 “这正妻,有谁是对侍妾是好眉好眼的?您得了两位夫人青眼和扶持,都是正妻,她们与您同仇敌忾,自是站在您这边。还有少爷小姐,也是嫡出,又是和前面的哥哥姐姐们都要好,夫人,您根本不用慌。别说那姓白的小贱人进府,就是来几个,也威胁不了您和两个少爷小姐的地位不是?” “夫人,当务之下,您急和恼也没用,还是要紧着把该拢的都拢到自己的手里,那才是您和少爷他们安身立命之本啊。” 还有一点她没说,就是当初离开的时候,不是已经预料到了今日这个事吗? 第二百八十二章 幸灾乐祸 要不怎么说一个人身边有个靠谱的心腹忠仆很重要,凡事可以替你拿个主意,在自己钻入牛角尖的时候,还能适时拉你一把。 当然,这也仅限靠谱又拎得清的,这要是只会搅事儿的,只怕你放火,她还帮着递柴,火上烧油,最后整得一团乱。 经了周妈妈一劝,鲁氏倒是很快沉下心来,给自己和儿女打算,毕竟孩子们是她的命,也是她往后余生的依靠。 至于宋致庆,在得知他有了新人后,她的心就死了一半。 男人靠不住,只能靠自己,鲁氏有了这么一个认知。 只是夜深人静之时,到底还是意难平,心有不甘和被背叛的愤怒,尤其想到自己独守空闺而对方软玉温香的时候,心口更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得喘不过气来, 综合种种,鲁氏是夜不能寐,脸容憔悴。 鲁氏的不平,也整得梅苑的下人战战兢兢,连气都不敢大力喘。 梅苑的紧张气氛,作为一府主母的宋大夫人不可能不知,稍微一问,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哟,这老三不是个痴情种么,当年为了她,连不孝的名声都愿意担上,这才十年不到,就不痴了?” 房妈妈抬头望了望外面,声音微低:“夫人,好歹声音小点。” 宋大夫人撇嘴:“我这院里的事,我看谁敢往外传。” 房妈妈:“……” 宋大夫人看她不认同,咳了一声,道:“行行,都是女人,我就不幸灾乐祸了,这行了?” 房妈妈笑着道:“夫人就是仁心。” 宋大夫人嗤了一声,被夸得有些自得,半晌又叹:“也没啥好乐的,男人就是这样,能守得住的有几个,更别说她和老三还隔了这大老远。” 虽然对鲁氏有些幸灾乐祸,可同为女人,对于这种事,未免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在。 都是女人,焉知以后是不是也会走同一条路呢?假如宋致远有了新人,那她? 想到这点,宋大夫人也就收了幸灾乐祸的那副嘴脸,不再说这事,道:“梅苑那边,看看够不够人手,不够就拨两个过去,这要是有人多嘴多舌的话,直接打发了出去。 “夫人仁厚。” 宋大夫人摆摆手,又道:“菊园那边,菊花可都备全了?别等客人来了,这菊园没弄整齐,不好看。” “都是准备好了的,菊园那边的厢房和亭台也都打扫过了,到时候甭管小姐夫人们是赏菊饮菊花酒,还是要到厢房休息,都周全。”房妈妈笑着回话。 “嗯。太夫人那边小厨房不是教了怎么做那软蛋糕,让厨房早些开火做出来,客人来了也能品尝。”宋大夫人道:“这糕点和外头卖的不同,也好叫她们看看我们宋府待客,也是有新意和诚意的。” 按着宋慈的吩咐,宋大夫人办了个小小的赏菊宴,发了帖子邀请沈家人来府里玩,为了避免别人耳目,她还请了娘家人也前来,权当遮掩。 房妈妈:“老奴都记下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宋大夫人:有人骂我 礼部左侍郎沈夫人是怎么也没想到,宋家是真的邀请他们上门做客,尤其还单独发了一张帖子给付晴,这其中是什么意思,沈夫人哪里不知。 沈夫人一边感慨姨甥女的好运道,一边暗自羡慕自家闺女也都差不多这年岁了,却是没个着落,唉。 “夫人叹什么气呢?”沈夫人的心腹大丫鬟红翠笑着说:“晴小姐能单独接到帖子也是您的福气,她这要真是有那运气,两家相得中了,您还怕晴小姐不感念您的恩情?怎么说,您也是亲姨母呢。” 沈夫人嗔笑道:“我这不是感慨么,晴娘有运道,偏偏韵儿就跟没长大似的,不然,唉……” “咱们小姐还小呢,性子也娇蛮单纯,得慢慢寻摸才是。” “正是这样,才叫人发愁,你说将来能谈什么人家哦。”沈夫人十分担忧。 红翠笑言:“这姻缘到了,自然就有好人家来了。” 沈夫人一笑。 门外,又有丫鬟来禀,是太夫人那边使人来的,问她们这边好了没有。 沈夫人笑容一敛,哼了一声。 红翠让丫鬟回了话,马上就要出门了,回头看沈夫人脸色不愉,便小声道:“夫人您别生气,多带一个也是带,其实也没什么,万一看不成,咱家也不落人说笑不是?” “我自然晓得这个理,就是觉得人怎能这般偏心,三小姐被惯成什么名声,她不晓得?还让我带着去参宴,也不怕为家里惹了是非。”沈夫人愤然地说:“带上一起去,就以为人家能看上了?一个小姐,残虐的名声都能闹出,人家理你?” “夫人。”红翠一嗔。 “罢了罢了,我是拗不过她,回头你一定要让她们紧跟着三小姐,别让她给我惹了麻烦,不然得罪了宋家,我看她是不是照样惯着二房。”沈夫人冷哼。 红翠无奈,这家家都有偏心的太夫人,拎不清的也有,沈家也一样,不供着还能咋的。 忠勇侯府。 忠勇侯夫人顾氏有些不是滋味,自打上次让娘家侄子见了一面宋如琪,宋大夫人就恼了,对她也淡了些,后面再提起些儿女婚事,更是直接打断,压根不给机会提。 现在,宋如琪定了亲,宋大夫人总算肯请了他们前去参宴,以为是亲近,可顾氏却打听过了,主角并不是忠勇侯府,而是沈家,似是宋太夫人看上沈家的哪个小姐了。 这怕是拿忠勇侯府的做挡箭牌。 顾氏有些恼火,大姑子身份尊贵了,却是连娘家都瞧不上了。 从前宋家势微的时候,没少在娘家找助力,现在发达了,就没想着提携一下娘家,只做过桥抽板的事。 可心里再恼,顾氏也不好说不去,毕竟上次她私下让侄子和宋如琪撞见,连侯爷都惊动了,恼了她好些天,正房也没进过,就歇在几个小妾那。 后来两人是好了,侯爷言语里说着宋致远正当权,侯府这些年却是逐渐走下坡,两家的姻亲关系,只能紧密不能再得罪了。 紧密紧密,侯爷也不相信,他妹子看不看得上顾家,哼。 宋大夫人打了两个喷嚏,抬头望了望天,难道变天了? 不,有人在心里骂你! 第二百八十四章 相看,不成功便成仁 鉴于今日会见别家小姑娘,宋慈打扮得比平日还要多几分暖色,让人视觉上瞧着和蔼慈祥,连脸皮都多抻了几下。 “宫嬷,我瞧着不凶?”坐在太师椅上,宋慈又问了一句。 宫嬷嬷笑道:“您很慈和。” 人靠衣装是对的,病前的宋慈,穿的衣裳基本都是极暗沉的颜色,让人瞧着也是暮气沉沉不好亲近的样子。 病了一场后,她的衣物虽不至于大黑大暗,可却比从前鲜亮许多,青紫红橙的颜色多了,人也瞧着精神温和。 宋慈摸了摸发髻,道:“见面礼可都准备好了?” “都是备好了的。” 宋慈这才放心,看着大门严阵以待,瞧着丫鬟禀报说人来了,脸上便挤出笑容来,小声道:“去让老四准备一下,待会儿瞧准时间过来。” 这次相看,不成功便成仁。 “是。” 宋大夫人领着沈夫人笑眯眯地走进花厅,身后,跟着几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小姑娘。 大庆国的花朵啊。 宋慈眼睛贼亮,视线在姑娘们身上划过。 沈夫人笑着向宋慈行礼请安:“给太夫人请安了。” 而她身边的小姑娘,也跟着福身行礼,甜甜地喊太夫人。 这娇声,把宋慈的心都甜酥化了。 “瞧这几个姑娘,可生得真俊,沈夫人,你可真有福气呀。”宋慈笑着说。 沈夫人谦虚地道:“都是些皮孩,当不得太夫人的夸。” “这必须得夸,俊俏的小姑娘,哪哪都受欢迎,就是我这老眼昏花,这谁是谁,谁大谁小,我却认不得。” 沈夫人便先介绍了二房的沈淑贞,在家中行三,然后是自己的嫡女沈淑韵,最后才介绍付晴。 宋慈自是一一问她们都多大了,平日在家都做什么。 沈淑贞道:“太夫人,我在家里就常给祖母念经,做绣活。” 一旁的沈夫人差点就没笑死,就她能把鸳鸯绣成鸭子的,还做绣活? 沈淑韵天真烂漫,长了一张圆圆的还挂着婴儿肥的脸,笑着说,自己平日在家就喜欢捣鼓些吃的。 “不错,都是孝顺的又手巧的好孩子。”宋慈送上了见面礼,又看向付晴。 这才是她相中的小儿媳啊。 付晴兴许是猜到了些什么,有些羞涩,道:“平日在家也只是做做女红,帮母亲管帐,来了姨母家,也是做绣活读书。” 沈淑贞低着头不屑地撇撇嘴。 宋慈道:“上次见你穿着茜红就很好看,今儿穿一身水蓝也不错,这小姑娘啊,打扮得光鲜才好,可千万别穿那些暗沉的颜色,和你们年纪不符,不好看。” 兴许是来见她,为避免落个轻浮的形象,付晴的腰没勒得那么细,显得胸部也没第一回见那么壮观,可也瞧着养眼。 沈淑贞脸色微变,看了看自己略显老成的颜色,微微咬了咬唇,手捏成拳。 失策了,还以为太夫人更喜欢稳重一些。 “给,这朱钗,小姑娘戴着正好。”宋慈从宫嬷嬷手中接过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支流苏镶红宝步摇,插在了付晴头上。 众人见了,顿时心思各异,站在付晴身边的沈淑贞盯着那步摇,眼都红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宋熊孩子遁了! 就在宋慈和沈夫人她们相谈甚欢的时候,忠勇侯府的人也到了,又是彼此相互表礼,各自介绍。 宋如琪也和宋如薇来了招待客人,毕竟相府人丁少,姑娘就更少了,除了已经出嫁的大小姐,也就剩了两个姑娘,明年夏,等宋如琪也出嫁了,就只有一个待字闺中了。 “怎不见你们家二夫人呢?”沈夫人看宋大夫人和鲁氏都在,却唯独不见二房的江氏,不由好奇。 宋慈笑道:“她身子不太爽利,就在院里歇着,就不让她出来见客了。” 沈夫人眸光轻闪,道:“没大碍?” “没甚大碍,过两月就好了。” 明白了! 这是有喜了,估摸等坐稳了胎才会往外说。 沈夫人了然地笑:“先恭喜太夫人了。” “好说好说。”宋慈也不反驳,都是聪明人,说话容易。 宋大夫人此时笑道:“母亲,菊园那边已然准备周全,不如移步过去?” “去,可别憋坏了这一屋的俏丽小丫头。”宋慈看着一屋的花朵,眼睛都弯了。 沈夫人带来了三个,顾氏也不知怎么想的,除了忠勇侯府的姑娘,还带了一个娘家甥女,一共四个小姐,再加上自家两个,将近十个俏生生的姑娘,燕瘦环肥,各有千秋。 宋慈感觉自己进了女团偶像室,这些姑娘们,性情各异,容貌出众,极是养眼。 “你们都是有才华的,菊园那边摆了许多的名菊,你们可以以菊入画或以菊为题吟诗作对,这谁拔得头筹,老身这里自有彩头赏她。”宋慈笑着道。 顾氏道:“亲家太夫人有彩头,那我也凑个趣,我这支步摇就当添彩了。” 她从头上拔下一支掐金丝金凤步摇,十分华贵。 沈夫人也捋了一只手镯放到托盘里。 宋大夫人和鲁氏也不甘落下,纷纷摘了身上的首饰去添彩。 托盘上,很快就放了好几样首饰,宋慈更是大方,直接放了一串粉色的手指头大小的碧玺,荧光水润,最是适合小姑娘的年纪。 众人相视一眼,均是跃跃欲试。 “琪儿,你们姐妹俩先带她们过去,我们慢慢儿再走过去。”宋慈又吩咐宋如琪:“你们是东道主,可要好好招呼这些姐姐妹妹。” 宋如琪这阵子天天在学习规矩礼仪,又定了亲,虽然还没及笄,却也较从前更落落大方了,闻言便站了起来,乖巧的称是。 她和宋如薇带着众人离开。 宋慈看宋大夫人她们家长里短的说话,便先行更衣,趁着空当问宫嬷嬷:“老四怎么回事,人还没来呢?” 姑娘们都去菊园了,他到底要不要见一见人家小姑娘的。 宫嬷嬷还没说话,红枣满脸急色的走进来,向宋慈行了一礼。 “太夫人,四爷他不在府中。” “什么?”宋慈脸一黑:“不是和他说好了今日相看,他哪鬼混去了?” 红枣回道:“扶风榭那边说一个时辰前,四爷就不在院里了。奴婢刚才去门房问过了,四爷他,他出府了!” 好家伙,给她遁了! “这个混账熊孩子!” 宋慈彻底发飙,跟她玩儿皇帝不急太监急是,一起玩。 第二百八十六章 吓死爷了 四喜都快哭了,他怎么就摊着这么个不省心的主子了! 假如上天让他回头重新选一次,他必定…… 继续选他! 四喜整了整心情,追上拿着一根糖葫芦在使劲舔的宋致钰大朋友,哀求着道:“四爷,家里必定来了客人了。太夫人早就说过,让您留在府中,到时候去相看的,您这会子跑出来了,这不是要奴的命吗?” “瞎说,有爷在,谁敢要你的命,看我不撕他!”宋致钰舔了舔山楂上的糖,嗯,这甜度不错,不枉他买了一把。 “去去去,我不是卖糖葫芦的,这全是我家四爷的。”四喜扛着那一整把糖葫芦,驱赶围上来的小朋友,又追上宋致钰,道:“四爷,奴看谁谁都敢,好比太夫人,好比相爷,他们一声令下,您以后就见不着四爷了。” 宋致钰想反驳,想到那两个祖宗,噎了下,讪讪地道:“哪有这么严重,他们都是好人。” 四喜呵的一声。 “四爷,奈何这是关乎您的终身大事,太夫人把人请过府了,您却不在,您这是把太夫人置于何地呀?”四喜苦口婆心地道:“还有大夫人,为了这个小宴席,也费了老些心思,您连人都不看,是准备着一辈子当光棍啊!” 可千万别,他可不想当光棍,他早就看好了花园婆子的孙女桃花,等四爷一成亲,就求了新夫人给他指婚。 “我现在就不想看。”宋致钰咬了一颗糖葫芦,道:“我想看了,我才去看。” 四喜呵呵冷笑:“奴才怕是您连看的机会都没有了,您这样跑出来,您等着,再回府,您定然就会听到您要定亲的消息。” 宋致钰听了差点呛了,指着他:“好你个狗奴才,你敢威胁爷!” “奴才这不是威胁,这是好心提醒您。” “屁个好心,你狗嘴吐不出好话,这是诅咒爷。”宋致钰哼了一声,心里却有些忐忑,不会这样的。 四喜刚要开口,一阵马蹄声传来,他顿时身子一僵,想也不想的就把宋致钰给拽到路边。 可千万别像上回那样,又被马给踢了。 宋致钰被拽了个趔趄,刚要开口骂,一阵灰尘飞扑过来,直呛得咳嗽。 娘的,哪个小纨绔整这么嚣张,就他有马? “宋玉郎?” 宋致钰咳嗽一顿,抬头看去,只见牛盼儿骑着她哪匹高头大马,笑吟吟的看着他。 是她是她又是她,那个母夜叉! “你在这干啥?”牛盼儿问。 宋致钰抬起下巴:“你管我干啥,逛街不行啊,我问你干啥了吗?多管闲事。” 唰。 牛盼儿身后的侍卫唰地把剑出鞘,凶神恶煞的盯着他:“大胆!” 宋致钰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吓死爷了! 牛盼儿抬了抬手,笑着道:“我父王到京了,我要出城去迎。” “哦。”宋致钰不在意的哦了一声,脑筋一转:“父王?你说定北王来京了?” 哎呀呀,让孩子听了都啼哭的定北王,盖世英雄大煞神,来京了,那是何等威风的人物,也不知长啥样? 宋致钰有些兴趣:“在哪个城门进呢?” 牛盼儿眉一挑,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众侍卫:“……” 大白天的,幻听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英雄救美的事总在反转 宋致钰正愁没地儿消遣呢,听牛盼儿一邀请,哪有不应的,近距离瞻仰,不,面见大名鼎鼎的定北王,多好的机会啊。 去,必须去。 只是,他一个会骑马的人,怎么就要被人带着走了? 宋致钰搂着袁一的腰,扭了扭身子,颠得屁股都快分成两瓣了。 娘的,他们这骑马跟插翅似的,也跑太快了。 “宋四爷,请您不要乱动,不然掉下马去可就得残废了。”袁一一边策马,一边提醒一声。 要不是郡主说要亲自带这小娘炮,他才不会带他呢,看把他的宝马小红豆给累的。 宋致钰:“我掉下去,你就等着母……等着郡主革你职!” 带个人骑马都还能让人掉下去,要这侍卫何用? 袁一回头瞪他一眼。 革职,真以为自己是根葱了! 哟呵,比眼大? 宋致钰瞪了回去,看谁的眼大。 袁一:“……” 小娘炮,不见棺材不掉泪。 刚要使点小动作吓唬吓唬他,跑在他前头一只马身距离的牛盼儿回头大声问:“袁一,你可还行?不行的话,我带他跑。” 袁一咬牙,男人岂能不行? 不行也得行! “郡主,属下很行,不必劳烦郡主。” “那行,你注意点,别让他伤着了,不然我不好跟宋太夫人交代。” 袁一闻言差点落泪,郡主不该是这样的郡主,哭唧唧。 宋致钰不知自己躲过了一个惊吓,听到牛盼儿的吩咐,嘀咕一声:“男人婆还挺细心。” “你说啥!”袁一微微侧头。 宋致钰双手紧搂着他的腰,笑道:“没啥,夸你呢!” 哼! 两个时辰后,宋致钰趴在马背上直喘气,他屁股要开花了! “能下来吗?”牛盼儿笑眯眯地站在马前问。 宋致钰撇她一眼,咬牙:“当然能。” 一旁的袁一把手里的饴糖喂给小红豆,翻了个白眼。 别说他看扁这宋玉郎,这小白脸就长了一张脸皮,肩不能担手不能抬的,只是骑个马,怕是都下不来了。 看他装到什么时候。 袁一眼珠子一转,手指刮了一下小红豆的眼睑,小红豆顿时吃痛,马头腾地仰上。 “啊。” 小红豆忽然一动,本来就准备要爬下来的宋致钰顿时身子一歪,往下摔去。 卧槽,要完,这下屁股不是要开花,是真的人开花! 袁一得意地勾唇角,下一秒,他的笑僵住了。 “小心。” 宋致钰眼一闭,梦想中的摔个狗啃屎的画面久久没出现,他睁开半边眼,对上的是一双带笑的眼睛。 眉眼弯弯,笑意盎然。 宋致钰耳后根一热,动了动,整张脸爆红,咬牙切齿:“你放我下来!” 天啊,地啊,英雄救美的事不该总在他这里反转的。 堂堂男子汉摔下马被女人抱个正着,啊啊啊。 他没脸做人了! 牛盼儿把他稳稳的放下地,道:“小心点,摔着了,我可得向太夫人负荆请罪了。” “摔一下又不会死,看你紧张的。”宋致钰双股直哆嗦,仍强作无事的冷哼,对不远处还在狂吐的四喜吼道:“四喜,你吐完没有,完了就给爷滚过来。”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与我迎父王去 君别亭。 牛盼儿把一杯茶递到了宋致钰面前,道:“我出来匆忙,也没带什么好茶,将就点。” 宋致钰接过喝了一口,道:“确实不咋的,茶是陈茶,还涩,亏你喝得下去。” 就这样的茶,他们家但凡有点体面的婆子都不喝。 亭外的袁一怒目,有得喝还堵不上你的嘴。 四喜都快愁死了,爷哎,这也不是自己家里,喝的吃的还是别人的东西,就别挑刺了,瞧这黑面侍卫,奴都怕他要拔剑捅你了。 四喜感受到袁一的恼怒,抱着糖葫芦把子悄悄的退离几步。 牛盼儿却是不在意,道:“我都习惯了,这要是行军打仗,怕是茶都喝不上一口,只能喝点白水。” 宋致钰皱眉:“你身边伺候的人不上心,你好歹也是个郡主,是将军,只管你一个又不是管上千百万人。给你单单准备好一个包袱能有多难,里面放些好些儿的茶,好些而又能果腹的小点,如此一来,等你坐下来,也能喝上一口好的,也是宽慰自己了。” “玉郎所言甚是。” 宋致钰讪讪的:“我就是好享受。”顿了下又道:“其实我说的也只是用我自己的看法,你一个将领,为避人口舌和避嫌,怕是不会搞什么精致的。算了,你就当我站着说话不腰疼。” 牛盼儿笑了起来:“并不是,你说得也对,我身边的人,确实没几个精细的,都是粗老爷们,跟着我上阵打仗,哪会注意到这些小细节。” 宋致钰皱眉:“难道一个女侍都没有?” 牛盼儿笑容一敛:“曾经有的。” 曾经,宋致钰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变。 牛盼儿是女将,她自己曾经组过一支娘子军,只是那支娘子军在一场战役中,几乎全军覆没,死的死,残的残。 自那以后,她没再重新组娘子军,身边常随侍的人也多为男侍卫,也只有在定北王府里,才是些丫鬟伺候了。 宋致钰看她神色黯然,心里愧疚,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道:“那个,对不住哈,我不是故意要提你伤心事的。我这臭嘴,素来贱,说不出什么好话,你就当我屁一样,噗的放了?” 牛盼儿噗嗤一笑:“好。” 宋致钰松了一口气。 他往亭外看去,道:“王爷怎么还没到呢?” 牛盼儿正欲说话,忽然感到地面微微震动,笑道:“来了。” 宋致钰好奇不已,想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牛盼儿站了起来,目眺东方,那边上空灰尘滚动,似是有大方人马前来。 宋致钰也看到了,来到她身边。 顷刻,就见一支写着定字的旗帜映入眼帘,人马涌动。 宋致钰心中激荡。 那是定北王的旗帜。 他偏头看向牛盼儿,她的皮肤并不像京中贵女那般细腻白净,呈着麦色,素来觉得她坚毅的侧面此时看起来有些柔和。 真是见了鬼了,他竟会觉得她柔和。 宋致钰别开眼。 “走,迎我父王去!”牛盼儿一把抓着他的手,往亭下走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 定北王 哒哒哒。 发定北王一身戎装,骑在血汗宝马上,大老远就看到了自家的宝贝疙瘩,不由用力一夹马腹,飞速向前。 吁。 “女儿恭迎父王,父王吉祥。”牛盼儿一撩身上的衣袍,跪在了马前。 “属下恭敬王爷。” 唰唰唰。 跟着牛盼儿的侍卫跪了一地。 宋致钰看着前方那滚滚而来的大批人马,夹杂着浓厚的煞气扑来,而走在最前方的人,一身戎装,怒目金刚,不怒而威,不由吞了吞口水,双膝一软,也跪了下来。 我的个老天,好壮观,好威武。 “哈哈哈,老夫就知道你这丫头会来迎我,起来,都起来。”定北王牛大力从马背上跳下,大步走过来,亲自把闺女扶起来。 行走间,他身上佩戴的大刀撞着戎装,唰唰作响,那踩在地上的力度,也咚咚有力。 宋致钰看到一双军靴,暗自用手比了比,好大的脚,一脚踹来,肯定不死也残。 听说定北王天生奇力,力大如牛,所以名字也是特别接地气,就叫牛大力。 定北王一生戎马,骁勇善战,历经两朝,平定东北,为大庆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威名在外,十分受人敬仰。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定北王年近六十还无子,只得一女牛盼儿,不过也正因此,倒叫皇帝没太大的猜忌,不然,怕是磨刀霍霍了。 牛盼儿站了起来,抬起头,看老父满脸风尘,脸露疲乏,不由有些心疼。 “父王,是先回府梳洗还是先进宫觐见皇上?”牛盼儿道:“女儿已经吩咐府中准备饭菜热水了。” 定北王爽朗地道:“再累也得先进宫觐见皇上,等见过皇上了,为父再回府陪你用膳。” 牛盼儿含笑点头。 “你这丫头来京这些日子,倒是养得白了些。”定北王看着女儿的脸,一双牛眼飞快划过一丝愧疚和柔情。 若不是他命里带煞,老天没能赐他一个带把的,何苦把个本该娇滴滴养着的闺女养成个女汉子? 唉,他对不起她们娘俩。 咳咳。 定北王耳朵一动,眼角余光扫到一只白面包子,撇头一看,努了努嘴,饶有兴致地问:“这只白面馒头包子是谁家的?” 啧啧,瞧这细皮白肉的,稍微一掐怕是要起印子? 还有这一身光鲜的打扮,忽略那衣袍角的尘土,是谁家的娇贵公子,生得很挺俊。 定北王眸光一闪,一双利眼跟x光似的在宋致钰身上扫射,这小孩明显是跟着闺女来的,而他家这闺女,整日里就和一些糙汉子扎堆来往,哪里会和这种弱鸡崽一起玩? 哎哟喂,闺女有情况! 宋致钰被定北王看得心里发毛,感觉像是被什么狼王给盯上了似的,小命岌岌可危。 他下意识地往牛盼儿那边挪了挪步子,挤出笑容,向定北王拱手长揖拜下:“小子宋致钰拜见王爷,王爷千岁安康。” 姓宋,哪个宋家的? 定北王看宋致钰的小动作,嗤了一声,问道:“小子,还没成亲?” 不用说,肯定是个雏哥。 宋致钰和牛盼儿:“……” 第二百九十章 郡主,劝我家爷从了吧! 城外不是聚话的地方,迎了定北王,一行人又紧着回城,毕竟还要进宫觐见皇帝呢。 宋致钰这次被牛盼儿塞进了定北王车队的马车里。 理由是他体弱,反抗无效! 宋致钰表示颜面全无,尤其在大英雄面前。 定北王看了一眼那马车,再看闺女,看她眼神坦荡,不禁意味深长地道:“看来,我们父女今晚要促膝长谈了。” 牛盼儿:“……” 感觉有哪里不对。 大部队再度回程。 两个时辰后,牛盼儿在城门处对定北王道:“女儿在府中热好酒等候父王。” 定北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夹马腹,往皇城中心而去。 牛盼儿就在城门处等着宋致钰的车子前来,小半时辰后,才看到马车,她掀了帘子,探头道:“我送你回府?” 宋致钰:“……” 拜托,他又不是姑娘,她更不是公子,送啥送,他不要脸的吗? “我暂不回府。”宋致钰作势下车。 牛盼儿皱眉:“不回府你去哪里?这出来一程,一来一回已是数个时辰,太夫人该担心了。” “你管我呢!” 四喜却道:“四爷,咱们回府,说不准沈家人还没走呢!” 宋致钰瞪他一眼:“多事。” 牛盼儿却是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好奇地问:“沈家人?” 四喜心直口快,道:“郡主,您快劝劝我家四爷。今日太夫人请了沈家人来府中玩,是打算着替四爷相看的,可四爷却逃出来了。可想而知,太夫人肯定恼他!” 所以,劝他从了,太夫人的淫威他可承受不住! 牛盼儿怔住,相看? 她看向宋致钰,他要相看沈家姑娘吗? “你个狗奴才,就你多嘴,回去就卖了你,还不走。”宋致钰跳下车,对牛盼儿道:“就此别过,我都回城了,晚点就回府。” 他也不等牛盼儿回话,带着喋喋不休的四喜,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 “郡主?”袁一走上前,叫了一声。 牛盼儿回过神,道:“点个人跟着宋四爷,看着他平安回府再回来,免得出什么差池不好交代。” 袁一愣了下,拱手称是,很快就点了一个侍卫跟上宋致钰。 牛盼儿这才翻身上马,往定北王府而去。 …… 宋慈都快气炸了,这沈家人都要走了,臭小子还没回来,这小子死定了。 沈夫人也有些不解,看宋大夫人的语气,分明是看上了晴儿,怎么不见宋四爷出现呢? 左右等不到人,她也不好一直待下去,毕竟天色已经将晚,她在宋府,已经待得够久的了,家中还有不少事呢。 “太夫人,今日在贵府可玩得真是尽兴,下次我下帖子请您们来我们府中饮酒?我们府的厨娘酿的桂花酒是一绝,秋日正好赏呢。”沈夫人试探着说。 宋慈笑着说:“那敢情好,我最喜桂花的味儿了。等你闲了,我再让顾氏下帖子请你来玩,下次只带晴儿这丫头来。”她意味深长地说:“晴儿这丫头,长得乖巧,我很是中意,要是有这么个闺女在身边陪着我,可真是做梦都笑醒。” 沈夫人一喜,道:“您老人家瞧得上她,那是这丫头的福气。” 第二百九十一章 顾氏:再结一门亲? 顾氏看着宋太夫人和沈夫人窃窃私语,强行压下心里的酸水,看着宋大夫人道:“那付家,不过是个小同知,你们太夫人真看得上?” 宋大夫人看着不远处笑得羞涩的付晴,道:“大嫂又不是不知,我们家小四是个什么秉性,家里也不需要他添什么助力,小同知么,也有小同知的好。而且,我看那丫头身段不错。” 兴许真如娘所言的,是个好生养的,单这一点,就很让当婆婆的中意了。 嗯,婆婆还是从前那个婆婆,盼着多子多福,没有一丝丝改变。 顾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是一突,扯了扯嘴角,岔开话题:“琪儿已经定亲了,及笄请了谁当正宾?” 宋大夫人眉眼一弯,道:“请了英国公夫人做。” “她?”顾氏眉头皱了下,隐晦地道:“她会不会不太合适,虽说是国公夫人,可到底是续弦。” 宋大夫人脸色微变,压低了声音:“大嫂,慎言。” 大嫂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这耳目众多,就不怕人听了去传到英国公夫人那边,以后她女儿还有好日子过? “英国公夫人是琪儿的未来婆婆,也是儿女双全,本身也是有才德之人,由她做正宾没什么不妥的。” 顾氏听她这么说,心里有些不屑,却也不好说什么,便道:“你觉得好就好,那这有司赞者?” “琪儿说要请安家小姐做有司,请若凝来做赞者,大嫂觉得如何?也不知她和若凝说了没有,若凝又肯不肯。” 顾氏闻言,眉眼一舒,道:“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不肯的?回头我就让她准备好,保准不出差错。” 给宋如琪做赞者,也是一个能在诸多宾客跟前露面表现的好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她家若凝长得出色,亲事一直在看,正好趁此机会筛选一下。 宋大夫人看了一眼自家大嫂的神色,心下微嗤,大嫂就是这样,惯会算计,不过若凝也是自己的亲侄女,也是个教养得好的,多给点机会也无妨。 “琪儿定了亲,开了年,肃儿也有十四,虚岁都十五六,你咋打算的?”顾氏道:“母亲总盼着我们两家,再结一门亲。” 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结亲一事,两个甥女都拉不着一个,也只能盯着宋令肃了。 莫怪她算计,这姻亲姻亲,不都是通过联姻,使彼此关系更紧密的么? 两家又都是嫡亲的表亲,亲上加亲自然更好。 宋大夫人笑脸一僵,略带着涩意道:“不是我不想亲上加亲,是肃儿的亲事,还轮不到我做主。” 顾氏眼一瞪:“怎么会,他又不是谁,是你亲生的嫡子。” “大嫂,你既然知道,那也该知道肃儿是长子嫡孙,他的亲事,相爷说了,我可以过问,却不能做主。别说相爷说了算,就是除了他,也还有个太夫人呢,肃儿的亲事,我做的主只能排第三。”宋大夫人叹道。 顾氏一哽,却找不到任何辩驳的话,长子嫡孙,但凡拎得清的人家,又有哪家不重视啊?亲事更是要拿捏稳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宋兔崽子:我命休矣 沈家人和忠勇侯府的人一走,宋慈就敛了笑。 “吩咐下去,四爷回来的时候,把他抓到我院里来。” 小兔崽子,老娘不发威当她是泥菩萨了! 宫嬷嬷道:“您这是真和他生气了?要越过他把人定下来,四爷怕是要和您急。” 宋慈歪在软塌上,让其她伺候的下去了,这才道:“你当我想急,是老大说了,紧着把人定下来。” 宫嬷嬷眉眼一转,微微弯低了身子,轻声说:“难道说四爷的亲事被盯上了?” 她指了指天。 “还不确定,只是老大嗅到这样的味儿,也是怪我,和盼儿走得近了些,怕是着人眼了。”宋慈失笑,有些无奈地道:“宫嬷,你看看,有时候啊身居高位也未必是好事,一言一行都让人盯得紧紧的,稍有差池就要落人圈套或被人算计。便是和谁交往,也得让人往里多想一层用意。” 这就是皇权之下的权贵。 享受多泼天的富贵,就要承受多大的风险,稍微放松,说不准就是万劫不复了。 宫嬷嬷也不知该如何劝她,宋慈想得到的,自己也想得到,甚至比宋慈还看得更多,毕竟她也在宫里伺候过,见证过皇权更迭,听过高楼起高楼塌的家族。 现在自己来了宋家,没意外的话,这就是自己养老的地方了,自然盼它长长久久。 “太夫人也别太担心,也未到那地步。”宫嬷嬷说道:“依老奴的意思,那位的心思何必去猜,怎么猜都是难测,猜多了万一错了,反是弄巧反拙,还不如顺其自然。” 宋慈:“我认同你,奈何这老大心思重哇。罢了,反正这兔崽子也该成亲了,定下也无妨,我看那付小姐也可以,你觉得呢?” “太夫人觉得好的人自然也是好的。”宫嬷嬷笑着说:“老奴观那姑娘,是宜男之相。” 宋慈眼睛一亮:“当真?那这个好,回头再探探沈夫人的口风。” 宜男之相,生得不是绝美,可也是官家出身,原身老太太总没话说了,这古代人,谁不喜欢男丁! 就她了。 还不知自己将要结束自由的宋兔崽子刚进府就打了两个喷嚏,摸了摸手臂,问:“四喜,你有没有感到一股子阴风飘过。” 凉飕飕的,像是有阿飘。 四喜一脸生无可恋的瞥他一眼,有心无力地道:“有没风小的不知,奴就求爷一个事。” “啥?” “奴要是被打死了,爷您以后记得给奴烧上几个娇俏可人的纸扎丫头给奴……” “滚!”宋致钰一脚踹了过去。 都已经这么阴冷了,还说些这么阴寒的鬼东西,他先踹死他。 “四爷。” 有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从暗处走出来。 宋致钰呼吸一顿,直觉告诉他有些不好。 “干,干嘛?” “太夫人有请四爷。” 完了,秋后算账的来了,我命休矣。 “爷累了,你们去告诉她老人家,明儿一早不孝子就去给她老人家请安。”宋致钰拔腿开溜。 “太夫人说了,绑也要把您绑过去。四爷,得罪了。”婆子手一挥,便有人堵住了他,麻溜一绑。 抓走! 第二百九十三章 岂是只看脸的人? 牛盼儿正在院落练剑,听得闻护送宋致钰的侍卫回来了,便把剑一收,接过袁一递上来的手帕抹着剑身,一边问话:“宋四爷这才回府?” “回郡主的话,从城门离开后,宋四爷便去了斗鸡场,然后去了醉仙画舫,这才回府。” 袁一翻了个白眼,典型的风流纨绔子,也不知郡主看重他哪点,还让人照看着。 牛盼儿点点头:“其中没出什么事?” 属下回话:“并不曾,宋四爷很受欢迎。” “那行,你下去。” 那侍卫躬身退下。 袁一忍不住问:“郡主,属下就说不会出什么问题,您又何必替那小子操心。” 牛盼儿笑道:“人是跟着我们出去的,总得看他平安回府了才好,不然如何跟太夫人交代?” 袁一嘀咕:“也只是半路遇到的。再说了,他这么大的人,犯得着处处跟着他?” “他还是个孩子。” 袁一嘴角微抽:“都要相看成亲的人了,还孩子?” 属下觉得您是在驴我。 牛盼儿轻笑,道:“不过是照看一下,总比出了问题后悔好些。” “属下就觉得您对那小子太好了些。”袁一脑中灵光一闪,惊叫出声:“郡主,您该不是瞧上了那小白脸的好颜色,想招了做郡马?” 牛盼儿心一跳,瞪眼:“胡说,瞎想什么,本郡主岂是那种只看脸的人。你这么闲,来陪我练练。” 她用脚挑了一根长枪飞过去。 袁一接过,满脸孤疑的看着她,心道您要是耳根子不泛红,我就信了您的鬼话。 …… 宋致钰还不知自己被人嫌弃了,这会子正死皮赖脸的抱着宋慈的腿求饶呢。 “娘,宝的娘哎,失自由,毋宁死。您禁儿的足,这是要儿的命啊!” 宋慈任他抱着腿,冷笑:“放心,你是天生富贵命,长命百岁的主,是不会早夭的。” 听听,大伙儿听听,这是当娘说的话吗? 他的命好苦。 “娘,我不就出去一下下,平时我都这么去顽,也没见您罚我,今儿是怎么了,您是不疼您的心肝肉了?”宋致钰仰着头。 宋慈却是一笑,双手掐住他扬起来的脸,用力地扯,道:“怎么会,你就是娘的心肝肉,不疼你疼谁?所以啊,娘都给你打算好了,沈家夫人那姨甥女,宜室宜家,生得也可人,正配我儿,娘就给你定下来了!” “什么!娘,咱们说好的,得经我相过了,中意了才同意!”宋致钰跳了起来。 宋慈斜睨着他:“机会都给过你了,是你没把握住,老娘便以为你是让娘全权做主了!” “这,我是忘了,绝对是忘了这一遭才出门的。娘,您就再疼疼儿,我指定要见过那姑娘才行,我不要对着一个丑八怪过一辈子。” “放心,那付姑娘长得还可以,你绝对不会做噩梦,肯定会性福得欲生欲死。”宋慈意味深长地都说。就付晴那身段,能不性福吗? 宫嬷嬷:老奴认为您是在说荤段子,就是抓不到证据。 宋致钰:“……” 他的天塌了,谁来救救他! 第二百九十四章 就只看脸 皇宫内,正上演着君臣终相见,感天又动地的戏码。 楚帝换了个动作,一手托腮,斜歪着身子,一手把玩着大扳指,看着座下的老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苦。 多年不见,定北王老了,也啰嗦了,更会演了,瞧这表情生动的,戏子都及不上他。 周公公换了一盏茶,看定北王擦泪,心想定北王可真能说啊,说了一个时辰,舌头还不带打结的。 “……皇上,老臣虚岁都要一甲子了,别人在这个年纪,曾祖父都当上了,老臣却是个带把的崽子都生不出来,老臣不中用了。”定北王擦了擦眼角那虚无的眼泪,道:“老臣,都快两只脚进棺材了,生崽子也不指望了,就靠着俺家那傻闺女养老送终,担幡买水喽。” “爱卿万万不能妄自菲薄,您老当益壮,加把劲还是有希望的,不是准备再找个王妃吗?”楚帝说。 定北王哂笑:“那都是酒后醉话,当不得真,老臣这把老骨头,何苦害了人家闺女?不找了不找了。这生娃娃就更不用指望了,真能干,老臣后院那一屋的如花美眷,老早就生出来了。” 楚帝呵呵地假笑:“不急,说不准孩子缘分未到呢!” 定北王心想去他奶奶的缘分,命中真有子,该来早他娘的来了。 “皇上,那虚无的希望咱就不论了,就是俺家闺女,皇上,俺家盼儿今年都足十八满十九,就是虚岁也二十了,别人孩子都能打酱油,她却是连个郡马都没有,都是臣耽误了她啊!皇上,俺真怕俺哪天在战场上战死了,都看不到郡马的样儿。皇上,您要为老臣做主,为盼儿那丫头做主啊!” 楚帝:是你耽误,又不是朕耽误,哭的跟朕欠了你一样。 “爱卿放心,这京中子弟众多,总有能匹配东阳郡主的才俊。倒是爱卿想要寻个什么样的女婿,可得让朕也心中有数才行啊!” 定北王想也不想就道:“别的不说,一定要俊的。” 楚帝:“……” 俊的,敢情这是个看脸的泰山大人! “爱卿,俊不能当饭吃,男子也得有担当。” “臣不管,就要俊的。”定北王摇头道:“担当不担当的不重要,俺家盼儿就能担当。可俺家盼儿不够俊,老臣,您也看到了,更是丑。您说万一讨个女婿,也不俊,将来俺家孙子,岂不也丑?” “皇上,生得俊的人,总是养眼的,走到外面,也得让人多看两眼,买东西也能少点钱。您别笑,有些俊才,人家还能白送呢。俺不指望孙子占便宜,可他俊,俺脸上有光啊!” 楚帝:朕竟无言以对。 “这只要长得俊,别的就不在意了,哪怕无才无德?”楚帝挑眉道。 定北王大吃一惊:“皇上怎会给俺盼儿赐个无才无德的小子,哪不堕了皇上英明神武的名声吗?您别逗老臣,这郡马,老臣就指望您了。” 楚帝呵呵一笑,老狐狸,信他装疯卖傻,就是自己真傻。 第二百九十五章 牛家为定北而生 楚帝目送着定北王从殿内离开,呼了一口气。 “这老狐狸,可算是走了。” 周公公也叹:“奴才就没见过比定北王更能嗑的人了。” “你不懂,老谋深算,这老狐狸心里明白着呢。”楚帝轻哼。 周公公道:“再怎么着,也是英雄迟暮了,奴才看定北王上次见老了不少。” 楚帝盘着手串的手一顿,道:“听说今日郡主出城去迎定北王的时候,宋家那老四也去了?” 周公公心中一凛,回道:“是的,宋相爷那幺弟是个好玩乐的,听说出城后再回来,转头就去了斗鸡场和画舫,天入黑才回府呢。” 不等楚帝说话,他紧接着又道:“奴才还听说,今日宋太夫人邀请了沈家人到相府里玩,沈夫人有个姨甥女,太夫人瞧上了,该是要说给宋四爷的,特地叫人来相看,却是被他溜了。这会儿,宋太夫人指不定多恼火呢。” “沈家人?”楚帝来了兴致。 “就是礼部左侍郎沈清的夫人,她那个姨甥女,好像是广陵同知付大人之女。” 楚帝嗯了一声,没再问下去,只赏了些药材补品等东西前往定北王府,也算是抚慰老臣之心。 …… 定北王出宫的时候,并没骑马,而是坐上了马车,把翎帽往车里一放,大刀阔斧的坐下,一张满是胡子的老脸,哪还有面对楚帝时的哭哭啼啼凄凄惨惨和装傻充愣? 藏在暗色中的脸,尽是疲惫,眉眼更是充满倦色。 身居上位的人,有几个是真傻的,他再不懂再没文化,也历经了两朝,自然也知道何为功高震主。 也正是这样,才把自己的薄弱处悉数摆出来,好叫那位知道,他并没理由去反。 “唉!” 高处不胜寒。 定北王在马车的轱辘声中小寐,直到车子停下,才睁开双眼,帘子打开,是自己的心腹亲信牛成。 “郡主和那姓宋的小子是怎么个回事?”定北王跳下车,往府门走去,一边问。 牛成恭敬地回话:“回王爷的话,那是宋相的幺弟,今年十六岁……” 他把调查来消息毫无遮掩的说了。 “宋润之的幺弟么。”定北王摩挲着指腹,站在府门前,看着头顶的定北王府的牌匾,也不知在想什么。 “父王,您怎不进去?”牛盼儿走出来,看到他站在府门前,便从台阶上走了下来,站在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咱们府的牌匾怎么了?” 定北王指着那牌匾,道:“闺女,当初你爹我接到这幅牌匾,亲自挂上去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请父王告知。” 定北王道:“我在想,要把这个牌匾生生世世的留在我们牛家,代代相传。定北,定北,我们牛家,是为此而生的。” 牛盼儿抿着唇:“父王……” 定北王扭过头,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也不知我们牛家能留这个牌匾多久?” 牛盼儿看向那牌匾,舔了舔唇,声音沉沉:“女儿不知,女儿……会竭尽所能。” 第二百九十六章 四爷要爬墙 宋致远在得知自家幺弟还跟着牛盼儿出城迎定北王的时候,头都大了,一回府就先去寻了宋慈说话。 “我都召了四喜问过,也知道这事,这小子就是个事儿精,嫌人家嫌得要命,转头又跟着人家出城迎父亲,真是脸皮三尺厚,缺根筋。”宋慈吐槽道:“你这老弟不是我说,就是个没长大的,这成亲,都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自己都还是个大不透的孩子,成亲能担好一个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吗? 宋致远:“……” 重点是这个吗? “娘,那您今日相看得如何?” 宋慈:“我已和那沈夫人透了口风,想着再见一见,就是你老弟,好像有些抗拒。” 宋致远脸一沉:“这事可由不得他任性。” 宋慈看他变了脸,小心肝噗通噗通地狂跳。 人精大崽发怒,非同小可。 她小心地问:“老大,难道真的就要急哄哄定下?其实一切不过是猜想,未必就是咱们想得那样。” “娘,定北王都回京了。” 宋慈嘀咕:“其实这要是真赐婚,盼儿我也很喜欢,那孩子很好。” “这婚一赐,那宋家就真成夹芯板了。”宋致远苦笑。 和定北王府结亲,会把宋家推向更贵的地位,可极贵之下是极险,他也是为宋家未来打算啊。 宋慈没说话,半晌才长叹了一口气,似是认命,道:“那过两天,娘就去沈家把那孩子定下来。” 付晴的底子早在宋慈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着人去查过底细,除了身份低了些,也没什么不好的,可宋致钰自己也只是个小白丁,彼此恰好相配。 这再去沈家,就是送口头定亲信物的了。 宋致远看她一副很无奈又不情愿的样子,不禁失笑,到底是谁急着喝媳妇茶呀,这会儿咋就一脸不情愿了。 “娘,老四那边您不用愁,回头我会和他谈一谈。” “哦。” 宋致远见她兴致缺缺,忽然就感觉自己做了个大恶人似的。 难道真是自己过于杯弓蛇影了? 宋致远没在春晖堂逗留多久,转身就去了幺弟所在的扶风榭。 “四爷,您快下来,太夫人知道了,奴才就真要被赶出去了。”四喜带着哭音道。 “失自由,毋宁死,禁足是不可能禁足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我要出去,红红花花翠翠在等着爷呢。”宋致钰骑在四喜的脖子上,一拍他的头:“你给我站稳点,别动来动去的,摔了爷要你好看。” “四爷,就是您要爬墙,您也明后天再爬,今晚咱就老老实实在府里待着不好?” “今晚是万仙楼花魁玉醉姑娘的拍卖夜,可不能错过。”宋致钰摇摇晃晃的站在四喜的肩上,伸手去够墙头。 宋致远来到这后院,就看到他那不成器的幺弟去爬墙,为了一个花魁,爬墙! “咳!” 宋致钰身子一僵,机械的转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他大哥满脸阴沉站在身后,吓得一抖,直接从四喜肩头上掉了下来。 “啊啊啊!”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一腔动之以情错付了 宋致钰跟个小媳妇似的站在屋里,微微垂着头,双手绞着,时不时拿眼角去瞥一眼他大哥。 靠哦,大哥上位以后,气场更大了,就这么着不说话,就感觉如架火上烤啊。 宋致钰摸了摸火辣辣的屁股蛋子,呲牙咧嘴,看宋致远看过来,他立即站好,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大,大哥。” 宋致远冷笑着哼了一声。 宋致钰一咬牙,噗通的跪了下来,道:“大哥,我错了,您要罚就痛快的罚我,我保证不跟娘告状。” “哟,你为个花魁要爬墙,我罚你,你还有脸去告状了?”宋致远冷笑:“宋致钰,你脸很大啊。” “大哥,大哥我就是失心疯,瞎说呢。”宋致钰膝行上前,抱住他的腿,道:“大哥我脸不大,人人都说我脸巴掌大小呢,哪里大了?” 宋致远踢了踢他:“给我麻溜的滚起来站好说话,别在这装疯卖傻的。” “得令。” 宋致钰麻溜地起身站好。 宋致远看他露出个傻乎乎的笑,有些无奈,却是正了脸色,道:“四郎,你今年十六了,开了年就十七了,虚岁也十八九了。” 宋致钰看他露出凝重的表情,也渐渐地敛了笑,点了点头。 “大哥也不跟你转弯抹角,这会子就是为你亲事而来。”宋致远开门见山,道:“你的亲事,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多贵的人家,你性子散漫,生性纯良,给你寻一个贤惠聪敏的媳妇,以后你的小家也不至于乱糟糟的。一个家有个拎得清的,将来子女教养也不会全养成了纨绔或不成器的……” “大哥,您就直说我是纨绔二世祖不成器呗。”宋致钰嘀咕着打断。 宋致远额角青筋狂跳。 “娘的身体不好,你有没想过,让她省心些?你一天不成家,万一……她就得带着遗憾走。” 宋致钰脸色一变,笑容完全消失,定定的看着宋致远。 宋致远也看着他,半晌才叹了一口气:“人人都说宋家如今极贵,却不知极贵之下是如履薄冰,琪儿的亲事,是皇上指的。皇上指的亲,自有皇上的用意。” “老四,可有想过,你的亲事会不会也有被牺牲的一天?” 宋致钰也不是笨人,想明白这话的用意,呵呵的说:“大哥,您是不是太看得起您家幺弟了?我就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哪里值得那位惦记了?” “你再纨绔,也是宋相的幺弟,你大哥我包括整个宋家,都是皇上手中的刀,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宋致远说:“皇上要用刀,就会动用刀的一切。” 宋致钰沉默下来。 宋致远站了起来,来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头:“大哥不指望你为家族做什么大贡献,你现在就很好,把你养成这样,大哥其实对你是有愧疚的。老四,你要怨,就怨大哥。” “大哥,我有什么好怨的?”宋致钰摇头道:“我为宋家幺子,吃穿不愁,这是我的大福气。您说这么多,不就是让我成个亲吗,我成就是了。” 宋致远:“……” 一腔动之以情错付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宋慈:我逼良为…… 宋致远一出马,宋致钰就秒怂,从了。 宋慈得了消息,打铁趁热,又紧着招呼沈夫人去茶楼喝茶,顺便让两孩子偶个遇,然后很顺理成章的送出一个号称只传媳妇的翡翠手镯做信物,对方回了一只有名字的长命锁片。 两家交换了信物,这门亲算是初步定了,沈夫人那边就只等着宋家的媒人上门了。 宋慈却有些不是滋味,想到小崽子那好似强颜欢笑的样子,就有种逼娘为娼的感觉。 “四爷这亲事有了着落,您怎么叹起气来了?”宫嬷嬷好奇地问。 宋慈:“我感觉我在逼娘为娼,当了个恶人。” 宫嬷嬷:“……” 她拨了拨香炉的橘子皮,笑着道:“您别那么想,老奴看四爷其实也还蛮欢喜的。” 宋慈心想都要入围城了,还欢喜个什么劲儿? 事已成定局,多想无益,宋慈整理了下心情,道:“你说我请老魏去说这个媒如何?” 她来了这里也有小半年,各家命妇见了不少,但最说得来的,还是魏家太夫人,毕竟两人也曾想结亲家,后面又有了那么多事,两人关系就更紧密了。 “魏家太夫人也是生得一张利嘴,老奴观可行,只是魏家那边怕也是在准备王姑娘的定亲,也不知她能不能腾出空来。”宫嬷嬷道。 宋慈道:“也是,那就先使个人去问问她。颜家人已经上京来了?” 宫嬷嬷点头道:“好像这两日来了,说是安顿下来,就来给您请安磕头。” 宋慈怎么说也是给颜子笙说了个媒,颜母上门来请个安,也是于情于理,哪怕以宋慈的身份不见,就在府门磕头也是谢礼。 “颜举人他娘和妹妹都来了?”宋慈有些兴致。 “秋闱就在九月中,颜举人要下场,颜家人肯定紧张,而且他也定了王姑娘,要是中进士了,说不准就要成亲了,来也合适。”宫嬷嬷道:“底下头的人都说他好像在外寻房子了。” “要买房?颜家还能在京中置业?” “也是耕读人家,家中有些田产,应该是会变卖了来京,再说他中举了,别的员外把田产挂他名下免赋税,应该也有一点薄息。这京中大房子买不到,在西城一些位置不太好的一两进的房子,应该也是能寻摸出来的。” 宋慈点头:“也是,买个一进的,好歹也是自己的小家,将来成亲的时候,也不至于住媳妇的嫁妆房,落人口舌。” 虽然她不以为然,但这男人好面子,尤其这古时男人,老多大男人主义,住在媳妇的嫁妆房子,只怕会有入赘的感觉。 为了婚姻和谐,还是自己有个小房子好,颜家人口也不多,将来等颜子笙发达了,再换房子也一样。 “那就这样,使个人去问问老魏可有空当,就说我请她做这个媒,回头给她封个大红包。”宋慈不再说颜子笙的事,专注自家儿子的亲事。 “老奴亲自走一趟?”宫嬷嬷笑道。 宋慈心想,这也是尊重,便点了点头:“那就辛苦你跑一趟。” 宫嬷嬷还没说话,红柚在门口咳了一声,走了进来,禀道:“太夫人,老太爷刚回府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宋怼怼上线营业 听到宋老太爷回府后,宋慈的第一想法是要不要装个病,最好是会传染的病,拒绝和那白面包见面。 不过这念头只冒出一点点,就被她打消了,开玩笑,她堂堂的太夫人老封君,犯得着为躲个老头而说自己有病? 犯不着犯不着。 “回府就回府,咋咋呼呼的做什么?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宋慈强迫自己不在意。 宫嬷嬷瞥她一眼,说得是浑不在意,就是一副便秘的模样出卖了您。 宋慈想到什么,又问:“是带着两个姨娘回的?” “只有一个梅姨娘回来了,但是……”红柚舔了舔唇角,怯怯的看了宋慈一眼。 宋慈的心顿时提了起来,看,就知道那白面包回来没好事,绝逼是有什么幺蛾子。 “说,迟早我也会知道。” 红柚这才道:“宋老太爷还带了一个姓水的女人回来了,说是新姨娘。” 宋慈头皮一麻,靠,这个老东西,真是见一个爱一个,老色皮。 红桃从外走进,道:“太夫人,老太爷来了。” 宋慈眼皮抽搐,正襟危坐,看着白面包跟在红桃身后走进来。 好家伙,这两三月没见,白面包肿成大馒头了,瞧这脸胖的,那肚皮大的,弥陀佛了都。 “你这老太婆,男人回来了,都不晓得迎一迎?”宋老太爷看宋慈坐在罗汉床上,动也不动的,哼了一声。 宋慈:“你玉皇大帝啊,还迎你,不迎你这不也走进来了?你说你在外头风流快活的,回来做什么?”没得碍眼。 “这我的家,我想回来就回来,还得跟你请示啊。”宋老太爷看她一脸嫌弃的样子就分外不爽。 老太婆病了一场后,跟鬼上身似的,处处都不待见他,每句话都怼着他,哼,过去对他好都是装的,现在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宋慈冷笑:“你的家?想回就回,想走就走,这个家对你来说,其实是客栈才对。” “你!”宋老太爷干瞪眼,别过头,道:“我不跟你这老婆娘胡搅蛮缠,费口水。” 宋慈心想,当谁稀罕和你讲话似的,麻溜滚蛋。 宋老太爷看她不接话,就咳了一声,道:“那个,周姨娘被我送走了。” 宋慈:“周姨娘应该感谢您祖宗十八代。” 那千娇百媚的如花貌美小姑娘啊,吊死在你这个胖老头身上,实在是亏。 宋老太爷:“……” 明显是骂人,气得想暴走! “她走了,我身边就短了人伺候,我就重新接回一个。你不准我娶二房,纳妾总可以,外头有个姐妹,你接她一杯茶就算是一家人了。去,让水姨娘进来给太夫人磕个头。” 来了! “不准去!”宋慈瞪着红桃,转而看着宋老头讥笑:“姐妹?我是宋家童养媳,连个娘家人都没有,哪来的姐妹,石头蹦出来的呀?还一家人,鬼跟她是一家人。” 宋老太爷忍不住跳起来叉腰:“你想怎么着,我这又不是娶二房,纳妾还不行啊?你这是犯七出的妒。” 第三百章 招不怕旧,有用就行 看宋老太爷瞪眼叉腰质问的样子,宋慈简直想笑,七出? “我犯七出怎么着,我乐意我欢喜,你咬我呀?”宋慈冷笑着哼哼:“我还能被你逼死呢,你看你要不要做来试试?” 宋老太爷气得欲吐血三升,指着宋慈的手直抖。 又是这一招,总是这一招,她就没别的招了。 “你以为我怕你?” 宋慈却是一副招不怕旧,有用就行的有恃无恐:“你不怕我,你怕我儿子,你看看儿子们让不让你这么干?” 宋老太爷顿时脖子一缩,秒怂:“我,我不和你一般见识,我就是纳个妾,就是儿子来了,你也没这个理不让。” 权贵之家,哪家男人没几个侍妾啊! 宋慈斜睨着他:“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妖艳贱货迷了你,这会不是又是养牡丹的?” 她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院子内,丫鬟婆子看着那站在院中间的女子,目露不屑和鄙夷。 宋慈扶着宫嬷嬷的手走出来,入目一抹素白色,眼皮就是一跳。 若要俏,一身孝。 妈的原来是这个道理。 瞧那穿得一身素白的女子,身姿柔弱,站在那摇摇欲坠似的,小脸巴掌大小,下巴尖尖,朱唇经点,双眉似有万般轻愁,微微蹙着,惹人万般怜爱。 啧啧,是能勾起男人们保护欲的人设。 不过,当老娘死了呢? “哪来的混账玩意,本太夫人还活得好生生的,穿这么一身,是想咒我吗?”宋慈冷哼。 水怜儿像是被惊到似的,吓得一抖,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 宋老太爷走出来,顿时心疼了,道:“你声音别那么大,她胆子小的很,莫吓着了她。来人,快扶水姨娘起来。” “我看谁敢!”宋慈眼一瞪,指着她:“宋白面包,这玩意不懂规矩,你也不懂吗?穿这么一身入府来,你是不是脑袋进水了,磕碜谁呢?” “这,这不是赶着来见你还没来得及换上吗?”宋老太爷有些理亏,又辩道:“再说了这也不是全白,是月牙白,而且她衣领裙摆还绣了花纹呢!她爹刚没,总不好穿着大红大绿的,你从前也不是怕这个的人,咋现在讲究起来了?” 宋慈哟了一声:“爹没了?该不是这人卖身葬父,恰好就被你买了?” “你咋知道!”莫不是这老婆娘找人暗中跟踪他? 宋慈:“……” 能不这么狗血么,她挺嫌老土的。 “把她拖出院子去,别在我眼前晃,我嫌磕碜。”宋慈转身往回走。 宫嬷嬷手一挥,就有婆子拉着水怜儿往外拖。 “宋,宋郎。”水怜儿双目含泪,娇弱弱地叫了一声,呜呜,她害怕。 宋慈脚下一趔趄,宋郎? 这些女子,真的是毫无节操的吗,对个能当自己爷爷的这么娇滴喊郎,倒是清楚自己的角色定位。 宋老太爷急得冒火,却不敢和宋慈对着干,心知这老婆娘的脾性,越是和她对着干,她就越会来事。 “你就在院子外等我,我去去就来。”宋老太爷看着水怜儿,柔声哄道。 第三百零一章 纳妾条件 见过水怜儿,宋慈心中腻歪不已,对跟进来的宋老太爷更失了耐性,在他开口的时候,手一抬。 “你想纳她,可以。” 不过是个玩意,她何必和他磨嘴皮,只要他答应她条件就行。 宋老太爷心中一喜:“你同意了?” 看他喜上眉梢的样子,宋慈冷哼,道:“同意,只要她愿意服下绝子药,我就同意她入府。” 什么? 宋老太爷脸色一变:“你说什么,绝子药?你这老太婆,你也是个女人,你怎么这么狠?” “你也知道我是女人,咋不知道女人最恨什么?咋的,她来和我分享夫君,还想生那么一堆来和我儿子分家产,我她娘的还举双手双脚开心啊!你去问问这整个大庆国,哪个女人愿意?” 宋老太爷一噎。 “服下绝子药,我就同意你纳了她。”宋慈坐下来,慢条斯理地道:“你已经有了四个儿子,还有个女儿,不算外孙,这孙子孙女也都有七八个了,还都是嫡孙,将来多的是孝子贤孙给你养老送终担幡买水,用不着再添什么庶子庶女了。” 说得有道理,可听着怎么有点不对呢! 宋老太爷抿着嘴:“她也是女人,不能当母亲,这也太可怜了。” 宋慈冷笑:“卖身葬父,能卖自身就该想到自己是什么下场。她真想报恩,想要做母亲,可以给你当奴婢以后再嫁人的呀,何苦当妾?” “给你当妾,就是当不了母亲,她也是吃喝不愁,奴仆环拥,有啥不乐意的?生子?生子很痛的。” 宋老太爷:“……” “你可要想好了,这水姑娘,现在这身段这容色,一旦怀了孕,首先身段就得变形,生子后,肚子还有斑纹,那啥还……总之你就别想跟没生之前快活。”宋慈循循善导:“你说,还让她生吗?” 宋老太爷愣住,迟疑起来。 宋慈也不催促,抚摸着手中的指甲,也不看他,淡淡地道:“这么个娇滴滴的侍妾,只陪着你耳鬓厮磨,被看添香,没儿女烦心,多好啊。这女人有了孩子,就得围着孩子转喽。” 宋老太爷却还是有些不忍,道:“可吃了绝子药,她就当不了母亲了,她还这么年轻,以后我走在前头,这……” 宋慈心中一荡,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有种你他妈良知未泯,可我却心酸不已的悲凉感,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原身老太太残存的那一丁点意念作怪。 有些伤感。 她冷了脸,垂下眼睑,冷道:“你既然不忍,那还有一个法子,就是你吃这个绝子药。” 宋老太爷身子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宋慈。 “你都一把年纪了,也有这么多儿子孙子,就不要生什么老来子了?以后在外面你怎么玩,也整不出个私生子回来,对你好,对儿子好,对宋家好,如何?”宋慈笑道:“反正你吃她吃都一样,你不忍心,那你就吃了呗,以后她还有机会当母亲。” 她笑得温良,对宋老太爷来说,这特么是恶魔的笑。 去他的机会,这意思是给机会水怜儿绿他吗? 第三百零二章 倒胃口 宋大夫人赶到春晖堂,就看到院门外一身素白的水怜儿,眼中顿时生出不喜。 老太爷真是糊涂了,就是把人带回来,也该换一身衣裳,穿成这样是要膈应谁呢,更别说,还带到太夫人跟前,这不是找骂呢吗? 站在宋大夫人身侧的房妈妈也是十分无语,任谁都不喜穿得一身素白来府的人,那不晦气吗,这姑娘真不懂事。 水怜儿看到雍容华贵又盛气凌人的宋大夫人,顿时像只被惊吓到的小鸟一样,往后退了几步,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 眼前这女人,比那太夫人更显威严,好像在她面前,一切都无所遁形似的。 水怜儿她不知道的是,这是久居主位养成的上位者气质。 宋大夫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嘴角冷冷地勾起,眼中全是不屑和鄙夷。 一副柔弱的模样,倒是会勾男人的心,也就只会骗骗那些傻男人? 水怜儿在宋大夫人的瞪视下,脸色越发的苍白,整个人瑟瑟发抖,眼眶更是蹙着泪,一副要落未落的样子。 宋大夫人翻了个白眼,真倒胃口。 所有的正室都不会喜欢侍妾小三,她再柔弱无助,也勾不起宋大夫人的同情,有的只是厌恶。 门口处传来动静。 宋大夫人转过头去,收起脸上的冷意和不屑,恭敬地向对方行礼:“父亲,您老人家回来了。” 宋老太爷看到宋大夫人,道:“哦,顾氏你来得正好,这是水姨娘,你拨几个婆子丫鬟去寻香阁听使伺候。” 宋大夫人笑着称是,向房妈妈点了点头,后者领命而去。 宋老太爷看向水怜儿,露出个温和的笑:“走。”他看了她身上的衣裳,想到宋慈,又对大夫人道:“对了,让绣房给她裁几身衣裳,要素净些的。你看有没有合适她的,先送一身来替换。” “好的,父亲。” 宋老太爷满意地点头,向水怜儿招手:“走。” 水怜儿怯怯地点头,走到他身边,又向宋大夫人福了福身,这才小碎步跟着宋老太爷离开。 宋大夫人看着公爹走了,这才转身入春晖堂。 入了正屋,看宋慈坐在罗汉床上,便行了一礼。 “母亲。” “哦,你来了。” 宋大夫人与她说了宋老太爷的吩咐,道:“母亲,父亲这,您看?” 宋慈头也不抬:“依他的意思去办,用度和梅姨娘一样便是。之前那个周姨娘已是发还了放妾书,她那屋子,你也让人收拾了,今后咱们府没有周姨娘了。” 宋大夫人看她浑不在意的样子,有些暗暗称奇,却是笑着应了,转而又和她说起四郎的亲事。 “母亲若是还没找到媒人,让我娘家大嫂去保这个媒如何?” 宋慈笑着说:“你有心了,我已想着请魏家太夫人去保媒,不过也得问问她有没这个空当,毕竟她那侄孙女也快和颜举人定亲。这若是她没这个空,就再请你大嫂。” 宋大夫人听了,也没强求,很快就告退出去。 第三百零三章 莫名不爽 宋慈拨弄着琉璃盏里养着的一朵碗口大的茶花,道:“宫嬷嬷,去让林箐开一副绝子药。” 宫嬷嬷垂首应下:“太夫人,真让老太爷服用?” 宋慈手一顿,抬头道:“他自己都答应了,当然要送过去啊。”顿了下,她又问:“宫嬷,是不是我太狠毒了?” 让人服用绝子药,怎么都像是有伤违和的样子。 宫嬷嬷:“太夫人自有您的用意。其实您也不用愧疚,这是很多正室都会做的事。” 让侍妾服避子药或是绝子药,在后宅司空见惯的事,尤其是正室未生嫡子的情况下,这侍妾就更难有孕了,侍寝后必定有一碗避子药等着。 当然,要是正室肚子多年不争气,或家风不太清正的,那这庶长子出生,是在所难免的事。 宋慈:“我没愧疚啊,我只是选择做了一个自私的母亲,替他们守着他们该有的东西罢了。而且,我也没有偷偷摸摸的进行,而是坦然的和他说明白了,这可是他自己的选择。” 她这也算是厚道了,都和他分析厉害了。 “庶子庶女一多,家就多是非,也难有清净。老太爷他又不是没儿子,这个年纪有四个儿子,其中三个是嫡子,孙子也有几个,何苦再去整些什么老来子出来?让快成亲的孙子喊个豆丁做叔叔,也不嫌丢人。”宋慈拨动着水里的茶花,看着它打着旋转圈,道:“宋家不需要他来添丁,纳个妾陪他玩儿也就行了。” 宫嬷嬷浅笑:“您说的是。” 宋慈叹了一口气:“倒是他选择自己喝,倒出乎我意料,你说他是心里有成算呢,还是心疼那水氏呢?” 那副绝子药,宋老太爷最终选择了自己服用,一个古代男人愿意喝绝子药,实在让她惊讶。 是觉得自己不再需要另外的儿子呢,还是不忍看那水氏失了做母亲的权利呢,还是别的? 不管如何,宋老太爷愿意为了她喝绝子药,那说明这水氏真的很得他心啊。 靠,莫名不爽! 一定是原身老太太残存的意念作崇。 宋慈默默的念了几句,左右我已经帮您杜绝了大郎他们以后有别的兄弟姐妹出现,您就别不平了,搞得跟我在吃醋似的。 另一边,宋老太爷在宽慰着水怜儿。 “太夫人那边已经答应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姨娘,也不必再担心受怕,安心的跟着我就行。” 水怜儿柔弱地道:“可是宋郎,太夫人她好像不喜欢我。” 宋老太爷心想,真是个傻丫头,这还有喜欢侍妾的正室吗? “她就是这样,不用管她,以后我去哪你跟着去哪就行。”宋老太爷笑道:“这相府,我平日里也很少住着,都是在庄子住的多,你也是知道的,到时候你跟着我一起去庄子,也不用见谁了。” 水怜儿松了一口气,乖巧的点头。 正说着,有人送了衣裳来,宋老太爷看一眼那还算素淡的衣裳,道:“你换一身,这也算是素净,也不耽误你为你爹守孝。马上要到秋节了,在府中穿这么素白,也不好。” 水怜儿有些愧疚地说:“是我让您难做了。” 宋老太爷捏了捏她的脸:“你不觉得委屈就行。” 第三百零四章 老子牺牲大了! 宋老太爷回府过中秋,这一家子肯定要吃个小家宴欢迎,还是在春晖堂设的宴,只是当家人得知老爹又纳了个新人的时候,无奈又无语罢了。 尤其宋致远得知宋老太爷为了纳妾还愿意去吃什么绝子药,立即吩咐人下去查那水怜儿的祖宗十八代,别是什么有心人安排进来要给宋家添乱的。 至于绝子药,他和宋慈一样,很乐意看到这个结果,他们兄弟几个,不需要什么庶弟妹。 宋老太爷好美色,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那就管住别整出外室子私生子的给宋家招麻烦。 倒是宋致远没想到他家老娘会这么狠。 宋老太爷也觉得老太婆狠,更觉得自己作了很大的牺牲,必须让儿子知道,为了孩子们,他也是个狠得下心的。 于是便有了父子俩的对话。 “你娘,人狠话不多,你看哪家老太太像她这样的,让自己男人吃绝子药。”宋老太爷委屈巴巴地说。 “爹您却是答应了。”宋致远淡淡地说。 这语气,听不出好歹,宋老太爷忙道:“大郎,爹应她,不是怕了她,是不想家里吵吵闹闹的给你烦心。她有句话说得也中肯,爹有你们几个儿子,也有好几个孙子,养老送终的人有了,确实不必再添啥孩子。” 宋致远一笑:“爹明白就好。” 宋老太爷干笑两声:“明白的,爹再混,也听得懂人话,多一个孩子,将来不是跟你们多分一份家产吗?就这样也是省心,只是爹到底是老了,就纳了这么两个妾,若将来先走一步,她们没孩子傍身依靠的,这……” 宋致远眸子一眯,道:“爹放心,若她们安安分分的,终究是伺候您一场的老姨娘,将来不管如何,宋家都会养她们终老的。” 多情也是无情,宋老太爷这话,是提前为两个姨娘找了个包票,算是对她们用心了,对姨娘上心,那对宋慈置于何地? 宋致远虽为老娘感到些许不甘,可他一个古代男人,又是身居高位,心里装的是山河图,政治事业,倒也不会把这些琐碎的事放在心上,她们也还没那个资格。 毕竟只是两个生不出孩子的侍妾,是玩意儿,养着就是了,别说两个,再来十个八个,宋家也养得起,她们老老实实把老头子伺候高兴了,让他活得开心快活长久,那就不是什么问题。 这要是敢作妖,要收拾,也就是嘴皮子一磕的事。 想到这,宋致远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罢了,老头子高兴就成。 宋老太爷感觉到儿子的威压一收,顿时松了一口气,想要擦擦额角的汗,又觉得这举动很怂包,就站了起来,道:“你事儿多,爹就不烦你了,我走了啊。” 宋致远也站了起来,笑着点头:“爹身边若是缺了人伺候或缺银钱用,让顾氏给添补就成。” 宋老太爷顿时眉开眼笑的说好,瞧,他养的孝顺大儿子。 宋慈:呸!臭不要脸! 第三百零五章 他竟然想和我睡觉! 宋慈穿着一身睡衣从净房走出来,一边和宫嬷嬷说话,一边撩了下灰白的发丝。 走到里屋,就看到瘫在她床上的宋老太爷,顿时尖叫出声,一把抢过宫嬷嬷手上的大棉布挡在胸前,厉声质问:“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宋老太爷正在想着事呢,本就靠在床边上,冷不丁的听到尖叫声,吓得一个激灵,跌落在地。 宫嬷嬷:“……” 不忍直视! 宋老太爷从地上爬起来,看老婆子气得嘴唇都哆嗦起来,不由眼皮抽搐。 哟呵,这老太婆,什么年纪了,两人儿子都生了几个,一起过了几十年了,这会儿倒跟个新婚小媳妇似的,娇羞起来了? 宋慈:去你妹的娇羞,我气的! 自当了太夫人后,宋慈晚上就不喜身边太多人伺候,尤其是要就寝的时候,按她的意思是一个人都不留。 可她是大病的人,谁敢随她任性啊,好说好歹,只留一个人在外间值夜,以防她叫人。 所以这会儿,屋里并无多少人,丫鬟们还在净房收拾呢,也不知宋老太爷进屋来了。 宋老太爷看着宋慈道:“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屋里这床了,我是你男人,你怕不是老糊涂了!” 宋慈扯过床尾的挂着的外衣披在身上拢着,冷笑:“这是我地盘,没我同意,你就不能进来,滚出去!” “我偏不!”宋老太爷故意气她:“我今晚还要睡这,你心里高兴!” 宋慈抓过大棉布扔了过去:“臭不要脸的老东西,你敢跟老娘耍流氓?” 靠,这老色皮! 竟然想和她睡觉,做他的春秋大梦! 宋慈脱了脚下的棉鞋向他砸去,叫你耍流氓,叫你不要脸。 宋老太爷躲闪不及,被砸个正着,哎哟的抱头直叫。 好气,他难得来陪她说话,老婆子还砸他,凶婆娘,一点都没变! “你别发疯了!” 宋老太爷躲在宫嬷嬷身后,道:“好心来陪你,你还打我。” “鬼才稀罕你的好心!”宋慈气得要死。 别以为她不知道,自从宋宝玉出生以后,原身老太太和他就再没同过房了,现在过来,良心发现? 可拉倒! 宫嬷嬷生怕两个过百岁的老人在这屋里闹出个好歹,连忙拉架:“老太爷,要说话您就在外间等着,太夫人气不得。” 宋老太爷道:“不说了,和她没啥好说的!” 气都气够了! “巧了,老娘也和你没啥好说的。”宋慈指着外间,冷冷地威胁:“给我麻溜滚蛋,不然我就把你那个小狐狸精个扒皮了!” “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宋慈眯眼。 宋老太爷气短,噎了半晌,才挥袖转身走出去:“老子不和你个凶婆娘计较!” 这才走出外间,听到宫嬷嬷劝话,而宋慈却道:“赶紧的,让人给我换一床被单帐子,全换了!个臭不要脸的,老娘把他当合作伙伴,他竟然想和我睡觉,混账!” 宋老太爷一个趔趄,扶着门框。 老太婆是嫌他嫌瘟疫似的了,不就躺了一下床,至于换床单? 第三百零六章 第一次准备当婆婆 宋慈院子里的事,下人们不敢传,可几个主子却是知道的都知道的,听说老太爷闯进宋慈屋里又被宋慈赶了出去,不由都私下吐槽。 老太爷也太厚脸皮了! 一把年纪了,两人多年没同一个屋住,这忽然跑过去耍无赖,也怪不得老太太会把他轰出去。 不过吐槽归吐槽,却不敢说什么,更不会当着宋慈的面说什么,有些事情,作为儿子儿媳,也得装聋作哑。 宋慈自己么,更不当一回事,只是经此一事,她看宋老太爷就更烦了,天天盼着这老头赶紧的离府去浪,她实在不想看到他。 好在,宋老头即便是在府中,很很少到宋慈跟前晃,毕竟他又得了个新人,正新鲜着呢,再不然就出府去访友吃茶什么的。 只要宋老头不来跟前晃,宋慈就心情愉快笑口常开,尤其是在得知魏太夫人愿意为自家四郎保媒,并迅速跑了一趟沈家后传来的消息,就更愉快了。 “看来再走一次沈家,这亲就算是能定下了。”宋慈笑眯眯地对身边伺候的人说。 红柚等人一众丫鬟婆子都笑着屈膝恭贺:“恭喜太夫人,贺喜太夫人。” 宋慈道:“等你们四爷成了亲,也该办你们几个丫头的喜事了,可不能耽搁了你们几个小姑娘。” 红柚几个大丫鬟纷纷羞红了脸。 宫嬷嬷:“您就别取笑她们了,不然一个个羞得都不敢近身伺候您了。” “所以赶紧的给你们家太夫人带出些新人来,不然你们都成了媳妇子了,我这边可就真没人使唤了。”宋慈嗔笑。 “奴婢们就是成了媳妇子,也要在太夫人跟前伺候。”被看带头表忠心。 宋慈:“那肯定了,我可离不得你们服侍。” 春晖堂一片愉悦气氛。 宫嬷嬷上了一盏茶,道:“魏太夫人也是上心,没想到这么快就走这一趟了。” “投桃报李,她是看着我帮她家秋曼寻了个如意郎君的份上,也就尽快做成这门亲事呗。”宋慈为儿子亲事有着落很是高兴,道:“沈夫人那边矜持,过上两天再去,也就应了。” 现在沈夫人说得考虑,那也是寻常女家该有的矜持,也是这整个京中所有勋贵人家惯会的伎俩。 “确是如此。” 宋慈又兴奋地道:“看来也该合计一下这聘礼了。宫嬷,这聘礼是个什么章程,你该晓得?对了,是不是要去打一对真的大雁才以示诚意?” 书上都是这么说的啊,男方下聘,带一对真雁前去女方家,也是表示对亲事和女方的看重。 这可是自己‘第一次’准备当婆婆呢! 宫嬷嬷刚要和她细说,却见红枣笑着前来禀报,颜举人的母亲和妹妹前来府中送节礼,还想给宋太夫人磕个头,要不要见? 对方只是平民,宋慈贵为一品诰命太夫人,身份贵重,完全可以不见的。 宋慈却想到自己好歹也牵了这个线,帮王秋曼看一看这婆婆姑子的为人也好,便道:“去传。” 宫嬷嬷:“老奴伺候您更衣。” 第三百零七章 颜家母女 “民妇颜李氏携女拜见太夫人,太夫人吉祥如意,身体安康。” 正堂,颜举人的母亲李氏带着女儿颜子玉跪在地上,恭谨地向宋慈拜下去。 “颜太太不必多礼,红柚,快扶她们起身,上茶看座。”宋慈笑吟吟地抬头。 “多谢太夫人。” 也不必红柚带人去扶,颜子玉就扶着自己的母亲从地上站起来,也不敢四处乱看,只微微垂着头紧贴着李氏。 宋慈看着这母女俩,个子都不高,李氏穿一身半旧的暗红马面裙,梳着矮髻,髻发只插了一支桃木簪,双耳戴着银耳环。 而她闺女,十五六岁的年纪,脸容清秀,秀眉弯弯,穿着秋香色百褶裙,看得出是新做的,头发只编成辫子,用彩带扎着,双耳也是一对丁香耳环,并无多余的首饰。 很典型的民女打扮,很素淡,说句不好听的,宋慈院里的婆子丫鬟都比她们打扮得富贵。 红柚她们搬了两张圆凳让两人坐下,又上了茶,才侍立在一旁。 “早就听说颜举人家中有一个母亲和嫡妹,一直想见见是什么样的母亲能养出颜举人那样出色的后生,今儿得看,果然是家教端方,颜太太你真是教导有方。” 李氏有些拘谨,站起来福了一礼,道:“太夫人过誉了,民妇就是一个粗鄙的农妇,并没有什么见识,子笙能有今日,全赖了相爷提携。” “你不必自谦,那孩子若没考上举人,也就来不得京,又怎会拜入相府做门客?”宋慈笑着看向颜子玉,招手:“这是子笙妹妹,上来我瞧瞧。” 颜子玉紧张得手脚都无处安放,心咚咚直跳,走了过去,看宋慈眉目带笑,宛如邻家婆婆一样可亲,便放松了些,任她拉着手打量。 “叫什么名儿呀,今年几岁了,平日都在家做什么?” 内宅应酬三问,宋慈现在是驾轻就熟了。 颜子玉拘谨又乖巧的一一回话。 宋慈摸到她的手,有薄薄的茧子,心里一叹,道:“真是个好孩子,这都是平日里做刺绣做的?很辛苦?” 颜子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道:“不苦的,大哥读书才苦。”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等颜举人考中进士,以后你们不必这么辛苦了。”宋慈拍了拍她的手,又看向红柚,后者笑着把托盘端上前。 宋慈从托盘里拿了一支鎏金掐丝蝴蝶簪递给颜子玉,道:“小姑娘家家,别打扮得太素净,盘发的时候戴着。” 颜子玉一惊,连忙推辞:“太夫人,这太贵重了,民女不敢受。” 她从没见过这么贵重的首饰,更别说拥有了,不禁看向李氏。 李氏也起身帮着女儿推辞,她们来是给宋慈请安致谢的,本就是受人家的恩,哪里还敢接人家的东西? “不过是支蝴蝶簪,不值什么钱,你们来见我,我总要给孩子一个见面礼。”宋慈笑道:“颜举人是相府的门客,又成亲在即,以后两家免不了打交道,你们就别推辞了。” 第三百零八章 结个好缘 宋慈深知花无百日红的道理,现在相府风光花团锦簇受人仰望,焉知以后呢? 而别看颜家如今只是有个举子,家底薄弱,可颜子笙是宋致远都看好的人,有他在,谁知道颜家以后是个什么光景? 就说宋家,当日穷困时,比颜家还不如呢,现在又是何等风光? 所以说,莫欺少年穷,说不准少年以后是你头顶上峰。 再说了,颜家母女目前看着也还算知礼懂分寸,没有好的家教,哪里教得出颜子笙那样的人才。 宋慈便是知道这个理,才和颜家结个好缘,说不准将来有用得上人家的地方呢,毕竟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卖个好,亏不了。 李氏见推辞不过,便示意女儿收下来,郑重的谢过宋慈,才重新坐下说话。 交谈间,得知她们这两日都是住在客栈里,也已经在西城买下了一个两进的小宅子,准备拾掇一下就搬进去过中秋节。 虽是个小宅子,可也已经倾了整个颜家之力,家中田产卖了不说,这些年攒下的东西也全变卖了,只剩了一点留给颜子笙娶妻下聘。 “那颜姑娘呢,还没定亲?”宋慈看向颜子玉。 李氏闻言有些黯然,看了女儿一眼,眼神里有些歉疚,道:“她哥中举后,上门提亲的也有不少,本想着在老家给她定个人家,但她哥说了,她年纪还不算太大,就想让她等一等。他若是考上了进士,能在京中寻个人家,哪也不至于以后没个照应。” 提到自己的亲事,颜子玉也不免羞红了脸。 宋慈倒没觉得颜家现实,这就是很典型的家中出个进士,家人跟着享受荣光的。 读书考科举为什么呀,学得文与武,货与帝王家? 这只是明面上的好听,对于寒门举子来说,读书考进士,就是为了改庭换面,为家族家人争荣光。 举人和进士,差的可不是一个层次,而举人的妹妹和进士的妹妹,同样也是差了不止一个层次,要是颜子笙争气,能进甲榜,那就更了不得了,颜子玉将来的婚事也会多些选择,以后姻亲的层次也高些,而不是只是些商贾或秀才。 现实么,很现实,可谁都不好鄙夷,啥,这很没文人风骨? 啊呸! 自己家里人吃没吃好嫁没嫁好的,你跟我讲文人风骨? “颜举人也是有远见,不过十六岁,确实还小,这姑娘年纪再长些,以后成亲生子,才不至于受太大的苦。”姑娘太早生子,危险指数太大了。 颜子玉听了这话,羞得都要把头垂到胸口上去了。 宋慈见状,也深知姑娘家脸皮薄,便不再拿她说话,话锋转到王秋曼上头。 李氏也有心打听王秋曼这人,虽说是相府保的媒,但到底是未来儿媳妇,打听一下为人处世总没错的,自己心里也好有个度。 宋慈倒也不会只说王秋曼的好,也说她的劣势,孤儿无助力,这就是她最大的劣势。 李氏却看得开,道:“只要这姑娘好,我们耕读农户人家,却是不怎看什么丧妇长女的说辞的。” 庄户人家,能娶上媳妇,已是阿弥陀佛,哪会看她是不是什么丧妇长女? 第三百零九章 厚道 宋慈肯纡尊降贵见自己一个民妇,李氏心中感激,却也知道不能得寸进尺,和她说了老些话,就提出告退了。 “太夫人对我们颜家的恩情,民妇心里会一直记着,将来等我家笙儿成亲之时,太夫人若是不嫌弃,还请来喝两杯水酒才好。” 宋慈笑着道:“等那会老身这把老骨头若是争气,肯定是要去沾沾新人的喜气的。” 李氏心头一喜,又是郑重的拜下。 红柚把人送了出去,宫嬷嬷便让人取了李氏她们送来的节礼让宋慈观赏。 节礼并不算多贵重,都是一些特产山货,贵的是那母女俩亲自给宋慈绣的一幅绣屏。 那绣屏绣了一只仙鹤和祥云,寓意长寿,绣工精致,栩栩如生。 “听说是日夜赶出来的,该是得知您替颜举人保了一桩媒,就开始绣了,赶着进京来送与您。”宫嬷嬷笑着说。 宋慈抚摸着那仙鹤,啧啧称赞,心道古人的绣工,真的非常精致又细致,想到那李氏眼睛都不太好使,还有颜子玉手上薄薄的茧子,便道:“她们用心了。那李氏的眼睛用眼过度,有些不好,你让人包些菊花枸杞送给她们泡着喝,再准备些四时糕点,我们府中的月饼也送些,让她们也尝尝。” “老奴记着了。” “哦,宫里上月不是赐了两盒什么玉肌膏,也送一盒给颜姑娘,那小姑娘的手都生茧子了。” 宫嬷嬷揶揄:“那玉肌膏不过两盒,您赠她一盒,您舍得?” 宋慈总说自己皱纹多,如何这般,把玉肌膏当油膏往脸上擦,跟不要钱似的。 “中秋节不是也有宫宴吗,到时候我跟太后娘娘要去。”宋慈道。 宫嬷嬷失笑:“您现在倒不跟太后娘娘客气了。” 宋慈:“好歹我每月也给她养两天侄孙呢,要两盒玉肌膏有什么的。” 宫嬷嬷:“……” 容老奴提醒一下,您那不是养,是玩! …… 云升客栈。 李氏和颜子玉把宋家的管事送走,回过头看着桌上的一堆东西,有些无措。 “娘,咱们去送礼,怎的像是跟打了个秋风回来了,会不会对大哥不太好?”颜子玉忍不住问。 她们送去的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人家回的礼,哪个不是好的? 还有太夫人特意赏的玉肌膏,听说是宫里的东西,多难得啊。 “你大哥说过宋相家是厚道人家,太夫人也是脸冷心热的,果然不假。”李氏叹道:“有些人发达了就瞧不上穷苦人,宋家却并不是。玉儿,咱们要记得这恩情才是。” “嗯。”颜子玉又拿出那支蝴蝶簪递过去:“娘,这支簪子您到时候戴着去魏家。” 李氏接过簪子看了又看,把它别在了她的辫子上,道:“这是姑娘家的东西,我戴着像什么,你以后盘发戴着,也留着当嫁妆。玉儿,为了这个家,苦了你。你放心,将来你出嫁,娘和你大哥,必定会给你凑全了嫁妆,不让你委屈的。” 颜子玉摇头道:“娘,都是一家人,女儿不苦的,大哥有出息,也是我的依靠。” “傻孩子。”李氏把她揽在怀里,欣慰的叹了一口气。 第三百一十章 谁和谁天作之合? 八月里,定亲的人家有些多,就宋家这边,拜入相府的门客颜子笙已经和王秋曼正式定了亲,两家交换了婚书,如无意外,就是板上钉钉的准夫妻了。 王秋曼那边亲事一定,魏太夫人又记挂着给宋致钰保媒的事,又跑了一趟沈家,如宋慈所言,第二次上门,沈夫人就不再矜持,很爽快的应了亲事,只等择个好日子交换婚书。 宋慈得了回复,心头大石算是落了下来,这桩大事,总算是要解决了。 宋慈这边是半圆满了,可定北王府却是有些发愁。 也不知怎的,定北王寻女婿的标准一定要长得俊的的话传了出去,近日来,有不少相貌英俊的后生总是出现在定北王府附近,或是出现在牛盼儿面前。 定北王府的门槛,比前些阵子,宋相府家的还要热闹。 皇宫,养心殿。 楚帝看着龙卫传来的消息,呵了一声。 “朕察觉,这勋贵子女定亲,最是能看到众生相,瞧这些牛鬼蛇神,一个个的跟鬼节大开鬼门似的,都飘出来了。” 周公公道:“……” 您能不这么形容吗,怪有画面感的。 “不都觉得东阳是个难缠的母夜叉男人婆吗?这些个兔崽子怎么又往前钻了?”楚帝看着那一叠名单挑眉。 周公公:“定北王府将来总是郡主继承的。” 楚帝笑容一敛,看着那些名单所代表的家族,眼中掠过一丝冷意,呵的笑了:“确实,定北王府将来是东阳的。” 和东阳成亲,生下的孩子,将来也是继承人啊。 而这些家族,哪家不是和后妃们息息相关的,和后妃相关,也就和皇子们相关。 楚帝有些不悦。 孩子大了,心思也多了。 他看起另一个消息,挑了挑眉:“宋相要和沈家结亲了?那个小子?” 周公公笑着道:“听说沈家夫人那边已经允了,两家就等择日交换婚书了。” “广陵付同知的千金?” “是的,那是沈夫人的姨甥女,听说太夫人觉得她身段不错,好生养。”周公公道。 楚帝刚呷了一口茶:“噗!” 周公公连忙递上绣着龙纹的帕子。 “好生养?”楚帝无语。 周公公笑言:“老人家么,不都是稀罕这个,多子多福。” 楚帝哼笑,意味深长地说:“多子多福,多子未必是福,你老了,还没死呢,他们就要瞪着你的东西了。” 周公公只当听不懂,不敢接这话题。 万幸的是,钦天监监正求见。 周公公微吁了一口气,回头得请司大人喝酒才行。 “宣。” 司大人走了进来,跪在地上口呼万岁。 “平身,司大人求见所谓何事?” 司大人站了起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折子呈上,道:“回皇上的话,这是您让微臣合算的两个时辰八字。” 周公公走下台阶,接过那折子,呈到了楚帝手上。 “结果如何?”楚帝翻开。 司大人长揖:“天监在下,有命既集,文王初载,天作之合。” 周公公眉心一跳,下意识地用眼角余光瞥向折子。 第三百一十一章 帝心难测 这一大清早的早朝,宋致远就莫名有种不太妙的预想,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要发生,导致他早朝上心不在焉还开小差。 “宋相?” 楚帝看向宋致远,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殿门外。 今天太阳难道从西边出来的,宋相他竟然开小差了。 宋致远回过神,持着笏板道:“臣附议。” 二皇子激动得差点要跳起来扑过去抱着宋致远亲上几口,稳了稳了。 其余几个皇子则是皱眉。 楚帝瞥了自家老二一眼,道:“那接待高丽使团就由老二领头,你可要做好东道主的本分,莫要丢了大庆的颜面。” 二皇子高声激动地道:“儿臣谨遵父皇之命。” 父皇终究是会记得他的,虽然给他赐的皇子妃母家不显,但这未必就不是好事,瞧,差事偏偏就落到自己头上了。 众皇子心下鄙夷又嫉妒,看向二皇子的眼神都带着审视和些许忌惮,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平日里老二跟鹌鹑似的,装得那叫一个敦厚老实人畜无害。 可眼下,不声不响的就拿下了接待使团来朝拜的差事。 哼,暴露了! 接待使团不算什么大好事,但几个皇子都尚未领差事,包括大皇子,成亲都快两年了,还只是近日在工部领个闲职罢了。 在未立太子的情况下,每个皇子都想多干些实事,干出成绩来,好让自己在群臣眼里多加点分,但也有机会才行啊。 接待使团,也是机会,连三皇子都想争,却偏偏落在了老二头上。 真是不甘! 楚帝把几个儿子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眼中神色莫名。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 宋致远慢条斯理的走出殿门,隔老远看到沈清,想到两家将要结亲,唇角一勾,刚要走过去叨上两句,却见一个小公公快步走到沈清面前低语几句,两人一起走了。 那方向是…… 宋致远眉头皱起,手指忍不住摩挲起来。 “宋相爷。”二皇子上前,向他拱了拱手。 宋致远连忙避开,行了一礼:“二皇子。” “相爷曾有出使的经验,关于使团来朝,弘坤想要向相爷请教一二,不知可行?”二皇子十分谦逊。 宋致远淡淡一笑:“臣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相爷请。” 两人走远,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他们站在一块,彼此对视一眼,眼中忌惮越发的浓厚。 老二他竟然这么顺利就巴上宋相爷,万一宋相被他拉到他那边的阵营去,依着父皇对他的信任,还有他们几个什么事? 几人想及此,越发的感觉跟吞了屎一样。 “咱们兄弟几个,许久没喝上一杯,大皇兄,不如到你府上叨扰一下?我也许久不吃大皇嫂的拿手好菜红烧狮子头了,都老想了。”四皇子笑着道。 三皇子也道:“我外祖父那边送了两坛三十年好酒,正好和两位皇兄皇弟一品。” 眼看着老二要领先他们在前,他们几个自然得抱成团拖着老二的脚步,至于私下怎么斗,那又是各凭本事。 大皇子自然清楚这道理,凭什么他一个皇长子还比不上一个母族几近没有的老二? 第三百一十二章 变故 忽悠完二皇子,宋致远从西华门离宫,看到前方不远的马车还有那爬上马车的身影,问:“那是沈家的马车?” 江福来看了一眼,恭敬地回道:“回相爷的话,正是呢。” 宋致远想要叫住沈清,却见对方的马车匆匆驶离,不禁眉心一跳,回头看了一眼宫门内的宫群,神色有些凝重。 “回府。” …… 沈家正堂,沈夫人正和付晴说着她的亲事。 “姨母也没料想你这丫头有这大福气,可见这人运到了,就挡都挡不住。”沈夫人笑眯眯地抚摸了一下付晴的脸蛋。 “晴儿,那宋四爷虽是个小纨绔,斗鸡遛狗无所不玩,但姨母都使人查明白了,他性子却是不坏,就是因着是老来幺子,自小就娇惯着长大,任性了些。可这京中的子弟一贯如此,也不必放在心上,就你表弟,不也是个任性的小纨绔?” 沈夫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其实呀,比起这许多的纨绔子,宋四爷可是好不止一个度,至少他身边如今还一个女人都没有,连个伺候的通房都没。你说论这洁身自好,满京中有几个纨绔子能做得到?” 付晴的脸羞得通红,头都快要垂到胸口上去了,轻轻的咬了咬唇,道:“姨母,晴儿知道好歹的。” “你是个好孩子,姨母盼着你好呢。告诉你这些,是让你别听外头的人瞎说,这人哪有十全十美的,是好是坏,还得自己处过了才知道,她们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才那样说。”沈夫人哼声道。 付晴心头一动,抿了抿唇,小声道:“姨母是说贞姐儿?” 沈夫人冷哼一声:“她一个,还有别的也是,你都不用听。且不说相府地位,就宋家的家风,哪不好的?莫说宋四爷现在还干干净净,就是他有通房都不怕,他娘是个通透和好的,就看她从没给儿子房里塞过人就知道了。就奔着这一点,哪个女人不愿意?晴儿,这女人呀,有个明理大度的婆婆,实在太幸福了。” 付晴点点头,这倒是个理。 沈夫人还欲再说,就听身边丫鬟说老爷过来了。 她有些诧异,才站起来,就见沈清满脸急色走进来。 付晴也站了起来,乖巧地向他行了一礼:“姨父。” 沈清见了她,神色有些莫名,扯了扯嘴角,笑道:“晴儿在呢。” “我陪姨母说说话,这便告辞了。”付晴行了一礼,退了出去,站在廊下,看着外头的四方天,眉头皱了起来。 刚才还晴着呢,天色怎么暗下来了? 哐当。 付晴心一跳,唰地转身,看向身后的正堂,脚一动,又顿下,咬了咬唇,转身离去。 沈夫人满脸惊惧的看着沈清,嘴唇哆嗦着:“老,老爷,这怎么会如此?咱们岂不是要得罪……” 沈清也是头痛,道:“夫人,现在可不是得罪不得罪的问题,而是只能顺应天意,咱们总不能逆天?” 沈夫人一屁股坐了下来,脸色煞白。 这人,果然不能太得意! 第三百一十三章 闺女,咱们抢亲吧! 定北王府。 定北王问起自家闺女的去向,又是在练武堂,眉头皱了下。 他换了一身闲服,这才缓步去了练武堂,只见他家闺女拿着长枪舞如游龙,那身姿,别提多矫健了。 定北王背着手,叹了一口气,这若是个男儿,那该多好? “爹,您下早朝了?”牛盼儿瞥见老爹,收了势,握着长枪走了过来。 定北王道:“早就下了,爹回京不过是为你的亲事,若不是为免落个嚣狂的名儿,我都懒得上朝听那些文臣扯皮,能听出耳油来。” 牛盼儿莞尔,是她爹的性子。 “倒是你,难得沐休,怎不外出玩儿,还在府中练武?”定北王道:“你也可以到处去逛逛呀。” 牛盼儿满脸嫌弃,说道:“去哪逛?您不是不晓得,您女儿对逛大街什么的没兴趣。而且,现在一出门,就有人能撞上我的马前,嚷着要我负责。” 拜她爹所赐,一句女婿要俊,近日就有不少英俊的后生出现在她面前搔首弄姿的,俊是俊了,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像是那个小倌楼的门坏了,小倌儿都一窝蜂的跑出来浪了。 定北王哈哈大笑,道:“那你可有瞧中哪家的?”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只要是你瞧中了,哪怕是个皇子,爹都能豁出这把老脸,跟皇上给你求来。” 牛盼儿摇头。 “真没有?”定北王说道:“这满京的勋贵子弟,就没一个入得你眼?盼儿,你老大不小了,总得选一个成亲呀。爹也一把年纪了,等抱外孙等了老久了。” 牛盼儿有些无奈,道:“爹,您应该明白,这不是我们选不选的问题,是……决定权,并不在我手中,甚至也不在您手。” 定北王脸色一变,唇抿起来,威严的气压嗖嗖外放,垂在身后的手更是捏成拳头,指骨咯咯作响。 牛盼儿见他色变,便把长枪扔回武器架子,挽着他的手故作轻松地笑道:“您也不必急,这婚,总会赐下来的,咱们等着便是了。” 定北王喉头滚动,厚唇翕动,好半晌才汇成一句:“盼儿,苦了你了。” 这就是身居高位手握大权的无奈之处,有时候儿女的婚事,都由不得自己选择。 “这有何苦?成亲和谁不是成啊,这男人么,熄了灯还不都一样?所以管他是谁,总归是那么个人。走,女儿陪您喝一盅去。” 定北王脚下一趔趄,有些无语地看着她,这丫头是不是待男人堆里太久,都染上臭男人的尿性了,说话这么豪横? “男人也有好歹的,这瞧不顺眼的,熄了灯可老膈应了。”定北王斜着她,故作不经意地道:“其实你之前带过来的那个小子瞧着挺顺眼的,挺干净,就是人家好像要定亲了。” 牛盼儿脚步一顿,笑着说:“回头我得挑份礼给太夫人。” 定北王一急:“爹看你和他也谈得来,他生得也俊,闺女,要不咱们抢亲?” 牛盼儿:“……” 这酒是喝不成了,再喝,怕是要说把人给压寨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悔婚 “指望老四自己去打雁是不可能,就他那副弱鸡的样子,怕是弓箭都拉不开,还是让侍卫们去,不过为表诚意,他也得跟着一起去,好歹也算是出了力。” 宋慈笑呵呵的和宫嬷嬷说下聘礼的事,手往一旁的蜂蜜柚皮摸去,却摸了个空。 她抬头,看见坐在对面的林箐朝自己露出个笑容,手指还摇了摇,神色哀怨道:“我才吃第二个。” 林箐淡定的把那碟子蜜饯拿走,道:“这阵子您吃了不少甜嘴的蜜饯,晚上还有两声咳嗽,我都是知道的。” 宋慈讪笑:“这不是喉咙干,才更需要吃点蜂蜜蜜饯润喉嘛。” “也不带您一天吃到晚,甜食进食太多,对您身子不太好。”林箐可不会随她任性。 宋慈嘀咕:“每天就吃那些没滋没味的东西,长命百岁也没意思呀。再说,我也不稀罕长命百岁,这吃不好,没盼头。” “说再多,也不能让您多吃。”林箐很是坚持。 这几个月来的相处,她算是发觉了,眼前这位,就是返老还童的老顽童,任性得很。 好,家庭医生不惯着,宋慈只得眼巴巴的看向宫嬷嬷她们寻求帮助。 宫嬷嬷只当没看到,笑着接上刚才她那个话题:“打大雁的事,还得尽快,老奴看八月里定亲的人家也挺多的。” 宋慈果然被转移了心思,很是认同的点头:“对对,不能让人都打了。” 有大雁去下聘,也是体面和好看,可大雁又岂是容易捉的? “太夫人,沈夫人来了。”红桃撩起帘子通报。 宋慈一愣,两家说好,过了中秋就定亲,她怎的眼下上门? “快快请进来。” 沈夫人是宋大夫人陪着进来的,在看到沈夫人那脸上并无什么喜色,反是一脸的苦大仇深又憔悴时,宋慈心头就是咯噔一下。 来者无笑,绝对没好料。 宋慈打起十二分精神,笑着招手:“才说起两孩子的事,你就来了,快过来坐。” 沈夫人勉强地扯了扯嘴角,道:“太夫人,我今儿来,实属无奈之举,您看……” 她看了一眼屋里伺候的人,欲言又止。 也不用宋慈开口,林箐就起身告辞,包括伺候的丫头,都退了出去,屋里就只剩了宋慈大夫人和宫嬷嬷这几个人。 宋大夫人也是一脸疑惑,心里咚咚乱跳,这会儿上门,又不是什么好脸色,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我的个老天爷,沈家他敢! 宋大夫人秉住心神,下意识地挪到宋慈身边去,以防老太太受到刺激,有个啥不好的。 “沈夫人,您有什么话,直说无妨,这……” 噗通。 沈夫人直接跪了下来,一脸惭愧又内疚地道:“太夫人,我是要对不住您了。这门亲,咱们是做不成了,我这会来,是把这信物退还给您老的。” 她双手高举着那只宋慈送给付晴的翡翠玉镯。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宋慈盯着那玉镯,心中一万句卧槽,老娘成神算子了,这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悔婚呢这是! 第三百一十五章 跟妖精似的打回原形了 沈家上门悔婚,这刺激大了。 宋慈禁不住站了起来,这一个激动,头就有些发昏,身子微微的摇摇欲坠,可把一直注意着她的大夫人吓得脸色发白,连忙伸手扶着了。 宋大夫人可真觉得绝了,堂堂相府少爷,竟有被悔婚的一天,沈家他可真敢! “娘,您莫要激动也莫生气,身子骨最重要。”宋大夫人用力掺着她的手,吩咐宫嬷嬷:“赶紧去取一丸清心丸来服侍太夫人吃下。” 宫嬷嬷点头,转身就往里屋的柜子去拿常备的药丸。 “娘,您先坐着。”宋大夫人把宋慈扶到座位上坐下,目光冷厉地瞪了沈夫人一眼。 这要是宋慈有什么好歹,她就敢当场撕了这沈夫人。 沈夫人被瞪得身子一僵,也带着哭音哀求道:“太夫人,您可万万不能激动,您这要是有个不好,我就是千古罪人,万死不能辞其咎了。” “沈夫人说的比唱的好听,这亲结不成也就罢了,你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那不好意思,我们宋家,可不会就此干休!”宋大夫人冷冷地道。 沈夫人也是心头发苦,道:“太夫人,相夫人,不是我们不想作这门亲,实在是,不敢逆了天意呀!” 要说到悔婚,沈夫人也是一腔的辛酸泪,都是悔婚,怎么就要沈家来当这个恶人,不让宋家来当呢?反正这亲也还没定下,只是换了信物,就让宋家来悔呗。 那位却偏偏让沈家来当这个恶人,宋太夫人没事也便罢,若有事,整个沈家都不够宋家报复的。 那位,那位就是欺负他们沈家是老实人,嘤嘤。 沈夫人心里怨,却是一时半会没想到,若是由宋家来悔婚,那付晴的名声,就真掉到泥地里成渣渣了! 宋慈已是被逼着吃了一丸清心丸,拼命吸了几口气,把心情平复下来。 没事的,不就是经典的悔婚梗么,有啥的,她能扛! 宋慈想要笑一下,很快又在心里骂去它的没事,好歹寻了个算是满意的儿媳妇,完成原身老太太交代下来的任务之一,眼下一句悔婚,就被逼打回原形了! 特么的,她是妖精遭遇金箍棒了吗?还打回原形! 宋慈在心里暴走吐槽,宋大夫人却已是从沈夫人的话里猜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微变。 “沈夫人是什么意思?逆天意?” 沈夫人声音压低,道:“没错,太夫人,大夫人,我们也是不得不而为啊,皇……说了两个小的八字不合,那我们还能说什么?” 宋大夫人和宋慈对视一眼。 八字不合,那就是假的,不过是个让两家退亲的说辞。 沈夫人并不认为自家姨甥女有什么厉害之处能让那位记挂的,沈家都没这个荣耀呢,唯一的就是,那位是盯上了宋致钰,对他的亲事另有安排,所以才把她家老爷叫了去。 沈夫人能想到的,宋大夫人这当了多年贵女和贵夫人的自然不会想不到,当下便有些凝重。 难道小叔的亲事,皇上有别的安排? 第三百一十六章 崽,你想搞大事么! 宋致远一回府就被请到了春晖堂,在前去春晖堂的路上,他便已经知悉沈家悔婚了。 果然,那之前在早朝上的不详预感是真的。 唉。 才步入春晖堂,原本会看到六神无主的老母亲,可老人家却是分外淡定,倒是他的夫人,脸色难看又凝重。 宋致远挑了挑眉。 “相爷。”宋大夫人站了起来,把位置让给他,自己则是站在一旁。 “娘。”宋致远先向宋慈行了一礼,才坐下来。 宫嬷嬷带着人送上茶,又领着人走出去,自己守在房门前,不让旁的下人靠近。 宋慈道:“你四弟的事,都知道了?” “江福来已经禀了我。”宋致远把念珠拿出来放在手中盘着,道:“娘,既这亲做不成,那就作罢,四郎的亲事暂时也不必再寻摸。” 宋大夫人:“相爷,四弟的亲事,难道真的是皇……有安排?” 宋致远一叹:“怕是如此了。” 宋慈皱眉:“是拿他去联姻?” 宋致远露了个苦笑,默认下来。 宋家呀,是逃不了这个命了,只能对宋家的未来重新部署了。 “对象会是谁啊?”宋大夫人呐呐的说。 宋致远心里已然有了个猜想,但圣旨一天没下,他都不好说破,便道:“不管是谁,终归是有这么一回事。顾氏你让下头的人嘴巴闭严些,若有道闲话的一律禁了。和沈家这亲,胜在只是交换了信物也还没正式定亲,若然外头有话传出来,你晓得怎么应对。” 宋大夫人一凛,道:“你放心,我们两家,只是礼尚往来走动了下,定亲什么的都是误会。” 悔婚这样的事,不是什么新鲜事,多的是人家定了亲又毁婚的,宋家和沈家,还没正式定亲,完全可以说是误会。 宋致远满意地点头,道:“你先下去处理,我陪娘说说话。” 宋大夫人知道他是想和宋慈说私房话,便行礼告退。 宋慈见儿媳走了,就道:“特意支开你媳妇,是有什么话与我说?” “娘,您要有个心理准备,儿以为,皇上怕是想把四郎定给东阳郡主。”宋致远的声音压得极低。 宋慈眼睛一亮,是盼儿? 这儿媳好,她喜欢哎。 宋致远看她双眼亮堂的跟油灯似的,不由苦笑,道:“娘,儿子知道您喜欢东阳郡主,也不必表现这么明显?” “娘就是意外。”宋慈简直想偷笑,也学着他压低了声音,问:“你以为的,有几成?皇帝老儿真想为四郎和盼儿赐婚?” “起码有七八成。”宋致远轻声道:“礼部拟了好几个名单上去,皇上一直压着不发,最重要一点,皇上让钦天监合了四郎和郡主的八字。” 宋慈眼睛瞪得浑圆,捂着嘴掩住惊呼,声音越发的低不可闻:“老大,你连钦天监都有自己人?” 天啦噜,她这人精儿子是想搞大事啊,处处安插人搞特务。 宋致远:“……” 看娘把这楼歪的,问题的重点是他有没自己人吗?是您老的幺心肝,就要被入赘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去他的,不藏拙了 宋慈窃喜之后是恢复冷静,她可是记得,人精儿子之前给她科普的厉害关系呢。 “大郎是担心万一真如你所言,咱们宋家就成夹芯板了?” 宋致远点点头,眼中有一丝忧虑划过:“皇上现在的心思是一天比一天难猜。娘,花无百日红,我也怕有一天我们会是被忌惮的那一方。” 一个家族一旦被皇权所忌惮,那就如同走钢丝,错一步都会抄家灭族。 那种如履薄冰的感觉,他不必去亲身体会,也能感受到。 “帝心难测,娘就不负责的说一句,不要去猜,皇指你去哪,就向哪。”宋慈迟疑了一下,道:“其实现在还不至于会发生你所担忧的事,毕竟太后娘娘也在,过去的情分也还在。与其担心现在,还不如担心下一任。” “娘!”宋致远脸色一凝。 宋慈指了指天,声音极低:“现在,皇上要用宋家,就不会动咱家,反而会给咱们许多的便利,只要运用得当,难道咱们就不能见缝插针的挣落属于自己的力量?” “说实在话,宋家如今红火,很大一个原因是靠着和皇上他们的情分,只要太后皇上念着这情,宋家就会稳。可不是谁都是皇上,下一任的帝君,和咱们可没那种共患难的情分,到时候才该担忧呢!” 宋致远有些讶异,深深的看了老娘一眼。 “一朝天子一朝臣,范家就是模板,老娘觉得,咱们宋家以后的情形就和他们一样。所以大郎,不要想太多皇上的用意,瞻前顾后的,在皇上用咱的时间里,你还是着重发展和壮大家族的实力。引上位者忌惮,那也是因为有被忌惮的实力不是?可咱们现在有什么呀?” 宋致远一震,确实,他们宋家只是崛起的二十多年新贵,比起那些百年世家,有什么值得忌惮的? “再说四郎的亲事,之前你紧着要给他定亲,我不好驳你,现在这亲事黄了,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宋慈顾不得藏拙,道:“依我看,哪怕四郎指给郡主做郡马,也不必慌,四郎他与其说是夹芯板,不如说他是皇上放在定北王府的吉祥物。” “吉祥物?” “你四弟能做什么呀?文不成武不就的,和郡主成亲,他是能当探子还是当将军?都不能,他最大的作用就是和郡主生猴子!哦,生孩子!” 噗! 宋致远有些无语,道:“您这话若让老四听见了,他怕是要暴走!” “我还说错他了?”宋慈呵的笑了,道:“正是因为他作用只有这个,才会更让皇上放心,你要知道,哪怕他们生下孩子,那孩子要长大,也要十数年之久呢!” “还有定北王府,他们需要一个郡马,需要生下一代,皇上给了,定北王总没话说了?只要定北王他们没有反心,那就会满意这人选,毕竟这郡马文武不成,不会搞事儿啊。大郎,定北王府就不想长盛不衰吗?真想交权吗?这个吉祥物指到王府,那也是双方的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宋致远怔住,拇指和手指摩挲着。 这一点,他倒没想过。 第三百一十八章 老娘她是个老人精 宋致远自问博学,可此刻听了宋慈的一番话,莫名的就有了一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认知。 而这个认知,是他那个没读过书没啥见识的老母亲带来的。 宋致远:“今儿听娘一番话,颇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娘真是睿智之人。” 噗! 宋慈干笑两声,道:“你这是拍马屁拍到马头上了,你老娘又没读过书,识的字还是你教的,何来睿智一说?” “您虽没读过书,可您看事儿很通透。” 宋慈心中警惕,道:“你这是身在局中才看不全,我这不是局外人吗?还有,那个啥不是有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哪怕是个小儿,他偶然说过的话也会令人有另一番见解啊!” 宋致远轻笑:“确是如此。” 宋慈:“那啥,其实我都是瞎说,经不住考究,你还是得琢磨一下我说得对不对?你也知道,你老娘我就是个粗俗的,说不出几个所以然的。” “大俗即大雅,娘您尽可不必妄自菲薄。”宋致远拉过她的手,看她手上布着的皱纹,道:“人人都说娘粗鄙,可儿觉得,您才是儿子的第一个先生。您小时教下的话,看着粗俗,却处处透着为人处世的大道理。娘,儿子能成就今日,全赖您的悉心教导。” 他从来不觉得娘粗鄙没见识,今儿反觉得她老人家是个老人精,低调罢了。 宋慈感觉心口中了一箭。 哎妈呀,儒雅相爷说起这暖心的话,真叫人感动得一塌糊涂,心窝子暖又酸。 宋慈:“你就别给你老娘戴高帽子了,我和你老子都没建树,你有今日,全是你自己拼搏而来。大郎,你记住,咱们人呐,都得自个儿成全自个儿。” 得,这一感动,霸王别姬的台词都冒出来了。 忽然这么会说,人精儿子不会把自己当成妖怪! 宋致远点头,他是读书人,也身居高位,倒不会想到自家老娘换了芯子,不那啥么,子不语怪力乱神,他怎会往那方向想。 “依娘所言,若皇上真有此意,您是不在意了?”宋致远说回四郎的亲事。 宋慈笑着说:“这轮不到我们在意,宋家不可能逆旨不是么?” 宋致远提醒她:“您要知道,定北王府只有一个郡主,四郎成为郡马,等同入赘,以后生的孩子应该也是姓牛。” “孩子姓什么,不都是他的孩子。” 亏得眼下的老太太是穿过来的宋慈,换了原身,怕是会郁闷。 宋致远听了这话,叹道:“看来您是真的喜欢东阳郡主。” “盼儿是个好姑娘,说实在话,能娶到她,也是四郎的福气。”宋慈一笑:“不过现在说这个为时尚早,圣旨未下,都只是我们自己的猜测。” “确是如此,娘您只当没听过这话就行,四郎那边,更不必说,只和他说亲事有变便是。” 和皇上有点情分不假,可也轮不到他们胡乱猜测圣心,情分再要好,当皇帝的,也不希望臣子把他的心思一摸一个准。 宋慈自然知道,等宋致远走了,便把小儿子叫来告知和付晴的亲事作罢,原因是八字不合! 宋致钰懵了,什么八字不合,全是假的,真相就是—— 他,宋玉郎,被悔婚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大丈夫何患无妻? 中秋将至,京城的大街处处都张灯结彩,挂灯笼设灯谜,以准备迎接中秋之夜百姓游玩。 牛盼儿骑着马慢悠悠的在街上走,饶有兴致地看着街上的灯棚,道:“京中确实比东北要繁荣许多,怪不得这么多人拼了命都想回到京中任职。” 袁一策马走在她身边,不以为然地道:“以属下认为,还是东北好,起码跑个马都不用那么多的顾忌。” 牛盼儿轻笑。 京中勋贵多,规矩也多,随心所欲不是不可以,但却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毕竟这是在天子脚下。 “靠,宋老四你敢打我脸!” “你嘴那么臭,我打你脸怎么了,爷还要撕了你那臭嘴呢!” “我说的不是事实?你就是被人毁婚了!” 宋致钰:“……” 牛盼儿看着里面的人,有些奇怪地看向袁一:“怎么回事?被毁婚?” 袁一道:“听说宋四爷和沈家那位表小姐的亲做不成了。” 宋致钰和付晴的亲事,虽然没有作实,但两家想要结亲,却是瞒不住的,忽然做不成,同样也瞒不住。 这不,有些人知道了,便取笑宋致钰呗。 牛盼儿眉一挑,跳下马,往巷里走去。 宋致钰还想抡拳头去揍他对面的人,牛盼儿重重的咳了一声。 “你们在这做什么?本郡主看到五城兵马司的巡过来了。” 几人回过头来,见是威风凛凛还戴配剑的东阳郡主,顿时脖子一缩,行了一礼后作鸟兽散。 宋致钰也想跑,被男人婆逮住聚众斗殴,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得跑。 “你的嘴角都破皮了,不处理一下,太夫人见了,怕是要念叨。”牛盼儿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指着他的嘴角。 宋致钰下意识地摸向嘴角,呲牙咧嘴的哎哟一声:“那个臭小子,把我俊美的脸都毁了,回头我饶不了他。” 牛盼儿和袁一:“……” 水云涧茶馆。 “哎哎,轻点,四喜你这手贼重,是要把爷往死里戳啊。” 四喜顶着一张红一块青一块的脸道:“四爷,不疼长不住记早劝过了,您又何必和那破落户较劲。” “我这不是和他较劲,我是跟他讲道理。”宋致钰哼道。 牛盼儿捧着茶啜饮,闻言笑着揶揄:“用拳头讲道理?还打不赢?” “哪里不赢了,要不是你来了,看我揍不死他!”宋致钰哼了一声。 四喜已经给他上好药,站在一旁。 牛盼儿道:“被毁婚而已,也不必恼羞成怒和人干架,大丈夫何患无妻?你就别伤心了。” “我伤心?”宋致钰指着自己瞪眼:“你那只眼看出我伤心了?我堂堂宋四爷,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翩翩贵公子,家世有担当,实打实的名门佳婿,就这样放弃了,该伤心的,是女家才对!” 噗嗤。 牛盼儿笑了出来,眼睛都弯了。 “你笑什么,我还说错了?”宋致钰鼓起双腮。 牛盼儿:“你没说错。”就是我没见过一个人可以自恋自夸到这个程度。 “用我娘的话说,我那是自信心爆棚,就我这样的矜贵公子,不愁媳妇。倒是你,我真替你发愁……” 唰! “大胆!”袁一的剑唰地出鞘,横在了宋致钰跟前。 第三百二十章 感动都是浮云 宋致钰和四喜抱着瑟瑟发抖,小手指指着袁一,哆哆嗦嗦地道:“那,那个,我说,这这老多人看到我们一起进来的。你砍我,你也跑不了!” 袁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怕什么,我这有化尸水,一下子就化了,保管谁都寻不着。” 宋致钰瞪大双眼,俊脸发白。 化,化尸水? 这魔鬼,还随身携带化尸水,果然是煞神,好可怕。 牛盼儿看宋致钰脸都白了,笑道:“行了,你吓他做什么,这还是个孩子。” 袁一哼了一声:“他侮辱郡主。” “我不是,我没有,我冤枉!”宋致钰立即辩驳:“我哪有侮辱她,你含血喷人,欲加之罪!” 袁一张口,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你嘴上没说,心里讲了。” 宋致钰呵呵冷笑:“今儿明白了,何为一山还比一山高,论无耻,袁侍卫比我更胜一筹啊呜呜呜。” 四喜捂着他的嘴,向袁一赔笑:“袁侍卫,郡主,我家四爷被悔婚,心情不痛快,他不是认真的,他口出狂言,失心疯呢!” 我的爷哎,可快住口,刀剑不长眼,不怕对方抹咱脖子,就怕对方冲动之下抹咱脖子啊。 袁一鄙夷地翻了个白眼,把剑插回剑鞘。 牛盼儿道:“放开他,袁一逗你们玩呢,他就喜欢逗小孩!” 重新坐了下来,牛盼儿把一杯茶递过去,宋致钰接过,对袁一做了个鬼脸。 袁一:“……” 去他的逗小孩,都要成亲的人了小什么孩?熊孩这是! 宋致钰喝了茶,道:“那个,我不是有心的哈,你是堂堂大郡主,位列一品,好比公主一样,定是不愁嫁的。” “那是。玉郎风度翩翩,亦是不愁。”牛盼儿笑着说。 宋致钰点头:“我定是不愁的,天下女子多的是,我长的俊家世也可以,哪愁没媳妇了!我和那位姑娘的亲事不成,那必定是我前世不是她的埋骨之人,只是路过时给她披了一件衣服,所以今生遇一场还前世的恩。” “埋骨人?玉郎这话倒是新鲜。”牛盼儿有些意外。 宋致钰笑着说:“我娘说的,这是佛教故事。” 他把那夫妻彼此成就姻缘的故事说了一遍。 “太夫人看事儿很通透。”牛盼儿由衷地道。 宋致钰难得露出正经的表情,点头应和:“我娘是天下最好的娘,虽然她没识几个字,可她什么都懂。其实她也不必拿这些劝我,悔婚有什么呀,我也不太想成亲。我和张大胆干架,只是不想听他添油加醋妄加议论。” “可你听进去了!” “我娘的话自然要听,所以啊,你也不用愁,你总会遇到你前世的埋骨人的,等着就是了。” “好。” “不过我这要是在我娘面前不作出伤心的样子,就从她手里骗不来银子出来有借口耍了!”宋致钰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腰间钱袋子:“看你今日陪我上药的份上,这茶钱,我请了,哎呀,水云涧老贵了!” 袁一和牛盼儿:“……” 感动什么的,其实都是浮云,感不了几个息。 第三百二十一章 姨娘请见 中秋佳节,皇宫赐宴,宋慈自然也是在邀之列,然而中秋前夕一晚,她多吃了两只螃蟹又吃了菊酒,夜半就闹起来肚子,很惨淡的成了厕霸,还惊动了一大家子。 宫宴是去不了了,宋慈只能让大儿媳替她告假。 宋大夫人担心宋慈的身体,本也想告假,被宋慈拦着了。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吃上两副药就行了,有林箐在呢,哪用你们守着?相府总不能一个女眷都不去。”宋慈摆摆手。 宋大夫人问过林箐,确不是什么大问题,也不再坚持,自己进宫参宴。 林箐亲自熬了药捧上来,看宋慈满脸嫌弃着皱眉,嗔道:“现在您可知道管不住嘴的下场了,看您以后还敢不敢了!” “你快别说了,那么肥美的一篓子螃蟹,我却不能再品,我这心窝里正一抽一抽的疼呢,你还给我扎刀。”宋慈郁闷地道。 林箐:“没事的,我们吃,您看着就行。” 宋慈瞪眼:“你这是人话吗?怕不是魔鬼!” 林箐莞尔:“还不是跟您学的。来,把药喝了,蜜饯允您吃两颗。” 宋慈叹气:“唉,躲不过,终是躲不过。” 一屋子的人都被逗得发笑,只能凑上来说笑逗趣。 宫宴去不得,宋慈也闲不住,把家里的孩子们都叫了来,让他们都出些灯谜设奖品挂在荔园,猜中了谁的,谁自己发奖品。 孩子们觉得挺新鲜有趣,纷纷下去绞尽脑汁,写灯谜,又标上奖品。 宋慈自己也写了几个灯谜,林箐等人也跟风,写了几个,还动摇丫头婆子们也想,当然了,她们的奖品估计就是些小玩意,可齐齐参与,那也是有趣。 这一整下来,也有不少灯谜可供猜玩了。 除此外,宋慈又让底下的人裁定一些白色宣纸和竹篾,准备晚上做孔明灯玩。 这就是宋慈,总能找到乐子。 “太夫人,水姨娘和梅姨娘在院外,听说您病了,想来服侍您,也想要给您请个安磕头。”红柚禀道。 宋慈眉头皱了一下:“不是说了,不用她们来服侍和立什么规矩?” 原身老太太都不待见这些‘情敌’,自己就更没必要给什么好脸面了。 “那奴婢打发了她们去?” “打发了,我这里不用她们伺候。”宋慈挥手。 红柚脆声应下,刚走到门口,又被宋慈叫住了。 宋慈想了下,道:“慢着,还是让她们进来。” 红柚有些讶异,却没多想,很快出去,领着两个姨娘走了进来。 梅姨娘有些意外,太夫人竟然会见她们,而水姨娘则是有些忐忑和紧张,这是她入府来第二次见宋慈。 “贱妾给太夫人请安,太夫人吉祥万安。”梅姨娘款款的给宋慈福身请安。 水姨娘有样学样,也款款的屈膝福身请安,微垂着头,声音柔得滴水。 “都不用多礼了,起身。”宋慈歪在迎枕上,懒懒的抬了抬手,视线落在水怜儿身上。 倒是学乖了,不穿白了,穿了青色,盈盈如水,在相府养了几天,越发的妩媚水灵。 啧,她都羡慕白面包子这艳福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给姨娘的任务 男人好艳福,尤其古时的男人,侍妾一个接一个的抬,还没有半点心理负担,一心只管自己爽就对了。 就跟宋白面包一样。 宋慈哼了一声,狗男人。 梅姨娘和水姨娘听到这一声冷哼,吓得身子一抖,差点就要跪下来。 “太夫人,今日中秋,贱妾给您做了一双软鞋,祝您身体安康。”梅姨娘从身后的丫鬟手里拿过一双鞋子双手递上。 宋慈挑眉,给她做鞋了? 倒是识相。 她看向宫嬷嬷,后者上前接过梅姨娘的鞋拿到宋慈面前。 宋慈接过翻来覆去的看了下,是居家穿的绣花鞋,软的,鞋面用绸缎所做,上面绣着福字纹的图案,做工十分精细。 伸手不打笑脸人,宋慈看着梅姨娘温声道:“做得挺不错,你挺用心。” 梅姨娘心头一喜,有些激动地道:“贱妾日日牵挂着太夫人,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想着您在家中要穿得舒服些,便是做了这么一双鞋,您不嫌弃就好。” 这讨好的拍马屁,宋慈听得差点起鸡皮,勾了勾唇,道:“你有心了。” 梅姨娘有些羞涩,道:“不过一双鞋子,不值一提的。” 水姨娘见状,也款款的上前举起一条抹额,道:“太夫人,贱妾也给您做了一条抹额,盼您长寿如意。” 宫嬷嬷又拿过,扫了一眼,针脚细密,绣工极是出色。 宋慈一看抹额,就觉得想哭。 抹额这东西,尤其是颜色深沉的布帛织锦,见了就提醒自己,她是个老太婆,嘤嘤。 “你也不错。”宋慈也夸了一句。 水姨娘松了一口气,柔声道:“贱妾不知太夫人喜欢什么,您若吩咐,贱妾定给您做来。” “这些东西,都有丫鬟们婆子做,你们的手呀,养着就好,免得老太爷瞧着粗了不喜。”宋慈道。 两人脸上一僵,有些无措。 “我是个粗鄙的老妇人,说话就是直来直去的,就不跟你们转弯抹角了。”宋慈看着二人,说道:“我不喜侍妾在跟前服侍,所以从不让你们前来,不是对你们有意见,是不想。你们的本分,就是伺候好老太爷。” “伺候好男人,也是要讲技术的,不是事事顺着他就行了。做娇花的同时也要做解语花,要懂事明理,不能任着他胡来。尤其是你们当姨娘的,现在还年轻没什么,可年老色衰的时候呢?你们也没个子女傍身,男人厌了你们又抬了新人,你们可怎么办?” 两人脸色一白,捏紧了手帕。 “所以做姨娘,也要做有本事的姨娘,能把男人拴在自己身边,就是本事,让自己成为他最后一个女人,更是本事,你们说呢?” 梅姨娘她们都懵了。 怎么听着太夫人这意思,是要把老太爷给推给她们似的。 “坚守阵营,共同对敌,把老太爷紧紧拴在你们身边,不让外面的妖艳贱货给迷了去,莫让他在外胡来,就是太夫人我给你们的任务。”宋慈看着两人,道:“如此一来,哪怕你们没有子女傍身,将来宋家也会养你们终老,吃喝不愁,这是我宋慈许的承诺!” 第三百二十三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正室 宋慈倒不是圣母心大发慈悲,看着姨娘可怜所以给她们指条明路了。 呸,可怜是不可能可怜的,锦衣玉食,奴婢环拥,背靠相府,只负责貌美如花就行了,哪里可怜? 点醒她们,完全是因为觉得宋白面包不靠谱,虽然他很悲壮的喝下了绝子药,以后断然不可能有什么婆娘带着球来认爹,可一个接一个的女人往府里带,整得相府乌烟瘴气,这是她不能忍的。 所以,她给这两人这么个任务,是明路,也是互利,毕竟没有子女的她们,终其一生,就只能做一朵莬丝花,紧紧依附着宋白面包和相府,年老色衰才下车,那真是太悲惨了。 宋慈盼着这两人成为姨娘战斗机,好好拿捏着宋老太爷,不被别的妖艳贱货给迷惑了,那自己的地位也就稳了,没有第四五六个女人,只她们两个,就是老了也不怕被分薄了疼爱,不香吗? 至于这战斗机会不会转过头把她这个正室拉下来,那绝对不能够啊! 就宋慈这年纪,背靠那么多大靠山,抱着那么多的粗大腿,都还能被人拉下来,那就趁早去喝了孟婆的那碗销魂汤,重新投个胎好好做人,免得丢人现眼! 综合总总,宋慈就点着两个娇花战斗,好好服侍老太爷,该劝则劝,该柔则柔,把人看住了,乱七八糟的事儿也就没了。 虽然两个姨娘未必就那么能耐,真能让花心的老太爷只有她们,可万一真成了姨娘战斗机呢? 怎么着,都不亏不是! 想及此,宋慈的笑容越发的温厚,对二人说道:“怎么伺候好男人,回头我让宫嬷嬷送些好货给你们,可着劲儿哄他开心。就有一点,不能纵欲过度,把他身体掏空了,要知道,他年纪不小了,可禁不住胡来,你们也得学着什么是欲擒故纵。所以这平日里的汤汤水水,你们也学着煲给他补身。” 梅姨娘和水姨娘听到这样又猛又劲的虎狼之词,那是双颊红得似要滴血,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我的个老天爷,原来你是这样的正室老太太! “总之我的话就在这了,老太爷活得越长久,你们的地位就越有保证,明白?” 两人呐呐的屈膝:“贱妾明白。” 宋慈这才满意地让她们下去。 梅姨娘两人回到院子,还沉浸在宋慈的一番‘指导’里头回不过神来。 “梅姐姐,你说太夫人她是几个意思?”水姨娘柔柔地问。 梅姨娘道:“我也不明白,你说真有这么大方的正室吗?” 她这话才落,宫嬷嬷就送来了些所谓的好货,好家伙,除了那啥图二十四式,还有些让人充满遐想鼻血长流的薄纱‘睡衣’。 太叫人脸红耳赤了! 水姨娘更是羞得脸上欲裂,一脸无措地看着梅姨娘,怎么办? 梅姨娘却想着宋慈的话,咬着后槽牙道:“水妹妹,太夫人说得对,正室我们是没指望,可老太爷的最后一个女人,咱们大可以当啊!不让别的人进门,也是我们的保障不是?” 从今儿起,她们得共同对敌了,一切想近老太爷身的都是想取她们而代之的仇敌! 第三百二十四章 四处点火的老太爷 天色渐暗,相府已是处处点亮了红灯笼,使得整个相府多了几丝节日的气氛。 除去宋致远携夫人参加中秋宫宴外,相府里的大小主子一个不落的全聚在了春晖堂准备家宴,若是宋老太爷不作妖的话,宋慈认为,这团圆饭还是很愉快的。 偏偏某人要找骂。 “你要是心疼你两个小老婆,那你就到她们院落里吃团圆饭去,我就没见过,大过节的,两个姨娘还能上主屋和正室同台吃饭的。就你个糟老头,是觉得咱家格调小呀,还是咱家大小一家亲呀?”宋慈啪的把筷子拍在桌面上。 宋老太爷气得要命,老太婆就是在儿子媳妇孙子面前也不给他好脸。 “都是一家人……” 宋慈:“在我春晖堂,能坐在这里吃饭的,就是我的一家人。老头子,咱们宋家,可不是当年在地里刨地的宋家,你儿子是当朝相爷,你没建树也就罢了,也不能让人笑话他家里没规矩呀。” “你,你!” 宋慈咧嘴一笑:“别你啊我的,你是他老子,应该心疼儿子而不是给他添堵不是?来,干了这杯酒,吃饭。” 宋老太爷:“……” 江氏见状撞了撞宋致诚的手肘。 宋致诚站起来,笑着举起酒杯道:“爹,今日秋节,儿子祝您老当益壮,身体康健。您老还不晓得,我又快要当爹了。” 江氏羞红了脸,嗔他一眼。 宋老太爷看儿子出面,也就顺着下了这台阶,道:“嗯,你们不错,给咱家开枝散叶。来,这玉佩赏你媳妇,爹祝你们再生个大胖小子。” 他随手摘下腰间挂着的绿水玉佩,递给了宋致诚。 宋致诚和江氏却是笑脸微僵,可以换个祝词吗?他们盼的是香软的闺女啊。 “谢谢爹。” 不管怎样,宋致诚还是高高兴兴的接了过来,给了江氏。 江氏也起身向公爹福了一礼,随手就把玉佩别到了腰间。 另一旁的鲁氏看着容光焕发的她,心中酸涩不已。 “老三家的怎的瞧着清减了不少?可是回府了不习惯,若是缺了什么,跟你大嫂他们要就是了。”宋老太爷看到鲁氏的脸,关切的问了一句。 鲁氏连忙解释:“爹,大嫂对儿媳很是照顾,院里也不缺什么,我这清减,也只是之前苦夏才如此。” “那就好。”宋老太爷道:“老三在山西那边一个人也是孤寂,你这当媳妇的,也要时常去信,寻两个妥帖的人照顾他起居才好。” 鲁氏的笑容一下子僵了,心中腾地燃起一股无名之火。 还需要她寻吗,他早就已经有了妥帖人了。 宋老太爷浑然不知自己四处点火得罪了人,还想再说,宋慈就啪的把碗一放,道:“还吃不吃了,话这么多,烦不烦。” 大人不吭声,小的也缩着脖子,对视一眼,心想祖母和祖父不对付啊,处处对着干。 宋老太爷则是脸色发绿,很想扔了筷子,可瞥到宋慈那瞪眼沉着脸的样子,不知怎的想到过去被支配的日子,道:“又不是饿死鬼投胎,急个啥,和孩子们说几句话都不成了!” 心里却是想,过了节就回庄子,懒得看老太婆张牙舞爪的嘴脸! 第三百二十五章 宫宴:搅事儿的来了 宋老太爷吃了几口饭菜,就说吃饱了,转头就去姨娘们的院子,临出门之前,他还特意看了宋慈一眼,见她没有半点留恋的样子,心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众人也都看着宋慈,祖父这样,不是打她老人家的脸吗,要发作了! 宋慈却是笑吟吟地吩咐宫嬷嬷:“赏两盅桂花酒去梅姨娘她们那边,再蒸几只螃蟹,上点月饼,也赏个景儿。” 众人:“……” 大度还是祖母大度。 宋老太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宋慈心里才不待见白面包呢,招呼儿媳儿子孙子们:“吃,你们多吃点,把我那份也吃了,一会吃饱了咱们就猜灯谜去。” “娘,我可是约了我的那些个朋友们上街去游玩猜灯谜的。”宋致钰连忙道。 宋慈黑了脸:“一家子团圆的日子,就不能待在家?” 宋致钰露出黯然伤神的样子:“他们也是看我被悔婚,就寻思着找点乐子让我散散心。” 宋慈:“……” 想说你别给我装,老娘演戏多年,知道你是戏精上身。 可孙子们却开口求情:“祖母,让四叔去,免得憋出病来,我们陪着您就行了。” 宋慈:“你们倒是和你们四叔要好,这我不让去,岂不就是坏人了?” “祖母是天底下最好的祖母!”宋令洲大声道。 宋慈立即眉开眼笑:“哎,我们洲儿真会说话。来,祖母给你加鸡腿。” 她把一只大鸡腿夹到空碗里,让丫鬟拿过去。 宋令洲笑眯眯地谢了:“祖母真疼洲儿,一会儿我猜到的灯谜奖品都孝敬给祖母。” “好,那我就等着了。” 众孙辈纷纷瞪向宋令洲,就你会玩孝顺,我们不孝敬,都显得我们不孝。 春晖堂一派欢声笑语。 皇宫内,同样觥筹交错,丝竹声交错,舞姬在殿内旋转舞动。 楚帝看向定北王,问:“东阳那丫头怎的就不进宫来参宴?” 定北王回道:“回皇上的话,那丫头说宫宴没啥意思,规矩多还吃不饱,干脆就自个在家和侍卫们开宴了。” 众百官:您可真敢说。 楚帝听了却不见生气,反而哈哈一笑:“东阳还是那副爽朗的脾性,不愧是朕的英武将军。” “就一个粗鄙无状的野丫头,皇上不嫌弃她就好,就她这脾性,老臣将来都不知哪个儿郎受得了她。”定北王故作愁苦地道:“老臣每每想到这丫头的亲事,就愁得睡不着觉,都不敢去老妻牌位面前多叨叨了。您瞧瞧,老臣的白发是不是又多了几丝?那都是愁的。” 楚帝心想你白发多不多不好数,就知道朕说一句你说十句。 “定北王也不必发愁,今日百官赐宴,在场这么多官员,家中指定有那么一两个长得俊的,你说看上了哪家的俊才,朕给英武将军赐个婚?” 左首席下正慢条斯理的品着菊酒的宋致远喝酒的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的喝了下去,心却绷了起来。 “依老臣所言,眼下就有一个合适的。”范相忽地开口。 百官:来了,搅事儿的来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闲得蛋疼也不能教人抢亲 宫中赐宴,百官吃宴就吃个寂寞无聊和荣耀,看歌舞也是无聊,哪比得上看敌对阵营开撕有趣? 在座的官员,哪个不是心中有成算的,一看范相接话,就知道绝没好话,定然是奔着谁去的。 而在座谁和范相最不对付,除了宋相还有谁? 范相这坑,他们敢赌一根黄瓜,绝对是给宋相挖的。 众官都不看歌舞了,只看着宴席前方。 楚帝也有些意外范相竟会接话,不由挑眉,道:“范相是指何人?” 范相笑着说:“皇上,宋相家的幺弟,不是尚未婚配么?那小子生得一副好相貌,风流倜傥,貌似潘安,完全符合定北王所求的俊郎君呀。” 众官:看,就知道是奔着宋相去的,这对相杀的左右相,不给对方找事儿就奇怪了! 礼部左侍郎沈清大人忧伤的看了范相一眼,默默地斟了一杯苦酒,那貌似潘安的俊郎君,本该是他的姨甥婿呀! 唉,不能想,想就要痛饮十杯苦酒。 楚帝眸光连闪,范相是知道自己的打算还是故意要给宋相添堵,若是后者倒便罢了,若是前者…… “宋相怎么看?” 宋致远放下酒杯,站了起来,道:“皇上,家中幼弟不学无术,打架斗鸡无所不玩,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哪能匹配东阳郡主?” 范相:“宋相此言差矣,宋四公子虽说文不成武不就的,可他也不是一无是处啊,他可是长了好一张俊脸。” 宋致远:“范相倒是对我家幼弟知之甚详,莫非是想把哪位孙女许给我家幼弟?这怎么好意思,俊又不能当饭吃。所以,是想许哪位小姐?” 众人窃笑。 范相眼一瞪,心想你放屁,你家那小纨绔还想配我家孙女? “宋相年纪轻轻的,是耳朵不好使么,老夫明明说的是东阳郡主。”范相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再看向定北王,道:“定北王也见过宋相的幼弟,听说您回京之时,他还跟着郡主一起去迎您了!” 宋致远眼中厉光飞快的划过。 定北王却是皱眉,有些不快地道:“范相是几个意思,宋家那小子不是有婚配了么,你这么一提,是想让我们家盼儿去抢亲吗?嘿,老头我虽然是山野粗鄙出身,却也知何为有妇之夫碰不得。我家盼儿再不济,也不至于去抢别人的未婚夫当夫君?还是范相爷觉得,我闺女已经没行情到要抢别人的亲才可行了?” 当日说好的对闺女说不如去抢亲的话呢?全是屁么。 范相:“……” 不是,他不是牵线吗,怎的得罪定北王了? 宋致远此时开口:“定北王不息怒,范相天生就是操心的命,我们都知道,他老人家就是闲着操心呢。” 定北王冷哼:“闲得蛋疼也不能教人抢亲,这像话吗?” “您说得对!” 这一唱一和的,说你们不是一家都不相信。 范相黑了脸,却挤出假笑:“定北王您却是误会了,老夫能说宋相幺弟合适,自不会空口无凭,不信你问宋相,他家幼弟可有婚配?” 第三百二十七章 史上最儿戏赐婚 宋致钰有没婚配,在座的该知道都知道,不过大家都装着不知罢了。 沈大人默默地斟酒,无视周遭射过来的目光,本官心里苦但本官不说。 楚帝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臣子们互撕。 宋致远道:“我那幺弟确是尚未定亲,可也不能够匹配东阳郡主呀,如范相所言,那小子除了一张脸,便是一无是处,哪配得上东阳郡主?” “配不配得上,还是定北王说了算,宋相说了不算!”范相笑着说。 范相作为相爷,自然也想到宋家和定北王结亲,会多尴尬,就是一块夹芯板呗,两家一结亲,皇上肯定要对宋家忌惮,那宋致远必定就要如履薄冰。 他可乐见到这点啊,好叫这死小子知道,君臣始终是君臣,情分,始终是比不过江山重要。 只要皇上对宋致远有想法,那他就能搅事,所以,他得促成这亲事! 宋致远多少猜到范相的想法,若是他和宋慈没有就此事谈过利弊,还真如范相那般觉得此事添堵得很。 可如今,他有何所谓? 宋家,可没有后妃在宫中,更没参与争储,哪怕要反,也得有个理由反,宋家哪来的理由? 至于多年以后会否遭忌惮,那是以后的事了,那时,宋家也不如现在力量稀薄了! 想是这么想,宋致远也不会让范相那么得意,故作急切道:“范相倒真看得起我家幼弟,能入您眼,得您做媒牵线,可真是他的福气了!” 范相唇角一勾,急了?急就对了! 楚帝看戏看到这里,笑着问定北王:“定北王怎么看,宋相幺弟可没定亲,可入得你眼?那可是个俊才,朕给东阳郡主和宋致钰赐婚?” 定北王还没说话,范相便已抢先拱手道:“皇上金口一开,驷马难追,老臣恭喜定北王和宋相,喜结连理之好。” 定北王和宋致远:“……” “既如此,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周公公,明日就去定北王府和宋相府颁旨。”楚帝当即拍板。 “喳。” 定北王和宋致远瞪眼,愉快? 他们当事人一个字都没说,这他娘的哪里愉快了? 范相却是笑眯眯的道:“宋相,可是欢喜傻了?还不快谢恩,难道说对此亲事不满?” “范相说得没错,臣真是欢喜傻了!”宋致远冲着范相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然后出列,一撩官袍,拜下:“臣,叩谢圣恩。” “免礼平身。”楚帝看着已然傻掉一样的定北王,道:“定北王,宋致钰貌若潘安,将来你的孙子,定也是俊的,且放心!” 定北王只得拱手拜下:“老臣叩谢圣恩。” 众官纷纷道喜,心中却道,从没见过如此儿戏又憋屈的赐婚,像是被逼的,好惨一赐婚,史上仅有。 淮河某画舫,宋致钰指着对面画舫的胖子道:“刘宁你个死胖子,再说一遍!” “老子怕你不成,老子以放灯许愿,祝你娶个母夜叉,夜夜被压!”刘宁叉着腰,指着身边的小厮:“麻溜的,给爷放十盏许愿河灯,祝宋玉郎心想事成!” 宋致钰随手抓了一只鞋砸了过去:“我压你大爷!” 包丞轩:兄dei,容我说一句,你扔的是我的鞋啊啊啊! 第三百二十八章 圣旨到,玉郎心态崩 圣旨到宋家的时候,宋致钰还在画舫里睡着,迷迷瞪瞪的被侍卫扛着走,回府就被架着换了一身衣裳,然后赶到了前院。 宋致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压着他规规矩矩的跪下。 来宣旨的是周公公,茶都喝了几盏了,才见到这位正主出现,也知道人是从画舫里捞回来的,嗯,这一点怕是皇上会很乐意听见。 “既都到齐了,那洒家就宣旨了。”周公公放下茶盏,轻咳一声,从小太监手中的托盘上取过明黄的圣旨。 旨,什么旨? 宿醉的宋致钰微微抬头,有些茫然,直到那老太监宣读了圣旨,他的脑袋瓜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什,什么? 赐婚圣旨,主角也不是谁,是他自己? 而赐婚的对象,是谁来着,东阳郡主,东阳…… 母夜叉,那个煞神! 宋致钰的酒一下子就醒了,睁着一双大眼愕然的瞪着周公公手上的圣旨。 他其实是酒醉没醒,在做梦,怎么可能呢,皇上怎么会给他和东阳郡主赐婚呢? 两个人差天共地,压根儿就不是一个脑回路的性子,怎就被一条红线绑在一起了呢? 假的,这是假的。 宋致钰闭眼默念,他这是在做噩梦呢! “宋四公子,还不接旨?”周公公笑眯眯的合上圣旨递给宋致钰。 宋致钰还在念呢,冷不丁脑袋瓜子被大掌一拍,不由吃痛的哎哟一声。 “愣什么神,还不快接旨。”宋致远瞪他一眼。 宋致钰摸着头啊了一声,痛的,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 天呐,我的天塌了! “麻溜的。”宋致远又低喝一声:“把圣旨接过来。” 宋致钰僵着手接下了圣旨,唰地打开,从头到尾看了几遍,一屁股坐在地上。 心态崩了,整个人傻掉了! 周公公看在眼内,笑着对宋致远道:“相爷,洒家还要到定北王府宣旨,就不多作逗留了。” “劳您走这一趟。”宋致远浅浅的笑着,看了江福来一眼。 江福来把一个荷包塞到了周公公手里,道:“周公公也沾个喜气,和几个小太监买酒喝。” “好好。” 周公公没有推辞,把荷包往袖袋里一揣,便带着人告辞离开。 宋致远看着管家把人送走,再看幺弟一副没魂了的模样,便道:“起身,去娘屋里说话。” 宋致钰举起圣旨,看着他:“大哥,这啥?这是真的?” “圣旨实打实在你手中,还有假?赶紧起来,我有话要和你说。”宋致远踢他一脚。 宋致钰一骨碌的从地上爬起来,把圣旨往他怀中一扔,就要往外蹿。 “你干嘛去,拦着他!” 侍卫一下子就把宋致钰给拦腰抱着了。 宋致钰剧烈挣扎着:“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找刘宁那小混蛋算账去,我要问问他那张臭嘴是去哪个寺庙开光的,神他娘的一说一个准!” 啊啊啊,娶个母夜叉夜夜被压,刘宁,老子和你没完! 宋致远:“……” 安庆候府,五公子刘宁打了两个喷嚏,揉着鼻子轻哼,一定是宋玉郎那厮在骂我。 第三百二十九章 宋家的这棵白菜我们拱定了 相比于宋相府那边,定北王府接圣旨倒是很爽快又认真,毕竟牛盼儿说从定北王回府后就知道了消息的。 牛盼儿接过圣旨,站起来,第一句就问周公公:“宋玉,宋四公子那边如何?” 他应该是不愿的。 周公公笑着说:“宋四公子自是欢喜不已。” 可怜见的,都傻了。 牛盼儿扯了扯嘴角,这话她肯定是不信的,她知道那小子的择偶条件,要美艳漂亮会持家,以他为中心。 自己哪一条都搭不上啊! 定北王让亲信封了个厚厚的红封给周公公,把人送走,便和牛盼儿回了主屋,拿过圣旨看了又看,啪的合上,看向闺女。 “圣旨已下,宋家的这棵白菜就是被我们牛家拱定了,这门亲也是板上钉钉的。盼儿,这小子为你郡马,可行?” 牛盼儿也从炕桌拿过圣旨翻开,摸了一下宋致钰的名字,道:“行不行,您也说圣旨已下,我们牛家还能抗旨不行?” 定北王睨着她:“你倒是说,心里欢喜不?” 牛盼儿有些无语:“爹,女儿说过,和谁成亲都是成亲,熄了灯没差的。” “爹信了你的邪!别以为爹不知道,你昨晚屋里的灯亮了一宿,压根没睡?以为你皮肤黑我就瞧不出你眼皮底下青黑了!”定北王轻哼。 牛盼儿闻言,耳尖唰地红了,难得有些忸怩和尴尬,道:“我,我只是在想皇上的用意罢了,你当我是在想他。” 瞧这模样,心中是满意了。 定北王心中微松了一口气,她自个满意就好,起码对对方有意,这日子也好过些,若是真的只是一个郡马,往后余生怎么熬? 唉,亲事上没委屈她,也是一件安慰。 “你自己乐意就行。虽说那小子文不成武不就,还跟弱鸡一样委实让人瞧不上,可他一张脸也确实可以瞧,关键是以后生出来的娃娃,应该也是俊的。” “爹!” 牛盼儿哭笑不得,这才刚赐婚,咋就提到这茬上了。 “哟,我闺女还害羞上了,真是难得。”定北王打趣一句。 “您再胡说,女儿就走了。” 定北王啧了一声:“闺女大了,就不好糊弄了,行行,咱们说正经的。你年纪不小了,既然皇上已经赐了婚,择日完婚,爹想着是不是尽快让你们完婚,爹打算着等皇上千秋后就回东北了。” 牛盼儿敛起羞涩,声音微微压低:“爹,皇上会愿意让您回吗?” “十万军权,作主君的,肯定是想拿捏在手里的。可是盼儿,爹同样也不愿,东北是咱们的根,是大本营,哪里舍得割舍。”定北王唇舌苦涩,道:“眼下倒不至于不让爹回去,倒是你,怕是难。” 人回来了,肯定想要留一个在京中,等同为质。 牛盼儿抿了抿唇,道:“爹,如今天下尚且太平,东北也只是小打小闹,女儿暂留京中也无妨,趁这些年,早些诞子,等以后,总有机会回去的。” 定北王喉头一哽,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只是如此一来,我们父女以后要见面,就不知何时了。” 身居高位,身不由己在所难免! 第三百三十章 宠夫无下限的前奏 定北王背过脸去擦了一下眼角,再转过头来,道:“闺女,你可要真想清楚了,这圣旨是接了?你若是不满意那弱鸡仔,爹我豁出去这张老脸也给你换个满意的,哪怕舍掉一部分兵权。” 牛盼儿一怔,笑着摇头:“爹,不必了,他很好。” “真的?” 牛盼儿点头,垂眸道:“主要是他母亲很好,像娘亲一样,女儿很喜欢她。” 定北王愣住,想到早逝的发妻,铁骨铮铮的军爷壮汉也露出一丝怀念和伤感,还有对女儿的愧疚。 “你喜欢就好,那尽早成亲。” 牛盼儿嗯了一声,轻声道:“爹,皇上这用意,您心里有数。以后,定北王府恐要更谨慎。” 定北王方正的脸瞬间变得冷硬,道:“爹自然知道。你放心,爹还有好几年活路,会铺排好的,你一心过几年安生的小日子就好,最好趁年轻多生几个娃娃,别学爹这样不争气。” “爹!”牛盼儿大窘。 定北王笑着说:“回头爹向相府递个拜帖,和宋相商量一下你们的亲事。” 牛盼儿莫名有些羞涩,道:“爹,虽说皇上已允我大婚后仍住王府,郡马亦是。但成亲当月,女儿想在相府住满月,等满月后再搬回王府。如此一来,也不至于使他太难堪。” 早在定北王向皇上哭的时候,就已经说明白了,牛盼儿的郡马等同入赘,将来生的孩子,这头一个男丁也是姓牛的。 定北王闻言酸溜溜地说:“这还没大婚呢,就已经帮着那小子说话了。” “再怎么着,也是委屈他了,本来他的亲事不该是入赘的。” 定北王:“……” 感觉这入赘也就是挂个名头,只是换个地方住罢了。 定北王离开,袁一黑着一张脸走进来。 他是万万没想到,郡主竟然和那个一无是处只有一张脸的小白脸配对了,那小子哪里配得起郡主? “郡主,宋致钰那小子,接旨前还是在画舫被抓回来的。”袁一气愤地把自己查探出来的事说了。 牛盼儿愣了下,笑着说:“无妨,他年纪还小,爱玩。” 袁一愕然的看着她,心道您不止一次说他年纪小,是个孩子,难道以后都是这么宠着? 袁一脑补了一出宠夫无下限的戏码,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乱了乱了,剧情不该是这么写的,得掰正才对啊。 “郡主,那小子委实是一无是处,太委屈您了,不如……” 牛盼儿浅浅的笑看着他:“袁一,这是赐婚,不管他如何,定北王府没有拒绝的理由。还有,定北王府需要的,正是这样一无是处的郡马,这是王府乐见的,更是皇上乐见的。” 袁一脸色微变,唇抿了起来。 “再说,他也不是一无是处,他长得俊呀,光是看脸,不也秀色可餐?”牛盼儿笑着道:“其实比起别人,我宁愿是他,起码是相熟的,还有婆婆也是好的。另外,以后你别那小子那小子叫他了,他是本郡主的郡马,得尊敬着。” 袁一:“……” 明白了,在您眼中,他哪哪都好就是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未来绝无夫纲可言 宋相府,春晖堂。 宋致远第无数次瞥向一脸生无可恋的幺弟,忍不住抓了一个杏仁向他砸了过去:“可摆够脸了,就一个赐婚,看把你给整的,要生要死的鬼样,像什么话。” 宋致钰扑向宋慈那边,一把抱住她的腿,嚎道:“娘,您看大哥,我都这么惨了,他还在这里挖苦我,他还是不是我亲大哥了!” “我要不是你亲大哥,会陪你在这浪费时间,还不给我滚起来?是想让人知道你对这婚事不满,要让皇上砍你的头不成!” 宋致钰脖子一缩:“您,您别想吓唬我!” 宋致远冷笑着呵了一声。 宋慈见人精儿子耐性已到达极限,便道:“行了,四郎,你就别耍宝了,你有今日也是你自己作。但凡你之前不是挑这挑哪,也不会摊上这事,如今这整的,能怪谁?” “娘,您就不能去求求太后娘娘吗?我,我不想娶那母,那女霸王啊!”宋致钰撒娇。 “放肆!”宋致远把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道:“圣旨已下,也是你说求就能求免的,你已快满十七,不是小孩子,也该学着长大了。别的事容你任性,此事断不能!” 宋致钰看他板着一张脸,严肃又冷厉,吓得不敢再扯皮,缩在宋慈身边。 宋慈嗔他一眼:“这次我可不会站你。你大哥说得对,你不是孩子了,要成亲的人,不可任性。还有,盼儿也不是女霸王。说实在的,娘我很满意这亲事,就你这文不成武不就的,还能讨上这么个郡主媳妇,算是你前生做了大善人积的善恩,你该躲着偷笑了,还敢嫌弃人家,呸。” “娘!您要想好了,娶她,可就不可能像大嫂二嫂她们几个伺候您了。”用脚趾头也能想到,牛盼儿不可能伺候宋慈,就她那飒的,叫她砍几个人倒有可能。 宋慈:“我身边有人伺候,哪需要儿媳妇伺候了?四郎,容老娘提醒你一句,你那不是娶,算是入赘。等以后大婚了,你是要和郡主住在王府的。” 宋致钰那张润白的脸瞬间变得发白。 天呐,时光可以倒流吗,当初他就是先定了那姓王的也好啊,入赘?他没脸做人了! 我本将心娶娇娘,奈何娇娘变霸王,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宋致钰一脸快哭的模样,吸着鼻子可怜兮兮的看着宋致远:“大哥,这亲事,真的无转圜了?东阳郡主那么飒,又能打,小弟我瘦胳膊瘦腿的,怕一言不合就要被她揍死,到时候您就没我这么个讨喜又福气的幺弟了。” 不揍死,怕也要被压死,他未来绝无夫纲可言啊。 人生好惨! 宋致远:“那是圣旨赐婚,你说哪有圣旨能收回的,这亲不能成,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你死了,那这亲事就作废。” 宋致钰一僵。 这么说,是真板上钉钉了! 宋致钰把眼一闭,想起前两天还和牛盼儿那女人说什么埋骨人的佛教故事呢,还说她终会遇到她前世的埋骨人。 原来上天早就在那埋伏他了,他就是那个埋骨人,要死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以后听你媳妇的 宋致钰认命了。 怪不得术士说他天生富贵命,不文不武亦能富贵一生,原来是应在这里。 如无意外,将来整个定北王府都是东阳郡主继承的,便是她不继承,也是她的孩子继承,而她孩子的爹,定北王府的郡马,何等尊贵,何等富贵? 上流贵圈的奢靡生活,已然挥着小手绢向他招手了。 想到这,宋致钰的心好受了些,这亲事好像也没太难接受了。 至于牛盼儿,不够娇不够白不够美,但也不是丑得没法看,熄了灯也是一样,嘿,在床上,他肯定能振夫纲,叫她服气。 宋致钰这么想着,心渐渐平衡起来。 不过一想到自己朋友的嘴脸,他就有些头疼,心想是不是要装个病,免得被他们嘲笑。 “想什么呢?和你说正经的,怎还云游天外!”宋致远踹他一脚。 宋致钰脱口而出:“想着以后怎么振夫纲呢!” 宋致远:“……” 宋慈噗的喷了一口茶,默默的看着他,这孩子怕不是被圣旨给气傻了,就他那弱鸡仔的身段,还想振夫纲呢,怕不是做春秋大梦。 想要取笑他两下,算了,还是别打击他了,小年轻人,以后碰的壁多了,就知道夫纲不是你说振就能振的,得靠实力。 宋致远也懒得和这傻子一样的幺弟说太多,只道:“四郎,这门亲已是板上钉钉的了,定北王如今仍在京,东阳郡主年岁也大了,我想着定北王会想着趁着还在京,就把你们这亲事办了,所以你心里要有个数。” 宋致钰瞪眼:“这么快?” “定北王不可能一直留在京中的,东北才是定北王府的根。”宋致远压低了声音,道:“这一点,你也要记住,那边才是定北王府的根本,是大本营。” 宋致钰沉默,抿着唇。 宋致远见状,声音放软了些,道:“你年纪不算大,也没经过事,可大是大非,该明白的也要明白,别耍小孩子脾气。四郎,你以后和郡主成了亲,你也不用做什么,只管和她过好日子就成。你不懂的不明白的事,就问她,听她的。” “大哥,你让我听她的!”宋致钰瞪大眼。 “不是当大哥的瞧不起你,无可厚非,郡主比你懂事也比你会看事。”宋致远哼笑。 宋致钰:“……” 这府是没法待了! “记住这一点,但凡你拿不定主意的,就问你媳妇!”宋致远沉声道:“四郎,一旦大婚,你此后的一生,就和定比王府绑定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凡事要以定北王府为先,懂吗?” 宋致钰眼眶一热:“大哥是让我忘了自己是宋家人吗?” 他还没嫁,不,还没离府呢,就让他忘了根,大哥好狠。 宋致远叹气,笑道:“傻小子,你永远是宋家人。只是树大分枝,不管是你还是我们,都是会分的,大哥很乐意看到以后宋家这棵大树枝叶繁茂,不管如何也有根可依。” 宋致钰立即道:“那您别说那么沉重的话,我还没从赐婚圣旨上走出来呢,整得我怪不好受的!” 宋致远:“……” 第三百三十三章 文人最烦 圣旨送到宋家的当夜,一个身穿黑袍戴着兜帽的人走进了宋家的后门,被人领着避开了府中的耳目,来到一个竹寮。 竹寮之内,茶香寥寥。 “相爷,王爷来了。”江福来在门口小声地说。 宋致远迎了出来,把黑袍人迎进了竹寮之内。 “早就扫榻等候已久,王爷请。”宋致远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另一个软塌。 黑袍人摘下兜帽披风,露出一张方正的脸来,赫然就是定北王那张脸。 他打量了一番竹寮,道:“这个竹寮,倒是和你的文人气息很般配。” 不管是字画还是一些墨宝古董等摆设,很文艺。 宋致远斟了一杯茶,笑着道:“可在您眼中,它怕是比不过刀刀剑剑可亲的。” “你倒是错了,我也喜这些,就是大老粗一个,没那个品味。”定北王撩起衣袍坐了下来,取过茶就牛饮,巴砸了下嘴:“最新的明前龙井?” “好味蕾,今年皇上赏的。” “皇上与宋相的情分,确实比别的臣子要亲厚些。”定北王意有所指地说。 宋致远淡淡地道:“好歹也是共过患难的,这些年的飞黄腾达,也就靠着这情分了!” 定北王嘴角一抽,心想你倒是自谦,真当那位是昏君了。 情分归情分,你要是没有半点实力本事,再给你开绿路,你也走不全啊,除非皇帝真是昏君,任人唯亲,但很显然,那位不是。 “宋相何必自谦,你以这年纪爬到这个位置,靠的可不仅仅是情分。”定北王呵呵地道。 宋致远一笑:“侥幸有几分本事,不值一提。” 尼玛,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咱们就不转弯抹角了,直接开门见山,皇上此举,是想制衡定北王府么,他还是想收回兵权。”定北王眯着眼道:“宋相呢?你可是忠直之臣,素来忠于帝君。” 宋致远给他续上茶,头也不抬,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贵为天子,天下大权在握,想收兵权,在所难免,毕竟拥兵自重的史例海不胜数。” 砰! 定北王大掌一拍那小几,可怜的木几,竟是出了一条裂缝。 宋致远盯着那裂缝,道:“都说定北王力大如牛,果真没错。” 定北王哼了一声,说道:“你请我来,莫不是真想做说客的?” “此话怎讲?您不是主动上交兵权,而皇上又拒了吗?”宋致远眨了眨眼,道:“我约您,自是为两家亲事来的。” 定北王:“……” 娘的,和这些文人说话就是头疼,转弯抹角,心思又多,一不小心就要掉坑,累死个人。 “宋相你就不怕我整死你那个弱鸡幺弟么。” 宋致远微微一笑:“您怎么会,那可是您女婿,郡主和家母也十分投契,她指定不会舍得让老人家伤心。” 定北王简直想暴走,就在他想着是不是掀桌发飙的时候,宋致远又开口了。 “您不必恼怒,这个会面,并不是什么鸿门宴,我也不是什么说客,毕竟还没到那个地步。”宋致远叹道:“赐婚一下,宋家和定北王府,处境都是一样的。” 定北王眉一挑。 第三百三十四章 范相:我好像出了个昏招 定北王是武将出身,可在位这么多年,还捞到了异姓王的荣耀,可不仅仅只是空有一番蛮力在身,也是有脑子的,再不然,人家身边那些个幕僚养着难道是给他念淫词艳诗解xx用的? 宋致远这话一说,他自然想到什么,却是哼笑:“宋相这话太过了,处境一样,本王看未必,你刚被提拔成右相,正是受重用的时候,怎有定北王府的处境?” “嗯,现在确实比王府好上一丢丢,毕竟宋家还没有多少使天子忌惮的地方。”宋致远咧牙一笑。 看着他那白花花的牙齿,定北王感觉有点儿刺目,这厮都不知用多少牙粉刷牙,把牙齿唰得贼白,所以话都说得特么欠扁。 定北王:“那你说什么处境一样,不就是逗本王吗?” “如今没有忌惮的地方,以后呢?毕竟你我成了姻亲,一文一武,都处在权利的顶端。” 定北王立即道:“定北王府忠君保皇,绝不参与争储。” “巧了,宋家也是。” 两人四目相对,半晌哼了一声,心中俱是心知肚明,眼下是这么说,但若真到了站队的时候,他们兴许也会选择的,但比谁都要谨慎罢,若不能,就一直保持中立,真正的保皇。 一时之间,竹寮内静默一片,只听得外头草丛传来的虫鸣之声。 “王爷,你我两家成为姻亲,以后落在别人眼里,就是一条路子的人了,哪怕我们不会参与那些东西,却架不住别人忌惮。”宋致远轻声道:“皇上拒收兵权,赐婚牛宋两家,您心里也应该明白,皇上现在确没有动定北王府的想法。若不然,王爷也不会痛快地接下圣旨,因为您心里清楚,家中幼弟是最适合郡主的人。” 定北王面露苦涩,叹了一口气:“是,为了保王府安稳,我们盼儿,也只能配个纨绔子。” ko。 宋致远心口中了一箭。 “家弟虽有些不着调,却是纯善至孝的人,王爷不必觉得亏了!”宋致远丝毫不觉尴尬,道:“他入了王府,就是王府之人。以后,王爷只当他是个吃闲饭的,给他一辈子富贵就是。” 定北王:“……” 不是,这明明是赐婚,他怎么说的自己有种抢了人家儿子跑了的感觉。 …… 范家。 范相逗着笼子里的鹦鹉,心情好得简直能痛饮三杯,难得的和娇媚的小妾多说了两句。 宋润之那小子,以后得踩着钢丝做人喽,文武臣结亲,可不就是把个大大的针刺递到皇上那里,不得时刻提防你们是不是想要造反? 哎呀,这可真是右相上位以来,使自己最痛快的一个事了。 小妾却是万般不解,娇声道:“可是相爷,既然皇上要提防他们会不会勾结的话,又怎么会赐婚?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范相逗鸟的手一顿,有些愕然。 对啊,军政自古分开,文武臣联姻都是上位者的大忌,会严重威胁到皇权统治,那怎么就这么痛快赐婚了? 范相忽然想到宋相的另两个姻亲,士族古家,英国公府,他眉一凝,眸色渐渐变得深沉起来。 他好像出了个昏招。 第三百三十五章 扎推赐婚 中秋节过后,满京都为秋节上宫宴的赐婚而津津乐道,对宋家的子弟接连被赐婚而产生热烈的讨论。 但这次,却并没有太大的羡慕,反觉得宋家是被逼着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因为那赐婚,冒似是范相推动的。 而虽是赐婚,但谁都知道,这两家结姻亲,等同宋家子入赘定北王府,所以说,宋家那小纨绔宋四郎,要入赘了。 京中的人家虽对此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儿,但私下里还是有几分羡慕的,便是入赘,也是一辈子荣华富贵吃喝不愁了。 那宋四郎,果然是个天生好运道的。 人人都在热议这个赐婚,包括之前差点和宋致钰结亲的沈家。 只是,沈夫人就不是那么好脸色了,此时还戴着抹额,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妯娌。 “大嫂你也不必这么看我,这都是为了沈家的颜面好,虽说这亲未成,但哪个不知道付晴那丫头是准备说给宋家四郎的?”沈二夫人拿着帕子掩了掩嘴角,道:“现在人家也赐婚了,晴丫头还在咱们府中待着也不是个事啊,反叫人说闲话不是?” “说闲话的不是弟妹你吗?把表小姐赶出府去,沈家就有颜面了?”沈夫人气得吐血。 沈二夫人瞪着眼,一脸无辜地道:“这不是赶,是把她送回广陵嘛,不比留在这里丢人现眼要强?” 沈夫人冷声道:“也不知我那姨甥女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丢人现眼了?” “大嫂,你也不必跟我发脾气,这又不是我的意思,是娘的意思,那也是为了那丫头好啊。”沈二夫人撇着嘴道。 沈夫人正欲再说,付晴却在门口处咳了一声,走了进来,向二人福了一礼。 “姨母,我想我爹娘了,现在中秋也过了,我也该回广陵和爹娘团聚了。”付晴笑盈盈的说。 沈夫人看她明显消瘦了的脸颊,心口就是一痛,眼眶也发红,道:“再陪姨母些日子。” 付晴:“这天过些天就要冷了呢,也不知好不好走。” 沈夫人差点滚落泪来,想说点什么,丫鬟却急匆匆的闯了进来,禀道:“夫人,快穿大衣裳,啊,表小姐也在,您也赶紧更衣。” “怎么了?”沈夫人腾地坐直了身体。 “圣旨,圣旨来了,指定要表小姐接旨。” 沈夫人心口一跳,立即站了起来:“快,赶紧让人伺候我们更衣。” 正房兵荒马乱的,沈二夫人也有些意外,不动声色的出了屋去打听。 半个时辰后。 付晴捧着明黄的圣旨,整个人都懵了,感觉手上发烫,直勾勾的看着那明黄色。 她不是在做梦? “姨母,这?”付晴有些惶恐的找沈夫人。 沈夫人满脸笑容的把她扶了起来,摸了一下拿圣旨,道:“好孩子,以后姨母怕是要给你行礼,唤你一声郡王妃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脸若土色的沈二夫人和太夫人等众人。 哎呀,这圣旨可真是特效药,一来,她就百病全消,神清气爽了! 付晴呆呆的看着围上来道喜的人,脑子嗡嗡的,她被赐婚庆郡王了? 虽是续弦,可那也是宗室郡王妃啊! 第三百三十六章 宋相:您良心不疼吗? 沈清那内甥女忽然被赐婚给宗室子做郡王妃,这让许多知道沈宋两家差点结亲内幕的臣子都敏锐的闻到了一丝腥味。 这两家本来要结亲,先是宋致钰被赐婚给东阳郡主,后有这个父亲只是个小同知的付小姐被赐婚给宗室郡王。 一前一后的,说其中没猫腻,谁信? 难道是说皇上赐婚赐上了瘾,不,臣子们更倾向于是补偿,为啥补偿啊,总不能说是因为皇上把那准备和付晴定亲的宋致钰给抢给了东阳郡主。 不不,这不可能,怎么看都不科学啊,皇上贵为天子还有愧疚的时候? 可他们想极力找证据说服自己,很难。 想不透,那就不想了,反正与他们无关,抓把花生吃瓜便是。 当务之下,还是先去巴结沈大人,他这算是和皇室成姻亲了,虽说那位付小姐嫁给庆郡王是续弦,但庆郡王府却是还没有嫡子女的,只有两个庶女。 而庆郡王府同样人丁单薄,一旦那付小姐嫁过去生下嫡子,庆太妃还不得把她供起来啊。 得巴结,得巴结啊。 范相看着被簇拥着离去的沈清,老脸越发的绿了,他已经肯定自己是出了昏招了。 皇上早有意让宋致钰和东阳郡主结亲。 而自己,做了个顺水推舟。 皇上能让宋牛两家结亲,至少现在不会对宋家忌惮和生疑,而是要用宋家。 也是,宋家没有后妃在宫中,大胆用就是。 那么,皇上此举用意为何,把宋牛两家绑在一起,是把这个强大的力量攥起来自用,还是…… 为谁铺垫? 范相眼中眸色一闪,抿了抿唇,看向几个将成亲的皇子,会是其中一个吗? 脑中飞快的闪过什么,还来不及抓住,范相的眼内便闯进了宋致远的身影。 “范相怎的看似心情不佳?” 范相睨着他,道:“宋相倒是心情颇佳,贵弟成郡马,是得偿所愿了?” 宋致远一脸无辜:“范相这般说良心不疼吗?明明是您先替我应下了这赐婚。” 范相:“……” 装模作样,臭不要脸。 定北王背着手走了过来,看了一眼两人,道:“宋相,与本王一同去钦天监走一趟,请监正给算一下黄道吉日,早些让两孩子把正事儿办了。” 宋致远嘴角一抽,您这么急真的好吗? 范相笑着说:“没错,早日成亲,早生贵子,我祝王爷早些抱金孙了。” 定北王斜他一眼:“好说。” 两人往钦天监的部门而去。 范相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身影,哼了一声,看你们能横多久。 刚要离宫,淑妃娘娘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又走了过来,说想老夫人了,想让老夫人进宫说话。 范相脚步一顿,看向不远处的三皇子和四皇子,头隐隐有些作痛起来。 就在此时,他还真想骂一句皇上有时候干的事,真特么的狗。 “回头本相会让老夫人进宫给娘娘请安,你去。”范相淡淡的说了一句。 范家现在,也还没到站队的时候,哪怕是外孙也一样,且先稳着。 第三百三十七章 体会到何为资本 得知付晴那有点倒霉的丫头被赐婚后,宋慈颇有几分感慨地对宫嬷嬷说了一句。 “皇上倒是干了一会人干的事。” 宫嬷嬷差点要捂住她的嘴,嗔声摇头:“太夫人。” 这位可真是啥都敢说,丝毫不怕隔墙有耳。 宋慈嘿嘿讪笑两声:“口误,口误。” 不过也是真有几分意外,有的皇帝,可不管你是不是要定亲,就是定了亲,只要皇帝想,嘴一张,臣子就得干,然后就当没事发生过,哪会给你再赐个婚作补偿啊。 所以从侧面看,楚帝这皇帝当的也还行。 “也是付小姐有那福运,有些人,夺了也就夺了。”宫嬷嬷道。 宋慈:“那是,也不瞧瞧,我们家宝玉那是什么命,天生好运道,和他粘连的人,不都沾了些运道么?” 虽说是续弦,但你当郡王的续弦是容易当的,付晴的家世也就是一般,父亲只是个小同知罢了,这郡王妃落在她头上,简直跟被大馅饼给砸中一样。 那可是有品阶的诰命王妃,又是宗室妇,以后就是皇室人了。 “我敢赌十颗蜜饯,皇上必定是看中她好生养,不是说那庆郡王家中子息很单薄么?” 宫嬷嬷无奈地接话:“皇上怎么可能见过她。” 宋慈嗐了一声:“那还需要他亲自见人吗,使人一查,再把八字一合,不就得了。” “您说的是,是老奴思想浅薄。” 宋慈摆摆手,叹道:“说起来,说宝玉好运道还真是没错的。你看啊,这准备想说给他的两个姑娘,甭管是成了还是没成的,最后这归宿瞧着都不错。” 宫嬷嬷笑着说:“可见四爷是真有福气的人。” “嗯。沈夫人欢喜了就行,小姑娘也不必遭人说嘴了。” 宫嬷嬷心想,沈夫人哪能不欢喜啊,姨甥女当了郡王妃,成了皇家人,她也面上带光啊。 至于续弦什么的,在身份面前,还真不算什么,尤其庆郡王没有嫡子,若是付晴争气,嫡子一生,那位置就坐得稳稳的。 宋致远就在这时走了进来,和宋慈说了钦天监算了几个吉日,让她拿个主意。 “定北王只得郡主一女,他的意思是想两人早日成婚,他在京中便能主持这大婚。”宋致远指着一个吉日:“他想要十月初八这个吉日。” “那会不会太急了?仔细看看,这事一茬又一茬的,秋闱在九月中旬,皇上千秋恰逢在放榜后,而琪儿的及笄礼在十一月初二,皇子们大婚更是腊月。而距离十月,也没两个月,这婚赐得急,我们啥都没准备,会不会太委屈人家闺女了。”宋慈有些犹疑:“就是新房,也得重新粉刷一遍。” 宋致远笑着说:“定北王说这些都不是事,只要我们这边应了,他会去求了皇上让工部的人修整,不出十日就能刷好。至于聘礼嫁妆什么的也是,有银子就能办好,其余的嫁妆,大概都会在东北那边的。” 宋慈闻言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他。 “娘不同意?” “也不是。”宋慈叹道:“老娘我就是体会到了何为资本和权势的洪荒之力!” 宋致远:“……” 第三百三十八章 老娘飙车有些急 定北王想早些让闺女和宋致钰成亲无可厚非,可宋慈也不想越过小儿子就这么替他应下来,太急了,跟上赶着贴似的。 有些亏儿子。 宋慈就把当事人叫了来,把这事一说。 果然,接到圣旨后就没精神过的宋致钰越发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得不能再蔫了,委屈巴巴地看着老母亲。 “娘,您就这么着急把儿子赶出门吗?”宋致钰扁着嘴说:“您可要想清楚了,我这一成亲,可就不能日日在府里住了。” 毕竟是郡马呢,哪怕不是入赘,也是要和郡主住在郡主府的。 瞧着少年清俊凄凄惨惨戚戚的小模样,宋慈有一瞬感觉自己是个大恶人,逼着少年当新郎。 哎哟,不能想,想就是她心虚。 “这是你大哥的意思。”宋慈指向大儿子,果然推卸责任。 宋致远端着茶盏喝了一口,闻言咳了两声,看向老娘,一脸问号。 宋慈不看他,一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意思。 宋致远:“……” “大哥,刚赐婚就成亲,别人以为我要上赶着贴呢,再起码也得明年?”宋致钰眼巴巴地说。 宋致远拿着茶杯盖刮着杯中的茶沫子,说道:“你放心,谁都知道定北王赶着要回东北,他这把年岁,只得一女,发妻也已过世,急也是不想女儿成亲时,身边一个长辈都没有。” 宋致钰一怔。 听起来有点惨。 “那他不能再缓点走?” 宋致远瞪他:“胡闹,定北王堂堂大元帅,掌管东北三军,岂能离开太久。那边入冬就有些不太平,常有宵小想入关抢夺食物。” 宋致钰沉默下来。 宋慈这时便道:“其实早些成亲也无碍啊,郡主说了,大婚那个月,都在咱们府中住着,等出月了再与你回王府。” “她会这么好?” “那是自然,这么好的媳妇被你得了,你还真得偷笑。”宋慈轻哼,继续游说,道:“成亲也好处多多,你不是也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吗?试想想,晚上搂着软乎乎的人入睡,睁眼看到对方在身边,心头不得多美?” “娘,您说反了。那是郡主心里美,我这么个又俊又香又好看的被她搂着,得多美啊!” 宋慈:“……” 能不打断传销洗脑路子么? “反正都一样,你还是那个啥,成亲就,嘿嘿……”宋慈桀桀的笑着,意有所指。 宋致远:“……” 又想喷茶了,娘这把年纪,咋说飙车就飚呢。 宋致钰则是瑟瑟发抖,抱着自己的双肩,道:“娘,您笑得有点猥琐。” “滚!”宋慈踹了他一脚:“就这样定,老大,就定十月初八,然后让你媳妇安排些人,把扶风榭拾掇粉刷,咱们该准备的聘礼也准备着,堂堂正正的,别委屈了人家姑娘。” “娘,我抗议,我反对,我根本没答应!” 宋慈笑眯眯的:“抗议无效。还有你答应了,你内心已然答应,母子连心,我听到的。” 宋致钰:“……” 其实是土匪你! 第三百三十九章 我怕你下不来床 反抗无效,宋致钰也只能认命的被老母亲和兄长按在原地摩擦了。 都怪刘宁那死胖子,臭嘴开了光,随口一句就开口中,我去他大爷。 也恰逢此回,宋致钰的一班猪朋狗友来邀他出去留香阁散心吃酒。 宋致钰蔫了几天也正憋屈着呢,当下就出了府。 宋慈和宋致远得知后也没说啥,这孩子么,憋坏了可不行,出去散散也好。 嗯,绝不承认他们觉得亏心。 留香阁,是京中勋贵子弟的其中一个消遣之处,取名如此,自然也是销金窟的存在。 只是留香阁它不比寻常的青楼,人家走的是高端路线,里面亦有戏伶歌舞姬的存在,可人家卖艺不卖身。 当然,这也是对外的说辞,你真的拿得出银子,把人赎了,那也归你的便是。 可在明面上,留香阁不会像青楼那般明戳戳的搅白团肉就是,也正是如此,里头的姑娘,除了相貌一等一,琴棋书画这样的技艺也是极好的,不然怎吸引那些自认清高文雅的人慕名前来。 除了姑娘,留香阁的景色院落也很有韵味,茶点吃食也是出了名的好,正因为此,消费也是出了名的贵,也才般配得起销金窟的名儿。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宋致钰被赐婚给东阳郡主做郡马,他的那班狗友也不敢约他去什么画舫怡红院乱七八糟的地方,而来了留香阁,为啥? 怕被东阳郡主揍呀! 留香阁贵是贵点,但它多少正经点,以后宋玉郎那可怜倒霉货也不知有没机会再出来耍,贵也无所谓,不被揍才是王道。 “宋四郎,哥们几个知道你心里难受,今儿你就敞开了喝和玩,留芳姑娘我们都给你点了来,这一应花费,哥们几个包了,你尽情释放!”好友之一,包丞轩包打听一副哥俩好的拍着他的肩膀说。 宋致钰斜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我那好歹是成亲,你怎么说得一副我即将要上战场赴死一样。” 包打听眨了眨眼,道:“你这媳妇整的,可不就跟上战场。” 郡主她老人家多威猛啊,我都怕你夜夜下不来床! 宋致钰:“滚!” “四郎放心,成亲之前,你想去哪玩,哥几个都陪你,不管是来这留香阁还是去怡红院。”另一个好友陈荣也笑道。 “成亲后呢?” 陈荣一本正经地说:“成亲之后,你当然得做贤夫了,哪能随便出来耍,郡主可是会武功的!” 宋致钰冷笑:“我怎么觉着你们喊我出来不是陪我散心,倒是往我伤口上撒盐的?” “哪里,哪里,都是错觉,我们一起玩着大,是那样的人吗?”不撒盐你都疼死了,我们就不浪费盐了。 “留芳姑娘来了。” 宋致钰看过去,只见一个抱着琵琶,身穿红衣的如花美眷款款而来,似是察觉他的视线,看了过来,眼波流转,美目盼兮。 嗷嗷,这才是他心中理想的热炕头的老婆啊,指望郡主给他抱琵琶?抱剑就有份儿! 不能想,想就是一腔辛酸泪。 第三百四十章 干架 留香阁的酒确实很不错,以至于宋致钰都喝上头了。 “你可小心点,掉落茅坑我可不拉你啊。”包打听紧紧抓着发小的手,唉,若不是小时候两人一起打过架,尿过床,他才不会陪他来茅房这腌臜地。 宋致钰闻言双手一把捏着他的包子脸,委委屈屈地道:“还是不是兄弟了,我都这么惨了,来陪我撒个尿你也这么多话说。” 包打听嗷嗷地躲着他的魔爪,尖声道:“我的爷,你把了尿还没洗手呢。” 这杀千刀的,他的脸上都是那残余的尿液了,卧槽。 宋致钰嘿嘿的松开手傻笑着:“该!” 包打听可理不得他,转身就去净房那边洗脸,等他用香胰子洗过手脸,转头道:“走……?” 人呢? 宋致钰踉跄着走过一排屋子,忽地一阵调笑声传来,有人提到了他的名字。 “要不怎么我说,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呢,你瞧宋玉郎那小子,还说什么天生好运道,呸,好运道还能摊上个男人婆当媳妇!哎呀,淮河许愿是真的灵,回头我得去放百十盏才行。” “刘五你话可不能这么说,男人婆又咋的,到底是女人啊,熄了灯还能比较?就是好奇,这大婚,宋玉郎是在上还是在下!” “就他那个弱鸡的样儿,他能在上,可做梦,郡主怕是一只手就能把他掀下来。”刘五嘻嘻的乱笑:“虽说熄灯了一样,但这女人么,熄了灯还是能感受的,瞧我们这琴色姑娘,不就是香香软软的?郡主,怕是哪哪都硬。” 又是一阵调笑声传来。 宋致钰瞬间清醒,把房门一踹,径直闯进屋去。 冷不丁有人闯进来,调笑声一顿,众人还没看清来人,就觉眼前一花,酒席被人冲了上来,酒菜被踢飞。 尖叫声顿时四起。 “我去你大爷,刘老五你个龟孙,老子还没找你算账,你倒躲这做缩头乌龟乱放臭屁了。”宋致钰直直的扑倒穿着大红袍的刘宁,灵活地骑在他身上,双手左右开弓。 “叫你在这编排老子,编排我媳妇,老子打死你个龟孙。”宋致钰的手一下一下的捶向刘宁的脸。 刘宁嗷嗷地叫:“宋玉郎,你发什么疯。” “老子就是发疯咋的,揍你咋的,你不是很能吗?说啊,继续说!”宋致钰一拳打在他的眼睛上。 亏得他之前是喝了不少酒,身上有些软绵绵的使不太出力,不然,刘宁早已变成猪头了。 可即便如此,刘宁脸上还是挂了彩,把他推开,道:“你们死人么,还不拉开他,给我揍他。”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连忙过来拉架,却不敢对宋致钰动手。 好家伙,背后说归说,可你敢揍这小霸王? 在座的也都是纨绔子弟,可纨绔也分家世级别的,刘宁是侯府公子没错,其他人不是啊,家里父兄的官也不够宋致钰的大哥猛啊,动他,岂不是给家里找麻烦? 最最重要的是,这位现在的身份东阳郡主的未来郡马呀,都说定北王府特别护短,要是知道自己打了宋玉郎,简直是把命送。 揍不得,动不得,最多下点黑手。 第三百四十一章 亲没成就先护上妻了? 宋致钰从来没对牛盼儿有过恶感,虽然嘴里嫌弃她不像个女子温婉,但也知道人家那是身不由己,而且他们也不是没私下相处过,自然知道那人是个很豪爽又痛快的女子。 打从心里,宋致钰是把牛盼儿当兄弟朋友一样看待的,自然没想过两人会有这样的孽缘,噢,姻缘。 理想中的如花美艳的媳妇变成女汉子,他只是一时无法适从罢了,可这并不代表外头的人可以这么随心所欲的议论她。 再女汉子,牛盼儿也是个女子,她也不是一般的普通女子,是郡主,是女将军,该尊重而不是用以调笑。 尤其这话是死对头刘宁那贱精说的,本来他诅咒自己就还没算账,新仇旧恨,他想撕了刘宁的心都有。 “宋玉郎,你冷静点。大家兄弟,不都一起玩的,就是说着玩呢!”有人死死拉着宋致钰陪着笑。 宋致钰啐他一口:“滚你娘的,我试试和别的男人在外说你媳妇的隐私闲话,你看你能忍不?” “这不是还没成亲。” “就是,这亲还没成呢,你就护上了?哟,看来你口味很重嘛。”刘宁不怕死的火上烧油,摸了一下嘴角,嘶的一声:“你个混账,打脸,哎哟疼死我了。” “你再说试试,我还能撕了你的嘴!”宋致钰眼中划过一丝暴戾。 刘宁愣了一下,心头发憷。 难道宋玉郎这臭小子是真上心了? “这,说两句玩笑话,你还认真起来了!”刘宁犟了一句。 宋致钰冷笑:“玩笑也有个度,你当东阳郡主是任你随便说闲话的女子?那是郡主,是我未来媳妇!你咋不去玩笑你家的姑娘嫂子们?” 刘宁脸色有几分难堪。 “也就是你们不怕死在这胡说了,这些话你们敢当着我未来媳妇说?当着我未来丈人说?看他把不把你的头拧下来。”宋致钰又捅了一刀。 众人的脸色几变,连忙赔笑:“那个,我们就是多灌了几杯黄汤,不是真心的,宋玉郎,你别计较嘛,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几个嘴欠。刘老五,跟玉郎赔个不是呗。” 刘宁指着自己:“我被他打了,他才该赔不是。” “你这头不想要了?”那人轻飘飘的摸了下脖子 刘宁脸一僵,见宋致钰冷眼瞪着自己,便道:“行行,我嘴臭我嘴欠,对不住您了,可行了?” “你不是真心的,我不接受,只一句警告你,再让我听到你们编排我媳妇,我就让我大哥跟皇上告状去!”宋致钰冷哼:“我和东阳郡主是圣上赐婚,你们还敢说闲话,就是对皇上不敬!” “什么!宋老四,我们都赔不是了你还想咋的,玩不起啊。”刘宁炸了。 对皇上不敬,谁他娘的敢担这个罪名了? 宋致钰:“谁跟你玩了,论告状,我向来是认真的,谁说闲话,我就告谁。” 众人瞪眼。 无耻。 有当相爷的大哥了不起啊。 不过,还真是挺了不起,毕竟那相爷还和皇上关系贼好,惹不起。 众人连忙自认龟孙。 包打听赶了过来:这啥情况? 第三百四十二章 宋玉郎跳湖了! 包打听拽着骂骂咧咧的宋致钰离开了。 刘宁气得踢飞了一只酒盏,恼道:“看把他能的,还告状呢,不要脸,玩不起就别玩,还告状,真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子呢,他咋不嚷嚷吃奶。” “算了,就当他心情不佳,就不计较了。”众人可不敢再乱说。 刘宁呵的一声冷笑:“这亲还没成呢,就已经护成这样了,这叫心情不佳?我看他乐意得很。我就知道,那小子就是个口味重,喜欢被压的……呜呜。” 众人死死捂着他的嘴,想死的心都有了,你不怕死,我们怕啊,家里老婆孩子还嫩着呢,万一真被宋老四告状,他们全得完。 宋老四那小子,有时候霸王起来可不会讲道理。 另一边厢,包打听也拽着宋致钰劝说,咋才分开一下子,他就跟刘老五他们干上了呢。 宋致钰甩开他的手,径直上了碧心亭,哼的一声道:“你是不晓得他们说得多难听,哪有半点尊重女子的样子?当东阳郡主是什么人了,能让他们这么说。” 包打听挑眉揶揄:“瞧你这语气,是对这亲事不抗拒的呀。” 不然还能这样护着? 宋致钰愣了下,丧丧地道:“抗拒有用么,不能啊,我们那是赐婚,我大哥说了,除非我死了,这亲事才不能成。” “苦了你了!”包打听一脸同情。 宋致钰撇撇嘴,道:“不是苦不苦的问题,郡主也没那么差,长得也不丑,就是不是我的菜罢了,你是晓得的。” “晓得,你就是个肤浅的主,喜欢肤白貌美细腰的妖艳贱货。”而那位,完全相反的。 宋致钰啐骂:“滚!” 包打听嘿嘿的笑:“说不准以后你就变了,变成喜欢她那样的。” 宋致钰叹气:“我只是不太好受,她也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被人这么说呢。” 听着刘宁他们那肆无忌惮的嘲笑,他就觉得心里跟被什么刺中了似的,十分不痛快。 对此,他归咎于那是因为牛盼儿是自己人的缘故。 自己人么,自然得护短。 “罢了,我在这醒醒酒,你去找点茶水来,渴死我了。”宋致钰道:“把四喜也给我找来。” 酒是喝不下去了。 “得嘞。” 包打听一走,宋致钰就发着呆,感到手上黏糊糊的,一看才知道打那刘宁的时候蹭上了些菜汁,不由嫌弃的啧了一声。 他摸了摸身上,没有手绢,往亭下一看,碧心湖的水清澈见底。 干脆站了起来,探下身去,双脚尖踮起,打算着撩些水就着清洗一下。 娘的,这亭子建那么高做什么,咦,湖水下有什么闪着,亮瞎眼,正要往下看个清楚。 身后,忽然爆出一声惊呼。 “不好,快来人呐,宋玉郎跳湖了!” 声音又尖又响,像在耳膜边炸开。 宋致钰一个不备,吓得一哆嗦,踮着的脚尖就站不稳,直往下坠。 不好! 噗通! 宋致钰掉进了湖里,整个人淹没在湖水里,脑中想起身后那声音喊的,宋玉郎跳湖了! 跳!湖!了! 卧槽! 这下误会大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比窦娥还冤 “听说了吗?宋家四爷跳湖了!” “宋四爷?那个宋玉郎?被赐婚给东阳郡主的那个?” “是他是他就是他,除了他还有谁,在留香阁跳湖了!” “哎哟,这是为啥啊?亲哥是相爷,未来媳妇是东阳郡主,天生的富贵命,还特么想不开,脑门被夹了?” “还有为啥的,自然是因为赐婚,媳妇儿不是谁而是东阳郡主,试想想,他成亲了,凭着媳妇的雌威,他还敢在外到处风流到处浪?” “这肯定不能啊,郡主一刀就能劈开他两掰!” “所以说,小年轻想不开呗。” “嘘,别说了,东阳郡主过来了。” 众人立即停了议论,看着策马飞驰而过的东阳郡主,还有身后跟着的几个凶神恶煞的侍卫。 等宝马跑过,众人扇了扇鼻子边的灰尘,其中一个咳了两声,道:“我要是宋玉郎,怕也会想不开的,是夜夜被支配的份儿啊!” 众人:“……” 牛盼儿心急如焚,用力甩着马鞭驱着马往相府去,同时也有一丝伤感在。 知道他委屈,不知道他这么委屈,竟是会想不开! 宋致钰:“我对着这个天,对着这个地,我发誓,我真不是跳湖,我那是意外,意外不懂吗?” 天呐,他就知道,他这一落水,直接会成京中第一红人。 果不其然,人人都以为他是想不开跳湖,娘的,他比窦娥还冤! 宋慈一拍他的脑袋瓜子:“意外你个瓜瓜,大家都看在眼里,你说意外谁信?” “娘您也不信吗?”宋致钰摸着脑袋,一脸郁闷:“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会凫水,跳湖有啥意义?那岂不是在作秀,我闲得蛋疼啊我还闹这一出,大秋天的湖水不冷啊,阿嚏,阿嚏。” 他裹紧了被子,打了个机灵,碧心湖的水是真他娘的冰。 “知道这年头淹死的人十个有五个都是会凫水的吗?”宋慈哼了一声。 宋致钰都快哭了,他就知道,从落水的那一刻起,他就是水洗都不清了。 “总之我那就是意外,噢,是被人吓得一个不稳掉下了湖里,绝不是要想不开。”宋致钰吸了吸鼻子道:“我这么个年纪,活都没活够,哪里舍得去死,尤其我注定了一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是脑子被驴踢了才特么想不开去死呢。” “小叔,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啥都比不上命重要,不就是成个亲吗,咱们眼一闭,也就一辈子了,不值当去死。”江氏扶着腰身道:“以后你可要注意着了,别靠近水边,我看你身手不太好。” 鲁氏则道:“依我看,应该让个侍卫寸步不离的跟着才是。” 宋致钰:“……” 感觉都不是在安慰,而是在扎刀。 “你几个嫂子说得对,除生死无大事,没什么是过不去的,咱们往好的方向看,啊。”宋慈拍拍他的手道。 听到这熊货跳湖的时候,她吓得差点当场去世,连吃了两颗清心丸才定下心来。 是意外就好,就怕不是意外。 “娘,郡主来看望您了。”宋大夫人笑眯眯地进来说。 宋致钰眼一瞪,连她都来了,这会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玉郎,委屈你了 牛盼儿有些忐忑,见到他的时候,该要说些什么? 袁一就不明白郡主干嘛要来,明明那小白脸都做傻事了,哼,竟敢嫌弃郡主,咋淹不傻他! 宋慈从宋致钰的房里走了出来,看到牛盼儿,还没开口,双眼便已带了笑。 “盼儿,你怎的来了?” 牛盼儿敛了神思,看到宋慈,也不知是不是因即将成为婆媳的缘故,她竟有些羞涩,耳尖也是微微发烫,向宋慈一福礼。 “太夫人,盼儿上门打扰了。” 江氏和鲁氏看着一身骑服扎着高马尾的东阳郡主,均是好奇,这可是未来的妯娌呢。 牛盼儿的身份比她们尊贵,两人也得上前行礼。 牛盼儿避开,向二人还了一礼,略有些拘谨道:“两位夫人不必多礼。” 江氏本身就是商户出身,自小也有习武,性格大方爽朗,对同样习武的牛盼儿是十分欣赏的,有一种志同道合的感觉,笑道:“礼不可废。将来虽是一家人,但现在还没正式大婚呢,礼数可不能失了。” 牛盼儿闻言有些腼腆。 宋大夫人道:“郡主是第一次上我们府玩,母亲,就别杵在这里说话了,要不先请到屋里去喝茶说话?” “对对,看我,都欢喜坏了。”宋慈拉着牛盼儿的手道:“你是为那臭小子来的?你这要是担心他那大可不必,那臭小子就那么站在亭子都能意外掉下水,我羞都替他羞死了。” 牛盼儿一愣:“意外?” “对啊,怎么的,难道你也听了外头的人瞎说,以为他想不开跳湖呀?”宋慈笑呵呵地道:“我生的儿子我知道,他没这么傻,他要是有这念头,我第一个就先掐死他,也省得叫人伤心。你听我说,他想不开,大概就是钱花没了,变成个穷光蛋了,估摸就会想死。” 牛盼儿:“……” “你既然来了,那就去和他说说话,反正你们都是未婚夫妻,婚期也定下了,私下里见面不违规。等你们说完话了,再来和我说话。四喜,带郡主去你家爷屋里。” 四喜哎了一声。 牛盼儿见状,便道:“那我去去就来。” 宋慈含笑点头。 宋致钰正想要装死,就听到四喜在外禀东阳郡主来了。 “不见,爷睡了。” 四喜:“太夫人说了,您要是耍脾气就扣月钱。” 宋致钰:“……” 娘好狠的心。 他坐了起来,气呼呼的盯着屏风那边,见一个修长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屏风那头,一转,就露出牛盼儿那人来。 四目相对,尴尬万分。 “我来看看你。”牛盼儿的手有些无处安放。 宋致钰更尴尬,嘀咕道:“有什么好看的,没穿没破的。” 还是那个宋玉郎。 牛盼儿咧了咧嘴,走了过来:“他们说你落水了!” 宋致钰立即说道:“意外,那就是意外,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怎么可能为了你去死。” “我知道。”牛盼儿看他搂着被子,脸色有些苍白憔悴,有几分小可怜的样子,心中便是一软,道:“玉郎,委屈你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厉害了,郡主她会撩汉 一声委屈你了,让宋致钰有些懵,愕然的看着牛盼儿。 怎么感觉有点不对? 是了,对方的眼神,就跟看一个被逼为啥的小媳妇一样,分外的怜惜。 我怜惜你大爷! 宋致钰跳了起来,站在床上瞪着她:“委屈个屁,我警告你个姓牛的,赶紧停止你那可怕的念头,你不是男人,我才是。就是说委屈,也该我来说。” 不错,站在床上,果然可以俯视她。 牛盼儿:“……” 一双眼睛和他对视着,渐渐的染上笑意。 “坐着说话,也不怕顶头撞疼了。”她从桌边拖了一张椅子坐到床边,率先开口:“我知道你对这亲事心里是不愿意的。” “可拉倒,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我在想什么?”宋致钰哼了一声。 “我知道,你喜欢的都是像京中这些娇蛮的贵女,温婉可爱,善解人意,而不是像我这样不解风情的跟汉子只差一个身材的女人。贸然赐婚与你,你心里的落差肯定大,肯定是不乐意的。” 宋致钰想要骂一声胡说,可不知想到什么,一时没说话。 “其实,对于这赐婚,我也很意外很愕然。”牛盼儿双手交叉着,看着他道:“在赐婚之前,我从来没想过我的郡马会是什么样的人,不是我不懂,是因为我知道我想了也没有什么用。我的郡马,必然得经过皇上同意,得他首肯,因为我出身定北王府。” 宋致钰沉默着,心有些怪异和不自在,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他有种自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在闹脾气,而大人在说道理一样。 有些不爽。 “所以我从不会去幻想郡马是什么人又是什么样子,于我来说,不管他是丑是俊,是好是坏,都是一样的,他会是我的夫,没有意外的话,也会是我孩子的爹,仅此而已。” 宋致钰一哽,放在被面上的手捏了起来,定定的看着她。 牛盼儿看着他的手,再看着他的眼,道:“可是皇上把你定下为我的郡马,说实话,我心里是高兴的,也很欢喜,还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宋致钰怔住。 “宋玉郎,比起其他人,这郡马,幸好是你。”牛盼儿莞尔一笑。 咚咚咚。 宋致钰的心有些不受控制的咚咚跳得飞快。 他双耳耳尖微微发烫,故意贱声贱气地道:“你干嘛你,说这些,莫不是看我生得俊想勾引我,我早知道你在觊觎我的美貌!” 牛盼儿狡黠地笑:“说这些,其实就想跟你问一下路。” 宋致钰懵了:“问路,去哪里?” “去你心里。” 噗! 宋致钰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指着她。 厉害了,原来这女汉子是深藏不露的撩汉高手,他可真是看走眼了。 牛盼儿道:“玉郎,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便是成亲了,你还会和从前一样,想如何就如何,有人欺负你,我就帮你教训他,你只要一如既往,恣意干净的快活就好,其它的有我呢。” 宋致钰:“……” 这太反转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都反过来了 四喜自牛盼儿离开后,就赶紧进了宋致钰的屋,见自家爷坐在床上发呆,双耳还呈粉红,不由一惊。 “四爷,郡主怎么着您了?她也太急了!” 宋致钰回过神来,啐他一口:“什么怎么着,你瞎说什么鬼?满脑子腌臜。” 四喜一脸怀疑:“真没?那您耳朵怎么这么红。” 宋致钰眼一瞪:“我那是热的,麻溜给我开窗透气去,可闷死了。” 他还借故扇了扇风。 四喜撇嘴,嘀咕道:“奴一看就知道您是在尴尬,您别不信,欲盖弥彰就是您这样的……啊,奴这就去,这就去。” 宋致钰哼了哼,手边碰到什么,低头一看,是牛盼儿留下的盒子,说是送他的,算是定亲信物。 他犹疑了一下,拿了起来打开,里面躺着一支打磨得极其光滑的骨玉簪,无太多繁复的装饰,只是簪头刻了祥云纹。 她说,这是用虎的股骨打磨而成的骨玉簪,可辟邪,是她自己闲时做的。 宋致钰啧了一声故作嫌弃:“定北王府什么好东西没有,送我东西,就送个骨头簪子,还说什么到我心里,呸,小气啦。” 嘴里是这么说着,可他却是下了床,对着镜子用簪子把头发给盘了起来,左看右看,嘴角微扬。 好像还不错。 …… 宋慈拉着牛盼儿在罗汉床上坐下,满脸笑容。 “是不是吓到你了?臭小子就是个弱鸡,赏个景儿还掉下水里,我都替他脸红。” 牛盼儿摇头道:“他并没有习武,身体没那么灵活也是正常,而且失足踩空更不是什么稀奇事,您别太责怪他,那都是意外。” 宋慈:“……” 我就是怕你以为不是意外,以为他真嫌弃这门亲,心里膈应,试图代他说两句好话呢,咋的反过来了? “看样子,你们聊得可以啊。”宋慈揶揄地眨了眨眼。 牛盼儿抿着唇笑了笑,有些羞意,想到什么,便正式道:“太夫人,赐婚非我所愿,为我郡马,注定庸碌无为,我知道是委屈了玉郎,可我向您发誓,我会对他很好很好的,您放心。” 一副把他给我,我不会让他委屈的样子。 宋慈想到那些男子向岳父母求亲就是这说辞,便有点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手,道:“好孩子,说什么傻话呢。能为你郡马,是那小子前世积福才有这善果,他敢说委屈,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太夫人不嫌我不贤良?”牛盼儿道:“我连个羹汤都做不会,更不会做什么女红。” “我要你的贤良做什么呀,羹汤女红不都有下人做吗?你只管做好你自己就行,以后和四郎相亲相爱,和和美美的,那我就安心了。”宋慈拍着她的手道:“盼儿,四郎文不成武不就的,能和你共偕连理是他天生好命所致。他这孩子,是被我们宠坏了,不经事,可他本性纯良,也知大是大非。以后他做不好的,你只管向我告状,我替你教训他。” 牛盼儿鼻头发酸,点了点头:“好。” 第三百四十七章 听说你家……湖了 宋致钰不满赐婚对象而‘跳湖’的光荣事迹传遍了整个勋贵圈,虽原主发声说那是意外,但十有八九的人,都选择了不信。 不信,宋家玉郎以往在某些场合作陪的女子哪个不是娇软美艳的,而未来媳妇虽称不上五大三粗,但绝对不是娇软的,这反差这么大,能不绝望吗? 人绝望了,就想不开呗,大家都懂。 所以解释是虚弱的,越是解释,就越是代表在掩饰。 宋家很干脆的闭嘴了,你要议论,就随你,正好让人知道,这门亲,不是我宋家死皮赖脸求来的,所以结党营私这个名头,不能加在我家头上啊。 楚帝也听说了,挑眉看向宋致远:“听说你家幺弟跳湖了?不满朕这个赐婚?” 宋致远一脸痛心:“家弟年幼肤浅,素喜肤白貌美大长腿。皇上,待他年岁渐长,便知色衰而爱弛是何道理,内涵才是重要的。” 楚帝:“……” 定北王也听说了,拦住了宋致远:“听说我女婿跳湖了?是嫌我闺女不够绝美?” 宋致远义正言辞地道:“来,您与我回府,暴揍他。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揍一顿就老实了。” 定北王:你们兄弟不是亲生的? 范相也听说了,似笑非笑的看着宋致远:“听说你家那小纨绔跳湖了?宋相倒是搞得一手好计谋,老夫自愧不如。” 宋致远满脸无辜:“您说的我不懂,啥计谋?我娘时常教导我,别想太多,想太多容易秃头。” 范相吹胡子瞪眼,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发量越来越少的发髻,暗戳戳的想梳髻时是不是要加点假发? 各种听说,使得宋致钰一时也不敢出门,老老实实地在府中‘养病’,羞于见人呀! 而不管外人如何讨论,宋家不为所动,又因两家婚期已定,定北王一求,皇上大笔一挥,工部的人手就进了宋家,全面粉刷翻新扶风榭这个新房。 除了宋家,定北王府的小夫妻新房也得要翻新粉刷,毕竟这是将来小夫妻以后要长住的地方。 婚期不远,宋家和定北王府紧张的动了起来,宋家这边是把宋致钰成亲的事当做头等大事,新房要刷,聘礼什么的也要备,还有大婚当天的宴客,更是重中之重。 宋大夫人忙得脚不沾地,江氏也顾不上自己怀着孕,也主动帮忙干一些并不累的事,比如宴客名单宴客安排等等。 两个嫂嫂都忙起来,鲁氏也得动,江氏揽了宴客名单,她就要揽府中的一些事务,完全成了机动,宋大夫人指哪她就去哪。 而老太太宋慈? 众人皆忙她独闲,闲得把自己的库房都逛了几十个圈,一点一点的把自己的一些好东西给添进聘礼里。 “对了,去让老太爷也添点进来,好歹是幺子成亲呢,儿媳妇还是个郡主,有福如此,他宋家祖坟都冒青烟了,得添点好东西为聘礼。” 宫嬷嬷看她一眼:“太夫人,您忘了,老太爷前两天就去庄子了。” 宋慈:“……” 忘了,那狗男人嫌府里装修吵,带着小妾们溜了,真狗。 第三百四十八章 教孙:以貌取人也可取 一桩热闹总有另一热闹的事掩盖,宋致钰跳湖的事也不例外,一进九月,这事也很快就被渐渐涌入京中的文人举子及外国使团给掩盖了。 为啥,秋闱要到了呀,举子们上京赴考,自然热闹。 而秋闱过后,就是皇上的千秋,使团自然也提前到了,如今走出府,街上随处可见戴着布巾的举子和穿着异服的异国来使。 因为秋闱将至,各大寺庙里的香火也尤为鼎盛,举子们或其家人都会前去拜佛添香油,以求自家子弟高中进士。 除此外,还有各个文会交流举办,一来趁着使团前来,秀一下庆国的文人学子风范,二来也是真的交流,广拓思路。 宋家并没有人参加秋闱,除了门人客卿,可架不住宋慈是个喜好热闹的,去寺庙上香,去公开场合看文人交流。 呔,就宋慈这个目不识几丁的人设,能看出什么交流,无非就是看那些年轻才子们的风采俊秀罢了。好比眼下。 “你们看呐,学识重要,可外表同样重要,这拾掇得整齐干净的学子,肯定比那糟蹋不修边幅的要来得吸睛。”宋慈对身边几个小孙子言之凿凿地教导:“这是为何,就一句以貌取人。” 今日,宋慈特意拉了几个小孙子出府去参加公开交流文会,何为公开,就是无分阶层的,你想去了,就能去,地址就在一言庭。 一言庭是什么地方,换宋慈的话说,就是一个开放公园,在这里,你可以畅所欲言,哪怕是朝中热事,你在这说,也无人说你大胆放肆。 因为这一言庭,就是皇上所设的,对外公开,用意为倾听不一样的声音。 在这里,什么民生民事,你大可以在这说,当然了,说了什么,自有人会暗中记录传递上去。 你敢说,又说得中听,说不准会被上位者赏识,从此平步青云。 这说得不中听,人家不会把你怎样,但若是为官了,给你穿小鞋,那也是有的。 所以,一言庭这里什么人都有,你也不知道站在身边的到底是官,还是监察使,大胆一拼,说不准会上天,歹运的,直接掉泥坑永不翻身。 宋慈带着孙子们来了,美其名为学习,多听外头的声音,不闭门造车坐井观天,见识广才是王道。 宋令肃抿着嘴道:“可是祖母,胸无点墨,再好的皮囊也只是一副皮囊,以貌取人怎可取?” 人最重要,还是学识丰富。 “嘿,你这就不懂了,虽说皮囊只是皮囊,但好看的皮囊,远比不好看的,容易出圈成事。”宋慈道:“你试想啊,一个女子站在你面前,你第一眼会是想她的内在美么?自然是看她外在的形象啊。假如那是个蓬头垢面小眼鼻塌嘴厚还一口大黄牙还特肥有狐臭的姑娘,你还想不想去了解她的内在美和所谓内涵?” 宋令肃:“……” 宋令钊和宋令杰:“祖母,您形容的画面感挺强的!” 宋令洲:手里的糖人不甜了,感觉祖母在内涵他肥。 众人:“……” 有几分道理,继续听。 第三百四十九章 做个体验人性的实验 教孙可不能只是嘴上说说,还得彻底运用,加深印象。 宋慈笑眯眯地道:“世人十个有十个都是以貌取人的,不信么,我们做个小实验顺便打个赌?” 几个孙子瑟瑟,可以不要吗?感觉您会赢。 不能不要! 她是个有见识的好祖母。 宋慈招来宋令洲,指着一言庭的西角门道:“你去那边大门,装迷路哭。” 宋令洲指着自己:“我?” “是你是你就是你,快去,完事祖母给你加鸡腿。” 她又唤来两个侍卫,吩咐了一番,然后侍卫带着宋令洲离开了,宋慈也带着几个孙子寻了个可以看到大门的视野站着。 在他们身后,还跟了些看热闹的人。 不多时,重新打扮过的宋令洲,跟年娃娃一样,独自站在那大门,凄凄惨惨戚戚浑身无助哭泣的样子,很快就有人走上前去,好奇的问话,估摸是问他是哪家的人,走丢了吗?要不要帮他找家人。 如此,一直试探了十来个人后,宋令洲便离开了。 众人:“……” 就这? 表示看不懂。 “祖母?” “别急!”宋慈意味深长的睨着他们。 又过了片刻,一个脏兮兮穿得破烂的小乞丐重新站在了西角大门那边。 宋令肃他们一看就知道那是宋令洲。 众人本是没认出,但经宋家公子一说,都知道了那是刚才的粉嫩团子宋小公子。 和刚才不同,这次无人过问宋令洲,有的人甚至绕着路捂着鼻子走。 宋令肃他们忽然明白了什么,看向宋慈。 “你们说,以貌取人是不是也有可取的一面?同一个人,反差如此大。”宋慈笑着说:“做这个小实验么,不是说所有干净整齐的人都是好的,有的人穿得人模狗样的,但他兴许是个斯文败类。这实验是告诉你们,仪容仪表的重要性,你们书上不都有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么?就是这个理。把自己拾掇干净了,还有文采,办起事来岂不事半功倍?可要是邋遢,人家想和你交谈的心都没有呀。” 宋令肃脸红耳赤,拱手一礼:“孙儿受教。” 宋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孙子各处都好,就是有些板正不够疏朗大方,长子嫡孙,可不能死板啊。 宋令洲已经回来,整个人都不太好受,道:“祖母,我洗过,身上还是有馊味。” 侍卫们太过分了,都把馊水捅往他身上倒了。 “乖,这是锤炼心性的好机会,你刚才一站,便已体会到何为人情冷暖了?你看祖母都没让你的哥哥们去扮演,可见祖母疼你。以后你该懂得,该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劣去办事了。” 宋令洲:“……” 感觉不对,可听着好听。 宋令钊他们看向傻乎乎的小弟,不由都揉揉他的头,老弟,苦了你了,回头哥哥们请你吃十斤糖人。 “回回见宋太夫人,总有让小子别开生面的感觉,小子也跟着受教了。” 一道突兀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宋慈转过身一看,只见一个穿着月白衣袍头戴白玉冠手执紫竹笛的青年笑着向她拱手。 宋慈眼睛亮了,青年才俊贵公子,还有点眼熟,哪里见过? “小子崔长霄见过太夫人,太夫人金安。” 崔…… 噢,那个崔氏长霄,名动天下的贵公子? 第三百五十章 抵抗男色,我可以! 崔氏长霄。 宋慈脑子里的记忆瞬间活了过来,很快就想起了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贵公子,便是一笑,脸上的褶子都皱成了一团:“是你啊,那个俊公子。” 天生美貌,身材挺拔,贵气浑然天成,不敢忘,忘不得呀! 崔长霄和她的目光胶着,冷不丁听到对方的夸奖,挑眉笑了一下,更加的谦逊:“区区皮囊,不敢当太夫人的夸。” 这一笑,真是千树梨花盛开。 宋慈的小心肝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 前世身处娱乐圈,什么样的俊男没见过,可眼前的古风俊公子,非某些造作的娘炮可比呀。 眼前的男子,特么就是一个行走的荷尔蒙,一言一笑都在勾女人,老司机呀老司机。 噢,她老了? 宋慈抚了一下小心肝,纵然她表面是个满脸褶子的老太婆,但内心里,依然是个好男色的大姑娘啊。 “祖母。” 宋令洲扯了一下宋慈的衣袖,要命哟,祖母好男色的病又犯了,瞧人家的眼神儿就跟他看到了酥炸大鸡腿一样。 被小孙孙一扯,宋慈回过神来,咳了两声,在心里默念一万句,金孙们都在,她得维持好端庄有见识的好祖母人设,绝不受美男色这种糖衣炮弹轰炸。 抵抗男色,她可以! “你这崔小子,怎的也在这里?”宋慈如同问候老友一样问他。 俊才美男么,尤其手里还拿紫竹笛,理应在万花从中吹箫,不,吹笛才对。 崔长霄恭敬地回道:“小子是来和众举子交流的。” “你来交流?”宋慈讶然,是来吊打这些个学子的? 崔长霄笑言:“是的,三人行必有我师,集思广益,也是小子当做的。再说,这些举子很多都是今年参加秋闱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啊。” 知己知彼。 宋慈品过来了。 “你是说这秋闱你会下场?” 要完,她家老大夸下的海口要翻车。 崔长霄看出她的愕然和意外,道:“正是,太夫人觉得小子不能中?” 宋慈干笑两声:“怎么可能,你也不能中,哪谁能中?老身只是替某些人紧张罢了。” “哦?” “历年只取进士三百名,你一下场,这竞争的压力就大了,本来有望进三百的某个人,就是岌岌可危了。所以,不紧张?还有……” 还有什么,众人纷纷竖起了耳朵。 “还有啊,各大小赌坊的盘口怕是要重新定了,尤其是三甲之位。”宋慈笑道。 秋闱在即,状元探花的押宝早已如火如荼的,但眼下这崔长霄也要下场,那三甲排名倒是另有变数了! 众人:“……” 有人心中不服,宋家这太夫人好像会断定这崔长霄必定会进三甲似的,可想到对方的底细,众人的内心又是一阵无形的压力。 “太夫人太抬举小子了。”崔长霄仍是谦虚。 “抬举不抬举的不重要,是我看好你哦。”宋慈扫一眼不知何时围了一大圈神色各异的举子,道:“还有你们这些小子,千万别灰心,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若是打败崔小子勇夺排名,你们就是赢家。” 崔长霄:“……” 一腔自得谦虚喂狗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快夸我吧:太夫人英明 宋慈被邀请进了举子们的学问交流,在场的举子都懵逼,可对方是崔长霄邀请过来的,倒不好说什么,因为崔长霄这个名字,已是所有举子的仰望。 旁听就旁听,不过是个老太太,听说这宋相的母亲还没念过书,所识的字也是有限的,她能听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而宋慈,倒很乐意,搬了小凳子,拉上几个孙子一起,趁机教导。 “这种大型学问交流,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们每个人都仔细听人家怎么讲学问的,把你听到的点都快速记下来,回头每人给我写一篇心得交上来,祖母可是要检查的。”宋慈指着他们手中的炭笔本本道。 这样的大型学术交流,好比无数学霸在一起发挥所知所见,正是学习的好时机,错过都对不起自己是个读书人这三个字。 而出来之前,宋慈早就让人带上了他们宋家出产的炭笔本子,准备让孙子们记笔记。 至于这些东西,自然是宋慈自己捣弄出来方便孩子们记东西的。 所以宋令肃兄弟几个也不觉得新鲜。 可他们不新鲜,这些举子觉得新鲜啊,听宋慈一说,就都齐刷刷的看过去。 但见宋家的每个小公子手上都拿了一支削尖的炭笔,还有用针线缝起来的本子,如同书一样,只是上面的宣纸一个字都没有,倒是真用来记录的。 众人有些讶异。 崔长霄倒是眼睛微亮,问宋慈:“太夫人,可还有这种笔和本子?能否舍小子一个?” 不过是一支笔和本子,宋慈倒没什么舍不得,从小厮那里取了来给他。 崔长霄看宋家公子们的握笔姿势,和捏毛笔略有不同,不由也学着写了几个字。 本子上出现的字,快速纤细,很是明朗,关键还不用沾墨,记东西快速,倒是方便。 崔长霄笑着谢了,道:“这笔和本子不错,行走在路上,倒也方便记事。” 宋慈得意地说:“那是自然,老身发明的。都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拿这个记,方便携带还好使,不易忘。” 快夸我! “太夫人英明。” “那是,老身好歹也是养出相爷的人呐。” 众人:“……” 这位不谦虚是真的,可偏又是事实。 嗯,那个炭笔本子,回头他们也整一个。 宋慈不知道,这炭笔和本子,很快风靡大庆,非但学子们拿它记笔记,其余的人也带着记事,后有人把这本子起名为笔记本。 宋令洲问:“祖母,什么都要记吗?” “你有本事的话倒都可以速记下来,回头就能再思考了。” “好的坏的都记?要是有人说的不中听呢?” “记呀,有些话看着不中听,但个中蕴藏的道理掰碎了细品,自有不同的看法。”宋慈道:“一件事,总有不同的声音的,而不管白猫还是黑猫,捉到了老鼠就是好猫。同理,有人看着不好,但同样可你上一课,比如他的糗事和出的损招,可以使你避开,也少走些弯路不是?” 众人:“……” 他们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 第三百五十二章 公子当如是 古人举子的学问,宋慈确实听不太懂,尤其是一些讲之乎者也的,听得她晕晕欲睡。 看一眼周遭,所有的人都被那些侃侃而谈的举子们吸引了视线,这很可以,眯眼假寐。 “祖母,您又想睡觉了?”宋令洲第一个察觉到宋慈偷懒。 宋慈立即瞪眼,道:“瞎说,祖母这是在思考细品,你赶紧的给我记笔记,不许开小差。” 宋令洲吐了吐舌头,他又猜中了。 宋慈被这一打岔,却不好再睡了,免得给孙子们带来不好的榜样。 她今日的人设是,做个好学的祖母! 好在,之乎者也换成了策论,还是崔长霄提起的策论,这个倒可以听听,毕竟这算是科举中会可能出的大题。 而策论,更是考考生是否具有治国安邦的才能,这可比会写诗词重要多了,毕竟诗词体验的是个人文化领域,却不能以它治国。 一篇策论中,考生需要开动脑筋去思考问题和解决问题,通俗的是说脑洞开到啥程度,从而也对考生的思维水平提出考验。 一句话讲,策论写得好,官就跑不了。 毕竟国家需要会治国的人才。 而崔长霄提的却是以大庆经济为题目。 从大庆建国至今已二十九年,先帝在位不过十年,今上在位也有十九年,经过这将近三十年的建设,虽说大庆将近有百万雄狮,也能称一声有大国风范,太平繁华。 不过距离真正的盛世之国,还真的差了点,以崔长霄看来,大庆的繁华也只是浮于表面,经济复兴上仍是欠缺,有些偏远的地方,一旦发生天灾,百姓仍食不果腹,粮仓也并不满,这都是经济所带来的影响。 他提的,便是要使大国经济真正复兴,你我当有何所为? 宋慈撑着下巴,看着那站在人群中心的崔长霄啧啧称叹。 “果然,认真自信的男人最好看,老司机诚不欺我也。” 瞧这崔长霄,那自信,那气度,何等的鹤立鸡群,翩翩公子当如是。 而公子不但出身显贵,人俊还有才华,真是人间宝藏。 那话怎么说的,明明可以靠脸,偏偏要靠才华? 呔,好酸! 宫嬷嬷正好给她递茶,冷不丁听到这句话,茶杯都差点抖落,一脸无奈。 太夫人,在这么严肃的学问辩论下,您在这暗戳戳的调戏人家真的好吗? 宋慈接过茶,看着举子们凝神思考,有人已是开始侃侃而谈。 她不经意的看出举子外围的人群,有些人驻足细听,还有人在记录,哈,朝廷的人。 别躲,就你那一脸老奸巨猾的样子,老身可看穿你马甲了,有本事别打扮这么浮夸,白皮脸包子,满脸红光,一看就富态,却穿破烂? 太假! 宋慈收回视线,再看几个孙子,一边认真的听,时而思考,时而奋笔疾书,把听到的点记录下来,不禁暗自点头。 看,带他们来就是正确的,这样的交流,等同于看成千上百个学霸讲学啊,就这样还汲取不到一星半点的灌输,那就真是没那读书的天赋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宋老怼怼上线营业了 秋风送爽,一言庭,却是热火朝天。 举子们的辩论,好比一场盛事,吸引了越来越多人的围观,也使得他们的情绪越发激昂。 就这一场辩论,会在他们的人生长流中留下一幅画卷,哪怕以后高中无望,但每每想起这一场辩论,亦会心情激荡。 他们也并不知道,这一场辩论后,会使后来大庆的经济大力发展,成为真正经济发达繁华的大国。 宋慈也同样,兴许会在多年后,她想起这一幕,仍会发出会心一笑。 假如她真的有未来。 便是她没有,他们会有的。 宋慈看一眼坐在身边的几个小孙孙,眼神慈和。 这一场辩论,持续了两个时辰,已是接近了尾声,该回府了。 宋慈想走,有人却是留住了她,笑着请问:“太夫人竟是留了这么久,不知可有所得?或是有何见解给小子们?” 宋慈转过头,眸子一眯,这个死断袖什么时候在的? 没错,问话的是当初差点和王秋曼定亲的蔚晟,他还是一身紫衣,风度翩翩的温文样。 可他穿得再贵气,跟他身后不远处的崔长霄一比,还是比成渣渣。 宋慈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谁都不找就找上她,是在怨她搅和了他和王秋曼的亲事? 哟,自己行为不端还怪起人来了? 呵呵,那就别怪宋老怼怼上线营业了。 蔚晟被看得皱眉:“太夫人?” 宋慈不看他,只看向崔长霄:“崔小子,莫非是嫌老身带着孙子们听了一场的教学却没交束修,有人因此而恼了我?” 崔长霄一惊:“太夫人此话怎讲?” “众所周知,老身是个农妇出身,识得的几个字也是儿子教的,可偏偏这个娃娃让老身给见解?这不是为难老身么?”宋慈指着蔚晟,道:“你让老身给见解,是抬举老身呢,还是觉得这些举子们还不如一个农妇?” 众举子听了,果然眉头轻皱,有些不快。 蔚晟脸色微变,却还是维持着笑容,道:“太夫人谦虚了,小子只是看相爷文采斐然,必定是家族渊源的缘故……” “你错了,众所周知,我们宋家寒门出身,哪有什么家族渊源?要说我儿为何会成功,那是因为他自己的努力和智商,十年寒窗苦读所致。”宋慈摇头道:“千万别说什么家族渊源,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智商不在线,家族再在你身上大力堆资源,也不过是浪费。” 蔚晟的笑容一僵。 宋慈继续怼:“家族给你的是资源培养,可以算是助力,但打铁还需自身硬,一瞥烂泥,自己不成型,也扶不上墙,助力再大有何用?所以首先,是个人有本事有智商,如此再辅以助力,成功便是事半功倍了。怎么,你不懂这个?不会,但凡有脑子的家主,都会培养那本身有能力的人呀,不然白白败家么?” 蔚晟捏了捏拳,道:“太夫人教训的是。” “你又错了,老身可没教训你,教训这东西,一般都是对自家子侄的,老身和你又不熟,凭啥教训你?没得让人怪老身多管闲事。” 宋慈说得无辜,可那张老脸,只差没写着教训你好让你改变?我管你去死的样子。 第三百五十四章 要致富,先修路 其实论一国的经济建设发展,宋慈还真能说出点什么见解,毕竟她是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哪怕她不是商人,也是身处资本圈,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呀。 后世经济多发达,她能不知道? 但她为什么要说? 她的人设,只是一个农门出身靠着儿子当官逆袭的老太太,这个老太太还没读过什么书,平日里说一些大道理大可以说是因为人生阅历,毕竟她年纪摆在那,有阅历不是奇事。 可你让她说什么治国经济,是嫌不够高调,嫌不会穿帮吗? 一个农妇,会什么治国经济,等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怕是高僧妖道已上门,高呼着急急如律令诛邪降妖了。 她宋慈又不是个蠢货,就冲着这么个身份,她完全就是躺赢混喝等死的状态,何苦去搞什么穿越女之老娘天下第一,老娘处事经商治国第一牛逼,天下人人只崇拜我的事业? 她匍一出场,就已经得到了一切。 这个出身,有一个出色的相爷儿子,已经抓到了不少人的眼球,不再需要别的了。 所以,她才不会去说什么治国之策,容易招祸之余还费脑。 费脑的事不能干太多,毕竟她一把年纪,想太多容易卒中。 宋慈斜着脸色不太好看的蔚晟,心里冷哼,道:“老妇大字不识几个,让我说什么见解,实在是为难。不过要说,那我就说几个字。” 崔长霄看出宋慈不高兴,笑着上前,打趣道:“您老是要给我们灌输什么人生大道理吗?小子们洗耳恭听。” 瞧,这才是高情商啊。 蔚庶子可学着点,别干得罪人的事。 宋慈笑言:“哪有什么人生大道理。你们刚才说的经济之策都很好,我就只加一句:要致富,先修路。” 嘿,这可是改革年代人人皆知的口号啊,用在这里,也不差。 众人一怔,凝神一品。 “太夫人,这是?” “老妇粗鄙,就拿从前的经历来讲,住山里的时候,这路不通,想外出还得绕老远,外人也不得寻进来,哪怕有商机,路线就先阻断了,何来的富?这贫苦地方呀,路都通不了,如何富?”宋慈道:“你看京中往外,商贾来往多频繁,为何,因为有路,运货交易方便呀!” 崔长霄双眼晶亮,就是这点,他就知道,宋家太夫人不会让他失望。 “我懂的也就是这些浮于表面的了,至于怎么整,可就靠你们这些未来官员了。”宋慈丢下这一句,挥挥手,就带着人走。 细细品着要致富,先修路这句话的众人回过神来,却见人已是渐走渐远。 不知谁喊了一声:“太夫人,小子们不日赴考,可否赐个福?” 她可是当朝最年轻的相爷的母亲,说一声祝福,他们也沾沾福气呀,尤其这在场不少寒门学子,更是以宋相为成功的仰望,他们也渴望复制这种成功。 宋慈脚步一顿,此时她已经走到人群开外,转头看向那些目光欣盼的举子们,慈和一笑,握了握拳头:“十年寒窗,不负昭华,静待一朝,未来可期!加油!” 第三百五十五章 皇上总想试探我! 要致富,先修路。 这句口号一日之间传遍了整个京师,不少人就着这短短的几个字展开了热烈的讨论,而讨论得最厉害的,倒不是那些高官,而是处于底层的老百姓小贩。 他们有些虽是本地人,可也有不少外来做买卖的,更有不少家在偏远封闭山村的,最清楚没有路可走,使他们出入多不方便,也阻挡了许多的可能,比如做买如读书教学甚至讨媳妇。 因为路不好走,那就减少了来往出入。 “要致富,先修路。” 楚帝的龙爪抚过岸上的整理出来的资料,这案头赫然就是这句口号。 “想不到你家太夫人还有这样的认知。”楚帝十分惊讶,看向宋致远:“你从没听过她老人家说类似的话?” 宋致远道:“您也明白,家母并没有念过什么书,也无甚见识,她在家中,哪会念及朝政大事?” “可她却知道要致富,先修路。” 宋致远叹道:“大概是想起从前在山寨住过的日子了,那时候想要去镇上换点什么,还得翻三个山头,下山了还得摸路,太难了。” 宋家式微时,什么苦头没吃过,逃过荒,躲过战乱,啃过树皮,宋家爹是不靠谱的,全赖了宋慈主持大局,一家子才活下来,甚至有了今日。 楚帝亦知宋家过去,道:“你说她无见识,却也不尽然,太夫人平日纵然交际少话也少,可一旦说点什么,却是处处透着大道理。” 宋慈:谢天谢地,您金口一说,我确定我是女主角。 宋致远也笑:“娘有时候的想法,确实比较新异,每每听了,总有一事有两种看法的样子。” “看来宋相深得其法?”楚帝挑眉。 宋致远也不掩饰,道:“三人行必有我师,多听取他人意见也无妨,听一听,可取则取,不可取也好避免一些弯路。” “所以太夫人对你家四弟和郡主结亲,很是乐见其成?她是怎么想的?” 靠,皇上总想试探我! 宋致远心中一凛,脸上却是故意露出一丝犹疑之色。 楚帝眉梢轻轻一挑,故作漫不经心,道:“怎么,不好说?朕恕你无罪就是。” “那臣就说了,家母确实很欢喜,您也知道,四郎他文不成武不就,因着年纪最小,娇惯得很,还惯成了纨绔。”宋致远失笑道:“我娘她总说,四弟是最肖似我父亲的,文武不成无担当,便要给他寻门有担当的妻房,将来他们走了,分家了,他那房也不至于没个经事的。所以她先看上了魏家那个侄孙女,因为嫁妆丰厚,姑娘独立。只是臭小子嫌人家生得不够俊,后来又看上了沈家那位,却……” 楚帝嘴角一抽,好家伙,朕竟听出了一丝怨怼,怪朕夺亲! 宋相你大胆,革职! “后是皇上圣恩,赐婚了郡主,娘就说,四弟这辈子不愁了,也不负他天生富贵命之名了!” 楚帝:“……” 他好像知道了一点微妙的真相,这是觉得定北王府富贵,吃喝不愁后台还大,少奋斗几十年,躺赢? 第三百五十六章 撸起袖子干 楚帝倒也没追着宋致钰和东阳郡主定亲的事不放,毕竟那是他赐的婚,说太多反打自己的脸。 而打自己脸的事,不干! 他把话题扯回致富修路的上头说,这一条若是大力推动是否可行。 那必然是可行的。 宋致远早有准备,与楚帝一起走到大庆舆图,御书房的舆图,可比外头市面上画的要详尽得多。 宋致远也不多作举例,只在几个山头画了一条路,作出了说明。 “若从这里修出另一条路到海峡,应是会比官路更节省十天的时间,另外这几个山头盘踞的山寨亦是不少,有些山寨,世代擅织和养蚕,还有很不错的雕竹工艺。他们依山而居,所得的山货猎物,亦是生活的一大来源。” 楚帝有些惊讶:“织纺?” “没错,也就是路不通,有些商贾寻上去难,若是通了路,来往便是方便许多。”宋致远道:“微臣不过是举一例,像是类似这样的地方,很多连官路都没有,若是修出路来,不管是行军还是做买卖,都是事半功倍。” 自古也有条条大路通四方,一个国家路径发达,交通自然也就发达了。 楚帝眼中精光闪过,手背在身后,摩挲着大扳指。 他想成为流芳百世人人称道的明君,自是想尽一切可能去做有利大庆发展的事,比如经济,比如军事。 经济是一国繁华的重中之重,而军事则说是抵抗御敌,使自家成为铜城铁壁不易侵犯,一个国家得有赫赫威名,才能震慑四方。 而国富民强不是口嗨就行了,这些都需要银子,养兵练兵要银子,百姓要吃饱穿暖安居乐业才不会成天想着造反。 所以,致富修路啊,是得撸起袖子干。 “拟旨颁发,每个县都下传下达,把路修起来,各卫所士兵闲时除了屯田开荒,还得修路,人数不够,农闲时可征用百姓人丁。” 宋致远拱手:“臣遵旨。” 这一个下达,可不是一句话就行,路要怎么修,从那里修,距离怎么衡量,人力财力等等,全都要人才去算。 这也是给宋致远一个攒政绩甚至网罗自己人的机会了。 “这个颜子笙也是今年要下场的,你座下门客?”楚帝指着资料上某个名字所言:“他倒是有几分干实事的样儿。” 颜子笙所提的经济致富项目竟是和海外异邦通商,他的视线投到了海上运输。 宋致远谦虚地道:“座下门生中,数他格局最大。” 楚帝讶然,评价这般高? “你这么看好他?莫不是觉得他可步你后尘,成为本届秋闱的状元?” 宋致远苦笑:“原本是,可这一场辩论后,不是,连我母亲都说,我要翻车了。” 楚帝怔住,翻车是几个意思?翻马车? “意思是臣要被自己说过的话打脸了,因为这场秋闱,多了一个崔长霄。” 两人相视一眼,视线落在崔长霄的名字上,还有那长长的一篇幅经济策论,而其说过的内容,也让两人不得不说一句。 不愧是崔氏长霄!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太夫人您深藏功与名 没两天,就有一道指令被各省各府颁发下去,开荒修路,更需要大量的测绘水利人才。 而御笔的几个字也纷纷下赐到各行省府县村镇。 要致富,先修路。 不少人得知后,心里都明白,这几个字出自何人之口,暗戳戳的想,皇上是真的很看重宋相府啊,连带着相府太夫人也很看重。 瞧,他家子孙接连赐婚,连太后娘娘的娘家人承恩侯也是时常做客相府,而宋慈随口说的一句口号,都被正经的重视起来,让各行省去遵从。 谁家有这荣宠? 而宋慈看到那几个字,又听说要挂到不少显眼的县府村镇时,嘴角便是一抽。 很有后世年代改革开放张贴口号的即视感。 除了这句口号,还有一句口号是传诵的,就是宋慈赠给那些代考举子们的那几句话,未来可期。 这使得相府今年的考篮都多做了几个。 宋慈拎起一只竹编考篮,仔细观看。 每次春秋闱,宋府都会做一些考篮,半卖半赠的给举子,只需要一两银子,可考篮里面有文具食物,甚至还有些清心火补气的莲子薄参片等,价值早已超过一两银。 宋府所做的,固然也有收买举子人心给自家造口碑的私心,却也有真心帮助举子,毕竟里头准备的东西,都是实打实的实用物,物超所值。 “吩咐下去,多放点菊花枸杞,这些可以明目清心,深秋也气燥。”宋慈把考篮递回去,倒没说什么惊讶的话。 不是什么稀奇事,她说就让人觉得怪异了。 那婆子接过考篮,笑眯眯地应下了。 宋慈坐下罗汉床,翻起了几个孙子差人送过来的‘听课’心得,看得很仔细。 宫嬷嬷给她上了一碗桂圆茶,笑着问:“太夫人可是看出什么门道了?” 宋慈斜了她一眼:“你也犯了那断袖的错?你看我像是有文化的人么?” 宫嬷嬷倒也不恼,笑着说:“太夫人您是深藏功与名,深藏不露呢。” 宋慈干笑两声,岔开那话题,道:“肃儿是个能做学问的,不过我看他过于端方板正,倒缺了些圆滑。” 一板一眼的人为官,总是要差些的,不都说了,混得最好的官,是那种八面玲珑的? “倒是杰儿,有些诡谋。” 双生子中,宋令钊并不怎会做什么文章,心得写得一窍不通,乱七八糟,而宋令杰,却很是通融。 就看眼下,宋令钊若是上场,必定会落选,宋令杰会中,宋令肃也会,不过就看这两篇笔记心得,宋令杰更适合混官场。 只看平日里宋令杰的智谋就知了,时常指着双生哥哥团团转,那傻大哥被卖了还不知情。 “那四少爷?” “他年纪还小,倒还窥不出什么,不过我看他就是以食为天了,通篇都是怎么以食去营造经济。”宋慈无奈。 “您也说了,民以食为天呢。” “也是,且看以后。”宋慈抿了一口茶,把这几篇心得笔记重新放好,道:“送去给相爷,让他点评,谁叫这家中他学问最高,也最有资格点评。” 也好叫他知道,家中孩子如今的底子在哪,该怎么培养。 “太夫人,三爷来了信。” 第三百五十八章 庶子来信,没好事 那个素未谋面的老三给宋慈来信了? 宋慈心想,无事不登三宝殿还能这样说,无事不千里送传书,这信里,怕不是什么好事。 信不过薄薄的一张纸,一目十行的看下去,不出片刻就看完了。 啪! 宋慈把信拍在炕几上,端起茶就全喝了,道:“痰罐拿来,我想吐。” 宫嬷嬷吓了一跳,连忙把边角上的一只青花瓷罐捧了过来。 宋慈:“……” 痰罐也是青花瓷,这么奢侈的吗? 她干呕两声,也吐不出什么,就推开了。 宫嬷嬷被她整的一脸懵,问:“太夫人,可是要传林箐过来?” 宋慈摇头:“没事,就是被恶心到了,你看看,这是什么人,和他那个臭爹真真是如出一脉。他这官当的,是当到女人肚皮上去了?还是被枕头风给吹傻了。” 宫嬷嬷拿过信纸一看,也是无语。 三老爷这是抽了哪门子疯,犯浑了。 信中竟是言明他纳了一门贵妾,对方已然有孕,将来会带回来给宋慈磕头,另外想请宋慈安抚鲁氏,怕鲁氏作出傻事。 换谁看,都觉得这信写得傻,自己纳妾,妾室有孕,跟夫人禀明就是了,竟还给嫡母来信,想请嫡母给他安抚正室,他宋老三的脑子是被猪油泡过了? “太夫人,这……” “你也觉得奇葩?你看他是不是个傻缺,来信说什么不好,让我一个老婆子给他哄老婆?他可真敢说,这是把自己当三岁孩儿,把我当成专门给他擦屁股的老娘了?”宋慈气呼呼地道。 自己管不住下半身,搞大了别的女人肚子,还要请外援哄好妻子,这宋老三,是真傻还是充楞? 对方到底是主子,宫嬷嬷也不好说什么,只含蓄地道:“都说关心则乱,兴许三老爷这是担心过了,所以才请您好好劝说三夫人?” “你信?”宋慈拍着信纸气道:“他真怕,干脆瞒着。” 宫嬷嬷:“太夫人,这瞒得了初一,瞒不过十五呀。这白氏肚子里都有货了,迟早是会带回来的,总不能一辈子不认祖归宗,不上族谱啊。而且,三夫人不是派她的人过去了么,这人能把信带回来,三老爷自是知道三夫人已知晓。” “瞒不住,也别喊我替他擦屁股,我又不是他亲妈。”宋慈极力去想这宋老三和鲁氏的事,道:“当初他跪在我面前,一副非她不娶的样子,是忘了那会儿怎么哭的?现在倒是当陈世美了。” 宫嬷嬷:“……” 不是亲妈,可您也是嫡母啊。 “那太夫人的意思是?” 宋慈冷道:“我一个老太婆,也没文化,更不会说话,能安抚出什么来?我不管。” 宫嬷嬷便道:“也是,事已至此,也管不了那么多,像您之前所说的,三夫人最终也只是会妥协。怕就怕在三夫人把气撒到两个孩子身上,日夜哭泣,影响到他们。” 宋慈一僵。 父母感情不和,受影响最大的是孩子,不管两个大的如何,那两个孙子女现在看着都是好的。 “去看看三夫人那边是个啥情况。”宋慈还是不忍两个孩子受苦。 宫嬷嬷唇角一勾,忙着人前去,不一会,就有人来报,鲁氏晕过去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婆婆不高兴 宋慈来到梅苑,林箐也已经赶到了,走进梅苑,见这院子里有些乱,不由轻喝。 “慌什么,该干嘛就干嘛去,管事的呢,都死人吗?没人吩咐就不会做事了?” 众人一个瑟缩,连忙跪下认错。 管事婆子连忙把人驱散了,该做什么的,都回到自己岗位上。 宋慈瞪了她一眼,眼角余光看到两个媳妇也过来了,在看到江氏时,神色缓了缓。 “母亲。”宋大夫人和江氏向宋慈行了一礼:“听说三弟妹厥过去了,我们都过来瞧瞧。” “没什么事,这院里乱糟糟,顾氏你让人好好处理一下,江氏你也回你院子里歇着,鲁氏这边不会有啥事,就不用你掺和,省得这些人冲撞了你。”宋慈唯恐这性子爆的儿媳妇听到鲁氏晕过去的原因也跟着炸,从而伤了肚子里的胎儿。 江氏不是个傻的,一看就知道婆婆不高兴,便顺从地点头:“那这里有娘坐镇,儿媳就先走了。” 宋慈挥挥手,走了进去。 这一进屋,就看林箐收回诊脉的手。 “怎样?” “气急攻心,我给她扎一针也就醒了。”林箐从阿桑手中取了银针的布袋,取了一支细针,在涌泉穴上扎了一下。 银针一刺激,鲁氏就幽幽醒来,看到床边这么多人,愣了下,再看到宋慈时,张了张口,眼泪却是先流了下来,一个字不说。 她没脸说。 林箐见状,就对宋慈道:“三夫人这是气急攻心,忧思过重,心情郁结,才致突然昏厥,我下去开个方子调理一下。” “嗯。” 宋慈点点头,也让其余的人退了出去,自己则是让宫嬷嬷搬了杌子过来坐下。 鲁氏也在周妈妈的搀扶下坐起来,强行露出个笑容,有些忐忑地道:“让母亲担心,是儿媳的不是,儿媳向您请罪了。” “别请罪不请罪的了,你心里不舒坦,也不必强颜欢笑,瞧着难看死了。”宋慈板着一张脸,不耐烦看她这个模样。 鲁氏眼眶一红:“母亲……” 眼泪噗簌簌的掉下来。 哪怕早已心有准备,可在听到周妈妈的儿子带回来的消息时,仍是悲痛难忍,愤怒得气都喘不过来,脑袋似有什么击中了似的,瞬间就厥了过去。 宋慈等她哭了几分钟,才递过去一条手绢,道:“这哭够了,就擦擦眼泪,只哭这一次就够了,眼泪它也不值钱,哭多了还眼疼眼肿还惹你的一对子女担忧,所以哭到这就够了。” 鲁氏:“……” 她一抽一嗒的看着宋慈,很是无助,她该怎么办。 “也不瞒你说,老三也给我来了一信,信中言明了他纳了一妾的事。”宋慈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他给我来信,是想请我安抚你,生怕你会想不开做了傻事。” 鲁氏闻言,脸一阵红一阵青的,好不难看,随即是被愤怒给气红了脸,手中擦泪的手绢也捏成了一条咸菜样。 宋慈神色淡淡:“别的我不想多说,只问你,事已至此,你需要我这当婆婆的安抚吗?或是说,你会做傻事吗?为那样一个男人!” 第三百六十章 打小三很无聊,不干 宋慈一连三问,让鲁氏满脸的愕然怔忡。 “我也不怕实话与你说,接到老三的信,我心中是不喜的,看了信的内容,更是不快。”宋慈冷淡地说。 何止不快,心中还骂了一百句卧槽的脏话。 鲁氏听了,吓得二话不说就从床上滚下来,噗通的跪在宋慈面前。 “母亲,是我们做小辈的不孝,惹母亲操心了。” 鲁氏心中呕得不行,还有就是悲凉,明明是渣夫犯的错,他在那边搂着娇滴滴的新人等娇儿出生,她却在这边替他收拾烂摊子,哄婆婆。 呵,到底是请了谁哄谁呢! 宋致庆,他好狠的心。 宋慈看她跪在面前,头就隐隐要作痛,揉着太阳穴,瞥向宫嬷嬷。 宫嬷嬷闻音知雅意,立即上前扶起鲁氏,道:“三夫人,太夫人来看您并非是要责难您,您这贸然跪下请罪,岂不叫底下人误会?倒白费了太夫人的心了。” 鲁氏唯唯诺诺的看着宋慈:“母亲……” “你和老三的事,我并不想多说,我也不想管,你们都不是三岁的孩子,需要我给你们抓主意或调和。两口子之间出问题,那是你们的事,我一个当婆婆的,不想去插手。”宋慈顿了顿,又道:“诚如当年,他跪在我面前说非你不娶,还求到了老爷子那边去,我也没插手一样。” 鲁氏脸色一白。 “我来,也不是为了老三所托而来,劝你别做什么傻事。鲁氏,你其实很聪明,更知道自己要什么,别人的劝说,对你来说其实可有可无,你想要走出来,你必定可以。”宋慈淡淡地道:“我来这里,全是看在洲儿和薇儿的份上。” 鲁氏脸上神色变幻,不敢接话。 “早在之前,我便与你说过,大人的事,莫要孩子们跟着你们一起烦忧。我明白告诉你,老三这边,事已至此,已成定局,你悲伤还是绝望,都改变不了什么。” “母亲,就不能……”鲁氏咬着唇,止住了话,满腔凉意。 是了,当初她就不愿意自己嫁给宋致庆,现在又怎会帮她?至于庶媳庶孙,不都是她宋家的人么? 鲁氏感到喉头有些腥甜,然后便是苦如吃了无数黄连。 “你是想说让我做掉那姓白的小三?”宋慈斜睨着她。 鲁氏:“……” 宫嬷嬷和周妈妈:“……” 做掉,这用词实在是一言难尽。 “呵,你婆婆不傻,怎么会为你担这个恶人?老三他就是纳上十房八房侍妾,我也不会管。”宋慈眸子一眯,道:“不过,他若真是这样,一房接一房的抬人进府,那么我只会做一件事。” 鲁氏一惊,直觉她接下来的话不会好听。 “那就是直接把你们分出去单过。” 果然,鲁氏骇得脸色惨白:“母亲!” “我这人好清静,希望他不会让我失望。”宋慈面无表情,道:“鲁氏,我不会替你打小三,那很无聊。但有一样你大可以放心,我本人,不喜欢什么姨娘庶子。同样,那姓白的,不管她将来生下的是不是宋家的种,我也不会一视同仁。我宋慈,只看重嫡子嫡孙。” 一语相关,掷地有声。 第三百六十一章 敲打?指点 我宋慈,不喜庶子,只重嫡子嫡孙。 乍看这话,作为正室的鲁氏完全可以松一口气,但她更多的却是尴尬,因为宋致庆就是庶子啊,她也是庶媳。 鲁氏有一刹那怀疑,宋慈过来其实是警告他们三房的,警告他们别闹太多的幺蛾子,不然分分钟就是分你们出去单过滚蛋的事。 单过没毛病,自己当家做主,那简直不要太爽,问题是兄弟几人,只分自己,还是庶出的那一房,外人会怎么想? 而相府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尤其宋致钰还赐婚到了定北王府的郡主,连宋如琪也是和英国公府定亲,这一个个姻亲,哪个是拿不出手的? 就是傻子也知道,相府这个粗大腿已是镀金了的,这会儿不紧紧抱着,还要指望着分出去单过特么就是傻子干的事。 鲁氏不傻,她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有利的,尤其在宋致庆纳了新人的情况下,为了自己母子三人着想,绝不能被分出去。 “母亲,我都明白的,我会仔细教养好洲儿他们的。”鲁氏连忙表态。 宋慈满意地点头:“你是个聪明人,我素来知道,有我在一天,两个孩子就不会被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庶子庶女给越了去。” 鲁氏鼻子一酸,郑重地向宋慈一福礼。 “还是那句话,男人靠不住,你已有一双儿女,该花的心思还是在他们身上,至于以后能不能把男人的心拢回来,你是聪明人,应该不用谁教,但重点还是洲儿他们。”宋慈淡淡地道:“儿女有出息,将来你就不用愁了。” “儿媳谢母亲指点。” 宋慈想到宋如薇,想了想,忍不住又道:“教养儿女,你也别给他们太大的压力,别让他们按着你的意思去走,把他们掐成你想要的模样,便是成了,那他们也不会开心快活。太过板正,反是无趣,我看薇儿便是,小小年纪,便已十分老成成熟,失了她这年纪该有的纯真。这女人一生,也就是当姑娘时最快活了,你何必连这点都要剥夺?” “我知道,你是不肯服输的人,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掐尖要强,望子成龙没有错,却也要知道何为适度。儿女是你的命,却不是你的私有品,物极必反,我希望你永远记住这几个字。” 鲁氏的脸一阵红一阵青,想说几句辩驳的话,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宋慈见状,也不再多说,便站了起来,道:“我么,不会转弯抹角,尤其是和你们这些儿媳妇,太过婉转,我怕你们听不懂。我所说的,你愿听就听,你觉得不中听,全当了我放屁就是了。” 鲁氏连忙说道:“母亲,能得您指点,是儿媳的福分,儿媳不敢有微词。” “我不需要你拍马屁,这好听的话我听太多了,今日与你说这些,全看在孩子份上,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多想想。”宋慈往外走,边走边道:“木已成舟,我要是你,我就只会给自己和儿女多攒点家当和人缘。” 第三百六十二章 句句在理 目送着宋慈离去后,鲁氏就瘫软在周妈妈身上,浑身乏力,却是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了。 宋慈前来打岔的一番话,还是把她的伤心给转移了些,可只要想到宋致庆那边的事,仍忍不住浑身颤抖。 周妈妈给她送上了一盏茶,安慰道:“夫人,您也别再想太多了,太夫人的话说得直白了些,却是句句在理,木已成舟,您当下该做的还是为自己和少爷小姐他们打算才对。” “我知道,我只是心有不甘,意难平。”鲁氏咬牙切齿地道:“我才回京多久,一年不到,也就是半年左右的时间,他就按捺不住寂寞了?” 还不到半年,大概就是她离开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和别人滚到一起,还这么快就有了孩子。 鲁氏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腹部,分外的讽刺和悲凉。 听说那个白氏,人如其名,如水中之莲,柔丽婉约,圣洁淡雅,声线更是软糯若水。 呵呵,圣洁? 真圣洁就甘愿委身当妾?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一走,外人以为她白水莲才是正经的同知夫人。 简直可笑。 鲁氏想到这些消息,就气得脸容扭曲,有些狰狞起来。 好个贱妾! “夫人,您可千万要稳住,您这稳不住,可就中了那贱婢的奸计了。”周妈妈看她脸容扭曲,吓得连声安抚。 鲁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男人的疼宠怜惜,能有几年?妈妈,我是真信了,从前是我太傻,竟真信他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呵呵。” 周妈妈轻叹,这种鬼话,谁信谁傻。 “现在您醒悟也不迟。”周妈妈拢了心神,道:“虽说那边有那么个贱妾,可她不可能永远就跟着老爷待在那个地方,她肚子里的也总要上族谱不是?而且相府,她哪会不想回来?” 鲁氏紧捏着手帕。 “只要您坐在正室位置一天,您就能拿捏她,她就出不了头,更别说,您还有太夫人撑腰啊!”周妈妈劝道:“太夫人都说了,她是重嫡孙的人。哪怕那姓白的生对金凤凰,也越不过少爷他们去。所以夫人,当下还是仔细教养少爷小姐为好,您在这里的人缘,也是白氏她永远及不上的。” 在周妈妈看来,什么男人都比不上儿女重要,毕竟那才是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的子女有出息,那是比什么都强,至于男人?他爱咋的咋的。 这也不是没有例子的,宋慈不就是这样吗? 现在外头哪个不羡慕她哟,哪怕没有半点见识文化,可她却是母凭子贵啊! “妈妈,我晓得好歹。”鲁氏磨牙。 周妈妈也没再说什么,说太多反而容易让她往牛角尖钻去,反倒不美。 “娘,听说您晕倒了。” 宋令洲和宋如薇满脸急色和担忧走了进来,扑到鲁氏这边,仔细打量她的脸色。 “娘,您的脸色好差,可是哪里不舒坦?” 鲁氏看着一双儿女关切担忧又带着惶恐的神色,眼眶一红,将他们搂到怀里,哽咽道:“娘没事。你们放心,该你们的,谁都抢不走!” 第三百六十三章 宫嬷总怕我原地爆炸 宋慈阴着一张脸回了春晖堂,使得一些下人都噤若寒蝉。 那啥,自打太夫人病了一场后,像是看透了不少,整个人都显得通透开朗了,整日里笑呵呵的,像是不被外事所扰。 像现在这样冷着一张脸恼怒的样子,着实是许久不见。 一时间,众人心里惴惴,那个不说话就让人心中发憷的太夫人又回来了。 相府的人如是想,春晖堂的仆人更甚,毕竟她们是在太夫人院落里伺候的,更清楚这位的脾性。 就看太夫人的脸色,就知道她不快,又是从梅苑回来的,都在猜测那边是不是出了啥幺蛾子。 听说三夫人晕倒了呢! 这女人么,忽然晕倒要么身体不好,要么受了啥刺激,观三夫人这些日子龙精虎猛帮大夫人处理家事的精神头,身体不好不太像,那就是受刺激了。 受的啥刺激? 女人这围绕着转的,除了孩子就是丈夫,还能有别的? 两个小主子都好好儿的,那就是远在山西那边的三老爷了,怕不是三老爷在那边纳了新人被三夫人知道后,气得厥过去了? 别看相府的仆人一猜一个准,是他们大多数认为天下没有不偷腥的男人,尤其这夫人又不在身边,那更是大开绿道啊。 当然了,就是知道,底下人也就私下里暗自揣测,并不敢放在明面上谈的,毕竟那是主子们的事。 宫嬷嬷小心翼翼地把一杯清心火的菊花茶送到了宋慈面前,还有精致的小瓷碟上的一颗清心丸。 宋慈:“……” 她幽幽的瞥向宫嬷嬷:“你这是怕我捉急上火原地爆炸?” 还是故意来搞笑逗我的? 不管哪条,都不至于啊! 宫嬷嬷面不改色地回:“老奴怕您晚上吃不下那鸡煲蟹,毕竟您求了林箐许久才弄了这么一煲。” 宋慈:“!!!” 老女人,你成功的转移我的注意了! 她端起菊花茶喝了几口,笑着说:“把这清心丸收起来,到底是药,是药三分毒。” “您确定?” “气归气,不至于吞这么一丸。”宋慈推开它,道:“就是觉得犯恶心罢了。” 宋老三这狗崽子的行事让她恶心,还有一丝隐隐的厌恶感。 莫不是因为他是庶子,自己的这些感觉都是原身残余? 宫嬷嬷淡定的收起了清心丸,道:“您也别气了,该劝的您都做了,对她也是仁至义尽,哪还管的了那么多。” “你说得对,奈何这心头就是发堵发闷,犯恶心。”宋慈揉了揉心口:“倒不是为了鲁氏感到不平,就是觉得心里堵得很,宫嬷,我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老三那混账故意给我添堵的。难道我从前磋磨他了?” 宫嬷嬷瞥她一眼,道:“他不敢。太夫人,这家里的人都盼着您活得好好的,您不好受,他们也得跟着倒霉。” 当官的,其实最怕遇上丁忧,尤其宋致庆也到了快要调职的关头,长兄又正当权,他不抓住这个时机,还想蹲在山西多久? 宋慈听了后冷笑:“不是故意的,那就真的是被美色迷昏了头了!” 这姓白的侍妾,本名好像叫白水莲,哟,莫非是人如其名的白莲花? 第三百六十四章 惹不起 传说中的白莲花,天下我最柔弱无辜,天下我最委屈能忍辱负重,貌美心机重还勾得一水狗男人。 宋致庆假若真被美色迷昏头,那就真是那位白莲花手段了得。 当然,不知全貌,不予置评,谁知道这宋老三想的什么鬼! 庶子和嫡母,没有几个是和睦一家亲的,真给她添堵也说不准。 而不管是不是,宋致庆也算计错了,就按宋慈这本尊,她会怎么劝,当然是劝鲁氏捞家产啊,至于男人,管他去死。 男人明显靠不住了,当然尽可能把财产什么的捞在手里,那才是真正为自己儿女作打算的。 “希望三夫人把您的话都听进去了。”宫嬷嬷也很认同宋慈的话。 既然对方已纳新人,那这心就已经有了偏颇,将来子女多了,肯定会分薄另外的嫡子女的关注,这会儿,就是拼出息拼家产的时候了。 宋慈道:“她会听进去的。这么副年纪了,又已是回京,就是她风尘仆仆的回去大同和那朵白莲花斗个你死我活,也不过是白费心机罢了。” 白莲花。 宫嬷嬷眉梢一挑,好像又学到了一个新词儿。 “她要真的是选择回去大同,那就真蠢到家了,也算我眼瞎。”宋慈又是哼笑。 宋致庆那朵娇花正新鲜着呢,又是一朵白莲花,鲁氏这赶过去,哪干得过? 男人贪新,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干不过新鲜,那就老老实实的呆在相府,为自己和儿女谋些好处和人缘,把根基稳扎稳实了,如此一来,将来那朵白莲花带着子女归来,也不至于失了男人还失了地位。 还有一点就是,距离产生美啊,鲁氏有点心机的话,还能利用一把宋致庆的同情心了。 宋慈不想再说这些,道:“心烦,走,开库房给我崽继续选聘礼去。” 只有那些宝贝才能治愈她发堵的心。 …… 宋致庆纳了妾的事是瞒不过上头的主子的,宋大夫人知道了,二房江氏那边也知道了,此时正抱着一坛子辣得爽口的萝卜皮在啃,一边斜睨着宋致诚,眼神带着轻蔑和鄙夷。 宋致诚无语,道:“媳妇,你这么看着我是几个意思,整得纳妾的是我一样。” “没几个意思,就是觉得世间人说男人寡情薄幸是真没说错,老婆才分开几个月,就有新人娇儿了。”江氏哼了一声。 “容我提醒一句,那孩子还没出生呢……哎哟。”宋致诚被一个辣椒砸中了脸。 江氏瞪着他:“哪有不一样的吗?还没出生就不是儿了?” “是是是,媳妇我错了,你说的对,是我不会说话。”宋致城立即舔着脸露出个笑脸。 天大地大孕妇最大,我不跟孩子娘一般见识。 江氏冷哼:“你要是想添朵娇花,趁早与我说,可别像有些人鬼鬼祟祟的搞小动作。“ 宋致诚眼睛微亮:“咋的,你要给我一朵娇花相伴?” 江氏眯着眼磨牙:“那可不,有毒的娇花要不?保管一朵就能七窍流血。” 宋致诚:“……” 媳妇凶悍如狂刀。 惹不起惹不起!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一点都不傻 宋致诚出了自家院子,就往老大的书房去了,脸色有几分难看。 宋致远刚和君先生等人商讨了一番政事上的问题,看二弟来了,让小厮换了一壶普洱上来。 “谁惹你了?” 宋致诚黑着脸道:“大哥,老三的事你知道?” 宋致远眉一挑:“为老三来的?看你闲的。” “你还真知道。”宋致诚瞪眼,皱着眉道:“他这是搞什么鬼,真的耐不住寂寞纳个新人?还是那姓白的女人有什么来历。” 宋致远给他斟了一杯茶,道:“从大同来人送秋节的时候,我就差人去查探了,白氏的身份来历干干净净的,有迹可循。” 宋致诚眉心拢起:“身份来历没问题的话,那就是真入了他的心?” “是入了心,不过就是太干净自然了,得再查一下。”宋致远听着底下人的禀报,道:“白氏的段数也很高,处处戳中男人最薄弱之处,老三媳妇,远不及她。” 宋致诚瞳孔紧缩,脸色更黑了,道:“找这么个人和媳妇打擂台,他也忒不是个东西,媳妇带着孩子才回京多久,就纳了新人,这是嫌后院太安生,要给自己找不自在?还是嫌咱们府里太安宁?” 宋致诚性子刚正,对姨娘通房什么的是没什么好感,他的想法和宋慈一样,女人多了容易生事,孩子多了,若不是一条肠出来的,更容易生嫌隙,再亲也有限。 所以,他对姨娘啥的没兴趣,也不喜那些乱七八糟的。 在他看来,自家媳妇天下最好,别的女人和她比都是渣渣,有最好的,干嘛要去找渣渣哦。 “他素来喜欢这种柔若无依的女子,那白氏,就是他理想中的那种人。”宋致远淡淡地道。 宋致诚冷笑:“理想的?那他当年跪在爹娘跟前死活要娶三弟妹的时候,算个啥?脸不疼?” “三弟妹年少时,和白氏没差几分。”同样是柔弱无依的人。 宋致诚:“……” “他纳不纳妾的,我管不着,可他给娘写信去请她调和安抚媳妇。大哥,他是不是当官当傻了?”这样的事还能干得出来,傻不傻。 宋致远抚摸着茶盘上的茶宠小弥陀,淡淡地说着宋致庆的用意:“他的任期明年就满了,他想调回京,示弱也是有的。” “这还能示弱?”宋致诚感觉被刷新了三观,找个妾不是爽么,还示弱?我呸! “夫妻分隔两地,父子不在身边,感情始终要差些,男孩始终得有父亲在身边才教养更好。” 宋致诚呵了一声:“那可未必。咱们爹也是个不靠谱的,可大哥你还不是没养歪,还成长得这么出息。依我看,父亲不在身边倒没啥,最重要还得当母亲的拎得清。” 宋致远对他的彩虹屁倒很享受,道:“不管如何,他就是递了这么个把柄上来,让我觉得放他在外,反容易胡来,不如放在眼皮底下。你信不信,他还给爹去了信,必定是想让爹替他说几句好话。老二,老三到底是混官场的,他一点都不傻。” 非但不傻,还有几分小聪明。 “不会,当官的都这么阴谋论?” 宋致诚表示被恶心到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把人放在眼皮下 宋致诚对自家老哥有着盲目崇拜。 不管他多震惊,老大说老三不傻会搞阴谋,他就信,谁叫老大是个牛逼轰轰的相爷,而自己是个白身呢。 再说了,老大那就是个狐狸精啊狐狸精,肚子里智谋万千,心思百转,肯定早就堪破老三的用意。 “混官场的都是老狐狸,我不懂你们的狐狸心计……噢,大哥您便是狐狸,也是九尾狐,最帅的那只。”宋致诚笑嘻嘻的在老大瞥过来的眼神下又拍了一个彩虹屁。 “少让四郎附体,没益处。” 宋致诚:“……” 说好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呢? 皮了一下,宋致诚又道:“老大,那老三不傻,他是利用这白氏了?” “那白氏,生得人如其名,如水中之莲。”宋致远淡淡地说。 宋致诚嗤笑,再美还不是一副皮囊,总会有看腻和老去的一天,哪及得上替自己操持家事生儿育女的发妻。 “您是说他是真对这白氏生出几分喜意,只是正好拿她示个弱,递个把柄给您?让大哥您觉得他浑。嗬,他就不怕弄巧反拙?” 宋致远哼笑:“还真不会。” “啊,大哥您有意把他调回京中任职?” 宋致远捏了捏眉心,道:“这白氏是大同罗知府夫人的远方表妹,罗知府却是有一个贵妾,是广川候的庶女。” 宋致诚怔住。 “广川候,是大皇子妃的娘家,那个贵妾,是大皇子妃的庶出姑姑。” 宋致诚没当官,却也经商,智计虽不比老大,可也不是蠢的。 “大哥意思是,罗知府要替大皇子拉拢老三?不,不是老三,是咱们相府?” 宋致远道:“差不多矣。” 宋致诚闻言都不知说什么好了,怪这京中勋贵关系盘根错节? “大哥是怕老三过早站队,从而带累了我们相府么?” 宋致远点头:“我怕他聪明反被聪明误。老二,随着我上位后,老四和琪儿接连被赐婚,现在我们相府如日中天,很是高调,这高调就会受到关注,一点小风波,就会转成不可挽回的致命伤,我不敢赌。” 细节决定成败,一粒钉子的故事,他也听宋慈讲过,那真的不要太有寓意了。 从老三接回那个白氏,就表示有人已经开始想要渗透相府,白氏是第一个,还会有别的。 宋致诚沉默下来。 “那大哥是如他所愿,把他调回京了。” 宋致远:“是顺水推舟。这人放在眼皮底下,总比鞭长莫及要来得强。” 宋致诚耸了耸肩,道:“也行,反正大哥你心中有数,就是这么一来,咱们相府以后可真是不平静了。” 人多了,自然就闹腾。 宋致远声音清浅:“相府没有一点浪花,反叫人不安。” 宋致诚一下子噤声,他直觉认为,这个所谓的人,不是那谁,而是至高无上的那位。 他立即转移了话题:“大哥,老四成亲后,府中的暗卫,要随着他去吗?” 宋致远:“我会把钱二给他做管事,从暗转明。” 宋致诚十分惊愕,钱二,那个副统? 第三百六十七章 秋闱放榜 就在宋家和定北王府为两家亲事忙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九月中旬的京圈炸了。 秋闱放榜。 宋慈在前世看过学生高考的紧张,也从网络上看过不少学霸的喜报,自然也看过高考查分数成绩的紧张劲儿。 可那是信息网络时代的后世,学生在家查就行了,哪及得上古代科举放榜的刺激。 于是乎,宋慈早早就带了家中孙儿,在皇城放榜的位置边上定了茶楼厢房,准备感受一下放榜的气氛。 而这满京圈,也有不少勋贵子弟参加这场秋闱,以至于附近的茶楼酒肆什么的,通通爆满。 尤其是面对着榜单的那个香满城茶楼,简直座无虚席,听说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有勋贵定下了厢房,要不是相府的地位摆在那,怕是也定不来一个房间。 眼下,榜单还没张贴出来,可皇榜墙前,已是人头攥动,除了老百姓,就是各家的仆人在等,再远些,就是一辆辆的马车,车内时不时有人掀动帘子,估摸也是有人在里等了。 “但凡春秋闱放榜,都好多人呐,这次更是多,黑压压的全是人头。”宋令钊啧啧地说。 宋令肃一副装作老成的样子,道:“因有皇上千秋的缘故,异域来使,秋闱放榜亦是盛事,他们自然也会来看热闹,也看一看我们大庆泱泱学子的风范。” “大哥,那是异国的来使?”宋令洲指着楼下一个服饰明显不同大庆打扮的人说。 “没错。” “皮肤可真是白,跟雪梅娘似的。”宋令洲舔了一下嘴唇说。 宋慈听得莞尔,嗔笑:“你这吃货,皮肤白也喻成吃的糕点了。” 宋令洲吐了吐舌头:“孙儿也只想到这形容了。” 宫嬷嬷她们则是笑说:“四少爷这一点怕是随了太夫人您,您也总说白面包子呢。” 宋慈心虚的干笑两声,岔开话题:“你们也小心点,别都挤在栏杆上,也不能推挤,免得掉下去。” “知道了。” “二姐姐,我们也过去看看。”宋如薇听着底下的喧闹,心痒痒的。 宋如琪便站了起来,和她一起走到栏杆前,往下看去,是真的人多,除了这等着放榜的人,还有维持秩序的五城兵马司的侍卫等人。 咦,那是。 “呀,二姐姐,那是齐姐夫。”宋如薇看到一个高大冷峻的人,指了过去。 宋如琪脸上一红,嗔道:“什么姐夫,别瞎叫。” 宋如薇嘻嘻地笑:“婚书已换,小礼已定,那就是我姐夫没跑了。” “你还说。”宋如琪羞得作势要打她。 宋如薇一躲,咯咯地笑。 几个兄弟听着身边姐妹们的对话,也看到了那个人,齐齐地喊了一声,齐三哥,二姐夫,还扬起了手。 都是半大的小子,声音也响,冷不丁的这么喊,不少人往这边看过来,包括齐帧。 齐帧先看到三楼一排小子在招手,然后就看到小子旁边一个明艳的姑娘飞快地往后躲,眼神一闪,和身边人说了几句,便往香满城走来。 第三百六十八章 谁说闷骚不会撩妹 “太夫人,齐三公子来给您请安了。” “快请进来。”宋慈在几个小子大呼小叫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齐帧会上来见礼,无他,这是礼节。 齐帧大刀阔斧的走了进来,目不斜视,来到宋慈面前双手打揖:“齐帧向太夫人请安,太夫人吉祥。” “免礼。” “谢太夫人。”齐帧抬起头来,视线飞快地在站在宋慈身后方的宋如琪脸上溜了一眼。 宋如琪抬头,见他看自己,瞪了他一眼,又红着脸垂下头去。 宋慈看齐帧一身官服,便问:“你怎的也在此,今日要当值?” “回太夫人的话,小子今日当值,因为今日秋闱放榜,唯恐发生践踏事故,便抽调过来维持秩序。”齐帧一板一眼地道。 “辛苦你了。”宋慈笑眯眯地微微侧头,道:“这当值也是辛苦,琪儿,斟杯茶给你齐三哥也润润嗓子再走。” 宋如琪的脸红得像苹果,尤其是在几个弟弟妹妹挤眉弄眼下,更是红得滴血。 偏偏祖母还让她斟茶,哎呀,太羞人了,他要喝茶不能自己斟么? 心里这么腹诽,身体却很诚实,宋如琪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双手奉到齐帧面前:“喏。” 齐帧接过来,直接牛饮,一口见底,意味深长地道:“谢谢琪妹,茶很好喝。” 一语双关。 宋如琪羞得剜了他一眼,退到宋慈身后。 宋慈却是眼中带笑,谁说这齐三是个闷嘴葫芦,瞧人家这不动声色的撩妹,更比那口甜舌滑的段数高。 宋令钊喜欢武艺,对于从武职的齐三是十分崇拜,大咧咧地问:“齐三哥,这榜单什么时候张贴啊。” 齐帧:“也差不多时候了。”他从怀里抽出一只西洋怀表瞅了一眼,又放回去,然后对宋慈道:“太夫人,小子还要当值,不便作陪,还请太夫人见谅,回头我再上门叨扰?” “公务要紧,你快去,回头来府里玩就是。”宋慈笑着挥手。 齐帧拱手行了一礼,又瞥了宋如琪一眼,往门口走去。 “琪儿,送送你齐三哥。” 齐帧脚步一顿。 宋如琪:“……” 祖母能不逗她么? 长辈吩咐,宋如琪也不好反驳宋慈,便落后齐帧一步,与他一起走出包厢。 在三楼楼梯前,宋如琪向齐帧福了一礼,嗫嚅道:“您慢走。” 齐帧比宋如琪高出一个头,从他的角度看去,只看到姑娘光洁饱满的额头,还有小小的鼻子和菱唇,显得特别的乖顺。 齐帧别开眼,心想她的额头真白净光洁,一点绒毛都没有。 “你回,外头人多,你身边别离了人,免得让人冲撞了你。”齐帧干巴巴地道。 宋如琪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脸上有些许不自在,却难掩关切,心中便是一动,羞涩的嗯了一声。 “我走了。”齐帧转身,顿了顿,又道:“天逐渐的凉了,多披个披风,免得着凉,多吃点肉,你太瘦了。” 看她穿得那个薄的,身材也纤瘦,风都能把她给刮走。 宋如琪愕然的看着他往楼下走,下意识地摸了摸脸,瘦? 第三百六十九章 莫道登科易 宋如琪再回到包厢内,毫不意外的收到大家投过来的意味深长的揶揄打量,不禁双颊滚烫。 宋慈挤兑她:“琪儿也是个有福气的,这齐三,祖母瞧着是真不错。” 宋如琪一嗔:“祖母……” 好在,宋慈没能挤兑她多久,因为榜单贴出来了。 “来了来了。” 底下人不知谁高嚷一声。 宋慈也被扶到栏杆那边去看热闹,果然,有一个穿官服的文官带着两个侍卫,拿了一卷密封的皇榜拆开,把它贴在了墙上。 这一贴上,底下头的人就跟疯了一样,纷纷涌上前去看榜。 “啊啊啊,我中了,我中了,我二百九十名,我中了。” “嗷嗷嗷,我八十六名,我也中了。” “周兄,你七十名,我七十一,我们都中了。” “爹,娘,儿子中了,呜呜……” “哈哈哈,我家少爷中了。” “夫人,少爷他中进士了。” “林兄,你的名字呢,看见没?”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没中,这不可能……” 有人欢喜有人愁。 中榜的欢天喜地,一蹦三尺高。 而落榜的却是呆滞地跪在地上,黯然伤神,嚎啕大哭。 众生百态,世俗万象。 宋令肃他们看着这眼前的一幕幕,既激动也莫名伤愁,将来的自己,也不知会不会像他们一般,忐忑,紧张,欢喜,落寞。 宋慈看几个小子沉默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是勾了勾唇,道:“都说莫道登科易,老夫如登天。你们可看到了,读书难,考进士更难,它需要花费许多的精力时间,需作很多的努力,但你所作过的努力,结果会反馈给你的。” 干了这碗毒鸡汤,上进,少年! 宋令洲却道:“可是祖母,那人也是没中,那他做的努力都白费了!” 宋慈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是一个头发已然花白的老者,面不改色地道:“怎么叫白费呢,努力不一定成功,但不努力就绝不会成功,这努力过了才知道除了努力,还有天赋的重要啊。” 众人:“……” 所以您是说人家没天赋么? “太夫人,中了中了,颜举人也中了。”有小厮欢天喜地的进来报喜。 宋慈顿时一喜:“真的,几名?” “是第三名。”小厮欢喜地道:“会元是崔家的公子崔长霄,奴才都抄下了前二十名,还有咱们府上的门客另有一个丁举人何举人也都中了,何举人是堪堪三百名。” “哟,这可真是走了狗屎运了!”踩着最后一名进三百,哪怕是在三甲,好歹也是同进士啊。 红柚上前接过那小厮抄上来的榜单递给宋慈。 宋慈一看,会元崔长霄,而第二名,则是一个吴州的老举人,第三名就是颜子笙。 她再往下看去,撇撇嘴,那蔚断袖竟然也第五名。 这么看来,等殿试的时候,那姓蔚的若是发挥得好,应该还能再争一下一甲。 真是不爽。 宋慈不再看榜单,笑着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听的都是好消息,都赏。” 众仆欢喜地谢了。 也就是此时,楼下又爆出惊叫声:“哎哟,别扯,我那是新衣裳……” “进士大人,我家小姐,貌若天仙,家财万贯……” 宋慈笑眯眯的凑过去一看,榜下捉婿的画面总算来了! 第三百七十章 十年寒窗终不负 秋闱放榜,各家欢喜各家愁。 喜报往各家一处处的送去,鞭炮声此起彼伏。 西城,颜子笙接过喜报递了赏,转过头来,看着抱在一起欢喜得直抹眼泪的母亲和妹妹,忽地一撩衣袍跪下。 “娘,玉儿,我终不负这十年寒窗苦读,不负你们日夜绣花纳鞋,我圆满了。”颜子笙喉头哽咽。 这个第二名,不止是他的,还有他的母亲和妹妹,是她们没日没夜的在绣花换银子,才供出他这个进士。 李氏哇的哭了,连忙过来扶起他,哭着道:“傻孩子,这全靠了你自己,全赖了你。娘对你爹,对颜家,可以交代了,就是现在死也能瞑目了。” “娘,不许这么说,以后您就安心做老夫人。”颜子笙揽着她的肩头,又向颜子玉招手,道:“玉儿,这些年委屈你了,哥一定给你找一个好夫婿。” 颜子玉又喜又笑,道:“哥,我信你。不过咱们还是赶紧拾掇一下,这左邻右舍的要上门恭贺了。” “对对,得准备喜钱喜糖。” 话音才落,就听到门口处一阵喧哗,是左邻右里的邻居提着贺礼上门祝贺了。 …… 魏家。 魏太夫人搂着满脸羞红的王秋曼笑眯眯的看赏,眼睛都快笑出褶子来了。 “曼儿,你是真有大福气的人,第二名,这要是殿试稳了,一甲跑不了。”魏太夫人一边说一边抹眼角:“将来一过门就是诰命夫人,好,好极了。” 王秋曼道:“姑祖母,这都是您和宋太夫人赐给我的福气。” “好孩子,你就是招人疼。”魏太夫人捏了捏她的下巴,道:“回头收拾收拾,姑祖母陪你家去住些日子。” 王秋曼和颜子笙的亲事早已落定,这一中进士,就该成亲了,而王秋曼自己的意思是从自己的嫁妆房子出嫁,魏太夫人也随她,反正那宅子也有三进,足够大了,了不起自己过去坐镇当长辈就是。 其实若不是怕颜子笙伤了自尊,成亲后一家子搬进那个三进的嫁妆房子也是好的,毕竟地方大,景致也可以。 不过颜家人少,颜家也有两进,拾掇拾掇也住得下,等以后时间久了,还愁换不来大房子? 王秋曼笑着点头。 魏文燕和姨娘童氏走了进来,童氏笑眯眯地向魏太夫人道喜,说是蔚晟考了第五名。 “噢。”魏太夫人的笑容淡淡的,显然不感兴趣。 童氏暗自恼怒,心想老夫人也是亲疏不分,她看向王秋曼,道:“也恭喜曼儿了,听说颜举人也中了,哎呀,以后曼儿就是诰命夫人了,真是可喜可贺。” 王秋曼也是淡淡的,浅浅的勾了一下唇,看向魏文燕,道:“同喜。” 魏文燕把手中的帕子扭成了咸菜,心中暗恨,怎偏偏就是第五名呢,可转眼一想,蔚晟是侯府公子,将来还能继承侯府,那姓颜的,就是考第二名,还不是个出身卑微的寒门子。 王秋曼,她始终是要矮自己一头。 想到这,魏文燕又把胸挺起来了。 王秋曼眸光一闪,蠢货!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三天后,殿试成绩新出炉,结果是几无偏差,一甲和榜单成绩差不离,状元崔长霄,榜眼那吴举人,探花,自然是如玉温润的颜子笙。 至于二甲,传胪是一个叫周博的江南士子,而本是排在榜单第五的蔚晟,直接掉到了二甲十一名。 殿试结束,各种赐封官员,状元自是留在翰林,探花颜子笙,被封去了广西临浦县当七品县令。 等殿试颁封结束,便是状元游街,这也是每次秋闱过后的必行大事。 宋慈这好热闹的,自也不会错过此举盛事。 只是这次,被魏家太夫人相邀前去一起凑热闹了。 太白楼,状元游街必经之路的其中一茶楼,座无虚席,人头攥动。 宋慈笑眯眯地拉着魏太夫人道喜,还意味深长的看向她身后满脸红光的王秋曼,道:“老身这把年纪,总算没临老自堕名声,倒做了个好媒。” 王秋曼羞得脸红耳赤,不敢出声。 魏太夫人却是笑眯眯地道:“那是,等两孩子成亲的时候,您可要多喝两杯水酒。” “日子可是定了?” “定了。托您家相爷的福,子笙早就有了打算,知晓十有八九要外放,日子就定得早些,好成亲后再去上任。”魏太夫人拉着宋慈坐下,道:“日子就定在十月初三,距离你家四郎成亲也没差几天,不冲突,也好去喝喜酒,您可一定要来。” “呀,这么赶?”宋慈掐算了下,也才十几天呢。 “那是没办法的事,你也知道,外放最迟是明年二月到任,现在都九月多了。”魏太夫人道:“除此外,子笙还有个妹子不也待字闺中么,也是年岁到了,也得寻夫婿。” “可有眉目了?” 魏太夫人笑着说:“榜单出来的时候,子笙是第二名,有不少人家想捉婿,得知他已定亲,就把目光瞪上了他妹子,也有好几家。” 其实那些人未必就只看中颜子笙是第二名,故而才看上那颜子玉,而是看中颜子笙的后台人脉。 颜子笙谁啊,那可是宋相府的门生,有这样的人脉,自身又有才华,以后还能差么? 所以这些求娶的人家,除了同期进士,也有不少官家,武将也有不少。 “这就难怪寒门子如此拼了,一旦考上进士,全家跟着享福光荣。”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不为过了。 就像自家,还不是如此,宋致远考上进士时,宋家立即改换门庭,再经了这二十几年的沉淀经营,已是新贵。 假如宋致远有本事,带着宋家再走远些,再教出更有担当的继承人,那宋家未必换不来一个百年世家的名头啊。 毕竟宋致远只有四十出头,这可是黄金年龄,他的本钱就是时间,当然,一切也得归咎于经营有道不作死,一旦作死贪念大,落错了子,那大厦倾塌也是瞬间的事。 扯远了,这种倒霉催的事不想也罢。 宋慈正要说话,就听到锣鼓声响,百姓尖叫欢呼。 游街的来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我果然是女主,头顶光环 天大地大,看古代俊男最大。 宋慈麻溜的来到栏杆前,还吩咐身边伺候的人,道:“花儿荷包啥的都准备好了没?” “太夫人,都准备好了。” “那就行,一会儿人来了,使劲扔,现在每人先抓着花儿。”宋慈笑眯眯的说。 魏太夫人看向一旁的一篓各色花儿和荷包,默了默。 老姐姐她怎的比小年轻还能玩! 不过看状元游街是欢喜的事,更别说,这里头有自己人,探花啊! 魏太夫人也走到了宋慈身边,往街东头看去,见领头一个俊公子骑着高头大马戴着桂冠面带笑容的走来,还举起手向百姓挥了挥,惹得不少人尖叫,荷包花朵不停的砸过去。 宋慈看得咋舌。 “顶流也不过如此了。”她毫无形状的趴在栏杆上,道:“这崔长霄就是中不了状元,探花也能拿得下。” “崔氏子弟,果然出色。”魏太夫人也叹。 来了来了。 宋慈看人已走近,立即道:“小的们,砸。” 栏杆阳台这边,一股脑的花儿荷包砸向崔长霄和颜子笙他们,比起之前,热情不知多了几许。 颜子笙接住一个向他面门砸过来的荷包,抬头一看,正好看见王秋曼那笑盈盈的艳若桃李的粉脸,不禁也是一笑,把荷包攥在了手上。 四目相对。 两人均是想起相看时说的话。 我会许你凤霞披冠。 你做到了。 王秋曼轻轻的咬着唇,笑意抵达眼底。 崔长霄则是接住了一束金桂,抬起头,看到的是宋慈那张笑成菊花一样的褶子脸。 宋慈:作者那个渣总是在我沉重的伤口上捅刀子。 崔长霄向宋慈拱手致礼,朗声说了一句话:“不负昭华,未来可期。” 宋慈楞了一下。 紧接着,那些身后的进士听到了,纷纷看过来,认出了宋慈后,也拱手致礼。 在一言庭,参与的举子谁没听过宋慈说过的几句话,这第一句要致富先修路,眼下各行省已然开始执行。 再还有就是她说的那祝福,得多深入人心啊。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说的不就是眼下的他们吗? 众新晋进士看着周遭投来的羡慕敬仰的目光,眼眶微热。 所以,众人又说了一句谢宋慈赐福。 唰唰唰。 不管楼上楼下,目光都集中在宋慈身上。 宋慈感慨不已:“我果然是笔下女主没错啊。” 总算是受了一回穿越女该有的风光,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痴缠我,头顶光环了。 魏太夫人一脸懵,笔下女主是什么鬼,陛下? 隔壁茶楼,某个厢房的一班公子哥儿听到进士们这话,纷纷落在某个故作淡定的公子身上。 宋致钰呵呵地笑:“别看我,我老娘就是这么霸气有人捧着。” 心里却是娘太虎了,让渣儿子没法活了。 “宋太夫人不通透,也就养不出相爷这样的人物,倒是宋四,你咋就没学得你母亲和你大哥一点半点呢?”有人轻飘飘的挑刺儿。 宋致钰斜睨过去:“你想说啥就明说,不用拐着弯儿,在座的都一样,都是纨绔子,谁都不比谁高贵,范七你在这卖弄啥呢?” 第三百七十三章 人间真实现场:躺赢 宋致钰落水后安安生生的在府中养了几天‘病’,也就待不住了,趁着状元游街找了自己的猪朋狗友们在茶楼也找了个包厢凑热闹。 就是这包厢,也有其他的人,还是死对头之一,范家的七公子,同是京中纨绔之一。 只是这范七,没有多少本事,倒是惯会沽名钓誉,会做几句酸诗,便自诩为翩翩才华贵公子。 贵是贵了,可还不是一纨绔。 这会儿,言语里有点讽刺宋致钰不学无术的意思,只没想到,对方辩驳,会连自己都算在内。 “宋四这是都瞧不上这包厢的公子么?”范七还在给他拉仇恨。 宋致钰又不傻,自然听出这言外之意,道:“何为瞧不上?我虽然读书不成,却也知道瞧不上的另一个意思是不耻为伍。你看我都和大家伙坐一起喝茶了,有不耻为伍的意思么?明明都是一丘之貉,我别的本事没有,却很有自知之明的。” 范七:“……” 众人:“……” 狠还是宋四够狠,骂人还能把自己都带进去。 宋致钰看了一眼那游街的进士,道:“不过我学没学到啥本事,没两样,毕竟我天生富贵命,不愁。倒是范七你就不同了,你看那是你家六哥。” 范七眸子一眯,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进士游街中,有一个生了一双桃花眼,相貌俊美的青年男子,端的是意气风发。 可不就是他的六哥,一个庶子! 范七冷哼:“区区一个庶子,也能引得宋四郎注意,也是他的一场造化了。” “引起我注意没啥,了不起我带他一起逛花楼。可惹你祖父注意可就不得了了,尤其和个纨绔子相比。”宋致钰故作忧愁地道:“到时候可怎么办哟,被个庶子压一头,那庶子还能当官,范七你却连举人都没考上,有啥脸?” 范七腾地站起来,脸容扭曲:“宋四你什么意思?” 宋致钰一脸无辜:“没别的意思啊,不是你说的做人要有本事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就是讥讽你一句。 范七明白过来,臭小子是在反击呢。 他忽然一笑,重新坐下,讥道:“我倒是没本事学宋四你,得东阳郡主青眼,入赘定北王府。” 呵呵,暴怒,哪个男人忍得入赘这词! 众人都看向宋致钰,确实难忍。 宋致钰却是笑了:“你总算承认了。” 众人:“???” “你没我俊。”宋致钰嘻嘻笑道:“所以我有本事入郡主青眼当郡马,而你不行。” 众人:我从来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人,竟把入赘也说得如此坦荡自恋。 范七差点喷他一脸水。 这人究竟还要不要脸了,还是不是个男人了,就没半点自尊吗? “看来之前传言有误,我看宋四是很欢喜东阳郡主嘛,什么跳湖拒亲,都是假的。”范七哼了一声。 宋致钰:“那是,跳湖那是不可能跳湖的,毕竟娶到东阳郡主,便坐实了我天生富贵命的名声。用我老娘的话说,少奋斗三十年,躺赢!” 众人:“……” 人间真实怎么办?好酸! 第三百七十四章 本郡主就是嗑他的颜 状元游街结束,宋致钰就和好友包丞轩包打听出了茶楼。 “你那样怼范七,就不怕他怀恨在心?”包打听看着他饶有兴致地问。 宋致钰看他就跟看傻子似的,道:“这京中的纨绔子,你看我怕过谁了,范七又如何,他不就是顶着他祖父是相爷来耍威风。” 包打听嘀咕:“说的好像你不是顶着你大哥耍威风一样。” 宋致钰嘿的一声:“那可不,从前我顶着我大哥耍威风,现在可不同了,我还能顶着我媳妇耍威风。” 包打听:“……” 感觉这小子在炫耀,好气哦。 “你这是认真的了,真是对这亲事欢喜了?” 宋致钰一默,随即恢复一脸浪荡样,道:“自是欢喜的,躺赢,你以为人人都是能有这运气的?你看刚才游街的进士,有多少出身寒门,就是出身官家,也多有不起眼的,他们如此拼搏考科举是为啥,还不是为了出人头地,为了将来富贵。” “可这样的富贵,我随手可得,根本不必像他们这样闻鸡起舞,还要处处搭人脉才能得个油水厚的好职位,你说我欢喜不?” 包打听道:“你说得是轻巧,但哪有男人不想做点建树?你就没想过?” “你想过?” 包打听默了下,想过,不太确定。 “我读书不成,武也不成,还真没想过去做点啥大事,就觉得,平庸也没什么不好的。轩子,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有些人不需要多出息的。” 这语气,有些别样的意味。 包打听看向好友,想要深究几分。 宋致钰却是把他的脖子一勾,揽着笑道:“是不是被我高深莫测的样子给唬着了,把为了掩饰自己不学无术和堕落的借口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包打听:“……” 两人勾肩搭背离去。 不管宋致钰说的是真是假,可有句话他说得没错的,有些人,不需要多出息的,不是因为富贵命,是因为家中已有人足够出息。 …… 范七所在的包厢,尚未离去的众人看着范七,笑着各种讨好他和讥诮宋致钰。 “……说起来,宋家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年,那定北王府也是野路子出身,就是好命得先帝封了个异姓王,若不是,还不知在哪刨地呢。宋四和东阳郡主两家,倒是天生一对了。亏他还说因为自己俊才得郡主青眼,明明两家是一路货色,哪及得上七少你出身名门。” 范七犹在恼怒,闻言瞥向那人,冷笑:“现在看你倒是声大,刚才咋没敢说?” 那人有些尴尬,呵呵地尬笑:“这不是还轮不到我说话么?” 范七哼了一声,起身拉开门,这门一开,骇得连忙往后退,嘴巴都抖了起来。 那刚才说宋致钰和定北王府坏话的更是吓得噗通地跪在地上,声线发抖:“东,东阳郡主。” 牛盼儿看着这一屋子的几个纨绔子,双手背在身后。 她斜睨着范七和地上那人:“宋玉郎确实比你们俊,所以本郡主爱了,而你们都不行。” 郡主你就是嗑他的颜,也别说我们不行好么?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一起宫斗一起爽 皇帝万寿,普天同庆,举国皆贺。 宋慈一身大妆端端正正的坐在慈宁宫中,看着那些宫妃命妇来回打机锋,心想宫斗啊宫斗,果然名不虚传。 瞧这些年岁不大,可个个跟练就了钢铁嘴皮一样的妃子们,特么的都是小钢炮啊,突突突的话好不犀利,还一个赛一个的利索。 论吵嘴的言语艺术,就是我在拐着弯骂你,可你却听不出来,或是听出来了却反驳不得。 宋慈表示学到了。 她看得津津有味,可汪太后却是见着心烦,道:“看着这些个如花似玉的小辈们,说话那叫利索的,哀家便觉得,和阿慈你都老了。” 宋慈:“……” 您说您老了我不辩驳便是,能不带上我吗谢谢! 其实我内心里还是一个好美男爱美色的年轻大妞儿。 傻大妞? 宋慈端起假笑:“臣妇老了,太后娘娘瞧着还是跟四十出头的样子,跟各宫娘娘们姐妹似的。” 好家伙,捧了汪太后,却又拐着弯得罪了各宫小浪蹄子。 宋太夫人可真敢! 谁敢反驳? 反驳宋慈的比喻太差,汪太后其实挺老了么? 鉴于从前宋慈反怼的战斗力,一时也无人敢去挑衅她这话。 便是各宫的娘娘们心里不爽却也不敢驳,而是随着宋慈的话说:“宋太夫人说的对,太后娘娘您与我们比相差无几,可年轻了。” 汪太后道:“你们嘴巴都跟抹过蜜似的,嘴甜得很,话我却不信。” 众人:“……” 还能怎么捧,怎么夸您都不乐意! 宋慈心中暗笑汪太后是个钢铁直女,嘴上却道:“娘娘,您不信也得信,不然她们都得哭了。” 别人的面子汪太后可以不给,但宋慈的不能不给,闻言便道:“那哀家信就是了。” 您还不如不接这话呢! 公孙皇后走出来笑着打圆场,看着宋慈道:“说起来,还没恭喜宋太夫人,这过些天便要娶儿媳妇了。” 宋慈立即起身,向太后和公孙皇后拜了一礼,神情激动地道:“回娘娘的话,你们是不知,为了我那臭小子的婚事,我是愁的发白都多了几根,生怕他打光棍了。多亏了天家赐福,臣妇才得以了结这心头大事,不然臣妇指不定还在处处寻摸这适龄的姑娘相看呢。” 范淑妃捏着帕子摁了摁嘴角道:“听说宋四爷很是满意这亲事啊,在外都夸自己好运气天生富贵命呢,不过也是,这满京的贵公子,偏偏就选中他了!对了太夫人,听说你们早就和东阳郡主认识了?” 众人目光嗖嗖看过来。 宋慈却像是被点燃了斗意,胸臆有些激荡。 搞宫斗的,终是盯上她了。 宋慈笑着道:“要不怎么说天定姻缘呢,东阳郡主进京的第一日,便是救下了我那小子,后来又巧遇了几次,臣妇当时就想,这么个巾帼女英雄,不知将来花落谁家。没曾想,臣妇那幺子,当真是被皇上气运加持,也成了气运之子,才能被赐婚与东阳郡主。哎哟,圣旨到的当天,臣妇可是看了数回天空,看是不是有什么大馅饼掉下来砸中宋家了呢。” 噗嗤。 不知谁笑了出来。 第三百七十六章 反将一军 宋慈说得直白,看似粗鲁,却又明着捧了一回皇帝。 呵,谁说宋家太夫人只会种田来着? 瞧这直白的彩虹屁,谁敢辩驳? “气运之子,宋太夫人倒也会夸。”范淑妃似笑非笑的。 宋慈斜看过去,见她眼皮下有些青黑,连脂粉都遮不住,可没往日那般艳若桃李,想必是得知儿子赐婚的对象后,整个人都不好,失眠了。 哈,明知道自己儿子处境难堪,还不紧着来拍她马屁,拉拢巴结宋相府,反是想处处找她的茬,是想着对自己娘家一条心吗? 可惜了,范淑妃你对娘家一条心,你娘家却是多了个投资对象,未必就只对您一条心了,人家现在是在待价而沽呢,等真的支持了四皇子,你才叫尴尬和恼怒。 宋慈面不改色地道:“臣妇没文化没见识,也就只会这两句词了。” 范淑妃不置可否:“怎么会,您可是能说出要致富先修路的话,还有在一言庭鼓励学子们的祝词,都表明太夫人非同一般呢。” “娘娘消息灵通,臣妇佩服。”宋慈笑着说:“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臣妇没见识不假,可臣妇家里的孩子们都是读书人,日日给我念书讲理,我这就是学口学舌了。” 范淑妃脸色微变,下意识地看向汪太后和公孙皇后。 一个后妃消息灵通,这可不是夸奖的好话。 宋太夫人,反将她一军了。 她心中暗恨,却是捏着手绢,笑着说:“宫中前些日子可传得十分热闹,可不止本宫一人听说呢,太夫人自谦了。” 话说着,她向某个命妇那边使了个眼色。 那命妇夫家姓郭,接到范淑妃的脸色,趁着场面安静的时候,就插了话:“宋太夫人确实自谦,现在满京里,谁不知道那几句科举的励志名言来着?连我孩儿都朗朗上口的念着呢。” 宋慈:“你意思是我火了?” 郭夫人一怔,火了是什么意思,端看上意,应该是出名的意思,便笑道:“总之现在宋太夫人出去,怕是要多加些护卫才可,不然那些个崇拜太夫人的学子,怕都要上前与您说话呢!”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人怕出名猪怕壮,老身出名了,得防着些,免得让人拿来做筏子。”就像现在。 郭夫人闻言有些词短和尴尬,这是在暗指她么? 她尴尬地笑:“宋太夫人真风趣。” 宋慈微微一笑:“过奖了,老身就是个粗鄙的农妇,没啥见识,说话也直,没让你们见笑不舒坦就好。” 众人呵呵。 再不舒坦,谁又敢当面说出来。 “阿慈你也不必总贬低自己,有些人见识多广,也未必能明理,你性子直,说话直,才叫通透。”汪太后说道:“这人,活得通透才不容易。” 瞧瞧,这就是抱好大腿的重要性了,性子直说话直,换了别个,恐怕会被骂一句不懂事,不会说话容易得罪人,俗沉的情商低,可在宋慈这,就变成了通透。 汪太后这闺蜜哟,护她是护得透透的。 第三百七十七章 分析利害 转场宫宴,各人更衣。 范淑妃坐在美人榻上,气得想要把宫人奉上来的茶杯给挥落地,却被心腹荣嬷嬷给手快的护着了。 “娘娘,此处离慈宁宫不远,您这边坏了茶盏,传出去,岂不叫各宫联想?” 范淑妃凤眼一瞪:“你当本宫会怕她们,现在本宫摔个茶盏还得看人脸色,先想想后果了?” 她身份尊贵,出身相府,这满宫的宫妃,撇去太后不提,除了皇后,数她最尊,她需要看谁脸色? “一个粗鄙的农妇,也敢和本宫叫板较劲,她真以为自己身份尊贵了?我呸!自以为是,粗莽失礼,也就是太后……呜呜。” 范淑妃被骇得脸色煞白的荣嬷嬷给捂住了嘴巴,不由气得干瞪眼。 “娘娘,慎言,想想三皇子。” 范淑妃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松开,等她的手拿开,她呼了一口气,道:“嬷嬷你想捂死本宫不成。” “我的好娘娘,奴婢不就是怕隔墙有耳,这可是皇上千秋,您这边传出啥不好听的,叫皇上知道了,那可怎么办?”荣嬷嬷无奈地道。 范淑妃脸上闪过厉色:“本宫看谁敢。” 可那语气,到底有几分声厉内荏。 荣嬷嬷看穿却也不拆穿,只道:“娘娘,不是奴婢多嘴,您着实不该和宋家太夫人一般见识,一来有失身份,这二来,她是宋相之母。” “本宫就见不得她猖狂的样子。”比她母亲还要得重视,凭什么? 荣嬷嬷叹了一口气,道:“娘娘,奴婢知道您向着范家,这也没错,可您也得想想三皇子呀。” 范淑妃唇一抿。 “这宋太夫人深得太后娘娘的心,那是有过去太后落草民间与她相扶的情谊,而患难情谊最是难得,这很难斩断。连宋相也是深得皇上信任,您不交好宋家,反而得罪,对三皇子有什么好处?”荣嬷嬷苦口婆心地分析利害:“从这赐婚的对象一看,娘娘也该知道皇上的用意,现在最尴尬的便是三皇子了,您可得替他多拉后援,而不是得罪啊!” 范淑妃心头一紧,捏着帕子不说话。 荣嬷嬷见状,再下了一剂猛药,道:“娘娘,若是三皇子的皇妃出自范家,奴婢绝不会多话,可偏偏不是,范小姐还被赐给了四皇子。娘娘,现在范家可不仅仅只有一个三皇子了!” 范家可供投资的对象,除了三还有四,除了她,还有她的侄女。 范淑妃脸色微白:“不会的,本宫可是爹爹的嫡女,敏儿也只是孙女罢了。” “那相爷怎不让太夫人进宫向您请安呢?” 范淑妃有些慌,试图找几个借口,却也知道,那些借口都很苍白,她又怎会不知,赐婚一下,这嫌隙便已生了。 只是她不愿信罢了。 “娘娘,当务之下,还是让范家知道三皇子的胜数才对,您也不能只靠着一个范家了!” 荣嬷嬷把茶递过去,心下暗自发苦,她虽是范家给范淑妃的人,可既然已跟她这么多年,荣宠一体,她肯定得替她着想,因为那也是替自己着想。 范淑妃默默的接过茶抿了一口,只觉得杯中茶苦又涩。 第三百七十八章 宫宴偶见大招 楚帝的万寿宫宴设宴太和殿,筵席九卿六部,诸藩使节,值得一提的是,今年的新晋进士们,也有庆参宴。 要不宋慈怎么说,考的好不如考得巧,往来的进士哪有这个好处,也就是今年秋闱延迟了些时日,恰逢遇上了此举盛事。 啥,这有什么了不起? 这皇帝的万寿宫宴,当所有官员都能参加?有些官员,当官一辈子,都未必能摊上一场宫宴,毕竟大庆人才那么多,皇帝不可能人人召见。 而能上宫宴,那可是极大的排面。 此时太极殿内,设了御桌宝座一席,席下又是上百张王公大臣案桌,而一屏风之隔的内命妇这边,亦是如此陈列,按尊卑设座,座次分明。 宋慈端坐其中,看一眼宴桌上,已摆了各色甜品乾果蜜饯,还有香茗,精致小巧。 她看一眼在场的香衫鬓影,以及宫妃们的红粉欲滴的小樱唇,心想这些小点心做成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特么就是为了方便女眷进食,未免有辱斯文,把口脂都刮花的。 都说宫宴吃不饱,就是参加个寂寞,她信了。 幸好在汪太后那边先垫了点肚子。 “皇上驾到。” 宋慈一凛,也站了起来,与众人一起口呼万岁,万寿无疆。 “众卿平身。” 楚帝着一身专属天子的明黄朝服,开始了官方式的致词,传唱了一番属于自己的丰功伟绩,又隐晦的提了一下自己在位的不足,最后就是传膳,开宴。 丝竹声起,忽闻一阵清冽的琴声响起。 宋慈看过去…… 看个毛线,屏风挡着了,只知有人影影绰绰的在弹琴,琴声飞扬,余音袅袅。 有酒有佳肴有美人,何等快哉,偏偏…… 可恨的男女大防,难得这样的国宴,她也想看才艺表演啊! 宋慈默默的在心里吐槽,捏着筷子夹着小点心往嘴里送。 化悲愤为食欲,你个糟老太婆! 一曲尽,皇帝赏,又有孝子上前祝寿,一个个文采斐然,诗圣附体,恨不得把自家皇爹给吹上天去。 咦,大皇子竟没和几个弟弟相争? 这样的场合,不该这么低调啊。 宋慈默默的放下筷子,按照她看过的宫斗剧和小说中的套路,大皇子必定在憋大招。 “父皇。” 来了来了。 宋慈好整以暇的看过去。 但见大皇子站在御桌之下,满脸笑容,拱手向楚帝说了一句祝语,无非就是万寿无疆的话,然而,他的下一句却是。 “儿臣不才,没几个皇弟那般有文采会作诗相贺,儿臣只有一礼恭贺父皇万寿。” 楚帝挑眉。 大皇子满脸红光,喜滋滋地道:“今晨太医请平安脉,给儿臣皇妃钟氏诊出喜脉,已是近两月身孕,恭喜父皇,您将当皇祖父了!” 此话一落,众皇子脸色微变。 而命妇这边,所有人的视线都嗖嗖的落在大皇子妃那边,包括公孙皇后,汪太后。 宋慈心里一万句卧槽,果然是大招啊,什么今晨才诊出的喜脉,谁信谁傻逼,这将近两月身孕,分明是要等到今日才公布啊! 第三百七十九章 将喜提皇长孙 但凡看过宫斗剧的都知道,皇帝的第一个儿子第一个皇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天家江山后继有人。 而那个一,为何会那么重要,是因为一,它永远排在前面。 不管是皇家还是百姓,对这个第一,终会多几分喜悦和宽容,尤其是在这样的大喜日子。 所以,大皇子憋的这个大招,虽有心机,却是真正的的取悦了龙心,要知道楚帝登位快有二十年了,皇子已有数个,可皇孙,却是一个都没有。 大皇子大婚已有两年,楚帝一直在等着他那个府邸传出好消息,连侧妃都赐下了,就为了让他快些开枝散叶,却是等到了现在。 若是大皇子妃肚子里的是个皇孙,那就更得宠了,可若是皇孙女也是不差,谁让皇上现在一个孙辈都没有呢。 这不,楚帝龙心大悦,连说数声好和夸奖。 众官都是会长眼色的,也纷纷起身道喜,说着恭维的好话。 礼部某个郎中,更请示道大皇子已大婚两年,如今已为天家开枝散叶,明年小皇子出生,总不能继续喊着大皇子乱了辈分。 意思是,该给大皇子封皇了。 三皇子和四皇子他们几个相视一眼,垂在袖里的手暗暗捏拳。 那家伙可是大皇子的人,说这不是算计好的,他们敢把头给拧下来。 呵呵,大皇兄瞒得可真紧,一点风声都没露,好诈狡猾。 楚帝龙颜大悦,金口一张:“陆卿说得不错,辈分总不能乱了,既如此,大皇子赐封为孝王,封地兖州,以后你自己的封地,可要认真打理。” 封号为孝,可想而知楚帝多欢喜和看重。 大皇子,不,应该是孝王大喜,跪在地上谢礼,差点没痛哭几声。 他等这一天,可等了许久许久了。 其余的皇子们心头发紧,很不是滋味。 怎么就被老大拔了头筹呢,可恨自己年岁不够,成亲迟了。 “你们小夫妻这是头一胎,得注意着些,回头皇后派几个稳重的人去孝王府伺候,好让朕的第一个皇孙平平安安的出世。”楚帝又道。 这话的潜在意思是,朕很看重这第一皇孙,谁都别想搞小动作,不然龙有逆鳞,谁动谁死。 公孙皇后在这边起身恭敬的应了。 众百官见状,心里便多了一层计量,大皇子已封王,又将有皇长孙,可见已在皇上排了号。 而命妇这边,先不提有皇子的宫妃们多嫉妒羡慕,人人看向新晋孝王妃,眼神里带着热切。 汪太后也甚是欢喜,第一个重孙呢,便看着孝王妃说了几句关切的话,无非是保重身体云云。 孝王妃满脸喜色,起身盈盈的谢了,眼里全是骄傲和欢喜。 大皇子等得久,她何尝不是? 公孙皇后笑道:“你有了身子,就不必多礼了,快些坐下,碧萝,给孝王妃换一盏红枣桂圆茶。” “多谢母后。”孝王妃笑着拜谢。 宋慈把所有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啧啧称叹,难得一见的场面啊,真切的宫斗现场,而非演戏。 想必今晚,会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 第三百八十章 香妃,您也穿了? 宫宴中途,宋慈陪着汪太后去更衣。 说是更衣,其实就是把肚子里的汤汤水水都释放掉,顺便再在人后歇一下。 不过兴许是人逢喜事,汪太后显得兴致很高,眉眼都开阔许多。 “恭喜太后娘娘,明年您就要做曾皇祖母了。”宋慈笑着说。 汪太后喜滋滋的道:“阿慈,哀家今儿是真高兴,弘晖成亲已两年,现在才有消息传出来,哀家可等太久了。” 江山后继有人,哪怕这是个庶出皇曾孙,那也是好的,而且还是第一个皇曾孙。 “他来总会来。您啊,待明年,怕是不止一个小皇曾孙呢。”宋慈笑眯眯地道。 今冬腊月其余几个皇子就会大婚,有大皇子领先在前,想必他们的首要任务便是极力造人。 汪太后明白她所言,便道:“希望承你吉言了。” 皇家子孙,从不嫌少,只怕没有。 “说起来,哀家要比你快当曾祖母了。”汪太后又道。 宋慈:“那是,您福气比我厚重呀。” “放心,你也会有那么一天的,你那长孙也有十三虚岁也满十五了。”汪太后眯着眼道:“现在就可以把人相看起来了,等满了实岁十五,就能成亲。你且看着那家贵女合眼缘的,哀家也可以下懿旨赐婚。” 宋慈心想,可千万别,十五岁就成亲生子,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怎当好一个父亲。 男子,迟些成亲无所谓,若不是皇朝盯得紧,她都不想宋致钰这么快成亲了。 不过心里这么说,嘴上却不能这么实诚,宋慈笑道:“那我可领了娘娘这情了,等我把人看好了,就来求您下懿旨。” 汪太后笑眯眯的:“你我之间说什么两家话。” 宋慈自不会当真,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 歇了两盏茶后,两人便重新回到席宴坐下。 宋慈才刚坐下来,就听得对面某个使节说他们国的公主献舞祝贺皇上万寿,愿和大庆结秦晋之好。 哟,这是给皇上送女人的。 异国送美人给皇帝睡,宫斗套路必备之一啊。 宋慈下意识地看向几个宫妃,见她们的脸色比听到孝王妃有喜还难看,不禁垂眸。 忽闻一阵香风袭来,宋慈抬眼看过去,人是什么样她看不清,只隐约觉得对方摘了披风,异香更浓,对面惊呼阵阵,她看到有蝴蝶在殿中飞舞。 哎哟,嬛嬛你来了? 丝竹声变得柔婉似水,那边美人在旋转舞动,香气袭人。 一舞作罢,便听得楚帝拍掌,称道这香气甚是奇特,竟引得蝴蝶不离。 那使节便说如月公主天生异香,蝴蝶也常近身,久久不肯散。 楚帝饶有兴致的看着殿中垂头跪着的蒙面月白纱衣女子,道:“抬起头来,摘下面纱。” 如月公主缓缓抬头,摘下了面纱,和他四目相对。 楚帝眸子半眯,半晌道:“好个如月美人,皎洁如月,灼灼其华。拟旨,着即册封如月公主为妃,封号香,居储秀宫。” 香妃拜谢。 噗。 宋慈喷出了一口茶,香妃娘娘,好巧,您也穿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噩梦 宋慈从宫中回到自己府中坐下,腰酸得不轻,让丫鬟帮着捶腰腿。 “你也累了,回你自己的屋里歇着,这宴席也是累人。”宋慈对一路送她回到春晖堂的宋大夫人说。 这宫宴,可处处都要端着,礼仪上不能有半点出错,就是坐也要有坐姿,不然就会被人笑话没规矩。 宋大夫人笑着应好,嘱咐仆妇仔细伺候,便回了自己院,她确实累了。 宫嬷嬷笑着问宋慈,宫中可有什么好事儿。 “还真有,皇上又添了一个新人,是那高丽国的公主,封了香妃娘娘。”宋慈被她挑起八卦心,道:“另外大皇子妃有孕两个月了,瞒得可紧,今日才爆出来。啧啧,这些个皇子,个个人精似的,真会算计。” 宫嬷嬷挺惊讶,却不觉得有多意外,道:“在那样的地方,哪有真正的傻子?真傻的人活得下去,却绝无出头之日。” “那是,吃人不吐骨的地儿呢。”宋慈嘀咕一句。 “太夫人。” 宋慈嘿嘿地笑,道:“大皇子被封为孝王了,到底是占了长字,又有了皇上的第一个皇孙,那筹码可是杠杠的。今日过后,想必这孝王会圈一波官员站队支持。” 宫嬷嬷深以为然。 “不说这个罢,我去歇个午觉,下次宫宴,我也要学范家那老太太告个病,年老体弱,好借口。”宋慈感觉自己是真累,到底是把老骨头,身体机能不够力,心再年轻也没用。 …… 一如宋慈所言,万寿节当夜,不知多少人失眠。 皇宫内,那些妃嫔们听说楚帝歇在了储秀宫,整宿灯火没熄,有些宫殿内,大半夜还响着哀怨缠绵,如泣如诉的琴声。 这要是宋慈经过,怕是要骂一声弹这么哀泣,招魂呢! 宫妃如此,不少大臣也召集了幕僚谈时下局势,而入夜,那些藏在暗地里的魑魅,更是从各个隐秘的地道往别府去乱蹿。 魑魅魍魉在黑夜中窥视着整个皇都。 宋慈却从噩梦中被叫醒。 “太夫人?您醒醒,快醒醒。” 宋慈睁开眼,只觉得身上沉重得很,看着眼前关切的人,嘴唇翕动:“宫嬷。” “嬷嬷在呢,您做噩梦魇着了?”宫嬷嬷把她扶起来,手里拿着帕子,擦了擦她额上的汗,又端来一盏茶:“您先喝口茶缓缓。” 宋慈捧着茶,感受到茶的温度,道:“宫嬷,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很可怕。” 宫嬷嬷温声道:“别怕,梦都是反的。” 宋慈摇头:“觉得不像,那太真实了,我觉得我……”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捧起茶喝了一口,暖意驱散了些许心底深处的寒意。 “再真实,也是假的,您看您好好儿的坐在这里和我说话呢。” 宋慈勉强的扯了扯嘴角,觉得身上汗津津的,便道:“你去让人在净房放热水,我想沐个浴。” 宫嬷嬷看一眼沙漏,点了点头。 宋慈待她走出去后,把被子往上搂着,眉头皱起,那真是假的吗,可她看着却像是真的。 宋府涉谋朝篡位,满门抄斩,大厦倾塌…… 第三百八十二章 吓死了都 太夫人三更半夜要沐浴,这是头一次,可仆人得知太夫人是做梦魇着了,想要泡个澡,便麻溜的起火烧大水。 京中的天气已是将到十月,更深露重,小厨房其实一直都留着火种煨着热水,就怕主子们临时要热水却没得,可宋慈这边,离泡澡的水还少了些,这才把炉火往大了烧。 春晖堂的动静有些大,却瞒不住正院,尤其事关宋慈,底下人更不敢瞒报。 房妈妈小声的叫起了宋大夫人他们,说是太夫人那边魇着了,要沐浴。 宋致远眉头皱起,起身穿鞋,随手拿过衣裳披上,道:“我过去看看,你再歇着,一会我从书房那边去上朝了。” 也是快到上早朝的点了。 便是宋致远体贴,宋大夫人又岂敢真的就往回躺着,那可是婆婆,当丈夫的都要过去问候,何况她这当儿媳妇的? “左右是醒了,我与您一起过去,房妈妈,快伺候我穿衣梳头。”宋大夫人已然麻溜的起身。 于是,正院也亮起了灯火。 宋慈却是不知,泡在浸着玫瑰干花瓣的浴桶里,微阖着眼,仍在想刚才的噩梦。 与其是她亲身经历的,倒不如说是旁观者,就看着宋家人怎么被定罪,被斩首,那血红成河…… 宋慈浑身打了个激灵,吓死了都。 “太夫人,是水不够热吗?”红柚眼尖,看到宋慈打颤,不由伸手去探了探水。 这水挺烫的了。 “再加点。”宋慈沉下了身子。 宫嬷嬷瞧着不对,道:“太夫人,要不请了林箐过来给您按摩一下?” 她看着太紧绷了,看来是真的被吓到了。 宋慈摇头:“不用劳司动众了,去点个安神香。” 她一吩咐,丫鬟们便动起来。 安神香很快点起,宋慈虽没让林箐过来,但红桃却是得了林箐教导,会点手法,给宋慈轻轻的按着头。 宋慈渐渐的松弛下来,直到一刻钟后,才从浴桶起身。 “太夫人,相爷和夫人过来了。”宫嬷嬷一边伺候她穿衣一边说。 宋慈道:“这天还没亮呢,他们过来作甚。” “该是听到咱们院里的动静,心里担忧呢。” 宋慈无奈道:“我这好好儿的,他们忧的什么心。” 宫嬷嬷不置可否,还不是被上半年的您给吓坏了。 走出净房,宋慈果然见老大两口子坐在凳子上喝茶,见她出来,纷纷站了起来。 “娘,听说您魇着了?没事?”宋致远满脸关切。 宋慈微微一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没啥事,你们不用担心,该干嘛的就干嘛的。” “可要请林大夫来给您掌个脉?”宋大夫人问。 “不必,不用劳司动众,这会儿叫了她来,说不准又要惊动老二他们那边。”宋慈被掺着坐下来,道:“我也就是人老了,心血少,这才心慌。” “当真?” “那自然,放心,真有不舒坦的,我肯定不会瞒着捏着,我也想像太后娘娘那般,抱曾孙呢,可不舍得作践自己的身体!” 曾孙么? 宋大夫人和宋致远相视一眼,忽然有些愧疚怎么办? 第三百八十三章 聊斋现场 费了些唇舌把宋致远两口子劝走,宋慈转身就去了自己的小佛堂,恭恭敬敬的在菩萨跟前捻了一柱香点上拜了拜,然后插在了香炉中。 宫嬷嬷看她前所未有的虔诚,眼中闪过一丝隐忧,也不知太夫人梦到什么了,竟这么的惊惧。 不过能让她如此惊惧的还能有什么,应该就是宋府的人和事了。 宫嬷嬷默默的退出去掩上了门,守在了小佛堂外,神色有几分冷凝。 宋慈跪在蒲团面前,双手合十,默念片刻才睁开双眼。 “您在不在呢?您若是在,咱就出来叨两句?”宋慈试探地低喃。 从上次梦见宋老太太后,那似梦似幻的,总让她感觉其实这位一直没有投胎远去,也总觉得她是在这府邸里的某处看着…… 嘶。 宋慈讪讪的打住,这又不是聊斋,别想得这么阴里阴森的。 可架不住她不想啊,不然上回梦见她老人家是几个意思,还有她说的那些话,难道真是无的放矢,故意画大饼哄她么? 如果不是,那她说的护住相府,莫非就是因为她刚做的这个梦魇? 那都是没发生的,怎么会? 宋慈皱起眉,分外的郁闷不爽,她最烦去研究阴谋论这些东西了,还得自己揣测去猜,更烦。 “这是故意的,故意考我呢。” 宋慈嘀咕一声。 可是佛堂安静如鸡,没有半点声响。 她又等了一会,见没有动静,便一副破罐子摔破的样子,道:“我不管了,爱咋地咋地,我又不是救世主,还能拯救苍生,拯救宋府于危难啊。就是要老娘帮忙避难,好歹给点提示啊。可都没有,反正要死一起死,又不是没死过,我都这么把年纪了,死也赚到了……” 呼啦啦。 忽地一阵狂风刮过,吹得香炉上的香火和灯火忽明忽暗,要熄未熄。 卧槽,聊斋现场! 宋慈睁大眼,左右察看,哆哆嗦嗦地道:“出来,我知道您在,不必拿这些吓我,我才不怕,左右您都死了。” 啪。 墙上挂着的一幅菩萨画像忽地掉了下来。 宋慈吓得尖叫出声。 宫嬷嬷在外听见了,连忙走过来敲门:“太夫人?” “没事,菩萨像掉下来了。”宋慈在里面回了一句。 宫嬷嬷:“……” 宋慈过去把菩萨像拿了起来,重新挂起,愤愤地道:“您吓我,您又吓我,吓死我有啥好处?让您出来不出,非要搞这些小动作,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这副身体吓不得,吓死了我看您哭都没眼泪!” 一片安静。 宋慈无奈,想了想,又用打着商量的语气道:“既然不出来,那您告诉我,让我护着宋府,是我作的那个噩梦的事么?是您就刮一阵风。” 没动静。 宋慈皱眉,不是吗? 她眼尖地看到香炉上的一支香忽然熄了。 宋慈瞪大眼,走过去看着那支熄了的香,变了脸色。 特么是真的? “逗我呢,我何德何能,还能规避这样的大祸?您这是坑我!” 满门灭族之祸呀那是,她宋慈哪有这个能耐带着宋府避过?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上松山寺找外援去 宫嬷嬷看着天际渐渐发白,听得身后吱呀一声,转过身去,见宋慈黑着一张脸扶着门框走出来。 “太夫人?”她上前去扶着她。 宋慈掐着她的手,道:“回去,上早饭,饿了。” 宫嬷嬷愣了下,笑着说好。 回到春晖堂,早膳就摆上了桌,很是素淡的早膳,粥是适合养生的小米粥,宋慈一边吃一边沉思。 “去让大夫人安排一下,我要去松山寺上香,对了,也问问林箐去不?” 宫嬷嬷有些意外:“现在去?” “对,吃过早饭就出发,拾掇一下,若是时间太晚了,就在庄子上住一宿。”宋慈道。 这突如其来的决定,倒没让谁觉得麻烦,谁叫这位是老祖宗呢? 宋大夫人又知婆婆做了梦魇,这突然去寺里上香,怕不是想要请大师念经讲经,也静一静心? “母亲,真不需要我们陪着?”江氏也才从大嫂那里得知宋慈做了梦魇的事,有些担忧。 宋慈笑道:“我就去上个香,最迟明天就回来了,你们就别跟着了,尤其是你一个大肚子的孕妇,更不好去。” 她看了看江氏那已微微显怀的肚子,道:“你好生在家养着,而且府里的事也多,过些天就是四郎成亲,事也多,你们帮你大嫂好好安排家事。” 话说到这了,也没法了,只能随她去。 目送着宋慈上了马车离去,一行人才转身回府。 …… 松山寺,已有侍卫提早往寺里递了消息,所以主持等在了山门处,宋慈的马车来了,便上前去迎。 宋慈扶着宫嬷嬷的手下了马车,看到明远大师,双手合十,道:“明远大师,老身前来叨扰了。” 明远大师合着双手笑道:“佛祖普度众生,佛门向众生而开,何来叨扰一说?宋老施主客气了,这边请。” 宋慈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道:“这入了深秋,山上的寒意倒是深了些。” 她觉得有些冷了。 明远大师看着后山的深山,道:“今年的冬应该会来得早些,老施主切要保重身体。” 宋慈笑着说好。 “不知敬慧大师云游可已归来?” 宋慈的目的,自然是奔着敬慧来的,这位可是名动天下的高僧,他肯定有办法渡宋府之劫。 没错,宋慈自己觉得对那样的大祸没有能力,那就要寻求外援,而这首先想到的不是她那人精儿子,而是敬慧。 敬慧是得道高僧啊,让他算一算,这劫怎么破? 明远大师笑着说:“大师此去,归期不定,并没有说何时归。” 宋慈闻言顿时有些萎靡和失望。 不在么? “不过大师临去之时却是有交代贫僧,若宋府太夫人前来,托贫僧转交一物。”明远又道。 宋慈双眼登时大亮,道:“真的?他真给老身留了东西?” 哎呀,敬慧很可啊! 明远点头称是,引着她前去禅院,让小沙弥奉了苦丁茶来,他自己则是拉开柜子,从里掏出一红色木盒打开,取出一个锦囊递给了宋慈。 “这便是敬慧大师托贫僧转交的物事。” 第三百八十五章 敬慧:多捐点香油以示虔诚呗 不忘初心,坦然待之。 这就是敬慧给宋慈留的锦囊里装着的纸条,短短八个字。 坦然待之,你个瓜娃子,坦然个仙人板板哦,上百个人头在地上跟只西瓜似的滚动,你让我坦然待之? 这鸡汤有毒,我誓死不喝! 宋慈翻遍了整个锦囊,除了这一张纸条,再无其它,连个平安符都没有。 个小气啦的。 “明远大师,就只有这个了?”宋慈不死心的看着明远大师。 明远大师含笑点头:“敬慧大师说,这个足矣。” 可拉倒,这鸡汤喝了不止没用,还容易胖。 明远大师看她神色萎靡,便道:“太夫人是有大智慧的人,遇事定会逢凶化吉的。” 宋慈扯了扯嘴角。 “那施主自便?前殿明心正在讲经,老施主若有兴趣,不妨前往听一听。” 宋慈连忙合十道:“劳烦明远大师了。” 明远大师念了一句佛偈,而后离去。 宋慈再翻了一下那张纸条,甚至想到一些特别隐晦的,把字条浸在茶杯里,再拿出来。 等啊等,字条还是那字条,压根没有用什么隐形药水写了别的字。 “电视里的遇水即现字,是骗人的啊,根本就没有。”宋慈呸了一口。 宫嬷嬷:“……” 太夫人莫不是梦魇还癔症了? 宋慈叹出一口气,收起纸条,道:“去逛逛,上几柱香。” 她走出禅院,看着不远处的一棵百年菩提,思绪飘远。 敬慧能给她留下这么个字条,便是算到了她会前来,甚至算到了她为何而来? 那退一步说,是不是敬慧也算到了宋府的灭门之劫? 宋慈舔了舔嘴唇,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纸条,不忘初心坦然待之是暗示什么,她的初心是什么? 混喝等死? 靠哦,最烦这些高僧故作高深,遮遮掩掩的打佛偈,让人猜都猜不着。 宋慈带着宫嬷嬷去各殿上了几柱香,又去前殿听讲经,问了林箐的去向。 她来到菩提树不远,却见林箐坐在菩提树下,喝着清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静致远。 宋慈想到这个词,再想起关于林箐的传言,便走了过去。 “你在这,没去拜拜呢?” 林箐笑着说:“这里风景极好。而且,我心中有佛,足矣。” 宋慈:“确实。” 她也坐了下来,林箐静静的给她斟了一杯茶。 宋慈也没说话,更没问林箐心中有所思是为何,有些话不必问,人也该保持适当的距离。 两人相对,静静的喝了两盏茶,随着来的人多了,打破了宁静,才相继站起,准备离去。 一个小沙弥钻了出来,拦着了宋慈,道:“幸好老施主还没走。” 宋慈:“???” “敬慧大师有话让小僧传达,能否借一步说话。” 宋慈顿时一喜,说道:“当真,是什么?” 带着宋慈走远了些,小沙弥清了清嗓子,学着敬慧的话说:“堪破天机实属不易,老施主不多捐点香油钱以示虔诚?” 宋慈:“……” 好你个糟和尚,其实是吃肉的你!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小沙弥又念了一句。 第三百八十六章 免死金牌怎么拿 宋慈捐了一大笔香油钱。 不为别的,就为敬慧算准了她来,虽想吐槽对方,但也怕敬慧对她做法啊,哪怕对方没给啥好的建议,可也有那么几分邪乎劲儿。 敬慧:贫僧不邪乎,贫僧吃肉,谢谢! 在明远大师等和尚满脸笑容的目送下,宋慈离了寺。 “他们很是热情欢送呢,太夫人面子很广。”林箐笑着说。 宋慈呵的一声:“那是,整整上千两的香油钱呢,岂能不热情?” 林箐愕然,很快又道:“钱财乃身外物,能买您心安足矣。” “这倒是。”宋慈揉了揉太阳穴,来了松山寺一遭,那股子心慌倒是散了些许,听经静心,倒是真的。 一行人下山到了庄子上修整,打算明日再回城,也免得那么赶。 林箐给宋慈扎了几针,又开了一副安神汤,道:“宫嬷嬷说了,您昨夜梦魇没睡好,我开一副安神汤,您喝了睡个回笼觉也是好的。” 宋慈也觉得有些疲累,很是顺从的应下,待喝了汤,她躺在床上,还叫了宫嬷嬷到床边说话。 “太夫人还没睡意?” “人老了,哪说睡着就睡着,你坐着,我们说话话。”宋慈道。 宫嬷嬷便搬来凳子在床边坐下,还替她掖了掖被角,道:“要不老奴再点一炉安神香?” “不必,在山上寺里已是闻得够多的。”宋慈拒了,想了下,问:“宫嬷,你在宫中也待了三十多年?” “老奴今年五十五,十岁进宫,四十五离宫说起来,也有三十五年了。”宫嬷嬷笑着说:“便是在您跟前伺候,也有十年了。” 宋慈道:“嗯,你很好,以后我走了,我一定吩咐大郎他们,养你终老。你要是想养个小孙女,也可以在府中物色一个小丫头。” “老奴再看,左右太夫人已允我在府中终老,有没有小丫头也没事。”宫嬷嬷并不在意。 “有合适的就领一个,以后你就是想出去住也有地儿不是?” “好。” “宫嬷,你给我说说,在什么情况下,皇上可以给臣子颁发免死金牌啥的,噢,就是那啥来着,丹书铁券?这个怎么得,可以免死吗?” 宫嬷嬷一惊,腾地起身,走到门口看了看,再让被看过来在门口守着,自己关上门再重新走到宋慈床边。 宋慈被她整得心提了起来。 “聊这个,也要保密么?”她弱弱地问,整得跟说谋反似的。 宫嬷嬷无奈,压低了声音,道:“总不好敞开了门叫人听了去,否则指不定会怎么乱传呢?太夫人您忽然问起这个,是为何?难道是昨夜梦魇的缘故?” 宋慈讪笑:“就是随意问问。” “免死金牌不过是民间所称,那就是丹书铁券,不过这可不好得,素来只发给有功之臣和重臣,而且是大功,毕竟这东西可以赦免死罪,所以便是皇帝,也不会轻易颁发的。”宫嬷嬷意味深长地道:“丹书铁券帝皇易颁发,可收回却是很难。您说,哪个当皇帝的会随意颁发?便是颁了,时间长了,也会想法子回收。” 第三百八十七章 有所图谋 丹书铁券啊,那是古代帝王赐给功臣世代享受优遇或是免罪的凭证,给的时候是极其超等的封赏,毕竟这等同于保命符。 那么给了,随着时日久了,便想要收回来了,谁知道你会不会拿着这玩意造反呢,造反不成功,有这东西可免罪保命,可万一成功了呢? 所以日积月累,皇帝总有绞尽脑汁想收回这丹书铁券的一天,不然那就是如鲠在喉,不上不下膈应得很! 就是当代皇帝不想拿回,那下一代下下代呢,总有想的那位。 所以宫嬷嬷觉得宋慈的想头是真大。 “当朝,也只有两人拥有丹书铁券。”宫嬷嬷道。 宋慈有些好奇:“谁?” “定国公府,和信王。” 定国公是老牌开国公爷,前定国公于两年前去世,还被追封了,现任定国公是他唯一的儿子,却是比老爹会生,生了三子三女,全是嫡出。 “怪不得鲜小见定国公府的人出门走动,原来还在孝中呢。”宋慈恍然。 “明年也就出孝了。”宫嬷嬷道:“还有便是信王,信王是前朝唯剩的王爷,当年是他带着仅存的宗室开了城门,把先帝亲迎进城,并奉上玉玺亲自跪求先帝登基立新朝。” 宋慈比听到定国公的事迹还惊讶,道:“信王没被他自己的宗室给摁在地上摩擦死?” 信王那行为,等同叛国了,一般会为人所齿,更别说,大庆原本是他夏家的江山,却是拱手让人。 “仅存的宗室,只剩八个男丁,全部不过十二岁。”宫嬷嬷道:“便是现在,也都只是封了郡王或者诸侯,并无实权。” 宋慈默了默,道:“苟且偷生,总比血脉断绝要好,信王爷,也是个人物,狠的下手。” “嗯,先帝乃敢信王知情识趣,便给他颁了丹书铁券,可皇上,你以为他不想收回?”宫嬷嬷的话压得很低。 宋慈心想,换了是她,她也想收回这么个保命符。 须知道信王可是前朝的皇子,也是皇室血脉,手捏着这么个保命符,万一要拥兵造反,成功了那是名正言顺,反庆复夏。失败了,嘿,丹书在手,狗命可留,了不起就做个庶人呗。 有些人总会打着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想法,万一成了,变成游艇飞机也不为过。 话到了这里,宋慈也知,想要得到这样的保命符,就得要付出许多许多,甚至得把功绩都积攒起来,必要时还得厚着脸皮求来。 一时间,宋慈思绪莫名。 “太夫人想谋这个丹书铁券?”宫嬷嬷轻声问。 “想。”宋慈叹道:“宋家是新锐,随着老大的权利越来越大,就会被盯得越来越紧,万一落错了子,走错了路,有丹书在手,也能保命不是?” “人除生死无大事,留得命在,哪怕变成一无所有的庶人,也不过是打回原形罢了!”宋慈幽幽地说。 这丹书,她得谋。 宫嬷嬷默然半晌:“是因为您所做的梦魇之故?” 什么样的梦魇,竟让她生了这样的心? 宋慈却是没回话,宫嬷嬷看过去,却见她已沉沉睡过去了。 宫嬷微微一笑,掖好被角便走了出去。 第三百八十八章 得有依仗 宋慈在庄子上待了一天,第二天就回到相府了,毕竟天气凉了,在山边更觉凉意,而府中事儿也多,她就是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能给家中人拖后腿惹他们操心。 回到府中,宋慈对谋丹书铁券的事只字不提,只当自己从没提过,她如此,宫嬷嬷也只当自己没听说过,甚至对宋致远也没有说。 宫嬷嬷觉得,这事不必说,说了,宋致远入了心,一心乞求这个,说不准还会惹来猜忌。 而另一方面,她觉得宋致远自己心中有数。 “只寻了敬慧大师?”宋致远挑眉。 宫嬷嬷笑着说:“上次敬慧大师讲经的时候,太夫人从大师手中要了不少平安符,这次她亦是想让大师赐福的,只是时机不合,大师尚未回归。” 说到那个,宋致远也是有些脸热,厚脸皮如斯,他都替自家老娘脸红。 “太夫人做的什么梦魇,你可知?”宋致远又问。 宫嬷嬷摇头:“老奴并未深问。”顿了顿,她又悄声说:“太夫人却是说了,宋府已是花团锦簇,得有依仗,防范于未然。” 宋致远一凛,深深的看着宫嬷嬷。 宫嬷嬷脸色不改,只当自己是个传话之人。 “本相明了,你回去仔细伺候,让下头的人也尽心些,莫要拿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烦了太夫人。”宋致远淡声吩咐。 宫嬷嬷屈膝应下,躬身退了两步,才转身而去。 宋致远望着她离去,手指背在身后摩挲着,眼中眸色沉沉,依仗么? 也是,花团锦簇之下,兴许会有毒蛇衍生,确是要提防。 …… 十月,天气开始变得寒冷,往北的地段,有不少地方已然下雪。 宋慈去参加了颜子笙的婚宴,她先去的自然是王秋曼那边,还被魏太夫人邀请着饮了一杯新娘告别茶。 当然了,宋慈的添妆礼也是惹人眼红,是一套鎏金头面,十分精致名贵,拿出去撑场面,足够了。 在王秋曼的嫁妆房子喝了酒,稍晚点,又去了颜家那边吃酒。 颜子笙成亲,倒是来了不少同期进士,便是金科状元崔长霄也来了,所以婚宴也极是热闹,当然了,他的婚宴上,最受人瞩目的还是宋致远这个名师。 听说宋致远也去了婚宴,这会钻营的,都送来了礼物,也来讨一杯酒水,给足了颜子笙的颜面。 人一多,自是手忙脚乱,好在魏太夫人早有准备,早早就与李氏商议好了,借了几个管事过去帮忙,还有王秋曼自己的陪嫁,也早早就在颜家宅子里进驻,虽是忙乱,却也算井井有条,没出什么大问题。 这可把李氏感激得不行,也从中看到了自己的不足和薄弱之处,在看到儿媳妇的陪嫁们处事果断又能干时,也暗自下了决心,把家里的事都给媳妇管着,她就安心做老封君了。 人生三大喜,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颜子笙便已占了俩。 他看着艳若桃李的妻子,温润一笑,掀起了她的手。 “执子之手。” 王秋曼嫣然一笑,有些羞涩,手与他交握,轻声道:“与子偕老。” …… 第三百八十九章 丢啥都不能丢脸 参加过颜子笙他们的婚宴,宋府就开始紧张起来,因为过几天,就是家中四爷的亲事了。 府中从主子到仆人,都很紧张,整个府邸处处挥洒,宴席的器皿已是早早就从库房里取出来擦洗得澄亮光洁照人。 一些平日里不见的摆设,也都被摆放出来,花园子里,花艺商送来了不少培植好的花草,园艺婆子把花园子整理得美伦美央。 全府皆忙,只有当事人新郎,不紧不慢的,此时还被小厮丫头绣娘们拉着,打着哈欠试喜服。 “这不都试过吗,怎的还要试?”宋致钰低头看着身边的人满是不耐。 四喜没好气地道:“四爷,您这些天好吃好喝的,万一喜服不合穿了呢?” 宋致钰冷笑:“你这狗奴才是说我胖,你看你家爷像是会容易长肉的人?” 嗯,腰腹处好像有点紧了。 “四爷,这腰身有点绷了,怕是得放一放,不然多喝两杯酒,怕是会破线。”绣娘有些隐晦地说。 宋致钰:“……” 脸好疼! 四喜笑眯眯的说:“可听到了?奴可是天天近身伺候您的人,四爷您长没长肉,奴会不知?” 扶风榭也有丫鬟,可是近身伺候,比如沐浴穿衣那些,宋致钰也只用小厮,没用丫鬟。 而原本也有丫鬟近身伺候的,就在宋致钰十四岁那年,那丫鬟胆大包天想要勾引宋致钰,被太夫人得知后,直接撵了出去。 太夫人极其不喜儿子早早就有女人失了童精。 后来么,就只有四喜和另一个叫四福的小厮近身服侍,只是四福沉稳,更常在院里打理就是。 宋致钰哼了一声,强撑着:“不用改,爷能撑住。” “爷,还是放一点,您这几天总不能不吃不喝?万一再长肉呢!”四喜道:“天气冷了,火锅子也上来了,您最好这一道,吃着吃着就长肉了。奴其实也不怕您长肉,就是这成亲么,头等大事,肯定要风风光光的。万一,奴就说万一哦,万一在婚宴上这腰身绷了线,裂了口子,一来不吉,二来也叫人看笑话不是?” 宋致钰气得直瞪眼,人伢子在哪,快把这个不会看眼色的奴才给拖出去卖了,不要钱! “四爷,婚宴上,您的那些朋友肯定都会来观礼,这糗相自家人瞧着没啥,那些个朋友看到了,指不定会传唱一辈子呢!咱男人么,丢啥都不能丢脸!一辈子就只成一次亲,最好十全十美,圆圆满满的。” 宋致钰道:“你这奴才,你是背着我去练相声了,把嘴皮子练这么利索,好生厉害,爷是不是要给你打个赏?” 四喜笑嘻嘻的说:“爷的脸就是奴的脸,奴就盼着爷风光,绝不惹人笑话。”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有理,爷说不过你。放,多放点可以了罢。”宋致钰翻了个白眼。 绣娘笑着应了,悄悄的对四喜举了个大拇指,还是你厉害。 定北王府,牛盼儿同样在试婚服,只是不同宋致钰这边要放宽,她那却要收紧。 第三百九十章 白菜被拱:爹您说反了! 牛盼儿看着落地大铜镜中的自己,有些恍惚,连身边人说什么都不知道。 镜中女子,手长腿长的,身材修长紧致,浓眉大眼,唇色泛着浅红,平日里麦色的皮肤经了这些天特别护养,白了些许,很是细腻。 而平日里束起的长发此时悉数披散在脑后,显得镜中女子淡化了平日里的冷硬英气,多了几分柔情。 此时的她,真正的成了个待嫁女子,嫁衣披满身,只等郎君迎。 “郡主,您这腰身再收一收?您这一清减,瞧着是宽了。”绣娘小心翼翼地询问。 牛盼儿回过神来,含笑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绣娘连忙道:“这是奴婢该做的,不麻烦。” “盼儿可在里边?” 牛盼儿刚准备去换下婚服,乍听到这声音,便应了:“爹,我在呢,您请进。” 定北王大刀阔斧的走进来,牛盼儿也从屏风转出来,父女四目双对。 定北王有些愣神。 这是他闺女? “爹?”牛盼儿有些羞涩。 定北王回过神来,打量着这绣着龙凤呈祥的繁复嫁衣,莫名的眼眶发热,道:“这嫁衣挺好看的。” 捧在手心上的闺女长大了,要嫁人了,莫名不舍! 已故的定北王妃:可拉倒,打小扔战场上观战叫捧手心? 宋致远:不必不舍,去夫家住一月,走过场而已。回来一带一,兴许一带二,血赚。 牛盼儿道:“爹,我把这嫁衣换下来再与您说话?绣娘说得再改一改尺寸。” “嗯。去,我在外头等你。” 牛盼儿行了一礼,转身再入屏风,定北王也出了屋子。 顷刻,牛盼儿便已换了一身便服出来,头发松松垮垮的用个发带扎在脑后。 “怎的穿裙装了?”定北王看着她一身裙装问。 牛盼儿道:“我平日里多穿官服或武士服,过几天便要成亲,婚服繁复拖地,我得提前适应着。” 定北王闻言酸溜溜的:“小时候让你穿你不愿意,现在倒是愿意了,是想让那小子看一看你也是能驾驭裙子的人?” “不能丢了两府的脸面。”牛盼儿自然不认。 定北王哼了一声:“爹有些不痛快,好容易养大的白菜要被猪拱了。哼,那小子要是对你不好,爹砍了他。” 牛盼儿不认同:“您说反了。” 定北王:“……” 你看,养女儿有什么用,养大了就向着别人了,这还没成亲呢。 “闺女,要不咱不嫁了?就这么回东北,咱们父女相亲相爱过一辈子?” 牛盼儿落后他半步,闻言道:“可以啊,生孩子也不是什么愉快事,听说疼得很。” 这成亲了,不管是嫁人还是入赘,生孩子还不是她亲自来?宋玉郎又不能代替她。 定北王:“……” 他竟无言以对。 定北王没好气地瞪眼:“说什么都说不过你。过两日收拾一下,我们去松山寺跟你娘上个香点个灯,也告诉她你要成亲了。” “您确定还是嫁?” “滚滚滚!个糟心的臭丫头,故意逗你老爹的!!” 牛盼儿勾着唇追了上去。 第三百九十一章 庶女归来 就在宋致钰成亲的前两天,相府的姑奶奶携子女归来。 “啥,宋姿?” 宋慈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宫嬷嬷提了一声姑奶奶,她才想起这个宋姿是谁。 她这具身份名下的庶女,和宋致庆是龙凤胎,也是宋府二代唯一的姑奶奶。 “她是嫁哪来着?”宋慈悄咪咪地问宫嬷嬷。 宫嬷嬷神色莫名地看她一眼,说道:“您这又是忘了?姑奶奶嫁了余杭老家林家的二公子林广熊,这嫁人后就随着夫君去了湖州地方任通判。” 宋慈故作哈哈:“老了,也许久不见她,是真忘了。” “老奴想姑奶奶这次回京,一来是参加四爷的婚宴,二来该也是姑爷任期到了,给调任回京了。”宫嬷嬷说道。 “哦。” 宫嬷嬷觑她一眼,笑道:“说起来,姑奶奶是相爷他们这一辈唯一的姑娘,太夫人您也是对她多有几分宽容,小时也是悉心教导,宛如亲母女,叫人艳羡。” “我?”宋慈指了指自己,原身老太太还会和一个庶女关系好吗? 宫嬷嬷道:“姑奶奶也算是生了一颗玲珑心,为人八面玲珑,又是唯一的姑娘,确实是多几分厚待。” 宋慈了解。 这唯一多难得,她自然清楚。 正说话间,丫鬟进来禀报姑奶奶到了,更撩起帘子。 宋慈坐正了身体,看向门口。 “母亲,不孝女宋姿回来了。” 人未见,声先至。 宋慈嘴角一抽,心道每个子女的首次见面开场白,基本都是这一句啊。 门口一暗,有人走了进来,三步并两步便来到宋慈跟前,噗通的跪了下来,拉着宋慈的手,哭着说:“母亲,姿娘回来给您请罪了。” 宋慈身子发僵,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她拉得紧紧的,不一会,就感到手部湿润。 好家伙,眼泪鼻涕都蹭她手上了。 宋慈心头一阵膈应,道:“快别哭了,我的手都给你当手绢擦鼻涕眼泪了。” 哭声一顿。 宋姿颇有些愕然的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宋慈,满脸孺慕和自责,问:“母亲可是怪我回来迟了?” 宋慈低头,入目是一张挂着眼泪的略显圆润的脸,细长的桃花眼,琼鼻樱唇。 忽然,宋慈脑中记忆出现一张更清瘦美丽的脸,和眼前这少妇渐渐重叠,对上了。 “你胖了!” 宋慈脱口而出。 宋姿:“……” 喉头一噎,打起哽来了。 宫嬷嬷扶额,戳心窝总不会迟到,怎见面就说胖呢。 宋慈后知后觉的扯了扯嘴角,道:“起身说话,别再跪着哭了。” 宋姿有些无措,怎么嫡母病了一场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陌生了? 感觉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宋姿眼中划过一丝孤疑,宫嬷嬷瞧着了,便道:“姑奶奶快起身,太夫人病一场后,就见不得人总是哭。” 宋姿闻言立即收了眼泪站了起来,也不用宋慈叫,坐在了她的身边,满脸愧疚:“母亲,是姿娘的不是。您病了,姿娘都没能及时回来探望。您打我,是女儿不孝!” 第三百九十二章 我敬你生产力超能 宫嬷嬷说宋姿这个庶女生就一颗玲珑心,宋慈倒还没看出哪里玲珑,就是觉得这庶女,嘴巴是真能说。 打她进门,又是请罪,又是想要自虐,可把宋慈整的,一句话都插不上。 宋姿也是说得口水都干了,也没见宋慈说什么话,不由心下惴惴,看过去,道:“母亲?您怎么不说话?” 宋慈幽幽的看她一眼:“你把话都说完了,我还说什么?” 宋姿:“……” 这是在生气吗,是在生气? “母亲,我……” 宋大夫人带着几个孩子走进来,笑声说:“姿娘你便是一心挂念母亲,也不能自己的孩子都不要?” 宋姿感觉来了救星,站了起来走过去,笑看着宋大夫人道:“这不是赖了有大嫂你,所以才放心撇下他们么?” 她又叫过自己的孩子,道:“你们快过来,给你外祖母磕头。” 宋慈看过去,好家伙,从高到低,四个孩子,两男两女,这庶女是爱国者无疑啊,为国家生养这么多人。 几个孩子听了宋姿的话,乖乖地跪在了地上,向宋慈磕头行大礼。 “都起来。”宋慈对孩子素来是宽容的,抬了抬手,道:“这许久不见,孩子们都长大了,都不认得谁打谁了,都多大了。” “外祖母,我是芷惠,今年十一岁了。” “我是明晖,九岁。” “我是芷兰(明华)八岁。” 宋慈看向这年龄差不多大少的,意味深长的看了宋姿一眼。 别人三年抱俩,她五年内抱四,就冲着这生产力,我敬你是个能干的! 难怪这脸甚是红润,也圆了,可见没有太多烦心事。 也是,四个嫡子女,虽然夫君的官位低些,可有个做相爷的大哥,谁敢轻视,宋姿这腰杆子,是挺得足足的,后台够硬啊。 而且不止一个做相爷的大哥,她自己的同胞哥哥也是当官的,比起老些人,不知强了多少倍。 最重要还是肚皮争气,有几个嫡子女,在夫家这脚跟就站得稳稳的。 宋慈看这几个孩子,都生得不错,特别是龙风胎,小小年纪,容颜肖似其母,很是精致。 “都是好孩子。”宋慈送了见面礼,又让他们坐在一边吃糕点,并对宋大夫人道:“难得她带着孩子回来,让肃儿他们都过来见个面,也熟悉一下,一起玩儿。” 宋姿立即道:“母亲,那需要如此呢,我回头带着孩子们都去给各个嫂嫂那里请个安磕个头,这才是他们做小辈该做的。” 要不怎么说宋姿玲珑,就冲着这低姿态,就让人打从心里熨帖。 宋大夫人便笑道:“刚回府,现在母亲这叨扰一下,孩子们还在族学,我已经通知他们下学了就过来,也让他们见一见。咱们相府孩子少,现在惠儿他们来了,可有得闹腾了。你的院子也都重新整理好了,仆妇们正搬了行李过去,就是瞧着不多?” 宋姿笑说:“那是因为其余的行李都搬去八里巷那边的宅子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应酬社交好手 林家在八里巷也给宋姿他们买了一个三进的宅子,宋大夫人听到小姑子这话,眉一挑。 “这话是打算着回来去八里巷住着?咋的,还不乐意回娘家住啊?” 宋姿笑着说:“回娘家住我却是千愿万愿的。好叫母亲和大嫂知道,夫君他今年政职评了个优,任期也满了,托大哥的福,夫君升了工部员外郎,明年便是回京任职了。” “哎哟,那这是升职了。”宋大夫人笑着道喜。 宋慈和宫嬷嬷相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准还是你说得准。 宋姿也是欢喜,道:“都是托了大哥大嫂的福。” 宋大夫人眼中难掩得意。 “我和夫君说了,左右都要回京,这次趁着四郎成亲,就先收拾着回来,宅子也得整理一下,他呢,交接好了再回来给母亲您磕头。” “其实母亲病的时候我就想回来了,恰是那会心急崴了脚,后听着母亲好了,也才作罢,唉,我这也是替自己不孝找借口了,总归是我不孝。”宋姿看着宋慈,神色哀痛:“也不怪得母亲怨我,您心中想怕是白疼我了。” 宋慈:“我没这么想,都是你说的。” 宋姿:“……” 有些尴尬。 宋大夫人笑着打圆场:“母亲那是吉人天相,过去的就别提了,左右你也回京了,以后多的是机会孝顺。” “大嫂和母亲不嫌我烦,我却是日日愿意上门侍奉母亲的。”宋姿看着宋慈的眼神充满孺慕。 宋慈打了个机灵,可千万别,只听你日日恭维至孝,怕是腻得要我老命! 宋姿看宋慈兴致不高,便岔开话题,笑着说道:“我还没恭喜母亲,喜得佳妇,四郎他可真是福气人,竟能娶得东阳郡主为妻了。还有大嫂也是,明年又要当岳母了,听说英国公府的齐三公子,很是俊朗威猛,恭喜您了,女婿个个出身名门,一个赛一个的好,您好福气呀。” “同喜同喜。” 好话谁不喜欢听,宋大夫人被恭维得眉开眼笑,花枝乱颤。 宋慈瞧在眼里,暗暗称叹,窝的天,这是交际应酬的一把好手啊,瞧这好话,突突的跟机关枪似的往外飚,偏偏还听不出有什么酸味和嫉妒,而是实打实的替人欢喜,只叫人心中舒坦。 这宋姿要么是真的替自家人欢喜,要么就是真会装,叫人看不出她内心真正想法。 不管是真是假,宋慈都自愧不如,人家可是连眼高于顶的宋大夫人都哄得好,把她当亲妹子似的。 宋慈却是不知道,宋姿这也不是只为了讨好而恭维,那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毕竟这都是自己的至亲,娘家人的亲事越是显赫,对她就越是有利,她的腰杆子也越硬,哪会不高兴? 瞧现在的姻亲,要么豪富,要么显赫,她后台超刚。 所以啊,宋姿便是不想玲珑,也得玲珑了,关乎利益嘛。 不一会,孩子们从族学归来,又是各自见礼序长,吱吱喳喳的说到一处去,春晖堂闹腾得像是中小学放学后。 第三百九十四章 宋姿难堪了 在春晖堂叨扰了一点时间,宋大夫人看宋慈脸路疲乏,便让宋姿先去休息,左右这说话的机会也不会少。 “大嫂,我这回娘家虽是客人,可在我心里,这就是我的家,四郎成亲,娶的又是郡主,这宾客肯定多,府中繁忙,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您尽管开口,便是让我帮着端盘子,也是可以的。”宋姿笑吟吟地说。 宋大夫人嗔笑:“府中下人多得很,哪里需要你端盘子了,不过到时候客人一多,还真得要你帮着应酬接待一下,谁叫咱家这一辈姑奶奶就你一个。” “那是可以的,茜儿也会回来?她是不是快生了?” 宋大夫人提到长女,便是欢喜,道:“她小叔成亲,回来凑个热闹却是可以,却是不好帮着做什么了,她下个月就要生了。” “哎哟,那我可得准备着催生礼了。”宋姿笑道:“咱们府中喜事一茬接一茬的,真是前世积福,连二嫂也有好消息了。” 宋大夫人嘴角的笑僵了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腹部,也就她还没有好消息。 宋姿眼尖,知道戳中她的心事了,便笑道:“府中喜事不断,大嫂,想必很快您也会再给肃儿添个弟弟了。” 这是好话,宋大夫人笑着接了,想了下,道:“你三哥的事,你可知?” 宋姿咯噔一下,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三哥他怎么了?” 说起来,她回娘家了,二嫂说是和二哥外出没过来倒没啥,可三嫂却是没有去春晖堂。 有点奇怪。 “你不知啊?”宋大夫人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三哥纳了个贵妾,听说都有孩子了。” 宋姿脚步一顿,脸色有几分难看,笑容也没了,急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也不怪宋姿不知,她虽和宋致庆是双生同胞兄妹,可毕竟各自成亲,又都是分隔两地,平日里就只靠通信联系。 宋致庆纳妾也就是今年近几个月的事,人还在山西呢,也没咋传出来,而相府里,也不会主动去传这样的事,故而宋姿还没接到消息。 男人纳妾,其实真的很平常,可宋姿她是庶出,就更重视嫡庶。 相府里,前面两个哥哥都没有侍妾,宋致庆也是坚持了八九年洁身自好,这使得她的夫君林广熊也没纳妾,就从前有个老通房,所以才有了四个嫡出的孩子。 可宋致庆却是忽然‘叛变’了? 宋姿有几分难堪,嫡出的哥哥都没纳妾,你一个庶出的,反倒纳妾,岂不叫人轻视? 自身本是庶出的,怎还这般糊涂? “也是近来的事,还是瞒的你三嫂,是后来瞒不住了才说的,你三嫂气得病了一场,要不是府中着实是忙,我让她帮忙理事,她估摸还挺不过来。可这人心伤了,哪是说好就能好的?”宋大夫人心有戚戚的说:“都是女人,最是看不得这样的事,虽然老三是你亲哥,但你三嫂对他也是全心全意的,又给他生了一对嫡子女,伤心在所难免。你是亲小姑,也好好劝劝她,凡事看开点。” 第三百九十五章 你信我 鲁氏坐在罗汉床上,看着手边的一杯茶发呆。 “夫人,姑奶奶过来了。”周妈妈小声地报。 鲁氏抿了抿唇,该来的还是会来,该面对的还得面对。 “请进来。” 宋姿带着心腹丫鬟翠微走了进来,爽脆地笑着跟鲁氏行礼:“嫂子,有几年不见了。” 鲁氏站起来,淡淡的笑着回了一礼,视线在她的脸上划过,心头冒起一股酸意。 这人呐,过得好不好,只看面貌便知了。 宋姿这眉目舒朗,脸色红润,一看便知是日子极舒心的。 “三年了。”鲁氏指了座,道:“这次回来,还走么?” 宋姿道:“不走了,夫君他明年就回京任职,是工部的员外郎,以后应该是留在京中了。” 林广熊只是个同进士,这辈子能进四品是天大的好运道,最差也是五品,也就到头了。 鲁氏愣了下,心中愈发酸涩。 “那挺好的。” 宋姿看她神色恹恹,兴致不高,眉宇间有股子散不去的轻愁,又对自己这般冷淡,便知她心里是怨极了胞兄的。 想到宋致庆做的事,她又有些恼怒,纳妾便纳罢,遮遮掩掩的先斩后奏算个什么事呢?这行径是把发妻置于何地? “嫂子,您受委屈了。”宋姿握住了鲁氏放在炕几上的手。 鲁氏怔住,旋即眼眶一红,泪意涌上眼眶,很快就盈满一滴落了下来。 她别过头去,不看宋姿。 宋姿也只得坐到她那边去,亲自拿了帕子替她擦泪,道:“嫂子,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其实不喜转弯抹角,直来直去的。安慰人的话我说再多,你也会觉得我是在替我哥他开脱,替他找借口,因为他是我亲哥,所以我也不说,说什么都太苍白了。” 鲁氏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嫂子,我就说一句,我哥他错了,这一点我承认。我在这敢与你保证,不管我哥生几个孩子,在我心里,永远只看重薇儿他们姐弟,我也只会认你这个嫂子。” 鲁氏有些动容,转过头来看着她。 “嫂子你不信我,就看我怎么做的?”宋姿道:“我知道庶出是什么滋味,我最遗憾的就是没出在嫡母肚子里,所以我不喜庶出,哪怕我自己是庶出。” 她这话不是在哄鲁氏,而是知道什么对自己有利,亲庶嫂亲庶侄和他们交好?那岂不是把大嫂二嫂甚至母亲她们都往外推么! 鲁氏满嘴苦涩,道:“你比嫂子强。” “嫂子,这一辈子还很长呢,就我现在,也不敢担保明晖他爹将来会不会纳妾呢。可我却是不怕的,我有四个嫡出子女傍身,也已是诰命夫人,他纳再多女人,不过也是玩意儿,还敢为了那些贱人休我?” 还有最重要一点是她娘家势大,后台硬,所以她腰杆子也硬,只是鲁氏没有娘家了,她就不戳她心窝了。 “嫂子,我永远站你这边。”宋姿又郑重的表态:“你信我。” 鲁氏扯了扯嘴角,其实信不信的有多重要呢,姑嫂还能比亲兄妹重要? 第三百九十六章 反套路了解一下? 宋慈收到了宋姿孝敬上来的礼物,一对羊脂白玉观音瓶,玉如凝脂,十分精致漂亮。 赏玩了一会,宋慈就让宫嬷嬷收回瓶中,道:“姿娘出手挺大方,看来姑爷在任上油水挺厚。” 宫嬷嬷笑着说:“油水厚不厚倒没啥,林家也是家底丰厚,压箱底的好东西应该不少。” “好东西多,舍得出手才是真大方,有些守财奴,宁可守着封尘也不舍得赠人,再多还不是只满足自己?” “要不怎么说姑奶奶是个玲珑人?听说各房都收到了厚礼,四爷那边,还送了一尊足有半人高的多子石榴红宝石盆栽,说也是贺他成亲之礼。相爷那边,听说送了一本古籍。从老到小,人人有份,都没落空。” 宋慈咋舌:“倒挺用心的,确实经得住玲珑人这称号。” “太夫人若是喜欢这对观音瓶,不如供在小佛堂里插柳?”宫嬷嬷提议道。 宋慈瞥一眼盒中的玉瓶,想起之前在佛堂那股妖风,摆在供桌上,再来一阵风,这一对瓶岂不叫祸害了? “嗯,放在佛堂。” 祸害就祸害,反正将来她也带不走,就放在平日里时常看到的地方,也养养眼,要是被祸害碎地上了,还能听个响。 原身:好家伙,不是你的就尽情有钱任性,你个败家娘们! 宋慈:反套路了解一下? 宫嬷嬷把盒子收了起来,准备过一会就去佛堂把观音瓶换上了。 “老太爷回府没有?”宋慈问进门的红柚。 红柚笑着行了一礼,道:“回太夫人的话,门房那边说了,老太爷刚回府了。” 宋慈哦了一声,便不再多问。 她问这白面包,也只是为了小儿子的脸面着想,毕竟小儿子成亲,你这当爹发又不是去守边疆啥的,也不回府的话,人家还以为你有啥不满呢。 所以必须得在,不然她削不死他。 宋老太爷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看着眼前的庶女,道:“既回来了,多在府里住两天。” “爹,我也正这么打算呢,想着等四郎成亲之后再回八里巷的宅子。”宋姿笑着说,关切地道:“近日的天气越来越冷,爹您要多保重身体。这件大氅,是女儿亲自为您做的,用的虎皮,您试试?” 宋老太爷看着她身后丫鬟捧着的一件大氅,在她的侍候下穿上了,道:“挺威风,也暖和,很好。爹知你孝顺。” 宋姿笑着说:“您老满意就好。” 陪着他坐了一会,便告辞出去。 在院子里,她遇到了水姨娘,脚步顿了下,向她微微福身行了一礼,笑容清淡,不过不失,也没交谈什么,便离开了。 水姨娘站在原地,神情有几分苦涩,问:“那就是姑奶奶么?” 丫鬟丁香回了话:“回姨奶奶的话,是的呢,听说昨日刚回府,看她对您,还是挺有礼的。” 水姨娘却是不以为然,有礼么,不见得,只是迎面遇上才会行礼,而且还挺疏离。 那虽然是庶出的姑奶奶,却是府中几位爷唯一的姐妹,身份岂是她这样的人能及的,行一礼,也不过是为了不落人话柄。 水姨娘压下心头的涩意,温柔地笑道:“进去。” 第三百九十七章 幺儿大喜 十月初八,大吉,宜嫁娶。 凌晨才过二更,京中尚在黑暗中沉睡,宋相府却已是亮起了灯火,下人来回穿梭,各就各位。 宋慈也被宫嬷嬷从床上挖了起来,梳洗一番,喝了桂圆汤,就着米汤用了点易克化的糕点,便去了小佛堂。 倒不是宋慈要做什么早课念经,而是今日宋四郎大喜,她得去告诉某人一声,算是完成了一项任务,虽然是圣上赐婚,可好歹是要成亲了。 捻了三根香,宋慈拜了拜,然后插在了香炉上,默默的看着菩萨佛像。 宋慈默然半晌才开口:“四郎他今日成亲,娶的是定北王府的东阳郡主,说是娶,但其实也是入赘,以后他的孩子应该是要随母性,或许也会有随他姓的,只要他争气,多福多子。” “他匹配的是东阳郡主,注定了福祸相依,富贵不会少,危机亦然,那是您的幺儿,您在天有灵,要保佑他,和和美美,平安一生。” 佛堂静谧,只有烛火在轻轻摇曳。 宋慈没再多话,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一脚踏出佛堂小门时,身后,一阵微风吹过,宋慈脚步一顿,转头看去,但见菩萨像眉目慈和,似是在看着她。 宋慈勾了勾唇,转身而去。 …… 扶风榭。 宋致钰打着呵欠被塞进浴桶里,由四喜伺候着沐发洗浴搓澡,浴桶里,放满了泌人心脾的鲜花瓣。 而净房的衣架子上,一袭大红喜服挂在其中,早被熨烫得不露一丝皱褶,淡淡的熏香从喜服上传出。 四喜动作轻缓的给宋致钰篦发,心情激动又感慨,眼眶都微微泛红了,吸了吸鼻子。 宋致钰一僵,转过头看他眼眶红红的,道:“你咋了,为爷成亲失自由伤着了?不舍得爷啊?放心,爷去哪你就跟着去哪。” 四喜擦了擦鼻子,道:“不是的,奴是喜极而泣。爷成亲了,奴的亲事也就不远也,不用独守空房了。” 宋致钰:“……” 这什么狗奴才! 四喜麻溜的取了大棉帕道:“爷,该起了。” 宋致钰从浴桶里站了起来,擦干了身子,又焙干了一头长发,这才穿上红色的丝绸内里,然后才套上大红镶金黑边的喜服。 净房外,宋慈已经等在了那里,看到穿着喜服,丰神俊朗好比宝玉的宋致钰,眼神变得柔和了些。 小屁孩啊,今日之后便要成大人了! 宋致钰看到宋慈,走了过来:“娘,您怎么过来了,不多睡会?” “你成亲的大喜日子,我这当老娘的,还睡懒觉像什么话?”宋慈嗔道。 彼时,大夫人等人相继而来,一同来的,还有早已入驻相府的喜嬷嬷,扶风榭的厢房很快挤满了人。 相互见过礼,便要开始给宋致钰梳百子千孙头。 男女成亲,梳头的并不止是新娘子,男人也可梳。 宋慈接过喜嬷嬷的玉梳,把宋致钰按到铜镜跟前,道:“你成亲,娘亲自给你梳头,愿你富贵荣华,平安喜乐,百子千孙。”这该也是你亲娘想要为你做的。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第三百九十八章 你个糟老太婆嘴巴是真的毒! 天色大亮,霞光万道。 大庆成亲传统是上午迎亲,下午宴客,所以天一亮,门房便已忙活起来,因为帮着宋致钰迎亲的兄弟朋友们上门了。 宋致钰在别人眼中是入赘,可他和牛盼儿的婚礼却是按着传统来办,还是在相府办,这是定北王府的体贴,也是东阳郡主的相护。 迎亲小队,由宋致钰自己邀请的一班相熟交好的勋贵子弟组成,还有自己的几个小侄儿,队伍能文能武,算是应对十足。 彼时,扶风榭一派热闹,年纪小的小子们吱吱喳喳蹦蹦跳跳,而年岁大的,则是商议着定北王府拦门的招子,该如何应对才能顺利入门把新娘子接走。 “我早已打听过了,郡主送亲的队伍,全是王府的亲兵,一水儿的戎甲小将,打咱们兴许是打不过,不过能嚷嚷,咱们自不必动手,用嘴皮子干翻他们。”包丞轩摩拳擦掌,十分兴奋。 不远处的宋慈听见了,笑得眼睛都弯了,心想你们这些小子,还嘴皮子干翻人,咋的,一个个的铁嘴铜牙啊! 别问宋慈怎么还在这里,事实上幺儿成亲,客人还没上门,她也就不必应酬,便是应酬,她不还有个社交应酬好手庶女吗,让她先对付着便是。 而她,当然是来指导迎亲团怎么有效速度接亲。 宫嬷嬷:可拉倒,分明是图人家小伙儿年轻俊朗,养眼来了。 宋慈:人艰不拆,我脸容老可我内心狂热荷尔蒙爆标。 包丞轩号称包打听是没错,他还打听了一条快速直达王府内院的路线—— 狗洞! “包打听,你怕不是要笑死我好继承我的一百五十斤肥肉?宋四成亲,让他去钻狗洞接新娘?他独开一面吗?”刘宁指着包丞轩哈哈大笑。 宋致钰斜睨着他:“请你来是帮着迎亲撞门,我当新郎,肯定堂堂正正从大门进。你做傧相的钻狗洞也是你来,没错,钻过去帮我从里面打开大门,我们过去的恩怨就一笔勾销,我让我媳妇不打你。” 为啥请了刘宁这有过嫌隙的来,其实从前也没啥,就是彼此会打嘴炮,他家里还是可交的,而刘宁本身也能喝,能挡酒,得请。 刘宁瞪眼:“那你让郡主打死我。” “呸,怂孙。” 刘宁只当没听见,开玩笑,真钻狗洞,他爹就要打死他。 “那只是备选后路啦,真搞不定前面,搞后面也可,反正能达成目的就是。”包丞轩道。 “搞后面?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包打听啊!” 众人意味深长地嘿嘿直笑,这话,很有颜色啊。 宋慈直接喷笑了。 这包打听,当真开得一手好车,老司机啊。 果然,在小年轻的地方才会身心愉悦,乐得她笑成菊花。 “太夫人,咱们该回了,客人陆续到了。”宫嬷嬷看着不愿挪屁股的某人悄声提醒。 宋慈幽幽的看她一眼,扶着她的手站了起来,道:“宫嬷,送你一条美颜绝方如何?” 宫嬷直觉她接下来的不是好话,一脸义正言辞道:“如果是采阳补阴,那老奴提醒您,咱葵水已绝!” 宋慈:“……” 你个糟老太婆嘴巴是真的毒! 第三百九十九章 四叔坑我数十遍 定北王府,处处张灯结彩,红绸飘飞。 主家有喜,来往的下人仆妇都是满脸笑容,训练有素的引领前来观礼的客人入座。 定北王府群英殿,牛盼儿一身华丽的喜服端坐在闺房中,陪伴她的,是宗室的王妃郡主小姐,谁叫牛家无亲在京中呢,而牛盼儿自己也没交几个闺蜜,也只能让宗室的人陪着了。 耳边虽是笑语晏晏,可牛盼儿却是有几分无措和紧张。 今日是她大婚呢,这种感觉好陌生,也让她有些惶恐。 “来了来了。”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千金小姐满脸喜色冲进来,道:“迎亲的人都来了,正在作催妆诗呢。” 说是催妆,其实因为以后牛盼儿他们会住在王府,就不搬来搬去了,只是象征性的凑了些显眼的游街,铺子宅子那些,都以瓦片什么的代替了数量,也是十分可观了。 其余的绫罗绸缎四季衣裳,也整了好几抬,嫁妆精简却贵重,毕竟打前几台还有皇帝太后皇后等人御赐添妆的,这足以吸人眼球了。 京中的人都知道这桩婚礼,其实等同相府那四爷入赘,也没在意这嫁妆什么的,说是嫁妆,不过就是走过场,从这边抬到那边,过后再抬回来,大家心照不宣了。 牛盼儿下意识地把手捏成了拳头,唇也微微抿起来。 “郡主,您可不能抿唇了,不然这口脂都给抿花了。”喜娘一直注意着牛盼儿的动作,连忙叫住,又重新取了口脂让她补妆。 有个宗室妇便笑道:“可是紧张了?没事,拦门的估计一时半会不会让迎亲的轻易进门,您可放松些。” 牛盼儿笑了笑,半睁着眼假寐,在心里默念着兵法布阵以及武功招式。 二门处,宋致钰带着迎亲小队憋得脸都红了,诗作了,武也演了,箭都射了,咋还不让进呢。 难道真要走不寻常的路? 他拧过宋令洲,满脸凝重地问:“想不想快些把郡主小婶婶接回相府?” 宋令洲点头。 “那四叔下半生的幸福就靠你了。”宋致钰双眼冒着绿光。 宋令洲被委以重任,一时没察觉四叔这话带坑,把小胸脯一挺,拍得啪啪响:“四叔您尽管吩咐,小侄在这。” “好侄儿,回头四叔给你多包两个大红包。”宋致钰感激不已,拽过包打听,使了个眼色:“这亲想顺利迎走,得不走寻常路。” 包打听和他的眼睛对上,两人露出个了然又猥琐的笑容,齐齐看向宋令洲。 宋令洲:“……” 感觉有点不对。 小片刻,宋令洲黑着脸看着包打听,道:“我这可是新作的衣袍。” 原来直觉是对的,感觉不对就是坑。 包打听道:“等你四叔把你四婶接回相府,以后让他给你做十套新衣裳。” 宋令洲迟疑。 “男子汉大丈夫,做大事不拘小节,你可以的。”包打听重重的一拍他的肩膀。 宋令洲一咬牙,蹲了下去,屁股一拱一钻。 四叔坑我数十遍,我待四叔如鸡腿。 为了小叔,忍辱负重罢了,他可以,他能上。 这狗洞,他钻了! 第四百章 郡主,我迎你归家 迎接的队伍顺利的来到东阳郡主的殿前了,怎么进的?拦亲的可都是戎甲小将,还能拦不住那一班手无寸铁的纨绔子? 噢,事情就要从一个钻狗洞的小胖子说起。 就是小胖子出其不意的从狗洞突袭,来到二门大门,趁着外头的人搞一招调虎离山,麻溜把门打开了,而可笑的是拦亲的人还以为那是自家人,却不知对方是敌方,待门打开,集体懵了。 牛盼儿噗嗤的笑了。 这一笑,如花盛开,清风自来。 宋致钰的声音传了进来,牛盼儿下意识地看出去。 噢,看个寂寞。 可她的心却是不可抑制地砰砰跳动起来。 玉郎来了。 宋致钰他们又被逼着做了好几首打油诗,才顺利的来到了闺房。 要问紧张吗? 都是第一次成亲,宋致钰自然是紧张的,额上满是汗,不敢上前。 “呆子,你倒是进去啊。”包打听一推他。 宋致钰这才进了房,看到了端坐在喜床上,已经戴上了明珠玉冠手里拿着一只苹果的牛盼儿。 第一次见她,身骑白马,如山扑来。 第二次见她,依旧身骑白马,扭头轻唤:“宋玉郎?” 第三次,第四次…… 她都是穿着武士服,如山松挺拔硬朗,英姿飒爽。 只有这一次,她一身大红喜服,薄施粉黛,头戴喜冠,真切的告诉他,其实她也只是个女子罢了。 牛盼儿被看得脸热,下意识地抬头,透过喜冠垂下的珠帘看他。 宋玉郎人如其名,清俊如玉,翩翩贵公子,就是少了平时的纨绔之气,像是多了几分稳重。 牛盼儿莞尔一笑。 宋致钰脸上一热,被身边喜娘催促。 “郡主,我来迎您归家了。”宋致钰呐呐地开口。 牛盼儿笑意抵达眼底,任由喜娘给她盖上红盖头,背着去给定北王磕头敬茶。 定北王一身暗红四爪蟠龙蟒袍,红着眼眶的看着跪在跟前的一对新人,唇抿得紧紧的。 他等了快一甲子,才等到了这一杯新人茶,他不容易啊。 “好好过日子。” 牛盼儿听出老爹强忍的伤感,心情有些难以自抑。 宋致钰大声道:“爹,我们去去就回,您等着就是。” 定北王:“……” 嘛呢,酝酿出来的伤感一下子被你小子冲走了。 众人:“……” 宋家四爷真会做女婿啊,也很清楚自己的立场和位置啊。 牛盼儿有些感动。 “去,别误了拜堂的吉时。”定北王笑着说。 牛盼儿被重新盖上红盖头,按理该是兄弟背她出门,可没有,也就宋致钰自己亲自上了。 “新娘子出门喽。” 鞭炮声,如雷炸响。 宋致钰背上牛盼儿往外走,耳边,传来她微小的声音:“你行不行?要不让喜娘背?” 宋致钰差点把她甩了,咬牙回道:“行不行,今晚你就知道。” 牛盼儿:“……” 能耐了,都会调戏她了。 定北王站在殿前,看着新人越行越远,直至消失不见,心头沉甸甸的,转身就回了自己房,抱着已故王妃的灵牌哭了个痛快。 她娘,咱闺女成亲了! 第四百零一章 成亲好麻烦 相府,宋慈笑得脸部发僵,差点原地自闭。 后宅大应酬,实在不是人干的,待在女人堆里,你一言我一句的,考的可不仅仅是语言学问,还有记忆,不然人家说了东,你却接西,丢人不? 偏偏这主场又是自己的,还是办大喜事的时候,人家都是来捧场喝喜酒的,不好冷着脸对待。 所以,宋慈感觉累得一比,给假笑累的。 “新娘子要进门了。” 忽如其来的声音宛若天籁,宋慈喜不自禁,总算可以歇一下了。 “都去观礼。”宋慈主动招呼这在场的各家夫人命妇。 众人笑着起身,适时说了几句好话道喜。 来到拜堂的花堂,熙熙攘攘的人头,或坐或站,均是七嘴八舌的交谈,或是伸着脖子看着花厅门口。 外头,鞭炮声不绝于耳,还伴随着孩童的欢笑声。 宋慈坐在了花堂正中的太师椅上,笑脸在瞥到走上来的宋老太爷的时候,微微僵了下。 她要和这家伙一同受新人的礼,明日一同喝新人敬的茶,这月老不会真把这红线转移到她手腕。 噢,千万别,她只是个假货替代品,她的灵魂是干净的。 宋慈在心里暗暗催眠自己。 兴许是宋慈太过僵硬,让坐在她身侧的宋老太爷都感受到了她不自在,不禁看过来。 好家伙,他竟从老太婆脸上看到了嫌弃,那就是嫌弃没错! 宋老太爷轻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可这心里有些莫名的郁闷不舒坦是咋回事? 喧嚣吵闹声越来越近,已是来到了花堂前,宋慈坐直了身子,调整了发僵的脸部表情,看着牵着大红绸的新人进门。 繁复华丽的喜服,外头不绝于耳的鞭炮声和喜庆的奏乐,还有花堂观礼的人脸上的笑容,都在告诉她,她真切的在参加古典婚礼。 “新人到,各就位。”主持拜堂礼的引赞高声唱诵。 全场静谧。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宋慈看着一对新人面瞧自己拜下,心情激荡,眼眶泛红。 要命了,老太太意念该不会这时发动? 宋慈眼前发虚,想到那位老太太,再看着那年轻的儿郎,心里叹了一声,完全放松了心神。 你来,我承受得住! 有一瞬,她感觉自己不是自己。 “夫妻对拜。” 新人紧张得拜下,磕到了对方的头,引得全场哄堂大笑。 “礼成,送入洞房。” 新人正要走出去,不知谁高喊一声:“掀盖头,我们要看新娘子。” 宋致钰脚步一顿,有些无措。 喜娘递了喜秤过来。 宋致钰接过,在众人的起哄下,把盖头挑了,露出牛盼儿那微微垂首的脸容,他咧了咧嘴。 “新娘子好漂亮。” “好配,天生一对。” 宋致钰:“……” 哪里配,他更漂亮,不过好,是比平时要好看,像个女人。 “入洞房。” 喜娘引着两人往洞房里去,又是喝合卺酒,吃饺子,各种的流程,完成了后,两人坐在喜床上,神色有些肃穆。 成个亲,竟然这么麻烦! 这是新人不约而同的想法。 第四百零二章 宋玉郎:我要开斋了! 坐在喜床上,一对新人相对无言,气氛也有些尴尬。 宋致钰感觉有点热,用眼角扫一眼身侧的人,又飞快地移开。 牛盼儿何等的人啊,上过数次战场的老手,眼睛可利得很,哪里不知道身边人的小动作,噗嗤一笑。 这一笑,冰雪化开。 “你是不是该去前面敬酒了。”她笑着说。 宋致钰啊了一声:“我这就去。” 呔,当谁愿意待在这里似的。 走了两步,他脚步顿下,转过头,看她还顶着那喜冠,便又走了回去。 “这个摘了,我看着都替你觉得沉,脖子压得不疼么?”宋致钰指着她头上的喜冠。 牛盼儿眨了眨眼,道:“你帮我?” 宋致钰点头,上前一步,直接去搬。 嘶。 宋致钰手一僵:“怎么了?” “呆子,这还别着扣子呢,你扯我头发了。”牛盼儿摸到了两个发夹子,拔了出来,塞到他手里,然后自己把喜冠摘下来了。 宋致钰讪讪的,解释道:“我也没成过亲,更没帮谁弄过,不晓得这东西咋搞啊。” “我看出来了。” 宋致钰拿着发夹子,道:“那我去前院了,宴席应该才开始,离回来还久着呢,你先睡一下?” “好。” 宋致钰走了出去,牛盼儿便站了起来,抻抻手脚脖子,又换了丫鬟过来伺候她更衣。 练武之人的好处这时候便出来了,体力好,精神也可以,就是被这繁琐的成亲流程给闹得心烦。 太复杂了! 英华走进来,向牛盼儿行了一礼,道:“郡主,奴婢已经让扶风榭的丫鬟取了水来,先沐个浴?” “嗯。” 成亲了,在内院就不好用侍卫了,牛盼儿挑了几个丫头到身边伺候,除了英华和英荷以前是跟过她的后备铁娘子军,其余的都是普通的丫鬟。 英华她们已经嫁了人,牛盼儿便提了做管事妈妈,还有大丫鬟柳枝和柳絮,其余的二等丫鬟等仆妇更是无数。 等牛盼儿换了一身简便的衣裙出来,桌上已经摆了几样吃食,不由讶然。 英华笑着说:“是郡马让人送过来的,说让您也填填肚子。” 夫君体贴,比什么都强。 牛盼儿眼中也带了丝笑意,坐在桌边,拿起了筷子。 宴席上,宋致钰有些心不在焉,虽有几人帮顶着,却也被领着吃了不少酒,没办法,谁叫他是新郎。 “赶紧的装醉。”包打听看他脸红如关公,便轻声提醒:“不然待会儿可不好洞房。” 宋致钰心一烫,瞥过去,见他露出个猥琐的笑容,不由心生荡漾。 洞房啊! 他童子身不用保了! 包打听是个会来事的,眼看着外头天色已晚,振臂一呼:“闹洞房去喽。” 刘宁大声叫好,一群青年簇拥着宋致钰往洞房去。 女席那边,宋慈听了,对宫嬷嬷招手道:“让人多送两碗醒酒汤过去,再让扶风榭的小厨房今晚别断了热水。” 小年轻开斋,必定浪里个浪! 坐在宋慈身边的,都是些老夫人,乍听到这话,饶是她们见识多广,身经百战,也不禁老脸一热。 这个老太婆说房中事真是张口就来啊! 第四百零三章 闹洞房是不可能闹得成的,为啥,东阳郡主就站在那里,脸上不带笑容的时候,众人便是脖子一缩,直接秒怂,遁了。 当然,也有那不怕死的,偷偷摸摸的躲墙角下要听墙角。 比如刘胖子。 可才蹲下,就感觉眼前一黑,抬头一看,差点吓尿了。 妈耶,这黑面侍卫是鬼啊,走路不带声的,想吓死他然后继承他的一切么? 刘胖子咧开嘴傻笑:“我醉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袁一直接抓起他的后脖领扯出扶风榭。 刘胖子嗷嗷直叫。 宋致钰其实很紧张,听到刘胖子的嚎叫声,哈了一声,道:“这胖子,人壮声大胆子怂。” 牛盼儿睨着他:“你不是和人家打过架么,咋的还请了他来。” “打架也是他嘴臭,他这人没啥建树,就是会打个嘴炮,却也不敢做什么欺男霸女的事。”宋致钰连忙道:“而且,咱们相府,和安庆候府也是有点交情的。” 牛盼儿喜欢听到咱们这个词,嗯了一声。 宋致钰看她穿着便装,看一眼桌上,道:“你吃了没?” “吃了些,你在外光是喝酒了?可要再吃些?”牛盼儿问。 宋致钰摸了摸肚子,点头。 吃点,缓缓这紧张,别露怯。 牛盼儿一声吩咐,很快就有丫鬟端来两碗清汤面,还有一碗醒酒汤。 宋致钰拖长了时间慢慢的吃,直到一碗面见底了,他想要说点什么,转过头,脸一红。 “你,你干嘛穿成那样?” 还要不要脸了? 牛盼儿看一眼身上的‘睡衣’,很薄的红色吊带直裙,外面披一件纱衣开衫,这是宋慈差人送来的,说是送她的新婚礼物。 她私下里研究了一下穿法,偷偷摸摸的,还是有点面红,但现在穿着,倒觉得方便。 “你娘……母亲送我的睡衣。”牛盼儿改了口,咳了一声:“你去净房,我让人放了水。” 宋致钰连忙起身,快步进了净房,感觉接下来的不可描述会很疯狂。 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洗好,再出来,桌上的碗筷全收走了,只余龙凤烛在燃烧。 叭。 烛火爆出一个灯花。 “上来。”牛盼儿拍了拍身侧的床铺。 宋致钰:“……” 他忸怩的走过去,躺了下去,看着红色的帐顶,只感觉有一阵阵异香传过来。 有些口干舌燥。 牛盼儿眼中划过一丝笑意,这人有多紧张僵硬,她明白。 她的手,悄悄的伸了过去,拉着他的手。 宋致钰吓得反射性的想抽回,转过头去。 “做过吗?” 啥意思? 宋致钰愣了一下,明白过来,颇有些虚张声势的道:“废话,我都几岁了,当然做过。” “是么?” “那当然,一会你便知道滋味。”宋致钰傲娇的哼了一声。 守在外头院子的四喜:爷哎,声别太大,奴怕你的脸被打得啪啪响。 牛盼儿莞尔:“既如此,来,让本郡主尝尝你的滋味。” 宋致钰:“……” 来了来了,这副初见的山大王的女霸形象,终于又浮现了! 第四百零四章 夫纲碎了一地 宋致钰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在全是粉色泡泡的屋里—— 啃猪蹄。 猪蹄肉肉滑滑的,正要下嘴儿,就被人猛地一推,泡泡没了,而猪蹄变成了—— 他下意识地一看,呔,这什么鬼! 宋致钰把手中的猪蹄甩开。 “好啃吗?”牛盼儿淡定的收回手,擦了擦那手背上的口水。 宋致钰讪讪的,冲口而出:“你在这作甚?” 话一说,他后知后觉的想起,是了,自己已经成亲了,和山中女大王。 “怎么,才吃了就不认账?”牛盼儿就想逗一逗他。 这话过分了啊! 宋致钰气呼呼的坐起来:“到底谁吃谁!” 娘的,他就没见过这么悍的女子,哪有精力体力那么好的,一点都不见累,倒是自己,腰酸得很。 牛盼儿挑眉,道:“是谁一次次的攀过来的,第二次和第一次间隔还没有一刻钟。” “那还不是因为第一次。”太丢人了,那么快。 “哦?你说你做过!” 宋致钰脸一红,声厉内荏地道:“反正不管如何,你应该义正言辞的拒绝我,别让我这么孟浪,偏你还配合,是想让你家郡马那精尽人……唔。” 牛盼儿捂着他的嘴。 “别说那不吉利的。” 宋致钰掰下她的手,哼了一声:“反正就是你不对,你应该不让我胡来。” “我不舍得你难受。”牛盼儿一笑。 宋致钰愣了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有什么的,日子长着呢。你是女子,我还能忍不得?听说第一次很疼的。” “还好,比这更疼的我也尝过。”牛盼儿轻描淡写地说。 宋致钰脸色微微变了,瞬间想到她腰间的那条疤痕,手指曲了曲,嘴上却道:“谁叫你逞英雄,以后别去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牛盼儿笑着点头。 他们都知道,这也只是口头上的答应,假如起战事,她还是会披甲上阵。 宋致钰揉了揉腰,看一眼窗外,又躺回去,道:“这天还没亮呢,你推醒我干嘛,再睡一会。” “不能睡了,得进宫觐见皇上谢恩了。” 宋致钰吓得一个激灵弹坐起来,差点闪了腰,他忘了这事了。 “我都忘了。”他从床上起来,扶着腰哎哟一声。 牛盼儿笑着从喜床的暗柜取出一瓶十分精致的药膏给他。 “干嘛?” “宫里的秘药,听说抹了不疼。”牛盼儿看了他的腰下身一眼,道:“昨晚你不是喊疼么?” 咚。 药膏掉了下来。 宋致钰一副见鬼的模样指着她:“这女人用的。” “我不疼。” 宋致钰:“……” 他疼就他用了吗? “不要逞强。”牛盼儿把药膏捡了起来重新塞回他手上,说道:“你放心,既已成亲,你我夫妻一体,以后我会负责的,也会对你好的,你藏在净房里的那小本图,我都能做,所以你抹!” 宋致钰:“……” 窝的天,这不是他该说的吗,怎全反过来了? 他娶的难道是男人? 那么飒悍! 看着牛盼儿轻松走进净房的宋致钰,站在房里,只觉风中凌乱,夫纲碎了一地。 第四百零五章 宋慈:拿金银珠宝给我洗眼 宋慈一夜好睡,早早就醒来端着茶在喝。 “四郎他们是不是都进宫去了?” 牛盼儿是有品阶的郡主,又是赐婚,自然得携新婿入宫谢恩。 宫嬷嬷笑着回话:“天不亮就出发了,大概辰时末刻就能回到府中,到时候便是认亲敬茶了。” “我的认亲礼可检查好了,没出纰漏?”宋慈道。 “那自然是的,您只管放心。” “那就好。” 宋慈八卦地问:“昨晚他们那院里动静大不?” 宫嬷嬷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太夫人,您还想听儿子媳妇的墙角不成?” “问问,我就问问。”宋慈讪笑。 可怜见的,她一个老太婆,内心还是大闺女啊,就不能猥琐一下满足内心荷尔蒙? 红柚挑帘子进来,笑着屈膝行了一礼,道:“恭喜太夫人,喜事妈妈来了。” 宋慈喝茶的动作一顿,喜事妈妈是什么鬼? 正疑惑间,一个婆子捧着个红盒子走了进来,笑得跟捡了黄金似的,嘴里唱着好话:“恭喜太夫人,贺喜太夫人,喜得佳妇。” 宋慈:“……” 她的视线落在那喜事妈妈手上的红盒子,感觉有点不对,脑中灵光闪过,还没等她想明白,那妈妈就已经打开盒子,把里面的东西呈现给她看。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条白色帕子,而白帕染了红,似梅花盛开。 卧槽! 宋慈想明白这玩意是什么鬼,吓得手一哆嗦,差点把茶杯都扫落地。 古人搞的验贞的那东西。 宫嬷嬷瞧见了,连忙过去合上盒子,笑着道了一声恭喜,又吩咐道:“去让人放喜炮。” 喜事妈妈笑着应下告退。 人退出了,宋慈还在呆愣当中,显然是被膈应得厉害。 宫嬷嬷道:“太夫人莫不是欢喜傻了?” 宋慈回过神来,啊了一声,哪敢说自己是被恶心到了,这可是古代,可这大清早的看到这东西。 讲真,她是真膈应。 “去取了那认亲礼过来,我再看看。” 她得看些好东西洗洗眼。 宫嬷嬷无奈,笑着让人取了来。 喜炮响了起来。 于是,满府和相府附近的人都知道相府的宋四爷喜得佳妇,因为这喜炮象征着什么,懂的都懂。 而彼时,宋致钰正战战兢兢地随着牛盼儿叩见楚帝。 “四郎也不必怕朕,你小时候朕还抱过你,而你还尿过朕一身呢。”楚帝笑着对宋致钰说。 宋致钰听到这话,震惊得唰地抬头,不会,他还干过这样威武的事? “皇上开恩,谢皇上不杀之恩。” 楚帝有些懵:“你这话说的,朕为何要杀你?” “您不是说我尿过您一身?您是天子,我狗胆包天的尿您身上,可您却没杀我,还留我狗命至今,便是开恩啊。”宋致钰十分正经地道。 牛盼儿扶额:“……” 呆子,你是不是傻! 楚帝愣了一瞬,随即哈哈大笑,指着他:“你这小子,倒是会溜须拍马。” 宋致钰咧嘴傻笑。 “那你说说,朕给你和郡主赐婚,欢喜吗?”楚帝忽然问。 第四百零六章 你会被你大哥打死的你知道吗 皇帝挖坑,意在突击。 宋致钰乍听到这一问,下意识地看向牛盼儿。 楚帝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 “一开始其实不甚欢喜的。”宋致钰咬牙说。 牛盼儿的心被什么撕了一下。 “哦?”楚帝斜睨着他,道:“不欢喜?可你也没抗旨。” 宋致钰瞪大眼反问:“赐婚还能抗旨的吗?” 楚帝:“……” 这小子,其实是真傻! “这,你实在不愿意,求了你大哥,你大哥再来求朕,未必就不能回收这旨意。” 宋致钰闻言顿时脖子一缩:“那算了,我真要那么干,我大哥怕是直接撕了我,赶我出家门。” “你这么了解他?” “那当然啊,那是我亲大哥,跟我爹似的,他一个眼神过来我就得跪,我敢抗旨给他找事儿?我又不是嫌命长!”宋致钰撇嘴。 牛盼儿听到这,连忙向楚帝请罪:“皇上,郡马他天性率真纯良,说话直来直往,冒犯君威,臣女代他向皇上请罪。” 宋致钰吓了一跳,他说什么了? 楚帝笑道:“你虽然在军营,别学你爹那样,动不动就请罪,宋郡马也没说什么。” 牛盼儿后背尽湿,瞥了宋致钰一眼,一副你小心说话的表情。 宋致钰有些无措,走近她些,郡主护体,不怕龙威。 楚帝看在眼里,眼中隐有笑意,继续刚才那话题:“开始不甚欢喜,那现在又欢喜了?”顿了顿,又道:“放心,朕和你大哥虽是君臣,却也是年少之交,朕还叫你母亲一声姨母呢,你不必怕朕治你罪。” 牛盼儿:这话,谁信谁傻子! 偏偏,宋傻子信了。 但见宋傻子咧嘴一笑:“吓死我了,郡主整那一出,我以为得罪您了。不瞒皇上,我现在是挺欢喜的,因为我有媳妇暖被窝了,郡主她还不错。” 会解锁二十四氏的奇女子呢,自然是不错的。 牛盼儿:呵呵,我可谢谢你个呆子夸奖了! 楚帝道:“即便你和郡主成亲,你此生不能任一官半职,也欢喜么?” 宋致钰撇嘴:“皇上您说得我像是不和她成亲,就能当官似的。” “皇上,我读书又不成,干架也就是鸡爪手,连鸡都没杀过,三脚猫功夫都没有,我能干啥大事?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皇上若是想赐我官职,为江山社稷着想,您还是打住,我干不来的!” 楚帝:“……” 周公公:你会被你大哥打死的你知道吗? 牛盼儿:傻子快住口,我不想刚成亲次日就守寡! 楚帝忽地笑了,对牛盼儿说道:“郡主说郡马天性纯良,朕是信了。好了,你们还要去皇后和母后那边叩拜,朕便不留了,去。” “谢皇上恩典。” 牛盼儿携宋致钰离开。 楚帝看着他们消失了,道:“宋相说他这幺弟没心没肺,朕看确是如此,这孩子有点傻。” 周公公笑道:“宋四爷确是率性纯良。” 楚帝垂眸,低喃一句:“若非如此,这郡马岂轮到他?” 周公公一凛,没敢接话。 第四百零七章 好事多来点,我承受得住 在各宫叩拜,宋致钰和牛盼儿带着赏赐出宫回府。 宋致钰坐在马车里,长吁了一口气,道:“宫中不好玩,规矩忒多,我以后是不是还要来?那真是太惨了。” 牛盼儿幽幽的瞥他一眼,道:“我刚才差点以为自己要独自回府了。” 宋致钰不明,道:“我与你一起的,怎么可能你独自回?” 因为怕你被皇上咔嚓了。 牛盼儿摸了摸湿透的里衣后背,这傻子莫不是真有吉运在身,就那么说话,竟都没被治罪,皇上看似还挺高兴的样子。 哎,或许那位就喜欢这没心没肺的调调。 是了,没心没肺,他才会放心,太聪明,反是忧虑了。 牛盼儿垂眸,自嘲一笑。 宋致钰毫无形象的瘫坐在马车上,道:“哎,我竟然尿过皇上身上呢,我可真是了不得!” 牛盼儿眼角一抽,道:“那都是你婴孩的事,就莫要提当年勇了,更不能在外人面前提。” “那当然,我又不傻,我肯定要给皇上面子了!”宋致钰翻了个白眼。 牛盼儿忍不住又提醒:“以后进宫面见皇上,就不能我我这样自称了,你得自称为臣。” “我没官职在身也要自称臣?” “你既是我夫君,谓为郡马,自然得称臣。”牛盼儿轻笑,道:“而且,你放心,没几天,皇上会授你一个闲职。” “啥,授我职?我这文不成武不就的也可以?”宋致钰震惊了。 “你文武不成,可你是郡马呀。虽授你职,但也只会是闲职,挂名的那种。嗯,通俗点说,就是只领俸禄不干事的那种,白占个名。”牛盼儿解释道。 宋致钰闻言喜得不行:“还有这种好事,你早说啊。哎呀,我最喜欢这种好事了,就只占一个吗?这样的好事儿,来十个八个我都可以的,我可以承受得来!” 牛盼儿:“……” 她感觉以后自己多了一个大儿子,要操很多的心! 宋致钰不知道自己被妻主给鄙视了,只在心里美滋滋的想皇上会赐他什么职,等得了这职位,他以后在刘胖子他们面前可以挺起胸膛了。 有官职便是大人,哈哈,看嫉妒不死他们,还笑不笑他入赘了! 相府。 宋慈得知小夫妻回府了,连忙重新换了一身喜庆的衣裳去了昨日拜堂的花堂。 该喝新人茶了。 匍一到花堂,府中大小的主子已然全等着了,没办法,谁叫那新妇是一品郡主呢,品阶摆在那里,自然得等。 “郡主也得喊我爹,这辈子老子值了!”宋老太爷喜得见牙不见眼。 他宋家祖坟,真是冒青烟了。 宋慈瞥他一眼:“你认亲礼都备了什么了?郡主喊你爹,你出手可不能小气了,免得丢人。” 宋老太爷哼了一声:“要你提,我能不懂?” 他示意身边的丫鬟放低了托盘,一对羊脂白玉双鱼玉佩,中规中矩。 宋慈这才收回视线,又道:“一会别乱说话,更别说什么女戒规条的,那是郡主,可轮不到你说教,麻溜的把茶接过喝了就是了。” 宋老太爷:“……” 这糟老太婆是要上天啊! 第四百零八章 认亲 认亲并不繁复,不过是一家子彼此认个脸,彼此赠点见面礼,从此便是一家人。 牛盼儿不善女红,送给公婆的鞋袜啥的,自然都是别人手代,她象征的那支绣花针在上头戳两下,便算是自己做的了。 这都是大家族里心照不宣的做法,不善女红的,基本都这么干,不然当谁人人巧手加身,能绣出花来? 宋慈更不在意,在她心里,看得顺眼又打从心里喜欢的人,哪怕她是个草包什么都不会,她也是喜欢的。 而且牛盼儿可不是草包。 笑眯眯的接过鞋袜夸了,宋慈便送上了自己的认亲礼,一对金凤镶红蓝宝石步摇,一对翡翠玉镯,一对款式古朴的金戒指。 戒指是男女款,她亲自给牛盼儿和宋致钰在无名指戴上,并说了一番关于戒指的寓意。 座下的江氏默默的看一眼自己的夫君,一副你懂的眼神。 宋致诚:我懂,我自然懂,回头我就量了尺寸去打,你一个我一个。 宋大夫人也有些微妙,瞥向宋致远,眼含希望。 宋致远:“……” 他娘哪听来的故事,这么骚,把他夫人都带歪了。 只有鲁氏,脸上带着笑,内心却是苦涩不已。 这样的一对戒指,她是不可能和宋致庆分别戴上了。 牛盼儿贵为定北王府的唯一继承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可她最喜欢的,还是这一对戒指,简朴古典,寓意非常。 “谢谢娘。”牛盼儿真心实意地拜谢。 轮到宋老太爷,老头子记着宋慈的话,不敢拿乔作筏子,接了茶喝了递过认真礼,说了一句:“早些为宋家开枝散叶。” 宋慈眼角一抽,狠狠地瞪了老头一眼。 宋致远等人也是无语。 正要打圆场,牛盼儿却认真地回话:“儿媳知了,爹。” 宋慈眉眼舒开,瞧瞧,这样大体的媳妇哪里找啊,老四真是走了狗屎运。 再到宋致远这边,牛盼儿更多了几分恭敬。 宋致远笑着说:“以后都是一家人,郡主大可安心。老四,你已成亲,就是有了自己的小家,可不能像以往那般混账了,好好与郡主过日子。” 宋致钰撇嘴,却不敢反驳:“知道了。” 见过宋大夫人,又到宋致诚和江氏,以及鲁氏,再就是小辈。 牛盼儿准备的赠礼都是好东西,再针对着小辈们的性格爱好赠与的。 送给姑娘们的,是步摇簪子或手镯,男孩或是玉佩或是文房四宝,宋令钊更得了一把小弓箭。 “四婶,听说您武功极好,文韬武略不在话下,以后侄儿可以向您请教吗?”宋令钊双眼晶亮。 牛盼儿笑道:“那自然是可以的,只要我有空。” 宋令钊顿时大喜。 见过小辈,排在最末位的,自然是宋老太爷的两个姨娘了,她们却是没有资格坐的,更没资格受礼,只是碍于是宋老太爷的姨娘,算是一个长辈,礼貌上也认个脸。 牛盼儿也没行礼,只是淡淡的点了个头,让人送上两个荷包便是。 宋慈见这亲认完了,就一拍掌,道:“好啦,这亲认好了,昨日累了一天,今儿又是一大早进宫,你们小两口回扶风榭歇着,这两日也不必来请安,就在院里吃。” 第四百零九章 做红楼梦去吧 牛盼儿和宋致钰回到扶风榭,却是让英华前去宋致远那边传了话,面圣的情况,肯定和大伯子说一下比较妥,比较大伯子是属狐狸类的。 宋致远有些意外,听了这传话,沉吟片刻,对英华道:“你去回郡主,本相知道了,让她不必忧心,平日里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英华应声,行了一礼便告辞。 宋致远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才轻叹了一口气。 宋家新锐,却也多受瞩目了。 春晖堂。 宋慈满脸嫌弃地驱赶宋老太爷。 “你要走便走,何必与我说,赶紧的,收拾收拾就去庄子!” 这老家伙,竟是嫌府中有毒似的,儿子成亲隔天,就说要回庄子上住。 呸,当谁稀罕他不成。 宋老太爷恨恨道:“你个糟老太婆,现在是装都不装了,看你嫌弃我的样儿。” “都一把年纪了,半只脚都进了棺材了,我还跟你唱戏,装在乎你啊?看把你美的。”没踹你就是好的了。 宋老太爷指着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摔袖出门。 “慢着。”宋慈忽然叫住他。 宋老太爷转过身冷笑:“哟,憋不住了,早这样不就好了。” 老太婆终究是舍不得他的。 “我是告诉你,这天要入冬了,你在庄子上,也不要胡来糟践自己的身子,别纵欲,你可是老头了。”宋慈黑着脸说。 宋老太爷斜睨着她:“你总算是知道关心你男人了。” 宋慈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道:“我关心你?你做红楼梦去你!我这是怕你纵欲过度,两脚一伸就去见爹娘,到时候老大他们就得丁忧,那咱相府还有势?我这福还没享够呢!” 宋老太爷:“……” 死老太婆嘴巴真毒,诅咒他呢! “你管好你自己!”他咬牙丢下一句,头也不回的走了,再不走,他怕会被这老娘们气得当场去世。 宋慈翻了个白眼,道:“真不知我是怎么忍他几十年的!” 原身老太太,真个委屈你了! …… 梅苑,鲁氏拿着宋如薇得的手镯在翻开,手镯小巧精致,镶着各色宝石,十分的漂亮,可她想的却是宋如琪得的那一对步摇。 鲁氏叹了一口气,嫡庶有别,这阶级分层,总是有的,看赠礼就可以看出来。 宋如薇很喜欢这手镯,可看母亲兴致不高,便小心问:“娘,您怎么了?这手镯不好吗?” “你二姐姐得的那对步摇更矜贵漂亮,你知道是为何?那是因为她是相府嫡房嫡出千金,在郡主眼里,她更矜贵些也更重要些。”鲁氏视线扫过那手镯,有些失落,道:“说到底,就是出身的缘故。” 宋如薇抿着唇,迟疑了半晌道:“娘,这手镯也很矜贵,出身咱们改不了,您就别纠结了。我虽是庶出子嫡出,可这家里,哥哥姐姐们待我和洲儿也是好的,这便足够了!” 鲁氏怔住。 “娘,我知道爹会很快有新的女儿弟弟,可只有我和洲儿,是嫡出!”宋如薇拉着她的手,道:“娘,祖母常说,要懂得惜福和知足,女儿觉得是对的,不懂知足,最终我们都会变得面目全非的。” 鲁氏心下一跳,眼泪滚了下来,一把将女儿抱住。 变故,使孩子一夜成长,从前薇儿怎懂这些?到底是受了影响。 第四百一十章 我媳妇壕无人性! 宋慈是真开明的婆婆,她说不必去请安,大家遵着便是了,牛盼儿和宋致钰便在扶风榭你侬我侬了两天。 嗯,其实是深切研究了那啥样图二十四式并解锁无数式。 三天回门后的隔天,宋致钰果然就得到了封赏只领俸禄不干事的闲职,光禄勋的谒者。 可还没来得及高兴,泰山大人定北王便要启程回东北,宋致钰和牛盼儿亲自送到君别亭。 牛盼儿素来坚韧,也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可见老父双鬓染风霜,此去路程又遥远,禁不住抿唇,想说几句挽留的话,最终汇为一句老爹您要保重。 “安,这走得快些,也不至于路上遇大风雪。爹走了,你和郡马好生过日子。”定北王看着明显滋润了不少的闺女,老怀安慰,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你被欺负了……罢了,郡马年轻皮薄,你莫要太欺负他。” 好不容易得了个佳婿,长长久久的才好,不然再换一个也是麻烦。 牛盼儿笑睨着宋致钰,道:“爹您放心,我疼他还来不及,哪会欺负他。” 宋致钰:“……” 虽感动,但感觉那里不对! 定北王用力一拍这女婿的肩膀,道:“你这小子也加把劲,咱们牛家靠你开枝散叶了!” 卧槽! 他母猪吗?还开枝散叶靠他! 宋致钰憋红了脸,在泰山大人那副我不允许你反驳的眼神下,只得立军令状,道:“您放心,我必定努力。” 定北王笑了,深深地看一眼女儿,转身上马:“爹先走一步。” 他不敢回头,只手一挥,便策马而去,直到走得足够远了,才停了下来,看着那只余一小点的黑影半晌,咬牙重新启程。 牛盼儿的眼眶红了,情绪很是低沉。 宋致钰有些不敢说话,低眸看着她垂下来的手,便伸了手过去,用小手指勾了勾她的手指。 “别太难过了,不还有我吗?” 牛盼儿转头,冲他一笑:“嗯。” “那咱们回城?我知道有一间小店做铜锅子很是地道滋味,我带你去尝尝,不然没人带路你是找不着的。”宋致钰双眼亮亮的。 “好。” 两人上了马车回城,宋致钰果真守诺,带着她去刷了一顿铜锅子才回府。 回府后,两人又歇了一会,牛盼儿便说:“你想要去哪玩便去,我去陪母亲说说话。” “啊?我又没地儿去。” “包打听他们不约你出去喝酒?”牛盼儿很是体贴,道:“你去便是了,莫要喝多,带上四喜他们。” 话说着,她让华英取了一个盒子过来打开。 好家伙,满盒子的银票,全是百两标额。 牛盼儿随意的拿了一叠出来,放在了一旁的小荷包里,递给宋致钰:“去,别闷坏了,这够不够?要是不够再添点?” 宋致钰:“……” 我媳妇真是壕无人性! 直到走出了扶风榭,他浑浑噩噩的才清醒了些,转过身去,看着身后的小院。 我在哪,我是谁,我要干嘛? 噢,对了。 郡主媳妇给钱我去喝酒,妈的我好飘! 第四百一十一章 调戏儿媳妇第一人 “太夫人,郡主来了。” 宋慈正和林箐在学调香,听到丫鬟来禀,顿时笑了,道:“快请进来。” 牛盼儿走了进来,向宋慈行了一礼:“母亲。”又免了林箐的礼。 宋慈笑着免礼,问:“你和四郎不是去送你父王了?这么快就回了?” “嗯,趁着天色早,便尽早赶路,也就不耽搁了。”牛盼儿坐了下来,看着满长条桌的香料,道:“我可是打扰了母亲的兴致?” “没的事,我也是闲得慌了,这才跟着她学调香,不然这天凉的,她们也不许我在花园子瞎走动。”宋慈颇有些郁闷地道:“我这老骨头也只配待在屋里了。” 林箐嗔笑:“现在天气只会越来越冷,甚至比去年还冷,我想着,今年京中的初雪,会来得早些。您身体底子弱,得多保暖,以免风邪入体,否则到时候让您喝药您也不愿意不是?” “你是医者,我还能辩驳你?”宋慈搓了搓微微发僵的手指,道:“天气确实有些冷,盼儿,你父王这一路去,怕是要遇风雪。” “遇风雪那是必然,只要不是连续暴风雪导致封了山路,那便会顺利抵达。”牛盼儿主动接过她手上的铲子主动帮她分料,只是言语间,也带了些许忧虑。 宋慈连忙道:“你父王老当益壮,必会安全抵达的。” “嗯。” 宋慈觑着她的脸色,眉一挑,笑着摸了一把她的脸,道:“这归家来几天,变得水灵了,这阴阳调和,果真比什么玉脂膏都好使!” 牛盼儿脸一红,有些羞涩。 林箐则是手一抖,刚调好的香乱了,她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宋慈。 当婆婆的调戏儿媳妇,也就您第一人没谁了,瞧这笑容猥琐的,啧。 宋慈浑然不觉儿媳妇羞涩,问道:“和谐不和谐的我就不问你了,你们小两口和谐与否,瞧你这脸色便知道。” “母亲……”牛盼儿羞得不轻,这两人说这种私房话就算了,可还有个林箐在呢。 “这里也就我们几个,不怕。之前你身体不太好,让林箐调理了些日子,正好林箐也在,再让她把把脉?” 牛盼儿以为她是想看自己有没喜,道:“母亲,我和四郎才成亲几日,没那么快见喜的。” “我当然知道,就是看你好转没?趁着这个月在府中,让林箐多给扎几针,也好把身体调至最佳状态。”宋慈拍着她的手道:“孙儿我不急,你们什么时候生其实都无所谓,可从实际情况出发,你还是早些有孕才好。” 依着宋慈的现代人思维,她当然觉得姑娘家不必早生子。 可冲着牛盼儿的身份地位,以及定北王府的情况,她早生比迟生好,定北王府后继有人,也能稳军心。 牛盼儿也才知道自己误会了,道:“原来如此,我依着林大夫的方子吃了这么久,其实也好了不少,至少来月信没那么疼了,寒意减轻点。不过,也有劳林大夫再给我看看。” 生子是重任,她知道。 第四百一十二章 传你生男生女的秘密 事实确如牛盼儿所言,她的身体可比当初把脉的时候好多了。 林箐抽回手指,笑道:“我隔三日再给您施一回针,另外再给您换个方子吃着。” 牛盼儿起身向她行了一礼,林箐连忙避开,道:“郡主折煞我了。” 牛盼儿却是摇头,重新坐下,道:“我自小就在军营里,终日混迹的基本都是男儿,而我生母早逝,便很少会有人提醒我注意此道。若不是母亲上回提醒,我亦不会放在心上,恐怕孕育也难。所以这一礼,你受得起。” 宋慈听了心疼不已,握着她的手道:“好孩子,以后有我这个老娘呢,有娘心疼你。” 牛盼儿笑着嗯了一声。 林箐也是性情温柔良善,道:“郡主是个听话的病人,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承您吉言了。”牛盼儿也有些期盼,摸了摸腹部,若是有孩子,必得像宋玉郎才行,他生得俊些。 宋慈眼珠子一转,道:“说到这孩子,盼儿,你想生男还是生女。” 婆婆一直在隐晦的说房中事,牛盼儿开始脸热,但到底也是时常听兵蛋子说荤段子的人,现在也是习惯和淡定了。 “男女都可的。”牛盼儿笑着说,顿了顿,又道:“如果可选,那就选男,男儿行走这世间,总比女子要容易一些,世间人也对男子更宽容一些。若是女儿,我未必舍得把她往军营里扔,太苦了。” 宋慈:“……” 好家伙,这孩子还没见影,已是规划了未来走向。 不过这也没错,毕竟定北王府需要继承人,而这时代,不管大家小家,谁不盼着多子多福? 在人的心中,只有男子才是传宗接待的接力将,连后世也还有不少人这般认为呢,何况这封建的古代。 “那从现在开始,你和四郎的饮食就调节一下。” 林箐挑眉:“又把您那套拿出来?还未知见不见使呢。” 宋慈轻哼:“你以为我不知江氏请你摸肚把脉问男女了?” 林箐嘴角微抽,行了个福礼:“您赢了。” 宋慈故作傲慢和谦虚,笑说:“半赢,还是说不准,得等娃儿出世了才知准不,毕竟这几率都是一半一半。” “如果您不这么傲慢,我就被安慰到了!” 宋慈:“……” 感觉林医生她学皮了! 宫嬷嬷:还不是跟您学的。 牛盼儿看着两人如好友一般来回打机锋,很是好奇,问:“你们说的是?” “哦,就是生男生女的秘密。”宋慈露出猥琐的笑,说道:“要想生男孩,你就这样做……” 牛盼儿听着听着,双耳微微的滚烫。 “这,能行?” “看你二嫂了,她一心盼着闺女,就看明年她能不能得偿所愿了,你二哥,可吃了几个月的素,脸都熬成了菜色。林箐把过脉了,说是姑娘的几率挺大。” 牛盼儿闻言有些希冀,那就从今晚开始做准备。 不是她非喜欢儿子,是自己吃过的苦,她不想自己的女儿也吃一遍,女子混军营,太苦了。 等晚上喝足了酒美滋滋回家的宋致钰看到一桌子肉食,露出数十个问号? 莫不是媳妇嫌我体力不够? 第四百一十三章 许有灾,紧备粮 天气转冷,昼短夜长,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十一月。 宋如琪的及笄礼办得极其热闹,所用绾发的簪子还是未来夫婿齐帧送的,可把小丫头喜得跟什么似的。 待宋如琪的及笄礼一过,牛盼儿便和宋致钰回了定北王府过日子,他们已过新婚期了,牛盼儿也要回到军营中当值。 因为天气转冷,处处都有传来大雪封路的声音,宋慈叫了宋大夫人过来春晖堂议事。 “天气太冷了,今年捐到善堂的冬衣,让作坊多加点棉花,扎厚实喽,断不能偷工减料,若果抽查发现有这样的事,我就要问罪了。”宋慈吩咐道。 宋大夫人道:“母亲放心,他们并不敢的。” “敢不敢的你也要上心些,今年天气不寻常,这样冷,若是我们的冬衣被人拿去做点什么,丢的就是我们相府的脸。”宋慈睨着她:“大郎今年才选上的丞相,府中不缺这点钱,犯不着让人抓着这点给他脸上抹黑,给咱们相府抹黑,尤其咱们现在的姻亲,个比个的矜贵,你懂?” 宋大夫人原本对婆婆的话有些不以为然,想着谁敢糊弄相府,可现在听着,也暗自警醒起来,端正了心态,道:“母亲放心,我定让底下的人盯着。” “嗯,你贵为宗妇主母,我相信你。”宋慈又道:“天气寒冷,一旦有灾,兴许会有难民涌入,我们的粮库,你着人去检查,多买些糙米备着,若是赈灾设粥棚,也好有应对。” “糙米?娘,从前我们的粥棚基本都以精米多。”宋大夫人皱眉。 “天冷,糙米更比精米饱腹,而且糙米更便宜,一袋精米可换几袋糙米,更能让救济更多人吃饱,你说换哪个?” 宋大夫人迟疑:“这会不会不太好,毕竟咱们是相府,让人知道咱们改用糙米,怕是会招笑话。” 宋慈冷笑:“笑话?是救人重要还是笑话重要呢?你救了百人,让百人感恩,积百个功德,你说笑话重要吗?” 宋大夫人一窒。 “顾氏,咱们宋相府出身寒门,也穷过,是从穷苦人家起来的,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怕什么笑话呢?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糙米多屯点,别人五天的粥棚,我们可以设十天,可以让更多人吃到饭过这个冷冬。笑话,有何重要?能让人吃饱吗?” 宋大夫人脸上一烫,有些讪讪的,道:“母亲教训的是,是儿媳狭隘了。” “你只管以人为本便是了。去做,除了糙米,一些饱腹的比如地薯香芋什么的也都多备些。咱们庄子今年就不卖了,屯着。还有那些给丫鬟仆妇等换下来的旧衣冬被也都攒着,莫扔,兴许也用得上。”宋慈说到这,忽然想到这里好像没有土豆这东西,哎呀,那东西要传进来大庆种植,也是填肚子的好东西啊。 宋大夫人恭敬的应下了,默默的看了宋慈一眼,今年婆婆管得多了些。 两人正说着话,房妈妈从外走进来,喜滋滋地对宋慈和宋大夫人说:“太夫人,大夫人,古家那边传了话来,大姑奶奶她发作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宋慈:我又升级了 宋大夫人接到消息就坐了马车去了古家,直到天入黑了,才回到相府,来了宋慈这边报喜。 “可生了?”宋慈双眼亮晶晶的。 重孙怕是有些年见不着影,可外重孙也是孙啊。 宋大夫人笑着说:“生了,茜儿生了个姑娘,母女平安。” “哎哟,那我这是升级为外曾祖母了。茜儿好不好?古家人对她好不?” 好家伙,她一没结婚的,当了娘,当了祖母,现在又当了外曾祖母,谁有她开挂! 宋大夫人点头:“都好的,古家也直说先开花后结果,说茜儿和姑爷还年轻,这开了花,很快就结果了。姑爷给那孩子起了个叫甜甜的小名唤着,说大名由祖父起。” “古家不错,正是这个理,只要小两口身体健康,感情好,被子一盖,还能生不出儿子来?”宋慈无所谓生的男女,她注重的是古家的态度。 她话说得直白,宋大夫人脸热了下,只得负荷,嘴上虽这么说,可到底是有几分遗憾的。 姑爷是嫡长子,茜儿将来便是宗妇,她必须尽快产下嫡孙,地位才更稳固。 “母亲,今日茜儿刚生产,我也并没有把您那套与她说,等甜姐儿洗三那天,我想与她说。”宋大夫人有些尴尬地说:“母亲,不是我重男轻女,我就是觉得茜儿有子傍身才更稳固。” “说就说呗,不过可不能这么快了,最重要还是得把身体给养好了,洗三那天,我也过去看看,那可是我外重孙呢。”宋慈笑着说。 宋大夫人一喜:“那到时候我与母亲一起。” “嗯,你去,多准备些补身的药材送去古家,别省了,不够就从我这边库房里拿。”宋慈又说。 宋大夫人心中欢喜,道:“母亲大方,我替茜儿多谢您了,不过还用不着母亲这边拿,您平日里多让小厨房炖着补身,我那边有呢。” 将心比心,人心都是肉做的,宋慈对女儿大方,宋大夫人自然欢喜,也不会贪了她那点东西,毕竟自己也不是没有。 回到正院,宋致远正在屋里看书,见她回来了,便急着问:“茜儿怎样?” 宋大夫人脱了大氅,少不得又把对宋慈说的一番话对他说了。 宋致远闻言松了一口气,道:“母女平安就好,旁的不用急,也无人敢给她脸色看,古家也不是那眼浅的。” 凭着自己如今的身份,及宋家的整个地位,宋如茜的腰杆可是硬得很,谁敢触她霉头给她甩脸子? 宋大夫人也知道这一点,经了宋致远这么说,那一点没得外孙子而得外孙女的遗憾都消失了。 她捧了茶,抿了一口,又把今日和宋慈所说的预备赈灾的说了。 “我倒也不是质疑母亲,就是往年我们基本都用精米,骤然改用糙米,会不会让人拿这做文章?”宋大夫人小心地问。 宋致远道:“用糙米也没啥,你别忘了,我们府从前还捐过一笔大的,府中钱粮少了,所以用糙米,谁能说什么,还能查我们有多少钱?倒是母亲说得对,一袋精米可换几袋糙米能救更多难民,值了。依她的做!” “是。” 宋大夫人话音刚落,忽地外头传来一阵惊呼:“下雪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吹啊吹啊我的骄傲放纵 一夜风雪,屋外一片银白。 宋慈站在屋檐下看了一下那皑皑白雪就移开了双目。 不敢看,只看一会儿就白内障上身,看啥啥糊。 “我的祖宗,您快进屋去?这儿穿堂风吹过,您不冷啊?”宫嬷嬷忍不住又要给她加一件大氅。 有些人啊,老了更任性,可愁死她们这些当下人的了! 宋慈张开手,道:“冷什么冷,你且听我唱。吹啊吹啊我的骄傲放纵,吹啊吹不毁我纯净花园,任风吹,任它乱,毁不灭是我,尽头的展望。” 宫嬷嬷的手探过去:“您发热了?” 唱的什么鬼曲,嚎的什么鬼! 宋慈:“……” 不会接梗的宫嬷不是好嬷嬷,不好玩。 宫嬷嬷可不管她失常的心理活动,连哄带拉的把宋慈带回屋里,又把炭盆往罗汉床移近了,道:“您实在是想看,就在这看,照样能看到。” 宋慈看一眼炭盆,笑道:“也行,去取点花生和栗子来,埋炭盆里煨着,再倒一盅果子酒来温着。噢,快去请了林箐来,下雪了,煮酒赏雪,正是好时候。呀,红柚,你去梅苑那边剪几支腊梅来插瓶,就放在窗子这,你家太夫人得赏着。” 宫嬷嬷:城会玩! 只要她肯在屋里,宫嬷嬷也没什么不让她玩的,很快就着人去请了林箐来,并温上了酒,又备了些小点。 林箐披着大氅顶着风雪进门,先在门口处被丫鬟伺候着摘了大氅,在门边的炭盆烘去了一身寒意,便走到宋慈这边坐下。 “说您邀请来煮酒赏雪,厚颜来了。” 宋慈一笑:“来得正好,一个人煮酒赏雪委实是没意思,有伴才好。” 林箐嗅到腊梅的冷香,看过去,几支腊梅插在一只瓷白美人瓶中,花瓣嫣红,十分漂亮,顺着角度看去,和窗外树木上的皑皑白雪相映,倒是相得益彰。 “挺雅致的,太夫人好品味。” 宋慈踢了鞋,歪在迎枕上,任由红柚在腿上搭了一条薄毯子,说道:“有花有酒有雪有知己,才乃人生一大乐事嘛,来,干一杯!” 这豪爽之气,让林箐眯了眼,接过酒杯,和她碰杯,抿下。 “您真是我见过的最会玩的太夫人了,您总会找到新的乐子,有新鲜的玩法,您心态很年轻,让我感觉您不是一个种田出身的老太太。” 宋慈差点内流满面,心道你没说错,我其实与你一般年纪,是个热情奔放可泡崽的大姑娘,可我不敢说! “做人么,最重要开心嘛,我都这把年纪了,也不知何时就到头了,自然得把没玩过的都玩了,才不枉来此一遭!”宋慈一语相关。 林箐一笑:“您说得对,这一杯我敬您,我自您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除了阅历,还有宽容通透。 “你缓着点喝,庄子送来了新鲜鹿肉,中午我让人做铜锅子,我们就在这屋里刷锅子吃,太冷了,没有火锅子的冬天不是合格的冬天。” 嘤嘤嘤,她想念重庆火锅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我要种田 一盅酒下去,宋慈已是微醺,毫无形象的歪在罗汉床的迎枕上,一边和林箐说话,一边看着几个丫头在裁布给她做穿在里面的棉衣。 宋慈摸了摸身上,一层又一层,棉袄都穿了两件,厚如熊,哎,除了想念重庆火锅,她又想念轻薄暖和的保暖内衣以及羽绒了。 那是维持女子显瘦身材的利器啊! “别总做棉袄的,太累赘了,你们去着人问问,能不能收集些鸭绒来,要细绒,鹅绒也好,还有羊毛。” 她得给自己准备些保暖的,既保命又保靓。 没错,即便她是个老太太,她也要做全场最靓的优雅老太太,而不是穿成笨重熊样。 林箐挑眉:“您又有新鲜点子了?” “可不是。”宋慈的从前说再度上线:“从前我遇过一个番僧,从异国过来传教的。哎哟喂,人家大冬天只穿薄薄一层,丝毫不见冻的,一问之下,穿的衣裳是用鸭绒做的。我就学了来,虽说那会没条件嘛,可技多不压身嘛。” 本书素未谋面的番僧:感谢女主,我活了一集! 宫嬷嬷瞥头看过来,所以人越老记忆越好了? “先收集了我要的,我就教你们,先给我做。做好了,有多的,你们给自己做,给其他的主子做,做好了重重有赏。”宋慈轻佻的指着几个如花貌美的小姑娘,道:“小姑娘家家的如花般美,大冬天也可穿的窈窕而非笨重的。” 众人:“……” 主子一句话,下人跑断腿。 好在相府地位非凡,就一些鸭绒啥的,还能攒不出来,每个庄子都收集些,很快就送到相府。 只是鸭绒这些东西,都要经过处理,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好的,所以宋慈只交代了步骤,自有丫鬟记着然后着人去处理,可别小看古人的智慧,这没过几天,相府的大小主子,人手一件轻薄的所谓羽绒背心,贼暖和轻快。 宋慈还记得有个老闺蜜要笼络,便亲自指点人做了一件更细致的,送去了慈宁宫赠与汪太后。 而汪太后跟皇帝一显摆,某帝酸了,暗示了几句某相,后者秒懂,又整了一件进宫,此乃后话。 眼下,还是铜锅子最重要。 切得薄薄的鹿肉摆上来,热腾腾的锅子冒着热气儿,使得屋内温度更高了些。 宋慈吃了肉,把一些萝卜和大白菜的放进锅里滚着,神色又有些恹恹。 “怎了?锅子不好吃?”林箐放下碗筷。 宋慈指着那冬天老两样:“瞧见没?” 林箐看过去,目露疑惑:“???” “自入了冬,你就没发觉,每日里的蔬菜,都是这老两样?”宋慈很是嫌弃:“不腻吗?” 林箐笑着说:“可每日里冬天不都是吃这些吗?还能吃绿菜?” 宋慈:“我就要吃绿菜,别的菜!” 林箐:“那您得等了,等到冰雪化开,春雨袭来,您就能吃到了。” “不!我要在这大冬天也吃到这绿菜!”宋慈看着那用布罩住了痰笼,扬起下巴道:“我决定了,我要种田种菜!” 噗! 第四百一十七章 烧钱种大棚菜 太夫人要种田了! 这个消息像漫天飞雪似的传遍了相府,却没让人引起惊奇和鄙夷,只是不约而同的想,噢,老太太要重操旧业了! 不过是种田而已,宋家本就是耕读出身,也就祖坟冒了青烟出了个宋致远这样的神仙人物,草根逆袭,位高权重,可谁都没忘记,他们也曾苦过,也下过地种过田。 所以种田,难不住宋家太夫人的。 众人不稀奇,稀奇的是太夫人她不在春暖花开的时候倒腾,非要现在雪都下来了,却说要种田? 这不是胡闹吗? 大冬天的你种田,能种出什么来,要种个寂寞么? 噢,还说是要种小青菜,厉害了,我的太夫人。 大冬天要种出青菜,我敬您是个异想天开的奇人。 若是换了原身老太太,估摸也不会这么能折腾,毕竟现在是冬天,种不出什么来的,可眼下的太夫人,却是换了芯子自带高科技脑路开挂的现代人宋慈啊。 你要问宋慈一个小明星,会卖艺演戏倒是有可能,她会种田? 事实上,宋慈原本是不会的,可她当明星,除了演戏,也会跑综艺这样的通告啊。 她曾接过一个真人秀节目,就是一日三餐,各种自主自给,为了得到食材,她跟着队友一起去帮老乡种田了。 那个时候恰是冬天,综艺背景在山东某个小山村,而那个山村里的老乡基本都有大棚。 所以懂了? 宋慈种田学艺不精,却是真切参与过大棚菜种植的,这不,看到被围布围着的痰笼,她便想到了这个种植方式。 试一试,兴许就能搞出新鲜嫩绿的小青菜来,反正她不是闲得慌么?冬天又不能去哪耍,万一种出来了呢! 宋慈一声令下,就在府里寻了个尚未有人住的院落,辟出一块三十来个方的空地,然后让人把杂草啥的都除了,翻了新土,还沤了肥,然后就让人搭棚子。 至于为啥不在自己的春晖堂整,宋慈又不傻,相府那么大,不少院落都空着,她何必要祸害自己住的院子,种菜要沤肥的,这大冷天的北风总在吹,她可不想总闻到那难言的味道。 这不鸡贼了下,另寻院落,反正不成功,权当翻新了。 而为了成功率增大,宋慈还让江福来从庄子上招来了两个侍弄庄稼的好把式,带着去杂货铺子买油纸买菜种,买大棚菜基地所需的一切。 要不怎么说人多好办事呢,不过两天的时间,便已经把这事儿给盘活了,老庄稼把式看着那个被缝得严密的大棚,还有棚内的炭笼,感受着那地里如春暖的温度,若有所思。 一直是这样的温度的话,未必就真不能种出新鲜的蔬菜来啊,就是这整的有点费钱。 没错,搭棚用的东西,油纸啊等都是要花钱的,还有这供暖,那可都是碳,虽然是最劣质的,但也得烧啊,不然温度不上来,就得白干了! 而宋慈:本太夫人巨有钱,不烧点对不住几个库房,为了口腹之欲,可以干到底! 第四百一十八章 去洗三礼 宋慈把两个老庄稼式留在了府里帮她侍弄那个大棚菜,毕竟已经投资下去了,这府里的人也都瞅着呢,事关脸面问题,得干出菜来。 那两个老庄稼式就是两堂兄弟,就叫陈大陈二,也没啥不愿意的,毕竟是帮主家做事,他们也想看看这样的种植方式可不可行。 若是可行,来年他们也提前这么搞,兴许能种出新鲜才卖给城中贵人,那可是一盘大生意。 要知道,眼下过冬,都是萝卜大白菜,极是单一,若有新鲜的,谁不愿买,贵人更是不差钱。 瞧,眼前就有一位了,这么费钱也要种植。 宋慈把这事儿搞定了,也就不管了,了不起以后就是去溜达看看,能不能种出来。 她这会儿,高高兴兴的和几个儿媳妇前往古家,参加外曾孙女洗三礼。 古家。 宋如茜这一胎虽然生的是姑娘,可在大户人家里,正经的嫡长子和嫡长女,都是比较看重的,所以这洗三也来了不少人观礼。 宋慈她们到的时候,是古家的大夫人也就是宋如茜的婆婆亲自迎的,见到宋慈,便行了一礼。 要不怎说古家出出身大族,百年风范,瞧人家这宗妇,规矩礼仪无可挑剔,行礼连裙裾都不动的。 宋慈笑着说免礼,又道了一声恭喜。 古大夫人笑着道同喜,眉眼里全是欣喜和温和,显然心里确是欢喜的。 也是,古家嫡长女,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比的。 “我们先去茜儿屋里,你们说说话?这洗三礼一时半会也还没开始呢!”古大夫人体贴地说。 宋大夫人道:“劳烦亲家母相迎了。” 古大夫人嗔笑:“都是自家人,说什么劳烦,这不是见外么?这边走。” 她在前方领路,一边和宋慈她们说着话,手也搀着宋慈提醒她注意路,手摸到宋慈的手,暖暖的,有些惊讶。 “我看太夫人你们都穿的颇为单薄,生怕你们冷了,这手却是暖和得很。” 宋慈笑着说:“那是我里头穿的保暖绒衣,并不像棉袄那般累赘臃肿。” 古大夫人更是好奇,绒衣是什么东西? 宋大夫人适时解释了一番,又道:“此次前来,我也给茜儿带了一件,亲家母也一件,先穿着,等府中收集的羽绒毛多了,再给姑爷和祖父他们也做上一件。” 古大夫人年岁和宋大夫人并没相差多少,自也是爱俏的,看亲家母穿得不显臃肿,自然心中也喜,便笑着谢了:“回头我也让人收集些,再去跟您讨教这做法。” 宋大夫人却是看着宋慈,这是婆婆想出来的法子,她不好越俎代庖的替她做决定,谁知道老太太会不会把这当成生意盘弄起来了? 宋慈一笑:“你随时来就是了。” 古大夫人看在眼里,脸上笑着谢了,心里却是暗暗惊奇,敢情这绒衣还是老太太想出来的? 说话间,便已来到宋如茜所在的院落,早已有丫鬟等着,又进去禀报。 宋慈她们自然也不会等一个坐月子的产妇出来相迎,自顾自的走了进去,很好,屋内暖和如春,空气还有清浅的腊梅冷香,可见是用了心的。 一个俊美的贵公子从屏风处走了出来,向宋慈她们行了一礼。 宋家大姑爷,古阑青,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第四百一十九章 眼馋 宋慈也不是第一次见古阑青了,可每次见,都觉得要生一回感叹,也不知人家是怎样长的怎么养的,怎么就这样的美好呢。 这样的气质颜值,放在娱乐圈,都要被弟弟妹妹们磕碎了! 陌上人如玉啊! “祖母,岳母大人,二婶,三婶。”古阑青一一向宋慈几人见礼,温润的笑着:“阿茜正在里面等着。” 宋大夫人对这大女婿是十分的满意和喜爱,闻言便道:“我们自个进去便可,你可自行去忙。” 古阑青笑着称好,却仍是把她们带到宋如茜面前,又看一眼媳妇,这才离去。 宋慈看在眼里,暗自点头。 宋如茜早已急不可耐,看到宋慈她们在,就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心性,撒起娇来。 “祖母,恕我身子不便,不能跟您行礼。” 宋慈坐在了床边,笑着说:“都是自家人,哪里需要这样多礼。” 她细看宋如茜的脸色,虽有些苍白,可精神头却是不错,头戴着抹额,穿着简便又能见客的衣衫。 “这脸色还得多吃点补品。”宋慈道:“你也别怕发胖,这月子补好了,身体也才能好,不然以后老了,天一冷你就要遭罪。” 这要是有熟悉宋慈的现代人在,怕是要拍掌称厉害,你一个未婚未育的,说起坐月子倒是头头是道的。 “祖母,我晓得的。”宋如茜感动地说。 宋大夫人也道:“你祖母说得对,一定要得补好,也才能有底子怀下一胎。” 宋如茜脸一红,嗔声:“母亲……” “茜儿,甜姐儿呢?”江氏有些急切想要看到这个小外侄孙女。 “奶娘把她抱过去喂奶了,怕着一会洗三会哭。” 宋如茜的话音才落,就看到奶娘抱着孩子过来了,众人都望了过去。 “让我抱抱。”宋慈眼睛一亮。 奶娘是个眉目温和的人,姓张,皮肤白净,手指甲都修理得整齐干净,一旁的丫鬟已是介绍了宋慈众人,她便笑着把孩子送到了宋慈怀里。 宋慈接过来,低头一看襁褓里的孩子,想着应该是看到一个小猴子,毕竟出生的孩子,都是皱皮猴。 可这孩子,才三天,就已经长开了一些,白白净净的,额角饱满光洁,一双大眼睛黑亮清澈,映着光,小嘴巴抿着,十分粉嫩。 “这孩子生得可真好,都挑了她爹娘的优点去长,不过我瞧着,更像她爹多些。”宋慈赞道。 宋如茜当了母亲,浑身带着慈母的光辉,看女儿的眼神都柔得像水,道:“公公婆婆他们都这般说。” 江氏早已凑上来,手痒的很,极想抱,可她自己也大着肚子,便忍着了,只乌低了身子去看,这一看,眼睛都快化成水了。 窝的天,这也太好看了,太可爱了,太香软了,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小闺女? “甜甜,我是你伯外祖母。”江氏眼馋得很。 宋慈嗔笑:“快把你口水擦擦,都要流出来了,这又不是蛋糕,看把你馋的。” “母亲,她瞧着比蛋糕还香软。” 江氏嘿嘿的笑着,摸了摸肚子,林箐说了,她这一胎女儿的可能性很大,哎呀,一会儿她得抢一抢红枣儿吃。 第四百二十章 吓死老娘了 陪着宋如茜说了一会子话,都知道她虽生了女儿,可古家待她却一如往昔,伺候的人及饮食,都是配备齐全了的。 宋慈也知道古家的底蕴,也没说什么科学月子这样的鬼话,科学西方月子,那特么都是糊弄人的,他们这样的人种,就得按着传统来。 当然,也得荤素配合,只吃荤不吃素,就怕上个净房,蹲上半时辰都蹲不出东西来,那才叫悲催。 古家人很是识趣,知道大少奶奶的娘家人都在,便没有前来打扰,直到古大夫人进来说客人都到了,收生礼要准备开始了。 宋慈一行人转到外间去。 眼下时节正在冬日,天气太冷了,不可能把孩子带着出去,亏得宋如茜他们的院子够大,正房几间房,而收生礼就在外厅。 外厅,熙熙攘攘站了不少人,有的是古家自己的亲戚,有的则是京中一些交好的勋贵,宋慈也见着有几个熟人。 古家是大族,人多得很,又站着几个和江氏一样的大肚婆,正小声的说话。 宋慈环顾一下,窗都是严密的,门口处用厚厚的帘子遮着着,也没有什么风,屋内还摆着痰笼,暖融融的,倒是不冷,就是这人一多,空气就显得污浊了些。 更别说这外厅还设了香案,供着些神像,烟雾缭绕的。 不过这孩子若是走完了仪式,也就会被抱回去了。 宋慈没见过洗三,也有些兴致。 甜甜被奶娘抱着,一个穿着暗红衣裳的收生姥姥手里搭着布巾,她面前,是一个红色的桃木盆,围着围盆布,盆内是熬好的槐条蒲艾水,里面浸着些桂圆红枣生花生栗子等物,而旁边还放着许多东西,什么花儿朵儿升儿锁头秤坨镜子等等。 这时,收生姥姥从奶娘那边把孩子一抱,洗三的序幕就正式拉开了。 宋慈饶有兴致的看着。 本家依尊卑长幼带头往盆里添一小勺清水,再放一些钱币,谓之“添盆”,她就看到古大夫人添了一对金锁头。 宋慈眼皮一抽,她好像找到古代发家致富的密码了,就是给大户人家做收生姥姥,谁个不知,这添盆添多少,都尽归这收生姥姥啊。 很快轮到她自己,添了一对金棵子,宋大夫人则是金元宝,江氏鲁氏都添金壳子。 收生姥姥发了,宋慈如是想。 难怪她嘴里越发的会说吉祥话,笑成一朵老菊花,就是孩子哭着闹得慌。 繁琐的仪式闹腾着结束,宋慈心想好复杂,却见收生姥姥拿起了小桌上的用红丝线穿好的绣花针,麻溜的往甜甜的耳朵扎去。 宋慈顿时尖声:“你干什么……” 哗哗哗。 孩子嚎啕大哭的声音压过了宋慈的诘问。 “母亲?”宋大夫人疑惑的看着她。 宋慈察觉自己大惊小怪了,抖着手道:“这,扎耳朵眼儿也是收生的一环?” 宋大夫人莫名的点头,母亲难道不知吗? 若是生的姑娘,就用红丝线穿好的绣花针,在酒盅里用香油泡三天,洗三时给女婴扎耳朵眼儿。 宋慈眼前一黑,这什么封建礼哦,竟有这么可怕的一环,吓死老娘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受到万点雷霆暴击 亲眼看到出生几天的小婴孩被扎耳朵眼,宋慈表示受到了一万点暴击,眼角直抽抽。 太疼了,隔着大老远的她都替姑娘感受到疼,可怜的宝。 江氏更是红了眼眶,眼泪唰地掉落下来,假如她生了闺女,也要遭此针扎酷刑,她能忍得了这画面吗? 想想就觉得心头要裂开。 她们觉得心疼,在里间竖着耳朵听着外间动静的宋如茜,更是想要从床上下来出来看个究竟,怎哭得这般厉害呢? 她自己的心腹妈妈拦着她,只提醒一句,宋如茜咬着唇,红了眼眶,却没再去。 她舍不得,她也不敢看。 那就不去看。 宋慈看着哇哇大哭的宝贝,心头直抽抽,恨不得上前抢过来,再看一眼这周遭的人,脸上都还笑着,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 若是换了自己的女儿,不知她们还能这般淡定不? 伤在儿身,疼在娘心啊! 可宋慈也还保留着理智,知道这就是古代,姑娘们都要经这一事,如果现在不扎,等大了再扎,怕是会更疼更抗拒。 道理都明白,可怎么越看越觉得糟心得厉害呢? 唉,这万恶的封建时代! 好在,收生姥姥很是麻溜,一下子就把扎耳朵眼给扎好了,孩子也穿戴整理好了。 仪式完毕,奶娘把孩子重新抱过,抱进了里间。 而众人也动了,宋慈还没来得及说啥,就看到她的儿媳妇江氏动作麻利的从收生盆里捞了一只红枣上来,随便用手绢擦了擦就塞进了嘴里。 宋慈:“” 目瞪口呆,瞳孔地震。 你竟然是这样的江氏,这样的重口味! 江氏看婆婆一副见鬼了的样子,咬着红枣,用手绢掩着嘴,笑着问:“母亲,您这样看着我作甚?” “什么味儿?”宋慈艰涩的问。 “嗯?” 宋慈指了指收生盆,问:“我是说,洗澡水什么味儿?看你吃得挺欢,甜?” 江氏:“……” 宋慈脸容复杂,又见其余的几个孕妇,有的也拿了红枣,可只在手里捏着并没有吃,也有人吃了,顿时神色莫名。 万一这婴孩刚拉过大的,然后来洗? 呕。 宋慈看一眼盆里的水,再次感受到了万点暴击,噢,这次是雷霆暴击了。 收生礼一结束,宋慈她们再和宋如茜说了一会话,便告辞离去。 马车上,宋慈软着身子靠在车内的软枕上。 “太夫人怎的兴致不高?” “啊,也没,就是觉得洗三挺繁琐,女宝宝们好可怜。”宋慈幽声道:“这么小就被扎耳朵眼儿,得多疼啊。” 宫嬷嬷:“姑娘都要如此的,就是趁着没长成就扎上,不然的话长成了,姑娘们更不愿意扎了。” 宋慈张了张口,想要辩驳,却又分外无力。 若是她的闺女,不愿扎就不扎。 她忽然想到一个更可怕的,睁着大眼问:“宫嬷,咱们大庆,没有人缠小脚?” 那个东西,比扎耳朵眼更残忍,更可怕千百倍。 宫嬷嬷看过来:“老奴也不吓您,却也不想骗您,缠小脚,自然也是有的。” 宋慈脸色一白。 第四百二十二章 路遇难民 宫嬷嬷细数了缠小脚的范例,其实在前朝,缠小脚的人更多,那夏朝以缠小脚为美,大多数大户人家里的千金小姐,很多都有缠小脚,这种风气,还一度传到民间。 就是大庆推翻夏朝建国后,先帝就禁止了这种风气,但依旧还有些古板不化的人家还会缠小脚,也依旧有男人钟爱小脚。 好比那朱御史家,他家的女人,大多缠小脚。 朱家,宋慈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瞪大眼:“就是那忠昭郡王妃朱氏?” 宫嬷嬷点头。 宋慈嘶的抽了口凉气,她也见过那位,走路当真是弱柳扶风,摇摇欲坠的样子,总是有丫鬟搀扶着,身姿还纤薄,当时她还以为古典美人当如是。 没想到,人家弱是真弱,特么的脚缠成那样,哪还能走得快哦? “朱家,可真变态。”宋慈欲呕。 宫嬷嬷失笑,那朱家自古就是读书人出身,极其迂腐古板,尤其是当今家主朱阳,那还是御史台的一把手。 一旁的红柚也吐舌道:“奴婢还听说那朱御史的夫人便是缠小脚的,寻的儿媳妇也是缠小脚,还要求她们以夫为天,整日女戒女德不离嘴的。” “做他家姑娘媳妇可真是三生不幸。”宋慈冷哼。 她不想再继续这话题了,不然想到裹脚布,她就恶心得吃不下饭。 忽然的,马车急刹着吁了一下。 宋慈一个不提防,脑袋嗑在了车厢木板上,不由哎哟一声。 宫嬷嬷和红柚吓得脸都白了,扑了过去,尖叫出声:“太夫人!” 宋慈摸着脑袋被她扶起,呲牙吃痛。 “太夫人,您怎么样?有没有见哪里疼?脑袋晕吗?”宫嬷嬷着急去查看她的后脑勺,又冷叱出声:“外面怎么回事儿?” 红柚更是把她整个人都要抱到怀里,怕着外头是不是来了刺客。 宋慈:“……” 她只是磕了一下头,又不是宝宝,至于整个抱怀里吗? 隐约听到外头有喝骂声,还有大人的求饶和小孩哭声,她便摆了摆手:“我没事。” 驾马车的车夫传了话进来,是有人突然闯出来才导致车子急刹。 宋慈皱眉,示意宫嬷推开车厢的小门,看出去,只见外头不知何时又下起雪来,马车前有人跪在地上,被相府的侍卫给拖着要拉走。 宋慈这头停了车,跟在后面的宋大夫人便遣了人上前询问。 红柚也在宫嬷嬷的示意下下了马车,上前一问,便知道了是逃过来的难民,听说家被大雪压了,孩子病得不清楚,这才撞了马车,想乞点银子给孩子治病。 宋慈看出去,果然有个蓬头垢面的妇人不住的磕头,身上还背着一个娃娃,不知死活,在她脚边,还有两个瘦弱的小丫头在哭。 宋慈瞧着不是滋味,便道:“大冷天的,别难为他们,让福全管事领了她们去医馆,给娃娃看病,再给点银子,把她们领去救治站!” 红柚应声而去。 宋慈放下小门,叹了一口气:“这雪说下就下,今年怕是艰难了,这便有难民进城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总被宋相抢先一步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时有大雪压垮房子的消息传来,尤其是依山而居的村落,有不少都被压垮,还死了人,无家可归。 最严重的是,河南一带还有雪崩的情况出现,官路被堵,不停有快马飞信传入宫,同时,也有不少难民涌入京中寻求庇护。 随着灾情越来越多,朝廷不得不出面在多地设救助站,并派出当地驻地官兵铲雪通路和救助受灾百姓。 听到各地大雪纷飞成灾,楚帝的脸色很不好看,说是瑞雪兆丰年,可过度了就成灾了。 而不管哪一任皇帝,都不喜欢听到灾情这样的字眼,他们也怕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怕他们说自己德不配位。 自然,昏君除外,昏君可以自行摒除一切声音护体。 可楚帝不是,他是有野心要开创一个盛世大庆,他还有很多计划尚未施展,他才不想听到什么德不配位的话。 “灾银拨发下去,设钦差,哪里救治不到位,敢贪污侵占灾款和救济粮,杀。”楚帝冷冷的看着座下的几个肱股之臣说话。 宋致远:“不知皇上要让哪位钦差前往?” 钦差么,做好了当记功,做不好就是丢命的事,哦,不是皇上要杀头,而是当地官员可能会搞死你,除非你肯同流合污。 “静安候世子陆铭。” 众人一怔,静安候世子么,听说那也是少年英才,忠勇果敢,嫉恶如仇,却是在一场战役上没了一只手臂,后消沉了一段时间,鲜小见他出现。 可现在,要当钦差? 皇上是要打算重用他,一个独臂? “皇上,陆世子断臂,会否行事不利。”范相迟疑着说。 楚帝淡淡的瞥过去,道:“独臂又如何,也胜许多人,朕能用,自是信他能力,莫非范相在质疑朕的眼光?” 范相心中一凛,连忙跪下请罪:“老臣不敢。” 楚帝一时没叫起,直到几息后,才道:“范相平身,朕也是心系百姓子民,并非要责难相爷。” 范相颤巍巍的起来,道:“皇上折煞老臣了。” 楚帝也没追着他不放,只盯着了户部尚书钱大人,道:“钱爱卿,灾款务必尽快到位。” “皇上,国库如今空虚,大雪压境,兵部的军饷也催得紧,还有辎重更替,这……”钱大人一如既往的喊穷。 楚帝头疼,道:“朕不听,朕只要看到灾款快速拨下去,受灾百姓能安然过冬,你懂?” 钱大人:“……” 他不想懂,他只知道钱袋子要松大口,里面没多少的钱钱会跟流水似的流失。 而皇上,您这么任性,是要当昏君吗?还不听! 钱大人正欲誓死扞卫钱袋,楚帝又开口了:“从朕的私库拨出十万两,其余的户部补。” 哎哟,这可以。 钱大人立即跪地三呼万岁。 范相刚要跟着表示,宋相此时道:“皇上,臣府中已准备设粥棚随时救助灾民,这次灾款,臣愿捐出一万两为百姓表心意。” 范相:“……” 靠,又被宋相这竖子抢先一步! 第四百二十四章 范相,你老了 范相走出乾清殿,站在广场上,呼啸的北风吹过,感觉后背一阵刺骨的寒,他才惊惧不知何时自己的后背已然湿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抿了抿唇。 皇上越发的不愿意给老臣耐心了。 范相心头一阵泛寒。 “范相怎还站在这里?此处风大,范相该保重身体才是。”宋致远走了出来,来到他身边,并作出个请的手势:“我送范相。” 范相哼了一声,与他一起走。 “皇上要用陆铭,你怎么看?”范相看一眼身边的人。 宋致远挑眉,道:“皇上要用谁,自有他的用意,我们做臣子的听从就是,不必质疑。” 范相冷笑:“我知道,你和皇上有少年情谊……” “范相,我考上状元可是靠的真材实料,是先帝封的状元,可不是靠情谊得来的!”宋致远截住他的话。 范相:“无需插科打诨,我知你的状元是靠真材实料得来,我也知,你是先帝为皇上培养起来的班子。” 宋致远挑眉。 “当年的我,一如你这般威风,直到现在。”范相哼笑:“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话本相深以为然。” 宋致远笑了:“怎么,范相难道是想致仕不成?就为刚才皇上的斥责?” 范相:“……” “那可不能啊,范相您可是老臣,大庆的中流砥柱啊,您还能再干几年!”宋致远看一眼他穿得臃肿的官服,道:“只要您身体可行的话。” 范相气得胡子都吹乱了。 他看向宋致远,太过分了,都是同一天空下,这家伙就穿那么点,不冷么? 噢,对了,他们捣弄出了什么绒衣,特轻薄保暖,听说还上贡给皇上了,马屁精。 范相黑了脸道:“本相曾发誓,有生之年,就要为大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要我还干得动,就不会致仕。” 致仕是不可能致仕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宋致远自然知道身处高位的人,越难急流勇退,便道:“其实老了就该服老,范相,有时候全身而退未必不是好事。” 范相唰地看过来,目光锐利。 宋致远不闪不避,神色淡淡。 他这话,并不是在开刷,而是认真的。 全身而退未必不是好事,怕就怕到时你想退,却退不了。 范相笑了,道:“我希望宋相到了我这年纪的时候,也能记得这句话。” 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冷道:“先帝为皇上培养了你与我对垒,如今,皇上又是为谁培养陆铭?宋相,将来你亦如我!” 宋致远眸子半眯,在他要走的时候淡淡地道:“不管皇上培养谁,都是大庆之肱股,我并不怕有人与我对垒,因为人终会有老的一日,而江山人才辈出,长江后浪逐前浪。这就是我说的为何全身而退未必不是好事。范相,您老了。” 老了,也就碍那位的眼了。 范相浑身一颤,什么都没说,往前走。 宋致远目送他远去,忽地,眼前落下白点,他伸出手,有晶莹的雪花落在手心,一握,片刻化去。 “留不住的何必强留!” 第四百二十五章 怼怼更健康 大雪成灾,难民入城,但凡有灾,京中贵圈捐款设粥棚救助灾民是必然的。 宋相府也不例外,早早就准备妥当了。 宋大夫人听了宋慈的话,以精米换糙米熬饭粥,一开始还很忐忑,可听说了外头的粮价贵了不少,连糙米都贵了一倍,便有些庆幸。 可这庆幸,在听到有些嘲讽的声音时,脸色便变了。 宋大夫人陪着宋慈来到粥棚的后门处,在门那边瞧着,听到那些灾民的风凉话,谁家是用精米的,堂堂相府怎这么抠,脸都黑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宋慈。 宋慈却是笑吟吟的,走了出去。 “太夫人。” “母亲,就在这,免得被外头的人冲撞了。”宋大夫人吓了一跳。 宋慈拍了拍她的手,道:“没事,家丁侍卫都在外守着秩序呢。” 宋大夫人看她坚持,也只得随了她,跟在她身边走了出去。 这一出现,就有机灵的管事婆子嚷道太夫人和大夫人来了。 乌泱泱的排队等派吃的难民抬头看过来,见两个贵人站在台阶上,便都跪了下来拜谢感恩。 宋慈让起了。 看到这些人穿得都不算是整齐,有些冬衣看起来并不合身,该是哪户人家施舍过来的,良莠不齐。 有人高声诘问,往年相府多用精粮设粥棚,今年怎改用糙米了,相府还娶了个郡主媳妇,这么有钱却抠成这样。 宋大夫人脸沉如水,向侍卫使了个眼色,后者了然,悄悄的过去。 宋慈高声反问:“谁规定了设粥棚一定要精米的?粥棚是我宋家自主自愿为灾民而设的,是我宋家发自善心,用什么都是我宋家的心意,只要我们不是用坏米陈米,精米糙米能吃饱就可,咋到了口中,施粥也要用精米呢?皇上都没这要求呢!你倒是比皇上还要求多。” 那汉子脸色一变,道:“相府位高权重,那么富贵,用精米又能花几个钱?” “相府富贵,就要供你吃饱穿暖?富贵都是我们自个儿攒起来的,也不是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众所周知,我们相府也设办了善堂回馈于民,该做的我们都做了。噢,你说我家娶了郡主媳妇,有钱就要散到你身上去?你谁啊!道德精上身啊,你有钱,不见你施粥救世?” “还有,你既知我宋家往年用的都是精米,那证明你不是外地灾民,而是本地百姓,不然你怎知我家往年是用糙米还是精米设粥棚?你故意穿成那样,要么是假装是灾民,故意来蹭我家的救济粥饭,抢这些灾民的口粮。要么就是受了指点,故意来找茬的。不管是哪一点,都其心可诛!” 灾民一听,看着那汉子,脸色不善。 竟然还有这样的无耻之徒,还抢他们口粮。 宋慈走到粥桶前,拿起勺子往粥桶一插:“我也不跟大家解释啥,别家的精米粥,能像我家的糙米粥能插得住汤勺吗?要不,你们去米粥?不过动作一定要快,毕竟这粥棚也不是永远设下去,精米没了,也就撤了。噢,如果没精米汤了,就过来宋府排队,糙米比精米便宜,我家的粥棚应该能比精米粥棚会多设老些天的,这也是我家用糙米的缘故。” 第四百二十六章 灌输洗脑 噼里啪啦。 宋慈秃噜的就说了老大一番话,让整个粥棚都安静了。 想搅事儿的那汉子有些瑟缩不安,特么的,宋府这老太太是安了一张机关嘴啊,他说一句,她驳十句,跟鞭炮似的。 厉害了! “太夫人,我们不怕吃糙米,能吃饱就行!” 不知谁嚷了一声,紧接着,又有其他的人跟着嚷起来,嘴里全是感激的话。 这大冬天的,需要的热度越多,精米好归好,可煮的不稠,一下子就饿了,糙米能填肚子,能扛饿,那就会好过些。 其实那汉子不说,他们那会有这家粥棚用的是糙米的想法呢,而是这家的粥比那家的更稠一些。 宋慈见状,便抬起了手往下压了压,这手势很奇怪,可莫名的,叫嚷的难民都看明白了,纷纷安静下来。 这位老太太又要说话了! “老乡们,我也是从苦水里泡过来的,众人皆知,宋相府出身寒门,许多年前,我也和大家一样,吃过糟糠,啃过树皮,那会儿,糙米都是难得的。”宋慈演说家上身,中气十足地道:“相府为哈不用精米,是因为糙米比精米更管饱,更能保持咱们所需要的热度。想必你们也想过,冬日里,是不是天气越冷,就越想多吃些东西?” 众人一怔。 好像是这样啊,到了冷天,肚子就越发的容易饿,吃东西也比春夏要多上许多。 “冬日里想多吃,是因为咱们嘴馋吗,不是的,是咱们身体本能所需,因为冬日里的人体温度会降低,就须补充能量,就是食物,它们就是我们人体所需的能量,补充了,就不会觉得冷。糙米是比精米难咽些,可它能量足啊,吃着管饱扛饿啊。” “我么,就没想太多,就想着让老乡们尽量吃饱些,扛饿能久一些,安然度过这个冬天,回到家园。待到来年春,咱们耕种,等夏至,再吃一碗香喷喷的精米如何?” 安静,诡异的安静。 宋慈看无人响应,讪讪的,额,鸡汤下的毒多了些吗?都喝晕了? “好!” 忽而,一声叫好响起,鼓掌声响了起来。 宋慈笑了,偏头看去,只见身侧的丫鬟红柚她们都激动的拍掌抹眼泪。 我家太夫人太厉害了! 宫嬷嬷冲她竖起了大拇指,说得好。 宋慈嘚瑟了,嘴角微扬。 洗脑灌输,苏文女主正确打开方式必备套路之一啊! “太夫人是好人,民妇给太夫人磕头,若不是太夫人大发慈心,让下人送了我娃儿去医馆,还帮我们娘几个寻了救助站,我娃儿早就病死了。民妇要给太夫人立长生牌位,祝愿太夫人长命百岁,身体康康。”一个妇人忽然挤开人群走了过来,噗通的就给宋慈跪下咚咚磕头,她怀里还抱着个娃娃,身后跟着两个丫头。 宋慈好一会才认出来,是那天拦她马车的难民。 “起,起,别吓着孩子。”宋慈笑呵呵地说:“只要孩子安生的就好。” 众人纷纷询问是何等事,妇人一说,便知缘故,不由心生敬仰。 而那搅事的汉子见势不对,早就脚底抹油,跑了,却是转过弯就被相府的侍卫给拦住了。 抹了黑想走?没门! 第四百二十七章 宋老师上线了 宋慈被宋大夫人掺着坐到罗汉床上,感受着屋内暖暖的温度,喟叹出声。 虽然是有些倒霉穿来了古代,但好歹是个富贵老太太,假如穿成在外等着施粥的逃荒难民,她怕是想会原地去世。 “母亲,您喝茶。”宋大夫人殷勤的给宋慈奉上了一杯茶。 宋慈接过茶,睨她一眼:“这心火平了?” 宋大夫人脸上一热,坐了下来,嗔笑:“母亲您就笑话儿媳,您老吃过的盐的比我吃的饭还多,我就得向您老学。” 宋慈轻笑,不置可否。 这大儿媳妇出身高贵,会跟一个种田老太太学才奇怪了,她才不会当真。 “今日母亲是真的给儿媳上了一课,往日里,儿媳都不知道母亲这般好口才,会说话。”宋大夫人小心地讨好。 她是真被宋慈给惊到了,看那些灾民,听她一席话,简直是把婆婆当成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那般膜拜了。 宋慈抿了一口茶,把茶杯放下炕几上,道:“我素来粗鄙没见识,说话都是直往直往的,哪里称得上好口才。” 宋大夫人:“母亲,您这是埋汰我了。” 宋慈叹了一口气,看向门口,宋如琪拿着些账本过来了,宋大夫人有意锻炼她,这次粥棚施粥让她主管的。 这会儿,她拿着账本过来是想要请教,看两人在说话,便进来向二人行了一礼,也没打扰,安静的站着。 及笄了,学理家了,也长进了。 宋慈心中对这娇蛮的孙女的观感改了些,又看回宋大夫人,道:“我埋汰你作甚,又不是闲的非要讨你嫌。出身注定眼光见识,这总是没错的,你出身侯府,享富贵,看到的自然和我这出身农家的不一样。” “母亲……” “别起身请罪,总搞这套我都嫌累,咱就闲聊。”宋慈打住她起身的动作,道:“我刚才说的,你总不能反驳,出身注定了看的东西层次都不一样。” 宋大夫人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所以你认为这施粥,用精米无妨,得了名声好过被人说闲话。而我想的是,得名声的同时,怎么真正帮到需要帮助的灾民,其实最简单的一点,就是设身处地的去感受一番,你回头,让人给你打一碗糙米饭粥吃了便知道了。” 宋大夫人怔住。 “顾氏,我们宋家是发达了没错,却也没必要总把自己的位置放在最高点,放低一点也是无妨的,放至最高点,万一无人给你递梯子下来,你要如何?岂不是自己下不来台么?”宋慈比了比罗汉床和脚底的距离,道:“位置不高不低,既能上,又能下,这不挺好?” 宋大夫人有些愣神,若有所思。 一旁的宋如琪也是似懂非懂,若有所悟。 宋慈重新端起茶杯,斜睨着两人,挑挑眉。 宋家的人拎得清,看问题的层次就会高些,祸害就会少些。 唉,她倒想把这家里的人个个培养成心思九百转的能玩弄心术的政治家,好规避那梦中所魇,奈何自己都是个渣,只能潜移默化,看她们能通透多少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快护我 宫嬷嬷走进来,看气氛有些沉重,便笑着行了一礼。 “太夫人,郡主和四爷来给您请安了!” 宋慈眼睛一亮:“他们怎么忽然来了,也没先遣人来说一声,快让进来。” 宋大夫人看宋慈脸上的笑容灿烂,嘴角有些发酸,论疼宠,老太太还是最疼幺儿,现在又多了一个东阳郡主。 有点酸。 宋致钰和牛盼儿走了进来,先在门口处跟几人打了一声招呼,两人在丫鬟的服侍下脱了大氅,焙了一下火,去了些许寒气,这才走过来坐下。 “怎的过来了,也不先让人送信来?”宋慈拉过牛盼儿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顺便看向自家老四。 哟,这是小两口闹别扭了,瞧他那嘴,都撅到能挂油瓶了。 “我们过来陪母亲吃晚膳。”牛盼儿笑着回。 宋大夫人听了便道:“呀,那我让大厨房多备两个菜。” 宋慈道:“不用了,就吃清汤羊肉锅子,热腾腾的暖和。” 宋大夫人笑着称好,见小叔子兴致不高,便知有事,很是识趣的带着女儿走了。 “这小子是咋的了?”宋慈问牛盼儿,非常不顺眼的斜了小儿子一眼,给谁脸色看呢。 牛盼儿有些无奈,张口欲言。 宋致钰却是抢先开口了:“娘,您得好好说她,哪有人才成亲没多久就抛下夫婿到处跑的,她竟然要去挖雪哩。” 宋慈一惊,看向牛盼儿,这是什么说法? “母亲,我也是临时受命,眼下时常大雪闹灾,有不少村子都被埋了房子,也不知埋人没,路也被堵了,我要带兵出去河南那带帮着通路救助,这是出公务。” 宋慈脸色微变:“这样的严重了?” “连钦差都已上路赈灾了。” “公务是推卸不得,可咋就你去了,这么多的人呢。”宋慈心知公事归公事,但私心里,自然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外出受冻,谁知道那寒意多冷,有没有危险了。 可她也没有说不的资格和权利,也说不出。 “也派了不少兵出去了,母亲放心,我也只是带队,并不危险,就是指挥,估摸半个月或是一个月就能回了。”牛盼儿安抚道。 宋慈哪有放心的,却不知说啥,毕竟是公事。 牛盼儿看向年轻的夫婿,眼神温软,有些无奈和歉疚。 她也知,夫妻二人相处时日短,现在要离京处理公务,小郎君更不高兴了。 今晚少不得要多哄哄才行。 “郡主这是公务,不许你胡搅蛮缠。”宋慈也开始警告小儿子,道:“你惹她心烦,万一她在外头也牵挂你,反而不提防危险可怎么办?” “她才不会牵挂我!”宋致钰嘴硬,心里却是有些惴惴,不会,她可是超能打的。 宋慈挑眉:“那你这是舍不得她喽?” 宋致钰跳了起来炸毛:“我才不是舍不得她,就是……算了,她要去就去,我出去喝酒还自在些。” “你敢!”宋慈瞪他:“郡主在外办差,你敢在外头花天酒地,我就打断你的腿!” 宋致钰脖子一缩,小鹿一样的眼睛看向牛盼儿,快护我! 第四百二十九章 我有主角光环护体 宋慈送了一只平安符给牛盼儿带着出公务,那还是之前敬慧那秃僧给她画的,以保佑小儿媳平平安安,为此,还特意去佛堂上了香。 自然也是让那虚无缥缈的某老太护体喽。 一如宋慈所言,精米比糙米贵,而每府的粥棚,都是有预算的,而不是无休止的进行下去,有些府邸已经开始收了粥棚。 而宋府,却还是开着,前来的人也更多了,相府的糙米粥又加了些大豆之类的一起熬煮,显得更绵绸,而之前宋慈说的那番话,也被灾民给传了开去,各种声音都有。 有说相府拿借口掩盖自家的抠搜,也有说宋慈这番说辞是可经验证的,连皇上都亲身试验过。 糙米是比精米扛饿啊! 宋慈听说后,很是得意地想,那就是粗粮啊,粗粮是减肥者最爱的,既扛饿又不易肥,她前世可吃了不少。 就在各地大雪纷飞正式进入严寒的时候,京中虽有不少灾民涌入,可各个救助站都管理得当,倒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而京中贵圈,也是热闹得很,店铺更是红火。 这是为何,因为年关近了,而进了腊月,几个皇子就要大婚呢,这不皇子府的采办已经提前出来准备府中的物事了。 这次皇子大婚,一下子就三个,可是带旺了不少店铺,不管是红白事的铺子,还是其余的布庄等。 宋慈出了一趟门,她去了善堂回来,经过铺子时,看着穿得光鲜的采办及铺子掌柜小二,不免想起善堂里的灾民。 两相一对比,云泥之别。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宋慈低喃着念了一句。 她无意批判这贫富悬殊,不过是感慨而已,毕竟这贫富悬殊,上下几千年,一直都存在着。 …… 相府,暖房的两个庄稼老把式欢喜的看着土里冒出的幼苗,相视一眼。 真的成了! “速让人去禀报太夫人!”陈大很是兴奋。 陈二传了话出去,层层递增,很快就传入了春晖堂。 宋慈听到仆妇的报信,喜滋滋的站了起来,看着给她把脉的林箐说:“一起去看看?” 林箐笑着点头。 暖房外,陈大二人等在那里,远远的看到宋慈等人来了,便跪了下来磕头。 “免礼,快起身,地上冷。”宋慈笑着抬手:“听说菜苗种出来了。” 陈大把双手拢在袖子里,满脸喜色道:“回太夫人的话,这暖棚果然能使,当真是种出菜来了。” 宋慈已走了进去。 小小的暖棚中,地上果然冒起了一株株的绿色幼苗,嫩绿清脆。 宋慈眼睛都弯了,这银子没白使。 “果真种出来了。”红柚几个丫鬟惊呼。 她们都以为太夫人是突发奇想闹着玩的呢,却是真玩出菜来了。 林箐也惊奇不已,赞叹的看向宋慈:“太夫人越发的厉害了,竟真能种出菜来,您这是怎么做到的!” 宋慈压住不断上扬的嘴角,道:“怎么做到的?自然是因为我开挂喽!” 她有主角光环护体啊! 第四百三十章 要想生活过得去,必得…… 大冬天的,竟真能种出小青菜来,这可震惊了整个相府,不管是大主子还是小孩,都过来看热闹了。 绿油油的小青菜,才刚冒苗,可能出苗自然就能长成,众人几乎都看到一株株的翠绿的小青菜向他们飞来。 “祖母太厉害了,您是怎么做到的?”宋令洲带着十万个为什么上线。 宋慈故作一本正经地道:“自然是因为祖母有恒心啊。” 她有一颗吃货的恒心,想吃就做了。 “有恒心就能种出菜?” “非也,有恒心未必能种出菜,还得有脑子。”宋慈趁机教导几个孙子:“脑子会想会动,会转弯,会敢做试验,也有失败了再敢继续钻研的恒心,才能成功。” 还有一点重要的是,得有银子,不然这大冬天,没银子也只是得个想,不过这不能说。 “祖母,您说得太复杂了,不懂。”宋令钊撇嘴。 宋令杰鄙夷地道:“呆子,就是说要有耐心,要能接受失败,失败了还能勇敢挑战。好比你排兵布阵,一个阵总要百般演练,不断的演练,做到了极致,那个阵就成功了,就是这个道理。” 他可是知道这双生兄长想要像郡主四婶那般当将军,近来还买了些小人偶来学什么布阵。 宋令钊若有所思。 “三弟说得对,二弟你性子有些急躁,得磨一磨,须知做事越急就越能出乱子,也越是会判断错误!”宋令肃也笑着说了一句。 宋令洲在一旁说道:“哥哥们都说得很有哲理,其实依小弟看,能种出菜还是靠祖母当初的一句话。” 什么话? 众人看过去,连宋慈也很好奇,她说了啥? 宋令洲学着宋慈一本正经的语气:“要想生活过得去,必得生活加点绿!” 众人:“……” 我竟无言以对。 宋慈哈哈大笑,揉着戴着虎头帽的小孙子,夸道:“还是小洲洲深领祖母其意。” 宋令洲有些小得意的挺了挺胸脯。 宋慈清了清嗓子,道:“其实做什么,敢想敢做就比很多人都领先一步了。就拿暖棚种菜来说,祖母也是头一次学,你看,成功了。祖母想到这个,也敢做,是不是试出来了?所以我们得大胆去尝试,没尝试过,又怎么知道能做出来呢!” “祖母就不怕失败?” “失败了就如杰儿那般说,重头来过,找出自己错在哪里加以改正啊,经验都是累积出来的。你们以为那些手艺人或是这两个老庄稼把式为何就会成老手,手艺人也是经过千锤百炼才练就巧手,种庄稼也是多年的经验所得才会成老把式啊!” “所以,不要怕失败,只要肯钻研肯总结经验,你就会知道哪一点不对需要改进。当然了,有些事,你在尝试之前,也得想一想后果,是不是你所能承担得起的,万不可莽撞。”宋慈眯着眼道:“祖母再给你们说一句名言:失败乃成功之母!” 众孙若有所思。 此时宋慈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会把孙子们成功的带进坑里,将来的某天,她捶胸顿足的干嚎,我说的尝试,不是让你这样干的! 第四百三十一章 您敢和郡马说? “郡主,小心些。” 袁一小心的把横梁什么的扒拉开,露出搂着一个孩子的牛盼儿,并伸了手过去。 “先接着孩子。”牛盼儿却把一个只有两三岁的小丫头递了过去。 袁一只得接过,小心的抱着孩子,递给了身后的士兵,自己只是把牛盼儿一拉。 牛盼儿闷哼一声。 袁一脸色微变:“郡主,您伤着了?” “没事,腿被压了,怕是伤着了骨头。”牛盼儿扯了扯嘴角。 袁一却是如遭雷击,伤着腿,要是严重的话,会不会废?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牛盼儿从废墟里救了出来,扶着她坐到一张铺在雪地的披风上。 牛盼儿这才看到,左小腿处的裤子濡湿一片,呈着暗红色,那里该是被压得厉害。 “郡主,得罪了。”袁一沉着脸,撕开了那一片已经破烂的布料,裤下的皮肤,血肉模糊。 众人脸色微白。 袁一紧抿着唇,在伤口周边按压过去。 牛盼儿嘶的一声,脸色如身侧的雪一样白。 “骨头怕是断了。”袁一的脸色黑成了锅底,心里有些懊恼,怪自己没抢先一步,没她快进那个屋子,结果那房子塌了。 假如没听到那微弱的哭声,或许…… “不是什么大事,去拿两片木板给我固定,距离这边的周镇不过二十公里,去那边找大夫包扎就行了。”牛盼儿看向抱着孩子的小将,道:“孩子可还好?” 那小将道:“气息有些微弱,具体得请大夫看过。” 牛盼儿立即道:“你先带两个人带着孩子去周镇寻大夫,让熬些米汤给她喝,我这边固定也还得些时间,孩子耽搁不得。” 小将有点迟疑。 “这是军令。”牛盼儿沉了脸。 “诺。” 小将应了,点了两个小兵,又用披风把孩子固定在自己胸前,策马而去。 袁一心里有些不痛快,自己伤成那样,还要先紧张孩子,那丫头有她金贵吗? “别再跟锅底一样的了,我这被埋了,却只是被压坏了一条腿,旁的都是全须全尾的,已是好运道,看来宋玉郎也过了些好运给我!”牛盼儿故作轻快地道:“这下好了,我也有借口全程坐着马车回程了,这天可冷了!” 袁一冷笑:“原来您还会故作孱弱坐马车呢。” “我这是真的弱,你看,哎哟。”牛盼儿动了动腿,呲牙吃痛。 袁一无奈地道:“您安分点,知道您弱。” 牛盼儿讪笑:“没想到都回程了,还会遇见这样的事,哈,不过孩子没事那就好,都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袁一沉默半晌,道:“恕属下直言,在属下眼中,十个那样的孩子都没您一个金贵。郡主,您是定北王府的唯一继承人,您还没有后呢!属下请您记住,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的命很贵重。” 牛盼儿浅浅地笑:“我知道,可将士,不都是为国为民而生的吗?” 袁一语塞。 好半晌,他才道:“这话,您回去敢与郡马说?”看小白脸郡马不哭给她看,看她如何受得! 牛盼儿:“……” 好好的黑面侍卫,怎么说变就变了呢,拿她软肋来攻击她,过分了啊! 第四百三十二章 狗命要紧 宋致钰有些心不在焉,山大王已经出去快一个月了,还没归来,连封信都没有,也不知在外如何? 只是去挖雪通路,应该没事的? 没事的话,这左眼皮跳这么厉害是干嘛,抽筋呀? “宋四,你干嘛呢?一杯酒三轮都喝不完,你留着养鱼啊?”刘五哼笑:“还是没美人作陪,这酒喝不香?小桃红,还不去陪陪你家宋郡马?” 被唤作小桃红的伶人娇笑着起身,刚要坐下,就被宋致钰摆手:“去去去。” 小桃红神色哀怨,娇糯地唤了一声:“郡马……” 听说东阳郡主外出公务了,这位又是尝过荤的,难道还能忍得夫妻分离这么久? 宋致钰睨她一眼,道:“你别作那眼神,生得都还没我好看呢,爷看不上你!” 小桃红:“???” 这下,哀怨变成伤心欲滴了,那眼泪都涌上眼眶了。 刘五顿时心疼难忍,把她召了回来,对宋致钰道:“你就是要守身如玉,也别拿相貌攻击人啊。哎哟爷的小乖乖,快别哭了,爷疼你。” 宋致钰:“是没我好看呀,皮肤也没我白,下巴还长了小疙瘩,粉涂得有点厚了,噗簌簌往下掉呢!” 这实城的,是直男没错了! 小桃红嘤的一声,哭着跑出了房。 宋致钰翻了个白眼,矫揉做作,忒假,还没山大王好看! 他还不知道,不知不觉中,他的审美观变了! 包打听刚小解回来,和小桃红撞了个正,便问咋的了。 “你说他,好好的人被他气哭了!”刘五也是气得肝疼,把事儿说了一遍,道:“你说,哪有这样的人?还懂不懂怜香惜玉了?” 包打听呵的一声:“刘五你胆子够肥的啊。也亏得他不懂怜香惜玉,他要真懂,收了那小桃红,回头你的第三条腿就不保了。” 刘五讪笑:“不,不会?” “你试试让郡主的头上绿如草原,看会不会?”包打听冷笑。 刘五想起东阳郡主的彪悍,要是手起刀落,哎哟,下意识地双腿一夹,道:“快,给爷一杯酒压压惊。” 宋致钰看不得他这死样,道:“慌什么,爷是自由的,从前咋玩现在还是咋玩,就是刚才那啥红,真长的不咋的。” 可拉倒,人家好歹也夺过寻花节第三呢,从前也见你夸她美如天仙,成亲后口味就变了? “算了,以后咱们喝酒,还是去酒馆,别喊姑娘了。”刘五把身边的姑娘都推了出去:“你们也出去。” 万一东阳郡主一探宋致钰的行踪,知道他把他拉来喝花酒还让姑娘作陪,岂不要命? 狗命要紧! 宋致钰想振一下夫纲,可在场的两人都一副别说了,我们都懂的眼神。 “在家,她就是听我的!”宋致钰气极。 包打听一拍他的肩膀:“我们知道,不必解释,解释就是掩饰。” 要死哦,这啥语气! 刘五竟然也来一句:“就是,就你刚才那思春的样儿,嘿嘿,就是想郡主想的,酒都不香了。我就知道,尝了荤的人,哪有不想吃肉的!” “滚!” 宋致钰扔了一只果子过去。 叩叩。 有人敲响了门,几人相视一眼,门被打开,是一个陌生的侍卫,看着宋致钰说:“我家主子有请郡马前往喝一杯水酒!” 第四百三十三章 毒蛇棒槌宋郡马 “宋郡马,来来,这边坐。” 三皇子楚弘正满脸笑容向宋致钰招手。 宋致钰一看,好家伙,怪不得这花楼的妈妈说花魁春落今儿身体不适拒不接客,原来是在这里不适来了。 宋致钰先向楚弘正行了一礼,然后看着他身旁的春落道:“春落姑娘身体又适了?” 春落:“……” 楚弘正眸子半眯,看一眼身侧的姑娘,道:“春落姑娘,你去陪宋郡马饮两杯。” 春落脸色微白,垂了垂眸,嘴角露出一丝涩然的笑,却很快隐没不见,换了柔情似水的婉约笑容坐到了宋致钰身边。 “不知宋郡马也在,是春落失礼了。”春落柔声说道。 宋致钰:“要我说,春香楼的龟公也该换了,我这活生生的人进了门,都瞧不着,更莫说,我那个包厢还让人去点你了呢,只说你身体不适拒不接客,我当时就遗憾了!却没想到……还是三皇子面子广!” 楚弘正:“……” 春落:“……” 宋郡马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吗,眼前这舌头啐了毒的小子是谁? 另一边,范家六郎范子迎,现任五城兵马司副指挥放下了酒杯,笑着道:“原来宋郡马是春落姑娘的裙下之臣,既如此,三皇子不如割爱了罢,也好成就一番成人之美。” 楚弘正笑着道:“本皇子正有此意,春落,可要好生伺候宋郡马。” 不过是一个花魁,有啥割爱不割爱的,能把定北王府拉拢过来,别说一个花魁,百个他也舍得。 春落脸色煞白。 宋致钰却是一脸惊惧地指着范子迎:“你可别含血喷人啊,我就是纯粹欣赏春落姑娘能歌善舞,可不是什么裙下之臣。你这话传到我媳妇耳朵去,我可保不住你,一看你这弱鸡身材,就知打不过我媳妇!” 范子迎:“……” 捏在身侧的双手咯咯作响,这个纨绔子,一无是处,有什么了不起的,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讥讽他。 正要发作,楚弘正的眼神淡淡的扫了过来,范子迎唇一抿,强笑道:“那倒是我误会了!” “那自然是你误会的。”宋致钰看他一身宝蓝色衣袍,心想这考了进士,所享的资源都不同了,瞧这一身,得上百两了啊。 还有官位,啧啧,到底是勋贵子弟,区区同进士,都能进了兵马司,当一个正七品的官,让其他进士情何以堪。 “对了,三皇子喊我来是干嘛来着?” 楚弘正笑着说:“本皇子过些天不是要成亲了吗,就想请了宋郡马前来观礼。” 宋致钰眸光轻闪:“就这样?” “对啊,若是宋郡马能帮着挡挡酒,那本皇子记你这个人情,你也该知道,那会儿宾客太多了,就怕招待不过来。” 宋致钰却道:“这个您倒是放心,那天您和二皇子四皇子一起大婚,你们各个府都要办宴,这满京勋贵也就那么多家,肯定得分散着去或是轮着来,不会忙不过来的。” 楚弘正:“???” 特么的,这怕是个棒槌,油盐不进! 第四百三十四章 我天生富贵命,躺赢 宋致钰没答应楚弘正,却也没明白拒绝。 “到时候我必定是随着郡主出席的,她说先去哪我就去哪。” 一张我是听话的好郡马模样。 范子迎忍不住了,讥道:“宋郡马就没半点自己的主见么?这么怕郡主?” “那必须的啊,我媳妇多能打啊,我不怕,我是想死吗?”宋致钰一副你白痴的眼神,道:“至于主见,我一等同入赘的郡马,需要拿什么主见,当然是听我媳妇的!” 范子迎和楚弘正:“……” 能坦荡荡的把入赘拿到明面上说还没有半点脸红的宋郡马,当真是汉子一个! “宋郡马可真让人大开眼界。”范子迎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 “你这阴阳怪气的语气,我只当你是在嫉妒我,我不怪你!”宋致钰哼笑,对楚弘正道:“那三皇子,那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随郡主去恭贺您大婚!” 楚弘正作出一副大度的姿态,道:“本殿下一定静候郡主和郡马光临。” 宋致钰起身告辞。 范子迎看向春落,示意她出去,待她离开,门一关上,便是砰的一拳砸在桌上。 “竖子猖狂!殿下,我看那宋郡马压根就没把您放在眼里,姿态拿得那么高,以为自己是谁?区区一个郡马,竟敢三番四次出言讥您。” 楚弘正捏着酒杯,看一眼他的拳头,淡淡地道:“他是谁?他是东阳郡主的郡马,是定北王府的女婿,他还是宋相的嫡亲胞弟。这身份够本殿下高看一眼吗?” 范子迎一僵,脸涨红。 是,不管是哪个身份,都不是他区区一个范相府的庶子能比的。 范子迎有些不甘,却又不得不强按下嫉心,道:“可他也太拿乔了,您好歹是皇子殿下,出身尊贵,他便是郡马,祖上也不过是草根出身。” 这才是他愤恨的。 凭什么一个草根出身的棒槌渣渣,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得到了他竭力所谋的一切? 荣华富贵,权势,是所有皇子拉拢的对象。 凭什么? 宋致钰:凭我天生富贵命,躺赢! 楚弘正眉头轻皱了下,道:“你过于激动了,不过是个棒槌,值得你这么恼怒。六表哥,你不必不甘,你如今在兵马司,好生当差,平日里也别不舍得银子,和同僚们打好关系,兵马司里当差的,都是勋贵子弟多,替本殿下拉拢好他们,你当首功。” 范子迎心中一热,道:“殿下放心,我必以殿下唯马首是瞻。” 楚弘正满意地嗯了一声:“六表哥,只要你一心辅助与我,将来,荣华富贵必在你手中尽在掌握。” 若不是外祖一家如今意味不明,他何须要拉拢一个庶子,哼,相府是想奇货可居,也得看他答不答应! 楚弘正给范子迎画了几个大饼,这才施施然的走了。 他一走,范子迎的笑容便敛了下来,心知楚弘正也不过是当他是快过桥板,可他这块板,也不是随便就能抽掉的。 “来人,唤春落姑娘过来。”范子迎高声喊道。 没一会,春落重新来了,一进门,就被范子迎给压在了身下。 …… 第四百三十五章 不是拉拢难道图你俊么 宋致钰和包打听他们出了春香楼的门,看着刘五走了,包打听就问:“那三皇子找你作甚?” “说是他大婚的时候让我去观礼。” 包打听哟了一声,用手肘撞了一下他:“可以啊,这才成亲多久,就已经是被人笼络的对象了。” 宋致钰回头看了一眼春香楼,压低了声音:“你也觉得是拉拢?” “不然图你生得俊?” “滚!”宋致钰踹他一脚。 包打听小声道:“你可要谨慎些儿,别随便应了,你这身份,嗯,还是有几分敏感的。万一被那位认为你站队或是结党营私,那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整个定北王府和宋相府的事了。” 他指了指天。 要不怎么说,勋贵子弟,再纨绔也有几分政治眼界,噢,除了那真傻真纨绔的傻逼。 瞧包打听这明白的,一下子就点透了宋致钰的身份好处。 宋致钰:“你当我傻,早在我家老大上位后,我就知道他们打的小九九了。” “明白就好,那我走了。”包打听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也不怕好友被人套了,人家可有号称千年狐狸的相爷大哥呢。 宋致钰站在原地看着好友离去,四喜上前问:“爷,咱也回王府?” “不回了,回相府!” …… 宋致远正要回正院,听闻小弟来了,便重新坐了下来,看着走进来一边脱大氅的幺弟,闻到那淡淡的酒气,眉头皱了几下。 “去喝酒来了?” 宋致钰瑟缩了下,笑嘻嘻地说:“和包打听他们喝了几盅。” “花楼喝的?”宋致远眯眼,这小子走近了,还有股子脂粉味儿。 宋致钰站住了,抬起袖子闻了闻,也没闻出什么来,道:“大哥您狗鼻子啊,这么灵敏。” 宋致远拿了一支毛笔砸了过去:“郡主在外当公差,你在外面喝花酒,还敢来我这儿?想死?” “哥,我亲哥,我就是喝了点酒,姑娘是刘五那胖子叫的,也尽陪他了。哎哟,我是有妇之夫我晓得的,我哪会背着她乱来,不怕她打死我啊!”顶多当着她乱来。 宋致远冷笑:“你知道就好。” 宋致钰拖了凳子坐下,道:“大哥,我今儿被拉拢了。” 宋致远眸子微眯。 “是三皇子。”宋致钰把楚弘正的邀请说了。 “你怎么想的?” “那肯定不能允啊,我就是说看郡主去那,我就去哪。”宋致钰道:“我可是时刻谨记大哥说得,听我媳妇的呢。” 他双手枕在桌子上,一副您快夸我的表情。 宋致远淡淡的:“不错,你有这认知就好。” 切,就这样?没劲! “皇子们大婚了,以后这样的事层出不穷,你自己心里要有数,莫要站队,我们不参与争储。”宋致远看看着他,道:“特别是你,是定北王府的女婿,虽然空有名头,但架不住郡主疼你,所以别给王府带来为难和麻烦,装疯卖傻也挺好。” 宋致钰听着觉得画风有点不对,老大这是夸我呢,还是在讥讽我呢! 第四百三十六章 请闺蜜太后尝鲜货 腊八,皇宫内赐下腊八粥来,各府也彼此赠粥。 宋慈却是喜滋滋的收获了第一茬小青菜,那翠绿鲜嫩的叶子,让她笑眯了眼。 “这个篮子的要挑好喽。”宋慈指着一个用竹篾编织出来的篮子,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小油菜。 众人笑着应了。 “太夫人,您这是真有太后娘娘的心。”红柚笑着说。 如今太夫人但凡有什么新鲜物事,都会送一份到宫里慈宁宫去。 宋慈笑道:“和娘娘一起尝个鲜嘛。” 开玩笑,汪太后可是她的大靠山,肯定得巴结好了,大冬天的小油菜,得多稀罕,太后娘娘也该知道她的心意,何等难能可贵。 没错,就是这么虚伪,阿迎奉承。 宋慈大方的承认。 当上官一样讨好,有什么的,虚伪就虚伪,反正这条金大腿,得抱好抱紧了。 “各房里都送了去?二夫人院子多送点。”宋慈又吩咐,江氏可是孕妇,多吃点新鲜货顶好。 “都送去了!” 宋慈满意地点头,又检查了一下送给汪太后的那一篮子小油菜,保鲜好了,确定无碍,这才让人送入宫。 宋慈要送东西入宫,自然也有渠道,经过层层审查,很快那一篮子油菜就到了汪太后跟前。 之前宋慈送了绒衣进来,汪太后就很感动和满意,在看到这一蓝子新鲜的还挂着水珠的小油菜,那惊奇比见到绒衣时还要厉害。 “竟真是阿慈自己种出来的?她怎么这样的厉害,大冬天还能种出这样的青菜,怎么可能嘛。” 负责接菜的连公公笑着说:“来人说了,说是太夫人自个儿想到的点子,说是用一个暖棚种出来的。” “这是真奇了。”汪太后拨了拨那小油菜,道:“拿去小膳房炒了,去请了皇帝过来用膳,说是哀家请他尝鲜。” 楚帝听到汪太后传召,很是意外,再一听,是相府送了一篮子青菜来。 噢,他之前倒是隐约听说了,相府整了个什么暖棚种菜,他当时也只是听听,毕竟大冬天能种出什么来,不过是老人家闲着瞎折腾。 可眼下,是种出来了? 楚帝很快就见到了绿油油的一碟子青菜,惊讶不亚于汪太后。 “厉害,阿慈亲自种的,在京中,这大冷天的还能种出这样的菜来,太神奇了!”汪太后很是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是挺厉害的。” 楚帝夹了一筷子尝了,说实在的,这入冬便一直吃萝卜白菜,都腻死了,现在尝到在春夏才能有的清爽小油菜,那滋味,委实是感动。 他又夹了一筷子,一边吃,一边想着,相府的暖棚,不知是怎么弄的,还真能在冬日种出青菜来,若是普及开来,那以后冬天青菜是不是也能解决,而不是天天大白菜? 楚帝一边想着这可行性,一边伸筷子,却是夹了个空。 他看过去,但见汪太后把青菜碟子挪到自己跟前了。 “皇帝,今儿御膳房的做的龙汤大白菜也是不错的!”汪太后隐晦地说。 她堂堂太后邀请儿子来共享鲜货,不能说自己后悔了,一碟子小油菜不够吃。 楚帝:“……” 第四百三十七章 郡马好生威武 宋相府的主子们都尝到了鲜,把宋慈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如同神农再世。 可宋慈还没来得及高兴,便接到了小儿媳带伤归来的消息。 宋慈立即携着宋大夫人和鲁氏赶往了定北王府。 定北王府内,宋致钰气得七窍生烟,指着袁一他们破口大骂。 “还一等侍卫呢,这么一群人连主子都保护不好,要你们何用。” “郡马,你别责怪他们。”牛盼儿忍不住替几个侍卫开脱,道:“是我心急救人,才会遭此劫难,其实也没事了,大夫说养着就好了。” “你还好意思说,走之前咋说的,信誓旦旦的与我说会全须全尾的回来,结果呢?你言而无信!”宋致钰看她被绷带扎着的左腿,只觉得分外刺目,说不出是心疼还是怎么,道:“救人救人,那人有你重要啊,能值得你拿命相拼啊?这次是侥幸,下次呢?” 特娘的,他差点要当鳏夫了,这死婆娘,胆大包天! 众人看宋郡马敢骂郡主,都瞪目结舌,郡马好生威武。 而牛盼儿呢,却是露出讨好的笑容,道:“都是意外,意外嘛就是想不到,所以……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还下次,你做梦呢!”宋致钰瞪她一眼,气呼呼的冲袁一吼道:“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速速去请太医?不,你去桂香胡同寻那铁拐子,请他过来给郡主正骨敷药。” 袁一:“铁拐子?” “是个铁打大夫,正骨什么的很有一手,比起许多大夫都要拿手,用药也好,先去请他来看看。”宋致钰摆摆手。 袁一心想,黄绿铁打大夫,能行吗? “郡马,要不还是请太医,郡主身份尊贵,哪能用黄绿大夫?” 宋致钰冷笑:“这下知道她身份尊贵了,那当初干嘛去了,还让她任性救人?” 袁一:“……” 惹不起,惹不起! “我从前也曾骨折过,就是那铁拐子给治好的,不用一个月,就能慢慢走了,所以别觉得黄绿大夫不行,没听说过吗?高手在民间!”宋致钰哼了一声:“人家是不显山不显水,深藏功与名罢了。” 众人:“……” 竟觉得郡马说话也有几分道理。 袁一更是哇了狗,原来也不是一无是处啊! 他看向牛盼儿,见后者点头,便点了人去请那所谓的铁拐子。 “你别生气了,我不疼了。”牛盼儿扯了扯他的袖子,心里却是欢喜不已。 原来受伤了还有这样好处,还能见到宋玉郎这一面。 “我生气啥,又不是我疼,疼死你活该!”宋致钰扯回袖子。 他也不知道生什么气,就是不喜欢看到这家伙病恹恹的样子,她应该一直生龙活虎的。 他一定是在发疯! “唉,那疼死我。”牛盼儿叹了一口气。 宋致钰:“你!” 这臭娘们。 他把她一抱,把她抱进了里屋,又让丫鬟进来服侍,一会铁拐子来,总得换身方便包扎的衣服。 “动作轻点,别弄到她腿,不然爷全把你们卖了!”宋致钰指挥着众人。 牛盼儿弯了眼,心口暖暖的,她的小郎君啊。 第四百三十八章 老娘开车猝不及防 宋慈一行是和那黄绿大夫一起进的定北王府。 牛盼儿面对宋慈又是一阵发憷。 婆婆的责备关爱,一如暴风一般狂又烈啊! 牛盼儿此时倒是知道啥叫母子同阵营了。 宋慈这心疼完全不亚于宋致钰,她的话更是跟软刀子似的,一刀刀的扎进来,不见红,就是扎心。 “母亲,我再也不敢了!”牛盼儿很果决地认怂。 宋慈嘴一张,最终化为一声叹气,摸了摸牛盼儿的头。 正骨其实很疼,可牛盼儿强忍着,不敢喊疼,但不喊,不代表她不疼,瞧她脸色就知道了。 只是,脸色更惨白的却是宋致钰,忍不住对铁拐子道:“拐子,你动作轻点,她疼得快哭了。” 铁拐子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手轻怎么能接骨,这骨头不接好怎么长,长歪了以后让你讹我?” 宋致钰:“……” 众人:“……” 确认了,是脾气很不好的铁打大夫。 不好惹! “大夫,我能忍得,您只管接。”牛盼儿笑了笑。 铁拐子对牛盼儿这样的女将军是很敬重的,倒没因她是女人而看轻她,声音也放软了些:“郡主,不是拐子我故意要让您受苦,是现在疼点也好过等骨头完全长歪后重新敲碎了去接,那才叫要命。其实您从断骨到现在归来,也渐渐的开始愈合了,得重新接。” 众人脸色煞白。 铁拐子也没再看众人,一点一点把开始有长歪节奏的骨头重新正回来。 宋致钰忍不住又去痛骂袁一他们一番,瞧你们当时找的什么黄绿大夫,接个骨还能接错了。 袁一他们一声不敢吭。 宋慈看在眼里,看着牛盼儿道:“你看到了,你受伤了,那小子多紧张,以后你做危险的事时,要多想想身边的人。你的命可不仅仅是您的,还是你爹的,你夫婿的,你要记住你是有牵挂的人,不可率性而为。” 牛盼儿心头又酸又软,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后,铁拐子才帮她把骨重新正好,又留了几幅药嘱咐日常替换,过几天他会再过来复查。 袁一让人把他送了回去,奉上了厚厚的诊金。 宋致钰倒想凑上牛盼儿那边去,可老娘他们在呢,也只好忍着,直到天快黑了,他才催着人回府,理由是天黑不好走。 宋慈斜睨着他:“怎么的,有了媳妇忘了娘,这是要赶我走人?” 宋致钰讨好地笑:“哪能呢,您可是我亲娘,我哪敢赶您。” “那我不走了,就在这住下,也好照顾盼儿,免得你重手重脚的弄不好反倒伤着她。”宋慈故意道:“这偌大的定北王府,总能给我腾出个小院子住两天?” 宋致钰急了,说道:“我这人多得很,哪需要您一个太夫人照顾儿媳妇了,我也能干得很呢!” 宋慈似笑非笑的:“哪能干呢?咋没给老娘干出个孙子来!” 林箐可是跟了过来的,检查过牛盼儿的身体,除了左腿断了,其余倒没啥,传说中外出公务受伤回来发现其实身怀有孕的必备套路也没发生。 宋致钰脸一热。 老娘,您这是在开车吗?您为老不尊啊! 第四百三十九章 皇子大婚,如神仙打架 腊月十二,满京欢庆。 今日是皇宫二三四皇子的大婚,整个京城戒严,也不准小贩在城中皇子娶亲的必经之路摆摊儿,以免造成迎亲队堵塞出乱子,发生踩踏事故。 城中戒严是一回事,而这京中的勋贵们却是在讨论,该先去哪个府饮宴,或是分开前往。 宋致钰和牛盼儿本来也是受邀之列,但牛盼儿伤了腿行动不便,就不去了,而宋郡马,一句要在府中照顾郡主,也被郡主过了些许病气,所以也不去了。 于是,定北王府只派遣管家送了厚礼,小两口乖乖的留在府中——造人。 没错,趁着牛盼儿有伤在身,休了长假,这不有空吗,一边调理养身体,一边努力造人呗。 宋慈甚是欣慰。 小两只很清楚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啊。 宋府,却是分了几拨人前往参宴。 宋慈带着小儿媳鲁氏去四皇子府,宋大夫人则是去了三皇子府,而宋致远,轮着去,从二三四往下。 这样轮着来,京中有许多不愿得罪几个皇子的,也都这么干,至于别的人家,自己更看好哪个皇子,就去哪呗。 皇子大婚,乃是盛事,规模自是不比一般勋贵成亲。 而皇子们成亲,也可不亲自去迎,直接让迎亲队去迎来,自己在府中等候新娘入府拜堂便是了。 “新娘子真是惨得一逼。”宋慈暗戳戳地说。 一辈子人,就成那么一回亲,夫君却都不亲自来迎亲,失落么?自然失落。 那可就是皇家,皇家凌驾于一切。 除非你遇上一个对你有真爱的皇子,但显然皇子们都高高在上。 皇子们不亲自去迎亲,那就到了皇子妃晒比比嫁妆的时候了。 要说身份尊贵,莫过于范相府的千金范敏怡,嫁妆一百二十八抬,抬抬精致大气,箱笼俱是插不下去手。 而李尚书家的李倩稍差一筹,同样是一百二十八抬,可有些东西摆在明面,一比,就露了底蕴。 最叫人意外的是二皇子妃黎清秋了,虽只是府尹之女,可架不住她母亲出身皇商,巨富,那一百二十八抬嫁妆比不上范家的底蕴,可那压箱底的银子,却足有十万两。 不愧当得起巨富二字,宋慈表示都酸了。 几个皇子妃的嫁妆一晒,众说纷纭。 三皇子楚弘正听到传来的消息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皇妃出身算是规矩,可这嫁妆,比不过老三的,还比不过老二那破落户的? 靠哦,老二那破落户先得了接待使节的功劳,现在又得了个有钱皇妃,这是要翻身的节奏啊! 最欢喜莫过于二皇子楚弘坤,他是真意外啊,原本心里还觉得自己是土坑里捡来的便宜皇子,被赐了个没啥助力的岳家,没想到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很舍得投资啊,准备了如此充足的嫁妆,有银子就趁手了。 啥,那是皇妃的嫁妆不好花? 呸,啥叫夫妻一体,就是不分你我,再说了,你还想不想更上一层楼当那最尊贵的人儿了?想就麻溜掏钱笼络人啊。 皇子大婚,如神仙打架,凡人看了个金光闪闪的财富儿。 第四百四十章 宋慈:竟有人向我炫耀 宋慈和一堆人笑呵呵的挤在花堂里看新人拜堂,礼成后,又看到了新娘子的姿容。 这一看,眉一挑。 都说新娘子,含羞带涩,姿容婉丽,可眼前这一个,粉都抹了有三层厚了,还摸了红屁股蛋儿,嘴唇红彤彤的。 这还不是可怕的,古代婚礼么,新娘子大妆浓厚很正常,不正常的是新娘子的眼皮下一圈青黑,跟被色鬼吸了不少精气似的,还有那脸上强颜欢笑的模样,明显是对这妆婚事不太乐意啊。 宋慈悄眯眯地对身侧的鲁氏说:“我敢打包票,这范氏绝对是不满的。” 鲁氏:“……” 她也看到了,却不敢多言。 许多人都看在眼内,包括四皇子楚弘擎,笑容便是僵了一下,深深的看了范氏一眼,心里跟吞了苍蝇一样。 该不是惦念着她的好表哥? 呵呵! 新人一送入洞房,宾客就被领到了酒席上,宋慈被鲁氏搀扶着落了座。 “宋太夫人。” 一个妍丽的女声向宋慈行了一礼。 宋慈看过去,噢,老魏家的孙女魏文芳,视线落在她的妇人头上,是了,这丫头十月底也如愿成亲了,嫁给了蔚断袖。 不过瞧这魏文芳红粉花飞的样子,不似那啥不和谐啊,莫非那姓蔚的,当真是男女通吃。 “是你啊。”宋慈淡淡的笑了笑。 “可不就是我,宋太夫人,我成亲了,那日却不见您来我家喝喜酒。”魏文芳笑着说。 宋慈心道你哪根葱啊我还去喝你喜酒。 “老身病了,不好去冲了你的喜。”宋慈道。 魏文芳说道:“原是如此,成亲后,我家夫君对我甚好,也甚是体贴。” 所以夫君压根就不是你们说的什么断袖,我们和谐得很。 宋慈莫名的看她一眼,一副你竟然向我炫耀你怕不是傻的眼神。 “那可真是恭喜你了。”你个傻缺。 “听说秋曼表姐随姐夫赴任了,那广西路途遥远,也不知她习不习惯,毕竟那边穷困。” “这你倒放心,秋曼心性强大,没什么是难得到她的,我还从你祖母那边听说,她这一到广西,就查出有喜了,现在怕是被她婆婆夫君恭起来当祖宗了。”宋慈笑眯眯地道:“我就知道,那孩子是个有福之人,夫君本事,自己也争气。” 魏文芳得意的笑容僵在了嘴角,她还不知道这事,自成亲后,祖母就不愿见她。 这么快就有了吗? 她想到自己,一成亲,就被各种汤药伺候,说是调理身体的,也要在婆婆跟前立规矩,有点做不好,就要被指正。 这指正也就罢了,偏还当着众人的脸面,让她没脸。 魏文芳不敢细想,道:“那可真是恭喜表姐了。” 宋慈不置可否。 “我得我婆婆那边伺候了,太夫人我先失陪了。”魏文芳看到蔚夫人走来,连忙福了一礼。 宋慈冷眼看过去,看那丫头刚才还在自己跟前得意炫耀了,这到了婆婆跟前,就低眉顺眼的,不由暗自摇头。 有那样的夫婿,又有这样心怀鬼胎的嫡母婆婆,日子好过才怪,等着倒霉! 第四百四十一章 满满 皇子大婚,全城狂欢。 就在这样觥筹交错的夜晚,有人悄悄隐入了宋相府,暗影浮动。 宋致远接到消息,放下酒盏匆匆回府,一踏入府中,就感觉到空气多了好几道凛然的气息,让人毛骨悚然。 他脚步微顿了下,敛了敛神色,往书房而去。 这一入了书房,果然见到一身便服的楚帝正背着他站在那幅御赐的忠字下方。 “微臣,叩见皇上。”宋致远跪了下来叩拜。 “平身,这里没有外人,不必跪了。”楚帝转过身,抬了抬手。 宋致远起身,望着他道:“皇上怎出宫来了,便是您想去几个皇子的府邸喝酒,也不是……” “朕才不去喝什么酒,朕要是去,去哪家?他们还会不会安心洞房了?且这一去,又要引发不少猜疑。”楚帝轻哼,道:“哦,你不用在心中腹诽,朕就是趁着这日子出来溜达的,一不小心,就给溜达到你府里来了。” 呵呵,好个一不小心,我差点就信了。 宋致远转身出去接过江福来送过来的小红炉子和一瓮罐雪水,亲自煮水烹茶。 “皇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不该以身冒险的。”宋致远一边煮水,一边拿出茶叶,道:“东海那边又有疑似前朝余孽现身,余孽反心不死,万一……” “哪有什么万一,他们要是敢来,朕倒是不枉出这一趟宫,就怕他们藏头护尾的不敢来刺杀,反倒不好打尽。”楚帝拿起茶盘上的一只小沙弥茶宠在手中把玩,道:“这些余孽,有贼心无贼胆,朕都等得不耐烦了。” 宋致远无语,这一副我急着送死的傲慢也不知是该说他龙胆威武还是格局远大,总之觉得糟心。 “是不是觉得朕好生任性?” 宋致远把一杯茶双手奉了过去:“您骨子里带着皮。” “甚是了解朕。”楚帝放下茶宠,接过茶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笑。 这要是宋慈在场,看到这对视,怕是会说四个字。 基情满满。 “不管如何,微臣是不赞同您以身犯险的,虽说影卫都跟着,就怕防不胜防。”宋致远也捧了一杯茶道。 楚帝:“偶然而为之罢了。” 宋致远和他说起了几个皇子大婚的盛况,及参宴的人。 其实这些不用说,回到宫中,自有人禀报给皇帝知晓,宋致远不过是说一说自己的看法罢了,也是在隐晦的提示他,已经陆续有人开始站队了。 楚帝有一瞬的阴沉。 “朕知道,这几个小子一大婚,争储便正式拉开序幕,尤其是封王之后。”楚帝轻笑。 宋致远沉默。 他知道,自己也知道,而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楚帝看了看他,唇角动了动,道:“不说这些糟心的小子,这次出来,一来是透个气,这二来,主要也是想要看看姨母她弄出来的暖棚。” 宋致远挑眉,瞬间就猜到他的用意,却是聪明的没说,只道:“喝了这杯茶,微臣领您过去?娘她应该也快回府了。” 婚席,一般都待不长。 第四百四十二章 楚帝微服私访记 宋慈确实没在婚宴席上待太久,实在是太闹了,她这样的老人家表示受不了,所以草草吃了几口就回府。 却没想到,府中悄然降临了一尊大神啊。 刚坐下换了一身大衣裳的宋慈抿了一口茶,听到宫嬷嬷的禀报就噗的喷了出去。 “谁,谁来了?” “皇上。”宫嬷嬷的声音压得很低,说道:“相爷让老奴接您过去暖棚说话,悄悄儿的。” 靠,这是演楚帝微服私访记啊! 宋慈放下茶杯,站了起来:“那就去。” 宫嬷嬷又重新大氅取来给她穿上,还戴上了兜帽儿,小心的搀扶着她走去暖棚,另一手还提着气死风灯看路。 宋慈走得很慢和小心,在心里还疯狂吐槽,尼玛这黑天瞎火的,为了保密让我一个在黑夜宛如得了白内障的老太婆步行去暖棚,这要是摔了,我就…… 你咋的? 我上天! 这一死,大崽子丁忧,看皇帝你要怎么用这个大心腹! 这念头,简直很绝绝子了! 宋慈来到暖棚外,果然见棚子内影影绰绰的有几个人影,心下一定,咳了一声。 暖棚,有个统卫外里禀了一声,就听到楚帝让进的声音。 宋慈进了暖棚,冲着楚帝下拜:“臣妇叩见皇上。” 她还没拜下去,楚帝就先扶着她起来了,道:“姨母,这里也没有外人,就不必多礼了,是朕前来打扰了。” 宋慈看着手臂上的两只大手,瞬间飘了。 皇帝老儿亲自搀扶我,妈耶,我这辈子值了! 飘归飘,应酬的场面话还是要说的,宋慈道:“皇上折煞老身了,怎担得皇上这一声。” “咱们就不说这两家话了。姨母这个暖棚,很是造得别出心裁,您是怎么想到这般种菜的?竟还真捣弄出来了。”楚帝笑着问。 宋慈指着暖棚角落里的一个痰笼,道:“也就是看到这东西才突发奇想,因为有这样的痰笼在密封的地方,就会暖和,那么同样道理,在外头,会不会同样如此呢?” “所以这就有了这东西?”楚帝挑眉。 宋慈点头,道:“老身这不是闲得慌么,想到一出是一出,就想倒腾一下,没想到还真会成功。” “那这些油纸又是什么原理?” 宋慈:“油纸不都防水防火么?用途这般好,油布也可以的,就让人制作了,遮风挡雪,不让地再受冻,暖和度保持了,菜也就发芽了。” 楚帝赞叹地道:“姨母很有能耐,朕心生佩服,您就没想过,这会不成功?” 来了,这问题问得好,宋老师又要上线了。 宋慈故作高深的把教导孙子的那一番话说了一遍,不成功,多实践啊,经验都是积攒起来的啊。 种地也是一样的。 经验都是累积出来的。 “姨母,您觉得这样的暖棚,可否在普通百姓那边推行?” 宋慈愣住了。 啥意思,普通百姓推行,那不就是全国推行,大棚种植? 他这是想在民间搞大棚菜? 当皇帝的,脑子智商都这么高的吗,竟是想到后世那一套。 所以她这是当了蝴蝶,煽动了一下翅膀? 第四百四十三章 被儿子盯上我慌得一逼 宋慈自然知道大棚种植是可推行的,别说那啥是后世的,古人的智慧,狂炸起来屌炸天。 她只是有些许恍然罢了,不知不觉中,她也推动了一下这时代的发展走向。 这也让宋慈暗自警醒了些,她自然知道后世有许多高科技成功范例,比如战争中的热武器,她一定万万不能给人家提什么火药轰炸呀,不然放在这时代用,那真是大罪过。 斟酌了一会,宋慈道:“皇上,在民间推行可不可行,老身不敢担保,但还是那句话,经验在于实践和积累,不尝试您永远不知道这能不能成。皇上若真想试行这个种植技术,不妨先开一些试验田?” 试验田? 楚帝来了兴致,宋致远也有些意外,深深地看了宋慈一眼。 宋慈敏锐,察觉到人精儿子的疑惑,心中微凛,却是已经骑虎难下了,便道:“就是像老身这个暖棚一样,先小范围的进行实验,等这种植经验积累出来了,就可以向各乡各县大范围推广了。便是不成功,损失也不算大不是么?若是成功,那百姓也多了一丝收入。” “您说得有理,哈哈,姨母果真是有大智慧的人。”楚帝毫不掩饰眼中的夸奖。 宋慈讪笑:“您过奖了,老身就一农妇,就是突发奇想。” 宋致远:您这突发奇想也太厉害了些,我有点怀疑! 宋慈内心慌得一逼,压根不想看人精儿子那边,就怕被看穿了,她得赶紧回去,想个说辞应对这崽。 唉我去,说谎一时爽,圆谎火葬场啊! “就依姨母的说法去办,这还得麻烦姨母给教一教,毕竟这暖棚要怎么整,也需要您指导。”楚帝道。 宋慈却不揽这功,道:“这全是赖了侍弄这暖棚的两个老庄稼把式,皇上要是让人来取经,得问他们才仔细。不过这棚子,却不能入冬才搭,要早日搭起来了,毕竟不可能处处都放痰笼保持土地暖和呀。相府的这个,完全就是烧银子烧出来的,可要做试验田,就不能烧银子,那不如不吃呢。” 楚帝愣了一下,随即又朗声笑了起来。 “姨母说话甚是风趣。” 宋慈也笑,适时粗鄙的打了个呵欠,一副她累了,尔等该尊老了。 楚帝见状就道:“这暖棚种植技术也算是姨母私发钻研出来的,如今交给朝廷,也是贡献有方,不知姨母想要什么赏赐。” 宋慈眼睛一亮,咿呀,还有这样的好处? 心中暗喜之余,脸上也得维持几分矜持:“老身也是大庆子民,也不识得文与武,这辈子最会的就是种田,这技术上交,就算是老身为我大庆千秋万年贡献一分微博之力。” 她一副我深藏功与名的清贵,楚帝感动得很,瞧,一个农妇还有这样伟大的心胸,不愧是宋相的母亲,不愧朕和母后都看重。 人家会做人啊! 正想说两句褒奖的话,又听得宋慈说:“那个,皇上,这功您看能给老身攒着么?” 宋致远:“……” 楚帝:“???” 他错付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挟功图报? 楚帝终究发觉自己是错付了。 宋慈想要攒功就算了,还拿了写了字据的让自己画押,一副生怕自己不认账的样子。 兹某某日,宋太夫人贡献种植技术,当记一功。 纸上是如此书写的。 楚帝看向自己的肱股之臣,一副你娘这是哪种套路? 宋致远脸上故作淡定,实际上也是被宋慈这操作给整懵了,正慌得一逼呢。 老娘这一手,无疑是挟功图报啊,这是要往作死的路上走哇! “娘,您这是做甚呢,哪能和皇上开这样的玩笑。”宋致远故作无奈,顺手去抽那张纸。 宋慈却是一躲,道:“这不能攒吗?” 宋致远眉头皱起。 宋慈却是不慌不忙地把纸张折叠起来,自言自语地叹道:“罢了,我还想着攒着这些功的字据,等将来我死了,子孙们好歹还能拿出来在灵堂唱读缅怀一下,证明你老娘我,也是对大庆有过贡献的人。” 她声音故作低沉,眼角余光却是扫着楚帝他们。 论演技,我可以的。 果然,见两人都脸色微变,显然是对这个死的字眼有些骤忌的。 他们也都看到了灯光下,宋慈微垂着头的白发银丝,她老了,背也驮了。 宋致远唇一抿,看向楚帝,唇角翕动。 楚帝笑着拿过宋慈那张纸,道:“姨母说什么呢,哪怕没字据,朕也会记你的功,等这种植技术真出来了,更向民众们都说明是您的功劳。现在,朕先给您画这字据?” 他拿过宫嬷嬷手上的印泥,按了大拇指,还按了自己的玉扳指上去,然后递给了宋慈。 宋慈接过来一看,笑眯眯地向楚帝福了一礼,道:“向民众表功就不必说了,老身不想出这风头。只想给子孙们做个榜样,以后都做个有本事的人向大庆做贡献,让他们此生不悔做大庆人。” 楚帝又感动了。 宋慈收好字据,又郑重地拜下:“皇上,今日老身倚老卖老,请皇上恕罪。老身也没多少年好活了,就容老身放肆一回。” “姨母,您会长命百岁的。”楚帝连忙向宋致远使眼色,你的娘,快搞定。 宋致远道:“娘,您吃酒席回来,站了这么久,也累了,该回去歇息了。” 宋慈巴不得呢。 她掺着宫嬷嬷的手,很快就离去。 楚帝看着人走了,这才看向宋致远,皱着眉道:“姨母她不止一次说过那个字,是不是身体哪里不妥当?只是瞒着你们?” 宋致远也是心惊,有些迟疑:“娘身边有个医女,一直帮她调理,按理说不会。” 楚帝:“还是注意些,老人上了年纪,最明白自己的身体,朕就怕……朕让太医院的方太医每隔一日上门请平安脉?” 家中虽有医女和府医,可皇上此举,也是以示恩宠,宋致远想也没想的就谢恩了。 他也是怕宋慈自己知道自己事,认为自己大限将至才整的那样奇奇怪怪的。 宋慈并不知自己被腹诽了,回到春晖堂,把那张字据看了又看,郑重地锁进了自己的床头的暗格里。 第四百四十五章 看招:黑历史攻击 宋致远把楚帝这尊大佛好生送走了,便去了春晖堂,他可是有好些问题想请教老娘。 可他娘呢,院子都下了锁了,歇下了。 宋致远也不好去叫门,尤其今晚宋慈还有几分反常,万一把老人家刺激到了可就要命了。 问话啥时候不能问?人又不会跑了! 宋致远施施然的走了,却不知某个老娘们,其实是鸡贼得很,生怕人精儿子过来三司会审,一句累了要早些洗洗睡,就落锁关门,从而躲过一劫。 却不知,有时候有些事,躲是不可能躲得过去的。 …… 皇子们大婚的第二天,就有圣旨送到了各个皇子手上,全员封王。 二皇子封吴王,三皇子封周王,四皇子封燕王,各个皇子妃享同等称号,上皇家玉蝶,掌策印,告太庙。 朝廷上这一宣布开来,也算是为争储正式拉开了启幕。 大皇子有些不是滋味,却知道这一天终会来,好在,自己已经领先一步,王妃的肚子已显怀,稳婆莫摸过肚子,很有可能是个小皇孙。 一旦他先生下皇长孙,对己方就多了一筹争储胜算,毕竟皇长这两个字就很有说服力。 宋致远下了朝,回到府中换过朝服就往春晖堂去。 宋慈正闲着逗小丫鬟呢,听到人精儿子来了,心脏就是一抽。 躲不过终是躲不过。 她要装病吗? 罢了,兵来将挡。 “娘。”宋致远进来行了一礼。 宋慈笑着说:“今儿怎下朝这般早?你这是才回府就过来了?” 宋致远点头,问:“娘,昨夜皇上在,我也不好问您,怎么就想到要写那字据?也太险了。” 来了,三司会审的来了。 宋慈沉默着。 宋致远见状的心提了起来,紧张地问:“该不会是娘您的身体真有哪不好的,瞒住我们了?” 宋慈一愣,随即嗔笑:“瞎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咒你老娘,我可是好好的。” “那是?” “这封赏,我都贵为一品太夫人,都封无可封了,金银财帛要多了也没用。” 这话是宋慈捂着良心说的。 如何无用,金银财帛是可以治愈她一切矫情的好东西,可她有更重要的想法要去实验。 “既然封无可封,不如攒着,等以后你们也能看看,我曾做下的丰功伟绩啊。”宋慈笑着打哈哈。 宋致远却是觉得这说服力不够,道:“不用书写,我们都看到了,您真的种出了大棚菜,儿子也很惊讶,您怎会有这点子?” 宋慈瞥到他疑惑的眼神,眸子一眯,发大招:“你这是啥眼神,怀疑你家老娘?你个死崽子,当相爷了,反而疑心老娘了?想当年你还尿裤子的时候,老娘骗你只要舔一下尿就不会再尿裤子了,结果你真去舔了。当时的你多么可爱天真啊,咋的,现在长大了,成老狐狸了,就不信老娘的话了?” 宋致远脸一黑。 宋慈心中暗中暗爽,幸好原身有这个记忆,嘿,这么重口味的黑历史,还能攻不下来? 果然,宋致远的疑惑散去,是自家老娘没错,那段隐晦的糗事,也就他们自己知道,连老二他们都不晓得。 第四百四十六章 老娘很聪明的 宋致远的疑心一散去,说话就随意了许多,至于怎么想到的那点子,细想到从前老娘种田那股狠劲,也就释然了。 他向来觉得老娘其实很聪明,也就是生不逢时,早早就来了宋家做童养媳,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父母生出她这样的人。 “不过昨晚的事此后母亲还是别再做了,可吓死儿子了。” 宋慈迟疑了一下:“我还是要做的,假如我有功劳的话。” 宋致远心脏一抽,看向老娘,您这是想干嘛,您老实说,不然我这心里没底,慌得一笔。 “咱们相府如今富贵得很,四郎又娶了郡主,大郎,我这心哦,也是慌的,怕这花团锦簇一朝散。”宋慈终是透露了些许恐惧。 宋致远怔住。 “我就想啊,我这些小功,一点点的攒下来,万一哪天有什么罪过,能不能以功相抵了!”宋慈哂笑。 宋致远不知怎的眼角一润,下意思地握住了她的手,他真不知,老娘心中竟藏了这么大的事。 “娘,您素来通透看得开,包括四郎的事,也都是您劝我的,莫想太多,想多了会头秃。”宋致远叹道:“您自己都明白的道理,怎的到您自己这里,反而就看不透了呢?” 宋慈也知道自己吓着了这个人精儿子,叹道:“为娘不是看不透,就是想着,事事留一线,多留点后路总没错的。” 要不宋致远怎觉得自家娘其实很聪明的,旁的老太太,享了这富贵,也只知富贵,尤其是一些草根逆袭的老太太,恨不得把富贵都搂得死紧,却不知富贵之下,也险象横生。 宋致远感慨老娘格局宏远,却也觉得自己颇为不孝,便道:“娘,您操劳了一辈子,就不该再想这些糟心的事儿,好好安享晚年就是了。这天塌下来,有你儿子顶着哩!” 怪不得老娘会老得这般快,感情都是被吓愁坏的。 宋慈心想我倒是想安享晚年,你亲娘有所托啊! “好。”宋慈也只能哄他,心里长吁了一口气,过关了。 宋致远又说了皇上会派方太医每隔一日给她请平安脉的事。 “这不必了,我身边也有林箐啊!” “还不是皇上怕您身体有恙却瞒着不说。” 宋慈恍然:“所以皇上对咱还是有点情分的。” “可不是,所以娘,您就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只管安安生生享福。”宋致远想到她如今爱捣弄新事物,又道:“您想捣弄什么只管去倒腾就是了。” 宋慈打趣:“哟,这是不疑心娘了?” “娘,您老谋深算,我岂敢疑您?还不是怕您真瞒着点啥不说么。” 宋致远哭笑不得,想了一下,道:“娘,我想明年就把老三的位置挪一挪,把他调任回京。” 宋慈怔住。 调那渣男回来,那这府里岂不是不安生了? 宋致远以为她不快,道:“老三行事有时糊涂,我想着调回来,亲自看着也好过他在背后出乱子。而且,现在皇子封王了,这势力争斗,会分化得厉害。” 明了,这是怕那庶弟搅事儿呢! 第四百四十七章 说封官印弊端 年越来越近,连续又下了几场大雪,腊月二十一,各个府衙开始封印,只待来年正月十九再开印。 宋慈坐在围炉旁,听宫嬷嬷说起这封印的事情,便道:“那这差不多是官员要休整近一个月了?” 厉害了,跟后世老师放寒假一样,时长很可观。 “正确来说是这样的,但也不是所有官印部门都要封存这么久,京师的机要部门就不会封印这么久,例如事关军国大计的重要事宜,就必须要及时会同各部上奏皇帝,加紧办理。”宫嬷嬷给她普及这官衙封印方面的知识。 可有些老太太脑洞总是异于常人。 “那这要是出了命案呢?审不?” 宫嬷嬷:“……” 您怎么就不能想些美好的事情呢? 宋慈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 宫嬷嬷心一软,道:“那也是要等的,假如出了命案正好是封印的那时候,就得往后审了,比如验尸这块,都得等启印后。” 宋慈啧了一声,摇头:“这很有弊端。” “怎么说呢?” “这破案都是有黄金时间的,什么叫黄金时间,就是宝贵的时间,尤其这破案啊,假如有人决心谋害某个人,看准了封印那天下手,就替他自己争取了脱罪的时间。而每个案子的蛛丝马迹,都需要快准去摸寻的。你试想想哦,人今天死的,你一个月后再去破案,还能怎么破?那不什么证据都找不着了吗,就算找得到,经了这么多天,证据都被污染了,还破啥?” 宫嬷嬷愣了下,很快就认可地点头:“您说得没错。” “所以这也应该纳入紧急范围当中,时间不等人啊。” “娘说的是,这一点我必传递下去,刑案随时启印。”宋致远走了进来。 宋慈心脏暗叫遭,咋又叫人精儿子给逮着自己的‘聪明’了。 “怎就没让人通传,你这是偷摸听我和宫嬷聊天啊?”慈不满。 宫嬷嬷奉上了一杯茶给宋致钰,隐有笑意。 宋致远有些无奈:“也就站在门口处听了一会。” 这难道说的是什么机密要事吗? 宋慈没和他争,笑着问:“今日封印,全体都沐休了,你这一年忙到头,也可以好生歇息了?” “我来也正是想来和娘商议,要不要去温泉庄子上住几天?”宋致远问。 他也是想着之前宋慈瞎想太多,怕她心情不愉快,趁着封印沐休,去温泉庄子上消遣几日。 宋慈:“去庄子?虽说封印了,但你贵为相爷,不好离京,万一皇上时常召你进宫说话议事,岂不麻烦?” 沐休这个,她不认为宋致远这样的公卿大臣有这个资格去沐休,就算休,也得在京师,以防皇上突然传召。 “这次去的温泉庄子是皇家的温泉行宫,太后娘娘也去,离京不远,也就三个时辰的车程。”宋致远笑着说:“事实上,是太后娘娘邀请娘和孩子们一起去热闹热闹的。至于我,只能待上一天。” 宋慈讶然,明白了,是天家以示恩宠,给近臣发福利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人比人,比死人 天家的面子么,是不可能驳的,这满京师都没有勋贵会驳,毕竟那是天家,你驳天家脸面,是想一辈子在尘埃里? 宋慈秉着这样的思想,也只能同流合污,不,顺应潮流了。 皇家的温泉庄子,必须去留个印子啊。 宋慈说去,汪太后又说了带上孩子们的,估计她那边也会带几个孩子了,那这都谁去? 经了一番商议,都去,除了大肚子的江氏,主动接过了暂时的管家事宜,其余的人,都去耍。 宋大夫人其实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已经快过年了,她这当主母的还撇下这一摊子事出去玩儿,像什么话? 可难得和太后娘娘亲近,她也不想错过这机会呀,所以就厚颜托请江氏看家了,她就只去两天,很快就回。 江氏也无所谓,说是看家,也没啥干,这满府的下人比主子还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全部训练有素,哪里需要她指点? 无非就是发发对牌,安排一些事了,现在她的胎儿早已坐稳,精神也好,理家不在话下。 当然了,孩子他爹自然也是在府中陪着她的。 于是,相府一行人,浩浩荡荡的随着皇家车马出了城,往皇家温泉庄子度假去。 京中有些人看到了,一问之下,除了感慨,也就是感慨了。 还是宋相府的面子大啊。 嫉妒眼红疯狂袭来。 而这些,宋慈通通看不到。 马车一出城,她就被汪太后召到了她的宫辇上了,理由是路途遥远,咱们坐一起能愉快地聊天。 经过数次聊天,宋慈其实摸明白了这位世上最尊贵的人儿的性子,表面端庄雍容大气,私下里,却是个有点二的话痨。 真不知她能当上太后,又存活至今,都是靠的什么,难道靠天生好命? “阿慈,你在想什么呢?”汪太后一身轻便宫装,发髻也是梳得简单,没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庄严肃穆,倒像一般老太太那般轻松慈和了。 不过,人家保养得好,可不比宋慈这般老气,人家跟贵妇似的,她宋慈,像啥梦的老姥姥? 人比人,比死人。 宋慈压下满腔的艳羡,笑着道:“我在想啊,从前可不敢想这样的好日子。” 汪太后的笑脸微顿了一下,嗔道:“你这是又想起从前那些日子了?” “有点儿感慨罢了,娘娘,一眨眼的过去好多年了。” 汪太后伸手过来握了握她的手,道:“你也知道那都是从前了,过去好多年了,咱们都这个年纪了,还想那会儿作甚?倒不如开开心心的过好眼下,看明日的风景儿,毕竟啊,咱们都老了。” 人老了,说不准睡个觉就醒不来了,所以大好的时光,缅怀过去不值得。 “娘娘比我通透,怪不得您瞧着比我更年轻。”宋慈笑着拍了一个彩虹屁。 汪太后欢喜得很,却是故作谦虚,道:“哪啊,哀家比你还要痴长两岁。” “所以这才是难得的,我听说用珍珠粉浸脸会使皮肤滑嫩,还有玫瑰花,回头我们都加点去泡澡?” 宋慈不敢说牛奶,毕竟这还闹雪灾呢,虽然灾情渐渐的控制住了,不过还是别踩雷,免得犯众憎。 第四百四十九章 年龄限制了她的任性 皇宫的温泉行宫庄子自不是一般勋贵的庄子可比,这里处处透着奢华尊贵,用宋慈的话说,透着浓郁的土豪钱味儿。 瞧那宫殿打造的,瓦顶还是用琉璃瓦做的,庄内的建筑,蟠龙白玉,屋檐下的雕刻精雕细琢,栩栩如生。 偌大的行宫庄子占地极大,依山而建,打造得美伦美央,汤泉的池子,皆是挂着白纱,随着热气升腾,白纱轻飘,端的如至仙境。 若不想在外露天泡泉,那也能在屋内里,屋内也用白玉砌了汤池,引的都是正宗的温泉水,既保证了隐秘性,又可以享受泡泉,甚至有的房子,看出去就是山景儿,景致极好。 宋慈知道行宫这边都是出了名的温泉山,除了行宫,周边也有一些小庄子,全都是京中勋贵的私产,就连宋家自己,也有一个在行宫附近。 要不宋致远怎么说也会过来一两天了,其实他也不呆行宫,只住自家的庄子,做臣子的总得避讳一点,毕竟这次出行,除了汪太后,还带了一个叫丽妃的妃子,以及一个瑜贵人,还有年纪才八岁的五皇子楚弘冶,六岁的六皇子楚弘铉。 除了小皇子,还有一个承恩侯汪轶诚,一个英国公家的齐瑞泽。 女孩儿则是长公主楚明玥,封号嘉仪公主,还有三公主楚明欣,封号成阳公主,还有静安候家的陆雨筠。 彼时,有着汪轶诚这做中间人的,楚弘冶他们已经和宋家的宝贝孙子玩成一块儿了,堆砌雪人,打雪仗,疯得简直像脱缰的野马。 姑娘这边,陆雨筠宋如琪和宋如薇陪着两个公主自一旁小声说话。 宋慈看着这格局,眸子半眯。 有种给皇家子女选玩伴的即视感啊,果然这度假就不是普通的度假。 一番外交,汪太后就不乐意看娃娃了,把场子交给两个妃嫔和宋大夫人她们几人看着,她拉着宋慈去泡泉了。 她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不敢在外受冻,便在屋内选了景致极好的屋子,穿了轻薄的浴袍下了水。 泡温泉,可不就光泡了,尤其这还是当朝太后在享受,宋慈表示蹭到了。 瞧这精致美味的小点,还有切好的小块的水果和樱桃儿,清香扑鼻的花茶,若不是怕着泡泉久了温度升高,喝酒会加速心跳加快,宋慈还恨不得拿上一杯高脚果酒边泡边品。 奈何,年龄限制了她的任性。 宋慈喝了一口茶,问:“嘉怡公主也该选驸马了?” “嗯,她也及笄了,听她父皇说,明年就要把驸马选下来。” 宋慈也不意外,别说皇帝女不愁嫁,其实皇帝女才愁呢,这选人简直要挑花眼,也选个万里挑一的,可不就费神? 关键还得选好了。 而嘉怡公主,更是尊贵非凡,嫡长公主,地位非同一般,这驸马更要选得谨慎了。 “你就不问哀家有无人选?”汪太后等了许久,也不见宋慈问,不由看了过去。 宋慈正拨弄着水中的玫瑰花瓣,闻言道:“这也能问?” 这不是皇家秘事么?她也是有分寸的好不! 第四百五十章 水混了,才好摸鱼 汪太后待宋慈是真可以了,她没觉得有啥不能说的,甚至说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选。 宋慈当场就喷了。 “姐,我儿子已经成亲了!!” 天啊,宋宝玉那小子号称天生富贵命,竟是富贵到这地步的,差点就成当朝驸马了? 没错,汪太后说还想过把宋致钰列入驸马名单,这还是她看中的,只不过自己的皇帝儿子另有想法,这才作罢。 “哀家当然知道他成亲了,这不是曾想过吗?就是皇上当时另有安排才没与你说。”汪太后嗔笑,哎哟,阿慈喊的姐可真好听。 宋慈心想,幸好皇上另有想法,不然宋家真娶到了一个公主,贵是极贵了,可同样的是用烘炉火烤啊。 “那也不能啊,四郎他蒲柳之身,干啥啥不成,哪里配得上公主。”宋慈声音压低了,道:“这话,也就在这说说好了,您可别往外再说了啊,不然以为我们宋家真的异想天开,懒蛤蟆想吃天鹅肉,一脚踏两船。” 汪太后被逗得笑成了菊花,道:“行,不说就不说,哀家就是觉得四郎那孩子很不错,品行也纯良。现在他和郡主成亲,看样子,小两口也挺配。不过你也别说配不配的,当驸马,也就图个俊了。” 驸马和东阳郡主的郡马一样,并不需要多少大能耐,因为驸马不可能掌实权。 宋慈道:“那慢慢的选,反正这满大庆,人多的是。” “那就是她皇帝老爹和母后的事了,哀家可不会去想,儿孙的事,哀家不管。”汪太后放松了自己,把身子浸入了池子内,只露出一个头。 她这样是对的,不管这些,也就不会和臣子勋贵的牵扯太多,没有利益关系,从而杜绝了外戚当权,母子失和的事出现。 啥,人家母子不需要这样防,可拉倒,史上母子为权政彼此互相算计的还能少了? 就连皇帝和儿子都得彼此防着呢,么得办法,天家就是如此残酷。 宋慈也没在公主选驸马上面多说,只把话题引到了两个小皇子上去。 “五六皇子翻过年就九岁七岁了,这伴读一直没真正定下来,开年后,就该定了。”汪太后透露一句。 宋慈却是心中一凛,想得多了些。 现在头上几个大的都封了王,群臣就该有动作了,站队的站队,观望的观望,这官员的格局肯定会有变动,那么为了平衡又要怎么做? 先给小的两个选几个伴读,选了谁,别人看着,总得多想一层皇上的用意。 水混了,才好摸鱼。 宋慈有些摸不准,难道自己孙子,也要进宫当伴读?哪个? 唉,愁人哟,这宫斗,弯弯道道贼多。 “禀太后娘娘,外头范相府家的,还有李尚书家的,明阳伯府的老夫人等人来给娘娘请安了。”宫婢走过来,恭敬的回禀。 宋慈还没从伴读里反应过来,汪太后就已经冷哼一声。 “哀家就知道,这些人都跟耗子似的,哪有香的就往哪凑,烦人得很!” 宋慈:“……” 第四百五十一章 不愧是您 偏殿。 丽妃浅浅的笑着和几家命妇寒暄,按理说,她比起这满宫的妃嫔,谈不上多受宠,容色多绝艳,可她性子极其温柔婉约,是属于那种很乖巧的性子,入了汪太后的眼,这次来行宫,便被汪太后点名相伴了。 三公主便是出在她名下。 丽妃对于只生了一个公主,其实是极满足的,有皇子就易起争端,她更倾向选择在这吃人的皇宫,明哲保身,所以公主落地的时候,她委实松了一口气。 如今她觉得挺好,名下有一公主,汪太后看重,皇后看她也顺心眼,日子无波无澜。 “太后娘娘驾到。” 丽妃连忙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往传声那边看去,并走了过去。 果然,一身简便宫装的汪太后出来了,宋慈落后她两步,丽妃上前掺着汪太后的手落座首位。 命妇们纷纷跪拜下去行礼问安。 宋慈看了一眼,范相府来了个大夫人,也就是范相爷的儿媳妇,礼部李尚书家的夫人,还有明阳伯太夫人,在她身侧,还有一个姿容绝艳的美妇,瞧身段儿,有些丰腴妖娆啊,不晓得是谁。 汪太后叫起,赐座。 众人纷纷起身。 汪太后视线掠过范夫人等年长的,落在那几个小姐身上。 “这都是哪家的丫头啊?” 丽妃笑吟吟的,看向瑜贵人,后者是个性情活泼的,笑着上前行了一礼,道:“太后娘娘,让宝瑜为您引荐这些美丽的小姐如何?” “行,你就是个包打听。”汪太后笑着点了点她。 瑜贵人便一个个都拉了出来,范夫人的小女儿范敏葶,今年十二岁,李夫人的孙女李素,十四岁,明阳伯这边人多些,都是庶孙女,赵玉娴,赵玉莹,赵玉思。 一溜的如花似玉的姑娘,个个如花骨朵一样,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燕瘦环肥,不知道的,以为在选妃。 宋慈视线落在明阳伯府那几个庶孙女身上,好像都是十三四岁的样子,那玉芝和玉思还是一对双生女,生得极其漂亮,眼角下有颗泪痣,小小年纪,身段已显柔媚。 这样的一对姐妹花,美则美矣,可瞧着怎么像是奔小的那边去培养的? 慢着,明阳伯府,噢,就是当初那个赵明瑶的父家,那么这就是她的庶妹? 这明阳伯夫人把这样的小孙女带过来是打的什么主意? 宋慈扬眉,她好像猜到了点啥桃色八卦。 汪太后也盯着那一对姐妹花看,这越看,就越是腻歪,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道:“这对丫头倒是生得不错。” 明阳伯夫人一喜,她身侧的如夫人更上喜上眉梢,刚要说点什么。 “跟那些个舞姬似的,专门调教出来的?会唱曲跳舞吗?” 明阳伯夫人从红转白,难堪至极。 宋慈震惊了,看向老闺蜜,心想不愧是您,损人不打草稿! 宋大夫人神色淡淡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遮住嘴角的嘲讽。 有些人真是想上位想疯了,竟什么人都敢往太后娘娘跟前拉,这明阳伯夫人都说她糊涂,纵容儿子宠妾灭妻,现在看来,果真糊涂至极! 第四百五十二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汪太后明显是不喜明阳伯府家的几个庶女,场面一度有几分尴尬。 那一对被点名的双生女更是吓得脸色惨白,身体颤个不停,抖如筛糠,眼泪控制不住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 汪太后见状,更是不喜,略有不快地道:“哀家不过是问两句话,怎的就哭起来了?倒以为哀家在难为两个小姑娘了。” 明阳伯夫人吓得当即跪下来,道:“娘娘恕罪,是臣妇管教无方,让两个小蹄子惹了娘娘不快。”她瞪向如夫人厉色道:“还不快把她们领下去?” 如夫人连忙请罪,并把人带下去了,剩下的赵玉娴,也有些慌,强装镇定,也跪在了明阳伯夫人身侧。 “明阳伯夫人这也是来庄子泡温泉的?怎带了这几人,纯平郡主没陪着你来?再不济,也还有个和慧县主。” 明阳伯夫人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地说:“明瑶定了亲,这会儿郡主正拢着她在学管家,所以……” 事实上,纯平郡主自中秋后就没来过明阳伯府,婆媳二人不知多久没见过面了。 汪太后对于明阳伯府的污糟事也是腻歪,淡淡地道:“明阳伯夫人,这管教孩子,还得正经些才好。正好了,李尚书家最是重规矩礼仪,合该让她教一下姑娘规矩。” 正在吃瓜的李夫人:“” 我这是躺着也中枪了? 明阳伯夫人脸都绿了,强笑着道:“娘娘说的是,回头还得请娘娘指两个宫嬷嬷下来教一下丫头规矩。” 汪太后呵了一声,还想让哀家赐嬷嬷好让你炫耀?你做梦。 “纯平郡主的规矩也是可以的,她既是主母,管教最是适宜。”汪太后淡声道。 “是,娘娘说的是。”明阳伯夫人嘴巴发苦,早知道就不来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丽妃见状已是差不多了,便笑道:“太后娘娘,您训也训过了,快让明阳伯夫人她们起来,免得这地砖寒了腿。” 丽妃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汪太后便道:“起身。” 明阳伯夫人谢了恩,向丽妃也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再坐回去,是坐如针毡,恨不得马上回去。 丽妃又说:“娘娘,刚才行宫的连主管说打了一头鹿,晚上吃鹿肉锅子如何?” 汪太后眼睛一亮,看向宋慈:“阿慈,你觉得呢?” “一整头鹿,做锅子自然好,也可以切下些嫩的烤了,也香嘴,孩子们喜欢吃。”宋慈笑着建议,关键我也喜欢。 “那敢情好。”汪太后点头,看着丽妃道:“鹿血让他们都留着用食盒保存好了,分着送去几个王爷府里,给他们多补补,好早些给哀家诞下曾孙。” 丽妃掩嘴轻笑:“谨遵娘娘吩咐。” 宋慈向汪太后举了举大拇指,模范祖母啊! 众人见状,心里浑不是滋味,知道太后对宋家人很是宽容,没想到会宽容至此,对这宋太夫人简直跟亲妹子没两样了。 李夫人素来看不惯宋慈的粗鄙,这会儿也不敢乱说话,就怕惹了汪太后不快,和明阳伯夫人一样弄个灰头土脸。 第四百五十三章 子女得教养好喽 丽妃把范夫人等人送了出去。 “娘娘请留步,太后娘娘还需要您伺候,就不必相送了。”范夫人笑着说。 丽妃站定了脚步,笑着说好,又看向明阳伯夫人,道:“太后娘娘这两天心火有些高,所以才会想着出来散心,一时驳斥,明阳伯夫人莫要放在心上才好。” 明阳伯夫人诚惶诚恐地屈膝道:“臣妇不敢,是臣妇不知礼数,太后娘娘教训得极是。” 丽妃依然浅浅的笑着,并没接这话,她不会落井下石,却也无意去指点什么,不值。 “娘娘,我等告辞了。”范夫人行了一礼。 丽妃淡淡颔首。 一行人兴致高昂地来,灰溜溜地走,尤其是明阳伯夫人几人,相信今日这事一传开,她以后有的是没脸,那几个姑娘,说亲更是难喽,特别那对姐妹花。 待人走远了,瑜贵人便走上前来,道:“丽妃姐姐,太后娘娘可真是丝毫不给面子那明阳伯夫人呢,当着这么多人,说教训就教训了。” 丽妃轻斥:“你这张嘴,什么都敢说,太后娘娘也是你敢议论的。” 瑜贵人吐了吐舌头。 丽妃嗔她一眼,道:“这人呐,你看谁顺眼喜爱谁的时候,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可你若是看她不喜,那么她什么都不做,也都是错的。” 瑜贵人也不笨,脑子一转:“您是指?” 丽妃笑了笑,并不接腔,道:“进去。” 而另一边,宋大夫人也和鲁氏说着体己话。 “刚才都看到了?” 鲁氏心有余悸,点点头,她看汪太后和宋慈有说有笑的时候,当真如邻家老太太一般慈和可亲。 可当她满脸威严的时候,她又觉得那位高高在上,高不可攀。 “明阳伯夫人这是自己作死,以为什么人都能得太后娘娘青眼,把那样的人带到娘娘面前,就该预料到了有此下场。”宋大夫人淡淡地说。 但凡脑子拎得清的人都不会带个侍妾和几个不太像样的庶女出来见太后,这不是找骂吗? 那一对姐妹花,简直是为那些重色欲的人准备的,哪个老太太会喜欢哦? 宋大夫人看向鲁氏,意味深长地道:“这孩子的教养,是重中之重,三弟妹,你可要谨记着,啥都不如子女的教养,是虫是龙,有时只浮于表面便是一目了然了。” 就看刚才那几位,嫡女和庶女的教养,能一样吗? 姨娘教出来的东西,总是差了许多的。 鲁氏一凛,屈了屈膝道:“我时刻谨记,不敢忘的。” “嗯。” 妯娌二人看向那几个姑娘娇笑着说话时,眉眼一舒。 而鲁氏看到三公主凑在女儿耳边说悄悄话的时候,更是心下欣慰,感觉这阵子的郁闷都挥散不少。 她明白,能进这样的圈子,第一全依靠了婆婆,二来还得自己争气,若是女儿也像明阳伯府的那几个小家子气的庶女一般,三公主会对她亲昵么? 鲁氏摩挲着手指,抿了抿唇,隐约的,自己所认为的东西,好像变了些,像是想通了点什么。 第四百五十四章 您是人间清醒 晚膳过后,汪太后和宋慈各自坐在罗汉床的一端捧着茶说话。 “阿慈,你是否觉得哀家对那明阳伯夫人太苛刻了?” 宋慈咽下一口茶,道:“您这说的什么话,这有什么苛刻的?您可是当朝太后娘娘啊,难道您不喜一个人,要教训两句,还要择日子,看谁脸色不成?” 太后哎,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最有资格任性发飙的,就是她了好不。 汪太后哈哈一笑:“你说得对,哀家就是瞧她们不顺眼,一看就不像正经姑娘的样子,偏还来哀家面前晃,是想入哀家青眼赏她们一个好前程?可想错了她的心。” 宋慈:“那您也别怪人家有这样的上进心。有句话叫拼一拼,牛车变马车,说不准就正好入了呢?” “呸!” “您别不认,咱们无可否认,总有男人好此道?”宋慈睨着她。 汪太后一噎,叹了一口气:“男人可真是艳福无边,女人却是……你说,这世道咋就对女人如此多的条条框框呢,女人就只能守一人过一生?” “不能,也有养面首的。”宋慈不以为然,道:“兴许在某个地方,也有女人几个丈夫的,还能在外面勾勾搭搭,那也是很爽的。” 汪太后:“……” 阿慈说这话,真是毫不脸红! 她咳了一声,捧起茶抿了一口,道:“明阳伯夫人,就是个拎不清的,儿子宠妾灭妻就算了,她还帮着宠了,瞧那个如夫人,一副狐狸精样子,哪里上的了台面。哀家看明阳伯府是不堪大用了。” 得,这一句话要是传到皇帝那里,明阳伯府就得直接落尘埃。 “所以因此,您连见面礼都不赏了?”宋慈可是没忘,这位连个银壳子都没赏那几个孩子。 汪太后:“不赏,哀家不喜欢的人,赏她作甚。哀家要是赏了,你信不信她们立即会鸡犬升天,到处说是哀家赏她,哀家才不给她上青云的搭梯子,什么玩意。” 宋慈笑了:“您真是人间清醒。” 汪太后来了兴致:“这是什么说辞,你快说说。” “就是……天黑了,该洗洗睡了,明儿见!”宋慈放下茶杯,款款的行了一礼,走了。 汪太后气哦,一直到入睡之前,都问身边伺候的人,人间清醒是几个意思。 宋慈也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帐子,忽然坐起来问一旁调香炉的宫嬷嬷:“宫嬷,来来。” 宫嬷嬷放下小钳子,看她神秘兮兮的,便走了过去:“太夫人何事?” 宋慈压低声音:“宫嬷,太后娘娘这来了行宫,不会遇上行刺那样的倒霉事?” 电视剧小说宫斗套路之一,去行宫,去啥啥场面,必遇刺客。 宫嬷嬷楞了一下,有些无语:“太夫人,您这满脑子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呢,这里的侍卫足有上千,附近还有驻兵,刺客怎敢来?您莫不是吃鹿肉心火燥了才瞎想?老奴去给您熬一碗黄连汤喝了再睡?” 宋慈:“……” 这个嬷嬷心可真坏,竟想用黄连灌我。 第四百五十五章 风起 宋慈的被害妄想症发作,总想着会遇一波刺客,那么,事实当真如此吗? 距离行宫不远处的山上,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躲在暗处看着底下那座静谧的行宫。 “娘哒,那就是狗皇帝的别庄行宫啊,这大冬天的,那皇帝老娘在那华屋享受,锦衣华食,咱们却要在这挨冻吃西北风,干他娘的。”一个比较瘦小的男子扯了一块树皮在嘴里咬着,又呸的吐了出来。 在他身侧,一个比较高大的男子黑着脸说:“小声点,别顺着风传下去了。” 瘦小男子道:“咱们也是倒了血霉,下山打个劫,还能被那些兵蛋子挑了老窝,连山头都没了。他们这赈灾就赈灾嘛,咋还挑咱老巢呢!” 整个寨子,就剩了他们二人。 高个男子不说话。 “老高,反正都这样了,咱下去搞他个大的,叫皇帝老儿奔丧去。”矮子道。 高个男子一拍他的头,冷笑:“当自己会隐形呢,那行宫这走动的人没瞧着?咱们还没走近就要被射成个马蜂窝了。” 矮子讪讪的。 高个道:“走,这行宫咱们搞不了,可旁边不是有许多庄子吗?我白天就看到来了好多家。” 随便搞一家,就够他们吃喝了。 矮子虽然觉得遗憾,却也知道审时度势,便拉下面罩,站起身,往山下走,一边吐槽:“其实觉得行宫最好搞,随便摸个东西出来就发达了。哎哟,你不答应就不答应,至于吐我口水吗?” 矮子感到头一热,有什么水落在了头上,一边伸手去摸,一边转过头。 这一转头,他瞪大眼,只见暗影中,高个摸着脖子,嘴巴翕动:快跑。 矮子喉咙刚要发出嗷叫,胸前一疼,一个黑影从高个身后出来,一把长剑被他握着,而长剑的剑尖,送进了自己的胸口。 噗通。 矮子跪在地上,啪的倒在地上,看着刺目的白雪发出的冷光,心想,这京中果然来不得,一来,就走不了啦! 黑影微微弯身,把长剑在矮子身上擦干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在脚边两具尸体撒了下。 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定,身后,发出滋滋滋的声响,黑影不为所动,只抱着剑看着山下那座尊贵的行宫,一双露在罩巾外的双眼眸色沉沉。 “主子。” 有几条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黑影身后。 “说。” “明面上一千侍卫,暗卫也有上百,此外,宋相那奸贼还在他的庄子未走。”人影沙哑着声说。 黑影哼笑:“狗皇帝倒是把他那老贼婆护得紧。” “主子,那我们?” 黑影没说话,看着那灯火尚且通明的行宫,神色越发的难言,他身后的人更是一声不敢吭。 半晌,黑影才开口,道:“且让他安生过个年,你们先进城蛰伏,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妄动,等权先生到了再说。” “诺。” 黑影一挥手,众人离去,他定定的看一眼行宫,这才跟着消失。 北风呼啸而过,徒留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第四百五十六章 宋三得造化 以为的狗血套路并没有出现,宋慈便愉快地在温泉行宫度了个小假,两天后,宋大夫人回了城,因为小年需要祭祖,她一个当家主母,总是要回去主持的。 而宋慈又和汪太后在行宫待了三天,腊月二十六,才浩浩荡荡的回城。 这一回到相府,宋慈就听说了纯平郡主回了明阳伯府,凶神恶煞的怼了一番婆婆,把人气倒在床,强势地夺了管家权,把仆人从里到外都撸了一遍,谁当刺头,当即全拖去卖了。 除此外,又把那如夫人关了禁足,她身边的人更是换了一波,而几个庶女更是拘在身边学规矩,把那几个丫头整得叫苦连天,却敢怒不敢言。 而这事,明阳伯府噤若寒蝉,无人敢吭声,就连赵郡马不满,也被明阳伯给打断了腿,传话说赵郡马若敢再和媳妇对着干,就把他和他的侍妾庶子女逐出族谱。 赵郡马慌了,不敢作了! 听说纯平郡主一番发作,如今明阳伯府上下肃清一片,倒比从前嫡不嫡庶不庶的要清净多了。 宋慈嗤笑:“早该这样了,但凡当初她有这般魄力,也不至于闹出笑话被满京师人看热闹。” 宫嬷嬷回道:“或许是因为当初死了心,所以才撒手不管。” 宋慈一顿,或许是,哀莫过于心死,自己贵为郡主,自有郡主府俸禄,还有大把的嫁妆,有个女儿傍身,哪用管渣夫屋里乱成狗? 他浑由他浑,我自百般自在。 却不知,放任的话,兴许也会牵连自己。 就好比现在,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纯平郡主哪会管明阳伯府死活。 宋慈叹了一口气:“不过明阳伯府的教养,委实是一言难尽。” 宫嬷嬷:“那明阳伯夫人带着那个如夫人和庶孙女们拜见太后,本就是下一场臭棋,怪不了谁,不过依老奴看,倒给咱们家的夫人们上了一课。” 这次温泉行宫之行,两个儿媳妇更注重儿女的教养了,尤其是鲁氏,只差没做到极致。 “听说薇儿很得三公主好感。”宋慈歪在迎枕上,道:“她那个身份,能得那小公主青眼,也不枉是一场造化。” “还不是沾了老夫人的福气。”宫嬷嬷笑着恭维。 宋慈摇头:“也得她自个争气,从前我看她被她娘拘的有些过度板正,现在倒是活络些,有了些小姑娘的鲜活气儿。” “人总是会潜移默化的,或许三小姐也是向她前面的姐姐或家中长辈学习呢。”宫嬷嬷也觉得现在的宋如薇比初初归家要通透不少,只是比起她头上的两个姐姐,尤其是大小姐要差许多。 不过,这都是不能比的,谁家的嫡长女都是精心教养的,连二小姐也比不得。 慢慢来,不指望如她长姐八面玲珑生了一颗通透玲珑心,只要拎得清,看得清时势,那她头上的两个姐姐,也不至于会看轻她,乃至疏远她。 有时候,姐妹的帮衬,比兄弟的帮衬还来得容易。 所以说,宋慈有句话是说得没错的,人是要自个儿成就自个儿的。 第四百五十七章 此去经年,我犹在 年在一片张灯结彩,满京飘红的喧嚣中到来。 由于今年闹了雪灾,为了节省国库开支,宫里并没有赐宴,只让百官命妇依品阶除夕入宫拜年便可尽数离宫。 这消息,在宋慈听来,那是喜大普奔,毕竟宫宴吃不自在,便是你爱吃那道菜,明明摆在你眼前,你想多吃几口,也得强行克制了,以免失了礼仪招了笑话。 所以,除夕夜,宋慈和相府的一大家子过的,欢欢喜喜的吃了团圆饭,然后一起守夜,只是听着外头热闹的笑声,她却倍感寂寞和孤独,有种无处话凄凉的悲凉感。 宋慈想后世了。 宋慈没有几个亲人,自小便是孤儿,养父母养她到十八岁就因事故双双去世,从此后就真成了孤家寡人,靠着父母的抚恤赔偿金过日子。 十八岁快过的时候,她就被星探挖了进娱乐圈,从此一直在里面打滚,熬成了一条狗依旧是悲催的三四线,真朋友没几个,塑料姐妹情倒是有的。 和她最亲又能交心的,大概就是那个从她入行开始就当她的经纪人始终没放手的蔡姐了,也不知道现在她怎么了,是否发现她倒霉催的在去试镜扑街死绝了? 唉,悲催。 宫嬷嬷见她撑着下巴叹气,便道:“太夫人要是乏了,不妨先去歇下?他们还得守呢。” 宋慈摇头,拔了头上的一根银簪子拨弄着桌上的油灯灯芯,道:“宫嬷你可还记得自己的父母?” 宫嬷嬷一怔,笑着说:“都这么多年了,如何能记得呢。” “那你会否想他们?尤其是在这种节日?” 所以,作出这副姿态,是想父母了么? 宫嬷嬷垂眸,道:“刚进宫的时候是想的,后来也就不想了。” “为何?” “因为时间太长了,渐渐的就想不起来了,也就不想了。” 宋慈怔住。 时间太长,所以记不起来了,也就不想了么。 那她要是许久不回去,会不会也是这样,没有人想起自己,不知道自己。 宋慈有几分难受和慌乱。 遗忘其实没什么可怕的,被遗忘才是最可怕的。 试想想,所有人都忘了你,不记得你,甚至认为你并没存在过,那是何等的难过? 宫嬷嬷看宋慈的情绪越发的低落消沉,就问:“太夫人是想爹娘了么?” 宋慈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隐晦地道:“是的,我都不知我真正的爹娘是谁呢。” 前世是,现在的这具身体也是,生身父母为谁,并不知。 所以无所谓想不想的。 宫嬷嬷看她一眼,一时不知怎么劝解,想着要不要去请了林箐过来,毕竟林箐也是博览群书,兴许比较会劝慰? 宋慈忽然道:“宫嬷,去取了剪子和纸张来,我要做个孔明灯。” 宫嬷嬷有些讶异,但想着她做事好过瞎想的好,麻溜的取了东西来。 一个时辰后,宋慈便做好了一个孔明灯,亲自提上了字。 宫嬷嬷瞄过去,有些恍惚。 宋慈亲自把孔明灯放上了天,站在廊下,看着它徐徐升空,越高越远。 此去经年,我犹在——宋慈。 第四百五十八章 我倒霉起来思故乡都会病 盛平二十一年,大年初一,鞭炮声声迎新年。 宋慈却是在这喜庆的日子,病倒了,病因是:忧思过重,风邪入体,很官方的说辞。 宋慈看着病床前的一堆孝子贤孙担忧的眼神,欲哭无泪。 什么忧思过重,她不过是昨夜思了一回故乡,竟就在大过年的罚她卧病在床了? 这就过份了啊! 宋慈挣扎着想要起来。 “娘,您这要是作甚,快躺着。”宋致远压着她的手,不让她乱动。 他就不明白了,明明前些天还随着太后的仪驾去了温泉行宫,挺欢快的,咋又忧思过重了呢? 宋慈沙哑着嗓子说:“扶我起来,我要去佛堂上柱香。” 宋致远哭笑不得:“您都病成这样了,还去上什么香,一会顾氏会去帮您上的,您就安安生生的躺着。” 站在她身后的宋大夫人连忙表态,她亲自去。 宋慈:上什么香?自然是去质问你老娘,是不是大过年的都不让她好过,也不保佑她身体健康,还整病了。 这身体也太弱鸡了。 她平日里穿得暖暖的,也没着什么凉,林箐做的药膳更是准时吃,咋说病就病了。 这浑身乏力发昏和沉重,感觉跟谁打了这场大仗似的。 就算要整她,好歹让她过了大年初一啊,这新年第一天就这么搞,接下来一年还有好运气? 宋慈表示好气。 弱弱地躺在床上,宋慈无力地摆手,道:“你们都出去,莫要围在我床前,免得大过年的集体过了病气。尤其是江氏,别过来。” 江氏道:“母亲,我在这站着哩,而且我身体很好,不怕的。” “都去,宫嬷嬷,把准备好的红包都给他们发下去。” 宫嬷嬷:“是。” 众人正要下去,宋老太爷来了。 “咋回事儿,这老太婆大年初一的也不让人安心,咋又病了?这整的啥幺蛾子。” 这粗嘎的大嗓门,中气十足,脸色红润健步如飞走进来的姿态,让众人看在眼内。 再对比病床上上病恹恹的太夫人,没来由的就感到强烈的不公平。 就差了三岁,差距就这么大吗? 宋老太爷走近一看,得,老太婆还真病了,脸色白的像鬼似的。 “你说你这身体,差成这样,还天天打拳呢,打的怕是假拳。” 宋慈气了个倒仰,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宋致远脸一黑,站了起来,看着宋老太爷。 宋老太爷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宋致远淡淡地道:“娘要歇下了。爹,我送您出去,孩子们也得跟您拜年呢。” 这语气清浅,却蕴含着不可抗逆的威严。 宋老太爷吞了吞口水,转身就走了。 “娘,您好生歇着。”宋致远这才扭头看了宋慈一眼。 宋慈点点头,让其余的人出去。 牛盼儿笑着说:“我本来就行动不便,我就在这陪母亲,取两本经书来,我给母亲念经。” 她的腿伤,至今尚未痊愈。 宋慈想让她也出去,她才不要听什么经,可这一急,就咳了起来。 特娘的,这年没法好过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拍花子迷云 别人过年是各种海吃好耍,宋慈的过年是足不出户,鸡丝燕窝白稀饭,扒着门框听热闹。 曾几何时,宋慈也有吃燕窝吃到想吐的节奏啊,也亏得她这具身体是个老年体,补品吃多了些,不至于会喷鼻血,不然依着底下人那些恨不得白水都加一片人参进去让宋慈喝的节奏,宋慈早就喷血而亡了。 新年就在你来我家吃席,我去你家吃席而悄然过去,等宋慈真正大好精神爽朗的时候,朝廷启印了。 也就是这会儿,宋慈听说了元宵灯节,出了好几单孩子丢失的事,丢的除了一些富户人家的,还有几个是勋贵官员家的,这引起了极大的恶劣影响,如今都在传京中来了一伙穷凶恶极的拍花子,整得人心惶惶,街上行走的孩子都少了许多。 “这些人家得天塌了。”宋慈脸色很不好看。 人拐子,真是古往今来的厌憎活该千刀万剐的狗东西。 他们拍走一人,就等于摧毁一个家庭。 “可不是,就像那兵部陈郎中家的小孙子,是盼了多少年才得来的金疙瘩啊,还是独苗,现在被拍走了,也不知是死是活。听说陈夫人和陈大少奶奶已经躺在病榻上,跟没了魂似的。”宫嬷嬷也叹。 宋慈闻言更加不好受,道:“距离元宵节都过去四天了,最佳的黄金时间都过了,这要还找不回来,那真是……” 顿了顿,她又问:“这些人家就没收到绑票信要赎金啥的?” “没呢,也是奇怪。”宫嬷嬷听到这问话,一时也觉得哪里不对劲。 宋慈抿着嘴,如果是真正的贼人,不会算账吗,绑架勒索比把孩子卖掉更来钱? 可没有信来,是不敢勒索怕被跟踪了还是单纯的要把人卖掉? 或许有更大的用处! 如果有用处的话,那这些孩子应该暂时无碍。 “孩子可能还活着,不过要是再找不到,怕是凶多吉少。”宋慈道。 “您是说?” “没有要求赎金,那就证明孩子另有用途,至于是什么,我想不到。”宋慈道:“但如果是拍花子,卖这些金贵的小公子,能卖几个钱,勒索官员不比它更来钱多?富贵险中求,真是为财的话,铤而走险才是常理。就怕他们意在孩子不在财,所以孩子另有用途。” 毕竟都是官员之子,哪怕掏空家底,都会想把人赎回来的。 宫嬷嬷也陷入沉思。 宋慈又道:“吩咐顾氏,每个孩子身边都多加几个会武的侍卫,给我不错眼的把孩子给看紧了,也别让他们到处去。” “在元宵节出了这事后,相爷就吩咐给公子他们多加了人手,公子小姐们也没在外玩,都是在族学和府中来回走。” 宫嬷嬷当时听到消息时,也委实吓了一跳,也就是宋慈病了,孩子们孝顺,今年的元宵节都没外出去看灯,只在府中自己办了猜灯谜拿奖品的游戏,陪着宋慈一起玩,算是彩衣娱亲。 不然这要是出去看灯,焉知那些失踪的名单里,会否有宋府的人? 宫嬷嬷打了个寒颤,不敢想。 第四百六十章 意在宣战 金銮殿上,同样是气氛低迷,龙座上的楚帝那气息阴沉的,让百官大气都不敢喘。 而他们眼角扫到原本该有人此时却空着的位置时,心里惋惜的同时又有点庆幸,幸好家中孩子好好儿的,不然这告假的怕是自己了。 楚帝发了一通火,冲着京中府尹骂了个狗血淋头,又点了好几个官员,全力把孩子找出来,把那伙人的窝给找出来挑了,他只给三天时间。 三天没有结果,就全部撸职降级。 “退朝。”楚帝发完火,就摔袖而去。 才开年就遇这样的糟心事,哪个皇帝不怒? 宋致远舔着唇,往御书房去,一路上,也想着这事,是否当真是普通拍花子? “皇上。宋相请见。”周公公小心地通传。 “宣。” 宋致远走了进来,刚要拜下,就被楚帝抬了抬手。 “别整那虚的了,这事你怎么看?” 宋致远站直了身子,道:“失踪的孩子里有兵部郎中的,礼部右侍郎曾大人家的老来子,还有光禄寺丞隆大人,以及城门吏的一个小官,还有饶将军家的孙子。” 楚帝眸子一眯,眸光冷厉。 “你说的是这是有目的绑架?” 宋致远点头:“虽掺杂了几个富户的孩子,但臣认为那只是在打掩护。” 楚帝闻言,把身子往后一靠,右手摩挲着左手的大扳指,道:“这么说,这是早就计划好的,是那余孽出现了?他们是想做什么,试探朕的底线,还是向朕宣战?” 最后这两句话,明明语气平静,可周公公却觉得,整个御书房的气温都冷了许多,如至冰窖。 皇上这是真的怒了! 宋致远却是不在意,他只客观的阐述自己的怀疑。 “陈大人等人都并没有收到要求赎金的书信,若不求财,那就是求别的。兵部的人,礼部的,还有城门吏使,管祭祀的鸿胪寺……” 宋致远停了停,和楚帝相视一眼。 楚帝坐直了身子,浑身冷酷凛冽的气息散发出来,让人毛骨悚然。 莫非意在祭祀皇陵? 宋致远手指摩挲了下,沉默半晌,道:“若是剑指皇陵,那这部署也太早了。” 楚帝却道:“钦天监正测算过,今年祭祀的吉日在三月十二。” 宋致远顿住,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早了,要部署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或许是我们想多?” “你觉得真是想多?”楚帝反讽,冷笑道:“这可算是冒头了,朕可等得太久了,跟只耗子似的,总算是在臭沟里忍不住了么?” 宋致远:“……” “宣钦天监正,九门提督,范相,兵部尚书,英国公……”楚帝看向周公公。 后者躬身而去。 宋致远道:“皇上,关键还在陈大人等几家。” 如果一门心思部署,那么那些人拿捏这几人,等同扣住了他们的咽喉。 谁家的孩子都是命根子。 “朕知道。”楚帝站起来,背着手转过身,看着挂在墙上的大庆舆图,气势凛然,霸气侧漏,淡道:“没有人能在楚家的江山兴风作浪。” 因为,他不允! 第四百六十一章 风声鹤唳 御书房内说了什么,无人得知,只知京中忽然戒严起来了,入城出城要通关文牒或证明身份的手令,盘查甚是严格,而街上兵马司的人随时会拽着一个路过的百姓查探身份,这是明面的。 暗面的,哪家又换了一些奴仆,哪家的侍妾忽然暴毙,哪家的车夫又换了一人。 大晚上的,你家可能会被闯进一些人探查问话,甚至旮旯角落都不放过。 就连宋相府,也清查了几个探子出来,甚至有一个还在宋慈院子里当粗实丫鬟,把宋慈吓得脸无人色。 那烧火丫头,瞧起来多老实啊,傻憨憨的,却是一个奸细。 宋慈一时看谁都透着怀疑,还很阴谋论的想原身老太太其实不是乐极生悲,而是被人毒害的。 京中,一时风声鹤唳,人心彷徨。 某处收夜香的衙署,其中一个地窖暗室,有两个凶神恶煞的人正在斥骂眼前的十来个哇哇大哭的孩子。 “再哭,再哭老子就用针线把你们的嘴巴缝起来,看你们怎么哭。” “我要叫爷爷把你们都抓起来关大牢,你们都是坏人,大坏蛋。”一个小胖子张牙舞爪地大叫。 那汉子被激怒,大葵扇一样的手用力扇了过来,直接把小胖子扇到墙上,头咚的发出一声闷响,软软地倒在地上。 哭声一下子戛然而止,众人惊恐地看着那彪形大汉,缩成一团。 一个年岁大概八九岁的男孩扑过去,脸色惨白的把手探到小胖子鼻下,发现还有气儿才松了一口气,扭头愤怒地道:“你们把我们绑到这里,必定是有所求。要是把我们打死了,看你们如何向上面交代。” 汉子也是愣了一下,随即声厉内荏的道:“老子会怕,你们不过是个死人。” “你不怕,不怕就把我们打死!”男孩喝道。 汉子还想再说,另一个胡须汉踹了他一脚,骂道:“要死你,坏了大事,死倒好,就怕生不如死。” 汉子脸色几变。 “还不去拿金疮药来。”胡须汉瞪他一眼。 汉子骂骂咧咧的走了,不一会就取了金疮药和绷带来,扔给了那小孩。 胡须汉冷冷地看着那小孩,道:“不想死,就让他们闭嘴,别哭哭哭,哭得老子心烦,你们也不是非活着不可的。” 小男孩抿着嘴不语,等人走了,他连忙拿起金疮药,倒在胖子破掉流血的额头上,然后笨手笨脚的用绷带包起来,打了个丑不拉几的结。 做好这一切,他就把小胖子放下,看一眼这十来个想哭却不敢哭,全眼巴巴的看着他的孩子,叹了一口气。 “都别哭了,都睡觉。” “可,可是哥哥,我想爹爹和娘亲。”一个小女孩憋着嘴哭。 “睡着就不想了,他们会很快把我们救出去的。”他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苦涩的安慰。 他也没办法,只盼着快些被家里人找到。 他又看一眼小胖子,也不知小胖会不会有事,他还是家里的独苗儿呢。 众孩听了也不敢说啥,只相互依偎着,小声的啜泣。 第四百六十二章 憋大招 宋慈一直关注着那几个失踪的孩子的事,看过的电视剧套路直觉告诉她,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那幕后的人必定是在憋大招呢。 “依我看,怕是凶多吉少了,唉,听说陈大少奶奶都寻死了。”江氏打出一个红中。 没错,宋慈闲得发慌,叫了媳妇来打马吊了。 “我糊了。”林箐推了牌,笑眯眯的看着江氏,道:“大三元,八十八番,谢二夫人盛惠了。” 江氏看一眼她的牌面,目瞪口呆,道:“不是,林大夫你今天都糊多少牌了,还都是我出重,你这是逮着我咬了啊。” 林箐浅浅的笑:“今天牌运比较旺。” 江氏恹恹地抓了几吊铜钱递过去,摸了一下腹部:“闺女啊,别总是送钱啊,咱得争气点,胡几把大的,好把你的嫁妆都给攒起来啊!” “二嫂,这说不准是个小子。”牛盼儿道。 江氏眼一瞪:“你再说一次试试!” 牛盼儿连忙求饶:“是我错了,就是小侄女,她一出生,我就给她先备一副头面攒着做嫁妆。” 江氏满意了,笑着说:“这还差不多。” 宋慈道:“你可别那么实牙实齿的说是闺女,万一生出来的是个小子,那你这脸哦,怕是会被自己打肿。” 江氏脸色大变:“母亲……”又求救的看向林箐:“是闺女。” 林箐一副高深莫测的说:“人总有失手判断错误的时候。” 江氏顿时蔫了。 宋慈:“甭管是男是女,只要健康平安就好了,不是丫头就再生,反正你们还年轻。” 众女脸色一红,好害羞。 江氏也正了脸,道:“母亲说的是,听说那陈家大少爷,这些年也是一直吊着命,万一那小孙独苗找不回来,那陈大人家九代单传,就……” 众人脸色沉重,半晌,才长叹了一口气。 真是作孽。 而九代单传的陈大人,坐在自家夫人床前,整个人苍老不已。 “老爷。” 陈夫人坐了起来,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冷凝。 “夫人你醒了,饿不饿?快躺着。”陈大人回过神来,连忙要扶着她重新躺下。 陈夫人却是抓着他的手,力度丝毫不像一个病人。 陈大人一怔,愣愣的看着那抓着自己的手,再抬头。 “你……” “他们来了。” 陈大人有些愣神,却见陈夫人直勾勾的看过来,道:“老爷,要想元宝平安回来,你得拿出那个东西来。” “什,什么?” 陈夫人凑了过来,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几个字。 陈大人满脸骇然,推开她,站了起来:“你!” 陈夫人浅浅的笑了下:“这是唯一换回元宝的方法。” 陈大人瞠目结舌,道:“你是余孽的奸细?” 陈夫人不置可否,也不回话。 陈大人见状,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凄厉地喝道:“那也是你的亲孙子。”她怎么下得狠心。 “我只能说,这是唯一的办法。老爷,阿宁,活不过多久了,元宝是陈家唯一的希望。”如此,也不换吗? 陈大人脸若死灰,嘴唇翕动。 第四百六十三章 这人有鬼 宋慈总算可以出门了,哪怕是死皮赖脸赖着出来的。 “我不过是出来买些药材,您委实不必跟着。”林箐有些无奈地看着某个老太太。 这人啊,病恹恹的时候就惨兮兮的躺着,可生龙活虎的时候,就跟个老小孩似的,特皮特无赖。 “这怎么能呢?这拍花子团伙还没被挑窝呢,阿箐你生得一副好颜色,冰清玉洁的,万一被坏人盯上了,可怎么办?我可不舍得你这个一等一的好大夫。”宋慈笑眯眯地说:“所以,让我保护你。” 林箐气笑了:“您保护我?您这话其实是在把那几个侍卫置于何地哦?” 她指向相府的一排侍卫。 宋慈瞥了一眼,小声道:“他们总不能跟前跟后,比如去茅房的时候。” 林箐:“……” 越说越离谱。 算了。 林箐摇头,往千药堂走去,身后,宋慈仍在碎碎叨叨的念着:“你别不信,这要掳走一个人,都不用花一分钟的时间,尤其是弱小女子,麻袋一罩肩上一扛人就不见了。” 啊,救命,女唐僧上线。 林箐和宋慈一前一后进了药堂。 彼时,药堂并没有多少人,只有一个捡药的药童,还有一个坐堂大夫正在问诊。 宋慈这还是头一回来药堂,扑面而来的药香混在一起让人闻着格外的精神,倚墙而立的木柜子上,有许多贴着标签的小抽屉,俱都装着些药材。 林箐显然是这里的常客,这一进去,药童就与她打了个招呼。 “小显哥,不知道我前阵子遣人订的药材到了没有。”林箐笑着问。 被唤作小显的药童道:“已是到了的,你且等着,我去给你拿来。” 林箐点头,宋慈走过来,道:“看来你和这里的人都熟悉了啊。” “这里的药材收费挺便宜,也多的是民间百姓过来。”意思就是说,是个地道的药堂。 宋慈了然。 砰。 正说话的两人吓了一跳,看向那问诊的大夫那边。 那个老大夫看着眼前的彪形大汉,吓得脸色有些不好,却仍强作镇定,道:“你这人怎么就这样呢?我好心让你把孩子抱来诊过脉了看过诊了才好开药,不然我随便开,剂量不对,孩子吃出了问题,岂不是让你有机会讹我?” “老子都说他磕坏了额头才引起的发热,就是五岁的样子,你他娘的听不懂人话?让你开就开,吃死了老子也不赖你。” “你,你简直无理取闹。” “你开不开?” 宋慈和林箐对视一眼,这人有鬼。 林箐上前一步,道:“成大夫,发生何事?” 成大夫见到她,把事儿说了一遍:“咱们千药堂,素来是讲究对症下药的,那才是对病人负责,他却觉得老夫在整麻烦。” 林箐看了大汉一眼,柔声道:“这个大哥,成大夫说得对,你还是把你儿子带过来,对症下药才是对的。” 汉子眼神闪躲,道:“你们这个千药堂,就是麻烦,老子不来你这家买药了,满京还能找不到其他药堂不成?” 他怒极而去,经过宋慈的时候还望她一眼。 宋慈对宫嬷嬷说了一句,后者愣了下,走了出去。 第四百六十四章 暴露 林箐取了药就和宋慈逛了另一个成衣铺子,然后来到了一间茶楼坐下,点上了一壶茶和几碟小点心。 “太夫人,您认为那人真有问题?”林箐把一杯茶递给她。 宋慈接过啜了一口,道:“如果真的有问题,那我们真称不上是好运还是倒霉,久日不出来,出来就遇上土贼拍花子。” 林箐莞尔,难得调皮地冲她挤了挤眼,道:“您说要保护我,免得被拍花子的拍走,看来是我逃过一劫?” 宋慈尬笑。 “所以你说我这是倒霉体还是嘴巴开过光?” 林箐:“如果是真的,那您就是那些孩子的老福星。” 宋慈叹气:“希望。” 一旁的宫嬷嬷道:“太夫人怎么就觉得那人是拍花子?” “这要是真紧张自己的儿子,哪会是这样的态度,没听他说孩子磕破了头引起的发热?既然头上有伤又引起发热,那已是很严重了,正常来说应该带着孩子出来问诊。可他没有,还说吃错了药吃死了也没大夫什么事。你说,哪个当爹的会这么说?” 宫嬷嬷和红桃她们恍然。 “那也未必是那几个失踪的孩子。” “即便不是他们,那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红桃叹道:“太夫人善心。” 宋慈笑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 夜幕降临,却说宋慈他们见到的汉子拎着一包药从花楼回到一个贫民房,迎面就被一个胡须大汉给一脚踹飞了。 “刘二子,你他娘的发疯啊。” 被称刘二子的胡须大汉黑着一张脸,道:“你他娘的不等明天再回来?” 他走到门外警惕的左右看了看,转过身,鼻子嗅了嗅,变了脸色:“你还喝花酒去了?” 赵黑眼神闪躲:“我哪有。” “你还敢说谎?”刘二子怒不可遏:“你身上都是脂粉味儿,还有酒气。那孩子病得不清不楚,你她娘的不麻溜的把药带回来,还敢去喝花酒玩女人?” 赵黑辩驳道:“也就是喝了一盅,这些天跟只老鼠似的东躲西藏,老子憋死了。” “你这话,最好别让大人听见,不然老子也帮不了你。”刘二子冷笑,对暗处一个女人道:“出来,去煎药。” 那女人战战兢兢的上前,惊恐的看着两人,哆哆嗦嗦地道:“大,大人,我儿子。” “乖乖听话,就让你儿子没事,否则……”刘二子冷笑。 女人立即道:“我去,我这就去,你别伤害他。” 这些人都是煞神,他们已经杀了她的丈夫,儿子可不能也没了。 刘二子这才对赵黑说:“准备一下,今晚就出城。” 赵黑眼睛一亮,连忙点头。 两人转身回屋,却不知,屋顶的某处,有人把这一幕看在了眼内,悄无声息的离开。 宫内。 灯火通明的御书房,楚帝正在书写的手一顿。 “动手了?” 底下跪着的龙卫应声,楚帝冷笑,道:“盯紧了,别漏了一条鱼。” “诺。” 楚帝大笔挥下,洁白的宣纸上,赫然一个锋锐充满煞气的杀字。 第四百六十五章 猫捉老鼠的游戏 入夜,宋慈被若有若无的吵闹声吵醒了。 她坐了起来,弄出了些动静,红柚从外走进来,揉着眼问:“太夫人,可要喝水?” “嗯,什么时辰了?” 红柚看了一眼西洋钟,说道:“回太夫人的话,已是寅时二刻了。” 宋慈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看向外头,道:“外面似是有些动静。” 红柚倾耳听了一下,又走出去听了听,回来禀道:“太夫人,并没有呢。” 事实上,宋慈现在也听不见了,道:“嗯,出去睡。” 她也重新躺了下来,听着西洋钟指针在静谧的空间里嘀嗒响,好半晌,才重新睡了过去。 …… 宋致远并没有回府,一直在宫里,直到消息传来,他才往御书房去。 楚帝见他来了,道:“来得正好,一起去看看?” 宋致远点点头,随着他一起往天牢去。 天牢里,关着些穷凶恶极的犯人,也关着一些犯了重罪的大臣。 而今夜,关进了一些新人。 楚帝和宋致远披着大氅站在了一个牢房面前,冷然地看着披头散发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少年长得有几分阴柔,看到楚帝,睚眦欲裂,扑了过来。 “楚狗,你楚家不得好死。” 楚帝面无表情,一个龙卫指尖一弹,一支细如毫毛的针穿过那少年的嘴唇。 少年嗷的一声捂着嘴倒在地上惨呼。 楚帝蹲了下来,看着那少年:“夏氏余孽?” 少年瞪大眼,眼底一片愤恨,那眼神恨不得将楚帝吞了,吼道:“有本事你把我杀了,我夏氏冤魂必缠你千百年。” 楚帝看向隔壁两个天牢,道:“真正的夏氏宗子在哪?” 少年瞳孔一缩,又有一丝骇然。 楚帝笑了,伸出大扳指摸了一下他的脸:“如你真以为自己是夏朝皇室的死剩种,那朕觉得夏氏血脉不过如此,像你这样的傻缺不足为惧。你若不是真傻,那就是忠直了,是想在这拖延时间,好让真正的夏氏宗子逃跑?抑或是,他根本没有进城,只是拿你来向朕宣战告诉他已归来?” 少年瞳孔地震,目光狠毒。 “看来朕多少说中了一点,又是拟定目标绑票,又故意露出马脚,让朕堪破错漏百出的计划,是想只拿这几个探子做投路石,把真正的奸细沉淀下来么?还是,只拿几个不要紧的奸细,给朕演一场戏,跟朕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少年趴在地上,手指蜷曲,忽地暴起,口一张,向楚帝喷出什么来。 宋致远下意识地往楚帝跟前挡,可他快,有人更快,影卫如影随行,将少年踹飞,他口中还没来得及喷在楚帝脸上的毒液在空中溅落,落在草上,滋滋作响。 众人骇然。 再看少年,已是满嘴滋滋作响,肉眼见的冒烟熔化。 也不知是什么毒,竟这般霸道。 楚帝拍了拍宋致远的肩膀,看着那频死的少年,冷漠地说:“倒挺忠心的,可惜了,你的主子未必感动。” 他转身出了牢房离开。 宋致远看了那少年一眼,跟了上去。 第四百六十六章 一出好戏 楚帝心情不好。 随侍的太监侍卫全部退开三丈远,垂着头不敢说话。 天空忽然又下起了飘雪。 宋致远走了上前,道:“皇上,下雪了,该回宫了,马上就要上早朝了。” 楚帝声音如这冷雪一般冷:“朕一时忘了,夏氏奸狡,藏了这几十年,谨慎如斯,哪会这么轻易的就冒出头让朕抓着了,呵。真是一出好戏。” 宋致远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瓣,半晌道:“总会露底的。” 楚帝看过来:“朕却是不愿陪他玩这躲躲藏藏的游戏。”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 宋致远不语。 “弄了这么一出,只废了几个无用的棋子,让真正得用的沉淀,以后想抓他出来,更难。”楚帝又说了一句,声音里带了些许燥意。 他伸手,接着一片雪花,握在手心,道:“不过没事儿,坚冰在掌握中也会有融化的一天,何况是雪花儿。” 他丢下这一句,大步而去。 宋致远跟上去,看向城外的方向,眸色沉沉。 城外某处山坡,也有两匹马正看着城中方向,其中一个,是个身材颀长的身影。 另一匹马,是一个老者,道:“公子,实在无必要玩这步棋。” 男子道:“先生,你不懂,我就是想告诉那楚狗,我出现了,我就想让他寝食难安,如鲠在喉。” 老者抿了抿唇:“可埋下的棋子废了,再安插就难了。” 男子一笑:“不过是些废棋,废了也就废了,经得住沉淀的,才是能上阵杀敌的好棋。” 老者沉默。 男子接着洋洋洒洒的雪花,又翻过手,任由手心雪水落下,然后牵住了马缰绳,转身策马而去。 有冷冽如雪的声音顺风而来。 “上京,吾很快就会归来。” …… 兵部陈郎中府邸。 脸容苍老的陈大人紧张的看着太医,急问:“郑太医,我家孙儿如何?” 郑太医收回手,道:“贵孙这高热时间过长,且小公子额上亦有伤,怕是伤着脑子,这恐怕……” 形如枯槁的陈大少奶奶噗通的跪了下来,道:“郑太医,求求您,救救我儿。” “大少奶奶快起,我会尽力而为,只是小公子拖的时间久了些,怕是会变痴傻。” 陈大少奶奶脸色惨白,强行咬破了舌头,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口腔,不让自己厥过去。 郑太医拿出针,给躺在床榻上的小公子扎了几针,那孩子眼皮滚动,缓缓睁开眼。 “元宝,是娘啊,可认得娘?”陈大少奶奶扑了过去。 元宝咧嘴,然后露了个痴痴傻傻地笑,喊了一声娘。 众人心里咯噔一声,陈大少奶奶死死捂着冲出喉咙的尖叫。 陈大人踉跄几步后退,整个人老如数岁。 他走出房去,看到站在院落里满头白发的陈夫人,眼中迸出愤恨,走了过去,双手紧握。 “你可满意?你唯一的孙子,他傻了。” 陈夫人闭上眼。 陈大人蹲下来,呜呜的哭出声。 陈府,人人噤若寒蝉,天色发白时,仆妇去正院唤陈夫人起身,却见床上的陈夫人毫无反应,一探鼻息,尖叫出声。 第四百六十七章 唏嘘 新年开年,就有不少不好的消息传来,勋贵的孩子丢了,哪里出奸细了,又有什么贼子啦,后来孩子找回来了,有人傻了,种种叫人糟心。 最叫人唏嘘的是兵部郎中陈大人家,听说他家的独苗苗磕坏了脑子引发高烧变痴傻了,他祖母受不了打击暴毙了,而心力交瘁的陈大人在皇上跟前跪了两个时辰跪请致仕,说要照顾孙儿,并扶老妻灵棺回乡。 皇上应了,赐下了黄金百两做荣休金。 宋慈去了陈府的灵堂吊唁,看到那额头还缠着白布痴痴傻傻的依着陈大少奶奶的小孩,再看那孱弱得仿若随时倒下的陈大公子,免不了心酸。 这就是为啥古人崇尚多子多福,一旦出事,只得一独苗的话,那就是破家绝后。 宋慈回到相府,对宫嬷嬷吩咐道:“那陈老大人扶灵回乡的那天,你遣人送上一份程仪。” 宫嬷嬷应下了,看宋慈情绪不高,便道:“太夫人且放宽心,若不是您和林箐警觉,察觉到那汉子不对,还没那么快把那孩子救出来呢,您这也是积了福报。” “可到底是迟了一步。” 宫嬷嬷沉默半晌,道:“对陈家来说,傻的总好过迎回的是没气儿的。” 话是这么说,可那陈家也没啥大盼头了,以后那小孩,娶妻怕是要分外艰难,不过这也是人各有命,命中有此一劫,躲不过就是躲不过。 “太夫人,大夫人过来了。”红桃挑起帘子。 宋大夫人走了进来,手里拿了几个礼单,递给宋慈道:“母亲,这是陈大人府中及其他几个府邸送过来的礼单,说是感谢您警觉,救出了孩子。等孩子都好全了,就来给您磕个头。” 宋慈一愣,接过来看了看,道:“怎这般客气,退回去,我也没做什么。” “他们也是一片心意,母亲不收倒叫他们心中难安。”宋大夫人道。 宋慈听了,也就不拒绝了,道:“你整理出一些,折了现,送到善堂那边做善款。” 宋大夫人愣了下,随即笑着道:“那好,都依母亲的,母亲就是心善。” “这开年便出这么多事,之前还闹了灾,不做点好事心头不安。他们有这心,那我承,我也做些心安的事,积福积德总没错的。” “儿媳受教。” 宋慈又道:“马上就入二月,江氏那边四月便要生产,这稳婆你可和她商量过,寻好了?” 宋大夫人笑着说:“都商议过了,二弟妹说想请给茜儿接生的那个稳婆,除了她,我还想请从前我们府惯用的陈稳婆。” “茜儿那个?” 宋慈立即想起洗三那天,那稳婆给娃儿扎耳朵眼儿的麻辣狠劲儿,打了个寒颤,道:“怎就想请那个了?” “二弟妹说她有经验,又帮茜儿接的是个千金,想要沾一沾这福报。”宋大夫人抿嘴轻笑。 宋慈:“……” 好,她这个二儿媳想要个女儿都魔怔了,连稳婆都要找个接到女儿的,这劲头,她大写服。 第四百六十八章 帝心,伴读 一如楚帝所料,几个成婚的皇子封王后,朝堂官员的格局就开始有了变动,明里暗里开始站队扎堆,楚帝只当看个热闹,任由几个儿子在那斗。 只是,兵部郎中的位置一腾出来,盯着这位置的,可就争得厉害了,一个五品官,分水岭,任谁都不想放过这个位置,更别说那是兵部。 可是楚帝,把它让一人暂代,谁暂代,就是刚交出一个漂亮的赈灾钦差答卷的断臂静安候世子。 整个早朝都分外安静。 朱御史站了出来,道:“皇上,这于礼不合,静安候世子身残,岂可担当兵部文职?” 楚帝懒懒地坐在龙椅上,道:“有何不合,陆铭曾上过战场带过兵,他对兵部的事理应很熟稔才对,有何不合?朝廷用人,只用肯干实事的人,没有本事的,哪怕全须全尾,要他何用?陆铭身残?他身残志坚啊!” 朱御史一窒。 他皱了皱眉,仍道:“皇上,古礼自有身有残疾不能参与科举为官……” “对啊,可陆铭不是没参加过科举么?不算违礼。”楚帝道。 朱御史:“……” 气得肝疼! 您这就是捉字眼当杠精了啊。 “皇上……” “朕心意已决,兵部郎中,由陆铭暂代一职,暂代,什么叫暂代,就是暂时代替,明白?行了,你归位!”楚帝摆摆手,道:“什么身有残疾不可当官,那廖永不也废了一只右手,可他还不是在战场上能打得很,他也是朕封的将军,那就不是官?” 众官:“……” 您对,您说得都对! 楚帝不再纠结这事,只看着陆铭道:“陆铭,你可要干好了,不枉朕在这金銮殿上为你争取一回。你若是干不好,朕就亲自撸了你!” 陆铭跪下:“臣,遵旨。” 范相抱着笏板,视线从陆铭身上溜过,看向宋致远,眸光轻闪。 宋致远冲他勾了勾唇。 范相翻了个白眼,哼。 楚帝接下来,又给几个已封王的王爷发了差事,这可把几个王爷给激动的,个比个的声大表忠心。 有了实职,就正式有了正大光明坐拥自己班子的机会了。 如何能不激动? 几个王爷对视一眼,摩拳擦掌,暗自较劲。 除了干出成绩这一条,他们还有一点要较劲的,就是造人。 可惜,一起成亲的,大家都还没见消息传出,幸好。 朝会一散,宋致远又被召到了御书房,这次说的却是私人的事,为嫡皇五子选伴读的事,他看好的是他长子或是宋令杰,让挑一个出来。 宋致远愣了一下,斟酌了下,道:“皇上,臣的长子今年已有十四,臣打算让他今年下场,他的先生也定了带他去游学,怕是……” “所以你这拒了?”楚帝挑眉。 宋致远拱手道:“其实比起臣的长子,臣觉得侄儿令杰更会机警谋算一些,他年纪也才十三。” 这话,不无刺探。 楚帝眸子半眯,宋相,可是想刺探帝心? “那就那小子,让他到上书房当冶儿伴读。” “谢皇上隆恩。”宋致远拜下。 皇五子伴读的旨意,很快到了几家宣读,宋相府,英国公府,孟大学士府,以及承恩侯。 第四百六十九章 宋大夫人质问 楚帝给两个小皇子选了伴读的消息传出,把京中勋贵圈给炸了个头部发昏。 这啥操作? 几个王爷更是瞬间从得了失职的狂喜中掉落云端,仔细琢磨皇五子的伴读,那脸是比锅底还黑。 父皇,好偏心! 这么明目张胆的偏心,只差没下一道明旨,皇五子堪为太子,要立他为储君,瞧这伴读背后所带来的资源,哪个不是经得住考验的。 噢,宋相家的只是侄子,那小子的爹还是个白身? 没事,他大伯是宋相就行,一脉相承,谁管是亲子还是侄子。 反正不敢是亲是疏,棣属一家就是了,最重要的是,宋相还是皇上跟前最红的人,可现在他家的子弟给老五当伴读了。 几个王爷感觉自己被塞了好大一口屎,难受死了,暗戳戳的猜测,父皇该不会真要立那豆丁为储君? 总之楚帝这一操作,让勋贵圈都多了几分审视,这精明的人家更是想,站队,好像也不太急了。 这是朝中格局。 宋相府,宋大夫人整个人都懵了。 从那趟行宫汤泉山之行,她是隐约猜到一点的,也自信满满的认为,一旦皇五子选伴读,必定就是她的令肃。 可这旨意,却是指的宋令杰? 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弄错了?怎么可能是令杰呢! 江氏他们也有些呆愣,这样的好事怎么就落到了自家儿子头上呢?老天爷瞎眼了? 宋大夫人好不容易等到宋致远回正院,劈头就问这伴读的旨意是怎么回事? “这是不是皇上弄错了?怎不是肃儿呢?”宋大夫人急得不行。 那也不是什么皇子,是皇五子,正儿八经的嫡出正统,他的伴读,前途无量。 宋致远无语:“如此大的事,皇上怎会弄错?” “这不可能!”宋大夫人接受不了,声音都尖了:“肃儿才是你的亲生儿子,怎么他当不成,反而杰儿就当了呢?你难道没替肃儿争取一下?” 宋致远黑了脸,耐着性子道:“杰儿虽只是我侄儿,可他是宋家子,于我眼里,他和肃儿没两样。还有肃儿,本皇上也有意,是我推了!” “什么!” 宋大夫人满脸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推了?” “肃儿已十四了,我已打算让他今年下场,我与游先生已经说好,过几天就要带他外出游学。”宋致远淡淡地道:“比起肃儿,杰儿更适合当皇子的伴读,皇上让二选一,我便荐了杰儿。” “你怎么可以这样!那是你的亲儿子,你却亲手把他的好前程给打碎了?”宋大夫人气得心肝发疼,怒不可遏:“他即便要下场,和他当伴读有什么冲突,您怎能把属于他的前程拱手让人?那不过是你侄儿,有你亲儿子重要吗?” “顾氏!” 宋致远厉声叱喝,冷冷地看着她:“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决定?” 宋大夫人被喝的一窒,脸色唰地白了,嘴唇翕动。 门外,房妈妈吞了吞口水,又把丫鬟赶得远了些,有些忧虑地回头望了一眼,夫人该不会真和相爷杠起来了。 第四百七十章 我所谋,宋氏百年 正房,剑拔弩张。 宋大夫人抿着唇看着宋致远,她感觉有点儿陌生,不敢相信跟前的人,竟重侄儿多于儿子。 她强忍愤怒,咬牙问:“就因为你觉得杰儿比肃儿更适合当皇子伴读,所以你把这样的好机会让他了?那么将来,若是你认为杰儿更适合接管宋家家主之位,你也给他?” “你这是在质问我?”宋致远声音如冰雪。 宋大夫人心底一颤。 “如果你非要一个答案,我会回答你,是。” 宋大夫人一震,一句你疯了的话蹿上了喉咙,哽在那里,刺得她好疼。 “如果肃儿不堪为一个家的家主,那我会另择能者居之。”宋致远强势地说。 “哪怕他不是你儿子?” “哪怕他不是我儿子!” 宋大夫人一屁股坐在罗汉床上,疯了,他疯了。 宋致远看着她,道:“我是肃儿的父亲,我自然知道如何为他做才好。他今年已十四,性子已定,即将下场,让他去当伴读,势必要陪着皇子读书,对他读书进度并不利。” “这只是其一,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一点,我觉得杰儿比他更能适应皇宫,更能懂如何在皇宫内生存。”宋致远看着她:“当伴读,就没有危险了吗?没有足够的智谋心机,如何在里面毫发无损?而肃儿,过于板正敦厚。”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带着一丝的无奈和后悔。 过去那些年,他急于给宋家奠基,终日忙碌,却忽略了长子的教养,等他空得出时间,那孩子性子已是养成,好在没有养歪,就是缺少了圆滑魄力。 宋大夫人心神俱震。 “你,竟是如此看不上他。”她嗫嚅着唇。 宋致远无奈,道:“我并非看不上他。作为一个家主,我更会倾向选有能力之人,哪怕那人不是出于长房,因为有时候一个人的决定和行径,会牵连整个家族。” 宋大夫人的眼泪滑了下来:“说来说去,在你心里就是认为,肃儿他并没你心目中的出色理想,可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你当爹的怎能不替他打算?” “我自然会为他打算,谁说当皇子伴读,是唯一的出路了?哪怕当家主,也并不是一定要最圆滑的那个。作为家主,他须有掌控全局的魄力,须有海纳百川的心胸,如此才能领着家族越走越远。” 宋大夫人有些怔神。 宋致远站了起来,道:“此事已成定局,不必再提,你若想为他做些事儿,倒不如这几日给他打点好行装远行。” 他往外走去,走到门前,脚步又停了下来,声音悠远,道:“湘仪,你谋的兴许只是一代家主,而我所谋,是宋氏百年!”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思想,女人只看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而他看的,则更宏远,所谋更大。 宋大夫人浑身一颤,看着他走出房去,眼泪滚落下来。 房妈妈走了进来,小心地叫:“大夫人。” 宋大夫人一把抱着她大哭起来:“他好狠的心!” 第四百七十一章 父子交谈 宋致远不是没听到身后正房里传出来的哭声,脚步一顿,那一瞬的迟疑最终汇成一声叹息,从喉间溢出。 出了正院,他便信步去了宋令肃的沉香榭。 沉香榭并不像其它院落种植许多花树,只种了一棵偌大的梧桐树,十分简朴。 宋致远抬手阻了下人通传的意思,自己走进去正屋。 宋令肃的屋子,摆得最多的也不是名贵的古董花瓶,而是书,还有各种名贵的字画,屋子里有淡淡的墨香,本该放罗汉床休憩的地方,也是放了一张案桌,摆了文房四宝。 案桌旁,才是一张美人榻,美人榻边又有落地的大书柜。 书香雅致。 他知道,二楼的书籍会更多,沉香榭,就是一个小型书斋。 宋令肃从二楼下来,手里拿了一本游志,看到宋致远时,愣了一下,连忙快步走下来,把书藏在身后。 不过藏是藏不住的,他得行礼。 随意把书扔在一叠书上,宋令肃拱手向宋致远行了一个孝礼:“孩儿见过父亲,您怎么过来了?” 语气里,有些许小心翼翼。 宋致远心中微叹,笑道:“免礼。” 宋令肃站直了身体,这翻个年,他个儿蹿高了不少,脸容比起从前的稚嫩,也变得清隽温润。 少年,长成了。 宋致远的手忍不住落在他的头上。 宋令肃惊愕不已,下意识地就想闪避,又看到他的错愕,又把头伸回去了,心中有一丝丝的小窃喜。 宋致远见状,笑了出来,揉了揉他的头。 宋令肃也笑,欢欣地道:“父亲,可要喝茶?” “好。” 宋令肃便亲自去砌了茶来,捧着茶转过身的时候,他家老爹已是拿起了那本游志在看,不由一惊。 “父亲,您喝茶。”他恭敬的双手奉上茶。 宋致远接过来,道:“怎还看起这类书了?” 宋令肃啊了一声,道:“在书局偶然看到,翻了几下,觉得挺有趣的,便买了回来。”又解释道:“父亲,我也是闲时才看的。” “无妨,父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亦是什么书都看,不拘于坊间话本。” 宋令肃讶然:“当真?” “那自然是,只是那会儿我们家式微,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有许多的银子去买书。” “那父亲是怎么做的?您也是博览群书。” “去书局抄书,既可练字,又可赚银子,还能看书,一举三得。”宋致远想起小时的日子也有些怀念。 宋令肃眼中升起一丝崇拜和尊敬,有些羞愧道:“我不如父亲。” 他都是直接伸手买,也没有自己赚上一分银子。 “你们现在享受的都是前人种树,才有现在的后人乘凉。”宋致远看着长子,道:“肃儿,每个人都是前人,你也亦然,只要你为家族有建树,以后你的子嗣,亦会如你今日所说,也会享受到你如今享受的,甚至会更富贵,只要宋家扶摇直上永不倒。” 宋令肃沉凝。 宋致远看他一眼,问:“你三弟被选往做皇五子伴读,你是怎么想的?可有遗憾和不平?” 第四百七十二章 欣慰,惊喜 宋令肃愣了一瞬,随即摇头一笑。 “父亲,三弟能给皇五子做伴娘,孩儿只为他高兴,何来不平和遗憾?再说了,我这不是要跟先生去游学么,今年也得下场,若是入宫了,来去便不够自如了。” 宋致远阅人无数,他说话的时候,他是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的。 小小少年,并无城府,尤其面对的还是亲父,更不会设防,所以所言,皆是出自真心。 他是真的没有遗憾和不平。 宋致远很是欣慰,眼神温软。 “你可知,皇子伴读是什么意思?那是和皇子一起读书学习,自小就建立的情谊,将来,不管皇子是何等地位,几个一起长大的伴读,都会是他最相信的人。皇子若为……便是心腹重臣,你可明。” 他说得隐晦,宋令肃却是眼皮一跳,和父亲对视着,半晌,点了点头。 “那你可遗憾?” 宋令肃沉默了一会,还是摇头,道:“父亲,我并不觉遗憾的。三弟,比我适合。” 宋致远挑眉。 宋令肃笑着说:“父亲问我,是否我若想就会把三弟替换下来?我知道您有此能力,但大可不必,三弟他比孩儿更适合当皇五子伴读。” “此话怎讲?”宋致远有些兴致。 “三弟他,比我聪明。”宋令肃有些羞愧,道:“他亦比我狠得下心。” 宋致远这下是真的讶然了,看着他。 宋令肃迟疑了一会,说道:“孩儿院里,从前也有一个叫墨松的婢女。” 宋致远是谁啊,这孩子一说,他就猜到了什么,却不动声色。 “那婢女,自小伺候我一同长大,去年,那婢女生了别的心思。”宋令肃有些羞赧。 “哦,那丫头想爬床?” 宋令肃瞪大眼,一张俊脸腾地红了,冲口而出:“爹!” 宋致远笑了:“被看添香之事罢了,你大了,底下人有了心思不是什么奇怪事,你也该懂男女之事,不必羞涩。” 哪能不羞呢? 宋令肃耳根都红了,道:“是的,那婢女便是有了这样的心思,我当时的意思是警告过便算了,毕竟与我一同长大的情分。可三弟却是不认同,他认为此女不安分,留着只会招祸,该撵走。事实上,确是如此,三弟直接唤了房妈妈来,当日就把墨松卖了。” 当时,他还觉得他心狠,气了他两天。 宋致远听了,便道:“你三弟是对的,这样的事不杜绝,不下狠手以示效尤,那么其余的人便只会有样学样。肃儿,有时候宽容只会造就纵容,当断则断,果决刚毅,才不会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境地。” “孩儿受教。”宋令肃立即拱手,道:“所以我说三弟比我适合,皇宫内波谲云诡,阴谋不断,孩儿这性子,怕是不适合的,一不小心着了他人道,说不准就会牵连家族。三弟心眼儿多,也有心机,他很好。” “好好,不愧是我儿!”宋致远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甚是欣慰,这孩子实在是给他太大的惊喜了。 “肃儿,你这般想是对的,并不是只有当皇子伴读才有一番出路,外面天地广阔,你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条道的,爹愿你胸怀坦荡,内心如山河壮阔。” 可惜的是,孩子都明白的道理,他母亲却是不明白。 第四百七十三章 生嫌隙 宋大夫人和相爷吵架了,这消息基本是瞒不住的,江氏听到之后,心知这大嫂怕是为了伴读的事而吵,便去请见。 然后,宋大夫人拒见了,说是歇下了。 江氏不笨,一听这话就是借口说辞,这大嫂是对自己也生了恼意嫌隙了。 江氏有几分不是滋味。 她出身不过豪富,自比不得出身侯府的大嫂,但她性子爽朗豁达,也会做人,更不会去争什么管家权,所以这些年,妯娌相处得很是亲密,相府的氛围也不似别的府邸那样勾心斗角,你争我夺的,孩子们关系也都很亲密,一派和乐。 现在,宋大夫人却是生了嫌隙了,为了杰儿得伴读一事。 江氏很替自家儿子感到无辜和委屈,这又不是他们去争的,大嫂这算什么,迁怒么? “杰儿什么都没做,这又不是我们自己去争来的,是皇上下的旨意,她倒像是我们抢了肃儿什么东西一样。”江氏委屈巴巴的对宋致诚说:“连我都不见,这不是迁怒是啥?整的倒跟我们私下里搞什么小动作了。” “行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大哥大嫂他们只得一儿,大嫂把肃儿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对他期望极高,这眼下,一个伴读都拿不下,自是心中难受。”宋致诚劝道:“你这一个孕妇,还和她计较这个么?” 江氏:“我不是和她计较,就是觉得挺冤枉,明明我们什么都没做不是吗?” 所以这才觉得冤和委屈,感觉背锅了。 “我知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就别往前凑了,省得真生嫌隙。你也别生气,这要是气坏了,咱闺女也气丑了。我听娘说,这女人总是生气,以后生出来的姑娘,也跟气包子似的,可丑了!” 宋慈:谁把这给娘泼脏水的不孝子拖出去鞭打,她才没说过这样的话! 事关闺女颜值,江氏顿时紧张了:“真的?啊,那我不想了,快让紫菱进来给我念几段经。” 宋致诚笑了,道:“我去找大哥说说话。” 江氏点头,待他出去,又叹了一口气,低低地道:“二房,就该一辈子被长房压着的么,大嫂,你过了。” 宋致诚没在书房找到宋致远,听说在老娘那边,便也转道过去。 宋慈自然也是听说了老大两口子吵嘴的事,正听长子解释呢,合着老二也听说了,都来了。 “你看看你们整的,把这一大家子都整不安了。”宋慈嗔怪地瞪了宋致远一眼。 家主和主母吵架,可不是什么好事,于家宅安宁有损。 宋致远有些羞愧:“让娘操心了。” 宋致诚走了进来,先和宋慈行了一礼,就急哄哄的问宋致远伴读一事怎么个回事,咋就是杰儿而非肃儿,就不能更换? 别为一个伴读整的一家人失和啊,那不值当! 宋致远很是欣慰,指了凳子让他坐下,道:“换是不可能换的,事实上,这也是我把杰儿推上去的。” 宋致诚怔住。 啥,老大把儿子推到这位置的? 第四百七十四章 老娘说大实话也错了 对于自己的亲兄弟和亲娘,宋致远也没啥隐瞒的,把自己的看法都说了,包括两孩子的性格,甚至连宋令肃所言的也都说了一遍。 宋慈暗自点头,作为嫡长孙,宋令肃能清楚认识到自己的短板,倒不至于没得救,他也才十四,年岁还小,还能拯救的可能太大了。 倒是宋致诚,有些沉默。 他没想到,兄长对杰儿期望如此高。 “老二,杰儿虽是我侄儿,但我们宋家子嗣不丰,你我同胞至亲,杰儿他们与我,是亲儿无疑。”宋致远看着宋致诚道:“我把杰儿推上去,并不是要让他替肃儿去承受宫中的波谲云诡,是觉得他比之肃儿,更有能力应对。宫中虽是荆棘满丛,却也是一个锻炼磨砺心性的好地方。” 楚帝:朕竟不知,人人望而生畏的皇宫,倒被你当成子弟磨砺心性的秘境了。 宋致诚诚惶诚恐地道:“大哥,我并没有那么想,就是觉得,那小子有这么聪明?” 宋致远笑:“他有。” 他看了宋慈一眼,道:“多亏了母亲,之前带他们去看学子论策,回来做了文章笔记,我都看过了。杰儿他,可塑之才。” 宋慈一副别夸老娘,老娘深藏功与名的高深。 宋致诚有几分欢喜,老大这么认可,那看来是了。 “老二,我说过,家中子弟,不拘是谁,都尽力培养,他们才是宋家的未来和根基,我这不是玩笑话,而是认真的。”宋致远豪迈地道:“眼下除了我兄弟几人,且不说,下一代不过也是男丁四人,若是不能培养出来接班人,我们宋家,拿什么谈百年?我之野心,是宋家鼎盛繁华,子嗣延绵。” 宋致诚听着,心中也生了几分豪迈之意,道:“大哥您素来聪明有主见,要怎么做,您做主就是了。” “宋家子,哪怕读书不成,当官不成,也得在其它方面有出息,如此才能为家族做贡献。他们享的富贵,不是白享的,若只一味索取而不付出,那破家也离不远了。我会定一家规,家中男儿,无关各行各路,必得有建树,若不然枉为宋家子。” 宋慈却在这时插一句:“老大,你也不能把话说死了,若真出了那么一个资质愚钝的,干啥啥不成的,又当如何?总不能杀了!” 宋致远:“……” 宋致诚:“娘,这说的正兴起,您咋就灭自家威风呢!” 宋慈一摊手:“老娘说大实话也错了?总有些人,天生愚钝,非后天可教的,愚者不可教没听过?” 父母双双学霸,也能出学渣呢! 宋致远失笑:“若真如此,那也是命,不可强求,只求他别祸及家族了。” 宋致诚啧了一声,老娘就是扫兴,不过他不敢反驳,他怕被打。 “大哥,那您也和大嫂好好说,女人么,哄一哄就行了。”宋致诚小心地说。 宋致远却是沉默了半晌,才道:“有些事儿,非得她自己想清楚想通才好。老二,孩子是未来根基,可当家主母,更要明白何为大局。” 第四百七十五章 风水会轮流转的 宋令肃来了宋大夫人院里,看母亲坐在窗前落寞憔悴的样子,抿了抿嘴。 “母亲。”他走进,行了一礼。 “肃儿来了啊。”宋大夫人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冲他招了招手。 宋令肃走过去,道:“母亲,您莫要伤心难过,伴读一事,孩儿并不在意。” 他不说倒罢,这一说,宋大夫人眼眶便是一红,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将他揽在怀里。 “你个傻孩子,母亲知道你懂事,你就是不想和你弟弟他们争,是你爹,他心狠。”宋大夫人分外的意难平。 “母亲,您错怪父亲了。” 宋大夫人一怔,有些愣神。 宋令肃看着她,笑着道:“父亲也和我说过这事,事实上,我也认为三弟比我更适合去皇宫当伴读。” “肃儿,你……” 宋令肃有些赧然,道:“母亲,我不怕与您说,我不喜去皇宫,更不喜在那样的地方与人无穷无尽的争斗。” 宋大夫人瞠目结舌。 “孩儿,让母亲失望了,我并没有什么大出息。”宋令肃甚是羞愧。 “不,肃儿你怎可这般说,你是宋家的嫡长孙,身份尊贵,你不出息谁有出息?娘不许你这么说!”宋大夫人慌了,恨不得把他这个自卑的念头给勾出来。 宋令肃道:“娘,三弟也很聪明的,他比我果决,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宋家子弟,只要能为家族挣来荣光,是谁又有相干,那不都是宋家子吗?” “你这是说傻话了,你是你,他是他,如何能同?”宋大夫人很不认同,道:“就好比你爹和你二叔,你觉得一样?你爹大权在握,你二叔呢?” “那是爹比二叔聪明,所以才当了相爷,可二叔也管着府中的庶务,他经商也很有本事。而现在,三弟比我聪明,他心眼儿多,会谋算,这于宋家,是好事。母亲,一个家,总没有好的都出在一个窝里的,风水轮流转这话您也该了解。” 宋大夫人一窒。 宋令肃浅笑道:“爹说得对的,堂堂男儿并不是只有皇子伴读才是出路的,或许我的道在另一条呢,我今年才十四岁,还有无限的可能,母亲您不必急的。” 宋大夫人张了张嘴,有些心酸又有些欣慰,你看,她的肃儿那么好那么懂事,他爹咋就瞧不见呢。 到底是心疼儿子,宋大夫人说道:“好,娘承你这份劝,不计较,你别挂心。你那边行李都收拾了没,娘去帮你收拾?” “爹说了,会让我和先生隐了行踪去游学,所以行装都比较简单,就不多收拾了,我过来就是陪母亲说说话。”宋令肃道:“您就别和父亲置气了,让下人胡乱揣测也不好,您实在不高兴,不如儿子明日去古家接了长姐和甜甜回来住上几天?” 宋大夫人心下熨帖,擦了擦眼角,笑着点点头:“好!” “你这游学要五月前就得回来了,你二姐姐出门子,您这当弟弟的,总得背她出门子。” 宋令肃笑着点头:“您放心,我定然会赶回来送二姐姐出嫁的。” 第四百七十六章 宋大夫人 :我被婆婆嫌弃了 为了哄宋大夫人开心,宋令肃还真把宋如茜母女俩从古家接了回来,一行先往了宋慈那边去请安。 “快,让我看看咱们甜甜小宝贝。” 宋慈笑眯眯的向奶娘招手。 张氏抱着甜甜上前,笑着屈膝行了一礼:“姐儿给外曾祖母请安了。” “不必多礼,给我抱抱。”宋慈张开双手。 张氏把孩子放到了她手里,又帮她调整了一下抱姿,然后站在她旁边侍候着。 宋慈低头一看,孩子正醒着,睁着一双大眼好奇地四处乱看,和宋慈的眼睛一对上,还笑了。 “哎哟,笑了笑了,很给外曾祖母的脸嘛,瞧她笑得多甜。”宋慈嘴巴嘚嘚地逗着她,细细看她的眉看,越看越觉得稀罕,特别孩子笑的时候,心都化了。 宋慈看着宋如茜道:“都说孩子一天一个样,我是信了,这一阵子没见,就觉得她又长大了许多。” 宋如茜笑着说:“何止,她如今都会认人了,要是面生的抱着,就得哭,还是祖母您亲,也不是常见,却一点都不哭。” “那是,我可是她外曾祖母。”宋慈用手指头点了点孩子的鼻头,道:“和祖母亲,祖母只疼你。宫嬷嬷,快把之前我挑出来的那匣子首饰都拿出来给姐儿。” 宫嬷嬷笑应着进了寝间,不一会就拿了一个红色匣子出来递给了宋如茜。 宋如茜讶然,接过打开一看,琳琅满目的小首饰映入眼前:“祖母这是?” “给我们甜姐儿戴的。” 宋如茜既感动又好笑,道:“祖母,她才三个月呢,哪里戴得了这些,您自己留着呗。” “那都是小孩儿的首饰,我一个老家伙,留着作甚,我的东西将来都只分给你们的,现在先挑些给姐儿,你给她攒着,长大了就是嫁妆了。”宋慈笑说。 宋如茜很是感动,有些哽咽:“祖母……” “你可别贪了去啊!”宋慈打住她,最烦这哭哭啼啼的了。 宋如茜:“……” 老小孩,老小孩,祖母真是越来越顽皮。 宋大夫人便是在这时走进来,看到宋如茜手里拿了一个匣子,眸光一闪,道:“你弟还真把你接回来了。” 宋如茜看她脸上敷着厚粉,说:“我在家也没什么事,也想祖母和娘了,就回来住上两天,娘该不会嫌弃我?” “哪个敢嫌弃你。”宋大夫人走到宋慈跟前,行了一礼,又看向外孙女,笑着说:“这孩子,又长开了好些。” 她想要抱一下。 宋慈一避,道:“你刚刚才理过中馈,见了那么多仆妇,还翻账本了?” 宋大夫人愣住:“???” “接触过这么多人,粉尘也大,就先别抱了,免得招了啥不好的细菌给孩子,她还小呢。”宋慈道:“你先去梳洗一下,特别是手要洗干净了再来,孩子就先放我这,我陪她玩儿。茜儿,你陪你娘去。” 宋大夫人:“……” 从前那个爱摘了袜子旁若无人的抠脚老大娘,嫌弃她接触人太多身上不干净? 第四百七十七章 独木难支 宋大夫人被女儿伺候着梳洗了一番,坐在罗汉床上说话。 “你祖母,如今倒会嫌弃我了,从前她还抠脚呢。”宋大夫人好笑。 宋如茜:“那还不是她看重甜姐儿,您还不乐意呀?” 宋大夫人小声地问:“她给甜甜好东西了?” 宋如茜点点头,说道:“是几样首饰,说是给甜姐儿攒着。” “人老了,倒是变大方了,我还以为她只会看重男丁呢!”宋大夫人抿了一口茶道。 宋如茜看着她,意味深长地道:“您也知年岁大了人会变,您咋反任性起来了?连个老人都不如么。” 宋大夫人装傻:“你说什么?” “您还给我装,肃儿都和我说了,还和父亲置气呢?听说他还睡的书房。” 宋大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道:“又不是我赶他去书房,是他自己不回来,我还腆着脸去请?” “您不请,难道就要一直这样下去?您就不怕寒了爹的心?”宋如茜都有些无语了,都当外祖母了,还跟孩子似的闹气性儿。 “他才寒我的心呢,你说哪有当爹的不为自己的儿子前程着想的,反倒成全外人。”宋大夫人有些恼火。 宋如茜叹了口气,道:“娘,您这话就过了,咱们家子嗣不丰,又都是嫡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比起别人家,那真是如亲的没两样了。您说他们是外人,这话叫二叔他们听了,得多寒心。” 宋大夫人被说得脸一热,道:“可他就是没帮你弟弟啊。” “肃儿都不在意,他也不喜,您还纠结啥呢?说句不好听的,肃儿都已经十四了,那皇五子才九岁,相差几年,哪能说好就好起来的?”宋如茜轻声说:“就是伴读,也讲究亲疏的,这孩子,多半是愿意和差不多年岁的一起玩儿的。” 宋大夫人怔住,辩驳道:“杰儿他不也十三了?” “杰儿他圆滑机灵也风趣会玩。” 宋大夫人有点不服,却也不好否认,她自然看得出二弟那对双生子都机灵。 “娘,杰儿他们也是您看着长大的,跟亲的也就差了一层了,我知道,您也想他们有个好前程的。我们长房,眼下也只有肃儿一个男丁,假如真就只得他一个,您也想着他以后有别的兄弟帮衬?” 宋大夫人听到这话,脸色微黯,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肚子。 宋如茜仔细觑着她的脸色,道:“杰儿他们越有出息,对肃儿的帮衬就越大,有这几个出息的男丁撑门面,咱们宋家就不会倒,便是我和琪儿以后在娘家的地位也稳啊,娘家兄弟得力,我们的腰杆子才直,也才无人敢欺我们啊。娘,独木难支的道理,您难道不懂?” 宋大夫人哼道:“你这嘴皮子是越来越利索了,我是说不过你。” 宋如茜一笑,过去揽着她的手,道:“那还不是跟您学的。我这也是掏心窝子跟您说呢,娘,您可别和爹置气了,不然气得爹找小娘,我们咋办?” 宋大夫人脸色大变:“你爹不会的!” 宋如茜:“万一呢?” 第四百七十八章 递台阶,顺台阶下 被女儿软硬兼施的劝了一会,宋大夫人眉目的郁躁倒是散了不少,母女一起重新回到春晖堂。 江氏正和宋慈一起逗着甜姐儿,见她们来了,笑着打了个招呼。 宋大夫人想到自己之前的拒见,脸上有几分不自在。 江氏却当没事儿一样,笑道:“大嫂,您快过来看甜甜,她还会吹泡泡了,可好玩了。” 这是递台阶了。 宋大夫人走了过去,看了看外孙女,心头发软,看一眼满脸兴奋的江氏,嗔道:“我知道你眼馋,可再眼馋都得忍着,可别抱她,毕竟你这身子越来越沉了。” 江氏眼睛一弯:“母亲也是这么说的呢。” 宋大夫人:“嗯,看看就好。”顿了顿又道:“杰儿去宫里当皇五子伴读,你可给他打点好行装了?” 江氏一听,知道对方已是顺着台阶下了,便故意苦恼道:“大嫂,您也知道,我出身不如您,见识也差,规矩礼仪我肯定不及您,更别说宫中规矩了。我正发愁该怎么给他打点呢,这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大嫂您见识多广,不如帮杰儿打点?” 不等宋大夫人开口,她就故作亲密地搂着她的手臂,道:“大嫂,您看我也大着肚子,就心疼心疼我呗,帮杰儿打点好,回头我叫他给您这个大伯母嗑几个响头。” 她故意逗趣,身段又放得这么低,宋大夫人如何不知她是故意哄自己,再说过去的情分也不是假的,被她这么一哄,心便软了。 “都又要当娘的人了,还学小姑娘撒娇,羞不羞?行了,杰儿叫我一声大伯娘,我还不疼他?这行装我自会让人给他打点好,还有这宫中,处处都要讲究人情,回头也多铰些银锞子和金锞子让他带在身上。须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宫里的人,比起外头的更会看钱办事。” 江氏一拍掌,道:“要不我怎么常说,大嫂就是天生的周到人呢,您可想得太周到了。大嫂,来来,我们去您屋里再细说?” 宋大夫人就这么被她勾走了。 宋慈看得叹为观止,一个能放得下身段吹捧,一个矫情敢收,可真叫她大开眼界。 “还是你行,劝得动她,肃儿把你请来,是对的。”宋慈对宋如茜说。 宋如茜:“母亲她的心也不是坏的,就是一时钻牛角尖,她心里也是盼着杰儿他们出息的。” 宋慈知道这里面有水分,却也不挑破,道:“劝得动就好,我当婆婆的劝她,就该说我插手他们两口子的事,你当闺女的劝,她也才会听得进去。茜儿,家和万事兴总是对的,而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也是亘古名言,哪怕是疏的。” “祖母,我明白的。” 宋慈点头,也不再说这话,看了一眼她的脸色,悄咪咪地问:“你这开始按着你娘教你的开始做了?” 宋如茜一愣。 宋慈指了指肚子,露了个猥琐的笑容。 宋如茜脸色腾地爆红,支支吾吾的羞涩道:“也没那么快,就先准备着。” 天呐,这么羞人的事,祖母,求放过! 第四百七十九章 你这是跪求我做个人 “唉。” 宋慈撑着下巴幽幽叹着长气。 坐在她身侧的宫嬷嬷手里拿了一件小里衣在缝,听了这一声叹,手一顿,把手上的物事搁在腿上,道:“太夫人,您这都叹几回气了,再叹,这树上才长出来的绿芽尖尖都要被您叹下来了。您好歹让它们活一冬?” 宋慈转过头来:“我明白了。” 宫嬷嬷:“???” “你这是跪求我做个人!” 宫嬷嬷:“……” 她笑了,被呛的,可却又觉得分外好笑。 “您若着实无聊,不如去踏青?”宫嬷嬷道:“眼下正是莺飞草长的好时节,踏春正好。” “就这,踏春?你是想和我一起淋成水鸡仔?”宋慈指着窗外头淅淅沥沥的春雨。 开春以后,这雨绵绵而下,再伴着雪融,冷得刺骨,好容易熬过了,这雨却是不怎停,时不时就来一场,叫人心生烦躁。 雨下得多,空气都是潮的,被子衣物都是一层润湿,也亏得宋慈身份尊贵,不差钱,回回都是焙得干爽,不然可真要命。 宫嬷嬷也看向那春雨,道:“春雨贵如油,却也有雨停的时候嘛,不然,您就别叹气了,老奴的耳朵都出耳油了。” 宋慈故作生气:“大胆!你这区区老货,敢明着脸编排太夫人,看你是想造反!” 瞧瞧,谁家太夫人是这样玩的? 宫嬷嬷道:“您就别作这个样了,老奴都不想配合您演了。” “无趣。”宋慈撇了撇嘴,又趴在窗前,叹道:“我这心呐,都跟着肃儿走了,也不知他现在走到哪,想必看过许多山河,尝过诸多美食了。” 这语气,又酸又妒羡。 宫嬷嬷看她如此,心里发软,道:“不出去踏青,要不您办个赏花春宴,邀请几家要好的夫人小姐们过来玩?” 宋慈心头一动:“这,不好?毕竟前阵子还出了那样的大事。” 宫嬷嬷神色一正,也有些讳莫如深。 宋慈说的也不是啥,而是太庙出的事。 在三月中,皇室由楚帝带着大队伍前往祭奠皇陵之时,汪太后也带着皇后还有孝王,皇五子去太庙。 结果,就在祭祀的时候,一个僧侣当场自焚,大火瞬间烧了些黄蔓,现场大乱,生生把汪太后给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即时晕死过去,病了一大场。 宋慈也去宫内探望了,可怜见的,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贵妇,被折腾得人落了个形,瘦了一大圈,说是晚上睡觉也梦见那僧侣自焚时的样子,搞的心疼老娘的楚帝又请了皇觉寺里的大师前来给太后收惊。 听说,那都是前朝余孽造的孽。 而宋慈更知道皇室有准备,以为他们剑指炸皇陵,却不想瞄上了太庙。 太庙自焚,这事件光是想就觉得恶劣,皇室虽然掩盖了这事,但也有传出去的,说是楚氏皇室德不配位,为天不容。 这种谣言自然是不能容的,宫内下了死命令,谁传谁死全家,斩了好几些人,才不敢传了,谁敢呐,被人听到你提一个字,一上告你就得完蛋,尔敢? 第四百八十章 打瞌睡送来了枕头 太庙一事,坊间不敢传,勋贵圈也不敢提,毕竟现在黑甲卫都还在暗中搜罗余孽党羽呢。 所以,各府都严厉约束了下人,多嘴多舌的,直接撵了出去。 距离这事,也才过去二十来天,阴影还没全散呢,这会儿办什么赏春宴,会不会过于心大了? 宫嬷嬷小声道:“也未必的,正是有那样的谣言,可勋贵家若也是照常活动,该玩玩,该赏宴就赏宴,也才会让小百姓明白,没那种传言。” 宋慈一想,确实啊,你看人家那些勋贵,多乐呵,皇室若德不配位,人家能这样乐呵? 然而。 “是这么说,但还是算了,一来出这个头不好。这二来,江氏也就这几天发动的事了,万一请了人来,正好她发作了,也是乱。还有下月琪儿也出嫁,这府里处处都是事,就不给她们添乱了。” 现在都四月了,日子很快过的。 掐指算来,她来这个古代也一年了,这一年,也算平安度过,也不知她接下来还能过几年? 宫嬷嬷看她如此,也不再劝,府中确实也是事儿多,这万一二夫人发作生子,这满月酒怕也要和宋如琪的好日子撞上,那才叫乱。 “太夫人,这要是真的生了,这满月酒和二小姐的婚礼就得撞了。” 宋慈笑着说:“老二他们说了,真要生了,就洗三那天办热闹些,满月酒就不办了,等周岁宴抓周时再大办一场。” “二夫人也是好说话,二小姐得承他们这个情了。” “确是如此,府中这几个媳妇,江氏是要豁达些,这豁达的人,日子也是过得舒心的。”宋慈叹气。 何止是豁达,她那简直是退让了,也难为她不起那争心,不然这府中哪有安宁。 宋大夫人也是命好,遇着这样的妯娌,不争不抢,就是老三那个,也都只供着她,至于小的那个,也就不提罢,人家也不屑和你玩宅斗,不在一个层面。 偏这样,宋大夫人有事还不知足,想不通透,唉。 就拿伴读一事说,虽然夫妻俩后来和好,但到底生了些罅隙,瞧着也不像以往那般亲密,有种相处如宾的样子。 不是她咒她,宋大夫人的气性儿还这么拧巴下去,夫妻二人只会越走越远,最后面目全非,到时候宋致远新人一搂,她才叫哭都没眼泪。 不过夫妻的事她就不说了,儿子的房里事,婆婆插手怎么都是错。 “你别再做针线了,这翻了一年,我们的眼睛越不好使,你仔细眼疼。”宋慈看宫嬷嬷又拿起针线活,不由制止。 宫嬷嬷没好气地扬了扬手里的活,道:“我不做,让谁做,您这个东西,让针线房的做?” 宋慈一看那薄薄的布料形状,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弱弱地道:“让红柚她们做也可以嘛。” 小内内,确实是私密,不好叫人随便做。 “反正老奴闲着,听您叹气而已!”宫嬷嬷麻利地下针。 宋慈:“……”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太夫人,白府来了帖子,邀请太夫人过府赏春宴。”红柚捏着一张帖子说。 宋慈哎哟一声,打瞌睡送来了枕头啊! 第四百八十一章 宫嬷,我斗志盎然了! 这满京的勋贵官员,姓白的人家可有好几家,宋慈一时没想到是哪个白府给她送帖,待到宫嬷嬷一科普,她明了。 应天府同知白长明的府邸,本是在这贵人如毫毛的京师是不起眼的,奈何人家命好,一朝飞出个闪亮亮的大金鸡,出了个周王白侧妃。 然后飘了。 白家人现在是走路带风,自带迷之自信,赏花春宴,平时不太够得着送帖的人家,也大胆送过来了,好比宋慈这里。 相府人脉广,稍微用心一打听,得,这春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哇,别人是赏花,人家是办宴庆祝炫耀来了。 “这白侧妃可以啊,才抬进门多久,就怀上了?比正妃还快?”宋慈讶然,问:“不是说正室还没有孕,这侍妾就不会让生?” 虽说白侧妃是侧妃,可也是庶妃,算是侍妾。 没错,白府这喜滋滋的办宴,便是因为周王府的白侧妃传出了喜信儿,可不就喜上天了么。 宫嬷嬷说道:“平常人家,正室未有子,侍妾自喝避子药。可皇室却是不然,皇室需要开枝散叶,再多的小皇孙也是不够的。而上了玉蝶的侧妃,那也是庶妃,不是一般侍妾可比的,她名下所出的孩子身份也自不是一般侍妾可比。” 宋慈撇嘴:“皇室也挺双标的。” 宫嬷嬷:“……” “这白侧妃运气比其她人是强,一朝飞上枝头,现在肚皮也争气,那三皇,不是,周王还不得把她宠上天?” “确实,尤其几个王爷一起大婚,也就周王府传出喜信,自然欢喜。” 宋慈深以为然,现在几个王爷,也就孝王有好消息,都在暗自较劲儿呢,特别一同大婚的,更斗得厉害。 眼下这白侧妃一有喜,就是抢跑了,甭管是周王还是白侧妃,必定雄赳赳气昂昂,连带着白家,也得鸡犬升天。 宋慈摸清白府这个赏春宴的真正用意,兴致盎然地说:“宫嬷嬷,我斗志昂扬了!” 宫嬷嬷看她摩拳擦掌的样子不由失笑,看着马车缓缓停下,便笑道:“那就请您下车。” 宋慈扶着红柚的手踩着脚凳下了车,便见宋如薇也从身后的马车下来,快步走了上来。 一声叹息从宋慈唇角溢了出来,这子嗣不丰就是这样,连出来赴宴也没几个姑娘陪伴,宋家统共三个姑娘,大的出嫁,二的那个备嫁不出,也就剩了宋如薇这个老三。 宋慈都有些期待江氏肚里的是不是丫头了,总不能以后出去参加宴席都没个姑娘陪同啊。 “祖母。”宋如薇走上前,向宋慈福了一礼,小心翼翼地搀着她的手臂,道:“祖母,让薇儿搀着您走?” “好!”宋慈拍拍她的手。 宋如薇心中一喜,稳稳的扶着她的手往前走。 如母亲所言,祖母愿意带她出来赴宴,那是抬举她,这样的好机会她理当抓牢,表现好了,那么以后二姐姐出嫁了,家中能随着长辈出门做客的宋家姑娘,也就只有她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毫无礼数 宋慈的车驾到了,自有白家的仆妇在候着,是那位白夫人身边的赵妈妈,见到宋慈,笑脸可掬的迎上来。 “宋太夫人,老婆子给您请安问好了。”赵妈妈生了一张圆脸,逢人便笑,矮身向宋慈行了一礼。 宋慈抬了抬手:“免礼,劳你在此等候了。” 赵妈妈笑眯眯地引着宋慈往门内走,一边道:“太夫人可折煞老奴了,听说您要来,夫人满院的仆妇都抢着想要来迎您,是老奴腆着个老脸,死皮赖脸的和夫人求,才求来这差事,不然还轮不着老奴呢。” 瞧这人家这嘴巴能说的,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听着就叫人心中欢喜。 “白夫人可真会调教人,赵妈妈一张嘴儿委实会说话。” 赵妈妈笑得花枝乱颤,道:“您不嫌老奴呱噪就好,要说会调教人,老奴才说太夫人会养人呢。瞧这位三小姐,恬静娴雅,哎哟哟,这才多大的小姑娘,就已是生得天人一样,不知道多少人要羡慕您呢。” 宋如薇听到对方夸张的夸赞自己,也不免羞红了脸,微微垂眸,只稳当的扶着宋慈的手。 宋慈看了一眼小孙女,道:“小丫头经不得夸,你就别笑她了。” 赵妈妈又说了两句,然后引着宋慈上了府中的小油车,一路往二门去。 宋慈耳边听着赵妈妈和宫嬷嬷说今天会来什么人,一边打量着白府的景致。 听说是四进的院落,有点小,景色么倒还算精致,就是确实是小。 不知道白府怎么住的,毕竟那位白同知是个出了名的风流雅士,侍妾庶子女是一窝啊。 “我们白府已经买了一个府邸,就在槐树梧桐那边,还在拾掇,等乔迁之日,还请宋太夫人前来饮酒呢。”赵妈妈又说:“那边宅子足有六进大,比起这边是要大了许多,是江南一个富商转手的,价格不错,正好被我们夫人买下了。” 宋慈眉一挑,早不买,迟不买,女儿成了白侧妃后,就有个价格优惠? 潜规则了。 她笑而不接话。 待小车来到二门处,下了车,宫嬷嬷上前搀扶着她,略有不快地低声说一句:“这攀上了高枝就是不一样,礼数都不要了。” 宋慈看她一眼,笑意浅淡。 来古代也快有一年了,该懂的她都懂,宫嬷嬷这一说,就明白了。 按照自己的身份品阶,就是白夫人亲自来迎也不为过,就是大门不迎,二门呢? 可并没有,二门处只有两个丫鬟等着,可没见到什么主子。 那白夫人,不过是五品诰命,倒是真威风。 赵妈妈显然也有些愣神,下意识地看向宋慈,笑着想要说两句,却见有人匆匆从二门内走出来。 是白府的大少奶奶邱氏。 邱氏快步上前,向宋慈福了一福,歉然地道:“本该是母亲亲自来迎太夫人您的,奈何忽然有些事被耽搁了,只得派了我前来,实在是劳您等候了。” 宋慈似笑非笑的道:“没事,也是才到,来者是客,老身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谁来迎都一样。” 邱氏脸一绿。 第四百八十三章 拿乔太夫人让你没脸! 邱大少奶奶心中其实是恼的,小姑有了喜信母亲不帮忙瞒着,却是要借此大张旗鼓办什么春宴,就是想要炫耀。这也就罢了,把人请来了,却是拿着架子? 母亲实在是糊涂,这位是谁啊,堂堂的一品太夫人,宋相的亲母,又和太后娘娘交好,尊贵不已,不值得她一个五品诰命亲自来迎? 她却敢把人晾在这二门,只派丫鬟过来来迎,她可真行啊。 接到消息她赶了过来,得,一听宋太夫人这话,就知道这位心里有气儿了。 “您看您这是怎么说的,这不是要臊死我么。太夫人,快请到屋里去喝茶去。”邱氏笑盈盈的上前想要亲自搀扶她。 宋慈却是一笑:“不急,左右你们这不是办什么赏花宴吗?听说是有两盆极品二乔?也不瞒你,我家那老头子就是个牡丹痴,对牡丹那是情有独钟的,我就想替他看看贵府的那两盆二乔是何等的艳丽。” 宋老太爷:这回倒是拿我做伐子了。 邱氏心头一咯噔,连一旁的赵妈妈都呆了。 “太夫人,那牡丹也不会跑了,咱们不急。您远道而来也是累了,要不我们先进屋去喝口茶润润嗓子?” 邱氏笑盈盈的说。 宋慈摇头:“其实我来的时候在马车也喝了不少茶,肚子里满是水。你们邀请我来,不就是赏花的吗?这就走哇,我急不可耐了。” “可是,我母亲该是等着了……” “不急,她是一府主母,忙些儿是不打紧的,我能理解。走走,赏花去。”宋慈主动拉着了她的手。 邱氏:“……” 看宋慈坚持,她向赵妈妈使了个眼色,后者悄无声息的退后,然后飞快的往正院去。 不得了,宋家这位太夫人不按理出牌,是要搅事儿啊。 宫嬷嬷看在眼里,悄悄地对宋慈竖了个大拇指。 宋慈笑眯眯的,脸上不见半点怒色。 脸面都是自己挣的,你一个五品夫人请我过府赏花,我品阶比你低也就罢了,偏我比你那侧妃闺女还高,甚至还是你长辈,你敢跟我拿乔想要给我摆谱? 那也得看我配不配合。 既然拿乔摆谱,行,我来了,我就是不去你那屋,看你如何,这要是已经来了客人,那更呵呵,我就是让你没脸。 宋慈丝毫不见窘迫,邱氏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府中今日办的宴,绝对会成大笑话了。 白夫人确实是飘了,她可也算是周王丈母娘,现在女儿更是怀了周王的庶皇长子,地位自是不同,瞧这迎合她的夫人,可不就是看清形势? 宋家太夫人,她可没忘从前她怼自己的事,今时可不同往日,她家也不是从前那无名之辈了,迎不迎的,谁有说辞? “不是说了宋太夫人已经进府了,怎不见人?”一个武将的夫人看着门口问。 有的人眸光微闪,看一眼坐在首位老神在在的白夫人,端起茶杯遮住嘴角的哼笑。 白夫人也纳闷,邱氏不是去迎了么?怎迎个人也这般慢。 她抬头,看到赵妈妈满脸急色进来,脸色微变,该不会出幺蛾子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老身不是转弯抹角的那种人 那位确实是搅出幺蛾子了。 白夫人听了赵妈妈的禀报,那脸上就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别提多难看了。 那宋太夫人,真是改不了泥腿子的秉性,咋这样的不知礼数呢,过府做客不先来主人这边,倒去逛园子了! 可她想到自己的作派,又是郁闷得呕血,这又是被那老太太给将了一军了! “白夫人,这是有什么事不成?”有大胆的看到白夫人的脸色,就问了出来。 白夫人笑着说:“宋太夫人可真是个急性子,她竟是已往花园那边去赏牡丹了,诸位,我们这也过去?” 有人忍不住嗤笑出声,也不知是为白夫人这话还是被宋慈的操作给整蒙了。 不管是哪样,这都是面目无光的事。 白夫人脸色难看的不是吞苍蝇而是吞屎一样了。 宋慈就在邱氏的陪伴下站在了两盆二乔跟前,一边欣赏那娇花,一边和她说话,直到花园处传来了动静。 她并不转身,直到白夫人打招呼。 “宋太夫人,您可真叫我好找,正候着您喝茶呢,却不想您一声不吭的来了这花园,可是怪我招待不周?”白夫人笑着上前,向她福了一礼,眼里却是没有笑意,心中更是暗恨了。 宋慈笑着说:“这不是说您有事儿耽搁么?老身只能自行活动了,左右是赏花嘛,早赏迟赏不也是赏?” “好歹喝口茶……” “茶有什么好喝的,喝来喝去都是那些,没啥滋味。”宋慈打断她的话,笑道:“还不如赏一赏这二乔呢,你要是有事儿没空理老身,可以自行去忙的,有你家大奶奶陪老身就行了。” 白夫人狠狠的剜了邱氏一眼,故作伤心地说道:“太夫人这是埋汰我了,我向您陪个不是?” 宋慈故作讶然:“这话是怎么说的,老身怎的就埋汰你了?你不要多心,老身不是那种人,老身要是埋汰谁,直接就呼个大嘴巴过去了,拐弯抹角的不是老身的作风。” 白夫人:“……” 众人:“……” 这是来做客的?这是来找事儿的! “太夫人一如既往的爽辣,叫本郡主佩服。”纯阳郡主忽然开口。 宋慈看到她,笑了:“原来纯阳郡主也在受邀之列,白夫人倒是好颜面,竟把你也请过来了,和慧县主出嫁后你倒是得空了。” 纯阳郡主笑着说道:“要说脸面大,还得大得过太夫人您?您不也过来了?” “老身这也是在家闷得慌,我家老头不是喜牡丹吗?这不过来看看白家的。” “可比得宋老太爷养的?” “这二乔好是好,伺候的人却是不周,瞧这花亮堂堂的摆在这,娇艳夺目是够了,却也容易被折啊。”宋慈指着身边的二乔,意味深长地说:“一时夺目是足够惹人眼球,却也招妒,这花开不败才是长久之计,郡主以为呢?” 纯阳郡主眸光一闪:“宋太夫人是有大智慧的人。” 白夫人脸都黑了,正要说话,却见心腹丫鬟喜冲冲的来报,周王陪侧妃娘娘回府了。 白夫人顿时大喜:“快,开大门。” 第四百八十五章 你心真大 宋慈老神在在的捧着一杯茶在品,一边和宫嬷嬷小声咬耳朵。 “不是说怀孕前三个月不好对外宣扬的么,可你看这白侧妃,非但宣扬,还到处跑,她可真大!” 古人对怀孕尤为看重,尤其在这世家勋贵里,哪个媳妇怀了孩子,不是小心翼翼,坐稳了胎才往外发喜信的,就怕胎儿小气跑了,就连她家的江氏,不也稳稳养了三个月才活蹦乱跳的么。 可白家这位,宣扬且算了,她还回娘家,看把她能的。 宫嬷嬷:“???” 什么大? 宋慈撇她一眼:“心大。” 噗嗤。 坐在她身边的,是一个富态的夫人,听到宋慈所言,实在是忍不住,看宋慈望过来,又有些不好意思。 宋慈的声音,说是小,但其实白府这花厅委实是小,想装作听不见都不能啊。 可在座的,数她年龄最大,品阶也最高,还真没人好说她什么,因为大家都从白夫人那里隐晦的得知那位是真有喜了。 纯阳郡主端着茶看了一眼对面的宋慈,垂下眸子,默默的端着茶抿着。 门口传来了动静,众人都看了过去,神色各异,站了起来。 周王竟还陪着白侧妃过来见客了。 宋慈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视线在周王脸上划过,再落在白家这位侧妃,白芊芊身上。 这一看,她的眼就突了。 至于吗? 这位有孕也就一个月左右,可她穿的啥,一条高腰的茜红的长裙,搭了一件月牙白春裳,手搭在腰间,下巴微扬,睥睨着众人。 这架势,就差没明着告诉大家,老娘怀孕,老娘天下最大。 对对对,你大,你大,你心真大! 众人给周王行了一礼,周王满脸笑容的叫起,直到看到宋慈假装也要行礼的时候,他连忙走过去,双手微微抬了一下宋慈的手,不让她屈膝。 “太夫人,您不必多礼,本王受不得。”周王十分的恭敬客气。 白夫人和白芊芊看到这一幕,脸都绿了。 尤其是白夫人,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些不安。 她刚才还想晾着宋慈呢,可看自家的王爷女婿对人家那态度,简直跟亲祖母似的供着。 宋慈道:“王爷,礼不可废,哪有受得受不得的。” “要是让父皇和皇祖母知道本王跟您托大,回头怕是没有好果子吃喽。”周王笑眯眯的,看向她身后的宋如薇,眸光微闪,笑着问:“这位是宋三小姐?太夫人真是会养人,三小姐很是蕙质兰心。” 宋慈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心头有些异样,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道:“才八九岁的小丫头,跟孩子似的,哪当得了王爷的夸?你可别埋汰她了。薇儿,给叔叔,不是,给王爷问安。” 叔叔? 是口误也好,什么也好,总归是暗示了一番,你这年纪大的可以当叔了。 周王虽没觉得自己有这么老了,他今年也不过十七,可宋慈这番隐晦的暗示,让他绿了脸。 宋如薇有些紧张,却还是依足了规矩向周王行了一礼,大方温雅,小小年纪已见风姿。 诸位夫人看在眼里,眉一挑。 宋家这三小姐自比不上上面两个姐姐,又是庶子嫡出,可瞧着这规矩礼仪,也是不错嘛。 看来宋家也是费心思培养这三小姐的,不过也是,宋家不过几个姑娘,全是嫡出,自是矜贵。 周王自然也是想到这点,深情更是温软,摘下了腰间的玉佩递给了宋如薇做见面礼。 第四百八十六章 拉拢 众人看到周王的动作,都是愣了一下,心中暗自思量。 宋慈简直想掀桌。 特么的,暗示你还听不懂人话了是? 白芊芊盯着那玉佩,再看向宋如薇,那眼里跟淬了毒一样,一副恨不能撕了这小狐狸精的眼神。 宋如薇还是个孩子,经了鲁氏多年的教养,她多少学到些察言观色,又敏感,一看到白芊芊的眼神,就吓得往宋慈身后一躲。 接玉佩,不存在的。 周王递玉佩的手有些发僵,宋慈却是接了过来,笑道:“王爷这当长辈的就是大方,这孩子胆小,老身替孩子接了,多谢王爷赏了。” 宋慈接和宋如薇接,是不一样的。 周王却是忍不住,道:“太夫人,您跟皇祖母私下以姐妹相称,我跟薇儿妹妹是一个辈分的,平辈。” 靠,你个种猪,有了正妻侍妾,还想瞪人家的姑娘了是不? 宋慈:“平辈你也比她大好几岁呢,大哥也是长辈,一样的。”她看向白芊芊,道:“白侧妃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老身恭喜你了,这有三个月了?” 众人:“……” 刚才您还说人家心大,没养稳就到处跑呢,现在又说人家三个月,您故意的? 宋慈就是故意的。 白芊芊摸着肚子嗔怪地道:“太夫人可真是说笑,哪有三个月,我正月才入门,这才怀一个多月。” “哎呀,老身一把年纪,脑子不好使,忘了。看你这一身穿的,老身以为你怀了三个月呢。”宋慈呵呵地看着周王说:“王爷,太后娘娘不知多盼着抱重孙,你再宠侧妃娘娘,也得悠着点,孩子最重要,得护着些。” “太夫人,你这是在咒我吗?”白芊芊气急,脱口而出。 白夫人脸色大变,扯了女儿一把。 周王也是变了脸,警告的眼神瞥了过去。?白芊芊心一颤,道:“我,王爷,我这也是紧张孩子嘛。” “行了,太夫人自然也是紧张孩子,说什么了?”周王温声说道:“你说想娘家了,本王便陪你来家看看,现在夫人也在,那你先在家中歇着,下午晌本王再来接你。” 白芊芊有些委屈,却不敢驳逆他,只能乖乖的点头。 周王浅笑着向众人告辞,在白芊芊的陪伴下走出门,他看向里面,低声警告:“里面的人,既请了来,就该宾至如归,尤其是宋太夫人,不许让她不高兴,你可懂?” “王爷……” “宋太夫人,连父皇偶然都要尊她一声姨母。”周王眯着眼道:“父皇的喜爱,比啥都重要,你得懂事点,本王尊了,你才能登上尊位,明白么?” 现在他和几个皇兄就是在博弈,谁都想拉拢重臣,有时候,拉拢这一途,不是只靠男人的,女人也可以。 白芊芊在她的瞪视下低了头,柔声说道:“王爷,妾知道了。” 周王这才满意的笑了,拍了拍她的手道:“乖,等爷回来接你。” “嗯。” 周王走了,只是一出门,他就从心腹属下的禀报下,知道了白夫人干下的蠢事,上马车的动作也不由一僵。 “什么蠢货。” 那女人是不是傻,竟敢晾着宋相的母亲。 白夫人打了个喷嚏,感觉双耳发热,正要对宋慈露出笑容。 宋慈却道:“啊,茶喝过了,花也赏了,该回家了。白夫人,谢谢你邀请我过来啊,今天可真是赏了一回好花。” 白夫人怔住,这就走? 第四百八十七章 发动 宋慈一上马车就黑下了脸,这赏花宴实在是太糟心了。 “早知道就不来了。” 宫嬷嬷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按理说您大可不来,要不是您闷的话。” 宋慈:“……” 怪我咯。 好,确实是怪自己,按着自己这身份,大可不必去一个小五品官员家赏花,她去,那还是抬举那白家。 结果她闲的发慌去了,然后恶心了自己。 宋慈绞尽脑汁,半晌才憋出一句:“不来,还不知道那周王这么狗,你都看到,他连个小孩都不想放过。” 宫嬷嬷:“……” 她也不是没长眼色的,又在宫中混了这些年,自然没错过周王那带着算计的眼神。 也是,宋家这人脉,哪个王爷不巴望着? 宋如薇今年才九岁,说小,也撑不过那六年及笈,正是好时候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您看开点。”宫嬷嬷温声道:“不是他看上了,就能得的,还得看您和相爷。” 宋慈垂眸,淡淡地道:“其实最重要还是她爹娘。” 宫嬷嬷沉默下来,想到三老爷和三夫人,假如知道自己的女儿也有飞上枝头入皇室的机会,会不会把握住? “回头不必和鲁氏说这事,也莫说什么敲打。”宋慈又说。 宫嬷嬷眉一挑,不说? 宋慈:“薇儿会和她说的。” 到时候便知鲁氏是什么态度了。 马车缓缓在相府东角门停下,才下了车,就看到有个婆子冲出来,看到宋慈时眼睛一亮。 “太夫人,您回府了,老奴正奉了令去白府请您呢。” 宋慈:“发生何事?” “是二夫人发动了,大夫人点了老奴去迎您回府,没曾想您已是到府门了。” 宋慈一惊,立即搭着宫嬷嬷的手往里走,又大声对后头的宋如薇说:“薇儿你自己回院子。” 丢下这么一句,就急急地往留听阁赶过去。 留听阁,宋大夫人在坐镇指挥,整个院落的仆妇倒是不见忙乱,整整有条,就是某个人委实是戳眼。 “二弟,要不你就去外书房候着,或是坐着?你这晃来晃去的,晃的我眼都花了。” 宋致城双手摩挲着道:“大嫂,我媳妇在里边给我生娃呢,我这跑开像什么话?不行,我得在这陪着她。” “那你就坐着,别再转悠。” 宋致城哪里坐得安,一溜的来到产房窗子下,把耳朵伸过去,一点声都没,不由心中发急:“英娘,你还好?咋没声呢,我就在外面,你别怕啊。” 在里头硬是忍着疼的江氏听了,又好气又好笑,道:“你给我滚开,别妨碍我。” 宋致城听到有声气了,咧了嘴笑:“我不滚,我就在这。” 鲁氏从产房出来,看到满脸担忧的二伯子,心头一阵酸涩。 “二哥,你在这反而会惹二嫂分心,不如在院子坐着,这可还没那么快呢。” “没事,我就在这,我不出声。” “你不出声,你在这杵着,仆妇们看了你都怕,麻溜的滚边儿去。”宋慈赶到,正好听到她家老二这么说,快步上前,瞪了他一眼。 第四百八十八章 得女 宋慈刚从外回府,听到江氏发作了连自己的院落都没回就先赶来留听阁。 进了产房,她没换衣裳也不敢靠近产床那边,便隔了几米远看过去,问:“英娘你感觉怎么样?先别紧着力气喊,攒着力气生,别提前费力了。” “母亲,我没事,您在外等着……嗯。”江氏发出细碎的呻吟。 宋慈心里紧张不已,看向床头的林箐问:“林箐,胎位什么的都是正的?” “您老放心,二夫人胎位很正,她身体也好,我会在这陪着。”林箐笑着说:“稳婆也都盯着呢。” 宋慈松了一口气,胎位正就好,最怕就是胎位不正造成难产,这里又没有极好的医疗顺产不成就去剖腹。 “还要多久能生?” “回太夫人的话,二夫人这才开了二指,还没那么快呢。”刘稳婆笑呵呵地回话。 宋慈道:“那我先回院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再过来,英娘你多攒着力气啊。还有稳婆你们,好生伺候着二夫人,大人孩子都平安了,自会重重有赏。” 两个稳婆喜不自禁:“多谢太夫人。” 宋慈看江氏气息尚可,便出了产房,招来大夫人,道:“还没那么快生,家里的事让琪儿也搭把手,还有鲁氏也是,看着搭手。顾氏你吩咐库房准备着老参随时备用,热水啥的不能断了,小厨房也准备些蛋汤给她补气儿,对了,太医去请了没?” “母亲,一切都准备周全,太医也已请了,该是快到了。”宋大夫人笑着说。 宋慈这才满意地点头,然后急急忙忙的回春晖堂换衣裳。 她回自己院里换洗过干净的衣裳又重新梳洗过了,把手指甲都洗得干干净净的,又喝了一盏茶的功夫,才重新去了留听阁。 没曾想,说是没那么快生的江氏那般利索,宋慈才走进院子,就听到哇的一声婴啼。 宋慈脚步一顿,愣住了。 说好的没那么快呢? “生了,生了!” 宋致城在屋檐下手舞足蹈,想要冲进产房,又被下人死死的拉住了。 宋慈满脸喜色快步上前,探长了脖子看。 “娘,生了。”宋致城激动地说。 宋慈撇他一眼:“我没生,你以为你是捡回来的?” 好,她还真没生过。 宋致城也不计较老娘这鄙夷的话,只眼巴巴的看着产房门口。 不过片刻,就有人抱着个襁褓走了出来,满脸笑意地屈膝向宋慈和宋致城道喜:“恭喜太夫人,恭喜二老爷,二夫人她生了个千金。” 宋致城啊了一声:“英娘她怎样?好不好?咋没声呢?” “二夫人欢喜得晕过去了,林大夫说她只是费力气太累所致,没大事,母女平安。” 宋慈闻言大喜:“好,赏,重重有赏。” 宋致城也回过神来,看向襁褓:“生了个啥?闺女?” “是呢,二老爷。” 宋致城眼睛大亮,凑过去一看,嗷的一声大叫:“我有闺女了,我有姑娘了,哎哟我闺女真俊,呜呜……” 宋慈:“……” 是盼女盼傻了的节奏了,喜极而泣? 第四百八十九章 婆婆的生子秘法真的有用 二房得女,多年夙愿一朝得偿,自是上下同喜,丰厚的赏钱自是不说了,宋致城更是连夜让人去寺里捐香油给佛祖重镀金身,以示还愿。 两个稳婆本以为接生接出个千金,主家还会不高兴,岂料人家是喜得上天,赏钱丰厚不说,也让她们好好帮着办洗三礼,可把二人喜的,手脚都无处放了。 宋慈看着江氏醒来,确认她没事只是精神略差才叫松口气,又看太医给新生小孙女检查过,亦是身体康健,便放心的离开,把空间留给人一家子。 宋慈一走,宋大夫人等人也各自回院。 房妈妈看宋大夫人神色莫名的抚摸着腹部的样子,奉了一盏茶过去。 “夫人,您忙活一天,先喝口水?” 宋大夫人却是看着她,道:“太夫人的秘法是真的有用。” 房妈妈一怔。 宋大夫人却甚是激动,可片刻后,她眼神微暗。 她比起江氏也年长不了几岁,可江氏都成功得了一女,自己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她明明也有调理,也有按着宋慈说的方法去做,为何孩子就是不来? 宋大夫人摸着腹部,叹了一口气,难道她这辈子真的没希望再得一子了? 不甘呐。 不甘的后果就是继续依着宋慈交代的去做,而宋致远一回正院,看到桌上的晚膳,心口就是一突。 他看了看宋大夫人清瘦的脸,再暗戳戳的捏一下自己的腰身,隐晦地道:“夫人,孩子这事都讲究缘分,你大可不必如此,白天你多吃点肉没事,可这大晚上的,吃这太多荤,不利于养生。” 宋大夫人幽幽地道:“二弟妹他们新得了一女。” 宋致远一笑:“二弟他们盼了这许多年,总算是得偿所愿。” “都是一起从母亲那里听来的秘法,二弟妹能得,我们也能。” 宋致远:“……” 宋大夫人走过来,伸出手拉着他坐到桌边,红着脸说:“相爷,我们再拼这一年如何?若是今年还不能得,那就命中注定我们只有茜儿他们几个。” 宋致远想要安慰几句,可看着她祈求的眼神,还是不忍数落,便点了点头:“好。” 宋大夫人喜滋滋的把一块嫩鸡胸夹到他碗里。 宋致远默默地看一眼这肉,夹了起来,拼就拼,了不起明年再养生? 梅苑。 鲁氏亦是神色复杂,满脸呆滞地坐在饭桌前,露出一个苦笑来。 二房得女,从而证明宋慈的生子女秘法确是有用,可有用对她来说又如何呢? 夫君不在还另搂新人,今年恐是另添子女,而自己? 鲁氏自嘲一笑,满嘴发苦。 “夫人,再不用膳就要凉了。”周妈妈提醒她。 鲁氏拿起筷子,却久久不下筷,道:“妈妈,我真羡慕二嫂。” 妯娌几个,其实江氏最舒适通透,现在儿子也有前途,将来诰命夫人妥妥的跑不掉,还有夫君也是钟爱她,如何不让人羡? “夫人,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羡慕也无用。您也不差的,您看小姐,不也被太夫人抬举了?” 第四百九十章 心思 提到女儿,鲁氏脸上的表情便是一松,变得有些轻快起来。 他们三房本就是庶出,薇儿他们虽是嫡子女,可前面也冠了个庶出嫡女,比起她头上两个姐姐,出身自是差了一层。 好在宋家的姑娘比较少,人一少就变得矜贵起来,哪怕是薇儿这身份,也是稀罕。 尤其她前面两个姐姐已经出嫁或将要出嫁,所以整个相府,能跟着长辈出去做客或在家帮着接待小姑娘们的也就她了。 而宋慈,也愿意抬举和提携她,这于薇儿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处。 毕竟宋慈是这相府最尊贵的人,她又和太后交好,她愿意抬举薇儿,带她见客,自然也是对外的暗示,她看重这孙女。 女儿有前途,鲁氏得到不少安慰。 “去唤薇儿过来,我还没问她今天外出做客的事。” 周妈妈看她转移了视线,自然乐意,唤了个小丫头去请宋如薇。 宋如薇很快就来了,款款的给鲁氏行礼。 鲁氏笑着拉过她坐下,问:“吃过了没?你二伯母今天刚生了一个小妹妹,忙了这一天,娘也没来得及问你去白府做客如何了?” 宋如薇乖巧地回话:“女儿已是吃过了的,娘您用膳。” “好,那你给娘说说做客的事?”鲁氏拿起了碗筷。 宋如薇倒也没觉得有何需要隐瞒的,从跟着宋慈去做客到离开,一五一十的说了。 哐当。 鲁氏的手却是一抖,碗掉在桌上,神色有些惊愕,看着她问:“周王给你送玉佩了?” 宋如薇点头:“我没敢接,是祖母接了。” 鲁氏眉头蹙了起来,看着女儿那张清丽乖巧的脸,一时有些恍惚。 翻过年,女儿又长了一岁,小脸也长开了些,有了小少女的模样,再过几年,她即便称不上绝色,却也清丽动人,自然也能吸引男人目光。 周王他,难道还看上了薇儿? 鲁氏也是诰命夫人,也不是蠢人,自也不会自大得认为九岁的女儿的姿容吸引了周王,倒不如是身份。 薇儿是庶出嫡女,做不到正妃,侧妃良娣却是正正好,毕竟她是宋家女,她爹也是五品官,身份拿得出来。 周王,如果真是看上,无非就因为她是宋家女。 鲁氏心情复杂不已,既骄傲又得意,试探着问:“薇儿觉得那白侧妃如何,可尊贵威风?” 宋如薇一愣,想到那趾高气扬的女人,表情有一刹那的惊惶,道:“娘,我不喜欢那白侧妃,她看着我的眼神,像是想要吃了我似的,特别可怕。” 鲁氏一惊,看她皱眉害怕的模样,心中升起的那丝得意瞬间消失。 是了,再尊贵也是个侍妾,凭着女儿这样的心性,能和那些女人争个头破血流? 可那是王爷,要是更进一步,可就不是一般的尊贵了。 鲁氏看着宋如薇懵懂的神色,把自己内心的激动按捺下来,道:“以后你出入多带几个人,我回头会让你大伯母再给你拨几个使唤的人。” 左右女儿还小,以后再看,眼下还是先把人养好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容嬷嬷即视感又来了 宋家二房喜得千金,鉴于五月宋如琪出嫁,为免满月酒和她出嫁重叠,江氏他们就想着女儿洗三办热闹些,满月酒就不办了,等女儿周岁再大办。 这消息传出,虽是宋家二房添喜,可前来送礼的人家也是不少,谁叫那是宋相的亲弟弟亲侄女呢?宋家女本来就少,这个小丫头出生,自也是矜贵不已的。 这不,洗三那天,宋家来了不少客人。 “母亲,您也抱着圆圆许久了,她沉手得很,可别累着您了。”江氏笑眯眯地对宋慈说。 宋慈瞥她一眼:“我虽然是老了,但抱个小娃娃还是可以的。” 不过,小孙女还真的挺沉手,对得起圆圆这个小名,身上都是圆滚滚的。 这具老体有点费力,手抖,不过我不能自己打脸。 一旁的宫嬷嬷看一眼她微微发抖的手,看向四小姐的奶娘赵氏道:“太夫人,这洗三也快开始了,也得让奶娘先给四小姐喂奶。” 宋慈立即把孩子递给奶娘,哎妈呀,还是宫嬷嬷最上道,她的手有点酸。 “我以为祖母要抱上一整天不肯撒手呢,总算是肯过手了。”宋如茜掩着嘴笑。 宋慈:“祖母老了,这老人家嘛,就是喜欢小孩儿,尤其是新生儿。” 毕竟那代表着希望和生机啊,就是抱着有点费手。 江氏说道:“圆圆可愿意亲近母亲,她都冲母亲笑好几回了。” 她这话里,倒没只是奉承,反是带着些许酸意。 好不容易盼来的大闺女,没见她对老娘笑几回,倒被宋慈抱着时笑了好几次,酸的她哟。 宋慈得意地道:“那是,我可是她亲祖母,她自然亲我啦。” 众人自是顺着她好一番恭维。 “太夫人,这吉时到了,客人都在外边等着了,可以移步出去观礼了。”红柚笑着进来禀报。 宋慈起身,悄悄对江氏说:“一会你就用棉花把耳朵堵上,晓得不?” 江氏:“……” 宋慈说的是一会洗三时给女儿扎耳朵眼儿的事,生怕她听到肉痛。 她自然是肉痛的,但也知道有些事再肉痛她也得遵从,好比这扎耳朵眼儿,当姑娘的肯定要扎,现在不扎,长大更不肯扎。 所以,长痛不如短痛。 而婆婆提的法子也不错,听不到也就不会太难受了。 江氏笑着应了。 宋慈这才带着人出了外间,和之前她在古家参加曾外孙女的仪式一样,一样的场景,一样的套路,只是这次带头添喜,是自己。 一对沉甸甸的金梅花稞子放进了添盘里,紧接着是宋大夫人等人。 宋慈听着刘稳婆说着一溜的吉祥话,手里动作不停,心里默默地算着时间,直到对方拿起了小板凳上的物事。 来了,来了,容嬷嬷即视感又来了! “别……” 宋慈才开口,就被宫嬷嬷捂住了嘴,她瞪大眼。 这老奴大逆不道啊! 小孙女被扎得哗哗大哭,却也很快完成了仪式。 宋慈看着在奶娘怀里哭得直抽抽的小婴儿,心头肉痛得很,万恶的古代! 第四百九十二章 护妹狂魔 宋家四小姐洗三日,宾客盈门。 宋慈的春晖堂接待了一众上了年纪的老姐妹,彼此吹着彩虹屁,而江氏的东厢房,悄悄的溜进了几个萝卜头。 “她看起来好小,好软,好漂亮。”汪轶诚趴在床框边上,眨着一双大眼看着婴儿床上的女婴,眼睛晶亮。 “铁头,你怕不是眼瞎,就她这皱皮猴似的,也叫漂亮?”宋令钊翻了个大白眼,道:“这可是我见过的最丑的姑娘了,唉,将来她可怎么办哟?这样丑,谁要她?” 作为大哥的宋令钊已经开始发愁自家小妹的婚事了。 宋小妹:断绝兄妹关系,你个直男! 汪轶诚笑道:“宋二哥,我听人说刚出生的婴孩都是这样的,慢慢的长开就会越来越漂亮了。” “那都是自我安慰,从小见大,她就是丑。”宋令钊并不认同。 宋令杰凉凉地道:“你这话,我替她记住了,将来自会告知小妹。” 看他将来还是不是这么刚! 宋令钊:“你!” 他眼角余光扫到汪轶诚的魔爪伸向小妹,立时把眼一瞪,手毫不犹豫地拍开他的手,道:“你别碰她!” 汪轶诚摸着自己的爪子,委委屈屈地道:“我就是想摸摸她的脸到底有多软。” “不行!男女授受不亲!”宋令钊盯着他说道:“你是外男,要克守于礼。” 宋令杰白眼看天,一个七岁小娃,一个小婴孩,克什么礼! “宋二哥你刚才还嫌弃圆圆丑呢,这会又护上了。”汪轶诚嘀咕一声。 宋令钊听了,道:“那怎么同,我是她亲哥,我嫌弃她欺负她可以,别人绝对不行。” 汪轶诚和宋令杰:“……” 是口不对心的亲哥没错了,一边嫌弃一边化身护妹狂魔。 汪轶诚也不和他计较,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又从里拿出一条红绳子系着的金镶玉锁片,递给一旁盯着的奶娘赵氏。 “得知圆圆妹妹出生,这长命锁片是我特意去找皇觉寺的高僧加持开光了的,你给她别上?会保佑她平安长大。” 宋令杰看了一眼那锁片,看起来很轻薄和精致,应该是特意请人打造的,倒是有心了。 赵氏双手接了过来,恭敬地向汪轶诚行了一礼:“奴婢代四小姐多谢小侯爷了。” 她掂了掂锁片,并不沉手,便把它系在了襁褓的小袋子上。 汪轶诚见状心情大好,眉开颜笑的。 宋令钊心想,小铁头还挺会做人,倒是自己好像没送啥礼物贺妹妹出生,回头得找找。 厢房门口,江氏扶着顾妈妈的手看着婴儿床那边,笑眯了眼,这才缓缓往床边走。 “夫人该放心了?”顾妈妈笑着扶着她重新躺下。 江氏说道:“你别笑我,好不容易得的姑娘,一天不看个几回这心就空落落的,就恨不得把她拴在自己身边不离眼才好。” 顾妈妈笑道:“那您得好好把身子养起来了,不然哪来的精力照顾四小姐?这月子,最重要还是您自己,孩子们都指望着您呢。” 江氏含笑点头,是这个理! 第四百九十三章 狗血的事无处不在 宋家喜事连连,四月先是新添一个小小姐,到了五月,宋如琪的婚礼又将近。 春暖花开的日子出嫁,确是个好时节,宋慈慢悠悠地在相府的后花园散步,一边欣赏着相府初夏的美景。 “顾氏倒是挺舍得,这园子的花卉又换了一茬?”宋慈折了一朵粉色的芍药说。 宫嬷嬷拿着一把圆扇子,轻轻的摇着扇风,笑着道:“到底是二小姐出嫁,到时候客人也多,也不能堕了相府的威名。” 宋慈轻嗤,那是为了排面!! “琪儿可还闹?” 宫嬷嬷小心地说:“听说浮曲阁这两天罚了几个丫头。” 宋慈嘴一抿:“嫁高门,就是各种的糟心事。你看,这还没过门呢,就开始斗法了。等过了门,怕更是神仙打架越发恶心。这事只是表面的,私底下只怕更多糟心事。” 宫嬷嬷也叹了一口气:“英国公府这是有些不地道。” “何止不地道,是疏于管理,说不好听的,存心膈应人。”宋慈冷哼。 她们说的是宋如琪夫婿齐三的事。 要说刚开始,这亲事属于皇上赐婚,彼此也叫门户相当,不管是宋大夫人还是宋如琪,对这亲事都是满意得不得了的。 而齐三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在宋如琪及笈的时候,还亲自送了一支簪子步摇给她,把她喜得跟什么似的。 而平日里,一些小礼物和小糕点也是时不时送进浮曲阁,可以说,宋如琪是很满意了。 可偏偏这满意的对象,在这距离大婚没几天,忽然爆出有个老通房养在庄子上的传闻。 传闻齐三那个老通房,是他奶娘的闺女,身子不是很好,却也正经服侍过齐三两几年,而在和宋如琪定亲前一年,因为身体缘故被送去了庄子休养,一直至今。 就在齐三快大婚时,那个叫素青的老通房回府了,向齐三表明了已经养好了身体,要继续伺候三爷和未来三奶奶。 齐三把人留下了,原因无它,是因为狗血的承诺,因为他答应了他那早死的奶娘要照顾好这个素青。 这事也就传到了宋如琪耳里,她性子本就娇蛮高傲,听到这样的消息,哪能当没事发生,当即就发作了,要不是丫鬟婆子拼了命的拦,她差点连嫁衣都给剪了。 这不,这两天她的浮曲阁气氛特别沉重,伺候的人都小心翼翼的,就怕惹了这个小祖宗。 “狗血的事无处不在。其实在最开始,老大他们就不该瞒着这个老通房的存在。”宋慈抚摸着手中芍药,道:“你看,自己找事了。” 宫嬷嬷道:“那素青也有二十一的年纪了,身体也不太好,好像连孕育子嗣都不太容易,想来英国公府也是表明了意思,想着把人养在庄子到老就罢了。而相爷他们,大概也是觉得此女不足为虑,只没想到,二姑爷会忽然把人接回来。” 宋慈呵的一声讥笑:“天真!哪有什么不足为虑的,这是人家的白月光,又是青梅竹马,又有所谓的照顾承诺,那简直是风吹都吹不跑。” 第四百九十四章 拿丫头出气 宋慈其实也不知道齐三这未来孙婿有这样的桃色新闻,一来赐婚是必然的,哪怕对方有是侍妾都不可能抗旨。 这二来,她是有点佛,也没想着要插手宋如琪的婚事,自然不会细问。 结果却是对方有个老通房。 好,按着宋慈这现代人心思就是对方有个前女友,这没什么,重要的是以后,唯一有点麻烦的是那老通房说不准是齐三第一个女人,这才难搞。 不过这些都不算个事,毕竟这可是古代,齐三是要娶正妻的,嫡妻为大,一个通房算个屁,英国公府又是那样的门户,断然不会让一个房爬到嫡妻头上,更莫说,这嫡妻身份尊贵。 所以按着宋如琪这身份,压根不必恼,依足了规矩站住了理,对方就蹦哒不起来,她要是连个通房侍妾都压不住,那还有啥未来? “要说这个女人的存在让她愤怒恼火没必要,还不如去细想,是谁把这事爆出来,那素青怎么就突然回府了。这里面要没人搅事儿给琪儿添堵,我死也不信。”宋慈轻哼。 这不但给宋如琪添堵,也给相府添堵,不然这啥时候不爆,偏要成亲前几日才闹出这么个破事来? 所以宋慈才觉得英国公府糟心,宋如琪又是那样的脾气,这过门后少不得要吃点苦头。 宫嬷嬷:“公府家大业大,是谁搅鬼,这人没过门也不好查,不过来去就是那些人了。” “所以这高门大户是非多,并非就是个好去处,还不如当初……” “太夫人。”宫嬷嬷无奈。 都过去的事还提干嘛,让人听着了反易起风波。 宋慈讪讪的:“不提,我不提,行了。” 缓缓走过月亮门,就听到巴掌声响起,夹着呵斥声。 宋慈走过假山,就看到一个小丫头跪在地上自刮嘴巴,而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宋如琪又是谁。 这又是拿丫头出气了! 宫嬷嬷轻咳一声。 宋如琪看过来,脸色微变,碎步走了过来,向宋慈福了一礼:“祖母,您怎过来了?” 宋慈笑了笑:“五月春光好,我出来赏花哩。琪儿没事的话,陪祖母走走?” 宋如琪愣了一下,脸上有丝不愿,可看到宋慈的眼神,便点了点头,扶着她的手往前走。 至于那个自刮嘴巴的丫鬟,宋慈没问,她也没说。 宫嬷嬷看着前面那一老一少走了,来到那匍匐在地上的丫鬟跟前,道:“还不回去。” 那丫鬟瑟缩了下,颤声应是,退了下去。 宋如琪有些心不在焉。 “琪儿,祖母听过一句话,你品品觉得如何?” 宋如琪脚步一顿,看着她。 宋慈也不看她,只低头看着一棵山茶花,道:“那话是这样说的,发脾气是本能,压得住脾气才叫本事,你觉得呢?” 宋如琪手指蜷曲起来,抿着唇不语,她心里有气,发脾气也不行吗? “发脾气自然是可以的,可在你出嫁前这当口,你冲个丫鬟发脾气赏巴掌,传出去,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宋慈折下一朵山茶花递给她,道:“你是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什么行为才对自己有利才是。” 第四百九十五章 告诫 宋如琪看着眼前粉色的花朵,有些不岔。 什么时候,她一个相府千金也要看别人脸色才能发脾气了,什么利不利的,她不甚在意,她只知道心里不痛快。 “我爹是相爷,我是相府千金,祖母,难道我发个脾气都没资格了?” 宋慈看着跟前这张年轻气盛的脸,心中暗付,果然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孩子。 “那自然是有资格的,在家里,你是姑娘,是父母的掌心宝,你想发脾气,这府里自然无人敢说你什么。可你要嫁人了,嫁了人,首先就是别人家的媳妇,才是娘家的娇客姑奶奶。你在婆家也这么按捺不住脾气,吃亏的自然是你,毕竟婆家和娘家是不同的。” “只有你的父母,才会无条件纵容你,随你放肆撒泼,婆家却是不会,如此,你还觉得你可随时随地发脾气?” 宋如琪脸色变了,有些愕然和无措。 “好比近来你发作了几个丫头,痛快是痛快了,这若是有嘴碎的传出去,别人如何想你?你婆家怎么想?纵然你是相府千金,他们不敢对你如何,可暗地里给你穿小鞋使绊子啥的,你不就吃大亏了?” 宋如琪眼圈一红,道:“可明明是英国公府不地道,齐三那混蛋坏透了,受委屈的明明是我,我为何要忍?” “你也说了,给你受委屈的是齐三那小子,不是府里这些丫头啊!” 宋如琪:“……” “区区一个通房,值得你堂堂相府千金这么大动干戈?那叫素红素青的有这么大的脸?人家知道你的反应,说不定还偷着乐呢!” 宋如琪张了张嘴。 “你要记住,你是齐三的嫡妻,谁都越不过你,你只要依足了规矩站住了理,谁敢说你如何?”宋慈轻嗤:“英国公府固然是百年勋贵世家,可你也是相府嫡女,你身份尊贵着呢,和那些阿猫阿狗置气,不觉得降了身份?” 宋如琪被说得身心舒畅,郁气散了好些,撅着嘴道:“我才不是为那些阿猫阿狗置气,她们不过是玩意贱婢,我就是恼怒,有这么个人,我却是不知,直到现在。” “那你可想到,为何有这么个人存在,偏偏这会儿才爆到你跟前来?在你和齐三将成亲的时候。” 宋如琪眉头一蹙,她不笨,宋慈这么一说,她就察觉到了点什么,道:“祖母是说公府有人故意给我添堵?” 宋慈一笑:“国公府家大业大,却不是人人都如你这般,是相爷嫡女,人心易生嫉妒,这才刚开始呢。” 宋如琪抿起嘴,道:“我才不怕她们。” “那就别任性了,任性不能解决问题。”宋慈把山茶花塞到她手里,道:“粉色山茶花的话语是克服困难,祖母希望你可以客服一切前进路上的困难,未来一帆风顺!” 宋如琪有些怔忪。 宋慈想了想,又告诫道:“琪儿,并非所有人像你父亲和二叔这般不纳妾,满京勋贵之中多有纳妾,甚至宠妾灭妻者亦有,英国公府同样如是,你三叔如是。所以不要给自己设太过的期望,因为一旦期望不达,你就会痛苦万分,没有太高期望来日也就不会失望,你可懂?” 宋如琪喉头一哽。 第四百九十六章 宋如琪出嫁 五月初七,大吉,宜婚嫁。 宋如琪出嫁,整个宋相府天不亮就亮起了灯,各房各院都忙活起来,就连牛盼儿,也特意沐休和宋致钰提前回了相府帮忙。 牛盼儿不会理中馈,可帮着处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还是可以的。 她先到了宋慈院里伺候。 “我这里丫鬟婆子一堆儿,哪用得着你过来伺候,自个玩去。”宋慈拍着她的手说。 牛盼儿笑道:“嫂子们都在忙活,我帮不上忙也不能只玩啊,在您这边帮着伺候,却是可以的。” 她生在战场,后院的事是不懂的,哪怕成亲后,她也没料理过中馈,倒是宋致钰闲得慌,帮着看管,当然了,他也就是当个主事和决策的人,事儿还是王府的一群人去做的。 宋慈也知道定北王府的情况,也没介意,便道:“既如此,那你到时跟着我招呼一下宾客。” “我听母亲的。” “有四弟妹这句话,我就放心去忙活了。”宋大夫人从外而进,笑眯眯地向宋慈行了一礼,又和牛盼儿相互表了礼,道:“我心记挂着母亲这边有何吩咐,就怕应对不来,四弟妹愿意帮我,我真是感激不尽。” 牛盼儿道:“大嫂不嫌我帮不上忙就好。” “照顾好母亲这块,你就是帮了大忙了。”宋大夫人笑着道。 宋慈:“你们就别在这扯皮了,琪儿那边可是在沐浴梳头准备大妆了?你不过去看看,还在这磨蹭?” 宋大夫人点头,对宋慈前几天劝说女儿还是十分感激的,道:“我这不想着先来看看母亲么?有四弟妹在这,那儿媳就先去琪儿那边?” 宋慈摆摆手:“快走快走。” 宋大夫人一笑,对牛盼儿道:“四弟妹,那母亲就交给你了。” 牛盼儿含笑行了一礼。 宋大夫人这才带着人走了,宋慈便道:“你大嫂就是磨叽。” “大嫂也是孝顺您。” 宋慈撇嘴,这孝顺,她有点吃不消啊。 “快,给我梳头,我们也去看看琪儿梳妆,看看是不是涂成个猴子屁股。” 对于新娘浓妆,宋慈可不敢恭维,美女也变丑女,可别吓得新郎都萎了。 …… 浮曲阁,早已挤满了人,除了服侍的丫鬟,还有宋如琪自己的闺中密友,都是过来给她送嫁顶新郎团的,莺莺燕燕吱吱喳喳好不热闹。 宋慈到的时候,差点被那屋内的香风给熏晕过去。 扶着她的牛盼儿更是胃部翻滚,几欲作呕,这是抹了多少脂粉薰香哦,作法升仙呢! “我敢说,她们是从头到尾都用香薰过一遍了。”宋慈暗戳戳地对小儿媳妇说:“香成这样,你说一个个的是想做娇花引蝶呢还是做行走的飘香?” 牛盼儿:“女为悦己者容,哪里是您说的那般?总不能人人如我这边,跟个女汉子一般无二。” 宋慈瞪她:“瞎说,你这样就很好。不过你这脸色有点不太好,是身上不舒坦?” 牛盼儿尴尬地扯了扯嘴:“这薰香太香了,我有点承受不住!” 宋慈:“……” 呵呵,悦己者容! 第四百九十七章 宴席少不了的八卦 宋慈当了宋家的老祖宗一年有余,就在府中见证了两场婚礼,一是幺儿宝玉的,还有眼下宋如琪这孙女的。 娶与嫁,两回事。 娶,高高兴兴的迎新人归家,而嫁,却是依依不舍的看着她背对着你逐渐远离。 怪不得有些人在女儿出嫁时哭成狗,委实是舍不得,辛辛苦苦的掌中宝养大了,就被别人家抬走了,以后再家来,便是娇客。 岂能不舍? 宋慈看着宋大夫人哭倒在房妈妈身上的时候,心头有种难言的滋味。 确是不舍,这以后呀,怕也就逢年过节能看到那个倔强又傲气的小姑娘来给她请安了。 “太夫人。”宫嬷嬷递给她一条帕子。 宋慈莫名其妙的看向她,一副给我帕子做甚的眼神? 宫嬷嬷:“您不擦擦泪?” 宋慈一摸:“……” 伤感果然是会被传染的,她竟然也掉金豆子了! “我家圆圆,我以后要给她招赘,呜呜……” 宋慈扭过头,好家伙,只见江氏哭的眼睛红红的,比大儿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的圆姐儿也才出生个把月,她就想到了闺女出嫁的画面了? 比她还入戏。 “母亲,该开席了!”牛盼儿扶着宋慈说。 宋慈哦了一声,看着身边的女眷,笑着道:“那咱们就去坐席了,薄酒一杯,大家尽兴就好。” 魏太夫人笑着说:“听说相府今日请的是太祥楼掌厨,那还叫薄酒?我可要吃撑着走才可。” 太祥楼是百年老字号,出品名动京师,十分受吹捧。 宋慈啐她一口,道:“还能少你一口吃的?只不过好话说前头,你可劲儿吃也得有个度啊,真撑着走,回头你要吃消食丸可别赖我啊!” 巍太夫人笑言:“不赖你,就赖我一张老嘴嘴馋,可中?” 众人都笑起来。 相府嫁女,宴开六十席,比不上宋致钰和牛盼儿大婚的时候宴开百席,规模却也不小了。 宋慈坐在主席,身边被一班老姐妹簇拥着说话,至于她的几个儿媳妇,哪来的空当陪着她坐着饮宴? 大户人家里的宴席,不管红白事,都忙着招待客人呢,真坐在席上的,也得被人称为不懂事。 所以哪怕贵为郡主的牛盼儿,也跟着几个嫂子到处转悠招待客人。 “老姐姐,郡主还没消息呢?”魏太夫人小声地问。 宋慈手一顿,放下筷子,拿了帕子摁了摁嘴角,道:“急啥,小两口成亲不过大半年,年纪还小,不急。” “话可不能这么说,郡主也都虚岁二十了,还得抓紧点,我认识一个特别擅生子的法师,要不给宋太夫人你引荐一二?”范夫人笑着问。 范相府也来了人,只是太夫人没来,来的是她的儿媳妇范夫人。 她这一开口,便有人附和起来,子嗣重要,定北王府更是需求大,这要是看不上范夫人介绍的法师,她们也认识一些比较厉害的民间神医可以介绍给相府呢。 魏太夫人有些懊恼,她就是随口问一句,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多人关注,这宋慈不会恼了她? 宋慈确实有几分恼,来喝酒饮宴就可劲儿乐好了,一个个的这么八,咋还盯上人家生娃的事呢? 真正有的吃还堵不上她们的嘴! “老身可真谢谢你们了!” 第四百九十八章 宋相府有毒吧 “老身可真谢谢你们了!” 这不温不火的语气,却愣是让人背脊一凉。 众人都放下了筷子,看向宋慈,有些许尴尬。 最尴尬的还是坐在宋慈身边的魏太夫人,她扯了扯嘴角:“老姐姐……” “怎一个个被啥劈中的样子了?”宋慈挑眉轻笑:“说感谢还不信我啊?” “谢谢是真谢谢,但我们家还真不需要,毕竟两孩子还小,又恩爱,成亲一年都不到呢,急啥?咦,你们家的媳妇,都是刚成亲就怀上了?” 众人脸色一绿。 刚成亲就怀上,几个意思嘛? 便是没有歧义,这勋贵中,成亲几年没怀上的也是不在少数呢! 众人尴尬地笑笑。 “定北王府么,是缺继承人,可这事却是急不来,只要两口子足够恩爱身体也无碍,这孩子总是会有的。”宋慈淡笑:“至于那些什么法师啊尼姑之流,不是我要说她们如何,但我却是真不喜欢这类人的。” “至于为何不喜,是我以为,这样的人入了后院,就是乱家之祸。噢,你们也不必变脸,这是我个人看法,并不代表全部,觉得不中听就当老身放屁就是了。” 众人:“……” 范夫人笑脸发僵,道:“我们也就是说说,太夫人不喜便也罢了。” “嗯,我也就听听,并不放心上的,你别介意哈。” 范夫人:“……” 她把话收回可以吗? “不过话说范夫人你如此推崇这法师,莫不是燕王妃已有好消息了?”宋慈笑眯眯地说:“先有周王府有喜事传出,燕王府若紧跟其后,太后娘娘指不定多欢喜呢。” 有人轻咳两声,用帕子掩住嘴角。 燕王府要是有喜传出,还能等到现在不吱声,而燕王妃,是范夫人的嫡女。 宋太夫人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反攻有毒! 瞧范夫人那一脸吃屎了的表情,别提多难看咯! 魏太夫人默默地端起茶抿了一口,一声不好吭,都怪她先提起这茬事! 宋慈抿嘴浅笑,两家娃都是差不多时间成亲的,都还没有消息,谁还比谁腰杆硬了? 即管来互相伤害啊! 范夫人正要说话,却见宋太夫人的贴身丫鬟匆匆赶来,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宋慈脸色微变,站了起来,道:“你们先吃着啊,老身去去就来。” 众人面面相觑。 发生什么事了? 小一刻钟后,宫嬷嬷就过来向这一席笑着向众人屈膝致歉。 “老姐姐没啥事?”魏太夫人问了一句。 宫嬷嬷:“没事,就是郡主身上有点不舒坦,丫鬟们传话传不清,太夫人才着急了。” 众人心里一咯噔。 “东阳郡主怎么了?可要传太医?” “没事,就是刚才有个丫头往一席端了一盘清蒸桂鱼,郡主闻着不舒坦,吐了个厉害。”宫嬷嬷的脸笑成一朵菊花。 鱼,吐得厉害,笑成这样。 众人的表情顿时微妙起来。 有人笑问:“哟,郡主该不是有喜了?” 宫嬷嬷笑而不答,可那表情无不告诉众人,没错,猜对了。 范夫人手一紧,越发跟吞了屎一样,刚才还说介绍法师给人家,转眼间人家传出喜讯。 这相府有毒! 第四百九十九章 喜当爹 宋慈眉开颜笑的拉着牛盼儿,拍了拍她的手,简直想一蹦三尺高。 争气啊,她这小儿媳真是争气啊! 这要不是还顾及那坐稳胎一说,她简直想拉了牛盼儿出去溜达一圈。 瞧见没,不需法师不要尼姑做法,成亲不到一年,就怀上了。 我家媳妇牛轰轰! “母亲……”牛盼儿也有些激动,抚摸着腹部,她不敢相信自己这里悄然有了个小生命。 “你别说话,就躺着,别去外边了,宾客那边有你几个嫂子张罗,不需要你了。”宋慈笑着说。 牛盼儿点头。 “林箐,你看盼儿这要不要吃那啥安胎药的?” 林箐正坐在一边,手里拿着笔,笑着说:“郡主素来习武,身体底子可以,之前也一直吃着药调理,按理也还好。不过这刚怀上,她原本宫内有点寒气,稳妥点,就吃两副。” 牛盼儿闻言有些紧张,道:“两副就够了?要不要多吃点。” 林箐含笑摇头:“安胎药也是药,没事不必吃。” “就是就是,你听林箐的,她说咋整就咋整,你看你二嫂,她这一胎都是林箐给伺候的,信她没错。”宋慈也说。 “那我听母亲的,听林大夫的。” 宋慈满意地点头,想到定北王府没个长辈在,便想着是不是要牛盼儿搬回府中养胎。 刚要说话,外面一阵大呼小叫的声音传来。 得,孩子他爹来了! 宋致钰一阵风刮了进来,人还没到跟前,就急着问:“咋地了?咋就吐上了?太医来了没有?” 牛盼儿看过去,眼睛弯了起来。 宋慈挑眉,识趣地向林箐使了个眼色,后者也笑着站了起来。 宋致钰看到宋慈,胡乱喊了一声,就来到床边,盯着牛盼儿,问:“你咋的了?哪里不舒坦?不是我说你,天天天不亮雷打不动起来练武耍刀,能干两碗大米饭,咋就病了呢?” “呆子!” 牛盼儿嗔他一眼,却难掩欢喜,因为她看到他眼中的忧色。 宋致钰眼一瞪:“说你还骂我,你这是能耐了,能耐就别生病。” “没有生病。”牛盼儿嗔笑,发现屋里的人都散了,只有他们俩,就伸手过去拉他的手。 宋致钰:“说话就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嘴巴傲娇,手却没有甩开。 牛盼儿把他的手往腹部轻轻一压。 宋致钰:“……” 这婆娘绝了,大白天的,是想宣淫? “你这整啥呢,外边还有很多宾客呢,你这没事的话我就得出去了,可不能和你躲着胡混。”宋致钰忸怩地嘀咕:“好歹等这府里宴席都散了,急啥急。” 牛盼儿:“……” 她一拍宋致钰的手,喷笑:“你这脑子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呢?呆货,我是要告诉你,你要当爹了!” 果然,和这呆子不能学那莺莺燕燕忸怩,得明着说,不然他能曲解到天外去! 宋致钰懵了。 “你说啥?” 当爹? “没错,我这怀上了,你要喜当爹了!”牛盼儿摸着肚子说。 宋致钰脑袋一炸。 卧槽,这成亲大半年没白费劲啊! 第五百章 来呀,抢婆婆大战 宋如琪出嫁之日,作为她的四婶东阳郡主诊出喜脉来,这可算是双喜临门了。 尽管没有大肆宣扬,但宫嬷嬷那若有若无的炫耀,自也无形中告诉某些夫人,他们家又要有小主子了。 一时间,众人心中微妙,暗叹这家族的运数到了,真是挡也挡不住。 且看这两年,宋相府都出了多少喜事了,从家主宋致远高升到弟女各自婚配再到添丁,哪处不见喜? 宋家,是要大崛起了! 自然,眼见它高楼起,自也有心理阴暗的暗戳戳地想它何时高楼塌,这便不提。 宋家可不管外头人是酸是甜,他们自家甜就是了。 宴席一散,宋家得知消息的都涌到了宋致钰他们的院里,对着牛盼儿嘘寒问暖。 忙了这一天,宋大夫人脸上犹带疲色,却是笑意盎然的看着牛盼儿道:“你这孩子,有喜上身了都不知。这一天瞎忙的,可别累坏了,依我看,还得请了宫中圣手何太医再过府把把脉才好。” 牛盼儿有些赧然:“我也不懂这些。” “你身边的嫲嫲也不知是怎么伺候的。”宋大夫人摇头,看向宋慈,道:“母亲,定北王府也没几个长辈在,虽有管事嫲嫲,但我看着还是不够,您看是不是再派个懂事的妈妈过去?” 江氏也道:“没错,母亲院里的常妈妈就不错,这头一胎,怎么着都得谨慎些。” 她一说,屋里的鲁氏,还有宋如茜及宋姿也都纷纷发表了意见。 “都不要,娘跟我们回定北王府住,等郡主生了再回相府。” 宋致钰忍不住从屏风外的那一边凑过来说。 他这话一出,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啥,让宋慈去定北王府住? 宋大夫人第一个就惊声反对:“四弟,这可不能,母亲怎可去王府住呢?” “有何不能的,王府也是她儿子媳妇的家,又不是长住,只是小住而已。”宋致钰看向牛盼儿:“你说呢?” 牛盼儿看着宋慈道:“要是母亲愿意,那我自然是千愿万愿的。” 她和宋慈本就相处得好,内心里,是把宋慈当亲生母亲那般看待的,可以说是亦母亦友。 所以她肯定乐意宋慈去王府小住啊。 虽说她也可以回相府养胎,但王府地大人少,也安静,更是自己的大地盘,更是自在从容,肯定比在相府更放宽心一些。 牛盼儿目光欣欣的看着宋慈,十分期盼。 宋大夫人却说:“四弟,四弟妹,母亲年纪大了,这骤然换个地儿住,怕是不习惯。而且你们两个年纪也小,现在又怀上了,也照顾不来母亲啊。” 她是不太愿意宋慈外住的,毕竟她是府中太夫人,这要是跟着小儿子去住,外人不知怎么传难听的呢。 “王府多的人伺候,大嫂不用操心。”宋致钰极力争取。 牛盼儿也道:“对啊大嫂,王府伺候的人很多,要不这样,你们也跟着一起去王府住?王府空着的大殿还挺多的,也热闹。” 众人:“……” 宋大夫人有些无奈,只得看向另外两个弟妹,快帮忙抢人! 第五百零一章 越来越皮的老祖宗了解一下 接到大嫂的求助目光,江氏和鲁氏相视一笑,也跟着开口留人。 “母亲,圆圆才一个多月呢,您就舍得丢下她?她会很想您的。” 宋致钰:“一个小豆丁哪里知道想不想?二嫂您这是睁眼说瞎话。就是想,那就带着圆圆去王府,二嫂您也来,总行了。” 江氏:“……” 她幽幽看向宋大夫人,我尽力了! 鲁氏:“就如大嫂所言,母亲这骤然去相府住,就怕不习惯,夜里睡不好。” 牛盼儿十分豪横:“我可以让王府的人按着春晖堂的布置给母亲准备院落。” 鲁氏:“……” 她也尽力了! 豪横有钱有势杠不上,惹不起惹不起。 宋大夫人急了,看向长女和宋姿,该你们出马了! 宋如茜抿嘴一笑,道:“其实祖母去王府小住也可以的,权当在王府散心了。就住到四婶坐稳了胎再回相府,不然这一大家子天天见不着您也想您想得慌啊,所以您可不能厚此薄彼。” “想娘就来王府。”宋致钰嘀咕。 宋如茜嗔道:“四叔,这偶尔过王府倒没啥,可这天天去,让外头的人咋想?对你和郡主,对咱们宋家也不好啊!” 宋致钰不说话了。 有些名声,心里再不以为然,现实里却是不容忽视的。 尤其是他们这样的人家,正处在人人都盯着的位置上,更不好随心所欲。 宋姿此时便笑道:“嫂嫂们也不必急,你们这说了一通,母亲还没说一个字呢!” 说太多,不如主角一槌定音! 众人的视线嗖嗖看向宋慈。 宋慈正端着茶:“……” 她放下茶,笑道:“这么快争完了?还有啥词没说的?” 她都还没享受够被争抢的爽感呢! 跟顶流似的。 众人:“……” 越来越皮的老祖宗了解一下? 宋慈清了清嗓子,道:“其实你们不说,我也想着让盼儿他们回府养胎,好歹有几个有经验的嫂子呢?但现在这么一说,前三个月静养也好。” “既然盼儿他们邀请,这么着,这三个月我就去定北王府小住,等盼儿这胎坐稳了再回来,这过节也回府。”宋慈道:“除了我,林箐也跟着我过去,她是女医,又清楚知道盼儿的身体底子,更方便一些,如此一来,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们了。” 牛盼儿和宋致钰一喜。 生怕宋慈她们反悔,宋致钰看向宫嬷嬷吩咐:“快,给娘收拾行李,这就回王府。” 宋慈却是一嗔:“急什么,就是过王府小住也不是现在,肯定得等琪儿回门过后。” “就是,我们等琪儿回门了再回府。”牛盼儿也说。 老娘老婆都这么说,宋致钰也只好从着。 “那就这么定了,嫂嫂们都出去,我们要休息了。”宋致钰开始赶人。 众人:“???” 过桥抽板啊。 大伙也都累了,便也识趣离开。 离开之前,宋慈斜睨着小儿子和小儿媳妇:“这孩子刚上身,你们俩可不能像从前那般胡混啊,特别是四郎你,不许闹腾盼儿,再想也给我憋着。” 开了荤的小崽子,就是一狼人! 牛盼儿的脸罕见的红了。 宋致钰:“……” 他其实在下的! 第五百零二章 想头大 宋慈定了要去定北王府小住,宋大夫人表示很愁。 这愁的是怕宋慈在王府不习惯会生病,二来是怕外头的人会说闲话。 “唉。” 宋致远带着一身酒气进来的时候就听到这一声叹息。 “大喜的日子,怎么叹起气来了?” 宋大夫人站起来,吩咐人取醒酒汤来,又让准备热水,一边伺候他更衣,一边说着宋慈的决定。 “我也不是不信王府中人的能力,就是怕母亲不习惯,四弟他们又都年纪小,现在又有了身孕,就怕他们照顾不来母亲。” 宋致远坐下来,接过丫头递上来的醒酒汤喝了,道:“定北王府伺候的人多得很,府中亦有府医,而且也有林大夫跟着去,宫嬷嬷等用惯了的人也是跟着去,倒不必怕无人照顾。” 宋大夫人听着,便道:“您这是同意了?” “娘决定的事,该是不变的,这又是匹郎他们头一胎,她自会谨慎些,既要去,就由着她,实在不放心,隔个几天就上门问个安就好。” 宋大夫人闻言犹豫了一会,欲言又止。 宋致远看见了,便道:“有话直说就可,你我夫妻吞吞吐吐的作甚?” “也没什么,就是母亲过定北王府小住,我怕外头有人会说闲话。” 宋致远不以为然,道:“你想太多了。不过是小住一段时日,这是两个小的孝顺,接了她过去住。而另一方面,郡主有了喜孕,定北王府也没个长辈在,母亲过去照顾一二,那说闲话的还能站得住理?” 宋大夫人脸上有一丝赧然,道:“倒是妾身着相了。” 宋致远冲她笑了笑,进了净房。 房妈妈端来一碗药,宋大夫人脸上微凝,看着那黑漆漆的汤药微叹一口气,按了按腹部。 这府中喜事不断,两个弟妹更是接连传出好消息,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轮到自己。 …… 香樟园。 宋姿看着宋令肃离开,笑着进了自己的屋。 “夫人,大表少爷也是真有心,这会儿还送来他自个作的读书笔记给咱们少爷。”心腹秦妈妈笑着上了一盏茶。 宋姿接过,笑着说:“肃儿确实是个重情的孩子,小小年纪,已有芝兰玉树之姿,大哥他们教养得很好。” “那是,那可是长房嫡长子呢。”秦妈妈看了一眼她的脸色,斟酌着说:“夫人,大表少爷还没定亲,而我们大小姐,也是到可说亲的年纪了,老奴看他们表兄妹……” “住口。”宋姿脸色微变,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低声呵斥:“这种话以后不许再提,不然让大嫂听见了,你以为我能得了好?肃儿那是嫡子嫡孙,更是相爷之子,地位尊崇,他将来的妻房自非一般的贵女,岂是惠儿她们能匹配的?” 秦妈妈有些讪讪:“老奴就是觉得大表少爷人品极好,出身尊贵,堪配良人,若能亲上加亲,那便是大小姐的福分了。” 宋姿苦笑:“我岂是不知,奈何他是什么身份,咱们林家又是什么身份?” 门不当户不对,偏还想头大,那就是自找没趣。 第五百零三章 不配,不甘 宋姿不傻,宋令肃家世人品全摆在那里,她自然知道这是个万中挑一的如意郎君。 可她也知道,盯着宋令肃的人家海了去了,那些人家的家世什么的也绝不是林家可比的。 试问,宋令肃有更好的选择又怎会去选一个小小通判之女? 哪怕他愿意,可他的父母呢? 宋大夫人,出身高门,是个最心高气傲的人不过,从她选婿的目光就知道了。 嫡长子的妻房,是要精挑细选的,需要有担当,有能力担起宗妇主母的责任。 林家女,够不上。 所以宋姿从来不去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什么表兄妹亲上加亲,可以是可以,却不可能发生在她家的惠儿身上。 她非但没这想法,更不敢让宋大夫人以为她有这想法,不然她从前辛苦经营下来的好感和情分,便是白瞎了心思。 “夫人,这要是表少爷自己也看上咱家小姐,青梅竹马,那就没有什么配不配了?”秦妈妈小声说。 宋姿冷然瞥她一眼:“便是这样,你以为惠儿能讨得了好?就一定能成?我那大嫂和大哥,绝不会允。你且看看三哥他们当年?” 秦妈妈一凝。 当年三老爷和三夫人非要一起的时候,那两年,宋慈基本没有太多好脸,也就现在,看起来像是变了,但论亲近,哪比得上那几个嫡出媳妇? 宋姿道:“以后别再说这种话,若让大嫂听见,只会得不偿失,那情分也就淡了。” “老爷不过是一个通判,我亦只是一个庶女,有今日这日子,在林家站得住脚,全赖了娘家哥哥们,赖了宋家。”宋姿露出一丝苦笑:“一旦大嫂他们得知我异想天开,你以为我以后在宋家还能得脸?” “夫人……” “秦妈妈,我自然知道高门好,可这门户相差甚远,委屈的多是女子,我宁愿给她定个门户相当的,有宋家这样的外祖家,她腰杆也直,不至于太难过。可若真定了肃儿这样的,有委屈,我们又能如何给她撑腰呢?” 秦妈妈脸有些臊:“老奴不如夫人看得明白。” 宋姿自嘲一笑:“看得明白,都是从小察言观色练起来的,谁叫我是个庶女,天生就要看人脸色做人。” 秦妈妈有些心酸,拍了一下嘴:“是老奴的不是,不该说起夫人的伤心事。” “这也没什么,以后不必提这事,免得徒生是非。”宋姿一叹:“夫君还得倚仗大哥呢。” 秦妈妈心中一凛,连声应下。 林家不止两个小姐,更重要还有两个少爷,那才是立家之本,林家自身崛起,就比什么都重要,好比眼下的宋家。 主仆俩在这窃窃私语,却不知窗下有个纤瘦的身影缓缓避退。 香樟园外,林芷惠呆呆的站在那里,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往下落。 不配吗? 她想起那个温润贵气的少年,想起他彬彬有礼的向自己行礼温声唤惠表妹的样子。 原来那是不可触及的人啊。 林芷惠轻轻的咬着唇,目露不甘。 第五百零四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三日后,宋令肃亲自去接的宋如琪回门。 陪着宋如琪回府的自然还有新婚夫婿齐三,小两口先是去了宋慈那里见礼磕头,又见过宋大夫人,齐三就被宋府的男人领去了外院。 宋慈看着眉目散开不再见往日青涩的孙女,心里不知道是何等卧槽。 这才十六岁的孩子呢。 不过再仔细一想,别人十六岁成亲,而自己这身体还是人家的童养媳,好像十五岁就…… 宋慈打了个激灵,不好想,更不敢想! 还是看看小姑娘那张艳若桃李的脸蛋,看起来和夫婿很是和谐啊。 宋慈露出个浮想联翩的猥琐笑容。 宋如琪:“……” 是错觉。 祖母怎么瞅着这样猥琐? 宋大夫人在一旁有些着急,她想跟女儿说点私房话呢。 “我这里也没啥,你跟你母亲回院里说说话。”宋慈很是大度。 宋大夫人暗喜,便道:“那午时我们再来陪母亲用膳。” 宋慈含笑点头,看着母女俩离去不见影了,才对宫嬷嬷说道:“年轻就是好哇。” 宫嬷嬷摇着扇子,抿嘴一笑:“太夫人又想说什么了?” “我就看琪儿那小脸艳的,你说那小身板一宿能承受得住齐三几回?” 宫嬷嬷:“……” 不愧是您! 语不惊人死不休! 老奴打扰了。 …… 正院,宋大夫人拉了宋如琪坐在床边上,仔细看了看她眼角的媚色,心底微松。 “在英国公府可还住的习惯?” 宋如琪抬头,道:“那自然是不习惯的,哪有刚离家就马上适应另一个家的?” “也是,那你婆婆可让你立规矩了?” 宋如琪顿了顿,一时没说话。 宋大夫人咯噔一下,急急地问:“怎么,难道真让你立规矩了?” “倒还没有,就是认亲第二天,我就帮着布了一回菜,是因为两个嫂子和一个弟妹都站在边上立规矩,我也不好坐着……” 宋大夫人的脸沉了下来。 英国公夫人,竟让媳妇立规矩的吗? 她心里有些不痛快,毕竟在宋家,宋慈都不会让媳妇们立规矩,就是长女嫁到古家那样的世族,也是不用的,到了次女这边,却要立规矩,当娘的自然心疼。 “娘,我就是帮着布了一下菜,很快就让我坐下了。”宋如琪觑着她的脸色说。 “那你那几个妯娌呢?” “她们也很快坐下。”宋如琪想了想道:“可我使人打听过了,她们在婆婆那边伺候时,也都有立规矩,但不会很久。” 宋大夫人听着呕得很,张了张口,叹了一口气道:“英国公府是百年勋贵大族,有这样的规矩,也不是奇怪。这要是不太过分的,那就跟着你几个嫂子做就成,若是受大委屈了,那就和姑爷说。” “和他说?” “自然的,他是你夫君,你受委屈了,不和他说和谁说?你可千万别傻乎乎的闷着不说自己受着,人家也不是你心里的虫,可不知你想的什么。” 宋如琪一嗔:“知道了,娘看我是宁可自个受委屈的人么?” 第五百零五章 教歪了孙女 知女莫若母,宋如琪的性子是怎么样的,宋大夫人自然清楚。 宋大夫人谆谆教导:“你这都成亲嫁人了,以后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可不能啥事都随着以前的性子来。该忍的就忍,实在忍不了的,就和你夫君说让他做主,若他不帮你,那就回娘家来。你可要记得,相府可是你最强大的后盾。” 宋如琪闻言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道:“所以娘,嫁人有什么好呢?那么麻烦,还要看别人脸色受委屈。” “傻丫头净说傻话,这姑娘年纪到了,自是要嫁人的,不图别的,就图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爱着,以后有一儿半女旁身,这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嫁人便是这样,要不怎么说女人一辈子,也就当姑娘的时候最舒心自在了。” 宋如琪叹了一口气,可不是。 宋大夫人又说:“姑爷他对你好?晚上可孟浪?” 宋如琪的脸腾地涨红。 “娘,您说的啥啊。”羞死人了都。 宋大夫人看她这般羞涩,便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道:“你这都是他人妇了,经了人事,还羞上了?” “我不管,就是羞人。” 宋大夫人轻笑出声:“好,娘也不细问你,只是娘之前教下的,你可有记住做?” 宋如琪愣了下,红着脸点了点头。 “娘,那法子真能行吗?真能生儿子?” “行不行的总得试了才知道,更要配合着饮食,你那院里有小厨房?平日里就按着娘给你的食谱给你自己和姑爷做吃食就好了。你看你二婶,都照着做,这不就如愿以偿生了个闺女。” 宋如琪心头一热,抿了抿唇。 “这些调理食谱和记日子的事你自己知道就好,也别往外传,尤其你那些妯娌,不要说。” “娘的意思是?” 宋大夫人眉目清淡:“这东西么,是你祖母传下来的,虽有你二婶成功的例子在前,但好歹没有经过大夫的确认百分百能成,也就是说凭的运气实践,万一生下来不是自己所愿呢?岂不是担了罪人。” “而且啊,你教她们生子对你有啥好处?国公府家大业大,人多能分到啥,少些人争那是最好不过。” 人都是有私心的,宋大夫人也不例外。 宋如琪若有所思。 “所以啊,你照着做就是了,不说百分百能如愿,好歹机会大些不是,这万一成了呢?嫡子有多受看重,你不会不知道?” “娘,我知了,我会照做的。” 宋如琪当然知道儿子的重要性,这是大庆每一个女人都所盼的要事。 宋大夫人看她一眼,故作不经意地问:“你们院里那个通房如何了?” 宋如琪的脸一冷,眼中划过一丝戾气。 “还能如何,做低伏小无微不至,在我面前表忠心,在夫君面前叹旧情呗。”宋如琪傲然冷哼:“如祖母所言,那就是个婊里婊气的大白莲,婊气冲天!我就看她跟个戏子的表演了,她还能越过我这么个出身相府身份矜贵的正室?” 宋大夫人:“……” 她婆婆这是怎么教的孙女啊?教歪了! 这么刚! 第五百零六章 小舅子们不好惹 宋如琪在这边和母亲说着私房话,男客那边却是已经喝上了。 宋令肃看着这个新晋二姐夫是满意的,英明神武,高大威猛,看着很有祖母所说的安全感,是和大姐夫两个类型的人。 只是,二姐夫却不如大姐夫对长姐忠诚,他有个什么老通房,以后也不知会不会抬为姨娘。 唉,糟心。 齐祯被小舅子盯得有些发毛,放下酒杯问:“怀衍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他唤的是宋令肃的表字。 宋令肃敛衽,起身冲他行了一礼:“二姐夫。” 齐祯:“……” 这么严肃的么? 他连忙让了半礼,道:“你我郎舅,不必如此多礼,有话不妨直说。” 宋令钊和宋令杰他们几个双视一眼,也都放下酒杯,看着这一幕。 对外,他们宋家兄弟是一腿,不,是一伙的! “也不是什么,就是想和您说,我二姐姐性子娇蛮任性,脾气娇纵,以后若有什么不得二姐夫意的,还请二姐夫多多包容。”宋令肃浅浅地笑道:“她虽然脾气不太好,可品性却是纯良的,她犯了拧巴,多哄哄也就好了。” 齐祯愣了下,爽朗一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你放心,媳妇娶了是用来疼的,你二姐姐很好,你不必担心。” 宋令钊忍不住接话:“二姐夫你这是刚新婚,还在新鲜期呢,自是觉得我二姐姐千好万好。而她也只把好的一面露给你,你蒙蔽了双眼也怪不得你,等日子长了,你就看到她真面目,兴许就不这么说了。” 众人的视线嗖嗖看向他。 宋令肃:这么拆台的娘家兄弟可以断绝关系了! 宋令杰:你完了,我替你的耳朵哀悼一秒钟。 宋令州:要是出卖二哥,可以从二姐姐那里换多少只鸡腿? 齐祯更是愕然。 宋令钊:“……” 不是,说大实话也错了? “那个,我就是说,她再不好,也是我们的二姐姐,哪天二姐夫你真恶了她,也别打她骂她,通知我们,我们兄弟几个自会把她接回来。”宋令钊说。 宋令肃眼睛一弯:这兄弟还能挽救一下。 宋令杰:若真那样,他想法子弄死这姓齐的,再弄得齐家鸡飞狗走。 宋令州:觉得哥哥们在暗示我们有大招,但没证据我不说。 齐祯看着眼前几个半大小子,莫名感到后背有股子寒意从脊梁攀升。 他岳家明明是文臣之家,怎么感觉进了狼窝一样,瞧这几个小舅子,个个跟狼崽子似的,向他展露獠牙呢! “弟弟们放心,我不会对你们姐姐动粗的。”齐祯连忙表诚意。 “没事,你动粗我们也干不过你,我们顶多文斗。”宋令杰嘴角含笑,给他斟满了酒。 宋令钊也说:“不错,我们是要当君子的人,君子动口不动手。”他最多动脚。 宋令肃:“好了,你们别吓着二姐夫,好歹是皇上赐婚呢,他怎会不给皇上的脸?” 齐祯:“……” 回头得备份厚礼,去古家找他大连襟深入交流一下,论如何讨好狼一般的小舅子们! 一个个的实在是不好惹! 第五百零七章 宋慈:让豪横来得再暴力些吧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宋令肃几兄弟对齐祯的一番豪言壮语(磨刀霍霍的威胁)传到宋慈等人耳中,引得宋慈大为欢喜,直叹有乃祖之风。 噢,这祖自然是她了,宋慈经典语录之一,臭美不能移! 兄弟当如是,宋家妹子少,他们把堂姐妹也当成亲的相护,那就很好,这也给了出嫁的姑奶奶们大大的底气。 毕竟在家靠父母,出嫁就要靠娘家父兄弟了! 而同出一家一宗,可以彼此相扶,何愁家宅不旺,家族长盛不衰? 宋慈对小崽子们很满意,不管崽子们的心长的啥颜色,黑的白的,是正面还是侧面,能护姐妹就好,这也是宋家子弟该有的担当。 宋如琪得知,那是笑骂一番却又万分感动,那都是她的弟弟们,是她往后的底气! 大家长宋致远也很满意,这一满意,和夫人一提,每人的份例多加半成。 孩子大了,有主见了,手中银钱自然不能短缺了,毕竟有银子好办事,不管是在外交际应酬还是打探消息丰富自己的消息资源,哪哪都有钱才趁手不是? 皆大欢喜。 带着这样的欢喜,宋慈拖着林箐及身边几个伺候的人随着宋致钰他们住进了定北王府。 定北王府占地广阔,湖泊小山,亭台楼阁那是一概不落,而正因为它大,主子却少,有很多殿阁院落都是关闭的。 因为用不着。 宋慈这外界土鳖看了,也不得啧啧称叹一句,壕无人性。 这简直跟进了一个超级豪华庄园,去哪哪都要靠车和小轿,而这样的大庄园,只有两三个主子。 “太豪横了!” 宋慈端着茶看着窗台上雕着的精致花纹,恨不得把窗子都扣下来带走。 有钱人的世界,她享受到了! “郡主有心了,这寝屋的布置基本就和春晖堂一样,您也不愁会因睡生床而睡不着了。”宫嬷嬷笑着说。 宋慈哼笑:“睡不着?不存在的!” 她前世混娱乐圈,经常赶通告,熬夜是常事,日夜颠倒也是有,她早就练就了随时随地睡着觉的本事了。 就是在剧组候场的时候,她也能抓紧时间秒睡,没办法,可供睡觉的时间太少了。 所以睡不着不会出现在她的字典里,尤其在这王府,瞧这慈心堂,布置是不够豪横舒适还是不够精致华丽? 答案都是否定的。 这豪横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表示很舒适好么! 噢,要说她俗? 尽管说,她天生一俗人,让豪横来得再暴力些,她承受得住! 宋慈笑眯眯地拿起炕桌上精致不已的鎏金镂空小香炉在手中把玩,越看越喜欢。 “太夫人,王府的大管家和内院管事来问安了。”红柚进来禀说。 “请进。” 红柚让开身子,把两个管事都请了进来,那两人一见宋慈就跪。 “不必多礼了,起来说话。”宋慈含笑抬手。 大管家方耿是定北王身边的老人儿,从前也是上过战场的,只是跛了一只脚,就回到王府当了管家,管理着京中王府事物。 兴许是养尊处优多年,他身体有些发福,脸圆圆的一副逢人便笑十分无害的样子,但那双时不时划过精光的双眸会告诉你,那特么都是假象。 这人,心滑溜着呢! 第五百零八章 太夫人是个通透人 宋慈的视线掠过老管家,落在他身旁的管事妈妈身上。 身材圆润肥硕,一袭马面裙,头上发髻插着一支澄亮厚重的金簪,双耳也戴着一对金耳环,满面红光,那笑容谄媚程度么? 甜齁了! 王府当差可真舒坦啊,管事们个顶个的油水足和穿戴体面,比起那小乡绅也不遑多让了。 “太夫人初来乍到,可有不习惯的地方?还有这伺候的人,若是不够周到,老奴便重新安排一拨人过来。”老管家笑着问。 宋慈笑着道:“自是没有的,你们安排得极周到,老身踏进这里的时候,还以为回到了相府的春晖堂呢。” “那都是郡主的要求,说务必要按着相府太夫人的居所去布置,生怕太夫人您住得不习惯和认床。”管事妈妈谄笑道。 宋慈笑得开怀:“都有心了。” 老管家又说:“您就当在相府一样,随意就好,这伺候的人,若有这不用心的,太夫人只管发作了他们。” 宋慈眉一挑,笑道:“定北王府素来有规矩,这不用心大概是不存在的,真有那么一两个不听话的,这不有老管家和陆妈妈在么?哪用我一个当客人的来料理?我啊,来这里小住,就是当客人,可不管事哦。” 老管家眉心轻跳,拱手道:“可不敢劳动您老管事,郡主有喜,王爷他远在东北不回,您作为长辈还能过来照看坐阵,我们定北王府上下都感激着呢。所以太夫人若有任何吩咐,只管开口。” “那我就不客气了!” “那您先歇着,老奴先告退了。”老管家起来告辞。 宋慈笑着挥了挥手。 老管家和陆妈妈走出慈心堂,彼此对视一眼。 “看来宋太夫人是个豁达的,不会揽事儿,听说在相府也并不揽权呢。”陆妈妈轻松地道。 老管家拢着手道:“太夫人是个通透人,这样的人自然清楚什么才是自己这个年纪需要的。揽权?这把年纪和当家媳妇争权,除了彼此交恶还能得什么好?纵观相府上下一片和谐,主要还是这位太夫人活得通透明白。” 陆妈妈认同地点头,这勋贵中多少老夫人一大把年纪还把着管家权不放,和媳妇明争暗斗,闹得家中不和,这好脸子的至少还能维持表面的和谐,可有些人家,压根不会理会这面子不面子的,只差没撕破脸了。 “不管如何,这慈心堂伺候的人你还得敲打一番,尽心伺候,若真有那偷奸耍滑的,直接撵出去,别丢了王府的脸。”老管家说。 “您放心。” “你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只是还得提你一句。你也知道,这位太夫人非但是郡主的婆婆,她亦是相府尊贵的太夫人,地位比起咱们王爷,也是不遑多让,若是被下人轻视和随意糊弄,别人也只会说王府狂妄自大,不懂规矩尊卑。”老管家看着她淡淡地道:“最重要的是,郡主对太夫人,十分尊敬爱戴和看重,王妃早逝,我看郡主是把这位当亲母看待的。” 这提醒就是说,轻视胡弄,太夫人或许不会如何,但郡主必定会有所动作。 陆妈妈混到这个位置自然听得明白,顿时一凛。 第五百零九章 宋相上眼药了 宋慈住进了定北王府也不是隐秘的事,一时间勋贵圈中都明了,再有当日参加宋家婚宴的夫人私下一传,基本都清楚,东阳郡主有喜了。 谁都知道,宋致钰这郡马等同入赘的,他和东阳郡主的孩子,铁定是冠牛姓的,如今东阳郡主有喜,那就代表了定北王府后继有人。 东北那边,早已有人快马加鞭传了信去,好让定北王也安心。 成亲不到一年便已有喜,这样的速度,其实很让人羡慕了,尤其是那几个在踊跃参加生皇孙比赛的王爷。 除了孝王即将有子,也就周王侧妃有了,其余的吴王燕王,都还在望眼欲穿,拼命耕耘呢。 而宋家,也不知是暗中寻了什么风水宝穴作了仙法,使得他家喜事连连,女眷甭管是出嫁的还是娶进来的,跟商量着陆续有喜。 不服说辞? 那宋家二夫人,生了一对双生子这都十多年了,现如今又得了一女,难道真没秘方? 那些久不孕的或是心急的,都暗戳戳地打听,宋家是不是真有什么秘法? 这人用心了,也就打听出些许蛛丝马迹了,特么好像是真有,还是那位宋太夫人传下的生子秘方。 联想到宋大夫人这辈子生了几胎,全都是儿子,某些人坐不住了。 一时间,邀请宋慈赏花品茶又想上门拜访的,忽然就多了起来。 宋慈惊得一口茶喷出来。 “是谁害我!” 搞得大庆男女比例失衡,她担得起这责任吗,虽然不是百分百,但万一呢? 为保狗命,宋慈又开始装死,借着要照顾小儿媳闭门不出,不见外客,躲起来了。 可她躲,却架不住宫中也得到些风声。 好比眼下。 宋致远暗自低头看一眼身上的官服,难道是哪里乱了,以至于楚帝要这样盯着他? “皇上?可是臣礼仪有失?” 楚帝懒懒地靠在龙椅上,道:“爱卿的礼仪素来是极好的。” 宋致远:“???” 那您看着我作甚? “听说太夫人手上有生子秘法?号称送子观音?” 噗。 宋致远刚呷了一口茶,闻言喷了出来,连忙从袖子掏出帕子摁了摁嘴角,然后请罪。 楚帝抬手恕罪。 “皇上,这都是无稽之谈,人类繁衍,子女缘分,从来都是顺其自然,何来秘法一说?”宋致远无语地道。 “也未必,你二弟不是也得了一女?听说就是按着太夫人的秘法得的。” 宋致远想起二弟那些望肉欲穿的日子,还有自己望肉生畏的苦逼日子,不由无奈地叹气。 “那也不是什么秘法,就是饮食上调整,夫人的身体也得调理,各方面都注意,如母亲说,这不过是给胎儿准备一个妥善的温床,能得与否终究是看缘分的。”宋致远笑道:“这凡人,谁不是凡夫俗子,哪里有掐指一算就能梦想成真的?说家母送子观音转世,不过是外人以讹传讹,把母亲给高高架起来罢了。” 好家伙,宋相你个千年狐狸,不过是想问你一下秘法是什么,至于这样大规模的给那么多人上眼药? 第五百一十章 发福路上共同进退 宋致远大咧咧的在皇上面前上眼药,尽管没指名道姓,但楚帝可是聪明人,眉梢一挑轻笑。 宋卿真乃吃啥都不会吃亏。 “家母所言,不过是经验所谈,皇上若想听一听,臣倒可以说个子丑卯月,是这样的,您想再多几个皇子,多吃些荤,让娘娘们多吃素……” 不都传他和皇上有少时患难之交? 来啊,好兄弟理当一起在中年发福的路上共同进退,我掺着你,你扶着我,彼此在发福路上,一去不返也是可的。 楚帝看着宋致远那胖了一圈的脸,道:“怪不得你圆了这么多。” 宋致远但笑不语。 看破不说破,留臣一个脸,那咱就还是好君臣。 “如你所言,子女都是讲究缘分的,有时候,皇子多了也未必是好事。”楚帝若有所指地道:“皇子多了,小时看着倒是软萌,这长大了就不得了了,一个个都是狼崽,虎视眈眈的盯着你手上的肉。” 宋致远明了,这是说几个王爷在暗地里斗法拉拢群臣的事呢。 他想了想,道:“狼崽总比小绵羊好,强大的君主,可保江山永固甚至开疆拓土,传承千万年。” “你倒是不吝说好话。”楚帝斜睨着他。 宋致远拱了拱手:“臣只是客观地说。” 楚帝轻哼,从案桌上取了一个小竹筒扔给他:“看看这个。” 宋致远接过,从里面掏出一张小纸卷,上面写满了蝇头小字,眉梢不由蹙起。 “东海?” “前朝夏氏皇室,有个庶妃是东海瀛国进贡的,夏氏余孽这么些年一直藏匿,替身死了两三个,却总不曾找出真身,想来就是在潜入这东海。”楚帝清淡地说着,一手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道:“原以为是当了只臭沟渠的耗子,却是小看他了,竟是泥鳅入海了啊,怪不得这么滑溜。” 宋致远看着蝇头小字的内容,那是夏氏余孽在东海出现的字眼。 “若他的大本营真在东海,不,在瀛国,那我们怕是会被动了。”宋致远道:“大庆士兵,并不善水战,一旦开战,我军会处于弱势。” 楚帝看过去,道:“不是准备开通海上贸易么,朕的意思是,趁此机会,组建水师。水师一旦练成,就是夏氏余孽的死期。” 宋致远愣了一瞬,倒也没提反对,而是先提出了将领:“皇上意属哪位将领领军训练?” “隆思源。” 宋致远双眼瞪得浑圆:“海匪隆思源?” 海匪隆思源,一身孔武有力的功夫,极善水战,当年,只领着五百人,愣是把大庆五千军士尽数折在西海,后来被招安成为大庆的五品将军,全因为他得了娇妻幼儿,为了给家眷一个安稳的环境,才摘了那一身匪衣。 若有这人,组建一队强悍的水师,倒也不是不可能。 “皇上心意已决?” 楚帝:“隆家的家眷已在来京的路上。” 明了,这是知会,事已定局。 “臣明白了,回头会和兵部尚书商议拨款。” 楚帝点头:“朕要的是精良水师。” 所以,军需用度必定要顶级精良的。 宋致远忽然有些头疼,这又得和户部尚书扯皮了! “皇上,大喜,孝王妃产下了一个小郡主。”周公公笑着前来报喜。 第五百一十一章 后宅那些事儿 孝王妃早已过了预产期,婴孩迟迟未落地,早就被贵圈里盯着了,尤其是几个王爷府。 如今,孝王府传出喜讯,且不说和孝王关联的人家多么的失望,吴王等人,却是极其欢喜的。 生了个小郡主啊,是郡主就好,真是太好了。 周王最是喜悦,当下得了消息就去了白侧妃那边,摸着她的腹部欣欣地道:“你可要比大嫂争气啊,给本王生个带把的,你要星星月亮爷都给你摘下来。” 老大那边得了女,现在就只看他这个了,要是一举得男,那就是第一个皇孙。 白侧妃娇软地靠在周王身上,抚摸着指甲的蔻丹,道:“妾近日里就喜吃酸的,越是酸的李子就越是对味儿,我问过母亲,说这是酸儿辣女呢!” “酸的好,酸的好。”周王捏了捏她的脸说:“你想吃什么,尽管吩咐王妃给你办来。” 白侧妃心中一喜,却小心地看着他,道:“吩咐王妃?这会不会不好,毕竟王妃是主母,我一个侧妃,这是越矩了。” 周王轻哼:“这算什么越矩?你怀的可是本王的儿子,她是嫡母,这孩子生下来,也得喊她一声母妃呢。她作为嫡母,给孩子准备些好吃的,那才叫懂事懂规矩。” 白侧妃有些腻歪,下意识地把那声母妃给模糊了,嗔道:“说是这么说,妾还是不敢,王妃最是重规矩了,妾这犯忌讳,说不准就要被罚禁足和抄经了。” 主母惯用的招儿,她懂的。 “我看她敢!”周王蹙眉,他也想起李氏那端着规矩的端庄样儿,有些郁闷。 白侧妃继续撺掇:“要不,王爷帮妾说一声儿?” 周王愣了下。 白侧妃拉过他的手放在腹部上:“好爹爹,儿要吃酸的,爹爹给儿弄来嘛。” 周王被逗得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道:“你个小滑头,就会使唤爷。” 白侧妃甜甜地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道:“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咱的宝贝儿子。” “行行行,爷应你了,这行了。” 白侧妃笑得更开坏了,一双纤纤玉手在他胸膛上点火。 周王被撩拨得兴起,却顾忌着她的身子,便站起来道:“那你歇着,本王去和王妃说一声。” 白侧妃笑容一僵。 “王爷您不留下来?” “本王还得和幕僚议事,就不留了,至于王妃那里,你不必忧心,本王自会去说,你好生歇着。”周王笑着摆手,很快出了门。 白侧妃暗恨,可想到孩子,她又把气给生生忍下来了,最重要还是生儿子。 正院那边,周王妃笑着应下了周王的吩咐,看他眼神落在身边婢女身上,心头一呕,却是强笑道:“侧妃妹妹那边如今有孕不便伺候王爷,不如今晚就由弄琴伺候王爷?” 站在她身边的弄琴一愣,随即大喜,双颊晕红一片。 周王故作矜持的说:“王妃安排就好,本王先去梳洗了。” 周王妃看着他出了门,看向身侧的婢女:“弄琴,今天起,你好生伺候王爷。” 弄琴跪了下来磕头表忠心:“奴婢多谢王妃抬举,弄琴必定不负王妃厚爱。” 第五百一十二章 阴私念头 周王妃呆呆的坐在椅子上默默垂泪。 “王妃,别想太多了,您这样做是对的。多一个女人分担王爷的宠爱,总比那姓白的小蹄子独宠要强。”李妈妈心疼地看着李氏,她是王妃的奶娘,自己当初的儿子没了,是把李氏当女儿看待的,对她是绝对忠心。 周王妃拿着帕子摁了摁眼角,苦涩地道:“奶娘,我自然知道,只是他连假意拒绝都没有,我才难受。” 没有女子不喜自己的男人专一,她也不例外,虽然知道这不可能,但心里多少是有些幻想的,然而现实却是打脸得很。 “王妃也早该料到才是,王爷那岂是专情的主儿?弄琴是您的陪嫁,身契捏在您手上,她还能翻了天去?弄琴的身段儿一点都不比姓白的差,又新鲜,有她分薄白氏的宠,对您才有好处。”李妈妈小声道:“这要是弄琴争气,有了喜就更有利了。” 弄琴是李府专门找来给李氏的陪嫁,身段姿色都在上佳,就是防着这一天。 “再争气,还不如自己争气。”周王妃摸了一下腹部,暗自恼恨,偏偏就是肚子不争气,一点消息都没有。 李妈妈嘴角一涩,安慰道:“您和王爷大婚也不到一年呢。” “可白氏进门也不过几个月。” 李妈妈一叹,道:“所以王妃,您也得有所准备才行,万一那白氏真生下了长子……” 周王妃手指微微一蜷,唇角也冷硬起来。 感觉嘴角越发的苦了。 她摇摇头,道:“奶娘,且不说王爷多看重白氏这一胎,连娘娘都看重呢,不然,她三头两天赐下的物事,难道只是给白氏体面?还不是在敲打我?” 敲打她,不是让她抓紧点怀孕,而是警告她别动白氏的。 她本来就不得周王的意,他嫌她自诩重规矩而过于刻板,就连床事之间,也嫌她呆板无趣,以至于两人的床事,草草了事,哪有什么快活所言,更别说怀孕了。 所以,一旦动了阴私,不知道倒罢,若知道,怕是无翻身之日。 “她这还没见显怀呢,是不是个儿子还难说,就是生下来了,也占着一个庶出,还能比得过嫡子?”周王妃试图说服自己。 李妈妈却是不认同,道:“我的傻姑娘,皇家的庶出比起许多人都矜贵呢。现在不是庶不庶的问题,而是第一个皇长孙的问题。孝王府那边产下的是郡主,若是白氏产下的是小皇子,那就是皇上的第一个男孙。” 周王妃的脸色煞白。 “王妃,这第一,份量可就重多了,你且看孝王,庶妃所出又如何?占了个长字,位份可比其余的重多了。”李妈妈声音低而沉:“王妃,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您还不懂?” 周王妃捂着了自己的胸口,嘴巴发苦,道:“你让我想想,再想想。” 李妈妈也是点头为止,道:“王妃,这意外多的是,若计划周详,完全可以把咱们摘出去的。” 周王妃不说话,只是手指骨捏得发白。 当晚,白侧妃得知周王妃把身边的婢女送到了周王的床上,气得砸了一套雨过天青茶盏,暗骂一声,假贤惠装大方。 第五百一十三章 您神算子上身啊 孝王妃生下的是小郡主,汪太后楚帝等人虽然是有些许失望,可鉴于这是楚帝的第一个孙辈,心里多少也是偏心些的。 尤其是孝王在洗三那天还把孩子抱到皇宫去见楚帝,小郡主引得楚帝龙颜大悦,亲自赐名为惠兰。 宋慈对牛盼儿和林箐说道:“依我看,这还不够。你们看着,某个地方肯定会出来祥瑞,然后传到朝堂之上皇帝耳中。” 牛盼儿和林箐看着她。 这么笃定,您神算子上身? “这么看着我作甚?不信?那孝王要刷皇上好感,肯定会有所动作的。”宋慈慢条斯理的拿了一块满口酥吃着,道:“待皇上一喜,那小郡主的好处就多了。” 别说她为何这般笃定,这都是宫斗必备套路啊,皇子和臣子们争权夺利为刷皇帝好感,在重要的日子搞祥瑞那是常有的套路,这并不新鲜。 孝王第一个得了皇孙孙,不搞这套路,那真是白瞎了宫斗这个剧本呀。 虽说现在生下来的是郡主会有遗憾,但只要祥瑞搞得好,管她是不是小皇子,能得皇上这个大boss喜爱,那就是对己方有利。 牛盼儿捧着一杯花茶笑道:“母亲倒是心水清。” “好说好说,我虽然没啥文化,但受你大伯熏陶,一丢丢政治角度还是有的。”宋慈用指甲盖比了比,谦虚地说。 林箐:“您没文化?外人都把您当送子观音看待了,也是您没去孝王府洗三,不然不留下点什么秘法,怕是不好踏出王府的门。” 宋慈一脸便秘的样子:“什么送子观音,简直是无稽之谈,我也没教谁生子,也就我们家有两个有喜,但不管是江氏还是茜儿,生的不都是姑娘?呵呵,送子观音,他们不介意生丫头,只管来问。” 真不知是哪个要害她,把她架火烤呢。 林箐轻笑:“对于久不孕的女人来说,哪怕生个姑娘,也是好的。” 生姑娘,总比不孕的强。 “孝王府得郡主,现在就看周王府了。”牛盼儿抚着茶杯上的花纹说。 宋慈压低了声音,道:“依我看,白氏这一胎危乎乎。” 牛盼儿和林箐心头一跳。 “母亲慎言。” 宋慈左右看了看,道:“咱就在这里说这里散,难道你们不觉得?” 林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她不想觉得,她什么都没听见。 牛盼儿身怀有孕,也不敢去想这些极损阴德的事儿,只含糊地说:“皇家里,能顺利出生,并平安长大的皇子,那都全靠运。” 宋慈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 何止靠运,还靠命大呢。 且不说白侧妃高调张扬惹正妃急眼,就说其余几家,谁不是争着想生下皇孙。 周王出身已够尊,再让他生下第一个皇孙,哪还得了? 且看着,那周王妃不动,他的那些兄弟,也会各有心思的。 噢,阴毒无情?至于对个没见影的坯胎动手? 天家无父子,利益至上,在争储的路上,谁都是敌人,而对敌人仁善就是对己残忍啊! 第五百一十四章 老娘只是个传说 倒不是宋慈非要阴谋论,把人心想得那么坏,是她实在看得太多了啊,好比她那个世界历史,那啥九龙夺嫡,不惨烈? 噢,杠精们所言,她所处的这个国家朝代就是不存在的,说不准就是那宫斗界一股清流,人人心中有大爱,皇家子更是相亲相爱一家亲,绝对谦让。 可拉倒,还相亲相爱一家亲,建群呢! 纵观现在楚帝玩的防儿子防群臣的一手,就知道宫斗传统差不离。 宋慈默默吃了一口瓜,多说无益,担凳仔放眼看戏就好了。 “你们都在这吃茶呢?” 宋致钰走进花园子,招来丫鬟,搬了椅子坐到了牛盼儿身边。 牛盼儿:“你不是去包打听的生辰宴吃酒了?怎这般早就回来了?” “就吃了两盅酒,他们换了地儿,没啥意思,就回来了。”宋致钰耸耸肩道:“反正凭我和包打听的关系,也不存在少吃一盅就恼了我。” “怎没意思?是身上哪里不舒坦,还是银子不够?让英华给你取点银票再去?”牛盼儿豪气上身。 宋致钰:“……” 知道你穷得只剩下钱,别一副怕我不玩儿就会死的做派好么! 我明明想当好夫婿好爹! 宋慈自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御姐和小奶狗即视感啊! 配一脸。 宋致钰瞥到老娘猥琐的眼神,故作黑脸,道:“我还会短了银子?就是烦他们去画舫,懒得去,无趣得很。” 宋慈:“果然是要当爹的人了,有这自律就好,别给你孩子带坏头,当爹就要做好表率。” “那自然。”宋致钰得意地挺了挺胸膛。 牛盼儿:“这年轻人憋坏了也不是好事,去松散一下也是要的。” 卒! 宋致钰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有你这样当妻子的人么,鼓励男人去胡混? 宋慈也是震惊到了,这儿媳太大方了,莫非孩子一上身,他爹可要可不要? 林箐:郡主果然非凡人也。 牛盼儿:“……” 面对几人各异的眼神,她有些无辜,她不会温柔小意,又比郡马年长,自然是要多让着他。 男人在外风花雪月很正常,更别说,他们以后的孩子是要跟他姓的,连风流都要阻止,感觉宋玉郎太委屈了! 宋慈要是知道牛盼儿所想,怕是要吐出一口老血,为儿子堪忧,这么个想法,明摆着就是没爱上他啊。 宋致钰瞪了牛盼儿几眼,道:“对了,我刚才在喝酒时,听说冀州邺城的一个山里出了一个祥瑞,是一块奇石,形似青龙,质如白玉。还说它出现时,天空出现五彩祥云,半空仿有神仙腾云经过,引得当地百姓纷纷参拜,直呼神仙下凡呢。” 噗。 咳咳。 牛盼儿和林箐各自喷了。 宋致钰怒。 抹了一脸的茶水,愤愤的瞪着牛盼儿。 你一定是对我有意见。 牛盼儿却是和林箐对视一眼,看向宋慈。 确认了,您铁口直断,可以去摆摊了! 宋慈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模样,端起茶淡定的抿了一口。 别崇拜,老娘只是个传说,一说一个准! 第五百一十五章 吐槽大儿媳 宫斗所有的套路,都是宋慈所见过的套路。 祥瑞说法一出,又是出在孝王的封地,最重要那祥瑞的出现之日是在郡主出生的前一夜,很自然的,就归咎和联想到这位小郡主身上。 别人不管这做作不做作,都说桥段不怕旧,有用就好。 孝王这一手,玩得自然是有用的,楚帝很配合的龙颜大悦,然后赏了小郡主一个封号为福瑞,皆大欢喜。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都是孝王提前准备出来的,只怕楚帝自己也明白,但谁会去说破呢? 孝王达成自己的目的,而楚帝,也达成自己的帝王难以琢磨心思。 不管过程如何,结果圆满就可以了。 一个月之后,宋大夫人拿了一张帖子来到定北王府请见宋慈。 “福瑞郡主的满月宴?”宋慈翻开帖子看了一眼,兴致缺缺:“非去不可?” 宋大夫人一怔。 “母亲不想去?” “还真不太想,宴席来来去去也就那些,吃酒听戏聊八卦,有些无趣。”说不准这些宴席还容易踩雷掉坑,撞上啥阴私的。 宋大夫人笑道:“这也不是非去不可,我就是想着母亲许多没出门,怕您闷着了,也见见老姐妹。” “这你放心,这个把月还真不怎么累,我在定北王府挺舒坦,每日玩的可以不重样。这昨日,我还游船采荷了呢。”宋慈得意地道。 宋大夫人闻言故作酸道:“看您这满脸红光的,是过得极好的,都不愿来家了。” 宋慈:“你就当我外出旅行了。” 宋大夫人哭笑不得。 “那这帖子?” “且放着,想去的时候我会去,盼儿她如今害喜得厉害,我不去,也有说辞。”宋慈并不在意。 宋大夫人听到这,也没有再劝,只是和她说起了别的事,还有老家的事。 宋令肃今年也要下场,他要回老家那边去参加院试等事宜。 宋慈一听,立即说道:“肃儿回老家参加院试,你要多安排几个人在他身边跟着,我昨日听盼儿说三江那边出了一伙穷凶恶极的水匪,路过的商贾都被劫了还死了人。” 宋大夫人倏然一惊:“竟有这样的事?” “盛世太平也有人落寇为匪,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自家多安排些侍卫跟着就好了。”宋慈倒不觉得惊讶。 世间上,总有一些人是真正的坏人,愿意把脑袋栓到裤腰带上的。 宋大夫人脸色沉沉的点头:“回头我会和相爷商量。” 肃儿那可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宋家的嫡长子,他的安危不容有失。 宋慈也就点头为止,说了一会子话,宋大夫人就告退了。 “宫嬷,我怎么瞧着老大媳妇,好像不比从前沉稳了。”堂堂相府夫人,这么容易惊吓到,不过说了一个水匪的事,就吓得脸无人色了。 宫嬷嬷摇着团扇,道:“关心则乱,大少爷是大夫人和相爷的唯一儿子,自是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宋慈立即识相闭嘴。 明了,她一个伪娘,只是披了人家一声娘皮,不是真正当母亲的,肯定理智多了。 第五百一十六章 闪瞎她的白内障眼 宋慈还是没去孝王府参加福瑞郡主的满月宴,而是和牛盼儿去逛大街了。 “听说这人的注意力转移,就不会总想着吐了,咱们多看看这市井百态,观众生,品美食。”宋慈看着她明显瘦了一圈的小脸,特别的心疼。 女人不易啊,怀孕生子,这是一个幸福的煎熬。 牛盼儿笑道:“母亲,我没事的,您不必担忧。” 宋慈拍了拍她的手,并不说话。 马车在朱雀大街停了下来,丫鬟仆妇围了过来,放下脚凳,小心的掺着二人下车。 宋慈下车一看,王府侍卫各自散开围着,以免老百姓冲撞过来,惹得那些百姓都畏惧的缩在一道,忽然有点心虚。 “那个,我好像不该带你出来。” 阵仗太大,劳民啊。 宋慈的骨子里,现代人那一套始终没散,看到这出行的阵仗,堪比大牌中的大牌,那些百姓瑟缩畏惧的,就觉心虚。 牛盼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温声道:“母亲心善。” 宋慈小声道:“要不是顾忌你身怀有孕,咱们低调出行,其实更自在。” 可她不敢大意,毕竟牛盼儿这一胎是头胎,更是定北王府的希望,一旦是男丁,就是继承人了。 牛家驰骋沙场,杀戮之气过大,在某些道僧那里说法便是有伤违和,从而影响子嗣运道。 宋慈不想去相信这破说法,但看定北王几十个妻妾也就得了牛盼儿一个,她不敢不信这漫天神佛。 万一牛盼儿也跟她爹似的,那这肚子里的,就是金镶玉中的至宝。 阿弥陀佛,多子多福! 宋慈双手合十做了个佛礼,今年得往善堂多加一成善款才行,还得去寺里布施。 牛盼儿:“……” “走,听说这是新开的店,卖的都是舶来品。”宋慈拉着牛盼儿走上台阶。 牛盼儿看一眼店名,夏至洋行。 名字奇奇怪怪的,可门面装修却极其精细雅致,走进去,更是一片通透开阔,柜子摆了三面墙,全是用上等的比琉璃还透彻的材料做成的柜子。 牛盼儿好奇,宋慈却是浑身的血液都是激动沸腾,简直走进了现代商店啊。 瞧架子上摆着的西洋钟,柜子里放着的怀表,还有那一套套的茶杯,西洋剑,还有艺工精细的首饰,闪闪发亮。 唉我去。 宋慈走到一个柜台前,双眼发直看着那条项链,这钻石得有多少克拉,可闪瞎她的白内障眼了! 目测十克拉以上了,还不是一颗,是一串。 一串十克拉。 氪金现场让小心肝颤动。 “快,扶着我。”宋慈把手递向宫嬷嬷,我被钻石撞了一下心,双腿打摆,站不住脚了。 宫嬷嬷:“???” “这可是宋太夫人和东阳郡主?” 一个爽朗妩媚的笑声从楼梯口传来。 宋慈和牛盼儿看了过去。 一袭火红的罗裙,头上梳着飞仙髻,只插了两支精致的钻石步摇簪子,一张脸艳若桃李,桃花眼微挑,身材高挑丰满,行走间摇曳生姿,媚而不妖,艳而不俗,举止间风情尽显。 御姐大美人! 宋慈看着对方那丰满的胸脯,再瞄一眼自己的,噢,她酸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没见识的样子大家见识一下 风情美人来到宋慈她们面前,款款的行了一礼。 “宋太夫人,东阳郡主安好,媚娘有礼了。” 宋慈:“媚娘?你姓武?” 武媚娘么,人如其名啊,冲着这性感风情,光看着就酥了。 媚娘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奴家母姓计,夫家姓商,太夫人和郡主可唤奴家商氏或名字。” 牛盼儿却问:“你怎知我们?” “有幸在街上见过东阳郡主风姿,且这满大庆就郡主一个女将,既知郡主在京,岂能不识?”媚娘笑盈盈的说。 宋慈眉梢一挑。 术业有专攻啊。 做生意的,哪个没有八面玲珑手段,哪个手中没有两个小本本用以记录这京中贵人,聪明又有眼力见的,自然会用心记下。 而这位媚娘,显然是归在那聪明又有眼力见的一类人。 “听说这个洋行新开张不过几日,里头的东西既新奇又有趣,要我说,再新奇有趣也不及这老板娘,是个顶顶大美人儿啊,在这大堂一站,那些首饰宝石都失了颜色了!”宋慈笑眯眯地赞。 就这身段美色,混娱乐圈,不火没天理! 媚娘:“……” 这是,调戏她么? 宫嬷嬷不忍直视,太夫人见了美色就挪不动脚的老毛病又犯了。 “太夫人当真风趣,媚娘能得您一赞,真是三生有幸。”媚娘笑着说:“难得太夫人和郡主光临小铺,不如入雅室饮茶?想要看些什么首饰或小玩件,容媚娘亲自给您们介绍。” 宋慈自是没什么不乐意的,和牛盼儿随着那媚娘进了雅室。 雅室布置得很清幽雅致,还有不同于当代的布艺沙发,博古架上,还摆着那种可拧发条的音乐盒,正发着叮叮当当音乐声。 宋慈眸光一闪,下意识地瞥向媚娘,这难道是穿越大军同行? 她不是没从宋致远口里听说过接下来大庆会想打通海上贸易,只是海的另一边,真的就这么现代化? 这世界,不,正确来说,这位面到底是什么构造? 好奇。 宋慈眼珠子一转,故作惊呼指着音乐盒:“这是什么妖物,竟还会唱曲呢,还有这小人在转。” 干,好不做作! 她话一落,音乐盒的发条正好走完,音乐一停,小人也不转了。 宋慈瞪大眼:“它还会听人话!” 这没见识的样子,让雅间的人都忍不住扶额。 音乐盒:做作的煞笔! 媚娘更是抿嘴一笑,拿起了音乐盒,重新拧紧了发条,笑着把它摆回去,道:“这叫音乐盒,里面装了机关,只要拧了,就能旋转和发出音乐了。” “这难道是媚娘做的?” “奴家怎有此才华,这是西洋那边的大师所出,那边常见此玩物,小姑娘们最是喜欢了。” 宋慈拿过音乐盒故意研究,故作好奇地问:“听说西洋人都长得很奇怪,说的话也听不懂,你可见识过?” 媚娘摇头:“西洋太远了,我坐船会晕,并不曾见过的。商家有船运,这些都是我们商船带回来的。”牛盼儿:“商家,可是泉州富商,号称商善人商战的那个商家?” 媚娘眼睛一弯:“郡主盛赞,那正是媚娘翁爹。” 第五百一十八章 对不起,打扰了 泉州商家,巨富之家,商家现任家主商战,更是有商大善人之称,每年向大庆捐献善资均有十万雪花银以上,听说先帝还曾御赐一个慈善之家的牌匾给商战。 所以,商家在泉州,甚至整个福建都颇有名望,受百姓爱戴。 宋慈被牛盼儿一科普,心想,真正的巨有钱的土豪啊,每年十万雪花银,这是一个贪官知县三年才可以搞来的。 可商家,每年捐资十万,这么豪,怕不是要上天! 不过也从这一点可以窥探出,这商家搞钱的产业和手段,很了不得啊! 宋慈环顾一周这雅间,嗯,确认了,处处透着钱的气息。 失敬了! 牛盼儿脸上的神色也温和不少,毕竟商家非但捐献善资,他们还会捐献一些军需物资给军营战士,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心意。 “原来是商会长的家眷,失敬。”牛盼儿行了个半礼。 对于善人,她打从心里是敬重的。 媚娘可不敢受她的礼,堪堪避开了,笑着道:“郡主折煞奴家了,不过是翁爹荫庇,并不敢受郡主的礼。” “商家每年捐资厚重,我代表的是士兵们向你们表示致敬。” 媚娘表示心领。 “从前倒并不觉商家在上京有产业。”宋慈在脑海里搜了一圈,发现这上京,似没有这商家的踪影啊。 媚娘回道:“商家的产业分布主要在福建和江南一带,上京倒少些,但亦是有的。如淮河边的一品鲜还有上宝阁,以及西城那边有几间兴民米铺,也都是我们商家的产业。” 宋慈:“……” 对不起,打扰了。 米铺什么的,她并不知道在哪个旮旯,但一品鲜和上宝阁,都是闻名勋贵圈的,生意很是红火,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没想到,这背后的东家,便是这位的婆家,她可真是孤陋寡闻。 有丫鬟送上了精致的茶点,茶香清香扑鼻,点心精致,蜜饯更是带着一股酸甜香味。 牛盼儿没碰茶,但口舌生津,手是忍不住向蜜饯伸去。 一颗酸甜枣儿入嘴,使她喟叹出声,这些天吐得她胃都反了,这蜜饯口感正好,欲再伸手。 宋慈迟疑了一下,含糊地道:“盼儿,这蜜饯要是尝着好吃,不妨请商二奶奶割爱,给咱们包些回去?” 外面的吃食,还是小心点没错,毕竟她是孕妇。 牛盼儿手一顿,下意识地看向媚娘。 媚娘笑道:“郡主瞧得上这些蜜饯,那是它们今生当蜜饯的福分了,回头就让人包些送与您,还望郡主莫嫌弃。” “那就谢谢了。”牛盼儿感激地笑了笑。 宋慈挑着眉说:“商二奶奶真是个妙人,说话也风趣,从前竟没早些碰见你。” 媚娘眼神微黯,笑容也敛了些,道:“也不瞒太夫人,这洋行是新开张,扩展生意是其一,这其二主要是我夫君体弱多病,这次来京,是为了寻些名医给他治理身体的。” 宋慈一怔。 牛盼儿倒是了解一点:“你夫君,是那位天生体弱,有商子之称的那位商濮?” 第五百一十九章 买,家里又不是没条件 泉州商家,除了家主商战有善人之称出名,还有一个商子,据说这位商子在十一岁这样的稚子之龄,以百两白银小试牛刀,运筹帷幄,在一年内,让一个破产的铺子起死回生,成为日进斗金的金铺,攒下了万贯家财,可谓一试成名,被冠以商子之称。 只是,这位有才的商子有一点不好的就是天生体弱,孱弱多病,终日与药罐子为伴,所以极少在人前出现,也就在家中调养,但商家很多决策,他亦有参与指点。 而商家能发展成眼下这个规模,不无他的功劳在,只是因为身体缘故,甘当透明人罢了。 宋慈听着,在心里暗戳戳的想,说好听是商子,说不好听就是奸商。 只是人家是会搞名声的奸商,取之于民,回馈于民。 媚娘也没有吹捧自家夫君,只谦逊几句,说:“也是打听到京中有个杏林圣手,于养生调理很有一手,这才试着来寻找拜访。若能……瞧我,说这些作甚,没得坏了太夫人和郡主的兴致,你们先坐着,我差人去取些首饰物件供你们挑选一二?” 宋慈含笑点头。 等人一走,她才对牛盼儿道:“你远在东北,竟也知这么号人?” 牛盼儿淡笑,道:“商家心善,除了捐善款,有战事还捐物资军需,偶然听父王夸过,便也记住了。”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听说,那位商子是从娘胎带来的孱弱之体,不少大夫断然他活不过二十五。” 宋慈闻言,愣了半晌,道:“莫不是因此才大作善事?” 牛盼儿便是不知了,商家固然慈善之家,可哪个家族都有争斗,商家家大业大,也亦然。那位商子,不过行二,头上还有个兄长,底下也有弟妹呢。 她看着那蜜饯,手想伸。 “别吃太多,一会还去用膳,仔细就吃不下了。”宋慈只拿了一颗递给她,也小声说:“你怀着身孕,外头的吃食要注意些儿。” 谁知道有没有别有用心的人。 牛盼儿:“……” 蜜饯不香了! 媚娘很快就去而复返,身后带了两三个丫鬟,手上端着托盘,里面全是一些精致的钻饰,以及一些比较新奇有趣的物件。 宋慈来了兴致,先给家里的媳妇孙女定了钻饰,连小靶镜也买了几把,然后又给孙子们挑了新玩意,还添了怀表。 沙漏看时间,哪有钟表方便,买,家里又不是没条件。 媚娘不愧是做生意的,一张嘴如用油滚过了,十分利索和滑溜,那推销的劲儿,让宋慈叹为观止。 这换在现代,一个金牌销售是妥妥跑不掉。 一不小心,宋慈就败了上千两以上,就是媚娘打了个优惠,也得上千两了。 宋慈幽幽的看着媚娘:“我明白商家怎么这么巨富了。” 媚娘:“???” “从没有一个人能光着手从你们家店铺走出?”宋慈的语气很是笃定。 雁过拔毛不留痕。 媚娘:“……” 所以,您这是夸呢,还是贬呢? 第五百二十章 长苏,是你吗 在夏至洋行败了一笔出来,宋慈便和牛盼儿告辞,走出雅间,却见后院另一个厢房有人走出来。 两人顿足看过去。 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青年,头上梳成髻,只用一支青玉簪别着,脸色苍白,身材十分瘦弱,这都六月的天了,他的肩上竟然披着一件薄薄的披风,一手拿着书卷,一手抵在嘴边轻声咳嗽。 宋慈愕然。 长苏,是你吗? 没错,眼前这青年,给她的第一眼印象就是那曾火遍剧圈的某剧男主人设长苏的即视感啊! 这气质,这病弱,是长苏翻版没错了。 许是宋慈她们的视线过于热辣,青年望了过来,和宋慈的视线对上,一双凤眸,水光潋滟,似是溢着万千愁绪,唇角轻轻的扯了一下,越发的显文弱,让人心疼怜惜。 宋慈有一股难言的感觉。 来了这个世界,她看到的俊男也不在少数,各有风流,但无不都是健康的。 也就这个青年,那孱弱,让人分外痛惜。 老阿姨的她瞧着都觉得有些心疼了。 “夫君。” 媚娘看到青年,连忙撇下宋慈她们快步走了过去扶着对方,还替他拢了拢肩上的披风,一副怕他着凉了的模样。 宋慈默默看一眼四方天上的骄阳,不怕捂坏吗? 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双双走了过来,媚娘给双方做了一番介绍。 这就是传说中活不过二十五的商子? 有点可怜的病秧子! “怀川见过宋太夫人,东阳郡主,咳咳咳。”商濮给二人拱手行了一礼,以自己的表字自称。 宋慈拉着牛盼儿微不可见的后退了两步。 众人:“……” 媚娘的脸有些发绿,这是,嫌弃? 宋慈脸一热,尬笑两声,道:“商公子不必多礼。” “是怀川失礼了,竟忘了带着病气。”商濮咳了几声,脸上升起一丝不太健康的晕红,自嘲一笑,也退了两步。 宋慈从他的脸注意到他的声音,好家伙,这声音能去当配音了。 声线成熟沉稳,语调清浅优雅,像是大提琴发出的声调,浑厚丰满又抒情雅致。 宫嬷嬷看她有些呆,忍不住走近一步,轻轻的扯了一下她的袖子。 醒醒,该回神了。 宋慈转头看到宫嬷不善的眼神,讪讪的,被抓包了。 她讪笑着看向那商怀川和媚娘,夸道:“商公子和梅娘真是神仙眷侣,甚是般配。” “宋太夫人谬赞了。”媚娘客套的说了两句。 “老身也是有一说一,这耽搁不少时间,我们便先告辞了。”宋慈冲他们一笑,和牛盼儿离开,毕竟她们只是来消费的,也不是来攀什么人物。 商濮看着二人离开,任媚娘搀扶着送回房坐下。 “回头你准备一份礼送到宋府,算是我失礼的赔礼。”商濮看着媚娘道。 媚娘双眉蹙了蹙:“赔礼?郎君,这会不会……” 商濮眼神温软的看着她。 媚娘心一颤,绽开笑容:“媚娘知道了。” 商濮这才露出笑容来,十分无害又文弱。 媚娘垂眸,转身去倒茶,挡住微颤的手。 第五百二十一章 重大发现 宋慈和牛盼儿正要走出夏至洋行,正好看到一个伙计捧着一个小簸箕从身侧经过,她随意瞄了一眼,心猛地一跳。 “你站着。” 那伙计被喝止,吓了一跳,手上差点抓不稳簸箕,满脸懵逼畏惧的看着宋慈,他没碰着贵人? “这是什么?要卖的吗?”宋慈走过去,指着那簸箕道。 那伙计结结巴巴地回话:“回,回老夫人的话,这是洋芋,可以吃用的。” “这多少银子,我买了。”宋慈忍着激动问。 什么洋芋,这是土豆啊,后世全球四大重要粮食之一啊,竟然在这洋行出现了。 特么这是重大发现啊! 伙计有些无措,看向洋行内的丫鬟,他不懂这卖多少银子啊。 有机警的已进内院去喊媚娘。 媚娘很快就走了出来,一问,看向那一簸箕洋芋,笑着说:“奴家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几只洋芋,太夫人竟识得此物?” 宋慈看向她,不答反问:“这也是从西洋来的?” 媚娘点头:“西洋那边据说把这养育当花卉盆栽种植观赏的,后来有人发现这果实能食用,便也传开来,太夫人难道也知?” “我一个老妇,怎么能知,便是觉得这果子很是让人眼馋,卖多少银子?”宋慈笑着打哈哈。 媚娘妩媚一笑:“不过是几个果实,太夫人瞧得上,只管拿去,送您了。” “送我?” “说送您作初识的见面礼那未免太寒酸,就送您尝个鲜。” 宋慈眉开眼笑的道:“既如此,老身不客气了,先行谢过你啦啊。伙计的,给老身搬到马车上。” 伙计闻言看向媚娘,见后者点头,便把这一簸箕送去了宋慈的马车,交给了宋家下人。 宋慈又向媚娘道了一声谢,这才带着牛盼儿走了,脚步之快,一副生怕对方反悔似的。 媚娘一直送到了门口,目送着宋慈他们的马车走了,站在原地想了想,又回了后院,跟商濮禀报这事。 商濮一愣:“她要去了那洋芋?” 媚娘点点头,道:“媚娘看宋太夫人的样子,似是知道那是何物,竟十分兴奋的样子。” 商濮眉梢一挑:“西洋的洋芋,宋太夫人认得?” “会不会是宋家藏书有西洋地志,她从中看出来的?” “与其说宋太夫人从藏书看来,不如说她从宋相口中得知。宋相宋润之自小博览群书,更是大儒临渊先生的关门弟子,他的知识点,可非寻常人。”商濮赞道。 媚娘想了想道:“那位宋相,当真如此厉害?” “以四十出头的年龄当上一品大员,你真以为他是靠的和楚帝的患难关系?”商濮垂眸,声音低沉:“没有实打实的政绩和本事,即便有人提携拉扯到高位,也会轻易掉下来。他却站得稳,自非愚忠庸碌。” “郎君明察秋毫。” 商濮唇角微微一勾扯,视线落在书本上。 媚娘见状也不打扰,屈膝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走在廊下,她又想起,宋慈她并没有问那洋芋要怎么食用,难道她知道? 第五百二十二章 这货合该叫土豆 宋慈自然是知道的。 土豆的做法,她可以列出数个菜式,但那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东西产量高还扛饿啊。 土豆淀粉含量高,不但能做菜,还能当主食食用,一旦大量种植开来,那是给大庆粮仓添砖加瓦,别看它比不过稻谷白米香,可要是在闹灾缺粮时,它可就是饱肚子的好东西啊。 这必须种,她亲自种,像大棚蔬菜一样,这功绩她要揽了然后攒起来,谁都别拦她。 那么问题来了,土豆怎么种的? 宋慈捏着一个土豆有些发懵。 “母亲,这东西能吃?”牛盼儿也好奇的捏起一个土豆,放到鼻子边上嗅着。 “自然能吃的,煮熟了吃,既能做菜,也能做粮食,和地薯一样。” 牛盼儿一怔:“和地薯一般?” 宋慈点头:“这里不方便说,回府后咱们细说。” 牛盼儿有些惊疑不定,捏着土豆看了又看,也看宋慈,她奇怪的是,这样的新鲜物事,她婆婆这没去过远方的老太太,是怎么识得的? 宋慈不知小儿媳妇惊疑,脑海里不住的想土豆的种植法子。 她前世是孤儿出身,被做双职工的养父母领养了,自然没去干过什么农活,十八岁就被星探给掘了,然后开启星途,更不可能下田种地,知道大棚种植,还是因为参加过的真人秀。 不是,她似是依稀听过土豆咋种,谁说的? 宋慈苦了脸,她是真不记得了,嘤。 难道她要对着一个大功绩而兴叹? 这苦瓜脸一直持续到回定北王府,牛盼儿迫不及待的问宋慈土豆的妙用。 对自家人,宋慈也没啥隐瞒的,当下就说了。 “……所以,这洋芋一旦种出来了,一棵苗,能产好几个,甚至十几个,遇着老天爷开恩,一棵苗能出来一大串也是有的。”宋慈指着那圆滚滚的土豆,道:“洋芋那都是海外人称呼,这东西种在土里,合该叫土豆。” 土豆? 牛盼儿瞥了她一眼,这名字不是临时想出来的? 宋慈故作没看到她的疑惑,道:“这土豆,易盘活好种植,果实出来了埋沙土里也好存放,它妙就妙在可做菜也可做粮食。” “大庆如今尚算太平,但我也知边关常有小战事,盼儿,这土豆种出来,它可当粮食,就能解大庆粮食之忧啊。不吉利的说一句,遇着大饥荒,除了谷米地薯,这也是能裹腹的好东西,扛饿。”宋慈轻笑:“大庆的粮仓满,才万事不愁不是?士兵们也不可能天天白米饭,添一两只这土豆,也是管饱的。” 牛盼儿闻言有些激动:“海外竟有这样的好东西。” “这样,我们拿几只试一下,你便知道我所言非虚。” 牛盼儿有些迟疑:“可是母亲,您不是说要留着做种子?” “这一簸箕,拿几只不算啥,你正好吃不下,母亲亲自给你做一盘醋溜土豆丝,管你吃得喷香。”宋慈得意地说。 醋溜,牛盼儿顿时觉得嘴巴生津,她听母亲的。 “出大事了我跟你们讲。”宋致钰从外冲进来,一屁股坐在桌边,满脸兴奋地说:“你们猜今日孝王府宴客出啥事了?嘿,周王和孝王差点打起来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一盆狗血 周王和孝王差点要打起来? 不,是已经打了,周王就恨不得撕了孝王,以报杀子之仇? “杀子之仇?” 宋慈和牛盼儿一脸懵逼,周王哪来的子? 不对,莫不是那姓白的侧妃,被人算计了把肚子里的胎儿给作没了? “就是杀子。”宋致钰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今日孝王府摆满月酒宴客,周王也去了,听说还把白侧妃带去了。那白侧妃就跟着周王妃饮宴,岂料孝王妃抱着孩子出现后,就出了事。” 满月宴么,孩子肯定要抱出来让大家伙也见一见新生儿,事儿就出在这个环节上。 那孝王妃抱着小郡主见人的时候,来到周王妃她们面前,事故就出现了,有个婢女拿了磨得尖利的银簪子想要刺杀小郡主,嚷着要给自己的孩儿报仇。 突然有刺客,自然是乱成一团,那白侧妃就在混乱当中遭了殃,推搡之中撞到了肚子还被踩踏了,当下就见了红。 要说白侧妃那胎儿,其实也还没算完全坐稳,她偏要跟着去参宴,遇到了这种事,又是受了惊,孩子自然是保不住了。 一场混乱制止,白侧妃早就昏死过去,等再醒来,孩子没了,她便大喊着有人害她,有人故意推她撞向刺客,闹得孝王府鸡飞狗跳。 但那会儿人这么多,又是混乱,谁知道是谁下的黑手,也没人瞧见,只当她是惊吓过度才看错了。 白侧妃自然不服,一口咬定了有人故意害她。 周王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立即拽着孝王讨公道,直言孝王自导自演,就怕他生儿子。 总而言之,今日孝王府宴客便是一笔烂账,都闹到了楚帝面前去了。 宋慈听得津津有味的,看向牛盼儿道:“我就说,但凡宴席,基本总有各种事故出,不是爬床就是毁名声以及其他算计,幸亏咱没去,不然怕也要当池鱼。” 牛盼儿:“……” “没错,依我看,直到孩子生了,你也别去参加这些宴席。”宋致钰也有些后怕,看一眼媳妇还很扁平的肚子,道:“你本来就和那些女人不一样,不会参加那什么诗会茶会宴会的,以后谁发帖子,咱都不去。” 鬼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内里藏奸,像今日这样下黑手。 牛盼儿道:“嗯,我不去。” 她本来就不喜欢那些宴席,嫌烦,不去也可。 宋慈道:“那刺杀的婢女呢?怎么就混进去了?” “听说那婢女其实伺候过孝王,还偷摸着有了身孕,月份比孝王妃还要长两个月,结果被孝王妃给处置了。那婢女也心性强,一直忍而不发,直到现在才报仇。”宋致钰舔了舔唇角道:“被抓住了,当场就杖死了。” 宋慈啧啧两声:“一盆狗血。” “反正这事有得闹,绝对是新谈资。”宋致钰看着桌上的那几只土豆,问:“这是什么玩意,野果子?” 宋慈道:“土豆。行了,去陪你媳妇回院子里歇着,我们今日外出回来还没歇过,去歇歇。” 宋致钰连忙去掺牛盼儿。 第五百二十四章 不作死不会死 “你说,这是不是就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宋慈歪在美人榻上,百无聊赖的和摇着团扇的宫嬷闲聊。 宫嬷嬷倒没觉得多惊讶,毕竟这样的事见得多了,便淡淡地道:“世家勋贵里,这样的算计层出不穷,见惯不怪,更莫说皇室了。” “也不是啊,你看皇上就有几个儿子。”宋慈掰着手指说:“一二三四五六,个个都活得好好的。” 宫嬷嬷看她一眼:“皇上要开枝散叶,自会让孩子出生。更别说,中宫嫡子行五,在此之前,中宫也不介意多看几个皇子出生,多不可怕,唯一才可怕。” 中宫没有嫡子时,要保障自己的地位,她自然乐意看皇子多,因为皇子一多,就不显得重要了,妃嫔争,只管争。 但若只有一个两个,那母凭子贵,这可不是她乐意见到的。 所以,宫中的皇子,个个存活,但在中宫有嫡子后,后面除了一个六皇子,又有几个皇子出生或长成? 宋慈听了宫嬷嬷的分析,幽幽的看她一眼:“宫嬷其实你合该搞宫斗。” 瞧这玲珑心思,她自愧不如。 宫嬷嬷一笑。 “哎你说,白侧妃这个黑手,是谁下的?”宋慈说起八卦,就精神十足。 “老奴也不在场,哪能未卜先知,是谁都有可能,谁得的利大,谁就是,说不准,不止一个,只是都碰到一起。” 宋慈舔了舔嘴角:“所以说,白侧妃其实早就被人盯上了,只是静待一个下手的时机。其实当初白家那么高调就是在作死,还有白侧妃自己,更是作上加作。你说她一个孕妇,不好好儿在家静养,去参啥宴席,也不想想自家男人政敌多,还生怕人看不见似的,张扬着说我在这,快来下黑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白侧妃,脑袋进水了,才会哪热闹往哪凑,也不想想自己的处境。 结果悲催了! 宫嬷嬷忍了忍:“您今日还带郡主出去逛街了。” 宋慈:“……” 她不服地道:“那不同,盼儿身体好底子好,不存在养胎,我们还有人保驾护航。” “您说话的底气若再足点,老奴就不说您心虚。”宫嬷嬷瞥她一眼。 宋慈怒。 “宫嬷你现在皮了啊!”都敢明着怼她了。 宫嬷嬷起身行了一礼:“老奴有罪。” 宋慈:“……” 可噎死她喽! “我这不是想她转移些注意力,没看后面都没咋吐得厉害。”宋慈讪讪地说,道:“我以后不敢了还不行。” 她一副我错了,你饶了我的表情,使得宫嬷嬷眼睛弯了弯。 宋慈道:“白侧妃在孝王府没的孩子,只怕以后孝王府和周王府也成仇了。唉,孝王府这背的好大一黑锅。” 倒霉催的。 “说不准孝王也暗自高兴呢。”宫嬷嬷轻飘飘的来了一句。 宋慈和她对视一眼,露出了然的眼神。 确实啊,白侧妃这一胎没了,大家又都还没有喜讯,那就是大家都重新回到起跑线上赛跑。 而孝王,已经先得了一个助攻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御前扯皮 周王和孝王,的确在扯皮,一个哭儿,一个喊冤。 楚帝捏着眉尖,看着跪在御座之下的两个儿子在争辩对骂,只觉得万分头疼。 咋这么烦呢! “父皇,您一定要给儿臣做主啊,太医说了,那可是个男胎之相啊,您的第一个皇孙子就这么被人算计没了。”周王痛哭流涕。 孝王太阳穴突突地跳,道:“三皇弟,什么叫第一个皇孙没了,本王的郡主活得好好的,你当皇叔的怎还咒一个才满月的孩子呢?” 周王瞪他一眼:“那是丫头片子,是皇孙女,我说的是皇孙。” “你……” “都闹够没!”楚帝拿起御桌上的白玉镇纸一拍桌面。 底下两人顿时脖子一缩,匍匐在地不敢再嚷。 “父皇息怒。” 楚帝冷然的看着二人,道:“这样的祸事,也值得你们闹到朕跟前,让朕主持公道?老三你说老大害的你儿,证据呢?” “父皇,我……” “想要朕做主,就拿出证据来,光在嘴上扯皮没用,凡事讲证据讲事实。”楚帝冷声道:“朕现在听到的就是白侧妃随着你和周王妃去参宴,却因突发事故受了伤导致孩子没了。” 周王委屈地张口:“父皇,这明明是别人算计儿臣。” “证据呢?” 周王哑口无言。 “这事本就是你们疏忽,既然白侧妃有孕,带她出去凑什么热闹,不会想到会不会磕磕碰碰或吃错东西?”楚帝冷哼。 周王委屈得很,却不敢辩驳,只匍下身子,道:“儿臣有罪。” 孝王自一边得意不已。 “老大你也别在那幸灾乐祸沾沾自喜,这事孝王府也有错。” 孝王战战兢兢的,忙道:“请父皇示下。” “你府中有那样的贱婢祸患存在,你和王妃竟是不知,那就是你们治家不严,这还只是一个区区贱婢,万一是个凶神恶煞的刺客呢?”楚帝居高临下的盯着他,道:“万一是真正的刺客,宴席上,有如此多的女眷,伤着了众臣家眷,你怎担待得起?” 孝王额上的汗渗了出来,哆哆嗦嗦地说:“是儿臣疏忽了。” “治家不严就易生弊端,自己的小家都治不好,何谈治理这天下?老三你亦是,莫要只知怨念和纵容家眷犯浑。你们都给朕记住,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家不治何以治江山?”楚帝冷道:“你们回去,把这两句话写下来好好裱在自己所能看到的地方,朕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都是废渣。” “儿臣遵旨。” “听明白了,麻溜给朕滚蛋。”楚帝背过身子去。 两人连忙跪安:“儿臣告退。” 楚帝闭着眼,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直到大殿中恢复平静,才转过身来,黑了一张俊脸。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看他们,哪有当父亲的样子,还跟孩子一样闹腾。” 周公公机灵地换上一盏茶,道:“皇上息怒,两个王爷都还小呢,慢慢教就是。” “当爹了还小?这遇事就乱的心性,还指望给朕分忧,哼。”楚帝想到白侧妃那肚子,又是一阵烦躁:“可惜了那个孩子。” 周公公忙说:“王爷们都还年轻,皇孙总会有的,将来您怕是抱不过来呢。” 楚帝睨他一眼:“你就只会当老好人。” 第五百二十六章 不是我干的 御书房外。 孝王和周王站在廊下,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重重哼了一声。 孝王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扯得凌乱的衣领,看到领子的绣纹都有些抽丝了,心中暗自脑恨老三这劲儿大,是想趁机挠他。 可想到人始终是在自己府里出事的,未免有些心虚和说不过去,想了想,便郑重的向周王拱手一礼。 周王眼皮一跳,道:“你做什么?”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呢。 “不管如何,白侧妃是在孝王府出事,这事为兄总归是理亏,若不是为兄疏忽,也不会出此惨剧。三皇弟,为兄在此向你赔个不是,对不住了。” 孝王声音带着浓厚的歉然,一副真诚的样子。 这还在御书房跟前呢,多少眼睛看着,他在这赔礼,做的不仅是给老三看,最重要是给御书房的那位大佬看。 看,作为一个长子,他能屈能伸,大度有担当,也肯谦让,多难得! 这好感不刷白不刷。 周王何尝没想到这点,暗恨老大这狗东西狡猾,哼了一声,压低声线道:“你别在这惺惺作态,做给谁看呢!这事可不就是你一个赔礼一声对不住就过了!” 他的儿啊,就特么只值一个对不住? 想到他那来不及出世的孩儿,周王心里就堵得慌,也疼得很,还有些悔意。 早知道就不该纵着白侧妃,让她也去满月宴,这一去就杯具。 孝王抬起头来,道:“三皇弟还要为兄如何?那贱婢也打杀了。” “你明知我不是为那贱婢的事。” “如父皇所说,这是不是意外不好说,便是当真有人算计,那会儿场面那般混乱,人这般多,谁知道究竟是谁下的黑手?”孝王黑着脸说:“我本意是为我闺女办满月宴,这大喜的日子出了这么个破事儿,我就不闹心?我家闺女在我来宫之前还哭个不停,都要寻法师去受惊呢。” 周王冷笑:“这能怪的了谁,如父皇所说的,还不是因为你和大皇嫂治家不严?让那么个祸害留着。” 孝王脸色阴沉。 别说别的,其实他都不知道这个事,更不知道那个贱婢曾经有过身孕。 若是知道,他未必就不会不让那贱婢生下来,好歹多个筹码。 “三皇帝,我不怕在此对你发誓,对你家侧妃下的黑手,绝不是我。”孝王盯着他的眼看:“你要是一心只盯着我也随你,只盼着以后得知真相,别自责错怪了人才好。” 周王淡淡地移开眼睛,道:“真相如何,本王自己会查。” “本王也是当父亲的人,还不至于对个还没出生的婴胎动手,我家闺女,可是第一个皇孙女,要着急的,也不是我。”孝王丢下这一句,道:“为兄言尽于此,那么,告辞。” 周王冷眼看着他离开,呸了一口:“跟谁臭显摆呢!” 不远处,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的上前,躬身请道:“王爷,淑妃娘娘有请。” 周王看到这是他母妃宫里的太监,头便是一痛,往后宫方向去。 第五百二十七章 淑妃赐婢 长春宫。 范淑妃歪在美人榻上,头上戴着抹额,细白柔嫩的纤纤玉手抚着胸口,面带不愉。 “娘娘,王爷来了。” 范淑妃没有睁眼,只用一手支着太阳穴,直到脚步声走近,她才半睁着眼看向来人。 “儿臣参见母妃。” 周王单膝跪在地上,拱手一拜。 范淑妃有气无力地道:“起身。” 周王站了起来,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道:“母妃这是怎的了?心绞疼又犯了?” 范淑妃双眼完全睁开,稍微坐直了身子,冷声道:“本宫怎的了,你心里就没点数?好好儿的,怎去参加一个宴席,就把孩子给整没了?” 周王嘴巴发苦,道:“都是儿子无用,着了别人的道。” “呸!” 范淑妃不以为然地呸了一声,道:“着道?本宫看也未必,这事,参与的人怕不止一个,你心里,可有嫌疑的人?” 周王道:“想儿子生不出来的,无非是我那几个好兄弟。” 老大说不是他干的,他也不信,自己生不出来,那么就人人都还在起跑线上,谁都抢不了步,哼。 范淑妃一副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就没想过是不是身边女人搞的鬼?” 周王一怔。 “你那个王妃,说不准是她动了歪心思。”范淑妃冷哼。 最懂女人的还是女人。 范淑妃自己也是女人,自然知道女人嫉妒起来,会有多可怕,李氏身为正妃,自己还没怀上,有心思也是正常。 周王迟疑道:“母妃,李氏素来自诩规矩,白氏有孕以来,她也依足了规矩照料,理应……” 范淑妃听到这里,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傻儿子哦,就不知道越是不会咬人的狗不叫? “你太小看女人了,她是正妻,在自己还没有子傍身的时候,她岂会全心全意看庶子出生?你看看孝王妃,不也是弄死了那贱婢的孩子才出的今日祸事?” 周王倏然一惊,皱起眉想着李氏那张刻板寡淡的脸,是她干的吗? “母妃,当时场面混乱,也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才更好脱身,哪怕不是她,她作为正妻,也是保护不力。”范淑妃对这个儿媳,其实是不满意的,嘴不甜,也不会用好话讨好她,总是端着规矩,呆板极了。 范淑妃看向周王,又恼道:“王妃自己有心思也就罢了,你怎的也纵着那白氏?有了身孕就该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院里,凭的还跟只野鸭子似的到处蹿。现在好了,这一蹿,就把孩子蹿没了,哭都没眼泪。” 周王老老实实地听训。 范淑妃发泄了一会,道:“罢了,也是那孩子没福分。现在除了孝王有一女,其余几个王府都没动静,正儿,你可要抓紧点了。” 周王心想,他难道就不想抓紧? “绯儿。”范淑妃忽然开口。 一个美艳的宫女出列,盈盈的站在了周王面前不远。 范淑妃道:“白氏要坐小月子,身子不爽利也不适宜照顾你,从今日起,就让绯儿跟你回府照顾你起居。王妃那儿,你也别冷落了,嫡子比什么都重要。” 周王看向那宫女,眉一挑,绯儿红着脸微垂着头。 第五百二十八章 人在做天在看 周王府,梨园。 周王妃李氏看着白侧妃坐在床上嚎哭,再看寝屋里凌乱的景象,淡定的吩咐丫鬟仆妇收拾。 白侧妃唰地转过头来,双目猩红,道:“是你对不对?当时你就在我身边,是你推的我。” “放肆!”李妈妈轻斥:“无凭无据,白侧妃怎可胡乱冤枉王妃。” “你才放肆。“白侧妃冷冷地盯着她:“我和王妃说话,哪里轮到你一个区区贱奴搭嘴?我再不是,也是上了玉蝶的正经侧妃,你一个贱奴,竟敢呵斥我?不分尊卑的狗东西,张妈妈,给我掌嘴。” 李妈妈脸色一变。 张妈妈是白侧妃的心腹妈妈,闻言走了过来。 周王妃皱了皱眉,道:“妹妹身体有恙,不该动怒……” 打她的人,就是她的脸。 “怎么?王妃姐姐素来重规矩,到了自己人以下犯上就可以当没事发生了?”白侧妃冷笑:“这可怎么好,您素来规矩至上,身边妈妈却是无视规矩,那姐姐以后管家怎么服众?” 周王妃蹙眉。 李妈妈已是跪了下来,道:“是老奴出言不逊,以下犯上,老奴给侧妃娘娘请罪了,也不劳张妈妈动手,老奴自己掌嘴。” 啪啪啪。 她用力自刮了几下嘴巴,很快脸上出了几条红印子。 周王妃见状心疼不已,道:“妹妹,李妈妈也掌嘴了,可以了?” 白侧妃只当没听见。 李妈妈继续自刮,嘴角溢出一丝红。 “妹妹好歹也给自己留个脸,你今日小产,也当为孩子积福。” 周王妃不说倒可,一说,白侧妃就尖声吼叫:“你住口,你怎么有脸提我的儿,分明是你下的手……” 周王妃黑着脸说:“妹妹这话,本妃只当你伤心过度,才口不择言,不与你计较。但若再说,那就休怪本妃要请母妃请母后做主,无证无据中伤正妃,这个罪名,妹妹担当得起?” “你!”白侧妃气得咬牙。 周王妃道:“临出门的时候,我也曾劝过你在府中休憩,你却是不听。” 白侧妃语塞,捏紧了团被。 周王妃看屋子已经拾掇好了,道:“妹妹好生歇憩,休养好身体,如此才可尽快重新孕育。” 她话说毕,也不再多言,转身出门。 一脚刚踏出门,身后传来一句:“人在做,天在看。谁动的黑手,谁心中有数,我诅咒她,以后生下来的孩子也病弱无能,毕竟他娘做了有伤违和的事,这报应就该当孩子的受着。” 周王妃背对着她,眼中升起一丝怒火,却没有转身,而是挺直腰身离开。 白侧妃冷冷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半晌,才抓着一件小衣裳呜呜地哭出声。 她可怜的儿。 周王来到梨园的时候,就看到白侧妃脸色惨白搂着小衣裳在哭,眼里也有一丝痛色闪过,走过去。 “王爷,我们的孩子,没了。”白侧妃靠在他怀里,大哭出声:“他本该今年出生的,是歹人害了他,就这么没了,呜呜。” 周王艰涩地道:“别想太多,好好养着,孩子还会有的。” 白侧妃抱着他痛哭。 第五百二十九章 跟风赐婢 周王妃拿了玉肌膏给李妈妈,满脸心疼又自责。 “王妃,这么矜贵的东西,就别浪费在老奴这张脸上了。”李妈妈捧着玉肌膏说。 “浪费什么,药膏不都是用的,你顶着这张脸走出去,丢的还不是我的脸?”周王妃嗔怒道。 李妈妈有些自责:“都是老奴嘴快,让那白氏寻了机会下您的脸。” “你也只是维护我,是白纤纤得寸进尺。”周王妃气得磨牙。 李妈妈凑近了,压低声音说:“老奴这几巴掌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她已没了可把持的依仗,值了。” 周王妃心中微动,嘴角扯了扯。 “这事以后莫说,那都是意外,是那孩子没福气来我们王府。”她端着茶抿了一口,声音清淡。 李妈妈一笑:“可不就是意外。” 主仆俩正欲再说,丫鬟却是走进来禀报,说淑妃娘娘身边的令嬷嬷来传口谕了。 周王妃一惊,连忙站了起来。 李妈妈满腹惊惧,以那位对自家王妃的不喜,今日又出了这事,只怕这口谕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不出所料。 李妈妈看着周王妃那越来越白的脸,有些担忧。 “……娘娘的口谕便是这些。”令嬷嬷看着周王妃道:“娘娘心急抱孙子,更想抱嫡孙,希望王妃可以尽快达成娘娘心愿。” “妾谨遵娘娘口谕。”周王妃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 令嬷嬷点头,行了一个宫礼,转身离开。 李妈妈亲自送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见周王妃一脸呆滞地坐在罗汉床上,心头一痛。 “王妃,您别太放心上,不过是两个贱婢……” 周王妃自嘲一笑:“那怎么同,那是母妃赐下来的,等同贵妾,岂是弄琴那种身份能比的?” 这赐下来的两个女婢,岂是一般通房,那简直跟神一样,轻不得重不得。 李妈妈沉默半晌才道:“再怎么着,也越不过您去,王妃,眼下这府里女人个接个的送进来,当务之下,您还是尽快怀上小王爷才好。梨园那边正坐小月子,这都是机会啊。” 周王妃咬牙,点了点头。 梨园,白侧妃听说自己又多了两个姐妹,气得又砸了一屋子东西,哭了一宿。 …… 范淑妃给周王赐了两个美婢,目的是什么,其余几宫心知肚明,自然也不甘示弱。 于是,孝王府吴王府还有燕王府,都不约而同的多了两个美婢,要争,一起愉快争。 “这下子,每个王府的妻妾都能凑一张马吊桌?”宋慈摆弄着这几个土豆,讥诮地说了一句:“范淑妃怕是要引众怒了。” 不是她牵的头,其余几宫岂会跟风。 宫嬷嬷:“惹众怒,谁又敢当面说她一句不是?” 宫妃赏美婢,那都是惯有的事,更别说是赏到自己儿子府里,谁能说啥? 史上有些跋扈的宠妃,仗着皇帝宠爱,还给一些臣子赏美婢呢。 “也是。”宋慈用指甲刮着土豆的一个小芽洞:“苦逼的从来不是婆婆,而是当媳妇的!” 宫嬷嬷:“……” 宋慈看着小芽洞,脑中灵光一闪,一拍桌子:“我记起来了!” 第五百三十章 我要种的是功绩 记起来什么? 自然是怎么种植土豆,那是当年参加真人秀时去某个老乡家中借粮时,正好看到他处理土豆种,宋慈好奇多嘴问了一下。 问是问过了,可实践呢? 宋慈一头雾水。 不管如何,要培育出东西,必然要有最佳的温床,所以这第一步,肯定是先养出一块肥沃的地。 宋慈还在定北王府住着,也不可能回相府去搞,和牛盼儿一说,这有何难,翻了一个园子,把名贵的花卉树木全部挪移,撒肥料然后把地来一次深耕。 宫嬷嬷看着兴致勃勃指挥农人耕地的宋慈,再看一眼在窃窃私语的下人,无语扶额。 “郡主,您也太纵着太夫人胡来了。” 好好一个花园子,竟然就这么折腾成了菜地。 花园子要是有脾气,只怕都要掀旗而起,贵妇变成了农妇! 牛盼儿笑着说:“母亲有兴致就随她。我听说,这人常动弹,身体也得到锻炼,更健康。不过是一个园子,不值什么,王府大着呢。” 别说一个园子,十个都可以折腾出来。 “您就惯。”惯出个无下限的婆婆来。 牛盼儿抿嘴轻笑:“嬷嬷还不是照样惯着。” 宫嬷嬷:“……” “而且,这土豆真的种出来了,那也是好事,那醋溜土豆丝儿,嬷嬷不也吃过,挺好吃的呢。”牛盼儿有些怀念那道菜。 但她也知道,剩余的土豆得要留作种子,不能浪费,毕竟也不知能不能种出来,多些种子,总能有一颗是种出来的。 宫嬷嬷道:“真种出来了……” 那亦是一道功绩。 宋慈走过来,满脸兴奋:“瞧这样子,很快就能种下去了。” “会不会盘不活?”宫嬷嬷泼了一盆冷水。 宋慈瞪眼:“不许你乌鸦嘴。” 这都是功绩啊,她种的不是土豆,是功绩,必须要活! 牛盼儿道:“母亲心有成数怎么种了?” 宋慈含糊地道:“我也不懂,毕竟我也不曾种过,就实验。要是失败了,就让那夏至洋行再帮我们从海外买这些种子,一次不行就试十次,总能总结出经验来。” “我信母亲可以种出来。” “承你吉言了。”宋慈咧嘴一笑:“走,我们回去处理种子。” 种子要怎么处理? 宫嬷嬷眼都突了,完了,这个园子是白折腾了,她还没见过把果实大切八块去种的。 她就知道,太夫人不靠谱。 牛盼儿却是看出了些不同,指着土豆块上的那小芽洞:“母亲这是什么讲究?每一块土豆片,都需要这个?” “这些小芽洞,都是要出芽的,每一块都要切有,才保证它褥出芽苗来啊。” 宋慈像模像样地说。 那个老农好像是这样说的,应该是没错的。 宫嬷嬷瞅她一眼,再看那块状的土豆,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莫非…… 几人说说笑笑,管事陆妈妈走进来,向宋慈和牛盼儿行了一礼。 “何事?” “回郡主和太夫人的话,八里胡同的张郎中大人府中前来报丧,张府的老夫人荣登极乐了。” 笑声一敛。 第五百三十一章 厉害了,我的太夫人 宋慈来了这大庆一年多的时间,还是头一回去别家吊唁,回来后就整个人都有些萎靡了。 宫嬷嬷有些担忧,连忙请了林箐过来把脉,生怕她触景生情,想些不好的又把自己给作病。 宋慈也没阻止。 林箐仔细把脉,又看了看宋慈的舌头和眼睑,嗔声问:“您昨晚没睡?” 宋慈眼神闪烁,支支吾吾的。 宫嬷嬷:“您是装睡?” 昨晚是她守的夜,半夜还起来去看宋慈可有踢被子,有没醒着,当时她是睡得平和的。 现在看来,怕是装的。 厉害了,她的太夫人,愣是装得跟真睡了似的! 宋慈犟嘴:“我哪有!” 看着几人一副不用辩驳,我们都看穿了的眼神,她讪讪的道:“有睡的,就是很快醒了。” 醒来后,她就想那个张太夫人,平日里见她是红光满脸,压根看不出半丝病气,这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那位,好像刚过一甲子大寿不出一个月? 这么想着又联想到自己,也不知何时寿命就忽然终止了,那位张太夫人,听说是在睡梦中走的,丫头们清晨叫起才发现人去了。 宋慈当时就在想,虽说去得祥和,可这人要走了,身边没有一个人,未免太孤独凄凉了点。 唉。 “您这又是忧思多虑,有些上火了,开两副败火的药吃一吃。”林箐道。 宋慈打了个激灵,抗议道:“不用了,上火哪要吃什么药?不吃!” “您这牙肉都有些红肿了,不吃的恐会更肿胀,到时候您就吃不到好吃的东西,只能喝白粥了。”林箐无视她的抗议。 宋慈按了按嘴巴,牙龈是有些肿痛,便打商量:“那你别放黄连啊。” 林箐似笑非笑:“不放黄连,怎么败火?放心,我做了两坛子蜜饯,您可以吃点。” 一旁的牛盼儿眼睛亮了:“两坛?” 林箐含笑点头:“有一坛极酸,回头让桑儿给您送过去,不过您也不能当饭吃了。” 牛盼儿:“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 林箐笑了笑并不在意。 她跟着宋慈过来王府小住,有郡主高看,下人也并不敢小看她,服侍很尽心,投桃报李,做些蜜饯送牛盼儿没什么。 她开了方子,又对宋慈劝道:“这头一副药,我放了些安神的,您吃了就睡个回笼觉,莫要多思,对身子无益。” 宋慈叹了一口气:“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张太夫人上次见她还是在琪儿出嫁,她那会儿还能和我喝上两盅酒。这才多久,人没病没疼的,忽然就走了,可见这人老了,就随时受阎王老爷召唤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轮到我了!” 众人脸色微变。 牛盼儿嗔道:“母亲您这是想多了,您才不会舍得我们呢。还有,您那些土豆还种不种了,您还是仔细想着,怎么把它们种出来,不然我就拿去让厨房炒了土豆丝儿。” 宋慈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道:“可别,土豆出了芽儿就不能吃了,有毒的,不可多食。” 她都忘了这一茬了,以后便是种出来了,也得提醒一下,出芽的土豆吃不得! 第五百三十二章 论狗,宋相是真的狗 户部郎中张大人之母仙逝,张大人立刻就递折子申请了丁忧,这折子一递上去,朝野就动了。 一个萝卜一个坑,这张大人丁忧,他的位置肯定要人顶上来,毕竟亲母仙逝,要戴重孝,服丧三年,总不能这位置空三年等你。 所以,这位置得拿下,更别说,那是正五品的户部郎中,还是户部的,钱管家,肥缺啊。 争得最厉害的还是几个王爷,谁都想自己的人拿下这个钱袋子肥缺,那么以后对己方就有利了。 楚帝看够了戏,才下了几条颁令,这个位置由谁补,另外又有几个位置的调动,好似一切都早就决定了。 朝野之上,百官视线那嗖嗖落在某人身上。 不咬人的狗不叫。 论狗,宋相是真狗。 不动声色的,就把这好事搂到自家头上,肥水绝不外流。 宋致远淡淡地扫向范相,咧了咧嘴,露出个无害的笑容。 呸! 范相转开眼神,藏在袖中的手指却快速摩挲起来。 皇上是越来越站宋相那边,连掩饰都不屑做了,而他这边,唉。 宋致远也把视线收回,冷不丁的看到一张谄笑着的脸。 这周王是喝了一罐蜜才上朝的? 瞧这笑容甜的,都能引蝶,甜出糖尿病了。 话说,你刚流了个儿,好歹装一下伤心,笑成这样,没得缺根筋! 周王微微向宋相点头,内心却不太淡定,心里越发对某个人志在必得。 伯府是相爷,亲爹五品户部郎中,只要把人拢到府中,那这岂不是都是自己的助力? 还有宋家的几门姻亲。 周王心头一阵火热。 没错,这户部郎中的肥缺,竟落到了宋相那个庶弟,现正在山西大同做同知的宋致庆身上。 宋同知虽然在去年茶马互市上交了一个漂亮的政绩,但也不足以搂到这职务,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人家拼了哥。 不管如何,反正等这宋同知回京任职,宋家便是两兄弟在朝堂,目测要火。 宋氏出身寒微,家族并不大,老家也只有一个不知哪钻出来的宗族,只有两房人,所以真正的宋氏女,矜贵的,就只有相府的寥寥几个。 前面两个均已嫁人,剩下的两个,一个年不过九岁,另一个才刚出生数月。 而九岁那个,便是宋三小姐宋如薇,她爹虽是平调,但职位肥得很,再有她伯父是相爷,可以说,她一下子就变得抢手,成香饽饽了。 哦,宋氏女少,不够抢,那还有表姐妹,听说宋相庶妹,就是那新宋郎中的同胞妹妹,不就是眼下工部林员外郎的夫人么? 她膝下,好像也有两个女儿,长女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 这年头,都是拼家世拼姻亲,宋家的姻亲,现在看来,似乎都在要位,不错,是门好亲,得沟通一下。 持着笏板的林员外郎林广熊忽然感觉身上有些发毛,一抬头,好家伙,这些人盯着他做什么? 怎感觉自己像只小绵羊似的被狼盯上了? 匍一下朝,林广熊就被好几个同僚热情邀请去喝酒干饭,把酒聊一下儿女之事? 林广熊:“……” 他干什么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儿砸怨念很深啊 宋致远下了朝,就去了定北王府拜见老娘。 随着老管家的领路,宋致远看到了正站在菜地边上指挥农人种植的宋慈。 宋致远:“……” 他有些无奈有愧疚地看着老管家,道:“家母委实是失礼了,王府的园子损失请管家送到相府,本相会差人送过来。” 老管家诚惶诚恐地说:“相爷可折煞老奴了,一个园子能有什么损失,不过是太夫人闲余玩乐,不值当什么,您真把什么损失赔偿送过来,老奴就没法见王爷和郡主了。” 宋致远道:“家母顽皮,这阵子辛苦你们了。” “太夫人是老当益壮,心性开朗,老奴们伺候半点都不吃力,您快别这么说了。”老管家拱手道。 宋慈已经在宫嬷嬷提醒下回过头,接过她递过来的帕子,一边擦着手一边问:“老大你怎么来了?” 宋致远走过去,拱手行了一礼,道:“总要来给母亲请安。” 宋慈哦了一声,看一眼种下去的土豆块,道:“都放好了,就盖一层土,然后稍微撒点水,别让土太干也别太湿……行了,你们忙着!” 农人目送她离开。 等人瞧不见了,道:“这真能出芽?种出来?” 陈大道:“大棚蔬菜已经开始准备种植了,去年冬太夫人还不是种出来了,我信她。” 这陈大,就是当初帮着宋慈种大棚蔬菜的,这会儿又被调过来种土豆了。 陈大可是乐意得很,自从一次大棚蔬菜种成功,他就盲目对宋慈有了崇拜,偶尔听她说的一些农植养护,都能让他刷新眼界。 所以这次种这地豆,哦,土豆,他也有信心。 这负责种植土豆的把头就是陈大,他既这么说,众人也不敢有异议,当下就都埋头干,反正种不种得出来,他们都不会亏,都是依着太夫人的话去做的。 虽然他们不认为就这样随便把这薯块丢下地就能种出来,可贵人们玩儿什么,没他们置喙的份。 宋慈回到慈心堂先洗漱一番,这才坐在了宋致远对面,道:“说罢,无事不登三宝殿,来作甚?” 宋致远哭笑不得:“母亲,您这语气,说得儿子甚是不孝,难道真要有事儿才能来见您?您来了王府这许久,就不许儿子挂念您,来给您请个安?” 这怨念,很深啊。 宋慈斜睨过去,道:“为娘好好的,能吃能睡还能干,你尽管放心!” 宋致远:“儿子晓得,您都祸害起王府的园子了。” “为娘那是要干大事的,你懂啥。”宋慈瞪他一眼:“和你说不懂。” “我知您在种那海外的果子,听说能吃。” 宋慈嘴角一抽。 “什么果子,那是土豆,既能做菜也能做粮食。”宋慈翻了个白眼,是谁说的果子,笑死人。 宋致远倒不在意,反正她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便抿了一口茶,说出真正来意:“娘,我把老三调回来了。” “嗯。嗯?”宋慈抬起头,把老三调回? 那个渣了鲁氏的庶子? 第五百三十四章 论狠,还是老娘最狠 宋慈脑海记忆中,就是一个男子跪在面前苦苦哀求她答应他和鲁氏亲事的画面,至于男子的模样,却是很模糊了。 一个庶子罢了。 宋慈问道:“是张大人那个位置?” 宋致远挑眉:“母亲倒是一点便通。” “你去年就说会把他调回来放在眼皮下,现在张大人家的太夫人仙逝,自然而然他就要丁忧,你赶在这个时候上门说,那么多半是顶他的位置了。” “确是,户外郎中,正五品,虽是平调,却是京官,亦是肥缺。” 宋慈眉梢跳动两下:“你对他倒是真爱。” 噗。 宋致远放下茶,看过去,试探地问:“母亲,还是想着当年的事?” 嗯? 不是,听这语气,莫不是她和那庶子有些故事嫌隙? 宋慈自然不会傻乎乎地问当年什么事,只是抿着唇,故作沉默地用茶盖拨弄茶杯里的茶沫子。 宋致远见状,以为她是心有芥蒂,便道:“母亲,他当年也是年少气盛,才口不择言,也才和您对着干。” “现如今,他已为官多年,也都为人父,也该长进了,事实上,他过后不也后悔了?” 宋慈故意道:“有些嫌隙,不会随着时间的消逝就远去,尤其对一些心有执念钻入牛角尖的人来说。” 宋致远眉梢轻蹙,冷道:“他若真如此,那他这辈子也就只止步于这个位置了。” 是同血兄弟又如何,却不是同胞所出,总有亲疏的。 宋慈却没听到有用的消息,眼珠子一转:“他生母的事……” 宋致远眼神一冷,道:“那都是意外,无凭无据,光听几个下人胡嚼舌根,就能把大鲁氏的死按在您头上?” 他说到这,又恼道:“当初就不该让他和鲁家有来往,听风就是雨,竟是……娘,您别生气。” 宋慈按着胸口,感觉那跳得极快。 “我生什么气,哪家都有这样的事,做主母的弄死几个小妾那也是常有的阴司。” 宋致远无奈:“娘您不是这样的人。” 好家伙,还真是她所猜想的那样,那渣庶子以为他弄死了他生母,然后对她有成见,有误会? 剧本三句不离狗套路啊! “我要是这样的人呢?”宋慈斜睨着他。 宋致远一笑:“别说不是您干的,便是您干的,那必然是那鲁姨娘干了什么才招惹了您。不过即便如此,儿子也断然不会让您受了委屈,一个小妾罢了。” 弄死就弄死了! 什么叫霸气侧漏,便是眼前这位人精儿子表现的。 霸道范儿啊! 宋慈表示很带感,道:“那老娘就让你罩着了。” 宋致远:“……” 罩着,啥意思? 宋慈道:“老三回来也就罢了,他在那边有了新人,这带回来,只怕相府会没个安宁,你和你媳妇说一声,得安排好了。我年纪大了,不喜那吵吵闹闹的,老三要是管不好自家后院,那就趁早把他分出去单过。省得闹得我没个清静。” 宋致远心头一跳。 论狠,还是老娘最狠! 第五百三十五章 一腔深情喂了狗 “夫人,好消息,咱们老爷要被调回京任职了,是户部郎中的缺。” 周妈妈满脸喜色的走到鲁氏跟前禀报。 哐。 鲁氏打翻了手边的茶杯,腾地站了起来,双眼大亮:“当真?这是何时的事?” 周妈妈喜道:“老奴方才去正院找方妈妈的时候,恰好看到相爷回来与大夫人说了此事。” “大伯说的,那这就跑不离了。户部郎中,那不正是张大人丁忧腾出来的位置。”鲁氏喜不自禁,稳了,那十有八九稳了。 户部郎中,那可是肥缺啊,更重要的是京官,再不用在山西那边受风沙日晒。 鲁氏喜得眼睛都弯了,忽然,她想到什么,笑容顿时僵了,呆呆的坐在了罗汉床上。 满腔喜意消失一空,只剩苦涩,如鲠在喉。 她真是欢喜过头了,怎忘记那人已不在是当日的那个人,已是有美妾娇儿在旁了。 周妈妈看到她的脸色,也想到了那一茬,小心地叫了一声:“夫人……” 鲁氏冷笑,问:“那女人应该已经生了?” “据说怀的是双胎,通常双胎都早产,眼下已经七月,怕是已经生了。”周妈妈斟酌着说。 鲁氏顿觉胃部翻滚,有些恶心,捂住了喉咙。 “夫人。” 周妈妈惊惧地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鲁氏用力捏住了茶杯,恨不能将其当作那贱人捏个粉碎,道:“那贱人能生出什么好东西来,都是贱人,缺胳膊短腿的。” 这恶毒的咒骂,让周妈妈心惊胆战,却不敢说话,只等着鲁氏自己发泄。 幸好,鲁氏也知道适可而止。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没事,换一盏莲子茶来,莫要去芯儿。” 只要苦莲子茶,才会让她清醒,苦算什么,比得过心里苦? 周妈妈很快就重新砌了一杯莲子茶送上来,看她喝了,才道:“夫人别太往心里去,不管如何,老爷回京,也是一家团聚呢!” 鲁氏垂眸:“有别的多余的人存在,这样的团聚又有什么意义?” 亏她从前还拉下脸去求宋慈,想让宋慈帮口让大伯把夫婿调回来,现在想着,一腔深情倒是喂了狗。 “夫人也是着相了,您不能总想着自己,也得想想小姐和小少爷啊。”周妈妈叹道:“小姐且不说,那是姑娘家自然向着娘多些。可老奴看少爷,其实是很想念老爷的。” 父子天性,这是跑不了的。 宋令洲这个年纪,也正是该有父亲教导引领的年纪,尤其在看到几个兄长都和父亲亲近,他就不会羡慕? 孩子是鲁氏的软肋,听周妈妈一说,就有些自责。 她自然知道,孩子需要父亲,尤其是男孩儿,她再自傲自大,也知道男儿长于妇人之手,有弊无利。 “我怎不知。”鲁氏苦涩一笑:“嬷嬷,这若是他还是只有洲儿一个,那还能指望多些,可他也有了别的孩子,也不知那个女人是怎么笼络的呢,他还会全心全意只看到洲儿一个么?” 什么都是唯一才最矜贵,人心只有一个,一个人的爱分薄了,那又能得多少? 第五百三十六章 妈妈三观很正 鲁氏越是想到宋致庆和那姓白的女人,就觉得心头一阵刺痛,再想到自己的一对儿女,更有些心酸。 周妈妈安慰道:“话不是怎么说,长子总是要比其余的孩子受重视的,老爷也是饱读圣贤书的人,岂会不知这个道理?” 鲁氏讥笑:“你却是说错了,有的人懂,却也有些人被屎糊了眼,只看到臭的就看不到好的。这宠妾灭妻的人难道没有么,重庶轻嫡的亦也有。” “您想多了,老爷他该是不会的,他便是被那女人迷了眼,这家里也不会容他那般胡混!”周妈妈道:“您可别忘了,这相府,当家是长房,头上也还有太夫人这座大山压着呢!老爷想要官途顺遂,他就不敢做过分了。” 鲁氏沉默,她也知夫君是个无往不利的人,但万一呢? “长子就是长子,谁都改不了这个事实,更别说,咱们少爷既是长子亦是嫡子,岂是那些下贱的妾生子能比的?您平日里也看到了,少爷和前面几个少爷,相处如亲兄弟,那是为何?自然都是因为嫡出。” 谁说宋相府是出身寒微就没有嫡庶之分,嫡出只和嫡出玩,那是必然的。 “少爷小姐回来才一年多,这家里的小姐少爷们,谁不当他们是亲弟妹般看待,连二小姐这么傲气的人,嫁人后才这么点时间,有礼物送回来,也都记得给咱们少爷小姐一份呢。您且看着,到时候她会不会给那贱人的子女送?” 鲁氏被说得身心舒坦,确是如此。 周妈妈拿了团扇,轻轻的摇着,继续道:“夫人,情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得的,即便那女人把老爷笼络住又如何?她还能笼络住大夫人等人,笼络住这满府的正经少爷小姐?她的子女,岂会有小姐他们的待遇?她不就只能依靠着老爷,没了老爷的依仗,你看她能蹦跶?” “父母终会老,孩子长大么,以后靠的就是兄弟姐妹的帮扶了!” 鲁氏看她说得头头是道的,不由一笑:“你这老货,嘴皮何时练得这般厉害了?都被你说得无言以对了。” 周妈妈谄媚地说:“还不是夫人教的。” “去。” “其实这府里的主子们都是人精,老奴也就是从旁学着了,只盼着夫人莫要被那眼前小利遮住了眼,一叶障目。”周妈妈点到为止。 这个妈妈三观很正啊! “我知了。” “三弟妹可是在?” 门外,宋大夫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鲁氏连忙站起,迎了过去:“是大嫂么,我在的。” 宋大夫人走了进来,和她彼此见了礼,道:“想来你也是得了消息,老三得了户部的缺,是要调回京了。” 鲁氏冲她行了一礼,感激地道:“都是托了大哥大嫂的福,不然我们这一家子,也不知何日才能团聚呢!” 宋大夫人对她的谄媚感激很是受用,笑着自谦几句,才端着茶道:“相爷说了,这会送去了任命书,那边也办交接,算了下,最快九月,老三便归家了。我来寻你,也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你,老三那妾室,你看要怎么安排?” 第五百三十七章 鲁氏的怨念 听着妯娌直白的问起丈夫妾室的安排,鲁氏有一瞬间的难堪,笑容也有些发僵。 要不是熟知宋大夫人的脾性,她又是当家主母,鲁氏都以为对方是故意要看自己笑话的了。 鲁氏定了定神,道:“大嫂,一个妾室罢了,有何体面能值当大嫂费心安排,更别说,那还是没敬过主母茶的贱婢,您抬举她,还有失身份呢。” 宋大夫人察觉她话里的恼意,便道:“我知你心里有气,但总不能把人拒于门外?咱们这样的人家,她亦给老三生了孩子,若把她拒于门外,万一老三直接把她养在外头呢?” 鲁氏讥诮地道:“大嫂,奸生外室子比妾生子更难听呢,除非她想以后孩子前途尽毁了,不然她死活都会钻进宋家门。” 妾生子好歹是过了明路,有名分宗族的,可外室子,不承认就啥都不是,名声极其难听。 “所以说啊,那人总是要进门的,总要给她给住处。”宋大夫人道。 鲁氏有些厌恶,道:“大嫂也不必费心,咱们相府大着呢,到时候随便腾出个院子给她住就是了,左右这人还没到,不必那般快准备。” 宋大夫人心知鲁氏是要准备磋磨那个妾室了。 她想了想,便道:“左右是你们这一房的事,你也是做主母的,我就不插这手了,到时候就由你看着安排?” 鲁氏闻言有些感激,又起身向她行了一礼:“谢大嫂体谅。” 宋大夫人叹气,道:“都是女人,我自然是知你心中的苦的。” 鲁氏眼眶一热,却是强忍着没掉泪。 “你放心,即便那人跟着老三回来,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你回来这么久也帮我不少,我心里记着呢。”宋大夫人安慰着拍了拍她的手,说道:“连二弟妹也都说了,咱们妯娌几个,才是正经的妯娌,旁的不过是笑话。你啊,且放宽心,犯不着和那些玩意置气,你若是钻牛角尖去,反便宜了那些个玩意儿,着了她的套了。” “大嫂……” “瞧你,咋又哭上了,快擦擦,想必洲儿他们都得了消息,正要过来呢。”宋大夫人嗔笑。 话音一落,就听到宋令洲那吱吱喳喳的声音。 果不其然,宋如薇和宋令洲快步冲了进来,看到宋大夫人也在,连忙行了一礼,乖巧地站在一旁。 “那就这么说定了,就不阻扰你娘们几个说话了。”宋大夫人起身告辞。 周妈妈亲自把她送出去。 宋令洲看着大伯母走了,满脸急色问:“娘,儿听说,爹爹是要调回京任职了?” “没错。”鲁氏摸了摸他的总角,笑道:“你大伯母他们说,你爹大概九月就回京和咱们团聚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做梦都想着爹爹呢,爹爹回来,咱们一家子就不用再分开了!”宋令洲欢喜得转起了圈圈。 鲁氏瞧在眼里,有几分心酸,嗔道:“就只想爹爹?不想娘了?” “怎么可能呢,娘不是天天见着么?可爹爹,我已经许久不见了!”宋令洲咧嘴笑着。 宋如薇看着没长眼力劲的傻弟弟,叹了一口气,就没看到娘亲其实并不欢喜? 第五百三十八章 双双登场 山西大同,宋府正院。 一个年不过十八左右,肤白貌美,蛾眉曼睩,宛如出水芙蓉的女人坐在窗子旁,手里缝着一件小衣裳,时不时看出窗外,眉宇间仿有一丝化不开的轻愁缠绕。 “姨娘,该喝药了。”一个容颜不显,眉目沉静的婢女端了一碗药送了过来。 女人放下手中小衣裳,浅浅地笑道:“静水,我早已出月子,这便不用再喝这汤药了?可苦呢。” 声如玉落珠盘,软糯呢哝,让人心醉。 被称为静水的丫鬟端着脸说:“您生的是双胎,又不足月,为了您的身子着想,还是得喝,这都是为了您好。” 一个男子从外走入,道:“静水说得对,这都是为了莲儿你的身体好,可轻忽不得。” “三郎回来了。”被称为莲儿的女人有些欢喜,站了起来迎过去。 男子顺手执着她的手,拉着她来到炕边坐下,嗔怪道:“都和你说多少遍,你我之间,不必多礼,你顾念好你自己的身体就好。” “我就是想迎迎你嘛。”女人满目柔情的看着他的眉眼,道:“看三郎眉目带笑,满脸喜色,可是有什么好事?” “自是天大的好事,我要被调回京任职了,是户部郎中的缺。” 没错,眼前这清朗的男子,便是宋慈口中的渣子宋致庆,在他身边的便是让鲁氏怨念极深的侍妾白水莲。 这俩双双登场了。 白水莲一听,眼睛便是一亮:“当真?” 宋致庆看出她眼里的崇拜和仰慕,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自然是真的,我骗你作甚?” “那真是太好了。”白水莲起身,柔婉地向他施了一礼:“妾在这恭贺三郎如愿以偿,不断高升。” 宋致庆心里高兴,把她拉过来往怀里一带,大手顺手摘下她绾发的紫玉簪,抚上那一头如墨青丝,道:“这次是平调,不算高升,可却是户外的缺,也是极好的。” 高升固然好,但现在可以调回京中任京官,那已是当浮一大白。 等他回京后,凭他的才华,自然能大展拳脚,高升不在话下,那不急。 “可是相爷在从中给三郎调和了?”白水莲乖巧的伏在他的胸膛上,道:“爷回京后,可要好好感谢相爷才行了,多亏了他,你才能这么快回京呢。” 宋致庆嘴角的笑容微僵了下,略有些僵硬道:“那是自然的。” 快,那算什么快,他在山西这边已经窝了六年了,多次想让老大调他回京,总说时机不到。 若是早早调回京中,他岂止五品? “三郎,那何时回京呢?” “还得等接任的交接,一交接完,就得上路了,户部那边的缺也是前任大人丁忧,也是紧着人去,到时候,我怕不能和你一起走。” 白水莲微愣,抿了一下唇,道:“也不知姐姐会否接纳妾和孩子们。三郎,左右孩子们还小,要不我和孩子们就在大同?” “说什么傻话?你是我的人,我去哪你自然去哪,我怎会丢下你和孩子们不管。这样,趁着眼下天气尚可,你收拾收拾,和孩子们先缓缓上路,也不急着赶路,我后面追上来,也就是了。” “嗯。”白水莲羞涩地按着他不老实的手:“三郎,哥儿姐儿该散步回了。” 宋致庆却凑过去:“莲儿,我想你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攀比 鲁氏欢不欢喜且不说,有的人却是欢喜的,好比盼父归的宋令洲,亦好比宋致庆的同胞妹妹宋姿。 宋姿只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自家夫君调回京中,现在亲兄也回来了,女儿们还忽然就成了香饽饽。 仔细一想,不都全赖了娘家姻亲给力,而娘家的姑娘,太少了。 想明白这一点,宋姿带着大包小包回了宋相府做客,先去了宋大夫人那里,又问候了出嫁的琪儿一番,再念了几声宋慈,然后才去了鲁氏那边。 “恭喜三嫂,来日便是一家团聚了。”宋姿笑着说。 鲁氏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这团聚不团聚的,和现在有何两样?指不定还更闹心呢。” 宋姿笑容微僵,道:“瞧三嫂说的,您可是主母,高高在上,谁敢让您闹心?倒是三嫂,我听晖儿他爹说,有好些人家看上了薇儿。” 鲁氏一愣。 “看上薇儿?” 宋姿点点头,轻声道:“三哥他调回来便是户部郎中,大哥又是相爷,咱们相府算是简单清净,姑娘们自是矜贵的。更别说,薇儿她的两个姐姐也都嫁得不错,谁不想结这样的姻亲?” 鲁氏闻言有些自得,端着茶抿了一口,眉眼舒开。 这闺阁女子么,拼爹娘,拼姻亲,相府的姑娘,因少而矜贵,前面姐姐已出嫁,那么这十年八年之内适合结亲的,也只有薇儿,自然抢手。 鲁氏想到宋大夫人也给薇儿升了月钱又添了用度,还多添了两个使唤的丫鬟,估摸也是想到这一点了。 她自得的看着小姑子说:“咱们家的姑娘,自然是矜贵的。” 宋姿看她眉目疏朗,便知道说中了她的心坎里,便顺着这话题说下去。 “薇儿今年九岁,往大了说也十一,三嫂可得仔细教养着,将来也让咱们薇儿披霞戴冠,如此您一辈子就不愁了。”宋姿笑着恭维一句。 鲁氏道:“我膝下姑娘只得她一个,不消你说,自会苦心教养,你给我说说,都有什么人家打听薇儿?” 女儿不愁嫁,那就慢慢打听着,慢慢儿的挑,看有没有极好的,或是极贵的。 宋姿自是跟丈夫打听了一番,当下细细的说。 相府花园。 林芷惠有些心不在焉,百无聊赖的赏着满园春色,身边的宋如薇说了什么也听不进去。 “表姐,你想什么呀?”宋如薇嗔声说。 宋如琪出嫁,这偌大的相府,就只有宋如薇自己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少女,至于四妹宋如蓁,还在襁褓中就不提了。 所以嫡亲表姐来做客,她也是欢喜的。 林芷惠看着她一张盈盈笑脸,视线落在她身上精致的夏裳,微垂的眸中飞快划过一丝嫉妒和羡慕。 都是姑娘,宋如薇怎么就这么好命呢,就因为投胎投得好,穿戴用度什么的,全都是上乘,都说她从前也只是窝在山西那种漫天风沙的地方,去年才回来的。 可这才一年多,人家就已经有了京中小贵女的风范,听说她还和嘉仪公主偶通书信,可她明明只是庶子嫡出,凭啥有这运道? 第五百四十章 搞私相授受那一套 林芷惠心中的怨念,宋如薇自是不知,她只是有些好奇这个表姐怎么似是满腹心事。 “没什么,就是三表哥去给五皇子做伴读不在家也就罢了,怎不见大表哥他们?不是说大表哥要回余杭老家去下场?” 宋如薇愣了一下,瞥了她一眼,道:“大哥这阵子每日都在藏书阁呢,有时候进去就是一天,我也很少见到他。” “哦。” 林芷惠闻言有些失望。 宋如薇小心地问:“大表姐你找大哥有事?” 林芷惠心一跳,笑着道:“没有啊,就是觉得相府有些安静罢了。” 宋如薇叹了一口气。 “我们相府的主子本就少,现在二姐姐出嫁,祖母又去了王府陪伴四婶养胎,三哥又在宫中,自然就安静了。今日你若是不来,只怕我还没个可以说话的人呢。” “族学那边,就没小伙伴?”林芷惠问。 “有是有的,可她们也要回家的嘛。” 宋家的族学,除了自家人,也收了几个府邸的公子小姐做学生。 林芷惠想了想道:“我们家的西席先生,我也不太喜欢。如薇妹妹,你说我也和妹妹她来宋家族学读书如何?” 宋如薇没想太多,道:“那敢情好啊,咱们好歹有伴儿呢。” 林芷惠一喜:“回头我和父亲母亲商量一二。” 宋如薇点点头。 两人拐过假山处,忽然看到一个穿着鸦青色夏裳的少年站在水榭旁边,双手背在身后抬头望天。 “呀,是大哥。”宋如薇有些意外。 林芷惠的心咚咚直跳起来,双眼晶亮,竟这般巧。 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腰间的荷包。 听到宋如薇的声音,少年宋令肃转过头来,看到两人,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少年温润如璞玉,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宋令肃走过来,向两人施了一个君子礼,道:“三妹妹,惠表妹今日也来家了。” “大哥你怎在此?你平日里不是在藏书阁里?” “为兄碰到一道题,想不透,便出来透个风,没想到会在此遇到你们。”宋令肃只看着宋如薇说话。 林芷惠有些难受,却是绽开笑容问:“那大表哥可把题解开了?” 宋令肃转过头来,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一瞬,笑道:“已有解。那么,我先走了,你们继续逛。” 宋如薇福了福身:“大哥慢走。” 林芷惠一急,道:“大表哥且慢。” 宋令肃停了下脚步。 林芷惠按着荷包,上前两步,道:“我知道大表哥今年下场,大表哥乃是人中龙凤,惠儿相信,大表哥必定会高中头名。” 宋令肃后退一步,微微拱手:“多谢惠表妹吉言,肃定全力以赴。” “大表哥,我,我还求了一道高中符,想赠与大表哥。”林芷惠扯下身上的荷包。 宋令肃有些愕然。 宋如薇睁大双眼,大表姐疯了,要搞私相授受那一套? 她下意识地瞥向宋令肃,看到他脸上尴尬又无措的神色,便笑着代宋令肃接过林芷惠的荷包。 “表姐是在哪求的符,我看看。回头我也拉上二哥洲儿他们去求上一道,到时候一并送了大哥,算是我们做兄弟姐妹送大哥的心意!” 第五百四十一章 好大的脸 眼看着宋如薇接了那个荷包,宋令肃大松了一口气,借口要赶着回去解题,慌不择路的逃了。 林芷惠白了一张脸。 宋如薇有些气急,往身后的人轻声呵斥:“刚才的事谁都不许胡说,谁敢乱嚼舌根,我就让嬷嬷赶了出去。” 众人连声说着不敢。 “都别跟上来。” 宋如薇拉着林芷惠走了前去,把荷包递过去。 林芷惠满脸屈辱,有些愤恨的看着她。 宋如薇被这眼神给剜得一震,却仍是倔强的把荷包系回她的腰上,道:“大表姐,心意到了就行,大哥会知道的,这女儿家的荷包,怎可随便送人呢?” 林芷惠红了眼眶,他不接。 “咱们自己兄妹,有那心意就行,可外人不晓得啊。外头的人嘴巴可坏了,要是故意扭曲咱们兄妹的心意,传一句私相授受,咱们和大哥可就没脸了。” 林芷惠听到这话,脸色惨白,嗫嚅着嘴道:“我,就是送一张高中符。” “谁说不是呢,可人心最容易生坏,不知事实的,把好的也说成歹的,为此不知有多少的冤假错案。”宋如薇一派天真地说:“所以我们做妹妹的,哪怕要祝贺兄长,有心就行,没必要做什么落人话柄的事。” 林芷惠心中发慌,她真是被冲昏了头,怎么就? …… 哐。 宋大夫人手上的茶杯掉了下来,脸黑成了锅底。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房妈妈心中有些惴惴,却仍把底下人递上来的消息又说了一遍,事关大少爷,她不敢隐瞒啊。 没想到,那表小姐这么大胆,竟就送荷包了。 宋如薇虽说不让传,可这相府做主的是宋大夫人,这相府里的一举一动,能有多少是瞒得过她耳目的,更莫说,事关她唯一的嫡子。 这不,那头花园的事一出,后头就已经传到了宋大夫人这边。 “好个不知羞的小女子。” 宋大夫人怒极,手掌一拍炕桌。 她对宋姿这个小姑子,称不上掏心掏肺,可也绝对是极好的了,她乐意给一个庶出姑子脸面,给她撑腰,却不是可以让她的女儿异想天开的。 小女子竟敢肖想相府嫡长子,真是好大的脸,亏她看那丫头的教养也还算可以,现在看来是白瞎了。 “大少爷没接?” 房妈妈谄媚着笑道:“咱们大少爷最是守礼的翩翩君子,怎么可能接?倒是三小姐是个有眼力见的,接了过来,解了两方的尴尬。” 宋大夫人闻言心头一舒,道:“没白疼那丫头。” “可不是,二小姐也出嫁了,这相府里,就只有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但凡有啥小女客来咱们府中做客,还不是她能接待?从这事看来,三小姐倒也没白亏了三夫人的教导和大夫人您的抬举。” “嗯,她也九岁了,也该学着待人接物,回头我和鲁氏说说,也让这孩子跟着处理点小事。” 房妈妈笑着恭维:“大夫人就是心善。” “倒是那芷惠,哼。”宋大夫人眼中划过一丝厌恶。 “夫人,大姑奶奶求见。” 第五百四十二章 姑嫂 宋姿是真的气得差点当场去世。 她没想到长女竟会如此大胆,明着就去给宋令肃送什么高中符荷包了,她就不知何为私相授受? 真是胆大包天。 这还是在相府里,死丫头干这样的事,还能瞒得过耳目遍布的宋大夫人? 一听到花园那事,宋姿就知道长女闯祸了,心急火燎的过来正院好给宋大夫人投案自首。 听到宋大夫人那没有什么温度的声音,宋姿就知道要遭,走进去,就苦着一张脸说自己教女无方。 “……我总记着大嫂的话,身为女子要知道矜持,尤其是咱们这样的人家,更要端方雅正,我是片刻不敢忘,也是这般对孩子们言传身教,毕竟大嫂出身高贵,听您的总没错的。” 宋大夫人:“……” 上来就一顶带着满满恭维的大高帽,她能说拒戴吗? 宋姿叹道:“孩子一多,自然就忽略了大的。我没想到,惠儿那死丫头竟就忘了我那教导,以为兄妹亲厚就可以举止随意,却不知男女七岁不同席,就是亲兄妹,举止也得规避,哪能随随便便就送个荷包出去呢。” 她把那荷包拿了出来,从里面掏出一道符,递给宋大夫人道:“大嫂,这道符,其实是我带着他们几个去寺里还愿的时候给肃儿求的,就盼着他高中,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我作姑母的一方心意。” 宋大夫人睨着那道符,接过来道:“你有心了。” 宋姿觑着她的脸色,道:“大嫂,惠儿这丫头,是我忽略了她,才叫她举止有亏,回头我必定狠狠治她。” 宋大夫人淡淡地道:“少年慕艾,少女怀春,这都是人之常事,阿姿你也莫要太苛责她了。小姑娘么,得慢慢教导,有些道理,也得细细掰碎了说才可。” 宋姿后背寒毛一竖,勉强地道:“大嫂说的是。” “其实,亲上加亲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也想过。我娘家大嫂有个姑娘,才艺双绝,主理中馈也是好手,有心定给我们肃儿。”宋大夫人叹道:“可肃儿是嫡长子,他的亲事,饶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能全然做主,是你大哥,另有安排。” 宋姿立即道:“肃儿乃人中龙凤,更是宋家嫡长子,他的妻子,自然也是慎重挑选的,我都知道。” “你明白就好。”宋大夫人啜了一口茶。 宋姿又说:“其实我们宋家现如今繁花锦簇,大哥位在相爷,现在三哥也快调回,这么连带着,我们这做姻亲的也都成了人家的香饽饽。大嫂不瞒您说,芷惠她们都有好些人家探问,我和他爹说过了,都是托了大哥他们的福,想着回头要在这些人家好好寻个门户相当的定下呢。” 宋大夫人眉一挑。 “大嫂是个通透人,您的眼光我是信得过的,到时候,少不得要请大嫂帮忙掌个眼才行。” 宋大夫人听到这里,也知道对方是在跟自己表明了心意,他们林家,并没有异想天开,也就没抓着那个事不放,便道:“你请我,那我还有不应你的理?” 宋姿闻言松了一口气。 第五百四十三章 愚蠢 “跪下!”宋姿厉声呵斥。 林芷惠跪了下来,双眼含着眼泪,肩膀一抽一抽的。 “你还有脸哭,做出那等不要脸的事,你竟敢在这给我拿乔哭泣了?”宋姿气得七窍生烟,指着她斥道:“敢情我这些年教你的女戒你都是当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了?私相授受,我是这么教你的?” 林芷惠脸涨得通红,抬起头道:“我并没有,只是赠一道符,当时如薇也在场,怎么在你们眼中就成私相授受了?” “你还不知错?”宋姿气得浑身发抖:“男女七岁不同席,你和你大表哥是什么关系,需要你这样赠送高中符?你是和他有婚约在身还是怎的,都没有,你这就是私相授受。” 林芷惠羞得眼泪都滚落下来。 “你不用辩驳,你是什么心思,我当娘的还不知道?”宋姿冷笑:“我告诉你,你趁早给我把这心思掐灭了,你和你大表哥,这一辈子都只是兄妹关系。” 林芷惠的脸腾地一白,哭着道:“为什么?我是你亲生女儿,你要这样看低我。” “你若不是我亲生女儿,我会看着你飞蛾扑火?为什么,我就告诉你为什么,你是什么身份,你大表哥又是什么身份?堂堂相府嫡长子,金尊玉贵,会讨你一个区区五品官的丫头做宗妇?你大舅舅,连忠勇侯府的千金都没看上,能看上你?” “还有你大舅母,更看不上你,门不当户不对,这就是为什么的答案。” 林芷惠脸色惨败。 “我不知你何时有了这心思,但惠儿,我是你娘亲,断不会害你,你大表哥,并不是你的良人,你死了心。”宋姿脸带疲惫,道:“少女怀春,情窦初开,娘亲明白,毕竟娘也年轻过。可娘却不能纵着你,今日这事,你好好反省,这阵子就在屋里抄一下心经,把心收一收,莫要外出了。” 林芷惠身子一软,匍匐在地,呜呜哭出声。 “秦妈妈,把她送回院子去。”宋姿也心疼,却是硬着心肠不看她。 秦妈妈屈膝应了,掺着林芷惠离开。 宋姿满脸疲惫,掐着眉尖,这都是什么事? 林广熊走了进来,问:“惠儿怎么了?” 宋姿强撑着心神站起来,服侍他把大衣裳脱了,换了一身家常服,在这期间,已是把林芷惠做下的蠢事说了一遍。 “这两年,我只顾着两个小的,对她的教养倒是疏忽了,一不注意,她竟养成这心大的性子。” 林广熊却不以为然,道:“肃儿是个俊朗少年,不知多少贵女暗自把他当如意郎君,惠儿这年纪情窦初开也在所难免,你好好和她说就行了,莫要太斥责。” 宋姿却是露出个苦涩的笑容:“我不斥责,她就会越踩越深,她深陷其中却求而不得,最后又会如何?还有大嫂那边,把肃儿当眼珠子似的看待,岂容他身上有半分污点?夫君,我们可不能和相府生了嫌隙。” 林广熊一凛,道:“既如此,正好有几家人打听惠儿,我们好好挑个合适的就定下?” 宋姿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借着相府的东风,说不定还能挑个不错的。 第五百四十四章 老天爷赏功绩啊 宋慈虽然不在相府,但她仍能听到相府的八卦,好比大孙子被送荷包的。 “哦豁,表哥表妹的狗血故事,在我们相府始终没能免俗套啊。” 宫嬷嬷:“老奴从您的语气听到了一丝半点的揶揄,您不生气?”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哪个少女不怀春,情窦初开很正常啊。更莫说,我们家肃儿生得那么俊,学问好,家世也好,亲爹又是相爷,母亲出身忠勇侯府,两个姐姐也都嫁得不错,这简直是钻石金龟婿啊!” 宫嬷嬷:“老奴就没见过像您这么不留余力夸自己孙儿的。” “好孩子自然当夸。”宋慈搭着她的手道:“不过是赠送一道符,也不是私下相见,也不必这么大惊小怪,顾氏就是把肃儿看得太重了。” “那可是寄予厚望的嫡长子,更是她唯一的儿子,大夫人自然看得重。”宫嬷嬷道:“虽说有旁人在,但谁知道别人会不会瞎传?传歪了,那就真跟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宋慈挑眉看着她。 “怎么?” “我发觉嬷嬷您说话越来越会形容了,聊天水平见增长啊。” 宫嬷嬷:“……” 说正经的也皮,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宋慈道:“名声不名声的,其实倒还在其次,倒是两家门户不当,有点避讳才是好的,不然真闹出了难听的事,到时候可真是如鲠在喉喽。” 就凭顾氏那心高气傲的,就不会看中一个小小从五品的官员之女。 “所以大夫人才看得紧。” “她看得再紧,还能寸步不离孩子?最重要的还是孩子自己立得住,自己足够端方,我看肃儿也还行。” 宫嬷嬷却说:“您说得也不无道理,但您可知,这后宅腌臜极多,有时候郎君们也是防不胜防,一不小心就着了道儿了,多少人也是这样无奈担起那本不该发生的责任。” “你说的我竟无言以对。”宋慈幽幽地说:“快,还有什么是要指点我的。你说,我听着哩。” 这样在皇宫那个吃人的地方练过的积年老人,宫斗宅斗经验可多着呢,学到就是赚到。 宫嬷嬷有些无奈。 两人来到菜园子,农人们便迎了一地。 宋慈笑着叫起。 “太夫人,奴才正好要去禀报您,这土豆出芽儿了。”陈大躬着身子搓着双手兴奋地说。 宋慈一喜,快步走进园子。 “您慢点。” 宋慈站在园子,看着那一畦畦的地,每隔一点距离就冒出一点绿芽尖尖,激动得眼眶都要涌出泪了。 老天爷赏功绩啊。 她哪里种过什么土豆,现在所知的,全是从记忆中老乡的话里掏出来的,算是半撞半懵的种。 没想到还真种出苗来了。 她果然是女主。 “再过两天,这苗再长些,就盖一层薄薄的肥料。”宋慈看着陈大吩咐道:“种庄稼你们是老把手,我在你们这跟前是班门弄斧,你们要是觉得我所言的有何不妥当的,大可提出来,毕竟你们才是有经验的。” “太夫人言重了,没有您指点,奴才哪知道怎么种?” “反正我话到这里,等可以收成,到时候全部记你们大功。”宋慈兴奋地道。 第五百四十五章 当和事佬去 入了八月,宋令肃早已去往余杭老家参加院试,相府更清净了,宋慈就在宋大夫人等人的三呼五唤中搬回相府。 毕竟她离府已久,牛盼儿腹中胎儿也已坐稳,最重要的是眼看着中秋节要到了,自然得回府。 只是宋慈在相府中没待上两天,就被宫中传召入宫面见汪太后,原因是,太后娘娘病了,想见宋慈。 宋慈原以为汪太后是犯了风寒啥的,小毛病而已,可这一看到人,就吓了一跳。 “您这是怎么了?脸色怎憔悴如斯,太医是怎么说的?” 从前的汪太后,保养得宜,精神和脸色都是上佳,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十岁,可现在,两鬓发丝都有些银白,已然成六十多的老妇人模样了。 “哀家这是气病的。”汪太后眼里划过一丝冷光。 宋慈心头咯噔一下,想起来之前人精儿子和她提点的,汪太后和皇帝有了点争执,母子俩在斗气呢,希望她多劝着点。 得,明白自己的定位了,是来当和事佬的! “您说您,多大的事,值得您生气还把自己气病?还能折腾出银丝来了。”宋慈也没问她气什么,只坐在塌边劝说:“咱们这副年纪,都半只脚进棺材了,说句不好听的,现在活着,就是活一天赚一天,都嫌不够呢,您却用来跟自己生气,不觉亏啊?” 一旁伺候的连翘:“……” 宋太夫人哟,真是啥都敢说,宫中那么忌讳的死字,只怕没明说了。 汪太后却是任性的冷哼一声:“崩就崩了,说不定就有人盼着哀家早日归西。” 这话,可谓诛心。 慈宁宫中的宫人吓得哆嗦着跪了满地。 宋慈:“……” 瞧您把人都吓成什么样了? “连翘啊,让他们都下去,我和娘娘说说体己话。”宋慈看着连翘说。 连翘看向汪太后,后者有些气闷地挥挥手,她也不想看着那么多的人。 连翘心中松了一口气,能听得进就好,她让人下去了,自己则是换了两盏茶,和总管太监海公公守在殿门口处。 “你说,宋太夫人能劝着咱娘娘不?”海公公小声地问。 连翘声音很低:“娘娘最是喜欢和宋太夫人说话,应该是能听进去两句的。” 海公公叹了一口气,道:“希望。娘娘就这么和皇上胶着也不是个事,娘娘不肯吃东西,只怕皇上会越来越怒。”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伺候的奴才? “娘娘也是想到了从前,这道火总要泄出来,不然憋着反而对娘娘凤体不好。”连翘轻叹。 海公公有些语塞,半晌才吐出一口浊气。 “先帝也是,竟留了那么一道遗旨给姬娘娘,他们也忍得,一直没暴露出来,现在才……” 连翘瞥了他一眼,道:“不是姬娘娘了,而是姬太妃。” 海公公扯了扯嘴角:“以后这京中,怕是要热闹了。” 姬太妃携闵亲王回归,沉寂低微多年的姬家便是要重新活跃于京圈或朝堂了,而各路牛鬼蛇神,又得各处找钻营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 先帝那些苏州史 碰着皇宫,宋慈就觉得这宫内出来的故事便是一盆接一盆的狗血,好比现在听见的。 汪太后这怒火,原来还是为着咸丰年的恩怨,噢,剧情还是不离大婆和小妾及主君的痴缠故事。 事情是这样的,先帝虽然当了十来年皇帝,可人家也不是什么忠贞男,上位后,自然也享受了一波作为天下之主的大福利——拥后宫。 皇帝的后宫,纳妃那是最正常不过,先帝也没当那异类,宫妃是个接个的纳,人家也没怎么走心,就走肾,雨露均沾。 亏得当时打下天下百废待兴,要整治江山,先帝虽有后宫,可也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以至于没空档去后宫播种,不然楚帝那兄弟姐妹,不知要多少。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庆朝六年,一名叫姬俪姣的女子出现了,据说是先帝下江南的时候遇见的,一见之下,惊为天人,把那女子纳入了自己的后宫,以名为封号,人称俪妃,宠冠后宫,大有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即视感。 那俪妃也确实有本事,不但笼络住了先帝,撺掇着他遣散了好几个宫妃,还特争气的一索得男,把先帝喜得找不着北,孩子一出生就封了闵王,这等殊荣没谁了。 俪妃一朝飞上枝头当凤凰,连带着她娘家也跟着发达了,加官进爵不在话下,那会儿,姬家人属螃蟹一样,在京中可以横着走的。 这样的人物,怎不叫人暗恨,甚至有人说她是祸国妖妃,想让先帝废妃,先帝怎会应,把人护得死死的。 作为正宫,汪太后对这样的女子也是恨的,倒不是恨她抢了先帝的注意,而是俪妃嚣张,竟是嚣张到了她面前,最叫汪太后不能忍的是,俪妃竟还想吹枕头风让先帝废太子改立闵王。 先帝作为一代枭雄,脑子自是有的,当时太子已长大成人,甚至已有太子妃,说废就废是不可能的。 可他有脑子不假,却架不住下半身不太听话,枕头风吹多了,还真动了心思,只是没付诸于行动,可那会儿看楚帝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的那是有的。 汪太后得知,气得差点要拿刀子和他拼了,在早朝时,当着众臣的脸把先帝痛骂一顿,又说了他们母子当年落民间时的苦,说自家为了庆国,全家身死,把先帝骂得面无人色。 那一骂,把先帝骂醒了,可该宠的仍宠,只是没再提废太子,再后来,他也没法提了,因为身体实力不允许,他那征战多年的身体,不太好了。 先帝缠绵病榻的时候,当年还是太子的楚帝瞬间上位,很快就掌握了朝中力量,俪妃一党也不敢蹦跶得欢了,老老实实蛰伏起来。 而在先帝驾崩遗留之时,下旨让俪妃带着当时只有六岁的闵王在其驾崩七天内就藩封地徐州,不得滞留京师,非召不得入京。 于是,先帝两腿一蹬后,俪妃和闵王都没来得及送他去帝陵,就匆匆忙忙的就藩徐州。 汪太后当时那个喜,虽然丈夫死了,可儿子当了皇帝,眼中钉也走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结果呢? 第五百四十七 先帝那个渣 结果就是先帝把闵王母子整去了就藩,却又暗戳戳的给人家一道遗旨,闵王在二十五的时候可回京。 这不,今年闵王二十五了,人家把遗旨拿出来了,说是当年不曾送君父如入皇陵,如今想回京,顺道祭奠先帝。 幺弟要回京,又是手持先帝遗旨,楚帝自然是应的。 可他应允,汪太后却不乐意了,好不容易把那姬妖妃给送走了,又让她回来戳她的眼珠子吗,好好儿的呆在封地不好么,回来是想作什么幺蛾子? 她不同意。 楚帝说是有遗旨不能逆,汪太后就是不听,直言楚帝不孝忤逆她,又说那母子俩回来就是搞事的。 就这么着,母子俩胶着了,汪太后还任性到以绝食要挟,当然,对外自然是病了。 这真是,好大一盆狗血。 奈何宋慈听得津津有味。 “……哀家为的是谁,还不是为了他的江山,那对母子就藩这么多年,忽然就要回来,就只为了祭奠先帝?我呸!狼子野心才是真!他偏说哀家记着往日恩怨。”汪太后把美人榻拍得啪啪响,气得咳喘起来。 宋慈站了起来,顺了顺她的后背,道:“您看您,才说几句,就又气起来了。”又拿起茶送到她的嘴边。汪太后抿了一口,长吁了一口气,道:“哀家不能不气啊,阿慈难道你不知那些年,哀家是怎么过来的?跟那妖妃斗智斗勇的时候,哀家都恨不得拉上你去干架。” 宋慈:“……” 她记忆中,好像没那俪妃的影相啊,咋回事。 “可惜那会你随着宋相去了地方赴任,哀家也只能孤身作战了。” 原来如此。 怪不得没有那俪妃的记忆。 “便是我在,也不可能进宫来和您一起对付她啊,君臣有别,我一个小小诰命夫人,还能和一个高品阶的宠妃对着干?”宋慈失笑。 汪太后讪讪,道:“出谋划策总能的。” “娘娘,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过去不管您受了多大的委屈,现在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是您,所以啊,您就是赢家。您一个赢家,和个输家生气,伤了自己的凤体,那可真是万般不值了!”宋慈劝道。 汪太后神色有些落寞,道:“与其说哀家和那妖妃生气,不如说和先帝生气。” 宋慈眉一挑。 “先帝驾崩前下那么一道就藩的旨意,还不是为了保护他们母子?而且徐州那会儿得多富庶,他是完全替他们打算好了。”汪太后自嘲一笑,道:“给了富庶的封地,也就罢了,整个天下都在我儿之手,区区一个封地算得了什么?可这道遗旨却是恶心到哀家了。” “嗯,确实是有几分恶心,渣男啊!”宋慈骂了一声。 汪太后:“……” 宋慈看到汪太后的眼神,后背微寒,连忙告罪:“臣妇无状,口出狂言,臣妇该死。” 汪太后连忙拉着她要跪下的身子,嗔道:“你这张嘴啊,一贯毒。在哀家面前也就罢了,在外,你可得注意着,叫人听见你辱骂先帝,可就麻烦了。” 宋慈一阵后怕和感动,汪太后对她是真爱啊。 第五百四十八章 都想搞事啊 汪太后被宋慈这一打岔,气倒是消了几分,可神色仍有几分落寞难受。 宋慈心里也替她有几分难受,先帝这一手,可以说是很让正宫寒心了,说是摆了一道也不为过,你说把人放去就藩也就罢了,特么又暗戳戳的下这么一道遗旨,算几个意思? 还有那闵王,哦,现在得叫闵亲王了,在封地当土皇帝不好么,回来是嫌命长么,徐州当年封给他的时候就富庶,经了这将近二十年的经营,就更富了。 楚帝批准他回来,谁知道有没有打那徐州的算盘? 须知道,藩王回京,想要再回封地,可就难了,而藩王就藩,同样是难,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么,当皇帝的总是三翻四次阻止藩王就藩,而已就藩的,帝想收回藩地,也是手段奇出,多不胜数。 这闵亲王却是要回来,脑子进水了? 宋慈觉得,闵亲王和那姬太妃要回来,可能想要搞事,然而楚帝允了,那绝对是想搞事。 想及这一点,宋慈也就和汪太后细细分析起来。 “……这徐州富庶,好是好,可能出的问题也多了去了,比如姓姬的他们想要屯个兵,也有钱养,天高皇帝远的,这边还不知道,那就不好整了。” 汪太后眉梢一蹙,却是嘴硬道:“便是这样,他们还想造反不成?想当乱臣贼子只管举旗造反啊!” 宋慈却是阴谋论了一下,斜睨着她:“娘娘,先帝能留一道遗旨可让他们回京,谁知道有没有留一道遗旨说让闵王继位?” 汪太后脸色大变,嘴唇翕动:“这不可能!” “有没可能咱也不知道,咱也不能做个法去问先帝啊,就说这万一呢?”宋慈挑眉道:“所以他们要回,就让他们回呗,回来后,想走却没那么容易喽。” “你是说?” “人留在眼皮底下,总好比瞧不着的强,对方有啥异动咱们都能第一时间发现不是?”宋慈轻声道:“想必皇上也是这么想的,卧榻之下不容他人酣睡,徐州富庶,他也怕养出了一个欲壑难填的乱臣贼子啊。” 汪太后沉默。 “一旦姬太妃他们回来,皇上就能对徐州探究一二,还能做点啥小动作。嘿嘿,到时候你看姬太妃他们能如何?” 汪太后神色软和了些,道:“哀家就是不耐烦看那个女人的嘴脸。” “其实这也没什么,先帝已经走了,她也没了最强大依仗,她的身份也只是区区太妃,在您面前,她还得要行礼问安,她若有不从,您要发作她,还不是张个嘴的事?还有那闵亲王,到了您跟前,也得称您一声母后呢,您说那姬太妃听见了,心头膈应不?” 汪太后眼中来了兴致:“是这个理。” “所以您啊,就别和皇帝置气了,他这么决定,肯定有他的思量,咱从小看他长大,他是不是明君,您心里最清楚不过。”宋慈说着拍了一句马屁,道:“哪怕那姬太妃他们有什么想法,我始终相信一句,邪不能胜正。” 第五百四十九章 先帝您口味有些重啊 要不怎么说,宋慈就是汪太后最信任的人,瞧人家一来,说不到几盏茶的功夫,就已经使得汪太后消了气,眉开眼笑了。 咕噜咕噜。 汪太后脸上一热,摸了摸腹部,有些讪讪。 宋慈了然,看向不远处的连翘,高声吩咐道:“连翘姑姑,去准备些吃食来,最好是流食,老身来得急,这会子有些饿了,就在娘娘跟前僭越了。娘娘,一个人干饭不香,您也陪着我吃点?” 汪太后:“……” 这台阶,也太好下了。 慈宁宫是早就准备着膳食的,连翘这一传召,很快就送了上来,有血燕鸡丝粥,精致的花卷,还有些爽口的小食。 宋慈亲自勺了粥品递给汪太后,大有您不吃我不吃的样子。 汪太后顺手接了过来。 一旁伺候着布菜的连翘松了一口气,看向海公公,后者笑眯眯的躬身退了出去。 汪太后看在眼里,轻哼一声,却什么都没说,而是安静的用了粥品。 进了食,肚子里也有了暖意,汪太后歪在美人榻上品茗,对宋慈道:“阿慈,哀家就喜欢和你说话,你是个明白人。” “娘娘也是明白人,只是有时候身在局中,一时看不清罢了,您若是在局外,比我还看得明白呢。”宋慈笑着恭维:“所以您就别恼怒了,拿出当年您敢在早朝上骂先帝的劲头来,看谁敢对您指手画脚?” 太后啊,那可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高高在上,在位的皇帝也是亲生的,她做得再出格,也有皇帝儿砸给护着,有啥好气的。 汪太后嗔道:“哀家真任性着来,那些个御史只怕又要往死了参哀家一本了。” “随他们参呗,都是一班吃饱了撑的,鸡毛小事都要参上一本,您看皇上理他们不?真的烦了,您假意气病,道一声他们想逼死您,您看他们敢继续?”宋慈对御史很是嗤之以鼻,道:“这人呐,都是硬的怕横的,御史又臭又硬,遇着个横的试试?” 逼死太后的污名,谁都不敢担。 御史台众官:您有毒!我们得罪您了,至于您这么挑拨离间? “阿慈你就是顽皮。”汪太后被逗得咯咯的笑。 宋慈也是一笑,又好奇地问:“娘娘,您总说那姬太妃是妖妃,她长得是不是祸国殃民?” “你没见过?”汪太后一愣,又反应过来,啊了一声道:“哀家忘了,你那几年不在京师,自然没见过她。不过你说她长得祸国殃民?呵呵。” 宋慈眉梢一挑,怎么看着汪太后这笑,有几分难言的歧义。 “连翘,你去回阳宫取了姬太妃的画像来。” “是,娘娘。” 宋慈想说别,直觉告诉她,这姬太妃很有些别样的不同。 连翘很快就去而复还,手里还拿了一张画卷。 “让阿慈也瞻仰一下姬太妃的美。”汪太后也恶毒了一回。 唰。 连翘打开画卷,展在宋慈的面前。 噗。 宋慈差点喷了茶,号称让先帝惊人天人的妖妃? 先帝您口味有些重啊,竟是好以肥为美的玉环姐姐那一类的? 第五百五十章 楚帝:感觉有点不详 楚帝听说汪太后进了食,松了一口气,一直拢着的眉目也舒开了。 “还是姨母有法子,朕就知道,她能劝得动母后。” 宋致远抬头,道:“太后娘娘也不是那听不进道理的人,您是着急了。” 楚帝无奈地说:“朕也没有办法,谁曾想父皇留了那么一道遗诏。” 宋致远心想,先帝也是吃饱了撑的,留这么一道遗诏,是觉得幺儿活得太舒坦了还是咋的? 藩王回京,哪是什么好事,来了就不好走了。 其实那闵亲王一直在封地乖乖缩着,这位岂会想起他,这么亲自递了折子还说了遗诏的事,不是伸头让皇帝打吗? 啥,年纪到了,正妃尚未有,得回来选一个? 你特么脑子进水了还回京选妃! 徐州啊,当楚帝真的不想收回? “皇上,闵亲王回朝,那徐州那边您的打算?”宋致远看向楚帝。 楚帝摩挲着手中的大班指,垂下眼睑道:“徐州富庶,每年进贡纳税百万两,朕登位以来,一直没变过,可徐州从当年四弟得的时候便已交百万,到现在,仍是百万。宋相你说,是不是该涨一下?” “闵亲王递上来的折子却是年年哭穷。” 楚帝冷笑:“他哭一下,朕就信了?” 您不信,却也没见您有何动作。 “每年只岁贡百万,你说他搂了这么多银子,私下里都干点什么?”楚帝的手指轻敲着桌面,道:“从前觉得他年纪小,不足为虑,眼下却是觉得,小也有小的保护色,看着无害,也未必就真是小绵羊呢。” 宋致远:“再厉害,也逃不过您的眼。” “你倒是错了,这遗诏可不就逃过了?”楚帝轻笑:“只是一道准许回京的遗诏,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 宋致远眉梢蹙起:“您怀疑还有?” “当年父皇是真动过废太子的念头。”楚帝漫不经心地说:“理由是,他不知从哪打听到姬氏是史上周朝的后裔。” 周朝那个姬,那可是皇裔。 然而,姬俪姣祖上五代都是耕田种地的,也就姬俪姣那一代出了一个同进士。 偏生先帝信了,认为闵王另一半血脉比汪家更矜贵。 这是楚帝当年最不岔的。 现在看来,母后那么反感姬太妃母子,也不无道理。 “遗诏也不是说真的就真的,一道也就罢了,若还有,那必然还有人知道。”宋致远分析。 君臣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开口。 “傅太傅。” 傅太傅是当年先帝最信任的人,先帝走后,他便告老,现在任鹿山书院的山长,已经有七十高龄了。 “看来朕要拜访一下老太傅了。” 宋致远立即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没事您出宫做什么?臣亲自去。” “你?” 宋致远点点头:“其实臣亦打算等臣的长子肃儿过了这院试,便拜入傅太傅的门下。” “拜他为师?” “傅太傅也是一方大儒,为人亦剔透,若能拜入他门下,亦是肃儿的一场造化。” 楚帝轻哼一声:“他可不爱为官,你就不怕肃儿也被他教成一样不喜入官场,以后去做什么名士?” 宋致远沉默半晌,道:“若如此,那也是人各有志,命也。” 楚帝:“……” 感觉有点不详! 第五百五十一章 回京作甚 宋慈带着一批赏赐回到春晖堂,对着那些绫罗绸缎和各色御点补品嗟叹。 宋致远走进正屋的时候,便是听到这一声叹息。 “娘可是有些什么为难的心事,竟是要叹气了?” 宋慈撑着下巴,抬眼撩了他一眼,有些恹恹地道:“你来了。” “娘真有心事?” “也不是,老娘就在想,这堆东西要是换成一张记功纸,那就好了。”宋慈指着那堆赏赐说。 宋致远:“???” 记功纸是什么鬼? 他脑海里忽然就想起当日那大棚蔬菜时,他娘拿了一张纸让皇上画押…… 宋致远有些莫名,瞥向宋慈:“娘您要那些东西作甚?” “你管我!”宋慈翻了个白眼,道:“你从宫里回?” 宋致远点点头,道:“这次劳动娘进宫劝慰太后娘娘了,若不然,娘娘也不知要和皇上斗气到什么时候。” “太后娘娘也就是一时火遮眼,气上头了,缓一缓也就好了。”宋慈好奇地问:“倒是那姬太妃母子,回京是要作什么幺蛾子?” “这却是不知,大概是真想祭奠先帝?” 宋慈似笑非笑:“呵呵。” 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别玩什么聊斋了。 宋致远失笑:“祭奠是一事,听说闵亲王意欲在京中选一个贵女为正妃。其实不管他们回来所为何事,娘只管当您的老封君,安享晚年就是了。” 宋慈心想,你是不知你老娘是女主,总有些事是等着她的,或好的或歹的,就看她的倒霉程度了。 鉴于她和汪太后的情分,她和那姬太妃注定是对立面的,怕是将来碰见了,会火星撞地球呢。 远在徐州的姬太妃打了两个喷嚏。 一定是汪太后那老虔婆在背地里说她的不是,哼,那又如何,她还不是要回京了? 这些年,她窝在徐州这个地方,从来没有踏出过,事实上,她比谁都想要回到京师,还是风风光光的回,这才当得上先帝宠妃的名头。 “都给本宫准备妥当了,大礼服和冠帽一概要仔细检查,这是本宫回京,不可有半点萎靡之处。”姬太妃对身边服侍的仆妇们吩咐。 “是。” “王爷到。” 姬太妃脸上一喜,看向门口处,一个身材颀长年约二十五六岁的男子走了进来。 “泽儿,你来看母妃了?”姬太妃走过去,手伸过去,就想拉着他的手。 这是她的儿子,先帝幼子,下地便是亲王之尊,闵亲王楚泽。 楚泽看到那手,下意识地避开了,姬太妃笑容微僵,却故作无事的抽回手。 她倒是忘了儿子的老毛病了,来了徐州后,就不太喜她的触碰。 楚泽却笑着向姬太妃拱手,道:“儿请母妃安。” “不必多礼,快坐着喝茶。”姬太妃那张圆润如脸盘的脸一笑,指了一旁的罗汉床,又吩咐婢女上茶。 “泽儿,咱们娘俩总算等到这一天了,你放心,等回京后,母妃定会为你寻那京中尊贵的贵女为你正妃。这下,你可不能再说不了,毕竟你都二十五了,也尚无嫡子。” 没错,闵亲王至今尚未大婚,身边也只有寥寥几个姬妾,生了一儿一女,这次回京,亦是有选妃的缘故。 她的儿,当配京中高门贵女。 第五百五十二章 姬太妃的不甘 皇家亲王,年已二十五却尚未娶正妃的,实属少见,姬太妃不是不想给儿子娶,只是八年前曾给楚泽选妃,也定下了一个徐州世家贵女,没多久,那贵女却因急症没了。 姬太妃直呼晦气,却不想在楚泽陪她上寺庙上香之时,遇着的主持大师,说闵亲王五年内不宜结亲,否则大不吉。 古人多迷信,更别说儿子刚定了一门亲,女方却发急症没了,可把姬太妃给吓到了。 死的是女方没啥,可万一儿子出事呢,她可不敢赌。 凭她儿尊贵的身份,要什么女人寻不来,姬太妃也不急着寻媳妇了,只给儿子安排了姬妾伺候,生了两个庶子女。 五年期一到,她又再把这事提上日程,楚泽却是来了一句,皇兄定的是京中高门贵女,他的选择就只能是徐州? 这可把姬太妃给心疼了,差点要剜心,便是拖到了现在,正好先帝暗中留下的遗诏,时日也到了。 母子俩,要回京选妃! 楚泽看着姬太妃那眼底的不甘,垂了眸子,道:“是儿不孝,皇兄都做祖父了,儿还尚未纳正妃伺候母妃。儿本该让母妃成为天下最尊的人,奈何……” 姬太妃心疼死了,道:“你说那些作甚,你年纪还小呢,晚点儿纳也没事。至于当年……”她咬着牙根,道:“那帝位,你父皇其实最属意的便是你,你天生聪慧,小小年纪便已识得在你父皇腿上念诗经,你父皇也夸你神童转世。若不是你年纪尚幼,楚域又已长成,这天下至尊哪轮到他坐?” “母妃,慎言!” 楚泽蹙起眉梢,道:“母妃,天下已定,皇兄亦是明君,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莫要提了,免得生事。” 姬太妃撇撇嘴道:“要是我儿,这江山自会更上一层楼。” 楚泽端着茶轻笑道:“在母妃眼里,儿自是千好万好的。” “谁都说你好,这徐州谁不说你是个好王爷?” 好王爷,好皇帝,差的不止是一个名头! 楚泽道:“儿过来便是看母妃拾掇得如何,不日就要启程,这一去,怕是有些年不能回,母妃可想好了?” 姬太妃咬唇:“泽儿,就是死,我也想死在京师,我答应过你父皇,将来要葬在他身边的。” 楚泽眸光闪动,点头:“好。” 他起身告辞,走出姬太妃的寝具,望着对面屋在阳光下的琉璃瓦,双手负在身后,喃喃地说了一句:“上京啊。” 屋内,姬太妃沉默半晌,在心腹安晴送上茶来的时候,才叹了一声。 安晴:“娘娘也要得偿所愿,怎叹起气了?” 姬太妃轻叹道:“泽儿越大,就越发不好亲近了,本宫也越发看不透他了。” 和小时候,变了一个人一样。 安晴笑道:“王爷好歹是男子,是要做大事的,自然不可能成日腻在您身边。” 姬太妃很是认同:“确是如此,孩子大了就不好糊弄了,他也有自己的主见了。其实本宫是明白的,都是先帝的骨血,凭啥人家在京中享尽荣华,他就在这弹丸之地苟且偷生?” 安晴:“……” 其实徐州还真不是弹丸之地,徐州富庶仅次江南,王爷完全是土皇帝,反倒回京,怕是处处受掣肘,不过这话,她也只在心里说就是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 天伦 入了秋,中秋悄然来临,明月高挂高空,宋慈被家中几个小辈陪着赏月猜灯谜。 “今年的中秋,特别的清净。”宋慈看一眼身边寥寥几人,不由一叹。 宋如琪出嫁,长孙又回了老家赴考,可以说,长房一个孙辈都不在,只有二三房的。 寂寞如斯。 宋大夫人更是有些难受,看到别人儿女环膝,自己的不是出嫁就是不在府中,岂能不难受? 她按了按发酸的眼角,道:“等以后啊,郡主也生了,再还有老三……也就闹腾得母亲头疼了。” 鲁氏抿菊酒的手一顿,故作没听到这话,只感觉杯中酒,变得苦涩了。 牛盼儿摸着腹部笑着说:“若不是我身子不便,我便给母亲舞一回剑。” 宋致钰仔细的剥了栗子皮,把净肉放到她跟前的碟子里,说道:“钊儿他们不是在,哪里需要你去舞剑?” 他抬头看向那几个猜灯谜的小子,道:“钊儿,你跟你四婶学武也有段时间了,舞上一段来让我们瞧瞧。” 宋令钊眼睛一亮,看向自家爹娘,可以吗? “你四叔要看,舞来便是,记得跟他讨赏钱。”宋致诚他们忙着逗弄宝贝闺女圆圆,可懒得理会儿子们,顿了顿又道:“不可用真剑,免得一个不慎伤了人。” 宋令钊立即让自己的小厮去取了自己平日里练习的桃木剑来。 宋如薇笑着道:“二哥舞剑,岂能没有音律,小妹斗胆,为二哥抚琴?” “那就有劳三妹妹了。”宋令钊很是欢喜。 宋如薇便让丫鬟去取琴。 宋令杰从腰间取下一根长笛,在手指上翻了个花,道:“那我便吹笛。” 宋令洲咬着一只炭烧鸡翅:“……” 他能干什么? 众人好整以暇的挑眉,各自换了个位置,腾出花园子的空地,好让几人准备。 宋如薇的院子近些,很快拿到了古琴,她先调了音,问宋令杰:“三哥想要奏什么曲?” “三妹妹你随意,为兄自会跟上你和音。” 宋如薇抿嘴一笑,低头想了想,眼看着宋令钊拿了桃木剑,便有了主意。 夜凉如水,琴声起,如潺潺流水。 有剑来,少年身姿灵活腾空跃动,宛若游龙,飒爽凌厉。 琴声忽然变得高亢,彼时,一道笛声混入,琴笛音相呼应,再看场中少年,剑招一变,一招青龙破浪,剑指苍天。 宋慈双眼澄亮。 众人亦是意外,这配合,仿若演练过无数次,可他们明明第一次合作。 宋令杰看向宋如薇,后者眉眼一弯,纤细的手指拨弄琴弦。 鲁氏双目含泪,忍不住用手绢擦了擦眼睛,心里是放心了。 以后薇儿他们也不会没兄长护着。 她转头看向儿子,却是一顿,掩了脸。 这吃货儿子,是随了谁? 一曲尽,剑收,余音绕缭,酣畅淋漓。 “好。”宋慈站起来,使劲的拍掌:“你们好样的,宫嬷嬷,看赏。” 掌声响起来,宋慈赏,其余的人也跟着随了个喜,凑个乐呵。 宋令钊他们相视一眼,彼此抿嘴一笑。 少时兄妹情,这个中秋夜,他们永不会忘。 有仆笑着前来报喜:“禀大夫人,刚英国公府传了信来,咱二姑奶奶诊出喜脉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 双喜临门 宋如琪出嫁才三个月,就诊出了喜脉,宋大夫人欢喜不禁,隔日就带着大包小包去看望闺女。 然而,她前脚出了门,后脚古家那边也遣人送来了喜讯,宋如茜又有喜了。 宋慈:“……” 她亲自翻看了日历,对宫嬷嬷说道:“这黄道吉日也没说适合报喜啊,这两姐妹是咋回事,约好的怀孕?” 宫嬷嬷笑着说:“还不是您昨晚叹了那么一句说家里清净?这不,送子观音就给您多送几个曾外孙儿。” 宋慈一本正经地道:“快,扶我去佛堂。” “嗯?您是要给菩萨上香还愿么?” 宋慈摇头:“非也,我是要去菩萨面前再叹几句,我缺钱,缺功绩。” 所以,多来点,她承受得住。 宫嬷嬷:“……” 不想侍候这老太太了,忒皮! 宋大夫人眉开眼笑的从英国公府回来,就听到门房向她报喜,以为是因为宋如琪有孕呢,岂料,门房婆子嘴快一说,却是长女也有了。 天呐,宋大夫人都不知是怎么来到宋慈的院子了,如置云端一般,脚步都有些虚浮。 她怕不是在做梦! “母亲,那是真的?当真是茜儿也有了?” 宋慈笑道:“你快坐着,看把你喜的,都语无伦次了,还有点当家主母的样?” 宋大夫人坐了下来,欢喜地道:“我也是喜得找不着北了,她们姐妹跟商量着有孕,那就跟天下掉下了馅饼一样,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像是在做梦。” 宋慈笑她:“那等肃儿考中了秀才,你岂不是要喜的连做梦都要笑出声来了?” “若真这样,媳妇就去给佛祖重塑金身。”宋大夫人笑弯了眼,道:“不走公中,就用媳妇的嫁妆体己去添。” 宋大夫人嫁妆多丰厚,宋慈也是知道的,并没有多说,只问起了宋如琪的状态。 “那丫头也是喜坏了,说是昨夜里用膳的时候作呕作闷,心头不舒坦,姑爷体贴,传了府医来一诊脉,才知是有了。”宋大夫人喜滋滋地道:“我去的时候,她就在屋里躺着,都不敢动弹呢。” “府医没说有何不妥?这若是好好的,就不必卧床了,多走动一二,将来才好生。” 宋大夫人也道:“媳妇也是这般说的,她是第一胎,才有些紧张了,我已嘱咐她身边何妈妈,仔细照料和提点。” 宋慈点头,想到齐三还有个通房,便道:“英国公府人多嘴杂,你还得提点她一二,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她那屋里,也并不算清净。” 宋大夫人一凛,眼中迸射出一记冷光,道:“这些我也是与她说过了的,不可尽信了公府的人。” 后宅阴私多,宋如琪那是个傲的,一不小心着了道,可就坏事了。 都是孕妇,宋如茜她倒不担心,毕竟她已经开始接触家中庶务了,手段心性都有,又已生了一胎,经验也是有了。 就是宋如琪,这整整十个月呢,心得提着喽。 宋慈也没有别的可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和命,这路走得顺坦与否,全看自己。 第五百五十五章 我真的不是送子观音啊 从来都说好事不出门,但宋家是什么人家啊,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伪装的探子盯着宋家的动静。 这中秋一过,相爷夫人一大早就带着大包小包急哄哄的赶去了英国功府,又满脸笑容回来,隔日,又满脸喜色的去古家,依旧大包小包的。 这动静,想让人不产生瞎想都难,有心人一打听,好家伙,宋家那已经出嫁的两个小姐在同一日诊出了喜孕。 古家长媳,去年十一月才得了一女,这才一年不到,便又怀上了? 三年抱俩,这让那些入门就久不孕的媳妇情何以堪? 那宋二小姐更是厉害,嫁到英国公府,也才三个来月,这就有了,这速度,这体质,叫人好嫉妒! 眼瞅着宋家女不管出嫁女还是入门媳妇都早早怀上,之前觉得宋家太夫人有秘方的人家,再次动了心思。 宋家太夫人,必须去拜访。 一时间,邀请或拜访宋慈的帖子,如雪片一样向宋慈飞去,堆满了整个炕桌。 啥,宋慈推辞,没关系,此路不通,那就另寻她路,宋家也不止宋慈一个女眷啊,拜访几个夫人联系一下感情也是可以的。 而作为礼节,来了别人家,总得拜望一下人家的老封君?那是最基本的礼仪。 宋慈:“……” 她小看了古人的欣欣的求子心。 然而,救命,她真的没有秘方啊! 连老魏都被托了关系,领着一个年轻少妇来见她,那是仝大将军的长媳。 仝大将军掌管着京师的禁卫军,其子也是禁军的一员。 宋慈还没开口呢,那仝大奶奶就噗通的跪在了她的面前,求她救她一命。 “哎,你这孩子,有话好好说,怎的就跪下了,快起来。红柚,快扶仝大奶奶起身。”宋慈头皮都发麻。 一整就这么猛,真是要老命哦。 仝大奶奶却是甩开红柚的手,道:“我不起,太夫人您就给我一条活路,我这若真再怀不上,我婆婆,就得为我夫君纳二房了。” “你先起来,不然老身可恼了。” 仝大奶奶在她的瞪视下,扶着丫鬟的手起身,抽噎着。 她过门三年,肚皮一直没动静,别说公婆急,夫君也急了,他也顶不住来自父母的压力啊。 所以,仝大奶奶豁出去了,宋慈拒见,她就求到了和宋慈交好的魏太夫人,这也是她有点亲的姨奶奶。 “老姐姐,我也是心疼这孩子,你要是有点啥法子,赏她一场造化?”魏太夫人道。 宋慈哭笑不得:“老魏哦,我真不是送子观音啊,咋你也……罢了,你这丫头,葵水可是正常?太医是怎么说的?” 仝大奶奶红着脸说都是正常的,太医也给他们夫妻把过脉,都没啥问题,可就是没怀上。 宋慈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古装剧,里面有个情节就是这些古人把女子安全期搞混了,以至于搞了大乌龙,迟迟怀不上。 她咳了一声,支支吾吾的问起仝大奶奶的房事。 仝大奶奶:“……” 魏太夫人:“……” 这么,奔放的吗? 宋慈:不是老娘想看飙车,是送子所需的望闻问切之一哇! 第五百五十六章 赏一场造化 宋慈一向秉持只要我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臭思想,所以该问的问,才不管对方羞不羞。 再者,大家都是女人,都是过来人,羞啥。 众看官:抱歉,你真不是过来人,你是大姑娘! 她当自己是个临时上阵的妇产科医生,而对方是个病人就行。 仝大奶奶来之前也早跟自己的姨奶奶摸清了宋慈的脾性,只脸热一瞬,就放开了,豁开了说。 宋慈明了,还真是乌龙啊,把安全期当成了排卵期。 “谁告诉你那是孕育的日子?就冲你这样行房,你能怀上,那真是菩萨送子了!” 仝大奶奶脸色一变:“这,难道不是?” 宋慈看她这个神色,就知道这姑娘是被人算计或是坑了,就道:“你所说的日子是不对的,应该反着来,你说你是月中来的葵水,那么你倒着算……” 所谓送佛送到西,不过是算个排卵期,宋慈也没小气,帮她算了一下日子,道:“你在这几天同房便是了。” 仝大奶奶听了,脸色铁青,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宋慈所说的日子,竟是和她过去几年完全背道而驰,可那人却信誓旦旦的说照她说的做,原来…… 呵呵! 她真傻! 宋慈见她脸上神色有些狰狞扭曲,就道:“孩子的事,其实讲究缘分,就是日子对了,也未必说来就来了。还得放宽心,这心情放松了,孩子自然就到了。” 她也没给什么食谱,看仝大奶奶那脸相身形,倒有些传说中的生子相。 “现在正是月中后,你回去不防在那几天和你夫君去庄子上小住几天,这心情一放宽,说不定就有了。”宋慈想了想,道:“若是这日子是人家说你听的,不妨也查一查对方可有赠送你什么,以免里头有些不该有的东西。” 仝大奶奶顿时坐不住了。 魏太夫人见状,眉梢蹙起,估计这丫头是真遭了算计了。 仝大奶奶起身,郑重冲宋太夫人一拜:“我是真没法了,才求到太夫人你们跟前,不管我是否能达成所愿,今日来此一趟,我不虚此行。” 若不是来这一趟,她还会继续把坏人当好人看待,还感恩戴德。 “今日之恩,我方晴记在心里,来日必报。”仝大奶奶道:“太夫人,我就不打扰您了,就此先告辞?” 她急着回去查看一番那东西,是不是真有鬼。 宋慈也不留人,吩咐红柚把人送出去了。 魏太夫人见人走了,就对宋慈打了抱歉:“老姐姐,是我的不是,那丫头也是个好的,我也不忍看她被逼到这份上。” “没事,我也没说什么,不过是提点几句,不过老魏啊,你别信外头的传言,我真不是什么送子观音。我真要是,我家老大媳妇,还能只得一个肃儿?”宋慈无奈地道。 魏太夫人笑道:“您说不是,可您却也知道什么时候同房更容易有孕。”她顿了顿,又说:“老姐姐,您越是不肯见客,她们就越是觉得您是有什么秘法的,总是会遍寻各种机会找上来的。” 宋慈蹙眉。 第五百五十七章 当一回** 魏太夫人提醒了宋慈,她越是捂着不见客,就越叫人心痒痒,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接见,把她所知道的说一下,至于能不能心愿达成,那就另说了。 这么一想,趁着这秋没过,桂花还没败,菊酒没喝尽,宋慈就让宋大夫人办了一场赏菊吃蟹宴,就把投了拜帖的请来。 天啊地啊,一根筋的宋太夫人总算开恩了。 接到帖子的人,无不欣喜若狂,就像是去了宋家作一回客,就能马上就怀上似的。 而接不到帖子的,也厚着脸皮去求一张,有些人家没有待孕之人,也都想来喝一杯,为的啥? 没啥啊,宋家不还有个三小姐待字闺中么? 九月,秋高气爽,宋府办赏菊吃蟹宴,好家伙,相府前那马车,那衣香鬓影,环佩叮当,一场小宴,来的人比正宴也差不了多少。 宋慈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古人的求子热心。 没想到来的人会这么多,幸好,她早就和宋大夫人说了,不必按着平常那般办宴,而是改为自助形式。 没错,就是跟自助酒会那样,用了一个适合办宴的花园,摆了长长的桌子,上面摆放了各式精致的糕点小吃果子以及酒水,还有一张张小几。 宴开的时候,一盘盘肥美的螃蟹端上来放在桌上,想吃什么,自己动手去拿。 这样一场别开生面的小宴,倒让这些京圈贵妇都觉得新鲜。 因为这不用安排座位,你想坐哪就坐哪,想和谁一起坐着聊天就一起,请随意。 而这场小宴只邀请了女客,宋府本来人口简单,一声招呼,男士完全止步后院,也免生是非。 虽说是自己动手,但茶水酒水,都有穿着统一的丫鬟捧着托盘自身边经过,你想要,人家就能马上递给你。 吃螃蟹嫌动手麻烦,可让伺候在不远的丫鬟帮手拆了。 来的人都觉得,这样的小宴很自在啊,也很随意,像是回到了闺阁时期,一时也忘了来参宴的初衷。 然,有些人忘,有些人却不忙,先是恭喜宋慈即将又要得曾外孙,又开玩笑的说宋慈好福气,也让她们也沾沾喜。 明人不说暗话,这满园子的客人来所谓何事,大家心照不宣。 宋慈也不忸怩,先笑着说自己真不是什么送子观音,不然她家宋大夫人也不会只得一子啊。 宋大夫人:“……” 这话是真的戳心肺。 宋慈又说了一句子女缘分都是注定的,然后才慢条斯理的说起女子行经的规律,想生子,算日子啊,另外,她又随意说了一番吃点什么助孕。 至于生男生女的秘密,她是真没说,免得以后这些人全奔着生子去了,整得男多女少。 她只说大众化的,生的是子是女,那就各凭运气。 至于以后有没有人从中找到规律,那就不是她控制的了。 最后,宋慈又说了一番对仝大奶奶说的话,大家都是女人,女人又何苦为难女人,都是从媳妇过来的,对媳妇也别逼太紧,逼太厉害了,反得不偿失。 等宴席散了,宋慈还每人都附送了一本妇科保健事项小册子,算是为大庆人口做一份小贡献,为女性策点小福音,把众人感激得大把的礼物送过来。 宋慈:不谢,请叫我! 第五百五十八章 歪打正着 随着深秋气息越来越浓,上京的天气也越来越凉爽,距离上次办宴席已经过去二十来天了,宋慈却收到了方家送来的一箱礼物。 是那仝大奶奶差人送来的,来送礼的也是仝大奶奶身边的心腹刘妈妈,除了送礼也是报喜,说是她家大奶奶终于有喜了。 仝大奶奶听信宋慈的话,回去就瞬息调整,软硬兼施的愣是让夫君沐休几日,夫妻俩去了温泉庄子小住,没了繁琐过的家务事烦扰,又处理了那心黑的东西和人事,仝大奶奶身心舒畅,和夫君蜜里调油,两人竟是回到了最初成亲时的甜蜜。 也正如宋慈说,这人放宽心,该来的也就来了,无拘无束的甜齁几日,仝大奶奶郁色尽散,一个月后,便是诊出了喜脉。 眼下,方家喜得不行,为让儿媳安心养胎,方夫人主动把家事接了过来,又亲自打点了一些礼品,和媳妇那边的一起,愣是送了一车过来。 “我们家大奶奶和夫人都说了,宋太夫人就是送子观音托世,您便是不是,也是前世在观音娘娘跟前伺候的仙童,自带一身仙气造福人间呢!”刘妈妈眉开眼笑地夸赞。 宋慈:“……” 自带一身仙气造福人间,这高帽并不想戴! 她一个老太婆,哪里仙了? “这其实都是巧合,还是那句话,孩子一事讲究缘分,缘分到了,他自然就来了,且让你家大奶奶安心养胎,来日生个大胖小子。”宋慈呵呵的笑着。 刘妈妈冲着宋慈郑重一拜,喜滋滋地说:“有宋太夫人这话,想来我家大奶奶,这一胎必是个哥儿了。” 宋慈服了。 能别这么说么,她压力好大的。 刘妈妈又说:“眼下我家大奶奶身子不便,也就不能亲自前来谢您,她说了,等来日孩子生了,还得请您去观洗三,满月也请您喝酒,到时候她亲自抱着孩子给您老磕个头。” 宋慈笑着客气几句。 刘妈妈把话都说了也没多耽搁,就识趣的起身告辞。 宫嬷嬷把人送出去再回来,看到宋慈拿着礼单在看,便道:“方家极是大方。” 送来的除了各色庄子特有的特产,还有一些比较难得的皮毛,以及名贵的滋补品。 宋慈放下礼单:“我这也是歪打正着,正好人家也是这时候便有娃了,凑巧遇上,白捡了这么个恩名。” “这可不然。”宫嬷嬷摇头,道:“听刘妈妈说,仝大奶奶是被她一个族姐给算计了,那个族姐嫁得并不如她,却装得一副好人样,那所谓的易孕日子就是她说的,还给仝大奶奶送了一尊送子观音。” “仝大奶奶竟也这么信她?” “怎不信,那族姐三年抱俩,生了两个都是儿子,平日里也装得温良无害,与仝大奶奶极好。偏仝大奶奶是个单纯的,不小心就着道了,刘妈妈说,她日日参拜的观音像里,塞了避子药。” 宋慈啧了一声:“又是老套的剧情。” 宫嬷嬷嘴角一抽,道:“所以,若没有您提醒,保不准她还没那么快发现,这个恩情,您是受得的。” 宋慈心想,不,还是白捡的,因为女主就是有福利! 第五百五十九章 宋三携白莲归 方大将军家那过门三年肚皮都没动静的长媳终于有喜了,这消息传出去,众人越发肯定宋慈所说的易孕日期计算法有用,更把那什么妇女保健手册奉若至宝。 为啥,皆因那小册子所记载的一些东西,委实是谁看谁知道个中女人的难言之隐,如今有了小解决的方法,岂能不感激涕零? 女人啊,谁没几个羞于启齿的小病小痛? 一时间,妇女保健手册被贵妇圈风传,有些没有到宴席而得不到的,听闻了也就跟交好的人借来抄录,而有些大夫太医好奇,不敢明着看,偷偷摸摸的偷了自家夫人的来看,有些东西是秒懂啊。 那宋太夫人,是什么神仙人物,这都知道? 宋慈知道,那是源于她是科技时代来的人物,她还演过妇科医生,度娘过资料,再和林箐一沟通一整理,就出来这么个保健小册呗。 后来,这保健手册一直被女人们传下去,后面更有人戏称这是妇女之友小册。 而当那些人学会了排卵期计算法,好家伙,京圈那些本就身体康健的女人,个接个的传出喜讯,这一波出生率,比往时是大大增加了。 京圈喜闻时常听,甚至皇家也传出了好消息,宋慈偶尔外出,别人看她的眼神,就跟看送子观音无疑了。 相府的宋大夫人,却是哀怨无比,比起外人,她知道的东西更多些,怎么就没消息传来呢,莫非真的是年纪上来了,怀不上了。 这么想着,宋大夫人也有些死心了,也不吃药了,一副认命的表情。 好在,宋令肃那边传来了好消息,他院试考过,高中秀才头名,已是踏上归家之路了。 宋大夫人喜得见牙不见眼,给府中上上下下都赏了喜钱,三个儿女都有好消息,她就是再不能得子,也不至于太伤心了。 就在这秋将尽时,一行车队进入了上京地界,向着京城而来。 “三郎,如今已经入了上京地界,不如你先快马归家?也免姐姐他们挂念。我们明日也便到了。”一道娇哝软语在宽大的车厢里响起。 “不差这一日半日,我与你们娘几个一起,不过你也提醒我了,我先派李胜他们先快马回去禀一声。”没错,这个车队便是从山西归来的宋致庆一行。 白水莲柔软无骨的靠在宋致庆怀里,双眉蹙起,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妾有些担心。”白水莲抬头看他,露出细长的脖颈,一双勾魂的桃花眼水光潋滟,似要渗出泪来,惹人生怜。 “三郎,妾当年曾发过誓,不会与人为妾,奈何见郎误终身,短寿十年也认了。”白水莲幽幽地说:“妾本不该插入你和姐姐之间,无奈……三郎千万要答应妾,等见了姐姐,不管姐姐如何怠慢作践妾身,你也莫要和姐姐置气。因为,这些都是妾该受的。” 宋致庆心疼得要命,道:“你这个傻瓜,怎这么傻?你放心,她若太过分,我不会坐视不理的。” 话是这么说,这语气不心虚,我就信了。 白水莲露出个怯生生的笑容,依偎在他怀里。 第五百六十章 同台吃饭各自修行 宋致庆派的人回到相府的时候,宋慈正和几个媳妇闲聊说着各家八卦,得知李胜传来的话,宋慈还有一瞬的呆滞。 鲁氏却是惊得打翻了茶碗,脸色煞白,心尖处更是痛疼难当。 宋慈回过神,眉梢蹙了一下,抿起唇,叹了一口气,看向宋大夫人和江氏。 江氏笑道:“瞧三弟妹,听到三弟回来了,欢喜得茶碗都拿不稳了,仔细母亲笑话你。” 鲁氏僵笑着,站了起来向宋慈福了一礼:“母亲,是媳妇失礼无状了。” 宋慈看向她身上湿了一片的衣裳,道:“看你身上衣裳都打湿了,快回院子里去换一身,眼下深秋近冬,天气寒得很,可别着了风寒。” 鲁氏福了福礼,很快就退了出去。 宋慈闷闷地放下茶碗,神色似有些不虞。 宋大夫人和江氏对视一眼,便劝道:“母亲,三弟妹怕是高兴过头才失礼,你就别怪她了。” 宋慈看向她们,一副你们眼睛坏了的眼神。 “你们确定她那是高兴?” 睁眼说瞎话呢这是。 两媳妇讪讪的笑了笑,好,她们确实是瞎说了。 “这老三忒不是个东西,和他老子当真一脉相承,管不住下半身。鲁氏那是个敏感的,指不定以后三房会闹腾,你们做妯娌的,多劝劝她。” 宋大夫人和江氏连忙应下了:“请母亲放心。” 宋慈嗯了一声:“我老了,就图耳根清净多活几年,老三带回来的那个女人,顾氏你以后多注意一下。” 听说那女人也姓白,还叫白水莲,靠,该不会人如其名? 宋白面包子那里已经有了一个白怜儿的侍妾,也是走柔弱纯情路子,这白莲花也不知是个什么段数,比之白姨娘又如何? 好家伙,府中两个白姓姨娘,名字还相近,这渣父子俩真的是口味一样啊,以后特么会不会搞混了? 宋慈脑中脑补了一个猥琐的画面,打了个寒颤。 非但她觉得恶趣,宋大夫人和江氏也想到这个了,两人走出春晖堂的时候,就小声谈论起来。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当真一脉相承,连讨个姨娘,名字都一样。”江氏嗤声道:“大嫂,你说那白水莲,会不会长的也和老爷子那边那个一般无二?” 宋大夫人不屑地撇嘴:“长得如何,明日便知道了,能把老三笼络住,还这么快就生下一对龙凤胎,想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主,以后是有的是热闹看。” 江氏有些厌恶:“老三可真是,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不香吗?非要整些人回来,闹得家里没个清净。” 他们相府人口简单,后院清净,连带着那魑魅魍魉都没,不知道多少夫人羡慕嫉妒,可等老三带着人一回来,以后怕是没清净喽,尤其是三房那边。 宋大夫人讥笑:“同台吃饭各自修行,相府足够大,大家关起门过日子,二弟妹你就当看个笑话是了,何必理她。” 江氏一笑:“也是,也就难为了三弟妹,不过她也不是好惹的,且看着就是。” 第五百六十一章 羞辱 宋致庆骑在马背上,看着上京的城门雕琢的金漆字符,心口激荡澎湃不已。 上京,他又回来了。 “嗬。” 他双腿一夹马腹,缓缓进城,身后的马车连忙跟上。 有百姓看着那十来辆马车,停在原地交头接耳,这是哪家贵人,这么多的车马。 “小心点,别过去,没看到那打头马车上挂着的族徽?”有人拉着一个想要乱动的汉子,道:“那是宋家族徽,宋相府家的家眷,冲撞了贵人,你还能讨得了好?” 那汉子顿时一惊。 马车经过,车内的人听了这议论,嘴角勾扯了下。 待马车进城,那马车的帘子轻轻的掀开了一条缝,一张白皙漂亮的脸蛋在偶然扫过人的眼中惊鸿掠过。 白水莲双眼熠熠生辉,繁华的上京,会是她的一番新天地么? 想起相府的那个女人,她的唇抿了起来,眼中划过一丝懊恼和燥意。 宋致庆在前来迎接的管事带领下,来到宋相府大门钱,他看一眼偌大的相府广场,薄唇轻抿,脸上神色复杂难言,又有一丝隐晦。 “三老爷,太夫人在府中等着了。”管事满脸含笑,领着人来到东角门。 宋致庆点头,看一眼身后的马车,有些迟疑,跳下马,来到白水莲的马车跟前,道:“莲儿,我们到家了。” 帘子掀开,白水莲看着他道:“三郎还是先去拜见太夫人?” “可你……” 白水莲一嗔,道:“三郎,我一个侍妾,连主母都没见,怎有资格与您一起去见太夫人?这于礼不合,所以您先去。等太夫人传召了,妾再抱着翼儿他们过去给太夫人磕头才是理。” 宋致庆闻言有些愧疚,想说什么,却见鲁氏身边的周妈妈来了。 周妈妈快步来到跟前,笑容满脸的给宋致庆行礼:“三老爷一路顺风,老奴有礼了。太夫人已在春晖堂等着老爷前去请安。” 宋致庆看向她身后,并没见鲁氏,脸上便有几分不自在,道:“我知道了。” 他看了一眼白水莲,后者点点头,周妈妈也顺着视线看过去,在瞧清楚对方的容貌时,瞳孔微缩,脸上却依旧笑着。 宋致庆看着周妈妈,故作镇定地道:“这是白姨娘,你带她去见夫人。” 周妈妈含笑称是。 宋致庆这才对白水莲道:“你和孩子们缓缓的来。” 周妈妈笑容微僵,放在腹部处的双手也紧了紧,三老爷是完全被笼络住了。 待他入了东角门,周妈妈才向白水莲福了福礼:“娘子辛苦了,请随老奴来。” 白水莲楞了一下。 在她身边伺候的静水和霜露皱眉,霜露是个跳脱的泼性子,道:“这位妈妈,怎唤我家姨娘为娘子?” 这就是那夫人跟前的心腹妈妈,故意羞辱她家姨娘呢! “霜露,不可无礼。”白水莲轻斥,柔声对周妈妈道了抱歉:“丫鬟无状,请妈妈莫要怪罪。 周妈妈并不在意,笑道:“好叫这位小姐姐知晓,相府规矩大,便是纳姨娘,也是经了主母点头同意,喝了姨娘敬上来的茶才是名正言顺,所以老奴并不敢越距。” 羞辱,这才是。 第五百六十二章 不是简单的主 若说一声娘子是羞辱,那么从边角门入府,更是奇耻大辱,明明马车是在东角门停的,周妈妈却偏偏带着她们一行从那入,要知道,那是下人仆妇出入的边角门。 白水莲轻轻的抿了抿唇,无视好奇看过来的仆人视线,只是胸口微微起伏。 哪怕是在大同那边,她住的还是正院,哪受过这样的羞辱? 她脸上不动声色,就连身边伺候的也只是蹙了蹙眉,忍而不发,倒是那个霜露,一脸愤恨却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周妈妈一直注意着白水莲的脸色,见她脸上没有半点波动,眉梢跳了几下。 这是个能忍的,夫人怕是真遇着对手了,希望夫人能忍得住。 把人带到一个偏后罩房的小院,周妈妈就道:“还请娘子暂且休憩。” 白水莲向周妈妈福了一礼,道:“敢问妈妈,不知妾何时能向夫人请安问好?” 她说话的时候,接过静水手上的荷包意欲塞到周妈妈手上。 周妈妈却是一避,笑道:“三老爷刚归家,眼下也正要先和太夫人聚天伦,夫人自是要陪着的。娘子一路舟车劳顿,且先休养一二?” 白水莲道:“那就有劳周妈妈了。” 周妈妈福了福身,便离开了。 她一走,霜露就炸了,道:“姨娘,这老货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惯会装腔作势。瞧这院落,这么偏,还这么近后罩房,后街的声音都能听见了,小小姐和少爷他们怎么休憩?这也太欺负人了!” 白水莲蹙眉嗔道:“你这脾性也该改了,这里不是大同,而是相府。那周妈妈处处拿着礼节规矩来说话,也并没越距的地方,你急啥?霜露,你要记住,相府不是我们能做主的,甚至都不是三房做主的,你要还是暴脾气,闹出事来,怕是我都保不了你。” 霜露脸色一变,张了张嘴:“奴婢就是替姨娘委屈。” 白水莲看一眼这可以称得上简陋的屋子,道:“这也是我预料之中,若真是那位指使,那倒比我想象的容易对付。” 霜露不甘的撇撇嘴。 泉妈妈从外走了进来,颇有威严的说道:“姨娘说得对,这里不比大同,霜露你的脾气要收一收。老奴刚才打听了下,这相府里,太夫人虽不管事,但相爷极其敬重,大夫人主持中馈,更是以严苛治家,你要作死也别连累了姨娘。” 霜露闻言脸色唰地褪尽,惊恐的看着白水莲。 白水莲嗔道:“妈妈你也别吓她,她还小呢。” 泉妈妈瞥向霜露:“老奴不吓她,就怕她闯出大祸,害人又害己。” 霜露双眼含泪:“我,我改还不行吗?” 泉妈妈道:“那就去收拾一二,哥儿姐儿也要累了。” 霜露福了个礼下去了。 泉妈妈看着白水莲道:“姨娘心善,也别惯着这丫头,毕竟上面顶着的,个接个的不好惹,就怕她闯出祸累了您。” “我知。妈妈慢慢调教就好了。”白水莲意味深长地道:“这府里,我自是知道谁都不简单不好惹,我就简单了?” 第五百六十三章 啧,白瞎了一张脸 鲁氏悠然自在的品着茶,眼角余光看周妈妈进来了,她头也没抬,只用指尖抚摸着茶杯的花纹,声音平平地开口。 “人到了?” “回夫人的话,已是照您的吩咐把人领过去了。” 鲁氏挑眉:“她怎么样?” 周妈妈迟疑片刻,如实说了。 不是她不想说好话哄着鲁氏,可那白氏这段数就不是那普通简单的角儿,她隐瞒了,反倒让自家夫人轻敌从而处于下风或中了对方算计。 还不如老老实实的说那是什么人,又有什么样的手段。 鲁氏听着周妈妈的述说,呼吸便是一窒,捏着茶杯的手也紧了紧。 “夫人,那女人不是个简单的主儿,老奴领着她走的边角门,一路到客院,她脸上神色愣是不改半分。”周妈妈微微躬着身说:“这女人很能隐忍。” 鲁氏冷笑:“能把老爷笼络住,又是什么简单的?” 周妈妈担忧地说:“夫人可要心里有数才是。” 鲁氏声音有些虚:“妈妈,我忽然有些累了。” 周妈妈叹了一口气。 …… 春晖堂。 宋慈托着腮看了一场孝子表演,心想这古人演起戏来,丝毫不输科班出身,这演技简直绝了。 她打量着宋致庆,想要从中找出宋白面包子的影子,可瞧来瞧去,真不觉得哪里像宋白面包子? 难道这就是瘦子和胖子的区别。 她细细回忆了一下年轻的白面包,算了,记不起。 宋致庆身材清瘦,相貌清俊,一双丹凤眼细长,下巴蓄着一撮小须…… 宋慈看到这里,抚了一下额,来到这里有一点受不住的就是,男子总爱蓄胡子,以显示自己成熟稳重,这宋致庆三十都不到,就已经蓄胡子了,白白影响了美感。 啧,白瞎了一张脸。 宋致庆跪在地上哭了一回,见座上的老太太没有半点反应,眉梢不由蹙了蹙,抬起头,和宋慈四目相对。 这眼神,有几分不对劲,莫名的有几分陌生。 “母亲?” 宋慈回过神来,也没给个啥好脸色,只带着疲倦的声音道:“你舟车劳顿,一路风尘,先回院落梳洗。你媳妇和孩子们盼着你归来盼得脖子都长了,想必他们如今也在等着你。” “是。” “你父亲那边,听说这阵子就在庄子上住着,安顿下来后,你再去给他请安。” “是,母亲。”宋致庆站了起来,犹疑了一会,试探着道:“母亲,儿纳了一妾名为白水莲,襄州人士。白氏温婉善良,又为儿子生下一对龙凤胎,她亦算是为我宋家开枝散叶有功,儿子想带了他们前来给母亲磕个头。” 宋慈眼神一冷。 你个渣男! 媳妇还没见呢,进门就急着先替小三正名说好话了? 宋慈心口有一丝厌烦,道:“纳妾一事,你理应与你媳妇说,怎的外放这些年,反不知礼数了?等她见过人,认可了,你再带过来。” 她倒要看看,那是什么盛世白莲,使得这人这么护着,迫不及待的就替她正名。 第五百六十四章 死猪不怕开水烫 宋致庆走出春晖堂,就被领着往梅苑而去,一路上,都在暗自组织要对鲁氏说的话,将将走到梅苑的时候,他脚步顿了一下,问起了自己的姨娘去向。 领路的是鲁氏身边的大丫鬟之一喜鹊,恭敬地回话:“现在暂且安置在南客院。” 宋致庆脸色微变,眼神也变得凌厉:“客院?” 他也是当官多年的人,官威日渐威严,此刻板着脸,便有些唬人。 喜鹊哆嗦着点头。 宋致庆有些不悦,鲁氏这是故意下他的脸? 进了梅苑,他看到满园葱翠的腊梅树,微愣了一下,不知勾起了什么回忆,神色松了些。 “恭迎三老爷回府。” 仆妇丫鬟屈膝行礼,齐声开口。 宋致庆眉目舒展,抬手道了一声免礼,却见正屋没有动静,鲁氏也没有迎出来,不免有几分尴尬,也有些心虚。 若没有白水莲的存在,想必鲁氏早就出府迎他了? 他往正屋走去:“夫人呢?” 鲁氏就站在屋内,她早就酝酿着悲切的情绪,然而,当那人出现在视线所及之内,她也不必酝酿,眼泪唰地涌出来,很快模糊了双眼。 宋致庆进来,看到的就是一个身形清瘦的女人立在堂屋中无声垂泪的一幕。 说不心疼不心虚那是假的,毕竟这是他的发妻,当年也是花了大心思才求来的,对方嫁他这些年,生儿育女,任劳任怨,打理中馈,自是没有一点对不起他。 “心娘……”宋致庆喉头一哽,上前想要握着她的手。 鲁氏却是往后一退。 宋致庆的手落在半空,有些尴尬,讪讪的收了回来。 他看着鲁氏的脸,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为夫回来了,为夫,对不住你。” 是他没有信守承诺。 鲁氏心中冷笑,嘴上也毫不客气地开口:“一声对不住,就可以抵消你对我们母子几个的愧疚?庆哥,你曾说过,你这辈子最遗憾的便是没有出在嫡母肚子里,你说以后不会让你的子女也如你这般纠结于出身?为何,才一年多的时间,你就迫不及待的抱回来了美妾娇儿?” 宋致庆捏了捏拳,无言以对。 “都是为夫的错,你怨我也是应该的,终归是我负了你。” 鲁氏心中刺痛,更多的恼恨。 他说的太轻易了,他的认错,没有半点诚意,而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 他怎变得这么陌生? 鲁氏看着眼前这男人,明明同床共枕十年,可她现在发现,她就没真正看明白这个人,他就好比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鲁氏有一瞬的心寒。 她闭了闭双眼,声音十分疲倦和带着失望,道:“事到如今,你想我如何?” 宋致庆愣了下,随即道:“心娘,不管如何,你都是我的夫人,这个事实永远不会变。我只是一时犯了错,现在错已成,莲儿……白氏也给我生了一对子女,作为男人,我不能撇下他们娘仨不管。否则,这御史的口水就能把我淹没。” 鲁氏冷笑:“所以呢?” 第五百六十五章 难缠 所以呢? 鲁氏轻飘飘的一句,险些让宋致庆的脸挂不住,掉在地上被碾压了。 他觑了鲁氏一眼,干巴巴地道:“为夫知道委屈了你,但为夫在这向你保证,白氏她一个姨娘,绝对越不到你的头上去,就让她伺候你。” 鲁氏讥笑出声:“伺候我?”她睨着他,道:“听说那白氏如花娇弱,伺候正室被立规矩,你也舍得?” 宋致庆皱眉。 心娘也不及从前善解人意了,哪有这么多的话,他的意思已经这么明显了,顺着应下就是了,怎这般难缠? 鲁氏看他脸上露出不耐,心越发的冷凝失望,却不作声。 一时间,两人就这么胶着。 站在门口处的周妈妈暗暗着急,夫人这犟脾气犯了,就这么胶着,只会使老爷越来越向着那女人啊。 “爹爹,可是爹爹回来了?” 周妈妈听到这声音,顿时大喜。 救星来了。 宋令洲飞快的跑进来,身后跟着同样脸带喜色的宋如薇,只是后者淑女多了。 宋致庆也听到长子的声音了,转过身,就看到一个小胖子向自己扑来。 “爹爹,真的是您。” 鲁氏已经背过身去擦眼泪。 宋致庆连忙把人接住抱起,颠了颠,道:“哎哟,我的儿,你这是吃多少了,都这么沉手了,爹爹都快抱不动你了。” “这,洲儿正在长身体,难免会吃多一丢丢,爹请放心,等儿抽条长个了,也就会瘦下来了。”宋令洲眼珠子骨碌碌地转。 “也对,长身体是要吃好些。”宋致庆看着长子的圆乎乎的脸,笑道:“我的洲儿也长大了,听说你已经在族学,课业学到哪了?” “已是学完了幼学琼林,弟子规,眼下先生在教说文解字等了。”宋令洲奶声奶气地道。 “回头要背一下千字文给爹爹听,爹要看你都掌握了什么。” 宋令洲嗷了一声,顿时苦了一张小脸。 宋如薇在此时走了进来,规规矩矩的向宋致庆行了一礼:“女儿给爹爹请安,恭迎爹爹回府。” 宋致庆看到长女,有些讶然,笑着叫起,然后仔细打量她。 相府竟是这么的灵气充沛,这孩子才回来多长的时间,可浑身气质已然蜕变,小小年纪,已是温婉柔丽的美人坯子,举手投足更是大方自信,宛如小淑女,颇有几分嫡长女的风范。 “一年不见,薇儿也长大了,变得漂亮了,爹爹都快认不出了。”宋致庆很是欣慰。 从一双儿女可以看出,鲁氏是有精心教养他们的,不然哪是这等规矩礼仪,同理,相府也没亏待他们三房,看孩子们的穿戴气度,便知过得极好。 宋致庆还以为多少会不比嫡出的几房,倒是自己小人心理了。 他看向鲁氏,真诚地叹:“辛苦你了!” 鲁氏骄傲的看着一双儿女,不无显摆地道:“再辛苦,也是我该做的。薇儿现在也跟着大嫂学管家,待人接物,平日也跟着家里长辈过府作客。还有洲儿也是,和几个哥哥也十分要好。” 她这话,是在向宋致庆暗示,宋家人很重视她的子女。 第五百六十六章 趁机要挟 和孩子们共聚了一番天伦,宋致庆便是打发了他们下去,因为他也想起另一双幼小的儿女了,心急着去看他们。 “心娘,白氏那边……”他还是忍不住服了软。 鲁氏心中冷笑,道:“人你已接回来,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会是我退位让贤。” “这不可能!”宋致庆厚着脸皮去牵她的手:“你是我的妻,永不会变。” 鲁氏挣扎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愿和你争这个东西,庆哥,我所做的一切都为了孩子。人心就只有那么一点,哪能分薄了呢?原本只有洲儿他们两个,我可以不多想,可眼下你有了新的娇儿,我不得不为他打算。” 宋致庆皱眉,直觉她接下来的话并不好听。 “我可以接纳白氏入门,喝她敬上来的茶,可你要答应我,我们三房的家产,要分九成给洲儿。”鲁氏咬牙说。 宋致庆脸色一黑。 九成,咋不去抢呢? 还有,孩子才多大,他才多大,现在就提家产,她是咒自己早死么? 宋致庆不悦地道:“心娘,我们还年轻呢,孩子也还小,你就提分家产的事,未免太急了?” 鲁氏却道:“若只有洲儿一人,我是到死也不急,可他并不是。再说,这也都是理所当然的,说句大逆不道的,将来宋家,不也这么分的?” 她从来就不认为,庶子会和嫡子一样能均分家产,能分到手上一成也算是厚道了,有些人家,压根就不会分给庶子家产。 鲁氏这一番话,无疑是在戳宋致庆的心肺,他最恨自己的出身,如今却又造就了另一个儿子这般出身。 宋致庆有种难言的滋味。 “你难道不信我?”他艰涩地说,她这无疑是在要挟他。 鲁氏却是看向他,眼泪滚落:“我信你,可你最后给我带来了什么?不过是一个娇媚的侍妾和一对龙凤胎,那还是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宋致庆,你让我如何信你?” 宋致庆有些理亏。 “我跟你讨这些,难道是为了我自己,不过是为了洲儿他们姐弟。我一腔深情被辜负,无所谓,这种苦,我自己打落牙齿和血吞了。可我的孩子,我却不愿他们以后也吃偏心的苦。” 宋致庆讪讪地道:“你看你说这些作甚,我也不是不分,嫡庶分明,家产九成给嫡出,那也是应当。”算了,了不起以后私下贴补给翼儿他们。 鲁氏默默垂泪。 “你说怎么分就怎么分。”宋致庆道:“那让白氏明日前来给你敬茶?” 鲁氏看他应下,也没再犟着,只疲惫地道:“你说怎样就怎样,我还能把她娘几个撵出去?” 宋致庆讨好地夸了她两句:“我知你不会,还是你最贤惠体贴。”他顿了顿又道:“可为夫怎么听说她住的院落是在南客院?” 鲁氏心中冷笑,淡淡地道:“庆哥,大哥大嫂一心要为宋家改庭换面,对规矩礼仪是十分重视的。白氏尚未过主母明面,不住客院住哪里?难道安置在我们住院?传出去,也只会说我们三房没规矩,说夫君你不按规矩办事,那名声就好听了?” 宋致庆一僵。 第五百六十七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宋致庆从鲁氏这里得了准信,就寻了个借口去客院那边,他也好好宽慰一下美妾娇儿。 鲁氏看着他屁颠屁颠的出门,心像是被一把尖刀狠狠地扎了几下,眼泪噗簌簌地落下。 周妈妈叹了一口气,走过来劝道:“夫人,您这又是何必,您这急着和老爷说家产的事,岂不是把他推向那女人?” 鲁氏擦了一下眼角,道:“我不提,等他把这家底搬空了才提么?你也看到了,他的心已经完全在那个女人身上了,你觉得,以后薇儿他们姐弟,能得多少关注?” 人心总是偏的,现在宋致庆已是偏到了那一边了,她不替儿女打算,将来他们姐弟嫁娶该如何? 周妈妈一时也无法辩驳。 她正是看到了,才觉得悲哀。 “这个人,已是信不过了,妈妈,我不信他。”鲁氏掉着泪摇头,说道:“人信不过,就只能信实打实的好处,他怨他恼,我已是不在乎了,最重要是薇儿他们得了好去。” 她不但现在要提,还得在长辈们跟前提,然后一点一点的把东西给搂过来,落到实处。 为母则刚,这是她唯一能为儿女谋的东西。 周妈妈无言以对,只陪着她黯然落泪。 …… 宋致庆来到客院,就听到孩儿此起彼伏的哭叫声,心顿时一急,快步走进去。 “这是怎么了,孩子怎么就哭得这么厉害?” 白水莲和奶娘各自抱了一个孩子在厅里走动,看到她来了,眼圈都红了。 “兴许是换了地方,不太习惯,这睡醒了就哭得厉害,奶也不喝。” 一旁干着急的霜露快嘴说道:“分明是哥儿姐儿被吓到了。” “霜露,住口。”白水莲呵斥。 宋致庆皱眉,道:“让她说,怎么就被吓到了?” 霜露咬了咬唇,说道:“老爷您也看到了,这里靠近后罩房,都是下人住,走动的人也多,闹得很,院落小就算了,也没啥布置,有些旮旯地方,还全是灰尘。这是故意让哥儿姐儿和姨娘遭罪呢!” 白水莲厉声道:“多嘴的贱婢,哪里轮到你说话了,还不给我下去。”她似是气得厉害,又看着宋致庆强笑道:“三郎,你别听这丫头乱说,相府处处都是好的,这院落,偏些也叫清净,收拾布置一番也就行了,你千万别怪罪夫人。” “明明是故意奚落。”霜露红着眼嘀咕。 白水莲狠狠的瞪她一眼,看向静水,后者把她推了出去,差不多就行了。 宋致庆讪讪的,道:“莲儿,你也别以为是夫人故意这么做,这是客院,是让你暂时安置的,等你明天敬过茶了,就会搬到别的院子去。” 白水莲一怔,随即露出喜色:“妾就知道,夫人是个好人。” 宋致庆心想,什么好人,她把九成家产都给要去了,你个傻女,不过这事也不必说。 “今日暂且在这屈就一二,等明日敬了茶,安置下来了,我再带你们娘几个去见太夫人。” 白水莲温婉地点头:“我听三郎的。”顿了顿又说:“三郎你刚回来,就不必来这里了,还是回去陪着三小姐四少爷和夫人,我这里不打紧的。” 宋致庆感动不已,这得多通明的女人啊,真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在鲁氏那边感受到的憋屈,全在这边治愈了。 第五百六十八章 狗男人哪里是靠得住的! 宋致庆带着美妾娇儿入门,想必不会清净,宋家主子们都竖着耳朵听三房消息呢,一听,那真是各种的厌恶。 宋慈这边,消息更是收得全,尤其是那白莲花那边,暂居客院,哪有什么人手用,院落跟筛子似的,疏得不行,里面的动静自有好事八卦的传回来。 一听白水莲处处维护鲁氏,看似为她说话,实则是在挖坑,宋慈就对这人产生了不喜。 确认了,就是一朵盛世白莲。 “如果是这点子段数,那鲁氏还容易斗些,就怕这只是人家故意表现出来的。”宋慈对宫嬷嬷说。 会咬人的狗不叫,怕只怕这白氏故意漏底,实则保存宅斗实力,那鲁氏就真是处处踩坑了。 宫嬷嬷道:“就看太夫人愿不愿意给三夫人撑腰了。” 这府里,当家的是宋大夫人,可最尊的却是宋慈这个老封君,任何的魑魅魍魉都斗不过她去。 只要宋慈肯给鲁氏撑腰,那白莲花就蹦跶不起来,就算蹦了,也蹦不高。 宋慈把玩着一盒子南珠,头也不抬地道:“我一把老骨头,能给她撑多久?这人呐,最重要还是自己能立起来。鲁氏本身就拿着一副好牌,怎么打就看她自己的牌技喽。” 除了男人的心不在,鲁氏的优势已是一片大好,就看她自个是怎么选择,聪明的,拿捏着自己的正室位置,给儿女谋福利谋好处,将来有儿孙供养,不也一辈子尊荣? 可若是愚蠢的和小妾去争男人宠爱,那就白瞎了一副好牌。 狗男人哪里是靠得住的! 更别说,那白氏就是往男人的喜好长的,柔弱白莲,我见犹怜的,哪个男人没几点保护欲? 她还和宋老三在蜜恋期,正新鲜着呢,鲁氏怎么争得过? 有时候,不争也是争,只要宋老三渣得不彻底,就总会想起旧情,不会做太过分,更别说,两人还有一双儿女牵扯着。 噢,那脑子真的完全进水的又另提。 “您说得也是,不过老奴看三夫人是已经选定了,说是为四少爷要下了九成的资产,三老爷当时脸都绿了。” 要是宋致庆在这,怕是寒毛都竖起来,这么隐秘的话都传到宋慈这边了,这还有什么隐私可言? “是个聪明的。”宋慈道:“不过,这也是下策,他总不至于就这么点本事才得这点家产了。再聪明一点,让小妾伺候他,自己则是一门心思稳坐正室位,哄着他把钱搂到怀里。人啊,要知道风筝是怎么放的,始终把线头捏在手上,那就是赢家了,毕竟再过个十年,运气好都可以当婆婆了,还管男人去哪睡?爱哪睡哪睡,老娘还不乐意伺候了呢。” 这又不是在现代,哪有什么道德可言,更没有一夫一妻制,和男人死干,亏的是自己。 现在,儿女地位都有了,既然男人的心不在了,那就一门心思稳坐钓鱼台,然后努力搞钱。 宫嬷嬷:“……” 您有毒! 书房里,受了老大召见的宋致庆打了两个喷嚏,摩挲了一下手臂,这冬天是要来了,这后背发寒呢! 第五百六十九章 来自老大的警告 宋致远亲自把一杯茶递到宋致庆跟前,看了他一眼,坐了下来。 “这一路舟车劳顿,路上没遇着什么事?” 宋致庆起身拱了拱手,抚着茶杯回道:“一路也是畅顺,沿路也有些官员想邀请小弟前往小坐或拜会,也只见了几个,其余的都寻了借口推了。” 宋致远眉一挑,道:“你有这样的认知便没被这官帽给蒙蔽了双眼,也没白瞎了在外任这些年。” 他若是来者不拒,那么这眼界也不过如是。 宋致庆道:“小弟一直把大哥的教诲铭记于心,并不敢忘。” 宋致远垂眸轻笑。 “弟还没向大哥致谢,若无大哥从中调度,只怕小弟现在也尚不能回京。便是回,怕也得不到户外郎中这个实缺。”宋致庆站了起来,郑重地向他拱手行了一个大礼。 宋致远抬了抬手,道:“你我兄弟,同为宋家子,彼此相扶相助也是应当的,提什么谢?坐下说话。” 宋致庆重新坐了下来。 宋致远捻起茶杯抿了一口,感受到舌尖上的茶香,道:“宋家出身寒微,到眼下这个地位,算是新贵,比不得那些积年勋贵世家,往后余生,想要宋氏一族也成为脍炙人口的世族,我们仍得作无数努力。” “大哥说的是。” “我们宋家,现如今也算是一门双杰。”宋致远叹道:“宋家烈火亨油,花团锦簇,尤其是老四尚了郡主,就更显贵了,却也注定了这一代,只我和你会在这官场经营。” 宋致庆抿着唇,他能当官,也不是没脑子的,老大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他的意思,越显贵,越要谨慎。 “大哥的话,我明白。” “想要家族延绵不断,成为积年大族,是需要时间,更需要几代的经营。老三,我们已是把架子给搭起来了,能往里填充多少,还得看下一代,下下代。肃儿他们兄弟几个,就是宋家的希望。”宋致远淡声道:“旁人看我宋家子嗣不丰,我却觉着,孩子在精不在多,培养好了,一个顶他人几个,也是一样。” 宋致庆看了过去:“大哥的意思是?” “洲儿是你的嫡长子,以后继承家业,总要靠他,我观洲儿心性纯良,于奇淫技巧上倒有几分天赋,稍加引导也是个可造之材,你既然已回来,以后多在他身上上点心,男孩儿总要父亲教养的。” 宋致庆脸上一烫,对方是在隐晦地提醒他别嫡庶不分。 他对那句嫡长子继承家业的话,更是感觉有几分难堪和不岔,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恭敬地道:“大哥的话,小弟知道了。” 宋致远把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服看在眼里,眉尖轻蹙了下,垂眸道:“那白氏的来路,你可是查过了?” 宋致庆怔了怔。 “抬姨娘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来路一定要清正,不然就是乱家之祸。老三,你爬到今天这位置也不易,可别为了一个女人前功尽弃。”宋致远的声音含着淡淡的警告。 宋致庆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握成了拳头。 第五百七十章 不给白莲机会作 宋致庆书房走出来,看一眼头顶黑沉沉的夜空,抿了抿唇,向客院的方向而去,才走了几步,他又停下脚步,改往梅苑的方向。 书房,宋致远听了暗卫的禀报,神色清淡的抿着清茶,轻笑两声。 话点到即止,老三是不是个聪明的,看他的选择,若是枉顾家族整体利益而铤而走险,那么他也不介意把他从这个位置上拽下来。 鲁氏正要就寝,听到宋致庆来了,身子微僵,抿了一下唇,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宋致庆也有些尴尬,这才一年多的时间,感觉夫妻之间不复往日的甜蜜,而是多了一分隔阂,万分不自在。 其实他不自在,鲁氏却是称得上苦涩失望了。 一年多的时间,从亲密无间变尴尬不适,这人怎就变得这么快呢? 夫妻俩躺在床上,一时无话。 “我看这次回来的人,并不见秋蝉,这是怎么回事?”鲁氏忽然开口问。 秋蝉,是她信任的人,所以才给了宋致庆做通房,可她却是背叛了她,在白氏登堂入室的时候,她选择了隐瞒不报。 宋致庆回道:“她并不想随着我们回来,且她清愿在大同的胧月庵带发修行,我应了。” 鲁氏大惊:“什么?带发修行,她怎么从来没说过?” 宋致庆从鼻子轻哼一声,道:“你当初不该把她留下,秋蝉心里有人,并不想当通房。” 想到她的伺候都是不情不愿的,宋致庆也觉得没劲儿,后来白水莲出现了,秋蝉也就不重要了,说修行就修行呗,一个通房丫头而已,他并不在意。 鲁氏怔住。 秋蝉竟是不愿意的吗,可她却什么都没说,所以就因为她让她当了这个通房,便心存报复了? “夜深了,安置。”宋致庆去拉她的手。 鲁氏却是一阵恶心,甩开了。 宋致庆有些羞恼,背过身去,环抱自己,很快就响起了呼噜声。 鲁氏亦有几分懊恼,然而听到他背着自己响起呼噜声,鼻头一酸,也背过去,默默地流起眼泪。 翌日。 宋致庆赶着去户部报到点卯,匆匆和鲁氏说一声白水莲的事,就带着人走了。 鲁氏冷笑一声,让人进来伺候。 “今日穿那件正红的大衣裳。去通知少爷和小姐,今日上午就不去族学了,差人去族学请半天假。” “是,夫人。” 几个丫鬟着手帮她装扮起来。 天色尚未全亮,周妈妈便从外走进来禀报,那白水莲已是携着一对儿女到了。 鲁氏眼神倏地变得冷厉。 “让她等着。”她哼笑,想了想,又道:“就在廊下等,寻个背风的地方,可别冷着了。” 这么大清早来,眼下又已快要进十月,早晚的天气寒凉得很。 那姓白的段数高,想要用受寒凉作践自己,然后用一副孱弱身体来指责她这做主母的苛待? 抱歉,这个机会她不给! 白氏其实有这个打算,可她看到丫鬟领着她们站着的地方,红唇便是一抿,鲁氏,也并不愚笨呢! 她安静的站着等着,知道天色已然大亮,仆妇丫鬟都已经在院子来往走动清扫,她才惊觉,时辰已经过去许久了,虽然这个位置风并不大,可站着久了,双腿又酸又麻。 “娘子,夫人起了,请随奴婢来。” 第五百七十一章 训妾 正屋内堂,主位太师椅上,鲁氏一身大红衣裳坐在其中,腰身挺得笔直,双手捧了一杯茶,慢慢的以茶盖拨弄茶水。 白水莲碎步走进来的时候,便是见到了这么一团正红,红得刺目,她却是浅浅的抿开笑容,缓缓拜下。 “妾白氏水莲,拜见夫人,愿夫人吉祥万安。” 鲁氏何尝不刺目,在周妈妈形容的时候,她已经脑补了一下白水莲的形象,知道她极美极纯柔,可眼下见了人,眼皮猛地一跳。 仍是低看了她。 眼前的女子,不过十八九的年纪,薄施粉黛淡扫发峨眉,五官精致明媚,明明已孕育了一双儿女,可这肌肤,白里透红,肤若凝脂,没有半点瑕疵,鲁氏不免想起清晨时镜中的自己,眼角似是多了两道细纹。 同是一对儿女的母亲,可岁月在自己身上添了皱纹,在她身上,却只是添了几许婉约妩媚的风情。 就这样的一张脸和那浑身透着书卷气的柔弱气质,难怪勾了宋致庆的心,对她百般惦念和维护。 “夫人。”周妈妈轻唤一声。 鲁氏回过神来,把茶放在桌上,用帕子摁了摁嘴角,道:“抬起头来。” 白水莲抬起头来,和她四目相对。 “生得倒是极具姿色,也难怪老爷甘愿落人话柄,仍把你带回府。”鲁氏淡淡地开口。 白水莲听出里面的讥诮,微微垂眸,道:“夫人谬赞,妾蒲柳之姿,幸得老爷垂怜,才得一安身之所。” 鲁氏轻笑,看向周妈妈。 周妈妈示意捧着托盘的吉祥上前,道:“新入我宋氏家门的侍妾,夫人赐茶,今后当以遵守宋家规矩,以家主主母为尊,不可撩事生非,犯口舌,以下犯上者,一律以家规论处。白氏,你可愿遵?” 白水莲拜下:“妾当遵。” “请姨娘向夫人敬茶。” 白水莲从托盘上取了茶盏,膝行上前,来到鲁氏跟前,高举头上:“妾白氏给夫人敬茶。” 鲁氏看着眼前这张柔婉的脸,胸臆升起一丝火气,恨不能取过滚烫的茶泼在上面,可理智大于愤怒。 传说中的为难和故意磋磨没有出现,白水莲只觉得手中一轻,在她的意料之外中,鲁氏很爽快的接过茶。 鲁氏也只用嘴唇抿了抿茶杯,就放下了茶杯,道:“入我宋家门,当守宋家规矩,白氏,不管你过去过的是什么日子,最好也给本夫人忘了。从今往后,你是宋家的人,断不可做有违宋家利益的事。若有违,家规论处。” “妾谨遵夫人训导。” “起来。”鲁氏端起茶,道:“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瞧瞧。” 周妈妈对守在门口的丫鬟点头,一个奶娘和一个丫鬟抱着两个襁褓走了进来。 白水莲从静水手里接过儿子的襁褓,重新跪了下来:“儿令翼如双给嫡母请安。” 她身侧的奶娘也颤巍巍地跪了下来,战战兢兢地垂着头。 周妈妈把襁褓接了过去,白水莲有些紧张地望过去。 第五百七十二章 这小子是来和我争家产的 鲁氏把白水莲脸上紧张的神色看在眼里,不由在心中嗤笑。 周妈妈把孩子抱过来,鲁氏接过,低头一看,眉梢跳了几下,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去抚摸婴孩的眉眼。 “夫人……”白水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声音惊颤。 鲁氏淡淡的看过来:“你紧张什么?难道认为本夫人会下作到对个啥也不懂的小孩子动手?” 白水莲一颤:“妾不敢。” 鲁氏哼了一声:“自古妻妾不同路,你也不用在心里腹诽,我也不怕明白对你说,我不喜欢你,想来你也一样。” 白水莲愣了愣,眼泪在眼圈里打着滚儿。 “老爷也不在这,你就不用作出这副被我欺负了的姿态,瞧着叫人厌烦得很。”鲁氏不屑地冷哼,低头看向婴孩,道:“这孩子倒是生得不错,可惜不太会投胎。” 小儿生得精雕玉琢,若投在嫡母肚子里,那也是金尊玉贵的主儿,偏生是个庶出妾生子。 白水莲听出那弦外之音,脸瞬间变得煞白。 鲁氏把孩子还给她,看向周妈妈道:“去唤薇儿洲儿他们也过来认认脸。” 周妈妈屈膝应下,很快遣了人出去。 不多时,宋如薇便牵着宋令洲的手走了进来,先是给鲁氏行了一礼,眼睛好奇地落在白水莲身上。 “这是你父亲的姨娘,以后唤白姨娘。”鲁氏也没说见礼。 白水莲却是向两人福了一礼:“妾见过三小姐,四少爷。” 宋如薇落落大方的回了礼,脆声唤了一声白姨娘。 白水莲眸光微闪,有些意外宋如薇的礼数,她以为会看到一个尖锐浑身带刺的嫡长女,然而对方的举止让她别眼相看。 这三小姐,比她娘更出色,小小年纪,面对父亲的侍妾,竟如此看得开。 是鲁氏教养得好,还是对方清高孤傲,不屑正眼看她一个姨娘。 白水莲口中一涩,也是,毕竟是嫡出之女,在三房来说,更是嫡长女。 她下意识地看向奶娘手中的襁褓,再想到鲁氏的那句话,可惜了…… 白水莲轻轻的咬了咬唇。 宋令洲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他看了白水莲一眼,只觉得这女人柔柔弱弱,风一吹就倒,也不知父亲看上他那点了。 他挪着脚步,瞄向静水怀中的襁褓,这是庶弟? 孩子正睁着眼,和他四目相对,黑漆漆的,十分玉雪可爱。 宋令洲:“……” 千万不能受蛊惑了,这小子是来跟他争家产的! 嗯,我们的吃货小胖子,认知就是如此的脱俗清奇又实在。 鲁氏道:“洲儿你回族学,薇儿你也去你大伯母那边帮着管事,下午再去族学。” 宋如薇乖巧的应是,向她福了一礼,又向白水莲行了半礼,便走了出去,从头到尾,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岔的表情,仿佛家里多了一个人,只是个无关重要的人。 白水莲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在鲁氏面前,她尚且还能应对自如,可不过才九岁的宋如薇,却让她有一种低人一等的感觉。 正黯然伤神着,耳边却听到一声福音。 “老爷回来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 婆婆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宋慈有些无语的看着儿媳江氏,她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你是这样八卦的儿媳。 “说什么圆圆想我了,非要闹着来见我。其实是想八卦,想看一看老三那姨娘是何方妖孽……不是,是何方人物!” 噗。 江氏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拿了帕子摁了摁嘴角,看着宋慈道:“母亲,您看我是这样的人吗?” 宋慈一副我看你很是的眼神。 江氏讪笑,道:“这不是有些好奇么?想看看什么样的女人能把老三给虏获了。” “必定是个有姿色的,若是个塌鼻大嘴麒麟臂大象腿的,你看他会拉着滚上床?”宋慈呵呵直笑。 江氏:“……” 婆婆太实诚,她竟无言以对。 但为何有点想笑? 不行,得吃点东西掩饰一下。 宋慈看向她肉了一圈的爪子,幽幽地道:“话说圆圆她娘,圆圆都快半岁了,你这身形却还是没收回去,听说你现在都不练武了,是不是该重新练起来了?” 江氏的手一僵,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身,再看一眼手上的糕点,默默地放下了。 对了,她来是干啥的?自找其辱吗? 江氏讪讪的说:“女儿太好玩,并不想练。” 自从得了心心念念的宝贝闺女后,她就怠懒了,眼里看的,心里想的,都是她,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就陪着她。 所以,她是真的许久没练武了。 江氏有点儿心虚。 正趴在宋慈身边想去抓一只毛球的圆圆听到母亲的声音,转过头来,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 怪我喽? 宋慈:“我可是提醒你啊,千万别相信男人那句无论你什么样我都始终爱你如一,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八十了其实还爱看十来岁的小姑娘。” 江氏眨了眨眼,所以您想说您儿子是大猪蹄子? “你看咱们家,不也有版本,老三在妻子走了两个月,就纳了新人,岂是耐得住寂寞的?”宋慈嗤声:“他纳新人,不是因为妻子不在身边,是因为爱色。正如我方才所说,若是丑得不轻的,他岂会纳了?千万别说什么真爱,那都是狗屁,还不是因为那女的有姿色,如他的意。” “你信老二是好,可也不能放任自己长圆,万一老二有样学样也给你整个如花娇娘回来呢?” 江氏脸色一狰狞:“我看他敢!” “真敢了,你还能咋的。”宋慈斜睨着她,道:“鲁氏也没想到老三敢,最后还不是要接了对方的茶迎进来?” 男人不会因为原配变丑变肥而休妻,犯不着,不还能纳新么? 江氏沉默。 “这夫妻相处啊,得要一直保鲜,也要保持神秘感。女人啊,更要认真爱自己,管理好身材脸蛋,美滋滋不香?你啊,要把自己的男人熬成爹,自己还是小姑娘,而不是自己熬成娘,他还是个后生。” 江氏听得一脸懵逼。 看着儿媳那懵逼样,宋慈那个得意啊,我一个单身狗说起夫妻相处之道头头是道的,我果然很厉害。 第五百七十四章 白莲盘靓条顺 在江氏来看,宋慈可以说是很开明通透的婆婆了,试问天下间哪个婆婆像她这样坑儿的?在背后说得亲儿特么就是个渣! 暗暗掐一下腰间的肉肉,江氏忽然也有种危机感上来了。 “太夫人,三老爷三夫人他们来了。” 江氏立即来了兴致,今日来婆婆这里的主要目的达到了,就是赏白莲。 “母亲,那儿媳就先告辞了。”江氏抱起圆圆。 宋慈斜睨她一眼,急啥,见了人再走不迟。 江氏嘻嘻讪笑,出去一样能见,她要是厚着脸皮的坐在这里不动,未免有让人觉得她在看三房笑话的意思。 宋慈也明白这一点,也就没拦她。 江氏抱着女儿走出正屋,就看到宋致庆一行人,有大有小,不由挑眉。 宋致庆没想到江氏也在这,打了一声招呼。 江氏笑道:“母亲在里面等着你们了。” 她的视线落在微垂着头跟在老三两口子的女子身上,眉梢一挑,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好家伙,怪不得老三沦陷了,确如母亲所言,姿色气质均在上佳。 白水莲似是感觉到了江氏的眼神,微微抬起头来,温婉地向江氏福了福礼。 江氏点点头,带着女儿走了,小叔的侍妾,没有让她行礼的资格。 “我们也进去。” 宋慈好整以暇的坐着,直到门口有动静。 宋致庆走了进来,紧接着是鲁氏。 “母亲,儿子给您请安了。”宋致庆行了一礼。 宋慈道:“不必多礼,坐下,听说你今日去户部那边点卯报到了?” “是的,已经递交了任命书报到,也让绣娘去做官服,后日便是正式上任。” 宋慈点点头:“旁的我也不多说,你也是当爹的人了,男人该有的担当你得担起来,为民请命,为百姓服务,为大庆报效。” 这说着说着,她也觉得这场面训导话有点腻歪,妈耶,想吐! “儿子谨遵母亲教诲。”宋致庆看向鲁氏,示意她开口,后者却是当没看见,只是端起茶杯慢慢抿着茶水。 宋致庆气极,只得自己上,道:“母亲,白氏已入我宋家门,儿子想让白氏和孩子们给母亲磕个头。” “把人传来让我瞧瞧。” 红柚点点头,撩起帘子,让白水莲和抱着孩子的奶娘丫鬟进来。 “妾白氏,领孙儿孙女给太夫人请安,恭愿太夫人万福金安,吉祥如意。” 白水莲行了一个大礼,身侧的两个抱着孩子的跟着跪了下来。 宋慈倒没让他们跪太久,她才没兴趣做那暗戳戳的磋磨儿子侍妾的事,要干直接来,一个侍妾犯得着她拐着弯儿去对待? 待白水莲起身,宋慈眯起双眸看过去,见多了古典美人,这形容美人的四字词她可以张口就来,眼前这女子,沉鱼落雁,顾目盼兮…… 算了,说太多也不过是四个字整全了——盘靓条顺。 盘靓条顺也就算了,人家还长在了男人心尖尖的气质样儿,足够柔婉恬静,偏偏瞧着还挺,纯欲? 再看对方的行事,嗯,是朵盛世白莲没跑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你猪队友吧你 白水莲早就从宋致庆嘴里‘了解’过宋慈这个宋家太夫人,性格强势发霸道,行事粗鲁不讲理,毕竟她出身农妇,见识并不高,就是运道好,生出了一个宋致远,母凭子贵,更重要的是,她早年认识了落难民间的太后母子。 从此一个农妇一朝跃升为官太太,而随着宋致远越来越受重用,官越做越大,她的身份地位就高,直到今日,一品诰命太夫人,又得太后娘娘欢心,贵妇圈里的夫人背地里笑话她,可谁都忌惮她。 没办法啊,人家儿子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身居高位,自家老爷想要官途顺畅,还敢得罪这位老太太? 哪怕不看宋致远,宋慈也不是没有大腿可抱啊,人家跟天下最尊的太后娘娘是闺蜜,得罪她,人家在太后娘娘面前上个眼药,你就完蛋。 所以,宋家太夫人,有底气霸道蛮横。 可白水莲在初见宋慈后,仍是觉得宋致庆对这位嫡母的认知太片面了。 虽然对方没说一句话,可打从心里,她觉得宋慈极其不好惹,站在她面前,好像有什么诡计,都会无处下手似的。 别问为什么,就是这么觉得。 宋致庆看宋慈没说话,心里便有些急,忍不住跳了出来。 “母亲,白氏品性纯良,善解人意,以后让她好好服侍您。” 宋慈:“……” 你这个渣,当官这几年是白当了不成,在妻子面前帮侍妾刷好感,是当你妻子透明人不成? 还有,你那个妾室初来乍到,低调行事才是正路,你却生怕她当眼中钉不够锋利,还要把她往前推? 你猪队友你! 宋慈瞥到鲁氏那铁青的脸色,看宋致庆的眼神都带着不善。 真真是和宋白面包子一样,女人一勾就晕头转向。 “老三你这当官是当傻了不成?让你的妾室去服侍你的嫡母,是抬举她,还是把她当低贱的丫头使唤?”宋慈说话很不客气。 宋致庆脸色微僵,下意识地看向白水莲。 “正妻是干嘛用的,开枝散叶,管理中馈,侍奉公婆,教养子女。所以服侍嫡母的事,自有你媳妇去做,让妾室来,不是本末倒置么?”宋慈看向白水莲:“妾室自有妾室的本分,正室该做的事你一概不用碰,窗子有下人抹,地有仆扫,伺候老人教养子女人情往来有正室。你呢,就负责貌美如花,伺候好男人,让男人舒舒服服的就是本分了。” 白水莲:“……” 听着当侍妾很爽很快活,可怎么感觉哪里不对? 对方是在羞辱自己么? 鲁氏低头喝水,用茶杯遮住上扬的嘴角。 婆婆这话简直大快人心。 “侍妾争宠在哪家都有发生,想固宠而动些小手段,无所谓。但我话到这里,你的小手段可以花在男人身上,却不能让宋家落人话柄成为笑话,最最重要一点。”宋慈看向抱着襁褓奶娘丫鬟,视线落在她们手上的孩子:“任你们争得再激烈,手段频出,但所有的手段,都不能使在孩子身上,一点都不能,你们懂?” 第五百七十六章 丑话说前头 不管大人怎么斗,手段绝不可施展到孩子身上,这是宋慈的底线。 她这话,敲打的并不止是白水莲,还有鲁氏。 座下几人都有些发愣,谁都没想到,宋慈会这样的开门见山,也不分谁是谁,她一视同仁,不管大人怎么斗,底线是不许动孩子。 宋致庆有些坐不住,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如坐针毡。 鲁氏率先站了起来,行了一礼道:“母亲,儿媳自会约束侍妾仆妇,不敢有违母亲的话。” 白水莲也柔声表态,不敢有别样心思。 虽说宋慈这话有敲打她的情分在,但从另一面也给自己的一双子女保障,至少不用太担心主母会不会对他们下阴司手段。 “我知你们心有怨念,但我这是丑话说前头,老三你也听着了,约束不好屋里事,嫡母自会教你如何做人!” 宋致庆:“……” 地缝在哪,他想钻一下。 “孩子抱上来我瞧瞧。”宋慈示意两个抱着孩子的奶娘丫鬟上前,问:“有几个月了?” “回太夫人的话,哥儿姐儿是五月出生的,哥儿是大的。”白水莲亲自回话。 宋慈嗯了一声,撩起襁褓仔细看了两眼,道:“长得倒是结实,月份这么小,舟车劳顿回来也还周全,你们照顾得很精心。” “孩子太小,并不敢赶路,都是接到消息就让他们先缓缓上路了。”宋致庆回道。 宋慈让宫嬷嬷取了准备的长命锁给了两个孩子,也没多话,只让他们回去安置。 “鲁氏先留一下。” 宋致庆挑眉,却不敢多言,领着白水莲娘几个退下。 待白水莲一行走了,宋慈看向鲁氏,道:“是不是觉得刚才那番话我向着白氏了?” 鲁氏一惊,连忙起身道:“儿媳不敢。” “敢不敢的我也不在意,纵然你心有不甘,我依然是那句话,不管你们怎么斗,不许动孩子……你先别打断我,听我说。”宋慈道:“没有孩子天性是坏的,只看大人怎么教养和引导。孩子无辜,不应该牵扯到大人的恩怨里。” “非我看重那一双孩子,嫡庶有别不说,还有先来后到,那对孩子是双生又如何,感情上不可能越过洲儿他们在我心中的地位。之所以说这番话,是因为大人的事若迁怒到孩子身上,那么那个人再有理,也面目全非了。” 鲁氏怔住。 “你恨你怨是该的,你给白氏立规矩无所谓,但孩子么,我也不指望你对他们多好,你作为嫡母,做好你身为嫡母的本分就是了,莫要想着去苛待他们,因为孩子将来如何,人的眼睛是雪亮的,总会看得见。而你的行为,最终也会影响到你的子女,外人看你如何,自会看薇儿如何。” 世人总会想,有其母必有其女,母亲的行为举止,多少会影响到女儿,而挑儿媳妇的婆婆,也会考究一下媳妇儿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纵然会有比母亲出色的,但先入为主的人却是不少的,真影响到了亲女将来的名声和亲事,悔都来不及了。 鲁氏喉头滚动:“母亲认为我会对那双孩子下黑手?” 第五百七十七章 教媳,嫡庶有别 鲁氏是有几分委屈的,宋慈的话,无疑是在否定她的品行。 “我并不想以坏心去看待你,我只是在提前提醒你,因为很多时候,一个人做下的事往往是冲动做下的,我怕你恨极了会冲昏了头而做下错事。”宋慈叹道:“所以你恨我也罢,无所谓,毕竟我只是你的婆婆。想告诉你的是,但凡你想做点什么,请先想一下你的一双儿女,是否值得。” 鲁氏抿了抿唇。 “你回去仔细想想我的话,鲁氏,同为正室,我知道侍妾多碍眼,我如今所说的,难道没有站在正室的位置上说?苛待庶出子女,你说这名声传出去,你觉得值?” “母亲,我做不了大度。”鲁氏扁着嘴说。 “那就以平常心对待。我说了,不指望你对他们多好,只做你身为嫡母的责任。鲁氏,先不说庶女,那就是一副嫁妆的事。而庶子将来如何,是否有出息,好比他将来当官,他第一个要请封的诰命夫人,也只能是你。为何?因为你是嫡母。” 古时代就是这样的,荣誉先及嫡母,生母也得排一边去,全因了一句嫡庶有别。 鲁氏:“……” 那小屁孩才几个月大,她都没想那么远呢。 不过若是那样,估计白氏会极为不平? 想到这,鲁氏心中的不岔倒轻了些。 宋慈看她的脸色好了不少,又道:“还有一话,本不想说,不过看在洲儿他们份上,我就再多嘴一句。” “母亲请说。” “白氏入门,已成定局,你也别想着再抬几个侍妾去分她的宠。” 鲁氏涨红了脸,婆婆难道还会看穿她的想法,她是真想过。 “为了夺一只雀儿的食,你再抓几只雀儿去夺,吱吱喳喳的不嫌闹得慌?后院乱糟糟,就是乱家之象,影响自己的心情不说,还要影响孩子。”宋慈又再一次拿了孩子来说话,道:“父母就是孩子的先生,你说他们自小就看到污糟乱的后宅,会对他们的成长有啥好处?他们能欢喜快活么?鲁氏,简单清净的后院,总比那乱糟糟的来得舒坦,你是无可否认的。” “我和老太爷迟早是要死的,等我们两个老骨头一死,老三他们兄弟几个也得分府分家,以后你们三房独居一府,管不好,就是你做主母的能力问题。” 鲁氏吓得连忙开口:“母亲您会长命百岁的。” 吓死了都,要是让大哥大嫂他们听见宋慈为了三房的破事而自咒,还不得怨她。 “长命百岁那是老妖精,我才不当。”宋慈不屑地道:“我的话就到这里,就不再多说了,你有自己的想法,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话。我要是你,从今往后只会做两个事,其一,稳坐正妻之位,多攒点私房钱。这其二,也是最重要一点,教养好你的子女,他们才是你的最强后路。不信?你看我就是你的榜样!” 什么少年夫妻老来伴,已经是靠不住了,古时很多世族也不兴这套,不然哪来的这么多纳妾的男人? 所以,多搞钱养好儿女,像自己,巨有钱,巨尊贵,比鸡腿还香。 第五百七十八章 做人得有底线 宋慈等鲁氏离开,立即向宫嬷嬷招手。 “快,取茶来,渴死我了。” 宫嬷嬷倒了茶来双手奉给她,看她接过就迫不及待的牛饮,不由嘴角一抽。 “您说您这是何苦来,从前至今对三夫人的教导,不说三番四次,却也是一而再的,她能不能理解您的苦心,都是她自个的命。” 不是她说,宋慈对鲁氏可谓是一再教导,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不断塞银子给她了,那些道理,学到就是赚到。 试问哪家婆婆会像她这般苦口婆心,对一个庶媳也这么好心好意,没横眉怒眼算是给她脸了,哪会这般为她屋里头那点破事操碎了心。 宫嬷嬷对宋致庆也怨上了,要不是他好色,宋慈哪里需要像现在这样操心,没得累了自己的身体。 本来就该安享晚年好好养生的,偏还要操心劳累。 宋慈喝了一杯茶,喟叹出声:“我这不是怕她一时想不开,干下那些黑了心肝坏得流脓的事么?” “您倒是对小白姨娘那对孩子挺看重。” 宋慈叹气:“这也不是看重,是做人得有底线,见惯了嫡庶相争,后宅阴司上对孩子动手的糟心事,想想就难受,我不想在我有生之年也看到宋府如此。” 宫嬷嬷默然。 嫡庶有别,就注定了相争,妇人争宠祸及孩子,确是常出。 “争宠就争,往自己身上使手段也就罢了,可是殃及孩子,不觉得那点争宠很愚蠢可笑吗?孩子有什么错,凭什么为他们大人的事受罪?”宋慈放下茶盏,道:“宫嬷,人被愤怒充斥失了理智,很容易犯下让自己后悔的事。还有些人,干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最后也整得自己面目全非,何苦来?” 冲动犯罪,哪哪都有,古时嫡母搞死庶出子女的多不胜数,良心痛不痛不知道,但名声绝对是好不了的。 宋慈么,只是不想宋令洲他们为母亲可能会犯的错接盘买单,所以,提她几句也就是费一下唇舌的事,这叫防范于未然,有没用不知道,但必须先打个预防针。 “也不知三夫人会不会懂您的苦心。”宫嬷嬷叹道。 宋慈垂眸:“我这已是仁至义尽。宫嬷啊,既然我是这府中的老封君,我享受了这尊荣富贵,那就要负起太夫人的责任。守护宋府,是我必须要做的。” 她不是原身,可享受却是实打实的,哪有光享受不办事的,她也怕原身老太太半夜捶床啊! 再说了,守护了宋府,功成身退后,万一当真能死后回到现代呢,那她就是血赚了。 宋慈说是不怕死,但也没真正谈过恋爱,没当过妈,总要试一试的,不然当个处女鬼么? 那未免太亏了! 嘴巴虽嚷着不怕死,可是现代啊,她想回,那才是她的故乡。 所以得干,但凡对宋府有利的,她都得干,所以那些功绩,她得使劲儿攒,虽然她不知道原身老太太给她画的是不是大饼。 宫嬷嬷听着她模棱两可的话,眸光轻闪。 第五百七十九章 妻妾和睦是不可能的 鲁氏脑子里,全是宋慈的一番掏心窝的话,一时思绪有些莫名。 房妈妈见状,便劝了几句。 鲁氏道:“我忽然看不懂太夫人了。当年,她并不喜我,也不同意老爷娶我,我以为她是恶极了我,可现在她对我说的……不无道理。” 房妈妈笑道:“那您该放心才对,起码太夫人她是站在您这一边的。老奴瞧着太夫人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也是日久见人心,这时日久了,自是看到您的好了。” 鲁氏苦笑:“自知之明我却是有的,她并不是看到我的好,而是看在薇儿他们姐弟的份上,她对我说的每一句掏心窝的话,都是为着他们的前程去的。” “那就更好了,少爷小姐他们得太夫人看重,比什么都强,夫人您就放宽心,莫要辜负太夫人的一番苦心。” 鲁氏扯了扯嘴角,道:“白氏那边院子里伺候的人,还有用度,按着姨娘的位份去给安排,你也去大夫人那里走一趟,跟她要人,按着规矩置办起来。” “夫人,那这人选……”房妈妈轻声开口。 鲁氏哼笑:“我敢给,她也不敢重用,山西那边带回来的人不多,大丫鬟她已有两个,还有院里的管事妈妈,这些位置不用管。给她的二等和三等丫鬟挑几个,还有粗实丫鬟仆妇,你看着挑。还有那些伺候哥儿姐儿的仆人,这挑灵活沉稳的。”省得以为她要动那两个小豆丁。 安插人手什么的,她明着来,白氏想要把院落整得跟铁桶似的,连蚊子都飞不出去,那就凭本事喽。 这不是朝夕的事。 房妈妈笑着应下。 屋内,只剩了鲁氏一人坐在窗前发呆,从今日以后,她就进了这没有硝烟的女人战场了。 …… 宋致庆陪着白水莲来到新的院子安置,前后看了一遍,便入了正屋坐下说话。 “我早已说过,太夫人是个强势的,从前到现在都没变过,你别太放在心上。”宋致庆干巴巴地安慰。 白水莲柔柔一笑,道:“三郎这样的话以后就莫要再说了,太夫人性子通透,瞧着也是个好相与的,敲打妾,也是该的,毕竟妻妾和睦才是兴家之象。” 嘴上说是这么说,可和睦?不可能的! 宋致庆听了心中大叹,满眼怜惜,道:“委屈你了。” 白水莲羞涩地笑着摇头:“只要能和三郎一起,一家人在一起,再委屈妾也是愿意的。” 宋致庆握了握她的手,道:“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现在你已正式入了宋家门,孩子们我也和大哥说过了,过年祭祀的时候会把他们添上族谱。” 白水莲喜不自禁。 宋致庆看出她的欢喜,拍拍她的手道:“那你先和孩子们安置着,我还得跟二哥去庄子上拜见老太爷。” 白水莲乖巧的点头,送他出了门,这才回到屋里,环顾了一眼这屋内的摆设,里里外外走了一遍,嘴角若有似无的勾着。 泉妈妈走过来,道:“姨娘,夫人那边的妈妈领着使唤的人过来了。” 第五百八十章 老娘坑儿 三房多了一个主子,宋府上下都知道了,虽然只是个姨娘,可人家却是贵妾,还有子傍身,身份地位可比老太爷那两个无所出的都要受看重一些。 不过么,除却老太爷那带着姨娘在外浪而可以忽略不计的,这府里也就这么一个姨娘,其余全是正室,也不值这下人急着去钻营,毕竟新来的如何,得摸一摸底才好。 然而,随着三房有新人入主,这府中年龄正好的丫鬟,心思就活跃起来,平日里还算单调朴素的打扮,忽然也变得明媚了。 三老爷都有了姨娘,谁知道其余的老爷,会不会也忽然开窍,发现独守一枝花太无趣,从而去采别的花儿了? 没有上进心的丫鬟好比咸鱼,拼一拼兴许就成人上人了呢! 第一个发现府中丫鬟变化和蠢蠢欲动的,是宋大夫人,偶然听到她们的对话,气得脸色铁青,立即发作了两个人,撵去了浆洗房,算是杀鸡儆猴。 而江氏抱着女儿发现一个丫头含羞带涩的对宋致诚暗送秋波后,脸都绿了。 晚上。 江氏歪在床上,暗戳戳的问宋致诚:“孩他爹,你说我生了圆圆后,这身形是不是都横了?” 死亡威胁一问。 “你才发现?”宋致诚并不知威胁已到面前,耿直地说:“你生圆圆时,月子就补了个透,出了月子你就只管着咱闺女,连武都不练了,哪能不横?” 江氏气得心抽抽,强忍怒火,发出死亡威胁二问:“我这不是没空当。对了,老三那边,纳了个如花美眷做侍妾,听说才十八呢,生了俩孩子,那身段儿还跟没出格的姑娘似的,脸蛋也美得很,你觉得她如何?” “你问我我咋知道,我一个当哥的,还能凑上去去看兄弟的侍妾长什么样不成?” “那你陪老三去庄子上探望老太爷,就没和他聊这事儿?他得了这么个美娇娘,心里肯定美滋滋?” 死亡威胁三问来了。 宋致诚想也不想地道:“那是必然的啊,圣人也有云食色性也呢,听他说那白氏很是善解人意。” “噢?那我们的宋二老爷,是不是也想美滋滋的呢?我看那小桃儿也是生得像花儿一般娇媚,善解人意得很,必定是朵极艳的解语花,不如给你摘了来?” 死亡威胁来到头上。 后知后觉的宋致诚后背一寒,终于感觉不对,道:“不是,你铺垫这么多,就是要引出这啥小桃儿解语花?” 那什么玩意儿? “我瞧着人家对你暗送秋波欲语还休呢,咋的,觉得我身形圆了,嫌弃我成黄脸婆了?” 宋致诚比窦娥还冤:“不是,这不是你问我的吗?我说实话也错了,你确实比没怀圆圆之前胖了啊。” 宋慈:你个猪,你错大发了你! 江氏一脚把他踹下床,叉着腰道:“母亲说得对,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喜新厌旧准没错。宋二老爷,你就领着解语花睡书房去!” 宋致诚:“……” 所以,老娘,儿子是被您给坑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 令肃归 宋相府多了一个主子带两个小主子,像是引起了一点水花,却又很快沉寂下去,因为那白姨娘,十分低调,并没有如别府姨娘那般,作天作地,搅风搅雨。 故而,相府仍如往日那般平静,不平静的,大概只有鲁氏了,毕竟男人被别的女人分走一半,能平静才怪呢。 而宋慈,也暗地里对宫嬷嬷说,那朵白莲花是聪明的,知道低调下来,不招人眼。 宫嬷嬷深以为然。 深秋将过,天气越来越冷,十月里,回老家赴考的宋令肃回到府中,被宋大夫人抱着好一番心肝肉儿的叫。 宋慈作为嫡亲祖母,自然也得嘉奖一番,开了库房,任宋令肃选,把个老实孩子给整的,感动得一塌糊涂,最后只选了一幅名家字画。 而大家长宋致远,则是把长子叫到了跟前,与他说自己的决定。 宋令肃惊愕不已:“父亲,傅太傅乃是当世大儒,现在又是鹿山书院的山长,他会收儿子?” 宋致远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我儿也是极出息的翩翩贵公子,文采斐然,如今又是院试案首,怎可妄自菲薄?” 宋令肃被夸得俊脸涨红,心中更是暗喜,嘴上却谦虚地道:“儿子也是侥幸罢了。”顿了顿又说:“总算没辜负父亲平日的教导。” “父亲知你平日很用功,其实你能全力以赴为父便很欣慰,哪怕你没考到案首。肃儿,你以后也要记住,能考到头名自然皆大欢喜,可若不是,那也不必懊恼,尽全力就好。” 宋令肃点点头:“儿子记住了。” “再说回拜师这事,你刚满十五,也是首次下场,在世家里说迟也不迟,少年成名纵然惹人艳羡,可很多时候少年成名也未必就是好事,撑不住人就容易飘,为父更愿看你学问稳打稳扎,一击即中,好比现在。”宋致庆道:“傅太傅学问极好,拜入他门下的学生却是寥寥无几,他若肯收你,你今后便得在鹿山书院求学,并不能像现在时常回家了,如此,你可愿往?” 宋令肃问:“傅太傅若肯收儿子,得以在书院求学,便是儿之幸,这是求之不得的事,自然是愿意的。” 宋致远说道:“你也知道你三弟如今在五皇子身边做伴读,但凡他回府来,为父亦会让他到大书房旁听为父和诸位幕僚先生议事。” “这事三弟与儿说过。” “宫中波谲云诡,稍有不慎便会行差踏错,让你三弟旁听,其一是锻炼他的心性,这其二,亦有尽早培养他眼界的意思。将来他是必然要辅助五皇子的,现在接触一下官场政事,以后也能少走些弯路。而你是相府嫡长子,想要成为宋氏合格的下一代家主,同样需要历练和培养,你若去了书院求学,那么像你三弟这般在书房旁听,只怕……” 宋令肃坦然一笑:“父亲,我若成为太傅的学生,我所得的历练和培养,还能少了?如您所言,宫中波谲云诡,三弟尽早接触官场的事,对他也有帮助,这是好事。” 宋致远挑眉:“你就不怕你三弟将来会超越你?” 第五百八十二章 宋相:崽,逛青楼不 对老爹的忽然试探,宋令肃愣了一下,眉梢蹙了起来。 “超越我?” 宋致远故作不经意地道:“你三弟年岁虽小,为父观他有善谋善断的能力,故才允他参与书房议事旁听,等同侧面学习,久而久之,将来他未必没有大作为,你不怕么?” 宋令肃反问:“父亲认为儿该怕?且不说我与三弟固然不是同胞所出,却年岁相近,自小一起相伴玩大,也和至亲兄弟无疑,他出息,儿只会高兴,何来怕一说?其实我再不愿承认,三弟他其实比我果决善谋,胆大心细,有子聪慧如此,他若有大作为,乃是我宋氏家族之大幸,儿为何怕?” “父亲也不必试探儿,我知父亲志向远大,一心想宋氏延绵百年甚至更久,您的所有决策,也都只是为了带领家族走得更远,儿明白。您若觉得三弟更适合当下任家主和接班人,儿并无异议的。” 宋致远听了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道:“你这是早早与为父说不争了?” 宋令肃赧然一笑:“不争也是争。但身为宋氏子,儿亦当为宋氏考虑,为宋氏谋最大的利益。” 宋致远眼圈微热,忍不住伸手去揉他的发顶:“我儿长大了。” “两次游学与回乡赴考,儿一路上所见所闻,也使心胸视野拓宽许多,也认识到自己的不足,纵观山河之壮阔,越发觉得自身的渺小。父亲,儿需要学习的地方可多着呢,其实儿还想多远行呢,奈何父母在,不远游。”否则走遍这大庆每一处,亦是乐事。 “确是如此,见过了外头的山河,便不甘局限于一方之地,以后你总有机会走出去。”宋致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就这么定了,为父带你去鹿山书院拜访傅太傅,能不能让他收你,就看你们的缘分了。” 宋令肃点点头。 宋致远看着他的喉结,视线再落在他的鼻下,小小少年已有些青须,再看这一年儿子这手长脚长的,他眉梢一挑。 男孩儿大了,该说些男人之间的事儿了。 “肃儿今年也十五了,长大了,晚上安寝时,可有梦遗滑精?” 宋令肃刚捧了茶抿了一口,闻言噗的喷了出去,正对着他爹。 宋致远挂着一脸茶水:“……” 至于吗? 宋令肃俊脸紫涨通红,连忙去拿手帕给他爹擦,一边惶恐地叫:“父亲……” “无碍。”宋致远取过他手上的帕子,擦了擦脸,一边道:“这郎君长大了,精满则溢。你若有,也不必惊慌,那都是正常的。” 宋令肃懵圈。 不是,忽然的,这聊天的画风怎么说变就变了? “那个,别的府邸,照你这个岁数,也有安排通人事的通房娘子,你想不想?要是憋不了,我让你娘给你安排一个?”宋致远暗戳戳地说:“罢了,通房丫头还是不咋的,为父带你去君雅苑,点个淸倌儿体验一下?也免了这年岁就收通房丫头的名声。” 宋令肃慌得一比,他爹怕不是鬼上身了,竟想带他去青楼,美其名为少年初体验? 太开放了,儿砸承受不住! 第五百八十三章 做人莫双标 去青楼是不可能去的,宋致远也就说说,倒是把这事说给宋大夫人一听,对方把他捶了一顿,当爹的想带孩子去青楼体验,像话吗? 不过想到自家长子也十五了,通房丫鬟是不是要安排起来? 带着这样的疑问,她跟宋慈一说。 “逛青楼?我可以哒!”宋慈双眼跟闪电一般亮。 古代夜总会啊,她想去见识老久了,奈何自己穿过来也不是小年轻,哪怕是个女的,还能女扮男装去体验一番,偏却是个老太太,再怎么扮,这身板这相貌都瞧不清是个男的。 更别说,她身份尊贵,万一被人知道宋相爷的老母亲去逛青楼,那御史的口水怕要把人精儿子给淹没。 所以,宋慈心里再想,也只能望楼轻叹了。 她得维持人设啊。 现在一听宋大夫人说宋致远的馊主意,她就欢腾了,乐了,蠢蠢欲动。 宫嬷嬷咳了一声,把茶送到她面前,无声的递了个眼神过去:别崩人设了,您是太夫人,冷静点! 宋大夫人瞳孔地震,她没幻听,婆婆说的是想去逛青楼的意思吗? 宋慈轻咳,拿起茶盏故作喝水,遮掩尴尬。 “别安排什么通房了,他要是拜到了那什么大儒座下,就得去念书,难道还要带个通房丫头去随侍?”求学还带个丫头去随时排解生理么,像什么话? “那自然是不行的。”宋大夫人怎么可能会让丫头跟着儿子去念书,没得成日勾着他不思进取。 “不行,那就更不用安排。”宋慈说道:“他才十五岁,不着急去通啥人事,你说他这么早整个通房丫鬟在屋里头,以后你儿媳妇咋想?” 宋大夫人不以为然地回话:“不过是个通房丫鬟罢了,成亲的时候,亲家若不喜,随时打发了。” 看,做婆婆的就是双标,自己儿子有通房丫鬟没啥,女婿有通房丫鬟,恨不得拿刀子去捅了。 宋慈呵呵地怼她一句:“也不知你二姑爷那边那个通房打发了没?” 宋大夫人一僵:“……” 宋慈暗中翻了个白眼,做人别双标,双标遭拆台。 “洁身自好的名声一等一的好,肃儿自己也没那要求,你就不用给他整这些了,才十五,中医说过早失肾阳也不美。”青春期男孩么,梦一下那啥就算了,了不起就玩一下五姑娘,整什么通房,没得引起将来媳妇犯膈应。 宋大夫人讪讪的应是,逃了。 宋慈轻哼,对宫嬷嬷说:“我跟你赌一盘蜜饯,将来肃儿媳妇,肯定要遭她诸多挑剔,进门即生养还好,这要是久了,她一准给人家屋里头塞人。” 冲着宋大夫人这双标,哪怕儿媳完美得按模板一样长,她肯定也会鸡蛋里挑骨头。 未来孙媳摊这么个婆婆,堪忧呐。 宫嬷嬷道:“您好歹给她点面子,到底是长媳宗妇呢。” 宋慈撇撇嘴,又跟没骨头似的歪在迎枕上,怏怏地看着窗外道:“可惜啊,逛青楼没戏了。”她眼珠子忽而一转,道:“你说我装个泼妇去青楼找茬怎样?反正老太爷就是个风流鬼,我去青楼找他很应该呀。” 宫嬷嬷:“……” 躺枪的宋老太爷在庄子上打了两个喷嚏,感觉后背发寒。 第五百八十四章 宋相你个不要脸的 十月寒霜,位于承德的鹿山书院迎来了尊贵的贵客,山下一队精兵守着,山上,却是寒风凛凛,有几人在大眼瞪小眼。 “可真是大稀客,堂堂位高权重的一国相爷来老夫这个破书院是所为何事?” 一个穿着大氅,满脸红光,头发胡子花白的老者瞪着眼前的一大一小。 “自是为了拜访师叔您,肃儿,快拜见师叔祖。”宋致远推了一下儿子。 宋令肃心中微愣,怎么就成师叔祖了,可他依言拱手拜下,乖巧地称了一声:“肃儿拜见师叔祖。” “可别!老夫当不起。”傅太傅避开了,轻哼一声,看着宋致远道:“你也别在这认亲认戚,什么师叔,我们可不是一路人。” 宋致远无奈地说:“师叔,老师他老人家已作古多年,早已化为白骨一堆,您还记恨他呢!” 傅太傅冷哼,道:“那又如何?他抢了老子心中的美好,抢了就抢了,偏还没护好,老子恨他一辈子,不是,两辈子!老子早就和他断绝了师兄弟关系,所以你不用在这认亲攀戚。” 这咬牙切齿的模样,让宋令肃侧目,也从中听到了一点八卦信息。 莫非是祖母口中那狗血的三角恋? 宋致远浅浅一笑:“润之却听说老师和师母的墓前,每年清明都有一捧桐花和一壶桑葚酒,原来不是师叔您去祭拜的,也不知是哪位有心人,老师他在天有灵,必然也是老怀安慰了。” 师母生前最喜桐花,而老师,则是最爱桑葚酒,能在每年清明带着些去祭奠的,也就跟前这位了。 傅太傅老脸一热:“……” 不过,老家伙自有老家伙的厚脸皮,他犟着脖子道:“就那不要脸的还有人去他墓前祭拜,那是别人好心。” 宋致远道:“确是好心,就像师叔您,一样是好心又慈悲为怀的老人家。” 话说着,他看向宋令肃,道:“肃儿可觉得冷了?没事,这里虽是风口,但你师叔祖会请咱们进去喝热茶暖暖身的,他是个好人,你再忍忍。” 宋令肃:“……” 傅太傅:“……” 果然是那不要脸教出来的学生,和他一样不要脸,瞧这说的什么屁屁话。 傅太傅想说点什么怼回去,宋令肃却是适时打了两个喷嚏,清隽的少年用可怜兮兮的眼神讪笑着看着他。 他忍了忍,哼了一声:“老夫清贫,可比不得手握大权的相爷,没好茶。” 他转身往身后的庐屋走去,走了两步,又说:“老夫告诉你个姓宋的,别再认亲认戚的,认了也没用。” “圣人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既是老师的弟子,自也得认您这个师叔。” 傅太傅回头狠瞪了他一眼,油盐不进。 宋令肃看老人进去了,不由看向自家老爹,原来您是这么厚脸皮的父亲,他真是首次见。 宋致远浅浅一笑,一副深藏功与名的表情。 厚脸皮自有厚脸皮的好处,尤其对一些非常人,更要厚脸皮。 宋令肃表示呵呵,学到了。 第五百八十五章 还懂不懂敬老了 傅太傅说自己清贫,可炉屋内,却是处处精致矜贵,满是书卷气。 只是,老人家是真小气,一进屋,就直接盘腿坐下了案桌后的蒲团,连茶也不给一口,甚至还打发了仆人出去,一副我就不给茶你奈我何的模样。 宋致远轻笑出声,请仆人取了小红火炉来,也让自己的侍卫取了随身包袱来,放在身边缓缓解开。 傅太傅伸长了脖子瞟过去。 一个绿色的铁罐出现在视线之内,上面刻画了一株玉兰,他顿时一喜。 贡茶庐山云雾? 傅太傅又是一酸,到底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贡茶随随便便就拿出来一罐,皇帝对他十分看重啊。 “肃儿,你来烹茶,让你师祖祖也尝一尝你的手艺。”宋致远笑着对傅太傅道:“来拜访您,也没带什么好东西,不过二两庐山云雾,让小子给您砌一杯。” 傅太傅轻哼,却没说什么。 却见宋令肃已到一旁净手,把衣袖卷起,取了一旁的茶器,逐一摆开。 傅太傅从他的手再看向他的脸,视线又落在他的动作上。 君子烹茶,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这小子倒挺有几分雅士的气质。 不多时,庐屋里茶香寥寥。 傅太傅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是那个茶香味儿。 “师叔祖,请用茶。”宋令肃跪坐在蒲团上,双手拿着茶杯奉了过去。 傅太傅接了过来,看一眼茶杯里的茶汤色,清澈透亮,茶香扑鼻,不禁眉眼舒展,小抿一口,香凛持久,醇厚甘甜。 “好茶。”他喟叹出声,抬头看到宋致远那笑成狐狸的样子,顿时警惕起来,轻哼一声,道:“明人不说暗话。说罢,来这到底所谓所事。” “师叔看我这小子怎样?” 傅太傅楞了一下,看了一眼宋令肃,冷笑:“自是比你要顺眼些。” “那可还入得您的眼?” 宋令肃的心提了起来,有些紧张。 傅太傅却是眸子半眯,道:“如果你想带娃来拜师,那你就不用说了。老夫老态龙钟,一只半的脚都进了棺材板,说不准哪天两腿一伸就归西了,就不误人子弟了。” “我观您耳清目明,面色红润,精神矍铄,活个百岁是没什么问题的。”宋致远笑言:“我这小子,今年也十五了,您教他个十年八年,也不指望他出师,能从您老身上学到一点半点学问,就是他的福气了。” “老夫不用你恭维,我老了,干不动。”傅太傅冷哼。 宋致远叹气,一边收起茶罐,道:“我以为您会想收个老师的徒孙然后可劲儿的折腾他,用他老人家的徒孙去当您的学生,将来还侍奉您,等您和老师百年重逢后,就可以向他炫耀,您抢我青梅,我就抢您徒孙。原来一切不过是润之想多了。” 宋令肃:“???” 爹您还会唱戏?这说的比唱的还迷幻! 傅太傅眼睁睁的看着那罐庐山云雾消失在桌面:“……” 不是,不要脸的学生还知不知道敬老了,刚才还一口一句师叔,说不收他崽子,就连茶叶都不给他留下? 第五百八十六章 拜师也可霸王硬上弓 宋令肃看着傅太傅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再看自家顽皮的老爹,有些无奈,又把那茶罐取了出来,直接推到了傅太傅面前。 宋致远瞥他一眼,挑了挑眉梢。 宋令肃无奈地道:“父亲,您就别逗太傅了,他老人家年事已高,经不起您这般逗弄。”说着,起身冲着傅太傅施了一个君子礼,满脸歉然地道:“父亲与太傅开的玩笑,还请太傅莫放在心上,学生代父亲向您致歉了。” 傅太傅的白眉抖了抖,斜了宋致远一眼,道:“你这个泼皮一般的无赖狐狸,倒是生了个端方雅正的好儿子。” “好说。” 傅太傅被呛了一口,不要脸。 他看向宋令肃,道:“你老子就是个泼皮,你往后莫要学他。” 宋令肃浅浅一笑:“学生比不上父亲满腹才华。” “只要遇上一个好的先生,你这块璞玉,也会被雕琢得发光发亮。”傅太傅不以为然,谁说儿不如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不是没有的。 宋致远道:“肃儿,还不给你老师重新上个茶,再把拜师礼奉上来?” 宋令肃一呆,啥,霸王硬上弓吗?人家还没答应收他! 没错,你老子就是会来这一套,霸王硬上弓。 傅太傅气极,瞪着宋致远,却是没有说个不字。 机不可失。 宋令肃忙把包袱中父亲准备好的东西一一取了出来,其中有一本泛黄的古籍,上面书写着兰亭雅集几个行书。 傅太傅眼皮一抖,下意识地取过那本雅集,翻开一看,竟是他寻找已久的残本下册。 “这残本的下册,竟在你手里。”傅太傅双手发抖,随即恨恨地抬头质问:“是不是季庭之那个老匹夫给你的?我就知道,他那个不要脸的藏得可深了。” 宋致远摇头道:“老师留给我的寥寥无几,这个残本,是润之费心得来。” 傅太傅呵了一声:“堂堂相爷,要什么还不是底下人跑断腿给你寻来,说什么费心得来。” 说这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宋致远面不改色地道:“润之爬上这个位置,亦是费心,同理,得此残本亦因为于此,这算是衍生得来的利益。” 傅太傅啐了他一口,爱不释手地翻了翻,又放下:“你休想用外物来贿赂老夫,老夫年岁已老,力不从心。” “您随意指点就行,相信也不会堕了您的名头。” 傅太傅:“……” 这是赖上他了。 宋令肃也道:“太傅莫恼,父亲也不是贿赂的意思,您性情高洁,岂是区区外物就能被打动的?” “你倒是错了,老夫就是一俗人,还真就被外物打动。”傅太傅呵呵一笑,直接把残本放到自己身边了,道:“收你可以,老夫还是那句话,年岁大了,顾不了那么多,你是孺子还是庸才,全看你的本事。” 宋致远道:“还不给你老师敬茶?” 宋令肃喜不自禁,重新倒了茶,恭恭敬敬地敬给傅太傅:“老师请喝茶。” 傅太傅一叹,接了过来,又受了他三个响头,拜师算是定了。 “肃儿以后要侍奉师长,且先去书院走走,熟悉一下环境。”宋致远见拜了师,就开始打发儿子。 傅太傅心下一跳,就知道这泼皮来意不少。 第五百八十七章 诈太傅 从宋致远打发了儿子出去,傅太傅就暗自警惕起来,因为他知道,这泼皮上门的真正硬菜,来了。 宋致远看出傅太傅那严阵以待的模样,不禁垂眸一笑。 他亲自给傅太傅续了热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在傅太傅刚喝上的时候,他才慢悠悠地开腔。 “闵亲王要携姬太妃从封地回京了,不知傅太傅对此有何高见?” 咳咳。 傅太傅被热茶给呛得咳嗽起来,恨恨地瞪他一眼,这泼皮,故意的。 他从袖子抽出一条帕子擦了擦嘴角,道:“闵亲王?这是何时的事。” “从递折子到现在,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到上京地界了。”宋致远淡淡地道:“师叔倒是瞒得很深。” 傅太傅装傻:“什么?” “遗诏的事。” 傅太傅眉一挑,淡定的端起茶轻抿。 “太傅,先帝对您敬如老师,那道遗诏,能瞒过皇上的眼线直到至今,您必定早就知晓这道遗诏的存在,那上面的内容可是真的?” “老夫老了,自先帝崩天后,便致仕当个山长,哪里知道什么遗诏,就算有,那么久的事,哪里还记得什么内容。” 宋致远道:“帝若有不仁,可废之,令闵亲王继位,以示正统。” 傅太傅双手一撑案桌,神色激动地道:“这不可能。” 宋致远眉梢一挑,捏着茶杯勾了一下唇。 傅太傅:“……” 他娘的,被诈了! 个臭泼皮,学姓季的没学到好的,那诡诈的本事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你诈老夫!”傅太傅气得很。 宋致远笑着道:“师叔大才,得以非常手段待之。” 傅太傅呵呵冷笑:“老夫可感激你夸奖了。” 宋致远起身向他拱手行了一个大礼,真诚地道歉:“润之冒犯,在这向师叔道个不是了,请师叔莫与润之计较。” 傅太傅哼了一声,脸上的不悦倒是消退几分。 宋致远坐了下来,道:“师叔,我也是无意为之,先帝玩了这一手,皇上心中存疑,既有回京遗诏,可还留了另一道遗诏?您也知道,当年先帝是真有打算过废太子立幼子的想法。” 傅太傅沉默,他当然知道,那会儿先帝还真有些昏头,听信那什么姬氏后裔的说辞,认定姬氏后裔血脉更矜贵,有心立个小毛头为太子,当时几个劝说的老臣,亦有自己在内。 “先帝并没有愚昧到那个地步。”傅太傅忍不住为先帝说了一句话:“先帝心疼幼子,也只留了一道闵亲王年满二十五可回京的遗诏罢了。” 宋致远淡淡地道:“可见枕头风也有用的。您说他不愚昧,却留了这么一道遗诏,闵亲王若有心,领着十万兵马回京,您说会是什么境况?” 傅太傅眼皮一跳:“他敢?” “若敢呢?”宋致远道:“这遗诏,用得好是利大于弊,用不好,顶多也就留在京中做质子罢,没太大损失。”顶多当个闲王。 藩王回京,回了不好走,可手握这么一道遗诏,带兵回的,人家也可以说是遵先帝遗诏,奈他何? 第五百八十八章 泼皮也有可取的优点 从傅太傅嘴里得到了答案,儿子又顺利拜了师,宋致远便起身告辞。 傅太傅与他走出庐屋,看着远处葱绿的山林,有凛冽的北风吹来,刮得人脸生疼。 “师叔不必送,此处风大。” 傅太傅冷笑:“你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谁个要送你,老夫是坐久了才出来走动抻抻腿。” 宋致远也不在意,淡淡一笑,道:“师叔致仕多年,从孝全兄后没了后便禁令家中子弟入仕,如今已过去十年,您还要压着他们?” 傅太傅脸色几变,唇抿起,眸光冷然。 宋致远叹了一口气:“师叔,官场倾轧,宦海浮沉,仕途风波哪个朝代没有?却没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您压着家中子弟不让入仕,两年三年可以,五年八年,今也十年了,再有抱负的人也都被时光消弭了。” 傅太傅背着手,并不说话。 “师叔,您已有七十的高龄,您在,傅家依旧是清贵世家,您这个定海神针护得住。可您若不在,亦无子弟在朝中任职,谁能护它?”宋致远看着远山,道:“润之从来都认为,顺应天意顺应潮流,才是为家族前程后路着想。” 傅太傅不置可否,道:“眼下,诸位王爷已然为储君之位相争,能是入局的好时机?” 宋致远一笑:“师叔,您这是灯下黑了。现在不入,等储君大定或将来新君登位才入仕?捡现成的是安稳,但能不能一展所长抱负,却是得熬了。” 富贵险中求,你不去赌不去拼,捡现成的不是不可以,就是别人吃肉你喝汤罢了。 傅太傅摩挲着指尖。 宋致远垂眸,轻声道:“今上正值春秋鼎盛,立储,还远着呢,成年王爷有几个,可皇子却不止那四个。” 傅太傅呼吸微窒。 宋致远转过头,仿佛没说什么,只道:“师叔,您压得了人,压不住心,让小年轻怨您有什么好?” 他招来宋令肃,向傅太傅行了一礼,道:“师叔,我先带着小子回府跟家里人告辞,过两日再将他打包送来给您。” 傅太傅重重哼了一声:“好走不送。” 宋令肃道:“老师您保重,怀衍先家去一趟,过两日便来侍奉您老人家。” 对宋令肃这个小年轻,傅太傅还是有个好脸色的,这说不准就是自己的关门弟子了,淡淡的点了个头。 他目送着父子俩渐行渐远,背着手一言不发。 “老太爷,风逐渐的大了,进屋去。”老仆把一件大氅搭在他的肩上。 傅太傅拉了了大氅,道:“老章,你说我不让家里的小子出仕,是不是错了?” 被称为老章的老仆躬身道:“老太爷总有自己的苦衷,您的决定,也是为了家族未来。” 大老爷当年被盛平十年那场科举舞弊牵连,凭着老爹的旧情引咎辞官,可从此也一蹶不振,终日以酒度日,郁郁寡欢,正值盛年就走了。 老太爷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是看惯了官场倾轧之厉害,仕途风波之险恶,才下了禁令,不让家中子弟入仕,直到现在。 他,错了吗? 傅太傅叹了一口气:“这泼皮也不是没有可取的。” 第五百八十九章 教儿 回上京的路上,轱辘声响中,宋令肃与亲爹共乘一辆车,期间问起傅家,似是眼下并无人在朝中任职。 宋致远趁机和他说了傅家过往的一些事,包括傅太傅的亲子被一桩舞弊案牵连辞官郁郁寡终的往事,末了道:“肃儿你要记住,人有敬畏心是对的,可有时候却也不能因噎废食。” 宋令肃沉吟片刻道:“官场倾轧之厉害,老师领会到其中的沉痛,兴许他不想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才会压制着家中子弟。” 他犹豫了一会,欲言又止。 “回京路途尚远,你我父子,有话不妨直说。” 宋令肃这才说:“其实这也是儿子在游览书院时的一个见解,父亲不妨听听。傅家家规严谨,家风清贵,不与其它世家聚财争权,不争权也不纳财,更不和百姓争福利,只传文化也只攒文化传承,所以傅家的儒生遍布,谈起傅太傅,谁不敬重?儿认为,这未必不是延绵家族的一种方式。” 这样的家族,其实最是稳妥,没有强取豪夺,便不会与民生怨,只传教,学生遍布,多少都会记得这一份师生情。 宋致远有些欣喜和意外,道:“你这见解,倒剖析得不错。” 宋令肃有些脸红。 宋致远:“若是在乱世,或是皇帝昏庸,国家腐败的情况下,压着子弟不让出仕,那或许是明哲保身的选择。你老师这般作为,兴许便是你所剖析的那般,以另一种方式去保全家族延绵。可肃儿,学得文与武,卖与帝王家,每个年轻学子都有一腔抱负,都想一展所长,一昧压制只会适得其反。” “再清贵的人家也都有在朝中任官的,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虽然讽刺,可你不能否认,这是亘古不变的名言。傅家眼下是还有一个太傅,可一旦太傅百年仙逝呢?”宋致远轻叹:“权贵权贵,权总是排在贵面前的,再清贵的人家,没有功名官身,也只是一个清贵,在掌权人面前,你抵不过一个律法。” 你再清贵,你身上没有功名官职,你就是白身,一旦遇着有品阶的官员,对方尊你出身清贵也就罢了,可若不尊,人家拿官位压你,你当如何? 都说民不和官斗,便是这个理。 宋令肃嘴角一抽:“听父亲这般说,倒不太认同老师的处事方式,可您刚刚才让儿子拜了太傅为师,这……” 既然觉得老师并不那么好,何必让他拜其为师,这不是坑儿么? 宋致远摸了摸鼻子,道:“为父也不是不认同太傅,只能说人各有志,但若为家族长久算,有人在朝中任官,总比没有的强,哪怕只是个不怎么打眼的官位。肃儿,朝中的消息,有时候也能影响一个家族的未来走向。若朝中无人,你想收点什么消息,总比人慢一步,有什么决策也都慢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道理,你要明白。” “儿子受教。” 宋致远一笑:“傅太傅德高望重,学识不凡,除了有时候性子拧巴,对一些见解倒也独特,你既成他的学生,便好好学,学以致用。为父不盼你才华非凡,可你必须学会纵观全局,果决谋断的本事。” 那是继承人必须要掌握的。 第五百九十章 拼哥拼媳妇 父子俩一路攀谈,气氛倒也愉悦,宋令肃更是满脸喜色和松快。 “从前觉得父亲严谨,这几日倒觉得父亲其实也没想象中的那般难以接近。”宋令肃看着老爹鼓起勇气说。 宋致远愣了一下,看着儿子眼里掩不住的孺慕和敬重,大掌抚上他的头:“为父这些年忙于政务,倒是忽略了你,是为父的不是。” 他其实有些庆幸,这孩子虽然少了父亲的陪伴,却没长歪,就是性子过于拘泥和温吞,好在发现也不晚,希望傅太傅的教导能让他更出众。 宋令肃很是喜悦,亲昵地说:“父亲不必致歉,儿子明白您身上肩负的重担。” “跟太傅好好学,师傅领进门,修行靠自身,从太傅身上学到多少,全靠你自己领悟。” 宋令肃点点头。 “相爷,已入城门了。”外头,坐在车辕上的江福来提醒一声。 宋致远道:“先送大少爷回府。” 宋令肃立即道:“父亲可是要入宫?若是您要入宫,儿可以骑马回府,莫要耽误父亲觐见皇上。” 君子六艺,骑射也是要学的,宋令肃自然也不例外。 “天气渐寒,你骑马若受了风寒,过两日怎去书院跟你老师报道?为父不急!” 宋令肃笑道:“骑马回府顶多也就半个时辰不到,儿子还有大氅御寒呢。” 宋致远刚要说话,却觉马车停了下来,不由笑脸一敛:“外头何事?” “相爷,前方有人争吵,堵了路,可要清路或转道?”有侍卫骑着马走近马车回禀。 “绕路。” 宋致远倒不在意自己堂堂相爷身份绕路,而不是让侍卫清路,在他看来,不是什么紧急要务,也无必要和人争道而彰显自己的身份。 “诺。” 马车正要重新启动,忽而一道熟悉的嗓音冲进了父子俩的耳膜。 “你问老子知不知道你是谁?那老子问你,你知道老子是哪个吗?” 宋令肃脸色微变,小心地看着老爹:“父亲,这似是四叔的声音。” 什么似是,分明是他。 宋致远揉了揉眉心,都要当爹的人了,怎么在外头和人争斗? 听听这嚣张跋扈的语气,也不用下车去看,必定又是双手叉腰,下巴朝天,高挺我大哥是谁,我媳妇是谁的姿态了! 宋致钰:您千里眼! “福来,让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 马车也停下不走了。 宋令肃暗自给自家的四叔点了根蜡,咋就撞到父亲跟前来了呢! 不多时,江福来便回禀:“相爷,是四爷和姬家的七公子在争执,两边的家丁干上了。” 姬家? 宋致远眉梢一挑,饶有兴致地问:“为何事争执?” “为了香满楼今日的最后一份金华酥。”江福来禀道:“四爷想买这份金华酥给郡主尝鲜,而那姬七公子,却是为了讨好被看馆的卿娘子,两边都不想相让。” 宋致远抚额,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荒唐。 江福来又道:“相爷,姬家那位七公子,据说肖似姬太妃,是姬太妃极为喜爱的侄孙,这几年一直在徐洲,近日才回来上京的。” “爷管你谁,给爷狠狠揍这个小白脸!”一道尖细的声音打破江福来的话。 第五百九十一章 不服就干 宋致钰觉得自己今日出门没看黄历,这才出了门就踩了一坨狗屎,没错,眼前这华服加身,脑满肠肥的什么姬七,在他眼里就是一坨屎。 格老子的,这坨屎仗着自己姑婆是姬太妃,在他面前抖威风? 这年头谁还没几个靠山了! 可宋致钰还没亮出自己的来头呢,对面那坨脑残让家丁揍他? 笑死个人! “那个谁,听见没,这坨屎说要揍老子,你来,给本郡马好好教训他,教他如何做人!”宋致钰冷笑着招了一个侍卫。 “诺。” 姬七还听清,只推着自己身边的打手,吼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给老子上?打死他,把他的脸给我废了,不然我回头就废了你们!” 宋致钰眸子一眯,看向侍卫,一副你懂的表情。 姬七那边的打手你看我我看你,见宋致钰那边只带了两三个人,咬了咬牙,一窝蜂的涌上去。 宋致钰带的人少,可人家带的人是练过的,见人冲上来了,开干! 谁踏马还跟他讲道理! 不服就干! 一时间,混乱起,嗷嗷的呼痛声响彻天际。 宋致远在马车撩起车帘看向那混乱的场面,道:“看着点四爷,别把人给打死了,差不多就行了。” “诺。” “走。”宋致远放下帘子,拍了拍车璧。 宋令肃:“父亲,不管四叔了?” “谁敢伤你四叔?”宋致远轻笑。 宋致钰一向纨绔,从前有他护着,成亲后,还有当将军的郡主媳妇护着,惹他那是不长眼。 宋令肃眼珠子一转:“父亲,不如您先进宫,我去看看四叔,免得那些不长眼的误伤了他。” 宋致远看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不由失笑,罢了,过两日便要离家跟着太傅进学,也不能轻松多久了。 “你去,莫要顽皮。” 宋令肃笑着应了,跳下马车,往宋致钰那边去。 宋致远看他走了,便让马车转道去皇宫,靠在车璧上阖上眼,消化着刚才听到的信息。 姬太妃要回京,姬家的人也开始蹦跶起来了,一个姬七不算什么,还有另外的,强抢百姓传家宝或觊觎他人娘子的事都出来了? 呵呵,倒是挺会给姬太妃拖后腿。 那边,姬七被揍成了猪头,本来就长得肥头大耳的人,现在脸青鼻肿,更不能看了。 “你,你敢打我,我必定让我姑婆治你的罪!”姬七哗哗鬼叫。 “来啊,老子怕你不成?记住老子的大名,姓宋名致钰,人称上京霸王宋玉郎便是老子。”宋致钰呸了一口:“老子等着你这个龟孙来找麻烦。” “你,你……”特码的比他还嚣张! 宋致钰眼角余光一扫,看到宋令肃,不由上前两步:“阿肃你怎么在这?不是去找那什么太傅拜师了吗?” “我刚与父亲从承德回来,凑巧碰见四叔在这。”宋令肃笑着瞥了地上那猪头一眼。 宋致钰后背一寒,左顾右盼:“大哥也在?” 完了,搞事儿被大哥瞧见,完犊子了! “他不在的!” 宋致钰松了一口气,不在就好,笑脸刚要绽开,听得宋令肃又开口。 “他刚与我分别,进宫去了。” 宋致钰:“……” 第五百九十二章 臣好难! 宫内,御书房。 楚帝听了宋致远的回禀,眉梢一挑,问:“你觉得,傅太傅的话可信不?” 宋致远:“臣以为是可信的,事到如今,他没必要瞒着。且,臣那是诈他的,他那是本能反应的回话。” “诈出来的。”楚帝呵的笑了,揶揄道:“傅太傅就没气得要把你这个不孝徒侄逐出师门。” 宋致远无奈叹气。 楚帝神色愉悦,没有别的遗诏那便好,若有,那也是没有。 “随着姬太妃要回京,姬氏蹦跶着上蹿下跳,闹出不少笑话和官司,皇上您看?”宋致远说起回城时看到的一幕以及打听来的。 宋致钰和姬家干架,说不准御史就会抓着这一点弹劾,还是先和皇上透个底,免得到时自家小弟吃亏了。 楚帝道:“跳梁小丑不足为惧,且作死的次数多了才好清算。” 宋致远眉梢微动,这是放任的意思了。 “陪朕走走。” 宋致远愣了一下,拱手应允。 所谓走走,其实就在御花园散步,说些杂七杂八的事儿,既有国事,亦有家事。 啥,在宫内只有国事无家事? 皇帝他不是人么,他是天子,却也是别人的儿子别人的父亲别人的夫婿,家事自然也是有的,矛盾比一般的臣子家更多。 “……托姨母的福,现在妃嫔的临幸,朕都是避开她们易孕的日子的。” 宋致远有些尴尬,您大可不必说得这么明白。 “您不想再添几个皇子?” “朕现在存有的皇子也有七个,公主也有四个,足够了。”楚帝看着御花园当季的花朵,道:“皇子多了也不是好事。” 宋致远沉默,半晌道:“臣倒是想再生一子。” “哦?” 宋致远一副有苦难言的表情,道:“实在是夫人盼得很,缠得有些心烦了。” 楚帝笑了出来,挑眉道:“朕赏你两个美人?” 宋致远心头一紧,连忙拱手拜下:“求放过。” 政务已够繁忙的了,他不想回到家中后院还得应付几个女人,没得闹腾。 “宋郎中也有美妾,你倒是守得住。”楚帝折了一朵木槿花,道:“听说孝王办了个以文会友的茶话会,也邀请了宋郎中。” 宋致远眼皮一跳,眉尖蹙起。 “你也不必草木皆兵,不过一个茶话会罢了,不代表什么。”楚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代表什么,可您这难道不是在暗戳戳的敲打? 臣好难呐! 周公公看到一个小太监走过来,不由停了下,看到御花园入口有个伟岸的身影,便对楚帝说了一声。 楚帝挑眉:“让静安候过来说话。” 宋致远站定。 静安候陆铭冷着一张脸上前,单膝向楚帝跪下回禀。 闵亲王已入京师地界,按脚程明日进城。 楚帝摩挲着拇指戴着的大扳指,淡淡地问:“他带了多少兵马回来。” “一万。” 一万,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是当朝亲王的规格。 “倒是按着规矩来。”楚帝轻笑:“静安候听旨,明日由你城外迎闵亲王,一万兵马,暂时扎营在城外五十里。” “臣遵旨。” 宋致远看向天际,隐隐有乌云卷动,这京师,是要热闹起来了! 第五百九十三章 这届太夫人太难带了 作为一个仆妇,最怕什么,自然是主子难带,宫嬷嬷表示,自家太夫人越来越难带了。 这大冷天的,她愣是要跑出来看热闹,这要是为了个俊男倒也就罢了,自家太夫人好男色已经是铁打的事实,否认不了。 可偏偏,她为了看姬太妃一行进京。 “宫嬷嬷,你就别板着个脸了,坐在这里一点都不冷。”宋慈睨向自己的贴身管家婆,有些心虚。 话音刚落,一阵北风吹来,刮在脸上像是被打了个风巴掌,人也哆嗦了下,鼻子一阵发痒,一个喷嚏就这么打了出来。 宋慈:“……”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这北风。 宫嬷嬷看向红柚等人,众人动了,不是拿来大氅就是取来热茶和汤婆子。 “您要看,也没必要在这坐着吹北风不是,也不嫌风大。” 宋慈讪笑:“这个位置最好,人来了就能看得清清的。” 宫嬷嬷无奈地开口:“太妃娘娘回京,先不说宫内会不会有宴席,依老奴想,闵亲王府也绝对会办宴,邀请各家勋贵夫人前去赴宴,到时候,您还怕看不到那位是何等姿容?” 宋慈呵呵地笑:“你家太夫人好奇嘛,还有个词叫抢先看,而且这不是顺道吗,等见过这位姬太妃真容,咱们就去定北王府。” “说到底,您就是想瞧热闹。”宫嬷嬷毫不犹豫戳穿她。 宋慈笑:“宫嬷,看穿不说穿哦。” 瞧这皮蛋,没法怼。 就在宋慈唱了无数遍为你我受冷风吹,数匹马打头阵,出现在视线之内。 “来了。”丫鬟们咋呼出声。 宋慈眼睛一亮,立即坐直了身体,伸长脖子看过去。 “这仪仗挺有架势的啊。” 打头阵的那几匹马,也只是开路而已,把街上的百姓都驱赶到路边给上,不让拦路,一些避让不及的行人或小贩直接摔倒在地。 宋慈见状心头有些发闷。 权贵面前,百姓如狗,权贵一现,鸡飞狗走。 唉。 宫嬷嬷以为宋慈在羡慕,便笑道:“您不用叹气,凭您的身份,您出行的仪仗亦可以这架势风光。” 事实上,莫说宋慈了,一些品阶比她还低几阶的女眷出行,为了彰显身份,也会先让家丁侍卫开路。 宋慈淡淡地说:“你何时见过我出行需要这般威风?” 宫嬷嬷愣了一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但见一个老人颤巍巍的扶起被惊吓到而大哭的小孙女,不禁脸上一辣。 她向宋慈郑重的行了一礼,道:“是老奴浅薄了。” 宋慈嗔笑:“看把你急的,说两句就急上了。” 她也不是对这种威风出行嗤之以鼻,毕竟权势这东西,有人喜欢彰显,有人喜欢低调,只看个人选择。 就眼前这样,只是驱赶也就算了,更嚣张的,直接在大街上纵马,踩死人也是有的,而往往,那些平民死了也就死了,赔上一笔钱了事。 没办法,这就是权贵。 宋慈也不执着于耍威风这个事,她眼尖的看到大部队出现,在侍卫精兵簇拥下,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紫衣金冠的华服青年出现在眼前。 第五百九十四章 平平无奇的姬太妃母子 “那就是先帝的幼子闵亲王?” 宋慈看到那华服青年慢悠悠的骑在高头大马上,面带笑容的向两边街道的百姓打招呼。 他看到那摔倒的孩子,还叫停了,跳下马向老人孩子拱手打揖,十分的温和,把那老人给整得手脚无处放,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闵亲王六岁便已去封地就藩,老奴也不曾见过,现在看着,倒颇为亲民。”宫嬷嬷语带赞赏。 宋慈看着闵亲王重新上马,视线落在他的脸上,道:“瞧着有点平平无奇啊。” 这位王爷的脸蛋,倒称不上多俊美,甚至都比不上她家大郎和宝玉他们,就是一身气质尊贵温雅,身上穿戴处处精致矜贵。 若用宋慈的打分,相貌七十,气质九十,至于人设,就是那种富贵闲王的人设。 宫嬷嬷:“……” 她看向闵亲王那称不上绝美的脸,嘴角微抽,说您不是好男色都没人信。 似是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闵亲王抬头看上来,和宋慈的视线对上。 宋慈一愣,眉梢跳了一下。 看到了正面,视线相触,哪怕对方冲着自己露了个笑顔,浅浅的颔首,宋慈仍觉得心中一悸。 有种莫名的不舒服,毛骨悚然的感觉。 邪了门了。 宋慈低头,摩挲了一下手背,手腕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再看闵亲王,却没有了那种感觉,仿佛刚才那种不适只是错觉。 “您要看的那位来了。”宫嬷嬷在此时小声提醒。 “哪呢?”宋慈立即把刚才的错觉抛到九霄云外,看下去。 好家伙,一辆高大的辇车跟在了闵亲王身后不远,有重重侍卫警戒随护,车旁,还有两排宫娥簇拥着行走。 宋慈心想,咋没搂着花篮子撒花瓣呢,花瓣辇车才是出场标配啊。 辇车上,挂着薄薄的纱帘,此时也被撩起了,清晰的看到一个华服贵妇端坐在其中,傲然地抬着下巴,视线偶然斜向街道两旁。 “那就是姬太妃啊。” 纵然在太后闺蜜那边看过了姬太妃的画像后,心里已有一个初步形象,可看到姬太妃的真容,宋慈仍感慨先帝的审美。 这雍容华贵的太妃娘娘,一如画像的那般,珠圆玉润,身材丰腴,用胭脂抹的樱桃小嘴,一双丹凤眼斜飞,眼角画着晕红的眼影,柳叶眉,额头中央,贴着精致的花钿。 说实在话,虽说姬太妃的身材不比一般以瘦为美的嫔妃,可这气质雍容,肌肤白皙,穿戴华贵,还真不堕尊贵的太妃之名。 “姬太妃的风采真是不减当年。”宫嬷嬷啧啧称叹。 宋慈道:“你见过?” “自是见过的,这位啊,当年盛宠之下……” “作天作地?”宋慈很八卦:“这位的性子霸道不?” 宫嬷嬷无语,道:“盛宠之下,岂有不霸道的?作天作地倒不至于,就是处处爱攀比。” 她看一眼周遭的人,有些忌讳,道:“此处不宜多说,回头与您再细说。” 宋慈总要跟这位太肥碰面的,了解一下对方的脾性也该。 第五百九十五章 戏说姬家 话说当年,姬太妃的宠妃日常是怎样的? 宫嬷嬷所回忆出来的,剧情和宋慈看过的所有宫斗宠妃一样,先帝的无限服帖与迁就宠溺,愣是把初进宫尚有些敬畏的姬太妃给养成了恃宠而骄的傻白甜。 矫情做作,天真傻白,蜜汁自信,永远是霸道皇帝只爱我,其余都是一坨屎,这就是姬太妃的人设。 先帝大概也是对这个民间得来的妃子是真爱,在一众美人中,愣是独宠她一人,没有下限的提携她的娘家,而姬家靠着飞上枝头的姬太妃,自持后戚,作天作地,反动得几乎能上天。 可惜好日子不长,先帝一挂,姬太妃母子去了封地,新帝一登基,姬家马上当了缩头乌龟,蛰伏起来。 “那姬家的家主,倒挺聪明,能屈能伸,倒是有能舍能放的魄力。”宋慈听得津津有味,夸了那姬家主一句。 牛盼儿把一掰橘子肉递给她,轻笑道:“可惜聪明没使到正途上去,子孙不成器的比成器的要多。” “这就是家教不严的弊端,拿了一手好牌,却没有牌技,打岔了。”宋慈接过那橘子,慢条斯理的撕了橘子上的白色脉络,这才放进嘴里。 一朝飞上枝头,泼天的富贵掌握在手,有这样强的外挂,但凡家主有头脑智慧,趁机抓住这机会,给家族改庭换面不在话下,严抓子弟教育,管教严厉,这一二十年的时间,还能养不出能撑家的贵子来? 宫嬷嬷叹道:“姬家人在姬太妃进宫以前,不是在地里就是在铺子里,能读书的没几个,当年姬大老爷授的官身,还是先帝赏的,有远见的哪有几个?” 赏的官身,等于是走后门,姬大老爷也就只会认几个字,哪会当官?没几年就被撸了,噢,自然是先帝驾崩后被撸的。 这两三代,成器的也就是姬二老爷的一个三公子,有脑子有心机,也知道避嫌,他就在徐州任官。 其余的,没法看。 就拿近日和宋致钰干架的那个姬七来说,就一个只会偷奸耍滑成日流连花丛的花公子,偏还自认自己文采一流。 “老四落了人家的脸,那姬家有没有派人来找茬?”宋慈好奇的问牛盼儿。 牛盼儿冷笑:“媳妇倒等了许久,都没等来找茬,倒是等来了赔礼。” 宋慈挑眉:“这么上道?” “可不是。”牛盼儿掰了掰手骨,道:“媳妇就想着,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看他们敢逼逼我家郡马怎样。” 嗯,很霸气很豪横! 宋慈心中替小宝钰暗爽,这小子真是好运,摊上这么个护短的媳妇,天生狗屎运。 她看到牛盼儿的肚子,咳了一声,故作板正道:“注意胎教,打打杀杀的传出去不好听,还要说咱仗势欺人。真要打,暗戳戳的拉去后巷套他麻袋。” 牛盼儿眼睛一弯,和她对视一眼,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猥琐笑容。 宫嬷嬷:“……” 这两人都有毒。 说好的胎教,就是这样教的? 第五百九十六章 娘娘又任性了 姬太妃打了两个喷嚏,拿了帕子摁了摁鼻子,双眼含着一壳眼泪看着宫门,心中激动不已。 二十年了,她终于重新站在这片土地上,又回到了这座给她半生尊荣的皇宫。 然而,再站在宫门前,一切已是物是人非,那个给她至上尊荣的男人,早已化成一具白骨。 呜呜,先帝,您不该去得这般早的! “娘娘,莫要哭了,您的妆得花了。”一个宫娥轻声提醒。 姬太妃听了,连忙把眼泪一收,道:“真花了?” 她可不能花着一张脸去见汪静娴那个老女人,她得以最佳的状态和气息去见她。 宫娥摇摇头。 姬太妃松了一口气,重新挺起胸脯,扬起下巴,把手搭在宫娥手臂上:“扶本宫进宫,这地儿,本宫得走一走,好好看看它。” 慈宁宫。 汪太后穿着一身宫装华服,发髻梳得一丝不乱,戴着两支镶嵌着红宝石的龙凤步摇,手指戴着护甲,神色傲然,斗志满满。 “人都到哪了?” 连翘回禀:“姬太妃拒了辇轿,说要走一段,还没那么快。” 汪太后不屑地冷哼:“咋的,这是在显摆她年轻,脚骨力一流?看把她能的,去让人把辇轿撤回来,这么喜欢走,那就走着来见哀家。” 自家娘娘又要任性了。 连翘无奈,想要劝两句,但奈何娘娘这两日火气有点大,一记眼神扫了过来,她只得下去吩咐。 汪太后见她下去了,当没事人一样,叫了个小宫娥过来捶腿。 阿慈要是在就好了,她那张嘴不饶人,肯定能帮她怼爆那鸡精。 么错,汪太后给姬太妃起了个外号,叫姬妖精,简称鸡精。 姬太妃走得累了,正要说上辇轿,却见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的姑姑走来,撵走了辇轿,并对自己行了一个宫礼。 “奴婢恭迎太妃娘娘回宫。” 认出来了,汪太后身边那个忠心耿耿的心腹。 “不是,连翘你啥意思?”姬太妃看着抬着辇轿的小太监越走越远,错愕不已。 连翘笑着说道:“听闻太妃娘娘回京,太后娘娘喜不自胜,乃念娘娘您久未进宫,生怕一些不长眼的冲撞了您,便让连翘来陪您走这一趟。这二十年过去了,宫内也变了好些呢,娘娘也看看这景儿。” 姬太妃气极:“本宫坐在轿子上也能看,还能看得更高更远。” “娘娘不是想走一走,好缅怀一下过去?”连翘一脸无辜。 姬太妃:“……” 她是想走,却没想一直走,这走着去慈宁宫,她的腿还不得断啊? 连翘却不让她说话,道:“娘娘,这边请,太后娘娘还等着与您说话呢!” 姬太妃呵的一声冷笑:“走就走,区区一段路,本宫还不至于老得走不动了。” 该死的汪静娴,竟这般折辱她。 连翘笑语晏晏。 大半个时辰后,姬太妃双腿打着摆子,哆嗦着身子,气喘吁吁地站在慈宁宫门前,像只斗败的公鸡似的,哪还有最初的趾高气扬的模样。 “太后娘娘,太妃娘娘觐见。” “宣。” 姬太妃深吸了一口气,掺着宫娥的手走进大殿,抬头看去,眼眶便是一辣。 第五百九十七章 气得牙痒 姬太妃眼泪哗哗的流。 并不是她见到了故人而激动,而是见到了故人头上的那对龙凤簪,从而想起了旧事。 事实上,当年这对龙凤簪子内务府呈上来的时候,她也看中了的,奈何仅此一对。 而龙凤簪,何为凤?凤只有一个,也就只有当时还是皇后娘娘的汪静娴才有资格佩戴,她一个妃子自然是不够格的,那是违制。 所以,不管她怎么撒娇卖弄,皇帝再宠她,也没把这簪子上给她,而是送到了汪太后的手上。 现在看到汪太后头上戴着的那对龙凤簪,不就明晃晃的提醒她过去,提醒着彼此的身份? 好恨! 汪太后第一眼看到姬太妃,心中也是暗叹,上天对这鸡精是偏爱的,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四十好几的人,压根和年龄不符,瞧着跟四十不到,连头发都还是黑的。 好气! 正要开口,却见姬太妃的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流。 汪太后:“……” 她还没怎么着?莫非走得腿疼? 汪太后咳了一声,懒懒地道:“姬太妃去了封地这么多年,莫非连宫礼都忘了怎么行不成?” 姬太妃回过神来,吸了吸鼻子,拜了下去:“臣妾拜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这一拜,又是气得牙痒。 自从先帝驾崩后,她就去了封地,这近二十年,凭着这太妃的身份,从来都是别人给她行礼,她只安生受着,却从不需向人行礼。 可以说,在徐州,她就是最尊贵的女人。 可回到京中,她却要弯下这尊贵的腰身了。 姬太妃有些憋闷,一心只想着回到这京城,却忘了在这座在头上压着的这尊大佛面前,自己是矮一头的。 哎,好像失策了。 就在姬太妃心思百转千回的时候,汪太后眉目舒朗,阿慈说得对,任这女人再得宠,还不是要向自己低头弯腰行礼? 老娘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当朝太后娘娘! 汪太后想到这点,跟打了鸡血似的,故作矜持地道:“平身,赐座。” 姬太妃站了起来,无奈她一路从宫门走来,双腿早就酸胀发颤了,一个站立不稳,身子摇摆,差点就要往下摔,幸得一旁的宫娥快步上前扶着了。 汪太后唇角一勾。 姬太妃抬眼看到汪太后那幸灾乐祸的笑容,心中暗恨,坐下来道:“经年不见,姐姐倒是老了不少,底下的人都是怎么服侍的,也太不把您放在心上了。” 汪太后脸一黑,淡淡地道:“经年不见,俪妃的嘴还是这么的不会说话,牙尖嘴利的,去了徐州封地,难道就没多读几本经书陶冶一下性情,练一练这说话的本事?” 姬太妃可不觉得这讽刺多难听,矫揉做作地一笑:“姐姐是知道我的,我一看字就跟看蚯蚓似的,看不下去,先帝在生前也说了,让我不必那么勉强,不喜欢看的那就不看。” 要不怎么说,厚颜无耻的人战力强,瞧人家说的,压根不觉得脸红。 第五百九十八章 哀家是太后 姬太妃说起了先帝,这话匣子就打开了,一边说着过去,一边哭,一口一句先帝,凄凄惨惨戚戚。 汪太后开始还会跟她说两句,后面也懒得搭话了,只懒懒地听,跟看戏子唱戏似的。 姬太妃说得口渴了,话头一顿,有些无趣,端起了茶杯。 “咋不说了?哀家听着呢。”汪太后挑眉问。 姬太妃尴尬又气闷,哼了一声,道:“不管如何,先帝最爱的还是我,姐姐,这点您无法否认。” 汪太后脸一冷,想要发作,蓦地想起宋慈的话,便皮笑肉不笑地说:“哀家没否认啊,先帝最爱你,然后呢?” 姬太妃:“……”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然后?”姬太妃得意洋洋地说:“藩王无召不得回京,可先帝给我们留了可回京的遗诏,姐姐,您万万没想到。” 这道遗诏,她捂了这么多年,幻想过汪静娴知道的时候的脸色,呵呵,必定气死她。 “哀家确实没想到,更想不到先帝给你们留这道遗诏有何意义?就为了回京看一眼,还是看哀家如何风光?”汪太后笑了起来:“还有你,你说你是不是傻,你回京作甚?好好的在徐州当你的太妃,倒也人人尊你为贵,回来是找虐么,你没念过什么书,不懂大道理也算了,可总得知道一句,做人不要犯贱。” 姬太妃气得站了起来:“汪静娴,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就是嫉妒我,嫉妒我得了先帝的独宠,嫉妒先帝临死都护着我们母子!” “姬氏你放肆。”汪太后一拍桌子:“谁给你的胆子直呼哀家的名讳?哀家是当朝太后,你算什么东西!” 姬太妃脸色一白。 “回京就回京,好好说话哀家也便罢了,你倒跟哀家欠你什么了的样子,谁给你的胆子?”汪太后眼神凌厉地瞪着她:“莫说先帝已崩逝多年,便是先帝还活着,哀家一个原配嫡妻教训你一个小妾,他也没话好说!” 什么玩意,敢跟她叫板! “我,我……” “哀家看先帝就是把你宠坏了,才惯得你不知天高地厚。姬氏,这里不是徐州,任你撒野无人管,这是皇宫,而哀家,是本朝太后!哀家看在先帝份上,念你刚回京脑子昏沉,就不和你计较这一回。再有下一回,哀家褫夺了你的封号,理由是对哀家不敬谩骂。” “你敢!” “哀家怎么不敢了?哀家是太后,是原配嫡妻。” “你,你……呜哇,先帝爷啊,您怎就去得这么早,怎不把臣妾也带走了,留下臣妾任人欺负折辱,呜呜,我的爷。”姬太妃掐着帕子哭。 汪太后慢条斯理地说:“左右你和闵亲王回来是祭奠先帝的,既然这么挂念先帝,怨他没带你一起走,不如祭奠的时候在皇陵殉了他?也不枉先帝那么爱你。” 姬太妃哭声戛然而止,气鼓鼓的瞪着汪太后,那眼神无不透着两个字。 毒妇! 汪太后满意地端起茶,浅浅的抿了一口,身心舒畅。 本轮斗鸡精,告捷! 第五百九十九章 我扎你心咋地 慈宁宫气氛有些紧张,御书房却是一副兄友弟恭的画面。 楚帝看过手上遗诏的内容,脸上始终带着淡笑,看不出他真实的想法。 御座之下,闵亲王楚泽有些无奈地说:“臣弟也不知母妃持有这个遗诏,直到臣弟的生辰过了,才知有这个遗诏的存在。” 楚帝把遗诏卷起来,笑道:“太妃也挺守得住秘密。” 闵亲王心头咯噔一下,小心地道:“母妃性子固执也任性,她没什么野望,更没啥见识,就是心里一直想念父皇,一直盼着回京去祭奠父皇。守着这道遗诏,大概是她这辈子做得最厉害的事了。” 这样的话,听听也就罢了。 楚帝道:“闵王府早已让内务府修葺过,既然回京了,你们就安心多住些日子。你的封地,这些年打理得很好,你很不错。” 听到夸奖,闵亲王脸上带了些喜色,却又装着沉稳,谦虚地道:“皇兄盛赞了,臣弟年不过二十五,哪懂得治理?这些年,也都亏了镇远侯等大臣帮着治理才有此番繁荣,臣弟不过是捡现成的便宜罢了。” 楚帝垂眸,道:“父皇倒是真切的为你打算,是真的疼你。” 不仅把富庶的徐州给了他,还给了辅助治理的好班子,更重要的是,给他拜了大儒耿秋子为师。 若不是疼到骨子里,岂会这般安排? 闵亲王眼睛湿润,道:“父皇驾崩的时候臣弟才六岁,这么多年过去,臣弟已有些记不住父皇的样子了。所以皇兄,臣弟可以去回阳宫瞻仰一下父皇的画像?” 回阳宫,供奉着不少先帝的画像,也有他的一些妃嫔的,供后人去看。 “自是可以。” “谢皇兄。”闵亲王面带感激,眼神更是带着不加掩饰的孺慕。 楚帝看在眼里,眼神微温,站了起来,道:“你初回京,一路舟车劳顿,朕也不与你多说,待见过母后,便回府去歇着。” “听皇兄的。” “走,一起去慈宁宫。” 闵亲王退在一边,看着前面的人动了,才落后两步跟上。 慈宁宫,汪太后心情愉悦,直觉姬太妃这妖精回来了,感觉也不太差,权当深宫寂寞消遣。 听说皇帝他们来了,她脸上的笑容更胜,太妃啊太妃,更戳心的还在后头呢。 果然,等皇帝他们进来,看着闵亲王跪在地上向汪太后行大礼,恭恭敬敬地喊母后的一幕,姬太妃脸都绿了,脸上神情既心酸又委屈。 是了,不管她是不是先帝尊贵的太妃,妃就是妃,妾而已,亲生子也只向嫡母唤母亲。 这心扎的,不是一般的疼。 “平身。”汪太后抬手让闵亲王起身:“过来让哀家瞧瞧。” 闵亲王乖顺的走近。 汪太后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容,半晌道:“长得不像你母妃,倒有三分像你父皇。” 姬太妃:“……” 汪静娴你个毒妇,还离间我们母子是? 汪太后得意地瞥一眼脸容扭曲的姬太妃,轻哼一声,让你跑来找虐,扎你心咋地。 第六百章 宋慈:娘娘坑得我好苦 宋慈从来不知道太后闺蜜竟是个这么幼稚的人。 你说你嘴皮子战赢了一个妃子也就罢了,至于这么急哄哄的召她进宫分享喜悦? 娘娘哎,您是太后啊,大可不必玩幼稚啊! “阿慈,你发什么呆呢,听没听见哀家说话?” 宋慈连忙道:“娘娘,我听着呢。不过,您让我进宫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个?” 汪太后嗔道:“反正你在府中也闲着无事,进宫来陪哀家说话,咱也乐呵乐呵不是?” 宋慈心想,乐呵乐呵,您还挺接地气,果然是落过民间的凤凰。 “还有,你不是想见一下这位太妃的真容么,她眼下正住在宫里呢。” 宋慈错愕的把眼一瞪:“我何时说过?” “你就有啊!”汪太后很无辜的眨巴着眼。 宋慈:“……” 娘娘您把我给坑了,让我见这位,我还不得对她卑躬屈膝行礼? 像是生怕宋慈不被坑一把就枉进宫一场似的,宫娥前来禀报,太妃娘娘求见。 宋慈眼皮一跳,心里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说? 姬太妃从外而进,看到宋慈时,眉梢一挑。 “臣妾见过太后娘娘。”姬太妃向汪太后福了福身,然后肆无忌惮的看向宋慈。 早就听说汪太后当年落难民间的时候,和一个农妇结拜成姐妹,十分要好,莫非就是这位,当朝宋相的母亲? 宋慈接到姬太妃看过来的眼神,幽怨地瞥向汪太后,您坑的我好苦! 她淡笑着上前一步,向姬太妃行了一礼:“臣妇见过太妃娘娘,娘娘吉祥。” 汪太后笑容一僵,完了,她忘了这茬,把老闺蜜给坑了。 是的,宋慈是一品诰命又如何,可面对姬太妃这样的人物,甚至当朝皇后,她都要按着规矩行礼。 汪太后有些心虚地向宋慈扯了扯嘴角。 “免礼。”姬太妃抬了抬手。 宋慈站直了身体。 “阿慈你身体不好,坐着说话。”汪太后立即给老闺蜜撑腰。 姬太妃眼神一闪,太后对这老太婆很看重啊,哼,汪静娴看重的她都不喜欢,包括这位老太婆。 “这位就是宋相爷的母亲宋太夫人,当年娘娘落在民间时结交的姐妹?听说你是种田出身的,倒是好运气,救下娘娘,一朝得泼天富贵。”随便收留一个人,都是未来太后,不是好运气是什么? 宋慈什么人啊,前世演戏的,察言观色是要学的,一听这话,就感觉到了针对。 果然,敌人的朋友都是敌人。 姬太妃这是把和太后交好的自己当成了敌人啊。 宋慈笑着道:“太妃娘娘谦虚了,臣妇再运气好也不及娘娘您,臣妇也是养了个出色的儿子,母凭子贵,才有今日的风光。倒是娘娘您,才是一朝飞上枝头呢,臣妇听说先帝微服出巡时与您在田间邂逅,才成就一段佳话啊。” 说什么种田出身呢,那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大家都是洗脚上田的种田人,就别说你比我香的话了! 汪太后眼睛晶亮,来了来了,慈怼怼来了。 姬太妃听着有些自得,田间邂逅,这是她和先帝的甜蜜。 可自得过后,好像哪里有点不对? 第六百零一章 老娘战力骂足九条街 姬太妃细细品了一下宋慈的前后话,等品出味来,脸色哗然一变。 大胆宋太夫人,那话不是在抨击她的出身吗? “宋太夫人是在讽刺本宫吗?”姬太妃阴恻恻地道。 宋慈一惊:“太妃娘娘此话怎讲?臣妇农妇出身,岂敢讽刺太妃娘娘您?” “你!” 姬太妃气得脸绿,却不知怎么回应,宋慈一口一句农妇出身,倒也没给自己挂什么高贵妖艳的画皮,难道她要说她讽刺自己亦是农家女出身? 气了个半晌,她才冷笑道:“宋太夫嘴皮子倒是厉害。” 宋慈故作羞赧地道:“太妃娘娘是知道的,臣妇出身农家嘛,别的本事没有,那泼妇骂足九条街的本事倒是学得一二精粹。” 姬太妃:“……” 不,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尊贵的太妃娘娘,谁懂骂九条街是什么画面? 不懂不懂还需懂,姬太妃脑海里瞬间回想起自己还是农女的时候,看那些婶子婆子叉着腰身指着人破口大骂的画面,什么荤的素的,脏的臭的,一秃噜的跟不要钱的往外蹦,那是连男子都顶不住的泼! 姬太妃打了个激灵,不能想,一想画面感就很强,直接把自己带回少时耕织的那个苦哈哈的日子。 她瞪了宋慈两眼,这老太婆果然有毒,句句有坑,想把她带进坑里呢! “宋太夫人如今好歹是相爷的母亲,一品诰命太夫人,身份尊贵,怎自甘堕落的总提自己的出身呢,没得让相爷没脸!” 宋慈来了气,咋地,你镶了一层金,就把自己当菩萨,忘了自己也是泥掐的了? “太妃娘娘此言差矣,俗话也常说,饮水不忘挖井人,做人怎可忘本呢,那跟白眼儿狼有何区别?出身如何,那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提一提又咋的了?不提就能当这出身不存在了?”宋慈淡淡地开口。 “至于我家大郎,众所周知他出身寒门,老身供他读书,学的本事是为国家效力,而不是让他忘本。他若敢学那种不知好歹,忘了自己的根是哪的混账东西,那老身直接把他给掐死算了,也好过白读这些年书,丢人现眼。” 看,骂足九条街的即视感,就是眼前的画面。 姬太妃脸色发青,哪怕宋慈没有指名道姓,可她这些话,就跟无形的耳刮子一样,个接个的扇在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 姬太妃皮笑肉不笑地道:“宋太夫人可真是真性情之人。” “娘娘盛赞了,臣妇出身寒微,大道理不懂,可饮水思源总是懂的。”宋慈有些不好意思:“臣妇粗鄙无知,没污了娘娘的耳朵就好。” 呵呵,你无知,道理一箩筐,骂人不带脏话,简直了。 姬太妃翻着白眼,把手帕捏成咸菜条。 汪太后直呼过瘾,看够了老友骂街表演,才似是回魂一样,问姬太妃:“你过来请见,是所为何事?”姬太妃想起正事,道:“泽儿二十五了,尚无正妃,本宫有意办个小冬宴邀请各家贵女来玩,太后娘娘意下如何?” 第六百零二章 有权可以为所欲为 闵亲王要选妃啊! 宋慈眉梢一挑,垂下眸子,这下子,京中又是风云涌动了。 闵亲王乃是先帝幼子,位列亲王,他的正妃,身份比楚帝的几个皇子还要尊贵些,妥妥的钻石金龟婿,还不得却抢破头啊? 至于他二十五了,年纪有些大了,呔,在尊贵的身份跟前,那都不是什么事。 瞧,姬太妃这自信满满的,还要求参宴的贵女家中父辈必须是三品以上出身,而且是嫡女。 汪太后笑了,放下茶盏,道:“太妃,容哀家提醒你一句,这三品官员侯府的嫡女,选择范围可少了,因为差不多年岁的嫡女,已经定了亲或是已成亲,你还限定了品级,是想闵亲王一辈子打光棍?” 姬太妃脸上一僵:“都已经定亲了?” “几个王爷去年才大婚,这有几个三品官员家的贵女尚未定亲,想必皇后最是清楚。”汪太后看向侍立在一旁的连翘:“你去坤宁宫跟皇后要一个名单来。” 连翘屈膝应了。 姬太妃看向宋慈,话在喉间一滚,到了嘴边就是:“可惜太夫人的孙女已经出嫁,不然倒也堪堪配得上。” “娘娘太抬举了,宋家式微,岂敢堪配皇室子?” 宋慈心想幸亏我家孙女已出嫁,不然摊着您这么个婆婆,还不得被立规矩? 不过这样的婆婆,智商欠缺,这要是来个聪慧的媳妇,谁拿捏谁还不一定呢! 姬太妃撇撇嘴,心道你倒有自知之明。 就在等名单的时候,姬太妃已经和宋慈来回打了几次嘴炮了。 公孙皇后是亲自过来的,向几人行了礼,就取出了之前给皇子选妃时剩下的名单,这还是经过一年更新的。 好家伙,一年时间,没选上皇妃的贵女,十之八九已经定了亲,甚至有的已然成亲,这不仅仅是三品的,而是五品以上的。 没办法呀,女子花龄有限,既然皇妃选不上,那总不能蹉跎着不嫁人,毕竟都十四五了,自然是紧着相看定亲,再拖下去,好儿郎都被人定走了。 “在京中的就只有这五个?”姬太妃的脸难看得像是打翻了五色盘,五个之中,还只有两个是三品以上的,一个是县主,另一个是将门之女,其余都是三品以下的。 这就尴尬了。 汪太后冷哼:“有几个姑娘是到了年岁还没定亲的,原地等着你来挑?更别说闵亲王已经二十五岁了。” 姬太妃犟着嘴道:“凭我们泽儿的风姿身份,怎么选都行,这有头脑的,还觉得我儿比不过他们的夫婿?” 宋慈挑了挑眉,这是说假如看中了,哪怕对方已定亲,都抢过来? 汪太后一拍桌子,呵斥:“照你这么说,闵亲王仗着这身份,就可以随意挑选了,不管那姑娘是已定亲还是已成亲?” 姬太妃脖子一缩:“我儿难道就没有挑选的权利?他可是亲王尊,先帝的最疼爱的幼子。” 汪太后气了个倒仰,这是猪脑子吗? 公孙皇后和宋慈莫对视一眼,默默地端起茶轻抿着。 传说中的有权有势可以为所欲为啊! 第六百零三章 富贵可使人厚颜 有权是不是可以为所欲为尚且不说,倒是权势富贵可以使人撕掉脸上的那层脸皮,俗称不要脸了。 这又是为何? 才回京的闵亲王传出要选妃的消息后,有好几家本已定亲的贵女忽然就传出各种原因,亲事谈不拢了或是黄了。 心里头有数的都知道,人家那都是奔着闵亲王妃的位置去了。 姬太妃得意洋洋,看,她的儿子就是这么抢手,定亲了又如何,还不照样有人趋之若鹜? 殊不知,脑子清楚的都暗自讥讽,真挑了这样的贵女,那才是被人耻笑的。 已然定亲,却为了攀附皇室自动退亲的女家,能是个好的? 啥,皇室可以这么做,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公子,就用权让对方退亲,寻常官员家怎就不能了? 皇权至上的年代,你说为何不能? 用宋慈的话说,皇室就是大佬,我可以做,你不能,谁叫我是皇家呢! “我低估了亲王妃这个位置的魔力啊,竟真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宋慈听着媳妇们说出的八卦,啧啧称叹。 宋大夫人道:“亲王妃,那是超品的品阶,自然是让人向往的,可惜我们宋家,姑娘嫁的嫁,小的小,不然也可以争一下。” 她说着,看向鲁氏,眼神带了点遗憾。 鲁氏也有些遗憾,女儿只有九岁,还是个孩子,怎么都不可能等她长大! 江氏却是轻嗤:“有什么好遗憾的,亲王妃是尊贵,可你们别忘了,闵亲王虽然没有正妃,可后院却有好几个姬妾,连庶子女都各有一个了,当人家后母有啥好的?” 人间清醒啊! 宋慈笑道:“还是江氏你最清醒,正是那话,嫁过去就是一团乱象,有啥好的?” “固然是这样,可那也是亲王妃,至于庶子庶女,只要嫡子出生,他们还能越过嫡子头上去?堂堂亲王妃之尊,难道也压不住几个姬妾玩意?”宋大夫人认为,只要坐稳王妃之位,那些都不是什么问题。 鲁氏和宋大夫人的看法是一致的,不过想到庶子女姬妾这样的东西,那遗憾还是散去了不少,反正她家薇儿够不上。 这就是每个人的价值观了。 宋慈也没说媳妇们的看点不对,毕竟她生在现代,骨子里始终带着现代人的那点想法,而古人,在这讲皇权的年代,她们认为没有什么比大权在握更重要。 “母亲,那闵亲王府送来的帖子您可要前往?”宋大夫人问。 宋慈道:“专程给我送的。去,怎么不去?” 宋大夫人道:“那让薇儿陪您去?” 鲁氏一喜。 宋家现在也没有适龄的可以陪长辈出门的姑娘了,只有一个宋如薇,舍她其谁? “若是换了别的宴席,可以带她去,但这次去闵亲王府,又摆明了要选妃,薇儿就不要去凑这个热闹了,不适合!” 鲁氏的的喜意淡了下来。 宋大夫人却是想到什么,点头道:“也是,薇儿年岁尚轻,带她出席这个场合不适合,反倒让人觉得我们宋家也要上赶着争一争这王妃之位。” 第六百零四章 不知好歹 说来说去,宋家的姑娘还是太少了,这会儿,还有点青黄不接的样子,大的已经出嫁,小的要么还在吃奶,要么就只有一个宋如薇这样半大的。 别人家尚且还有些什么表小姐表姑娘的来府里住着,还能拉出来跟大人参宴。 可宋家呢,太夫人是个童养媳,根本没有娘家可言。 而大夫人,娘家忠勇侯府,她也不兴接了娘家侄女前来住,生怕人家祸害了自家儿子。 再就有江氏,江氏出身商贾,抱歉,人家是独女,父亲对亲娘情根深种,没有续娶,对于子嗣延绵,人家也看得开,认为女儿也是血脉的延续,所以不介意没有儿子。 现在的江父,依旧走南闯北的做生意,一来是他喜欢,二来么,就是给女儿和外孙们攒家当撑腰。 所以江氏的娘家,简单得不行。 鲁氏么,是宋致庆那个生母的娘家侄女,鲁家也是出身小门户,鲁氏嫁给宋致庆后没几年,娘家竟是全员死在一场洪涝中。 小儿媳郡主,别说了,人家别说带姑娘来住,都把自家儿子给拐出去了。 这么一看来,宋慈有种感觉宋家这祖坟是不是风水没整好,咋人丁这么薄呢? 讨个媳妇也是人丁单薄的,除了大媳妇是家大业大! 不过这人丁单薄,有利也有弊,利就是府中清净,没那么多肮脏事,弊端就是不吉利的说一句,万一有点啥事,没亲家帮衬。 幸好,那都是上两代才这般,下一代目前来看,暂且都还算好,起码两个姑娘嫁得不错,姻亲给力。 眼下就看几个男丁,以后娶的媳妇能否大力开枝散叶了。 宋慈和几个媳妇喝了一个下午茶,就让她们各回各院。 鲁氏坐在自家的正房,有些怏怏不乐的,虽说不合适,但薇儿跟着去见一下世面也不错啊。 周妈妈听了,便道:“夫人实在不必遗憾,三小姐还小呢,便是让她亮相于各位夫人面前,也不太可能说亲事。还不如明珠暂藏,精细的教养好姑娘,等她年岁差不多了,再跟着长辈出来,那叫什么来着?一鸣惊人?” 真正的大家闺秀,多半是藏于深闺的,待到年岁到了,才会现于世人,告诉大家吾家有女初长成,可以定亲事了。 鲁氏暗自点头:“是我短视了。” “夫人也是爱女心切。”周妈妈夸了一句。 鲁氏扯了扯嘴角,端起茶抿了一口,看到吉祥拿了一双鞋进来,笑容便是一敛。 “夫人,白姨娘给您做了一双鞋。” 鲁氏看向她手上那双鞋面绣着芙蓉花的绣鞋,讥讽一笑:“赏了你,告诉她不必做这些东西,仔细养育五小姐和五少爷才是正经。” 也是巧,白氏的一双儿女,在宋家下一辈的排行中,都是行五。 “是。” 门外,宋致庆黑了一张脸,有些不悦,转身就去了白姨娘那边院子,看她在做鞋面,一把抢过来,扔在一边:“你倒是好心,焉知人家领不领情,以后莫要做了,熬得眼睛疼不值当。” 鲁氏,那就是个不知好歹捂不暖的。 第六百零五章 老货脸皮忒厚 盛平二十一年冬天的第一场初雪来得有点晚,雪落的时候,已是十一月了。 自楚帝登基以来,那个从未打开过府门的闵亲王府第一次开门迎客,香车宝马,环佩叮当,莺莺燕燕在奴仆簇拥中登门入府,只留一抹体态优美的倩影,以及,一缕香风。 “好香,阿嚏。”宋慈打了两个喷嚏,差点要被那些各色各样的熏香给刺激得眼睛流泪。 宫嬷嬷忙着把她的兜帽给套上,至于朱钗会凌乱,那不是事,重要的是太夫人不能冷着了。 “这些贵妇小姐们是把所有的香料从头武装到脚,感觉空气都是香料。”宋慈替自己可怜的鼻子掬了一把同情泪。 宫嬷嬷:“入了冬,初雪也下了,熏香焙衣,肯定久经不散。” “这还是在外头,若只在屋内,怕是会更沉闷。”宋慈打了个激灵。 有穿戴上乘的仆妇来到宋慈跟前,福了一个礼:“宋太夫人,太妃娘娘让奴婢来迎您,这边请。” 宋慈端起姿态:“有劳。” 上了软轿,宋慈自在地看着闵王府的景色,初雪沸沸扬扬的下了一宿,把王府装点得银装素裹,亭台楼阁披了一层白雪,银光耀眼。 至于宫嬷嬷,一如往日陪着宋慈参宴那般,向仆妇打听着来客都有什么人家。 宋慈不在意谁来谁不来,她着重看王府景致,毕竟这都是真实的古迹王府,原汁原味,在后世是不可能保留完整的。 不过,偶尔两人交谈的声音落入耳中,她仍是挑了挑眉。 闵亲王妃之位,果然很吃香,这来了不少人啊,姬太妃的尾巴得翘上天了。 软轿走了小半时辰,便到了办冬宴的暖阁,里面已是人头攒动,笑声不止,娇声软语。 宋慈下了软轿,由着宫嬷嬷给她整理了一下仪容,才掺着红柚的手进阁。 她的身份尊贵,一品诰命,又得太后娘娘看重,不少人纷纷站起来,向她行礼。 “免礼,免礼。”宋慈温和地抬手,眼睛一扫,也有几人端坐着不动,比如姬太妃,比如安平长公主,某某郡主等,还有两个生面孔的,并不认识。 宋慈向姬太妃和安平长公主行了一礼,这是先帝唯一在京的公主,其余的不是死了就是和亲了。 安平长公主并没有什么架子,起身向宋慈回了一礼,神色温和,还让宋慈坐自己身边。 姬太妃见状,眸光连闪,似笑非笑的说:“长平倒和宋太夫人挺熟稔。” 安平长公主笑道:“宋太夫人时常入宫陪母后说话,本宫偶然进宫跟母后请安遇见,倒是能说上一块去,娘娘您有所不知,宋太夫人很是健谈。” 姬太妃道:“本宫如何不知?本宫可是领教过宋太夫人口才的厉害。” 众人竖起耳朵,听出了星星点点的火药味儿。 宋慈嗔笑,故作羞愧地道:“娘娘,这里人多着呢,您夸得老身怪不好意思的!” 姬太妃:“……” 众人:“……” 呔,个老货脸皮着实是厚! 第六百零六章 宋慈:怼我,你谁 宋慈故意扭曲姬太妃的讽刺,可没人敢说她什么,除了那两个满头朱钗的妇人。 “宋太夫人可真是会说笑,您就确定太妃娘娘里是夸你了?”一个倒三角眼的老妇哼笑。 宋慈睨过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这老妇年纪也有六十好几了,这头发稀疏的,还戴了假发髻,这也就罢了,发量问题老年人谁都躲不过。 奈何是,把这朱钗戴个满头,有两支还是纯金的金簪,不沉吗? 瞧她脖子僵的,都替她忧心这脖子会不会被压断了。 老妇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她忘了,宋太夫人出了名的嘴巴毒。 果然,对方开口了。 “你谁?” 老妇绿了脸。 “宋太夫人可真是贵人事忙,就在白家宴客的时候,我们还见过呢!”老妇身旁一个年纪和姬太妃差不多的妇人似笑非笑的开口。 “你也说老身贵人事忙,见过不代表老身一定记得,所以你谁?” 老妇和妇人双双黑了脸,看向姬太妃,一副您快给我们做主哇的眼神。 安平长公主便笑着打圆场,道:“太夫人您素来不喜参宴,巧了,安乐伯夫人也不喜参宴,一心向佛,自然也就碰不到。这是太妃娘娘的娘家人,姬太夫人和姬大夫人。” “噢?原来是安乐伯府的?”宋慈挑眉。 前面说过,姬家凭着姬太妃飞上枝头,那是全家鸡犬升天,先帝没赐啥大官,却是赐了个白领供奉的安乐伯。 姬太妃年不过四十三,却是家中的老来女,在她和先帝邂逅的时候,爹娘刚没,所以这第一任安乐伯,给了姬太妃的大哥。 眼前的太夫人,就是姬太妃的嫂子,那和她年纪无二的大夫人,是她的侄媳。 自姬太妃去了封地后,安乐伯就果断蛰伏,把家中人分散,要么回老家,要么跟着姬太妃去了徐州,只剩了长房在这,人一少,就是子弟纨绔,也引不起啥大风浪,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在满是勋贵的京中,瞬息就能湮灭。 而勋贵女眷当中,也有嫌弃姬家人上不了台面,不屑于与暴发户为伍,有些宴席,压根选择遗忘邀请。 也就是传出姬太妃他们要回归,姬家忽然就蹦跶起来了,跟久未放风的牢犯似的,从大到小,京城常见姬家人身影出现。 有人撑腰就是不同,口气都得大一些,眼睛也得长头上,看姬太夫人婆媳就知道了。 宋慈哼笑,当谁没撑腰的后台吗? “太妃娘娘,您是先帝的宫妃,规矩礼仪是挑不出错的,老身以为是家族渊源呢,原来是老身错了。” 姬太妃愣了一下,啥意思? 姬太夫人她们也是一脸懵逼。 不怪她们听不懂宋慈这暗讽的话,实在是她们飞上枝头后,骨子里还是庄户人家的思想,整日只谈首饰衣物,却忘了给自己充电学点什么增加内涵,这一点从她们满头朱钗就知道了,在座有几人是像她们那般,恨不得把妆奁盒子都戴头上的? 第六百零七章 人比人,气死人 若是汪太后在此,定然会拍掌称快,大叹我家老闺蜜威武,战力爆标,怼得人哑口直言,毫无反抗之力。 瞧,姬氏女眷不就懵逼了么? 宋慈觉得有些无趣,智商不在线,战起来也有点胜之不武的感觉。 好凡尔赛哦! 倒是姬太妃见识多点,从宋慈的话到自家娘家人的行为举止摸出了点味儿,好家伙,这是在讽姬家人不懂规矩呢。 为何不懂规矩,从宋慈进来,只要品阶没她高的人,都站起来行礼,这是尊卑之分。 可自家的嫂子侄媳,却没有,屁股一直黏在了椅子上。 虽说是有自己撑腰,但落在别人眼里,可就不同了,少不得要说姬家没规矩不分尊卑。 姬太妃有些恨铁不成钢,却又看不惯宋慈这么嘲讽娘家人,便瞪向身边的宫娥,呵斥道:“不长眼的东西,宋太夫人进来这么久,怎还不赐座奉茶,没见她老人家口干舌燥了?” 嘴巴秃噜个不停,哪能不口干? 宋慈看她绝口不提行礼的事,似笑非笑的的瞥过去,倒没非要对方起身给自己行个拜礼。 她说那些话,不是为了让对方行礼,是想讽她们,至于效果,看周围的人那暗自鄙夷的眼神便知道了。 懂的人都懂,不懂的么,过后还是会懂。 安平长公主也有些无语,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都是寒门出身,差距咋这么大呢? 宋府这几十年发展,俨然新贵,规矩礼仪也都过得去,子女皆有风骨,宋氏下一代的女子嫁得都不错,至于男子们,年岁尚少不好说,但听说宋相之子拜了傅太傅为师,而那宋三公子还是嫡皇子的伴读,未来成就必不可少。 可安乐伯府呢? 男子成才的没两个,倒是吃喝玩乐斗鸡遛狗很有一手,府中姬妾不少,外头姘头就不说了,而女子,她想到刚才看到的几个姬家小姐矫揉做作的那作派,不提也罢。 可见读书明理,是非常有必要的,子女教养更是家族重中之重,不然哪怕给你良好出身,也不过是落人话柄,徒添笑话。 一如眼前的姬家婆媳,连别人的讽刺都听不出来,说傻呢还是蠢呢?这样的婆媳,又能教出多好的姑娘? 安平长公主看一眼身侧的宋慈,有些遗憾,宋家姑娘少了些,不然给昭儿寻一个可人的,也算是好亲。 不过,姑娘少,宋家子倒是都没定亲。 和别些顶尖勋贵不一样,安平长公主对寒门出身的宋慈并没有面上笑着背后吐槽,毕竟她家先帝老子出身也不是什么士族豪贵,举旗起事无非顺应天命,从而成就帝业。 再者,她一个公主可看得清楚明白,宋家那是实打实的手握大权,最重要是皇帝重视,所以只能交好不能得罪。 安平长公主啊,那是真正的聪明人,皇帝信任谁,她就和谁交好,向皇上看齐,这才是公主的生存之道。 所以,眼下长平拉着宋慈坐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一幕,落在不少人眼里,心里是五味杂陈。 最郁闷的莫过于姬氏婆媳,安平长公主这表现,简直跟当场打脸没两样,毕竟宋慈来之前,她都是淡淡的,只维持面上温和,哪有眼下这般亲热? 第六百零八章 又见开光嘴 安平长公主的差别对待,姬太妃瞧着也有些气恼,可又不好说什么,谁叫自家娘家人不争气呢? 她瞪了姬太夫人婆媳一眼,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回头非得寻两个宫嬷嬷赐到姬家,好好学学规矩,莫要让人看笑话。 姬太夫人婆媳:“……” 感觉有些不妙,却不知道哪里不妙。 姬太妃也不去争这一时长短,想到办宴的忠旨,便笑着说去暖阁亭台那边,看年轻姑娘们表演才艺。 这在场来的人,可有不少是奔着闵亲王妃之位来的,听了这一点,无不积极响应。 开玩笑,谁还在意这酒好不好喝,点心好不好吃啊,当然是看自家姑娘出彩才是重要啊。 宋慈对于才艺表演也是向往的,特别是看美人,这都是真正古典美人啊,有这些姑娘,谁个乐意看人老珠黄的老货? 来到开阔的暖阁亭台,熏香寥寥,姑娘们三三两两的站在一块,或轻声说笑,或看着亭外的雪景作词吟诗,或抚琴,自成一道靓丽的风景。 宋慈眼睛生亮,燕瘦环肥,各有千秋,委实是养眼。 “这些小姐姐们,可真是养眼。”一个个的,都能组团出道了,还是走的古风少女路线。 安平长公主用帕子掩嘴一笑,道:“您老这话,让她们听见了,怕是要喜得上天。” “老身也是实话实说。”宋慈看到一个穿着火红长袍,戴着珠冠的美丽少女,道:“那可是你家的寿宁郡主?” 安平长公主眼神温和,嘴角含笑的点了点头:“正是本宫那不肖女。” 她让身边的宫娥去唤了寿宁郡主前来。 安平长公主是楚帝最小的妹妹,今年不过三十一二,嫁的是翰林院侍读学士苏同湛,生了一子一女,女儿苏卿被封为寿宁郡主,今年不过十四岁,儿子苏昭也才十二岁。 苏卿来到跟前,先向母亲行了一礼,便被她拉着介绍宋慈。 “寿宁给太夫人请安,愿太夫人安康。” 眉目如画,爽朗大方,看得出受过良好教养,宋慈笑眯眯的夸了几句,又从手腕捋了一只镯子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苏卿出身良好,眼界自然也不差,看到手腕的翡翠镯子,水头极足,便知非一般凡品,不由看向安平长公主。 安平长公主也看出来了,看着宋慈道:“太夫人,这也太名贵了,她一小丫头哪里受得起。” “有何受不起的,再名贵的东西,它也不过是一件死物,哪有人重要,老身喜欢送谁就给谁。”宋慈笑着说:“我就喜欢郡主这样漂亮明媚的小姑娘,养眼。” “您叫她名儿就好。”安平长公主轻笑,又对女儿说:“还不谢过太夫人?” 一个镯子罢了,了不起以后看到宋家的姑娘,她也送个名贵的。 苏卿大方地谢过了。 宋慈让她去玩,这才悄咪咪地对安平长公主咬耳朵:“其实不送白不送,您瞧着,一会那啥表演才艺的,按着过去的套路,肯定要有彩头,老身才不想把名贵的镯子送给那不讨喜的。” 安平长公主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刚要说话,就听到姬太妃说要为表演添彩头。 她不由看向宋慈,您老嘴巴开过光! 第六百零九章 来自长公主的试探 但凡才艺表演,基本都会有彩头,一来凑个趣儿,二来么,也激发小姑娘们的好斗之心。 宋慈也随了一份趣,倒也不是什么矜贵的,只是从头上拔了一支金镶玉钗,在一堆彩头中不称得上多出彩。 不过她好歹给了金镶玉钗,姬太夫人婆媳只给了一支金簪,还极为肉痛,毫无意外的引来些鄙夷的目光。 姬太妃脸都绿了,嫂子她们真是不改庄户人家的心性,几支首饰看得比什么都重,那搂财的性子真是二十年不变,气死人。 趁着姑娘们开始各展所长,或作画写诗,或抚琴吹笛,宋慈又开始和身边的安平长公主说八卦。 “其实没有这彩头,这班小姑娘们都会使出吃奶的劲儿,把自己最拿手最擅长的本事给表演出来的。” 这基本都是奔着闵亲王妃的位置来的,不全力以赴让姬太妃看到自己的好,难道还藏拙吗?哪倒不如不来了。 宋慈看到寿宁郡主,问安平:“姬太妃邀请的人是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儿媳人选,寿宁郡主怎么也跟着您来了?” 按着辈分,寿宁郡主理应叫闵亲王小舅舅? 安平长公主道:“姬太妃邀请我前来,也是有撑场子的意思。至于寿宁,太夫人,她今年也有十四了,也该出席一些宴会。” 宋慈挑眉,明了,这是告诉大家我家闺女长大了,可以去拱猪喽。 “这来的都是女眷,咋看公子哥儿?”宋慈又好奇地问一句。 安平长公主轻笑,也压低声音说:“看姑娘的性情教养自然也能窥探出主母的性情。” 宋慈恍然,也是这个理。 说开了这话头,安平长公主道:“说起来,这在场的也就太夫人您没带姑娘来了。” “您也知,我家姑娘才那么几个,前面的已嫁了,剩余的年岁还小呢。”宋慈看着那一家带了两三个姑娘的,也有些羡慕,道:“不瞒您说,我也想有可人的小姑娘陪着去赴宴啊。” 安平长公主笑着说:“您家姑娘少,可您有几个孙子,也都差不多年岁,这两年也快定亲娶妻,到时候,没有孙女也有孙媳陪您赴宴,可不用发愁。对了,相爷的长公子也十四了?” 宋慈眉梢一挑,这是试探? 莫非安平长公主看上了肃儿? “我那长孙今年已十五了,亲事倒还没定。不过他刚拜了师,老身听他爹说不急着成亲,这男儿有了功名,也更有底气些。” 安平长公主眸光轻闪,道:“男儿确是不急,不过若是有相得中的姑娘,早早定下,差不多年岁成亲,也就合适了。” “确是这个理,就看他爹娘什么想法喽。”宋慈一副我不管的表情。 安平长公主也没再说这点,说多了,没得让人想太多,觉得自己上赶着。 她转了话题,把目光放在眼前的姑娘身上。 宋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心中却是暗付,虽说是选妃,不过她敢打包票,看中了也未必就能定下,还得看皇帝的意思呢,毕竟是藩王妃,皇帝肯定会过问。 第六百一十章 姬家人脑子灌的水 一如宋慈所言,哪怕没有彩头,在场的小姑娘都会卖力的表现,一个多时辰后,成果摆在那,有人请姬太妃长公主宋慈点评,谁是魁首。 得罪人的事可以做,但宋慈也可以选择不做,便笑着说道:“这些美丽的小姑娘在老身眼中都是好的,真让老身点评选个魁首,却是难选了。不如这样,咱们都看了表演,每人都有投票权,咱们就投票。” “不知是怎么个投票?”安平长公主好奇地问。 宋慈笑道:“自然是每人写出自己认为最优秀的那位,放在碗里,等投票结束再统计就好了。” 至于会不会有人写自己人的名字,那是必然的,不过那有什么关系,不是有多出来的人么,比如她宋慈,长公主,姬太妃,这都是公正的。 而那些带了几个姑娘前来赴宴的夫人,始终只有一票,给谁可就难说喽。 安平长公主认为这点子不错,姬太妃见状也没说啥,毕竟她是看最有才学那个,都偏私写自己的名字怎么选? 于是,每人都写了一票,折起来放在大碗里,待都投票完毕,又由安平长公主公布票数,最终得了魁首的,是顺天府丞的千金孙倾柔,一个有着弯月眼的姑娘。 宋慈看向姬太妃,见她脸上并无多少喜色,默默地端起茶抿着。 姬太妃为何没有喜色她多少能想到,无非是觉得这孙小姐的出身低了呗,父亲只是一个四品官,岂能堪配闵亲王。 她也不想想,娶个出身显贵甚至有权有势的媳妇有什么好,兴许被媳妇压一头不说,还得招来皇帝忌讳。 咋的,藩王娶有这么强劲助力的妻子,是想造反不成? 可惜呀,姬太妃是想不到这一点的。 孙倾柔得了魁首,自有人不服,尤其是姬太夫人她们带来的姬家小姐,一个个望着那些首饰红了眼,魁首可是可选三件最喜欢的彩头的。 那些名贵的首饰,她们做梦都想要。 忘了说一句,姬家是一朝富贵,可他家男人皆纳妾,嫡庶子女可不少,以至于经济用度还是挺紧张的。 听说有些小姐,还得同住一院呢,月俸每月也不过二两银,庶出的还只有一两。 手上没钱,自然也就手头不松,没有多余的钱置办太多的首饰,要不怎么瞧着这么眼红呢? 要不是宋慈提的什么投票,由太妃姑婆评选,说不定她们就得了这魁首,从而得了这些首饰了。 一时间,幽怨的眼神嗖嗖的落在宋慈身上。 宋慈敏锐,抬头就接到这几个怨怼的眼神。 不是,咋一副杀父仇人的眼神瞅我? “宋太夫人,宋相爷才高八斗,想必有您风范,不如您也赐教一下?让我们这些小辈也开开眼界?” 姬家的一个叫姬素琴的小姐看着宋慈开口。 “没错,这初雪刚下,不如太夫人也作诗一首,让我等拜赏一二?”另一个姬素云也说。 宋慈眉梢一跳,这姬家人脑子都是灌的水而不是脑浆? 第六百一十一章 打狗看主人是不存在的 怨不得宋慈看姬家几个姑娘跟看猪一样的眼神,就是在座的女眷,也都满脸愕然看着那几个姑娘。 哪怕你家太妃姑婆坐在这里撑腰,可也不是你几个丫头能去指使一个祖母级的人物去作诗,更别说,那还是有一品诰命的太夫人,宋相的亲母。 姬家这些个人,平日里读的不是书,是屎,满脑子都被屎糊满了,蠢成猪。 安平长公主更是神色不善,原本还温和的脸此时已是冷凝,充满了威严,一放开,那种尊贵的气场立马火力全开。 “让宋太夫人作诗一首?”她看向那提议的姬素琴,似笑非笑的开口:“这位姬小姐倒是个胆儿大的,太妃娘娘,姬家姑娘平日里吃的怕不是豹子胆?” 宋慈挑眉。 姬素琴接到长公主那凌厉的眼神,心中发憷,咽了咽唾沫,仔细一品长公主这话,顿时白了脸。 “长,长公主……”她瑟缩着,捏着手,求救似的看向姬太妃。 姑婆,救我。 姬太妃已是黑了脸,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救你,你想死干嘛要拉上老娘? 这个蠢货,谁给她的熊心豹子胆去挑衅宋太夫人? 姬太妃又瞪向她那个侄媳妇姬大夫人,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平日里只知搂财争风吃醋,也不知教养好家中姑娘,平白丢人现眼。 姬大夫人:“……” 她做什么了,要被眼神绞杀。 姬太妃冷哼一声,看着宋太夫人笑道:“这几个小的惯常总听说宋相文采斐然,博览群书,怕是觉得太夫人你耳目渲染也懂一二,这才斗胆僭越了。你老大人有大量,不会和几个小丫头计较?” 宋慈还没怎样,长公主却气了个倒仰,忍不住道:“娘娘此言差矣,宋太夫人贵为一品诰命,皇上亲封,从进门至今,安乐伯夫人和姬大夫人就不曾向太夫人行尊礼,这也便罢了,眼下连几个丫头都敢让太夫人作诗共赏?太妃娘娘,您对小辈看重没错,却也不能只纵着,这要是传出去,别人得怎么看您看姬家呢?” 姬太妃气得发抖。 打狗还需看主人,纵使姬家人不懂规矩,可被安平这么明撕,她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她看向场中其她人,虽说个个的眼睛都落在别处,可那耳朵,都竖着好么! 安平冷笑,姬家不要脸,那就扔了呗。 “娘娘,外道人怎么看倒没啥,这要是传到宫里,岂不觉得姬家人连太后娘娘和皇上都不放在眼里了?” 这罪名,谁特么敢担? 姬太夫人吓得脸色惨白,噗通跪了下来,哆哆嗦嗦地道:“长公主,太妃娘娘,臣妇万万不敢啊!”她狠狠地瞪向姬大夫人和那几个姬家小姐:“还不给我跪下。” 这些个赔钱货,是想要害死姬家满门啊。 姬氏女眷跪了一地,姬太妃顿觉脸上无光,火辣辣的。 她看向安平和宋慈,眼神阴鸷又怨愤,这安平是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了,还有宋慈这个始作俑者,一句话不说。 姬太妃阴仄仄地说:“姬家人无状,本宫替她们向太夫人道个不是了,太夫人莫要恼了才好!” 第六百一十二章 相爷之母不好惹 说是道个不是,却是端坐在位置上不动,脸上更没有半点抱歉的表情。 宋慈呵了一声,这果然很姬太妃。 若是换了别的人,给她面子,或许就顺势下坡路了,毕竟对方是太妃娘娘,皇室之人,有个儿子还是亲王呢,正儿八经的先帝之子呢,谁敢和皇室人对着干? 按理说,宋慈一个区区一品诰命,也得给这个脸,哪怕你诰命高,在皇权之下,你始终低了一等。 可宋慈按套路出牌么? 她不按! 若是姬太妃自己,皇室媳妇嘛,她认点亏也就罢了,可对方却只是她的娘家人,她给脸姬太妃,也得要给脸她娘家么?她娘家小辈踩上脸来,她还得笑着说不重要,再踩一下右脸也行的么? 可拉倒,她这身份,是儿子给她带来的荣耀,不享受,可不白费了儿子的孝心,任些无名之辈打脸,岂不也打宋相爷的脸,打相府的脸? 这绝对不能够啊! 皇家太妃不好惹,相爷之母也不好惹! 宋慈一秒戏精上身,露出个似是无奈又不敢对着干的表情,故作委屈地说:“娘娘您这话言重了,臣妇岂受得起?” 安平长公主听着有些难受,担忧的看着宋慈:“太夫人您……” 宋慈浅浅的笑着摇头:“长公主,您也不必多言,您我皆知,这尊卑不分之人,那便是无视礼义廉耻之徒,而娘娘乃是深明大义之人,又岂会不知何为尊卑?” 姬太妃被高高的捧了一把,脸色稍霁,算她识相。 然而,她瞥到周遭各家夫人那脸上似有若无的讥诮,心头咯噔一下,好像有点不对。 姬太夫人则是她们松了一口气,脸上有些得意,任你宋太夫人再高贵,在姑婆面前,还不得矮上一头?安平长公主看在眼内,心下鄙夷,一班上不了台面的蠢货。 她看足了戏,便顺着宋慈的话,向姬太妃行了一礼:“太夫人所言有理,是本宫捉急上火了,还请太妃娘娘原谅则个。” 姬太妃:“……” 感觉她们在唱戏,可本宫就是不知道这剧情是什么鬼! 宋慈神色慈和,一脸诚恳地道:“娘娘,您就别怪这几个小辈了,她们小小年纪懂什么呢,毛都没长齐,胆儿进化了,才急哄哄的出来瞎显摆,不就是因为年纪小不知天高地厚嘛,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众人:“……” 速来领教宋家太夫人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本事! 宋慈叹着气,怜悯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几人:“都是从年轻走过来的,老身一把年纪,受点委屈无妨,毕竟老身都半条腿进棺材了,没几年好活了,和几个黄毛丫头计较也是掉份。所以娘娘,您千万别为了老身去怪罪她们,孩子嘛,不懂事儿慢慢教便是了。” 众人心中呵呵,一边道委屈一边高调骂人? 恕我直言,您这委屈,有点水分。 姬太妃瞪着宋慈,这老太婆鬼上身她,瞎说什么大实话! 正要开口,又看宋慈呀了一声。 “你们怎的还跪着,快起,老身真不怪你们。”宋慈走过去作势要扶起的做派。 姬素琴等人膝行后退,眼神惊惧。 老妖婆,你走开! 第六百一十三章 我有诗一首 一场小闹剧,以宋慈的所谓原谅结束,她见好就收,末了还很当没事人一样,赠诗一首以表歉意。 “自然了,众所周知,老身不过是种田的农妇出身,识得几个字懂些道理便是大幸,作诗填词老身是不会的。”宋慈笑呵呵地道:“老身吟的这首诗,也是年少时偶然遇得一闲庭野鹤的大家所作,当时觉得好听,便是记下来了。老身观这诗不曾现世,就替那位大家宣扬一下?” 寿宁郡主笑着说:“太夫人,可容寿宁为您执笔写下?” 宋慈含笑点头:“那便有劳郡主了。” 寿宁郡主便取了搁在案桌上的宣纸和墨宝,挽了一截袖子,看向宋慈。 宋慈灿然一笑,看向暖阁外,也是巧了,外头又下起了雪。 “下雪了。”她指着那飞入腊梅的飞雪,看向寿宁郡主:“诗名便取咏雪。” 寿宁郡主挑眉,开始下笔。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 众人:“……” 这是诗?唱数字呢? 哪个大家作的数字诗,怕不是宋太夫人为了掩饰自己,才说是什么大家作的。 姬素琴几个被打击到的姑娘暗自翻了个白眼。 什么破诗。 但有人质疑,亦有真正有才华的人细细品味,甚至顺着宋慈的手指看出暖阁外。 “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总不见。” 众人怔住。 但见暖阁外,无数飞雪缓缓落入梅花林中,这动静相宜的深邃意境,瞬息让大家代入其中。 孙家小姐一拍掌,双眼晶亮:“妙,妙啊。此诗看似平平,尤其前三句,可第四句瞬息把全诗推向高峰,整首诗简洁精妙,虚实相映,意境清新,倒让人耳目一新。” “原来诗词还能这样作的?太夫人,不知这位大家是何人。”有另外一个小姐好奇地问。 宋慈一副怀念地道:“他呀,姓郑名板桥,姑且叫他为克柔先生。” 寿宁郡主闻言,在诗名后面添上名讳。 宋慈见了,心中暗自念了一声抱歉,郑先生,我是替您宣扬,并无剽窃啊。 寿宁郡主等字迹干了,才把诗词展现给大家看,又有人看着暖阁外看着飞雪念了一回,越发觉得此诗别致,更有得到灵感的,也用数字作了两首诗。 宋慈:“……” 古代闺阁才女真不是吹的,有些人是真的有才,瞧这灵感爆的,她自愧不如啊! 安平长公主笑着说:“宋太夫人当真是深藏不露。” “您可真是盛赞了,老身能记住的不多,这不是看这诗朗朗上口,容易记么。”宋慈小声道:“您让我记那些难的,我也记不住啊。” 安平长公主抿嘴笑了。 她们笑得愉快,那姬家的人包括姬太妃跟吞了屎一样难看。 你说你既然有这么一首诗,爽快些说不就结了,非要在此前搞事儿? 这是明明白白的打脸? 姬太妃气得咬牙,这个宴席办得可真糟心,早知道就不邀请宋慈这个老太婆了,没得给自己找不自在,还让对方出了风头。 更郁闷的是,这宴席上的事,必定会传到太后那边。 想到汪太后可能会有的反应,姬太妃觉得脑壳很疼! 第六百一十四章 宋太夫人真有趣儿 安平长公主陪着宋慈走出了闵亲王府,站在马车边上,她对宋慈道:“今日这一场宴,倒叫太夫人失了兴致,实在是……” 宋慈笑道:“主持宴席的是闵亲王府,怎么长公主您反倒歉疚上了,至于失了兴致?老身却不这么认为,挺有趣儿的。” “您真不介意几个小蹄子那般挑衅?”安平长公主讶然。 宋慈抿嘴一笑:“老身有什么好介意的,不过是自动凑上来的乐子,而且老身有句话是没错的,年纪那么小不懂事嘛,哪有什么坏心思呢!” 呸,你个捉狭鬼! 安平长公主被逗乐了:“怪道母后总喜召您进宫说话,太夫人委实有趣。” “公主过奖了。”宋慈看向沸沸扬扬的雪花,道:“这雪下得大了,便不与公主多说,免得路上不好走。” 安平长公主点头:“改日我下帖子办赏雪宴的话,您一定要来。”顿了顿又说:“您放心,我不请那没眼力劲儿不懂事的孩子。” 宋慈眼睛一弯,含笑点头,与她别过,便在宫嬷嬷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安平长公主看着她的马车离去,也上了自己的马车,见女儿已经坐在其中,便嗔道:“你不去你自己的马车,来我车上作甚。” 寿宁郡主把一个手炉递过去,道:“母亲马车宽敞也舒服,我陪您说说话,家去路上也不闷。” 安平长公主接过手炉,轻笑:“你倒有一番孝心。” 寿宁郡主毫无形象的歪了过来,手里还抱了一只软软的迎枕,兴奋地道:“母亲,那位宋太夫人说话可真有趣儿,骂人不带脏字的,最好笑的是姬家人她们被骂了还傻傻的笑,听不出来。” 安平长公主眼露不屑,道:“这就是论当家人有没有智慧和远见的重要性。安乐伯但凡有点远见,有那改庭换面的机会,就该好好抓族中子弟的教养。当年太妃去了封地,他最聪明的就是把家族中人分散了去,不打眼,却也仅此而已,子弟教养却是没抓紧,以至于一个个只会跟风模仿学那勋贵士族的作派,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寿宁郡主适时递上一杯热茶,也是不屑地道:“确实如此,您是不知道,那姬素琴等人那矫揉做作的样子,天呐,就这么想起,女儿今晚的晚饭都可以省了。” 安平长公主冷笑:“那几个更是蠢不可耐,往日我听说她们也闹了不少笑话,以为都是旁人夸大其词,却不想,人家也没说错。” 一个小姑娘敢那般挑衅当朝一品诰命太夫人,谁给她的胆子,姬太妃么? 简直蠢死,这么一整,你看谁家敢要这样的蠢货做媳妇,噢,那些破落户,或许看在姬太妃的份上会要,但也绝对不会是高门大户。 看着,这事还没完,依着母后那护短的性子,她又是和姬太妃不对盘的,绝对会借题发挥,到时候姬家人才知道自己踢到了什么铁板。 安平长公主有些幸灾乐祸的,看到女儿娇蛮的样子,道:“卿儿,你可要记着,不管家境如何,子女教育是最顶顶重要的,你一定不能轻慢了。” 寿宁郡主嘴角一抽,她亲事都没定,说这个是不是为时尚早了? 第六百一十五章 看上了宋家子 安平长公主一路教导女儿,直到进了公主府,回到自己的正院。 “不是说去了太妃娘娘组的宴会?怎这么快回府了。” 驸马苏同湛手里拿了一卷书歪在窗前的罗汉床坐着看,身边的炕几放着一把炒松子和清茶,果皮在炉子烧着,散发出淡淡的果香。 看到她,便放下书卷,站起来,欲替她去摘大氅。 安平长公主笑道:“你坐着,外面雪下得大,我身上带着寒气,让婢女侍候便成。” 说着,她来到炉子边上烤着火,任由侍女脱去大氅,烤了一会手,又去更衣梳洗了一下妆容,这才坐在罗汉床上,接过驸马递过来的茶,打开了话匣子。 在外,安平长公主待人是尊贵温和的,话不算多,却是让人如沐春风恰到好处的,但在自己人面前,她却是个话痨。 话匣子打开,她就滔滔不绝,吐槽个没完,说的自然是宴会上的事,言语里对姬家的无语和不屑。 苏同湛等她停顿下来喝茶的时候,才道:“偶然听同僚说安乐伯府后院有些乱,但比刘阳伯府要强些,现在听你这么说,却是有些一言难尽?” “何止一言难尽,这样的姑娘,谁家摊着谁倒霉。”安平长公主冷笑不已:“偏这样,他们还敢肖想我们的卿儿昭儿。” 苏同湛愕然:“姬家人?” “可不是,把他们家子女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差点没把我笑死,就那样的蠢货,也配想!”安平长公主想到姬太妃和那姬太夫人想做媒的样儿,就深感恶心。 苏同湛皱起眉,道:“若是姬太妃想做媒,求了皇上下旨,那卿儿他们……” 安平长公主杏眼一瞪,一拍桌子道:“她敢!” 她敬她是太妃,不过是看在先帝和闵亲王的份上,可她若是真敢想那不切实际的,她绝对会把她的脸皮给撕下来了。 就姬家那破地儿,也敢肖想她的一双儿女? 不过,想到儿女亲事,安平长公主看着驸马道:“昭儿倒可不急,可卿儿今年也十四了,驸马,咱们得替女儿早日打算了。” 早早定下也好,免得将来有啥变数,出现那啥和亲之类的祸事。 “你可有心仪的女婿人选?” 安平长公主心头一热,道:“我今日看宋家太夫人,很是风趣爽朗,不是那拘于泥的人,她家嫡长孙,就是宋相的儿子,十五还没定亲呢,听说也极具风仪。” 苏同湛笑了:“如果你是看上了宋家,那我劝你还是别想了。” “为何?” “宋相家已是鼎盛,看他两个女儿所嫁的人家都是勋贵士族,而他的幺弟,也是尚了郡主。可以说,宋家姻亲皆贵,又已有一个郡主媳妇,再来一个郡主,还是公主之女,就太过了。”苏同湛叹道:“皇上是不会同意的。” 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愿意看一个权臣盛极,哪怕他对那位十分信任。 无关乎别的,只为一个帝王心术。 安平长公主听了这话,犹如被一盆冰水兜头淋了下来,哇凉哇凉的。 第六百一十六章 不可能结亲 就在安平长公主在和自家驸马谈着儿女亲事的时候,宋慈也在问宫嬷嬷,长公主那番话可是在试探? 古人说亲事都是这样,遮遮掩掩的,以免谈不拢被传开了反而对子女名声不利。 宋慈当古人也有一年有余了,也搞过几次相看,自然猜到长公主的意图。 宫嬷嬷道:“十九不离十了。” 宋慈立即回想了一下寿宁郡主,道:“那位寿宁郡主倒是挺不错的,教养不错,出身也好。可惜,注定不会是我们宋家人。” 宫嬷嬷递了一盏茶过去,有些讶然:“太夫人既然这般夸奖,怎么?” “你这是在考我?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为何这么说。”宋慈呵呵一声,一副你别装,我知道你知道的表情。 宫嬷嬷一板正经地屈膝:“老奴不知,请太夫人赐教。” 宋慈嗤声:“不按套路走,无趣。” 宫嬷嬷莞尔,撕了一片果皮扔在碳炉里,道:“您想说自然会说嘛,何须老奴配合?” 得,你牛。 宋慈:“寿宁郡主出身极贵,皇帝的外甥女,在咱们家已有一个郡主媳妇的情况下,哪里住得下这一尊大佛?皇帝也不会乐见的。” 人精儿子再是皇上信任的肱股之臣,人家也不可能让你把所有好的都拉回自己家,不然真成了,那一个个姻亲带来的人脉,啧啧。 “娘说什么?” 宋致远走了进来,正好听到这么一句。 宫嬷嬷屈膝行了一礼,又重新取了一个杯子奉了茶,然后退到门口去。 宋致远在炉子边上烤了一会儿火,一边问:“儿听说娘在闵亲王府受委屈了?” “你风声倒是收得快,受委屈不至于,你老娘我脸皮三尺厚,战力爆表,一般人整不了我委屈。” 宋致远笑着坐在罗汉床另一边,道:“娘没觉得委屈就好,旁人若是挑衅您,您随意反击,有什么事,儿子给您兜着。” 宋慈心头舒爽,好崽子啊。 “娘心中有数。” “娘刚才提起了皇上?莫不是您种的土豆已可收成上供了?”宋致远还惦念着她在王府种下的土豆。 也已经几个月过去了,应该可以收成了? 宋慈掰着手指算了算,笑道:“差不多了,过两日我就去王府挖。我这也不是为这事,是今日在闵亲王府见着了安平长公主,她提起了咱们肃儿。” 宋致远一听,就明白了,摇头道:“我们家,不可能和公主府结亲。” “娘明白,宋家已然极贵,自然不可能再匹配更贵的。”宋慈不搞政治,但她不是不知道历史的,套路宫斗剧也看了不少呢,哪里不知道权臣极贵是何处境? 帝王最怕功高震主的权臣。 “您明白就好。” 宋慈想了想,道:“不过肃儿也有十五岁了,虽然说有了功名再成亲更好,但若有合适的,定下来也好,也省得整日被人惦记着。” “您不说,我也准备着给他定下。”定下,也算是安人心。 宋慈见状不再多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我也不怕别的,就怕顾氏一时脑热,只看着贵的就做了糊涂事。” 被无辜上了一回眼药的宋大夫人表示很慌,婆婆怕不是对我有意见? 第六百一十七章 惹谁都别惹宋慈 一如安平长公主所言,姬太妃办的宴席所发生的事传到了汪太后耳里,把她给气的不轻,隔天就把姬太夫人和姬大夫人及几个姬小姐召进了宫里,美其名要看她们作诗。 可怜姬太夫人一行人,站在慈宁宫足足吹了一个时辰的寒风,才被姬太妃匆匆赶来救场。 汪太后压根没见姬家女眷,等姬太妃来了,就指桑骂槐的训斥一番,又指派了两个宫嬷嬷前去姬家,美其名要教导她们何为尊卑和懂规矩。 姬太妃气得直颤抖,可对方说得极好听,一副我为你着想,你别不知好歹的表情,最后么,败下阵来。 没办法,身份没人家尊贵,姬家人办的事也实在是有些理亏。 领着姬家人离开,姬太妃又把吹了个把时辰风的姬太夫人等人骂了一通,结果,年岁已大的姬太夫人直接晕倒了。 听说当时姬太妃就慌了,因为来往的宫娥都看到了,她骂人骂得人厥过去了,直接冠上个可骂九条街的泼妇之名。 她冤呐,明明是汪太后作践她们,吹了个把时辰寒风,锅却是她背了。 姬太妃当时的表情可谓一言难尽,那感觉就是黄泥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汪太后给宋慈撑腰,连楚帝也召了闵亲王说话,倒没明着说姬家如何,但那暗话无非是说姬家当了二十年鹌鹑,现在他们母子回京,瞬间变熊了。 闵亲王诚惶诚恐的替母族好一番请罪,既羞愧又无奈。 楚帝深深地看他一眼,道:“太妃办宴会无非是替你选王妃,只是这宴会,倒跟闹剧一般无趣。你也二十五了,对于正妃人选,可有什么想法?” 闵亲王一副羞于启齿的表情。 楚帝:“你亦是朕幺弟,有话不妨直说。” “既然皇兄这么说,那臣弟就斗胆了。”闵亲王无奈地道:“事实上,臣弟并不看好母妃的眼光,这正妃的人选,都说长兄如父,皇兄不妨替臣弟操这一回心,您给赐个婚。” 楚帝眉梢一挑:“你倒是敢开口。” “臣弟也是无可奈何,总不能明着驳逆母妃。”闵亲王有些羞赧。 “既如此,朕就看着给你指一门王妃,太妃被父皇宠得无知,你王府里,倒需要一个清明有魄力的王妃,才能使后宅安稳。” 闵亲王闻言大喜过往,郑重地拜下:“臣弟在此谢过皇兄。” 楚帝露出浅淡的笑容,摩挲着大扳指,若有所思。 …… 姬家女眷被太后训斥,又被指了宫中的教养嬷嬷去学规矩,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京圈里,人人磕瓜。 可以说,安乐伯府高调火了,就是这火得不太好看,尤其安乐伯府的姑娘婚嫁,可就有些难搞喽。 而更多的人磕瓜的同时也暗自忌惮和警告自家后院女眷,别去得罪宋太夫人。 太后这护短,真是护出面了,上回不也有哪家的女眷惹了宋慈后,也被太后娘娘恶了,然后远嫁了么? 所以,惹谁都好,别惹宋慈,免得攻讦不成反惹一身骚,因为人家后台硬着呢! 第六百一十八章 得和太后说道说道 姬太妃等来了王爷儿子,有些惴惴不安,等他行过礼坐下了,就急着问:“皇上没为难你?” 闵亲王一笑:“母妃别担忧,皇兄怎会为难我?” 姬太妃讪讪的,道:“母妃这不是怕他拿着姬家人无状的事去借题发挥驳斥你么?” “没有的事,也不过是让儿约束一下安乐伯府。” 姬太妃心头一哽,小心地说:“泽儿,都是母妃没本事,出身不好,让你也受了白眼。” “母妃说这话太折煞儿子了,子不嫌母丑,出身如何是谁都无法选择的。”闵亲王温和地笑道:“母妃别再说这话,否则倒叫儿子无地自容了。” 姬太妃大受感动,眼眶都微微湿润,说道:“我儿是个好的,可惜没投到嫡母肚子里去,不然这皇位还不知轮到谁坐呢。” “母妃慎言。”闵亲王垂眸,掩着眼底的情绪,道:“只要我是我,投谁肚子里都是无差的。” 姬太妃却是没听明白,只想到姬家人的行径,道:“泽儿,姬家就是改不了泥腿子的习性,母妃已是狠狠训斥过他们,你……” “姬家是母妃的母族,既然养育了您,姬家该享的荣耀也是该的,母妃不必太过拘着他们,姬家这般,不过是刁蛮些,无妨的。”闵亲王眼中有说不清的意味。 姬太妃愣了一下,有点不太明白。 “母妃,您的母族不需要多强大的,这样我们母子才能活着。” 姬太妃脸色大变,嘴唇直哆嗦。 “你,你是说?” 闵亲王握了握她的手,安抚地一笑:“母妃莫怕,儿在呢。” 姬太妃张了张嘴,白着脸,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岔开了话题道:“王妃的人选,母妃看中了……” 闵亲王打断她,道:“母妃,王妃人选您就不必去操心了,皇上会赐婚的。” 姬太妃满脸愕然:“皇上赐婚?不是,既然咱们母子会招他们忌惮,皇上岂会赐下什么好婚来,这不行,我这就进宫去和汪太后说道说道。” 太过分了,皇位他们已经得了,难道连儿子的亲事也要干涉? 闵亲王拦着她,把她重新扶到罗汉床上坐下,道:“母妃,儿好歹是亲王,这正妃的人选,不会太难看的,兴许还会有些显赫。” 但也不会有什么绝大的助力就是了,比如一些已经败落或正在走下坡的宗族,不然,皇上岂会安心? 姬太妃愣了愣神,十分委屈:“泽儿,这太委屈你了。” “王妃么,能孝顺您,主管中馈,教养子女便是了,只要能做到这些,其余的都不重要。” 姬太妃听了这话,又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若是赐下来的人选不好,母妃豁出这张老脸也要去太后跟前给你换一个。”她咬住牙根说。 闵亲王浅浅地笑了笑,安抚了几句,又哄着她说了好些开心的话,这才走出正殿。 站在殿前,看着头顶一片灰暗暗的天,耳里,是殿内姬太妃和心腹吐槽的声音,他的嘴角若有若无的勾了下。 第六百一十九章 太夫人功德无量 宋慈得知太后闺蜜又给自己撑了一回腰的时候,笑成了一朵老菊花,得意洋洋地对宫嬷嬷等人说了一句:“这就是论抱对大腿的重要性!” 众人能说什么呢,太夫人此番炫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是自夸而已,惯着就是了。 宋慈又说:“为了投桃报李,我决定,亲自挖一篓子土豆送进宫内,让娘娘也尝个鲜。” 宫嬷嬷嘴角一抽:“太夫人,这个天气太冷了,您让陈大他们挖就是了,哪能亲自动手?” “这不能啊,太后娘娘这么护我,我给她挖一篓土豆又怎么了,这是我的心意。”宋慈道:“快,拿襻膊给我绑上。” 她亲自种下的土豆,也得亲自挖上一篓,好满足一下成就感。 众人无法,也只得取了襻膊给她绑上。 定北王府不少管事主子都知道今日要收成那什么土豆,闲着没事,就都来了园子里瞧热闹,想看看那东西,是不是真能种出来。 眼下看宋慈毫无架子,要亲自动手,不由暗地里叹这位太夫人还是接地气,不愧是种过田的。 宋慈倒不紧张,毕竟陈大他们已经先行挖过禀告了,确实是种出来了,就是不知道这量产是多少。 所以她丝毫不担心会被打脸,女主光环她多少有点自信的。 伺候这块土豆地的人已是把苗给割了的,宋慈拿了一把趁手的铲子,半蹲在地,挖它。 “母亲,您仔细伤着您的手。”牛盼儿扶着大肚子担忧地提醒。 宋慈麻溜的下手,一边头也不抬地道:“没事,挖个土豆罢了,你婆婆我上山下田都不在话下,这点小事还是干得来的,你等着我给你炒盘土豆丝儿。” 把泥土挖掘开,她就看到了一个长圆的黄皮土豆,双眼便是一亮。 她又把土豆周遭的泥给挖开,越来越多大大小小的土豆出现在眼前,她把铲子一扔,徒手拽着土豆的根须一扯一拉,一大串土豆被她拽了出来。 宫嬷嬷抚着额不忍目睹,这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太夫人么? 众人哗然,真的种出来了,而且好大一串,不是,听说这一颗土豆种下去,只是小小的一块,可竟然能长出这么多?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这比例太可观了。 陈大等农人早就见识过,可见着这么一大串,仍是忍不住激动,搓着双手,热泪盈眶。 小小一块的土豆种可以种出这么多,若是大规模的种,以后大庆的百姓便不怕闹饥荒了! “太夫人功德无量,老奴代百姓们感谢太夫人赐福。”陈大用手背擦了一下眼角,跪在了宋慈面前。 他一跪,所有的农人也都跪了下来,神色激动。 他们都是普通的庄稼人,也只有他们知道粮食多重要,尤其是在闹饥荒的时候,有粮食太重要了。 现在,这叫土豆的东西,一只可分几块做种子,一个种子就能种出一串,等于投入小收成大,如何不激动?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再没什么比粮仓满而高兴的了。 抓着一串土豆的宋慈:“……” 第六百二十章 伤害性不大,有被侮辱到 功德无量啊! 宋慈老脸有些热。 这顶高帽,她戴着有些滚烫啊。 “你们快些起来,大冬天的,跪着作甚,也不嫌这腿着了寒气,都起来。”宋慈把众人叫起。 陈大也不忸怩,站了起来,激动地道:“太夫人,跪您是应当的,若不是您,俺们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更不知道它能高产,而没有您的指点,俺们也不知如何种,更不知要这样种。您老是这天下人的祥瑞啊。” 多了一种粮食,就不怕挨饿了,而且这土豆还能做菜呢。 宋慈笑着说:“老身也就是上下嘴皮子一嗑,就出个点子,真正动手种的还是你们这些老把式,辛苦的还是你们。” 陈大等人连声说不敢当。 “你们也不必谦虚,有功当赏,老身在这做主了,每人赏五十两白银,两斤猪肉,一壶酒,两匹棉布,毕竟这一年也到冬了,也算是犒劳你们辛苦了这一年。” 众人激动得很。 陈大:“太夫人,俺们怎么当得起?” “当得,这一园子的土豆挖出来,呈到御前,必定会推广整个大庆种植,到时候你们也是有功之人,说不定皇上都要赏你们呢。”宋慈笑着说。 陈大等人闻言更是激动,若真这样,那真比得了五十两白银还要叫人欢喜,那是极大的荣耀啊。 “红柚,你记下去,这赏钱就从我的私库里出。”宋慈吩咐身边婢女。 牛盼儿立即说:“母亲,这点赏钱岂能动用您的私库体己,这土豆由王府这边种出,也合该由王府赏,老管家。” 老管家立即出列:“老奴在。” “你记下这事,母亲赏了,还不够,依我看,再加两斤猪肉和一盒四色糕点,带回去让家里人尝尝。” 伺候这一园子土豆的不过寥寥几人,赏钱合起来不及一件首饰的钱,别说五十两,五百两都赏的起。 而且,第一批土豆种从定北王府这边种出,多少也能捞点功劳,当赏。 老管家恭敬地应下。 陈大等人听着少不得又跪下谢赏。 围观的仆人听了这话,目露艳羡。 听说这叫陈大的,之前已经跟着太夫人种过什么大棚菜,得了功劳,今年又得一功,也太轻易了。 他们忽然有种认知,跟着宋太夫人有肉吃。 一时间,众人望向宋慈的眼神有些炙热。 太夫人,求带飞! 宋慈:“……” 不是,这一个个的眼神,咋跟看到了红烧肉似的? “好了,你们都起来,把这园子的土豆都给挖了,陈大,你记一下这产量,回头得向皇上呈示。” 陈大连忙道:“奴才遵命。” 众人各自分散开,宋慈又道:“那个挖的时候小心点,莫要把土豆都挖伤了,不然不好保存,还得留种,拿铲子……” 她话没说开,有个庄稼把式已经拿了一把锄头一挖掘,麻溜一锄子下去一勾,一串土豆连着泥土散开滚落出来。 动作干脆利落又快速。 众人看向宋慈,好像这挖的挺轻松? 宋慈咳了一声:“……” 伤害性不大,有被侮辱到。 第六百二十一章 娘娘,一起下厨房呀! 宋慈往宫里递了请安牌子,拎着一篓土豆坐上马车进宫去了,至于另外的一篓,则是让牛盼儿他们呈到御前,同时准备的还有各个种植数据,这都是庄稼把式给整理出来的。 汪太后接到宋慈的请安牌子有些意外,也有些欢喜,毕竟宋慈主动递牌子进宫,是很少的。 “阿慈去岁病了一场后,进宫来见哀家的次数倒是比过去勤快了,连翘,你使个得力的太监去迎一迎。” 连翘笑着说:“已是遣了小席子去迎了。” 汪太后点头,道:“虽说阿慈比过去来得勤些,但连翘,越是这样,哀家便越是有些心慌。” “娘娘,这话是怎么说?”连翘有些惊讶。 汪太后叹道:“这人呐,经过生死大坎,自是会看开些,但也有老人,知道自己久不于世,反而回归本性,哀家是怕。” 连翘怔住,随即安抚道:“娘娘,您这是入了冬反而多思多虑了,宋太夫人气息好着呢,她身边也有医术不错的大夫伴着,太医也三天去请一次平安脉,不都说好着么?奴婢观太夫人这病了一场后,精气神倒是比过去要强些,人开朗风趣了,也瞧着年轻不少。” 汪太后闻言有些安慰,道:“但愿就是你说的那般。哀家这辈子,谈得来的人没几个,当年落在民间之时,和阿慈是淌过患难走过来的,情同姐妹。眼下越是上了年纪,就越怕身边人老去。” 人一老,天就收,谁都拦不住。 她是怕失去一个能谈心的老友。 连翘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笑道:“您别这么想,奴婢看您和太夫人都是长命之人。你们呀,还能谈许久的心呢,以后不但比儿子,还得比孙子比重孙曾重孙。” “你个捉狭鬼。” 有宫娥进殿禀报,说是宋慈到了。 汪太后立即眉开眼笑的宣见。 宋慈走进来,行了一个宫礼。 “不必多礼,快过来坐着罢。”汪太后指了指身边的杌子,笑道:“你往日里最是懒得进宫来的,这个天气却是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宋慈嗔笑:“没有要紧的事,就不能进宫给您请个安?而且,您还给我撑腰了,我不麻溜的进宫来拜谢您,那能行?” 汪太后啧了一声:“说什么撑腰,这不是难得看姬太妃吃瘪的机会,趁机发作她么。也是姬家人蠢,偏要撞到你这边来,如何,你现在心气可是平了?” “区区几个丫头,哪能让我生气?左右不过是看个乐子,当闲着没事调剂了。”宋慈笑道:“今儿来,除了给您请安,也想请您尝个鲜。” “哦?” 宋慈向宫嬷嬷招手,后者领了个小太监,拿了个竹编的篓子上前,上面覆了一层布,打开来,赫然便是她那些土豆。 “娘娘,此为土豆,有个洋气的名字叫洋芋,就是海外那边来的。我是拾起了老本行,种了回田,老天佑我大庆,这土豆算是种出来了。”宋慈拿了一个洗干净的土豆,用帕子包着递给汪太后:“我的娘娘,可有兴趣与我一起玩儿下厨房?” 第六百二十二章 哎,咱就是玩儿 今日慈宁宫的小厨房有些热闹和紧张,原因是两个加起来有百岁多的老太太要重温年轻时的回忆,玩下厨来了。 小厨房的御厨们心里是吐槽的,你说两个身份尊贵的大人物,坐在暖烘烘的殿里嗑瓜子说八卦不香吗,,非要来下什么厨房,整得手忙脚乱的,这不玩儿吗? 宋慈和汪太后:有天咱不聊,就是瞎忙,哎,咱就是玩儿! 对于下厨这事,宋慈是想显摆,而汪太后是真有兴趣的,当年在民间的时候,她们也没少干啊,也就后来天下归顺,大庆立国,入了深宫后才开始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 现在再动手,倒是凑乐子凑趣儿。 说是下厨,但其实多半也是宋慈指点着小厨房的帮厨团团转,削土豆,切丝捣泥儿,把一个个定好的菜品准备妥当了,才开始煮。 不然,真让两个老太太动刀子?就怕一不小心伤了手,人人都得赔个命。 所以宋慈也不为难他们,要切由他切,她们做些轻省的就是了。 汪太后闻着小碳炉子焖着的土豆烧排骨发出的香味儿,笑着指了海公公:“去看看皇帝忙不,若是得空了,请他过来与哀家用膳。” “喳。” 眼下早已过了早朝,楚帝就在养心殿与几个大臣处理政务,忽闻定北王府来人觐见。 楚帝望向宋致远,发出个问号的眼神。 东阳郡马来是作甚? 宋致远却是知道定北王府那园子的土豆收成了,笑着道:“禀皇上,想是定北王府那边丰收了。” 楚帝讶然,臣子家的事么,他也不是事事都要查,但定北王府的动静,他是知道的,宋慈在那种了一种叫土豆的海外粮食,闲谈时他也从宋致远嘴里知道,这东西种出来,会是大庆之福。 现在,他说丰收? 那园子看起来应该没种上一亩地,谈得上丰收? “宣。”楚帝看向其他几个臣子:“你们也看看,周公公,上茶赐座。” 臣子们笑着谢恩,范相看了一眼宋致远,眼神莫名,有种宋家又要捞功劳的感觉。 宋致钰很快走了进来,一撩衣袍跪在地上三呼万岁。 “平身。”楚帝笑着抬手,道:“宋郡马这是无事不进宫,怎么着,可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朕?” 宋致钰一长揖:“我皇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乃百姓之福。皇上,真真是大喜,天佑我大庆啊。” 楚帝嘴角微微一抽,看向宋致远,你幺弟倒会拍马屁,就是明明一纨绔扮起正经来,总有点不太上相。 宋致远半阖着眼,一副没眼看的淡定。 “宋郡马所言,何喜之有?” 范相等人:“……” 拜托上正菜,明明都知道了来意,说场面话他们也听着累,还觉得挺出戏。 宋致钰咧嘴说:“皇上,定北王府有一物呈于皇上,名为土豆,乃是新品粮食,若推行民间广种植,我大庆的粮仓,必然更上一层楼,皇上说,这是不是天佑大庆?” 第六百二十三章 天佑大庆 宋致钰口齿清晰,把土豆怎么来的,又是经了谁的手,如何种植出来,最终得了多少的土豆。 “你说什么?” 楚帝不淡定了。 他没得幻听,半亩不到的土豆种苗,最后得出的产量竟达近千斤? 宋致远也甚是惊愕,睁开眼。 范相老眼一眯,道:“宋郡马,宋相虽在这里,但御前说谎,便是宋相也保不了你。” 宋致钰:“范相您别给我挖坑,我又不傻,怎会在皇上跟前吹牛皮?我虽然年纪小,这点分寸还是有的,既敢这么说,自然是有根据。” 范相一噎,眼角瞟看房梁,轻哼一声。 “皇上,负责种植土豆的陈大就在殿外候着,他是全程伺候土豆田的庄稼把式,再没比他更清楚的了,皇上把他宣来一问便知臣所言非虚。” 楚帝道:“陈大?朕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去岁也负责了大棚种植技术的?” 宋致远拱手道:“回皇上的话,正是他,家母觉得此人有责任心,亦是老庄稼把式,还能举一反三,这次土豆种植,亦让他参与伺候了。” “宣。” 陈大双腿发抖身子发软,天呐,他何德何能,竟真的进了皇宫,还得了皇上的召见,这牛皮,他能吹三辈子。 陈大压根不敢四处张望,哆嗦着走进来,搁老远就噗通的跪下:“草草草民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跪下的脆声,众人都听得分明,感觉膝盖都疼了。 庄稼人,太实诚了,这跪的,白玉砖没破? 楚帝心中受用,尽量放柔了语气:“平身。” 陈大垂着头谢恩,脚却是发软,站不起来了,要命,他要在御前失礼出丑了。 宋致钰走过去,把他一拽,就整个拉了起来。 陈大:“……” 众人:“……” “陈大,你老实说一下,这土豆的种植,用了多少的种,又得了多少的产量。” 陈大来之前早就有准备了,深吸了一口气,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楚帝,娘哎,那就是皇帝,他真的看到了天子,这下子,死了也值了。 他只看一眼,就垂下头,开始还磕磕巴巴地说,后面说到自己的专业上去,越说越是顺当,头头是道。 “……皇上,这还是头一次种,俺们经验不足,若是多种几回,总结了经验不断改进,说不准这产量会更高,一亩地该是能达两三千斤的。”陈大诚恳地说。 楚帝心中激动,让海公公取了一只土豆上来,反复看着。 宋致远上前一步,拱手道:“恭喜皇上,我大庆粮仓有保障了。” 他既出列,范相等人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坐着,很是上道的跟着拍彩虹屁,歌唱国之昌运。 心里虽有点不岔,这样的好事被宋相一家得了功劳,但这土豆若真的亩产这般高,那真的是大庆之福。 “好,很好,果真是天佑我大庆,重重有赏。”楚帝笑着拍案,道:“你叫陈大是,你两次立功,朕封你农官身,辅助司农把这土豆在民间推广大量种植。” 陈大一脸懵逼,啥? 宋致钰推了他一把:“还不跪下谢恩?” 陈大:“” 不是,皇上要赐他官身?噢,让他先晕一下先。 陈大双眼一翻,直接栽在地上。 众人:“……” 第六百二十四章 皇上偏心得没边了 宋慈说了这土豆呈上去,肯定会得赏,楚帝高兴了,自然论功行赏。 陈大区区一个庄户人,就因为种植有功,摇身一变便得了官身,从庄户变成了官爷。 而土豆虽是宋慈出大力,但第一批土豆,也算是全部征用为土豆种子,这出自定北王府的地里,也得赏。 宋致钰讶然:“皇上,定北王府也有赏?” “自是,王府好歹也出了半亩地,还有人力物力。” 宋致钰欣然一笑,道:“既如此,皇上不如赏个名字?” 楚帝挑眉:“嗯?” 宋致钰兴奋地说:“臣子和郡主的孩子不日便要出生,您也知道,郡主过去整日在战场,不懂那风月文雅,臣更是个浪荡子,我们夫妇二人,想了好些名字,都觉得不尽人意。皇上若赏,不如给臣和郡主的孩子赐个名字?” 范相等人呵了一声,以为是只猪,原来是只老虎,扮猪呢这是。 赐名多好的赏,比赏些钱财什么的简直好不要太多,再说,王府缺金银财宝么?人家缺的是名誉。 一旦那孩子得了御赐的名字,以后皇帝多少也高看一眼。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果然是千年狐狸宋相的胞弟,一样的狡诈。 楚帝也有些兴致,道:“孩子还没出生更不知男女,就要定名字?” “不管男女,皇上御赐的名字自是好的。”宋致钰眼都不眨。 楚帝想了一下,拿了御笔,站起来写了一字,盖了玉玺。 “既如此,朕赐名了。慎,谨也,诚也,德之守也。” 宋致远眼皮一跳,脸上却是丝毫表情不露。 范相挑眉,似笑非笑,搬石头砸自己脚? 慎,不就是让定北王府谨言慎行,莫要有非分之想。 宋致钰高高兴兴的接下了。 他才不管这字代表的是什么,有了御赐的名,也等同在皇上这里打了个卡,以后孩子只要不造反,横着走。 楚帝看他神情高兴不似作伪,眉梢一挑,傻人倒是有些傻福的。 “赐名不过是随手的事,郡主为国征战,拖到现在才成亲生子,也是委屈了。赏定北王府白银千两,百年人参一支,官燕一斤,也补补身子。” 好大方。 宋致钰欢天喜地跪下谢恩。 他进宫的目的达到了,痛快的跪安退下。 楚帝又和几个臣子说了一下这土豆的推广种植,这可是于社稷有功的好事,自然得提上日程,粮仓丰满,啥时都不愁。 政事说完,慈宁宫的海公公便来传达太后口谕。 楚帝听说太后和宋慈亲自下厨,又是土豆宴,很是愉快地喊上宋致远。 至于其余几个眼巴巴的臣子,楚帝也大方,每人赏几斤土豆,回去烧着吃,尝个鲜。 范相老脸都有些发黑。 这偏心得没边了。 他一个两朝老臣,还混不上一顿膳食。 待楚帝和宋致远往慈宁宫去了,一个范党的臣子凑上前,道:“相爷,宋相这是越发得皇上看重,连带着宋家也如日中天了。” 连宋家的一个庄户,只因为种了两棵土豆,就得了一个官身,哪叫人不眼红? 范相哼笑:“高处不胜寒,越在高处,掉下来便是万丈深渊!” 他就放长双眼看着,会不会一直在高处。 第六百二十五章 宋致远:您有毒吧! 宋致远陪着楚帝步行前往慈宁宫,两人身后,跟了一队太监宫娥和侍卫。 “皇上,您若是觉得臣有做不好的地方,不防直言,莫要像刚才那般把微臣架火上烤了。” 楚帝背着手,正赏着宫殿上的雪景,听到这话,回头看向落后一步的人:“这话是怎么说的?” 宋致远无奈地道:“您唤微臣作陪去慈宁宫用膳,同是相爷,哪怕是面子上,您也该做做戏,叫上范相?” 楚帝一顿,道:“那可是陪母后用膳,叫上你是因为你家太夫人也在,可范家没有啊,叫范相,他能自在的吃?” 若是赐御膳,他自可唤上几个臣子,可那是去母后宫里,岂能谁都叫上? 汪太后那可不是随便和臣子干饭的人。 “那您大可找个借口,明戳戳的偏心眼儿,于臣的同僚之情,不太美妙。” 楚帝呵地一笑:“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范相作为两朝老臣,岂会不明白?润之你想太多了。” 宋致远心想,并不是我想多,是事实上,我往孤臣的路上越走越远。 “莫说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还有句话叫亲疏有别,不管哪个帝王,都亲与自己识于微时的近臣。”楚帝淡淡地道:“而且范相么,人老了,想法也多,怨不得朕对他有意见。” 宋致远沉默着,想起近来范党的动作,道:“范家太夫人近日有些不好,他动作多点,怕也是因为这一点。” 楚帝眉眼一松。 “范太夫人今年几岁来着?” 宋致远用手指合算了下,道:“范家太夫人比我家母还要年长十七,今年也有七十五了。” 范家太夫人活到这份上,也算是高寿了,入秋一病,就有些不太好,范家是卯足了劲拿各色补品给她吊着命,太医更是每日一诊脉。 没办法,一旦范太夫人挂了,范相肯定得丁忧,而这个老相爷,可还没认老呢。 等他丁忧后,估计也就只能挂个好听而无实权的职位了,比如什么太师的位置。 所以趁着还在位,该安排的都尽快安排才为妙。 楚帝:“有时候做太多,反是无用功,范相总是不明白这一点。” 宋致远深以为然。 “闵亲王那边,让朕赐个婚,你怎么看?” 宋致远道:“您已有人选了?” 楚帝抬头看向宫殿上的琉璃瓦,因为被雪遮盖着,却又露出一点,黄白相间,此时,正好有阳光从云层透出,落在那黄白上,有些炫目。 他抬手挡了一下眉骨,道:“好歹是朕的幺弟,配普通的官眷,怕是有些委屈他了。” 宋致远眉梢轻挑。 “信王府,不是有个寄养的崇阳郡主?好像有二十了?” 宋致远:您有毒! 崇阳郡主,那是前朝夏氏皇室的雍太子仅存的血脉,虽是庶出,却也是身份尊贵,毕竟若是没有先帝,人家妥妥的就是一个公主了。 就是这么个尴尬的身份,一直拖着,信王也不提,大有养到终老的意思,可赐婚给闵亲王,这是要逼他反呢还是羞辱呢抑或是施恩警告呢? 第六百二十六章 再攒一功 君臣一路边聊边来到慈宁宫,汪太后已经和宋慈在品茗聊各家八卦了。 “润之也来了?那正好,咱们四人一起用膳,今儿这土豆宴,乃是哀家和你母亲亲自下的厨,你们有口福了。”汪太后笑着对宋致远说。 宋致远拱手一揖,道:“那微臣就却之不恭,厚颜蹭吃了。” “今儿难得的好日子,连翘,再温一壶黄酒过来,我们喝上几杯。”汪太后又吩咐道。 连翘笑着屈膝应下。 宋致远和楚帝对视一眼,那眼神在说,您母亲的兴致非一般高。 楚帝:好说好说。 “姨母。”楚帝向宋慈郑重地行了一礼。 宋慈被热茶一呛,连忙起身,心惊胆战的说:“皇上,这使不得,您万万不能这般称呼老身。” 不然,被传出个托大的名声,就是说她恃宠而骄了。 楚帝笑着道:“怎就不能了,这里也没有外人,年少时,朕也这般称呼您,到现在,您是不认朕了?” “老身不敢。” 汪太后也道:“皇帝说得正是,此处没有外人,咱们这也是家宴。阿慈,当年我们也算是义结金兰,他唤你一声姨母,怎不当得?若是当年没有你舍下的一口粮食,哪还有我们母子的活命在?” 正是因为当年战乱时艰难,有一年还闹着饥荒,宋慈自己饿着,也给他们吃的,当时感动之下,汪太后就说和她结拜,没有设案告天,两人只是跪在地上拜了几下天地,也算是了。 宋慈道:“娘娘,过去已然过去,莫要再提那苦,好日子在眼前在未来呢。”她向人精儿子使了个眼色,快帮忙。 宋致远也笑道:“家母说得对,太后娘娘,皇上,这份情我们记在心里也便罢,提得多了,反叫外人以为我们母子挟恩图报,对皇上也不好听。事实上,皇上偏心眼,刚才几个臣子看臣的眼神都颇为微妙。” 楚帝瞟他一眼,又不是偏心别人,也这么有意见。 汪太后哈哈地笑。 楚帝道:“不管于公于私,朕也该为了这黎民百姓对姨母行这一礼的,您种出了那土豆,于江山社稷亦是有功。” 宋慈忙说:“老身也就是瞎琢磨,全都是底下的庄稼把式给出点子完善,毕竟这是海外的东西,没种过,算是误打误撞的给种出来,可惜产量不太好。” 在后世,土豆的产量才叫好,高产四千以上也是有的。 “那叫陈大的说了,等经验累积够了,以后这产量也就上来了,所以不急。”楚帝笑说:“总之,这土豆的面世,您老功不可没,自当论功行赏。” 宋慈眼睛一亮,立即顺着杆子爬:“皇上,老身这把年纪了,赏无可赏,要不,还像上次大棚菜那样,给我攒着?” 楚帝:“……” 宋致远眼皮一跳,老娘您这是想干什么? “还是签字画押?”楚帝挑眉。 宋慈点头:“可以的话,就这么干。” 楚帝眸子半眯,很是有些好奇,老太太把这些功劳都攒起来,是想作甚? “行,就依您。” 谜底总有揭开的一天,他倒要看看,这些功劳字据,最后会化为什么? 第六百二十七章 发个毒誓,老娘真狠 宋慈喜滋滋的把那张功劳字据给折起来揣进了袖子里,穿越至今,凭着一个将来烂大街的土豆给捞了个功劳,噢,她怕不是欧皇? 汪太后十分好奇,问出了两个不敢问的话:“阿慈,你攒这个东西作甚?” 楚帝和宋致远都竖起了耳朵。 宋慈睁着眼睛说瞎话:“裱起来。” 几人:“???” 你怕不是在逗我们? “阿慈你别皮了。”汪太后很是无奈。 宋慈看一眼也好奇的楚帝,竖起手指道:“娘娘,我对天发誓,绝不拿这些功劳字据为非作歹,做有害大庆的事,若有违反,死后愿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众人听了吓得心上发颤。 这毒誓,可比什么五雷轰毒多了。 而古人发誓,那都是当真的。 汪太后白着脸说:“你看你,好好儿的发这样的毒誓做什么?哀家还能不信你?” 楚帝也说:“姨母太实诚了。” 宋致远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眼皮直抽抽。 永不超生啊,那是想都不敢想的毒。 老娘您是真狠! 宋慈坦率地笑着:“没事儿,你们别慌,反正我不会做,自然也不会被誓言反噬了。娘娘,不如咱们用膳,饿了。” “好好,连翘,传膳。” 一声令下,宫娥太监迅速忙活开,瞬间就摆开了膳桌,上面放了数道菜,除了有新鲜的大棚叶子菜,就是土豆做成的菜系。 楚帝觉得很是开眼界,道:“这土豆竟还能作菜,那么平日寻常的百姓家,也多一种菜下饭了。” 有些真正穷的人家,是连菜都吃不上的。 可现在,这个土豆作主食可以,还能焖炒炖菜,倒是一举数得。 宋慈道:“它里面含的粉足够多,所以用它代替谷米也管饱。其实要是有想法的人,冲着这点多研究,是不是可以做出更多的东西来?” 比如土豆粉,做菜用的淀粉等等,不过为免穿煲太过,她还是忍着。 可宋慈忍着,架不住有个猪队友,就是好奇宝宝上身的汪太后。 “阿慈你怎么懂得这么多?这不是海外来的么?” 宋致远和楚帝也看了过来,对啊,海外来的,你懂种,还能知道吃,似乎能耐了些。 宋慈心里狂跳不已,除了傻宝太后,这两个男人,个比个的精。 她露出个无害的笑容,道:“这土豆也是京中那个夏至洋行里淘的,听说海外那边多吃这个,我就多问了伙计几句。” “这是铺子?听着名字有些怪。”汪太后念了下名字。 楚帝便道:“海外那边的铺子,基本都称洋行,那边的舶来品,有些倒是不错。儿臣也准备开通海上贸易,与外国邦交做生意。” 汪太后皱了一下眉,道:“如此一来,朝中有些老古董只怕又要拿些之乎者也来抗议了。” 但凡新政,老古董们都要阻止一番。 楚帝和宋致远相视一眼,道:“不管多难,儿臣也是要促成的。” 宋慈心想有远见,和海外做贸易,那是促进经济发展的大利好啊,经济发展得好,再有传统文化输出得好,便有了强国之力,贼牛! 第六百二十八章 太后闺蜜对我是真爱 一顿饭吃得君臣尽欢,品个清茗后,宋慈就很识趣的行礼告辞。 汪太后看她行礼,才想起什么,对楚帝道:“皇帝你看她,老胳膊老腿的,对品阶比自己高的人还得行礼,有些人还故意要拿捏,哀家瞧着也不是滋味。” 楚帝闻音知雅意,笑问:“母后认为当如何。” “阿慈种出这土豆,也算是于江山社稷有功,虽说她只讨了个啥攒功劳的字据,可那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又不能吃,顶多以后拿出来瞎显摆一下。” 众人心中呵呵,太后真是,太天真了。 这样的字据,要是有心,将来可以兑换些不好开口的东西呢。 汪太后道:“哀家也不让皇帝你封赏,就赐赏个特权,让阿慈除了哀家和你之外,见其他人都免行礼,省得有人拿行礼这东西攻讦她。” 她也不冒天下之大不韪,让宋慈连自己和皇帝都不用行礼,只是除他们外,这不过分。 宋慈感动得热泪盈眶:“娘娘,慈何德何能。” 内心却是狂喜不已,太后闺蜜对她是真爱,免行礼,这太可了,以后她是真的狂。 “这有何难。”楚帝也是个孝顺的,今日也高兴,金口一开,便是赏了,免行礼的特权,也就是说,哪怕见到皇后,宋慈也不必行礼了。 天子金口一开,自有管事太监记录通报下去,这下子,京圈怕是漫天酸味在飘喽。 偏心,太偏心了。 宋慈哪管他人酸,只管自己笑开眉,种出土豆这一功,给她带来的好处可海了去了。 宋致远也道:“太后娘娘对娘您委实是纵容和偏爱。” 宋慈:“太后是念旧的人。”她抿了一下唇,道:“大郎,太后和皇上都是念着往日年少收留的旧情,可我们却不能挟恩。不管将来你的权有多大,你的野心多大,也断不能做祸及皇室的事,就是宋家后代子孙也不能。” 宋致远心一跳:“娘?” “你想延绵家族,想宋家久盛不衰,那就要记住,忠于民,忠于国,忠于己。”宋慈温声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古往今来,但凡名家大族,都注重家族家教家风。家风清正,则子弟端方清正,如此给家族带来的祸事自会大大降低,也才能使传承不断。” “娘您怎么忽然说起这些了?” “为娘老了,这会想起来了,能说就说,为娘怕哪天再想起,却没机会说了。” 宋致远吓得脸色煞白:“娘,您可是身体有何不适?可千万莫要瞒住我等。” “没有的事,好着呢。就是有时候觉得,这荣耀加身,人也就容易飘,娘就怕一个不慎,万劫不复,因为盛极必衰,所以咱们得时常警醒,谨慎这个词,必须得刻进骨髓里。”宋慈不知道宋家未来会如何,原身老太太又为何会让她护着,但她觉得,那位老太太肯定知道些什么。 别的人宋慈不去多说,她就抓着宋致远这个人精,他是宋家家主,只要他足够能力和谨慎,就能带着宋家走得更远。 如此一来,她也算没辜负老太太的期望了? 第六百二十九章 宫嬷的异样 和宋慈说了一番贴心话,宋致远离了春晖堂,站在院子外,还是有点不放心,便让人悄悄唤了宫嬷嬷来问话。 宫嬷嬷来到跟前,行了一礼。 “太夫人近来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宋致远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宫嬷嬷有些惊讶,摇了摇头:“相爷怎这般问?太夫人挺好的呀。” 吃嘛嘛香,身体被调理得也不错,还时常拽着她说八卦和吐槽某某某。 “就没觉得她有什么忧虑的地方?”宋致远想了想,问:“你可知太夫人为何要把那赏功给攒起来。” 宫嬷嬷轻轻的抿着唇,要说吗? 宋致远眸子微眯,道:“宫嬷嬷,你是宫中的老人,来到相府也有些年份了,伺候太夫人你也很尽心尽力,我们都看在眼里。本相在此向你许诺,不管未来如何,相府定会养你终老。” 宫嬷嬷心头一定,却是笑了,道:“老奴心里早已把相府当成自己的家,对太夫人更是如同亲姐妹般看待,相爷放心,太夫人若有不当的地方,老奴不敢瞒,至于那赏功……” 她迟疑了一会,上前一步小声地说:“太夫人希望多攒些功劳,然后为宋家换一张丹书铁券。” 宋致远瞳孔紧缩,看向宫嬷嬷:“她亲自说的?” 他想到刚才宋慈说的一番话,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唇紧紧的抿了起来,手捏成拳。 “太夫人她怎会想到这个?” “她倒没说,但她曾问过。”宫嬷嬷道:“太夫人常说的只有一句,高处不胜寒,她希望宋家长成一棵参天大树,而非那昙花。在允许的情况下,她想给宋家多一层保障。” 宋致远心头震荡,眼眶酸涩,他真是不孝,竟不知老娘为宋家的未来如此担忧。 “宫嬷嬷,宋家还没到那地步,你多劝着她,莫要忧虑多思,因为这对她的身体反而不利。”宋致远道:“宋家自有我,还有二弟他们在撑,她只管享福就是了。” “老奴知道,太夫人大病一场后,反倒看得开了,相爷放心便是。” 宋致远点头,吩咐了几句,便让她回去伺候。 宫嬷嬷想了想,叫住他:“相爷,不管太夫人性情变得如何,做了什么,您要相信,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宋家好。” 宋致远眉梢一挑,是错觉吗,宫嬷嬷这话,颇有点意味深长的味道。 宫嬷嬷淡笑着目送他离开,直到人瞧不着了,她才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去。 宋致远带着些许心事回到正院,宋大夫人正在整理要送到两个女儿府上的补身礼单,看自家夫君来了,便站了起来。 “怎么了?您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宋致远看一眼桌上的礼单,道:“没什么,入冬了,娘那边的用度你也多注意点,该添的添,莫要省。” 宋大夫人脸色微微一僵,以为他在敲打自己,强笑道:“您放心,妾身不敢怠慢的。” 宋致远看她想歪,眉头蹙了一下,刚要说话,却见宋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满脸煞白的闯了进来。 “大夫人,二姑奶奶身边的书墨来了,说是二姑奶奶那边出事儿了!” 宋大夫人呼吸一窒,心突突地跳了起来。 第六百三十章 胎落 英国公府,明苑。 宋如琪惨白着一张脸躺在床榻上,看着帐顶,双手覆在腹部上,一言不发。 “三奶奶,您先喝点汤药。”宋如琪的心腹辛妈妈端着一碗汤站在床边,红着眼劝说。 宋如琪却是闭上眼,沙哑着声道:“你不是真的,出去,睡醒就没事了。” 辛妈妈抬手揩了揩眼角,站在屋内的大丫鬟更是都红了眼眶,小姐嫁过来后,跟长在蜜罐一样,娘家给力,自己也争气,成亲三个月内就怀上了。 可这样的幸福,老天爷都看不过眼,随随便便的就把一切都收回去了呢。 三奶奶肚子里的孩子落下来的时候,是个已经成型的男婴,这更叫人绝望。 宋如琪背过身子去,并不打算要和几人说话。 几人相视一眼,越发的担忧。 嗅着空气中还残存着的淡淡血腥味,书画咬牙上前,道:“小姐,小少爷已经没了,他走得冤,您这当娘的,难道要让他的魂儿也带着冤走吗?” 宋如琪腾地从床上坐起,尖叫着道:“你住口,他没走,他还好好的在我肚子里。” 书画跪了下来:“小姐,事情已经发生,您再逃避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奴婢请小姐给小少爷还一个公道。” 宋如琪双眼充血,死死地瞪着她,眼神似淬了毒,双手指甲更是把被面都扯出了丝。 众人也都跪了下来。 “小姐,什么都比不过您的身体重要,少爷还等着您给他找出害他的仇人,您不能让他身后凄凉啊。” 什么雪天亭子台阶打滑,堂堂的国公府,主子们走的路,哪里不是仔细清扫了的? 那个亭子,小姐平日里总会走过去散步歇息,每日都这么走着,今日同样稳稳当当的上了台阶,却忽然从台阶上跌倒摔下来了,这一跌就见了红,孩子没了。 小姐的身体一直都好好的,哪有这么容易,跌一下孩子就没了。 英国公府的魑魅魍魉他们也不是不知道,日夜防着,却不曾想,还是让人钻了空子。 总之小姐出的这个事,绝不是意外。 宋如琪的嘴唇哆嗦着,脑海里乱糟糟的,仿佛听着天方夜谭。 从跌倒到孩子落下,她已经昏死过两回,至今仍接受不了事实。 “姑爷回来了。” 宋如琪呆呆的看着那高大的身影大步而来,眼泪全涌上眼眶,带着一丝丝的期盼。 她只想他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她在做梦。 齐帧冷着一张脸,唇线抿得紧紧的,看到妻子那惨白没有半点血色的脸,鼻尖是空气中还散发着的淡淡血腥味儿,心头便是哀恸不已。 他八字有些硬,之前定下的亲事都无疾而终,还不容易得皇上赐婚,娶了相爷的贵女为嫡妻,成亲三月就有了喜讯,他就准备当爹了。 可现在,孩子没了,而且,那还是个男孩儿,是嫡子! 齐帧强忍心中悲痛,闭了闭目,再睁眼,道:“我亲自去亭子里查过,没有冰雪的痕迹,也没有被动手脚的痕迹,那可能是意外……” 宋如琪的心尖锐地一疼,双眼一翻,再度晕了过去。 第六百三十一章 撑腰的人 宋慈就是在明苑一团乱象的时候,带着宋大夫人和鲁氏林箐在国公府世子夫人卢氏的陪伴下走进来。 说起来,宋慈这样的身份,孙女流产这样的事儿,大可不必亲自过来,等着宋大夫人她们回去说过程便是了。 但宋慈得了消息,生怕宋大夫人伤心起来,反误了正事,又失了分寸,在人家的地头作威猖狂,让宋如琪以后在婆家不好做人。 后来证明,论起狂和发威,宋慈霸气起来,真没宋大夫人什么事了。 宋慈一看宋如琪的院子那个乱的,眉梢就是挑了一下,瞥向宋大夫人。 宋如琪出家之前,没少跟着宋大夫人管家理事,怎的出嫁了,这会子出了事,乱糟糟的,真有些什么,倒叫人容易钻空子。 宋大夫人看到这个乱也是皱眉,却是顾不得了什么,她急着去看女儿。 宋如琪陪嫁之一,王妈妈快步走来,红着眼眶向宋慈等人行了一礼。 “你家三奶奶如何了?”宋大夫人急声问。 王妈妈刚要回话,就看明苑门口来了好几人,英国公夫人以及国公府二爷嫡妻二奶奶小廖氏。 “太夫人,亲家母。”英国公夫人强行挤出笑容,向二人福身。 心里虽恼,但宋大夫人亦向英国公夫人回了一礼,满脸痛色地问:“亲家母,琪儿好好的,怎么忽然就……” 她一激动,眼泪就跟决堤了一般,扑簌簌的滚落下来。 书墨回府时已经说过了,孩子落下来是个成型的男婴。 天呐。 英国公夫人也是满脸哀恸,凄声道:“是孩子福薄……” 这话一出,甭管是宋大夫人还是鲁氏宋慈,脸色都不好看,什么福薄,堂堂的国公夫人,会不会说话的? 宋慈不耐地打断英国公夫人,道:“先进去看看琪儿。” 英国公夫人声音一僵。 王妈妈便道:“三奶奶刚才又晕过去了,府医正在诊治。” 众人的心便提了起来。 宋慈二话不说就往里走,才走了两步,她忽然又停了下来,视线落在廊下一个瘦弱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大概有二十来岁的样子,尖细的瓜子口面,梳着一个妇人发髻,穿了一身青衣,身子看起来极为羸弱。 相貌并不算特别出挑,就是有点小家碧玉的样子,但那脆弱得风吹就倒的气质,却是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宋慈眸子半眯,在这个院子,莫不是齐三那个老通房?叫啥来着,青色,素青? 对方似是感到宋慈的目光,抬起头来,对上她的视线,身子一颤,瑟缩了下,想也不想的垂下头跪下来。 宋大夫人也顺着宋慈的视线望去,见是个梳妇人头的女子,蓦地想到什么,神色便是一冷,重重的哼了一声。 宋慈收回视线走进屋里去,齐帧迎了上来,看到她,便拱手一礼:“祖母。”又向宋大夫人行礼。 宋大夫人随意的点头,迫不及待的转进寝屋去,不一会,哭声就响彻整个屋子。 宋慈心上一跳,看向宫嬷嬷,让她附耳过来吩咐了几句。 宫嬷嬷点头,瞬间叫了几个人出去,站在国公夫人身边的小廖氏看了眸色连闪,有人撑腰可真好。 第六百三十二章 强硬 宋慈带着林箐进了寝屋,看到躺在床上那脸色寡白没有半点生气的女孩,心头就不是滋味。 宋如琪满打满算也才十六岁,她自小娇养着长大,生活得恣意张扬,一向是鲜活的,哪像如今这般,死气沉沉的,活脱脱像个已经没了生气的死人。 宋慈想起往日这娇蛮的丫头得意洋洋不可一世的样子,再对比眼下那半死不活的,眼眶就是一热。 成型了才流掉的孩子,对母体伤害有多大,她岂不知? 这等同生了一个孩子了。 “顾氏,你让开。”宋慈深吸了一口气。 宋大夫人哭得不能自已,任由鲁氏给拉开了,双眼却是不离床榻上紧闭双目的女儿。 宋慈:“房妈妈,别让太多人在这屋里,都出去。林箐,你过来给琪儿检查一下。” 站在寝屋门口的英国公夫人眸光一闪。 宋慈瞥见她,解释道:“国公夫人,非是老身不信贵府的府医,是琪儿的身体,出嫁前就由林箐帮着调理,她又是女医,总比男大夫更方便些,你可千万别怪老身僭越了,老身也是心疼这孩子。” 这语气,可以说有点强硬了。 英国公夫人哪里敢怪她,人家刚刚还立了个大功,皇上还赏她免行礼权这样的荣耀,太后娘娘更是护出面了,谁敢怪她? “太夫人,您言重了,琪儿这孩子我也心疼,尤其是那孩子……”英国公夫人说着,滴了两滴眼泪。 落下来的是嫡男孙,她哪里不觉得遗憾,齐帧也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嫡子,哪怕比不过他头上的得宠,可也是自己的娃啊。 宋慈让她们在外稍等,也让鲁氏出去帮着外交。 宋如琪还昏迷着,林箐也不急着把她弄醒,以免她醒来情绪激动反不好弄,先诊脉,又让贴身的婢女书画她们帮着脱了衣裳检查。 而另一边,宋大夫人和宋慈已经开始问起了奶妈妈辛氏。 宋大夫人更多的是质问,责怪她们伺候不好。 宋慈道:“事已至此,先别急着责罚,倒先把事儿弄清楚,到底怎么个回事?” 宋大夫人按捺下心中焦躁。 辛妈妈也定了定神,缓缓地把事儿经过说了一番。 听说人忽然从台阶跌下来,宋慈就问那台阶上难道没动手脚,身侧的人没扶着? “当时是书棋扶着她,但小姐就是忽然跌下去,连带着书棋也被她带着滚下去了。”辛妈妈道:“姑爷回来后第一时间就去那亭子检查,说是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宋慈她们心中便是一沉,也是,距离事发已经过去数个时辰,便是有什么痕迹,只怕也被人抹去了。 “好好儿的,不可能就这么摔下去,总不能说神鬼作祟。”宋慈磨牙。 英国公府人多眼杂,后院女眷多,是非自然也多,这事要彻查,没有国公府配合是不可能的。 神鬼作崇这个词让宋大夫人她们瑟缩了下。 古人最怕这些鬼神。 “娘,会不会?” 宋慈瞪了她一眼:“不会,魑魅魍魉倒是多,鬼神怎么可能?你家小姐怀孕这些日子,可有啥不舒坦的?” 第六百三十三章 意外着道! 辛妈妈被宋慈一问,细想了下,好半晌才道:“也没什么不妥当的,自怀孕后,除了害喜那会儿吃得不好,满了三月后就吃嘛嘛香,而且姑爷也体贴,小姐也舒心得很。” “平日的吃食你们都仔细注意了?”宋大夫人冷着脸问。 辛妈妈:“奴婢们记着大夫人的话,对小姐的吃食是慎之又慎,小厨房的人都是我们自己的人。” 宋大夫人皱眉。 这没有问题,就因为跌了一下孩子就没了? 辛妈妈迟疑了一会,道:“倒是这阵子,兴许小姐的身子沉重了,她便觉得累,说是腹部有些坠着,身子沉得很。” 宋大夫人厉声一喝:“有这样的情况,怎么就不回府禀告?” 辛妈妈跪了下来:“奴婢们知罪,奴婢也以为是身子沉重了的缘故,请府医看过,也并无大碍,只说月份带了身子沉,所以……” 宋慈看向林箐,问:“林箐,可有哪里不妥?” 林箐收回手,回道:“孩子月份有些大了,这会儿小产,对母体损伤颇大。但二小姐之前的底子打得不错,也还年轻,精心调养着,还能再孕育孩子的。” 宋大夫人和宋慈都松了一口气,不会导致不育就还好。 宋慈问:“你可能看出她有没有吃下那些寒凉阴毒的物事,这一跌,孩子就没了,有些牵强。” 她始终不相信只是个意外,根据宅斗套路,宋如琪肯定是在哪着了别人的道。 林箐沉默着道:“从脉象舌苔上看,不太像是吃了寒凉的东西,不过若如辛妈妈所言,这月份腹部下坠,却是有胎不稳的迹象。” 众人脸色一变。 “具体还得问问二小姐。”林箐取了银针,在宋如琪的几个穴位上扎了几下,她便幽幽的睁开眼。 “琪儿。”宋大夫人扑了过去。 宋如琪眨了眨眼,沙哑着声叫:“娘。” 这一叫,眼泪就涌了出来,哭成了个泪人。 “娘,我的孩子没了,他没了。” 宋大夫人抱着她,母女俩哭成了一团,还是宋慈觉得头疼,叫停两人。 宋如琪看到宋慈也来了,越发的觉得委屈。 “你现在也是小产,莫要哭狠了,免得日后落个见风流泪的毛病。”宋大夫人替她擦着眼泪。 宋如琪哪里忍得住。 宋慈沉声道:“再哭,你就没法给你娃讨公道了,你小产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你不清醒着,尽快提供线索,只怕这事就真当意外过去了。” 任何案子都有黄金时间,包括她这个事,瞧,过去几个时辰,那出事的亭子就找不到任何的痕迹了。 宋慈的话虽狠,可谁都明白,现在不是伤心哭的时候。 宋大夫人也劝了几句,宋如琪自己狠狠的咬了一下唇,才说起经过。 林箐问起小腹坠落的事,她就说:“就是坠得很,我以为这都是正常的,且里裤也没见红,便没在意,但到了晚上,就有些心燥,醒了睡不下。至于摔倒……” 宋如琪仔细回忆了一下,掀开被子,摸着小腿,道:“这里忽然猛地痉挛疼,就站不住了。” 林箐顺手卷起她的裤子,看到她说的那处,青黑了一块,不由脸色微变。 第六百三十四章 蓄谋已久 宋如琪自小养尊处忧,奴仆环拥,一身肌肤养得白皙柔嫩,小小的掐一下都能起个印子,这么明显的青黑,谁见了不变脸? 宋大夫人和书画惊呼出声,就连宋如琪自己也有些懵。 “这,这……” 宋慈上前弯低身查看,按了按,宋如琪吃痛的缩了一下脚。 “书画,去唤姑爷进来。” 书画福了福身,出去请齐帧。 齐帧很快就从外面走进来,宋慈让开身子,对他道:“你过来看看。” 他走近,顺着宋慈的手指看去,落在妻子的小腿上,愣了一下。 “你是习武之人,可看出这青黑能用什么外物造成?”宋慈问。 齐帧变了脸,反问:“这不是撞的?” 宋慈似笑非笑的地说:“听说你去出事的那个亭子看过,并没查到什么,连冰雪也没有。” 齐帧点头,确是没有,台阶地面也颇为干爽。 “那就是了。”宋慈道:“琪儿说在台阶上,小腿忽然尖锐痉挛一痛,便没站稳跌落,想来便是因为如此。” 齐帧眼中开始卷起风暴,他明白宋慈的意思了。 “小小的撞伤其实没什么,但若是这忽如其来的被射伤,她又是个孕妇,一惊一乍之下,自然就稳不住身子,跌落台阶,也不奇怪了。” 哪怕有心理准备,知道有东西向自己射来,也有很大的压力,何况是完全不知的情况下,忽然受到惊吓和刺激,作为一个自小娇养着的娇女来说,如何能镇定? 宋如琪呆愣着,是真的有人害他们母子。 “这若是个会武的,再或者,随便拿个弹弓,包了东西射过来,把人射中吓着也就能造成了。”宋慈比划了下。 宋大夫人气红了眼,面露狰狞:“查,这必须查。” 齐帧浑身冷冽的气息散发开来,道:“我这就去查。” 他大步走了出去,得再去那亭子查一下。 宋如琪浑身发冷,忍不住抱住自己,特别的无助和虚弱。 她害怕。 宋慈看了她一眼,不由叹了一口气,宋家人口简单,后宅内院也清净,女人少,等于是非少,自然不会出现这些腌臜事,也就不会体会到后宅女人战争的残酷。 眼下还不知是谁干的,但很明显,就是不想宋如琪生下这个孩子来。 除了女人,谁不想她生下孩子,生下来又能碍谁的路? 宋慈脑海里闪过几张脸,都觉得可疑。 “林箐,跌倒是一个事,也未必就不能保,可根据你和琪儿的推测,想来还有另一手准备,你可能看看,这屋里有没有什么不对的?比如放了什么阴寒之物?”宋慈想起之前来家里向她哀求的那个仝大奶奶,道:“我听说之前仝大奶奶拜的观音,就被放了麝香避子药那些鬼东西。” 林箐道:“这还得处处查探。” 宋大夫人大吩咐辛妈妈:“把人叫进来,都给我查,本夫人要看是谁那么恶毒。” 辛妈妈惶恐地出去。 英国公夫人见这里动静闹得大了,忍不住走进来询问。 宋大夫人冷笑:“亲家母,琪儿小产这事,可不是什么意外,而是蓄谋已久。” 第六百三十五章 不会善罢甘休 宋如琪的房里,被翻得一片凌乱,可愣是没查出什么不对来。 看着亲家那越来越沉的脸,英国公夫人神色发僵。 她想说兴许是意外,可看到宋如琪那小腿上的青黑,她说不出来,总不会说是宋如琪自己撞的,借题发挥。 她要真敢说,估计宋慈就会开启毒舌,喷的她里子外子都没有。 而后院争斗的残酷,英国公夫人自己也是心中有数,只怕宋如琪是真的着了道,就是不知是卢氏那边动的手还是小廖氏,抑或是外头的那个。 小廖氏接到婆婆怀疑的眼神,心里一跳,咋的,怀疑到她头上来了? 宋如琪面容疲惫,她本来就小产尚未得到休养,眼下得知自己被蓄意谋害,端的是身心俱疲,越发的虚弱。 宋大夫人看得十分心疼,忙让人先把床榻重新收拾出来,让她躺着,再拜托林箐给重新开个调理的方子和药膳。 林箐看着宋如琪那没有半点血色的脸,道:“三奶奶,我给你扎上两针,睡上一觉养养精神再说,你这样熬着也不是个办法。” 宋如琪摇头,咬着苍白的唇道:“我不,我要等真相。” 她的儿还等着,她怎么敢睡。 宋慈看过去,一连串的打击之下,宋如琪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干熬着也只有害无利,而且就是查,只怕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查出来。 “你得听大夫的,先养好你自己,身体有力也才有底子为你儿讨公道,不然你这病恹恹的,哪怕有心也无力了。”宋慈沉声说:“真相若能那么快查出,也不用你熬,对方动这个手,必定是早有准备,连退路都想好,所以得细细的查。而别人等得,你的身体却等不得,你听话。” 宋如琪吸了吸鼻子,擦了一下眼角,乖乖地躺下来阖上眼。 林箐屏退人,为她扎针,一边也轻言劝慰,看着她缓缓睡去,叹了一口气。 哪怕睡下了,眉头也是皱着的,林箐帮她把搁在被面上的手放进去,再抬起戴着精致手镯的右手。 就在林箐忙碌的时候,宋慈才对英国公夫人道:“国公夫人,这事儿可要彻查,齐三这个年纪,好不容易成亲得了嫡子,偏偏就被害了,若不然,再过几个月,您都能抱金孙了,可怜见的……” 她说着,神色哀恸,眼泪唰地就逼出来,说哭就哭,让人叹为观止。 宋大夫人道:“亲家母,国公府有如此恶毒的歹人,真可谓如养了一条毒蛇在身边。今日是我琪儿遭罪,下一次也不知是谁,好好的孩子给人害没了,您得给您那可怜的小孙孙您儿媳妇找回公道啊!” 婆媳俩接着上场,这是逼着英国公夫人往架子上烤,后者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太夫人和亲家母放心,这事若真有那恶毒的人作崇,本夫人必定将她揪出来,为那孩子偿命。”英国公夫人强笑道。 宋慈道:“老身知道国公夫人就是个公平公正的人。您放心,若真把人寻出来了,国公府不好处理,我们相府可以代为处置的。” 英国公夫人黑了脸。 这是间接说相府不会善罢甘休! 第六百三十六章 说风凉话,怼她! 好好的孩子忽然遭了人算计,还小产了,那还是在胎儿已成型才出手,这不可谓不毒,但凡母体不争气,整个一尸两命有啥不能的? 就是母体争气,在这个月份小产,也伤身,万一由此再难孕育,那便是致命的打击。 所以用膝盖窝都能想,相府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这个公道他们是必然要讨的,不可能雷声大雨点小的任它过去。 宋慈打量着周围的事物,再看出外面,宫嬷嬷已经领着人把整个院落肃清,该做什么的做什么,不像刚进来的时候乱糟糟的了。 宫嬷嬷走进来,站在宋慈身边,一张脸尤为冷凝。 “可有发现不妥的?”宋慈轻声问。 英国公夫人眼睑微抬,竖起了耳朵。 “暂无发现。” 宋慈哼笑,倒是藏得深。 “看来要查出幕后之人,还真得靠国公夫人出手了。”宋慈笑呵呵的看着英国公夫人,只是,那笑意丝毫不达眼底。 英国公夫人只得表态:“您放心,国公府必然会给宋家一个交代。” 和高门做亲家就是这样,不好拿捏,出了这样的事,无比的理亏,要是换个小门户的,岂会像这般被动? 若是小门户的,随意打发了,也只能认这个亏。 小廖氏看婆婆的手指勾着,便知她心里不快,心下便有些痛快,道:“太夫人,弟妹发生这样的不幸,我们心里也难受,母亲更是哭了好几回,刚得知消息时还气急攻心厥了过去。唉,也只能说那孩子和我们公府没有缘分,您且放宽心,弟妹还年轻,孩子还是会有的。” 英国公夫人适时拿了帕子擦了一下眼角。 宋大夫人黑了脸,这是说的风凉话。 宋慈也气笑了,抬起眼睑,看着小廖氏道:“这是二奶奶?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没有缘分?没缘分的话,他能投生在你三弟三弟媳的名下?他这不是没缘分,而是没有运气,被人祸害了,才见不到这世间的美。” 小廖氏的脸一僵。 “还有,你说的孩子还是会有的,这自然是。琪儿的身体如何我们都清楚,她也足够年轻,养好了肯定还能生养,不过再有孩子,也不是原来那个。所以这话,请你以后不要再说了,更不要在我们琪儿面前说,因为那是在戳她的心窝子。”宋慈接过宫嬷嬷递过来的茶,嘀咕道:“站着说话不腰疼,做人一点都不善良。” 小廖氏气得肝疼。 都说宋太夫人嘴巴毒,可真长见识了。 英国公夫人也是脸色发绿,对方太不给自家脸面了,却不好发作,还得陪笑脸。 “廖氏,你看你怎么说话的,惹得太夫人生气,还不道个不是。” 小廖氏越发气闷,碍着婆婆的脸,只得上前屈膝一礼,道:“太夫人,是我不会说话,还请您见谅了。” 宋慈抬了抬眼睑,道:“二奶奶言重了,老身总是觉得,做人要知道共情,这针呐,不刺到肉是不知疼的,您说呢?” 还没完没了都。 小廖氏扯着嘴角,刚要说话,却见林箐神色凝重的从里屋出来。 第六百三十七章 手镯藏玄机 宋大夫人看到林箐出来,就站了起来。 “琪儿睡下了?” 林箐点头:“我已给她施了针,还点了一根我平日做的安神香,等她醒来,再喝汤药补身慢慢养着。” 宋大夫人握着她的手,满脸感激:“林大夫,你一定要替她调理好这身子才好再生养。琪儿她,太苦了,好不容易坐稳了胎,孩子都成型了,却……” 她说着,小声啜泣起来,想到那个可怜的外孙就觉得遗憾惋惜和心疼。 站在国公夫人身侧的小廖氏翻了个白眼,天之骄女,说苦,这置天下间真正苦的人于何地? “因这月份小产更损母体,三奶奶她如今最需要的还是休息和调养,先养好,孩子不急着再要,等养个半年以上再要。”林箐顿了下,道:“如果可以,养上一年以上更好些。” “这会不会太久了?”宋大夫人想起自家姑爷年岁大了,子嗣还没着落呢。 宋慈冷哼:“久什么,一年的时候嗖的就过了,有什么比得上琪儿的身体更重要?”她瞥向英国公夫人:“英国公夫人,你说呢?” 英国公夫人笑道:“太夫人说的是,宋氏还年轻,确实不急。” 哪怕再等一年,成亲也就两年不到,只要她争气,很快就能有了,怕就怕这小产后不好怀上。 “倒不是急不急的缘故,是这月份小产等同生子,若是没养好就急着再次有孕,时间相间太短,恐母体承受不住,反对坐胎不利。”林箐耐心地解释道:“若是坐不稳胎再次小产,很容易便造成习惯性的小产,以后怕是更难养住,哪怕养住了,大人孩子都体弱,生产恐也难些,那才叫得不偿失。” 宋大夫人吓得脸一白,道:“那就依你所言,养上一年以上。” 宋慈心想,一年还算是短的,宋如琪一年后也才十七,作为女子,其实最佳的生育年龄是在二十四以后。 不过这话她是不会在这说的,古人的思维可不一样,而那齐三,年岁也确实大了。 林箐看几人都不再说这话,道:“太夫人,国公夫人,我想我找到了三奶奶这次小产的主因之一。” 宋慈一愣。 林箐翻开手上的帕子,露出一个精致的手镯,这是她刚才从宋如琪的手腕摘下来的。 英国公夫人一怔,小廖氏见了,眸光一闪。 宋慈看了那镯子,眼皮微微的抖动,她想到一个极其狗血的画面,就是后世看过的xx传宫斗剧,特么不会这么巧? “这位林大夫,不知这是何意?” “国公夫人可知,这镯子暗含的玄机?”林箐淡淡地问。 英国公夫人有种不详的预感,道:“敢问林大夫,此话怎讲?这镯子,乃是北疆进贡的贡品,是本夫人赐给宋氏的,她和世子夫人一人一只。” 林箐讶然,深深的看她一眼,把镯子的某颗宝石一按,有一片鎏金随着机关弹开,里面竟有一个空心的小格子。 英国公夫人眼皮一跳,扫掉了桌上的茶杯。 宋慈阖上眼,一毛一样,这幕后的人也是穿的,还是古人都爱搞首饰暗格,不是簪子就是手镯,这是方便藏私房? 第六百三十八章 背黑锅吧你 乍看到自己赏给儿媳妇的手镯里,多出了些不该存在的东西,英国公夫人宛如被人泼了一碗滚油,烫得她都快焦了。 她赏下去的东西,自然是干干净净的,可现在有这种东西,傻子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然而这不是关键。 关键在于,这东西出现在她赏的镯子里。 这是有人借她的名头去做那恶毒的事,或许是想把这盆脏水泼在她头上,不管是那一点,都不能忍。 在接到宋大夫人惊疑不定的目光,英国公夫人及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站在了她的面前,羞愧万分。 她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铁青,气得浑身颤抖,厉声道:“简直胆大包天,是何人如此歹毒,想一箭数雕?林大夫,这是什么东西你可知?” 林箐道:“我曾在一本野史中看到过,前朝宫内有一种禁药,名为骨血离,是极为阴寒之物。它以红花、麝香、枳实、还有蒲黄、益母草、穿山甲入药,再辅以冰川寒潭之水捶磨成散,若口服,只需指甲盖大小便足以让妇人落胎。” 众人脸色均是一变。 “我刚才替三奶奶施针时,偶然抬起她的手腕,便嗅到桌子传来淡淡的异香,才觉有异,果不其然,这镯子暗藏玄机。” 小廖氏听了便道:“林大夫,你这是闻到的?那刚才在房中你怎不说,你还替三弟妹检查身子了呢。” 林箐淡淡地回话:“习医之人,嗅觉自然比寻常人要灵敏些,刚才并没察觉,是因为房内人多,而每个人身上基本都有熏香,自然难以察觉。好比二奶奶您,今日熏的便是栀子花的香,里面还融了一点浅浅的薄荷香。” 小廖氏:“……” 想看对方出丑,却不料小丑是自己。 英国公夫人瞪了她一眼,那眼神含着警告,一副不会说话就闪边儿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小廖氏讪讪的,后退一步,竖起耳朵继续听着。 宋大夫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道:“那林大夫你是说,这香片就是那什么骨血离?” 天呐,光是听这名字,就觉得瘆人不已。 林箐回道:“我医术难说高明,但这即便不是,也不远矣。这香片的成分,红花麝香都是存在的,还有益母草蒲黄,这些都是寒凉之物,并不适合孕妇带在身边。” “可,这个镯子自夫人赏下来后,三奶奶除了沐浴,就没摘下来过。”书画白着脸说。 宋慈:“这戴了有多久了?” 这会,英国公夫人亲自回话,道;“镯子是在宋氏坐稳了胎后才赏的,这堪堪过去,也才月余?” “亲家母,您是真不知这镯子内有玄机?”宋大夫人气急。 英国公夫人心中不悦,道:“我自是不知,若是知晓,怎会赐给她?亲家母你难不成认为我这当祖母的,会去谋害嫡亲的孙子?” 宋大夫人被反问,脸色难看。 宋慈打圆场道:“国公夫人莫要恼,也是琪儿她娘气急攻心才口不择言,她是觉得幕后之人城府极深,还算计到您头上,这是成心要让你背这个黑锅呢,因为不管如何,这镯子都是你赏下来的,这点毋庸置疑。” 第六百三十九章 您是在说什么恐怖故事 宋慈一番软硬兼施的话下来,让英国公夫人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倒不是气宋大夫人暗指她害宋氏,而是因为宋慈说到了她的痛处。 手镯是自己赏下去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她可以说不是自己干的,但镯子咋解释,那还是贡品,一直收在她的私库里,一般人接触不到。可现在发现里头藏了东西,查不到谁干的,那自然要算她头上去。 所以,这是把屎盆子扣她头上么! “去把世子夫人的手镯也取来,莫要引起大动静。”英国公夫人黑着一张脸吩咐自己的贴身嬷嬷。 “是。” 宋大夫人看英国公夫人这个做派,也知道兴许对方是当了背锅侠,又想到以后女儿还是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便放低了姿态道歉。 “亲家母,我一时气昏了头才口不择言,还请您别和我一般见怪,原谅则个。我实在是心头憋闷闹心,若不是出了这等祸事,你我何愁没有大孙子抱?”宋大夫人捏着帕子按了按眼角。 始终是国公府理亏,英国公夫人看她道歉,便顺着这台阶下:“我知道,我也是心疼,现在这一出出的,这府里的事,我基本就交由卢氏在管,实在不知出了这样的大岔子。唉,到底是年轻。” 宋大夫人心中不笨,听她这语气,只怕是想乘机夺回掌家权? 宋慈也听出来了,眼角余光瞥一眼国公夫人,再看那双眼晶亮的小廖氏,暗自冷哼,都是戏精。 “宫嬷嬷,你也算在前朝呆了些日子,看看这东西是不是那什么骨血离?” 宫嬷嬷点头,上前取过林箐手帕上的香片,其实也整得不大,也就指甲盖大小,有三片。 她拿起来细看颜色,又嗅了一下,道:“太夫人,老奴其实也没见过这骨血离,因是此药过于阴毒,早就被前朝夏帝给禁了,但听说骨血离药如其名,色如血,这……” 宋慈看向血色的香片,心下厌恶,这就是宫斗宅斗打开的正确方式啊,没有小产不成戏。 “倒是大方,一出手就是三片,若是一片落汤里……” “太夫人……” 众人骇然。 您这是说什么恐怖故事? 明明是极其严肃的事故,您却说着跟看热闹似的。 宋慈讪讪,道:“老身就是说,对方整得也隐晦,为何不直接融入汤?” 林箐便解释道:“这香片不会无色无味,融入粥汤也不是不能发现,且这佩戴在身边,虽说药效会慢些,可它藏得隐晦,没发现的话一直佩戴着,久而久之,别说小产,就是再有孕也容易滑胎,再久些,直接损伤母体造成不孕。” 宋慈一骇:“这么霸道?” “要不,怎称骨血离?骨血离身,阴毒至极。”林箐冷笑。 对方非但想让宋如琪小产,还想让她不孕。 宋大夫人和英国公夫人也想到这点,脸色都极为难看,宋如琪这是阻了谁的路? 木妈妈去而复返,只是身后,跟了世子夫人卢氏。 “太夫人,您看。”木妈妈打开手上精致的檀木盒子,后者则是满脸疲色困惑不解,发生什么事了? 第六百四十章 罗生门 世子夫人卢氏是真心的觉得疲累,她是掌管中馈的人,从宋如琪出事至今,她一直在忙着,请府医,让底下人去调查,约束今日当值的下仆,宋家人上门还得应酬。 刚才又被齐三叫去了拿宋如琪出事的那个园子伺候的人,又调拨了一拨人过去搜查问话,她基本就没停下来歇过。 没办法,她是掌管中馈的人,也不敢做不好,而眼下出了宋如琪这档子事,只怕继婆婆又要借由头去捋她的管家权。 这忽然的,继婆婆又让心腹妈妈来取她那个手镯,这让她有些莫名。 英国公夫人看她跟着来了,视线在盒子里的手镯划过,漫不经心地问:“老三那边如何了?” “三叔还在园子里那边搜寻。”卢氏恭敬地回话。 “赐给你的这个镯子,怎的不戴。” 卢氏低头看了一眼手上,道:“我平日里主管中馈,有时也要在小厨房给世子熬汤,便很少戴着,毕竟母亲赐的,磕着碰着了,我也心疼。” 事实上,那镯子好看是好看,她就嫌麻烦,不想戴。 不过,忽然问起镯子,有什么事? 她看向一旁的林箐,见她手上拿着个帕子,心下一跳,自己的在木妈妈手上,那对方那个,是宋如琪戴着的那个? 卢氏也是大族出身的嫡女,智商也是在线的,瞬间连通了一些事,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该不会是三弟妹这镯子有什么不对? 正想着,木妈妈已经拿了盒子里的手镯,按开某颗宝石,机关一弹。 卢氏满脸愕然。 宋慈一直注意着卢氏的表情,对方若不是个可领奥斯卡奖的演技派,那么她此时的神色便不是作伪,是真不知这镯子里有这机关。 “母亲,这……” 木妈妈翻了一下手镯,却对英国公夫人摇了摇头,这个镯子,并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英国公夫人黑了脸。 “这个镯子你不戴,平日里是谁收着,又有谁能接触到。” 卢氏立即回话:“儿媳的妆奁都是环儿在管,这镯子不戴的时候就放在匣子里收着,别的人是不能接触的。” 宋大夫人想要说什么,宋慈一记眼刀扫过去,硬生生的把话咽了回去。 别人的主场,别搭嘴。 宋慈端着茶,用茶盖刮着茶杯的茶叶,暗自推理这个事。 骨血离只在宋如琪的镯子里发现,卢氏的没有,这是针对前者? 镯子是英国公夫人赏的,就是要害,她也该害卢氏,毕竟不是嫡亲儿媳,而齐三再不得她宠,也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所以这不太可能是英国公夫人做的。 排除了她,就只剩了妯娌,齐三这一代,嫡子也就三个,除了原配嫡长子,身子有些弱鸡,齐二齐三是英国公夫人所出,若是世子没了,这世子位,那自然会落到齐二和齐三这里。 齐三若没有子嗣,给他世子位也坐不稳,那就是二房得益。 宋慈看向小廖氏,这是国公夫人的亲侄女,这其中有她的手笔吗?那么香片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若是她,为何不连卢氏一起害了,故弄玄虚? 她垂下眼睑,眸色深沉,这简直就是一罗生门,看谁都有动机。 第六百四十一章 谁是幕后人 宋慈推理了一会,越发觉得这像是一团迷雾,谁都有可能,谁都能推诿,她还有种预感,这事就不会那么容易查出真相来。 而此时,卢氏也已经从林箐那里得知宋如琪的手镯里查出了害她小产的禁药,惊得脸色惨白,抢过自己的镯子,左右看了看。 英国公夫人见状,脸都绿了,怒气勃发。 这是啥意思,认为自己赏下去的镯子里,均有那种药,是自己要害她? 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 英国公夫人眼中划过一丝瘆人的寒意。 小廖氏是最清楚自家姑母的脾性的,心知卢氏是惹恼她了,不由有几分幸灾乐祸。 卢氏也不是蠢人,自然感受到了那股子寒意,后背一凉,却是佯装镇定。 不怪她反应过激,连宋如琪都着了道,谁知道自己会不会也是其中一名被算计的人,毕竟这家里,和她一条心的,同一个利益的,大概就只有自己的夫婿了。 继婆婆,呵,别管彼此脸上多和谐,也不过是塑料婆媳情罢了。 宋慈把婆媳俩的表情看在眼里,越发觉得心累。 这勋贵世家里,越是复杂的后院,就越是争斗多,也不知宋如琪会不会后悔? 听老魏说颜子笙和王秋曼已经生了一个七斤重的大胖小子,夫妻和睦和美,也没有什么姨娘通房。而自有孙子后,那颜家太夫人就彻底做撒手掌柜含饴弄孙,家归着王秋曼管,自己当家做主,小日子不知过得多舒爽。 卢氏定了心神,看着宋大夫人道:“亲家大夫人,这对手镯是母亲赏下来的,我与三弟妹各一只,这镯子若无林大夫发现玄机,只怕我们都被蒙在鼓里。” “这么说,你们都是不知了?”宋大夫人笑意不达眼底,淡淡道:“那就奇怪了,这镯子暗格如此隐秘,你们也都不知,这歹毒的骨血离是自己跑到琪儿的镯子不成?” “此事极是蹊跷,按理说,我和三弟妹的首饰都是由贴身的丫鬟专门看管,能接触到的极少人,弟妹这镯子自母亲赏下来后,我便看她时常戴着不曾摘下,那么这东西又是何时塞进去的?”卢氏说得冷静,言语里颇有摘清自己的意思。 英国公夫人的脸越来越冷。 直接说赏下来就被塞了药就好了。 “镯子是本夫人赏的,现在任谁看都认为是本夫人塞了这禁药了。”英国公夫人冷笑:“我至于这么干,那是我亲儿子。” “自然不是母亲,母亲赏我们的时候,我们均是在场,镯子也都是一模一样,如果只有一只镯子有药,岂敢担保谁取了有药的那只?”卢氏忙解释。 宋慈听到这里就道:“毋庸置疑,知晓镯子有暗格的人必定是熟悉它的人。而放置药物,谁说琪儿从不离身,沐浴的时候不就摘下来吗?还有世子夫人那边亦不是常戴,左右镯子一样,琪儿那边下不了手,在你那个镯子下了,再掉包过来不也是一样?” 卢氏脸色一变,这是怀疑她? 第六百四十二章 三爷是魔鬼 就在英国公夫人几人为了镯子的事而相互推诿和给对方挖坑的时候,齐帧拿着一个粗糙简易的弹弓,脸色铁青的看着跪在跟前的仆人。 “没有谁肯认,那么全部打五十大板然后撵出府,左右国公府不愁没人手。噢,谁举报指正,赏白银五十两。” 众人瑟缩了一下脖子,大呼冤枉。 齐帧的耐性已然败光,手一挥,有两个侍卫立即上前,随意拖了一个下仆上来,一踹一按,手起板落。 大喊着冤枉的下仆顿时鬼哭狼嚎,他是真的冤,这么多的人,为啥偏偏就先拿他来开打,他明明不是鸡头,呜呜。 这几板子下去,跪着的人就抖如筛糠,越发的大声喊冤。 “三,三爷,奴才晓得这弹弓谁的。”有人忍不住举起手。 齐帧手一抬,打板子的停了。 “是管园子的林婆子的孙儿林柱子的,奴才看他把玩过。” 齐帧眸子一眯,微微侧头,自有人去拿人,而另一边,他也让人取了这林婆子两人的花名册。 林婆子先被带到跟前,满脸惊惶,直到林柱子被人押着过来。 “三爷,去拿这小子的时候,他正准备收拾细软逃呢。” 林柱子自然喊冤,说自己不是逃,是看林婆子有点咳嗽,想去买点药。 齐帧不看他,只看林婆子:“是这样吗?” 林婆子张了张嘴,正要说话,齐帧垂眸:“你可想明白了再说,若胆敢说谎,我就让人切了他的手指下来给你做药引。” 众人一哆嗦。 “奴,奴婢不敢,奴婢没毛病。”林婆子哪里敢,林柱子可是他们家的独苗苗了。 齐帧冷笑,瞪着林柱子道:“是谁指使你对三奶奶下手的?” “什么?奴才冤枉啊。”林柱子挣扎着大叫冤枉。 齐帧的神情越发的冷了:“不说?我总归有办法让你说的。” 他也不做什么,直接让人取了水和宣纸,让人压着他,把浸湿的宣纸一张张的覆盖在林柱子的脸上。 众人脸色惨白,酷刑,这是酷刑。 三爷就是个魔鬼! “这就是对三奶奶下手的下场。”齐帧淡淡地说。 杀鸡儆猴,他倒要看看,还有谁敢。 林婆子哭得凄厉,搓着手求饶,道:“三爷,三爷开恩啊,我们柱子是个老实人,他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我们和三奶奶无仇无怨的,又怎么会去害她。” “所以说,谁指使他的?你也不知道,那他就只有一死了。” 林婆子脸一白,越发求饶得厉害。 齐帧越发不耐,看着林柱子挣扎的力气弱了,眼睛赤红。 “那个。”又有人举手。 齐帧看过去,那是个面相有些苦的粗仆。 “说。” 粗仆迟疑了一回,道:“奴,奴才前几日在落园的假山不小心睡着了,被一阵说话声给吵醒,似是柱子和一个姑娘在说什么会帮她出气儿。” “可看到是谁?” 粗仆抖得厉害,哆哆嗦嗦地说:“像,像是三爷院里的那个叫素青的姐姐。” 齐帧脸色剧变,手捏成了拳头,素青? 第六百四十三章 三连问,你怎敢! 素青有些心绪不宁,枯坐在自己屋里,微微垂着头,身影显得纤瘦而单薄,孱弱无依。 “素青姐姐,三爷请你出去。” 素青身子一颤,抬起头来,脸上说不出是什么神色。 她抿了抿唇,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物才走了出去,屋外,齐帧背着手站在一丛芙蓉树下,微仰着头。 “三爷。”素青屈膝行了一礼。 齐帧没有转身,只看着头顶的天空,似是落寞地说:“素青,我曾定了两门亲,女方都是薄命,旁人都说我是克妻的命,高门的贵女也不敢再与我说亲。” 素青唰地抬起头来,颤声说:“三爷,那是外人不知真情,岂是您命硬之故,您不可妄自菲薄,而且,您也已经成亲,谣言便是不攻自破。” “是啊,天子赐福,这个福气足够压住我命硬的命格,可如今,竟是我命硬克子么?”他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素青。 素青红了眼,道:“三爷,您请节哀,不然小少爷他走得不安生的。” 齐帧自嘲一笑:“素青,你可知我今年几岁了?” “如何不知?爷,奴婢的娘是您奶娘,您与我一般年纪,今年二十二,虚岁也有二十四了。” “是啊,虚岁二十四,与我差不多年岁的同龄人,好运气的,再过几年,就能当公爹了,我却是连个子嗣都没有。”齐帧看着她,道:“我因名声不好而成亲晚,可嫡妻却是福气深厚,归门三月便有孕,孩子安稳的坐到了四个月,听说落下来的,是成型的男婴。” 素青身体发僵。 “我想过,若三奶奶肚子里的是个男儿,我定亲自授他武艺,教他骑马,让他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儿,若是女儿,也必呵护她一世周全。”齐帧眼眶赤红,周身的戾气越来越重,盯着素青,道:“若是安然,再过六月,我便可为人父,明年有孩儿唤我爹爹。素青,你怎么敢!” 素青,你怎么敢! 语气并不严厉,只是恍若从遥远的地狱传来,使人打从心里发寒。 素青震得往后退了两步,惊愕的看着齐帧,哆嗦着唇问:“三,三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齐帧淡漠地看着她:“林柱子不是你的同乡玩伴吗?不是你让他以弹弓波子击打三奶奶的腿,使她从亭子里摔下来吗?不是你终结我当爹的梦吗?” 一连三问。 素青脸色煞白,噗通的跪了下来,眼泪成串的落下来,哀声道:“三爷,奴婢怎敢?您是奴婢的命,奴婢宁可死也不愿看您伤心,又怎会做那让您难过的事?什么林柱子用弹弓打三奶奶,奴婢不知啊。” 她一边哭一边膝行上前,扶着他的腿,微仰着头不住摇晃:“不是奴婢,不是素青。” 一副肝肠寸断的可怜样子。 齐帧不为所动:“林柱子已经招了。” 素青怔住,露出一丝凄凉的苦笑:“也罢,奴婢说什么,爷也不会相信,左右奴婢身体孱弱,活不过几年,倒不如一死以示清白。” “拦住她。” 第六百四十四章 冤呐 宋慈觉得自己真是来到了一个其实别名为狗血的世界,哪哪都有狗血和套路的事发生呢,好比眼下,通房姨娘装弱卖惨,以死示清白。 呵,这样的戏码她看过的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也就骗骗男人上当罢了,恕她直言,这什么素红撞过去,顶多就是肿一下破个皮,死不了。 宫嬷嬷:提醒一下,素青。 随便,什么素红素青,都一样。 素青寻死被人拦了下来,可没站稳,宋大夫人就走过来,霍霍两下,直接扇了她两个大耳刮子,直接把她扇在地。 宋慈:“……” 一言不合就扇巴掌,你母老虎借题发挥。 齐帧也是懵了一下,拦着宋大夫人:“岳母莫要动怒,仔细伤身。” 宋大夫人却是瞪着他,眼神不善:“怎的,姑爷是怜惜这贱婢,还想为她求情不成?” 她们在那边审不出那镯子藏药的幕后人,却听到齐帧已是拿住了害宋如琪摔落台阶的人,便先赶了过来。 没曾想,就看到了这么个贱婢以死示弱的做派。 若不是情况不允许,宋大夫人险些要笑出来,这么拙劣的把戏,一眼就看穿了。 面对岳母的质问,齐帧也是头皮发麻,解释道:“小婿不是这个意思,眼下还没问清楚……” 宋大夫人冷笑:“姑爷不是已经抓住了那个狗奴才,并查出这两人底下有私么?” 一旁的宋慈瞟了一眼自家长媳,好家伙,到了护犊子的时候,这母虎就是宅斗能手了,瞧这话说的多有水平,只差没说那素红绿了齐三,他头上已是一片草原了? 宫嬷嬷:素青! 齐帧也是悟了,脸色发青。 宋大夫人只当没看到他那难堪的脸色,嘴角冷笑,甭管是不是这素青干的,趁此机会,先捶死她! 她就不信了,这么一说,他还能对这什么素青毫无隔阂的睡她。 素青煞白着脸,抬起头道:“大夫人,女子名声何等重要,您怎能污蔑奴婢清白?” “污蔑?这都是你家三爷查出来的。”宋大夫人上前,捏着她的下巴,阴狠地道:“本夫人就知道像你这样的贱婢都是黑心肝的贱人,主母无子,你这当通房的便可上位,若是好运气,一举得子……” 她用力一甩,看向素青的腹部。 素青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捂了一下肚子。 这个小细节,让宋慈等人眼皮一跳。 不会? “三爷,奴婢可以我娘的名义发誓,奴婢是被冤枉的。”素青看着齐帧满脸凄苦:“奴婢无依无靠,一切只能仰望三爷,若是三爷不信,您要打要杀,奴婢也毫无怨言。” 她说完,把眼一闭,一副任剖任剐的样子。 好一招以退为进。 宋大夫人冷笑,正要开口,宋慈此时淡淡地道:“捉贼要拿赃,凡事也讲证据,免得国公夫人以为我宋家强势不讲理。齐三你不是把人拿住了么,带上来,当面对质。” 英国公夫人:“……” 从头到尾她就没说一句话。 素青身子一颤,睁开眼,待林柱子跟条死狗似的被拖上来,她悲切地问:“柱子哥,我把你当亲哥哥一般看待,你为何要害我?” 第六百四十五章 实锤了 素青那一声质问不可谓哀泣凄凉,那副天下我最委屈的作派让宋慈嘴角一抽。 琼姨笔下的苦情脆弱女主啊! 男人最吃这一套,希望没来一个你失去的是孩子,而素青失去的是爱情啊这一挂男人,不然真要撸袖子—— 捶他! 那林柱子抬起头,看向素青,内心刺痛,舔了舔唇角的苦味,别开眼,冷笑出声。 “你这样只会贪图富贵的女人,谁不恨?你既然无视我的真心,那我就拉着你一道死!” 众人见状脑补了一出负心女的戏。 宋慈看的剧本不知凡几,基本可以断定这两人会作一场戏,无非是我暗示你,你若是对我有情,赶紧识趣的自己把所有罪名搂上身。 没错,虽然林柱子嘴上说得厌恶,可宋慈一眼就看出他在演戏,还演的有些假。 这林柱子打算自己担了这罪啊。 宋慈抬头看一眼已西斜的落日,快黄昏了,冬日天黑得快,她们也不能再耽搁了,总不能在国公府过夜等结果。 她招来一个仆妇,低声吩咐一句,后者匆匆而去。 这边,素青仍在扮着可怜,她本来就生得瘦弱,这一整,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看起来比躺在床榻上的宋如琪还要来得孱弱。 齐帧眉头皱起,难道自己真冤枉了她? 宋慈瞧着齐帧的脸色,暗骂一声。 宋大夫人看得更是光火,冷声道:“亲家母,姑爷,这样拙劣的把戏,你们还看得下去?不把他们杖毙以肃内闺,难道还等着外人传国公府管家不严?” 英国公夫人忍不住了,她今日是忍够了对方的咄咄逼人,声音便有些冷:“一如刚才太夫人所言,凡事讲究证据,眼下事儿还没彻底查清楚,亲家母莫急,是非曲直定会有个说法,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宋大夫人变了脸,气得胸口上下起伏。 敢情小产的不是她亲闺女,她就不在意,竟是护着一个贱婢。 宋慈摇头,顾氏这是气昏了头,都不知收敛了,把国公府当自己的地头呢。 “柱子,你还想护她护到什么时候?” 就在林柱子一力担下所有罪名的时候,林婆子突然出现,扑了过去,捶着他道:“你怎这么糊涂,那贱人怎值得你以命相待,她就是利用你啊你这个傻子。你全担了这罪,有什么用,她还能念你的好?” 活不了了,她林家的独苗已经活不了了,谋害主家奶奶小产,任谁都逃不过。 她的柱子哟,那么年轻,还没成亲,若不是素青这小贱人勾的他,他怎会这么傻做这丢命的事? 既然她的柱子活不了,为这小贱人丢的命,那就一起死,她会帮他们办了冥婚,到时候他就全了心愿,能安心上路了! 林婆子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可怖笑声,指着素青道:“三爷,国公夫人,就是她指使的柱子,她亲口说三奶奶恶她欺她恨不得她死。是老奴的柱子傻,听了她的混话,求三爷开恩呐!” 素青气急攻心:“我没有,你含血喷人!” 话又急又快,双眼一番晕死过去。 宋大夫人似笑非笑的的看着英国公夫人,冤枉?实锤了! 第六百四十六章 这嘴巴忒毒! 宋慈觉得,狗血这盆东西,一旦泼出来了,就只有渗透而没有满血回收的,就像现在。 她伸手递向宫嬷嬷:扶我坐下,我要看他们怎么演下去! 宫嬷嬷:“……” 宋大夫人从愕然变冷笑,看向英国公夫人:“真是恭喜亲家母了,失了一个嫡孙,这马上又来一个庶孙了。” 英国公夫人的脸黑得不能再黑,狠狠地剜了齐帧一眼,全赖你,自己的这张老脸,都要被对方给剐下来了。 没错,素青这一晕,竟是被诊出身孕来了,已经两个月的滑脉,是林箐诊的。 也就是说,在宋如琪养胎时,齐帧没约束好下半身,睡了这素青,还怀上了。 若是宋如琪这肚子里的孩子好好儿的,这素青怀上了倒也罢了,可偏偏主母的胎落,她就诊出喜脉来,还两个月了。 若说素青半点不知自己的身体情况,在座的只怕除了齐帧相信,旁的人是不会信的。 那这素青知道自己有了,谋害主母的动机就有了,主母的娃没了,她的孩子就成了长子长女,虽说是庶出,可第一个孩子,可比什么二三四要强多了。 英国公夫人沉着脸看着宋如琪身边的辛妈妈等管事,道:“通房伺候主子,你们这当管事妈妈的,就没准备避子药?” 大家族里,嫡子尚未出生,什么侍妾通房,一概喝药。 辛妈妈很是冤枉,道:“奴婢们根本不知素青姑娘侍寝……” 众人的眼神纷纷落在齐帧身上,咋的,不是你的? 齐帧脸一绿,解释道:“两个月前,是奶娘的忌日,我和她去墓前拜祭了。” 这说到后面,他的脸也发烫。 英国公夫人简直想锤死这鳖孙,人家忌日,你拜祭就拜祭了,还要睡你奶妹,特么的你选哪天睡不行?睡了就睡了,非要说得这么明白是什么日子睡的? 你四不四傻! 她瞥向宋大夫人,果然看对方满脸怒火,不由抚额。 头好疼,不想管了! “果真是不知廉耻的贱婢,在母亲忌日都不忘勾着男主人胡来,亏得姑爷奶娘去了多年,不然这要是还在丧期,岂不成了孝期子?”宋大夫人冷眼剜着还紧闭双目的素青。 这嘴巴忒毒! 英国公夫人听着感觉对方在含沙射影的咒自己。 宋慈却是瞥向榻上的素青,见她眼皮滚动了下,冷笑出声,问:“事已至此,英国公夫人你们看该如何?” 宋大夫人抢话:“还能如何,这明摆着就是这贱婢为了自己腹中的那块肉,伙同那狗奴才一起去谋害主母嫡子,这样的贱婢,自然打死了事,难道留着祭祖?” 这贱婢害了琪儿,还想安然无事生下庶子,她做梦! 英国公夫人有些不虞,虽说她对庶出没啥好感,但那也是齐帧的骨血,他都二十好几了,连个子嗣都没有。 “你坐边儿去,你都说姑爷查了他们私下有私,这孩子是不是姑爷的还不好说呢。”宋慈淡淡地瞥长媳一眼:“要怎么处置,英国公夫人和姑爷自心中有数。” 英国公夫人和齐帧:“……” 这才是真毒舌! 第六百四十七章 宋慈这个狠人! 在要不要留素青这肚子里的孩子去向,宋慈绝对是和宋大夫人站在同一阵线一致对外的。 留不得! 若是宋如琪的孩子安好平安降世,那么这个留着也就是给一口饭吃的事,国公府养得起,可嫡子没了,且是庶子的生母害的,你让嫡母忍下来? 可去他的,这如何能忍! 所谓杀子之仇不共戴天,谁忍谁圣母! 宋慈可没有一个圣母心,她是宋家太夫人,只能护短,旁的人,关她屁事。 留下这孩子日日戳宋如琪的心窝,这不得戳出病来啊。 宋慈就秉持一个理,死道友不死贫道,更遑论对方并不无辜。 她的一句话,直接给素青肚子里的孩子抹了一层脏水,素青也躺不住了,幽幽睁开双眼,看向齐帧,未语泪先流。 齐帧眼神复杂,长叹一声,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素青一言不发,只是流泪,倒让宋慈心中暗说一句高明,这会儿,说什么都很苍白,还不如示弱,再揣着肚子里的护身符,说不准就迈过去了。 这么容易? 她可真美,想得美! “谋害主母嫡子,国公夫人,您还要考虑?”宋慈淡淡地看向英国公夫人。 赶紧下决定,大家回家洗洗睡。 英国公夫人心中恼火,道:“这个,太夫人,她也有……” “姑爷,你也要认她肚子里这块肉?”宋慈看着齐帧,道:“哪怕这贱婢和那个奴才私下来往,你也不介意?” 素青此时疯了一般摇头,泪眼朦胧的看着齐帧:“奴婢没有,爷,您是知道的,奴婢一心只向着您,怎会与他人有私。” “你可知你有孕了?”齐帧问。 素青怔了怔,下意识地抚摸着肚子,迟疑半晌才点头:“奴婢的天葵两月未至,心里是猜到了,只是不敢相信,毕竟奴婢这身子,大夫也说过奴婢难以有孕,却没想到……三爷,这是真的么?” 齐帧点头:“你猜到了,所以你害了三奶奶。” “奴婢冤枉。”素青流着眼泪摇头,好半晌,她才满脸凄然地道:“奴婢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只求您,让奴婢生下这个孩子,到时候您要剐要杀,奴婢也无二话。奴婢,只想做一回母亲。” “呸!贱婢,你也配!”宋大夫人啐了她一口。 素青不理会宋大夫人,只从床榻上下来,跪在地上定定的看着齐帧,目露哀求:“三爷,奴婢只求您这一回。” 齐帧张了张口,眼神有些软化。 宋慈暗叫不妙,对宫嬷嬷轻声吩咐一句,后者退了下去。 英国公夫人瞧着心下一跳,越发觉得头疼,这个太夫人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看对方这一小声嘀咕,她心里就直犯怵,感觉很是不妙。 果不其然,宫嬷嬷很快就去而复返,身后跟了一个婆子,手里捧了一个檀木盒子,那盒子上,绑了一条白布。 英国公夫人心中突突突地跳得飞快,宋家太夫人这个狠人,她怎么想得出来! “姑爷,你和琪儿的孩子去得凄凉冤枉,这落了地,哪怕是个死婴,也是成型了的。这始终是你们的的孩子,你这当爹的也看一眼,到底是第一个嫡子。” 齐帧身子一僵,脸色惨白的看着那个匣子。 第六百四十八章 姜还是老的辣 都说孩子是从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母子连心,那么丧子之痛,谁又比得过做母亲的? 别看英国公夫人和齐帧他们都为没了一个嫡子而痛心,但什么感同身受,那是不太可能的,尤其是英国公夫人。 为啥,因为人家隔了一代,也不是缺孙子,伤心一下子也就过了。 而齐帧,孩子尚未出生,在肚子里夭折没了,固然伤心,却也不是不能转移,人家大可以从别的女人孩子身上讨安慰,好比眼前这一个。 呵呵,一起当爹妈,没道理伤心的只有当妈的,当爹的也该深切感受一下,有苦同咽,毕竟夫妻一体嘛。 所以啊,有什么比亲眼看一看孩子更痛彻心扉的? 宋慈这骚操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一比,这小产的孩子,谁敢去看,光是想都觉得可怖。 只有宋大夫人挺讶然,还能这么操作? 英国公夫人皱眉问:“太夫人,这怎么能让帧儿看这个?” “有何不能看的?婴孩肚子里的夭折,也不可能葬入祖坟,他这当爹的看一眼,也好知道自己曾经拥有过什么而又失去了什么?如此,以后他才会汲取教训,会拼进一切保护妻儿,而不是把什么香的臭的往身边拉,整得后院腌臜混乱。”宋慈看着齐帧,淡淡地问:“怎么,你是不敢看么?” 齐帧骇然而又迟疑。 这满京师,小产的妇人不知凡几,可这落下来的孩子,谁会去看? 更别说一个男人了! 他也没想过,现在,宋慈让他看看那孩子。 “有什么不敢看的?冤有头债有主,谁害的他,他自会去寻谁。”宋慈若有所指地撇过身子发抖的素青,继续道:“再说了,这是你嫡亲的儿子!琪儿作为一个母亲,这块肉尚未长成就从她身上强行落下,她比你更痛,她身心都受到了折磨,你这当爹的连看一眼都不敢?齐帧,别让我这当祖母的,看轻你。” 齐帧一震,走上前。 “老三?”英国公夫人脸色难看至极,站在她身边的小廖氏更是恐惧地看着宋慈。 姜还是老的辣。 宋家这位老祖宗,太嚣张,太狂妄,也太能玩了! 齐帧道:“母亲,太夫人说得对,我当爹的看自己的儿子有何不敢的?” 他缓缓的解开绑在匣子上的白色布条,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具可怖的婴尸,但没想到,那婴尸却是洗干净了的,敛得很齐整,只是颜色有些不好看,巴掌大的一团,四肢五官都有了。 齐帧心上猛地剧烈一痛,双目酸胀,合上了匣子,眼泪从眼角滚落下来。 “记住你今日看到的,也记住,是谁造成了如今这个结局。”宋慈声音清淡:“你和琪儿都还年轻,孩子么,总归还会有的。” 齐帧呆呆的点头,深深的看了素青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素青的心直往下坠,像是绑着一块巨石,坠落得飞快,一直不到底。 她慌了。 “三爷……”她膝行上前,想要追上去。 第六百四十九章 神踏马大义灭亲 齐帧一走,素青就如坠入了冰窖,浑身发寒,对方是她唯一能指望和依靠的,现在他走了,自己岂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了? 她茫然地抬头,触及宋大夫人那阴狠的笑容,身子一抖,转而膝行到英国公夫人面前,不住地磕头。 “夫人,奴婢是冤枉的,您让奴婢留下这孩子,他也是您的孙儿呀。” 英国公夫人本就闹心烦躁,眼看着这碍眼的贱婢上前来哀求,怒火上来,一脚踹开她。 素青惨叫一声,捂着肚子呜咽淌泪。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若不是犯蠢,动了不该动的人,你肚子里这块肉,未必就不能留下来。”宋慈冷漠地说。 素青:“奴婢没做过。” 她抬起头,看向英国公夫人那边,眼神犀利。 彼时,小廖氏开口道:“母亲,这会不会是那狗奴才胡乱攀咬?毕竟有些狗奴才贪图府中侍女的美貌,图不来,胡乱攀咬也是有的。” 宋大夫人哼笑:“二奶奶可真是个会怜惜人的,明明有两三个人证,还能说是胡乱攀咬,怪不得二爷身边的如花美眷能个接个的往院子里拉,原是有你这样大度贤惠的主母。” 小廖氏绿了脸。 “宋大夫人何必明嘲暗讽,我只是觉得这素青没必要干这个,毕竟她清楚自己有孕,而主母此时也已经坐稳了胎,断不会容不下她,何必多此一举干这得不偿失的事?她就不怕被查出了,反而害了自己?” 宋大夫人:“贱人歹毒,岂能用一般人的心思去论断?” 小廖氏气得胸口上下起伏,这也太不讲理了。 她正要请国公夫人论断,宋慈彼时开口:“二奶奶倒是个心善的,能帮着一个奴婢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怕她说出对你不利的话来,比如是你指点的她做的云云。” 小廖氏脸色大变:“太夫人,我敬您是个长辈,您怎可这般污我?” 宋慈抬了抬眼皮,道:“噢,老身夸你心善呢,不然你帮她作甚?总不会是你心虚!” “您……” “够了!”英国公夫人抚着额,看着素青的眼神充满了厌恶,一个贱婢,搅得她头痛欲裂,一再被亲家拿捏,烦死人。 “木嬷嬷,去熬一碗落胎药来。” 素青瞳孔一缩,想也不想的就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冲出去。 “拉住她。”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要见三爷。”素青剧烈挣扎着。 宋大夫人心中舒畅,贱人活该。 木嬷嬷走出去,很快的就回来了,众人也愣着,这么快? “夫人,这药是三爷吩咐黄妈妈熬的。” 啥? 齐帧吩咐的? 宋慈心想,算你做了个人。 素青听了这话,先是愣了一瞬,挣扎得更厉害了。 “我不信,我要见三爷。” 英国公夫人道:“既是三爷吩咐,那就灌下去。如此,太夫人可满意了?” 宋慈眼皮都不抬,不轻不重的怼了回去:“国公夫人大义灭亲,老身佩服!” 英国公夫人:“……” 神踏马大义灭亲,还不是被你们婆媳逼的? 第六百五十章 哪个农妇这么能洗脑 不管素青如何挣扎得厉害,由两个仆妇按着,一碗落胎药便被灌了下去,动作粗鲁又急,逼得素青眼泪鼻涕一起。 宋大夫人冷眼瞧着,怒火稍平,琪儿的嫡子都没了,一个害她的贱婢还妄想生下庶子? 怎不上天呢! 宋慈亲眼见证了这落胎药的霸道,这一碗下去,那素青身子本就孱弱,抱着肚子打滚,很快的,一股子血腥味从裙下传出。 众人都用帕子按了按鼻子。 宋慈站了起来,事已至此,不必再待下去了。 “你们,不得好死。”素青目光怨毒的瞪着几人,一边嘴角斜斜的勾起,瞧着可怖不已。 宋慈停了一下,转过头定定的看着她:“你确定你真的无辜?归根到底,是你先走了歪路,才有如此下场。” 素青想要扑上去。 “作为一个通房,本就该夹尾求生。你这身体,还侥幸有了孩子,在主母已有嫡子女的情况下,凭着你娘的旧情分在,你这块肉,未必就留不下。”宋慈道:“可你偏偏走了作死的那条路,竟去害琪儿的孩子,你是否认为,谁都查不出?抑或是查出来了,你凭着这块肉就能安然无事?” “不可能的,你错想了男人的深情,也计算错误利益关系,你凭什么认为,齐帧和国公府会为了一个通房的孩子和嫡妻家族作对呢?孩子么,只要他有种,找谁生不行,生多少不行?非要为护着你一个通房而得罪相府,你当他傻?” “你啊你,本该有机会生下这个孩子的,是你自己选错了路,贪心了!姑娘,这世间本无所谓绝对的忠诚,所谓绝对的忠诚是背叛的筹码不够,同理,齐帧的选择亦是一样,舍你,是你带来的利益不足以让他得罪妻族。” 素青的脸苍白如雪。 英国公夫人她们更是骇然的看着宋慈。 她,种田农妇? 你逗我? 哪个农妇说话如此有条理,头头是道,洗脑一流? 素青咯咯的笑起来:“你以为你们就找到了凶手了?不可能的,真正的指使人还隐在后头呢,可我不告诉你们,我就要你们挠心挠肺,永远找不出真正害她的凶手。” “贱婢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你们都死人啊,还不拖下去?”宋大夫人懒得看她发疯。 素青冷笑:“你不是要替你女儿报仇吗,怎么的,不敢听?还是觉得除了我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就足矣了。所谓的母女之情,就这么假吗?” “大胆,掌嘴!” “你们母女都是一样的人,眼睛长在额头上,何尝正眼看过我,明知我体弱,还让我跪在净房给她刷马桶,她千金小姐她了不起?但凡她把我当人看,我何至于此?”素青癫狂的笑起来:“我本无意害她,是别人提醒了我,哈哈哈,看她失了嫡子,真是大快人心,可惜没一尸两命!” 啪啪啪。 宋大夫人气得甩了几个耳刮子过去:“说,谁提醒的你!” 宋慈故作不经意的看向那对婆媳,眸光轻闪。 素青吐了几口血沫子,道:“想知道,让宋如琪滚来求我啊!” “求你,你也配!”宋如琪出现在厢房门口。 第六百五十一章 被反将一军 宋如琪被齐帧抱着进了厢房,这可把宋大夫人急坏了。 “你不好好在屋里躺着休养,你过来作甚?姑爷,你也由她发疯,明知这身子孱弱。” 齐帧苦笑,是她非要赤着脚出来,他敢让她任性么。 宋如琪脸色如雪,目光怨毒的看着地上的素青,道:“娘,是我让他带我过来的,我想看看,她这心是不是黑的。” 齐帧看一眼地上奄奄一息又神情癫狂的素青,别过眼去。 素青见状,眼中最后的一点光也熄灭了,哈哈的大笑起来:“我心黑,你就白了?你高高在上,你何曾给过我体面,你就是怕我夺走三爷的心。” “我不与你争这些虚无的东西,哪怕你夺了他的心,也无法改变我才是出身高贵的嫡妻的事实。”宋如琪问:“是谁,提议你除去我孩子?” “真是不识人间疾苦的千金大小姐,你觉得我会让你好过?反正我活不成了,你也别想安生,你就带着这个疑惑查一辈子。”素青神色疯狂,缓缓的坐起来。 宋如琪冷笑:“你不说,那我就让人把你娘的尸骨挖出来鞭尸。” 宋慈抚额,还是太年轻了,她呈这一时之气是不是傻,没得让齐帧膈应。 素青瞳孔骤缩:“你敢,对死人扰安宁,你会下阿鼻地狱的,三爷也不会容你!”顿了顿,她又桀桀地笑:“你不用唬我,你做不了的,嘻嘻,我就不告诉你,我让你急。” 宋慈皱眉,瞥向英国公夫人那边,道:“还能是谁,你若说了,不是世子夫人就是二奶奶呗。” 英国公夫人手一抖。 小廖氏差点没跳起来,尖声道:“太夫人,您别含血喷人!” “二奶奶不用急,老身这不是在指责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妖孽胡乱攀咬么?”宋慈挑眉。 小廖氏:“……” 素青眼神闪烁。 宋慈:“难道不是?也对,她们要自证清白,以后琪儿再有孕,她们也只好拼进全力保护好她平安产子喽,不然若是再出一回这个事,就是她们干的!二奶奶,你说呢?” 英国公夫人黑沉着脸:“太夫人慎言。” “国公夫人原谅则个,实在是这贱婢口才了得,容易把我们带进坑里,毕竟,让琪儿摔落楼梯的元凶找着了,可那镯子的事还没有个着落呢!”宋慈可没忘记那骨血离。 就在众人被宋慈的话吸引时,素青忽然愤起冲向桌角。 砰。 “素青。”齐帧下意识地大叫,冲了过去。 素青满面是血似笑非笑的看着脸无人色的宋如琪,嘴唇喃喃地动:“我要你寝食难安。” 宋如琪身子摇摇欲坠。 “素青。”齐帧已是把她揽在臂弯里。 素青咧了咧嘴,费力抬起手想要抚摸他的脸,半天才吐出几个字:“三郎,不怪你,对不起了。” 宋慈抿起唇,心中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所有反派皆死于话真没错,她们就不该留这素青在这逼逼,眼下好了,被反将一军。 这素青搞得一手好策反,竟用这样壮烈的方式去成为齐帧的朱砂痣,以后宋如琪和他的感情,可真有点难整了。 第六百五十二章 再指点 素青死了。 宋如琪脸色惨白的靠躺在床上,眼神带了茫然和呆滞。 外头,天色已然昏暗。 一如宋慈所言,害她摔落楼梯的元凶找着了,可镯子藏药的真相呢? 没有结果。 宋大夫人她们也不得不按捺下来,准备回府。 宋如琪拉着宋大夫人的手,哀声问:“娘,您不能留下陪我吗?我害怕!” 宋大夫人心疼不已,道:“你别听那贱婢的话,那是她故意让你不能安生休养,才胡乱攀咬,你若是上心了,那就真钻进了她的套里。” “可万一是真的呢?” 藏在暗处的人找出来,她寝食难安。 宋慈道:“真相不会被永远掩藏,只要做过,总会留下痕迹,这只能靠你自己去暗中调查。琪儿,我们到底只是你的娘家人,并不是国公府的人,再有心,也不能在这调查,只能给你撑腰。” 宋大夫人点头:“是啊。琪儿,你要振作起来,养好身体才是关键。你祖母一把年纪,也放心不下你,亲自过来国公府替你撑腰,你可不能自怜自艾,叫她老人家寒心。” 宋如琪看过去,宋慈年纪大了,在这里逗留一天,脸上早有疲色,不过是强撑着。 她眼中一热,点头道:“祖母,谢谢您。” “自家人说什么谢?”宋慈道:“你听你娘的话,养好身体,那个素青的事,既然人已死了,就且打住,这段时间你莫要再和姑爷提。” 宋如琪愣住。 “你害怕,你就让他过来陪你,与他说你的伤心你的害怕,可以说几次孩子,却不能一直说,懂吗?” 看她如此郑重,宋如琪怔怔的。 “你若想以后好好的,就听祖母的,我不会害你。素青在姑爷面前横死,不管无辜与否,他心里肯定有点膈应,你先别恼,听我说。”宋慈抬起手指摇了摇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那素青是他的奶妹,情分非同一般,从他容她回来伺候便能窥探出一二。” “他亲自吩咐让人准备了落胎药给她,已算是愧疚,毕竟那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种,可他亲自打了。这还不算,他还亲眼看着素青撞死在跟前,你说他能不内疚?” 宋大夫人想说什么,却是抿着嘴。 “男人惯会怜香惜玉,那到底是跟他一起长大的人,也曾伺候他给他怀了孩子,现在人死了,他要真是绝情冷性,那我才替你担忧。所以,你不要任性,为了你们的将来,你再不岔,也忍着脾气。” 宋慈把她的发丝撩到耳后,叹道:“琪儿,吃一堑长一智,经此一殇,你也该成长起来了,凡事多留个心眼。” 宋如琪哭了起来。 “哭过这一场后,就给我收起眼泪,日子还要过的。你放心,宋家就是你最强大的后盾,无人能欺你。” 宋如琪含着眼泪点头。 宋大夫人也抹了眼泪,站起来准备告辞。 宋慈想了想,凑到宋如琪耳边小声道:“提防一下二奶奶。” 宋如琪一惊:“祖母?” “防人之心不可无,提防着没错,包括那世子夫人。”宋慈顿了顿,道:“甚至你的婆婆也是,与人交心,七分就够了,留三分冷静给自己看人心。” 宋如琪惊魂不定。 第六百五十三章 谁的动机大 英国公夫人看着宋慈和宋大夫人她们离开,心中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煞神给送走了。 这一天下来,她应对得身心俱疲,感觉人都老了不少。 更莫说,临走前,宋慈那老太婆还暗戳戳地提醒了她镯子的事,说得好听是查清楚,莫让别人污了她的名声,不好听的,还不是在说镯子的事她断不了关系! 英国公夫人这半辈子也算是顺风顺水的,谁想到赐了一对镯子出去,却惹出这样的麻烦来呢? “姑母,那宋太夫人真是欺人太甚,她当自己是谁,竟在您跟前指手画脚,还越俎代庖,简直蛮不讲理……啊!” 小廖氏捂着自己的脸,惊惧不已地看着英国公夫人。 “姑母?” 为什么要打她? “是不是你干的?” 小廖氏瞳孔一缩,噗通的跪了下来,道:“母亲,您这是什么话,我干了什么?” 英国公夫人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道:“你还不认,那镯子赐下去时,就你因为不岔而拿去把玩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那手镯有暗格。” 手镯只有一对,英国公夫人却有三个嫡儿媳,只能送两个,她理所当然的送了卢氏和宋氏,原因是她们的身份更贵重。 但小廖氏这边就没有补偿吗,也赏她一条碧玺南珠链子,她提出要赏玩一下那手镯,她也顺了她意。 可结果呢? 自己身边的人都是信得过的,除了小廖氏接触过这镯子,还有谁? 小廖氏自然大喊冤枉,她才赏玩了那么点时间,甚至婆婆也在场,她做了啥,她能不知道? “母亲,您怀疑我,还不如怀疑那姓卢的,我有什么动机?我出身又不高,远不能威胁到那卢氏的地位,可宋如琪就不同了,她可是相府千金。”小廖氏酸溜溜地说:“她又得了镯子,赏玩时无意中知道机关也说不定,再藏了药,又如宋太夫人所说,悄然掉包,谁知道?” 英国公夫人眼神闪烁不定,卢氏的嫌疑自然是大。 “那好,镯子你不知,那素青呢?你敢对天发誓,不是你指使的她?”英国公夫人眼神犀利地瞪着她。 小廖氏心中一惊:“母亲,我都说了,我哪有什么动机?” “就不准你嫉妒她?你说不是你,宋太夫人一炸你,你急哄哄的跳出来?那老人精已是认定是你,你给我老实招来,是不是你,你以彰儿的前程发誓!” 小廖氏差点要爆粗,彰儿是她嫡亲亲孙儿,她竟用他来威胁自己? 可她不敢! 小廖氏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就偶然提了那么一嘴,说宋如琪要是落了胎,她有了的话,就是庶长子了。姑母,我怎知她真当成真啊,我只是瞎说!” “你,你个蠢货,还真是你!”英国公夫人气得发抖。 小廖氏膝行上前,搂着她的腿,道:“姑母,我就是看不惯她嚣狂的样子,才那么说了一嘴,她非但瞧不起我的出身,还瞧不起您,就她宋如琪高贵。我,我就是气昏了才会瞎说的!我真没对她做啥。” “滚!你个瘪货,给我滚出去!” 英国公夫人气成斗鸡,直接让人把她请出去,又砸了一套雨过天晴茶杯泄愤。 都是拖后腿的蠢材,气死她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 宫嬷怼:瞎操心 宋大夫人拖着疲乏的身体回到府中,连晚膳都是草草吃了几口,便坐在了正屋里的罗汉床上发怔,想起那可怜的外孙孙,又要抹上几滴眼泪。 宋致远走进来,踢掉鞋子坐在炕上,问:“琪儿如何?” 这一问,宋大夫人的眼泪就扑簌簌地流下,娓娓道来:“……她长这么大,妾身就没见过她的脸白城那样,跟外头的雪一样,白得瘆人,妾身瞧在眼里,心疼难当,恨不能替她受了。” 所谓痛在娘心,这便是了,宋大夫人是打从心眼里心疼宋如琪。 宋致远神色极是不虞,唇线抿着,半晌道:“事已至此,再追思碍于养生无益,你开了库房多让人准备些滋补品送过去,嘱咐她养好身体才是正经。” “妾身也是这般想的。”宋大夫人抹了一把眼泪。 宋致远又说:“英国公府人多眼杂,后宅更是复杂,她这次着了道,除了自身年轻不设防,亦有身边人不顶事的缘故。夫人且看府中可有可用之人,遣一个过去她身边,同样的事,不可再发生第二次,不然她能扛过这一次,未必就能扛过第二次。” 接连失子的话,再坚强的人都心若枯槁了。 宋大夫人心中一凛:“妾身晓得。” 宋致远看她脸露疲乏,便说道:“出去这一日,你也累了,早些歇着,你若是也累病了,琪儿可就更不好受。” 宋大夫人也是强撑着,点了点头:“相爷呢?” “和几个幕僚仍在议事,也是听闻你们回来才抽空过来,你先歇着,为夫得再回书房。” 宋大夫人应了:“妾身让人准备夜宵送过去。” 宋致远点点头,又安抚几句,这才走了。 宋大夫人让心腹妈妈去吩咐厨房准备夜宵送去书房,自己则是梳洗了一番,便躺在了床上,东歪西想的,想到伤心处又哭了一回,到底受不了困乏,便沉沉睡去。 春晖堂,宋慈则是刚从滚烫的浴桶爬出来,浑身发软的歪在了床榻上,喟叹出声。 宫嬷嬷实在是不明白这个祖宗的想法,这回来第一个事,就是嘱咐仆人烧水,她要泡澡去乏。 大冬天的泡澡,也就是她了。 宫嬷嬷点上了安神香,给她掖了掖被角,吹灭了好几盏灯,只留了一盏橘黄的。 宋慈:“这就睡了?” 宫嬷嬷蹙眉:“怎么着,太夫人您这累了一天,还想来个促膝相谈?” 宋慈呵了一声:“宫嬷你是越来越胆大的,都敢怼起太夫人了。” “老奴不敢!”宫嬷嬷叹气:“您有话留着明日再说,在那边一天说了那么多的天,操了那么多的心,还不够的呀?” 哪家的太夫人连孙女小产都要亲自上门去过问探访的,人家都是安安分分在府中等消息的。 宋慈道:“我这不是还能走能动能怼的,这才跑一趟,顾氏有时候冲动,事关她亲闺女,我就怕她一时不岔就掉进对方的坑里,反而让咱们这边被动了,今日的事你也看到了,那府里水深得很呢。” 宫嬷嬷缄默不语,勋贵中,复杂的后宅不知凡几,也是见惯不怪了,她想说点什么,却见宋慈已是歪着头睡过去了,不由失笑。 说不困,身体挺诚实的嘛。 第六百五十五章 拼后台 宋如琪小产的事虽没有大范围的传开去,但自家人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如流水一般的补品向英国公府送去。 长姐宋如茜得知了消息,当场就气急攻心晕过去,动了胎气,没能亲自前往,事实上,她也不敢前往,毕竟姐妹同时有喜,这是大喜事,眼下她妹妹小产,自己好好儿的,过去晃还不是戳她的心窝? 故而,宋如茜一时之间也没敢去宋如琪跟前晃,却是遣派了心腹妈妈送了一车的补品过去,还送去了一个得用的仆妇成妈妈。 那位成妈妈略懂岐黄之道,煮得一手好药膳,人也沉稳老成,是宋如茜用惯了的,也是绝对信得过的,如今把她送到妹妹身边去,一来是想她能替宋如琪调理好身子,这二来,自然是辅助她了。 和宋致远想的一样,宋如琪着此道,一来是太年轻没经过事,二来也是身边人不够顶用才被人钻了空子,所以她便把成妈妈送过去,也算是当姐姐的苦心。 宋如琪得知长姐的心意,自是感激又感动,又有些伤感。 宋如茜送了一个懂药膳的妈妈,那么郡主四婶也不小气,除了一车补品,还送了一个会武的贴身婢女,专门保护宋如琪的。 一个懂武的婢女,那简直不要太爽,毕竟女子本弱,又有男女大防,平日出门虽有侍卫家丁,但到底不如女子好使,有些地方总不能让男人跟着去,而万一就在那些个不方便的地方着了暗算,可就哦豁了。 而那婢女,可不是只会三脚猫功夫的花拳绣腿,人家是真的师从绿林高手。 当然了,对外说的,这个婢女只是平平无奇的丫头,会点小功夫,而不是广而告之告诉别人,别来撩,我有高手护着,来了你就完蛋! 底牌嘛,藏着捏着爆发才香。 宋如琪吃了个大亏,自然也知道,把这个叫长生的丫头安在了二等丫鬟那一列,不算太起眼,但给的月俸,却是一等的。 牛盼儿有所表示,二婶江氏也只能送补品,而鲁氏,则是把女儿宋如薇给送过去了。 倒不是要把宋如薇送去做啥滕妾那些乱七八糟的,是看宋如琪小产伤身,生怕她胡思乱想,便送个娘家姐妹过去住些日子,也陪伴一下,算是精神抚慰。 不管如何,娘家人的表现,就代表了宋家的态度,也从侧面告诉英国公府的人,三奶奶啊,后台非一般硬,小产又如何,撑腰的人可多着呢。 宋家这般态度,英国公府也不敢怠慢轻视,英国公夫人大手一挥,如水的补品送进了明苑,可把小廖氏给眼馋眼红的,气得肝疼,阴阳怪气地说出身高贵就是不一样。 那是,出身注定了腰杆的软硬,受重视的出嫁女也只会被婆家人高看一眼,更莫说,人家那娘家是相府,亲爹是皇帝眼前红人。 除此外,相府这边还暗示国公府尽快查出那手镯藏禁药的事,毕竟这东西来历不明,幕后的人也藏得深,不揪出来,就任她在后头作妖? 才过了一天,国公府便来人,说是手镯藏药有结果了! 第六百五十六章 哑巴亏 宋大夫人从国公府回来直奔宋慈的春晖堂去,那个脸色黑的哟,难看得不行。 宋慈看向宫嬷嬷:“给大夫人上盏莲子菊花茶,别大冬天的整得上火。” 江氏和鲁氏都在,却都没避开,她们也想知道,国公府那边查出什么结果来。 结果? “哪里有什么结果,查来查去,她们就推出一个不起眼的弃子来糊弄咱们,说是咱们琪儿曾经狠狠责罚过那个丫头,而那丫头怀恨在心,一直想着报复,只是苦于无门,后来因缘巧合才干成了藏药的事。”宋大夫人接过宫嬷嬷递上来的菊花茶牛饮了一口。 宋慈问:“那婢女是哪边的人?” 宋大夫人的脸色更黑了。 “是明苑的一个三等丫鬟,听说和那素青走得极近,眼看着素青死了,查那镯子的事也查得厉害,自己害怕做了噩梦,说起了梦话,被同屋的丫头听了去就报了上去。”她冷哼道:“在问到哪来的禁药时,又是如何知道那镯子有暗扣的,她说是一个月前,有个穿黑袍的女子告诉她并给她药的,还给了一锭金子作为赏钱。” “那个三等丫鬟也在净房伺候,趁着琪儿洗澡摘下手镯的时候,就把药给藏进去镯子里了,这不是胡扯吗?哪有这么巧合。” 江氏皱眉问:“她可看到那黑袍人的样子了?” “看到倒是没事了,说是对方穿了一身黑还藏在暗影里,压根看不清样儿。”宋大夫人道:“倒是在这丫头的床底下翻出了那锭金子还有两片药。然后你们道是咋的,那丫头被关进柴房里等候发落时,她自己把腰带挂在门上吊死了,好个死无对证。” 鲁氏听到这里便道:“如此看着,倒像是飞快的把这事给盖章定论了,又或是如大嫂所言,只是推个人出来担了这个罪。” 宋大夫人冷笑:“正是这个理,他们倒是欺我们无人了。” 宋慈捻着佛珠道:“便是查出了真正的幕后人,也不会大张旗鼓的说出来,不然哪有面子在?替死鬼是必然要准备的,换了是你,也只会推些不顶用的人出来。” 宋大夫人一噎,有些愤愤不平道:“这岂不是让我们咽下这个哑巴亏。” “对方已给了人证物证,不咽你也得咽,除非你日子不想过了。而且,这事本来就不太好查,药从何来,又是何时放,真正查出幕后黑手,得花大量的人力和时间。想要知道真相,只能靠琪儿自己慢慢查探。”宋慈的捻珠的动作颇有些漫不经心。 鲁氏便问:“母亲认为,谁的嫌疑最大?” “不好说,通常来说,做这样的事,只看谁的得益最大,但是英国公府的水深,不好说。”宋慈问:“国公府可有什么变动?人事方面。” 宋大夫人闻言便有些意味深长,道:“这药的事查出来后,二奶奶虽明着推到素青身上,但儿媳听她的语气,倒是推到世子夫人的头上,毕竟她也有一个镯子,又在管家,想动手太容易了。世子夫人为了避嫌,把管家权给交出来了。” 第六百五十七章 都是人精 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卢氏以自己管家不力,又要照顾世子的缘由,主动的把管家权给交出去了,国公夫人推脱不过,只让她暂且照顾好世子,中馈就暂代她管着。 宋慈听了便是一笑:“你看,这国公府里,哪个不是人精?这英国公倒是给世子选了个聪慧的夫人,这份心性和大气,就值得赞扬。” 鲁氏道:“世子夫人倒也舍得,一个管家权,说交就交了。” “这是个聪明人,自会舍得。在这个当口,把管家权交出去,她落得清静,毕竟琪儿这边刚刚出了事,正是会拿人问罪出气的时候,一个整不好,就容易得罪人。还不如把这管家权交出去,任外头风吹雨打,她躲自己院里照顾丈夫孩子不香?” “其实说不好听的,这个事儿虽然推出了一个替死鬼,但压根没有明朗,管家权交出来,一来避嫌表明自己的态度,二来也是暂避风头。她是正儿八经的世子夫人,还管家多年,人都养熟了,现在交出去,也不会吃亏,迟早她也能拿回来。” 几个媳妇一听这分析,确是这理。 “所以说,那样的人家里就没有蠢笨的,琪儿这天真单纯的性子,经此一事,希望也能改造一二,莫要再在同样的事栽跟头了。”宋慈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众人缄默。 宋大夫人却是有几分意难平,道:“母亲,那这亏就这么咽下了?拽不出这幕后的人,我总怕……” “如果时候那两个妯娌干的,她们不敢再干一次,相反的,琪儿再有孕,她们会保她,因为之前我已经敲打过,再出同样的事,就她们干的,为了表清白,她们也不敢踩这个坑。同样,英国公夫人也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再发生的,出了这个镯子的事,她也没脸。” 宋大夫人闻言再度沉默。 “琪儿若想查真相,只能私下里暗自查了。”话是这么说,但宋慈觉得,这只会是个无头公案,毕竟涉及到一个前朝禁药,这东西太难拿到手了。 江氏和鲁氏相视一眼,很是默契的安慰起宋大夫人来。 宋大夫人露出个苦笑:“眼下看她受苦受罪,我都不知道,当初替她选这门亲,是好是坏了。” 若是后院简单的人家,何至于会发生这样痛苦的事? 江氏叹道:“以后圆圆定亲,我定要给她选个后院清净没那么污糟的人家,女人多,争斗腌臜也多,我可舍不得。” 鲁氏心下惴惴,她家薇儿也有几年就该定亲了,到时候又该如何? 宋慈看几人的脸色,便道:“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家,日子都是靠自己过的,简单的清贵人家,自然是比勋贵清净,但亦有坎坷艰难的后宅。其实日子过成什么样,全看自己,人都是自个成全自个,你们也得记住了。无论怎么选择,性格决定命运。” 几人连忙站起来屈膝一礼:“儿媳受教。” 就在几个女人说一台戏的时候,大家长宋致远也迎来了一个客人,英国公。 第六百五十八章 搞细作前朝是专业的 英国公是上门来给宋致远致歉的,好好的闺女嫁到自家来,却遭了这样的事,谁心里好受? 虽说这都是后宅夫人去处理的事,但英国公这边查到的,却不得不跟宋致远说一声。 宋致远递茶的手一顿,蹙眉看着他:“你确定那是前朝的人?” 英国公接过茶,刚正的脸甚是深沉莫测,道:“我自是遣人细细查过了,才敢过来与润之你说,非我公府不愿给宋氏一个交代,是这牵扯已是触及到前朝余孽。” 宋致远:“公爷言重了,后宅争斗倾轧,一如朝野,非你我能控制。只是余未料到,会是前朝的人涉足其中,他们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英国公冷笑:“这结亲,也容易结仇,姻亲反目成仇造成祸国殃民的在史上难道还少?你我皆是皇上之肱股,若为了这等事,造就你我两家结怨反目,彼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损的便是两家的利益,甚至国之利益,得利的自是那造势之人。权臣内讧得越厉害,于他们就越有利,毕竟绳子散了,就好对付了。” 拧成一股绳的才难以对付,可若是绳子散了,一扯就断。 皇上治理国家,真只靠自己一人英明神武?并不是,他靠的是出力出智谋的大小官员,这些官员有力一块使,才能治理好偌大一个江山。 但试想想,这两家结怨,那可就不是两家的事,而是两个派系的事,派系争斗才是厉害的,到时候能不让人钻空子? 这前朝余孽干的一件小事,从小看毁的是两家亲密,但从大了看,毁的便是庆国根基。 在其位的官员稳,国家才稳,朝野震荡颠覆,离国乱也不远矣。 宋致远和英国公都是保皇派,皇帝最信任的人,折他的羽翼不香吗? 宋致远却是笑了:“其实前朝的人出这种损招,不是为你我两家保驾护航么?你我两家不亲密,相信会更安稳。” 英国公一咳,被茶呛了,瞪着他。 你几个意思。 宋致远拱手打了个揖礼道个不是,道:“公爷的意思我明白,既是已有人顶罪,便这般处理。倒是这前朝细作,公府之前的一波清扫竟是没有把这人清出来?” 英国公苦笑:“这些人藏得太深了,谁曾想一直伺候夫人的妈妈会是细作?别说现在又清理一个出来,事实上,府中还有谁是,我这心里也有些没底。” 宋致远沉默,这一点他也不得不佩服,搞细作前朝是专业的,人家能把假的整成真的,就是那骗过了自己才能骗过别人那种,偏还忠心耿耿,也不知搞培训的是哪位大能,洗脑这般厉害。 如此一想,宋府里可有谁是那边的人? 宋致远轻敲着桌面,笑着说:“他们倒是看得起你我,真要折皇上的羽翼,倒不如直接暗杀我呢。” 英国公的目光淡淡的瞥过来,一副我劝你别乌鸦嘴的眼神,小心被人盯上。 事实上,宋致远还真特么一语成谶,没过几天,他在去早朝的路上,被刺杀了。 宋致远被流矢射中手臂的时候默默地阴谋论了一番,其实国公爷才是细作,自己才说了那么一句,转头就倒霉了! 第六百五十九章 遇刺 宋致远遇刺的消息传到宋慈耳里时,她刚穿戴好准备日常的锻炼,乍听到人精儿子遇刺,身体便是一软,差点栽倒在地,脸色煞白。 怎么会? 宫嬷嬷连忙吩咐红柚取了一丸清心丹,又让人去请林箐。 “太夫人,您稳住。” 宋慈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握着宫嬷嬷的手,盯着来人疾声问:“相爷可伤着了?” “回禀太夫人,相爷被流矢擦伤手臂,并没有伤及要害。” 没伤及要害,那就是人还好好的。 宋慈高高提起的心放了下来,除生死无大事,没有生命危险就好。 “刺客可抓住了?相爷回府没有?” “相爷正在回府途中。” 宋慈吩咐宫嬷嬷:“取了大氅来,我们去看看。” “是。” “太夫人,不好了,不好了。”有仆妇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 宫嬷嬷厉声一喝:“慌慌张张的作甚,吓着太夫人,你的狗命都不够赔。” 宋慈的心又提起来,问:“何事慌张?” 这仆妇好像是正院里伺候的。 “太夫人,大夫人她听说相爷遇刺,一时激动得厥过去了。” 宋慈扶额,正好看到林箐带着阿桑走进来,便道:“你来得正好,顾氏晕过去了,你跟我去瞧瞧。” 林箐:“……” 不是说太夫人有些不好? 可她没有多说,跟着宋慈去了,反正来了这相府这么久,她都不把自己当太夫人专属的良医了,而是府医,哪里需要她,她到哪去。 此时天未大亮,一行人提着气死风灯小心行走,天空忽然又飘下飘雪来,宋慈皱眉,任由宫嬷嬷替她戴上兜帽。 正院里已是亮如白昼,因着突然接到宋致远遇刺受伤的消息,院内人心浮动。 亏得房妈妈是宋大夫人身边得用的,很快就稳住了人心,一边遣人去请宋慈,一边又差人去请江氏鲁氏这两个妯娌。 相爷遇刺,大夫人心神俱震,肯定需要有人帮着主持大局。 宋慈是先到的,看院内还算稳定,便暗自点头,问房妈妈:“大夫人还没醒?” 房妈妈摇头,道:“自从二小姐小产后,大夫人这心里就不舒坦,晚上也睡不安吃不香,乍听到相爷遇刺便是吓得晕过去了。” 宋慈默然。 江氏和鲁氏匆匆赶到,顾不上跟宋慈行礼,就问起宋大夫人如何了。 “江氏,你遣人去府门等着相爷的车驾回府,老二起了没?让他拿了我的牌子进宫去请太医。鲁氏,你暂时管着这府中人事中馈,莫让仆人随意走动,谁敢不听,一律给我关押起来了。”宋慈镇定地吩咐。 江氏点头应了:“听到消息时,老爷就起了去迎接大伯的车驾,我这就打发人去追他。” 鲁氏也接过房妈妈递过来的对牌,去安排府中诸事宜,半点废话都没有。 宋慈看在眼里,暗自点头,这才是一家人。 平日里,顾氏虽是主管中馈的宗妇,但忙不过来,仍大方放权给两个妯娌帮忙,现在府中有紧急要事,两人都是能独当一面的。 这样很好,危难时见扶持,是兴家之相。 宋慈心下满意,道:“先去看看顾氏。” 房妈妈连忙领着她进了寝屋。 第六百六十章 喜忧参半 宋慈来到宋大夫人床前,探头一看,不禁吓了一跳。 这脸色白的,跟当日看到宋如琪那会儿没两样了,就算气急攻心晕,也不是这样的苍白? “林箐,你快给她看看。”宋慈让开身子。 林箐上前,看到宋大夫人的模样也愣了下,这也太枯白。 她连忙让阿桑取了药枕,把宋大夫人放在上面,手指搭在脉搏上,这一探,她神色有些古怪,便又换了另一只手。 宋慈在一旁看得心焦,这该不会是顾氏这倒霉催的,得了啥不治之症而不知? 房妈妈比她更心焦,生怕大夫人这就一蹶不振了。 林箐收回手,眉尖微微蹙起。 宋慈急问:“如何?她这是怎么了?” “太夫人您别急,好坏半掺的消息。” 宋慈:“???” 林箐看向房妈妈,问:“房妈妈,敢问大夫人有多久没换洗了。” 啊? 房妈妈有些愕然。 宋慈更是一脸懵逼,换洗是什么鬼,慢着,换洗?是那葵水的意思? 房妈妈也是回过神来,掰着手指一算,然后双手用力一击:“哎哟,看我这记性,夫人也有近十日没换洗了,老奴昨日才想起来,正要提醒夫人,却是转过头就忘了。” “如此一来,该是没错了。” 宋慈双眼微亮:“咋的,你意思是说顾氏这里有馅儿了?” 她用手在肚子比了大肚子的动作。 林箐莞尔:“那是您的金孙孙,怎叫馅儿呢。” 宋慈呀了一声,这可算是这些日子的好消息了。 房妈妈也是满脸喜色,追问:“林大夫,您是说,我们夫人有喜了?” 林箐点头:“是滑脉没错,但你们也别高兴太早。” 众人心中咯噔一声。 宋慈的笑脸敛下:“怎么,这胎不稳么?” “大夫人年纪已属高龄,此时孕育其实有些时机不对,她这阵子还心神不宁,也直接影响胎儿,更别说,她刚才还激动大恸,这胎气极是不稳。”林箐看着房妈妈道:“你们贴身伺候的,可以查看一下她的衣物可有落红。” 房妈妈瞳孔一缩,连忙叫来大丫鬟芍药,问她大夫人的里裤可有脏污。 “有的,今晨夫人上净房时就见有些落红,原以为是葵水来了。”芍药也有些心慌。 “林大夫,您可一定要保住我们夫人这一胎啊。”房妈妈她们跪了下来。 宋慈道:“她盼这一胎盼了不少时间,林箐你尽全力替她保一保。” “我尽力,但不能担保一定保得住,有落红已是滑胎之象,这几个月还得卧床。”林箐应下,取了银针,在宋大夫人几个穴位扎了几下。 宋大夫人睁开眼,意识渐渐回笼,目露惊惧:“相爷,相爷他如何了?哎……我肚子好疼。” 她捂着肚子,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林箐见状,立即道:“大夫人,您别急,我给您施针。” 宋慈也道:“老大没事,只是受了点轻伤,不用担心他。倒是你,问题大了,你先深呼吸,再吐气。” 没事? 宋大夫人心中一定,然而房妈妈一句话,炸得她脑袋懵了。 啥有了?你哄我呢! 第六百六十一章 当浮一大白 何为心情犹如过山车,宋大夫人明白了,假若她是来自现代,那这会子,她就跟坐了十环过山车一般,整个人晕乎乎的。 听到相爷遇刺,她心口一恸就栽倒在地,这醒来了,听到他没事,那口气还没完全松下呢,就被告知,她有了。 在她调理了一年多的时间,每月失望,眼看一年又过去,和宋致远约定的时间到了,她都要放弃了,却忽然告诉她怀上了。 偏偏在女儿小产失子后没几天,她有了,这是何等的缘分? 然而,没等她欢喜,又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浇了个透心凉,她这胎不稳,可能会保不住。 宋大夫人心慌得很,好不容易盼来了,竟是危乎乎么? 她骇得差点就要跪在林箐面前,求她给她保胎。 要不是宋慈说她不宜大动适宜卧床,说不准她就要跪了。 林箐一边给她扎针,一边劝慰:“您这个年纪怀胎本就不易,一定要保持心情舒朗,郁结于心对养胎不利。我会每日给您施针,安胎药您也得吃上几个月,能不能保下这一胎,我们就交给老天爷如何?” 宋大夫人哪敢说个不字,点头如捣蒜:“我都听你的。” 宋慈自一旁看着,心想,也就在这时候,才能看到顾氏乖巧如孩童了,果然子嗣就是她的软肋。 瞧,宋致远的伤都丢一边了。 不管如何,府中要添丁都是喜事,值得高兴。 宋慈见她平静下来了,便道:“既然你这几个月要卧床保胎,府中的中馈你暂时脱手,交给江氏和鲁氏,我看她们都能独当一面,两人一起,能替你管好这个家的。等你方便了,再接手。” 宋大夫人有些不好意思道:“母亲不说,我也想请母亲和两个弟妹管着的。” 宋慈眼一瞪:“我一把年纪,老胳膊老腿,我不管,江氏她们就可以。” “那只能劳烦她们了。”宋大夫人笑了笑。 江氏往正院返的路上打了两个喷嚏,不由拢了拢大氅,感觉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来到宋大夫人的寝屋,就听到了两个消息。 大嫂有了,可喜可贺,当浮一大白。 大嫂要保胎,她和鲁氏暂掌中馈。 江氏:“……” 可以拒绝么? 她只想每日女控啊。 江氏一想到这年关将近,正是事情最多的时候,这偌大的一个府邸,人情来往啥的,天呐,她脑阔痛! 正院传出大夫人有喜的消息,恍如一支强心针打在相府,好像相爷受伤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这不,宋致远被侍卫团团护着进府的时候,一个看门小厮就喜滋滋的上前拱手打揖。 “恭喜相爷贺喜相爷,大夫人有喜了!” 宋致远脸上一黑,差点让人拖了这小厮去打个屁股开花,他遇刺说恭喜贺喜,嫌命长? 哦,大夫人有喜又如何…… 有喜? 宋致远眨了眨眼,脚不抖了,手也不疼了,立即撒开腿向正院疾步而去。 宋致诚刚抓了个太医回来,见状把人一扛,连忙追了上去。 某太医:谁来救救他这把老骨头,再颠就散架了! 第六百六十二章 所谓母子情深只是花架子 “太夫人,相爷回来了,正往正院这边来。” 宋慈唰地转过身,视线绕过屏风那边看,眼角余光看宋大夫人也想要起身,便喝止了他。 “你躺着别动,既然老大只是被流矢擦伤,也就无大碍,倒是你这摊子事,比他更严重些。” 宋大夫人闻言心中微凉,只得按捺下急切,眼巴巴的看着屏风处。 “你且等着,我出去看看。”宋慈生怕宋致远一身血的冲进来,反吓到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宋大夫人,便走了出去。 林箐看宋大夫人满脸担忧,便安抚道:“夫人不必忧心,相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且放宽心养胎才是。” 宋大夫人叹了一口气:“林大夫你不懂,这阵子诸事不顺,我这是害怕了,尤其相爷还是宋家的当家人顶梁柱,他是万万不能有事的。” 相爷于她于宋家来说,比谁都重要,包括她肚子里这块还没成型的小肉肉。 他若倒下,宋家也就毁了。 林箐浅浅地笑说:“虽说诸事不顺,可夫人您这里不是也带了新的曙光么?把他养好了,那便是万事皆顺了。” 她轻轻的拂过宋大夫人的腹部。 宋大夫人心下感激,冲她颔了颔首。 …… 宋致远来到正院,就见自家老母亲颤巍巍的站在廊下翘首以望,心下微酸。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他让老娘担忧了。 宋慈却是长松了一口气,人精儿子还是全须全尾的,且也不用担架抬着啥的回来,证明伤得不重。 阿弥陀佛,没事就好。 要是这人精儿子嗝屁了,这个剧本也就提前烂尾完结了,到时候别说回现代,她怕是要被原身老太太一掌把她的魂儿给拍散,直接重新做人。 “娘。”宋致远来到跟前,十分愧疚。 宋慈上上下下打量他,问:“伤及何处?可处理了伤口,太医呢?” 宋致远看向自己的左臂上方,那里已经用布带给扎着了,便道:“只是轻伤,儿子无碍,娘不必担忧。” “嗯,没死就好。”宋慈放心了。 宋致远:“……” 一腔感动错付了。 所谓母子情深,就是这么个花架子? “大哥,好歹等等我。”宋致诚拖着气喘吁吁的老太医追上来,道:“您这是伤患,咋比我跑得还快。” 到底谁才是伤患了。 宋致远板着脸,道:“别大惊小怪的,我没事,且带老太医先喝口茶,我去看看你大嫂。” 老太医差点泪流满脸,这宋家二爷把自己拽起来的时候说是人命关天十万火急,这就是所谓的急? 欺负他年老好哄骗? 小兔崽子,半点都不敬老! 宋慈拦着他,道:“你媳妇还在施针,莫要去惊吓她。” 宋致远瞳孔一缩:“施针?” “她有喜了。但林箐看过诊,胎儿有些不稳,得保胎。”宋慈指着他那扎着布带的手臂:“你这虽然没受大伤,但好歹拾掇一下仪容,仔细处理过伤口,清清爽爽再过去为妙。好歹刚遭了一场刺杀,谁知道在外头沾惹了啥脏东西回来。” 宋致远:“……” 流矢不痛,老娘这嫌弃的一箭戳在心上才痛。 第六百六十三 林箐:我,专业背锅! 宋慈亲自陪的宋致远去处理伤口,说是小伤,但流矢速度极快,该是带了勾刺的,这么激射过来,他的手臂还是被勾走了一小片肉,看着那伤口血肉模糊。 宋慈眉心皱拢,脸色煞白,她光是瞧着都觉得疼,何况当事人。 可宋致远这人,不愧是见过大风浪的,除了脸色有些白之外,连眼皮都不眨,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 真汉子呐! 宋慈暗自叹一声,权臣大权在握的同时,也是许多政敌宵小刺杀的目标,所以说,高官大臣也是个危险活,说不准哪天就被暗杀了! 怪道不论古今,那些高官都有一群群的侍卫保镖护着,实在是小命堪忧。 “这要不要缝针啊,这外伤最容易造成破伤风了。”宋慈看太医在那伤口上撒了金疮药就要包扎,眼皮微抽,多嘴问了一句。 老太医抬起头,一脸疑惑:“破伤风?” 这是什么术内行话? 宋慈一惊,要完,她又说漏嘴了。 她瞬间作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道:“老身也是曾听我那贴身医女所言,说外伤若是处理不当,容易造成外物感染,从小伤变大伤,能引起发热等,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处理外伤,最好要消毒过了,有烈酒可以烈酒,没有就兑点淡盐水先擦拭一下伤口才进行包扎。” 林箐:“” 她专业机动良医不够看,得配上专业背锅侠? 老太医说:“原是如此,这位医女倒很有一番见解。太夫人且放心,给宋相上的金疮药,乃是宫中御药,药效都是极好的。” “那便好。” 宋致远道:“老太医,内子有孕,不巧却是听闻本相遇刺动了胎气,还请老太医也顺道帮着探脉一二。” 老太医笑道:“老夫于妇人孕事并不精通,问诊一二可以,但若真论专伺这道的,相爷还得去请宫中刘太医才好。” 宋致远点头,对宋慈道:“娘,您先领老太医去给顾氏问诊,我换一身衣物便来。” “老太医且随老身来。” 宋慈和老太医前后脚走了,他们一走,宋致远的脸便沉下来,对着空气道:“人抓着了?” 一个影子从暗处走出跪在宋致远面前,道:“幸不辱命,已把那余贼押至暗牢,等候主公发落。” “不急着审,关着,莫让人死了。”宋致远冷冷地道:“城中兴许还藏有刺客,让人去搜查一下可还有可疑之人。” “诺。” 宋致远挥了挥手,那影子嗖地退下,他坐在椅子上思考片刻,这才唤了人进来替他梳洗。 此时天已大亮,某处院落,有瘦弱的身影看着头顶四方天,暗暗沉沉的,在他身后,跪了一人。 “宋相爷若是那么容易就能刺杀掉的,就不会爬到现如今这个位置了,他身边,看似处处疏漏,实则防漏如铜皮铁骨,如今,不就试出来了?”那身影咳嗽两声,淡淡地道:“下去,让人化整为零,出城躲一躲,莫要再做多余的事。” “是,郎君。”来人恭敬地应下,倒退着离开。 那身影伸出接着一片飘落下来的雪花,看着它在掌心融化,手腕一翻,水滴落下,呢喃着说:“坚冰也总会有融化的时候。” 第六百六十四章 论甩锅太夫人最专业 宋大夫人没等来宋致远,倒先等来了宋慈和一个老太医,宋慈向林箐解释了一番,自是说宋致远放心不下,所以也让老太医过来诊个脉。 林箐自是无可不可。 同为医者,集思广益才是对。 老太医也不忸怩,一番诊脉,白眉皱起,道:“相夫人脉如走珠,却略微弱,应是喜脉时日尚短,然这胎气不旺,脉弱停滞,有胎落之兆,夫人得安胎才可。” 宋大夫人听了,心哇凉哇凉的。 “老太医,这是我给夫人开的安胎药方,烦请您看看可有需要减持?”林箐把自己开的方子双手呈上。 老太医接过来,道:“听说你给她扎过针固胎,我探过脉,胎象渐稳,你应当比我更懂这女子孕息,我却不好班门弄斧了。” 他看一眼药方,点了点头,对宋大夫人道:“这位林大夫的方子采的是培元固本的方,是极为适合夫人的,若再加以针灸,卧床三月,兴许这胎就保住了。” 宋大夫人看向林箐,一副我全指望你了的眼神。 “除了安胎药,日常可食用一些药膳,如阿胶黄酒煮鸡蛋,此道可以安胎养血滋阴。”老太医捋着白须,道:“自然,安胎最重要的一点仍是自身心宽疏朗,总是郁结于心,胡思乱想,自是会寝食难安,如此一来,吃再多的安胎药也是于事无补了。” 宋大夫人乖乖地点头附和。 老太医再交代几句,也没啥说的了,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问林箐杜绝破伤风引起要清洗消毒伤口的依据。 林箐一脸懵逼,啥玩意? 老太医解释了一番。 林箐默默地看向某位甩锅的太夫人,很善良的没玩拆穿,只是顺着老太医的话说了几句,趁机也问了几道专业的问题。 两人说着,倒是颇有些一见如故的样子,从里屋转到外头。 宋致远便是在此时走进来,宋大夫人见到他,眼睛便是一亮,挣扎着起来。 房妈妈连忙扶着她起身,在她身后垫了个软垫,退到一旁。 “相爷,您是真的没事?”宋大夫人话一出口,眼泪就滚落下来。 “莫哭,我这不好好儿的在这里与你说话,哪来的事?”宋致远伸手揩了她掉落的眼泪。 宋慈被强行喂了一嘴狗粮,表示很腻,默默地退了出去。 耳边,传来人精儿子那欢喜的语气:“为夫这是福不是祸,老天爷让我遭这一劫,却让我再得一子,我心甘情愿。” 宋大夫人嗔声:“您这是说的什么傻话?谁都不及你重要……” 宋慈打了个激灵,快步离开,不得了,甜得发齁,她可无福消受。 出了寝屋,林箐正目送着老太医离去,转过身,看到宋慈,不由挑眉。 “太夫人,我有一问不知当不当问?” 宋慈立即道:“不当问,那就不问了。这胆战心惊的忙乎一早上,这肚子空空如也,阿箐姑娘,不如咱们一起去嗦个粉祭奠一下可怜的五脏六腑?” 林箐:“……” 她无语失笑,知道甩锅是怎么来的了。 第六百六十五章 接盘侠闵亲王 宋致远遇刺的消息传到早朝上,满朝震惊,楚帝更是大怒,朝廷重臣在上早朝的路上遇刺,这满城的侍卫是吃翔的? 这会儿是刺杀当朝重臣,下次是不是冲进宫来刺杀皇帝和太后? 天子一怒,众臣子菊花发紧,脖子凉飕飕的,尤其是管理京师治安的兵马司司长和顺天府的府尹,双股颤颤,生怕乌纱不保。 楚帝连下了几个指令,务必肃清京师治安,他可不想臣子们上早朝都战战兢兢的,堤防着会不会突然冒出个蒙面人出来搞刺杀。 他更不愿意看到自己的肱股之臣死在天子脚下,那是在打他的脸。 刺客一事暂且放在一边,在表了几轮政务后,楚帝忽然又赐婚了,这次赐婚的对象是闵亲王,而赐婚对象? 众人都无比微妙,下意识地看向闵亲王。 您是做了什么,皇上要这么搞你? 闵亲王正妃,竟是定了前朝郡主,身份最尴尬的那位,前朝先雍太子的庶女夏雨,被封为崇阳郡主的那位。 说起这个崇阳郡主,今年也不过二十一,在前朝雍太子被幽禁十年后出生,她出生那年也是雍太子疯癫而亡那年,而那一年,亦是楚帝登基,为表仁善,便把这个崇阳郡主送到了夏氏宗室信王那边圈养。 崇阳郡主虽是庶出,却是先雍太子的唯一血脉了,身份尊贵,一直深居简出,若不是眼下提起,几乎没有几个人记得还有这么号人物。 便是记得,也只会叹息,毕竟这样的身份,敏感尴尬,谁碰谁倒霉,以至于她都二十一了,亲事仍无人问津,大家都很有默契的选择性遗忘。 那些记得这么个人物的老人儿,大概会想着这颗明珠,会一直被荣养到孤独终老,成亲是不可能的了,哪个官员都不可能拿自家前途去换这么个祖宗。 可现在,人家被赐婚了,对象还是个钻石单身汉。 这一桩赐婚,对崇阳郡主来说,是走到阳光下的绝好机会,可于闵亲王来说,那就是倒霉了。 皇帝赐这个婚,说得好听是嘉奖和安抚,但那是安抚夏氏宗室罢了,闵亲王这倒霉催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处处受掣肘。 试想啊,夏朝的郡主,又是那位雍太子的血脉,楚帝能不一直盯着她,提防她会被前朝的余党给策反搞那啥反庆复夏的要命事? 盯上崇阳郡主,便是盯上闵亲王,说句不好听的,这是啥啥都在皇帝眼皮底下啊。 不少人阴谋论一番,大概是皇上对闵亲王起忌讳了,毕竟人家的封地,无比富庶,所以才赐了这么个祖宗给他做正妃,暗戳戳地警告他别搞事。 而娶了这么个祖宗,闵亲王的处境就别想香了。 噢,说不准嫡子都无法出生了,免得瓜娃子长成了想造反,如此就得被皇上抓到机会把你全家圈养起来。 那么问题来了,皇上这骚操作,是想闵亲王反呢还是不反呢? 选择权在闵亲王这里,想安生当他的藩王,就别想相亲相爱生娃娃了,老老实实把人从信王府接过来继续养。 俗称接盘侠! 闵亲王实惨! 第六百六十六章 超绿茶超婊 皇上赐婚,信王激动得老泪纵横,匍匐在地虔诚地谢恩,尔后一脸深情的看着闵亲王,那神情莫不在说—— 大兄弟,以后我那大侄女就靠你了! 闵亲王:“……” 楚帝看着座下两人的神色,眸光微闪,唇角若有似无的勾起。 退朝后,养心殿。 楚帝直接把赐婚圣旨递给闵亲王:“你现在还能有机会抗旨哦。” 一副本皇很好商量的表情。 超绿茶超婊。 闵亲王:我信了你的邪,才怪! 他恭敬地接过跪下谢恩。 “委屈你了。”楚帝把他扶起来,道:“先帝驾崩前,嘱咐过朕要对夏朝雍太子的遗脉加以安抚,一来也是安夏氏的心,二来也是安万民的心。” 闵亲王有些愕然地问:“难道皇兄认为万民仍忠于夏朝?” 楚帝一笑:“你觉得会?” 闵亲王默然。 “老百姓不会在意谁坐在这张龙椅上,他们只会在意自己的小日子是否能安居乐业,是否能吃饱穿暖,而不是日夜担心会被地主剥削,被官员各种苛捐杂税卖儿卖女。” 闵亲王抿起唇,默然地听着。 “夏朝会败,是它早已腐朽,烂到了根底里,贪官不思进取反无底线压榨百姓,导致民不聊生,才会激发民怨,各路诸侯义士崛起。”楚帝淡声道:“若不然,活在太平盛世里,谁会闲得没事干去造反打仗?” “安万民的心,是以示我大庆仁厚,有容忍之度,并非滥情滥杀之人,若不然,夏氏宗室岂会苟存到现在。” 闵亲王沉默半晌,道:“臣弟说句大不敬的,若那位郡主是个男子,您也容他苟活?” 楚帝转过头反问:“若是你,你可会容?” 闵亲王怔住,他不会! “若她是男子,老实本分当他的闲人,容他苟活又如何?可若他肖想不该想的,就莫怪朕冷酷无情。” “若如此,您不怕他蛰伏起来,趁机起复?”闵亲王挑眉问:“臣弟听说,现在仍有夏朝余孽想要起复。” 楚帝笑了,道:“泽弟,没有永垂不朽的王朝,一个国家,总有国运到头的那一天,只是论时间长久罢了,夏国便是例子,它存在了两百年,也曾是人人称颂的盛世大国,可为何败于庆国?是时也命也,国运已散,帝王之气已散了,他们才会败。” 他背着手,道:“朕也不敢担保庆国会流芳百世,只盼着有生之年治理好再交由下一代皇帝,代代相传,至于多年以后,庆国是否会如夏国成为历史过去,却是朕管不着了。” “所以你问的那话,朕不怕的。他若老实本分,朕圈养着使人教化着,久而久之,总有一代,他们会忘了自己曾经的根和尊贵,这才是可怕的。若他想起复,祸乱朝纲,使黎民百姓再活在水火之中,那么朕也不怕和他斗一场。”楚帝侧着脸看着他,道:“自古成王败寇,父皇当年能举旗起义建国,朕还怕区区夏氏余孽?” 闵亲王勾着唇拱手一拜:“吾王万岁。” 第六百六十七章 朕干的事挺不善良 和闵亲王谈了那么一场‘掏心话’,楚帝许是觉得自己赐这门婚有些不地道,便又赐了一个侧妃,那是方太师家的贵女,今年十五,正当年。 很明显的给个巴掌再赏个甜枣,这就是帝王之威,你只能受着。 闵亲王也的确是干受着,领了旨便跪安退下。 楚帝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眸光沉沉,忽然道:“周公公,你说闵亲王会不会在心里诅咒朕?” 周公公吓得手一抖,茶碗差点就掉了。 “皇上,雷霆雨露均是君恩,闵亲王岂敢对您大不敬!” 真是吓死太监了,您说的什么话呢,是自己诅咒自己。 楚帝哼笑:“朕觉得,他如今就在心底里骂朕。” 周公公讶然:“皇上这话怎么说?” 难道您还通鬼神了? 楚帝:“朕觉得耳朵发烫,除了是他在骂,还有谁?毕竟朕这么赐婚,挺不善良的,是挺招骂!” 周公公:“……” 什么都是您说了,奴才竟无言以对。 楚帝话音一转:“李太医来了没?” 周公公连忙回话:“已是在偏殿等候皇上召唤了。” “宣。” 周公公一拂拂尘:“宣李太医。” 不多时,一个老太医躬着身子进来,正是清晨帮宋致远诊治的那位。 “微臣参见皇上。” “平身。”楚帝抬手,问:“你是去给宋相看诊的,他伤势如何。” 李太医拱手回话:“回禀皇上,宋相的左上臂被流矢所伤,箭上带勾刺,所幸箭头没有抹毒药,虽勾走小块血肉,却没伤及筋脉,实属大幸。只要将养数日,便可痊愈,并不会阻碍日常用手。” 楚帝松了一口气。 “宋相的气息如何?” “除了失了点气血略显苍白,并无大碍,微臣已给他开了补气血的方子。” “挺好,既是你去帮他诊治,那日后仍由你帮他换药,务必让宋相尽快恢复如常。” 李太医跪在地上领旨:“微臣遵旨。” 楚帝刚要让他退下,李太医又说,宋大夫人有孕,却因受惊吓,以至于动了胎气,有落胎征兆。 楚帝皱起眉,表示知道了。 李太医退下,周公公就上前道:“皇上这下该放心了,宋相吉人天相并无大碍。” “嗯。”楚帝道:“你一会去内库,亲自挑些滋补药材赏到相府,替朕探望一番,若是伤势太重,朕允他告假两天。再去太医院传朕的旨意,让刘太医走一趟相府,给宋大夫人诊治保胎。” 周公公笑着应诺,道:“皇上对宋相极是爱护,连带着对他的家眷也是爱屋及乌了。” 哪个臣子有他这般荣宠? “润之是朕的肱股之臣,朕缺他不得。”楚帝拿了一本折子翻开,道:“他身下嫡子只有一个,听说他家夫人一心盼着再生一个,如今有了,若是留不住,想必他也难过。” “皇上说的是。” “下去安排。” “喳。” 不多时,周公公就领着两个小天使和刘太医,带着一车赏赐往宋相府去,代天子探病,可把京师的人都惊动了。 第六百六十八章 没人血书跪求皇上做个人 周公公代替天子探望宋相并没有遮遮掩掩,这满京师,会钻营又有眼力见的人家纷纷送来了慰问品,以几个王爷最为丰厚。 宋慈表示受到了来自金钱的侵蚀,更摸到了一条发财之路。 就是人精儿子随便‘病’一下,家里就不愁没进账了。 当然,宋慈也就想一想,真正贵重的礼物相府是不敢收的,一些比较普通的滋补药材倒是可以收一下,但亦要回上差不多的礼品回去,以免有御史抓住这点攻讦宋致远,以伤敛财,收受贿赂。 皇上最恨贪官,为此登位那几年,不知整治了多少人,又收拾了多少家族。 作为他的肱股之臣,宋致远可不敢顶风作案。 宋慈瞧着也就是过个眼瘾,十分的没意思。 “拿走拿走。”她阖上眼。 眼不见为净,看不到心也就不念了。 宫嬷嬷抿嘴轻笑,道:“这个不用拿走,这是宫里赏下来的,相爷特意吩咐孝敬给您,让您平日里没事就切了泡水喝。” 宋慈顿时眉开眼笑,喜滋滋地道:“我儿就是孝顺大气。” 百年人参,全须全尾的,白白胖胖别提多喜人,说让她切着泡水,真是亲生的。 她再次看了一眼盒子里的人参,然后让红柚她们登记入库。 这可是好东西,救命用的,泡水喝太奢侈了些,得存着。 “您不用它?”宫嬷嬷挑眉。 宋慈嗔道:“人参补气,可这百年的,让你家太夫人泡水喝,不得燥热得晚上睡不着啊,地龙烧着本来就烧心,这就不用了。平日里喝的水,放几根虫草就行,用炉子煨着。” 有条件滋补和精贵,宋慈就绝不吝啬,百年人参她不用,但入秋后每天一杯虫草水,还有每日一盏金丝燕窝,是少不了的。 养生嘛,必须的,争取多活几年。 绝不承认是堕落了。 宫嬷嬷也不拆穿她,笑着应了。 “那周公公仍在和老大说话?让江氏准备一席好酒菜,让几个天使吃了午膳再走。”人情世故,宋慈也会了。 “您放心,从公公一行入门,便已是吩咐下去了的,除了酒菜,到时候他们走的时候,还会准备赏封。” 宋慈点头。 俗话说小鬼难缠,这些小天使们常年在宫里伺候,打点好了,以后在宫里行走也顺当些,毕竟那是人家的地盘。 宫嬷嬷给她的茶杯续了水,小声道:“听周公公说,皇上给闵亲王赐婚了。” 宋慈十分八卦:“咦,哪家的贵女?” “除了正妃,还有侧妃,这侧妃就定了方太师家的嫡孙女,好像是最小的那位,今年才十五。” “闵亲王今年好像都二十五了,皇上这么做,就不怕人家说皇家老牛吃嫩草啊。”宋慈咋舌,相差十年,不是吃嫩草是啥。 宫嬷嬷轻嗤:“别说相差十岁,就是爷爷辈,还能定个能当自己孙女的黄花闺女做妻房呢,只要他足够有权有势。” 宋慈举起大拇指,你真是人间现实。 “那正妃呢?方太师家的孙女都只能做侧妃,哪家贵女会成为正妃?” 宫嬷嬷眉梢一挑:“身份倒是贵不可言,是夏朝先雍太子的遗脉崇阳郡主。” 宋慈愕然:纳尼? 就没人血书跪求皇帝做个人? 第六百六十九章 坏人变老了 不是宋慈亲疏远近啊,实在是楚帝搞这波操作,就挺那啥的,嗯,不是个人干的事! 给幺弟赐个亡国郡主做正妃,是递个他造反的机会上去,然后趁机收拾了么?还是瞧他不顺眼,就赐这么个妻房膈应恶心他? 你说嘛,这成亲了,没子嗣也就罢了,这要是有了,生下来岂不成了肉中钉眼中刺? 所以楚帝是想闵亲王生不出嫡子女来么,放那么一尊祖宗占着正妃坑位,却生不成,这不就是那啥,占着茅坑不拉屎么? 你可千万别说安抚啥啥的,这满京师,这么多的勋贵子弟,绝对能拖出那么几个来匹配那位祖宗的,犯得着牺牲闵亲王? 啥,勋贵子弟也是避之不及? 呵,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了解一下? 皇上让你娶祖宗你就娶,还敢逆旨? “啧啧,闵亲王实惨没错了!”宋慈啧了一声,脑子灵光一转,道:“宫嬷嬷,你去和周公公说一声,回去后去慈宁宫代我请个安。” 宫嬷嬷:“??” 宋慈坏笑着说:“这婚赐下,第一个炸毛的必定是姬太妃,依着她的秉性,必定会去慈宁宫骚扰太后娘娘。所以让娘娘趁机不适需要静养,避开她才好。” 免得让姬太妃冲撞了好心情。 宫嬷嬷:“……” 有句话怎么说的,不是老人变坏了,是坏人变老了! 您可真是个坏老宝宝! 要不怎么说最了解自己的是敌人,宋慈那是一猜一个准,得知心肝儿的正妃人选后,姬太妃愣了一瞬,然后华丽地晕倒了。 晕不到一盏茶,她就醒来,然后嚷嚷着要进宫,要面圣要见太后。 她要看看他们母子的心是不是用墨汁泡着长的,黑成那样。 “更衣,快给本宫更衣,本宫定要皇帝收回圣旨。”姬太妃气得肝疼,大发脾气。 有长眼色的婢女去请了闵亲王,后者姗姗来迟,姬太妃已经穿好了太妃的朝服了,还戴上了珠冠。 看到儿子进来,姬太妃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道:“我儿别急,母妃这就进宫,定会让皇上收回成命。” 那副儿你莫委屈,娘会为你撑腰的表情,让闵亲王失笑。 “母妃,您别急,我们慢慢说。”闵亲王上前扶着姬太妃的手让她坐下。 姬太妃哪能不急,才被按下就站起来,道:“说什么说,他们干的就不是个事儿,我要进宫去讨个说法,你就在府中等着,等母妃回来再说。” 闵亲王慌忙拉着她,道:“母妃,您这进宫,儿子可就尴尬了,都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赐婚本就是荣誉,您还想儿子抗旨不成?” “这有何不可?这正妃是什么人,我一个不识几个大道理的妇人都懂的,娶她,可不就是娶个祖宗,打不得骂不得。不是,这是娶一尊神啊,得供着的那种!”姬太妃气急败坏地跺着脚道:“咱们娶妻是要娶宜家宜室的,而不是娶神,皇上这指婚,不就是要咱命吗?” 不得不说,姬太妃,您真相了! 第六百七十章 别拦,本宫要进宫撒个泼 姬太妃是真气,气的同时还有些后悔,早知道是这样,当初还不如在封地定一门贵女就算了,更甚,不回来也不是眼下这个情形。 亡国郡主,身份尊贵? 呸! 那还不如一个五品官的官家小姐来得受重视呢,就冲着这敏感的身份,就注定了她不能出格出头,这样的人,接回家中,那就只能供着,把她当摆设的供着。 姬太妃是任性,脑子不太聪明,但再蠢也知道这什么崇阳郡主,谁娶谁倒霉啊! 天呐,她还想抱嫡孙呢,有这么个正妃,能生下嫡子? 简直不敢想! 姬太妃急得额上冒汗,娶不得,这万万娶不得,她要进宫求皇上,求太后,要是他们不收回成命,她就哭,就撒泼,就去先帝陵前碰头。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欺人太甚! 闵亲王看她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便握着她的手,道:“母妃,您别急,您这会儿进宫去闹也没用了,儿子已经接了旨。” “那也能求他收回去啊。” “母妃,天子金口一开,覆水难收,这圣旨除非是他自己收回去,而我们却不能说让他收,不然,那就成了抗旨不尊,等于递个现成的把柄上去了!” 姬太妃一怔,嘴唇哆嗦。 闵亲王的声音放低,道:“藩王本就着帝王眼犯忌讳,我若是抗旨不尊,说不准他就趁机削藩,到时候我们才叫处境凄凉。” 姬太妃的眼泪涌出来了,双手反抓着他的手,道:“那,那咱们不成亲了,回封地成吗?顶多母妃和他们发誓,一辈子都不出来。” 她这回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那仍是抗旨不尊。” 姬太妃脑袋发晕,道:“这不行,那不行,那可怎么办?就只能按着圣旨去办?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把人往死里整。咱们也不是要做什么,就是给你娶个正妃,也要这样防着,手段尽出?” “母妃,崇阳郡主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差,听信王说,她性子文静还十分美丽。” “我的傻儿子哎,漂亮能顶什么用?一只不能下蛋的金鸡,还不只是个摆设?娶了她,你说那位能让她生下嫡子?若是让,就不会把这人赐给你了!”姬太妃咬牙切齿地道:“不能生,你永远没有嫡子,母妃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占着茅坑不拉屎。” 她说得粗鄙,闵亲王抚了抚额,耐着性子道:“母妃,这不还有侧妃吗?侧妃身份也不低,若是她愿意,等她生下孩子记在正妃名下,不也是嫡子么?” 姬太妃翻了个大白眼,那怎么能一样,假的就是假的。 “母妃,就这样,娶了崇阳郡主为正妃也不差,起码能安那位的心,咱们也安稳,不是么?”闵亲王温和地笑道:“至于孩子,只要足够聪慧,也能培养成合格出色的继承人的。” 姬太妃眼中沉痛,真傻,再出色,差了一个出身,就差了一层了,你就是那例子啊! 她看闵亲王笑,却越发觉得是苦笑,便咬牙道:“好,那咱娶。来人,备车,本宫要进宫向太后娘娘谢恩。泽儿你也别拦我!” 别拦她,她要进宫撒个泼! 第六百七十一章 一个摆设罢了 姬太妃气势汹汹的杀去了皇宫,闵亲王这会没拦,她那口怒火不发出来,定会憋出毛病来,去就去。 而且,不去小闹一场,世人怎知他委屈,怎知皇权的重要? 皇权啊。 闵亲王看向皇宫的方向,脑海里呈现起的楚帝的一番话,眼中眸色沉沉,似有风云在其中涌动。 不怕么? 若不怕,何必处处翻查夏氏余孽? 闵亲王垂眸,嘴角勾出一个若有似无的讥诮。 信步回到书房,挥退了伺候的人,绕过书房内的屏风内,里面端坐着一个老者。 “主公当真要遵旨?” 闵亲王轻笑:“难道先生认为我还能抗旨?” “可是,那位……” “一个正妃之位罢了,本王也不是给不起,这偌大的王府,处处都是摆设,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闵亲王拿起博古架上的一个小巧精致的长颈美人瓶在手中把玩。 “您明知她是……” “先生。”闵亲王声音低沉,打断老者的话,道:“崇阳郡主会是闵亲王妃,一辈子都是。” 老者沉默不语。 “她需要一个安生之所,给她就是了,也能安我那位好皇兄的心,不是吗?”闵亲王讥讽自嘲。 安抚,膈应他罢了? 老者长叹:“主公心中有数便好。” “我自是心中有数的,请先生放心。”他扯了扯嘴角,喃喃地道:“若不是心中有数,岂会在这里站着。” …… 信王府,被赐婚圣旨炸懵的崇阳郡主茫然地接过那道明黄色,好半晌,才用纤长的手指拂过去。 她,竟是可嫁人的么? 闵亲王? 信王看着这个侄女,咳了一声道:“圣旨上说了,来年二月成亲,你就安心在院子里备嫁,旁的不用操心。” 崇阳郡主回过神来,文雅地向信王行了一礼,声音柔柔的道:“雨儿谢过八叔公。” 信王张了张嘴,视线在她那张洁白如玉的脸颊划过,半晌才叹了口气道:“你也莫怕,你成了闵亲王妃,你也只会活得更好更自在,那府里,无人敢给你委屈的。” “是。”崇阳郡主再度行了一礼,笑容清浅恰到好处。 信王想要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却又想到男女有别,便收回了,颔了个首就离开。 崇阳郡主福了福身。 “恭喜你了,未来的闵亲王妃。” 崇阳郡主转过身,对来人露出一个标准得体的笑容:“谢谢你,妍妹妹。” “什么妹妹,雨姑姑莫不是忘了,您可是比我们高一辈的。”那夏氏宗室女嗤笑。 崇阳郡主愣了一下,随即道:“倒是我的不是,一时记差了。” 夏妍冷笑:“是高兴过头了?毕竟你也这个年纪了,还能嫁的出去,夫家更是皇室之人。”她掩着嘴笑:“不过雨姑姑可要仔细晚上做梦了,若是个被祖宗叱责的噩梦,可就不好了。” 崇阳郡主身边的婢女听着这话,气得眼睛瞪成死鱼眼,想要发作,主子却是看过来了。 “妍儿的话做姑姑的记住了,却要教你一句,在外说话要小心,毕竟不是人人都是姑姑这般好脾气,告你个以下犯上,哪怕八叔公,也护不了你的!” “你!夏雨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你这么个身份,以为嫁了就能过好日子?做梦呢!” 崇阳郡主淡淡地看着她,一个字不说,颔首离开。 第六百七十二章 牢笼里的崇阳郡主 崇阳郡主坐在窗前,旁边,是那卷明黄色的圣旨,而她手上的,却是之前尚未看完的书卷,只是那一页书,久久都没有翻动一下。 婢女晚春奉上一盏苦丁茶,看一眼那停滞不前的页面,视线再划过那圣旨,劝道:“郡主,您别和那妍小姐置气,不值当,她那个人,嘴巴从来就没吐出个好话。” 崇阳郡主转头看过来,嗔道:“你别偏排她了,大小她也是个主子,你在这偏排她,叫她听着了,还不是你吃苦头?” 晚春有些不岔地嘟了嘟嘴,道:“奴婢就是看不惯她那副嘴脸,您好歹是千金贵体,她算哪门子主子嘛?更别说,您还是长辈,您看她可有尊您为长辈的态度?” 崇阳郡主叹了一口气:“你说错了,千金贵体,却远不比她那个身份自在。” 同是夏氏宗室女,可自己却是雍太子的遗脉,哪怕庶出,也打眼。 晚春一僵,脸上有些慌乱,道:“郡主,都是奴婢的错,让您想起伤心事了,您罚奴婢。” “无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没料到,这样的圣旨会落在我头上。”崇阳郡主看向案上的圣旨,露出个苦笑。 她从出生后,就寄养在信王府里,吃穿用度一概不短,甚至西席先生也不缺,教她琴棋书画,日子过得精细又矜贵。 却也仅此而已,能与她终日作伴的,除了这琴棋书画自娱自乐,就是晚春这个一起长大的婢女。 她是个被遗忘的人,外头的世界,她都不曾见过,她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会在这个清净不失雅致的小院孤独老死,可现在,她要嫁人了? 嫁的人还极其尊贵,闵亲王啊,先帝幺子。 崇阳郡主说不清心头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有些惶恐和茫然,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尴尬,所以她也很安分的守着这个小院过活,她愿意偏安一隅,难道是这样苟且偷生的日子,也要不复存在了么? “郡主,您和闵亲王成亲后,就不用再看那些人的白眼了。”晚春觉得郡主嫁人真是太好了,可以离开这里,过另外的生活,那郡主以后就会幸福多了。 崇阳郡主看着她甜美的笑容,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傻晚春,你不懂。” 晚春愣住,她不懂? 如何不懂了,嫁人了,就有家里人了,亲王妃之尊,还能当家做主,不好吗? 崇阳郡主却没多解释,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成为亲王妃,其实也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跳到另外一个牢笼罢了,吃穿用度仍不会缺,或许会多些交际,但交际会是她擅长的吗? 即便她有心相交,又有几个人会愿意和她接近? 自己的这个身份,人人避之不及,她呀,就连个名字,都是雨,余的同音,夏余。 崇阳郡主叹了一口气,罢了,反正不过是换个地方睡觉吃饭,倒也无碍,活到这份上,她也觉得可以了。 “把圣旨供起来。”崇阳郡主的视线重新落在书卷上,不再为外物所动。 第六百七十三章 哀家随时教你做人! 汪太后接到来自老闺蜜宋慈的暗号,很是爽快的装病拒见姬太妃。 然而,两人都低估了姬太妃的胡搅蛮缠,不见? 行啊,一秒雪姨上身,一口一句我知道你躲在里边装毛病,有本事装病,有种出来和我说道说道,掰扯一二。 那个粗鄙蛮横,气得汪太后直拍着炕桌。 “让她进来,看把她给惯的,以为哀家真个怕了她?让她滚进来掰扯个够,哀家倒要看看,她能说出几个子丑寅卯来。” 连翘叹气,到底是激不得。 姬太妃从外而进,看到汪太后脸色红润的坐在美人榻上,冷笑出声。 “哟,我还以为姐姐病得起不来了呢,瞧这小脸,跟猴子屁股似的,贼儿红润。” 一张嘴,就是连珠似炮,噼里啪啦的往外放。 汪太后冷冷地瞥向她:“姬太妃,你这是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忘了自个是什么身份吗?连怎么说话都不会说了?需要哀家给你醒醒脑子吗?” 姬太妃嚣张的表情微僵,却又挺起肥硕的胸口,道:“你少拿身份地位来压我,我可不怕你。” “那是,你自然是不怕哀家的,你若是怕,你就不敢在这跟哀家大喊大叫,跟个市井泼妇似的泼妇骂街。”汪太后冷睨着她:“你说你都多少年了,咋一点长进都没有,先帝给你穿上一身宫袍你也脱不去你泼妇的味儿,还宫妃?呸!外头的妇人都要比你来得文雅。” 姬太妃气得肝疼,哈的一声笑。 “我市井泼妇?没错,我就是农家出身咋的,可我是姬氏后裔,先帝都说了,我们姬家血统贵着呐。”姬太妃说道:“你说得自个挺尊贵,你自己还不是在民间呆过,吃过糟糠淌过泥,谁比谁高贵了?” 面对姬太妃的嘲讽,汪太后忽然笑得灿烂,道:“你看你这咄咄逼人的,你说哀家现在气得晕倒,御史会不会参你一本说你以下犯上,不分尊卑?” 姬太妃瞳孔一缩:“你,你无耻!” “姬氏你大胆!”汪太后冷厉一喝:“你别以为哀家是泥人儿,任你搓圆按扁没脾性。哀家容你在这放肆,那是哀家闲着没事看你演戏图个乐子。你试试哀家不乐意看这戏了,你能得什么下场?” “哀家逗你玩那是哀家无聊,哀家要是不无聊了,凭着你在这大呼小叫还直呼哀家闺名,哀家赏你几巴掌,也无人敢说什么。”汪太后眼睛半眯:“姬氏,你莫要逼哀家,哀家一个不高兴了,就教你如何做人,一把年纪顶着红肿的脸出宫,没脸的可是你,是闵亲王。” 姬太妃被唬住,一张脸,又青又红又白,跟打翻了调色盘一样。 好半晌,她哗的一声哭了。 “先帝啊,您怎去得这般早,咋不把我们母子也带走,好过我们被人作践被欺负,呜哇……” 汪太后懒懒地靠在迎枕上,道:“来人呐,捶腿,上茶剥瓜子!” 这么场哭戏她得好好的看。 姬太妃:“……” 欺,欺人太甚! 第六百七十四章 秀一波帝王威严吓退 姬太妃没能哭太久,因为汪太后那厮当真让人上了茶和瓜子,一边磕着看她表演,真是气死个人。 她本就圆润,这一气腮帮子就鼓成了金鱼腮,瞪着汪太后的眼神,就差没变成毒箭。 “咦,不哭了?是不是嗓子哑了,连翘,快给太妃娘娘上盏茶润润嗓子再继续哭。”汪太后笑眯眯地说。 姬太妃气道:“汪……太后娘娘,您别太过分了。” “哀家怎么过分了?比起你,哀家道行可差远了。”汪太后哼笑。 姬太妃真想骂娘啊,可对方是太后,为了儿子,她忍。 “娘娘,泽儿也唤您一声母后,如今他老大不小才要娶正妃,您就不能可怜可怜他,给他赐一门体面婚事?”姬太妃可怜兮兮地抹着眼泪,道:“您要怨恨臣妾要责罚臣妾,我绝无二话,就凭着一声母后,您给他赐门好亲。” 汪太后斜睨过去:“看你这话说的,皇帝不是已经赐婚了?崇阳郡主身份尊贵,你是觉得配不上闵亲王么?” 姬太妃磨牙,配不配得上您心里难道没几个数? “娘娘……” 汪太后道:“后宫不可干政,你心里不明白?再者,闵亲王和崇阳郡主出身同等尊贵,乃天地之合,姬太妃还是早些回去给闵亲王准备大婚。” 亲王大王,内务局自会去督办,但身为母妃的姬太妃,自然也撂不了挑子,她也不敢放松就是了。 姬太妃气得掀桌:“汪静娴!你就是成心要看我笑话,要让我抱不了嫡孙!” 汪太后眼神一厉,正要说话,却听外侍传唱。 “皇上驾到。” 姬太妃脸色一白,那煞星怎么来了。 她满脸惶恐地站了起来,看向殿门,一抹明黄色映入眼帘,不是楚帝又是谁。 “儿臣拜见母后。”楚帝向汪太后行了个礼。 “平身,皇帝怎么得空来哀家这里坐?”汪太后笑眯眯地问。 楚帝道:“听说香妃那个宫里的腊梅今年开得极为灿烂,想邀了母后一块儿去赏一赏,没曾想太妃也在母后这里。” 姬太妃僵着笑脸向楚帝行了个半礼,有些局促地道:“本宫就是来跟太后娘娘说说话儿,闲话家常。” “原是如此,朕还以为太妃你听说朕给闵亲王赐婚不满,跑来宫里跟母后兴师问罪呢。”楚帝笑呵呵地说。 姬太妃又不是蠢人,一下子就听出了这话里的质问和警告,甚至带了丁点杀意,当下吓得双腿一哆嗦,双股战战。 差点跪了。 她煞白着脸强笑道:“皇上说笑了,本宫岂敢?你和泽儿是亲兄弟,自是会为他择选最好的妻房。本宫真的只是来陪姐姐说说话。”她扯了一下嘴角,看向汪太后,急急地道:“娘娘,既皇上来邀您赏梅,那我便先回府了。” 汪太后端着脸说:“嗯,你跪安。好好给闵亲王准备大婚,莫失了皇室的体面。” “诺。” 姬太妃向二人行礼,飞快的离开,活跟后面有恶鬼似的。 楚帝眯着眸子半晌,道:“母后,姬太妃是误会了什么不成,儿子也没说什么不是?” 汪太后:“……” 是没说什么,就是秀了一波帝王威严,吓退罢了! 第六百七十五章 除官服,朕看看 宋致远没有依着楚帝的体贴而休息,在隔日便上了早朝,面对众官投来的慰问目光,是以颔首示意。 自然也有不识相的暗戳戳的指宋致远仇家多,上个朝也能遭遇刺杀。 然后怎么的,人家宋相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本相愿意为我大庆国抛头颅洒热血,国之蛀虫腐蚀我大庆江山,死不足惜。本相哪怕要为此引来他们的扑杀报复,也要将其尽数铲除,还我大庆清朗江山。 一番慷慨就义的话,自然让楚帝大为欣赏,很是配合的夸了一句:宋相不愧为朕之肱股。 而那出头的官员直犯抽抽,就宋相您会吹彩虹屁是,可他也不敢冒头了,因为皇上的训诫下来了。 武将兵士尚且能为大庆安稳而抛头颅洒热血,甘愿上战场,保家卫国。 一个文臣若因为害怕引来那些巨壕或大权在握的人打击报复,而对被剥削生活得水深火热的老百姓视而不见或同流合污,那他就不配为官,还不如早早摘了乌纱帽去当个闲人。 短短的一番训诫,朝中武将挺起胸膛,满脸刚正霸气,蔑视着对面那群弱鸡文臣。 哼,就知道口诛笔伐的弱鸡,贪生怕死,哪有俺们这些尔等口中的大老粗来得忠直忠心? 俺们可不怕死。 谁敢来打击报复,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 文臣们被楚帝暗戳戳的训诫,连忙跪下来各种表忠心,而那冒头的官员么,则是满额是汗,接到不少的死亡蔑视。 你丫可要完了,叫你出头,你头上的官不被撸下来,老子跟你姓。 …… 养心殿。 楚帝让宋致远除官服。 宋致远:“……” 他忠心他错了,让他脱官服? “想什么,朕看看伤成如何?”楚帝还是很关心他的,毕竟人家这脸色不太好看。 宋致远道:“岂能污了皇上的眼睛,只是一些皮肉伤,养着就好了。” 楚帝皱眉。 周公公此时笑道:“皇上,宋相这会若是真听您的脱了官服,前脚出了这殿,说不准御史后脚就要弹劾他,说他御前失礼了。” 宋致远向周公公拱了拱手以示谢意。 楚帝讪讪的,道:“也罢,你可莫要逞强,朕还需要你。” “您放心,臣可是早早就开始养生之人。”枸杞菊花水天天喝着,现在也学着老娘那般,喝虫草水了。 楚帝点头,说起了正事:“刺客的来路可是查出来了?” 宋致远也正了脸色,冷哼道:“是十年前盐商万家的死忠余党,倒没想到,万家被抄了三族,又被发配边疆,仍有人效忠于他。” 十年前,盐商万家贪得无厌,一再触及楚帝的底线,正好,当年因为军中改革,国库实在是空虚,楚帝和宋致远一合计,就把富可敌国的万家给撸了。 抄了三族,斩首百余人,其余发配边疆,现在竟是还能卷土重来了? “万家得了谁辅助不成?” 宋致远闻言,脸色有些古怪,摸了一下鼻子,道:“万家有个叫子良的男儿,今年十四,貌比娇娘,成了塔吉克族阿图长公主的入幕之宾。” 楚帝:“……” 那啥长公主,好像五十有多了? 第六百七十六章 老蚌怀珠羞死人 宋致远上了早朝,长女宋如茜却上了门,父亲遇刺,哪怕自己病得要死了,也得上门探望,尤其母亲也有些不好,她哪里放心得下。 宋如茜先带着女儿甜甜去了宋慈那边,陪着宋慈说了一会子话,就被宋慈很体贴的打发了。 “知你挂心你母亲,去,孩子放在我这就行,正好圆圆也在呢,让她们姐俩一起玩。”宋慈笑着说:“也不知路上会不会打滑,你走路得小心点。” 宋如茜笑着应了,福身一礼,就被仆妇婢女簇拥着去了正院。 宋大夫人早就得知长女进了府,靠坐在床上翘首以盼,在看到人了,才露出个笑容来。 “母亲。”宋如茜走过去,还没行礼就被亲娘给免了,顺着她的手坐在了床边。 “天气寒冷,还时不时就下雪,你这身子沉了,其实不该来的。”宋大夫人在宋如琪小产后,就更看重长女这胎,生怕有什么闪失。 宋如茜嗔道:“听闻父亲遇刺,您身子也不太爽利,这天便是下刀子,女儿也得来,不亲眼看过你们二老安好,我这心也无法安稳。” “放心,你父亲只是受了些小伤,他今日都还去上早朝了,至于为娘……不过是老蚌怀珠,胎气不太稳罢了。”宋大夫人难得有些尴尬和羞意。 她这年纪,再过几年也都快四十了,在外孙都有了的情况下,她又怀上了,孩子生下来,比外孙的年纪还要小呢。 简直羞死个人。 宋如茜抿嘴一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您和父亲夫妻恩爱,琴瑟和鸣,这是多少人都遇不来的好事儿。” “别人总要说我这把年纪,老蚌怀珠。” “那都是别人酸您呢,多少人盼不来的夫妻恩爱,房中无侍妾通房。”宋如茜拉过她的手,道:“母亲别听外头的人说什么,您可是嫡妻正房,正儿八经的怀嫡子,有啥可笑的?您看祖母,不也是四十多的高龄才生的四叔?” “那是。”宋大夫人垂首抚摸着肚子,叹道:“就是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留住。” “林大夫是怎么说的?” “还能如何,尽人事看天意,看咱们母子有没有缘分了,连妇科圣手刘太医也是这样说的。所以你看,我也只能躺着,躺得累了也只能靠躺着,却是不敢大动的。” 宋如茜看她神色带着忧虑,连忙握着她的手道:“母亲也别太悲观,一切往好的方向看,只要坐稳了胎,也就好了。您现在,什么都别想,也别去操心,一心就只养好您自己就好。” 宋大夫人点点头:“我知道。就盼着老天爷眷顾,让这孩子留下来,若能是个男儿,以后肃儿也多一个帮手,你们姐妹俩也多个撑腰的兄弟。” 宋如茜笑着道:“只要孩子健健康康的生下来,是男儿女儿又有什么关系?在我们家,女儿也是极好极矜贵的。” 随着父亲官拜一品,宋氏女的地位也越来越高,所以女儿又如何? 宋大夫人深以为然,看到她凸起的腹部,眼神一黯:“最可惜的还是你二妹妹。” 第六百七十七章 嫡长女的眼界 听了宋大夫人的话,宋如茜的笑容也淡了下来,跟着叹了一口气。 谁不觉得可惜呢? 成亲三月就怀上了,而且头一胎就是个男婴,却是折在了后宅的阴司算计里,非但可惜,还痛心。 “得知琪儿小产,我这心就被剜了一半去,却是不敢上门去看望她。”宋如茜苦笑道:“也不知她会不会怨我这个当姐姐的。” 宋大夫人啧了一声:“你说的什么傻话?你暂且不去是对的。你们一起有的孕,如今她这样,难免伤心着,一时半会怕是要走不出来,得等她熬过了这关,不然受了刺激,说不准会得癔症。” 话虽如此,可这心,愣是堵得慌。 “等她出了小月子,我总要去看望她的。母亲倒与我说说,那日的情况如何?”仆妇虽有消息传回来,但总不及从母亲这里听的详细。 宋大夫人带着些许火气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说到伤心时又抹了一下眼泪。 宋如茜连忙劝了几句:“母亲您别难过,倒是女儿的不是,一时忘了您也在养胎,却又勾起您的伤心事。” 宋大夫人深吸了一口气,道:“没事,这事说起来,总是意难平,更莫说,那真正的幕后黑手根本就没找出来。” 宋如茜是嫡长女,从小精心培养教导,嫁的又是士族大家,眼界自然是有的。 她琢磨了一下,便道:“母亲,这事不管查出来是谁,都不会明着去处置,肯定要推替死鬼出来担责的。琪儿和齐三是皇上赐婚,英国公府也不敢真糊弄,我猜着,是不是查到了什么,却牵扯甚大,或是已超出他们想象的范围,才出了这么个结果。” 宋大夫人迟疑着说:“听说英国公夫人那边有个妈妈暴毙了。” 宋如茜瞳孔骤缩。 “你父亲说,不是英国公夫人,倒说那妈妈像是个奸细。” 宋如茜闻言有些凝重:“如此,那便不仅仅是后宅的事了,怕是牵涉到朝廷。” 宋大夫人也有些讳莫如深,好半天才说:“总归是倒霉。也是我太惯着她了,以至于她对这人心险恶少了一些判断,便吃了这么个大亏。” “她自此便会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但愿如此。” 宋如茜微笑着,道:“倒是依您所说的,祖母那表现很是霸气,也很精明。” 宋大夫人点头:“我也有些意外,你祖母啊,对你倒还多些疼爱,毕竟是长孙女,对琪儿却是不太待见的,当年她生下来的时候,瞅了一眼就难掩失望。可如今,她竟也亲自过去给那丫头撑腰,还怼得英国公夫人她们无话可说。” “祖母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护短着呢。您总说她老人家只看重男丁,但其实这整个大庆,哪家不看重男丁呢?祖母虽更看重男孙,却是从没对孙女有过什么轻视打骂。”宋如茜拍了一下宋慈的彩虹屁。 宋大夫人嗔道:“知道你护着你祖母,也不必在我这面前说她好话,你也不怕我这当娘的吃味儿,我也说她千好万好总行了。” “您对祖母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说明了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宋如茜讨喜地说。 第六百七十八章 宋家没有庸才 宋如茜念着女儿,看宋大夫人也倦了,便从正院离开,往春晖堂而去。 本打算着绕过梅苑的月亮门抄近路回春晖堂,却听到一个讥讽冷嘲的声音,她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婢女叉着腰站在梅苑门口斥骂着站在她跟前的两人。 一个同样是婢女打扮,另一个,却是穿了一身寡素的冬装,瞧着有些单薄纤弱。 “那是谁?” 领路的婢女瞧了一眼,屈膝行了一礼,道:“回大姑奶奶的话,那是白姨娘和她的婢女霜露。” 宋如茜反应过来,白姨娘,三叔的那个侍妾。 “母亲无暇管家,二婶母三婶母她们都在帮着管理中馈,已是够忙乱的了,让她们莫要吵吵闹闹的凭添是非。”宋如茜淡淡地说。 婢女领了命,走过去转达宋如茜的话。 宋如茜是嫡长女,夫家也是清贵士族,这府中可无人敢轻视,包括那争吵的几人,都纷纷过来向她行礼。 宋如茜是头一次见这白水莲,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也回了个半礼。 人到了跟前,宋如茜自然也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只是更委婉一些。 众人惶恐不已。 婢女口头转达,和正主亲自交代,是无法比的,尤其后者是府中尊贵的嫡长女,而且宋如茜在古家已是接过了执掌中馈的权利,身上呈现的,是一种无形的主母威严。 她的语气明明是温温的,所说的话亦无过多的责罚,但就是让人觉得打从心中发寒。 梅苑的婢女脸色都白了,想也不想的就跪了下来:“奴婢该死。” 她跪,白水莲那边的婢女只好也跪。 白水莲柔声致歉:“妾管教不严,惊扰了大姑奶奶,是妾的不是。” 她的婢女霜露道:“大姑奶奶,这与我们姨娘无关。老爷喜爱梅花酒,尤其喜爱姨娘亲手所酿,因是梅苑的腊梅最集中,姨娘便想来此摘取一些,岂料如意姐姐口出恶言,奴婢气不过,才与她争辩了几句,求大姑奶奶明辨。” “霜露,不可对大姑奶奶无礼。”白水莲轻斥。 宋如茜皱眉,瞥了一眼那满脸委屈又不甘的霜露,问:“梅苑的腊梅集中没错,但并不是整个相府只有梅苑有,后山也有几株,而且是老树。再说,你们来梅苑摘取梅花,可是问过了三婶母?我听闻,这些腊梅,三婶母极为钟爱,平日也时有打理,想要摘取最好先得了三婶母同意,毕竟她才是梅苑之主。” 白水莲的脸色微微一白。 宋如茜这话的意思可不止一层,摘取梅花只是明面上,可另一层意思却是暗示她,谁才是当家做主的主母。 宋家,果然没几个庸才! 白水莲强作镇定,向宋如茜福了一礼:“回大姑奶奶的话,没经过夫人同意,妾自是不敢擅自摘取的,正是想来跟夫人求取。只是妾身卑贱,无门而入,还惊扰了您,是妾身的罪过。大姑奶奶提醒了且,这既是夫人钟爱之物,那妾去后山摘便是。” 宋如茜看如意眼珠子转动,眸光一闪,正要说话,却见鲁氏从梅苑的院子门走过来,不禁眉梢一挑。 第六百七十九章 鲁氏长进了 鲁氏走了过来,视线在白水莲身上扫了一眼,笑看着宋如茜。 “茜儿来了?” “三婶。”宋如茜向她福了一礼,道:“我刚从母亲那边出来,想着抄近路回去祖母那边,却看这边有些吵闹。” 鲁氏的笑容敛了下来,瞪着如意:“你们这是冲撞了大姑奶奶?” “婢子不敢。”如意诚惶诚恐地摇头,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白水莲也放低了姿态,道了个不是。 “不过是一篓子梅花,也值得你们在这吵闹,还惊着了大姑奶奶?平日里你们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了?”鲁氏端起了主母威严轻斥。 白水莲越发的卑微:“是婢妾的不是。” “自是你的不是。”鲁氏看着她,淡淡地道:“你要酿梅花酒,指派了仆妇去采便是了,何苦你一个主子亲自来?我院里的梅花有是有,却不及后山那几棵老树,你且先回院里候着,我遣人给你去采了送过去便是。” “这,岂敢劳动夫人?”白水莲十分惶恐。 鲁氏声音清浅,道:“我是主母,老爷要忙着外务,我自然得替他管理好这后宅。你既是老爷妾室,又是小五他们的生母,这身子自然比那些仆人要金贵些,这天这般冷,你还亲自去采梅,有心是好,可把自己折腾病了,心疼的还不是老爷?” “婢妾惶恐。” “行了,采梅这种事儿吩咐仆妇们去干就是了,你都做了,养她们何用?你只一心照料好小五他们侍奉好老爷就是你的本分。” 鲁氏瞪了她一眼,又对宋如茜道:“这几个不成器的东西,倒叫茜儿看了笑话,回头是三嫂定好好罚她们。你既然来了,不如进三婶院里坐会?” 宋如茜笑着摇头:“还是不了,您正帮着母亲管家,事儿正忙着,我也不敢叨扰,再说甜姐儿还在祖母那边,我也怕累着她老人家,就先过去了。” “也好,一会儿我再过去给母亲请安。” 宋如茜嘴角含笑,带着人浩浩荡荡走了。 她一走,鲁氏的笑容就敛下来,看向白水莲,道:“回你的院子去,梅花我自会让人送你院里去。” “婢妾谢谢夫人。” 鲁氏带着如意转身回院。 霜露有些愤愤不平,陪着白水莲回了自己的院落,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地吐槽:“姨娘,夫人就是故意让那如意守在院门磋磨您的。大姑奶奶一出现,她就出来了,跟没事人一样,也太会装了。” 白水莲道:“这接管了中馈,夫人倒是长进了些。也是不巧,正好遇着大姑奶奶,不然,她定是不会出来,正好着了我的意。” 霜露一怔。 那梅苑里的梅花,鲁氏可以送给任何人,却不会允她摘取,也定会借机作践她,却不曾想,宋如茜出现了。 不管是为了体面还是别的,鲁氏这一手处理,倒是比她吝啬几朵梅花和发作她,要玩得高明些,自己也没了跟宋致庆上眼药的底气。 有些可惜了。 白水莲捧着一杯清茶,轻轻的吹了吹,想起宋如茜,一时又有些怔怔,那是大家宗妇的做派。 第六百八十章 那朵白莲花不太安分 宋慈让人在罗汉床上铺了厚厚的软垫,把两个小豆丁放在上面玩儿,手里还拿了一个小拨浪鼓,还有做得精致的小布偶在摇着。 这古代的世家娃儿,养得精细,穿得精致,小脸蛋也是长得漂亮圆润,就跟两个年画娃娃似的,别提多喜人了。 宋如茜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祖母半趴着,任自己的女儿去抓她额上的额带,连忙喊了一声小祖宗。 “祖母,您可不能任着她来,她这劲儿大着呢,仔细抓疼了您。” 宋慈笑呵呵地说:“你别唬我,一个才一岁小娃儿能有多大的手劲。” 宋如茜道:“您可别小看她,她就是劲儿大,我平日带她,也不敢戴首饰,就怕她抓。” 甜甜许是知道人家在说她,笑嘻嘻的露出几个小米牙,糊着口水娘娘的喊着,虽是叫不清晰,但好歹是能喊人了。 “哎,娘的乖宝。”宋如茜笑着应,又小心的去抱她。 众人见状,都凑了过来,生怕那小家伙踢到她的肚子。 宋慈也劝她放下,毕竟小孩子不懂失力,万一真踢到了可就麻烦了。 经了宋如琪一事,宋如茜自己也有些小心,哄了一下宝贝闺女,便把她放到自己的小四妹妹那边,两个小宝贝凑一起,又咿咿呀呀的说起婴语。 “和你娘说过话了?”宋慈接过宫嬷嬷的茶抿了一口。 宋如茜也接了红枣茶,点头:“看她面带倦色,也惦念着甜甜,便回来了。” 宋慈嗔道:“在我这儿,你还惦念个啥,多劝导她开怀些才是正经。” “我已是劝过娘了,她比我可更在意这胎,肯定会心有成数的。” 宋慈点头:“这阵子事儿确是多,一桩接一桩,心力交瘁也属正常,你和她母女连心,你多劝慰着,她这心情也愉快些,才能安好胎。” “祖母最是明白事理不过了。”宋如茜笑着夸了一句,想了下道:“刚才孙女抄梅苑那边的近道回来,倒是碰着了三叔的那个侍妾。” 宋慈挑眉:“怎么?” 宋如茜轻笑:“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侍妾,有些不太安分,好在三婶也没那么容易钻套。” 她把事儿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若是三婶是个暴脾气,说不给那些梅花,指不定回头就让白姨娘吹了枕头风,指责她这做主母的小鸡肚肠,净争些鸡毛蒜皮,没有半点主母的肚量了!” 宋慈却是琢磨过来,道:“说不准是瞧着你在,她才长进了,没被激了进去,不然呐,你当她不知道那几人在门口闹么,故意磋磨那朵白莲花么?也是不想你这当侄女的看了笑话去,才清醒了。” 宋如茜:“妻妾相争,本就是一场戏,笑话不笑话的,外行人看着,怎么都是笑话。就盼着三婶这些年的官夫人没白当,让人给钻了空子去。” 但凡正妻,对侍妾没几个好脸色,更别说,那还是个不安分的,更不得宋如茜喜了。 “该教的也都教了,且看她自己造化了。”宋慈并不在意那朵白莲花,反正她早就把话放在那里,搅是非就得滚蛋,就看宋老三能不能稳得住她了。 第六百八十一章 江外祖还缺外孙女吗 江氏顶着一身寒气走进暖如春夏的春晖堂正厅,看宋慈她们聊得兴起,便站在火炉边烤火,一边笑着道:“你们祖孙在聊什么,聊得这般投契。” 宋如茜笑道:“也就是家长里短的事儿。”她站起来,向江氏行了一礼,真诚地道:“母亲身子不便,辛苦您和三婶打理中馈了。” “都是自家人,说这个话不是埋汰你二婶我么?不过打理中馈委实是辛苦和麻烦,尤其这到年关了,更是一摊子的事,也难为你母亲打理了这十几年。” 江氏烤去了一身的寒气,这才走过去,先把自己的亲闺女抱起来香了几口,一口一句心肝宝,想死娘了诸如此类的话。 宋如茜抿嘴轻笑:“不怨祖母说您是个女儿控,看您对四妹妹的疼宠,真不亚于别人家疼男儿。” 女儿控啥意思她一开始不懂,后来宋慈一解释秒懂,还真形容得贴切。 “臭小子们有啥好疼的?皮粗肉糙,哪有姑娘那样香香软软的来得喜欢。”江氏又唧了闺女一口。 “以您这样不舍得妹妹的,将来您可是不能让她远嫁,得找个近近的姑爷才好,不然您指定舍不得。” 江氏深以为然:“我是铁定不会让她远嫁的,就找个京师的,最好是家财万贯,父母双亡的。要是长得俊的,穷也没关系,能入赘最好,反正老娘有财,给她的嫁妆必定一辈子吃喝不愁。她外祖父近日才来信说了,现在给她在大庆钱庄开了个户头,说从现在开始每年给她存一千两金条做压箱底银子。” 宋如茜:“……” 我被财大气粗给酸腐了。 敢问江家外祖还缺外孙女吗? 她也可以的! 宋慈则是,这样的外祖父给我来一打,我承受得住! “可看不出来,我们四妹妹可是个小小富婆了。”宋如茜轻轻的捏了一下这个几乎能当她女儿的小妹妹。 宋慈道:“江氏你可别想着什么给圆圆搞个入赘的,她上头有两个哥哥,将来还得娶媳妇进门子,圆圆也整入赘的,这家里可就乱套了,兄妹姑嫂的感情也得为些小利益而反面。” 利益可以使一个人变质。 江氏讪讪的道:“母亲,我这不就是说个笑嘛,我哪里敢真这么干,只要对方疼她也就好了。” “虽是如此,可该教的你也不能不忍心她吃苦而不教,该她懂的,都得教好了。说是傻人有傻福,除了那真傻的,又有几个是真得了的?”宋慈摸了一下小孙女的几条杂毛毛,道:“这姑娘啊,不盼她多精明,却要有一颗清明的心,知礼明理,这才能过好日子。一昧娇惯着,她肯定会吃亏的,毕竟她不可能躲在你的羽翼过一辈子,你总比她先老去的。” “你们看啊,琪儿不就吃了亏么?” 江氏和宋如茜一凛,站了起来,齐声道:“母亲(祖母),我知了。” 都是女人,也都有女儿的人,自然知道宋慈这番话代表什么,后台再硬,也不能代替自己过日子,自身聪慧,总能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腌臜事。 第六百八十二章 谁愿意伺候大猪蹄子 宋慈和宋如茜都低估了白莲花的战力,眼药么,便是自己错也是能上的。 宋致庆带着一身酒气回了相府,便是进了白水莲的悠然苑。 白水莲正绣着一条腰带,看他来了,连忙站了起来,道:“三郎回来了。”鼻尖嗅到一股子酒气,眉尖蹙了一下,道:“你喝酒了?” 她叫来静水去调一盏醒酒汤,自己则是上前想要帮他脱去大氅。 宋致庆却道:“你别过来,我这身上带着寒气,你身子弱,别冻着了你。” 白水莲嗔笑:“那就有这么娇弱了?” 宋致庆站在炭笼边,看着烧得红彤彤的银丝炭,道:“这天冷得很,你又是畏寒的体质,可要注意着保暖,若是这银丝炭不够了,再去跟夫人要些。” 白水莲啧了一声:“你倒是说得轻巧,这每个院子里的银丝炭都是定量的,哪能不够用了就再要?岂不是坏了规矩?” 宋致庆微怔,说道:“那就用体己银子去让人买,回头我让成勇再送些银子过来。” 白水莲却没应下,脸上露出些迟疑:“这会不会不好?若是夫人知道了,这……” 宋致庆眼神有些不善,道:“这是我自己的私库银子,难道还没有支配的权利了?” “你别恼,妾这不是怕夫人和你闹吗?你在外和同僚打交道也处处都要银钱,自己留着用。”白水莲柔声哄着他。 宋致庆感动不已,多体贴多善解人意啊! 他拉着白水莲坐到美人榻边上,顺手拿起那条绣着祥云青竹的腰带在手上看,一边享受着她的服侍,一边闲聊着。 静水送了一盏蜜水前来,又说夫人那边遣人送来了梅花瓣。 “你要这梅花瓣作甚?”宋致庆有些意外。 白水莲便把自己想酿梅花酒的事说了一遍,也不忘说去梅苑求些花瓣的那个事。 “……妾倒没想到去求个花瓣也能冲撞到大姑奶奶,要是晚些去,或是早些能进梅苑,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白水莲有些惶恐不安:“三郎,你说大姑奶奶会不会恼我不懂规矩。” 宋致庆心中来气,道:“你放心,茜儿是嫡长女,最是大气不过,不会恼你的。倒是你,她不见你,怎就这么傻乎乎的在那院门口等上半个时辰,可冷着了?” “不冷的。三郎你可别为了这事和夫人置气,是我的不是,一时只想着你喜欢梅花酒,却没想到夫人未必就肯割爱。” 宋致远勉强地嗯了一声,心情不爽。 白水莲笑着岔开了话题,转到了儿女身上。 等宋致远离开,她没过多久就听到消息,梅苑那边吵起来了。 鲁氏真的是气极反笑,冷漠地看着宋致庆:“她想要这院子的梅花瓣,我就必须马上割爱,那她要这正室位置,我是不是也要退位让贤了?呵,我肯给,只怕她受不起!” 宋致庆脸一僵:“你,你扯到哪去了?简直不可理喻。” “我再不可理喻,也不会在你面前给她上眼药,我也不屑做。”鲁氏冷着脸道:“行了,我要歇息了,你去悠然苑安置。” 大猪蹄子,谁愿意伺候谁去。 宋致庆:“” 他这是被大妇赶出去了? 第六百八十三章 姬氏送女 盛平二十一年的年末在各种的不平静中悄然过去,新年一过,京中便热闹不已,勋贵世族都忙着去城中的各色成衣铺赏玩铺置办行头或礼物。 这是为何,因为闵亲王二月大婚,这要去参宴的人不得准备行头啊,各世家勋贵也得送礼啊,那可是亲王,皇帝的幺弟,他大婚,这贺礼还能随便糊弄? 所以别说那些成衣赏玩铺子,就是一些红白事铺子相关的也是十分热闹,把掌柜们喜得见牙不见眼的。 而有些会钻营的,已是提前把贺礼送到闵亲王府上了,看着半人高的红珊瑚盆景,姬太妃笑逐颜开,这就是身份带来的荣耀和体面。 只是下一瞬,她的笑容敛在了嘴角,心生不快,瞥向座下的娘家人。 大嫂过了二十几年好日子,拈酸吃醋敛财倒是学了个透,这察言观色和说话的本事就一点儿都学不来,哪壶不开提哪壶。 姬太夫人看出姬太妃脸色不愉,便有些讪讪,可想到自家前程,还是得硬着头皮去说。 “娘娘,这话您便是再不爱听,心里再怨我,我也得说。我听你大哥说,王爷若娶了那个什么郡主,基本上是不可能生下嫡子了,皇上才又赐上那么一门侧妃。” 姬太夫人道:“娘娘,从前您在徐州,兴许就能相到合意的儿媳妇,我是不敢提。可现在?娘娘,我可是打听过了,那方太师家的姑娘,最是清高不过,还曾说过咱们这些后来发达的农人粗鄙不堪,您说她要是进门,能与你一条心?” 姬太妃眸子半眯,瞥向那在二人身边坐着的身段妖娆的姑娘,姬素华。 姬素华似是察觉到姬太妃的视线,含羞带怯地和她对视一眼,又满脸羞意地垂下头,却不忘挺了挺胸脯。 姬太妃的视线在她胸上划过,轻哼一声。 “带四小姐下去赏雪。” 姬素华:“……” 虽说是要说她听不得的话,可赏雪,这春还没开,还冷着呢。 可她不敢不从。 等姬素华下去,姬太妃就道:“你们可真是为了本宫着想,所以特意选素华来给本宫作伴,就为了所谓一条心?” “娘娘,王爷贵为亲王,可纳一正两侧妃,如今那方氏已占一位,素华若是能服侍您和王爷,她生下的孩子,岂是方氏能比,那可是和您更亲的血脉不是?”姬太妃徐徐说道:“我已是找大师算过素华的八字,那可是旺夫益子的命格,还多子多福。娘娘,她若生下麟儿,您亲自养着,和嫡孙有何两样?” “没错,姑母,素华可是咱们自家人,她背叛谁都不可能背叛您啊!”姬大夫人也说了一嘴。 没错,姬氏的人眼看着闵亲王要大婚,一正一庶妃都有了,他们若是再矫情着,别说庶了,怕是连个妾都捞不上。 这不,三天两头上门来暗示,姬太妃只当听不懂,现在,她们明说,按着利益说,总不能再听不懂了。 姬氏女这一代,怎么也得捞个庶妃当当,姬家富贵才能继续延绵啊,要不是皇上看不上,他们都想打包送进皇宫了。 第六百八十四章 烧得一手好油 这些年,姬氏不是没有想过送族女前去徐州给姬太妃作伴,想要侍奉闵亲王,自己族中的,外头买来的悉心调教再认作养女的,但都没有得姬太妃的同意。 原因是闵亲王看不上。 姬家人心里多少是有些怨的,认为姬太妃不懂为家族谋算,一昧只知叫他们安分些,别太惹事,你带挈娘家姑娘再登荣华,那才能使家族富贵颜延绵不是? 娘家富贵强大,自己也才更有底气啊,偏生姬太妃的脑子构造非同常人,就是不去带挈娘家姑娘,一双眼睛只看外头的妖艳贱货。 外面的,装得再像,还能像娘家人跟你一条心不成? “你们当侧妃是街边的大白菜一样,你想买就能买到,你想她当就能当?那是侧妃,也是上玉蝶的。”姬太妃忍住没翻个大白眼。 姬太夫人道:“娘娘,这怎么就不能当了?您可是王爷的亲生母亲,您难道就没有替他做主的权利?就像大郎,他婆娘,还不是我做主给他娶回家的。” 姬太妃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挺起胸脯的姬大夫人,心想,你娶的好媳妇,也不知图她啥,大字也不识两个,就图她腚大臀圆好生养么? 瞧,这媳妇还暗戳戳的说她当娘的连个主都作不了,白当了这太妃。 “姑母,娘说得对,你可是王爷的亲娘啊,别说庶妃了,就是正妃,您看中了,还能娶不来?”姬大夫人道:“姑母,别说那什么崇阳郡主娶过来得当做祖宗神佛一样供着,就是那方氏,清高成那样,又会算计,进门后,笼络住了王爷,这王府您还能做主?” “她敢!”姬太妃眼一瞪。 掌家理事,姬太妃其实不行,所幸闵亲王给她两个嬷嬷,再提了生了庶子的柳姨娘帮她打理着,才没至于乱套。 可若是那两人进门,这王府,柳姨娘再掌事的话,好像也说不过去。 掌家,代表着掌权,代表着进账,姬太妃可舍不得大笔银钱就这么没了。 姬太夫人一看有戏,心中暗喜,便卖力地添油:“大郎媳妇说得对,笼络住王爷夺了管家权倒没什么,就怕她们暗吹枕头风,使得王爷和您母子离心。” 不得不说,姬太夫人是在火上浇得一手好油,这番话,直接把姬太妃的心给烧得火烧火燎的,烦躁不已。 “这孩子啊,还是自己养的亲,自己的血脉更亲,只要素华生下儿子,若还能记在正妃名下,您亲自养着,就是嫡孙了。您既有嫡孙孙,也能带挈家族,一举两得的好事呀。娘娘,没有年家,就像没根的浮萍,娘家越强,您也越能安稳啊。” 姬太妃心烦,道:“行了,说再多,你们还不都是为了姬家好。” “娘娘,天地明鉴,我们为姬家好,还不也是为了您好!”姬太夫人咬牙,恨声道:“上次被那该死的宋太夫人搅了屎,太后驳斥,咱们家姑娘的行情,可差远了,来提亲的都是些破落户。但若是有姐妹当上侧妃,就不同了,来提亲的,门户肯定要好些。娘娘,门户高的姻亲,也是王爷的助力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宋慈:我不是搅屎,我是挖你祖坟了! 第六百八十五章 留下一女 姬太夫人她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闵亲王府。 前脚才出府门,后脚便有人把消息报到了闵亲王那边。 “王爷,太妃娘娘留下了一个姬家小姐作伴。” 闵亲王翻书卷的动作一顿,眉眼露出一丝不耐,道:“姬家倒是还不肯死心。” 这些年,小动作不断他忍了,偏偏还不知情识趣。 “王爷,要不要小的去处理了?” 闵亲王淡淡地道:“不必,既然母妃留下来,那就如她,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不过是个暖床的罢了。 王府也不是养不起。 “诺。” 不多会,姬太妃那边就遣人来请闵亲王一起用午膳。 闵亲王眉梢一挑,倒是迫不及待。 姬太妃其实心里没底,儿子虽也有姬妾,但她也不了解他到底是什么口味,后院的姬妾,好像性子都不同。 他之前拒绝过姬家送来的人,这个呢,会入得了眼么? 姬太妃的视线落在姬素华身上,身段儿确是不差,前凸后翘的,腰肢细细的,一张脸称不上多绝艳,但正好是那种良家的味儿。 “姑婆。”姬素华心中忐忑又羞涩。 姬太妃道:“留下你,也得看你的造化,王爷看不看得上你,却是要看他,他若不愿,那你也只能家去。” 姬家和儿子相比,自然是后者最重要,她不想逆了儿子的意。 姬素华脸色微白,却表着忠心:“素华蒲柳之姿,不敢高攀王爷,就是想在姑婆身边伺候您,能学到姑婆一丝半点的本事,也是素华的福气了。” 是人都喜欢被吹捧,姬太妃也不例外,听着她这番话,眉一挑,心想倒是比那素琴素云的要聪明些,也讨喜。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福气,若是有,那有个娘家人在府中,也不是什么坏事。 姬太妃神色微软,看她头上首饰是金步摇,瞧着特别俗。 她撇撇嘴,径直拔下她那根金步摇,从自己的头上拔下一支鎏金红宝石流苏步摇插在了她的头上。 “别学你娘你祖母她们的做派,认为纯金的就是好看的,俗得很,姑娘家的首饰要活泼明艳或雅致才好,这支就赏你了。” 姬素华心中一喜,甜甜地笑着福身:“谢谢姑婆。” 姬太妃看她恭敬感激的样子,心下满意,意味深长地道:“一支步摇算不得什么,你若入了泽儿的青眼,多的是名贵的首饰等着你戴。” 姬素华轻轻的咬着唇,落在袖子里的拳头暗自掐着。 “太妃娘娘,王爷来了。” 姬太妃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快请。” 闵亲王背着手走了进来,任由侍女脱去大氅,来到姬太妃跟前行了一礼:“请母妃安。” “泽儿来了,去传膳,今日有你最喜欢的红烧肉。”姬太妃笑着指了座。 闵亲王温和地笑:“母妃最会记着孩儿的喜好了。”他的视线落在姬太妃身侧的人身上。 姬太妃看在眼里,道:“噢,这是素华,母妃看她生得可人又会唱曲,便留下来陪母妃解解闷儿。素华,还不去见过王爷。” 姬素华的心怦怦直跳,款款上前屈膝一礼。 第六百八十六章 我这朵娇花 要看姬素华能不能入闵亲王的青眼,其实也简单,试探一下就行了。 午膳过后,姬太妃很体贴的让闵亲王在她这边暖阁歇午觉,然后让姬素华去送个茶。 都是成年人了,也不玩你这是何意的意思,彼此秒懂就是了。 所以,闵亲王接过茶,却是顺手拉过姬素华的手往怀里一带。 姬素华吓得惊呼出声,哆哆嗦嗦地叫:“王,王爷。” 您竟是这样会玩的闵亲王么? 闵亲王嗅了一下:“你身上好香。” 大手去拉她的腰带,姬素华身体一僵,忙压着他的手,道:“王,王爷,您先放开素华。” “怎么,华儿是不愿意么?”闵亲王的声音带了几分沙哑,动作却是停下了。 不愿意? 怎么可能,姬素华自是千愿万愿的,可不是应该要先过了明路?她不是过来当贱妾的。 “不愿意的话,本王这就送你家去。” 姬素华心下一急,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便松开了手,垂着头羞答答地道:“不是的。素华倾慕王爷已久。” 所以,来,不要怜惜我这朵娇花! 闵亲王轻笑,只是那笑意带着嘲讽和轻视不屑,身子一翻,直接把人压在了榻上。 门外,有嬷嬷听着里头的动静,拢着手离开。 对于给儿子送人,姬太妃其实也忐忑,以为闵亲王会一如往日那般,把姬家人都赶出来,然而,这次她料错了。 听着嬷嬷在她耳边轻声说的内容,姬太妃说不清脸上是什么神色。 “倒是个有造化的。”姬太妃接过嬷嬷的茶,抿了一口,道:“收拾一个殿院,让她住进去。”既是留下了,她也得准备进宫去拿个名分,姬氏女,可不做贱妾。 …… “噗。” 宋慈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忙接过宫嬷嬷递过来的帕子掩住嘴,愕然的看着安平长公主,她没幻听? “不是,这王爷侧妃就是棵大白菜?说给就给了?” 她今儿出来也是凑巧偶遇上了安平长公主,正好都没伴儿,一起压大街买买买,然后坐在了茶舍喝茶闲聊。 结果,她听到了啥? 姬太妃进宫请了恩旨,给闵亲王纳了娘家一个侄孙女做侧妃。 安平长公主捧着热茶,浅浅地笑道:“闵亲王正妃和另一个庶妃都是皇上指婚,这还有一个名额,太妃既然进宫请旨了,于情于理也得允。” 毕竟人家是亲妈呢,而且皇上指的那个正妃对象,是做的有些不太地道。 “而且,不是庶妃,也是如夫人。”安平长公主意味深长地道:“毕竟,那已是伺候过闵亲王的人了,太妃娘娘亏谁也不会亏娘家人不是?” 宋慈看向对方,露出个猥琐的笑容,是那个意思? 安平长公主笑而不语,淡定的啜了一口茶,你品,你细品。 “公主,老身忽然想起来,那个姬小姐,还比闵亲王小一辈,这岂不是乱了那啥?”宋慈忽而神秘兮兮地说。 这也太禽兽了! 安平长公主:“……” 您大可以不必提! 第六百八十七章 狭路相逢 对于古人婆婆动不动就拉娘家侄女外甥女给自己的儿子做妻房这个槽点,宋慈是表示不喜的,但古代就是讲究这亲上加亲,她也只看着而不说话。 但这即便做亲的,基本就是老表一辈,而闵亲王和那姬小姐,是她表叔? 这辈分可真够乱的! 那些吃饱了连人家上哪个小妾都想参上一本的御史,竟然没准备折子去参闵亲王和姬太妃么? 这是罔顾人伦啊! “姬氏一族为了荣华富贵,已是毫无底线了。”安平长公主对姬家的做派实在是瞧不上眼。 你说纳妃就纳,是娘家的姑娘也无妨,但好歹过了明路,正儿八经的把人抬进来,那才是正经人干的。 可姬家怎么做的? 人送进王府,转眼就爬了床,堂堂一个侧妃,跟贱婢一样,简直可笑。 再迫不及待也不该这般做,因为这是失节,哪个看得上你。 皇家侧妃以这样的路子进门,真是贻笑大方。 偏生姬家人认为得了泼天富贵,走路都带风,也不知别人在后头笑她家姑娘低贱。 宋慈听出安平长公主话里的轻视嘲讽,很是配合地道了一句:“确实震碎了老身的三观。” 好歹也是伯府的姑娘,搞的跟楼子里的姑娘一样,啧啧。 难道姬家人不知道,这送上门的,没几个男人会重视么? 自贱者人贱之! “如此一来,闵亲王大婚之前,这个姬侧妃是要先进门了?”宋慈好奇地问。 安平长公主摇头:“怎么可能,侧妃于正妃前进门,这是要打谁的脸呢?闵亲王府不敢的,毕竟那是皇上赐婚呢!听说是在大婚第五天后才抬进府。” 宋慈腻味得很。 想必闵亲王府以后会很热闹,正妃侧妃还有众多姬妾欢聚一堂,肯定闹腾。 不过想到闵亲王那人,宋慈总感觉有些违和感,那位看起来,并不像是这样贪图美色或任由府中乱象横生的人啊。 宋慈越想越觉得有点儿出戏。 “太夫人?” 宋慈回过神,发出一个疑问。 “茶喝好了,要不再逛会?不是说要去那个洋行?”安平长公主笑着说。 “走哇。” 她也想去洋行淘一淘可还有什么宝贝,能让她再积些功德的。 安平长公主邀请宋慈坐她的马车,也方便一处说话。 她就喜欢和宋慈闲聊,即便说到一些比较隐晦的话题,对方也很有分寸,不会过深探问。 分寸感,可不是人人都懂的。 两人都是贵不可言的身份,自有侍卫婆子先去洋行那边提前打个招呼,以免被一些不长眼的冲撞了。 而懂事的掌柜,也该知道京中规矩,提前清场和候场,算是对贵人的恭敬尊崇。 这就和后世那些地位矜贵的巨富名媛去商场扫货一样了,超级钻石级,有这个待遇。 宋慈说,按着老身曾看过的话本子套路,必然会遇上另一波同等尊贵的人去同一个店里,然后狭路相逢手撕对方。 安平长公主莞尔,在马车到了洋行前,她看到姬太妃等人的马车后,默默地看向宋慈。 您有毒! 第六百八十八章 塑料茶友情盘一个 宋慈心中虽觉得套路易见,但别那么说见就见,她和安平长公主才在茶舍说人家八卦呢,这会儿就撞见了? 啧,果然背后不好说人,这一念叨,对方就奔着你来了。 姬太妃一行看到宋慈和安平长公主,心里就只有三个字:又是你! 鉴于在宋慈嘴下喝过苦水,姬太妃她们其实并不太想和她对上,不怕别的,就怕一不留神,又要喝下对方酿的一盏毒水。 宋慈的嘴,有毒啊! 然而,身份不容姬太妃退缩,宋慈是一品太夫人又咋的,她还是皇家太妃呢,论身份,自然自己更尊。 想到此处,姬太妃又昂首挺胸,如同一只雄赳赳的老母鸡。 这是这雄不到两息,她就崩了脸,因为宋慈只是向她淡淡地颔首而笑,口呼一声太妃娘娘。 行礼呢? 忘了,这个老家伙种出了那啥子土豆,皇上大喜,赐了个特权,免宋太夫人行礼权,这不,人家把这权利给使起来了。 姬太妃有些呕,在这种时候,她就无比想念先帝,假若老头子在,她何至于要这么憋屈? 先帝啊,您崩太早了! 斯人已逝,多想无益,仗还得靠自己身打。 姬太妃端着架子,皮笑肉不笑地道:“本宫道是谁这么大的威风,这洋行为此都把本宫拦下了,原来是宋太夫人和安平你。” 洋行掌柜媚娘:“……” 民妇什么都没说,也没敢拦! 宋慈把安平长公主拉了一步,笑着说:“太妃娘娘太抬举老身了,老身不过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哪来的威风?也是安平长公主身份尊贵,掌柜娘子体贴,才清场了,老身就是蹭个光,不值太妃娘娘一夸。” 安平长公主看向她,刚才还与本宫推杯换盏喝茶聊八卦,这会儿推本宫挡刀? 原来您是这样的宋太夫人! 宋慈笑眯眯的,塑料茶友情盘一个! 安平长公主笑道:“这满京的铺子,谁敢拦太妃娘娘?本宫看她是不想在京中做生意了。说是拦,倒不如说是迎接娘娘您。” 不愧是长公主,说话的水平就是高,情商高啊。 宋慈冲安平竖了个大拇指。 媚娘笑吟吟地上前,向几人行了一礼,道:“长公主说的是,奴家自是在此恭迎诸位贵人的大驾光临蔽店,不如请移步入雅间品茗?” 宋慈道:“一阵子没见,媚娘你更显风情和貌美,可见这小日子很滋润啊。” 媚娘摸了一下脸,很是受宠若惊地道:“难为宋太夫人还认得奴家,奴家真是深感荣幸,我观您老,也是气息越发的好,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 宋家么这一两年,喜事连连,尤其是添丁上面,宋老三带着一对龙凤胎归来是人尽皆知的事,又有东平郡主即将生产,还有宋大夫人亦是有孕在身,这可都是捂不住的消息。 所以道一声人逢喜事精神爽,也是该的。 可就有人忍不住要给宋慈添堵。 “掌柜的说差了,听说宋太夫人的二孙女去年才小产,这算哪门子喜事啊?” 第六百八十九章 有仇当场报 开口给宋慈添堵的是姬大夫人,她是带着上了位的姬素华来陪姬太妃逛铺子的。 其实这京中勋贵的夫人,也有人自持身份,免了抛头露面,一旦有添置衣物首饰的需求,就会通知各家相熟的掌柜带着新品前去,或是量身订造。 但也有夫人小姐相约着亲自出去逛,算是交际应酬,一如安平,她其实本来也约了一家夫人,只是对方临时有事绊住了脚步来不得。 也有人纯粹是好热闹的,如宋慈这个外来土鳖,就想压古代马路,买买买。 有了纯粹贪图热闹的,自也有为了彰显身份在外显摆的,好比姬太妃一行。 依着姬太妃的身份,她想要什么,嘴巴上下一磕,自有掌柜东家上门去服务,可她不,她就喜欢人家跪她,尊她,惧她。 所以,才会带着姬大夫人她们出来,结果呢,姬太妃差点要被娘家的蠢货气死。 听听这姬大夫人说的什么鬼,开口就是得罪人的话,她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竟敢往宋慈心上扎刀子,就不怕惹一身臊? “住口,你会不会说话的?怎么能在宋太夫人心里撕伤疤?” 众人:“……” 神补刀! 姬大夫人有些无辜,她说错了吗,那英国公府的三奶奶,不是小产了么?小产叫什么喜事啊? 安平长公主的脸黑成锅底,姬家人可真是,脑子都是糊的屎。 她担忧的看向宋慈,可别给气晕了。 脸色最难看的是媚娘,那简直跟被谁糊了一脸屎似的,虽说这捅刀的不是她,可这被人逮了话头说的,万一宋慈迁怒呢? “姬大夫人你呀,还真要庆幸我那孙女婿不在这里,不然他怕是要恼怒得要当街拔剑了,毕竟是失子之痛,恨不能深掩着,哪个愿意一再被提及?”宋慈淡淡地笑:“你呀,年纪轻轻的,以后的路长着呢。听太妃娘娘的,跟那唱戏的去学一学说话,毕竟不是人人都像老身这么好脾气。那暴脾气的,一个耳刮子过去,就难堪了。” 姬大夫人脸一绿。 姬太妃:“……” 人说一句,她怼过来十句。 宋慈这会又看向媚娘,笑道:“要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其实姬大夫人才叫大喜呢,听说姬家小姐和闵亲王两情相悦,已是板上钉钉的侧妃娘娘了。对了,是哪位小姐?莫不是你身后这位?” 此时还在洋行门口呢,媚娘及身侧的婆子丫鬟都顺着宋慈的视线看过去。 姬大夫人得意洋洋:“正是我家姑娘。” 姬素华也下巴微抬,满脸嘚瑟。 媚娘眸色一闪,眉梢一挑。 那姬小姐眉间已散,身段妖娆,这懂人事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已经不是什么黄花大姑娘了。 宋慈这么说,哪怕没明着说这姬小姐已非完璧,但她指出正主,有眼睛的人自然能看出来,再还有两情相悦? 呵呵,这一进门怕是会引起闵亲王府的一波女人嫉恨,有的是坑踩。 宋家太夫人,也是个厉害的,有仇当场就报了,偏偏那对母女还听不出这话里的几个坑点。 第六百九十章 你可闭嘴吧 姬大夫人母女听不懂,不代表安平长公主听不懂,她拿出帕子掩住嘴角的笑,眼中的担忧散去。 宋太夫人,就没让她失望过。 姬太妃瞧在眼里,直觉告诉她,宋慈这绝对是话中有话,且不是什么好话。 她再扫向别的人,有些瞧着姬素华的人眼中的鄙夷之色还来不及收起,不禁脸一绿,联想到什么,目光锐利地瞪向宋慈。 宋慈和她对视,露出个很讨打的笑容。 哟,这是想出来了,谁叫你那侄媳那么嘴欠讨骂呢,谁叫你那侄孙女不知收敛,明明都和人那啥了,还敢出来晃荡,偏还梳着姑娘头,真当所有人都眼瞎? 古代的婆子媳妇哦,那都是x光眼,看你眉心屁股就能看出你是不是处子之身了,不安安分分的呆在府里等着抬进门,还出来晃,不就给人现成的八卦吗? 再来给我添堵逼逼,我怼死你们,我头上有人! 姬太妃:“……” 这个该死的老太婆! 媚娘看足了戏,连忙把人迎进雅间,再让丫头上了极好的茶点,看一眼偌大的雅间,坐着泾渭分明的两方,她忽而觉得有些头疼。 这怕不会神仙打架,都是得罪不起的人啊! “不知太妃娘娘和长公主太夫人你们都想要些什么首饰或新奇玩意?”媚娘笑着问。 被问到的几人都还没说话,姬大夫人就先说话了:“听说你们洋行有那种缀在发间会闪闪发亮的首饰,都拿来看看。” 安平长公主啜着茶,不说话,只看向宋慈。 宋慈便道:“老身就是在府中闷得慌了才出来闲逛,不为着什么来,既是讨乐子的,自然是自己逛着,淘出来宝贝才更有趣儿,媚娘服务好太妃娘娘就好。” 姬太妃心中那股气被抚平了些,算她知情识趣。 姬大夫人倒想说两句该不是没银子,可想到人家那身份那地位,哪怕她自己没银子,她那几个儿媳妇,都是聚宝盆,尤其那宋二夫人,娘家巨富。再不济,那东平郡主,整个定北王府都她的,听说对宋慈也宛如亲母般孝顺,还能不孝敬着银钱? 看看人家,浑身带着财气,而自己,为了十两金还得藏着掖着算着呢。 人比人,比死人。 算了,还是别自取其辱了。 “那长公主?” 安平长公主说道:“本宫既是与太夫人一道来的,自是陪着太夫人一起逛的。” 哪个愿意和脑子只有屎的人共处一室挑选首饰,没得同化了自己,整的逼格都掉分了。 宋慈看出她的不耐,就道:“既如此,茶喝过了,咱们这就去淘宝?” 噢,宝娘,想您了! “恭敬不如从命,太夫人请。”安平长公主放下茶盏,笑着站起来,还亲自去搀扶她。 宋慈扶着她的手站起来,含笑看着姬太妃道:“那我们就不打扰太妃娘娘的雅致了。” 姬太妃冷着脸:“随意。” 待两人离开,她的脸彻底黑下来。 姬大夫人后知后觉地说:“姑母,她们也太不识抬举了,竟是不屑与您共处一室么。” 姬太妃狠狠地剜向她:“你可闭嘴!”不会说话就别逼逼。 姬大夫人:“……” 第六百九十一章 和聪明人打交道 姬太妃就知道遇到宋慈没好事,这好心情都整没了,更烦的是,自己身边还有猪队友神助攻。 她看向姬素华,道:“一会你就跟着你娘回伯府,直到王府抬你过门的时候,哪都不要去,就给我在府中安心备嫁。” 姬素华脸色微微的变了:“姑婆,您不要我陪着您了?” 回府,她岂不是见不到王爷了,她还想趁着王妃和那方侧妃进门之前,多点和闵亲王深入交流一下感情好尽快怀上呢。 但这一回府,还有戏唱? 姬大夫人也有些懵,道:“对啊姑母,您让素华回府您怎么办?” “难道我身边没她我就吃不下睡不香了?素华你既然已是被封为侧妃只待过门,不回府备嫁难道一直在王府里住着?还有你和泽儿已经……” 姬太妃咬着牙压低了声音,道:“你是想满京师的人都知道你是怎么进的王府?你们这两个蠢货,刚才宋家老货已是暗示了一番,说你非完璧了。” 姬大夫人和姬素华均是脸色煞白。 她们再笨,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名声。 “那,那个老不死,她怎么敢!”姬大夫人气得拍桌。 姬太妃狠瞪了她一眼:“你再大声点骂试试,你想死直接拿根绳子吊死了事,别祸害了整个姬家,当这是什么地方,那也是你能骂的?” 姬大夫人有些畏惧:“姑母,我……” “要不是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她会针对上你们?张口就说人家孙女小产,你嘴里就吐不出好话来了,净会往人家心里戳刀子啊,怨不得她对咱明嘲暗讽。” 姬大夫人委屈得不行,心想我不会说话,您还不是只会递刀?干嘛只骂我。 姬太妃还想再说两句,眼看媚娘带着人来了,只得住了嘴,道:“回去都给我安分些,你不要脸,姬家和王府还要呢!” 姬大夫人差点哭了。 …… 宋慈和安平长公主上了洋行的二楼,在那一排排玻璃柜台流连着,一边摸着耳朵道:“我说您可能不信,楼下肯定在骂老身。” 瞧把她耳朵给烫的。 安平长公主道:“您还在意这点啊?” “我又不是佛,任她们咒骂还能当耳聋没听见,这耳朵可膈应呢。” “她们也就只敢在背后过过嘴瘾了。”安平长公主可看得清楚,姬家的人都是贪图富贵贪生怕死的那款儿。 她们也不是不知道宋家这块发铁板有多硬,正面刚,吃亏的还是她们自己。 相比于太妃娘娘的姻亲,区区一个恩赐的有名无实权的伯府,人家可是大权在握的相府,能比? “长公主倒是越发的不耐烦应对她们。”宋慈轻笑。 上次在王府,她尚且还能装一下,现在,连装都不想装了。 安平长公主让随侍的小二取了一个长管拿在手上把玩,按着对方教的放在一只眼睛上看,一边道:“和蠢人打交道一点趣儿都没有,还显得自己特别蠢,本宫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说话也省心些。这玩意挺有趣儿,您看看。” 宋慈接过,随意的在眼睛上看了下:“万花筒么,挺适合男孩儿玩,给我两个。” 第六百九十二章 妻贤旺三代 海外西洋来的玩意,宋慈一个见过更高端的,自然不会有太大的惊奇感,倒是安平长公主,一次次的惊呼出声。 相比于宋慈专注于那些外来的种子啥的,她更喜欢那些奇巧的玩意和首饰。 “早就听闻太夫人种出了洋芋,噢,听说换了个名儿叫土豆?”媚娘笑眯眯地对宋慈道:“太夫人对大庆万民苍生,可真是造了个大福。” “你言重了,老身也只是误打误撞的种出来。” 媚娘眸光轻闪:“您这是太谦虚了,这可不是误打误撞就能种出来的,这洋芋是海外之物,传入大庆后在您之前,可无人种出,说您是神农再世也当得起呢。” 宋慈心中暗自警惕,笑着叹道:“这人呐,一辈子做对一件事也就不枉来这世间一场,老身却是比别人多做对了一件事。” “哦?” 安平长公主也好奇地看过来。 “这其一,老身种地种对了,这其二么,自是培养出了一个好儿子。”宋慈笑着说:“从前苦难的时候,面朝黄土背朝天,那真真是做梦都想多种出些粮食,实在是饿肚子的感觉太难受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是不懂的,那会儿饿的,观音土都尝过。” 众人一默。 听说打仗的时候,有一年大旱,没有粮食,连战争都暂停了,那会儿听说饿得易子而食的事也出现过。 安平长公主心下惴惴,道:“苦日子都过去了,现在我们大庆可是粮仓丰满,再有了这土豆,您可不用担心。” “那是天佑大庆,皇上勤政爱民,老百姓才有好日子过。而我一个老骨头,能做什么,就只会琢磨种地种粮食,倒是也干出了一番成绩。” 安平长公主夸了一句:“都说有母子连心,看来宋相的聪敏是遗传了您呢,怪不得能成为皇上肱股。” 子女教育是很重要的,从子女的言行举止可以窥探出其父母的素质,那位宋老太爷就不说了,没啥存在感的富贵闲人,没咋给子孙家族拖太大的后腿就算是他的功绩。 可宋慈作为主母,必然是放了无数心力在家里几个孩子身上的,由此可见,她的教养并不输一般世家主母。 所以便是农妇,也难得出一个心清目明又有远见的,妻贤旺三代,宋家可真是祖坟冒了青烟走了大运,养出了这么一个童养媳来。 媚娘自然也跟着夸赞两句,又让人把一些奇花异种拿出来供宋慈挑选。 宋慈道:“行行出状元,其实眼下大庆也有些蔬果是从海外引进来的,老身就觉得,只要不缺乏钻研,总能种出来的,不过是比海外的人多些摸索和钻研,也多花时间罢了。若能和海外的人交流学习经验,说不准就能学到我们所缺乏的经验,就能少走弯路了。” 媚娘有些讶然。 安平长公主双眼微亮。 “您是说和海外的人邦交?” 宋慈点点头:“对,可以这么说。彼此交换一些人才,去对方国家进行学术交流,老身觉得挺好的,圣人不都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么?” 第六百九十三章 牙尖嘴利 邦交建交啥的重要不,宋慈私以为,自然是重要的,你可以从其他人甚至其他国家汲取一定的能量知识,裁长补短,必然能让自己的短板有所改变。 大庆是大国,可他国也有一定可取的地方,学了才能利用到,所以邦交有何不好? 既能参照学习,也能促使经济发达,那是极好的。 “宋太夫人果然眼光独到,您竟有如此远见,莫不是女诸葛再生?”媚娘笑着拍彩虹屁。 “女诸葛称不上,就是老身常听我家大郎偶然闲谈所得知,你实在要夸,不妨夸老身生了个下凡普度众生的文曲星。”宋慈连眼都不眨,直接推到人精儿子身上去。 夸赞的话儿子担,若有祸事,也该他担。 宋致远:“……” 坑儿亲娘没错了! 姬太妃她们出来的时候,就听到众人吹捧宋慈,不禁瞥了一下嘴。 宋慈看到姬太妃,笑着问:“咦,太妃娘娘这么快挑选好了?” “也就这样,这里的东西不如上宝阁的首饰更精细。”姬太妃不以为然地看着媚娘说:“你们这洋行想要做大生意,也得跟人家学学,那里的品种繁多,首饰也是每年都有新花样。” 宋慈和安平长公主:“……” 您出来的时候没有打听过上宝阁的东家? 她们看向媚娘,有些好奇,她会怎么说。 媚娘却像是丝毫没有被冒犯到的样子,反而笑得如太阳,道:“太妃娘娘盛赞了,上宝阁的珍玩首饰确实精细,毕竟请的都是工匠都是大家出身,而洋行这边的物件,多是海外来的,卖的是个奇巧新鲜。若您肯赏面捧场,上宝阁欢迎您大驾光临。” 姬太妃心想,这怕不是个傻子? 她贬低上宝阁,她还笑成菊花,还把自己推到上宝阁去?不想做她生意? 姬太妃正想趁机发作,她身后憋住的姬大夫人憋不住了,刚要提醒,宋慈开口了。 “太妃娘娘您刚从徐州回来不久,是有所不知,上宝阁的东家和洋行的东家乃是同一家。” 哦,什么? 姬太妃脸一绿。 搞了半天,她当了个耍宝的丑角是! 姬太妃眼神不善地看向宋慈,道:“原来如此,倒真是本宫孤陋寡闻了。不过宋太夫人就看些花种粮食?不是本宫说,您都贵为一品太夫人,早就脱胎换骨,怎就总想着要种地呢?宋府难不成还缺这点粮食用度?” 宋慈笑道:“饮水不忘挖井人,老身这不是饮水思源吗?总比那些忘了自己出身祖宗的人强些。相府自然不会缺了这点粮食用度,可种地有益身心,既能锻炼一二身体,若能种出成果来,那种成就感太妃娘娘怕是不懂的。只能说,人各有志。” 牙尖嘴利。 姬太妃哼了一声。 正要说话,她视线忽地被什么吸引,不禁愣住,怔怔地看着某个方向。 众人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额,有几分脸热。 安平长公主轻咳一声,摸了一下脸颊,挪开视线。 宋慈则是挑眉,又见‘长苏’啊。 “姑婆?您怎么了?” 第六百九十四章 姬太妃失态 姬素华一声惊呼,众人纷纷看向姬太妃,这一看,不由都有些愕然。 宋慈:这是看到了前世情人不成,感动得落泪? 姬太妃回过神,看着众人露出个疑虑的眼神,咋的了? “娘娘,您……” 宫婢暗示了一番,还递上了帕子,姬太妃才感觉脸颊上凉凉的,一摸,有水迹。 姬太妃:“……” 她这是落泪了? 姬太妃看向那站在廊下的瘦弱青年,道:“那位是?” 媚娘笑着解释:“回太妃娘娘的话,那是媚娘的外子,商濮。” 姬太妃恍然,直勾勾的看向那商公子,也暗自为自己的情绪感到莫名。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是有些难过,还有点心疼。 “商公子可是身体不好?” 媚娘眼神一黯,勉强地说道:“外子天生体质孱弱,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让娘娘见笑了。” 宋慈是第二次见商濮,远远的打量了一番,道:“商公子的气息倒比上回见又差了几分,怎的,你们没寻着名医?” “寻是寻过了,药吃着,就是没太大的起息,尤其是这冬日极寒,就更孱弱些。”媚娘叹道。 宋慈想起那活不过二十五的传言,安慰了一句:“放心,商公子吉人天相,总有转机的。” 姬太妃听得云里雾里,又听宋慈意思是见过,张口就来了一句:“宋太夫人竟是见过他?何时的事?” 语气带着些许质问和不满,还有点酸味。 众人都看了过来,眼神有些异样。 太妃娘娘,莫非是想学某些妇人搞面首那一套? 安平长公主脸上也有几分不好看,她再鄙夷姬太妃,却也知道对方是皇家太妃,是皇家人,如今,她为一个陌生的外男如此失态,简直是置皇家的脸面如无物。 宋慈也觉得姬太妃的反应有些奇怪,道:“老身并非头一次来洋行,自是见过的。娘娘,这有问题吗?” 她看向商濮,又看姬太妃,来回的扫了几眼,心头有几分怪异,却是想不出是为何? 许是察觉到自己反应过激,姬太妃有些讪讪,道:“自然没有,就是觉得这位商公子有几分熟悉。” 不是熟悉,是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媚娘道:“那怕是缘分了,外子是头一次来京师。” “可能,他看起来很是瘦削。”姬太妃看着商濮拢了拢大氅,转身走进屋内,心中莫名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安平长公主听了这话,脸色越发难看,道:“时辰不早了,宋太夫人,不如咱们回府?” “也好。” 媚娘连忙招呼人把两人所定下的东西都打包好,放进了她们的马车内。 姬太妃一行,见她们走,也没继续呆着。 只是临走前,姬太妃又不死心的看向商濮所在的屋子,没有看到人,这才带着些许失望离开。 这一幕落在媚娘眼里,眸色轻闪。 姬太妃并不知,那屋子亦有人看着她们离开,面无表情,直到一股子苦涩的药味传来,他才转过身去,木着脸看着来人捧着的那碗药。 第六百九十五章 老身掐指一算 商濮瞪着眼前这碗黑漆漆的药汁,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久久没有伸手去接。 媚娘的手有些发抖,轻声道:“郎君,天寒,还是趁热喝了。” 商濮看了她一眼,道:“看不到这药汁,我都想不起来快到月底了呢。” 他取过托盘上的药,仰头一饮而尽,那种苦涩和难言的味道直冲胃部,几欲作呕,他也只是轻蹙一下眉心,淡定的取过托盘里小碟子上的蜜饯放在嘴里含着,仿佛早已习惯了一般。 媚娘吁了一口气,把托盘放到一边,看对方已经站在了敞开的窗子前,背影单薄瘦削,叫人心疼。 她取过搭在椅子上的大氅走过去披在他的身上,道:“眼下冰雪将融未融,可冷着呢,您站在窗子前,这窗户又敞开着,还得保暖才行。” 商濮任由她披上大氅,头也不回道:“这身体,不过是活一天赚一天的事,哪天这药来不了,或是无用了,这身体也就这样了。” 媚娘手一僵,声线有些遥远:“总有好的那天的。” 商濮转过头看着她,嘲讽地道:“你觉得会有?” 媚娘张了张口,好半天,声音才似虚无一般,道:“我已遣人去南疆寻人了。” 商濮定定的看她半晌,才道:“刚才那是姬太妃一行?还有宋大夫人长公主?” “是。宋太夫人又买了些种子,这位太夫人见识挺不凡,一些见解颇为独到,媚娘瞧着她并不像是简单的农妇。”媚娘把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也说了一番宋慈说过的话。 商濮摩挲着手腕上的一只镯子,道:“若是简单的农妇,便不可能养出一个宋相爷。”顿了顿又说:“不过,这番说辞,确挺出人意外。” “郎君可需要再查一下这位?” “不必了。”商濮淡淡地道:“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能挺过一关,未必能挺过第二关,更莫说,她早已积劳成疾,越是年老,身体越会衰败得快。” 人么,有时候不得不认老,再有雄心壮志,再聪慧,也敌不过身体的衰退,这就是命。 身体健康,是最大的本钱。 商濮看了看自己手背上凸起的青筋,眸色冷凝,眼底有阴云涌动。 坐在马车的宋慈打了两个喷嚏,接过功名嬷嬷的热茶抿了一口,道:“老身掐指一算,必定有人在后头骂我。” 说不定还是诅咒。 宫嬷嬷:明白了,今日您的身份就是神棍! 而姬太妃,则是一直想着那一面之缘的商濮,以至于回到了王府,见着了闵亲王,仍有些提不起劲。 闵亲王:“母妃瞧着有心事,莫不是今日外出被些不长眼的冲撞了?” 姬太妃嗔笑:“若真有这样的人,你当如何?” “当如何?当儿子的,自是要护着母妃了,叫那不长眼的好看了。”闵亲王满脸肃然。 姬太妃挑眉:“那可是宋相的嫡母,你叫她如何好看?人家后台硬着呢!” “又是宋家太夫人?” 姬太妃冷哼一声:“不就是她,今日母妃和你表嫂她们去那夏至洋行,遇着她和安平长公主,这老太婆当真好大的威风!” 闵亲王端茶的手一顿,去夏至洋行了? 第六百九十六章 荧惑星现 闵亲王唤来姬太妃身边的贴身宫婢心兰问话。 心兰自是把遇到宋慈一行的事给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末了不忘吐槽一句:“也不怨太妃娘娘心里难受,宋太夫人便是一品诰命又如何,咱们娘娘可是皇家太妃,论身份尊贵,宋太夫人如何比得上?可她就是仗着太后娘娘的势,处处压着娘娘一头,言语间可丝毫不客气。” 闵亲王:“如此看来,母妃确是受了不少委屈。” “那可不止是委屈了,奴婢观娘娘都有避让的苗头。”心兰小心地看了一眼他,道:“宋太夫人像是察觉了姬小姐和王爷……” 闵亲王的眼神看了过来,她噗通地跪在地上,惶恐地道:“奴婢该死。” “管好你的嘴。” “是,求王爷恕罪。” 闵亲王似是不经意地问:“除此外,可还有别的?” 别的什么? 心兰歪着头想了下,啊了一声:“在洋行时,那洋行的少东家出现过,娘娘竟是看得呆了,无端端的竟是落了泪。” “洋行的少东家?” “嗯,好像是姓商,瞧着跟个短命鬼似的,瘦不伶仃……啊,奴婢无状,奴婢该死。” 闵亲王冷哼一声:“好好服侍母妃,自有你的好处。” “是,王爷。” 闵亲王扔了一块玉佩在她怀里:“赏你了。” 心兰看着手中的羊脂白玉佩,有些愕然,抬起头,对方的身影已经远去了,她忙的磕头拜谢:“奴婢谢王爷赏。” 天呐,是羊脂白玉佩,王爷赏的。 心兰喜滋滋的赏玩了一会,又把它放进了自己随身系着的荷包。 …… 入夜,窗外寒风萧瑟,月朗星明。 商濮忽然睁开眼,从床上坐起,看向窗子,瘦削的脸颊微寒。 原本关着的窗户此时敞开着,寒风从外吹进来,使得他打了个哆嗦。 他走过去关了窗子,再转过身,已经适应了黑暗中视野的双眼视线落在了桌子上。 一茶杯在桌面上,杯中有水,杯底压着一张宣纸。 他缓步来到桌子旁,用火折子点亮了油灯,抽出了桌上的纸,上面什么都没有,除了用朱砂画的血红一片,和着淡淡的血腥味。 一张带血的纸。 商濮抿起唇来,缓缓地把纸揉成一团,再扔到房内炭盆里,很快纸张就燃烧起来,带着难闻的气味。 看着那化成灰烬的纸张,转过身看向桌上的杯子,冷笑出声,他摸了一下茶杯,视线一直落在炭盆里,那是无声的警告。 呵呵,警告? 他把茶杯砸在了地上。 “郎君?” 门外,有人轻声询问。 “再掌些灯,然后上些热茶来。” “诺。” 彼时钦天监观星台,钦天监正蔡大人站在其中,背着手观察着星空。 忽然,他的眉心拢了一下,视线落在紫微星上,再看向距离紫微星不远的地方,一颗红星若隐若现,不禁脸色微变。 竟是有荧惑星现? 蔡监正抿着唇观察了一会,掐算了一下,转身离开观星台,换上朝服,请见楚帝。 第六百九十七章 宋相杀伤力很强 宋致远觉得早朝上的楚帝火气特别大,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似的,连发了几道指令,又不顾群臣反对,一意督造水师,设市舶司,剿灭水匪,肃清河道,为开通海上贸易商路而做准备。 这也就罢了,市舶司海运商路是早就提了,只是去岁才实现茶马商道,朝臣反对着,才拖着,但所有人都知道,只要皇上起了意,基本就会定下。 为这事,支持和反对派在今晨亦争了个唾沫横飞,脖子青筋齐现,也就时机不对,不然那一众武将恨不得抓把瓜子磕着看戏,领会一下文人嘴炮的厉害。 宋致远对此,老神在在的抱着笏板半阖着眸子,反正他是保皇派,紧跟皇帝的步伐,皇上说如何,他就如何。 只是他没料到,有人会把他给拉到明面上来,不,是把他老娘拉上台面说话。 宋致远睁开眸子,有些讶然地看向说话的闵亲王。 闵亲王反对吗? 并不,相反,他是支持的,并且说了一番支持的好处,便是宋慈在洋行说的那番话,末了道:“连一老妇人也知坐井观天于我大庆发展国力无益,诸位竟不如一老太太?” 闵亲王说着,又对宋致远拱手打揖,真诚地道:“太夫人见识不凡,目光深远,本王佩服。” 宋致远:“……” 本相半点感觉不到你佩服,倒是感到了森森恶意,明着给我老娘挖坑,把她架到火上烤。 果然,一些老派的人更是激动,嘴里噼里啪啦,说什么后宫不可干政,同理,后宅妇人不可枉自讨论朝中政事,妇人之仁,xx误国。 宋致远额角青筋突显,嘴角却是斜斜的勾了一下,看向那蹦跶得厉害的臣子。 臣子:“……” 有杀气! 娘的,老子蹦的太欢了。 宋相这眼神杀伤力好强,他有点慌。 范相救我。 众人也都默了一下,不蹦了,先看一会戏。 “本相倒不知,区区后宅老妇人只是在后宅相夫教子含饴弄孙,说两句个人见解,就能误国了。杜大人说得本相家母一副能上天的样子,您可真是太抬举她老人家了!” 杜大人:“……” 以为我听不懂您在骂我? “皇上乃明君,从不禁坊间学子民众闲谈政事,也并没有明旨说后宅妇人不可议政,便是不可议政,敢问杜大人,家母何曾议政?” “这,闵亲王所言……” “闵亲王所言,不过是在妇人们逛街买首饰时闲聊听说而来。噢,似乎那还是昨日之事,你意思是说,本相家母昨日便知今日朝政所议,未卜先知,所以先说为快了?杜大人倒是对家母知之甚详,本相身为亲子都不知她有此神仙之力,委实是罪过。” 杜大人被怼得老脸涨红,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嘤嘤,范相您再不出声,臣下当真就要挖洞钻了。 范相此时才睁开老眼,淡淡地道:“宋相不必激动,杜大人不过是为大庆未来而忧心罢了。” 宋相浅浅一笑:“本相激动了吗?本相明明很平静的就事论事。” 众人:“……” 第六百九十八章 再没比您更会上眼药的了 曾经领会过宋慈的怼人功夫的夫人,无不在后宅和自家夫君闲聊吐槽几句,大家基本都知道,宋家太夫人,嘴皮子利得很。 现在再看宋相那怼人的功夫,好,所有人都确认,这是亲母子无疑,一脉相承的,一样能怼。 范相抱着笏板,道:“本相不和你胡搅蛮缠论那嘴上功夫。” “那就对了,多说无益。”宋致远声音不大不小:“反正也说不过。” 众人轻咳:“……” 范相气得吹胡子瞪眼,他瞪了宋致远一眼,看向楚帝道:“皇上,开通海上商路,犹如打开国之后门,任人窥视长驱直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请皇上三思。” 楚帝淡淡地道:“开通海上商路,自是要遣使节出使签约建交,缔造友好邦交。范相不必多说,朕意已决。” 范相抿着唇,神色有些灰暗。 楚帝此时又说:“开通商贸,让洋人来我大庆做生意学我国文化,不过为表大庆大国之风范,为大庆添砖加瓦,若胆敢犯我大庆者,虽远必诛。” 宋相带头高呼:“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 退朝后,闵亲王来到宋致远面前,拱手打了一揖。 宋致远连忙避开,拱手还礼:“王爷何必行此大礼,这是折煞我了。” “本王刚才在早朝上口不择言,只想到贵府太夫人远见不凡,心下佩服,倒是一时没想到会使她老人家被攻讦,是本王的不是,理应向宋相致歉。”闵亲王神色有些歉疚。 宋致远一脸无奈地笑说:“王爷言重了,家母不过区区一老妇人,何来什么远见?不过是她心宽大气,性子宽直,有时候说话容易得罪人,让王爷见笑了。” “心宽好,也省心些,宋相好福气。” 宋致远摆手轻笑。 闵亲王很快便告辞而去。 一个小太监前来请宋致远前往御书房。 不远处,范相身边跟着几个保守派,轻声说话。 “相爷,皇上行事如此冒进,又是一意孤行,这……”众人有些忧心。 范相脸上也有几分不好看,道:“皇上羽翼早已丰满,这些年不断重用年轻人才,我们这些老家伙,怕是觉得碍眼占地儿了。” 众人听闻,越发的忧心,皇上刚才在早朝上,甚至都明着斥责了一个老臣,半点面子都不给,分明是耐心散尽。 他们未来堪忧。 范相见众人有些萎靡,道:“放心,保守派多是跟着先帝打天下的老人,皇上再重用年轻群臣,也不敢完全寒了老臣的心,否则,就是不孝不敬,也寒了天下人的心。” 饮水不忘挖井人,老臣跟着开疆拓土,功勋摆在那里,做皇帝的,总不能视而不见和抹杀,不然,以后谁敢给你打天下啊。 此时御书房,楚帝正问宋致远,闵亲王拦着他作甚。 宋致远也没哈好隐瞒的,明白说了,道:“闵亲王怕是为太妃娘娘不岔,所以公报私仇了,都是护短的儿子,没啥。” 周公公:“……” 再没有比您更会上眼药的了。 第六百九十九章 楚帝:朕醋了宋相 楚帝看着宋致远消失在殿门,唇角勾了一下,看向御书房内一角,扬唇问:“长风认为宋相此人如何?” 那拿着速记本和炭笔的人闻言抬头,有些愕然,随即一笑:“宋相乃是皇上的肱股之臣,更是天下寒门学子的典范,臣自是佩服的。” 这人也不是谁,而是一年多前的秋闱的金科状元崔长霄,字长风,中了状元,窝在修撰这个位置也已一年有余。 “这里可没有外人,你拍宋相的马屁,他也不晓得。”楚帝挑着眉说,意思是不用拍马屁,直说了,好歹宋相都不知道。 崔长霄笑道:“臣亦是实话实说,宋相出身寒门,难得一出的奇才,他所秉行的先内后外,待时而动的治国之策,俱让臣拜服。” “噢?长风出身士族,竟也对出身寒门的宋相如此推崇?” 自古士族寒门不两立,崔长霄竟是对宋致远这般敬佩么。 崔长霄:“臣出身士族不假,但臣生性桀骜不羁,只服真正有才之人。士族出身高贵,却也有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虚伪造作,不值一提。而寒门难出贵子,却并不是不出,自也有人是难得的治国奇才。臣翻阅过所有宋相的政绩,在他治下,纵有动了某些人的利益而被称为雁过拔毛。可在那一片治下,无不民安富足,臣以为,做到这一点,便是真正的忠直之臣。” 楚帝眼神有些复杂,道:“长风也没这么夸过朕。” 语气好酸,他醋了! 崔长霄:“……” 有种小孩索要夸奖的即视感。 “皇上得宋相一类的忠臣,天下可治。”崔长霄拱手一揖:“皇上御下有方,知才善用,乃是我大庆之福。” 楚帝笑了,道:“关于开通海上商贸,长风又怎么看?”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大庆能否真正安定,百姓能否安然守法,都和大庆是否富足而息息相关。臣以为,经济发展是必然的,国富才得以民强,兵强马壮,何愁大庆不强?而这一切,都基于国富,而国富,可不仅仅靠嘴上说就能从天上掉银子来的,大力推动商贸,势在必行。” 崔长霄可不像那些故作清高的士子那样,认为金银啥的阿堵物是铜臭俗物,不屑一顾,也不屑和商人为伍。 说句不好听的,没有钱财粮食,你难道啃书就能啃饱肚子? 在他们身着绫罗绸缎,头戴冠帽品着珍馐佳茗时,怎不说那是铜臭,那不都是用钱堆出来的吗? 再简单一句,没有银子,何来束修请先生教你之乎者也? 崔长霄一番话,让楚帝身心舒畅,叹道:“长风尚且明白国富才能兵强马壮,可有些老臣却是古板守旧,瞻前顾后。便是宋相,虽持支持,亦觉得朕仓促冒进了,不比年少时冲劲大了。” 这语气…… 崔长霄斟酌一会,道:“宋相和皇上一样,正当盛年,自是胸有雄心壮志。然而正是因为有年纪阅历了,才习惯事事考虑周全,不再像年少那般冲动,想必皇上心中也是明了的。” 第七百章 愿为君子剑 人总是会变的,崔长霄也不敢担保自己一辈子不变,待到年老时,他看事看风景,思考自是不比现在,因为经历多了,阅历摆在那里。 好比现在,他也觉得自己比起十来岁时少了一些冲动。 所以宋致远的性子变化,他其实很理解,不过是因为经历多了,看的事也多了,肩上担子重了,遇事就更会冷静一些,处理更圆润一些,毕竟牵一发动全身,岂能凭冲动行事? 冲动,那是留给愣头青的。 还有一点他没说的是,正是因为宋致远当官久了,早已混成了一根老油条,他很清楚何为伴君如伴虎。 啥,两人曾是发少患难之交,不会出现那种疑心臣子的问题? 可拉倒,帝王多疑那是亘古不变的永恒真理好么,帝王会随着在位时间越来越长,而变得越来越多疑和心思莫测。 尤其是自己年来,而皇子们长成后,就更警惕他们是否想着勾结好把自己拉下宝座去。 所以千万别尽信什么君臣友情,虚的很。 眼下楚帝虽视宋致远为头号心腹重臣,但他也不会事事交于宋致远去办,而同样,宋致远亦不会事无大小都和楚帝说。 这是君臣之间的一种适当的距离,也是默契。 就是现在,楚帝都有意提拔新的臣子去分薄宋相的权利,这无关乎什么,一来是权臣一支独大并不是好事,二来皇帝班子补充新鲜血液是必然的,好比那静安候,又好比自己? 崔长霄心中微讶,感觉自己这修撰的位置要动了? “长风可有何野望?” 崔长霄沉默半晌,回禀道:“尚未出仕,臣想的是要当那最潇洒风流的名士,出仕以后,臣也想过,要当那国之功臣,名垂千古。” 楚帝眼中带了一丝激赏,做人没有野望,和那沙滩上晒干的咸鱼有何分别? 咱们的宋慈老太太若在此必然说:老身的野望便是当那条咸鱼。 一条咸鱼捏着一只高脚背躺在沙滩椅上看海的表情包那种。 楚帝:“朕亦有野心,朕此生宏愿便是使我大庆四海升平,百国来贺,使我大庆赫赫威名震慑九州,盛世永昌。” “然,这条路上,总有些障碍阻挡朕的脚步。”楚帝看着他:“宋相乃是朕的剑,内可暗藏锋芒,剑指江山。长风呢,是否愿意成为朕的另一柄君子剑?锋芒毕露扫平一切障碍的那种。” 崔长霄深深拜下:“臣愿为皇上效汗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朕封你为钦差,肃清这泉州两江河道水匪,这是其一,其二……”楚帝走近,示意他附耳过来。 崔长霄微微侧头,听到传入耳膜中的内容,眼中有些愕然。 “崔修撰可敢往?” 崔长霄一撩官袍,跪了下来:“臣定不负皇上厚望。” 楚帝笑了。 崔长霄站起来,眼看着楚帝往后宫去,自己也就收拾归家。 站在御书房殿前,他迟迟没有动脚,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天空,忽然,天色变了。 风起,云动。 第七百零一章 得孙牛轰轰 崔长霄身受重任离京,这皇上身边少了个修撰,又是那崔长霄,自然也不是什么可瞒下的消息,一打听,被点为钦差去肃清河道江匪去了。 得,皇上这是动真格的了。 这开年便要搞事,一些人一边暗戳戳的往泉州那边传递消息,一边小心地清扫自己的尾巴,以免被钦差抓到把柄丢了官。 官匪勾结,这被抓出来,丢官事少,最怕连累三族。 这事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出结果,但若是崔长霄有本事,那边局势肯定是要有所大动荡的。 管它洪水滔天,宋慈都是不管的,她管不了也不可能管,也就是管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可劲儿乐呵了。 没错,一月末,定北王府传出好消息,东阳郡主诞下一子,大名是御赐的牛慎,而小名,说出来怕是吓到你,叫轰轰。 宋慈乍一听到从小儿子嘴里轰出来的小名,一口茶就喷了出来。 牛轰轰,你们小两口可真能啊,太可以了! 一个精雕玉琢的小孩儿,生得跟小丫头一样漂亮,起个小名却这般霸气,那反差萌,真让她有点出戏。 是的,牛轰轰小朋友的长相,打从出生就看到了,长相肖似其父,一双眼睛却如其母,大而有神,小脸尖细,五官精致得像个小女孩儿。 牛盼儿一看到儿子的相貌,便是又喜又愁,喜的是儿子遗传了他爹的好皮相,这愁的当然是这样的好皮相,以后参军当兵的话,怎么叫人服气? 怕是人家一看他的相貌,就得喊上一声小白脸,滚回家绣花去。 这话说出来,气得宋致钰当场就想抱着儿子离家出走,好皮相咋的了,好皮相碍你眼了,有这么当娘的么? 我儿子就是长成天仙样,也能上阵杀敌,说不准凭这个相貌还能迷惑不少粗汉叫他们轻敌呢! 宋慈很认同,漂亮咋的了,白面将军了解一下? 实在是觉得这皮相太招人的话,还能戴面具遮挡着增添神秘感呢,像那史上有名的兰陵王,不也是有名的美男子,人家照样征战四方。 不过兰陵王的下场并不好,还是别向他看齐好了。 “长得好,以后才吃香,咱们就可以高调张扬的让人家羡慕嫉妒恨,说咱明明可以靠颜值,却偏偏要靠才华。”宋慈喜滋滋地说。 有颜有家世还有才华的话,这简直是钻石级的小金龟婿,不得被各家丈母娘抢破头啊。 众人:“……” 忘了这里有个更嗑俊颜的,嗯,连小孩都不放过那种。 宋慈抱着小孙孙不肯撒手,还颠了两下。 呜哇。 娃哭了。 宋慈有些尴尬,这,真不是她整哭的,大家信吗? 宋致钰在一旁心疼得不行,立即上前去抱:“这肯定是尿了。娘,让我来。” 他也不等宋慈说话,小心地把儿子抱过去,来到软软的美人榻上,伸手去摸了一下襁褓,然后叫人取来尿布,自己亲自动手换,那熟稔的程度,绝对不是第一次做了。 宋慈:“……” 她家小四,升级做全职奶爸了。 第七百零二章 崽,听你媳妇的 宋致钰可以说让宋慈另眼相看,这当爹了到底是不同了,也成熟些了,就是瞧着有点像高中生带二胎的即视感。 初生的婴孩吃饱就睡,牛轰轰亦是如此,只是别人是在亲娘或者是奶娘怀里哄睡着的,他却是在亲爹怀里哄睡着的。 宋慈揶揄地笑:“老四你这都抢了奶娘的活,她干什么?别把奶娘都吓跑了。” 要是宋致钰自己有奶,只怕都会亲自喂养。 宋致钰:“吓跑了再找一个。” 反正又不是养不起。 奶娘丘氏:“……” 她发誓她死也不跑,有比当小世子奶娘更体面的吗? 牛盼儿道:“母亲,您由着他,他这头一回当爹,一天不抱他儿子几次,就浑身不舒坦。” “我看以后你俩就是你唱黑脸,他唱白脸,他就是那护崽的那个角色。”宋慈坐下来道。 不过按着牛盼儿这纵容宋致钰的程度,只怕那对父子一装可怜,她就得举旗投降。 “我可不比她这个当娘的,她就是个狠的。”宋致钰吐槽:“娘您是不知道,她现在就想着给轰轰浸药浴淬炼筋骨呢。” 宋慈看他虽然吐槽,却是不忘给媳妇拉被角,心头不觉满意地点头。 牛盼儿道:“正是因为他年纪小,从小就打造筋骨,那总比大了再打造要强,越是早就越是有利。” “那也不至于现在就开始?我看你就是嫌弃他。” 牛盼儿有些无奈,看向宋慈,她没招了。 宋慈轻斥:“你说你一个手不能抬肩不能挑的弱鸡懂什么?盼儿是练武的,她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做才对孩子好,难道她一个当亲娘的会害自己的亲儿子?” 宋致钰脖子一缩,道:“我也没说她害他,就是狠心嘛。” 还有,老娘您好歹给儿子留几分颜面,在他媳妇面前说他弱鸡,他不要面子的吗? “现在轰轰懂什么,药浴这东西,其实也没有坏处,只要用量适合,那对孩子只是有好无坏,听说淬炼得好,还能百毒不侵呢,但等大了再用,却是有些迟了。”宋慈说道:“老四你必定是舍不得孩子的那一个,但盼儿和王爷若对轰轰有安排,那你断不能逼逼,听你媳妇的。” 宋致钰有些委屈,他一当爹的心疼孩子也不行了? “心疼孩子是每个爹娘都会的。但老四,轰轰这一落地就注定了他以后的路,他将来是要继承王府的,以后也要上战场的。战场那是什么地方,人间炼狱也不为过,刀剑无眼,一个疏忽就能被敌方戳个血窟窿,把命丢在那里。可他的身体筋骨越是强壮,武艺越是高强,就代表着他以后生存的机率就越大。如此一来,你还拦盼儿吗?” 宋致钰噎住。 “不舍不舍还需舍,现在吃的苦,都是以后嗑的糖。你们要记住,惯子如杀子,再心疼他再不舍得,也不能毫无底线,除非你们真的想以后白发人送黑发人。” 话虽残酷,可也得叫他们明白,这孩子的出身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他以后走的路,是要披荆斩棘的,而不是一路坦途,多些保命的技能,对他有好无坏。 两人心中一凛,连忙道:“娘,我们明白了。” 第七百零三章 人生躺平的代表人物 “盼儿,你别怪我说话不好听,我所言全是肺腑之言,你也该明白王府的地位。”宋慈看着宋致钰不耐说教跑出去,只得无奈的看着儿媳。 牛盼儿连忙道:“母亲,您千万别这么说,我们都明白您是为了王府好,为了轰轰着想。” 宋慈:“老四是被我们给惯坏了,他出生的时候,他大哥已是功成名就,宋家也已改庭换面,家里不需他去拼功名,又是个幺子,所以任着他放飞自我,自由生长。说句不好听的,老四就是那种傻人,有傻福那种。” 牛盼儿莞尔:“四郎是天生富贵命。” “是,他在家中有他大哥,后来又有了你,说句不中听的,只要定北王府不倒,他这辈子就是那富贵闲人,可横着走那种。”宋慈感慨宋致钰这家伙的好命,道:“也正是因此,他这人,活得恣意和随心所欲,我当娘的自然欢喜,孩子健康快乐比什么都强。” 哪不好命呢,本家旺,妻族也强,若是养出个出息的儿子,人生躺平也不为过! “可是盼儿,心里盼想是一回事,也不能忽视现实。定北王府眼下三代人,你爹年老,你贵为郡主,既有子,将来只怕会立轰轰为世子,他若是世子就得承担王府的责任,所以该教学的不能因着舍不得而随意了。” 牛盼儿正了脸色,道:“我爹来信时也说过,若是我这一胎是男丁,过了周岁,会上奏折向皇上请立为王府世子。” 她说着,话音一顿,抿了抿唇,有些歉然地对宋慈道:“只是这样,母亲,轰轰就真的随了牛姓。” 长子随母姓,她也怕当婆婆的心中不舒坦。 宋慈看出她的紧张和歉意,不由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孩子随谁姓,都是一样的,都是你和四郎的孩子,也是牛宋两家的骨血,我并不介意,而且这是咱们两家都有的默契。” 牛盼儿心中感动不已:“母亲……” “其实你和四郎成亲,也算是他入赘了,但你逢年过节,也都回宋家相陪,给了他该有的体面,你亦孝顺翁姑,生儿育女,已是做足了儿媳妇的本分,实在不必心存愧疚。” “母亲您别这么说,能为宋家儿媳,是我的福气,宋家很好,四郎也很好,我只是觉得委屈了他。”牛盼儿表态:“母亲您放心,若我和四郎有幸能再得子,不管男女,第二胎必定随他姓。” “好。”宋慈其实无所谓,但她这么说,也就顺着应了。 牛盼儿眼睛一弯。 “盼儿,四郎没心没肺的,都是你担待着,他心性纯良,我就怕着他过度溺爱孩子,反把孩子养废了,将来后悔莫及。”宋慈说道:“我还是那一句,对轰轰,你得严厉教养,莫因为四郎耍赖哀求而心软,若是他当真过分了,你只管来跟我说,我自会教训他。” “母亲放心,四郎疼爱孩子,也是明白事理的。” 听听,这护夫的语气。 宋慈啐笑:“罢了,就是我当坏人,你就只护着他了。” 宋宝玉这个好命的,她表示嫉妒了。 第七百零四章 牛盼儿你这个渣女 宋慈一走,宋致钰就遛回到自己媳妇房中,贼兮兮地说:“我娘和你都说了什么,是不是在说我的不是了?” 牛盼儿讶然:“你怎会这么认为?” 宋致钰撇撇嘴:“自然是猜的,她走之前还对我耳提面命一番,别太闹腾,懂事儿些,在我跟前都这么说了,遑论在你跟前?她现在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万般嫌弃我。” “母亲最是心疼你这个幺儿了,哪里嫌弃你了?”牛盼儿失笑:“她老人家眼里心里都是我们这些小辈,所言所行,全是为了我们,她这辈子不容易,你别这么说她。” 宋致钰一怔,讪讪地道:“我自然知道我老娘不容易,这不是酸了嘛?我成亲后,就感觉你是亲闺女而我是女婿了,一再让我对你好些,我就成了别人家那嫁出去的儿泼出去的水。” 真不知到底谁是她生的。 “你放心,不管如何,我对你会好的。” “那就对了,我是你男人,你不对我好,对谁好?”宋致钰的小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牛盼儿眼中带笑,迟疑了一会,道:“四郎,爹来信说了,等儿子满周岁就会请封世子,那就真随母姓了,你当真不介意?” 宋致钰一脸莫名其妙地反问:“他连大名都是御赐的,当然是姓牛啊,有啥好介意的?他姓牛就不是我的崽子了?他姓牛就敢不认我这个老子?你怕是会揍死他。” 牛盼儿噗嗤地笑了出声,她真是白担心了,一如婆婆所说,这是个没心没肺的。 “等我养好了身子,再生一胎,随你姓。” 宋致钰脸上一热,瞄了一眼她的胸部,红着脸说:“现在说这个作甚,早着哩。林大夫也说过,别太紧着再怀,养好身子才是紧要,别成日想那些小孩不宜的画面。” 牛盼儿扶额,试探地道:“要不,我给你纳个良妾服侍你?” 宋致钰的脸色瞬间变了,瞪着她问:“你这是几个意思?” “我现在也还不能和你同房,你若是憋坏了,心疼的还不是我。若有侍妾的话,若是对方能生,孩子就随你姓……” “姓牛的,你别仗着你是郡主就欺负人!”宋致钰站了起来,气呼呼地道:“哪个要纳妾了,你别在这装什么大度贤惠,我一个男人都没想着需要,你还主动提,哪家主妇像你这样把自己男人往外推的?还想生庶子?老子才不稀罕庶子。” “我……” “我知道了。娘说过,只有心里没对方,才会不在意他有几个女人,你定也是这样的。”宋致钰有些受伤:“现在儿子生了,定北王府后继有人,你就想着我这个郡马可有可无,就把我推出去给别的女人了,你挺可以啊你,过桥抽板,用完就扔。”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 “解释?我不听我不听,你牛盼儿就是个渣女,是我瞎了眼。”宋致钰气呼呼地跑出去。 牛盼儿:“……” 婆婆说男人生气了要怎么哄来着? 第七百零五章 宋四郎这个憨憨 郡马生气,后果有一丢丢严重,正好宫里传了话来,楚帝要见牛轰轰,宋致钰立即就带了人,抱着儿子进宫去了。 他要告状。 宋慈得知楚帝让抱了小孙子进宫,心里禁不住吐槽,要看也得等满月,孩子才出生几天呢,这天又还冷。 不过也只敢在心里吐槽了,谁叫人家是终极大boss呢,别说出生几天,只要他想,刚出生抱进去看也有的。 楚帝也是听了宋致远说牛轰轰生得很漂亮,才心血来潮的让抱进宫来。 只是他没想到,孩子他爹还顺带来告状吐槽,告的还是孩子他娘,而且,那张嘴也忒能说了。 楚帝抱着孩子,默默地看向宋致远。 说好的当了爹后,宋郡马就变成熟沉稳了呢? 宋致远:“……” 万宗不变其一,说的就是他家幺弟。 “……皇上,您说哪有这样的媳妇的?您看哪家媳妇不是恨不得把夫婿拴在裤腰带的,就说皇上您,后宫的娘娘们不也日日盼着您只宠幸她们一个,而看别的人都是一坨粪……” 宋致远听到这里,忍不住呵斥:“竖子放肆。宋四郎你还不跪下向皇上请罪?” 宋致钰脖子一缩,老老实实地跪下道:“臣无状,请皇上恕罪。” 楚帝笑着道:“无妨,四郎起。宋相你也别拘着他,说到底,朕也是看着四郎长大的,也算是他兄长无疑。” 宋致钰立即抬头挺胸,得意地看向自家亲哥,接到对方警告的眼神,讪讪的。 楚帝又道:“东阳郡主也是大度,郡马倒也不必上心。” “臣哪能不上心?”宋致钰十分委屈又憋闷:“她如此大度,分明就是没把臣完全放在心上嘛。” 哪个男人知道自己的女人并不把自己放在心里而觉得高兴的? 反正他不高兴。 “这……”楚帝一时语噎,只打着哈哈道:“女人的嘴惯会口是心非,她这么说,只怕也是在试探你,哪就真愿意把你往外推了?” 话是这么说,可楚帝却是想到自己的后宫,香妃不也是这么大度的么? 难道也是没把朕放在心上? 宋致远看楚帝走神,不由嘴角一抽,这是被他弟给带坑里了? “皇上这么说,那臣就姑且这么想。” 楚帝含笑点头,低头看着怀中精雕玉琢的孩子,道:“孩子长得很好,像你。” 宋致钰得意地咧嘴:“那是,我亲生的。” 楚帝:“……” “是朕的不是,孩子没满月就让你抱了来,回去,免得郡主也不安心。”他让周公公把孩子送回到宋致钰那边,后者抱着跪安。 宋致钰才走了两步,又转过身腼腆地笑:“皇上,您好像忘了点事。” 楚帝:“” “这长辈头一回见小辈,不都是得赏些见面礼么?您也不能免俗呀。”宋致钰笑嘻嘻地道:“皇上洪福齐天,也赏点近身的好东西给我家轰轰戴着呗,也好免了牛鬼蛇神近身吓着了他!” 楚帝:“……” 今日份数个无语是宋郡马带来的。 宋致远:宋四郎你这个憨憨! 第七百零六章 赤子心,将星命 在宋致钰毫不知耻的带着皇上赏的一块龙纹羊脂白玉佩以及大堆‘见面礼’抱着崽子离开后,楚帝的目光落在了宋致远身上。 “朕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宋致远:“……” 不,您不想讲! “朕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郡马爷,定北王府家的,乃朕生平所见,委实是一言难尽!” 宋致远讪笑着:“小弟不懂事,请皇上见谅。” 楚帝幽幽地说:“你曾说,宋郡马当爹后,跟当娘一样,十分成熟。” 结果呢,彼此还有没有信任感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性子是十分难变的,皇上恕他的罪。” 楚帝:“……” 能不恕么,都开口索要了,自己也给了,难道还能讨回来不成? 所以说,宋郡马当真是厚颜,试问谁家敢这样,自己要见一见他们家的孩子,谁不是屁颠屁颠的抱着娃来,就让他瞅一眼那都是天大的荣幸了,可见面礼什么的,别想,天子赏那是荣耀,自己亲自开口索要? 哎哟喂,怕是吃熊心豹子胆大的,天下间,也就宋家四郎敢当面跟天子索要什么见面礼了。 宋致远能说什么,只能叹他家小弟是个大憨憨,一次次在作死边缘走呗。 也就楚帝容他,换了别的皇帝,怕是恶了他,不过兴许就是这种实在的又无心机的憨憨,才取悦了帝心。 宋致远现在想的是刚才小弟那表现,是真实诚没有心机,不然若是装的,怕是要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 “周公公,你觉得宋郡马是真傻还是装傻。” 待宋致远走后,楚帝开玩笑的问自己的心腹太监,道:“跟朕说家事的臣子不是没有,可像宋郡马这般吐槽自己媳妇的,还是头一个,他也够大胆,也不怕朕降罪与他。” 周公公笑着说:“依奴才看,宋郡马是很亲皇上呢。” “噢?” “您也说了,打小就看着他长大,他出生时您已荣登大宝,这么一说,奴才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呢。”周公公一叹:“这一眨眼,宋郡马都当爹了,奴才也老了。” “你看你说这话,不也是说朕老了?” 周公公连忙请罪:“奴才失言,请皇上恕罪。” “继续说。” “您视宋太夫人如长辈,一向亲厚,又视宋相为心腹肱股,在郡马心里,您自然是和亲大哥一样,这才和您吐几句心里话呢。都说宋郡马是天生富贵命,从小到大都活得恣意舒畅,依奴才看,他也无需费什么心机去算计啥,倒是有点儿缺根筋!” 楚帝哈哈一笑:“人知足,自然也就一生顺畅,宋郡马这颗赤子之心难得,一直保存才好。” “您说的是。” 有宫侍入殿,说是钦天监正求见。 “宣。” 周公公后退几步,微微垂首,看蔡监正碎步走进,跪地叩首,然后说明来意,并递上一张纸。 “……启禀皇上,此八字命格为将星入命,与亡神同现,必为栋梁之才,恭喜皇上喜得良才。”蔡监正拜下去。 周公公上前接过,心中却是微叹,这个八字,是刚在皇上怀里甜笑的小公子? 第七百零七章 观礼晒嫁妆 二月十八,闵亲王大婚。 宋慈按品大妆,随着大部队前去观礼,这次去王府赴宴,她也只带了鲁氏前往。 没办法,四个儿媳妇,撇去正在坐月子的郡主媳妇不说,长媳正在养胎,二儿媳除了管家也得照看女儿,也就只能带鲁氏了。 鲁氏也是五品诰命,带她其实也合适,就是身份上比嫡媳差了那么一点,好在宋慈自己不在意。 来到王府,宋慈就和魏太夫人遇上了,两人是老相识,自然就凑一块去说话,看王府晒嫁妆,毕竟这是每一场婚宴的重头戏。 新娘子嫁妆丰厚,不管是娘家还是婆家都有脸面,所以大家都会看一看。 “听说崇阳郡主有一百六十四抬嫁妆,这头进府,那头还没出门,啧啧。”魏太夫人叹道:“公主的份额也差不多了,前两年那几个王妃可都比不上她。” 宋慈小声道:“你该称闵亲王妃了。” “这不是还没拜堂吗?” “那也得注意着,免得被人抓了字眼,总有些人吹毛求疵的。”宋慈道:“特别那些御史家的和爱搅事儿的,你看那白夫人,不是看着这边。” 魏太夫人:“……” 我觉得她不敢,不怕被您怼死么? 果然,宋慈望过去,对方就跟受惊的小鸟一样,连忙转开视线,一副被吓到的表情。 宋慈想要呵呵两声,白侧妃小产了,这底气都不足了? 有人惊呼起来。 宋慈回过神,顺着她们的惊呼和手指看过去,也有些惊叹楚帝的大手笔。 这是赏了几座庄子铺子啊,看那瓦片,层层叠叠的,也太大气了。 “皇上这一波安抚,做得挺可以的。”宋慈暗自赞一声。 这一百六十四抬嫁妆,信王府会帮着置办一些,但基本都是大庆皇室给出的,按着公主的位份,不,比公主还要强一些,每一抬都是插不拢手的。 好比这一抬田地庄铺的,那都是实打实的固定资产,作为嫁妆,光是吃这些收息,也是一辈子不愁了,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夏朝没灭,崇阳郡主这一个庶出郡主,也不可能有这样风光的嫁妆。 而这风光不仅仅是给崇阳郡主的保障和体面,也算是皇家对前朝宗室的安抚,是一枚定心丸,更重要的是跟天下人一个信号,大庆皇室,是宽厚仁慈的,也有海纳百川的胸襟。 楚帝这波操作,其实大概最叫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大儒满意,不然试试对投降的皇室赶尽杀绝?绝对给您歌颂一下,叫您深刻体会何为口诛笔伐。 没办法,文人的笔就好比那锋锐的钢刀,锐不可挡。 所以宋慈说他这为皇家宣传颜面的广告做得不错嘛,不过是百来抬的嫁妆,就换来安稳和称赞,这简直太值了。 且这崇阳郡主嫁的还是闵亲王,若有子这嫁妆就以后都是留给孩子的,无子么,百年后就还给皇室,等于左手换右手,始终都是大庆皇家的。 嗯,简直是稳赚不赔! 只不过,她能想到的,那郡主若是不笨,也该想到! 第七百零八章 忠婢 崇阳郡主自然是明白的,别说一百六十四抬嫁妆,就是二百零八抬嫁妆,也不会让她动容,因为这不过都是晒给别人看的,至于她,一个人能吃能穿多少? 可别人不一样,只会羡慕嫉妒恨,好比她的那些同宗姐妹,酸话连天,那贪婪赤裸的眼神,让人作呕。 崇阳郡主想,若是可以换,她们定然会齐齐把自己拽下来再替嫁过去。 如果可以换,那就好了,她愿以这所有的阿堵物去换取那畅游天下的自由。 晚春却是满脸喜色,把崇阳郡主手上的佛经拿走,嗔道:“郡主,今日是您的好日子,怎的还看这个?” “看这个就挺好,心静。” 晚春看她神色没有羞赧喜悦,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布偶娃娃一样,心中一涩,故作轻快地道:“郡主,您是不是觉得夏五小姐她们说话不好听?哼,您别往心里去,她们就是嫉妒您呢,酸不死她们。” 崇阳郡主浅浅一笑:“我没往心里去。” “没想到皇上会这么看重郡主您,奴婢特意去前头看过,陪嫁的庄子就有八个,铺子也有十间,良田千顷,珍玩首饰不计其数。”晚春笑着说道:“郡主,奴婢听说,先前吴王他们大婚时,那几位王妃的嫁妆也远不及您呢。” “嗯,这都是天家恩典。”崇阳郡主扯了一下嘴角,也没有说什么感恩戴德的话,仿佛晚春说的东西都不是她的一样。 晚春叹气,道:“郡主,奴婢有句话想说。” 崇阳郡主看过来,眼神带着疑虑。 “郡主,这人一辈子也就几十年,开心快乐是一天,伤心郁闷又是一天,何不高高兴兴的过呢?郡主过去的日子,也都是寄人篱下。如今成亲嫁人,您大可以不必再看谁的脸色而是恣意快活地过,谁敢给您难看呢?” 崇阳郡主怔住。 “郡主,奴婢知您心里苦,可您也苦了二十多年了,从今后,换一种活法。”晚春咬唇,轻声说:“若是奴婢,哪怕只活一天,明日就要死了,我也要快快活活的笑着死,因为太憋闷了。” 崇阳郡主眼眶一红,握着她的手道:“晚春,跟着我苦了你了。” 晚春顺势跪坐下来,靠在她的脚边,仰起头道:“奴婢不苦的,奴婢孤身一人,一直伺候着郡主,在奴婢心里,郡主就是奴婢的天,是家人,奴婢盼着您快活。” 崇阳郡主的眼泪掉了下来:“我也是一样的。” 她身后还有宗室又如何,还姓夏又如何,不过是活在别人眼皮底下,无人可交心,唯有这个忠婢。 她们都是一样的,只有彼此。 正是如此,她才这般自私,一直不敢放这个婢女嫁人,她怕把她放了,从今后,就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晚春,等到了王府,我给你寻个夫婿。” 晚春脸色微白,摇头,抱着她的腿道:“奴婢不嫁人的,奴婢要一辈子伺候郡主您,只求郡主莫要丢下婢子。” 自己若嫁人了,郡主就更苦了,她舍不得! 崇阳郡主正要说话,便有喜娘在帘子外说:“闵亲王来接亲了。” 第七百零九章 皇室遍地开花 宋慈早就听说崇阳这个亡国郡主长得貌若天仙,心里早就好奇着呢,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如今,新娘盖头摘了下来,她的真面目落在所有宾客面前,有人惊叹,也有人小声惋惜。 美是极美的,可惜就只剩下美了。 宋慈也甚是叹息,崇阳郡主的五官精致倒是在其次,倒是那一身气质叫人难忘,太淡了也太安静了。 明明场中这么多人,她盈盈而立,安静恬然,仿佛随时随风而去一般。 她身上没有鲜活气,只是很单纯的活着,如同一个沉暮的老人,安然的等着死亡来临。 宋慈如是想,心中有股子难言的感觉,唇间溢出一声叹息。 有时候亡国,直接死了也好过如今这般尴尬,赖活着,带来的只有无尽的痛苦。 “美则美矣,就是少了精气神。”魏太夫人的声音低不可闻。 宋慈心想,若是个性烈的,就在这众多人面前忽然自尽,怕是会整得楚帝满头包。 然而并没有。 宋慈看着她被闵亲王牵着离开花堂,步入洞房。 观礼完毕,有礼宾引宾客入席。 闵亲王大婚,筵开百席,分男女宾,因着亲王身份尊贵,来赴宴的人亦是非富则贵。 宋慈作为一品诰命,又是太后皇上跟前的红人,还不用向谁行礼,很理所当然的坐在前席,与她同席的还有安平长公主以及几个王妃。 她看向几人,视线落在她们的肚子上,笑着对安平说:“今年太后娘娘和皇上得欢喜坏了,皇室遍地花开,长公主您也得大出血,要多准备些厚礼送给这些侄孙了。” 安平长公主看着好几个挺着肚子的王妃,笑道:“只要皇室人丁兴旺,本宫这做姑婆的是千愿万愿的送这厚礼。” “姑母最是大方了。”孝王妃捧了长公主一句,又笑语晏晏地看着宋慈道:“也是亏了宋太夫人送的保健册子,几个弟妹都相继传出好消息。” “我们却不及大嫂嫂有福气,你们府上前几日才添了皇长孙,还没向您道一声喜呢。” 说话的是燕王妃,她斜睨着孝王妃。 “没错,听说孝王爷亲自向父皇报的喜,父皇还赐了名了。”周王妃也笑着说。 孝王妃眼中飞快划过一丝不快,可脸上却全是笑容,道:“多谢几位弟妹了,赵侧妃有福气,我和王爷都十分欢喜,那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听王爷说父皇见了就说有他小时候几分像呢!” 燕王妃道:“可惜不是嫡出,不然这身份才是贵不可言呢!” 孝王妃心中来气,皇长孙出在他们孝王府,是天大的喜讯,然而,却不是她所出。 她自生了长女,这肚子就一直没动静,去年只专注着养育女儿和调理身体,却是忽略了孝王身边的赵侧妃,竟是让她怀上了,还一直瞒到了坐稳了胎甚至都成型了才报喜,最可恨的是,孝王找了由头帮着她一起瞒。 说什么要瞒住其余几府,防着他们动手脚以免步了周王妃白侧妃的后尘,呸,防的难道就没有她?这还是打她的脸。 第七百一十章 您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和硝烟。 宋慈端着茶轻轻的抿着,笑看着这几个女人你来我往的玩舌战。 谁说女人就只会谈首饰衣裳和小妾男人,她们拐着弯挖苦骂人的本事,也不低呢。 不过,她就不明白了,她们既然都大着肚子,来这宴席作甚,敢吃这席上的东西? 宋慈看了一眼,果然见她们都没有怎么动筷子,就是动也是意思一下,连唇瓣都没沾的,极是谨慎。 明白了,她们来宴席发就是来吃个寂寞的! “太夫人,这道烩三鲜很是不错,您尝尝。”吴王妃笑着用公筷夹了一箸烩三鲜落在宋慈碗里。 宋慈:“……” 她就想问问,你明明都没尝过,如何知道这不错? 有了吴王妃主动示好,孝王妃也不顾得和几个弟妹打嘴仗,也亲自夹了一道好克化的虾仁蒸芙蓉蛋给她:“这芙蓉蛋看着很滑,也好克化,您品一品。” 宋慈看着自己的碗里冒起了尖尖,有些受宠若惊。 她们这是拿的什么剧本? 安平长公主笑着说:“你们个个难道只知敬老?怎就忘了本宫这个姑母,也不给本宫夹上一箸?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几人连忙又去给安平长公主布菜。 宋慈眨了眨眼,大概有些明白了,是替自家王爷拉印象分唰好感来的。 难怪,个个挺着肚子也要来,莫不是想要在她这刷分,然后好把宋家拉到他们的其中一个阵营?再不济,也能她在太后娘娘跟前说几句好话! 这争储,还没到白热化的阶段,可眼下就争得这般厉害了? 宋慈有几分嘚瑟,真是生平可见,她也有被拉拢的一天。 姬太妃便是在这时走过来,一张保养得宜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比平时还要年轻个几岁,很是应了那人逢喜事精神爽的话。 安平长公主笑着起身道了一声喜。 宋慈则道:“太妃娘娘明日便可喝媳妇茶,这可真是大喜呀,恭喜您了。” “同喜同喜,不及宋太夫人,又添了一个麒麟金孙。”姬太妃很是难得的还了笑容,还说起了好听的话。 宋慈很是惊讶,对方还会冲她笑和说好话呢,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崇阳郡主的嫁妆看来很让她满意啊! 没错,宋慈就是认为姬太妃这么欢喜,是看在儿媳妇的嫁妆份上。 那实在是丰厚啊! 不得不说,宋慈真相了。 姬太妃是不满崇阳郡主这个儿媳妇,可看到那两个院落都放不下的嫁妆,那简直是亮瞎了她的眼,她是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带来这么多嫁妆啊! 看在这丰厚的嫁妆份上,她也不吝啬一个笑容了。 “这筵席请的是泰兴楼的名厨来煮的,你们可要多吃点啊。”姬太妃笑着招呼。 众人:“……” 这话说的,跟谁没吃过泰兴楼的菜似的。 宋慈看着姬太妃像只花母鸡似的,领着人一桌桌的招呼过去,悄声对安平长公主说:“闵亲王妃这嫁妆,可真是胜过所有灵丹妙药,都能治好姬太妃的一切别扭不满了。” 安平长公主:“……” 您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第七百一十一章 记住你是闵亲王妃 闵亲王走进新房,站在门边上,看着里面的人,顿觉喧嚣远离。 明明外头筵席酒正酣,可这里,除了一室的清冷,仿佛再无旁人,噢,那人正坐在床边拿了一卷书,正半阖着眼。 他走过去,抽走她手上的书卷,对方似被惊醒,猛地睁开眼,看到他时,瞳孔有一瞬的惊惧慌乱,下意识地站起来,双手绞着。 闵亲王扯了扯嘴角,他还以为她会淡定得如同那搅不动的池水呢。 低头看一眼手上的书卷,是一卷心经,他把它放在了桌上。 崇阳郡主只觉得口干舌燥,暗暗吸了一口气,问:“您回来了,外头宴席可散了?” 闵亲王勾起唇:“哪有这么快?作为新郎,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可能一直陪到宾客尽散,你不知?” 崇阳郡主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脸上血色褪尽,微微有些发白,她也有经过长辈教导,压箱底里也有那种叫人脸红耳赤的小册子,自然知道此话是什么意思。 闵亲王定定的看着她,把她的慌乱全看在眼内。 也不是不怕的。 “你不用慌,先坐着,本王去净个脸。” 崇阳郡主立即道:“要唤人进来服侍吗?” “不用了。” 闵亲王丢下这一句,就进了净房。 崇阳郡主有些无措的坐下来,她倒了两杯茶放在桌上,开始胡思乱想。 一会她该怎么做? 闵亲王像是故意拖延时间,在净房许久才出来,身上也已换了一身居家服饰。 “陪本王吃些。”他坐在桌边,拿起了筷子。 崇阳郡主便站在他身边,拿了公筷准备给他布菜。 闵亲王便道:“坐着,不必做这些。”顿了顿又说:“你记住你的身份,你是闵亲王妃,布菜这些事自有下人去做。” 崇阳郡主一怔:“是。” 两人相对无言,除了龙凤烛时不时爆出一个灯花。 闵亲王默默地用了些许膳食,便搁下了筷子,然后问:“过去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 崇阳郡主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道:“也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与琴棋书画为伴,看花开花落,春去冬来,日出日落。” 闵亲王眼中升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沉默着。 崇阳郡主看他不说话,斟酌半晌,道:“王爷且放心,妾心中早已向佛,嫁进王府,妾只需一个院落潜心礼佛便可,王爷大可以只当妾不存在。” “潜心礼佛?”闵亲王似笑非笑的:“佛可给你梦想中的一切了,可听到你心中所思了。” 崇阳郡主蹙眉。 闵亲王忽然没了说话的兴趣,道:“你先去安置。” 崇阳郡主:“……” 闵亲王取了桌上的酒壶和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没再说话,只浅浅的抿着。 崇阳郡主见状,也不敢真就擅自去睡,便在一旁坐着,闵亲王也不说她。 最后,崇阳郡主实在熬不住困意,枕在桌上就睡了过去。 闵亲王看着她的脸,眼神清冷,唇角翕动,把酒一饮而尽。 第七百一十二章 汪太后:无声打脸真畅快 崇阳郡主醒来的时候,入目是红彤彤的帐顶,她愣了一瞬,然后从床上坐起,看了一眼身上的衣着。 她完全忘了昨晚是怎么睡着的,自己又是怎么回的床,还有洞房。 对了,洞房。 她动了动身体,并没感觉不对,不禁微怔。 “醒了?” 崇阳郡主腾地转过头去,只见闵亲王坐在桌边在品着茶,她立即掀起被子下床,一脸的愧疚不安,道:“我很抱歉,我昨晚睡着了。” 连尊称都忘了。 “无妨。” 闵亲王站起来,走过去,道:“醒了就该唤人来梳洗了,得进宫去觐见皇上和母后,回来还得向母妃敬茶。” “是。”崇阳郡主应下,想到洞房,又憋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那,昨夜的……” 她的话顿住,因为她看到闵亲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玉瓶子,然后掀起了被子,往床上垫着的洁白元帕滴了几下。 崇阳郡主看着那在帕子上盛开的红梅,脸上血色褪尽,这意思是? 她咬着唇,看向闵亲王。 对方也看着她,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只是重复一句:“你不必担心,你永远是闵亲王妃,旁的不用忧思。” 他丢下这一句,就转过身走到门边:“来人,服侍王妃梳洗。” 崇阳郡主看着丫鬟婆子鱼贯而入,有一穿着红袍的喜婆满脸堆笑地过来,眼睛瞥到床上的帕子,顿时眉开眼笑的,一甩手绢道:“恭喜王爷王妃新婚大喜,百子千孙。” 她把帕子敛起来放在身后丫鬟捧着的盒子里,然后喜滋滋的走了,自然是去跟姬太妃道喜的。 满屋的婆子丫头都跪着道喜。 崇阳郡主自嘲一笑,好个百子千孙,何其讽刺。 她的心却从高处落了下来,如此也好,她早就想到了不是吗? 不过是换个地方看花开花落,春去冬来罢了,这个摆设,她当着又有何碍? “晚春,服侍本妃大妆。”崇阳郡主看向自己的贴身婢女。 从今日开始,她就是闵亲王妃,崇阳郡主已是过去了。 闵亲王看着她被婢女仆妇簇拥着进了净房,便转身走了出去。 皇宫。 楚帝见过一对新人,留下闵亲王说话,闵亲王妃则是被领去见皇后。 皇后对这个新晋妯娌表现出很大的宽厚,言语多是关切和提点,直到闵亲王来接她去面见太后。 “娘娘,闵亲王妃瞧着仍是处子身。”碧萝小声地说。 公孙皇后喝茶的动作一顿,道:“若是闵亲王毫无芥蒂怕是才奇怪,不必管。” 不过是面子情罢了。 汪太后那边同样如此,接了一对新人敬上来的茶,赏了新妇一套红宝石头面作为见面礼,告诫了两句就让他们回府。 待新人一走,汪太后就忍不住对连翘说:“你看,太妃再得意,她亲儿子成亲,第一杯敬上去的茶,还不是敬给哀家?所以啊,这嫁人就得当大妇,不然有媳妇茶都轮不到你一个喝。” 连翘笑着凑趣:“这就是您最大的打脸了。” 汪太后得意不已,身份规矩摆在那里,她什么都不必说,就能让姬太妃呕心难堪,这可真畅快! 第七百一十三章 给新妇的下马威 姬太妃确是有些难堪和不岔,明明自己才是正经婆婆,可在礼法上,她没占那个嫡出正位,那么儿子媳妇敬上来的茶都不是自己头一个喝,而是敬给了嫡母。 好不悲催。 除了这个,她连给新妇的敬茶认亲礼都不能越过汪太后的,不然那就是违制。 不过对于这一点,她倒是乐见其成,正中下怀,哪个想给一个不满意的媳妇大礼哦。 “王爷他们还没回呢?”姬太妃看向身边的宫婢问。 宫婢笑着道:“应该是差不多了。” “这去得太久了。”姬太妃忍不住嘀咕,她都等得不耐烦了,再想到汪太后指不定在后头怎么讥讽她,心头便有些岔气。 “太妃娘娘,王爷他们回来了。” 姬太妃眼睛一亮,还整了整身上的宫装,端着一张脸道:“都给本宫准备好了。” 不多时,闵亲王便带着自己的王妃夏雨走进大殿,后者落后他一步,这落在姬太妃眼里,暗自点头,懂规矩就好。 整个王府,有资格让两人认亲敬茶的也只有姬太妃,所以殿内并无太多人,连姬妾都只在外候着,她们自是要向新王妃敬茶的。 姬太妃看向脸色红润的闵亲王妃,美是极美,就这副皮相,要是能生出嫡子来,必定也是极其俊俏的小哥儿,可惜了…… 有嬷嬷带着捧着茶盘的丫鬟上前,笑着唱道:“请王爷王妃给太妃娘娘敬茶喽。” 闵亲王接了茶,跪在了姬太妃面前,恭敬地说:“儿子请母妃喝茶。” “好好,母妃喝,你快起,别跪着了。”姬太妃二话不说就接过了茶杯抿了一口,催促他起身,一副怕他跪久了就会腿疼的样子。 闵亲王妃跪得笔直,取了茶高高举在头上,声音清脆:“儿媳请母妃喝茶。” 姬太妃一时没接,想要晾她一下,刚要张嘴,就看到闵亲王的视线看过来。 她忙接过茶轻啜了一口,道:“初归新妇,夏氏你入了闵亲王府的门,从此便是我大庆皇室的人,从前的一切,你最好都给本宫忘了。作为正妃,你只须一心伺候你夫婿,孝顺婆母,教养子女,管好后宅姬妾,便是你的本分,切莫招惹是非,给王府给泽儿带来麻烦。” 闵亲王妃恭敬地垂首:“儿媳谨遵母妃的教诲。” 一旁的晚春有些心疼,这明显是对王妃下马威。 姬太妃满意地点头,取了一旁丫鬟托盘上的一对羊脂白玉手镯送过去:“本宫也没什么好东西,更不好越过太后娘娘,这对手镯,乃是先帝赐给本宫的,本宫一直想着留给儿媳妇,就赏了你。” 真是便宜她了。 闵亲王妃双手接过来,又恭敬地拜下谢赏:“儿媳谢母妃赏。” 姬太妃看她这般乖顺,一时也没有别的话说,道:“从宫里回来,你们也还没用早膳?在本宫这用了早膳,你们再回正院,也要见一见后院的姬妾,还有松儿他们,也得认个脸。” 闵亲王妃看向闵亲王,后者便道:“那就传膳。” 第七百一十四章 新王妃无可挑剔 姬太妃有心给新妇立规矩,奈何人家很是上道,主动的站在旁边布菜服侍,规矩无可挑剔。 倒是闵亲王,不知是心疼还是怎的,让她坐下了。 “我说过,你是王妃,布菜这些自有下人去做,不必你来。” 姬太妃看了儿子一眼,也道:“泽儿说得不错,你坐下用膳。” 闵亲王妃淡淡的笑着谢了,坐了下来。 食不言寝不语。 姬太妃眼角余光扫过闵亲王妃的用餐礼仪,有些惊讶。 这前朝郡主出生时早已亡国多年了,直系亲属都是死绝了的,也就寄养在信王那边,这寄人篱下的人能有什么下场?三餐不继不至于,但教养什么的就别想太多。 然而看到对方的礼仪,却颠覆了她的认知。 但看对方腰身挺直,这举手投足,无不矜贵高雅,一点声都不会发出,咀嚼食物时,嘴巴轻轻的动,也是十分安静。 要命,她竟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姬太妃默默地放下筷子上夹着的蟹黄灌汤包,吃这个包子,吸汤时,难免会发出声音,还是别吃了。 看姬太妃放下筷子,闵亲王妃也搁下了筷子,用丫鬟递上来的茶水簌了口,在痰罐吐掉,然后用热帕子擦了擦唇,才看向婆婆。 姬太妃:“……” 闵亲王虽没正眼看着,但这对婆媳的互动他却是看在眼里,唇线一勾。 “本宫吃饱了,你们回。”姬太妃没了继续吃下去的欲望,至少不能在这个儿媳妇面前吃,因为不香。 闵亲王妃起身,行了一礼,随着闵亲王离开。 待他们一走,姬太妃重新拿起了筷子,夹向灌汤包。 刚要准备服侍净手和撤下早膳的仆妇们:“……” 说好的吃饱是假的。 正院。 闵亲王和闵亲王妃坐在了主位,开始面见后院姬妾和孩子。 首先敬茶的是生下庶子的柳姨娘领着儿子楚弘松上前,母子俩神情恭敬。 闵亲王妃知道这位柳氏很是得闵亲王和姬太妃重视,而且她还生了庶长子,又帮着管理王府内务中馈,地位自是不比其他姬妾。 再看柳氏,鹅蛋脸,杏眼峨眉,发髻梳得简单,首饰也只是一根青玉簪和一根鎏金绿宝流苏步摇,瞧着比其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姬妾年岁要长也端庄些。 而其子,不过五六岁的样子,长相肖似母,生得也是周正。 闵亲王妃送出了一副鎏金头面,至于那孩子则是送了一只玉佩。 然后就是生了庶长女楚明葶的杜姨娘,生得千娇百媚,身段柔媚,年纪不似生了女儿,形如少女一般,嘴巴也甜,便是得了一对精致的手镯,女儿则得了一串南珠。 再还有两个姬妾依着身份分别得了步摇璎珞等。 柳姨娘笑道:“除了秦妹妹体弱留在了徐州王府,姐妹们便是都来了京,秦妹妹来信说了,等以后有机会,再亲自向王妃磕头请安。” 闵亲王妃自是不会在意,她本就性子淡,再有身份摆在那里,哪会在意区区一个姬妾? 柳姨娘看她淡笑,眸光一闪,道:“王爷,王妃娘娘已是入门,这府中内务中馈是不是该交由王妃接手了。” 第七百一十五章 管家没兴趣 正妃进门,自然得掌管中馈,没理由还由一个侍妾姨娘把持着内务中馈,传出去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所以柳姨娘亲自提出来了,若是一般的主母,也会觉得此人挺懂事和上道。 闵亲王也是这么想的。 他看向闵亲王妃:“府中内务中馈,一直是柳氏掌管,你既已入门,就……” 闵亲王妃想也不想地打断闵亲王的话:“王爷,妾每逢入春,身子就容易生病不爽利,这府中内务,还得辛苦柳氏和母妃才是。” 闵亲王神色有些莫名,淡淡的看着她。 闵亲王妃垂眸,看着衣裳上的云纹。 掌管中馈? 过去二十年,她生活得如同一只金丝雀,只会琴棋书画,哪里管过家? 虽也有先生教导过此类,但大概知道她不可能管家,也就随意的说了一番罢了,并没有如同其它那般教得深入,实践更是不可能的。 而她亦有自知之明,既然当摆设,就该有摆设的本分,管什么家,继续当她的笼中金丝雀就好了。 所以管中馈? 开什么玩笑,没兴趣。 柳姨娘也有些意外,看向闵亲王妃,心想着对方是以退为进还是真的不想管? 毕竟管家代表掌权,她是真的不想吗? “母妃年纪大了,也不可能一直管。”闵亲王开口。 闵亲王妃浅浅的笑着说:“过几日,方侧妃和姬侧妃也进门了,到时候王爷委派她们便好。” 闵亲王蹙眉。 看他似是想坚持,闵亲王妃无奈坦言:“王爷,妾身身子不好,每日也要礼佛,最重要的是,也从未管过中馈。妾看柳氏管得不错,就让她继续管好了。” 闵亲王定定的看她半晌,也冷了脸,道:“既如此,那就随你。” 柳姨娘她们有些心惊,熟悉闵亲王的她们知道,他是有些生气了。 可她们的王妃娘娘呢,仿佛半点不知一般,还笑着谢了。 怪人一个。 见过了姬妾,闵亲王便走了,而闵亲王妃也让姬妾们退下,理由是她累了,得歇着。 姬妾们离了正院,杜姨娘悄声对柳姨娘道:“柳姐姐,你怎么看这位王妃娘娘?她真不会和你争权?” 柳姨娘淡淡的看她一眼,道:“王妃掌管中馈是名正言顺,何来争一说?我看这位性子淡得很,而且,她又是那样的身份,咱们敬着就好。倒是过几日的那两位,才叫头疼。” 杜姨娘想起王妃的尴尬身份,瞬间不足为惧,反正她看柳姨娘行事,敬着呗,不过那两个侧妃…… 想起那姬贱人的嘴脸,杜姨娘就黑了半边俏脸,那才是真正的搅事贱人,哼。 闵亲王转道去了姬太妃那边,后者正好要和他说这中馈的事,她的意思是,新妇刚进门什么都不懂,还是她和柳姨娘管着,先让她从旁学着。 “母妃不必操心,等两个侧妃进门,让她们学着管就行。” 姬太妃一愣,随即又是一喜,试探地看着他问:“不让夏氏管?” 闵亲王瞥过去,声音清冷,道:“她已言明身子不好,不管,也管不来。” 姬太妃:“……” 啥,说不管家的是夏氏? 第七百一十六章 佛系王妃无疑 对于闵亲王妃不接管家那一棒,王府中人都很是费解,连晚春也有些不解,接管中馈,不是王妃这身份地位该做的吗,那代表着权柄在握,为何不接? “为何要接?” 闵亲王妃歪在美人榻上,看着自己的婢女反问一句,道:“我接它有何用?” 晚春愣了一下,道:“这也是个改变……” “我有这变化又如何?”闵亲王妃支着下颌,叹了一声道:“晚春,哪怕你家主子我换了个身份,但也不能改变我的出身。” 晚春脸色微变,抿住了唇。 “出身摆在那里,注定了我此生的路便是一成不变的,安安稳稳寿终正寝,或许就是我的大福分了。眼下换个身份,不过是换个地儿住着,从前如何,以后还是如何的,难道你认为你家主子当了这王妃掌了中馈便是从此海阔天空了?”闵亲王妃自嘲一笑:“我和王爷,甚至都没圆房,你难道不知道?” 贴身伺候的只有晚春,她也只用晚春,所以对方知道她身体状况。 晚春的脸色一变再变,小声道:“现在是还没,不代表以后也……” “大概是不会了,他该是心中有膈应的。如此也好,我也不用去发愁,更不必去和那些人争些什么。”闵亲王妃勾了一下唇,又道:“所以这中馈,你说我接来作甚?” 晚春沉默。 “晚春,只有尝试过权利的滋味,才会想一再去尝,想要更多。你知道的,我一向都只是被娇养的笼中雀,只等着投喂足矣,权利滋味如何我岂尝过?就是掌了中馈,我也还只是在这王府四方天过活,依旧是活得战战兢兢,不敢妄想别的,所以你说我何苦去替他操持什么人情中馈来往呢?” “可是主子,您不掌管中馈的话,只怕那起子仆妇会捧高踩低,看轻了您。主子,后宅跟红顶白的人比您想象中的还要多。”晚春只怕自家主子会受到委屈。 闵亲王妃一笑,摇头道:“他们不敢的,王爷也不会允许,因为你家主子虽是个摆设,却也是个不能忽视的摆设,那是天家也重视的。” 那位啊,是要把她高高架着,让该看到的人看到,她很好。 所以那位不会让人委屈她的,因为她必须活得好。 既然不管如何都是活在别人眼皮底下,她就继续当她的金丝雀便是了,只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能过下去,又何苦去操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呢?没得心烦,有那功夫,还不如多抄几页佛经,多弹几首曲子? 晚春觉得自家主子真的是看多了佛经,人都变得佛系了,她竟是说不出反对的说辞来。 她迟疑半晌,小心地道:“那若是以后,回了封地呢?”会不会就像别的人那般,忽然就生重病就殁了。 不是她要阴谋论,就是自家主子那身份,这府里有几个是心喜的,尤其头上两位,怕就怕所谓的突发急症。 闵亲王妃微微出神,道:“回封地,若依旧安然,那就是我幸。若不能,便是我命。” 第七百一十七章 专业拆台宫嬷嬷 闵亲王妃甘当甩手掌柜,可在几天后,两个侧妃一前一后进门,就争这个中馈管理争得十分火热,姬侧妃有姬太妃撑腰,方侧妃自然是稍逊一筹,想要拉王妃入己方进营,可对方却是个把佛系修到极致的主,说得口干舌燥也就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只能放弃。 女人一多,闵亲王府也变得热闹起来,宋慈也总能从各方渠道听到那里的人的消息,没办法,她有个好八卦的太后闺蜜,后又有个时不时想要邀请她一起逛街看戏的安平长公主,只要和两人见面,就总能听到些家长里短八卦。 “这闵亲王妃倒是真佛系,也不失是个聪明人。”宋慈啧啧地赞。 宫嬷嬷:“难道这位又入了您的眼?” 那可是个美人。 宋慈笑言:“自然入得,毕竟她的颜值摆在那里,还不是个草包美人,而是有脑袋的,一个亡国郡主,养成这样,天家真是功不可没。” 亡国郡主,天家可以施恩,也可以无视,可天家把人养着,并没有把对方养成个无脑废物草包美人,而是教养得对方把自己的身份认得很清楚。 知道自己的身份,才不会作妖,不作妖就不会在作死的边缘游走。 不得不说,这一点,天家也还算厚道的。 千万别说那又如何,还不是活在别人眼皮底下的话,你试试遇着残忍暴戾的新主,大可以把你以最贱的方式磋磨。 如今么,失自由归失自由,但作为一只金丝雀,她的教养用度,和别家贵女相比,只有精而没有差的,差的那一点大概就是尴尬的出身和自由了。 唉,自由,这古代女人,真正自由的女人能有多少呢,多少女人还不是照样困在后宅里,相夫教子,遇着严谨规矩的世家,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呢,那还不是和闵亲王妃一样毫无自由? “我要是她,我也不会去管那劳什子中馈,没得受累。”宋慈轻哼道:“反正那样的身份,就是安生活着的状态,既如此,一心管好自己也就好,那管她们争个你死我活,我自守着一亩三分地自在活。” 反正不管谁管家,也不敢短了她这边的用度,若是真有那不长眼的,呵呵,告上一状就得完。 当然,那佛系王妃会不会告状,就不知了。 不过换了自己,那必须得告啊,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恕老奴说句实话,您现在也是万事不管的守着一亩三分地的过。” 在宫嬷嬷看来,自家太夫人和那位闵亲王妃一样佛系。 宋慈笑眯眯地辩解:“我这不是一把年纪了么?正是该安享晚年的时候,操心那小年轻该操心的作甚?我的任务就是吃好喝好锻炼好,争取多活几年。” 宫嬷嬷笑说:“并不是,您也曾说过你年轻也只想那什么躺平。” 宋慈咳了几声,道:“取水来,忽然这嗓子痒得很。” 不带你这老货这么拆台的,我不要脸的吗? 众人不禁笑起来,太夫人这转移话题太明显了。 第七百一十八章 嫁婢 宋慈才刚抿下一口茶,就听得红橘报说:“太夫人,红桃和红枣姐姐来给您磕头了。” 众人均是一静,看向宋慈。 宋慈却是笑眯眯的,招手道:“快让她们进来。” 红桃和红枣走了进来,二人来到宋慈面前,噗通的就跪下磕了几个响头。 “快拉着她们。哎哟,你们这实诚我都晓得,也不带你们这般用力嗑啊,这把我屋里的地砖给磕破了,我还得找人修呢。” 众人:“……” 不知谁噗嗤的笑了起来,就连红桃她们亦是红着眼圈笑。 “太夫人,您又皮了。” “笑就对了,快起身,心存敬意也就得了,不用这么嗑,把头磕破了,当新娘子上妆时,岂不是额头整一块疙瘩,那多不好看呐。”宋慈指着二人笑说。 红桃红着眼眶说:“太夫人,奴婢舍不得您,就想给您再行个大礼。” “奴婢也是。” 宋慈道:“我都受了。你们呀,以后好好的过日子,和夫婿和和美美的,再生几个大胖小子,那就是对我的报答。” 没错,这两人家里都求了宋慈恩典,宋慈今年便把二人放回去配人,这成亲的日子就在这几日了,现在是来跟宋慈告辞家去,这才来跟她磕头拜谢。 除了她们二人,就是红柚红橘也都已经定了人,这两人的亲事就定在八月,也是想着不能一下子都嫁了,得缓冲一下,也继续带一带接位的新人。 “太夫人,奴婢还想继续服侍您,不想嫁人。”红枣抽噎着说。 宋慈轻笑:“我这里还短了人伺候不行,那需要你一个小侍卫太太来?安心和你家夫婿过日子,还有红桃也是,不必提这个。倒是啊,你们都是从我这里出去的人,腰板子一定要给我挺直了,自强自立自足,莫要给太夫人我丢脸了。” 两人又跪下来听训诫,道:“奴婢不敢忘您的教导。” “嗯,别动不动就跪,都起来,以后若是受欺负了,觉得熬不过去的,只管来寻我做主,我给你们撑腰。” 两人感动不已,嘤嘤的哭起来。 屋内,红柚红橘她们也都红了眼圈,用手背擦着眼泪。 “行了,都擦擦眼泪,红柚你们陪她们再说说话去,过了今日,可就没有共事的机会了,好歹也是姐妹一场呢。还有你们这些小姑娘也是,赶紧去你们红桃姐姐她们屋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留给你们的,怎么着也得让她们割点血,送你们些留念的东西,过几天也得可劲儿喝她们的喜酒。” 众人笑成一团,簇拥着红桃她们出去。 听着小姑娘们吱吱喳喳的嬉笑怒骂声,宋慈感叹一句:“这一年年的,丫鬟们年纪到了,而我,老喽。” 想当初刚醒来的时候,她听到的不就是这几个丫头在忧心自己的前程去向,转眼间,丫鬟们便已各有归属,细算一下,她来这里也有两年了,可感觉像是过了许久,她已完全融入了这里一般。 宋慈忽然想起自己的年岁,心下一惊,道:“宫嬷,我这岁数,是不是快一甲子了?” 第七百一十九章 就图那壕无人性的爽感 宋慈穿过来时已有五十七岁,现在过了也有快两年了,五十九? 宫嬷嬷看她一眼,道:“您是四月生辰,论虚岁算,已是六十有一了。” 古人都往大了算,哪怕算个虚岁,也要多算两年。 宋慈却不愿认老,呔了一声,说道:“明明是五十九,咱只论实岁。” 宫嬷嬷眼皮都不抬,笑着道:“您老欢喜就好,左右大夫人他们想着明年给您办个大寿。” “这不就代表着我又要收许多许多豪礼了。”宋慈眼睛晶亮。 熟悉的眼神,熟悉的语气,熟悉的爱财如命。 宫嬷嬷莞尔:“是。” “那是得办,一甲子呢,也算是个长寿人,必须办。”宋慈脸上笑呵呵,心里已是开始幻想,明年会得些什么豪礼了。 宫嬷嬷把一盏茶递过去,想了想,问:“太夫人您真就这么爱财?” 这位哟,喜欢逛自己的私库,闲着无聊了,还喜欢把财产册子拿出来看,一遍又一遍,那眼中的欢喜,却不是假的。 可说她爱财,她赏给小辈们的东西,丝毫不手软,大方撒宝的程度,仿佛那都不是她的一般。 “爱呀,怎就不爱了?”宋慈看着她,道:“你忘了我什么出身呀?从前穷怕了,自然就爱财了,因为有财代表着有底气,代表可以干许多事,好比做善事,不都是因为有财才能发这个善心么?” 没钱的话你也就只能得个空想。 “老奴觉得,并不只是因为这点?” 宋慈嘿嘿讪笑:“被你识穿了。哈哈,你家太夫人我么,就是单纯喜欢有钱,巨有钱,什么都不用做的那种有钱,俗称人生躺平。你不觉得这样很爽吗?” 虽说有点不要脸,但是像现在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是觉得真爽,光是看着自己个人私库里宝贝蹭蹭往上升,那种感觉真令她分外愉悦。 而成为巨有钱的姑娘,本来就是她的白日梦,现在虽是有点不尽完美,可好歹也是叫梦想成真,有那‘敛财’的机会,自然不能与它完美错过。 “可是,要这么多钱财也无甚意义,一个人也嚯嚯不完。”宫嬷嬷第一次与她讨论这个金钱观。 就是她一个当奴才的,到了这个岁数,手上的财产也足够她安享晚年,还能用不完,宋慈就更不必说了,那样的身份,根本不愁吃喝,要那么多的钱作甚。 所以她是真不明白宋慈爱财的意义是什么? “宫嬷嬷,每个人心里都有种向往的爽感,有的人想权倾朝野,有的人想左拥右抱,有的人想富甲一方,达成了就是他们要的爽感。我么,就是图那超级有钱的爽,甭管我花不花得完,反正爽就对了,这就是我取悦自己的方式,没什么特别意义,只因为我喜欢呀,喜欢看我自己有钱还花不完。” 她就是喜欢那壕无人性的爽感,咋的? 宫嬷嬷有点无言以对,好,她承认她理解不了那个点。 “不提这个。宫嬷,眼下几个丫头也都要成亲了,你呢,可有看上的小丫头?” 宫嬷嬷一怔。 第七百二十章 宫嬷:要伺候您百年 宫嬷嬷知道宋慈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她也没认真去考虑过,毕竟是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也无甚牵绊。 “您怎么就非要老奴养个小丫头啊?”这事,她不止提过一次了。 宋慈道:“我们可都年纪不小了啊,现在不挑上来养着,难道等快死的时候才挑么,那怕是养不熟?” 宫嬷嬷心头一紧,故作轻快地笑道:“您从前说不管如何,都会让宋家养老奴终老,莫不是在哄我的?” “瞎说,怎么可能呢,你是我身边的人,我以后走了,他们敢不养你终老,怕是会被人耻笑,毕竟养你终老又花不了几个钱,你还是我的头号心腹老嬷嬷。”宋慈看着她道:“我就是觉得,就是供你吃喝养你终老,始终不及有小姑娘在你身边陪你说话,与你谈心嘛,自己养的肯定比较亲。” 宫嬷嬷沉默半晌,摇头道:“老奴不打算找了。” “这是为何?”宋慈讶然。 宫嬷嬷道:“您也说了,我已是这么个年纪,再养个小丫头,也得花心力去教导培养,那太累了。太夫人,我本就是孤寡一人,这么多年已是习惯了,眼下身边也有两个小丫头在伺候起居,闲时逗逗她们也无甚两样,她们伺候得好,以后我也不会亏待了她们就是。但按您说的去认个孙女,那便是从此有了牵绊和牵挂。” 所以呢? “这人有了牵绊,便是有许多掣肘和不舍,还得筹谋,老奴都这么副年纪了,并不想有那种牵绊,更不想以后失望或是不忍不舍。太夫人,感情一旦付出了,就不容易收回,老奴实在不想过多的去付出那些东西。现在这样就挺好,等以后您百年,老奴也跟相爷求个恩典,葬在您附近不远,也是一样的。” 宋慈愣住,心中有一丝难言的感觉,有点酸胀,却是故作轻快地道:“哟,你这老货,就是这么喜爱你家太夫人,打算着以后百年到了地底下还要伺候我一场啊。” 宫嬷嬷含笑点头:“没错,所以您不能丢下老奴了。” “你就是个傻的,有老封君不去当,就要跟着我当个奴婢,是不是傻。”宋慈鼻子酸酸的,嗔笑:“行,牛不喝水按不了牛头低,我也不勉强你。以后咱们就一起,我有一口吃的,也不忘你就是了。” “好。” 两人相视一眼,都有些莫名。 宋慈咳了一声:“左右没事,逛私库去。” 宫嬷嬷:“……” 您好像昨日才逛过。 “杰儿他们也快过生辰了,我亲自选生辰礼给他们,再给红桃她们选两样体面的陪嫁。” 宫嬷嬷心道其实主要目的还是逛私库。 她陪着宋慈去了私库,打开珍玩古董宝库,就看她嗷嗷直叫:“宝贝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又来了。” 宫嬷嬷看向一旁已是习以为常的库房妈妈,忍笑道:“你且下去,我陪着就好。” 还是别让太多人看到太夫人爱财如命的财迷样了,委实是有失威严。 第七百二十一章 兄弟情都是假象 宋令钊和宋令杰这对双生子过生辰,并没有办什么大的宴席,也就和家里人一起庆贺,可相熟的,诸如汪轶诚这样的,也来府中凑热闹了,还有林家的表哥表弟等,大大小小的小子凑一块,热闹不已。 宋令肃这作为大哥的,在书院跟着傅太傅学习,也没空回府庆贺,却是人不到礼到,给二人都送上了心仪的生辰礼。 宋如茜和宋如琪这些出嫁的姐姐也没忘记堂弟的生辰,也纷纷遣人来送了生辰礼,这也是联络感情的一种,毕竟娘家父兄都是给她们撑腰的后台,交好是必然的,更别说他们姐弟虽说是堂的,但因为之前家中这一辈孩子不多,所以感情也很亲密,给弟弟庆生最正常不过。 总体来说,兄弟俩的生辰宴办的也算是热闹,甚至还上了果酒助兴。 宋慈道:“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果酒虽然容易好入口,喝多了却也上头,可不许贪杯了。” “祖母,我们知道的。”宋令杰笑着应下。 “母亲,您放心,我这都让人准备好了,量也就那么两盅,喝完就没,不会海量的。”江氏笑呵呵地道。 宋慈:“你倒是小看他们了。” 太天真了,这半大的小子可比你想象中的鬼主意多,相信等自己一行消失,他们就从各个地方把藏好的酒水给拿出来,开始嗨。 嗯,这就叫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不过看江氏信心十足的样子,还是别打击她了,免得伤自尊。 宋慈看向宋令杰,意味深长地道:“杰儿,这里数你最沉稳,这帮小子可就交给你了,记住了,贪杯伤身,你可要心中有数。” 宋令杰眸光一闪,莫名有种心虚,感觉被祖母看穿了似的,连忙恭敬地道:“请祖母放心。” 宋慈招呼人走了,留下这大大小小的小子们。 宋令钊趴在墙头亲自把过风,然后利落翻身跳下来,振臂高呼:“她们都走了,孩儿们,把酒都拿出来,干它。” 众人欢呼,纷纷从自己的衣袖取出一个个小葫芦,可以装上一斤酒的那种。 “果酒没甚意思,咱们兑着喝,是男人就给我喝这最烈的酒。”宋令钊把自己珍藏的梨花白给拿了出来,一派豪气。 宋令杰却道:“洲弟你们还是喝果酒,烈酒只准你们舔一下,试试味儿。” “老三,你也忒扫兴,今儿难得哥们几个凑一块喝两杯,何必拦着他们。”宋令钊不满。 宋令杰淡淡地道:“刚才祖母已是警告过了,真把他们喝倒了,娘不会请你吃竹笋煎肉,但你屋里的刀刀剑剑肯定是保不住了。” 宋令钊顿时秒怂:“那洲弟和小城你们还是喝这果酒。” 开玩笑,他屋里珍藏的都是他的命。 反正都是酒,小屁孩懂什么滋味? 宋令洲和汪轶诚:“……” 平日里称兄道弟的豪爽要好,都是假象,到了紧要关头,他们就是被舍弃的那款,连他的刀剑弓箭都比不上。 真实惨! 第七百二十二章 兄弟,这就过分了啊 酒饱饭足,一屋小子们醉倒在榻上。 宋令杰让丫头小厮们端来醒酒汤,亲自盯着他们喝下才睡去,这才环顾一周,老哥不见了。 他想了下,走出屋去,果然见宋令钊坐在了屋顶上。 宋令杰啧了一声,从屋后的梯子爬了上去,吐槽道:“我说你就没点新意,多喝两杯黄汤就爬屋顶,是在展示你武艺强,还是想学那绿林大侠,救世济民后就躺屋顶浮一大白,自以为帅炸天?” 宋令钊看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说道:“你可小心些,过来坐稳了再说话不迟,掉下去哥我又要给你背锅。” 自小大大小小调皮捣蛋的祸,他背不少了。 宋令杰轻哼:“武艺不如你,但君子六艺我自也有狩猎,放心,这锅轮不到你背。” 他走到双胞兄长身边坐下,把一双长腿伸直了,垂在斜坡的瓦背上,看向远方。 天际,残阳如血,晚霞满天,分外旖旎。 “那班小子都睡下了?”宋令钊把小葫芦递给他。 宋令杰接过浅抿一口,把小葫芦酒壶放在二人中间,道:“都醉倒了,我让人灌了醒酒汤,睡得正香呢。” 宋令钊嫌弃地撇嘴:“小屁孩就是没酒量。” “说得自己年纪多大似的,都还没及冠呢。”宋令杰呵呵反讽。 “老弟,我们可满十四了,按虚岁算,也有十六了,你看看,这就是男人的象征。”宋令钊指着自己唇边的胡须青渣。 宋令杰翻了个白眼。 宋令钊忽然又贼兮兮地凑过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猥琐地笑着问:“老弟,你也那个了?” “什么?” “梦泄啊!” 噗。 宋令杰一口刚入嘴的酒水呈直线喷在了对方的脸上。 宋令钊瞪着他,随意地用袖子擦了一把脸。 兄弟,这就过分了啊! 宋令杰双耳滚烫,道:“谁叫你凑这么近。” “反应这么大,看来是被老哥我说中了啊。”宋令钊挑了挑眉,目光在他的腹下扫了一眼,嘿嘿直笑:“我就说,咱们可是双生子,我都开始了,你不可能还没。” 宋令杰推开他,呵斥道:“圣人说修身净口,你怎么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挂在嘴上。” “圣人还说食色性也呢,咱们都是男人,说这些有什么不对的?咋地,你还羞上了?”宋令钊懒洋洋地半躺在屋顶上,拿了酒壶又灌了一口酒。 宋令杰斜眼看过去,见他神色似有些莫测,又想起席间他的表现,双生子特有的心灵感应瞬间来了。 这家伙有心事啊。 “你怎么了?” “嗯?” “你有心事。”宋令杰是肯定的语气。 宋令钊愣了一下,沉默半晌,才道:“老弟,这眨眼,我们就十四了,该是说亲拼前程的年纪了。” 宋令杰眸子半眯,道:“平日里,你除了动刀动枪就是各种的练武,若是想开荤,你那院子的丫头肯定会被你得手,可你都是无视,这么说来就不是女人,而是前程的事了?怎么,你有想法了?” 第七百二十三章 少年想从戎 面对双生胞弟的问话,宋令钊一改平日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形象,露出一副少年愁的模样,让宋令杰甚是怪异。 看来他是遇到大难题了。 “我确实是有些困惑,杰,家里几个兄弟,除了最小的两个不提,我们前面这几个,都似是定了未来一般。”宋令钊看着天际的残阳,淡淡地道:“你且不说了,嫡皇子的伴读,将来再不济,也是辅助他的幕僚群臣,若是闹掰了,凭着你的头脑也还能出仕,毕竟你是大伯都认可的聪明。” 胞弟可以去大伯的书房旁听政务,这便是一个信号,是对他的一个认可,不然咋就不叫自己去? “而大哥么,是傅太傅的关门弟子,若他将来考取功名后不愿出仕,大概也能成为一代名士。至于洲弟,你也看到他的手有多巧,如果三叔愿意,他许是能走墨家这一派。” 宋令洲爱吃,却也手巧,他对那些手工制造奇淫技巧一类的很是有天分,若是能出师,未必就没有作为。 当然了,也得家里支持才行,宋家的主流走的是文人路子,三叔三婶愿意唯一的嫡子成为工匠此类人么,那在某些人看起来没啥出息和玩物丧志,怕是很难。 毕竟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扯远了。 宋令杰拍了拍兄长的肩膀,颇有些欣慰。 他整日舞刀弄枪,性子豪迈大咧咧的跟缺根筋一样,但看人事倒也不失透彻,看得也算准。 这很难得。 难得一个成日里说着能动手就不逼逼的人会动脑。 宋令钊感觉亲弟这个眼神有点内涵,但他没看懂,继续道:“下头两个小的不说也罢,我呢?你也知道我没有读书的脑子,你说我以后前程当谋何等?” 宋令杰:“你想从戎?” “你说我可以吗?”宋令钊眼睛亮了起来,这一亮,整张脸也跟着发光。 宋令杰瞧着心中却是微沉,他早已猜到老哥终日动刀动枪又三天两头常驻定北王府请教四婶,就知道这家伙会在向往从戎的路上越走越远。 果不其然。 宋令钊看他不说话,眼睛的光渐渐的黯了下去:“不可以么,我就知道。” 宋家出了一个宋相,走的文臣路,还有三叔亦是在朝中任着五品官,再过些年,大哥还有老弟,多是走文臣路,就这样,还能出一个武将吗? 宋令钊再傻大哈,从大伯官拜一品后,也知道眼下宋家已是极贵,从姐姐们的亲事便知道了。 假如再出一个从戎的,那宋家就不是烈火亨油那般简单,是直接往死里烤了。 可是,难道他就要为家族牺牲自己的梦想? “你若是真的想要去成就一番建功立业,也不是不能,只是得偷摸着来。”宋令杰淡淡地道:“若是明着说,大伯或许不会说什么,但爹娘,十有八九是不会允的。” 文武臣同宗的家族越是强悍,越是容易引来上位者猜忌,但若是小心运作谋划,也未必就不能把富贵延续下去。 第七百二十四章 阐明利害 一个家族中若是人人出息有担当,那对家族的发展是极其重要和美好的事,但对皇族来说,怕是胆战心惊和忌惮。 皇族需要有用的群臣,却不需要人人称颂又势头强悍的家族独大,为啥,那是他们也怕这样的家族会撬动皇族的根基,被推翻整个皇权啊。 所以一些世家,子弟再出息,也不会人人出仕去当那眼中钉,就是父子同朝,到了一定的年岁,也要有人让步,不可能父子皆在要位,懂平衡的帝王也不会允许。 在双生子看来,父亲宋致诚就是那个为家族甘愿平庸的人,四叔亦然。 宋致诚都知道的道理,会让儿子去从戎,从而把宋家架到火上烤么? 所以宋令钊想从戎的话,只能偷摸去。 在宋令杰看来,兄长想从戎,也没什么不好,说句大逆不道的,皇上也有老的一天,伯父三叔他们亦然,他们小的这一辈,总有要接棒的一天。 而想接替大伯叔叔他们交替下来的权利人脉,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成的事,这需要一个过程,他也不认为,他们这一辈,聪慧到一天就能成长起来。 可他也不相信,经过时间的沉淀,他们的成就会比长辈们差。 少年都有斗志,宋家的儿郎更不是什么怂包,他们受了家族的精心培养,更应回报家族。 而最大的回报,自是使家族欣欣向荣,这就需要长远的筹谋了。 眼下他们只是十来岁的少年,在上位者看来,只是乳臭未乾的小屁孩,这不会太打眼,只要给他们时间,正好可以成长起来,如此到了父辈老去,平稳接棒。 如此一来,家族不就有了传承下去的根基了么? “老哥,你可想好了,从戎可不比走文路,那是要上阵打仗的,你若是想要真正的建功立业,就更靠自己打拼,而不是靠家族。”宋令杰道:“你若是从一开始就打了你是宋家子的名号去参军,为了你的安稳,上峰们可不会让你冲在前面,如此一来,就算有功,怕也只是虚名。” 不是没有世家子被家族丢到军营里,就是现在,军营里也有些世族公子在里头历练,但他们的身份尊贵,上峰受过打点,岂会让他们真正上战场,不怕人没了被世家找麻烦啊? 所以部分公子,所谓的去建功立业,都是走过场的,并不会像底层的人那般,冲锋陷阱,实打实的把命拴在裤腰带上,拼死得回来的。 只有真正想要建功立业的世家子,才会把世家子的臭毛病给丢了混为一体。 这不,军营里也有分派,底层派和世家子派,世家子那些人,私下里不知被多少底层兵士吐槽嫌弃和各种瞧不上。 宋令钊若也如此,那去从戎也无甚意义,就是玩儿呗。 听了老弟的话,宋令钊脸上一黑:“我至于去玩儿?我读书不成,经商也不成,总不能一辈子跟祖父那般当个只知逗鸟养花的富贵闲人?我是真想靠自己拼一番功名,更重要的是,我是真向往军营。” 久不出场的宋白面包子:我凭好命当的富贵闲人咋碍着臭小子了? 第七百二十五章 狗老弟长的狐狸心 宋令钊想从戎,那是从郡主四婶那里听多了军营战场的故事,他平日里看的书,也基本都是各种兵法书籍和名人野史,收藏的更是各种武器。 他是打从心里喜武的,不然不会做到这地步。 想从戎,也是向往军营的生活,想要成就一番功名,而不是为了单纯的给自己镀金博点虚名。 那在他看来,特没意思,假的就是假的,成不了真。 宋令杰:“你不怕死?” 宋令钊愣住。 “一旦进了军营,要和士兵们打成一片,就得从底层爬起来,必定要吃苦,要练兵,要做许多平日里你没做过的事。而建功,就更要经过许多大大小小的战役,可一旦两军开战,你就成了这个。” 宋令杰逮住一只瓦背顶上爬行的小蚂蚁,道:“战场上,士兵如蝼蚁,尤其是那新兵蛋子,更是炮灰,命好的身手敏捷的,能上阵杀敌捞到人头立功。可没有身手又命不好的,随时就像它这样,把命交代在战场上了,因为那时候不会有人保护你,人人自危。” 他话说着,手指一动,直接把蚂蚁给掐死在指间。 宋令钊看着那无辜惨死的小黑点,迟疑着道:“那个,你说归说,也不必杀生是不?哥又不是听不懂。” 宋令杰:“……” 他把蚂蚁直接蹭在他衣裳上擦掉,面无表情地道:“好歹为你而死,也感受一下绫罗绸缎的味儿。” 宋令钊:“……” 论黑还是老弟黑。 他也不在意衣裳有‘死尸’,看着残阳道:“谁不怕死呢?可若是上战场,真战死沙场,那也是命,谁叫我去参军呢。” “你可想明白了,真战死了,爹娘的家产,就我一个人霸了,没你份。” 宋令钊瞪他一眼:“不战死也都给你行了,这过生辰的,说什么死不死的,你也不嫌晦气。” 特么还是亲弟呢,争家产的亲弟,不要也罢,哼。 宋令杰斜睨着他:“我是在好心的劝你打消念头,毕竟我只有你一个亲哥。” 宋令钊撇撇嘴,道:“不过是闲谈,能不能成事还难说呢,我只是觉得前路渺茫罢了。” “若真想,就去做好了。” “呵呵,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为了爹娘的家产,就把亲哥推出家门,想独霸。”宋令钊故意瞪眼呲牙。 宋令杰脸色不变:“好说。” 宋令钊舔了舔嘴唇:“真帮我?” “每年六月,是征兵季,你我同胞双生,你有了这念头,其实你是暗戳戳的想好了,不过是我替你说出来。” 宋令钊心中一晒,狗老弟其实装的狐狸心,这么会揣测。 “你不会把老哥给卖了?” 宋令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把四婶送你的那本古籍给我,我就保密,不然,呵呵。” 宋令钊:“……” 他呵呵个毛线啊呵呵。 看着亲弟爬梯下去,宋令钊才呸了一声:“你个小狐狸,算来算去,其实就是为了那本古籍!” 宋令杰的回应是,摆摆手。 第七百二十六章 注定的姻亲 “太夫人,一如您老所料,公子们果真都喝倒了。”红柚笑着走进春晖堂正堂里回禀。 宋慈眉一挑,看着在座的几人,笑着道:“我就说得没错,这班小子鬼得很,我们一走,肯定敞开了喝,果真喝趴了。” 江氏直接绿了脸,道:“回头我非得抽那俩臭小子两棍子不可。” “算了,今儿是他们过生辰,就让他们尽兴些,到底也不是常有的事。”宋慈制止她,又看向红柚问:“让厨房熬些醒酒汤过去喂他们喝了,莫喝伤了胃。” 红柚笑着回话:“三少爷已是吩咐过下人喂过,现在都睡下了。” “那就好。” 宋姿笑着道:“母亲就是料事如神,等小子们醒来,可都得过来给您磕头才好,若不是您拦着,二嫂可有一顿竹笋焖肉等他们。” “只要不过量,像这样的好日子容他们尽兴放肆一下也罢,天天如此自是要不得,都还在长身体呢。”宋慈抿了一口茶,道:“倒是你,怎不见带芷惠过来?” 宋大夫人眉心一挑,端着桂圆茶轻轻的抿着。 宋姿笑着回话:“好叫母亲知道,芷惠这年岁到了,我和她爹已是给她说了一门亲事,只等过几天交换庚帖,小姑娘害羞不敢来呢。” 宋大夫人听了这话,眉眼一松,含笑问:“定了哪家的?” “是槐树胡同沈家的嫡次子,叫沈子祥。” 噗。 宋慈听了被茶水给呛着了,抬头看向宋姿:“沈家?你说哪个沈家?” 宋姿回道:“就是那礼部左侍郎沈大人家呀。” 宋慈:“……” 宋大夫人等人她们也有些感慨,这也太戏剧了? 宋姿看众人的神情,有些不明所以,事关女儿的婚事,她也难得谨慎起来,小心翼翼地问:“母亲,难道沈家这公子有什么不好吗?” 不会,他们夫妇都仔细打听过,虽说那孩子有些官家子的臭毛病,可人是不错的,今年才十六,也在五城兵马司挂了个职,人也生得俊朗。 最重要的是,这还是宋如琪的夫婿齐三介绍的,说此子聪慧,屋里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人品是可以的。 不信别人,也得信亲戚,宋姿他们里两口子仔细查过,正好沈家也有意,便组了个局,让两个小的见过,印象也是不错,来往几次,便是要定下了。 可难道这里头有他们不知情的? “倒没有什么不好的,沈家的家风也是好的,沈夫人我见过,是个好相处的人。其实我们家也差点和他们结亲,就是老四当初也差点和沈夫人的外甥女定下,结果就……”宋慈叹道:“没想到,兜兜转转,注定和沈家结这个姻亲,也是缘分了。” 宋姿恍然,这事她也听过一耳朵,只是当事人都已成亲生子,也没咋传过不好的话,只当没发生过这事,便没放心上。 “原是如此,我还以为是沈公子有什么不对路的呢。”宋姿抚了下心脏处,可吓死她了。 第七百二十七章 宋家儿郎的行情 说起了儿女婚事,一屋子人就打开了话匣子,围绕着家中适龄的孩子说起来。 “论起姑娘,咱们宋家的儿郎行情更好,眼下钊儿他们也都有十四了,二嫂您和二哥也得操心起来了。”宋姿笑着说:“我现下出去参加宴会,每每都能遇着跟我打听咱家几个孩子的。” 江氏兴致勃勃地问:“都有些什么人家问啊?” 宋家的儿郎成亲都迟,除了宋致钰这家伙,但下一辈,那是一个都没定下的,现在孩子们也到了定亲的年纪,相看着也合适了。 男儿虽说不愁娶不到媳妇,但好的姑娘,是要慢慢挑的,毕竟贤妻旺三代,想要娶个如意佳妇,那是要花许多心力去观察的。 若等老大难的时候才去挑选,好人家的年纪也合适的,只怕都被人挑走了。 宋姿一笑:“勋贵的官家的都有,就等嫂嫂们挑花眼了。” 江氏心思微动,宋大夫人却是略显苦涩,挑儿媳妇啊,得孩他爹来,这可真郁闷。 宋慈把儿媳妇们的神色看在眼里,默默地喝了一口茶。 孙辈们的亲事她才不会插手,只会发表仅供参考的意见。 …… 江氏离了春晖堂,就先去儿子那边院落瞅了一眼,看众人都睡得香,悻悻的走了。 宋致诚逗弄着宝贝女儿,看她回来了,笑问:“和母亲她们说完话了?” “嗯。”江氏抱过女儿香了一口,说道:“刚刚姿娘说起了孩子们的亲事,咱那两个臭小子是不是也该相看起来了?听姿娘的话,臭小子行情还挺好。” 宋致诚得意地轻哼:“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崽子?” 江氏冷笑:“可把你给美的,知羞不?” “像你,像你。”宋致诚笑嘻嘻的搂过去。 “羞,羞。” 两人看向女儿的方向,见她捂着脸,含糊地说着羞字,不禁笑起来,一口一句我女儿可真聪明云云。 逗了一会闺女,看她打哈欠,才叫了奶娘把她带走哄睡。 “说正经的,两小子的亲事,你可有啥想法?这相看可不是一下子就能相中的,得慢慢的挑,我意思是,现在相着,有合适的就先定下,也不急着成亲,咱们家完全可迁就女家多留几年姑娘。” 宋致诚哟了一声:“你还这么大度,不急着喝儿媳妇茶享受儿媳妇的服侍?你们女人不都说了十年媳妇熬成婆吗?” “滚!”江氏一脚踹过去,瞪眼道:“我也是有闺女的人,我也想久久的留着闺女不让早早出门呢,做人得将心比心。” “啧啧,咱家儿媳妇有你这样的婆婆真是有福气了。”宋致诚不忘捧了媳妇一句。 江氏啐他一口。 “只是媳妇,虽说咱家孩子不愁找不着媳妇,但现在两个孩子都还没有功名,我更是个白丁,你也是商户女……别瞪眼,我不是在嫌弃你,是说大实话。”宋致诚抓着她伸过来的爪子,道:“除了家世,咱有啥拿得出手的?我意思是,再等两年也不迟,到时候,杰儿肯定也会下场有功名了,说亲的底气和选择也更大了,你说呢?” 第七百二十八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宋姿回客院的时候,却是遇到了白水莲,被她邀请着前往她的院落,只是到了地儿,才知是亲哥的指点。 “你们兄妹聊着,我去让人上些茶点来。”白水莲款款的行了一礼退下。 待她退下,宋姿便是皱起双眉看向宋致,道:“三哥你想与我说话,怎不在嫂子的院落?偏要来此。” 宋致庆脸一黑:“怎么说话的,白氏难道不是你嫂子?” 宋姿差点气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宋致庆有些不自在,道:“庶嫂也是嫂,再说了,小五他们姐弟你没看见过?那都是你的侄儿侄女。” 宋姿心中有些不快,说道:“哥你有何事。” 看她不愿提白水莲母子三人,宋致庆心中有点来气,脸上的温色也散了点,道:“没事的话,你我兄妹就不能说说话?眼下我和广熊俱是同朝,你我又是同胞双生兄妹,怎回京反而与我生份了?” 宋致庆心下是有些怨气的,至亲的妹妹却是亲嫡出的几人,这叫他心里如何能平衡,明明他们才是双生同胞,她到底知不知道何为亲疏有别。 宋姿莫名其妙的看向他,道:“怎生份了?男女七岁不同席,总不能我时常与你这般坐一处说话?” 那成什么样了? 虽说是亲兄妹,但兄妹也有男女之别的,更别说彼此都有家室了,真时时同处一室说密话,外人指不定该如何嚼舌根呢。 宋致庆一噎。 好气! 宋姿也是觉得无趣,站了起来道:“若没有别的事,我就走了。” “慢着。”宋致庆叫住她,问:“芷惠今年有十四了?” 宋姿心头一跳,重新坐了下来,回道:“你胡说什么呢,她今年才十三。” “那虚岁不也都十四五了?”宋致庆没好气地说:“可定人家了?” 宋姿不动声色地道:“我和她爹刚看好了礼部左侍郎沈大人家的嫡次子,过几天就要下定了。” 宋致庆闻言眉头一皱,说道:“沈大人家的?家世也就那样,你们的眼皮子就这么浅?” 宋姿差点没跳起来,黑着脸反问:“沈家家风清正,沈夫人也是良善人,芷惠能为沈家媳亦是她的福分,怎到了哥这里,就是眼皮子浅了?我们林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老爷也才是个区区从五品的官,我更是庶出之女,你当芷惠是什么出身,能攀勋贵世族?” 宋致庆:“林家不是大富贵人家,可她亦是宋家的外孙小姐,是大哥和我的侄女,出身哪里差了?” “你倒是说中了一点,若不是有宋家这个外家,只怕人家也看不上她。”宋姿呵的一声。 人家沈家也是大族,世代都是读书出身,若不是她的外祖家是宋家,怕也瞧不上她,林家有什么呢?发达不过出了一个林广熊,就算家中有点薄产,也始终弱势着呢。 可就这样,宋致庆还觉得自己两口子眼皮子浅,咋的,认为他们芷惠能攀皇族么,咋不上天呢? 宋致庆没废话,道:“想法子推了沈家,我这当舅舅的给她谋了更好的出路。” 宋姿呼吸一窒,莫名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警惕地问:“是谁?” 第七百二十九章 坑妹宋姿发飙 不是宋姿信不过亲哥,事实上,她是很了解这位胞兄是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物,如今他突然关心了自家闺女,她第一个念头不是感动,而是莫名有种警惕的感觉。 感觉胞兄会坑她。 果不其然,她的直觉是对的,果然是坑妹,不是,坑外甥女。 “你说谁?你再说一遍?”宋姿双眼瞪得浑圆,像是眼球都要凸出来似的,吓死哥。 宋致庆往后仰了仰,道:“孝王无意中在街上见过芷惠,一时惊为天人,想要纳为如夫人……” “宋致庆,你特么还是个人吗?有你这样坑外甥女的亲舅舅吗?”宋姿气得浑身颤抖,指着他:“你这番鬼话糊弄谁呢,什么街上见过芷惠,我一直拘着她,极少外出,他何时见过她了?还惊为天人?呸,芷惠长得可没你说的那么能耐。” 宋致庆道:“元宵的时候,你们一家子不是出去看花灯了?” 宋姿一怔。 今年元宵,确实一家子出去看灯了,就在那时看到? “孝王在巡视自家灯棚的时候,就看到了芷惠,才会起这心思。” 宋姿回过神,冷笑:“他既是见过人,咋就看不出来我的芷惠都尚未及笄,就想着纳为如夫人?啊呸,他一个老王爷,还想吃嫩草,要脸不!” 别看宋姿平日里是个八面玲珑的社交好手,可事关自己的亲女儿,她就能化为母老虎,逮谁咬谁。 宋致庆也是为孝王掬一把同情泪,辩道:“孝王今年也不过二十,哪里就是你说的老牛了?还有,你这话传出去,也不怕被打死?” “这里只要你我二人,谁传?外头的贱人敢传,看我让不让大嫂把他们全部发卖了出去?”宋姿发飙:“他二十怎就不老了,我家芷惠才十三,离及笄都还有两年呢。” “又不是现在就要接过府,不是可以等她及笄吗?” “那就更了不得了,过两年,他更老了。” 宋致庆黑着脸说:“年纪大些,更会疼人。” “哟,你咋站着说话不腰疼呢?都是有闺女的人,三哥你咋不想着把薇儿送去给他做如夫人?那不是年纪相差更大,更会疼人么?噢,相信我嫂子也不会像你这样失心疯,你敢动薇儿,她怕是会直接拿刀先砍为快。这也没啥的,三哥你不还有另一个闺女么,叫啥来着?” 宋姿想了下,道:“叫双儿,听说长得极像她娘,既如此,长大后必定是个美人,现在好好养成,到时候就是那谁的心尖尖了。” 毒,这话忒毒! 宋致庆一拍桌子,怒喝:“宋姿,你是怎么和你亲哥说话的?还有,双儿也是你侄女。” “比嗓子大么?”宋姿尖声怒斥:“要不是看你是我胞兄,我早就一巴掌呼过去了。亏你还是当亲舅舅的,为了攀附皇族,就把外甥女推出去给人当妾?” “那是一般的妾吗?那是孝王的如夫人。” “如夫人也是妾,侧妃也是妾!”宋姿冷笑,斜睨着门口处的月白色衣角,道:“我宋姿的女儿,正经的官家嫡女出身,蒲柳之姿,可不像有些人有那本事给人当妾。” 第七百三十章 天生反骨 宋姿真的是气炸,别人当舅舅是各种撑腰,宋致庆当舅舅,就是拿外甥女去攀附皇族。 说好听的是王爷的如夫人,但说一百句好听的,她的身份仍旧就是个妾,要看人脸色的妾,头上不知几座山压着,连出个门都得请示那种。 她是傻了才让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闺女去当那地底泥。 “芷惠承蒙你的厚爱了,但我和她爹都只是小富即安的性子,就不去博这大富贵了。”宋姿冷然拒绝。 宋致庆脸上十分不好看,道:“那沈家有什么好的,能比得上皇家的王爷?” “沈家的好,自是让我家姑娘出嫁时堂堂正正的从正门进府,穿大红嫁衣,是嫡夫人,这够了吗?”宋姿斜睨着他:“我不知是谁怂恿的你,要把自己的外甥女去攀附富贵,但我不会答应,你就死了心。” “你这意有所指是几个意思?”宋致庆胸口怒意翻滚。 “你心中有数。对了,小五她娘就是和孝王妃娘家有些交际?” 宋致庆眼一瞪:“宋姿。我一腔好意可不是让你扯到无辜的人身上去的,这与她有何关联?” “好意,我可谢谢你了,可惜我林家女消受不起。”宋姿站起来,顺势就踢到了座椅,冷笑道:“今日这事,我就当没听说过,这个泼天富贵,谁要谁拿去。” 她往外走,毫无意外的,看到白水莲站在门口一脸踌躇,不由哼笑:“当谁都那么喜欢当妾似的,谁当谁去。” 白水莲脸色苍白,抿着唇隐忍着。 “岂有此理,这是谁教她的天生反骨?”宋致庆气得直拍桌:“简直不识抬举,不知好歹,我才是她亲哥,却是忘了谁和她才是一条肠子出来的。” 白水莲走过去,劝道:“好了,都是亲亲的兄妹,哪有什么隔夜仇,就只这么个妹子,你还真和她计较不成?” “你别替她说好话,她这人不值得,你不知道,她刚才说什么……”宋致庆有些不敢开口。 “我都听到了。” 宋致庆一愣,看她神色黯然脸带苦涩,便心疼地把她拉过来坐下:“你别放在心上,她也不是真的就说你。” “没事的,到底是身份不同,她不喜我,也是情有可原。”白水莲勉强地扯了扯唇角。 宋致庆急道:“那是她还没真正和你相处过,并不知你的好,等以后多相处了,她自然知道你是个好的。” “嗯。” 白水莲心里却是不置可否,这家里,谁对她都是淡淡的,不过是当她是个透明人,好吃好喝的供着,面上过得去也就罢了。 “三郎你也别和她置气,你们可是同胞亲兄妹,她不和你亲和谁亲呢?以后她也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的。” 宋致庆冷笑:“你倒是错了,你看她怎就和我亲了,她更亲大哥那边,在她心里,大概是把那边的人当成自己的嫡亲,只怕也是恨自己投生错肚子了呢?” 若是宋姿还在,怕是要气疯,谁不是恨自己没投个好胎呢,包括你宋致庆。 第七百三十一章 枕头风吹呀吹 白水莲一直安抚着宋致庆的怒气,很快就把这人的恼火给抚平撸顺了。 “三郎,孝王那边当真就看上了芷惠么?姑奶奶不愿,这可怎么办?孝王会不会记恨于你?” 宋致庆自信一笑:“这怎么可能,几个王爷现在争得正热闹,个个都在拉拢群臣,孝王拉拢我还来不及,岂会记恨于我?不然,你当他真就看得上一个芷惠?” 不过是因为芷惠身上也连着宋家,姻亲都得力,她爹也是一个从五品的官,可别小看这五品,也是一个分水岭,位置使得好,也是能成就大事的。 官员那也就那么些,除了一些真正的保皇派,剩余的,就得靠抢靠拉拢,不管是释放好意还是联姻,这全都是拉拢的方式。 “其实孝王也不错,人长得俊朗,性情也温和,最重要他占了长的位置。妾是不懂啥朝政,但也听过一句立嫡立长,这以后他若是真立为储君,哪怕是妾,那么等到……他后院里的,岂不也是妃子了。”白水莲声音低低的。 宋致庆眸光轻闪,道:“你说得很是,可惜这蠢货看不懂,只看眼前好处,也不看长远的。” “你也别怪她,她一个后宅妇人能懂什么呢,只能说人各有志。”白水莲叹道。 宋致庆冷哼一声。 白水莲推了他,嗔道:“你就别再纠结了,你也只是个当舅舅的,当真就能越过人家亲娘去插手外甥女的亲事不成?又不是自自家闺女。” 宋致庆想也不想地道:“若不是年纪不对,还能轮到她?” 白水莲惊愕,故作开玩笑地道:“你看你这话,若是年纪对了,难道你就把薇儿给嫁过去了?” “怎么不能。” “夫人才不会允。” “后宅妇人懂什么,头发长见识短。啊,我不是在说你,断没有比你聪慧的女子。”宋致庆搂着她香了一口。 白水莲羞涩地啐他一口:“你这人,忒是不正经。”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轻声道:“其实妾觉得这年纪眼下不对,才是好的。” “噢?此话怎讲?” 白水莲微微抬头,道:“你问,那我就说了,不过我说不好,不准你笑话我。” “你说就是了。” “你看啊,现在几个王爷,皇上都还不知要立谁呢,都还在观望,再过两年,说不准就能定了。”白水莲轻声道:“若是立长,三小姐再养几年,不就年纪正正好?” 宋致庆心中一动,暗自斟酌半晌,哈哈一笑道:“我的莲儿确是聪慧,确是这个理。” “我在你跟前说这个,也就是班门弄斧,你心里肯定是门儿清的。”白水莲哼了一声,手指在他胸口上画着,幽声道:“我只盼着我们这一房好好的,不用仰人鼻息,三郎你才华卓绝,也不比谁差,将来若是押对了宝,这仰人鼻息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这话,可真是说到了宋致庆的心坎里去,他目光冷然悠远,舔了舔唇瓣,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第七百三十二章 夫人要黑化喽 因着宋令钊他们这对双生子过生辰,宋姿本是打算着带着几个孩子一起回相府里住上一晚,一来给侄儿庆生,二来也想家里的几个孩子和这些表哥表妹们亲近一二。 感情嘛,肯定要时常走动才亲香的,长年累月不见一次不在一处说话,再亲的关系也都要变得生疏起来。 所以不管是为孩子将来还是为自家着想,宋姿都想和娘家里的大大小小打好关系,这可是他们林家最强大有力的姻亲了,傻子才会疏远。 可和胞兄聊了那么一场,宋姿就坐不住了,也不管天色已晚,立即打道回府,她得和孩子他爹说一说,可莫要被胞兄给坑了女儿去。 对于宋姿突然回府,所有人都觉得讶然,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宋姿说是放心不下府邸里大小事就走了,至于两个醉倒的儿子,就由他们在相府睡着,明儿再打发人来接。 话是这么说,可仔细一探,就知是宋姿和宋致庆这个双生哥哥吵了一架,这还是在白姨娘那个院里吵的,至于吵的什么,倒是没太清楚。 别个不清楚,鲁氏却是知道的,宋姿临走前,托了心腹婢女前来简单道了一声,让她约束些白姨娘,别让老哥被她给迷得神魂颠倒,飘飘然不知所以了,搞得家宅难安。 这可把鲁氏恶心坏了,敢情是白氏那朵黑心莲在作崇。 她仔细一问,倒是探出了些话来,原是为了林芷惠的亲事。 “他倒真是个好舅舅。”语气里尽是不屑和冷嘲。 用自己的外甥女去攀高枝,好? 这是什么人话! 鲁氏这一讥,忽然想到宋如薇,神色便是一凛,捏住了炕几的边上。 “夫人?” 周妈妈看她神色凝重,不免有几分不解。 鲁氏看向她,道:“老爷都想把芷惠定给孝王,你说咱们薇儿呢?他会有什么想法。” 周妈妈一怔,小心地问:“夫人的意思呢?” 鲁氏沉默。 好半晌,她才幽声道:“去年得知薇儿被周王高看,我这心还挺有些飘飘然的,觉得若能混个王妃侧妃什么的,也是破天的富贵,可后来那白侧妃小产了,而琪儿,也在后宅中着了算计,同样是小产,妈妈,我心慌。” “那白侧妃不过是个侧妃,那般的张狂嚣张,在王府那些地方,着道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可琪儿是个正妻,都着了道。那么将来若是薇儿只是侧室,会遇到什么?我不敢想!”鲁氏叹道:“泼天的富贵,看着好,却也是危机重重,险象恒生,小产倒也罢了,最怕就是冤死在深宅。” 周妈妈打了个激灵:“夫人,您想多了。” 鲁氏摇摇头:“看了这些事后,作过对比,始终还是觉得,那家世简单的最是好。” 比如她从一开始就很看好的承恩侯,现在各方对比过,这简直是最佳如意郎君,薇儿若能抓住那便是福气了。 “老爷那边怕是……” 鲁氏脸上一黑,眼神狠辣:“他若敢不经我同意就把薇儿随意定人试试?我可不是从前的鲁如心了。” 周妈妈看着自家夫人的眼神,心中微叹,夫人到底是要黑化喽! 第七百三十三章 觉悟 宋姿回到自家府中,就问起了林广熊的去向,巧了,对方也在正院。 林广熊正歪在美人榻上翘着二郎腿拿了一本野史在看得津津有味,手边是一只长柄小茶壶还有剥好的一碟子瓜子仁儿,时不时抓一把往嘴里嚼着,然后拿了茶壶又灌一口,别提多惬意。 看到宋姿进来,他立即坐直了身子,放下书,问:“不是说好了要在相府住一晚,怎这会就回来了?我还想着明日去接你们娘几个。” “本来是的,被气回来了。”宋姿脸色十分不好看,一屁股坐下来。 林广熊讶然:“谁给你气受了?” “还能有谁,是我那亲亲的胞兄,他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我……”宋姿一激动,眼圈立时就红了,眼泪滚动下来。 林广熊看得愣了,连忙坐过去,说道:“这说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哭起来了,有话慢慢的说,莫要急。” 宋姿接过他递过来的帕子按了按眼角,吸了一口气,道:“是芷惠,他说孝王看上了咱们芷惠,想纳她做如夫人。” 林广熊脸色微变:“这,这……” “他想咱们推了沈家那门亲,应了孝王这边,你说他当的什么舅舅,把外甥女推出去做妾。”宋姿说着眼泪又滚落下来:“他信誓旦旦的说给孝王做如夫人,是什么皇家人,尊贵不已,我就不明白了,一个妾有什么好的?处处看人眼色,在主母眼皮下讨生活,再尊贵又如何?” “你看你急的,他也只是说一嘴,到底也不能越过我们去做主,你急个啥?我们不允,他还能强硬让我们嫁女?” 宋姿擦了一把泪,神色凝重道:“他是不能替我们做主,可是老爷,三哥倒没啥,我怕的是孝王。” 林广熊皱眉。 “孝王是皇长子,身份尊贵,现在虽说天家还没立储,可素来不也有立嫡立长的说法?我怕咱们这样不识抬举,老爷你会被孝王记恨,若他再成为储君,那你的处境就更难了。” 宋姿也不是什么蠢人,一些政治觉悟还是有的。 孝王是皇族中人,他们林家算什么啊,不过是区区从五品,家族也不强大,要是被他记恨上了,还不得穿小鞋,前程一片晦暗。 “没事,他就是个王爷也不能越过皇上去只手遮天啊,了不起我这官又调任外地呗。”林广熊讪笑道:“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我当年不过是同进士出身,这有运气的话就能再升一级。若走了大运,升到四品也就顶天了,所以就是被记恨也没啥。” 宋姿看向他:“你给我说实话,想不想成为王爷的泰山大人?” 林广熊自嘲一笑:“一个侍妾的父亲,算什么正经岳丈?别说一般世家都只认嫡出的外家,何况那还是皇族?” 宋姿松了一口气:“那我们还是尽快给惠儿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你也是个傻的,咱们再急,也不可能咱们自己上赶着去换庚帖啊,那得多掉份。” 宋姿脸上一赧,她这不是给整怕了。 第七百三十四章 话题总容易歪楼 “姿娘和老三那边是怎么回事儿?”宋慈看向鲁氏问:“说是两人吵起来了,为的什么?” 鲁氏心中恼怒宋致庆是一回事,却不好在长辈面前说太多他的不是,可宋慈问起来了,便就说了几句。 “……因着他们在悠然苑说的话,我也不太知详情,只是姿娘遣了心腹来说,让我约束着些白姨娘,她是觉着白姨娘撺掇着老爷去攀龙附凤,连外甥女的婚事都想插手了。” 这是不动声色的上眼药啊。 宋慈看过去,神色难辨。 鲁氏顿觉脸上微辣,强笑道:“我倒是想约束,可老爷眼下有啥事也不和我说。” 得,越是说,这眼药越是上得深。 宋慈道:“你是正室,只要大是大非上别犯拧巴,其余的就别太去计较上心,没得累着自己。要约束一个人,依着规矩拿捏着大理就是了,只要占理,老三也不能说什么。” 这年代是讲究尊卑规矩礼仪的,哪怕是宋老三再宠那朵白莲花,为着自己的官身名誉着想,他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鲁氏讪讪的:“母亲说的是。” “下去忙活,帮着管家这几个月,我以为你眼界思路更广阔才是,提高了眼界,自不会去争那朝夕。” 鲁氏忙起身告辞。 待她一走,宋慈就对宫嬷嬷说:“鲁氏这心还是向着老三的。” 不然,就不是对宋致庆的举措避重就轻,而把责任推到白莲花身上了。 宫嬷嬷:“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三夫人若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些年当的官夫人是白活了。” 宋慈深以为然,道:“可惜眼界还是差点。” 宫嬷嬷忍了忍,到底忍不住,道:“也不是谁都像您,把男人不当一回事。” 瞧自家老太爷,何曾得过她几句关怀? 跟没这号人一样,完全放养。 宋慈瞥向她,道:“这一把年纪的,你总不能让我跟那些小姑娘一样,对着个老头你侬我侬?那未免太难为我了。” “就是作个样子,您也该过问几句。” “有啥好问的,他比我活得还滋润呢,至少他还能和美妾被看添香,你看我能不能找小鲜肉论那风花雪月?不能。”宋慈嘟囔道:“听说那些个小倌倌们,长得比女人还漂亮,嘴巴也甜,还有许多花样,若是能去见识一番,也不枉来此一遭了。” 宫嬷嬷:“……” 话题总是容易歪楼了,还是有颜色的那种歪。 去兔儿爷馆子见识? 天底下再没有比跟前这个更惊涛骇浪的了。 宫嬷嬷生怕她在歪楼路上越走越远,忙把人拉回,道:“怨不得姑奶奶会连夜打道回府,怕是也怕着林姑爷跟着犯浑了,想去当个王爷的泰山了。” “放心,宋姿不是这样的人,她连肃儿都不敢攀附,何况那皇族?沈家公子这门户也不错,能定下最好不过。”宋慈撇嘴:“倒是那些个王爷,一个个都盯上我们家的姑娘了啊。” “这说明宋家是最值得被拉拢的对象,有价值才如此。” “话是如此,可被狼崽子盯上,那咱家的小绵羊就危险了。”宋慈说道:“以后薇儿出入多让人贴身跟着。” 免得一不小心就被钻了空子,狼么,逮着机会就攀咬,狼得很。 第七百三十五章 劝孙女歇肚 四月里,古家传来好消息,宋如茜诞下一子,母子平安,洗三那天,仪式盛大又热闹,那是古家嫡长孙。 宋大夫人大着个肚子并没有到场,一来是她这一胎来得不易,光是保胎就足不出户的躺了三个月,这坐稳了胎,也借着养胎为由,拒了一切交际外出,一心决意先安稳把孩子生下来了再说。 现在,她肚子里的孩子已是有六个月了,孕相尖尖,府里备着的稳婆和林箐都说这胎是公子的几率很大。 听着这,宋大夫人就更不敢随意在外走动了,毕竟在外难免有碰撞,饮食也不便,老老实实在家最好。 这是其一,其二么,是她这么副年纪挺着大肚子去外孙的洗三礼,还真有那么点脸热,干脆就借口养胎不方便了。 她不去,宋家的女眷都去了,也是给宋如茜撑腰和体面。 从儿子生下来后,宋如茜是松了一口气,哪怕公婆没有给压力,可她也知道作为宗妇,她必须尽快诞下嫡子,如此地位才稳妥。 头一胎是女儿,这二胎,她是依足了宋慈教下的那些,带着夫君一起飞,愣是把古阑青给吃胖了五斤,还真让她拼出个儿女双全一个好字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宋如茜眉眼都带着光和放松,神采飞扬,真正是有子万事足。 “气息不错。”宋慈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笑着道:“虽说还年轻,可你也仔细将养着,可别怕胖而吃那么丁点,月子里养胖了也没事,出月咱再瘦身就是,最重要是养好了。” 宋如茜一笑:“都听祖母的。” 江氏便道:“你确是要听你祖母的,她老人家眼下可是不少女眷都崇拜和盼着结交的,就盼她私下过些招子,好生几个好儿郎呢。” “别听你二婶瞎说,我要这么神,我就直接去外头摆摊当神婆了。” 宋慈说得幽默,房中的人都笑起来。 “祖母是个有福气的老封君,她们其实都是想沾沾您的福气呢。”宋如茜笑言。 宋慈故作发愁:“福不福气的不重要,别总逮着我就追问咋生娃就好,那实在是心累。倒是你啊,三年抱俩,已是极有福气,暂时就先别急着追生,歇一歇肚。” 江氏好奇地说:“难道有什么讲究不成?” “女人频繁生子,对母体到底有损,尤其月子坐不好,将来可是要受罪了。还有一点,孩子年岁接近,作为玩伴好归好,但我觉得么,年岁别太近,倒会少些争执,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了,大的多少会知道谦让和保护小的。”宋慈意味深长地说。 众人细细一品,顿时品过味来。 小时候,会争宠,而长大了,就是争家产争权了。 “祖母放心,夫君也说了,等昱儿到了三岁启蒙,我们再生。”宋如茜羞涩地说:“他也怕孩子接连生会损我身体。” 宋慈点头:“姑爷疼你,你要惜福。” 宋如茜心中欢喜,眼睛看到屏风处,婢女禀报说,国公府的齐三奶奶来看主子了。 第七百三十六章 披上了盔甲 国公府的齐三奶奶,可不就是宋如琪吗? 众人看向屏风处,果然看到宋如琪一身华贵的打扮出现在视线内,不禁都有些惊讶。 印象中,宋如琪虽也喜爱明艳耀目的打扮,却也没像现在这般,华贵张扬,高不可攀。 她一袭喜庆的新款大幅春裳,云鬓高挽,两支名贵的点翠步摇垂在鬓边轻轻晃动,除此外,云鬓之间还见一些珠翠穿插其中,极其耀目。 打扮华贵自然得配明艳的妆容,一张脸精心画过,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精,无一处不贵。 而最让人夺目的,是她那张微抬的脸上露出的一丝毅色和矜贵傲然。 从前那个娇蛮的小姑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傲然而又锋芒毕露的小妇人。 宋慈暗叹,经历过失子的殇痛,小丫头终是披上了她的强硬盔甲,凛冽不可侵犯。 宋如茜亦是有片刻的失神,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比起自怜自艾,宁愿她满身锐刺,披荆斩棘。 “祖母,二婶三婶。”宋如琪上前来,向几人一福礼,然后向宋如茜露出一笑:“长姐,恭喜你喜得贵子。” “家里人都来了,就等你了。”宋如茜嗔笑:“莫不是为着这打扮浓重,才出门子迟了?” 宋如琪看一眼身上的装束:“总不能失了长姐的颜面。” 宋如茜轻叹,宋慈见状很是识趣的招呼两个儿媳妇走出去,好把空间留给姐妹二人。 待长辈们一走,宋如茜就向妹妹伸开手,对方迟疑了一瞬,把手递过去,顺势就坐到了她的床边,娇蛮地喊了一声:“姐……” 宋如茜眼眶微微湿润,略带哽咽地道:“我以为你不会来。” “这是你和哥儿的好日子,我更是哥儿的嫡亲姨母,他洗三,我岂会不来。”宋如琪故作轻快地笑:“再说了,我也要蹭一蹭长姐的福气,一会好捞一个甜枣吃了,来年也生个大胖小子。” 这话出了,两人都不免有几分伤感。 宋如茜把她拉到怀里抱着,眼眶发红。 若不是去年出了那事,姐妹俩都会生下人生的第一个嫡子,偏偏出了那种殇。 宋如琪自己也是鼻子酸涩,泪意涌上眼眶,很快形成一滴,滑下眼角。 “会的,他总会再来的。”宋如茜拍着她的后背道。 宋如琪嗯了一声,轻轻推开她,笑道:“好了,大好的日子,咱们就不整那哭哭啼啼的了。快把我外甥抱来,让姨母我看看。” 宋如茜也不想勾起她的伤心事,高声唤了人,把哥儿抱来。 丫鬟和奶娘很快就抱了一个襁褓进来,宋如琪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接过孩子,低头一看。 才出生几天的婴儿还没长开,皮肤还有些红,眉毛浅浅的,却有茂密浓黑的头发,眼睫毛也极纤长,眼睛要睁未睁,小小的手攒成拳,抵在脸颊边,别提多喜人了。 宋如琪满眼爱怜,看了长姐一眼,道:“姐,他长得真好。” 话音一落,眼泪就忍不住成串的滴落下来。 第七百三十七章 为母则强 宋如琪本不想哭,可看到新生的婴孩,就忍不住想起自己那可怜的孩子,若不是她大意和着了暗算,他本该也会像这个孩子一般,睁着眼看这繁华的世间。 宋如茜就知道她会如此,心中难受,一时也没开口劝。 好在娃儿似是会感知一般,有些不安的动了动手,睁开双眼。 这时候的孩子,眼睛根本不会聚焦,可宋如琪仍觉得,他眼里都是她,见他扁嘴,连忙轻轻的颠了颠,自己也不敢哭了。 孩子终究是没哭,还咧了一下嘴,把宋如琪的心都软化了。 她抱着仔细端详,道:“长得很好,眉眼像姐您,鼻子嘴巴却像姐夫,他可真会挑着生。” “就你看得明白,这才出生几天,哪里看得出来?”宋如茜嗔笑。 宋如琪轻哼:“反正我就看出来了。” 她把孩子递还给奶娘,又让丫鬟取了水来,自己亲自对着房中的铜镜重新整理了一下妆容,才坐到宋如茜床边说话。 “来之前,我就对自己说了一百遍,千万不哭,可看到孩子,我还是没忍住。姐,我是不是很没用?” 宋如茜执住她的手,嗔道:“你说的什么傻话,你能来,就已是把过去放下,肯重新面对,你很坚强。” 宋如琪道:“放下是不可能放下的,我会一辈子记在心上。” 宋如茜皱眉:“琪儿……” “姐,身为母亲,怎么可能放下失子之痛?我放不下的,可我也不会一直自怜自艾,我会记着这个痛,以此来警醒自己,别再犯同样的错误。”宋如琪郑重地道:“姐,孩子都是咱的命,你也一定要保护好他。” 没有哪个世家的后宅真正干净,人心总是有阴暗的一面,会不会暴露出来且难说,可不能大意。 古家亦是百年士族,宗族繁衍更是枝叶繁茂,也难免会有人起坏心,而古明昱身份极尊,万一着道,受打击的当然是宋如茜所在的长房。 长房若一蹶不振,其余的人就有机会了。 宋如琪能明白的东西,受过精心教养的宋如茜怎么会不明白,眉眼坚毅地道:“你放心,为母则强,我定会护好他,使他健康安稳成长。” “嗯。” 宋如茜又道:“你也别太执着过去,现在你能想开就很好,看你气息,身体也养得差不多,也可以着手准备再怀一个。” 宋如琪迟疑着说:“林大夫和祖母她们都说最好养长些时间,现在过去,也不过堪堪半年。” “傻丫头,你当真的一同房就有?”宋如茜嗔她一眼,道:“是让你准备着,若想生嫡子,你和齐三不都得按着祖母教的做?” 宋如琪难得的有些脸热:“他也说不急。”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心里多少也盼,我也不怕别的,就怕你公婆那边往你们屋里塞人。塞人就罢了,若还有像从前那个贱婢的事,又是一笔烂账。”宋如茜说着,眼里划过一丝冷厉。 宋如琪讥讽地冷哼:“你当她没塞?” 第七百三十八章 想为我妹摇旗呐喊 宋如茜听到宋如琪的话,心便是一提,眼神微变:“你这话的意思是,她真往你们屋里塞人了?” 宋如琪浑不在意地道:“姐,不是谁都像祖母那样的婆婆,国公府那样的勋贵,塞人不是最正常不过?” “那你……” 宋如琪讥诮地道:“你是不知她的话说得多好听,说我的身体还得养着,夫君不能短了人伺候,再者那贱婢到底服侍了他多年,现在没了,难免有些伤心,所以赏个人伺候我们。” 宋如茜眼中燃起一丝恼火,说得冠冕堂皇,还不知是为了一展婆婆的威风? 你塞人就塞人,何必还提那谋害主子的贱婢?提她是几个意思,怜惜她么?那置宋如琪于何地? “然后呢?” 宋如琪摸了一下发鬓,哼笑:“然后?我大大方方的把人给带回来了,转眼间就吩咐她每日给我公爹送夜宵。” 宋如茜一呛,瞪着她,一副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眼神,竟这么刚。 “婆婆体贴我啊,我自然也要感恩和投桃报李不是?身为儿媳妇,有恙在身,不能到公婆跟前伺候,只好派身边的丫头去了。”宋如琪一脸的理所当然。 宋如茜有些哭笑不得,嗔道:“你这么干,等于是和她对着干了,她岂能罢休?” “自是不能的,她问我几个意思,我就老老实实的说了啊,心疼两老无人伺候,我也是表一番做儿媳的孝心,有错?你不知,当时她的脸都快扭曲了。” 错啥,简直要为这丫头摇旗呐喊。 “琪儿,你不怕她拿你立规矩?” “她立我规矩是必然的,毕竟是做婆婆的,她敢立,我就立即能晕倒给她看,我这不是身体不好么,我可是小产了。对了,听说她身边一个嬷嬷还被处理了,我不过是摸一下手镯说了几句酸词,她就说犯头风,让我走。姐你说好不好笑?”宋如琪咬牙切齿地说。 宋如茜看她眼中带了恨意,小心地问:“你是觉得她是下药的人?” 宋如琪摇头:“我不知道,可她身边的嬷嬷绝对是有问题的。” 宋如茜握着她的手,劝道:“她没必要做这个,毕竟齐三也是她嫡子,你可别钻了牛角尖恨错了人。” “你不知,夫君出生的时候她很是受了一番苦,养了足有一年才叫好全,所以对夫君远不比他二哥。”宋如琪道:“我并不是要多恨她,但她这么做就是膈应我,也是在打击我的自尊,她觉得我小产那会,娘家人太狂了,变着法子想压制我呢。” “英国公夫人,瞧着是个好的,这做事却……” “她么,最紧张的是她自己,自私得很。”宋如琪呵呵的讥笑出声,说道:“祖母说的对,我堂堂相府千金,娘家后台硬着呢,不比谁差。我宋如琪从来就不是逆来顺受的人,眼下吃一个亏够够的了,她要是想让我难看,那就大家都难看好了。给我冠个妒妇的名声,随便,我舒服就好。” 宋如茜嗔道:“你不止有娘家,你还有嫡姐呢!” 第七百三十九章 宋慈:快看,有灰鸡! 经了一场失子殇,宋如琪是成长了,太在意别人的想法,得了好名声又如何,自己心里憋屈啊,谁又在意她自己的想法呢? 既如此,那怎么霸道怎么来,看别人憋屈,那真的不要太爽了。 “我也不说你什么。你啊,做事之前,占着理就好,因为占着理,你就不会把自己置于尴尬和弱势。”宋如茜轻声道:“你披着盔甲武装自己是好的,可也别伤着自己,那不值当,刀尖应该是向着别人而不是自己。横冲直撞那是莽撞,有勇有谋才是兵家不败之理。” 宋如琪点头:“姐,我会的。” 宋如茜重重的握了一下她的手,又问起她和齐三的情分,对于英国公夫人赏下来的人可有什么想法不曾? “牛不喝水按不了牛头低,你婆婆赏你们再多丫头,也不及他的意愿,他不想,难道你婆婆还能亲自压着他去睡那些丫头?” “姐!”宋如琪盯着她姐,她听到了什么? 宋如茜也捂着嘴,眼神闪烁。 她刚才说了什么?用了什么虎狼之词?她明明是个淑女,那个字是怎么说出来的? 宋如琪也是一脸震惊,她姐是被谁带偏了吗? “那个,祖母她老人家是这么说的。”宋如茜尴尬地讪笑。 宋如琪:“……” 所以祖母知道你让她老人家背锅吗? 宋慈在外正受众女眷环绕‘问诊’,忽觉双耳发热。 必定有人在背后说我! 宋如琪道:“他是随我处置,我看他是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谁知道是不是因为那贱婢呢!” 宋如茜心头一紧,最怕就是一个死人占着心底位置的。 “没事的,姐,一个死人而已,我就不信,我斗不过一个死人。” “你心里有数就好。”宋如茜没有多说,拍了拍她的手。 彼时,外头洗三仪式已是准备妥当,请宋如琪出去观礼。 宋如琪便把一只荷包递给宋如茜,道:“这是我去寒山寺给那孩子烧往生经的时候,给昱儿求的平安符,一会你给他别上。” 宋如茜接过来,道:“你这当姨母的,我就不说谢了啊。” 宋如琪摆摆手,走了出去,遇着那些望过来的打量目光,下巴微扬,骄傲如凤凰。 她看向收生婆婆,再看向那红盆里各色红枣桂圆花生,神色安然。 宋慈站在她身边,轻声说:“祖母帮你抢。” 宋如琪愣了下,有些不明白,很快的,她明了。 洗三礼的仪式虔诚又隆重,在厅堂里观礼的女眷,不乏许多年轻小媳妇,都盯着那红盆,磨拳擦掌。 古大奶奶三年抱俩的好福气,必须蹭啊。 待孩子从盆里被抱起来裹好,礼成,众人刚要动,却听得一声大叫。 “你们看,有灰鸡。” 灰鸡,啥灰鸡? 众人顺着宋慈的手指看过去,啥也没有,她们眼瞎? 再转过头,却见老太太麻利地左右手同时开弓,从盆里抓了几个枣子在手里,一下子就塞进了宋如琪的嘴巴里。 “甜不?” 宋如琪眼中带泪,笑着点头:“甜极了。” 众人:“……” 这是什么骚操作? 第七百四十章 老太爷作妖了 古家的洗三礼热闹不已,宋府里,宋大夫人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连着吃了两碗燕窝,被两个健壮的仆妇扶着在院子里走动。 林箐说了,她这胎怀得不易,再有年龄摆在那里,且距离上次生产已有十数年,谨慎是要,可也不能全然不动,不然生产的时候怕是要吃大亏。 所以这两个月,她除了吃好睡好,就是由仆妇扶着在院子里溜达,以便生产时容易些。 “大夫人。”桔梗脚步匆匆的走过来屈膝一礼:“老太爷回府了。” 宋大夫人有些意外,笑道:“回就回呗,眼下老太爷可是回院了?” 宋慈不和老太爷住一个院落,他自己单独有个院子叫松鹤堂,平日回府的话,要么在松鹤堂住,要么就是去两个小妾的院里。 他倒想去宋慈的春晖堂过夜,奈何好些年,太夫人已经不欢迎了。 桔梗的脸色却是有几分古怪和难言。 宋大夫人见状,脚步一顿,问:“怎么了?” 桔梗吞吞吐吐地说:“老太爷带了几个姑娘回府。” 宋大夫人脸皮抽动,又? 公爹是特意遣人打听了太夫人不在,才把人领回来的,这一领就是几个?他老人家倒是身体康健! 宋大夫人有些儿头疼,感觉婆婆回来怕是要炸毛。 “大夫人,老太爷遣人来请您过松鹤堂说话。”梁妈妈前来禀报。 宋大夫人吁了一口气,重新把手搭在仆妇手上:“扶我去给老太爷请安。梁妈妈,你现在拿了牌子出门,去古家迎太夫人回府。” 她看向梁妈妈,眼神不言而喻,后者领会,屈膝应声而去。 松鹤堂。 水怜儿分外不安和头疼,看向一旁淡定不已的潘姨娘,怯生生地说:“梅姐姐,老太爷这般行事,太夫人会不会怪罪我们,直接把我们发卖了出去?” 一开始,她给老太爷当姨娘,是从了宋慈的话,不生子嗣,事实上,宋老太爷自己也不愿生了,所以他喝了绝子药,最初的时候也难免不甘,但后来,也是习惯了。 宋慈并不会立她们规矩,她们就随着老太爷处处去,在外也是正经主子一般无二,嚼用用度和使唤的人,都是足足的,比一般小门户的小媳妇,可舒坦多了,而她们最主要的工作,其实就是看住老太爷不让他犯浑。 可现在,老太爷去参加了一个宴席,就领了几个姑娘回府,这自己收了也便罢了,可他却准备作妖。 太夫人知道了,会不会因为她们办事不力而出手把她们的脖子给拧下来? 梅姨娘也是满脸郁闷,道:“我们劝也劝过了,但我们也只是身份卑微的侍妾,还能犟得过老太爷不成?” “可是……” “你放心,凭着太夫人的性子,那几个小贱蹄子绝对不可能留得下来。”梅姨娘信誓旦旦地说:“想享宋府的富贵,她们做白日梦呢。” 太夫人啊,那是战斗机呀! 水怜儿想起当初自己进府时的几个条件,心也微微定了下来。 第七百四十一章 公爹赏美婢 宋大夫人来到松鹤堂,就看到老太爷的两个年轻姨娘在院里,而对方看到她被仆妇搀扶着,视线落在她的大肚子上,眼神复杂又带了些许酸涩,还有隐晦的嫉妒。 挺着大肚子当母亲,她们怕是没有机会了。 不,若是愿意离开,或许是有机会的,可她们愿意舍弃眼下的荣华富贵么? 梅姨娘拉了水怜儿一把,两人齐齐上前,向宋大夫人行了一礼。 她们身份卑贱,可不敢让对方向她行礼。 可宋大夫人向她们回了个半礼,毕竟这是公爹的姨娘,身份可不是平辈。 “大夫人,您一会可别激动。”梅姨娘第一个示好。 宋大夫人一愣,这是几个意思? 她正欲多问,宋老太爷却是从厅堂里出来,看到她,背着手哎了一声。 宋大夫人也顾不得跟两个老姨娘问话,连忙过去向宋老太爷行礼:“父亲,您老安好。” “嗯。”宋老太爷端着家翁的架子,看了她的肚子一眼,道:“顾氏你为宋家开枝散叶,很是不错。” “父亲谬赞了。”宋大夫人有些惶恐,也感觉有些怪异。 宋老太爷一个大男人也不可能和儿媳妇说多少大道理,只道:“开枝散叶固然不错,也得要贤惠侍夫。” 宋大夫人心下一惊,腾地抬起头来,这是啥意思,觉得她不贤惠了? “去把人都叫出来。”宋老太爷看向梅姨娘,又对宋大夫人道:“贤妇不可犯妒,你身子不便,我这里有几个美婢,你挑两个回去伺候老大。” 轰。 宋大夫人感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随即响起一道惊雷,她惊得浑身一颤。 抬头望天,这天不知何时乌云翻滚,闷雷炸响,吓得人心跳得飞快。 可这闷雷炸到了宋大夫人心上,整个人都是懵的,傻了似的看着眼前白白胖胖的翁爹。 宋老太爷皱起眉,心里对这儿媳妇其实并不太满意,刚归家的时候就凭着身份矜贵,那眼睛长在额头上的,像是在她的眼皮下,宋家的人都低人一等。 入门这么多年,除了管家庶务可以,但也只是给老大生了一个儿子和两个丫头,这也便罢了,自己没本事生,也不给老大主动纳妾。 她不纳,宋慈那老太婆也是不成事,也不给儿子准备两个,外头哪个不暗戳戳笑他家几个崽子是妻管严,被个妒妇压着? 气煞老夫! 眼下正好顾氏怀着,不能伺候,这总不能拦着公爹赏美婢。 “父亲,儿媳,儿媳是做错了什么吗?”宋大夫人脸色唰白,嘴唇抖动着。 她看到六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身段柔媚的姑娘从一间屋子走出来,一字排开。 一水儿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年轻貌美,眉眼转动间都似带着勾人的妖媚。 这一看就是受过专业的训练的狐媚子。 宋大夫人胃部翻滚,感觉刚才吃下去还没消化的燕窝都在汹涌倒流,想要吐。 “都来见过大夫人。”宋老太爷像个老龟公一样,一手一挥。 “奴婢拜见大夫人。”娇声软语齐刷刷地响起。 宋大夫人哇的吐了。 第七百四十二章 仿佛听到了老太婆磨刀霍霍 宋大夫人感觉自己的三观尽毁和重刷了。 她活了这么多年,见过无数婆婆往儿子房里塞人的,却是头一回看到公爹给儿子赏美婢塞人的,越过了婆婆,他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公爹赏儿子美婢,有该是有,但不也都经过妻子吗? 可她家这个,直接越过婆婆,亲自来。 宋大夫人恶心死了,直接把刚入腹的燕窝尽数吐了出来。 众人:“……” 宋老太爷的胖脸都黑了。 在公爹面前如此失礼,顾氏你礼貌吗? 宋大夫人才不理什么礼不礼貌的,她怀了这一胎后本也有疑神疑鬼的,毕竟她不年轻了,而宋致远的年纪却正是壮年,在她身子不便的时候,他会不会去找别的女人排解,她其实也愁。 后来想着,哪怕宋致远真的在外面睡了哪个淸倌儿或丫头,她也只当没听见就算,只要他不把人领回来。 这就算了,她最愁的是生怕宋慈会忽然赏个美婢下来,这才是致命的打击,毕竟那是头顶婆婆赏的。 可她养胎了这个月份,没等来宋慈,却等来了一个宋老太爷。 这号在宋府中基本是个边缘人一样的公爹,在府中呆的日子,加起来都没有一旬,反倒喜欢在外头浪,所有人都觉得反正他只要在大事上不犯浑,要纳妾要挥霍银钱,随他欢喜,反正家里也不是没有这个钱,只要康健活着就好。 可就是这么个无害的,偏偏扎了她那么一刀。 “你就挑两个,其余的让老二媳妇她们回来后领回去。”宋老太爷不耐烦地说。 宋大夫人看向那六个各有千秋的年轻美婢,心中急转,六个,每房两个? 那郡主那边呢? 这不是追问的时候,当下是这几个贱婢,宋大夫人计上心头,抱着肚子哼了一声,软软地滑下。 她身边,自有信任的仆妇掺着,她这一滑,两个仆妇就惊叫起来:“大夫人,您怎么了?” 宋老太爷也吓了一惊,身上的肥肉都哆嗦起来:“咋,咋的了?你们这些废物,还不把她扶起来?” 这不会孩子就要没,要真这样,不得赖他头上? 仿佛听到了老太婆的磨刀霍霍。 “肚子疼。”宋大夫人本来就被这事惊得脸色苍白,现在她一急,肚子还真有那么点隐隐作疼起来。 “快去请府医,先送大夫人回院子。”梅姨娘当机立断地吩咐。 水怜儿在一旁十分无措。 要是大夫人这肚子有什么差池,她们全都要完。 众人忙乱起来,有人去请府医,而宋大夫人的心腹则是去请林箐,仆妇直接就把宋大夫人稳稳的抱起来要走。 很快的,松鹤堂没了人,除了宋老太爷和几个美婢,就连水怜儿也忧心郁郁地跟着梅姨娘一起,先去大夫人那边的正院。 她怕一会她要独自承受太夫人的怒火。 啥,老太爷会护着她? 可拉倒,若他能,当初就不会喝下绝子药了。 宋老太爷看着空荡荡的松鹤堂和一个不少的美婢,感觉有些不对。 几个美婢更是面面相觑,齐刷刷地看向宋老太爷,说好的家里都得听您的? 就这? 第七百四十三章 救星回 古家,梁妈妈的到来让宋慈等人都很是诧异,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忽然到来,肯定是有事了。 果然听了回禀,宋慈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那不要脸的老东西,一下子整六,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年纪,能不能行? 左右宴席也差不多了,宋慈便提出告辞,带着两个儿媳妇准备回去救火。 宋如茜听说母亲身边的妈妈来了,而祖母就匆匆的走,略想一下,便叫了一个心腹妈妈亲自把人送回相府,也好打听一下娘家府中有何事。 宋如琪则是直接跟着回去,反正天色还不晚,她挂心母亲,回去表一下孝心,再回国公府就是,料想国公夫人也无话可说。 这一回府,就有人在东角门候着了,看到车驾,快步上来迎接,并说了正院里大夫人有些不好,已是请了府医。 众人均是一愣。 宋如琪上前厉声诘问:“母亲怎么就不好了?” 那仆妇一瑟缩,唯唯诺诺地道:“就,就是动了胎气。” 宋如琪脸色几变,看向宋慈,声儿都颤了:“祖母……” 宋慈也是脸一沉:“先莫急,进府看看。” 她一老太太,走路也不快,便坐了小油车,飞快往二门去。 正院。 宋大夫人听到林箐的话,脸上的血色褪尽,抖着唇问:“这,林大夫,我这怎么就见红了呢?” 她双手护着腹肚,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这一动孩子就没了。 林箐道:“大夫人您这年岁也不小了。” 宋大夫人吃了一呛,你大可不必跟我提这个糟心的事实。 “年岁大怀胎本就诸多小麻烦,眼下您又受了刺激,心情跌宕起伏,波动太大,动胎气是必然。”林箐道:“所以大夫人,您最好放平了心气,莫要太激动了,这天塌下来有相爷给您在前头顶着,再不济也有太夫人呢。” 宋大夫人脸上发苦,岂能不激动? 公爹亲自领了美婢回来,让自己这个当儿媳的给夫君领回去,那些个狐媚子个顶个的年轻柔媚,说句难听的,就是杀到近身了,她岂能不激动? “林大夫,那我这……”宋大夫人顾不得那些小贱人,急声问自己的肚子。 林箐道:“卧床几日,安胎药吃着,直到不见红再下床。” “还能救?”宋大夫人心中一松。 林箐淡淡地瞥过去,道:“只是见了一丝红,并不算太严重,可您若是心绪不宁,神仙也难保。但您可不能大意,这孩子才六个来月呢,您若不放松心情,那就难说了。” 七个月的孩子早产生下来,精心养护,也多有活下来的,可六个月的,难。 宋大夫人刚松的一口气又再提了起来,摸着肚子心头发慌,内心深处把公爹给偷着骂了数次。 整日在外浪不回府,一回府就给府中人整个大惊雷,这孩子若有点不测,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这老头儿。 “大夫人,太夫人她们已经回府也进了二门,正往这边来了。”房妈妈轻声禀报。 宋大夫人又激动了,救星回来了。 第七百四十四章 赏美婢人人有份 宋慈一到正院,就看到院中有两个陌生的美婢站着,眼神顿时一厉。 宋如琪更是从府中人片言只语得知了一些消息,得知母亲为了这些贱婢而动了胎气,脸上就极其不好看。 她出嫁不过一年不到的时间,母亲院里有些什么人,她心里知道,这两个生得狐媚子一样的货色,就是祖父那糊涂的赏下来的? 房妈妈已是走了出来迎上宋慈,看她望着那两个奴婢,便上前解释道:“太夫人,您回来了。” “这是什么人?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陌生人都敢往院子里带,万一冲撞了大夫人,伤着我的金孙孙,我要你们好看。”宋慈此时已是变为重视金孙的老祖宗,指着那两个柔媚美婢呵斥。 她言辞犀利,眼神也冷厉,那两个美婢吓得噗通的跪了下来。 宋如琪则道:“祖母何须和她们废话,来人,把她们拖下去。” 什么玩意儿。 两个美婢连忙解释:“太夫人,奴婢们是老太爷让伺候相爷的。” “太夫人,这是老太爷赏下来的,说是夫人身子不便,让她们平日伺候相爷。”房妈妈脸带难色地说。 宋如琪顿时炸了,差点就口不择言,在宋慈的眼神下闭上了嘴。 宋慈道:“我不管那老头子说什么,总之我现在不想看到这两个阿娇阿花在我跟前晃,拖下去。” 荣获娇花美称的两婢:“……” 不高兴,心贼慌。 “是。” 房妈妈却是脸上一喜,连忙让守在一旁的仆妇把两人拖下去,眼看她们要大叫,随手就脱鞋脱袜子塞她们嘴里。 宋慈:“……” 真简单粗暴,又重口味。 走进正屋寝房,便是看到宋大夫人脸色苍白一动不敢动的模样。 “母亲。”宋如琪扑了过去,吓得眼圈都红了。 宋大夫人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你怎么也跟着回来了。” “女儿不放心您。” 宋慈看向林箐,眼神带了询问。 林箐道:“问题不算大,动了胎气有些见红,得卧床几日养着,再吃几副安胎药看看。” 宋慈等人闻言松了一口气。 宋大夫人语带苦涩,看着宋慈道:“母亲,是儿媳无用,一点小事儿就惊动母亲了。” “确是你无用。”宋慈脸上带了一丝愠怒,道:“你也知只是一桩小事儿,就能使你激动得动胎气了?亏你还是掌管中馈十数年的宗妇。” 宋如琪哀求道:“祖母,您饶了母亲这会,她还受不得刺激呢。” 宋慈哼了一声:“不过两个奴婢,就是接下,再交由你男人处置就是了,再不济也有我这当婆婆的。真把孩子给整的不好,你哭都没地儿去。” 宋大夫人讪讪的:“母亲教训的是。” “好生安胎,旁的你不必管。” 宋慈真是服了,动辄就是动胎气胎不稳,不知道老人家不经吓吗? “那个,母亲,父亲他老人家还吩咐,等二弟妹她们回来,就都领两个婢女回院里服侍二弟三弟他们。” 江氏和鲁氏脸色大变。 赏美婢人人有份? 第七百四十五章 老太爷戏忒多 江氏和鲁氏现在慌得一比的同时,又在心里吐槽了公爹几句,你说往儿子房里塞人的事,不都是婆婆干的吗,可他却是抢过了婆婆做的事,咋地,这是明目张胆抢角色啊。 这可咋整,那是公爹,难道打回去? 两人齐刷刷地看向宋慈,眼里全是信赖和依恋。 这才是咱的亲娘,是真爱咱。 宋慈:“……” 她咳了一声,一副威严不可侵犯的表情:“慌什么,这不还有我么。” 江氏搂着宋慈的手臂,道:“母亲,您想要孙儿,儿媳妇给您生,全是嫡孙,以后谁不高看您一眼?” 鲁氏心想,这嘴甜的不要脸,她是真干不来,更别说,自己是庶媳,也就用眼神看着宋慈,我全指望您老人家了。 事实上,就是再赏两个美婢下来,鲁氏也并不是太在意,毕竟自己那房有个白姨娘摆在那里,再多两个人也好分薄她的疼宠,反正自己的地位也不可撼动。 可这念头一出就打住了,她想起宋慈的话,女人多是非多,对孩子的成长也不太利,为了娃,后宅还是越简单越好,免得有人浑水摸鱼。 “你想生就趁早生,也别拿我作筏子,还有可别等着生老来子,免得年纪大怀胎受罪,你看你大嫂便知。”宋慈看向宫嬷嬷,道:“去老头那边,把那几个婢女全拉到我院里,就说他的儿媳们都接下了。再叫了梅姨娘和水姨娘她们过来。” 宫嬷嬷应声而去。 宋慈这才回自己的春晖堂,江氏和鲁氏打着陪伴护送的模样,伴着她回去,其实是想看戏。 宋慈也不拆穿这两人,看就看呗,后宅无聊,也就看这些女人争斗的乐子了。 宋老太爷其实有些不太自在,听说老太婆回府了,那蛮横的泼妇会不会撸了袖子打上门来。 可左等右等,他都没等到人来,莫非老太婆转性儿了? 噢,来了。 宋老太爷摩拳擦掌的接见了宫嬷嬷,在对方开口的时候抢先说:“你什么都不必说,老太婆不心疼几个儿子,老子我心疼,她不给他们安排美婢伺候,老子来办。” “不是我说,这京中勋贵,哪家京中大老爷们没几个侍妾?也就咱宋家的婆娘厉害犯妒,哼。你不必说了,这几个美婢,就是我赏给几个儿子的,有本事冲我来。” 宫嬷嬷:“……” 说句冒犯的,我一个字都没说,您就脑补了一出戏,您的戏咋这么多呢? 宋老太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斜睨着宫嬷嬷,一副快说,老子接着的表情。 宫嬷嬷却是一笑,屈膝向他福了福身:“好叫老太爷知道,几个夫人已领了您的心意,就是眼下正伴着太夫人说话,让奴婢把人领到春晖堂去呢。” 宋老太爷一怔:“啊?” 这么顺当? 老大媳妇都气得动胎气了呢。 “既如此,老奴这就把姑娘们带走了。”宫嬷嬷又是一礼,施施然的转身而去。 宋老太爷拿着茶杯,半晌没回过神来,等他反应过来,才惊觉自己唱了一场独角戏。 他明明想和老太婆干架来着,架呢? 第七百四十六章 能动手就不逼逼 宋慈看着梅姨娘和水怜儿二人,一言不发,直到两人都脸色惨白,双股颤颤的,她才开了口。 “你们两个,不太行啊。” 此话一出,两人噗通的跪了下来,磕了个头,颤声道:“太夫人饶命,是贱妾无用,竟没劝住老太爷,太夫人饶命啊。” “我说过,除了子嗣,宋家不会薄待你们二人,哪怕将来我和老头没了,你们都会被荣养着,一辈子享尽荣华富贵,我没跟你们画大饼?” 宋慈指着她们身上的穿戴,道:“且看看你们身上的穿戴用度,无一不精,无一不是选料上乘,满头名贵的朱钗,说句不好听的,你们这一身走出去,谁知你们是姨娘了?便是哪些个低门户的正头娘子也是比不过你们风光的。” 梅姨娘连忙表忠心道:“太夫人仁义宽厚,待贱妾都是极宽容的,贱妾并不敢忘恩,日日都给太夫人您的长生牌位恭拜呢!” 宋慈一呛。 我可谢谢你了,但大可不必。 “我不需要你们立什么长生牌位,我对你们就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侍奉好老太爷,别让他犯浑,可你们却是怎么回报我的?” 水怜儿红着眼眶说:“太夫人,贱妾都是百般求过老太爷的,可他愣是一意孤行,非要把那些姑娘带回府。” “所以我说你们的功力不够,这是没有完全笼络住老太爷啊。你们要当那祸国妖姬一样的宠妾,能让他为你们熄灭所有色心,心眼里只有你们两人,全听你们的话,那才叫宠妾懂吗?” 梅姨娘和水怜儿:“……” 江氏和鲁氏相视一眼,说句老实话,婆婆她老人家的话,重塑了我的三观。 教侍妾怎么做宠妾,这怕是天底下最宽厚的正室夫人了,唯她一个。 梅姨娘她们二人何尝不是这样的心态,自家头顶上司,是不是太大爱了? “太夫人,老太爷只听我们的话,您就不膈应啊!”梅姨娘鼓起勇气问。 宋慈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我膈应啥,我一把年纪,难道要我去哄那不长进的老头?我当老妈子当了大半辈子,可尽够了。总不能让我这么副年纪还去服侍他,呸,做他的红楼梦!” 众人:“……” 感觉这羞辱感很强。 宋慈又说:“再说了,你看我像是需要他听我话的样子么?我不防和你们说实话,我完全不需要他听我话,因为但凡他做过了,不听话就揍一场就好了,一场不够,两场,只要他不死就能救。你们看呐,用武力就能解决的问题,多简单。” 能动手就不逼逼,简单粗暴。 梅姨娘二人浑身打了个哆嗦,仿佛看到了宋老太爷被揍得嗷嗷直叫的惨烈画面。 好凶残,太惨了! 江氏眼神崇拜,这太可了。 鲁氏则是重新认识了这个婆婆一般,难怪宋老三说过,从前公爹过得还挺水深火热的,原来如此。 “所以,你们没做好宠妾的本分,就是你们辜负了我,我真的很不高兴。”谁特么会高兴,这日子舒舒服服的,可这死老头竟然给儿子送妾?恶心谁呢! 梅姨娘她们听了都自责不已,恨不得一副剖腹谢罪的样子。 “是贱妾无用,求太夫人指点。” 宠妾,她们可以塑造的! 第七百四十七章 智商不在线了 宋慈看着底下两个求生欲满满的姨娘,这才高抬贵手:“起来说话。” 两人彼此相扶着从地上站起来,看着宋慈。 “人嘛,有上进心才是对的,不然那跟咸鱼有何分别?”宋慈又开始洗脑:“哪怕你们只是个侍妾,也要当那最受宠爱的妾,叫对方离不得你,那才叫上进。” 噗。 咳咳。 宋慈看向两个儿媳妇。 江氏她们想憋着笑,可是,憋不住,怪难受的,只能嘴角怪异的扯了扯嘴角。 我的婆婆哎,上进原是这么用的? “学术有专供,回头得找些人给你们上上课。现在你们说说,老太爷是从哪儿带回来的那几个丫头。”水怜儿站了出来,屈膝一礼,说道:“是裕庆商会的会长宁全安办了一场赏花宴,当时老太爷带了贱妾前往,宴席在承德苏园办的,美酒佳肴,名花无数……” “你就说这几个丫头出现的契机是什么就是了。”宋慈打断她。 左右宴会,都是那些东西,不说也罢。 “是。”水怜儿应了一声,道:“商会进行了一半,就有个叫赵员外的商人夸起了贱妾,说老太爷艳福不浅。” 水怜儿说到这,微微咬唇,双颊也泛红,其实当时她心中是极慌的,怕老太爷一时吃多了二两酒,被人一捧,就把她给送出去了。 给人当妾,也要看是什么人,所带来的身份地位也是不同的。 像她这般,宋相府老太爷的侍妾,得多体面啊,在外谁不称一声姨奶奶,被人捧着羡慕着。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头上的正室夫人,那是个宽厚人啊,别人家的侍妾,那像她们这样,只跟个交际花一般陪着男人到处去游山玩水,不外出就在庄子里,压根不需要去侍奉正室,被立规矩。 看看其她侍妾,遇着暴戾的正室,被打死也是白死的,哪有她们这样舒坦。 所以当时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幸好老太爷没糊涂。 “然后那赵员外就顺着说起了家中的爷们,亦同老太爷一般艳福无边,这会儿另一个叫陆员外的就说相爷他们是只守着一个正妻的。”水怜儿说道:“这一说,赵员外就有些不敢置信,认为像相爷那般的地位,怎没有几个侍妾陪侍?言语里说正妻本该贤惠,主动为夫婿纳妾,也是一种体贴。” 宋慈黑了脸。 明白了,这是故意的找借口给他们家里送女人呢。 “老太爷被说得多了,就觉得脸上无光,正好宁会长说起准备了一批扬州瘦马,是准备要送给几个大人的,老太爷就讨了几个回来,说要给相爷兄弟几个添两个可人的伺候。” 水怜儿说到后面,都不敢看江氏她们,只低着头道:“贱妾当时就说了,太夫人不会允的,再说越过正室给儿子赏婢,也不太像话,可那些人说,出嫁从夫,老太爷才是一家之主。如此,老太爷也不顾贱妾劝阻,说他说了算,就……” 江氏和鲁氏看向宋慈,这得炸了! “呵!”宋慈嘲讽一笑:“这人老了,果然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这智商都给糊住了,不在线。”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很强。 众人:“……” 咳,到点儿了,喝茶! 第七百四十八章 太夫人收狐媚子了 问清了前因后果,宋慈也没为难两个姨娘,人家也只是年轻人,身份摆在那里,碰着个不讲理又死要脸的糟老头子,能如何呢? 好生让两人回去院里待着,等她整出个章程才去唤她们,可把两人给感动坏了。 “走,去看看那几个瘦马。”宋慈双眼晶亮。 扬州瘦马啊,受过专业调习的女宠,古代里专门为大老爷们准备的,现下出现在她们相府了。 宋慈走在前,后头,鲁氏和江氏跟着,说着悄悄话。 “二嫂,我怎么觉得母亲有些儿兴奋。”鲁氏小声说。 江氏:“你也看出来了?我以为是我错觉。”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神领会。 再说那几个瘦马,此时正惴惴不安,被挑到宋相府里,她们当时差点没跪在地上喊上几声感谢三清爷爷,让她们有了好去处。 可前头有两人去了那相夫人院里,很快就被送了回来,听说是太夫人发怒了,她们就有些发慌。 作为瘦马,她们知道她们的下场并不会好到哪去,命好就当个妾,命不好,没两天就被折腾得香消玉殒也就一辈子了。 可没办法啊,谁叫她们命贱。 然而,现在有个机会改命,她们当然不想放弃啊,听说相府家风比较清正,下场会比其他后宅要强。 现在被拉来太夫人的院落,她们会不会被卖出去啊? “太夫人来了,尔等还不跪下?” 众女一惊,齐刷刷的跪了下来,头都不敢抬。 宋慈让人抬了太师椅在廊下坐着,看着地上一字排开的几个瘦马,道:“都抬起头来。” 众女娇怯怯的抬起头看向那坐在太师椅上的雍容华贵的老夫人,被她眼神所慑,差点就要匍匐在地。 听说这位太夫人和当今太后娘娘还是知交闺蜜,身份贵不可言。 宋慈一个个的看过去,心想古人特么的真是会来事,瞧这些小姑娘,如花年华,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眉眼婉转,无不勾人。 她要是男人,怕也是把持不了。 而立在她两旁的江氏鲁氏见了这几个狐媚子,都下意识地捏紧了手帕,真让这样的狐媚子入了屋,大大小小的男人还不都得被她们给祸害了? 必须得誓死扞卫! “果然都生得不错。”宋慈打量了一番,心中已是有了主意,道:“你们还没有名字?” 众女面面相觑,大胆的如最初那个被赐名娇花的其中一人,羞涩地道:“贱婢求太夫人赐名。” “名字好说。你们六人,来我相府是做什么的,心中有数?” 娇花怯怯地点头:“是伺候府中爷们的。” 江氏差点要把头上的簪子拔下当箭矢飞射出去,臭不要脸的狐媚子! “没错,就是伺候人的,他们也都各自认领了。”宋慈道:“众所周知,我相府的儿子媳妇都是孝顺的,这不瞅着我这老婆子寂寞空虚冷,便把你们几个先送来我这院里服侍我这老婆子,逗我这老婆子开心么。” 众女怔住,啥? 江氏和鲁氏也是愣了,这是啥操作? 第七百四十九章 赐个数字名 宋慈没打算就这么把几个瘦马给丢出去,也没打算让她们到几个儿子的屋里,她的打算是,自己扣下来。 这些专人调习过的瘦马么,都是受过专业培训的,琴棋书画,唱歌跳舞不在话下,她扣在院里,留下来,平日里就让她们成立个女团,给她解闷儿。 反正还是干干净净的丫头,留下来也就一个屋子关着的事,等以后日子久了,再放掉就是了。 至于不现在放,是宋白面包那个智商被狗啃了的傻子,她这会放了人,转个头他只怕又会领回几个,和她对着干,没得糟心。 现在人留下了了,他可没话可说了,几个儿媳妇对他有交代,也不占个妒妇名,他自己也全了面子,一举两得。 至于和儿子争美婢?呵呵,儿子媳妇孝顺她,把人送过来给她解闷儿,谁敢说个一二! 天底下还有阻止孩子孝顺的? “你们的孝心我都接下了,可这人来了我这院里,我几时放人,就随我说了算,可不能反悔啊。”宋慈意味深长的看着两个儿媳说。 江氏心神领会,笑着说:“自是母亲说了算,她们能伺候母亲,就是她们的福气,若是连母亲都伺候不好,那也伺候不好老爷,要她们何用?” 鲁氏:“伺候不好,就送去秦楼楚馆回笼再造呗。” 众女一听,顿时花容失色,抖如筛糠。 “贱婢定会伺候好太夫人。” 去秦楼楚馆,能有什么好下场,不过千人骑万人枕,她们所求不就是一个安身之所,伺候谁不是伺候? 伺候一个老太太,总比无数男人好。 为了这个安身之所,她们哪怕要使出浑身解数,也得伺候好啊。 “你们可别后悔才好,伺候我这个糟老婆子可不比伺候男人要舒坦。”宋慈冷呵呵地说。 “贱婢绝不言悔。” 宋慈道:“既如此,那就从左到右,名字叫一二三四五六,小一小二这样。” 众人:“……” 这是得多嫌弃,连起个名字都不愿意,这么敷衍的吗? 宫嬷嬷:“太夫人赐名,尔等还不谢恩。” 一二三四五六齐齐拜下:“谢太夫人赐名。” 嘤,我们不配有名字。 宋慈对宫嬷嬷道:“让人在后头收拾两个厢房,两人一屋住着。” “是。” 宫嬷嬷唤了人,把几人带了下去。 宋慈站了起来,江氏连忙扶着她重新进屋。 “母亲,这几人就这么养着不打发了出去?”江氏问。 “暂且不,左右都是玩物,养在我这里,给我解闷儿也好。”宋慈坐在罗汉床上,道:“名义上是你们屋里的人,不过是孝顺我送来服侍我,如此一来,也无人敢说你们犯妒啥。” “母亲,我们也不怕担这名声,就是觉得这些个人来历不明。要不还是打发了,谁知道她们可藏有什么祸心?” 扬州瘦马,充其量就是玩物,想打发随时可以打发,所以宋慈大可不必给自个找麻烦,以免养了一条毒蛇在身边,随时咬自己一口。 第七百五十章 您这是贪图美色 还是老话常谈,相府里,不管是宋慈还是老太爷,都是府中顶顶重要的人,他们活着,宋致远他们便是坐在官位上,若是没了,少不了要丁忧守孝,大好的前程忽然停滞,绝对是对相府的一个打击。 所以府中的人,无不盼着这两老宝贝长命百岁,尤其是宋慈,她更是连着宫中两个至关重要的人,那可都是情分,也算是相府最大的后台,她若没了,这后台都要弱一半,毕竟人走茶凉嘛。 现在宋慈把那么几个来历不明的瘦马拢着,谁知道里面掺杂了什么人,她们哪里敢拿宋慈的命去赌? “放心,我自会让老大处理。”宋慈安抚两人。 看她如此,江氏她们也明白宋致远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便是放下心来,只叮嘱宋慈身边莫要离了人。 待两个儿媳妇走了,宫嬷嬷也已是回到宋慈身边服侍。 “那几个一二三四五都安顿好了?”宋慈捧着茶问。 宫嬷嬷点头:“依您的吩咐,两人一个屋,也派了人守着,若有人随意走动,一论以细作论处。” 宋慈冲她举了举拇指:“做得不错。没有我的吩咐,别让她们到处晃,连我这边的院落都不行,不许她们随处走动。” 宫嬷嬷好奇地问:“您既也防着她们,怎还要把人留下?” “难不成把她们送回到老头那边?那是个不长脑子的。” 宫嬷嬷:“老奴认为,您会直接把她们扒光了扔回到那什么商会。” 宋慈瞪眼:“宫嬷,我在你心中就是这么粗暴的人?我最是会怜香惜玉了!” 宫嬷嬷眼皮都不眨:“所以说白了,您就是觊觎和贪图她们的美色。” 宋慈:“……” 看破还说破,你礼貌吗? 她抿了一口茶,讪讪地说:“也不是这么说,这不是留着有用么?” “老奴愿闻其详。” 几个瘦马,除了那会服侍人的本事,还有什么用? “留着解闷啊,给我解闷,给我唱歌跳舞。”宋慈笑呵呵地说:“我先欣赏几日,正好了,让梅姨娘她们也看一看,人家是怎么服侍人的。” 宫嬷嬷眉一挑:“让她们学?” 宋慈笑脸微敛,哼了一声:“连个糟老头都哄不住,就是身为宠妾的失败,不把专业技能提上来,将来有新人强势补位,我看她们去哪哭?我这是为她们好,你说天下哪有我这样宽厚的正妻!” 宫嬷嬷:恕我不明白您讲的什么番话,但有一点,难道不是她们成功了,您就安心乐无边?另外,哪怕有新人,不还有您这个大妇顶在前头,能这么轻易叫人补位,就不是您宋慈! “其实也有让老大彻查的意思,这好好儿的,有人透过老头给我们府中塞人,这是嫌我们府中太平,想给我们府中找点麻烦,好看相府后宅六国大封相?”宋慈眼中精光闪过,道:“我能看出来的,老大那人精也能看出来,噢,皇上也会看出来的。” 这是有人要搞事儿啊! 宫嬷嬷彻底放了心,道:“您心中有数就好。” “放心,我还是怕死的,所以你让人盯紧了她们。”宋慈吩咐道。 第七百五十一章 吐槽老太爷 宋慈把几个扬州瘦马都拢在了自己的院落里,这一下是各房各院都知道了消息。 正院里,宋如琪有些不解,祖母不把人撵出去,怎还把人留着了? “母亲,祖母她该不会是想着等以后就把这几个狐媚子塞到你和二婶他们屋里?”经过婆婆塞人一事,宋如琪对天底下的婆婆都抱了一种不完全任性的想法。 宋大夫人嗔她一眼,道:“你祖母若是这样的人,早就已经往我们院里塞人了。可是当年我连着生下你姐和你后,她都没有塞人过来,现在就更不会塞,就是塞,也不会是这等狐媚子。你啊,别想得你祖母这么坏。” 宋如琪讪讪的,道:“我这不是不明白么,既然不是留着赏给父亲他们,那留着作甚?” 宋大夫人脸色微正:“这几个人都是别人送与你祖父带回来的,你祖父,是个糊涂的,也没想太多她们来历干不干净。你祖母留着,估摸是要等你父亲回来处置的。” 宋如琪皱眉,道:“母亲的意思有人看不惯我们相府正红火,想要利用这些个瘦马搅事生非?” “左右离不开那些局,很多府邸,坏事的往往是女人。”宋大夫人趁机教导她:“姑爷也是在朝中为官,少不得会成为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暗地里使些坏招去对付他。你身为他的妻子,遇事不要慌更不要冲动,凡事多想一想,掰开了揉碎了想,实在想不通,便问姑爷,再不济也回娘家来问。” 宋如琪脸上一热,道:“母亲教训的是,女儿还是太年轻了。” “你刚为人妇不过将将一年的时间,慢慢学着就是了。”宋大夫人摸着肚子道:“娘今日也是大意了,没控制好情绪,差点就出了大事。” 宋如琪也摸了一下她的肚子,道:“这也怨不得母亲,女人哪个不是生来柔弱,尤其是遇着这样的事,难免会激动,您能用拖字诀,就是不错了。其实谁又想到,堂堂公爹,会往儿媳妇屋里塞人呢,这不都是婆婆才干的事?” 她家这祖父,尽干的不是男人干的事,倒管起儿子房中事来了,看把他给闲的。 宋大夫人嗔道:“那始终是你祖父,在我这说一下就罢了,在外,你可不能这样鄙夷,毕竟那是你的嫡亲祖父,你这样会被人说你不孝的。” “我知道了。” “你今日也去看洗三了?你姐和孩子可好?” “好着呢,孩子起了大名叫明昱,长得极好,都尽挑了他爹娘的好去长的,姐说了等满月了,就抱孩子来给您磕头。”宋如琪笑道。 宋大夫人看她言语轻快,心里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脸,道:“琪儿你能放下就好,现在你的气息也不错,也该慢慢的准备起来,和姑爷吃着那食谱了。” 等上一年,太久了,现在已过了半年,她小产一回,未必就如头一胎那般怀得容易,现在准备着,也就刚刚好。 宋如琪有些羞赧,点了点头:“长姐也是这么说的。” 第七百五十二章 瘦马上岗喽 像宋大夫人和宋如琪的吐槽,其余几院也有出现,委实是老太爷刷新了她们的认知,可把她们给膈应的不轻。 可怜了宋老太爷,双耳滚烫,打了好几个喷嚏。 感觉有人在背后疯狂说他坏话。 而在他听说了宋慈把那几个瘦马给收在了春晖堂的时候,一口热茶噗的喷了出来。 “我就知道,哪有那么顺当,敢情都是在糊弄老子的,说什么几个儿媳都领了心意,呸,分明是合起来糊弄老子。”宋老太爷气愤地拍桌。 一旁的小厮长贵想当个透明人,可偏偏老太爷不想放过他。 “长贵你说,老太婆是不是故意的跟老子对着干。” 长贵想哭,这问题他不想答,可不想不想还得答,便道:“老太爷您想太多了,太夫人她不是这样的人。” “你是我的小厮,怎向着她说话了,你看那宫嬷嬷,言语里全是老太婆。你呢?我要你何用。”宋老太爷哼了一声。 长贵高声喊冤:“奴才一心向着老太爷您,此心可昭日月,天地可鉴……” “行了行了,你学来学去就那么两句,就别在我这面前卖弄了。”宋老太爷放下茶杯,道:“去春晖堂,我得问问这老太婆是几个意思,还和儿子争起美婢来了,羞不羞。” 长贵很想说,奴才劝您别去自取其辱,可他不敢。 宋慈换了一身舒适的居家服坐在罗汉床上品茗,听得丫头禀报说老太爷往这边来了。 “哟,果然坐不住了。”宋慈赶紧喝了两口茶润润嗓子,袖子还挽了一下。 宫嬷嬷看了,默默地把她的袖子放下,一把年纪了,还是别动手动脚的让底下人看了笑话的好。 宋慈讪讪的,道:“去把一二三四叫过来服侍我。” 也是时候上岗了。 宫嬷嬷挑眉,很快去传召。 不多时,宋老太爷进来,这一进屋,就看到宋慈舒适的歪着,身边围绕着几人,看着有点熟悉。 得,不就是那几个瘦马吗? 但见一个丫头给她按摩肩膀,一个给她捶腿,还有一个在念书,还有一个拿着一碟子切成了块的时令水果,时不时叉一块进她嘴里,还不忘替她擦拭嘴角的汁液。 这老太婆啥时候这么会享受了? 众女看到宋老太爷,顿了顿,却是不敢说什么。 “你们都给我下去。”宋老太爷咳了一声。 宋慈却道:“继续干你们的,不要停。现下你们是我这边的人,该听谁的话得心里有数。” 宋老太爷气得跳脚:“你个老太婆,你还要不要脸了?给儿子准备的侍婢你还抢上了?” “你看我像是需要抢的人吗?儿子媳妇孝顺我,看我身边无人伺候,把人送过来服侍我,咋的?你还想拦着儿子他们孝顺我不成?”宋慈斜睨着他。 宋老太爷吃了一噎:“你,你强词夺理,你分明是……” “分明啥?想说我犯妒还是说我拦着儿子不让他们除儿媳外去睡别的女人?”宋慈道:“你可千万别说,你一说,我就能一副嫁妆把梅姨娘她们给嫁出去,好坐实犯妒的名声喽!” 第七百五十三章 念咒等于开骂 看着宋慈一副你敢不听话再逼逼的眼神,宋老太爷莫名的就感到后脖子一凉,有种他要凉凉的感觉,记忆一下子就回到了父母临终前所说的话。 是怎么说的呢? 记忆太遥远了,都快忘了,但有一句话永远都忘不了,那就是—— 听阿慈的话。 当时的自己年纪多大来着,听着这话分外不爽,宋慈是宋家童养媳,他才是宋家子,凭啥要听她的?合该她才该是听话的那个人好不。 而父母当时却是说,敢不听话,就是以后他死了,他们也把他从宋家祖坟踹出去,气得他哟,脱口就是一句宋慈才是他们亲生的。 宋父宋母却说宋慈这人性子强韧又刚硬,她能带着宋家走到好去处的,她也知道感恩,只要宋老太爷做得不过火,宋慈就不会撇下宋家。 他不服气,说要是宋慈错,他也要听吗? 他们咋说的,宋家是有家规的,不遵从,那就不是宋家子。 家规是什么? 这第一条,宋慈永远是对的,如果宋慈错了,那一定是他宋坤看错了。 第二条是如果宋坤没有看错,那一定是他的想法错了。 第三条如果宋坤没有想错,只要宋慈不认,那她就没错。 第四条如果宋慈没错,他还说错,那就是他的错。 最后一条,也是最让他掀桌的一条,如果宋慈真的错了,就请参考家规第一条。 当时他就懵逼了,所谓的家规其实就是紧箍咒,是亲生父母给他这个泼猴戴上的紧箍咒,只要宋慈这个老唐僧一念咒,他就得完那种。 后来,这紧箍咒一戴,就再没有脱下来过。 现在宋老太爷感觉脑壳疼,宋慈是要念咒了。 “你……”宋老太爷指着宋慈,有些词穷。 他看一眼屋里的人,黑沉着脸,道:“都给老子滚出去。” 众人没动,看向宋慈。 宋老太爷见状脸更黑了。 宋慈施施然地挥挥手:“都先下去。” 众人如蒙大赦,鱼贯退出,只有宫嬷嬷站在门口处,准备着随时救场。 “场子都给你清空了,你想说啥,说啊。”宋慈坐直了身子瞥着他。 宋老太爷:“……” “咋的不说了,不是要来诘问我?还是赶着上来给我送人头,让我这老婆子怼你?”宋慈冷笑:“按着我的性子,能动手不逼逼,但宫嬷嬷说了一把年纪打架,传出去不好听。我不像你,我得顾忌着些儿子媳妇的名声,这回就不揍你。” 宋老太爷这就不乐意了,拍桌而起:“你怎么就不顾及他们的名声了?就你会当娘,老子难道不会当爹。” “你这当爹的除了拖后腿,净整些幺蛾子出来,哪里配当爹了?从前的事我不和你翻旧账,就拿这次,你看看这满京师,哪个像你这样,堂堂一个公爹,往儿媳妇屋里塞人?宋老头,你不脸红,我都替你脸红,你特么抢婆婆才干的事,你脸呢?” 宋老太爷头皮一麻,来了来了,她的咒来了,这开骂不就等于念咒么? 第七百五十四章 宋慈好凶残 宋慈不是原身老太太,骂起宋老头这白面包子,是丝毫不带心理负担的。 她指着宋老太爷说道:“往儿子房里塞人,素来都是当婆婆才会做的事,连我都不做,你却去做。怎么的,你是嫌宋家太过清净,非要整些人回来唱大戏,天天演六国大封相才舒坦是?” “这……”宋老太爷有些心虚,犟嘴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你也看看这满京师,哪个男人后院没几个侍妾,哪个当大官的就只守着正妻一个?就连范相那么大的年纪,也还有几个温柔善意的小妾相伴呢,我家大郎还不如范相生龙活虎老当益壮了?” 范相:这夸赞本相深感欣慰。 宋致远:伤害性不大,有被侮辱到,但我真不虚。 “哟呵,谁规定了当官的就要一摊子侍妾陪着了?大郎他们对发妻忠贞不二,怎么就碍着你眼了?你要纳妾,我没拦你,但除非儿子自个想,你就别想去同化他们,当谁都像你,没女人就会头疼腰疼脑壳疼吗?” “你强词夺理。” “你蠢钝如猪!”宋慈用力一拍桌子反怼回去。 比谁中气大是。 宋慈站了起来,指着宋老太爷的脑门骂道:“说你脑壳门比钥匙孔还小你还不服气了,合着智商都叫你那些娇花破鸟儿给吃了,装的全是屎。” 来了来了,老太婆熟悉的内味儿来了。 宋老太爷后退两步,瞪着宋慈:“我可跟你说,你别动手动脚的啊。” 他不说倒罢了,这一说,宋慈还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我动又咋的了,你咬我啊。” 宋老太爷:“……” 宫嬷嬷扶额,轻咳一声。 “你个糟老头子,我骂你是我看在几个儿子份上,若不是,你看我跟你逼逼不?直接把你打半身不遂了养在床上,供你好吃好喝的躺着,也能一辈子,可比你在外欢腾蹦跶着给宋家招麻烦强老太多了。” 宋老太爷脸都绿了,又退了两步。 好凶残! “你以为给儿子们赏几个美婢,那他们就是大男人一个了?我呸!真男人是用有几个女人来展现的吗?雄风不倒特么就是真男人了,当人人都跟你这样只会用这个给自己脸上贴标签么?” 宋老太爷气了个倒仰,指着她:“你……” 这糟老婆子,还是不是个女人了,一把年纪了就能口没遮拦吗? 粗鄙! “你什么你,就你这智商也配和我对着骂?宋坤,我可把话搁这里了,家里任你海吃海喝海玩,你就给我安安分分的当你的废人老太爷,只顾吃喝玩乐也就完了,别给我再往家里拉扯什么人,更别去承诺外头的人什么事,哪怕鼻屎那么大事也不行。” 宋慈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瞪着他:“因为你的行径随时会给宋家带来祸事和麻烦,好比这几个瘦马,你焉知他们是不是细作和刺客?可你就敢随便往家里带了还要赏到儿子屋里。噢,你怕是不知,之前老大就遇了刺客差点丢命?” 宋老太爷被宋慈连珠炮的一番话气得不浅,正要反击,可乍然听到这后头的话,顿时懵了。 第七百五十五章 磨刀霍霍的内味 宋致远遇刺那会,宋老太爷也不知在那访友和赏他的花儿鸟儿,秉着没受什么大伤,也就没去传信,免得老头子瞎担心。 其实就是知道了也就那样,老大当官这些年,大大小小的刺杀不知遭遇多少回,宋老太爷也都习惯了。 但他听宋慈这话就感觉有点懵,刺客和瘦马怎么就扯上关系了? 宋慈看对方一脸犯懵转不过弯的模样,莫名的就感到有点悲凉和替原身不值。 宋白面包子比他幺子还好命,宋致钰好歹生在和平年代,且他出生那会,宋家已是发迹了,这是没话好说的,人家会投胎。 而眼前这个糟老头呢,他出生的时候,宋家在地里刨土呢,可他愣是平平顺顺的活到现在,还分外滋润。 用宋慈的话说,这糟老头其实没吃过什么大苦。 他年少时啃父母,父母没了啃宋慈,后来长子发达了,他就啃儿子,便成就了眼下尊贵的宋老爷子。 正是这样,才养成他不善思考的性子,说白了,这人就没多往坏事上想,他看到的,只是一片太平,在他脑子里,怕是只有一个凡事往好的方向想的。 宋慈也不知这想法是好是坏,也见仁见智。 作为有头脑的大家长,宋家又是这样的地位,警惕谨慎一些是必要的,不然这府邸,就跟筛子一样,什么牛鬼蛇神都往里钻,然后暗戳戳的在背后捅刀了。 可糟老头不。 “说起来,也是我和爹娘惯坏了你,把你护得太好,才让你看不清形势,活得跟个孩子似的,只随着心意活,你可是真舒坦了。”宋慈声音清冷:“你舒坦没什么,但别给家里整事儿好不?前两年我差点死了,你都知道我得活着,才是对宋府好,对儿子好。那你咋不知道,外头多少人盯着宋府,想要抓我们家的把柄?” “说回那几个瘦马里,但凡有一个细作,和你儿子欢好的时候搞刺杀呢?美人虽好,但很多时,美人毒如蛇蝎,拿命去享的。” 宋老太爷抿着嘴,一言不发。 “你活这么大的岁数了,还是那么天真,看谁谁都好,送你美人的人,你可知他们是不是包藏祸心,他们的目的,当真就只是简单的送几个美人给你乐呵?商人逐利的本性你忘了,外人没有利益,凭什么白白对你好?你是他爹还是谁了?”宋慈冷着脸说:“你给我整明白了,这世上,也只有你的几个崽子才会白白对你好,不求回报。” 宋老太爷没训得很是没脸,想要说点什么反驳,却是脑子一片空白。 “我还是那句话,家里供你海吃海喝海玩,无所谓,你所做的就是凡事多长点心,别不带脑子。你要是再如此任性糊涂,我真不介意把你养废在屋里,一辈子和轮椅或是床相伴。你别不信,为了儿子们的前程,还有宋家的未来,我是做得出来的。” 反正也不是她亲丈夫,动起手来不心疼。 磨刀霍霍的内味。 宋老太爷:“你敢,你死后爹娘会踢你出祖坟!” 第七百五十六章 老娘占了上风 踢她出祖坟? 宋慈笑了,笑出了眼泪。 “人死不过一捧黄土,你看我敢不敢,他们若不让我死后葬祖坟,我儿子自会给我另买风水宝地,说不准另外就当祖坟了,反正我也姓宋,以后子孙们葬哪都是葬宋氏祖坟!” 宋老太爷:“……” 你闭嘴你! 宋慈发泄了一轮后,坐回了罗汉床上,不动声色的深吸了一口气,抚了抚胸口。 有句话真想吐槽一句,比中气,她其实比不过比她要年轻几岁的糟老头,瞧这气给喘的。 怪她一口气秃噜完了。 宋老太爷看她不说话了,反有些不自在了,也才发觉,自己来找茬,反被宋慈给教训加威胁了一番。 莫名的,他就想起出发之前,小厮长贵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大概意思就是说别去找骂? 那狗奴才,怕是早就知了。 现在,他要怎么找茬,摘了裤子在正堂里撒泡尿权当发泄了? 正在此时,宫嬷嬷回禀道:“相爷和二爷来了。” 宋致远在外有个酒局,酒喝得正酣时,就被下仆传信,府中两老怕是要干架了,这是紧急回来灭火的。 他在路上已是得知了前因后果,头疼之余,一回府就先去看了自家夫人,得知动了胎气见了红,也是神情紧张。 自长子后,夫妻俩再恩爱也没见孩子上过身,他也是有些遗憾的,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他自然欢喜。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不想再回到被各种大肉支配的备孕日子了! 安抚了一番夫人,又撒了一把甜糖让她安心养胎,这才赶来春晖堂,路上遇着巡视产业的二弟,干脆一起。 兄弟俩以为两老都打上了,却见一个坐在罗汉床上喝茶,一个则是站着独自气闷,不禁相视一眼。 看样子,又是老娘占了上风。 “爹,娘。”两人齐齐拱手打揖行礼。 宋慈嗯了一声。 宋老天爷也是板着脸应了,心中其实有些发虚。 这家里,他怕宋慈,更怕宋致远这个长子,毕竟前者是妇人,嘴皮子再利索也没有太大的杀伤力,顶多自找没趣罢了。 可在当官多年的长子面前,他就觉得自己矮了一截,对方身上的官威都能把他给压扁了,很是气短。 “来得正好,你爹给你们各自赏了两个美婢,现在就在我院里,都领回去。”宋慈讥诮地瞥向糟老头:“你爹一腔拳拳爱子之心,可不能辜负了。” 这是什么人话? 宋老太爷更是脸热,弱弱地看了儿子一眼,嘴唇翕动。 宋致诚第一个就求饶:“爹,您的爱,儿子心领了,只是我近来虚得很,日日十全大补汤当茶一样喝着,怕是无福消受美人恩了,就让她们代替儿子表孝心,伺候老娘。” 宋致远淡淡地瞥了老弟一眼,论自黑,还真比不过你。 宋致诚礼貌地笑了笑,自黑总比回去受孩他娘的河东狮吼,她一皮鞭下来,淫威震院,我怕是药丸!正在自家屋里擦拭着鞭子的江氏打了两个喷嚏,淡定的吩咐婢女:取油来。 这皮鞭不够滑亮! 第七百五十七章 当官的说话就是好听 相较于宋致诚以自黑来婉拒老爹的爱意,宋致远表示,自黑?大可不必。 他真不虚。 “爹,前些日子江宁府知府许丛云被弹劾宠妾灭妻,导致发生人伦惨剧,皇上震怒,把江宁府知府的官给撸了。” 众人一惊。 宋老太爷心哆嗦了下:“撸,撸职了?” 宋慈也十分骇然,问:“啥人伦惨剧?” 宋致远:“许夫人先是勒死了新生的庶子,然后带着两个女儿饮了鸩毒,当场毙命。” 宋慈手一颤,这么狠辣? 宋老太爷双股颤颤,吐出了一句:“真是最毒妇人心。” 宋慈狠狠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什么因种什么果,你也不听听老大是怎么说的,原是因为那姓许的贱男人宠妾灭妻。所以说,别得罪媳妇,她们狠起来,分分钟灭你全家。” 在座的除了她,全是男人,也全是有媳妇的人。 众男脸上神色有些莫名,扯了扯嘴角,您大可不必这么明嘲暗讽。 “那许夫人其实是十分贤良的人,就是性子懦弱,因为没生出儿子,婆婆不满,便抬了娘家侄女为贵妾,生了庶子,那贵妾一朝得势,都敢直接打骂正室和原配嫡出女儿。”宋致远淡淡地阐述:“为此,许夫人娘三个,在府中地位连下人都不如,而那庶出子出生后,许老夫人想要许夫人从嫡变庶,让她自贬为妾给那贵妾庶子腾位置,这才触怒了许夫人,一时冲动做下了那等事。对了,在此之前,她还给许大人下了绝子药。” “太惨了!”宋慈叹气:“这就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范例,你们别小看女人,这女人狠起来,能让你们痛不欲生,断子绝孙。” 宋老太爷:“……” 可闭嘴! 宋致诚看向脸色惨白的老爹,再默默的看一眼自家老大,暗自举了个大拇指。 “许大人被弹劾,皇上震怒,当下就撸了其职位,并在早朝上说了一番家不齐何以齐天下的言论后,各个官员都回去整治自家后宅,就怕成为第二个许知府。”宋致远看向宋老太爷,道:“爹,我身为朝中重臣,一国相爷,更当以身作则,才不叫人抓把柄。不然的话,爹,难道您想让我这个年纪就致仕?” 这真是一刀扎中宋老太爷的要害之处了。 宋家能有眼前的风光靠的是啥,还不是老大这个相爷? 他要是致仕了,宋家还有什么红歌唱? “那什么,皇上看重你,致个什么仕?辛苦供你读书,可不是让你早早致仕的,自是要精忠报国,鞠躬尽瘁。”宋老太爷摸了一下鼻子,一脸的大义凛然。 “可您的一番爱心……” “爹也是看你们辛苦才想多点人伺候你们,既然你们不嫌苦闷,随便你。”宋老太爷打断他的话。 宋慈冷笑,翻了个大白眼,很想怼两句。 宋致远却道:“爹有心了,不过这种事爹以后不必操心,伺候不伺候的在其次。不为别的,就怕爹被有心人利用了,利用您来对付咱们这一大家子,那才是一个大打击。” 听听,当官的说话就是好听。 第七百五十八章 跪着喊女王 宋致远的一番阐明利害和示弱,就让宋老太爷偃旗息鼓,心气都平了。 宋慈却是不打算放过他,牛气轰轰的说道:“以后你再给家里捣鼓这些麻烦事,我就把你废在床上让你蹦跶不了,反正左右都是活着。” 宋老太爷气晕了,对两儿子说:“你们看看,你娘她是疯了。” 宋致诚不说话,老娘霸气我素来知道。 宋致远则是意思了两句,道:“娘,您也别气,爹他也是一番爱子之心。”可惜没用对地方。 宋老太爷一挺胸,得意地斜向宋慈:“听见没。” 宋慈:“给儿子添乱拖后腿的爱子心,还是别有的好,看着特别蠢,大家也尴尬。” 宋老太爷踢了一下椅子表示找茬,气得拂袖而去:“我堂堂男人不和你个老太婆一般见识。” 宋慈端起茶杯,看着两个儿子,默默地道:“你们的爹就是这样,习惯就好,千万别见怪,他还是个老宝宝,这些年光长肉不长智商了。” 恕她直言,用宝宝两个字都侮辱了宝宝。 刚走出房门的宋老太爷踉跄了下,飞快地走了,再走慢一步,他怕会吐血而亡。 儿子们:“……” 宋致诚看老爹走了,坐上了罗汉床,托着腮问:“娘,那几个扬州瘦马就养在您院里啊?” 宋慈眼睛一眯,斜睨过去:“怎么的,这会子不虚了?想领两个回去一展雄风?” 噗。 宋致远嘴角一扬。 宋致诚讪笑:“儿子这不是好奇嘛。” “在老娘我这装什么纯情大白兔呢,你在外跑,什么美人没见过,还好奇?呸!”宋慈瞪他一眼,道:“为后院和谐着想,老娘奉劝你一句,在你媳妇面前,可千万别露出一丝好奇垂涎的表情来,我听说她刚得的一条皮鞭,是用鹿筋做成的。” 皮鞭一挥,淫威震天,怕你跪着喊女王! 宋致诚后背脊一麻,忽然就有点浮想联翩起来,要不回去感受一下? 宋慈看他那猥琐的表情,一口茶都吞咽不下去,她好像带偏了方向,咳咳。 真是儿童不宜。 宋致远看两人都跑偏了话题,硬生生的拉回来,道:“娘,那几人,我回头让人提走,放在您这里,我不放心。” 宋致诚立即智商回脑,也是神色凝重地道:“没错,娘,爹带回来的这几个瘦马,也不知什么底细,可不能养在您这里,万一她们有祸心可就麻烦了。” 宋慈:“我自然知道,不过老大,你查归查,先别急着把她们送走,若是来历清白,先留着。” 兄弟俩都惊了,看向宋慈,问:“娘,您这是?” “你爹那就是个脑残的,这次犯浑,下次也不知还会不会被人哄几句就找不着北,把咱都给卖了。我就想着,让梅姨娘她们多看着他点,但显然,她们功力不够,这不有现成的教师么,让她们好好学着,得把你们爹笼络好了,少闹些幺蛾子。”宋慈言语里满是鄙夷。 宋致远兄弟俩有些无语,让姨娘笼络住夫君,娘这是打算当那天下第一贤妇? 第七百五十九章 其心可诛 走出春晖堂,宋致诚就看向自家老大,脸色沉凝。 “大哥,那宁会长背后站着的是范家的大太太,宁会长本人,更是范大太太妹夫的姐夫。这事,难道是范相一党在后头搞鬼?” “是与不是,还难说。范太夫人这两年身体并不好,更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听说现在已经卧床了,并不太认得人,哪怕能活过今年,但明年怕是……”宋致远淡淡的说:“如此一来,范相若有什么动作,并不出奇。” 趁着丁忧前,能扒他一层皮也是好的,反正要削弱他。 宋致诚皱眉:“只是几个瘦马,就是塞进来了,顶多就是给咱们家添堵,后宅多些是非罢了,总不能天真的以为这就会让咱们府中乱起来。而且,这若是能行,早些年他们干啥去了,现在才来塞人。” “现在也是一个时机,一来,老三那里已有一个侍妾,若是我们这边攻陷下来了,以后来的,可不仅仅是瘦马了。” 宋致诚微愣,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扳指,想着这话,一旦他们接受了瘦马,那就代表他们给外界一个信息,开荤了,妾要纳起来了,就越来越多的女人涌入后宅了。 女人一多,是非就多,就有人能逮着机会趁机生乱。 “还有一点,你大嫂现在身怀有孕,这个年纪怀孕本就凶险,她和孩子若有点啥不好,对我来说,何尝不是一个大的打击,姻亲之间只怕也有嫌隙。” 宋致诚脸都黑了:“这些人真是其心可诛。” “这都罢了,关键是那几个瘦马,谁知道是不是真掺了奸细进去?但凡咱们哥几个有一个把持不住,收拢一个在房,保不齐就在睡梦中被人抹了脖子了。” 宋致诚听了这话冷笑连连:“那他们可真是厉害了,但凡要纳妾,我们至于会纳上一个瘦马为妾?这是羞辱咱还是看轻咱?” 有点地位的人,岂会纳这种人,瘦马皆为玩宠,哪家会纳为正经侍妾,没得叫人笑话。 宋致远瞥过去:“人家不需要你纳妾,只需要你肯睡就能得手了。” 咳咳。 宋致诚神色复杂的看向老哥,道:“哥,您说得女人如老虎,我为我身上这百来十斤肥肉瑟瑟发抖。” “别贫了。”宋致远道:“爹那里确实是个漏子,回头给他换个车夫跟着。” 别总叫人钻了空子,这次领的瘦马,下次呢? 宋致诚也是为老头的天真有些头疼,你说海吃海喝海玩就算了,家里又不是没那个资本,咋干的不是个事呢,真叫人发愁。 “他大概也不敢了,咱娘狠起来,废他在床上怕是真干得出来的。” 兄弟二人相视一眼,又挪开视线,想起老娘的一番话,只觉得双腿间发凉。 “哥,我先回院了,也不知我媳妇要怎么对付我呢。”他也得回去灭火,可别叫那醋坛子吃醋了。 宋致远斜睨着他,半晌才来了一句:“感受皮鞭强度?” 宋致诚:“……” 腹黑闷骚老狐狸,也变黄了! 第七百六十章 定海神针 宋老太爷干的浑事,宋如茜也从自己的心腹那里听说了,表情那个一言难尽,在得知母亲气得动了胎气,便是着人送了一车补品回去。 至于那几个瘦马听说被宋慈给拿下了,她便是松了一口气,有祖母在,这事也不是事了,祖父他可不是祖母的对手。 而宋致远那边动作也快,很快就把几个瘦马的身家来历都调查清楚了,暂时来说,身份来历都是有迹可循的,祖上三代都可查,也就依着宋慈所说的,暂且留着了。 留是留下了,只是拨了个小院子让几人住着,再让人严加看守,没有吩咐不让出院门乱晃。 宋慈倒是乐了,开始了享受数字几个伺候的日常,每日听曲赏舞不亦乐乎,同时,也让梅姨娘和水怜儿都来好好学习。 学习如何笼络伺候男人。 宋慈的大度,让人不觉奇特。 “如果咱们那位夫人也如太夫人这般大度,姨娘您就不用受她眼色了,也不会被她拿捏着,连出个府都难。” 悠然苑里,白水莲的贴身丫鬟霜露愤愤不平地说。 都是当正妻的人,茶具哪就这么大呢,夫人也不会有样学样,好气! 白水莲淡淡地瞥了霜露一眼,道:“太夫人那不叫大度。” 霜露不明,不是大度是啥,试问哪个正室会像她那样,还教妾室如何笼络夫君。 白水莲轻叹:“是聪明豁达,她很清楚怎么做才是对宋家有利。” 像老太爷这样的性子,没有人劝住压制住,也不知会为宋家招来多少麻烦,而宋慈这么做,虽说法子并不尽完美,但关键时刻若是真被劝住,那自是会少些麻烦。 而能被劝住,那肯定对劝说的人更多些宽容和听对方的话。 宋慈所做,不过是要一个听话听劝的宋老太爷,不管他听谁的,听得进就行了。 宋家这位定海神针,并不像一般农妇那般眼界小啊。 白水莲看着绣棚上的花样,眼中神色不定。 非但眼界不低,这洗脑的能力也很厉害,她多少能从宋致庆和下仆那里得知鲁氏的性子,是个喜攀比和眼高的,容易受撩拨,但现在看来,也未必。 鲁氏现在,紧靠着嫡出的几人,包括宋慈,这是认为嫡出的那几人,对她更好利。 倒是聪明。 男人薄幸,眼看宋致庆靠不住,果断向着更可靠的一方,呵。 白水莲道:“宋家有太夫人这定海神针,真是好福气,只要她在,有她震场子,宋家就乱不了,也不易倒。” 宋慈的难得在于她清醒不糊涂,在此同时,她自己也有后台人脉,且是大庆最尊贵的人物。 只要宋家不是造反,有她在,太后和皇上都会看着她的份上,对宋家多些宽容和仁慈,而她没了就不好说了。 人走茶凉的道理大家都懂。 “好一根定海神针。”白水莲看着手中的绣花针,笑容意味不明。 霜露看一眼自家姨娘,莫名觉得周边的温度都低了些,明明都快要入初夏了,怎么会觉得冷呢。 第七百六十一章 宋慈:老身就是顶流 京师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宋老太爷带了几个瘦马回宋相府的事,自也被有心人探知,传得人尽皆知,只是后来,不了了之。 这是为何? 噢,听说那宋太夫人把几个瘦马占为己有了。 你没听错,是占为己有,听说老太太天天让瘦马们给她表演弹琴唱曲跳舞,还让那嗓子最甜的给她念经抄经,日子别提多舒坦了。 这不,一传十,十传百,有人鄙夷有人讥讽有人不屑亦有人暗地里偷偷膜拜。 敢跟丈夫儿子抢瘦马服侍自个,我辈楷模啊。 也有人暗戳戳想看宋相府六国大封相,而老太太把人一拿下,没戏了,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不管如何,宋慈又火了。 以至于她走到哪都被人冠以注目礼,附带着指指点点,尤其在大场面。 五月端午观龙舟赛,宋慈扶着宫嬷嬷的手施施然的走去自家的观赏位置,身后,是家中几个小子和宋如薇,以及几个儿媳妇,连宋致诚都在。 值得一提的是,宋令钊这小子也去凑人头参加龙舟赛了,宋慈和江氏都放心不下,自然得来看着自家崽子。 “……人红就是走哪哪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好比我,宫嬷嬷你说,现下满京师的人都得认识本太夫人。”宋慈一手扶着宫嬷嬷,一边对看过来的人挥爪子。 今日她就是顶流太夫人,不接受反驳。 宫嬷嬷双手稳稳的扶着她,凉凉地道:“那自然是,毕竟妇人养瘦马,您是第一人。” “哦豁,我可是听到了隐晦的讥讽哦。”宋慈斜睨着她:“宫嬷嬷的胆子越发大了啊。” “小心脚下,有台阶。”宫嬷嬷小心的提醒她,又道:“老奴胆子再大,还不是您给惯的。” “怪我喽。养瘦马其实也没啥,权当养几个戏子在身边呗,反正人家色艺双绝,都是凭本事学到的,也没啥。”宋慈上了台阶,道:“养瘦马,总比我养面首要来得强。” 有人距离她不远,听闻此话,脚下一个踉跄,哎哟出声,完了,脚崴了。 可脚也比不上刚才听到的,这位太夫人也太惊世骇俗了。 宫嬷嬷嗔她一眼,可快闭嘴,您是要红成炸大虾不成? 宋慈讪笑两声,环视一下这观景棚。 为了方便观赏赛龙舟的盛况,在运河两边,都搭了棚子,修了高台,有点像从前看演唱会的那种,却又不完全一样。 听说京中有个挺出名的斗兽场,亦是做成一个圆形,一环接一环的做高。 宋慈啧啧暗叹,京中为一个赛龙舟不知花多少钱,勋贵们花枝招展,打扮得宜,戴上五毒香包,脸上带着喜庆欢喜的笑容。 而想必某些地方,也有人在一个钱恨不能掰开两个花。 贫富地位差距,无不悬殊,古今皆一样。 宋慈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人人命运不同,总有好歹,何必当那圣母天性怜悯。 宋家的观赛棚子就在勋贵中排前,紧靠着皇家宗室那块,没办法,宋府当红啊。 第七百六十二章 假尊敬也只配假笑回应 宋慈一边往自家位置走过去,一边对不时和她打招呼的叫不出名的各家夫人露出个不失礼的微笑,显得她人如其名,十分慈和。 在宫嬷嬷再一次看到她那嘴角扬起的弧度时,忍不住开口嘀咕:“事实上,您大可高傲的不理她们的,您这般笑,显得特别假。” 看得好累。 宋慈:“这人么,不都戴着面具活的么,你就当她们真的那么想热络和我打招呼,都是浮于表面的尊敬。” 宫嬷嬷扯了一下唇角,论人间清醒,真没比身边这位更清醒的了。 宋慈却是看到那金光灿灿的皇座,道:“也不知皇上会带哪位妃子出来看这赛龙舟。” 她又环顾一周,好家伙,这是把京中的军队都调过来,三步一岗,刺客进来都插翅难飞。 果然是皇帝驾临才会有的高逼格。 “宋太夫人。” 宋慈看过去,脸上露出个真挚的笑容来。 宫嬷嬷替那些只配得假笑的夫人鞠了一把同情泪。 也不是人人都能得太夫人真诚的笑的。 宋慈和走过来的彼此颔首以示礼仪,身后的江氏鲁氏等人都恭恭敬敬的向对方行礼。 “见过安平长公主。” “都起,不必多礼。”安平长公主嘴角含笑,抬了抬手。 众人都起来,安平看到江氏身边的奶娘抱着的一个香香软软的小闺女,眼睛微亮。 “这就是太夫人您的小孙女?还是头一回见。” 宋慈道:“是我们家老二的宝贝疙瘩,家中姑娘排行行四,底下还有个小五呢。圆圆,你也要给长公主行礼哦。” 江氏从奶娘手里接过女儿,放在地上。 只见小丫头把手放在腰间,踉踉跄跄的拜:“公主,圆……礼。” 安平长公主心都化了,忍不住把孩子抱起来:“哎哟,这小宝贝,跟年画娃娃似的,这才多大竟是会行礼了。” 江氏笑着道:“回公主的话,她四月刚过了周岁,说话还不齐整,行礼也有教,也是学不周全。她长得沉,别把您给抱着累了,还是让民妇来抱。” 安平长公主嗔道:“这才多大的孩子,能有多周全,小姑娘软软的,你们可别太苛刻了。” 她把孩子送还给江氏,顺手就把脖子上戴着的一串南珠给摘了下来,给戴到了圆圆脖子上,道:“也没想到她会出来,也没准备啥见面礼,这串珠子戴着玩。” 江氏很是惶恐:“公主,这太贵重了。” “一串珠子值什么钱。”安平长公主压着她的手,又轻掐了一下圆圆的脸:“这孩子长得喜人,和本宫投缘,本宫瞧着就喜欢。” 鲁氏在一旁含笑看着,心中有些泛酸。 不过这是圆圆第一次见到长公主,有见面礼也不为奇,想当初薇儿第一次见到长公主的时候,也得了一只手镯,就是没这串拇指大小的南珠贵重。 安平长公主又让人取了几个荷包,分别送给了宋如薇和几个男孩,便携着宋慈去位置上坐下,打算和她唠叨两句。 宋慈感到一个目光看来,不由看过去,却是那闵亲王妃坐在王府的位置,看过来,不由愣了下,颔首点头。 第七百六十三章 茶里茶气的典范 闵亲王妃看着宋慈,端着恰到好处的弧度微笑,微微颔首,比宋慈还得体,比宋慈还端,比宋慈还假。 宋慈:“……” 感觉顶流位置摇摇欲坠,这位才是奥斯卡影后,瞧这举止,那装的,用模板刻出来的。 “主子,那就是宋家的太夫人呢,听说她一口气把那位宋老太爷送给儿子们的瘦马都给拿下了,她可真厉害。”晚春小声地在闵亲王妃说八卦,眼中的光就跟那夏至洋行里摆着的钻饰一般,闪瞎眼。 闵亲王妃收回视线,道:“背后莫说人,这里也不是王府,让人听着不好。” 晚春吐了吐舌头:“奴婢就是好奇嘛,府中的丫头平日里都有在说这位的事迹呢。对了,听说她还让咱府中的太妃娘娘吃了好几回闷亏,老厉害了。奴婢真想亲眼看一看太妃娘娘和她对上,是何等的光景。” 闵亲王妃:“有后台的自是有恃无恐。” 宋慈的后台便是汪太后,是皇帝,而太妃,是汪太后最烦的人,谁叫她是先帝的宠妾。 “有后台的,也未必都像她这么硬怼啊,说到底,她的硬气其实是在有儿子撑腰。”晚春叹气。 她看一眼自家主子,心中更有些失落和黯然,若是主子也能有儿子,这辈子也不会过得这般苦,这么佛了。 闵亲王妃拿着帕子摁嘴角的动作一顿,淡淡的嗯了一声。 当朝相爷之母,自是硬气。 晚春也不敢再说这个话题,以免勾起闵亲王妃的苦,便笑道:“主子,难得出来一趟,今日咱们可得好好乐呵。” “嗯。”闵亲王妃眼中也有期待,她也鲜小参加这样的场面。 另一边,宋慈也在问安平长公主,闵亲王妃怎么也来了,她以为凭她尴尬的身份,会一直龟速在王府中佛着呢。 安平长公主眼角余光扫向闵亲王妃那边的位置,道:“这样的盛会,基本每家每府都有来,闵亲王府既然也已有真正的女主人了,自然也会出来,若是只让侧妃侍妾出面,也会叫人看笑话。再说了,她既已贵为闵亲王妃,那就代表闵亲王府,出现是该的。” “也是,不过太妃娘娘竟是没到场,不应该啊,这样的热闹她应该不能错过才是。”宋慈又环顾一周,没看到姬太妃。 安平长公主幸灾乐祸地说:“她本是要来的,可听说昨晚她屋里进了蜈蚣,嘴巴被蜈蚣碰着,肿了一大块。” 宋慈有些讶然:“进蜈蚣了?这不该,这都端午了,五毒香包早就准备了。” 安平长公主悠然地来了一句:“大概是倒霉?” 宋慈:“……” 您这样会被打的您知道吗? “真是太惨了,太可惜了,这么一场赛事竟是看不到。”宋慈很配合地陪演,表情十分的惋惜和同情。 安平长公主:“可不是么,实惨。” 嘴上叹可惜,心中美滋滋。 宫嬷嬷和公主身边的贴身嬷嬷相视一眼,最近从我家老太太这边学了个新词是什么你可知? 啥? 茶里茶气。 这两人,就是那茶里茶气的典范呢。 第七百六十四章 太夫人又皮了 宋慈和安平长公主毫无节操的内涵了一番在府中‘养病’的姬太妃后,这才说起了京中日常。 安平长公主自然也说起宋慈的名人名事:“您是不知,人人说起您这一作,都不免举起大拇指。” 所谓一波操作猛如虎,说的就是宋慈本人了。 宋慈哼笑:“背地里其实说我粗鄙不知所谓。” “您还会在意这种说辞?” “自是不会,我这把年纪,都没几年好活了,自是不愿意看别人脸色过日子,自然是怎么爽怎么来,名声固然是重要,可太过于拘泥于名声的掣肘,这辈子也活得太憋屈了。”宋慈顿了下,道:“当然了,我是像我这样的年纪身份才敢放肆,这小姑娘么,还是注意些好。” 嗯,所以双标又来了。 宋慈可不敢让这时代的女人也跟着搞那惊世骇俗,这可是古代呢,当然,别人怎么活是她的事,自己要怎么活,那就是她的选择。 “其实也没什么,瘦马本就是玩宠,都是伺候人的,这被伺候的对象都一样。要我说,伺候您老人家,未必就比伺候男人差了。”只会伺候人的玩宠,新鲜期一过,就被男人送出去了,个接个的,不知辗转几手。 并非说男人薄情,事实上有几个有脑子的,会真的把扬州瘦马纳为侍妾呢,不过玩玩就算了。 当然,也有这样糊涂的,但这样糊涂的人,其实更薄情,腻了,转手给别人是轻的,最怕送给那些有特殊癖好的,那才叫生无可望,暗无天日。 伺候宋慈,不过是表演一下才艺,有吃有喝有个安身之所,总比当无根浮萍好。 宋慈笑眯眯的向安平长公主伸出手。 安平:“” 宋慈一把握住她的手,言语无不欣慰:“公主与我,真乃同道中人,老身也是这么认为的。” 安平身边的心腹邓嬷嬷看向宫嬷嬷,后者一副让你见笑了的表情。 安平长公主也是有些无语。 宋慈皮一下就收,道:“怎不见你家郡主呢?她素来喜这热闹,没来?” 提到女儿,安平长公主的眼神黯了些许,道:“来了,和她的几个小姐妹一处说话呢,她不来,以后也未必再能像这样凑热闹。” 宋慈微愣,脑袋想到什么,试探地问:“莫不是郡主定下人了?” 安平长公主点了点头。 看她这个表情,脸上并无什么喜意,宋慈心中咯噔一下,小声问:“怎么?定下的姑爷不尽您意?” 这不该啊,儿女定亲都讲究愿意与否,长公主只得寿宁郡主一个嫡女,她的婚事肯定是要郑重的,岂会挑得不如意。 宋慈一时不好询问,心中只是好奇,定了谁。 却不想,安平长公主看着某处努了努嘴,声音幽幽的:“定的是静安侯世子,过了节后,皇兄该是会下旨赐婚了。” 宋慈一时愕然,静安侯世子是哪个俊才,她顺着安平示意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穿着暗红色长衫,束着玉冠,脸容冷毅的青年男子映入眼帘,脱口就是:“挺俊……” 声音在视线落在他的手臂处时哑了。 第七百六十五章 人生总有不如意 宋慈在看到陆铭的手臂后,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本该是有手臂的地方此时只有空荡荡的袖子被扎在腰间处,她便明了安平长公主的不满意在哪里。 哪个真心疼闺女的女人不是盼着女儿嫁个如意郎君,十全十美的,可对方却偏是个残疾,身份尊贵的安平长公主岂会满意。 静安候世子的身份尊贵,可寿宁郡主就不尊? 那比静安侯世子更尊,却是要配一个残疾,长公主岂会甘心。 但不甘心,仍是定下,再想到皇上赐婚,那就只有一点,是政治联姻了。 宋慈看向安平长公主,都不好安慰,能怎么安慰,说的话都苍白。 “是皇上赐婚么?”她只能小声问。 安平长公主勉强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你没去求太后娘娘么?”宋慈也不敢怂恿她去抗旨啥的,虽说皇上挺尊重她,但她不过是一个臣子的母亲罢了。 安平长公主声音清淡:“我岂敢去,寿宁出于我名下,自也延续了一半皇家血脉,她承了皇家的富贵,自也要接受这安排。” 宋慈一时无话可言,只舔了舔唇瓣。 是这个理,承受多少富贵,就承受多少责任,联姻就是贵女们受家族庇护教养的责任。 “寿宁郡主可知了?”宋慈有些为那个明媚的小姑娘感到惋惜。 并非说静安侯世子不好,但他到底没了一个手臂,说句不好听的,他就不能以双手抱起妻子,那个女人不觉遗憾? 那个女人不乐意看夫婿全须全尾,婚姻尽善尽美的? 安平长公主点点头:“自己闷在房里两天,然后偷偷的去见了陆铭,回来就说愿意这赐婚。” “她愿意?”宋慈讶然。 “是啊。那傻丫头,说自己愿意嫁,也不后悔。”安平长公主有些心疼,苦笑一声,道:“也不知她和那陆铭说了什么,回来就说他不差,我也不知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宋慈想了想,道:“若是如此,长公主您大可以放心,不管如何,寿宁郡主定会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 “哦?” “您想啊,她一个小姑娘,敢去见静安侯世子并说话,也亲自同意这门亲,便知她心性坚韧。一个女子心性坚韧,性子也开朗明媚,她便不会把日子过差了。”宋慈笑着说:“虽说是差强人意,但婚事岂有十全十美的,人最难得的就是一个通透豁达,心门儿清,又岂会被难题攻陷?所以我敢说,以后郡主肯定会过得很好的。” 安平长公主眉目轻舒:“希望承您吉言了。” “您且放宽心,既是皇上赐婚,想必皇上也心存愧疚,日后定是会为她撑腰出头的,太后娘娘也是,还有您。您说,以后寿宁郡主在静安侯府,谁敢轻视她?包括她以后的子女,也总是会多一份怜惜的。” 把外甥女配个残疾,皇上定有所愧疚和补偿,只要不过分,寿宁郡主后生就都能安稳。 安平长公主心想也是这个理,便感激地对宋慈笑了笑,道:“还是您老会安慰人。” 宋慈:“哪有,只是人生在世,不管身份如何,总有身不由己和不如意的时候,端看自己怎么看待罢了。” 第七百六十六章 端午舞龙舟 就在宋慈和安平长公主闲聊时,运河两旁准备观赛的人越来越多,各家勋贵席位也都坐满了人。 彼时,一阵喧嚣传来。 宋慈看过去,却见禁军开道,肃清通往皇座的两边障碍,戒备森严。 噢,庆国的大boss出场了。 果然,随着一道明黄身影被重臣簇拥着出现,所有人都齐刷刷的起身,恭迎皇帝,三呼万岁。 楚帝说了一番官方话,什么但愿今年风调雨顺,藉此佳节与民同乐之类的云云。 宋慈心中暗自嘀咕,屈原大人要是知道自己壮志投江殉国的日子却被过成了节,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水里跳出来一起嗨。 一番话说完,就是礼部尚书主持开场,安平长公主就对宋慈说先回自己的位置,等以后再发了帖子请她过府说话。 宋慈含笑点头,目送对方离去,这才坐下。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连贵为公主,也不能幸免于俗,这就是现实。” 宫嬷嬷听到她的叹息,很是认同。 宋慈也不多说,只看下去运河上,然而,哪怕她眯起个眼睛,也看不清楚龙舟的样子,更莫说龙舟之上的一个个穿着各色队服的赛手了。 老人家的白内障眼,真是硬伤。 宋慈吐槽一句,默默地看向身边的新提上来的大丫鬟春分,伸出手。 幸好她早有准备。 春分从腰间解下一个袋子,从里面掏出一个稀奇古怪的东西交给她。 听说这叫什么望远镜,可以看到很远的东西。 宋慈接过,在手上把玩了一会,这还是她从夏至洋行里掏来的好东西,跟十几世纪那会西方那边的一样,一个直筒。 她拿起来放在左眼处看出去,先是欣赏了一下龙舟,一共八条龙舟,每一条龙舟都打造得很是精致,刷着各个颜色,但每一条的龙头都插着大庆的旗子,龙尾则是各队标识。 至于参赛的赛手,都是勋贵,年纪都是十几二十上下,绝不超过三十。 宋慈举着望远镜看过去,想从众多青年中找到宋令钊,人太多了。 “二哥在六号。” 宋令洲眼神好使,很快就看到了宋令钊。 宋慈立即找到六号,果然,穿着一身宝蓝色短褐,头上扎着同色布巾,露出一双腱子手,十分精神。 “这小子精神不错,在一班大小子里,也不显得弱小。”宋慈把望远镜递给宫嬷嬷,示意她也看看。 宫嬷嬷接过,看了一下,笑着道:“听说为了这个比赛,二少爷天不亮就起身练武操体力。” “可不是,读书却不见他这般勤快。”江氏也走到身边站着,接了这话,嘴上嫌弃,可嘴角却是飞扬,眼中不无骄傲。 因为平日里时常习武的原因,宋令钊这两年的个子蹿得飞快,甚至都比双生弟弟高出半个头,一身肌肉更是十分扛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宋慈心头划过一丝怪异,还来不及思索出什么,锣鼓震天,却是比赛前的开场节目开始了。 舞龙舟。 第七百六十七章 闲着无事撕个逼 舞龙舟,是真的在龙舟之上跳舞。 宋慈定睛看去,待看清舞姬的身材和衣物配饰,都忍不住想吹一声口哨。 着装好开放大胆啊! 清凉的带着异域风情的露脐夏装,低至腹部,马甲线性感至极,更绝的是人家还在肚脐边上画了花儿,十分吸睛,再看两条手臂,亦是光着,戴了臂钏,而小腿裸至脚髁,戴着脚链铃铛,光着雪白的脚丫。 好家伙,也就是舞姬敢这般穿了,这若是普通人家和勋贵,少不得要骂上几句伤风败俗,有伤风化,特别是那些所谓圣人的迂腐老古板。 咳咳,还是别吐槽人家古人了,毕竟时代不同。 不过么,这一场充满艳色的舞蹈下来,只怕不少人脸红耳赤,蠢蠢欲动。 宋慈猥琐的瞥向周遭,果然,一些女人已是用手中团扇掩脸,双颊晕红,却是偷偷的去看。 至于男人,有些故作正经,眼睛却不住往龙舟上瞟,有些则是大大方方的观赏。 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她微微侧头,却见江氏扭了宋致诚的耳朵。 江氏手一僵,触电似的收回,神色讪讪。 宋致诚则是讨好的扯了扯嘴角,寻了个借口,尿遁了。 宋慈嘴角轻扬,恕她猥琐,今晚不知多少新鲜花样在各家后宅寝屋出现了。 唉,又是与她无关的繁衍好日子。 她看向随着热血人心的铜鼓声而舞动的舞姬,或旋转,或腾飞,无不引来叫好声。 咚。 一个舞姬手挽着长绦飞跃而起击向鼓面,柔媚带着刚硬,斩获掌声无数。 宋慈却是愣了下,那啥国际影后演的有这跳舞击鼓的那个戏叫啥来着? 妥妥的那个舞的即视感啊。 “这舞班听说是长盛坊的,不知这舞蹈比起宋太夫人您养着的那几个如何?” 一道女声从隔壁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宋慈看过去,是范相家的位置,说话的正是范夫人,也就是范相的妻子,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一副想看笑话的样子。 哟嚯,想找茬啊。 宋慈看向周边,有夫人都不看底下的舞蹈了,有啥好看的,伤风败俗,还不如看这两家撕逼。 说起来,范夫人的年纪其实和宋慈没差多少,可这辈分,却是差了一截,没办法,范相的年纪摆在那里,她头上还顶着个和宋慈同辈分的老夫人呢。 以诰命来说,范夫人和宋慈的长媳都是一样的,都是相爷夫人嘛。 宋慈一笑:“老身以为范夫人很清楚才是。” 来了来了,开始撕了。 范夫人脸一绿,却是维持着矜持的笑,道:“太夫人说笑了,我并不太明白您这所言,毕竟是您养的瘦马,我又怎会清楚?” 宋慈讶然:“哟,难道是老身年纪大了犯糊涂记错了?不是你,那是你家长媳么?那几个瘦马,是商会宁会长赠给我家老太爷的,听说那宁会长是你家长媳妹夫的姐夫啊,她应该清楚一二。” 啥,还有这层关系? 听八卦的感觉自己听到了啥了不得的阴谋论。 第七百六十八章 原来你这么自卑 众所周知,姻亲什么的,鲜小有扯得开的,别说范大太太的妹夫的姐夫,这关系盘根错节,不管谁看,那都是范家一党的人。 哦豁,宋慈这么说,是指那些瘦马是范家指使人送到宋家添堵的喽? 范夫人脸色发黑,沉着脸道:“太夫人,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这怎么就乱说了?呐,你家长媳不是也在,你问问她,那宁会长是不是她的亲戚。”宋慈看向那想当个鹌鹑的范大太太。 范夫人没有回头,只是眼角瞥了过去,心中恼怒。 果然和这不讲理的老太太是讲不过去。 范大太太心里也气,道:“太夫人,这亲戚可远了去了,虽说是有点亲戚关系,难道我就能指使他做些什么了?” “你看你这孩子急的,老身也没说是你指使的不是?”宋慈啧了一声:“你看我从头到尾都没说是你们范家特意送几个瘦马给我宋家添堵啊。” 范大太太:“……” 好气! 您没说,可您这话就是那个意思。 “其实这亲戚么,还得约束一二,不然打着我家是谁谁照看的,从而胡作非为,造成误会,那就不美了。范夫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范夫人皮笑肉不笑的道:“您老深明大义,您怎么说都对。” “你也不必夸我,什么深明大义的,老身一个糟老婆子,哪里担当得起。”宋慈满脸笑呵呵。 众人:“……” 我们看您很是能担当! “不过范大太太你这话让宁会长听着怕是要寒心了,听说你东大街那间铺子,还是宁家赠送的呢。能赠厚礼又能收的亲戚,也叫远,也不知什么样的亲戚才叫近了。”宋慈自顾自地说,看范大太太的脸色又红又白,呀了一声:“我老婆子没读过啥书,也不太明白这远近的定义,叫大太太见笑了,你不会和老身计较。” 范大太太咬牙:“我岂敢。” 宋慈一副欣赏的眼神,对范夫人道:“你家长媳,就是大气,果然是得你真传。” “您过誉了,哪比得上贵府大夫人,出身名门,眼下又要为您添金孙了。”范夫人淡淡地岔开话题道:“听说之前被那几个瘦马气得动了胎气,可养好了?” “托你的福,好着呢,就等瓜熟蒂落了。倒是听说贵府老夫人是不太认得人了,我这次出来,都盼着和她说几句体己话,却是没见着她前来……唉,回头我还得上门拜访一二才好。” 范夫人的脸有些扭曲,挑人家痛处扎刀,有毒你! “太夫人果真是会说话,我是自愧不如了。”满满的讽意。 宋慈故作羞赧地笑言:“你夸人还真是夸出花来了,这都是公认的事,老身可从未为此而得意和沾沾自喜。倒是你,原来这么自卑。” “你!” 范夫人气得心口疼。 众人用团扇遮着嘴角,憋得好难受。 我的娘,宋太夫人这张嘴太厉害了,抹了毒的。 宋家这边,满目星星眼,崇拜不已,这就是我家老祖宗啊,俗称杀人不见血,这嘴皮子太利索了。 第七百六十九章 母狼看上小绵羊 怼完范家婆媳,宋慈表示身心舒畅,毛孔都张开了。 怼一怼,精神爽利,胜过无数仙丹妙药。 这怼完,她还不忘训诫自家的两个小子:“你们啊,得给我抬起胸膛做人了,莫要自卑。凡事记着,别用自己的短处和人家比长处,拿短板比长板,那都是自找没趣。短处么,也有能在别的地方发光发亮的。” 来,干了这碗毒鸡汤,迎难而上。 众人:此老太太确实是有毒无疑,看范家婆媳,那脸色黑的堪比锅底了。 噗嗤。 边上不远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宋慈看了过去,那人脸上一红,站起身来大大方方的向宋慈行了一礼。 是个十四五岁的贵女,穿了一身水蓝色夏裳,鹅蛋脸,明眸皓齿,眼神清正,气质大方典雅,清丽脱俗。 宋慈对她回以一笑,顺势看向她身边的人,有人嗔怪地瞥了小姑娘一眼,然后无奈地向宋慈笑了笑,带了一丝歉意。 “那家是?” 宫嬷嬷看了一眼,弯低身对宋慈道:“是定国公府的女眷,那位是定国公夫人,那个该是她的嫡女。” “定国公府出孝了?这个小姑娘倒没在京圈见着。” “听说他们守孝是回了山东老家,今年出的孝,应该才回来不久。” 宋慈打量了一番定国公府的席位,来的人并不算多,女眷也就是寥寥几个,小姑娘也是两三个。 她对定国公夫人笑了笑,把视线落在龙舟上,心里却是想着,定国公府关家,他们有那个宝贝呢。 丹书铁契。 定国公府那边,关姝妍收回视线,小声地对定国公夫人道:“母亲,是女儿无状了。” “你啊。”定国公夫人嗔她一眼,轻声道:“莫要再失礼人前,这里都是勋贵世家的夫人。” 关姝妍点点头,正襟危坐,又偷看了一眼宋慈,怨不得她憋不住,实在是那位太夫人说话好有趣儿。 范夫人却是笑看着定国公夫人,道:“国公夫人刚回京不久,这是关小姐?数年不见,都出落成小美人了。” 定国公夫人嘴角含笑道:“让您见笑了。正是小女,家中姑娘中她行六,妍姐儿,还不向范夫人行礼?” 关姝妍再度起身,大方的向范夫人见礼。 范夫人笑着招她过来,打量了一番,问了几句,便从头上拔了一支步摇赠给她。 关姝妍有几分迟疑,看向母亲,见她点头了,才接过去,并郑重的行礼表示谢意。 宋慈用眼角余光看着,暗叹这小姑娘的教养不错,不过看范夫人那母狼看上小绵羊的眼神,想必接下来就是那妇人交际三问了。 “关六小姐极是出色,国公夫人教养得极好,可是定了人家了?” 关姝妍羞红了脸,回到母亲身边坐下,恨不能钻地缝里。 宋慈摇起了团扇,心道我果然聪明,一猜就中,范家这是看上了啊。 果然,听说那关六还没定亲,范夫人笑容更盛,周遭的人眼神也都热络起来,不过想想自家和国公府家的门楣,罢了,攀不上。 第七百七十章 老祖宗的人气不是盖的 但凡有席会,看到那适龄的小姑娘出现,必然会被问及亲事,无它,交际应酬之一,也是彼此默契。 推销方展现的是吾家有女初长成,那眼热的自是评估此女适合自家的谁谁谁,哪怕自家无人攀上,也能撮合别的儿郎,这要是成就一番好姻缘,得来的也是体面和人脉。 贵妇圈的应酬啊,俱是如此。 宋慈摇着团扇,再想起后世的名门圈,贵妇们谈及的第一个大概是家族生意投资,或是哪有慈善舞会和社会活动需要参加等等,儿女婚事? 联姻的心知肚明,都是利益捆绑,让家族事业和社会地位更上一层楼,目标很是鲜明。 果真是时代不同,唯有一点相同的是,大家都讲究门当户对。 “舞完了,比赛快要开始了。” 宋令洲咯吱咯吱的咬着一包爆米花,兴奋地大叫。 这爆米花,还是宋慈来之前让人做的零嘴,毕竟来看比赛么,没点零嘴吃有啥意思? 瞧这甜香,都吸引了不少和宋令洲他们一般大小的小娃,他们可听不懂大人们你来我往的机锋,只关注吃。 这什么玩意,竟这么脆香,还甜。 宋家的位置所在,聚集的小童越来越多,吱吱喳喳的好不热闹。 “这是什么零嘴儿,好甜香呀。” “这叫爆米花,用苞米炒出来的,裹了糖浆,自是甜的。”宋令洲得意地说:“这可是我家祖母做的,厉害。” “好厉害。” 宋慈转头笑着道:“你们闹归闹,不许推搡,不然摔了怕是要掉进河里。小满,你们身上带着的爆米花都给他们分些,莫要抢。” “宋家老祖宗,竟是还有这零嘴么?”一个扎着总角的小童睁着眼睛问。 宋慈轻轻的掐了一下他胖乎乎的脸蛋,道:“自是有的,老祖宗我特意吩咐人做多了带在身上,就是为了投喂你们呀。” “老祖宗真是神机妙算,您怎知我们会来,又会吃这零嘴呢?” 宋慈故作高深地像菩萨一样掐着手指道:“你也说了我是神机妙算,那自然是,我掐指一算,知道你们这些小泼猴们馋嘴啊!” 众小童咯咯的笑起来,一口一句您真好,这真好吃,又摇着身子行拜礼。 大人见状,也利用着小孩儿的天性凑过来,想和宋家亲近一二。 这勋贵官家,有几个不是人精,见有人动,也跟着过来,不多时,宋家的位置,队伍嗖的就壮大了。 这人气,这人缘,有目共睹。 范家那边见了,心中不屑,却又有些恼火,觉得这些人特么都是犀利眼。 从前宋相还没官拜一品位列相爷时,谁不是巴结着范夫人,可这几年,范家的地位就像那日薄西山,若不是范家有女成了王妃,只怕会更差。 现在,范太夫人还躺在床上,神智已是不清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就驾鹤归西而去,那到时候,这京圈还有范家站的地位? 范夫人看着笑成一朵老菊花的宋慈,捏紧了手中的团扇,不敢想! 第七百七十一章 好一波秀 咚咚咚。 锣鼓震天响。 赛龙舟开始,河道两岸围观的人发出热烈的欢呼和尖叫声。 而勋贵家的夫人小姐,也顾不得羞意,齐齐看下去,哎呦喂,那些个小牛犊们可真是太可了。 “宋小二加油。” 宋慈站了起来,振臂一呼。 嗖嗖嗖。 各道视线如箭一般激射到宋慈身上。 宋慈:“……” 这炙热,如那骄阳,老身承受不住啊。 她被宫嬷嬷按着坐了下来,重新拿起团扇慢慢摇着,故作端庄老沉。 不远处的定国公夫人用团扇掩脸,笑着对身边妈妈说:“那宋太夫人从前倒不觉得她这般逗乐,现下倒是有了几分老顽童的样子。” 虽说从前宋慈鲜小参与京中宴席,但也不是没见过,在她看来,现在宋慈的性情可比从前爽朗豁达多了。 “早两年宋太夫人病了一场,听说差点过不去,这病好了,怕是看开了些。”罗妈妈小声说。 定国公夫人闻言便有些敬畏,道:“人在鬼门关前走一遭,总是会想透一些事的。” 古人对鬼神多有敬畏,她也不例外。 宋慈拿着望远镜,看着宋令钊那条龙舟飞快的向前,嘴角笑眯眯。 镜头随意一转,她就对上一双眼睛,吓得手一抖差点就捏不住手中的望远镜。 她放下看过去,那双眼睛的主人对她微笑颔首。 是闵亲王。 宋慈尬笑着也跟着颔了颔首,心道真是见鬼了,怎见着此人就觉得心头发虚呢。 “宋太夫人,可真是个妙人,王妃说是么?”闵亲王问身边的王妃。 闵亲王妃一直看着底下的龙舟,闻言看向他,淡淡的道:“王爷怕是问错人了。” 闵亲王:“……” 他倒是忘了,这女人比对方更少出现在公众场合,尤其是她一直养在深闺,怕是都没接触过宋家太夫人。 “是本王失礼了。” 闵亲王妃对他露了个端庄的笑容,又把视线重新投在龙舟赛上。 闵亲王眸色轻闪,摩挲着手腕上的珠串。 而皇座上,楚帝也从闵亲王和其王妃身上收回视线,转而问身边站着不远的宋致远。 “听说你府中也有小子在下头?” 宋致远笑着回话:“正是,是臣的侄儿,叫令钊,在第六条龙舟。” 楚帝看下去,看那条龙舟已是领先,便道:“是和冶儿那个伴读,叫令杰的那个同胞双生子?” “正是。” 楚帝接过周公公递过来的望远镜,看了下去,很快就看到一个和宋令杰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只是模样相同,气质却是截然不同。 宋令杰很是书生气,是走文人路子的那类人,而这个,小牛犊一般。 楚帝眉梢轻挑,道:“这小子跟个牛犊子一样,一身腱子肉,平日里是习武的?” 宋致远心头一跳,正要回话,宋令钊那条龙舟忽然加速,已是抵达终点,然后,龙舟上的一人激射而起,两个跳跃,就摘下了终点旗杆上的旗花,那用柳枝和各色丝绦彩纸编成的花球。 正是他家的宋令钊。 宋致远:“……” 好一波秀。 皇上,这下不用微臣回话了? 第七百七十二章 低调是不可能低调的 宋令钊的一波秀身手,引得全场尖叫。 宋致远对望过来的楚帝说:“他平日里就爱舞刀弄枪,不太成器,叫皇上见笑了。” 范相笑道:“身手如此好,还叫不成器,宋相这话叫这京中的许多纨绔子弟都要脸红和无地自容了。” 宋致远心中暗叫不好,老狐狸要放臭屁轰炸挖坑了。 果然,还没等他说话,范相又继续笑着说:“宋府子弟多成器,能文能武,各有千秋,皇上以后可是多几个肱股之臣了,恭喜皇上。” 范相,你个老贱渣! 这么明着给我上眼药,我挖你祖坟了? 宋致远道:“成不成器的还不好说,才半大的小子,能看出啥?只有一点,不管如何,教养并不能差了,引领子弟走正路,是我们身为长辈最该做的事,总不能让他们去学那穷凶恶极危害大庆的事。” 范相呵了一声,满脸的不以为然。 “如果优秀忠直也是罪,那我宋家就是大罪,请皇上降罪!”宋致远一拜。 范相:“……” 你这个狗,还挺会自诩了。 众人:宋相就是我要仰望的存在,太能吹了。 楚帝笑道:“大庆未来自是看年轻的儿郎,他们就是大庆的未来,能文能武自是我大庆之福。” 范相脸上有几分不好看。 这话还不是暗戳戳的指他和一班老臣老了,该退位让贤了。 忒偏心。 宋致远虽得了皇上一句偏帮,心里却是有些忐忑,雷霆君恩,谁知道以后整下来的是雷霆还是啥。 他看向被几个人抬起来往上抛的侄儿,有一丝叹息。 咋偏偏出了个想走武路子的小子呢。 宋慈这边,看到宋令钊摘冠,也是一派欢喜。 宋令洲这嗓门大的,恨不能满场奔走相告:“是我家二哥,我家二哥赢了,我二哥摘的旗花,哈哈哈,我二哥威武霸气屌炸天。” 宋令杰无奈地扭了一下他的耳朵:“你声音轻点,给我低调些。”丢死人了。 低调,低调是不可能低调的,这么一波秀,成千上万人都看得分外清楚,。 用宋慈的话说,这小子火了。 听听,身后这些夫人,那个热络,对着江氏好一番夸赞讨好,你生了个好儿子,小小年纪身手不凡,还很勇敢啊。 江氏自是得意,却还装着低调谦虚:“不过是练了几下三脚猫功夫罢了,让你见笑了。” 紧接着,又是被询问婚配,那胆子大脸皮厚的直接就说我娘家有女如何这般,不防相个亲? 江氏有些儿承受不住了,心里骂了一声兔崽子,咋不知道低调呢,整得老娘笑脸发僵。 宋慈心中与有荣焉,家中子孙成才,她真是老心欣慰啊。 正要说话,忽然,皇座前方有异动,一支箭矢向楚帝那边飞射而去。 “有刺客,护驾。” 全场一静,紧接着,又是尖叫起来,然后拼命躲避逃跑。 宋慈的心抽抽,刺客又见刺客,敢问能不套路吗? “有人落水了,快救人。”不知谁喊了一声。 一片混乱。 第七百七十三章 给刺客一点面子 突遇刺客,让所有人乱成一团,尖叫声惊呼声还有哭声混合在一起,让人心口突突地跳得飞快。 宋慈也是心惊,眼看着自家侍卫围了过来,她定了定神,转过头对江氏鲁氏她们以及一些还来不及离开的女眷:“别乱跑,护着孩子们。” 宋令杰站了出来,护着宋慈往女眷圈去走,并勒令仆妇小厮以及侍卫把众人都围在中央。 “护着祖母和母亲她们先离开。”他冷静的看向这次领队的侍卫头子老王。 这也不是宋令杰不把人命当命,他也没有这种想法,只知道主子比下仆的命更矜贵。 宋慈也不会圣母的说莫要用下人为他们挡危险,古代可没有太多的人权,要不怎么说老百姓的命都贱呢? 她看宋令杰一派沉稳冷静,脸上也不带几分慌乱,心道当了嫡皇子的伴读,平日归家又跟着他大伯旁听政务,这心性是练出来了。 她定了定心神,很是听话的随着包围圈往来路走,然而,突发事件,处处都乱,大家都忙着奔走逃命,可不会跟你守什么秩序。 宋慈看着前方人挤人的,还有人摔倒被踩踏,更有人在慌乱之中掉下河,不由打了个哆嗦。 “杰儿,别往来路走,去皇上那边。” 宋慈当机立断的吩咐。 宋令杰一愣,刺客都在刺杀皇上,过去他那边? “去。”宋慈抓着宫嬷嬷的手。 刺客奔着皇上去是没错,但皇上岂有那么容易就刺杀成功的,不说明面上的三步一岗,暗地里保护的暗卫不知凡几。 而发生刺杀,自然是保护皇帝为第一要命。 所以,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那边保护的人多啊。 宋令杰仿佛也明了,立即让老王往龙座那边走。 彼时,宋致诚也得了消息,飞奔过来,他不过是刚离开去净房,转瞬就发生这样的混乱,吓得都尿裤裆了,顾不得整理,就往这边回。 特么的,他媳妇孩子还有老娘等等全都在呢,哪个受了伤都是大事儿。 “英娘。” “夫君,娘,是夫君。”江氏看都宋致诚,心便是定了几分。 主心骨在,心就定了,但很快的,她就想起才摘下旗花的长子,满脸焦急地对已经跑到跟前的宋致诚说:“夫君,钊儿还在下头。” 宋致诚看了一眼龙舟那边,一样的混乱,也不知来了多少刺客,刀光剑影的,心一下紧了。 他面带难色,看向宋慈她们,一边是母亲,另一边是儿子,他能丢下谁,这边更需要他。 “你去寻钊儿,这里有我,有你媳妇。”宋慈很冷静:“我们会往皇帝那边靠拢,放心。” 宋致诚点头,握了一下江氏的手臂,道:“英娘,是到你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平日里练的武,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江氏点头:“放心,你要小心。” 宋慈看了一眼两人,忍不住疯狂吐槽,都啥时候了,人家搞刺杀,你俩就别在这虐狗了好么? 刺客:就是,我们不要面子的吗? “杰儿,眼下你是最年长的男丁,要护好祖母和弟妹。”宋致诚匆匆向儿子丢下一句就带着两个侍卫跑了,他得去找另一个瓜娃子。 宋令杰看着父亲走了,感觉肩膀上的担子一下子重了起来,道:“我们走。” 第七百七十四章 刺客:我们专业划水 却说龙座那边,刺客一出现,楚帝就被人团团围住,密不透风的,想要杀他,先杀挡刀的。 他依旧坐在龙座上,半点不见慌乱,满脸冷凝的透过包围圈看着外头的刺杀。 他不乱,倒是围着他的人心中慌得一比。 比如范相,更比如宋致远。 范相倒是心黑了一番,撇过身边的宋致远,心想这小子的老娘可是在这里,要是出了啥子事,呵呵。 宋致远心中确实是急,脸上却是半点不显,只看向宋家所在的方向,这一看,那一堆人往这边挪是咋回事? 他看一眼这层层叠叠的侍卫和保护圈,一时明了,心放松了些,可看到刺客边战边退,眼看就退到那边去,他的心又提起。 可别撞上了。 这看着,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貌似,这波刺客都不太正经,不,是不太专业。 比起刺杀,他们更多的像是划水啊。 宋致远眉梢一跳,凑近一步,道:“皇上,有点不对。” “你也发现了?”楚帝呵呵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刺客不拼了老命来刺杀自己,反倒是在外围制造混乱和误伤,很反常。 反常即为妖。 宋慈心里也冒出这么几个字来,更想大声诘问几句。 当刺客的不专业搞刺杀正主,去搞外人,你这是没端正心态啊。 在两个刺客被侍卫斩杀在刀下的时候,宋慈的脸又白了两分,嘴巴爆了几个粗鄙的母字。 ctd! 别来吓唬老人家啊,心血快供不上来了。 宋致远瞧了个正着,吓得心惊肉跳。 楚帝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是眉梢一跳,立即吩咐身边人:“去保护宋太夫人往这边来。” 这位老太太可不能有事啊,她要是有个不测,且不说和范相打擂台的宋致远要丁忧,他家那位老祖宗也得没半条命。 “诺。” “微臣多谢皇上。”宋致远拱手一揖。 楚帝摆了摆手。 范相和好几个近臣自一旁看着,心里酸得不行,他们也有家人在这,皇上您不能厚此薄彼。 幸好,楚帝做人了,也点了几个龙卫去相护就近的女眷。 范相见状就道:“皇上,万万不能,您的安危最重要,龙卫都抽调了,就给那些狗贼钻空子了,臣的家眷不重要的,敢愿为皇上身先士卒。” 宋致远:“……” 老东西又在内涵我。 他微笑着向范相一拜:“范相大义,本官佩服得五体投地,自愧不如。” 来啊,反内涵啊! 两个当朝相爷四目相对,眼中火花四射。 周遭的官员表示无语,在被刺杀的场面里,你们相爱相杀,敢问一声礼貌吗? 两人哼了一声,转开视线,却见某个刺客跳上某个屋顶高喊一声。 “狗皇帝,你出尔反尔。” 然后画面来了,他反手把剑往脖子上一抹,血花飞溅,人直往运河上坠落。 噗通。 众人心下暗惊,下意识地看向楚帝,双脚微不可见的挪动一分。 好冷。 楚帝的脸,比锅底还黑上两个度,而身上的气息,更是冷若冰霜。 第七百七十五章 哦豁,楚帝要背锅了 风萧萧兮,刺客完蛋。 宋慈有些犯懵,看着周遭一片凌乱,这就完了? 说刺就刺,说完就完? 不是,你说这些刺客,是来走过场丢个命玩儿的吗? 还有,那个自裁的刺客临死前还喊那么一句,咋听着有几分内涵和阴谋? 哦豁,感觉老闺蜜她儿砸要背锅了。 “祖母,您没事。”宋令杰见刺客已经没了,便关心起宋慈的身体。 宋慈摇头,只看向宫嬷嬷:“给我救心丹。” 见了血腥死人,心跳得太快。 宫嬷嬷从腰带里藏着的暗袋拿出小荷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玉瓶,倒出一颗小丸递给宋慈。 宋慈直接接过,干咽。 咳咳,娘的,卡住了。 幸好有人递了水囊上来,宋慈又接过喝了一口,才把药咽了下去。 平复了一下心情,她才看向身边的人:“可都好?” 家里人是都好的,也就是鲁氏小脚走得快,扭到了脚,问题倒也不大。 至于下仆侍卫,宋慈对宋令杰说:“让人记一下伤亡,回去记得发抚恤补偿。” “是。”宋令杰道:“祖母,此事已了,此地也并不安全,咱们先回府。” 宋慈点点头,却听一阵嚎啕大哭,此起彼伏。 她看过去,有女眷哭得惨烈,那位置,像是宗室位置。 “像是夏室宗室有伤亡。”身边有人说了一句。 宋慈扭头,不知何时,定国公夫人她们一波也在她这边了,开口的正是她,见宋慈看过来,便笑着点了一下头。 “太夫人经年不见,依旧老当益壮,临危不惧,叫人佩服。”定国公夫人夸道。 宋慈:见过的? 不过想想人家也只是因为守孝才回老家,从前定是在京中的,见过也不为奇。 只是,自己对她没太多印象,便道:“老喽,经不住折腾,这可吓死个人。” 定国公夫人心中却只当她谦虚,能在危急中,想到危险的地方就是安全的,那说明了心性很稳。 “也不知宗室那边怎么了。” 宋令洲眼尖,指着那边道:“祖母,那是二哥?” 宋慈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到宋令钊湿哒哒的站在人群当中。 江氏也看到了,见他完好无缺的,便是大松一口气,道:“这臭小子,又在瞎看什么热闹。” 看热闹也容易惹祸上身啊。 “我们也过去看看。”宋慈见楚帝已经往那边去了,便也跟上。 周围依旧乱着,有人在喊着救人,有人在哭,亦有人在处理后事。 宋慈一路畅通无阻的走过去,路上仍可见龙卫拖着刺客的尸体走,估摸是要搜查他们的来历了。 这一走近,就看到有人大喊大叫。 “皇上,您开恩呐,您救救他,我们信王府就只这么一根独苗苗了,我们什么都没做,您不能赶尽杀绝啊。”一个妇人向楚帝跪地磕头。 一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一巴掌扇了过去:“你胡说八道什么,给本王住嘴。”又白着脸对楚帝磕头说:“皇上,这愚妇是失心疯了,请您饶她一回。” 第七百七十六章 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 这暗戳戳想看戏的都后悔了,感觉自己听到了了不得的阴谋,再看皇上的脸色,娘哟,可以让时光倒流不? 若是时光可倒流,他们绝对不会凑上前看热闹啊。 天啊,这不会半夜在床上就被灭口了? 众人双股颤颤,现在离开还来得及不? 楚帝上前,亲自把那头发花白的老人给搀扶起来,道:“信王莫如此,朕恕她无罪,太医,给小王爷看看。” 信王谢恩,颤巍巍的站起来,视线却是落在地上的那个小孩身上,眼圈发红。 这是信王府的独苗苗,若是他没了,从此…… 他闭了闭眼,不敢再看。 宋慈也看到了地上湿哒哒的小孩,脸色青白,浑身上下湿透,这是落水了? “是信王府家那个小纨绔,这没救了?” “侍卫都是干什么的,竟会让小王爷落水。” 宋慈眉梢一挑,信王也算是个人物,当年他亲自带着残余的宗室开城门迎先帝大军入城,保全了宗室,更保全了京中百姓幸免于难,这些年也甘当个富贵闲王,约束着夏氏,总归来说,也算是德高望重。 他家子息单薄,亲子体弱,英年早逝,只留下一孙夏且,今年不过八岁。 以且为名,何不是想着宁愿他得过且过,总归还能延续血脉,能传承下去。 可现在,唯一的独苗苗落水,瞧这样子,怕是救不回来了。 宋慈再看周遭,另有夫人跪在某些遇难的尸体前嚎哭,看穿戴,再看所处位置,大概也是夏氏的人。 这还不止一个。 宋慈眼梢微跳,这是专门黑楚帝的阴谋啊。 宋致远已是想到了,吩咐人行动,自有人把尸体带走,连带着生还的人。 再看向小王爷这边,太医诊完脉探过呼吸后摇头。 楚帝的脸越发冷凝。 信王更是身子一晃,也顾不得已是昏死过去的老信王妃。 宋慈心中不忍,却看到闵亲王妃煞白着脸过去,掺着了她。 宋慈上前,问:“这落水多久了?” 溺水救回的黄金时间只有五分钟,六到九救回的成功率都没有百分之五十,而十二分钟,百分百没得救。 “也有几息了。”回话的是宋令钊。 众人看过去。 宋令钊挠了挠头,道:“我把他捞上来后,就已经晕死过去了,再跑上来,起码有三四息了。” 江氏脑袋一昏,恨不得扑过去抽他屁股两下,你个熊孩子,这摊的什么事哦。 息不息的,宋慈不懂,尽力。 她跪在小孩身边,把他的头摆测,再进行心肺复苏,亏得现在已经入夏,小子火气大,穿的也是薄薄的夏裳,这一湿都贴在身上了,倒不碍事。 才按压几下,宋慈又捏着他的鼻子进行人工呼吸吹气。 众人惊呼,宋家太夫人这是干什么? 昏死过去的信王妃醒来看到这一幕,心口剧痛,双眼一翻再次晕死过去。 她可怜的小孙孙啊,死了都不得清净,竟被这么折辱,对方还是个老婆子,可痛死她了。 第七百七十七章 宋家人又立功了 宋慈的行径委实让人难以言喻,更是看不懂,就连宋致远也有些愕然。 但看她的动作,大概是在做挽救? 这有用吗? 楚帝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听到周遭的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一个冷冽的眼神扫了过去。 众人唰地安静如鸡。 吓死了都。 宋慈可不管,只按着当年演打油的妇产科医生时顺道学到的急救术去做,只是她是真想救,可实力不允许啊。 这副不中用的老骨头! 宋慈才按压几下就气喘吁吁的,脸色苍白,她使不上啥力了。 “太夫人,算了,他已是没气儿了。”太医劝说。 宋慈却叫了宋令钊,道:“钊儿你来。” 宋令钊嗳了一声,上前跪下,宋慈抓着他的手现场教学:“力度不要使太大了,不然得把胸骨都压断了,懂了吗?” 后者点头,开始按压,一开始还不习惯,但很快的就在宋慈的教导下掌握频率。 他按压十来下,宋慈就负责吹气。 众人看得不明所以,却不敢逼逼。 就这样能把人救回来?逗他们。 宋慈也不知道是否救得回,她没救过溺水的人,但只想急救一下,反正这太医也已经摇头说这孩子没救了。 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呗。 能救得来,那就是皆大欢喜,他命大,如果不能,就是注定了他今天要去阎王殿伺候阎王大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地上的孩子依旧毫无反应,所有人都觉得无望了。 就连宋慈都是这么认为的。 没戏。 信王开了一下眼角,道:“太夫人,算了,让他走。” 轻轻浅浅的一句话,却是闻者落泪。 这是最无奈也最伤感的话。 宋慈心口泛酸,看向宋令钊:“再做一次。” 宋令钊点头,继续按压,亏得他是练武的,也年轻,不然如果是宋慈自己来,怕是早已累瘫。 如此两次过去,孩子仍没反应,所有人都绝望了。 却在宋慈吹了一口气准备放弃时,夏且动了。 咳,咳咳。 夏且腿脚反弹性的一抽,侧着头吐出两口浊水来。 “活了,竟真活了!” 众人爆出一声惊呼。 宋令钊看着自己的手,有些不敢置信。 他真救了这孩子,还是两次? 宋令钊心中难掩激动,看向自家祖母:“祖母,他,他真活过来了?” 宋慈一笑,摸了一下他的头:“谢谢你了。” 宋令钊羞涩地笑,看向地上的人。 信王更是噗通的就跪了下来,嘴唇哆嗦着,却是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楚帝吩咐道:“太医,快给小王爷看看。” 他脸上依旧沉稳,内心却是大松一口气。 太医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去翻看眼睑,探呼吸脉搏,道:“皇上,小王爷这是溺水,心肺微损,现在人已清醒,仔细将养着便是无碍。只是小王爷年纪小,还得各处检查一番,也开点安神汤喝着。” “好。”只要人活着就行。 楚帝看着宋慈和宋令钊的眼神多了几分暖色。 关键时候,还是自己人靠谱。 没错,楚帝认为,宋慈他们就是自己人,亲的,不坑他。 范相一党心中浑然不是滋味,这下好了,宋相府家又有人立功了,不痛快。 第七百七十八章 小二有功顺道捞的 楚帝让人把小王爷送回府,并点了两个太医跟着回去,又看向信王,道:“您若是不放心,大可以也先回府看看。” 信王哪里敢哦,刚才自家老婆子口不择言的说了那么一番意有所指的话,指不定这位心里怎么记仇呢。 现在自己的金孙孙已是没事活过来了,他还傻乎乎的跟回府守着,那就是真傻。 信王跪在地上,道:“皇上,这场刺杀是一场阴谋,臣请求皇上彻查,还大庆一个清明。” 这场刺杀,死了好几个宗室子,傻子也知道是在针对谁。 楚帝把他扶起来,道:“您放心,朕自会让一切魑魅魍魉消弭,逃无可逃。” “谢皇上。”信王起身,又向宋慈拜下:“老朽谢太夫人救孙之恩,谢过宋小公子。” 宋慈摆手:“都是当祖父祖母的人,见不得孩子受苦,信王莫要如此,老身只是尽力罢了。” 这语气,好茶哦。 信王还是弯腰拜下,不管如何,这个人情他信王府得记下。 如果宋慈知道他心中所想,大概会茶里茶气的说一句,人情不人情不重要,就是那个丹书铁契,可以转让的话给我就好。 信王拜谢过,楚帝自然也不会吝啬赞赏,看着宋慈道:“这次又是劳动您老。” 宋慈诚惶诚恐地说不敢,然后吹了一波皇帝爱民如爱子,她们有样学样而已。 众人:忒会拍马屁。 楚帝轻笑,没有赏宋慈,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波赏又是要让人眼红死的节奏。 他只看向牛犊子一般的宋令钊,道:“你是宋家二小子?” “啊?”宋令钊傻乎乎的啊了一声,指着自己:“您问我?” 宋致诚早就追了上来,刚来到就看到小子在配合宋慈救人,也不敢逼逼,现在好了,云开雨停。 再一看宋令钊那傻样,顿时一脚过去,踢在他的膝盖窝上:“竖子大胆,什么我不我,还不向皇上请罪?” 他跪了下来,向楚帝道:“皇上恕罪,草民之子御前无礼。” 楚帝看到他,便笑道:“润平平身,他有什么罪,非但无罪,他还有功。” 一声润平,宋致诚有些小激动,竟还记得他的表字啊。 众人也都酸得不行,皇上对宋家人了如指掌,又亲密得很,都是以表字称呼的。 宋致诚拜谢,拉着儿子起来。 宋令钊:“……” 我本不想跪,你逼我跪,膝盖都还没疼,又拉起来,跪着玩? 楚帝看着宋令钊,眼神温和,道:“朕说你有功,有功当赏,你说,想要什么奖赏?” 宋令钊又是傻乎乎的啊了一声,挠了挠头,道:“皇上,不知小子有什么功?” “你救人便是一功,且不说是你把信王府家的小王爷从水里捞起来,就是一功,上岸后,你救他一回,便是二功。”楚帝笑着道:“而且,你还拿下了赛龙舟的旗花。” “这也是功啊,我都是顺道救的,看他飘在水里,就捞起来了。”宋令钊傻里傻气的来了一句。 顺道,捞…… 这信息量有点大。 信王心口中了一箭,不过,老朽感谢你的顺道! 第七百七十九章 生子当如宋小二 捞小王爷一事上面,宋令钊还真没撒谎,这才摘下旗花没多久,就有刺客,周遭都乱糟糟的,大家都在忙着逃命。 他当时也想着逃,这逃了没多远,就看那小子在水里扑腾着两下就不动了,于是跳下去把人捞起来再跑。 至于人死没死,没管。 后来么,就是这样了,就这样顺便的,也能立功? 他以为立功就跟上阵杀敌砍人头才叫呢,他也想过无数立功场面,等将来他有幸上了战场,他一定勇猛杀敌,把敌军人头砍下栓在腰间,等战争结束好以功论赏。 想象那腰间一串晃荡的人头,得多牛叉。 好,画面感太强,还是别说出来吓到人了。 宋令钊大咧咧地道:“皇上,那都是顺道的,功不功的没啥,就是赛龙舟我的队伍得了第一,是整个队伍都付出的结果,我不能一人领了。而救小王爷么,没有我祖母指点,也就没我什么事了,所以有功也是我祖母有功。” 宋慈欣慰,没白疼你啊。 就是不知这功可以记着不?想攒功据啊。 楚帝一笑:“你祖母有功,你也是有的。” 宋令钊闻言有些喜滋滋,道:“我也有啊,皇上真的赏我?” “天子一诺值千金。”楚帝丝毫没有被质疑的可惜。 宋令钊舔了舔唇角,道:“其实我也没啥想要的,我是大庆子民,为皇上效汗马之劳也是应当的,这我的责任嘛。” 好个责任。 宋相你们家拍马屁的技术真乃是一脉相承,个接个的会拍会吹。 宋致远表示很淡定,将熊熊一窝了解一下? 楚帝也颇感欣慰,若天下子民皆如此,何愁大庆疆域不拓? “皇上,若是当真赏我,那您把属于我的功劳赏我爹娘?”宋令钊看一眼父母说。 楚帝讶然:“你爹娘?” 宋致诚和江氏也有些愕然。 宋令钊挠了挠头,道:“我爹兄弟四个,我小叔不说了,他当郡马了嘛,富贵得很。四婶是郡主,大伯母和三婶也都是诰命,只有我爹娘。” “我爹是白身,我娘更是商户女出身,论地位,她身份最低,虽说我们兄弟以后都会为她挣诰命,但那要很久。您看能不能用我的功劳换成诰命赏给我娘,那么她也有品阶,不用处处受人眼色鄙夷了。还有我小妹,以后也不必怕被人瞧不上。” 众女眷怔住,看向江氏,眼神复杂。 区区一个商户女,走的什么运,虽说嫁的白身,可夫家是权贵,哪里差了,还有夫君也是,人家白身可人家洁身自好,听说房里人就她一个。 更重要的是,商户女江氏,不缺钱,不缺爱,更不缺子嗣,生的一对双生子及一女,那小的儿子是嫡皇子的伴读,而长的那个,你看看,你听听。 用自己的功劳给娘换诰命,这心意,可真是胜过白银无数,生子当如宋小二啊。 江氏也是怔愣不已,看着长子,眼眶红通通的,亲儿子啊,当年没白白疼了两天两夜。 宋致诚同样感动,感动之余也有点惭愧,更多的是欣慰。 没养歪,真好! 第七百八十章 崽,你彻底爆火 宋令钊会想用自己的功劳去换个诰命给自家亲娘,这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包括他的双生胞弟。 宋令杰看着老哥,嘴角扬了一下,这是为将来跑路多准备些扛打的资本么? 不得不说,你可真是个心机鬼。 宋令钊:我没有,我不是,你胡说! 宋致远此时站了出来,有些无奈地对楚帝道:“皇上,小子异想天开,惯会胡说八道,请皇上恕罪。” 他瞪了宋令钊一眼。 楚帝温温一笑:“你这当大家长的也是谨慎小心过了,他一个孩子,至诚至孝,哪有什么罪?难道孝顺也是罪么?” 宋致远拱了拱手。 “宋家小子,你可想好了,这要是赏给你娘诰命,可就没你什么事了。你若想,其实也可捞个小官当的,不后悔?”楚帝暗示。 宋令钊道:“小子不后悔,我娘生养我不容易,这给她挣诰命有啥好后悔的。至于功名利禄,小子以后会凭自己的本事去当官,凭本事立功捞功名。” 凭本事,而非靠赏。 这是他练起来的一身傲骨。 “好。”楚帝含笑:“那便随你。” 他说下这一句,也没说赏不赏,而是领着自己的群臣,摆驾回宫。 刺杀这一事,还没真正事了呢,让他背黑锅,真是好手段。 宋令钊有点懵,这就走了? “祖母,这是赏还是不赏啊?” 宋慈故意逗他,把手一摊。 宋令杰一拍他的肩膀,道:“你个憨憨,天子一诺值千金,岂有不赏的?回家等着就是。” 宋令钊眼睛微亮。 周遭人纷纷恭喜江氏他们,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宋致诚眼看这围上来的人,特别那些女眷和小姑娘偷看宋令钊的眼神,寒毛一竖,便道:“这里还乱着,娘,回府。” 宋慈也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再说她也是身心疲累,便点了个头。 宋府的人很快就被簇拥着离开。 其余的人家见状也都作鸟兽散,主角都散了,还有什么戏看? 不过,这一天,宋家的这个小子怕是要彻底扬名,听说还没定亲。 孝顺又在皇上眼中挂了号的人,前程定然差不了,而且他爹又是洁身自好的,当孩子的肯定也是有样学样,不会乱来。 家世,相貌,身手,品性,样样摆在那里有眼看,是如意郎君不? 哎呀,请媒人去。 回府的马车,宋令钊呈大字的摊在车内,看向宋令杰问:“老弟,你说皇上会赏个什么诰命给咱娘?” “能有什么,爹是个白身,哪怕给他赐官,无非就是无实权的虚职。娘那边,能有个六品安人的敕命,就是皇上看在宋家份上。” 宋令钊有些遗憾,不过很快就笑道:“六品也比无品好,起码也是夫人了,以后只要你我爬到五品以上,她就能升诰命了。” “嗯。”宋令杰挑眉问他:“不过你想到以赏换诰命,是早就打算好的?你很能啊。” “你瞎说,我可没你那么多花花肠子。”宋令钊把手枕在脑后,看着车顶道:“我纯粹就是看不惯那些人背后的嘴脸,处处说娘是商户女。而且,我们做男人的,不就该护着女人么,咱娘,咱妹,咱都得护。” 宋令杰笑着躺在他身边,道:“你说得对,你很好。” “别崇拜哥,哥始终是你哥,是二房长子。” “快闭嘴!” 第七百八十一章 箐啊,背个锅呗 难得参加节日观个龙舟赛,也能遇一波狗血刺杀,还是划水只搞阴谋的那种,宋慈表示脑壳有些酸胀抽着疼。 啥都不如身体重要,惊吓一波,又卖力救人,宋慈躺在了自己榻上才感觉活过来了,又让林箐来诊脉扎针。 这把老骨头可不能现在就玩完了。 “您可算是重视自己的身体了。”林箐很难得的说话,道:“听说您又在那地方上演了一波所谓急救术?” 宋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道:“说起来,这还得和你通个气。” “咋的,又想让我背锅?”林箐挑眉。 在宋相府住了几年,她已是了解宋慈这人,但凡有新鲜的,尤其是关于医术上的事,她就会推到自己身上来,俗称背锅。 宋慈讪笑两声:“你看我像是这样的人么?这不是在教你,我还没收你束修呢!” “呵呵,我可是感谢您了。说罢,是怎么个急救?”对于医术,林箐素来愿意精益求精。 宋慈便把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的原理细说了一番,还让她躺在床上,示范了一番。 当她把手放在林箐胸口上时,下意识地按了下:“哟,这手感可以啊。” 比她的破口袋带劲多了,妈哒她好酸! 林箐粉脸爆红,瞪了她一眼,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您别这样。” 宋慈故作轻佻的勾了一下她的小下巴:“我咋样,我疼你还来不及呢!” 宫嬷嬷:“……” 太夫人皮起来,女人都调戏。 宋慈也只是撩了一下,就收起顽皮,正儿八经的教导她。 半晌。 林箐十分惊愕:“这人都没气了,当真能用此方救过来?” 宋慈说道:“医学上,有假死一说,若能急救从死神手上抢回来,那就是有用的,能救过来。但人若真死了,那急救也没用,因为没有人能救死人。” 林箐神色复杂,道:“可您这一手,在别的人眼中,就是把死人救活了。” “所以这就是靠你啊,我这都是从你这里学到的。”宋慈眨着眼说。 林箐:“……” 四目相对,谁先妥协谁输。 林箐输了,无奈地道:“那您让我如何对别人说,我从哪学来?” “需要说么?这医者么,不都有些绝技不便传人么,而且有些医者,施针都不外传,除非是自己的弟子。”宋慈笑着说:“至于你这急救术外传,不过是你医者仁心,所以才想传出去。” “懂了,您就是耍无赖呗。” “你别胡说啊,老身不是这样的人!”宋慈一本正经,义正辞严。 林箐:“是么?那这锅我不背,是您自己无师自通的!” 宋慈一下子蔫了,抱住她撒娇:“好林箐,你别这样,咱们是好姐妹啊。” “嗯,专用来背锅的好姐妹。”还是年龄有差距的那种。 宋慈:“……” 宫嬷嬷看着二人耍宝,也是被逗笑了。 感觉林大夫那份淡然和清正被太夫人越带越偏怎么办?都跟着一起贫了。 不过貌似自己也是这样,越发的放肆,可是真的好放松啊。 第七百八十二章 一窝活宝 宋慈在这边耍宝,二房那边,也是又笑又打,一派温馨。 “你可真是胆大妄为,你才多大,敢跳进河里救人。”江氏一边捶宋令钊一边骂,只是那语气里却不见多少怒火和严厉,只是带着嗔怪。 宋令钊笑嘻嘻的道:“娘,我这身手怎样您又不是不知,再说了,我不是会凫水吗?就这样还捞不起那小子,我这些年就是白学武了。 “那也不能以身犯险。”宋致诚在一旁板着脸说:“宋小二你可给我记住了,不管你以后在哪里逞英雄,你都要记住,你还有爹娘,你要是有个啥三长两短的,今日的信王就是明日你的爹娘了。” 宋令钊脖子一缩,弱弱地道:“爹,您能别咒儿子么。” “嗯?” “我知道了。”宋令钊立即正了神色。 江氏不依了,瞪了夫君一眼,道:“你看你凶孩子做什么,他还只是个孩子,心里就只一个雄赳赳的想法,哪会想那么多,你当他是杰儿那么聪明吗?” 宋令钊:“” 不是,这是夸我吗,咋听着方向有点不对? 比起夸,更像是拐着弯骂我蠢! 宋致诚讪讪的,对自己媳妇露了个讨好的笑:“不是,我这不就觉得他想法单纯,不会那弯弯道道,怕以后被人蒙骗了么?哪里是凶他了。” 宋令杰勾唇,活宝家人。 江氏冷哼,又看着宋令钊道:“你爹不会说话,可话糙理不糙。钊儿,你以后行事要多想想咱们,爹娘以后百年这担幡买水可都靠你了,所以你得好好活着!” “这不还有老弟么?” “宋令钊!” “哥!” 宋令钊看江氏红了眼,连忙补救,道:“娘,您放心,我找算命的看过,那可是号称半仙的道士,可准了。他说了,我可是长命百岁的主,以后是要当大将军的大官人。” 宋令杰垂眸,后面那句是你自己加的。 老哥打预防是越来越熟路了啊。 “总之你就给老娘记住一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听见没。” “嗯。” “你要想好了,你若真的渣渣了,以后家产都是你弟的,你一个铜板都没有,得多亏。” 宋令钊立即道:“我一定不让他独占家产。” 宋令杰听不下去了,道:“爹,娘,哥,你们就别在这贫了,还得拾掇一二准备准备,我估摸着皇上的圣旨很快就会下来。” 众人一愣。 江氏脸上有些喜色,道:“那个,杰儿啊,你是说皇上真会赏我诰命?” “便是没有诰命,那也有敕命的,毕竟当时那么多人听着了,天子的口那是金口,岂能反悔。”宋令杰笑道。 江氏顿时抱着宋令钊,啵的香了一口:“哎呀,那还是我儿子给我长脸,太给娘争气了,我得找一身没穿过的新衣换上。青阳,你们都进来帮我。” 宋令钊脸红红的,摸了一下脸蛋,怪不好意思的。 忽然,感到一股子怨念包围自己,他看过去,果然,老爹眼神不善,想吃人。 “杰弟,哥有事请教,咱哥俩回院说去。”宋令钊拉着胞弟的手,果断的脚底抹油。 第七百八十三章 自导自演 除了宋府这边还能欢喜一下,其余参与龙舟赛的人家,心情都是各种复杂,有悲恸,有不甘,也有不快和憋闷,但更多的还是劫后余生。 皇宫,楚帝便是冷凝一张脸,先是遣走了汪太后打发过来问候的大太监,然后才和几个近臣在御书房说话。 “查不出?所以说,这个黑锅注定了要由朕来背了?”楚帝惫懒的坐在龙椅上,轻呵一声。 宋致远等人都打了个寒颤,脸色也有几分不好看。 这次刺杀事件,伤亡已是报上来了,小伤暂且不说,女眷那边,发生踩踏和落水事件,下仆侍卫先不计算,正经的诰命夫人就因为惊吓和遭受池鱼,死了四个。 而死得最多的,却是夏氏宗室那边的人,成年的男子就没了六个,本来这个宗室就已是凋零了,现在一下子没了几个,那更是雪上加霜。 若是只针对夏氏宗室那便罢了,但在场的谁不是人精,这事哪有这般简单,定是有后着的。 果然,就在楚帝和几个近臣说话的时候,已是有龙卫递了消息进来。 坊间已有传言,是楚帝借着赛龙舟这样的盛会安排了刺客屠杀夏氏宗室,赶尽杀绝以绝后患。 龙卫说得隐晦,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坊间传言,恐怕传得更难听,怕是在说楚帝为人暴戾,过去只是假意对投降的夏氏宗室好,事实暗地里已经露出獠牙,准备灭杀。 这不,借着盛会,自导自演,手段残暴。 啥,楚帝不是这样的人,那你说,这世间谁对夏氏宗室更忌惮更视为眼中钉? 自然是灭了夏氏的楚氏皇室啊。 且楚帝三不五时就去搜寻夏氏余孽,肯定是看夏氏宗室不顺眼了呗,没听说那老信王妃都在指控皇帝求他莫要赶尽杀绝么? 楚帝:“动作挺快的,这头出事,那头传言即出,一环接一环,想打朕一个措手不及?” 范相道:“皇上,此事和夏氏雍太子余孽必定脱离不了关系,臣以为,当请闵亲王妃进宫询问一二。” 所谓请,不过是客气话,那自然是拷问了。 宋相皱眉,道:“皇上不可,闵亲王妃只是区区女流,更是一直养在深闺,怎会接触乱党?” 范相讥诮地说:“宋相倒是挺会怜香惜玉,闵亲王妃可不是一般的区区女流,她还是雍太子的遗脉,崇阳郡主。” “范相慎言,闵亲王妃贵为我大庆亲王妃,乃皇上亲封,闺誉岂容你污蔑。”宋相冷着脸说:“且,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骤然请王妃进宫,范相是想挑拨皇上和闵亲王的兄弟之情么?” 好大一顶罪帽。 范相一惊,怒道:“宋相,本相对皇上忠心耿耿,所言不过是为皇权着想,岂是你小人之心所想?” “哦,你的忠心就是让当大伯的抓了弟媳进宫言辞拷问,那致弟弟的颜面于何地?人家好歹是个藩王。更别说,这门亲还是当大伯的亲自赐婚,你这是让皇上自己打脸么?”宋相嘀咕:“出的什么馊主意。” 第七百八十四章 余孽干的缺德事儿 范相被宋致远的一番连嘲带讽的话给激得差点当场去世。 其余几个近臣看着两个大佬斗嘴,安静如鸡。 范相气狠了,深吸了一口气,冷笑着问:“本相出的馊主意,那宋相倒是说一说何为好主意。” 他娘的,你行你上啊,净逼逼。 宋致远倒没正面范相这话,只道:“本相以为,以此处事件迁怒于闵亲王妃,未免有失皇上英明,且更容易引起夏氏宗室反扑和质疑,还请皇上三思。” 范相在楚帝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说了等于没说,呸。 楚帝看着两人,一手把玩着一支御笔,面无表情。 “皇上,范相和宋相两位相爷所言极是,此事仍得仔细查处,以免寒了夏氏宗室的心,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安抚在此事件当中受伤亡的人家。”吏部尚书出位进言。 查是要查的,但最重要的还是安抚有亡故的人家,该抚恤的抚恤,该派人去做安抚的去安抚,不然这些人指不定要怎么听信外边的传言呢。 楚帝揉了揉眉心,道:“传朕的口谕,着孝王率领几个王爷,前往伤亡的的府邸安抚,以表圣心。” 他一连下了几道指令,让底下几人去办,等都说完了,才挥手让人退下。 “宋相暂留。” 范相的脚步一顿,老脸带了几分郁卒,抿着唇退下。 待人悉数走了,楚帝这才重新问宋致远:“你怎么看?” “余孽干的。” 楚帝:“……” 他脸皮抽了几下,看着他问:“有何依据?若是他们干的,可这杀的人是夏氏宗室,把锅甩他们身上,说服力也不够。” 宋致远:“这就是恶心您的手段,他们干的,但您找不着理由,因为他们同宗,没道理杀自己人。” 楚帝黑脸。 “可是皇上,谁说同宗就会相亲相爱了?亲兄弟也有明算账的时候,兄弟亦有阋墙的,何况同宗。而自导自演这个词适用于任何人身上。”宋致远拢着袖子道:“您不能否认,这世间总有一些心理扭曲的人,若是对方正好厌极了当初投降的夏氏宗室,那么拿他们的命去发泄愤怒,还能恶心您一把,更能让您背锅,何乐而不为?” 其实不管是他还是刚才范相几人,都可以想到这特码谁干的缺德事,但想到是一回事,人却找不到,能咋的? 余孽啊,杀之不尽,又像耗子一样,东躲西藏,找不到人,就没法找对方伏首认罪。 所以,这是个局,堵心又叫人郁闷的局。 要解这局,除非抓到人,或是夏氏亲自出面澄清,不然楚帝背这锅,多年来经营的仁厚名声多少要受到质疑。 虽说这天下都是他的了,拳头硬,不惧谁,但老百姓只会想,人家都降了且苟着,您还赶尽杀绝,那就不太是个人了。 所以,这锅,能甩还得甩。 楚帝也是想到这点,重重一的一捶龙桌,咬牙道:“这些狗东西。” “皇上,信王觐见。” 楚帝眉梢一挑,看向宋致远,后者一笑:“解局的人来了。” 第七百八十五章 能屈能伸信王也 信王确是来解局的,外头的传言他也听说了,这一进来就跪在地上表了一番忠心,说幕后之人其心可诛。 “……微臣深恐有人打着前朝雍太子的旗号离间皇上和我夏氏的君臣之情,愿发檄文讨伐雍太子余党。” 楚帝看着头发花白的信王,来了一句:“信王,雍太子除了崇阳郡主,另有遗脉在外,你是真不知?” 信王身子一僵,匍匐在地,战战兢兢地道:“皇上,所谓另有遗脉,那都是无稽之谈,前雍太子,只有崇阳郡主一脉尚留,其余皆为乱党充当的余孽,我夏氏族谱,绝不承认乱党为我夏氏子弟,请皇上明鉴。” “可现在,人人都觉得是朕要对夏氏赶尽杀绝,以绝后患,信王就没有这个想法?信王妃都不敢信朕。” 信王微微抬头,脸容憔悴:“皇上,这很明显是乱党的阴谋,便是离间夏氏对皇上的忠心,皇上明鉴。至于臣家的老太婆,她是关心则乱,才口出狂言,请皇上降罪。” 楚帝不说话,直到信王后背都浸湿了,他才说了一声平身说话。 “谢皇上开恩。”信王颤巍巍的从地上起来。 楚帝看他后背岖偻,眼神软了几分,便道:“信王对朕忠心,朕心中有数,这些年,夏氏在你的看顾下一直安分守己,你的功劳朕清楚。只要记得自己是大庆子民,不做危害和动摇大庆江山的事,不管他是何何种出身,朕都不至于容不下去。” 朝中有些老臣依旧感念当年夏氏,但也没几个了,他留着夏氏安按人心,并不是怕他们能凭着小小宗室揭旗而起,而是不屑。 夏氏,哪怕当年是只老虎,也已经被打折了傲骨,在他面前,纵是虎也得给他趴着。 “皇上深明大义,臣佩服。”信王拱着手拍了一个马屁。 楚帝道:“不管信王信任与否,先帝和朕能容许夏氏存在延绵,自是不惧夏氏能颠覆我大庆,毕竟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能赢那都是凭本事。朕能容夏氏,便不屑去动那些阴险的小手段,要动也不会等到现在。倒是前雍太子那些余孽,打着反庆复夏的旗号,却是屠杀夏氏子弟,信王以为,哪怕对方当真是前雍太子另一遗脉,此举对夏氏来说,代表什么?” 信王心中一惊。 这代表什么,代表对方根本就不把这个宗室放在眼里,也不承认夏氏宗室,更不觉得留下这些人有用。 没用,那就杀了。 怪不得小孙子说恍惚中像是有人推他下水,这是报复,还是警告? 报复当年他投降? 信王的脸色分外难看,如此一来,自己那独苗苗岂不是危险了? 他想到这里,又噗通地跪了下来,道:“皇上,当年是臣打开城门亲迎先帝入主京城并交出玉玺,臣是甘于臣服大庆,这些年更是对大庆忠心耿耿。皇上,老臣一把年纪都没几年好活了,膝下也就只有这么一根独苗了,还请皇上一定护好臣这根苗啊。” 宋致远看着信王说跪就跪,说哭就哭,还能卖惨,果然是能主动开城门投降的人物。 能屈能伸啊! 信王:我不屈,我不伸,就全家药丸了! 第七百八十六章 这只是个开始 信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算是换来了楚帝的保障,心满意足的和宋致远一道离宫。 “说起来,还得感谢贵府太夫人和小公子,否则老夫就要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宋相,老夫身份尴尬,就不上门去亲自拜谢了,免得反而让你不好做人。”信王语带苦涩地道。 宋致远:“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家母她信佛,能救自是尽力为之。小王爷福大命大,若不被人带偏,此后总会平安的。” 信王却是听出了他话里的言外之意,心中更是苦涩:“其实大夏覆灭已有几十年,我们早已接受现实,到他这一辈,也早已沧海桑田。现在的夏氏,不过比普通庶人强上那么一点,其实只要能延绵,哪怕成为庶人也在所不惜。” 他们苟着,不就是为了活下去么? “皇上有句话说得对,只要夏氏安分,便不会容不下去,这点肚量,皇上是有的,信王大可放心。” 信王闻言,吊着的心彻底放下,毕竟宋致远是皇上最亲近也信任的心腹近臣,他的话,自是比谁都可信的。 “如此一来,老夫便是放心了。” 宋致远顿了顿,道:“其实王爷您与其担心皇上会不会对夏氏动手,还不如担心那些乱党。那些人为了复夏国,心中怨念已成执念,这只是个开始。” 信王脸一绿。 “宋相所言,老夫心下明了,老夫还是那句话,前雍太子的遗脉,仅有崇阳郡主是正统,其余皆为冒充的乱党。”他言之凿凿地道。 宋相勾着唇笑。 “不管如何,救命之恩铭感于心,还请替老夫谢过你家太夫人。”信王向他郑重地行了一礼,对宋致远道:“回头,必然会补上厚礼相赠。” 宋致远客套了几句,拱手还了礼,目送着他上马车离去,这才叹了一口气。 御书房内,楚帝听了两人互动的回禀,眉梢不动。 “这人情宋府倒也配得。”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御座之下的人并没有接话。 “泉州可有消息传来。” 跪着的人抬头,呈上一只细小的竹筒,道:“刚接到的密信。” 周公公上前接过递给楚帝。 楚帝拆了小竹筒,从里面拿出一张小小的纸卷,看着上面所书的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眉头皱起。 “让他继续深查,查他六岁时服侍的那波人。” “诺。” 楚帝挥手让他退下,眉眼带了一丝燥意,周公公便道:“皇上,皇后娘娘着人送了安神汤前来,正温着,可是要饮用?” “不必了,朕想静一静,你退下。” “嗻。” 周公公弓着背退出殿外,竖起耳朵听着殿内的动静,没多时,便听得里面砸了个杯子。 而同时,京中某个密室,一个老者看着背对着他的男子,冷沉着脸说:“那些亦是主君的血脉至亲,您此举实在有伤违和,夏氏列组列宗也不会同意您这般做。” 那男子并没有回头,冷然地道:“只会跪舔楚狗的血脉,不要也罢。只要我光复大夏,列祖列宗总会原谅我的,毕竟成大事不拘小节。倒是可惜了信王那老匹夫,还有人送终。” 老者心中微寒,抿着唇道:“他们不会就此坐以待毙。” 男子转过身来,一张俊脸在阴暗的光线下浮浮沉沉:“我会怕?” 第七百八十七章 夏氏已无翻身希望 信王带着一身倦容回到信王府,便见老妻迎了上来。 “怎么样,皇上可是要治我的罪?”信王妃战战兢兢地问。 信王没好气地剜她一眼,说道:“现在知道怕了,早当时干嘛去了,你这张嘴,什么话都敢说。” 信王妃哭丧着一张脸,道:“我当时哪想得这么多,看着且儿没有半点动静的躺在地上,那张小脸都是青白的,我当时就想着左右我们府都绝后了,也没盼头了,死了也干净。” 看着唯一的孙儿没有人气儿了,她还管得上大祸不大祸的? 一起死了算了,反正这些年也活透了。 结果孙儿被救回来了,她心中那叫一个惊喜激动,可欣喜之余,便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口不择言,深怕皇帝秋后算账。 “皇上乃念你当时伤痛无心,并不追究。”信王道。 信王妃脸上一喜:“此话当真?” “我骗你作甚,若不是,此时摆在你面前的便是一条白绫或是一杯毒酒了。” 信王妃闻言神色讪讪,道:“我这不是怕他记仇么,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年都是咋过来的,不敢张扬,也不敢高调,一直活在监视之下。” “那你可也知道,这些年他都没动宗室这些人,为何现在动?没那个理由不是。”信王语气里带了些悲凉,道:“事实不必他动,夏氏已无翻身的希望,你看这些个人,哪个是能成器的。” 信王妃抿了抿嘴,声音轻不可闻:“便是有成器的,又岂会有出头之日。” 信王不接这话,道:“与其担心皇上,还不如担心前雍太子的座下的乱党,该是有人拥护所谓遗脉想要光复大夏。那些人,却对夏氏动手了。” 信王妃一惊。 “当年,是我亲自带人开的城门迎孝仁帝入城,怕是那些人认为我叛国,现在才对我们且儿下死手。” 信王妃脸色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这,那这……” “以后你和周氏约束一下且儿,莫让他到处乱跑,出去也多安排些人手,这些年安心在府中和族学学习,我就不信了,他们还能横过皇上,肯定会被他抓住。”信王咬牙道。 信王妃舔了舔嘴唇,轻声说:“若是乱党赢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 “你想都别想,不可能赢。”信王脸色难看,道:“我也不盼着他赢,因为他赢了,我们更没活路,现在能对我们动手的人,你指望那东西能对我们奉为上宾?” 信王妃的头瞬间被一盆冰水浇了下来,泼了个透心凉,跟那运河的水倒下也差不多了。 “还有,宋家那边,好歹是且儿的救命恩人。你和周氏多准备些厚礼,着个体面的管事送过去,至于人,就不用上门了。” “不上门?要不我亲自走一趟。”宋相是皇帝重臣,若能交好亲近,于他们信王府也有利。 “不用了,到底身份尴尬,何必叫人难做。” 信王妃心中又是一闷。 “你去,还得安抚文儒那几家,协助他们办一下丧事,我去书房一趟。”信王背着手走了出去,那封檄文,还得细细书写。 第七百八十八章 穿一身素膈应谁 端午龙舟发生刺客事件,让好好的一个节从欢乐变悲恸,整个京城仿佛都蒙上了一股沉闷又压抑的气氛。 傍晚,龙舟水倾盆而下。 闵亲王妃在大雨中回府,才刚进府,就被通知,姬太妃召她前去说话。 “且让母妃稍等,本妃先更衣再前往。”闵亲王妃身心疲乏,却仍是得体的说话。 那管事妈妈皱眉道:“王妃,太妃娘娘让您回府立即前去拜见。” 闵亲王妃淡淡地瞥她一眼,道:“你是要本妃仪容不整的去面见母妃吗?” 她的声音很轻,在大雨中更是因为掺杂了雨声而并不听得太清楚,可那个淡泊的眼神,却让那管事妈妈后脊微寒。 “奴婢不敢。”她退了一步。 闵亲王妃这才搭着晚春的手回正院。 “主子,这淋了雨,不如先沐浴一番再前往?外面雨也还挺大呢。”晚春心疼地看着憔悴的闵亲王妃。 “不用了,换一身衣裳重新挽发就过去,换身素一点的。”闵亲王妃道。 晚春应下,亲自去收拾了一身略显素净的衣裳,又让人打了水来服侍闵亲王妃梳洗。 “主子,您节哀,别太伤心了。” “嗯。” 晚春又说:“小王爷真是福大命大,遇着了那宋家的太夫人,若不然……” “是啊,希望他以后有后福。”闵亲王妃看着铜镜里的脸,喉间溢出一声叹息。 晚春见状不敢再多言,只飞快地服侍她穿戴,又重新挽了一个发髻,只插了两支银簪子。 “走。” …… 姬太妃在等待中,已是分外黑脸,尤其听得有刺客时,更是吓得差点晕死过去,幸好她的泽儿无事。 可泽儿回府后,却不见闵亲王妃跟随,一打听,竟是去了信王府,这可把她给气坏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跟着夫君回府,而且自己也是有恙在身,她合该回府伺候才对。 可她却是去娘家,她可真是长能耐了,敢情娘家对她才最重要? 真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母妃,王妃可真是脸大,还敢让您久等。”姬侧妃自一旁撇着嘴说:“这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呢。” 姬太妃瞪她一眼:“闭嘴!” “太妃娘娘,王妃来了。” 姬太妃阴着脸说:“让她滚进来。” 这嘴巴一动,她就嘶嘶的抽痛,想伸手去碰,又记着太医的话,不敢乱动。 原本她还挺遗憾被蜈蚣毒虫给蛰了而去不了龙舟赛,后来听说有刺客产生大混乱,又有几分幸灾乐祸。 幸好她没去,不然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殃及了。 更阴暗的想了一下,如果皇帝出大事了,可就更好了。 可惜了,事与愿违。 屏风有人影晃动,姬太妃坐好,看过去,入目便是一身素青,全身上下,也就头上两根银簪。 这是她见过的闵亲王妃最寡素的打扮,姬侧妃也有些愣了,幸灾乐祸的看过去,找骂呢。 果然,姬太妃眼皮子狂跳,气血上涌,顺手就抓起被褥上的一只不求人向她扔了过去,怒道:“夏氏,你放肆,本妃还好好儿的活着呢,你穿这一身素是要膈应诅咒谁,混账东西。” 第七百八十九章 你宋怼怼上身了 眼看着一件物事朝着自己袭来,闵亲王妃本能的抬手挡了一下,那只橡木做的不求人击打在小臂上,又掉落在地。 闵亲王妃垂眸看着脚边的不求人,摸了一下手臂,面不改色的走向姬太妃跟前,双手搭在腰间福了一礼。 “母妃。” 姬侧妃幸灾乐祸地瞥过去,凉凉地道:“王妃娘娘,您这一身素的是应景儿还是要咒母妃啊?这底下服侍的人也太不小心了?” 闵亲王妃看向自己的衣物,淡淡地道:“不过是略为素淡的青色,怎就是诅咒了?佛曰,人的心里想什么,看的便是什么,姬侧妃若不懂,本妃那里有几本佛经,回头遣人给你送过去,多翻翻总没错的。” 姬侧妃脸一绿:“你!” 闵亲王妃不再看她,只看着姬太妃:“母妃以为儿媳可说得对?” 姬太妃平日并不怎么拜佛茹素,那里知道佛曰过什么? 她就是看不得闵亲王妃摆架子说教,便冷笑道:“你也不用在我这跟前抖威风,家中有长辈好好的,你穿这么素过来请安,就是在膈应人。怎么,夏氏那边就是教你这么规矩的?简直不知所谓。” 闵亲王妃:“母妃,儿媳平日打扮并不喜张扬,素来寡淡,许是儿媳不常在母妃跟前出现,您便是不知。” 姬太妃一噎。 事实上,自成亲以来,闵亲王妃是做足了儿媳的本分,除了不管家,她晨昏定省就没拉下,都是雷打不动的前往请安。 倒是姬太妃,有心拿捏她,很多时也不见就打发了回去。 “你倒是牙尖嘴利,看来是没把我这个当婆婆的放在眼里了。” 闵亲王妃抬眸:“那自然是的。” 姬太妃怒目一瞪。 姬侧妃也是愕然至极,这夏氏怕不是因为自己的宗族死了几个人,给刺激得失心疯了。 没等姬太妃说什么,闵亲王妃继续道:“儿媳都是把母妃放在心里的。” 两人:“……” 姬太妃气得心口发闷,很是有些恍惚,这个女人,平日里的嘴巴就是这么利的吗? 咋就有种面对宋慈那个老太婆的感觉呢?是宋怼怼上身了。 这一定是幻觉。 她是被宋慈给整阴影了,以至于看谁嘴毒都是她。 宋慈:呵呵,躺枪! “母妃唤儿媳来可有何事吩咐?” 姬太妃回过神来,是了,她叫这人是为了什么来着? 忘了。 “听说外头龙舟赛遇刺客,你怎么没跟着泽儿回府,你就不用服侍你夫君,倒一心向着你那宗族,怎么的,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是闵亲王妃,就该做好王妃的本分。” 闵亲王妃屈了屈膝:“母妃教训的是,儿媳并不敢忘。” 姬太妃看她这么顺从,一时语噎,又看她面无表情如丧考妣的样子,只觉闹心。 “行了行了,退下,看你那张死人脸就晦气。” 晚春有些不岔,却不敢哼声。 闵亲王妃福身一礼:“那儿媳告退,请母妃保重身体。” 姬太妃心道我看到你这张脸,我就闷心,还保重个屁。 第七百九十章 五十步笑百步 闵亲王妃一走,姬侧妃就开始尽情撒欢上眼药,无不就是忒嚣张忒狂妄,完全不把太妃放在眼里。 姬太妃被她说得烦了,黑着脸道:“你可闭嘴!” 姬侧妃一呛,有些委屈。 “姑婆,我这不是替您不岔吗?您还骂我。” “犯不着你替我不岔,她有她的本分,你也有,抓紧的给我怀上孙子,便是你对我最大的孝心。”姬侧妃没好气地道。 姬侧妃闻言有些郁闷,嘀咕道:“我倒是想怀,可王爷他都不去我房里,我一个人怎么怀嘛。” “这就是你的事,当初你有本事让他留下你,这成亲了反而就没了?这我可法帮你,你不抓紧,方氏要是抢先你一步先怀上,那我也没办法。” 提起方侧妃,姬侧妃就气得牙痒,对方总是自诩出身书香门第,平日里没少挤兑她,更为了这府中权利,两人争得头破血流的,斗得好不厉害。 “姑婆,您有办法的,让她先暗地里吃着避子药……” 姬太妃看了过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姬侧妃吓得脸色一白,后退一步跪了下来:“姑婆。” “你那念头,趁早给我打住,我不管你们怎么争怎么斗,甚至我也可以偏向你这边,但在子嗣上,少给我动那歪脑筋。”姬太妃阴着脸说:“王府里下一代只有两个孩子,且还只得一个男丁,生母还只是个侍妾,为此泽儿不知背地里被多少人说着闲话。” “王妃进门,子嗣是不能想了,只能看你们两个侧妃,你有本事先生下来,凭着长幼,我也能把他记在正妻名下,使他身份更尊贵。但是,不管是你还是方氏,都不能动孩子,这是闵亲王府的根基。” 姬太妃和天下女人的想法一般无二,认为这家业,都只能男人继承。 闵亲王府也不例外,没有传承的男丁,再大的家业还不是归了外姓人。 所以他们必须有男孙,一个还不够,再来几个才行,所以姬侧妃的想法,是危险的。 姬太妃斜睨着姬侧妃,警告地道:“你别犯我不想看到的事,你要是犯了,我就把你送回姬家,这天下,休个侧妃也就是一张纸的事。” 姬侧妃有些骇然,跟死了爹一样的表情,连忙表忠心求饶:“姑婆,我不是要害她,就是想等我怀上了她再怀嘛。您不乐意,那就算了。” “生子各凭本事,哪个知道你生的就一定是儿子了。”姬太妃瞥过她的肚子,并不太在意。 姬侧妃莫名的有些心寒,却也认清一个事实,自己虽喊她一个姑婆,却也不是顶顶重要的,甚至不比子嗣重要。 好现实。 姬太妃却是想,虽不想承认,但现实告诉她,姬家的教养是真的比不上那些真正的贵族,姑娘养得小家子气,配给泽儿,真是有点轻率了。 委屈她的儿了。 等将来她生了儿子,一定不能给她教养,没得祸害了根子。 姬太妃这会却是想不到一句话,五十步笑百步,她自己也好不了哪去了。 第七百九十一章 不讲理 不说姬太妃这边是怎么表面和谐,实则暗地里彼此吐槽,正院那边,晚春一脸心疼地给自家主子上药。 “不过一点淤青,你就别哭了,也不疼。” 闵亲王妃有些无奈地看着晚春。 晚春用手背揩了一下眼角,吸着鼻子道:“那能不疼呢,奴婢特意捡起那个不求人,那可是实心木做的,打在手上可疼了,您看您这手臂都青了,太妃娘娘真是好狠。” 这砸在手上也就罢了,要是砸在头上,还不得头破血流? “她也只是气头上。” 晚春冷哼:“气头上就能拿儿媳妇出气了?奴婢就没见过哪家婆婆这样对儿媳妇动手的,也只有那些庄户人家才会如此。” 这说着,又想起什么,道:“是了,她的出身也是庄户人家,定是见惯也习惯了的。” “晚春。”闵亲王妃嗔怪地瞪她一眼,不认同地摇摇头。 祸从口出,还得小心说话。 晚春扁了扁嘴,道:“您从小打大精心教养着,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嫁人了,却是受这气儿了,连那侧妃都能挤兑您,她算什么身份,不过是仗着太妃娘娘狐假虎威。” “怎么就没了,我还记得,三岁那年,这腿也是摔破了。”闵亲王妃摸了一下膝盖。 晚春一噎,讪讪道:“那都多久的事了,您还记得啊。” “记得,当时也只有你在,是你劝我不要哭的。” 晚春闻言便是有些心伤,别的小姑娘受伤了,有爹娘宝贝着,她家主子有什么啊。 生怕提起过去勾起主子的伤心事,晚春也转移了话题,道:“太妃那边委实有些是不讲理,奴婢就不信她们不知道夏氏宗族里发生什么事,连您穿素一点也不能,难道让您穿着大红大紫才能?这传出去您都成什么样了,对闵亲王府又有什么好名声呢。” “傻晚春,她们又岂会在意的我的名声和宗族,也只看顾己方的利益名誉罢了,你偏要去计较,那就是你自己找罪受了。” 晚春一抿嘴:“可便是这样,连面子情也不肯给吗?” “面子都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好了,你莫要再说了,我愿意怎么穿是我的事,她们说再多也无用,且我也不是穿全白,哪怕说到太后娘娘面前去,我也站得住脚,你又何必在意?你越是在意,她们就越是得意和以此拿捏你,倒是抬举她们了。” 闵亲王妃笑了笑,道:“去让人多点几盏灯,我今晚要抄几卷往生经,今晚的膳食熬点小米粥就好,我没什么胃口。” 晚春顿住,欲言又止。 “去,明日灵堂也该办起来了,也得前去奔丧。”闵亲王妃淡淡地道。 晚春心里有些不好受,屈膝行了一礼,走远了。 她回过头,只见自家主子坐在窗前的罗汉床前,一手支着下颌发呆,只有橘黄的油灯伴着,显得极其孤寂。 窗外的雨声哗哗,伊人独憔悴。 晚春扭过头,眼下心头的酸楚,出去叫人。 她家主子太苦了。 第七百九十二章 哥不是憨憨 宋府二房翘首以盼中,才听见下仆来禀,宫中天使来宣旨了。 有了准备,香案什么的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宋慈带着儿子媳妇去迎了,来的竟还是周公公。 周公公是来颁发承诺的奖赏的,皇上给宋致诚封了个没有半点实权只领俸禄的从六品小官,然后封了江氏为六品安人,品阶虽小,可也是叫有品阶,可算给足了体面了。 宋致诚他们喜滋滋地向皇宫方向三叩首谢恩。 周公公看着宋慈道:“按理说,太夫人当领首功,只是皇上说了,宋家已是极贵,给二爷他们封赏也是超品阶了,为免宋家成为众矢之的,便不封您,但也赏些金银补品便是了。对外说,是你们祖孙一起以功劳换来的官职和品阶。” 其实救个孩子,不至于能得这么大的赏,但因为对方身份并不一般,更是破了幕后人的一小半阴谋,挽回了信王的信任,所以皇帝才会格外开恩。 否则,随便封官,未免有让人认为皇上任人唯亲及宋家恃宠而骄的想法。 虽说现在也必定会有人酸,但宋慈无封赏便不会太打眼。 宋慈连忙说道:“皇上言重了,还请公公回去替老身说一声,什么赏不赏的老身不在意,都是尽力而为救人一命罢了。事实上,也是老身那小孙子胆大包天才敢开口跟皇上索要他娘的诰命,皇上不必放在心上的。” 周公公笑道:“皇上夸赞宋小二公子有风骨,至纯至孝,也有勇谋,很是欣赏。” 宋致诚推了儿子一把,示意他上前说两句。 宋令钊上前,笑眯眯地问:“周爷爷,皇上真这么夸我啊?” 周公公一听这称呼,顿时哎哟一声,道:“宋二公子可真是折煞洒家了,洒家岂敢担这一声爷爷。” “怎就不当得了,您和我祖父也差不多年纪呢。”宋令钊大咧咧地道:“周爷爷回去后,帮小子我向皇上道一声谢呗。就说,嗯,就说将来小子会堂堂正正的走进皇宫向他磕头谢恩。” 宋令杰暗叹。 谁说他老哥是个憨憨了,也是有几分小聪明的,瞧这拍马屁,真是拍到人心坎上。 周公公乃是阉人,心知自己这阉人身份,不知多少人瞧不上,也就面上讨好罢了,但看宋令钊一脸真诚,还叫自己爷爷,他心中很是受用又感动。 “您放心,洒家一定把话带到。”周公公笑着应了,又对宋慈他们说:“雨下得大,本是打算明日再前来宣旨,但您也知道今日的事,京中好几家都在办灵堂了,也怕着外人攻讦宋家,就现在来了,排场也不敢摆大了,还盼着太夫人和江安人谅解一二。” 众人都明了这意思,就是说,人家死人了正伤心,你家得了好也罢了,就别太张扬,避免被人攻击。 宋慈立即道:“周公公放心,我们明白,断不会让皇上难做。” 周公公点点头,也没多逗留,接了宋致诚塞过来的大红包,便告辞回宫。 马车上,他打开红包一看,眼皮一跳,听说宋二夫人是商户女,竟这么大方,整整二千两银票,资本真好,壕无人性。 第七百九十三章 好事降到二房家 周公公回到宫中便向楚帝回禀了宋家人的话,尤其是宋令钊那一句。 “哦,他真这么说的?”楚帝有点兴趣。 周公公微微躬着身,道:“奴才岂敢在皇上面前打诳语,奴才当时都觉得有些逗趣,宋二公子瞧着大咧咧的,却像是胸怀大志的人呢。” 楚帝抚着手指道:“目前来看,宋家的子弟教育还是可以的,路子走得正。” 周公公想了下,道:“奴才从前隐约听宋相说过一句话,怎么的一字一句倒是忘了,就是说,他们寒门出身,更要比别的勋贵要多付出和操心些,尤其是子女教养上。” “润之素来是脑子清醒的那一个。”楚帝淡声道:“也只有脑袋清醒,才能走得更远,不管是个人还是家族。” 周公公并不敢接话,只说了宋二爷大方,赏了个大红封。 楚帝一笑:“你倒是捡了个大便宜,听说那宋二夫人是绝户女,她娘家经商有道,这点红封,于她大概是九牛一毛了。” 周公公笑言:“可巨富却守财的人也大有人在,奴才看宋太夫人是不是做了好榜样,您看她每年都有捐资善堂呢。” 楚帝斜睨着他:“怎么的,拿了好处,就可劲儿帮宋家说好话了?” 周公公立即跪地求饶:“奴才岂敢,不过有一句说一句,就是也有那么一丢丢拿人手短的了。” 大方承认总比遮遮掩掩强。 楚帝哼笑,道:“再拟几个圣旨,明日让孝王他们去夏氏那边宣读。” 死了这么几个人,总得要安抚一二,而最好的安抚,自然是给官职啥的了。 想到这,楚帝的眉眼又带了几分阴霾,前雍太子的余孽搞的事,却要他埋单,这感觉别提多烦躁了。 …… 宋家上下一片喜庆,若不是顾及京中今日死了好几个人,他们只怕要挂上两串大鞭炮炸个震天响了。 “大哥,这太仆寺知事是什么官啊?”宋致诚喜滋滋地问。 宋致远淡淡地道:“用我的话是九品芝麻官,因为大庆没有出过这个官位,不过是皇上让你在里头挂个功名而设,说句实话就是,白得的,只拿俸禄不管事。噢,你要去管,就是日常去溜溜马?” 宋致诚:“……” 您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宋慈差点笑死,道:“总比当弼马温还不如。” 人家弼马温还是一把手呢。 不过白得个官身也好,反正只是担个名,又不用干啥。 “弼马温是什么官?”宋令钊问。 宋慈:“是个很经典的官,不说也罢。” 宋致诚却是喜道:“不管如何,反正我现在也不是白丁一个了。”他看向宋令钊,重重的一拍他的肩膀,道:“你这小子,没白养你这些年,爹倍感欣慰。” 好事年年有,今年轮到他。 宋令钊眨了眨眼道:“既如此,以后不管儿做了啥,爹看在我这孝心份上,饶我一回哦。” “行。” 宋致诚很随意的应下,在他看来,只要崽子不是做那奸淫掳掠的破事儿,有啥饶不得的。 宋令杰抚了一下额头,心想老爹你是不知道自己答应了啥,将来可别后悔才好。 第七百九十四章 老娘见解不凡 宋致远看家里脸上都是笑容,心里也高兴,但作为清醒家主,他还是端着脸告诫了几句。 “二弟得了这官身,算起来,如今我们宋家这一代也无一个白丁,外人眼红的更不知凡几,更因此,在外行走交际时,时刻保持谨慎谦虚,莫要太张扬高调,以免被人抓着把柄攻讦。” 众人心中一凛,连忙表态。 “今日刺客一事,京中死伤好几户人家,想必陆续便会有人前来报丧,明日吊唁,顾氏并不方便前去,还得由二弟妹三弟妹你们相伴母亲,或是分散了前往,辛苦你们了。” 江氏和鲁氏连说不敢。 宋致远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各自散了,便送宋慈回春晖堂。 “老大似是心事重重。”宋慈看了宋致远一眼:“觉得老二得了官身,并不是好事?” 宋致远扶着她,笑着说:“娘说笑了,委屈了二弟这么多年,现下他也有个官身,怎不是好事?” “眼神不会骗人,你的眼中有忧虑。”宋慈摇头,她是学表演的,一个人的眼神如何,骗不了人的。 宋致远沉默。 “儿确实心有所虑,宋家如此当红,我不知道这会否昙花一现,花团锦簇下,全是荆棘,我怕下一代尚未能培养出来,这荆棘已是长起来了。” 宋慈拍了拍他扶在自己手臂上的手背,道:“你是上位者,习惯了凡事先往坏的一面看,这是你当官多年的谨慎,也是对的,但也不必太杞人忧天。” “请娘指点一二。” “我一个老婆子,能指点你啥,你这是逗你娘呢。” 宋致远笑说:“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您的意见兴许能让儿茅塞顿开另有一番见解呢。” “你啥时候像老四一样,学会他的嘴甜了。”宋慈瞥他一眼,道:“我是不管事的,这眼睛看得到最远的就是这后宅的天地,不过是有时以小见大,从而想得远一些。” “你也不必太忧虑,现在的宋家,远没到那摇摇欲坠的时候。只要你记住,不妄图撬动皇权,不参与争储,一心只当保皇党,就不怕宋家有麻烦。至于老二那个官身,不过是一种荣耀加持,你心中也明白,那都是白领俸禄不干事的,是皇上白送的。” “这样的官身是可有可无的,了不起以后杰儿他们当官了,就让老二辞了呗,反正咱家不缺那点俸禄,也不缺这么个官身。”宋慈停下脚步,看着他,道:“宋家么,只要根基足够稳扎,就不会轻易倒。老大,你现在贵为相爷,打根基的事就要靠你了,一棵枝叶繁茂的苍天巨树是不会轻易就被摧毁的,你懂?” “娘的意思是?” “还是那话,专注培养家族子弟,事实上,能独当一面的孩子,才能顶得住巨变。子弟足够坚韧,那即便是家有巨变,只要蛰伏乘机而动,难道就不能一朝咸鱼翻身?所以呀,家族子弟培养好,那就是根基,就不怕有变。”宋慈笑着道:“老大,不要怕大树倾倒,只要它还有根,根子没烂,就能重新长起来。” 宋致远的心重重一震。 看着人精儿子被镇住的那一刹,宋慈简直想为自己鼓掌:老娘真是没白读书,见解不凡啊! 第七百九十五章 故意把咱家架火烤 宋致诚过来寻自家大哥的时候,宋致远仍沉浸在老娘的一番话中,越是细品,越是觉得,心有澎湃。 “大哥。” 宋致远一个激灵回过神,见他的手都怼到跟前了,下意识地一掌拍开:“作甚。” “我还问你呢,喊了几声都没反应。”宋致诚翻了个大白眼。 “心里正想着事,怎么?” 宋致诚正了脸色,问:“大哥可是想着我得了这官身,对咱们家族发展不利?” 宋致远愣了一下,笑着反问:“你怎会这么想?” “这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你看看这满京中,哪有四兄弟同朝为官的?说句大不敬的,我都觉得是不是那位看咱家不顺眼了,所以刷了香油香粉把咱家往火架上烤呢。”宋致诚摸了摸鼻子小声逼逼。 “慎言。”宋致远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道:“你这是想得过火了,这官身包括你媳妇的敕命都是钊儿的功劳给你们换来的,没实权,就只领个名头。包括老四那个闲职也是一样,只因他是郡马,又是赐婚,皇上愿意给定北王府这个面,也算是一个补偿。” 所以虽说几人都有官身,但真正有权的,也就是他和老三。 “那也不至于真的就赏了,太大方,也太叫人不服气。我敢说,从周公公出门,这守在咱们府中拉夜香的角门的那些人肯定都飞快往各处传递消息,只怕现在就已经在吐槽咱德不配位呢。” 宋致远:“……” 说探子就好好说,但你大可不必说得这么有味道。 “皇上恩典,岂轮得到他们吐槽,不过这弹劾咱们家的帖子,明日朝堂怕是会出现。”宋致远已是清楚御史那班人的尿性。 就是他们不想动,他的对手也会逼他们动的。 “所以大哥,他们说就由他们说,过些日子,我就辞了这官身,反正我媳妇的敕命不会收回去,我这官身不要也可,我们家也不缺那点斗米粮和俸禄。” 主要是他媳妇有了品阶,以后出去参加那些茶话会诗会什么的,也不会被人暗地讥笑是商户女了。 宋致远一笑:“你和娘倒是如出一辙,母子连心。” “此话怎讲?” 宋致远便把宋慈的话说了,和他一样的说辞。 宋致诚顿时乐了:“亲生的就是不同。” “老二,你真不在意这官身?不想当官么?” “有何在意,年轻的时候倒有几分不甘嘛,但现在你看,我都这把年纪了,说实在的,再过两年走运的话,都能当祖父了,我还去整什么当官,在官场里沉浮攻于算计?我又不傻。还不如当个闲家翁,像爹这样,你看他不爽?” 宋致远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便维持现状,这官不必急着辞,等机会。” “行。”宋致诚就是那听话的小弟,又贼兮兮地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葫芦,晃了晃:“今日心情不错,咱哥俩喝两杯?” 宋致远含笑点头,让人准备了下酒的小菜。 “大哥,只愿你我成老翁翁,还能像现在这般对饮。”宋致诚举起酒杯。 宋致远碰向他的玉杯:“承你吉言。” 第七百九十六章 婊里婊气白莲花 二房得了好,也并不是所有人都高兴,悠然苑,白水莲听着霜露的吐槽,心口有鼓火气越来越强烈。 “还有,听说四小姐还得了安平长公主赏,是一串南珠,连三小姐都没有呢。”霜露有些不岔,道:“主子,咱们五小姐也和四小姐一般年纪,却愣是没能跟着出去,不然也能得赏,说到底,还不是差了个出身……” “够了!” 白水莲阴着一张脸打断她,冷冷地道:“你说了那么久,还说个没完,哪来的这么多话。” 霜露吓得有些慌,腾地跪了下来,道:“姨娘您别生气,奴婢就是替咱们小姐不甘心,也没有别的意思。” “不甘心又怎样,出身如何,是我能左右的?”白水莲冷道:“你也不必一直提她的出身,命生就如此,再不甘又能如何?” 霜露诺诺的磕头求饶。 宋致庆走进来的时候就见到这一幕,愣了一下,问:“这是怎么了?” 霜露连忙向他行礼,又怯怯地望向白水莲。 白水莲别过脸,斥道:“还不退下?” 霜露爬了起来,匆匆退下。 宋致庆从没见过白水莲发脾气,见状走了过去,揽着她的肩膀道:“这下人不听话不好使,换了便是了,何苦和她置气,气坏了也不值当不是?” 白水莲没说话,却是掉了泪。 宋致庆惊了,把她扭过身子来,急问:“这怎么还哭上了?那贱婢说了什么惹你不快,我让人把她拖出去发卖了。” 白水莲摇头,哽咽道:“不是她惹我,是我觉得对不住欢儿。” 宋致庆愣住了,问:“这话是怎么说的?” “三郎,是我这当娘的没用,没有个好出身,更给不了她一个好出身,让她天生就矮人一等,连个下人都看不上她,仅仅是因为庶出。” 宋致庆一听,一股无名之火从脚底往上蹿。 庶出这个词,刺痛了他的心,更勾起了他内心中的阴暗和痛意。 他比谁差呢,不就差了一个出身么,现在他的女儿也是走着他的路? “三郎,欢儿她才一岁多,什么都不懂,这也便罢了,可等她年纪再长些,懂事了,也听得明白别人是在说她,她又怎么接受?”白水莲抱着他,嘤嘤地哭:“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错都没有,只怪我这当娘的没本事,给不了她好出身。” 宋致庆心疼得不行,拍着后背道:“你看你这说的什么傻话,这哪里是你的错了,这……你别哭了,我心都被被你哭碎了。” 白水莲吸着鼻子,好半晌才平复了一下心,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对不起,是妾失态了。” 宋致庆揩去她眼角的泪,道:“下人都是跟红顶白的贱骨头,你没必要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实在是听不下去,直接发落了便是,难道他们还能比你一个当主子的矜贵?便是大嫂她们过问,也无话可说,你可是正儿八经的贵妾。” 白水莲露出个苦笑,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他们却也说了个实话,三郎,仅因为欢儿他们是庶出,可这府里,别说下人,哪怕是主子,又有谁看重?就连太夫人,也不曾主动让欢儿他们前去请安。” 宋致庆心一紧。 第七百九十七章 离间刀子精而准 宋致庆听着白水莲的话,心里分外不是滋味。 老太太素来不喜庶出,连带着自己,别看她脸上带笑,但内心里,指不定是怎么的嫌弃,也就维持着该有的体面罢了。 也就是宋姿那个蠢货,把她当亲生母亲一般,这不是在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岂能和亲的一样? 现在,都是孙儿,却是因为挂了个庶出,就瞧都不瞧上一眼么? 白水莲看他脸色阴沉,连忙道:“三郎,我不是要说太夫人的不是,亲疏有别我是明白的,就是觉得欢儿他们好苦。” 这离间的刀子扎得精准而深。 “好个亲疏有别。”宋致庆心上又是一梗。 “三郎,你捏疼妾了。”白水莲怯怯地叫。 宋致庆一惊,低头一看,自己不知何时捏紧了她的手,连忙松开,她的手腕却是红了大片,顿时自责不已:“莲儿,对不起,你看我这一时不察的,很疼?” 白水莲摇摇头。 宋致庆看她如此温顺,心更是软,道:“莲儿别慌,别人给的终究不是自己有,只要我这当爹的有发为,他们便是无忧。” “谈何容易。你纵是有才,也差在出身上,你头顶还有相爷压着,我……”白水莲吸了吸鼻子,道:“我倒是有心想助你,奈何我一个女流之辈,也没什么能打的家世,更是身无长物,便是我想应孝王妃的邀约参加一下诗会,也得经了夫人同意。” 宋致庆蹙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有两三回了。你也知道,我是罗夫人的表妹,在她家住时也和那钟姨娘很是投契,这沾亲带故的,孝王妃便是想与我说说话。”白水莲蹙着眉心道:“但是,我不过区区一个侍妾,要出门谈何容易,总要经了夫人同意才行。” 宋致庆心口闷闷的,又是那该死的规矩摆在那。 可他也没说让她随意出门的蠢话,只是把恼火按下心头去,道:“下次若是孝王府递帖子来邀请你,你也不必去求她,告诉我,我寻了机会带你出去便是。” “还能这样?” “有何不能的?事实上她不同意,你也可以去请大嫂出面,你又不是什么贱妾,而是正经的良妾,要出个门参宴,哪就不能允了。”宋致庆浑不在意地说。 白水莲伏在他的胸口道:“妾总得看顾您的面子,我什么都不会,也不能做什么,让你替我们操心,拖你后腿。” 亲人呐,真爱呀。 宋致庆大为感动,道:“这满府里,也就只有莲儿懂我,只要你待我好了。” “你是我的良人,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们娘仨与你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不待你好待谁好?”白水莲轻叹:“我只盼着你步步高升,权贵加身,将来欢儿他们也不会因为一个出身的问题而连婚娶都要低人一头了。” 滋。 刀子又扎进一分,鲜血淋漓。 宋致庆恶声恶气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也不会让他们步我的后尘,我都会给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我信你。”白水莲倚过去,眼中全是依赖。 第七百九十八章 得了便宜又卖乖的宋相 一如宋致诚所料那般,宣旨的天使队伍从宋家离开,盯着相府的探子便都各自传消息回去,以至于第二日早朝之上,宋致远便很不意外的接到了御史的弹劾,罪名是恃宠而骄。 宋致远心想有点冤枉,他从头到尾都没向皇上讨要什么嘉奖,官是皇上赏下来的,他怎么恃宠了? 那位朱御史却是说道,若是随便救上一人,便能加官进爵,那岂不是人人都能这么办?那天下学子十年寒窗苦读岂不也成了笑话?读书还有何用? 这话可是有毒了,同时,也得罪了好些人了。 第一个得罪的就是信王。 信王想也不想的就跪了下来开始嚎,嚎自己命苦,从当年顶着压力打开城门投诚亲迎先帝军队入城,被骂叛国贼,这也没啥,他现下也是大庆一份子,很有归属感,不在乎。 但他嚎自己子嗣单薄,独子早逝,留下这么一根独苗苗,要不是宋家大义出手相救,差点也没了。 可就这么一根独苗,就是别人嘴里的随随便便的人物,死了也不重要,难道一家子死绝了,那才叫一个皆大欢喜? “皇上,要不这么着,您赐老臣一家一壶毒酒,臣这就回去关上门一起一口闷了,也好过被人这么挤兑,反正信王府的人也没啥价值,死了就死了,救回也白瞎。”信王哭唧唧地摊开手。 朱御史:“……” 他不是这个意思好么? 能不能别歪楼这么厉害。 众官:怪不得信王从夏国灭亡还能苟活到现在,这扯嘴皮的本事,也不是一般的,怕是二班出身。 楚帝开口道:“爱卿快平身,小王爷乃是千金贵胄,岂是一般人可比?他的命自是矜贵,更是大庆和夏氏友好的关键枢纽,岂可与普通人相提并论。” “皇上英明。”信王喊了一声,危乎乎的从地上起来。 他这一打岔,宋党这边自有官员出列,指责朱御史寒夏氏宗族的心,再者,皇上赐官,自是看重对方为国争光,对大庆江山社稷有功才施恩,继而说到宋慈的功劳。 从大棚暖菜和土豆种植,那样不是于江山有功? 那人说得唾沫横飞,气势高昂:“……宋太夫人高风亮节,从未邀赏,皇上乃念宋太夫人多番功劳,才赏宋二爷一个闲职以示圣恩,咋在朱大人口中反成了恃宠而骄了?朱大人但凡你家也有这样的人物,说不准皇上也能赐恩朱家呢。” 朱御史脸色发绿。 楚帝:事实上,朕是在宋太夫人那边画了功劳字据,现在还不知道她想用作何用,朕不慌,就是觉得挠心挠肺。 宋致远此时出列,持着笏板道:“皇上,家母常有言,身为大庆子民,受皇上庇护,她一老妇人一不能上阵杀敌,二不能为官打理江山,只想为大庆尽一份绵薄之力,不求回报,只求问心无愧。臣弟的官身,哪怕只是一虚职,也是受之有愧,特让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让更多的国家栋梁顶上。” 噢,有内味儿了,还是那个得了便宜又卖乖的宋相! 第七百九十九章 拳头硬才是硬道理 天子千金一诺,这刚赏下来的官,哪有转个头就收回的? 皇帝自己也不会做这样的蠢事来打自己的脸,不过是个虚职,又没权,只是给点俸禄,干嘛要收回招人话柄,他又不傻。 所以宋致远那招以退为进,就这么进了,老二的那个官身稳稳的扎根头上,将来他们要辞,那是他们的事。 最重要的是楚帝自己也开口了,类似这样的赏官,哪个勋贵家没有,那些个子弟不都有一个两个的闲职么? 所以快别逼逼了,要是都把这些虚职吐出来,也不知谁吃亏,人家宋老二可不缺这点俸禄,听说他婆娘豪富着呢。 这事也就这么了了,大家也都没放心上,主要是被另一茬事给勾去了注意力。 还是信王那老东西干的好事,他发了一檄文,义正辞严的指责端午龙舟的刺客,乃夏国前雍太子打着其号的余孽乱党所为。 檄文写得措辞严厉,大概意思就是说余孽毫无人性,枉杀无辜,小人行径,企图祸乱大庆,又说前雍太子只得一遗脉便是已为闵亲王妃的崇阳郡主,其余所有自称遗脉者皆为乱党余孽冒充,夏氏宗族概不承认。 而这个檄文,会在早朝后张贴在城门的告示栏上,以告天下。 信王乃是现在的夏氏的族长,掌管着那已是薄得可怜的族谱,他既是这么说,等于斩断了外头那所谓前雍太子遗脉认祖归宗的后路,便是以后哪怕余孽光复大夏了,他们夏氏也是不承认其为正统的。 也就宋慈不在,她要是在的话,只怕会忍不住嗤之以鼻,正统不正统的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拳头够不够硬,这拳头够硬了,看谁敢逼逼? 至于宗族,有野望的,就不能另开一宗另立一谱么? 而百姓,才不管你是不是正统,又是谁当皇帝呢,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小家和个人利益,是否能安享太平,安居乐业。 所以啊,这所有的阴谋诡计还有义正辞严,都只能归咎在有没有实力。 实力代表着高度,这是没错的。 信王这一檄文于朝堂中宣读,整个朝野皆是安静如鸡,看向安坐龙座的楚帝。 楚帝居高临下的看着百官,淡淡地道:“信王大义。” 这是准了。 信王心头暗吁了一口气,自家老太婆那对皇上大不敬的罪名,算是过去了。 忽然,有一道目光落在身上,让他格外不舒坦,像是被一头狼给盯上了似的。 信王下意识地看过去,却是没察觉到什么异样,倒是算是他侄婿的闵亲王,向他含笑颔首。 信王回了个笑容,想起昨日崇阳那孩子也守了且儿小半天,心中微微泛暖,盼着她这个归宿,能让她安享晚年。 檄文在早朝后张贴出去,百姓哗然,无不在讨论,却也不敢大声讨论,毕竟那都是前朝夏国余孽,提得多了,少不得要被当作奸细抓起来。 而某处密室,则是被砸得一片凌乱。 老者叹了一口气,他就不同意对夏氏动手。 青年男子阴郁地道:“信王那个老匹夫,终有一日让他痛不欲生。” 第八百章 夏氏办丧 端午龙舟死了好些人,宋慈他们这一家是分散着去各家吊唁,宋慈年纪大了,又受了周公公提示,便是去了夏氏族群那边。 一来她身份尊贵,也算是给夏氏宗族体面,这二来么,她这不是和宋令钊合力救了那小王爷么? 所以这次前去,她带着宋令钊去了,至于媳妇们,则是前去各家。 没办法,这次刺客事件死的人可不止一个夏氏宗族,还有几家,只能分散着喽,而宋家下一代还没成亲呢,想找个孙媳妇陪着,是不太可能的。 而带宋如薇,那她的年纪还小,并不适合,只能由宋令钊陪着了。 好在,宋慈在马车上就已经跟宫嬷嬷了解过了,凭着她的身份,去走个过场也就够了,不用逗留多久。 夏氏当年投降的时候,先帝专门拨了一大块区域给他们群居,方便管理,这么些年,夏氏也没挪过地方,只是随着人口发展,实在挤不下去了,就上书皇上,买下周边的宅子拓宽。 宋慈到的时候,见那片区域已是挂上了白灯笼和白幡,迎着微风轻扬摇曳,而各个门前,下仆穿着麻衣,腰间扎着白布巾,每有人前来吊唁,就敲响锣鼓,烧一串鞭炮。 宋令钊先下了马,来到宋慈车前,宋慈递了手过去,后者却是直接一个公主抱,稳稳地把她抱下了马车。 宋慈:“……” 这个时代的第一个公主抱,是孙子给的。 嘤,她这个万年母胎单身,想哭一哭。 “祖母知道你孔武有力,大可不必这么秀的,你看人家都看过来了。”宋慈嗔了宋令钊一眼。 宋令钊:“秀啥?不就是抱您下车吗?” 宋慈:算了,这娃是个钢铁小直男,不懂那潜里话。 看到宋慈出现,有人诧异,机灵的下仆已是去禀报主事的人,很快就有人迎出来。 “宋太夫人,您有心了。” 来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宋慈不认得,只能露出一副哀伤的神色:“你节哀顺变。” 宋令钊也是行了个拱手礼。 夏哲露出个苦笑,摇了摇头,道:“多谢您的关心,这边请。” 宋慈被丫鬟扶着,往办丧的祠堂而去,一边听着这叫夏哲的男人说这丧礼的仪程。 因为这次事件,他们夏氏死的人最多,且都是同个宗族未出三服的,为了方便来客吊唁,就一起办了,也算是节省人力物力。 宋慈听了这话倒是有些意外,古人十分重视丧礼,也办得极是隆重体面,选的墓穴也都要定过风水,下葬亦要选吉日。 像夏氏这样,几家合一起办丧,简直闻所未闻。 竟是这么开明的吗? “是信王叔的意思。”夏哲看宋慈讶然,就解释道:“因为几家都是亲近,也都要葬入祖坟,就……” 还有一点他没说的是,他们这样的身份,实在不必太过张扬高调,以引来皇上的不满和忌惮。 宋慈道:“一起办也无妨,最重要的是让逝者入土为安。” 夏哲听出这里面的真诚,有几分讶然,这宋太夫人对他们竟是没有芥蒂的吗? 第八百零一章 想给宋家带节奏? 宋慈走进灵堂,入目便是一片白,香烛纸钱的烟雾弥漫,熏得人眼泪直流。 灵堂西北角,跪了一堆女眷和孝子孝女,都是半大以下的孩子,成年男子倒很少。 宋慈转开视线,心口说不清什么滋味。 国破家亡,投诚的宗族,起码有两到三代不会有太大作为,只能留得一命苟活和传承。 现在的夏氏,连传承都越来越薄弱,说是日薄西山不为过,眼下又死几人,使得本就不兴旺的宗族,更是雪上加霜。 宋慈嘴里溢出一声叹息,上前接过主家递上来的一炷香,捻在手中虔诚地拜了三拜,在心底默念几句,来世不生帝王家,便把香插在了香炉里。 她又面向那些孝子孝女,微微躬身低头表示深切哀悼,又接了他们磕头礼,这吊唁便是可以了。 至于去瞻仰遗容什么的,就免了。 她一个老太太不去做这个事,免得心存膈应,再说对方也并不算亲厚的人。 宋慈抬起头,扫过那些女眷,视线在其中一个女子脸上扫过,眼皮抽了两下。 “太夫人,请往这边稍事休憩。”夏哲让自己的媳妇领着她去喝茶休憩。 宋慈随着她走了,来到一个用以给宾客喝茶小坐的厢房,已是有几个女眷在里面轻声说话,看到宋慈,纷纷站了起来行礼。 “祖母,孙儿便在外头等您。”宋令钊见状便不再跟着。 宋慈点头:“这是夏氏族群,莫要到处乱跑,以免冲撞了别人。” 宋令钊虽是个直男,倒也不是没家教的,自是知道分寸,点头称好,便在院子外干等。 宋慈坐下,那几个夫人就道上喜了,毕竟宋致诚他们得了官身,虽说是个无权的闲职,但好歹比白身好听啊。 这是好话,宋慈也就淡淡的笑了笑,道:“都是皇恩浩荡,不值一提,都是为大庆出力,为皇上尽忠。是了,你们来了这边,还得去赵家那几家。” 这若是聪明的,就知道宋慈是在转移话题,也就不会继续说那什么喜,可就是有人不懂看眼色,道:“宋太夫人就是个有福气的,眼下宋家一门四官身,您可是京中头一份了。” 宋慈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问:“你哪家的?” 那位夫人笑脸微微一僵。 宫嬷嬷看向那位夫人,微微弯身道:“太夫人,这是白夫人的胞妹,鸿胪寺少卿谢大人的夫人。” 原来是那个白夫人的妹妹,难怪这么不会看眼色。 宋慈道:“那便是谢夫人了,我知道你这是有心讨好巴结我,所以好话不断,但大可不必,毕竟现在的场面不对,鬼神一说,咱们还是心存敬畏些儿较好,毕竟人家在办丧呢。” 看看,多么的语重心长和大气? 委婉,还是算了,刚才她这么明显的转话题这谢夫人还不识趣,那就明明白白的来,反正委婉她也听不懂。 假如她听懂了,却还是想给她宋家带节奏,故意在人家死人时却恭喜自家,平添憎厌仇恨,那就更无需跟她委婉。 谢夫人的脸色发黑,这老太太,也忒不给脸面了。 “宋太夫人,您还真在这啊。” 第八百零二章 聊一下八卦 宋慈转头一看,眉眼一弯,站了起来。 那几个夫人见到来人,也都纷纷站起来上前施礼:“见过安平长公主。” 安平长公主淡淡地抬手:“免礼。” 那架子,端得足足的。 安平长公主来到宋慈跟前,施了一礼,道:“本是来上一炷香便走,他们说您在这休息,我便过来看看。” “也是刚坐下,您这是跟在我后脚来的了。”宋慈笑着说。 “那咱可凑巧了。”安平长公主正要说点什么,看到那几个夫人,便道:“你们可都休息好了?可否借个地儿,本宫想和太夫人说几句体己话。” 这是赶人了。 那几人僵笑着,岂敢不从,纷纷行礼告辞出去,心里却是吐槽,安平长公主太厚此薄彼了,对宋慈就用我字,对她们就是口口声声的本宫。 宋慈挑眉:“你这架子摆得还挺高。” 安平长公主道:“这是什么场面,要是喜庆的事,你我还能在外院落走动一二,但人家这是办丧,避免被人说闲话,我们就在这说说话就好,总不能让我们走出去。” 公主,自有皇族公主的尊贵和排面。 “那是,你这是知分寸,有些人却是不知。” 安平长公主讶然:“怎么,刚才那几人得罪您了?” “倒不算得罪,就是有些想带节奏的迹象。”宋慈轻声道:“在这样的场合,那谢夫人愣是要提我家老二被赏官的事,你说这得多没分寸,让夏氏的人听着,还不得戳心窝?” 安平长公主嗤鼻:“那谢夫人出了名的嘴碎和墙头草,还惯会捧高踩低,那里有香的她就往那凑,您这是见得少了。” 宋慈点头:“在前面上过香了?听说他们几家一起办的丧。” “嗯,本是上了香便走了,没想到您在这。”安平长公主轻声说:“刺客事件影响有些不好,外头有些传言对皇族不利,我前来,也是代表着皇族对夏氏的一个态度,别说是我了,孝王他们也都来过。” “我明白。”政治交际嘛,也呈现在红白事上面,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女人议政始终是个避讳,宋慈也没多讲,只说到灵堂上所见。 “……那个小妇人,一身重孝,却是涂脂抹粉的,这合适吗?”宋慈想到刚才看到的一个眼角有泪痣的女人,虽说是很浅的妆,但也是施了粉,这作为未亡人的话,也不合适。 安平长公主听她形容,脸上闪过几丝膈应,小声道:“夏氏这里的人也并非都是安分的主儿,里头时有争风吃醋的事儿出现,你说的那个,眼角有泪痣的话,该算是闵亲王妃的一个堂嫂,娘家姓王,膝下有一女,听说风评并不好。” 宋慈一突。 “你说的风评不好,难道是?” 安平长公主摸了一下脸,轻咳一声:“她男人像是伤了身子的。” 好,懂了。 宋慈和她相视一眼,露出个了然的眼神,这么看来,怕是这女人守不住寡了,男人在生已经不好风评,更别说这男人死了。 两人都没想到,很快就看到了这位未亡人上演的有颜色的肢体活动。 第八百零三章 恩人,我要报答你 宋令钊眼前冷不丁地出现了一个白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摆出一副防备的动作。 白影:“喂,他们都说是你救了我,是真的吗?” 哪来的臭小鬼,有没有礼貌了? 宋令钊定睛看着眼前的白影,嗯,有点眼熟,好家伙,这不是昨日他和祖母合救的那个小胖子吗? “你这是好全了,都活蹦乱跳了。” 看到自己救下的人,宋令钊也有些欢喜。 “还真是你啊。”夏且蹙着眉,背着手道:“我夏且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你既然救了我,说罢,想要什么报答,金银珠宝?” 宋令钊乐了,道:“不止是我救你,真正救你的是我的祖母,若不是她老人家出手教,我也不会救下你。至于报答,就不必了,我们也不是奔着报答才去做的,而且,你爷爷昨夜已是遣人送来谢礼了。” “给你银子也不要,你傻呀。”夏且翻了个白眼。 他身边的小厮急声道:“小王爷,老王爷说了不可无礼,且这是宋二公子,听说他母亲不差钱的。”所以别自取其辱了。 夏且回头瞪了他一眼:“我和他说话,有你这奴才什么事,滚边儿去。” 宋令钊见状眉头蹙起,道:“你这孩子,好好说话,奴才也是人。” “少来说教,你还不是只年长我几岁。” “我年长你几岁,就不能说教了?你这熊孩子态度有问题哦,我跟你讲,能好好说话的就好好说话,别等说不了了才后悔,像昨天,你家里人以为你死了,都哭死过去了。”宋令钊黑着脸说:“你命好,遇着了我祖母,才能捡回小命,不然你看你现在能不能对个奴才抖威风?” 这死孩子,比他家洲弟还弟,这是完全被惯坏了啊。 “我,你……”夏且被训得脸青,道:“行行,看在你是我救命恩人的份上,本小王爷不和你计较。” 宋令钊翻了个大白眼,和这死孩子计较真是他脑抽。 他转头走开,岂料对方却跟了上来,还在喋喋不休的问:“你说嘛,不要金银珠宝,那你要什么报答?本小王爷指定给你弄来,我发誓。” 宋令钊被念得脑壳疼,唰地停下来转过头道:“你别跟在我屁股后头就是报答了。” 夏且一个不提防撞了上去,撞得鼻子发疼,眼泪直流,道:“你这里是戴了护心镜啊,撞死我了。” 宋令钊黑脸:“我那是练的,用我祖母的话说全是胸肌,哪像你,都是肥肉。” 一身肉肉的夏且表示被攻击到了,叉着腰道:“你这是瞧不起我。” “我说的是大实话,你觉得是就是呗。” “你是,就好像你说别跟着你就是报答,你分明就是看不起我。”夏且瞪眼道:“是不是觉得我是姓夏的,所以瞧不上我,亏我以为你有点不同,但也和那些人一样,都是捧高踩低的。表面恭敬,暗地里却是笑我出身” 这是胡搅蛮缠了。 宋令钊眼珠子一转,道:“你真的想报答我?” 第八百零四章 野鸳鸯 夏且有些警惕,但想到对方是自己救命恩人,俗话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他当然不能做那忘恩之人。 “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小王爷说了会报答就会。” 宋令钊笑道:“那行,这报答先记着,等以后我再找你索取,希望你到时候别推脱。” 夏且啊了一声,还能这样? 宋令钊却是另有打算。 两人往前走,刚要绕过假山穿过月亮门出庭院,就听得一对男女从月亮门那边传来声音,越来越近。 宋令钊听着那对话,脸色有些发红,想也不想的转头,完了,来不及。 他把小厮踹进了一旁的花丛,小声道:“不想死就憋着,别出声。” 然后抱着一脸懵逼的夏且,两个借力,就从假山攀上一棵大树,把夏且放在树杈上,并举起食指嘘了一声。 小厮:“……” 发生什么事了,我在哪?腰好疼! 夏且眼中带了崇拜,宋小二哥的武功这么好的吗,空中飞人? 刚藏好,就有一对男女出现在假山那,女的一身重孝,眼角有一颗泪痣,可不就是宋慈她看到的那个小妇人么? “死人,我像是听到了些声音,你快别。”小妇人王氏左顾右盼,神色有些慌张。 男人却是拉扯着她的衣服,道:“前头在办丧,这里靠近茅房,哪个会过来,就是过来了,咱们听到动静也很快分开。好妹妹,快让我香一口,可想死哥哥了。” 夏且看清人,下意识地张口欲叫,一只手掌捂着了他的嘴。 他扭过头,看向宋令钊,指了指下面,特么的,这是他家小婶婶和小姐夫啊。 宋令钊摇了摇头。 他看一眼假山的人,眼神鄙夷。 宋令钊虽没及冠,但早就被自家大伯父设过套,教过那些污糟手段,对于眼前的事是什么,自然心中有数。 那女人一身重孝,听说里面死了的,其中一个是她男人。 要命哟,夫婿尸骨未寒,甚至都没下葬,这女人就在这勾搭别的男人苟且,也不怕晚上亡夫诈尸找她算账。 而这男人…… 他细细的看了两眼,认清对方的容貌,更觉恶心。 卧了个槽,这是夏氏的女婿,好像是平昌伯府的那叫郑发的浪荡子。 宋令钊看向夏且,眼神一言难尽,你们家的都是什么烂人? 夏且:“……” 别用这副眼神来内涵本小王爷,我想砍人。 他再不懂事,也知道这两人干的不是什么事儿,一个他小婶婶,一个他管叫姐夫的人,卧槽! 宋小二哥拦着他作甚,让他下去砍死这对不要脸的贱人啊,不是,你捂我嘴不算,还要捂我眼? 你还是人么? 一起看啊 另一边,也是正对这边方向,宋慈和安平长公主脸色发青,她们身后的嬷嬷更是暗道夭寿,伤风败俗。 宋慈很是无语,别问她们怎么来个净房还能碰见这样的桃色事件,问就是一盆狗血洒过剧本,逃不脱狗血两字。 而安平长公主则觉得刷新三观下限,再忍不住也别现在,让亡者如何入土为安? 第八百零五章 宋慈:我吓死他 宋慈表示,自己作为一个后世现代人,参详小电影无数,也是老司机一个了。 可看到眼前一幕生人无码高清,她仍表示,眼睛好辣。 传说中的老脸一红,真切的呈现在她身上。 她扯了扯安平长公主的衣袖,声音低不可闻:“这咋整?” 喊人吗? 狗血桥段之一,必定有人发现这样一幕然后大叫引来不少人围观,再然后就是各种扯皮负责。 但现在这个情景,适合喊吗? 夏氏眼下有点惨的说。 这要是当个人的话,是不是应该当没看见,临时充当一个聋哑人? 安平长公主微微转开视线,脸色难看,虽知道那王氏是个风评机差的女人,却没想到如此不守妇道,更不尊人伦。 你就是耐不住,也别在自己男人夫婿的丧礼上整啊,至亡者于何地,可怜那人都还没入土呢。 最重要一点是,那男的,不是她该唤姐夫还是侄姑爷的,两人却苟且,这…… 关系有些乱,她得缓缓。 宋慈忽然有个别样的脑回路,问:“这王氏,该不会闺名金莲?” 安平长公主反问:“您不知?” 宋慈:“……” 心中有句卧槽想说,就是不敢爆粗。 太狗了。 她摸了摸鼻子,盯着那正要提枪上阵的某‘门庆’,忽然拔高了声音:“老身觉得,这对鸳鸯绣入画儿怕是一绝。” 外头的野鸳鸯身体一僵,那男的瞬间蔫了,急急忙忙的提着裤子就跑了。 而那王氏,也慌忙整理自己身上的衣物,飞快地离开,半点不敢逗留。 安平长公主愕然的看向宋慈,后者咧了咧嘴:“我吓死他!” 众人:“……” 吓不死,但吓萎了怎整? 您可真是又皮又蔫儿坏。 宋慈讪笑着,整张褶子脸堆成菊花。 安平长公主道:“捉贼拿赃,捉奸亦要在床,眼下鸳鸯受惊,倒不好提什么,要不,权当不知?” 俗话都有捉奸要堵个正着,可现在宋慈已经把人惊走了,她们倒不好和夏家的人说真相,不然有乱嚼舌根故意生事的嫌疑。 整不好的,还会招是非上身,不然你说人家苟且,证据呢? 被人反咬一口也是随时的事。 所以背后道人是非的事还得谨慎,哪怕贵为公主的安平和宋慈,也要谨言。 宋慈眨了眨眼:“公主说的什么,老身什么都不知,也不懂。” 这是认同安平长公主的意思了。 安平长公主无语失笑,看向身边伺候的仆妇,眼神不言而喻。 众人自然应下。 但这样的事岂会捂得住,只怕日后总会有些风言风语传来,这夏氏啊,怕是不会太平。 还有那平昌伯府,素来以讲规矩受礼示人,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宋慈她们这边离开,那边宋令钊也抱着夏且从树上跳下。 夏且甩开他的手,道:“你捂着我嘴作甚,让我砍死那对贱人啊。” “你一半大不小的小鬼懂这是什么?”宋令钊挑眉看着他。 夏且呵了一声:“你当我傻?不就是搞破鞋吗?” 宋令钊:“……” 第八百零六章 我什么都没看见 敢问一个小鬼冷笑着从嘴巴迸出搞破鞋这个词时,是个什么感受? 大概就是卧槽,这孩子太早熟了! 宋令钊脸都青了,道:“你身边的人都是怎么伺候的,谁让你听的这样污糟的东西。” 这才多大的孩子,就知道这样的词了,可见平日混的都是什么人。 夏且道:“这样的事不常见吗?我还亲眼看到过王府后街的仆妇就是这样撕的,口口声声的骂破鞋。” 已经从花丛爬起来的小厮阿从:“……” 我的爷,您这是要小的死啊,让王妃他们听见了,还不得把小的给打杀了。 “不要去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这样的年纪就该在学堂里好好读书学本事。”宋令钊一副大哥的模样训导。 夏且看傻子似的看他:“你怕不是傻?我这样的身份,学了本事做什么,嫌死得不够快?” 宋令钊一怔,抿了一下唇。 “不过你刚才那招可是叫轻功?看起来很厉害,我也得学学,以后我也能飞檐走壁,干不过别人我还能用来逃跑。”夏且摸着下巴说,还能翻人家屋顶。 宋令钊心道,刚才的心软白瞎了。 他转身回走,话说刚才的一幕,好像祖母她老人家也瞧着了,就那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就是祖母的。 “哎,你去哪?” 宋令钊转头:“我该走了。” 夏且哦了一声。 宋令钊顿了顿,又道:“刚才看到的事,你别傻乎乎的跑到他们面前去抖出来。” “为什么?难道我当没看见?我那死鬼小堂叔都还没入土呢,小婶就敢在灵堂做这样的事,我难道还一声不吭?” “那他们有孩子吗?你当着这老多人抖出来,那孩子以后怎么做人?人家不认账呢,你有啥证据?”宋令钊道:“做事之前,莫要冲动,得想想别人会不会因此受累。” 夏且微愣,看着宋令钊走了。 “小王爷……”阿从感觉自己倒了八百辈子血霉,咋就摊着这么个破事儿呢? 夏且瞪着他:“刚才你什么都没看见,知道不。” “碍,奴才这眼睛这两天都不好使,瞧不清东西呢!”阿从立即道。 夏且这才背着手走了,他不当面抖,但肯定得跟爷爷说一声,不然这样的女人留在夏氏,以后莹妹妹都不知要被她祸害成什么样儿。 宋令钊躲在暗处看着主仆两人走了,眼神有几分欣慰,小纨绔也不完全是个蠢人,更非听不进人话。 可惜,是这么个身份。 他摇摇头,去寻自家祖母归家去。 从没踏入夏氏族群,这头一回来,却是碰见这么毁三观辣眼睛的事,心里实在是膈应得很。 回府的马车上。 宋慈看骑着马的宋令钊一脸若有所思,不由挑眉,打开车窗问。 “钊儿,想什么呢?” 宋令钊啊了一声,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没什么。” 他扯了扯嘴角,想了下,道:“祖母,刚才夏氏那边庭院,孙儿也在。” “哦。”宋慈下意识接了一句,又瞪大眼:“啥,你也在?你看到了?” 宋令钊红着脸点点头。 第八百零七章 知心祖母上课了 宋慈看宋令钊脸红耳赤的样子,觉得有必要跟孙子上一课x教育,以免这孩子的三观跟眼睛一样被人荼毒了。 于是,宋令钊跳进了祖母的车里,盘膝坐好,正襟危坐,一双铜铃大眼看着宋慈。 宋慈:“……” 一时默然。 事实上,她也没真正当过妈,要咋和一个青春少男说那方面的事,这好像不太适合啊。 “祖母?” “啊?”宋慈回过神来,脱口就问:“你当时怎么在那个地方的,除了你,还有谁在,那两人没发现你?” 要是发现宋令钊,那他的安危怕是要注意一下,谁知道那男的,会不会为了灭口干点什么。 宋令钊回道:“信王府那个小王爷找上我了,说是要报恩,我这躲着他,走着走着便到了那庭院。祖母您放心,凭他们,还能发现我?我可是带着小王爷躲上树了!” “你这话是说小王爷也在现场?”宋慈震惊了。 哦豁,那对野鸳鸯药丸! 他们是大人不去掺和这种破事,可小王爷也看了个正着,他会当没事儿发生? 现在的孩子都是人小鬼大,八岁的年纪,再不懂事也该知道男女有别了,更别说那两个自己的亲眷在那拉拉扯扯。 怕是这事会很快传到信王那里。 “他亦在。”宋令钊道:“祖母放心,孙儿已是提醒过他,莫要大咧咧的就去质问抖事儿。” 宋慈挑眉:“哦?你觉得不该说?” 宋令钊沉默着,道:“孙儿只觉得,在那等场合并不适宜,毕竟那会在治丧。他若是贸然在众人面前抖出这事,只怕不易收场,轻易得罪人,也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宋慈来了兴致,道:“来,说说你的看法。那场合不适宜,那是过后可说了?” 宋令钊没回话,倒不是在心软啥的,而是想着,若他是夏且,遇着这个事,该怎么办? 他不太懂。 宋令钊支支吾吾的说不上话,在宋慈鼓励的眼神下,讪笑道:“祖母,我没阿杰聪明,您就别为难我了,我也不知咋办。” “谁说你不聪明的,你既然能提醒那小子别去当场质问,就是知道什么场面说什么话,你可别妄自菲薄?阿杰他腹黑,你性子直来直去,倒很少玩算计的心思,但未必就代表着你不聪明,你不懂,只是你没那习惯去谋算。” 宋令钊被夸得脸红,挠了挠头,道:“祖母,我有您说的这么好么?” “自是有的,每个人都有他的闪光点,你也有,所以别和谁比,阿杰也有比不上你的,比如身手。”宋慈当着知心祖母,鸡汤一碗接一碗的灌过去,直把某个傻憨憨灌得心花怒放。 “那是,他就没我能打。” 宋慈浅浅一笑:“所以你别说自己笨了,你不懂的事,大可以去换位思考,若是你,当如何?” “孙儿不知,大概会和最信任的人说,如我是他,大概会和信王说,因为他断不会害他。”宋令钊道。 宋慈含笑点头:“没错,你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就该求助大人,求助你最亲近信任的那个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事一旦说穿,那个王氏估摸就会没命了,如此,你还说吗?” 第八百零八章 法不容情 宋令钊被问得一怔。 “这,没命?” 宋慈点头道:“这世间对女子名节多有苛刻,世人更视女子贞节为重,那王氏品行不端,更是在亡夫的丧礼上与人苟且,道德败坏,毫无羞耻。你说,哪个家会容得下她?放在庄户人家里,这样的女人直接就打包了用猪笼抬去沉塘了。” 宋令钊沉默,他自然知道女子名声重要,但名声,有性命更重要吗? 宋慈看他沉默,眼神带着迟疑,便道:“钊儿,你虽是男子,但也该听过不少姑娘失了节,好的就是被对方娶回家。这不好的,不是丢命就是一辈子青衣古佛,抑或是被家族所弃幽禁在家庵中。” “对啊。”宋令钊道:“不是有幽禁家庵的么,或者送去道观削发,难道只有死路一条?” 宋慈笑着说:“非自己所愿,大概不止是死路一条,但那王氏是非她所愿吗?” 宋令钊闻言,有些不自在。 当时他在树上看得明白,那王氏是未亡人,可一张脸明显是修饰过,对那浪荡子更是主动迎合,哪有半点不情愿? 在他看来,她可是情愿得很。 “她与人苟且,并非出于被迫,而是自愿。”宋慈淡淡地道:“她若对那夏爷无意,或是觉得过不下去了,大可以去自请下堂和改嫁,但她没有,而是选择背叛放纵欲望。” “钊儿,大庆是有律法的,一对夫妻既有婚书,那也是受律法保护,受它约束,可王氏却没有遵守,她无视礼法,不愿受礼法约束,挑战礼法的人,那就得要承担其带来的后果代价。否则,这人人无视律法礼法,那这个世间成什么样了?” 宋令钊抿着唇。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王氏便是自请往死路上走,最重要一点,与她苟且的并不是谁,而是自己的亲眷,这枉顾人伦,更是在亡夫丧礼上整事儿,世间哪个容得下?一旦传出去,夏氏的姑娘,包括她的女儿,都活不下去,还有她娘家的姑娘亦然。所以,她必死无疑,她不死,那些姑娘都不能活。” 宋令钊脸上滚烫,道:“祖母,是我狭隘了,只知性命比名节重要,却不知会引来这么大的后果。” “若是在某个地方,祖母大概能说一句除生死无大事,但这里不行,王氏的行径,自私自贱,是在拿她的女儿,她夫家婆家的姑娘女眷的名节为她的荒唐买单。她的命,早已被她自己给拽进了深渊。” 人命固然重要,当不可能用许多人的命换她一个,尤其是这么一个不知廉耻枉顾人伦的贱人。 宋慈道:“对于这样的人,只有付出血的代价,才会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何处,也才会警示世人,遵守礼法并敬畏它。而非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如此一来,就只会纵容她再犯,而礼法也将成为一个笑话。” “祖母知你想当一个大将军,宋家固然并不看好出一个武将,但将来你若真走了这个路,也一定要记住,军令如山律如铁,法不容情。” 第八百零九章 你这样很快会失去我的 军令如山律如铁。 短短的七个字却如一记重锤落在宋令钊幼小的心灵上,以至于后来他每每有因为情分而心软的时候,便是想起宋慈这说的几个字,从而心肠变得如钢铁一般硬,真正的铁面无私,让人信服。 看到宋令钊满目崇拜又激动的样子,宋慈一笑:“怎么着,是不是被祖母给刚到了。” 宋令钊深深拜服:“祖母是有大智慧的人,孙儿拜服。” “祖母呀,不需要你拜服,只需要你谨记于心,严于律己,恪守礼法和律法。只要自身行为正了,才能当好领头羊做好榜样,不然何来的以身作则?” 宋慈笑着说:“祖母为何要说军令如山,是因为一个好的将军,只要把这一条做到了极致,才会带出一个刚强如猛兽的雄狮军队,才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宋令钊心中激荡,道:“祖母还知军中的事儿么?” “我不知呀,但以小见大,很多道理都是贯通的。比如你当将军,手下领着兵,但有人与你交情特别好,可对方因为一件小事而对你下的命令视若无睹,你想军法处置,却又因为对方求情而饶过他。那么,其他兵知道了,会怎么想,还不是有样学样,反正你都会轻轻放下了。” 宋令钊一凛。 “钊儿,宽以待人是没错,但在军令上,你只有做到法不容情,才能当一个出色的将军。只有把第一次就扼杀了,才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的为难。只有士兵清楚知道你的底线在哪并遵守和敬畏,无条件服从军令,你才能带出一支好军队。” “当一个好的将军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他肩负的责任很大,因为他的背后是自己的兵,也是大庆的江山子民,还有自己的家人,并不是会一身蛮力蛮功夫就能当好将军。” 宋令钊道:“四婶婶也是这么说的,她说当将军其实也不难,攒够了军功就行,但当一个好名将却是很难。” 宋慈道:“我这里有个小故事,关于细节决定成败的你要不要听?” “祖母请说。” 宋慈便讲起那很有名的一颗钉子的毁了一个国家的故事。 宋令钊听得冷汗津津,目瞪口呆:“祖母,竟真有其事?” “谁知道呢,或许在另一个时空,类似这样的事正在发生着,所以细节是成功的基础,你要善于观察并运用,噢,俗称多点弯弯道道。这个,你得向杰儿取取经。” 宋令钊心想看来老弟的黑已是深入人心。 宋令杰:我黑,我骄傲啊! 马车回到相府时,宋令钊还在回味宋慈的一番话,细细的掰碎了去品,愈发觉得其中很有道理。 宋慈见他如此也不打扰,只是扶了宫嬷嬷的手下马车,往春晖堂而去。 “宫嬷,你看我今日是不是很有祖母的范儿?”哎哟喂,她都被自己给震惊坏了,感觉可以去当心理师了。 宫嬷嬷:“确实难得,您竟也正经了一回。” 宋慈:“……” 你这样很快就会失去我的! 第八百一十章 因果报应 知道信王家的小王爷发现那夏王氏的丑事时,宋慈便知道这个女人活不成了,但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隔天,她便是得知那夏王氏没了,以伤心欲绝殉夫的名声没的,喝了一杯毒酒,是近身侍婢喊人没反应才发现人已经死了。 “殉夫,倒是全了一个贞洁烈妇的名声,这夏氏倒也狠得下心。”宋慈对宫嬷嬷说道:“这名儿一出,至少她那个女儿以后就不会愁亲事。” 古人看重名节,母亲的名声会直接影响到女儿,如果母亲刚烈,当女儿的也不会太差,那些个重规矩礼法的人家,该是很喜欢此类儿媳的。 宫嬷嬷点头:“不管如何,她一死,所有的污糟都会随着她的死而掩埋,这事大概就这么了了了。” 人死如灯灭,所有的恩怨情仇也是一样,人没了,也就散了。 “你说这动手的是信王这个当族长的,还是她那个婆婆?”宋慈有些好奇。 “信王岂会不知会夏王氏的婆母,毕竟是她的亲儿媳,老奴想,这下决定的,大概会是那个婆母。” 泥人尚有三分性,这当婆婆的知道儿媳在儿子的丧礼上与人苟合,岂会善罢甘休,怕是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了。 “也对,这夏王氏干的委实不是人干的事。” …… 夏氏的丧礼很快就发丧,过了十来天,宋令钊被人邀请前去引月楼宴席。 看到夏且,宋令钊跨进门的脚步一顿:“怎么是你?” 夏且:“我要是亲自下帖子,你怕是不会来,只能托了梁礼昕那小子了,听说他和你关系挺好。” “啥事,你怎么可以出门了?”宋令钊看一眼厢房内的几个侍卫小厮,心道这是明里的,暗里的还有跟着。 夏且指着那几人,努了努嘴:“在外走廊等,本小王爷和小宋二哥说说话,不许尔等偷听,谁敢偷听告状,本小王回去就割了他耳朵。” 众人拱手退出。 宋令钊看着小霸王一样的夏且,道:“你这霸王当的,小心他们心中有怨,真有危险的时候,看他们怎么保护你,指定会划水。” 用祖母的话是说,消极怠工。 “随便呗,反正我活不了,他们也甭想活。” 宋令钊:“……” 我竟无言以对。 夏且推了一杯茶过去,道:“我那堂婶的事你可听说了?” 宋令钊点头:“听说殉夫了。” 夏且讥笑道:“殉夫比较好听,是我那堂祖母干的,把药放在她的药里,药死了。哦,她会死,是因为我把那事捅给我祖父听,他当晚就查到了并去找了堂祖母,第二日,我堂婶就没了。” 宋令钊并不意外,反正他早已从宋慈那边得知那人事发的话,必死无疑,看谁下手罢了。 果不其然,死得好快。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都是因果报应。 不过这人也勾不起同情就是了,倒是可怜了她那个女儿,爹娘早亡,家中只有一个年老的祖母,以后的日子,怕是要苦些。 宋令钊道:“你那个堂妹,总是因为你才没了娘,以后你当哥哥的,可要多护着几分了,怪可怜的。” 第八百一十一章 你是宋三小狐狸吧? 夏且很想反驳宋令钊的话,什么是因为他才没了娘,明明是那个女人自己做的丑事,她不说,难道就一辈子没人知道? 他才不信。 可想到在灵堂上不哭不闹只有五岁的莹妹妹,一张瘦小的脸苍白得没有颜色,眼神也是呆滞歉然的,心头便有些不是滋味。 “那是我妹妹,我自然会看顾了,还用你说。” “那就好,没事我走了啊。”宋令钊站了起来。 夏且哎了一声叫住他:“你干嘛去?这菜还没上呢,走啥走,我可是特意点了一桌子好菜招待你的。” 宋令钊斜睨着他,道:“你虽然不是正丧,但这还没出月,也算是在孝中,还能吃肉?” “我不吃你吃啊。” 宋令钊呵的一声:“你个小霸王这么好心,坐着看我吃肉?该不是自己馋肉了,故意设个局子叫我出来,点上一桌子荤,然后就吃点。到时候有人说你吃荤,你就赖在我身上,说是我喊你吃的?” 夏且:“……” 卧槽,本小王爷号称京中一霸,还没见过这么能臆想的人才,他脑子装的特么全是阴谋诡计? 不是说宋家二公子是个刚直憨憨么? “你其实是宋三哥?”夏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警惕地问。 听说那宋三公子是个狐狸托世的,一肚子坏水,特别会阴人。 “我,我请的是宋二哥啊。”夏且一副随时要跑的做派。 宋令钊成功被逗笑,道:“要是我老弟,岂会和你说这么多废话。” 夏且撇撇嘴,好,被伤害到了。 宋令钊重新坐下来,并吩咐小厮换一桌素菜,免得惹人诟病。 夏且见状,眼神微动,却也没阻止,想了下,问:“宋二哥,你说我是不是不该跟我祖父说那个女人的事?我要是不说的话,莹妹妹也不会失去娘亲了。” “哟,听你这语气,小霸王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害了妹妹年幼失慈了?” 夏且小脸涨红:“我这是认真与你说话,你,你……你是看不起我,并不想和我说话,怕我这姓夏的连累你?要是这样,你大可以走。” 宋令钊愣了下,看小家伙眼神带着狠意又有些受伤,讪笑两声:“咋了,生气了?” 夏且抱着双臂,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得,还真是生气了。 宋令钊弹了一下他肉乎乎的脸,道:“与你说笑呐,男人大丈夫,莫要这么小气。这次算是我的不对,哥以茶代酒向你赔个不是。” 他拿起杯子碰了一下他的杯子。 夏且脸色稍霁,却依旧板着小脸。 “行了,别装大人生气了,你刚刚要问我该不该,若换在丧礼那天,我怕是不好答你,但那天我也和我祖母谈过此事。” 夏且脸色一变:“你和你祖母说了?” 娘的,这小子这么守不住秘密的吗? “我祖母当时也在场。”宋令钊翻了个白眼,道:“还有,别把我祖母想得忒坏,她老人家才没那么碎嘴到处传这些破事儿。用我祖母的话说,她不屑用这样的话题去博人眼球和关注。” 夏且心一松,也是,那位老夫人看起来挺高风亮节的。 第八百一十二章 哥你眼冒青光嘞 要糊弄一个和自家小弟差不多年纪的小子,宋令钊表示还是在行的,噢,也不是糊弄了,是开导。 更莫说,他自己也是在宋慈那上过课,直接传递她老人家的看法也就得了。 于是,宋令钊清了清嗓子,一口气把宋慈说过的给说了,除了一些军队上的事。 夏且感觉很是微妙,这人和人的祖母,怎么就这样的不同,他家祖母,除了叫他玩,吃,想怎样就怎样之外,哪里说过这样深奥的理儿? 而他娘,整日里也是怕他化了融了碎了,有点啥不好就捧着个西子心哭哭啼啼。 夏且看着宋令钊那明朗的俊脸,心下喟叹,人和人是不同的,还有,什么样的人家养什么样的子弟。 “咋了,你觉得不中听?”宋令钊斜睨着他。 夏且摇头,很是有些感慨地说:“宋二哥,你祖母,是把你当大人看待呢。” 只有对方把你当大人看,才会和你说这么深奥的理儿。 宋令钊愣住。 “你以后肯定会活得很恣意畅快。”夏且眼里带了羡慕,说了一句。 宋令钊道:“反正这理儿就摆在这里了,你也莫要愧疚,你只要想着,她若还在,说不准以后就是你的姐姐妹妹遭殃了,她们会彻底坠入深渊。虽说死者为大,但大不敬的说一句,你那个堂婶,是咎由自取。现在以死换一个贞洁烈妇的名儿,是她成全自个儿,成全了夏氏许多姑娘。” 死一人跟死许多人,有账算的。 夏且也并不觉得那个女人可怜,只是对堂妹愧疚,现在听了宋令钊的话,也就把愧疚撇下了。 罢了,顶多以后自己给莹妹妹撑腰。 …… 在引月楼吃过饭,宋令钊便要走,夏且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似是有心拉远距离似的。 宋令钊见状,就道:“你要跟就上前一步,偷偷摸摸跟捉贼似的像什么样。” 夏且咧嘴一笑,连忙跑上来,走在他身边。 两人边走边瞎说着,一边逛着小商贩的摊子,便见有穿着兵部官服的人大人骑着马经过,往城门那边去。 宋令钊眼珠子一转,让夏且自己回府,自己则是让人牵了马来跟了上去。 夏且:“……” 他就是这么被无情抛弃的。 “跟上去。”他咬牙,让侍卫牵了马来带他。 城门那边公告墙前,已是挤了不少百姓在围观,宋令钊把马绳扔给小厮,自己则是钻了前去。 公告墙上,那两个大人已是把一张兵部出的公告张贴在其中。 他上前仔细一看内容,眼睛微微一亮。 一年一度的征兵季又来了,征的是年纪十四以上的男子,军饷比以往也要多些,这公告会下放到各乡各县,报名截止会到八月。 宋令钊心情有些澎湃,舔了舔唇。 “嗤,害我以为有啥大事件,征兵而已,宋二哥你咋就跟看到了美娘子一样,眼冒青光了!”夏且看清公告上的内容,无意中瞥到宋令钊的眼神,不由道:“你该不会也想去报名参军?” 第八百一十三章 情愿你不知道征兵令 宋令钊策马回府,脸上带了几分兴奋,在东角门下了马,把缰绳扔给迎上来的门房,兴匆匆的往里走。 “钊儿刚从外面回?” 宋令钊刹住脚,看清眼前的人,拱手施了一礼:“三叔,您也在呢。” 宋致庆勾着唇浅笑道:“三叔也是刚回府,你倒是跟在我后头了。”他看着这个侄儿的身形,暗自和自己比了下,道:“你这一年个子蹿得挺快啊,都快比三叔还高了。” 宋令钊挠了挠头,道:“兴许是因为我平日习武的原因,我食量也大。” “没事儿,都说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娘,你娘嫁妆丰厚,你吃再多,也供得上。” 宋令钊讪笑,心里却是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听着三叔这语气,酸不溜秋的,怪声怪气的感觉。 “钊儿端午可谓出尽了风头,连带着你爹娘也受了惠,不过三叔作为长辈告诫你一句,可不能因此而骄傲,要戒骄戒躁。” 宋令钊连忙道:“侄儿谨遵三叔的教导。” 宋致庆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你爹这辈子最大的本事,就是生了你和杰儿。” 宋令钊:“……” 难道不是娶了我娘吗? 不过这阴阳怪气的,委实让人心里有几分不舒坦。 宋令钊咧了嘴笑:“三叔谬赞。那个,您不走?” 宋致庆手一僵,缩了回来,咳了一声,往后院而去,他还有事和鲁氏说呢,摸了摸袖子里的东西,他的底气足了些。 宋令钊看着他走了,连奔带跑的回到自己的院子,直奔宋令杰的西厢房去。 “老弟!” 宋令杰正在窗前练字,冷不丁被他吼了一嗓子,吓得手一抖,笔下的字便是歪了,整篇字都废了。 他看着一篇字无奈地叹气,把笔扔在笔洗里,再把那纸给揉成一团,然后掟向宋令钊。 宋令钊抬手一抓,把那纸团子给捏在了手里,笑嘻嘻地凑过去:“你打不着。” 宋令杰没好气地重新取了一张纸铺开,道:“你大可不必那么嚎,我还没到耳背的年纪。” “我这不是有话说么。” 宋令杰头也不抬,道:“听你这兴奋的语气,咋的,征兵的条令出来了?” “你知道?” 宋令杰道:“昨日我便从殿下那边听说了,今日在书房也听几位先生说过,料想你出去,应该也能听到消息了。” “你这就不够兄弟了啊,咋都不和我说。”宋令钊有些郁闷。 宋令杰抬头看着他,道:“说句实在话,我其实并不想你知道,因为你知道了,你肯定会走。” 宋令钊愣住了。 他靠在窗前,故作轻快地道:“咱们不都说好了吗?” “说好归说好,可你一去,也不知多少年才能再见,更不知还能不能见。你我同胞,从在娘肚子至今,何曾分开过?所以我情愿你不知道。” 战场残酷激烈,可不只是嘴上说说那么容易,他也害怕失去。 “胡说,你去给殿下当伴读,也时常住在宫里,那也是分开了。” “少来插科打诨,你知道我的意思。”宋令杰冷哼。 宋令钊:“……” 第八百一十四章 操碎了心的宋小三狐狸 若问宋令钊最怕什么,自然最怕同胞老弟一本正经的时候,感觉特瘆人。 他搓着双手,尬笑着:“老弟,你看你,都把哥我吓着了。” 宋令杰不说话,只稳稳地下笔。 “你真要这么抗拒,那就罢了,不去呗。”宋令钊摸了摸头,神色恹恹。 宋令杰瞥过去,道:“嘴上说不去,这心早就飞出去了,还有,想偷偷的跑。” 宋令钊眼神闪烁,不敢和他对视,声音有些发虚,道:“胡说,我岂是这样的人?” “你心虚了。”宋令杰轻哼:“你我双生同胞,我难道还摸不着你的心思?” 宋令钊嘀咕:“不奇怪呀,我就摸不透你在想啥。” 像小霸王所说的,一肚子坏水,弯弯道道跟那九曲十八弯似的,谁摸得透。 宋令杰垂眸,好半晌才道:“征兵令一出,我知道是拦不住你的,和我们之前所言,你要走,也只能从长计议。参军,也得登记户籍身份文书什么的,你总不好用你是宋家二公子的名头去?” “你肯帮我?” 宋令杰头也不抬,道:“我不帮你,你就跟头发疯的牛一样,瞎哄哄就冲出去跑没影了。” 宋令钊顿时满脸喜色,有老弟帮忙,那这事就跑不了了。 “报名截止的时间是八月,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倒是不急,要走,也得卡着时间,还得瞒一下家里的大人。”宋令杰掰着手指计算,道:“依我看,这两个月里家中最忙乱的时候,大概会是大伯母生产的那会,那时候该是无人顾及得上你,等他们回过神,你都走远了。” “这么迟?” 宋令杰狠狠地瞪他一眼:“你就这么急着飞?” 宋令钊连忙双手合十告饶:“我这不是怕时日久了生变么?” “那正好,不用去了。”变不变的,宋令杰完全感觉不是问题,反正征兵年年有,若是遇上战乱频繁,还会临时急征,所以他半点都不是问题。 宋令钊觉得今日老弟火气有点儿大,也不敢去触他的没霉头,免得他一个不乐意了,不帮忙了,岂不是白忙活? 他可不想连京师都没走出,就被家里人捉回去。 “行行,我听你的,你说咋整就咋整,啥时候走就啥时候走。老弟,哥我能不能成为威震天下的名将,就靠你了。” 宋令杰看着他做低伏小的样子,不由气闷,这混账东西,是真的半点不留恋啊。 不想看到他。 “麻溜给我滚蛋!” “嗳,小的告退。”宋令钊乖巧地打了一揖。 宋令杰脑壳疼,感觉操碎了心,就这么二货的样儿,还想当名将? 宋令钊走了几步,又倒了回来,道:“老弟,你说三叔是不是纳了姨娘这脑袋瓜变笨了?” 宋令杰皱眉,怎么扯到三叔那边了? “刚才回府的时候,就看到他,说了几句话,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他说话有些阴阳怪气的,你听听哈,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学着宋致庆的语气说话,末了问:“诺,就这样,是不是特阴阳怪气?啧,女人真是害人的老虎,好好的三叔都给整阴了。咿呀,以后我得小心点。” 宋令杰眉心轻蹙,道:“大人的事,咱少管。” 阴阳怪气?那是嫉妒眼红了。 第八百一十五章 渣夫讨好 宋致庆鼻子发痒,打了两个喷嚏,摸了摸袖子,也没带着个帕子,直接用指头抠了抠鼻头。 鲁氏从里屋出来,看到这一幕,脚步便是一顿,有些错愕和脸热,眼中划过一丝嫌弃。 啥时候这温文尔雅的官人跟个粗鄙的山野大汉一样,直接就用手擤鼻涕撩鼻孔了? 她脑海里忽然就现起曾在庄子上看到的一幕,那些个庄稼汉坐在田埂上摘了鞋子抠脚,这抠了还要闻闻味儿,当下把那人和宋致庆的脸一换。 鲁氏有点反胃,做了个作呕的动作。 “去给老爷取个干净的帕子来。”她吩咐站在门边的如意。 宋致庆:“……” 他的手微微一僵,若无其事地道:“虽是五月底,可这晚上还是有点凉意,心妹你可要注意着添衣,莫要贪凉。” 人就是这么奇怪,若换在从前,鲁氏听到这么一话,怕是感动得要西子捧心,可现在,她听到心妹这个称呼,愣是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浑身不自在。 如意取了一块干净的帕子来,双手呈上。 宋致庆道:“你们退下,我和你们夫人说说话。” “是。” 众人退下,还体贴的关上了门。 鲁氏:“……” 有些儿不太对,这大白天的,难道这人是想那事,这不能? 反常即有妖。 鲁氏暗自警惕起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地道:“老爷若是得空,就要多过问一下洲儿的学业,到底是三房嫡长子,以后继承家业的顶梁柱,可不能忽视了。” 宋致庆眉头皱了一下,却很快松开,道:“你放心,他是你我的长子,我又岂会轻视了,等一会儿我就去查看他的课业。” “那最好不过,这孩子也不会说你许久不曾教他写字念书了,还说你有了弟弟,就不亲他了。” 宋致庆闻言,心下有些愧疚,坐了过去,握起她的手,歉疚地说:“这都是为夫的不是,这阵子我们部里有点调动,许多事都压在了一块,为夫也忙着与人对接,又要应酬上峰,便是忙得脱不开身。” 鲁氏并不回话,只是心下冷笑,心道你的鬼话连篇,我要真信,那就是信了你的邪。 一个月里,没有一日是不去悠然苑晃一下,见那贱人娘仨的频率比见他们正宫还要多,她要不是还帮着大嫂管着家,都不知道自己和白氏哪个才是正室了。 宋致庆见她不接话,一时也有些尴尬,笑道:“这么着,明日我便是沐休,眼下已入夏,不如我们带了洲儿和薇儿一起,去荷园那边顽耍?听说那边来了一个新的厨子,做松子鱼极是地道美味。你不是最喜吃这松子鱼么?正好尝个鲜。” 鲁氏听了,心头有些意动,倒不是她稀罕宋致庆作陪,是她心疼两个孩子,尤其洲儿,近一年来,提起他父亲的时候是越来越少,就怕着父子俩这么生疏下去,以后会完全不亲,那才成全了悠然苑那个庶子呢。 “就我们一家子去?不带别的什么人?”她试探着问。 第八百一十六章 你把我整不会了 宋致庆也是混官场多年的人,鲁氏的小心思他那里不知,听着她故意忽略掉白水莲母子三人,心里略有些不舒服。 她也是主母,未免太过小家子气了。 可想到自己有求于她,便按捺下郁燥,道:“那自是的,就我们四人去。” 鲁氏闻言绽开笑脸,说道:“那洲儿他们定然很欢喜,我这就让人通知他们过来。” 她刚站起,就被宋致庆拉住了,道:“不急,我们说说话。” 鲁氏重新坐了下来。 宋致庆拨弄了一下她的发髻,道:“心妹,这些年你跟着我,也是委屈你了。” 他变戏法的从袖子拿出一只翡翠凤凰流苏步摇,插在了她的发髻上:“我路过上宝阁买的,很衬你。” 鲁氏愣了愣,伸手去摸了下来,看着那精致的步摇,心里有些甜,嗔道:“你我成亲都有十年了,说这个做什么?” “这不是看着二哥他轻巧就得了官身,心有所感么?”宋致庆揽着她叹道:“当年我寒窗苦读十年,才能考得进士当上了官,也让你有了诰命。可二哥呢,不过是因为钊儿随手救了信王家那宝贝疙瘩,,就被皇上赏了官,二嫂也有了敕命,多容易啊。” 鲁氏心情有些复杂,是啊,那是真的容易,从前她尚且能自我安慰,自己头上有个诰命,江氏就算是嫡媳也不过是个商户女。 可现在呢,江氏简直是人生赢家了。 儿女双全,嫁妆丰厚,她娘家只得她一女,将来还不都是她和她子女的,夫婿对她死心塌地,现在又有了敕命。 有财有名,夫婿宠爱,子女孝顺,人生堪称圆满,谁不羡慕? 鲁氏干巴巴地道:“这都是各人的命,焉能比?” 人比人,比死人。 她现在就只能盼着一双子女以后也争气了,至于夫婿这里,还是别指望太多。 “各人的命?不就是因为他们是嫡出,而我是庶出?”宋致庆自嘲一笑,道:“若我是嫡出之子,老太太岂会不为我筹谋?可惜我没从她肚子里爬出来,不然我的成就岂仅于此,就是你的诰命,也不止只是一个五品宜人。 鲁氏心口一荡,抿唇不语。 “心妹,到了这副年纪,我算是看明白了,出身代表了成就,也代表了荣耀。将来我们三房的高处能爬多高,还得看几个孩子们。” 鲁氏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想要摇着他的肩膀大嚎三声:我的爷,你总算脑子清醒了! 可她才欢喜一瞬,就冷静下来,慢着,几个孩子,无三不成几,这是把那贱人出的东西也算在内了? 鲁氏道:“你能看到这点,我们三房自是不会差到哪去,要不我怎么让你多看重洲儿,非我小气要打压小五他们,而是嫡庶有别,哪个家族都是着重培养嫡子女的。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我们三房的名望和未来。” 宋致庆身子一僵。 这话他怎么接,怎么莫名有种被内涵了的感觉? 他舔了一下嘴唇,道:“你所言极是,但心妹,所谓独木难支,只靠洲儿一个嫡子,谁能帮他?” 鲁氏看着步摇,声如蚊呐,羞道:“那,再生一个?” 宋致庆:“……” 你可把我整不会了。 第八百一十七章 两口子真干上了 再生一个。 宋致庆一愣之后,心口多少有些澎湃,可以的话,他自然不嫌再多一个嫡子的,毕竟多子多福,而且上阵不离亲兄弟嘛。 再还有一点,他认为儿子多了,这养废一个,还能再培养另外的,总能培养出一个成才的,但若是只有一个,就没得法子了。 他扭头看去,虽然年岁也有些了,但这侧面看过去,鲁氏也别有一番韵味和风情,某些记忆便是复苏起来。 宋致庆喉头滚动,手放在了她的腰处,道:“你要是愿意,我自然是千愿万愿的,哪家嫌嫡子多的?” 鲁氏双颊滚烫,嗔了他一眼,顺势靠了过去。 这感觉,久违了。 两人想繁衍的情绪逐渐高涨。 忽然鲁氏身子一僵。 “你说啥?”她抬起头,看着跟前的男人,这是她同床共枕十年的男人吗? 咋这么陌生。 宋致庆有些心虚,却还是硬着头皮道:“那个,就是小五他们,你看记在你名下如何?” 鲁氏勃然色变。 难怪呢,又是送首饰,又是说要陪他们娘仨去游玩,眼下更绝了,色诱都整上了。 原来那都是为这个事铺垫啊。 想把那对龙凤胎记在她名下,然后把庶变嫡,好心机,好算计。 鲁氏腾地推开他,冷笑着:“怪不得呢,我说你怎么就良心发现浪子回头了,原来在这等着呢。想把那对孽种记在我名下?可以啊,除非我死!” 宋致庆脸一黑:“什么孽种?那也是我的孩子。” “对,只是你的孩子,可不是我的。” “你这是故意抬杠了,你是我的原配嫡妻,不管是谁生的孩子,都是你的孩子。” 鲁氏哈哈仰头狂笑,直至笑出了眼泪:“你还记得我是原配嫡妻,我以为你都忘了谁是你的妻呢,有应有求就我是你的妻了?我呸!宋致庆,你就是个王八蛋!” “鲁如心!”宋致庆大怒,站了起来。 “咋了,你还想打我不成?你来啊。”鲁氏凑近,一张脸狰狞不已,磨牙道:“有种你就动手,不然你就是孬种,来啊。” 宋致庆有些怂,声厉内荏地道:“你,你看看你成什么样?你明明也是个温柔解意的,咋就变成了一个泼妇了?” 这话可是彻底让鲁氏炸毛,她抓着手中的步摇簪子就扑了过去,尖叫着道:“我就是变成泼妇也是你害的,我的温柔都被狗吃了。宋致庆,你个混蛋,我和你拼了。” 宋致庆吓得懵了,知道脖子被簪子划过,他顿时浑身发寒,把她用力抓住,按倒在罗汉床上,抢过她的簪子扔了:“你别发疯了好不好?” 鲁氏哪里听得进去,对他又捶又踢又咬的,完全跟疯了一样。 外头,如意等人听到里面的动静,都有些脸红,走远了些。 这光天化日的,夫人和老爷的动静也太大了些。 周妈妈走过来,看她们脸带羞意,就道:“你们不在里头伺候杵在这里作甚?” “妈妈,老爷在屋里呢。”如意羞涩地道。 周妈妈一愣,走近两步,倾耳一听,不由脸色变了:“不好。” 整啥旖旎的呀,两口子是真干上了! 第八百一十八章 有了儿子忘了娘 春晖堂。 宋慈看着眼睛不离儿子半分的宋致钰,心下很是感叹,这全职奶爸,可真是出乎她意料,竟是这般细心。 “平日里也不见你带了轰轰过来陪我这糟老太婆说说话解解闷儿,这会儿怎么回来了?” 宋致钰半趴在罗汉床上,逗着儿子,道:“这不是到了征兵季,郡主这阵子回军营里可忙得很,又要重新整列一下老将,听说还要重新收编啥的,也没太多空当回府,我爷俩就来了。” “既郡主不在,你们就住上几日,反正你们的院子每日都有人打扫。”宋慈捏着小孙子肉嘟嘟的藕臂,只觉得分外好玩。 只是好玩不过半分钟,她就手就被宋致钰给挪开了。 宋致钰咧着嘴笑:“娘,孩子还小,您想捏肉肉,冲儿子来,儿子比他肉厚。” 说着,把袖子一撸,露出一截白肉臂,递到宋慈跟前。 宋慈:“……” 她一巴掌拍了下去,瞪眼道:“滚!” “哎哟哎哟,好疼,娘快给儿吹吹。”宋致钰耍痴卖疯。 宋慈气笑:“你可给老娘拉倒,就你这有了儿子忘了娘的混犊子,麻溜边儿去。” 宋致钰大喊冤枉。 “就你这还冤枉,我看你把轰轰纵的,都跟小霸王一般无二了,要个东西就非要到手不可,不给就哭闹。”宋慈板着脸说:“他才生下来的时候我就说了,不许你们娇惯孩子,这性子定了,以后想扭转可就难了,难道你想定北王府的继承人只是个废材?” “娘,哪就这么快定性?再说他才多大,半岁都说不上。而且,咱们真没娇惯,您闻闻他身上的药香。”宋致钰把儿子抱起,抓住他的小手递到宋慈跟前,道:“郡主老小就让他泡药浴为将来习武打根基,我也没拦住不是?” “承认,你是不敢拦。”宋慈嗤笑。 宋致钰:“……” 戳儿子的痛处,您这就没意思了啊。 “娘您别看轰轰小霸王,他可精了,在我跟前才敢如此,在他娘跟前,乖得不行,特会看眼色,这点就是随我,聪明得很。”日常一日晒儿子,宋致钰得意洋洋。 宋慈:“诺,还说没娇惯,就冲你这话,就知道平日里谁惯他最多。” 宋致钰讪讪的。 “反正我话都说过了,你现在也当爹了,还是王府郡主的郡马,王府是个什么处境,它的继承人又该是什么样,你自己心中也要有数才行。”宋慈意味深长地道:“四郎,你是郡马,和王府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娘,我明白的,这不是趁着他还小,才多宠些么,到了两三岁,他懂性儿了,我想惯只怕也惯不来了。” 宋慈眼神微黯,轻声问:“郡主就没说过,皇上何时让你们回东北?” 宋致钰一怔,摇了摇头。 宋慈闻言便叹了一口气。 手握兵权的异姓王,始终是上位者的忌讳,哎。 宫嬷嬷掀帘而进,向二人屈膝一礼,声音有些发闷:“太夫人,梅苑那边打起来了。” 宋慈:“” 第八百一十九章 自请下堂 宋慈可真感觉自己开了眼界了,两个加起来年过半百的人,还都是读书做官的,这女的还是诰命夫人,竟是跟个市井泼妇似的和丈夫干架撕头发? 哎妈呀,心口闷。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就知道,一个小家庭,屋里有了那什么侍妾通房,就是乱家的根本,看来宋家的家规祖训得再加一条猛的。 专治这些管不住下半身的大老爷们。 跪在地上的宋致庆和鲁氏,眼下都不敢抬头,这大夏天的,只觉得膝下如跪寒冰,似有无数蚂蚁往膝盖里钻,密密麻麻的,又痒又痛。 “你们可真是能耐了。”宋慈沉着脸开口:“老三你当年读的圣贤书怕是读到狗肚子去了?堂堂的大老爷们竟是动手打老婆?你就不怕传出去,御史送你上御前,叫满京师的人都知道你的丑事?” 是了,五品官老爷打老婆,御史台确实是欠了他一个热搜。 宋致庆身体一僵,抬头道:“母亲,我没打她,是她撒泼,用簪子想杀我,我为了抢她的簪子,才没注意碰着她。” 倒是鲁氏,个子小小的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他的腰间怕是淤青一片,还有脖子,那更是被簪子划破了。 那亏得是脖子,要是再往上点划着脸,他岂不是连朝堂都上不了了? 宋致庆惊出了一身冷汗,扭过头恨恨地剜了鲁氏一眼。 这个泼妇! 宋慈看在眼内,冷笑出声:“没有因哪来的果,鲁氏平日里,说话的声音都不会太大声,岂会突然就和你打起来了?可见你做的不是事,把好好一兔子给惹急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说的大概就是鲁氏了。 鲁氏平日里,很是注重礼仪规矩,一来是她害怕别人瞧不上她,所以多年来一直很刻意的去学规矩礼仪那套做派,甚至把宋如薇也教得小小年纪就很刻板老成,要不当初刚回来的时候,宋慈就说小丫头失了几分天真,多了几丝圆滑世故老成。 所以宋慈没说错鲁氏,她平日里说话,都算是极温柔的,一来是刻意,二来也是因为是庶媳身份,娘家也不显,自卑的缘故。 宋致庆被宋慈一番喷,愣了一瞬,抿着了唇。 夫妻成亲多年,一直都很恩爱,他确实不见鲁氏撒泼大发脾气的模样,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从他领了白氏进门的时候。 宋致庆有些心虚,越发觉得跪着的膝盖酸麻胀痛。 鲁氏却在这时抬起头来,泪眼盈盈的看着宋慈,道:“母亲,这个家是容不下我了,您老人家不若做主,把媳妇给休了。”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宋致庆顾不得在宋慈跟前,一把抓住鲁氏的手臂:“你疯了,只是吵了几句,你何至于此?” 自请下堂,这事儿传出去,就是他宋致庆没脸了,毕竟鲁氏并不是毫无生养,回京也是伺候公婆,操持家务,原配嫡妻该做的事,她都做了,却要自请下堂,外人怎么想? 还不是想好好的人自请下堂,还不是被宠妾灭妻给逼的? 第八百二十章 吓出半点好歹 宋致庆一想到宠妾灭妻这个词,就想起前阵子朝堂之上,有御史弹劾了那江宁知府宠妾灭妻造就人伦惨剧,皇上大发雷霆,直接把那许知府的官给撸了。 那会儿谁不是夹紧屁股做人,就是他,也安生发了两日,不敢多去悠然苑。 可现在若是自己步了许知府后尘,那…… 宋致庆冷汗津津,去拉鲁氏的手。 鲁氏却是直接甩开他的手,膝行上前,来到宋慈跟前,哭着说:“母亲,儿媳就是下堂了,另辟一个小宅子住着就行,也不改嫁,不会辱了宋家的名声。等儿媳下堂了,他想纳几个妾就纳,想抬正那白氏也随他,想整几个庶子女从庶变嫡我也管不着了。” 宋致庆脸色死白死白的,一张脸阴得滴水,都不敢抬头去看宋慈的脸了。 宋慈也是憋了一股气,指着鲁氏的脑门,斥道:“你就这点出息?多大的事儿,要闹得你自请下堂?你可想过薇儿姐弟将来婚娶要如何,有个下堂娘,他们能说到什么好人家?你这当娘的,就这么自私?” 鲁氏抱着宋慈的腿哭得不成,道:“母亲,儿媳也是被逼的,我自请下堂,也比他亲自开口叫我退位让贤的强。” “我没有这么想过,我就是,就是不忍落两个孩子出身遭下人碎嘴,才想记在你名下,你若不想就算了,何至于和我这么闹。”宋致庆辩驳。 “老三你住口!”宋慈厉声一喝。 这一喝,哎妈呀,一口痰闷着喉咙了,发出赫哧赫哧的声音,顿时急眼了。 宫嬷嬷吓坏了,连忙去帮她顺气,一边喊人。 宋致庆和鲁氏也是吓死了,不敢再哭闹,慌慌张张的喊着宋慈。 这可真要命了,把这位老祖宗给吓出好歹,他们三房绝壁药丸。 宋慈也很想死,怎么就被痰给闷住了? 宫嬷嬷一边帮她顺气,一边让鲁氏取了痰罐来,熟稔的轻拍着宋慈的后背。 咳,噗。 宋慈气儿顺了,却是嫌弃的闭眼,把痰罐推开。 想吐,没脸见人。 两个丫头也都上前服侍,递帕子的递帕子,送茶水的送茶水,好一番忙碌。 宋致庆和鲁氏慌得一比,后背生寒。 好容易把老祖宗给服侍舒坦了,宋慈摆摆手,让丫鬟们退下。 宫嬷嬷已是吓得后背衣衫全湿,看着宋慈那略带青白的脸色,心里很是来气,也不顾是不是僭越和以下犯上,直接冷声道:“三老爷,三夫人,你们夫妻的事按理老奴一个奴才不该多嘴儿。但你们却闹到太夫人跟前来,气着她,差点出了大事儿,这若是太夫人有个好歹,你们可知后果?” 宋致庆和鲁氏想也不想的重新跪了下来,连声告罪。 后果?若真因为他们夫妻而累得宋慈不好了,丢官事少,最怕无声无息的没了命。 这可是连皇上私下里都会喊一声姨母的存在。 宋慈自己也吓得不轻,一口痰不上不下的气闷,让她感觉跟要死一样了。 看着底下两人,她也彻底没了好脸色,道:“只因老三你一个不忍落,就妄图以庶变嫡。有句话我早就想说,现在不忍落,早当初脱裤子的时候干嘛去了?” 第八百二十一章 骂庶子 自打太夫人在死门关前滚过一圈后,家里的人都认为这位老祖宗的脾性委实温和开朗许多,也逐渐的忘了从前这位的脾性。 嫉恶如仇,看你不顺眼,什么脏的歹的一秃噜就开喷,尤其年轻的时候,因为丈夫立不住脚,家里只能靠她撑着,所以性子很是泼辣。 要不怎么外头有人总说宋慈粗鄙,哪怕当了诰命夫人也改不了庄户农妇的脾性? 实在是这位老太太不开口也就罢了,一开口绝对是臊得对方抬不起头,战力爆表,所以无形中,也得罪了不少人。 原身也知道自己性子不太讨喜,也无所谓,出门交际的事能不去就不去。 也就大病一场后,仿佛人都看开了,可正是如此,大家都忘了老太太原来的脾性。 眼下,宋慈一句极其粗鄙的话说出来,宋致庆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直接红到了耳根去。 鲁氏同样臊得满脸通红,手指头绞着,绣花鞋里的脚趾都恨不得抠出一个洞来了。 这,太夫人的话实在太直白了。 宫嬷嬷也险些招架不住,默默的看向房梁。 太不含蓄了。 宋慈却是想,我特么为了这两个糟心货差点被一口痰给整没了,我还同你斯文细声细气吗? 直接点,臊死你个渣渣。 臊归臊,宋致庆却是不敢反驳,跪在地上,弱弱地道:“母亲,儿子知错了,还请母亲莫要再动气,千万要保重您自己。” 心里再不服宋慈,宋致庆也不希望宋慈现在就死了,毕竟她一死,他作为庶子的,同样要丁忧守孝。 他这位置才坐了那么一年余,捞的进项还少着呢,可不想就这么没了。 宋致庆说着,还拉了拉鲁氏的袖子,特么快别闹了,这位要是不好了,等待咱的就是一个死。 鲁氏期期艾艾地道:“母亲,都是儿媳的不对,再怎么着也不该闹到您跟前来,您就原谅我们这一遭。” 宋慈白她一眼,瞪着宋致庆骂:“当年你百般求着我要娶她过门,但这才几年,你再变心也不该忘记她为你付出过的。她哪里做得不好了,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打理人情庶务,哪里对不起你了?” “母亲,这都是儿子的错。” “自是你的错,是你忘本。”宋慈冷道:“我们宋家,不过穷苦出身,一朝发达,也是老天开眼,更不该忘本。按理说,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包括你,儿女双全,就不该纳妾。你别的没学,倒学了你老子的做派,甚至比你老子更出格,未经主母同意就把人给弄进来还生出娃来。” 宋致庆羞得双颊滚烫。 这番话,就像几个沾了辣椒粉的耳刮子似的打在脸上,热辣麻烫。 “鲁氏她再差,也是你苦苦求来的,你的心哪怕不在了,也不该轻贱于她。她是三房主母,是你的原配嫡妻,哪怕你不爱她了,你也要尊她敬她,但你做的都是什么混账事,啊?” 鲁氏心头酸楚,低着头,任由眼泪成串滚落,很快晕成一摊水圈。 第八百二十二章 老祖宗行事老辣 宋慈一番好骂,不管是宋致庆还是鲁氏,都没敢驳,尤其是宋致庆理亏,除了一昧认错告罪,旁的话,是一个都说不上来的,只盼着老太太数落完了就过了。 “侍妾通房,那都是乱家根本,自打知道你有了新人,我早就料到这么一天,你看你这屋里乱的?若是传出去,你的脸往哪搁?和嫡妻动手,你这是吃了狐狸精的迷魂水,发疯了?” 宋慈冷声道:“你屋里那个,进门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安安分分的,宋家不缺她一口吃的穿的,但若是撺掇着你搅得宋家一团乱,那我却是容不得的。” 宋致庆一听,就道:“母亲,和白氏无关,是儿子听不得下人轻视小五姐弟,说……” 他词穷了。 “觉得两个庶子女受轻视心疼了?所以我就问你,当初你干嘛去了?你睡白氏的时候,早该料到这一天。没有姨娘,何来的庶子女?” “老三,我原以为,你是庶出,更该明白庶出的身份地位,多有掣肘,可你呢?被美色给迷了心眼,也忘了嫡庶有别,所以,不是下人轻视,小五他们,是你这当爹的造就了他们的出身,这怨不得人。” “一朝得志,便是轻浮狂躁,行事欠缺考虑,老三,你这样,未来的路能走多远?” 宋致庆身子一僵。 “老三,我知道你心里对我这个嫡母也不过是面子情,总觉得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就不亲,但你抚心自问,我何曾亏待过你和姿娘?吃穿用度,什么时候短过你们,我甚至也供你读书考上了进士,就连老二也没有,你说,我对得起你还是对不起了?换做别人家,有几个像我做到这样?” 对于庶子,没有捧杀养废就是给脸了,还仔细培养? 除非那真的没有嫡子的人家,不然,做梦! 宋致庆匍匐在地,恭恭敬敬地道:“儿子知道母亲素来都是好的,儿子心下感激,也是真心把您当亲母一般无二。” “我不求你怎么回报我,你只要记得你是宋家子就行了,既然我没有在一开始就养废你,那么便是承认你的身份地位,将来宋家亦有你的一份,同样,你亦有责任维护宋家名誉和发展。但你若不懂珍惜,那我只好做主分你们这房出去,如此你们怎么闹腾,我也不管。” 宋致庆和鲁氏脸色惨白,连忙磕头告罪:“母亲,我们知道错了,我们只想在您跟前侍候啊。” 宋慈斜睨着鲁氏,道:“你跟着他求什么情,你不是要自请下堂么?” 鲁氏脸上一辣,嗫嚅着道:“母亲,儿媳那是被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了,您就别生气了。” “还有老三你,不是想把小五他们记在嫡母名下么?离了这家,你爱怎么做,也无人能说你半点。” “母亲,儿子那是头脑发热,我,我……”宋致庆羞愧地匍匐下去。 宋慈冷哼一声:“既你这么心疼,这么着,教养子女本就是鲁氏的本分,从今儿起,把小五他们挪到正院那边厢房养着。白氏么,也好本本分分的服侍你,子女就不劳她操心了。” 第八百二十三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晴天霹雳。 把白水莲的一双子女送到正院里养着,这不是让母子分离? 宋致庆第一个想法就是这次真要完,白氏怕是要哭出个小湖来。 而鲁氏一怔之下,眉心轻蹙,却又很快就散开。 “母亲,这……”宋致庆急得有些乱,但很快冷静下来,道:“母亲,大嫂眼下正在养胎,鲁氏和二嫂也帮着管家,平日里已是够忙,这要是把小五他们挪到梅苑里养着,岂不是闹着她?她也没时间管啊!” 宋慈淡淡地撇过去:“宋府养的下仆足有百人之多,养他们难道是做主子的?自是让他们帮主子分担的。小五他们也就和圆圆一般大,多的是吃饱了睡,睡足了玩的,鲁氏闲了去教养一下也就得了。” “可……” “怎么,你想把他们记在嫡母名下,不就是想抬一抬他们姐弟的身份?养在嫡母跟前,不也是抬举么,难道你还不乐意了?至于白氏,她要是个聪明的,自然知道孩子养在哪里更叫人高看一眼。” 宋慈睨着他道:“这也就是现在大庆规矩开明,换着律法规矩更严明的朝代,哪有妾室亲自养育孩子的理?那全都是嫡母的本分。妾室么,伺候好大老爷们就足够了。” 宋致庆头皮发麻,嘴唇翕动。 宋慈微微侧头:“宫嬷嬷,你亲自去悠然苑把孩子接到梅苑,就说是我说的。眼看着再过不久就快到七月中元节了,让白氏替我抄几卷往生经和地藏菩萨经,好等着中元节供奉。” “诺。”宫嬷嬷屈膝一福,信步走了出去,并唤了春分进来服侍。 宋致庆面若死灰,让宫嬷嬷去接,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宋慈再看鲁氏:“小五他们,亦是宋家的子嗣,你做嫡母的,理当一视同仁,毕竟他们是要唤你一声母亲的。” 讲真,这话说出来,连宋慈自己都怕是做不到。 但作为老祖宗,明面话她是要说的,总不能说孩子送去你那边,你就是做不到对待亲生儿子那般,也得要尽心尽力这样,人亲爹还跪在地上呢。 所以明面话要讲,至于鲁氏怎么做,难道她还亲自盯梢了? 那并不能。 鲁氏诺诺地回话:“母亲,儿媳知了。” “既是知了,你们便退下,以后,我再不想看到这样的事,若再还让我添堵心烦,我就知会你爹,把你们分出去。”宋慈板着脸说:“我年纪大了,还想多活几年,可不想被气死。” 宋致庆和鲁氏连忙告罪,又打了几个承诺,才退出门去。 走出廊下,宋致庆看着灰沉沉的天空,心情就跟那灰暗一样,想到今日此遭,莫名有种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偷鸡不成蚀把米。 全赖了鲁氏这个泼妇,要不是她闹得厉害,怎会是这样的结局? 宋致庆撇头想看鲁氏,却见她已经走出春晖堂的院落了,背影看起来特别苍凉。 宋致庆怔了怔,揉了揉眉尖,快步出院门,他还得赶去悠然苑灭火。 第八百二十四章 挪窝 梅苑的动静,身在悠然苑的白水莲没道理不知,尤其身边还有个包打听的霜露,眼下也正幸灾乐祸的和白水莲说着。 “堂堂的诰命夫人,竟如市井泼妇一般挠打夫婿,老爷定是会厌恶了她,说不准,一封休书都在酝酿了。” 白水莲垂眸,唇角浅浅的勾着,有没有休书,倒且不论,但厌了鲁氏,那是定然的。 世间哪个男人可以容忍女人骑在自己的头上? 鲁氏,可真是犯了大忌讳。 一旁的静水却是蹙着眉说:“别太高兴,这事已是闹到太夫人那边去,太夫人定不会干看着。” 白水莲笑容一敛。 霜露眼珠子一转,道:“姨娘,奴婢这就去打听打听。” 白水莲没说话,霜露就要走,这才到门口,就有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进门。 霜露柳眉一竖,叱道:“你个小蹄子,后面是有鬼追着你不成?慌慌张张的作甚?” “霜露姐姐,姨娘,太夫人身边的宫嬷嬷领着人来了。” 众人一惊。 白水莲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快步迎了出去。 “宫嬷嬷,怎劳动您过来了?”白水莲款款的向宫嬷嬷施了一礼。 宫嬷嬷避了一下,还了个半礼,神色冷淡地道:“好叫姨娘知道,太夫人心疼五小姐和五少爷无人看顾,便是主张把哥儿姐儿挪到梅苑,由嫡母教养,也好和上面的嫡兄嫡姐亲香一二。” 白水莲笑容一僵。 霜露和静水几人都惊住了,下意识地看向白水莲,把哥儿姐儿他们挪到梅苑? 这岂不是叫姨娘他们母子分离? 霜露忍不住辩驳:“嬷嬷,我们姨娘平日里都是细心照料五小姐和五少爷,怎会无人看顾呢?” 宫嬷嬷板着脸,瞥了过去。 白水莲怒道:“霜露多嘴,还不给我跪下,向宫嬷嬷道歉。”她又对宫嬷嬷道:“嬷嬷,您莫要见怪,这丫头是被我惯坏了。” 霜露跪了下来,满脸委屈。 宫嬷嬷淡声道:“嫡母教养子女是本分,姨娘伺候家中老爷也是该有的本分,白姨娘您服侍好三老爷,便是您的本分和福分。另外,太夫人还想请姨娘抄几卷往生经和地藏菩萨经,待到中元节烧祭,如此一来,您更是无孔看顾哥儿姐儿了。” 白水莲忙说:“能替太夫人分忧,是我的福分,岂敢担一个请字?请嬷嬷放心,我定会用心抄。” 宫嬷嬷点头,微微侧头看着身边的仆妇,道:“还不去把五小姐他们接出来送到梅苑去?” “是。” 白水莲眼中有些不舍,却是强笑着对宫嬷嬷道:“嬷嬷,这俩孩子自出生就没离过我身边,平日里也由静水看顾,我恳请嬷嬷,让静水跟着过去照顾。我也不怕别的,就怕孩子到了陌生的地儿哭闹,反吵着了夫人。” 宫嬷嬷看她一眼,再看向她身边沉静刻板的丫鬟,道:“那就只跟着静水和奶娘,旁的人不必跟过去了,人多,倒也不是什么好事。” “多谢嬷嬷。” “不必谢。”宫嬷嬷眼皮也不抬,道:“这也是三老爷求来的,毕竟孩子跟在嫡母身边教养,也是抬举他们,姨娘说呢?” 第八百二十五章 宫嬷:太夫人气的是你 白水莲看着宫嬷嬷一行人带着孩子走了,身子一软,就要倒在地上。 霜露连忙一挡,接住她软软的身子:“姨娘。” 泉妈妈也快步上前,把她扶了起来,这才察觉白水莲的身子颤个不停,不由道:“姨娘,您得撑着点,五小姐他们还得靠您接回来呢。” 白水莲恍若未闻。 “莲儿。” 宋致庆一入院门,就看到这一幕,飞快的跑了过来。 白水莲看向他,抓住他的手臂,嘴唇哆嗦着:“三郎,我们的孩子,孩子……” 她激动得双眼一翻,整个人晕了过去。 “快去请府医。”宋致庆顿时急得不行,把人拦腰一抱,就把她抱进了屋里。 …… 梅苑。 鲁氏呆坐在罗汉床上,整个人宛若失了魂一样,双眼更是没有半点神采。 外头有些动静,是宫嬷嬷带着人把那对孩子接过来了,兴许是在陌生的地方,哭得有些厉害。 鲁氏越发的烦躁和不耐,闭了闭目,放在膝上的双手捏成了拳头。 门口那边有动静传来,周妈妈拢着手说:“夫人,宫嬷嬷过来了。” 鲁氏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宫嬷嬷在周妈妈亲自打帘子下走了进来。 “嬷嬷,劳动您了。”鲁氏福了一礼。 宫嬷嬷并不敢受她的礼,避让开了,道:“三夫人,五小姐五少爷已是接过来了。” “辛苦嬷嬷走一趟了。”鲁氏看向周妈妈,后者点头,进了里屋,很快就取了一个荷包出来,送到宫嬷嬷手上。 宫嬷嬷皱眉,并不去接,道:“老奴不过是受了太夫人的命令,才敢走这一趟,称不上辛苦,三夫人您这是要折煞老奴了。” 鲁氏走过去,亲自拿过那个荷包塞到宫嬷嬷手里,苦笑道:“嬷嬷,您就收着,今儿我们累着了母亲,还差点出了大事儿,我这心里正悔着呢。母亲那边,还得靠您辛苦多看顾着,好生劝着她老人家,莫要为了我们这些不成器的生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倒是我们的大罪过了。” 宫嬷嬷听她语气说得诚恳还带了讨好之意,不由叹了一声,捏住了那个荷包,想了想道:“太夫人生气,其实最气的还是三夫人您。” 鲁氏一怔。 “老奴的话接下来不太中听,您听着,听得进便好好琢磨一二,听不进,就当老奴放屁也就是了。”宫嬷嬷道:“为何老奴说太夫人气您?是您说了自请下堂,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儿,您就轻易说出那句话,那么太夫人从前苦心教导您的几番话,您是完全当耳边风了。” “太夫人刚强一辈子,她其实最不耐烦看的就是女人自己轻贱,自甘堕落。您一句自请下堂,那纵然是气话,可若是三老爷当真了,立马与您签了一纸合离书,您又将如何自处?” 鲁氏身子一震,嘴唇动了动:“嬷嬷,我那也是一时气昏了头。” “所以说您这是一错,三夫人,俗话都说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您随便说出口,可有想过覆水难收这个词?” 第八百二十六章 醍醐灌顶 宫嬷嬷一番话,很是温和,却让鲁氏觉得脊背发寒,后背竟是渗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让她有几分毛骨悚然。 是啊,万一宋致庆当了真,甚至宋慈也当了真,她一个没有娘家的人,又将何去何从,如何自处? “嬷嬷……”鲁氏眼中泌出眼泪。 宫嬷嬷叹道:“所谓覆水难收就是这样,尤其当你心系的那人已是变了心,他若是巴不得,一意孤行,便是太夫人,怕是也拦不住。” 男人死活要休妻,除非父母以死相逼,不然谁能拦他,更莫说,是这妻要自请下堂。 可如了他的意呢。 “这便是太夫人生您的气原因之一,还有一点,便是您光想着自己,却没想着四少爷和三小姐,您真下堂了,以后他们的日子可想而知。这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这个道理,您不知?”宫嬷嬷继续说:“您是当母亲的,为母则刚您没办到,这也是太夫人生气的原因。” “再还有一点,她是恨铁不成钢。您细数,自打三老爷有新人后,她与您传授多少做人做事的道理,老奴听着,那也是句句在理的,您呢?您忘得一干二净。” 鲁氏满脸羞愧,道:“嬷嬷,我没忘,我就是真气着了。他为了抬举那贱人的子女,又是送礼又是装模作样的哄骗,就为了把他们记在我名下,我一时火起,才……” “纵是这样,你就没忍住,动手了?”宫嬷嬷呵的一声,道:“您可知道,这事传出去,于您有什么好名声?堂堂的诰命夫人,和夫君干架,行径如此泼辣无状,别人会怎么想三小姐的教养,会不会想有其母必有其女?” 鲁氏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说句不中听的,哪怕是当真记在您名下,又有什么?记在名下,也难掩他们真正的出身,真正的世家贵族,哪个心里没有门儿清的?渡了金就是菩萨了?别说现在孩子还小,哪怕以后他们大有出色,不得也先尊着您这个嫡母?您且看三老爷便知,他也不是太夫人所出,现下如何?” “三夫人,您始终要明白一个理,嫡庶有别,这大庆律法亦是论尊卑孝道的,没有谁担得起不孝这个罪名。您是正经的正室夫人,做好了本分,只要站住了理,哪怕搬到天子跟前,也无人敢说你几个不是。” 鲁氏有如醍醐灌顶,道:“嬷嬷,我明白了。” 宫嬷嬷道:“还是太夫人那话,您主持中馈,教养子女,没有哪里对不住他的,只管站住理就是。三夫人,事到如今,您也该看得透彻才是,冲动往往只会坏事儿,您要拿捏一个人,定是要抓住了他的心理脾性才是。” 鲁氏重重的点头。 “老奴说话不中听,盼您担待一二。”宫嬷嬷屈膝福了一礼。 鲁氏连说不敢:“您这话是打醒了我。” 宫嬷嬷想了想,又走近了两步,小声道:“三夫人,您确实要沉静些了,老奴观白姨娘,段数可是比您要高,就老奴去接五小姐他们,她愣是没有半点不乐意。” 她把白氏的表现给说了一遍,意味深长地道:“三夫人,一个妾尚且比您沉稳冷静大气,您呢?” 鲁氏一震。 第八百二十七章 认清现实 鲁氏细细回味着宫嬷嬷的一番话,好半晌,才有泪水滑落下来。 周妈妈劝道:“夫人,您别伤心了,宫嬷嬷也是一番好意。” “我知,我只恨我还心存幻想,今日才知,我有多蠢。”鲁氏自嘲一笑,道:“周妈妈,让她们打水来服侍我重新匀脸。” 她也该认清现实了。 周妈妈哎了一声,传了如意等人前来服侍。 鲁氏先让让他们用热水湿了帕子敷着眼,脑子里一直是宫嬷嬷的话在回转。 白氏那贱人,竟是如此沉得住气,接走孩子也不哭不闹,可见其心性坚韧。 一个侍妾有这心性,可不是好事,证明她能忍,也能谋后路,并不好对付。 不,现在已经不是对不对付的事了,是要防备这个人了。 鲁氏有些焦躁和闹心。 待重新匀过脸,鲁氏喝了一盏茶,就带着周妈妈去西厢房,那是安置小五这对龙凤胎的屋子。 两个孩子到了陌生的地方,哭闹了好一阵,吃着奶便是睡过去了。 两个奶娘并静水在一旁守着,轻声说着话,见鲁氏来了,便是紧张的站了起来,屈膝行礼。 鲁氏的视线划过两个奶娘,又落在静水身上,再看向小床上。 她走过去,探头看向两个孩子。 不得不说,父母基因不错,孩子也不会长得太差,这两孩子,都生得不错,像白氏多些,五官精致,皮肤白嫩。 鲁氏忍不住伸手去摸女婴的脸。 她的奶娘程氏有些紧张,眼睛不离她的手。 鲁氏不经意的看到,哼笑出声,缩回手,似笑非笑的的看着程氏。 程氏一僵,强笑着。 鲁氏不再看她,而是看向静水问:“你是静水?听说你自小五他们出生就一直看顾着。” 静水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回夫人的话,正是奴婢,承蒙姨娘信任,五小姐他们出生都是奴婢和两个奶娘在照顾。” “太夫人说了,从今起小五他们便养在梅苑,至于以后会不会再回悠然苑,以后另说。”鲁氏淡淡地道:“小五他们纵然是庶出,也是我宋家正儿八经的子嗣,可不能只靠你们三人照顾。如意是我身边得用的,今日起,就与你一道照顾他们。” “奴婢谨遵夫人的吩咐。”静水又施了一礼。 鲁氏又道:“小五他们也是我的儿子女儿,静水,你好生与如意说一说他们的喜好,毕竟初来乍到,不习惯会哭闹是必然的,好生哄着。我不想看到他们有任何什么不好的地方,如果他们不好,便是你们照顾不周,那我只好换有能力的人来照料,可听明白了?” 众人跪了一地,恭敬地道:“奴婢领命。” 鲁氏点头,看了如意一眼,后者点点头,这才走了出去。 静水垂眸,眼角余光看着鲁氏的裙摆消失了,才抬起头看着门口处,站了起来。 “静水姑娘,还望你与我细细说一说五小姐他们的作息习惯。” “如意姑娘客气了。”静水温和一笑。 屋外,鲁氏看了西厢房一眼,对周妈妈道:“那边多派人看着些,别让人钻了空子。” 周妈妈一凛,点头应下。 第八百二十八章 气不活了 宫嬷嬷回到春晖堂的时候,宋慈正被宋致钰和江氏等人围着嘘寒问暖,到底是老太太那一岔气把人给吓着了。 宋慈看她回来,道:“可是把人接过去了?” 宫嬷嬷屈膝一礼,禀道:“已是安置妥当了,就住在梅苑的西厢房,打理得很好。” “咱过后再说。小满,给你嬷嬷砌一碗凉茶来,这天气也热起来,走来走去的,别整的嗓子眼也冒烟了。”宋慈吩咐身边的丫头。 宫嬷嬷心中熨帖,福身谢了礼,站在一旁伺候。 宋致钰道:“这三哥也真是,从前看他倒是心有一根秤门儿清的,咋一把年纪了,反越活越回去了?自己也不是没有嫡子,何必要拿庶子去充什么嫡子,他这是把薇儿他们姐弟至于何地?真是糊涂。” 越说越是来气,又道:“他们这两口子,自己闹不算,还闹到娘跟前来,您若真有个好歹,也不必大哥动手,我和郡主就能动手撕了他。” “老四!”宋慈呵斥:“怎么说话的,那也是你的哥哥嫂嫂,还有没有分寸了。” 宋致钰撇嘴:“儿子这不是气的吗?我都吓了个半死了。” “那也不该那么说,一点尊重都没有。怎么,当上郡马了,就可以目无尊长了?”宋慈瞪他一眼:“你也是当爹的人了,要给你儿子当个好榜样,学的你目无尊长可怎么是好。” 宋致钰有些不服气,轻哼一声。 江氏见状就打圆场:“母亲,四弟也是一时火起,关心则乱,您就饶他这一回。事实上莫说四弟,便是我听见了也吓得不轻,亏得您没事。” 宋慈道:“那也不是想说啥就说啥,那也是你的庶兄。”她瞪了宋致钰一眼,又对江氏说:“你大嫂那边没惊动?” “听得母亲这边只是虚惊一场,我就没惊动大嫂,不过估摸也瞒不住。”江氏道。 这话才落,就听丫鬟说大夫人的轿子来了。 宋慈脑壳有些疼。 宋大夫人被两个健壮的仆妇搀扶着走进来,这一进门就急着开口:“母亲,您老人家没事儿?可请了府医没有,林大夫呢?” “没事,我没事,你们都不要一惊一乍的,就是被口痰给闷住了。倒是你,挺着个大肚子就别急哄哄的过来,伤着了可怎么办?”宋慈嗔怪地道。 宋大夫人看她脸色还算好,说话也是清晰有理有据,心里松了一口气,道:“您没事就好,听说您这边有点不好,可把媳妇给吓得不轻。” “眼下都看过我了,你们也别在这杵着了,该忙啥就忙啥去。” 宋致钰道:“我就在这陪娘。” “哟,超级奶爸竟然能舍得了儿子不管了?” “他已是睡了,这一睡,怕得要一两个时辰。” 宋慈听了,也就随他,倒是把两个儿媳妇都打发了,左右也没啥大事,别整得跟她就要死似的,没得膈应。 宋大夫人刚来,岂会马上就走,到底是陪着宋慈说了一会话,探听了些前因后果,这才和江氏告辞出去。 一出门,宋大夫人的脸便是一沉:“老三他们,委实是太过。” 第八百二十九章 搅家精上眼药 宋大夫人听到宋慈不太好的消息,差点岔气出事,吓得那是差点就要早产,愣是几大个深呼吸给稳住了,后听得只是虚惊一场,也是不放心,让人用软轿抬了她过来。 不亲自看过宋慈安稳,她怕是连胎都安不下去。 江氏也是有些无语,扶着宋大夫人的手臂,轻声说道:“要我说,三弟妹这是兔子被逼急了,才会动了手。” “逼得再急,还能动手打人?她可是正经的嫡妻,哪有打丈夫的?”宋大夫人沉声呵斥:“我看她这是本性被逼出来了,改不了她那小门户的性儿,跟市井泼妇一般,简直无礼。” 江氏不置可否。 讲真,要是宋致诚赶这般,她怕不是动手打这般简单,而是直接拔剑了。 宋大夫人看江氏没接话,察觉自己那话是连带着江氏都捎进去了,便有几分不自在,故作不知的转开话题,道:“老三也忒不是个人,纳妾就纳妾,现在还想把庶子女记在嫡母名下,这么想孩子是嫡出,当初纳什么妾生什么庶子女呢?什么好的都想拿到手,他的想头未免太大。” 江氏叹气:“左右不过是欺三弟妹娘家无人罢了。” 宋大夫人抿唇,好半晌才道:“不管如何,他们两口子都有错,最错的就是闹到老太太跟前来,我都吓死了。” “谁说不是呢,亏得是虚惊一场。” 江氏亦是心有余悸。 宋大夫人磨牙:“总之侍妾那都是乱家的东西,从前我们家那多清净,哪有这么糟心的,就那姓白的进门,三不五时三房那边就做一下妖。” 江氏对这话倒是深以为然。 白氏进门,府中没从前那么清净了,至少三房那边不清净。 真是搅家精。 …… 搅家精白水莲悠悠醒来,看到满脸愧疚的宋致庆,心头就是尖锐一疼。 “三郎。” 宋致庆连忙把她扶起,拿了个五彩添福迎枕垫在她的腰下,歉然地道:“莲儿,这都怪我,我要不是想了个昏招,也不至于让双儿他们离开你。” 白水莲摇摇头,明明双眼通红,却还是反过来安慰他:“三郎,你都是为了双儿他们着想,我明白的,只怪他们没有这个福分。但是三郎,你不要愧疚,嫡母教养子女那是应该的,他们在夫人那边,我,我也放心,就是怕他们离了我身边不习惯会哭闹,反惹着夫人不快。” 宋致庆听了这话,越发的心存愧疚,得多懂事体贴才会忍着心疼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啊。 “你别说了,都说母子连心,我是知道的,你必然是不舍。你放心,等有机会我就去把他们接回来你这边养。” 白水莲勉强地勾了勾嘴角,道:“没事的,三郎,你刚惹了太夫人不快,就莫要再惹她不快了,我这不也要给太夫人抄经么?也没空档去照料他们。倒是你,可万万不可轻易开口,我不怕别的,就怕太夫人会在太后娘娘跟前上眼药,于你的官途不顺。” 宋致庆心中一寒,好半晌才嗫嚅着道:“她不会的,一荣俱荣呢。” 但是,真不会吗,她还有个官拜一品的相爷还有个闲职的从六品呢,没了自己这个五品官,对宋家完全没有影响。 第八百三十章 宋慈失望 春晖堂。 宋慈瞪着幺儿,用手捏了捏他的脸,轻斥道:“以后再在你嫂子面前口没遮拦的,你看我会不会把你嘴给缝起来,简直没大没小了。” 宋致钰一脸不服:“自我成亲当了上门郡马后,娘您就百般嫌弃我,压根都不喜爱我了。” “哟呵,你都当爹了,还跟老娘撒娇,你羞是不羞?” 宋致钰讨好地拿了美人锤轻轻的捶着她的脚,道:“那怕我九十九了,也还是您的儿,也还能跟您撒娇。” 宋慈啐他一口,正了脸色,道:“娘是说认真的,老三好歹是你庶兄,你再怎么着也不能目无尊长,特别在轰轰面前,给他留个面子,也是给你自己留个体面。” “我就是气他把您给气着了,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恼他。”宋致钰撇撇嘴,看到宋慈黑了脸,就道:“行行行,我顶多不会在他跟前说总行了。” “你啊你,咋就养成仗势欺人的性儿?”宋慈无语。 宋致钰嘻嘻一笑:“还不是娘给惯的。” 宋慈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啧了一声,道:“你去陪着轰轰,免得他醒来看不到你,又要哭闹,到底还不太熟悉家里呢。” “嗯。那娘您多歇着,莫要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宋致钰循循劝导。 “晓得了,就你啰嗦。” 待得宋致钰离开,宋慈才懒懒地歪在窗前的罗汉床上,靠在软硬适中的万寿字迎枕上,也指了另一边:“嬷嬷你也坐,咱说说话。” 宫嬷嬷依言坐了下来。 “去接小五的时候,那白氏可有什么反应?” 宫嬷嬷脸色有些凝重,道:“这也是老奴想和您说的……” 她沉声把白氏的表现给说了一遍,眼看着宋慈的脸色都有些冷色,便道:“老奴看着这位,喜怒不形于色,很是能隐忍和故作大气,只怕三夫人不是她的对手。” 宋慈哼笑:“这白氏的心有点大了啊。” 一个人,什么都表现在脸上,让人看得清清楚楚,倒是容易揣测,可若像白氏那样,故作沉静大气,却叫人难以揣摩她的心思。 当你不知道对方想什么的时候,你便是很难对症下药,得时刻提防,以免踩了对方的陷阱。 “正是如此,老奴也提点了鲁氏几句。”宫嬷嬷也不介意自己怎么提点的鲁氏,就连收了个红封也拿出来给宋慈看。 宋慈也没接过来,只道:“得你提点,那是她的福分,能不能变,只看以后,咱也不必再多说。这人都是自个儿成长的,一个跟头摔不痛,多摔几个也就长记性了。” 这语气,听着倒是对鲁氏多了几分失望一样。 宫嬷嬷心想,别说宋慈,就是她也觉得有些失望,毕竟不是没教过,三番两次的来回说了几遍,还是不太长进,那就是个人的问题。 唉,到底出身小门小户,看不到太大的格局。 宋慈端起茶才抿了一口,春分打起帘子禀道:“太夫人,相爷朝这边来了。” 宋慈:“……” 这府里的孝子贤孙不如一道来,个接个的她应付着也心累。 第八百三十一章 警告:吾日三省吾身 从春晖堂出来,宋致远的脸色十分难看,实在是宋致庆的行径太叫人恼怒和失望,为了让庶子女记在名下,和嫡妻动起手,亏他是个知书达理的读书人。 但宋致远没有叫来宋致庆一番训斥,只是依着宋慈的意思,再让人去挖一下白水莲的过往,事无巨细的。 宋致远的沉默,让当事人宋致庆都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心虚和胆战心惊。 自己把嫡母气得差点出了岔子,作为长子,更是大家长,不可能不闻不问啊。 老大该不会是憋什么大招? 人就是这样,对不可知的危险而感到恐惧和畏惧,就好像一把悬在头上的侧刀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就掉下来。 还不如痛快点。 这么想着,宋致庆宁愿自己送上门去。 宋致远正在书房里写字,听宋致庆在外徘徊,他的眼底划过一丝阴霾和冷色。 “让三老爷进来。” 宋致庆面带踌躇的进了书房,见他正在写字,一时不敢打扰,只是气弱的喊了一声大哥。 宋致远并没有回话,只是稳稳的下笔。 宋致庆越发不安,站在屋内冷汗津津。 半晌,宋致远才停下了笔,然后抬头看向他,那一眼,带着慑人的凌厉。 宋致庆额上渗出一层细汗,恨不能逃出门外去。 “你过来,看看我这字写得如何?” 宋致庆扯了扯嘴角,脚像是灌了千斤铅似的慢悠悠的挪过去。 案桌上,被檀木镇纸压着的白鹿宣纸上,一个德字赫然呈现在眼前。 读书人,没有几个的字是写的差的,有的人甚至自成一派,成就一番美名。 宋致远的字,就是那自成一派的,笔锋苍劲有力,圆润中带着扑面而来的犀利,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大哥的字,都是千金难求的,自是最好不过。”宋致庆由衷地夸。 只是这夸赞里,多少蕴含了其它的含义,千金难求,并不仅仅是写得好,而是因为写好的人是宋润之,当朝一品相爷。 所以,他的墨宝千金难求。 “送你?” 宋致庆一愣,随即道:“多谢大哥。” “裱起来,挂在你的书房,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就是看着它,吾日三省吾身。”宋致远淡淡地道。 宋致庆脸上一辣,像是被人刮了几个耳光似的,都红到了耳脖根了。 “大哥……” 还不如狠狠训他一番呢。 “你为官也有数年,现在更是官拜五品,我知道你的野心不少,也不满足于这小小的五品。”宋致远淡淡地道:“但野心,要与能力匹配,更和脑袋匹配,不带脑子行事,无品无德,想往上爬是不可能的。” 宋致庆满脸通红。 “老三,一场兄弟,大哥奉劝你一句,别为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尤其是女人,而自毁前程自掘坟墓。你有今日,实属不易,你甘心自毁长城吗?”宋致远睨着他。 “大哥,我错了。” 宋致远慢慢的卷起那张纸,递过去,说道:“今日之事,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很平和的语气,却如同凌冽的刀子,向宋致庆刺去,刮出一个大口子。 第八百三十二章 臣做不到,您行您上 夏日春光正好,适逢泉州那边传来好消息,崔钦差已是肃清两江河匪水贼,使得诸路富商人人称赞,高歌楚帝治江山有功,引得龙颜大悦。 所有人都知道,那位盛平二十年秋闱出来的崔状元,是要升官了,而崔家子的能耐,再次被提到御前,使得名声本就显着的崔家,越发成为世家勋贵热门的结亲门户。 尤其是崔状元,听说他的侄子都成亲了,他还打着光棍呢! 然而在所有人都想着去攀这门亲的时候,楚帝一个操作让所有人都偃旗息鼓,灰溜溜的把媒人叫回来。 噢,楚帝也看上了这崔家子,将其招为嫡驸马了,也就是皇后娘娘所出的嘉怡公主的乘龙快婿。 一时间,崔家风头无两。 而搞政治的却有些犯懵,皇上此举,是何用意? 你说把人派遣到泉州那边,还封为钦差,现在又是立了功,理当是要重用的,可招为驸马,那么这是要重用呢,还是只是以一个驸马为赏功呢? 若是后者,只怕崔家暗戳戳的想大可不必,毕竟驸马不担机要职位,尤其是有才能的驸马,更是受忌讳,这也是历朝历代都默契的事,怕着驸马弄权,危祸江山社稷,更改皇朝帝位。 可人崔家培养出一个崔长霄,不是让他当个领闲职的驸马爷的。 别说外人,就是宋致远也一时摸不透楚帝的用意,以至陪着楚帝散步御花园的时候,亦有些走神。 “……朕听说你府中有些不太平?老太太是受气了?”楚帝看着宋致远问。 宋致远失笑:“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就是老三那房闹出点笑话,家母一时岔气,倒还好。” “别说瞒朕,就是母后那边也收到了些许消息,正想着要让老太太进宫来陪她说话呢。”楚帝背着手道:“是一个侍妾闹出来的官司?宋郎中回京后倒是……” 他没说什么,但宋致远愣是从中听出些许不满,大概不止这点。 “也是一时糊涂。” 楚帝有些不置可否,轻笑道:“糊涂不糊涂的,不好说,倒是孝王挺看好宋郎中。” 宋致远一凛,道:“孝王妃的一个庶出姑姑是大同罗知府的贵妾,这位白氏,却是罗夫人的表妹。” 楚帝把手中两个文玩核桃转来转去,道:“倒是沾亲带故,难怪了。”他看向宋致远,笑道:“如此看来,那白氏颇有段数,你倒看得下去,容她一枝独秀。” “我一个大哥,难道还亲自去管弟弟的屋里事?” 宋致远和楚帝的视线绞着,眼神里一副臣做不到,您行您上的意思。 楚帝笑了,道:“宫中今年六月倒是有一批宫女到年纪了要放出去。” 宋致远立即拱手恳切地道:“若能求得一个姑姑时刻提点老三,倒是他的福分了。” 楚帝虚点了点他:“宋郎中可要感谢你了。” 感谢你如此‘关爱’我的齐人之福。 群臣不再说这个话题,只是等宋致远走了,楚帝就去了坤宁宫找皇后说话。 公孙皇后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毕竟女儿招得佳婿,看皇上的眼神也愈发温和柔软,对他吩咐,自是百般打包票做好。 第八百三十三章 楚帝赏贵妾 日子转眼进了六月里,京中天气也越发的热了起来,街上随处可见换了清凉夏装的百姓,一些世家小姐,更是夏裳飘逸,戴着帷帽拿着团扇走动时,越发显得仙气飘飘,成为街上一道靓丽的风景。 六月,京中富有话题的除了盛平二十年的崔状元尚公主,就是年度征兵,再是宫中放出一批已到了年龄的宫女,使得京中不少勋贵世家都卯足了心思,想要把人请到家中供着。 年岁长的,自是求来做家中贵女的教养嬷嬷或管事嬷嬷,年岁尚轻的,更有老太太们看中了而舔了脸想要讨来给儿孙做侍妾,更有甚者做正妻。 可别说那是宫女,不必这般看重,人家宫女在宫中待过,尤其服侍过贵人的,那可是含了金的,懂的东西可不比一般世家小姐少,尤其是规矩礼仪,那都是受过一等一的的训练的,岂会差了? 这样的宫女,那些小门户讨了来做正妻也是不亏,如果是有了小品阶的宫女,那就更吃香了。 自然,这样有品的宫女,也有被皇上犒赏群臣的。 宋致庆以为自己那个事得了老大一个德字和受训了一顿,也就过了,这阵子他可是卯足了劲儿想法子,想要把一双庶子女弄回白水莲身边去,毕竟白水莲思子心切,一日比一日瘦弱,还故作无事,可把他心疼坏了。 而那对庶子女,这在梅苑好些天,也没有一天是不哭的,也都只能哄着,他试探着问鲁氏要不把他们送回去。 鲁氏咋说的? 说她这些日子,除了晨昏定省,都不太敢前去宋慈跟前晃,免得惹了老人家不快,就是大嫂二嫂也明着暗着敲打她莫要去惹宋慈生气,所以她是不敢去触她的霉头的,要说就自己去说。 宋致庆哪里敢啊。 老大那个德字好比紧箍咒一样,如影随形的跟着他呢。 鲁氏不肯出面,他也只能另图他法,可没想到,还有一桩新的官司等着他。 楚帝赐了他一个退役宫女为贵妾。 这简直是六月天炸闷雷,把宋致庆整个人都给炸傻了。 他纳白水莲的时候,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就是感觉对了,人上心了,就把人给睡了,可别的人,他是真没什么想法的,不然怎会只有一个妾? 可现在,皇上赐下了一个贵妾。 宋致庆听到来人传唤到春晖堂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老子清净的日子一去不复返,而另一个反应则是,怪不得老大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他,敢情是在这等着他呢。 宋致庆心中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却不敢不往。 那可是皇上所赐,他疯了才会敢抗,这绝对是一个警告。 另一面,鲁氏听到了消息,同样有些懵,却很快就收拾了情绪,对周妈妈吩咐:“你不用跟我前去春晖堂,墨韵居正空着,你领几个人去收拾出来,准备让那位入住。” 周妈妈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夫人……” 鲁氏一笑:“无事,这再来一个,也未必不是好事。” 有人和白氏平分秋色和分宠,她这正妻,大可以当那渔翁,好整以暇的看着鱼儿争食。 第八百三十四章 七品沈氏 春晖堂。 宋慈满脸带笑的看着坐在绣墩上的碧萝说话。 “……除了宋郎中,还有几个大人也受赐了,娘娘乃念着太夫人您,我就腆着脸求了这个恩旨,亲自把把沈姑姑送到贵府,一来么,是想亲自为娘娘给太夫人您问个安,这二来么。”碧萝拿着手帕掩着嘴儿一笑:“二来也是我许久不曾出宫,趁着这时日正好,也好出来躲个懒,偷个闲了。” 宋慈笑着说道:“皇后娘娘太客气了,老身受之有愧。” “太夫人这是见外了,皇上敬重您,皇后娘娘自也是知道的,心里也把您当亲姨母一般敬重呢。” 宋慈连声说不敢当,心中却是想着,这宫里练过的人,果然会说话。 不过想到赐贵妾,皇上这招儿,是为了膈应宋老三呢,还是想在府中安插个眼线呢? 或者,两者皆有? 宋慈的视线落在碧萝身边本名叫沈玉露的女子身上。 正是热夏,沈氏也穿了一身时下流行的夏裳,是很清雅大气的湖蓝色,青缎金线绦子,交缠的领子也绣了竹纹团,斜襟缀着精巧镂刻的铜纽扣,裙摆更是绣着百蝶穿花,而脚下。 宋慈看着那几乎不露的脚,尖尖的,瞳孔微缩,看向宫嬷嬷。 那是三寸金莲。 后者神色不变,只是用手指挠了一下手背。 宋慈暗叹,宫中竟有宫女是三寸金莲的,而她的脸容,则是容长脸,朱唇轻点,琼鼻,一双细长丹凤眼,梳了一个飞天髻,插着一支珠翠步摇。 “这位沈姑姑从前是在宫中哪里当差的?今年几岁了?” 沈氏起身屈膝一礼,落落大方地屈膝一礼:“回太夫人的话,我今年二十六了,年少时曾在储秀宫当值,离宫前,也在尚仪局任掌籍。” 尚仪局,也是掌管礼仪起居之事,掌籍,正七品。 碧萝笑着说:“玉露不但规矩礼仪可圈可点,她还很会梳头,就是我们娘娘,也常点了她梳头,女红也做得不错。对了,玉露,你不是还做了一双鞋给太夫人?” 沈氏从身边的包袱取了一双鞋出来,捧给宫嬷嬷,后者接过,有些惊叹。 宋慈也看过去,那是一双五福捧寿鞋,鞋帮两边用大红丝线绣着四只蝙蝠,鞋尖也有一只大蝙蝠,鞋口的正中间,绣了一个圆的‘寿’字,且还嵌了一颗珍珠,正对着蝙蝠的头。 这双鞋是软鞋,居家穿的,做工细致,绣工精巧,就是宋慈见了也是赞:“这得花很大的心思?” 她接过,随手就套在脚上,尺寸竟是刚刚好,不由讶然。 沈氏大方地道:“我得知会来宋家容身,便是求了慈宁宫的连翘姑姑,拿了您的尺寸,连着几天做了这么一双鞋,做工倒是粗糙了些,让大夫人见笑了。” 倒是丝毫不避讳。 “你有心了。”宋慈想了想,道:“你年岁不算大,家中难道已经?” 沈氏笑着摇头:“我是孤儿,五岁入宫,家中早已无人存在。” 所以,她没有别的什么亲人来接回乡养老,她的去处,要么老死宫中,要么出宫为官妾。 她选了后者。 第八百三十五章 有意抬举 宋慈也没问沈氏怎么会愿意来宋家为妾这样的傻问题,一来那是皇上旨意,二来么,老死宫中,也未必真的很多人愿意。 倒是沈氏这样的选择,既能走出宫墙看一眼外头的世界,便是为妾,她也是贵妾,若有幸,指不定还能生个孩子,如此一生大概也尽善尽美了。 还有一点宋慈不问的原因就是,各人都有她的选择,沈氏能站在这,便是她自己经过深思熟虑的选择。 何必问? 不必问。 正说着话,鲁氏和宋致庆夫妻联袂而来。 沈氏和碧萝都站了起来,待得两人进屋来,向宋慈请了安,宋慈发了话,碧萝才笑着恭喜了宋致庆。 鲁氏听着碧萝姑姑的说辞,脸上笑容清浅,视线落在沈氏微垂的脸上。 细细打量之下,这是和白氏不同类型的人,白氏像那出尘的莲花,这位,则是一朵兰花。 鲁氏心中自嘲一笑,却是对未来有些隐隐的期盼,也不知道这位沈氏会为她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宋致庆的视线同样落在沈氏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难得的是这位沈氏也有几分好颜色,且又是有品阶的七品姑姑,这么一想,倒比白氏还要贵几分。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 宋致庆这无利不往早的人,一想到沈氏的身份,还有她可能会为自己带来的利益,眼神便是温软几分,倒没听到消息时那么抗拒了。 宋慈一直注意着宋致庆脸上的神色呢,看他从惊变喜,便在心中啐了一口。 呸,渣男! 要是白莲花在这,不知道会不会‘伤心’得捧着西子心直呼痛。 碧萝姑姑一番口传口谕:“……娘娘也说了,将来都是跟着三夫人服侍太夫人的,一切仪式从简,夫人和宋郎中接了玉露的茶,这礼也就全了,太夫人以为呢?” 宋慈道:“那便听皇后娘娘的。” 宫嬷嬷听了,亲自砌了茶来,捧着托盘来到沈氏身边。 沈氏先取了一盏茶,款款来到宋致庆跟前,高举茶盏:“沈氏玉露请老爷喝茶。” 宋致庆有些忸怩和别扭,尴尬的在别人的注视下接了茶抿了一口。 不是他拿乔,眼下他很是有种被逼着睡一个新人的感觉,还是被围观的,怎么整怎么不自在。 沈氏又拿了一盏茶递给鲁氏:“沈氏玉露请夫人喝茶。” 不同白水莲,鲁氏很爽快的接过来喝了,然后从手腕捋了一只翡翠镯子套到沈氏的手上,温声道:“好妹妹,从今你我是姐妹,要好好相处才是。” 沈氏有些惶恐,羞涩地谢了礼。 一旁的宋致庆心里有几分不是滋味,当初莲儿进门的时候,鲁氏可不是这个态度,连接茶都不情不愿,更别说什么见面礼了。 现在呢? 这女人也太厚此薄彼了,是恨不得快快把自己推出去的样子。 鲁氏亲自把沈氏扶了起来,笑着对宋慈道:“母亲,沈氏从今起便是我们三房的人,您看,是不是要办两桌酒贺一下,也好叫大家认认脸,到底是贵妾呢。” 这是有意抬举沈氏了。 第八百三十六章 宋老三:我是啥马? 主抬举侍妾,若是出自真心,那么也算是个好事,起码日子不会太难过,但听说这三房里,还有一个白姨娘。 碧萝姑姑眸光一闪,看向沈氏,后者跪了下来,声音温和又带着恭敬,道:“夫人抬举,是妾的荣幸,却是不愿夫人操劳张罗,辛苦夫人,倒是妾身的不是了。” 鲁氏笑盈盈地道:“都是一家人,有何辛苦的,总要让大家也认个脸,以免打了照面也认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也不好了。老爷说呢?” 宋致庆看向宋慈:“这还得请示母亲。” 宋慈道:“我年纪上来了,也不凑那热闹,你大嫂那边临盆的日子也快近了,还是低调些。沈氏既是三房的人,今日进门,你们院里的人认一认就好,不过沈氏身有品阶,更是皇上所赐,却是不同一般侍妾。” 她沉吟片刻,道:“这样,现在着人安排一个院落,简单布置个新房,算是迎新人了。鲁氏你也给配备好伺候的人。” 鲁氏笑道:“好叫母亲知道,来之前儿媳已是吩咐周妈妈去整理墨韵居,供沈氏居住,一会儿我就让她再领人布置喜房。”她看向宋致庆,嗔道:“老爷倒是不好去哪,今晚得陪新人了呢。” 宋致庆:“……” 来了,那种他是那啥马等着被人拉去配……的感觉又来了。 宋致庆很是尴尬,道:“你是主母,安排就是,我还有公文要处理,就不作陪了。母亲,儿子先走了。” 宋慈也没拦他,谁还乐意看他的嘴脸了。 事到此,碧萝姑姑也是功成身退,说还要去买些物事,然后在宫门下钥前赶回去。 沈氏有些不舍,请了鲁氏的意,亲自把她送到二门处。 碧萝姑姑轻声对沈氏道:“玉露,从今以后你便是宋家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是个聪明的,该知道怎么做?” 沈氏屈膝一礼,道:“姑姑放心,玉露知道,宋家便是我的家了。不为别的,就为了我的晚年安康,死后有人供奉,我也会安分守己,规矩做人,好好服侍和辅助夫人。” 碧萝姑姑把她的发丝撩到耳后,声音很轻,道:“娘娘说了,那白姨娘不是太安分,我看宋郎中也不像多清醒的人,你多劝着点。只要宋家安生,你便安生,明白?你既是皇上所赐,亦是带着品阶退役,乃是贵妾,光一个七品,就压白氏一头。但让男人信服与你,并不能只靠规矩和安分,还得靠蕙质兰心。” 沈氏重重地点头,分离在即,忍不住抱住了她。 “姑姑,我舍不得你。” “傻姑娘,你还年轻,能出宫哪怕为贵妾,也好过孤独老死宫中。若你有幸,能得一儿半女,这辈子也值了。”碧萝姑姑拍了拍她:“去,好好过日子,莫怕。” 沈氏眼中泪光闪烁,哽咽着点头。 碧萝姑姑眼中亦有不舍,却是冲她一笑,转过身去,渐行渐远。 沈氏的眼泪落了下来,直到碧萝姑姑的人看不见了,才拿了帕子擦干眼泪,对带路的丫鬟嫣然一笑:“劳烦小满姑娘带路。” 第八百三十七章 太夫人的威风 春晖堂。 宋慈捻着手上冰凉的念珠,看着座下的鲁氏道:“皇上会赐下贵妾,这是我所料未及的,原本觉得,妾多了也不是好事,影响了孩子们的心性,现在看来,再多一个,且还是宫中来的,倒也不算什么坏事。你,要多看开点。” 鲁氏只坐了椅子上的一角,斜着身子回话:“母亲,您让宫嬷嬷训诫的话,儿媳记在心里,不敢不明白,如您所言,再多一个两个,也不是事。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她面容沉静,并没有半点不甘和不痛快,宋慈心中暗叹,宋老三这个渣渣,愣是作的把对他最上心的那人,给推开了。 “你明白就好。”宋慈淡淡地道:“不是我托大,皇上要用我们宋家,就不会让宋家大乱起来,这赐下来的人选,必定是经过细选的。哪怕看在我和老大份上,他也不会让个不懂事的人进门来。所以这沈氏,你倒不必怕着她是第二个白氏,她若能分得白氏几分宠去,你也就安乐了。” 最重要一点是,沈氏若能拿捏得住宋老三莫做糊涂事,那也安心啊。 鲁氏点点头。 “虽说沈氏是宫中赐下,但妾就是妾,哪怕她有品阶,也是妾,越不过你的头去,你作为正妻,自己立住了,孩子也就立得住,且看你了。”宋慈瞥着她,道:“我还是那句话,若是三房闹得太厉害,触及了我的底线,你们这房分出去,我是做得出来的。” 鲁氏站了起来,神色惶恐地道:“母亲,儿媳定会谨记于心。” “嗯。” 彼时,春分在门口说,沈姨娘回来了。 “让她进来。” 沈氏微微垂头走了进来,向宋慈和鲁氏屈膝行了一礼,说是碧萝姑姑已是走了,然后就站在了鲁氏身后。 此举,让宋慈眉眼微松。 知道规矩就好,知道自己身份,也就知道规矩,省心。 “沈氏,你既是已经给主母老爷敬过茶,也已在我这过了明面,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宋家的人。”宋慈看着沈氏,道:“我宋家,不做那欺善怕恶的事,行事素来都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日后行走在外,也得记住这一条,莫要因为你是宋家人而行事霸道,也不必胆小怕事。我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我宋家的人,要处置,也当由我们宋家家法处置,知道吗?” 沈氏出列,跪了下来,垂着头道:“妾身谨遵太夫人教诲。” “人么,什么身份做什么样的事,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警醒自己,日子便不会太难过。你是宋家三老爷的贵妾,尊主母,侍老爷,是你该做的本分。我宋家,从不亏待安分守己又能为家族做出贡献的人,你若对宋家一条心,那么宋家亦会供养你百年,不让你孤苦飘零。但若是胡生是非,搅家不宁,不管你是不是宫中赐下来,我亦会依家法处置了你!今我所言,你可服?” 沈氏匍匐在地,口齿清晰地回话:“妾身服,定遵太夫人和夫人训诫!” 第八百三十八章 某人急了 鲁氏领着沈氏走了,宋慈歪在了迎枕上,手边摸着一只擦洗得光亮滑溜的冬瓜蹭凉气。 “皇上这操作还真是,他也不怕那些后宅夫人暗戳戳的在背后吐槽他呀。” 给官员赐妾,试问有几个正妻会咧着嘴说喜欢哦,没得在心里骂他多管闲事,骂他昏君。 “这次受赏的几个官员,要么是家里乱糟糟的,要么是正妻无子的,就是不赐,也有其它太夫人去宫中求的。”宫嬷嬷道:“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彼此求仁得仁罢了。” 当妾不好听,但若是无根无宗族的,有个安身之所,总好过受人欺凌。 若是好命,寻个小侍卫做正妻,过得几年有人提拔,也就开始发迹了,也是一辈子。 宋慈头疼:“莫提,只盼着这沈氏有几分手段,可以辅助鲁氏压一压那朵白莲花,莫让她太蹦跶,不然老三被她总撺掇着,下次也不知会干啥。” 若是小打小闹也就罢了,要是撺掇着去站队立储啥的,那才要命。 宫嬷嬷笑着说:“她们若是没有本事,这不还有您这根定海神针在这么?您还怕收拾不了小小一个侍妾?” 宋慈叹气:“你家太夫人,光明磊落,不怕别的,就怕小妖精们使阴招,那才是防不胜防啊!” 说句长他人志气的,宋慈觉得,真要玩起宅斗来,她怕是比不过这些泡宅斗长大的夫人们呢,凭的不过是硬刚,恃着后台硬,身份高。 不然,就凭她那张怼怼嘴,不知被整治了多少回喽。 …… 宋致庆被赐下一门贵妾,这就像一股龙卷风一样袭向各房各院。 正院,宋大夫人喝下一碗燕窝,抚摸着肚子道:“要不怎么说老三最像老爷子,瞧这艳福不浅的,简直一模一样。” 语气里,不无讥诮。 留听阁,宋二夫人刚喂了女儿一碗米糊糊,重重地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而最让人看戏的却是那悠然苑。 霜露战战兢兢地看着满脸阴沉的白水莲,道:“姨娘,要不您就告个病不去……啊。” 啪。 霜露的脸被重重的扇了一巴掌。 她捂着脸跪了下来,哆哆嗦嗦地求饶:“姨娘。” “你不懂就不要装懂,我不去,这是要治我一条对主母不敬的罪吗?我不去,这家里以后还有我站的地方吗?”白水莲眼神阴鸷的盯着她:“你安的什么心,让我不去。” 霜露呜咽着。 泉妈妈走了进来,看到此情此景,便让霜露退了出去,她自己则是服侍着白水莲进了里屋梳洗匀脸。 看着镜中略显憔悴的人,泉妈妈俯下身来,轻声道:“少爷小姐被抱走后,姨娘您急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白水莲身子一僵。 泉妈妈站起身来,道:“姨娘,您可要明白您的身份和处境,眼下新人入门,宋家兄弟四人,只有三老爷被赐,您说,这是谁的主意?又是为了打压谁?您越急就越容易出岔子,人巴不得呢。” “泉妈妈,我……” 泉妈妈拆了她的发髻,淡淡地道:“想孩子回来,姨娘狠得下心就行,但当务之下,您还是该拢着老爷才是。” 白水莲的心轻轻一悸。 第八百三十九章 识大体 鲁氏好整以暇的等着白水莲的到来,一边也和沈氏说着宋家的规矩。 “……姨娘的用度,每月有二十两银,一年四季两套衣裳首饰,吃用统一是跟大厨房,若是想要加菜,就得用自己的私房钱去加,这是哪房都一样的规矩,包括我也是。还有这使唤的人,该配备两个大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另有粗使丫头仆妇。你从宫中出来也没有带着人,我禀明了大嫂,给你挑两个?你若觉得不妥,也可明日叫了人牙子来,你自己亲自挑选几个也是行的。” 沈氏起身恭敬地道:“夫人,妾身不过区区一个妾,岂敢劳动人伢子?外头的人总不及府中的家生子好使和信任,夫人若肯亲自给妾身挑选两个得用的,也是我的福分了。” 鲁氏心中暗叹,果然识大体。 “你若不愿,那我就让夫人院里的方妈妈领了府中的家生子丫头来,你自己挑两个顺眼的。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就明日?” 沈氏红着脸福了福身:“一切听夫人吩咐。” 吉祥掀着帘子说:“夫人,三小姐和四少爷来了。” 鲁氏顿时眉开眼笑,道:“快让他们进来。” 宋如薇和宋令洲两人前后脚的进门,这一进门,就看到了站在一边面带笑意的沈氏,两人俱是脚步一顿。 父亲被皇上赐下一门贵妾的事,他们在途中就听说了,很不得劲。 毕竟白水莲进门后,父亲和他们就生疏了许多,孩子都是心中有数的,自然知道是因为什么。 所以这次沈氏出现,他们脸上并不是十分好看,甚至多了几分怨怼。 大哥二哥他们那边,都没有庶出的弟弟妹妹,也没有什么姨娘,为什么他们三房却个接个的涌来? “薇儿,洲儿,你们来了,这位是沈姨娘,也是你们的庶母,快上前见个礼。” 宋如薇没有迟疑,拉了弟弟的手,向沈氏就是一福,问了一声安。 沈氏受了,却是还了个半礼,从一旁的小包袱里拿出了两个荷包,分别递给了两人。 “我也不知三小姐和四少爷都喜欢什么,一点小心意,还盼着你们莫要嫌弃。” 宋如薇看向鲁氏,后者点了头,她才接了过来,福了一个礼表示谢了。 鲁氏道:“你们的沈姨娘从前在宫中可是在尚仪局当掌籍姑姑的,规矩礼仪都是一等一的好,你们以后可不能失礼了,若是能得她指点你们一两句,也是终生受用了,尤其是薇儿你。” 宋如薇神色微动。 沈氏闻音知雅意,道:“说指点不敢,若是夫人和三小姐不嫌弃,妾身自是能把所学所得都倾囊相授。” 鲁氏就等着这一句了,宫中的掌籍姑姑,若是薇儿能被教导,以后的行为举止,也只有更出色的。 当下,她看着沈氏的脸色也越发温和了些。 宋如薇看着母亲脸上的表情,眸光轻闪,不同提起白姨娘那咬牙切齿的表情,母亲对这位新姨娘,倒有几分和颜悦色的样子。 为什么呢?不是应该讨厌才对吗? “夫人,白姨娘也到了。” 鲁氏笑脸微敛。 第八百四十章 交锋始 三房再添新人,上上下下理当都认个脸,既然没有摆酒席,也就只在墨韵居那边摆一席小酒作为喜酒,可该认的脸,却是要认的。 鲁氏在自己的院落,大大方方的介绍了沈氏,并告诫了一番,纵然沈氏只是姨娘,却也是主子,以下犯上的人,她一律是不容的。 白水莲第一次和沈氏对上。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一绞,火花四溅,很快又归于平静,双方只剩淡淡的笑意。 只是比起沈氏的平和及那骨子里的傲然,白水莲心里却有几分不甘不岔,对方宫女出身,却非一般宫女,而是有品的,退役了,那品阶文证却不会收回。 七品女官,比她自是高贵,也自是压她一头。 白水莲心中有几分郁气,脸上却是半丝不显,只是左顾右盼着。 “夫人,怎不见五小姐和五少爷他们也出来拜见沈姐姐呢。”白水莲柔声问。 鲁氏眸光一闪,淡淡地道:“这会儿,孩子正睡着,就不让他们出来了,等明日,他们再拜见不迟,毕竟明日更名正言顺一些。” 这话,意有所指。 但不管是白水莲还是沈氏,都听懂了,前者心中一滞,后者则是脸色微红。 既已是认过脸了,鲁氏就让人散了,她让周妈妈亲自把沈氏送去了墨韵居,自己则是带着一双子女回屋。 “夫人。”白水莲叫住鲁氏,恳求道:“妾身能不能去看一眼五小姐他们?就只看一看。” 鲁氏站在台阶之上,看着她淡淡地道:“两个孩子到了陌生地儿本就觉浅,你这当娘的还去打扰,是盼着他们连个午觉都睡不安?” 白水莲低眉顺眼地道:“妾身不敢。” “那便回,太夫人今日仍问起我你的经书抄得怎么样,可是能赶得上中元节?”鲁氏丢下这一句,便是回了屋。 白水莲轻轻的咬着唇,目光在西厢房那边流连了一会,这才带着失望走了,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免不了心中嘀咕。 鲁氏懒得理会白水莲,只管对两个子女嘘寒问暖。 “娘,为何爹一个接一个的纳妾?他有您,有了白姨娘还不够吗?”因为苦夏,宋令洲这些天胃口不太好,脸上倒脱了些婴儿肥,眉心蹙着,叫人心疼。 鲁氏心中一酸,笑着道:“洲儿,大人的事,你莫要管,沈姨娘乃是皇上所赐下的贵妾,你以后也该尊着。” “不过是个姨娘。”他嘀咕一声。 “姨娘也是庶母,该给的脸面和尊重也是要的,因为她们是长辈,莫要因心里不快而忤逆,而落得个目无尊长的名声,明白吗?”鲁氏郑重地道。 宋令洲点点头。 宋如薇也道:“娘,女儿明白。” 她想了下,拿出沈姨娘送的荷包,打开一开,里面是一朵做工精致的珠花,用各色宝石做成,十分漂亮。 “娘,您看?” 鲁氏拿过来,仔细看了看珠花,在一个隐秘的地方看到一个字符,道:“是内务府做的呢,外面是买不到的,倒是用心,你收着。” 宋令洲也拿出自己的,却是一块雕琢着麒麟的羊脂白玉佩。 鲁氏暗叹,看来这些年,沈氏得的好东西也不少,还挺大方。 第八百四十一章 渣夫:我,奉旨纳妾! 鲁氏屏退了儿子,只揽着宋如薇坐在罗汉床上说话。 “娘看你眉间有些郁色,是因为你爹纳妾的事么?” 宋如薇眼圈一红,扑进她怀里,吸着鼻子委屈地道:“娘,我不懂。从前我们一家人在西北的时候,纵然日常嚼用和用度没在京师这般精致,但一家人却很快活。可回来后,什么都变了。” 鲁氏心里一惊,眼圈也有些红,用力的揽着她,若不是自己娘家式微无人撑腰,身份也低,何苦会让一个十岁的姑娘为父母的事而愁苦? 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就该无忧无虑的在爹娘怀里撒娇,而非她这样,小小年纪就要去察言观色和分析事儿。 “我儿,是娘不好,也是娘没用。”鲁氏搂着她,轻声道:“薇儿,你还小,以后就会明白,男人的承诺只能信七分,保留三分。” 宋如薇抬头,眼中带着不解。 鲁氏摸着她的头,含着眼泪笑了笑:“你以后总会明白的,这世间,只守着正妻一人的,不多。” “可是大伯和二伯,就是只守着大伯母和二伯母。” 鲁氏一滞,道:“是啊,她们好福气。” 宋如薇沉默下来,谁说不是福气呢,连哥哥姐姐们也是福气,没有那些碍眼的姨娘,他们多快活自在啊。 “好孩子,你现在还小,莫要去计较这些,也别去管大人的事,只管学好你该学的。”鲁氏循循教导:“那沈姨娘是皇上所赐,也是宫中教导规矩礼仪的姑姑,你能跟她学得三分精粹,娘也不愁了。” 宋如薇心中一动。 她也不是蠢的,在西北,女子大多彪悍爽快,没有京中女子的温婉,她回到京中,学了两三年,才从容不少,可相比大姐姐的言行举止,却是远远不够。 如娘所言,她若能学得几分精粹,终身受用,甚至惠及以后自己的女儿。 “娘,我定会好好学。”宋如薇重重点头。 鲁氏欣慰地捏了捏她的肩膀。 夜幕降临。 宋致庆在悠然苑面前很是踌躇,他竟是不敢踏进这日日踏过的院门,没错,心虚,就是心虚。 尤其这宅子里,还有一个新人等着他前去,天呐,头一次觉得,齐人之福,乃毒也! 院门有了动静,霜露走了出来,向他福了一福。 “老爷,姨娘身上有些不痛快,已是歇下了,就不迎老爷了。姨娘说了,请老爷前去墨韵居休息。” 宋致庆讪讪的,道:“歇下了?既如此,我就不去打扰她了,我今晚回正院,你们要好生伺候主子。” 这话落下,他就落荒而逃。 屋内的白水莲听说了回禀,神色淡漠,眼底却全是戾气。 宋致庆说去正院,那也是真的,只是正院,连门都没留,早早就关了院门落了钥,连个守门婆子都没动静。 宋致庆:我被嫌弃了? 他站在正院前半晌,才去了墨韵居,不断在心里默念,我是奉旨纳妾,没错,奉旨的! 这默念,在他站在了墨韵居的新房前,看到穿了一身水红喜衣的佳人,就消失在一片红色中。 第八百四十二章 人比人得扔 宋致庆在睡梦中被唤醒,一看眼前娇媚动人的脸,他有一瞬的恍惚,待记忆回笼,他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什么时辰了?” “已是寅时一刻了,您该起来梳洗上早朝了。”沈氏笑吟吟地说。 宋致庆闻言立即从床上下来,看她已是穿戴好,不由道:“你怎起这般早,昨日你也劳累,可以多睡一会。” 沈氏取了衣物服侍他穿戴,一边回道:“老爷要上朝,妾身又岂能躲懒赖床?自当起身服侍。而且,您上朝以后,妾身也得去夫人院里请安服侍。” 宋致庆愣了愣。 白水莲进门后,也有像沈氏这般服侍他,但后来他心疼,不让她起身,也就不起了,都是由丫鬟小厮服侍上朝穿戴的。 而去鲁氏那边请安,除了初一十五,更是没有。 是鲁氏不让去,宋致庆只能这么为白水莲开脱。 虽这么想着,却难免有几分心虚,他认为的理所当然,是不是有些违制了。 人比人真不能比,一比就堵心。 宋致庆低头,见沈氏半蹲着替他整理官袍,又拿了一条新的腰带双手从他后背绕过来。 这感觉,有些异样。 宋致庆特意忽略心中的那一丝丝涟漪,看着那紫红色绣着青竹的腰带,不由有些惊讶:“这腰带?” 沈氏抬头,笑了笑,解释道:“妾身得知会被下赐到您身边,便是替太夫人赶制了一双鞋,替夫人做了一条抹额,再就是替您做了一条腰带,妾身还特意绣了青竹,意为节节高升,我祝老爷鹏程万里,节节高升。” 宋致庆心下熨帖,忍不住握了她的手:“你有心了。” 沈氏脸一红,服侍他穿戴完毕,又轻轻击掌,丫鬟取了水来,再还有散着热气的早点。 “这。” “以免老爷出虚恭,就不准备流食,用点干食也垫垫胃,肚子热乎着才有精神上朝不是?” 宋致庆轻叹,果真是从宫中出来的掌籍姑姑,这体贴这用心,无可挑剔。 一番忙乎,宋致庆出门上朝,沈氏一直站在院子门口才转身回转,在屋里用了一盏茶,一碟小点,看了看更漏,就由丫鬟带路去了梅苑。 鲁氏也是刚起来,才刚梳洗,就听到丫鬟们说沈氏来请安了,她愣了下,看了看更漏,想了下道:“请沈姨娘进来。” 沈氏款步而来,向鲁氏行了一个蹲礼请安。 “起身,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鲁氏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见她眉眼带了一丝丝未散的春色,心中划过一丝酸涩,却是笑着问。 沈氏起身,笑着道:“早些来给夫人请安和服侍夫人,这是妾身应当做的。”她看着鲁氏散着发,便道:“夫人若不嫌,妾身给夫人梳头?” 鲁氏心中一动:“好呀,听说你还为皇后娘娘梳头。” 沈氏接过丫鬟的象牙梳子,沾了些头油,轻轻的挽起一缕发在手中梳着,一边道:“在宫中,要想当上差而不是去做苦役,总得学会一两门傍身的本领,妾身不才,跟了个好姑姑,学会了梳头。” 她一边说着前尘往事,手一边灵活的绾发成髻,很快就给鲁氏绾了一个随云髻,并亲自选了两支首饰簪子别上。 第八百四十三章 双生子亲事着落 宋慈的春晖堂,今儿格外的人齐,就连宋大夫人都过来请安了。 “你挺着这么大个肚子还过来,怕不是想看你三弟妹的笑话?”宋慈盯了宋大夫人的大肚子一眼。 宋大夫人脸上一热,嗔道:“母亲,您这话是叫儿媳无地自容了,我哪有,就是想着过阵子就该要生了,多走动走动,也有利生产。” 宋慈:“那也要注意点,正院过来又要过小桥,虽然是大夏天,可这早晚打的露水路上湿得很,你自己得小心。” 宋大夫人连忙道:“母亲,我都小心着呢,而且前后几个仆妇跟着,也搀扶着,您老请放心。” 宋慈点点头,接过宫嬷嬷递上来的茶,就听丫鬟禀报,鲁氏来了。 众人看向门口,看到梳了个不同往日髻发的鲁氏,眼前不由一亮。 “这身装扮倒不错,发髻很是衬你面型。”宋慈看着鲁氏不由夸了一句。 她那一身装扮,雍容贵气,发髻别致,没有太多的首饰,却反显得端庄大气,露出的脖子也修长,整个人都显得活泼年轻些。 鲁氏心中一喜,轻轻的摸了一下头,红着脸说:“能博母亲一夸,可见沈氏的手法确实不错。” 江氏嘴角含笑,笑着道:“听三弟妹所言,这是她替你梳的头?” 鲁氏自一旁的椅子坐下,点了点头,说道:“她天不亮就过来我屋里请安侍候了,又给我梳了个头,说是她在宫中学到的本领。” “挺好看的。”宋大夫人也由衷夸了一句,道:“听你这么说,这沈氏倒是挺懂规矩,一早就去你那边立规矩了?” 鲁氏点点头:“到底是从宫中出来的姑姑,规矩礼仪很是讲究,我刚才有心想叫她一道来给母亲嫂嫂们请个安,她也说一个侍妾不经传召随意走动,于礼不合,便是没敢过来。” 无形中,捧了沈氏,却又踩了一下白氏。 宋大夫人和江氏对了一眼,各自端起茶,看鲁氏这满意的态度,是决意拉了沈氏和那白氏打擂台了。 宋慈看着几个儿媳,便说:“懂规矩就好,妻妾和睦倒也算是一番美名,但妾就是妾,你便是有意抬举她,也别太过了,以免把人的胃口野心给养大了,反倒生事。” 鲁氏神色一正,连忙起身福了一礼,道:“儿媳谨遵母亲的教导。” 宋慈点到为止,遂问起宋大夫人产房的布置,然后便是各种的闲话家常。 待得说了一会子话,江氏和鲁氏就去处理中馈的事,宋大夫人倒还在春晖堂,说起前两日娘家来送催生礼时,问起老二家的两个双生子的亲事可有着落。 宋慈眉梢一挑,道:“怎么,忠勇侯府还想与我们宋家再结一代亲?” 宋大夫人试探的看着宋慈问:“母亲以为呢,可结得结不得?” “他们相中的是哪个?总不会是两个孩子都看中了?” 宋大夫人笑道:“相中的是杰儿,我二哥的嫡次女叫若妍的,今年十三岁,那孩子也是生得极是标致,还是个管家好手。” 第八百四十四章 不急定 面对宋大夫人的试探,宋慈一时没回话,只捻着念珠兀自沉吟着。 半晌,宋慈才开口,道:“按理说,忠勇侯府的姑娘,能配杰儿他们,自是我们宋家高攀。” 这话也是谦虚了,本来宋家子就行情很好,在老二两口子得了官身敕命后,他们家的孩子就更吃香了,便是圆圆这么小,都有人试探着想要定个娃娃亲。 除此外,宋令钊他们自身也很不错啊,一文一武,生得俊又有才干,家风也正,且母亲还有丰厚嫁妆,再还有前程,怎么看怎么都是好盘。 就是人说话么,得讲究艺术,所以宋慈谦虚了一番,也是哄这媳妇开心了。 宋大夫人被捧了一把,身心舒畅,笑着道:“高攀也称不上,到底杰儿也是人中龙凤,出身相府,眼下又是五殿下的伴读,将来前程自是不差。儿媳就是觉得,两家若能再作一亲,也成就一番美事儿。” “是这话没错,可是你却想漏了一点,肃儿还没定亲呢。” 宋大夫人一滞,提到这个,又是心中一痛,她自是想亲儿子和娘家人侄女结亲,可宋致远早就说过,不会让肃儿定忠勇侯府的姑娘,不然哪会拖着。 现在儿子跟着傅太傅读书,这定亲一事,相爷更像是忘了似的,可把她给愁坏了。 “母亲,肃儿的亲事,相爷不让我插手,我也没有半点头绪。”宋大夫人委屈巴巴地说了一句。 当亲娘的不能插手儿子的亲事,满京也找不出五个了,她是其中一个。 好憋屈。 宋慈心道还不是人精儿子觉得你不靠谱,仅凭感情家世用事。 “说到底,老大也是想着等肃儿有了功名再做打算,毕竟这人身上有了功名,还配着个好出身,啥好姑娘求不来?”宋慈睨着她道:“就是你,也盼着长媳出身高贵又得力。” 宋大夫人脸上一赧,嗫嚅着嘴唇没说话。 “肃儿还没定亲,他底下的弟弟也不急着定,毕竟还不知道肃儿将来会定的什么人家的姑娘。若是杰儿他们的妻子比嫡长孙的妻子还要出身高,那么就必定会压嫡长孙媳一头,这于家中和睦不美。” 宋大夫人心中一凛,她一时倒没想到这一点,相爷看重宋令杰这个侄儿,他又是只看大局观的,若是觉得长子和长媳都不成才,会不会直接把宋家交给能担事的宋令杰,假如他的妻族也得力的话,岂不是…… 宋慈看她脸上神色变幻莫测,端着茶默默的抿了一口。 “母亲,以您所言,是觉得此亲不美了?” “倒不是不美。我还是那句话,肃儿的亲事未定,那么杰儿他们也不急,再说了,两孩子都才十四五岁,急啥呢?咱家还愁娶不上媳妇的?关键还看孩子们自个争不争气,一个个的若是成才,不愁订不上亲。” 这是不定的意思了。 宋大夫人虽有些遗憾,但想到长子,始终是着重己方利益在先。 罢了,就以肃儿尚未定亲,底下的弟弟不好先定对付过去。 第八百四十五章 可敢往? 宋大夫人一走,宋慈就拍了两下身边的大冬瓜,对宫嬷嬷说道:“你看她,倒是挺会算计咱家的孩子。” 宫嬷嬷却不认同这话,道:“亲上加亲,几乎每个世家都会有,大夫人想保持宋家和娘家的亲密关系,自然是再作一代亲为妙,这也不算是算计,不过是为了双方利益着想。” 宋慈一噎,讪讪地道:“那她怎么不说给肃儿?偏要去算两个侄儿。” “相爷不许。” 宋慈:“……” 她瞥向宫嬷嬷,幽声说道:“你不站我这边了?” 宫嬷嬷无语地道:“老奴是就事论事。要不怎么说姻亲的关系,盘根错节,哪怕不是她的亲侄女,也还有娘家大嫂的,远方亲戚的。总之啊,几位公子一日没定亲,就肯定会有人探听。大夫人的想法也很容易理解,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呗。老奴觉得,这姑娘若是好的,倒也没什么结不得。” 宋慈被说得有些心虚,指着窗外道:“外面天色正好,咱吃过早膳去水榭那边游湖,去问问林箐有没空档,别整日埋头钻研医术,会憋坏的。” 宫嬷嬷暗笑不止:“依您的。” …… 被念叨的宋令杰打了两个喷嚏,摸了摸手臂,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揉揉鼻子,小心翼翼的把手中的药丸封在蜜蜡里,把药力药香都封存起来,然后又以一层油纸裹紧了,小手指那么一颗。 做好这一步,他又取出一个缕空的银铃,把那颗蜜蜡放在里面,捏紧了,再以一根双股红绳给穿起来。 待做好这一切,他看着手中这物,半晌不说话,取了一个精巧的荷包装起来,别在了身上。 他又看向桌子的一旁,翻开其中一本书,取出里面夹着的身份文书和户籍,手抚摸在上面,轻叹了一口气。 “老弟。” 宋令钊在外大喊一声,宋令杰忙把文书夹在其中,转头看向出现在门口的老大。 “又嚎啥?” “那个,你给安排好没有?已经快六月中旬了,你说我是不是该启程了。”宋令钊小声地问。 宋令杰有些伤心了。 “你这是迫不及待的想离家出走啊,爹娘,我和小妹,你是半点都没有不舍!” 这幽怨,这哀伤,让宋令钊浑身发麻,忙双手合十道:“你别这样作,哥我受不住,算老哥求你。” 宋令杰哼了一声,道:“我打听过了,大伯娘已是进了产期,估摸着这个月就会发动了。” 宋令钊眼睛一亮,眼珠子一转,道:“那你说,我该往那边走?” “往西。”宋令杰想也不想就道:“去陇中那边。” 宋令钊愣了下:“往西么?” “既你要入伍,那自是要拼出一份功业来,陇中地处甘肃,那边时有西戎来犯,可只要有战事,就有机会上战场,也就是说最容易立军功的。”宋令杰看着他,问:“但那边贫瘠艰苦,条件极差,生活习惯也与京中大有不同,如此,你敢往吗?” 宋令钊目光清亮,学得文与武,卖与帝王家,有何不敢? 第八百四十六章 产月,宋慈忧 宋令钊和胞弟暗戳戳的在大人眼皮底下搞着离家出走的小动作,完善着出走路线,兴许觉得要离家有些不舍,宋令钊一反常态,粘江氏他们粘得紧,直把江氏烦的以为儿子鬼上身了,都可以定亲的年纪才要找奶吃呢。 可即便这样,两人的小动作也没引来大人的注意,一来,之前宋致庆那边闹了一出大的,又有新人入门,自是吸引了一波注意力。 但也奇怪,自那沈姨娘入门之后,三房好像一下子就消停了,也不知是沈氏给白水莲带来了危机感,使得对方蛰伏起来,安安分分的跟着沈氏一道立规矩,低眉顺眼的做低伏小,让鲁氏好生意外。 三房人最多也最复杂,这能消停,自是众人乐见。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京中热得跟个火炉似的,楚帝眼看着诸事太平,今春又是风调雨顺,各地也逐渐传来丰收的好消息,便使了大军开拔,带着妃子往避暑行宫万和宫去避暑了。 到行宫避暑,自有大部分官员跟着前往,就连汪太后也跟着去了,实在是热得受不了,而万和宫那边,靠山近湖,风景宜人,避暑一流。 汪太后还让宋慈也去,只是这次宋慈是无法随行了,毕竟宋大夫人快生了,她肯定要在家中坐镇,离不得。 倒是听说姬太妃带着两个侧妃一道去了,至于闵亲王妃? 不是在孝中么,那就莫到处走,踏踏实实在府中呆着好了。 宋慈听说了,忍不住吐槽两句,这姬太妃是真的丝毫不给脸闵亲王妃,她也不想想,不给正妃脸,不就是不给儿子脸么? 傻不拉几。 到六月末,宋府上上下下紧张不已,尤其是正院,更是严阵以待,两个早就养在府里的稳婆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宋大夫人,并给她摸肚顺胎。 只是宋慈却隐隐有些不安,因为她看胎儿过于活跃了。 “这活跃难道不是好事?”林箐很是不解。 宋慈摇头:“将近临盆,胎儿在母体里越是活跃,就越是容易脐带缠脖,你想啊,他在母体里活泼好动,这翻个跟斗那翻个跟斗的,万一脐带给缠着脖子了,那……” “太夫人!”宫嬷嬷骇得白了脸,止住她的话头。 这样大不吉的话还是不说为妙,最怕好的不灵丑的灵,那才要命了。 林箐也被吓到了,她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缘故,胎儿脐带缠脖子的事不是没听说过,但却不知过度活跃可能会使这样的事发生。 “那怎么办?”林箐蹙眉道:“我看这几天大夫人的胎动是频繁了些,但稳婆说现在胎位还是顺位。” 宋慈叹道:“这也是我担忧的第二个,怕着孩子动得太频繁,头脚翻个跟头就要命了。” 逆产倒生,可是谁都经受不住的。 “阿箐,你看能不能给她扎几针,让胎儿别动得太频繁了,让她休息的时候,尽量别翻身太频繁,减少大动静。”宋慈道:“宫嬷嬷你也吩咐正院的小厨房,这些天让大夫人的饮食清淡些,让稳婆多注意着胎位。对了,莫要在大夫人面前露出半点忧色。” “诺。” 第八百四十七章 瞒着 面对宋慈她们的担忧,纵是无人告知宋大夫人,可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实在是和前面几胎不太一样,总觉着这孩子太活泼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临生了才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等他落了地,我肯定是要狠狠揍几下他的臭屁股,太折腾了。”宋大夫人抚摸着肚子道。 房妈妈笑着说:“真等公子落了地,您也不舍得打他了。” 芍药也道:“夫人,娃儿这般活泼,必定是个小少爷呢。” 宋大夫人最喜欢听这话,道:“不管男女,一准是个调皮捣蛋的,只盼着他知道心疼心疼娘,落地的时候别太磋磨他娘。” “夫人放心,您福气广着呢,必定会母子平安的。”芍药笑道。 宋大夫人闻言,眉眼舒展,道:“房妈妈,你亲自去松山寺走一趟,替我添五百两的香油,再求个平安符回来,若是本夫人平安产子,来日必给菩萨重塑金身。” “是,夫人。” 林箐过来的时候,房妈妈正要出门,听了她的话,便笑道:“妈妈好走。” 房妈妈道:“好的嘞。” 待她走了,林箐的笑容微敛,走进屋内,见宋大夫人抱着硕大的肚子和侍女说话,笑容重新挂了起来。 “林大夫你来了。”宋大夫人笑着招手,又对芍药说:“去把井里湃着的瓜果端上来,让林大夫也解解暑。” 林箐连忙客气地推辞。 宋大夫人拉着她的手道:“你和我客气什么呀,这一眨眼,你来我们府中也有几年了,太夫人的身体被你调理得康健,我和相爷都感激着呢。” “这也是太夫人自个知道保重,日常一日的锻炼,她除了不舒坦,就没有拉下过的。”林箐笑道:“也正是这样,她也没有什么大不好,我的用处倒没太用得上,都是白领银钱了。” “哪里没有用处,太夫人可是习惯了你的陪伴,她和你合得来,也才说得上话了。”宋大夫人有些紧张,道:“林大夫你可千万别说没有用处而要向我们辞行的话,我们一家可都离不得你啊。” 这就是试探了,林箐有些哭笑不得,没答这个问题,而是道:“我给您把把脉。” 她让阿桑拿了药枕,仔细诊了脉象,然后看向她的腹部,这一看,额角一跳。 因是在夏天,宋大夫人本就是惧热的人,这怀着孩子入了夏,就更怕热了,又不敢用太多冰放在屋里,就只能穿得轻薄些。 她的衣物就这么坐着时,贴在肚皮上,就能看见肚子的孩子在踢动打拳。 “来了,又来了。”宋大夫人看着自己的肚子上下抖动也是哭笑不得。 林箐道:“您进里屋,我给您扎几针。” 宋大夫人一愣:“这是为何?” “过些日就要临盆,您得养精蓄锐,多歇息好到时候才有精神生产,孩子这么动,你睡个整觉都不能,我给您扎上几针,也安稳些。”林箐平和地笑着说。 宋大夫人吊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道:“那就麻烦你了,他这阵子动得厉害,我都被闹得睡不好了。” 林箐笑了笑,垂下眼帘遮住眸中的忧色。 第八百四十八章 夜有所梦 宋慈大半夜的从噩梦中醒来,冷汗津津的,胸口喘得厉害,躺在外间的春分听到动静连忙爬起身,拿起灯走进来。 “太夫人?” 宋慈喘着粗气,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春分一惊,连忙走近了,把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再多点了一盏灯,问宋慈:“太夫人,您可是魇住了?” “做了个噩梦,给我水。” “哎。”春分连忙从暖巢里取出一壶温水倒了一杯,扶着宋慈喂饮。 一杯茶喝了,又扶着宋慈去了一趟净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宋慈有些赧然,她这身体,是真老了,做个噩梦,还能吓尿了。 只是她却顾不上这个,而是想起那个噩梦,眉尖拢起。 “什么时辰了?” 春分看了一眼自鸣钟,轻声回话:“回太夫人的话,已是寅时二刻了。” 宋慈算了下,也快天亮了,便道:“这一起,也没睡意了,你帮我梳头,我去小佛堂上个香做早课。” 春分应了,手脚麻利地给她挽了一个矮髻,换上一身素净的衣裳,才扶着她去了小佛堂。 宋慈也不让春分作陪,自己进了佛堂,春分想了想,退到门外去,喊醒了一个在屋廊下值夜的婆子,让她去叫宫嬷嬷。 宋慈捻了三炷香,点燃了,举在头顶上拜了三拜,嘴里喃喃有词的,把香插在了香炉里。 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半阖着眼,嘴里碎碎念着什么。 若是走近贴近一听,必然听得出,并不是什么经文,而是你要保佑顾氏,保佑你大儿,平安添丁,家宅大安。 佛堂里很安静。 宋慈睁开眼,透过供案前的小油灯发出的光,看到菩萨像的脸,一脸的慈祥悲悯,注视着人间,莫名的感到心中微安。 好半晌,她才从蒲团上起身,只是到底跪得久了,脚下一软,就要摔倒。 有人从身后扶着了她。 宋慈回头,看到熟悉的人,心下一松,笑着问:“你怎么来了?这天还没亮呢,一把年纪了,多歇歇。” 宫嬷嬷道:“您也说一把年纪了,人老了本就觉浅,醒了就起了。” 她扶着宋慈,走出小佛堂,道:“春分说您作噩梦了,让人唤我过来。” 宋慈脚步一顿,捏着她的手臂,说道:“没错,我梦见顾氏难产了。” 宫嬷嬷心中一悸,安慰道:“梦都是反的,您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太忧心了。” 说实话,这还是宋慈大病一场后,头一回露出这么忧心的样子,就连当初宋如琪落胎,她都没这么忧呢。 宋慈摸着手腕的紫檀木念珠手串,露出个苦笑,只怪梦里太真实了。 梦中,顾氏难产,险些一尸两命,九死一生,大人最后是救回来了,可母体大伤,再加上失子之痛,一直没能缓过来,身上带了恶味儿,更别提服侍宋致远了。 顾氏自己故作贤惠,亲自选了一个良妾给宋致远,却惹得夫妻离心,有了隔阂,最后更是不顾宋致远的意思,把唯一的儿子和娘家侄女送作堆,彻底惹怒了宋致远,从此夫妻如陌路人。 “太夫人,正院那边来了人,说是大夫人有动静了。” 第八百四十九章 各方动 宋大夫人亦是从梦中惊醒过来,吓得冷汗津津,浑身黏糊,心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似的,喘不过气来。 待睁开眼,她才惊觉自己满脸是泪,肚子一抽一抽的痛,身下有些濡湿。 她伸手摸向肚子,感受着鼓鼓的腹部,不停的安慰着自己,是梦,那只是梦。 临近生产,宋大夫人屋里是没有离人的,就是她的榻下脚踏处,都有个丫鬟在那蜷缩着值夜,听到呻吟声,一个激灵醒过来。 “夫人?您怎么了?” 屋里一直留着灯,芍药看到宋大夫人脸色苍白,额上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水,吓得不轻。 宋大夫人刚要张口,肚子一个抽痛,就痛哼出声。 芍药吓了一跳,连忙掀开被子,看到床单濡湿,有淡淡的血腥味儿冲入鼻尖,伸手一摸,是血。 “来人,快来人,夫人怕是要生了。” 这一喊,众人皆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正院里,很快亮如白昼。 春晖堂。 “快去请林大夫到正院。”宋慈穿戴好,叫来守门婆子,吩咐道:“去着人请钱勇,让他打发个人快马加鞭送信去行宫给相爷,请他马上回府。再拿了我的牌子,进宫去请妇科圣手刘太医。” 宋致远陪着楚帝去了行宫避暑,也是想着宋大夫人的预产期还没到,等到前三天再回来便是。 可现在,足足提前了七八天。 宋慈想到噩梦,又想到相府主母产子,也不知道这府里有没有那些魑魅魍魉在暗地里盯着想搞事儿。 “宫嬷嬷,你去通知江福来,传我的令,让他派人守着各房各院,直到顾氏平安生产,不许下人出府碰头,更不许乱蹿各房各院。谁要是敢违令,一律绑了关柴房听候发落。”她顿了顿,又说:“尤其三房那边的姨娘,不许出门。你看还有什么是该注意而我没说到的,你都可以以我之名下令。” 这是表示不信那些姨娘了。 宫嬷嬷领了命,吩咐春分服侍好宋慈,她自己则是急匆匆去行事。 宋慈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扶着春分的手去正院。 而留听阁,江氏和宋致诚都被下人叫醒,两人匆匆洗漱,就赶去正院。 梅苑。 鲁氏也从睡梦中被叫醒,听到宋大夫人那边有动静了,连忙起来梳洗。 “周妈妈,你让人立即去请沈姨娘过来。” 周妈妈一愣,连忙去叫人。 正院动静那么大,又是天未亮本就安静的时候,自是瞒不过墨韵居和悠然苑。 沈氏得了消息立即赶过来。 鲁氏看着她道:“沈氏,我可以信任你么?” 沈氏微怔,却是屈膝拜了下:“妾敢以性命相托。” “好,你给我看住这梅苑,看住西厢房了,别让那对孩子受了惊吓,明白吗?”鲁氏意味深长地说。 沈氏抬头,重重点头:“遵令。” 悠然苑。 白水莲坐在镜前,眼中划过一丝迟疑,直到泉妈妈出现,她才抿了抿唇,似下了决定。 “就依妈妈所言。” 泉妈妈屈膝垂首道:“姨娘果决。” 白水莲闭上眼,双拳攥着。 第八百五十章 好的不灵丑的灵 宋慈心急,干脆由仆妇抬了软轿,飞快地来到正院。 “娘。” “母亲。” 宋致诚两口子也刚赶到,上前扶了宋慈。 宋慈看到宋致诚,便握着他的手道:“你大嫂产子,你大哥去了行宫那边随驾,老三这几日要值夜。。眼下家里只有你一个成年男子可以主事,府中上上下下的人,你看管着,别让人到处乱跑。” 宋致诚一怔:“娘?这……” 不过是妇人产子,需要这么严阵以待吗?再说了,大嫂这也不是头一胎,这样紧张? 宋慈抿着唇道:“你大嫂这一胎,兴许有些凶险,母子平安自是好,若是……总之别让人乱窜,免得有人趁机作乱。” 宋致诚和江氏听了,两人相视一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敢多做他想,道:“娘放心。” “你去,你大嫂生产,你一个大男人又是小叔,也不好在你嫂子院里呆着。这府中大事,暂时交给你,对了,看钱勇打发人去请太医没有,快些。” 宋致诚点头,对江氏吩咐道:“你听娘的吩咐行事。” “嗯。” 宋慈扶着江氏的手进了正院,见院里灯火通明,仆妇丫鬟脸上虽有些惶然之色,但也并不见忙乱,而是各司其职,不由暗自点头。 到底是主母院里的人,宋大夫人规矩也抓得严谨,关键时刻便可见真章。 正屋里却是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宋慈心猛地一跳,差点没站住。 江氏连忙扶住了,也吓得心脏突突地跳。 鲁氏和林箐便是在这时前后脚的踏进院门,也听到了那一声惊呼,脸都白了,赶紧上前。 “母亲,二嫂。” 宋慈定了定神,看向林箐道:“先进去看看。” 正屋里,宋大夫人已是换上一身产衣,忍着疼痛,脸色苍白的盯着爆出惊呼的刘稳婆。 “你做什么?”宋大夫人很是不安,无端的就想起做的噩梦,忍不住抓着被面,眼睛死死地瞪着刘稳婆。 刘稳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哆哆嗦嗦的说不上话,脸色白得没有人色。 而另一个陈稳婆仔细的摸过宋大夫人的肚子,也是面无人色,却是咬牙道:“夫人,您怕是要起身了,胎位逆了。” 胎位逆了。 这话犹如一声惊雷,炸得宋大夫人和屋内的人全都懵了,所有人都血色褪尽。 宋大夫人浑身颤抖。 房妈妈急声问:“怎么会这样,这昨晚夜不是才摸过胎位是正的吗?” 怎么短短几个时辰,就逆反了? 刘稳婆哆嗦着声音道:“民妇,民妇也不知啊。” 宋大夫人深吸了一口气,道:“扶我起来,你们马上想个办法,若是我和孩子不好了,你们一家人也别想好。” 这语气,阴森森的,瘆人得很。 两个稳婆越发的惊惧胆寒,早知道,当初就不接这个差事了,现在怎么办? 宋慈她们进来的时候,就听到宋大夫人威胁的话,几人心中俱是一沉。 “太夫人,林大夫救命啊!”房妈妈看到宋慈她们,就跟看到了主心骨,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就连宋大夫人,也眼神依赖的看着两人。 第八百五十一章 凶险 好的不灵丑的灵。 宋慈此时都恨不得掌自己的这张臭嘴了,说啥啥开光,咋不从老天掉个把黄金珠宝呢? 林箐收回手,脸色沉重。 宋大夫人看了她的脸色,心直直的往下沉。 “阿箐,如何?”宋慈问。 林箐道:“这胎位是逆了,所幸大夫人只是见了红,羊水还没破,倒还能试一试纠正,只是夫人要受些罪了。” “没错,强行推拿我们都可以,就是得受罪,且也不一定能纠过来。”刘稳婆她们点头如捣蒜。 宋慈呵斥:“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门关走的,哪有不受罪的?别在这磨叽,该要怎么做,麻溜的动手,再废话拖着商议,羊水一破,那才是要命的事。” “是是。” 宋慈又看向宋大夫人,道:“顾氏,你也给我打起精神起来,要配合着稳婆和阿箐她们,就是疼,也给我忍着了,省点力气,离生的时候还得等呢,你这会儿喊破了力气,哪谁替你生?” “母亲……” 宋大夫人心慌啊,尤其在做了那么一个难产的噩梦过后,她更是慌得不行。 “你可是主母,也不是头一回生娃,这么些年了,也算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这一次也肯定能淌过去的。”宋慈看着她,道:“放心,我已让人快马加鞭去请老大回来,我也会一直在这,万事都还有我在呢。” 看着婆婆掷地有声的,宋大夫人心一定,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被搀扶起来,在屋里走了几圈,然后才重新躺回床上。 彼时,宋慈看向江氏和鲁氏,道:“鲁氏,你先去外头主持中馈事宜,府里暂不让人出入采买,先用存粮对付着。” “是。” “江氏,你也去正院的小厨房吩咐她们不要停热水,准备煮一点鸡蛋汤,熬得浓稠些。再去我那边库房,取了那百年人参来切了片拿来备着。” 江氏连忙应了,两人都退了出去,各自忙活。 宋慈看着几个丫头一左一右的跪在宋大夫人身边,死死的压着她的手脚,然后两个稳婆开始配合着推拿,不由眼皮狂跳。 她把林箐叫到一边,轻声说:“这催产的药是不是得熬着?” 林箐道:“熬着也无所谓,但也该用不上,我只怕胎位不正,羊水破了,得硬生。” 宋慈后槽牙都磨了起来,道:“若是那样,那也没办法。阿箐,若到时候有难处,你只管给我保住大人。” 这时候,她只恨自己当年读书不是读医的,不然实在不行就剖。 林箐一愣,看着宋慈信赖的目光,她点点头。 一声凄厉的痛呼把两人的交谈声截停。 两人齐齐看过去,见宋大夫人仰起头,脖子的青筋都现了,不禁有些发愁。 这费了力,生的时候怎么办哟? 宋慈不敢多看,若是可以,她甚至都想将耳朵给塞起来。 将来若是她有幸回了现代,怕是会恐育,都有阴影了都。 房妈妈含着眼泪把一条洁白的布巾让宋大夫人咬着,在心里默默地念着经,她可是按着夫人吩咐添足了香油的啊。 第八百五十二章 纠不正 日上三竿。 京师的上空却是一片暗沉,云层厚重,空气沉闷,似有一场暴雨即将到来,使得本就闷热的天气越发叫人喘不过气及烦躁。 宋慈拨弄着手中的念珠,满是唇纹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着阴沉的天色,一张老脸也跟着沉得似要滴水。 产房里久没动静,正院里的下人来往都不敢大声,走动更是踮起了脚尖,尤其是看到宋慈那脸色,一个个都恨不得自己变成透明人才好。 主母产子,大半夜就有动静了,但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眼看着都快要午时了,仍不见生下,谁都知道宋大夫人这一次生产很是凶险,又岂敢触主家霉头? “大夫人。” 产房里又是一声轻呼。 宋慈的手一抖,转过身去,看着产房内竟有些不敢迈步。 宫嬷嬷早已回到她身边服侍,见状就道:“太夫人,是不是要?” 宋慈叹了一口气,扶着她的手走了进去,刚进门,就看到满脸惧色的刘稳婆小碎步走过来,苦着脸说:“太,太夫人,这,纠不过来啊。” “你们做了一辈子稳婆,手法不都是早就练就了的?怎就纠不过来了?”宋慈脸色难看。 刘稳婆哭丧着脸说:“大夫人本就是高龄产子,身子素来娇贵,民妇们也不敢下死劲,就是这力度,她都昏死两回过去。民妇怕着再用大劲,哪怕纠过来了,大夫人也没有力气生啊。” 宋慈听了,脸色又阴了几分。 力气,是妇人产子最需要的,这古代大家族里的女人,可谓十指不沾阳春水,平日里都是奴仆环拥伺候,哪里做过什么粗活,又何来什么大力气?除非她平日里时常锻炼习武,但宋大夫人不是啊,她一直都是养尊处优的贵妇。 没有力气的话,怎么生? 林箐伴着刘太医走了过来,两人脸上都有些难看。 “看大夫人的样子,怕是没法坚持下去。”林箐沉着声对宋慈说道:“我和刘太医一同商讨过,要不就立生?” 宋慈一惊:“有把握吗?” 刘太医捻了一下胡须,道:“立生也有活下来的例子,只是得靠稳婆的活儿好,若是只出一脚,得按回去,再等另一只脚再……当然,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能不能生下来,又是活胎,得看命数。” 当医生的,没有人敢百分百打包票,哪怕这是国医圣手也不敢,给自己留一分余地也就是留一条后路。 宋慈仍想坚持一二:“羊水还没破,要不再等等?” 林箐和刘太医相视一眼,道:“若是未破,那还能再等一二,只是胎儿已是要入盆,等不得了。” 宋慈心中一悸。 胎儿入盆,回天乏力,不生也得生,催产也得生。 难道老天爷真要这么考验宋家,考验宋大夫人这个主母? 原身老太太哎,您若是在哪个旮旯地儿瞧着这事儿,便是保佑您长媳母子平安,不然整不好噩梦成真,可咋办? 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有风吹来,产房内,陈稳婆惊呼起来:“破水了!” 第八百五十三章 宋大夫人:婆婆太强硬了 听到宋大夫人这一胎要立生,她的心腹房妈妈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宋慈。 立生的说法不吉利,这是一直都有的,这样的孩子生下来,特别磋磨母体,若能活下,固有命硬一说。 她怕宋慈会有避讳,甚至夫人自己,只怕也会对这孩子有避讳。 担忧的,同样有江氏和鲁氏这两个妯娌,两人都心有惴惴,且不说命不命硬,实在是立生的凶险更是大得不行,万一挺不过去,岂不是一…… 呸呸,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我什么好的都没想过,您可千万别当真。 宋慈可不跟这些人封建迷信,她只让众人各就位,都准备好,生产环境也要重新整理一翻,根据电视剧看到的那些各种古人产子方法,整起来,以免宋大夫人力歇使不上力。 百年的参片,早就切好了,宋大夫人被林箐的扎醒,听到要立生,就恨不得晕死过去不再醒来,哆哆嗦嗦的,一张脸别提多惨淡了。 宋慈让人端了鸡蛋姜汤喂她吃下。 宋大夫人本不想吃,却被婆婆一叱。 “你这一番折腾本就力歇,再不吃点东西缓缓,怎么有力气?不想吃也得给我吃,等会儿才是要憋大招的时候。” 宋大夫人委委屈屈的吃了,心却是定了些。 宋慈又说:“慌什么,拿出你平日里管家的主母威严和大气来,一口气给我憋全了,留着生儿子。林箐和刘太医都在这呢,断不会让你有事儿。” 宋大夫人吃了一碗完整的鸡蛋姜汤,等着力气回笼,强忍着疼痛对宋慈道:“母亲,儿媳求您一个事。” 来了,产前的预备临走交代来了。 “我不听,有啥要求我的你给我生下孙子再说。”宋慈立即打住她。 宋大夫人痛得差点弓起身子,拉着她的手哀求:“母亲……”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怕着你挺不过,以后老大续弦,苦了几个孩子,求我看顾。” 宋大夫人:“……” 您真是太明白了。 “我就是答应你,你也该知道,我一把老骨头能看顾多久,我总是要比年轻人早死的。你担心他们就自己挺着,因为指望谁都不如指望自己。”宋慈道:“你就想着,你要是有个啥不好的,就有人睡你男人,虐待你娃,做你的相爷夫人。顾氏,这个相爷夫人,你求了大半辈子,这才当了几年,你甘心拱手让人?” 宋大夫人摇头。 “不甘那就给我挺着了,不就是立生吗?我答应你,等他生出来,我亲自揍他屁股,谁拦都没用!” 宋大夫人被宋慈的强硬逗得笑了,又哭又笑,却又被肚子的疼痛给刺激得脸色寡白。 屋内的人,一样的又笑又掉泪。 “闲杂人等都出去,别都在这里,换几个健壮有力的仆妇进来,对了,进来之前,全部换一身干净的,手脸都洗干净了。”宋慈吩咐房妈妈。 房妈妈沉着脸点头。 而林箐,也把自己的银针一字排开,至于刘太医,则是被请到了厢房外等候。 第八百五十四章 你没那么重要 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倾盆落下,刮得树木在狂风中摇摆,宋府上下的人都只能龟缩在廊下或屋里,不敢在外走动,一来是风大雨大,二来么,正院那边相府大夫人正在生产,至今尚未传来好消息。 都说大夫人这一胎难产,也不知道最后会不会逆转,若是喜变悲,只怕府中的气氛亦要低迷好些。 各房各院都在静候消息。 宋令钊他们的院落,兄弟俩也在沉默等待。 “你早就盼着出走,怎么到了时机,反是欢喜不再了?”宋令杰看着胞兄问。 宋令钊托着腮望了他一眼,再看向外头的大雨,道:“大伯母在生子,说很是凶险,我这心有不安,比起她平安产子,我那点事算什么,了不起就明年再去,再不然,就等着考武状元呗。” 宋令杰有些意外,以为这家伙为了入伍可以把一切置之度外,却不想还会为了大伯母产子的事而甘愿耽搁。 “这么说若是大伯母那边没有好消息,你就不走了?” 宋令钊点点头:“如果真是那样,家里必定阴云笼罩,我再跑了,怕是雪上加霜。” “噢,那你想多了,你怕是没那么重要。”宋令杰怼他一句。 宋令钊胸口中了一箭,拜托你做个人。 宋令杰看出窗外,道:“有祖母在,大伯母不会有事的,她是我们府中的老福星。” 宋令钊深以为然。 悠然苑。 宋致庆从雨幕中走进门来,见白水莲坐在窗前的罗汉床边上垂泪,心中有些抑郁。 白水莲见他进来,擦了眼泪走过去,道:“三郎,你可是来了。” “霜露说你一定要见我,我这也是刚回府不久,还想着要去正院,你怎么?” 白水莲吸着鼻子道:“我知道大夫人正在生产不该不懂事,可是三郎,外面雨下的大还打着雷,我担心孩子们。” 宋致庆一怔,安慰道:“没事的,就是鲁氏不在,听说沈氏也在那边看顾着。” 白水莲听了,后槽牙都恨不得咬碎了,眼中迅速涌起眼泪,哀求道:“他们一向都惧怕打雷,我又不在身边,必定会哭闹不休。三郎,你带我去看看他们。” 宋致庆有些为难,支支吾吾地道:“大嫂这一胎有些难,太夫人那边下了令,不许各房各院胡乱串门走动,下人也一样,霜露已是违了制,这再去梅苑,只怕会引太夫人不快。” 白水莲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失望。 “你别这样,你不能去,他们总不能拦我,我亲自去看看他们怎样?” 白水莲顿时一喜,拿起两个做好的小布偶递给他:“那你帮我带给他们,我亲自做的。” “好。” “三郎,我许久没抱过他们了,你见了两孩子,也代替我抱抱他们,尤其是翼儿。”白水莲强作笑脸道:“还有,你也不能只看两个孩子,夫人正忙着,四少爷你也得去安抚一二,毕竟他是我们这房的嫡长子,能得您看重,哪怕一个拥抱摸摸头,他都会很欢喜的。” 宋致庆心下舒服:“我知你最是体贴。” “我服侍您换一身衣裳再过去,这衣摆都湿了。”白水莲羞涩地拉了一下他的腰带。 第八百五十五章 激将 屋外电闪雷鸣,屋内呼痛不断,宋慈每被白光一闪,这心就要跳一下,看着半跪在床上已频临力歇不得不被仆妇架着的宋大夫人,双脚都要打摆子。 “太夫人,要不您就在外头等?”宫嬷嬷看她脸色青白,有些不忍落。 宋慈摇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我说过会在这守着,没事的。” 说话间,产床那边又是一阵惊呼,一盆盆的血水往外送,以及众人的慌乱。 “怎么了,怎么了?”宋慈连忙扶着宫嬷嬷的手走过去,见宋大夫人垂着头人事不知,心中不由一突。 林箐上前,摸了摸脉,道:“力歇晕过去了。” 宋慈心中一沉:“赶紧弄醒她,再送些参汤过来。” 林箐拿了金针,在宋大夫人的大穴扎下去,后者眼皮滚动,半睁开眼,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极力睁开眼,看到宋慈,嘴唇翕动,眼角涌出泪来。 她不行了,真的生不了了。 宋慈见状,心下有些发急,连忙喝道:“顾氏,你再加把劲,孩子还等着呱呱落地呢。你要是放弃了,他怎么办?他已经憋得够久了。” 宋大夫人摇着头,她没办法。 “再加把劲,我们都会帮你,我和你说,如果你自己也放弃,就无人可以帮你了。你想想,你多辛苦才把这孩子养住到这时候,你受了多少苦啊?你难道就甘心让他就这么没了吗,总得要生下来,再揍一揍才作数不是么?” 宋大夫人泪如泉涌。 宋慈接过房妈妈递过来的参汤,道:“你听我的话,再加一把劲,不然你不发力,他若不行了,始终要绞了取出来,若不然,你们母子一起去?我不准!你要是走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跟你讲。我也不会让老大一直守着你,孝期一过我就给他续弦。” 众人:“……” 这激将有些狠。 宋大夫人眼中迸出一丝不甘。 有戏。 宋慈立刻把参汤灌进宋大夫人的嘴角,再让仆妇掺着她,道:“听我们的指挥用力,刘稳婆,你们一人帮着推动胎儿,一人注意产道。” 两个稳婆早已心慌不止,见宋慈如此沉稳,也定了定心神,重新振作起来。 “大夫人,你听着民妇的话,我要用劲了,得罪了。”陈稳婆告了一声罪,和刘稳婆对视一眼,两人点点头。 陈稳婆开始用巧劲,但宋慈能见她脖子青筋突显,显然力度是极大的,她一边用劲儿,一边让宋大夫人发力。 三人齐齐配合。 刘稳婆惊喜地道:“一只脚出了。” 她把那小脚推回产道,等待着,而那边,陈稳婆也在摸着宋大夫人的肚子用劲儿。 宋慈紧张不已,屏声静气的攥着拳头。 不一会,刘稳婆就已经看到了两只小脚,心中一喜:“要出来了。” 宋慈却向林箐使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走到稳婆前,恰好挡住宋大夫人的视线。 事实上,宋大夫人已经力歇,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脑海里昏昏沉沉的,整个人如同在水上漂,只死死对自己不住说,不能晕,还不能,她不甘心。 用力,噢,再加把劲。 宋大夫人把浑身的力气都往下推,只觉得有人把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拖了出去,浑身一松,软成水。 结束了吗? 第八百五十六章 神农托世老身穿的啦 宋慈觉得自己活了这几十年所遭遇的糟心事合起来都没今天一日多,在看到刘稳婆手上那被小脸憋得青紫的小家伙后,恨不得当场去世。 “啊。” 有个仆妇看到婴孩脖子缠了一圈脐带,脸带青紫,一时没忍住惊呼出声。 宋慈一个凌厉的眼神扫了过去,那仆妇连忙捂着嘴巴跪了下去,瑟瑟发抖。 所有人都脸色惨白。 宋慈已是一个箭步走了上前,接过浑身抖成筛糠的刘稳婆手上的孩子,拿到另一边铺着棉布的条案上放下。 而刘太医也被宫嬷嬷请了进来,至于产床那边,房妈妈一个眼神,仆妇们就机灵的拿起围布给围在产床前,隔绝了宋慈那边,毕竟宋大夫人也要整理,也不方便让她看到孩子。 陈稳婆和林箐等胎衣落下,立即取热水擦拭,林箐又是扎针又是把脉,注意宋大夫人的下半身的同时,还分神看出围布外。 能救得活吗? 刘太医看到孩子的一刹那,都摇了摇头,宋慈却是顾不得和他废话,亲自解开缠着脖子的脐带,又清理孩子嘴里的污物。 在这个时候,她可万分感激自己从前敬业,为了当好那妇产科医生配角的角色,还亲自寻了人脉,找了一个医生,跟着她走了一遍山村接诊,就有救治这么一个新生孩的近距离观摩。 刘太医看着宋慈的动作很是愕然,却又不敢开口打断,毕竟这位之前救信王家的小王爷时,那一系列动作也是闻所未闻。 这难产的新生儿,也能救得活? 污物清理后,宋慈便不顾脏污,开始给孩子渡气,两只手指极轻的按压一下心脏,不断重复。 另一边,宋大夫人虽然已是力歇,却还记得孩子,费力睁开双眼,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嘴唇翕动着,看向房妈妈。 孩子呢? 房妈妈眼中划过一丝痛色,想要说两句安慰说话,却不知宋大夫人看得分明,使尽浑身力气抓住她的手,眼神带着诘问。 林箐见状,心想着是不是要用针扎晕她。 围布外,感受到孩子有动静的宋慈心中一松,摸到孩子胸口弱弱的跳动,心中更是一喜,抓起他的双脚,拍了一巴掌。 臭崽子,叫你这样能折腾,可吓死老娘们我了! 可怜的宋小六(宋致钰的长子挂的母姓,入母族族谱,不参与宋家排行),轻哼哭出声,那微弱的哭声,比刚出生的小猫都不如,但听在所有人耳里,却有如天籁之音。 刘稳婆第一个瘫坐在地,双手合十,念了好几声佛。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这一关算是挺过了,家里人也保住了。 孩子哭声虽弱小如猫,可围布里边也听到了,宋大夫人微怔,心神一松,双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宋慈也是松了一口气,对刘太医道:“刘太医,麻烦您给孩子检查一二身体可有哪里不好的。” 刘太医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哎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去碰那脆弱如豆腐的小家伙,心里早被镇服。 这宋家太夫人,莫不是神农托世? 宋慈:并不是,老身是穿的。 屋外,有人大叫一声:“雨停了!” 第八百五十七章 是为大喜 雨停了? 宋慈走到窗前,透过窗子看出去,果然,原本大雨滂沱的世界已是一片清净,只有屋檐下滴落的水声。 抬头看去,太阳露出脸来,阳光照在未散去的院子里的水气,竟是有一条彩虹出现了。 “是天虹,有天虹哎。” 院子里,丫鬟仆妇齐声大叫。 她有些惊讶,回头看向被刘太医诊治的新生儿若有所思。 这算不算是天降异象?这小子将来大有作为? 围布那边传出动静,宋慈立即收回神思,危机过了,却忘了那还有个最紧要的人。 宋慈连忙走了过去,见宋大夫人一张脸惨白没有半点人色,双目紧闭,心中微惊。 “怎么?” 林箐收回诊脉的手,道:“脱力厥过去了,大夫人这一胎生得艰难,下身损伤,母体沉珂,所幸没有遇到大出血,但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又是难产,这一次可谓去了大半条命。这接下来要精心调理休养,不可操劳。” 宋慈松了一口气,道:“能养得过来那就好,你帮她仔细检查一二,该用药的就用药,若是需要什么秘药,咱们没有的,我就腆着这张老脸进宫里求。” 林箐点点头。 一旁抱着宋大夫人的房妈妈听了,心下感激不已,又看向面无人色的主子,心中已是大觉宽慰。 生子本就过鬼门关,更别说是难产了,那基本是九死一生,现在都淌过来了,那福气是绝对是大大的。 “太夫人,小少爷他?” 林箐也很是好奇那孩子如何。 彼时,宫嬷嬷已是抱过一个襁褓进来,这孩子出生艰难,真真是啥都遇上了,躺在红色的襁褓里,一张小小的脸还是红紫的,绝对称不上好看。 可他的手指轻轻的勾着,十分细长,已叫人心中欢喜。 房妈妈看了,心头吊着的大石头总算是彻底的落了下来,只要孩子安然那就好,主子这番罪没有白受。 宋慈看着大夫人这边已经拾掇干净,便让刘太医过来帮着诊脉。 一番望闻问切,因着男女忌讳,没太仔细的检查,却也和林箐说的差不多,宋大夫人这次生产真真是遭了大罪,必然是要仔细将养的。 还有一点,刘太医说得比较隐晦,就是妇人难产后,过些时辰才会血崩不止,尤其是吃错东西什么的就更容易了,那才是要提防的,得仔细注意着。 众人一听,俱是心中一凛。 虽说正院里没有什么侍妾通房,也便少了那争风吃醋的事,但焉知有没有藏有政敌的奸细,看准时机准备给宋致远沉重一击,所以该防还得方。 房妈妈立即对宋慈道大夫人的药要亲自熬煮。 宋慈点点头,让人把宋大夫人送回主卧,再让林箐和刘太医斟酌着开药方,主要以调养为主,不急用虎狼之药,反正又不是赶时间,还有这宋小六也是,也得要精心养育,毕竟遭过罪呢。 眼看着众人忙活,而外头还等着消息,宋慈亲自走了出来,在众人的瞩目下露出笑容,道:“正院主母添丁,母子平安,是为大喜,府中上下赏一月月银,正院伺候的赏两月。” 第八百五十八章 有人欢喜有人酸 正院添丁,满府皆赏,也就代表着,危机解除,这上下的人都不免露出舒心的笑容来,总算可以不沉闷了。 一直在正院等候的江氏和鲁氏都心下一松,作为妯娌和同为女人,她们倒也没有什么坏心思,盼着宋大夫人就此出事,毕竟她要是出事了,将来宋致远肯定要续弦。 宋致远已经这个官拜一品,续弦的话也不知会续个什么人来,要是难相处的,她们处起来才麻烦,还不如就大夫人呢,虽说她自认清高和高人一等,但起码没有坏心思和刻薄,该放权时也不会小气巴巴的盯着。 最最重要一点,正院和睦,他们也就舒心,毕竟没有新人来搞什么纷争,日子不就简单了么,来了新主母还会来新嫡子,那争斗不多? 综合总总,江氏鲁氏都真心为宋大夫人感到欢喜。 同样欢喜的还有宋致诚,那嘴简直是咧到耳边去了,大哥又得一嫡子,两个好字,培养得当,宋家以后自是如虎添翼。 唯一假笑的就是宋致庆了,脸上虽然是笑着,可却是满腔腹诽,老大也太有福气了,官路一路坦途,现在又添一嫡子,等于是两个嫡子。 就是身边的老二也是两个嫡子,而自己…… 虽也有两个儿子,可到底有一个是庶出,是不是要再生一个? 宋致庆的眼神落在鲁氏身上,因是夏天,对方穿得轻薄,也极显风情。 鲁氏似有所觉,顺着视线看过来,就看到一张狗头脸一样的笑脸,淡漠的转开视线。 狗男人。 宋致庆的笑容僵在嘴角,讪讪的轻哼一声。 夜幕悄然降临。 赶在城门关门之时,数匹快马从城外赶来,俱是一身泥泞,十分狼狈。 “来者何人。”守门将大喝一声。 跑在前面的直接现出一个令牌,金字宋氏鹰牌,这是当朝宋相的令牌。 守门将连忙让人把城门拉开些,十来匹快马飞快的进城,护在中间的,不是宋致远又是谁。 待得快马远去,一个小将问:“宋相爷不是文臣吗?骑马竟然骑得这么溜啊。” 守门将一敲他的额头,道:“当年宋相爷出使可是骑马去的,怎就不溜了?” “嘿嘿,小的不是才来没几年吗?不过跑马这么急,也不知是所为何事?皇上都去行宫避暑了,总不会是有啥急事?” 守门将轻声一叱:“大人的事少去揣测,不然丢了脑袋我可保不了你这小子,赶紧去关城门。” “是,是。” 宋府。 门房的小厮都在说着今日府中的大喜事,想着发下来的赏银,要买点什么或去那快活一把。 “嘘,你听。” 交谈的小厮抬起手,倾耳一听,马蹄声,很多的马蹄声传来,使得门板也有些震动,落下一层浅灰。 一人打开门探头看出去,看到领头马上的人时,那不是府中的侍卫服饰么? 吁。 侍卫挺在了门前,紧接着,后面跟着的马匹也已然到来,有人跳下马来。 小厮眼尖,顿时扬起笑容冲了上去,跪地一拜:“相爷回来了,相爷大喜,大夫人喜得贵子,母子平安。” 后头赶上的小厮暗自跺脚,娘的,又被这小子抢先一步。 第八百五十九章 相爷归 相爷回来了。 这一波大呼小叫,从外门一路传到内门,过二门,再传到正院里。 宋致远收获了一大波道喜,却也大略知道了顾氏这一波生产的困难,到底有多凶险。 “大哥。” 正院门口,宋致诚提着一个气死风灯候在那里。 宋致远心中略安,道:“今日辛苦你了。” “没啥事,一切都好,就是嫂子受罪了,大哥你快去看看。”宋致诚走近,笑着说道:“大哥,恭喜你。” 宋致远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灯火通明的院内,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大丫鬟芍药站在屋廊下,看到宋致远,连忙迎上去,屈膝蹲下行了一礼:“恭喜相爷贺喜相爷,夫人诞下一子。” “夫人现在如何了?” 芍药站了起来,恭敬地回话:“夫人现在还没醒来。” 宋致远心头一紧,走进屋内,直接穿过东梢间,来到里屋。 屋内的窗子没有开,就连冰盆都没有摆,只是距离床边远远的,有两个小侍女缓缓的朝着半空中扇扇子,使得空气可以流通,有一丝丝凉气,却依旧沉闷。 房妈妈站了起来,向宋致远屈膝行了一礼,激动地叫了一声相爷。 宋致远摆摆手,来到床前,探头一看,眼中便是划过一丝心疼。 他坐在了床边,拉过对方的手,握在了手中,感受着手中的温热,心中微定。 房妈妈自一旁看着,看他伸出一手把夫人的发丝拨整齐了,看他眼中露出心疼,不由眼眶微润。 她家主子要强一辈子,夫家寒门出身,她不是没不甘过,但事实证明,夫人是嫁对了人。 这回身体养好了,夫人真真是十全十美了,一品诰命,双儿双女,夫妻恩爱,家室和睦,绝对会是所有人嫉妒羡慕的主儿。 “夫人一直没醒过?你仔细说说,这生产的事。”宋致远握着妻子的手,问起房妈妈。 房妈妈早就准备好了,也不必添油加醋,只从昨夜的凶险到如今,细细的道来,动情之处,声音也跟着颤抖哽咽。 “夫人这胎是真的遭了大罪,所幸母子平安。” 宋致远心中纠痛,手指轻轻的拂过妻子惨白憔悴的脸色,蓦地发现她的鬓角有一条白发,不由一怔,愧疚更浓。 “你下去歇一会,我守着她就行。” 房妈妈行了一礼,悄然退了下去,并且把两个小丫鬟也都带下去了。 见房中无人,宋致远悄然掀起被子一角,再掀起床上人薄薄的衣衫,看到那肚皮上的青紫和纹路,仿佛亲眼看了两个稳婆在用力推拿的一幕,手中不禁发颤,又把衣衫盖回去,被子掩得严严实实。 这是他的妻。 宋大夫人感觉浑身轻得像羽毛,一直在黑暗中飘着,找不到出口,直至传来暖意,仿佛有人拉住了她,不再飘荡。 是熟悉的手,宋大夫人眼皮抖动,竭力睁开双眼,入目,是她的夫君。 宋大夫人嘴唇一动,话未出口,眼泪先从眼角滚了出来。 一眼万年。 第八百六十章 受苦 宋致远拿了帕子轻轻的擦拭着宋大夫人的眼角,温声道:“没事了,我回来了,湘仪,辛苦你了。” 老天爷,这简直是宋大夫人听过最动情的情话。 “我……”她一开口,只觉得嗓子又干又哑又涩。 想告诉他,她做了一个噩梦,梦中孩子没了,他们夫妻形同陌路,反目成仇,再后来,没有后来了,全因了孩子。 孩子,对了,她的孩子。 宋大夫人意识回笼,下意识地去摸腹部,这一动,浑身像是被人捶打了一遍,哪哪都痛,哪哪都使不上力。 “你快别动。”宋致远按着她,先去茶壶那边倒了一杯水,探过是温热的,才把她扶起来,喂她饮下再拿了软垫放在她的腰背靠着。 宋大夫人身上乏力,却是心急,道:“孩子呢?” 她记得她难产,舍去了半条命才把孩子生下来了,却是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孩子是好还是不好,更是不知。 宋致远握着她的手,道:“你别急。” 他扬声唤了房妈妈,后者绕过屏风看到宋大夫人清醒,心中便是一喜,知道两人是要看孩子,连忙去耳房把奶娘孩子都带过来。 奶娘是一个月前就准备妥当了的,姓邓,年纪二十七八左右,刚产子四个月,面相很是温和,说话亦是细声细气,平日里很是爱洁净。 最重要一点,她身体康健,奶水充足,年纪上也很适合。 邓氏亲自抱着孩子,屈膝给宋致远和宋大夫人行礼,两人眼巴巴的看着她怀中的襁褓。 房妈妈接过襁褓,亲自抱到宋致远跟前,道:“六少爷给老爷夫人请安问好了。” 宋致远探头一看,忍不住伸手接过来,细细的端详,虽说已经缓和不少,但孩子的脸色仍不太好看,有些发红。 可是看他天庭饱满,眼线细长,鼻梁高挺,想必长开了也是个俊朗的孩子。 “你真是够折腾你娘了。”宋致远轻哼,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脸蛋。 兴许是不快,孩子嘴一扁表示抗议,快要哭了。 宋致远却是有几分快意:“还挺小气。”他看向宋大夫人,把孩子抱着递到她面前:“你也看看,是你辛苦生下的小幺儿。” 宋大夫人一直注意着他的脸色,见他并没有不喜,心中微安,低头看向孩子,眼中便是一阵酸涩。 这孩子,差点要了她的命去。 如今看到,宋大夫人心中说不清的复杂意味,说怨,称不上,但若说喜,想想生产时的苦和恐惧,她又觉得称不上十分喜。 房妈妈见状,就说起孩子出生脐带绕脖子,又是难产,才憋得脸色青紫,要不是太夫人出手,怕是…… 宋大夫人怔住,她没想到还有此遭,惊道:“绕脖子了?” 所以,真的不是错觉,是真的许久才听到哭声? 这孩子差点就没了? 宋大夫人下意识地想起那个梦,打了个寒颤。 孩子半眯着眼,此时睁开,看到宋大夫人,小嘴微动。 到底是母子连心,宋大夫人心中发软,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道:“你也受苦了。” 第八百六十一章 亲母敲打 宋大夫人到底是产后极虚,身上更是没有半点力气,便是与宋致远说话,也是强撑着。 宋致远便道:“你身子尤虚,万事都先别管,就只养好你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事等你身体利索了我们再说不迟。” 宋大夫人点点头,道:“这些日子,怕是要难为相爷住书房了。” 宋致远道:“也住不了多久。因着范府范太夫人时而沉睡,范相亦无法随驾,为夫是跟皇上请了假才赶回来。这次,是为夫对不起你了,无法陪在你身边。” 宋大夫人心中虽有些失望,却也知道是非轻重,道:“我这边无事,有下人服侍呢,你还是早早回到皇上跟前听差。” “不急这一天半天,快歇着。”宋致远亲自把她放倒,拉上被子。 宋大夫人实在是累得不轻,一沾上床,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宋致远坐了一会,就对房妈妈说:“夫人这边,还得劳房妈妈你照看着,小六这儿,就让奶娘和丫鬟照看,莫让夫人操劳,也莫让孩子闹着她。” “相爷请放心。” 宋致远看了宋大夫人一眼,就出了正院,往春晖堂去。 …… 春晖堂,宋慈这一天劳心劳力的,年纪又摆在那里,早就累得不轻,此时已是洗漱完毕,点了安神香,让小丫鬟给她捶腿按摩,都是昏昏欲睡的状态了。 听到宋致远来了,宋慈都累得不想见,却还是强打着精神让对方进来。 岂料,宋致远一进门,就给宋慈行了个叩首大礼。 宋慈一时有些懵了。 “你这是做什么呀,你们快请相爷起身。” 有丫鬟上前,把宋致远微微搀扶了一下,后者利落起身,看向宋慈的眼神带着孺慕和信赖,还有一丝感激。 宋慈:“……” 这小眼神,有些儿无法招架啊。 “我听说你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这一路快马兼程的,又惦挂着你媳妇,定是累极了,就不必过来我这边请安了,陪着你媳妇才是正事,她今日可是遭大罪了。” 宋致远道:“儿子刚回府的时候就先去看了顾氏,眼下她睡下了,我忧心娘您,总得过来问个好。顾氏难产,幸得有您这根定海神针在府中主持,又有您福气加持,才使得母子平安。娘,儿子心下感激。” 宋慈轻笑:“你这话,没得和老娘见外,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顾氏是你媳妇,也是宋家长媳宗妇,她为我宋家开枝散叶,我帮她,也是应该的。” “顾氏平安产子,也是各人合力之故,更有她自己争气。老大,顾氏这个年纪,敢舍去半条命再为你生个嫡子,纵有她自己的私心,却也得敢拼才是。这一胎,她显些过不去,可以说是凶险至极的,你看不到,也该想到。”宋慈看着宋致远,意有所指地道:“眼下,你双儿双女,两个好字,又是官拜一品,顾氏居功至伟,没有她在后方替你持家理事,你岂有这么顺坦?咱们做人不能忘本忘恩,你啊,此后也莫要辜负她。” 得,这是为了媳妇敲打这亲儿子的了! 第八百六十二章 会惜福 宋相府添丁的大喜事隔天就向各家姻亲传去,也是邀请他们来参加洗三礼。 用宋慈的话说,宋大夫人这一次产子是遭了大罪,不但大人受罪,就是孩子也受罪,这洗三就不大办了,以免惊了大人小孩休息,等到时候办百日宴。 办百日宴,那会儿宋大夫人也恢复不少了,可以应酬一二客人,孩子也长住了,更喜庆一些。 宋慈是家中的老祖宗,也是定海神针,她的话,自是无人敢驳,而且她也是体贴儿媳妇,宋大夫人又怎会不快? 所以,也只通知了娘家人,两个女儿的婆家以及宋姿这个姑奶奶来观礼,自家人,也不用打起精神去应酬,就是失礼了也不太打紧。 只是谁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年轻媳妇不请自来,也很识趣没去打扰宋大夫人,只是在办洗三礼的堂屋等着。 她们自是来蹭福气的,也是来刷脸的。 宋大夫人的里屋,她正被两个女儿陪着说话。 只是,到底谁才是该被安慰的那个啊? “不是,你们两个当姑奶奶的,不是该安抚为娘我吗?咋反过来我要安慰你们了?”宋大夫人靠在床上哭笑不得的看着两个女儿,道:“快别哭了,再哭,我也忍不住想要陪着哭两声。” “母亲。” 宋如茜嗔了她一眼,看着她那苍白憔悴的脸,眼神里全是心疼。 这样的年纪还经历难产,可见其凶险程度,光是宋大夫人这说几句就要喘上一口气便知道她身体是有虚弱。 宋如琪哽咽着道:“母亲你可真是吓死我们了。” 只差一点,她就没有娘了。 宋大夫人笑道:“有惊无险,没事儿,都过来了,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这福气在后头呢,所以莫要再提那些苦的。” 姐妹俩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那母亲也要答应我们,一准要休养好了,不急着去管中馈,让二婶三婶管着就好了。”宋如琪道。 宋大夫人点头:“我就是想管,也是有心无力啊。”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这一波休养,怕是要半年以上了。 宋如茜道:“我听说祖母这次是帮了大忙,母亲,亏得祖母她老人家在,不然……” “嗯,说句不好听的,是你祖母救了我们母子一命,你父亲那会还没回府,也就你祖母能陪着,没你祖母,只怕娘早就放弃了。”宋大夫人语带感激,道:“鬼门关走过一转,才看得明白人心,你祖母是个好婆婆,娘是真的有福气。” 而最让她感觉暖心的是宋慈敲打宋致远的话,哪怕宋致远是故意说给她听,也不知里面是不是有水分,但哪怕有水分,都是宋致远自己的意思,那也是在向自己保证了。 宋如茜温柔一笑:“将心比心,以后母亲也视祖母如母百般孝顺好了,您要是学着祖母一般,将来肃儿和小六他们的媳妇,也如您一样有福气了。” 宋大夫人嘴角浅浅一勾,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未来会不会做到宋慈这般大气,她也不敢保证,但是,会去试着改变,会惜福。 第八百六十三章 娘家人阴阳怪气 母女几个说得正酣,忠勇侯府来人了,还是顾太夫人亲自来了。 宋大夫人见到亲娘眼圈就是一红,被顾太夫人压住了,斥道:“你在月子里哭,日后得个见风流泪的毛病可不能够。” 宋大夫人擦了擦眼角,只得露了笑。 宋如茜姐妹向外祖母和舅母行了一礼,寒暄了一会,便伴着其她几个舅母姐妹走出去了,留了空间给顾夫人和顾太夫人说话。 “你这次真是把我吓出一身毛病来了。”顾太夫人看着宋大夫人的脸色,眼中满是心疼。 这真真是,自己的女儿自己疼,看着宋大夫人这么憔悴虚弱的脸,顾太夫人就觉得这心被人用刀剜着疼。 宋大夫人浅笑道:“上了年纪生子,就是艰难些,好在都挺过来了,娘您别担心,以后将养着就好。” “就是,生子如同走鬼门关,谁都要受这一难,大姑奶奶挺过来了,往后福气可大着呢,母亲您放心。”顾夫人也笑着说了一句,只是这语气? 听着怎忒酸? 宋大夫人唇边的笑淡了淡,看了顾夫人一眼,这一细看,就觉得这嫂子眼中多了几分戾气和阴郁,虽然精心打扮过,可眼皮下的青黑,却是脂粉都掩不住。 发生什么事了吗? 宋大夫人不动声色,道:“大嫂说得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娘您放心,我福气在后头。” 顾太夫人还没说话,就听顾夫人道:“只是湘仪你这胎,是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了。” 宋大夫人有些不快,淡淡的嗯了一声,道:“不生了,我怀这一胎本就不易,都是上天恩赐才得来,哪还能说生就生?” 她看向顾夫人,道:“而且,我已是双儿双女,两个好字,全是嫡出,我已心满意足,就是相爷也说足够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宋家子嗣还是单薄,姑爷也是官拜一品,我就怕他想着多子多福,以后还……” “没听湘仪说姑爷也说够了?提这个作甚?”顾太夫人截住儿媳的话头,不快地道:“你出去应酬一下,我和湘仪说几句体己话。” 顾夫人一呛,撇了撇嘴,怏怏的屈膝福了一礼,走了出去。 她一走,宋大夫人就皱眉道:“娘,她这是有啥闹心事?阴阳怪气的。” 顾太夫人叹道:“还能有啥,你大哥前几日接了个新人回府。” 宋大夫人瞪眼:“大哥他怎么……” “是去周王府做客时看上的,一个琴姬,长得极美,琴技一流,还挺知书达理。”顾太夫人淡淡地说。 宋大夫人听了,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道:“周王府?大哥怎么去周王府做客了。” 顾太夫人说道:“周王得了嫡子,大肆宴客,这次请的,都是京中的一些达官贵人,大概会在满月的时候大排筵席。” 宋大夫人眉头皱起,想了想,道:“娘,朝中虽时有提立储,但皇上正值春秋鼎盛,只怕一时半会还没那意思,您还是劝一劝大哥,少去参加那些宴席,以免招皇上猜忌。” 第八百六十四章 难得清醒的宋大夫人 顾太夫人听着女儿的话,心下一凛,抓住她的手。 “难道你从姑爷那里听说了什么?” 宋大夫人摇头,道:“娘您是知道的,您家姑爷是最忠实的保皇党,他也很少与我说这些朝中政事,但闲谈时亦是猜出一二,皇上若想立早就立了,不想,那自是没看上。” 顾太夫人摩挲着手指,有些艰涩地道:“湘仪你也知道你大哥,这爵位也是你爹挣回来的,这些年,你大哥也没领过兵,忠勇侯府虽说世袭,但没有实权,那也只是得个好听的名头,怕是不比那手握实权的三四品要来得有用。” 宋大夫人便道:“这就是我想说的,忠勇侯这个爵位是爹拿军功拼下来的,说难听的,忠勇侯这爵位为何偏偏就是忠勇二字,自是忠心勇猛,走的本来就是武将的路子。可大哥呢,却偏偏从文了,他读书有几斤几两,娘您心中就没几个数?” 顾太夫人有些讪讪,道:“我当时就想着你大哥是长子,从文也是好的,又有姑爷相助,这便是……” “娘您其实就是不舍得大哥上战场,可是娘却忘了,咱们家的爵位,就是爹跟着先帝打仗给挣下来的,本该世代从武,这……”宋大夫人说着,看老娘的脸色不好看,就道:“罢了,那个也不说了,大哥这年纪,也不好再上去,但是下一代呢?顾家众多儿郎,就不能培养两个出来?” 顾太夫人抿着唇。 宋大夫人看着她的脸色,道:“娘,我虽是宋家媳,却也是顾家女,我自然是盼着娘家千好万好的,那也是给我撑腰的后台不是?如您所言,忠勇侯是世袭,但没有能撑得住家业的顶梁柱,总有一天爵位是要被摘下来的。” 顾太夫人脸色唰地一白,捏紧了她的手,道:“所以湘仪,你这里要是有什么消息,可得提点着你大哥啊。你大哥这也不是站队了,就是几个王爷相比过,觉得周王更能担事,他也是为了顾家的未来着想。” 宋大夫人心中不屑,淡淡地道:“说到这个,我纵是从前觉得我婆婆是个农妇没啥见识,但她有一点却是很清醒的,就是认准一条路,走到底。” 顾太夫人愣住。 “她老人家,就只认准皇上,只看皇上的行事,旁的哪怕人家说得天花乱坠,她也不看,只保皇,然后就是教养子孙。”宋大夫人说了:“我听相爷说过了,婆婆她说过,一棵大树只有根子正,根子得力,那才不会轻易倒。把家里的儿郎们教养好了,还愁拿不出干大事的人?这人有才华,下一任帝皇才敢用不是?可啥都拿不出手,凭啥要用你,就不怕你坏事?” 顾太夫人沉吟着。 “依我看,爹那会儿还有些旧部是念着爹的情分的,顾家一心走武将路子,倒更容易些,毕竟资历攒到,再有战事,也容易攒到军功啊。娘,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怕是孩子受伤,只养在温室里,是要当姑娘不成?” 顾太夫人被说得脸色有几分热,讪讪地道:“湘仪你倒是挺清醒的。” 都有点不太像从前了。 第八百六十五章 私心 被老母亲一夸,宋大夫人有几分怔愣,旋即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清醒么,可能。 她的父亲虽是跟着先帝打仗才挣来一个忠勇侯,可顾家祖上世代做官,也算是出身名门,所以她一直自诩高门下嫁寒门,自诩清高。 但嫁入宋家二十年,宋家能从寒门崛起至今成为新贵,且家族威势蒸蒸日上,固然离不开圣上恩宠,但更离不开夫君的筹谋。 而宋家崛起,做的是什么,并没有因为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而沾沾自喜,纵容家族子弟跋扈横行,行事毫无规矩章程,反而处处抓教养。 先不说头顶那两个老祖宗,且看下一代的孩子,哪个不是精心教养,包括二房的双生子,就是三房庶子出身的宋致庆,他家的两个孩子,同样教养很得体。 这都是以后接掌家族传承的希望,是未来,他们若是没有半点本事,那么这挣下的偌大的家业也无法接掌传承的话,下场还不是败光? 宋家出身寒门尚且如此重视孩子的培养,那么忠勇侯府呢? 虽不是都是废物,但太出彩的,又有几个? 没对比就没伤害,这么一对比,宋大夫人纵然出身顾家,自诩清高,也不得不承认,论培养教育孩子,宋家更胜一筹。 也正因为看清了,才能对母亲说这一番话,她这也是出自真心,毕竟娘家好,对她好,对她的几个孩子也好。 顾太夫人也没有多说,只对宋大夫人道:“你也是顾家姑奶奶,真得了什么消息,可千万别忘了提携娘家。” 宋大夫人有些无奈,道:“娘,我自是知道。” 顾太夫人讪笑两下,转开话题,看着她苍白的脸,问:“姑爷当真说不再生了?” “我骗你作甚?您看我这个样子,哪还能再怀一胎?这已是去了半条命了。”宋大夫人缓了两天,连床都离不得,吃喝拉撒都是在床上解决的。 顾太夫人沉默半晌,道:“那个,你嫂子也说得对,姑爷嘴上不说,就怕这心里想。你现在这个身体,姑爷那边没有服侍的人,你看?” 宋大夫人脸色一变,道:“相爷明日就要去行宫随驾,他不会想这些,也答应过我。” 顾太夫人看她这么忌讳抗拒,也不好刺激她,只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你就是不舒服,娘也得提醒你一句,他若真起了心,比起他自己去寻,还不如你张罗一个服侍的好,没有合适的,娘这边也能物色。” 宋大夫人心里有些来气,神色也淡了,道:“我知道了。” 顾太夫人看她变了脸,越发讪讪的,就道:“你二哥那边的若妍,当真无望?为了顾家和宋家好,再结一门亲也是好的。” 人都是有私心的,顾家太夫人再疼她,也是先为顾家着想,宋大夫人不禁有些哀怨。 “娘,我已是差人回去说过,我婆婆说了,得等肃儿定了亲,底下的弟弟们才好定,我总不好触我婆婆霉头。” 这语气,可以说很是不耐了。 顾太夫人有些不痛快,却也不好再拿捏说什么,只得转了话题,这才使宋大夫人的脸色好看几分。 第八百六十六章 亲家试探 “亲家母,真是有失远迎。” 宋慈走进来,笑吟吟地和顾太夫人见礼。 顾太夫人握着她的手道:“久不上门,合该是我先去拜见您才是,这一时心挂着湘仪,倒是失了礼数,亲家母您可万万要原谅我这一遭。” 宋慈道:“都是姻亲,提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岂不折煞我了?顾氏她早就盼着你上门,这会你来了,我还要占着时间和你磕叨,她心里怕是要怨我这个做婆婆的不识趣的。” 顾太夫人笑盈盈的,道:“您素来是个体贴儿媳妇的,湘仪她能嫁到宋家,是她的福分,如今看来,当初这门亲真真是做对了。亲家母,我听说了这一胎的凶险,真真是吓了个半死,亏得有您在,她才母子平安,若不然,怕是……” 她说着,还拿了帕子摁了摁眼角的泪意。 宋慈连忙劝道:“那都是昨日黄花,咱就不提了,没得提了反倒跟着伤心。她是我儿媳妇,更是我宋家功臣,我定是要护着她的,你看么,这一关不都挺过来了,福气都在后头呢。” “是,是。”顾太夫人笑出了一脸褶子,拉着宋慈的手道:“还是那一句,当初这门亲做得好,宋家儿郎都是好的,我就盼着这姻亲代代相连,再结一门才好呢。” 这试探的,简直太明显了! 宋大夫人笑容都没了,心中有些恼意,娘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宋慈,只见后者满脸笑意,道:“顾家女也都是百家求的,花落谁家却是要看天意和月老怎个牵线了,姻缘自有天定嘛,你说是不是?” 顾太夫人能说不是吗? 自是不能的,她笑看着宋慈,心中却是暗道,这亲家母大病一场后,倒是跟开窍了似的,越发的滑溜了,难道从前是装的深沉? 芍药走进来禀道:“太夫人,吉时到了,该主持洗三了。” 宋慈立即拉着顾太夫人的手一道出去。 屋里静了下来,宋大夫人躺了下来,闭目养神,脑海里却是母亲的试探和私心,好半晌才叹了一口气。 嫁出去的女,自是比不得家中儿郎了。 洗三礼,挤了一堆观礼的人,就连宋令钊他们也挤在人群中看热闹。 宋令钊自是有私心,想趁着出走前看一眼这个新生小堂弟,可在看到那瘦瘦小小脸红红,头有些扁的小猴子,他心里有种说不清的难受。 都说大伯母舍去了半条命才生下来的,竟是这么艰难的吗? 这还是生的一个,那么当初娘又是经历了什么才生下他们兄弟的? 宋令钊看向人群里满脸笑意的江氏,眼中没来由的一热,有些酸涩。 双生子的感应很是奇妙,宋令钊的情绪,很快就渲染到了宋令杰,他看了一眼胞兄,再看一眼那在稳婆手里还不足手臂长的小猴子,然后才看向江氏,眼神温软。 江氏似有所觉,看过来,眉一竖,往门外努了努嘴,这里全是年轻媳妇子,他们几个半大小子在这凑什么热闹? 麻溜滚蛋! 第八百六十七章 太夫人有赏 宋慈坐在春晖堂里,吁出一口气,小六这个洗三礼办得不大,可来的人也足够多,也够累的。 “太夫人,二夫人和三夫人来了。” “快让她们进来。” 江氏她们走进来,看到婆婆脸上带着和熙的笑意,不由也露出一个笑容。 “这忙活了大半天,快坐下喘口气,小满,去给二夫人她们砌杯爽口的凉茶来,再送两碗冰碗,也好给嗓子降降火气。”宋慈指使着丫鬟。 江氏她们连忙福身谢礼。 丫鬟们团团转着,很快就送了茶和冰碗上来,江氏和鲁氏也是热得不轻,这一天更是忙得够喘的,也就现在坐下来歇口气,这东西送上来,她们也顾不得客气,捧起就吃上了。 一碗冰碗吃过,两人才放下碗,在丫鬟的服侍下净手漱口,拿了帕子轻轻拭着嘴角。 宋慈浅笑着道:“顾氏生产,家中辛苦你们打理了,端午那会,皇上赏下两匣子南珠,放在我这也无用,回头让宫嬷嬷送去给你们,一人一盒,算是我这当婆婆的犒赏你们的礼物。” 江氏和鲁氏听着一惊,连忙起身推辞,诚恳地道:“母亲,这都是我们该做的,没有什么辛苦一说,岂敢要母亲的体己奖赏?” “该做的,却也做的好,便是有功,有功者得赏,这也是应该的,你们妯娌和睦,彼此合作无间,家中里里外外打理得妥妥帖帖,我做婆婆的瞧着才安心和欢喜,所以不必推辞,拿回去自己串起来玩也好,留给闺女们做首饰也罢,都随你们。”宋慈大方地道:“左右这些东西,以后都是分给你们的。” 江氏两人听出弦外之音,心跳了下,却是不提这遭,而是笑着道:“既是母亲赏的,我就却之不恭了,回头就串起来戴身上,好叫大家看看,母亲是怎么疼爱咱们这些儿媳妇的。” 鲁氏也跟着表了一番心意。 比起江氏这个富商之女,鲁氏的嫁妆可是微薄好些,这些年虽明里暗里给自己添些,但比起头上两位嫂嫂,却是多有不如。 所以宋慈这赏,她心里欢喜着呢,毕竟宫中赏赐下来的,可不是什么凡品。 宋慈又说:“顾氏这次生产算是受了一番罪,她那身体怕是要养上半年以上不好操劳,接下来府中的中馈,还得靠你们张罗主持着,尤其快到中元节,这中元节过了又得打点送往各处的中秋节节礼,你们要辛苦些了。” 江氏和鲁氏她们早有准备,便齐声道:“母亲,我们都晓得了,定会安排妥当,让大嫂放心坐月子便是。” “好,这要是人手不够,就让人牙子带了人来,再挑些仆人使唤,莫要想用人反找不到而各事乱套,反失了大家礼数规矩。” “是。” 宋慈又看向鲁氏,问:“这一天怎不见洲儿,听说他有点不舒坦?” “兴许是昨夜贪凉吃多了几块西瓜,有些闹肚子,不太安分,回头儿媳回去还得去看看他。”鲁氏恭敬地回话。 宋慈忙道:“那你现在就去,我这里也没别的事了,也让府医去诊脉看看。” 鲁氏笑着应了。 第八百六十八章 福气都是自己挣的 看着江氏她们走了,宋慈就对宫嬷嬷吩咐道:“你去让人把那两盒南珠拿出来,让春分送过去,然后你也歇歇,咱们这个年纪,真是操劳不得。” 宫嬷嬷笑着说好。 “噢,我好像记得还有一串千年紫檀念珠,是敬慧大师给开过光的,拿去送给顾氏,也给她镇镇邪祟,早日康健。” 宫嬷嬷道:“您这大手笔,怕又要惹得她们不安了。” 宋慈很无辜:“有礼物收还不安啊?” “老人分赏东西,子孙们多少有些犯嘀咕的,就怕着您身体是不是有欠违和。”宫嬷嬷隐晦的说。 宋慈立时就明白过来,那就是说,老人怕自己嗝屁死了,才分东西,所以…… “没有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我好着呢,就是心情愉快,所以有赏,让她们大胆的收着就是。” 宫嬷嬷含笑点头。 江氏和鲁氏前后脚的回到自己的院落,才喝上一盏茶,就收到了春分送来的南珠,打开一看,颗颗手指头大小,细润剔透,漂亮不已。 “让人串起来再打个络子,我闲了也戴着让母亲看看。”江氏说到做到。 而鲁氏那边,则是把珠子分开了,打成两副手串,自己一串,女儿一串。 宋大夫人收到那名贵的千年紫檀念珠,一时有些犯怔愣,莫不是婆婆让自己修心养性? 一问,得知婆婆还赏了两个妯娌一人一盒南珠,用以诰赏她们辛劳,而赏自己这念珠,是敬慧大师开过光,镇邪祟用的。 宋大夫人有些惭愧,就对房妈妈说:“我从怀孕到现在,还要坐月子,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二弟妹她们打点,确实有功。我记得有一对水头极足的翡翠玉镯,你取了来送给她们,一人一只,算是我一番心意。至于太夫人那里,开春时庄子有管事孝敬了一块完整的紫貂鼠皮毛,做了披风送给太夫人。” 房妈妈笑着应下:“夫人这一番心意,二夫人她们定是感激不尽,太夫人也乃敢您孝顺。” 宋大夫人叹道:“二弟妹娘家豪富,好东西不缺,三弟妹么,在山西那边,也应该收罗些许家私,谈感激不尽说不上,不过就是你来我往的心意。就我这般身体,这撒手中馈一年,换做别家,早就争权夺利争得头破血流了。” 京中的府邸,不想放权的太夫人不知凡几,还有妯娌之间争权的,说起来,宋家是真的称得上是一股清流。 几个妯娌,江氏是真的不愿管事,鲁氏么,是够不上,也不敢出头去争,而小的那个,简直是当亲戚来往的妯娌了,她都不知多久没见到牛盼儿这个四弟妹了,人家也忙得不行。 正因为如此和谐,府中的中馈,哪怕上头管事的人变了,下头的人却是没有半点动荡,反是井井有条不见乱。 房妈妈道:“夫人的福气自是好的,您就看着,今天以后,京中不知多少夫人羡慕您呢。” 宋大夫人抿着嘴一笑,道:“福气都是自己挣的。你快去忙,我得躺着,这身上又乏了。” 第八百六十九章 不寻常的感觉 鲁氏去了儿子所在的望洲楼,见院子异常安静,不由眉心蹙了一下。 望洲楼只有三间,正间是宋令洲的寝居,走进外间,靠窗的罗汉床上,一个炕桌摆着些奇巧的物事,地上还散落些木工等物。 鲁氏脸色有几分难看,看来洲儿又在玩这些奇淫技巧。 刚要走进里间,就见服侍宋令洲,也是周妈妈的儿媳妇周陈氏从里走出来,看到鲁氏,连忙屈膝一礼。 “奴婢见过夫人,奴婢正要去寻夫人。” 鲁氏看她神色有些慌张,便道:“慌慌张张的作甚。” 周陈氏便禀道:“回夫人的话,是奴婢探过四少爷的额头,觉得有些发热,正想让人去唤夫人及传府医。” “什么?”鲁氏大惊,绕过她就走进里间,又让身后的吉祥去请府医。 周陈氏跟了进去。 鲁氏来到床边,果然见宋令洲躺在床上,脸色潮红,一摸额头,可不就是烫的。 “洲儿?洲儿?”鲁氏轻轻的拍了拍儿子的脸。 宋令洲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看到鲁氏,咕哝一句:“娘,儿子难受。” 鲁氏心中一痛,道:“没事的,娘在这呢。”她看向周陈氏,道:“立即去打一盆温水和拿了帕子来。” 周陈氏急忙去了。 鲁氏这才看向宋令洲,心里有些自责,宋大夫人生产,府中忙成一团,她便是有些忽略了儿子,却不想这种天气就病了。 周陈氏很快就拿了温水帕子来,鲁氏亲自接过,绞了帕子垫在他的额头上,然后问周陈氏,什么时候发的热。 “午时少爷吃的清粥,也没吃下多少,奴婢只当他肚子不太舒服,就没在意,然后少爷便说困了就去午休。这一睡就到现在,奴婢觉得不对,一探,才发觉少爷发了热。” 鲁氏有些愤怒,道:“明知道他昨夜肚子不舒服,你怎没守着他?” 周陈氏跪了下来,道:“是奴婢的不是,少爷午休素来不喜人伺候在身边,就……” 宋令洲也哑着嗓子道:“娘,您别骂陈嫂子,是儿子不喜有人在屋里。” “好好,你别说话,快躺着。”鲁氏温声哄了两句,又瞪向周陈氏:“还不去倒点水给少爷喝。” 周陈氏忙从地上爬起去倒。 府医很快前来,仔细诊过脉,又问了周陈氏几句,眉头皱起。 “马大夫,我儿是怎么了?”鲁氏急急地问。 马府医捋着胡子道:“四少爷这是邪毒入体,寒湿积滞,固有发热咳嗽,老夫先开一个方子吃着看看,先把这热退了,明日再过来诊脉,夫人意下如何?” 鲁氏道:“马大夫,我一个小妇人哪里懂医,你看着开方就行。” 马府医点头,斟酌着开了一个小儿惊风退热的方子,又提点他们要守着人,莫让这发热变高了,若是一直不降,更得随时传医。 鲁氏让人送了马大夫出去,又让吉祥去抓药开方,自己则是亲自守在床边。 可没等她守多久,周妈妈就急匆匆而来,说是五少爷发热了。 鲁氏眉头一皱,莫名有种不寻常的感觉。 第八百七十章 瞒着祖母憋大招 夏夜,老年人宋慈觉浅,待得五更天时,便已起身梳洗,和一众小丫鬟们说笑打趣。 “太夫人真是奴婢见过的最喜爱干净整齐的老太太了。”小满性子活泼,笑嘻嘻地恭维。 宋慈用玫瑰泡出来的花水拍脸,笑着道:“我一把年纪了,不整齐干净些,身上尽是老人味儿,怕是你们都嫌弃。” 小满道:“您才没有老人味儿,都是香香的。” 宋慈浅笑,能不香吗,她用香胰子洗脸,又用新鲜的牛奶泡手,完事了,还用花水敷脸,可以说很会整了。 每日起身的时候,她都很有一种慈禧太后娘娘起早被人伺候的虚荣感。 试想想,这一动,就有人来伺候,给你磕头请安,服侍你梳洗,连刷牙刮舌头都有人帮你,更别说那日常护肤,那洗的可都是银子啊。 护肤完了,穿戴整齐了,才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去见人,从头到尾,她乐意的话,全程都有人伺候。 这不值得虚荣么? 所谓咸鱼人生,大抵便是如此。 事实上,每每这样龟毛的时候,宋慈都万分庆幸自己虽穿成老太,但好歹是个巨富老太太,不然呐,哪来的这样好享受? 宋慈被哄得身心舒畅。 “太夫人,二少爷过来给您请安了。”宫嬷嬷笑着说道。 宋慈有些意外:“钊儿?”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鸣钟,这还不到五点呢,这么早过来请安? 这小子抽的什么风? 她扶着宫嬷嬷的手走了出去,果然看到宋令钊一身短褐站在正屋外间。 宋令钊见到她,便是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钊儿给祖母请安了。” “快起。”宋慈脸上带着笑意,道:“我说钊儿你这是闯什么祸了,这天还没全亮呢,就过来给我请安?说罢,闯了什么祸,要祖母给你兜着。” 宋令钊走过去,扶着她坐到罗汉床上,道:“孙儿哪有闯祸,只是天儿热,我又是习惯了早起习武的,眼瞅着天色不错,这打了一套拳,就过来给您请安了,一会我还去给我爹娘请安呢。” “真没闯祸?” “没啦。”宋令钊笑嘻嘻地道:“不过祖母,这以后孙儿要是闯祸了,您也得给我兜着,我可是承了您的爱护了。” 宋慈嗔笑,一戳他的额头:“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有伤违和的事,我便是应你。” 宋令钊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臂,嗅着她的气味,道:“祖母,您一定要长命百岁,身体康健,如此就能长长久久的替我兜祸了。” 宋慈心头有些异样,看向比自己还高大的孙子,道:“你有点反常哦,老实交代,该不会是瞒着祖母憋大招?” 宋令钊险些破防,越发的嬉皮笑脸,道:“您老火眼金睛,孙儿哪里敢在您眼皮下憋什么大招?那不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么?” 宋慈拧了一下他的耳朵,说道:“不管你做什么,可都别凭冲动行事,祖母教过你的,就是不中听,也沉下心来多想想,知道么?” 宋令钊咕哝着嗯了一声。 第八百七十一章 崽,想造反么? 宋慈看着宋令钊出了门,压下心头异样,对宫嬷嬷说道:“你觉不觉得钊儿有些反常。” 宫嬷嬷道:“过于孝顺您了?” 宋慈瞪她一眼,道:“反正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头,这小子像是藏着事儿。” “二少爷他们也十四见十五了,少年郎有心事也不为奇。”宫嬷嬷有些不以为然。 宋慈耸耸肩,是她想多了么? “太夫人,三夫人那边的周妈妈过来了。”春分打着帘子道。 宋慈讶然:“这一个个的,咋都赶早了,请进来。” 周妈妈满脸疲色走了进来,跪下给宋慈行了一礼,道:“老奴给太夫人请安。” “妈妈这么早,可是你家夫人有什么事?” 周妈妈回道:“好叫太夫人知道,昨日四少爷和五少爷都发热不适,夫人更是守了四少爷一宿,怕着过了病气给太夫人,遂让老奴来给太夫人告一声罪,今儿就不过来给您请安了。” 宋慈一惊:“啥,两个少爷都发热了?怎无人来报。” “府医说是风邪入体,昨日太夫人亦是操劳,夫人怕惊扰了太夫人休息,便是不让来报。” “糊涂。”宋慈皱着眉问:“现在呢,他们可是退了热了?” 周妈妈疲惫地说:“只退了一点又升起来了。” 宋慈站了起来,道:“我去看看。宫嬷嬷,去拿了我牌子,让人去宫中请了太医来府给两位少爷诊治。” 宫嬷嬷应了。 宋慈扶了春分的手带着人先去了宋令洲那边的院子。 留听阁。 宋致诚两口子还在床上腻歪,就听得丫鬟禀报,长子来请安。 “这么早过来做啥,让他回去。”宋致诚抱着江氏不愿动。 江氏推开他,嗔道:“多大的人了还腻腻歪歪,孩子都来请安了,你还赖在床上,羞不羞?” “我……” 宋致诚好气,多大的人又怎么了,大人就不能恩爱了? 这老娘们是嫌弃他年纪上来了? 嘿,一夜两次他还是可以的。 外间,宋令钊打了个喷嚏,感觉后脖子凉飕飕的。 好容易等到父母出现,他就感到父亲的眼神不善,好像有点欲求不满呐。 宋令钊撇了一眼亲爹,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对江氏,就显得孺慕多了。 江氏道:“起,今日不在练功房怎过来了?还给我磕头,想造反么?” 宋令钊无语,道:“娘,我这不是昨日看到小六洗三,乃念娘的辛苦么?大伯母生小六都这么艰难,您当年又是怎么艰难的生下我和阿杰,给您磕头也是该的。” “哟,我儿真是长大了,知道体谅娘的辛苦了。”江氏嘿然一笑:“不过你这么卖殷勤,怕不是这月钱花没了?还是在外头的珍宝店看中哪个宝剑,兜里没钱,所以想来找我要银子?” 宋令钊:“……” 他冤呐。 明明是真心来给他们磕头请安,老娘说不通啊。 宋令杰抱着小妹圆圆走进来,道:“娘您真是英明,他就是看中了一把镶满了宝石的匕首,想要买下呢。” 宋令钊瞪眼,接到老弟的暗示,便堆起了狗头笑。 第八百七十二章 反常,不安 宋令杰带着小妹一起出现,这倒让宋致诚和江氏都觉得出奇了,几个孩子怎么就凑到一块儿去了。 宋令钊不敢多说,怕露馅儿,尤其在看到江氏那好奇的眼神,更是有些心虚,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言难舍。 他有一丢丢的怯退了。 宋令杰把圆圆抱到宋令钊那里,恭恭敬敬地给父母请了个大安,才道:“五皇子有些贵体违和闹小脾性,昨日遣人来传儿子入宫住几日。今日随爹娘吃过早膳,恐是要出门了。” 原来如此。 儿子是宫中皇嫡子的伴读,时不时在宫中留宫,已是常事,更别说是皇嫡子亲自传召。 夫妻俩都没有起疑心,说道:“那你在宫中也要小心注意些,莫要贪凉多吃冰碗凉瓜,以免吃坏了肚子,娘听说洲儿也吃多了西瓜,肚子有些不舒坦,也想过去看看他呢。” 宋令杰道:“娘放心,儿子会注意的。” 江氏对他是一百个放心的,闻言眉开眼笑,再看到狗头脸咧着嘴的大崽子,瞪了他一眼。 宋令钊抑郁了。 这差别对待,这个家是真没法呆了。 “少给老子贫,传膳,早些吃完早些麻溜上哪儿滚哪去。”宋致诚抱过宝贝闺女,踹了长子一下。 宋令钊:“爹,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宋致诚:“呵呵。” 江氏递过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失去是不可能失去的,除非你视这家产如无物。” 宋令钊:“……” 感觉受到了豪横的蔑视,好气。 他一把夺过银票塞进怀里,然后抱着江氏就是啵了一口。 江氏有些懵了。 宋致诚气得暴跳如雷,到处找趁手的家伙。 宋小妹小朋友则是拍着手掌大笑:“哥哥羞羞。” 留听阁正屋里,吱吱喳喳各种耍宝,别提多热闹了。 宋令杰看着这一幕,视线落在胞兄的脸上,眼角却是有些发红。 一家子坐在了圆桌前,其乐融融的吃了早膳,端的是天伦之乐。 早膳用完,宋令杰便站起来率先告辞,宋令钊也紧跟其后。 “爹,娘,你们要多注意着身体,莫要太操劳。” 这话有内涵的? 宋致诚啐他一口:“滚!” 宋令钊吐了吐舌头,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院门。 江氏站在屋廊之下,看着长子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这心莫名的像是空了一大块似的,有些刺痛和伤感,空落落的,很是不适。 “兔崽子,一点都不省心,就没有我闺女可人疼……英娘,你怎么了?”宋致诚愕然的看着媳妇脸上滑下的一行泪。 江氏转过头来,有些茫然不安,直到他伸出手指拭了一下脸上的水迹,才反应过来伸手一摸,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了?” 江氏摇摇头:“没啥,莫名觉得这心空荡荡的,有些难过。” 宋致诚无语:“女人真是事儿精。”好好儿的,难过什么? 江氏瞪了过去:“你说啥?” 宋致诚立即挂上了一脸讨好的笑。 江氏哼了一声,转身进屋,她事情可多着呢。 此时,大丫鬟青阳上前回禀:“二夫人,三夫人那边传了话来,四少爷病了,今日要指望夫人暂管事。” 第八百七十三章 惊惧 熬了一夜,鲁氏那是满脸憔悴,眼里却满是心疼和担忧,乍听得宋慈来了,连忙起身去迎。 “母亲,怎么劳动您过来了,可别被过了病气才好。” 宋慈道:“昨日就发的热,怎不着人过来报?现在洲儿怎么样了?” “刚喝了一碗药,这热始终没散,半夜的时候还有些惊风了。”鲁氏整个人那是心力交瘁。 宋慈走到床前,探头一看,见宋令洲躺在床上,脸色带着不寻常的潮红,眉心都是蹙着的,一张脸肉眼可见的瘦下去,不禁皱起双眉。 她拿掉宋令洲额上垫着的帕子,探了探额头,感受着那温度,按着从前自个的经验,大概在三十八度左右上下。 “可有拿些烈酒给他擦拭一下身子?” 鲁氏一愣,摇了摇头。 宋慈见状就道:“昨日就该使人去我院里报,我总知道一两招降热的。”她看向周陈氏:“你是周妈妈的儿媳妇?照顾洲儿的?” “回太夫人的话,奴婢正是。” “去取些烈酒来,给他腋下四肢擦拭一下,看能不能降温。”宋慈又看了看搭在宋令洲身上的厚被子,道:“这么厚的被子,这么热的天,是想捂痱子不成?拿掉,换条薄一点的,房里也开些窗子,通通风,这闷着,就是病毒都散不去,窗帘也别拉,让阳光照些进屋。” 众人立时忙活开来。 宋慈又问:“周妈妈说了,小五那边也是病了?” 鲁氏身子一僵,点了点头:“媳妇昨日两头走,小五那边由奶娘和那静水照看着。” 她的话,很是小心翼翼,生怕宋慈会说她什么。 宋慈也知道,两个人生病,当亲娘的,必然会先注意自己的孩子,鲁氏的私心也无可厚非,也并无指责,只道:“小五那边,你不能亲自去照看,就多拨几个人,人手不够就让你二嫂去调动。” 鲁氏心下一松。 “我已让人去传唤太医过府,你先去梳洗一下整理整理仪容,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打起精神来,可别孩子病了,你也跟着病了。我在这里替你看一下。” 鲁氏感激地应了,暂时退了出去。 宋慈想上前,被宫嬷嬷拦住了,道:“您身体也得多注意,就别靠近太过,仔细过了病气,老奴来。” 这会儿,周陈氏拿了烈酒和新的棉帕来。 宋慈亲自示范了一下,让周陈氏脱了宋令洲的衣去擦拭。 周陈氏小心地挪动宋令洲的身子,脖子这一动,宫嬷嬷眼尖,看到宋令洲的脖下有淡淡的红印子,不由一怔,瞬息走近拉开他的被子。 这下子,她也看到孩子的脚也有几处红印子,心口突突地跳了起来。 宫嬷嬷一把抓住周陈氏的手,厉声诘问:“你是自四少爷出生就伺候他的?” 周陈氏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那我问你,四少爷发过花没有?” 周陈氏脑袋嗡的一声,头皮发麻,摇了摇头。 宫嬷嬷脸一白,眼神惊恐地看向宋慈。 宋慈:“怎么了?” 宫嬷嬷刚要说话,外头却传来一阵喝骂声。 第八百七十四章 让白氏给我跪着 鲁氏一脸震惊的看着滚在地上的花卷,再看向把这些扫落地的人,眼里带着不可置信。 这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吗? 宋致庆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他也是一时火起,看到鲁氏在这闲散的吃着早膳,脑子里仿佛就被一团火给烧着了似的,想也不想就把那花卷给掀落在地。 “我……”宋致庆抿了抿嘴,道:“翼儿在那边烧得糊涂,你还在这有空闲吃早膳,我也是一时火气上头。” 鲁氏心头一阵悲凉,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道:“所以你这是为了那孩子来声讨我了?” “你这是怎么说话的?” “我还说错了?翼儿你倒是挺关心的,也是,你心爱的人生下的孩子,洲儿怕是比不上的。”鲁氏冷冷地讥讽。 宋致庆有些心虚,咕哝道:“我这不是一回来就来看望洲儿?” “是先去看庶子还是先过来,你说这话也不嫌臊得慌?你怎么敢说呢!” “鲁如心你!”宋致庆气了个倒仰,一甩袖子,道:“算了,我不跟你吵,你既然没有心思去照顾翼儿,不如就把他送回白氏那边照顾。” 鲁氏讥诮:“原来这才是你的来意,白氏早就看准了这个时机?” 宋慈从里屋走出来,看了一眼地上的花卷,再看向宋致庆,那眼神冷得不像话。 宋致庆看到宋慈的时候脸色登时大变,上前两步,拱手行礼:“母亲。” “老三,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你是当人夫君的样子吗?”宋慈指着地上的花卷,道:“洲儿烧了一宿,鲁氏就守了一宿,我来的时候还没合过眼,才叫她下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你倒是不分青红皂白把东西打翻了?谁他娘的给你的能耐,啊?” 宋致庆被骂得脸色紫涨,跪了下来告罪:“母亲,是儿子的错,儿子也是刚从衙门回来,熬了一宿火气有些大,看到翼儿烧得不清不楚的,这火就没控住。” “噢,这么说,你还有理了?你堂堂的大男人,五品官,还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赖火气大,你脸不疼吗?冲妻子发火,圣人教你的?你素质被狗吃了剩下的都是屎?” 宋致庆垂着头不敢辩驳。 鲁氏上前扶着宋慈,疲惫地道:“母亲,您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我没事的。既然老爷也说了让小六回去白氏那边,我看就这么办,左右我也分身乏术。” 宋慈挣开她的手,指着宋致庆:“从前觉着你倒还好好的,这妾纳上来了倒是变了个人?白氏是给你灌迷魂汤给灌糊涂了?为了庶子来找嫡妻的麻烦,他们好大的脸。来人呐,去把白氏请到春晖堂的院门口给我跪着。” 宋致庆神色一变,抬起头来。 宋慈看向站在门口的周妈妈:“还不去?” 周妈妈立即应声退下。 宋致庆想说点什么,宫嬷嬷已从里屋走出来,道:“太夫人,现在不是吵的事,四少爷这发热不太寻常,老奴看着,怕是要出花。” 第八百七十五章 要命的鬼 出花,什么出花? 宋慈听了宫嬷嬷的话,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倒是鲁氏听了,脸色唰地变得惨白,不可置信的看向宫嬷嬷,就连宋致庆也是白了脸,从地上爬起来。 “啥,出花?”宋致庆瞪大双眼,道:“这好好的,怎么会出天花呢?” 天花! 宋慈听到这个词,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是什么鬼? 要命的鬼! 天花等于水痘,而古代的天花可不比现代那样,少时就接种预防,这里压根没得防,以至于古人闻花色变。 因为那很有可能会死人的,清朝那还有两个皇帝都因为这个而崩了呢。 宋慈身子有些发凉。 鲁氏回过神来,想也不想的就要往里冲,被宫嬷嬷眼疾手快的拉着了。 “三夫人,你要是不曾出过天花,不能进。”宫嬷嬷厉声道。 天花的传染性可是极强的,别给整传染上了,那才要完。 鲁氏身子一僵,她没出过啊,但里面是她的儿啊,她怎么能丢下他不管! 鲁氏想要说谎说自己出过了,宋致庆已经抢先说了:“没有,如心她没有出过花。” “我不怕被染上,母亲,宫嬷嬷,我是洲儿亲娘,我得去守着他。”鲁氏急得跺脚。 宋慈深吸了一口气,斥道:“你莫要任性,你不怕染上,但要是染上了没治好,那就是一个死字。老三,你赶紧的去问问江福来,请的太医到了没有,赶紧请过来。” 她也是一品大夫人,眼下遇着此等大事,冷着脸吩咐的模样,极是威严。 宋致庆忙不迭的应了,飞快地跑出去。 他是疼庶子没错,可嫡子他也疼啊,他只有一个嫡子,要是出了事,这…… “母亲,让我进去看看洲儿,我死也不怕。”鲁氏扒拉着宋慈的手跪了下来。 宋慈看她泪流满脸,脸带惊恐,心中一软,道:“进去看,也得先穿戴好,宫嬷嬷,去唤了人来,准备些物事……” 宋慈飞快的吩咐,让人取油纸,棉帕,醋和烈酒等等,也不让人进屋,只在院子里裁剪。 她要让人做的,就是最简单的防护服,用油纸制成,另一边,也让人去请府医和林箐。 鲁氏哭得不能自己,整个人摇摇欲坠,她本就熬了一夜,现在听了这可怕的消息,已是强弩之末了。 待得周妈妈回来,听到这消息,脚下就是一软,整个人如坠冰窖。 另一边,白水莲跪在了春晖堂的院子门前,烈日之下,人有些萎靡,脸色苍白,使得来往的下人频频张望,指指点点,更小声讥讽鄙夷。 白水莲听在耳里,腰身依然笔直,可垂在身侧的双手却是悄然蜷曲起来,垂下的眸子更闪过一丝羞辱愤恨。 忽然,有人飞快冲进春晖堂,内院里有动了起来,紧接着好几个人从里而出,脚步匆匆。 声音离得远了,白水莲却是隐隐的听到两个字,发花。 她的心头微微发紧,垂着的手攥着又松开,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春晖堂的牌匾院名儿,眸色沉沉,似有风云在涌动。 第八百七十六章 太夫人行事谨慎 林箐带着婢女阿桑来到望洲楼的时候,只见整个院落都在忙活,有在案桌上裁剪缝补的,也有拿了醋和酒在熏的,使得这个院落的味道甚是奇怪,又酸又刺鼻。 最让她感到奇怪的是,那用油纸裁剪的,是衣服? “太夫人。” 宋慈转过头,看到林箐,便道:“你来了。”顿了顿又道:“宫嬷嬷说,洲儿怕是要发花,阿箐,你小时可有发过花?如果没有,要不就别进了。” “太夫人,医者父母心,我岂能因着没有发过花就退怯了?救死扶伤,是我作为医者最基本的医德。”林箐笑着摇头:“再说了,是不是发花,还得诊断过才知。” 宋慈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又夹着些许愧疚,道:“你若敢往,那也得先套上防护服,以防万一。” 林箐讶然,看向案桌上的东西,那就是她口中所说的防护服? 发花是急性传染病症,这接触过了,透过空气和飞沫就能染上,所以口罩是必然要戴上,但宋慈为了以防万一,连防护服都做上,反正家里不差这个油纸的钱,最重要是别处处传染,尤其是正院那边,还有新生的孩子,那是一点都疏忽不得的。 所以宋慈也让人去各房各院通告了,不许前来这边乱窜,已免带了病毒传染上了而不知,反倒惹事儿。 还有醋酒,那都是消毒用的,可以说是处处做到位了。 林箐叹道:“太夫人行事甚是谨慎。” 宋慈苦笑,不谨慎不行啊,这东西要人命的啊。 正说着话,太医院派遣过来的陈太医到了,是个挺年轻的太医,看到林箐时愣了一下,瞬间叫出她的名讳。 林箐看着这个年轻太医,有些意外。 陈太医腼腆地道:“从前求学的时候,曾到杏林世家陆家拜访过,也在陆家的医堂待过几日,故而认得林大夫。” 林箐的笑容清淡,回了一礼。 “此时不是聚旧的时候,宋四少爷疑似出痘,陈太医不妨与我前往诊断一二?” 陈太医连忙拱手一揖,正要走进,林箐想了下,把宋慈的一番话说了。 陈太医便笑道:“林大夫放心,我小时是出过痘的,不怕传染。就是没有出过,也无妨,医者父母心,没有怯病于前的道理。” 林箐听得这话,眉眼稍软。 就是宋慈也很满意,却仍是让人取了急忙做好的防护服和口罩递给二人戴上。 两人都觉得很新奇,看望出痘的病人,戴布巾是常见的事,咋还有这什么防护服。 不过这从头到脚一戴上,再听宋慈解释,倒也觉得不错,两人都是看一想十的人,立时就想到若有大范围的疫病,此举倒是可避免传染。 宋慈自己也穿上了,她出过痘,但毕竟年事已大,要是染上病毒身体不适的话,也是给府中添乱。 进屋之前,为避免更多交叉传染,宋慈不让太多人进屋里,只让几个医者,还有宋致庆两口子进去了。 毕竟鲁氏不亲眼看过,怕是不会放心的。 第八百七十七章 确诊,还有一个 鲁氏一进屋,就疾步冲向床边,想要去碰宋令洲,被宋慈疾声喝住了,瞪了宋致庆一眼。 “把你媳妇拉住。” 宋致庆自己小时候发过花,倒没这么避讳,之前又在宋慈那里吃了一记好骂,也不敢吱歪,愣是把鲁氏拖到了自己怀里,看向床上的长子。 这一看,他的心又愧疚几分,倒没想到,嫡子这边也病得厉害。 宋慈自己也不上前添乱,让几个医生上前,自己则是问了周陈氏,听得她小时已是出过痘,心中微定,有她照顾着宋令洲也妥当。 倒是这忽然出痘,有些邪乎。 宋慈一时倒没往什么阴谋诡计上想,毕竟这出痘么,在现代看是很平常的事,古代也一样,就是一边能妥善治愈,古代这边不好整罢了。 她看着陈太医率先扶脉,而那马府医则是惊叫起来,比较昨日及半夜扶脉,也不见宋令洲这身上起红印子。 现在看着,却是手脚脖子都起了,下巴也开始有了一些。 林箐也看得分明,心中略沉。 待得陈太医扶了脉,她也去扶脉,眉尖拢起,和陈太医他们对视一眼,均是点了点头。 一番望闻问切,几人都有了论断。 “怎样?”宋慈急急地问。 林箐看向陈太医,道:“您说。” 陈太医拱了拱手:“贵府四少爷这脉象邪伤肺卫,邪毒闭肺,痘形少而稀疏,色粉润,是刚发于表征之像,当……” 宋慈听得脑中一团乱线缠绕,摆了摆手打断他:“别说中医学的理论,听不懂。你们就说,洲儿他是不是出痘?” 陈太医和林箐相视一眼,点了点头:“是。” 鲁氏双脚一软,双眼一翻,彻底晕倒在宋致庆怀里。 宋慈有些头疼,让马府医拿了油去给她润心。 “该怎么治,你们可是心中有数?” 陈太医道:“疏风清热,镇痉开窍,解毒利湿,林大夫以为呢。” 林箐点头:“我和陈太医一样的看法,还得看四少爷这痘症会否变重,方子得随时变。另外,这痘还没完全发起,接下来才得熬。” 这一点宋慈知道,发痘可不是一般感冒一下子就能好的,而是个漫长的过程,十天半月跑不了。 最头疼的是,出痘会痒,这孩子要是一抓,指定要留疤。 要不古代人怎么闻痘色变,处理照顾不好,无论男女轻则留疤,女的留疤将来嫁人都难,男的留疤,连科举都难考,而重的则是丢命。 “你们开个方子,陈太医,既是你来诊断,接下来老身孙儿的病,得麻烦您时来扶脉了。”宋慈道。 陈太医说道:“不敢称麻烦,这是我该做的,太夫人请放心。另外,出痘不同别的,这照料四少爷的人,最好是用出过痘的人照料,以免传染。若没有,像我们如今这般,也是好的。” 这戴着所谓的口罩,又有一层油纸隔着,闷归闷,但不会轻易传染上,挺不错的。 宋慈自是知道这一点。 宋致庆扶着鲁氏,在一旁急道:“陈太医,我还有一儿,亦是发高热,烧得糊涂,还请你也去扶个脉。” 第八百七十八章 不是巧合 被宋令洲这一吓,宋慈倒忘了,还有个小孙子在等着。 倒不是她有意针对那庶出小孙孙,故意去无视了,是人总有亲疏,人心也是偏的,说句大老实话,她和这满府里的人都没有血缘关系,有的只是从一开始相处而来的情分。 没错,从一开始,就是她在这具身体醒来的那刻开始。 宋慈么,看重的就是这些个从最开始相处来的‘家人’,至于白水莲娘仨,后来乍到,哪怕进府了也没有怎么相处过,哪来的情分? 连带着宋致庆,她也是没有情分,百般看不上的,尤其是眼看他行事荒唐之后。 人嘛,讨厌一个人,就连带着他看重的都讨厌。 宋慈就这样,看不上宋致庆,就他钟爱的也瞧不上。 所以她‘毫无人性’的把那个小孙孙给忘了。 忘归忘,既然宋致庆提起了,也得去看看。 宋慈嘱咐周陈氏照顾好宋令洲,又让人开了窗,拿了醋酒也在他的屋里挥洒消毒,诸多种种。 至于鲁氏,她清醒过来后,就是面露土色,一脸的生无可恋,若不是宋慈当头一棒喝,她怕是还没回魂。 鲁氏打起精神,强忍着满心的不耐,让周妈妈留在儿子院里镇场子,她自己则是跟着回梅苑。 她是主母,得有做主母的胸襟大气度。 梅苑西厢房,也是一片惨淡和惊恐。 因为五少爷惊风了,人都抽起来了,吓得奶娘脸色惨白,连声去叫人请府医。 静水抿着唇冲出西厢房,看到宋慈等人,连忙跪了下来,禀明情况。 宋致庆已是拽着陈太医冲了进去。 好,面对宋令洲时,他也没这么失态。 宋慈的脸都黑了,眼角瞥向鲁氏,好家伙,后者面无表情,跟看陌生人一样。 唉,到底是死了心。 进得屋里,也不必多久,就诊出了病症。 宋致庆软了身子,险些站不稳,抓着陈太医的手,哆哆嗦嗦地问:“你,你说翼儿也是出痘?”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陈太医,见后者点头,他心里登时一寒,头一个冒出来的想法就是:谁要害我断子绝孙,好阴毒的心思。 宋慈听到这话,也是刹那间就诞生了阴谋论。 这不对,怎么一下子三房两个小孙子都出痘,这绝不是什么巧合。 那又是谁干的? 宋慈皱着眉,视线不经意的扫过鲁氏,见她拢着双眉,也没说什么,直接退出了西厢房。 “宫嬷。”宋慈让宫嬷嬷过来。 宫嬷嬷上前,听了宋慈的吩咐,有些讶然,然后点头,转身出了院落。 不多会,梅苑就被封了起来,尚未反应过来的下人都一脸懵。 而悠然苑,白水莲才被领着去了春晖堂那边跪着,这会儿,宫嬷嬷亲自带了人来,封了悠然苑,又让仆妇去搜屋拿人,把人全部召在院子里。 而另一队人,则是去了沈姨娘沈氏那边。 沈氏倒没惊慌失措,听了来龙去脉,眉尖皱了起来,唇轻轻的抿着,千防万防,还是中了招子,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池? 第八百七十九章 细查 三房仅有的两个小少爷都出痘症,又有宋慈的一番指令,使得这消息犹如一阵风似的刮遍了整个宋府,人人面露惊色。 出痘,一个整不好可是要死人的。 来往梅苑和望洲楼的人,都恨不得绕着地儿走,生怕风中都传来病气给惹上了,而这种闪闪缩缩的行径,让管事的瞧见了,少不得赏上几个耳刮子招呼过去。 当下人的还敢这么闪闪躲躲,你咋不上天呢? 你闪缩,你恐惧,你怕是想要见人伢子,不想在这混了。 而这阵风,让家中的主子都听到了,江氏刚处理完中馈,第一时间就先回了自己的院落,让奶娘带着圆圆,不许出院,更不许院中的丫鬟仆妇随意走动。 另一方面,又让大丫鬟去儿子的院落告诫,不许去看望宋令洲,倒不是她不顾手足之情,而是这种事,不是看一眼就能好的,整不好染了病那才是大事,要见,也得等宋令洲好全了才可去探望。 只是,青阳她们去得不巧,宋令钊和宋令杰都分别出门子了。 正院里。 宋致远正要和宋大夫人告别,他也得赶着回行宫半驾,乍然听得此事,眉头都皱了起来。 宋大夫人更是惊惧不已,对宋致远道:“相爷,您马上出府去行宫,莫要耽搁了。” “三弟那边……” “家中还有二弟,三弟也在,还有母亲也在主持,哪用得上您堂堂相爷去管这种小事?倒是您,万不可前去探望,万一惹上痘症,再传到行宫皇上身边,那可真真是要命的事。”宋大夫人纵有私心,但更多的是看大格局。 宋致远要是好心去看望侄儿,染上病再传到皇上那,他们宋府可就完蛋了。 宋致远有些迟疑,宋慈那边已是派了人来,也是让宋致远马上离府去行宫,不准过去三房探望。 宋大夫人闻言松了一口气。 宋致远问了那叫春分的丫鬟,三房那边现在如何。 春分早有准备,把宋慈的吩咐以及安排都一一口齿清晰的说了。 宋致远道:“告诉太夫人,本相已知,请太夫人放心,也请她老人家多保重身体。” 春分屈膝应了,又对宋大夫人说了一番措辞,都是让仆妇注意卫生消毒的事,尤其是小六少爷身边,更避免多人接触,以免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宋大夫人自是应了,待得春分一走,正院的人也动了起来,如临大敌。 宋致远离了正院,来到书房,就召了心腹管事江福来传话。 “老三那边,这痘症来得不太寻常,你仔细去查查,看这事是谁在幕后搞鬼。”宋致远沉着脸说。 江福来恭敬地拱手称是。 “太夫人那边你也让人多注意着,查探的事就莫让她操劳,以免劳累过度伤身,若是有了结果,你直接去跟太夫人回禀便是。”宋致远淡淡地道。 “是。” 宋致远又让他准备离京去行宫的仪程,待他退下,才曲起手指敲着桌面闭目养神。 若是争风吃醋,连孩子都不放过,那这人留着也是祸害,若是外敌,那目的又是如何? 第八百八十章 直接呼脸 宋慈的一连串动作让宋致庆和鲁氏都有些愕然,两人都不是蠢的,冷静一想,便是想到了什么。 比起宋致庆,鲁氏更是惊惧不已,满脸惊骇地看着宋慈问:“母亲,难道洲儿他们这出痘并不是偶然,而是人为?” 宋慈道:“是意外还是人为,总要仔细查探过才知真相。” 鲁氏想也不想地就道:“一定是白水莲那个贱人,她为了把小五他们要回去,就使了这恶毒的阴谋,她好毒。” 宋致庆皱眉叱道:“你别听风就是雨,没听到母亲也说要查探过?怎可无凭无据的就凭着猜测就冤枉她人?你可是主母,看事处事要不偏不倚。” 鲁氏气极反笑:“我冤枉她?她装得一脸无辜,有啥做不出来的。你看,她是不是趁着小五发热,就想求了我把他们接回去?这还是你亲自说的,要把他们送回去他们生母那边照料。” 宋致庆语噎,道:“我这不是心疼两个孩子小小年纪就离了亲娘,又是在生病之中,我就想着母子连心,亲母照料定是要安心些。” “所以你压根就不信我,认为我故意磋磨他们姐弟,让那孩子生病的?”鲁氏冷笑。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没这么说。再说了,现在出痘的可不只是洲儿一个,翼儿也是出痘,就是你说是白氏做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有必要连自己的亲生儿都搭上?” 竟是维护如斯。 宋慈听到这都恨不得手写渣男两个字贴在这傻缺额头上。 鲁氏讥讽地说:“谁知道呢,她那心是黑的,谁知道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坏水儿?这人坏得透了,利用孩子又有什么的?” 宋致庆黑了脸:“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是你做的?” 鲁氏气得眼泪都涌了出来:“你可以说,但我敢拿洲儿的命发誓,我没那么下作,更不会伤害我的孩子。” 她的话掷地有声,又是拿孩子的生命去起誓,宋致庆想说什么也词穷了。 “你们都吵够了?”宋慈冷冷地看着两人:“什么时候了,还要吵,孩子还管不管了?” 鲁氏擦了眼角,向宋慈行了一礼,说道:“母亲,媳妇有私心,小五这边我是顾及不了了,我向母亲请命,亲自去照料洲儿,我得亲自陪着他一起熬过这段日子。” “你确定?你毕竟没出过痘。” 鲁氏点头:“我不怕,我就按着母亲教的法子去做,哪怕丢了命也在所不惜。” 宋慈说道:“既如此,你就和周陈氏一起轮流照顾。还有一点,虽是照料,你不可直接接触了洲儿,擦身什么的,让周陈氏来。以免洲儿好了,你自己好不了,那以后孩子怎么办?你可得记住一句,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宋致庆听了这话,脸上一辣,耳根子都红到脖子根了,悻悻的看向别处。 老太太现在嫌弃他是连面子情都不给了,直接就呼他脸。 “我听母亲的。”鲁氏道:“既如此,就让小五他们回悠然苑,也免得老爷认为我这嫡母做得不到位,孩子病了,确实是由生母照料妥当些。” 第八百八十一章 鲁氏撂挑子 鲁氏叫来几个大丫鬟吩咐一番,也没理会宋致庆,只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行装就住进了望洲楼,再把院门一关,隔绝外头的窥探。 竟是连这出痘是谁下的黑手都不管了,直接撂挑子,端的是干脆利落。 宋致庆都有些懵。 事实上,鲁氏并不是不想知道,而是她知道事有轻重,在她看来,照顾好宋令洲,是当前最重要的,因为只有儿子安好,她才能活得下去,也才有希望。 但若是他不好了,便是找到真相又能如何? 而她更知道,既然宋慈对孩子出痘的事有了怀疑,那么她定不会就此干看着,必定会切查到底。 有宋慈这根定海神针在,一切的魑魅魍魉都无处可逃,她只管照顾着洲儿然后等着好了。 不得不说,鲁氏聪明了一回,也决绝了一回。 宋慈看着宋致庆发绿的脸色,心中冷笑,道:“如你所愿了。” 她让人把宋令翼裹得严严实实的迁回悠然苑,至于宋如双,却是没有迁,仍在梅苑住着,一来两个孩子在一块,若是过了病气就不得了。 也是宋如双体质强大些,和弟弟住一个西厢,两人小床却离得远,竟没染上病。 这也更让宋慈觉得不太对劲。 宫嬷嬷和江氏一起前来,回禀道:“江福来受相爷的吩咐,切查此事,请太夫人回院。” 宋慈挑眉:“江福来接手了?” 宫嬷嬷点头:“相关的下人已是交接到江总管的手上,太夫人您且在春晖堂等候消息便是,至于两位少爷的院落,得暂时封院了。” 江氏也道:“没错,母亲,您身子骨也不爽利,这些事就别操心了,媳妇会主理的。” 宋慈:“这事也得和你说,鲁氏得照顾洲儿,你大嫂又坐月子,府中的中馈事务,得全靠你了。我会让正院的房妈妈去助你。” 江氏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点了点头。 该交代的也交代了,剩下的就是交给大夫和时间了,宋慈自己也不是什么能打的年轻人,这一操心,身上好不疲乏,想着回院里歪着才行。 她直接就扶着宫嬷嬷的手走了。 宋致庆站在梅苑,有种茫然的感觉,还有就是无措。 老大让江福来查探,这是插手这个事了,难道他也认为这事是人为? 宋致庆抿着唇想了片刻,正要出院,就看江福来领着粗使婆子往西厢而去。 “江总管。” 江福来欠了欠身,一张圆胖的脸先是挤出三分笑,向宋致庆拱了拱手:“三老爷,奴才也是奉了相爷之令切查四少爷五少爷出痘这事,多有得罪,请三老爷海涵。” 宋致庆可不敢对这老大的心腹摆架子,而是客气地道:“区区小事竟是惊动了大哥,我真是惭愧,大哥可是还在府中?” 江福来笑道:“也是不巧,相爷一刻钟之前便已是离府往行宫而去,待得此间事了,奴才会亲自去向相爷回禀。” 宋致庆扯了扯嘴角,道:“那就劳烦江总管了,若是意外倒罢了,若是人为,我定然不会放过那恶鬼,行事忒歹毒。” 第八百八十二章 我年老任性啊 宋慈扶着小满的手回到春晖堂,搁老远就看到一个纤瘦的身影跪在院子门口处,脚步不由顿了一下。 她这鱼脑袋,忘记自己罚了个人跪在这里了。 宋慈把手搭在眉骨处,抬头看一眼头顶烈日,只是一眼都耳目眩晕,再看前面那人,衣物都要贴后背了。 宋慈走上前,陪着白水莲一起的泉妈妈恭谨地跪了下来,口呼太夫人安康。 白水莲挪了挪僵直的膝盖,拜了下去:“妾身拜见太夫人。” 这一拜下,再抬头望向宋慈。 这是宋慈第二次见白水莲,她一身湖蓝夏裳,发髻轻挽,只插了一直翡翠簪子,倒显得清丽素雅。 只是,兴许是心中藏了心事,她的一张脸清减不少,变得尖细,再加上在烈日之下跪了这不长的时间,脸色那叫一个苍白,嘴唇更是没有半点血色,人也在发颤,一副随时要倒下去的虚弱。 “白氏,小五病了,你知道吗?”宋慈淡淡地开口问。 白水莲愣了下,似是未料到这样的开场白,便点了点头:“妾身知道,妾身恳求太夫人,给妾一个机会,可以亲自照料五少爷。” “噢,你知道,那你知道老三为了让小五回到你身边,开口冤枉顶撞自己的嫡妻吗?” 白水莲微怔:“妾身不知。” “那你知道洲儿和小五,他们是要出花吗?” 白水莲一听,身子猛烈一颤,看向宋慈,眼神带了些惊恐,道:“妾不知,妾……” “好个不知,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宋慈哼笑:“三房仅有的两个儿郎,不约而同出痘生花,白氏,你说这是巧合吗?” 白水莲咬着牙,道:“妾不明白太夫人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无所谓,不过听说你读过几年书,那你可是听过虎毒不食子这个道理?” “太夫人!”白水莲惊叫:“太夫人难道是说四少爷和五少爷出痘症,是妾做的?您也说了虎毒不食子,妾岂会伤害自己的亲生孩儿?” “对,虎毒不食子,但也有人狠得下心,甘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执意为之,可谓其心可诛。”宋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没有铁证,老身也不能说就是你做的。不过白氏,人在做天在看,谁在背后搞鬼生事,老天爷看着呢。小五两岁不到就要遭此大罪,能不能挺过这出痘,得看他命大不大。” 白水莲身子颤抖,把唇咬出血珠,道:“妾听说太夫人处事素来公平公正,您定会明察秋毫,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清白的人。” 宋慈轻笑:“听说的东西岂作得真?下人恭维的话你也信,你可真傻真天真。” 白水莲:“” 宋慈又道:“不过么,我处事公平公正的时候也得看对象是谁,讨喜的自是公平公正,但不喜的我肯定不讲道理了。毕竟我都没几年好活了,自是恣意妄为,我年老任性啊!” 一副我老我无赖,我是双标党你奈我何的样子! 白水莲:“……” 简直绝了。 第八百八十三章 泉妈妈:我内心是崩溃的 宋慈看着白水莲那青白交加的脸色,心中莫名的有一股仗着身份仗势欺人的快意,忒爽。 妈呀,可快快控制自己啊,这整习惯了,将来有幸回到现代,还是这么习惯性的端着身份不管不顾,到其时挨耳刮子的就是她了。 “回你的院落呆着,无召不可出来,小五已是挪回去悠然苑,如你所愿了。”宋慈淡淡地看着她,道:“事实上,你是不是真的心疼儿子还真叫老身有些迷惑,毕竟他是出花,不是普通的受寒中暑,一个整不好是要丢命的。可到现在,你倒还挺淡定的能和我对话,担忧倒不见多少。你可知鲁氏听到太医的确诊时,那是魂都没了。” 白水莲瞳孔一缩。 “白氏,老身告诫你一句,做人要惜福,知道什么才是自己最该注重的。一个侍妾,有幸得一双龙凤胎,那是你命好,是你今后安身立命的基本,这要是没了。你觉得凭着你这张脸,能得宠一辈子?”宋慈斜睨着她:“所以,别做那蠢不可及又得不偿失的事,你玩不来。” 白水莲的身子摇摇欲坠,本就跪了多时,再被宋慈这一激,双眼一翻,整个人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姨娘。”泉妈妈跪爬过来,扶着白水莲。 宋慈啧了一声,暗道晦气,道:“去叫几个人来,把她抬回悠然苑。” “是。” 宋慈刚要走,脚步又停了几下,看向泉妈妈,道:“你是从大同就一直跟着白氏伺候的?” 泉妈妈连忙称是。 宋慈眸子半眯:“能把你也带进京来,这么说,你是她的心腹了。” 泉妈妈满脸惶恐,道:“老奴一条贱命,哪敢提什么心腹,是姨娘心善待人温和,是我们当奴才的幸运而已。” “说的挺好听,练过的?” 泉妈妈:“……” 这老太太有点不按常理出牌啊。 宋慈又道:“当奴才再幸运也不及良民好,要不,我做主放你出去,还你自由。想必你也攒了不少积蓄,买个小院子,再买两个小丫头伺候,也是一老太太可享晚年了。” 泉妈妈心下一跳,匍匐在地,唯唯诺诺地道:“太夫人,老奴孤身一人,无处可去,心中早已当姨娘是至亲,只想侍奉她一辈子。” “你看看,撵都撵不走,忠诚如斯,果然是心腹中的头号。”宋慈意味深长地道:“既是心腹,那么她做了什么,你心里肯定也是清楚的。不如和老身说说,是她干的吗?还是你们一起干的?” 泉妈妈的内心是崩溃的,这天是这么聊的吗?刀刀戳人肺管子! 她趴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太夫人,老奴冤枉啊。” “逗你玩呢,看把你紧张的。”宋慈忽地一笑:“下去,好生服侍你主子,多劝着她些,珍惜眼前。人作死,那是要倒霉的。” 她说下这一句,就入了春晖堂。 泉妈妈抬起头来,看向院内,抿着唇眸色沉沉。 岂料,宋慈入了院,也对宫嬷嬷吩咐:“告诉江福来,查一下这泉妈妈。” 这么忠心耿耿,还能不知道些啥? 第八百八十四章 谈钱伤感情了 歪在南窗前的罗汉床上,宋慈就毫无形象的直叫心累,接过宫嬷嬷递上来的凉茶灌了一大口,又歪在了迎枕上。 “宫嬷,我这真是老了,这折腾半天,跟骨头要散了一样,心还累。”宋慈半阖着眼说。 宫嬷嬷道:“所以这些琐事,您就别管了,只等听结果就是。” 宋慈睁开眼,问:“你怎么看这事,是人为么?” “不好说,出痘本就容易传染,现在也不知是哪位少爷先染上了,再传到另一个身上。”宫嬷嬷道:“且,针对的都是三房的两个少爷,是内讧还是外敌不好说。” “可万一不止两个少爷呢?小五先不说,洲儿素来和他几个堂哥交好,又在族学里上课,他到处走来走去,可以传的人就不止一个了。”宋慈皱眉:“让江氏召了人手,府中处处都兑了醋挥洒一遍,尤其是各个主子院里。对了,杰儿他们的院落更要仔细清理。” “嗯,听说三少爷今日进了宫,好在他并没有去探望四少爷。” 宋慈叹道:“是啊。现在就盼着快些熬过去,这大热天出痘,熬的人更难受,大人尚且忍不了,何况小孩?万一抓破了脸,这……” 古代可没有什么整形微创的,留疤就真是一辈子了。 …… 宋令钊打了两个喷嚏,摸了摸鼻子,对老弟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到这。” 宋令杰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宋令钊接过来,打开一看,从里面掏出一条红绳缕空铃铛出来。 “这项链,是我特意做的,里面用油纸包着的一颗蜜蜡,蜜蜡里面是一颗用千年人参雪莲等做成的救命丹。不到万不得已,就是说你快死了,性命极其危急时,再捏了这铃铛,破开蜜蜡吃了这药丸,可吊着一口气,能不能等到军医来救,看命了。” 宋令钊看着铃铛里面的小小一颗用油纸包着,再用桐油滚过的东西,有些吃惊:“你什么时候还准备了这东西?” “从你执意想走的时候。”宋令杰拿过项链,挂在了他的脖子上,道:“答应我,一直戴着,也莫要告诉别人这是什么。” 宋令钊咧嘴点头:“放心,别人问起,我就说是我老弟做的平安符。”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吃,因为这玩意很贵,也仅有一颗,可不是糖豆。”把他攒下的月钱还跟殿下借的一大笔钱都花进去了。 宋令钊:“……” 谈钱就伤感情了啊! “我从前说的,你要记住了,你若是战死,爹娘将来的家产都归我了,所以要留着小命回来。”宋令杰又道。 宋令钊笑着捶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放心,你哥我是当大将军的命,不会轻易死的。” 宋令杰冷哼:“要当大将军,可不止只会武功就行了,得有勇有谋,不然那只是莽夫。所以,不管何时,你都要多读书,尤其是兵书,多揣测一下人心,多动脑子。还有最重要一点,哥,凡事不可尽信人,别轻易把后背展示给人,永远要保留一分给自己,明白?” 第八百八十五章 送别宋小二 宋令钊最怕的就是自家老弟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神色,整得特别的肃穆沉重,都特么有点想哭了。 “行了,我回头日日默念三百句警醒自己,你总能安心了?” 宋令杰沉着脸说:“我这是正经的和你说,要你死死记在心里。” 宋令钊脖子一缩,站得笔直,也正经起来:“我记,我一定记。我虽然脑子没你转的快,但这些年耳目渲染,多少比那些真正的寒门子知道些弯弯道道,你放心。” “也别小看任何人,寒门也有真正的人才,莫看低任何人,哪怕是个泼皮无赖,对方也肯定有些东西是你远远不及的,所以随时保持警醒,也保持敬畏心。”宋令杰搭着他的家肩膀,道:“哥,俗话有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个,上了瞬息万变的战场,你熊,分分钟就是丢命的事。反之,将强强一窝,主将领军有方,治军严明,才能带出强悍的军队。” 宋令钊道:“祖母也是这么说的,我都记住了。” 宋令杰点点头,递过文书,道:“这身份文书,我并没有改姓,我盼着将来你堂堂正正的以宋姓登堂。怀瑾,是我替你取的表字,盼你胸怀天下,遇事谨慎做人。” 宋令钊打开文书,看到那上面写着的宋怀瑾几个字,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想说些什么,喉咙却是一阵发紧。 “时辰不早了,还得早些赶路,你去。”宋令杰后退一步。 宋令钊哦了一声,把身份文书贴身藏着,抿了一下唇,上前抱住老弟,道:“哥这一走,家里就靠你了,孝顺父母,保护小妹,阿杰,辛苦你了。” “我也没什么说的,你这一走,不知何时归来,但是若是那天你觉得混不下去了,就回来。” 宋令钊笑着说了一声好。 兄弟俩相视着,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明白,不过是嘴上说罢了,宋令钊也有自己的骄傲,不混个人样,他怕是不会回来。 “我走了。”宋令钊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对落后几步远的夏且招手,后者跑了上来,擦了擦眼角。 “哥走了,这次人情,哥记住了,你要好好读书,可以练武就练起来,也不至于将来会遭人算计暗害。” 夏且眼红红,却挺着胸膛道:“什么人情不人情的,这是我还的恩,从此咱们恩情都一笔勾销了。” “好。”宋令钊摸了一下他的头,转身翻身上马。 夏且对那三个侍卫说:“你们一定要护送他到关口前,不然提头来见。” “诺。” 宋令钊深深看了一眼胞弟,双脚一夹马腹,马蹄疾驰而去,跟在他身边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厮大毛。 他越走越远,从未回头,如苍鹰入云。 夏且眼泪落下,这人以后也不知能不能见了,扭过头,看向宋令杰,见他双手紧攥着,唇线抿成一条直线,眼角发红。 也不是很舍得的嘛,他都以为这冷面书生不会动情了。 宋令杰直到看不到人了,毅然转身:“走。” 夏且眼尖,看到他眼角滑下的一滴眼泪。 第八百八十六章 角色扮演 夏且目瞪口呆的看着毫无形象的靠在车璧上的宋令钊,不是,宋令杰。 “像吗?” 夏且啊了一声,回过神来,嘴唇嗫嚅着:“像。” 这换上宋令钊的装束,都感觉是本人了,原来这两人生得这么像的吗? 宋令杰垂首敛眸,看着腕上的窄袖,淡声道:“也就骗骗你们这些外人了,要是特别亲近的,应该很快就看出来了。” “那怎么办?”夏且有些紧张:“要是看出来你是假的,宋二哥咋办。” “凉拌。”宋令杰轻哼:“被看出来了,要么他被追回来,要么就是我被往死里揍。” “依我看,怕是两者双管齐下。”夏且乐了,有些幸灾乐祸,又在对方瞟过来的目光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那你想他被追回吗?” 宋令杰没有回话。 就在夏且以为他不会回话的时候,对方却忽然问了一句:“若是你有这机会,你愿意去吗?” 夏且怔住。 他瘫坐在车上,抓过一旁散落在车里的玉佩络子在手中把玩:“我哪能和他一样。” 宋家子尚且要这样避讳,偷摸着去入伍,何况他一个有着前朝皇室血脉的宗室子,他要真入伍,没手握大权也就罢了,若是真拼出了好功名,楚氏皇室能安心吗? 夏且是年纪小,但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身份并不讨喜,要不,外头那些自持正统的人,怎么屑与他为伍,不就怕被牵连。 宋令杰轻声道:“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一样都是人。其实成王败寇,不管是用在谁身上都是一样的,也没有永久存在的皇朝。有魄力的帝皇,不会惧怕对手,因为这只是一种博弈。好比夏氏和楚氏,都是你来我往的博弈。” 夏且斜睨着他:“你一个伴读,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不怕我去告你一状么?” “怕,我便不会说这话。”宋令杰反讥:“你要是有五皇子的智慧,我倒别眼相看。” “你!” 气死个人,这是多瞧不上他呢! “罢了,与你说这些也无用,当下你还是想着安然成长,然后早些给信王府留一脉才是正路。”宋令杰又刺了一句。 夏且大怒:“我又不是专门配中的马。” “你不是,你是信王府唯一的希望。” 夏且气闷:“就是我早些成亲生子,又有什么用,将来他还不是和我一样,只看着这一方天地夹着尾巴做人,有啥意思。” “所以,跪着生还是站着死,你自己得有个数。到了你下一代,前朝的影响已经削薄得厉害了,尤其是没有了所谓余孽后。”宋令杰面无表情地道:“总有一天,有些东西和影响是会湮灭在洪流之中的。” 夏且听得分明,心中有些悲凉,却又觉得现实如此,就是现在,有多少人还记得夏朝带来的好,记得的,都是皇室如何昏庸腐朽。 宋令杰入了城,就骑着马回了府,装着胞兄平日里的豪气动作把马绳扔给小厮。 小厮笑咧了嘴,接过马绳,有些愕然的看着宋令杰走进府邸。 不是,二少爷您今日是不是忘了什么?赏钱呢? 第八百八十七章 心有所感 留听阁。 江氏歪在自家正屋南窗的美人榻上,一手按着胸口喘着气儿,这府中乍一来事就是扎堆儿,这大半天她忙得跟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好容易歇下来,嗓子眼早就冒烟了。 “二夫人,您这是怎么了?”青阳把冰盆挪得近了些,看着江氏的情绪不对,不禁有些忧色。 江氏吐着气道:“不知道,一大早的心口就发闷,这一日接二连三的来事,更是沉闷,心头不舒坦。” 她也不明白这心绪不宁的情绪是为何,就觉得空落落的又沉甸甸的,很不舒服。 青阳道:“现在这天本来就闷热,一下子来这么多事,怕是有些中暑,要不请了府医来给您扶个脉?” 江氏摇头:“府医都看顾着三房那边,就别凑这个热闹了,切上两碗凉茶,再给我拿些薄荷油来抹一下就行。” 青阳应了,转身去屋内取了油来,亲自抹在了她的太阳穴上,又轻轻的按摩。 江氏闭上眼享受,一边问:“二少爷他们可是回来了?” “您忘了?三少爷进宫了,二少爷刚才遣了人来说,要把新得弩箭给改良一下,这几日就不过来给您请安了。” 江氏哼了一声:“这臭小子,有了新武器就不认爹娘了,早上要银子的时候,那摇头摆尾的狗腿样儿可殷勤得很。” 话是这么说,语气却没太多的嫌弃。 青阳笑着说:“那还不是您和老爷惯的。” 江氏叹道:“这人一世,有那条件,不都是享受的?手里有那富贵,光守着不享受有何意思?这是你家老太爷说的,说银子赚来就是花的,守着也就是个数字而已。” “老太爷是个明白人。” “他老人家现在也不知去了哪处,十天半月不来一封信儿,他是把个人生死置于度外,倒把我这当女儿瞎担心了。” 青阳轻轻揉捏着她的太阳穴,道:“可他老人家也活得自在舒心,也只有这样的心性儿才不会被外物所困,人倒更年轻。” “盼就这么盼着。”江氏道:“可有告诉二少爷,莫去探望四少爷?” “已是周知了,二少爷还送了些补品过去,说是等四少爷好了再前去探望。” “那便好,不是我当娘的有私心,他们几个都没发过痘,在这个时候,要是染上了,这府中的诸事,能得谁管?说到底,这孩子们的年纪是青黄不接,要是十七八了,讨个儿媳妇进门,也不至于这么发愁。” 别说儿郎们还没到成亲的年岁,没个媳妇跟着应酬打理家务,就是女孩儿也是还小,这细数,府中中馈,或是有什么宴会应酬的,就当真只能靠着太夫人和她们妯娌三个。 可一旦有事,像现在这样,宋大夫人坐大月子,三弟妹那边又要照顾病儿,这满府的事就落她一个头上。 唉,这人丁简单,也不知是幸与不幸,幸是清静无太多争斗,不幸就是有事上来,找个接手帮忙的人都没有。 所以说,凡事都有双面和利弊,只看怎么平衡了。 第八百八十八章 浮出 白水莲木然的躺在榻上,看着房梁发怔,直到身边传来冷漠的声音,不禁坐起来,看过去。 泉妈妈闭了嘴,双眉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快。 “姨娘是在给老奴面色看了?” 白水莲放在身侧的手攥着,道:“妈妈说了,我狠得下心就能使两个孩子回来,现在呢?” “现在不是如你所愿,少爷回到悠然苑了么?”泉妈妈淡淡地道。 白水莲听了,气得后槽牙都咬紧了,红着眼道:“可是这是痘症,若是处理不好,翼儿怕是……妈妈,翼儿您也是亲自看着出生的,甚至是您亲自抱出来的,您就不能怜惜怜惜他?” 泉妈妈心中一动,舔了舔唇角,没有看白水莲,而是看向它处:“身为下属,也只有听命的理,不管你我,比起孩子,你就不要自己的命了?没有命在,谈什么护孩子。” 她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玉瓶,递了过去。 白水莲嘴唇一抖,伸手接过,死死地攥在手心,眼泪却是滚了下来,好半晌,她才深吸了一口气。 “妈妈,现下这步棋走了,我瞧着也臭了,便是翼儿他们得了这症,也不过是白受了罪,这府中至紧要的人,又岂有伤筋动骨?反是惊了蛇,我们有要败露的样子。”白水莲咬着牙说:“依我看,动谁都不如动这府中的这根针,神针在,这府便难以颠覆。” 泉妈妈道:“这事我自会向主子禀报,但也不是你想象中的容易,我方才陪你跪在那里,在暗处守在春晖堂的人,便有两个以上,跟在太夫人身边的亦有一个。” 白水莲嘶的抽了一口凉气。 竟是如此的严防死守。 “要动这至关重要的人,并不容易,只能从小处寻机会,姨娘,你进宋府也只一年多,你何必急?” 白水莲道:“既如此,为何又要走这步棋?除了翼儿受苦,又能如何?” 这语气里,带了一丝怨怼。 泉妈妈瞥她一眼,道:“怎么就不能呢?这不是摸到那个院子的一些底了吗?而且,她可是亲自去看了少爷的,身体本就不好,若一个不好邪毒入体呢?” 白水莲心底发寒,就为了摸个底,就不顾她孩子的死活吗? “姨娘,我们都是做属下的份,主子怎么安排怎么做就好了。” 白水莲闭了闭眼,声音带了些悲凉道:“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她心底亦有一句话,这宋府若是倒了,那她和孩子们又能何去何从? “姨娘,真正该念的,还是婉小姐,她才是最尊贵的,你难道忘了主次?” 白水莲浑身一颤,咬了咬唇,道:“可如今,我们怕是引起了他们的怀疑,太夫人那眼神,我总觉得在她面前无所遁形一样……” 还有,她根本就看不出那位在想些什么,随意说句话,都容易被带着走。 “这不还有个弃子么?”泉妈妈看着她,意味深长地道:“就是姨娘得吃点苦了。” 白水莲露出个苦笑,道:“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苦不能吃的?” 第八百八十九章 断尾 夜半,宋慈被闹醒了。 春分拿开了落地的细纱灯罩,把灯拨亮了,又取了水来服侍宋慈喝下润嗓。 “怎么了,现在才什么时辰,外边怎有些闹腾?” 宫嬷嬷立在一旁,拿着一件大衣裳,道:“是悠然苑那边出事儿了。” 宋慈一顿:“怎么?” “白姨娘被刺了。” 宋慈瞪大眼:“我没听错,她怎么被刺了,谁动的手?” “是白姨娘身边那个霜露,江福来查到了霜露那边,着人去拿那丫头的时候,那丫头狗急跳墙,白姨娘被她挟持了,这里中了一刀。”宫嬷嬷指了指腹部。 宋慈气笑了:“江福来是怎么办的事,拿个丫头,还能叫人把人给伤着了?” 宫嬷嬷道:“因是下夜,且又是内院,去拿人的是府中刑堂的几个教严妈妈。” 宋慈自动消音了。 京中世家,多有设置自己的规矩,刑堂什么的,也会处罚,用以处罚家中弟子或下人,宋家也不例外。 宋家的刑堂宋慈没去见识过,但却知道,里面供养了几个受过培养的刑罚妈妈和监事,专门审讯探子奸细和用的。 而叫教严妈妈去,还不是为了避嫌,男女大防嘛。 “那几个妈妈也拿不住一个丫头?” “当时霜露就在白姨娘身边。” 宋慈皱眉,道:“江福来怎么说?” 宫嬷嬷道:“江福来正在院外,太夫人可要见?” 见,肯定是要见的,这个中是些什么内幕,宋慈肯定要知道。 “让他来禀,我一个老婆子也没啥要避嫌的,服侍我穿衣。” 宫嬷嬷向春分点了个头,便走了出去。 宋慈走出正厅才坐下,江福来就跟着宫嬷嬷进了门,这一进门便是跪下磕头行大礼。 “你年岁也不小了,就不用跪来跪去了,起身回话。” 江福来很是恭谨地道:“打扰了太夫人安眠,是奴才办事不利之故。” “虚的不说了,是怎么个回事?” “奴才查到了白姨娘身边的霜露,从她如何出府,又如何拿到了痘症病患的衣物和污物,再染了三老爷的衣物和……” 宋慈打断他:“慢着,你确定是霜露做的?” “数天前她出府,门房皆有记录和人证。” 宋慈皱眉:“她此举所为何?” “明面是为报复白姨娘。”江福来道:“沈姨娘入府后,白姨娘心有不岔,对霜露多有打骂,霜露是怀恨在心,故而想暗害五少爷。四少爷,却是遭了无妄之灾。” “明面?”宋慈捉住了字眼。 江福来沉默了一会:“霜露怕是夏氏余孽安插再我们府中的细作。” 宋慈咳了起来,不是,如今的细作是买一送一的不成,咋哪哪都有什么余孽的细作? “那霜露呢,该不会是伏诛了?” 江福来点头:“在刺伤白姨娘后,她就咬舌自尽了。” 宋慈一击掌:“这就对了,死无对证才是对的。是不是细作倒先另当并论,你说你这才多久,就查得这么顺溜了,像不像有人提前就准备好了证据链?眼下这人没了,就是死无对证,像不像断尾求生呢?” 江福来一怔。 第八百九十章 不信她们 宋慈所言,江福来不是没深思过,查这幕后的人未免也太顺当了些,就像宋慈所说,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等他去查似的,可在听得几个教严妈妈说起霜露伏诛前的冷静狂妄,又觉得没有太多破绽。 “太夫人所言,奴才亦有怀疑,然而,霜露临死之前,思路清晰,也并不像是受人威迫指使。且,霜露入府以来,行事泼辣张扬,受过白姨娘数次教训,心中有所怨怼而怀恨在心也是对得上。” 宋慈笑道:“若单纯只为报复白姨娘,反而说得过去,可你不是说怀疑她是细作?既是细作,她做这个是为了什么,伤的不是我不是正院,而是三房的小少爷。这年头,细作满街走是不可能的,安插一个细作多不容易,只做些雷声大雨声小的事,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也太浪费了,这逻辑上不太对得上。” 细作么,尤其是好不容易安插进去的细作,肯定要在最紧要的时机发挥作用的,且看那之前陈郎中家的那个,埋伏了多久? 现在这个霜露,进府不过一年多,就暴露了自己,干的也只是小事儿,要说她是细作,怕是要侮辱余孽的智商。 太弱智了。 “太夫人是说……”江福来难得被说住了,低头沉吟。 宋慈看他糊涂,便道:“我一个老婆子,没有断案的能力,只是推断猜测,我直觉上,这霜露怕是做了替死鬼。” 江福来摇头:“几个教严妈妈说,看霜露的神情,并无半点作假不甘的神色,且从证据上看,确实是她拿了污物进府,这都是有人证的。” 宋慈闻言,脑子飞快地转动,道:“这样的话,一,确实是她带进来的,但白姨娘是知情的,为的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二,不是她,但人人看到的都是她。” 江福来一脸懵逼,您说的啥? “太夫人是说,有人假扮霜露,是早就安排了后路,以她为替死鬼?”宫嬷嬷一言道出。 江福来眼神一凝:“易容?” “我也想知道有没有这个可能。”宋慈道:“至于教严妈妈所说,如果霜露是真承认自己做的,那要么是她有把柄被抓着,被迫着认下,要么就是她被蛊惑了。” 可告诉你们,小说么,都是这么写的。 “蛊惑?” “江福来你也知道,刑堂要审讯一个人,是手段百出,只要技巧用到位了,就没有审不出来的。而同理,江湖绿林,能人辈出,有没有一些人,会易容此道,会催眠迷惑他人,使对方完全听命于己。毕竟,高手在民间。” 江福来听到这个,瞳孔一缩,江湖绿林中,会武会道法的人可海了去了,自也有会邪术的存在。 “太夫人倒提点奴才了。”江福来向宋慈一揖,满心城服。 宋慈摆摆手:“谈不上提点,就是集思广益,我只觉得这证据采集太顺当,像是故意引着你查到那个方向,如此便是反常。” “那您的意思?” “霜露是悠然苑的人,这无可厚非,要说她们完全不知情,我却是不信的。”宋慈道:“我不信那对主仆。” 第八百九十一章 不如将计就计 宋慈这人,要说对姨娘们万分有恶感,其实也不然,看她对宋老太爷的两个姨娘就知道了,那简直跟当妹子一样,就没给她们立过规矩也从没作践过她们,吃穿上也不会短了,唯一狠的就是不让生子,但这也是彼此乐意接受的代价不是? 便是对宫中来的沈姨娘,谈不上多热络,可也没有对她有太大恶感。 唯一让她不痛快不喜的,便是看起来最纯良无辜的白水莲,她所认为的白莲花。 或许是宋慈有先入为主的意思,从前拍戏拍多了,看的书也多了,对类似这样的绿茶反派,她是一点儿都不觉得陌生,心里直觉就认为这货不简单。 一如现在这个事出,试问哪个当母亲的,不是听到儿子出痘而吓晕过去,鲁氏就是那例子,那是最真切的恐惧和担忧反应,发自内心的。 可白水莲,却像是半点不受其影响,还能淡定的和她说什么公平公正? 一个妾顶着个葱头装大蒜呢,想让她觉得她很沉着不成! 也不知她心里有没有那对子女,还是只认为他们是她固宠的筹码。 还有一点就是,宋慈对白水莲的第一印象就没好到哪去,诸如种种,她就不喜那女人。 说她是故意针对,那她也认,反正她是堂堂一品太夫人,不喜那个摆在脸上,谁能奈她何。 江福来道:“太夫人莫不是认为,这里面,是有悠然苑自个的手笔?那奴才倒是不明白,这明着是个臭棋,为何要这般走?” 若当真是悠然苑自己动的手,再推个替死鬼出来,目的是什么? 纯粹为了要回一对孩子? 那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也未免太蠢了些,毕竟这种博弈,很有可能自己胜算全无和惨遭反噬,毕竟那两个小少爷相比,五少爷年岁更小,要担的风险也就更大。 “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宋慈拨弄着手中的念珠,喃喃地道:“走这么一步臭棋得不偿失,又为何走?” “会不会不是她们?”江福来犹疑:“毕竟白姨娘伤是真伤。” 宋慈的眉眼丝毫不动,看向江福来的眼神是沉静而冷凝,轻笑道:“就不许她们自导自演苦肉计啊。” 江福来:“……” 若是如此,那是真狠。 不过,太夫人倒是铁板钉钉的认准了就是她们干的一般。 “会不会目的是太夫人或正院主子?”宫嬷嬷忽然插嘴,道:“两个小少爷同时生病,太夫人于情于理都会过问或去探望,你万一沾染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您的身体怕是承受不住,再传到正院……” 江福来脸上一骇。 如果是这样,倒是有几分说得通,从小见大,小少爷们染痘症,传到太夫人这里,太夫人的年岁摆在那,早几年又病了那么一场,未必就能撑得住。 一旦太夫人出事,这府中就得乱,相爷他们也绝对得丁忧,皇上眼下又想开通海上贸易改革,这臂膀一断,还不得暂时搁浅? 宋慈:“不会?” “奴才觉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是不是把她们拿起审讯?” 宋慈失笑:“这也只是我们的推断怀疑,没有实证,实证都落在那霜露上,人家岂会留下尾巴?” “可……” 宋慈眸子半眯:“不过么,这人做得多了,反而更容易落下痕迹,不如将计就计?” 第八百九十二章 钓鱼执法 宋慈的意思,如果是白水莲那对主仆才是真正的动手之人,那既然推出霜露做替死鬼,肯定还有后招,不妨将计就计,看她们接下来是何动作,又能不能真的揪出一条大鱼来。 “万一我们疑心的方向错了呢?”宫嬷嬷道。 “那也没损失啊,不是她们,那就是洲儿他们遭受了无妄之灾,她们也不会再有什么动作,这也没啥损失。其实,只是简单的争风吃醋倒是小事,怕只怕牵涉的正经国事。” 江福来却是不放心:“但若真是她们,岂不是放了两条毒蛇在身边,不知何时会扑上来咬一口。奴才以为,卧榻之下不容他人酣睡,宁可杀错不放过。” 宋慈摇头,虚点了点他:“可你想过没有,白水莲这一出苦肉计,你信不信三老爷现在痛入心扉,是完全不信她是自导自演苦肉计?在没有确切证据之下,贸然把这孕育过宋家子嗣的打杀了,你说三老爷会如何作想?” 江福来微愣,道:“为大局计,三老爷会理解的。” “江福来,人性是最不好考验的。你信不信,就这样打杀了那白氏,老三非但不会不理解,还会因此记恨上我,恨上老大,甚至恨上宋家。” 江福来骇然地看向宋慈,这?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江福来,别小看一件小事,往往一件小事会因为私怨而无限放大,人心也往往因此而变得偏执扭曲,老三会不会如此,便是我,也不敢赌。”宋慈眉眼沉着,道:“他如今正是信任白氏的时候,你却把人打杀了,或许嘴上他不说什么,可私下里,给你使些绊子,又有何难?” 别说给一个管事使绊子,这人疯起来,把宋家拖进泥潭里,也够喝一壶的。 江福来听得鸡皮疙瘩尽起,这有可能吗? 没有吗? 他不确定了。 “那白氏也不是普通的贱妾,而是正经的良妾,更不好随意打杀,要让他心服口服,自是拿出证据来才好。”宋慈把手中念珠拨得飞快,道:“还是那句,不是她们布的局那便罢了,若是她们布的局,那推出霜露,目的就是让我们相信霜露就是那因怨生恨的。既如此,我们也能将计就计。” “而且,假如这两人才是真正的奸细,把她们处置了,还有没有别的人替补上来?在明处的不可怕,藏在暗处的才是防不胜防。” 江福来被点醒,道:“太夫人的意思是,看她们有没有后着,又会不会和谁联系?” 宋慈点点头:“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些,至于该如何,还得老大点头,他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脑子也比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好使。” 江福来连忙拱手道:“太夫人是深藏功与名呢,您能在短短时间考虑到这些,见识手腕自是不凡,太夫人自谦了。” 宋慈咳了一声:“钓鱼执法而已,没你说得这么厉害。就这么着,这主仆俩,还得深查,尤其那泉妈妈,不过也别太紧了,这盯太紧了,蛇反而不好出动。” 第八百九十三章 请相爷定夺 宫嬷嬷把江福来送出春晖堂。 江福来停下来,道:“这事,我还得前去行宫,亲自向相爷回禀,请相爷定夺。” “这是应当的。” 江福来又道:“太夫人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人儿,手段魄力自是有,她老人家所言,颇是中肯,可她却忽略了一点,就是忘了她老人家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悠然苑那边的若当真是两条毒蛇,我是怕会防不胜防。” 宫嬷嬷沉默半晌,道:“这也是太夫人的心了,这府里我们视她是最重要的,可在她心里,这宋府也是她最看重的,这里的人和事,她都看重,她是不容许宋府倒塌的,哪怕豁出自己的命。” 江福来闻言,心中有些震撼,道:“有如此的老祖宗,这便是府中的福气了。” 宫嬷嬷:“你只管去请相爷定夺,太夫人有句话说得对,在明处的好处置,可这在暗处的,怕是不好防。若府中当真有那些奸细,目的为何,又是要在什么时候动作,这才是重要的。” 江福来点点头:“乍然出这事,倒是让我等危机起,太夫人这边,我会让人在暗处多盯着,也请嬷嬷您多用点心思,便是一口茶,也得仔细着,就怕真的是奔着太夫人来的,让人下了暗招。” 太夫人的存在,其实很重要的,她是这府中的定海神针,是联系着宫中的至高存在的人物,一旦她没了,宋府的势头,怕是要削弱一些。 纵然说宋致远现在已经官拜一品,府中姻亲也得力,可关键的下一代,却是还年少,也就是说,宋府的根要深扎,还需要些时间,宋家下一代,需要时间去长成。 “你放心。” 江福来向她拱了拱手,自下去安排,然后打点了快马,往行宫而去。 此事,不宜拖。 宫嬷嬷转身回到宋慈身边服侍。 “江福来已是出府了?”宋慈问她。 宫嬷嬷回道:“他安排好,便是要出府了。” 宋慈点点头,又说起宋老三这个媒介,道:“你觉得,当真是老三这穿了那染了污物的传给两个孩子了?” “三夫人并不让白姨娘过去梅苑前去探望两个小主子,白姨娘想要摘清自己,确实利用三老爷更容易些。” 宋慈气笑:“所以说,老三间接的害了自己两个儿子了?不知他现在心里是作何想。” 怕是心里一万个妈妈皮。 宫嬷嬷迟疑了一下,道:“江福来说,三老爷让人拖了霜露的尸体扔去乱葬岗剁碎喂狗。” 宋慈一阵恶心,拨弄念珠的动作更快了,道:“冤有头债有主,霜露这要找人报仇,也该知头知路才是。” 宫嬷嬷并不在意,一个丫头罢了,也没什么感情,也就太夫人心善会同情两下。 而宋致远,确如宋慈所言,心里已是万分的信了白水莲是无辜的,毕竟她都被捅破了肚子了,危在旦夕,谁再来和他说白水莲是那给孩子下手的人,他就和谁急。 正在照料儿子的鲁氏,却是气得打翻了一个铜盆,水洒了一地,脸上布满寒霜。 宋慈不信,她更不信! 第八百九十四章 圣恩,再赐名 宋致远一大早就来到行宫的正阳殿,和诸位臣子一道上奏各个奏章,小半天过去,诸臣退下,楚帝便起身伸了个懒腰,示意宋致远跟上,走到殿外。 万和宫是避暑行宫,架构自是迎风顺水,处处相得益彰,便是在正阳殿外的廊芜前站着,也是阵阵山风袭来,吹散不少暑热。 楚帝背着手看着远处的宫殿琉璃屋顶以及绿湖栈道,问着宋致远:“听周公公说你昨日下钥了才回到,这大清早的,便看你春风抹面,这是母子平安了?” 宋致远拱了拱手,语气里带着喜意,道:“托皇上的洪福,夫人虽是难产,这一胎惊险,但也母子平安。” “是个小子?” 宋致远点头称是,道:“一个皮小子,出生五斤不到,因是生得艰难,家母取了小名叫旦哥。” “蛋?”民间狗蛋的蛋吗? “危在旦夕的旦,谐音蛋,想着小名贱些好养活。” 楚帝道:“想不到老太太还兴此道,大名呢?” “大名却是还没取,微臣仍在想。”宋致远道:“这是臣的老幺子了,又来得不易,只盼着他健康平安。” “老幺子,你这话,是不打算再要孩子了?”楚帝转头看向他。 宋致远摇头:“夫人生这一胎伤了身子,就是没伤,年纪也摆在那里,哪敢拼?两个嫡出好字,臣心满意足。” 楚帝笑了起来:“倒是,儿子多了也未必是好事,争斗也多。你这幺子,来得不易,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这煜字,可喜欢?” 宋致远心头一动,一撩衣袍拜下:“臣谢皇上赐名。” 煜,照耀明亮,暗含杰出超群的意思,皇上怕不是知道旦哥出生时府中现天虹,寄予厚望? 楚帝缓步在廊前走着,说到了政事上:“今年的官员考核升迁,范相提了曾从广为安徽布政使。” 宋致远并不意外,道:“看来,他老人家是已经选定了继承人了,曾从广这几年的政绩摆在您案前,都是有目共睹的,尤其是水利那一块,更是处理得无可挑剔,这个布政使,他实至名归。” 楚帝扭头看着他,道:“你倒是夸得挺中肯。” 宋致远失笑:“臣也是实话实说,总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为了黑而黑他。还有,范相也算是曾从广的授业恩师,提他,不意外,曾从广自个也争气。” 他落后楚帝一步,道:“皇上,臣有雄心壮志,也有争强好胜之心,但所做不过是为国为民,甭管是政敌还是己方,能为我大庆作出贡献,臣不吝啬这欣赏和夸赞。事实上,曾从广作出的成绩,您心里也舒坦不是?” 一个官员能把一个地方打理得出色,就证明他的实力,有这样的官员,作为皇帝的也只有笑醒的份,他才不会管那官员是不是自己看重的一党呢。 不管白猫黑猫,捉到老鼠就都是他的好猫。 且,治理好一个境,就表示那地方安稳,也不必拨款太多银两支持啊,好比水利,年年水患,百姓流离失所,这国库的银两还不得年年去填? 第八百九十五章 楚帝确实心中舒坦,毕竟这也是他领导有方,官员做下的政绩,也是他在位的政绩,史书上会记下这浓重的一笔。 每个皇帝都想名垂千古,他也不例外。 楚帝得意一会,便道:“朕以为,他会更意向刘业明。” 提到刘业明,宋致远眼中划过一丝不屑,道:“刘业明为人刚愎霸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纵有政绩不假,但这名声,刘阎王这名,他担得不冤。范相想要为范家子弟铺路,圆滑精明又不失温和的曾从广更适合些。” 楚帝背着手摩挲着拇指上的大扳指,透露一句:“鲁医正说了,范太夫人怕是活不过冬岁。” 宋致远叹道:“生老病死,谁都争不过天。” 楚帝忽然脚步一顿,指着下方某处问:“朕眼神不好使,你看看那是不是钱尚书那个老头儿?” 宋致远不明所以,顺着他的指尖定睛看去,那把胡子编成小辫子的,一脸气急败坏的,可不就是户部尚书么? “回皇上的话,正是钱尚书没错。” 楚帝立时眼神闪烁起来,道:“朕忽然想起朕答应了母后要陪她老人家游船,朕不与你说了,先走一步。” 宋致远是何许人也,一看老友加顶头大上司的楚帝这副做派,瞬息有了不好的预感,想也不想的拉住了楚帝的衣袖。 “您别走!” 楚帝:“……” 两人四目相对。 二人身侧的太监侍卫,全部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我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 楚帝咳了一声:“你这是作甚,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还不放手。” 宋致远没松手:“说,您都干了什么?” 至于这么躲户部老钱。 楚帝有些讪讪,下巴微抬:“长霄和隆思源一起上了密折,希望督造一条战舰练兵,朕允了。” 宋致远头皮发麻,得,不用说了,明白了。 楚帝指着几乎是一路小跑上来的钱尚书继续道:“那老家伙钱昨日一听朕的批奏,就在朕跟前哭穷,说国库空虚如何云云。朕不管,你给朕从那守财奴手上抠出五百万两来,最起码也是一条战舰的银子。这精良水师,没有配备好的战舰,谈什么精良,又谈什么练兵?总不能骑着几个羊皮子气囊去练?” “皇上,五百万两不是五万两,去岁才拨了三百万两,今年五百万,也休怪钱尚书来缠。”他是个管钱的,听着都想撂挑子了。 “去岁末粮食大丰收,今年也是风调雨顺,茶马古道那商税更是增了一成,哪就没钱了?他收银子笑成一朵菊花,给钱就跟爹没了一样。反正朕的话就在这了,你给朕好好干,五百万,一分都不能少,他要是不给,朕就换个真正的钱尚书。” 这语气,可以说很任性了! 宋致远:“……” 他看着楚帝扬长而去(逃之夭夭),嘴巴张了张,心里想大逆不道骂一声。 不是,您是终于忍不住,想要发展一下昏君的名声么? 他看到扑哧扑哧的跑过来的钱尚书,头皮抽抽的,一想到接下来的扯皮画面,干,他也想逃。 …… 第八百九十六章 一动不如一静 在应付了钱尚书小半天后,宋致远才含着一颗润喉糖回到衙房时,江福来已经等在了那里。 “奴才请相爷安。”江福来恭敬地跪下磕了几个头。 宋致远有些意外:“这么快就过来,是老三那两小子出痘的事,调查有结果了?” 江福来点头:“已是有些眉目,还请相爷定夺。” 宋致远看他神色有些沉凝,拇指和食指摩挲着,道:“进内说话。” 他先行一步,江福来落后两步紧跟其后,手一挥,自有侍卫守在各处,谨防隔墙有耳。 宋致远落座,江福来给他上了茶,看他喝过了,便站在一旁,把调查得出的结果,以及和宋慈宫嬷嬷分析商议出来的事给说了。 “……太夫人说了,她说的当不得真,此事该如何处置,还得请相爷定夺。”江福来小心地觑着宋致远那冷沉的脸色,道:“奴才以为,太夫人的话对也不对,她老人家年迈,以身犯险是断不可取的。但另一道,若处置了那两人,还不知还有没有新的替补上来,藏在暗处的并不比放在眼皮底下的易掌控。” 宋致远有点不高兴:“老三对这调查结果是什么反应?” “一如太夫人所说的,白氏被刺,三老爷是完全信任她是无辜,认准了是那叫霜露的丫头因怨生恨而报复,另吩咐人拖了那丫头的尸身去乱葬岗喂狗。” 宋致远气笑了:“敢情他过往的聪明劲儿随着年纪的增长退化了?竟就这点魄力和认知。” 江福来不敢吭声。 宋致远是真的有些失望的,从前不在跟前,宋老三办事没有太大的出彩,却也可圈可点,尤其是茶马古道商贸重开那个事,也办得挺好看,要不,他怎么就有这面在皇上跟前,把他给调回任了户部的郎中位。 可回京了,他倒是跟变了个人似的,好看的成绩没作出几个,整日就知钻营,现在内宅一事上,还糊涂至极。 “他也就这五品的能力了。”宋致远声音很冷,五品,中规中矩,反不易招事惹事,假如他不作死的话。 江福来听了这话,不禁为相府的三老爷默默点了一根蜡。 就冲相爷这句话,三老爷以后怕是晋升无望了,肯定会被相爷压得死死的。 “相爷,那太夫人那……” 宋致远曲起手指,道:“太夫人也说得有几分道理,一动不如一静,那两人先盯住了,看能不能钓出她们后面的人。再派两拨人去山西,查一查白氏和这泉妈妈,分开查。” “是。” “太夫人那边也不能不防,明里暗里多安排几个人服侍,让钱勇调一个女卫到太夫人身边,尤其善毒的,正院也多安排几个人。” 江福来恭敬地道:“奴才来之前,已是安排着了。” 宋致远下了几个指令,才摆摆手,让江福来下去。 等门掩上,宋致远才沉了眸,想着江福来的话,宋慈淡定分析的模样呈现跟前,再想起几年前敬慧的话,眸中不禁有异色闪过。 第八百九十七章 婢女南山 在江福来这一来一回间,宋慈已是从中得知了人精儿子的论断,便不再纠结和多问。 反正玩人心权谋,她这后世的小戏子肯定比不过人家纵横朝堂二十多载的政客,正所谓天掉下来有高个子的顶着,她一个没几年好活的老太太只管含饴弄孙安享晚年呗。 “还有一事,太夫人也莫要嫌烦。”江福来满脸笑容地把话开了个头。 宋慈露出个疑问的眼神,却见他搭了两个手指在掌心轻拍了两下,便是有一姑娘从外走进来,梳着两个丫髻,和她身边几个大丫鬟一样的服饰。 只是这姑娘,却是比不得那几个大丫鬟一样,生了一张白皮,而是皮肤有些黑,当然了,在宋慈看来,那不是黑,而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双眼睛黑亮圆润,跟葡萄似的,唇角翘着,有个明显的小梨涡。 她进来,便是向宋慈俯身行了一礼,不像府中受过专门规矩训练的礼仪,有些大咧咧,透着股豪气。 “奴婢南山,见过太夫人。” 宋慈眨了眨眼睛,看向江福来,几个意思? 江福来向宫嬷嬷使了个眼色,后者走到门口,屏退了在门口前当差的众多丫鬟,自己也亲自守在了门边。 “相爷说了,纵是应了您的意思,却也不能大意了,得再添些伺候的人服侍您。南山是钱勇那边拨过来的人,会武擅毒,打小就练起来的本事,食物有啥不对的,一尝就知,从今儿起就跟在您身边贴身伺候,与您一起用膳吃茶……” 聪明人,只从片言只语就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这南山,是拨给她宋慈的贴身保镖,还会试毒,好比那宫中给太后皇上试毒的太监。 待宋慈明白过来,莫名的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密密麻麻的。 倒不是觉得让一个小姑娘给她试毒过于残忍,而是觉得,自己竟是随时身处危险的吗? “那个,莫不是老大直接点透了,悠然苑那两个就是奸细无疑,想害我?”宋慈嘴巴有些干涩。 江福来看她眼中露出惊色,连忙道:“也不是,只是那两人虽是梳理过两次,但都没找出不对,相爷便吩咐再拨人前去梳理,拨这么一个人来,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他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相爷透露了一句,范家太夫人,怕是挺不过今年冬岁。” 宋慈心头一紧,那个三年前还能和她小斗一下,前后脚一起进坤宁宫的老太太,短短几年,就已经弥留了? “范家太夫人若是仙逝,这朝堂的风向肯定会有所变动,便是没有悠然苑,也怕着有别的人混水摸鱼,搅乱了宋府的水,故才这般安排。”江福来解释道。 宋慈扯了扯嘴角,知道这话是为大局计,可内心里却是慌得一笔,而慌的同时,她亦感到了这身份的重要,好比后世那些政要,受到顶级保护,大概便是这个缘由? 忽然就觉得有些不痛快了,试问谁想到自己可能会随时遇刺而痛快呢。 宋慈道:“我明白了。” 第八百九十八章 宋大夫人的不耐 江福来领来了南山,阐明了她的用处,很快便退下了。 宋慈看着南山,笑着问:“你今年有几岁了?” “回太夫人的话,我……奴婢今年十七了。”南山笑着回话。 “江福来说你是暗堂那边调过来的,你在那边多久了?家中可还有人?” 南山口齿清晰,说道:“奴婢是孤儿,五岁就在善堂里被挑进了暗堂,暗堂的人,都是暗卫出身,基本都是身世凋零,从小就挑起来培养的。” 宋慈沉默。 暗卫,何谈暗,自是见不得光的,要培养这样的人,挑没有家室的人,比较好掌控,也不容易受顾虑。“很辛苦?”宋慈看着她尚算稚嫩的脸,忽然问了一句。 南山愣了一下,笑着道:“辛苦,但也乐意。可以被挑选进去,证明自身有价值,有价值才能被重视。像现在,能从暗处走到明处,还是伺候太夫人,也是奴婢的价值,很多哥哥姐姐,都只能在暗处窝着呢。” 宋慈听得直叹,那暗堂有洗脑的好手,明明当暗卫不是什么好差,可看这丫头,却是没有半点芥蒂,还挺感恩戴德。 “既是跟在我身边伺候,那也不用太拘束,你也没有受过太正统的丫鬟训练,旁的事也不用你干,平日里就陪我说话解闷儿。” 南山屈了屈膝,恭敬地道:“奴婢听太夫人的。” 宋慈笑了笑,让宫嬷嬷领了南山出去,和这春晖堂当差的人都打个照面认识认识,以免大家一起当差,却还不知对方叫什么名。 而南山的来历自是不会明说,只说南山是老家里宋慈认识的一个老姐妹的后代,过来投奔的,从今后就跟在宋慈身边贴身伺候。 这也是对外说辞,真正是什么来路,做下人的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也不敢,只是彼此暗中争斗罢了。 当日,南山便跟在了宋慈身边贴身伺候,也很快就传到了其他院里。 宋大夫人喝着补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眉头蹙了下,摸着碗边沉吟,叫来房妈妈吩咐道:“正院伺候的人,你带着梁妈妈再梳理一遍,有别样小心思的,也不必来回禀,直接打发到府中的别个岗位。正院,只能留那心正的。” 房妈妈一惊:“您这是说?” “太夫人身边忽然多了个南山,还是贴身伺候,肯定是大有用处的,只怕是相爷觉得府中不太安生。”作为政客夫人,宋大夫人也是有点敏锐的。 房妈妈连忙应下。 宋大夫人正要说点什么,东厢房那边,旦哥儿又哭闹起来,她心里顿时有些烦躁:“这孩子,怎么就成日哭闹?邓氏可是奶水不够?若是不够,再多寻几个乳母。” “够的,邓氏下奶的汤水一餐不落,哥儿也吃不完。” 宋大夫人闻言更是有些不快:“那去让她多哄哄,莫要成日哭闹,哭得我心烦。她要是弄不好,就换一个奶娘。” 房妈妈不敢多言,连忙下去安排,不一会,就听不见小哥儿的哭声了。 第八百九十九章 打草反惊了蛇 白水莲睁开眼,稍微一动身子,就疼得双眉蹙起,一张脸皱成苦瓜。 她忍不住伸手去摸腹部,手指都是哆嗦的,那冰凉的兵器入体的感觉仿佛就在不久前,使她遍体生寒。 离死那么近的感觉,委实让她有些惊惧和胆寒。 “醒了?” 白水莲扭头看去,泉妈妈立在她的身侧,把她扶起来靠在床头,顺手拿了一个软垫垫在她的腰后。 这一动,牵扯到伤口,白水莲浑身都疼得哆嗦,一张脸更是呈现雪色。 泉妈妈扶她坐好,又取了水来服侍她喝下。 白水莲缓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问道:“我这昏睡了多久了?” “从事发到如今,也有两天了,中途你浅浅醒过,忘了?” 白水莲一怔,摇头:“我不记得了。” 这实在是心神大受打击,再加上身体受损,险些伤及肺腑,她身体本就娇弱,哪里承受得住。 泉妈妈也不怪她,只是取了温着的粥汤来喂她:“先垫些东西,再喝药。” 白水莲却问:“老爷呢?还有霜露她……” “三老爷倒是守了你些时候,也才离去不久,至于霜露,既丧心病狂的谋害两个小主子,事发后又要刺杀你,三老爷岂会放过她?让人拖了她的尸体去乱葬岗喂狗了。”泉妈妈淡淡地道。 白水莲听着她轻描淡写的语气,再听到霜露的下场,不禁心中一寒,道:“她到底服侍了我一场,又是……妈妈没让人去收敛?” 泉妈妈冷笑:“一个丫头罢了,岂值得我们担风险去替她收尸?这府里,你以为盯着我们的眼线少了?” 白水莲眉梢一跳:“妈妈的意思是我们的嫌疑没解除?那老爷他?” “那么容易就消除嫌疑,倒是我高看这宋府了,至于三老爷,倒是完全信了是霜露所为。” 白水莲看她脸色并不好看,便问:“怎么,这事情难道不如妈妈所想的顺利?” 泉妈妈瞥她一眼,道:“太夫人身边,多了一个贴身伺候的婢女。” 这…… 白水莲瞳孔紧缩了一下,自然明白这话代表什么意思,是说宋慈身边的防卫保全更严了呗。 打草反惊了蛇,难怪她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有些懊恼和气急败坏的样子。 白水莲垂眸,掩住心底那莫名升起的快慰,道:“我早说过此举并不可行,现在是得不偿失,以后再想动点什么手脚,只怕是更难了。” “所以趁此机会,姨娘就休养好身体,正好您伤了,小少爷那边也不用看顾,由静水看着就好,倒不必怕过了病气。” 白水莲抿了抿唇,眼前便是呈现起宋慈的那番话,有她这么当娘的吗? 泉妈妈又道:“不过姨娘也别幸灾乐祸,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这府里好,咱们就不好,姨娘要想心想事成,就更是难上加难。抑或是,姨娘是甘于当一个姨娘,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宋家人了?” 这毫不掩饰的讥诮语气,让白水莲一僵,抬头看向泉妈妈。 后者,一派冷漠。 白水莲垂下头去,道:“妈妈说什么呢,我总是记得自己的身份的。” 第九百章 莲花段数 白水莲扶着丫头的手来到西厢房,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尖利哭声,心一抽一抽的,想要上前,却是被一个老妈妈拦下了。 “姨娘有伤在身,还请姨娘回屋静养,五少爷这边,太夫人有令,不准多人接触,以免传染痘症。”老妈妈板着脸说。 白水莲哀求道:“妈妈,我就进去看一眼不行么?” “姨娘本就身有大伤,正是身体虚弱的时候,万不可任性妄为。”老妈妈看一眼厢房内,道:“五少爷的痘症正是爆发的时候,难受是必然的,还请姨娘担待些。” 白水莲的心揪成了一团,下唇被贝齿咬得渗出了一颗血珠。 宋致庆走进来,就是看到白水莲被‘欺负’的可怜模样,顿时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抱着她:“莲儿。” 白水莲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眼泪滑落,端的是虚弱和我见犹怜。 “怎么了?”宋致庆眼神飘向老妈妈。 那老妈妈已是行了一礼,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道:“姨娘本就体弱,万一再染上痘症,倒是不美了。” 白水莲道:“老爷,是我心念着翼儿,才想着要看一眼,老妈妈也是好心,我……” 她到底是真切受了一刀,这一番小折腾,便是腹部疼得直冒冷汗,再加上天气炎热,真是眼冒金星,站都站不稳了。 宋致庆见状,哪里顾得上去拿捏那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老妈妈,双手一横,就把白水莲抱上进了屋,并让人去宣林箐。 老妈妈垂首敛眸,守在厢房门口一动不动,只是眼角余光瞥见那进了正屋的人,眼底划过一丝不屑。 正屋里,几个丫鬟围着白水莲服侍。 宋致庆看着她腹下的绷带渗出红色,眼中顿时划过心疼。 “林大夫怎么还没到?” 这话才落,就有人走进来,屈膝一礼,道:“回三老爷的话,林大夫去给大夫人施针,马大夫来了。” 宋致庆微僵,心头越是不快,到底男女有别,能让林箐来是最好的,可是…… 他却是不知,林箐本就是只服侍宋慈的,现在几乎秒变府医,也是林箐仁心所致,换了性子左的神医,人家理你都嫌掉份。 没有一也有二,宋致庆再不快,也只能退其而求其次,让马大夫进来诊脉换药。 又是一番忙碌,才收拾妥当,白水莲被折腾得脸上没有血色。 宋致庆坐过去,道:“不是让你只管养伤,翼儿那边自有静水看顾。” 白水莲摇头:“我是他亲娘,他如今这般难受,我做娘的恨不能替他受了去,哪里就能安心养伤?都是我的不是,平日里没忍落性子,更是不知霜露心里怨我,她真是糊涂。” “那贱婢有什么值得你同情的,不知感恩的东西,拖去喂狗也便宜她了。”宋致庆握着她的手,道:“这事与你无关,你别揽在身上。” “怎不能呢,就是您穿的那身衣裳,还是我给挑的,偏偏就……若是翼儿和洲儿他们有何不好,我真是死不足惜,咳咳。” 宋致庆浑身一僵,这么说的话,那他还不是穿着带病毒的脏衣才给传到了两个孩子身上? 第九百零一章 合得来 宋致庆回想起当日换衣裳的事,一时也有些恍惚,怎么偏偏就是那么巧穿上了那一套呢,还是白水莲亲自给他换的。 但转而又是一想,他放在悠然苑的衣物,全是白水莲给搭配的,她亲自给他换也是正常。 白水莲低吟出声,把宋致庆的心思又给拉了回来,看着她那苍白又憔悴的脸,心中暗怪自己多疑。 “你别想太多,发痘纵然可怕,但只要熬过来了,便没事了,我小时候也是这样。”宋致庆道:“那会觉得自己都快死了,就是死死的熬着,很快就过去了。” “您那时,又是谁在照料您呢?” 宋致庆愣了下,抿了一下唇,道:“自是太夫人照料,那会儿大哥才考中状元不久,定了亲,宋家算是发迹了,但也没现在富贵,家中下人并不算多,且那会儿也没太多人发过痘,所以……” 白水莲勉强地扯了扯嘴角,道:“倒没想到,太夫人是真的疼你。” 宋致庆不置可否,有些尴尬地岔开了话题。 陪着她说了一会话,白水莲也实在是乏了,宋致庆便是让她歇着,自己则是去了望洲楼。 只是,望洲楼的门户比悠然苑更紧,那是连门都不开,至于鲁氏,他更是见都没见着,只在门前站了站,才走了。 鲁氏听到宋致庆走了,冷笑出声,一张消瘦又不施粉黛的脸显得苍白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跟老了十岁似的。 “娘,我难受,呜呜。” 鲁氏转过头,见只穿了一件轻薄中衣的宋令洲躺在床上惨兮兮的看着她。 他那张脸,下巴脸颊长了好些痘子,红彤彤的,触目惊心。 而为了防止他去抓破,双手都被棉条绑了起来。 鲁氏拿了一旁的扇子,扇起风来,一边柔声道:“没事的,洲儿,咱们忍着。你可记得娘说过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要再熬几天,你就会好了。” 宋令洲道:“那娘答应我,不要阻止我玩我的模子。” 鲁氏一怔,随即笑道:“好,娘答应你。” 宋令洲这才咧了咧嘴,很快的,又苦了一张脸,他是真的很难受,浑身跟有蚂蚁在爬似的。 忽然,耳边响起轻柔的歌声,扭头看去,是母亲在哼曲。 宋致庆背着手,又来到了墨韵堂。 院子的葡萄架下,沈姨娘正在指点宋如薇的规矩礼仪,看到他来了,两人均是有些意外。 宋致庆轻咳一声。 两人上前请安。 宋致庆看着长女那行礼时,裙角也不动分毫,不由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道:“薇儿是在跟你沈姨娘学礼仪?很是规矩。” 宋如薇浅浅的抿了抿嘴,点头称是,又问他是否去探望过弟弟。 “望洲楼锁了,便是你爹爹我也是进不得的,你也别去,以免过了病气,你弟弟再过些天,就会好全了。” 宋如薇闻言有几分失望,却也没说什么,很识趣的向二人行礼告辞。 沈姨娘便道:“晚课做好,明日我是要检查的。” 宋如薇笑着应下。 看着长女走了,宋致庆道:“薇儿倒和你合得来,不像白氏。” 第九百零二章 沈姨娘暗上眼药 捧了一句沈姨娘,无形中却是踩了一下白氏,待得反应过来,宋致庆自己都有几分尴尬。 他好像有些渣。 沈姨娘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尴尬一样,笑道:“这人和人都讲究缘分,兴许是妾身和三小姐缘分多些。” 她让丫头重新取了一个杯子过来,给宋致远砌了一碗凉茶递了过去:“这天气热得闹心,就不往屋里去了,这葡萄架搭得妙,纳凉也是挺不错的。” 宋致庆接过茶来,道:“若是冰盆不够,让二嫂给你送些来就是,不用委屈自己。” 沈姨娘摇头:“宋府富贵,主子们也是个个都好,便是我们这做姨娘的,也从没有短过用度,冰盆那些东西自然也是不缺的。” “那怎么?” “用冰盆对于养生,不比自然天风来得好,且天气舒朗,这葡萄架下纳凉自是别致,也不必憋在屋内。” “你倒会安排自己。” 沈姨娘温言一笑:“妾身平日里也无事,也就只能琢磨这些了。如今两个少爷都得了痘症,夫人更是亲自去照料四少爷,我能做什么呢?夫人不怨我当初没看顾好梅苑,还让我指点三小姐礼仪规矩,也是我的福分。” 姨娘终归是姨娘,让姨娘教导嫡女,在大家里是没有的道理,也就是沈姨娘是宫中出来的典仪姑姑,鲁氏才敢让她指点一二。 宋致庆看她眉目温顺,便是坐在藤椅上,屁股也不会全占了座椅,只挨了一分,腰身更是挺得笔直,手轻轻搭在腿上,那礼仪教养,像是刻进了骨子里似的。 到底是宫中教出来的。 宋致庆喝了一口凉茶,一时没有说话。 有微风吹过,葡萄叶子唰唰的,有知了声从远处传来,不一会又没了,该是下人用网篓子给扑了,以免吵了主子。 宋致庆有难得的清净和平和,问道:“白氏那边的霜露谋害两个少爷,你是怎么看的?” 沈姨娘眉梢一动,低头抿了一口茶,扭头看他,道:“因一件小事儿而暗自生恨的仆人,自不在少数,霜露若真做出那事,也不稀奇。” 宋致庆心中暗自吁一口气,他就知道他是对的。 “只不过……” 宋致庆的心又提了起来。 沈姨娘道:“只不过,有时候表面看到的真相来得太容易了,反有些失真了。” “失真?” 沈姨娘也不看他,微垂着头,声音清浅:“所谓怨怼,都是日积月累的,霜露怨恨,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她想报复,一直跟在白姐姐身边近身服侍,多的是下手的机会,何必绕那么一圈,非要等到五少爷他们挪到了梅苑后才通过您动手呢?她就确定那么的万无一失?” “宋府规矩森严,从她出府,到拿到赃物进府,再到污染老爷衣物,还得肯定您会去看望和接触两个少爷,如此一步都错不得,才能有机会做成了这局。霜露纵有大才,凭她一人完成了这局,又岂会轻易被梳理出来?” “所以说,太容易了,倒有些不似真实,而像事儿都推到了她身上一般。呀,妾身只是一个小女子,没有断案能力,这一秃噜嘴,倒叫老爷见笑了。”沈姨娘重新给他倒了一碗凉茶。 宋致庆却是心中波澜暗起,想起了些许细节。 第九百零三章 长媳托付 宋慈带着南山和宫嬷嬷往了正院去,这才走进院内,就听得宋大夫人传出来的斥骂抱怨声,脚步不由一顿。 来往的管事妈妈和丫鬟看到宋慈时,魂儿都散了,跪了一地,也有人进去通报。 宋慈扶着南山的手进了屋,宋大夫人的贴身丫鬟芍药迎了上来,寝屋里还有些劝哄声。 绕过屏风,宋慈便看到小哥儿的奶娘邓氏抱着襁褓无措的走动和哄着,而宋大夫人则是靠坐在床上,脸色有些难看,看到宋慈时,更是有点慌乱尴尬。 “母亲,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宋慈瞥她一眼,道:“三房那边两个孩子都得了痘症,正院这边我也放心不下,总是要来看看的,旦哥是怎么了?哭个不停,难道是饿了拉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邓氏那边,探头一看,小家伙敞开了喉咙哭,那是哭得小脸通红,可见是哭得狠了。 邓氏小心地看了宋大夫人一眼,道:“回太夫人的话,旦哥儿才刚吃了不久,也没拉,尿布都是干的。” 宋大夫人也道:“母亲,这孩子就是闹气性儿,总是哭。邓氏,抱哥儿出去哄哄。” 宋慈听出她语气里的不耐烦和厌闷,心头一动,对邓氏道:“我来抱抱。” 邓氏愣了下,再次看了一眼宋大夫人,小心地把孩子递到宋慈怀里:“您要是手酸了,就告诉奴婢。。” 也不必宋慈开口,宫嬷嬷已是搬了凳子让宋慈坐下,而南山则是站在宋慈身边,眼睛不离宋慈以及她手上的襁褓。 宋慈抱着孩子,轻轻的拍了拍,声音特别的慈和:“你个臭小子,哭的劲儿倒是大,这么小就折腾大人呢。快别哭了,不然祖母可就不疼我们旦哥了。” 也是神奇,宋慈拍了几下,松了松薄薄的襁褓,孩子渐渐的就不哭了,只是可怜兮兮的打着抽噎,一双眼睛没有焦距的看着宋慈,显得特别可怜。 距离这孩子出生,也有七八天了,孩子脸上虽还红黄,但比起刚出生时好看多了,小模样很像宋致远。 宋大夫人和邓氏都有些尴尬,她们咋哄都不行,这老祖宗一抱就不哭闹,是不是太不给脸了。 房妈妈笑着道:“果然还是太夫人的面子大,六少爷一到您身边,就跟孙猴子被戴上了紧箍咒一样,立马就乖顺了,还是您镇得住。” “是啊,母亲,我们怎么都哄不住。”宋大夫人脸露疲惫。 宋慈撇头看她一眼,意有所指地道:“别看孩子小,感官都是敏锐的,得多给点耐性。” 宋大夫人讪讪的。 宋慈又道:“听你们这么说,这孩子老哭闹?林箐不是来给你扎过针扶过脉,可有让她看看孩子?” “看过了,都说这孩子脉象强健有力,但他就是爱哭闹,吃饱身上干净,他也哭,我们也是没招了。”宋大夫人咬着唇,道:“母亲,儿媳托个大,求您一回。您看您福气大,能不能让旦哥儿去您那边住些日子?” 第九百零四章 别后悔就好 宋慈屏退了众人,自己坐在了床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宋大夫人。 “你老实与我说,你想把旦哥儿送到我那边去养着,是真的出于慈母心,想让他多沾点我所谓的福气,还是你心里本就厌烦这孩子?嫌他过于哭闹?” 宋大夫人心底一颤,眼神有些闪躲,想要辩驳两句,可在宋慈的瞪视下,她感觉自己无所遁形。 “母亲,我,我……” 她一急,话没说全,眼眶竟就先红了。 宋慈皱眉,道:“不必急,慢慢说。” 宋大夫人深吸了一口气,道:“母亲,我实在是有些烦躁,自打生子后,我就没睡过一个整觉,有时还会做个噩梦。旦哥一哭闹,我就越发觉得心烦,有时候我甚至还想早知如此,当初我们母子俩一起没了倒是一了百了,也省得心烦。” 宋慈有些心惊,她这会不是个大夫,大概也能诊到宋大夫人这脉,怕是那什么产后抑郁了。 也是够了,她一个宰相夫人,把孩子生下来就是了,自有身边的人去料理,怎么就会得这个毛病? “旦哥也不是住在你屋里,他若是哭闹,在西厢不就得了?”宋慈问:“还做噩梦,你这都梦见什么?” 宋大夫人苦笑:“我时而睡不着,就总觉得他在哭。至于噩梦,我就总梦见生产那日,他……” 她的话头顿住,眼中闪过一丝惊惧,道:“我梦见他没活下来,他怨我,才一直来我身边哭。” “荒唐!” 宋慈厉声一喝,叱道:“你这也是糊涂。顾氏,为了这个孩子,你付出了多少的心血,连命都几乎搭进去了,好艰难才得来的孩子,你却是总想着他不好。” 宋大夫人被骂得满脸通红。 “那么大的坎,你都迈过去了,就不该想着那日的事,以至于你心中有刺,也才会不待见那孩子。” “母亲,我也知道我是不该,我们母子一样难,可我就像跟被人下了咒一样,动辄就会想歪,再看到他哄不好,心里就……”宋大夫人十分羞愧,眼泪都涌上眼眶了。 宋慈叹了一口气,道:“别看孩子小,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有感官的。所谓母子连心,你和他是这个世上最紧密的人,你的情绪,自是会影响到他,不哭闹才怪。” 宋大夫人愣了下,有些无措。 宋慈又看着她那憔悴苍白的脸容,便道:“你还是在月子中,这月子坐不好,以后受累受苦的还是你自己,旦哥去我那里也无妨,好歹等你出了月子先,最重要的还是你身体。” 宋大夫人松了一口气,刚要道谢,却又听宋慈开口。 “不过,你以后莫要后悔才好。”宋慈看着她:“初生孩儿,最需要的还是母亲的关爱和熟悉她的味道,也是母子亲近的最好时机,以后若是亲密度不够,你可别后悔。” 宋大夫人有些怔愣,还有这说法?不过她只觉得宋慈危言耸听,刚刚出生的孩子,哪懂什么情分不情分的? 宋慈看她那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不由一叹。 第九百零五章 带孙儿挪窝 当娘的都舍得,坐个月子又是闹成那样,既然求到了宋慈这里,她也没有推辞,很爽快的带着小孙子挪窝。 反正她还是那句话,堂堂相府,还能找不到人伺候那小祖宗?她只管提供地儿就是。 这么一定,她直接带着照料小孙子的团队回了春晖堂,主子的决定,一个令下,底下的人自会去执行。 待得宋慈回到春晖堂,提供给小孙儿住的东厢房已是拾掇整齐,窗户打开,明亮整洁,家具全部用烈酒醋擦拭过一遍,那是一点灰都不存在。 而本来在屋内的那些有着尖角的家具,通通都换了,实在换不了的,就取了干净的棉布把角包起来。 虽说孩子才出生,尚不会到处爬而嗑到碰到,但宋慈不管,全换了,整理成儿童房,尽全力给娃打造一个舒适的环境。 反正家里又不是没那个条件! 刚出生的孩子,且又是难产,身子骨还不够硬朗,这大热天,宋慈也不让在屋中放冰盆,而是敞开窗,又搬了风车来,只摇那自然风,使屋里好歹清凉些。 宋慈里里外外都看过妥当了,才满意地点头,然后看向那邓氏,以及一个那本是宋大夫人的大丫鬟之一,现在已嫁为人妇成了管事妈妈的海棠,还有七八个丫鬟。 “你们的责任,就是照顾好六少爷,不错眼的看好,他好了,你们才能好,他要不好,你们不但不好,甚至还可能会连累家人,所以你们肩上担的责任很重,明白?不管何时,六少爷身边都不能离了人,你们的班,由海棠姑姑安排,两人一班。谁要是擅离职守,当不好差,若禀到我这里,那就只有一个下场,什么情都不讲,直接撵走。” 众人齐齐敛首,恭敬地道:“谨遵太夫人的吩咐。” 宋慈让他们下去,只留下了邓氏和海棠。 “知道我为何让安排两人一班么?因为两个人一起,可是彼此监视和督促,出了事也就没法推诿。”宋慈看着海棠道:“六少爷的一切就是由你汇总,该如何安排,不必我说,还有邓氏也是,你现在主要是喂养旦哥儿。还是那句话,你们两个,做得好,那以后你们就是六少爷院里最有说话权的管事妈妈。他得了好,你们两个自也好,你们身后的家族也是一样,能不能抓住这机会,就看你们自个了。” 下人,也是有一个职场,也有竞争。 能不能从众多下人中脱颖而出,坐到那重要的位置,论的自然是个人的能力手段,主子用人,自然是用那信得过又妥当的人,而不是一个蠢货。 邓氏和海棠相视一眼,齐齐向宋慈拜了下去:“奴婢定当把太夫人的叮嘱铭记于心,不敢有违。” 其实不必说,她们也都知道,服侍好这个小祖宗,自有她们的前程,以及家族的前程。 宋慈摆摆手:“既是知道了,便下去,好好当差。” 两人跪着磕了个头,这才退了下去。 第九百零六章 婆婆体贴 旦哥儿挪到春晖堂暂住的动静不少,江氏处理完府中诸事也赶过来,看宋慈这边可有需要添补的人手及物事,该添的就添,短啥都不能短这老祖宗的。 宋慈看着江氏这明显清减了的脸,道:“府中诸事繁琐,倒是辛苦你了,我这边你也不用担心,有什么需要的,我自会让管事妈妈去管你要。这些日子,你也不用来晨昏定省了,能多睡一会就多睡一会,也免得把你也熬病了,这么大盘摊子也不知找谁接。” 宋家比不上那些百年世家或公府,可随着宋致远的官越做越大,府中各处生意进项也多了,这偌大的府邸,就好比一个五脏俱全的公司,需要处理的事宜却是一点也不少。 一如别家那般,一府分外内,外院,这管钱的自是‘财务部’,负责出纳和账面,还有生意收入,而府中的各种采办,自是那后世的采购。还有这负责看家护院的家丁侍卫,门房的管事,车马房的,平日帮着打听消息跑腿的帮闲,这些往外的,还得由一个信得过的男人来统总,这就是没有当官,而是帮家中掌管往外庶务的宋致诚的工作。 这外还只是明面的,还有那在暗处的,以及宋致远自己的谋士班子等等,自是不便于人探,同样是需要可靠的自家人去处理,这亦是落在宋致诚的身上。没办法,亲兄弟,他也没有当差,就只能揽总家中事,如此在外的宋致远也才能更安心。 所以别看宋致诚日子好似很快乐似神仙,事实上,事儿繁琐起来,他半点不比在官场的大哥三弟要轻松。 内院同样繁复,各处出入库的物品登记,大小厨房的采办人手,管花园子的,浆洗房的,绣房的,还有各个院里的仆人小厮,庄子出息来往等等无数内务,这些都是要掌管的,各处要职都由各个主子的心腹妈妈或管事担当,也自有一个细账。 这是整一个府的,就别说各个夫人自己的嫁妆了,就像江氏自己,本来就是豪商出身,还是绝户女,本是当继承人教养起来,准备收赘婿传承的,无奈和宋致诚对上眼了,所以当年带过来的嫁妆几乎是拿走了半个江家。 这么十数年,江氏的嫁妆,也是经营有度,翻了一番怕是不止,每到年中年底,她也是最忙的时候,要见管事,要盘账。 宋大夫人也是如此,而各处的院落,不说已经出嫁的姑奶奶,就是少爷们自己,也有小账,这就是要自己管了,也是考验小主子们的当家能力,不做到了如指掌,也得做到心不盲,不至于被底下的奴仆给欺了,这都是大家的教养。 对于婆婆免了晨昏定省,江氏自是感激婆婆的体贴,笑着道:“母亲疼我,我就托大这一回了。这偌大的摊子落在身上,我也算是明了大嫂从前的辛苦。哎,我现在只盼着将来几个小子的媳妇,可以无盐,但管家能力必须有。” 管中馈那真不是人干的事,累成狗。 宋慈笑起来:“别家都是婆媳争权,就是你,儿媳的影都没见,就先盼着放权。” 江氏吐了吐舌头:“这不是跟母亲学的么?” 第九百零七章 你哥去哪作妖了? 江氏出身商户,虽在自持矜贵的世家眼里上不得台面,可也因为从前帮着打理生意的缘故而见识多广,也就养成了一个爽朗通透的性子,她也有自知之明,不会像某些人那样,不通眉眼的去跟主母去争什么管家权。 便是这样的不争,反让人心生好感和放心,而她不争,也只是因为身份不够,而不是没那能力,有被当继承人教养的气度和能力在,她自也会管家。 所以像现在,宋大夫人这当家主母一撒手,鲁氏也是撂挑子,偌大的摊子落下来,累是累,倒也不是接不来。 要不怎么说江氏这人也是挺难能可贵的。 现在她又学了宋慈的一些做派,竟是想着,等将来媳妇过门,就放权,自己做老封君的样子了。 宋慈心想,江氏这才是聪明人呢,聪明人素来都活得通透舒爽,晚年幸福。 “洲儿那边发痘俱说是已到了爆发期,正是紧要的时候,鲁氏是绝对腾不开手的,你大嫂就更是了。”宋慈提到宋大夫人,语气里不免带了些叹息。 江氏心中一动,小心地问:“大嫂把旦哥儿挪到您这边,这是?” “旦哥儿哭闹频繁,给烦着她了,这月子也坐不好,也不是个事,女人月子没坐好,将来有的是罪受,挪过来也没什么。”宋慈淡淡地道:“就是她自个想不通透,总想着生产难产那日。” 江氏也是过来人,一听,就听出了些别样的意思,怕是她那个大嫂觉得旦哥儿累了她了。 不过作为弟媳,她也不敢在背后说什么,只笑道:“所以说母亲总是疼儿媳妇的,是我们有福气了。” 宋慈也没多言,只问:“杰儿进宫了,还没回?” “昨日着人送了信来,说是殿下不放人。”江氏无奈地道。 宋慈没作多想,道:“这次倒是住得久,那钊儿呢?” 江氏:“他得了新武器,整日缩在屋里钻研呢,我也有数日没见着他了。” “洲儿他们发痘症,也注意着几个孩子,莫疏忽了,免得也跟着染上些病气。” 江氏连忙应下。 陪着宋慈说了一会话,便告辞离去,本想直接回院里,想到宋慈的话,便是方向一拐,往两个儿子的院子去。 也是好几天不来请安,臭小子整什么鬼? 宋令杰正在老哥的屋里装神弄鬼,刚拿了一本兵书,就听得外头传来二夫人来了的声音。 嘶拉。 宋令杰手一抖,直接撕了一页兵书,脸也有些白了。 该来的会来,躲不过。 他看了看老哥的阁楼,呲溜一下,立即躲了上去。 与此同时,江氏走进门来,就听到阁楼有动静传来。 看了一眼长子的秘密基地,江氏轻哼,道:“猴儿在那作甚,你老娘来了,还不速速前来问安。” “娘?”宋令杰的声音从阁楼传来,咕哝道:“我裤子沾了墨,刚脱了,你快出去。” 江氏:“……” 她呸了一口,光要退出,忽觉不对,停了下来,转身往阁楼去。 宋令杰脸上发苦,躲不过了,阁楼的门被外打开,他露出老哥的狗腿脸咧着嘴。 江氏却是眸子半眯:“你哥去哪作妖了?” 第九百零八章 东窗事发 宋慈传了林箐来问宋大夫人的脉象。 对于宋慈,林箐那是实话实说,说宋大夫人的肝火重,焦躁多梦,汗大恶露不尽,不利坐月养身。 “我本也想建议六少爷移居,但一来四少爷他们在发痘,府中处处都在戒严,也不好说。”林箐淡道:“倒没想到,大夫人自个提出来了。” 宋慈叹道:“我以为她这么艰难才得这一胎,会更心疼和在意才是,却不想她……” 林箐:“这倒不是什么稀奇事,有许多产妇因为难产,认为此子命硬克母,心中便多有不喜,我在行医上,也见了不少。” 宋慈心中有股说不出的难言,又是那犯拧巴的搞迷信呗。 “她那边,就请你担待多些,该怎么治疗怎么用药,你只管定断。” 林箐笑着点头。 宋慈正要和她多说几句话,却见小满在外闪了一下,便道:“在外闪闪躲躲的做什么,有话便进来说。” 小满走进来,屈膝行了一礼,道:“太夫人,双麟堂三少爷身边的福来过来了,请太夫人过去救三少爷。” 宋慈眼一突,你怕不是用词用错了?救? …… 双麟堂,宋令杰趴在春凳上,屁股都快被揍开花了,嘴唇更是咬得血肉模糊的,却是一声不吭。 “你说是不说,你哥究竟往哪边走了?”宋致诚怒喝。 听到妻子传来的消息,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叫宋令钊跑了,这是几个意思? 赶过来双麟堂,就见这院子跪了一堆的人,而江氏整个人都是懵了。 宋令钊非但是跑了,他还不是普通的跑,而是去搞那要人命的勾当。 死小子偷着去入伍了! 偷着入伍! 几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劈得宋致诚整个人都要焦了。 他们家走的是文臣路子,现在下一代,有人去入伍了,能不能混出头先不说,这入伍了,代表着从戎,一旦有战事起,就得上战场。 那小子上了战场,有命活着回来见他们吗? 宋致诚手足冰凉,第一时间就是传了江福来,遣人去追,可往的是哪个方向,知道的就只有宋令杰。 偏偏这小子,被抽死了,那张平日能说会道的嘴就跟哑了似的,愣是一个字不吐。 宋致诚气得下手越发的重。 宋令杰的屁股后背逐渐的渗出些血来。 江氏既是怒又是心疼,忍住心中颤抖,斥道:“你个死孩子,你倒是说啊,你哥往那边走了?趁着还早,把他赶紧的追回来啊。” 宋令杰咬紧牙关,一个字不说。 “你不说,你就是想害死你哥。老子叫你不说,叫你犟。”宋致诚手腕一抖,手中的板子就落了下去。 啪。 江氏哭了起来。 宋致诚心下又急又怒,板子一下一下的落下去,眼看兔崽子的屁股上的裤都红了,眼眶也跟着红了。 流血,总比大崽子丢命的好。 他又抬起手,板子要落下:“好,老子抽死你。” “住手!” 宋慈出现在场,看到这情景,立即就扑过来扑在宋令杰身上。 宋致诚收手不及,眼看板子就要落在老娘身上,不由大惊。 噼啪! 第九百零九章 我孙子凭本事跑的 噼啪。 一个飞旋腿扫过,宋致诚只觉手中一麻然后一轻。 板子被踹断了。 宋致诚:“……” 众人:“……” 视线落在宋太夫人跟前的那个黑丫头,咽了咽唾沫。 这丫头的腿好有劲儿。 南山拦在宋慈跟前,警惕的看着宋致诚。 宋致诚感觉有点内伤,不是,你这个眼神,难道我一个当儿子的会对亲娘动手吗? 宋慈倒还好,稍微挪开身子,看着宋令杰的后背屁股,眼眶都跟着变红了,扭头看向宋致诚:“你个混账东西,杰儿难道是你们从沟渠里捡来的吗?多大的事至于下这么狠的手?” “不是,娘您是还不清楚他都干了什么好事?他跟钊儿一起合谋,偷摸着帮着钊儿逃跑入伍去了。”宋致诚跺脚道:“我问他往哪个方向军营去,他愣是跟哑了似的,一言不发,我能不气?” 江氏也抹着眼泪道:“母亲,这都几天了,我们再不把人追回来,钊儿就真回不来了。” 她是真气和伤心啊。 现在回想起来,难怪那天宋令钊的行径如此的反常,一大早过来请安打闹,还跪着磕头,原来是早有预谋,是想着不孝了,才跪那么一个头。 江氏想到那画面,眼泪流得更欢,一边恨一边惊,也不知那死小子现在走到哪了,有没有热着饿着,可有遇到什么危险。 那小子,出生以来就从没离开过他们的身边,咋忽然的就会飞了,还飞远了他们才反映过来。 宋致诚看江氏哭得凄凉,心中越发的急怒,道:“娘,您让开,他不说,我就打到他说为止。混账东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老子看他是要上天。” 宋慈被一喝,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听这话就不依了。 “孩子才多大,打成这样,身子骨还能长好?我不许打,你要打,就先打死老娘我。” 宫嬷嬷:来了,任性蛮横的内味儿来了。 宋致诚也是无语,道:“不是,娘,您讲点道理,现在不是护他的时候,也不该护,他这是做错了。做错事就要认,打也要站定。” “有什么错?我孙子凭本事跑的,他们哥俩凭本事算计了这一场,是你们这些做大人的没察觉,人不见了几天,才发现不对,本就是你们做父母的失职,哪是我孙子的错?”宋慈怼了回去:“你们才该反思一下,为何孩子在你们眼皮底下算计了这些,你们这些天才察觉?” 宋致诚和江氏有些脸热。 对于儿子,他们虽然疼爱,但那是儿子么,哪有闺女那么矜贵娇养,都是放养的。 而且两个孩子一直以来也让他们极省心,又已经快到定亲的年纪,哪会天天嘘寒问暖? 结果现实给他们甩了一巴掌,啪啪的疼,是他们心大了。 “来人,把三少爷抬进屋里去,请了府医过来上药,我的乖孙,你摊着这么个爹可真命苦。”宋慈看着宋令杰的红裤子,心惊胆战,这得打得多狠哦。 宋令杰已是被揍得有些发昏,冲着宋慈咧了咧嘴,头一垂,晕了过去。 第九百一十章 霸气护孙 在宋令杰昏迷的时候,宋慈已是从老二两口子嘴里了解了来龙去脉,心中不得不惊叹,这古代大家里便是半大的小子,搞起事儿,那老练程度是半点不输大人啊。 光是听着老二所说,就知他们是早有计量,算得妥妥的,还算计出最有利的出走时间,便是宋大夫人产子。 且看看,家中新添丁,府中正是忙乱的时候,肯定顾及不到他们这些大小子,也不会特别注意,再有宋令洲兄弟发痘一事,更是大利。 正因为江氏他们忙成了陀螺,也才没察觉娃儿跑了,再等察觉过来,好家伙,人都跑没影了。 宋慈看着夫妻俩愁眉苦脸的样子,便道:“便是如此,也别下狠手,看把孩子打成什么样了?” 几人的视线齐齐落在趴在床上的宋令杰身上。 宋致诚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就冷硬起来,道:“我还嫌打得轻呢。娘,他们这是反了天了,一声不吭,一个字不提,就这么跑了,当入伍是儿戏?是去走过场,玩玩的么?” 宋慈道:“那也是他们自个的本事,是你们做大人的没察觉到,就是你们的失职。” 得,这责任又回到他们身上去了。 宋致诚苦着脸道:“娘,咱就不提这个了,近日来府中一派忙乱,您也是知道的,我们也是万万没想到……” 没想到臭小子的胆子这么肥,近一两年,也没吃过熊心豹子胆啊! 宋致诚恼得抓髻,一是恼的,一是羞的,半大的小子在自己眼皮底下谋划了那么一场,自己是半点不知,岂能不羞? 除了羞恼,更多的还是担忧,不知道那小子走到哪了,身边又没跟着人,会不会遭了不测? 这么一想,宋致诚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捏住了似的,又酸又疼,喘不过气来。 娘的,想要把臭小子掐醒了然后再揍一顿。 气死老子了。 “娘,老爷说得对,钊儿就是会点武,可毕竟才那么大点岁数,又从没出过远门,离开过家,这也便罢了。最重要的是,他身边也没跟着人,若是遇了什么危险,我……”江氏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宋致诚不得不坐过去,不顾宋慈在场,搂着江氏的肩膀轻轻的拍着安慰:“没事,等问出来了,就把那死小子逮回来,然后你抽废他的腿,叫他跑。” 宋慈看着江氏哭成这样,也是心有不忍,可听到宋致诚的话,不由哼了一声。 “真如你所说,把人逮回来了,然后呢?折断他的翅膀,废了他的腿,让他窝在这富贵堆里做你们的乖宝宝,一辈子郁郁不得志?” 宋致诚身子一僵,江氏的哭声也停了,两人有些无措。 宋慈看着两人,道:“为什么他选择的是偷偷跑去入伍,而不是正大光明的去,还不是预想到了今天?我倒想问,真把人逮回来后,让他这一心想从戎的念想怎么办?” 掐断了念想,把人禁锢起来? 宋致诚喉头有些干涩,嘴巴动了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九百一十一章 唱白脸 宋慈的话,让宋致诚和江氏都罕见的沉默起来。 不想家中子弟从戎,是他们家是文臣路子,再添武将,还有些钱,这是嫌鲜花堆里刺儿不够多,想死呢。 可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清楚,宋令钊走文臣路,是不可能的,那就是个粗糙小爷,让他背书念之乎者也,不如让他拿着大刀练一套刀法来得容易。 宋致诚早就想过,长子要是真走不了科举,就去考个武科举,再走个大伯父的关系,在京中那些什么兵马司捞个不重要的职位,也就得了。 再不济,就是将来接过他手中的棒子,帮着府中料理庶务细活,毕竟那些事儿,摊子也大,得要寻靠谱的人去接。 他们夫妻俩打算了很多,唯独没想到宋令钊会偷偷跑去从戎。 面对宋慈,宋致诚也没有半点遮掩地说了这规划,双手抓了抓头。 宋慈叹了一口气,道:“虽说文武对立,但眼下宋家,倒也还没到那地步。孩子们都还小,先不说下一代除了杰儿还有谁能走上文臣路子,就是钊儿当真入伍,距离他成为一名手握重权的大将,也还需要时间沉淀呢。” 虽说能攒上军功,就能有出头之日,但说句老实话,攒军功,是那么容易的? 战场上那么多的虾兵蟹将,要想从里面脱颖而出,那是要付出血的,半点不比文人考科举那样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轻松,那是踩着死人尸骨上去的。 “这人呐,被掐杀了梦想,就跟折断了他的双翼无疑。你们的出发点未必就是他想要的,比起在家中安稳的当个乖宝宝,钊儿大概更愿意在战场上搏杀。” 宋致诚嘴巴发涩,道:“娘,您的意思是由着他了?” 宋慈反问一句:“那你呢?你已算是为家中牺牲的,儿子也让他走你的路?” 宋致诚浑身一震,偏头看向江氏,沉默下来。 江氏也没说话,只是默默的擦了擦眼角。 “都醒来了,就别在那偷听了。”宋慈忽然开口。 两人俱是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床上,只见宋令杰眼皮滚动了下,睁开眼来,朝他们讪讪地咧了咧嘴。 “你个混账。”宋致诚举起手又要揍。 宋慈重重地咳了一声,警告地瞥着他。 宋致诚的手僵在半空,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 宋慈这才看着宋令杰问:“祖母也是那话,你们凭本事算计了这一场,祖母也不怪你。” “祖母……”宋令杰有些愧疚,道:“是孙儿的不是,叫祖母担心了。” “最担心的还不是我这当祖母的,是你爹娘,且不说你哥这事的前程如何,你好歹给透露一下,他是去了哪条道?也好找你大伯商议。”宋慈道:“杰儿,作为堂堂男儿,想要拼个前程光宗耀祖,无可厚非,可也不能叫父母忧心。你信守承诺,是成全了你哥的梦想,但你亦要考虑一下你爹娘当父母的心。做父母的,最大的心愿,倒是看着自己的孩子平安健康到老,而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话,不可谓不正中靶心,江氏再次哭了起来,宋令杰已是身心微颤。 第九百一十二章 痛快缴械 几重压力之下,宋令杰缴械了。 事实上,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就是死杠着也无补于事,不说出宋令钊的去向,他必定没得个安宁。 再者,祖母和一双父母,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动之以情,他也杠不了啊。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有了祖母的话,老哥便是被知道了行踪,也未必不能继续前行。 几番思量,宋令杰痛痛快快的缴械,还老实的把如何谋划,找了谁帮忙也给捅了出来。 “甘肃。”宋致诚气得满脸通红,瞪着宋令杰,一边撸袖子。 江氏则是眼泪长流。 那边地势靠西,也贫瘠,环境恶劣,宋令钊这一个在京中长大的孩子,能习惯那边的气候饮食吗? 再还有那边时不时就有西戎的人来犯边,就意味着危险度升级。 想及几点,江氏觉得脑袋都供不上血了,有些发昏。 宋慈也是眉头深锁,去了西北地区,地貌繁复多样,还有高原戈壁沙漠,不可谓不苦。 “你们怎么挑了这么一个去处,那边太苦了。”宋慈看向宋令杰道。 宋令杰道:“苦归苦,但正因为苦,许多有了功名前程的将军都往回调,机会便是多。那边时有犯边,孙儿就想,既然要拼,就踏踏实实的去拼,有战事就容易攒军功。” 他看江氏脸色惨白,心中有些愧疚,道:“我哥那人,骨子里也是骄傲的,他一心学了武想去从戎,就不是像京中那些世家子弟那般只是去历练攒资历,而是真的想凭自己闯出名头来。我就想,他想由他去,闯出来了,是他的本事,闯不来,老老实实退伍回来跟着爹,将来接爹这个摊子。” 宋致诚一怔。 宋令杰看了一眼门外,见祖母的那个婢女守在门口,声音压低了些,道:“我也和殿下过了明路,殿下这个年纪了,也需要打算自己的班子,若是我哥闯出名头来,殿下肯定不会错过他。西北那刘大元帅,是和从前公孙老将军有过命交情的人,若是哥去了那边,有殿下打过招呼,他真能攒下军功,看在殿下脸上,那刘大元帅多少不会让人没下哥的军功,如此一来,就不怕付出了只做白功。” 众人沉凝,说起来,被上峰没下军功或抢占功劳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以至于自己付出了血汗,却是干白功,但若是头上有人罩着,就不一样了。 宋慈心中蹦了句乖乖隆地洞,这孩子的心思这么深,是吃什么长的。 宋致诚却是哼了一句,道:“你这是儿戏,圣意岂是你能揣测的,储君一日未立,你倒先把你哥拉上你的船,和你一起奔了殿下,若是万一……” 船沉了呢? 宋令杰淡笑:“爹,我哥才几岁,现在才入伍,晋升再快,年内,能混出个千夫长已是他的能耐,就别说什么小将军了。而殿下,他也需要时间,待得时机到,才能看是不是一条船的人。” 宋致诚一噎,盯着他半晌,道:“你别想跟老子讲什么大道理,明日跟我去见你大伯,老子管不得你,你大伯还管不得?” 第九百一十三章 老祖宗说个歪理儿 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宋令杰缴完械,便生出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接下来该如何,听天由命,他只能担到这一步了。 看着门掩上,宋令杰才睁开眼,叹了一声:“宋令钊啊宋令钊,你能不能如愿以偿,就看这天下可有你一分地儿站了。” 不用再掩饰秘密了,这身心一松,就觉得后背和屁股的伤就火辣辣的疼得不行。 嘶,他爹下手是真狠。 彼时,刚从马背上跳下来歇息喝水补充干粮的宋令钊打了个两个喷嚏,咬着一个大饼,看着京中的方向,垂下眸子。 三口两口的吃了干粮,又抻抻手脚,宋令钊便对跟着他的几个信王府侍卫说:“走。” 侍卫们:“……” 宋家的这个小公子铁打的,跑了这些天,几乎和急行军一般了,大腿就没磨破? 他们却是不知宋令钊只想快些登记入伍,不然这白跑一趟,他才叫不甘。 …… 宋致诚两口子跟着宋慈回了春晖堂,几人各自捧了一盏茶坐着。 宋慈向宫嬷嬷努了一下嘴,后者走到门口守着。 “事到如今,你们也别再责怪孩子了,再怪也是于事无补。” 宋致诚忍不住道:“儿子知道,娘又是说我们当爹娘的失职。” “老娘难道还说错了?”宋慈瞪向他,道:“你们两个,一个管着外院,一个也是管着内院,再忙乱,也不至于孩子不见几日才发现,不是你们失职是什么?” 宋致诚张了张嘴,想要辩驳,被江氏撞了一下手臂。 得,他不惹护犊子的老祖宗了行不。 宋慈瞥见江氏的小动作,便道:“那些就不说了,现在人都跑没影了,追究是谁的错也没意思。” 宋致诚舔了舔唇瓣,小声道:“娘,您也知道,咱们家是什么情况,钊儿去从戎,将来……” “我也说了,我和太后娘娘还在,就远还没到那地步。”宋慈道:“就当我说个歪理儿。老二,一个家族若是要昌盛,就没有一条道走到黑的,读书是宋家最主要的,但一个人若真的不是读书的料,而是在别处有作为,难道就不能往外发展而吊死在一棵树上?” “可是那也太……” 宋慈抬了一下手,滑动着念珠,现在她真的是动辄就拨动念珠了。 “我知你的意思,树大招风,宋家现下最需要的是扎根求稳,可有时候,求稳守成也未必就是好事,那少不得会使家族的脚步停滞不前。你和老大这一代,各人发展已是定了局了,下一代却是未可知。老二,皇上都还没下定圣意呢,孩子们也才十来岁,其实,宋家的未来是在下代以及下任……”她指了指天。 帝王多短命,楚帝现在看着是挺好的,但谁知道这天什么时候就塌了,若是天塌,一朝天子一朝臣,宋致远还是不是像现在这么威风还不好说。 倒是下一代,若是站对了队,再富贵一代未必不能,但这前提,是家中子弟得有出息。 宋致诚瞳孔微微一缩。 第九百一十四章 有心算无心 是夜,宋致诚两口子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江氏烦躁得从床上坐了起来,不一会,肩膀就一抽一抽的,小声抽泣着。 宋致诚见状,心里把熊孩子痛骂一百遍,却是麻利的取过床头放着的帕子,轻柔的帮她拭泪,道:“别哭了。” 江氏抓着他的手,抽噎道:“其实娘说得对,是我这当娘的失职,孩子不见了几日才发现,但凡我多关心他,也不会等孩子跑没影了才会察觉出来。” 宋致诚道:“这不是府中正忙乱吗?事儿一茬接一茬的,说是多事之夏也不为过了。而且,娘也说了,两个臭小子是早就打算好了的,这个计谋,算的就是天时地利人和。所谓有心算无心,我们哪里算得过他们?” 江氏吸了一下鼻子:“这不是借口,就是我们做爹娘的心太大。” 宋致诚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 江氏哭了一会,沉静了一下心神,道:“也不知那小子现在都到哪了,现在虽是七月了,但听说往西去,晚上都会冷些儿,他也不知带没带着御寒的衣物,路上有没有遇着危险。” “你忘了杰儿说的了,信王府的侍卫跟着他呢,别的不说,安然到达嘉裕关口,却是可以的。” 江氏也是关心则乱,听到这,便想起儿子虽是莽撞,但也算得挺尽的了,用人没用自家人,而是用了最不会被注意的信王府的人。 江氏想着那有侍卫跟着,安危可以保证,心下便是微定,转而就想到了入关后。 她靠在了宋致诚的肩膀上,轻声道:“如果真的找着了钊儿了,那要让人回来么?” 宋致诚心思一动,反问:“你的意思呢?” “娘也说的中肯,钊儿不是读书的料,他这些年,一直好武,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大胆。相公,我不敢想强行把他带回来,他以后会如何?”江氏有些心酸地道:“如杰儿所说,看他一辈子郁郁不得志么?” 那太残酷了。 宋致诚抿了抿唇,捏了一下她的肩膀没作声。 没有不望子成龙的父母,他们也是个俗人,也盼自己的儿女出息,只是有时候,人的身上是肩负着责任的,不止是对自己的责任,而是一家一宗族。 “明日我带了杰儿去寻大哥,且看大哥怎么说。”宋致诚道:“只是,若是大哥也觉得无碍,真的放任钊儿入伍,这再见他,也不知是几年了。” 江氏浑身一颤。 “能见,等也无妨,就是战场刀剑无眼,稍有不慎,就会埋骨在那个地方。英娘,你舍得?”宋致诚的声音有些发颤。 江氏的眼泪又再渗了出来,搂着他的腰身。 “要说舍得,那就是假的,但是我也不舍得他不痛快。”江氏咬着牙,道:“若是大伯放话,了不起从今儿起,我每月多供一尊菩萨,多做善事,给他多积功德。” 宋致诚把搂在怀里,拍了拍:“好,我们两口子一起。” 江氏又嘤嘤的哭起来:“臭小子,太狠心了!” 第九百一十五章 熊孩子唱的从军记 “相爷,二老爷和三少爷来了。” 宋致远一出行宫内门,守在内门出口的心腹小厮福全便恭敬地行了一礼。 宋致远有些讶异:“老二和杰儿怎么来这里了?府中出了何事?” “二老爷没多说,只是奴才看三少爷似是受了伤,坐不得,而是趴着。”福全落在他身后一步,小声禀道:“听二老爷和三少爷说话的意思,他身上的伤像是二老爷给打的。” 宋致远脚步微顿,眉梢轻跳了下。 老二这人,可不是会揍孩子的人,这是出了多严重的事,才叫他动了暴力。 事儿一定不简单。 宋致远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回到居所,宋致远便看到了屋内的父子俩,宋致诚见了他,就瞪向宋令杰,道:“你自己爬起来向你大伯跪着。” 宋令杰从休憩的榻上爬起来,噗通的跪在了地上,好不听话。 宋致远看这侄儿脸色苍白,父子俩又是唱这么一场戏,太阳穴不由突突地跳。 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咋回事?起来说话。” 宋致诚哼了一声,道:“大哥,就让他跪着说。” 宋致远一个眼神瞥了过去:“不是说身上伤了?这跪着,要是伤势加重,还不是你这当爹的心疼,起来。” “那也是他自己该受的,我才不心疼。”宋致诚黑着脸道:“大哥你是不知道他有多熊,他和钊儿合谋,瞒了家里人,帮着夫钊儿偷跑去甘肃那边入伍了。” 宋致远趔趄了下,腾地转身看向正要起来的宋令杰:“啥,入伍?那你还是跪着。” 熊孩子干的好一出助兄从军记,是得跪着。 宋令杰:“……” 逗他好玩么? 宋致远毕竟是久居上位的人,乍然听到消息虽然有些震惊,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坐在了主位。 “说说,入伍这是怎么回事儿?” 宋致诚不说话,只是走到桌边倒茶,先是敬了老大一杯,然后自己老神在在的捧了一杯在他左手边坐着。 反正啥事有老大担着,他就听差就是了。 面对亲伯父,宋令杰可不敢有什么隐瞒,更不敢耍什么小心机,老老实实的再复述一遍他和宋令钊都干了什么好事儿。 宋致远抿着茶,脸上不露半点震怒或惊叹或别的种种神色,仿佛在听着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一般。 可宋令杰的额上却是渗出了一层细汗,大伯父身上那种无形的威压,就像是一座大山似的向他压来,使他喘不过气,脸色也越发苍白。 别说宋令杰这熊孩子了,就是宋致诚也是大气都不敢喘,而是绷紧了皮。 “怎么想到跑甘肃去?若要入伍,你四婶那边的兵营,肯定也能塞进一个名额,再不济,东北的定北王也是我们家的姻亲,去那边的军营,也总比西北要强些。”宋致远淡淡的问。 宋令杰却是不太敢说,只是环顾了一下四周,有些谨慎。 宋致远眼中划过一丝赞赏,知道避讳就好,脸上却是不显,淡声道:“无事,但说无妨。” 第九百一十六章 有子如此 宋令杰看亲大伯都开口了,也就无所顾忌起来,可这声音,却还是往小了说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强,随时都记住这一点,总比漏了风声好。 这让宋致远看着又是满意一分,别的不说,这孩子这份谨慎,倒是可圈可点的。 “……四婶那边的营,多的是京中世家子弟过去镀金攒资历的,二哥并不稀罕这一点,而东北……”宋令杰舔了舔唇,道:“若是那位那般放心,四叔便不用入赘了?定北王是咱们的姻亲没错,可侄儿觉得,二哥去了那边,反招了忌讳,毕竟四叔是郡马,而慎哥儿,便是不姓宋,那就不是宋家人?流的不是宋家血吗?” 宋令钰的儿子牛慎,从出生就注定了他的继承人身份,只要定北王一直安分,以后的定北王就是他牛慎的没跑,可哪怕他不姓宋,他流的也是宋家血。 有了一个牛慎,若是那边再加一个宋令钊,便是今上不愁,下任帝王呢? 怕是会寝食难安。 “这是其一。”宋令杰看宋致远不说话,继续道:“其二,西北那边犯边频繁,只要有机会上战场,就有机会攒军功,晋升也快些,这资历攒的也更多些。” “这都是其次的。”他看向宋致远,敛了眸,声音低不可闻,道:“西北偏远贫瘠,二哥若是在那打出根基,京中有点什么异动,二哥作为一支一脉还能在那扎着。” 这话说得隐晦,但在场的,都不是蠢人。 这不就是说,要是宋家有点啥不好了,宋令钊在西北,还能留得一个血脉,只要有一根,宋家就不会绝了。 宋致诚是万没想到这点,这话他更没有听宋令杰向他们提过,直到现在。 他捏着杯子的手有些发颤,茶盖都轻轻的碰着茶杯,发出咯咯的脆响。 这熊孩子的心思,竟是想得这么远,想得这么深的吗? 宋致远则是眸光一亮,心头有些澎湃和激动,眼中还有欣慰。 “起身说话,让你跪就真跪,傻憨。”宋致远强忍激动叫起,又踢了一脚宋致诚:“去把他扶起来。” 宋致诚啊了一声,心情复杂的把儿子扶起,看他脸色苍白,也没松手。 宋致远:“你们打算得好,却也不想想,家里人知道会如何担心,尤其是你娘。” 宋令杰苦笑着没接话。 宋致远曲起手指轻敲着桌面,道:“你是成全你哥的志向,可你可有想到,战场残酷,他平日里虽是舞刀弄枪,到了战场,动辄就是丢命,你就不怕害了他?” “侄儿已是和二哥阐明利害,这是二哥的选择。大伯,我和二哥同胞双生,他有多想从戎,我最清楚。他是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愿一辈子碌碌无为。”宋令杰再次跪了下来:“大伯,如果可以,您成全二哥。是龙是虫,是燕雀还是老鹰,只看他混得如何,再不济,家中也不短他一口吃的。” 他说着,又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 宋致诚没拉住,胸臆有些发酸,看向自家老大。 第九百一十七章 宋家之福 宋令杰几乎整个人挂在自己的小厮田海身上,被他半抱半扶的出了大伯父的居所。 田海心疼得很,道:“少爷,您可还受得住?要不奴才求了福全叔请了太医来给您看伤?老爷他可真是狠心。” 揍也揍得狠,还不顾少爷身上带伤,一路舟车劳顿的来了行宫这边。 宋令杰却是笑了,站在院子里,看着澄蓝的天空,道:“没事,你家少爷活过来了。” 非但他活了,就是宋令钊也活了。 大伯没表明什么,可他知道,这事就这么揭过了。 只是,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见那家伙了。 宋令杰笑容微淡,叹了一口气,后背屁股的伤也跟着火烧起来,便把田海往身前一拉,整个人趴在他身上。 “少爷我走不动了,背我出去再上些药。” 田海嗳了一声,立即背起他飞快走出去。 屋内。 宋致诚很见眼色的给自家老大续了茶,又重新坐下,看他脸上半点端倪不露,不禁有些心焦。 这到底是要把兔崽子给抓回来,还是由他去? “那个,大哥,你千万别太上火,我回去就派人追过去,日夜兼程再加快马加鞭该也是追得回来的。”宋致诚试探地说。 事实上,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就是宋令钊已经入了伍,他们照样能把人给捞回来。 宋致远一笑:“如娘所说的,孩子们凭本事谋的路,咱们凑什么和?” 宋致诚:“……” 这意思是,不管了? 宋致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二,你生了个好儿子,杰儿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慧,他这个年纪能有如此计算,不简单。” 宋致诚一听,胸膛挺直了,眼中全是骄傲,脸上却是一板正经地道:“臭小子才多大,哪里当得起你的夸,他还得大哥多加教导和传授呢。” 宋致远摇头:“他当得。有子如此,是我宋家之福。” 宋致诚忍不住咧了咧嘴,却又忍着敛了,道:“哪里的话,比起肃儿他还多的是地方学习呢。” 提到长子,宋致远沉默了一会,道:“肃儿也好,他的性子,求稳守成是可以,但杰儿,比他看得更长远,也更会打算。” “大哥?” “都是好孩子,是我宋家的希望和未来,是要仔细培养。”宋致远没说太多长子的事,只是心中暗暗有计量,以后小儿子,得要注意着教养了。 “大哥的意思是,由钊儿去?” 宋致远点头,压低了声音,道:“杰儿也打算得对,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总是对的。钊儿喜武,既已如此,也是天意。他若是在西北能闯出一分天地,那也算是给家族多留一条根。” 宋致诚舔了一下唇,小声道:“那位就不会多想?” “但凡是人,也总会多想的。”宋致远淡淡地道:“可是老二,京中的世家,有几个是一条路子走到底的?文武共存的人家也不是没有。而宋家,崛起才三十年,距离那撼不动的苍天大树还远着呢。真正长成那大树,那得多少年后了。” 第九百一十八章 威胁何不手起刀落? 其实来之前,宋致诚也有了心理准备,若是大哥不允,他就求一把,总得成全一下那臭小子,却不想,他家老大压根不在意。 “大哥,你是近臣,圣心如何,你不会比咱们少领会。钊儿这事,你千万别勉强的才好,以免失了圣心。”宋致诚道:“比起家族荣光传承,个人的想法又值得什么,没有家,哪来的梦。” 宋致远心中欣慰,道:“我岂会拿家族开玩笑,钊儿这边,随他去。不过,既然他选了这样有骨气的一条路,那咱们就看看这宋怀瑾,一个出身寒门底层的人,不用家族替他铺路,又能爬多高。宋家子,到底是燕雀还是苍鹰,我们拭目以待。” 宋致诚莫名有些激荡。 “大哥的意思,我明白了。” 宋致远看着他道:“老二,肃儿杰儿他们,将来定然接我的棒子,你这块……” 家中往外的庶务,如生意,如暗地里的活儿,肯定要自家靠谱的人来接,他们都会有老的一天,宋致远这块,是看准了长子和侄儿,可老二那块呢? 家中下代男丁就那么几个,两房都预定了接棒人,三房那边? 宋致远想到出痘的宋令洲,便问:“老三那边,洲儿如今如何?” 宋致诚立即打起精神来,道:“听我媳妇说,已是到了爆发期,老三家的亲自照料,倒还没出什么岔子,但也还不能放松。” 他说到这,看了宋致远一眼,问:“大哥是想看洲儿有无全才?” “洲儿倒在奇技淫巧上有些天分。” 宋致诚听了,道:“这个,虽说在外人看来有些不务正业,但若真的有天分,钻研出什么好的东西来,也未必就不能有立足之地。” “所以说,咱们家的男丁还是少了些。”宋致远轻轻的敲着桌面,道:“罢了,咱们也才盛年,孩子们再过两年也该定亲了,到时候多生几个,总能有人用。” 宋致诚:“……” 这跳跃是不是有些大了? 说到亲事,他故作不经意地道:“之前听娘说过一嘴,大嫂娘家倒有意和我们家再结一门亲,看中的是杰儿。只是娘以肃儿还没定亲,弟妹们不好定的理由给推了。” 宋致远眉头皱了下,道:“孩子也才足十四,不必过急,明年让杰儿下场,先考取功名再说。” “我们听大哥的。”宋致诚立即表态。 他的思想就是,永远跟大哥走。 “话再说回来,府中的大小主子,你多注意着点。”宋致远道:“老三那边那个姓白的姨娘,底细有些不明。” 宋致城是听说了这事的,眼睛划过一丝狠辣,阴冷地道:“大哥,俗话说,宁杀错无放过,你都觉得不对的,何不?” 他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动作。 宋致远瞥他一眼,道:“娘有句话说得对的,杀了一个白氏,还有两个陈氏张氏,老三本就脑子不明白,不拿出些真凭实据,他只怕会有怨。老二,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素来觉得是娘害了他生母的,再来一次,岂不是让他这怨怼放大?人最怕一时糊涂,一糊涂,就不知干出来了,而老虎,总也有打盹的时候。” 因小扩大的事,他不乐见。 第九百一十九章 皇上之福罢了 宋令钊偷摸着去入伍的事,过了大家长的明路,便这么论定下来,可宋致远却没那般心大,而是暗中运作,手书一封,着人送到西北自己班底下的,一个姓孙名彭山的将军手里,却也只是嘱咐暗中看顾。 宋致远认为,一条根能不能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头扎稳,还得靠自己的本事,宋令钊若是没有那本事,而是只能依靠家中铺路,那不如趁早回来,别浪费时间了。 所以,他那手书,不过是托付一人暗中看顾,却不必看面子抬举。 孙彭山这人出了名的刚正严明,想来也会明白他的意思。 宋致诚听得自家大哥的布置,微微放心,如此一来,那臭小子多少不会丢了命。 除生死无大事,只要留得命在,那就好。 除此外,宋致远也不打算瞒着皇上,以至于对方隔日问起宋致诚父子的来由时,他也没瞒着,而是颇带感慨的说自己老了,孩子们都会算计了,还把宫中的五皇子殿下也拖下了水。 为啥,因为设计的一环,五皇子殿下帮着宋令杰‘作假’,让宋家人深信他是受了殿下所邀才留在宫中,结果让此计成了。 楚帝:“……” 你的眼神大可不必那么哀怨,一副怨朕没教好儿子,而使他同流合污的样子。 “原来那小子说的将来堂堂正正的在宫里向朕磕头,是应在这里。”楚帝轻笑:“十四岁从戎,倒是生了好一颗熊胆,志向远大。” 宋致远道:“有志向是好事,能不能成为一名猛将倒还不好说,他所以为的三脚猫功夫,在战场上兴许就不够用了。” 楚帝斜睨着他:“嘴上说得不屑,心里却是高兴的,侄儿几个,能文能武,宋家好福气。” 宋致远弯腰拱手:“学得文与武,卖与帝王家,皇上之福罢了。” 楚帝轻哼,倒是学会那奸猾的,会捧。 “皇上,这是臣家二弟的辞官折子。”宋致远从袖子里取出一张折子来,双手奉上。 楚帝眼角一抽,没接。 宋致远也不在意,道:“父子同朝固有皆话,可宋家已有臣和三弟同朝,并不需要再添此皆话。皇上圣恩宋家铭记于心,老二的那份俸禄和职位,还是留给有功者。” 楚帝哈的笑了:“你这架势,倒是认定了宋令钊那小子大有作为了?这么快就让他爹给他腾位置?” 宋致远摇头:“要说钊儿有作为,倒不如说杰儿,臣打算让他明年下场试试。” “如此看好这侄儿?” 宋致远一笑,眼中有着不带掩饰的欣赏:“是个可塑之才。” 楚帝看在眼内,抚玩着拇指上的大扳指,道:“看来你是挺看重他了。” 从伴读到现在让下场,在家中还请名士教导,还让在大书房旁听,宋致远这个做伯父的,是丝毫不吝啬花资源给侄儿铺路。 “家中也就只有几个男丁,总得养出能接棒子的人来。” “哪怕对方不是你亲子,而是你侄儿?” 宋致远神色一敛,拱手道:“侄儿也是儿,是我宋家子。皇上,臣想要的继承人,是可以带着宋家一族披荆斩棘,乘风破浪走向辉煌的。” 第九百二十章 楚帝:逆臣故意怼朕?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楚帝听了宋致远那一番话,心头微动,道:“你倒是无私,所谓长幼有序,这京中多少人家看重长房长子长孙,继承人也多由此选。你也不是没儿子,现在还有两个,说这个是不是早了些?” 要说宋致远舍长子而挑次子也就罢了,可他这作派,明显是有倾向侄儿的意思。 宋致远道:“长幼有序,臣自是清楚,臣也不是没有私心,可在私心前,臣更看重的还是宋家未来。” “皇上,积年世家的传承繁衍,您心里也清楚,岂是仅靠长房嫡出就能成就的?那必然是有一个杰出的领导人才可以带着一族走下去。臣是有野望的,宋家崛起不过三十年,凭着您的圣恩,红是足够红了,可比起那些百年世家,您信不信,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也是看轻的。” 百年世家,自有它的底蕴在,哪怕你现在正当红,甚至是官拜一品的大权在握的相爷,但焉知你哪天高楼就塌了,一朝大夏倾轧荡然无存的,难道少了? 可那些世家呢,就算是慢慢没落,却都是烂船有三根钉,这是为何,凭的不就是那由岁月积攒下来的底蕴么? 所以啊,宋致远致力要把家族带着走更远,便是因此而来,只有家族强大,枝叶繁茂,才能有余力。 “其实,臣也不是现在就定继承人,只是有好的苗子,肯定得培养起来。您也不是不知,我们家寒门出身,看着是有兄弟几人,但崛起的年月太浅了,子息上尚且不算丰。” 楚帝啐一口:“说这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们兄弟几个,光嫡出就三个,下一代的男丁,朕算算,嫡出就五个还是六个来着?这叫子息不丰,你就不怕这京中真正子息单薄的,好比信王只有一根独苗的,怕是要给你糊一脸渣渣。” “老四不算,承您圣恩,他是‘嫁’出去了,就连他的嫡子,也是牛家的,姓牛,大名还是您赐的。”宋致远拢着手说。 楚帝:“……” 感觉这逆臣有点反叛了,故意怼他。 宋致远道:“嫡子是有几个,可最大也不过是十六,就是臣的长子,距离担大旗的时间,还远着呢,甚至都还没成亲。我这个年纪,也该当祖父了?您都有几个皇孙了。” 楚帝垂眸:“有皇孙了,这心就更大了,个个都在争,一班御史台的,也逼着他们争。” 宋致远肃然,这是又说起立储的事了。 “如你所说,不看长幼有序,只看本事,这选继承人的话,能适应在皇室吗?” 宋致远的手指摩挲着,道:“就看皇上怎么想了,是长是贤是嫡,全凭皇上圣意。臣也不怕与你交底,臣的长子,性格宽容,论守成的能力是有,但若论在官场拼杀,开疆拓土,他却不如杰儿。若有可能,他们兄弟俩相辅相成,臣便是不愁下一代了。不过说这个为时尚早,毕竟臣的次子还在襁褓中呢。” 一理通,百理融。 楚帝一脸的若有所思。 第九百二十一章 皇家媳妇那些事 “听说了吗?皇上和宋相今儿说起的话题是关于继承人的,是长是嫡是贤,端看圣意。” 这样隐蔽的消息传到几个王爷耳里,不由都有些激动了,终于提起了么? “你抱了初哥多去给皇祖母请安,承欢膝下。”孝王看着自己的孝王妃如是说。 孝王妃扯了一下嘴角,道:“皇祖母也不像很喜欢小孩子在跟前闹腾的样子,会不会招了烦。” 孝王皱眉,道:“这是谁说的,除了在京里坐月的周王妃,吴王妃和燕王妃可是雷打不动的抱着孩子去陪皇祖母说话。你可别落后了,现在正是紧要的时候。” 孝王妃闻言便是有些苦涩,两个弟妹肯定是乐意了,都是自己亲生的孩儿。 孝王看她发怔,便有些不快,道:“初哥就是不出在你肚子里,也是喊你一声母妃,是皇室第一个男重孙,你别犯浑。” “王爷,妾身哪里是这个意思。” “不是就好,你要知道,你我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你想更尊贵,就得大气宽容,拿出你身为皇长媳的气度来。学那小家子气的,你觉得父皇会看重你我?” 孝王妃被训得脸色赤红,强忍了酸涩恼怒,道:“王爷放心便是,妾身自是会以大局为重。” “那就好,去,我去前头和幕僚说话。”他丢下一句话,就大刀阔斧的离开。 孝王妃待过几息,才砸了一个茶杯,紧咬着唇瓣,又捶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她的心腹钟嬷嬷见状,惊呼出声,连走带跑的跑过来,急声道:“主子,您这是作甚呢?何苦要作践自己。” “嬷嬷,但凡我肚子争气些,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大度宽容,他就只会说这句了,站着说话不腰疼。”孝王妃恨声道。 钟嬷嬷连忙捂了一下她的嘴,道:“主子,您这脾气,可不能说撒就撒,让府里那几个听见,指不定怎么在背后吹枕头风。” “我看她们敢。” “您还能日夜守着她们不成?嫡子尚无着落,您可不能和王爷离心,反叫那几个得了机会。”钟嬷嬷小声劝道。 孝王妃咬着唇:“自兰姐儿下地后,这孩子就再没上过身,药喝了不少,就没见来的。” 钟嬷嬷道:“子女都是缘分,您就抓住那几日,别让王爷去了别处就成了。” “也不知那到底能不能行,王爷也在那些日子来的,可就是……”孝王妃有些气馁,道:“回去再下帖子,请了那白氏过来,她不是说有些秘法吗?” “听说宋家有两个少爷发痘呢,只怕这一时半会,也不会让她出来,毕竟只是个姨娘。” 孝王妃哼了一声:“她要是个有野心的,自然知道怎么找机会出来,她自己出不得,就不能求了她男人了?” 钟嬷嬷只得哄着说是。 “唤了人进来服侍我更衣,何乳娘带了初哥过来,得去太后娘娘那边请安。”孝王妃按下心中的焦躁,一想到还要面对两个显摆的弟媳,就越发的烦躁。 第九百二十二章 机锋暗涌 类似孝王和孝王妃这样的对话,也在其余几个王爷王妃那里出现,只是,相较于孝王飞的不情愿,吴王妃和燕王妃却是情愿得很,早早就抱着亲儿子在汪太后那里奉承讨好。 孝王妃到的时候,燕王妃正抱着儿子对汪太后说儿子呓语仿佛叫了太皇祖母呢。 呵,才几个月大的孩子,就能叫太皇祖母,咋不上天呢?真真是说谎不打草稿的,也太能吹了。 孝王妃端着一张端庄雍容的笑脸,笑盈盈的上前给汪太后请安,再一看,今儿这一堂倒是挺人齐,都挤到汪太后这宫殿来了。 “你们倒是都挺齐全的,莫不是早早就闻着味儿,知道岭南那边上贡来了荔枝?所以约着来哀家这里蹭鲜味了?”汪太后好笑地道。 孝王妃抢在燕王妃面前说:“可不就是闻着味儿了,知道皇祖母这里有好吃的,就腆着个脸带着初哥来了,皇祖母可千万别嫌弃咱们母子俩。”说着,她亲自从乳母那里抱过孩子,款款的向汪太后行了一礼。 “要不怎么人人都夸大嫂是个最贤惠大度的,瞧初哥儿与您亲的,真正像亲母子一般。”燕王妃掩着嘴笑嘻嘻的。 孝王妃心中大怒,恨不得上前挠花了这范氏,也太嚣狂了。 “四弟妹谬赞了,初哥是我和王爷的孩子,那自然是亲母子的,他可是叫我母妃的呢。”孝王妃笑着说,又故作关切地问:“对了,听说范夫人要服侍范太夫人,这次也没来行宫避暑,不知范太夫人可好些了?” 燕王妃的笑脸一僵,眼都突了出来。 谁不知道范太夫人,也就是她的曾祖母已是到了弥留之际,钟氏这是故意拿了针来扎她的心窝呢。 燕王妃正要发作,汪太后便咳了一声,两人顿时敛容。 “连翘,去给王妃们看座,这孩子们多了,就晃得哀家眼花,都坐下,也尝尝荔枝,快马走了陆路送来的,新鲜着呢。” 孝王妃她们连忙顺着台阶下,笑着谢了。 一碟碟荔枝被宫婢送了上来,放在两人一个的小几上。 汪太后自也不用自己动手,自有宫婢亲自剥了皮,放在干净的碟子上,还配了小银叉。 汪太后叉了一粒咬着,津甜的汁儿入喉,使得她眉开眼笑。 “这荔枝果然不错,清甜得很。连翘,你记着,回头装上一筐,差人送到宋相府,让宋太夫人也尝尝。” 连翘笑着屈膝:“诺。” 众人不由神色微动,心下暗自嘀咕,宋太夫人果然很得太后娘娘的心,瞧这鲜货,就光赏了她一人,别家都没有。 孝王妃又捧起汪太后来,顺便提了一嘴,家中也有亲戚在宋府,是宋三老爷的侍妾白氏,时常来信提起宋太夫人的好,待人又如何的宽容。 “看来都是近朱者赤,宋太夫人就是跟着皇祖母学的呢。” 汪太后也喜欢听别人夸宋慈,道:“宋太夫人为人处世宽容豁达,你们若能学得她一两成,倒也是福气。” “皇祖母说的是。”孝王妃瞥到燕王妃不以为然的样子,便笑问:“四弟妹莫不是不认同皇祖母这话?” 燕王妃一僵。 第九百二十三章 妻妾斗? 燕王妃自然是对宋慈不以为然的,毕竟她娘家和宋家可是政敌对头,两家的大佬每天都想着怎么搞对方,给死对头添堵。 好比现在,她祖父就不卯足劲儿去抓宋相的把柄么? 宋相想必也是如此。 如此一来,她又怎么会认同宋太夫人的为人处世,可不认同归不认同,她敢在太后娘娘跟前说么? 她怕是想被打入冷宫,从此不受待见。 该死的孝王妃,生不出儿子的老母鸡,动辄就给她挖小坑。 燕王妃纵然骄纵,却也是受过培养的,这一抬头,脸上就露出一丝伤感的神色,道:“大嫂说的哪里话呢?我怎会不认同。只是皇祖母提到宋太夫人,我就不免想起我的曾祖母罢了。” 众人一默。 都是一品诰命太夫人,可范太夫人年纪却是可以当宋慈的母亲呢,而她的儿媳,也就是燕王妃的祖母,如今的范相夫人,却是和宋慈差不多年岁罢了。 一旦范太夫人没了,范相就要丁忧,都这个年纪了,就是再复职,还有啥戏唱? 更别说,范相是保守老臣派,皇上早就暗戳戳想搞他了,便是等范相复职,到时候整的都是闲事儿。 也难怪燕王妃伤感,前程堪忧,岂能不伤? 有人同情,有人暗爽,这暗爽的自然是恶毒的想一句,可赶紧的丁忧,如此一来,燕王的助力怕是会弱一分。 燕王妃话都说到这了,汪太后也不好不表示,便也赏了一筐荔枝到范相府给范太夫人,这临走前,尝个鲜也是好事。 众人:“……” 还不如不赏呢,扎心呢。 孝王妃没再多言,点到为止就罢了,以免说多错多,而是说起了一些京中趣闻,只为博汪太后一笑。 “太妃娘娘到。” 姬太妃便是在这个时候到来。 她的身份尊贵,除了汪太后,众人都站了起来,浅笑着向姬太妃行礼问安。 宫婢搬来绣墩放在了汪太后的左下首,姬太妃施施然地坐下,顺势就让宫婢给她剥了几个荔枝,显然把自己当成了主人一般。 “这荔枝,倒是新鲜,还是太后姐姐您脸儿大,我们可都见不着它的影儿呢。”姬太妃一边吐了籽儿,一边阴阳怪气地酸了一句。 汪太后道:“也是今日才送来,只怕还没登记好呢,你放心,待你回去,便是见着影了。不过几颗荔枝,看把你给馋的。” 众人默然,不敢看向姬太妃。 姬太妃被刺了一句,也只当听不出其中韵味,道:“太后姐姐这话我是不依的,我哪里是馋这荔枝,我分明是在缅怀过去啊。想当年,这荔枝一上贡,先帝爷知道我好这物,第一时间便是送到我宫里。如今……” 她以拇指和食指掂起一粒白如玉的荔枝,一脸的凄凄惨惨戚戚,道:“如今呐,物是人非,先帝爷不在了,我就是想尝鲜,也得排队儿了。” 这,这是搞事儿唱戏? 妻妾斗? 众人都看向汪太后,心想着是不是要寻个借口告辞。 第九百二十四章 太后也学会怼了 汪太后活到这岁数,有什么风浪是没见过的,听了姬太妃的话,笑脸敛了下,很快就恢复如常。 “吃个荔枝你还能念一念先帝,倒也不枉费他当初疼你一场,你确实是该念的,毕竟是他不顾群臣反对,愣是把你纳回宫。若不然,你如今都不知在哪个灶头上忙活着呢,哪能在这尝荔枝这种金贵物?” 这话可真是诛心,简直拿了一把尖刀直插了。 不愧是太后。 姬太妃脸一绿:“你!” 汪太后继续笑:“不过啊,荔枝虽好吃,可不能贪嘴了,毕竟荔枝性寒,吃多了上火,你看你,见效多快?来火气了。” 噗嗤。 不知谁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一笑,姬太妃就是不怒也怒了,唰地瞪了过去,是一个小妃嫔。 “很好笑吗?你哪个宫的,懂不懂规矩了。” 那小妃子吓得脸都白了,哆嗦着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地看着姬太妃,道:“臣妾,臣妾……” 汪太后道:“坐下,太妃娘娘最是风趣,这是逗你玩呢。是不是呀,太妃?” 姬太妃哼了一声,狠狠地瞪了那妃子一眼,道:“太后姐姐说啥就是啥,我还能反驳不成,毕竟你可是太后娘娘,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你说的也对,这人命好,就是不一样。”汪太后轻叹。 姬太妃:“……” 气得胸疼。 这两个老祖宗唱了一台戏,众人看了个乐,心中便是有了个认知,嫡庶分明,这是哪哪都劈不开的。 孝王妃心下更是大定,甭管自己有没有儿子,只要坐稳这个嫡妻的位置,将来不管什么尊荣,总是嫡为尊。 这下,有孩子哭闹,燕王妃等便提出告辞。 姬太妃看着那些小襁褓,眼热得很,再想到闵王府中,不管正庶,过门快有半年,却是蛋都没下一只。 汪太后怼得痛快,端了茶抿了一口,瞥见姬太妃的表情,便道:“说起来,闵亲王大婚也快有半年了,怎还不见有好消息传来?” 姬太妃呵的一声冷笑,如何不见,你心里没点数? 若不是故意赐了那么一门婚,至于一个嫡孙都没有? “你也别只图嫡出,庶出也是哀家的孙儿,只要是皇室的血脉,就都是金尊玉贵的。”汪太后道:“闵亲王都这个年纪了,才得一个儿子那可不像话,回头哀家替他选两个好生养的姬妾服侍他。” 姬太妃气死了,硬邦邦地道:“这就不劳太后姐姐操心了,府中姬妾也够多的。” “再多却不下蛋又有什么用?” 姬太妃忍不住了,站了起来,气呼呼地道:“太后。” 汪太后一脸无辜捂着胸口,咋咋呼呼的做什么。 众人都看了过去,姬太妃深吸了一口气,道:“臣妾想起还有事,告辞。” 她也不等汪太后说话,一甩袖子就走了,真正来如风去如风。 汪太后看她出了门,对还在殿内的女子们说:“听宋太夫人说,这女人啊,上了年纪就容易脾性不定,暴躁易怒,叫啥更年期来着。看来太妃也到了那年纪了,真是岁月不饶人。” 尚未走远的姬太妃一个趔趄,差点从楼梯阶梯滚下去。 第九百二十五章 埋汰亲儿子 宋慈接到了汪太后赏下来的一小筐荔枝的同时,也接到了宋致诚带回来的消息。 宋令钊那个事是由着他去了。 对于人精儿子的这个决定,宋慈早就是意料之中,若是侄儿从戎他都搞不定,那这相爷当的也是忒憋屈。 “既如此,你回去好生安抚一下你娘子,儿行千里母担忧,钊儿入伍,她该是最担心的一个。” 宋致诚笑道:“娘,您放心,英娘顶多就伤心个几日,便会好了。” 宋慈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在跟前的也愁,更别说这不在跟前的了。她脸上不表现出来,不代表心理不想不难过,那可是她的亲儿子,母子相连呢。” 宋致诚听了连忙起身应下。 宋慈又道:“你现下辞了那闲职也好,钊儿入伍从戎,杰儿又在宫中当伴读,他要是明年一举得中,那咱们家势必也会打眼。就是你才过没两把官瘾,就舍得了?” “嗨,娘您说这话不是埋汰儿子么?我本就不是当官的料,有啥舍不得的?我辞了这官,英娘的诰命也还在的,若是将来两个臭小子有出息,她的诰命就更名正言顺,至于我,当个富贵闲人,没啥不好。事实上,我们府中往外的庶务也多,也称不上多闲了,亏得这官也就是干领俸禄的,不然哪来的时间。” 宋慈也知这当官的,真正的两袖清风贫得吃糟糠的,是真没几个,就算有,一个巴掌也数得过来。 这大庆的官员,真靠俸禄的,早不知饿死多少人了,养一个家,始终还是靠家中的庶务,比如一些庄子田地,一些不打眼的生意,还有些商人送过来的干股。 就宋府,宋慈也知道宋致远拿了两成大庆钱行的干股,还有一些别的他能拿的,他都拿了。 倒不是说宋致远贪,而是爬到这个位置,深知水至深则无鱼,该拿的他拿,不该他碰的,他是半点也不沾,也不许家里人沾,比如茶叶盐铁矿这些。 而除了别人孝敬的,自家也有一些不打眼的生意,也都是要打理的,这总总合起来,就得需要一个靠谱的人来管,前面说了,这都是宋致诚的活。 “原本想着钊儿读不成书,以后就让他接我班子,现在却是不能了,以后总得寻个可靠的来接。”宋致诚笑着奉承:“娘您教养得好,咱们家就都只出当官有建树的,看来以后我是要给圆圆招赘,让女婿来接棒了。” 宋慈啐他:“你可拉倒,自己有两个儿子在,招什么赘,没得整得兄妹几个为了些利益反面,反而不美。疼女儿也不是这么疼的,就近寻个女婿也就罢了,招赘,不可以,你趁早给我打消这念头。” 宋致诚讪讪的,道:“我就说说,娘就当真了。” “我是怕你说着就当真了,毕竟你们两口子都是女儿奴,所以先给你打住。”宋慈哼了一声:“回去哄你娘子,小满,给二老爷分些荔枝装回去,也尝个鲜。” 宋致诚笑嘻嘻的谢了。 第九百二十六章 您年岁已大…… 宋慈看着宋致诚走了才对宫嬷嬷道:“老二这两口子,确实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豁达的。” 宫嬷嬷把一个雨过天青的官窑碟子推到她跟前,笑着道:“您其实也很欣慰不是?” 豁达好,那才活得舒心自在,若是事事计较,那这个家哪来的安宁? 像现在这样,宋致远在官场上打拼,而宋致城则是把持着宋家对外的庶务,兄弟拧成一股绳,有劲往一处使,如此何愁家族不兴? 宋慈道:“是挺欣慰,就是可惜老三……” 她抿了一下唇,莫非这嫡庶,就当真有一张无形的隔阂在,再亲也差了一层? 宋家二代四子,嫡出的三个,哪怕是宋致钰这纨绔没建树,可也不是那糊涂的,唯独是庶出的宋致庆,瞧着有那么点缺根筋。 宫嬷嬷道:“这嫡庶有别,哪怕嫡出的视若亲生同胞,可庶出的,心中总会觉得出身上差了一层,想的自也就多了。您也不能强求太多,像宋家兄弟几个同住,却还这般和睦的,满京里也找不到几个。再强求,这福气也就过了。” “我哪有强求,不就心有感慨。”宋慈曲起手指敲了敲碟子,斜睨着宫嬷嬷:“倒是这个,你怎么解释?太后娘娘赏了一小筐,皇上也赏了一小筐给老大,也拿回来了。便是往各处分,也不至于分到我这里,才剩这么几颗?” 瞧瞧,这比巴掌大点儿的碟子,精致是精致了,只装了三颗白玉荔枝。 宫嬷嬷,这就过分了啊! “一个荔枝三把火,您年岁已大,该忌口的还得忌口。” “我……” 宋慈瞪眼,不提年龄咱们还是好主仆。 宫嬷嬷把碟子再推近了些,嘴角含笑:“争取活十年八年,可是您说的。” 宋慈:“……” 她错了还不行吗? 天家赐恩,赏下的荔枝,宋慈都分发到各个房头,也不忘送一些到幕僚班子的办事处,施恩嘛。 宋令杰觉得有些内伤了,这荔枝,他没份儿吃,因为荔枝性热,他有伤在身,可别整上火了,连带着伤都不好。 他知道,那都是借口,他那对父母是在惩罚他呢。 不过,这小子又是咋回事? “好了,你说你都八岁望九的人了,还哭鼻子?”宋令杰没好气的看着汪轶诚,道:“小侯爷,你这到底是来探望我的,还是来给我添堵的?” 汪轶诚一呛,含着一泡眼泪道:“我这不是伤心的,宋二哥这一走,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归来。平日里,你们和我称兄道弟的,可这等大事,你们却瞒着我,乃至于,我却是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宋令杰嘴角微抽:“什么叫最后一面,你这是明着咒他啊。” 汪轶诚自知失言,道:“反正就是不讲兄弟情。” “行行,等以后有机会,我去信与他说,你已经气得和他断交了。” 汪轶诚连忙道:“那大可不必,他虽这般行事不对,我却不能与他小气。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他这一次。” 断交了,以后还能在宋相府出入自如,还能见小圆圆? 第九百二十七章 人命如草芥 在天气越来越炎热的时候,一晃眼十几天过去,三房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两个小少爷都痊愈了。 宋慈心中大定,问着周妈妈:“可真的痊愈了?别哄我这老婆子才好。” 周妈妈眉眼舒展,越发的谦恭,道:“就是给老奴一万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哄骗太夫人呀,是陈太医亲自诊断的,少爷们都痊愈了。” “那就好,那就好。”宋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 周妈妈又道:“三夫人说了,大病初愈,怕着少爷病气未散,想让少爷养上两天再过来给您老人家磕头请安。” “不急,所谓病去如抽丝,小孩子这大病初愈,精气神肯定差些,更要仔细将养着。”宋慈叮嘱道:“也让你家夫人好生歇着,这阵子辛苦她了。” 周妈妈感恩戴德地道谢,又好生恭维了一番,这才辞了出去。 待她走了,宫嬷嬷上了一盏茶给宋慈,道:“痊愈归痊愈,只是五少爷那边,像是没看顾好,让孩子把痘子给挠了。” 宋慈心一颤:“抓破了?” 宫嬷嬷点了点头:“三老爷知道后,当天就把那奶娘给打死了。” 宋慈脸上一黑:“你说的当真?” “是。”宫嬷嬷道:“还把那奶娘一家撵去了西北最边,永不准回京。” “他倒是出手挺狠。”宋慈的唇微微抿着,道:“服侍五少爷的,不是还有个白氏的贴身丫鬟,叫静水的?她呢?” “那静水倒是被白姨娘给保下来了,说是已经打死了一个,再处置就有伤违和。” 宋慈轻哼,道:“既是有伤违和,那怎就看着那奶娘死了?” 宫嬷嬷没接话,知她心里是不舒坦了。 人命如草芥,宋慈虽然心中有些不忍落,但却也知道这里不是现代,奴婢下人,那是最不值钱的,主子一旦出了事儿整不好了,这些人说发落就发落了。 梅苑。 鲁氏听了周妈妈的回禀,讥诮地笑了下,道:“你去禀了二嫂,让她重新给小五寻个妥当的人照顾着,也算是我这做嫡母的一番心意了。” 左右孩子已有一岁多,吃不吃奶都无所谓了,吃牛羊奶也是可以,重新寻一个妥善人带着也就罢了。 周妈妈却是道:“求二夫人,倒不如求太夫人?她老人家指派下来多的的,肯定要更仔细些。” 鲁氏冷笑:“区区庶子也配让太夫人替他操心?” “这话也不是这么说,您去求,也是您做嫡母的本分,也好叫太夫人知道您的心意。”周妈妈小声劝导。 这是向太夫人展示自己贤惠的机会。 鲁氏也不是蠢人,听了这话,也觉得有几分在理,便道:“左右还有个静水看顾着,过两日去给太夫人请安的时候,就提一下。” 悠然苑。 白氏看着儿子那小脸上的疤痕,不忍地别开眼,手都是抖的,眼泪从眼角滚了下来。 泉妈妈向静水使了个眼色,后者机警地抱着孩子拖了出去。 “您还请放宽心。” 白氏抬头,瞪着泉妈妈,放宽心?她儿子都毁容了,让她一个当年的如何放宽心。 泉妈妈对她的瞪视却是不以为然,只是淡漠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卷展开了呈现在她的眼前。 白氏浑身一颤,颤着手接了过来,眼中既激动又欣喜。 第九百二十八章 嫡庶的命运 如此过了两日,鲁氏便和宋致庆一道带着两个孩子前来春晖堂给宋慈请安。 这折腾了十几天,宋令洲大病初愈,精气神都还没养回来,显得蔫蔫的,整个人也显着的瘦了,春季做下的夏裳穿在身上,也显得空荡荡的。 “孙儿不孝,让祖母担忧了。”宋令洲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向宋慈磕头拜下,一管声音,也带了些沙哑。 宋慈连声叫起,让春分把他扶起来,并招手让他走到跟前,拉着他仔细端详。 “瘦了好多,这脸儿都尖了。”宋慈抚摸着宋令洲的脸颊,眼里全是心疼,道:“好孩子,这阵子可真是苦了你了。” 宋令洲到底还是孩子,又见宋慈如此祥和心疼,便生了些依赖,靠了过去。 “孙儿不苦,毕竟都熬过来了,倒叫祖母担心,是孙儿不孝。” 宋慈揽着他一阵心肝宝贝的叫,迭声道:“什么不孝的,这话祖母可不爱听,你好全了,全须全尾的站在祖母跟前,就是你的大孝了。” 宋令洲羞涩地笑。 “这一病,倒是抽条儿了,脸上没几两肉,却是向高富帅的方向去,不过么,你现在年纪还小,最重要的还是养好身体。等你养好了精神,日常也要把锻炼给做起来,身体壮实了,才不容易生病,知道么?” 宋令洲恭敬地拱手一揖:“孙儿谨遵祖母的教诲。” “你这一病啊,其实最担忧的还是你娘,是她不顾生死不眠不休的照顾你,最辛苦的也是她。所以你以后可要记住这一点,万不可忤逆她。” 鲁氏听得眼眶发热,别过去擦了擦眼角。 宋令洲连忙上前扶着她安慰。 一旁的宋致庆见了这一番母慈子孝的,心里真真是五味杂陈。 刚才宋慈和嫡子的一番亲热,他冷眼看着,那是真情流露,不带掺假的,宋慈对洲儿,确实如嫡孙一般。 可这庶出的呢? 宋致庆看向一旁抱着孩子不声不响的静水,有些抑郁。 宋慈也像是才看到静水一般,招手道:“小五也过来我看看。” 静水抱着孩子过去了,往宋慈一站,一直用薄披风裹着,趴在她怀里的宋令翼就这么把整个脸都露在了宋慈面前。 说起来,白氏这一对双生子生在五月,比起圆圆也才小了一个月,听说挺聪慧的,早早就会说话了。 现在,孩子趴伏在静水怀里,一声不吭,眼珠子也转得不快,一张还没巴掌大的小脸瘦了一大圈,原本白净的脸庞,现在添了好几处痘印疤痕,瞧着有些坑坑洼洼。 宋慈眸光一闪,这怕是会整成个麻子脸,古代人多注重容颜啊,真要整出个麻子脸,这孩子怕是就废了。 但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孩子的反应。 宋令翼趴在静水怀里,看着宋慈,眼睛却并不显得多灵动,而是有些呆滞,嘴角,更是有些涎沫子流下来。 宋慈心中微沉,随手拔了一支步摇去逗他:“小五,看这儿。” 被宋慈逗了这半晌,宋令翼这才咧了一下嘴,瞧着—— 有点傻! 第九百二十九章 一好一傻 宋慈逗了宋令翼这一番,脸色就很是不好看,沉着脸去让人请了林箐过来。 众人看她脸色如此难看,也是大气都不敢喘,心下有些惴惴不安。 林箐很快就过来了,带了随身的婢女和药箱,向宋慈福身行了一礼。 “陈太医说洲儿他们兄弟俩都是好全了,我人老了,不亲自看一下,是不放心的。阿箐你给洲儿他们哥俩探个脉看看。” 林箐笑着称好,先诊的自是宋令洲,一番探索,便收回了指尖,一嘴的中医学术语吐出来,什么脉象虚浮,气血两虚,得凝神静养。 林箐还看了周陈氏随身带着的陈太医开的医方,仔细的看过,道:“陈太医这方子开得极妙,都是以小儿调理来开的,他在治理小儿病症上,倒比我要强些,就吃着这个方。调养也不是急着就好的,过一阵子我再给四少爷探脉,开点食谱的药膳方子。” 鲁氏心下大松,连忙谢过。 林箐转而看向宋令翼,看到孩子的那一刹那,她眼里露出一丝怜悯,看来她也早已收到了风声。 只是,给宋令翼探脉的时间,明显要长些,她的眉也是越蹙越深。 “怎么?”宋慈已是感觉不妙。 林箐收了手,逗弄了宋令翼一番,又看了一眼宋致庆,道:“五少爷发痘的时候,听说高烧难退?” 宋致庆连忙看向静水。 静水也是熬得瘦了一大圈,点了点头:“用尽了所有法子,退了些又升上去,折腾了两天,也就是一个不留神,才叫五少爷给挠了脸,奴婢罪该万死。” 林箐这才看着宋慈,道:“小儿高烧不退最是麻烦,容易因高热惊厥,从而对脑子会影响过深。五少爷这反应,明显比一般孩童的反应要慢些,只怕……” 宋致庆厉声道:“你是说,小六这是变成傻子了?” “有很大的可能,便是仔细调养,即便懂性些,只怕也会反应比寻常人慢。” 说来说去,就是变傻呗。 “陈太医应该也提起过。”林箐又说了一句。 静水苦涩地道:“陈太医确实提了一嘴,只是奴婢们以为,这大病初愈,精气神差些导致反应慢也是有的。”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性。”林箐声音清浅:“先将养着,吃几个方子,待得精气神都好些了,再探脉便是知道。” 这话听着是安慰,但众人看着安安静静流哈喇子的宋令翼,心中都有了数,只怕这场痘症,这小少爷是烧成傻子了。 鲁氏有一瞬的幸灾乐祸,可低头看到儿子那泪光闪闪的眸子,连忙敛神,手搭在他的肩上,劲用得大了些,心里有些庆幸。 宋致庆则是面若死灰。 他也就两个儿子,现在一个还兴许是傻子,他宋致庆,有个傻儿子? “这怎么可能,洲儿不就好好的?到了翼儿,怎么就傻了?” 宋致庆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宋慈把衣襟上扣着的一个平安符解了下来,亲自别在了宋令翼的衣服上,摸了一下他的头,道:“这符呀,老祖宗送你了,保佑你此后平平安安。” 第九百三十章 恶感爆升 宋慈的一番动作,倒叫在堂几人都有些意外和震惊。 谁都知道,宋慈身上常年扣着一枚平安符,那是经过敬慧大师亲手书写折叠的,被手巧的丫鬟们以缎缝了边还刺了不断头寿字纹,十分的精致。 这平安符制的人身份敬重,戴的人同样贵重,被宋慈戴着不离身,她又时不时去佛堂拜佛,沾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的佛气,所以不可谓不贵。 如今,这么一枚平安符,挂在了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庶孙身上,连宋令洲都没有。 鲁氏第一个就变了脸色,拉着儿子的手都用了劲,心中妒火滔天。 静水也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抱着宋令翼跪在了地上,磕了三个头:“五少爷多谢太夫人慈心爱护。” 宋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老身不想去论谁是谁非,不管是疏忽大意还是有意为之,孩子都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好好的小人儿,一场病却是落个不好,老身心中不忍落。这个平安符,不过寄个愿,盼他平安康健。” 静水垂了头。 众人心中微震,尤其是鲁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宋慈这话,未尝没有敲打她的意思。 宋致庆内心有些撼动,看向宋慈,见她看着宋令翼的眼神怜惜,不由垂眸。 宋慈也没有厚此薄彼,看着宋令洲道:“敬慧大师的平安符,当时也分到了你手里。这次就不给了,小五有些不好,祖母给他,你怪祖母不?” 宋令洲摇头:“该给的,我好了,可是五弟……” 他声音哽咽,眼泪掉了下来。 “好孩子,别哭,他也会好的。”宋慈笑着说:“回头祖母上松山寺,再给你求一枚来。” 她劝慰了一番,便是让孩子们走了,也屏退了多的下人,只留了宋致庆两口子。 “当初你愣是要想成全了白氏,求了小五回去悠然苑养着,结果就养出这个样来?一样的病,洲儿好了,这小五却成了这个样子,她求孩子回去,是想看亲儿子倒霉的?” 宋致庆头皮一麻,道:“母亲,白氏她不是被那贱婢伤了,现在都还养着呢。” “噢,我倒是忘了这桩官司,婢女是她贴身伺候的,说伤就伤着了,时机赶得这么巧,该不会是自导自演的苦肉计?正好可以避开更容易死人的痘症,还能洗脱谋害两个少爷的嫌弃,一举两得。”宋慈重重的哼了一声。 这话,可谓是诛心了。 有宋慈这般不带掩饰的厌恶和训斥,以后白氏,怕是连出现在宋慈跟前都不可能了。 宋致庆也是满嘴苦涩,辩驳道:“母亲,这虎毒不食子,白氏怎么可能会去害自己的亲儿子?” “虎毒不食子是没错,可你别忘了,春秋有吴起杀妻谋将位,亦有狄牙烹子取宠,焉知这白氏是不是学得其中一味,谋的是你的信任怜惜,祸的是家中安宁?” 这犀利狠毒的话,使得宋致庆都白了脸,也不知是惊的还是气的。 “母亲……” 宋慈看着他:“本来我对白氏还没太大的恶感,但小五这事,她做差了。从今儿起,不许她在我跟前晃,否则,你就带着她单过。” 第九百三十一章 太夫人好大的威风 当着嫡妻的面子,被嫡母如此训斥,纵是宋致庆,也臊得红了脸,跪了下来。 “母亲您别生气,您不待见白氏,儿子勒令她在院子里便是了。” 宋慈道:“老三,我知你心中不服气,但一个人的恶感,不会没来由的。这府里,不止你一人有侍妾,你爹更是常年有两个在身,我可有磋磨过她们?” 宋致庆尴尬地笑:“母亲自是贤惠大度。” “贤惠?你这话,我自个听着都觉得假,我并不贤惠,能容下她们,是因为她们知道自己身份,更知道安分两个字怎么写?而白氏,我却是有点眼瞎,看不出她哪里安分了。” 宋致庆听到这里,很是为白水莲有几分不甘,入府以来,她基本都在院落,或就在花园活动,也不会到处蹿,哪里就不安分了? 可宋慈正在火头上,他也不敢反驳她。 “母亲,儿子会约束她的。” 嘴上说得好听,宋慈心里却是不置可否,道:“你起来。” 说多无益,这种人,只能栽个大跟头踢到一块大铁板,才会反省的。 宋慈转而看向脸上还尚未收起快意的鲁氏,道:“这阵子你亲自照顾洲儿,也是辛苦了,现在洲儿痊愈,你也可以放心些。我看你也清减不少,这阵子就好生养着,等什么时候精气神养好了,再跟你二嫂搭把手。” 鲁氏连忙表态:“大嫂还在月子中,我又要照顾洲儿,家事倒是累了二嫂,我歇个一天,就去帮她。” “不急,精气神养足了才去,你二嫂这阵子也是心力交瘁。想来你也知道,钊儿跑去入伍从戎了,她心里难受,还要主持中馈,也很是受累。”宋慈斜着宋致庆,道:“这个夏天,算是多事,所以我看不得这府中乱糟糟的,还有人在这生乱。” 两人都不敢吱声。 “行了,你们退下。”宋慈耍足了太夫人的威风,摆摆手让两人退下。 鲁氏这时又道:“母亲,还有一事。照顾小五的奶娘没了,眼下就只有一个静水看顾,媳妇寻思着,是不是该再添些人手?母亲这边有经验的老妈妈多,还请母亲大发慈心,心疼心疼小五,也给他指个有经验和耐心的老妈妈去看顾。” 她说得诚恳,连宋致庆都不由侧目,这婆娘什么时候这么大度了? 宋慈也很满意鲁氏这表现,道:“既如此,回头让宫嬷嬷指一个过去悠然苑,专门照顾小五。这好好的孩子整成这样,我也不忍落。” 鲁氏见她应下,便是福身行了个谢礼。 宋致庆也感激地致谢,还恭维了一番:“母亲真是慈爱有加。” “这高帽我也不兴戴,我就是不忍心看孩子受罪,他才多大的人,能懂什么?偏就遭了这罪。”宋慈轻哼,意有所指地道:“大人的罪,凭什么就要让一个稚儿来担?看着他这般傻乎乎的样子,也不嫌报应。所以我几时都说,无论如何,都别对孩子动手,不然折的是自己的福,折孩子的福,报应总会有的。” 鲁氏一凛。 第九百三十二章 我一朵莲花做错了什么? 宋致庆出了春晖堂的门,就看着鲁氏露出一个笑容来。 “你刚才做得不错,以后翼儿那块还得你这做母亲的费心。” 鲁氏气笑了,看着他道:“老爷可真是健忘,小五有生母的,哪轮得我这外人费心?您忘了,还是您主张着挪回悠然苑养的呢。” 宋致庆吃了一呛,讪讪地道:“你是做嫡母的,教养子女自然是要你费心。” “哦,这会记得我是嫡母了?”鲁氏低头浅笑,道:“还是别了,以免我枉做好人。至于小五那边,既有生母在,也有人看顾照料,我就不插手了。老爷放心,他们的用度我倒不至于会克扣了。” 她说完这一句,就款款的行了一礼,转身便走,压根不看对方变绿的脸色。 才走两步,她又停下,对宋致庆道:“对了,太夫人既然说了那番话,那就请老爷多点约束白姨娘,以免她出来冲撞了太夫人,有个啥好歹,代价却是你我承受不起的。” 话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致庆气得胸臆痛,厉害了,这女人是根本不把他这个男当家放心上了。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想到宋慈的话,眉目蹙了起来,转道去了悠然苑。 进了门,就看到白水莲抱着儿子在垂泪,她的手还抚着宋慈给扣的那枚平安符,看到他来了,便露了笑。 “老爷来了。” 宋致庆看她脸容憔悴,道:“你身上伤势未愈,就别抱着孩子了,以免他压着你的伤口。” “不碍事的,我只想抱抱他,没想到,太夫人会对翼儿如此大度,赏了这么一个平安符,可是……”白水莲说着,眼泪就滴落下来,道:“可是,我宁愿她老人家没赏,因为那代表着翼儿好好的。” 宋致庆心里有些不好受,让静水抱了孩子退下,自己坐了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他会好起来的,兴许就是没缓过来,所以反应慢些。” 白水莲却是满脸惨淡,道:“这话,其实三郎您心里也不信?且不说他的脸毁了,以后也混不到前程,还烧坏了脑子,他……” “别说了。”宋致庆不乐意听到那个字眼,道:“有我在,这辈子谁都亏不了他。” 白水莲闻言越发的觉得心中苦涩,道:“他本就是庶出,身份就差了一层,我是个没本事的,护不了他。有您在,自然是能护着,可您若是也跟着不好,那翼儿就真的无从依靠了,可您也只是个五品官。” “现在提这个做什么?我也才刚调回来没多久,总有机会往上升的。” 白水莲涩然地道:“若无人压着,凭三郎的本事这机会自然是不少,可若是……” 宋致庆脸一黑。 “不说这个了。”宋致庆低头看了她一眼,道:“翼儿这病没养好,太夫人那边很是生气,连带着也恶了你。以后你没事,就别在外转悠,尤其是避着她些,以免她寻由头来训你。” 白水莲身子一僵,嘴唇哆嗦着,道:“妾身做错了什么?太夫人就这么不待见我,她让我抄经我现在也还抄着,让我安分呆着我就呆着,我还能怎么做?难道我要找个庵堂住着,才叫她老人家舒坦么?” 第九百三十三章 疑心起 白水莲是真有几分怨气,她也是不明白了,从进府至今,她见到宋慈的次数简直是屈指可数,也没在她面前晃,对方怎么就跟自己挖了她祖坟似的,恶她如斯呢? 这要是问,宋慈怕是会摆出个轻佻高傲的表情来: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恶一个人需要吗? 白水莲也就是怨怼的撒气,却不曾想,宋致庆却是认真起来了。 “你这主意倒也不错。要不,你就去观音庵静养一段时间,祈福抄经修养,等过些日子我再接你回来?” 白水莲满脸愕然:“” 她随便说说的不止一句,这一句你倒是当真了? 白水莲双眼立即涌出了泪,惨然一笑:“原是你有了新欢,便是觉得妾身碍眼了?也罢,我去就是。” 宋致庆连忙拥着她,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太夫人恶你,你去庵堂祈福抄经,她总会念你几分好的。” “三郎,若真有这么容易,我就是住庵堂一辈子也愿意,可她会吗?我甚至替您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多好的祥瑞,也不能博她老人家一笑,区区抄经祈福算什么呢?”白水莲笑他天真,摇着头道:“没用的,自古正庶不两立,做正室的又岂会容得下侍妾庶出?” 这话,多少也戳中了宋致庆的内心,他淡声道:“也不是这么说,爹身边的姨娘,她也不曾磋磨。” 白水莲笑了:“那是,因为她们无法生育,自是没有威胁,三郎难道不明白吗?” 宋致庆心头一动,沉默起来。 他此时的心里,是天人交战,一边是宋慈诛心的话,一边又是白水莲这挑拨的话。 他忽然开口:“翼儿他们遭了这一场罪,你说,真是霜露一手造成的吗?” 白水莲的心猛地一跳,见宋致庆眼睛盯着他,不由露出些许茫然,问:“三郎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有些怀疑,她一个婢子,一直跟在你身边,来府也不过一年多,再会钻营,也不会有太多可用之人,凭她一己之力,就能促成这事?” 白水莲心下暗惊,眼睛却是迸出一丝冷厉:“你是说,有人和她合谋害翼儿他们?” “你说这个可能性大吗?” 白水莲沉吟,道:“这事已是过去数日,我也不知三郎怎么忽然想起这一点来。事实上,我受伤这些日一直躺着,心里也一直有个疑问,霜露怨我,害翼儿也就够了,为何还要拉上四少爷?” 宋致庆皱眉。 他淡淡地道:“那不是无妄之灾么?那一身衣服,还是你给我找来换上的,我去探望翼儿,后还去了看洲儿,也是你要求的。” 这么一说,倒是有点别样的意味。 白水莲却是神色不变,只是露出一丝苦笑:“您留在悠然苑的衣物统共也就那么两三身,我才来府中不久,也不敢太信任别人,贴身的东西,都是由霜露管的,我岂会防她?事实上,你也说的对,害了翼儿他们的,不止是霜露,也有我的罪在,若不是我大意,若不是我怕着夫人说您厚此薄彼,我也就不说让您去看望洲儿了。这都是我的错,如今翼儿这般,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第九百三十四章 作得一手好戏 白水莲一番诉罪不说,还动了手,一句难辞其咎,就去捶自己腰腹的伤口。 “霜露她怎么就没下手重一点,直接送走妾身呢,翼儿变成这个样子,我真恨不得死了去,都是我这当娘的没做好,是我的错,老天爷把我收走了,我愿以我的命去换我儿的好。” 一言不合就自残,吓得宋致庆连忙拉着她的手,道:“你看你,说得好好的,怎么就咒起自己来了?快住手。” 白水莲嘤嘤地哭:“俗话说,伤在儿身,痛在娘心,你不是生翼儿的人,又怎知我心里的苦?所谓的感同身受,其实是不存在的。他傻了,我这里,空了。” 她狠狠地捶了两下自己的心窝。 宋致庆死死地拉着他:“你这也是傻话,我是他亲爹,又岂会不心疼?” 白水莲扑在了他怀里:“你说得对,凭霜露自己,肯定是干不成这个事。可她已经死了,这满府里,谁和她合谋都找不着了。三郎,我也想问她,为何要这么做,折了您的两个儿子,谁能得了这好处去?我好恨!” 宋致庆混身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 是啊,一个不慎,他的两个儿子就这么折在其中,他纵然还能生,又焉知是不是儿子? 是谁那么恶毒要他断子绝孙? 一时间,宋致庆感觉阴谋论上身,脑中闪过好几个人,越往深里想,越是觉得都有可能。 这相府,到底谁是魑魅魍魉。 白水莲感到她抱着的身体微僵,嘴角扯了一下,哭声越发的哀泣。 这一番勾扯,再说让白水莲去庵堂住是不适合了,宋致庆也只能作罢,叮嘱她好生避着点宋慈,莫招了嫌,便去寻沈姨娘说话。 在孩子出事,鲁氏照顾孩子不出,而白水莲又养伤的时候,他现在有事没事,就去寻沈姨娘说话,哪怕不做那啥旖旎的事,就这么喝茶说话,倒也静心。 关键是沈姨娘的见识,让他的思路会拓宽一些。 现在,听了白水莲的一番话,他就心慌得一比,心里想着怕是有人害自己这一房,肯定得去找人分解一二。 白水莲看他出了门,就遣了一个丫鬟出去:“看看老爷去了哪里。”然后又让泉妈妈进来说话。 泉妈妈走进来,福身行了一礼。 白水莲烦躁地摆摆手,压低了声音,道:“老爷怕是起了疑心,认为霜露只是替死鬼了。” 泉妈妈皱眉:“好好儿的,怎么会提起这个了?” “不知道,自从沈氏进门,他现在有些不好掌控了。”白水莲道:“是不是要通知……” 泉妈妈瞪她一眼,声音几不可闻:“别乱说话,现在盯着悠然苑的人可不止一个,做多错多。” 白水莲一凛,顿时不敢出声。 不多时,丫鬟回来禀话,说宋致庆去了墨韵堂。 白水莲挥手让她出去,脸黑了几分,咬牙道:“到底是宫中出来的人,还真有几分本事。妈妈,如此下去,说不准人就被她笼络过去了。” 泉妈妈斜着她:“所以你还是尽快养好身体。” 白水莲微僵,贝齿轻咬着下唇。 第九百三十六章 母子再相见 八月初一,宋大夫人已算是出月数日,只因这一胎是难产,母体受难,故而坐个双月子,可却是可以随意走动了。 宋慈想着六七月的时候事儿多得闹心,处处都有些不顺,便主张给小孙子旦哥儿办个满月小宴,也冲个喜。 说是小宴,也就没请外人,只请了宋家出嫁的姑奶奶,包括作为小六亲姐的宋如茜及宋如琪,还有唯一的一个姑母宋姿。 用宋慈的意思就是,不大办,自家人乐呵一下,一来也不委屈小子,二来也冲一下晦气,皆大欢喜。 宋慈还去请了‘工具人’宋老太爷回府,毕竟是他的嫡孙,还没见过呢。 “去拿了那个金镶玉扣给他戴上,今日我们旦哥儿的好日子,也戴个喜。”宋慈笑着对春分说。 春分取了脖子上挂着的小钥匙,进了内室,在匣子里取了一个小荷包出来,从里面倒出一条用红绳别着的比成年人手指甲大不了多少的玉扣递给宋慈。 宋慈接过,亲自给旦哥儿戴上,还摸了摸他肉嘟嘟的双颊,含笑道:“祖母愿你身体康健,平安喜乐。” 自己养的孩子自然是亲的,旦哥儿仿佛听明了似的,红艳艳的嘴巴一咧,竟是冲宋慈笑了。 奶娘邓氏眼睛不离的看着,见状就讨喜地道:“看来还是太夫人面子大,平日里奴婢们怎么逗弄,旦哥儿都不笑,现在祖母不过说两句,就是笑了。” 谁都知道,这是凑趣的话,但谁都不会去揭穿和说些不好听的。 宋慈抱着孩子笑道:“那自然是,嫡亲的祖孙呢。” 众人也都笑着凑趣。 宋慈怜爱的看着襁褓里穿着大红肚兜和以细棉裁成的小衣裳的旦哥儿,眼中流露出些舔舐之情。 自从孩子挪过来春晖堂,固然不用她去照料,但她也是每日都去探望,逗弄一下孩子,次数多了,下人也知机,又是夏日不惧凉,孩子醒了便是抱出来院落晒太阳,也给宋慈请安。 这也是宋慈要求的,毕竟孩子出生的脸色不太好看,黄疸也不散,便是在早上多晒点,除此外,她还做了诸多要求。 诸如奶娘喂奶,一定要用热毛巾擦洗过,孩子的衣物,也一定要用沸水煮上两遍晾晒,便是衣物,也不用那些什么丝呀锦啊的,就用细棉,透气吸汗,也不刺绣,毕竟孩子皮肤嫩,以免刺绣刮了皮肤。 就像他现在这身小衣裳,纯色的湖蓝色,只用线挑了几针祥纹就算花样了。 类似这样看着挑剔的小要求,多得能用本子记下来,反正宋慈是把自己在现代所知的那一套全用在了这个小孙子身上。 左右这府里,不缺人使唤,她只管下令,自有底下的人去执行,谁执行哪一项,还让管事妈妈海棠记载在本子里,如此一来,谁做差了,或动了啥手脚,一下子就能查出来。 宋慈严,底下的人也就不敢松懈,自是一一执行,而叫人觉得奇怪的是,来了春晖堂后,他也不哭闹了,只管吃饱睡,睡饱了玩会儿,又继续吃喝睡,一心往小猪的路上长。 所以,旦哥儿现在争气得很,肉嘟嘟的,哪有当初难产出生的样子,瞧着就招人疼。 自己养出来的,能不骄傲么? 第九百三十七章 尴尬得一比 孩子一哭,满屋尴尬。 宋大夫人的脸更是涨得通红,有些不知所措的颠着孩子哄起来,一旁的邓氏看得大急,想说孩子刚吃了奶,不能大动作的颠着,要不就得吐了。 可她一个当奶娘的,对方却是母亲,敢越距吗? 眼看着孩子哭得声音变大,邓氏牙一咬,道:“大夫人,不能颠,哥儿刚吃了奶,颠着怕是不舒坦了,您竖着抱……” 这话还没完,旦哥儿便是哇的吐了奶。 宋大夫人脸都白了几分。 邓氏眼睛顿时发红,孩子她是日夜眼不离的看着,比对自己的亲儿子还上心,感情是摆在哪里的,哪里见得孩子这样难受。 现在他吐了奶,众人惊呼出声,宋慈就道:“顾氏,你把孩子给邓氏,让她带下去换一身。” 宋大夫人忙把孩子递还回去。 邓氏告了一声罪,抱着孩子就离开了。 宋大夫人站在那里,难堪的同时又有些委屈,她拼了老命才把这孩子生出来,却不想他如此不她这当娘的脸面。 宋如茜这时走过来搂着宋大夫人的手臂,道:“母亲生了我们姐弟几个,一晃十多年才再生个老幺子,都不会养孩子了,您怕是得从头学喽。” 宋如琪也道:“就是,小六和肃弟隔了这十五年,母亲这生疏也是必然的。” “你们说得很对,就是我生圆圆那会儿,也是把我整不会了,连孩子拉了都不知道换洗,跟脑子钝了一样。”江氏也笑道:“慢慢的,也就缓过来了。” 宋大夫人讪讪地扯了扯嘴角,小心地瞥向宋慈。 宋慈道:“对待小孩子,肯定是要多花心思和精力的,你以后也得多跟孩子亲近,熟悉熟悉。” 宋大夫人连忙应声,又道:“还是母亲这春晖堂养人,媳妇看旦哥儿都长开了,生得极是好,到底是母亲福气重,连带着哥儿也受益了。” 宋慈心想,你干脆说我是个欧皇,谁蹭谁有福气又走运呗。 宋姿笑着搭嘴:“母亲自是大有福气,不然哪来的儿孙满堂,又得大嫂你们几个好媳妇呢。” 宋慈啐她:“你今日过来定是先用蜜糖滚了嘴的,说话忒甜。” 宋姿立时故意耍宝,夸张地哎呀一声捂着嘴巴:“这不中,我都喝了好几盅水,还叫母亲发现了,真真是啥都瞒不过您老的法眼。” 宋慈嗔笑,交际能手,果真不是吹出来的,瞧人家这插科打诨的本事,真是一流。 这一番打岔,倒叫大夫人的尴尬散了不少,她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而邓氏已是抱着重新换洗过的旦哥儿去而复返,这下子,宋大夫人也不敢抱了,宋如茜第一个抢先,接过孩子仔细端详,这一看就爱上了。 “好家伙,竟是和他外甥昱哥儿生得极是相似呢。”宋如茜惊奇地说,这仔细看,就是爱上了。 自己的嫡亲胞幺弟,比自己的儿子还小,生得又这么像,岂能不爱? 宋如琪也凑过来,也是叹,道:“姐,快去把昱哥也抱来,看看有多像。” 第九百三十八章 脑子不在线 都说外甥多似舅,这话大多是没说错的,虽说这旦哥儿比他外甥还要晚出生,可这两孩子的面相,却是有五六分相像,说是兄弟也不为过的。 众人纷纷称奇,昱哥儿四月生的,现在也不过四个来月大,和旦哥儿并排在放在一起,侧头看着身边和自己相像的小孩,好奇的咿咿呀呀地叫,引得众人大笑不已。 宋如琪有些眼热,忍不住摸了摸腹部,也不知她何时才有这福气了。 宋如茜也趁势问起了宋慈,是怎么养的孩子,这才个把月,旦哥儿就脱胎换骨,可没有难产的样子了。 在屋里的都是自己人,宋慈也不藏私,大大方方的把养娃日常规定给说了,反正她们听了,以后再有娃也有经验,如没有,传给女儿媳妇也是一样的。 宋大夫人道:“看来把旦哥儿送到母亲这边养着,是做对了。” 宋慈扯了扯嘴角。 宋如茜有些无语,心道母亲莫不是生这一胎,连脑子都不在线了,说这话也不嫌诛心,也不怕祖母听着不舒坦,以为她有多嫌弃这小弟呢。 母亲不给力,做女儿的来搭救,宋如茜笑道:“祖母福气大,能养在您身边,也是小六的大福气,将来啊,他肯定一生坦途。要不是昱哥他祖母一天不见昱儿就想得慌,我都想把昱哥送到祖母身边,好承欢膝下,蹭点祖母的好福气。” 宋慈嗔笑:“昱哥儿是古家嫡长子,福气够厚的了,再多倒不必,盈满则亏的道理你们可要懂。” 宋如茜连忙认错。 眼看着两个孩子咿咿呀呀的叫着,又睡了过去,宋慈便让奶娘带他们下去歇着,各自端了茶喝着说话。 “老大可有说何时回?”宋慈问的是宋大夫人。 宋大夫人道:“说是大军八月初三就开拔,最迟应该初五就到皇城了。” 宋慈点头,这避暑,最多也就避到中秋前,毕竟皇帝也是要回来主持中秋祭祀。 她也不说皇家的事,就看向江氏,道:“我说了等旦哥儿出了月子就去松山寺祈福还愿,你安排一下,初二下午晌就在庄子上住一晚,初三一早就上山。” “拜神用的供奉,这次就让人烧一头金猪送过去,拜了菩萨后,就分给山下的苦民。再做五担红糖包和红鸡蛋及麻糖,到时候也一起分,也让百姓们沾沾旦哥儿的喜气,也算是告慰菩萨,保佑我们宋府喜添丁。” 江氏连忙应下,又道:“母亲,这次媳妇陪您一起去?家里让三弟妹先理着。” “你也去?” 江氏点头,有些涩然,道:“媳妇也想给钊儿点个长生灯,祈个福。” 众人一默,均是想起那远去入伍的宋令钊。 “那好。” 宋如琪这时也道:“祖母,我也一起去。” 宋慈看过去,看她的手落在腹部,便了然道:“你要去就和你婆婆说一声,明日再来府里,一道出发。” 这时,宋大夫人便说:“母亲,那这次供奉就不走公账了,用媳妇的嫁妆银子出,给菩萨镀金身也是。” 她大难跨过,肯定得还愿。 第九百三十九章 日常怼工具人 旦哥儿的满月小宴就设在春晖堂,因了宋老太爷回来了,所以主桌就是宋慈和老太爷带了儿子和几个男孩坐了一桌,而宋大夫人她们作为女眷又是一桌。 因是请的人不多,吃宴的人也没几个,宋慈还大发慈悲的让梅姨娘水姨娘她们也开了一桌,沈姨娘也在那一桌。 这已经算是极大的体面了,所以梅姨娘她们很是激动,这证明太夫人也把她们当家人看的呀,连这样的家宴也能参与了。 本是皆大欢喜的时候,宋老太爷看了一眼姨娘桌,看向宋致庆,问:“你不是还有个姨娘,怎没来?好歹生了一对龙凤胎,也让她来。” 宋致庆本来心里就很不得劲,毕竟这府中所有姨娘都在,只有白水莲不在,这明显的针对,让他感觉有些刺目和不适。 现在听宋老太爷一说,他就下意识地看向宋慈。 众人都有些默默。 最不长眼色的,数老太爷没谁了。 宋慈也反看着宋致庆,似笑非笑的。 宋致庆只觉得脖子发凉,连忙道:“爹,白氏身体不适,还在床休养呢,便没出来了。” 宋老太爷听了就道:“那就让人送一桌过去,好日子,都沾沾喜。” “休养,当以清淡饮食为主,吃什么席菜?”宋慈斜着他:“怜香惜玉也轮不着你,喝你的茶。” “哎,你这老太婆,说的什么话?含骨带刺的。”宋老太爷瞪她,他就知道,回府来就和这老太婆八字不合。 宋慈无辜地眨眼:“自然是说人话,咋的,你听不懂么?” 宋老太爷:“” 众人:“……” 这茶不错,桌上的小菜也很精致,看着很是色香味俱全。 宋致诚见父母似要开干,连忙打圆场,道:“爹,今日是旦哥满月宴,恭喜您又得一金孙,咱们宋家,家宅人丁兴旺,当浮一大白,今儿咱们爷们几个,喝个不醉不归如何?” 宋老太爷重重的哼了一声,瞪了宋慈一眼,才看着自家老二说:“我还没说你呢。这得一去一,钊儿去入伍这么大的事,怎的没人来报我?” 宋慈听着不舒坦,怼道:“报你又能如何,你一个老头儿还能跑马去把人追回来啊?还有,什么叫得一去一,会不会说话的,他是去拼前程。” “那也不该没通知我,我可是他祖父。” “通知你,你难道还能捶胸顿足?怕是你一朵牡丹谢了都比一个孙儿跑了要来得紧要。”宋慈看他还要吱歪,就摆手:“行了行了,你别说了,听你说话,闹得老娘脑阔疼。” 宋老太爷气得嘴歪,他说什么了,都是你在说好不好,他就吐槽两句也不行了?老太婆成武则天了这是,整个一言堂! 他看向宋致诚:你看看你老娘,一点脸都不给他,还管不管她了? 宋致诚心道那是您老伴您都管不了,何况我一个当儿子的? “爹,别提那臭小子,没得扫兴。来人,上了那坛从醉花巷打来的栖霞琼液来,给我和太夫人老太爷他们都满上喽。” 第九百四十章 耿直棒槌老太爷 开席之前,旦哥儿被抱了出来,面见宋老太爷等人。 宋老太爷扭头看向襁褓,那白白胖胖的小孙子正醒着,看起来很是机灵,心中也不由有几分欢喜,道:“这孩子养得不错。” 宋慈得意地昂首挺胸。 也不看看是谁养的。 宋致诚有意哄她高兴,就道:“那是,爹,小六可是养在春晖堂的,娘可上心了,也才把孩子养这么好。果然那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至理名言,古人诚不欺我。” 宋老太爷听了,撇了撇嘴:“难怪,我就瞧着,这神气活现的样儿很是熟悉。”跟老太婆一样的。 宋慈呵的一声冷笑,手好痒,想辣手摧牡丹。 “不过,你怎么把孩子养在你那里,你这个年纪,哪里有精气神养孩子?别巴着孩子不放,干那把孩子搂到自己院里养的事。没得让人母子分开,也是不美。” 众人脸一绿。 这特么是个棒槌。 宋慈被这老头的耿直气得胸疼。 宋大夫人站了起来,诚惶诚恐地道:“爹,您这是错怪母亲了,是媳妇求了母亲,把旦哥儿挪到春晖堂养着,也好蹭一下母亲的福气。媳妇躲懒,反累着母亲,倒是媳妇的不孝,您可千万别怪错了母亲。” 宋老太爷闻言,瞥了宋慈一眼,见她一副想吃人的眼神,便有些讪讪,道:“开席。” 众人吁了一口气。 宋慈却是吃啥都没味了。 随着酒菜上来,气氛逐渐也愉快起来,几个小辈来了兴致,彩衣娱亲不在话下。 女眷那边,宋如薇也让人取了琴来,弹了一曲,得了宋如茜她们好一番赞。 “薇儿的琴技长进不少,琴声很是动听。” 宋如薇按捺着激动,羞涩地道:“比起长姐和二姐姐,却是多有不及。” “能在一些茶话会诗会中,有个擅长的也就行了,不用太精,毕竟咱们也不是要做什么大家,其实琴棋都有猎艳,能稍微拿的出手就行。”宋如茜笑道:“倒是女红厨艺管家,你学精些对你将来也有好处。” 这就是一个过来人的教导了。 不必鲁氏提点,宋如薇也知道这是长姐在引领教导自己,便红着脸起身行了一礼:“多谢长姐教诲,薇儿必定谨记于心。” 宋如茜看她规矩礼仪也都有大有长进,不由暗自点头,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那沈姨娘。 三叔添了这么一个宫中女官做姨娘,倒是个好事,比那个白姨娘要强不少,起码宋如薇这做嫡女的就受益不浅。 宋如茜自小就受到精心教导,自不会学那些小家子气的,看不得隔房姐妹优秀出色,毕竟都是同宗同族同枝,还是同一个祖父母的,便是堂的也是极亲。 宋如薇出众,将来说的亲事也只会有好的,作为姻亲,这都是乐见的,毕竟你不知道啥时候就要用到姻亲上。 而娘家兄弟姐妹出色,自己在婆家,也腰杆子硬啊。 所以,宋如茜看这堂妹的眼神也亲厚不少,是个能调教的就好。 第九百四十一章 宋专业怼 酒过三巡,席上众人脸上都带了些许绯红之色,便是宋慈,也因喝了两杯果子酒而双颊泛红,瞧着极是健康。 这酒一喝上,坐在身侧的宋老太爷话就更多起来了,环顾一周,似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猛地一拍桌子,吓得众人一跳,筷子酒杯都停了下来。 宋慈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这个白面包,又要作什么妖了? 宋老太爷打了个酒嗝,道:“我就说这席位觉着不对,老四他们呢?咋是没在?他住在定北王府不假,可也是宋家人,这小侄儿满月,难道也不通知他么?” 宋慈翻了个白眼。 这都开席多久了,他才问另一个儿子,这到底是上心呢,还是粗心呢? 宋致诚笑着说道:“爹,这虽说是旦哥儿的满月宴,也算是家宴了,哪能不通知呢?是郡主那边营里发了兵乱,托人回了信来赶不上了。而老四那边,轰轰有点中暑发热腹泻,他也没敢带着来。但他们两口子差人送了一车满月礼过来的。” 宋老太爷哦了一声,巴砸了一下嘴,道:“要我说,郡主既然都生了小世子了,就别去混什么兵营,干脆解甲归田,老老实实在家带孩子呗。总让老四一个大男人带着,像什么话?又不是个娘们!” 众人听了这话,心想老太爷这是要给太夫人点火啊。 果然,宋慈脸上已经黑了。 宋老太爷恍然未觉,继续道:“现在他们这样,郡主在官场混,老四却是带孩子去了,完全反着来,这就不像了嘛……” “哪里不像了?”宋慈斜睨着他讥诮:“按你这意思是说,老四就该去兵营里当教官当将军,干郡主的官职了?你怕是老得脑子都不清楚了,老四是个什么料儿,你心里就没点数?一肩不能抬手不能提的弱鸡仔,拖个大刀都拖不动的,能上阵打仗?你可真看得起你儿子!” 宋专业怼没错了。 “你,你!有你这么当娘的么,这么贬低儿子,那还是你老幺儿。”宋老太爷被呛得满脸赤红。 宋慈冷笑:“我就是个当娘的,才知道自己儿子几斤几两,不像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异想天开。” “你!”宋老太爷指着她的手指发颤。 宋慈直接把指在自己跟前的手指给扒拉下来了,道:“这种话,在家里说一次就算了。你以后就别再说,以免在外丢了大脸,那可是捡都捡不起来了。” 宋老太爷气得双眼直翻,这死老太婆,他休了她! “男人带娃也没啥不能的,那是自己亲儿子,平日里没事干,陪着孩子长大,促进父子的感情,有啥不好的?像你这样,整日里只知逗鸟养花,连孩子没在跟前,吃了几巡酒才发现,这爹当的成功了?呵。” 宋慈瞪了他一眼,又看着宋致诚他们几个男的,道:“包括你们也是,今日记住了,能陪孩子的时候就多陪,尤其是男孩儿,更短不了父亲的陪伴教导。日子过得很快的,指不定哪天你蓦然发现,孩子没抱几次,他就已经长大了,唰唰两下展翅高飞,那时也不需要你了。” 这话听着有些新鲜,可宋致诚却是一震,这特么说的,不就是他么? 扎心了,老娘。 第九百四十二章 手疏大方太夫人 要不怎么说,老太爷一回府,府中上下都只有一个觉悟,就是莫让老太爷多在太夫人跟前晃,不然那两人就跟火遇上爆竹一样,一点就爆。 好比眼下。 宋致诚和宋令杰好说好歹,才把宋老太爷给安抚住了,又恳求地看着宋慈。 大好的日子,差不多就行了,好歹给老爷子留几分脸,这屋里,啥人都在呢。 宋慈发了雌威,那是身心舒畅。 这府里,真让宋老太爷当至上老祖宗,真不知乱成什么样了,但凡原身宋慈跟包子一样软些,宋家也没有今天。 可见,性格决定一切。 一个家里,肯定得有个拧得清的话事人,亏得宋慈年岁比宋老太爷要大上几岁,这些年当童养媳,少时有父母撑腰,后来有儿子撑腰,才使她地位稳若泰山,也才压得住宋老太爷这缺根筋的。 酒席一散,宋老太爷就气呼呼的让人套车要回庄子上去,中秋也不回来了,他要在庄子上过,免得被老太婆给气出个卒中来。 对此,梅姨娘她们就解释,其实是老太爷得了几盘名菊,发了几张帖子出去,邀请几个老友来庄子上过节赏菊喝菊酒品蟹。 宋慈对此无所谓,只对梅姨娘道:“若只论风花雪月倒无所谓,只是你们可要注意着,别又整出些幺蛾子来,那几个数字瘦马,才送走个把月呢。” 说起来那几个数字瘦马,宋慈原本一直养在自己的院里,直到把小孙子带回来养着,觉得再养着不像样,就让江福来把人都给领走了。 至于她们的去向,宋慈发了慈心,总不是去了那些脏污地方就是,但是不是去了哪个官员或商贾后院,却不是她可以决定的了。 梅姨娘她们连忙表忠心:“太夫人放心,能劝的我们都劝住了,庄子里的人也都挑通眉眼的,有啥异动,都会报上来。” 宋慈满意地点头:“庄子上,也就老太爷和你们两个是正经主子,底下的人多有滑头的,你们该拿捏的拿捏,若真是刺头的,该拔除就拔了,万大事有太夫人我替你们撑腰呢。反正让里面的人都成你们的眼线,莫让他和别人有机会作妖。” 这话,只差没说让她们可以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梅姨娘有些激动,道:“婢妾谨遵太夫人的令。” 宋慈道:“都是花一样的人,伺候个糟老头子是委屈你们了,回头让宫嬷嬷送几匹鲜亮的布料你们带着走,裁些新衣裳穿。这要是自己不喜做,就去外头绣房让上门量做,单子让他们拿来府上找我这边结算就是了。那些新花样的首饰也是,去挑两套,眼看快中秋,戴着也喜庆。” 这手疏大方的,使得两人感激涕零,跪在地上直磕头。 讲真,再没比她们家太夫人再好的嫡妻了,外头的谁要是说她家太夫人一个不字,看她不怼死她们! 宋慈看她们欢喜,心中也欢喜,脸上笑眯眯的,对宫嬷嬷挤眉弄眼。 瞧见没,有钱就是好,笼络人丝毫不怕手紧。 第九百四十三章 反过来指点亲娘 正院。 宋如茜陪着宋大夫人梳洗匀脸,一边递着面脂,一边碎碎的念着她今日的表现。 “您素来是精明的,怎的今日频频出差错呢?就冲您说那几句话,没得让祖母介怀,以为您多不待见旦哥儿,看您以后能在她老人家跟前得了好去。” 宋大夫人脸上一辣,嗔道:“我这不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自家人,难道说句话还得在脑子里过个几遍?” 宋如茜摇头:“母亲,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自家人,就能恣意随意么?别忘了,祖母她可是您婆婆,这婆婆大过天,您若说话不中听,她老人家脾性上来,说您几句,您这当媳妇的,还能辩驳?到时候真是黄泥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宋大夫人顿觉反胃,啐道:“你堂堂世家宗妇,怎学了那民间百姓,说话如此粗鄙?” “话不好听,可话糙理不糙。女儿知道,现在您双儿双女,又全是嫡出,腰杆子硬如铁,自觉对得起宋家列祖列宗了,所以可以随意。不是这样的,母亲,做媳妇的,只要婆婆在一天,就得谨言恭顺一天。” 宋大夫人听到这里,眉心蹙起:“怎么,你婆婆难道还磋磨你了?” “那倒没有,只是觉得女子难,婆媳处起来不容易。祖母她老人家现在宽和,可您也不能疏忽对待呀,处处保持恭敬谨慎,才是对的,不然若让爹知道,他怎么看您?” “哎呀,你这顶罪帽我可不愿戴,我哪有不恭敬了,就是想到啥,嘴里就秃噜说出来了。”宋大夫人用香脂抹着手,道:“我是真的觉得做对了,你看旦哥儿,长得多精神。” 宋如茜道:“那是祖母福气大,可也不是您那样说的。” 宋大夫人讪讪。 “那些话也不说了,明日祖母还去松山寺拜神还愿,您还是主动把旦哥儿接到正房。”宋如茜提议。 宋大夫人一顿,有些黯然和懊恼:“他回来这里,会不会又闹?你看今日我才抱了一下他,便是哭成那样,好像嫌弃我似的。” “难道不是因为母亲您嫌弃他出生时让您受难了?”宋如茜一言戳穿她,道:“母子连心,你是不是嫌弃,当儿子的难道不能感应?母亲,旦哥儿养在祖母那不是不好,那对他自然也好的,可你不怕以后他和您不亲?” 宋大夫人蹙眉:“这,不会?我可是他亲娘,他才这么小。” “难说呢,感情都是处出来的,谁养的,自然是亲谁。您若不怕后悔,那就随您。” 宋大夫人沉吟片刻,道:“那我明日早就去把他接到正房。” 宋如茜这才露出个笑容。 宋大夫人见状,一戳她的额头,嗔道:“当娘了,可真是能耐了,都能指点你母亲做事儿了?” 宋如茜吐了吐舌头,趴在她的额头上,亲昵道:“我这不是怕娘一时大意,以后会后悔么?现在您多好啊,家里也好,我盼着只会更好呢!” 宋大夫人勾了勾唇,拍了拍她的手。 悠然苑,泉妈妈听了小丫头的禀报,眼中诡光闪烁。 第九百四十四章 再见病弱‘长苏\’ 宋大夫人主动接孩子回正院,宋慈有些意外,心里虽然有些不舍,却也没说不行,毕竟她也学不来旁的太夫人,非要把孙子留在身边养。 去庄子的马车上,宋慈对宫嬷嬷道:“我都以为她会装傻,一直把孩子放在我院里养了。” “该是大小姐提点了她几句。” 宋慈心想还真有这个可能,便道:“茜儿确比她娘要拎得清些。” 宫嬷嬷浅笑着铺平了垫子,道:“距离庄子还有些距离,您先睡一觉?” 宋慈顺势躺了下来,马车加了避震,她年岁也大,所以驾得很慢,车轱辘声中,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随车的南山拿了一条薄毯子搭在她的腰腹上,又敲了敲车璧,三长两短的,也不用吩咐,车夫越发把车驾得平稳缓慢。 宫嬷嬷看了宋慈一眼,也靠在车壁上假寐。 行车的时辰过去,宋慈却是被一个惊雷给惊醒,吓得心跳也加快,从车内坐起。 外面,传来吵杂的雨声,还伴着惊雷。 宋慈掀起车窗的帘子,透过琉璃窗看出去,外面的雨势庞大,白茫茫一片。 “怎下起这么大的雨了?下多久了?” 宫嬷嬷回道:“已是下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了。” “这已是入秋,没想到还会下这么大的雨,有点凉了。”宋慈摩挲了一下手臂。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已是立秋了,自是会觉凉。”南山把从柜子里翻出一件披风披在她的身上。 宫嬷嬷则是从暖巣里取了茶壶,倒了一杯温茶递过去,道:“是姜茶,您喝着暖暖身子。” 宋慈接过,道:“这么大的雨,路也不好走,看两道可有农宅能避一下雨。” 宫嬷嬷道:“姜侍卫前来报过了,这是急雨,来得急又猛,应该很快就停了,原地停着等候就可。而且,距离庄子顶多就一个时辰的路了。” 宋慈听了也就不急了,反就一个时辰的路,就是快马去庄子,让人先行准备着热水姜茶什么的,也能驱寒。 果然等了一会儿,雨渐渐变小了,马车又继续前行。 不过小半时辰,马车又再度停下,宋慈不解,领队的姜侍卫上前禀报,有人求见她。 “车内可是宋太夫人,商氏媚娘拜见太夫人。” 听到这管声音,宋慈示意南山开了半扇车门,掀起帘子,便看到夏至商行的掌柜媚娘穿了一身蓑衣站在那,身边还有个丫头掺着。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在这了?” 商媚娘急道:“太夫人,妾身与夫君想着前往松山寺拜佛,却不料遇了这一场大雨,一个大雷让马惊了,车子翻进沟了。我们已有扈从去前面求助,只是我家夫君身子病弱,这雨一淋,竟是旧疾发了。” 宋慈顺着她的手看去,只见那打扮素净,披着厚披风的商濮站在由一个管事举着的油纸伞下,见她看过来,便遥遥拱手一拜,脸色惨白,有些站不住似的。 “太夫人,妾身斗胆一求,贵府可否匀一辆马车给我们,我夫君急需大夫诊治。”商媚娘满脸急色恳求。 第九百四十五章 心慈相助 路遇求助,宋慈倒也没马上发送好人卡,而是先让人去了解了一下对方什么状况,发现情况如商媚娘所言,便让人匀了一辆马车出来。 反正她们这一次出行也有女眷,她和江氏再带上宋如琪,以及随身侍候的丫头婆子,不说骑马随行的护卫扈从,就女眷们坐的车,也有六七辆。 匀出一辆,让仆妇丫头挤一挤也便罢了。 “多谢太夫人,您的大恩大德,妾身必会重谢。”商媚娘走近两步,恭敬又感激地向宋慈拜了一拜。 宋慈笑道:“虚话别说了,老身看商公子有些不好,还是赶紧的去寻大夫。” 商媚娘连声说是,碎步向商濮走去,亲自掺着他走到宋慈他们匀出来的马车前,只是一脚才上马车,另一脚还在脚踏,他整个人都栽了下去,惹得惊呼连连。 宋慈皱眉,让姜侍卫拨个人前去帮忙,又道:“看他们可寻得落脚的住处,实在没有,先领到我们庄子上,再寻个大夫前来。” “是。” 宋慈吩咐,自有底下的人去执行,车马重新启动,又半个时辰后,雨已是完全停了,天空碧蓝如洗。 因下了雨,路带了泥泞,宋慈一行的马车直接来到庄子的主院门前才停下,庄头早就带着人候在那里,见了宋慈下车,就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下过雨的天越发的清凉,宋慈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挡住那外来的寒意,把庄头叫起来。 “地还湿着,就莫要跪了,回去又得换上一身。” 庄头笑着躬身道谢。 彼时,江氏和宋如琪已是从马车下来,掺着丫鬟的手来到宋慈身边,分别掺着她的手。 “进屋,别着了这湿气。”宋慈笑看着二人,又对庄头吩咐一句:“才下了大雨,侍卫扈从都淋了,你去安排一下,熬些姜汤热水让他们喝下,烘干了衣物。” “谨遵太夫人吩咐。” 宋慈这才进屋去,对宫嬷嬷道:“那商公子那边,也指个人过去看看。” 宫嬷嬷点头应下,自下去安排不提。 入了主院,又被一众仆妇簇拥着用热水梳洗,换下踩脏了又沾湿的鞋,宋慈几人一身干爽的坐在屋里说话。 江氏问的自然是路上遇着那商氏夫妇的事。 “祖母也是心慈,得遇您肯相助,也是他们的福气。”宋如琪道:“我也曾去过那洋行光顾,听说那少东家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刚才我悄悄看了一下,那位确实有几分单薄。” 江氏出身商户,对于同是商户的商家倒有几分耳闻,便道:“商家这二公子是个天生的商子,经商手段很是非凡。可惜身体不好,据说那都是从娘胎带来的病,人人都说他活不过二十五,可如今,那商二公子,今年好像也二十六了。” “传闻终究是传闻,这身体养得好,多活几岁也是有的,莫多作议论了。”宋慈笑了笑。 她年事已高,江氏和宋如琪也只当她听不得论生死这么晦气的事儿,便笑着岔开了话题。 第九百四十六章 想见宋慈,难 因着初三一早就得上山去拜神上香,宋慈又开口要向百姓施包赐福,江氏便陪坐了一会儿,就去检查这些准备抬上去的包子糖果什么的,都准备得如何。 宋慈对宋如琪道:“我歪一会儿,你要是乏了,就去歇着。要是不乏,就在庄子内逛逛,多带些人,以免冲撞了。” 宋如琪笑着道:“祖母,孙女知道了。” 她福身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宋慈这才让春分几个丫头服侍着歪在了南窗的美人榻,见南山也站在窗前,便道:“你也难得来一趟,也下去玩。” 南山的主要职责可是贴身保镖,岂会贪玩离身,便摇头道:“奴婢就在您身边,您安心睡。” 宋慈:“……” 暗部教人,真的是教出一根筋来,南山这小丫头就是,只认准自己的职责,是连她如厕都要守在门口的主。 她合上眼假寐,庄子靠山,有些凉意,一条毯子搭在腰腹上,宋慈半睁着眼,又是南山小丫头,便勾了下唇,道:“你取了昨夜的心经来,继续念给我听。” 南山身上的汗毛都竖起了。 天不怕地不怕,她最怕念经了,晦涩难懂,有些字她还不会念。 可不会,她也得念,便取了经书来,继续翻开昨日的那页,磕磕碰碰的读下去,一边想,太夫人到底是诚心礼佛呢,还是不爱呢,她念得这么磕磕碰碰的,肯定听得不顺畅,心里也就不太明白,难道不怕菩萨怪罪? 她却是不知,宋慈自己对于这些经书,也是晦涩难懂呢,亏得已是来了几年,就是作作样子,她也作下去了,比起刚来已是读懂不少经文。 且老年人在古宅没啥节目,除了散步游园,就是在自己院落里,要么看小丫鬟们踢毽子翻花绳,要么就看大丫鬟们绣花,喝茶弄曲,再不然,就是像现在这样,翻念经书,和宫嬷嬷一起挑佛豆玩。 宫嬷嬷从外进来的时候,看宋慈歪着,也没说什么,便走了出去。 随着日落西斜,春分来报,那商太太在院外,想给太夫人磕个头。 宫嬷嬷对宋慈说:“我去看看。” 宋慈点头,目送着她走了出去,不过片刻,宫嬷嬷就回来了。 “人就安置在庄子里的一户农户里,说是已请过了大夫,又遣人回城去取了日常用药,只是发了热,也无甚大碍。老奴就让她门外磕了个头,便让她回去了。”宫嬷嬷解释道:“不是老奴瞧不上这商户人家,是她刚照顾夫婿,以免过了病气,再传给您,还是谨慎些好。” 还有一点就是,虽说有过买卖的面子情在,可到底阶级不同,也不知深底细,就借着感恩就想见宋慈,难。 士农工商,阶级就摆在那里,宋慈贵为一品诰命太夫人,身份何等尊贵,岂是谁都可见? 就是高高在上,作为商贾的商媚娘也没得话说,能在院外磕个头,已是给她脸了。 宋慈也明白这个理,她享受着身份带来的尊贵,自然不会自打嘴巴的去做那又当又立的事,所以也无所谓宫嬷嬷的作派。 而且,她帮忙,只是出于一片善心,并不图别的,对方见不见也无所谓了。 第九百四十七章 商濮到底什么来头? 商媚娘回到暂居的农舍,看商濮醒着,连忙走了过去,行了一礼。 “这么快就回来了?是没见着宋太夫人?”商濮的声音有点沙哑。 商媚娘摇头,勾唇尴尬地笑了下,道:“堂堂的一品诰命太夫人,哪是这么容易见的?又不是在洋行做买卖的时候。” 其实做买卖的时候,只要宋慈来,反容易见着,能搭上几句话,像现在,岂会随意? 人家也有架子在。 商濮倒不意外。 “宋太夫人的排面委实是不小,妾一路进庄院,层层侍卫站岗,太夫人的主院也是,来往的仆妇丫鬟不胜数,都只为她一人服侍,真不愧是一品太夫人。”商媚娘小声说道。 商濮抬头,和她视线相触,又敛下,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商媚娘顿时一惊,上前想要顺一顺他的后背,却被他抬手一拦,手顿时僵在半空,咬着下唇。 “郎君……” “你也知那是堂堂一品太夫人,身份矜贵,受层层保护监视,自是不好近身的。所以我让你别去,你就是不听。”商濮叹气。 商媚娘咬着唇,道:“但您的药?”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手腕,商濮看了过去,看着那血管青筋凸起的一点,似有东西在蠕动似的,便把袖子掀了下来覆着。 “其实我也活了二十六年了,比外面传的还要多一年,赚了,也活够了。”商濮垂眸道:“这副破败的身体,再苟活也无甚意思,不如舍了。” 商媚娘身子一颤,道:“您别说胡话,只要大事已成,您的病就能彻底根治……” 商濮定定的看着她:“媚娘,你心里其实也明白,大事是否能成,最终我都活不了的,只是活多久的问题罢了。” 既如此,他何必成他人之美? “事实上,这么拖着倒还多活一天,倒也不会牵连太多人,甚至是你。”商濮忽然又说了一句。 商媚娘听出他的弦外音,不禁脸色微变,别过眼去,眼眶微湿。 “你出去,我想歇一下。” 商媚娘闻言给他掖了掖被角,道:“我给您熬药。” 待她退下,房中,现了一个暗影在床尾。 “郎君,泉州那边传了信来,耿氏不见了。” 商濮指尖微抖。 “崔家子,果然不同凡响。”竟是查到了那个地步。 暗影跪在床尾,声音阴冷:“郎君,岂要派人前去截杀?” 商濮垂眸,道:“自是要的,做做样子总也是要的。” 暗影眉宇一动。 “下去安排,不必太用力,该急的不能只有我。”商濮的面容藏在昏暗的帐中,看不出神色来。 暗影应声退下。 夕阳西下,某处湖泊,一个俊朗的青年正站在亭台上往下撒饵,看着鱼儿争抢夺食,而有一条,却是优哉游哉的往外游,跃在一片残荷野上扑食,听着身后的人在低声禀报,不禁轻笑出声。 “这鱼儿,养着养着就不屑我撒食了,这是消极怠工了么?呵呵,我养的鱼,生死自有我做主。”青年捻了一颗鱼食,暗自使了内劲,掟去那鱼身上,那鱼顿时受惊吃痛,不多时,肚子翻白浮在水面上。 第九百四十八章 老身嫉妒敬慧那秃头了 隔日天尚未亮,宋慈就带着媳妇孙女上了松山寺,一如往日,早有主持等候在寺门前,亲自领着宋慈等人前往大殿上头柱香,以金猪供奉拜神,又让宋慈亲自往菩萨身上贴了一块金箔,余下的金箔,寺里的僧人自会帮着镀了,相府只管出香油就行。 待得宋慈一行拜过神,寺庙山门才会打开迎香客,如此就不会让贵客受了冲撞。 所以别说出家人四大皆空,有些东西,还是得遵从世界法则的,僧人也不例外,一如现在,给宋慈这贵客大开方便之门,只因对方是当朝相爷的嫡母,太后皇上也看重的一品太夫人。 而相府所添香油,能供寺庙用度宽松许多,比如修葺各处,或给菩萨镀金身,或给百姓发斋菜,那都是要银子的。 “今日累得松山寺特意为我开方便之门,实在是罪过,因着老身多添了一个小孙子,我们相府特意做了些素包糖果,也请寺中僧人吃个喜。自然,我们也准备了一些赠给山下的贫民百姓。” 主持大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笑道:“太夫人功德无量,贵府小公子有您功德加持,日后成就必定非凡。” 宋慈笑道:“成就不成就暂且不说,老身这小孙子来得艰难,老身唯一夙愿便是盼他健康平安长大了。” “您请放心,贵府小公子自是健康长寿之人。”主持大师又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用佛结编织起来的平安符,双手呈给宋慈,道:“这个平安符,乃是由贫僧及寺中九位得道高僧加持过,赠予六小公子,愿他一生顺遂,一切业障自然化解。” 宋慈连忙接过,珍重地放在荷包里,又向主持大师郑重地拜谢。 “今日天色大好,也由达全大师讲经,太夫人若有兴趣不妨去听听,若嫌人多,后山的景色将入秋也是极好的。另外,今日是胡了大师掌勺,还请太夫人赏面用了斋饭再下山。” 宋慈笑着说好,又问:“这一眨眼,已有数年不见敬慧大师,不知他何时归?” 主持大师含笑摇头:“敬慧大师除了偶然发来平安信,却是从未透露走到哪了,也从不说归期。” 莫问归期么? 宋慈好生嫉妒,小秃头倒是幸福,年轻又有知名度,游遍天下不愁化不到缘。 再想想敬慧那张出色的脸,又暗戳戳的想,女人是老虎,那张脸生得那么好,可别让母老虎给叼了去,人家史上来个小青,他来个小绿。 宋慈越想越猥琐,冷不丁闻到檀香味儿,顿时肃然,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老妇罪过之类。 远在某处山洞坐禅的敬慧忽然打了两个喷嚏,耳根发痒,不由蹙了蹙眉,微微睁开眼,捻指算了几下,顿时黑了脸。 这个宋慈,真真是…… 敬慧失笑的摇头,待要收手,却是走出山洞,看向上京方向,重新捻指,眉头越皱越深。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来的终归会来。”敬慧喃喃地念了一句。 第九百四十九章 遇闵亲王妃 江氏和宋如琪去祈福点灯布施,宋慈也没往大殿去,而是转往清静的后山,这来寺里上香拜佛的人多在前面听经,后山这边倒是更宁静了一些。 饶是如此,宋慈身边的侍卫却是一个都不敢少,南山稳当的掺着她,看似只是干着小丫头的活儿,但若仔细看,可看到她眼睛不时扫向各处,耳朵微动,真正是耳听八方眼观六路。 清晨的后山,宁静安然,山谷还有云雾未散,环绕着,似一条蟠龙。 宋慈走上一段,便是有些气喘,不由失笑:“到底是年老了,腿脚都不太利索了。” 南山直接往前一站,马步一扎,示意宋慈上来,她背着走。 宋慈嗔笑:“不用,本来就是锻炼,让你背着有何意思?我记着前面有个观日亭,去那边歇歇。” 众人转道,扶着她往亭子那边走。 只是距离亭子不到几米,却是有人拦住了入口,对方穿着王府侍卫的服饰,一脸冷凝。 “大胆。”南山往前一步,浓眉一竖,厉声轻喝:“瞎了你的眼,敢拦谁?” “南山,清晨莫动怒。”宋慈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南山狠狠地瞪了那侍卫一眼,让开半边身子,亭下有侍卫看到宋慈,立即走过来,向宋慈拱手一礼。 “在下闵亲王府副统领周松,宋太夫人有礼。”那中年侍卫瞪了那小侍卫一眼,道:“瞎眼了,这是宋太夫人,还不快赔礼?” 能被称宋太夫人的,又有谁? 小侍卫诚惶诚恐地道歉。 周松又解释道:“这是新调上来的侍卫,有眼不识泰山,竟是冲撞了宋太夫人,真是罪过,还请太夫人饶他这一回。” “无事,本也是想到亭子里歇歇脚,没想到先有人在了。”宋慈笑了笑:“只是不知王府哪位贵客在?” “是闵亲王妃。” 这时,有个穿着宫装婢女快步前来,向宋慈福了一礼,笑道:“太夫人有礼,我家王妃有请太夫人。” 宋慈有些讶然,竟会邀请她? 她迟疑了一会,便是扶着南山的手往亭里走。 亭子里,闵亲王妃站在那里,看到宋慈出现在跟前,便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向宋慈行了一礼。 “宋太夫人金安,府中下人冲撞了太夫人,真是失礼,请太夫人见谅。” 宋慈看她打扮得素净,头上发髻更是只插了一支凤凰噙珠步摇,粉黛未施,倒有几分淡雅出尘的样子。 “说冲撞也是往大了说,老身也是不知闵亲王妃也在这里,就是寺里主持也不曾透露您也来了松山寺。” 闵亲王妃微微让开点身子,道:“我出府本就低调,昨日便是来了这寺里,住了一宿,也没惊动太多人,不过倒是从主持嘴里得知太夫人今日来布施。您请。” 亭子里,早已是整理过的,放着保暖的垫子,还有茶点,甚至还用小红炉烧着开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响。 这明显是在这赏景儿的。 “老身来得不巧,打扰王妃的雅兴了。” 第九百五十章 谨慎刻到骨子里 对于闵亲王妃,因着对方身份敏感的缘故,宋慈倒是没怎么接触过,而且,对方又一直深居简出,可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最近见闵亲王妃的日子,好像就是在赛龙舟的时候遥遥见过一面? 闵亲王妃何尝不是呢,她亦是有自知之明的人,更不会去对谁阿谀奉承,卑躬屈膝,所以,她在许多人看来,都是挺独的一人。 而用宋慈的话说,这就是个社恐。 “没有不打扰的,我亦是想着赏了这一景,便是要回京了,毕竟能偷闲出来看这山景,已是大幸。”闵亲王妃浅浅的勾唇,看宋慈没坐下,眼神一动,道:“太夫人若是觉得不自在,您请坐就是,景我看过了,也该走了。” 这是自主避讳了。 看着跟前这张面孔,宋慈倒没想什么可怜人之类的,每个人都有她的命在,闵亲王妃托生在那位名下,富贵她享了,要承担的累,她也得一并担了。 人就是这样,富贵和责任并存。 “这茶还没完全砌开,岂有老身来了,你就走的道理?没得说老身招人嫌,竟是王妃也不待见我了。”宋慈笑着坐了下来:“老身一把年纪,就喜欢和小姑娘们说说话儿,你快坐下。” 闵亲王妃有些讶然。 见宋慈大方,她也就没忸怩,也就坐了下来,看向宫嬷嬷道:“我喝的是惯常喝的苦丁茶,有些苦口,大概是不合太夫人的口味。这位嬷嬷不妨取了茶具茶叶来,换上太夫人的常用茶罢。” 还是主动避讳。 宋慈心叹,这位可真是自小修来的谨慎,都刻到骨子里? “苦丁茶也有它的妙处,苦中带甘,就是你说对了,我好甜嘴,惯常不喜那苦的味儿。”宋慈也不拆穿她,只吩咐自己的人取了橘皮普洱来砌。 茶具她们也有,一并展开,自有婢女去做。 宋慈道:“也不用另起炉子烧水了,取了闵亲王妃这水,也都烧开了。” 闵亲王妃微讶,下意识地看向对方,见她脸上带笑,不似作伪,不由垂眸。 宫嬷嬷眼皮一跳,瞥向南山,后者微不可见的点头,这才放心。 宋慈吩咐,婢女自是去行事,南山却是亲自提了小壶去注水砌茶,第一道茶,便是先行品过了。 闵亲王妃眼角余光瞥见,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起身对宋慈郑重地施了一礼:“还没向太夫人道谢,五月里,承蒙您大恩,娘家族中信王叔家的侄儿躲过一场命劫,多谢您。” 宋慈哎哟一声,抬了抬手:“你看你,这都老黄历的事了,还提它作甚?小王爷福大命大,没有老身也能躲过的,他近日可好?” 闵亲王妃摇头失笑:“且儿私下调了侍卫护卫贵府小二公子前去西北,叔父大怒,打了一顿,禁足一月,现在在族学里读书习字,等闲不能出外了。” 宋慈闻言,便是有些讪讪的,呵呵尬笑两声:“他这也是受了无妄之灾了,都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儿的错。” 第九百五十一章 老身灌你一碗毒鸡汤 闵亲王妃听了宋慈的话,勾了唇笑:“您这是自谦了,贵府小公子能人所不能,以这种年纪敢远离父母家族单枪匹马的去入伍,已是叫人心生佩服。” 宋慈眉睫一动:“竟是连你也知了?” 闵亲王妃点头:“偶然回信王叔父家时听了一嘴。”顿了顿又道:“您放心,此等事,我不会往外宣说,事实上,也无人会像您这般与我一道坐着喝茶说话。” 这话里,带着自嘲,却不见半点黯然,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 宋慈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王妃说不说也无所谓,他久不在京中人前出现,有心人只要一打听便知。” 闵亲王妃心想也对,毕竟宋家也不是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家。 “太夫人很有福气,儿孙个个都极是出色,听说又得一孙,我以茶代酒,恭喜您喜得金孙。”闵亲王妃端起茶杯敬了个礼。 宋慈也端起茶,笑着道:“多谢你了。我这孙儿来得不易,今日也是为了他来寺里还愿祈福,顺便布施。王妃若是不嫌,到时候也吃个喜,沾沾喜气。” 闵亲王妃一愣,很快就笑着点头:“好。” 两人一时无话,偶有山风吹来,倒是有些许静谧。 宋慈好奇的看着闵亲王妃的侧面,心想这人担着这个身份,是怎么过来的,又是怎么做到淡定自若的。 说实话,闵亲王妃可比她看过的许多姑娘要来得淡泊多了,她像是一朵高岭之花,不屑和谁争,大概也是和谁争都不屑,仿佛早已认准了自己的身份,就是当那朵只受人仰望的高岭之花。 “太夫人这般看着我,莫不是我脸上生出花了?”闵亲王妃被瞧得有几分不自在,实在是对方的目光太炙热了,让她想忽视都难。 宋慈脱口而出:“你不是脸上生花,你本身就是一朵高岭之花,老身是看得呆了。” 闵亲王妃脸一热:“” 这是夸奖,可听着怎么有几分被调戏的感觉?是错觉? 宫嬷嬷瞥见她脸上的晕红,默默地移开视线:您不是错觉,是真被调戏了。 “太夫人您逗我了,我不过是这芸芸众生的一个蝼蚁罢了,甚至都不能往外爬,一生都要活在别人眼里。”闵亲王妃淡笑,语气里带了一丝的落寞。 “人生在世,世事无常,换个角度看事,总会发现不同的风景,好比这样。”宋慈指了前面的风景,又示意她转身,道:“你看,是不是不同?活在别人眼中无所谓呀,但你可以选择怎么活呀,来这世上一遭,尽力让自己活得自在些,那就够了。” “其实呀,这世间烦恼很多,却不是烦恼找上你,是你自己选择了烦恼。所以老身有句话赠王妃,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困住你。王妃愿意来这松山寺,不也是知道这个理么?” 闵亲王妃微微一震,坦然叹道:“太夫人可真是睿智之人。” 宋慈故作高傲地道:“王妃过誉了,老身素来深藏功与名,不值一提,哈哈。” 事实上,我只是个毒鸡汤的搬运者。 第九百五十二章 嬷嬷好歹给我几分脸 宋慈喝过两盏茶歇过脚,就提出告辞,她还要去布施呢。 闵亲王妃站在亭下目送,也没说以后再上门拜访之类的话,毕竟她身份尴尬,和宋慈能喝这么两盏茶也就罢了,来往过密,倒对宋府不好。 宋慈大概也知道这个意思,也很识趣的没提这一点,客套的道一声有缘再见便被丫鬟仆妇簇拥着走了。看着宋慈走远了,闵亲王妃才搭着晚春的手回亭,身子在各个角度转了一圈,目光所及,皆是风景。 她忽地一笑,笑意直达眼底,眉眼都舒开了。 “晚春,你说得没错,那位宋太夫人,果真是活得极通透的人呢,真叫人羡慕。” 晚春看她笑得真挚,便知她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和舒坦,不由眼眶微热,要是自家主子以后都笑得这般欢喜就好了。 主仆二人都不知,就在这下山的途中,某个被她们羡慕的人物,正受着贴身嬷嬷念叨呢。 如此不设防,喝外来的水,要是里面放了点什么东西,岂不是着了道? “好嬷嬷,我可是有个嘴刁的南山呢,自是她喝过没问题了,我才敢喝的。你看,我这不是生龙活虎的吗?”宋慈笑嘻嘻地求饶:“所以,你快别训了,我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宫嬷嬷眉一竖:“万一南山也有尝不出来的时候呢?” “怎么会?南山可是受过专业培训的。”宋慈看向南山,一副你快辩驳啊的眼神。 南山道:“嬷嬷说得对的,太夫人,奴婢也不是神,万一真有奴婢也尝不出来的毒物,那……” 宋慈讪讪的,道:“我这不是想着,都是一场偶遇,人家都这么避讳了,哪有这么多的坏心思?再说我也没得罪她呀,她凭什么对我动手?就是想害我,也不会这么明显?” 宫嬷嬷张了张口,想提一声对方的身份。 宋慈握着她的手,道:“我知道,你是想说她姓夏,嬷嬷,夏氏皇朝早已沉浸在历史的洪流了,即便有人想要拿夏氏作妖,他们那些号称雄心勃勃的男人,会拥戴一个女流上大位吗?” 别说这个时代了,便是后世,还有男人把自己当皇一样呢,这里的男人,又怎会甘愿拥立一个女流之辈去做大事? “所以,你放心,她也只就只是姓夏,用以安抚各方旧派的人的筹码罢了,她何尝不知道?她若没有自知之明,皇赏会让她安安然然的活到今日吗?” 闵亲王妃,一辈子都活在监视之下,这是跑不了的,即便是上面那些服侍她的人和护卫,有几个不是眼线? 宫嬷嬷叹气:“您是太夫人,总是有理的。” 宋慈咧嘴,道:“对对对,所以好歹给您家太夫人几分脸,嗯?” 宫嬷嬷无奈地摇头,道:“一会布施,您可不许往前头了,人多眼杂,若被钻了空子,可是了不得的事。” “行行,听你的,都听你的。” 南山抿嘴轻笑。 众人往前走着,才要接近后山入口,却见商濮被他娘子掺着往山上走,两人后面,还跟了几个扈从丫头。 “太夫人,又见面了。”商媚娘眼睛一亮,上前两步,却又被侍卫拦住了。 第九百五十三章 阿慈,哀家好像摊上事了 看到商濮夫妇,宋慈的视线在他的脸上溜了一圈,道:“好巧,你们这也是要上山呢?商公子这脸色瞧着也不太好,怎也来了。” 商濮向宋慈拱手行了一礼,道:“都是陈年旧疾了,用过药倒能缓解几分,眼看着天色不错,便要上山走走。小子在这先行谢过太夫人昨日施以援手。” 宋慈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商公子不必如此。” 商濮仍是深深一个长揖。 “顽疾难痊,不过保持心态舒朗,日常能多做养生锻炼,身体该是会康健些,但无论做什么,量力而行,可莫让真正担心公子的人担心了。”宋慈笑着看了商媚娘一眼。 商濮愣了下,道:“太夫人颇有见地。” “老身也这个岁数了,也不是没在鬼门关走过的人,自是要看透些。”宋慈浅笑道:“你们去顽,老身先行一步。” 商濮二人连忙避开。 宋慈走了两步,又道:“对了,东边凉亭那边方向就别过去了,闵亲王妃在那歇息,以免冲撞了。” 平民和贵人,相差的就是一个大跨越性的阶梯,那些侍卫可不是人人都这么好说话的。 她也只是好心提一句,也没看二人脸色,便已被簇拥着走了。 商濮却是站住了脚。 商媚娘更是神色慌张,看着他,嗫嚅着嘴道:“要不,我们去前头听经?” 商濮淡淡地道:“你知我素来不喜听经。” 商媚娘看他脸色寡淡,顿时不敢再言语,只是有些无措地扶着他。 商濮看一眼东边山上,道:“回,四处转转便是,以免冲撞了贵人。” 他转身便要走,也不用商媚娘搀扶,兴许脚步迈得急,脚下一趔趄,身体就往前栽。 商媚娘连忙扶着他,道:“先歇歇。” 商濮用力捏着她的手臂。 彼时,有侍卫从山上下来开路,看到商濮一行,立即上前驱赶避让。 商濮一行只得先避开。 不过片刻,就见一个尊贵非常的女子被宫婢仆妇簇拥着往下走,正是闵亲王妃。 商濮只看了一眼,就垂下眼眸,垂首而立。 商媚娘同是如此,眼角余光瞥到商濮的脸上神色,心情不禁有些复杂难明。 待贵人完全走远,商濮才道:“既是贵人已走,我们上山。” 他兀自往山上走去,然而才走了几步,心头猛地一抽痛,脸色唰地白了,砰的栽倒在地。 商媚娘吓得尖叫出声:“郎君。” 众人纷纷赶上去。 商濮已是不省人事。 而远在从行宫回程路上,汪太后一脸懵逼,看着周遭看过来的目光,有些气急败坏地道:“不是哀家干的,哀家什么都没做。” 这都是什么事啊,她不过是中途歇息,和姬太妃喝茶时拌了几句嘴,是对方小鸡肚肠,一时气短才气晕过去。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为啥所有人都觉得是她动了姬太妃这个妖精啊,是姬妖精栽赃她! “快请太医,把茶收起来。”闵亲王亲自把姬太妃抱起奔回辇车上。 一阵兵荒马乱。 汪太后脸色铁青:“……” 阿慈,哀家好像摊上事了! 第九百五十四章 宋家布施 因打了两个喷嚏而被披上一件厚披风的宋慈有些哀怨的看着宫嬷嬷。 “我真不冷,肯定是有人念叨我呢。” 宫嬷嬷什么都不说,自顾自地给她系上带子,道:“老奴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宋慈听了,立即道:“这么犹豫,就别讲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宫嬷嬷看她一眼,道:“太夫人年纪越大,就越是任性,这两年,老奴总有种在照顾服侍女儿的错觉。” 所以这话就是说,别闹,听话。 宋慈咳了两声,对南山道:“你家嬷嬷老了,话就是多,还惯会脑补,你别学她,一点情趣都没有。” 南山偷着笑。 宫嬷嬷心想,忍着,这是个老孩子,她吸了一口气,道:“这眼看要入秋,在山下乞讨的人也多了,一会儿,您万不可走上前去。” 宋慈看着远处有些衣衫褴褛的贫民,抿了一下唇,道:“让派包子的仆妇丫头们也注意点儿,尤其是小姑娘,也让侍卫注意着,别让那些小混混趁机摸鱼,乘机闹事。” “这已是吩咐下去的,您放心。” 相府做事,比不得那百年世家,但也积威已深,规矩也立在哪里,不必宋慈提醒吩咐,江氏也都让人注意着呢。 毕竟这贫民乞丐,也不是谁都是好的,万一掺杂了些别有心思的人,乘机生事,一不留意好事变成坏事,那这布施就不美了。 宋府布施,虽秉持的出发点是家有喜事,来寺中还愿,并让百姓也沾点福气,但会办事的管事自不会放过这宣扬宋家善心好名声的机会,早已派了帮闲在贫民中宣传,哪个时辰哪个点,宋家会施褔。 故而,在划出来的一片地时,已是挤满了人,这也是宫嬷嬷不让宋慈去凑热闹的缘故之一。 人太多,冲撞了就是大不敬。 宋慈身边自有几个丫鬟仆妇簇拥着,外一层还有侍卫,层层防护,若有什么异动,也好护着撤退。 这阵仗,比起后世当顶流还要有架势? 宋慈如是想。 “那头烧猪可是已经分袋装好了?”宋慈道:“到底是纯肉食,让眼利的看准些,排过队伍的,就别让他们再领。” “都切成了小块,用油纸袋包好了。”江氏笑着回话:“那么一头几百斤的烧猪,也能分上许多份呢。” 宋慈点头,随着人移动到布施点,已是人头汹涌。 看她到了,主持的管事便着人敲了一声锣,说着今日布施的原意,府中有喜,与百姓同喜,故有此施福,排队领取,每人仅限领一份,闹事者冒领者一概不发。 有人高声大叫,祝愿宋六公子万事顺利,身体康健。 这一叫,便有人跟着叫喊起来,无不是这祝福的吉祥话儿,有的人机警,也对宋慈歌高颂德,长寿安康。 与此同时,派发喜包烤猪肉和喜糖的也开始了,有的人拿到手,就是往嘴里塞,连嚼都没嚼就已是吞下去,有的人则是小心翼翼地藏在身上,悄悄的离开。 “都排个代表,代表咱们分一下。”宋慈吩咐春分去分派,江氏和宋如琪,也都纷纷指了心腹前去帮忙,以表诚心。 第九百五十五章 闹事的上戏了 宋慈看着眼前和乐融融的画面,唇边溢出一抹笑容,有种看到了秋香姐随华府外出施福的即视感。 然而,这种画面也总有些不合宜的事出现,比如恃强凌弱。 宋慈看到不远处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愣是把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给踹倒在地,口里骂骂咧咧的,那妇人不顾疼痛,死死地抱着他的脚苦苦哀求。 “求求你了,我婆婆和孩子都饿得不行了,把包子还给我。” “死一边去。你撞疼了我,难道不该赔吗?给老子滚蛋,不然老子打死你。”那穿着补丁尚且算干净的男人凶狠地道。 有人看不过眼,多嘴两句,就被他瞪眼骂了回去,再无人敢出头。 实在是对方看起来有些凶狠,不好惹。 宋慈的脸沉了。 在她身边的宋如琪更是个暴性子,冷道:“岂有此理,来人,去把那人给拿下了。” 他们宋家做布施,还敢闹事儿,胆儿可真肥。 江氏道:“动静少些,莫要吓着人。” 管事的自去处理,宋慈也就移开了视线,然而他们以为很容易就处理好的事,对方却闹了起来,大声嚷嚷着,相府仗势欺人,看不起他们这些穷人,现在做善事就是在做个样子博个好名声,沽名钓誉。 这一闹,也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瞎起哄。 那男人见有人附和,越发的得意,说得更起劲。 “像你们这样的人家,我可看得老太多了,这点吃食与你们来说不过九牛一毫,真大方,就该让我们吃个饱。” “没错,就两个包子,还不够我塞牙缝。” 江氏和宋如琪气死了,看向身侧的人:“待着作甚,还不去把人带走。” 什么玩意儿?竟敢在此大放厥词。 宋慈也是气笑了,按着她们的身份,实在不必和这些无赖扯皮,以免有失身份。 可宋慈是谁? 暴脾气的宋怼怼啊。 怼一怼身心舒畅,干嘛不做? 宋慈扶着南山的手:“给你家太夫人开路。” 南山眼皮一抽,看向宫嬷嬷,直接扛走? 宫嬷嬷扶额,她就知道,不整点事就跑不了。 宋慈可不管两人眉来眼去,松开南山的手,往那边走去。 江氏她们一惊,连忙跟上,劝道:“母亲,咱们不和这样的人一般见识,免得冲撞了您老人家,得不偿失。” “没事,我也想看看,什么人这么大的脸,讨个吃的,还想着能吃饱了撑的,这么能耐,怕不是想上天?”宋慈这话,简直用中气十足可以诠释,以至于不少耳力挺好的人都听明白了,吃吃地笑。 宋府的人岂敢让宋慈冒险,几乎是把她团团围住走,直到距离那闲汉几米远才停下,警戒着周遭。 宋慈上下打量了一下那闲汉,道:“就是你啊,怪不得挺敢说的,脸比脸盘还大,这油都能练下来炒菜了?老身就奇怪了,你一个来讨饭吃的,还想着吃饱?怎么的,你肚子是装了个饕餮,凶恶贪食,所以才这么敢口吐狂言?” 第九百五十六章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宋慈骂人,拐着弯不带脏字的骂算是给脸,不拐弯了,那就是觉得不需要了。 一如现在。 这再没见识的百姓,都听得出来,这位老夫人是在骂那个闲汉呢。 “哎,你可是相府太夫人?有这么骂人的吗?”闲汉嘿哟一声:“果然是权倾朝野的相爷家的老夫人,这架势,就不是我这等贱民可以比的。” “咦,你能认得老身,眼没瞎嘛,既知道老身是相爷家的一品诰命太夫人,你这区区平民见了老身,怎的不拜不跪?是觉得皇上赐封的这个诰命,老身不配?还是看不起宋相府?” 宋慈笑得满脸无害,可嘴里吐出来的,却是杀人不见血的话。 这谁敢认? 闲汉有一丢丢慌,说好的这些贵人自持身份,断不会和他们扯嘴皮的呢? 他碰到的难道是假贵人? “我,我没这么说啊,您可不能冤枉我。”闲汉结结巴巴地道:“我也只是说实话,难道说实话也不让吗?” “也没谁说不让,只是你说我们相府做善事是做样子,是沽名钓誉?”宋慈环顾一周,指了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招手。 那乞丐愣了下,弱弱地上前。 “你也拿到了包点和烧猪肉?觉得如何,好吃不,包子做得好不?” 那乞丐忙不迭地点头:“好吃,那太好吃了。” 宋慈又指了几个人:“你们说呢?” “太夫人,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还是有肉的。”有人跪了下来,冲着宋慈磕头:“多谢太夫人。” “我也是。” “我也是。” 不少人跪了一地磕头。 宋慈让他们都起来,这才看着闲汉道:“事实胜于雄辩,相府做事是不是只是做样子,有目共睹,因为,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噢,你可千万别说他们是被相府收买了才这么捧着我们,不然老身也会说你是受了谁的指使,特意来抹黑我们相府的名声哦。” “这,我……” “其实,即便是沽名钓誉,老身相信这些百姓们,很愿意多来一些类似这样的沽名钓誉,毕竟有吃的啊,谁不乐意呢?” “没错,我们很愿意。”有人大声地道:“你这个闹事的,可快滚蛋。” 闲汉气极了,道:“你们,都说君子不吃嗟来之食,你们也太没骨气了。” 一个瘦巴巴的女人从地上起来,呸了一声,道:“骨气?骨气能让我们吃饱肚子么?民妇是今年逃荒过来的,老家闹了旱,来的时候,还有个孩子饿死在路上。现在,你让我要有骨气?啊呸,骨气能把孩子还给我吗?呜呜。” “没错,我老家也是发了洪涝,死了不少人。” “还有我。” 宋慈抬了抬手,似笑非笑的地看着那闲汉,道:“他们都是真正需要帮助的难民,你呢?我看你肥头大耳瞟满肠肥的,说话还挺文绉绉的,当真是吃不上饭的难民?怕不是当真是受了谁指使来故意闹事的?” 闲汉一慌,气呼呼地道:“我斗不过你们这些贵人,我走还不行?” 他话一落,一溜烟就钻进人群,如此行径,更值得人深思。 第九百五十七章 宋家用心是好的 闲汉灰溜溜的败走,引起周遭人哄笑,直夸宋慈火眼金睛,什么妖魔鬼怪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宋慈道:“老乡们抬举了,老身也没有什么火眼金睛,就是一身暴脾气,看不得那起子人故意闹事,我们相府,也不屑用做个小布施来谋什么好名声,是真真正正的想尽一番微薄之力,也让大家沾沾喜。” “太夫人您别说了,我们都懂。” 宋慈又说了两句场面话,便在仆人的簇拥下离开了。 不远处,一个穿了平民打扮的男子把讨来的一小包烧猪肉和两个包子及一颗红鸡蛋几颗糖果,送到了站在马车旁的仆妇。 仆妇上车,把东西递给了坐在车内的晚春。 晚春看着这些东西,有些迟疑,看向闵亲王妃:“主子,您真要试呀?” 这种吃食,那些贫民会觉得是上天赐的美食,可在主子这里,怕是见都没见过呢。 主子身份尊贵,怎可吃这些粗糙的食物? “试试无妨,也沾沾宋家的喜气。”闵亲王妃笑着说。 晚春见她坚持,也便打开了东西,倒在车内放着的碟子里,再用帕子包了一双筷子递给她。 烧猪的皮烤得金黄,五花的白切肉,带着一点香气,包子用粗面所做,做得有男人拳头大,一咸一甜,已是没有太多热气了。 闵亲王妃先夹了一口烧猪肉吃下,细细咀嚼,然后又去夹包子,咬了一口,露出里面的馅儿来。 晚春哎呀一声,道:“主子,这馅儿都是用的肥肉多呢,您还是别吃了。” 她家主子,吃食素来精致,肉食也是取最精贵的那一截,哪吃过什么肥肉? 但看这个包子馅,是肥肉加白菜给剁成的,看着油乎乎,瘦肉却没见多少的。 “相府既然做这个布施,也不缺那一点银子,怎不用瘦肉做馅儿?”晚春蹙眉:“奴婢听说那宋二夫人还是商贾出身,嫁妆十分豪富。” 闵亲王妃也是吃了一口就没吃了,笑道:“赖妈妈出身农家,不如你给晚春指点指点?” 赖妈妈跪坐在车门边,闻言便笑道:“晚春姑娘便是不懂了,寻常农家,那真正贫苦的,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多少油星子,只逢年过节时会见到,也更因此,他们会更喜那大油的肥肉,落肚也有油星沫,顶饿。” 晚春愣住。 “这还是贫苦人家,那些逃荒来的,连肚子都吃不饱的,就更不必说了。用肥肉,比精瘦肉会更有饱腹感,宋家这布施倒确实是用心了的,粗面也比细面要顶饿,再有油星儿,一只肉菜包子,可比两只精瘦肉包子强些。” “再看这烧肉,先用调料腌制过再烧烤,直接吃用就可,这一小包,五花腩夹些全瘦,还有碎骨,应该是故意这么分的,不把顶好的五花腩全放一起,尽可能的让多人尝到味儿,可见其用心。” 晚春顿时有些脸红耳斥,瞥一眼自家主子:“原来是这样,是奴婢见识浅薄了。” 闵亲王妃笑道:“你自小就跟着我服侍,自是不懂那真正贫苦的百姓生活,不怪你的。” 晚春吐了吐舌头。 第九百五十八章 有仇当场报 宋慈坐在禅室里,捻着佛珠,看着从外而进的江氏,开口询问。 “那闲汉可查出了来历?” 江氏脸色不好看,点了点头,道:“母亲,您道是谁派来闹事儿的?” 宋慈挑眉看着她,还真是别人派来的? “是尉大少奶奶派过来,专门给我们添堵的,媳妇就不明了,我们是哪里碍了她的眼,亏您老和她祖母还是知交。” 宋慈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尉大少奶奶? 江氏看她如此神色,便道:“便是威远候府大少奶奶,娘家是魏家,魏太夫人的孙女,好像是行二还是多少。” 这么一说,宋慈脑海里就闪过一张模糊的脸,但另一张清晰的脸却是清晰起来。 “哟,是那个倒霉催,莫不是她来松山寺了?” 她道是谁,原来是那个使手段嫁给了蔚晟那个断袖的丫头。 江氏道:“对的,好像是为求子来的。” 宋慈呵呵的笑了:“求子来的?哎哟,看来这成亲几年,都还没好消息呢,不过么,她来这里没用的。” 江氏和宋如琪听了,有些好奇,这话,好像有点别样的意思啊。 八卦因子一起,江氏笑眯眯地问:“母亲这话,是怎么说的?” 宋慈却没多说,只故作神秘地道:“有句话叫佛彐不可说。” 这? 宋如琪一跺脚:“祖母,您这关子卖得也太可恨了。” “那个,也没啥了,她要求子,理应找她夫君才是,求佛有什么用?”宋慈依旧没说太多。 江氏无奈。 “不过,她来求子倒没啥,给我们添堵就是她不对,江氏,回头准备五份同样的布施送到威远候府去,请尉大奶奶沾沾我们家的喜气。” 宋如琪瞪眼:“祖母,就这么放过她?” “对啊,你说这五份布施无缘无故的送到侯府,那尉夫人会不会过问?这一问,知道自己的儿媳做了什么好事,那尉大奶奶有何下场?”宋慈懒洋洋地道:“你祖母有空不如多看几本有趣的话本子,才懒得去替人家教媳妇。” 宋如琪眉一挑,想明白过来,不由也笑了。 布施送到那府里,一旦传开去,那尉大奶奶还能好好做人? “二婶可得安排一个嘴皮子利索的管事妈妈去才是,以免人家误会咱们了。”宋如琪意味深长地对江氏说。 江氏也是在后宅浸淫多年,自然明了她这话的内涵,便笑道:“你放心,一定叫那尉大奶奶好好沾咱家喜气。” 宋慈看两人笑得一脸猥琐,抿嘴笑着捻着珠子。 有仇当场报才是正确打开玩宅斗的方式。 江氏一番安排下去,便是令人快马加鞭的拿着布施的食物,赶在尉大奶奶之前送到威远候府,尉夫人还好一番懵,直到听明白管事婆子的一番‘诚真意切’的阐述后,气得整张脸都绿了。 待得尉大奶奶回到府上,先到正院请安,便是被尉夫人给罚跪在了院中,呵斥一番,然后是禁足。 “这布施,好好服侍大奶奶吃用了,也沾一下宋相府的喜气,毕竟是她亲自求来的。”尉夫人讥讽地把宋府送来的东西给砸在了服侍尉大奶奶的丫鬟身上。 尉大奶奶脸都白了,紧咬着下唇。 第九百五十九章 母子八字不合 府中有一摊子事在,宋慈也没敢在松山寺多逗留,用过斋饭,就打道回府,这入得府门,天色已是西斜,太阳都快下山了。 舟车劳顿,宋慈这一把年纪也是满脸倦容,下了马车,就用软轿抬着回春晖堂的。 只是还没等喝上一盏茶,就听到了不好的消息。 正院里,旦哥儿昨日发起热来了。 宋慈的心顿时一紧,有点呼吸不稳,眼皮直跳,唇都哆嗦起来了。 宫嬷嬷看她被吓到了,连忙道:“您放心,已是请了之前给四少爷他们看诊的陈太医,六少爷这不是要出痘,就是受了惊吓,惊风了。” 宋慈按着胸口,吁了一口气,吓死她了。 实在是之前府中两个小子发热发痘,把她给整怕了,以为这个小的也要跟着前头两个哥哥来一遭,旦哥儿才刚满月,要是出痘,扛不扛得过都难说。 幸好不是,差点吓尿。 “好好的,怎么就受惊吓了?邓氏她们怎么伺候的?”宋慈皱眉,担忧焦急已是溢于言表,又站了起来,低头一看自己的衣物,道:“让她们进来服侍我换衣裳,我过去看看。” …… 宋大夫人有些无措地抱着旦哥儿来回走着,手拍着他的小身子,可怀中哥儿愣是哭得嗓子哑了也不停,更别说一张脸红成虾子了。 邓氏有些不忍落,道:“大夫人,不如让奴婢来哄?您身子骨也未大好,抱着也得受累。” 宋大夫人见哄不住,只得过手,看这自己拼死生下的孩子连亲娘都不听哄,便是委屈不已,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大夫人,太夫人回来了,正往正院来。”房妈妈进来禀道。 宋大夫人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宋慈走进来的时候,就是听到旦哥儿哭得凄凉,宋大夫人就站着无措抹泪,不由有几分抑郁。 来的时候她已是听说了,旦哥儿会受惊,完全是因为昨日的一场急雨闷雷,把孩子给吓着了,当夜就发了热。 “母亲。”宋大夫人向宋慈行了一礼,满脸羞愧。 孩子跟在她身边不过两天,就弄成这样,她做媳妇的也很没脸。 宋慈摆摆手,走到邓氏那边,心疼地问:“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哥儿不太舒服呢。”邓氏满脸疲惫憔悴,孩子一病,她也跟着担惊受怕。 “给我。”宋慈抱过孩子坐下,然后从袖袋里拿出主持大师给的那个平安符,让邓氏帮着扣上,道:“大师这平安符还真是来得及时,给我们旦哥儿收收惊。” 她轻轻的拍着孩子的小身子,嘴里哼着柔和的小曲,没花上多长时间,孩子安静下来,渐渐的睡着了,只是小脸全是泪痕,通红的,瞧着特别可怜。 宋大夫人见状,心情真是复杂难言,既心酸失落又委屈郁闷。 “母亲,是媳妇的不是,没照顾好他,又叫母亲忧急了。”宋大夫人勉强地道:“媳妇托大,还是让哥儿养在母亲身边。” 这小泼猴儿,是和她八字不合了。 第九百六十章 合一下八字 对于宋大夫人的请求,宋慈二话不说就应下来了。 一来是她刚回府,实在是身心疲倦,懒得跟她扯皮,二来么,旦哥儿养在她那边,不过是做个伴罢了,真正照顾孩子的人自有人在。 所以宋慈很痛快的抱了孩子,把孩子裹严密了,坐上软轿,走人。 宋大夫人:“……” 难道不是要和她说两句吗,这么直爽痛快的? 不是,宋慈这是不是在代表着她的不满? 宋大夫人心中发慌,抓着房妈妈的手满脸惶恐:“你说太夫人,是不是生我气了?可是,旦哥儿这发热也不是我整的啊,正好他回正院,偏老天就下了那么一场秋雨,还那么大的雷。” 房妈妈:“夫人,这自然不是您的错,可您也不该这么置气,把孩子推出去。您这一推,以后想和哥儿亲密,也都难了。” “我,我这不是愁的,他就是不亲我我能怎么办。”宋大夫人委屈巴巴的抹着眼角。 房妈妈见状,心中一叹,道:“现在哥儿在太夫人那边养着,也就罢了,左右您以后晨昏定省,多和哥儿相处也是一样,平日里无事也去春晖堂看望哥儿,如此一来也不会太生疏了。” 宋大夫人点点头。 “趁着这段时间,您还是一门心思养好身子,毕竟大少爷年岁也到了,这亲事说不定哪天就定下来了,您要忙的事可多呢。”房妈妈轻声说道:“再有一点,您生哥儿的时候,是动了剪子的,总得养好了,相爷总不能一直睡偏房。” 宋大夫人身体一僵,道:“你说的是。” 房妈妈看她听进去,心中一宽,事实上,现在大夫人双儿双女,就是宋致远那边有情况,也动摇不了她的地位。 可这人么,都是无法满足的,两人琴瑟和鸣这么多年,也没有别的女人横在二人中间,自然想一直这么美满下去,那才叫完美不是? 宋大夫人舔了舔唇角,小声道:“妈妈,你取了我和旦哥儿的八字,找个可靠的去合一下,看是否相冲。” 房妈妈心中大惊:“夫人,您这是糊涂了!” “只是合一下,也好得个心安。”宋大夫人有些不自在地道:“哪有这么巧的,在我这边,他就抗拒成那样,明明我是他亲娘。” “这,夫人这都是巧合,兴许哥儿天生就讲究玄学风水呢,觉得正院不旺他,哪就是您说的不合?” “你这话说着,你自己都觉得玄乎?”宋大夫人斜睨着她,道:“反正看看无妨,兴许当真是八字不合呢?” 房妈妈吓得差点捂着她的嘴巴,声音越发的低了:“您这话要是让太夫人和相爷听了去,让他们怎么想?” 宋大夫人苦笑出声:“那怎么办呢?我这心里总有根刺,不拔不痛快。你放心,要是真的不合,那就让他在太夫人那边一直养着,这样对彼此都好不是吗?其实子女缘分薄的,也不是没有人在。再不济,我们都是亲母子,这跑不了,所以,去。” 房妈妈心下微沉,长叹一声。 第九百六十一章 太夫人养娃 把旦哥儿安顿下来,宋慈又着人请了林箐前来探脉,确定旦哥儿只是单纯的受惊着了风寒才引起的发热后,才松了一口气。 折腾了好一会,又是用晚膳又是洗漱,宋慈才洗去了满身疲乏,穿着宽松的居家睡袍坐在外间喝着玫瑰花茶。 宫嬷嬷自一旁伺候着,仔细注意她的脸上神色,道:“您没在生气?” 宋慈咽下一口茶,反问:“我生什么气?” “大夫人那边……” 宋慈叹道:“我知道她心里始终是想着难产的那一日,有那根刺在,是放不下来的。她和旦哥儿,估摸缘法差点儿,也无妨,她自己也不后悔,孩子在我这边养着也没事,有时候距离产生美,估摸这样还会处得愉快些” “奴婢以为您会生她气,觉得她嫌弃六少爷呢。” “有啥好气的?总有些缘分,是差着一个距离的,人心也是长偏的,不可能真的一碗水就端平了,亲疏肯定多会有,明白这一点,就怪不得她了。”宋慈淡笑:“这些小性儿我不在意,她别在大事上糊涂也就罢了。” 人无完人,世间上哪有人处处是好的,大夫人也是一样,她也有缺点,只要在大方向大事上没走差,那拧巴的小性儿就不值一提。 至于旦哥儿和她,母子情缘薄一些,也不是什么离奇的事,毕竟她前面也已有几个子女,再生这一个不过是盼着锦上添花而非必要,自然不会太紧张。 宋大夫人是个真正的古人,而古人多封建迷信,想着孩子落地折腾得厉害,自然而然的就想到命硬克母那边去了。 类似这样的,宋大夫人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很多女人都会这么想,宋慈要是和她往死里计较这个,累的气的反而是自己。 封建迷信这东西,可是整了五千年,都抹不掉呢。 “经了这一事,旦哥儿该是以后都养在春晖堂,嬷嬷你眼睛毒,把人筛一筛,选些可靠的更换下来去照顾他。孩子既然养在我身边,我这当祖母的自然不会亏了他。”宋慈对宫嬷嬷吩咐道:“孩子的用度,一概拨到我这里,用的都要好的,舒适的。 其实养在老人身边,也有好处的,身份矜贵自是不用说,要是教养的人很受敬重,那么养在她跟前的孩子也会被高看一眼。 不然呐,时常出去参宴,不也见着人常说,那是养在太夫人身边的,或是养在嫡母身边的之类的话。 对于宋慈护犊子的心性,宫嬷嬷一笑:“您放心,定然不会薄待了六少爷。” 宋慈点点头,道:“你累了一天,也下去洗漱歇息,别熬坏了,让几个丫头进来服侍我就行。” 宫嬷嬷不置可否。 宋慈也不勉强她,只看向南山:“字写得好不?” 南山:“尚且能入目。” 当暗卫的,若是遇事涉及隐秘的,就需要传信,一般传信写的字都比较细小,又要清晰,所以他们都是有练过的。 宋慈笑道:“那就去摆了案桌,取了笔墨纸砚来,我说你写。” 以后要带娃了,她得给她养的娃多准备一些启蒙小故事,自小就培养起来。 第九百六十二章 真正的闵亲王 商濮睁开眼的时候,入目便是熟悉的房屋,屋内一片昏暗,他一睁眼,熟悉的嗓音便传入耳膜。 “郎君,您感觉如何?” 商濮扭过头看着商媚娘,声线沙哑:“怎么回事?” 商媚娘身子一僵。 “药吃过了,怎么还会发作?”商濮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媚娘,回答我。” 商媚娘垂下了头:“是母蛊催动了。” 商濮浑身一震,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这不可能。” 那个人,决不可能以自身犯险,不可能催动母蛊的。 他捋起袖子,手腕上的凸起此时平坦一片,也不知那条刁钻的虫子游走到哪去了。 双生蛊,伴双生,他的是子蛊,尚且难受,那人岂会承受? 商媚娘并不敢说话。 “你还有什么瞒住我的?媚娘,你知道,我要寻死,舌头一咬就能了事。” 商媚娘一惊,双膝跪行上前,咬了咬唇道:“郎君,母蛊,母蛊在姬太妃身上。” 商濮神色一凝,盯着商媚娘的头顶,似要盯出个血洞来:“你说什么?” “刚才有消息传来,姬太妃在回京的路上,得了时疫。郎君,您也说了,那人是疯子,就是为了您自己,您也不能和他对着干啊。” 商濮半晌没说话,却是笑了:“所以他这是给我一个教训,让我乖乖听话?怎打的这么好算盘呢。” “郎君。” “我累了,你下去。”商濮躺了下来,背对着她,道:“去告诉你主子,他想如何就如何,反正我这身体也没几年好活了,死有何可怕的?” “郎君……” “滚!” 商媚娘身体一瑟缩,咬着牙,转身退下。 屋子静了下来。 商濮忽然开口,道:“她说的是真的?” 一条暗影从暗处闪出,跪在地上道:“是真的,太妃娘娘忽然晕倒,都在传是太后娘娘下的暗手,太医诊过,是时疫。” 商濮冷笑:“真是好手段,他就以为,我会因她而被拿捏。” “主子,那到底是您的亲娘……” “住口。”商濮冷冷地瞪着地上的人,道:“亲娘会连亲儿子都认不出来?当年我甚至在她面前说我才是她儿子,是真正的楚泽,她却搂着个假货,说我是哪冒出来失心疯要冒充皇家亲王,真可笑。” 楚泽,这才是他真正的身份,不是什么商家病秧子,而是堂堂的皇家贵胄,却是被掳走以药药成了一个容颜大变的病秧子,一直活在监视之下。 暗影嘴巴一涩:“主子,想要怎么做?” 商濮一突,忽然有些悲凉。 他想要怎么做,又能怎么做,他身边的人,有谁是能相信的,哪怕跟前这个,就能全然尽信吗? 即便他往外传信,谁会相信他所言,便是相信,他凭什么要告诉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兄,自己才是真正的闵亲王? 自己也没几年好活了,凭什么他就能坐拥楚氏江山,安享太平睥睨天下? 商濮,不,楚泽眼神有些阴鸷,道:“我一个病秧子,能做什么?不过苟活着,你下去。” 第九百六十三章 儿子怎会有假呢? 姬太妃病得有些糊里糊涂的,忽然就梦见了从前,那是泽儿几岁来着,十一还是十二,当时有个弱鸡仔一样的孩子跑到她面前来自称是楚泽。 真的太好笑了,泽儿当时还陪她游湖来着,却冒出这么个失心疯的小乞儿来,自称是闵亲王。 果然,这人富贵了,就什么事都能摊上。 当时她固然觉得生气又好笑,差点就让人扑杀了那个孩子,是泽儿善良,求了情,只把人给撵走了。 姬太妃睁开眼,眼中有眼泪滑下,看到跟前的人,便露了笑容。 “泽儿。” “母妃,您醒了,怎的还落泪了?”闵亲王坐在榻边,亲自拿了帕子给她拭泪。 姬太妃沙哑着声:“我哭了?” 她摸了摸眼角,暗觉奇怪,却也没在意,道:“母妃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小时候了。” “哦?” 闵亲王扶她起来,拿了大迎枕垫在她的腰后,道:“不管您梦见什么,还得先喝了药才好。” 他取过一旁宫婢捧着的药丸,拿了勺子舀了一口,吹了吹送到姬太妃面前。 姬太妃心中大暖,嗔道:“你可是千金之子,岂有让你喂药的道理?我这还是时疫,万一传给你可怎么办?” “您是我母妃,做儿子的亲自侍疾,有什么的?我也不怕传染,再说,您看我不也围着布巾?”闵亲王温声道。 “那也太冒险了。” “要得也早已经得了,反正我已经在了,您快些喝药。” 姬太妃有些无奈,乖乖的在他的服侍下把药喝了,又用手帕擦了嘴,眼神温软的看着他,道:“母妃就是梦见当年,有个小乞儿来冒充你的那画面,真是可笑,母妃怎么会认不出儿子呢?” 姬太妃摸了摸他的脸,道:“我儿子这么孝顺,都能近身侍疾了,哪还有假?谁做儿子可做到这步,就是汪太后,她也没有我这福气。” 闵亲王轻笑:“您还记得那会啊。母妃,万一再有人说儿子是假的怎么办?” 姬太妃眼一瞪:“谁敢说,母妃就和谁急,我当娘的难道还会认错不成?”她摸着闵亲王的耳背,道:“你这里,可是有着和你父皇一样的小红痣,哪还有假?” “这泼天富贵太易得了,就是小红痣也可以用暗术给造出来,将来啊,若是有个这样的人来您跟前认母妃,母妃可是要把儿子我给赶走喽。” 姬太妃笑了:“看你说的傻气话,你可放心,我的儿子就你一个,谁来我都不认。” 闵亲王给她掖了掖被子,道:“话可说过了,您快安歇。” “嗯,那你快些出去,别真过了病气。”姬太妃又咳了几声。 闵亲王扶着她重新躺下,嘱咐了宫婢几句,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姬太妃嘴角带笑,这就是她儿子,怎么会有假呢? 她却不知,她所以为的儿子,走出屋外,来到一处空地,就用帕子擦了手,随手把脸上的布巾和手帕扔进了一旁的火盆里,听到身后人的回禀,嘴角露出个讥笑。 “都是蠢货!” 第九百六十四章 我不是这么凶残的人 “太夫人,商公子那边遣了人来,送上了谢礼。”春分手捧着一张礼单走进来禀道。 宋慈放下手中的拨浪鼓,阻扰了奶娘想把旦哥儿抱开的动作:“就让他在这躺着,不过看个礼单,费不了什么事。” 邓氏笑着应了,站在一边看着孩子。 宋慈接过春分递上来的礼单,问:“来的是什么人?” 春分回道:“是个婆子,听说是商太太的管事妈妈,现在正在门房吃茶呢。” 宋府是堂堂相府,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出入或进到二门内见主子的,尤其只是商贾出身的商家,先别说来的只是个管事婆子,便是商媚娘亲自来了,也未必能入二门。 没办法,等级就是这么的森严,要不怎么有些商贾宁肯舍了万贯家财也要把孩子送入科举之路。 所以说,江氏能嫁到宋家,也亏得是当时宋家并不显赫,不然只怕也轮不到她,当然,也有宋致诚自己一门心思看上了在前。 宋慈看着手中长长的礼单,一眼扫下去,递给宫嬷嬷,道:“你看看,可有什么违制的挑出来,旁的挑几样留下,让送回去,不过举手之劳。” 宫嬷嬷接过,飞快的看下去,道:“这商家倒还知分寸,滋补品药材的没送,多是古玩字画珠宝等。商家自己做的生意,听说还有海船,送来的必然都是好东西,您不去看看?” “啧,当着孩子的脸,说得我跟财迷似的,别教坏了孩子。”宋慈瞪了她一眼,抱起旦哥儿,道:“不过么,我们旦哥儿是个好孩子,得自小就学会识货,你去挑几样好看的好玩的,送进来,让我们旦哥儿开开法眼。” 众人莞尔。 宫嬷嬷也抿着嘴笑,亲自下去挑选,至于那管事婆子,自是打发了人去和她说话。 不过片刻,宫嬷嬷便领着粗实仆妇丫头抬了好几样金贵物进来,一一差人展开,跟开个小展似的。 “好旦哥,我们看看你宫嬷嬷的眼光如何。”宋慈抱着孩子下了罗汉床,来到那些物品跟前,看过去。 有手臂长大小的一棵五彩斑斓的水晶树,还有一幅桌屏,以双面绣绣着百蝶穿花,用色巧妙,绣工栩栩如生,十分出彩。 除此外,还有一幅名家书画以及一套精致的金丝头面,不过,这嘛是? 宋慈把旦哥儿往邓氏怀中一放,手拿起那最后一根东西,拐杖? 她仔细看着那拐杖,紫檀木,雕刻了精致的松鹤,寓意极好,可宋慈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她掂了掂拐杖,再试试手感,还握着走了两步,心情有些不太美妙了,转过头满脸幽怨的看着宫嬷嬷。 “宫嬷嬷,我已经到了用这玩意的地步吗?” 嘤嘤,她想哭,她内心明明是大姑娘,可现实却是要用拐杖支撑的老年人了。 什么礼物,都是来扎她心的,瞬间不香了。 “拿走拿走,看得烦人。”宋慈想把拐杖扔回宫嬷嬷手里。 宫嬷嬷闲闲地道:“您曾说过,回回想揍老太爷的时候,一时没有趁手的好家伙,要是有个拐杖倒挺好的,随手就能抡过去。” 宋慈:“” 你幻听了,我不是这么凶残的人! 第九百六十五章 相爷归 甭管宋慈怎么辩驳,宫嬷嬷把松鹤拐杖给留了下来,只是让人拿了下去,没放在宋慈眼前,以免戳中了她家矫情如太夫人那敏感脆弱的心。 宋慈赏玩了一会商家送来的礼物,便让人登记入库,不过那幅桌屏却是放在了屋中炕几桌面上欣赏,双面绣,赏心悦目。 岂料想,这头才把礼物送下去,那头春分又来说,威远候夫人遣了身边的妈妈来给宋慈请罪问安,并送上赔礼。 “哟,这送礼的倒是赶上扎堆来了。”宋慈挑眉,对宫嬷嬷道:“你去打发了,就说我身子不太爽利,不见外人了。” 怎么不爽利法,自己脑补呗,怕不是被气的。 果然,那管事妈妈得知了消息,有些惶惶,笑着说了几句好话,回去就跟威远候夫人好一番回禀。 威远候夫人气得满脸铁青,道:“待大少爷回来,请他来我这一趟,我有话要说。” “是。” 没过几天,宋慈就听到了消息,那尉断袖纳了一房看起来挺安分守己的侍妾,为何说安分守己,就是对方长得并不算美,身体丰腴,脸盘圆圆的不出挑,一副益子相。 宋慈顿时明了,估摸就是为了添丁而纳的,谁叫尉大奶奶入门几年,也无所出呢? 本来那威远候夫人看中的媳妇就不是她,却硬是用手段入了门,现在又干了蠢事被恶了,那威远候夫人能忍才怪。 不被婆婆看重,也不被夫君喜爱,身下更无所出,宋慈都替那尉大奶奶以后的日子鞠一把辛酸泪,却是半点不同情。 自己作的,自己受着呗,与人无尤。 …… 八月初五,到万和宫避暑的楚帝和汪太后一行回宫,宋致远也打发了身边人回府,在宫中回过事宜便回府,喜得宋大夫人忙叫人服侍洗漱装扮,又打发了人去宋慈院里传消息。 宋慈如今有旦哥儿在身边作伴,这么个软萌小东西,奶香奶香的,她才不在意那些大的孝子贤孙来不来请安呢。 “知道了。”宋慈对房妈妈也就短短三个字,挥挥手,然后继续拿了炭笔在纸上画启蒙小图画。 房妈妈笑着退下,回到宋大夫人身边回禀,劝道:“老奴瞧着太夫人兴致不高的样子,相爷回府,大夫人不访提议和相爷一道陪太夫人用晚膳?毕竟六少爷在太夫人院里养着呢。” 宋大夫人点点头:“是该如此,那你去安排一下,让太夫人的小厨房多添两道菜,看庄子是不是送来了鲜货,煮一道芙蓉鱼片,相爷好这道菜。” “是。” 宋致远陪着楚帝在行宫住了这两个来月,也是日理万机,就是新添了一个小儿,也才放了那么几日假,无暇回京。 楚帝倒也体贴,安稳进宫后,只说了二三小事,就爽快放人:“离府这么久,想来夫人也念你了,早些出宫去陪家人。” 宋致远跪在地上行了大礼,愉快出宫,坐上了府中来接的马车,听着江福来禀报府中诸事。 第九百六十六章 动了怒 江福来先是向宋致远回禀了一些府中对外的事宜,转而便说到了府中内院,尤其是正院和春晖堂的事。 在说到六少爷挪进了春晖堂养的时候,宋致远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眉心蹙起。 “这事怎么没往行宫报?” 江福来连忙恭敬地回道:“也是太夫人不让报的,说这区区小事,不必往您这处报。” 宋致远虽是一家之主,但他的精力心思,自是大多放在国事上头,那才是劳心劳命的事,而小家,固然也重要,却也不是芝麻绿豆大的事都要往他那边报,不然那得忙成什么样了。 又有宋慈吩咐在先,就没往上报。 宋致远眉梢稍松,然而江福来又来了一句:“还有一事。” 他有些迟疑,还小心地觑了半阖着眼的宋致远一眼。 宋致远感觉不对,斜睨过去:“说。” “就是大夫人让房妈妈拿了大夫人自己的和六少爷的八字,托了房妈妈的娘家侄子,寻了个妇人,辗转几道,去京郊静云观请崇礼法师合算了。” 宋致远猛地睁开双眼,冷厉的目光射向江福来。 江福来身体一颤,匍匐在马车内。 宋致远锐利的眸光在他身上滚了一圈,道:“大夫人怎忽然有这个想法?近日可有什么人来府中请见?” 江福来摇头:“前两日除了忠勇侯府大夫人带着表小姐来看望,倒没有了。大夫人起了这心思,大概也是因着太夫人去松山寺还愿布施,六少爷回到正院住了一日,却又受惊发了风寒所致。” 宋致远扶额,闭了闭眼,岔开了话题:“老三那边的姨娘可有什么异动?” “倒是安分得很,六少爷办满月酒的时候,太夫人也没让出来坐席。”江福来把满月宴的事也说了一回。 宋致远闻言,不再多问,只阖上了眼闭目养神。 江福来见状,又挑着些事禀了,车厢内,偶得一两声吩咐,便再无其它,直到回府。 “合八字的事,你去安排一下收尾,莫让人查出来这八字所属,静心观那边也是。”宋致远吩咐道。 江福来忙的应了,目送着宋致远上轿子往二门去,他才躬着身退了几步,然后先回了后街自家,再传了长子吩咐一番,看他大步离开办事,才长叹一身。 相爷听到合八字的那一刹,明显是动了怒的,却是又压住了。 宋致远背着手回到正院,宋大夫人已经是等候在廊庑下,翘首以盼,看到他时,眼睛明显一亮。 宋致远正值盛年,看到宋大夫人如此,明显是精心打扮过一番,看到自己时眼睛带着光,心中不由一软。 年少夫妻相伴二十载,对方更是拼了半条命再给他诞下一子,有什么过不去的? 宋致远露了笑,走过去,道:“已是入了秋,你出来做什么?不是说好了,坐个双月子?”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执上了她的手。 这温言细语的,让宋大夫人心下熨帖,跟饮了蜜似的,脸带了一丝晕红,欢喜不已。 第九百六十七章 主动交代 宋大夫人殷勤地亲自服侍宋致远更衣梳洗,整得宋致远有种外出数年归来的错觉。 “你身体还没大好,这种事让丫头来干就是了。” 宋大夫人嗔道:“我这已是不卧床了,等闲不干什么粗活,更没忧思,平日里以食疗养身为主便是,哪有这么娇弱,替您更个衣都劳累了?” 宋致远道:“到底是大伤了元气,谨慎些为好。这府中内院,处处还得靠你,还有孩子们也还小,得靠你在后头张罗,你要是身体不好,那可不行。而且,你还要和我一起白首的。” 宋大夫人大受感动,眼眶都红了,道:“你看你这人,说这种话做什么,没得让人眼浅落泪。” 宋致远笑了,拉了她坐到南窗靠放的罗汉床上,丫鬟送上茶来,又悄然退下。 “我也不是为了哄你而说,而是说的实话,你生这一胎艰难,辛苦你了,也是凑不巧,我得陪着皇上在行宫处理国事,也没法在府中,你受累了。” 宋大夫人听了,嗔笑道:“国事为重,你坐到这个位置也不容易,哪顾得上儿女情长,我们也不是什么小夫妻了。” 宋致远拍了拍她的手。 宋大夫人看他不问小儿子,心知他定然是知道孩子的去向,斟酌了一会,便主动交代:“相爷,旦哥儿如今养在母亲身边,妾身想着,母亲这个年纪,身边多个小家伙伴着也是开心,她和旦哥儿有缘,以后不如就让旦哥儿养在她那里如何?” 宋致远故意挑眉:“你心心念念想再生一个儿子,现在好不容易如愿以偿的盼来了,怎的反倒不愿意养着了?你说他和娘有缘,难道就和你没缘了?” 宋大夫人却是没听出这弦外之音,微垂了头,神情颇有些落寞,苦笑道:“你说得没错,怕是真差了点缘分的。” 宋致远看她这般,不由皱眉。 宋大夫人道:“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在正院里,就是哭闹不休,难得回来住着,却是累病了,我……唉。” “刚出生的孩子,肯定是要多些耐性的。”宋致远道:“你不肯在他身上花心思,他自然就闹腾了。” “他前头几个姐姐哥哥,都没像他这般呢。您别说,他以后,定是个泼猴儿,怕也就母亲治得了他了。”宋大夫人轻哼。 宋致远淡笑:“他才多大,你就断定他以后的性儿了,那还长远着呢。” 宋大夫人后知后觉的听出里面有丝丝的不快,忙道:“先让他在母亲那边住着,也蹭蹭母亲的福气,也好陪着母亲解闷儿,一举两得,你说呢?” “如此也好,左右你身体还没痊愈,以后也得料理家事,也没太多心思,不过有一点,也得时常去看顾,娘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也并不算康健,万不能累着她。” 宋大夫人松了一口气,道:“妾身自是知道的,您放心。相爷难得回府,也是久未陪母亲用膳,妾已是吩咐了小厨房,我们今晚就陪母亲一起用膳?您也去看看旦哥那猴儿。” 宋致远听了,脸色稍霁。 第九百六十八章 百姓爱幺儿 宋慈得知宋致远两口子联袂而来,一张老脸上也不由带了几分笑,看着坐在南窗下的对面的人精儿子,暗自点头。 “这一阵子不见,你又见黑了,瘦了,在行宫里,难道皇上还不让你吃饱饭?” 面对老母亲的打趣,宋致远有些无奈地笑,道:“跟随在皇上身边处理朝政,岂有吃不饱的道理,您可别挤兑儿子了。也是因为苦夏,天气太热,才进食得少些。倒是娘您,精神瞧着不错。” “我这又添了金孙,哪有精神不好的?苦夏是个问题,这入了秋,让你媳妇吩咐小厨房,多熬点清心润肺的汤进补一下,莫要忙坏了身子。” 宋大夫人连忙道:“母亲放心,媳妇省得。” 正说着,外头传了婴孩哭声。 宋慈看了一眼自鸣钟,笑道:“定是旦哥儿知道他爹回来,这醒的比平日里早点儿。” 宋致远看向门口方向。 他已是四十有二,人到中年才又得了一个幺子,这一个,算是他和顾氏的老来子,自然是在意的。 邓氏抱着旦哥儿进来,身边还跟着两个丫鬟,见了宋致远,立时就要跪。 “别跪了,把哥儿抱过来。”宋致远阻止她。 邓氏连忙上前,宋大夫人已是站起了身,亲自接过了旦哥儿,神情小心翼翼,就怕这小祖宗又要炸毛。 幸好,小祖宗这次很给脸,愣是没哭,宋大夫人有些郁闷了。 该不是知道他爹在,不敢作妖! 宋致远好整以暇地挑眉斜睨着她,没缘? 宋大夫人讪讪的,有种脸被自己抽肿了的感觉。 宋致远从她手里接过孩子,一边问:“听说哥儿前两日还发热了,如今怎样了?” “回相爷的话,陈太医来诊过,初三便是退了热,尚无大碍,就是精神头还差点儿。”邓氏屈膝回话。 宋致远道:“倒是个硬朗的。” 他低头看去,只一眼,就有些惊讶,这白净清隽的小家伙,是当天他抱过的脸色黑红的小东西? 不过个把月不见,便是换了个样儿似的,瞧着很是扛打又可爱。 他掂了掂重量,还有点小沉,不由心生喜意,眼中也带了笑,舌头顶着上颌,突突两声去逗小家伙。 宋致远身居高位,平日里虽没端着架子,可那久居官场的威严,不自觉的就让人心生敬畏,如今抱着孩子一脸慈父的模样,倒叫人大开眼界。 “百姓爱幺儿这话是没错的,看你这眼中的宠意,咱们小六是有幸入了你的法眼了。”宋慈打趣道。 宋致远笑着说:“这孩子养得极好,与刚刚出生时简直判若两人,确是有几分讨喜。” 宋大夫人便凑趣道:“我说了,母亲这里的风水就是养人,旦哥儿也受惠得福了。” 众人也都跟着捧起宋慈来。 逗笑了一会,恰好哥儿拉了,臭气轰天,就连宋慈都受不住,邓氏等人忙带着他下去换洗。 宋大夫人也知情识趣,知道宋致远和宋慈久未见,肯定也有私房话要说,便寻了个借口去了小厨房吩咐做菜。 宋致远端着茶,对宋慈道:“娘,顾氏性子有时候犯拧巴,倒要累您担待了。” 第九百六十九章 槽多无口,不吐也罢 人精儿子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宋慈差点被刚入嘴的茶给噎了。 “好好的,说你媳妇的不是作甚?” 宋致远道:“儿子是说,顾氏让旦哥儿养在您这里的事。” 宋慈沉默,想着这话要怎么接,当恶婆婆,在儿子跟前吐槽媳妇的不是? 细想宋大夫人,要吐槽的地方确实多,不过有个词叫槽多无口,不吐也罢。 宋慈决定睁眼说瞎话:“娘听说啊,这妇人产子后,有时候会患得患失,情绪失控的也会有,林箐说,那是产妇病,叫什么产后抑郁症,我也是不懂,但听着,就是些妇人病。” 一旁负责添茶的宫嬷嬷眼皮都不跳,要不是她整日在宋慈跟前伺候,怕也是会说了这一番说辞,如今,内心呵呵,默默替林箐同情一把。 苦了您了,日常背锅侠。 林箐:背着背着也就习惯了,整理成小医书也是流芳百世的好事。 宋致远听了,有些意外:“还有这种病?” “妇人病么,肯定有这些那些的,你一个大男人,问那么清楚也臊得慌,总之你心中有数就是。”宋慈咳了一声,含糊地说:“所以顾氏对旦哥儿的情绪,指不定就是那病引起的。” “娘不怪她?” “怪她做甚,女人何必为难女人,不过是把哥儿挪到我这边养着,她自己都不后悔,我有啥好说的。”宋慈淡淡地道:“她对难产心中有根刺,以后对哥儿未必就跟对肃儿那般,你自己也有个数,以后我若是不在了,你得护着点这孩子,父母总不能都只偏到一个孩子身上。” 这话宋致远不爱听,他蹙眉道:“娘,这说得好好的,您怎么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我这是给你打个提前话,以免我越来越老,以后都记不得了,我都快六十了,肯定要走在你们前面的,说也无妨,老娘我可不怕直视死亡。” 得,越说越往那边去了。 宋致远连忙道:“您放心,您都说了百姓爱幺儿,旦哥儿我肯定会多看重的,从前我只顾着在官场上浸淫,对肃儿的教养也有些缺失,多是他娘教养,结果您也看到了。” 宋慈点头:“肃儿的性子是有些软和宽厚,说坏事也不算太坏,就看他跟着傅太傅能扭转多少了。你有这个想法也是对的,长房该也就这兄弟两个了,肃儿性子软,旦哥儿这以后的教养,你确实要紧一些,总不能为了不抢长兄风头,就把孩子养废了,一个软,可不能两个都软。” 若是两个都软糯,长房以后怕是会立不住,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宋致远有这个认知也是好的。 “顾氏性子拧巴没什么,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大事上她不糊涂,立得住,这些小事可以无视。你是她夫君,你最清楚枕边人的性子,该怎么压她性儿,你心里明白。只有一点,夫妻相处之道,事儿多商量着来,以免彼此错过一些信息,反而误事也易生误会嫌隙。” 宋致远深感佩服,他娘说起大道理起来,真头头是道的。 第九百七十章 姬太妃骂媳 宋慈这边的春晖堂一派温情母子情深,闵亲王府的寿安宫,上演的却是鸡飞狗跳,看你左右不是好人的画面。 姬太妃心疼儿子,尊驾尚未回府,就已是令人快马加鞭往王府里传信,让闵亲王妃这当儿媳妇的准备侍疾。 毕竟她病了,得的还是时疫,儿子孝顺要侍疾是她福气,可真把儿子给传染上了要怎么办? 姬太妃永不过时的想法就是死媳妇不死儿子,既然都有正儿八经的儿媳妇了,那么婆婆病了,媳妇侍疾最合理不过。 可闵亲王妃自小也是锦衣玉食,尊贵非常的角儿,哪里干过伺候人的活儿了? 自是热水当凉的使,喂个药还洒了对方一身,直把姬太妃气的哟,病情都快要加重,指着闵亲王妃破口大骂。 面对姬太妃的指责斥骂,闵亲王妃也就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待得姬太妃喘气时才淡淡地道:“媳妇看母妃中气十足,理应这病也快好了,母妃莫急。” 姬太妃:“……” 听听,这是人话吗? “你……”姬太妃气得胸口疼,指着她,嘴唇哆嗦:“有你这么当媳妇的么?就差没明着讥讽你婆婆,堂堂郡主就这个教养?怪不得夏氏会灭国,就冲你这一个死人样,就知夏朝的都是什么玩意货色。” 闵亲王妃垂眸,眉睫不动。 闵亲王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几句话,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的杀意,又飞快的掩下。 “母妃,怎么发这么大的火了?”他走上前,语气温和。 姬太妃看到儿子,嘴一扁,有些委屈,道:“母妃就是伤心,咱们是倒了什么血霉,摊着这么个媳妇。” 闵亲王看向闵亲王妃,见她神色不动,仿佛听不见什么似的,便道:“母妃,您这是病得有些稀里糊涂了,着急上火了。王妃,你下去着人重新熬一碗药上来,本王亲自侍奉母妃饮用。” 闵亲王妃福了一礼,转身退下。 姬太妃见状,更是气得牙痒,瞧那副没人气的样子,行尸走肉呢! 闵亲王道:“母妃,刚才的话别说了,那是皇兄赐婚,说倒霉是大不敬了。” 姬太妃一僵,有些不服气,辩驳道:“我难道说错了?不是咱倒霉,怎会摊着这么个人,这天下的贵女海了去了,我就不信,寻不着各色姿容上佳的匹配与你。他们此举,分明,分明是膈应咱们。” “母妃,皇家便是如此,薄情冷心,哪怕我贵为当朝亲王,先帝幼子,皇兄的亲弟,涉及那至高宝座,他还不是只会往尘埃里打压?”闵亲王的声音很低,带着丝丝的寒意和嘲讽:“难道您以为,他会和我上演什么兄弟情深?不可能的,信这一点就是个傻子。” 好比那个小傻子。 姬太妃心一颤,感觉有些不太对,瞥向闵亲王,觉得儿子今日比平日要阴郁许多。 “泽儿,你怎么了?” 闵亲王转过头来,眼底有些腥红,吓得姬太妃心头剧跳。 吓死娘了! 第九百七十一章 夏余孽现身 闵亲王好言好语的安抚了一番姬太妃,便走出了寿安宫,看闵亲王妃站在院里看着天上的一轮弯月,不由也抬头。 听到动静,闵亲王妃转过头来,微微后退一步,向他福身一礼。 闵亲王道:“母妃身体不适,言语间多有怨怼,这都是因病所致,你不用放在心上。” 闵亲王妃平淡地道:“妾身省得,王爷请放心。” 闵亲王唇角勾了一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事实上,不管她说什么,或这府里发生什么,只要不牵扯到你,你也就什么都不会在意,也不会放在心上?” 闵亲王妃眉尖轻蹙,抬头看向他。 “你始终把自己当成局外人,冷眼看着这凡尘间的一切。”正是因此,她才会什么都不在意。 闵亲王妃没说话。 “听说你去松山寺礼佛,遇着宋家太夫人了?”闵亲王忽然开口:“还挺投缘,相谈甚欢?” 闵亲王妃并不意外他会带出这个话题,毕竟随着她出行的人,都是王府的人,是他的人,又有什么瞒得过他的? “谈不上相谈甚欢,不过是偶遇,喝了一盏茶。”闵亲王妃淡淡地道。 闵亲王斜睨着她,道:“都说宋家太夫人是个爽朗豁达之人,你若和她投缘,不妨多走动。” 闵亲王妃有些惊讶了,这话是试探还是真让她去接触? 而闵亲王说完这一句,也没有多说,抬脚离开了。 闵亲王妃看着他消失的身影,眸子轻垂,有些不解。 这个人,她真的从没看懂过一分半点。 …… 夜凉如水。 商濮穿着厚重的披风看着天上的残月良久,才转身回书房,这刚一踏进门,他披风下的身体就微微一僵,脸上划过一丝怒色,很快又湮没在昏暗下。 他绕过屋内的屏风,来到里屋,果然见原本空无一人的里屋,此时多了一人,正坐在圆桌边上自斟自饮。 “你现在是肆无忌惮的出入来往了,还是已经厌倦了这个棋局游戏,想要提前结束,搅事儿了?”商濮冷然地看着圆桌的人,当今闵亲王楚泽。 不,正确来说,应该是扮演楚泽的夏氏余孽,楚帝一直在寻找的夏侯哲。 若是楚帝等人看到这一幕,怕是会勃然大怒,感觉智商被侮辱,他们一直在寻找的人,居然就在身边,在眼皮底下晃悠,却是浑然不知。 “这一局棋才有了开端,还没杀得你死我活,正是好玩的时候,怎么就说我搅事儿了?倒是你,怎么,心疼太妃娘娘,恼羞成怒了?”夏侯哲站了起来,来到商濮跟前,伸出手去摸他的脸。 商濮顿觉恶心,甩开他的手:“夏侯哲,你别太过分,了不起大家鱼死网破,我若捅出去,你说你能不能飞出这个皇城?便是飞出去,是不是继续躲在阴暗的沟渠见不得光?” 夏侯哲眼神一厉,笑了起来,指着他,笑容如恶魔,道:“捅出去?像十多年前那样,说你才是楚泽?他会信么,嗯,便是会信,也只会趁机把你当余孽处置掉了。” 第九百七十二章 真假亲王对峙 夏侯哲漫不经心的一番话,让商濮浑身一震,脸色从红变青再变白,难堪不已。 夏侯哲见了,嘴角勾出一丝讥讽,道:“看你这被打击的,倒像是我戳中了你内心最不敢直视的东西了。也是,毕竟是同父亲兄弟,天生贵胄,哪里不明白皇室人骨子里带来的凉薄冷血。” “你闭嘴!” “不信?承认,便是你坐在那个位置,你也不会容卧榻之下他人酣睡的。”夏侯哲讥笑。 商濮磨着后槽牙,冷静下来,哼笑道:“你倒提醒了我,就我这副破败的身体,活不长的短命相,我去挣扎作甚?既如此,我何必还处处受你压制?”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是这个道理。 一个将死之人,和这个疯子同流合污,谋这个江山,对他有什么好处? 谁该更急,一目了然。 夏侯哲看他坐下倒茶,一派自在,却是没被气倒,而是笑了。 “不过是蛊虫作怪,只要按时服药,你不也活着,说好的活不过二十五,你如今也二十六了。若将来成事,蛊虫引出,你依旧能活下去,对了,还带着你的王妃。”夏侯哲淡笑着,道:“你也见过王妃了,生得极美不是?身份尊贵,姿容上佳,贵不可言,合该是高高在上的王妃。” 商濮感觉被羞辱到了,抬头盯着他。 “这还勾不起你的斗志?那行啊,看着你那位好皇兄坐拥这大好江山,左拥右抱,儿女成群,成就千古明君的美名。而你么,则是连大楚皇陵都入不了,作为一个卑贱的商家子入地,你甘愿?凭什么呢,都是开平帝的亲子,凭什么一个高高在上,一个低如尘埃,明明你也被你父皇寄予厚望来着……” “住口!”商濮轻斥:“若不是你们这些余孽,我会沦落如斯?” 若不是当年在就藩路上就被调换禁锢了,改头换脸,他岂是商濮而不是楚泽? 那几年,他一直在被喂药被监视,浑浑噩噩的,被洗脑着都以为自己是真正的商家子了,是他始终保留一丝清明,虚与委蛇,才有机会跑到姬太妃认亲。 结果,不过是他演了一场自娱自乐的戏给这疯子看,人家一直心中有数呢。 夏侯哲冷笑:“你说对了,若不是夏氏,你如今怕是白骨一副了,真当这些年一直那么平坦?大大小小的刺杀,需要列个数给你?” 商濮又是一僵。 夏侯哲哼了一声坐了下来。 “你到底想要如何?已是过了这么些年,你们那些旧部该拢的也都收拢了,就是徐州也已经尽数掌握在手中,偏偏又要回到这个京中,非但没有成事,反是折了不少细作,你待如何?” 这是商濮不明白的,从前说小,倒也罢了,如今这夏侯哲也已成了气候,直接起事便是,可现实呢? 现实是他出的招,都是不痛不痒的,对这江山,压根造不成什么损失,反是打草惊蛇,他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 商濮不经意地用眼角扫过去,对方的脸却是有几分扭曲和恼怒,不由眸色轻闪。 第九百七十三章 都是疯子 为什么不直接撸起袖子硬刚? 商濮瞥到夏侯哲那恼怒僵硬的脸色,垂着眸脑子转得飞快,有一丝灵光从大脑划过,很快,却被他抓住了。 为什么不? 夏侯哲已成气候,这些年当着闵亲王,又一直把持着徐州,泉州那边有自己,财有,军五万余,可那又如何? 大楚高祖开平帝起事时组了十二万军队,打下江山后,崇尚武力的开平帝又意在开疆拓土,在位十数年,一边休养生息开源,一直征兵强军,陆续也把军队增到六十万。 养军队要钱,治理江山也要钱,先帝那几年,其实是最穷的,在他当了十来年皇帝后驾崩,当今登基,这二十年来,勤政爱民,打理江山,不顾守旧派支持新政改革,使得国库翻了几番,成就盛世,而军队,纵没有百万雄狮,却也是快要接近了。 最重要这一点,这些年没有大战,休养生息,强军强国,所以总体来说,大楚江山,算是稳得一比,连百姓都在夸现在的日子比夏氏在位时强,楚帝是明君,这民意就是维稳的一大支撑。 而夏氏有什么?夏侯哲这夏氏雍太子的余脉,纵已长成,和可大楚对抗,依旧差着不止一丝半点。 夏侯哲能蹦跶,身后靠的,不都是雍太子的旧部,人家也讲求谨慎周全,而不是紧靠一腔热血一个余脉起事,不然,头都不够大楚军队砍的。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哪怕夏侯哲自己想,他身后的人也只会压制住他,只求万全之策? 或是,傀儡? 如果是这样,那倒是有几分意思了,内讧呢。 一番分析,使得商濮眸子半眯,越觉得自己分析不错。 夏侯哲也回过神来,斜睨着他:“你在暗喜什么?” 商濮不躲不避,笑道:“你也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嘛。”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夏侯哲眼底瞬间燃起一丝暴戾,猛地伸出手捏住商濮的喉骨,凶狠地道:“你别以为我非要留着你不可。” 他的手开始用力,商濮的脸很快就青紫起来,可他却是半点不慌,只是看着夏侯哲,眼底有些嘲讽和挑衅。 你也有失控的时候。 两人四目对峙,夏侯哲哼笑松手,商濮咳嗽起来。 “其实你和我都是一样的人,别试图挑战我,后果你承受不起。”他们都是疯子。 商濮咳得简直把肺都要吐出来了,咧嘴笑着:“后果,不就是死么?我会怕?真和你们成了事,你们会让我活着?” “想事儿太悲观了,往好的方向去想不成?你看着这猫捉老鼠的游戏不好玩,看这江山大乱,父子相残,兄弟阖墙,不有趣?”夏侯哲呵呵的笑着蛊惑:“反正你得不到的,毁了又如何?” 商濮盯着他。 夏侯哲转身想要走,身后,商濮的声音传来:“你以为他这些年当的皇帝是白当的,夏侯哲你再聪明,也差了那一份岁数阅历,你以为你藏得深,焉知对方会不会也早已掌握和暗中部署?泉州那边,那崔家子可是查到了蛛丝马迹哦,呵呵。” 夏侯哲脚步微顿,一个字不说,走了出去。 商濮的脸沉了下来。 第九百七十四章 密室夜话 夏侯哲走出商濮的书房,直出院落,在一棵桂花树下停住了,背着手头也不回:“现在在你心里,谁才是你的主子呢?” 商媚娘跪了下来,身子微微颤抖哆嗦。 夏侯哲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嘴角一勾:“假戏真做,你是真把自己当成了商二少爷的妻子了?既如此,就该劝着他点,别固执的往死路上走,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回了京城,不容易的不是吗?” 商媚娘一声不敢吭。 夏侯哲轻蔑地勾唇一笑,转身走了。 商媚娘瘫软在地,死死地咬着下唇,直到唇瓣泌出了一点血珠。 她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走到书房门口,刚要敲门,里面就传出一声暴喝:“滚!” 商媚娘咬了咬唇,退开几步,却没离开,只是站在院子中,不一会,天空飘起了微微细雨。 秋雨寒,寒入骨。 夏侯哲从密道离开,转入了城西的一处小院,那里住了一个老者,平日里只有两个老仆伺候,足不出户。 这是外人所见的,外人看不见的,却是暗地里数双眼睛看护着老者。 “先生。” 密室中,夏侯哲看向在灯光下凝神布着棋局的老者。 “来了,手谈一局。” 夏侯哲坐了下来,执了黑棋,也不像老者那般,每走一步都深思熟虑,而是横冲直撞。 老者看了他一眼,也不急,只稳稳的下子不多,不多时,黑子已是溃不成军,全盘解输。 “你急了,越急,越是容易落错子。”老者慢慢的收回白子,声线浅淡。 夏侯哲的脸色瞧不出分明,面对黑子却没有多少恼意,只哼笑道:“输就输了,可这落子过程却是爽得很。” 这语气里夹杂了一丝丝的怨怼。 老者的手一顿,抬头看向他,眸子半眯。 夏侯哲目光一眨不眨的和他对视,好半晌才落败下来,低下头,压着胸臆那不甘。 “先生,躲躲藏藏也有二十数年了,到底还要多久才可得偿所愿?我……” “你是觉得时机已成熟,可以起事了?”老者轻笑出声:“大楚帝星正盛,民望亦盛,更别说手握近百万雄狮,国库丰盛,就凭主公你拿着一个徐州,就能成事?” 夏侯哲的脸憋得通红:“时机时机,你们说这个时机也说了二十数年,己方没有太大进展,反而给了大楚喘息发展的时机,从虎崽长成猛虎,再等下去,大楚岂不是雄风越盛?” “猛虎亦有老去的一天,主公急什么。” 夏侯哲眼皮直抽,忍不住道:“我可以等,先生也能等么?” 老者的眼神腾地凌厉起来,盯着夏侯哲。 后者心中一悸,连忙道:“先生,我没有要冒犯先生的意思,就是觉得,我们准备得太久,反倒失了壮志。” 人心是会变的,经过这么多年的蛰伏,这些人习惯了太平,享受了清平乐,还是否会愿意拼命? 老者眉尖跳了两下,道:“主公,大楚不乱,就只能蛰伏,机会素来只留给有准备的人。你急,只会坏事,我方准备多年没有人想功亏一篑。” 第九百七十五章 各有算计 夏侯哲带着一身憋屈的闷气回到闵亲王府,心中烦闷郁结不得纾解,便往姬侧妃屋里走了一趟,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回了自己的书房寝居。 这一番折腾,落在其他姬妾的耳里,又是数个西子捧心,孤寝难眠。 夏侯哲让人上了酒,再听着心腹的禀报,连声冷笑:“说来说去,除了蛰伏还是蛰伏,一群胆小匪类,自甘当只小耗子。” 他有些气恼的把一只夜光杯砸在地上。 跪在地上的人不敢吭声。 夏侯哲道:“截杀崔长霄的人,再派一波,别让他轻易回京。” “是。”属下应声,又道:“主公,老泉那边传了话来,白氏瞧着不太听话了,可是要?” 夏侯哲的脸一绿:“她敢背叛我?” “倒不至于,就是看着那边的孩子有些摇摆,而且她们那边似也被监视着,恐会暴露,老泉请主子示下。”女人么,当了娘,就有了软肋,毕竟是从自己身上爬出来的,没人能舍得。 夏侯哲摇头:“让白氏安安分分的,只管笼络住宋致庆那蠢货,至于那老太婆那边,不必她们管。” “是。” “白氏留着还有点用,暂时别动她,真敢背叛,那就处理了,说不准还能利用她的死搅乱了那个府。” 属下心中微寒,恭敬地称是。 夏侯哲让他退下,顿了顿又叫住他:“去安排两个生面口,守着城西那个小院。” 属下怔住,那不是那位君先生住的地方吗? “怎么?有难度?” “主子,君先生那边?” 夏侯哲瞥着他:“先生毕竟年纪大了,有时候难免糊涂,我得看看,他都见了什么人,我这是关心先生起居,他老人家可不能出事。” 属下不敢再多言,领了命下去。 夏侯哲抿着嘴,脸色有些难看。 他却不知,此时城西小院,老者的棋桌撤下去,身侧多了两三个黑袍人。 “小主公大了,也不听话了,倒是嫌我们这些老头儿不中用,贪生怕死了。”老者淡笑着说。 黑袍人甲皱眉道:“主公行事越发乱来,就像宋府的事,那简直以一个蠢字可以概括,伤不了对方筋骨,反暴露了自己,有何意义?说句难听的,就是宋太夫人没了,宋相需要丁忧的话,也完全可以夺情。大人,他几次下的昏招,除了折损了好不容易安插的细作,倒无所获,若是主公一直这般糊涂行事,我只怕我们这多年准备,会做无用功。” 老者滑着手中的紫檀念珠,道:“再看看,殿下留下的遗脉,也不止他一个。” 黑袍人乙道:“大人是指王府那位?那始终是女流。” 老者淡淡地看了乙一眼,笑道:“比起主公,她更为尊贵,毕竟是太子妃嫡堂妹出的,而非贱妾。若能有幸生下小主子,由我等亲自教导,未尝不好。就算生不了,那府中不也有一个现成的么?” 众人相视一眼,均是读懂了这句话的潜在意思。 小主子,更好掌控。 现在的主公,行事没有章程,只凭心意,图个痛快癫狂,瞧着跟欠智商似的。 到底是这些年顺风顺水惯了,不知他们在后面准备了多少,又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唉。 第九百七十六章 带旦哥儿抱999金大腿 汪太后回宫,一腔的心事想吐槽,便遣了宫人来接宋慈,说是想她了,让进宫说说话,也带上小孙子。 此等荣光,别家是没有的,秉持着粗金大腿必须要紧抱的原则,宋慈收拾一番,便带着旦哥儿进宫去了。 这一个夏天过去,两个老姐妹也有两三个月没见,一番见礼请安后,宋慈又亲自抱了旦哥儿上前去给太后请安。 自己的身体自己能领会,老了,是要拄拐杖的年纪了,鬼知道能活多久,既然旦哥儿养在自己身边,那肯定要给他多找些大腿抱着。 太后就是这第一条粗大腿。 没错,宋慈相信,汪太后这养尊处优,有太医一天过问数次凤体的头号尊贵人,肯定比自己活得长久,多让旦哥儿在她跟前刷点存在感,以后自己两腿一伸嗝屁了,也不至于娃没人护着了。 宋慈之爱孙,为之深计也。 这不,抱着哥儿,掐尖了嗓子向汪太后请安问好,把汪太后逗得咯咯直笑。 “快让哀家瞧瞧。”汪太后笑着招手。 宋慈走上了凤座前,直接把孩子往她怀里一放。 汪太后:“……” 宫人们:“……” 忒大胆! 您也太不客气了。 “您快多看看,您瞧得越久,他以后的牛皮就能吹到老。” 汪太后一笑,问:“这话是怎么说的?” 宋慈道:“您想想,就他区区小子,出生没多久,就被天下最尊贵的太后娘娘抱着施福气了,这牛皮,他难道不能吹一辈子?” 汪太后笑得越发开怀,低头看着孩子,见他眉目清隽,小嘴红艳艳的,生得白里透红,一双眼睛更是有神,便夸道:“这小子生得挺好的。”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养的。”宋慈得意地抬头挺胸,道:“是我这个当祖母的,日日带着他晒太阳,才得了这一张好皮相。” “看把你得意的。”汪太后啐她,又对连翘道:“去取了准备的见面礼给哥儿。” 连翘轻笑,轻拍两下手,便有宫婢捧了一个托盘来,上面是一个金镶玉项圈,很是小巧精致。 宋慈抱过孩子,任由汪太后给旦哥儿戴上,笑道:“多谢太后娘娘赏了,以后让哥儿给娘娘磕响头。” 海公公彼时笑着上前,禀道:“启禀太后娘娘,皇上知道宋太夫人带着六小公子入了宫,让周公公带了哥儿前去见一见。” “让周公公上来。” 周公公很快前来,跪在地上磕头请安,又满脸笑容的把说辞说了一番。 “皇帝可是在和宋相议事?” 周公公回禀道:“回娘娘的话,皇上和宋相正在御书房议事,听闻太夫人带六小公子入宫,便是遣了奴才来请。” 汪太后道:“既是皇帝要见,便去,连翘,你陪了这奶嬷嬷带哥儿过去,莫让人吓着了哥儿,毕竟是生地。” 这可以说是很爱护了。 连翘含笑称是。 宋慈让邓氏抱了旦哥儿,也指了宫嬷嬷一道前往,以免头次入宫的邓氏惊慌失措,在皇帝面前失仪,那就不美了。 第九百七十七章 论顺毛捋的本事 旦哥儿被抱去了见楚帝,宋慈就陪着汪太后逛起慈宁宫的小花园,已是入秋,金桂飘香,空气中都带着桂花的甜香。 汪太后搭着宫婢的手慢慢的走,一边和宋慈闲话。 “听说你这个小孙子生得艰难,生出来时还缠了脖子,是你把他救回来的?你看了那种情况,就不慌么?”汪太后光是想着那画面就觉得腿软。 宋慈道:“我又不是神,哪有不慌的,光是瞧着,心脏都吓得快跳出来了,但没办法啊,只能逼着自个冷静,不然哪有这么可喜的小孙孙。” 汪太后叹道:“哀家就是佩服你这一点,遇啥事都能沉着冷静,就像当年,你就能拿着一把柴刀砍那赖瘤子。” 宋慈心中一突,原身还有此等壮举? 我辈楷模啊! “正是咱们都经过大风大浪,才不会轻易被打倒,娘娘您也是一样的。”宋慈晒笑着捧了一句。 汪太后摇头:“哀家可不如你。” 宋慈心想,那是因为您没有机会遇到这情况,不过这话也不能说。 “您就别夸我了,我要真有那大能耐,早几年就不会乐极生悲,还差点没把自己乐死过去。”宋慈自嘲地道。 “命中有此一劫罢了,跨过了这一劫,你就好好的了,像现在,可比从前好多了。” 宋慈随着她停在一盆墨菊前,道:“盼是这么盼,我看您这在行宫避暑,这气息也养得极好。” “本是不错的,后来却是被堵了心,你是不知,哀家怕是被姬太妃那老妖精给算计了。”汪太后开始吐槽。 宋慈含笑听着,古代老太太生活太枯燥,把活色生香的宫斗宅斗当电视剧看,那也是一种美哉的消遣嘛。 “……阿慈,你说,哀家是不是被她算计了,哪有这么巧的事,偏偏就和哀家斗几嘴后倒下了。你不知,那会儿,哀家真有一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宋慈笑道:“娘娘,您要坚信一点,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是不是算计,他们心里没数?再说了,您可是太后娘娘,坐在这个位置已有二十几年,有必要去对一个刚回京没几年的太妃动手?动机呢?” 汪太后听得心中熨帖,频频点头:“是这个理没错,哀家为什么要对她下手啊,没道理啊。” “所以不必理会,您可是问心无愧,就是头上有惊雷,您也半点不带怕的,没做过的事,咱心不慌。”论顺毛捋的本事,宋慈敢称第二的。 “对对对。”汪太后道:“哀家可是半点不怕,不过么,想到那些异样的眼光,这心里,就总是有那么点不舒坦。” 宋慈抿嘴轻笑:“这好办,您不舒坦,就让别人也不舒坦呗,左右您是太后娘娘,位尊身份贵,谁敢说您半点不是。” “御史会呀。”汪太后撇嘴:“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御史,你当他们不会抓着些鸡毛蒜皮参哀家几本。” 宋慈浑不在意:“那没事,任他们说破天,谁也动不了您分毫,您儿子可是皇帝呢,难道做儿子的来教您做人?这不能够啊!” 所以别缩手缩脚,谁来杠,直接拿身份压死他,太后么,就是有底气任性! 第九百七十八章 求您个恩典 人被顺毛捋自然是身心舒畅,汪太后也不例外,被捋得笑成眼前一朵菊花,郁气全无了。 跟在身边的宫婢太监们都暗自惊叹,能让太后娘娘最开怀的,大概就是这位宋太夫人了,太能捧了,还能捧得那么不显,那么自然。 宋慈看着宫婢太监们那崇拜的表情,心道过去混圈,难道是白混的,一张嘴皮总归是练过的。 两位尊贵人坐在了赏雨亭上各自捧了茶喝。 “这入了秋,瞅着一年又快过了。”汪太后轻叹。 宋慈也看着一棵已经隐隐开始变黄的银杏,道:“是啊,这日子过得可真快。” 这一眨眼,她也来了这个异世三年了,也不知能在这个世界存在多久? 宋慈忽然就有些神色落寞起来。 “娘娘,我能不能求您一个事呢。” 汪太后有些意外,转过头来:“何事需要求哀家?” “也没什么,若是将来我走了,娘娘看着我们过去的情分,多少护一下我家的小崽子们呗。”宋慈笑着说。 汪太后双眉蹙起,放下茶杯,道:“好好儿的,你怎么就说起这么不吉利的说话来了?可是身上有哪里不舒坦?李公公,去太医院请了太医正过来,给太夫人扶个平安脉。” 宋慈连忙阻止她:“我身体没大碍,我日常里,在我身边的那个医生日日来给我扶两次脉,没事的。您把太医正叫来,岂不吓着人。” 她又对李公公摇头,继续对汪太后说:“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先跟您求个恩典么,毕竟我都快一甲子了,说不准那天就……” “这话哀家不爱听,不吉利,不许再说了。”汪太后伸手捂了宋慈的嘴。 宋慈笑了笑,把她的手拉下,道:“行行,不说就不说,那我当您答应了啊。” 汪太后:“……” 不行,回头还得让太医院的每日去宋府扶脉才好。 …… 养心殿。 楚帝看着白胖的旦哥儿,有些惊奇地问:“真是出生时难产的?朕瞧着他养得挺壮实的,完全不像难产出生的孱弱。” 宋致远听着不爽了,从他手中接过儿子,道:“全赖了他祖母,对养这孩子的要求,可谓是吹毛求疵了。” 那种细致,简直比养姑娘还要精细,明明小时候他都是滚着泥巴长大的。 “精细就精细呗,家里又不是没那条件。”楚帝笑着说:“不过朕以为太夫人会粗养,不是说粗养的孩子更长得住么?” “家母的想法是一时一个样,我看她还编了些故事还让画了些图画,让丫头们念给哥儿听。”宋致远抱着儿子颠了两下,还逗弄几下,见小东西打了个呵欠,就道:“他要睡了,皇上您看?” 楚帝摆摆手:“送回去太夫人那边,看把你紧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孙子呢。” 宋致远让宫嬷嬷抱了孩子离开,才对楚帝道:“我这把年纪,孙子没得,才得了这么个老来子,自然是喜爱的。我可不像您,皇孙都几个了。” “哟,这酸气是吃了陈醋了?既是想抱孙,你家长子,也该定了?”楚帝靠在龙椅上笑问。 第九百七十九章 真.霸道流氓楚帝 楚帝宛若老友的语气,寻常问孩子的亲事,这换在别的臣子里,是没有的,也就是宋致远有这待遇了。 宋致远道:“等夫人真正身体大好可以外出参宴,也该慢慢的相看起来了,不然底下的几个小子都不好定下。” 定亲还不是成亲,这定了,未必就马上成亲了,要是对方年岁还小,还得等上两年,兄弟几个都年纪相仿,最年长的宋令肃定下后,宋令杰他们的择妻标准就心中有数了。 “可有看中的人家了?” 宋致远失笑,道:“肃儿是长子嫡孙,他的妻子必得各方面都拿得出手,尤其是内务中馈,更要出众,而小姑娘秉性人品,我不过是一外男,哪能打听出来?不过您若想做媒,微臣先行谢过,还是打消这个念头。” 这逆臣是在嫌弃他么? 楚帝差点被口水呛了喉管,挑眉道:“怎么,信不过朕的眼光?” 宋致远摇头,道:“您的眼光自然是顶好的。不过微臣次女,幼弟都是由您赐婚,姻亲皆王公勋贵,再下一辈还赐了名,这种恩典,满京里也找不出几个,若再来一个贵不可言的,微臣就是不被火烤,也得被那些个人架到火上去。” “别人盼着满门皆贵,你倒是敬而远之,是不是傻?”楚帝哼笑。 “就当我傻,家中底蕴薄,怕福气过重守不住,盈满则亏这道理,我却是时常在心中记着的。” 楚帝眉梢轻挑:“你这是谨慎过头。” “好比您想成为一代明君,微臣的目标,是成为一代名相,落得史上有名,也不枉为人一世,可不想这么快就被人拉下马来。”宋致远傲气地拍着龙屁。 立在楚帝身边不远的周公公心想,这溜须拍马的本事,怕是遗传于他家老太太,听说刚才也是捋得太后娘娘眉开眼笑呢。 楚帝嗤笑,道:“之前朕听皇后说过,江南总督闻英达之长女,极是蕙质兰心,容姿出众,倒堪可一配。而闻英达的嫡妻,出身琅琊王氏,她的子女,理应不错。” 宋致远讶然,道:“琅琊王氏,乃真正的名门望族,闻家纵不及王氏盛名,却亦是名门出身,家教自不在话下,此等家世,倒是我们肃儿高攀了。” 楚帝啧了一声:“闻家名门,可闻英达只是总督,你却是官拜一品的相爷,哪里高攀了?没得灭自己威风。” 宋致远辩驳:“您说得是轻松,但也不能否认,论声望,我宋家的家世远不及人家,宋家发迹不过三十余年呢。” “哟,往日里舌战群臣的本威风哪去了,这会还自卑起来了?”楚帝道:“你要没那信心,朕这就赐婚给我大侄儿,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咱肃儿哪里差了?父亲是相爷,母亲出身侯府,姐姐所嫁望族或勋贵,出身哪差了?再说他本身,也是清俊毓秀,如今还师从傅太傅,考取功名也是迟早的事。” 宋致远:“……” 这就是仗权任性,想赐婚就赐婚? 好不霸道,真流氓一个! 第九百八十章 灭儿子威风 宋致远好歹好说把某位任性的主儿给劝住了,不然这一赐婚,还真的是不嫁也得嫁,不娶也得娶了。 不过既然楚帝已是递了个梯儿,他自然也要顺着爬,江南总督么? 宋致远的双手捻着,沉吟起来。 世家子弟的亲事,多是政治利益联姻,好比他们家的两个赐婚,不也是皇上的意思,现在这个闻总督,唉。 宋致远与宋慈一道回的府,心里装着事儿,也就先把老太太送回春晖堂,坐着喝茶。 宋慈看他连官服都没换下来,就坐在自己屋里喝茶,不由皱眉:“旦哥儿去了皇上那边,可是惹皇上不痛快了?看你愁的,连官服都没换下。” 宋致远亲手奉了茶,看了宫嬷嬷她们一眼,后者和南山一道识趣地退到门外去,守在门口。 “旦哥儿养得好,皇上瞧着也有喜意,哪有不痛快了,您当皇上赏给那小子的礼物都是个摆设?”宋致远嘴角含笑地说了一句。 从宫中出来的时候,为表恩典,楚帝给旦哥儿送了好些名贵的见面礼,皇上送了,后宫得知消息的妃嫔们,或多或少也跟风送了些赏赐,没办法,不管是讨好皇上,还是讨好宋相,这都算是两全其美。 提到赏赐,宋慈眼睛也弯了,笑着道:“这入宫一趟,我们旦哥儿也算是薄有小产的人了。” 宋致远失笑,低头抿了一口茶,道:“皇上提起江南总督的长女,觉得堪配我们家肃儿,儿子是算这一点罢了。” 宋慈来了兴致,把茶放到炕几上,问:“咋的,皇上又要赐婚?” “瞧着是有几分意思,儿子给推了。”宋致远把对皇上的一番说辞也在老娘跟前说了一遍,道:“水满则溢,再来一桩赐婚,我们宋家红归红,就怕红透了变黑,这是儿子不愿看到的。” 宋慈点点头:“是这个理,满门皆贵,确实是打眼。现在皇上看着没啥,到底你们都还年轻,待到以后倒是不好说了。” 她声音放得极低:“自古帝王多疑,年纪越老越是疑心,便是这个理。” 宋致远一凛,道:“所以赐婚我给拒了。江南总督这个位置非亲信不用,皇上能提闻家,自是想把闻家绑到我们派系,这个闻小姐倒也不是不能相。” “既如此你还愁什么?”宋慈有些不解,既然皇上已经暗示了,他愁啥? 宋致远自嘲一笑:“闻家是名门,江南总督的夫人更是琅琊王氏出身,这闻小姐出身矜贵,我们宋家的门户,倒是有点够不上了,且肃儿亦还没考上功名。” 宋慈听着就不乐意了,哼道:“闻家名门,我宋家难道也差了?咱家好歹也是相府啊,你的官还比那姓闻的大呢。且说功名,我们肃儿已是秀才了,将来再考未必就不能再进一步,肃儿又是端方雅正的翩翩贵公子,这么副年纪,也不像那些个浑的不住往屋里拉人,立身其正,哪里比人差了?就你这当老子的灭自家儿子威风,哼!” 第九百八十一章 我家崽盘靓条顺 长辈么,看自家孩子,是看哪哪都好,宋慈这护短的主也不例外,是真心的觉得自家孙儿都是好的,不是昧着心肠强说好,而是真的盘靓条顺。 掰着手指数啊,就宋令肃的条件,哪里差了? 老子官拜一品,皇帝跟前的大红人,肱股之臣,母亲出身侯府,两个姐姐所嫁的夫家,非富则贵,这是硬在条件。 自身软件呢,宋令肃长相俊朗,气质温润如玉,雅正端方,身有秀才功名,如今师从名师傅太傅,前途不可限量,这个十六七的年纪了,还是童子鸡一只,守身守礼,多难得。 别以为这个加分点不重要,这勋贵子弟,有多少人不是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那通房丫头的,而试问哪个女子,是愿意和别人分享一个男人的? 不嫌膈应啊! 除此外,他的父母也没有什么通房侍妾,这才是最大加分点,是很多女人都乐见的,父母恩爱有加,孩子看在眼内,自然受其浸淫,有样学样。 所以综合总总,她家大孙孙,哪里不好了? 出身上差了?那闻家祖上难道从开始就是富贵么,不也是祖辈打拼下来的才有今天? 而宋家,一门双进士,也是新贵而不是暴发户好么? “……而且,那闻夫人出身王氏,也得论嫡系旁系呀,偌大一个王氏族群,总有分嫡旁的嘛。”宋慈噼里啪啦的掰着手指列了一大堆。 宋致远哭笑不得,在护短这一点,他家老娘和皇上真是出奇的一致。 “在您眼中,咱们家的小子是千好万好了。” 宋慈点头:“那自然是的,也不是我吹,咱们府中的氛围是极好的。最难得的一点是,府中人口简单,清净。” “现在也不算清净了。”宋致远意有所指。 宋慈脸一绿,知道他说的是宋致庆那边,她哼了一声,道:“那也比别的府中要清净许多了。高门大户是好听,但若是府中复杂的,姑娘进门,必定受累。也不用说远的,看琪儿就知道了。” 想到曾宋如琪遭受的,宋致远叹了一口气。 “不过这也是我们自个看法,别人怕不是这么想,如你所说,咱们再吹得天花乱坠,发迹也不过三十来年,底蕴确实是不及人家。”宋慈抚摸着茶杯道:“婚事讲究你情我愿,结的是亲而不是仇,既然有这么个对象,就先接触一下看看,成与不成倒是说早了。” 宋致远道:“儿子也是这么想的,听说那闻太夫人想念孙女,今年中秋,闻夫人会带了子女入京,住到年后。” “这么巧?” “那闻小姐也十四了,是该谈亲事的时候了,闻家未必就没有入京相看的意思。”宋致远道:“这入秋,必定会有各家宴席办赏菊等的诗会,若是请了娘,少不得劳您老人家掌个眼。” “我?我不好那道,你媳妇那会儿身子骨也大好了,她去就行了。” 宋致远道:“她自然也去,可娘您眼睛利,多看看也是好的。” 宋慈想了下,长孙媳选得好,也才能和底下的妯娌处得好,是要谨慎对待,便点了头:“行。” 第九百八十二章 上了祖母开的车 中秋佳节前夕,宋令肃从书院回府与家人团聚过节,甫一进府,便先去了宋慈的春晖堂向老祖宗请安。 “快来,让祖母仔细瞧瞧。”宋慈看到大孙子,也发自内心的笑了。 自打宋令钊去入伍后,家中又少了个人,宋慈就越发想念这些个半大的小子,如今宋令肃回来,自是欢喜。 宋令肃走到跟前,再度拱手打揖:“祖母的身体可好?孙儿不孝,未能侍奉在您身边,承欢膝下,叫祖母担忧了。” “祖母都好,身边也有人侍奉,只差喝口水都让人喂到嘴边了。”宋慈拉着他的手,眯着眼上下打量,道:“一阵子不见,肃儿又长高了,都成大人了。” 距离宋令肃归来,还是在五月里,就是他母亲生产也没通知,因为那会儿,他侍奉傅太傅前往湖州探望老友了,又怕他担忧,也没传信,后来稳定下来了,才通知他添了个弟弟。 宋令肃这年纪,正是长身体抽条儿的时候,几月不见,他长高了,眉眼疏朗,笑容温润,许是随着老师出去游历一番,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沉稳不少,身材颀长挺拔,很有翩翩公子的风范。 “皮肤黑了些,也瘦了,不过这气息不错,看来你跟着你老师在外,眼界长进了不少。”宋慈笑着道。 宋令肃坐下来,坦然道:“确是,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老师见识不凡,博闻广见,孙儿也从中受益不少。” 不走出去,所知所想,都只从书上看来,走出去,才知山河那般壮丽壮阔,也才知稻米种成及收获是需要农人许多人力心力,才知百样米养百样人是何道理。 “走出去,才能看到更多的东西,趁着年轻,能往外走就走,坐井观天,也就只看到那么一点大,只有走出去,才知道自己是何等渺小,所知又是多么的贫乏。而所谓见多识广,都是多读书,阅历深,经验多,才会丰富自己的学库。”宋慈笑着道:“祖母是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了,才没法往外走,不然呀,我都想周游天下呢。” 宋令肃道:“孙儿这次外出,也在老师的指点下作了不少画,都是路上所看,到时候拿来让祖母一赏。” “好好,如此甚好。”宋慈笑眯了眼:“看不到真的,看个画儿也不错,我们肃儿的丹青本就好,定是能把山河还原的。” 宋令肃有些羞赧,道:“祖母谬赞了,孙儿仍有许多的不足。” “那不碍事,你今年才十五六呢,还有很多成长的空间,只要你不荒废。”宋慈笑着道:“还是那句话,多走走,才能画下你看到的风景。不然呀,等你定了亲,过两年又成亲,可就不能再像现在可以随处走,而是娇妻娇儿相伴了。” 宋令肃还是个童子鸡呢,冷不丁上了祖母开的车,也不由有些羞涩脸热,红着脸嘀咕道:“祖母又要取笑孙儿。” “也是时候定了,不然好人家的姑娘都挑走了。” 宋令肃大赧,左右张望,道:“听说六弟就在您这儿养着,人呢?” 话音才落,就有哭声从门外传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 第九百八十三章 兄弟 宋令肃一直盼着自己能再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兄弟,如今可算是如愿以偿,紧张得都站了起来。 “是旦哥儿吗?怎么哭得这般厉害?”不过这哭声,可真响,不愧是他亲弟。 邓氏向宋令肃行了一礼,笑着道:“六少爷是想太夫人了,这一醒来,就要找人。” 宋慈道:“怕不是知道他大哥回来了,给愁的?怕被揍?” 长兄如父,又是差了那么多的年纪,宋令肃要当‘父亲’一样的兄长,肯定要有威严,如同他爹宋致远一样。 宋令肃却道:“我疼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揍他?” 说话间,他已是好奇的凑上前。 邓氏本想把孩子给宋慈,可后者却道:“给他大哥抱着哄一哄,亲兄弟,也看看这感情如何。” 宋令肃有些慌。 他不懂啊。 僵直着手伸开接着孩子,他紧张得都不会动了,生怕把孩子摔地上了,惹得众人大笑,倒把哥儿哭得更大声了。 亏得邓氏教他调整这抱姿,抱着顺当了,宋令肃又学着之前婶娘拍着小妹的动作,轻轻的拍着他的屁股,温声哄着。 “好旦哥,你快别哭了,我是你大哥呀,以后有大哥保护你了。” 宋慈瞧着,眉眼一弯。 血脉亲情,没有几个能真正割舍得了,更别说这一奶同胞出来的。 旦哥儿也很是给脸,在宋令肃的轻拍下,渐渐的止了哭,一抽一噎的,好不委屈的睁着眼看着他。 兄弟四目相对。 看着小弟的眼睛,宋令肃胸口有种莫名的感情,酸酸涨涨的,这小东西,是他的亲弟弟呢。 “祖母,他长得真漂亮,皮肤好白。”宋令肃笑着说。 宋慈道:“臭小孩儿说什么漂亮,得叫俊,小姑娘才叫漂亮。” 宋令肃不置可否。 反正漂亮好,俊也罢,都是他的亲弟弟,他可是一眼就爱上了。 抱着旦哥儿坐在了罗汉床上,伸出手指去点着他的脸蛋,软乎乎的,跟豆腐一样。 宋慈由他逗弄了一番,便道:“你回来先来我这边,快去跟你娘请安,不然她该是按捺不住要过来看你了。” 宋令肃点头,又从腰间取了一个荷包出来塞到旦哥儿的襁褓,道:“这是大哥给我们旦哥儿的见面礼。” 依依不舍的摸了一下他的脸,才辞了宋慈前往正院。 宋大夫人确是早已翘首以盼,看到长子那颀长的身影,眼眶便是一红,眼泪涌上来,要落未落。 “母亲,不孝儿回来了。”宋令肃跪下,行了个大礼。 母子俩相携着进了东厢房,好一番聚话。 “先去给你祖母请安了?可是见着你弟弟了?” 宋令肃笑着点头:“见到了,他生得很好看。儿子听说他出生时很是折腾您一番,母亲,辛苦您了,我当时也未收到消息,也无法赶回来。” “都是有惊无险,不值一提了,现在就挺好的,有你们兄弟俩,娘已是心足了。”宋大夫人笑着道:“你爹此时应当在书房,梳洗一番去跟他请安,他该是有不少话要和你说。” 第九百八十四章 宋慈:老娘想守寡 宋令肃的回归,使得宋府热闹起来,只是谈起已顺利入伍,成为一名新兵蛋子的宋令钊,多少有点遗憾。 宋令钊入伍后,论真正的团圆,也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实现了。 中秋宴,宋慈看着这一大家子,心下多少有些安慰,随着孩子越来越多,现在的宋府,人丁算是充沛起来了。 “爹,娘,托你们二老的福,现在咱们家可算是儿孙满堂了。”宋致城举着酒杯笑着说。 宋老太爷道:“多子多福才好,你们趁着年轻还能生,多生几个,要我说,还是得纳……哎哟,你个老太婆踩我做啥?” 宋慈眨了眨眼:“我踩你了么?” “你刚才分明是用脚踹我了。”宋老太爷气道。 “那是你整错了,我不是那样的人,这平白无事的,我踹你作甚?踹疼我的脚还得不偿失呢!”宋慈皮笑肉不笑的瞪着他:“不过你刚才说啥来着?纳啥?” 她眼神带着警告,一副你要是敢说出口,我就不是踹,是直接撸袖子了。 好好的团圆家宴,敢提那不和谐的纳妾之类的鬼话,老娘饶不了你个老头儿。 宋老太爷:“……” 老太婆凶得一匹。 宋慈瞥了他一眼,看着宋致诚他们道:“现在你们兄弟几个各自都有几个孩子,老大老二你们更是快要当祖父的年纪,媳妇也年纪不小,就不用再想添什么丁了,这个任务留给肃儿他们几个。” 宋致远:“……” 宋致诚:“……” 老娘,您大可不必说得这么直白。 同桌的宋令肃和宋令杰几个童子鸡,难得的红了脸,咳了一声。 宋致钰笑得贼兮兮,小声地道:“四叔回头送你们点好东西。” 侄儿们大了,快要定亲了,该知道的可也得知道。 邻桌,难得回府一趟的牛盼儿耳尖,瞥了过去,眉梢轻挑。 宋致庆有些郁闷了,因为宋慈那番话,他是没算在内的,添丁的事,自己还有机会,毕竟他有一妻两妾呢。 他看向女眷姨娘那一席,心里有几分不自在。 原本觉得纳妾是最平常不过的事,他也与有荣焉,可如今兄弟四个,嫡出的三个就只守着妻子一人,连个通房都没有,所出的孩子,全是嫡出。 只有自己,四个孩子,两嫡两庶,其中一个还傻了。 宋致庆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把杯中酒喝掉了。 宋老太爷瞥着幺子道:“老四,你也要加把劲,只得慎哥儿一个可不能够。”更别说,这慎哥儿还不是姓宋,那肯定再生几个啊。 宋致钰笑道:“爹您放心,我和郡主,定不辜负爹娘所望。” 牛盼儿红了脸,面对几个妯娌几个,摸了一下鼻子,道:“嫂子们坐着,我去问问下头的人,这甜汤圆何时上来。” 江氏抿嘴轻笑:“去,今日嫂子们可是要享受一下四弟媳的服侍了。” 牛盼儿胡乱福了一礼,逃也似的退了下去。 宋老太爷看她走了,小声道:“老四,郡主也有二十好几了,你要不要和她商量一下,纳个小的……” “可吃你的!”宋慈把一颗狮子头塞到了老头的嘴里。 简直忍无可忍,老娘想守寡! 众人默默垂眸:“……” 第九百八十五章 你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嘴欠的结果,带来的是宋老太爷吃撑的结果,被强塞的,老太婆还大有一副不吃下去,就拖几尺大刀来砍他的节奏。 瞧那满尖儿的饭碗,老太婆故意拿菜堵他的嘴,是想让他做饱死鬼? 这恶毒的老太婆,想守寡做俏寡妇,呸! 不高兴么,你不高兴就对了,老娘高兴! 宋慈满脸笑容的吩咐两个姨娘:“梅姨娘你们好好伺候老太爷回去吃了消食片,莫要撑坏了。” 宋老太爷气得嘴歪,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吃不下去了,也喝不了了,气也气饱了。 老太爷一走,饭桌间又活跃起来,几个小的又彩衣娱亲,各自表演了几个节目。 宋慈笑道:“今日月圆,外出赏灯谜的时候,可别走散了,多带着人。特别你们几个小的,身边万不可离了人,这样的节日,拍花子的最多。” 中秋节夜,城中自有赏花灯会,大街上大大小小的店铺都会挂些灯笼供游人猜灯谜,大户人家甚至会搭华丽的灯棚,便是宵禁也会比平日晚,而今年大型的赏花灯会除了一些画舫等,主要集中在东城朝阳大街。 宋令肃笑着道:“薇儿和洲儿就跟着我和二弟一起玩,大哥给你猜最好看的灯笼。” “大哥您难得回来,也得和往日的小伙伴相约,我和洲弟跟着,会不会打扰了?”宋如薇有些忐忑,乖巧地道:“要不我还是跟着祖母,祖母也会去。” 宋令肃:“就是有小伙伴也无妨,护着你们也还行的,现在你跟着还可以,再大些大哥也不能随便带你了。” 宋如薇今年才十岁,还是个小女孩儿,能跟着哥哥们耍,再过两年,就得避嫌了。 听了宋令肃这么说,宋如薇有些心动,看向鲁氏。 鲁氏就道:“你想去就去,就是身边不能离了人。” 宋如薇连忙点头。 宋慈这时道:“若是真的走失了,遇着不好的人,就要跟人求助,若是没人管,你只管找个店砸了他们家的东西。” “啊?” 众人都有些愣,这又是什么讲究? 宋慈笑道:“人怕事儿不愿多管闲事,可被砸了店的人却是不同,他们肯定要找你赔偿,这时候,就不会让你走了,不让走,也就安全了。” 众人听着都有些新奇,好像是有点道理。 宋大夫人道:“总之这出去,肃儿你们定要护好弟妹,多带点侍卫。” “是。”宋令肃笑看着几个弟妹,道:“那我们先回屋换一身衣物准备一番,然后就出门?” 几个小的自然响应,辞了大人一溜烟走了。 宋大夫人对几个弟媳妇道:“我这身体不好出去,这几个月你们辛苦了,也出去玩,府中我坐镇就是。” 宋致诚双掌一拍:“那敢情好,娘,我和江氏带了圆圆出去赏灯,就不陪您了。” “去去。”宋慈摆摆手,看向宋致庆。 宋致庆眼神闪烁,笑道:“儿子约了两个同僚赏灯。” 鲁氏眼神一黯,垂下眸子。 宋致远捏着杯子,嘴角含笑,不经意地瞥了宋致庆一眼。 宋慈故作失落道:“那行,谁得了闲,想跟着我这个讨嫌的老太婆,就一道出去赏灯。” 第九百八十六章 楚帝哭穷 皓月当空,金桂飘香,上京城一派繁华热闹,大街上均是扎了各色花灯,什么嫦娥奔月,月兔揽灯,莲花灯等等,精致绝伦,栩栩如生。 游人欢聚一堂,或猜灯谜,或对月作诗,或赏月畅谈,欢声笑语让路过的人皆是会心一笑。 这是太平盛世才有的繁华热闹。 朱星楼城墙上,楚帝背着手看着那一派繁华,胸臆间不由生出一股豪迈之情,看向身侧的人。 “徐州的中秋灯会,一如这般繁华么?往日你都是怎么过的。” 闵亲王拱手一礼,笑道:“托皇兄的洪福,徐州省会每逢节日都热闹非凡,若是中秋,像这样的灯会也会举办,若遇着丰收之年,还会舞灯龙,直闹到子时才会宵禁。” 楚帝道:“这些年,徐州在你的治理下倒是越发铮铮向荣,时有丰收年,仓廪充足,民间百姓家中多有供奉闵亲王的长生牌位,足以证明百姓对你的肯定和爱戴。” 闵亲王心中咯噔一下,脸上却是神色不变,道:“说是臣弟的治理,却是皇兄过誉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全赖皇兄治理江山之功,才有各地的繁华。” 楚帝淡淡地笑,不置可否。 好半晌,他才叹道:“父皇在位时一心想要把大庆的版图拓宽,奈何那会儿刚打下江山,百废待兴,处处都缺银子。如今,雄兵养起来了,军费却是大开支,如果处处都如徐州那般仓廪充足,国库充裕,那大庆版图增幅,也是假以时日的事。” 闵亲王心下暗自吐槽,老狐狸,哭穷来了。 楚帝又道:“皇弟别在意,朕也不是要跟你要增赋税,毕竟父皇生前有言在先。朕不过是有感而发,你我兄弟,如若能合力使这大庆版图增广,也能告父皇在天之灵了。” 话都说到这了,闵亲王还能装傻么? 他弯身拜下,道:“皇兄雄心壮志,臣弟佩服,论上阵打仗臣弟不行,也只能尽绵薄之力了。徐州既是臣弟的封地,境内扎驻军士的军饷,理应由臣弟拨发,从明年起,不若就由闵亲王府拨款下发?” “这岂能委屈皇弟你?你也是有家有室的人了,开支也大,动私库就算了。徐州上贡的赋税增个二成上来便可。” 开玩笑,由闵亲王府发军饷,那久而久之,扎驻在徐州境内的士兵,到底是大庆的,还是闵亲王的,可就不好说了。 不等闵亲王答应,楚帝向他拱了一下手,道:“朕代表大庆广大士兵多谢皇弟慷慨,大庆有福了。” 闵亲王哪敢受这礼,连忙避开,假笑道:“皇兄这是折煞臣弟了,都是大庆皇室的子孙,理应出力。” 楚帝又是笑着勉励几句,又道:“你年纪不小了,姬太妃也早就心心念念盘你开枝散叶,大婚这许久,怎也没好消息传来?” 闵亲王赧然,还没说话,楚帝又道:“回头让你皇嫂挑两个好生养的滕妾到你府上,咱们大庆皇室,也免不了多子多福这大俗。” 闵亲王:“……” “就这样定。”楚帝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身边的太监,吩咐道:“去宋府请了宋相来伴驾赏月。” 假闵亲王:心里有句话想讲,狗皇帝好狗! 第九百八十七章 吃一嘴狗粮 宋慈也不是第一次赏灯了,可每每看到这扎灯的工艺,她都不得不叹一声古人的手巧,能把一个灯扎得如此栩栩如生,美伦美央。 后世科技是越来越发达,但传统工艺的传承人,却是越来越少,年轻人都不爱传承老祖宗的技艺了。 唉。 “母亲叹什么气?可是这灯不尽人意?”牛盼儿听到宋慈的一声叹息,不由有些关切。 宋慈笑嘻嘻地道:“哪里是不尽人意,就是觉得太尽人意了,以后也不知能不能再看到这么好看的花灯。” 牛盼儿有些莫名,笑道:“您若想看,让这工匠天天扎给您看也是可以的。” 不过是扎花灯逗老人家一乐罢了,包圆了工匠,一年不重样的给老太太扎着看,又有何难? 家中又不是没那条件。 听听,郡主媳妇说话就是大气。 宋慈乐道:“天天看也就看个好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还是大家伙一块看才有趣儿。” 宋致钰抱着儿子在一旁道:“娘这又是说大道理了,您说,看中了哪盏花灯,儿子给您老猜来。” 宋慈揶揄:“就凭你肚子里那几滴墨水?别憋出汗来都猜不出来,最后还得花银子拿下。” 宋致钰被挤兑得大窘,强辩道:“娘,您这是小看您老幺儿了,在您媳妇孙儿面前,好歹给儿子留几分面。” 众人都笑起来。 宋慈道:“都是自家人,你有几斤几两,难道家里人还不清楚?不过么,猜不出来没啥,你大抵能蒙出来,毕竟您是天生好运的欧皇。对不对呀轰轰。” 她刮着牛轰轰的小鼻子,逗得小子咯咯的笑,手足舞蹈的在他爹怀里颠着,啊啊啊的叫个不停。 他也有七个多月了,牛盼儿一直坚持着给他泡药浴,根基打得扎实,胃口也开,准备的两个奶娘都是轮着喂他,也有十几斤了,很是活泼健壮,这么一颠,宋致钰就有些抱不住的吃力感。 牛盼儿看不过去,直接把儿子拎过来,单手抱着,道:“他长得沉,别累着你,我来抱。” 宋致钰大窘:“我哪里累了,少来污蔑我,我怎么可能连自己儿子都抱不动。”就是有点儿手酸罢了。 “知道你抱得动,我这不是怕他累着你?”牛盼儿很直女,道:“累坏了,我也心疼。” 宋致钰:“……” 他瞥向宋慈和三嫂,咳了一声,脸有些暗红,心中暗骂,这婆娘,说这话也不分场合的,也不嫌羞。 宋慈吃了一嘴狗粮,暗戳戳的替自己这单身狗酸了一下,笑道:“行了,你们别在老娘我这儿打情骂俏了,去猜灯,给我们轰轰也猜个平安灯。” 鲁氏也笑,笑容带了点羡慕和酸涩。 宋致钰瞪了自家媳妇一眼,都怪你。 牛盼儿心中升起一丝绮思,想起翁爹的话,不禁摸了摸腹部。 走一个二胎? 宋致钰看她没有掩饰的动作,更是瞪圆了眼,这,成何体统! “宋太夫人,您老也来了,长公主听了您也出来赏灯,命老奴等着了。”安平长公主的心腹嬷嬷笑着来请。 第九百八十八章 长孙媳候选人出现了 宋慈搭着鲁氏的手,来到了安平长公主所在的楼宇,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有老有少,见了她,纷纷站了起来见礼。 安平长公主上前牵着宋慈的手执了一个晚辈礼,笑着道:“早就听说您已入了葵园,却始终不见人,都想您是不是也跟着去猜灯谜了。” 宋慈道:“也才来不久,老身一个老太婆,人也老了,腿脚不利索,走得也慢,刚才也是一路与郡主及家中小子走来。” 安平长公主看她身边只有一个鲁氏侍奉,讶道:“东平郡主也来了,如今呢?就一个三夫人侍奉你,倒不见其余小辈。” 宋慈狡黠地道:“年轻人也该有自己的小世界,要孝顺几时都可以,如此佳节,让他们也轻快些,老身让他们小夫妻各自抱了孩子去逛,也不必陪在我一个老太婆身边,至于小的,也都由长孙带着去玩了。” 安平长公主叹道:“您就是最通情达理不过的老太太了,你们说是不是。” “宋太夫人自是最宽容不过的人了。”有人笑着附和。 宋慈也趁机打量屋中的人,有认识的,比如定国公府夫人也携了女儿在,还有史部尚书家的,户部尚书的钱夫人,也有不认识的,一个长相秀丽,笑容端庄的夫人,她身边也跟着一个亭亭玉立,淡雅出尘的小姑娘。 安平长公主看她注意到那夫人,便笑着招手,道:“您是少出来应酬,也不曾见过这位,这是江南总督的夫人及他的嫡长女,也是才回京没几日。” 宋慈心下一跳,看向安平,心道您难道是受了您皇兄指点,特意给我提示这孙媳候选人来了? 安平倒是被看得莫名其妙。 那闻夫人已是带着女儿上前,再次给宋慈行了一礼,笑道:“初次见您,您老金安,这是小女,小名珊娘。” 闻紫珊一身娟纱金丝长裙,梳着百合髻,双手搭在腰间,稳稳的给宋慈福身一礼,举手投足的礼仪规矩找不着一丝瑕疵,就是说话咬字,也仿佛受过专人教导,吐字圆润清晰,声线婉转,笑不露齿。 瞧这礼仪教养,真正是名门出身的大家闺秀。 宋慈打量了一番,含笑道:“瞧这小姑娘生得,真真是标致大方,闻夫人好福气。”她从头上拔了一支金镶珠宝半翅蝶簪送了过去:“出来上个灯,也不知会遇见如此可人的小女孩儿,也没准备什么,小小见面礼,你留着赏玩。” 闻紫珊看着那簪子,看了母亲一眼,见后者点头,才双手接过,盈盈的拜了一礼,笑着道了谢。 诸位在座的看着,心里打了个转,心思各转。 宋慈转眼又看到定国公夫人身侧的关六小姐,对方看到她,眉眼一弯,大大方方的行礼。 “却是忘了这里还有一个,记得端午时见过你,那会倒没送上小礼物。”宋慈又把衣襟上别着的碧玺串珠送给了关姝妍。 定国公夫人笑道:“您老太客气了,姝妍,还不谢谢太夫人。” 关姝妍接过,笑着谢了。 第九百八十九章 被逼迫你就眨眨眼 众人相互表过礼,才刚坐下,外头又有些喧闹,安平长公主眉头一拧,自有宫人出去查看,不过片刻,便回转禀报,同时出现在门口的,却是姬太妃领着娘家的姬大夫人及两个姬小姐出现,噢,还有闵亲王妃。 这是什么神仙组合? 闵亲王妃竟然会随着姬太妃出来赏灯,且还有姬家人,这简直震惊了不少人的眼睛,包括宋慈在内。 且不说闵亲王妃自持身份尴尬,鲜小出现在公众场合,就是出现了,也不会和姬家人一起啊。 但现在看着,果然,一切皆有可能。 难道是这对婆媳抿恩仇了? 姬太妃若是知道宋慈心中所想,绝对会呸一声,若不是儿子吩咐,她会带着这个晦气的工具人出来交际应酬? 而闵亲王妃则是满腔无奈,想着要不要装个病提前告退,而不是假惺惺的配合演,好累,不如回府抄经。 她对上宋慈的目光,见对方眼神带着一丝丝的好奇和关切,很莫名的,她感到里面有那么个意思。 你是不是被逼迫了,是的话你就眨眨眼。 闵亲王妃愣了下,被自己的想法给逗乐了,心中郁气一散,也罢,看看这尘世的戏码也是挥霍日子的乐子。 她安然的坐下。 宋慈视线落在姬太妃几人身上,顿时乐了,浑身跟打了鸡血似的,热血沸腾起来。 感觉会有好戏看。 姬太妃也是大病初愈,在府中憋了这十来天才得以出来透气儿,没想到要带正牌儿媳,来了还遇到宋慈这克星,心情可想而知。 看宋慈那老太太老神在在的坐着,也不来行礼,心中就憋屈,汪静娴那大克星克她,连带着她儿子也跟她对着干,偏偏就要赐宋慈什么免行礼权,使得自己想借身份拿捏什么都不行。 姬太妃哼了一声,受了安平长公主的礼,就坐在宋慈身边,瞥了鲁氏一眼,道:“宋太夫人不是号称有几个孝顺儿媳,怎的只有个庶子媳妇在身边侍奉?” 宋慈笑道:“好叫太妃娘娘知道,他们都各自带着孩子出去赏花灯了,这做婆婆的,整日拘着媳妇在身边也没意思不是,也不利小夫妻感情和谐,也就不利添丁啊。” 姬太妃脸一绿。 这意有所指的,是指她吗? 她倒想儿子生几个嫡子,但这个儿媳能吗? 姬太妃有些怨怼的瞥向闵亲王妃,重重的冷哼出声,道:“那你这庶媳怎就拘在身边了,本宫以为太夫人是那一视同仁的人呢。” “她么?也是孝顺,撵也撵不走,非要在跟前侍奉,孩子孝顺,我总不能推了这好意不是?”宋慈轻笑着,对鲁氏道:“你孝顺归孝顺,别傻站着,自己也找个位置坐下。” 姬太妃冷笑着翻了个白眼,双标狗。 宋慈转开视线,看着姬大夫人一手拉着关六,一手拉着闻紫珊,嘴里一腔好话吐出来,不由眼皮一跳。 好家伙,这姬家,莫不是想来抢孙媳候选人? “太妃娘娘,您看看这两个标致人儿,真真是生得好,也不知谁家有福气能讨了去。”姬大夫人笑眯眯地暗示姬太妃。 第九百九十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姬大夫人的大嘴巴一开,宋慈便知主菜上来了,不由取了帕子掩了一下嘴角,遮住上扬的嘴角,好整以暇的看着。 正好,看一看这闻夫人及其女的品性如何。 在场的人都略带同情的看向关夫人和闻夫人,这姬大夫人可是出了名的粗鄙,什么话都敢说的。 被她牵着的两个小姑娘更是羞得涨红了脸,碍于面皮薄,一时也没敢挣脱开来,只能强作镇定。 再看关夫人她们,笑容已是半僵,却仍保持得体。 姬太妃招手:“过来让本宫瞧瞧。” 姬大夫人直接把两个姑娘拉到跟前,姬太妃定睛打量,问道:“都多大了,平日里在家做什么?可说了人家了?” 关姝妍乘机从姬大夫人手里挣脱,双手放在腰间向姬太妃福了一礼:“回太妃娘娘的话,臣女今年十四了,平日在家就是闲着捣蛋,至于亲事……” 她故作羞涩地躲到了母亲关夫人身后,不再言语。 关夫人就嗔笑,对姬太妃欠了欠身,歉然地道:“小女无状,还请太妃娘娘恕罪,她就是个皮丫头,臣妇和国公爷都为她操碎了心,得留在家里好生教养两年才好说亲呢,不然去了别人家说不准就是祸害人家了。” 宋慈眸光轻闪,心道这关六倒是挺机灵,这关夫人更是会说话,短短几句话,就堵死了接下来可能会出的话。 再看这闻小姐,她红着脸回话:“臣女今年也十四,平日里就是做女红帮着母亲管理中馈教养弟妹。” 闻夫人紧接着道:“小女胸无点墨,至今仍待字闺中,叫太妃娘娘见笑了。” 姬太妃:“女子无才便是德,闻夫人谦虚了,本宫看令爱很是大气,不愧是出身闻家。” 可惜年纪小了点,不然说给泽儿也不错,不过相差十几岁,也不会有问题,这么年轻,看这相貌也颇有旺夫益子的样子。 闻夫人笑容温和,心中却是有些着急。 姬大夫人笑道:“我一看这两孩子就是极好的,都想把她们带回家养着了,太妃娘娘您看着如何?” 这话的潜在意思,在座的无不是明白人,纷纷端了茶杯轻抿着。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闻小姐的笑容差点没维持住,只故作羞涩的垂下头。 姬太妃道:“好孩子,哪个不喜欢?” 她从手腕上分别摘了一对玉镯,给了两个丫头一人一只当作见面礼。 两位姬小姐瞧了,眼睛有些发绿,暗自生恨。 姑婆偏心,肥水总流别人田。 宋慈瞧在眼里,顿觉好笑,那两个姬小姐的眼睛都快瞪成斗鸡眼了。 “这么珍贵的镯子,娘娘给这丫头也是暴遣天物,妍儿,你回去可得仔细锁在匣子里,可不许磕坏了,倒废了娘娘的一番慈心。”关夫人主动替女儿接过来,顺势就拿了帕子包起来,一边嗔道:“还不快谢谢太妃娘娘赏你?” 这是要束之高阁的样子了。 宋慈双眼发亮,情商好高。 她又看向闻夫人,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但见后者脸上飞快划过一丝懊恼,一副不甘被对方抢先一步的样子。 第九百九十一章 姬家吃相难看 关夫人的话,多少让姬太妃有些不痛快,她也不算全傻,自然听出那里面暗含的意思,这是堵她想说的话呢。 可她听明白,偏偏就有人听不明白,姬大夫人瞧着关六和闻紫珊,是瞧谁都好,都想拉到自己家里做媳妇。 这两人出身都不错,瞧着也是家中极受宠的,出嫁时那嫁妆必定很丰厚。 姬大夫人眼热得很,拉着闻夫人说着好话,说着就拐到了儿女亲事上去,饶是闻夫人出身王氏,涵养足够好,此时也有些招架不住,心中暗恼。 这姬家,果然是那上不了台面的。 按理说,出了一个姬太妃,甚至是闵亲王的母族,这都富贵了二十几年,多少也知情识趣,怎么就听不出人的潜在话呢? 若是宋慈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怕会来一句,有些人,拐弯抹角只会让她误会,非得明着说不可。 没办法,智商是硬伤。 闵亲王妃看着姬大夫人这跳梁小丑,垂着眸子遮住眼中的嘲讽,当自己不存在。 姬太妃也是有些脸热了,啐道:“进门这么久你就说这么久,嘴巴难道不累吗?还不坐着歇着喝口茶。”姬大夫人讪讪的,冲自家姑母打眼色,好歹给您侄孙做个媒啊。 姬太妃瞪她一眼,这眼浅的东西。 安平长公主见消停了,不由看向宋慈,勾了勾唇,眼中有几分无奈。 宋慈淡定的端着茶,视线在闻紫珊和闻夫人身上转了一圈。 对比之下,这对母女的表现,倒比关夫人母女要落几分下风,关夫人她们情商要高些。 不过再仔细一计量,定国公府是跟着先帝马背打天下的勋贵,过命的交情,祖上也是早有发达,姬太妃是太妃没错,但定国公府也不是没有底气叫板的,人家有兵权。 而闻家么,再贵贵不过皇权,闻夫人也不过二品诰命,纵使夫君是封疆大使,但品阶,却越不过皇家太妃。 但凡在位皇帝是个英明的,那么皇权,便凌驾在一切之上。 想到这,宋慈便敛了些心思,也没法再多想,因为某些人见不得她清净。 “宋太夫人,问你两次呢,咋都听不见?这是不屑回话呢,还是不想和本宫说话呀?”姬太妃瞥着她。 宋慈笑道:“一把老骨头了,年老耳聋,听不清呢,太妃娘娘您说啥?” 众人勾唇。 姬太妃绿着脸指着在座的年轻小姐,问:“问你哪家姑娘好呢。” “哟,这可考到老身了,依老身看,小姑娘们个个都是好的,个个都是家里的掌心宝,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我都恨不得全部拢在怀里好好疼一番呢。” 站在她背后的宫嬷嬷:此话好假。 “听说宋太夫人家中的孙儿都到了年岁,尚未定亲,太夫人,我们家的两个丫头,要是入得了您的青眼,让她们随您家去侍奉您老。”姬大夫人咯咯地甩着帕子笑。 众人:“……” 怕不是傻的?吃相这么难看! 闵亲王妃更是愕然,一张素淡的脸也不免有几分着恼,一副羞于为亲戚的羞恼。 第九百九十二章 挽尊是不可能挽尊了 宋慈也被姬大夫人的‘直爽’给惊到了。 合着你不止是想拐二儿媳妇,还想推销自家女儿啊。 宋慈的视线落在那两个姬小姐身上,一个生得珠圆玉润,樱桃小嘴,是许多老人家喜欢的那种旺夫益子相,另一个则身材清瘦,一双桃花眼,就是双颊颧骨较高,瞧着有几分刻薄,尽管她挤满了笑容看着宋慈。 众人都好奇宋慈会怎么应对,依着这位的脾气,会不会直接骂回去。 安平长公主是有些生气的,就凭那两个蒲柳之姿,还想配宋家的小子? 正想开口,宋慈一笑,道:“姬大夫人可真大方,这么标致的小姑娘,也舍得给我当丫头使唤。” 姬大夫人笑脸一僵:“不是……” “不过你舍得,我却是不敢的,哪家敢把身家清白的贵女当丫头使啊,再缺人也不能够啊,所以你这话以后就莫要再说了,姑娘家身娇肉贵的,当个丫头来侍奉我这老太婆,没得大材小用,我呀,心领喽。” 在场的人都明白,宋慈能说这种递台阶的话,已是给脸了,正常的,就该顺着梯子下,莫要再自取其辱。 可她们都低估了姬大夫人的厚脸皮,但见她笑着说:“不当丫头,那给您当孙媳妇怎么样?” 众人:“……” 厉害了,这厚脸皮的程度! 姬太妃脸都青了,叱道:“住口,开玩笑也没个度,没得让宋太夫人难堪。” 不,我不难堪的,面对你们这辈子都不会难堪! 宋慈道:“太妃娘娘,您就别吓这些小的了,不懂事慢慢教就是。再说了,老身有啥难堪的,活到这个岁数了,这世间的强买强卖难道还看得少了?都一样的道理,豁达着活,也就过去了。” 姬太妃心道你豁达个屁,你这是拐着弯骂人,不带脏话的。 话到这个地步,挽尊是不可能再挽尊了,干脆直接捅破。 “您确实是个明白人,不是说您家孙子都还没定亲么,这在座的姑娘要是有哪个合眼,本宫给保个媒?”姬太妃挺着胸脯道。 安平长公主嗔道:“娘娘您这话可真是,让小姑娘的脸个个都红成虾子了,她们要是都害羞着跑了,没人给本宫猜出几盏好看的花灯,那我可不依。” 宋慈环顾一周,可不是,姬太妃那话出了,小姑娘的脸都羞红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都是必经的,有啥羞的?太夫人说就是了。”姬太妃就盯着宋慈,一副杠上了的强硬。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呀! 宋慈笑呵呵的:“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我一个当祖母的,去管孙辈的亲事作甚?几个小子的亲事,自有他们的父母去张罗打理呢。不过么,真要问老身,老身看中了也不算,得小子们看中了。这小夫妻,自个看上了才能更和谐呀。” 这话说了,不等于没说吗? 宋慈又虚指着道:“这里的小姑娘,个个都好,都是夫人们精心娇养出来的,没得说我看上了就能讨了来。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我们作为男方家只能作那百家中的其中一家,想求娶人家姑娘,还得发自诚心,这个呀,就得靠小子们的本事喽。” 第九百九十三章 这很不宋慈 宋慈的话,说得漂亮又好听,在座带着女儿的夫人,没有谁听得心里不熨帖的。 这宋家太夫人,还真挺通情达理的,人富贵,说话又好听,脾性倒和从前有几分不同。 自打宋相升职后,宋家是更上一层楼,荣宠不断,甭管是姑娘还是公子,都是许多人家想去求的。 之前宋家的门槛都被人踩破了,也没传出要结亲的意思,现在看宋慈这番表现,莫非宋家是真的开始为孙子们择亲了? 想到宋家的几个公子,个个龙章凤姿,凭着家世,前程也不像是愁的人,诸位夫人不免心中多了几分计较。 安平长公主听着宋慈一再说好话递台阶也有些意外,不由多看了宋慈几眼。 按着她老人家往日的脾性,面对这样胡搅蛮缠的不要脸,理应直怼怼的一个大耳刮子的呼过去啊,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姬家递台阶? 这很不宋慈! 安平长公主端着茶,眼角余光瞥到宋慈的视线,有意无意的落在那闻夫人母女身上,心下不由有几分讶然。 莫非是相中了这闻小姐? 如果是,这就有些难办了,那闻夫人,倒是试探了自己几次,询问昭儿的亲事。 安平长公主一时心中多了几分心事。 宋慈若是知道安平长公主的想法,怕是会直呼冤枉,她是讲文明讲礼貌的人,哪会说怼就怼,肯定得分场合。 没错,分场合。 宋慈现在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忍了姬家人,自然是为了孙子。 既然人精儿子已经提了个长孙媳对象候选人,恰好这对象就在跟前,为了给宋家做脸,给她家孙子们做脸,宋慈肯定要收敛几分,给人家留个好印象啊。 当然了,这还是她能忍的底线下,若是对方真的触了她的隐忍度,可去她的,还忍个球球,直接怼! 姬太妃没落得个好脸,反让人对宋慈百般追捧,不禁重重地哼了一声,道:“看来本宫想穿双媒人鞋是不成了。” 姬大夫人有些着急,您想穿,大可以给您两个侄孙女做媒啊。 她几次欲张口,可在姬太妃的瞪视警告之下,愣是也不敢再造次,只得靠在关夫人和闻夫人身边,捧着二人说好话,言语里无不是试探,都被两人给四两拨千斤的拨了回来,不禁有些气闷。 闵亲王妃不着痕迹的看了姬家人一眼,又看向宋慈,心中暗叹。 读书和不读书的区别,大概就差在这里了,怪不得是能培养出一门双进士,甚至是当朝宰相的人。 安平长公主让姑娘们去猜灯谜,她们所在的就是庭院的廊芜,窗户敞开,就能看到园子各处奇形怪状的花灯,随便指了灯就那能取过来猜。 小姑娘生怕大人又在说那羞人的话,忙不迭的走出去,剩了大人在屋里详谈说话。 安平长公主直接拉了宋慈走到一盏莲花灯下,小声的探问:“看您的目光都在那闻小姐身上打转儿,莫不是是相中了这丫头?” 宋慈讶然:“不是,我这么明显?” 安平长公主心中微沉。 第九百九十四章 离相中为时尚早 安平长公主的反应,宋慈看在眼里,心里也不由咯噔一下,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看她这个反应,是不知道这人选是楚帝给提的样子。 安平长公主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也没不妥,就是觉得有些奇怪,您也才初见这闻小姐,就挺注意她,我也就只能想到这一点上去了。” 宋慈摘了莲花灯谜的字条拿在手上扫了一眼,声音低低的,道:“这也是巧合了,若不是之前听我家大郎所说,我岂会注意。” 安平长公主的心吊了起来,问道:“竟是宋相相中了?” “其实也不是相中了,只是提了这么个人,噢,这还是你皇兄提的。” “什么?” 安平长公主惊到了,这么个人,是皇兄提的,还是跟宋相提,这莫不是涉及到朝政格局上去? 她也不傻,稍微一想到这点,就不会去触自己皇兄的霉头,看来这闻夫人的试探是能完全拒了,这谁敢和皇兄抢人啊。 便不是皇兄,而是宋相看中了这门亲,她也不会去和宋相府抢。 江南总督之女是贵,但这满大庆,也不仅仅只有她一个封疆大使之女,且对方也比昭儿年长一岁呢。 “我家肃儿翻个年就十六了,原本他爹是想着有了功名后再定的,只是你也知道我们家什么情况,多的人是盯着,嫡长孙不定,底下的弟弟们也不好定。既然皇上提了这么个人,看看也无妨。”宋慈试探着笑问:“怎么,长公主您也看中了这闻小姐?” 安平长公主连忙摇头,道:“我家昭儿也才十三呢,身上也没半点功名,还不如宋大公子呢。” 至于闻夫人的试探,她没说。 这样的话不好说,有心的人会发现,自有判定,而自己的态度也摆在这里,相信宋慈便是知道了,也该明白,自己无心闻家。 “其实这小子迟点定也无妨,就是姑娘,我也愿意她们到十七八才成亲呢。只是很多事,事与愿违。” 安平长公主笑问:“那您是相中了?可要本宫保这个媒?” 宋慈摇摇头,道:“说相中,倒也为时尚早,不过是先看看人,真正要相,还得由孙儿他娘来。” 说句实在的,她对闻夫人她们的印象倒也不算极好,却也不坏,初次接触,不好说什么,还得多观察。 “这闻小姐,教养倒是可以的。”安平长公主道:“听说那闻夫人对她的教导是按着大家宗妇去教的,若是相中了,未尝不是一桩好亲。” 宋慈笑了笑:“看缘分。” 她们所站的位置,正好看着那一票小姑娘站在灯下,吱吱喳喳的娇笑,而闻紫珊站在一盏兔子灯下,笑容恰到好处,身边围了姬家两个小姐,还有两个小姑娘,颇有一枝独秀的感觉。 宋慈眸光一闪,收回视线,问:“寿宁郡主的婚期可是定下了?” 安平长公主便道:“已是定了,就定在明年正月十八,到时候定给您发请帖。” 第九百九十五章 和谐中总有不合宜的声音 再回到廊芜内,闻夫人被姬大夫人缠得实在是有些受不住了,向安平长公主递来求助的目光。 安平长公主眸光一闪,笑道:“闻夫人和姬大夫人聊些什么这般投契,过来也和本宫说说?宋太夫人刚才也和本宫说起余杭的一些风土人情,本宫哪里接得上话?你从江南回来,快与她老人家磕叨磕叨。” 宋慈看了安平长公主一眼,您可真是个人精子。 闻夫人巴不得脱身呢,跟姬大夫人告了一声罪,自然而然的走过来,坐在宋慈身边,笑着道:“太夫人也许久没回余杭老家了?” 宋慈他们老家是余杭的一个小村落,当然,如今已经改名叫宋家村了,不是因为整个村落的农户都姓宋,而是因为那村子出了一个闻名天下的宋相爷。 一开始,那村里正还想叫凤栖村,证明是汪太后当年住过的风水宝地,但被宋致远阻止了。 落难民间,也不是什么好名声,何必记住这个黑历史,没得招膈应。 所以,避免犯贵人忌讳,就改成了宋家村,如今那地方,说是风水宝地也不假,宋家发迹也不忘根,在那兴建了老家祖宅,修了祖坟祠堂,建了宋氏族学,修桥铺路,传扬文学教育。 此外,还种了许多的桃李树,寓意桃李满天下的美意,每到花期,千树万树梨花开,那简直是许多画家采风的宝地儿,愣是把一个不起眼的宋家村整成乡里最极具盛名的村落。 换宋慈的现代话说,那就是大庆最美乡村。 闻夫人也会交际,含笑道:“早两年我也曾到宋家村赏景儿,如今那里可漂亮了,听说族学还出了好几个秀才举子,周边的村落都抢着名额想到宋氏族学里求学呢。” 宋慈道:“我们宋家在京中生活多年,老家里,都多亏了乡亲们打理主持,才有今日的宋家村。” “话也不是这么说,我就听说是宋府每年拨款到村里用于教学修路呢,这都是您菩萨心肠所致。”闻夫人捧了一句。 “说菩萨心肠老身受之有愧,不过是饮水不忘挖井人,所做所念,饮水思源罢了。”宋慈笑眯眯地道:“真能培养出几个有才的人,也是为天家为大庆效力,这就要靠闻大人等官员领导有方了。只要大家有劲一处使,相信大庆会越来越繁荣。” 安平长公主凑趣道:“您这一捧,可是要我给您带话给皇兄,等着赏您了,您若不赏我一盏好酒吃,我可不给您带话。” “带话不必劳你大驾,想喝酒只管来家里,老身亲自给你调一盏另类的酒,可与你平日里喝的不同。”宋慈笑道。 一旁的钱夫人笑着插了一句:“太夫人可不能厚此薄彼,可得听者有份才好。” “对对,我们也厚着脸皮讨一盏。” “行,左右这已入秋,螃蟹正肥的时候,届时让我那几个媳妇办个赏菊宴,都给你们发帖子就是。” 众人都笑着称一准到。 笑声热闹中,一道不合宜的声音就响起来,幽幽的:“太夫人这是把我们王妃给置于何地了呢。” 第九百九十六章 专业捅马蜂窝 有些人,总是让人难以忽略,不管她是好的坏的,只要她想,就能成为人群中的那最亮的一颗星! 啊呸! 是专业冷场冰渣。 一声至王妃于何地,就成功把热场子给冷场了,众人齐刷刷的看过去。 是她是她又是她,叫人避如蛇蝎的姬大夫人。 众人又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坐在一角里安静如鸡的闵亲王妃,是指她? 闵亲王妃皱起眉,抬起头来,她一心想做透明人,奈何总有人帮她找存在感。 这是什么猪亲戚,是要把她带坑里么? 闵亲王妃感觉很不妙。 姬太妃则是脑中警铃大作,不好,这蠢货又要生事儿了! 她正要开口,宋慈先问了出来:“姬大夫人这话是何意?恕老身听不太明白,什么叫置王妃于何地?” 姬太妃大急,站了起来。 “对啊,姬大夫人这是何意?”安平长公主的笑容敛了,不怒而威。 姬大夫人瑟缩了下,嘀咕道:“太夫人捧着大庆,忘了我们家王妃是何身份了?” 一心说大庆繁华,咋都不看场合呢,前头夏国的郡主也就是闵亲王妃还坐在这呢,这不是往人家心上扎刀子么? 这是仗老欺人,对,还仗势欺人,看那闻夫人她们,满脸狗腿,啧。 姬太妃暴喝:“你个棒槌,给本宫住口,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 她后悔了,她就不该出来赏什么灯,带着闵亲王妃这个黑面神就算了,姬大夫人更是蠢得无可救药,什么捧着大庆,这话也是她能说的,混账。 这个蠢货,迟早要休了她,免得祸害了姬家。 姬大夫人被骂,脸上红得紫涨,委屈不已,姑母也太不给脸了。 宋慈冷笑,这可不是什么棒槌,是蠢了,还是无救那种。 她看向闵亲王妃,眼底划过一丝同情,与此作亲戚,难为你了,怕不是觉得你碍了那姬侧妃的路,故意给你扎刀? 闵亲王妃满脸寒霜。 “王妃是何身份,不就是闵亲王妃么?是我大庆的亲王妃,有皇家玉蝶的。”宋慈淡笑着道:“姬大夫人也不必提醒老身,老身虽老,却也还没到老眼昏花认不出人的时候。” 姬大夫人:“……” “王妃说是也不是?”宋慈看向闵亲王妃:“在座各位,都是大庆的一份子,是大庆子民,受大庆庇佑,享大庆太平的。” 闵亲王妃放下茶盏,站了起来,向宋慈福了一礼,道:“太夫人所言甚是,本妃,乃是大庆闵亲王妃,姬大夫人记住了。”她又向姬太妃行了一礼,道:“母妃,儿媳偶感不适,不好打扰了母妃雅兴,便先行回府了。” 姬太妃气得满脸铁青,也没留人,只挥了挥手。 闵亲王妃带着贴身丫鬟施施然退场。 场面一度安静尴尬,姬大夫人有些忐忑,感觉自己捅了个马蜂窝,她不就说了一句话嘛。 姬太妃也无心坐下去,道:“这花灯年年赏着皆如是,无趣得很,本宫乏了,你们随意。” 她看也不看姬大夫人,径直走出去。 姬大夫人哪敢逗留,连忙跟上,又遣了人去叫两个女儿回来。 第九百九十七章 蠢钝如猪 姬太妃一行一走,安平长公主再无顾忌,一拍桌子。 “本宫活了这么久岁数,真真从未见过如此荒谬之人,简直是蠢钝如猪。” 什么叫捧着大庆,罔顾闵亲王妃身份? 姬大夫人这是不把大庆放在眼里,还是不把自己当大庆子民,说这种话也不怕遭雷劈! 简直蠢不可及! 就她这么一句话,若犯了天子忌讳,祸及全族也不是不可能。 闻夫人道:“长公主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不是说那姬大夫人从没念过书,只是个不通规矩礼仪的粗野农妇么?她不会说话也是正常。” 安平长公主眉头微不可见的一蹙,这话是不是有些不妥当,宋家太夫人也在这呢。 众人也都有些默然。 闻夫人微怔,后知后觉地想起宋慈的出身,脸色微变,立即堆起笑容补救:“要我说,姬大夫人就该跟宋太夫人学一下规矩和说话的本事,您可是教出相爷的人呢,她若跟您学得一成,也足以脱胎换骨了。” 宋慈叹气:“我可不敢教,免得被人说着误人子弟。也不瞒你,这京中,也有不少夫人瞧不上我老身粗鲁又直来直去的作派呢。” 这是恼了还是怪了? 闻夫人有些慌。 关夫人笑道:“宋太夫人这是谦虚了,您可是连太后娘娘引以知交的人物,连这天下最尊贵的人都把您引为知己,足以证明您的人品。说实话,这满京中,有些自持清高和规矩重的人反倒做作,不如和太夫人相处自在。您老呀,可是大智若愚的人物。” “没错,您就别谦虚了,不然我等得成什么人了。”安平长公主也凑趣。 宋慈嗔笑:“你们个个都拿了好话捧着我,莫不是怕我鸽子你们那顿好酒?” “鸽子,这又是何意?” “就是放鸽子,意思就是立下约定却不赴约不守诚信的行为。” 众人立时就笑说:“您说过的,必然会允诺,我们却是不愁的。” 气氛再度活跃起来。 宋慈她们这边活跃,姬太妃那边却是阴云密布。 “姑母……” 姬大夫人才开了个口,就被姬太妃一巴掌刮在了地上,顿时尖叫出声。 “蠢货,给本宫闭嘴!”姬太妃指着她怒骂:“姬家怎么会娶了你这么个蠢钝如猪的东西做长媳,简直倒了血霉,早知道你蠢成这样,就该让大哥大嫂休了你,也省得你祸及整个姬家。” 姬大夫人捂着脸嘤嘤地哭:“姑母,侄媳做错了什么,侄媳好歹给姬家生了三个带把的大胖小子啊。” “呸,除了你就没人生了?你错就算了,还不知道错在哪,这才是大错!”姬太妃动了手差点要动脚,怒道:“你说人家捧着大庆,真是可笑,她不捧大庆,难道要捧前朝夏国吗?你敢说那大逆不道的话,想死就自己拿了白绫挂了房梁算了,莫要连累姬家!” 姬大夫人脸色惨白:“姑母,我哪有大逆不道,我这不是替您抱不平么,宋太夫人说那些话不就是讽刺您讨了那么个媳妇么?” “住口!来人,把她送回姬家,传本宫口谕,不许她外出走动!”姬太妃看她的眼神简直想吃人。 姬大夫人一口血含在嘴里,差点喷出来,凭啥不让她走动? 第九百九十八章 请罪擦屁股 闵亲王妃和姬太妃前后脚黑着脸回到闵亲王府,想让人不注意都不行,有人禀到闵亲王那边,也很乖觉的把调查出来的前因后果一道说了。 闵亲王眼中掠过一丝冷意和讥笑,他让手下退下,想了想,先去了闵亲王妃那边。 闵亲王妃已经换下了大衣裳,换了居家衣裳坐在灯下翻看经书,见他来了,有些意外地站起来,福了一礼。 闵亲王摆摆手,让她坐下,道:“我听说大表嫂冒犯了你,特意过来看看你。” 闵亲王妃愣了下,无所谓地摇头道:“称不上冒犯,王爷过虑了,妾并不会放在身上。”顿了下,又道:“倒是不知会不会传到皇上那边,从而引起皇上的不快,王爷还得好生给姬家收尾一番。” 所谓收尾,不过就是擦屁股。 这是她站在王妃的角度去看的事,毕竟姬家怎么都算是闵亲王的母族,而姬大夫人那话,确有些大逆不道。 于情于理,闵亲王都得去擦一下这屁股。 闵亲王看着她良久,道:“你倒是适应了这身份,大庆的闵亲王妃,这是已经抛弃了你过往的身份?” 闵亲王妃心下一跳,垂下眸子,道:“现在,所有人见了妾都是招呼一声闵亲王妃,而非崇阳郡主。” 也就是说,不是她抛弃,是崇阳郡主已在众人口中湮灭。 闵亲王不说话,站了起来,冷硬道:“早些歇着。” 闵亲王妃站起来,随他走到门口,目送他走出院子,眉头蹙起,这个人,她真的看不懂。 …… 姬太妃听说儿子来了,莫名有几分心虚和焦躁,不为别的,只为娘家。 别人的母族多少会给儿子带来助力,换到他们这里,就只有拖后腿和不停擦屁股的破事,这让姬太妃多少觉得烦躁和不自在,感觉亏欠了儿子。 闵亲王走了进来,向姬太妃拱手一揖,道:“听说母妃在外受了气,可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姬太妃讪讪的道:“泽儿可是听说了你大表嫂作的蠢事。” 闵亲王坐了下来,叹道:“大表嫂出言不逊,只怕会犯了大忌讳,母妃放心,一会儿子就递牌子入宫去,亲自向皇上请罪。” 姬太妃的脸顿时一绿,请罪,就代表背锅。 这个该死的刘氏,真真是个搅家精。 “这,非要去么?”姬太妃很是心疼,道:“皇上会不会降罪于你?” “降罪儿子倒是轻的,就怕皇兄会惩罚整个姬家。” 姬太妃脸色大变:“不会?她也没说什么呀!” “没言明,可那大逆不道的意思已是有了,更别说,安平长公主也在,皇兄会不会传她问话,也难说。”闵亲王意有所指地道:“其实,皇兄若是要拿捏我,这小事也会把它变成大事的,有句话叫君要臣死呢。” 姬太妃彻底白了脸,这么严重吗? “母妃,大表嫂这人,易生是非,还是别让她外出应酬交际的好,以免连累了整个姬家。”闵亲王眼底有一丝冷冽划过。 第九百九十九章 吾家有孙已长成 夜渐深,宋令肃领着几个弟妹提着新得的花灯来到葵园接宋慈回府。 宋慈心道,这都不知道是缘分还是上天自有安排,就这么着,就让宋令肃碰上那闻家小姐了。 正好,偶遇更显从容,也让小子见一见这小姑娘,可是合眼缘? 听得有外男来,几个小姐都有些羞涩,纷纷看向自家母亲。 安平长公主眼珠子一转,笑着道:“各家都有长辈在,这小辈们打个照面也无妨了,以后出门在外,也不会落个不相识,大水冲了龙王庙的场面。” 这里数她身份最尊,既然这么说了,别家的夫人也不会触她眉头,不过看宋慈也不反对,心中便有了想法。 宋家怕是真的要给那几个公子定亲了,尤其是宋大公子。 小姐们都躲在了母亲身后,羞涩的微垂着头。 宋慈见了心中好笑,也就是古代才能看到这样漫天羞意的画面了,换在现代,那个不是大大方方的看? 宋令肃和宋令杰带着弟妹走了进来,不曾想这屋中除了这么多长辈,还有些年轻脸孔。 虽是愣了一下,可两人都只是一眼之后就垂了眸,不敢乱看,径直走到宋慈面前拱手行礼。 宋慈笑道:“不错,好歹护着你们的弟妹周全着回来了,长公主等长辈都在,你们这些小的,都去见个礼。” 宋令肃他们连忙又向安平长公主行礼,眼珠子是半点都没乱转,这端方雅正的样子,看得人大喜。 在座的人,哪个没有女儿,就是没有女儿的,也有什么侄女外甥女的,年纪还小的宋令洲倒先不提,瞧着领头的宋令肃宋令杰,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郎,身材却长得修长挺拔,气质温雅,相貌清俊,再配上家世,简直是理想的如意郎君。 夫人们满意,那些小姑娘,更是用团扇或帕子半遮脸,偷偷的看,这一看,脸红耳赤,羞涩不已。 宋慈不经意的看向那闻小姐,见她也偷看,但也只是一眼,便垂下头,羞涩归羞涩,倒没看出有什么别样的意思。 不过宋令肃看到定国公身后的关姝妍后,明显愣了下,露出个笑容,后者则是笑盈盈的施礼,道了一声宋师哥。 宋慈奇了,问:“这称呼是什么讲究?” “好叫太夫人知道,小女曾在鹿山书院跟着傅太傅旁听过一年,也算是小女先生了。前阵子我去书院拜访先生,曾与宋师哥有过一面之缘。”关姝妍大大方方地回话。 宋慈恍然:“原来如此。” 关夫人便笑道:“我这丫头在家中排行最小,宠得厉害,叫太夫人看笑话了。听傅太傅说,宋大公子品学兼忧,很是不凡,如今看着,真真是一表人才,端的是龙章凤姿。” 宋令肃耳根微热,道:“小子不敢当夫人的夸。” “好就是好,还有宋三公子,这位四公子,还有三小姐,个个都是好的,太夫人当真好福气!”关夫人夸道。 闻夫人也道:“关夫人所言极是,太夫人儿孙满堂皆有才情,真是羡煞旁人。” 宋慈谦逊一番,又客套寒暄了几句,也达到目的了,便起身告辞。 第一千章 和祖母谈一下人生大事 宋令肃觉得自家祖母的眼神过分热切,还有些,咋说呢,猥琐? 把老太太送回春晖堂安置下,他终究是忍不住了,问道:“祖母,您要是有话吩咐,不妨直说。” 别用那种小眼神来与我神交了。 宋慈笑道:“你都不曾说过那定国公府的六小姐是你的小师妹。” 宋令肃微怔,反应过来说的是谁,就道:“老师不曾收过女弟子,也称不上真正的师妹,就是一声礼节上的称呼。” 所以这没啥好说的。 宋慈看他没有半点旖旎忸怩的心思,不由叹一声棒槌,又问:“那里小姐们那么多个,你可是注意到了哪个?” 宋令肃脸上一热,无奈地道:“祖母,非礼勿视,本来那屋里没设屏风遮挡就已是越礼,孙儿哪敢乱看。” 他所受过的教养,并不是白受的,那满屋子女眷,进去已是有些于礼不合,更莫说四处乱瞟,那岂是君子所为。 宋慈心叹,端方是真的端方了,不愧是她的金孙。 “傻小子,让你进来,自然是把你介绍给大家,你都十五了,也该定亲了。” 宋令肃俊脸腾地涨红,心跳如鼓,眼神都不敢往宋慈那边看了,支支吾吾地道:“孙儿没注意的。”他也不是蠢人,稍微一想,就想通了其中关节,大胆问:“祖母是看上了哪家小姐?” “也不是祖母看上了,是你爹有几分意思,不过还得看一看你们合适与否。” 宋令肃更是意外,竟然是父亲看上的人家? 他想了下在座的夫人,试探着问:“莫不是那闻夫人家的?” 这回轮到宋慈惊讶了,问:“你怎么会想到那家。” 宋令肃笑了笑,道:“旁的夫人早就在京中已久,若想替孙儿说她们家的小姐,早就来往密切了。倒是那闻夫人初见,她是江南总督的夫人,如今闻大人仍在任上,咱们老家也在余杭,也算有亲近之意。” “祖母却是没想到这一处去,毕竟一个官员不可能一辈子坐在一个位置上,那你觉得那闻小姐如何?”宋慈笑着问他。 宋令肃红着脸摇头,道:“孙儿不曾细看,谈不上来。” “没事,下次仍有机会,这相亲,也不是一相就能中的,肯定要多看几回,眼下不过是彼此打个照面。”宋慈想了下,道:“倒是肃儿,理想中的妻子是如何的?” 这个,宋令肃还真没想到会和祖母谈这人生大事。 他红着脸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爹娘和祖母觉得好就是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毕竟是要与你过日子相伴到老的,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少年夫妻相处得好,将来老了,才能作个知冷知热的老伴儿。肃儿,也不是说盲婚哑嫁的婚姻就不幸福了,可彼此心悦的婚姻,多少会比盲婚哑嫁多几分趣味的,你也盼着琴瑟和鸣?” 宋令肃闹了个大红脸,道:“盼她孝顺父母,知礼明理,豁达大方,琴棋书画倒在其次,最重要还得掌家理事。” 毕竟他是嫡长子,妻房只会琴棋书画不会中馈,那得乱成什么样? 第一千零一章 需定亲的因素之一 少年郎面皮薄,稍微和宋慈说了几句就是满腹心事,被知情识趣的祖母给打发出去了。 宋令肃站在春晖堂院门前,往外院去,也不回自己的院子,而是拐去了三弟他们的双麟堂。 却不想,宋令杰已在院子里摆了小酒桌,还温了一壶酒,桌上是应节的各色月饼瓜果,像是专门等着人来一样。 宋令肃有些惊讶,道:“你这阵仗怕不是等着我来?” “总不能等洲儿?”宋令杰轻笑,指了一旁的椅子,道:“怎么着,和祖母说过话了?” 宋令肃又是一惊,对于这个堂弟的狐狸心思多少了解,便道:“你知我和祖母说了啥?” “无非是说你我的亲事,祖母让你送她回院,又逗留多时,那定是先说你了。”宋令杰倒了一杯菊酒,推到他跟前,道:“莫不是葵园那屋里,就有给你相的未来嫂子?” 宋令肃脸一红,道:“你这谋断,将来不当官都对不起你这满肚子弯弯道道。” 宋令杰眉梢一挑:“看来我便是猜不中也不远矣。” 宋令肃啐他,拿了酒杯与他碰了一下,道:“是有那么个人,只是祖母说相定了再说,我也没细看,只觉得有些突然。” 他没点名是谁,宋令杰也不问,毕竟这事还没有一撇,乱说一通若传出去对女方闺誉也不好。 其实就是不说,他大概也从大书房听来的话而隐隐猜到是谁。 “翻个年就十六了,也该定了,你定了,想必等我下场以后,拿下了功名,也会定下。”宋令杰道。 宋令肃讶然:“你这么肯定?” “定亲而已,也不是成亲,先把人定下,也算是有个未婚妻在,以防突发……”宋令杰迟疑了一下,道:“伯父其实每次都会过问祖母的平安脉。” 宋令肃大惊,瞪圆了眼:“祖母她?” “祖母明年也一甲子了,身体现在看着硬朗,但是年岁也大了,年轻时又有顽疾。” 宋令杰说得隐晦,但宋令肃却是明白,怕着宋慈突然身体不好,而他们这一代连妻房都还没定下,更别说生第四代了。 若是定了,有个万一,着急成亲也未尝不可,可若没有对象胡乱定个人家成亲,反而对他们更被动。 若宋慈在,大概会郁闷得无力吐槽,这就是说怕她忽然嗝屁连孙子成亲都看不上了! “且看,大人们若觉得好,定了也无妨,以咱们这样的人家,定的姑娘也不会太差了。”宋令肃笑了下,道:“只是二弟,就暂时躲了这一关。” 人都不在跟前,定个毛线。 提到宋令钊,宋令杰的眼里划过一丝担忧,也不知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在军营生活可是习惯?这样的佳节,又会不会想家? 想家自然是会想家的,宋令钊也是少年郎,也只是个人,哪有不想的,可再想,他也觉得出来真是选对了。 军营生活,太爽了! 躺在草堆看着天上明月的宋令钊咬着一小角冷硬的月饼,双手垫在脑后,一腿搭在另一腿上翘成二郎腿,只觉得这里的月亮,比在上京的更低更容易触及。 他喃喃的嘀咕一句:“我很好,勿念!” 第一千零二章 我被嬷嬷鄙视了 宋慈靠在床榻上和宫嬷嬷瞎聊着今晚的所见所闻。 “您这是没看上那个闻小姐?”宫嬷嬷有些意外宋慈对闻家母女的评价,又笑道:“总不能是因为闻夫人说了那么一番话,有瞧不上农户的意思,所以就心里不喜?” 宋慈瞥着她:“在你眼中,我就像是这么小气的人?” “老奴看挺像的,您可是敢爱敢恨的狂人。”看谁不喜,直接怼的那种,也不会跟人家惺惺作态。 “瞎说,我演技是练过的。”宋慈意有所指,道:“这阶层问题谁都逃不脱,勋贵世家瞧不上普通小百姓,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我可不会要求人家一视同仁,那听着就傻。” “您是人间清醒呗。”宫嬷嬷掖了掖被角。 宋慈斜睨着她:“跟着我宫嬷也学了不少词啊。” 宫嬷嬷哂笑。 宋慈道:“说实话,我是觉得那闻小姐过于清高了些,那身傲气虽然极力压着了,但仍是瞧得出来。” 闻紫珊的礼仪规矩家教甚至家世其实都没得挑,便是送去做皇妃,应该也能拼出个好前程,一身傲气,颇有点睥睨她人,虽然她极力压着。 但宋慈是谁啊,她学表演的,对人的细微表情说不到观察入微,但看一个小姑娘,也足够了。 她甚至看不上关家那六小姐,大概觉得对方言行过于大开大阔? 宫嬷嬷道:“闻夫人出身王家,教养自是不差,她教养的子女,有傲气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你说的对,但这样的小姑娘,只怕不太适合肃儿。”宋慈道:“肃儿性情是内敛的,这内敛的人啊,多是内向细腻又平静。闻小姐自持傲气,自是会追求完美,万一两人发生争吵,凭着肃儿那内向的性子,不能理解或沟通,两人岂不是钻了牛角尖?那闻小姐,大概是会向往一个比她厉害比她强的能压住她的夫婿的。” 宫嬷嬷听得扶额,道:“按着您这说法,大少爷能讨什么样的姑娘?哪对夫妻不都是相敬如宾的过日子。” 宋慈讪讪的,道:“我要求多呗,我就想肃儿寻个性格上能和他互补的人,应该会比较幸福。” 宫嬷嬷轻嗤:“容老奴说一句,您这是穷讲究了!” 宋慈:“……” 你这是鄙视我,我看得出来! 宋慈也知道自己又用现代后世的思想去看人事,不免有些心虚,道:“罢了,只看一眼也看不出啥来,等过些日子,再邀请她们来,仔细再看看。老大两口子说好,那就随他们。” 反正她只提意见。 “合该如此。”宫嬷嬷道:“您就等着喝孙媳妇茶好了,相爷总是会打理好的。” 宋慈叹道:“这不是盼着娶个识大体明理的,长媳娶得好,也才能和底下的妯娌相处得好,妯娌和睦,家才和睦,这要是找个一身傲骨处处要拔尖的,那指定有许多争斗,能安生才怪。也不看别的了,就看今晚姬家那傻货,蠢成那样,姬家没倒霉真是有欧气。” 宫嬷嬷道:“只怕过了今晚,她以后也不能出来应酬了。” 姬家若不傻,肯定会有动作,说老实的,放这样的蠢人出来,不就是自掘坟墓么? 第一千零三章 渣男靠不住的 姬大夫人的下场,几乎在场的人都会预见,鲁氏更是暗自警醒自己,别学了对方那样蠢,祸害了自己就算了,没得祸害儿女家族。 “老爷说是和同僚喝酒,可已回府?”鲁氏品着温茶,随口问了一句。 吉祥脸带踌躇,鲁氏见状,不由脸色微沉,放下茶,冷着脸问:“怎么?有什么是不敢与我说的。” “老爷差人把白姨娘接了出去,至今未归。” 鲁氏一怔,随即露出一个讥讽的冷笑:“和同僚应酬赏月,却是要带上美妾?他也不嫌臊?” 吉祥不敢接话。 周妈妈便冲她使了个眼色,吉祥福身一礼,退了出去。 “夫人,您别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鲁氏咬着后槽牙道:“你说这人怎么就变得这么陌生,当着公公婆婆的脸说什么和同僚应酬,转眼呢,却是把姨娘给接出府去。别人都是一家子的出去赏灯陪着孩子,有说有笑,相亲相爱的,也就是我们这房……” 她说着,免不了红了眼眶,脸上更是苦涩不已。 人最怕就是有对比,一比就比成渣。 周妈妈也有些不是滋味,暗自骂了几句宋致庆浑,正要再安慰几句,却见鲁氏擦了眼角。 转瞬间,她已是恢复冷然。 “未经主母同意,姨娘私自出府,待她回来,在梅苑门口跪着,好好反省。” 周妈妈心下一跳,看她脸上冷硬,不由暗叹。 …… 白水莲打了两个喷嚏,不着痕迹的摸了摸耳边,倚在了宋致庆的怀里。 宋致庆打了个酒嗝,摸了摸她的发髻,道:“可是冻着了?” “妾冻着倒也无事,只要您能得孝王另眼相看,就是死了也值得。孝王妃说了,王爷也时常夸您呢。”白水莲柔声道。 宋致庆道:“好莲儿,这也亏了你在孝王妃跟前替为夫美言。” 白水莲轻叹:“我不过是一介女儿身,也身无长物,也就只能替您在女眷跟前拉拔几句了。您是孩子们的爹,是我的夫,我总是盼着您好,盼您前程似锦。” 宋致庆听得大为感动,连亲了她两口:“今晚辛苦你在王妃跟前周旋了。” 今晚,他就是带了白水莲到孝王府办的灯棚赏灯,孝王妃对白水莲,跟亲妹似的,无不是因为罗知府那边的关系。 白水莲道:“只怕夫人知道后会不快,我这出府,都不曾向她请示呢。” 宋致庆浑不在意:“有我在怕什么?是我派人接你出府的,在我这过了明路也是一样的。” 白水莲却是不以为然。 果然,回到府中,白水莲就被人请到梅苑跪。 宋致庆皱眉道:“去告诉夫人,人是我接走的,白氏也不算私下出府,跪就免了。” 周妈妈淡淡地说道:“回老爷的话,夫人说了,礼不可废,就是她也不敢犯这府里的规矩,若是老爷想出府另居倒是可是无视。” 宋致庆脸色一黑。 “大好的佳节,太夫人和老太爷也该歇下了,夫人说了,这动静若闹大了,传到老祖宗跟前,跪的只怕不止一个白姨娘了。” 宋致庆身子一僵,看向白水莲,道:“要不,就稍微跪一下?” 白水莲:“……” 我就知道你靠不住! 第一千零四章 伯仁因我而死? 宋慈没料到的是,姬大夫人不是以后不会在出现公众面前这么简单,而是永远都出不了了,因为她一夜暴毙。 姬大夫人自裁了。 大清早的听到这个消息,宋慈一口热茶尚未入喉便悉数喷了出来。 “啥,自裁?” 宫嬷嬷递过一面帕子,点了点头:“说是一时想不开就吞了金,人已经敛了,报丧的也已经前来报过了。” 宋慈胡乱擦了擦嘴角,皱眉道:“不是,她会自裁?你逗我,就她那贪恋富贵又爱占小便宜的人,会有想不开而自裁?我不信!” “信与不信,反正人已经没了。” 宋慈捏着帕子,道:“那依你之见,她是真的自个自裁,还是被动自裁?” 两人目光对上,一副个中内幕不必细说,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眼神。 宋慈后背升起一丝寒意,道:“这姬家,竟然这么狠,那姬大夫人好歹是他们寒微之时就娶入门的,就是再不喜,让她下堂便是,不至于把人给……了!”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觉得姬家可真是心狠手辣,那姬大夫人入门至今,也有几十年了,都下得去手。 “让她下堂,那倒不如死了,按着那位的性格,她怕是宁死也不会下堂的。“宫嬷嬷道:“享了泼天富贵的人,您再让她重新去啃糟糠,如何能忍得?” 宋慈叹了一口气:“你说的也是,从来都是由奢入俭难,就是觉得姬家挺冷绝。” 宫嬷嬷犹疑片刻,道:“姬家虽也冷心绝情,但想到让她自裁的,大概也是受人指点。” 宋慈一惊:“你是说太妃?” “兴许是闵亲王。” 宋慈呼吸不由一窒。 “从辈分上说,姬大夫人于他也不过是平辈表嫂,说句不好听的,这人没了,热孝里再续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若是留着这么个祸害,也不知还会惹出什么祸来?姬大夫人那句话确是有大不妥的,换个有心的,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罪名安在她身上,甚至姬家身上,这搁谁都担不起。” 宫嬷嬷低声道:“相反,死一人保全族,还避免以后的祸事,这桩买卖怎么都值当。” 宋慈心底发寒,人命贱如狗,在这个古代,更是毫无底线,分分钟冲你出手的,是自家人。 利益至上,搁哪哪都通用。 “看来姬大老爷怕是最痛快的一个了,发达死老婆。”宋慈嘲讽地说了一句。 宫嬷嬷深以为然,按着那种人的无情,热孝里就会把新人给抬进门了。 宋慈顿觉腻味,重新抿了一口茶,忽然想到什么,道:“那个啥,他们姬家不会觉得是我给逼死姬大夫人?” 到底是有她说的话在前,这后脚那姬大夫人就给整没了。 所谓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就是这理了。 宫嬷嬷也愣了下,道:“不至于?” 宋慈还想再说什么,江氏她们便进了门,是为了到姬家吊唁去的,毕竟那姬家也有个安乐伯的爵位,又是闵亲王的母族,自是要去的。 第一千零五章 我,帕金森慈 纵是一个伯府的大夫人没了,按着宋慈这身份,也犯不着亲自到场吊唁,故而就只让江氏和鲁氏一并前去吊唁。 江氏没见着人倒还不觉有啥,鲁氏倒是心有戚戚,在路上和她一个车子,就说起中秋节在葵园闹的一出。 江氏也是个聪明人,一听就笑了:“这姬大夫人蠢成这样,不死也得死了。” 那么大逆不道的话也说得出来,不是找死呢么? 但凡有点脑子的掌家人,都会立即处理了,不然这要是传到天子跟前,咋的,你姬家想造反,不盼大庆好,是盼着夏朝卷土重来吗? 这不,为免天子刀当头斩下,也就只能牺牲这一个蠢媳妇了。 “那姬大夫人听说连字都认不全,和两个妯娌抢管家权也闹了不少笑话,连自己房里头的官司都管不住呢,莫说管家了,这不就被那二夫人处处压一头。”鲁氏叹道:“这争呀抢呀,到头来,也落个没能寿终正寝的命,何苦来。” 她是有些戚戚焉的,昨日这人还好生生的在眼前张牙舞爪百般卖弄,转眼就变成了黄泉人,不叹是假。 江氏看她一眼,道:“就是,什么争抢,都不比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自在,有句话就是这么说的,纵有百般算计,也是人算不如天算。” 这话里意有所指,鲁氏也是勉强勾了一下唇。 人死如灯灭,再提也无趣,妯娌二人很快就岔开了话题,而安乐伯府也到了。 …… 秋日干燥,宋慈连喝了两盏梨子蜂蜜水,歪在南窗下的罗汉床不愿动弹,只拿了拨浪鼓去逗放在床上的旦哥儿,一边给他说着所知的小故事,对于在屋里进进出出忙里忙外的一众丫头,那是视而不见。 宫嬷嬷也拿了一件小衣裳在绣,宋慈瞥了一眼便道:“你年岁也不小了,这些东西就让几个丫头做,别自个眼睛不好使,绣坏了没啥,戳破了手指头倒害得我心疼。” 宫嬷嬷差点都笑不活了:“老奴年岁再老,也不至于老眼昏花看不到针尖针孔了,您就别挤兑老奴了。” 宋慈看她要穿针引线,便来了些兴致,道:“来来来,我给你穿,这个我拿手。” 她作势去抢,宫嬷嬷吓得不清,道:“您别抢,仔细戳了手。”一边把针线递过去。 宋慈接过来,学着从前的记忆,含了线头,一手拿着针,另一手拿着线就要穿。 这一穿,好家伙,手抖如帕金森发作,那针孔,她看都看不清,更别说穿过去了。 宋慈被刺激到了,眯起眼睛,试了数回,神色越发凝重,最后讪讪的放下,满脸颓丧。 宫嬷嬷忙道:“您这金贵人儿,都多久不碰针线了,手自然生疏了。”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明白的。”宋慈幽幽地道:“我内心纵然是个十八岁一般无二的小年轻,可我的身体,却已是老态龙钟的一甲子了,是我高估了我自己。” 原来我都老得连针都穿不上,是铂金森慈了。 宫嬷嬷:“……” 你这还让老奴怎么安慰,都把我整不会了! 第一千零六章 吊唁受了气 旦哥儿咿咿呀呀的叫声把宋慈从自怜自艾中唤醒出来。 宋慈有些吃力的把他抱起来,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道:“旦哥儿是不是也觉得祖母太老了?你放心哦,祖母要多养生,争取多陪我们旦哥儿久些。” 小娃娃咿咿呀呀的,小手一挥就抓住了她的小尾指不放。 “哟,这是要和祖母拉钩钩么?怕祖母说话不算话?”宋慈呵呵的笑起来。 宫嬷嬷笑着凑趣:“小六公子心里门儿清呢,要跟您盖章留印。” 宋慈勾着他的小手指,道:“盖章就盖章,将来若是祖母说话不算话,还有宫嬷嬷呢,她自诩比我年轻,肯定会好好护我们哥儿长大的。” 宫嬷嬷心头一跳,并不太愿意接这话头,总觉得这不吉利。 正想岔开话题,却见帘子一掀,小满道:“二夫人和三夫人回来了。” 两人都有些讶然,不是去吊唁,这么快就回来了? 宫嬷嬷立即道:“先问问二夫人她们可是先跨过了火盆再进。” 这里有老人小孩儿,两人刚吊唁回来,怎么着也得跨了火盆辟一下阴邪再过来好些,以免脏东西跟着回来了,让这老的小的都受了惊。 江氏的大嗓门从门口就响起:“嬷嬷,我们已是换过衣裳也跨了火盆甚至用柚子叶水给净了手脸了。” 她和鲁氏前后脚进门,果然,身上已是换过一身衣裳,或紫或茜红,俱都不是去吊唁该穿的颜色。 然而,两人脸上都是一副怒容。 “你们这是去吊唁,怎这么快就回来了。”宋慈让邓氏抱了旦哥儿出去喂奶,问着二人。 江氏正欲回话,却听丫头说宋大夫人也过来了,便止了话头,先向进门的宋大夫人行了一礼,没料到宋大夫人也是问的一样的话。 “说是去吊唁,这前后脚也没两个时辰,就回了?” 江氏是个暴性子,冷笑道:“我们宋家能去吊唁也就是看在姬家那挂在正门上的大红金匾,不然就凭她一个无官无品的小妇人,还能使动我们前去吊唁?也不看看自个是什么身份!” 宋慈皱眉,看江氏这炸毛的样子,莫非是姬家那给她们脸色了? “这满京的人家,哪家死了人,对前来吊唁的宾客不是以礼相待的,可他姬家就不是,举止粗鄙,出言不逊,我真是再没见过这样无礼的人,他们家的姑娘,真真是没有教养,谁娶谁倒霉。”江氏把桌子拍得啪啪直响,可见是真气着了。 宋大夫人无奈,道:“你这爆竹性子,也不收收,在自家里也点着,没得吓着了母亲。” 江氏闻言有些讪讪,看着宋慈道:“母亲,是媳妇无礼了。” “到底是怎么了,你这一番噼里啪啦的说得我跟丈二和尚一样摸不着头脑了都。”宋慈嗔她一眼,看向鲁氏:“鲁氏,你来说。” 鲁氏也气,但比江氏沉静些,吸了一口气,道:“我和二嫂去吊唁,上了香,好好儿的有股风吹来,那香却是灭了,结果那姬大夫人的小女儿就冲上来说我们宋家的香她娘不受,说……” 第一千零七章 莫须有的罪名 姬家女说什么,竟说姬大夫人是被宋慈逼死的,所以不受宋家人的香。 当时前去吊唁的人不少,骤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江氏和鲁氏当时那个愤怒和尴尬,就跟被人怕光了站在众人跟前一般,别提多羞恼了。 宋慈逼死姬大夫人,这简直是莫须有的罪名,江氏当场就发火炸毛,也不管是不是场面不对,直接泼辣货上身,对着那姬家女就是一番明嘲暗讽的怼,直把那姬家女怼得大哭。 这怼完了,江氏便拉着鲁氏走了,连茶都没喝上一口,一边走,还一边嚷着这待客之道,真是闻所未闻,世间仅有。 江氏她们走,有和宋家亲近的,也都纷纷告辞,原本还算热闹的丧礼,一下子冷清下来。 也是,区区一个安乐伯,就是有个姬太妃撑着又如何,又怎比得过如日中天的宋相府? 宋大夫人怒极:“简直岂有此理,姬家这是当我宋家无人不曾?” 宋慈则是看向宫嬷嬷,道:“你看看,我这金口,一开就中。” 宫嬷嬷叹道:“好的不灵丑得灵。” 几个儿媳面面相觑。 江氏道:“母亲,您这话是?” 宋慈叹道:“在得知姬家大夫人暴毙之后,我就和宫嬷嬷说过闲话,这姬家会不会记恨上我,觉着是我逼死了她,果不其然。” 宋大夫人几人:“……” 这话让她们怎么接才好。 “总之这姬家人,以后见着都绕着走才好,没得碰见了,都能平白无事惹一身骚。”江氏仍是满脸愤懑。 那简直气死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和我们家本就不是一路人,不过是礼节上去吊唁一番,去了礼数也就到了。”宋慈道:“至于那小姑娘,逞一时嘴快,也不过是图一时爽,以后总有苦处等着她,倒不必再记恨她什么了。” 一个小姑娘,对吊唁来宾出言不逊,这规矩礼仪,算是没有了,又是丧母之女,等继母入门,等待她的下场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在座几人都是女人,稍微一想,就明白宋慈说的苦处代表什么,无非就是以后嫁人的事了。 “母亲说得对,区区小丫头,二弟妹你还和她上火着急,不值当。”宋大夫人笑着说。 江氏道:“我这不是气急了么,这样的莫须有罪名,虽说母亲行得正站得正,但也架不住那些好事八卦的以讹传讹,最后也不知传到什么样子去了。” 这样传来传去,说不准还有人会借此生事,说宋家仗势欺人如何云云。 纵使他们不怕传,可这名声,谁不只图个好听? 宋慈哼笑:“传就传,身子不怕影子斜,真要传,自然也能传出葵园的话,到时候,倒霉的也不知是谁呢。” 大逆不道的又不是她,是姬家这已逝的大夫人,这有脑子的一想,还能不知个中内幕? “母亲就是大气。” 宋慈摆手,道:“大气倒也称不上,事实上,有句话叫有理走遍天下,我刚我有理啊,怕个啥?” 第一千零八章 哄鬼呢 婆媳几人表过这一番话,便是岔开了话题。 宋慈说起白水莲,看着鲁氏道:“听说那白姨娘又闹幺蛾子了?” 鲁氏连忙起身,满脸歉然道:“昨日夫君把她接出去了,听说是去了孝王府的灯棚赏灯,媳妇觉着她未经批准擅自出府,有失规矩,便罚她跪了一个时辰。” 宋慈眉头一蹙,道:“带去孝王府赏灯?老三这莫不是昏了头,有带着侍妾登门作客的理,简直糊涂,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鲁氏脸上发苦,低着头没说话。 江氏和宋大夫人相视一眼,都默默地看着茶杯。 “听说那孝王妃有个庶出的姑姑给山西的罗知府做了贵妾,和白氏相当投契,孝王妃这是挂心那姑姑,便传了白氏去聚话。” 宋慈呵的一声笑了:“这话哄鬼呢,她孝王妃会挂心那庶出的姑姑,何不直接遣人去接了她回来省亲?还说那姑姑和正妻的表妹投契,这搁谁都信不了,分明是找的借口……” 她说到这,眉头再次皱起,道:“老三和白氏一道去的,所以也是去和孝王喝酒了?” “说是有这个事。” 宋大夫人听到这,也不免眉头一蹙。 到底是当相夫人的人,一些政治素养,她还是有点小敏感的。 这老三带着侍妾去和一个王爷相谈甚欢,怕不是想要站了那孝王队? 宋家没分家,老三这行径,会不会让外人觉得,他们宋家是要站孝王这队? 想到这一点,宋大夫人便有些坐不住,频频看向宋慈。 宋慈也是想到这些,便道:“以后孝王妃再遣人来,便说白氏要为我祈福抄经,不好外出,别让她出去了。” 鲁氏一喜,垂下头道:“是。” “你们都下去,顾氏留下。” 江氏和鲁氏便站了起来,向宋慈福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两个妯娌一走,宋大夫人就忍不住了,道:“母亲,老三此举大有不妥,如今储君未立,各个王爷都在暗自较劲角力中,拉拢着各路官员,老三他这……” 宋慈捻着手中的紫檀念珠,道:“朝政的事我们这后宅的就莫去议论了,这事老大肯定心中有数,交给他就是。” 宋大夫人闻言便点点头,这府里的事,是瞒不过相爷的眼的。 “你也别想太多,仔细养好你的身体才好,肃儿到了说亲的年岁,还得由你来相看,身体不好,哪来的精气神?” 宋大夫人立即被转移了注意,问:“媳妇听相爷说过了,母亲昨夜是遇见了那闻家小姐?您瞧着如何。” “才见一面,能看出什么来?不过这人能得皇后娘娘一声夸,也是差不到哪去的,但具体还得再相。我想着过些日子下个帖子,请了昨夜几个人来府中赏菊,到时候你见了便知道。”宋慈没说差也没说好,就是不把话说死。 “这敢情好,母亲想着什么时候,媳妇可以准备一二。”宋大夫人也急着看这闻小姐的人品。 宋慈见状便道:“过会儿我再翻翻黄历,你也别表现太过,要是露了痕又相不中,倒叫彼此难堪了。” 宋大夫人连忙告罪,讪笑道:“到底是长媳,媳妇是有些着紧。” 宋慈端了茶,不置可否。 第一千零九章 烂泥扶不上壁 丧礼上得罪了宋家人,姬家自知理亏,当天就遣了管事送了一车赔礼过来,只是宋大夫人做主,悉数退回,一颗糖也不收,一同陪着那管事回去的消息,是宋慈气得心绞疼了。 姬家现任安乐伯,也就是姬太妃的亲大哥,慌得一匹,连忙去找自家亲妹子。 可别把宋相给得罪狠了,在皇上太后跟前上点眼药,他们家这小爵位都给没收了。 姬太妃病恹恹的靠躺在美人榻上,乍然听得姬大夫人没了,她吓得脸都白了,魂儿都还没完全归位,也没去姬家吊唁。 她是堂堂皇家太妃,对于娘家侄媳过世,她不去也无妨。 不去的原因还有一个,昨夜她也对姬大夫人一番指责,总不能就因为数落她几句就想不开了。 姬太妃有些心虚和惊慌,总觉得后背发凉,阴风阵阵。 听得姬老太爷来了,她让人传了进来。 “俪娘,你可要救救姬家啊。”姬老太爷颤巍巍的胡乱行礼,开口就是求救。 姬太妃心中一跳,看着这个年纪足以当爹一样的亲大哥,皱眉道:“有话慢慢说,你好歹也是一个伯爷,这么个年纪还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坐下,怎么了?” 姬老太爷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嗫嚅道:“还不是你那些侄孙女惹的祸事。” 他断断续续的把灵堂上的闹剧给粗简的说了一遍。 姬太妃听了,气得太阳穴上的青筋都凸起来了,胖乎乎的手一拍炕桌,怒道:“当娘的蠢,这当闺女一样蠢,她长的是猪脑袋吗,竟敢胡言乱语,是嫌事儿不够大?” 姬老太爷皱着眉道:“我已是让人把文娘给锁在了院里反省。可你看,这不错也都错了,还得想法子补救才是啊。” “大哥你就是这个样子,要是你狠下心来抓着家中子弟的教养,哪会个接个的闹出笑话来?都一样是寒门出身,可你看人家宋家,别说宋相这一代,那家中子弟的教养,那个不是能上台面的?可姬家的呢?” 没有对比没有伤害,人比人,比死人。 “这不同啊,人家那是读书人,有那头脑资质在,咱们家可没有那资质啊!”姬老太爷强辩,他们姬家发达之前,全都在地里刨土呢。 姬太妃气了个倒仰,差点翻个大白眼。 什么叫烂泥扶不上壁,这就是了。 她这大哥,也就只有一个听话忠厚的优点了,让他怎么做就怎么做,可当年让他蛰伏,约束着家里人,这二十年也不见出啥大事,不也做得挺好的。 咋她回来了,反而一而在再而三的闹出笑话来呢? 姬太妃却是想不到,人本就倚强而立,从前靠山不在,那自然不敢事事冒尖,也就小打小闹了,可大靠山回来了,撑腰的人在跟前,从前的憋屈自然一朝爆发,好比那禁锢已久的狱友,一出狱就撒丫子的满世界跑。 姬家人就是这样的性子,从前不敢浪是因为靠山正主不在,现在敢了,却是浪大了,船翻了。 “救什么救,难道也让那丫头学她娘那样上梁以死谢罪?”姬太妃气呼呼的说。 第1010章 掌家人不行啊 按着姬太妃的想法,姬文娘纵是口中出言不逊,这也是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逞一时嘴快的,难道这就让宋相把姬家给灭了? 宋相若真能做到这点,该担心的可就是皇上,而不是他们姬家喽,这么横又霸道,证明权倾朝野,让众人为之惊惧心惊,哪个皇帝会乐意看到啊。 而且,她就是蠢,也都知道宋家不会这么傻蠢,因着一点小事就要对姬家如何,人家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个位置,难道不爱惜羽毛?会因为你一个小丫头犯口孽而计较从而做些失德的事? 真那样,宋家这些年经营起来的名声也就走下坡了,有宋相那样的掌家人在,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当然了,人家也不会和姬家来往就是了,得罪狠了嘛。 反正本来两家就没啥来往,不来往就不来往了呗,还能靠着他宋家才能吃上饭不成? “大哥你就是大惊小怪了,你说你都当了这二十多年的伯爷,咋一点威严都没学着,凡事多长着记性和脑子,别遇事就咋咋呼呼的不成体统。”姬太妃很是不满姬老太爷的作为,一点建树都没有,能担什么大旗,怪不得姬家越来越上不了台面,这掌家人手腕不行啊。 姬老太爷嗫嚅着嘴道:“这你不能怪我啊,我天生就是个刨地种庄稼的,穿了这么一身袍也都是因为祖坟冒了青烟的缘故,可在别人眼里,我始终就是那啥,对,穿起龙袍不像太子,咱家就这样,我能咋样?” 姬太妃嘴角一抽。 “你当我不想有权有势啊,我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庄稼人哪个不是天生对读书人有敬畏的,我也不例外,平日里,我远远瞧着那宋相,都恨不得躲着走。” 姬太妃气急,道:“你怕他作甚,怕他作屁,能把你吃了?人家都不知道你是哪根葱!” 姬老太爷缩着脖子,道:“反正这些年,我也依足了你的吩咐,让他们读书的读书,绣花的绣花,可读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那也不能放任着他们来,你看阿昌的婆娘,要不是她口没遮拦,哪能落个这样的下场?”姬太妃拍着桌子道。 姬老太爷默然,脸带了几分惊惧踌躇。 姬太妃瞧着不对,眸子一眯,试探地道:“大哥,刘氏可不是那种敢往死的人,莫不是你们用强的?” 姬老太爷瞳孔紧缩。 “难道真的是?”姬太妃的心突突乱跳。 姬老太爷:“还不是王爷的意思。” “什么?” 姬太妃呆了,立即想起儿子的话,不能让表嫂再这么胡来,这不能,就是让她死了? “是泽哥儿?”她的喉咙有些干涩。 姬老太爷梗着脖子道:“其实王爷也说得对。刘氏这人,只会贪便宜斤斤计较,一点建树都没有,如今闯了这么大的祸,死了也就当谢罪了,没得让她祸害了整个姬家,这人都死了,皇上总不会再找由头来发作咱们家?” 不过是个媳妇,这人没了,了不起给儿子续弦就是,可要是因为她的话而祸及整个姬家,那才是灭顶之灾。 第1011章 续弦安排起来啊 姬老太爷看姬太妃的脸色瞧着不好看,心里不免有几分发怵,说实话,姬家能维持着这些年的富贵,还都是指望着这个妹子,要是她不高兴了,那? 宁得罪天下人,莫得罪老妹儿。 姬老太爷便强笑道:“俪娘,你也别为她难受,这个女人也没点建树,我就想着,她没了,给阿昌再续一房,这次续个官家小姐,有点手腕的,厉害一点,能教养好姬家子女,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姬太妃脸色稍霁,却是讥讽一笑:“你当厉害的官家小姐就那么容易找啊,年轻漂亮的家中有底蕴的,哪个愿意上姬家做填房?也不见得阿昌能有多大的本事。” 姬老太爷脸上一热,讪笑道:“这不是有你做媒嘛?你难道还能看着姬家倒霉?你也盼着咱们家能出个真正有本事的,过得两代,说不准也能养出个进士啊。” 姬太妃满脸的不以为然,心中却是有些动了。 她也明白,大侄孙和自己差不多年岁,也才四十好几,不可能不续弦,不然他那屋里的一窝人,不得乱套了? 男人肯定得有个妻房主事,管理后院,不然那不成体统,也更容易闹出事儿。 若真是能娶个厉害的,压得住,说不准也能让姬家少闹些笑话,图几分清净,若能教养出有出色的下一代,那就更好了。 可正如她所说,姬家昌也不是有本事的,后院还有几个姨娘,嫡庶子女加起来也六七个,哪家小姐会愿意? 唉。 姬老太爷见她叹气,就咬牙道:“俪娘,你出面做媒,给阿昌说个好亲,有大家风范的,我就请旨,立了他做世子,有这个名讳,总能讨个好的?” 世子之位,妻房就是世子夫人,将来是伯夫人,就是降级,也都是个子爵,这买卖不差的。 “就是再急,也不能马上就能娶到了,还得再慢慢寻摸,不然若是再寻个跟前头那个一般无二的,就更不成样子了。”姬太妃道:“续弦也不过是管理中馈,真正重要的还在根子里,大哥,你可真要立起心肠,仔细约束好家里的孩子,可别再闹出什么笑话来了。” “我知道的。” 姬太妃点拨了几句,就让他回去,姬老太爷不放心的又问一句:“那宋家就这么放着不管了,他们真不会对咱家做点什么?” 看姬太妃的脸又沉下来,连忙又道:“不是大哥啰嗦,你也知道,那宋家多红火啊,皇上去避暑也都点了宋相伴驾的,过中秋也召他伴驾赏月,有几个有这样的荣光?还有啊,宋家那太夫人和汪太后也是亲如姐妹,大哥不怕别的,就怕他们卑鄙无耻的给咱家上眼药,夺了这个爵位去。” “他们敢,这爵位是先帝赐的,若是这么做就是不孝不忠。” 姬老太爷小心道:“就是先帝爷赐的,也没说过不能褫夺啊,找个由头那得多容易,毕竟人家是皇帝。” 突。 姬太妃感觉胸口中了一箭。 是,当皇帝的是人家的儿子,而非她的泽儿,扎不扎心,痛不痛! 第1012章 被恶心到了 姬老太爷带着满腔忧心来,又满脸放松的离开,一番话说全,倒整得姬太妃越发的心闷焦躁。 闵亲王走进来时,她也是神色恹恹的提不起劲来。 “母妃心中憋闷,可是需要传了太医前来扶脉?”闵亲王一如往日的对她关怀备至。 姬太妃看着儿子这温润的笑脸,一时有些难以想象他冷然地吩咐姬家父子如何舍小保大家时的画面,他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闵亲王眸光轻闪,道:“母妃怎这般看儿子,可是大舅舅与您说了什么?” 姬太妃动了动嘴唇,道:“你大表嫂,可是……” “是儿子提点大舅舅的。”闵亲王垂眸叹气:“皇兄很是不愉,言语里都暗示着儿子,问姬家是不是更喜欢夏朝了。” 姬太妃心下一跳:“皇上真这么问?” 闵亲王苦笑,道:“母妃,试问历代哪个皇帝不喜欢一心一意的臣民?姬家好歹担着爵位,却是有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嫌疑,他又怎么会高兴?” “那你怎么说的?” “除了请罪还能如何,好在大表嫂目不识丁,为人粗鄙无脑,皇兄也只当她是个愚妇,姬家有媳如此,难当重任。”闵亲王道:“皇兄觉得如此,儿子也是认同的,姬家多乱,您心里也是明白的。” 姬太妃想要反驳,却又觉得反驳是苍白的。 “如今她以死谢罪,也算全了对姬家的一份忠心,母妃改日帮着姬家表哥再择一房好妻,把家管起来,这事也就过了。” 姬太妃讪笑:“但愿如此。” 母子俩说了几句话,她便以身体疲乏的缘由,让闵亲王退下去了。 “心兰,这回京之后,可有觉得王爷也变了些?这地方不像从前那般好了!”姬太妃看着晃动的珍珠帘子喃喃地对婢女吐了一句。 心兰恭敬地问:“太妃娘娘这是想徐州了?” 姬太妃低低的嗯了一声:“想了。”她抿了一下唇,又想到姬家那摊子事,便打起了精神:“去传了王妃前来说话。” 心兰屈膝一礼,退了下去吩咐。 …… 闵亲王妃听到传话时,不免有几分意外,也不知太妃传她何事? 总不能是让她去姬家吊唁? 晚春扶着她的手轻声问:“主子,那位大夫人,一夜之间就没了,您说这里头……” 闵亲王妃瞥她一眼,截住她的话:“与我们无关的事,别管也别问。” 晚春立即噤声,吐了吐舌头。 闵亲王妃也不再多言,甭管那愚蠢的大夫人是自己一心赴死还是被牺牲了,也都和她无关。 不过姬家如此行事,也真是下得去手,可转而一想,在家族命运前程面前,一个人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这满京的人家里,类似这样的事,难道还少了? 闵亲王妃来到姬太妃面前,行了一礼后,就听到这个便宜婆婆的吩咐,不禁怔住。 她没幻听? 让她帮着给那姬家大老爷,这名义上的所谓表哥给寻一门妻房续弦? 这姬大夫人别说尸骨未寒了,甚至死了还不到一天,姬家就急着要找填房? 闵亲王妃胃部一阵翻滚。 她被恶心到了! 第1013章 闵亲王妃:撂挑子谁不会 闵亲王妃当透明人也当了二十年余,只觉得今年遇到的奇葩事儿比过去二十年都要多,这成亲果然是有另一番天地,至少她的认知都一再被刷新颠覆。 她吸了一口气,垂眸道:“母妃,媳妇素来不喜参宴,更不认识几个夫人,只怕难以胜任这个重任。” 姬太妃脸一沉:“你身为堂堂正妃,难道这点小事都办不了,不认识就去认识,寻了名单子了解一二再去试探对方的口风就是了,难道还要本宫教你吗?” 闵亲王妃眉心蹙起。 “夏氏,你记住你的身份,是闵亲王妃,自当帮着打点好王府的事务,还有本宫是你的婆婆,交代你的事儿,你就是不会不懂,难道就不会学吗?你连这点都做不了,要你何用?”不下蛋的母鸡,只知享受吃喝,一点忙都帮不上,试问哪家大妇有她这么舒坦的? 闵亲王妃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道:“媳妇素来都是一个摆设。” “你!”姬太妃黑了脸:“你这是要忤逆不孝了?” 当初就不该回京找什么贵女,名门闺秀没找着,却摊着了这么个扫把星,休不得,还跟祖宗似的供着,真她娘的堵心。 草率了! “母妃息怒,媳妇不敢。既然母妃吩咐,那媳妇尽力便是,不过媳妇确是不识几个人,所以寻求帮助也是可以的?”闵亲王妃不咸不淡的问。 姬太妃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强忍了火气,道:“管你找谁帮,本宫只要人选。” “那母妃对这个人选可有什么要求?” 姬太妃心想,自然越贵越好,可她也没脸说,毕竟大侄子可是没啥建树的人,屋里头也乱。 “自是要出身官家,要拎得清,能管家,人精明有脑子最好。”姬太妃掰着手指说道:“绝不可像刘氏那样的人,只会搅家。对了,若是有合适的,可以透露一句,将来安乐伯的爵位,是要传给长子的,安乐伯已经说了,等新妇入门,他就请旨立姬发昌为世子。” 闵亲王妃有些讶然,看来姬家是要汲取教训,要娶一个有点手腕的新妇了,也不惜拿出那个世子夫人来许诺。 也不知其余的姬家子听到了,会有什么想法。 “媳妇明白了!” “明白就去做,动作快些儿,姬家不能乱,趁着热孝能把人选定下来最好。”姬太妃道。 “是。”闵亲王妃福了一礼,转身离开。 离了姬太妃的寝居,晚春就皱眉道:“主子,这姬家未免太冷心绝情了。” 闵亲王妃又望她一眼。 晚春立即缩了缩脖子,屈膝福身:“奴婢知错。” “你一会让人去传了白侧妃来说话。” 晚春讶然,问:“主子是想把这事儿交托给她?” “不然呢?”闵亲王妃淡淡地道:“我已是言明了不认识人要寻求帮助,母妃也应下了,方侧妃理应比我更熟悉京中的贵人才是,让她打听,正是合适。” 反正白侧妃一直和姬侧妃在较劲儿,现在有机会给姬侧妃添堵,现在给姬侧妃选的继母,她肯定会尽心选个厉害的,正好满足姬太妃的要求。 嗯,完美撂挑子,就这么办! 第1014章 被御史拉出来刷存在感 姬太妃所料不差,不管是宋慈还是宋致远,都不会把一个区区小丫头的泄愤话给放在心里,为此去动点什么手段。 用宋慈的话说,自有苦楚等着那丫头好受的,只等将来看着就是了,何须费事教训? 她就是这么大度。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大度,有的人却唯恐天下不乱,愣是把她给告了。 哦不,是被御史给上折弹劾了。 折子的内容就是她宋慈倚老卖老,逼得姬家大夫人吞金自尽,有伤违和云云。 此折一出,抱着笏板的宋致远眉心一跳,半阖着的眼睁开,微微转头。 他得看看,是哪个傻缺愣头青,没事可干,连这点沾不上边的事都要弹劾一番。 这一看,他就收回了视线。 又是你啊,朱御史! 也是,除了你闲得蛋疼的,也没谁了。 众官都有些无语了,这也不是头一次了,咋朱御史总是盯着宋相家呢,不抓点啥把柄就不善罢甘休的样子,莫不是宋相做吏部尚书时,黑了朱御史的评优? 他们看向宋相,见那位老神在在的,任你说破喉咙,他只当听不见,岿然不动。 不愧是宋相。 宋致远没说话,宋致庆抱着笏板出列,一脸的愤慨说:“皇上明鉴,朱大人这是拿了子虚乌有的事污蔑家母,有辱家母名声,请皇上严惩。” “宋大人,宋太夫人所言,当时是有人看在眼内的,本官岂会污蔑。”朱御史下巴微抬傲然地道。 宋致远气笑,道:“敢问朱大人,家母所言是什么内容?” 朱御史:“这……” “没错,家母不过是高歌皇上功德,赞大庆繁华,难道这也有错?对大庆高歌颂德,就是逼一妇人死了?”宋致庆哼笑:“那您可千万别让贵府女眷在家母跟前出现,以免她老人家对我大庆赞赏之时,贵府夫人羞于为伍,而回头吞金了。” 众百官:原来嘴毒不是只有宋相的啊! “你!”朱御史气得脸皮发青。 宋致远收回视线,只瞥了一眼派系班子,立即有人出列:“皇上,臣有奏要报……” 闹剧也该结束了。 宋慈很快就从内部信息链上得知了这个消息,这简直比听到姬大夫人死了还要惊愕。 “朱御史?我记得我没得罪他家的人,而且,他弹劾我这也不是头一回?难道我挖了他家祖坟,非要这么时常把我拉出来刷一下存在感?” 宫嬷嬷道:“朱御史,是恨不得把各家的鸡毛蒜皮都要弹劾的人,听说安平长公主早膳多了几样膳食,也被他弹劾铺张浪费,不少穷人吃都吃不饱。” “皇上也不管管?”宋慈无语了。 宫嬷嬷轻笑:“御史么,就是敢言敢讲敢当愣头青,皇上岂会管?朝堂上,有时候也需要这样的官员,甚至有些官员,也需要这样的弹劾。” 宋慈心一动,得,又是事关朝政,什么水至清则无鱼,只有好名声而没有半点不是的勋贵世家,不利长期发展,毕竟皇上会盯着,只好不坏,只白不黑,想作甚? 第1015章 宋相:我干脆修道讹神骗鬼了 早朝将退之时,有急报传来,前往福建泉州那边剿水匪有功的钦差崔长霄崔大人在回程时遭到江匪残部围剿坠江,生死不明。 楚帝乍听到这份急报,便是满脸怒色,一双锐利的双眸在座众官头顶滑过,连说三个好字,只是这好字却是带着贬意。 “……是真的江匪残部还是因为动了一些国之蛀虫的钱袋子,才招来如此暗杀,好个江匪,真当整个福建是他们的了?” 众官跪了下来:“皇上息怒。” 息怒,如何息怒? 崔长霄带着重任前往,是天子剑,也是他的未来乘龙快婿,他在福建两道的动作不可谓不大,这阵子,不知多少人落马,现在说是江匪残部打击报复? 谁信谁傻。 跪在玉石地板上的闵亲王唇角若有若无的扬起一个弧度,很快又消失。 钦差失联出事,天子震怒,自是死要见尸活要见人,崔长霄有此事故,必定是他查到了什么,就是没有,凭着他是自己将来的女婿,也得把人给找回来,不然皇后和公主那边无法交代啊。 “陆铭出列。” 静安侯世子陆铭立即出列:“微臣在。” “朕命你为钦差,执天子令,立即前往泉州搜寻崔长霄,如有需要,可持令调动当地驻兵,若遇反抗无视者,一律视同谋反,无论如何,把崔长霄给朕带回来。” “微臣遵旨。” 楚帝又意味深长的看着众百官道:“没有人能挑战皇权,撼动大庆江山,敢触碰此底线者,不管是谁,格杀勿论,天地同诛。” 众官瑟瑟发抖,匍匐在地,三呼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退朝,陆铭前往御书房听旨。”楚帝站了起来,一甩龙袖,从龙座离开。 待楚帝离开,众官才陆续退离,皇上的乘龙快婿遭了不测,也不知会有多少人倒霉,这阵子还得夹着屁股做人才好。 范相走到宋相身边,道:“宋相以为,崔长霄是死是活?” 宋致远双手拢在袖子里,回道:“相爷高看小子了,若我有掐指一算的本领,我就干脆修道讹神骗鬼去了!” 范相:“……” 心里很想痛骂几百句,咋这人说话就这么气人呢,没点正经。 宋致远看他老脸都黑了,忙说道:“相爷莫恼,崔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回京。” 范相哼了一声,声音放低:“明人不说暗话,当真是为了江匪,而不是为了那夏氏余孽而去?” 宋致远皱眉:“范相,慎言。不管是为何,崔大人所做,皆是为了大庆江山,而对他动手者,当以逆贼视之,范相以为呢?” 范相冷哼:“宋相所言甚是。” “听说您的门生陆续来了不少,是侍奉贵府太夫人的?”宋致远转移话题。 范相老脸一绿,中年狐狸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门生来,自是探口风和表孝心,但更多的却是找门路钻营。 老太太怕是挺不过冬天了,皆时丁忧,那…… 范相想到这一点,也顾不了那崔长霄了,只怕那小子回来,自己都丁忧了。 心好塞。 第1016章 闵亲王赠礼 宋致远看着范相气急而去,唇角慢慢的敛起,叹了一口气。 今日范相所窘,将来自己自也会遭遇,好像真不该五十步笑百步,太无耻了。 他转过眼,看到孝王对宋致庆笑吟吟的,脸上不禁划过一丝阴霾和不悦。 宋致庆也看到了自家老大,连忙对孝王告了个罪,弓着背走过来,拱手一揖:“大哥。” 宋致远嗯了一声,看着孝王的背影,道:“听说你近来和孝王走得挺近的。” 宋致庆心头一紧,连忙回话:“也不是的,只是陪着白氏到孝王府作了一回客,白氏在娘家时,因和孝王妃的庶姑姑有几分投契,故而传了她去说话。” 宋致远越发不快:“带着侍妾上门做客,岂是正经世家的道理?在他人看来,你怕不是要以色媚上。” 宋致庆脸上的笑容散去,抿了抿唇。 宋致远看他眼中闪过的一丝不甘和不以为意,眉头一蹙,见来往的皆是宫人官员,也知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便道:“回府再说。” “是。” 兄弟俩走了两步,便有太监飞快前来,叫住了宋致远,皇上有召。 宋致远立即随着太监去见楚帝,宋致庆站在原地,盯着宋致远的背影,唇抿成一条直线,双手捏成拳头。 “宋大人。”闵亲王走了过来,向他一揖。 宋致庆顿时有些受宠若惊,避开身子,道:“王爷折煞微臣了。” 闵亲王温润一笑,道:“谈不上折煞,这一礼,还是本王待母族家向宋家表个不是,姬家教女无方,大放厥词,叫贵府太夫人受惊了。” 宋致庆忙道:“这也是姬家的事,岂敢受王爷的赔礼。” 闵亲王露出一丝无奈:“到底是母妃的娘家。” 看他脸上如此神色,宋致庆便道:“王爷言重了,区区小事,我们并不会放在心上,您大可放心。” “宋大人果然是人中豪杰,宋太夫人真是教导有方。”闵亲王又夸了一句。 宋致庆心中溢出一丝豪气和傲然,却是强忍着嘚瑟虚荣,故作谦逊地道:“王爷谬赞了。” 闵亲王笑着扬手:“我们边走边说?” “王爷请。” 两人往宫门而去。 宋致庆得了赏识,感觉心中那点郁气悉数散尽,回府之际,他的马车被拦着了,是闵亲王遣来的管事。 “这一颗珠子乃是底下人上贡,王爷对宋大人孝顺嫡母的纯心极是欣赏,故赠与宋大人赏玩。”那管事笑着递上一个紫檀木盒子,另外又递上一个长条盒子,道:“听说宋太夫人长年礼佛,这串晶珠亦是王爷偶然所得,听说戴着有清心目明的功效,堪比玉石养人,烦请大人赠与宋太夫人,以代姬家赔礼。” 宋致庆惊到了,先打开了紫檀木盒子,里面赫然是一颗名贵的夜明珠。 再打开那长盒,里面一串珠子,小手指头大小,颗颗圆润,散着莹润的白光,足有一百零八颗,还挂着卍字的佛牌,十分贵重。 “这太贵重了,闵亲王这是……” 管事拱手一揖:“王爷一心只代太妃娘娘表歉意,还请贵府太夫人大人有大量莫要计较姬家出言不逊。” 第1017章 送假货?您礼貌吗 宋慈日常逗着自家小孙孙,听得宋致庆过来,不由有几分意外。 也不是宋致庆不孝顺,但到底不是亲生的,也就不如宋致远他们兄弟几个那般亲热,宋慈也不待见他,也只让他初一十五过来晨昏定省就够了。 这个点儿,也不是来请安的时间,过来作甚? “请了三老爷进来。”宋慈让邓氏抱了旦哥儿下去,斜倚在罗汉床的松鹤大迎枕上,一手还搭在另一个比较硬的孝子贺寿大红迎枕上,双腿还搭了一条薄薄的毯子。 宋致庆走了进来,见她如此慵懒,便垂了眸,拱手行礼:“儿子给母亲请安,母亲金安。” “起。”宋慈抬了抬手,看向一旁的春分:“给三老爷看茶。” 宋致庆笑着谢了,顺势坐在了炕桌的另一边:“还是母亲疼儿子。” 宋慈心中不置可否,只看了一眼自鸣钟,问道:“这个点才从衙门回来?怎的过来了?” “回母亲的话,儿子确实才回府,这个点前来叨扰母亲,一来是给母亲问个安,二来也是受人所托,给母亲送赔礼来了。” 宋慈这下可真是有些惊讶了,送赔礼? 哪个这么大方? 宋致庆从袖子里拿出那个长条盒,双手递了过去,道:“好叫母亲知道,这礼是闵亲王托儿子转交的,是代姬家转送的赔礼。他听说您连姬家的赔礼都不收,便是准备了这一份礼,今日下朝时,恰好遇着儿子,便是托儿子转交,另请母亲原来姬家这一遭,莫要计较。” 宋慈却觉得有几分怪异:“这哪家送礼,不是由底下得用的管事送来,他亲自托付你?” 那闵亲王,这么郑重的吗? 堂堂亲王,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这里头怕不是有鬼? 宋慈一时阴谋论上身,看向一旁站着的南山,道:“我老了,眼睛不好使,南山你替我看看,这是什么玩意儿?” 宋致庆笑脸一僵,这是几个意思,瞧不上么?还是怕这里头藏了什么机关毒虫? 南山却是不顾他的揣测,从他手上拿过盒子,在宋慈的点头下,打开后,看到里面的串珠,愣了一下,取出来仔细看了看,才双手逞给宋慈。 敢逞过来的就表示没问题,宋慈这才接过,眯着眼看着这串珠,颗颗大小均匀圆润,在南窗透进来的阳光照射下发出一丝丝或绿或橙黄的莹光,显得晶莹剔透,很是好看。 这,有些像宝石,但宋慈看着,好看归好看,可瞧着,有几分像后世从地摊上看到的假玻璃宝石,十元一串那种。 宋致庆看她凝视着这串晶石不说话,以为她被震撼到了,便解释着这串晶石的来源和作用,语气里不免为闵亲王说了几句好话。 宋慈忍不住,道:“从海外南洋那边淘来的?恕我直言,闵亲王这怕不是被坑了,这瞧着有点像假货!” 宋致庆听了这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 啥,假货? 敢问您礼貌吗? 堂堂闵亲王,送假货? 第1018章 再次敲打庶子 面对嫡母的耿直,宋致庆好一阵无语,内心更多就是讽刺。 这就是没见识,不然哪会说出堂堂王爷送假货的话来? 但内心里逼逼是一回事,嘴上却不能这般说,宋致庆堆起笑容,讪笑道:“母亲可真会说笑,闵亲王作为当朝亲王,也不至于送假货?” 宋慈瞥过去,道:“我也不是说他知假送假,而是不知假送假。你刚才不也说这是海外南洋来的吗,这玩意稀少罕见,谁又见过真品?洋鬼子们,造个假的糊弄不识货的外行人,也不为奇不是?就和咱们大庆也有人造假的糊弄他人的道理一样。” 宋致庆:“……” 您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这,闵亲王大概不会如您所说的那样,认不出真假。” 宋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倒是挺替他说好话,怎么,王爷也给你送什么好礼了?” 宋致庆心中咯噔一下,难道要把那颗明珠给孝敬了? 说实在话,那样成色的夜明珠,他都没能收藏上一颗,就这么孝敬给嫡母,他也是舍不得的。 “也就是一颗小珠子,万比不上母亲私库的珍藏,您要是瞧得上,儿子回头就差人送过来供您赏玩。”宋致庆笑着说。 宋慈内心呵呵的,你要不露出那副肉痛的表情,我也就信了。 “也不必了,我这里也不缺什么,用不着你来孝敬。倒有几句话,老三,我不得不提醒你。” 宋致庆连忙站起来,恭敬地道:“母亲请说。” “前两日中秋你带了白氏去参宴,亦未经了主母同意,换别人看,这是不成规矩的,这也就算了。”宋慈斜睨着他:“宋家是忠心的保皇党,我不希望有人为了图谋前程什么的,而去拥护哪位王爷,提前站了队。” 宋致庆脸一绿,辩解道:“母亲,儿子并不是……” “不是最好。”宋慈截住他的话,意味深长地道:“自古以来,压宝都是需要多层考验,然后多方角逐,一旦押错了宝,那下场,不必我这老太婆说,你一个当官的,比我更清楚才对。” 宋致庆面皮微微抽搐。 “富贵险中求没错,但也要看准时机看清形势,如今宋家是你们兄弟二人在朝为官,你大哥是皇上近臣,你也不必不服气,他必然比你更懂皇上意愿心思。你大哥尚未有所动静,你却在后头蹦跶着,你让皇上怎么想,外人又怎么想?” “母亲,儿子……”宋致庆内心十分不岔。 这话的潜在意思,不就是让他乖乖看着老大的脸色行事吗? 到底不是亲生的,利益当前,肯定是先顾亲生儿子,这是怕自己压过老大的风头? 他极力强忍内心不岔和不甘,故作镇定,可这脸上细微的表情,宋慈那会看不到? 她眉头轻蹙了下,知道敲打再多,只怕也只会引起这人的强烈反感,便道:“多余的话我说多了你也不乐意,但是老三,我不容许宋家有变,我要的是宋家长长久久,成为那百年世家大族,谁要拖着宋家入泥潭,哪怕亲生的儿子,我也亲自把他给剁了。” 第1019章 不得劲 宋慈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却没有把宋致庆给镇住,内心反是涌起一丝不屑。 一介妇人,能养出一个相爷已是了不起了,但真让她扑杀自己的孩子,用膝盖想也不可能。 所以这话也不过是说得好听而已。 宋致庆不说话,宋慈也知这人说不到一块去,一时也不免有几分意兴阑珊。 “我老了,说话不中听,你听不进去我说再多也是白费心机,只是有句话你得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三,你身上担着的,可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荣耀一个人的命,还有你身后的小家。”宋慈淡淡地道:“掺和立储君的事上去,你能保证可以全身而退,而不是祸及自身和全家么?” 话说到这,宋致庆也不得不表态,道:“母亲,我真没有……” “有没有你心里也有数,我只有一句话,只要我不点头,我们家就不能掺和立储一事,懂吗?”宋慈的语气带了一丝警告。 宋致庆脸上有几分难堪,说到底自己说什么也不可信就是了。 “母亲,我明白了。” 宋慈道:“没别的事你就下去。”顿了下,又道:“还有,不管如何,没有带着侍妾上别人家做客的道理,更别说还是个男主人,你这要是想落个宠妾灭妻的名声,就只管再这么纵容着那白氏。” “母亲,白氏其实也是个治理明理的,您多和她相处,也就明白了。”宋致庆忍不住辩解一句。 宋慈冷了脸:“我不需要明白,人有喜恶之心,我不喜她这是满府周知的事。怎么着,你让我堂堂一个嫡母,放下身段去了解你所谓的姨娘吗?” 宋致庆连忙告罪:“儿子不敢!” “下去。” 宋致庆躬身打了个长揖退了出去,一直远离了春晖堂,才咬牙切齿的暗骂一句蛮横的老太婆。 宋慈摸了摸发痒的鼻子,对宫嬷嬷道:“你别不信,这会儿,老三指不定在哪个角落骂我是个老不死的。” 宫嬷嬷无奈:“您想多了!” 不但想多,戏也多。 宋慈叹道:“这会我是真没想多,就刚才我所言,你当他听进去?没有的,就只觉得我这做嫡母的在阻止他一心向上爬,压着他出头呢!” 不是她阴谋论,是他的表情告诉她是这样。 “不是亲生的,就是想法多,就没往好的方向想,真要压着他出头,他还能考上这个进士,当这个五品官?”虽说只是个同进士,但也是进士。 可宋致庆也不想想,宋慈几个儿子,就他一个庶子,出生没多久生母就没了,她要是使坏,他还能安然长大到现在,读书考进士,成亲生子当官,这么顺当? 换个有坏心狠毒的,别说什么了,能不能平安长大,也是难说,且他小时候还出过痘症呢,那会儿但凡宋慈心狠一些,他就跟他现在的儿子一样,毁个彻底了。 偏偏他就没想到这一点,总对嫡母怀着敌意和防备,啧,说句白眼儿狼也不冤枉他了。 “看老大回来了,便让他来一趟。”宋慈越想越不得劲,得和人精大佬通个气儿。 第1020章 最厚道的太夫人 宋慈不得劲,宋致庆又能得劲到哪去了,越想越觉得糟心,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沈姨娘这里。 沈姨娘依然在葡萄架下摆桌,只是她不煮茶了,而是煮了酒,淡淡的菊花酒,配了几碟精致的点心小吃,手里拿了一本书,斜倚在美人榻上翻着。 宋致庆瞧着,总算知道什么叫人淡如菊。 沈姨娘入府这么久,当真是最知礼得体不过了,一个错处都寻不出来,日常除了向鲁氏晨昏定省,她等闲不会出自己住的墨韵居,而是把这个居所打理成一个小桃花源,养着各色的花木,夏日煮茶,秋日煮酒,待了冬日,大概就是煮酒赏雪了? 这个女人,不争不抢,很是知足,像是一心把这个府邸当成养老的地儿了。 宋致庆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轻咳一声。 沈姨娘回过头,起身向他行礼,又着人取了新的酒杯,亲自给他斟酒,递了过去:“老爷又有心事?” 宋致庆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沈姨娘的脸,又有了倾吐的欲望,挑挑拣拣的把话说了一下。 沈姨娘心想,见过傻的,没见过真傻的,这个五品官,大概就是依靠着相爷才得来的,有水分的那种,不然这种脑子,到底是怎么当上官的? 她斟酌了一会,道:“老爷大概也听过许多世家后宅里的正室苛待庶子女的范例?” 宋致庆一怔。 沈姨娘用纤细的指尖拨弄着琉璃碗中泡着的一朵黄菊,道:“妾做女官的时候,也听了不少这样的事儿,这苛待妾室子女的例子,真的再寻常不过了,或刻薄,或虐待,或捧杀。男丁多是没长大便夭折或捧杀,而姑娘么,当姑娘时战战兢兢,看嫡母脸色吃饭,长大后,无不是为家族利益联姻,所嫁非人那是常见的。” 宋致庆蹙眉:“这好好儿的你说这个做什么?” “妾只是让你对比一下,您和大姑奶奶,可有这样的事出现?”沈姨娘淡淡一笑,道:“老爷,聪明的人,一向是把危机扼杀在摇篮之中的,而不是等他羽翼丰满才去动手,那已是迟了,再傻的正室也不会这么做。” 宋致庆有点明白过来了,脸上有几分赧然尴尬。 “太夫人若想压着您出头,她多的是机会,比如在您出生年少时,但事实呢?她依旧供您读书,让您成亲生子,大姑奶奶嫁的也是殷实人家,如今姑爷也是从五品官,屋里只有他一人,大姑奶奶日子不舒心么?妾是个旁观者,您再觉得不中听,也得听妾这一句,太夫人是个再厚道不过的人了。” “你倒是挺尊重她。”宋致庆撇嘴,心里有丝丝不悦,道:“焉知她是不是为了自己的名声。” “听说太夫人年轻时是个敢拿菜刀和恶霸二流子拼命的人,她在意名声么?就是为了名声,捧杀你,少时谁又觉得是问题?” “太夫人担忧也是正常,立储素来都是敏感的,她有话也说得对,谁又比相爷更得圣心?他都不急,您急什么,万一压错了呢?” 宋致庆沉默下来。 第1021章 宋慈:也有被贿赂的一天 红日西斜,待得残阳染红了半边天,宋致远踩着落日余晖入了春晖堂。 “娘。”宋致远给宋慈行了一礼。 宋慈笑着应了,又吩咐春分:“去给相爷端一盏雪梨蜜糖水上来润润喉。” 春分屈膝应下,躬身退出,很快就端来了一个茶盏,呈了上去。 宋致远打开茶杯盖,一丝甜味儿钻进鼻尖,侵入肺腑,抿上一口,浑身的燥意都得了缓解。 “入秋了就容易秋燥,这雪梨水还加了银耳和蜜糖一起熬煮的,最是清心润肺,你多喝两口。”宋慈道。 “母亲这里总是好吃的东西多。” 说到吃喝玩乐,作为一条咸鱼的宋慈自是精通,毕竟她还从后世来,过的又是躺平的人生,不钻研这个,难道去跟男子一样科举当官为国争光么? 那样伟大的事,不是她该做的,作为一条咸鱼,就该有咸鱼的自觉和悟性,所以她把这吃喝玩乐给玩精了,别说一套一套的,十套八套的她也会。 不过,在人精儿子面前还是别透露太多,免得引起他的怀疑。 “你那边自然也有,只是你整日忙于国事,顾不上吃罢了。”宋慈说道:“瞧你进门的时候似有心事,莫非今日早朝又有糟心事?” 宋致远放下茶盏,点头道:“皇上点的钦差,就是将成为驸马的崔长霄在回程遭了暗杀,下落不明,皇上震怒。” 宋慈眉头一皱:“崔长霄,那个状元爷么?已是遭遇不测了?” “只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这可难办了,那可是驸马爷,这要是有点不好,嘉怡公主这边?” 宋致远道:“嘉怡公主听了消息,据说晕了过去,就是皇后娘娘也身有不适,宣了太医。” 宋慈缄默,半晌道:“只是下落不明,那崔小子瞧着不像是短命的,该会是虚惊一场。” “但愿,娘唤儿子过来,可是有话吩咐?”宋致远转移了话题。 宋慈从一旁的炕桌上,取了那闵亲王送的‘假货’递给他,道:“闵亲王托老三送来了赔礼。” 宋致远一愣,接过来打开,见里面是一条晶石之类的串珠,耳边听着宋慈的话,眉头紧了又松,把串珠放进盒子里。 “不过是一条珠串,娘喜欢留着就是了,回头我会着江福来送回一份回礼。” 宋慈用指尖拨着那串珠,道:“倒称不上喜欢,就是觉得有些突兀罢了,咱们也跟闵亲王没啥交集,他真能为母族犯的不值一提的小错做到这地步?” 宋致远眉一挑:“娘的意思是闵亲王无事献殷勤,有意讨好?” “你觉得呢?”宋慈反问,论政治敏感,她可不如这位。 宋致远的视线重新落在盒子里,道:“如您所说,彼此没啥交集,却送上厚礼,为的只是替姬家圆场,确实有些小题大做了。”他想了下,道:“如果没料错,闵亲王大概是想回徐州?” 宋慈怔住,这和回徐州有什么关系? 她也不蠢,结合从前所看的史书和电视剧,一个想法脱口而出:“难道是怕着皇上不允,想你帮着说合?” 哦豁,所以这是贿赂给好处了? 原来这就是我当不成和坤,我可以培养一个‘和坤’的感觉么? 第1022章 狠还是人精儿子狠 宋慈倒没想到闵亲王需要贿赂她一个老太婆的上头去,就是想帮着说合,贿赂宋致远不是更合适么? 不过她想到后世那些贪官,被贿赂时也多有送到家眷手上去,也就释怀了。 “只为了回徐州,闵亲王也不至于这么低微?”宋慈小心地说了一句。 好歹是堂堂亲王呢。 “是与不是,只看他提与不提了。”宋致远合上盒子,低声道:“皇上也未必愿意他回去的,徐州富庶,国库也缺银子呢。” 宋慈脸皮一抽,不必说,她懂了,就是那啥,削藩呗。 “你就当这是赔礼好了,反正他也是这么说,不必去说什么好话。”宋慈对宋致远道:“你是皇上近臣,别做让他反感的事。” 宋致远笑了笑,也得分是什么事,有些事,若是为了大庆好的,就是令帝皇反感,他也得做,不然那就成只会媚上的奸臣了。 “老三这阵子,倒是挺得这些王爷的心,今日这转交这礼,就觉得很突兀,还有他带着那白氏拜访孝王府的事,你可是心中有数?”宋慈把话题带到了宋致庆身上。 宋致远的脸色便是一阴,声音也有几分冷意:“回京任职,倒没做啥建树,却是学会钻营了。” 宋慈一叹,道:“这也怨不得他,在他心里,前头有你压着,难以出头,自然要另谋大道,有心要比一比。再者,毕竟不是我亲生,他必然觉得亲疏有别。” 事实上,就是亲生的又如何,人心总会偏,教养好也就罢了,教不好,亲生的就会自动退让不争不抢? 可拉倒,这上京的世家,亲兄弟阖墙的事难道就没了? 所以她其实挺佩服原身老太太的,竟能把自己的几个孩子教养好,守望相助,连宋老三这个庶子,也没做半点对不住他的事。 圣母慈! 有一阵风吹来,宋慈不由脖子一缩,看了看窗户,关着的。 “老大,我也不懂啥朝政的,可老三这想着站队压宝,我就觉得不太安心,万一他把整个宋家拖下水,这……娘就在想,是不是把这危险扼杀在摇篮当中,把他单分出去如何?” 这分了家,宋致庆做啥都连累不了宋致远他们了。 “父母在,不分家,娘您多虑了。儿子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您放心安享晚年好了。”若是老三一意孤行非要作死,他会直接折断了他的双翼,连飞都飞不起来。 宋致远声线清淡,可宋慈却从中感觉到了一丝凛冽的寒意。 也是,凭他这个地位,想让一个五品官丢官还不是动一下嘴皮子的事,再往大了说,宋致庆真过分了,他把人废了在家养成富贵闲人,就更容易了。 一个官员,断个腿儿还怎么当官? 宋慈想及这点,吞了吞唾沫,论狠还是人精儿子狠。 她默默地为宋老三点了个蜡,千万别作死,作死的话,你吃枣药丸! 从墨韵居出来的宋致庆莫名的感到后背发寒,不由抬头望了望天,今年的寒冬要提前了吗? 第1023章 抢手货宋家子 宋慈念着长孙的亲事,把中秋夜许下的诺言给兑现了,趁着天气还不算太寒冷,把帖子送到了安平长公主及几个夫人手上。 定国公府。 关夫人接到帖子,翻开看了又看,有些踌躇,定国公看她露出这副表情,不免有几分好奇。 “怎么了?这帖子莫不是有什么不妥?” 关夫人一笑:“您这是说笑了,宋相府虽然发迹不过二三十年,但那位相夫人出身侯府,进门就用侯府规矩管家理事的,这些年浸淫下来,宋家的规矩礼仪也都是极有章程的,怎么会在一张请帖上出差池。” 定国公拿过她递过来的帖子,随意的翻了下,道:“既如此,你这神色不定是怎么个回事。” “妾身是在想,要不要带上小六前往做客。”关夫人瞥着他。 定国公一怔,瞬间就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 他们家今年才出的孝回到京中起复,回京后,关夫人也参加了几次宴席,自然都是为着小女儿的亲事上去的。 幺女今年也十四了,却是不能耽搁下去了,不然这个年纪,别说成亲,就是亲事都还没定下,可就迟喽。 “怎么,你怕着招眼了?” 关夫人道:“中秋夜那会儿,妾身听着宋太夫人的意思,似是有意要为她家长孙寻媳妇的,嫡长孙,宋相的长子。” 定国公心头一动,笑着打趣:“难道你是看上了这个小子?” 关夫人也一笑:“看上又有什么奇怪的,国公爷是没见过那孩子,十五六的年纪,很是端方沉稳,进退有节,举止有度,极是文雅。便不是他,那宋三公子,教养也很是不错。” 满京的勋贵世家,她参加了宴席,也见过好些个年少时的小公子,有些贵是贵了,但举止张扬傲气,当然也有好的,但都不及宋家的两个小子让她心喜。 “你可要想好,那小子是嫡长子,咱们小六却是幺女,娇宠着长大的,她能担得了嫡长媳的担子吗?” 关夫人哼了一声:“就是幺女,妾身对她的教养,是一件都不少的,这管家的事宜,她不也帮我打理了三年了。” 这是因为一场大丧,关夫人大病了一场,家中中馈,就由关六给帮着管,这一管就是几年,倒也是朗朗上手。 让关夫人引以为傲的是,纵是幺女,她的小六也胜任得了嫡长媳。 定国公笑了,又道:“那宋太夫人瞧上了小六么?办这个宴,其实心中有人选了。” “妾身瞧着,像是对那闻家嫡长女有点意思,不过那位太夫人的神色却是有几分说不准,也不像是十分满意的样子。” 关夫人叹气:“这就是妾身为难的地方,就这样,我还带了小六去参宴吗?跟抢似的,不像话。可又觉着,宋家也不失为一个好亲,您是不知,那位太夫人说了,过年时要在族中家规上立一条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呢。” 宋家称不上极富,但也贵,可她看中的还是宋家家风,若是有了这家规,宋家的男孩儿就更有行情了。 定国公便道:“既如此,带去也无妨,反正你只当不知道这宴席的主张,纯粹参宴吃酒就是了,这姻缘的奇妙啊就在于它变数在天。” 关夫人挑眉。 第1024章 好亲否 接到帖子而踌躇的还有闻夫人,她的帖子略有不同,内容还特意点了带闻紫珊前往,个中暗示,不言而喻。 说实在的,闻夫人当真是又愁又有些暗喜,愁呢,是中秋晚她试探了安平长公主数次,对方也没顺着接,但也没完全拒绝。可后来呢,好家伙,宋太夫人一来,其后再试探,长公主就拒绝了。 虽没明说,但那话任谁都听着是拒绝,也就没再自找没趣。 后来她是有些回过味来了,想着是不是宋家对自家珊儿有意了,现在接到帖子,这有意也从五分变成了六七分。 宋家么? 闻夫人抿了一下唇,也不失为一门好亲,毕竟宋相是皇上跟前红人,官拜一品,自家老爷都要望其顶。 就是那宋大公子,也生得俊朗,气质大方文雅,再有宋太夫人透露出来的,待明年新年前祭祖,他们家的家规就要添个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这一条可以让许多女人都心喜了,谁想和人共侍一夫啊。 可宋家到底出身寒门,发迹不过二三十年,比起真正的名门世家,到底差了些底蕴。 珊儿又是个心傲的人,能中意么? “夫人您叹什么呢?”闻夫人身边的心腹王妈妈小声的问一句。 闻夫人道:“我就是想这宴席,宋家是指了让珊儿去的,该是想看一看珊儿。我要是不带去,是把人给直接得罪了,这要是带去,宋家真瞧中了,有意结亲的话,我又该如何?” 王妈妈笑了,道:“夫人这是关心则乱了,哪家说亲都不是一瞧就瞧中定下的,不都是来回试探数回才能成的,女儿家矜贵,都是拖着高抬着几次才点头的。这期间,您难道就不能给老爷去信商议了?” “你说得倒是在理,是我着相了。”闻夫人一笑,又问:“妈妈看着这宋家的门户如何?” 王妈妈沉默半晌,道:“门户底蕴是差些,不过胜在家中人口清净,姻亲也都是显贵,别的不说,就宋相只守着宋大夫人一个,这一点就是难得,老奴随着您参宴,也听了不少仆妇的闲话,都说这京中最舒心的,莫过于宋相的夫人还有那宋二夫人了。” 闻夫人心头一动。 仔细一掰宋大夫人这人,也难怪是京中夫人羡慕的对象,自己出身不差,儿女双全,夫君身居高位,也无乱七八糟的姨娘通房在跟前碍眼,能不舒心么? 便是自己,屋里也都有两个姨娘,底下有两个庶子女呢。 这么一对比,闻夫人的自持出身傲然,就立马被秒成渣,内心里也不免渗出了一些酸水来。 王妈妈觑她一眼,又道:“这父母恩爱,当子女的也都有样学样,若是大小姐真能和宋大公子合得上,老奴瞧着,也是天作之合。当然了,老奴见识浅薄,所见也不过是表面,真正是好与不好,自是夫人您比老奴定夺了。” 闻夫人沉吟起来,耳边,王妈妈又说了一句:“宋相年不过四十来岁,只要不出差池,这位置也只有坐得更稳和上升的,宋家富贵只怕不仅于此呢!” 第1025章 宴客相看 宋慈自己要办的赏秋宴,自是按着她的喜好来,一如往日那般,寻了个有亭台楼阁,位置高一点能赏湖的园子,铺了草皮,布了长桌,备了些垫子和小几,各色时令花卉点缀,称不上极致的美仑美央,但别有一番风情。 没错,老太太办的又是自助宴,准备了精致的点心茶果酒液,自然了,有她精心准备的调酒用的材料。 那一张专门放着酒液果汁的桌子,有用乌梅熬煮出来的果酱,有用冰桶装着夏日尚未用完的碎冰,也有用水果熬煮出来的果胶,混着加了糖的冰水,变成颜色各异的果汁,还有蜂蜜等等。 而每个桌子,都摆了一个或两个花瓶插着大捧大捧的鲜花,端的是花团锦簇,引人惊叹。 “都说相府办的宴席很是别致,如今一看,传言还真不假,真是别出心裁。”安平长公主挽着宋慈的手啧啧夸赞。 宋慈笑道:“这宴席来去就是听戏坐在一处吃酒,老身是想着,吃酒在哪不是吃?咱们这些女眷,终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断不可能像男人们那样风花雪月,但这人么,要使自己开心快乐,还是有很多法子的。” “好比这喝酒赏秋,看戏喝酒吃珍馐,放在我们这样的人家,平日里还少了吗?一年到头不知海了去,按着往日那般,也是沉闷,不如自在些。”宋慈指着这园子道:“诸位请放心,这园子早已交代下去,只有我们在此玩乐,断没有男人能来的,你们且自在些就好。” 关夫人笑道:“从前倒觉宋太夫人低调内敛,如今看来,倒是传闻有误了,您明明是个有趣的人。” 宋慈叹了一口气,道:“一把年纪了,活一天是赚一天,这人呀,不开心是一天,开心又是一天,自然是奔着自在开心去,老身这是想透喽。” “您这何止是想透,是豁达才真。”钱夫人也凑上前笑着说。 “对对对,你捧得我身心舒畅,一会儿可要多喝两盅。” 众人均是抿着嘴会心一笑。 “太夫人,这宴席瞧着像是海外那边的习俗,您这也是从坊间坊本看来的?”关姝妍笑着问。 宋慈心中微讶:“哟,你这丫头年纪轻轻的,竟是知道这是海外的习俗?” 关姝妍有些羞涩,道:“小女平日里也看些杂书,有些书是带了图的,便是看到海外南洋宫廷宴席,有类似这样的摆宴。” 宋慈睁着眼睛说瞎话:“那兴许我们看的是同一本坊本了,我也是这么看来,觉得挺有趣儿,便是学着这么玩。哎呀,我这东施效颦都被拆穿了。” 关姝妍闻言,有些不安,忙说:“您谦虚了,小女瞧着,这摆宴也很精致,哪有东施效颦一说,倒是叫人大开眼界。” 宋慈笑着道:“你们这些小姑娘也去玩,这女人,最自在就是当姑娘的时候了,趁着年华最好时,可劲儿玩乐,薇儿,好生招待这些姐姐妹妹。” 宋如薇笑着福身一礼,大方地称是,领着几个姑娘们游玩。 第1026章 挑通眉眼 看着宋如薇大方的领着姑娘们走开,有的夫人眸光轻闪,看着鲁氏说:“宋三小姐这年纪小小,礼仪规矩可真是学得不错。” 都说宋家三房老爷有两个侍妾,其中一个是皇上赏下来的七品女官,曾在宫中当典仪的,莫不是跟那位学的? 鲁氏含蓄地笑着谦虚了一番:“小丫头年岁还小,都是跟着前头两个姐姐学的,家中大人长辈也都指点一二,还要打磨呢。” “也莫要拘得太过,女子懂规矩礼仪是好,可若是按着四书女戒一言一行的学着,按着模板去刻画,那反倒显古板了。”安平长公主笑着道:“如今就不错,瞧着也挺知礼大方的一小丫头,太夫人真是有福气,个接个的孙女都这般标致,孙子也是出色。” 得了安平长公主的夸,鲁氏难免激动,道:“长公主指点的是。” 宋慈道:“我们家姑娘还是少,一巴掌也数得完,最小的两个,话都说不太全,我瞧着这些娇俏如花儿一样的姑娘才是喜欢呢,都恨不得变成自家的了。” 闻音知雅意,有人立时接话,道:“这还不简单,您若是瞧中了哪一个,尽管去求来就是了。” 听听,古人相亲,就是这么的隐晦。 宋慈狡黠一笑:“那老身可得仔细瞧瞧,然后回头去拿了账本子打开私库清点一下,可够大礼去求这些矜贵的小姑娘?” 众人又是一阵笑。 宋大夫人这时道:“母亲为了这次宴席,可是吩咐我们几个妯娌准备了好些吃食,公主和夫人们都尽兴,随意就好。” 她又看向闻夫人,笑着道:“闻夫人头一回上门,更是稀客,有招呼不周到的地方,还请你见谅。” 这亲热劲儿,让闻夫人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福了一礼道:“夫人客气了,我瞧着贵府安排处处都是极好的。” 闻夫人出身王氏,夫家也是名门,对于宋府这寒门起家的,多少是有些看轻的,但来了这宋府,见这来往的仆人都是轻手轻脚的,侍婢统一的着装,也都低眉顺眼,举止有度,可见规矩森严之下才能调教出这样的奴仆。 宋大夫人又谦逊两句,顺道捧起闻夫人来。 在场的人,谁不是挑通眉眼的人,见状不免心中有数,莫不是这宋大夫人看上了这闻小姐? 关夫人脸上笑盈盈的,内心里有丁点惋惜,但也提不上多失落,毕竟自家女儿也不是愁嫁的主儿。 安平长公主已是请了宋慈去调那些千奇百怪的酒水了。 说起调酒,宋慈之前就先试验了一波,毕竟要符合女人口味,肯定得有些甜意,口感也要好,那几日林箐和几个媳妇都当了一回白老鼠,好歹调出几款合适的‘古版鸡尾酒’来。 众人瞧着都有些新奇,一尝,口味不同往日的酒,入口甘甜,倒挺别致,不自觉地就多喝了两口,随着话多起来,也就说起京中一些八卦。 宋慈听得姬家已经托了姬太妃那边去寻新妇人选,不由恶心,旧人尸骨还未寒呢,就在惦记新人了,何等凉薄? “不说那扫兴的,有酒有佳肴,就缺了这助兴的,快让那些小姑娘过来,谁给表演拿手的拔了头筹,本宫这点翠金丝步摇簪子就是她的了。”长公主拔了头上的簪子笑着道。 第1027章 抬举关六 未出阁的姑娘们在宴会上表演才艺,也是习以为常了,也无人认为这有失身份,而是把这当成展现自家闺女优秀的一个机会和平台。 不亲眼所见,光从别人嘴里听着,又怎知真假? 更别说,这出言的是安平长公主,在座的谁敢驳她的提议,没得把公主给得罪了。 这不,她的话一出,诸位夫人也就只有响应的份,宋大夫人第一个就跟了风,取了一支翡翠簪子做彩头,其余人纷纷拿了些身上带着的珠宝做彩头。 宋慈也不吝啬,拿了一条挂在衣襟上的碧玺做彩头,一边注意着那几个小姑娘。 小姑娘们纵然羞涩,可都是花一样的年纪,争奇斗艳之心,谁都有,一番推搪之下,竟是关姝妍头一个出来表演的。 但见关姝妍笑着道:“我平日里就喜欢捣弄一些吃的喝的,琴棋书画的,也就小小的猎艳一番,正经和各位姐妹比,怕是拿不出手的,我就给大家表演一个手指画,就讨个巧趣儿。” 众人有些新奇,什么是手指画? 宋慈则是眉一挑,眼中带了笑。 什么是手指画,只见她让人铺了画纸,把墨倒进一个大肚瓷碗里化开了,又让侍婢帮着自己用襻膊把袖子绑起,露出两条光洁白皙的小手臂来。 亏得现场都是女眷,不然这露了两白花花的手,得叫人说仪容不整和有失贞容了。 宋慈不经意的扫向那些小姑娘的脸上,目光在闻紫珊脸上顿了顿,又移开去。 关姝妍很快就给众人展示了何为手指画,就是用手浸了墨在纸上作画了,不过随意按着,又用纤细的手指或指尖甚至用指甲去修饰小细节。 “颇有狂士的派头。”宋慈对安平安公主笑着说道。 安平长公主也点头,道:“挺有新意,就是不知画出的是什么。” 关姝妍作得快,不过几息功夫,就已经作好了,是一幅寒梅,墨的枝茎,朱色的梅花,树下还有花叶点点,颇有意境。 “不错。”安平长公主夸奖。 关夫人一直注意着宋慈和安平长公主的话,听了这话,唇角微扬,起身向她福了一礼:“小女无礼,叫公主和太夫人见笑了。” 宋慈嗔道:“哪里见笑了,这明明就很有趣儿,这画儿作得也很生动,等会儿,这画儿也别带走,就留给我这老太婆欣赏了。” 关夫人惶恐地道:“小女顽作,只怕污了太夫人的眼。” “顽作也别有一番意境,老身图的是这意境。”宋慈呵呵的笑道:“关六小姐个性活泼,心性豁达,你教养得极好。” 关夫人谦逊一番,心里却是有些不明白了,宋慈这明显就是抬举小六,他们家不是看上闻家么? 宋大夫人看宋慈的表现,不免也多看了几眼那关姝妍,心里头也有些整不会了。 闻夫人用眼角看了一眼宋慈,再看关姝妍,默默的抿着茶。 有了关姝妍打开场,又有别的小姐下场,却不作画了,毕竟关姝妍得了身份最尊的两个人夸,作不好也不过徒留笑话罢了,干脆另辟它径。 第1028章 都是人精子 轮到闻紫珊下场了,她弹的是古琴,琴声叮咚如清泉,偏巧她坐在一缕阳光下,偏头抚琴的样子,娴雅清丽,落落大方。 什么叫沉鱼落雁古典美,这就是了。 后世的古风仕女,都不及跟前看到的,动人心扉。 还有这琴声,宋慈不是学音乐的,也觉得十分动听,让人沉浸在里头。 听说这闻紫珊是个颇有才情的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管家理事也不落,看来这传言不假。 也是,都能当得皇后娘娘一声夸的,自然不会掺假,这才情就跑不了。 难道就是因为有这才情,才练就了那一身清冷孤傲? 宋慈瞥向长媳,看她脸上笑容极盛,便知她对这姑娘是满意的。 闻紫珊确实没啥不好,家世才情颜值能力都摆在那,真正的名门贵女,确实是做长媳的理想人选,也难怪眼高于顶的宋大夫人瞧得上眼。 一曲落下,余音绕梁,叫好声不绝于耳。 闻夫人眼中带笑,看着女儿的眼神也是引以为傲。 宋大夫人道:“闻小姐这琴弹得可真好,都可出师了,不知师从哪位大家?” “哪当得夫人您的夸,她就是运气好,得了洺琴大家的青眼,有幸跟她学了两年。”闻夫人谦虚地道。 钱夫人便道:“洺琴大家?听说她琴画双绝,为人孤高,鲜小收徒,闻小姐能得她教导,就不是运气好这么简单了。” 闻夫人难掩得意,却还是谦逊一番。 看了一轮表演,谁能拔头筹,不必细说,自是人人称颂的闻紫珊,再其次就是钱夫人的嫡次女钱倩,她现场作了一首诗,关于宴席的画面,且用书法写下来,那一手字,也是能出师的,十分漂亮。 关姝妍得了第三,她也不在意名次,反正都是博人一笑的。 拿奖品的时候,闻紫珊当仁不让的得了长公主的步摇,钱倩要了宋大夫人的那支翡翠簪子,轮到关姝妍的时候,她却让其余的人先挑,理由是她瞧着哪个都好看都想要,一时举棋不定,倒不如姐妹们挑完了,剩下的就是她的,也就是和那物事的一场缘分了。 “你倒是会玩。”宋慈轻笑。 关姝妍羞涩的躲在自家母亲身后。 关夫人无奈地点了点她,又对宋慈道:“这孩子被我和国公爷宠坏了,让您见笑了。” “哪呀,她很有活性儿,我们这样的老人家,就喜欢这么鲜活讨喜的性子。”宋慈道:“瞧着就是个开心宝。” 安平长公主的话在嘴边一停,笑言:“太夫人自己也是个活宝,自是喜欢同个性的年轻人,就是我家寿阳,你不也夸了又夸。” 宋慈笑着称是。 既然关姝妍有心孔融让梨,众女也不客气,挑了自己想挑的,可一个个都有意无意的避开了宋慈的那一串碧玺,最后落到了关姝妍手里。 “果真是缘分。”安平长公主笑看着宋慈。 宋慈喟然一叹,这些小姑娘,一个个都是人精子,是觉得她对关姝妍特别看待,所以才避开了那碧玺,不然那碧玺难道还比不过一个蝴蝶簪? 第1029章 误会大了 宋慈陪着安平长公主去更衣,事实上,也就是两个大佬躲开一处说话了。 园子里自也备了厢房供女客更衣上净房什么的,此时,两人在东厢房的南窗坐下各自捧了一盏茶,从擦得澄亮的琉璃窗望出去,因着地势问题,倒把整个园子的景致一览无遗。 “长公主的脸上略有疲色,可是累了,还是这些时日未休息好?”宋慈看着安平长公主问。 虽然上了脂粉,可她脸上的一点憔悴之色却是连脂粉都掩盖不住。 安平长公主捧着温热的茶杯,叹了一口气,道:“想您也知道,准驸马崔大人在福建那边遭遇了暗杀,如今下落不明,皇上是派了钦差前往搜寻的。” 宋慈立即就明白了,她也知道派去的人是安平长公主的准女婿静安候世子,便笑道:“所以你这是担忧你那未来女婿了?” 安平长公主听出她的揶揄,露出个苦笑:“就是让您看了笑话,我也是不怕说的。这婚期都定下了,说不担心是假的,且先不说这一去归期何时,能不能赶上婚期前回来。就拿崔大人也遭遇了暗杀,足可见那边的凶险,也得查究竟是哪路人马在下手,这才是险中之重。” “你这是担心陆大人也步了崔家小子的后尘?” 安平长公主点头,声音放低,道:“能不担心么?再过几个月就成亲了,这要是万一……寿阳本已经接受了夫婿残缺不全的事实,可若这人发生不恻,我怕这丫头会钻牛角尖。” 可怜天下父母心。 安平长公主身份再尊贵,也是一个母亲,也会担心儿女。 “凡事往好的方向去想罢,你且想啊,陆大人废了一只手,皇上却依然用他,这说明什么?说明皇上是看好他的,不会因为他手不方便而把他的才能埋没了。”宋慈安慰着道:“此番去福建,险是险,可富贵险中求,他若带着驸马安然回来,也当记一功,在这仕途上,也算是添砖加瓦不是?” “您说的有道理,我这不是妇人之仁,担心么?”安平长公主赧然一笑。 “这也都是没办法的事,你得自己调节好了,更别在郡主面前露出愁来,不然她也像你一般跟着担忧,反是不美。”宋慈笑道:“我们这些深居大宅的人,对于这样的事也无计可施,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去拜拜佛祖,多做一下善事积德积福了。” 安平长公主道:“你这话可说到我这心坎里去了,这马上就见天冷了,我就准备以公主府的名义去给善堂流民布施。” “公主仁心,这女婿必然能平安归来,恭恭敬敬的给你磕头喊一声母亲。” 安平长公主笑了起来,望出窗去,看到那些鲜嫩的小姑娘,心中一动,问:“这宴会是办了,可看您的意思,不像是很瞧得中那闻小姐,倒是更中意这关六小姐?” 宋慈啊了一声,有些愕然地道:“关六小姐,我就是喜欢她的性情和情商,却是没想到你说的这一处去的!” 关六小姐做孙媳妇?这能够吗? 安平长公主:“……” 所以她这是误会大了? 第1030章 有个料爆了 宋慈是真没仔细去想过关六和宋令肃配不配的事,她只觉得这小姑娘挺讨人喜,各方面也都不差,家世人品都摆在那里。 让她感觉难得的是,关六作为受宠的幺女也没被宠坏养得骄纵蛮横,可见其母教养,再看几次接触,这小姑娘的情商,也是可见一斑的。 可饶是如此,她也没想过要相关六有没有可能,毕竟她是幺女,而宋令肃是嫡长子,适合娶一个幺女为正妻? 宋令肃的妻子,一定要足够大气宽容,管家中馈的手腕更不能差,毕竟他是长子嫡孙,没有意外的话,以后就是下一代家主,是宋家继承人,所以他的妻子,若没有足够的能力,如何胜任一族宗妇? 宋慈耿直,对关六的想法,就是在于她对自己的脾性,仅此而已。 可如今安平长公主一提,她有些懵逼了。 “那个,那是定国公府的幺女呢,公主也知道,我们家孩子定的亲事,其实都挺贵的,这要是长孙也定个公府的贵女,挺打眼的了,你说这能吗?”宋慈隐晦地道。 安平长公主笑道:“能不能,只看姻缘天定,相府的姻亲显贵不假,可那是两个孙女嫁出去的。太夫人,有句话说得不好听的,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这女子嫁了再回娘家就是客了,哪比得过家中嫂子弟媳重要。” 宋慈一默。 这话便是说到男女的不平等了,女子再有才,再矜贵,嫁了就是外姓人,是传不了根的。 宋慈叹气,道:“你也知道,闻家这亲,是皇上先提的,我哪会多想,不过是觉得小丫头投契罢了。” 安平长公主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皇上提的,虽没指婚,但已是有那个意思在,做臣子的,能逆了上意? 别说臣子了,就她这个当皇妹的,不也只能替女儿接下赐婚的圣旨,哪怕姑爷不尽人意。 “倒是我说得多了。”安平长公主道。 宋慈一笑:“我不过当祖母的,看不看得中也没啥,最重要还是做婆婆的看得上。” 安平长公主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宋大夫人和闻夫人坐在一处,两人埋头轻声说话,时不时露出个会心的笑容,不由悟了。 也是啊,做媳妇的始终是在婆婆底下讨生活,做祖母的再赏识,就能越过婆婆行事么?一个孝字压下来就得完。 …… 园子里的琴声筝声远远的传开去。 跟着宋令杰过府小住的汪轶诚听到了,不由问他:“府中有丝竹声,是有宴席么?” “祖母办了个赏秋宴,宴请了几个夫人小姐前来。” 汪轶诚眼睛一亮,道:“太夫人鲜小好这种热闹,办宴必有所图。怎么着,是给你和宋大哥相看了?” 宋令杰瞥他一眼,不满地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小小年纪,咋跟个管家婆一样,关你什么事?你又知道相看是什么?” “你没听过人小鬼大?相看我有何不知?我还知道何为眉目传情呢。”汪轶诚翻了个白眼,爆了个大料:“就拿前两日,我回府的路上,就看到周王对一个小姐抛媚眼了,啧,可腻死我了!那小姐也是奇了,一个已经有妻有子的明着撩她,不啐他两口,还温言好语?呵,这闻家女也不外如是。” 第1031章 人小鬼大 宋令杰脚步一顿,腾地转身,汪轶诚小朋友一个不察,直直的撞了上去。 “哎哟,哥你这是整啥?”汪轶诚摸着鼻子吃痛,一边伸手去摸他的胸肌,这里怕不是装了护心镜,撞着这么疼。 宋令杰的震惊顿时被打了个岔,把他的手拉下来,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三哥你这里还真硬,是因为习武的缘故么?”汪轶诚有些羡慕,也摸了摸自己的小胸脯,都是一样有习武的人,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宋令杰压低了声音问:“别转移话题,你刚才说什么?周王对谁抛媚眼?” 汪轶诚愣了下,道:“就前两日,我从宫中回府,路过那专门卖雪花酥的点香楼,就停了下来,买点零嘴……” “说重点。” “哦。”汪轶诚道:“正巧我到的时候,那会也有人从点香楼旁边的成衣铺出来,是个小姐,大秋天的,手里拿了把团扇,下台阶的时候,这脚一歪,她就差点甩了,扇子飞了出去。那周王骑马路过捡了,亲自递还给她的。” “你说那是闻家的小姐?哪个小姐?” “这你可就把我问着了,看那马车的徽章,是闻家的没错,至于是哪个小姐,我整日不是在宫里住着便是回府在祠堂上香,了不起就在相府住两日,我一个小子哪里知道是哪个小姐?”再说了,我堂堂男子,难道对勋贵家的小姐了如指掌么? “你也不打听一下。” 汪轶诚瞪大眼:“我为啥要打听?这和我有什么关联吗?三哥,我虽然年纪小,可我是个正人君子,这一点你得相信。” 可千万不能误会啊。 宋令杰翻了个白眼,想了想,唤来小厮田海,吩咐道:“去查一下,前两天在点香楼旁边的成衣铺子,闻家哪位小姐过去了。” 田海躬身应下。 汪轶诚眼睛眨了眨,小声问:“三哥,你打听这个作甚,难道你看上闻家哪位小姐了?” “没你的事。”宋令杰一拧他的耳朵,道:“你当真看到那周王对人家抛媚眼了?” “我看得真真的,那眼神,就跟兽园的狼看到肉一样,双眼放光的。”汪轶诚抿了一下嘴,道:“三哥,这周王该不会又想纳侧妃好给自己的阵营添大员?” 宋令杰挑眉:“你竟还知道这个?” 汪轶诚声音低不可闻,道:“我们是五皇子的伴读,平日里汲取的东西难道是白学的?皇上一日未立储君,这人心自然浮动,那些已经成年的王爷更是争得厉害。五皇子今年十岁,说不准也已经入了一些人的眼了,我们这做伴读的,自然也得注意着。” 他们几个伴读,已是绑在五皇子阵营上的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对于某些事他当然也要敏感些。 宋令杰摸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年纪小,说你憨,倒也憨不完全,倒是真人小鬼大。这话以后莫提了,也别让人听了去,免得告到周王跟前,有你好果子吃。” 汪轶诚露出个我又不傻的表情,笑道:“三哥,我们先去看看圆圆,我今日也给她买了雪花酥。” 他拍了拍自己腰间的荷包。 第1032章 人选私德有亏 宋令杰很快就从自己的心腹小厮那里得了回禀,听清是哪位小姐后,一张俊脸顿时阴了下来。 “那个,今日太夫人宴客,那闻夫人和闻小姐也在宴客名单之中。”田海小心地觑着自家主子的脸色回话。 宋令杰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支狼毫笔,灵活地指尖转动,眼睛子转了几圈,道:“你去寻几个帮闲,打听一下周王近日的行踪,都见了谁,能打听到说什么自然好,打听不了就算了,莫要泄露了行踪,主要看他都和谁接触了。” 田海拱手应下,又道:“这事可要往大少爷那边报一声。” 宋令杰瞥他一眼,道:“大哥在书院求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报他作甚,又不相干。祖母也不过邀请了几个夫人小姐来赏秋,又不是做什么。” 说亲什么的,一天没正经挑破了皮,也作不得准,便是作准了,谁能规定不能退了? 尤其是私德有亏的人,就是皇上指的,也不能强迫了? 田海退了下去,自去安排不提。 …… 另一边,宴席已到了尾声,宾主尽欢,女客也都被宋大夫人几人送出了门。 宋大夫人满脸带笑的拉着闻夫人的手,道:“我和夫人也是一见如故,下次我再约了你去上香?” 这都是心照不宣的暗示了。 闻夫人自然明白,笑着道:“那我就等着夫人的邀约了。” 一旁的闻紫珊脸上带着笑,可眉梢却是动了一下,快得让人看不清楚。 宋大夫人看着她们上了马车,见人都走没了,这才搭着房妈妈的手往回走。 房妈妈看了一眼她脸上的笑意,便道:“看来夫人对那闻小姐很是中意。” 宋大夫人抿嘴一笑:“不愧是出身名门的人,外祖家又是闻名的琅琊王氏出身,父族也是名门,瞧这教养,真是挑不出错来,大方得体,端庄娴雅,又有才情,这闻夫人教得不错。” 房妈妈顺着她的话捧了几句,又道:“那夫人是要继续接触了?” “嗯,等再过些日子,我再寻个由头去约了上香,再试探一二。”宋大夫人仿佛看到抱孙有望的前景。 房妈妈斟酌了下,道:“您是不是该和太夫人也说一声?老奴瞧着,她老人家不太像很中意的样子。” 宋大夫人眉头一蹙,她在宴席上也看到了,老太太对这闻紫珊谈不上多热络,也谈不上多冷淡,对谁都一般无二,也不知她是看得上还是看不上。 “去太夫人院里说说话。” 此时,宋慈也拉着宋如薇问着她和几个小姑娘相处的情形,以及众人品性。 宋如薇道:“关小姐大方明朗,钱小姐则是温柔和婉,张小姐活泼灵动,闻小姐么,端庄雍容……” “那你最喜欢谁?觉得谁最好相处。” “姐姐们各有千秋,钱小姐和孙女性情相近,倒说的话多些。”宋如薇腼腆地道:“关小姐也不错,她和谁都能说得上话。” “闻小姐这么端庄,理应很容易亲近才是,你说不来?” 宋如薇顿了下,犹豫了一会,说道:“闻小姐,大概并不太喜欢孙女和张小姐。” 宋慈眸子一眯。 第1033章 宋慈欣慰孙女表现 闻小姐并不喜欢宋如薇和那张家的小姐,她也无需问是怎么个不喜法,只看宋如薇和那张家小姐出身便知了。 两人虽然也都是嫡女,可却是庶子嫡女出身,对于自持出身名门,注重门户规矩的闻小姐来说,两人的出身是矮了一层的。 宋慈看宋如薇脸上并无多少黯然之色,不由笑道:“闻小姐对你们并不热络,你心里不觉得不痛快吗?” 宋如薇愣了下,摇了摇头,道:“有点小失落也是有的,但不痛快也称不上,毕竟人和人都是讲究缘分的,我也不可能做到让人人都喜欢我的样子。而且,这天底下有人人都喜欢的人么?” “没错,你能这样想就很好,人最重要活得自在,没必要为了别人的一点喜欢,而去作出自己都不喜的迎合,最后那只会把自己整得面目全非了。薇丫头,你要记得,你不是黄金银子,不可能人人都喜欢,也不可能人人都讨厌你,总有些人是与你合得来,也是谈得来能成为闺中密友的。” 宋如薇站了起来,福身一礼:“孙女受教了。” “今日你表演了一个吹笛子,祖母知道,你弹琴的琴技更出息些,怎么就选了吹笛了?” 宋如薇脸一红,小声道:“来者是客,孙女是主,我和客人争那长短,倒是我做东道主的有些失礼了。再说了,她们年纪都比我大些,祖母你们,不是想给哥哥们看一看有没有合适的嫂子么?如此,我更不能争个出头了,我年纪也还小呢。” 宋慈眼中露出一丝欣慰,笑道:“你这丫头,果然有长进了。” 宋如薇得了夸奖,有些欢喜,脸上却是强忍了不露。 宋慈顺手就把手腕的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捋下来戴她手上了,道:“好孩子,你今日表现出色,祖母赏你的。” “祖母,这太贵重了。” “长者赐不敢辞,你慢慢的大了,大人赏给你的东西就攒着,将来这嫁妆才满当当的,抬到婆家才体面。” 宋如薇小脸涨红,露了小女儿娇态,一跺脚道:“祖母,您这是取笑孙女了。” 宋慈哈哈的大笑出声。 宋大夫人在这时走进来,笑着道:“搁老远就听得母亲笑声了,是有什么好事,快让媳妇听听?” 宋如薇连忙向她行了一礼:“大伯母好。” “薇丫头也在,快起。”宋大夫人看她的手腕戴着一个翡翠玉镯,眸光一闪,认出那是宋慈戴着的,看来是赏给这丫头了。 前头两个姐姐出了门子,家中年纪勉强叫合适的也就宋如薇了,怕是今日这待客得了宋慈的夸,所以才得了赏。 不过一个翡翠玉镯,哪怕水头极足,宋大夫人也不至于会眼热眼红了,也跟着夸了她几句。 宋慈让宋如薇回院落,后者离开,先到了梅苑,又给鲁氏看了自己得的赏,倒把鲁氏喜得把她搂着好一番心肝肉的夸,给娘挣脸如何云云。 而宋慈这边呢,她浅浅的啜了一口清茶,才问宋大夫人:“这闻夫人她们都走了?” 第1034章 摆婆婆款儿 宋大夫人坐直了身子,笑吟吟地回话:“客人已是全部送走了,媳妇还和闻夫人约定了下次去松山寺上香拜佛。” 宋慈抿茶的动作一顿,半晌才淡淡的哦了一声。 她就知道,顾氏是瞧中了。 宋大夫人见她反应平平,心里一时摸不准她的心思了,这到底是看上闻家小姐呢,还是没看上? 宋大夫人咬了咬牙,小心地问:“母亲瞧着,这闻小姐如何?可是配得上我们家肃儿?” 宋慈没说话,只捏着手中的小叶紫檀珠串,慢悠悠的滑动着。 宫嬷嬷就立在她身旁,视线一垂,看向宋慈。 南窗的日头已是有些偏了,余光打在她已显皱褶的脸上,投下了深浅不一的阴影,倒使表情不太分明,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宫嬷嬷收回视线,心道老太太的婆婆款儿是摆得挺深了,瞧大夫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宋慈看向宋大夫人,笑着反问:“我若觉得不配,你就不看了?” 宋大夫人心下一沉,犹疑了下,道:“这也是相爷的意思,也是那位提的,媳妇瞧着,这闻小姐也没得挑的。” “婆媳婆媳,最长相处的还是你这做婆婆的和媳妇,没有我一个当祖母的越过你和孙媳相处的,我始终是要走在你前面的。” 宋大夫人一惊,连忙起身,惶恐地道:“母亲万不可这么说,媳妇知您素来疼爱肃儿,自也是盼着他娶个如意佳妇的。您老经历也多,看人肯定也有一套,俗话说,吃过的盐也比媳妇多呢。您只管评一评,咱们合计合计呀。” 宋慈滑动念珠的动作一停,叹了一口气,道:“你让我说,那我就说两句。这闻小姐,如你所说,人品家世都是没得挑的,规矩礼仪教养,说实在话,那都能按着皇妃的标准去了。” 宋大夫人讶然,这评价这么高? “但我却觉得,她性子孤高冷傲,有点持才傲物。” 宋大夫人一怔。 “性子孤傲,多半好强,她想要的男人,身份绝对就要比她更高,也足够强,不然压不住她,她也瞧不上,你觉得肃儿,可是那种强势的男子?” 宋慈淡淡地笑道:“女强男弱的亲事,必然看性格,一是强到极致,压到底了,好比郡主和老四,两人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肃儿可是那种性子?若不是,那女强男弱,你试想一下他们小两口的婚后生活?你一个当娘的,能乐意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媳妇压着?尤其他还是长子,这长子和长媳不能和谐,事事有商有量,对家族发展可不是好事。” 宋大夫人的脸都绿了。 这哪个愿意啊,又不是人人都是她宋慈! 可想到闻紫珊的举止,她讪讪道:“那个,闻小姐瞧着也很温柔娴熟的人,也不太像是强势的?” 宋慈又重新拨弄起珠子,道:“姑且不说她强势与否,这女子强势倒也不是什么大坏事,关键是这人是否拧得清。除了好强,她还挺看中出身,便是宋如薇这样的庶子嫡女出身,她也是不屑的,你可知这意味着啥?” 第1035章 说教也不容易 宋大夫人听着宋慈的评价,好心情已是荡然无存了。 “闻小姐也算是出身名门,注重出身,也是在所难免?母亲心慈心善,却也不能不承认,这人是分三六九等的。”宋大夫人强笑道。 宋慈也没被这话给刺激到而生气,人分三六九等,她当然知道,别说这古代阶级分明的,就是后世,也是一样的,上流出身的人和下流出身的人一起玩,可能吗? 可能也都是带着虚假的。 “我自然承认,那你觉得宋家算是名门出身吗?” 宋大夫人心头一突,脸色紫涨,唇角翕动,竟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宋慈浅浅地笑着说:“宋家寒门出身,从老大官袍加身的时候,宋家也才改庭换面,从寒门一举跃为官家。这么些年过去了,宋家是已然发迹没错,可比起闻家王氏这样的名门世家,宋家能堪称名门,也得矮上一分?” 宋大夫人的手脚都有点无处安放了,却又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来。 宋慈又叹了一声长气,道:“如今老大官拜一品,位高权重是没错,世人惧怕的是他的官威权大,可有些人是不会惧的。越是有底蕴的名门世家,根子就扎得越深,真正的名门贵族,风骨就越是正和傲,兴许在他们看来,老大这位置都尚未坐稳呢!” 站在屋里一角的南山眉梢一动,看向门外,眸子半眯,不动声息的走到门口处,又站定了。 宫嬷嬷挑了挑眉,看向宋慈。 宋慈也没察觉两人的小动静,看宋大夫人的脸色不虞,又道:“我这么说,并不是看低我们宋家,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事实上,一个名门贵族,需要的是几代人的经营沉积,才会成就一个名门,总没有一个名门,天生就是名门,都是由高祖给创立,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的?我就不信了,有老大在前面打拼,你这个贤内助在后头打理好庶务,兄弟同心,我们宋家就没有成为真正的名门望族的那一天!” 宋大夫人脸色稍霁。 “话扯远了,再说回这闻小姐身上,她看重出身,嫡庶分明,也不是说不好,但她看不看得上非真名门出身的肃儿呢?肃儿纵然是相爷之子,可他身上,也只有一个秀才功名罢了。姑且说看上了,两人若能成,他们是长子嫡孙,将来或许是宗主宗妇的。” 宫嬷嬷很想说,太双标了,之前你还一直护短,在相爷面前顶了回去,把自家孙子夸得够够的呢! “母亲,听说闻小姐的管家中馈能力很强的。”宋大夫人忙说。 “我不是说她不强。”宋慈摇头,道:“你也知道,老大是天下寒门子的榜样,是领袖一样的存在,就眼下,他有多少门生,多是寒门出身。可以说,老大就是那领头羊,领着这寒门清流走的。肃儿若是将来传家,家中人脉也必然多有寒门出身的,或是上门投诚的,你说依着闻小姐那好强又看重出身的,会否对他们笑脸相迎,坦然相对?” 宋大夫人呆住了。 宋慈不说话,只是端了茶慢慢的抿着,等她消化,讲真,说教也是不容易的! 第1036章 递个台阶 宋大夫人也确是在掰开婆婆的话,细细的品,越是往细品,就越是看到了一副生动的画面,便是闻小姐那高高在上睥睨众人的样子。 其实也不必看她人,就拿自己说,自己就真心实意的愿意和那些的寒门底层的人打交道了吗,并不是的,这人谁不想往上爬,不想只在名门上流应酬走动? 可自己的夫君,却是寒门出身,如宋慈所说,他就是那寒门清流的领头羊,多少人看着他,说句不好听的,宋致远这位置,也是寒门一派推着上去的。 若是身居高位后反面不认人,这是要被指着脊梁说话的。 自己当年嫁给宋致远,也是不甘了一阵,但那会先帝也才刚打下江山,称不上多繁华,也就不觉得反差太明显了。 如今呢,也算是天下太平,繁华盛世,那闻小姐,会如当初的自己一样,心甘情愿吗? 宋大夫人一时有些踌躇。 宋慈见差不多了,便道:“我还是那句话,婆媳婆媳,都是看你和她,你若是真的喜欢,那就多看看,也多试探一二。这闻小姐确实是各方面都不差,只我觉得,她并不太和肃儿相配罢了。” 宋大夫人讪笑。 “你看中了,也得让肃儿也相一下,让两个小年轻也见个面,才知道,所以这事也不急,我人老眼花,有时候看事情可能也过于片面了,所以我说的,也不能就这么盖棺定论了,肯定要多看看。”宋慈温声道:“一如你所说的,我疼肃儿,自然也盼着他娶个如意佳妇,两人相亲相爱有商有量的,日子肯定要比相敬如宾更来得有趣儿些的,所以不能急,一急就看不清了。” 宋慈这话,可以说很给面也很递台阶了。 宋大夫人哪有不顺着下的,连忙道:“自然是这么说的,这说亲,也是多方试探了才能作准。媳妇也是瞧着那闻小姐不错,又是经了皇后娘娘夸的,就是相爷也提了,这才多注意了,至于两家相不相得中,也不是只一眼就能定的。” 宋慈抚摸这茶杯,浅浅的笑了下。 宋大夫人觑她一眼,又试探道:“倒是母亲,媳妇瞧着您挺中意定国公府那关家小姐,难不成?” 宋慈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那关六小姐也是跟着傅太傅学了两年学,前阵子去拜访太傅时,正好和肃儿认了个亲,算是同门师兄妹了。” 宋大夫人讶然,她还真不知道这事。 “不过么,这关六小姐的教养确实不错,为人豁达大气,为人该是外柔内刚的性儿。”宋慈先夸了一句,又道:“但你那话以后也莫说,人家也是出身公府,身份矜贵,总不能来一趟参宴,就让人觉得我们是在各家中挑儿媳,瞧不上这个瞧上那个的。若是传出去,也没得说我们相府轻狂。” 宋大夫人连忙告罪,表示不敢。 “下去,这事你和老大再合议合议,我的意思是,不用急,多接触几次才挑了那层皮才好。” 宋大夫人屈膝应下:“媳妇听您的。” 第1037章 殚精竭虑 宋慈待宋大夫人一走,就立马转移了地儿,斜倚在美人榻上,嘴里喊着累。 “快让小满她们过来给我按一按,这折腾一天,可累死老太太我了!”宋慈捶了捶自己腰,不是说假,是真的累。 到底是老骨头,坐不久,更别说应酬大半天,光是这嘴角都笑僵了。 宫嬷嬷唤了人来,道:“刚才相爷来过了。” 宋慈哦了一声,问:“怎不见进来?” “大概是听着您对大夫人的说辞了,也就没进来。”宫嬷嬷点了一支清心安神的香。 宋慈也不在意这人精儿子过门不入,道:“听到了正好,也省得我再费唇舌和他说一遍,好歹他们才是做父母的,儿女亲事该如何,自然是由他们自己定,我老喽,管不了。” 宫嬷嬷看着她脸上的疲色,道:“你嘴上说管不了,但还不是憋足了劲儿去考究这人选,从前您还觉得大少爷连公主都能配得,这会又觉着这闻小姐瞧不上他了?” “在我心里,自然是肃儿谁都配得,可人家未必这么看,从一开始就不是情愿的亲事,将就着过的,太累了,两人真成了,各自瞧不上对方的路数,这有事又怎么能商量到一处去?”宋慈叹道:“小夫妻不能有商有量着过,时日久了,心生怨怼是难免的,久而久之,男人会变然后纳妾,女人也变怨妇,何苦来?” “容老奴提醒您一句,这万千夫妻都是这样过来的,少时再亲密的情最后都慢慢归于沉寂和平淡,您就别过于苛求了。” 宋慈笑道:“我知道,所以这不是能选个称心合意的,成就孩子一番,孩子幸福,比什么都强。” 宫嬷嬷却道:“您这心就是软,却不知世间难免会徒留遗憾,过于强求反而不得其法了……” 她的话音一顿,转头看去,老太太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双眼,发出轻轻的鼾声,不由哂笑,又叹了一口气。 冲着小满她们使了个眼色,后者收回了手,又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取了一张毯子,轻轻的盖在了宋慈身上才退下。 宫嬷嬷掖了掖被角,看宋慈脸上是散不去的一丝疲倦,不由抿了一下唇,不是打从心里为这宋府好,岂会殚精竭虑,连孙辈的亲事都要仔细斟酌一番。 “只盼着他们也念您的好喽。”宫嬷嬷拨开了她脸上细碎的银丝,喃喃的说了一句。 宋大夫人回到正院的时候,宋致远正斜倚在南窗的美人榻上出神,眉头深锁,像是有事难以决断一般。 “相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就回了,在议事厅和先生们议过事才回来,知你们在办宴,也没惊动你,你身子才大好,这应酬一天,可还受得住?” 宋大夫人让婢女服侍着在屏风后换待客的大衣裳,悉悉索索半晌,才换了一身家居服,繁琐的发髻也拆解了,卸了多余的钗环,只挽了个松松的堕髻,净了脸,才坐到榻上的另一头。 “累是真累,毕竟也有一年多不曾这么应酬了,不过也有所得便是。” 第1038章 宋府富贵在后头 宋大夫人也不等宋致远开口询问,自个就噼里啪啦的把宴席上的见闻说了一番,自是先夸了闻小姐,直到后头,她才叹了口气,说起宋慈的态度,及她所言的话。 宋致远把玩着手中的两颗文玩核桃,问道:“那依你所见,是怎么想的?这人是合意还是不合?” 宋大夫人斟酌着道:“这人其实也是不差的,可妾身也怕着真如母亲所言,她性子好强,咱们肃儿能合得?” 当娘的,没有哪个愿意儿子被媳妇处处压着一头的,她也是一样,看着儿子甘于媳妇下,这不是剜心吗? 如果真这样,这人再好,她都是不愿意讨来做媳妇的,不然儿子脸上能有光? “我也是想着,光接触一次,倒还看不出什么来,说亲本来就是要多接触几次,就想再去试探一二,相爷以为呢?” 宋致远也是把宋慈的话听在了心里的,他在意的是未来儿媳妇若不能和儿子一条心,那对家族发展,是很有弊端的。 如同老娘所说,一个名门望族是要经过几代人经营的,在宋家,真正立起来,其实还得算他这一代,如果下一代没有拧得清的家主和主母,发展就要多许多绊脚石了。 若这人不是皇上所提,他会直接就淘汰了,区区一个江南总督的女儿罢了,出身再好,不合适也无用。 “说亲也不能一蹴而就,急不得,看准些也对,那就再接触接触。”宋致远道。 宋大夫人觑他一眼,小心地问:“可这人选是皇上推荐的,要是不合适,也能说不合了?” 宋致远闻言一笑:“夫人多虑了,皇上也就是推荐个人选,也没下旨赐婚,谁规定一定非闻家女不可了。” 宋大夫人:“……” 所谓的政治联姻所需呢? 宋致远:涉及到家族发展前景,管他政治不政治,没赐婚,就有自由选择。 嗯,就是无赖随便耍,管他是不是皇上推,装聋作哑谁还不会了! 正拉着皇后的手温言细语安慰的楚帝莫名感到鼻子发痒,必定有人骂他狗! …… 闻家。 闻紫珊忍不住来到闻夫人屋里,直接开门见山地问是不是打算为她择了宋家这门亲。 闻夫人愣了一下,故作开玩笑地问:“珊儿是不喜欢宋家的门户?娘瞧着宋家的行事也颇有章程,后宅也是清净,也不失为好人家。且你不也见过那宋大公子,瞧着他如何?” 闻紫珊想起宋令肃,是个翩翩贵公子没错,可脑海里,却下意识地出现一个更为成熟贵气的人影来,双颊一红,道:“娘,女儿哪有细看?” 闻夫人瞧着她双颊的红晕,会心地笑道:“娘看宋大公子也颇出息,如今宋相府也是如日中天,富贵绝不止于此。” 闻紫珊垂下头,喃喃地道:“再清贵,也不过是寒门出身起家。” 闻夫人眉尖一蹙,道:“寒门起家,这二三十年来富贵也在了,再说了,宋相也才刚拜相三年,宋府富贵在后头呢,珊儿,你可别钻了牛角尖。” 闻紫珊咬着下唇,垂首不语。 第1039章 跟伯父打小报告去 入了九月,上京的天气越发见凉意,日头也越来越短,夜倒是慢慢的拉长了。 宋令杰再一次沐休回府的时候,就听到小厮田海统总起来汇报的消息。 “……闻家的大少爷闻子俊近日来和周王走得挺近,前两日万宝楼办了一场拍卖会,闻大少爷带着两个堂妹及一个表妹也前往了。”田海声音低低的,道:“偏巧他们去了,包厢已是被订满了,而周王在甲一号订了房,诚邀他们用那个包厢,说他很快就要走。” 宋令杰的脸色已经不可谓不难看了,凉凉地道:“然后就共处一屋了?” “说是摆了屏风隔断的。”田海小心翼翼地道。 宋令杰笑了出来。 万宝楼的包厢他不是没去过,再大也大不了哪去,哪怕摆了一架屏风,也是近在咫尺的。 闻家女也不嫌这名声丢大了。 田海继续道:“周王确实很快就离开了,但他离开之前,拍下了一个古琴的残谱,送给了闻大少爷。” 得了,闻大少爷那是个五音不全的,哪里会玩什么琴,倒是那闻大小姐,是个琴痴,一手琴技可召鸟停留驻听的。 不必说,这琴谱必然是落到了这位闻小姐手上。 周王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意图很明显了,也是,江南总督,如此显贵,若有了这样的泰山大人,周王的助力就显得大了。 也不知这李家知道了会怎么想。 宋令杰眸子半眯,对田海吩咐道:“这事儿,可不能叫李家蒙在鼓里,让人散给李家人知晓,别露了痕。” “是。”田海又道:“三少爷,那还跟周王吗?” 宋令杰道:“不必了,把人都撤回来。” 田海应下,又禀了几桩事,这才退了出去。 宋令杰坐在案桌前,沉吟半晌,眼中露出丝厌恶,重重地哼了一声,离了书房。 宋致远听到侄儿求见的时候,眉梢一动,道:“让三少爷进来。” 宋令杰走进来,拱手行了一礼。 “你明年就要下场,这会子不温书,过来作甚?功课可有带来,让伯父看看。” 宋令杰早有准备,从袖子里取出一并带过来所作的八股文,恭敬地递了过去。 宋致远接过一目十行的看下去,一边指点,好半晌才道:“考中秀才凭你的文章足够了,可若是要一并考中举人,那你的策论还差点火候。明年回余杭赴考的时候,你提早两三个月回去,一路边往南走边看一下这民生,如此作出的策论才能有血有肉有骨。” 宋令杰恭敬地拱手道:“侄儿谨遵伯父的吩咐。” 宋致远把功课交还给他,两人又交流了几个问题,这才问:“前来可是有要事?” 宋令杰也不忸怩,直接把周王的动作向他禀了,他相信,有些事这人精伯父不会心里没数。 果然,宋令杰说完,看自家大伯脸上的神色并没太震惊,便知道他怕是早已知晓,一时不免有些奇怪。 伯父若知那女子的人品,还会让伯母去相看吗?那样的人,怎配得他家如玉君子一般的大哥? 第1040章 皇上知道您属狐狸的吗 宋令杰的心跟被猫爪子挠了似的,想问又不敢问,十分的不得劲。 宋致远见状眼中便是露了笑,到底年纪还小,再会算计,这眼里也藏不住事。 “想问什么就问什么,你我虽然只是叔侄,可在我心里,你和肃儿他们没差。” 宋令杰咧嘴讪笑了下,问:“大伯,你是不是早已知道那闻家女人品不太妥当了。” “迄今为止,那闻大小姐也没作出什么特别出格的事。”宋致远道:“至于她和外男共处一室,虽有不妥,但好歹有兄长姐妹一起相伴着,也称不上大失德。” 宋令杰有点懵:“大伯,难道您还要让大伯母继续给大哥相看这个女子?她不配!” “相看与否倒先不提,倒是你,这一点小事就这么急了?是为你大哥抱不平,还是觉得此女行事轻狂失节?” 宋令杰抿了一下唇,道:“侄儿觉得此女有攀高枝之意,大哥值得更好的女子。” “你从哪点认定她有心攀高枝了?是逮住她和人私相授受,还是私定终生?若都没有,你这么说,岂不坏了一个女子的名节?” “这……” 宋令杰有些语塞,他确实没有实质的证据。 听伯父这话,莫不是不在意? 宋令杰的脸色登时有些难看起来,皱眉道:“那伯父的意思是仍然相看?” “周王既已盯上了小绵羊,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猎物,更别说,他已经下了饵,下一步必然会捕猎的。”宋致远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后脑勺,道:“杰儿,在大主子面前,有时候露出可怜相其实也没啥的,不是咱们不知好歹连皇上推过来的人都嫌弃,是咱们实惨,被截胡了啊!” 宋令杰:“……” 您这么奸诈,您那和您穿过一条裤子的皇帝好友知道吗? “依伯父所言,就是听之任之了?” 宋致远一摊手:“有何不可?女方总是要矜持的,她们岂会主动提,便是你大伯母约了去上香,一天没把话挑破,就只能算是夫人间的普通来往,你大哥也没出现,谁能说三道四?” 宋令杰默然,有点道理。 “这亲么,咱们也不必做什么,自有人会让它成不了,所以不必急,只管装聋作哑,作壁上观,当一个完美的‘受害人’好了。”宋致远奸诈地道:“如此一来,将来再给你大哥择另一门好亲,皇上也没脸说什么?” 宋令杰再次省略号,默默地替宫中的楚帝点了一根蜡,您有此损臣,当真是幸也不幸。 不过可以放心的是,大伯父心里门儿清,大哥是不必摊上这么个女子了。 “大伯父早已心有成数,侄儿这点小心思倒叫伯父看笑话了。”宋令杰赧然地道。 宋致远笑意达眼底,道:“你关心你大哥,如此重手足,伯父只有欣慰的,哪来的笑话?” 宋令杰讪笑。 “事实上,你祖母也并不看好闻家女,只是这人选,到底是皇上推荐,该做的样子我们也得做。” “侄儿明白。” 宋致远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学着,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嗯。” 皇宫,楚帝默默的搓了一下手臂,感觉凉飕飕,是变天还是有逆臣在搞事? 第1041章 斥女,非嫡妻不穿正红 闻夫人坐在临窗而放的罗汉床上脸色铁青,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胸口上下起伏着,身边的人都知道她这是怒极了。 “夫人,您一会说话语气也别太重了,以免和大小姐伤了和气。”王妈妈轻声劝导。 闻夫人冷笑:“我往日里对她的教导是白瞎了,这会我还得顺着她,敢情她做错了我还要哄着她了?” 王妈妈张了张嘴,眼角余光瞥见帘子晃动,却是有丫鬟掀起了帘子,闻大小姐走了进来。 闻夫人瞥过去,待帘子一放下,就一拍炕桌:“跪下。” 闻紫珊一愣,却是顺从地跪了下来,微垂着头。 闻夫人见状,嗤笑出声:“看来你也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不然这说跪就跪,这般顺当。” 闻紫珊淡定地道:“女儿跪,是因为父母之命,不敢不从。” “父母之命不敢不从?如此正好,我已是去信给你爹,言明了宋家门户,若宋家有意,这门亲事就板上钉钉了。”闻夫人声音冷冽。 闻紫珊瞳孔紧缩:“娘……” “怎么着,就这短短两句话就急了?”闻夫人讥笑,道:“刚才还与我说不敢不从呢。” 闻紫珊败下阵来,无奈地道:“娘,女儿怎就惹您不快了?女儿什么都没做。” “没做?你三番两次和周王碰面,最近尤甚,竟敢跟着你大哥厮混,敢与外男同处一室了?闻珊娘,我往日对你的教导敢情都是白费了心机,你来了这上京,就被这繁华富贵给迷了眼,分不清真的假的了?” 闻紫珊涨红了脸,道:“娘何必说得女儿这般不堪,与之碰面,非我所愿,都是纯属巧合,怎到了娘嘴里,却是……” “非你所愿?从前对你的教养,无一不是出身名师,教养嬷嬷甚至是宫中退下来的老人儿,难道就没教你何谓廉耻?便是巧合,你堂堂一个闺阁少女就不知退避,倒是直接与那周王坐一处去了?别说什么有兄弟姐妹相伴,那都是失礼之处。” 闻紫珊嗫嚅着嘴,一个字不敢多说。 “你还说巧合,那周王图的是什么心思,我用头发丝想都知道。”闻夫人黑着一张脸盯着她,冷冷地道:“我知你心高气傲,人往高处走的道理,我也明白,若是周王此时没有正妃在旁,他对你献殷勤,我也乐见其成,可他别说正妃了,便是侧妃也有一个在身侧,你知这意味着什么?” 闻紫珊的脸色在听到这一番话后终是绷不住了,直接龟裂,一张脸如雪一般白。 闻夫人见了心中更是发沉,道:“你不是没去过皇宫里给贵人见礼,可你见除了皇后娘娘,哪个妃嫔是可以穿正红色的?非嫡妻不穿正红,我不信你不知道,你难道是明知而为?是嫌正红不美还是愿意屈居人下?” 闻紫珊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的,显然是被打击到了。 闻夫人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与宋大夫人约好了过几日去松山寺上香,到时候,你陪着我一道去。” 第1042章 良苦用心 闻紫珊咬了唇。 “怎么,父母之命,是打算不从了?”闻夫人的声音越发的冷冽。 闻紫珊不敢辩驳,只是抿着唇不说话。 “你心气高,怕是看不上宋家门户,可现在,你倒是盼着宋家不知道你的失礼,不然别说你看不上,只怕是人家看不上你。”闻夫人冷哼:“长子长媳,哪家愿意要个不知礼数的?没得叫人看了笑话。” 闻紫珊被训得轻轻啜泣起来,她哪有这么不堪。 闻夫人有些头疼,揉了揉太阳穴,道:“我的话,你下去仔细想想,近几日就在院子里给我绣一副双面绣寿字,毕竟皇上万寿节也快了,进献给贵人讨个好。” 闻紫珊红着脸诺诺地应是,福身一礼便要退出。 “珊儿,你是长女,我和你父亲素来是看重你的,就是你的亲事拖到现在,也都是想为你择一门门户相当的好亲,只有些人家,咱们攀不上也就罢了,但这不是你要丢掉过去所有的教养自己去谋的。” 闻夫人淡淡地在她身后道:“你看宋家门户寒门起家,但有一点你不能不承认,便是你爹,也是屈于宋相手下,宋相的官威就是要比你爹要高,而宋相,更是皇上近臣,天子红人,他年岁与你爹一般无二,才上位三年,往后在位的时长,你想想得多久?宋家富贵,又岂止跟前的?” 闻紫珊浑身一震。 “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和你爹对你的期盼,可不是让你去做妾。” 闻紫珊牙龈紧咬,转身向闻夫人行了一礼,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她一走,闻夫人就斜倚在了大迎枕上,揉着太阳穴直嚷着头疼。 王妈妈连忙让丫鬟取了清凉油来,自己也给她揉捏着,一边劝道:“您别太上火了,大小姐素来聪明,经您这么一分析,必定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的。” 闻夫人恹恹地道:“她聪明,她就是太聪明了,眼睛只看到上方,却没想到上方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风平浪静,而是一路荆棘。” 王妈妈默然。 闻夫人道:“我们回来上京才多久,她便犯了这样的失礼的过错,你说若是宋家知道了,这……” 最让她觉得恼怒的是,她素来自持出身,对儿女的教养都是严厉和从不放松的,闻紫珊作为嫡长女,她更没少花心思,甚至和她爹是奔着去皇妃位置去教的。 可那几位王爷被赐婚的时候,愣是没有闻紫珊的名儿,这也就算了,来了上京,她先看中的是安平长公主的儿子,可对方却不接茬,拒了。 如今呢,仔细掰过宋家门户,觉得这也是一门好亲,结果呢,长女却是把教养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天知道她得知闻紫珊跟着长兄和那周王私下同处一室时,她惊得差点晕过去。 周王可是已有一正一侧妃了,献殷勤为的是什么?那简直是狼子野心了! “您且放宽心,宋家这边能成,也是皆大欢喜,若成不了,当真被赐了侧妃,那只要把那位推上储君位置,凭大小姐的家世人品才情,能不出头?”王妈妈压低了声音说。 闻夫人一僵。 第1043章 宋大夫人:我脸好肿 宋大夫人有种吞了翔的感觉。 她那么看好的姑娘,还在婆婆面前帮她说了好几句好话的,结果转过头就给她甩了这么一巴掌,把她的脸打得啪啪响,都肿了。 最狗的是,她还得装作不知道,把该唱的戏给唱下去,这才恶心。 “夫人,您这个脸要是到了人家跟前还这么黑着,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是去上香,又不是去寻仇。”房妈妈无奈地道。 宋大夫人气道:“本夫人就是黑着,她还能奈我何?论品阶,我也比她高,论出身,我也是侯府出身,比男人,我夫君是相爷,皇上跟前的红人,我就是摆个脸,她能告我状?就是论子女教养,我养的孩子,可没像她养的那样,敢跟外男共处一室的。” “那也不是孤男寡女。” “不是孤男寡女就行了?都是平辈,一个长辈都没在,礼数呢?亏她自诩王氏出身,果然只是出了五服的,只学了个表面,学不到底蕴。”宋大夫人冷哼。 没错,闻大小姐的壮举,没瞒过宋大夫人的耳目,这还是因为宋致远提醒,去上香也就作寻常的交际便好,绝不可说出要做亲的话来。 这可把宋大夫人给整懵了,自然会询问为什么,结果呢? 差点把她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当时就说不去了,又被宋致远一番阐述厉害给劝住了。 于是,宋大夫人如时赴约,只是却不是带着相看的心情去了,而是做戏。 更有一点,她也不必再带着一丝讨好的态度,而是可以端着了,你闻家女这样行事,就是底蕴深的名门做派? “您心里有数就是了,却不好露了痕迹,不然落人眼中,倒觉得您趾高气扬,以后大少爷相看,人家就没想法?”房妈妈劝道:“相爷那边也都说了,这闻家不得罪也是该的,毕竟是老家那边的官头儿呢。” 宋大夫人有点呕。 虽说余杭是宋相的老家所在,但现在江南封疆大员却是闻总督,对方要找茬,还能不阴着来? 最重要一点,皇上那边也要用闻总督,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宋大夫人没好气地道:“我知道了,这不是觉得挺堵心的。” 房妈妈心想谁说不是呢,那位大小姐,看着这般端庄,也不像是那不知礼数的人,却偏偏犯了那样的糊涂,这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是没心也变有心了。 马车轱辘作响,很快就到了松山寺,主持亲自来迎,而闻夫人也早已带着闻紫珊等候在那了。 许是心虚,闻夫人再次见到宋大夫人的时候,就多了几分热络,也不作出一副若有似无自诩矜贵的姿态了。 宋大夫人也不枉是当了多年官夫人的,功力早已修炼到家,这一下马车,就满是笑容,拉着闻夫人的手行了个平礼,笑语晏晏的问好,完全当作不知闻紫珊作的蠢事一般。 这要是宋慈在这,只怕又要说一句大众名言:奥斯卡欠你们两座小金人! 真戏精宋啊!~ 第1044章 模棱两可 闻夫人看宋大夫人一如往日般热情,提着的心就放下了一半,看来对方是并不知道的,或是知道了,并不在意? “珊儿,还不给夫人行礼?”闻夫人叫过女儿。 闻紫珊款款的上前,向宋大夫人屈膝一礼:“小女见过夫人,愿夫人金安。” 宋大夫人微笑着叫起,看着她道:“有阵子没见,闻小姐倒是见清减了?可是上京待得不惯?” 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妈屁,说的大概就是宋大夫人如今的内心想法了。 也亏得她阅历已长,又当了多年的官夫人,虚假做作的面具她早就练成几副,不然换在年轻时,她怕是早已讥讽得对对方无地自容了。 闻紫珊摸了摸脸颊,浅浅地笑着回话:“是有些不太习惯,吃也不太合心,最重要是有些想家了,多谢夫人关心。” 宋大夫人讶然地看着闻夫人道:“我依稀记得,贵府太夫人一直吃不惯上京的饮食,府中是养着专侍江南菜的厨子的,难道是我记错了?” 闻夫人一笑:“那是专门养在老夫人院里的,做小辈的,总不能因为馋两个吃食,就去巴望着老太太院里的人,那也太不像话。”顿了顿又道:“其实大厨房也有做江南菜的厨娘,只是到底一个府里吃食,又是大厨房,味道什么的哪里兼顾得过来,现下这天也见凉了,用暖盒送过来,也不是刚起锅那个味儿了。” 宋大夫人眸光一闪,到底是封疆大史的夫人,怕着自己再拿厨子说事,先把话堵住了么? “说起这饮饮食食的,到底还是你们那边最为精致,也怪道闻小姐清减了。” 闻夫人拿着帕子掩了一下嘴角,笑着道:“您就别一口一句闻小姐了,您也是她长辈,喊她小名珊娘就是了。” 闻紫珊端着笑脸,手指蜷曲。 宋大夫人边走边道:“礼不可废嘛,打小这教养就是如此,时刻提点自己什么时候都莫要失礼,以免叫人看了笑话倒批我侯府家教不严。” 闻夫人心头一跳,小心地瞥向她,眉尖蹙了蹙,笑道:“大夫人贵为一品诰命,礼仪规矩都是极好的,也是我辈楷模,谁说不好的,我第一个就不依。” 宋大夫人摇头:“到底是不如琅琊王氏的出身的底蕴,我看这丫头就是个出色的,也不知将来谁有幸求了家去。” 闻夫人脸上带笑,刚才又吊起的心稍落原地,笑道:“夫人抬举她,是她的福气,我也盼着她能跟夫人学习一二侯府贵女的做派呢。” 这话,可以说是很明显的暗示了。 宋大夫人长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道:“就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了。” 闻夫人听得心中直打鼓,总觉得今日的宋大夫人有点模棱两可,对珊儿的态度,还不比当初见的时候那般热络,难道也是听到了那桩事? 若是如此,可就麻烦了。 闻夫人心底有些发沉,她的头疼病又要犯了。 “宋大夫人。”一个穿着马面裙,戴着金钗的婆子满脸笑容地向宋大夫人走来,福了一礼。 第1045章 做戏变看戏 宋大夫人停下了脚步,看着跟前穿着体面的婆子,目露疑问,这是哪家的仆人,她看向闻夫人,后者也摇头表示不知。 婆子欣然笑道:“宋大夫人,奴婢是周王妃身边的李妈妈,王妃得知大夫人来此上香拜佛,特意遣了老婆子来给夫人请安问好,若是夫人赏面得空闲,她还想请夫人往禅室去喝茶。” 啥,周王妃? 宋大夫人一听就乐了,眼角余光瞥向身侧,差点就没笑出声来。 冤家路窄。 闻夫人的脸都绿了,怎么会这么巧? 她下意识地看向女儿,见后者脸色刷白,不由以眼神警告,必须得稳住。 宋大夫人笑着道:“原是周王妃身边的人,王妃来了,不前去问安也于礼不合,我和闻夫人上过香就前往给王妃请安。对了,闻夫人的意思呢?” 闻夫人暗叫不妙,真是来什么怕什么,她真不想见啊。 借病遁可行? 可如此一来,就未免太过可疑了,而且,没做出什么却是规避,没得更落了人眼,反倒显得心虚。 宋大夫人已经捎带上了,闻夫人还敢说不么,一个礼都不去见,就是她的失礼。 “自是要去见礼的,都依夫人便是。”闻夫人浅笑着回话。 那李妈妈闻言便是差了跟在身后的小丫头回去报信,她自己则是自告奋勇地服侍宋大夫人她们前往参拜,然后再引路到禅室。 宋大夫人见状越发的乐,心想今日倒是来对了,这郁气尽散,也不知那周王妃一会还会给她带来多少惊喜? 闻夫人的笑容却差点没维持住,这怕不是怕她们遁逃了? 她故作礼让让宋大夫人先行,落后几步,把手递向闻紫珊,示意她搀扶自己。 “你给我机警点,别被诈出来脾气了,稍有机会,就借机退出王妃的视线。”闻夫人的声音低不可闻的在闻紫珊的耳边响起。 她可不信什么巧合,从来就没有偶遇过,怎么一出了万宝楼那礼让厢房的事后,反倒就和周王妃偶遇了呢? 对方绝对有备而来,且是来者不善。 闻紫珊感觉有些屈辱,微微抿着唇。 有周王妃身边的妈妈在,闻夫人倒不好再和宋大夫人试探什么,免得亲说不成,反被对方有心传出去而难堪。 宋大夫人那是更自在了,本来来此一遭,都是奔着做戏来的,如今做戏变看戏,自然省心。 来到大殿,宋大夫人倒是诚信诚意的参拜还愿,十分虔诚,纵然八月时宋慈她们已是来过还愿,可自己本人却是没到场,未免差了些诚心,如今正好给佛祖参拜还愿, 给家里人都点了平安灯,捐了丰厚的香油钱,这才随着李妈妈前往周王妃的禅室。 周王妃来拜佛上香,规格自然不同,禅院入口,三步一岗,均是有着侍卫保全,而禅室外,还有粗壮结实的仆妇守着,瞧着十分扛打。 闻紫珊眼角余光看到,微垂着头,微抿着唇瓣,这就是大庆王妃的仪仗,威风八面,高人一等。 第1046章 也配端方二字 随着守门丫鬟把帘子掀起,宋大夫人一行走了进去,周王妃一身淡雅华贵的宫装坐在正中的蒲团上,见宋大夫人领头走进,便是搭着贴身丫鬟的手起了身。 能做到这个位置,自是不傻,知道有些夫人,她需要做的是拉拢,而非高高在上的端着架子,尤其这位,可是宋相的夫人,枕头风啊,有时候是不可忽视的。 宋相可是父皇跟前的红人,真能替王爷把人拉拢过来,她功不可没。 “参见王妃娘娘,娘娘吉祥。”宋大夫人福身行礼。 周王妃走过来,亲自扶了宋大夫人的手臂,道:“宋夫人快别多礼,您可算是本妃的长辈了。” 这么明显的抬举和讨好,宋大夫人很是受用,却也没得意忘形,而是恭谨地笑道:“王妃娘娘客气了,礼不可废。” 周王妃问了她好,又问了宋慈好,说道:“前两日带了我们家哥儿前去见老祖宗,她老人家还念起宋太夫人呢。” “劳太后娘娘挂念了,母亲她亦是时刻叨念娘娘凤体呢,回头我必禀了母亲去。”宋大夫人笑着道:“对了,这位是江南总督的夫人,王妃娘娘可有见过闻夫人?” 周王妃笑着道:“早有所闻,却总是缘悭一面,闻夫人快些起,是本妃只顾和宋夫人聚旧,倒是失礼了。” 闻夫人内心是发寒的,这么明显的故意忽视,说不是针对,她都不信。 果然是为着万宝楼那事来的。 周王妃又看向落在闻夫人身后一步的闻紫珊,眼里划过一丝嫉妒和恼恨,眸光轻闪,脸上却是笑盈盈地道:“这位可是闻大小姐了?果真是生得如花似玉,沉鱼落雁,怪不得连母后都夸的,闻夫人真是好福气。” 闻紫珊被点了名,不得不再次行礼,故作羞涩地微垂着头。 周王妃又问她今年几岁,平日都做做些什么,可说亲了之类的话,语气老气横秋,一副年长知心姐姐的温和。 闻紫珊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把内心的恼怒给按下去了,落落大方地回话,还大胆的抬头看向对方,这一看,内心里便升起一丝不屑。 尽管一身华贵的宫装,打扮得雍容华贵,可对方的身材却是有点丰腴,眼皮下的斑点,是用厚厚的脂粉都遮盖不住的。 周王妃本就称不上明艳,如今产后,更是和年纪不符,以闻紫珊的话说,对方已变老了,而自己正值如花年华,肌肤胜雪如瓷玉。 闻紫珊一时没忍住,眼底愣是划过一丝挑衅,让周王妃捕捉了个正着,气得差点把长长的指甲挠到那张白玉一般的脸上。 母后的眼睛难不成不好使了,这明明是个狐媚子,偏偏夸她是个出身名门家教端方的贵女,呸,她也配端方二字? 周王妃也忍住了,笑着对闻夫人道:“瞧我,看着闻小姐都被迷得忘了形,忘了赐座,来人,快给夫人小姐们赐座看茶。” 闻夫人笑吟吟的,不动声色的向闻紫珊使了个眼色,后者却像是没瞧着一般,直接坐下了,不由气结。 这个作死的! 第1047章 宣示主权晒恩爱 众人跪坐在蒲团上,各自捧了一盏苦丁茶在手腕上,周王妃特意在闻紫珊的坐姿看了一眼,只觉得嘴里的茶甘消失了。 都说闻夫人出身王氏,规矩礼仪没得挑的,瞧这闻紫衫的礼仪,显然是受过专业的名师或教养嬷嬷调教过,怪不得母后会夸。 可惜了,徒有其表。 再好的礼仪,也是不知礼数,不知廉耻的女子。 “没想到王妃娘娘也会来松山寺拜佛,也是巧了。”宋大夫人率先打开话匣子。 周王妃抿嘴笑道:“想来夫人也知道,本妃产子不过几月,对了,还是和夫人您的小公子差不了几天的呢。” “自是知道的,还没恭喜王妃,喜得贵子。”宋大夫人从善如流地笑着道喜。 提到心肝宝贝,周王妃略圆的脸上也不免多了几分初为人母的光辉,温柔地笑:“同喜同喜。本妃就是为了给我家宝哥儿来的,想给他和王爷点一盏长生灯,也求几枚平安符回去,却不想就遇着夫人你们了。” “王妃爱子之心,上天乃敢,小王爷定是会健康平安。” 周王妃道:“本妃也就这么盼着了,也不瞒夫人,生他的时候也艰难,好不容易生下了,我和王爷就这愁哪忧的。王爷更甚,哥儿打个喷嚏,他都要急着让人去召太医的,一日里只要在府中,必定是要先抱一抱他儿子,谁都往后排。” 宋大夫人眸光轻闪,笑着说道:“都是这样的,您和王爷到底是头一次当爹娘呢,心里紧张是必然的,等以后孩子多了,也就不一样了。” “大概是这样,王爷还为这,愣是要我坐了个双月子,好养好了身子再添子呢。”周王妃故作羞涩地笑。 “王爷和王妃真是恩爱。”宋大夫人淡笑着抿了一口茶,心想周王妃也还是年轻,被气疯了,不知有些话也要分场合说。 好比现在,她有心在要在闻夫人母女面前晒恩爱,却忘了闻紫珊尚未出阁,如此在小姑娘面前说那添子不添子的,是有些无礼了。 当然了,这也有自己有意无意的引导在,而对方,也是故意的。 闻夫人确实有几分绷不住,心道这周王妃号称是礼部尚书的嫡女,难道不知何为礼?在未出阁的小姑娘面前,说那些闺房话,也未免太欺负人了! 闻紫珊开始是羞涩,后来是有些羞恼,对方这是在向她宣示主权,和周王有多恩爱? 羞恼之余又有些苦涩,对方宣示,那也是因为她有资格。 周王妃仿佛察觉自己的失言,呀了一声:“瞧我,还忘了这还有小姑娘呢,说起这儿女经就忘形了,闻夫人,还得请你谅解我这一次。” 闻夫人扯了扯嘴角:“王妃娘娘客气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周王妃抿嘴一笑,道:“也是,闻小姐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将来也总要经历这些,和夫君琴瑟和鸣的。” 按着闻夫人的暗示,这又是个最佳时机,能让闻紫珊害羞告退的,然而呢? 第1048章 晒了又晒 闻夫人快要气死了,看着闻紫珊那无动于衷的样子,差点没稳住而暴起。 她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疯了? 闻夫人正要由头让这失了理智的女儿陪自己出去更衣,周王妃又说话了。 “要说琴瑟和鸣又恩爱的,还是宋夫人最叫人艳羡。”周王妃带着一丝羡慕看着宋大夫人,道:“您和相爷是在京圈里出了名的恩爱,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又添得一子,实现了两个好字,当真是叫人艳羡。” 对方流露出的羡慕不是作假的,宋大夫人心中有些自得,但好歹也记得自己的身份,便是笑道:“少年夫妻老来伴,世间的夫妻都是在磕磕碰碰中走过来的,便是我和相爷也不能免俗,不过是彼此体谅迁就,大家扶持着走过来罢了。” 话说到这,宋大夫人自己也有几分感慨。 她和宋致远成亲也有二十年,身为长媳长嫂,自己心气也高,一心就不想让其她姐妹看扁了,对宋家不知付出了多少心力。 那些年,宋慈也不如现在好说话,性子强蛮,婆媳俩称不上如同水火,但各自在心里吐槽对方是少不了的。 唯一好就好处,宋慈从没因为子嗣难为她,给她屋里添些什么人,而宋致远自己也守得住心,这也算是她最大的幸运了。 周王妃笑道:“是这个理,所以我几时都说,还有很多地方向夫人您讨教呢。” 话正说着,有宫婢走了进来,禀报了两句。 周王妃便看着几人笑道:“这次来松山寺,除了给王爷和哥儿点平安灯,也还有这一出。眼看着父皇的万寿节也要到了,我亲自绣了一幅平安经,这会是让主持给加持一下,好赠予父皇,万寿无疆!” “王妃真有孝心。”宋大夫人和闻夫人笑着夸了一句。 而闻紫珊却是愣了一下,想起自己之前绣下的双面绣,眉头轻蹙。 “这平安经加持过,我是一刻都坐不住了,便是要赶着回府的,孩子一天不见心里就念得慌,府中大小事也得管。”周王妃淡笑着瞥过闻紫珊,道:“原本还能指望着白侧妃帮着管点事,奈何她又冲撞了哥儿,气得王爷把她给禁足了。” “王爷爱子之深,让人惊叹。”宋大夫人呵呵的尬笑。 周王妃:“夫人可千万别见笑,到底是我和王爷千盼万盼来的嫡子,在意是必然的,就是淑妃娘娘,也是三天两日就传进宫,要看一看哥儿才安心,还一再吩咐,不许府中的侧妃姬妾们到哥儿跟前晃,免得冲撞了。” 闻紫珊忍不住想要张口,闻夫人眼疾手快,按住了她的手,眼角余光警告的瞥过去。 周王妃瞧着,笑着问:“闻小姐可是有话要说?” 闻紫珊勉强一笑:“叫王妃看笑话了,是小女喝多了茶,想去更衣。” “呀,那便去,本妃也得打道回府了。”周王妃也站了起来。 众人一听,也都跟着起来。 周王妃对宋大夫人她们微微颔首,便是在侍卫宫婢的簇拥下离开,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没给闻紫珊。 第1049章 周王妃卖好 宋大夫人和闻夫人母女目送着周王妃离去,仪仗蜿蜒,端的是排场讲究。 “也就是嫡妃才有这样的排面了。”宋大夫人惊叹出声。 闻夫人眸光轻闪,下意识地看向闻紫珊,见她脸色苍白,不禁眼神一厉。 “我还得去为家中侄儿求个签,闻夫人不如一道,呀,这孩子脸色怎么青白成这样了?可是有哪里不适?”宋大夫人假惺惺地看着闻紫珊故作关切。 闻紫珊勉强露了笑,道:“兴许是吹了风,就有点犯头疼。” 宋大夫人蹙眉:“这可怎么办?要不请了寺里的僧医给你扶个脉?” “小小头风,哪里需要劳烦僧医,我陪了这丫头去讨些热水喝,抹点油也便好了。”闻夫人有些遗憾地道:“只不过恐是陪不了夫人去求签了。” “求签什么时候不能求?你快去,依我看这喝了热水,还得紧着回京请了太医来扶脉才好,毕竟现在秋意浓了,这山风吹过来也是寒得慌,姑娘家家的可不能着了寒。”宋大夫人道。 闻夫人道:“可这才和夫人来了不久……” 宋大夫人嗔道:“来日方长呢,这参佛偈的时机还能找不出来?孩子重要。” 闻夫人听到这里,心里已是有些黯沉,脸上却还是带着歉然地笑,道:“倒是我们扰了夫人的雅兴了。” 宋大夫人客套几句,催着她们下去。 闻夫人告罪一声,便带着闻紫珊退了下去。 宋大夫人看着人都瞧不见了,这才扶了房妈妈的手往大殿里走,走没几步,才咯咯的笑起来。 “痛快,今儿真是太痛快了。”不仅是痛快,还解恨。 房妈妈无奈地道:“夫人,这还是在外呢。” 得意忘形,小心被人揭了皮。 宋大夫人哼笑,抬起下巴,道:“走,再去给肃儿他们求几支好签。” 她没想到,在离开之时,那个周王妃身边的李妈妈借口漏了东西回转,来到她的车旁笑着说了一桩趣事儿。 宋大夫人笑道:“确是有趣,王妃美意我心领了。” 李妈妈嘴角含笑,上了一辆简朴的车离开。 宋大夫人看着房妈妈道:“你看,现在的人年纪轻轻就挺有心机了,这当王妃,还真要有几分手腕才行。” 房妈妈道:“周王妃卖这个好,真真是把那位的后路都掘断了,就不怕闻家当真咬牙把这姑娘推上侧妃位?” 周王妃让婆子说的趣事儿也不是别的,就是万宝楼一事,虽然是把周王择出去,但话里意思是把闻紫珊的人品批得一文不值。 换个正经的夫人,都会心里打个突,这样大胆的姑娘当儿媳,哪个会愿意,更别说门楣这么高的宋相府? 周王妃这是不管闻紫珊能不能成为她的‘姐妹’,先把她能嫁到相府的可能给抹杀了,就是不想她得个好亲。 “有些事不是她怕就能阻止的,尤其闻家的位置也不低,她刚才秀的那一番,不过是在彰显自己的身份,无论结果如何,她都是正妃,还是有受宠嫡子傍身的正妃!闻紫珊若真有傲骨,就该识趣点。”宋大夫人笑道:“再卖我这个好,我怎么也得承这个情,这无形中又为周王拉了个票,她倒好算计。” 第1050章 失望 宋大夫人是解恨了,闻夫人却觉得前几十年加起来都没今天这么糟心,以至于她上了马车,一言不发,愣是把一肚子气给忍到了回闻府。 “娘……” “你闭嘴。”闻夫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你太令我失望了。” 闻紫珊脸色煞白,纤瘦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闻夫人先去了正院给婆婆请安,对于婆婆,她心里也是有怨的,要不是她纵容大房长子,以至于他这么混,敢带了妹妹私下去和外男共处一室? 闻太夫人看这对母女脸色并不好看,眉头轻皱,却是不动声色,只问去松山寺可还好。 闻夫人淡笑着说一切还好,甚至还遇上了周王妃,与王妃喝了几杯茶。 那语气,阴阳怪气的。 闻太夫人有几分意外,这个二儿媳,不管何时,自持出身,把规矩教养刻在骨子里的,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二色的,现在这语气却是带了丝丝怨怼。 她再看向闻紫珊,见对方脸色微白,就道:“珊儿怕是累了,先下去。” 闻紫珊看了一眼闻夫人,后者也不看她,心中便是一黯,便福礼退了下去。 她一走,闻太夫人就道:“怎么回事,周王妃是给你们难堪了?” “那是必然的,毕竟万宝楼那事,于礼不合,周王妃还能掩了耳目?特意趁着我们去松山寺也去,不就是为了给我们难堪么?”闻夫人沉着脸道:“媳妇看着,这宋家的亲事怕是做不成了,当初若不是大郎犯了混,也就不会出这个事。” 闻太夫人脸色难看,道:“不成就不成,那宋家也未必有多好,那宋太夫人更是粗鄙,一言不合就能把人怼上天,我以为你不会喜欢这样的人才对。” 闻夫人听出这语气带着的酸气,便道:“宋太夫人那是性情所致,偏是投了太后娘娘的喜好,这话,母亲以后还是别说为好,以免传到太后娘娘耳里令她不喜。” 闻太夫人脸一黑,不快地道:“宋家也不过是出了一个宋相,能不能长久还难说,珊儿这样的品貌,说实话,便是当皇妃也是够格的,成不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倒你跟丢了啥好肉一样。” 闻夫人忍不住怼了回去:“若没有万宝楼一事,母亲这话我也只有欢喜的,但出了这事,哪怕几个姐妹兄弟在场,换在别人眼里,又得怎么想?便是母亲你,只怕也会对这人品有所怀疑。” 闻太夫人不依了:“总之在我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又不是孤男寡女,在你眼里倒成了天塌下来一样了。” 闻夫人气得差点吐血,强忍了气,道:“母亲,媳妇这出去一天,也是累了,媳妇就先告辞了。” 说着,她行了一礼,翩然退下。 闻太夫人也是气得够呛,啪啪的拍着太师椅对自己的心腹妈妈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会儿,她倒是不讲究礼数了,婆母未发话,她就走了,还口口声声自持礼数最好?哼!” 第1051章 宋慈:你像只斗赢的母鸡 闻夫人回到自己屋内,闻紫珊正跪在那里,脸色不由又难看几分。 “现在你作出这个样子是作甚?” “娘,您心里有气就冲着女儿来,打我骂我都无所谓,莫要气坏了身子。”闻紫珊膝行上前,想去握着闻夫人的手。 闻夫人避开,冷然地看着她:“我可没这么本事敢对你说教,我说再多你也听不进去的,我又何必多费唇舌?” “娘。”闻紫珊咬着唇,豆大的眼泪落了下来:“女儿只是有点不甘,论家世人品才貌,我哪里比周王妃差了?凭什么我就要屈居人下?” “凭什么,既你问,我就告诉你,凭的就是天意。姻缘素来讲究机缘,几个王爷被赐婚的时候你才几岁?皇家紧着要开枝散叶,难道还会等着你一个小姑娘长大?”闻夫人冷淡地道:“还有,上意最是难以揣测,为什么不是你,那是因为你爹是江南总督,位高权重,把持着江南。” 闻紫珊愕然。 闻夫人也没多言,只道:“已是错过的不说,你今日也看到了,周王妃是有备而来的,她早已知道万宝楼的事,却是只字未提,只一嘴的暗示她与周王多恩爱,自己的地位有多稳固,排面又是有多广,无一不是在告诉你,她是高高在上的正妃,哪怕你当真被周王抬进门,也不过是在她的手底下讨生活罢了!” 闻紫珊身子一颤。 闻夫人满脸疲惫,道:“今日所见,想必已是给你一个狠狠的耳光,我也不必多言。按你高傲的性子,当真甘于居于人下,就算是我白瞎了这些年对你的教养,下去。” “娘……” “滚出去!” 王妈妈立即扶起闻紫珊送出了门外,吩咐婢女送到院落去。 她回转正屋,轻声劝着闻夫人。 闻夫人擦了一下眼角,道:“我对她有多大的期望,眼下就有多大的失望。从前还嫌宋家门楣低了,现在好了,也够不上了。” 王妈妈叹道:“姻缘自有天定,您放宽心。” …… 宋相府,春晖堂。 宋大夫人眉飞色舞的对宋慈说着今日在松山寺的爽感,那痛快的模样,就跟一只斗赢的母鸡似的,别提多得意了。 “闻夫人自诩名门,现在这脸怕是肿得不能再肿了,看她以后还有脸傲不。” 宋慈忍不住抬手道:“你知道你现在像啥么?” 宋大夫人:“” “一只斗赢的母鸡,看着对方被啄蔫趴着不动了,你张着翅膀满场子撒欢跑,不忘咕咕咕的叫几声以示挑衅,耀武扬威。” 宋大夫人:“……” 宫嬷嬷忍不住扬唇,很好,画面感很强。 “母亲,您看您这话说的。”宋大夫人讪讪的有些尴尬。 婆婆到底帮那一边的呀,都是一家人,不该同仇敌忾么,又是她说的闻大小姐为人高傲来着,还挺看不上,眼下怎么就帮着外人讽起自己来了? 宋慈斜睨着她,道:“做人要厚道,看别人吃瘪,偷着乐就好了,没必要这么张牙舞爪,要厚德载物,懂么?” 宋大夫人:恕我直言,您有点茶知道么? 第1052章 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 宋慈对于闻紫珊一心往上爬倒无感,人嘛,有心攀高枝也是一种上进,不是么? 可叫她觉得意外的是闻紫珊的做法,明明是受过严厉教养的,怎么会犯了那样轻率的错误?那简直跟自毁名声差不多了。 毕竟古代讲究男女大防,哪怕你不是和人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但在外人看来,就是大胆妄为,于礼不合,因为你已是十四岁要说亲的人了,而不是几岁的小女娃。 思来想去,宋慈也只能想到一点,就是少女情窦初开,小姑娘看到周王那俊才王爷,头脑犯浑,走不动腿了,俗称恋爱脑。 可宋大夫人这斗赢母鸡样,让她有些无语,前阵子你还挠破头似的要找人家的好话呢?转个头就不认了? 宋慈莫名脑补起一个名场面,嗯,就是从前喊人家小甜甜,现在喊人家牛夫人那个。 闻紫珊大概也能说一下了,从前夸我夸上天,现在弃我如若履,渣女! 论刚,宋大夫人自然是刚不过婆婆的,讪笑道:“母亲,媳妇这不是感觉恼怒了么,你说她明知出了那个事,还当无事一般和咱家相看,这不是欺负人么?” “兴许人家是真的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儿,毕竟人多着呢,谈不上失了名节。”宋慈自己就觉得不是大事,只是她非真古人,就不说了,免得挨揍。 宋大夫人噎了一下,道:“您不是瞧不上她的么,咋就帮着她说话了?” 宋慈瞪眼:“我这是以事论事呀,我也并非是瞧不上她,只是觉得她和肃儿不搭。这人各有志嘛,想往上爬很正常。” 宋大夫人不以为然。 “就从前琪丫头说亲的时候,你和她不也是瞧不上颜家小子?一心奔着更高的门楣,最后择了英国公府的三小子么?”宋慈又扎了一刀。 咳咳咳。 宋大夫人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讪讪的道:“母亲,那都什么陈年芝麻绿豆事了,咋还记着呢?” 记着这点时不时来捅她过瘾? 宋慈:“我就是告诉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都一样的道理,做人得要记得推己及人。” 宋大夫人有些脸热,道:“媳妇受教了。” “其实颜小子也不错的,现在听说他们又怀了一个,也算是三年抱俩了,而且在地方也做得不错,政绩是绝对不差的。”宋慈叹了一口气。 宋大夫人沉默了,也有些黯然。 “罢了,不提那些了,没事我要安置了,你去看过旦哥儿便回你的院子,累了一天也够呛的。” 宋大夫人起身,向她福了一礼,就离开了春晖堂。 宫嬷嬷对宋慈道:“您这嘴就是不饶人,仔细大夫人在心里记恨您。” “我冤呐,我又没怎么着她,就是提醒她别太得意忘形。做人要厚道,看破不说破,是咱们都需要特别修炼的技能,这太得意了,往往就会翻车,你看闻夫人她们不就是这样?装过头了,翻了!”宋慈撇撇嘴,又道:“而且,她就是记恨我,我也不怕的,因为一句话。” “哦?” 宋慈骄傲地清了清嗓子,嚎道:“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 会怕她? 宫嬷嬷:“……” 失敬了! 第1053章 调皮老太开始忘事 天气越来越冷,宋慈这个年老人已经被强制穿上了厚厚的可保暖的棉甲,额头戴上了老年人标志性的抹额。 所有人都觉得这种装扮很是得体华贵,唯有宋慈自己,每每看一眼大铜镜内的自己,就要叹上一口气。 个子本来就矮小,随着年纪大了还反矮,穿着打扮也不能太过鲜艳了,宋慈自己就把衣料颜色换成紫色的,好歹雍容华贵些,至于朱钗,那就算了,戴得沉没得把她的脖子也给压弯了,都是最简单的一支步摇或玉簪,反正不占重量就行。 宋慈从头看到脚,视线落在衣襟上的那串珠子上。 “这串珠子怎么就拿出来戴了?” 宋慈摸了一下别在衣襟的那串由闵亲王送来的‘假货’问。 从前红柚大丫鬟从这个位置退休,各自或成掌柜娘子或是管事娘子后,现在服侍宋慈的大丫鬟,都是按着节气取名。 第一大丫鬟是春分,负责统总,跟着出入,而打理衣物首饰的则是名叫清明的丫头,面相看起来圆润讨喜,眼睛像是总带着笑一般。 听了宋慈的问话,梳着两个丫髻的清明就是屈膝一礼,笑眯眯地道:“奴婢瞧着太夫人今日要穿紫,这串珠子在日光下照着流光溢彩的,和这身颜色极是相衬,便是取了出来,太夫人瞧着可好看。” 宋慈转了转身,道:“倒是还行。” 清明又是一笑,露出八颗牙齿。 “就是觉着有几分不得劲,总感觉像是假货。”宋慈又说了一句。 众人:“……” 太夫人真爱说笑。 “您就别总把假货两个字挂在嘴边了,闵亲王送上来的东西,若是奇巧,大都是底下的人上贡而来,哪个敢送些假货?”宫嬷嬷嗔道。 宋慈讪笑:“这不是瞧着这珠子挺那个的。” “太夫人说这个像假货,难道看过真的?”清明好奇地问了一句。 宋慈心想,后世见多了,可她敢说的却是:“见过!” “呀,在哪见过的?” “我在梦里见过!” 清明:“……” 您可真是个调皮的老太太! 宋慈搭着宫嬷嬷的手转出屏风,眼睛又瞥见丫鬟们把诰命大服拿出来准备熨烫,还有那配套的金冠,不由脚步一顿,指着问:“怎么把这套家伙拿出来了?” 宫嬷嬷瞥她一眼,小心问:“您忘了,再过几日便是皇上万寿节了,宫中赐宴,您自是要去的,太后娘娘也都遣人来说过想您了。” 宋慈愣了愣,道:“你不提,我还真忘了。” 她有些犯懵和呆滞,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忘了万寿节这个事,就感觉脑子里没有存在过这事一样。 宫嬷嬷眉尖蹙了蹙,又露了笑:“忘了也没事,总有下人提醒您。” 宋慈道:“那你不能离了我身边,免得我忘这忘那,一时也没有别的谁提得了。”顿了顿,又小声说:“那个,不是说笑,我是真的忘了,一会你让林箐过来给我扶扶脉。” 宫嬷嬷心中微惊,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岔开了话题。 第1054章 残酷的现实 林箐正在伏案编写自己平日里琢磨出来的医案,想着把所琢磨研究出来的编写成书,以后若能流芳百世,也是大功德一件。 一片黄叶顺着风从窗外飘进来,落入她的视线内,林箐停下动作,把笔放在白玉莲叶笔托上,纤细的手指拿起了那片叶子。 “春去秋又来,这一晃,就在这个府里住了快有三年了。” 立在案桌旁的阿桑正拿了一根墨条在磨,闻言道:“主子是想离开了吗?” 林箐一愣,望了出去,道:“从前来这府,我就说好了只留三年,如今么,三年期将至,却是有些不敢肯定了。” 阿桑笑道:“主子受相府看重,等同先生,您若不提,想必他们也不会主动提出让您离开。” 养一个府医其实花不了多少银子,对于相府来说就更是小事情了,难得是一个女大夫,还是医术不错的女大夫,这可是太难求了。 最重要一点就是,林箐在这几年里帮着接生调理这几个夫人,也是办得妥妥帖帖的,这信任度,可比外头的多了去了。 行医者多为男,而这生病的妇人女眷,肯定也有不便细说的,这就足以见女医者的抢手了。 阿桑敢说,宋府非但不会辞了林箐,甚至她要走也会出言挽留。 “事实上,主子若是想留在府里,也挺好的。”阿桑说道。 相府势大,足够能让主仆遮风挡雨,纳入庇护之下,而在外,女子行医太难了,也并不安全,她是愿意主子留在这里的,也不会发生像从前那样强迫为妾的事。 林箐笑着摇头:“留也不可能一辈子留的,这和我当初的想法背道而驰,而且学到了这些东西,更想把它发扬光大,让更多的人痊愈。” 医者仁心,只屈就在一个府里,安稳是安稳了,她能碰上的医案,会很少,她所学的东西,也不想因此而埋没在安稳里。 阿桑闻言,也不多说,看向窗外,道:“宫嬷嬷来了。” 林箐转过头,站了起来,见宫嬷嬷脸色并不太好看,嘴角的笑意不免也一敛。 “嬷嬷脸色不太好看?可是身上不适?还是太夫人有啥不好的?”她走过去,手很自然的拉起宫嬷嬷的手腕,两根手指搭了上去。 宫嬷嬷心中一暖,道:“老奴挺好的,是太夫人,想你过去扶扶脉。” 林箐蹙眉:“偶感不适?” “她忘了万寿节将到的事。”宫嬷嬷沉声道:“是真忘。” 林箐一怔,看她眼中带了些忧色,便道:“嬷嬷,想必您也知道,太夫人前几年病了那一场,到底是伤了根底的,这几年我也主要帮她调理,巩固体质,但这也是治标不治本的,太夫人的身子骨,早在年轻时就忙坏了。” 宫嬷嬷闻言,有些恐慌:“你的意思是?” “太夫人的身子骨,其实是比同龄人要老个十岁不止的,如今她一年比一年年长,会逐渐忘事,其实也是正常的。”林箐近乎残忍地道。 宫嬷嬷一个趔趄。 第1055章 要得老人痴呆症的迹象 按着宫嬷嬷的意思,是要瞒着宋慈,不让她知道自己的身子骨状况,可宋慈是谁啊,学表演的,两人再能遮掩,那微表情也还是流露出来了。 宋慈最是清楚医生的尿性,遇大病能瞒则瞒,愣是不让病人知道,然后自己吓个半死。 事实上,宋慈也想配合两人表演,然而,老身做不到啊! “别跟我瞒着那些不好的,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要是瞒着了,反而对我的打算有些不利。”宋慈看着林箐道:“我这身体是什么情况,我多少也是心里有数,你直说无妨,若真是有些不太好,我也好早作安排。” 林箐见惯了生老病死,反应也还算镇定,可宫嬷嬷听了那几个字,鼻头便是一酸,眼眶有些发红,不由别过头去,对南山使了个眼色,让她守着门口。 南山听话的站在门口,驱离了靠近屋前的丫头,自己双耳却是竖了起来。 林箐笑道:“您倒不用悲观,其实也不是极大的问题,您要知道,也无妨,也好叫您自己心中有个数,以后就别太操心那些有的没的事了,没得把自己累坏。” 紧接着,她把诊出来的脉象,望闻问切,又把对宫嬷嬷说的话给说了一遍,一边注意着宋慈的脸色。 宋慈脸上极其镇定,事实上,内心慌得一比。 哗了狗了真是,她这是要得老人痴呆症的迹象啊! “太夫人?” 宋慈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老人痴呆罢了,倒还好点,想来便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满府的人也会把我服侍得干干净净,清清楚楚的,我就等着返璞归真罢了。” 宫嬷嬷的眼泪不争气地滑落下来。 “你看你,咋还比我沉不住气,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人老了健忘正常,这要是搁在穷苦的庄户人家里,痴呆老人怕是会吃点罪,毕竟孩子们要讨生活可能管不上。可在这里,我肯定不会遭那个罪,拉屎拉尿都无人知道,了不起就跟旦哥儿一样当个啥也不知道的老宝宝呗。”宋慈笑着安抚宫嬷嬷。 宫嬷嬷流着泪嗔笑:“您就贫,也不知谁心慌来着。” 宋慈讪笑,又对林箐道:“你说的也对,我这身体,内里其实坏透了的,称不上千疮百孔,但肯定是毛病多多,都是年轻时遭罪的。这几年我积极锻炼,算是好些儿,但锻炼再彻底,也架不住岁月的宠幸,有些病可治,老病,却是无药可治。” 好,这下轮到林箐有些眼浅,眼眶红了。 “哎呀,一个二个的,咋都比我经不住,快别作那副样子,我还知道有的老人,其实身体健康,但就是痴呆认不出人了,自然而然的老去。阿箐,我也不图别的,这老病咱不求痊愈,你看这能不能每天针灸一下,配合着药膳啥的,让我这身体老得慢些,就是要犯痴呆,也放慢些,这府里的人,我还放不下,旦哥儿也还小,我可不能说忘就忘了。” 第1056章 瞒是瞒不住的 当大夫的,最满意的就是病人愿意配合,宋慈自己主动要求治,林箐也不会说不,沉吟了下,就制定了一套针灸药膳的方案。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莫要多操心,您就安安心心当您的老祖宗,只管吃好喝好就是,哪怕有天塌下来的事,也有小的们管呢。”林箐道:“都说养儿防老,您生了几个儿子,不就是要他们当顶梁柱,让你老有所依么,凡事有他们呢。” 宋慈嘀咕一声,哪来的养儿防老,防晒和雅黛才防老呢。 不过,这些话,在心里逼逼就好了。 “我哪有操心什么事,我哪日不是乐呵呵的开心快活又自在?”宋慈道:“这不都是因为年纪大了才这样么。” 说不操心,其实也难,她怎么着也得给这宋府捞个丹书铁契回来镇宅,如此一来,将来她嗝屁,也算是完成对原身老太太的契约,痛快的回现代了。 便是捞不到那宝贝,她也得看着这府里的人,莫要往作死的路上作妖,以免被一锅端。 “您心里有数就好。” 宋慈尬笑,想了下,对两人道:“我这身体的事,就莫要告诉家里的人,免得让他们也跟着担忧,再说也不是啥大事,别提了。” 宫嬷嬷点了点头。 林箐开好了医案,便道:“我先下去准备些食材给您做药膳,以后您一周泡三次药浴,睡前我再给您针灸一次,也睡得安稳些。” 宋慈忙不迭的说好。 待林箐下去,宋慈叹了一口气,斜倚在美人榻上。 宫嬷嬷让人换了一盏温茶上来,道:“您别想太多了。” “哪能不想啊,这一下整的,就感觉我的时间不多了。”宋慈叹道。 宫嬷嬷听得心中发沉,道:“您说这些,老奴是不爱听的。” 宋慈笑了笑:“好好,都是我的不是,叫嬷嬷也跟着发愁了,咱不说,说些开心的。” 不说归不说,可该要准备好的东西,还得准备着,尤其自己这春晖堂,还有个小家伙住着呢。 自这一天,春晖堂里就多了些药香味,便是宋慈换洗的衣裳也都多了些,没办法,针灸也有疼的,宋慈自个又怕疼,咬牙忍着,也得浸湿一身汗。 亏得宋慈早就有吃药膳的习惯,现在秋冬天,也只当老人家多了些进补,也没引起太大的注意。 可这府里瞒谁,却是瞒不过当家人宋致远的,在他从林箐那边得知宋慈的状况后,内心里慌得不行。 “朕瞧着你这几日有些心不在焉,怎么回事?”楚帝看老友兼肱股之臣那黯淡的脸,不由皱眉询问,自己女婿都还没找回来,好友咋如丧考妣,比自己还郁闷呢? 宋致远合上手中折子,道:“皇上,先帝驾崩前,您是什么心情呢?” 楚帝怔住,好好儿的,怎么提起先帝了? 他脑子一转,试探地问:“怎么,府中老太太身体不安?” 宋致远摇头苦笑:“也称不上,只是老太太年纪大了,开始忘事了,或许过上两年,连臣都认不出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人到中年,最怕就是这一点! 第1057章 臣怕浪大翻船 先帝弥留龙榻的时候,楚帝是什么心情? 有一丝丝迷茫,恐慌,不舍,孺慕,释怀,还有一丢丢的亢奋,最后都化为哀恸,那个称为父亲的人再也不会睁开眼看他了。 可这些,楚帝自不会细说,只道:“心情自然是悲恸的,那可都是至亲骨血。” 宋致远扯了扯嘴角,眼里带了一丝丝的黯然,岔开了话题,说起了万寿节的安排。 楚帝脸色有几分难看,道:“若不是顾忌母后,朕今年是不想办万寿节的,崔长霄还没有消息呢。” 宋致远皱眉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崔大人入仕之前周游列国,所结交的人自是不少,我想他自会想到法子脱身,没有消息传来,只怕是顾忌什么反露了痕迹。” 楚帝拧着的浓眉略松。 “倒是追杀他的人,会是什么人倒是得等他回来才知道。”宋致远若无似无的试探一句。 楚帝却是没瞒他,道:“朕让他去查夏余孽的行踪。” 宋致远也不意外,让这位最是耿耿于怀的,就是夏余孽了。 卧榻之下不容他人酣睡,这话还真是没错,夏余孽一天没落到皇上手上,他就一天都不会放弃。 “万一他真的往海外去了?” 楚帝摇头;“朕觉得不太像,若真去了海外,何必搞这么多的小动作,一次次的挑衅朕的龙威?朕觉得他就在大庆,甚至就藏在朕的眼皮底下。” “您可有怀疑之人?” 楚帝一时没说话。 宋致远见状,也不再提这茬,就道:“万寿节还得如常办,只是素来万寿节您都要大赦或往下施恩,兵部打到了增加军晌上头,户部肯定是不依的,不求削减已是给脸。钱尚书见了面就喊穷,他甚至主张要增加商税,因为他说国库的税银从大山变成小山坡了,再不増税而是减税,只怕山坡变平地。” 楚帝一呛,有些心虚,眼神闪躲。 今年来,用钱的地方处处都多,尤其是造船练水兵一事上,流水的银子砸下去,连水花都见不着的。 “只要开通海贸,这国库的银子就只会蹭蹭的涨。”楚帝双眼熠熠,道:“一旦水师练成,船舰造成,第一时间就让船队运一船货物过去,还有南洋,听说物资丰富,要是水师充足,咱们盘了它!” 瞧瞧,多么的雄心壮志,威霸天下! 宋致远眼前发黑,凉凉地道:“容臣提醒您,就是开通海贸,也不简单,先不说海上天气莫测,海盗常年盘踞在海上,真带着一支船队出海,能带回五成东西是稳赚不赔,回一成也算是大幸。另外,要等船舰造成,也不知要等多久,还想打人家,您暂时别打这注意了,臣怕浪大翻船。” 一句话说了,您头小着,别戴那么大的帽子了,咱们还是专心点,先搞好自己的地盘才谈开疆拓土,毕竟现在自家地盘还被人虎视眈眈着呢。 楚帝悻悻的,道:“那你说咋办?增加赋税,要不,让那个商家给你几分股?他们家不是有海船么?”给宋致远,就是给他的,挪到国库就是。 宋致远摇头,道:“先等崔大人回来,他遭暗杀,说不准就是动了某些人的大饼,一旦他带着证据回来,到时候,您想怎么抄就怎么抄,也能丰满一下国库了。” 楚帝:“……” 你土匪,可是朕好中意! 第1058章 万寿节让贵女献寿 万寿节,天家恩典,除重罪死囚者大赦天下,又颁布了几个惠民惠兵政策,以积福德。 和往年一样,万寿节全民皆贺,各家各户都主动挂上红灯笼或挂个寿字为皇上祝寿祈福,上京街道更是张灯结彩,搭着龙棚戏台等给皇上贺寿。 贺寿也少不了避讳,为了在万寿节避开血腥屠戮,万寿节前后几天都禁止屠宰牲畜和办理处罚刑事案件,丧事什么的,就更得延迟办理了,以免触天家霉头和晦气。 万寿节形式繁琐,用楚帝的话说,他惫懒,宁可安安静静的吃上一碗长寿面就算过寿了,当然,祝寿礼物大家却不能少。 可天子过寿,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天下的事,不办得热热闹闹体体面面,百姓怕是会暗戳戳的想天子是不是哪里不妥当,所以连寿都不办了。 再有一点,万寿节都是百官和友好邦国来贺的,可不是说不办就不办的。 楚帝嫌繁琐嫌累,哪个当皇帝的不累哦,躺平都是给废材死人的。 于是,他心里再嫌,也得把架子摆起来,把笑脸露出来,该走的程序仪式,哭着喊着也得走完。 楚帝完全是看在早已入私库甚至还在路上的祝寿礼把仪式走完的。 每年的祝寿礼,都是文武百官和外来使臣等精心准备的,能给天子当寿礼的自然俱都不是凡品,稀世奇珍,古籍字画,佛像古董,名件首饰等等,琳琅满目,一箱箱的登记入库。 这还算是小寿,若是整寿大寿,规模就更大,送的礼也更厚,示以,这也是整个大庆官员商家上下竞争或达成利益链的节日。 参拜仪式走完,还有宫宴,宴席之上,也少不了有贺寿的节目表演,只是今年不同,太后娘娘安排了几个有点年岁的贵女给皇上贺寿。 宋慈也是不明白了,她自诩是太后娘娘的老闺蜜,不明白的事,直接问。 “哀家梦见先帝了。”汪太后有几分哀思,道:“现在皇帝正值盛年,除去夭折的,膝下也才六个儿子四个公主,嫌少了。先帝在梦里斥着哀家,天家开枝散叶是大事,不能忽视。哀家想明年为皇帝选秀,现在不过是先择几人献寿。” 宋慈的脸色不可谓不出彩,十个孩子,还不够吗? “那个,就是要开枝散叶,这重任交给几个王爷不行?依我看,皇上这年纪,更该保养为主,那个啥,不是有云一滴精十滴血么?” 哎妈呀,说这个,真羞死老怪喽。 汪太后也有几分脸热,却是摇头道:“阿慈,天家不比寻常百姓家,天子后宫不添新人,底下的官员就会反动,也会逼着皇帝添。” 没有天子来去就几个妃嫔的,这于朝政平衡不利。 宋慈沉默了一会,道:“牛不喝水按不了牛头低,要平衡朝堂势力,也能换另一种方式,比如和宗室联姻。” 讲真,一个如花少女,给能当爷爷的人做妃子,想想都挺糟心,不过这话,她却是不敢说的。 汪太后道:“这也是一样的道理,但添新人,在所难免,后宫也得讲究平衡。” 第1059章 女主光环杠杠的 天家的事,宋慈也不多置喙,得了个知字说了两句就转开话题,转到了养崽日常,把老太后逗得嘻嘻笑。 “也就是你这能随便养着了,要是哀家也抱了一个来慈宁宫里养着,只怕就要引起许多争斗喽。”汪太后叹道。 身为太后,也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 “您这也是钻牛角尖了,您要是嫌闷了,随时可以抱个合眼缘的曾孙进来,男孩儿不便,这姑娘难道也会说什么?”宋慈笑道。 汪太后轻哼:“便是姑娘,他们也得跟斗鸡眼一样了,哀家才不去揽这麻烦。再说了,承恩侯也在哀家这宫里住着,也等同养着了。” “这倒也是。” 两人正说着话,就说宫宴快要开始了,请两位移步。 “阿慈和哀家坐一辆辇车?” 这可是天大的抬举恩泽了。 宋慈却是笑着拒了:“您也该知道那个啥御史已是弹劾过我几次,这要是与您共乘一辆车,估摸明日他又会在朝堂上弹劾我胆大妄为,不知礼节了。” “那朱御史就是个事儿精,你还把他放心上?”汪太后皱眉。 宋慈笑眯眯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我也想耳根清净呢。” “也罢,连翘,让人抬了另一顶软轿,抬着阿慈过去大殿。”汪太后看着宋慈:“这可不能再拒了,咱们都有年纪了。” “您放心,这我是巴不得的,别的不说,就这一身诰命服和头冠,就压得我走不动腿了。”宋慈连忙说道。 开玩笑,她拖着这一身诰命服,累得不轻,才不会拒绝这好,更别说现在快进十月,上京已经冷了,风吹过来都觉得刮脸生痛。 …… 寿宴大殿,筵开百席,官员穿着与自己品阶身份相符的蟒袍补服,女眷穿着诰命服,一眼望去,人头熙攘。 宋慈自不可能跟着汪太后一起出现,到大殿前,便下了轿,由一个瞧着极清秀的小公公领着去属于自己的位置。 “这天也见冷了,难为你为老身引路。”宋慈笑眯眯地对那公公说了一句,又望了一眼宫嬷嬷。 宫嬷嬷很识趣地塞了一个荷包到公公手里,笑道:“我们太夫人赏你买酒吃。” 小公公心中欢喜又感动,笑容灿烂,恭维道:“这天就是下刀子,奴才也愿意为太夫人您引路,服侍您的,您可是福人儿,奴才这是沾福呢。” 宋慈笑着客套几句。 小公公躬着身引路,又小声的说了一句:“太夫人要更衣的话,莫要去恭和殿那边,那里偏殿有个台阶并不稳当的。” 宋慈眸光一闪,和宫嬷嬷对视一眼,笑道:“好,老身承公公的好意提醒了。” 瞧,这就是不和宫中下层人作对而是笑脸相迎的好处,这不就得了个有内涵的信息么,女主光环杠杠的! 所以啊,任何时候,都莫要看低比你低层的人,尤其是在宫中当差的缺了根的人,他们有时候,会比小鬼更难缠,却也比小鬼好打发。 宋慈进了殿,宋大夫人就带着人迎了上来,扶着了宋慈的手,宋慈趁机提点一番。 宋大夫人了然,只怕是今日会有什么戏看了。 第1060章 对方冲你扔了一只狗 宋慈坐在诰命席上,一一笑着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坐在属于自己的席位上。 “太夫人,又是数日不见,这气息一如往日见好。”定国公府关夫人的席位就在宋慈的边上,她后头,关姝妍屈膝福了一礼。 宋慈眼睛一弯,笑道:“关夫人和关六小姐也好。” 关夫人笑了笑,视线落在专注这边的闻夫人脸上,眼中带了些许深意。 想不到那闻大小姐竟会犯那样低级的错误,宋府和闻家这亲,是做不成了。 闻夫人含笑颔首,放在大腿上的双手,却是攥紧了,心中带气。 终究有些意难平! 自从出了万宝楼的事后,本来想登门求亲的人竟是没了声息,上门的变成那些泼皮无赖一样的人家,就是姬家,竟敢也托人试探了。 简直奇耻大辱。 宋慈也对闻夫人露了个笑容,倒是有几分真挚,闻夫人愣了下,抿嘴一笑,又叹了一口气,宋家太夫人倒是个厚道的。 她却不知,在宋慈看来,这算不上什么大事,而闻家对他们家,两家也没过节,谈不上什么憎恨的,也就没必要看人一时落魄而落井下石。 不过这闻紫珊,倒是真的清减了不少,一张原本是鹅蛋脸的脸都成瓜子脸了,不过眉间却是多了几分郁色,显得越发冷傲。 宋慈垂了眸,任何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而付出代价。 这边,宋大夫人问了关夫人好些话,那热乎劲,呵呵,说不好听的就是狼子野心。 宋慈轻咳一声,瞥向宋大夫人,别做得太过分和明显了,瞧着吃相难看。 宋大夫人:“……” 宋慈又环顾一周,视线又和坐在汪太后座下左首位置的姬太妃相触,还没露出笑以示打招呼呢,对方却是翻了个白眼,明晃晃的。 宋慈:“……” 莫名想起后世一个对方不想和你说话并向你扔了一只狗的表情包。 挖她坟了? 趁着无人注意,宋慈在姬太妃看过来的时候也飞快地做了个鬼脸回敬过去。 互相伤害啊! 姬太妃瞪大眼,一脸见了鬼的震惊,指着宋慈。 宋慈在众人看过来的时候露出个温和慈祥的笑容,很无害,很疑惑。 姬太妃:“……” 坏女人变老了! 宋慈道:“姬家人倒是知道避忌,没有到场呢。” 关夫人凑过来说道:“毕竟家中新丧,哪敢前来参加皇上万寿节,没得冲撞了。不过过几日他们家也要办喜事了。” 宋慈和宋大夫人均是一愣:“啥?” 关夫人神秘兮兮地道:“说是姬大老爷自亡妻去后茶饭不思,反复梦见亡妻入梦,让他趁热孝续弦,不然她会担心,亡灵不散,所以姬大老爷遵从亡妻心愿,已是定下了人家,想必过两日就会送请帖到贵府上了。” “啧啧,真是又当又立,续个弦还能编个鬼故事遮掩,难为他们了。”宋慈呵呵的露了个假笑。 明明是自己想,还要赖到死人头上,他也不怕晚上当真来找他,毕竟那位死得贼冤的。 宋大夫人刚想说话,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寿宴开始。 第1061章 一道结伴去更衣 万寿宴开始,首先是礼官说了通篇的表扬楚帝功绩的官方词,紧接着,便是一众孝子贤孙给楚帝祝寿献礼。 宋慈看着那几个成年王爷,一家一家的跪上前,不免有几分感慨,就这样也算枝叶繁茂了,可太后还觉得不够呢。 也对,皇家都讲究开枝散叶,这枝叶繁茂了,就证明楚家江山后继有人,一个不成还有另一个,千秋万代的传承下去。 祝寿一完,便是丝竹声响起,开场的表演节目,竟是后宫的一个美人跳祝寿舞,那舞蹈,说是翩若游龙也不为过,显然是专攻此道。 说不定,这美人今晚又要被翻牌喽。 宋慈忽然又觉得难怪老多人都想当皇帝,就这艳福,就足以让他们为之倾倒。 她低下头看向案桌上的菜品,万寿宴席菜品那道数可以说是三位数以上的,但今年的却比往年少了,只有两位数,还都是低位的数字,菜品削减了,汤也只有两道,却依然不失精致。 可惜,也不能尽数品尝,一为那该死的礼仪,二来么,自是怕有人在其中做手脚,虽说这都是经过层层把关的,动手很难,但为着第一点,也得注意体面。 故此,宋慈也只浅尝即止。 官员那边不停有官敬酒祝寿,一些有幸邀请参宴的才子名士,当场吟诗作对,更有甚者吹箫,热闹不已。 宋慈看得津津有味,有才的古代俊男吹箫,那得多养眼啊。 诰命席这边,汪太后亲自点的贵女御前表演,无一不是戴着轻薄的面纱。 “她竟也能御前表演?”宋大夫人的声音很低,却是传到了宋慈耳里。 宋慈也有些意外,闻大小姐竟是被点名了,这一点名,她眉间郁色消弭,净手焚香,一曲天上乐响彻大殿,绕梁不散,赢得楚帝赞不绝口。 闻夫人得意地昂首挺胸,面对众人嫉妒的视线,心中郁气退了不少。 “说实话,听过这许多贵女弹琴,这闻小姐还真能当得魁首。”宋慈笑着对身边的人道。 关夫人附和道:“太夫人说的是,到底是名师出高徒,闻小姐的琴技当称一绝。” 宋大夫人心里却是有些不爽,又不是那乐坊的琴师,要那么高超的琴技作甚? 宋慈看着骄傲如孔雀的闻小姐回到闻夫人身边,不一会又和闻夫人说了两句,然后领着宫人侍女退下。 掰回一局合该得意了。 宋慈又欣赏了一个贵女表演的鼓舞,感受到鼓声和舞蹈中那金戈铁马的氛围,震撼不已。 “是定北柳将军的爱女,倒是英姿飒爽,不愧是出身将门。”关夫人认出那个穿着大红衣袍击鼓的女子赞道。 宋慈不经意的看到楚帝的眼神,叹了一声,后宫是真要添人喽。 她端起清茶抿了一口,眼角余光瞥到关姝妍凑在关夫人耳边低声说话,心中一动,道:“关六小姐可是要去更衣?” 关姝妍脸一红,点了点头。 宋慈道:“打算着去哪个殿?” 万寿节,既有宫宴,肯定不止一个殿宇供官员女眷更衣。 “女眷的话,就是恭和殿较近。” 宋慈呼吸一顿,环顾一周,笑道:“巧了,老身也想去,关六小姐不嫌的话,扶老身一把?咱们结个伴?” 关夫人讶然,眼神一闪。 第1062章 老身带你看戏 宋慈看着身侧稳稳当当扶着自己的关姝妍,不禁一笑。 “说是让你一道作陪,也不是真个把你当丫鬟使,不用你搀扶,免得我这走不好要摔,还连带着你跟着摔,还要累着你。” 关姝妍咧嘴一笑:“您是宋师哥的祖母,小女托大,也当您是老长辈了,扶您走几步路,也不至于累着了,您不嫌我笨手笨脚就行。” “你年岁还小呢,哪能让你做这等活。” “不是什么大事,您就让我沾点福气呗,回去后我也好跟我娘炫耀一二。”关姝妍吐了吐舌头,道:“而且是真不累的,我平日里,也有练拳的,身子骨结实着呢,不信您捏捏。” 她把手臂递到宋慈跟前,宋慈顺手隔着衣料轻捏了下,感受到那手臂结实的肌肉,笑道:“还真挺扎实呢,没想你一个小姑娘还会练拳。” “小时候我身子骨不太好,容易生病,后来母亲就给我请了女武师傅,教我打拳,就是学些花拳绣腿的,这倒是真把身体给养好了。” 宋慈看她脸色透着健康的红晕,便笑着说:“你母亲倒是舍得,练武辛苦,不过也有回报就是了,女子多锻炼,对身体确实是好,尤其以后生……咳咳。” 关姝妍却听出一丝意味,脸红了下,打量了周遭一眼,道:“太夫人,这不是去恭和殿的路?” “我们不去恭和殿,去顺庆殿,这宫宴坐得久了,腰都直着痛,多走走也消消食。”宋慈呵呵地笑道:“关六小姐不会嫌老身事儿精?” 关姝妍忙说:“怎么会,事实上,我也不太喜欢在里边。太夫人也别叫我关六小姐了,我父母和哥哥姐姐们都叫我六娘,您也这么唤我就是。” “好,那老身就托大了,六娘。” “哎。” 一老一少相视一笑,这在来往的人看来,都有点别样的意味。 …… 宋慈没去恭和殿,却是去了一个离恭和殿不远不近的殿宇,站在回廊处,正好能看见那小公公说的西殿台阶的位置,还真是看了一场好戏。 嗯哼,拙劣又狗血,算计的是闻大小姐,而出计的,范淑妃和周王? 这就厉害了,母子好算计。 “啊。”关姝妍瞪大眼看着那一幕,掩住惊呼,下意识地看向宋慈。 宋慈也回望着她,眼中眸光闪闪,咧嘴笑道:“有时候,人还真不能在不熟悉的地头随便走动,一不小心就得走出问题来。瞧,这宫里有些地方年久失修就是容易出问题。” 不科学,皇宫里竟然还有用木板做台阶的?不铺个黄金白玉砖也对不起皇宫这个地方啊! 关姝妍眼神一闪,心头略有些发寒,出身公府,她自然不是那种真正的傻白甜,该懂的自然懂,就刚才那一幕,不是算计,谁信? 如果自己走在那个台阶上,踩空摔下去的,又被外男抱在怀里的,是不是自己? 关姝妍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一丝后怕,看着脸红耳赤惊慌失措的闻大小姐和那故作尴尬的周王,有些若有所思。 不过,她更疑惑的是,宋太夫人似是早有预料,带着她一道看戏的? 第1063章 吃相难看 不怪关姝妍腹诽啊,明明自己是想去恭和殿那边更衣来着,偏巧宋慈要一道去,这就很意外,而且,她又说走远点,似是特意绕开了恭和殿。 可她们站的位置又刚好能看到一场好戏的,这不得不让她多想啊。 没错,那闻大小姐走上台阶,有一节台阶被她踩踏了,吓得她一个惊呼就要摔下去,巧的是,范淑妃和周王正从里走出来,周王想也不想的就扑过去,抱住了往下摔的闻大小姐,很英勇的当了人形肉垫,还‘被迫’受了个香吻。 嗯,这一摔,倒真有点香艳来着,还能这么巧的? 关姝妍到底是未出阁的小丫头,只看了一眼,就垂下头,微微侧身,不敢多看。 宋慈瞧着一笑,再看那边,眉梢轻挑。 真是厉害了,摔下来闻紫珊还能亲到周王的嘴,乖乖,他们练过的,这又不是在演偶像剧。 所以这唱的是傲娇王爷爱上我之娇妃别想逃? 如果这算计是范淑妃一起整的,那么这对母子的吃相还真是霸道粗暴又直接。 宋慈老眼一眯,看来几个王爷的争储之战打响后,渐渐的奔白热化去了,一个两个的都急着为自己阵营多拉几个助力。 闻紫珊脑袋是空白的,也是慌的,被扶起后,她不经意的看到人影,脑袋又是眩晕的,脸色惨白。 周王也站了起来,来到她面前,道:“你放心,我会负责的。” 如果宋慈耳力好,或是能看懂嘴型,只怕会大骂一声渣男语录,超狗。 负责,什么负责? 闻紫珊白着脸,双眼一翻,栽倒在地晕死过去。 她从未想过以这种方式往上爬,这大概是个噩梦。 …… 随着闻紫珊去久了还不回来,闻夫人便有些心不在焉,坐如针毡。 她不经意的瞥去妃子的位置,却看到范淑妃回来了,满脸深意的看了自己一眼,心底不由咯噔一声。 “去找找大小姐。”闻夫人吩咐自己的贴身侍婢,后者低眉顺眼,静悄悄的去了。 关夫人瞥见,眸光一闪,正好看到自己的女儿跟着宋慈回来,稚气未脱的鹅蛋脸嫣红欲滴,不由愣了下。 坐落之后,关夫人看向她,关姝妍抿了一下唇,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关夫人呼吸一窒,眼中有一丝厉色划过,暗自捏了一下拳头,很快又松开。 她和关姝妍想的大概也是一样,不管是不是奔着闻大小姐而去,或是想着一箭双雕,这吃相未免难看又恶心。 若不是宋慈…… 关夫人一笑,拿了自己席上的酒杯,对宋慈举了举杯,笑言:“太夫人,今日这酒甜香,借着皇上万寿,也敬您一杯,祝您万事如意,长寿安康了。” 宋慈欣然一笑,也拿了酒杯,与她隔空对碰一下,道:“承夫人吉言了。” 是祝酒还是谢酒,都是聪明人,不必明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闻夫人的心却是突突的跳得飞快,越发的不安起来,直到贴身婢女满脸惊色的走过来,她心往下一沉。 第1064章 完了,芭比Q了! 闻夫人的内心是崩溃的,眼前世界是黑暗的,周围热闹喧嚣,丝竹声不断,笑声传来,可她却像是如置暗无天日的冰窖,无人能把她拉出来。 “夫人,夫人。”婢女轻声叫唤,见有人望过来,也按捺不住了,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壮着胆子掐了一下闻夫人身上的软肉。 闻夫人清醒过来,一张脸已是面无人色,如丧考妣,嘴唇也都是哆嗦的,牙齿咯咯地打颤,双目无神地看向范淑妃。 范淑妃已是站了起来,拿了酒杯往那边御前走去。 宋慈瞥见,唇角讥诮地勾了下,又同情地望了一眼摇摇欲坠面无人色的闻夫人,摇了摇头。 完了,芭比q了! 宋大夫人也都得知了,心中固然早就对闻紫珊有了不屑的想法,可也想不到她和周王会是这样的走向,再看闻夫人,唉。 周王求仁得仁,可闻夫人却是未必喽,倒是不知以后闻家,是不是当真就会站在周王这一派了,这决定于闻家对闻紫珊有多疼爱。 宋大夫人抚摸着手腕的翡翠玉镯,看向御前。 但见范淑妃笑吟吟地向楚帝祝酒,说着那千篇一律的祝词,然后就是撒娇了。 讲真,看范淑妃如同少女一般撒娇,宋大夫人她们看着,还真有感到几分不适。 “……皇上,您万寿赐恩,也不能厚此薄彼,孝王他们都有两个侧妃,儿女也都双全了,听说还有姬妾也怀着您的金孙,正儿也才一正妃一侧妃,膝下更只得宝哥儿一个,您怎么着也得给他补全另一个侧妃位。”范淑妃声音娇糯,眼中带着孺慕敬爱和信任看着楚帝。 周王妃已是露出一丝强笑了,面对着身侧的妯娌望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笑容,只觉得像是箭矢射在身上。 她也已经知道恭和殿那边的事了。 简直无耻! 楚帝被范淑妃的信任给大大取悦了,捏着酒杯笑道:“怎么,你当宝哥儿跟宝一样还不够,还想要多几个孙儿,这是瞧中了哪家贵女?” 范淑妃嗔道:“人家还不是想多些好孩子喊您皇祖父,承欢膝下,才想求个恩典?”她笑着看了闻夫人那边的位置一眼,道:“臣妾看闻夫人的长女很是蕙质兰心,多才多艺,堪称女子表率,不然也当不了皇后娘娘的夸。这和我们正儿,真是般配的一对,皇上不妨指给正儿。” 周王妃脸色铁青,恨不得马上离开,脸上却还得持着端庄的笑容。 楚帝把玩酒杯的手一顿,笑容敛了两分,看着范淑妃:“就之前弹琴的闻大小姐?” 彼时,周公公已是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楚帝眼神顿时一厉。 范淑妃心底一颤,仍笑着点头:“皇上觉着如何?” 朕如何? 朕的脸有些痛。 楚帝忍不住看向宋致远的方向,后者冲他举了举酒杯,笑容意味不明。 楚帝:“……” 感受到了苦涩,感受到了呵呵,感受到了何为自打嘴巴! 明明是想给最亲的忠臣牵线指个佳媳,却是牵到了自家里,朕惭愧。 宋相,朕是真心牵线的,你信么? 第1065章 赐妃,人人有份 若是没有恭和殿那破事儿,楚帝说不准会对范淑妃的求恩典无视,可偏偏,自家儿子英雄救美,还救得很彻底,肌肤之亲都有了,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当爹的只能帮着兜底呗。 没错,皇帝也是当爹的人,现在周王对人家闺女又抱又亲了,怎么着都要担起责任来,不然那闻家女不是一死就是青衣古佛相伴一辈子了。 楚帝还不想让江南总督寒心。 于是,如大众所想的那样,他只当没有恭和殿的‘丑事’,当场就下了旨,赐封闻家大小姐为周王侧妃,除此外,他又给其余几个还有侧妃空位的王爷都补全了侧妃位。 至此,所有王爷,皆有一正妃两侧妃,皆大欢喜,不偏不倚,人人有份。 王爷们无可无不可,毕竟都是一门助力,只有王妃们咬碎了银牙,看着周王妃的眼神都带着些许怨怼。 周王妃本来是绝望的,现在心里平衡了,她不是唯一的一个,至于妯娌们,怨怼她有何用,有本事怨父皇啊! 思及此,周王妃淡定的抿着茶,一副债多了不愁的模样,把几个妯娌给气的,差点拂袖而去。 楚帝不但给王爷们赐了侧妃,也给自己的后宫添了三名年轻貌美的美人,这下子,可把妃嫔们给整的一个个跟斗鸡眼似的。 宋慈扇了扇鼻子,酸气冲天,大殿像是有百缸陈醋给打翻了一样。 李夫人看向脸色苍白的闻夫人,讥诮地露了个笑容,道:“闻夫人当真养了个好女儿。” 闻夫人眼神一厉,定定地和她对视,一副要把她活剐了似的。 李夫人心中一突,吞了吞口水,再仔细看时,对方却还是那副荣辱不惊的样子,仿佛刚才看到的那凌厉眼神是错觉一般。 回头还得跟女儿提醒一下,那闻紫珊不是个简单的,出身更是高,可得小心防住喽。 …… 一场精彩的戏看完,宫宴也渐渐的到了尾声,宋慈疲惫不已,遣人向汪太后和皇后娘娘告罪,带着宋大夫人提前退宴离宫了。 在宫门前,她们看到了闻府来接闻紫珊的马车,但见闻紫珊脚步虚浮,脸色惨白,几乎是被健壮的仆妇抱进马车的。 兴许是察觉到了视线,闻紫珊看了过来,看到两人时,身子一颤,眼里含了泪,钻进了车内。 宋大夫人见状便轻声道:“前阵子看她,何等的娇贵矜持高傲,现在看,怕是都不敢见我们了。出身再贵,家里再得意又如何,这辈子到底和正红无缘。” 宋慈听出她语气里的一点轻视,便道:“你这话却是说差了,能不能穿正红,还得看她的手腕和娘家的支撑。世事无绝对,还得看手段。” 最强小三就是能搞掉正室上位的,闻紫珊受过精心教养,不管哪一样,都不比周王妃差,唯一差的就是一个正,还有一个儿子傍身了。 想必以后周王府会极其热闹,大概也会血雨腥风了,而随着新人入府,其余几个王爷的角力又要拉开序幕。 第1066章 逆臣又在内涵朕 楚帝离殿更衣,在官房偏殿喝茶的时候,已是把恭和殿的来龙去脉给听了个全,呵呵哼笑出声。 “好个英雄救美,周王还挺有王爷风范啊。” 这话里,明明都是夸赞的字,可在殿中的人听着,愣是觉得阴森森的,冷汗津津。 殿内的宫侍把头都埋到胸膛去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就怕触了主子霉头。 周公公看到门口处的小公公打了个手势,便弯低了身子,小声禀道:“皇上,宋相来了。” 楚帝端着茶的手一顿,道:“去换一盏武夷大红袍来,宋相好这味儿。哦,就砌江西巡抚今年孝敬上来的寿礼。” “嗻。”周公公抿了嘴笑。 宋致远走过来,先是向楚帝行了一个大礼,恭恭敬敬的磕头,三呼万岁,口里是生辰快乐。 楚帝先愣了下,却又是想起过往,每年万寿,这家伙总是会私下里给自己祝一个寿,今年还是不变。 “平身,年年如此,你也不嫌没有新意。”楚帝嘴上说着嫌弃,眼里却是带笑,指了一旁的座位示意他坐。 宋致远坐下来,道:“祝寿还能要怎么有新意,臣也给表演节目?” 楚帝眼睛一亮,说道:“倒是许久不曾听你吹埙。” 别的雅士多半是抚琴吹笛或萧,宋致远对那些不喜,倒是喜埙,他还珍藏了数个好埙,吹出来的音色各有不同,倒别有一番意境。 宋致远瞥他一眼:“皇上,今年臣也送了寿礼的,酒宴上喝了几盏,气急得慌。”意思是礼已送,别让他吹了,气闷还累。 楚帝却以为他在说周王的事,不由有几分讪讪然。 宋致远闻到了大红袍的味,看向周公公,站了起来,亲自去接,道:“怎劳烦您来。” 周公公避开,笑道:“那班小子砌的不对,没得浪费了这好茶,您坐着等奴才服侍就行。” 宋致远只得坐下来,待茶奉上,看着楚帝道:“依稀听说是江西巡抚送上来的寿礼?” 楚帝含笑点头:“是,已给你留了半斤,一会周公公记得提醒包回去。” 宋致远脸上带笑,起身拱手一礼:“臣就却之不恭了,多谢皇上。” 楚帝勾唇,又道:“那个,朕是当真听闻皇后夸赞闻总督长女端庄大方,德才兼备堪当嫡长媳,这才透个话给你,却不曾想,倒被周王摘了桃子。” 宋致远道:“臣明白,夫人接触过几次,也是赞不绝口,可姻缘自有天定,这话是真没说错,恭喜皇上,喜得佳媳。” 楚帝笑容一淡,道:“这算什么媳妇,素来正嫡的才叫媳。” 宋致远不置可否,低头喝茶。 “朕听说他们早就私下有接触,还在你家夫人约了闻夫人去寺里上香之前,既如此,怎还相约?” 宋致远道:“到底不算是孤男寡女,也算不上大出格。再说了,俗话有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楚帝一呛,个逆臣又在内涵朕? “你傻啊,不管是不是孤男寡女,这小女子明显就心思不正,你还不介意?”但凡心思正的贵女,还不知道男女有别? 第1067章 本相睚眦必报 楚帝要知道一件事,自有人会详细的禀上来,周王和闻紫珊的几次接触,他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也就是襄王有意,神女也有心,也就成就了今日此番。 噢,或许今日闻紫珊对此事此料未及,但该也是乐见其成的。 所以,楚帝说她心思不正。 周公公心想,有楚帝这句断言,又有之前一句正嫡才是媳,只怕这闻大小姐要熬上很长的时间才能出头,或者是一辈子都出不了头了。 毕竟这闻紫珊是皇帝和皇后共同推介的,准备说给宋相做长媳,如今被自家摘了桃子,理亏就不说,还有种被闻家女重重的打了脸的感觉。 “臣自认不是圣人,坐到这位置,总也要大度一些,尤其是您和娘娘推的人,怎么着也给几分薄面。”宋致远浅浅一笑:“村里长大的孩子,就是老实人一个,您也是知道的,年少时那个先生不是这么说我。” 好家伙,楚帝被这不要脸的给恶心到了。 他老实人? 别侮辱了老实人这个字眼。 “你快别装这副模样了,这回算是朕被雁啄了眼。”楚帝悻悻地说。 宋致远立即道:“一个小姑娘罢了,皇上不必放在心上,肃儿自有般配的姻缘等着他。” “你还是自己寻摸,看上了哪家,朕指个婚。” “臣感谢圣恩。” 周公公眉眼弯弯,能让皇上这么理亏,也就宋相了。 …… 宫宴尽散。 闻夫人几乎是被架着出宫的,被指婚,就是天大的圣恩,若是正妃,她能笑出泪,可偏偏是个侧妃,还是因为那样的丑事。 没错,恭和殿的事,是瞒不住的,总会有人知道这指婚的内幕真相是为何。 有两个小太监从闻夫人身边经过,颇有意味的望过来,声音低低的,却是顺风飘进耳膜。 “就是她家的,听说皇上更衣的时候说了,正嫡才叫媳,说她心思不正。” 闻夫人身子一僵,脸色惨白,向婢女使了个眼色。 婢女立即过去,把两个小太监拉到一边,从袖子里掏了两个荷包塞了过去,问了几句话。 小太监捏了捏荷包,唯唯诺诺的说了,一溜烟的跑了。 婢女回到闻夫人身边禀报,后者更是摇摇欲坠,眼前发黑。 别看这话瞧着没太大的事,可从皇帝出来的,就是天大的事,这证明了皇上恶了闻紫珊。 本来就是侧妃,又被皇上恶了,以后闻紫珊还能有出路? 还有一点,就是皇后皇上向宋相推介过,才有相看一事,现在,不就是打了那两位的脸? 这事一整,不但打了皇上皇后的脸,连宋相也得罪了。 闻夫人的心乱成一团,磨着后槽牙道:“回府。” 她得赶紧遣人去和夫君报了这事,后续要如何做,还得看夫君怎么主事。 不远处,两个小太监对江福来恭敬地福身,然后走了。 江福来对着车厢恭敬地回禀:“相爷,都处理好了。” “嗯,回。”宋致远阖着眼把玩着两个文玩核桃,嘴角冷冷的勾起。 宋府寒微,也是过去的事了,没有白生生让人瞧不起的,怎么着也得讨回点利息。 如此甚好,看你不好,我也就好了。 第1068章 姬家请帖,不去 万寿宴结束,各家欢喜各家仇。 宋慈听说了许多的八卦消息,听说闻夫人自赐婚的圣旨到手后,就喜得‘乐极生悲’,病倒了。 “大概闻夫人此时对闻紫珊的心情就是怒其不争的。”宋慈盘腿坐在铺了软垫的罗汉床上,帮着旦哥儿翻身。 宫嬷嬷也在一旁伺候着,道:“也不过是一时恼怒罢了,待得闻大小姐过门,闻家就该准备着给周王铺路了。” 如今天子还没立储,每个人都有可能,既然已经填了一个女儿入皇家,想要家族更贵更上一层楼,就是把周王拥立为太子,将来登位,那么闻家可就是出一个皇妃,若争气生下儿子,说不定还能再当一个后戚。 当然了,前提是周王能被纳为储君,不然那都只是一个侧妃娘娘罢了。 宋慈道:“该是你想的那样,所以这把闺女说给皇帝儿子,就是这么麻烦,贵是极贵了,可少不得要家族去铺路去争。” 宫嬷嬷笑道:“可也是很多人家乐意的,毕竟家族能出一个皇妃,甚至是皇后太后,那都是贵不可言的。家族要延绵富贵,这是最奏效可行的了。” 宋慈却有些不置可否:“可要担的风险同样也很大,一个不慎,就是全家覆灭的。” 这倒也是。 “富贵险中求,这也都是没得办法的事,只能愿赌服输了。”宫嬷嬷捡起被旦哥儿扔到地上的米线球,笑着点了点哥儿的鼻头,道:“我们旦哥儿越来越有劲儿了。” 宋慈被转移了视线,把他抱了起来掂了掂斤两,笑道:“这小子是又长斤两了。” 站在不远处的邓氏便笑道:“哥儿这阵子胃口很开,睡得也香,自然而然就长斤两了。太夫人您也别抱太久,仔细沉手受累。” 宋慈抱了一会,笑道:“确实是有些沉手,这才三四个月呢,再大些,我岂不是抱不动了?” “别说您了,怕是奴婢都抱不动了。”邓氏凑趣的笑。 宫嬷嬷则道:“抱不动才好。” 宋慈点头:“是极是极。” 抱不动,表示孩子平安长大了,这是所有人都乐见的。 宋大夫人在这会和江氏她们走进来,手里拿了一张请帖。 宋慈眉一挑:“怎么,是姬家送来的请帖?” 江氏讶然:“母亲何时有了为卜先知的能力了。” “万寿节宫宴上,听定国公夫人说了一嘴,恰逢这时就送了请帖过来,就想到了。”宋慈也不看请帖,道:“不用给我,我是不去的。” 哪个愿意去这样的婚宴,没得掉份儿。 宋大夫人和江氏相视一眼,道:“母亲,您不去,那我们可去?” “都不去,人不到礼到就行。”宋慈头也不抬,道:“反正我们和姬家本来就不交好,又出了那档子事,嫌隙早已有,不去也无人说什么,便是说咱小鸡肚肠也无所谓。再说了,说不准人家也只图礼到呢!” 至于什么一笑泯恩仇? 呸! 哪个屑和它姬家做表面功夫,做戏不累的么? 第1069章 闲话家常吐槽孙子 十月里上京正式入了冬,接近年尾,宋府不管是外务还是内务,都忙得不轻。 从生产到如今,宋大夫人也算是休养了将近半年,身体已大好,也渐渐的把中馈庶务接了回来,却也不忘拉上两个弟媳帮忙,毕竟年尾是一年里最忙碌的时候,各处庄子铺子的要对账,还有各处的人情节礼要打点,能用自然要用。 就连宋如薇这个半大小孩,也被拉上了,但她主要就是学习管家而已,这也算是宋大夫人乃念鲁氏这一年多年尽心尽力的帮着管理中馈,而且家中姑娘未出阁的能帮着待客的也就她一个,所以既是抬举也是培养。 总不能家中宴请客人的时候,连个招待贵女的族中小姑娘都没有。 机会难得,宋如薇也知好歹,不懂就问,行事倒颇有章程,照这么培养下去,她也不比别的大家贵女要差。 入了冬,宋慈又开始畏寒,屋里早早就烧起地龙和炭盆,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还得裹上厚厚的大氅才能御寒。 宋慈脸上笑呵呵,内心里却是知道,今年的身体比起往年更老迈一些。 月中,宋慈被宋大夫人她们围着在屋里说着闲话家常。 “老大这阵子可是忙得厉害?”宋慈问着宋大夫人。 宋大夫人正看着旦哥儿灵活地翻身,去接圆圆递给他的毛线球把玩,闻言便转头回话,道:“议事厅那边,不到三更不熄灯,听说入了冬,东北和西北都有些小战事。” 江氏正在剥桔子皮,手一颤,抬起头紧张地问:“西北也有?” 宋大夫人点点头:“你也别太担心,入了冬,关外的戎人异族每年都会来打秋风,这是惯例了。” 江氏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宋慈也道:“你大嫂说得对,再说了,钊儿入伍才多久,一个新兵蛋子,这会子还不知是在当伙夫还是在训练呢,就是有战事也轮不到他上。” 新兵蛋子素来都是作后备,真要有大战的时候,不够人了,才会让他们上,若是只有小战事,人家军功都不够分,哪会叫你一个小新兵上?没得拖后腿或者白白当了炮灰送死。 可千万别觉得新兵不值钱,现在国家除了一部分地区,也没有处处强行征兵丁,能来入伍的,很多都是自愿的,所以他们也是很难得的储备。 当将军们不会算数的么,一场战役,伤亡越少,这功劳就越大,不然带着一百人去,只有一人跟着回来,再有功也要减分喽。 所以把新兵训练好了,才能减少牺牲伤亡,没需要的时候哪要他们上阵。 江氏心中一松,却又叹道:“母亲,我也知道,可架不住钊儿那是坐不住的,媳妇不怕别的,就怕他着了别人的道被推上去,或者是那小子自个跃跃欲试,偷偷的加入出阵阵营去了。” 额,这也是宋令钊那不省心能干的事! 宋慈道:“算了罢,你就当完全不知道这事,眼不见也就心不慌了。” 江氏一默,这算是什么安慰? 第1070章 沈氏有喜 江氏也不敢顶怼婆婆,自觉地笑着岔开话题,说起这两日去几个铺子,倒是多了好些生面孔的夫人小姐。 宋大夫人便道:“兴许是随着家里人来的。”她小声地道:“这入了冬,范家太夫人已是弥留了,前几日,却是连寿衣都穿上了。” 宋慈讶然:“也没听到报丧啊。” “又挺过来了,不过瞧着应该也撑不住喽,范相的门生早就从各地来京,应该也是为着这师祖母弥留一事,都赶着来表孝心。”宋大夫人叹道:“相爷也曾说过几嘴,说是等时辰了,不然他也不至于忙得连来跟母亲请安的时间都少了。” 范太夫人弥留,作为儿子的范相也只能时常告假守在床边。 “公务繁忙,让他不必挂心我,我这好吃好住的一大班人伺候,也不缺他问两句好。倒是你,现在入了冬,也好生照顾着你男人,政务帮不上忙,平日来的起居饮食都得张罗好了。”宋慈吩咐道。 宋大夫人连忙道:“这是自然的,媳妇那边的小厨房一日都不熄火的,每日里也用冬虫夏草浸着瘦肉汤汁,或是泡了水喝,相爷要是没回来,也会遣人送去议事厅。” 宋慈点头:“议事厅的幕僚先生们也要张罗好了,都是为老大为咱们宋家办事的,该给的银钱节礼只能厚不能薄,不能寒了这底下人的心。” 宋大夫人和江氏跟应声虫一样应了。 宋慈又问起鲁氏,怎的不见来。 “听说沈姨娘身子骨有些不爽利,这会儿正传了府医呢。”江氏笑着说,瞥见帘子晃动,就呀了一声:“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不三弟妹来了。” 鲁氏走了进来,向宋慈行了一礼。 几人见她脸上带着笑意,但总有几分强颜欢笑的样子,不由各自心里打了个小九九。 “弟妹这脸上带笑,可是有什么好事?”江氏只当没看懂,笑着问了一句。 鲁氏坐了下来,看着宋慈道:“是有好事儿,还是喜事,好叫母亲知道,沈氏她诊出了喜脉,已是有一月有余了,明年六月,您又要添孙子了。” 众人一愣。 怪不得强颜欢笑了,原是三房又要添丁了。 宋慈最先反应过来,笑着说:“这沈氏也算是个有福气的,入府半年,就传出喜讯儿。” 鲁氏嘴角的笑差点维持不住,只能顺着道:“是啊,我也说她是个有福气的。” 宋慈便道:“既是有喜了,就让她好生养胎,你这做主母的也上心些,三房虽说是有子两个,可小五却是……只凭洲儿,以后寻个亲兄弟帮衬的也没有,就有点单薄了。沈氏这一胎,若是个儿子,以后也能帮衬洲儿,若是个姑娘,将来嫁人也有姻亲,你是做嫡母的,该如何做也不用我教你了。” 鲁氏嘴巴发苦,脸上仍是笑着说:“母亲放心,媳妇知道的,我也让沈氏安心养胎,也已经派了人去跟老爷禀报这喜讯,多陪陪她。” 宋慈对这些并不在意,只让宋大夫人给沈氏那边多添两成用度,毕竟是孕妇。 鲁氏端着茶笑盈盈的听着,心头却是一阵苦涩。 第1071章 小人心思 宋致庆脚下生风的来到墨韵居,也不等丫鬟行礼掀帘,大手便是用力一挥,把厚厚的帘子给掀起了进了屋内。 沈姨娘正坐在美人榻上呢,见他冲进来,不由讶然地站了起来:“老爷……” “坐着坐着,不用行礼了。”宋致庆扶着她坐下,道:“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就不用行那些虚礼,以免伤着自己。” 沈姨娘双颊晕红,温和地笑道:“您知道了?” “夫人遣人给我送信了,这不就过来看你,怎么着,你可还好?想吃点什么,想喝点啥,想不想吐?”宋致庆紧张地问。 沈姨娘摇头道:“孩子刚上身呢,也没那么快就会有害喜的反应,也没啥想吃的,就想吃点酸的。” “酸的?酸的好,酸的好。”宋致庆顿时眉开眼笑地道:“我听说致芳斋的蜜饯做得极好,回头我买了来让你尝尝。” 酸儿辣女,吃酸就好。 他现在只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还傻了,一心想再添子,可和鲁氏,对方恶了他,同房的几率都少了,白姨娘那边也无动静,现在沈氏有了,自然高兴,若是沈氏这一胎是个儿子,那他就安心了。 而且沈氏身份要贵些,还有个诰命在身,她的孩子,自然也比白姨娘那边的要矜贵些。 沈姨娘也不拆穿他的心思,笑着道:“哪用你亲自去,使个下人去买就是了。” “你可不能大意,孕妇吃的东西,都是要仔细注意的。”宋致庆舔了一下嘴角,道:“要不,让夫人向上报一声,也给你这里添个小厨房?” 沈姨娘连忙摇头:“老爷就别忙活了,妾身一个姨娘,哪能添什么小厨房,没得坏了规矩。” “你怀着孩子,自然金贵些。” “那也没有因此就劳司动众要整小厨房的,传出去,也只说妾身一个做姨娘的轻狂,不合规矩。”沈姨娘道:“您也别担心,夫人说了,小厨房整不了,但她那边的小厨房却是可以用的,妾身要是想吃点什么,她那边也能做。” 宋致庆沉默了一下:“她真这么说?” 沈姨娘含笑点头。 宋致庆张了张口,道:“我也不是说夫人不好,她是做嫡母的,未必就真心待你……” 这小人心思,可以说叫人很寒心了。 “老爷!”沈姨娘皱眉,道:“夫人就是做表面功夫,妾身也只有得了好的,妾身也和夫人说了也不图什么,入府已是我大幸,如今有孕,更是我的大福气。我想着孩子生下来,就请夫人教养的,而我要一心如佛,好感恩菩萨。” 宋致庆愣住:“这是你的孩子,你舍得?” “夫人也是个好人,没什么舍得不舍得的,而且……”她把手放在腹部摸了一下,道:“能在夫人跟前教养,对他将来,也只有好的。” 宋致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沈姨娘看他这样,便道:“看我,都在老爷跟前卖弄了,您和夫人青梅竹马,夫妻情深,自是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宋致庆悻悻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第1072章 嫌恶没用 悠然苑。 白水莲坐在美人榻上,看着坐在地毯上的两个孩子在玩耍,视线落在长长哈喇子的小五,心中生出一丝厌恶的情绪,撇过头。 静水看了一眼她的脸色,便道:“姨娘,五少爷该要睡了,奴婢带他下去哄睡。” 白水莲摆摆手。 静水还没动,帘子一番响动,却是宋致庆过来了。 几人忙不迭地起身行礼,宋致庆笑着叫起,可视线落在庶子的脸上,眼神一黯,笑容也敛了几分。 白水莲瞧着他嘴角边的笑容,只觉得眼睛生涩刺痛,手捏成了拳头,指甲掐在手心里。 宋致庆来到庶子庶女跟前,挨个抱起香了一会,只是庶子明显是抱着的时长少了,不过过了一下手就递给了静水。 泉妈妈识趣,让奶娘仆妇把孩子们都带出去了,她自己也退出了门去。 白水莲哀怨地笑着向宋致庆道喜:“恭喜老爷,又将喜当爹了。” 这语气,凄凉又幽怨,如泣如诉的。 宋致庆有些心虚,讪笑着问:“你这里也收到消息了?” 白水莲强笑一声,道:“岂能不知,夫人也遣人来悠然苑说了,沈姨娘有喜,服侍老爷的事要我多担待。” 鲁氏的作法,未免有几分炫耀或者想看她生恨的意思。 宋致庆道:“夫人还真是,这也要特意吩咐么。” “她自然是想看妾身失落的,毕竟老爷有了新人,又将添子,她乐得见妾身这个旧人失宠。”白水莲泪如雨下。 “哎哎,你看你这,说哭就哭,我岂是那贪新忘旧的人?不过是看沈氏这个年纪了有喜,心里担忧,才去多看两眼。”宋致庆道:“沈氏有喜,我心里也是高兴的,小五如今这样,我也只盼多几个儿子,以后也好看顾他一二。” 白水莲呼吸一窒。 狗屁,有了出息的儿子,这个傻儿子,是傻是活,也无所谓。 “我知道,可我这心里,就跟空了似的。”白水莲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道:“妾身什么都不是,也比不得夫人和沈姐姐她们身上带着诰命,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老爷您了。若是老爷也不喜我们,那么我们母子几人,以后可就无人依靠了。” “放心,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跟你保证。”宋致庆咬牙,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她:“这里是三千两,你收着做私房钱,也不必和谁说了。” “老爷……”这哪来的钱。 “都是别人孝敬的。” 白水莲捏着,看他一眼,道:“老爷,孝王妃遣人送了信来,想约妾身去上香。” “噢,你想去那就去。”宋致庆想起中秋的事,又补了一句:“你就乘着我在梅苑的时候,去请求夫人,我帮你说话。” 白水莲真是气得后槽牙疼,这没用又窝囊的男人。 “嗯。” “对了,昨晚怎听你做梦念着婉儿,这谁啊?” 白水莲身子微微一僵,笑道:“是从前闺阁时认识的一个闺友,嫁到外地去了,一晃多年不见了,也不知她过得如何。” “原来如此。”宋致庆也不在意,只在心里盘算,等沈氏的孩子生下来,要起个什么名字。 白水莲看他没追问,松了一口气,眼神再度黯下来,两人心中各有所思。 第1073章 范相丁忧治丧 待天再冷一点,宋慈便听到了范家太夫人仙逝的丧信,范相已是第一时间向宫中上了丁忧折子,在府中办治丧,而宫里反应也快,准了范相的丁忧,又把谥号赐下,追封范家太夫人为超品安国太夫人,以示荣宠。 范相在位十数年,也是门生遍布,前来奔丧吊唁的人不在小数,以至于京中的客栈好一些别院都住满了,因为除了吊唁,随着范相丁忧,有些门生也会自寻前程,各处钻营。 连宋府,也接到了不少想投靠的人的意愿,上门拜见的人都不少。 这就是现实了,人走茶凉,丁忧三年,谁知道以后范相起复,又是不是官复原位,而是直接被戴上一顶太师的帽子给直接架起来养着,那会儿再钻营,就迟喽。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这话还真没说错,再坚固的情谊,在家族利益前程面前,都得放在一边。”宋慈在宫嬷嬷等人的服侍下换上素淡的服饰。 范太夫人仙逝,身份地位也尊贵,宋慈是该去送上最后一程的。 宫嬷嬷道:“这是自然的,人走茶凉,这还只是范太夫人仙逝,若是范相……就更是了。” 宋慈叹了一口气,道:“范太夫人这两年都是卧榻在床,她早两年就已经传出不好的消息,却愣是拖了这两年,算是给范家争取了时间的意思。” 拖得一日,范相一系的准备就越是充足,该打点的打点,甭管将来能否官复原职,反正先把家族利益给争取保全最大,以后便是不能官复原职,损失也不会太大。 “是这个理,听说范相为他的四孙儿夺了情,他四孙儿在广州驻地当着五品的将军,那边亦有南蛮也时有扰边,皇上也准了。” 宋慈:“国事最大,一个小五品,看在范相在位多年的份上,皇上也不好做得太绝,相信范相自己为了这个夺情,也是使了力的。” 宫嬷嬷但笑不语。 宋慈是没猜错,为了给这个孙子夺情,范相自动把一个票号的一分股给送到了宋致远这边,而宋致远,自然是给了楚帝的私库。 这种台底交易,就不必细说了。 宫嬷嬷把大氅披到她肩上,道:“您这去吊唁,老奴也不说什么,如今天冷,您也不必卖弄,只去上个香也就礼数到了,然后告个不适回府,就莫在范家逗留久了,以免这来往的人冲撞了您,倒不好。” 宋慈斜睨着她,嗔道:“嬷嬷,您现在真个把我当孩子似的看了,跟个奶嬷嬷处处叮嘱,我又不是旦哥儿。” 宫嬷嬷笑着说:“您要是旦哥儿倒还好办了,直接喂饱搂着哄睡了,陪着玩也就成了,偏您比他还任性。” 宋慈唉了一声:“总有你说的那一天的,如今范太夫人都不在了,我这个不争气的身体,只怕都没她老人家争气,能活到八十。” 事实上,范太夫人也就活到七十七,可古人愿意往大了说,也图好听,所以她这年纪,也都说成八十,算是寿终正寝。 宫嬷嬷只觉堵心,也不接她这话,只一再提醒了不可任性。 第1074章 极尽哀荣 “母亲,可都穿戴妥了?” 宋大夫人和两个弟媳联袂而至,上下打量了宋慈一番,道:“今儿的天又比昨日冷上几分,风刮过来都跟刀子割脸一样,您可得穿厚些儿,别冻住了。” “没错,媳妇那里有一件新作的貂鼠皮毛,帽子逢得厚实,要不就取了来您换上?”江氏也道。 宋慈道:“知道你们孝顺,但也不必了,你们宫嬷嬷都恨不得把棉被给搂上了,这出门就是马车,门出门进的,便是走路也不过几步路,冷不到哪里去。赶紧的走,早去早回。” “是。” 这次去范家吊唁,女眷也就是宋慈带着宋大夫人和江氏,至于鲁氏,被勒令在家管事,毕竟她那边也有个怀了身孕的侍妾,宋慈也不想三房犯冲,就留了鲁氏在家。 便是没有有孕这事,家里也不好一个能做主的人在家里。 婆媳几人各自上了马车。 宋慈才坐好,手里就被塞了个紫金松鹤手炉抱着,温热的暖意透过手炉传到手上,舒服得喟叹出声。 嘴里虽说是车出车进,但这北方的冬天,只一会儿手就冻得发僵,尤其她这个小老太太,更是受不得冻。 “回头都得叫几个丫头们缝上几双皮手套,如此出入戴上也都不怕冷得手僵了。”宋慈对宫嬷嬷道。 宫嬷嬷点头:“老奴看清明的针线是可以的,让她量了尺寸就能做。” 虽说出门的机会很少,但平日里宋慈也会在自己的院子锻炼散步,那都需要保暖。 宋慈透过马车的小窗子看出去,看到有人在马路边上烧纸钱啥的,不禁讶然,这个竟然不犯忌讳的吗。 宫嬷嬷看了一眼,道:“该是受过范家太夫人恩惠的人家,听闻她仙逝,就主动设了路祭。” “不是出殡的时候才会设?” “出殡时会大设,不但是这些受过恩惠的,京中大小官员都会在家门前设路祭。”毕竟范太夫人的身份也算是尊贵,又是相爷之母。 宋慈便道:“看来将来我死了,也会有此殊荣了。” “太夫人!”宫嬷嬷皱眉轻斥。 宋慈尬笑:“瞎聊,咱们这不是瞎聊么。” “聊什么都可以,但这等不吉利的话,您还是少挂在嘴边为妙,太不吉利。” 宋慈讪讪的哦了一声。 宫嬷嬷看她嘴里应得爽快,可脸上却是不以为然的姿态,不禁有种脑壳疼的感觉。 这位荤素不论也便罢了,对生死更是不以为忤,实在是太难带了。 马车轱辘声中,接近范家的地头,便听得哀乐震天响,车子也慢了下来。 宋慈在假寐中睁开眼,再次看出去,整条路已是马车和人堵成一片,隐约还见五城兵马司的影子,在其中维持秩序,疏通道路。 “这怕不是全城的官员都来了?”宋慈啧啧地叹,这规模也太大了,治丧比办红事还要大规模。 宫嬷嬷道:“这还是第一天,往后几天,从各地来的人多了,会越来越多人。” 宋慈长叹:“生前享尽富贵,死后极尽哀荣,范太夫人大概是所有老太太羡慕的对象了。” 第1075章 吊唁 宋府的马车一出现,自有人迎上来,这次跟出来的除了管事婆子,江福来也亲自陪侍在旁,上前和人打了个对揖,道了一声节哀顺变,对方得知宋慈亲自前来吊唁,也不敢怠慢,来到马车前恭敬地行礼致谢恭迎。 一番交涉,车子又开始走动,片刻后又停下来。 “车子也只能到这,还得劳动太夫人下车步行入府,入了门,又有轿子代步。” 宋慈也不摆架子,扶着南山的手踩着脚凳下车,入目就是雪一样的白,白灯笼,白幡,白巾麻衣,刺得眼睛都仿佛受不住一般。 迎宋慈一行的,是范家二房的嫡子,人称一声范二老爷和其妻范程氏,两人专侍跪迎前来吊唁的吊客。 宋大夫人和江氏也都走了上来,跟在宋慈身后,一同入府。 范太夫人仙逝,前来吊唁的吊客很多,贵不可言的更有不少,像宋慈这样的,和范太夫人一个等级的,别人见了她也只有颔首示意的。 宋慈也见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不过场合不对,大家也不好寒暄,也只是彼此颔首便算是见过礼了,连笑容都没有多少的。 “母亲,这帕子您拿着,浸了姜汁的。”江氏把一条手帕塞到宋慈手里,小声的在她耳边提了一句。 宋慈嘴角一抽,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白色手帕,哦也,姜汁辣子浸的手帕还是出现了,轻轻一擦,泪如倾盆雨下,奔丧吊唁卖惨必备神器。 可是宋慈需要吗? 她可是敬业的演员啊,哭戏而已,哪里需要这样的神器,没得辣得眼睛睁不开还要生炎症。 “不用了。”宋慈把它递了回去。 江氏:“……” 好,婆婆毕竟也是年纪大的人了,见了这画面,怕是也心有戚戚,轻易就哭了。 宋慈不知媳妇腹诽,随着引路唱道的信马一路来到二门,又前去灵堂。 “听这诵经的声音,怕是请了足有百个和尚道士来超度南无。”宋大夫人小声地道。 宋慈一行几人到了灵堂前,自有孝子贤孙跪迎吊客入灵堂拜台。 入得灵堂,依旧是满目的白,烟雾弥漫着,还有烧纸钱的味道,以及孝子贤孙的哭声。 范太夫人生前也是五代同堂了,如今寿终正寝,灵堂里,跪了满当当的孝子贤孙,一起哭起来,那分贝,简直堪称用大喇叭贴近耳膜放着。 宋慈从踏进灵堂就已经整理了面部表情,眼眶红红,作出一副强忍哀泣的神情。 有执事唱着吊客身份姓氏,然后引着宋慈几人到拜堂,亲自燃了三柱香递给宋慈,对着灵位参拜行礼。 宋慈自是不用磕头的,宋大夫人和江氏两个小辈却是磕了个头,然后上香。 捻着香,亲自插到已满是香扎的香炉前,都是上等的檀香,可宋慈却觉得这香的味道浓烈得欲熏人吐和脑袋眩晕。 死人灵前,她也不敢腹诽,只在心里默默念一声老太太一路走好,魂归天府。 “请吊客瞻仰遗容。” 宋慈手脚一僵,还有此道? 第1076章 范相:我好难! 近距离直观一个躺在金丝楠木的死人是什么感受? 宋慈说不出来,只知道手脚是抖的,心是慌的,感觉躺在里面的人就是自己一样。 范太夫人已是大殓,妆容画得宛如只是睡着了一般,仿佛你叫她一声她就会睁开眼来,然后抬手和你打个招呼,哟,来了? 宋慈闭了闭眼,眼泪噗簌簌的往下落。 一旁陪伴的范相见状便道:“太夫人不必伤心,家母去的时候很是安详,想必她老人家已是荣登极乐了。” 宋慈勉强地扯了一下嘴角,嗯了一声。 大佬,我不是伤心,是怕的。 “范相也要节哀顺变,好好保重自个。” 范相浅笑着点头,看着宋慈,心情复杂。 他其实和宋慈同龄,可随着宋致远拜相入阁,身份地位与自己同等,宋慈的身份辈分就硬比自己高了一辈。 哎。 甭管宋慈现在是不是安好,又或许她现在也不好了,宋致远丁忧再起复,也不过四十来岁,比自己可看着有前景多了。 这么一看,宋家富贵更上一层楼,是势不可挡了。 而范家要维持富贵或者将来起复更易,也只有把孙女婿推上那个位置,范家出个太子妃或皇后甚至是太后,如此一来,再富贵几十年也不是问题。 宋慈不知短短时间,范相已经为自己的家族谋算了前程,便是知道,也只能赞一声不愧是身居高位的相爷了,为家族计为之深远。 瞻仰过遗容,宋慈就让南山掺着自己走出灵堂,她也是腿抖走不动了,且许是灵堂空气浑浊,加上哭声诵经声,种种交织在一起,脑袋也有些昏沉,脚步略显趔趄。 “太夫人,您没事?”南山轻声问。 宋慈摇头:“出去外面透个气就行。” 范相看宋慈脸色不对,也连忙喊了自己的长媳,领着宋慈等人去供吊客休憩喝水的厅堂歇着,并让人请了府医来。 开玩笑,若是宋慈在自己府里出了毛病,宋相那个小狐狸还不得把他给撕了? …… 宋致远正陪着楚帝来到范府,两人皆一身素淡衣袍,只是身侧的天子,衣物更要精致些,内领都绣着龙纹。 “您该摆了仪仗的,这也算是给范家的天大的恩典了。” 楚帝道:“来吊唁,合该低调些,那么高调作甚,不怕刺客盯上朕?” 宋致远:“真要盯的,低调也会盯上,到时候反倒是护驾的人不够了。” “你想多了,哪会不够,老些人就盼着救驾好得朕赏呢。”楚帝轻哼。 宋致远:“……” 行,您是老大您就杠,诅咒自己也不嫌忌讳。 听到消息的范相脚步匆匆的连跑着过来,见了羊脂白玉簪挽发的楚帝,一个哆嗦,就跪了下来:“皇上,老臣跪迎皇上大驾,您怎就这么来了?” “爱卿平身。”楚帝看着头发又白了几分的范相,上前双手扶起他,道:“爱卿为国操劳一生,今爱卿慈母仙逝,朕心中哀恸,才来给范太夫人上一炷香,愿她老人家早登极乐。” 范相感动地再度叩谢圣恩,又道:“皇上心意老臣心领了,您贵为一国之君,天子岂可立危墙之下,任性离宫?宋相你也是,怎不知劝着点皇上,反跟着一起胡闹了?出了事你怎担待得起?” 他更担不起啊! 宋致远:“……” 您行您上? 第1077章 这届皇上好任性的 君王亲自到场吊唁,范相自然不敢怠慢,早在他来迎楚帝时,灵堂那边已是清理了,等楚帝到的时候,只有寥寥几个年幼的孩儿跪在那里哭。 这也是表面的,暗里,也不知藏了多少的暗卫,无数双眼睛只盯着楚帝一个,哪怕一只苍蝇近身,都要被惊走了。 范相亲自捻了香递给楚帝,对方拜了三拜后,他又亲自接过插到了香炉里,然后跪下,作为孝子致谢对方前来吊唁。 楚帝叹了一口气,再度把这个老臣扶起,道一声节哀顺变。 宋致远这边也自主的捻了香祭奠,也没有瞻仰遗容什么的,和范相一道陪着楚帝到了外书房喝茶。 又是要作表面功夫的时候了。 几人分主次各自捧了茶说话。 楚帝也只浅浅的碰了一下杯,就放了下来,看着范相道:“太夫人这个年纪,也算是喜丧了,范相也莫要太过伤心,好生保重自己才对,朕还指望着将来范相起复时再为大庆效力呢,大庆可是离不得你。”这话听着好听,可在座几位都是心中有数,等范相丁忧起复的时候,也不知是何光景喽。 可范相也不会别了楚帝的面子,露出倍感激动的表情向楚帝一揖,道:“臣何德何能,能得皇上这般惯关怀器重。臣老喽,也打算着亲自扶灵回乡,在老家结庐守孝。等臣出孝,已是六十有三了,只怕那会都干不动喽。” “范相说笑了,您老可是老当益壮,可千万别撂挑子,我可还有很多地方想请教您老呢。”宋致远道。 范相摆摆手:“宋相可比老臣能干多了,皇上有你,处事自会事半功倍。” “俗话说姜是老的辣,我再能干,还能比得过您吃盐比我吃饭多的老臣子?说句不好听的,您当官的时候,我还尿裤裆呢!” 范相还想再说点客套的,楚帝却是不耐烦地打断二人你来我往的做戏,道:“你们都别争了,你们都是朕的肱股之臣,一个都不能少。朕还是那一句,范相可千万保重自己,朕还要用你的。” 话到这里,范相再说那些假的就自讨没趣了,更怕说下去,对方会顺手推舟让自己告老,立即顺着台阶拜下去。 “老臣不图别的,什么功绩功劳,都是年轻人才去争的,老臣一心就只向着大庆,便是死,也乐意死在为大庆出力的案桌上。只要皇上一天用得着老臣,老臣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着,他又颤巍巍的跪下了。 楚帝少不得又要说几句好听的。 君臣一番做戏,楚帝也不能多逗留,由宋致远陪着出了范府。 一上马车,楚帝就重重地哼了一声:“你看,朕就说他是个老心不死的,想要他主动告老,怕是死活不可能了。” 宋相道:“范相还年轻。” 出孝才六十好几,他又保养得好,只要注重养生,再干十几年不是问题。 人嘛,身居高位久了,哪个就这么轻易的就退下了? 楚帝也不反驳,只道:“去万山园,听说那里的羊是哈萨克来的,吃的是中草药,喝的是天山雪水,肉质特别鲜美,咱们刷个羊锅子再回宫。” 宋致远:“……” 有这么任性的皇帝么,来之前说好只吊唁的呢? 第1078章 姬家好运气 范府准备给吊客休憩的院落很是幽静,茶水小点心也准备得一应俱全,至于正席,也有摆流水席的,但来的人基本都不会去吃,只会稍事坐一会休憩一下便回府了。 宋慈她们也是这么打算的,坐在厅堂里,听着范家的女眷说着范太夫人弥留时的状态,无不是去得安详,儿孙满堂,都亲自守着老太太闭眼的。 宋慈端着茶,看外头气氛有些不太对,像是戒严似的,便看了南山一眼。 南山走到门口处,站了一会,便回到宋慈身边,小声地回禀:“像是皇上来吊唁了。” 早有人竖着耳朵听着宋慈这边的动静,听到这话,不禁有些意外,羡慕的看向范家的人。 到底是相府,老太太没了,皇上都能亲自来吊唁,这荣宠可没几个官员能有。 范家人昂首挺胸,面露喜色和得意。 宋慈瞥了一眼,眼角染了几分笑意,刚才还挺悲凉的呢,现在又雄起来了,是怕着随着范相丁忧,范家就要暂时退别京中这个上等勋贵的舞台? 如今皇上一来,算是给他们一个定心甜枣,自然而然就放心了。 又坐了半盏茶的功夫,南山说外头戒严已散,宋慈就准备离开,她在这里坐着不太舒服,外边的诵经声混着哭声,听得她心乱脑子疼。 提了告辞,又有人进来,一看,却是姬家太夫人,她身侧跟着一个面生的小妇人,二十岁所有的年纪,圆脸杏眼,一身雪青色素雅裙袍,掺着她的手走来。 看到宋慈,姬家太夫人的脸一僵,彼此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有人招呼了一句,称呼那小妇人为姬大夫人。 宋慈挑眉,看来这就是姬家新娶的长媳了,才过门几天,就已经被姬家太夫人带着出来参加这些红白事了,虽说是白事,但也要够格才能带出来。 “小妇人见过宋太夫人。”那姬大夫人上前向宋慈福了一礼。 宋慈颔了颔首,压低声音道:“不必多礼。” 姬大夫人还想多说两句,宋慈却是看着范大夫人道:“贵府太夫人仙逝,定是要停灵多日,这才是第一日,我们也不便多作打扰,免得给你们添乱。你们也请多保重身体,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打发了人上宋府来报个信。” 两家虽是政敌,宋慈这话也算是客套话,可范大夫人也只有承情的,面露感激地道:“您有心了。” 一边陪着她走出去,待得出门,便又简便的说了一番姬大夫人的身份来历。 “……是通奉大夫的长女,今年二十有一了,是个精明泼辣的,适龄时也定过亲,不知怎的就退了,后来生母没了,又守了三年,带着幼弟在继母下讨了几年生活,愣是拖到现在。”范大夫人道:“年纪不大不小,性子刚强果决,手腕也有,听说姬家大房如今的后院可清净不少。” 宋慈听了,很是中肯地道:“姬家倒有几分运气。” 续弦续个性子刚强又有手腕的长媳,立得住的话,姬家好运就能养出成器的。 第1079章 原身你个糟老太太 走出二门,又遇上联袂前来吊唁的闵亲王夫妇,宋慈脚步一顿,越发觉得有些头疼。一番见礼颔首,闵亲王温和地道:“宋太夫人你们来得这么早,这是要走了?” 宋慈道:“主家事多,我们既是吊唁过便告辞了。” 闵亲王嘴角含笑:“您请。” 宋慈点点头,便带着两个儿媳离开。 闵亲王看着宋慈的后背,一双细长的眼睛略带深意,转过头来的时候,却见闵亲王妃看着他。 “这宋家太夫人是个挺有趣儿的人,王妃说是吗?” 闵亲王妃收回视线,道:“王爷似乎对谁都这么笑脸相迎,毫无架子。” “噢?” 闵亲王妃嗯了一声,看着前方,不再多言。 她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就是对宋家太夫人,他像是极为关注,给人一种感觉就是…… 就是什么,闵亲王妃一时却是想不起来了。 她用眼角余光望了一眼身侧的男人,又转开,只觉得身侧这人,越发像是一团迷雾,叫人看不清。 另一边,宋大夫人和江氏也有些疑虑,咋见着闵亲王,自家婆婆就跟见到了啥难看的人似的,这么冷淡,跟人家欠了她似的。 “……我有表现这么明显?”宋慈看着宫嬷嬷。 宫嬷嬷道:“明显不明显的倒不好说,就是觉得,您对那位充满了戒备。” 反正就是有种这样的感觉。 宋慈愕然,是这样的吗? 抱着手炉,她沉默了一会,才道:“可能和那位磁场不合?” 宫嬷嬷:“” 啥玩意,恕她听不懂。 宋慈讪笑,道:“说太深奥我也不会,就是人夹人缘,总有些人是和你合不来的。那位闵亲王,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我看到他就莫名的觉得不太舒服。” 哪怕对方一派温和贵气,可就是让她不由自主的警惕戒备。 这种感觉还真有几分莫名,难道原身和这位有什么嫌隙不成,以至于身体大脑下意识的作出反应? 这也不大可能,闵亲王可早就去徐州了,两人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倒是奇怪。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总有一天谜团会自动解开,最好是原身老太太来托个梦。 宋慈却没想到的是,当天夜里,她就梦见了原身老太太,对方被包裹在一团迷雾里,向她不停的说着什么。 “您说啥?”宋慈走近几步,可她一走近,对方又被迷雾卷着退后几步,一直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宋慈发现了后,也不往前了,只是看着对方:“您好不容易入梦来,倒是说个明白,咱们说过的还作数不?不是我不想为宋家做什么,是您这具身体不允许啊,这里,已经逐渐的开始忘事了。”她指了指脑部。 不管宋慈说什么,老太太还是一直几个字的口型。 宋慈气急,只得细细的注意她的口型,恨不得有一条脑电波把两人连通起来,知道对方的所有想法。 然而,对方却是越来越模糊,嘴型越发莫测难辨。 “假,什么假?”宋慈眼看着对方要消失在迷雾里,不由大急:“哎,你个老太太,你倒是别急走哇!” 个糟老太太想气死人哦! 第1080章 突发急症 宫嬷嬷自从得知宋慈开始忘事后,就自动的在外间榻上守夜,她本来就年老觉浅,总比小姑娘醒睡知动静,这不,宋慈那边传出梦呓声,她就一个激灵起身。 外间是没有熄灯的,只用灯罩把灯给蒙上了,显得昏暗些,却仍可见光。 宫嬷嬷径直走进寝间,把床尾的灯罩拿起,寝室内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走到小叶紫檀五福捧寿的架子床前,看向宋慈。 但见宋慈双目紧闭,双颊有些潮红,嘴里喊着别走之类的话。 宫嬷嬷心一惊,伸手去探她的额头,触手就是滚烫,不由大惊,拿起床头的竹磬敲响了。 “太夫人,太夫人您醒醒。”宫嬷嬷轻声叫唤。 宋慈却陷进了迷雾里,她得把老太太给找出来,问个明白,现在算个什么事嘛。 她不醒,可把宫嬷嬷吓了个魂飞魄散,对着快步冲进来的南山和春分急声吩咐:“快去竹苑请林大夫。” 南山对春分道:“你去。” 春分慌乱不已,立即跑了出去。 南山则是快步走到宋慈那边,捏了她的手腕探脉,脉象有些急乱,体温更是高,又翻了一下宋慈的眼皮,眉头皱起。 “如何?怎么都叫不醒。”宫嬷嬷的声音发抖。 “估计是魇着了,先把人弄醒再说,嬷嬷您先照看着,我去取点东西。”南山松开宋慈的手,一步并三步走的离开。 春晖堂瞬间亮如白昼,很快就惊动了其他主子,大家都套了衣裳赶了过来。 林箐本就距离近,很快就过来了,见南山拿了瓷瓶放在宋慈鼻子下,一时也不动。 她知道这个不起眼的黑婢女其实会毒,所谓毒医不分家,闲了她也会向对方请教一二,倒也丰富了许多病症。 南山的瓷瓶也不知装了什么,很是刺鼻,宋慈也不乱喊了,眼皮微微抖动,宫嬷嬷一见,连忙喊了几声。 宋慈费力的睁开眼皮,见眼前几个人影晃动,只觉浑身乏力无法动弹,张了张嘴:“好累。” 话一完,又昏死过去。 宫嬷嬷心下大慌,连忙看向林箐。 林箐也是沉了脸,拿起宋慈的手扶脉,也翻开眼皮检查,道:“脉象急乱浮紧,风邪入肺,去拿了烈酒来,准备针灸,再着人准备药浴,先把温度降下来。” 老人高热,和婴孩一样不能疏忽,毕竟年事已高,体质也弱,尤其是宋慈这个年轻时亏了身子的,若是高热一直不退,只怕会很麻烦。 宋致远他们来了,听到这话,心中一颤,连忙上前。 “太夫人如何?我已使人去传了鲁医正。”宋致远看老母亲脸色潮红,不禁心惊。 宫嬷嬷在一旁解释。 宋致远看向南山:“这高热怎么引起?可是接触了不洁的东西?” 他看南山,是问另一层意思了,是否中毒? 南山道:“看脉象,像是受了风寒,一会林大夫针灸浸浴时,奴婢会仔细检查太夫人的身体。” 宋致远冷了脸,看向宋大夫人,后者沉着脸点头,退了出去,一连串的命令传了下去。 宋府,紧急戒严,许进不许出,尤其春晖堂的奴仆,更不可随意走动。 第1081章 被冲撞了 宋慈一发急症,整个春晖堂便如临大敌,尤其这个急症还来得凶且猛,人都厥过去了,众人都怕着又回到几年前宋致远刚升上来那会儿。 林箐一番针灸下来,额上已是见了汗,脸色有些青白,以手探了探宋慈的脉和额头及手心,眉头轻锁。 “没降下来么?”宫嬷嬷在一旁紧张地问。 林箐摇头:“降了些,可是身和额上是烫的,手心却是冷的,这会儿降一点,过后兴许还会再度升上去,得眼不离的盯着,先去浸药浴。” 宫嬷嬷点头,亲自用大毛毯子把人包住了,唤了健壮的仆妇把人抱到净房的浴桶去。 林箐和隔着屏风的鲁医正对了脉象,对方又看了看她开的方子及药浴所需的药材,点了点头。 “太夫人年老,用些温和的方式也好,最重要还是得等热退下来,如果两天都实在退不了,再考虑用虎狼之药。”鲁医正点了点方子,道:“这味竹茹,再斟酌着减半钱,蚕砂则加一钱。” 林箐连忙称是。 外间,宋致远正在听南山的禀报,宋慈身上没有发现什么毒虫毒物的痕迹,就是身虚突发高热,避免错漏,一会儿她会再次细细检查一番,从头发丝开始。 宋致远点点头,摆了摆手,道:“若是没有毒虫毒物,也想一想,今日太夫人去了哪里,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是眼不离的跟着她的,又是擅毒的人,是不是因为中毒才引起的发热,最该清楚。” 他的声音平平,听在南山耳里,却是冷若万年寒冰。 南山一凛,恭敬地应下。 宋大夫人看了沙漏,提醒道:“相爷,得上朝了,江福来已是取了朝服在外等着,您在这边换了朝服再去。” 宋致远却有些迟疑。 老母亲的情况不明,他怕前脚一走,后脚便会传来噩耗。 宋致城见状就道:“大哥,你快去,这里我守着就行,范相刚丁忧,政事繁忙得很,你这边若也跟着缺席,皇上也得请人来逮了。” 宋致远也知道轻重,就是心里担忧罢了。 眼看鲁医正和林箐双双走了出来,他立时站起,询问二人:“家母她?” 有鲁医正在,林箐自不会出头抢话,也只让鲁医正回话,还是刚才两人斟酌过的治疗。 宋致远沉吟着问:“不是中毒引起?” 鲁医正一愣,道:“目前的脉象看着,不像是中毒,而是身体极虚,一时风邪入体而急发,您也知道,太夫人底子本弱,年纪也……她又去范家灵堂吊唁,老人家受了邪气一时想得多,也会引发不适。” 在场的人多是女眷,一听这话,就心中一突,怕不是在范家被那位的魂灵给冲撞了? 宋致远在兄弟几个也有一瞬这样的想法,只是子不语怪力乱神,嘴上不说而已。 “要不,去请了松山寺的大师来府中给母亲收个惊?”宋大夫人看着宋致远道。 宋致远嗯了一声:“你们看着安排一下。” 第1082章 来自老大的警告 宋致远换了朝服去上朝,一路上,冷沉着不语,为了节省时间与他同坐一辆车的宋致庆都恨不得变成透明人,缩在车门处,好让对方瞧不着自己。 宋致远睁开眼,眸光射向庶弟。 “大,大哥。”宋致庆后脊骨一寒,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宋致远道:“听说你那个白姨娘很得孝王妃青眼,时常邀了她去上香赏花?” 宋致庆一怔,小心地回话:“是有这个事,白氏画花样不错,又因闺阁期和孝王妃的庶姑母投缘,孝王妃也问过几回,便是投了缘。” 宋致远皮笑肉不笑的道:“堂堂孝王妃,倒挺放得下架子,对庶出姑母倒关切,对一个不入流的侍妾,也能谈笑风生,毫无王妃架子,倒是诸多王妃中最平易近人的一位,想必这京中许多贵夫人也不及她胸襟广阔可纳百川。” 宋致庆听了,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扇了几个大巴掌一样。 别看宋致远这话说的全是夸赞的话,可一琢磨,就知道其中颇有内涵。 这不是讽刺孝王妃和区区一个小侍妾交往密切吗? 试问这矜贵的世家大户里,哪家侍妾上门是正妻亲自接待的,还来往密切,说好听的是平易近人,不好听的就是自降身份格调。 这话要是当着孝王妃面前说,只怕她羞都要羞死,也不敢再和白氏交往。 “大哥,这……” 宋致远截住他的话:“乱花渐欲迷人眼,你爬到这个位置,站得高了,心思也就多了,看一个女人腻了我也能理解,可是白氏,你真的了解这个人吗?” 宋致庆心中一咯噔,道:“我不太明白大哥这话的意思。” 宋致远哼笑不语。 宋致庆道:“当初小弟也只是看中白氏秉性恭良,再者鲁氏不在身边,才……白氏为我生下一对龙凤胎,亲自抚养,这也是小弟亲自看在眼内的。大哥,白氏她并无出格的地方,我实在不知,母亲怎会恶她如斯。” 这话里,多少带了些怨怼。 宋致远眼神一厉,道:“这些年来,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你多少有几分明白,又岂会无缘无故的恶一个人?她可有说过沈氏半句?” 宋致庆沉默,心想还不是因为沈氏是皇上赐下来的? “你可知你如今这个位置前面那位陈大人的夫人是怎么没的?” 宋致庆愣了愣,这又和那位有什么关联了? “世人都说,包括陈大人发讣告,也都是说陈夫人突发急症暴病,但实际情况却是,她是前朝夏氏埋的细作。” 宋致庆脸色唰地白了。 “陈夫人这个岁数,甚至已是陈家老夫人,当祖母的人,身份却是细作,所以这线埋了多久,你能算出来吗?”宋致远淡淡地说:“一个陈夫人,不会是唯一的一个,陈大人能因为不知情而落个辞官全身而退,别人呢?” 你呢? 宋致庆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嘴唇发抖,哆哆嗦嗦地道:“大大哥,白白氏她是?” “你最好祈祷她不是,她若是……”宋致远冷漠地看着他:“你就是第二个陈大人!” 第1083章 宋相今日磕了炸药 宋致庆站在寒风中,整个人都是懵的,也是慌的,不住的回想他和白水莲相遇的过程,还有这两年处的日子。 可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出她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可是,老大这人,会无的放矢吗? 老大若是只凭猜想去做事,他就不会爬到今时今日这个位置,必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这么说,也就只等实质的证据罢了。 难道白氏也是那所谓的细作? 如果是这样…… “宋大人,怎还站在这里呢?” 宋致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只觉得后背渗出了一层密汗来,被风一吹,竟是寒入心扉。 他勉强和来人挥手一笑,打了个招呼,带着满腔心事往宫内走去。 今日的早朝,百官都发现宋相特别的冷,特别的不好惹,特别的尖锐,就像是一只爆竹似的,一点就炸,丝毫不留情面。 好比眼下这奏折,有御史弹劾威海一官员买卖官职,涉案金额高达数十万两,而这人,是范相的一个门生。 宋相要求怎么处置的,请皇上下旨所有涉案的一律抄家,流放三千里,以肃清吏治。 范相虽是丁忧,可他的派系人脉却是存在的,立即就有人出来反对,此处置过重,若证据确凿,应按贪污的程度处置。 “过重?不重拳打压杜绝此等歪风,而是轻拿轻放,那以后谁都敢再犯,那么又置于万千学子于何地?官可当商品买卖,辛苦读书又有何用?”宋致远冷笑:“难道因为他是谁的门生,就当逃过此劫?赵大人,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只是某人的门生,就是天子门生,照样得承受该受的代价,你别不服气,谁在我都敢怒敢言。相信范相在此,也只会支持本相的。” 赵大人绿了脸,看向楚帝,此臣大逆不道,竟敢隐晦的讽刺您,您快治他啊! 楚帝:“……” 逆臣今天嗑了炸药,都炸到龙座这边来了,惹不起。 “皇上,臣多有冒犯,还请皇上恕罪。然,臣句句在理,请皇上发落,以肃吏治,还大庆官场清明。”宋致远又是一揖。 楚帝沉声道:“宋相所言有理,此等歪风断不能助长,必须严惩,魏都尉领旨。” “臣在。”一个身穿武将官服的汉子出列,单膝跪下。 众人听着楚帝下达的旨意,双股一紧,都缩成鹌鹑模样,小心的看向宋致远,说抄就抄,这是丝毫不给范相半点面子,皇上居然还准了,该不是两人在唱双簧? 还有,范相刚丁忧,今日就出了这个事,像是早就安排好一样,只等着范相丁忧,然后磨刀霍霍挨个收拾? 一时间,范相一党的人心头都有些戚戚焉,生怕下个被抄家灭族的就是自家,有的人更是想着,自己这棵草是不是可以改个位置生了,毕竟范相丁忧了,再回来未必还能坐在这个位置呢! 反观宋相,如同一把尘封已久的宝剑出鞘,锋芒毕露。 谁敢争锋? 人家还有皇上这个神助攻。 第1084章 别嚎丧,人好着 下朝后。 楚帝看向宋致远,问道:“你今日是哪根筋不对,尽撒气了,哪个惹着你了?” 今日朝堂之上,这家伙实在是炸,那作风可以说是一改往日的温吞,而是霸道,一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样子。 便是范相丁忧,也不会是这样,按这家伙谨慎的性子,不该这么锋芒毕露才对啊。 宋致远面露疲色,道:“家母突发高热,臣从家门出府上朝时,人还没醒过来。” 楚帝一愣,眉头皱了起来:“怎会这么突然?可传了太医?” “连夜请了鲁医正,说是底子本就弱,加上年岁大了,兴许昨日去范府吊唁时也冲撞了。”宋致远的声音有几分悲凉。 父母年老生病,是最叫人无力的事。 楚帝道:“不是说她老人家这几年有积极锻炼,平日里看她精神也尚可,怎会说突发就突发了?是不是有别的原因?” 后面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竟有几分肃杀意味。 “暂时没有发现中毒的迹象,具体还得再仔细探脉查探。虽说这几年她身体看来不错,毕竟年岁大了,老人家的事,说不准。” 楚帝听出他语气里的无力感,不禁也有几分难受,道:“今日也无别的事,你便出宫,兴许她已是醒来了。” 宋致远点头,郑重的拜谢了,便急脚离宫,他也是真挂念老母亲。 楚帝坐在御座上,叹了一口气,对周公公道:“你去打点一下,送些药材补品到宋府。” 周公公应了一声,又道:“皇上也不必太担心,宋太夫人是个有福气的人,老人病也是很平常的事,相信这次,她也都会尽快好起来。” “但愿。” 周公公见他情绪不高,便笑着岔开话题,道:“听说柳美人新练了一个剑舞,皇上可要去鉴赏一二?” “不了,去慈宁宫,陪母后说说话。” “喳。” …… 宋致远回到相府,换了朝服就直扑春晖堂。 守在这里的,是宋致诚两口子,还有老三家的,以及得了消息赶回来的宋致钰。 “老四也回来了。” 宋致钰恹恹的,道:“娘病了,我还能不回来陪着?”他说完这一句,就向后脚入门的宋致庆有气无力的举了举手:“三哥。” 宋致庆点了点头,来到鲁氏身边,关切地问:“母亲可好些了?” 鲁氏摇头:“热退了些又烧起来,灌进去的药都喝不进,这会儿还没完全清醒。” 宋致庆心下一惊,下意识地看向老大。 宋致远的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整个人像个移动寒冰似的正嗖嗖地往外发冷气。 “太夫人。” 寝间内,传来宫嬷嬷略带惊喜的声音。 宋致远立即走了进去,就见躺在床榻上的宋慈颤动着眼皮,睁开眼来。 “太夫人,您醒了?” “娘。”宋致远刚要上前,就被自家老四撞了个趔趄,差点没站住。 但见后者扑到了床榻上,抱住了宋慈。 “娘,呜呜,您快睁眼看看我,是您的心肝肉老幺儿啊。” 凄凄惨惨戚戚,一副要嚎丧的架势。 众人:“……” 混小子,人还好好儿的呢! 第1085章 干脆英年早逝算了 宋慈觉得,自己迟早会有英年早逝的一天,这不,去试个镜就试来了大庆这个朝代,就是个大信号嘛。 如今? 她被所谓的心肝肉老幺儿抱着一压,干嚎着,就更觉得自己离英年早逝那天更近了。 宋慈想要抬一下手,或者说一句别压着她摇了,一摇就散架,就真的双眼泛白了。 可喉咙里,发出的却是吭哧吭哧的老牛声,话是吐不出一个字来的。 这也就罢了,心一急,身上的五脏开关就绷不住了,一个泄堤…… 宋慈闭上了眼,算了,还是英年早逝更好些。 众人也闻到一股子若有似无的尿骚味儿,不禁脸色各异。 宫嬷嬷道:“四爷,太夫人可经不住你这样压着,快些起来,然后先去外间等着,老奴们要先给太夫人梳洗净身。” 宋致钰被自家二哥给拽住后脖领,拧了出去。 男人们都走出去,几个儿媳却是自主的留下来表孝心亲自侍候,宋慈哪里愿意,摆摆手表示拒绝。 宫嬷嬷只得对江氏她们道:“二夫人,这里有奴婢们就行了,你们也先出去。” 太夫人要脸,哪怕是儿媳妇,也不愿她们看了自己的窘相,以免以后相处尴尬。 江氏她们也只能退出去在外头等。 宋慈这才睁开眼来,看向宫嬷嬷,眼神委屈极了。 宫嬷嬷心中不禁生怜,拨弄了一下她银白的发丝,温声道:“放心,我亲自来。” 寝间净房一派忙碌,侍婢出出进进,抱着脏污的被褥撤了出去,待得春分出来说可以进去看望宋慈时,几人才重新走进寝房。 架子床的被褥帐子已是全换了,换了百福锦缎棉被,素面青账,房内的一个小炭炉上煨着果皮花瓣,发出淡淡的甜香味。 再看宋慈,老太太干干净净的躺在床上,正由宫嬷嬷喂水,见人进来,也只是拿眼神看过来。 “娘。” 宋致远跪坐在床边,伸手去从被下握宋慈的手,依旧是烫热的。 宋慈刚才净身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病了,病得很是沉重,身子既重还疼,现在看几个儿子媳妇眼里都带着担忧,便扯了扯嘴角,艰涩地道:“无事,别担心。” 短短几个字,像是要用尽全身力气说出来,一急,就气喘,吭哧吭哧,如迟暮的老牛。 众人都心惊。 宋致钰更是掉了泪,抿着唇。 一旁站立的林箐道:“相爷,太夫人刚醒来,还得仔细休养,就别勾着她老人家说话,等缓过来再说,你们也不必在这候着,反打扰她休息。” 换了别的大夫,怕是没那么大胆这么直言赶人的,可林箐跟了宋慈几年,平日里也颇得宋慈器重,家里人无人不知,听了这话,也不敢说个不字。 而且宋慈也是捏了下宋致远的手,阖了阖眼,表示同意,虽然那力度根本就没有。 不是她不想看这几人孝顺,是她实在累得慌,无力应对。 “娘,您一定要快些好起来,我这就回去接轰轰回来陪您。”宋致钰瞅准机会,挤开老大凑到宋慈跟前,只差没把自己的脸凑到宋慈上方了。 第1086章 林箐:请师祖来 宋慈身子虚弱是骗不了人的,这醒来一阵子,喝了药,话都说不了几个字,就沉沉的昏睡过去。 宫嬷嬷担忧不已,看着林箐道:“是不是太不正常了?” 林箐道:“本就是发的风邪高热,这病还没去呢,虚弱嗜睡也是正常,得将养着,药我会和桑儿亲自熬,你只管照看她起居就是。” 宫嬷嬷道:“这也太累着你了。” 林箐摇头:“熬个药也没什么累的,还有桑儿帮忙呢。这药,换了别人熬我也不放心。” 宫嬷嬷心中微微一凛,皱眉道:“你是怕有人会趁机动手脚?”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老人家这个年岁可经不住一点折腾,这发一场高热是怎生险危,你也看到了,所以还是我来熬,我也会更清楚火候和放药材的顺序。”林箐浅声回话。 宫嬷嬷郑重地向她福身一礼:“那就劳烦你了。” 林箐客气了一句。 春分走进来,说是宋致远请林箐过去问话。 林箐整了整身上的衣物,走出外间,来到东次间,除了宋致远,还有南山,及两个面生的老仆也在。 这是为了避嫌。 林箐行了一礼,和南山站到了一起,宋致远也不转弯抹角,而是单刀直入,问两人宋慈这次发病主因。 南山:“找不到毒虫咬的痕迹,奴婢取了太夫人的一滴血拿活物试了,暂时也无发现中毒的痕迹。” 林箐则道:“我归咎于年老体弱的缘故,再加上现在变天入冬,天气寒冷,老人体弱多有生病,更别说太夫人本来底子就弱。” “这么说,你们都认为没有中了暗算或毒物的侵害了?”宋致远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伤感,声音平平的。 林箐和南山不约而同地道:“目前来说是这样的。” 宋致远沉默了一会,道:“太夫人病倒,请林大夫多担待些照料。” “您放心,这是我的责任,必会尽力而为。”林箐福了一礼,迟疑了一会,又道:“相爷若不放心,若能请了我师祖前来,大可给太夫人做个全面的诊断。” “你师祖?” 林箐点头,垂了垂眸,再抬眸,从嘴里吐出一个名字:“是现在在玉京峰广寒寺的不悔大师。” 宋致远眉一挑,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好。不过贸然去请,只怕他也不肯前来,若是林大夫手书一封……” “我可以写个信,然而他会不会来,就只能看师祖意愿了。”林箐再无二话,宋致远也不再多问,让她们下去。 宋致远走出东次间,召来江福来,道:“去安排福多到玉京峰走一趟,拿了林大夫的手书,把那位不悔大师请来给太夫人看诊。” 江福来微讶,却没有多问,只是应了下来。 林箐回到自己的厢房,呆坐了一会,也不知想些什么,便铺开了信纸,沾墨下笔。 彼时,远在玉京峰的广寒寺,正有两个年轻和尚正在以棋会晤。 一相貌俊秀的和尚看向对面的人,忽而笑道:“故人相请,还请大师走这一趟,广积阴德。” 如宋慈在这,不得嗨一声,又是你啊,敬慧小秃头! 第1087章 老太太怕死了 宋致远在朝堂上针对范相派系的官员,这也不是能隐瞒的,当天就有人下朝后换了衣裳往范家吊唁去,得哭一哭啊。 宋相太欺负人啊! 范家人听到宋致远的嚣张都绿了脸,直呼竖子张狂,可想到自家老爹丁忧了,再骂也无济于事,只得看范相。 范相当了多年的相爷,当然清楚对手的性子,一看宋致远这霸道有别常理,第一时间不是发怒,而是让人去探宋府出了何事。 这一探,不得了,宋慈来范府吊唁回去后竟就病倒了,高热不散,疑似被冲撞了,听说已请了松山寺的大师前去收惊。 范家人的脸绿得不能再绿,总不能说是被他们范家老太太的魂儿给冲撞了所以吓到了? 这都什么事儿! 范相眉头拢起,比起冲撞,他更怕一事,是宋慈在范府着了什么暗算,若真如此,比起明刀,宋致远那狐狸小子的暗枪才更可怕。 范相明里让派系的人各司其职,做好本分,避其锋芒。 暗地里,又让心腹管事切查家里可有魑魅魍魉,以免宋致远真迁怒上来,也好有应对的。 事实上,宋致远也曾有过怀疑宋慈是不是在范府中了暗算,但看南山这么肯定没中毒,也没去找茬,他也不屑利用人家丧母一事上作垡子,毕竟自己母亲也都年老了,积阴德是必须的。 于是,今年宋府往善堂拨的善款,比往年又多了一成,松山寺下的布施也是连办了三天,还有城隍庙等等的乞丐流民,也都设了粥棚送去了保暖的棉衣棉服。 宋府如此高调,京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宋慈病了,各种探望帖子和礼品如同雪片一样飞往宋府,但很多都被拒了。 宋家人心里都明白,有些人不过是借着宋慈生病想来走宋致远这条线罢了,毕竟范相丁忧,左右相中他一人独大。 他动由他动,宋致远自己却是不会接这示好的,盛极则衰,他可不想刺了楚帝的眼。 宋慈迷瞪了五天,才叫完全清醒过来,也能吃一碗燕窝鸡丝粥了,只是病了这一场,天天一日三回吃药,吃得整个人更萎靡了,跟蔫了似的,看着镜子的人,简直老了十岁不止。 宋慈叹气。 果然是老了。 “病去如抽丝,您这慢慢养着,精神也就回来了。”宫嬷嬷轻声劝慰。 宋慈道:“精神养回来,这身体老迈,再养还能返老孩童么?” 宫嬷嬷沉默,嗔道:“您这还没好全,又是要开杠了。” 宋慈讪笑。 “您这要是再想多,就更老迈了。”林箐走进来,身后,跟着端着托盘的阿桑,淡淡的药味传过来。 宋慈脸上发苦,觉得胃酸里又开始泛苦了。 前辈子她身体还算不错,很少去看医生,更别说吃那苦出胆汁的中药了,这辈子,却是吃得人都泛苦味了。 不吃不吃还须吃,宋慈也不磨叽,接过来一口闷,跟干酒似的。 众人:“……” 既欣慰又心酸是怎么回事,欣慰是老太太不必慢腾腾的一口一口哄着吃,心酸是老太太自己也怕了,怕死。 宋慈含着蜜饯,歪在美人榻上,才开始想那晚原身老太太的托梦。 第1088章 我劝你善良 若是没有穿越一事,宋慈大概会完全相信科学,但如今她魂穿在一个老太太身上,却让她不得不相信,自然界总有些事是科学无法解释的。 所以原身老太太的托梦她相信不是偶然,必定是在向她透露一个信息,这么肯定,还有一点就是因为她自带女主光环啊。 那么问题来了,原身老太太那几句口型是什么,什么假? 宋慈阖着眼试着回想,这一想就觉得头部尖锐的疼,不禁闷哼一声。 “太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宫嬷嬷紧张地问。 宋慈睁开眼,白着脸道:“有些事想不透,一想就头疼。” 宫嬷嬷顿时黑了脸。 林箐也有些无奈,道:“刚才也说了您当务之急就是静养,却不是叫您想东想西的,您却……” 宋慈讪讪的道:“这人心里存了事,不弄个明白,就是静养也养不好,真叫我不想,那我这脑子直接停顿才行。” “太夫人!”宫嬷嬷轻斥,道:“您如今大病未愈,有什么事不能等好全了再去参详?” 宋慈默然,她敢说是原身老太太托梦给她吗? 见她被斥住,神色瞧着有些踌躇委屈的样子,宫嬷嬷心中又是一软,温声劝道:“天大的事都比不得您身体重要,养好了,您想什么,老奴断不会说您半句。” 宋慈委委屈屈的嘀咕:“我这不是怕忘了吗?” 得,这小表情,把所有人都看得心中一酸,觉得自己刚才过分了。 这就是个病中的小老太太,能有什么错呢,不过是为了这个家操心罢了,再不忍落,斥她作甚呢。 “那您倒是说说,有什么想不透的?说出来,兴许我们也能帮着掰扯一二,也不必您绞尽脑汁去想个所以然了。”林箐软声问。 宋慈眼睛一亮,道:“既如此,那咱们玩个我说你猜的小游戏。” 啥? “你们仔细看我这嘴型,说的什么。”宋慈抿了一下嘴,开始学着原身老太太的嘴型张嘴。 众人直接懵了。 所谓我说你猜,是看嘴型?这得学过此道的人来。 宋慈说得慢,几人各自说出的答案不同,尤其那个假,说成各个同音字。 宋慈自己都听得累了。 “算了。”不猜了,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闵亲王假?” 这声一出,众人都看向发声的位置,是阿桑,后者红着脸道:“我瞎说的。” 屋里有些静默。 宫嬷嬷下意识地看向宋慈,后者皱了一下眉,摇头道:“好像也不像。” 心里却有些惊涛骇浪,什么不像,这么一对,就是这几个字不假。 闵亲王假是几个意思? 老太太是想说什么。 宋慈心里有些不舒服,她不喜欢这种挺悬疑的感觉,就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又要随时为这秘密丢命似的。 林箐也有些心惊,便故作威胁地道:“您就别想了,您这病可是未好的,想多了,那我只好给您加几味黄连了。” 宋慈瞪大眼:“你是魔鬼吗?小姑娘,我劝你善良哦!” 众人吃笑。 宋慈也笑,只是心里,却有几分存疑。 第1089章 老身怀疑他是假货 宋慈终究是心里存了事,以至于晚上也睡不沉了,天不亮就醒了。 她一有动静,就睡在她床榻脚边的小榻上的宫嬷嬷就醒了,翻身坐了起来,问:“太夫人?是要水吗?” “嗯,闹着你了?” “老奴本就觉浅。”宫嬷嬷起来,走到桌边,从暖壶里倒了一杯温热的水送到宋慈那边,服侍她喝了,又把灯罩给盖上了,道:“您再睡,离天亮还久着呢。” 宋慈说道:“这年纪上来了,觉也睡不沉了,你要是不困,也上来我这边躺着,咱们说说话?” “您要说话,老奴坐在这里也是可以的。”宫嬷嬷不肯。 宋慈任性地道:“躺那脚踏有什么舒坦的,动也不好动,快上来,不然我可就要出去散步灌西北风了。” 宫嬷嬷:“……” 我从未见过如此刁蛮任性的老太太。 算您狠! 她掀了被子,躺到了宋慈身边,看着帐顶。 “是不是比睡脚踏要舒坦多了?”宋慈笑着问。 宫嬷嬷看着帐顶道:“也习惯了,小时候伺候宫中贵人,也都是这样的,当宫女的永远也睡不沉,也不能睡沉,脚踏上能躺着已是主子恩赐,有的只是坐在床尾,身上只能围一条毯子。噢,寝屋外的,也只能睡在宫门边呢。” “那岂不是很苦?” “当宫女的哪有不苦的,都是熬出来的,若是睡沉了,听不到主子动静,出了问题,丢活事小,就怕丢命,所以哪个当宫女的都不敢真正睡沉了。”宫嬷嬷轻声道:“若是睡沉了,管教姑姑也会给你几个板子让你长长记性,这记性长多了,也就不敢了。” 宋慈侧过身子,道:“也是难为你了。” “都习惯了,现在也挺好的。” 宋慈沉默下来,忽然小声问:“宫嬷少时可见过闵亲王?” 宫嬷嬷侧过头来看她一眼,道:“您还记着今日桑儿的话?您这忽然的从那学了这嘴型来。” 宋慈含糊地道:“就是病得昏昏沉沉的,仿佛有人对我这么说。 宫嬷嬷皱眉,道:“老奴也只在小时候见过一眼,那会儿他还小呢,他六岁就被遣去封地了,再见他,也都是近两年再回京的时候,您若问我可对他有何了解,老奴却是不知的。” 宋慈大胆地道:“那依您看,这闵亲王会真的是先帝之子么?” “太夫人慎言。”宫嬷嬷捂着她的嘴,小声道:“自然是的,别看姬太妃傻乎乎的,她对先帝是动了真情的,断不会背叛先帝,而且宫中素来严谨,妃子生产,且不说多人看着,就是太后娘娘也都会派人守着,敬事房的也都不错眼的盯着,就是为了避免出现有人以假充当皇室血脉的事。” 宋慈不服,道:“百密也有一疏,狸猫换太子的戏剧也有演呢。” 宫嬷嬷失笑:“戏剧终究是戏剧,难道您认为闵亲王是个假货,旁人装扮的?这不可能,若是假的,先帝不可能如此爱重。” “那若是先帝不在后变成假的呢?”宋慈冲口而出。 第1090章 看他不得劲 宫嬷嬷对宋慈的脑回路可真是拜服,绝了,怎么就净是针对着闵亲王呢。 可面对着她那冲口而出的话,宫嬷嬷一时没有马上辩驳。 “如您所言,在先帝崩后被调换了,那也不是没有一丝可能,因为在封地,天高皇帝远,再顾及也有疏漏,但您觉得这可能性大吗?”宫嬷嬷反问。 宋慈道:“我觉得可能挺大的。” 宫嬷嬷:“……” 您这就是强杠了。 “当年护送姬太妃和闵亲王上封地的,由先帝亲兵亲自护送,并且一直在徐州护卫闵亲王他们,现在应该成了他的私兵了。” 宋慈抢话:“也怪不得太后娘娘对姬太妃这么的恨了,就先帝这事干的,哪个大妇不恨?” 宫嬷嬷有些疲累,还能不能愉快地夜话聊天了? “所以说,闵亲王几乎是被先帝亲兵看顾着长大,那些人都是最忠心先帝的人,能被先帝挑选,就自是对闵亲王忠心拥护的。而且他一直待在姬太妃娘娘身边,您觉得,这当母亲的,儿子变了个人,能不知道?” 宋慈撇了撇嘴:“这就看对方的手段了,姬太妃有点儿脑子不在线,被糊弄了不知道也不是什么奇事。” “老奴却觉得这几率很少,所谓母子连心,闵亲王也没离开过姬太妃身边,怎换?就是换,除了双生子,这天底下哪有一模一样的人?十分相似,也总有破绽的,当娘的不可能认不出来。” 宋慈又扛:“这江湖绿林,多的是奇人异事,这要是整个容,不是,换张人皮贴上去,不就一模一样了吗?” 宫嬷嬷:“……” 我竟无言以对。 她看向宋慈,道:“不是,您怎么就非要针对那位了?对方好像也没怎么惹您,招着您?” 宋慈讪讪的说:“我这也不是针对,这不是不得劲吗?见着他就不得劲,又做了这么个托梦,自然而然就想多了。” 她看闵亲王,这心里就有几分不舒坦,不得劲,又得了原身老太太的托梦,再加上一个女主光环,瞬间就觉得阴谋论上脑了。 好,是因为女主光环至今还没翻过车,所以就给自己找点事。 “您要说他是个假货,那他是谁,总得有个说法,不然假扮闵亲王是为了何故?” “谋反?” 宫嬷嬷吓得心一抖,道:“您这真是,丝毫不避讳啊。” 这样的话也敢说出来。 宋慈贴近她,搂了她一下,道:“这不是想着他是闵亲王吗,自古天家无兄弟,史上那王爷谋反争位的事儿不就多了。” “噢,这会儿又觉得他是真的了?” 宋慈被反怼,瞪了她一眼。 宫嬷嬷莞尔,捏了一下她瘦小的手,道:“您就别想那么多了,哪怕他要翻了这天,也都是男人们该去想的事,作为老太太的您,保全好自个就是帮了大忙了。” “是这个理,这不是和你闲谈吗?”宋慈重新躺平,看着帐顶打了个呵欠,阖上眼。 “趁着天未大亮,您就再睡一会。”宫嬷嬷探过去,把她的被角给拉了拉。 “嗯。” 第1091章 相悖 被宋慈念叨的人,此时也正被训诫着。 闵亲王,也就是夏侯哲摸了摸鼻子,又挖了挖耳朵,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听着对面的老先生在说着那千篇一律的话。 “……我说过,对那位宋太夫人动手脚毫无意义,主公怎的不听,依旧自作主张,除了引起宋致远和楚帝的警惕,起不到半点作用,为何你还要一意孤行?” 夏侯哲斜睨过去,道:“先生不是说过,大庆不乱,我们就没有机会么,我这不是想让它乱上一乱么?” 老先生眼神一凌。 “我知道,老先生又要说区区一个妇人无甚重要,可她不是宋致远的老娘么,她没了,宋致远也得跟着丁忧,少了他辅助楚帝,这不有机会了么?” 老先生呵的笑了:“已有一个相爷丁忧,这会儿,便是宋家太夫人没了,宋致远也只会被夺情。” “那也无事。”夏侯哲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会说这番话一样,道:“宋致远被重视,不也是因为有个老娘在么?宋太夫人得汪太后看重,连带着楚帝也对她敬重,所谓爱屋及乌,自然而然的对宋致远重视又信任。可要是这位老太太没了,连着宫中和宋家的纽带就断了,君先生,这情分么,没有了联系,总会慢慢变淡的。” 君先生皱起双眉。 “楚帝登位已有二十余年,羽翼丰满了,年纪大了,帝王多疑这个律例他也逃不过,只要在这对君臣之间埋颗小种子,种着种着就会生根发芽,到时也没有了纽带,疑心大了,君臣总会相悖,这不就能乱了?” 君先生简直气笑了,盯着他道:“主公就是这么想的?这两人若是你想的这般简单,大庆也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局面。主公,老臣知道你心急,可把对手想得太简单,那你只会处于落败的境地。” 夏侯哲冷脸一沉,眼中飞快闪过不岔和恼怒。 君先生看得分明,愈发觉得有些失望,却仍耐着性子,道:“主公自入京来,反险急躁,既如今楚帝遣人去查泉州那边,你不防退回到徐州封地,一旦有异,仍可以徐州做大本营。” “君先生让我退避?”夏侯哲的声音越发的冷了:“退回去,是等着楚帝查出我来,然后我趁机举旗,还是再次遁入旮旯暗处龟缩起来?” 君先生眉尖轻蹙。 “又或者是,先生已是对我失望,想另拜主公了?” 君先生瞳孔一缩,死死地盯着他。 夏侯哲一笑:“郡主确实是个好人选,只要生下儿子,就更是正统血脉,只是先生想让谁当爹呢?是真正的楚泽,还是君家郎?” “你!”君先生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面,鼻子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喘着急气。 夏侯哲不躲不避,道:“君先生这些年一直出谋划策我很感激,可你却是忘了主次,这就不对了,人怎可忘谁是君谁是臣呢?” 君先生不说话,好半晌才呵呵的笑起来,道:“好,好,主公果然是长大了,用不着老臣了,我也能真正‘安息’了。” 第1092章 做了什么 夏侯哲并不想真正和这位老臣决断,便拜了一礼,软着声音,道:“先生莫要生气,是哲狂妄失言,惹先生不快了。” 君先生却不吃这一套,道:“主公不必如此多礼,你是主我是仆,我当不起。再说了,主公如今也大了,不必事事需要我这个老家伙领着前行,可以自行做主了。” 夏侯哲心中有气,看着对方的老态,想着这些年二人的相处,便道:“先生果真是恼我了,我知道先生的意愿,小不忍则乱大谋,我都明白。可是先生,忍了这二十数年,还得忍到何时,我心有大夏,寨子里的旧部呢?” 君先生抿着唇。 “先生也都该知道,这几十年来,大庆在发展,父亲的旧部也是同样是在休养生息,他们成亲生子,延绵子嗣,享受太平,当真要起旗,又有多少人真心愿意跟随?”夏侯哲略带悲凉地说:“人的斗志,是会在时间的洪流中逐渐消弭的,我和先生一心想复夏,可人人都如此吗?” 心里再不愿意承认,他也知道现在大庆的百姓安居乐业,是承认楚帝这个皇帝的,因为他给他们带来了太平和祥和。 俗话都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哪个愿意处于战火之中? 便是那些往日的旧部,择了一地繁衍生息,太太平平的过着日子,也愿意舍弃这些安乐去拼命打仗么? 未必。 夏侯哲便是怕着这大庆的平和,会把那些人的斗志全部消弭了,到时候,那才真是白准备了一场。 他怎甘心? 忍姓埋名甚至顶着别人的名字过了二十余年,他不想跟着被消弭,宁可痛痛快快干一场,是成是败皆看命。 可君先生这班老臣幕僚呢,除了忍还是部署,这部署了这么多年,作了这么些准备,也都只是光准备而不动,有何意义? 他不想再忍,也宁可不断的挑衅楚帝,挑衅这班人的耐性。 君先生沉默半晌,道:“主公若还听我的,就退回徐州,如此一来,我们更有退路,便是起事,你也得在徐州不是?” 夏侯哲暗自握拳。 “不管如何,徐州才是大本营,驻地是闵亲王的封地,一天没有削藩,就是闵亲王的。”君先生道:“您若不退,老臣怕没有机会退,毕竟那位崔长霄至今还没着落,他查到什么,谁都不知道。” “这不还有个楚泽么?我们总有两手准备的。”夏侯哲淡淡地道。 不管对方查到什么,楚泽都会成为他。 君先生沉着脸。 夏侯哲的脸也是藏在阴影里,暗暗沉沉的看不出真正的表情来,桀桀笑道:“说不准也不必等崔长霄回来,这京里就乱了呢。” 君先生一惊:“你又做了什么?” 夏侯哲咧嘴一笑:“我什么都没做,先生放心好了,做的人也不是我。天快亮了,我就不打扰先生休息了。” 君先生没有回话,待暗室里恢复清静的时候,他想了许久才敲了竹磬。 有暗卫出现在眼前,君先生道:“去查查,闵亲王府或商家送了什么做万寿礼?” 第1093章 寿礼屏风 闵亲王妃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闵亲王坐在床边,定定的看着她,不由吓了一跳,四处张望。 “不必找,晚春被我打发下去了。” 闵亲王妃拢了拢身上的被子,问道:“什么时辰了,王爷还没去上朝?” 闵亲王清冽一笑:“不急。” 他凑了过去,看到闵亲王妃急剧往后仰,及她眼中划过的一丝惊慌和惧色,唇角不由扬了扬,戏谑地道:“王妃是在怕我么?” 闵亲王妃眉尖轻蹙,暗暗吸了一口气,问道:“王爷是有事要吩咐妾身吗?” 不必怕,不必慌,真要是那种事,双眼一闭就是了。 闵亲王看她恢复镇静冷然,顿觉无趣,挑了她垂下来的长发卷在指尖把玩,问:“王妃想要孩子吗?” 闵亲王妃一愣,垂了垂眸,道:“这不是妾身该想的问题,也从来不想。” 闵亲王笑了出来,道:“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保全自个,顺势而行,可有些人却是不知,异想天开。” 这语气,略带着一丝讽意。 让她怀孕,坐在龙座上的那位乐意吗?说不准她此生都无法当母亲! 偏偏君先生他们异想天开,呵呵。 闵亲王妃看着他,眼里带着不明。 闵亲王挑起她的下巴,指腹在那滑腻上摸了一下,道:“王妃知道怎么保全自己就好,生孩子有什么好呢,没得成了他人的傀儡,这孩子啊,生下来也只会受罪。” 闵亲王妃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要说点什么,对方却又问:“你想去徐州吗?” 她再度一怔,道:“王爷是想回封地了?” “或许是该回,可是真不想回呢。”闵亲王站了起来,也不等她说什么,便走了出去。 来得莫名,去得也莫名。 晚春走了进来,急哄哄地问:“主子,王爷他?” 一边急着查看自家主子的身体,怕不是那位王爷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和主子成为真正的夫妻? 可看到主子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痕迹,晚春也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松一口气。 闵亲王妃见到她这表情,道:“想什么呢,去让人准备热水我沐浴梳洗。” 刚才那一下,把她整懵了,后背也渗出一层汗来。 最让她感到莫名的是还是闵亲王那莫名其妙的态度,神秘兮兮的,让人好不怪异。 …… 养心殿里。 楚帝张开双手由着周公公等人服侍着穿上龙袍,看着那扇雕着九龙飞天的小叶紫檀镶嵌宝石屏风,道:“闵亲王府这贺礼,雕琢倒不错,这宝石荧光润泽,倒比别的宝石来得别致。” “听说这种宝石能有凝神静气之功,如玉石一般养人,是从南洋那边搜罗上来再雕琢的。” 楚帝瞥了一眼,道:“他倒有心。”又道:“既能养人,那就送去太后娘娘那边。” 周公公笑着恭维:“皇上孝感动天,想必太后娘娘今儿又要欢喜得多吃两口饭了。” 楚帝唇角一扬,点了点他:“谁都没你这老货的嘴会说巧话儿。” 第1094章 来自孙女的请求 宋慈这次生病恢复得极慢,直到范家老太太出殡,范家人扶灵回乡时,她也还没养过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看着更是一干瘪矮小的小老太,老相毕现,而这会儿,已是进了十一月中了。 身体没好全,宋慈也没法像从前那样浪里个浪了,只能乖乖的在春晖堂活动,听着仆妇媳妇子说着打听来的八卦解闷儿,偶尔也请了府中养着的小戏班子唱戏听曲儿,真正的成了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老太太。 “……听说满京里在范太夫人出殡时都设了路祭,这也算是风光大葬了。”江氏说着范府这次办丧,随着范太夫人的灵椁回乡,这场丧事也就结束了。 宋慈腿上搭着一条毛毯子,懒洋洋地靠在迎枕上,蔫蔫的看着丫头们翻花,道:“风光是风光了,就是累了这活着的人,这丧事结束,只怕范府要倒下好些个人。” 古代丧葬仪式本来就繁琐,还办得风光,那就意味着要操更多的心,要守灵,再加上古代大家女子虚弱,吃得素,又劳累,能不病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江氏道:“能熬到丧事结束算是硬朗了,有些弱的,头几日就病下了。” 宋慈嘴一张,那不吉利的话差点就要冲口而出,冲到嘴边时又硬生生的忍住了。 算了,还是别说那晦气的话,免得这些人又要去请大师来诵经收惊,再说了,她也不能剥夺了原身老太太该承的荣华。 她死后,必须得风光大葬,办得体体面面的,这才不枉这么具身体辛苦多年。 有婢女端了燕窝进来,江氏亲自接过,打算要亲自服侍宋慈。 宋慈道:“这里服侍的人多着呢,你若是得了闲,就去帮你大嫂,眼看着年关就要近了,她也忙得脚不沾地。” 江氏笑道:“您这里也是离不得人的,跟您说过话媳妇再去跟大嫂揽活儿。” 这是宋慈病下后,媳妇几人定下的,轮着来和老太太说话解闷儿,免得老太太想事多了,反心思重,病不容易好了。 宋大夫人从外而进,带了一身寒气,头上竟是有些花白。 宋慈讶然:“这是下雪了?” 她看出窗外去,果然,外头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今年的雪来得有些迟了。”宋慈道。 “可不是,去年这个时候,早已经下了几场大雪。”宋大夫人在碳笼边烤去了一身寒气,走过来坐下,问候了宋慈两句。 宋慈:“你正忙着,怎这个时候过来?” 宋大夫人便道:“好叫母亲知道,琪儿打发了人过来,想咱们接她回相府住些日子。” 宋慈一怔,皱眉道:“怎么,她那个院落里,难不成又出了幺蛾子?” 宋大夫人摇摇头,轻声说:“也不是,是琪儿身上又有了,却没声张,想要回来养住了胎再回去。所以媳妇想借着您老人家身体不适,想接了两个孙女回府小住陪一下作为由头,母亲以为呢?” 这可是又见喜事了。 宋慈立即道:“想接她们回府小住,还需啥由头?麻溜的让杰儿去接她们回来,就说我想她们了,孩子也一并带回来。” 第1095章 见喜 出嫁女回娘家小住搁哪里都是有的,更别说是娘家的老祖宗亲自发了话,遣了小舅子来上门接。 这不,宋如茜姐俩高高兴兴的拖家带口的回了相府,依旧住在从前的小院里,一大群人欢天喜地的来到宋慈这边的春晖堂请安行礼。 宋慈喜欢热闹,更喜欢小孩儿,看长孙女的一双儿女生得粉雕玉琢的爱得不行,早已把准备好的见面礼发了下去,惹得宋如茜拍马凑趣儿,要日日给老太太请安才行了。 宋慈笑道:“你们呀,趁着年轻再生几个,以后我攒的好东西都留给你们。” 宋如茜几人都红了脸。 “去东次间玩,那里铺了软软的毯子,也备了好些玩具,让他们几个小的一块玩,也别在我这边久呆,免得我这病没大好,给他们过了病气。”宋慈打发了奶娘侍婢的,把孩子们都抱了下去。 宋如茜目送孩子走了,亲昵地坐到宋慈身边,心疼地看着她的满头银丝,道:“祖母,您瘦了许多,孙女回来可带了不少上好的药材补品,您得可劲儿的吃,不够了,孙女再送过来。” “好,你有孝心了。”宋慈拍了拍她的手背,看向面容温和抚着小腹的宋如琪,道:“说是身上有了?” 宋如琪强忍激动的点点头,又顿了下,道:“其实还没有找大夫扶脉,只是我小月子迟了不少日子,也像是前一胎那样。” “竟是没扶脉?”宋慈对春分吩咐道:“去请了林大夫过来。” 宋如茜也嗔道:“你怎就这么心大,没扶脉也敢说有了?万一……罢了,你是当娘的,有没有,心里最清楚不过。” 宋慈却不认同,有些人一心想怀孕,臆想多了,能生出假孕的错觉。 不过她也没戳宋如琪的心,只等林箐过来扶脉了便知一二。 宋如琪被长姐说了两句,心里也有些忐忑,她不敢在国公府里请府医,就是想瞒着公府的人,免得再遭了暗算,这才有了回府小住一事。 宋大夫人和江氏她们妯娌几个也都忙完家事赶了过来,第一时间就是询问宋如琪的身子,只听她身边的辛妈妈说了疑似,也才按捺下来。 待得林箐过来亲自扶了脉,又问了最后一次小日子,便笑着说:“确是有了,该是九月尾就上身了,这快两个月了,保养得好,明年六七月就该当娘了。” 众人均是一喜。 宋慈眉眼带笑:“好,今晚办个小家宴,大家伙乐呵一下。” 宋如琪自己更是喜极而泣,握着林箐的手激动得都说不出一个字来,眼泪噗簌簌地往下掉。 宋大夫人也是眼中湿润,倒是宋如茜欢喜过后,擦了擦眼角,对林箐道:“林大夫,琪儿这身体可还好?这还没坐稳胎,之前又伤过身子,可是需要卧床养着?” “二小姐这到底还年轻,这一年来也多有保养,身子骨也算强健,这喜脉的脉象也强旺,卧床就不必了,开几幅温和的安胎药吃一下固胎,仔细养着就行。”林箐淡笑着说。 第1096章 宋慈提点 宋如琪有喜,这胎没坐稳,宋慈也就遵从坐稳后再对外宣布,不让春晖堂的人往外传,一来免得婴胎小气流了,二来么,更是避忌外头暗算。 当然了,固然不往外传,但一些精明的人,肯定能从一些细枝末节中窥探出一二来,可那也不怕,有了之前的惨痛教训,宋如琪,包括宋大夫人等人,只会把身边防成个铁桶。 诊出喜脉当下,宋如琪自己就说了,要住到过年才回公府里去。 其实要不是日子不对,再有个把月就过年,她都想直接在娘家住到孩子出生了。 “你也不必太担心,整日里提心吊胆,反对养胎不利,待得过了年,毒月就接了你回相府来住,直接在相府里生产。”宋慈看宋如琪如临大敌的样子便说了一句。 宋大夫人道:“没错,整日里弓杯蛇影的,孩子也得被你吓到了,小心提防是要,也不必草木皆兵,反倒容易着了招。” 宋如琪露出个苦笑,抚摸了一下腹部,道:“我这不是受了大教训,怕了么。” “这点,和你夫婿说就好。”宋慈对宋大夫人道:“去跟老大说,让挑个嘴刁的丫头仆妇陪着她一起吃喝。” 宋大夫人自己也有这个意思,当下痛快的应下了。 宋慈想了下,又道:“其实对方想害你,无非是怕着你膝下有子了,反对公府世子位有影响,怕着你去夺权,你要是表现出不争的意愿,对方也不会太过上心。” 宋如琪抿了抿唇。 “姑爷是老三,前头有个原配嫡子,已是封了世子的,在老三面前,还有个同胞嫡兄,说实在,除非嫡长子出了事,不然争什么都轮不到他这行三的。以我看,姑爷自己就有前程,与其去争那基本成定局的什么未来国公位,还不如自己拼个前程爵位,拼不出爵位,拼个将军,将来家一分,妥妥的将军夫人自个当家做主不香么?” 宋如茜对宋慈这话,深以为然:“祖母说得对,争那老祖宗留下的,都不如自个拼出来的更痛快,毕竟自己拼出来的谁都夺不去,还能少了那争斗,置身事外。你们两个表明了不要那位置,人家理你们生几个孩子,只怕还得紧着拉拢你们呢,妹夫好歹也是个从四品的带刀侍卫。” 宋如琪听进去了,红着脸道:“我都知道了。” 宋慈也是点到即止,问了一下英国公府的情况,越发觉得这大世家水深,男人争,那府中的小姑娘们也争,家大业大,就是这样的复杂水深。 “对了,国公府二夫人看上定国公府的六小姐了,想让我婆婆牵个线,前两日,定国公夫人带着关六小姐来做客了。” 宋慈愣了下,关六小姐,是姝妍小丫头啊。 宋大夫人也是有些意外,想到长子的相亲黄了,这一个关六要说亲了,立即问:“上门了?那结果如何,相中了?” 宋如琪有些意外母亲的反应,摇了摇头:“只是上门做个客,也没奔着相亲去的,就齐帧那堂弟,定国公夫人能看中才奇怪。” 第1097章 行情好的关六 宋如琪说起齐帧的堂弟,兄弟中排行第五,英国公二弟的嫡次子,叫齐澄,今年十七岁。 “……人生得倒有几分俊,十四岁就考中了秀才,自认是个风流才子,却也仅限于此,连考了两场,都没考中举人。”宋如琪轻蔑地道:“偏这样,二伯母那边还逢人就吹嘘是个天才,屋里配了被看添香,整日作那酸诗艳词,用祖母的话说,那就是个奇葩。” 宋慈瞥过去,我说了吗? 宋如琪笑了笑,道:“国公府那边的二伯母也相了不少人,不是这里不行就是那里不行,倒是看上了定国公府的关六小姐,说朱门配朱门,天生一对呢!” 这话由那女人说出来的时候,她差点就绷不住笑了。 什么朱门,英国公府虽没完全算分了大家,却是早已分了东西府,各自管账,只有逢年过节,才在一块儿吃团圆饭的。 所以说二房算是自立一门了,愣是要说是国公府,也就是强行套个好看的套儿了,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怎么回事。 “那定国公夫人是个什么态度?”宋慈也有几分好奇。 宋如琪哼笑:“还能是什么态度,稍微一打听这被看添香就心中不喜了,怎么可能乐意?说是关六小姐还没及笄懂性儿,还想养两年呢。” 宋大夫人又问:“你看这关六小姐如何?” 宋如琪眉一挑,斜睨着她问:“怎么,母亲也是看上了这小姑娘,想说给肃弟?那可是关家幺女呢。” 宋大夫人瞥向宋慈,含糊地道:“也就打听打听。” “关六小姐这小姑娘,我瞧着倒是挺大方得体,为人处事很是周到,是个挺聪慧的小姑娘。”宋如茜这会儿插嘴道:“上月里,我们族里五叔的嫡长女及笄,就是请她当的赞者,规矩礼仪极为老道,看得出来是受过精心教养的。” “毕竟出身国公府,受过精心教养那是必然的。”宋慈中肯地说。 宋如茜笑道:“可不是,出身好,家教也不错,我们古家也有不少夫人有那个意思,便是我婆婆也夸她会做人,也就是我们这房没有适龄的小子,也便作罢。” 宋慈端了茶,嘴角含笑的,看向宋大夫人。 宋大夫人没注意到婆婆的眼神,只听得关六行情这般好,觉得心中痒痒的,有种僧多粥少的感觉。 此时的关姝妍,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滚烫的双耳,指着账本的一个数字对关夫人道:“娘,这里帐对不上,比上半年的帐还少了一百两,这里边,指定有猫腻。” 关夫人嘴角带笑,道:“那依你看,怎么做?” “自然是把相关人叫来对上了,她们能把帐圆回来,也便罢了,若是彼此攀咬,自然是连坐。” 关夫人道:“那就交给你了。” “啊?”关姝妍指着自己:“我呀?” 关夫人爱怜地摸了一下她的头顶:“你翻个年就及笄了,眼下管着家,将来成亲管家才更顺当。” 关姝妍脸一红,垂下头看着脚尖,咕哝道:“这十画也没一撇呢,急啥。” 关夫人微微一笑,心中微叹,有意的人家不少,却不知自己看上的那家何时才会递牌子? 第1098章 起意 宋慈被宫嬷嬷搀扶着去上净房,碎碎叨叨的念着宋如琪这一胎,又说到了宋令肃的亲事上头。 “你觉得,若是咱家去求,关夫人有没那个意思?” 宫嬷嬷说道:“这个老奴可不敢担保,在老奴看来,大少爷是哪哪都好,尚公主都是可以的,却不知国公府会是个什么想法。” “也是,世家联姻,涉及的可多喽。”宋慈想到最避讳的朝政上去了。 “您要是真喜欢关六小姐,大可以探探口风,成不成倒是另说。这说亲么,不都是你来我往的试探,来回几次才能成的?”宫嬷嬷道。 宋慈点点头:“我看老大媳妇已是有那个想头了,等她和老大商量过后,看他们两口子咋个说辞,我不管喽。” “可别让老奴说破您,您这嘴上说不管,心里还是想着搭个手。” “我绝对不管。”宋慈穿上新的衣衫,看到一旁的串珠,皱眉道:“这玩意怎么又拿出来了?” 宫嬷嬷瞥了一眼,也看向清明。 清明福了福身道:“奴婢看太夫人一直没休养好,这串珠不是号称说可以养人么?便是取出来搭配了。” 宋慈看着那珠串,道:“收起来,不戴了。” 想到原身老太太托梦时疑似说的闵亲王,再看到这副玩意瞧着就心里犯膈应。 宫嬷嬷使了个眼色,清明便把那串珠子给收起来了。 …… 宋大夫人确实起了些心思,长子的亲事,本来一个闻家女也可堪配,却是没想到出了那种事,她可是卯足了心思,要给长子相个只有比闻家女更好的。 至于朱门对竹门这样的,她是想都没有想过,嫡长媳若是拿不出手,可就难以当家了。 待得宋致远回正院,宋大夫人先是和他说起了宋如琪再有喜的好消息。 宋致远果然有几分欢喜,道:“这一胎得多注意些,你拨两个老妈妈到她身边去,免得再有些不好的事。” 宋大夫人笑着说:“妾身也是这么想的,便是母亲也说了,让拨个嘴刁的丫头或妈妈陪着她一道吃喝。这丫头前一胎受了教训,现在有些杯弓蛇影,是说要在府中住到过年之前才回国公府的。” “她若想住就由她,出嫁以后,她也不曾回到府中小住,这次就多住些日子,想必英国公府那边也无话可说,毕竟她也不是长媳,又不用理家。”宋致远对此是没有半点异议的。 宋大夫人放下心来,说过女儿的事,就说到了长子的亲事上去,道:“您这要是还没个想法,您看定国公府的幺女如何?可还堪配?” 宋致远讶然:“定国公府?” 宋大夫人点点头:“也是见过几次了,那关六小姐,听说也是听过傅太傅的课,对肃儿也尊称一声师哥呢,茜儿也说了她不错,古家不少夫人都起了心思。便是母亲,也觉得那姑娘教养可以,您要是觉得这门户咱们也配得,妾身就去试探一二?” 宋致远摩挲着指腹,一番思量,道:“过两日,我约定国公喝茶。” 第1099章 一语点醒 定国公这个爵位是先任老国公跟着先帝开国得来的,随着老国公仙逝,儿子渐长,定国公丁忧后便以自己年老体衰为由,也没有谋起复,只让儿子顶上了,上朝不过点卯,只闲赋在家,会友逗鸟,过着极其低调的小日子。 可定国公表面看着不管事,但家族命运他却是丝毫不放松的,一个家主,最重要的大局观,能有谋算家族未来命运的决断,若当真万事不管,啥时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公位,就被人摘了。 如今大庆,不过三公,除了他,还有英国公,以及一个真正低调的文国公。 文国公不说,那就是实惨的人,一家子因为一场洪涝,如今只剩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娃,被定为守灶女,而文国公也都是苟延残喘之辈了,一直苟着,不过是等着孙女长成看她招赘成家然后闭眼罢了。 英国公,家大业大,你争我夺,府中热闹得很。 至于自家。 定国公想到家中的几个儿子,嘴角扬了下。 长子早早定为世子,如今是二品镇东将军,行事果决,有勇有谋,长媳也是出身大家,贤惠娴熟,唯一可惜的是两人聚少离多,分居两地,至今也不过是一子一女,孩子少了点。 至于次子,也是早早从戎,跟着长子一起在军中任文职,兄弟倒是相辅相成,娶妻不比长媳,也是武将人家出身,跟着次子从军,倒是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而幺子,定国公嘴边的笑容一敛,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起来。 好,哪家都有纨绔子,他家也不例外。 幺子关崇毅,那就是熊上天的熊孩子,文武皆不成,整日只会撩事斗非往花田里钻,亏得他言明在先,若是行那奸淫掳掠,欺善霸恶之事,一律逐出关家,不然这家伙不知能熊成什么样。 定国公对于自家几个孩子的亲事,都是有过问的,长女嫁的是山东老家的世族,次女却是许了自己的亲卫,为此关夫人还和他闹了别扭。 可在看到次女婚后美满,儿女双全,也就罢了,如今到了最宝贝的幺女这里。 定国公也想过这满京的人家,哪个能堪配他家这小宝贝蛋,算来想去,宋家确实不错,只让他觉得为难的是,关家从戎行武,宋家却是实打实的文臣,他顾忌的是皇上的心思。 若是两家结亲,这亲事也太招眼了,他怕以后皇上会疑两家,这不,宋相递拜帖时,他都有几分犹豫和忐忑。 倒是关夫人满脸喜色,道:“公爷如今也是想多了,皇上要疑,也得是因为储君,可您看宋关两家,可有姑娘在宫中当皇妃或是王妃?便是两个侧妃都没有,从何疑起?” 一语惊醒梦中人。 定国公细细一琢磨,也觉得夫人此话有理,定国公府和宋家一样,是妥妥的保皇党,两家也没有女子入宫或和皇家结亲,理应不会让皇上顾忌,至于以后…… 待得以后,那又是以后才该谋算的事了。 第1100章 宋家来摘白菜了 宋致远登定国公府,自然是定国公亲自接待,乍一见面,两个年纪差不了几岁的中年男人就你来我往的彼此恭维寒暄了几句。 “……皇上一直在提,定国公正值壮年,却是撂挑子只干那养老的事,叫他好生无奈,都等着您递牌子谋差事。” 定国公笑呵呵地道:“我这是老喽,你也该知道,我一双老寒腿,入了冬就疼得慌,现在也是天天用艾灸熏着晚上才有好觉睡,不然那是整宿整宿都睡不着的。所以啊,为国争光效力的事还是多留给年轻后生。” “您这样说,倒叫我情何以堪?您可比我大不了几岁呢。” “这可不能比,你如今可是文臣里的一把手,国之肱股,皇上可是离不得你。”定国公笑着轻拍宋相的肩膀。 宋致远嘴角含笑,故作惭愧的摇摇头。 “走,你这大忙人难得来一趟,我这有五十年的陈酿曲酒,趁着这雪景尚可,你我喝上两盅?”定国公笑呵呵地说。 宋致远笑着拱手:“公爷盛情,自当客随主便。” 两人边走边聊,从府中园景,又说到京中各处景致,聊的全是吃喝玩乐,闲情逸致之事,国事却是一概不谈,倒也相谈甚欢。 来到赏雪用的暖阁,站在窗前看着这白皑皑的雪景,宋致远也不得不叹一声,即兴作了一首诗。 定国公捋着胡须笑道:“宋相不愧是状元出身,这文采斐然,老哥我是多有不及了。” 宋致远笑着谦虚两句,道:“您既是自称一声老哥,就别喊我宋相了,我字润之,您喊我的字就好了。” “好,老哥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正说着,门口传来些许动静。 “这煮茶烹酒的丫头来了,比不上你从皇上那得的好货,也试试哥这儿的。” 话音一落,便有两个丫鬟出现,带着一应物事,其后,又跟着一个打扮明雅的如花少女,那穿着打扮,明显有别于身穿丫鬟服的人。 宋致远眸光一闪,眼中带了笑意。 定国公则是嘴角一抽,夫人这是不是太明显了,便是看上了,也不是这样硬推的。 定国公眼角余光瞥见宋致远那带笑的双眼,及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心中微塞,这会儿,就有种对方想来摘白菜的嫌弃感觉了。 他咳了一声,板着脸道:“六娘,怎么是你来了。” 关姝妍进门先行了一礼,无辜地反问:“不是爹让我来煮茶的么?” 有笑意从定国公身后传来,关姝妍这才注意到被定国公宽厚的身形挡着的人,愣了一下。 “咳咳,既是来了,还不快快见过宋相爷?” 关姝妍红了脸,上前几步,双手搭在腰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小女拜见相爷,相爷福安。” “关六小姐免礼。”宋致远笑着抬手,又从腰间摘下一个羊脂白玉配递了过去:“小小见面礼,拿着玩。” 宋致远的东西,自然都是好东西,关姝妍脸红红的,也不敢接,看向老父亲。 “长者赐,不敢辞,多谢宋相。”定国公酸溜溜地道。 第1101章 过招 在关姝妍坐在功夫茶案煮茶时,宋致远和定国公的谈话已从闲情逸致上转到了国家大事上,两人仿佛突成了共识,也并不避讳关姝妍,直接说起了一些国策。 虽不至于保密,但在一般学子小官员里却是绝对听不到的,而关姝妍却是可听个十成。 宋致远虽是在和定国公论着国策,眼角余光却是注意着关姝妍,见她跪坐在案前,神色淡定,烹茶动作,行云流水,十分贵雅,对二人的谈话更是恍若未闻。 小小年纪,心性如此沉稳,宋致远不禁暗自点头,眼中笑意更深。 定国公也是个老狐狸了,瞥见宋致远眼中的满意和赞赏,不禁也瞥了一眼幺女,暗暗挺起胸膛,一派傲然,与有荣焉。 吾家有女初长成,吾家有女若珍宝。 关姝妍给二人奉上了茶。 宋致远接过嗅了嗅,又抿一口,道:“甘醇清香,关六小姐烹得一手好茶。” 关姝妍抿嘴浅笑,受宠若惊地道:“不过雕虫小技,不敢当相爷的夸。” “好就是好,国公爷有福气。”宋致远语带相关。 定国公便道:“润之就别夸她了,再夸,她可就得意得认不清自个了。六娘你下去和你娘安排一桌膳食,爹要好好招待相爷。” “是。”关姝妍福了一礼,又大着胆子问宋致远:“不知相爷可有忌口的食材?” 如此细心,宋致远眸中带笑,摇头道:“并无,贵府随意就好。” 关姝妍得了话,便又是一礼,从容地退下。 宋致远收回视线,对定国公道:“小丫头教养得很好,您和嫂夫人很用心。” 定国公难掩得意,却又故作谦逊道:“外人面前,自不能失礼,自己人跟前,却是个长不大的,都被我和她娘还有她的哥哥姐姐宠坏了。” “天之骄女,受宠自然,就是不知这样的好孩子,将来会花落谁家了。” 来了来了,试探着问他家大白菜可摘不了。 定国公道:“甭管花落谁家,这刁蛮性子还得再养两年,好歹也养一养心性,不然去了别人家,没得说我定国公府教女无方。” “国公爷太苛求了,我瞧着就很好,这年纪心性就很稳,便是我那已嫁到英国公府的次女,闺阁时也远不及她呢。”宋致远笑着道:“可惜了,我和夫人年岁已长,再无可能得女了,不然再得一个像你家小六娘的姑娘,也是我宋家之福了。” 从关六小姐到小丫头到小六娘,这试探,可以说很明显了。 定国公装傻,道:“相夫人年岁是长,你却是还在壮年,想要再得千金,大可以纳个如花美眷再生?” “噢,那也不用了,我做绝育了。” “哦,啥?” 定国公一口茶喷了出来,他听到了啥?啥绝育? 好你个宋润之,你逗我? 宋致远淡定地递了一面帕子过去,笑道:“吓到公爷了?这也没啥好震惊的,不过吃两幅绝子药罢了。” 定国公愕然的张大口,竟不是逗他? 第1102章 都是狐狸别玩聊斋 “你,润之你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定国公自己倒满了茶大口喝了,他表示被宋致远惊到了,得压压惊。 宋致远笑着道:“我已是有了双儿双女,也无意纳妾生什么庶子庶女的,我家夫人之前产子时伤了身体,我也不想有个啥意外,干脆找太医拿了副药吃了,从根本杜绝。” 定国公张了张口,道:“可这,不都是女人吃避子汤?” “避子汤也有伤身,还不如我自己吃了,一劳永逸。”宋致远淡笑道:“如此一来,便是以后哪天不察中了暗算,有人上门找我认爹算账,也有数了。” 定国公:“……” 你有病,竟是算到以后防着被当爹! 不过讲真,你也是真狠,对自己狠得下去手,一般人可想不到这一点,就是他也没想过。 “所以啊,我是不能再有什么千金了,好在我有两个儿子,以后还能给我讨两个像小六娘这样乖巧的儿媳妇,再生几个像小六娘这样乖巧的孙女。” 定国公:“……” 画小人儿都画出肠来了,痛快点,问我能不能割爱好了。 所以有时候和文臣打交道就是这样,一个事非要拐着去说,就不能简单粗暴点。 拐弯就拐弯,那就如你意。 定国公继续装傻,笑道:“那是,你那个长子如今拜在傅太傅门下,想必也是前途无量,如此俊才,以后也必定娶得如意佳妇。” “前途无量如今还不敢打包票,混个功名倒应也不难。” 好大的口气。 定国公挑眉道:“润之倒有信心。” 宋致远道:“长子么,总是对他寄予厚望的。如今年关也近了,待我那小子从书院放假回来,也来您这里请个好,您要瞧得上,就给指点他两句?” 一般年轻男子,岂会轻易上门,还不是奔着那意思去? 定国公嘴角一抽:“我一个武将出身的,让我指点他做文章么?润之你这是在拐着弯为难我。” “润之岂敢。”宋致远弯着眼笑道:“公爷您为人处世都是值得小辈学习的,您能指点两句,也是小子的福气,终生受益了。圣人也有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同一件事,总有不同的意见和不同的角度的,多方思量,也能学以致用,眼界也不会过于狭隘了。” 定国公瞪眼,宋致远笑得明媚。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大家都是狐狸,就别玩聊斋了,实在点,挑通眉眼,点到为止呗。 定国公轻哼,道:“你要舍得,就让他来呗,别的不说,让我看看他身体能扛不,毕竟身体才是本钱啊,尤其年轻人,更要体魄强壮,跟个弱鸡一样,连媳妇都保护不好,那可就没啥看头了。” “公爷此言有理,您武艺高强,不指望您传授他武功,传两套强身健体的拳法,学着也好。”宋致远眉开眼笑地道:“对了,我们宋家有座温泉庄子,种满了腊梅,景色不错,下次让我家夫人下帖子请了嫂夫人和小六娘去耍?” 定国公:“……” 滑不留手,果然很宋相。 第1103章 心急是有原因的 关夫人有些好笑的看着幺女在殷勤的忙前忙后,带着讨好和一脸的欲言又止。 “你这丫头,心里要是有话想问,就直接问,至于这样吞吞吐吐。” 关姝妍讪笑两声,走到关夫人身边坐了下来,搂着她的胳膊,笑道:“娘,宋相爷上我们家来是为何呀?” 关夫人笑着反问:“那你猜,他是为何呀?” 关姝妍娇嗔地道:“女儿若是知道,就不会问您了。” 关夫人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道:“宋相爷和你爹同朝,他上咱们家,要么是为了国事和你爹商议,要么,就是为私事喽。” “您这说了不等于没说嘛。”关姝妍表示对此回答不满。 “那你以为是什么?” “这……”关姝妍嘀咕道:“我哪里知道。” 嘴上说不知道,但心里,多少又有几分猜测,便是有贵客上门,还是男的,爹娘都不会让她亲自前去烹茶,可偏偏二人让她前去,那么她猜测是想让对方看看她? 她一个闺阁姑娘,让对方看她作甚,又想到自己的亲事还没有着落,便又大胆地猜前一分,难道爹娘是看上宋家? 关姝妍脑海里划过一个人影,又飞快地打住了,摇了摇头。 关夫人摸了一下她的头,嗔道:“不管对方上门来的目的为何,那都是你的长辈,以礼相待就是了,好歹你也喊宋相的长公子一声师哥不是?” 关姝妍笑着点头。 定国公走进来时,就看到母女俩在喁喁细语,眼底不禁浮了笑容。 关姝妍起身向老父亲行了一礼,就知情识趣的退了下去。 待她一走,关夫人就笑着把茶奉到了他手上,一手撑在炕几上,关切地问:“如何,宋相来家,可是为了咱们妍儿来?” 定国公呔了一口:“夫人可真是想得简单,怎么就断定堂堂一国相爷,上门来是为了儿女婚事了?” 不是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不是为了儿女婚事,那是国事?”关夫人皱起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难道还得再等等,还是没戏? 定国公看她脸上带了失望,便道:“怎么,你就这么看好宋家这小子,看把你失望的,跟丢了啥宝贝似的。妍儿还小呢,有啥急的,等及笄了再谈亲事也不怕,哪有当娘的这么急哄哄的要把心肝肉给推出去的。” 关夫人啐他一口,道:“我当然是恨不得把她留在家里招赘了,但这可能吗?这姑娘大了,留来留去留成仇,我这不是想趁有好的儿郎就先给紧着了。” 定国公不以为然。 关夫人又道:“你也别觉得不急,且看那几个王爷,为了拉拢得力的群臣,堂堂王爷妃嫔不惜用那下三滥的手段,便把一个总督拉到自己阵营。你觉得咱们定国公府,是没有半点被拉拢的底子?” 定国公府,可是代表着军权的。 “就拿万寿节上那事说,要不是宋家太夫人,指不定去那殿里的,就是咱家妍儿了。”关夫人声音极冷:“我想着,便是妍儿,他们也只会欢天喜地恨不得放鞭炮庆祝的。” 定国公脸上一黑。 第1104章 看准 储君未立,朝中几个王爷早就在角力了,随着皇上的年纪越来越大,他们的竞争也只会越来越厉害,现在一个周王为了拉拢闻家,便用些不入流的小手段把闻家绑到了自己的船上,焉知其他几个王爷会不会有样学样? 关姝妍翻个年就及笄十五了,年岁正好,家世更是出彩,父兄从戎,捏着军权的,那不是大助力是啥? 话再说回去,关夫人可不觉得那周王就是为了所谓的情字才会对闻大小姐出手,但凡闻大小姐不姓闻,他也不会干这样得不偿失的事。 没错,自打万寿节出了这事,皇上可是连范淑妃的宫里都不去了,对周王更是没几分好脸,这不就得了美人失了圣心么,不是得不偿失是啥。 所以啊,周王干的那事,是奔着闻大小姐去,但若换了关姝妍,他也只会乐见其成。 关夫人才不信那所谓的情深意切呢,不过是为了利罢了。 “还有一事,我隐约听见宋太夫人提了那么一嘴,太后娘娘有意明年为皇上选秀。” 要说刚才的话还没让定国公放在心上,现在这话,却让他真正脸色大变。 “便是选秀,关家也不至于在名单上。”定国公干巴巴地道。 关夫人苦涩地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妍儿正在年纪上,唉。” 定国公咳了一声:“行了行了,你也不必怕这怕哪的瞎想,人宋家是有那个意思,说是过些日子若是得了闲,下了帖子请了你和妍儿去庄子上泡汤泉。” 关夫人听了,顿时大喜:“此话当真?” “人家没这意思,我难道还自己瞎说不成?”定国公没好气地道。 关夫人一嗔:“这不是喜上眉梢吗?” 定国公又道:“便是有意,也先别那么高兴往外宣了,一天没交换庚帖,一天都有变数,最重要是皇上那关呢。” 关夫人顿时一敛,道:“妾身自是知道。” 不过再想到她和定国公说的,两家都没有姑娘当宫妃,皇上也不至于会忌讳成这样。 宋相府。 宋致远也和宋大夫人在说着此次公府之行。 “……年岁虽小,但心性却是颇沉稳,确是不错。”宋致远捧着热茶,对宋大夫人道:“你闲了就下个帖子约了关夫人她们上梅庄那泡泉,待肃儿放假回来,就让他上定国公府,让定国公见一见。” 宋大夫人也没想到宋致远对关姝妍评价这么高,讶道:“相爷这就是看准了,不再看别家了?” 宋致远道:“母亲身体不好,能定就定,左挑右选反倒挑花眼,国公府嫡女,也堪配肃儿了。” 宋大夫人一默。 “若是明年当真要选秀,只怕更难挑了。” 宋大夫人眼神一凝,道:“既相爷也觉得不错,妾身就约了关夫人看梅赏雪。” 宋致远点点头,又道:“另有一事,祭祖时,宋家家规会添一条从明年起男人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你也要心中有数。” 宋大夫人愣住了。 第1105章 帝允 宋慈也从宋大夫人那边得了消息,说是两人都看准了定国公府家的幺女关姝妍,准备接触几下,待得肃儿放假回来,再让两个小的见一见,没有抵触的话,这事便会定下来。 “两家虽是都透了意,但也别太张扬,以免亲事不成,反两家失和便是不美。”宋慈对宋大夫人道:“女儿家矜贵,也都是精心教养出来的宝贝,咱们作为男家的,身段放低些是没错的,毕竟是求娶人家的千金呢。” 这是在暗暗警告宋大夫人别太摆谱呢。 宋大夫人略有些郁闷,她又没说什么。 “母亲您放心,媳妇知道的。” “嗯,翻个年,肃儿也才十六,先定亲,也不急着成亲,想来定国公府也是一样的,不舍得姑娘想留两年也可以理解,你也不必着急,真说定了,他们想留就留。” 宋大夫人笑道:“媳妇还以为母亲想急着抱重孙才是呢。” 宋慈道:“急没有用,孩子年纪小,太早成亲生子,心性都不算太成熟呢,迟一两年没事的,身子骨也养得健壮,孕育出来的孩子更健康,生孩子的时候也不至于受苦。都是女人,咱们走过的路,吃过的苦,就别让孩子也受一遍了。” 宋大夫人讪讪,明明说着喜事,可总觉得婆婆在单单打打。 又过得几天,宋大夫人想着打铁趁热,下了个帖子去约关夫人母女去赏梅泡汤,短短的相处两日,彼此算是挑通眉眼,心下有了默契,只等宋令肃也上个门,宋大夫人就会再次约了关夫人,直接挑明,然后请媒人上门,这事基本就是这么定了。 两家接触的事,也没偷偷摸摸遮遮掩掩,明眼人一看,心里也有点数了,不然往日两家没啥联系的,忽然就这么亲密去庄子泡汤泉,不是为儿女亲事谁信? 就连宫里的楚帝也得了消息,好奇的问起宋致远,是有意关家女? 宋致远瞥过去,眼神一副您堂堂天子,是不是太八卦了的眼神。 楚帝眨眨眼:“……” 朕是关心侄子不行? “也是听夫人说起,家母对那小姑娘颇有好感,很是投缘。”宋致远想了想,问:“您觉得关家如何?” 楚帝眉梢一挑,道:“朕说不好,你就不择这亲了?” “天下女子多的是,臣从来无意吊死在一棵树上。” 楚帝笑出声:“说得自己很多情似的,这么多年,还不是只有顾氏一个?” 宋致远道:“要作的事太多,没空应对莺莺燕燕。而且,年纪大了,应对得多,伤身。” 噗。 楚帝放下刚拿起的茶盏,道:“你这是在暗示朕少往后宫里钻?” “臣不敢,臣可不想楚家老祖宗跳出来指着臣骂是佞臣。雨露均沾,替皇家开枝散叶,是皇上必须做的。” 字拆出来他都懂,可从这家伙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感觉自己成了那啥马呢? 楚帝轻哼,道:“姨母觉得那小丫头好,那就定下来呗,难得老太太也有喜欢的小姑娘。” 宋致远心中松了一口气,刚要说话,却见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噗通的跪下,惊惧地禀:“启禀皇上,太后娘娘忽然晕倒了。” 楚帝打翻了手边的茶盏,腾地站了起来,满脸寒霜。 第1106章 宫中生变 太后娘娘忽然凤体不适,可是满宫皆惊,毕竟自楚帝登基以来,这位最尊贵的女人可谓事事顺遂,终日养尊处优,只管吃好喝好玩好,除了偶感小风寒或是消化不好,却是鲜小生大病的。 没办法,太医院的专侍太医可是一日数次过问太后娘娘当日凤体如何,吃了多少东西,喝了多少汤汤水水,便是睡觉翻了几次身都是要过问的,这自然都是慈宁宫近身侍候太后娘娘的宫婢太监的活,都是记得仔仔细细的。 而太医,则是根据当日太后娘娘的凤体情绪开补方子,春日要祛湿,夏日要防中暑,秋日免秋燥,冬日避寒凉,别说一年四季,一季中的方子也都是根据太后凤体每日变化,保管把太后娘娘服侍得舒舒服服的。 如今,太后好好儿的,忽然就晕倒了,别说慈宁宫所有服侍的人都战战兢兢,感觉后脖子发凉,就是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如临大敌,觉得死神的镰刀近在咫尺了。 你说这人日日都无所忧的,咋说晕就晕了呢? 楚帝寒着脸来到慈宁宫的时候,皇后和一众宫妃早已赶到,有几个胆小又或是做戏的宫妃哭泣起来。 “母后好好的,谁在那哭,皇后,还不把人叉下去?”楚帝顿下脚步,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眸射向那哭泣的方向。 哭声顿时一顿,公孙皇后向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把那几人给拖了下去,求饶声立即再度响起,又逐渐远去。 所有人都知道,那几个宫妃,只怕是在冷宫度日了,其余人不禁都收起哀戚,只留担忧和关切。 太后娘娘只是晕倒,而不是殁逝,还不到哭的时候。 楚帝入了慈宁宫的寝宫时,鲁医正正在领着太医们诊治商议脉案,见皇上进来,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楚帝也没叫起,径直走到凤床前,见平日里脸色红润的汪太后此时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的躺在凤床上,要不是胸口在微微起伏,他都以为人不在了。 楚帝心里升起一丝强烈的恐慌,这种慌,比自己不好了还要慌。 他想起当年落难民间的时候,母子二人所受的难,闹饥荒那年,他们几乎饿死,母后仍把那一口清若水的粥汤给他灌下,自己却是饿得晕过去,那会儿也是像现在,气息极弱。 “母后,您醒醒。”楚帝拿起汪太后的手,感受到手的温度,不禁轻轻的摩挲了下。 他莫名的想起前些日子宋致远的问话,知道父母不好了,是个什么心情? 楚帝强行压下心口溢出的酸涩,瞪向鲁医正:“怎么回事?太后娘娘的凤体你们都是心中有数得,是因何晕厥,怎人还没醒,可是中毒?” “启禀皇上,臣等尚未查出病因,但初步诊断,娘娘并未中毒,具体仍得诊治。” 楚帝寒着脸,喝道:“限你们一个时辰之内把太后娘娘救醒,不然朕要尔等人头落地。” “臣,遵旨。”鲁医正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 第1107章 各方反应 慈宁宫生变,皇宫里是整个戒严,尤其是慈宁宫,甭管汪太后是不是中毒,先把满宫里服侍的人给控制住了,一切等太医诊断出病症再说。 有消息灵通的,出了宫,立即吩咐家里人,暂停大闹喜庆的事,放浪形骸的更不许做,毕竟太后娘娘情况未明,这会儿若是触了皇上的霉头,怕是会连累一大家子。 闵亲王府。 姬太妃得知了消息,偷着大笑三声,姓汪的也有今天,当浮一大白,当下让人悄悄的温了一壶黄酒,自斟自饮。 闵亲王听了消息,眸子半眯,嘴角似笑非笑的,嘀咕一句:“他倒是走运了,却不知知道老娘给他承了罪,又会是怎样的表情。” 跪在他面前的人道:“王爷,可要扫尾?” “有何好扫的,我可没下毒,能查出什么来那也是命。再说,我也不过是个转手人而已。”闵亲王浑不在意,道:“了不起就去天牢走走。” 心腹默然。 闵亲王妃却是让侍女取来大衣裳,再让人往宫里递牌子,太后病了,她这做儿媳的,自当进宫侍疾。 没错,侍疾,按规矩来,汪太后这做嫡母的,才算是正经婆婆,她是要侍疾的。 姬太妃听说了闵亲王妃的吩咐,气得把一壶刚温好的黄酒给砸了,好个夏氏,这是当她是死人不成,真是天生来克她的,专门扎她刀。 夏至洋行,真正的楚泽看着天空洋洋洒洒的雪花,脸上表情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开始了么。 他叹了一口气,道:“趁着还有时间,你走,这京里,也待不住了。” “郎君,我不走。” “不走,是要陪着我死么?你也该知道,不管如何,我都只会是被推出去的那颗废棋。”不管是楚泽还是夏侯哲,都是自己来承。 商媚娘抬起头:“郎君……” “票号里存的银子,足够你隐姓埋名过一辈子,想来他也不会介意,去。”楚泽转身,走进厢房内。 商媚娘跪在地上,嘤嘤哭泣,任由雪花将她湮没。 宋家。 宋慈差点就没端住手中的药碗,看着宋致远愕然地问:“娘娘晕倒了?这好好儿的怎会这么突然?” 宋致远脸色也有几分沉重,道:“儿子不便在后宫久呆,暂且也不知病因。” “给我准备冠服,往宫里递牌子,我去探望娘娘。”宋慈有点坐不住。 宋致远连忙道:“娘,您不用急,现在宫中情况未明,您贸然进宫,也只会添乱,还是等娘娘情况明朗再说。” “相爷说得对,您自己还在捧着药碗呢,怎可乱跑,这要是也传了病气,反而不美。”宫嬷嬷也劝道。 “宫嬷嬷说得对,娘还是先等等,待得娘娘清醒了,再递牌子也不迟。”宋致远道:“太后娘娘忽然病下,这慈宁宫也正在戒严呢,您去了,也见不着太后娘娘的。” 宋慈听了也只得按捺下来,叹了一口气道:“那就依你的,宫嬷嬷,扶我到小佛堂里,我给菩萨上柱香。” 她可得求一求菩萨和不知躲在哪的原身老太太,得保佑汪太后这条金大腿长命千岁啊! 第1108章 难兄难弟 太后娘娘病下,这可是天大的事,各家各户都盯着宫中的消息,宋慈也不例外,太后可是她的闺蜜大后台呢,自然更关心。 相府的消息素来灵通,在得知砍了两个太医后,汪太后醒是醒过来了,只是人极度虚弱。 宋慈吞了吞口水:“砍了两个太医?” 宫嬷嬷道:“这要是一直不醒,可就不止两个了。” 宋慈沉默不语,捏紧了手中念珠,此时她是深深地感受到了古皇权的霸道和强横,皇权之下,一切都显得那么渺小,人命如狗。 “往宫里递个牌子,既是娘娘醒了,怎么也得进宫去问候一二。” 宫嬷嬷摇头道:“便是醒了,也不会见外妇的,如今太后娘娘这病因还没查明呢,又是在病中,皇上肯定不会让人打扰了娘娘静养。” “见不见是一个事,该递的还得递。”宋慈叹道:“我这垮了,她也跟着倒,你说,咱们这是犯了什么小人?这还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出了这事,愣是年都过不好了。” 宫嬷嬷也跟着叹气,太夫人这养了这么些日子,身体是一直都还不见好全呢,可拖得长了。 “您也别想太多了,太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又有太医们照看,肯定会很快好起来的,倒是您,还得多保重自己才是。” 宋慈看了一眼自己枯瘦如鸡爪子的手,道:“我有多注重养生,你也看到,奈何身体就是不争气啊。” 宫嬷嬷有点无奈。 “啊啊啊。” 宋慈听到婴儿咿咿呀呀的叫声,顿时把满腔的郁闷不快都给抛开了,满脸笑容地道:“我们旦哥儿来了,快让进来,莫让外头的风给吹着了。” …… 皇宫。 楚帝的脸色极是难看,短短一日时间,宫里就不知添了几条冤魂,冷宫里又多了几个新人,这都是因了太后娘娘病倒,现在还寻不出真正的病因。 宋致远道:“您且放宽心,既然太医说不是中毒,那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母后身体素来不错,太医一日数问,忽然就呕吐腹泻还流鼻血,太不寻常了。”楚帝觉得这不合常理。 宋致远沉默着道:“太后娘娘,也上年纪了。” 楚帝眼神一厉。 宋致远仿若未察,叹了一口气道:“便是家母,这次一病,也养了这许久,精神仍未养回来,时不时的胃口也不开,用她老人家常挂在嘴边的话说,她老了。” 楚帝听着心头一哽。 你这安慰,还不如不安慰呢,明着说大家都是一样的,难兄难弟。 宋致远又道:“臣着人请了陆家那位不悔大师前来替家母扶脉,皇上若是不嫌,若那会儿太后娘娘也未见好,不妨也让大师给娘娘扶个脉?” 楚帝有些讶然:“杏林世家那个陆家?” 宋致远点点头,又掰着指头说:“若无意外,不日便到。” 楚帝未置可否,也不说见,还是不见,反正有个宋慈在,先看看那个有什么本事。 宋致远也知道分寸,亦不强推,毕竟是外人,便是个和尚,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能进宫给最尊贵的人请脉。 第1109章 王爷们:委屈,但不敢说! 宋致远陪着楚帝前往慈宁宫看望太后,理由是,宋慈逮着他在家就过问太后娘娘的凤体,又进不得宫来,只能他这边看望了,再回去告知她老人家。 楚帝心中一暖,道:“老太太自己也病着呢,还忧心母后,这怎么能行?你回去让她老人家好生静养,等母后好些,定会宣她进宫说话。” 宋致远点头应下。 两人来到慈宁宫,好家伙,这热闹的。 宋致远不由再后退一步,瞥向楚帝,只见他的脸黑成了锅底,怒气隐隐勃发。 但见慈宁宫里,各个王爷都带了王妃前来,还有小孩儿,美其名为尽孝侍疾,实际是为何? 不必说,懂的懂。 让楚帝恼怒的是,他们这拖家带口的过来,吵吵闹闹的,屁大的小屁孩懂个屁的尽孝,只会哭闹,他们却还是带了。 这样吵闹,汪太后还能静养吗?闹都闹得脑壳疼。 偏他们还语带讥讽,你来我往的打机锋,好不热闹,这哪里是侍疾,唱大戏还差不多。 “你们都在干什么?”楚帝冷着脸呵斥。 众人这才察觉到楚帝来了,呼啦啦的跪了一地,七嘴八舌的说着父皇吉祥。 “谁让你们过来的,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打扰了母后的清净,你们担得起吗?” 孝王抬起头来,道:“父皇,儿臣等忧心皇祖母,恨不能以身替病,特前来侍疾,请父皇明鉴。” “你堂堂的男子如何侍疾?你自己还要下人伺候穿衣呢,你是会喂汤还是会擦手了?还侍疾呢,别添乱就好了。”楚帝冷冷地驳斥。 其余几人听了,垂着的眼眸不禁染了笑意,该,痛快。 孝王脸色发白,瑟瑟发抖,不敢辩驳。 宋致远心想,果然谁的娘谁心疼,皇上也不例外,在他心里,谁都比不过汪太后在他心里的地位,儿子也不行。 还有,皇上真是门儿清,没被所谓的孝心给迷了眼,还知道论侍候,干惯此道的下人最体贴。 嗯,很理智。 公孙皇后从寝殿内疾步走出,身后跟了几个宫妃,见地上跪了自家崽子,都脸色变了,跟着跪了一地。 “都下去,不许来慈宁宫打扰了母后的清净,也不许你们打着侍疾的旗号来做戏表演给朕看,论侍疾,你们加起来都不如一个宫婢能干。母后这边,皇后看顾即可,对了,让柳美人辅助你,她出身武将之家,体魄好,精神头也好,比你们能折腾。至于你们,多在宫里抄经替母后祈福,就是你们的孝心了。” 这话,犹如几个大巴掌扇在众妃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的,却是半点不敢唱反调,只唯唯诺诺的称是。 “皇后你贵为一国之后,当以母后为重,岂能任着这些人胡来?若再有前来扰了母后清净耽误母后养病的,一律禁足论处。” 公孙皇后匍匐在地请罪。 “都麻溜给朕滚蛋!”楚帝重重的哼了一声,甩了一下袖子,走进寝殿,宋致远紧跟其后。 众人面面相觑,委屈得不行,他们身为孝子贤孙,还不及宋相的地位呢。 第1110章 哀家和阿慈真是倒霉催 汪太后躺在凤榻上,半阖着眼,不施粉黛的脸全是蜡黄之色,一双眉拢起,这才一日,她的双鬓就添了几缕银丝,看起来极是虚弱。 “母后。”楚帝的声音放得极轻。 汪太后的眼皮掀了掀,整开眼来,虚弱地开口:“皇帝来了。” 声音粗嘎如同被砂砾磨过。 楚帝心疼极了,道:“儿臣来了,润之也来了。” 宋致远上前一步,跪在凤榻前行礼:“臣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汪太后扯了扯嘴角:“润之怎么也来了,起身。” 宋致远站了起来,看着汪太后道:“家母挂心娘娘您,一时也未能进宫探望,心里亦是放不下,便是遣了臣前来看望娘娘,还望娘娘千万保重凤体,早日康复。” 汪太后心中一暖,道:“你们有心了,阿慈……咳咳。” 连翘连忙扶起她顺了顺后背,拿了帕子轻轻的掩住她的口。 汪太后咳得厉害,喉咙都是赫赫作响,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一般,看得楚帝和宋致远一阵心慌,连忙宣太医。 鲁医正亲自走进来,又是把脉又是顺气,忙得不轻。 待得汪太后不咳了,连翘拿开帕子,眼睛看到一点红色,脸色唰地白了,下意识地把帕子捏在手心。 她快,却是没瞒过楚帝和宋致远的双眼,两人均是眼神惊惧,心中大变,只是两人都是上位者,在汪太后面前,愣是不崩于色。 鲁医正此时道:“皇上,太后娘娘病体未愈,不宜激动。” 汪太后喝了一口水,靠在连翘身上露出个苦笑,恹恹地道:“哀家也老了,不中用了。” 说病就病,还不是上了年纪的缘故。 “母后。”楚帝皱眉,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道:“您别想太多,不过是小伤寒,秋冬许多有年纪的老人也得,养着就好了。” 他说着,看了宋致远一眼,后者也道:“没错,太后娘娘且要放宽心,家母也是这般,现在也在养着呢。” “哀家和阿慈真是病也病一块去了,她没好全,哀家也跟着一块病,唉,好事咋轮不到咱。” 楚帝和宋致远相视一眼,道:“自然是有好事的,润之眼看着就要娶儿媳妇了,人选都定好了,等他家长子成亲时,您要是有那闲心,朕陪您一起去讨杯喜酒喝如何?前提是您得养好身子喽。” 汪太后果然露了几分欢喜,道:“当真?哎呀,如此一来,阿慈也是快要当曾祖母的人呢,极好,极好。定了哪家的?” 宋致远笑着道:“还没完全定下,想着让两孩子见一见再定,好叫娘娘知道,是定国公府家的幺女,家母对她极是喜欢。” “阿慈看中的?”汪太后咧了一下嘴,道:“既是她看中的,那定是好的,她的眼光素来好,咳咳。” “母后,您快别说了,歇着。”楚帝心疼地亲自扶着她躺下。 彼时,有一阵药香传来,却是汪轶诚这孩子领着海公公及宫婢走了进来,看到楚帝他们时,连忙跪下行礼。 第1111章 感同身受 汪轶诚这小承恩侯是真正来为汪太后侍疾的,小家伙得知汪太后病下,吓得不轻,连晚上都是在慈宁宫寝殿的门口睡的,守了汪太后一夜。 如今又为汪太后看着宫婢熬汤药,熬好了马上拿过来。 汪太后看着小家伙眼皮下的青黑,不感动那是假的,这两年也算是没白养了这孩子,多少也养出了舔犊之情来。 “你年岁还小,哀家这边不用你来侍候,回去陪着五皇子读。”汪太后哑声道。 汪轶诚道:“我向先生和殿下都告了假的,殿下也想来的,只是……” 他小心地看了楚帝一眼。 楚帝:“……” 他成恶人了? 楚帝咳了一声:“太后娘娘怎么说的,你听着就是了,你小小年纪也不会服侍人,有这孝心就够了,母后和朕都是知道的。” 汪轶诚嘀咕道:“小子无所谓您和太后姑婆知道,只是想看姑婆好起来。” 楚帝瞪眼,原本是个胆小的小子,咋养着养着,就憨起来了,都跟谁学的? 噢,隔壁这家的教养。 楚帝瞥向宋相,一副怎么教孩子的眼神。 宋致远:“” 要不是场面不对,真想吐个槽,人是您和太后娘娘塞过来的。 “娘娘是会好的,倒是你身子骨还小,该学习就学习,读好书了,就是对太后娘娘最大的孝心了。”宋致远看着汪轶诚道。 宋相的话,不能不听。 汪轶诚犹疑了一会,道:“我看姑婆喝了药就走。” 汪太后嘴角勾了下,任着宫婢喂药,那苦,都让她的脸挤成一块了。 药喝罢,她和楚帝他们说了这么久的话,已是累极了的,又再度昏昏欲睡起来。 楚帝等人也不敢打扰,退了出去,召了鲁医正到偏殿诘问:“母后缘何会咳血。” 那丝血红,直让人胆战心惊。 鲁医正满额是汗,跪了下来:“启禀皇上,太后娘娘此症来得急又猛,肝燥脾虚,肺热阴虚,这……” “朕不想听你打官腔,朕只要看到母后好起来,若是治不好,你这个医正,也别想着荣退了。”最后的那几个字,可以说带着浓厚的威胁了。 鲁医正满嘴苦涩,也不敢说不,只是匍匐在地道:“臣必定竭尽所能。” 当太医就是这样的,看着很荣光,但其实都是走在钢丝上,毕竟知道的秘密多,能不能安然活过都难说,能荣退,那更是天大的福运了。 楚帝甩了袖子,走了出去。 宋致远同情地看了鲁医正一眼,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鲁医正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用袖子擦了一下额上的汗,叹了一口气。 楚帝背着手看着黑沉沉的天空,胸臆间一阵压抑,转过头看着宋致远,道:“平日里嘴说个不停,这会怎么就成闷嘴葫芦了。” 宋致远道:“说什么都觉着苍白,不如不说。” “你!” 楚帝指着他,半晌又放下来,叹了一口气,声音带了点颓丧哀戚,道:“朕是明白你当日为太夫人病倒而忧心的心情了。” 面对亲娘的生老病痛,只觉无力和沉重,心如刀割。 宋致远默然,陪着他站在台阶上,看着天空,道:“云终是会散的。” 第1112章 反派的怀疑 宋致远从宫中回府,换了大衣裳就去了春晖堂,见宋慈和旦哥儿在玩耍,便在旁也逗弄了一下小儿子,这才让奶娘抱了下去。 母子各执了一盏茶坐在罗汉床上,轻声说着话,这说的自是汪太后的病。 “咳血了?”宋慈震惊不已:“怎会这么严重,太后娘娘的身体素来很好。” 宋致远叹道:“太后娘娘也上了年纪了,比娘您还年长四岁,今年也六十有三了,这病来如山倒,是神仙都没法挽救的事。” 宋慈沉默,这确实是,一如她自己,明明内心是个能扛能打的大姑娘,可现实却是行将就木的老太太。 老病,无药可救。 长生不老那都是吹出来的,不可信。 “那是能养好的?”宋慈小心地问:“皇上应该不会坐以待毙的,会张贴皇榜广邀天下神医共诊不?” 宋致远笑着摇头:“倒还没到那地步,太后娘娘也并不是一直昏迷不醒,现在人醒着,自是好诊治,若是一直不好,那兴许就会依娘说的那般,张贴皇榜了。” 宋慈立时念了一声佛。 宋致远又说:“还有一事,皇上在太后娘娘跟前说了咱们为肃儿择亲的事,儿子也和太后娘娘言明了,看中了定国公府六小姐。” “嗄?”这么突然? 宋致远又把说起这事的经过给说了一遍。 “你这一说,咱们不定也得定了,可万一两个小年轻没看上,八字也不合,这岂不是自打嘴巴?” “若是八字不合,自然不定了,谁都不会有异议的,倒不必在意。” 宋慈道:“这你和你媳妇说一声,眼看着年关近,肃儿放假回来,就让两人见见,两家真有那缘分,就定下来。” 她其实也怕两家结亲会引皇上忌讳,现在非但在皇上跟前过了明路,连太后这边也过了,算是无后顾之忧了。 现在就只等水到渠成了。 …… 悠然苑。 白水莲看着儿子咿咿呀呀的流着长长的哈喇子,心一阵烦躁,让人抱了下去,皱着眉问泉妈妈。 “泉妈妈,老爷最近是不是来得少了?” 泉妈妈瞥过去:“姨娘难道现在才察觉?” 白水莲心头一梗,语气里带了丝怨怼,道:“妈妈也不必以这种讥诮的语气与我说话,大家都是坐在一条船上的,船沉了,我不好,妈妈也好不了。” “你错了,你不好,我还能走。” “你!”白水莲气得胸口上下起伏,磨着后槽牙道:“妈妈就不怕我不管不顾的把一切说出去吗?” “你不舍得的,想想婉小姐,你舍得?” 白水莲咬着唇,眼眶里涌上眼泪,幽声道:“妈妈是对我失了耐性吗?老爷不来,又不是我的错,我还能把他拴在身边?再说了,他来不来,有什么所谓,我们又不能做什么。” 现在的日子,一潭死水一样。 泉妈妈却是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道,双眉拢起:“他来不来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为何忽然不来。” 白水莲一愣。 泉妈妈转过身来,看着她道:“我怀疑的是,是不是宋相查到了什么?” 第1113章 试探一二 乍听到泉妈妈的猜测,白水莲脸色一变,想也不想的就道:“这不可能。” 泉妈妈似笑非笑的的看着她,不可能吗? 若是不可能,怎么忽然的,宋致庆就不来悠然苑了,便是来了,坐不了一刻钟就匆匆离去,要说一个男人变心,也不是一下子就变这么冷漠? 必定是发生了一些她们无法掌握的事,可惜这府里的人太难收买了,能收消息的人也没几个,便是有,也都是没什么重要的信息,真正有用的,那是一概没有。 怨只怨白水莲不够得宠,人缘不够好,宋致庆也不够给力,不然但凡他厉害些,也不至于跟个睁眼瞎一样只凭猜想。 白水莲轻轻的咬着唇,道:“如果他真的查到了什么,为什么就没有半点动作?你看这个院落,吃穿用度一概没落下,便是小五落成如今这样,也都不缺半点用度,反是增了。” “难不成短了这个院落的用度,才叫是有动作?短了姨娘用度,那都是小家子气的做法,更别说还是有子傍身的姨娘。这个相府的主母若是那等人,那相府也不必受了主子重视了。”泉妈妈鄙夷地道。 白水莲抿了抿唇,哼道:“妈妈倒是心里门儿清,那缘何我们仍安生着?” “所以我这不是怀疑?”泉妈妈眯了眯眼,道:“若是当真查到了什么却忍而不发,那就是想利用我们钓鱼?” 白水莲眼仁骤缩。 泉妈妈看她如此表情,眼中划过一丝不屑,摇摇头,再看向窗外,捏了捏拳头。 在白水莲看不到的角度,她的眼中也换上了一种担忧,有些茫然。 主子没有半点示下,她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尤其是在若有若无的监视下,一旦有动作,那就是自寻死路。 “若是我们被弃了又该何去何从?” 白水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泉妈妈的身子微微一震,转过头道:“何去何从?姨娘不也是有退路的么?这个相府,你要是藏得好狐狸尾巴,既有一对儿女傍身,怎么也有埋骨之处,所以你也不必慌。” 白水莲轻笑,讥道:“你刚才还说我们似有败露之像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泉妈妈垂了眸,道:“这就得试探一二了。” 白水莲眼神疑惑,怎么个试探? 泉妈妈走了过来,道:“待老爷来了,用你的手段留住他。” 白水莲有些懵,却见泉妈妈抬起手成劈刃,不禁瞳孔一缩:“不……” 手刃落颈。 白水莲软软的倒下去,在意识消失之前,她在心里禁不住破口大骂,贱人,用什么法子不可,非要劈她遭这样的罪?脖子不疼的吗? 泉妈妈把她抱起来放到榻上,嘀咕道:“真实的远比做戏的来得更自然。” 把人放好,她才做出惊慌失措的冲出门外,吩咐小丫头;“快去请了老爷来,姨娘厥过去了。” 亏得宋慈不在场,要是在场,她怕是会吐一句槽:晕倒了就去请大夫,请男人来,难道给她渡口气就能好吗?也不嫌臭。 第1114章 聪明人如沈氏 接到悠然苑传过来的消息时,宋致庆正在和沈姨娘说话。 沈姨娘眸光一闪,看着对面并没有动弹的人道:“老爷,您是不是该过去瞧瞧?” 宋致庆有几分不自在,嗯了一声。 沈姨娘挑眉,这有点反常。 三房一妻两妾,其实最受宋致庆宠爱的,应该算是白水莲那莲花一样的人儿,他的态度也是这样表明的。 至于自己,后来的,还在新鲜期,当解语花一般了。 可近来这些日子,宋致庆来墨韵居的时间多了,便是晚上不留主卧,也都在东厢房里住下,去悠然苑的的次数却是肉眼看见的少了。 沈姨娘有自知之明,可不会觉得是因为自己怀里揣着个宝贝疙瘩,才引得对方重视前来相伴,必定是因为别的事。 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两人吵架了,瞧着也不太像。 沈姨娘兀自沉思着,宋致庆自己也是左右沉疑,自打老大在他面前敲打过后,他这心里就落了一根刺,总忍不住去想,白水莲是不是真的和他最初所见的一样清白,还是戴着一张他看不穿的面具。 如果是,那她这个面具又戴了多久? 宋致庆有些慌,若白水莲当真是那什么余孽安插过来的奸细,这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会不会把他当谋逆论处? 便是带着这些疑虑,他才不敢去悠然苑,纵有逃避的姿态,又有想等宋致远拿出实质证据的意思。 “老爷?” 宋致庆回过神来,抬起头啊了一声,站了起来道:“那你歇着。” 沈姨娘起身,陪着他走到门口,目送着他出了院门,便搭着贴身丫鬟彩云的手回了屋,想了想,又道:“取了大氅来,我去寻夫人说话。” 彩云看了看天色,道:“姨娘,这眼瞅着就要下雪了。” “没事,小心走着就行。”沈姨娘摸了摸腹部,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鲁氏正和宋如薇说着话,听得沈姨娘过来,便看了一眼南窗外的天色,让丫鬟掀了帘子。 沈姨娘扶着丫鬟的手走进来,刚要行礼,就被鲁氏免了。 鲁氏嗔道:“你是双身子的人,就莫要多礼了,仔细伤了孩子。” “夫人体贴妾身,我也只有感激的份,却是礼不可废。”沈氏双手搭在腰间,浅浅的行了一礼才起。 鲁氏也有些无奈,让丫鬟扶了上坐,又吩咐砌了桂圆茶给她。 宋如薇也给沈姨娘行了一礼,也不打扰两人说话,退了出去。 “眼看着天色见沉,你怎么过来了?万一中途下雪可怎么办?”鲁氏关心地问。 沈姨娘道:“丫鬟仆妇都跟着呢,真要是下雪了,差人去取了雨伞抬了软轿就行。” “那也不能大意,这才堪堪的坐稳胎呢。”鲁氏看了一眼她的腹部,叹道:“你要是个有福气的,保佑这一胎是个男娃儿,将来你也有个依靠,洲儿也有个亲兄弟帮衬了。” 沈姨娘手放在腹部上,笑道:“是姑娘还是哥儿,妾身都喜欢,都是夫人的孩子,都指望着夫人教养呢。” 鲁氏听了,心下又有些叹息,论聪明,只怕自己也不如她。 第1115章 妻妾推心置腹 沈姨娘和鲁氏说了一会儿女经,这才把话题转到了宋致庆的身上。 “刚才悠然苑遣了人来,说是白姨娘厥过去了,要请老爷过去。” 鲁氏喝水的动作一顿,嘴角勾了一丝讥诮,道:“请了老爷去,他是会医还是灵丹妙药,不过也对,对于白氏来说,理应是灵丹妙药来着。” 沈姨娘端着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也不接这话,只道:“想来夫人也知道,老爷这阵子常去我那里,和白姨娘似是闹了脾气了。” 鲁氏自然知道,她却是乐见其成的。 女人就是这样,对于第一个插进夫妻间的女人是恨到了极点,可有了第二个,第三个就是麻木和无所谓了。 所以鲁氏对沈姨娘也没有什么恶感,尤其沈姨娘进门以后,对她颇是恭敬和顺从,也对薇儿用心教了好些一般教养妈妈不知的规矩礼仪,受人之好,鲁氏对沈姨娘自然没有恶感。 而为了分薄白水莲的宠爱,她当然乐见宋致庆对沈姨娘好,就图个心里痛快也爽啊。 “吵嘴闹脾气倒不太像,也没听见那边传来消息。男人么,喜新厌旧是正常,她也是知道这点,才会用这一招把人勾过去。”鲁氏讥笑。 沈姨娘不语,浅浅的抿着桂圆茶。 鲁氏自觉失言,连忙补救,道:“我也不是讽刺你的意思,就是老爷是个什么人,我心中有数。你么,也是个聪明人,如今也是双身子的人了,你年纪也不小,也甭管白氏那边闹什么幺蛾子,正正经经的养好胎,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正理。” 这番话,也算是推心置腹了。 沈姨娘心下微暖,笑道:“夫人体贴,我领这个情。夫人所言,我也知道好歹,自会小心照顾这一胎。夫人把我当家里人看,那么我也想和夫人说几句心里话,若是惹了您不快,还望夫人原谅我这一遭。” 她说着又站起来行了一礼。 鲁氏眉心一跳,道:“你有话直说就是了,行礼作甚。” “我知夫人不喜白姨娘,也觉得白姨娘的手段不入流故而也不上心,可若是闹得难看,终究是夫人脸上没脸,叫人看了笑话去。”沈姨娘看着鲁氏微变的脸色,道:“夫人也该知道,我入了这相府,又是老爷的侍妾,凭了我的品阶,这宋家族谱上,总会有我的位置的。” 鲁氏手指微微蜷曲,贱妾不上族谱正常,可沈氏却是正儿八经的七品女官出身,皇上所赐,是贵妾,换了那寻常小百姓,怕是能有平妻一样的说法,所以她这话还真不是口气大的说。 知道这一点,鲁氏眼中神色复杂。 “我说这番话也不是要挑衅夫人或是要炫耀,就是想和夫人说,我既入了这族谱,是三房老爷宋致庆的侍妾,那么我就是三房的人。” 沈姨娘满脸真诚,表着心迹:“不管夫人相信与否,我是真心实意的盼着三房好的,老爷好夫人好,我们这做侍妾的,甚至将来的庶子女,也才会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是清楚明白的。” 第1116章 不如一个姨娘明白 一个人说话是不是出自真心,从眼里就能看出来,鲁氏人有缺点,但到底也当了几年官夫人,沈姨娘这番话是真是假,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鲁氏嗔道:“你看你说的这么严重,难道夫人我是认为你那搅家精,就盼着我们这房不好过么?” 既然当了宋致庆的妾,除非宋致庆写了放妾书,不然沈氏这辈子都是被捆在宋致庆身上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不明白? 沈氏自己若不是个聪明的,也不会混出一个七品女官来,所以她自然清楚自己好是系在什么基础上。 沈姨娘笑着道:“我这不是怕着夫人钻了牛角尖,反被蒙蔽了双眼么?” “此话怎讲?” “夫人瞧不上白姨娘,也就不放在心上,可如我刚才所说,咱们这一房闹得难看,还不是夫人没脸,外人肯定看着笑话说夫人管教无方。夫人说老爷不是和白姨娘吵嘴,那是为了什么,如此突然就冷落了白姨娘,这不反常么?” 鲁氏一凝。 “妾身不怕别的,就觉得闹得难看,就是我们这房没脸,外人也都知道,整个相府,除了老太爷,也就老爷有两个侍妾,其余几个大老爷们,屋里都是清净的,也不知多少人看宋家三房笑话。” 鲁氏满嘴苦涩,这把刀子,插得精又准,鲜血淋漓。 “那你这是……” “夫人既是当家主母,您嘴巴可以不说,可这一双眼,当是看得清楚,这心里,更是门儿清才对,如此一来,也不至于当个睁眼瞎,一旦出点啥问题也能补救及时,甚至防范于未然不是?”沈姨娘道。 鲁氏蹙眉。 沈姨娘点到为止,笑着道:“夫人聪慧,想必比我更明白才对,我这又是卖弄了,您说我,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呢。” 鲁氏一笑:“你这也是为了三房好。” “这点我认。”沈姨娘抿了一口茶,看出窗外,叹道:“我也是奇怪了,好好儿的,怎么说冷落就冷落了,这因果因果,总有个因才对。” 鲁氏沉疑着。 沈姨娘又岔开了话题,说了几番话,就借口累了,回了墨韵居。 鲁氏待她走了,便叫了周妈妈进来说话,道:“你悄悄儿的去传了成勇进来说话。” 周妈妈愣了下,点了点头,碎步退了出去。 鲁氏端着茶,想着沈姨娘的话,好半晌才自嘲出声:“我还不如一个姨娘明白,唉。” 成勇很快就随着周妈妈来了,才进门就跪下来磕头请安。 “起。”鲁氏抬了抬手,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问:“老爷近日见了什么人,可是有什么不顺当的?” 成勇想了想,道:“不知夫人是指?” 鲁氏端着茶,用茶盖刮着杯中的茶沫子,道:“老爷可是又有了新人了,我瞧着连白姨娘都不喜了?这要是有,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我也好把人接回来,以免在外头闹了笑话去。” “夫人,这是断然没有的事。”成勇立时摇头,道:“至于白姨娘,老爷倒是问过奴才,觉得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鲁氏眸子一眯,问白姨娘的人品,这可有意思了。 第1117章 自求放妾书 宋致庆看着悠然苑的牌匾,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踏了进去。 “老爷,您可算是来了。”泉妈妈急切的迎上来:“姨娘好好儿的,忽然就晕倒了。” 宋致庆看到静水抱着孩子在正屋面前,也是满脸急色,看到孩子,心中微软。 不管如何,对方都是替自己生了一对龙凤胎的人,这是没假的。 “姨娘晕倒,可遣人去请了府医来?”宋致庆一边问,一边大步往正屋里去。 泉妈妈紧跟在身边,唯唯诺诺地道:“奴婢不敢去请。” 宋致庆脚步一顿,转头望向她,皱眉问:“这又是为何?” 泉妈妈露出一个苦笑,道:“老爷这阵子来悠然居少了,姨娘是茶饭不思,有时候用小炉炖了您爱的汤,最后也都是赏了奴婢们的。这若是叫府医,岂不是闹了笑话?再说了,姨娘也不让叫,说是免得招了夫人不喜。” “身体不适,自然就要请府医,怎就招夫人不喜了。” 泉妈妈犹疑了一会,小心翼翼地道:“姨娘说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姨娘,动辄就请府医,生怕被人说她娇气,反连累了少爷和小姐们。便是这两日有点咳嗽,也只是炖了川贝雪梨饮了就作数。” 宋致庆听在耳里,心里浑然不是滋味。 他也是姨娘生的,当然知道作为庶子庶女,得多小心翼翼,才能在嫡母手底下讨生活过好日子。 “是老爷来了吗?” 屋内,传来白姨娘柔弱的声音。 宋致庆立即走了进去,见白水莲白着一张脸正从床上坐下来,想要掀被子下床,连忙制止了她。 “这脸怎么就白成这样了,还有这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泉妈妈,你亲自去请了府医来,就说是我请的。” 泉妈妈哎的一声,看向白水莲,后者道:“妈妈别去。” 白水莲捏着宋致庆的手道:“老爷,妾身无大碍,不必劳司动众的去请府医。” “你这脸都和外头的雪一般白了,还叫无碍?”宋致庆不认同。 白水莲虚弱地扯了扯嘴角,道:“也是这些天冷的,这阵子也要哄着翼儿,待到了夜深人静,觉得心里闷了,找个人说话都没有,这才多想了。” 宋致庆听了,有几分不自在,支支吾吾地道:“这马上就到年关了,宫中太后娘娘又病了,官员们都夹着屁股做人,以免触了皇上霉头,我在衙门的时日便是多了些,才没空当来你这里。” 呵,这话留着骗狗? 白水莲心中暗讽,脸上却全是谅解,摇头道:“老爷不必说,妾身懂的,妾身也知道,沈姐姐有了身子,您多关心她也是对的,只是……” 白水莲牙一咬,从床上起来又跪倒在床上,眼中含泪的对宋致庆说:“老爷,要是您厌了妾身,不如给妾身一封放妾书,妾身带着孩子在外找个小院住下,也断不会扰了您。如此一来,妾身也就心死,不会自寻烦恼,想东想西的,反对老爷起怨了。” 宋致庆懵了,啥玩意,放妾书? 第1118章 美人有毒 从白水莲口中听到自请放妾书的话,宋致庆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是不是太不中用了,咋一个个的都想着自求离去,鲁氏当初是一个,如今轮到了白氏。 咋的,这一个个的是瞧不上他么? 放妾是不能放妾的,对方可是给他生了两个孩子的,真让她带着孩子走,外人怎么看他? 眼看着白水莲哭得梨花带雨的,宋致庆少不得要卖力安慰。 “……哪里是厌了你,我这是真的忙,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都要入年关了,太后娘娘又是那样,皇上在朝堂都发作了好几个官员呢,这谁敢偷奸耍滑惹了上峰不喜?” 白水莲哭得凄凄切切的,丰满的胸口若有若无的在他身上蹭着,倒把宋致庆勾起了一丝邪火,什么怨和疑都散去一半了。 “好莲儿,快别哭了,都是我的不对,你怎么罚我都行,就别哭了好么。”宋致庆摸着她滑腻的脖子道。 白水莲抬起头来:“三郎怕不是在哄我?” “我哄你作甚?哄你又不会多吃了两碗饭。” 白水莲这才噗嗤的破涕而笑,看向泉妈妈道:“去安排几样小食来,再温一壶酒,我要罚了三郎三杯才可。” 泉妈妈笑着下去安排。 宋致庆看着白水莲这张我见犹怜的脸,一时又有些恍惚,脑海里再次响起老大的话,身子微微僵硬。 然而,白水莲却没让他多想,在泉妈妈安排酒水小食的时候,她入了里屋换了一身水红的高腰绸裙,发鬓半挽,尽显风情。 宋致庆心头一动,眉梢轻挑。 泉妈妈已是带着人进来,温了一壶黄酒,几碟下酒的小菜,看了白水莲一眼,再度退下,掩上了门。 白水莲亲自斟了酒递给宋致庆,娇嗔地道:“三郎要是真的认罚,您自喝三杯。” “啊?” “我为三郎舞一曲助兴。”白水莲斜着眼投去魅惑的一眼,一甩长长的水袖,便是舞了起来。 别的不说,白水莲这生了孩子后的身段,没有增一分,依旧柔媚,却因当了娘而更显风情,这腰肢扭起来,比起那专业的舞姬,也差不远了。 宋致庆饶有兴致的,一边赏着舞,一边自斟自饮,什么老大的话,是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空气中,似有惑人的甜香,夹杂着酒香,屋内暖如春夏,美人在眼前晃动,叫人心醉。 宋致庆感觉自己也醉了,被邀了一道共舞,这舞着舞着,却是滚到了床上去。 泉妈妈在外间门口站着,听着里间传来的动静,嘴角斜斜地勾起,很快又敛下,叫了一个仆妇过来吩咐了几声。 没过多久,白水莲便喊了泉妈妈要水。 泉妈妈拍了拍掌,仆妇们,便提了热水过来,她亲自接过进了里屋。 白水莲正在整理衣物,神色带了一丝惊惧,脸色是真的比同外头的白雪了,泉妈妈见状眉心蹙起。 “如何?” 白水莲白着脸,道:“他起疑心了。宋相提了前任陈郎中夫人的事,以为我们也是一样的身份,妈妈,怎么办?” 泉妈妈脸色发沉,看着酣睡在床榻上发出鼾声的宋致庆,咬牙吐了两个字:“该死。” 第1119章 谁才是小丑 从宋致庆嘴里诈出来的话,白水莲是慌得一批,她倒不是怕了宋致庆,而是怕这个家真正的主人,那位高高在上的相爷。 宋致庆怀疑她,估摸还能胡混过去,但若是宋致远怀疑,那是真的没有活路。 白水莲越想越慌,人也抖成筛糠。 泉妈妈也慌,可也经得住大浪,见白水莲这个样子,不由小声呵斥:“慌什么,怀疑归怀疑,这不是没有动静,证明他们也没有证据。” 白水莲真是气笑了,道:“妈妈可真是让我说什么好,恶一个人不需要理由,要让一个人消失同样也是。妈妈难道会天真的以为,宋相是个和善人,做事定会依足了证据来吗?” 宋相那是什么人啊,这种年纪爬到高位,会和表面一样温润好说话? 可拉倒,那张笑脸下,藏着的心不知多黑。 瞧瞧,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这话当真是没说错。 白水莲就是这样认为的,宋致远那就是一条披着狼皮的羊。 宋致远:谢谢夸奖,形容挺贴切。 泉妈妈被白水莲说得脸色有几分不好看,道:“如你所说,宁杀错不放过,那人为何容我们活着?” 白水莲反问:“妈妈以为呢?” 泉妈妈定定的和她对视,心里有了一种猜想。 容下,必定有用处,可她们的价值用处又是什么? 泉妈妈想到一个可能,寒意从脊椎骨攀升而起,看着白水莲道:“事情一日未有定论,别先乱了阵脚,反露了更大的痕迹。” 白水莲道:“妈妈,您该传信给主子,是不是接我们离开。” “闭嘴!”泉妈妈压低了声音,道:“若是宋相真疑了我们,这会传信,岂不是把主子的痕迹给暴露了?” 真是天真,让主子接了离开,真当自己是根菜了。 “可是……” “没有可是,你就安心做你的姨娘好了,你好歹也为宋家生了两个孩子呢,能有什么事。”泉妈妈冷冷地道。 白水莲心底发寒,垂下头来,捏了捏拳。 也正因为此,她才没看到泉妈妈眼底的算计。 彼时,外院小书房,宋致远也从江福来那听了悠然苑的事,冷笑一声。 “只用下半身想事儿的蠢货。” 江福来道:“相爷,那对主仆您看该怎么处置?” 宋致远不紧不慢地道:“不急,白氏出不了这个府,倒是那个泉妈妈,有几分本事,让人盯住了,和谁接触过,一律拿起来,若是出府,看她去哪里。” 若能顺藤摸瓜抓到几尾大鱼,倒也能告慰他容她们在这府里继续存在了。 江福来恭敬地应下,又挑了几件事和他密斟,这才退出去安排。 宋致远转过身,从身后的书柜里,一个小暗格里掏出一叠资料,看着上面的字,眼里生了一丝厌恶和嘲讽。 若是把这份资料砸到老三脸上,不知道他那张脸会是什么颜色,全绿的? 也不是,该是他绿了别人。 宋致远伸出指尖,在某行字笃笃的敲了敲,而那上面,赫然写着,盛平十八年,白氏诞下一女,后消失…… “好个清白恭良,老三你这不是眼瞎,是被雁给啄了眼了。” 把个二手货当成宝贝,傻透了。 第1120章 各怀鬼胎 宋致庆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睁眼看着帐子,不禁愣了一下,再打量了一下周遭,是白水莲的寝房。 他怎么就躺床上来了? 动了动,身下凉凉的,他掀了被子看了下,轻咳一声。 白水莲从外走进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看他的眼神竟有几分复杂。 “那个,我怎么就睡着了?”宋致庆讪讪的问,他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白水莲心中暗骂这个惯会做戏的臭男人,可脸上却是露出娇嗔,道:“您喝多了几杯倒是尽兴了,却是苦了妾身,被你折腾的身上都快散架了。” 宋致庆:“……” 有这样的事吗? 他看向白水莲羞红的脸,有几分不自在地哈了一声,将她搂过来,道:“怎么的,莲儿跟爷还羞上了?” “去你的。”白水莲伏在他怀里,道:“三郎,要不过几日,你陪我去寺里上香拜佛?” 宋致庆一愣,问道:“怎么想到去拜佛了?” “我想沐浴斋戒七天,为太夫人和翼儿祈福。”白水莲幽声说道:“翼儿这样,我看着心里不安,出了事后,除了供一个小佛拜着,也是不够。” 宋致庆沉默着,也不敢轻易答应。 白水莲抬起头来,露了个苦笑,道:“三郎要是没空当,那我自己去?” “也不是,就是……”他低下头,看着白水莲脖子里露出的痕迹,便改了口:“过几日我沐休,我陪你去,你想去那个寺?” “松山寺太远了,就在城郊的兴善寺,心诚则灵,哪里都一样的,如此也不耽搁三郎的时间。”白水莲欢喜地道。 宋致庆应下了,盥漱一番,便从悠然苑离开去了正院。 真正的拔x无情。 白水莲脸色沉沉,却没半点恼怒,有的只是无措,感觉自己如今的情况就像入了一条死胡同,走投无路。 便是泉妈妈,她也感觉无法依靠,却也只能靠她。 白水莲揉了揉眉心,有些疲累,事到如今,才发现自己没有一个真正能用的人,都是事事仰望别人,她做错了。 “安排好了?”泉妈妈走了进来小声问。 白水莲点头,迟疑地道:“妈妈,这会不会太冒险了?既是咱们有暴露的倾向了,不是一动不如一静吗?” 泉妈妈斜睨着她:“现在你又不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白水莲一呛,道:“我是怕咱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看在眼里,得不偿失。” “你只管踏踏实实的去拜佛就行了,其余不用你操心。”泉妈妈丢下这一句就走了出去。 白水莲眼神一厉,抿着唇,看着指尖那粉色晶莹的指甲出神,她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全信了泉妈妈。 而这会,宋致庆也到了正院,对鲁氏说过几日要带了白水莲去寺里拜佛上香,让她安排一二。 鲁氏眉一挑,白氏还真有几分本事啊,晕了这一趟,就换了个外出的机会? 宋致庆伸手过来取了一个桔子,鲁氏鼻尖闻到一股盥洗过的味儿,顿时眼皮一抽。 好个白日宣淫的贱人。 第1121章 英国公府来人 三房这边人心浮动,宋慈那边,却是迎来了英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及二奶奶,美其名是来探望宋慈的,另也有给宋如琪送用度过来的。 “……虽说三弟妹是回娘家小住,相府也不可能短了她的用度,可到底是要住得久,又是咱们公府尊贵的三奶奶,也不能缺了她的用度,便是趁着来探望您,把用度也给她送过来了。”世子夫人卢氏坐在绣墩上,笑盈盈地向宋慈和宋大夫人她们道明了来意。 宋慈笑道:“你们公府办事可真正是用心,哪里需要这么紧张,她人虽然回来了,院落里却是留了人的,还能被下头的人没下了不成?” 所以,送用度是假,来试探是真? 不是宋慈把人心想得太坏,就宋如琪去年小产那事,至今都还是桩无头公案,到底谁在里面插了一杆子都不好说呢。 所以宋慈对这公府里的人,是对谁都做不到全然信任,包括这看着温良的卢氏,那面相略显刻薄算计的小廖氏就更加了。 卢氏笑着道:“府里的人自然是不敢没下主子的用度的,就是怕着弟妹她用度不够么。” 小廖氏这会也看向门外,道:“我们来了也有一盏茶功夫,怎还不见弟妹呢?” 宋大夫人和宋慈对视一眼,笑着回话:“已是着人去请了,这丫头回了娘家便是散漫了,看这天寒,怕是窝在屋里就给睡过去了。来见两位嫂嫂,肯定要先梳洗一番。” 小廖氏想要说什么,卢氏便又笑道:“弟妹年轻爱俊,打扮得好看是要的。” 宋慈道:“你这孩子,年纪也不大,说话倒是老气横秋,这把我这个真正的老骨头往哪搁呀?” “您老可是老当益壮,心年轻人也通透着呢。”卢氏笑眯眯的捧了一句。 小廖氏也笑,只是眼里有几分不耐烦。 宋慈看在眼里,对这人的喜感再降了两分,端着茶慢慢喝着,看着卢氏问:“国公夫人身子可还康健?” “好叫亲家老太太知道,这入了冬,母亲这几日也有些贪凉,却是受了点风寒,药是吃着,倒无大碍,只是到底忌讳着给您再过了病气,不然她是要亲自来和您老人家说话的。”卢氏立即说道。 宋慈叹道:“这入了冬,天气寒冷,倒是多人病下,如今太后娘娘又病着,各家勋贵府上又有老人各种不适,太医院怕是忙得不可开交了。” “可不是。” 正说着话,丫鬟禀报,宋如琪来了。 南山打头进来,她是受了宋慈的命令去接宋如琪的,以免有什么突发的事照顾不上。 这一进来,南山的鼻翼便动了动,眸光幽深,再往里走了几步。 宋如琪也扶着丫鬟的手走了进来,这落在卢氏和小廖氏眼里,不免有几分思量。 “弟妹可算是来了,叫我和大嫂好等。”小廖氏站起来,向宋如琪迈步。 南山视线落在她的腰间,拿起桌上的茶壶作势要添茶,一转身,却是和小廖氏撞了个正,茶水溢出,泼了她一身。 众人惊呼。 小廖氏更是尖叫起来:“贱婢,你走路不带眼啊!” 第1122章 南山故意闯祸 小廖氏胸襟湿漉漉的一片,满脸怒色的瞪着闯了祸的南山,气得胸口上下起伏。 此番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了一瞬。 宋慈是最先反应过来的,看向宋大夫人,道:“这可怎么是好,南山,你是怎么做事的?还不向齐二奶奶请罪。” “奴婢知罪,请太夫人和齐二奶奶责罚。”南山跪了下来,声音带寒。 在这里,卢氏等人或许不明白南山是什么样的人,可宋慈和宋大夫人她们会不知道? 南山一个暗卫出身,身手岂会如此差劲与人撞上,还把对方泼一身? 她那样受过严苛训练的人,可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更别说一进来就主动拿茶壶添茶。 这里面必定有鬼,她是故意这么做的。 宋大夫人想到南山的身份,有什么是要南山整小廖氏的? 想到某种可能,眼神顿时一厉,射向小廖氏,很快又恢复了,对身边房妈妈道:“妈妈,你赶紧扶了齐二奶奶下去更衣,我瞧着二弟妹的身形和她相近,去二弟妹那里取一套未上过身的衣裳送来,回头我再补给她新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对房妈妈使了个眼色。 房妈妈心中一凛,连忙应下,道:“老奴这就遣人去,外头天冷,怕是要借了太夫人的西厢房才好,齐二奶奶,这边请。” 小廖氏刚才骂了一声贱婢,就自觉失言,可看到自己胸口上湿哒哒的,直呼晦气,跟着房妈妈出去了。 卢氏眸光连闪。 待得小廖氏出去,她才满脸歉然地向宋慈福身行礼道歉:“二弟妹素来性子耿直,一时失言,还请太夫人饶她这一回。” “这是说哪里的话,到底是我管教无方,才叫这丫头莽撞了。”宋慈故作恼怒地瞪了南山一眼:“这里不用你服侍,下去找苏妈妈领罚去。” 南山低头称是,退了出去。 宋如琪这才坐下来,对卢氏道:“大嫂怎么有空过来了?” “还不是给你送用度来的。”卢氏嗔道:“你一个姑奶奶回相府小住,总不能手短了,打赏下人也都要趁手,这不是给你送过来了。你可别在娘家躲懒,可要快快回去帮我才行,府中忙乱得很呢。” 宋如琪嘟了嘟嘴,道:“不瞒大嫂,我是一心要住到年前才回府的,这府中庶务,我可是半点插不上手的,也不耐烦管,可就要劳动你和二嫂帮母亲了。” 宋大夫人啧了一声,嗔道:“琪儿是怎么和你大嫂说话的,你大嫂乐意惯着你,你也不能这么无礼。” 宋如琪讪讪的,起身向卢氏行了一礼,道:“大嫂,我没有故意抬杠的意思,就是我懒,我那院子的事,能妥帖就好了。其余的家事,可没那能力去管。” 卢氏走过来,拉着她的手道:“你这是和我见外了,你难得回来小住,难道我还要阻了你和娘家人亲香不成?我是娘家里远,想小住都难呢,我也只有羡慕你的份。” 众人听出这语气里的落寞,少不得又要安慰几句,大家重新坐下来,杂七杂八的说着闲话家常。 只是宋大夫人,有意无意的盯着卢氏,又看向门口,有些心不在焉。 第1123章 妯娌之间也讲投诚 小廖氏在更衣的时候,卢氏就陪着宋慈她们闲话家常,她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平日里哪家吃席基本都少不了她,话说得圆润动听,偶尔捧着宋慈宋大夫人甚至宋如琪说上两句好话,打的也是一手好交际。 “……婆婆信任,让我管着家,我平日里偶然也想像三弟妹那般躲懒,只是这家事委实繁忙,却是半点都懒不得,想让弟妹帮忙一二也是真的。”卢氏笑看着宋如琪道。 宋如琪懒洋洋的,瞥了过去,道:“大嫂身边的人哪个不是调教得一人当十人用的,您可就别逗我了,我对管事儿是懒得上心,您真要帮忙,二嫂怕是会乐滋滋的自告奋勇。” 卢氏眸子半垂,道:“二弟妹自也是个伶俐人,婆婆平日里也对她赞不绝口的,这不想让她帮管着大厨房么。” 众人心中微妙。 大厨房,那是真正油水多的地方,对外采办什么的,捞钱且不说,收风倒是方便,要是安了自己的人,收接外头消息,甚至府内的,也算是通内外了。 宋如琪可以不管家,可在这样的位置安插一两个人,也不至于当个睁眼瞎,便道:“要说大厨房,我这边倒有个做得一手好江浙菜的妈妈,大嫂要是看得上,我给您支去,您看着安排一二?公公他老人家不是最喜欢江浙菜么,算是我这当儿媳妇的孝敬了。” “你愿意割爱那是最好,回头我跟母亲一说,她也只会夸你孝顺。”卢氏笑道。 宋如琪道:“夸不夸的,我也不在意,这人心,总是偏着长的,大嫂也该知道,母亲最爱的是谁。我呀,也不去争那些虚的,嫌着无趣得很。依我看,公公处事最公正,甭管婆婆偏爱哪个,将来这个家,还得是大哥大嫂来当,以后分了家,我们也指望着大哥大嫂了。” 卢氏眸光闪烁,这话有点暗示啊。 宋大夫人轻斥:“琪儿,瞎说些什么,老人尚在,谈什么分家不分家的?” “就是,仗着你大嫂疼你,就能胡说八道吗?”宋慈也跟着啐了一声,又看着卢氏道:“世子夫人可千万别见怪,这丫头在家里就是被惯坏了,是个直肠子,花花心思不会,就惯会直来直往的,啥都敢说。” “您老言重了,弟妹率性纯真,我也当亲妹妹一般看待的,只是分家也未必好,一家人一处住,和和美美也挺好的。” “话不能这么说,树大分枝是必然的,兄弟多了,娶了媳妇生了孩子,人多矛盾就多,有句话说距离产生美,这分家了,各住一府,逢年过节团圆,处起来倒更亲密。”宋慈道:“琪儿也没说错,咱们这样的人家,就看重嫡长,以后国公府,多要指望你们长房。至于琪儿他们,我看趁着姑爷年轻,不妨和老大打个商量,放去江南也罢,哪都好,历练个几年?待身上有了军功,哪里混不开?混出头来,还能帮衬家里。” 后面这话,是对着宋大夫人说的。 宋大夫人了然,这是在告诉卢氏,宋如琪他们不争,还是个可拉拢的,算是对卢氏投诚。 第1124章 论毒舌,还是您毒 宋家主动示好,卢氏哪里听不明白,按捺着激动,笑盈盈的捧了宋如琪和齐三几句。 宋如琪略有不屑,却也知道,家中长辈的安排是最妥当的,和卢氏打好交道,总比交坏要好,尤其她决意退出那纷争,当那壁上观,就更选一队站了。 长房原配嫡子,舅家也给力,国公爷也乃念原配,还有岳家也帮扶不少,这些年一直保持着良好的联系,所以别看齐安没了母亲,但可不是一点依仗都没有。 世子早立,要想轻易撬动,那是不太可能,卢氏娘家在山东,也是世族出身,影响力可不少。 对了,卢氏家里和同是出身山东的定国公府也都算是沾亲带故的。 如今家里准备给大弟定下定国公府的幺女,这姻亲关系就更上一层了,怎么选,她都觉得选了长房站才好。 宋家示好,卢氏投桃报李,也说了几件比较隐晦的事,尤其宋如琪小产时,那个手镯的事。 虽没指名道姓,但也若有若无的带了一点方向。 宋如琪道:“大嫂没唬我?” 卢氏道:“我也是当娘的,哪里会唬你?我比你早嫁到公府几年,这府里的魑魅魍魉,可多着呢。我说这事,也不是要指明是谁,只是想让弟妹多个心眼儿。” 宋如琪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行了一礼道:“大嫂的情,我承了。” 彼时,小廖氏已是换了一身茜红云锦回来,重新梳洗过,显得明人,可比她之前穿的那一套贵多了。 也是,二婶江氏是个不差钱的,她娘家虽是个商贾,可得她一个女儿,她爹又是个女儿奴,虽常年在外经商也没上门走动,可平日里,啥好东西都往相府里给女儿搬,哪会缺穿戴? 宋如琪想着卢氏的话,斜着眉开眼笑的小廖氏,似笑非笑的讥道:“二嫂这承了一身水,倒是赚了一套衣裳,挺好的。” 小廖氏笑脸一僵。 宋大夫人一嗔:“又在胡说,当人人都跟你眼浅,只看着一套新衣眼红了?国公府还能缺了二奶奶穿戴不成,还不快给你二嫂赔罪?” 宋慈斜倚在大迎枕上,懒洋洋的看着戏,心想这才是宅斗的正确打开方式呀,一个个说话的水平,都能编成一本书了,书名就叫如何拐弯骂人不带脏话。 看小廖氏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还不是被讽的。 宋如琪撇撇嘴,起身敷衍的甩了一下帕子行个礼:“给二嫂赔不是了。” 小廖氏从鼻子里轻哼,道:“算了,弟妹年纪小不懂事,我还能跟弟妹计较不成?只是太夫人可真要好好教训那个贱……那个婢女,免得以后再出了差池,闹了笑话就不好看了。” 卢氏脸一绿,不会说话就别说,这是在教长辈做人? 她刚想打圆场,宋慈就笑道:“你说的很是。老身这婢女素来灵敏,特别是鼻子,有啥异味都瞒不过她,想来也是因为如此,才失态了。回头我定好好训她,一定要学会何谓泰山不崩于色,被熏晕也不能失态。” 一语相关,这异味谁传来的,是身体的还是外物所致,南山又在谁面前失态? 显然易见。 众人看向变了脸的卢氏,又看向宋慈,默默的端茶。 论毒舌,还是您毒。 第1125章 动怒 宋慈也不是为了反击而怼小廖氏,而是无声的警告,你做了什么,心里有点逼数。 小廖氏也不知是被唬的,还是心虚,也不敢逼逼,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看了一眼外面,说是天色晚了,该打道回府了。 卢氏也有这意思,便顺着她的话起身告辞。 宋大夫人假意挽留了一下,就让人送她们出去,宋如琪这作为弟妹的,搭着丫鬟的手只送出了院门,就转身回了屋。 “祖母,您那句话的意思是?”宋如琪此时也不装淡定了,而是厉声诘问。 她也不傻,自然听出宋慈说的那什么异味的弦外之音。 宋大夫人轻斥:“你看你慌失失的成何体统?” “坐下,已是让南山过来了。”宋慈让她坐下来。 宋如琪暗吸一口气,看向门外,手捏成了拳。 南山很快从外而进,手里拿了一团东西,用帕子包着的。 不等宋慈开口,宋大夫人就先问了出来:“南山,那是怎么回事?” 南山打开手帕,那上面露出来的赫然就是小廖氏身上佩戴的荷包,宋如琪瞳孔微缩,下意识地拿了帕子掩住嘴,心突突乱跳。 “这个荷包,是用麝香浸泡熏过,里面的香料,也夹杂着几颗麝香仁,要是妇人闻得多了,恐对胎儿不利。”南山沉声开口,看向宋如琪。 宋如琪腾地站了起来,一张俏脸唰地发白,嘴唇哆嗦起来:“她,她竟敢……嗯。” 她捂着肚子,呻吟出声。 众人脸色一变。 南山把帕子重新收起,着房妈妈拿了出去,开窗通风,她已是特意离门边才打开这东西,也不敢靠近宋如琪太多,却不想还是有了反应。 宋慈急着让人去叫林箐前来。 宋大夫人更是急得双眼通红,扶着宋如琪来到宋慈的罗汉床躺下,道:“你别急,也别生气,把心气给我放平了。 “听你娘的,万大事有咱们呢,不用急,什么都不要想,放轻松,深呼吸吸气,对对,吐气。”宋慈也在旁指点。 宋如琪顺从地吸气吐气,尽量放空脑袋,把心也放宽。 林箐赶了过来,一扶脉,眉头轻蹙了下,道:“大喜大怒,这是动了点胎气,我开个安胎方子,固胎保胎。” 宋大夫人紧张地问:“林大夫,她这不会滑胎?您看要不要给她扎几针。” 宋如琪也眼巴巴地看着林箐。 “不用扎针,但是孕妇么,最忌情绪激动,你又是小产过的,此番再受激动和压力,很容易就滑胎了。”林箐沉着脸道:“其实你去年小产是极伤母体的,不建议尽快怀胎,现在怀了,也就罢了,却是要保持心情放松。万一你再滑胎,胞宫不稳,以后也只会惯性滑胎,一次两次三次,第三四次怕是会有性命之危。” 宋如琪脸色惨白。 宋大夫人心中不忍,想要说点什么,又不敢说。 “听大夫的,什么事都不比你平安产子重要,万大事有家里呢。”宋慈隐隐动怒:“你什么都别想,养胎就行,一切有你爹娘,有你男人给你做主。” 第1126章 光明正大来碰瓷的 宋如琪喝过安胎药,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宋慈便让人备了小轿把她抬回她昔日的院落歇息。 “祖母,我能行的,我要听着。”宋如琪却是拒绝了宋慈的好意,咬牙道:“有人处心积虑的想害我们母子,我不能装聋作哑的躲在后头等着长辈们给我做主,我也得心中有数。” 一次就算了,再来一次,她会直接疯掉的,她绝不能让人再有可乘之机害他们。 宋慈想了想,就道:“你要留下来愤也行,可是不能再激动,再动了胎气伤了孩子,那就是你作。” 宋如琪点点头。 宋大夫人咬牙道:“母亲,那小廖氏真是好生歹毒的心肠,我明日就上国公府去问问亲家母,是几个意思?若是不想让姑爷有子,我直接把琪儿的嫁妆拖回来便是,也省得在他们家担惊受怕的。” 当真是谁生的女儿谁疼,自己的女儿被人如此暗害,真是佛都有火。 宋如琪轻抿着唇,眼眶发红。 宋慈道:“你这也是暴脾气上来了,你上门去诘问,对方一句话就能把你打回来。”她指着宋如琪,道:“琪儿这身上有了,至今都未往国公府送信呢,人家完全可说不知此事。既是不知,戴什么荷包也是随意,你在这敢说小廖氏用心歹毒,故意戴了那等阴毒的东西来琪儿跟前晃,你敢在国公夫人面前说?拿什么底气说。” “这……” “只能说,琪儿这胎,想瞒是瞒不住的,对方必然是猜到了什么,试探也好故意也好,先戴了那阴毒之物来,光明正大的碰个瓷再说。”宋慈挑着眉说:“毕竟,一日没送消息回去,对方也都能咬牙说不知琪儿有了,至于为何戴,人家大可以说用以避孕的,你奈她何?” 宋如琪道:“那这哑巴亏咱们又是要吃了?”她恨声道:“祖母也听到我大嫂所言,从前那镯子,二嫂她曾借戴过,她摸索出来那有暗格从而做手脚也有可能。” “去年那事,也只能当无头公案了,可以说你二嫂,也可以说你婆婆,甚至你大嫂,也未必能尽信。”宋慈摸着念珠,道:“如今看来,最不想你有子的,小廖氏有最大的嫌疑,毕竟你出身尊贵,夫婿也有品阶,再有子,早压她不知几头。” 她说到这里,又顿了顿,道:“这也是怀疑,是她也未必是她,你们那府里人多,长着一张人皮干不是人干的事,这谁都有可能,也只能靠你以后慢慢分辨。” 宋如琪沉默,国公府家大业大,纷争也大,她平日里是极有所感也是极厌烦的。 “母亲,不管如何,那荷包是从她身上下来的,她是怎么都脱不了干系。”宋大夫人道:“她再蠢,也不可能把一个装着阴毒之物的东西随身携带,避子?可拉倒,她只嫌生得不够多的。” 宋慈自然也知道,小廖氏并不无辜,荷包从她那里得来,不管她知不知,她都要担责,这就是应了那话——黄泥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第1127章 宋慈赐招 小廖氏不可能无辜。 宋如琪听了祖母和母亲这么分析,恨得咬牙,恨不能马上回公府手撕那上不了台面的小廖氏,把她的脸都扇烂了。 “小廖氏其心可诛,母亲,这事若是这么算了,他们公府少不得认为咱们相府可欺。”宋大夫人冷声道。 宋慈滑着念珠,道:“那自然不能就这么着就算了。” 宋如琪看了过去,眼中带着期盼。 宋慈也看过来,道:“琪儿这是你自己的屋里事,理应你们两口子自己解决,相府,是给你撑腰做后台的。” 宋大夫人嘴一张,就被婆婆一记眼神看过来制止了。 宋如琪愣了下,想了下,道:“请祖母教我。” “祖母说过,有什么事,不要自己承担,你是有姑爷的人,凡事应该和他商议。当然,也不是说让你事无大小都和他说,可类似这样的,该是夫妻一体的事,你自然要和他说,说你的慌,你的怕,你是要需要他的。” 宋如琪若有所思。 “女子天生柔弱,虽有为母则刚一话,却也不是事事搂在身上的,那要男人做什么呢?”宋慈苦口婆心地道:“你们已是失了一子,如今上天怜惜,再赐麟儿,自当更重视才对。尤其是姑爷,他都快二十五的人了,膝下空虚,想来他对这个孩子也是十分期盼的。” 宋如琪点点头,这倒是真的,得知怀了后,齐三那家伙连续问了三次才欢喜得蹦了起来,也让小厮把自己的衣物搬过来,陪着她在娘家小住。 他是很在意这一胎的。 宋慈看她点头,道:“齐三虽也有犯浑的时候,但也还算是磊落,对于嫡子女,他肯定会看重,尤其是没了一个孩子的时候,这一个更是宝贝。你说他知道有人想害你们,他当如何?” “如今,那荷包我们已经扣下来了,你把它交给他,也不必添油加醋,更不用说从前的事,只阐述今日经过便是了。让他送回去,最好是当着公爷和国公夫人跟前说,就说是小廖氏落下了给她送回来,然后再告一声你有了的好消息。” “这荷包递上去,再有你有身子的消息,英国公两口子,自然知道是几个意思,也不必你说些什么,必有动作,因为你要告的状,全在那荷包上了。” 宋如琪眼睛晶亮。 宋大夫人也暗暗点头,这主意不错。 “祖母,等姑爷回来,我就打发他家去。”宋如琪道。 宋慈点点头,道:“小廖氏是翻不出风浪的,你也不必费心和她斗,还是那句话,当务之下,你最重要的是养胎平安产子。林箐的话你也听说了,她这个人从来不无的放矢,拿话去唬你,你若再像以往,那你以后可就艰难了。所以,放宽心,待你有子傍身,你姑爷又有前程,你且看她笑话。” 宋如琪心中一凛,郑重地点头:“祖母,孙女受教了。” 宋慈也没啥再说的了,让宋大夫人送了她回院,老人家,精力不济,得歇了。 第1128章 点拨 宋如琪还住着从前的浮曲阁,一回到阁楼,就换了一身舒适的家居服在床榻上躺卧,也不敢有什么大动弹了。 宋大夫人连声下了数道指令下去,从吃穿用度到服用的汤药,一概要精又细,半点差池都出不得。 宋如琪看着,叹道:“娘,也就在娘家里,才能如此舒心了,我真想一直住到生产以后才回去。” 今日这突来的一遭,又是吓到她了,要是回到公府,她也得防贼似的防着,那还能怎么安心养胎? “你这也是说的傻话,哪有住上整个孕期的,家里不嫌弃,你公婆也得有意见了。”宋大夫人嗔道:“你也不用想太多,如今有了方向,该防着谁你自己也该心中有数,这事待姑爷给你公婆挑明了后,他们也该知道怎么做,要平安养住胎,也是能的。待到明年毒五月的时候,再回家来住着,也就是了。” “我这不是心有余悸么。”宋如琪苦笑着摸了摸腹部:“你说我,也没想过要害谁,甚至都没去动念去争那个世子位,怎么就有人瞧着我碍眼呢,连孩子都不想让我生。” “人心莫测,是这样的。”宋大夫人叹了一口气,握着她的手道:“你放心,便是到了过年之前你回去,娘也给你备好得用的人。” 说到得用的人,宋如琪心中一动,道:“娘,我看祖母身边的那个南山很是机警,您看我求了祖母,把她借给我用这个孕期如何?” 宋大夫人摇头,沉声道:“你想都别想,南山是受过严格调训才送到你祖母身边的。琪儿,你腹中的这块肉重要,可你祖母更重要。” 宋如琪脸色一白,有些委屈。 “你要知道,你祖母安好,咱们家才能安好,你看范家丁忧,再关注朝堂,又能如何?朝堂风向瞬息万变,你祖父祖母活得好好的,你爹的位置才会坐得更久更稳,你们姐妹在夫家也才更得脸。”宋大夫人小声道:“这是一点,再有一点,你祖母和太后娘娘交好,你试问这满京里,谁有她老人家的体面?连带着你们这几个姑娘,行走在外也都被人高看几分。” 宋如琪的脸色从白转红,有些讪讪的道:“我也就是说说嘛。” “咱们相府和太后娘娘皇上的情分,多是你祖母在其中联系着。可有句话叫人走茶凉,你懂那个意思么?” 宋如琪点点头,哎呀一声:“您就别训我了,我认错还不行么?” 宋大夫人嗔她一眼,道:“南山不错,可安排到你身边的冬儿也不差的,也都是从暗卫里挑出来的,你只管让她随侍。” “嗯。” “还有一个事,你今日既然已经向你大嫂表了态,不妨和她多走动,还有她那个嫡长女,也可多亲近。” 宋如琪微讶,大嫂的女儿,齐玉嬛? 宋大夫人小声道:“你爹说那小姑娘很是钟灵毓秀,他猜测有可能会指给皇五子。” 宋如琪眼仁一缩,眼珠一转,试探地道:“娘,难道皇上有意皇五子为储君?” 宋大夫人意味深长地道:“这话我却是不敢说了。” 宋如琪摩挲着指尖,若有所思,若是这样,可真要和大嫂她们交好了。 第1129章 明着上眼药 花表两支。 英国公府,卢氏和小廖氏回到府中,便先去正院给齐夫人请安。 “大嫂,看三弟妹那架势,是又怀上了?连梨子都不愿吃呢,走上一步路都得搭着丫鬟的手,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摔了跌了。”小廖氏对卢氏说。 卢氏讶然的看着她:“有这事?三弟妹并没有传消息回来啊,我也没注意她的动静。” 小廖氏翻了个白眼,你就装,这府里谁还不是个人精子了? “如果三弟妹有了那可是个好消息,毕竟去年那事,谁都不好受,如今再怀,也算是一种宽慰了。”卢氏笑着道。 小廖氏撇撇嘴,却没再接这话。 卢氏眼角余光看过去,眼底里露出一丝讥诮和嘲讽。 齐夫人正在日常养生,由着婢女帮她艾灸,看两个儿媳双双过来请安,便让人进来。 卢氏和小廖氏走进去,分别由丫鬟脱下大氅,远远的就先给齐夫人行了一礼,又在罩着五福捧寿罩布的碳笼边烘去了一身寒气,这才来到齐夫人面前。 “回来了,宋家太夫人,亲家母身子骨都如何?”齐夫人伸着手让婢女修剪指甲,一边问着二人。 卢氏上前一步,笑着屈膝,道:“回母亲的话,太夫人和亲家母都好,太夫人有些时日不见,倒见清减了,不过老人家精神头尚可。” “嗯,宋氏呢?” 小廖氏想说点啥,卢氏又开口说:“三弟妹也好,精神不错,说起来,见到三弟妹时还在宋家太夫人那有个小插曲呢。” “哦?” 小廖氏心中一凛,正要岔开话头,却见卢氏看过来,笑着问:“母亲不觉得,二弟妹有点不同?” 齐夫人眉梢一挑,上下看了小廖氏一番,眸子半眯,道:“确是不同,你这一身衣裳倒没见过,是云锦?款式倒是新颖,花式也好,就是你穿着,稍微有点紧了,腰间再放一放才好。” 小廖氏脸一红,有几分不自在。 齐夫人又问:“这是哪来的?今年府里作冬装,有用云锦?” 后面的话是看着卢氏问的。 卢氏笑着摇头:“母亲,这是宋府的二夫人的衣裳呢,也是太夫人身边的丫头不小心,洒了水在弟妹身上,才换了这一身来,为此弟妹还恼了呢。” 她笑盈盈的把洒水事件当作笑话学了一番,真正是明着上眼药。 齐夫人眼皮抽动乱跳,瞥向小廖氏,后者心虚地垂下头,不敢吭声。 “不过一身衣裳,回头卢氏你打发了人,送上两匹云锦回去给宋二夫人,就从我库里出,不然没得以为我们堂堂公府如此小家子气,还差了一套云锦衣裳。”齐夫人强忍怒火道。 小廖氏的脸顿时紫涨起来。 卢氏应了下来,道:“岂能动用母亲的私库,媳妇的嫁妆里也有两匹云锦,就从我那里出,母亲的留着裁衣。” 齐夫人也无意和她争执,夸了两句,就让她回去院落:“安儿读书辛苦,你也别忘了多给他熬些补品吃着。” “是。” 卢氏识趣的行礼退下。 待她一走,齐夫人手一挥,丫鬟们便鱼贯退出,只留了心腹妈妈从旁服侍。 “跪下!” 第1130章 不知所谓 被齐夫人一喝,小廖氏的心都跟着抖了一抖,双腿跟没骨似的软了下来,噗通的跪倒在地,开始辩解。 “母亲,我也不是眼红这一套云锦,这不是去宋家也没带上备用的衣裳么,我总不能湿着回来?” “闭嘴。”齐夫人冷冷地瞪着她,怒道:“我这是在意你这身衣裳吗?是你的言行,你算是哪根葱,敢在宋太夫人跟前大放厥词,骂人家的贴身丫鬟为贱婢?” “我……”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骂贱婢,是连宋太夫人都骂进去了,你以为你是谁?骂这就算了,你一个小辈还敢教人家如何教婢女了?简直不知所谓。”齐夫人光是想就觉得血液往头顶上冲,当初是怎么被蒙蔽了心性,才给睿儿定了这个二傻子来着? 真是草率。 齐夫人太阳穴突突乱跳,脑壳有些疼,这太没脸了。 小廖氏嘟起嘴道:“母亲,我这不是情急之下才冲口而出么?我那身衣裳也是才上身的,不是我不舍得,是这好好儿的就被泼了一身,谁心里没气?” “有气就能口出狂言?这谁教你的?”齐夫人满脸不快:“那婢女谁都不泼,就泼你身上,就合该你倒霉,故意针对你了?” 小廖氏不知想到啥,脸色几变,眼珠子一转,从地上爬了起来,软声道:“母亲就别生气了,这会是我错了,没忍着脾气,我再也不敢了。” “呵呵,你这话,我就听着,就你这一身皮,我还能看不出你是个咋样的?”齐夫人讥道。 小廖氏讨好地笑:“母亲您看得穿我,这也从侧面证明了我对您是情真意切,毫无保留的,可不像有些人,防咱跟防贼一样呢!” 齐夫人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意思?” 小廖氏凑过去,道:“母亲,三弟妹她怕是身上有了,这会儿说是回娘家小住陪祖母,怕都是说辞,实际是躲到娘家里养胎呢。” 齐夫人眼神一凌,又放松:“有了?你可确定?” “确定我是不敢确定,但有几处小细节都能看的。”小廖氏说了好几处孕妇才会做出来的细节,道:“说不是有了,我是不信的。” 她斜着齐夫人,道:“其实有了也是好事,可这整的,倒跟咱们都是恶人似的,往死里防着。都是一家人,也忒是无趣,难道谁还不让她生不成。” 齐夫人听着心里不快,道:“你也知道有了是好事,管她是在哪养胎?你虽说她像是有了,但到底没有消息传来,就不能断论。” 小廖氏小声道:“母亲,弟妹可是有一两个月都没换洗了,这还不能证明?” 齐夫人唰地瞪向她,道:“所以你这是在她那个院里安插了人,随时注意着她是有了没了?你想干什么?” 小廖氏心中一慌,连忙道:“母亲,我哪里想要做什么,我也是前两天听了我院里一个叫琴儿的小丫头提起的,她也是从弟妹那屋里的仆妇闲谈提起,你说我能做什么?” 第1131章 打脸来得很快 齐夫人定定的看着这个儿媳兼侄女,直看得小廖氏不敢与她对视,才重重的哼了一声。 “你当真没做什么才好,若有,哼。” 小廖氏心中一颤,垂下头,嘀咕道:“我和她无仇无怨的,又是嫡亲的妯娌,我哪会对她做啥,可是母亲,我就是有心和她交好,人家都不乐意呢。明明三郎和相公才是亲兄弟,她不和我们亲,却是转向老大那边,什么亲疏都不管不顾了。” 齐夫人脸色有几分难看。 “你少在这挑拨离间,老大他们也是喊我一声母亲。”齐夫人轻哼。 小廖氏陪着笑道:“我们这一辈,谁不是喊您母亲啊,可母亲最疼爱谁,我能不心中有数?我们也是最亲母亲呢。” 她一边说,一边轻轻给齐夫人捏起胳膊来。 齐夫人脸色稍霁,想到宋如琪,道:“不管宋氏是不是有了,你也趁早给我打消一些不该有的念头,老三膝下空虚,再没个孩子,外面都不知传成什么样。现在她有了,若能平安产下,倒对外头的传言不攻而破。” 小廖氏嘴一撇。 外头的传言是啥,齐三未婚时,说他命里克妻,后来成亲了,宋如琪一个小产,外头竟又说他克子,以至于现在都快二十五了,膝下空虚。 到底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再不喜不亲,也是在意的。 “母亲,我们都盼着三弟有后呢。”小廖氏尬笑着。 齐夫人瞥着她,意味深长地道:“你们自是该盼的,老三不是不能生,倘若不能,你们才能想那不可能的过继,偏生他能。” 小廖氏被说破心事,脸有些滚烫。 二房没啥多,就儿子多,她自己有两个儿子,姨娘们也生了两个,当真能过继一个给老三,以后…… 齐夫人点到为止,道:“下去给我反省反省。” 小廖氏讪讪的应下,准备退出去时,后头又传来齐夫人的话:“你当真没做什么?” 小廖氏有几分心虚,仍摇摇头。 待得回了自己院落,她也顾不上换衣裳,让婢女把自己的那身包袱取来,一打开,各色配件齐全,除了一样东西。 那个荷包。 小廖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色白了。 是了,那婢女怕是察觉到什么,所以故意洒那一水,那么他们扣下了荷包? 小廖氏心慌不已,想着这事该怎么办?要不坦白从宽? 不不,宋氏可是什么消息都没传回来,她大可以来个抵死不认啊,戴个香包而已,她难道就不能因为身子不爽利,而暂时避一避孕吗? 想到这里,她的心又定了定。 小廖氏没想到的是,打脸来得如此之快,隔日一早,在所有人都向国公爷和齐夫人请安的时候,齐三出现了,把那个用红匣子装着的荷包给递交给齐夫人,说是昨日二嫂在宋府落下的,特意送回来。 齐夫人心中一突,瞥见小廖氏的脸色,眼神变了。 紧接着,齐三又笑眯眯地向两老禀告好消息,宋如琪有了喜讯,想在相府坐稳了胎再回府来。 国公爷和齐夫人相视一眼,两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那个荷包上面。 第1132章 处置 宋慈也没想到齐三这次的动作会这么爽快,转日就带来了国公府对小廖氏的‘处置’。 “说是老家也多年没回去祭祖,也和族人来往得少,便是打发了二哥一家子回去住上一年半载再回来,也整理一下公府的祭田。”宋如琪说着英国公对小廖氏的处置。 一年的时间,少了这么个戳心眼的在跟前晃,宋如琪也能安心养胎,平安诞下子嗣了。 “英国公和齐夫人倒还算是公道。”宋慈心知,这算是对宋如琪的一个交代,虽说只是打发回去老家住上一年半载,可人心是会随着时间变的,这一年半载,谁知道再回来公府,又会是什么风向呢。 当然了,甭管是什么风向,那会儿宋如琪也都生下了孩子,甚至已随着夫婿外放历练了,管它府中斗个你死我活不可开交呢。 “可惜不是一直让他们在老家里呆着,还是有机会回来的。”宋如琪有些遗憾。 宋大夫人嗔道:“你这也是得陇望蜀了,你二伯也是你婆婆的亲生子,她怎会让他们一直窝在老家?能有这一年半载的安生时间,也是不错了。” “你娘也没说错,英国公府这处置是个交代,却也仅此而已,也不可能对他们做什么,毕竟只是戴了一个荷包过来,并没对你造成什么大的损害,他们大有可能说不知你有喜讯的。”宋慈也道:“现在他们回老家,你就是回国公府,也该放宽心些养胎。只是有一点,却要记住。” 宋如琪正了脸色:“祖母请说。” 宋慈一而再帮着出点子,她也不得说一句姜还是老的辣,现在老太太又似要指点,自然得正视。 “你婆婆偏爱二房是必然的,如今他们回老家,你婆婆这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对你肯定有几分怨怼,怕是会给你几分脸色。” 宋如琪脸色一绿,道:“祖母,做错事的是他们,还怪我令他们回老家?同样都是嫡出亲生子,再偏爱,这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宋慈呵呵的笑起来,道:“世间不公平的事可多了去,如同十只手指有长短,是人也都会有所偏爱,你也不必太放心上。我的意思是,便是你婆婆对你有什么怨怼,你也不必正面和她冲突,说难听的左耳进右耳出就行了,实在不耐烦了,你这不是有个金挡箭牌么?要怎么挡,难道还要祖母教你?” 她指了指宋如琪的腹部,道:“她再偏爱,也想让齐三有个正经嫡子,国公爷可都看着呢。” 宋如琪心中一松,点头道:“祖母,我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总之表面上的客气和恭敬是该有的,到底是你婆婆呢,没必要为了那点气累得人家心里说咱们相府没家教。” 宋大夫人也道:“你祖母说得没错,反正过年到毒五月你就忍着就行,到时候就接了你回来。” “我知道啦。” “姑爷还在和你爹说话,回院落去,也该说完了。”宋慈挥手打发她离开。 第1133章 泰山压顶千斤重 齐帧确实还在和宋致远说话,当然,与其说是闲话家常,不如说是在听训导。 二嫂作的事不管怎么着,既然公府已经做出了处置,怎么着都要对泰山大人报告一声。 宋致远道:“国公爷是个处事公正的,怎么处置我是不管的,便是没有处置,我也不找他。” 齐帧扯了扯嘴角,正要拍几句马屁。 “我只找你。” 齐帧:“……” 宋致远:“你和琪儿虽说是皇上指婚,可你若真是个浑的,我也不是没有办法搅和了这婚事。我允了,就是看中你这个人,有担当,是个男人。” 齐帧挺起胸膛,道:“岳父大人请放心,小婿不会让琪儿受了委屈的。” “委屈不委屈的,没什么,这做人媳妇的,有几个不受委屈的?都是熬过来的,再大的委屈教训你们也都受过了。”宋致远看着他道:“齐帧,同一个跟头要是摔两次,不是你傻,而是你无能。” 齐帧僵着脸,默默的垂下头,捏着拳头。 “你年纪也不少了,也该知道,膝下空虚是什么滋味,像你一般年纪的,好运气的过几年都能当爷爷了,你却是连个子嗣都没有,旁人兴许不想什么,可家里人呢?”宋致远把玩着两个文玩核桃道:“我看你二哥倒是子嗣颇丰,四个儿子呢。” 齐帧眉尖轻蹙。 “要是你和琪儿当真没个儿子,将来要过继承嗣,也该从你二哥那边继。” 齐帧脸色发绿:“岳父大人,我们还很年轻。” “是啊,亏得你们年轻,要是真没有呢?” 齐帧不说话,唇抿成一条直线。 宋致远斜睨着他,道:“我说这个,也不是要挑拨你们兄弟的感情,只是在阐述一个可能性,琪儿之前那一胎,直到现在都还是个无头公案呢,到底谁动过手,总不能是你们两口子?” 齐帧想到去年那个事,心中尖锐一疼。 “过去的事不多说了,如今琪儿再怀,可不容有失了。”宋致远道:“另外,你真不想参与国公府的争斗,无意世子位……” “岳父大人,我从来没肖想过这个位置,大哥也早已立世子。”齐帧打断他。 宋致远点点头:“是该如此,齐安忠厚宽容,守成是能的,皇上也很看好他,不会轻易让这个位置变的。” 齐帧瞳孔一缩,这是在透露一个信息了。 “争那既定的也没意思,待明年琪儿生了孩子,你带着她一道去江南历练几年,说不准能换个位置得个实权,比在这京里强。”宋致远又道。 齐帧心头一喜,江南富足,在那边的位置,又有岳父打点,肯定都是带实权的,这就是有一个强大岳家的重要性了。 他跪了下来,重重给宋致远磕了个响头:“小婿多谢岳父打点。” 宋致远让他起来,道:“你好,琪儿也才能好,当然了,琪儿若是不好过,那就大家都别好过。” 这敲打,这护犊子的态度,可以说很有威胁性了。 泰山压顶千斤重,腰不弯是不可能的。 齐帧的冷汗都流了下来,再次跪下表忠心。 第1134章 宋致远:给女婿洗脑 宋致远看女婿冷汗津津的,拿捏了好几息,才亲自扶了他起来,一拍他的肩膀。 “你也是实诚的,我也没说啥,看把你给吓的,我就有这么可怕?” 齐帧尬笑:“岳父大人说笑了。” 您是真可怕。 “好好待琪儿,少年夫妻老来伴,她是你用八抬大轿敲锣打鼓抬回来的妻房,她过得好,你这仕途也才会顺当,这叫共生利益。不然你想想,妻子成日里疑神疑鬼的给你闹幺蛾子,你在外又如何能安心打拼?俗话都说妻贤夫祸少,这是没错的,妻子在后宅给你把家里打理得妥妥当当,回来有热饭热汤,清清静静的,心情也才能愉快不是?” 齐帧被绕进去了,只觉得听着很是有几分道理,便点点头。 这也就是宋慈不在,在的话,她定是要说一声,醒醒,你岳父给你洗脑呢,跟搞传销似的。 宋致远看女婿有些晕乎乎的样子,忽然又问一句:“如今琪儿有身子了,也不能服侍你,可要给你安排两个通房?” 齐帧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想也不想的就摇头:“不用的。” 宋致远露出个笑容,勾着他的肩膀走了两步,一副哥俩好的样子,神神秘秘地道:“都是男人,身体如何大家心中有数,你要真闹不住,也不用琪儿主动,我着人给你选两个善解人意的?” 齐帧快哭了,恨不得再度跪下来。 放过小婿,我一定对您女儿好。 哪有泰山大人主动给女婿安排侍妾通房的,这不扯淡吗? “岳父,我真不用,我平日里要在宫中当值,三天两头不着家,也要练武,没空想那风花雪月的事。” 宋致远睨着他:“真不用?” 齐帧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用不用真不用,求放苟命。 “行,你要是想,就要开口,可不能像那等混账的,在外置办了外室啥的。我么,注重养生不好女色,却是个开明的,从不当那专制的,让儿子女婿也跟我一样只守着一个人。”宋致远道:“我的女儿我也知道,她纵然任性,但你若坦然相对,她总不会拦着你。”只会提刀来干。 齐帧讪笑。 宋致远又说了几句公事上的事,才让他离开,望着女婿逃也似的脚步,呵了一声。 什么仁义慈和在他这里是没有的,真伤透了宋如琪,撸了他的官,折了他的翼。 齐帧回到宋如琪身边,她正在喝燕窝,见他回来,便笑着问:“怎么去了这么久,父亲和你说了什么?” 齐帧笑了笑,难道他会说他差点吓尿在泰山大人的小书房吗? 他只挑了明年去江南的事说了。 宋如琪想了想,道:“爷,你心里是真的甘愿么?” 齐帧心里有些紧张:“我是从来没想过争的,你呢?” 宋如琪笑着道:“从前气盛,倒觉得自己能堪当王妃,后来发现是高估自己了,我是没那能力像长姐那样当宗妇了,能当好小家,养好儿女,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就心足了。” 齐帧听着心里一软,坐过去搂着她的肩膀道:“你放心,我们会的。” “嗯。” 第1135章 不悔来京 宋慈和宋大夫人也在说着宋如琪两口子将来去江南历练的事。 “……待得那二房回来,琪儿他们也都已经离开了,正好错开。跟着夫婿外放几年,琪儿怎么着也该成长起来了,你闲了多劝劝她,放宽心,别争那虚无的气。” 宋大夫人满脸歉然,道:“母亲一把年纪,还劳您操心这小辈的事,委实是我们的不是。” 宋慈摆摆手:“这话我不爱听,以后就别说了,我就一个要求,想看我们宋家最少百年兴旺,孩子们都安好,也就心满意足了。” 宋大夫人脸一赧。 宋慈又斜睨着她,道:“你心气高,我是知道的,到了这个年纪,你经过的也不知凡几,可离一府之中的定海神针还远着呢。顾氏,我这副老骨头,真不知哪时说走就走,待得我和老头子都没了,你就该是这府中的太夫人,我希望你要有大局观,首先以整个宋家的兴旺为前提处事,而不是只计算着个人的小恩小惠,那没有用,也显得小家子气。” 宋大夫人站起来惶恐地说:“母亲,媳妇还得让您多多指教呢。” “指教我就不敢了,道理你其实心里明白,只是有时候难免拧巴,你只要记着,永远以宋家整体兴盛为前提行事。你不懂的,问老大,他的决策,定是英明的。” “媳妇谨遵母亲教诲。” 帘子忽地动了动,有一丝寒气从外卷进,宋慈也难免打了个哆嗦,看出窗外,洋洋洒洒的下着大雪。 “这雪下得猛又大。” 宋大夫人笑着说:“瑞雪兆丰年呢。” “下得猛了又密,就是灾喽。”宋慈滑动着念珠说。 “二夫人来了。” 宋慈看向门口处,果见丫鬟撩起厚重的挡风帘子,让披着星点雪花的江氏走了进来。 江氏在丫鬟的服侍下脱去大氅,走到痰笼边伸出手跺着脚,道:“这一下子,雪下得极大。” 宋大夫人嗔道:“你也不打了伞来。” “打了,也难免有雪飘飞过来。”江氏待寒气散去,这才走到宋慈跟前行了一礼。 宋慈道:“不在屋里陪着圆圆,过来作甚?又下这么大的雪。” “圆圆也想跟着我过来给老祖宗您请安的,是我看雪下着就不让过来了。” 宋慈点头:“是该如此,她年岁小,你那个院落来这边也远,就别让孩子折腾,免得受了风寒。” 江氏笑着应了,又道:“此番过来,是和母亲禀一声,就是江福多遣了小厮快马回府报信,他已迎了林大夫的师祖不悔大师来京,眼下已是到了城门,要入城了。” 宋大夫人呀了一声:“真把人请来了?” 宋慈也知道林箐举荐了自己的师祖来给她看诊,人精儿子也派了心腹去请人,没想到真的来了。 “府中有人去接没?” “好叫母亲知道,夫君已是亲自去接了。”江氏又回了一句。 不悔大师的咖位也不低,又是远道而来为宋慈看诊的,作为儿子的,宋致诚理当去亲自迎接以示尊敬的。 宋大夫人听了就站起来道:“母亲,媳妇去让人安排客院及下仆伺候。” 宋慈点点头,又对春分吩咐道:“你去告诉林大夫一声。” 第1136章 耳目将动 林箐正在窗前默写医案,乍听得春分来报的消息,手一抖,抬起头来有几分茫然。 笔下,一团墨正在散开,桑儿从她手中取过笔再搁置在笔托上,轻声叫唤:“主子。” 林箐这才回过神来,先看了看纸上的一团墨,有几分懊恼,对春分笑道:“我知道了,待得不悔大师为太夫人请脉时,我会一同在场。” 春分把话带到,便屈膝一礼,退了下去。 林箐捧着腮看着窗外的飘雪发呆,直到一股茶香飘进鼻翼,她才转过头来。 “主子,别想太多了。” 林箐勾了勾唇,笑道:“没想到师祖当真来了。” 桑儿欲言又止。 林箐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好啦,你额头都皱成川字了,仔细变成个小老太太就不好看了。师祖来也是好事,正好我这里有几个医案想请教他一二。还有太夫人这身体,这次病倒后一直没好全,我心里也担忧,他若能诊出病因,那最好不过。” 桑儿点头,知道主子这会儿是想一个人清静的,便寻了个借口退了出去,才掩上门不久,她就听到屋内传来一声叹息,不禁有几分黯然。 …… 宋致诚等在城门口,看到府中徽章的马车和家丁出现,便让人策马上前。 江福多眼尖,从车辕上跳了下来,迎了上去拱手请礼:“二老爷。” “免了。”宋致诚抬了抬手,来到车门前,扬声问:“里面可是不悔大师?” 车门从里打开,一个年约四十岁的中年僧人及一个小沙弥坐在那里。 “阿弥陀佛。”僧人双手合十,冲着宋致诚念了一声佛偈,嘴角噙着笑容,道:“贫僧不悔,见过宋施主。” 宋致诚的视线从对方粗犷的面容划过,心道当和尚面容也能这么狂的? 他拱手一揖:“恭候大师多时,大师一路舟车劳顿,还请随我回府先歇整一二。” “有劳宋施主。” 宋致诚关上车门,让车先行,这才又上了自己的马车,一行人又往宋相府而去。 这一幕,自是落在不少有心人眼里,小声议论。 有人探知一二,道:“说是相府请了一个大师来为宋太夫人看诊的,听说是出身蜀川杏林世家的陆家,当了和尚的那位。” “竟还这么远的请来,看来宋家太夫人这一病有些不同小可。” “到底是人老了,身体自然多病,再说了,相府有权有势,只要能让老太太好起来,能不千方百计的请了名医来?” “那是。” 有几个帮闲听了这些话,相视一眼,各自散去,回禀各家主子。 夏至洋行。 楚泽听了商媚娘这禀报,眉梢不动,只淡漠的翻着手上的书籍,道:“该急的也不是我。” “郎君……” 楚泽抬起头来,看着她道:“你知道,我的结局早就定了。” 不管是作为哪一边,都只是个替身。 商媚娘喉头一哽,声音压得极低,道:“郎君若愿,何不坦言相告?再不济,奔着一脉相承,皇上都会留你一命。” 楚泽挑眉,斜勾着唇角:“媚娘这是劝我背叛你家主子?” 商媚娘咬着唇,跪了下来,道:“媚娘心愿郎君千岁。” 楚泽大笑出声,剧烈的咳嗽起来,千岁么,这具身体,不可能的。 第1137章 宋慈:又一个万万没想到 不悔大师到府门前了。 不悔大师已入府。 不悔大师已在客院休憩,相爷也过去了。 一条条的消息,传入春晖堂宋慈耳里。 宋慈不禁有几分好奇,问宫嬷嬷:“这不悔大师,你可听过一二,算是名动天下不?” “自也是听说过,听说他医术奇佳,济世为怀,时常开了义诊救治贫苦百姓,但若是去为贵人治病,收金银天价,若是十恶不赦的人,便是捧着黄金万两,他也是不治的。”宫嬷嬷笑着道:“敬慧大师以竭精殚智,佛法无边名扬天下,那么这位不悔大师却是以医术闻名天下,只是他脾性古怪,少在外走动罢了。” 宋慈巴砸了一下嘴:“脾性有多古怪,林箐应该最是清楚,不过么……” 她脸上露出一丝八卦的表情来,道:“曾听顾氏说过林箐曾心仪这个出家之前的师祖,也不知是真是假,我也不好问她。万一是真的,这两人见了,岂不是尴尬得很?嬷嬷你说,要不要让林箐过来说说话,也问一下她是否需要回避?” 宫嬷嬷一言戳穿她:“您其实是想八卦人家过去的情意?” 宋慈咳了一声:“我不是这样的人,我这不也是好心,怕她尴尬么。” 呵呵。 宫嬷嬷似笑非笑的,道:“林大夫今年也有三十了,便是过往曾心仪那位,也都是过去的事了,她自己梳起,如今又主动去信请了那位前来为您诊治,便是已放下,把过去视为过眼云烟,又何来尴尬一说?” “呔。”宋慈举起手指摇了摇:“所以说您就是个宫女老嬷嬷,不知情字何为,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发生过的,哪怕已放下,乍然再遇,这心呀总会有几分戚戚焉的。” “噢,那您这是小看林大夫的胸襟了。” “女人难免多愁善感。”宋慈啧了一声,道:“罢了,如你所说,林箐既然主动相请,想来也早有心理准备,尴尬也不过是一下子。就是那位不悔大师,可别让小姑娘太下不来台才好。” 在客院的不悔打了几个喷嚏,摸了摸发痒的鼻子。 宋致远关怀地道:“这一路风雪交加,听说不少路都被大雪封了,大师可是偶感风寒,可要先沐浴饮了姜汤歇整一日再为家母扶脉?” 宋致诚也道:“没错,大师既已到了府中,也不必着急,先歇过再去请脉也可。” “贫僧不急,贫僧是怕你们急。”不悔笑道:“先去见一见贵府太夫人再说。” 见他如此,兄弟俩也只得陪同。 春晖堂那边得了信,也动了起来,由于宋慈年岁也大了,又有儿子相陪,见的又是和尚,也不必设什么屏风之类的了,只为宋慈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等着人过来。 不多时,宋致远兄弟俩便引着一个和尚走进来。 宋慈从林箐嘴里听过一丢丢这位的事迹,既是心仪他,又听他闻名天下,心想按着套路,这该又是一个和敬慧那样的俊秀和尚一般无二的俊俏高僧才是。 然而在看到不悔时,她的笑微微僵在嘴角。 真是又一个万万没想到,她家阿箐的审美竟是这样的另类,第二个鲁智深? 第1138章 敬慧诚不欺我 宋慈为林箐的审美观而感到震惊的同时,也在打量着不悔。 倒八眉,腮边一圈貉臊胡须,剃了个大光头,胸口挂着一串星月菩提佛珠,兴许时常被拿在手心捻着,那串珠子被盘得发亮。 可这显得有几分不修边幅的形象,宋慈愣是想起了影视剧上演过的鲁智深。 她在打量不悔的同时,后者也在打量她,看了她的面相,眉尖轻蹙了下又散开,双手合十弯身:“贫僧不悔,见过太夫人。” 宋慈回过神,忙也双手合十回了个礼,笑道:“大师不必多礼,老身有礼了。” 不悔咧嘴,道:“太夫人见着贫僧,似有几分愕然,不知何故?是贫僧容颜失仪,吓着太夫人了?” “啊?”宋慈道:“就是见着大师就想起某个人物罢了。” “哦?”不悔有几分兴趣:“不知是何人?” 宋慈神色有几分古怪,道:“大师怕是不会乐意听到的。” 她越是这样,就越引得不悔有些好奇,连宋致远兄弟俩也挺奇怪,是什么人物,他们印象里没有啊。 宋慈道:“是一个绰号为花和尚的豪侠,为了躲避通缉而出家当了和尚,为人嫉恶如仇,素来不受清规戒律,后来又在江湖上落了草,再后来又被招安当了步军头领,挺传奇的一个人物,形象就像您如今这样的。” 花,花和尚? 不悔脸一绿:“……” 宋致远兄弟:“……” 大师不会被气得疾走? 不悔则是想起临出发前,敬慧在自己跟前点拨的两句话。 “宋家太夫人为人洒脱不喜规条约束,行事言语有些不羁,不悔兄要有心理准备。” “这不羁是指?” “嗯,就是有些不太着调,你别和老太太见外,只当她老顽童一个便罢。” 当时他就震惊了,感觉敬慧那小子是个当爹的为个闺女操碎了心一般,如今看来,敬慧是真实诚。 诚不起我! 果然很‘不羁’。 宋致远看不悔沉默不语的样子,以为他恼了,便笑着打圆场,道:“母亲这是看了哪个话本黄梅戏演出来的人物,儿子却是未听说过。” 宋慈一个激灵,笑道:“你整日忙于国事,哪有空当去看戏赏曲儿,大大小小的参加过无数次宴席,我也想不起是在哪家看过的戏演出来了。” 逞一时口舌之快,差点又要穿帮。 不悔眸光悠长,道:“太夫人果然如传闻所说的那般,很是洒脱。” 宋慈讶然,她的名声传这么远? 宋致诚道:“大师先坐下喝口茶润润嗓子。” 不悔含笑点头,坐了下来,接过婢女送上来的茶抿了一口,一边观察着宋慈的脸色,谈话间又问了睡眠饮食之类的。 宋慈自己不说,一旁的宫嬷嬷也记得清清楚楚,连老太太夜里要去几次净房如厕,也一并说了。 宋慈默默看向她,心道你大可不必这么敬业和实诚,叙事这么清楚的。 不必看两个儿子,她也知道如今是活脱脱的大型社死现场,没脸见人了都。 第1139章 老病不可治 不悔前来也只是因为初上门先和宋慈打个照面,虽有过问她的饮食睡眠,却是没有扶脉,只约定了明日清早再前来扶脉。 宋慈是无可无不可,反正这身体是这样了,能养好多活几年那是她赚,若是养不好,要走了,她也只求一个事,就是走时别太痛苦。 至于原身老太太,也不能尽怪自己,毕竟是这具身体不争气啊。 宋致远兄弟俩人又陪着不悔大师回客院,路上,宋致远忍不住相问:“大师,您就这样看着,家母的身体?” 不悔脚步一顿,转过头看向他,道:“相爷,这天下病案无数,总有相辅相成的药理,便是心病犹有心药可治,唯有一种,老病,无药可治。” 宋致远心头一颤,捏了捏指尖。 宋致诚更是惶恐,道:“大师,家母年纪尚才一甲子,怎么都比那七老八十的强。” “那是自然。然而,一棵树,有虫蛀,和没有虫蛀,那是能一样的吗?”不悔指了前方两棵树,一样的树,该也是一起种下的,可其中一棵,却是全枯了。 兄弟俩眼里全是苦涩之意。 “大师,您请尽力。”宋致远沉声道。 不悔点点头:“明日贫僧先给太夫人扶脉定案,再定方子。” …… 一夜风雪交加。 进了腊月,天气越发的寒冷,窗子从肉眼可见的结成冰花,与温暖的屋内相比,宛如两个世界。 府中的人都知林箐的师祖不悔大师远道而来为宋慈诊治,从宋大夫人到宋如琪,都来到了春晖堂。 宋慈指着众人道:“不过是让大夫扶个脉,你们咋一副送我上战场的做派?没必要这么紧张,只是换一个大夫来看病而已。 江氏道:“母亲的身体久久没好,我们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急的,自然紧张。” “那也不必都杵在这,没得让大师也跟着紧张起来,都忙去。” 宋大夫人笑道:“母亲放心,待大师诊脉时,我们自会避到东次间去,定不会打扰了大师。” 话到这里,宋慈还能说什么呢? 她总不能阻止媳妇们关心孝顺不是? 林箐便在此时走了进来,宋大夫人看到她,贸然想起当初林箐来府时,娘家大嫂说过的一嘴八卦。 林箐大夫像是心仪那位大师的。 想及此,宋大夫人不由又多看了林箐几眼,见她眼皮下有一丝青黑,眼中便带了几分深意。 甭管传闻可信不,林箐这心总是乱了的。 宋大夫人轻叹,和江氏探究的眼神撞了个正着,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宋慈见了林箐来,便对几个媳妇道:“你们都下去,我和林箐说几句私房话。” 江氏见状便笑了起来:“母亲现在可是把林大夫当闺女一样看待的了,说话连我们都听不得,您偏心眼。” 林箐红了脸,有几分惶恐。 宋慈啐道:“有些话,你们确实听不得,怕吓着你们,以免夫妻不和谐,快快下去。” 江氏笑嘻嘻的,和宋大夫人她们一道避到了东次间去。 第1140章 不悔:莫名感到了敌意 林箐有些局促。 宋慈噗嗤一笑,招手让她过来身侧坐下,道:“这会儿,你倒是没了过去的淡定,有一种丑妇终须见家翁的羞涩感了。” 林箐大窘,嗔道:“太夫人您说什么呀?” 宋慈拉过她的手,拍了拍,道:“大师马上就过来了,我也就不转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了。我么,也无意刺探你的过往,毕竟每个人都有她不想外道的秘密,就是从前也听说过你的一些传闻,是心仪过大师?” 林箐脸色微白。 “没事,咱们就闲聊,都是女人,有啥说不得的,是个人都会有情窦初开的时候,你我皆凡人,也不例外。” 林箐心中一定,舔了舔唇:“您不觉得有违人伦?” “蔚家还出了个有同性之好的蔚晟呢,那不更有悖人伦?只是恋慕师傅,又有什么的?” 林箐垂眸:“按理说,不悔大师该是我师祖。” “师祖也好,师傅也罢,反正就是一个男人。”宋慈的斜睨着她,到底没忍住,道:“我昨日见了不悔大师,说实在,他的形象委实是有些……嗯,刚强。我以为你喜欢的是那种翩翩温润公子如玉的那款,没想到……” 林箐噗嗤一笑,眉眼也变得生动起来:“也没你说得这么可怕,只是人粗犷些,可医术却是极其敬精湛的,人也有大智慧。” 宋慈嘀咕:“可能我比较肤浅,第一眼就是嗑颜,总要是容颜养眼,才有心思去看他的内在和智慧。” 这…… 把肤浅承认得这般坦然,倒让她有些无言以对了。 “扯远了,我就是说,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大可以避开来,反正他来是给我诊治的,脉案如何,我大可以再让人送到你手上,也就不用看到他尴尬而又伤情。” 林箐心中一暖,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事的,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您所言,谁年少时没情窦初开过呀,我如今都三十了,过去早是过眼云烟,他就是我师祖而已。” “你确定?” 林箐点点头。 宋慈:“行,你既是心有成算,那就随你。唉,谁年轻时没遇到几个渣男呢。” 宁可出家也不接受林箐这嫩草的心意,超渣,护短的不接受反驳。 林箐:“……” 春分撩了帘子进来,屈膝禀道:“太夫人,二老爷陪着不悔大师过来了。” 林箐立时站了起来,看向门外。 宋慈瞥她一眼,道:“把人请进来。” 春分笑着应下,走到门口处,看到二老爷和不悔走到门前,亲自打起了帘子,让二人走进来。 不悔进得屋来,一眼就看到了立在宋慈身边的林箐,微微一讶,而又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来。 也不知是屋内的暖意熏的还是因为别的,林箐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忍不住屈膝向他遥遥行了一礼。 不悔点点头,先向宋慈行过佛礼,又看着林箐道:“一别经年,小林箐也长大了。” 宋慈忍住没翻白眼,道:“给大师上茶,然后请大师扶脉。” 不悔:“……” 莫名感到了敌意。 第1141章 直言不讳 既是请了不悔来,那扶脉定案的,便是由他为主,林箐从旁辅助。 取了药枕垫在宋慈的手腕下,不悔把两根手指搭在她的脉象上,闭目沉思起来。 屋内,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就怕干扰了不悔大师,听错了脉。 扶脉的时间有些冗长,一手扶完,又换了另一手。 两盏茶功夫过去,不悔才睁开双眸,那一双眼,不比之前所见,倒显得精光闪烁,眼神亮得透人。 “大师,家母的脉象如何?”宋致诚是个急性子,第一个忍不住开口问。 不悔直言:“病体沉疴,寿数不长。” 哐。 宋致诚失手打翻了手中的茶盏,脸色惨白。 有丫鬟甚至身子发抖,眼圈都红了起来。 林箐有些无奈,看向宋慈,安慰道:“太夫人,师祖是直肠子,不会转弯抹角……” 话出口,她又觉得不妥,反有种坐实某人直言不讳的惨淡。 不悔看着宋慈道:“小林箐说得对,贫僧素来只喜大开大阔,对于病人,有一说一,能治便治,不能治,回家去想吃啥吃啥。太夫人若是受不住贫僧这措辞,那……” “身体如何,老身自己心中有数,大师也不必故意拿话堵老身。”宋慈摆摆手,道:“事实上,入了秋冬,老身这身体感觉疲乏多了,有时起床,脑部也有些眩晕犯恶心,大师,这是否供血不足的缘由?” 不悔讶异:“太夫人竟懂医理?” 宋慈有些心虚,支支吾吾地道:“这久病成医,老身也时常和林箐探讨一二,久而久之,竟也学会了一些医理的皮毛。哈哈,老身挺聪明?” 林箐:“……” 宫嬷嬷默默地看向房梁,就,挺假的。 不悔也不在意,只再次问起她身体还有何处不适,又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异样。 宋慈有一说一。 林箐也从旁道:“我反复琢磨过太夫人的医案,换药方,浸泡药浴,却是不见完全康健,精神亦不似从前。不悔师祖,依您看,太夫人这可是中毒?我和南山也反复诊验,却是始终没查出来。” “不似中毒。” 不悔站起来环顾一周,在屋内转着,众人的视线都随着他的走动而转动。 “太夫人的脉象和病症上看,倒没有中毒的迹象,可身体却是虚弱的,这毋庸置疑。” 林箐道:“太夫人年轻时便已伤到了底子,便是两年前大病一场,虽那般凶险,但经了这两年调理,也有些成效,身体也算康健,不至于像如今这般……” 她默了默,没说下去,但大家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不悔沉吟片刻,拿了一根银针,道:“太夫人,得罪了。” 他在众人的惊呼下,扎了她的指尖取了一滴血,直接舔了。 宋慈:“……” 当医生的都这么猛又敬业的吗?神农转世? 又一盏茶功夫,不悔簌了口,摇头道:“血无毒,可太夫人这身体却像是受外物所致而造就的虚弱。” 众人:“” 这几个意思,那不就是中毒吗?欺负我们不懂药理? 宋致诚问了出来:“既如此,不是中毒又是啥?” 第1142章 说好的出家人慈悲为怀呢 林箐也是不解。 既没有中毒,哪怎会变得这么虚弱,难道真的只是单纯的因为底子从根本坏了,才会如此孱弱么? 如果是这样,那师叔祖所言的寿数不长,怕是时日不会多了。 林箐想及这,心脏有些发紧,酸涩不已。 宋慈却是脑子灵光一闪,道:“大师说是受外物所致?” 不悔点点头,道:“有些毒物,单一种不会引起中毒,一旦有另一种引子,两者一撞,便形成了毒。当然,贫僧这是打个比喻。” 宋致诚道:“所以说来说去,其实还是毒。”他看向春分她们,道:“你们都找找,这屋里可有不干净的东西,都给爷找出来,每个角落里都别放过。” 不悔嘴角含笑:“不用找了,这里是没有的。” 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他的眼和鼻子会闻出来。 宋致诚脸一绿。 宋慈却是不知想到什么,道:“都先别忙,你们这些丫头先下去。” 她屏退了多余的下人。 宋致诚他们有几分不解。 宋慈却吩咐宫嬷嬷:“去把那条念珠取来让大师看看。” 宫嬷嬷一怔:“太夫人是指闵……” 宋慈点点头。 宫嬷嬷顿时脸色一凛,难道那珠子有问题? 她想也不想的就进了寝卧,打开宋慈平日里放首饰的妆奁盒子,一层层的找,脸色逐渐的变了。 不见了。 外间,宋慈问了不悔好几个问题,都是关于身体的,她也不求别的,只求能苟活几年。 “老身活了这一甲子,怎么也算是高寿了,什么长命百岁,我也不奢望,能多苟活几年,看着底下的孩子成家,我们旦哥儿痴长几岁,我也能安心合眼了。” 宋致诚心头绞疼,道:“娘,大师在这呢,定会保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的,大师你说是么?” 他恳求的看向不悔,说两句好听的话哄哄老太太。 不悔摇头:“宋施主,太夫人的面相,不是长寿之相,百岁是不可能的,贫僧出家人不打诳语。” 宋致诚差点掀桌。 说好的出家人慈悲为怀呢,咋尽往人家心里扎刀呢,难怪是个酒肉和尚,哼。 宋慈也是有几分扎心,瞥向林箐,你家师祖其实是个直男没错的。 林箐脸上滚烫,露出个强笑。 宋慈道:“不悔大师,老身知道我是个短命相,您也不必总提。就是您看着,定个药方,该如何调理老身这残破的身体,让老身走的时候也不至于太痛苦,老身也承你这个情。” 不悔点头:“医者父母心,济世为怀,贫僧自会定药方,您请放宽心。” 宋慈想了下,又问:“依你看,老身还能有几年好活?” 不悔沉默了,宋致诚的心都提了起来。 恰在这时,宫嬷嬷从里屋脚步匆匆的走了出来,看向宋慈,脸色极是难看。 宋慈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问:“怎么?” 又看她手上空空如也,不禁眉梢一挑。 哦豁,狗血套路出现了,东西不见了。 “太夫人,那念珠,不见了。”宫嬷嬷沉声说出她心里想的答案。 第1143章 老娘被害了 宋慈的首饰不见了,这还了得? 宫嬷嬷叫来春分,问管理首饰的清明的去向,后者道:“昨夜清明父母前来告了假,说是清明的表哥来家,告了半日假,如今应该还在家中。” 这话一落,不管是宫嬷嬷还是宋致诚,脸色均是一沉。 哪有这么巧,不悔大师来给宋慈诊治,那丫头就告了假,这里面怕不是有鬼。 宋致诚站起来道:“母亲,那是什么珠子,我亲自去拿人。” 宫嬷嬷代替宋慈回了话,把那串念珠形容得像是在眼前一般,细节都说全了。 宋致诚快步走了出去。 不悔大师却是眉头轻皱。 宋慈注意到,便道:“大师可是有什么疑虑的?” 不悔看了她一眼,回道:“听着嬷嬷所形容,贫僧年少时云游天下,倒见过一种石头,类似晶石,盈润发亮,美伦美央,也不知是否嬷嬷所说的念珠,若是,那……” “难道那种水晶石有不妥?” 不悔讶然:“太夫人知道水晶?” 宋慈面对他的探索,面不改色地道:“京中有个洋行,是做海外奇珍的买卖,也有那据说可聚能量养人的石头,说是叫水晶。” 原是如此。 “水晶这种石头,多在海外做成首饰,贫僧却不是说它,而是类似,但作用却不是养人,而是害人的。” 宋慈一听,心口突突地跳起来。 完了,这下是真着了招了。 什么石头是害人的,这里的人兴许是不知,她却是知道的。 轴矿石,铅,萤石,还有什么汞等等,凡是有辐射有毒的,不都是有害的吗? 古人不知何为辐射,只看到一些石头漂亮,打磨为首饰,健康的人长期佩戴,能不受辐射? 尤其是她这样的老弱病残。 宋慈想到这两三个月身体的症状,头晕恶心,只差没碰伤出血不止整个白血病了。 如果那串念珠当真是那其中的一种有害的石头,那么自己怕是因为吸了放射性物质,被辐射了才导致的身体虚弱,南山和林箐她们也才查不出来是什么毒了。 妈哒,她一个老太太,碍着谁的青云路了,至于这么搞她? 不悔继续说道:“……那种石头,听说放在身边久了,会使人逐渐虚弱,恶心头晕,出血不止,贫僧曾听一个番僧说曾剖过常年接触那种石头的人,体内五脏六腑,全然溃烂流脓。” 众人脸色大变,下意识地看向宋慈。 宋慈脸上神色不变,实则内心慌得一批。 特么绝壁就是被辐射了呗。 “太夫人,那,那珠子……”宫嬷嬷双腿发软,嘴唇也哆嗦着,吓得牙齿咯咯直打颤。 宋慈强作镇定道:“慌什么,那不是还没看到是不是那种么?” “可是,您的身体变得这般虚弱,我和南山也查不出什么毒,便是师祖也……”林箐咬唇。 宋慈抿了一下唇,道:“那珠子,我也没戴过几次,不至于就像大师所说的那样,五脏衰竭了,不然我还能活生生的坐在这里和你们说话?” 第1144章 不幸中的大幸 宋慈如今是万分庆幸,自己对女主光环深信不疑,眼看闵亲王送了那么样东西过来赔礼,便觉得有几分异样,后来梦见原身老太太发的暗示后,更是把那珠子给束之高阁了。 若不然,凭她这副身体,真如清明所说的信了养人的那种鬼话,日日的佩戴着,只怕现在真如这秃头,不是,这不悔大师所说的寿数没了。 可真是一百万个幸好。 不过那个清明,怕不是受了谁的指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把那串珠子给别在了她的胸襟上。 “清明怕是没了。”宋慈看着宫嬷嬷道。 宫嬷嬷也已经想到了,脸色十分难看。 “师祖,太夫人也曾佩戴过那串珠,依您看,会不会就是您所说的石头,才导致她身体这般的虚弱?”林箐皱眉道:“我也看她佩戴过几次,太夫人这五脏会不会已受损了?” 不悔道:“不见串珠不敢予评,不过若再无其它物事,那串珠子该是有古怪的,至于她的五脏……” 他看向宋慈,又看向林箐,道:“如太夫人所说,若她的五脏已开始衰竭,凭她的根底,是不能够这般好生生的坐在这里的,小林箐你为老太太扶脉几年,更清楚她的底子才对。” 林箐唇一抿,正是知道,故才担忧。 “若串珠真有问题,那太夫人是不幸中的大幸,并未终日佩戴和把玩,不然,您怕是已作古了。” 宫嬷嬷脸一绿,有些激愤,会不会说话的。 宋慈却是不在意,直男嘛,便笑呵呵地道:“所以老身终归是幸运的,还能活上几年?” “五脏虽没开始腐烂受损,可影响已成,不然您不会这般虚弱。至于根治,我却没听说过此类人能有根治的。” 宋慈沉默着,受了辐射的身体,严重起来,各种并发症都会出现,一些最致命的,碰之便死,凭着现在的医学条件,只怕是无药可治。 “请大师琢磨一个方子,尽量调养,能活一天是一天,好在老身并没佩戴许久。”宋慈起身,郑重地向不悔行了一礼。 所以不幸中的大幸,这话说得不错。 不悔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太夫人心性豁达,凡事看得通透,若一直放宽心仔细调理,便会依您所愿,再活几年。” “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身可算是得了大师的承诺了。”宋慈立时说道。 不悔:“……” 宋致诚去而复返,一张脸黑成了锅底。 宋慈戏谑地道:“怎么,这是无功而返?清明跑了还是没了?” 宋致诚一愣:“母亲如何知道?” 宋慈指着不悔:“这不是有大师在么,掐指一算?” 不悔:“” 宫嬷嬷无奈,只把几人刚才说的话再说了一遍,宋致诚吓得脸无血色,吞了吞口水,沉声道:“清明一家横死在屋中,是中了鸠毒,翻遍了他们家,也找不到那串珠子。” 宋慈抿了唇,叹道:“这事,你和你大哥定论。” 不悔看事儿已不是他们所能参与的,便叫了林箐外出,一道商讨脉案定方。 第1145章 寿数不足十年 不悔和林箐很快就敲定了宋慈的调养方子,鉴于老太太的身体虚弱,一切只能以温养为主,药方还得按着她的脉象变化而斟酌添减。 林箐反复问道:“师祖,您老实说,老太太的五脏是真没受损?” “小林箐信吗?”不悔反问一句。 林箐脸色微白。 “其实不必我说,你也该知道,宋家太夫人这身体,主要是因为早年受损,尤其她还小产过而没调理好。” 林箐心头一颤,这她知道,可从来没提过,宋慈自己也不提,像是全然没当这一回事似的。 “太夫人这身体,说是破败也不为过,其实她早已……”不悔张口,欲言又止。 林箐疑惑地看着他。 不悔勾了一下唇,摆了摆手,道:“没啥了。按她这样虚弱的,五脏没有半点受损是不可能的,只是庆幸的是,并没算太严重,总之也就是如她所说,能活一天是赚一天的。” 林箐沉默半晌,道:“这我也知道,她已是开始逐渐忘事了。师祖,您说她老人家寿数不长,依您看,她到底还有几年?” “不出十年,快则三年,慢则五年,看命。” 林箐脚步一个踉跄,唇色冷白。 不悔看她如此,挑眉道:“我以为小林箐当了这些年大夫,理应看淡了生死了,却不想,你这是真心疼这位老太太了。” 林箐转过头,擦了一下眼角,看着院落的银装素裹及飞雪,道:“我与太夫人,恰似忘年交,亦主亦友。我心里盼着她寿终正寝,安享晚年,而不是被病痛所折磨。” 不悔:“你也知道,谁也阻止不了老迈。宋家发迹不过二十余年,从前战乱时,有多难,你怕是不知,那是啖人肉也是有的。她在那会,能带着宋家活下来,走到今日,可以说是倾尽了全部心力,能撑下来,全凭一口气。” “所以,这样的人不该余生安详么?”林箐有些迷茫,好人理应长命才对。 不悔没接这话,生硬地转开话题道:“听说你来了宋家有近三年,是打算着一直在这里下去了?从前你说要济世为怀的心愿,不要了?” “我虽是近身照顾太夫人,可每月,我也去善堂说义诊两日的,这两年来,也积攒了不少经验和医案,宋府待我,倒也放任。”其实是宋慈对她放任,若不是宋慈自己提,哪能有这样的机会呢。 林箐欣然一笑:“所以我依旧是有济世为怀的,倒比从前快活许多。我想着,待太夫人不在了,我便远走,去做军医。” “不回陆家了?” 林箐一顿。 “也对,那地方也没啥好回的,没得糟心,终究是陆家也对不住你。”不悔自嘲地扯了一下唇角。 林箐连忙道:“师祖,那都过去了。” 不悔点头,笑着伸手,想要弹去她发顶的一片雪花,又觉得造次,便又把手收了回来,看着满园银装素裹。 林箐看得分明,唇角扬了扬,也不再多言,看着漫天飞雪,心却是难得的沉静下来。 第1146章 宋相怒 砰。 宋致远的拳头重重的捶打在桌面上,一张脸寒霜密布,眸光如刀般冷冽锋锐,瞪着宋致诚。 宋致诚的冷汗从额上冒了出来,双腿打着摆子。 怕的。 太可怕了。 “一家子都没了?”宋致远的声音阴恻恻的。 宋致诚咽了咽唾沫,道:“我已安排了人去查。” “结果?” “刘五两口子是没有大问题的,两人都是受了娘的大恩惠,又在府中当差多年,可以说是绝对忠心的,否则清明也不会到娘身边服侍……” “绝对忠心会养出一个清明来?” 宋致诚吃了一呛,哆哆嗦嗦。 “果然背叛只看筹码有多大,继续。”宋致远冷笑一声。 宋致诚正了正心神,道:“刘五两口子生性憨厚,整日不是在府中当差,就是在家中,倒不怎么与人来往过深,只有一个。” 宋致远看了过来。 “两口子为清明暂定了刘嫂子的娘家侄儿何全,只等清明到年岁了就请了恩旨办婚事。”宋致诚沉着声道:“这两个月来,何全来寻过清明几回,拿了些银钱,送了清明一个足二两的金镯子。” “这何全有问题?” “昨夜清明告假,便是因着何全来家商议定亲的事,如今刘家死绝,何全不知所踪。” 宋致远眸子一眯,厉声道:“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还有那串石头。” “您放心,在事儿出了后,我已是第一时间遣派人去追查,不管黑的白的,都派了,唯一担忧的就是有人比我们快。”宋致诚想着要找到何全理应不难,难的是怕找到人时,人已经没了。 宋致远脸色难看,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大哥,那串晶石是闵亲王让老三送到娘手上的,您说闵亲王他是知道那石头的真正作用还是不知?”宋致诚皱眉道:“按理说,娘和他没有什么交集,怎就要……” “和他没有交集,姬家呢?”宋致远眸光幽深:“便是没有交集,也能找出一个动手的理由。东西是他送的,不管他知情与否,总归是脱不了干系。” 宋致诚双眉皱起,这又是涉及到朝政上的事。 “现如今咱们手上没有那串晶石,想要让大师帮着辨别也难,死无对证,他大可以搪塞过去,更别说,那东西还经了几手,还是老三转递过来,无耻一点的,大可以说是老三调换了也不为过。” 便是三司会审,也得有证有据,若不然,人家也能反告你一个诬告皇室亲王,御史的口水都能啐你一头一脸。 “说起老三,怎不见他,不是今日沐休,也没过来娘这边问候一二?又不是不知不悔大师入了府。” 宋致远冷笑一声:“正陪他屋里的白姨娘去拜佛呢。” 宋致诚脸一绿、黑,沉声骂道:“他脑子是有坑吗?”姨娘还比嫡母重要? “可不就是,过了今日,大概他也蹦不起来了,若还能蹦,那倒是挺能扛。” 宋致诚一听这话,眉梢一挑,怎听着里头有几分弦外之音? “老三这边你不用管,把那何全找出来,连同他来往的人,一并查清了,我去和大师说说话。”宋致远冷声吩咐。 第1147章 暗流涌动 白水莲有些心绪不宁,揉了揉胸口,总觉得像有一座千斤重的大石头压在心头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 宋致庆看过来,见她眉尖蹙起,不由关切地问。 “没什么,就是太夫人那边不是请来一个不悔大师来诊治么,老爷您这不在府中,却是陪着妾身出来,会不会惹了她老人家不快?”白水莲柔声道:“要不我自己去就好了,您先回去?” 宋致庆道:“我也不是大夫,回去也不顶什么用,在春晖堂围着也只是添乱,只怕还得遭嫌呢。待回去后,我再去请安就是了。” 白水莲在心中暗骂一声蠢货,连做个样子都不会,这官怕是人家看在宋致远的份上,才让他爬到这位置。 手上一暖,却是被他握住了,便勾了个笑容,倚了过去:“老爷对妾身真好。” 宋致庆笑了笑,阖上眼闭目养神起来。 白水莲见状也不再多言,透过马车窗子看向外面,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雪花。 她的心头一片冰凉。 随着二人马车后的另一辆马车,泉妈妈坐在马车上,一手抚在身侧的包袱上,时不时看向马车外,一张不苟言笑的脸显得阴晴不定。 与她同个马车的海燕小心的觑了她一眼,挪了挪屁股。 泉妈妈看过来,盯着她,道:“累了?” 海燕扯了扯嘴角:“不累的。” “累也要忍着,伺候人便是这样的,下辈子投个好胎,投到富贵人家里,别再当个丫头了。”泉妈妈看着她,意味深长的说道。 海燕眨了眨眼,莫名有股不安的感觉。 泉妈妈说了这一句,也就不再多说,合上眼。 海燕见状又缩了缩身子,曲起膝盖环抱着自己,她身上有些发冷。 …… 兴善寺位于城郊的峯山,名声虽比不上寒山寺这样的千古名刹,可也有百年的名声了,又近京城,所以香火亦算鼎盛。 白水莲扶着宫嬷嬷的手下了车,看了她一眼。 “姨娘小心看路。”泉妈妈垂眸,语带恭谨。 白水莲心头泛冷,用力的掐住了她的手臂,发出无声的询问。 泉妈妈抬眸,定定的看着她,无视她眸中的询问,只看向正下车的宋致远。 “走。” 宋致远走在前头,白水莲故意落后一步,扶着泉妈妈的手,轻声问道:“妈妈,这上香到底是怎么安排的?主子他……” 泉妈妈瞥过来,道:“姨娘莫急,您虔诚上香就是了。” 白水莲浑身一寒,指尖蜷曲了下。 凭着宋致远的官身,倒不至于能得寺中主持亲自接待相迎,尤其只是带了个姨娘前来,可因为打着宋家旗号,倒也获了些便利,从入寺,到大殿上香,都有一个颇有声望的僧人带着。 白水莲跪倒蒲团上,看着头顶那面带悲悯的巨佛像,敛了敛眸,接了一个少年时沙弥递过来的香捻在手上,阖着双眸。 泉妈妈接过香的时候,看了沙弥露出的手腕一眼,笑着问:“小师傅,不知求签解签的地方在哪?” 第1148章 威胁 自大殿上过香,便有僧人领着宋致庆他们到禅院休息。 “姨娘,是否得去添些香油,再给少爷小姐他们点个长生灯?”泉妈妈提醒道。 白水莲看向宋致庆,后者道:“一道过去。” 一行人又转去了点灯求签的地方,点灯求签,便是泉妈妈自己也亲自求了一支签,得了签文,神色颇凝重。 白水莲眼角余光瞥过去,又垂下眼帘。 点过灯,众人又转往禅院休憩,却不想,去禅院中途,宋致庆遇着陪夫人前来上香的,少不得要去作陪一二寒暄几句。 白水莲是没有资格陪人家夫人说话的,毕竟只是个姨娘出身,对方更是正眼都不瞧她一眼,只用眼角瞥一眼就算见过了,神色极为高傲。 白水莲自觉无趣,也不敢厚着脸皮去作陪,只生硬的说自己先去禅院喝两杯斋茶。 宋致庆陪着上峰离开,那夫人也扶着仆妇的手回禅院,说话声随着风声传过来。 “夫人,这宋大人也是糊涂,怎还陪着姨娘来上香,未免太抬举她了?” “谁说不是呢,可见十只手指有长短是对的,龙生九子,也是个个不同。” 白水莲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泉妈妈扶着她回了禅院,亲自倒了茶水,递过来。 白水莲屏退了下人,盯着她诘问,道:“妈妈,来寺里是你一手安排,到底是什么章程?你总让我听指示行事,我却是对你的安排一无所知。你总得给我一个准数,主子究竟是何意思?他是否已经来了,我要见主子。” 她神色有些激动,也不知为不平还是为了那个主子。 “你急什么?” “妈妈该不会是想过河抽板?要真如此,那我也只好找个垫背的了。”白水莲冷哼一声。 泉妈妈眼神一寒,道:“姨娘想太多了,好歹你也是婉小姐的娘,又怎会弃你于不顾。” 白水莲心一松:“那?” 泉妈妈从袖子里拿出签文,道:“午时末刻,主子会在东客院出现,姨娘想见,自可寻了机会去。” “当真?” 泉妈妈点头,道:“只有一点。主子未必会接了你离开,而是让你继续呆在宋家,你还愿前往?” 白水莲怔住:“事到如今,还在宋家又能作甚?” 泉妈妈垂眸:“谁知道呢,主子心思一向莫测多变。” 白水莲抿着唇,盯着她:“你没骗我?” “信与不信随你,主仆一场,你若想远走高飞,我现在也能帮你,只是从此后,你就得忘了你是谁,曾做过什么,一辈子隐姓埋名。” 白水莲瞳孔微缩,这不就是代表着她此前所作一切都只能归于尘土么。 泉妈妈看她沉默,又把茶递了过去:“姨娘不喝吗?” 白水莲一个激灵,看了一眼那个茶,有些戒备,摇摇头:“我不渴。” 泉妈妈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嘴角似有若无的嘲讽一笑,似是故意与她作对一般,径直把茶拿着喝了。 白水莲:“……” 感觉受到了蔑视。 第1149章 死局 宋致庆觉得白水莲的状态有点不对,从出发到现在用过斋饭,都似是心神不宁一般,不免有几分奇怪。 “你要是觉得身上不舒坦,不如我们这就回府?” 白水莲连忙摇头,道:“刚用过斋饭,您先休息一二,难得出来一趟,妾身想去逛一逛这寺里,不然下次来也不知是何时了。” 宋致庆道:“那可要我作陪?” “不用了,饭饱攻心,您又是一早就陪着妾身前来的也累了,老爷歇一会,这禅院妾身看着也挺清净。” 宋致庆确实有些犯困和不想动弹,便道:“那你别走远了,要带着泉妈妈和海燕,身边不能离了人。” 白水莲含笑点头,服侍他躺下,这才出门。 出门之前,她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人背着她侧躺着,压根没有望向这边。 白水莲眸色沉沉,带上门离开。 东客院,位置偏僻,连着后山,空无一人,俨然早已打点好了。 白水莲坐在其中,神色不定,不住的用手按压着心脏处,突突地乱跳。 她感觉有些不安,像是走进了一个死局,毫无生还之路。 海燕拎着一壶茶走了进来,嘴里说着外头又下起了飞雪。 白水莲心不在焉的听着,接过她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道:“泉妈妈呢?” “泉妈妈说是要去接什么人呢。”海燕回了一句。 白水莲心一跳,道:“嗯,你先出去,在外头逛逛也行,莫要走远了。” 海燕勾了勾唇,应了一声是,走向门口。 白水莲只觉得眼前微暗,跟前的海燕比平日仿佛变得高大起来,把门口的光也都遮掩了,有道声音忽远忽近的传来。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莫要怪我。” 白水莲瞳孔放大,这是什么意思? 这声音…… 不好。 白水莲脸色大变,腾地站了起来,身子却是不受控制的一晃,一手撑在桌边上,一手扶着发晕的脑袋,甩了甩头。 门被缓缓关上,眼前有点模糊。 “不。” 白水莲踉跄着向前,手把桌上的茶给扫落了,双脚一软,跌倒在地。 唰唰,有什么从房梁上落下,她抬头,有瓦片落了下来,夹杂着灰尘,扑了满头满脸。 白水莲心中尖叫,谁来救救她。 她害怕了。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女儿,什么任务,在个人性命面前,通通不值一提。 她只想活着。 所以不管是谁,来救救她。 轰隆,房子忽地猛烈一震,声如擂鼓。 啪嗒,有东西哗啦的砸落下来。 白水莲眼睁睁的看着,露出凄厉的一笑。 她好恨。 意识渐无,身子像是飞了起来,轻飘如燕,如在云端,又如被人抱着疾走。 白水莲想极力睁开眼睛,黑暗却是将她整个人湮灭。 不远处的山边,海燕望着那倒塌的客院,嘴角一咧,低头往禅院疾步而去。 巨大的如爆炸的响声,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尖叫起来。 宋致庆也从睡梦中惊醒,一脸茫然的捂着胸口,吓死了,他梦见地动了,白水莲埋在废墟里了。 幸好只是个梦。 宋致庆擦了擦额上的泪,一口气还没松,便见海燕满脸惊魂的闯进来,尖叫道:“老爷,姨娘所在的客院,塌了。” 宋致庆:“” 第1150章 偷龙转凤 宋致庆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脸色煞白的跪坐在地上,满脸惊容。 竟不是梦,而是真的地动,不是,是房子塌了。 “你,你说姨娘在这里面?”宋致庆看向一旁哭得梨花带雨的海燕,厉声喝骂:“姨娘怎么会在这里边,她在,你这个贱婢怎么会好端端的在这里站着?” 海燕跪了下来,哭着说:“姨娘和泉妈妈有话要说,不让奴婢在跟前伺候,奴婢只好走开了。” 宋致庆心一突,两人有什么是要避着人说的?还是在寺庙里,平日里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不知怎的想到老大所说过的话,一时又有些疑虑,可面对着跟前的废墟,到底是情感战胜了理智,指着那些奔赶过来的僧人吼道:“挖,把人给我挖出来,你们这些秃奴都给我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僧人们敢怒不敢言,一来寺中客院塌了,还埋了人,总归是他们理亏,二来也是忌讳宋家的权势。 很快的,便有人开挖,又去报了官兵。 而寺庙的主持惠静大师则是对着宋致庆告罪,这个东客院这几日被大雪压了有些失修,是想着要修葺的,因为地势偏僻,也不让寺中客僧把人带到这边来休憩,还让人守着,却没想到白水莲她们会在这里休憩。 宋致庆的心乱成一团乱麻,不耐烦地道:“多余的话不要说,我只想看到人。” 惠静叹了一口气,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让僧人加大了力度,甚至请了围观的信客帮忙,许了每人十文钱的,若能救到人,则许一吊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下子,更多的人加入了挖掘行动当中。 海燕哭得惨烈。 人多好办事,很快的,就挖出一个穿着马面裙的妇人来。 “是泉妈妈。”海燕双脚一软,跪倒在地。 宋致庆的心拔凉拔凉的,抬头看一眼这洋洋洒洒的飘雪,有几分凄凉的感觉。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海燕皱起眉,按理说…… “找到了。” 宋致庆的脚打着摆子,他认出来了,那是白水莲的衣物。 是她。 海燕心中一松,尖声喊了一声姨娘,便凄凄惨惨的哭了起来。 宋致庆抖着腿上前,距离那被放在地上血肉模糊的人一丈远时,愣是不敢靠近辨认,身子抖成筛子。 怎么会这样呢,这才多久的功夫啊,好好的人,咋就成这样了。 明明是前来祈福的,怎么偏偏就成了丧命之行呢。 宋致庆脑部发晕,瞪向在念着往生经的惠静等僧人:“你们,本官要你们偿命。” 场面乱成一锅粥。 海燕悄悄的往后退,待回到禅院,她才从隐秘之处拿出一个包袱,换上了一套灰旧的棉袄,又在脸上捣腾几下,吞了两颗药,骨骼竟是咯咯作响,手脚抻缩,瞬间变成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一个容貌清秀的年约二十来岁的姑娘。 紧接着,她又把一人从柜子拖了出来,给她换上之前脱下的衣物,那气息全无嘴角溢血的人赫然就是真正的海燕。 女子看了她一眼,闪身走了出去,趁乱挎着篮子往山下走去。 “泉妈妈,往哪走呢?” 女子身子一僵。 第1151章 连正经名字都不配有的影卫 一声泉妈妈,让奔逃中的女子脚步顿下,脸色瞬息万变,看向前方的路,唇线一抿。 难道她终是回不去了? 转过头里,她已是一副怯然畏惧的神色,看向对面那个一身黑色玄衣面容普通的男人,这是搁在人群里,见之就能忘的人。 可泉妈妈,不,应该说是幻狐,她有的也只是一个代号罢了。 她知道,这样的人最适合培养为暗卫或是死士,因为这样的面相看起来安全,又不会太惹眼。 “这位大哥,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幻狐怯生生的问。 男人温凉一笑:“从泉妈妈到海燕,再从海燕到如今,面容一变再变,倒难为你准备几张脸皮,还得缩骨,骨头不疼?” 幻狐眼神无波,果然是回不去了。 她垂眸,在男人走过来的时候忽地气息一凌,挎着竹篮子的手一扬,一支飞针向男人疾飞过去。 男人早有所觉,身体轻巧地避开的同时,一记凌厉的劲风击在她的膝盖处。 幻狐膝盖一疼,单膝跪地,抬起头冲他一笑,正要用力咬破藏在牙齿的毒囊。 “确定白姨娘死了?” 幻狐动作一顿,这一迟疑,对方便是争取到了时间,一个翩飞掠过来,又把她的下巴卸了,又把藏在齿间的毒囊给取了下来。 男人哼了一声,差点中了反派死于话多的套路,噢,说错了,他是正派。 “她没死?”幻狐眼神犀利。 男人斜睨着她:“你猜?” 幻狐:“……” 哪个培养出来的暗卫,一点正经的样子都没有。 幻狐眸色沉沉,眉尖蹙起,对方能在这里截住她,又识破她的几处伪装,显然她们的动作都在对方眼皮底下,那白水莲,当真是被救了? 怎么可能,她明明看着那房子塌了,那被扒出来的人也是白姨娘没错。 可,真是她吗,自己也没有彻底辨认,那尸体虽一身白水莲的衣裳,可若是跟自己一样只是被调换了呢? 沉疑间,她的手动了动,看对方弯下身来,手腕一抬,藏在手腕的袖箭飞了出去,射中男人的肩甲。 男人痛哼一声,察觉肩甲发麻,连忙点了几处大穴,幻狐把脱臼的下巴拍了回去,几个跳跃趁机逃脱。 男人吞了一颗解毒丹,哼哼的骂着最毒妇人心,有人落在他跟前。 “多大的事,看把你整的瞎哼哼,甲四你萎了?” 男人看了一眼身侧的人:“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中一箭试试?还不去追?” “阿七已经追了上去,就看这金蝉能不能带我们去捣个老巢了。”后来的年轻的男人瞥他一眼,脚尖一点就要走。 甲四:“喂,把我拉起来啊,甲六你还是人吗?” 甲六:“没空,得做个样子追金蝉,你请自便。” 甲四看着他几个跳跃就没了影,啐了一口,一个个的都是来走过场的,怪不得连个正经名字都不配有。 他站了起来,揉了揉被射中的肩甲,妈的,苦肉计也不好搞,回去得告个病假。 第1152章 小渣儿子不着调 兴善寺突发惨祸,消息传回宋相府,众人皆惊。 白姨娘和泉妈妈被埋身在塌房下,海燕惊惶自杀,几条人命,说没就没。 鲁氏反复问前来回禀的小厮成勇,心中畅快的同时,又有几分惊怵,咋就这么突然呢? 宋慈她们也觉得突然,这好好儿的去寺里拜佛,怎么就把命给丢在那里了呢? “你家老爷呢?”宋慈问着成勇。 成勇跪在地上道:“老爷还在寺里,遣了奴才回府禀告,还得为姨娘装殓,另外……” 他有些羞于启齿的样子。 宋慈见状,眉梢一挑,得,定是那小渣渣想一出是一出,又要作妖了。 “有话说便说,有何为难的?” 成勇嘴巴发苦,讲真,他是真不想说啊。 老爷那想干的事真不是事啊。 “太夫人都开口问了,还不快说。”鲁氏叱喝。 “是,是。”成勇把身子伏低了些,说道:“老爷想把姨娘的棺椁给拉回来搭个灵堂。” 宋慈脸一绿,果然,小渣渣这个猪脑子。 “荒唐!”宋大夫人一拍桌子,怒声道:“老三他疯了不成,区区一个姨娘,要搭个灵堂,难不成还得发丧信?还要把棺椁给拉回来,简直糊涂。既然白姨娘人已经没了,又是横死,棺椁在寺里停放四十九日再另择吉穴下葬就行,至于回府办丧?” 她就想不明白了,宋致庆那脑子装的都是什么浆糊,这都想得出来,一个无品姨娘,又是横死,拉回府作甚? 人没了,又在寺里,正好把棺椁停在寺里超度,那不更好?顶多让他在悠然苑办个小灵堂,让两个孩子服个丧就算全了情了,想什么把棺椁拉回府,这上有老下有小的,没得晦气。 不知道横死的人怨气大吗? 江氏同情的瞥了鲁氏一眼,摊着这么个不着调的男人,真是难为你了。 鲁氏的脸已是紫涨通红,跪在了宋慈跟前,晦涩地开口:“母亲,老爷他是一时糊涂,您老人家当他发疯就行,别放在心上。” “嗯,我不放在心上的。”一个渣渣,哪值得她放在心上。 鲁氏听了这话,越发觉得难堪,脸上火辣辣的,又怨起宋致庆和白水莲来,真是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宋大夫人道:“母亲,老三此举可不妥,您看?” 宋慈对成勇道:“你去回了你家老爷,白氏在外横死,既在兴善寺,理当停棺在寺里,请了师傅念往生经超度。至于灵堂,在悠然苑布置一个让小五他们服个丧也就行了。” 宋大夫人点点头,就是这个理儿。 成勇连忙应下。 “鲁氏你也下去安排一二,到底是你们屋里的人,现在人没了,死者为大,好歹也是小五他们的生母,让她体体面面的走也算全了一份情。还有两个孩子,也要安抚好,让伺候的人仔细注意着,莫要吓着孩子。”宋慈又看着鲁氏道。 鲁氏期期艾艾的应了下来,和成勇一道前后退了出去。 “母亲,老三这整的委实是……”宋大夫人满脸不快。 宋慈瞥向宋大夫人,道:“这事也是突然,老三一时脑子不清醒也能理解,提醒了就行,别再提了。” 第1153章 老三药丸,老大要搞事 宋致庆听到成勇的回禀,脸上一阴,默默的接过他递过来的素服,一言不发。 成勇小心地劝道:“老爷,太夫人所言也有理,白姨娘算是横死,在这收殓了停棺在寺里让寺中的师傅们日夜超度念经,也好让姨娘早日投胎啊。” “你懂什么,白姨娘最是胆小,一起出来的,如今我放下她一人在这,她得多害怕。”宋致庆说着还哭了起来:“明明早上还活生生的人,咋转眼间就阴阳相隔了?” 成勇道:“害怕也有师傅念经超度啊,不然这魂儿要是跟着您回府,那才吓人呢,这可是横死,得多怨呐。” 宋致庆哭声一顿,后背的寒毛竖了起来。 一阵风吹过,浑身阴寒,他打了个激灵,道:“这也不是我造成的,再怨也怨不到我头上。” “奴才听说这人放不下最重要的人,就不会想去投胎,奴才想着,姨娘最放不下的就是您和小五少爷他们?” 宋致庆:“……” 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个狗奴才莫要吓我。 “所以,在寺里让师傅们念经超度也是好的,灵堂就在悠然苑小小的设个灵位就算了。” 宋致庆心中发慌,但嘴上还是故作不岔,道:“太夫人已是那样说了,我这当儿子的难道还要罔顾老人家的话不成,就这样定,只可怜了莲儿。” 他想起这两年两人间的点点滴滴,就跟做梦一样,总觉得一切都很梦幻,不像是真的。 …… 兴善寺的消息,宋致远跟不悔大师说过话再回到书房就听说了,本来就因为不悔的直言而心中郁躁的他,听到宋致庆不带脑子的想法,一股无名火就蹿了上来。 “他如此深情,不如另置宅子,想办丧就办丧,想发讣告就发讣告,如此也就全了他的一腔深情了。” 江福来和宋致诚对视一眼,两人都心里颤颤的,相爷(老大)这可以说是怒极了,这么隐晦的把分家说出来了。 宋致诚道:“大哥,您也知道,兄弟几个,他就是那最拎不清的,连老四都不如。说实在话,这些年要不是傍着你,他哪能走到今天这位置?他这蠢蛋是什么人咱们都心中有数,您要是和他计较生气,那才是不值当。” 嘴上一边骂,心里也骂宋致庆,脑子被屎糊了,想的都是屎,堂堂一个五品官,咋这么糊涂呢? 明明在大同那几年也还好好的,回来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越发的不着调。 宋致远冷笑:“我和他生什么气?本来想着白氏就这么没了也就算了,让他乐得糊涂。可现在看来,白氏‘死’得不明不白反会让这蠢货记她一辈子,哀哀戚戚的。” “白氏带回来了?等老三回来,带他去刑堂,也好让他弄个明白,清楚了解一下身边的人都是戴着什么可怖的面具,以免他一腔深情错付了。”宋致远的声音阴恻恻的,他是个很有爱的大哥,得深切‘关怀’一下兄弟。 宋致诚听着,鸡皮疙瘩又冒起来了。 老三要完,老大指定是要搞事儿。 第1154章 当了鱼饵 “主子,白氏死了。” “嗯。这样的事就不必回禀了,幻狐回来没?”夏侯哲抬头看向心腹。 那心腹摇头:“还没有消息传来,幻狐一向谨慎,便是能脱身,想来不会轻易回到据点,必定等彻底完全安全再回去。” 夏侯哲垂眸,道:“去那边接应一二,免得也惊了先生,又要说我做事凭心意乱来,做白工,只折了人又毫无收获。” “是。” “宋家那边还有什么消息传来?那什么大师入府,是如何断定宋太夫人的医案的?” 心腹迟疑了下,道:“还没查到,那位太夫人的脉案,防得很严密。” 夏侯哲皱了皱眉,道:“再去探。另外,那姓何的找着没?” 心腹沉默摇头。 夏侯哲眼里升了一丝戾气,阴冷地瞪着他,直到对方跪下来。 “找,务必比宋家先找到,处置了。” “诺。” 夏侯哲这才挥挥手。 心腹退了下去。 夏侯哲这才把一个小小的建筑物放在自己精心做的沙盘上,至于沙盘里的一个小女人偶,被他拿了起来扔到了火盆里。 人罢了,没了就没了,再培养呗,反正也不是顶顶重要的人,只是个女人,还是个蠢的,能帮他什么? 竟还妄想见他,想共赴荣华,呔,他会要一个绿过自己的脏女人? 傻不拉几。 可惜了,还没闹得宋家鸡飞狗跳,就被发现蛛丝马迹,也只能及时止损,把废棋给摘了。 “宋相宋致远,果然你最难搞。”夏侯哲盯向沙盘上的一个男人,不过手指头大小的小人偶,雕琢捏造得栩栩如生,仔细看人偶竟和宋致远一般无二,他伸出手,弹了一下,把小人弹了下去。 …… 幻狐好不容易甩掉了身后的尾巴,又换了个妆容,变成一个男子跃进了西城的小院。 有人从暗处蹿了出来,夹杂着一记劲风。 幻狐一个闪身避开,低喝出声:“是我。” 那是一种不同京中的语言。 对方出招的手顿在半空,从暗处显出身型,认出了她,再跃上屋顶看了几眼,这才落下,道:“怎么回得这么晚?” “身后有鬼追,差点回不来。”幻狐摸了摸发疼的下巴,沉声道:“我的行动被识破了,还有,白……” 男人皱眉:“既这般凶险,你又是怎么回来的?” “自是一波三折。” “不对。”男人打断她,道:“对方既已识破你的动作,定不会让你轻易逃脱。” 幻狐一怔,随即,后背一寒,往日的训练告诉她有危险。 果不其然,一支箭矢从高空激射而来,有火光涌现。 “该死。”幻狐和男人明白过来,她这是当了鱼饵了。 幻狐从腰间抽出软剑,足尖一点就想跃上屋顶,逃。 一个影子拦在她面前,借着屋顶的雪光,她看清了影子的面容后,立时黑了脸。 “姑娘,谢谢你带我们来哦。还有,这次可不能让你再逃了哦。”甲四笑嘻嘻的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幻狐:“……” 有口老血涌上喉咙,不吐不快! 第1155章 相爷,不愧是您 冬夜,风雪交加。 西城早已陷入了沉睡之中,便是被一些细微的动静惊醒,却是谁都没敢掌灯探究。 平民百姓,最会明哲保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是最安全的做法,因为,好奇会害死人。 宋致远便是披着大氅戴着兜帽走进了城西的小院,江福来撑着伞随侍在一旁,遮挡着飘落下来的雪花,看向院内的几具尸体。 “相爷。”甲四几人单膝跪下,声音发寒。 宋致远瞥了几人一眼,又瞥向地上那几具尸体,眸色深沉。 “除了几个咬了毒囊当场毒发而死,这泉妈妈却是伏法了的,可一刻钟前,她忽然七窍流血。”甲一上前沉声禀报:“是蛊虫,应该是催动母蛊死了,她这边也跟着没了。” 他从袖子掏出一个玻璃瓶子,里面有一条细小的虫子,是泉妈妈死了后,从她眼里爬出来的。 宋致远的眸色越发的沉了,不再看那几具尸体,缓步走进屋内。 简朴的屋子,并无过多的家具和装饰,很符合普通百姓的住处。 “相爷,这是密道入口。” 房内,床榻已是被破开,床板下是一条地道入口。 也不必问,定然是无人了。 宋致远仍是走进了密道,那是同等简单的密室,只有一个长条案桌,几张椅子,另有一案,上面摆放着些笔墨纸砚和几本书籍。 再无多余的东西,连一封书信都没有。 宋致远走到放着笔墨纸砚的案桌前,坐了下来,微微阖眼又睁开,拿了那几本书籍在翻阅。 除了一本论语诗经,就是几本野史。 “密道除了入口,通向出口的被炸了,属下让人往上挖,是护城河旁的一家棺材店,从那可通外城,估计还有别的出口,却是……” 宋致远听着,一边翻着一本野史,写的是夏朝的最极负盛名的阁老宁宏德的一生。 他看了看这本书再看其余的书,再度环顾一周,眉梢动了动,看着野史若有所思。 “相爷,若是夏余孽当真是在这……” “不是夏余孽。”宋致远打断甲一的话:“与其说是他在,不如说是夏氏旧部的人。” 甲一目露疑惑,这据点就是夏氏余孽的,是旧部,也是应该啊。 “这个小院,不是正主,却也是顶顶重要的人,至少是领军人物,且年纪不小。”宋致远把野史放在鼻子闻了下,有些嫌弃。 甲一:“……” 不是,主子闻这书本,难道是想根据书本的味道去辨认是何人物吗? “是个老人。”宋致远眸子一眯,往后一靠,双手扶着座椅,看着野史寻思着。 甲一道:“老人?” “嗯,你闻不到这空气有股老人味儿?”宋致远指着那本野史道:“还有这本书,应该被主人时常翻阅,明显比其余的要旧些,味道也更重一些。” 甲一心头一动,拿起了那本书,也跟着嗅了一下,又默默的放下。 是那种已是上了年纪,所谓的行将就木的老人气味。 相爷,不愧是您。 “把这些东西都收拾了,本相进宫一趟。”宋致远站了起来吩咐。 第1156章 面圣 楚帝被周公公从龙床上挖了起来,有些睡眼惺忪,被告知宋致远来了还有些懵。 “什么时辰了?”这么早就到上朝时间了吗? 周公公恭敬地回道:“回禀皇上,还有半个时辰就该上朝了。” 楚帝从龙床下来,手一张,自有太监们上前更衣服侍洗漱。 “还没到上朝时间,他来作甚?哦,听说昨日那不悔大师入了相府给宋太夫人诊治,莫不是太夫人有点啥不好的要来告假?” 周公公道:“瞧着不是,若是要告假,遣了人来就是了,这个点来求见,怕是有要紧的事。” 楚帝眸子半眯,道:“让宋相进来说话,外头天寒,免得着了风寒。” “嗻。” 宋致远也是一身朝服,听了传唤,便随着周公公走了进来。 楚帝已是洗漱过,正由一个宫女跪在地上给他整理靴子及龙袍的下摆,见宋致远进来,便道:“什么事让你都等不及早朝之后就赶着来了。” 宋致远沉默。 楚帝见状,眉梢一挑,挥了挥手,众人无声的退了下去,只有周公公站在不远处。 宋致远这才撩了袍子跪了下来。 楚帝眼皮一抽,这阵仗,看来事儿有点大啊。 宋致远先告了一声罪,然后便说起白水莲的来历,入府后的动静,他的怀疑及一串的部署。 “……派了三拨人去查,最后一拨才从一个眼瞎手残的妇人嘴里挖出了底子,再顺着线查到点蛛丝马迹,因没有实质证据,一直不敢来报。” 楚帝道:“起身说话,便是铺了地龙,这寒冬腊月里,白玉砖可寒着。” 宋致远谢了恩,从地上站了起来。 “所以这是有结果,证实那是夏氏的细作了?” 宋致远点头,又把钓鱼的部署给说了。 “城西的小院,不怎么起眼,搬来不过半年不到的时日,除了几个死绝的护卫细作,密室人去楼空。” 楚帝闻言有些可惜:“捣了老巢,人却没抓住啊,属泥鳅的,挺滑腻啊。” “老巢称不上,只是一个联络的据点,那不是重点。”宋致远摇头。 楚帝讶然,端着茶看了过来:“什么意思?” “臣怀疑,宁阁老没死。”他把抱着的几本书籍放下,取了那本野史递过去,说了自己的怀疑。 “哦,嗄?”楚帝瞪眼,茶都忘喝了:“你说谁没死?” “夏朝首辅宁阁老,宁宏德。” 楚帝瞳孔骤缩,放下茶,接过那本野史,道:“这不可能,父皇亲自看着人咽气下葬的。” 宋致远垂眸:“江湖绿林上能人辈出,一个细作会易容缩骨功,那么也有医毒双绝的人弄出假死之药也不为过。” 楚帝唇一抿,接过野史翻了下,很明显的翻阅痕迹,一股子腐朽的臭味。 他又顺着宋致远的指示,翻到了某页,有个孑然一身的孑被重新批写了,那字和从前他看过的宁阁老的手稿,笔迹倒是一致,那个勾子一模一样。 “宁阁老是最不甘降的人,却是亲自奉上了玉玺。如果他没死,那么夏余孽的旧部,多是他在统总联系。”楚帝敲着桌面,眯着眸子,道:“要是把这个老东西给找出来,那么……” 那旧部便能不攻而破。 第1157章 宋相这个坏批 楚帝深析一个组织若是群龙无首,则会乱成一盘散沙,若当真把这位疑似在生的宁阁老给拿捏住了,那么夏氏余孽旧部那班乌合之众指定得乱,毕竟那宁阁老当初可是权倾朝野之人,号召力不是一般的强。 至于那个先夏太子的余孽,说实在的,那些人要复国,也得要有正统才能举旗,不然岂能堵得住悠悠之口? 可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正统,那都是任由那些旧部一张嘴说,他可以是,也可以换个人是,不过是需要这么一个借口存在去堵那些文人之口而已。 而百姓才不会在意他到底是不是先夏太子的真正血脉,一如他们不会在意谁当皇帝一样。 所以比起这人,宁阁老若当真存在,倒更重要一些喽,他才是真正的连着旧部派的人,比起一个黄口小儿,他对于那些旧部来说更重要。 楚帝莫名兴奋起来。 “这么说来,若你所疑为真,这个老家伙如今是在城中了?”楚帝看着宋致远,忽又捏着手指算了算,道:“那老家伙死的时候也有五十了,如今二十多年,真没死的话,也都七十多望八了?哟,还真长寿。” 宋致远道:“是与不是还得彻查,宁家被赦为庶人后,一直在吴兴老家种田耕种,若查,势必得刨坟起棺。” 楚帝:“……” 刨坟起棺,说得可真接地气,听起来尤为阴毒。 可是,甚得朕心,他好喜欢宋相这个坏批啊! “刨坟算什么,真要查个彻底,整个宁家,从上到下,九族之内,全部拿回京。”楚帝淡淡地说:“朕以为,再有雄心壮志也得根基尚存,这九族若都不在,他一个老头,便是把夏国复了,又有什么盼头,总不能这把年纪还能再生个小崽子出来?” 这话的潜意思就是,把九族全部拿回京,不怕宁阁老不出,除非他愿意牺牲九族去复国,如果真这么伟大,那就算他输。 宋致远没说什么,既然起了疑,开了这个口,这位必有论定。 他禁不住想那位老臣,是出于什么想法要诈死,是不甘当年亲手递上了玉玺,换了全族安然退出勋贵,自己则以身殉国,成就了一个忠肝义胆的忠臣名声。 如今看来,忠是真的忠,只是换了个方式。 楚帝忽地想到什么,又捏了捏指尖,道:“那位若在京,那么是不是说那余孽也在京里?”他看向周公公:“去传了禁军统领前来见驾。” 周公公应声躬身退下。 到这里,基本没宋致远什么事了,他又向楚帝告罪,告的自然是宋致庆眼瞎心盲的罪。 “家弟糊涂,身边混了这么些人也懵然不知,脑子委实是缺根筋,做事上不了脑,还请皇上降罪。” 宋致远说得轻描淡写,可楚帝愣是从中听出了一些火药气,不禁挑眉,在自己面前给亲弟上眼药,以后宋致庆这官路还能往上升? 那家伙惹怒了这位? 楚帝生起一丝八卦,问:“区区细作,又不是明知而留,他再不省心,你也不会就此断了他的仕途,他是做了什么惹急你了?” 第1158章 疑闵亲王 宋致远本不想多提宋致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可这一天来,除了政事亦有家事,堆在一起来,也免不了心生烦躁。 尤其是不悔批的言,更让他心情郁燥,情绪急需一个宣泄口。 既楚帝问起,他也就把宋致庆的槽点给吐了个彻底。 楚帝无语了,叹了一口气。 真是家家都有不省心的人和事,皇家是,臣子家也不例外。 “我以为当了这些年的官,多少会长进了,岂料是不进反退,我可真是高估他了。”宋致远冷嘲地勾了勾唇角。 楚帝想要安慰几句,却又觉得不知从何说起。 “若是换在平时,我倒不会和他置这个气,可偏生娘的身体……”宋致远眼中有一丝无奈和苦涩:“不悔大师说,娘是寿命不长的面相。” 楚帝微怔,一拍他的肩膀,道:“这个你也早有心理准备才对,鲁医正不是也说过了?” 宋致远摇头:“不一样。她本来身体便不太好,入秋冬后这一病,更是雪上加霜,显得更虚弱些,却不是自然所致,而是……” 他话一顿,眼中划过一丝戾气。 楚帝一惊,道:“怎么,她老人家是中了暗算?那两个细作干的?” “您也该听过,之前安乐伯的长媳,那前任姬大夫人对娘出言不逊的官司。” 楚帝稍微一想,眼神疑虑,这和那事又有何相关? “闵亲王曾替姬家赔礼,托老三转赠了一条念珠给娘。” 楚帝眸色微变,心突突的跳起来,他直觉接下来的话并不好听。 “不悔说这虚弱是外物所致,却不是中毒,娘便想到那串念珠,让嬷嬷去取,您道怎的,那串念珠没了,连同管理首饰的丫头一起消失,寻过去时,那丫头一家子死绝。” 楚帝脸一沉:“宋允之,你知不知你在说什么?” 这只差没指名道姓说闵亲王害他娘了,那可是皇亲国戚,是他的皇弟。 宋致远跪了下来,道:“皇上,臣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无凭无据也不能指证什么,毕竟闵亲王和娘毫无过节,臣只是在阐述这些小细节。不悔曾说,南洋有种石头,长久接触,会致五脏六腑糜烂……” 楚帝呼吸一窒,脑海里灵光一闪,腾地压住他的肩膀,眼眶里充了血:“能养身凝神的石头?确定是闵亲王送的?” 宋致远道:“宋致庆不至于敢偷换了送给娘的东西。” 楚帝脸色一白。 “那石头,确认了有问题?” 宋致远脸色沉沉:“这才是臣着恼的地方,那串珠子消失,如今仍在寻,是不是有问题,若是不悔大师能辨认一二,便一清二楚,臣自然希望不是。可是娘的寝居几乎翻转了,也没有别的不干净的东西,还有那珠串,管理的丫头连同珠子忽然就没了,臣不信巧合。” 楚帝脚下一晃。 “皇上?”宋致远扶着他。 “你可知,闵亲王府今年送上来的万寿礼是什么?” 宋致远神色一正。 “一扇玉石屏风,说是南洋来的,能凝神静气。” 宋致远记忆是极好的,想起随着楚帝去探望太后时,看到寝殿内的一扇屏风。 两人目光一触,神色莫辩。 第1159章 都会做戏 一个巧合是巧合,两个巧合还是巧合就显得牵强了。 君臣惊心之余,又密斟许久,数到命令被楚帝发了下去,以至于今日的早朝,两人都迟到了。 宋致远走出养心殿,看着仍旧黑沉的夜空,捏了捏眉尖,深吸了一口气,随着领路的太监往朝会大殿去。 “宋相。” 宋致远脚步一顿,转过身,微微躬身,恭敬地请礼:“闵亲王。” 闵亲王还了个半礼,嘴角含笑地道:“宋相来得甚早。” 他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致远落后一步,示意他先行,道:“下官有几桩事要回禀皇上,故而来早了些。” 闵亲王眸光轻闪,温和地道:“莫怪皇兄视宋相为肱股之臣,如今范相丁忧,您肩上的担子就越发重了,皇兄是半点都离不得你了。” “为大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都是下官的本分罢了,不敢当王爷的夸。” 闵亲王叹了一声:“看宋相尽心尽力,本王也想念徐州的属官了。” 宋致远眸子半眯:“王爷是想回封地?” “母妃入冬也病了,在本王面前说过无数次冬日里还是徐州好,本王也请过旨,奈何皇兄不放人。宋相若是能帮本王说两句好话,本王感激不尽。”闵亲王说到这,郑重地向宋致远行了一礼。 宋致远连忙避开,道:“王爷这是折煞下官了,下官何德何能能帮王爷说这个好话?您和皇上可是亲亲的兄弟,皇上不放您,也是想着分别多年,想多聚一聚兄弟情而已。” 闵亲王心中呵呵,道:“兄弟是没错,可本王在皇兄面前,也得自称臣弟,与宋相是一样的,先为臣再为弟。宋相呀,伴君如伴虎,本王总觉得有点距离更好些儿,你说呢?” 我说,我说您怕不是疯了? 在老子跟前说什么伴君如伴虎,是挑拨离间呢,还是故意埋汰呢,这是丝毫不怕我告状啊! “王爷说笑了,下官惶恐。” “宋相为人自谦,本王可要向你多取经。” 宋致远打了揖,谦逊地摇头,似又想到什么,道:“对了,王爷请留步,下官有个不情之请。” 闵亲王疑惑地看着他。 “就是王爷之前曾赠一串念珠给家母,说起来也是家丑,近日里家母屋里出了个贼儿,一个管理妆奁的丫头把那串念珠连同两样贵重的首饰给偷了,一路查过去,一家子却是被杀了,首饰倒都不见了。家母近日来身子不爽利,一直在养着,听说那珠子有凝神养气的奇效,不知王爷可还有,若有,不知可否割爱?下官愿出高价。” 闵亲王一副不疑有他的样子,想也不想就道:“这可难到本王了,那串念珠,是府中管事从夏至洋行淘来的,听说他们是从南洋带回来的,除了这串念珠,还有一扇屏风,瞧着雕工精致又号称有奇效,却是送与皇兄做寿礼了。宋相若想寻,怕是得去那个洋行看看可还有存货。” 宋致远微愣,心思百转,讶道:“竟是从洋行淘来的?” 这神情不似作伪的样子,是故作不知还是故意装傻? 第1160章 太后代子受劫 在宋致远心中沉疑的时候,闵亲王已是笑着转身往大殿内走去,一转过身,笑容便是敛了下来,眼中精光闪烁,心里犹疑不定。 难道宋相还真查出了那串珠的真正‘妙用’,说这话是故意试探他? 还是不知那串珠的底细,只是疑心? 可惜打听不到那位大师是怎么诊断宋太夫人的,不然也能猜出一二,不过即便他们知道那串珠的底细又如何? 闵亲王嘴角斜斜的勾起,感受着后背那炙热的目光,随即想到城西的小院,俊脸冷沉下来,指尖发僵。 该死的。 早朝,楚帝来得迟了,众官都以为是君王贪恋温床暖玉,才不思早朝,结果今日的早朝,皇上的火气有点大啊。 尤其是礼部某个官员和某个御史奏请让闵亲王回藩地的时,皇上的表情哟,跟人家要拆散他一家子似的,嘴巴毒得像喝过了毒水一般,最后还声情并茂的问着闵亲王。 “闵亲王也想回藩地吗?你是朕的幺弟,与朕年岁相差甚远,朕把你当儿子一般看待,只想多相聚些时日,闵亲王呢?” 闵亲王:“……” 若没有这一连串的事发生,您说这话,其实我也是不信的。 换了他当皇帝,也不可能真正的做到兄友弟恭的,没拿刀干死了对方就算是仁善了。 可心里再逼逼,面上仍得假惺惺做戏,一副我也不想与皇兄分开的深情。 “亲王离藩太久虽不妥,却也不算什么大事,这才一年半载,总不至于治下生乱了。”闵亲王假惺惺地笑。 宋致远睨了他一眼,再看向楚帝。 楚帝勾唇一笑:“闵亲王所言有理,在其位谋其政,这要是治下的官员不作为,直接撸了官职换能者居之就是了,朕最恨那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硕鼠。” 众官额头冒汗。 又上奏了数条奏折,文武臣一番唇枪舌战,繁琐的早朝才算结束。 宋致远也没急着回府,而是到了养心殿,因为这会子宋慈和不悔大师该是在入宫的途中了。 这也是二人商议过后决定的。 总得让宋慈和不悔认一认那扇屏风,是不是和宋慈所戴的珠串一样的材质。 自然了,宋慈此番进宫,对外说法自然是太后娘娘想念宋太夫人,所以才接了她进宫来说话,至于不悔,是楚帝听说他医术不凡,也请来为太后娘娘扶脉。 “……闵亲王承认得很痛快,可是他展现的却是全然不知情的样子,您看?”宋致远皱着眉把试探闵亲王的反应对楚帝一说。 楚帝手上握着一条黄玉串珠,道:“不管他是不是对这屏风玉石全然不知情,东西既由闵亲王府送出,那就逃不了干系。” 他转过头看向宋致远,声音阴寒:“若不是朕起了孝顺之心,那扇屏风,说不准就一直放在朕的龙榻前,而如今身体极虚的,便是朕了。宋允之,你应该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是母后替他顶受了这一劫,却也是替大庆顶了这一劫,不然天子龙体孱弱破败,严重的话忽然驾崩,这天下,又得乱成什么样? 第1161章 冥冥中自有天定 楚帝怒的是,是有人想动大庆的根本,甭管这屏风是不是闵亲王明知而为之,便是不知,那这屏风从他府上送出,那他也要落个监管不力的罪名。 更别说,那东西如此害人,万一楚帝真中了这暗算呢,大庆得乱成什么样? 无辜,这样的害人之物作为寿礼送到他手上,等同谋反,谈什么无辜,这是明明白白的谋害天子。 楚帝不信什么无辜,更不信什么兄弟情分,天家里,没有真正的亲情。 宋致远抿着唇,后背生出冷汗。 若不是因缘巧合之下,来了一个不悔,又说起了这么一番见闻,谁又会想到那晶石会有这样的作用? 而他若是隐瞒一下,楚帝也不会想起这么一扇屏风,得知这样两件物品有相关,只怕还被蒙在鼓里。 毕竟眼下,太医也查不出太后和宋慈真正体虚的原因呢,若是一直受着那物的侵害,那当真是死得不明不白,找都找不出真正病因,只会以为两人是年老体弱了。 又如楚帝所言,若不是他一时起意,把那扇屏风送到了太后娘娘哪里,那后果? 纵是寒冬,宋致远的额上也泌出了一层密汗,不敢细想。 宋致远向楚帝一揖:“事到如今,也是因缘巧合,您龙体万安,实乃万幸。” 楚帝眉眼一松,叹道:“只苦了母后。”代子受难,是他作为儿子的不孝。 宋致远抿了抿唇,也不敢说宁可是太后也不能是你之类的话,只道:“魑魅魍魉终是躲不过正途的,可见一切都是冥冥中自有天定。” 楚帝嘴一张,想说宋太夫人这一病,也恰恰成了他们母子命中的贵人,不然他们如何知道那东西有害? 可这么说,好像有点坏。 罢了,这个情他在心里承了。 “皇上,宋太夫人他们已入宫了。” 楚帝和宋致远目光相触,道:“摆驾慈宁宫。” …… 宋慈自病了这一场后,就一直在府中休养,接到宫中来人的传时还有些意外。 听说汪太后这凤体也不见康健,怎么就起了意传她入宫说话了,来接的人还是皇上身边的二总管王公公,她也只能麻溜拾掇一番进宫去。 至于不悔,也是由人精儿子荐了去给太后娘娘扶脉的,便是一道同行。 两人的马车从东华门进,又换了轿子,一路往慈宁宫去。 “那是宋家太夫人?” 闵亲王看着远去的轿子,目光落在她身后的一顶轿子上的那个光头和尚。 “是。听说是太后娘娘想念宋太夫人,故而宣了进宫说话。” 闵亲王眸光连闪,摩挲了一下指尖,不知想到什么,上了马车:“马上回府。” 闵亲王妃正在王府中的梅园带着晚春剪腊梅,却见闵亲王脚步匆匆从梅园经过往北苑的方向去,扶着梅枝的手不禁顿了顿。 “北苑有客人在?” 晚春臂弯里挎着一个竹篮子,里面已是放了好几支腊梅,道:“奴婢不知,不过半夜好像是有些动静。” 闵亲王妃看了北苑一眼,那边园子一直锁着,夜半开了? 第1162章 慈宁宫耍花腔 慈宁宫。 宋慈被宫婢引着来到汪太后的凤榻前,颤巍巍的想要行礼,这腰都没弯呢,就被汪太后免了。 “你身子骨也没大好,就别多礼了。”汪太后笑看着连翘这些心腹,道:“快给阿慈看座上茶。” 宋慈谢了恩,坐了下来,看着汪太后那张明显憔悴发青的脸,不禁也有几分心焦,道:“娘娘这凤体可得仔细养着,瞧您的脸色极是难看。” 汪太后咳了两声,道:“年岁长了,这副老骨头也不争气了,不过你别说我,就你这脸色,也不比哀家好到哪里去,几月不见,你老了许多。” 宋慈进宫来见凤驾,肯定得拾掇整齐,为了气息好看些,丫鬟们也给她扑了点脂粉,不然就更老相了。 可她到底也熬伤了底子,如今又病弱,便是上了脂粉,也难掩老态,尤其是那头原本还灰白的发,如今已是变成银白,丁点黑都不见了。 宋慈眨了眨眼,故作轻快地道:“所以说咱们如今是五十步笑百步,谁都甭装嫩了?” 汪太后被逗得噗嗤的笑了,这一笑,就咳了起来,有点岔气儿。 连翘连忙顺了顺她的背,待她气顺了,又接过宫婢的温水喂她抿了一口。 宋慈自一旁看着,眼中担忧更甚。 汪太后推开连翘的手,见了宋慈眼中的担忧,便勾了一下唇角,道:“知道你病了,哀家这心里就发慌,也就是这身份不便,这才没去宋府看你,再后来,哀家也跟着倒下了。” “这都是我的不是,叫娘娘担心了。”宋慈连忙说:“我这都在将养着呢,也就是年岁大了,又是在寒冬,恢复得就慢些,待到明年开春天气暖起来了,自然就好了。到时候娘娘定要宣我进宫里到御花园去赏花才好。” “那敢情好,就怕你又要推三阻四的说不来。”汪太后嗔道。 “您宣我,我就是爬也要爬着来的,所以您也赶紧的养好凤体,听太医们的话,可别偷着懒不吃药。” 连翘自一旁笑道:“宋太夫人您这可真是说得比什么都准,娘娘每回都这样,嫌药苦,闹着脾气不吃呢。” 汪太后嗔她一眼:“阿慈在这,你就可劲儿的告哀家状不是?” “那是,太夫人定会护着奴婢。”连翘眨着眼说。 汪太后点了点她,故作生气的哼了一声:“既如此,你回头就收拾了跟着阿慈出宫,到她身边伺候去,想必以后相府也会养你终老的,总比老死在这宫里要强些。” 这话,半假半真,似极了托孤交代后事的语气。 连翘心头发堵,忙道:“您休想把奴婢赶了出去,便是老死,奴婢都是要在娘娘身边走的。” “这会又不要阿慈护你了?” 宋慈看着二人耍花腔,连翘眼眶都发红了,便笑着岔开这话题:“娘娘身边的人,能得一个就是我宋家的福气,只要娘娘舍得,将来这宫里甭管是谁,想出宫了,只管打发了来相府养老就是。对了娘娘,出身杏林世家,如今在广寒寺落发为僧的不悔大师也被皇上宣进了宫,不妨让他给您扶个脉?” 第1163章 皇帝塞了个甜枣 宋慈的话音才落,立在寝殿门口的海公公便说皇上和宋相来了。 宋慈站了起来,果然见一身明黄龙袍的楚帝走了进来,身后落后两步,跟着她那便宜人精儿子,她的眼神看过去,见他扯了一下唇角,心情便是一松。 “臣妇见过皇上……”宋慈正欲行礼,楚帝就一个箭步冲过来双手将她扶起。 “姨母,这里没有外人,您就莫要多礼了。” 一声姨母,宋慈没飘,却是头皮发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乖乖,皇帝这个甜枣塞得有点突然,她有点慌。 “皇上,您这是折煞臣妇了,臣妇岂敢当您这声称呼?”宋慈满脸惶恐。 楚帝道:“年少时您和母后结过的金兰可是告了上天的,怎就不算了?朕那会儿不也时常叫着。” “往日岂能和现在相提并论,那都不作数的。” 楚帝眨巴着眼道:“您这话,母后得伤心了。” 呃,宋慈转过头,果然见汪太后一副泫然若泣的幽怨模样,便讪笑两声,道:“我不是说和娘娘义结金兰不作数。就是,哎哟,反正皇上叫老身太夫人就好了,不然御史又要弹劾我于礼不合了。” 楚帝看她有几分郁闷的样子,不由一笑:“在母后这里,可无人敢往外乱传话。” 他的话说得极为轻慢和温和,可在场的所有人,愣是敛衽肃容,眼观鼻鼻观心的,后背生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来,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儿。 还是汪太后打破了重压,道:“好了,别在哀家这里摆你的皇帝架子了,这来请过安就跪安,阿慈难得进宫一趟,哀家还想和她多说说话。” “看看我们,这才来多久就被老太太们嫌弃了。”楚帝故作无奈地看着宋致远道。 宋致远温温一笑。 “您想和姨母说话,还得等等,儿臣宣了那不悔大师入宫来,如今人就在外头,让他给您扶个脉,开个方子调理一下身体。” 汪太后嘀咕道:“哀家这都是老病,再调理还不是吃药吃药膳。” 楚帝心头尖锐一痛,背在龙袍后的手捏了捏拳,唇线微抿,没把真正的情绪表露出来,而是笑道:“说不准不悔大师扶的脉又有所不同呢。” 他不容汪太后拒绝,让连翘等人张罗一二,然后让不悔大师走进来。 不悔是由鲁医正陪着进来的,神情从容,见了汪太后,也只是双手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了一声太后娘娘万福吉祥,便算是见过礼。 汪太后打量了一下不悔的容貌,心道这和尚瞧着不太像和尚,倒像个怒目金刚,忒吓人。 不悔在等候的时候,就先见过了楚帝和宋致远,大致听了一下被邀入宫的缘由,心里有了数,双指搭在汪太后覆盖着纱巾的腕上,足有两盏茶的功夫,又仔细问了发病后的脉案,这些都是由鲁医正作答的。 不悔收回手指,道:“太后娘娘的脉象虚浮,散而不凝,呼吸短促,是属于年老体虚之症,只偶有咳血,气虚病涉五脏,恐有痨症之象。” 第1164章 吃枣药丸 不悔的诊断落下,所有人都脸色几变,鲁医正更是骇然的看着他,心想,现在的和尚都是把命不当命的吗,这样的直言不讳,也不怕犯忌讳? 还是说,这才是真正的医者,实话实说? 宋慈却是心想,不愧是你,钢铁直男和尚,哪哪都这么‘实诚’。 楚帝的脸都黑了,看着不悔的眼神,移到了鲁医正的脸上,痨症? 鲁医正有些心虚,他也有所察,只是不敢直言,尤其是没完全确定,没想到这二愣子和尚,一言道破。 汪太后也是愣了下,又有种心慌,难怪总是咳,像是气喘不过气似的,痰还带了血。 “皇帝,你先出去。”汪太后看着楚帝说。 痨症的话,很容易传染给人,她可不想连累了儿子,这可是一国之君,不容有失。 楚帝不为所动,只看着不悔问:“大师,母后的身体素来不差,怎么就形成痨症了?” 不悔大师忍了忍,道:“年老体弱,久病不愈。” 宋慈松了一口气,幸好你做了回人,不然你进得宫来,怕是回不去了。 楚帝还想说什么,宋致远咳了一声,道:“皇上,不如外面说话?” 楚帝一僵,这才看着汪太后道:“母后您先歇着。” 汪太后摆摆手,她巴不得儿子快些走。 几人走了出去,换到了偏殿说话。 楚帝坐在上首,开门见山地问:“不悔大师,母后这体弱,可是如宋太夫人一般无二?” “太后娘娘这体弱比起太夫人,她更严重一些。”不悔大师没有隐瞒。 楚帝大惊。 宋致远也惊道:“怎会,太后娘娘这身体一向比家母要强些,人也年轻,怎么会这样?” 不悔却是一笑:“相爷出身寒门,也应该知道,在山间田地里长大的孩子,身子骨比起那些呆在温室里精心细养的孩子强得多。太夫人纵然是年轻时伤了根本,可到底长年干农活粗活,身子骨自养得强悍些。而太后娘娘,这些年养尊处忧,别说一丁点脏污东西都碰不得,怕是食物吃得粗糙一些,都要咯胃,怎可比?” 宋致远:“……” “野花粗生粗养,更为坚韧,而娇兰,娇贵精细,一丁点疏忽就能凋谢,就是这个道理。” 楚帝心惊胆战,手蜷曲成拳,又松开,怒气隐隐勃发。 “周公公,那扇屏风呢?让大师认一认,也去请宋太夫人。” 周公公应下,让海公公带着人把已经秘密收起来的那座屏风给搬过来,另一道,又领了宋慈过来。 宋致远不放心,亲自走过去扶着宋慈,小声解释了一番。 宋慈骇然,看向那被绒布覆盖着的屏风,她没得幻听,她那里是一串晶石,而太后这是一座? 有辐射的那种? 怪不得汪太后虚弱成那个样。 楚帝没有靠近,只让人掀了红布,那座屏风就被放在临窗下,正好有冬日的阳光投射进来落在上头,晶莹剔透,莹润如玉,美仑美央。 宋慈一眼就认出来了,惊得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可不就是那串晶石的材质么,这么一大块,若是日夜放在身边,那就只有四个字可概括:吃枣药丸! 第1165章 宋慈:做个白老鼠实验吧 楚帝一直注意着宋慈的表情,一看她如斯反应,心中便是一沉。 看来是同一款材质没错了。 宋致远也看在眼内,掺着宋慈的手问:“娘,这屏风的晶石,可是和您得的那串珠如出一辙。” 宋慈走过去,却被宋致远拉住了,对方的眼神惊惧,摇了摇头。 “放心,只是辨认一下,出不了什么大事,反正这身体也就这样了。”嘴是这么说,但宋慈心里多少是有些避讳的,就怕这样的石头是那种最强辐射的,得完全罩拢防护那种。 宋致远心中仍是不安,却也只得扶着老娘的手。 宋慈看楚帝要过来的样子,连忙道:“皇上您坐着别动,莫要过来了,以免龙体被影响了。” 楚帝心头一暖。 宋慈又对不悔道:“大师,你可曾看过这样的矿石,可是那种不好的?” “贫僧所见不过是番僧所带来,据说这些致人五脏糜烂的晶石并不止一种,而是有许多种矿石,您让我辨认,恐怕贫僧也不能辩出个子丑寅卯。”不悔依旧是实话实说。 楚帝闻言便有些失望,道:“如此一来,岂不是无从判断这种石头到底是害人之物还是无害?” 石头不过是石头而已,并不是被浸泡过毒液,想验也不能啊。 宋慈已是走近了,仔细看了看,道:“是和老身得的串珠一样的材质。” 宋致远和楚帝脸带怒色。 一旁的鲁医正是一头雾水,这几人打的是什么哑谜,他怎么半点都听不明白? “大师,敢问这是?” 鲁医正凑到不悔大师身边,指着屏风问。 不悔瞥他一眼,道:“您是太医院医正,就只看神农经么,其实番外南洋的医术也有不错的,有空闲多了解一二无错。” 鲁医正:“……” 感觉受到了侮辱。 不悔很快就说起宋慈和汪太后的病弱,再说起有些晶石可致人体虚孱弱,严重的五脏均烂而死亡。 鲁医正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后退两步,道:“难道太后娘娘她们就是因为这个而导致的体虚?” “我娘有一串这样的珠串,而这块屏风,也一直在太后娘娘的寝居。”宋致远轻描淡写地道:“两位老太太的身体,鲁医正应该很清楚,忽然双双孱弱不好,这是不是巧合,你说?” 鲁医正感觉后脖子一凉,知道自己又得知了一条秘密,只怕余生更难荣退。 不悔也凑近仔细看那屏风上的晶石,道:“这东西是不是有害,光凭肉眼所看,也很难探测。” 宋慈心想搁在后世,仪器一验就知,不过没有仪器,不是有白老鼠吗? “也不难,要看它到底有害与否,大可以拿些小动物来做试验,比如一些耗子兔子之类的,和这屏风关一起,每日观察,想必就能探出来了。” 不悔看向宋慈,眸子半眯:“太夫人此言有理。” 听说海外那些洋人,做那啥开膛破肚的手术,就是这样干的,不过这位老太太挺聪明啊。 楚帝却是摇头,满脸冷酷地下旨:“动物又如何能和人相比?周公公,安排一下,到天牢拉几个死囚单独关闭做这试验,每日让太医观察诊治。” 第1166章 卖弄 乍听得楚帝说用死囚做试验,那轻描淡写又冷酷的霸总气质,比鹰隼还要锐利冷冽。 宋慈心一颤,身子微微瑟缩,垂下眸子去。 这就是皇权。 只有不悔大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出家人么,慈悲为怀,他念一声没差,可旁的也没多说。 能用死囚,而不是好好的普通健康平民百姓,已算是皇帝仁慈。 楚帝旨意一下,自有人去执行,那扇屏风被重新盖起来拿下去。 宋慈道:“最好弄个密室,如此一来,成效估计会见快和缩短观察时间。” 不悔睨过去,道:“太夫人深悉此道。” 宋慈咧了咧唇:“老身种菜出身的,好比前两年整出来的大棚菜,这棚子遮盖得严密,温度也保持了,种子不就催熟得快么?一通百通,老身就是这么想的,不悔大师也别夸我,我相信你也是这样认为。” 不悔笑了笑:“确是如此,可惜这屏风也只有一扇,不然分开来,还能看每个人的体质如何,听那番僧说有些人自身血液就是一种解毒液,可以抵抗那些矿石的侵害。” 宋慈差点脱口而出,那叫抗体。 幸而忍住没卖弄,不然这里头的人精子肯定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妖孽了。 鲁医正听着二人所言,都有些怀疑自己过去数十年所学,难道学了个渣,咋比起这两人,他那点医术见识,显得这么无知呢。 “若当真是这种矿石侵害,依大师所看,太后娘娘这身体该如何调理?”鲁医正只关心最重要的一点。 不悔道:“侵害已成,只能慢慢调养。如今唯一值得庆幸是,太后娘娘与这屏风相伴的时日仍尚短,否则若是长年累月作伴,神仙难救。” 众人脸上一骇,尤其是楚帝,龙体不由自主的晃了晃,眼中戾气风云涌动。 宋慈是最镇定的那一个,确实是该庆幸,辐射哎,又不是什么毒,这时代哪有什么特效药啊,若是长久以往的受辐射感染,早就嗝屁了。 “可同一种材质,太夫人的情况却是比娘娘要强些,明明太夫人的身体也有些强弩之末……”鲁医正的话在宋致远的眼神下自动消弭。 额冒瀑布汗。 完犊子了。 宋慈笑了,揶揄道:“鲁医正难道是想说老身没几年好活?” 鲁医正跪了下来:“下官不敢。” “起来,你也一把年纪了,莫要跪着了,老身身体如何,老身自己心里明白,确实是没几年好活的,这也是事实。” 宋致远皱眉:“娘。”这话他不爱听。 宋慈拍了拍他的手,道:“事实就是事实,人终将一死,你家老娘我是看化了。至于鲁医正所言,其实也简单,我那珠串不过寥寥数颗,也不是日夜戴着,是我那丫头配衣裳时才别在胸口,我能这么快受了那矿石侵害,是我底子本就不好的原因。至于娘娘。” 她吸了一口气道:“因着皇上孝顺所赠,寓意也好,娘娘才放在了寝殿,日夜看着,也就日夜受了它的侵害。你们刚才也看到了,这么一大块矿石屏风,比起我那珠串不知多了多少倍,又是日夜相伴,这症状不重才怪呢。” 第1167章 宋相:别给臣挖坑 一串珠串能有多少啊,念珠的话一百零八颗,宋慈也不是日日别着,事实上,若是清明不主动给她别上,只怕她还不会主动去拿这么一串珠子放在手上玩,因为嫌它十元一串的假。 结果么,嫌弃也是有真理由,瞧瞧,要不是嫌弃它,自己这会怕是躺在床上等死了? 女主光环妥妥的,真牛逼。 “娘娘的身体素来精心娇养着,这等脏污的东西近身,好比放了无数的细……无数的病毒入体,真正是如山倒,所以重症在所难免。” 一如一个人长年待在无菌室,一旦暴露,那就是各种不适,而汪太后,就是那种情况。 天下最尊的女人,吃穿嚼用,无一不精,无一不细,衣物用度全部经过层层检验,相信那屏风也是一样的,可谁想到那是个有辐射的矿石呢? 便是现在,没有精准仪器检验,宋慈其实也不敢完全肯定那有辐射,只凭各种不是巧合而定罢了。 “大师,母后这调养的方子您可得细细斟酌。”楚帝看着不悔道。 不悔点头:“调养倒还好,可久咳不愈得先治了,不然真转成了痨症,那可是大麻烦。” “劳烦大师。” 事到如今,也没宋慈什么事了,打了这一回机锋,她脸上也见疲累,便借口告退。 “那矿石虽是搬下去了,为安稳起见,还请皇上移步别处说话,这偏殿,让人用醋酒挥洒一二。”宋慈提醒一句。 楚帝笑着说好,让人把宋慈送回汪太后那边,又道:“母后还不知是因了那屏风而病,太夫人……” “放心,老身只会和娘娘说一说外头的八卦和家长里短。”宋慈立时表态。 楚帝这才放心。 …… 宋慈一走,鲁医正和不悔另寻地方敲定治咳药方,楚帝则是和宋致远缓步走到了慈宁宫外。 宋致远看楚帝压抑着怒气,道:“怒急攻心,您还望保重龙体,若是您有个不妥当,如今又是储君未立的情况下,只怕朝中人心浮动。” 楚帝重重的哼了一声:“说不准他们巴不得呢。” “您这是说的气话了。” 楚帝俊颜冷峻,道:“难道不是?最迟明年开春,这些个人就会等不及,逼着朕立储,定国安邦。” 宋致远沉默,好半晌才道:“您登基已有二十余年,东宫一直悬虚,这也不是个事。” “那依你所言,是立喽?” 宋致远看他一眼,道:“当皇帝的是您。” 所以别给我挖坑。 “你是一朝相爷,范相丁忧,你独大。” 宋致远呵呵一声:“独大?政务越发繁忙,回府逗幺儿的时间都没,要不您给加个俸禄?” 楚帝被逗得笑了,虚指了指他,双手撑在栏杆上,道:“都是只在意己方的利益,所以才逼着朕,也只有你,只有你。” 宋致远眉梢轻动,同样看着远方,道:“立储倒还能往后挪,只眼前这一遭,您是怎么打算?” 虽说没确定那矿石是不是真有问题,可就这么放任着闵亲王暂且不处理,若有问题,那岂不是放虎归山? 楚帝的笑容一敛,道:“自然是只能委屈一下闵亲王了。” 第1168章 有拖后腿的渣主忒倒霉 被念叨的闵亲王打了个激灵,后脊椎一阵发寒,看着眼前的老者,满脸寒霜。 “先生与我说些灭他人志气的话有什么用?事情虽超出掌控,那不是没到绝境之地吗?”闵亲王冷眼看着被从城西小院里的密道救出来的宁先生,语气带着不耐烦。 宁先生咳嗽起来,心中暗骂一声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主公难道不知,一个裂口出了,只会无限扩大,最后一发不会收拾吗?”宁先生脸上的褶子都皱成了一团,道:“当初您说要回京,我应下了,却是一再说过让您忍耐,结果呢?” 不等闵亲王说话,他继续道:“结果咱们的人一再折少,这便不说了,少几个钉子细作,纵然不利,但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可老臣在意的是这会让我们有暴露的危险。” “现在,连城西那边都找上去了,主公认为,找到你我,离那一天还远吗?我们这方一再折损,反观楚帝大庆,可有半点伤筋动骨?没有,只有我们逐渐暴露在他的眼皮底下。”宁先生越说越来气,猛烈咳嗽起来,咳得肺都要吐出来的感觉。 闵亲王挑眉:“宁先生这是怕了?” “我怕,我怕多年部署不战而败,枉费了这些年的呕心沥血的发展。”宁先生道:“一如主公所说,我这个老头子,是没多少年好活了,我自然盼着有生之年能重新看到夏国复兴。” 昨晚夜半那一场逃命,确实是吓到他了,他当时都以为自己真正会死在密道里,如果是那样憋屈死去,当初早不如安安生生的躺在自家祖坟里呢。 闵亲王心想,盼归盼,可你们却没有放手一搏的雄心。 “您送了那样的寿礼,在我看来,真是自寻死路。” 闵亲王眼神一凌,直直的瞪着宁先生,后者半分不惧,可却是把他眼中的狠辣之意看在眼内,心中不免生寒。 教养这么多年,终究是错付了。 这人是担不起大旗的。 宁先生半阖着眼,指尖发颤。 “先生说我自寻死路,这也是他幸运被他老娘替他受了,若不然,躺在病榻伤身的,就是他楚帝。”闵亲王勾出一丝阴鸷的笑容:“那样普通的矿石,便是太医也查不出来,谁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哪怕他们当真觉得那石头有异,又怎么确定?便是我,我也不知那屏风会致人伤身啊。” 宁先生气极反笑:“主公当真是天真,你怕不是想着,凡事讲证据?” 闵亲王皱眉。 “何为天子?天子,凌驾于一切之上,别说东西你不知情,可由王府送出,那就是你的罪。天子说你有罪,你就是有罪。主公,俗话也有说,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你觉得皇帝要治你的罪,真的需要所谓的证据吗?你是不知何为欲加之罪?” 闵亲王脸色几变。 宁先生看他如此,不禁身心俱疲,有个拖后腿的主公,委实脑阔痛,忒倒霉。 他吸了一口气:“如今大错已成,这欲谋害皇帝的罪,作为闵亲王的你是跑不了,要不,让他归位?” 第1169章 围王府 他是谁,闵亲王这个假货自然知道,不就是洋行里真正的闵亲王楚泽么? “归位?先生这是要舍了徐州这些年的经营?” 宁先生道:“只要驻地军营里的帅将和郡守是我们自己的人,那就无碍。” 夏侯哲哼笑:“万一楚泽不想玩了,把我们供出来呢?” “所以当初,你就不该回京。”宁先生有些不耐,他也不该纵着他回京,如今整这一烂摊子,简直让人头大。 夏侯哲眼神一冷,手指蜷曲起来。 让真正的楚泽归位,那就是自己再度重新没入躲躲藏藏之中,跟只耗子似的了。 还有,真听了先生这安排,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让他从此再无天日,只按着他们的安排走? 夏侯哲垂首道:“多余的话不必说了,事情未到那一步,便是查,也只会查到洋行那边头上去,夏氏余孽动的手,比我这个‘皇弟’更有说服力?” 宁先生唇线一抿,脸上的皱纹皱成一块,都能夹死苍蝇了。 “主公这是要一意孤行了?” “先生,我只是不想等了。” 宁先生气极而笑:“你连屏风这样的矿石都能找出来作寿礼送给楚帝,如你所说,若成功,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让这江山动乱,我们有的是大机会。事实上呢,因缘巧合之下,那东西便到了太后那里,这说明什么?说明大庆紫薇帝星正旺,遇事是会逢凶化吉的,那就不是我们的机会。”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奋勇,而是愚蠢莽撞,逞匹夫之勇,下场只会惨绝。”他看着夏侯哲,道:“若主公再任性行事,旧部只怕会寒心,不会听从主公调动。” 说就是威胁了。 夏侯哲心中来了气,第一次觉得眼前的老头子有些碍眼,便垂了眸,强忍怒火道:“先生知道,哲没有这意思,先生苦心经营多年,为复夏可谓是一片丹心,哲岂会不明白?只是觉得事到如今,一静不如一动,否则更招人眼了。” 宁先生见他放低了姿态,心中受落,也软了声,道:“主公明白就好,老臣若能看到大夏重新起复,主公能坐上帝位,付出这条老命又有什么呢?” 夏侯哲向他行了一礼,道:“还请先生安心在这养着身体,如今城西小院被挑,想必满京城都在严格搜寻余党,这个北苑,后门又能通向北兴湖,素来少人前来,倒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事实上,怕着王府会被围,他是想宁先生送出去的,可现在,还不如绑在一块,那些人也不敢生乱,也不敢另寻贵主,若是楚帝真的查到这边来,趁乱解决了先生,旧部那些人也无话可说。 宁先生却不知眼前的人心思诡秘,略思索了一会,反而有些忐忑,他是怕楚帝真的拿闵亲王开刀,从而连累了自己。 他看了夏侯哲一眼,道:“容我想想,主公先下去。” 夏侯哲安抚了几句,转过敛眉走出去。 “先生,主公只怕有异心。”一条暗影落在宁先生面前。 宁先生已是收起一片慈祥,道:“不知天高地厚,难成大事,你联系一下佟千,随时接应我们离开。” “是。” 外面忽有动静传来,暗影脸色微变,几个闪身上了屋顶,不一会就落了下来,急道:“先生,有禁军围了王府。” 第1170章 崽,你是有毒的魔鬼吗 闵亲王府被围的时候,宋慈正和人精儿子一同出宫回府,看着那穿着盔甲的禁军凶神恶煞的样子,她寒毛倒竖,后背冷汗津津,脸色发白。 这样的阵仗可不是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么水,而是实打实的围府,只是远远的瞧着,都能感受到那令人胆寒的氛围。 宋慈莫名的想到了抄家这个词,从而就想到了宋相府,忍不住伸手搭在了宋致远的手臂上。 宋致远一怔,伸手握住她的手,才察觉她的手冰凉,忙道:“娘,怎么了?手怎这般冷。” 他把自己身边的手炉塞了过去,还用双手抱着她的手捂着。 宋慈抬头,看着这张儒雅富有魅力的脸,眼神带着关切和担忧,耳根不禁一热,抽回手,强笑一声。 真是罪过,被‘儿子’给迷到了,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矿石那事还没个定论,就围了闵亲王府,这合适吗?”宋慈压低了声音问。 宋致远看出马车窗外,也把声音放低了,道:“总有个对外的说法的,追查夏氏余孽的奸细余党,这样的借口就足够了。” 宋慈眼神一变:“咋的,这闵亲王是假的?” 宋致远心头一跳,划过一丝异样,也没细想,道:“只是对外的说辞。还没对娘您说,老三那边的白姨娘和泉妈妈,其实是安插到我们府中的夏氏细作,她们去兴善寺,不过是泉妈妈为了脱身……昨夜儿子亲自去挑了一个据点,却是漏了风声,跑了条大鱼。” 宋慈满脸骇然:“你说真的?” 就知道那俩不是什么好鸟,竟是那样的身份。 “泉妈妈已是伏诛,她会易容缩骨,差点也让她逃了,可惜,也逃不过一死。” 宋慈瞪眼:“易容缩骨?咱们这不是在说那会飞檐走壁的江湖人,这未免有点扯。” 宋致远一笑:“江湖绿林门派多,奇人异事更是多不胜数,会这些伎俩的人不足为奇。” “话是这么说,可就在我们身边,就很惊秫……泉妈妈没了,那白姨娘也当真是没了?”宋慈好奇的是那朵白莲花。 “她还活着,如今关在府中刑堂。” 噗。 宋慈愕然的看着他,道:“活着?可老三还想为那个女人办丧,伤心得很呢。” 宋致远冷笑:“原本想让他好过点,直接当人没了也就罢了,可他倒是真深情,还想把棺椁带回府中治丧。不好好治一下他这脑子,都对不住他这满腔深情。” 宋慈一听,渣老三这是要完犊子了。 “难不成你是想让他看一看他的深情错付?” 宋致远反问:“娘觉得不妥?不给他看一看白姨娘的真面目,他怕是会一蹶不振,这样有伤身心,不好。” 宋慈:“……” 崽,你是有毒的魔鬼吗? 不过渣老三这性子,还真得好好治治,不然一直这么犯蠢下去,自己倒霉就算了,连累了家里的妻儿才是大罪过。 “是该好好治治。”宋慈道:“只是让他知道就算了,其余的人就让他们觉得白姨娘就死在了那废墟,我会让顾氏传话下去,不让府中的人提白姨娘这个人发。” 宋致远点头。 第1171章 宋老三再被挑拨 宋致庆拖着疲乏的身子回了府,昨夜他在兴善寺守了一夜的灵,甚至告了个病假没去上早朝,也算是全了和白水莲一场夫妻的情分了。 他进了悠然苑,里面一切依旧,没有半点变化,正屋里,那个人像是会和往日一般扶在门框上,巧笑嫣然的冲他颔首,道一声三郎你来了。 可等了这一会,没有,那人没有出来。 或许说,她再也不会出来了。 宋致庆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只觉得胸口闷闷的,环顾一周,下人也没有在院落走动,仿佛这院里的人不在了,服侍的人也跟着躲懒了。 一股子无名火从脚板底蹿了上来。 宋致庆走进正屋,却见静水从寝间里走出来,一身素服,清汤挂面的样子,看到他时愣了一下,碎步走上前,跪了下来:“老爷。” “你在啊。” 静水抬起头,唇线抿了抿,眼底一片通红,似有隐忍。 宋致庆见了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道:“起来说话。” 静水从地上站了起来,带着哭音开口:“老爷,姨娘她……” 宋致庆感觉有些亏欠,道:“你家姨娘……那都是意外,是她没福分,命不好。” 静水踉跄了下,也不知是为白水莲的意外身亡而难过还是为这听起来特别渣的话而感到愤慨。 “怎么会这样呢,人好好的出门上香拜佛,怎么就回不来了呢。可怜了五少爷和五小姐,没了亲娘,以后又该怎么办?”她低低的啜泣起来。 宋致庆道:“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他们受了委屈的。” 静水点头,心中却是冷笑,这话也只是听听罢了。 从来都有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说辞,白水莲在生前,他的心已是变了,何况这人走了? 人走茶凉,或许现在宋致庆会为白水莲伤心,可随着时间久了,他便会逐渐淡忘,尤其是新人进门,新的孩子出生,他会忘得更快。 “老爷,夫人今晨派人来拾掇了姨娘的东西。”静水又禀报了一声,道:“奴婢也知道规矩,并不是非要留着姨娘的物事,只是乃念两个少爷小姐年纪还小,多少留一两件,留作以后做个念想,如此,也总有人记得姨娘这人了。” 宋致庆一愣,环顾一周,难怪他走进来的时候感觉有几分怪异,现在看来,知道是怪在哪里了,是空了不少东西,除了一些大件,一些细碎的小物品都不见了,那都是白水莲平日里用的东西。 他又走进寝间,里面更空,床也只剩一个床架子,帐子被褥什么的全不见了。 打开衣柜,也是空空如也,整个屋子显得特别空旷又苍凉,仿佛无人存在过一般。 鲁氏,她竟这么迫不及待。 人走了才一天呢,就急哄哄的清除她的存在,这是当他是个死人吗? 外头,有婴孩的哭声响起,十分凄凉,闻者心酸。 怒火从胸臆间攀升而起,宋致庆转身就走出寝间,一路出了悠然苑,直奔梅苑而去。 静水追了几步,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眼神无波无澜。 第1172章 三房干架 宋致庆冲到梅苑的时候,鲁氏正和宋如薇对着梅苑的私账,母女俩埋头喁喁私语,不时传出低低的笑声,入了宋致庆的耳,只觉刺耳。 他用力掀了帘子,一脸愤懑的盯着鲁氏。 人死了,她就高兴了,笑声也愉悦了? 这人怎就没有一点同情心? 鲁氏的笑容僵在嘴角,站了起来。 宋如薇也跟着站起来,向宋致庆行了一礼:“父亲。” 宋致庆看了她这一身,道:“你这身装扮是怎么回事?白姨娘也是你的庶母,如今她没了,你便是不愿为她服丧,也不该穿得这样张扬,还笑得那样欢喜,传出去像什么话?” 宋如薇脸色一白,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衣裳,是一套粉白锦袍,称不上多艳,就是衣摆裙摆绣了蝶穿花,头上梳了两个丫髻,别的还是珍珠珠花。 “父亲,女儿……”宋如薇眼眶泛红,眼泪涌上眼眶。 鲁氏却是炸了毛,把宋如薇拉到身后,道:“薇儿,你先回院落,好好的盘一下这个帐,再列个细节给娘。” 宋如薇咬着唇,点了点头,抱着账本向二人行了一礼,道:“女儿告退。” 鲁氏看着她走出去,才跟护犊子的母狼一般向宋致庆露出獠牙:“宋致庆,你是不是失心疯了,竟这样对女儿说话……啊。” 啪。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宋致庆,眼睛瞪得浑圆。 站在门外的宋如薇还没走,听得巴掌声起,顿时一惊,转身就想冲回去,却被周妈妈拉住了。 “小姐,你别去,大人的事你莫要掺和。” 宋如薇的眼泪忍不住从眼角滑落下来,看着被风吹动的帘子,目露担忧。 “小姐,去,有妈妈在,没事。”周妈妈叹气。 宋如薇转过头,跑了出去。 周妈妈立即让她的贴身丫鬟追了上去,再看向帘子内,鲁氏的声音又尖又利。 “你又打我?”鲁氏扑了上去,双手成爪,尖利的指甲瞬间在宋致庆的脸上抓了几条血痕。 宋致庆吃痛,抓着她的双手,喝道:“你这个泼妇,还不住手?” “我就不住怎么的,我跟你拼了又如何?有本事你还手啊,最好你把我打死,我看你这官还能不能当了,你个狗犊子,孬种。”鲁氏被他抓住双手,对他又踢又踹的。 宋致庆气急攻心,用力把她一推,鲁氏摔倒在地。 “你疯够了没?” 鲁氏坐在地,怒目瞪着他:“我疯?是,我早就疯了,就是被你逼疯的。” 她从地上爬起来,才觉脚腕吃痛,定是崴了,却是丝毫顾不上,只恨恨的瞪着他怒斥:“你说我疯,到底谁是疯的那个,薇儿怎么碍着你眼了?你要这样对她说话,宋致庆,那可是你的嫡长女,也曾是被你捧在手心娇宠着长大的。” 宋致庆有几分心虚,强辩道:“我说什么了,不过说了几句她的装扮不对,难道我说错了?白姨娘是她的庶母,她不服丧,穿得素淡一点也是心意了,难道不对吗?” 第1173章 怼渣夫 提到服丧二字,鲁氏就哈的一声露出讥讽的笑容。 “她白水莲算是个什么东西,要堂堂的嫡长女为她披麻戴孝?谁给她的脸,你吗?宋致庆,你不要这个脸,我们母子几个还要呢。”鲁氏啐了一口在地上,冷笑道:“区区一个贱妾,让嫡长女为她服孝,好大的脸,你咋不吩咐全府上下都去服这个孝呢?” 不等宋致庆说话,她又道:“啊,我却是忘了,你还真有这个想法的,不然你咋会想着把她的棺椁给抬回府办丧呢?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在春晖堂那边听了这消息,当着母亲和两个嫂子面前,我差点就要当场挖了地缝钻进去,丢死个人了。” “你一腔深情,你情意款款,我可求你了,长点脑子长点心,别用脚趾头去想事儿,跟个傻子似的,只知道闹笑话。” 她一秃噜的连喷,口水花都喷到了宋致庆的脸上。 宋致庆的脸又红又绿,擦了一把脸,这个泼妇。 “你说薇儿的穿戴,别说她不为那贱妾服孝也无人说什么,她这一身哪里张扬了?是大红还是大绿了,粉白的衣裳,戴的花儿还是珍珠花,哪里不素了?怎么的,非要她穿一套纯白戴着麻才行吗?别说她了,就你敢那么穿吗?春晖堂的老祖宗可活得好好的呢,这府里谁敢穿那些东西?就你没事找事,借着屁大点事来教训嫡长女?简直不可理喻。” 宋致庆被噎得直喘粗气。 “真真是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我不和你计较薇儿的穿着,我只问你,你是不是让人去清理了莲儿的东西?” 鲁氏斜睨着他:“哦,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吗?人不在了,留着她那些东西,是要图晦气?再说了,她走了,不把她的东西烧过去,她在那边穿啥用啥?那可是你的姨娘,你也不能这么心狠让她没点东西傍身?小鬼都是先敬罗衣的,可难缠得很。” 宋致庆:“……” 你是在说什么鬼故事吗? “她才走多久,你至于这么急哄哄的把她的物事都清理了,还不如说是你小家子气犯嫉妒?把东西都清理了,以后小五他们寻个念想都没有,你就这么狠心。” 鲁氏顿觉心寒,睨着他道:“你说我犯嫉妒,可真真是好笑,我鲁如心至于和一个死人争长短?这世间,哪个人没了,她屋里的衣物用度不是收了投进火炉?至于念想,她的首饰什么的我可是一点都没动,而是都锁进了柜子里贴了封条,连着册子一起,将来等小五他们大了,自会分给他们做聘礼嫁妆。” 她深吸了一口气,讥道:“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再讨厌她,再贪财,也不至于连她的那点子东西都昧下了,我还嫌晦气呢。” “你!” 宋致庆黑了脸。 他张口,想说点什么,外头,周妈妈传了话进来。 “老爷,相爷身边的小厮过来传话,要请了老爷前去小书房。” 宋致庆身子一僵,心中发慌,老大在这当口传他,定不是什么好事。 第1174章 今日过后必蔫 宋致远传召,宋致庆再不愿,也不得不前去,匆匆的出了梅苑。 他一走,鲁氏浑身的力气就像被全部抽走了一般,乏力得很,身子一晃,手撑在了桌子上,唇色发白。 “夫人。”周妈妈上前,扶着她要往罗汉床上走。 鲁氏才走了一步,就惊呼起来。 周妈妈一惊,几乎是把她的整个人给靠在自己身上,扶着她坐到了罗汉床上,然后跪下来,掀起她的裙摆,脱了袜子。 “天呐。” 鲁氏看了下去,左脚腕肿得老高,钻心的疼。 周妈妈心疼地抬头,又看向她的脸,那里是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不禁道:“夫人,这得去请了府医来给您包扎。” 鲁氏点点头,脚崴成这样,不处理是不行的。 周妈妈让如意去传府医,又让人去取玉肌膏,亲自上手给她涂抹。 “夫人,疼吗?老爷这也太狠心了。” 鲁氏心如死灰,恹恹地道:“这身子再疼,也比不得心里疼,你也听到了他的指责了,把我们母女看成什么人了?还比不过一个死人在他心里重要。” 周妈妈咬牙道:“老爷这也是糊涂了。” 鲁氏闭了闭眼,道:“随他,我已是不敢指望他了,也指望不上。” 周妈妈张了张口,最后小声道:“您这就忍了,最厌恶的那人也不能够再出现在您跟前了。” 鲁氏却是露出凄笑,讥讽地道:“白氏没了,还有张氏陈氏,只要他想,以后这屋里还会添人的。” “可是,不是说今年家规会添个男子四十不可无妾的规条吗?老爷他也不敢违反家规。” “他不纳,把人养在外头,或是置了通房丫头,又能如何?”鲁氏撑着太阳穴,疲惫地道:“不管如何,随他去。” 周妈妈听说她语气里的疲倦,不由叹了一口气。 墨韵居,宋如薇正和沈氏诉苦,说到伤心处,还哭了。 沈氏摸了摸她的头,道:“你父亲是一时接受不了白姨娘突然没了,才会口不择言,你就原谅他这一回,你这身穿戴是没有问题的,足够表示诚意了。” 嘴上如此说着,心里却是把宋致庆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什么人,不知道女儿家脸皮薄么,竟然当面出言相讥,这还是嫡长女,半点脸面不给,真是无规矩,跟山野村夫似的。 沈氏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心想以后这一胎不管男女,可不能给宋致庆教养了,信不过,靠不住。 宋如薇情绪低落,心里更是生出一股子郁气,尤其是对死去的白水莲,她没有出现之前,父亲不是这样的。 丫鬟走进来禀报:“姨娘,梅苑那边请了府医。” 沈氏一惊。 宋如薇腾地站了起来,慌道:“定是娘伤了,我得去看看。” 沈氏说道:“你别急,我与你一起过去。” 这是动了多大的火,以至于要请了府医前往,老爷这没轻没重的,可别把人打坏了。 消息传到春晖堂,宋慈立时就黑了脸。 “这混账东西真是越发出息了,且看着,今日之后,他还深情得起来,就当我输。” 第1175章 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宋致庆跟只鹌鹑似的缩着手脚站在小书房里,大气都不敢喘,任由宋致远的冷冽气压把他吞噬碾压。 心慌得快要炸了。 “你对你媳妇动手了?”宋致远瞪着他,语气带着不可抗的冷酷。 宋致庆一惊,身子一个瑟缩,支支吾吾地道:“也没,就是推拉之间不小心碰着她。” “没有?你媳妇那边都传府医了,你还敢说没有?”宋致远眼神清冷:“老三,这府里的事,但凡我想知道,就没有能瞒过我的。” 宋致庆垂下头,指尖轻颤着。 老大这话,充分表明了,谁才是这府里的一家之主。 “你也是读圣贤书的人,鲁氏又是你的发妻,是你两个嫡子女的嫡母,你都能动手,这是无视于礼教了?连发妻都不尊重的人,谁能觉得你能担大旗?” 宋致庆跪了下来,老老实实地道:“大哥,是我一时昏了头,这手跟不受控制似的,就扬起来了,我错了。” “不受控制?”宋致远讥笑出声:“总不能是因为你守了一夜的灵,被白水莲鬼上身了,所以才对嫡妻动了手。” 宋致庆:“……” 大白天的,一个个的怎么都说鬼故事? 在刑堂不见天日的白水莲背了好大个锅,听了这话怕是要嚷,我还活着。 “你倒是情深,为了一个侍妾,甚至还告了病假,挺能耐啊。”宋致远冷冷地瞥着他:“可惜了,你这一腔深情,却是要错付了。” 宋致庆:“” 有点不妙。 “随我来。”宋致远丢下这一句,就走出了书房。 宋致庆惊疑不定,从地上爬起来,跟了上去。 …… 刑堂。 不见天日的暗室里,白水莲中途醒过来一次,只觉得入目的黑,耳边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以为自己就在地府里,吓得双眼一翻,又再度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人掐醒,眼前只有一盏明黄的烛火。 白水莲昏昏沉沉的,浑身乏力。 穿了一身黑沉玄服的守卫拿了一碗冷水灌了下去。 咕噜咕噜。 白水莲差点没被这粗鲁的动作呛死,猛烈咳嗽起来,胸肺都有些疼痛了。 疼? 白水莲一怔,人死了会疼吗,抑或是,她根本就没死。 “我还活着?”白水莲心中大喜,看向眼前脸上带疤的守卫,又环顾一周,喜意还没浮上眼底,心头发慌:“这,这是哪里?” 她不傻,兴善寺那客院的一幕她就知道自己是被当了弃子,以为死定了,可如今活生生的在这个看似暗室的地方,又有这么一个凶神恶煞的人,这肯定是哪家的暗牢,这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窝了? 这是天家的,还是宋家的,抑或是夏氏的? 白水莲心思百转,思疑着若被审讯,自己要怎么回答,才能保障自己能活着离开? “泉妈妈死了。” 白水莲身子一僵,看着眼前的守卫,满脸愕然:“你说谁死了?” 泉妈妈?这怎么会,她那么有本事。 “泉妈妈,应该是说幻狐,死了。至于你能不能活着,就看你怎么选了。”守卫从腰间掏出一个布包,唰地展开,把里面的玄机展给白水莲看。 十八般刑罚,您随意选。 第1176章 审莲花 白水莲看到那布包,脸色唰的就变得惨白,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她纵然是个细作,可却不是那种有本事的,她所学过的,都是怎么侍候和蛊惑男人,潜伏在目标身边,听从主子下令。 在宋致庆身边,她的任务就只有一个,蛊惑宋致庆,搅得宋家生乱,能让宋致庆完全听她的指点,勾得兄弟阋墙,那就是大功一件了。 可来了这府中两年不到,就别宋慈这座大山压得喘不过气来,别说搅这府里生乱了,她来这么久,出院落的次数当真是屈指可数。 宋慈从一开始就展现出对她的不喜和厌恶,以至于她无论怎么表现贤良温柔,也得不到人心,想要办什么事,自然是难。 也是他们急,不,该是头上的人急,天花那个事,当真是个昏招,只伤了己身,除了引起这小三房整日吵吵闹闹,夫妻失和,宋府压根没伤啥根基,反倒惹得宋慈越发厌恶她,从而引来了一个沈姨娘,得不偿失。 沈姨娘来了后,自己这边愈发的受制,宋致庆也因为宋致远的话起了疑。 再后来,便是如今这个事了。 原来,泉妈妈只想自己脱身,她只是个被利用的弃子。 或者说,那位根本就是没有想把她捞出去的意思。 想及这点,白水莲心头直冒寒气,本就是冬日畏寒的她,越发觉得浑身冰冷。 白水莲眼珠子一转,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只是听泉妈妈的指使行事,旁的我也不知,不然,我也不会被她给利用完了就要灭口。” 刀疤守卫瞥她一眼,道:“在这里,就别装什么无辜和纯良了,白水莲,一个大山出来的姑娘,撞到你主子面前,便被他带走。随后,你以十六岁的年纪,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名婉,甘愿为细作,潜伏在宋家三爷身边,伺机而动,可是这样?” 白水莲脸色几变。 刀疤从布包里掏出一片薄如蝉翼的刀片,在指腹上刮着,道:“知道这刀片作何用么?剥皮最是好使,从头皮扒开,一路划下,我能把你整张皮给扒下来,制成漂亮的人皮灯笼,你放心,我手工极好,不会委屈了你……” “别说了,别说了。”白水莲听得头皮发麻,仿佛看到自己的皮被刀挑起来做成灯笼挂在风口处。 她偏头干呕几声,差点把黄胆水都给吐出来了。 “说,你那个主子在哪?长什么样。” 话到如今,白水莲是不说也得说了。 她摇着头,虚弱地道:“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都是泉妈妈在联系的,她会易容,还会缩骨功,要出府比我容易得多。” “你连孩子都和对方生了,说不知道,是瞧不起我吗?还是想当人皮灯笼?”刀疤走到她面前,直接把刀片抵在她的脖子边上。 白水莲尖叫出声,身子软了下去,哆哆嗦嗦地说:“求求你,别杀我,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也只服侍过他一回,便有了那孩子,那回,他还是戴着面具的,我哪里见过他的样子?” 刀疤呵的一声:“这么说来,你是连对方什么样都不知道,就把自己送出去,然后心甘情愿的做细作了?” 第1177章 老大这个魔鬼 刀疤不屑又鄙夷的语气,让白水莲感觉脸上一热,像是被扇了几个巴掌一样,火辣辣的,臊得慌。 她强辩道:“他说过,若大事成,会许给我妃位。你怎么会懂,我既然是他的人了,又给他生了个孩子,心自然是向着他。” 刀疤笑了:“就你这脑子,对方挑中你当细作,可真是难为他了,怪不得只会被当成弃子。” 白水莲咬着唇。 你可以鄙夷,你却不能羞辱我。 “对方连真面目都没让你看到,你是怎么相信,他会许你什么妃位,给你荣华富贵?凭你给他生了个女娃娃?”刀疤无情地道:“男人想要孩子,只要有种,找谁生不能生,会在意那么一个女娃?你也不想想,哪个男人把自己的女人推送出去了,还会接回来纳为妻妾,还是许妃?你当这当皇帝的是啥,什么脏的臭的都能毫无忌讳的接受?便是愿意,御史礼部也不容。” 可惜宋慈不在,若是在,只怕要大叹,果然最熟悉男人本性的还是男人,此男人间清醒,老身粉了。 白水莲也是呆滞。 “说你天真,你还不认,哄你几句,就觉得自己能拯救苍生,助那夏氏余孽成就大业?”咋不上天呢。 “我……” “你大概不知道,你那个女儿,早就被他给滃死了?” “你胡说!” 白水莲脸色大变,怎么可能,怎么会? “你我素无交集,我也是依令行事,岂会无的放矢来哄骗你?”刀疤轻蔑地瞥向她:“人家那样身份,会缺矜贵的女人生孩子,上位者不注重血统的吗?” 白水莲瘫坐在铺着干草的地上,感觉身体越发的冷了。 “那男人,到底长什么样,你一点都没窥探到吗?”刀疤的声音宛如从天外而来。 白水莲摇头呢喃:“我不知,他戴着面具,唇很薄,身体劲瘦。对了,他的股沟处,有一颗红痣。” 刀疤皱眉,看样子是不知了,他看了一眼墙壁上的几眼小孔,轻佻地道:“股沟处有红痣,看来你服侍得很尽心。” 白水莲听了这话,脸变得紫涨充血,被羞辱的,还有,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听到呼吸急促的声音。 “我知道的,都是这些了,旁的我都不知,都是泉妈妈在暗中行事,我只是听命的,我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维持我纯良无害的模样,拿捏着宋致庆。”白水莲跪了起来,双手合十,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管你背后的主子是谁,你放了我,我保证会销声匿迹,再不出现。” “这么说,你是不想回宋家老三的身边了?他可是什么都不知道,昨夜还在兴善寺给你办丧守灵呢,如此深情。凭你的本事,再回到他的身边,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依旧能享那荣华,毕竟你有一双龙凤胎呢。”刀疤循循善诱。 宋致庆站在另一片墙壁后,听着墙那边传来的对话,身子发颤,气的,恶心的,不可置信的。 他看向身侧的宋致远,对方却冲他勾了勾唇。 宋致庆眼前一黑,老大这个魔鬼,养的人和他一样都是魔鬼! 第1178章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宋致庆简直被颠覆了认知,随着老大来到这个屋子时,他还不明白这要是要作甚,直到墙壁小孔里传出的熟悉声音,他懵了。 他不明白,明明亲眼看着她被殓进棺椁里的人为什么会在墙壁那头说话。 死而复生?鬼魂作崇? 都不是,是那人根本就没死。 既然没死,那他昨晚守的灵,是为谁守?他掉的几颗鳄鱼泪,又是为了谁掉? 宋致庆乍听到白水莲的声音时,潜意识告诉他,最好马上离开这里,否则接下来听到的话,会比看到白水莲活着更让他愤怒和丢人。 果不其然,他都听到了什么? 白水莲果真是夏氏余孽的细作,这就算了,她还不是什么干净清白的人,已是跟别人生过孩子,可当初她跟他时,明明…… 再听到她说的那余孽的身体细节,想到某些画面,胃部更是一阵翻滚。 宋致庆偏头干呕几声,他被恶心到了。 里头的话,无不在暗示着他宋致庆就是个穿着破鞋还得意洋洋乐呵呵的大傻逼,亏他以为她干净清纯如不可亵渎的白莲。 呸,什么白莲,这分明是朵烂透了的黑心莲。 “我早就说过,让你睁大眼看清楚身边的人,你却是当耳边风,怎么样?”宋致远指着小孔,勾着唇道:“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宋致庆:“……” 卧了个大槽,宋致远你这个浑身冒着黑气的魔鬼,你就是故意的。 “我……” 宋致远嘘的一声:“你听。” 宋致庆身子发僵,听着里头的传话。 “我,我还能回到宋家?”白水莲的声音带着惊喜。 刀疤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觉得凭你的本事,能怎么解释你没死?” “怎么解释,自然是泉妈妈为了脱身害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白水莲想也不想的就道,她在细想着回到宋家的可能性。 刀疤冷笑:“说你傻天真还不认,你就是个弃子,若是回了宋家,你觉得你那个姘头主子会不知?杀你一次,还杀不了你两次?还有,你是怎么认为,宋家没发现你的戏码伎俩?” 白水莲脸色惨白,身子哆嗦起来。 她有本事骗过宋致庆,可有本事骗过那个人吗,他们手段通天,会处理不了她一个小小的弱女子? 她膝行上前,道:“爷,大爷,您给指条生路,我愿意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那宋家老三和一双孩子呢?” 白水莲露出苦笑和不屑:“我不舍得又能如何,他能护着我吗?他要是个强悍的,我会选择那个夏氏子吗?夏氏子尚且给我画了个许妃位的大饼,宋老三又给了我什么呢?他连为我抗争都不敢,更别说给我什么正妻位了,他这人,耳根子软,心性不坚,成不了大事,也指望不了的。指望他,我还不如指望自个儿,好歹能苟活。” 凭她的本事,真的远走了,她还能寻个花坊青楼寄身,若能再遇良人,赎身出去,照样活得出彩。 可若还在宋致庆的身边,他非但护不了,若那人找来,怕会直接推她出去呢。 第1179章 弄死与否任君选择 墙壁后,宋致庆脸色铁青,气的。 原来什么他极有才华只是被压制了,都是假的,在她心里,自己就这么不堪? 他转过头,看到宋致远似笑非笑的眼神,脸上滚烫,火辣辣的。 无声的嘲笑,比什么巴掌都让人更无地自容。 就在不久前,他甚至还为了白水莲而对鲁氏动了手,还斥责嫡长女不孝长辈。 可现在这都算什么呀,他的相护喂了狗。 他对白水莲多维护重视,现在脸就有多疼,肿了都。 “大哥……”宋致庆嗫嚅着嘴。 宋致远道:“皇上对夏氏余孽一党素来耿耿于怀,现在也是,你身边混进了这么些人而毫无所察,也亏得没有造成什么大的影响,不然,你一个失察的罪名是绝对逃不了。” 宋致庆脸色惨白,后背冷飕飕的跪了下来:“大哥,大哥您也看到了,我是完全被蒙在鼓里的,是这贱人惯会做戏,我是半点不知道她是那样的身份啊。大哥您一定要给我伸这个冤呐。” 皇上痛恨夏氏余孽他岂会不知,前任兵部郎中的夫人不也是其中一个,就这,兵部郎中都请旨荣退了。 当初老大的警告忽然就全部浮现起来了,不禁双腿打摆子直哆嗦。 他现在这个位置好不容易才谋来,坐了不到三年,可不想把这个官给丢了。 所以,就是给老大当孙子,他也得求。 “大哥,我可是您亲弟,同一个爹的,您总不能看着我就这么荣休啊,咱们宋家是发迹了,可兄弟同朝,总比您单枪匹马的要强啊,我又是在户部。”宋致庆跪行上前,扒拉着他的双腿。 宋致远嫌弃不已,脚一甩:“滚,边儿去。” 宋致庆快哭了。 “泉妈妈已是伏诛没了且不管,对外,白氏主仆丧身在兴善寺的客院是事实。凭你昨日的做派,对她确实情深款款,也是,到底是跟你一场,又给你生了一对龙凤胎,没有功也有劳,心疼在所难免。” 宋致庆的手指挠着地砖,心想我求您别说了,我眼瞎还不行吗,可千万别说什么功劳,把我膈应得咽不下去气儿。 “别管白氏是什么来历,那对双生子,却是你宋致庆实实在在的血脉,掺不得假。祸不及小儿,尤其其中一个已是被利用致傻,便已是大罪过。”宋致远冷淡地道:“所以,那对孩子,不许你动。至于白氏,你是想念着她跟过你一场,还是看在孩子份上,放她一马,抑或是让她真正死在那废墟里,随你做主。” 宋致庆瞳孔微缩。 这是啥意思,是让自己选择要不要弄死这个细作吗? “你可仔细想好了。”宋致远微微弯身,道:“若放,可安排好了,莫让人在某一天把人翻出来,从而翻出她跟过你一场的旧事了。” 宋致庆吞了吞唾沫。 宋致远直了身子,看向门口,吩咐道:“带三老爷下去暗牢。” 有人无声的进来,立在宋致庆身边,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宋致庆:“……” 他可不可以拒绝,老大既然已经摸透了底,为什么不直接把人给整死,偏要他来选择? 第1180章 留不得 为什么? 宋致远当然可以让白水莲死在那个废墟里,甚至都不让宋致庆知道半点真相,可他凭什么要这么做?就为了成全他的一腔深情? 你看他是个友好善良的大哥不? 并不是。 宋允之一肚子坏水,是个坏批,这是众所周知的。 所以成全是不可能成全的,深情都是用来自打脸的,也好让那眼瞎脑长草的长长记性,多造点心理阴影。 打破深情还不够,还得再加点料,这人是去是留,随你处置,如此一来,将来也怪不到谁的头上,再有类似的事,也该想想这摊子破事才好动下半身。 “你也认同我的做法?挺好的不是吗?”宋致远走出门,用脚撩了一下蹲在门边的一只黑狗,满脸无辜的笑容。 黑狗:虽然你是人,可你真的比我这狗还狗。 那是人干的事吗? 宋致庆在心里骂了一百遍老大就不是个人,小心眼,就为了惩罚他,才戳破他的深情。 他发誓,若是可以重来,他绝不会跟着老大前来这里,也就不知自己当了个大蠢蛋,还沾沾自喜。 所以说有些真相,不知道尤为好,知道了,后半生都是阴影。 宋致庆便是如此,没听到这番话,他心中的白姨娘就是那纯洁的白莲,而非一朵有毒的黑心莲。 老大这个坏批,故意的。 白水莲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不可能出现的人时愣了一瞬,擦了擦眼睛。 不是梦,是宋致庆真的出现在眼前。 “三郎。”白水莲眼睛一亮,扑了过去。 宋致庆后退一步,看着她的眼神冷漠又嫌恶。 白水莲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能出现在这里,看到自己又是没有半点惊讶的样子,指定是知道了她的底细了。 她的心直往下坠,慌乱过后,反倒是平静了。 “你……”她看向宋致庆,问:“小五他们还好吗?可有哭闹?” 宋致庆冷笑:“这会儿,你倒是在意起两个孩子了,是觉得拿捏着两个孩子,我就能放你一马,然后你痛改前非,跟我好好过日子?你这个破鞋,贱人,你做梦!” 白水莲脸色难看,咬牙道:“我没这么想,我知道不可能,我……” “给我闭嘴!”宋致庆喝止她,道:“爷不想听你狡辩,听你说话,看到你这个鬼样,我就觉得恶心。” 看到人了,才真正觉得自己是个大傻帽,他是那么的信她宠她。 “你想如何?”白水莲站了起来。 宋致庆看她半点不惧,怒火蹭的上升起来,事到如今,她竟没有半点悔悟的样子,还问他想如何? 过往历历在目。 两人有多恩爱,如今对簿暗牢,就显得有多讽刺。 老大那鄙夷嘲讽的眼神在眼前涌现,还有他的话,若让人知道,他的这个侍妾,其实是夏氏培养的细作,他非但没处置,反而放了,那后果会如何? 皇上一定会撸他的官帽。 不,他当傻子就算了,可不能为此而丢了官,否则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这人留不得,她死了,她已死在那个废墟了。 宋致庆目露狠意,上前两步,就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你该死。” 第1181章 死不瞑目 白水莲知道自己是逃不过一死,却没想到,会死在宋致庆的手里,曾经与她恩爱无比的人。 当脖子被大掌掐在手心,逐渐呼吸不顺的时候,白水莲忍不住心慌,伴随着一股子不甘,她开始挣扎起来。 她不甘心。 她挣扎,宋致庆掐得更紧,一手力气不够,换两手。 “你……咳。小五,翼儿……” 她不提也罢,一提,宋致庆怒火更甚,怒道:“别提他们,你不配,你心里压根没有这对孩子,也不把他们当你的孩子,否则你不会利用他们挑事,连累翼儿成了傻子。贱人,你好毒,你该死。” 白水莲双手抓着他的手,眼睛瞪得越来越圆,双腿渐渐的离了地。 她本就昏睡一天一夜,身上乏力,又是在这湿冷的暗牢里,身子早就冻得发僵,如今被掐着脖子,呼吸越来越困难。 当视线越来越模糊的时候,她意识开始渐散,死死的瞪着宋致庆,如死鱼眼一般,艰难地吐出三个字:“你好狠。” 宋致庆却没察觉到她的力气越来越小,她的呼吸越来越慢,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女人不能留,否则他的官路将会搁止不前,前途尽毁。 不能留,留不得。 留下她,只会被时刻提醒着他曾多么愚蠢。 他的手猛地用劲,一声细微的咔嚓声传来,倚在暗牢门口的刀疤看过来,眉梢挑了挑。 白水莲浑身一僵,手软软的垂了下来,嘴唇翕动,意识被黑暗吞噬。 而就在意识全然消失的那一刹,她忽然就想起数年前,她挎着竹篮子下得山去,撞在了那人的马前,然后就被带了回去。 若是可以重来,她定不会下山,不会。 宋致庆感觉双手一沉,回过神来,却见被自己掐住的白水莲的脖子歪在手边,一双大眼似要突出眼眶,正死死的瞪着他。 宋致庆下意识地松手,她倒在了地上,毫无生气。 她死了。 宋致庆差点要惊叫出声,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地上那人,她的脖子依旧诡异的歪着,眼睛看着他的方向。 死不瞑目。 宋致庆双脚一软,跌坐在地,喉咙里想要大叫,却像是失了声一般,心急之下腹下一松,腿间顿时有温热传来。 刀疤闻到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尿骚味,鄙夷的看向吓傻了的宋致庆,摇了摇头。 真不中用。 有一只老鼠从宋致庆的胯下钻过,他吓得嗷嗷大叫,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冲出牢门。 跑了几步,他又跑回来,盯着刀疤,道:“白姨娘就是死在兴善寺的客院的,你懂吗?你把人拉到兴善寺停放的棺椁,把尸身换过来,听见吗?” 刀疤抱着双臂,眨了眨眼,点了头。 宋致庆看他点头,也不敢再看白水莲的尸身一眼,跟后头有鬼追似的,飞快地跑了。 刀疤啧了一声,走进去,拿了一卷破席子把白水莲给卷了起来扛走。 小书房里,宋致远听着心腹属下回禀,白水莲死了,三老爷亲自下的手,讥诮地扯了扯唇角,道:“知了。” 第1182章 大家长的无奈之处 宋致远来到春晖堂的时候,宋慈正扶着旦哥儿的腰坐着玩,一手拿了个拨浪鼓在晃着,引得小家伙伸出手去抓那弹珠,抓不住,屁股还上下颠着,咿咿呀呀的表示抗议。 宋慈咯咯的笑,道:“你个小豆包,还是个急性子,脾气还急,没耐性的话这将来可怎么办哟?” “娘您这就看到他将来了?”宋致远从门口钻了进来,恰好听到这一句。 宋慈指着他对旦哥儿说:“旦哥,你爹来了。” 宋致远被春分伺候着脱了大氅,站在碳笼边上烤去了一身的寒气,这才走过去罗汉床,踢掉了鹿皮靴子,看着幺儿:“旦哥儿竟是会坐了?” “三翻六坐,他这也有六个月了,自然是该坐了,不过这小腰还不够力气,只能扶着坐一会。”宋慈把哥儿推到他面前:“你这当爹的整日忙,连儿子多大都忘了,快给抱抱。” 宋致远把幺儿抱了起来,小家伙冲他咧嘴一笑,下齿槽处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米粒白牙,十分可爱。 “咿呀,连小乳牙都冒两颗了?” 宋慈笑道:“这几天长得明显了。” 旦哥儿胖胖的小手抓着他爹蓄的胡子颠着玩,把宋致远扯得生痛,一口一句小祖宗的喊着。 “小祖宗,可别把相爷的胡子都扯下来了。”邓氏有些心急,想要上前抱开旦哥儿。 宋致远摆了手,道:“不用,让他在我这玩儿,你们下去喝口茶,我跟娘说说话。宫嬷嬷,也吩咐小厨房做个热锅子,今晚我陪娘一道用膳。” 宫嬷嬷笑着应下,把人都带了下去,吩咐了一番,她自己回到屋内伺候,就站在门口处。 宋致远抱着小儿子,开始说白水莲的事。 “人这回是真没了,老三自己下的手。” 宋慈手一抖,看过去道:“他亲自动的手?” 看不出来啊,那小渣渣竟是属狼的,竟然对曾是枕边的人亲自下杀手。 真是小看他了。 “怒急攻心,脑门一热,就动了。”宋致远把儿子的手从他嘴里扒拉下来,又拿了帕子仔细的给他擦着口水,一边道:“估摸还有亲自确认她没了才安心的想法,怕着她活着被人查出来,累得丢了官。” 宋慈皱眉道:“人这样没了,对皇上那边可该如何交代?” “白氏就是个不受重视的弃子,她哪里没问出什么来,甚至连所谓的主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个被蛊惑的蠢货罢了,既然问不出什么来,她是什么结果,皇上不会重视。更别说,她们来府中这么久,有您压着,也没翻出什么风浪来。” 亏得她只是个姨娘身份,用规条压着,还真说不出什么来,不过即便是正妻身份,宋慈是个当婆婆的,要摆谱,她照样不会好过。 宋慈道:“要怎么向皇上交代,这些我是不懂的,你心里有数就行。倒是老三这是个不靠谱的,脑子时不时犯抽,你是当大哥的,虽恼他,可为了这整个宋府,还得好好替他收尾才好,以免为了他这点破事闹得咱们宋家处于风口,反倒得不偿失。” 这就是当大家长的无奈之处了,不靠谱的人做错了事,老大还得帮着擦屁股。 第1183章 某渣前程堪忧 宋致远自然知道,不管他对宋致庆多看不上和轻视,但还是得给他收尾,毕竟这家还没分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看他,只看宋令洲他们几个小的,也得处理好这破事。 “娘放心,如今白氏和泉妈妈都已死,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外人也只当她们一道葬生在那个客院废墟之下的。” 宋慈点头:“这便好,老三经此一事,若能长点记性倒还好,若不能,那你就动一动他的位置,明升暗降,调个不重要的位置。” 宋致远讶然的看着她。 “不是我这当嫡母的要打压他一个庶子,压着他不让出头,事实上你也看到了,他这人是个什么秉性,耳根子软,容易受蛊惑,脑子一发昏就不知干出些什么事来。”宋慈开始吐槽:“若不是你爹还在,又不忍落几个孩子,我都想着请人来做个见证,把他给分出去。” “娘,父母在不分家。” 宋慈摆摆手:“我是不在意这一点的,树大分枝,这是必然的。其实不是只在一个锅里吃饭才叫感情好,真正感情好,分了家也能常走动联系,逢年过节也能一道吃个团圆饭,这是好事。若遇不好的,也不至于这么大家子被一锅端了。” 宋致远失笑:“娘,真惹出了不起的大事,九族端也是有的。” “那除非是谋逆了,可一些小事啊,积小成大,也是有影响的。”宋慈道:“老三这人,做事有时不经大脑,我就怕他给家里惹出祸事来。如果调在某些不太重要的位置,那别人想蛊惑他做点什么,得先看看值不值当了。” 宋致远浅浅一笑:“娘真是未雨绸缪。” 宋慈叹道:“我见识少,什么谋略之类的肯定是不懂的,就是这有时候睡不着,就多想了些,对不对,你自己定夺。” “娘都是为了宋家好,哪里没有不对的,事实上,儿子也这么想的,也早已在皇上那里上过眼药,他要升好的位置是不可能了。”宋致远轻轻捏着幺儿的手玩,道:“只是这个位置,他坐了才不久,现在也没有什么适合的位置平调,就暂且不动了。” 他顿了顿,垂下眸子,道:“他若是省心,那这官当到荣休也不是问题,若如您所说,还是不长进,待得杰儿考上了,那他就退下来。” 宋慈听出这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说让宋致庆为小辈们腾位置让路了。 也就宋致远这样的大佬才能这么轻巧的决定一个人的前程了,啧啧,那渣渣可千万别再作死,不然这前程堪忧喽。 “也是,兄弟同朝已是佳话,若是兄弟父子侄儿同朝,那也太打眼了些,更别说,钊儿还是在军营里,这些你心中有数就成。”宋慈道。 宋致远含笑点头:“您就别太操心,安享晚年就是。” “那是自然,我这太夫人含饴弄孙,见天儿的享受,才不管外头的事儿。”宋慈笑着岔开话题:“这眼看就要过年,如今出了细作这档子事,肃儿回来的时候,你多派些人手去接。” 宋致远一凛,这是防着夏氏余孽打击报复呢? 第1184章 听说了吗王府围了 宋致庆病了,夜里发起高热来,甚至说起了梦话,因着睡在自己的小书房,小厮连夜敲开了梅苑的门禀报。 鲁氏心中再恼宋致庆,可听得这事,作为一个嫡妻,她也不能拿对方身体置气,只得让人传了府医,她自己则是让人抬着过去书房。 看到宋致庆满头大汗眉头深锁,像是沉浸在噩梦当中醒不过来呢喃的样子,鲁氏眉心蹙起,凑近一听。 “是你找死,你该死,不能怪我杀……滚……贱人,骗子……” 鲁氏的心突突地跳,杀谁? 她也不敢让太多人在床边伺候,便带了周妈妈吉祥一旁服侍,待得府医来,诊了脉,开了方子熬了药强灌下去,宋致庆才消停了些。 可饶是如此,鲁氏心中仍是冒了无数问号,这梦话听着有几分渗人,难道是有什么内幕?谁是那个骗子,白姨娘吗? 鲁氏心中沉沉,后又释然,他想说的自然会说,不想说的,那她也不问,左右她对这人也没有什么指望了。 宋致庆病了的消息传到府中各处,对外说辞就是为了白氏突然离世而熬病的,可没有人敢说什么,因为宋慈下了令,不许再提这个人。 而宋慈的反应就是:“心虚呢这是,给吓病的。” 亲手掐死了给自己生了两个孩子的女人,这心理能没有半点负担吗,不怕白姨娘夜半来找他么,吓都吓病了。 …… 临近年关,京中各家各户都忙着备年礼准备着过年的物事,而今年的腊月,却叫勋贵家里多了个闲话。 闲话就是听说了吗?闵亲王府被围了! 据说是府中混进了细作要彻查,而同一时间被围堵的还有那卖舶来货的夏至洋行,那是直接抄店了。 这是对外的说辞,可知道内幕的,却是因着太后娘娘的病,是中了什么小人暗算才会病倒。 得知这点内幕,众人反倒不敢多言,毕竟那涉及太后,甚至更难听一点,是涉及皇上,那是顶了天的贵人,谁敢多嘴八卦,一旦被监听到了,指不定天子的侧刀就落下来了。 闵亲王府冷不丁被围,里面的人无不慌了神,姬太妃那胆小的更是直接就吓晕过去,醒来几次又再晕倒,她何曾见过这阵仗啊,哪怕当年先帝崩时,都没遇到这样可怕的事。 如今,女眷都围在她的寝殿内,哭哭啼啼,六神无主。 只有闵亲王妃,想着被围的王府,再看一屋子女眷哭泣,怒喝出声:“都给我闭嘴,别哭了。” 众人哭声一顿,看过来。 “只是禁军围住了王府,又不是抄家灭族,你们哭什么?”闵亲王妃不快地骂:“待到真的入府抄灭的时候,你们再哭,没得晦气。” 众人:“……” 您能不能别说得那么惊悚,好好的,怎么就要抄家了,这可是亲王府呢。 姬太妃悠悠醒来,乍听到闵亲王妃这话,又气得差点就喘不过气,恨不得直接昏死算了,愣是死死的撑住了。 “都住口,本宫还没死,还轮不到你们嚎丧。”姬太妃喘着粗气大喝:“王妃,你过来。” 第1185章 遇事还得靠正妃 闵亲王妃来到姬太妃榻前,神情恭谨,姬太妃深深地看她一眼,再看那几个六神无主妆容微乱的女眷,心里再不快,却也不得不承认,真正遇到事的时候,还是这最不受重视的正妃能扛得住事。 “你们都给我回院里,没有允许,不许随意走动,约束好你们院里的人,谁要在这当口给本宫整事儿,那不管你们什么出身,都别怪本宫不给你们好脸。”姬太妃冷然地盯着那几个侧妃侍妾说道。 众人心中一凛,平日里看姬太妃摆太妃架子,却也都觉得只有个空架子,没啥威胁,可现在看她板着脸呵斥的时候,反有几分上位者的威仪天成了。 “太妃……”姬侧妃喊了一声,她不走不行吗? 她就想着,真要有什么事被抄了,那么待在姬太妃身边反而是最安全的,因为府中侍卫肯定第一时间护着这边。 她打算得好,却没想到,真抄家,待哪都不管用。 姬太妃也是说到做到,看姬侧妃想赖着留下,顿时一拍床榻怒喝:“滚下去。” 姬侧妃脖子一缩,立即后退,瞥到方侧妃撇过来看好戏的眼神,顿时脸色紫涨,狠狠地瞪了她两眼。 看姬太妃不是说笑,众女纷纷退离。 寝殿一空,姬太妃就看向依旧死人脸一样的闵亲王妃,说实在,从进门至今,她就没见过这女人真正欢喜的时候,仿佛固定了一张表情似的,令人不喜。 可再不喜,如今也得用她,谁叫那些个女的都顶不住事呢。 姬太妃深吸了一口气,问:“如今府里是什么情况,王爷呢?” 闵亲王妃福了一礼,回道:“禁军把整个王府都围住了,除了不许人出入,倒没有别的动作,也没进府来。” 姬太妃眉尖蹙起,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可是王府,怎么说围就围? 这会儿,姬太妃又想哭一哭先帝了,他不在了,他们母子就只有被汪太后母子欺负的份儿。 “至于王爷,被围当夜就进宫去了,如今尚未回府,也不知是何情况。” 姬太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瞪她一眼,叱道:“不知,负责围府的是谁,为什么要围,你就不能让管家塞点好处去问一下?你猪脑袋啊。” 闵亲王妃垂着眸,指尖微动。 好半晌,她才道:“说是混进了夏氏余孽的细作。” 噢,啥玩意? 姬太妃眼睛一瞪,腾地从床上跪坐而起,睁眼瞪着她:“你说哪些细作?” 闵亲王妃看着她:“夏氏余孽,先夏太子的余脉。” 姬太妃心脏都快停了:“那不是你吗?这是故意没事找事,你还是皇帝赐婚给泽儿的,如今拿这个借口来围王府?逗谁呢。我就说,你这人就是个扫把星,谁娶谁倒霉,果不其然……” 闵亲王妃看着她眼中的厌恶,面无表情地截住她的话头:“这是对外的说辞。事实是,王府今年送给皇上万寿的寿礼出了岔子,才遭了围府这事。” 姬太妃骂声一顿,什么? 第1186章 戏多的姬太妃 姬太妃就不明白了,一扇屏风能有什么毒呢,也不可能把毒液什么的抹在上头啊,那不都能嗅出来从而穿帮? 这好没道理,下毒的方法也太拙劣了,只差没明着说,我给你送个有毒的屏风,这穿帮了不就是不打自招吗,哪个下毒的这么傻? 她不知怎的想起过往看的戏文,史上有皇帝想要撤藩,就奇招各出,找借口扣着藩王不让就藩或是回了京城又不让回封地去,那叫一个凄惨。 听说儿子已是向皇帝请求了回藩地,可皇帝未允。 难道就为了扣住他们母子,所以特地拿了这么个事当借口,目的就是不想让他们走? 不得不说,姬太妃这戏挺多的,竟是想到这上头去了,越想越觉得自己所想不假。 “欺人太甚,先帝啊,您睁开眼看看啊,这些个人,是如何欺负我们母子的。”姬太妃气得直拍床榻。 闵亲王妃撩了一眼,肃容不语。 姬太妃又哭又骂的作了一会,才指着闵亲王妃道:“你去换了王妃礼服,随我一道进宫去。” 她要问问汪太后那老太婆,是安的什么心,这京中是她地盘,那自己走还不行吗,至于要唱这么一出。 闵亲王妃蹙眉:“太妃娘娘,府中不许出入。” “叫你去就去,我自有办法进宫,就你啰嗦。”姬太妃狠瞪她一眼。 闵亲王妃只得下去。 她一走,姬太妃就对心兰道:“在门口守着。” 心兰屈了屈膝,退到门口去,眼尾却是看着床榻这边。 但见姬太妃爬到床榻上从柜子里翻出一只朴实无华的匣子,正正方方的,然后又拉出戴在脖子上的绳子,上面挂着一条铜钥匙,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戴在脖子上。 心兰瞳孔微缩,金灿灿的,巴掌大小,不知是虎符还是什么。 姬太妃把那面金牌藏在了衣襟里,按了按,吁了一口气。 她可不能看着她的泽儿被这样欺辱。 另一边,闵亲王妃也在晚春等几个丫头的服侍下换上亲王妃礼服,待穿戴整齐按品大妆后,才又坐上软轿子去和姬太妃汇合。 “主子,这真能出府吗?”晚春扶着轿边问。 闵亲王妃看她一眼,道:“或许。” 看姬太妃胸有成竹的做派,该是有什么拿捏和底气,不然不会这么断定。 “现成情况不明,进宫去真的好吗?怕会惹恼皇上。”晚春有些忧心。 闵亲王妃抱着手炉,闻言伸手摸了一下她搭在轿边冰凉的手,声音放低,道:“最差,也不过是幽禁在这府邸,对我们来说,没什么两样的。” 晚春一愣,随即心里一酸。 是啊,再差不过是幽禁,可这样的日子,她家主子早就过习惯了。 可就是这样无所谓的态度,才叫人打从心里觉得难过。 闵亲王妃勾了勾唇角,微微抬头,看向府中殿宇的琉璃瓦,藏在白雪中,若隐若现,再往上,便是略显灰白的天空。 寒冬早已至,她有何惧,幽禁不怕,死,亦不惧。 第1187章 你做了什么心里没点数吗 姬太妃确实是胸有成竹,也顺顺当当的带着闵亲王出了府,然后往宫内去,只是,有禁军一路护送。 闵亲王妃有几分意外,坐在马车上不禁想,傻人有傻福,这话该是没错的。 “主子,没想到太妃娘娘藏得这么深,竟有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呢,看来她从前当真很得宠。”晚春小声道。 闵亲王妃很是认同:“先帝为了保障她和王爷的安然,也算是费煞苦心了。” 先有一个遗诏,现在又有一块免死金牌,不是用了心,岂会这么准备? 得了这样的好东西,姬太妃也有点本事,竟能瞒得这样紧,半点口风都不露,真正派上用场才拿出来,这是真傻还是一根筋的听话呢? 闵亲王妃看着两边街道一闪而过的街景,微微阖眼,闭目养神,以备应对接下来的事。 而晚春,则是忙着在她的腿上绑上厚厚的虎皮护膝,以免到时候跪在地上着了寒气。 …… 这头姬太妃带着闵亲王妃进宫,那头,闵亲王早就养心殿前跪了不知多久,意为请罪。 “皇上,这都跪了有半天了,眼下寒冬,跪下去只怕是有失,那些个御史史记又得有弹劾奏折上来了。”周公公小声地道。 楚帝睨了他一眼,道:“跪半日死不了,这不人好好的吗?想当日,母后厥过去昏迷不醒的时候,比起那会,他跪一跪算得了什么?” 这语气,带着没有半点掩饰的怒意。 周公公心头发寒,道:“那是,奴才也恨,也不怕别的,就怕史书乱写,冤了皇上。毕竟那屏风才刚安置好,几个死囚要有反应,只怕还得等着。” 楚帝重重的哼了一声。 说来说去,就是说他围闵亲王府站不住理儿呗。 他是天子,哪有站得住理,站不住理的?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 “皇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您总要让臣死个明白啊。” 外头,传来闵亲王那高亢的声音。 楚帝脸色顿时变得冷冽难看,威严霸道的气息外放,让人胆战心惊。 周公公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当个透明人。 楚帝站了起来,扔下手中批注奏折的笔,迈下白玉台阶,竟是要往外走出的样子。 周公公连忙拿过虎皮大氅追了上去,踮着脚搭在他的肩上,道:“皇上,好歹先穿上大氅。” 楚帝任由大氅落在肩头上,走出大殿,看到跪在殿前的人,缓缓的走到他跟前。 闵亲王抬起头,露出一张被冻得发青的脸,苦笑:“皇兄,您终于肯见臣弟了。” 楚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道:“你跪在这里,是要让朕被史记的写上一句霸道妄为,独断专行之类的吗?” “臣弟不敢。” “那你跪在这是何意?” 闵亲王道:“皇上,您围了王府,可是臣弟做了什么惹皇兄不快?” 楚帝背着手,微微弯身,直视他的双眼,清晰的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冷冽地勾唇:“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 第1188章 不服憋着! 看着楚帝弯下身来,闵亲王眼睛一眨不眨与之对视,何尝不是清晰的看到对方眼里的自己,心里竟是想着如此近的距离,他奋起的话,刺杀这人的成功率会有多大? 不,大概是没有多少的,先不说这暗地里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就是狗皇帝身边的那大太监,也是个练家子,如今就站在皇帝身边,眼睛不离自己。 几乎没有太大的胜算。 便是有,也不过是两败俱伤。 假闵亲王夏侯哲想着复夏,自是想当皇帝的,不然他做这样的事作甚,图好玩吗? 把楚帝搞死了,还有他的儿子继位,而自己,也只会被遗忘。 得不偿失。 闵亲王似是败下阵来,露出个苦笑:“还请皇兄明示。” “好哇。”楚帝定定的看着他,道:“闵亲王府相继送了一串佛珠和一扇屏风给宋太夫人与朕做寿礼,你总认了?” 闵亲王一愣,点头道:“臣弟自是知晓,听说那是可以凝神养气的晶石,是夏至洋行从海外淘回来的好东西。” 楚帝眸子半眯:“是好东西还是害人的毒物,嗯?” 闵亲王脸色一骇,道:“这,害人的毒物,这不可能。毕竟是赠与皇兄的寿礼,臣弟为安稳起见,还请许多名医仔细检查过,确认了无毒无害,才敢呈上去。否则,您就是给我数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啊。” 楚帝看他情真意切的样子,笑了。 “皇兄,敢问那是什么毒,太医可有诊断?”闵亲王跪在地上,满脸自责道:“若当真是查出有害之物,臣弟便不是经手人,也难辞其咎,请皇兄降罪。” 楚帝定定的看着他,道:“好个不是经手人,如此一来,倒是朕冤枉你了?” 闵亲王匍匐在地:“臣弟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怕?是觉得那屏风确实无毒,任谁都验不出来,所以有恃无恐吗?”楚帝浅浅地笑,道:“老幺,你忘了朕是谁吗?朕是天子,是一国之君啊。朕说那屏风有害,那就是有害,你懂吗?” 天子的口,一锤既定。 天子说你有罪你便是有罪,哪怕那东西当真是无害,可他说有那就有,这就是天子。 不服?不服也憋着! 闵亲王不敢吭声。 楚帝看着他的后脑,道:“不过你放心,朕贵为天子,也不是独断专行的,围你王府,不过是有细作混了进去,待查清之前,你安心在府中呆着,禁军会保障王府的安稳。等事儿过去了,真相大白了,朕自然会解禁。” 闵亲王身子一僵。 也不知是为了暂时幽禁,还是为了那句细作混入。 他的手指微微蜷曲,颤声谢龙恩。 彼时,禁军统领王炀匆匆而来,跪在楚帝面前禀报,姬太妃携王妃入宫请见太后娘娘。 楚帝皱眉,不悦地道:“母后身子不爽利正在休养,是谁让太妃前去打扰的,王炀你就是如此管理禁军的?是把朕下的令当耳边风了?” 说了不许出入王府,可姬太妃她们还是任意出入,算什么? 王炀嘴巴发苦,抬起头,看了一眼跪在前方的闵亲王,艰涩地道:“太妃娘娘拿出了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 楚帝:“” 第1189章 本宫有免死金牌 汪太后依着不悔的方子几服药,配着针灸,这身子倒是没往日那般沉重,轻快多了,凤颜大喜之下,一串的赏赐赏到宋相府,既有赏给不悔的,亦有赏到相府的。 毕竟是宋相府引荐,带着不悔前来诊治,她这身体才得以轻快,除此外,也瞅着快过年了,赏赐到得意的臣子家,也是最平常不过。 眼下,汪太后正被几个宫女陪着说笑逗趣儿,一个宫女会演默剧,为逗她高兴,愣是演了个丑角,可成效却是可见的,汪太后笑得眼睛褶子都出来了。 只可惜,这欢快的气氛没维持多久,就被姬太妃求见打扰了。 汪太后的笑容一敛,道:“不是说了,王府被围了,怎的还能进宫来?不见,让她回去,莫要打扰了哀家养病。” “是。” 传信的太监又匆匆出去,没一会,汪太后就听到了姬太妃那高亢的喊叫声,还哭起先帝来了,那刺耳的嗓音,让汪太后都不由自主的揉了揉耳朵。 “听听,你们听听,唱戏曲的都不及她这么能喊,也不嫌嗓子疼。”这嘲讽的语气里带了点怒火。 连翘连忙安抚:“您要是不喜听,进寝殿里歇着?奴婢着人把她请走。” “她要是这么听话的人,又岂会在这大喊大叫?”汪太后哼了一声。 这话音才落,就听得殿门吵吵嚷嚷,却是姬太妃要闯宫了。 汪太后眼皮一抽,这个二楞货,真当自己是泥塑的不成,随时能忍她了? “太妃娘娘,太后娘娘正在休息,您不能硬闯啊娘娘。”海公公上前去拦。 “我呸,你们这些没了根的歪种少来糊弄本宫?她指不定就躲在里边看本宫笑话呢。”姬太妃拉出脖子的金牌:“今儿这里我是进定了,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在此,见牌如见先帝,本宫看你们谁敢拦,还不给本宫跪下。” 免,免死金牌? 海公公眼神一凝,看清那牌子,便是跪了下来,直呼庆武帝万岁。 姬太妃得意地哼了一声,径直入了殿门。 待入了殿,殿内温暖如春,汪太后果然坐在凤座上头,底下几个宫女画了花脸,不知在扮演什么丑角,不禁重重的啐一口。 她就知道,这没根的歪种就是在哄她,什么休息,明显是在耍乐子。 “说好的在歇息,就是在哄骗我,汪静娴,听说你病得起不来了,怎还有精气神耍乐子?”姬太妃气呼呼的开口:“还敢指使他们拦我,要不是有先帝赏我的免死金牌,要见你怕是难于登天,我就问你,你这是唱的什么戏,安的什么心,找个借口就说闵亲王府害你,借机就围了王府去。” 汪太后却是满脸震惊,先帝竟是暗地里给姬妖精赐了免死金牌? 好个先帝,防他们母子如斯,却又护姬妖精母子如斯,何等偏心眼,偏得简直没边了。 哎哟,心绞疼。 汪太后扶着额,气得后槽牙磨得咯吱响,再听得姬妖精这番指控,就白着脸哎哟哎哟的喊头疼脑壳疼。 众人顿时大急,连翘更是吼着让人去传太医。 姬太妃:“” 这做戏还瘾上了? 第1190章 以下犯上,跪罚 慈宁宫请了太医,可把人都吓坏了,汪太后自病后可没大好呢,换了药方吃了两天药,才叫有所好转,人也轻快了,可这会儿姬太妃一进宫,就把人给气得请了太医,谁不慌,谁不恼? 可真长能耐了。 闵亲王妃也是万分头疼,她错了,其实这个婆婆是真的蠢。 姬太妃跪在殿上,委屈的同时又有几分惊慌,怕着汪太后真的被她气出个好歹,若是这样,就是有先帝金牌逃得过一死,只怕也被褫夺封号,赶出皇室了。 行,就不该耀武扬威的。 姬太妃挪了挪跪得生疼的膝盖,听到脚步声传来,扭头一看,顿时脸色发白。 皇帝来了。 甭管是谁,见到九五之尊就没有不心慌和带着敬畏的,哪怕贵为太妃,同样如此。 尤其是胆小的姬太妃,本就出身不高,没受过什么贵族培养家教,哪怕当了几十年的尊贵太妃,骨子里多少带着一丝星斗小民的心态,怕他,惧他。 特别这会楚帝一身明黄龙袍,那帝皇威严就不带收敛的,更让人打从心里感到惧怕发抖。 楚帝的眼睛看了过来,和姬太妃对上,那锐利冷冽,带着不加掩饰的肃杀,让姬太妃浑身一寒,抖如筛糠,如坠冰窖。 慈宁宫内,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楚帝径直入了寝宫内,鲁医正已经从汪太后的腕上收回了手,见了他就想跪。 “免礼,母后如何?”他关切的看向汪太后,见她除了脸色微微苍白,倒不见别的,心下略松。 鲁医正道:“太后娘娘是一时气急攻心才引发心绞痛,连翘姑姑喂过清心丸,已是无碍,为安稳起见,还得静养,切忌大悲大怒。” 楚帝听了,立即看向周公公:“传朕的旨意,姬太妃以下犯上罪不可赦,让她卸了钗环跪到慈宁宫殿前,什么时候母后说让起了,才准起来。” 周公公嗻的一声,躬身退下。 没一会,就听到姬太妃呜咽的哭声,逐渐的远去。 鲁医正下去开方,楚帝则是坐到了凤榻前,满脸关切的看着汪太后,道:“母后,您怎么就和她置气呢?累得自己身体不爽利,反倒得不偿失。” 汪太后长吸了一口气,道:“你都知道了,她身上揣着什么,是免死金牌,你那死皇赐的。” 楚帝:“……” 也就是汪太后落过民间,跟着宋慈学了些乡里话,不然她怎么会说得出死鬼这样的词来? 听起来有几分大不敬。 楚帝直接忽视了,道:“儿子知道,不过区区一块免死金牌,比起您的身体,不值什么。” “哀家知道,哀家气的也不是她拿着这么一块东西来哀家面前耀武扬威,哀家气的其实是你父皇。”汪太后咬牙道:“先有一道遗诏,后有这金牌,下次呢,又拿出什么,该不会拿个你父皇其实还有道遗旨是写着君不仁可废之而弟及位之类的?” 楚帝眼皮一抽,道:“您想多了,那是断没有的事,儿子都彻查过了。” 第1191章 大不敬 姬太妃这人是什么性儿,汪太后是很清楚的,她对这个人称不上大恶,平日里这人进宫来了,也就是嫌着深宫寂寞,当个阿猫阿狗的逗弄着也图个乐呵。 阿猫阿狗姬太妃:您教养呢? 汪太后看到免死金牌,就想到从前,从而想到先帝为了姬太妃,可以这般费煞苦心,讲真,她是又酸又恼怒。 这是把他们母子当成什么呢?至于防这么紧。 而从另一个侧面来看,先帝对姬太妃他们是打从心里疼爱。 便是想到这一点,汪太后才觉得心酸恼怒。 先帝你这个渣,哀家死了都不和你葬一陵去。 “你彻查过了,咋就没查出姬太妃有这金牌了?你也莫小看了姬太妃,她固然是农家出身,可正因为出身不高,才会视先帝如天,仰望他,信任他,死心眼的听信他。这金牌,定是先帝吩咐过非非常时刻莫要拿出来,不然她哪会藏得这样深?”汪太后哼了一声:“她可听你父皇话了,让去东就不去西,不然当年你父皇驾崩时,她会这么痛快麻溜去封地?” 楚帝道:“金牌归金牌,遗诏一道就罢了,废帝那样的,父皇不会轻易立的,否则会于江山不稳。” 真有那样的遗旨,万一闵亲王拿着当令箭生事整内乱,那才叫江山动乱,这样伤根本的事,先帝不会想看到的。 他也不认为自己差到那个地步,会让先帝忌惮如斯。 汪太后仿佛被说动,委委屈屈地道:“反正你父皇就是偏心眼。” 楚帝笑道:“他偏心,也不过是心疼幺子年幼,可偏着又有什么呢?坐在这至尊位置的是我们母子,这便够了,也已经是最偏向我们的了。” 好像是这个理。 可这心里真的很不爽。 “这天寒地冻的,也差不多了,让她起,好歹揣着个免死金牌呢,总要给先帝几分面子。”汪太后讥讽地道:“否则这御史的烂笔头又不知要怎么写皇帝不孝了。” 楚帝的笑容微敛,淡淡地道:“让她跪着,免死金牌虽贵,却也不能抵万事的护身符,朕也没要她的命,不过是治她的大不敬以下犯上的罪,别说御史,便是父皇在生,也无话可说。毕竟您凤体还没痊愈,她不侍奉就算了,还来气您,那就是她大不敬。” 汪太后道:“她是为了围王府而来,说咱们故意唱戏拿捏闵亲王府,真真是……”她叹了一口气,看向楚帝,道:“哀家都知道你心里着恼,又怕哀家难过,也没说是那扇屏风出了岔子。其实哀家明白,那屏风忽然不见了,哀家就知道有问题,你不说,哀家权当不知。” “母后……”楚帝跪了下来:“是儿子不孝,让您受累了。” 汪太后拍了拍他的手,道:“起来,天子哪能轻易跪下。皇帝,其实哀家是庆幸的,庆幸替你受这个累了。” 否则,若叫龙体受损,她也得跟着废了。 楚帝眼眶微湿润,蹭了蹭她的手。 汪太后正要再说话,海公公走进来,小心地报:“太妃娘娘晕过去了。” 第1192章 宋相公报私仇 天寒地冻被罚跪,姬太妃哪里受过这种苦,又是在心神惧怕之下,跪不了多久便晕死过去。 闵亲王妃和跟着楚帝后脚来的闵亲王一左一右的掺着她。 闵亲王更是大声求情,请皇上开恩,愿替母妃受罚。 皇帝没有出现,来的是周公公,扬声传了楚帝谕旨,姬太妃以下犯上大不敬,禁足在闵亲王府三月,抄写佛经为太后娘娘祈福。 而闵亲王,既是代母受罚,同禁足,未经传召,不得离府。 至于王府解禁及寿礼事件,只字未提,既未定罪也没赦罪,反让人心里忐忑彷徨。 姬太妃就这么晕着出宫,竟是连御医也不让传唤,待到了府里才让太医前去诊治。 这一耽搁,风寒加剧,病恹恹的躺在床上,那是真病了,再听到楚帝的治罪,又气又恐,病得更沉了,指责闵亲王妃没用,又闹着府中女眷侍疾,闹得不轻。 至于她那面免死金牌,人家直接无视了,什么叫免死金牌啊,人家又没要你命,自然无从可免。 闵亲王府被围,自有不怕死的御史上折子弹劾于礼不合,堂堂亲王府,既无罪,岂能围堵? 结果楚帝就说了一句,闵亲王府混进了夏氏余孽,籍着万寿礼企图谋害天子,现在正全力缉拿排查,这罪够吗? 虽说围王府,各家勋贵心里已有数是以这为借口,可谁都没料到,楚帝会这么大咧咧的说出来,谁敢辩驳? 尤其楚帝后头还来了一句,为免闵亲王蒙受不白之冤,才会围了王府和禁足,待查清了与闵亲王无关,自会解禁。 看,皇帝这么的宽容仁慈,还能说什么? 闭嘴。 无人敢置喙。 围王府是一招,另一招是派了钦差去徐州查处,至于查出什么来,或是会撸掉几人趁机换上自己人,那就不好说了。 养心殿。 楚帝对宋致远道:“若是闵亲王知道这是你出的主意,只怕会恨你入骨。” 趁着这事插手徐州内政安插皇帝人马,这是宋致远出的主意。 宋致远眼皮都不撩一下,拢着手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徐州的官员也都是大庆的官员您的臣下,在其位不司其职,撤下来让有能者居之,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您倒说得我公报私仇,耍了个阴谋诡计似的。” 楚帝呵呵两声,似笑非笑的,眼神里就透着一个信息,你就是,朕不接受反驳。 宋致远道:“罔论闵亲王是否无辜,他府中出来的,他难辞其咎,收点利息很正常。不过,那夏至洋行的少东家还没找到?” 提到这点,楚帝就有些不快,沉着脸道:“说是家中老父急症,连夜赶回泉州,已派了人去追拿,尚无踪影。” 宋致远摩挲着手中的扳指,道:“怎么会这么巧?” “你也觉得巧?”楚帝挑眉,轻笑:“最巧的不是寿礼事发他跑了,是这商濮是泉州商家的少东家,之前夏余孽也是在泉州有踪影,便是崔长霄前去福建后,却遭受暗杀踪影全无,什么都指着泉州,这才叫巧。” 君臣二人对视一眼,目光暗影浮动。 第1193章 服软 “可恶。” 闵亲王重重地把拳头捶打在桌面上,气撒不完,又把案桌上的物事全部扫落在地。 哐当。 一个丫鬟端着药碗刚走到门口,恰恰见到这阵仗,吓得手一抖,药碗掉落在地。 闵亲王阴鸷的眼神看过去,带着毫无掩饰的杀气。 丫鬟噗通的跪倒在地磕头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来人。”闵亲王低喝一声,立即有侍卫出现在面前单膝跪下。 “拖下去,杖毙。” “喏。” 丫鬟脸色唰地白了,尖声求饶,却被侍卫捂着嘴巴拖了下去,声音很快就听不见了。 闵亲王看着满地狼藉,眼中燥意不散,胸口更是扯着生痛。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走出书房,自有心腹跟上。 步行至北苑的岔路,他就遇到从正殿回院落的闵亲王妃,脚步一顿。 闵亲王妃款款的福了一礼。 “王妃自哪去?” 闵亲王妃恭敬地回道:“刚从母妃的寝殿里出来,正要回院落。”她看了一眼北苑的方向,沉默了一会问:“王爷是去北苑?北苑可是来了客人,是否需要拨了下人前去服侍。” 闵亲王瞥她一眼,道:“王妃看错了,本王不过是让人打扫了北苑的暖阁,闲了便去静坐罢了,王妃不必管。” “哦。”闵亲王妃往后退了一步,示意他先行。 闵亲王定定看她良久,这才往北苑去。 直到人看不见了,晚春才上前一步,小声地对闵亲王妃道:“主子,王爷有点可怕,跟换了个人似的,瞧着特阴沉。” 闵亲王妃淡淡的看向她,轻轻的嘘了一声,又看向北苑的方向,转身向自己的院落走去。 …… 北苑暖阁。 这是一处高楼,登高可以看到京中鳞次栉比的房屋殿宇,闵亲王到的时候,宁先生便背着手站在外。 闵亲王走过去,站在他身边,道:“只有登了高,才觉得高处风景极好极妙,先生说呢?” 宁先生没回头,道:“确是如此,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心情自是美妙,可是……” 他转过头,看着闵亲王,指着下方道:“高处不胜寒,一不小心,就会摔个粉身碎骨,这就是登高者要慎之又慎的。” 闵亲王脸色微沉,顺着他的指尖看下去,眼前有些眩晕,便收回了视线,忍了忍,向宁先生一拱手,软声道:“从前是哲任意妄为,都是哲不懂事,还请先生不计前嫌,再指个明路。” 宁先生的唇角微不可见的勾了下,这是觉得事儿超出掌控,觉得摊子太烂了不好收,便服软了? 他转过脸去,淡淡地道:“主公何苦自贬,老臣老了,也不中用了。” 这是拿起乔来了? 闵亲王一抿唇,袍子一撩,竟是跪了下来,垂着头道:“哲给先生请罪,请先生再助哲复夏大业。” 宁先生眼角余光瞥向他的后脑勺,好半晌,才双手扶起闵亲王,道:“主公折煞老臣了,老臣如何担得起?男儿膝下有黄金,您更是尊贵,不可轻易跪。如今楚帝疑你,为今之计,要保徐州多年的经营,只能把那位推到楚帝前。而您,不惜一切代价,尽快归藩。” 第1194章 贫僧心中有佛 宋慈和宫嬷嬷翻着宫中赏下来的物件礼单,慈宁宫和楚帝的赏赐最是丰厚,其次就是皇后宫里,还有其余几个宫妃,也不相上下。 “范淑妃和德妃惠妃她们今年的赏赐可真是厚,像是打听好了,非要压对方一头似的,莫不是其余人家都这样赏?”宋慈翻着单子只觉咋舌。 太厚重了,宫妃都这么壕的吗,不是说宫妃们在宫里要活得好,手一定要疏,所以很多时候她们都挺手紧的,毕竟每宫用度就那些,能顶什么用,更别说逢年过节打赏宫女太监或赏赐外命妇什么的,那更是一个无底洞。 所以她们全靠了家族供养,同理,一个家族没有钱,只怕也供不出一个富贵的宫妃来,那才是真正销金的。 宫嬷嬷道:“怎么可能,人有三六九等之分,京中勋贵也是一样,都有分等级的,若是人人都赏这么厚,再有银子也不够撒的。” 那也是。 “今年赏这么重礼,无非是因为范相丁忧,如今相爷中,咱们家相爷一人独大,又有皇上太后看重,她们不管是为讨好宋家还是讨好皇上太后,也只能跟风厚赏。”宫嬷嬷说着又压低了声音,道:“不过老奴猜想,她们更多的还是想拉拢宋相,为立储做准备。” 宋慈挑眉,也跟着神秘兮兮地说:“所以这其实是光明正大的贿赂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副你懂我懂的眼神。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真没错。”宋慈啧了一声,又说了一句特别狗的话:“怪不得这么多人想当官,一旦当高官,那真是躺着发财的。” 而她,当不了官,却是大官的老娘,直接躺平享大福,一直‘受贿’一直爽。 “太夫人,不悔大师和林大夫来扶脉了。”春分掀起帘子禀道。 宋慈闻言便笑道:“让两人进来。” 春分打着帘子,不悔和林箐前后脚走了进来。 “大师你来得正好,宫中赏了东西下来,指明是给你的,宫嬷,把礼单给大师。”宋慈看向宫嬷嬷。 宫嬷嬷抽出一张礼单,走到不悔面前双手呈上。 不悔随意的接过,递给林箐:“出家人不看重身外之物,小林箐你看看有什么是你看得上的,你抽两件收藏,其余的折算给太夫人。” 林箐忙道:“这是赏给师祖的,我怎敢要。” “赏给贫僧的,就是我的了,当师祖的赏你就拿着。” 宋慈挑眉道:“难得大师大方,阿箐你就挑两样,我看像是有本其难杂症的医经,对了,还有黄金千两,百年御赐陈酿四坛……” 不悔眼神一动,立即道:“黄金乃阿堵物,小林箐你勿要沾了铜臭,留给师祖给佛祖镀金身。另外那陈酿也是,女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也不能要。” 林箐抿着嘴偷笑:“是。” 宋慈似笑非笑的撇着不悔大师:“大师真是另类的出家人,四大皆空的戒律于你来说,怕都是空谈。” 不悔双手合十,面不改色地道:“阿弥陀佛,贫僧心中有佛,太夫人不也一样吗?” 你也是个假佛徒,别五十步笑百步。 宋慈和他相视一眼,眉梢一挑:“大师说的是。” 宫嬷嬷和林箐:“……” 感觉两人的眼神如出一辙,一样的猥琐。 第1195章 你是杠精你说什么都对 不悔替宋慈扶过脉,便重新拟了一张方子交由宫嬷嬷,道:“既已泡开了药浴,就不要停了,尤其是这深冬,泡药浴也是强身健体的。可泡浴的时候,也一定要注意时间莫要长了,更不能着了寒。” 宋慈问:“待到开春时,你看我这好得全不?” “仔细将养,也是能的,不过您也要心中有数,再好全,到底受损过,比起从前是要孱弱些的,身边万不能离了人。”不悔老实地道:“也不是怕别的,就怕出现老人常见的卒中,身边若无人而错过救治的时机,只怕您……” “停,我明白了,你不必多言。”宋慈打断他的刚直。 不悔笑了,接过林箐递过来的清茶抿了一口,又道:“您是个明白人,贫僧听林箐说您也是时常锻炼和打拳的人,这种养生倒可以有,就是得量力而为,能养多好,活多久,不是医者说了算,是病患说了算。医者救人,救不了一心作死的人。” 林箐:“师祖,太夫人并不是那样的人。” “没错,老身怕死,哪会作?” “多思多虑也是一种作。”不悔道:“老人最切忌大喜大悲,有时候一口气岔着了上不来,说没就没了。” 众人:“……” 林箐心想要是把师祖的嘴缝起来,会不会被逐出师门? 宋慈忍了又忍,道:“大师口直是没错,就不能仁慈一些,婉转一些?老人么,总是忌讳那死不死的,要是胆小脆弱一点的,听了您这口直的话,只怕吓也吓死了,那岂不是添了罪孽?” “怎么可能,贫僧当着病人面说的,便是岔气贫僧也能立即施针救过来,死是不可能死的。”不悔斜睨着她:“贫僧医术,也是可圈可点的。” 宋慈:“……” 你这么刚直,你说什么都对,你个杠精。 宋慈不再和他杠,只道:“宫里慈宁宫那边估摸还得请了大师入宫去扶脉换方,今年这个年,大师怕是得在京中过了。大师若是不嫌,就在咱们府中过年?”看他张嘴想说什么,又加了一句:“百年陈酿,管够。” 不悔眉眼一弯,笑着道:“贫僧就喜欢太夫人这样的爽直人,对眼。” 宋慈露了个假笑,心想喜欢的是百年陈酿? “事实上,得知大师医术不凡,有好几个勋贵的主子,托了老身这边,想请大师过府扶个脉,您看这帖子老身如何回?” 不悔却是看了一眼林箐,道:“出家人慈悲为怀,只要银钱到位,贫僧倒无不可,毕竟贫僧的寺院处处都要修葺,菩萨们也要镀金身,还有一些贫民百姓,缺医断药的,也得贫僧施舍。” 宋慈忍了:“这您倒是放心,老身定会让人通知到位。” 又看向宫嬷嬷,道:“回头让顾氏来一趟,拨两个小厮管事到大师身边去,再把送来的帖子都给大师,先去哪家,由大师自己定,然后差人通知对方准备。” 宫嬷嬷笑着称是。 不悔又抿了一口茶,道:“贫僧去,是要带人打下手的,到时候小林箐也跟贫僧一起去。” 众人一讶。 第1196章 想拐我孙子当和尚 不悔要带上林箐出诊,这让宋慈她们都有些意外,连林箐自己也很是愕然。 “师祖,他们请的是您,带上我一道会诊,会不会于礼不合?” 不悔浑不在意地道:“你我皆是医者,有何于礼不合的?更别说,你的医术出自我陆家,再没比你更适合与我一道会诊的?若是遇着女眷,你更是适合。” 林箐心头微动,看向宋慈。 她毕竟受雇于宋家,也不好说外诊就去。 宋慈道:“难得大师愿意带你,你去,这可是为你的医术增益的好事,若是再遇你从前未遇过的其难杂症,能钻研一二,也是好事。” 医学这东西,素来学无止境,能遇的病症越多,就越是对自己有所进益,素来神医一词,都不是一天就能成就的,而是经过无数的口碑,经历过治愈无数患者得来的经验。 不悔看宋慈没有半点在意,不禁暗自点头。 林箐也有些激动,向宋慈福身行了一礼,对方的宽容和爱护,是她最为感动的。 正说着话,外头传来婴孩嗷嗷的啼哭及奶娘的哄声。 宋慈眼睛一弯:“可是旦哥儿在外头,进来。” 春分打起了帘子,让邓氏她们进来。 邓氏抱着裹着厚厚的大氅的旦哥儿进来,先福了一礼,苦笑道:“哥儿醒来就闹着要来见老祖宗,却是怎么哄也不肯了。” “没事,屋内暖和,你把他的大氅解了抱过来。”宋慈看到向她张手要抱的旦哥儿,心中便软成一团,看向不悔道:“不悔大师还没见过老身这小孙孙,恰逢您在,给我们旦哥儿摸顶加持添福。” 不悔看向穿着绣五福红袄衫裤肌肤白里透红的旦哥儿,眼睛一亮。 命中有一徒,出现了。 旦哥儿向宋慈伸出手要抱,他要老祖宗,眼看着就要到她身边了,却是被一个大个子给抱在了怀里。 旦哥儿:“……” 他看着眼前满脸络腮胡子的大光头,和他的眼睛对视了一瞬,嘴一扁,呜哇的哭了起来。 不悔把他举起道:“不要哭,我给你举高高。”说着一抛又接着。 众人惊呼。 宋慈太阳穴突突地跳。 林箐也去拉:“师祖,您这是作甚,莫要吓着了他。” 不悔看那奶娘都瘫软在地了,又看宋慈白了脸,顿时有些讪讪,道:“我就是哄他玩,你们看这不是不哭了?” 确实不哭了,还咯咯的笑起来。 宋慈抖着手道:“你可快坐下,老身心血少,可受不得这刺激。” 臭和尚,放下她乖孙。 不悔只得重新坐了下来,手拿下哥儿戴着的虎皮帽儿,把手掌放在他的头上,嘴上喃喃的飞快说着佛语。 众人见状也不敢打扰。 好半晌,不悔才收回手,又跟看啥宝贝似的看着旦哥儿,越发的喜他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便对宋慈道:“此子与贫僧有缘,太夫人若舍得,此子六岁时,可把他送到贫僧那里去。” 众人的心才刚放回原地,乍听到这话又是一惊,啥玩意? 想拐了她们家的小公子去当小和尚吗? 第1197章 命中有一徒 所有人都为不悔的话而大惊失色,下意识地看向宋慈。 揍他? 宋慈从呆愣中回过神来,指着旦哥儿问不悔:“你说的有缘,总不会是告诉老身,老身这小孙孙是要去侍奉佛祖菩萨的面相?” 养得好好的孩子出家当和尚,讲真,她会呕死。 不悔道:“您想差了,并非是让他跟着贫僧出家,而是接了贫僧的传承衣钵。” 那还是当和尚。 “只是跟着贫僧学医而已。”不悔道:“贫僧命中有一徒,多年来一直在寻,就是他了。” 他摸着扭动着小身子的旦哥儿肉嘟嘟的小脸蛋,心想敬慧那小秃头真没哄他呢,他家小徒儿果然在北方。 宋慈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不是老身要怼大师你,就是你不觉得你这话挺假的?就当你慧眼识人,我家旦哥儿这才半岁大呢,你就说他有学医的天赋,不挺那个的么,就对着牛嘴打喷嚏——吹牛。” 众人如槌葱蒜一般点头,太夫人说的是。 不悔也不着恼,笑着说:“是不是有天赋,不还有几年的时间么?您且记得贫僧这话,六岁送去贫僧寺院,他自有他的前程。” “大师,您说命中有一徒,那林大夫?”宫嬷嬷不明白了,林箐可是叫他师祖呢。 林箐红着脸说:“虽是叫师祖,可我师傅却没真正能拜在师祖名下,只是同出一宗,以尊称。” “不错,林箐的师傅,论辈分是我侄儿。” 得,林箐这个年纪,能当她师傅,肯定年岁大了,却是不悔侄儿,那不悔定是在陆家年幼却辈分高的主。 不悔从脖子取下一条红绳,上面挂着一只古朴的佛鱼玉坠,亲自挂在了旦哥儿的脖子上,又捏了一下他的脸,眼神带着炙热:“护你平安来寻。” 那是一副你终究是我徒儿的眼神。 宋慈:“……” 还有几年时间呢,再看不迟。 寒暄片刻,不悔和林箐走出了春晖堂。 “你是不是觉得我要带上你一道外出会诊挺奇怪的?”不悔问她。 林箐道:“师祖抬举,是箐之幸。” 不悔扯了一下唇角,道:“你医术是可以的,可坐井观天钻研,再有理论而没有实践,终究是虚的。唯有实践多看诊,才会有所进益,所幸你来了相府仍有去义诊,不然也只会养頽自己。这是其一。” 他看向园子的一颗腊梅,道:“这其二么,有名的医者,才能被人捧着,不敢轻易得罪。而同样,想要安然,总要落俗套,这世间,终究是强权至上,尤其女子行医更为不便,你多结交几个有力的后台,将来在外行医,也才不至于落个从前的窘迫,别人想动你,也得想想能否得罪得起。” 林箐怔住,鼻子一酸,眼眶渐渐的发红,声音哽咽:“师祖……” “师祖一个出家人,所帮有限,能学到多少,结出几个人脉,全看你自己的灵性。”不悔看着她,浅笑道:“既入凡尘,就得适应这尘世间的规则,否则是走不远的,这就是人间世,贼现实。” 第1198章 浅谈旦哥儿的未来 宋慈抱着旦哥儿,仔细看着他的面相,粉雕玉琢的小孩儿,想象他顶着个光头的样子,不禁摇头。 萌归萌,可画面委实不美。 宫嬷嬷抿嘴一笑,道:“您这是把大师的话搁心上了,怕着六少爷被拐去当小和尚皈依我佛了?” 宋慈讪讪的,道:“你也知道,这些和尚神神道道的,说一句与我佛有缘,就得让人心里造阴影。” 宫嬷嬷怜爱地看着旦哥儿,道:“您要是不让去的,他岂敢去?” 宋慈叹气:“每个人都有他的路子,就像不悔,陆家就想他当和尚吗,他还不是当了?”顿了顿,又道:“只是他遁空门,却不是全然为了侍奉佛祖,大抵是对这凡尘不屑,或是对陆家失望,这才避世。” “再避世,心有挂念,还不是白搭。”宫嬷嬷想到他对林箐的拉拔,能对林箐这般照顾,对陆家又岂会完全不顾。 宋慈知道她说到林箐上去了,便道:“能拉拔林箐,也确是有心。女子行医本就要比男子承受许多非议,她结交的权贵越贵,对己身就越有利,这是好事,就怕某一天抽身不得而已。” 她摸着旦哥儿头顶上的小揪揪,喃喃道:“旦哥儿也是,若真如不悔那张嘴说的,是个有天赋的,将来……罢了,不提那么远的事。” 旦哥儿仿佛知道人家在说他,扭过头来咧着嘴冲宋慈笑,两只小米粒牙白白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宋慈拿了帕子擦了擦他的嘴角,笑着点了点他的小鼻子道:“我命由我不由天,以后呀,你可要记住喽。” 旦哥儿兴奋地咿咿呀呀的颠着屁股,手舞足蹈的要往她身上扑。 宋大夫人披着大氅走了进来,由着丫鬟脱去大氅,烤去了寒气就来到宋慈面前行了一礼。 “你来了。”宋慈推了推旦哥儿道:“旦哥儿,你娘来了,快过去。” 旦哥儿看了宋大夫人一眼,却是赖着宋慈怀里不动,比起他进来就要伸手要宋慈抱,这喜好差别不是一星半点。 宋大夫人本想伸手去抱,见他不太情愿的,便有几分尴尬,收回了手,笑道:“这小子,是赖上老祖宗了,还是在您那里暖着,我这刚从外头进来,身上还带着寒气,免得着了寒。” 宋慈瞥她一眼,也不勉强,只说了不悔要给那些勋贵看诊的事。 “帖子送到我们家,也算是托了我们家的情分,这都算是人情,你心中有数就成。”宋慈道:“大师既是从我们府中出去,你安排几个机灵的小厮和管事跟着跑腿,他自己也带了小僧童,也未必就用小厮,但要跑腿什么的,免不了,这些人手,你安排妥当喽。” 宋大夫人道:“母亲放心,相爷也曾吩咐过,如今在大师客院里的当差的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手脚麻溜也机灵。” 她也不傻,不悔大师暂住他们家,这京中的人家想要请他过府扶脉看诊,势必要经了他们宋家,如此一来,人情什么的,都是他们宋家承下了,自然得把人给安排妥当了。 第1199章 我哪有你说的这么优秀 对不悔的安排,宋慈只提一嘴就不再多言,宋大夫人那都当了几年的中馈了,若都做不好,那才是贻笑大方。 “宫中赏了东西下来,这些你都拿去和几个弟妹分了,我看有几匹颜色比较鲜亮的花色绸缎,就分给几个姑娘,甭管是出嫁的未出嫁的,都分了,多裁几身衣服过年穿,图个喜庆。”宋慈指着宫嬷嬷拿出来的礼单,道:“里边还有些药材补品,你先让府医或拿出去让人仔细检查过了,要分也随你,就琪儿那边,谨慎些儿。” 虽说是宫中赏赐下来的,但都不知经了几手,药材补品这样的东西还是谨慎些好。 宋大夫人道:“母亲大方是我们的福分,怎不自己留着些?” “太鲜亮的东西我也不适合,再说了,我这身体,啥时候见好也说不准,要串门走动的机会只怕见小,留在库房里等着封尘么?分下去裁了新衣裳穿,左右花色什么的,年年都有新花样,存久了反过时了。” 宋大夫人闻言少不得又要恭维婆婆几句。 宋慈说完这一道,又说到了熬腊八粥上去,道:“今年我这身体不好,太后娘娘也不好,甭管是为了祈福积阴德还是别的,粥多熬些,也熬得浓稠些,除了分给各家,也在城隍庙分一些给那些贫苦百姓和乞儿。” 宋大夫人迭声应下了。 “肃儿什么时候放假?” 提到长子,宋大夫人脸上就多了几分笑,道:“说是腊月十七书院就正式沐休放假,十六的时候就遣人去接。” 宋慈点点头:“天冷路不好走,多安排几个好手,车子套个防滑链,以免路上结冰,车子打滑。” “哎。” “老三媳妇那边如何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虽是见好,也不敢随意走动了,只在屋里活动着,也得让丫鬟搀扶着,还让我跟娘告罪,没法来给您晨昏定省请安呢。” 宋慈摆手:“什么晨昏定省的不重要,让她养好自己就是了,琪儿也是,别过来了,免得受了寒。”宋大夫人笑着应下。 婆媳闲话了许多家事,宋慈就让她回了。 转过头,看到宫嬷嬷一脸的笑看着自己,不由道:“怎么?” “我看您是越来越会摆婆婆的范儿,这么细碎的事也都会吩咐了。” 宋慈一愣,道:“所以你是说我变得婆婆妈妈了?” 宫嬷嬷无奈:“您这见风就是雨的性儿也见长了。” 宋慈笑眯眯的:“哪有你说的这么优秀,我可当不得夸的。” 宫嬷嬷:“……” 宋慈小小的皮一下,低头看着旦哥儿,笑容淡了些,道:“可惜了,这对母子终究是亲热不上来。 宫嬷嬷也跟着看过去,旦哥儿正往嘴里偷摸塞拳头,见她看过来,就弯着眼咧嘴,又开始皮了。 “人和人也讲究缘分,母子也是一样的,旦哥儿总不会缺了疼宠便是了,有您和相爷呢。” 她看宋致远就对旦哥儿挺上心。 这倒也是。 宋慈刚要说话,就听春分喜滋滋的来报:“四老爷和郡主带着小世子回府了。” 第1200章 老娘看你五行欠揍 宋慈欢喜的看着门口处,果然见宋致钰抱着儿子走了进来,后脚跟着牛盼儿,笑容更盛。 牛盼儿在军营里忙得很,可是许久不露面了,如今一家三口回府,宋慈自然欢喜。 只是,小两口吵嘴了?这脸色瞧着有几分不对。 宋慈脸上不动声色,笑吟吟的招手:“今儿怎么就有空当回府了?” “母亲。”牛盼儿向宋慈福了一礼,笑着回话:“这几日沐休,想着许久不曾来给您请安了,便回府也住上几日,好陪陪您。” 宋致钰哼了一声。 宋慈眉梢一挑,道:“那敢情好,春分,你去告知大夫人,让人把扶风榭的地龙烧暖了,多备几个炭盆去一去屋子的寒气。” “是,太夫人。” 宋致钰这会已经喊了一声娘,然后又让牛轰轰喊祖母。 “祖木……”牛轰轰小朋友显然在王府中备受教导,竟真向宋慈喊了出声,就是咬音不太正。 宋慈大喜:“咱们轰轰已是会说话了?这还不到周岁呢,快让祖母看看。” 宋致钰得意地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我可是日夜教着,他开金口第一声就是叫爹的。” “你不是说他第一声是喊娘?”牛盼儿插嘴。 宋致钰瞪她一眼:“我和娘说话,你别插嘴,没你的事……哎哟。” 他抓着脑门,看了一眼地上的布偶,瞪着眼看着宋慈,道:“娘您砸我作甚,想吓死您宝贝幺儿么?” “我呸!你别在这耍宝,我倒问你,你刚才是怎么对你媳妇说话的?几日不见,倒长能耐了,学会那大男子主义的派头,知道吼媳妇了?可把你惯的。”宋慈又抓了一只老虎头砸了过去。 牛轰轰看到亲爹被砸,乐得拍起手掌来噢噢的叫着,旦哥儿见了,也跟着拍掌,咯咯的笑着,口水流了满下巴。 宋致钰:“……” 谁说他娘孱弱的,这不挺中气十足的。 牛盼儿看宋致钰窘迫,便道:“母亲,您别怪他,他这是在生我的气呢。” “生气?”宋慈瞪眼,随手就拿了手边的不求人敲了过去:“你生个啥气,你媳妇整日在军营里,难得沐休回来,你还给气她受了?从进门我就看到了,你给脸色你媳妇看。我看你怕是想上天了你,五行欠揍。” 宋致钰跳了起来,抱着手道:“娘,您这是不分青红皂白,咋就先打我了,您也不问问,她是咋气的我?” “老娘不管,你媳妇永远是对的,你媳妇要是错了,那也是你看错。你不服,不服也得憋着。” 宋致钰差点要翻白眼暴走,这不是歪理么,真是嫁出去的崽,泼出去的水,这府里是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宋慈的不求人又要落下,牛盼儿扑了过去,手臂替宋致钰受了一击。 众人:“……” 宋致钰愣了一下,不干了,拉开她,急道:“谁让你扑过来了,打着哪了?疼不?” 那不求人,可是象牙做的,老娘可真狠心,说打就打。 宋慈瞧着,和宫嬷嬷相视一眼,后者冲她暗自举了举大拇指。 还是您行。 第1201章 郡主想抛夫弃子 牛盼儿一个练武的,哪里就会被这么一棒子给打疼了,尤其是宋慈这装模作样的,那不求人落下的时候,当真跟挠痒痒似的。 如今见宋致钰紧张的样子,心中一甜,小声地问:“你不气了?” 宋致钰还想着拉起她的衣袖查看,闻言手一顿,放下袖子重重的哼了一声。 牛盼儿拉了拉他的衣袖,道:“你别气了,都是我的不是,好么?” “我可不敢,娘会揍死我。”宋致钰瞥了一眼宋慈。 牛盼儿立即道:“我替你受了,我皮糙肉厚,不怕揍的。” 宋致钰:“……” 这话本该是我来说的,你说了,我都不知怎么回了。 宋慈差点笑不活了,咳了一声,斜睨着二人说道:“你们耍完花腔没有,耍好了就都坐下来说话,咋个回事要闹别扭?” 宋致钰道:“您可算是问了,还不是她,她想抛夫弃子呢。” 众人:“……” 宋慈讶然地看向牛盼儿,道:“盼儿你看不上这小子要另结新欢,是哪家崽子,比他还要中用?长得好看不?” 宋致钰听着这话意偏了,顿时脸一绿,吼道:“娘,不是您说的那样。” “那你说得这么严重作甚,抛夫弃子,这不都是要休夫另寻新欢才干的?” 宋致钰拍了一巴掌自己的嘴,他的错。 “是她想跟皇上上奏折回东北戍边镇北,这要丢下我们爷俩,不是抛夫弃子是什么?难道我们爷俩还能跟着她一道回东北?” 皇上怎么可能会允。 宋慈震惊了,上折回东北? 她看向牛盼儿,这可不是小事。 “怎么,东北那边战事很严重?需要你回去坐镇了?” 牛盼儿:“每年入冬前,总会有小战事起,今年也不例外,外族入侵犯边这也是正常的。媳妇想要请奏,是因为今年父王上了战场,被流矢伤了,那流矢抹了毒,虽救治及时,却是引发了旧患,病卧在床。” 宋慈一惊:“定北王受伤了?可有性命之虞?” 牛盼儿摇头:“倒不伤性命,只是他老人家也有年纪了,东北寒冷,他暗伤旧患无数,媳妇就是担心,才想上折回东北守边,侍奉一二,便是换父王回京休养也是可以的。” 宋慈闻言,指了指宋致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岳父受伤躺在床,你拦着郡主尽孝就是不对,你还是半个儿子呢,这会儿你不亲自伺候已是你不对,还敢跟她置气了?” 宋致钰抿嘴道:“我倒想亲自去他老人家床前尽孝,可父王也没要求去,她想上折,也得看看皇上允不允。还有,她回去了,我们爷俩呢?娘,我再傻,也知道咱们这一家子不可能都回东北去,尤其是轰轰,他才多大,你就要他离了娘身边,你可狠得下心。” 他看着年幼而又不知世事的儿子,眼中尽是无奈。 宋慈咳了一声:“四郎你慎言。” 牛盼儿也知道这话题扯得敏感了,便笑着道:“我也不过是起了个念,这不是没行动吗,你别气了,这折我不上就是了。” 第1202章 郡主惯夫如惯子 宋致钰有些沉闷,搂了儿子和旦哥儿一道往了东次间玩。 宋慈眼皮抽动,啐道:“都当爹了,还跟孩儿心性一样,知羞不?”又看向牛盼儿,道:“你别和他一般见识,这小子就是被惯的,动辄就发脾气。” 牛盼儿坐过去说道:“您别这么说他,都是我不好,只想着父王,就把那番话给说出来了。” 宋慈拍了拍她的手,道:“当子女的,接到父亲病重的消息,哪里能坐得住,你有这念头实属正常,而四郎……” 她顿了顿,道:“四郎也是怕着你这一去,你们这个小家就得分离,不知何日才能相聚了。你心里也该明白,轰轰年岁小,哪怕你们愿意带了一起去,那位也未必能准的。” 定北王手中握有十万兵权,从前是只得一个牛盼儿,皇上能只眼开只眼闭,而随着牛轰轰出生,又是小世子,相当于定北王府后继有人,皇上不会轻易让他去东北。 这也怪不得皇上小人心思,事实上,这武将哪个没有留下质子在京的呢,尤其是手握重兵的大人。 牛盼儿露出个苦笑,道:“媳妇心里明白。其实您不必多说,我断不会怪他和他置气的。与我成亲,也难为他了,我不是一个贤惠的妻子,甚至连母亲都当不好。” 孩子生下来,她要在军营里,基本都是宋致钰带着儿子,所以儿子和她的感情,远不及他爹。 可饶是如此,宋致钰教导孩子说话时,还是先教娘这个称呼。 宋致钰做到这个地步,她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是她对不住他罢了,这哪个当妻子的,是像她这般野的? “你呀,这是说的傻话,也不用护着他了,就是你惯得他不知天高地厚。你身份尊贵,他有你这媳妇,是他走了运,祖坟冒青烟了。不然凭他一个小纨绔,干啥啥不行的,能顶什么用?” 牛盼儿抿嘴一笑:“祖坟冒青烟的,该是我们牛家,是我好福气,得如此夫婿,还有您这般开明的婆婆。” 有几个婆婆愿意让儿子入赘,愿意看儿媳妇当个男人使,不都是只乐意看相夫教子的么。 也就是宋慈开明,待她如亲闺女,便是刚才宋致钰置气,也都是不分青红皂白护着她。 她牛盼儿何等有福。 宋慈咧嘴:“那是,我可不是一般人,我二班的。” 牛盼儿:“” 宋慈噗嗤的笑了。 婆媳俩亲亲热热的说了几番私房话,随着宋致远到来请安,宋慈便把宋致钰干的好事给告了。 事实上,她也不是要吐槽幺儿,就是透个信息给长子,看他是个什么说法,也指点一下两个小的,免得信息不对等,将来易出乱子。 宋致远也知道定北王中了毒箭引发旧患,也知皇帝已遣派了两名太医立即启程前往东北诊治,随行的还有一个监军,护送着些军需辎重。 临近过年,不时不候的,这才派出监军,美其名是探望定北王和运送部分辎重,实则也是巡军了。 宋致远叫了两个小的到书房去说话。 第1203章 老大要削咱 被老大叫到书房去说话,讲真,宋致钰就挺慌的,从前说过了,老大才像爹,如今私下谈话,就跟被人抓了小辫子要庭审一样,慌得紧紧的挨着媳妇身边走。 “你看你,把事闹大了,一会大哥要是骂人,你只管推到我头上,是我不长进不懂事才闹的你。”宋致钰小声地道:“我一男人,脸皮比三尺雪还厚,不怕他骂,骂骂更精神。” 牛盼儿笑了出来:“你不怕,那你挨我这么近作甚?” “你身手灵活,要是大哥揍我,你护着我,他肯定不敢下手。”宋致钰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 牛盼儿差点笑不活了。 “这么说,骂就你顶上,打就我顶上?” “所谓有福同享,有祸同当就得这样。”宋致钰点点头,煞有介事地道:“大哥一个当相爷的老大,我就不信了,他敢对弟媳妇下手。” “行,依你。”牛盼儿眼中带笑。 “四叔,四婶。”宋令杰走进小书房的院落,见宋致钰和郡主四婶站在门口处,连忙上前,向二人行了一礼。 宋致钰咳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有阵子没见,杰儿长高了也壮了,看来在宫中的伙食还不错。” 宋令杰笑着说:“跟着殿下同吃同喝,哪有不好的?” 他们这些伴读,在宫里陪着皇子读书,一起吃喝,也不是为了增进感情啥的,是万一有人在伙食里动手脚,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牛盼儿问道:“平日里习武可有放下?四婶这几日会住在相府里,闲了到练武堂和你喂喂招?” 宋令杰头皮一麻,讪笑:“这,就不用了?四婶难得沐休,怎好劳烦您?” 求放过。 “不过是喂喂招,碍不了多少事。” “就是,凭你四婶的身手,就你这副弱鸡一样的身材,能打过她么?”宋致钰哼道:“听说你明年就要回乡去考秀才,这武力不练好怎么考?坐不住晕在考场可就要笑死人了。” 宋令杰:“……” 说得您就打得过似的。 “你四叔说得对,虽说你不是要考武科举,但平日练好这体魄,有好无坏,至少要比别人健壮扛打不是?”牛盼儿也劝。 宋致钰:“不必和他多言,回头就让人去二哥二嫂屋里传话,他来得来,不来也得来,就这么决定了。” 宋令杰:“……” 我什么都没说,你们两口子就这么定下了? “你们在外头嘀咕什么,还不进来?”宋致远在书房内喊了一声。 几人连忙肃容,整了整仪容,这才走进屋内。 宋令杰在后头看着前头两人,心里不禁犯嘀咕,怎么四叔他们一副奔赴刑场的感觉? “大哥。”宋致钰满脸笑容的向宋致远行礼,站在他身边的牛盼儿也跟着行了一礼。 宋致远指了一旁的椅子:“坐下说话,杰儿也坐。” 宋致钰瞥了一眼宋令杰,不是,老大要削他们两口子,怎还叫侄儿旁听了? “大哥,不是叫我们说话么,杰儿他?” 宋致远看他一眼,道:“杰儿也一道听听。” 宋致钰脸一绿。 咋,连脸面都不给他们留几分了? 第1204章 指点 宋致远看老幺要耍宝,一记眼神瞥过去。 宋致钰:“……” 蔫了。 惹不起。 丫鬟上了茶,又悄无声息的退下去。 宋致远先抿了一口茶,然后看向牛盼儿。 宋致钰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来了。 “定北王伤重的消息也送到了宫里,皇上已派了太医前往,你放心。” 其实派太医,不过是意思一下,定北王那边肯定有可靠的军医甚至是名医,不然受了伤就要等京里派遣太医,黄花菜都凉喽。 牛盼儿也明白这点,站起来向皇宫的方向福了福身,谢主隆恩。 “娘说你想要上折回东北戍边。”宋致远看向牛盼儿,笑着问:“然后老四还和你发脾气了?” 宋致钰立即道:“大哥,都是我不讲理,和她无关的,您要骂只管骂我。” “你扛骂是,觉着骂骂更精神,反正也不会掉皮短肉的。”宋致远似笑非笑的睨着他。 宋致钰讪笑,心里却吐槽老大忒狗,咋学会偷听了。 牛盼儿道:“是我心中挂念父王,才会有此一念。” 宋致远点点头,道:“你至纯至孝,担心定北王也是在理。其实定北王性命无虞,你回东北,也无补于事,便是回,也不是这个时候回。” 牛盼儿向宋致远福了福身:“请大哥指点。” “定北王其实也说过让你安心在京的。” 牛盼儿一愣,点了点头,信里父王是这么说的。 “你父王的用意,你可领会?” 牛盼儿抿了抿唇,她心里有点数的,便是这样才觉得心酸。 “定北王是在替你们争取时间,慎儿太小了。”宋致远又抿了一口茶,道:“你若上了折,即便皇上允了,也只会是你离开,慎儿也不可能随你走。或许有一点是,你去,定北王回来教养慎儿,这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定北王在那边稳定局势,固根基,将来也好等慎儿长大顺利接手。” “我明白大哥的意思。” “你也别怨皇上,在质子这一事上,历朝历代都有,皇上不可能任由手握重兵的武将一家子在一处,以免……”宋致远顿了顿,道:“别说是武将了,便是各家藩王,将来也都会留下一人在京中为质,这是维稳。” 宋致钰心中戚戚,而坐在最后的宋令杰则是若有所思。 “既定北王性命无虞,东北战事也不是大战,你倒不急回去。若能,倒是和老四多生几个孩子,只慎儿一个,于王府来说太少了。”宋致远道。 牛盼儿脸一红,瞥向宋致钰。 宋致钰也有点燥,道:“大哥,您这话题也转得太快了。” “为王府开枝散叶,是你们的头等大事,特别是趁着定北王尚康健能坚持数年的情况下。”宋致远的声音压低了些:“定北王也快六十了,顶多十年,若再上折卸甲归田,皇上必允。” 而十年后,皇上的年纪会更大,疑心也只会更重,王府处境会更难。 牛盼儿等人心中一凛。 宋致钰听出弦外音,更是恨不得立即拉着媳妇回屋造人。 一个不够,两个不嫌多,十个八个更好,如此留质也大把选择。 第1205章 宋相教侄,我是开荒人 宋致钰和牛盼儿从书房离开,宋致远这才看向宋令杰,道:“有什么想说的?” 宋令杰道:“大伯,依您所说,皇上要留质的话,那慎弟,岂不是一直不能离开京城?” “哪有质子当一辈子质子的?要想回到封地,自是要筹谋想办法,天时地利与人和缺一不可。”宋致远循循教导:“做任何事都是如此,必得要谋而后定,如此处事才能事半功倍。若能做到走一步看十步,那就更妙了。” 宋令杰眼珠子一转,道:“可侄儿却也听祖母常说计划赶不上变化。” 宋致远吃了一噎,面不改色地道:“也有这个话,这就要看处事老辣了,处事不惊,遇事不乱,戒急用忍,这几个词你要记住了。人一急,就容易犯错,急出马脚来,越是沉着冷静,就越不容易出岔子下错判断。” 宋令杰拱手一揖:“侄儿受教。” 宋致远的声音又放低了,道:“你四婶的事其实与你无关,今日让你过来,也只是让你听听以后辅导君主时,兴许会遇到的问题,类似这样。” 宋令杰目光一闪。 “你要记得,帝王多疑,甭管君臣多相亲,君臣就是君臣,再开明的君主在一个位置坐久了,也会生疑。”宋致远的声音有些悠远,轻得有几分缥缈:“而于臣子来说,家族利益亦是排在首位。” 宋令杰讶然:“大伯也?” “我也!”宋致远露了个无奈的笑:“我与皇上算是识于微时,没有比我们再亲近的了,世人也知,皇上最信任的,便是宋允之。” “可即便是如此,有时候我们也不免彼此算计和试探,我算尽一切,殚精竭虑,和这世间斗智斗勇,皆为了家族的发展和传承。杰儿,你亦一样,将来你若侍明君在左右,也一定的要记得,君臣之间,须有分寸,也始终保留分寸距离。” 宋令杰神色凛然,内心极为震动,沉沉的点头:“侄儿记下了。” 宋致远看他肃正着脸,道:“我是打根基的开荒人,将来宋家能种下什么,又会不会繁华昌盛,却是要看你们几兄弟,甚至是下一代了。” 宋令杰一赧:“我们不过是毛头小子,可要伯父时常提点呢。” “翻个年就十五了,待你大哥定下亲,也给你定一门亲事。” 宋令杰的俊脸有些滚烫,嘀咕道:“侄儿不急,年纪还小呢。” 宋致远不置可否,又指点了几下他的功课,这才让他回去。 宋令杰走出小书房,抬头看天,只觉心口汹涌澎湃,大伯这么悉心教导,也有交付的意思,他也不能辜负了他的期望,毕竟有这样不遗余力的伯父,是他之幸。 “少爷,现在去哪?是不是该把练功服给翻出来修改一下?奴才看您的身量是抽条了。”田勇问道。 宋令杰脸上一绿,好心情荡然无存,幽声道:“你大可不必这么上心的。” 这会儿,他又万千想念那扛打耐打的老哥了,要是他在,定会迫不及待和四婶喂招? 正在西北刨雪的宋令钊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冻得发红的耳根,又按了按胸口,喃喃地道:“阿杰又念我了?” 第1206章 东加长西家短 宋致钰一小家子回相府小住,倒使相府热闹了些,牛盼儿难得沐休,除了陪着婆婆闲话家常承欢膝下,就是带着几个小辈喂招,跟几个妯娌东家长西家短。 腊八节,宫里赏下腊八粥,正式踏入年关中,宋慈又被汪太后召进宫里说话,聊的自然是姬太妃拿着免死金牌的事,吐的自然是先帝的槽。 宋慈极是配合,倒也没蠢到明着骂先帝,只是附和着汪太后吐槽。 “……她倒是想拿了金牌来拿捏哀家,可惜了,哀家直接就没给她机会,听说她如今都还病着呢,该,叫她能耐。” 宋慈斜倚在桌几上,笑着道:“您也是厉害,都不用出重拳,一记软招就叫她偃旗息鼓,把话都挡回去了。” 姬太妃拿着免死金牌进宫耀武扬威,无非就是想让皇帝把王府解禁了,可惜没用好,反落了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汪太后哂笑:“哀家这也不是故意装的,是真的被气着,就觉得,先帝偏心眼。” “可不是,男人都这样,就我家那个,虽然注重长子,可也是偏心庶子,从前私下里不知塞了多少私房过去。”宋慈叹道。 汪太后想到宋老太爷,心想那个混不吝的,真正的好运道,真真是享了一辈子的福,没吃过啥苦。 “不提这些个男人,咱们至少要比他们活得长命才叫赚了。” “那是。” 连翘笑着走前来,禀道:“安平长公主来给娘娘请安了。” “安平也来了,快让进来。”汪太后对宋慈道:“这孩子也是个有孝心的,三天两日就进宫来探望,没白疼她。” “母后是在说我什么坏话么?我耳朵都红成虾子了。”安平长公主笑着进来,先向汪太后行了一个宫礼,然后又向宋慈行了个礼:“太夫人也在呢,我这是赶巧了。” 宋慈道:“可见咱们有缘分。” 汪太后说道:“年关事儿多,你不在你的公主府忙着,怎进宫来了。” 安平长公主道:“外头天冷,也无处可去,不如进宫来听您讲佛偈了。” 汪太后点了点她:“你呀。” 几人说说笑笑,东家长西家短的胡说一通,直到汪太后脸上带了疲色,宋慈和安平长公主才一道告辞出宫。 “看你脸上带着几分忧色,当真是进宫来看望娘娘了?”宋慈问她。 安平长公主露了个苦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金睛火眼。这眼看就要过年了,您也知道,我家寿宁已是正月十八的婚期,也快近了,这新郎却还是尚无归期。我看寿宁那丫头日渐消瘦,心里也是忧的,这不是想进宫来跟皇兄打探一二。” “皇上怎么说?” 安平长公主道:“就一句让我安心,也无二话了,我也不敢细问,毕竟皇兄也有许多烦心事呢。” 宋慈点头道:“你是对的,既让你安心,就证明陆世子是没有失联的,但归期何时却是不好说。若当真成亲之日尚未归,那婚礼?” 安平长公主唇一抿:“这是圣上赐婚,只要皇上没旨意,那么就算是人未归,婚礼也照常举行的。” 第1207章 老三你心中有鬼 进宫一趟,宋慈觉得真是各家都有不省心的愁,便是身为皇室亦是一样,也有许多无奈却又不得不接受的事。 宫嬷嬷听她叹气,道:“您这又叹上了。” 宋慈歪在马车里头的迎枕上,道:“这不是觉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挺有禅意的么,便是皇室,也有许多无可奈何的事呢。” 宫嬷嬷拿了毯子盖在她腿上,又把汤婆子塞了进去,道:“皇室也是一个族群,就是身份更尊贵些罢了,一个族群自然有烦事了。” “那也是,有人就有江湖。就是替寿宁郡主有些心疼罢了,一生一次的婚礼,夫婿不能亲自来迎,那真是一生遗憾的事。”拜堂用公鸡或是兄弟代劳,真的不要太呕。 “您少操心了,距离婚期还有个把月时间,说不准过两日就有好消息来了。” 宋慈讪讪的:“这不是无聊找话聊么?” 宫嬷嬷没好气地拉了拉毯子,道:“大师让您少劳心劳力的,老奴看您是做不到的,就是个操心的性儿。” “闲聊,闲聊哈,哎呀,这汤婆子好暖和,我眯一会。”宋慈把眼一闭,装睡。 宫嬷嬷险些被气笑,摇了摇头。 待回到相府才换下大衣裳,就听宋致庆和鲁氏联袂来到春晖堂请见。 宋慈心想,两口子一起来,指定没好事。 “进来。” 宋致庆走了进来,鲁氏慢了一步,脚伤还没大好,仍有点瘸。 宋慈抬眼看过去,却是吓了一跳,脱口而出:“老三你这是夜不成寐?这脸青嘴唇白的,黑眼圈都黑成什么样了,你鬼上身不成?” 渣老三称不上貌比潘安,却也是有几分颜值的,可现在这样子,眼圈黑成国宝,嘴唇干裂苍白,脸青无色,跟被什么妖魔鬼怪吸了精气一样,别提多难看了。 宋致庆身子一僵。 鬼上身倒不至于,就是夜夜做梦梦见白水莲来找他索命,跟鬼缠身一样,简直吓死个人。 宋致庆勉强地扯了扯嘴角,道:“白氏去了,儿子这几日确是没睡好,想着早些把她安葬了,入土为安。” “这事你们两口子商量着办就是了。”宋慈并不在意那朵已下线的白莲花。 宋致庆:“儿子还想做一场法事。” 好歹把那死鬼快些送走,莫要再来缠着他。 宋慈眉梢一挑,眼神斜睨过去,见他眼神略显烦躁和惊恐,心中呵了一声。 看,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这做了,就心中有鬼了。 是觉得亲手干掉了曾同床共枕又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女人,心虚了?所以觉得被她缠住了,得跳大神了? 看破不说破,是最基本的修养,宋慈也无意做痛打落水狗的事,只淡道:“随你,好歹是给你生过两个孩子的,做一场法事超度早日往生也好。” 宋致庆松了一口气,若不是被缠得怕了,他才不整这麻烦的,那贱人不配。 “还有一事。” 宋致庆看向鲁氏,示意她开口,后者直接无视,道:“我不做那歹人,你自个说。” 第1208章 渣爹狼心 宋慈看两口子打眼色,不由目光一闪。 “还有何事吞吞吐吐的?” 宋致庆瞪了鲁氏一眼,转过头陪着小心地开口:“母亲,儿子想着余杭暖和宜养人,翼儿那样,我就想着他们兄妹送回余杭老家养着。” 这话一落,宋慈就把茶杯重重的搁在茶几上,老脸寒霜密布。 “什么,把双胞胎送回余杭老家?”她的语气带着隐隐的怒火。 宋致庆强笑道:“是的,如今老家也整治得好,四季宜人,在那边休养,对他们也好。” “是对他们好还是对你好?”宋慈黑着脸道:“那对孩子才多大,两岁都不到,其中一个还有点傻,生母也不在了,把他们送回老家,是当庄户孩子养呢,还是直接想让他们死?” 她素来觉得宋致庆渣,也只是花心,可没想到他这么狠心,竟是动了要把自己的亲生孩子送走的念头。 甭管白水莲做了什么,那对孩子又懂什么,两岁不到,真要被送回余杭老家,哪怕安排了人照顾,又怎会受到重视? 当主子的,有主子的路,当下人的,也有下人的路,余杭老家是宋家老家又如何,相府一家在京中如日中天,便是下人在外行走,也是带风的,受到的恭维讨好,那是别些小门户的下人比不得的,可要是回了老家呢? 说好听的是跟着回去照顾小主子,但难听的,就是被流放。 试问哪个放着人上人不当而乐意被流放? 人心不古,这人动坏心,也就是一瞬的事,那两个孩子年纪这么小,一个疏忽照顾,可不是傻那么简单,而是直接把命交代了。 宋致庆不可能想不到,可他却偏是动了这样的念头,何等狠心。 这简直就是狼人出身的爹,借着他人手整死自己的亲生子呢。 “母亲,儿子会安排好服侍的人……” “山高皇帝远,你安排再好,也敌不过人心叵测,下人若是起了坏意,他们焉有命在?”宋慈动了怒,巴掌一拍桌子,道:“白氏没了,你心里犯别扭,也不该拿孩子来撒气,他们可是流着你的血,是无辜的。” 宋致庆跪了下来。 鲁氏心中暗爽,却也不得跟着跪下,道:“母亲息怒。” “现在让我息怒?刚才你们就不该提这点,老三糊涂,鲁氏你就该劝着,否则传出去,外人也只会说你这做嫡母的心坏,连失了生母的庶子女都容不下,以后薇儿该如何说亲?”宋慈看傻子似的看她。 以为她不知道她乐见渣夫被挨骂,可却不想想夫妻一体,这样的念头提出来,都让人觉得寒心。 鲁氏脸色一白,道:“母亲,媳妇没有想过,媳妇也不愿意看两孩子孤苦伶仃的。是相公说,放老家养会好些,对外就说与您犯冲才送他们回去。” 宋致庆瞪她一眼,在这当口不帮着挡刀,还跟着扎上一刀了? 你有毒。 果然,宋慈气笑了:“与我犯冲?老三你倒打了个响当当的如意算盘,你想渣两孩子,还得老娘给你背锅?你咋不上天呢!” 第1209章 骂个狗血淋头 宋致庆被讽得脸色更青白了,嗫嚅着嘴,也不敢辩驳,就怕这老太太又气出个好歹,然后老大又借机整治他。 没错,这几日没睡好,他往深里想就觉得老大是故意整他,不然他就只当白水莲真死了,而不必被血淋淋的真相给刺激到,甚至亲手…… 宋致庆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看到那上头有血一般,再想起白水莲那死不瞑目的眼神,顿时打了一个激灵,不敢多想。 “母亲,母亲若是舍不得,那就算了。”宋致庆强笑道。 宋慈盯着他:“说舍不得,倒不至于。我鲜小见那两个孩子,纵然他们也得喊我一声祖母,但人有亲疏,他们自然比不得洲儿和薇儿那样深得我心。” 鲁氏垂着头,听到这话心中微喜。 宋致庆则是挪了挪膝盖,手指微微蜷曲。 “可饶是如此,我也没动过要把这两个孩子送走的念头,他们可不是十多岁,而是一岁多,什么都不懂的。我一把年纪,就图着多积点福好多活几年,可不想枉做杀孽而折寿。” “这,他们不敢的。” “不敢,也抵不过一个疏忽二字,便是真出了事,把照顾的下人打杀了,也换不回两个孩子。”宋慈哼了一声:“这事不必说了,要送他们回老家,我是不同意的,府里不会养不起他们,你若执意要这么做,那你就是自私冷血,不配为父。” 宋致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敢执意把人送走吗? 给个天他做胆也不敢了。 “其实你若真想这么做,倒也不是不可以做主,要不,你们三房分出去别府另居?如此一来,你就是一家之主,以后想要做什么决定,我们也管不着。”宋慈眯着眼道。 “母亲!”鲁氏脸上大骇,连忙磕头请罪:“母亲,父母在不分家,是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她扯了一下宋致庆,叱道:“还不给母亲请罪?难道真只要咱们三房分出去吗?” 宋致庆也连忙告罪,其实有那么一瞬,他也动了念,分家该是可行的。 可鲁氏却是提醒了他,宋慈那话,也只是说他们这房别府另居,二房却是不分的,那在外人看来,怕是会想是不是他们这一房犯了错才会分出去。 便是上峰,只怕也会在心里犯嘀咕,是不是他有点啥不好的,影响评优。 想到这,宋致庆也慌慌失失的请罪,连声说不敢。 宋慈被他的嘴脸恶心到了,挥手:“都下去,不想看到你们,烦,爱咋咋滴。” 宋致庆:“……” 鲁氏连忙起身,还拉了一下宋致庆,向宋慈陪着笑道:“母亲,我们这就走,您好生歇着。” 宋致庆爬起来,向宋慈请了揖,这才退出正屋。 两口子铩羽而归,出了春晖堂,回到梅苑坐下,宋致庆就骂鲁氏:“这都怪你,说什么是和母亲犯冲,不会说话就别说。” 累得他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别提多糟心。 鲁氏冷笑:“那不是你说的吗?我实话实说也有错了,我也劝过你,这事行不通,是你非要来自找没趣,怪我?” 第1210章 反常必有因 宋致庆动念的时候,鲁氏惊讶之余心里多少有几分愿意的,哪个当正妻的全心乐意看到庶子女在面前晃啊,更别说,那对子女的生母还给自己带来那么不好的心情。 可一瞬欢喜之后,就知道那不可行,两孩子太小了。 如今宋慈的话倒更提醒了她,两个孩子的生母都没了,又是这样的年纪,真要打发到老家去养着,那确实有几分狠心,传出去,她的名声都不用要了。 礼教名声对天下女子,都是苛刻的,鲁氏可不敢赌,更不能让亲生的女儿担了这个恶果,毕竟母亲名声不好,第一连累的就是女儿。 宋致庆没得个好脸,神色冷漠,道:“既然不能送回老家,那就给他们换个院子,再住在悠然苑也是触景伤情。我看就在南苑那边寻一个院子,让他们搬过去,别让人打扰了。” 鲁氏看他一眼,垂了眼眸:“是。” “你是做嫡母的,这事你办好了。”宋致庆面带疲惫,道:“另外让人打点一下,去兴善寺里做场法事,把白氏安葬了。” 鲁氏还没说话,宋致庆也不知想到什么,又道:“算了,这事你不必管,我会吩咐成勇处理,就这样。” 话说完,他看也不看鲁氏,径直走了。 鲁氏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只觉得心底发寒。 “妈妈,我从来不知道,这恩爱的时候你侬我侬,可恩义不在,那真是连呼吸都是罪恶的。”鲁氏寒声说道:“从前他对白水莲多在意啊,就是她死了,我搬空了她的东西,他还为此而和我吵了一场。可这才多久啊,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万般嫌弃她,连那对孩子,他也不愿待见,说撵走就撵走,说挪窝就挪窝。” 宋致庆这前后的态度,简直可称得上为天渊之别,从前有多恩爱,现在就有多讽刺。 周妈妈压低了声音道:“怕不是那日相爷叫了老爷去,说了什么,才会一反常态?您看,老爷当夜就发起了热,这怎么看都有几分不寻常。” 鲁氏心中一动:“你是说?” 周妈妈道:“老奴以为,怕不是白氏那有些不干净叫老爷知道了,不然老爷怎会变得这么快?” 鲁氏舔了舔唇角,想起她听到的呓语,又想起宋致庆那青白无神的脸,后背就是一寒,打了个哆嗦。 她摇了摇头,道:“人死如灯灭,这事莫要提了,没得晦气。小五他们挪院的事,你亲自去督办,便是院子偏远,用度什么的却不能短了,尤其是如今天冷,炭盆什么的多备几个。多拨两个人去服侍,免得别人说我这做嫡母的狠心,生母没了的庶子女都不待见,要虐待。” “是。” 鲁氏摆了摆手,让她下去安排。 而宋致远出了梅苑,就看到宋如薇姐弟俩,脚步顿了一下,看他们行了礼,就随意的点了点头便走了。 宋令洲看着他走远,抿了一下嘴,道:“姐,爹变了好多,我不喜欢他了。” 宋如薇一颤,握了握他的手,道:“别胡说。” 宋令洲垂眸,现在的爹,太陌生了,他不喜欢。 第1211章 儿看你想捶死老三 宫嬷嬷给宋慈上了一杯莲子桂圆茶,觑着她的脸色问:“您还在生气呢?” “我倒是不想气,可你看他这干的是什么事,别说做了,动了这念都是罪过,他怎么想得出来?别说白氏如何了,她也都死了,那两个孩子才两岁不到,令翼更是个痴傻的,送走了,不是等死吗?” 宫嬷嬷道:“是您心善,其实这京里,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孩子被送走的,有些孩子不受待见,或是八字相冲,就送到寺里或老家里寄养了。” 宋慈露出个苦笑,道:“我知道,可真的发生在自己的身边,就觉得挺可怜。别说什么有人照顾,那能跟在父母跟前一样吗?” 那自然是不一样的。 宫嬷嬷也不说话,由着她发泄。 “小孩子是不懂什么,可下人懂,奴大欺主的事不新鲜?欺辱倒还轻,弄死了,那才是大罪过。”宋慈说道:“反正我是看不得自家人受这样的苦楚,有伤天道。” “所以老奴说您是心善。” 宋慈叹了一口气,摆摆手:“都是命苦,也亏得他们现在什么都不懂,待得懂事后才会有这样的变化,那才更可怜。” 宫嬷嬷垂了眸,道:“虽您不喜听,但人有个贵贱,便是展现在这一道上了。” 宋慈抿了一口茶,说道:“那也是人为造成,知道他自私,却没想到会狠心如斯,这也是从骨子里看出他的凉薄,白水莲怕是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那也是她自甘堕落自作自受,这倒不值当可怜。”宫嬷嬷不屑地道。 “是。只苦了两个孩子。” 宋致钰抱着儿子进来的时候,就嘀咕道:“三哥那是在作什么妖,大年下的给孩子挪窝,也不怕两孩子不惯,日夜啼哭,听说还没了生母了?” “挪窝?” 宋慈和宫嬷嬷相视一眼。 宋致钰把牛轰轰放到宋慈腿边坐着,道:“对啊,我从扶风榭过来经过悠然苑的时候就看到了大动静,一问,才知道是三哥吩咐把小五他们挪到南苑那边的院子。” 南苑靠近后街,偏远又吵杂,小孩忽然挪窝,必然不习惯,若是一直在那样的地方长大,看到的人事只怕也不同深闺内院的。 宋慈都有些无语了。 “讲真,一般的爹真干不来这种事,渣爹才会。”宋慈呸了一口。 宋致钰听出老娘那不待见的语气,顿时八卦地凑了过去,问:“娘,三哥做什么了,看您一副想把他给捶死的样子。” 宋慈瞥着他,想着做个反面教材,便把宋致庆的恶念给简单的说了,阴恻恻地道:“你可千万别学这个,没得折寿折福。” 宋致钰瞪眼:“不是说三哥挺看重那白氏和两个孩子的,从前还闹了一场,咋这人没了,马上就变脸,他啥时候学的川蜀文化,学得这么精粹?” 宋慈被他逗得噗嗤的笑了:“谁个知道呢?拔掉无情,总之你不能学。” 宋致钰撇嘴:“我肯定不能学,我怎么可能有庶子女?” 他堂堂郡马要求高,只要嫡子女,宁缺毋滥。 不过,老三这么心黑,老大肯定得捶他。 第1212章 兄弟之间 宋致钰所料不差,在得知渣老三如何心黑还把宋慈给气着了的时候,宋致远当场就把人叫来削了一顿,然后让他去督造兴善寺修葺新的客院,顺便修行驱驱心魔,连假期都给他请好了。 宋致庆敢说不吗? 不敢,于是老老实实的卷了包袱去了兴善寺,也好让那里的禅音清一清心中的鬼。 绝不承认是迫于老大的淫威之下。 宋致庆不在家中,宋慈感觉空气都清净了几分,心情也愉悦了。 冬日昼短夜长,转眼,便到了腊月中旬,在书院求学的宋令肃放假回到相府,入府后,先是去了宋慈那里请安,陪着老太太闲话家常一番,才改去给宋大夫人请安。 宋大夫人看着又抽条了的长子,眼睛都笑出了褶子,迭声说我儿大了,该成家了之类的话,把宋令肃愣是给整了个大红脸。 宋大夫人看他如此,便是抿嘴一笑:“怎么,你这是羞上了?傻孩子,这都是迟早的事,再有几天过年,你也就十六岁了。” 宋令肃生在元月,初八就是他的正生辰,可不是转眼就十六了么? 有些早婚的男丁,十六岁都当爹了,他却是还没定亲。 宋令肃道:“儿子身上还没有功名,拿什么成家立业?” “我儿自是才华横溢的,区区功名算得了什么?”宋大夫人傲然地摸了一下他的头,道:“再说了,先把亲定了,若想迎亲时更体面,等考了功名再成亲也不迟。” 宋令肃耳根子发红,小心地问:“娘这是看好了人家?” 宋大夫人点头:“你也认识的,是定国公府的幺女关六小姐。” 宋令肃大为惊讶,关六? 他脑海里立时就浮现起一个鹅蛋脸杏眼的小姑娘,记得她的眼睛很亮很有灵气。 宋令肃红了脸,嗫嚅着问:“您这是看好了?” 宋大夫人把他脸上的神色看在眼内,心下了然,笑着道:“也只是有意,看得中不中,得看你们两小个看得对眼否,你爹说了,回头让你去国公府见一见国公爷。” 啥,相看还得先去见定国公? “你快先去梳洗歇一歇,回头你爹会与你说。”宋大夫人催促他。 宋令肃一脚轻一脚重的回到自己的院子,才坐下呢,就听小厮报二姐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二姐,你怎么来了,仔细路上滑,你可是双身子呢。” 宋如琪笑眯眯的:“这不是许久不见你,就过来看看你,我都是让仆妇抬着来的,没事儿,放心。”她上下打量他一番:“长大了,都比二姐高出一个头了,看来在书院的日子不错?” 宋令肃温文地笑着回话:“老师对我很好,同窗们也都有爱。” “那就好,我和长姐就等着你将来考个进士回来光宗耀祖呢!” 宋令肃道:“长姐和二姐厚望,肃定铭记于心。” 姐弟俩正说话,宋令杰和宋令洲也来了。 宋如琪起身,道:“我就不阻你们兄弟几个聚话,晚上家宴再见。” 宋令肃把她送出门,看着她上了轿子被仆妇抬着,这才转身回屋,这一进屋,就被宋令洲给扑过来抱住了。 “大哥,我好想你。” 第1213章 出头之日 宋令肃一把接着宋令洲,用力把他抱了起来,笑道:“四弟也抽条儿了,大哥我都快抱不动你了。”宋令洲吐着舌头说:“抱不动,就背着,总能背得起。” “那是,我可得时常练着,要不连弟弟都背不起来,可就要闹笑话了。”宋令肃煞有介事地说。 宋令杰走过来,向他伸出手,揶揄地道:“弟弟背不起来无所谓,能把新娘子背起来就中了。” 宋令肃脸上一热,手和他的手交握,堂兄弟二人撞了一下彼此,才放开,嗔道:“怎么,一阵子不见,你倒是开起大哥的玩笑了。” “这不是听大伯说的,你也快定亲了。”宋令杰挑着眉说。 宋令肃有些害羞,却还是大大方方地道:“十画还没一撇呢,你说这个为时尚早。” “这人选定了,等你们相看过,也就不早了,估摸开春之前就会定下。” 宋令洲凑过来,笑嘻嘻地道:“大哥要是定了亲,我们岂不是有大嫂了,那待认亲时,我们得有新腰带荷包了?” “看把你馋的,你就这么缺腰带荷包袜子?”宋令杰伸出一根手指戳他的额头。 宋令洲挠了挠头憨厚地道:“那些自然是不缺的,这不是缺大嫂么?” 宋令肃被两个弟弟打趣得很是尴尬,没好气地道:“你们这是过来探望我的,还是故意看我窘迫笑话的?” “那自然是久不见,想你了,来见你的。”宋令杰道。 宋令洲也道:“自是,你去书院读书,也是久久不回,二哥又去了参军,这府里,能说上话的就我和三哥,可闷了。底下的小孩儿,话都不会说呢。” 提到宋令钊,宋令肃和宋令杰的笑容微敛,也不知那家伙在西北怎么样了,能熬得住不。 怎么样? 自然是苦成百年黄连。 “少爷,您这手都长冻疮了,从前再冷,您都不会长这个东西,如今却是……”田大毛一边抽噎着一边给他抹草药,鼻子红通通的,眼睛更是红成兔子样,心疼得不行。 宋令钊吃痛,哎哟哎哟的喊着轻点,又道:“长冻疮不都很正常吗?哪个兵蛋子没长过呀,你自己也都长了。” “奴才可是粗人,长这个跟吃糟糠一样平常,可您不同,您明明是身娇肉贵的大少爷,却是手脚都长了这玩意,以后可有的罪受,听说长开了入冬就会长。”田大毛心疼地道:“您就不该来这里吃这个苦头的,若是在京中,这会儿不知多舒坦。” “啊哈!”宋令钊大哈一声,冲他使了个眼色警告。 田大毛顿时把嘴一闭,看向左方走过去的人,小声地道:“没听见?” “没倒是没,不过还是注意点,以后这种话别说了,我来之前就料定了要吃苦的,这点苦头都吃不了,谈什么当大将军啊。”宋令钊叹道:“还有,以后也别叫我少爷了,对外,我们就是同村兄弟。” 田大毛吸了吸鼻子,闷声道:“也不知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宋令钊刚要说话,不远处,号角吹响,有军爷叫着集队,有大部人马偷袭我军。 宋令钊顿时跳了起来,一双眼睛亮如辰星,道:“出头之日来了。” 第1214章 可入得公爷眼 宋令肃的归来,让宋家更为热闹些,一个团圆家宴后,他就被宋致远叫到了书房里,先是考究了一番功课,然后才说到亲事上头。 虽心有准备,可宋令肃仍有几分难为情,支支吾吾地道:“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您和娘决定就好了。” 宋致远笑着道:“父母之命,却也要你自己真看得上,小夫妻两人相看皆宜,以后相处才会更自在甜蜜,遇事也才能有商有量。肃儿,琴瑟和鸣自是比相处如宾要来得欢喜的。” 宋令肃有些感动。 “事实上,我们看得上,也得人家也看得上你,那孩子是定国公幺女,极是得宠,定国公和夫人一番拳拳爱女之心,肯定是想讨个如意佳婿。关夫人我不担心,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就是这理。就是定国公,可能会为难你几分,所以你应对的时候,也该拿出你相府嫡长子的气度来。” 宋令肃挺直胸膛,沉沉地点头。 宋致远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你是长房嫡长,你定了,底下的弟弟们才好说亲,所以早定也有早定的道理。你记住了,你不比谁差,对方若真看不上,那咱们另寻便是,莫要伤春悲秋自怜自艾的。” 宋令肃笑道:“儿子记下了。” 宋致远又指点了他几句,然后才让他下去歇息,明日再递了拜帖随他一道上定国公府去。 刚回府就去拜访,算是给足了诚意了。 …… 定国公确实是有几分满意,对于京中的消息,他自然是注意的,也知道宋令肃昨日才回相府,今日便是递了拜帖来拜访他,相府的诚意摆在那里,真挑不出错处来。 看着一身宝蓝色长袍,身材颀长面若冠玉,气质温润的宋令肃,定国公也不得不叹一声,不说别的,就这副皮相,再配上他的家世,就是很多夫人心中的如意佳婿? 怨不得自己夫人也瞧得上,确是有几分出众。 定国公看了一眼只顾喝茶,任由他大方端详的宋致远,便和宋令肃攀谈起来。 定国公长相威严,气质刚硬霸道,宋令肃一开始还有几分紧张,毕竟年纪小,又是带着目的来的,难免会有些紧张。 可随着说开几句话后,就逐渐变得从容起来,对于某些问题称不上对答如流,可在他这个年纪另有见解,倒也令定国公有几分别眼相看。 相府嫡长子,也当得卓尔不群一词。 他眉眼舒展,嘴角松弛不少,眼角余光瞥到宋致远瞥过来的眼神,忙又敛了笑。 “我上次和你爹还有个残棋要下,你去正院拜见一下夫人。”定国公打发宋令肃,并唤来小厮和一个仆妇带他前去正院。 宋令肃向他长揖一礼,从容退下,只有出了书房的门,他才察觉到手心湿漉漉的,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宋少爷,这边请。”小厮笑眯眯地领路。 宋令肃露了笑,暗自警醒,还有一座山要翻呢。 书房内,宋致远笑看着定国公,道:“如何,我这长子可入得公爷眼么?” 第1215章 登对 关夫人整理着关姝妍的妆容,怎么看都不对劲,又把自己头上的一支步摇拔下来给插到她的髻发上,这才满意地点头。 关姝妍都无语了。 “娘,我和宋师哥也不是头一回见,倒不必整得这般隆重,好生造作。” 关夫人嗔怪地白她一眼,道:“你这丫头懂什么,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姑娘家家的打扮得好看,也才赏心悦目。” 关姝妍满脸不服:“娘这是要我取悦宋师哥?您是怕他看不上我呀,要在这妆容上头做文章!” “你就杠,满嘴歪理儿,不是要你取悦谁,是打扮好看,也是尊重对方。不过你也跟个黄毛丫头似的,人家宋大公子看不上,也是在理。”关夫人故意笑道。 关姝妍震惊了,跺着脚道:“娘,您这是贬低我,哪有您这样的。” “好了,和你说笑呢。”关夫人道:“就你小孩心性,都是要说亲的人了。” 关姝妍这才脸红了,小声地轻哼,心里有几分不自在。 “夫人,宋大公子来给夫人请安了。”大丫鬟晴儿笑眯眯地来禀报。 关夫人忙道:“快快有请。”又看了一眼女儿。 关姝妍莫名有点紧张起来,环顾一周,才发觉屋里没有备下屏风,问道:“娘,屏风呢?” 关夫人刚要说话,宋令肃却已是在丫鬟掀起帘子的门走了进来。 想躲,也无处可躲了。 关姝妍牙一咬,干脆也不躲了,又不是没见过,便大大方方地立在了关夫人身边。 宋令肃进来,第一眼就看到站着的关姝妍,没办法,对方一身浅粉锦裳,又是站着,太抢眼了。 他忙垂下眸去,向着关夫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小子宋令肃给夫人请安,祝愿夫人身体康健,吉祥如意。” 关夫人笑眯眯地抬手:“快起,不必多礼,咱们也不是头一次见了。晴儿,给大公子请座看茶。” 丫鬟笑着引了座,又指点小丫头上了茶。 宋令肃有些局促,才坐下,关夫人又让关姝妍去行礼,他马上又站了起来。 关姝妍上次见他还是在八月中秋时,数月不见,觉得他又长个了,她得仰头才能看清他,莫名不爽。 “宋师哥。” 宋令肃的视线落在她莹润的脸上,和她的眼睛对上,也露了个笑容,还了一礼:“关世妹。” 世而不是师,可距离却也是拉近的。 两人目光一对,兴许大家心里都明白这场会面代表什么,便都有几分尴尬和不自在,挪开眼神。 关夫人自一旁看着两个小的那渐渐泛红的耳根,眉开眼笑,一宝蓝,一浅粉,真是登对又般配。 她仿佛看到了两孩子给她磕头敬茶的画面,美得她直接笑出声来。 笑声让两个小年轻都回过神,关姝妍借口去换茶,羞红着脸溜到了耳房去。 宋令肃的目光虽没追随,可眼光余光却仍忍不住追了过去,一颗心如小鹿撞,砰砰直跳。 好生奇怪,也不是头一次见她,可这感觉却是有别于之前的会面,忐忑之余又有几分雀跃。 关夫人看在眼内,笑容更盛,问候起他宋慈的身体。 第1216章 开窍 宋令肃直到离开时,也没有再见到关姝妍重新出现在跟前,心里带着些许小遗憾,却还是阔步离开。 关夫人眉开眼笑的,看着耳房门口露出的一点衣角,笑着道:“人都走了,还不出来?” 关姝妍这才走了出来,脸蛋上还带着散不去的红晕,用脚尖点着地,一声不吭。 “哟,咱们家的皮丫头也知道害羞了?”关夫人故意打趣。 关姝妍呀了一声,扑到她怀里,嗔道:“娘,您就只会笑话人家。” 关夫人满脸怜爱的搂着她,道:“你这孩子,往日见谁都是一张笑脸,却也不见你见了哪个男子会羞涩,娘只当你未开窍。如今么,这窍是开了?” 她点了点女儿的额头。 关姝妍越发羞涩,脸噌着她的脖子,装模作样地道:“女儿可不懂您在说什么?” “哦?那这是没相中人家宋大公子了?也是,我们家幺幺乃掌上明珠,万千男儿皆可配,这个看不上,我和你爹再寻几个俊才,你看如何?” 嗄,另寻? 那岂不是又要重新相看,那有宋师哥好么,又不熟悉。 关姝妍牙一咬,小心地看向关夫人,道:“娘,您和爹都是日理万机的,就不必这么费心了?这,那个,要是您觉得宋师哥可以,那女儿也无二话,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嘛。” 关夫人眼中带笑,却故意道:“娘看啊,应该能再寻摸一下,有对比才能看谁更出色。” 关姝妍急了,跺着脚道:“娘,女儿又不是公主,哪有您这样找女婿的,传出去没得说咱家轻狂。” 关夫人见状,乐得笑出声来,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道:“这会倒是急了,不害羞了?” “您就故意逗弄女儿。” 关夫人浅浅地笑,道:“那你就老实给娘一句,可是相得中?若为你定这宋大公子,你可愿?” 关姝妍垂下头,声如蚊呐:“儿女亲事,父母之命,女儿但凭娘和爹做主。” 这就是愿了。 关夫人眉眼一弯,把她拉到怀里,整了整她耳边的发丝,道:“你可想好了?真定了,将来嫁过去就是嫡长媳,甚至是宋门宗妇,可不比当次媳要来得轻松,肩上重担,甚至为宋家开枝散叶,责任都是极重的。” 关姝妍正了脸色,道:“娘,嫁谁都是嫁,只要郎君体贴,翁姑开明宽容,那么其余的都不是事。您不也是说,宋家家风和睦,就挺清正,又会有那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一说,这挺好的。” “行,真是女大不中留,养了这些年的小团子也恨嫁喽。”关夫人故意伤感。 关姝妍道:“女儿倒不想嫁,可这也不可能的事嘛,如此,何不早日定下,反正在京中,以后回娘家也近。” 关夫人含笑点头,这就是她乐意定宋家的主要原因,前面两个女儿都远嫁不在身边,想见一面都难,她不舍得这最疼爱的小女儿也嫁那么远。 这时,给宋令肃领路的仆妇回转,笑着向关夫人禀报了这一路宋令肃的表现。 关夫人十分满意:“可见宋家家教是不错的。” 第1217章 相中 “可是在夫人院里见着关六小姐了?” 宋致远看着端坐在马车上的长子,含笑问道。 宋令肃脸热了下,点了点头:“见着了。” “如何?” 宋令肃摸了一下脖子,道:“也就看了一眼,彼此道了声好,也未有机会说什么话,她就躲起来了,儿子走的时候,她也没再出来。” “这也是可以理解。”宋致远浅笑着道:“在长辈在的场面下,真真切切毫无遮掩的看上一眼,这也不错了。你们没定亲,那小丫头若出来送你出门或和你说什么,倒略显轻浮。可若是定了亲,那么你们私下里见着说说话倒也无妨。男女大防,女子名声远比男子更重要,肃儿你要懂得避嫌和尊重对方,要学会克制,因为有时候你的一时放浪,会害了对方的一生。” 宋令肃连忙道:“儿子没有怨怪的意思,就是这么一说,我明白的。” 宋致远点点头,又道:“那你觉得这姑娘如何?” 宋令肃抿了一下唇,有些害羞,老实地道:“挺好的,可儿子和她毕竟接触不多,品行什么的,还得爹和娘您们多方打听。她必然得孝顺宽容,能持家打理中馈,性情若是豁达之人那更是好。” “怎么,容貌倒不必说?”宋致远挑眉。 宋令肃笑着道:“再漂亮的女子也有容颜老去的一天,只要不是丑若无盐,倒无所谓。但性子却是顶顶重要,管家也是。性子好的,将来也才能友爱妯娌和姑奶奶们,教养儿女,也就少生是非了。会管家,将来也才能辅助祖母和娘掌管人情来往,宗族事务。可若是那事事掐尖要强的,整日只知攀比撩是生非的,那便是貌若天仙也不顶用了。” 宋致远有些讶然:“这都是太傅教你的道理?”竟这样的老成。 宋令肃回道:“太傅也会讲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是儿子听了部分同窗闲谈时所得来的总结,有些同窗家室,极能闹腾,闹得家中鸡飞狗跳的,那同窗也只能躲到书院里躲清静,放假也拖着不回去。儿子不想家中也是这样,也不想时常做磨心。” 家,应该是温和充满温暖的,若只是吵闹,那还能休憩么? 宋致远重重地按了一下他的肩膀:“你确实是长进了,你说得很对,贤妻旺三代,蠢妇毁一门,讨个贤惠拎得清的妻子太重要了,尤其是长房嫡长。” 宋令肃为得到父亲的肯定有些雀跃。 “能带你去相看,那小姑娘的性情自是经过考究的,既你看得上,那我和你娘就准备定下咯,你年纪也不小了。先定下,若是可以,明年或后年成亲也可。” 宋令肃俊脸微热,有些不自在地道:“但凭爹做主。” 宋致远看他羞涩,不禁哈哈一笑,笑声传出马车外,使得随侍在马车两旁的小厮侍卫都相视一眼,露了个会心的笑容。 相爷今日的心情很好呢,看来府中也有好事近了,主家欢喜,他们做属下的,也才会轻松。 第1218章 请谁保媒 宋致远带宋令肃登定国公府的门,府中的主子都知道是为了那般,如今都挤在宋慈的春晖堂里,想看他们这次登门,可是会有好消息。 但见得宋致远脸上带笑的进来,宋慈便知道,这门亲跑不了了。 宋令肃跟在他后头进来,给众人行了一礼,就有些羞涩的站在门边。 “你们都在。”宋致远任丫鬟脱去大氅,又接过宋大夫人亲自递过来热帕子擦手,站在炭笼边烤去身上的寒气。 宋大夫人是最紧张的那个,笑着道:“这不是想看看相爷可有好消息传来么?” 众人的视线也都落在宋令肃身上,宋令肃脸上一热,找了个借口,逃也似的跑了,竟是茶都不喝上一口。 这表现,哪个心中没数? 宋如琪笑着问:“爹,可是定国公府那边有意了?” 宋致远把帕子递给丫鬟,这才坐到了宋慈身边去,笑着道:“两个小的都看中了,眼下离过年还有几日,若想打铁趁热,夫人不妨请了关夫人上门来赏个雪,然后咱家就该考虑请谁当媒人了。” 这话里的意思,是定国公府对宋令肃也是满意了。 宋大夫人顿时一喜,问:“相爷说,哪日请好?” “娘,过几日就是冬至,冬至后就要过小年了,不如二十一请了来?就用女儿的名义,请她们过府赏雪,女儿也请上两个闺中密友。”宋如琪道。 宋大夫人没忘婆婆,看向宋慈问:“母亲以为呢?” 宋慈笑道:“老大也说了打铁趁热,就依你们。” 宋如琪欣然一笑:“那我回头就去写了帖子。” 宋慈看着宋致远道:“这媒人请谁,你可是心中有意想的?” “看娘这边可有合适的?”宋致远笑着问。 一旁的宋大夫人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却又按捺下来。 宋慈没有立即回答,道:“肃儿是长子,也是他们这一辈男丁头一个定亲的,国公府门面高,这媒人呢,得请好了,回头我仔细琢磨一下哪个合适。” “娘说的是。” 宋慈和他们说了一会子话,就让他们各自散去。 “娘,我看你刚才在媒人人选上想开口,你是想着请哪家保这个媒?”宋如琪问着宋大夫人。 宋大夫人道:“我想请你外祖母或是你长姐的婆婆,你觉得如何?” 宋如琪一想,道:“如果是长姐的婆婆古夫人,那倒是可以,古家名声摆在那里,古夫人也是个德高望重的,请她做媒人,也算体面。不过若是外祖母,就算了。” 宋大夫人眉尖一蹙:“你外祖母怎么就不行了?定国公府从戎出身,忠勇侯府也是,两家关系拉近,这怎么不好?抛开这些不说,你外祖母也是身份矜贵的侯府太夫人。” “您有心提携娘家,女儿明白。”宋如琪挽着她的手,道:“可您别忘了,忠勇侯府一直想和咱们家再结一亲,不管是从前的我还是肃儿他们几个,大舅母和外祖母试探还少了?结果呢?” 宋大夫人一怔,结果自然是没有结果,宋致远不愿。 第1219章 宋如琪长进了 “不是说外祖母不好,是侯府那边一直想和我们相府再结一亲,都被挡回去了。甚至肃儿不成,退求而其次看三弟,足可见他们想要结亲的心思。”宋如琪说道:“如今咱们要和公府结亲,您却请了外祖母去保媒,您说侯府那边怎么想?外祖母心里又会舒坦不?” 宋大夫人蹙眉说道:“这,你外祖母不至于这么小心眼?” 宋如琪叹了一口气,说道:“娘,不管我这话说起来多么的伤人,可内孙和外孙,到底谁最亲,您自己也都会心中有数。作为一府老太太,想的难道不是自己府邸的利益么?这不怪谁,而是人之常情,哪怕是你,或是将来的我,都免不了俗。” 宋大夫人讶然地看着她:“你这孩子,竟然想得这么多?” 宋如琪轻笑:“女儿都嫁了人这么久,又经过教训,看人看事还不长进,那就是我蠢。” 宋大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有些欣慰。 “再有一点,请外祖母,这心中不舒坦,还伤情分,何必呢?倒不如将来高高兴兴请她来喝酒,也就是了。还有,爹不是问了祖母吗?您想想看,肃儿可是祖母最为得意的嫡长孙,她又喜欢那关六,会不用心思吗?女儿想着,祖母肯定会请个身份极贵的去保这个媒。” 宋大夫人挑眉:“那你说会请谁?” “您说祖母最亲近的人脉是谁?” 那还用说,自然是宫中的太后娘娘了。 宋大夫人的心怦怦跳动起来,若真请得那位保媒指婚,这门亲也真真是称得上锦上添花了。 “娘娘可还是在病中呢。”她小声说。 宋如琪也压低声音:“请不了太后娘娘,那皇上或是皇后娘娘呢?再不济,安平长公主?哪个有皇室的人贵。” “你说的是。” “所以你啊,就安心等着,祖母肯定会思量。” 宋大夫人欣然一笑:“那行,我就不去动这脑筋了。” 宋如琪也笑,又叹:“再过些天,我就得回国公府了,哎,真不想回去。” “你这又是傻话,哪能在娘家住一辈子?那也不像话,这样的话以后别说了,更别让姑爷听见,不然他心里也别扭。反正那挑事的也回老家去了,等你生了孩子,包袱一卷,就跟着姑爷下江南,过几年快活日子,管他们在这斗得精彩呢,你也犯不着和那女人对上。” 宋如琪听着,也不免有几分期待。 春晖堂里,宋慈也在和宫嬷嬷合计着请谁保媒。 “太后娘娘凤体违和,这肯定不能劳动她,皇后娘娘那边,若是舍了老脸去求,大概也能指婚,可咱家若想图个指婚,还需去求?老大就能在皇上那讨个恩旨,毕竟之前姓闻那桩官司可让皇上他们没脸呢,指婚也是补偿。可老大不提,只问我谁合适,就是没想着求这个恩旨。” 宋慈道:“盛极必衰,咱们家琪儿和老四的亲事都是赐婚,再来一桩确实打眼,还是咱们自己寻摸。国公府门楣高,给他们做体面也是我们男家的诚意,宫嬷,你看请安平长公主如何?” 第1220章 夫人,盛极必衰 其实按着宋相府如今的地位和声望,要请个人给嫡长孙保媒,那简直不要太容易了,再贵不过皇帝太后。 可宋致远若想请皇帝指婚,也不会让宋慈她们去商定了,可见他没想着这一道上去。 原身宋慈过往的交际也单调,来往密切的真是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如今的宋慈,保持了原身老太太的低调,也没扩大交际圈,交好的,依旧是寥寥几人,汪太后第一,其次就是老魏家的,安平长公主等人。 想给宋令肃定的是国公府的贵女,宋慈也就想到安平上去了,公主保媒,何其体面又诚意满满。 “老奴瞧着是极好的,就是您别忘了,正月里,寿宁郡主也得出嫁,安平长公主也不知有没有那空档跑这桩事。”宫嬷嬷笑着说。 这当媒人也不是轻松的,得在两家来回跑,毕竟得互相传递消息,而女家也不可能等媒人上门就马上应下,为表矜持肯定得拿乔一二,如此一来,媒人又得多跑几趟,直到女家松口。 女家松了口,又得张罗着两家真正定亲交换婚事啥的,总之不是什么轻快事。 而安平长公主自己也要嫁女,要忙的琐碎事肯定也多,也不知有没有这空档。 “我亲自上门去问问,若是她不能腾出空闲时间,那我就腆了这张老脸去求太后娘娘指婚。”太后指婚,也不比天子指婚贵,也无所谓。 宫嬷嬷心想,宋慈自己上门去,安平长公主再忙也都会腾个空档出来去保这个媒,毕竟公主府也有子女,也都要为子女前程什么的着想,和相府交好又得个人情,没什么不好的。 别看公主就高高在上,公主也都是人,都有夫婿,得宠的公主倒也罢了,若是无宠的公主,比一般勋贵家里的贵女都不如。 所以公主为了自己的小家儿女,甚至整个家族,都会尽可能的扩展人脉,谁敢担保一辈子得意有宠呢。 宋慈定好了,又过了几日,宋如琪下了帖子让关夫人母女来玩,同行的还有两个闺阁时的好友做陪衬,在相府盘亘了小半天,双方又都是挑通眉眼的,自是宾主尽欢,只等媒人上门了。 待得关夫人母女她们回去,过了冬至,又过了小年,各处衙门封印了,宋慈便出了门,递了帖子上了安平长公主府。 宋大夫人听说婆婆的目的地,便知道婆婆是有意请安平长公主保媒,心里虽有些遗憾,可想到长公主的身份,失落感倒没太大,只是趁着宋致远闲在正院里的时候,她到底忍不住说了一声。 宋致远也不意外,道:“安平长公主身份尊贵,她肯保媒,倒也不错。” 宋大夫人张嘴,小心地道:“再贵,也贵不过太后和皇上?” 宋致远瞥过去,道:“太后娘娘凤体违和,并不适合。至于皇上,还不知情,我也没提。肃儿这亲事,定的是国公府贵女,足够贵了,倒不必求圣上指婚。夫人,盛极必衰。” 第1221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长公主府。 安平长公主领着女儿寿宁郡主候在二门处,看到宋慈下了小油车,便笑着迎了上去,和她双手交握彼此见了一礼,笑着开口:“怪不得我这大清早起来就觉得这心情莫名欢喜得很,原来是有贵客迎门,您这稀客到来,真真是我这陋室蓬荜生辉。” “您这公主府连大冬天都宛若仙境一般,景致叫人流连忘返,还叫陋室?叫真正的陋室情何以堪呐?”宋慈打量了一周的景色笑道。 “哎哟,能得您这一句夸,这冬景儿真是没白得了这颜色。”安平长公主笑眯眯地道。 寿宁郡主这时上前向宋慈笑盈盈地行了一礼,嗔道:“母亲,还是请了太夫人进东暖阁说话,这天寒地冻的,免得着了风寒。” “对对对,瞧我,高兴坏了,快随我来。”安平长公主亲热地挽着宋慈的手,一路去准备好的东暖阁。 “这暖阁铺了地龙,也装了琉璃窗,能看到外头的景色,再备个小炉煨着茶水,不管是喝茶温酒赏景儿,都是极好的,也不怕受寒。”安平长公主解释道。 宋慈笑着道:“你有心了,老身今儿真是享福了。” 安平长公主嗔笑:“比起相府的暖阁,怕是不值一提。” 宋慈自是谦虚几句。 寿宁郡主自一旁陪着,宋慈问了她几句这冬日闲了怎么打发时间。 “要么在屋里绣嫁妆,要么便是帮着母亲料理中馈了。” 安平长公主道:“眼看就快到过年,各处都忙得不行,我就把这躲懒的丫头给逮上帮忙了,也当提前学着管事。” 寿宁郡主红了脸,嗔了一声:“母亲。” 宋慈笑道:“也合该如何,郡主好事将近,为免出嫁后难上手,提前体现一下这新妇该做的事,也不至于到时手忙脚乱。” “听见没,可不是我故意要躲懒拉你当壮丁。”安平长公主斜着女儿。 寿宁郡主脸红耳赤,站了起来道:“我去看看小厨房有什么点心,上些来给太夫人尝个鲜。” “去去,看你弟弟如今可还闲着,得了闲就过来给太夫人也请个好。” 寿宁郡主应了下来。 安平长公主就对宋慈道:“您难得上门来,可要在我这府里用了午膳再回府。也是巧了,今儿一早庄子上就送了一头新鲜的鹿来,咱们可以做了锅子吃,就在这暖阁用膳,再烫上一壶酒,这身子想不暖也难。” “公主盛情,老身就厚颜了,只是这酒却是不敢与你吃,这阵子正用着不悔大师给开的方子,嘱咐一准不能喝酒,老身若是偷着喝了,只怕那和尚就要在药里给我添两味黄连了。” 安平长公主闻言就笑起来:“那身子重要,您还是得听话,不喝酒,那喝点纯露也是可以的,我这里还有那玫瑰露,喝上一盏也养神。” “那敢情好。”宋慈和她闲聊了几句,又问起苏驸马。 安平长公主嗔道:“现在衙门封印了,他就迫不及待的去和友人寻景赏雪了,哪里栓得住?” “那也是会找乐子,这才是会享受人生的人儿。”宋慈捧着茶喝了一口,遂开口:“其实老身这次来,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桩好事求一求公主了。” 第1222章 应下美差 一听宋慈所说的有桩好事儿要求到自己这里,安平长公主便是目光一闪,临近年尾,能有什么好事,无不是儿女亲事之类的? 联想到之前宋家和定国公府走得挺近的传闻,安平长公主心里便有了丝猜想,端着茶笑吟吟地道:“既是好事儿,犯不着您求,我都要厚颜包揽了,就是不知是个什么好事?” 宋慈笑着开口:“自是大喜事。您也知道,老身那嫡长孙年岁到了,下个月便要过足十六的生辰,合着该定亲了,可这寻摸来寻摸去,好的女儿家总是缘悭一线。这会儿好不容易看上了一家,便是想请了长公主您给保个大媒。” 她说着站了起来,笑着说道:“这媒若是做成了,少不得要请您喝上一杯媒人酒,穿一对五福捧寿的媒人鞋。” 说着,她便向安平长公主郑重地行了一礼。 安平长公主哎了一声,起身就要扶,宋慈已是站定了,不禁无奈地道:“您看您,都说了这是喜事,是好事,我心里自是千愿万愿的,哪当得您老如此郑重的行礼请求。” “求人,就该有个求人的态度。”宋慈摆摆手,道:“老身也知道,寿宁郡主好事将近,您肯定事儿多,我却还来这么个不情之请,委实是……” “您这话可叫我无地自容了,保媒这样的美差,旁人求都求不来,您想到我,是我有这个福气,也蹭蹭两个孩子的福气,哪算是不情之请了?事实上,说忙,也不尽然,嫁妆是打小就备起来,接到圣旨后,我便专门组了一个班子,负责打理卿儿的嫁妆,该添的添,该补的也补全了。” 安平长公主端着茶杯道:“如今么,嫁妆早已是整理妥当,可以说得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盼着新郎如期来迎喽。” “您放心,佳期到,新郎定迎门。” “承您吉言。”安平长公主一笑,道:“所以我这忙不到哪去,这媒人我是当定了,您倒是说说,是哪家贵女堪配宋大公子?慢着,让我想想,可是定国公府那待字闺中的六娘?” 宋慈一笑:“你可真是个千眼佛,什么都瞒不过,可不就是定国公府的六小姐。” 安平长公主双手一拍,欢喜地道:“我就知道,看你们两家走动倒比从前频繁,便是起了意了?” “这亲能不能做成,就得看你这媒人的嘴上功夫了。” “您放心,我难得当一回媒人,定是要成全了这好亲,这双媒人鞋我穿定了。”安平长公主拍着胸口道。 “老身在这先行谢过了。”宋慈又说了几点宋令肃的好话,还有宋家即将要加立的家规,好叫对方心里有数怎么推介。 安平长公主叹道:“宋家在我看来,是一门好亲没错,从前以为那闻家……可惜了,到底是那闻小姐福薄。” “话也不能这么说,好歹也是嫁到你们皇室里呢,怎么就福薄了,我看就挺有福。”宋慈捧了一句。 安平长公主撇撇嘴:“嫁到皇室,将来混得再好,也就是混个宗室人,或是……罢了,说那个倒早了,听说周王府求到了闻家,想着等闻小姐及笄就抬到王府呢,那闻小姐好像是二月及笄?” 第1223章 闻家八卦 宋慈听到这一桩八卦也有几分意外。 “及笄就抬进门,这有点急了?” 安平长公主露出个讥笑:“自然是急的,听说是范淑妃亲自请钦天监算出来的好日子。” 她说着,看了一眼身边的心腹,后者走到暖阁门口守着。 安平长公主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急,也是想着开春争储有利,多一门‘泰山’,也多一分助力不是?您且看着,一旦那闻小姐过门,肯定会过上几月的风光日子。” 宋慈默了一会,道:“争得这么厉害了么?” 安平长公主叹了一口气:“皇兄也是快知天命的人了,储君一日不立,朝中人心就会浮动,大家也都明白这个道理,才会如此。” 宋慈抿了一下唇,道:“公主也支持早立?” 安平长公主浅浅一笑:“说实在话,我私心里肯定是盼着皇兄万万岁的,皇上的妹妹,和皇上的姑姑,我更愿选择前者。” 后面那句话,她说得极轻。 宋慈却是了然,当皇上的妹妹肯定要比当皇上的姑姑更有荣宠,毕竟姑侄隔了一层,哪里比得过兄妹亲。 “不过储君立,也叫我楚家江山后继有人,也算是稳定人心,立也是好事。”安平长公主道:“也不说这个了,总之就是这么个事。” “这么说来,那闻小姐要是聪明的,就该趁着得宠的那几月尽快怀上了。”宋慈挑眉道。 安平长公主又是冷哼:“您也想到这点,人家也想得到。听说那闻老夫人请了白云庵的惠好师太进府给闻小姐安宫祈福。” 宋慈闻言震惊了。 “真的?” “这样的事我岂会乱说。” 宋慈指了指脑子:“那闻太夫人这里有问题?说好的闻家出身名门呢,连这样的人都请进姑娘闺阁,怕不是疯了。” 三姑六婆入女子闺阁,就没好事,毕竟那些人一张嘴能唱出花来,姑娘少不经事,很容易就会招受其害。 可闻家偏偏就引了这么个僧尼入门,这不是自动引了腌臜入闺阁么? 闻家号称名门望族,行事竟如此荒唐,简直是让人大开眼界。 “要不是有问题,怎么会做这样的蠢事?听说还是趁着闻夫人外出访客时,才领了人来,可把闻夫人气得当场就厥了过去。要不是范淑妃让钦天监的送了日子,她只怕会立即卷了包袱带着女儿回江南。” 宋慈张了张口,好半晌才道:“这闻夫人,就很惨!” 本来是想来京给女儿寻门好亲,却不成想,事儿一再超出掌控,现在更甚,那闻太夫人怕是鬼上身了,竟这么无知。 安平长公主叹道:“只怕她是肠子都悔青了,可再悔有什么办法呢,再聪明,也架不住女儿作死,婆婆糊涂。” 宋慈深以为然:“我可得好好和我那几个媳妇说一说,将来甭管再糊涂,也不能干那起子蠢事,免得害了自家孙女,再好的清誉也毁于一旦了。” 安平长公主笑着说:“有你这好婆婆做榜样,她们想坏也坏不到哪去了。” 第1224章 借机敲打大夫人 宋慈在长公主府用过了午膳便回了相府,歇了个午觉,喝了药,又带着旦哥儿这个小豆包在东次间玩。 宋大夫人踩着点来晨昏定省,其实也是为了宋慈上长公主府可有请动人的消息来了。 “母亲。”宋大夫人进来就看到宋慈盘腿坐在厚厚毛毯的暖炕上,跟前是一堆刷了各种颜色的各种形状的积木。 听说这套积木是宋令洲亲自刨的,用宋慈给的图,亲自切割,又用磨砂纸打磨过,以漆刷过,专门给旦哥儿玩的。 除了这套积木,宋令洲还做了一辆小小的木头车,有轮子的,可以推动的。 如今,宋慈就陪着旦哥儿在堆积木,旁边放着那辆木头车。 宋大夫人眼神一温,也怨不得幺儿亲他的祖母,在陪伴孩子玩上面,宋慈还是挺有耐性的。 宋慈随意的指了一旁的杌子,宋大夫人却是没坐,而是也坐到暖炕边上,就在旦哥儿身边,抓了一个积木递给他。 旦哥儿瞥她一眼,好半晌才接过来。 宋大夫人心中一喜,也像宋慈那样,拿了个积木堆上去。 宋慈瞥过来,就道:“知你是为什么来。也不妨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已是请了安平长公主给肃儿保这个媒,长公主身份尊贵,有她保媒,这亲事也好看,定国公府那边也能感受到我们家的诚意。” 宋大夫人笑着道:“母亲出马,就是事半功倍,相信长公主会很快给我们传来好消息了。” 宋慈点头:“两家都是挑通眉眼的,也就矜持两次,定国公府就应下了。只是关六尚未及笄,应下了,也就是先交换婚书,若想谈婚期,早就明年底,迟也是后年或再打后了。” 结了亲,也没有紧着就把姑娘打发出门子的,尤其关六在家受宠,年岁也不算大,定国公府想多留两年也是正常。 “想留两年也可以的,若是娘急着抱重孙子,那待六娘及笄后,我就多跟关夫人做做水磨工夫。”宋大夫人喜滋滋地说。 宋慈拉着旦哥儿的手,把一块圆形积木竖着放在一个长方形上,稳当当的没倒,不禁欢喜大夸,鼓励了几句,这才接着宋大夫人的话头。 “年纪大了,倒是想通了许多,这新妇入门,是不是马上有孕也无所谓。女子十五六岁,都还是个孩子,身体都没长好,这时候生产,倒更要伤身子,生子如过鬼门关是没错的。所以十七八岁时身子长得强壮,生产也更容易些,危险也大为降低。” 宋大夫人听到这话,捏着积木的手一僵,看向旦哥儿,是想到了她那会生这孩子的时候。 宋慈只当没看见,道:“所以若想顺当些,我倒宁愿孩子迟些再生。你也记住了,将来新妇入门,千万别急,一年两年无喜不重要,三年四年也等得,只要媳妇的身体是没问题的,咱们等得起。可若是为了早早产子,胡乱滋补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引些牛鬼蛇神入门,那反而累及子息,得不偿失。” 宋大夫人听出里头的敲打,心中一凛,试探地问:“母亲这话是?” 第1225章 有八卦我们可以的! 宋慈还没说话,江氏就和鲁氏联袂走了过来,笑盈盈的给二人请了个安。 “母亲这是在和大嫂说什么好事儿,也让我们听听呗。”江氏笑眯眯的问。 宋慈嗔她一眼:“是说话儿,就怕说出来你们不喜听,倒要怪我这做婆婆的拿话教训你们。” 江氏没被这话吓到,坐过去亲热地搂着她的手臂,道:“婆婆大过天,您就是拿话教训我们,也都是为了咱们好,是给咱们塞好处呢,我是不怕听的。毕竟,听婆婆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也少走好些弯路。快,您可快些教训,媳妇都等不及了!” 宋慈:“……” 可真失敬了,没看出你其实是个抖。 宋大夫人和鲁氏笑着,心里却是大叹,也就是江氏能这样肆无忌惮的和婆婆插科打诨丝毫不带怯了,偏生宋慈也受落。 要说几个儿媳,最受宠的,其实还是少见的牛盼儿,再其次是江氏,然后才到宋大夫人和鲁氏,那种亲如母女的劲儿,是她们比不上的。 鲁氏也不明白了,要说婆婆是心疼二嫂和四弟妹没了娘,那自己也是孤家寡人啊,也不见这么心疼,可见也是人夹人缘。 宋慈清了清嗓子,道:“倒也不是什么教训的话,只是听一听也无妨,刚才和你们大嫂说到肃儿亲事上去……” 她先把请了安平长公主保媒的话给说了,引得江氏和鲁氏迭声向宋大夫人道喜。 宋慈又说起姑娘太早生产的不利:“你们都是有儿子的人,也都是从姑娘走过来的人,自当明白生子有多难。” 众媳妇相视一眼,均是叹了一口气,自然明白,可那会儿不都是咬牙挺过来的。 “所以将心比心,将来也要疼惜媳妇,你们也盼着亲家疼自己的女儿不是?只要身体无碍,孩子迟来,也不是不能接受的,莫要觉得媳妇入门久不孕而心急。” “婆婆说的是。”江氏试探地道:“母亲,您说这些,怕不是在为过几日开宗祠祭祀添家规而提前给我们做敲打?” 今年祭祀添家规,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这一条,她们都是知道的。 “是也不是。”宋慈一笑:“是趁着我年老却还没完全痴呆,多说一说,让你们长点心,以免以后我完全痴了不会说了。” 众人惊呼:“母亲……” 宋慈摆摆手,岔开话题道:“引了这些话,也是想说从长公主那里听来的一宗八卦。” 八卦?八卦她们可以的! 宋大夫人她们竖起了耳朵,精神奕奕。 宋慈嘴角一抽,古代女子啊,也就这点嗜好了。 她咳了一声,把闻家太夫人做的浑事给简洁的说给众人知。 江氏大为震动:“那闻老夫人其实是恨极了那闻小姐,一般祖母怎么干得出这样的蠢事害自己的孙女?” 宋大夫人则是冷嗤:“所谓的名门望族,也不过是虚有其表,这一茬茬的,尽是干些不像话的破事。” 教出那样一个闻小姐是一桩,如今又添了一桩,自己当初是怎么觉得那闻家是个好亲的。 啧,真是瞎眼了,幸好那事没成,不然也不知怎么祸害了她家肃儿。 第1226章 反面教材 宫闱内院的腌臜,在座的人不知十成,也都知七八成了,三姑六婆这样的人入内院,多有腌臜,更别说还是女子闺阁,这要是传出去,人家第一个便是想是不是那姑娘失了德。 闻家怎么都是名门望族,对这些不可能不知,却偏偏下了一步臭棋,是嫌自家名声太好了? 本来那闻紫珊以那样的方式成为周王侧妃就已是让人诟病,如今闻家还这样做,传出去,闻家女还要做人么? “那闻太夫人怕是闻家的仇敌,一直蛰伏着现在才发作,一举搞死他们。”江氏煞有介事地说。 众人:“……” 宋慈没好气地啐她:“闲了别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教坏了圆圆我饶不了你。” 江氏讪笑:“媳妇也就说说,这不是觉得挺震惊的,那可是亲祖母哎。” “人么,年纪大了,耳根子就越容易听信别人,也就容易办糊涂事,那闻太夫人,若不是受了人蛊惑,岂会如此?其实也是急了。”宋慈看旦哥儿玩得累了,头一点一点的要睡,就把他搂到身边躺下,拿了小毯子盖在他身上,轻轻的拍着他的小身子。 旦哥儿在她身旁蹭了蹭,身子一侧,很快就闭上眼睛睡得酣甜。 几人瞧着,露出个笑容,江氏道:“母亲把旦哥儿调教得可真乖巧。” 宋慈怜爱地笑道:“还小呢。”她又接着刚才的话头:“周王已有嫡子,想要撬动,除非李家没落了。在有嫡子的情况下,闻家要想争一席之地,就得趁着周王新鲜期,尽快让闻氏怀上。如此一来,他们对周王的投资才能收回点利润,若是把他推上去……” 宋慈说到这里,也没再说下去,但大家都知道,那是指储君之位。 一旦周王上位,闻紫珊有个孩子在,那闻家才能继续博弈,若不然,干嘛要博,没有孩子,便是把周王送上宝座,他们闻家有哈好处?全是给人做嫁衣,白搭! 孩子才是最重要的联系,闻太夫人大概也是想到这一点,才出了那么个昏招。 “这闻小姐还没及笄,至于这样?” 宋慈哼笑:“至不至于的不也看到了,这是在做万全之策,为家族谋利益,他们的出发点没错,唯一错的是用错了法子。姑娘家,用汤汤水水调理身体,倒无可厚非,可请什么僧尼安宫养神的,那简直是啼笑皆非,传出去,也只会让人看了笑话,再好的名声也都毁了。” 可不是这理。 “我与你们说这桩八卦,就是让你们当反面教材时常警醒,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断不可引了这些人入内院。想要祈福,正儿八经的去寺庙里上香拜佛,但那些什么姑啊婆的,绝不可引来。好的名声要经营起来是要费尽多年心血,可要捣毁这好名声,一件错处就能毁了。” 宋慈叹道:“其实想要积福德,平日里就要多做善事,多保持一颗善心,你所做的,老天爷自会回报,遇事逢凶化吉,万事顺遂。”而不是靠尼姑的符水和跳大神。 众人站了起来:“媳妇谨遵母亲教诲。” 第1227章 闻家人心态崩了 俗话说打铁要趁热,虽然已是年下,可安平长公主接了媒人任务,隔天便是让人套了车登了定国公府——说大媒。 定国公和关夫人都有些意外,没想到宋家会请了这么个尊贵人来保媒,心里的满意不是假的,可出于矜持,还是强忍欢喜保留了暧昧态度,说要考虑一二。 安平长公主也知道头一回上门,定国公府也不可能应下,很识趣的说待新年再来拜访,然后离了国公府又去了宋家转告。 这一来二往的,本来安平长公主也没有遮掩行踪,京里的有心人遂一打听,便知道她是为宋相长子保媒,定的还是定国公府的幺女。 好家伙,两家都算是高门勋贵,家世般配,这下子,肖想着宋相长子的人家,立马偃旗息鼓,又把目光放到了宋家二房的男丁上。 宋家适龄婚配的,也就那三个了,可除了宋令肃,二房那个大的好像是送去哪学艺了,不学成不归来,而剩下那个,却是嫡皇子的伴读,也是炙手可热的对象。 闻家。 闻大夫人听到了丫鬟传递的消息,手抖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道:“知道了,下去。” 待丫鬟退下,她才砸了桌上的一个喜鹊登枝的茶杯,一张原本温和的脸有几分狰狞和愠怒。 若不是,若不是…… 尊荣就是她闻家的。 可如今,闻家活成了个笑话,闻紫珊的事甚至都传到了王氏本家那边,而京中同出琅琊王氏的族姐,更是把她叫去明嘲暗讽一番。 闻紫珊被封侧妃的事,并不光彩,有心人细细打听,自然知道。 正因为如此,自己也才觉没脸,连出门访客都少了,若不是顾忌着她是闻总督的夫人,只怕都不屑与她来往? 如今,宋关两家将结亲的消息一传来,她就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犹如被扇了几个大耳光。 莫名有一种,你看不上的,自有人看上,甚至家世更好。 闻大夫人心中郁气难散,起身往了闻紫珊的院子去。 闻紫珊自然也听到了宋关两家意欲结亲的消息,一时神色呆滞,看到闺房里挂着的一套新送上来的喜服,被那上面的颜色给刺痛了眼睛。 茜红色。 非正嫡不穿正红。 闻紫珊捏着拳,胸口涌起一丝不甘,咬着唇瓣,死死地瞪着那茜红,不停的找借口来安慰自己。 哪怕是侧妃,她也比宋令肃的妻子要强,她是皇家人,而宋令肃,如今有什么啊,不过是个秀才,无官无品,便是将来能恩萌当个官,他妻子的诰命能比得过侧妃高吗? 比不过的。 “大小姐,夫人来了。” 闻紫珊回过神来,看向门口处,果然见闻夫人走了进来,连忙站起,眼巴巴的看着她,行了一礼:“母亲。” 闻夫人嗯了一声,看到檀木衣架上挂着的茜红喜服,眼睛一辣,刚平复的心情又被无名火给催动起来。 心态崩了。 她看着闻紫珊,问:“让你抄的女戒,可抄好了?” 她走到案桌,却是看到一本书,拿起来翻开,脸色一变,呵斥:“谁给你的书?” 第1228章 闻夫人之怒 闻夫人简直要气出心绞疼,前面婆婆趁她不在,引了僧尼进院给闻紫珊作法祈福,要不是她回来得及时,只怕那乱七八糟的符水都被她喝下去了。 现在又在案桌上看到一个话本,也不是什么正经诗经,而是一个伎伶出的什么自传,写的是如何取悦男人,甚至还有一些艳词及房中术,这明明是一本禁书,只在那些不干净的地方出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闻紫珊看到那书,脸登时红了,嘴唇一动,道:“是祖母使人送来的,女儿还没来得及看。” “荒唐!”闻夫人气得脸色煞白,二话不说就把那本书扔到了火盆里。 “母亲!”闻紫珊惊呼。 闻夫人扭过头来,狠狠地剜着她,眼睛赤红,眼神想吃人似的。 闻紫珊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闻夫人道:“怎么着,你还想抢救这书不成?知不知那写的都是什么东西,你堂堂的总督之女,看这种书,是想学那等狐媚子以色侍人?你祖母老糊涂,你也跟着糊涂不成?传出去,别说你的脸,我和你爹的脸,还有你妹妹他们的脸,全都不用要了。” 闻紫珊白了脸,眼眶迅速的红了。 “我知母亲是厌了我,可被赐婚,也非我所愿……” “好个非你所愿,若非你一开始就有心攀高枝,会闹到今日如此?好好的正红不去谋,就图这样的颜色?”闻夫人指着那套嫁衣,冷道:“从前对你的精心教养,我只当是白瞎了,事至此,你安心等着周王府来抬人便是了。偏你还听你祖母摆布,做那不成调的事,如今连狐媚子的东西都去学了?你可真长能耐了。” 闻紫珊垂下头,肩膀一抽一抽的。 闻夫人瞪着她,深吸了一口气,道:“从今日开始,你搬去我那边住,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随意走动。你祖母那里,也不要去走动了,我会给你告个病,免了你的晨昏定省。” “母亲!” 闻夫人看也不看她,吩咐新换的丫鬟绿翠:“给大小姐收拾箱笼,立即搬到雪园去。” “是,夫人。” 闻夫人不容闻紫珊反对,截住她的话头,道:“你别一再挑衅我的底线,若是惹怒了我,我会直接上告,让你就此病重。” 闻紫珊脸色惨白,踉跄着后退几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闻夫人一甩袖子,然后往婆婆的正院里去,满脸愁容,也不知老爷指派的教养嬷嬷什么时候到,珊儿这脾性要不再扭转过来,将来过了王府的门,只怕也只会给家中带来祸害。 尤其是婆婆还在一旁不时挑拨,倒使这丫头长得越来越歪。 想到进京半年不到,精心教养出来的嫡长女就这么长歪,闻夫人恨得想吐出一口老血来,这简直是应了那学好三年,学坏三天的话。 若非婆婆不着调,岂会…… 带着滔天火气,闻夫人一改往日的温和,也全然改了王氏出身的作风,化身为一只母老虎,也不顾妯娌在场,明嘲暗讽的把闻太夫人给怼了一顿,听说闻太夫人当场就气得要代子休妻,婆媳彻底决裂。 第1229章 逆臣嘲讽朕婆妈 “听说那闻太夫人把僧尼招进内院,给闻氏祈福了?” 楚帝一身戎装,拉弓搭箭,瞄准箭靶心,手一松,羽箭离弦,咻的一声往前飞去,正中靶心,然后看向身边的宋致远,下巴往靶心那边努了努。 瞧见没,朕宝刀未老! 宋致远举了举大拇指,您行您牛叉。 又抽了一支羽箭双手递过去,一边回道:“臣可不像您,是千眼佛,事事都瞒不过您,连这样的内院小事,都瞒不过您的双眼,真正是应了日理万机一词。” “好你个逆臣。朕听出来了,你这是嘲讽朕婆妈来着。”楚帝哼了一声:“这也不是朕注意他们,是到皇后宫里坐时,听她说了这么一嘴。皇后对当初的事颇为耿耿于怀,倒是注意着闻家的动向,结果……” 公孙皇后亲自向皇帝推介过闻氏女,想给宋家子做个媒,后来出了那么一档子事,皇后的脸多少不太好看,她平日里见外命妇,自有人把这些八卦当笑话一般说与她听。 这不,就和楚帝说了一嘴,说自己当日差点胡乱拉郎配,叫宋家脸上不好看了。 说来说去,就是替宋家侥幸呗。 可宋家侥幸了,他们皇室却是倒霉了,侧妃也是妃,这样的糊涂人,啧。 不过楚帝也不在意就是了,侧妃是妃,对他来说却只是一个奴婢差不多,连见他的面都没有资格的那种。 “总之呀,肃儿躲过了这么个妻族,也算是大幸,那这事就这么过了?”楚帝接过他递过来的羽箭道。 宋致远道:“皇上言重了,臣从来就没放在心上,您倒耿耿于怀。” 楚帝:“……” 白瞎了好心,哼。 他泄愤似的,把羽箭激射出去,道:“在皇家御苑始终不好耍,明年若可,去冬猎。” 今年汪太后身子不爽利,楚帝也没有心思去冬猎,直接就取消了,现在官印封了,也不用上朝,便是拉了宋致远来御苑跑马射箭。 宋致远也拉了一个箭,中是中了,却是没中靶心。 楚帝心情大好:“你比朕都不如,平日的养身是养弱了?” “臣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比不得您文武双全。”宋致远把弓箭递给一旁的侍卫。 楚帝撇撇嘴,拍马屁就很能耐。 他把弓箭递给侍卫,又张开双手示意周公公服侍穿上大氅,在御苑里踱步起来。 “安平给你家肃儿保媒,这说定了?怎不请了朕指婚,朕说了,你看好了,就指婚。” 宋致远随在他身侧落后一步,道:“皇上圣恩,臣心中大感,受益已是够了,再贵,怕是惹得外人大为眼红,借机攻讦。如今也算是多事之秋,寿礼那事还没了,便是疑似宁阁老的人也没找出来,还有那个商濮,再还有崔……” “行了,你别说了!”楚帝脚步顿下,好心情荡然无存了。 什么算是,就是了好吗? “你说,那宁阁老真的存在吗?是的话,又藏在那里?”楚帝站在一匹血汗宝马前,摸着那黑得发亮的鬃毛,道:“夏氏余孽,残余的力量真的这么大吗?能把一个人的影踪藏得这么彻底?” 第1230章 对手是青铜还是王者 宋致远看向身侧的帝皇,见他眼里没有怒火反而生出一丝跃跃欲试的暗芒,便垂了眸。 那种光是什么,他心里明白,是一种挑战,是来自帝皇的征服欲。 越是强大的人,就越是对旗鼓相当的组织力量有征服欲,那种博弈,会使人感到无比兴奋,越是难,想要彻底征服的情绪就越是强烈。 从那西城小院事发的那天至今,那个在他们口中疑似是前朝重臣的人,一直没有找到,连同那消失的商濮,越是行踪难寻,就越让人在意。 到底是那晚才消失,还是早已先一步消失? 如果一直藏匿在京中,那么那些人的身份又是什么? “从前听说那宁阁老也是智计百出的人,若是当年以假死换了身份隐姓埋名,这么些年一直没有露出行踪,会不会已是改头换面?”宋致远背着手道:“可惜了,若是早上一步,估摸就能抓住人了。” “你也说了他能藏匿这么多年不被发现,掌控的力量肯定不止一点,朕认为,他若真的没死,那么估计比那个所谓的夏氏主子还要滑如泥鳅,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彻底遁入地底。”楚帝讥诮地说:“越是较着劲儿搞事的人,就越是怕死,因为死了,什么宏图大志都成空谈了。” “皇上英明。” “不管他躲到哪里,若是存在就总是会出现的。”楚帝眯着眸子说。 宋致远眉梢一动:“吴兴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 楚帝摇头,叹道:“今年天寒,许多地都被冰雪封路,消息迟滞亦是无奈,也只叹发现他的时机有点迟,罢了,让他苟活几日。” 宋致远沉默。 凭着皇上的人马,都没能把人给找出来,会不会早已出了京,投入了茫茫人海之中。 又或是,如从前一样,大隐隐于市? “在想什么?” 宋致远失笑:“就是想着这人躲在哪里?他也这个年纪了,再能改头换脸,身体肯定比年轻时不如,如逃出京中,他的人必定会顾及他的身体,不敢舟车劳顿。可在京外的探子一直没有消息传来,那是不是说,他还在京中,藏在我们都会忽略的地方。” “夏氏族地没有。”楚帝第一时间想到了夏氏,那个地方,他早已让人明里暗里撸了几遍了。 还有安插在各家的人手,也不见得有消息传来。 宋致远就不明白了。 “臣不明白,就这么个号称智计百出的人,藏匿多年行踪一直没被发现,哪怕是现在被发现踪影,虽是疑似,可便是您也没把人给摸出来。那么问题来了,他既如此计深,近年这一串的事又算什么?看起来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臣瞧着不太像是他的手笔。您说这余孽的组织,到底是强还是弱?” 从二十一年炸太庙到今年各家的细作事件,看起来槽点挺多的,这要是所谓的宁阁老的手笔,讲真,还是劝他们赶紧躲着千秋万代,别想着搞事了。 毕竟这样拙劣的动作,真要搞那复国大事,一搞一个死。 第1231章 君臣智商一致 要不怎么楚帝就喜欢和宋致远说话,也视他为头号心腹忠臣,除了少年情谊,自然还有宋致远的脑子委实是聪明,想的东西极是对他的味儿。 也就是说,总能搔到痒处。 好比现在,听到宋致远的话,楚帝就兴奋地说:“你也发现了?” “莫非皇上也?” 两人四目相对,均是眉梢一挑,一副果然咱们才是智商一致的眼神。 而在周公公等伺候的人眼里,则是,哪个妃子都不及宋相得意,皇上离了哪个妃子都不能离了宋相。 瞧这温情,冬日里的暖阳也不及二人的眼神炙热。 “你是怎么看的,道来听听。”楚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臣觉得,这两年京中发生的关于夏氏的那些事件,会不会是那小主子的手笔?” 楚帝眼中熠熠闪烁:“朕也想到了这一处去,一如你所言,前朝宁阁老,智计百出,隐匿多年只图大业,不可能为了逞一时之快而错处百出,越是到最后,就该越是谨慎才对。可偏偏忽然就高调起来了,手段就挺愣头青的,像是你说的那样,那小子的手笔。” 宋致远:“如果不是,就是那宁阁老时间不多了?” 毕竟也是七十的人了,能有几年好活,再等下去,两脚一伸还有戏唱? “若不是时间不多,就是二人意见相悖。”楚帝眸光深深,道:“只怕是那个小子大了,羽翼渐丰,想自己真正做主了。” 宋致远一讶,想着这个可能性有多大。 楚帝淡淡地道:“那余孽,按着年纪算,至今不会超过三十岁。夏氏余孽既存在这么多年,必然有主才能把这些旧部给聚拢起来,而宁阁老真没死的话,又为了掌控这个组织,也必然要侍奉在那小子身边,否则他们要复夏的理由立不住。如今那小家伙长大了,但凡有点想法,都不会甘于只当一个傀儡,而是暗中筹谋,不顾老臣劝阻,接连出昏招。” 挟天子以令诸侯。 宋致远频频点头,如此,就对得上了。 他脑中闪过一丝什么,快速的抓住了,道:“若真如此,皇上,这倒是个机会。消耗他们的内讧,那组织便是不攻自破。” “若那小子这般蠢,倒不足为惧,倒是这宁阁老,他不死,那组织的凝聚力便是一直存在。养一个余孽而已,一个是养,两个也是养,夏氏也不止他一个,族群都还在呢,总有小子,年纪越小越好拿捏,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时常替人收拾烂摊子。” 楚帝鹰眸一眯:“再不济,还有个真正的正统呢,拿捏着生个新君,当摄政王不霸气?所以,这老家伙掘地三尺也得找出来。” 不得不说,两人在这一番掰开揉碎,倒把夏余孽那边的情况给猜了个九成九。 “皇上,吴兴八百里加急快报。”就在楚帝的话音落下,一个穿着戎卫服饰的侍卫跪在了面前,呈上一份急报。 而此时的宁先生,按着胸口眉头深锁,看着阴沉的天空,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 第1232章 宋相你做个人吧 夏氏前朝旧臣宁阁老,位于吴兴祖坟棺椁于八月被不明人士刨坟起棺,棺椁为空,而崔长霄曾乔装到吴兴。 宁阁老果真诈死。 巧的是,崔长霄曾经到过吴兴,那么是不是查到什么才会到那里,刨坟的又是不是他,也才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不管那一点,宁阁老诈死这消息就让人相当振奋。 楚帝当即下了指令,着钦差抄查吴兴宁家,九族之内全部押解回京。 同一时间,又有一道指令传出,楚帝御苑遇刺客,全城搜查乱党,每家每户核对人丁,特别是那上了年纪的老人,要是报不上去向的,一律抓起来查处。 没几天就过年了,搞这么个大阵仗,京中人无不人心惶惶,前阵子就一直有兵丁查户,如今更是大规模的严打,更叫人胆战心惊,胆小怕事的老百姓都在想着是不是要打仗了。 宋致远看着亢奋得如同磕了药的楚帝,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允之,这老东西要是找出来了,余党便是不足为惧了。”楚帝搓着双手兴奋地道:“朕熬也熬死这老东西。” 宁阁老那老东西一倒,余党就没了主心骨,拥护着频出昏招的小主,那就是自寻死路,倒不如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踏踏实实生子搞家族事业了。 “前提是,您得先把人给找出来。”宋致远凉凉地道。 楚帝瞪他一眼:“就你扫兴,大冷天的泼冷水,做个人!” 多令人振奋的好消息啊,就不能一起高高兴兴的过大年? 宋致远装模作样地拱手打揖:“臣知罪。” 楚帝直叫无趣,重重地哼了一声:“这老东西,怕不是和那个小东西在一处,如此一来,逮着了老的,也就逮着小的了,买一送一,极好。” 宋致远微微地笑着,行,画面很美,想想也好。 …… 闵亲王府。 闵亲王妃正要前去寿安宫给姬太妃请安,看着从北苑方向出来的老先生,便顿住了脚。 “吴大人。” 那老先生身子一顿,抬起头来,看到闵亲王妃,愣了下,才缓步走过来,拱手打揖:“老臣见过王妃。” 这是王府的属官。 闵亲王妃走近两步,笑着问:“吴大人的孙儿可好些了?” 被称为吴大人的老先生惶恐地道:“老臣谢过王妃慷慨,已是好多了。” 闵亲王妃看着他躬着身子,目光一闪,淡笑道:“那便好,若是还缺山参,便让人来告诉我。” 她也没再多话,带着晚春走了。 吴大人直起身子,看着她的身影消失,目光沉沉,很快又转身回北苑那边去。 闵亲王妃过了月亮门,就握住了晚春的手臂,有些发抖。 “主子?” 闵亲王妃看她一眼,声音极低:“那人不对。” 晚春愣了下,什么不对? 闵亲王妃却没多言,气味不对,吴大人因为长年照顾卧病在床的孙儿,那孙儿常年要用山参吊命,故而吴大人身上也带着一股子淡淡的参味,可刚才的人并没有,只有一股子腐朽的老人味。 可那人却是顶着吴大人的脸,不是他,又是谁? 第1233章 老匹夫靠不住 吴大人去而复返,正在屋里整理东西的仆从一愣,上前问:“先生,怎么又回来了?” 吴大人撕了脸上的人皮,露出的是一张更为年老的脸,可不就是宁先生么。 宁先生皱着眉道:“我刚才见到了王妃。” “哦。”仆从哦了一声,又很快反应过来:“那位小主?她认出您了?” 宁先生摇头:“她怎么可能会认出我,又从未见过。” 仆从心道也是,那位年纪还小呢,怎么可能认得出先生是哪位。 宁先生坐了下来:“她的眉眼,可真像殿下。” 仆从瞥过去,见他脸上带了一丝缅怀和感伤,不禁静默在一旁,不敢打扰。 好半晌,宁先生才从感伤中回过神来,道:“佟千还没有消息传来?” “王府一直被禁军守着,想要传消息进来,有点难度。”仆从小声道:“消息难以传递,也不知他到底入城了没,便是入了,要接应您离开,只怕也极险。” 宁先生沉了脸,沉声道:“这样下去可不行,太被动了,我这心里总觉得有几分不安,得尽快离开。” “先生是说?” “那件寿礼,终究是祸患,纵使没有大夫能探出那东西有什么危害,但不是一定要大夫验,让人试验也是一样的。”宁先生沉声道:“楚帝一直围着王府不动,估摸就是因为这点,要等试验的结果。一旦有结果,这王府必然得动。” “可您不是说要把事推到商主那边?” “那是后路。”宁先生哼笑:“我是怕着楚帝找借口搜王府,倒把我们暴露了,还有一点,若是商濮不配合,那我们就更被动。” 仆从眼中划过一丝狠意:“他若不配合,那他只好先走一步了,咱们了不起正面刚。” 宁先生叹气:“回京到底是走错了一步,这事情越来越超出掌控,若是一直在封地,待时机成熟掀旗而起,不知多顺当,眼下却……” 仆从看着老主子那疲惫的老脸,咬了咬牙,小声道:“先生,与其把商推出去,倒不如把主公给……”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反正府中这个也不听话,与其受他拖累,不如另拥一个。 宁先生道:“都走到这步了,这话莫要再说了,到底养了这么些年,也养大了。” “先生,属下觉得这不是不可以,让商归位,跟这府中的女小主做了真夫妻,生下一子,岂不是更名正言顺?”仆从急道。 宁先生却是露了个无奈的苦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看我,能有几年好活,还能再教养一个小主长大?主公有句话说得对,我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等了。” 仆从有些伤感,一咬牙:“先生能看到复国就好了。” 宁先生怔了怔,久久没说话。 两人都不知道,就在他们的脚下,桌子腿下,有个微小的小孔,把两人的话都传了下去。 “这个老匹夫,我就知道他靠不住,该死!”地下密室,夏侯哲听着上头传下来的话,气得一拳捶了墙,一张脸变得狰狞起来。 第1234章 又一个心态崩的 夏侯哲从密室离开,回到王府的书房,冲着书房服侍的下人小厮大吼。 “全部给本王滚下去。” 众人顿时战战兢兢的作鸟兽散。 自打王府被封后,王爷便越发的阴晴不定,时不时就有个丫头或小厮消失,也不知什么时候轮到他们。 进了书房,夏侯哲又是一番发泄,站在凌乱的书房里,俊脸狰狞扭曲。 “老匹夫,这个老匹夫,想着过桥抽板,他做梦。”夏侯哲气得把一幅古画撕裂扯成碎片。 “主公息怒。” 一个面向憨厚的侍卫跪在他面前,这是他的心腹近卫李信。 “息怒?你叫我怎么息怒?指不定老匹夫现在就在密谋着要怎么把我推出去好给他争一线生机了。呵,把我推出去,他们就海阔天空?他做梦呢!本君得不到的,他们也休想得到,休想好。”夏侯哲面露狰狞,眸子里带着极致的癫狂。 李信瞧着暗惊,沉声道:“主公,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您若不能冷静,属下只好得罪了。” 夏侯哲瞪着他。 “主公,这王府都还被盯着呢,您的一举一动也会被盯着,难道真的想多年部署功亏一篑吗?” 夏侯哲忍了忍,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也听到了,不是我不顾多年情谊,是他们不顾。我做错了,可我也服了软,他们还想我如何?竟想着用楚泽那病秧子取我代之?” 想到那老头说的王妃的眉目很像父王,再听到那叫张止的仆从说的让楚泽归位,生一个孩子。 是了,若真让楚泽回到这个位置,那他就是名正言顺的闵亲王,自然可以和王妃做真夫妻生子了,两边都是贵族血脉,多好的打算。 呸,异想天开! 也不想想,楚帝会愿意吗? 夏侯哲满肚子的火,想到自己随时会被当一个弃子,他的心态就崩了。 “老东西,你不仁我不义。”夏侯哲看向李信:“外头是不是仍在找这老家伙。” 李信一惊:“主公不可。” 夏侯哲冷然地盯着他:“怎么,你也想选择这老东西,想奉新主?” 李信跪了下来,道:“属下不敢,属下对主公一片丹心。主公,若是先生暴露,您也会危险,而且,先生若是没了,那些旧部未必……” 夏侯哲听到这又是一阵气结:“他们是我父王的旧部,而不是宁家的,到底我才是父王的儿子,还是他宁宏德才是。” 李信心口发涩。 夏侯哲紧咬后槽牙,道:“李信,若我们不做点什么,真当成弃子,于他们没有损失,他们了不起就如他们所言的那样,让楚泽归位,再让王妃生子,而我不过成为他,被楚帝拿住罢了。” “主公,先生不也说了,他没太多时间,不可能再养着一个主子长大的。” “你也信?他没有,宁家也没有吗?我不信他就这么全心全意的为夏国起复,说不准宁家里已经准备了一个新主子了。” 这,这就是阴谋论了。 夏侯哲在屋子里踱步起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得想想,得仔细想想。” 第1235章 说发疯就发疯 闵亲王妃正在沐浴,却听外头有些吵杂,像是有什么人要强闯进来一般,不由愣了下,看向净房入口。 “王爷,王爷,王妃正在沐浴呢。”守在门口的丫鬟惊慌失措地大叫。 夏侯哲已经闯了进来:“滚。” 伺候在闵亲王妃身边的晚春也是满脸惊慌,张开双手拦着他,道:“王爷,王爷。” “你也滚!”夏侯哲用力掀开她,把她掀倒在地,撞到了一旁的衣架子,哐当的东西撒了一地,额头还被刮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没有了阻拦的人,夏侯哲顺利的来到浴桶前,俯下身子。 闵亲王妃脸色苍白,忍不住往水下沉了沉身子,遮住脖子以下的春光,眼神惊惶地看着他。 夏侯哲看着她的眼,伸出手指摸上去,道:“这双眼,确实是好看。” 闵亲王妃:“……” 好好的人,怎么忽然说疯就疯了? 冰凉的手指抚上眼边,闵亲王妃忍不住阖上,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然而,某疯子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睁开眼,和自己对视。 “王爷。”晚春从地上爬起扑了过来。 夏侯哲把她踢开了,俯下身就咬住了闵亲王妃苍白的唇。 闵亲王妃再度闭上眼,眼角滑下一滴泪,心道这一天到底是来了。 她木然的坐在浴桶里,双手扣在桶内壁,算了,就当被狗啃了。 夏侯哲也觉得无趣,松开她,哼的笑了:“王妃倒是镇定,是觉得这是你身为王妃的责任吗?” 闵亲王妃看着他,一言不发。 夏侯哲定定的和她对视半晌,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看着他出了净房,闵亲王妃才敢喘上一口气,身子瘫软着往下滑,水没过了唇瓣。 “主子,主子您没事?”晚春捂着腹部过来。 闵亲王妃看她脸上都是血,便伸出手:“让她们进来,服侍我更衣,再请府医来,你受伤了。” “奴婢无碍,奴婢先扶您出来。”晚春双手拉着她,小心地扶她出了浴桶,又捡起地上的大布巾包着她,低头一看,惊呼起来:“血,血。” 闵亲王妃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却是自己的指甲就在刚才给折断了,正流着血,有些刺痛。 净房里,一阵兵荒马乱。 待得府医前来,给闵亲王妃和晚春都包扎了,才退了出去。 “净房的事,谁都不许乱传。”闵亲王妃看着服侍的人:“一经发现,立即逐出朝霞院。” “是。” “退下,晚春在跟前服侍就行。” 众婢退了下去。 晚春看着闵亲王妃包着的手,鼻子一抽一噎的,眼泪直流。 “好了,你自己比我伤得还重呢,我岂不是要哭个肝肠寸断。”闵亲王妃故作轻快地逗她。 晚春瞪她,没有被安慰到。 “您可从没受过这种折辱。”她心里把闵亲王给骂了个狗血淋头,从前的温文尔雅是被狗吃了? 闵亲王妃道:“言语上的折辱我也受了不少,习惯了。” “这怎么同,这可是……” “我始终是王妃,他若真想,我也无权拒绝。”闵亲王妃垂了眸子,她不在意这个肉体,唯一在意的是闵亲王的态度。 这人的性情,变得太大,她越发觉得陌生和看不透,甚至有些惊惧。 第1236章 喂姬太妃一枚定心丸 闵亲王妃不让院子里的下人把净房事件传出去,但这边的动静,也不能当真就瞒过人了,尤其她唇瓣还被狗,不是,被闵亲王那疯子给咬破了,这要怎么解释? 说自己咬的,没事忽然就得了这变态的癖好,咬着玩的? 哪个信? 哪个都不信,都用异样的眼光瞅着她,尤其是姬侧妃,那眼神别提多幽怨多嫉恨了。 方侧妃心里也有些别样,可看到姬侧妃那神情,心情莫名大爽,气死这造作的贱人更好。 王妃威武,王妃霸宠。 姬太妃呢,简直能把闵亲王妃的唇瓣给盯出一个洞来,她看向两个侧妃,道:“你们下去,王妃留下。” 方侧妃盈盈施了一礼,爽快地退了下去。 姬侧妃见状,咬着后槽牙在姬太妃的瞪视怏怏地离开。 寝殿一空,姬太妃的脸就沉了下来,看着闵亲王妃道:“泽儿有兴致,你自己也要心里有数,回头熬一碗避子汤喝下。” 啥玩意? 闵亲王妃有些愕然地看着她,避子汤? 姬太妃看她这个表情,就阴着脸说道:“你该不会还异想天开的想生个嫡子?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是什么身份,整个孩子出来,难道以后让他和你一般顶着那血脉憋屈着过一辈子?如此一来,还不如不生,倒不用受这种罪。” 嫡子她也很喜欢,可这个嫡子之母却是那尴尬的身份,真生了孩子,那个孩子自己是疼呢还是恨呢? 眼不见心静,倒不如不生。 最重要一点是,真的生出那么一个孩子,凭着楚帝母子那多疑心狠的,只怕更视他们闵亲王府为眼中钉肉中刺,安插更多的眼睛进来监视了。 那他们还要不要活了? 所以,宁可不要这嫡子,也要活自在些。 想及此,姬太妃又禁不住在心里狠狠的骂了楚帝一通,怨他心狠,怪他不顾兄弟之情,给她家泽儿配了这么个人,偏还是正妃,如今连个嫡子都不敢要。 好毒的心机。 皇宫内的楚帝摸了摸发痒的鼻子和耳根,感觉有人在骂他。 闵亲王妃听了姬太妃的话,却是有几分意外,姬太妃竟难得聪明了一回,两人也难得的不谋而合一次了。 虽说只是个误会。 “母妃放心,不会有您担心的事出现。”毕竟她还是处子之身。 “本宫劝你别大意。”姬太妃重重的哼道:“王府的处境已经够难了,你再整个出来,那我们的活路还要不要了。” 闵亲王妃捏了捏指尖,抬头看着她:“媳妇说了不会有您担心的事出现,因为我和王爷压根没圆房。” 本是不想说,可实在不忍落病中的人担心这担心哪的,干脆喂她一枚定心丸。 她真是个二十四孝的好儿媳。 闵亲王妃冲她行了一礼,便施施然的退下,转过身时嘴角咧了下,留下一脸懵逼的姬太妃。 姬太妃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一脸的震惊,我在哪,我在干什么?不是,她说啥? 没圆房? “去传王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237章 相府的人说话就是好听 皇上有旨,全城搜查乱党,这可苦了要出入城的人,本来临近过年,都紧着来城置办年货,又或是一些外地归来过年的,这一搜,城门口成了堵塞的重灾区。 没有相关身份证明文书或是没有人证的?不好意思,到府衙喝茶,让人赎回去。 于是,城门口就这几日就常看到这样的一幕,我是哪哪的人,我有人证,我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小叔子的儿子的婆娘就在某个府邸扫地的。 又或是,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老子是谁,你也敢搜拦?给老子滚蛋! 再是,你个狗东西,连这族徽也不认识,那是谁谁,还不让开? 眼下,就上演着这一条,城门头儿一拍身边的小兵,冲着某个坐在车辕处的管事模样的人点头哈腰,赔着笑脸。 “这狗小子有眼不识泰山,竟敢拦了宋老太爷的车驾,还望贵爷海涵,回头小的指定让这混小子亲自去您府上给您赔罪。”城门兵头儿狠瞪了小兵一眼,还使了个眼色。 那无名小卒连忙也跟着赔笑告罪,他是新丁,因着全城搜查,需要的人手也多,他也是临时被征用来守城门的,这还是托了好些人情才谋到这差事呢。 结果守城门第一天,就拦住了宋家老太爷入城的车驾。 这可是宋相的亲爹,老祖宗,他拦了。 嘤,想哭,明天怕是不用来点卯了,呜呜。 坐在车辕上,一身厚实的长袍戴着护耳鼠皮帽子的长贵笑着抬了手:“军爷客气了,既是皇上有旨,严加搜查,你们也只是听命行事,我们又岂能怪罪?尔等尽忠职守,才是忠君之臣。我家相爷时常都有教导,莫要仗着身份去为难忠君之人,因为那都是皇上的忠臣,有他们,咱们大庆才会安稳,才不会被宵小扰乱了大庆的安然。” 听听,到底是出身相府的人,这说话多好听? 城门兵头儿又感动又激动,说道:“相爷大义,真是我等的楷模。” 长贵笑着向皇城拱了拱手:“都是为皇上办事而已。你们辛苦了,回头我必向相爷提一声儿,你们都是忠直之臣,你可是叫赵周全?” 头儿赵周全一喜,挺直胸膛道:“正是小的,贵爷记忆好生不错。” 一旁赔着笑的无名小卒心道:您刚才上前就已经自报了家门,就这样还不记得? 长贵点头:“赵周全,真是人如其名,处事周全,我记下了。如此后头还有好多排队的,我们也不阻扰你们办差,就先行一步?” “是是,贵爷请,放行。”赵周全大手一挥,自有人让行。 这时,一个荷包飞落在在他的怀里,赵周全接住,看过去。 长贵笑着道:“这天寒地冻的,赵大人换了值,也和小子们去喝两盅酒暖暖身子。” 赵周全眉开眼笑的,滑溜的把荷包塞到袖子里,郑重的拱手谢了。 待得宋府的车行过去,无名小卒舔着脸笑道:“老大,这宋老太爷架子真大,连下人都这么威风。” 赵周全啐他一口:“你这小子要是也养出个相爷的儿子来,你也架子大。” 无名小卒讪笑两声,看了他的袖子一眼。 赵周全瞧着就道:“行了,别看了,下了值自有你的份儿,麻溜去当差。” “是是。” 第1238章 有人至 城门这一幕也落在不少人眼里,有人艳羡,也有人不屑,但更多的还是嫉妒,却也只敢小声嘀咕而不敢大声议论。 因为这里是天子脚下,是整个大庆官员最多的地方,而刚才那宋家,更是文官之首宋相的亲爹,身份何其尊贵。 没错,自打范相丁忧后,现在京中的人就默认宋致远为文官之首了,人家也是皇帝的发小,最信任的肱股之臣,也配担这个荣耀。 “爹,娘,这就是权贵啊。” 其中一辆马车,放下帘子,一个少年看着马车内的父母啧啧地叹。 偌大得马车内,另有一对夫妇,两人相视一眼,道:“这就是权贵,以后你在京中行走,可得要万分注意,这可不比我们泸州那样的小地方,容不得你放肆跋扈,这可是权贵满地走的地方。” 少年撇撇嘴,道:“我又不是没脑子的,爹您放心。” 夫妇俩相视一眼,露出个笑容,摇了摇头。 “老爷,府中的人来接我们了。” 贵妇人一凛,看向蓄着胡子的男人,对方伸手过来握着她的手,捏了捏,递了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里面可是大爷,老夫人遣奴才来迎大爷和小夫人。” 贵妇人听到这称呼,粉脸一白,眼中掠过一丝屈辱,想也不想的就要从男人手里抽回手,却被他死死的拉着了。 “袁立仁。”贵妇人眼中带着氤氲的水光,低声叱喝。 被称为袁立仁的男人还没说什么,那叫袁蒿的少年却是忍不得,推开车门,冷然地盯着外头的管事喝道:“你这狗奴才,懂不懂规矩,什么大爷小夫人,乱七八糟的称呼,一点礼数都没有。爹,儿子看这清城伯府也不过如此,左右我们也买了一处宅子,直接去那处宅子住就是了。” “蒿儿。”袁立仁瞪他一眼,而又看向贵妇人,眼中带着恳求和愧疚。 袁夫人本名黎芙蓉,此时看了丈夫的眼神,也看向儿子,道:“蒿儿,不可无礼。” 袁蒿哼了一声,冷冷地瞥着那管事。 管事浑不在意,只是一躬身,道:“老夫人和大夫人都在府中等候大爷。” 黎氏心底又是一颤。 袁立仁见状愧疚更甚,冷淡地道:“知道了,前面引路。” 管事看他脸上带了怒意,便是一拱手,领着人去开路。 车门一关,袁立仁就看黎氏:“蓉妹。” 黎氏温温一笑,摇了摇头:“我没事。” 袁立仁想说点什么,最终都只是化为一声叹息,有几分无奈。 袁蒿见二人这般,薄唇一抿,对那府邸的人越发的没好感,他也不明白,上族谱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黎氏满腔心事,对未来的日子感觉到彷徨。 而彼时回相府的马车上,宋老太爷也在‘训’长贵:“……犯得着和他们说那些有的没的,不长眼色,就该长长教训,别什么人都敢拦。” 长贵微微侧头,对马车内好脾气地笑说:“老太爷说的是。” 内心却是并不放心里,开玩笑,真要跟老太爷那般,放任行事,相爷削死他。 马车在东角门停下,忙着卸人卸货,待人走了,才又开往车马司,谁都没看见,原本载着老太爷的马车底下,在转角位落下一人,转瞬消失不见。 第1239章 居然羡慕老头的堕落咸鱼生活 “太夫人,老太爷回府了!” 宋慈的手一抖,手上的毛线球掉了下来,看向前来报信的小满,笑容都淡了几分:“知道了。” 小满看她兴致不高,又想到从前的姐姐们所提醒的,太夫人和老太爷不太对付,能不在老太太跟前提就不提,免得让太夫人不高兴。 小满退了下去。 宋慈一叹:“清净日子又要按下暂停键了。” 宫嬷嬷目光一闪,哼笑道:“瞧您这话说的,好像老太爷回来就要跟您一个院落住着似的。” “谁和他住!”宋慈脸带惊色,别整她好不? 她给原身老太太操持这一府荣华,教养这媳妇孙儿,开枝散叶,可没有伟大到把自己赔进去陪个糟老头的想法。 “所以您不必叹,相府大,老太爷也会比你寻乐子,便是过年回城,也只会日日出门听曲访友寻香。” 宋慈:“……” 你这不是安慰,是在扎她的心。 “你说的我就挺羡慕这老小子,真正的安享晚年。”宋慈话中带酸。 宋白面包这老小子当真是享乐了,日日便是玩儿,富贵的玩儿,他又是男子,压根不受礼教规条约束。 更重要的是,他儿子是宋相,媳妇和当朝太后称闺蜜,最牛逼的儿媳妇是王府郡主,只有人捧无人敢得罪的那种。 所以,这糟老头当真就是那横着走的螃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反正惹了祸自有人帮着擦屁股。 爽就一个字。 反观自己,老弱病残,又是女人必须要注重名声,守着规条礼教,身份再尊,也不敢畅所欲为。 好比她也想去那些小倌倌馆子和青楼这样的花色场所见识一二啊。 唉,她居然羡慕一个糟老头的咸鱼堕落生活,简直…… 也好想跟着堕落啊。 宫嬷嬷抿嘴轻笑,正要说话,小满又掀起帘子,禀道:“两位老姨娘来给太夫人请安。” 宋慈让她们进来,对于这两个‘同僚’,她素来只当看管老头子的工具人,她们听话,她也就给几分脸面。 上司么,总要塞点甜枣给下属,人家才对你死心塌地的不是? 梅姨娘和水姨娘双双进来,正儿八经的跪在地上给宋慈磕头行大礼。 “起来,给姨娘们看座。”宋慈笑着打开应酬场面。 二人分别谢了。 “你们舟车劳顿,也该休憩一二,不必急着过来的,休整好了再来也无妨。”宋慈打量着二人,看她们依旧红粉飞花的,不禁点头。 梅姨娘笑着道:“太夫人体贴婢妾是您的慈心,婢妾却不敢拿乔,再说离家数月,婢妾也想太夫人了,紧着来见您。” 水姨娘柔声点头附和:“婢妾和梅姐姐一样。”她说着又从身后的丫鬟接过一个包袱打开,都:“婢妾闲时给太夫人裁了一套小衣,做了一双软棉鞋,鞋内缝了羊毛,都是软的,极暖和,适合在屋里穿着。太夫人若不嫌弃,婢妾服侍您试穿一下?” 她捧出那双绣着五福捧寿的棉鞋,双眼熠熠的看着宋慈。 宋慈大叹,这才是做侍妾的专业能力啊,安安分分,平日做些不太贵重的私密小件讨好正室,不错。 第1240章 糟老头又闯祸了 宋慈没有辞水姨娘的好意,在她的服侍下试穿了棉鞋,还在屋中走了几步,不住点头。 “挺合脚的,不错。” 水姨娘脸上露出喜色,道:“太夫人不嫌弃就好。” “你有心了。” 梅姨娘便也送上自己的礼物:“婢妾比不得水妹妹手巧,便是给太夫人做了一件披风,太夫人别嫌弃。” 她把披风抖开,暗红色的紫貂皮披风,是简单的绣了些不断头万字纹,帽檐则是缝了一条完整的貂毛,瞧着挺华贵保暖。 宋慈也不吝啬地夸了一番,着人收起了,再让两人坐下,循例的闲话家常,说着说着就转到了宋老太爷身上去。 “老太爷身上嫌乏懒,今年也没走远,也就在庄子养着,闲了也约了附近庄子的一起煮酒赏景儿逗鸟,去得最远的也就是承德了,为了一只千羽画眉去的。”梅姨娘开始报告宋老太爷的行踪。 宋慈道:“和谁走得近些?” “也都差不多,倒是和清城伯府的老太爷挺志趣相投的。” “没出什么岔子?比如给你们添两个姐妹之类的?”宋慈睨着她们。 两人脸上一热,心想给我们添,不也是给您添么,可这话却是不敢说的。 “除了清城伯过小寿时请了飞舞画舫的姑娘来助兴,过了一夜,倒也没领了家来。”梅姨娘红着脸说道。 宋慈挑眉,也就是光玩一宿情啥啥的了。 “不错。”她看着二人道:“虽说不领家来就随他去,可纵欲伤身,你们平日里也好生劝解着。还有一点,别为了图一时享乐,就私下去寻些什么药来助兴。一经发现,你们就卷铺盖滚蛋。” 梅姨娘两人立时花容失色,起身道:“太夫人明鉴,婢妾断不敢有那种下作的念头,坏了爷们的身子。” “没有就最好。”宋慈看着二人,道:“你们也不必动这念头。我早已说过,只要你们拿捏得好,老太爷就不会再有新人入门,也就不必争那一时恩宠了,长长久久才是道理不是吗?” 她看二人唯唯诺诺的,又道:“若是嫌深闺寂寞,就多看看书下棋,学点啥有趣的,弹琴画画插花绣花的,想学啥就学,无人教导就请了先生来教,如此一来,日子充裕就不会想太多东西。” 两人诺诺的应下。 敲打过一番,宋慈又问了几句,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 梅姨娘摇头,今年老太爷就挺乖的。 水姨娘却是沉吟了一会,道:“过小年那会,老太爷和清城伯几人一道吃的锅子,喝了些酒,晚上是在婢妾屋里歇的。也不知婢妾可有听差,却是听到老太爷说什么做了亲家之类的。” 宋慈脸色一变,双目凌厉地盯着她:“你没听错?” 水姨娘怯怯地道:“婢妾,婢妾也不知听没听错,那会儿老太爷也醉得挺厉害了。” 宋慈黑了脸,这个老东西,是借酒闯祸了吗? 水姨娘见着,自觉自己说错了话,正要补救,宫嬷嬷却问:“那你们可有发现,老太爷可有什么随身之物不见了的?” 第1241章 熟悉的作妖套路 随身之物? 梅姨娘和水姨娘相视一眼,道:“老太爷有时候手疏,就挺大方的,身上戴的东西只要合意了,就会赏人,这……” 算是不见吗? 宋慈一呕,这个败家老爷们。 “就一些看起来比较重要的,特别能彰显自己的身份的,可有发现不见?”宫嬷嬷提示。 水姨娘想了下,道:“扳指,扳指不见了。” 这会儿,宫嬷嬷的脸色变了,问:“可是御赐的玉扳指?” “婢妾也不知那是不是御赐的,就平日里老太爷戴着的那个。”水姨娘道:“婢妾还问了一句,老太爷说送人了。” 宋慈和宫嬷嬷相视一眼,前者的脸色黑成了锅底,御赐的东西,是可以随便送人的吗,这老小子是脑子进水了不成? “叫了长贵来问问。”宋慈沉着脸道,不管那玉扳指是被他拿去当信物了还是送人了啥的,都得知道去向,那可是御赐的物件,随意丢失送人,都是大不敬的。 水姨娘看她脸色不好,有些紧张,怯怯地道:“太夫人,是不是婢妾做错了。” “你也没错,就是有些东西,你还没学好。你们要记住了,但凡是御赐的东西,都不能随意送人,所以老太爷的物件,你们也要弄清楚来路,不能说送人就送人。”宋慈对宫嬷嬷道:“趁着过年在府中,回头让管老太爷私库的老妈子拿了册子让她们都认一下,别糊里糊涂的啥都不知道。” “是。” 宫嬷嬷应下,又差人去唤在宋老太爷跟前服侍的长贵前来问话。 长贵却是不在府中,听说是刚回府,屁股还没坐下,老太爷又指使他回庄子拿什么物事了。 宋慈气极。 她就知道糟老头回府就意味着糟心。 “罢了,老身亲自问他。”宋慈阴着脸说。 宫嬷嬷道:“那是不是请了老太爷过来?” 宋慈瞥过来,以眼神询问。 宫嬷嬷咳了一声:“老奴怕您控不住火,又要在小辈面前发作,闹得两人都没脸。” 宋慈:“……” 你是好人啊。 “你们两个老祖宗一闹,底下的别说是小的还是服侍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吭声喽,这眼瞅着又要大过年的。” 嬷嬷的脸要给,宋慈哼了哼,道:“那就依你,去请他过来。” 宫嬷嬷忙让人去请。 只是,合该宋老太爷要挨骂,见着宋慈遣人来请,以为宋慈是念他,竟是得意的拿起乔来了,拖拖拉拉的愣是不动弹,不是说舟车劳顿的回来乏了要歇一会,就是说要沐浴更衣,愣是拖到晚上小家宴才出现。 宋慈当时就冷笑了,对宫嬷嬷说:“你看你,枉做好人了。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给他一个老头的脸。” 宫嬷嬷也是无语了。 更无语的还是两个姨娘,恨不得亲自扑去松鹤堂拽着老太爷来太夫人跟前来受罚。 坦白从宽远比严词拷问来得体面啊。 可惜宋老太爷他不一样,他就是要给大家彰显,谁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 宋慈忍了。 待得愉快的小家宴结束后,宋老太爷熟悉的作妖套路又来了,像极了当年要纳二房那般,张口就是我有个喜事要说。 众人心头咯噔一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宋令肃:“” 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1242章 老太爷吃熊心豹子胆了 宋老太爷开口就是有喜事要宣布,众人神色各异,面面相觑。 宋致远抿酒的动作一顿,目光轻闪。 “就是……” “巧了,府中也有个喜事要和你说,之前想着你在庄子上,过年总会回来,就没遣人去回禀你,如今你既然回了,又是当祖父的,也就听个喜。”宋慈截住他的话。 宋老太爷有些不悦,他在说话,老太婆抢什么话? 不过好男不和女斗。 “哦,何喜呀?” 宋慈笑眯眯地道:“自然是大喜,咱家嫡长孙肃儿要定亲了,说的是定国公府的幺女,还是安平长公主保的媒。你说这是不是咱宋家的大喜事,怎样,惊不惊喜?” 宋老太爷笑脸一僵:“……” 惊是惊了,喜却是不知从何说起。 “定,定亲了?”宋老太爷愕然的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到宋慈眼内的森森笑意,后脊骨一寒。 这老太婆,故意的? 故意要他没脸好看? “自是,公主已经上定国公府的门了,对方虽在考虑,可该是过几日就有准信送过来了。”宋慈用帕子摁着嘴角说。 宋老太爷看向长孙,后者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尤其是身边两个堂弟在对他暧昧的挤眉弄眼,更是羞涩不已。 “不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就无人告知我?”宋老太爷怒了。 长孙定亲,他是一点消息都没收到,这过分了啊,当不当他是老祖宗了? 宋致远笑着道:“就是过了小年后长公主才第一回登国公府门,儿子猜想,新年必有准话了。” “这,这不行!” 众人一呆。 纷纷看向宋老太爷。 宋老太爷有些尴尬,更多的是慌。 “怎么不行了?定国公府的门第足够般配我们宋家嫡长孙媳的,他们家的姑娘也极有教养。”宋慈笑眯眯地道:“你是不知道,便是太后娘娘和皇上听了咱家肃儿定的是定国公之女,也是极为赞同呢。” 宋老太爷神色变了。 这,怎么还惊动到太后娘娘和皇上那边了? 宋慈端了茶,抿了一口,哼了一声,小样,就这样还堵不住你了? “怎还惊动皇上了?就没变了?”宋老太爷看向宋致远。 宋致远笑容一淡,便是宋大夫人也是神色微变,心里打了好几个问号。 老太爷这反应,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 “你想怎么变?上安平长公主府去对她说这亲不结了?”宋慈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宋老太爷:“哟,咱们老太爷莫不是今年入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宋老太爷:“……” 老太婆这张毒嘴,就没饶过人。 在场的小辈就挺尴尬,场面瞅着不太对啊,两个老祖宗像是要掐架的样子。 宋致远咳了一声,看着那几个小的:“晚膳用好了,你们都回院,该做功课做功课。” “是。” 小辈们顿作鸟兽散。 “你们也回。”宋致远看了一眼二房三房的,又看着宋慈他们道:“爹,娘,我们去正屋里说话。” 宋致诚眼珠子一转,道:“英娘你先带闺女回屋,我把娘送回去。” 第1243章 死猪不怕开水烫 眼看着一行大人转移到正屋里去说话,鲁氏看了一眼身侧刚被‘特赦’回来的宋致庆,撞了撞他的手肘,努了一下嘴。 “你也跟过去听听啊。” 宋致庆白他一眼,看了一眼正屋那边,道:“他们明显是在说肃儿的亲事,我一个当叔叔的过去掺和什么?” 鲁氏气极:“二伯也是当叔叔的,不也照样去?你这个叔叔就不能了?” 宋致庆闻言讥笑的扯了扯嘴角,小声地道:“那能一样吗?人家嫡出,我是吗?我去,还惹人家不痛快哩,我何苦找这个不自在?” 鲁氏一呛。 宋致庆道:“要去你自己去,我可没你体面,我回去洗洗睡了。” 丢下这一句,他就施施然地背着手走了。 鲁氏气得直跺脚,紧咬着后槽牙,这个二楞货。 就是不纯粹去凑热闹,也听听可有什么消息啊,两耳一闭,就万事不管,哪有他这样的,本来三房的消息来源就要滞迟一些,还这么懒散。 混账东西,半点指望不上。 “夫人?” 周妈妈看鲁氏转身,不由一惊。 鲁氏道:“我去耳房,亲自给母亲他们上几盏解滞的茶。” 夫君指望不上,自己上。 周妈妈有点无奈,也只得随了她去,这样也好,一家子还没分家,三房也不能事事置之度外,能帮着一起分担的就分担,人情就是这么处起来的。 正屋。 宋老太爷有种如热窝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 宋致远没有转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地问:“爹,您可是有什么事?” 宋老太爷身子微僵,这家里,他最怕的就是长子,其次就是宋慈那老太婆,如今长子问得挺平常,可他愣是觉得有几分诘问的意思。 “那,那个……” 要咋说,说他也帮长孙定了一门亲? 虽是口头上的,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别说,他的信物都给人家了。 宋致远看他额上都冒出汗来了,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正要说什么,鲁氏亲自领着丫鬟端了几杯茶出来,给几人都上了一盏,然后不走了。 宋慈瞥她一眼:“……” 鲁氏就站在她身边陪着笑。 宋慈也不理会她的小心思,只看向宋老太爷光秃秃的手,道:“皇上御赐给你的那个玉扳指呢?” 听到宋慈这话,宋致远一怔,下意识地看向老爹的手,那个素来被他当成宝贝一样时常炫耀的玉扳指,竟是不见了。 宋老太爷把手往身后一缩。 好家伙,这举动,不用说都知道你心里有鬼,做贼心虚? “爹?” 宋致远的眼睛眯了起来,别的东西不见了倒无事,可那是御赐的东西,可不能随便赏人或丢失,不然那就是不敬。 宋老太爷看他这样,犟着脖子道:“那个玉扳指,我暂时给人做信物了,也不是做别的,也是巧,我这做祖父的也给肃儿定了一门好亲,就是清城伯府的千金。” 死猪不怕开水烫,越是泼皮越是狂。 豁出去了。 能咬老子咋的! 第1244章 娘,您还是请家法吧! 噗! 宋大夫人一口茶喷了出来,手忙脚乱的拿了帕子去擦拭嘴角,又向二老告罪,才看着宋老太爷:“爹,您说什么?媳妇没听错!” 宋老太爷似有不悦,道:“我一个当祖父的,哪会拿孙子的亲事开玩笑。” 宋大夫人懵了:“您这是说真的?可肃儿已经在说亲了啊!” 宋慈重重的把茶杯放在炕几上,冷笑:“一声不吭,就给孙儿定上一门亲,还给了信物,那信物还是御赐的?你这个坑孙的祖父,宫嬷嬷,去请了家法来伺候,我今儿就要让这老头儿知道花儿何为这样红!” 宫嬷嬷:“……” 众人:“……” 宋老太爷更是瞪眼,家,家法? 啥是家法? 他咋不知道? “太夫人。”说好的给点脸呢? 宋慈瞪她:“还不去!” 给什么脸,没听着这老头是干了啥好事吗,把御赐的玉扳指给人家做信物为孙儿定亲。 这是人干的事吗? 宋致远回过神来,先是看了宫嬷嬷一眼微微摇头,又对宋慈道:“娘,您别急,先问清楚再说。” 宋致诚也帮着说了一句,天啦,他爹可真是,叫他说什么好哟。 “你问,指定气出个心绞疼。”宋慈斜睨着宋老太爷,眼神如刀。 这个傻缺,原身老太太这些年是怎么忍过来的? “爹,这是怎么回事?给了信物,这可不是说笑的,肃儿的亲事,已是说得差不多了。”宋致远黑着脸说。 宋老太爷脖子一缩,道:“不是还没交换婚书吗,就不算定下!” “爹,这事儿处处都过了明路,又是请的安平长公主保媒,已是十有八九了。”宋大夫人急得额头冒汗,也早就心里骂了个遍。 “没错,两家也已经通了气,就等国公府给准信。”宋致远也说了一句:“你这里又是怎么回事,是何时的事?” 宋老太爷道:“就是小年时,我和清城伯一块过的,吃的锅子,也见到他家孙女,长得挺标致,也挺懂事儿,和肃儿倒是般配,清城伯有意结亲,提了那么一下,我就……应了。” 宋致诚:“……” 爹,您这是真讨打啊! 宋慈道:“你再混账,也不可能见一下姑娘,人家随口一句就把孙子卖了,还随随便便交了玉扳指做信物。说,这里头又有什么官司?” 宋老太爷嘀咕:“能有什么官司,就是这样,我看姑娘不错,肃儿他们不也没定亲,清城伯府门第也可以……” “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了!”宋慈一拍桌子,喝道:“宫嬷嬷,去请家法来,你不去,我亲自来。” 她作势要站起来。 宋致诚便道:“爹,您还是招了。” 坦白从宽的道理不懂吗? 宋老太爷有点儿心虚,瞥了一眼长子,道:“事实上,那晚我喝多了几杯黄汤,清城伯又是那么一说,当时脑门一热,就把扳指给出去了。这隔天我想要回来,清城伯说口头婚事也算婚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还有御赐扳指作证的,我就想着,反正孙子们都没定亲么,就,就那样呗!” 宋致远:“……” 娘,您还是请家法! 第1245章 脑门一热就坑孙 宋致远堂堂的超级朝堂大佬,此时听了亲爹的话,也着实是整无语了。 喝两杯酒就把孙儿给卖了,哪有这么糊涂的? 他也庆幸,庆幸自家兄弟几个的脑子,没有随了跟前这个小老头儿,而是随了娘,不然哪有宋家今日的好。 宋致远看向宋慈,一副非常感谢和欣慰的眼神。 宋慈:“” 这欣慰的眼神恕她看不懂。 宋大夫人是气得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要不是婆婆和夫君都在,轮不到她出声,她只怕当场就要拍案而起。 公公他可真是坑死人了。 宋致远咳了一声:“爹,喝酒误事,您这误的也太那个了。” 宋老太爷缩着脖子道:“我,我这不是看清城伯的门户也可以,才脑门一热么?” 事实上,隔日他就后悔了,还厚着脸皮上门讨还,可清城伯那奸狡的老家伙说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然后转眼就躲出去避而不见了。 “脑门一热,就能把你好好的孙儿卖了?什么清城伯府的千金,你就那么瞅了一眼就定下来,哪有你这么不负责任的祖父?万一对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暗病或是丑事呢,那你这不是坑了孙子?”宋慈把说到出口的接盘侠三字给生硬的吞回去,气得胸口上下起伏。 宋老太爷道:“你说话注意点啊,人家好好的姑娘,那就有什么暗病丑事了,那可是清城伯府的千金呢!” “哟,清城伯府的千金就能上天了?有没有啥事儿,你查清楚了吗,你了解过么?还有,咱们肃儿也不知有这么个人在,不提他能不能合意,你就这么绑定了?”宋慈越说越气,随手抓起手边的不求人掷飞过去:“你这个二楞货,再没有比你更坑孙的,混账老东西。” 宋老太爷下意识地举起手一挡,那不求人砸到手上仍叫他哎哟一声,骂道:“你个老太婆,你个泼妇,你还敢打老子了!” “打你咋的了?你个糟老头就是五行欠打。”宋慈啐他一口:“我不但打你,我还要请了爹娘的牌位出来,跪废你个糟老头。” 宋老太爷:“……” 吵不过就请父母牌位,这就过分了啊,有没点吵架的道德了? 鲁氏顺着宋慈的后背,轻声道:“娘,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内心却是对老太爷的犯浑震惊不已,竟这么糊涂,难不成洲儿他爹就把他这糊涂都继承了? 宋致诚也紧着救火,道:“没错,娘您放宽心,别气着了,这事总能解决的。” 他看向宋致远狂打眼色,可快些出招,不然这两个老祖宗都气坏了,闹笑话倒没啥,反正他们都习惯了,老两口都是骂着打着走过来的。 可那信物的却不能就这么着由清城伯拿着了,万一对方拿着信物上门来说要拟行口头之约,大过年的闹个不成样,那才叫完。 特别是如今安平长公主已经上了国公府的门,提了这亲事,忽然闹出了这么一岔子事,国公府能乐意? 第1246章 自己纳了画面太毒! 别以为口头婚约就不是婚约,你这要是光口头约的,没有啥信物的,倒还能装疯卖傻说没这个事,可坏就坏在你还给了人家一个信物,特么这个信物还是御赐的。 就问你要命不? 想想人家拿着御赐的信物上门说要两家合婚书,那相府真是要在这大过年的闹笑话了。更不说,还和人家定国公府说亲,定国公府要是在意,那这亲事就直接凉凉了。 便是亲事不凉,清城伯府闹着说你骗婚,那就是全城茶余饭后的笑话,具体事例参照京中某某家,就是口头婚约闹出来的全城笑柄。 在座的都不是没有脑子的,想到这事儿的麻烦和严重性,忍不住脑壳疼。 宋慈更是来气,直让宫嬷嬷取两枚清心丸喂她吃了,再抹上清凉油,她得缓着来,别大过年的也要躺在床上过。 宫嬷嬷淡定的取了一丸清心丸服侍她吃了,又给她两侧太阳穴上抹上薄荷油,提神醒脑。 宋老太爷见状,恨不得当场遁逃。 尤其是面对儿子们投过来带着指责的目光,更是心慌。 “所以我说肃儿这亲事不能定嘛。”他嘀咕一声。 宋慈刚缓过气,又是气得一拍桌子:“不能定,你亲自上门去和安平长公主还有定国公府说这亲咱不定了?就因为你给定了一门?” 宋老太爷缩着脖子,他不敢。 宋致远咳了一声,道:“爹,你就是给了信物?总没有当场立字证什么的?” “那没有。”宋老太爷连忙摇头道:“其实我当时也想耍赖闹个酒疯把信物要回来,可清城伯那老头儿奸得很,愣是说什么定下了的事就不能反悔了,还逃了。” “您当时就该遣人回来说的。”宋致远扶额。 宋老太爷心想那会儿不是心虚么。 “肃儿这亲事是不可能改的,别说公主已经上公府的门说亲,皇上和太后娘娘也都知道了,便是他们不知,我也觉得定国公府的小姐堪当咱家的长孙媳。”宋致远敲着桌面道。 宋老太爷反驳谁,都不敢反驳这长子,环视一周,道:“要是这样,那也无妨,咱们家也不是只有一个孙子了。” 他的眼睛落在宋致诚和鲁氏的身上。 宋致诚脸一绿:“……” 鲁氏呆呆的,道:“爹,洲儿才八岁。” 要是清城伯府家有适龄又聪慧的小姑娘,她倒是无所谓,毕竟那也是勋贵嘛,可孩子太小了,这变数也太大。 宋老太爷定定的看着宋致诚,道:“洲儿小,双生子他们不也到年岁定亲了么?随便一个定了也行,我看那姑娘是真的挺不错。” 宋致诚像只蚂蚱似的蹦了起来,大声一吼:“爹,您这真是打算坑到底啊!” “怎么说话的,老子是你爹!”宋老太爷盯他。 宋致诚心想要不是我爹,我早就揍你了。 宋慈忍不了了,瞥着宋老太爷冷道:“何苦作践我的孙子,依我看,你信物送出去了,那你就自己种了这棵嫩草,你自个纳了做小姨娘你,别祸害了孙子们。” 宋致远和宋致诚他们满脸黑线。 想想要喊一个能当自己女儿的小姑娘做小姨娘,那画面不要太毒。 第1247章 一起耍无赖 宋老太爷看宋慈阴阳怪气的,也是忍无可忍,声厉内荏地道:“你这是出的什么馊主意?我愿意,人家能愿意?” “这就看你这张嘴和这张皮有多无赖喽。”宋慈冷笑:“反正只是口头之约嘛,又没字据,又是酒后的疯言疯语,你咬死了是自己要纳的,对方再无奈,又能说什么?哪怕他找出伺候的下人来作证,那更好,你就说自己喝多了,啥都不知道,也不知自己干了什么,全都是对方引导,酒也是他们家的。” 众人:“……” 还能这样操作? 这不是耍无赖吗? 没错,就是耍无赖。 宋致远无奈地道:“娘,这都是下下之策,闹出去,咱家也没个好脸了。” “那能如何不费一兵一卒的拿回那御赐之物?”宋慈冷哼:“我当然知道耍无赖不好看,但老大,你就是个精明人,抿心自问,那清城伯就不是个无赖?没有故意设局来误导这个傻帽上钩?他要是不心虚,这傻缺上门讨要那玉扳指的时候,他就当痛快地拿出来,而不是遁逃。” 傻帽傻缺老太爷:表示有被严重侮辱。 宋慈不是不知道这闹起来多难看,可现在信物在人家手中拿捏着,自家就受制肘,这事总要解决。 她恨宋白面包子喝酒误事,可也恨那清城伯耍无赖来骗信物,这里头对方要没有一点私心,她死也不信。 故意拿酒灌了这傻帽,然后误导他,来了个什么口头之约,连带着信物都给捞走了,事后上门讨要,还避而不见又拒还,哪有这样的? 清城伯这是打定主意要赖上宋家,拿着信物,能结亲自然好,结不成,也趁机捞点好处。 宋家这会真是黄泥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必定要散点财或是啥才拿回这么个信物。 哎哟,人在家中坐,祸从糟老头带来。 气得心绞疼。 宋致远也不敢从片言只语就断定清城伯有心设局,但也知道对方肯定是故意拿捏,结不了亲也是有所求了。 真是头痛。 宋老太爷想要说,反正孙子也不是没有,结亲就结亲呗,亲一结不啥事都没有吗? 可他不敢说。 “要不咱们先去报个案,就说这老家伙把玉扳指给弄丢了,如此一来,对方上门也先堵住了悠悠之嘴。”宋慈又道。 宋致远道:“如此一来,就是完全得罪清城伯府了。” “这不成那不成的,那这事咋整?难道真要杰儿他们去结那个亲?”宋慈郁闷地道:“先不说清城伯府家的姑娘如何,我就不乐意让杰儿他们这么委屈。” “娘。”宋致诚大为感动,真是顶好的亲祖母啊。 “若事事不成,那就让这老头纳了,家里也不缺那一口饭,就是得委屈你们几个了。”宋慈同情地看着儿子媳妇们,给当女儿的小姑娘行礼称姨娘,忒委屈。 儿子媳妇:“……” 求您了,别放毒了。 宋致远道:“这事,我让江福来去查一下,娘您别急,总能解决的,夜也深了,娘好生歇着,万大事有我呢!” “没错没错,万大事自有老大担着,你慌啥。”宋老太爷松了一口气。 宋慈又抓起一个迎枕砸过去:“滚,哪凉快哪去,你个惹祸精!” 第1248章 摸个底 “相爷,您看这事可要怎么解决?”宋大夫人憋了一路的气,回到正院里就迫不及待地问宋致远解决之道。 宋致远接过她递过来的茶,笑着道:“你这也是急了?” 宋大夫人露出一个苦笑:“妾身如何不急,爹这事做的实在是……要没有和定国公府说亲一事,倒不至于惊慌,妾身就怕这事传到国公府的耳朵里,会闹出误会来。” “定国公和其夫人都是深明大义之人,不会因为片言只语就否定了这亲事。”宋致远摇头道:“他们也都不是蠢人,便是打听了细节,也知道这里面会有些猫腻。” 宋大夫人眉尖一蹙,道:“相爷是觉得清城伯当真是有心设局?” 宋致远一讥,道:“多少是含了私心了,若不然爹隔日上门反悔讨回扳指,也不会不允,后头还跑了。” “这……”宋大夫人嘴角一抽。 真是什么人交什么样的朋友,这两个老头都是一样的人,只是那清城伯更精明些。 宋致远问她:“那清城伯府,有几个适龄的千金?” 事怎么解决暂不说,怎么也得先摸个底。 宋大夫人来了精神,想了想,掰着手指道:“清城伯三子两女,大房不说了,那叫袁立仁还是你昔日同窗,他身上那官司,都多少年没回京了?” 宋致远一默,脑海里现起一个人来,再想起他的事,也不由叹息。 那也是个性子极犟的主,虽有文采,可他擅长的却不是弄文舞墨,而是墨家之术,他却又是清城伯长子,墨家之术,在勋贵人家看来多少是有些万物丧志,他偏不,甭管家里怎么逼,只管自己痛快,甚至还离家出走。 为了拴住他,清城伯和清城伯夫人给他定了一门亲,这人更绝,直接翻墙逃了,多年杳无音信。 更离奇的是,他逃归逃了,逃到某个地方一心钻研他的墨家之术,然后遇上终身所爱,直接就定了终身成亲,生了一儿一女。 若是这样普通的生米做成熟饭倒也罢了,偏偏清城伯他们先行定了一亲,对方也是贞洁烈妇,在袁立仁杳无音信时也一意嫁过去,甘当望门寡。 再后来,袁立仁出现了,可也成家了,如今就是两个妻子,其中一个不是他所愿。 宋大夫人继续道:“清城伯府二房,也就是如今的清城伯世子,倒是儿子多,连嫡带庶四子三女,三房庶出,也有三个女儿两个儿子。另外两个女儿,一个嫁到山西了,另一个嫡次女,好像就去年成的亲,嫁了永平候府的三子,好像叫沈鸣。” 宋致远皱眉:“永平候三子?似是早几年来过咱们家。” “嗯,您忘了,就您升相爷那年,我的生辰,他就和当时的四皇子现在的燕王一道相伴而来。”宋大夫人道:“两人既是表亲,走得很是相近。” 宋致远揉了揉眉尖,京中人家的姻亲,关系错综复杂,随便拐着弯儿都能是对方姻亲。 这么看来,清城伯府多少也有点上了燕王的船了。 第1249章 你看我是坑崽的人吗 这边,宋致远一边跟自家夫人摸底清城伯府家的内院,一边遣人去查清城伯府近日的大小事,尤其是姑娘们的,虽说内院比较难渗透,但这就要考究自家养着的人的本领了。 总之,主子一句话,下属跑断腿。 而留听阁,宋致诚也在向妻子交代在老娘那边听来的奇葩事儿。 江氏那暴性子,当场就炸了:“爹他是不是老糊涂了……唔唔。” 她的嘴被丈夫给捂住了,不由用手去掰。 宋致诚松开她,低声呵斥:“你这是想人家传你一声不孝啊,声这么大。” 江氏讪讪的,小心地告罪:“我这不是被惊的,一时口不择言。”顿了顿,又道:“我可是在你面前才这样的,别人跟前我肯定不能。” “在我跟前,你也不能,他再不是也是我爹。”宋致诚哼了一声。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也没说他啥,不过你几个意思啊,你这是要纵容公公他了?”江氏瞪着眼,急道:“当家的,你该不会是把咱家的两个毛孩子给推出去顶上了?” “你看我是坑崽子的人吗?” 宋致诚翻了个白眼,见妻子一副我看你挺是的眼神,忍不住掐了掐指尖,道:“我没有。” 江氏放心了。 宋致诚转了转眼珠子,道:“可这事总要解决,肃儿定的是国公府的千金,都已经在说亲了,肯定是改不得,不然得罪的除了定国公府,还有安平长公主府。可爹这干的糊涂事,要真找个孙子顶上,那若是真要咱们二房的,你看这……” 江氏脸色几变,心头有几分郁郁,公公这干的不是事啊。 她坐下来,抿着唇沉思着,道:“如果清城伯府家的姑娘是个好的,这事也真的无法转圜,那就让钊儿定。” 宋致诚讶然:“为什么呀?杰儿也在啊。” 江氏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钊儿是个缺根筋的,给他定了,以后回来成亲就是了,反正他也不在跟前,盲婚哑嫁也是他该。可杰儿,脑子活,想法多,万一提出要相看,又看不成,岂不是又是一宗官司?还是别委屈他了。” 宋致诚:“……” 都是亲生的,差别对待真的不要太明显,敢情坑崽的是你啊。 可怜的小钊仔,你说你不在跟前,就被你娘给卖了。 远在它方的宋令钊打了个喷嚏,摸了摸后脊梁,感觉有点发寒,可看到自己的新‘官服’,小伍长,不禁咧嘴一笑,小伍长,他也是个小官儿了。 大毛则是心疼地看着自家小主子手上的一道刀伤,暗地里抹了泪,都是用伤和血换来的。 “现在说这个为时尚早,你看着,大哥肯定有招子,能把爹这惹下的烂摊子给收拾喽。”宋致诚还挺乐观。 江氏想着大伯那手段,也是,堂堂相爷,若是这样的烂摊子都盘不活,那就有点虚势了。 两口子想明白这遭,立即把事儿抛之脑后,早早熄灯洗洗睡。 隔日大清早,宋慈顶着个黑眼圈才用过早膳,就被丫鬟告知,清城伯上门了。 “噗!”宋慈一口茶喷了出来,老泼皮来得这么快。 第1250章 老泼皮登门来了 宋慈人老觉浅,念着糟老头惹来的祸事,便是连觉都没睡好,本想着睡个回笼觉,却不想那清城伯这么快就登门了。 她看一眼墙上的老黄历,今日都年二十八了,对方就这么紧着来,也太迫不及待了。 好家伙,必定是处心积虑,有备而来。 宋慈如临大敌,道:“去通知老太爷,相爷可是在家?” “相爷在家的,而且,是相爷亲自接待清城伯。” 宋慈一讶,人精儿子亲自接待?那她放心了。 宫嬷嬷看她紧张的神色瞬间松弛下来,不禁抿嘴一笑,道:“您这又不急了?” “有老大在,他可是个人精子,在区区老头跟前还能吃了亏去?肯定能把这盘棋给盘活了。”宋慈道。 宫嬷嬷:“您昨晚还愁得睡不着呢,在儿子媳妇面前,对老太爷又是骂又是要打的,这会儿倒是不慌了。” 宋慈哼了一声:“那老头儿,不痛骂他一顿不知天高地厚。你看,跟人家喝几口马尿,就招来这么个混账事,哼。” 宫嬷嬷扯了扯唇角。 宋慈指着一个小丫鬟:“你去小书房那边候着,若是那清城伯走了,立刻让相爷来看我。” 小丫鬟屈膝行了一礼,飞快地退下了。 宋慈又指了一个丫鬟给自己捶腿儿。 …… 宋致远知道清城伯会上门,却没想到他会这么的迫不及待,想到今儿天不亮摆在书房里的资料,不禁勾了勾唇。 “相爷,伯爷来了。”小厮在门口禀了一声。 宋致远走到书房门前,看到一个长相富态贵气,头戴金冠,穿着绣百福暗红锦袍的老者,身边还跟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却不是往日见过的清城伯府的公子,不由目光一闪。 “贵客迎门,允之真是有失远迎。清城伯,数月不见,您老依旧精神矍铄,脸色红润啊。”宋致远露了三分笑,向着清城伯行了一礼。 清城伯笑眯眯地道:“宋相这是拿话捧着我这个老头子了,你堂堂的相爷,亲自在这迎我,是我这糟老头的福分才是。” “您可是长辈,如今又不在朝中,您就别叫我宋相之类的了,没得折煞我,就叫我的字可好?”宋致远状作无奈地说。 清城伯眼睛一弯:“这样啊,既你这般盛情,我和你爹又是莫逆之交,我就斗胆托大了,允之?” 宋致远目光轻闪,爽快地哎了一声,又看向落后他一步的少年,目露疑问。 “瞧我,老懵懂了,这是老头我的孙儿,家中男丁行三。蒿儿,这就是宋相,还不上前给相爷行个大礼?”清城伯看向身后的少年。 那孩子上前一步,单膝跪了下来,向宋致远一拱手:“小子袁蒿,见过相爷。” “哎,不必多礼,地上凉,快起身。”宋致远虚抬了一下手,对书房服侍的小厮吩咐道:“看府中的几个少爷此时可在府中,若在,都让他们过来见客。” “是。” “伯爷,我们进书房里喝茶?”宋致远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第1251章 有被盯上 宋致远看着袁蒿,仔细打量了一番,又看向清城伯,笑着道:“您这个孙儿,倒是眼生得很,不过瞧着有几分像您。” 清城伯胸膛一挺,看了一眼袁蒿,道:“怨不得你觉得眼生,这是我家老大的长子,在府中男丁排行第三。” 宋致远佯作惊讶:“桂平兄的,他回来了?” 清城伯点点头:“昨日入的城,可算是把这不肖子给盘回来了,要不然,老子怕是两脚伸直了都见不着他这一家子。” 袁蒿:“……” 听说您每顿可干两碗饭,日日饮上一壶酒,精气神比我爹还足。 宋致远也是失笑:“您这是说气话了。” 清城伯哼了一声:“老头子这也不是气话,就是瞅着没几年好活了,才更想一家子齐齐整整的。” 他说着又瞥了袁蒿一眼。 袁蒿眼观鼻鼻观心的。 宋致远笑了笑,招了袁蒿到跟前,问他今年几岁,几岁启的蒙,进学到哪了。 “三岁启蒙,今年十一了,已经学到了四书五经,平日也有跟我爹学八股算学。” 宋致远眉梢一挑,挑着几个功课考究他,见他对答如流,神情自信又坦荡,不由暗自点头。 在他考袁蒿的时候,清城伯虽是在喝茶,可眼角余光却是注意着他们那边,瞧见宋致远满意的神色,不由眉眼一松。 宋相都夸赞,可见这孩子也不是入不得眼,这学问也多少有点。 宋致远摘了一个玉佩送给袁蒿做见面礼,袁蒿有些犹疑。 “拿着顽,我和你爹也曾是同窗,虽是多年未见,可同窗之情却是不变的,做世伯的送你个见面礼,也是应该。” 清城伯听着立即顺着梯子爬,道:“长者赐不敢辞,还不谢谢你宋世伯。” 听听,从宋相变宋世伯,一个称呼的改变可就要拉近不少距离。 宋致远也不点破,只笑看着袁蒿,后者也才双手接过,郑重的谢过了,又把那玉佩别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彼时,宋令肃带着两个堂弟来了,先是向宋致远行了一礼,然后又被宋致远介绍着,向清城伯行礼,再和袁蒿相互表了一个平辈之礼。 清城伯看着宋令肃和宋令杰这两个翩翩少年,双眼冒光,从袖子里掏出两个荷包塞到他们手里当是见面礼,当然,也少不了给宋令洲一个,只是那眼睛就没离兄弟俩。 宋令肃心头发毛。 祖父干下的糊涂事,他多少打听到了,眼下见了清城伯,就有种被盯上了的感觉。 只是他所受过的教养支撑着他,也才没有落荒而逃。 宋致远笑着道:“肃儿,你们带着袁小公子下去玩,难得来一趟府中,好好的招待一二。” 宋令肃如蒙大赦,立即看向袁蒿,笑着说:“袁世弟,可愿随我们去?” 袁蒿也知道大人是有事商谈,向他拱了拱手:“有劳世哥。” 宋令肃这才向在座的二人行了辞礼,带着袁蒿,一行几个小子出了书房。 待他们一走,清城伯就叹没在场的宋老太爷:“贵府公子均是风度翩翩,仪表不凡,伯宁弟真是有福气。” 第1252章 宋允之在内涵老头我 宋致远听到清城伯对老爹的感慨,放下茶杯笑着道:“却是不比伯府,多子多福,我们宋家的孙辈,还是少了点。” 清城伯摆摆手:“也不算少了,就如今数着,不算郡马,就你们兄弟仨,每人也有两个儿子,将来再开枝散叶,怕是这府邸也不够住喽。” 别说两个了,就宋相和行二的那个,还都是嫡子。 “承您吉言了。” 清城伯眼珠子一转,抿了一口茶,笑道:“事实上,我这上门,依着你这聪明劲儿也猜到了,就是为了孩子们的亲事来的。昨日便是得知伯宁弟回了城,今日怎不见他?怕不是在躲着老哥我?” 正题总算来了。 宋致远叹气道:“不瞒您说,爹回来就受了我娘好一番指责,半夜就气得心绞疼,如今还赖在床上呢。” “指责?”清城伯眉梢一挑:“这又是为哪般?” 宋致远也是故作惊讶:“您刚才说的孩子们的亲事,难道不是为了我爹和您口头之约给两家结亲的事来的?” 清城伯喉咙一痒:“自然是啊,我和你爹十分投契,便是在小年那会儿约定了,两家做个儿女亲家,他也是见过我家孙女的,就是老二家的次女,年方十四,正是如花之龄,堪配你家……” “这就对得上了!”宋致远一击掌,道:“我娘就是为的这事骂他老人家。” 清城伯:“”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抢话是几个意思。 宋致远道:“也不瞒您老,我家长子正在议亲,是长公主保的媒,这样的好消息自然得通知我爹。他也是一时高兴过头,想着长孙定亲,其余孙子也不能落下了,竟是不与我们商议,就与您定了。” 清城伯莫名感觉不对,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话定不是好话。 “清城伯府也是积年勋贵,贵府的千金都是名声在外,都是极好的姑娘,能求来自然是极好的福气。我爹却是欢喜糊涂了,听说是和您在酒中定下的?” 清城伯老脸微热,笑道:“是啊,他见了我家孙女,直说不凡,便是闹着要结亲,我想宋家的儿郎也是好的,就应了。” 宋致远无奈叹气:“喝酒误事啊。” 清城伯双耳都滚烫了,宋允之这小子,是在暗戳戳的内涵他? 他咳了一声,道:“口头之约也是约,更莫说信物都交了,允之该不会是赖着不认?” “您这是什么话?我们宋家岂是那无赖之辈,约了自然得拟行了。”宋致远义正言辞地道:“只是我爹糊涂,我这做长子的,却糊涂不得,也不能捂着良心当那坏人,把好好的姑娘给耽搁了。” 清城伯皱眉,不动声色地等着他的话。 宋致远瞥过去,道:“您也知道,我们家二少爷对外是学艺去了,其实不然,他是偷着去入伍了,这一去,也不知何日是归期。这亲真要定,我们宋家是千肯万肯的,却是怕耽搁了贵府千金,您看这,我娘能不骂我爹么,这干的忒不是事啊!” 第1253章 宋相的嘴骗人的鬼 听说宋相的嘴是骗人的鬼,清城伯没打过交道,总觉得说得重了,可如今,他悟了。 这一张舌,是经过千锤百炼,练过的。 瞧瞧他说的什么话? 清城伯喉中的一口老血都快要喷出来了。 明明自己捏着信物,赢面极大,可现在,呵呵。 “……您也知道,入伍从戎之人,运气好的就是攒上军功晋升,可说不好听的,那都是把命栓在裤头上过的。”宋致远仍在‘自责’,十分歉然地道:“这孩子好运道的话,便是全须全尾的回来成亲,可若是缺胳膊短腿的,那当真是……唉。” 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留着点空间让清城伯好生‘消化’。 一口茶咽下去,他又真诚地道:“所以我爹这干的不是事,我娘能不骂他?咱们踏踏实实做人,要和人结亲,也是遵着三书六礼,走着正经流程去定的,没有像他这般坑人的,不把话说好,就先定了,这不是坑人家姑娘又是什么?” 清城伯:“……” 我怀疑你在骂我。 宋致远起身向他拱了一下手,道:“伯爷,我爹犯下的错,我这做儿子的代他向您赔个不是了。” 清城伯呵的一笑:“你听错了,我和你爹定的明明是你家长子,哪里是什么行二的少爷?” 宋致远讶道:“这不能啊,我爹他知道我家肃儿在说亲,岂会再给他定一门,是不是伯爷喝得上头,听岔了?我反复问过,他就是给我二侄儿定的。” 清城伯绿了脸。 这要真的定那个去入伍的,那就是跟自家长子那样了,定一个虚无的,不知对方何时归,将来不管对方是死是活,自家孙女要嫁过去吗?跟她大伯母一样? 清城伯端着茶杯又抿了一口,不愧是宋相,随便就把棋给盘活了。 宋致远笑容清浅,别说拿了倒霉的钊儿去当这个挡箭牌,便是清城伯府当真一门心思要定,硬把人塞过来,将来也能找法子退了。 他就是赌,赌清城伯会不会做那‘无良’祖父,愣是要定这亲,把宋家得罪死,还是拿了这把柄去换个实在的。 没错,其实这所谓的口头之约咋来的,大家都是心里有数,清城伯真要定,那姑娘没嫁过来,就能把宋家给彻底得罪了。 还不如拿着这信物,换个实在好处。 清城伯显然是个聪明人,叹道:“伯宁兄这就真是,哪能这么糊涂呢?你看这事闹的,唉,真让我的孙女定下了,将来她不得怨死我这个做祖父的?”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万不可这么说。” 清城伯摆摆手,道:“我说过,我年岁大了,看不得那生离死别的事。别的不说,你也不是外人,又和我那不肖子曾是同窗,自然也知道他身上的一桩官司?” “略有所闻。” 清城伯露了个苦笑:“正是因为当初定下这么一门亲,才闹了那么一场笑话,我们做老人的自在了,他却是为难了,难道我也狠心,让我家孙女当第二个罗氏么?” 第1254章 协商达成一致 清城伯说不想让孙女当第二个罗氏,就是如今在伯府家的,宁当望门寡也要嫁给袁立仁的长媳。 可袁立仁未死,他不但没死,还另娶了一门黎氏,儿女双全,等于是两个妻子,只是一门是父母定的,一门是自己定的,在他看来都是嫡,但从律法上,谁才是嫡谁又是二房? 总之袁立仁现在就挺头疼的,对谁谁都是亏欠,只能像民间那样的,两头大了。 清城伯若是执意要宋家承兑这口头之约,那将来,自家孙女,十有八九会像她伯母一样,这还是虚的,清城伯府不介意有个贞洁烈女的好名声,就是会把宋家得罪了便是。 这口头之约来路不正,清城伯也心虚,多番考究,也只能选一条好路子走了。 “如今,那不肖子是回来了,你也知道的,他和你是同窗,也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却偏偏……如今,你们几乎同龄,你是一朝相爷,他呢,找个营生都没有,整日只知捣弄那墨家之术。一番学问,这些年算是虚度了。” 清城伯面带感伤,道:“你说他一人也便罢了,偏偏也是有妻有儿,这么个人,光有功名却无功绩,拿什么养妻活儿?人呐,终究是要向现实低头的。” 宋致远眸光一闪,道:“您这是小看他了,桂平兄虽是喜好钻研那墨家之术,可这些年在泸州那边也实实在在的做过一些功绩的,比如钻研出些水车什么的,就极是利民,他又通水利,这是利国利民的事,哪里不是功德了?” 清城伯目光闪烁,依旧感叹:“那有什么用,都说学得文与武,卖与帝王家,他再有才华,不能为国为君效力,一切皆是空谈。” 话都到这里,宋致远装不懂就是蠢了。 他笑着说道:“其实只要桂平兄愿意,这朝廷终究是有他一席之位的,皇上啥都不缺,就缺这真正能替大庆出力办事的人才,而不是那只知卖官鬻爵的奸狡之臣。便是工部,如今也极是缺人,明年皇上也在考虑是不是要开恩科选拔人才了。” 清城伯眼珠子一转,道:“允之,我这老头今日倚老卖老,求你一把。你就看着和那不肖子也曾是一场同窗的份上,好歹拉拔他一二?不然,你看他这个年纪了,还身无长物的,咋个养妻活儿哟,老头我光是想想都愁的头秃。” 说着,他起身施了一礼。 宋致远连忙避开,道:“您看您这说的,既您和我爹是莫逆之交,我和桂平兄也是同窗,情分自不一般。这样,眼瞅着快过年了,我家素来是初四办年宴,到时候也请了桂平兄来府,小酌一二?” 清城伯大喜,笑着道好,又道:“你看我来了这许久,伯宁弟还躲着我,这不行,我得亲自去喊他起来,也好问问他,这玉扳指搁在我这里还要不要了,我可懒得给他代为保管。” 这是协商达成一致了,那口头之约就当没有,前提是宋致远给袁立仁捞个职。 宋致远也不点破,笑道:“我领您过去。” 第1255章 为谋前程来 就在宋致远和清城伯周旋打嘴仗的时候,宋慈也因为孙子们带着袁蒿里问过安后而和宫嬷嬷说着清城伯府的八卦。 在听完整那长子袁立仁的一摊子事后,宋慈直呼狗血,这样的老梗搁哪哪都是老套,偏偏就这么发生了。 “现在看那袁小公子的礼节,应该也是受过严格教养的,从小见大,他的母亲规矩礼仪也是不错的。”宋慈想起袁蒿的礼仪,中肯地夸了一句。 宫嬷嬷道:“听说娘家是落魄的名门之后,具体也不甚清楚。” 宋慈也不在意,道:“不管如何,这袁立仁估计很头大,一头是烈妇,一头又是深爱之人,两边都是亏欠。”她顿了顿,道:“其实他这样,不回来倒还不会让人觉得难过,如今回来,你说这两个女人,得如何面对对方。” 那罗氏守了这么多年,肯定心酸怨怼,尤其看到情敌儿女双全,自己却还是有夫等于无的单着,更为的幽怨。 而黎氏,从嫡变庶,同样委屈,更别说自己和夫君相亲相爱多年,如今搁在前头,还有一人,怎么想怎么心塞。 “所以啊,擅自给子女定亲,理不好就是害了两个女人,甚至是得罪两个家族了。”宋慈叹道。 “可不是这理。” “相爷来了。”小满撩起布帘子禀了一声。 宋致远从外走进,烤去了身上的寒气,才坐到了罗汉床,接过南山递过来的热茶捧着。 “如何,看你这脸上带着轻松,这事儿可是说定了?”宋慈一手枕在炕几上问。 宋致远点点头:“清城伯也未必是真为了要结亲。” 宋慈一讶,道:“是为他长子来?” “母亲怎猜到?” “刚才肃儿领着那叫袁蒿的小子来我这请安了,他家的官司就那样,如今人归来,总不能得过且过的过,他要不是真为了结亲,那么就是想替他那个长子谋个前程?听说清城伯府已是定了世子了。” 宋致远举起大拇指:“母亲脑子真是通透,如今清城伯府的世子,是桂平,也就是袁立仁的二弟。为家安宁,清城伯应该不会改立世子了,尤其如今的世子德才也并不差。” 宋慈撇嘴:“那袁立仁两个妻子,真要立了他当世子,将来才叫麻烦呢。” 两边都一样,哪个才是正经的世子夫人哦?如果两边都有孩子了,那以后又要立哪个做世子。 “那你是答应了给他长子谋个前程了?” 宋致远点头:“这事能这么解决,倒是最省事的,袁立仁也是进士出身,要谋官不难,他擅长墨家,皇上也缺人,尤其是两江,年年有水患,儿子想安排他到工部去,能解决这水患带来的苦,也是百姓之福了。” 宋慈点了点头:“你既然心中有数,那便好,不过虽说是为了解决这事,你也得看着对方是不是当真担得重任,莫要为了一己之私而徇私,反招了皇上忌讳。” 宋致远一笑:“娘请放心,这点我自是会考究,想着年宴的时候就请了他过府来聚话。” 第1256章 宋慈远见 既然口头之约一事解决了,宋慈也就放心了,没继续这个问题,只是隐晦地提醒他,是不是另外安排一个暗卫跟在老太爷身边。 “你也知道你爹,是个混不吝的性子,脑子不太灵光,有时候还死要面子,说句不好听的,容易造冲动。”宋慈吐着老头的槽点,道:“这次是遇着清城伯这个还算是明白的,若是换了那真正的泼皮无赖,这事只怕没那么容易解决。”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事但凡换一个真正的泼皮无赖,对方可劲儿的作,反正债多不愁,只管捞好处,而宋家却是正当红的炸子鸡,哪怕有本事解决,多少也会伤筋动骨。 俗话也有说嘛,打鼠怕伤玉瓶,真遇了那不要脸的,宋家能不投鼠忌器么? “娘的意思是?” “我就是让人暗中看着你爹,做了什么也好周知与你,毕竟他也不是时常在府中常住,一年多半在外。这次是因酒被人设了局,下次呢,会不会给他一些不该拿的东西?”宋慈道:“他一个小老头儿,年轻时是我和你爷奶给纵着散漫了,后来是你和你几个兄弟。总之你爹就是那傻不愣登的傻老儿,他怎么玩无所谓,却不能因为他无知而祸害了咱家。” 她说着,又喝了一口茶,状似无意地道:“另外,这不是快要立储么,更怕有人拿你爹做文章,招了皇上忌讳。” 宋致远眉头一皱,又松开:“娘的话,儿子记住了,回头自会重新安排。” 宋慈点点头,又让南山取了她让她写下的新家规纸张来,递给宋致远。 “这是我所想到的,在除夕祭祀时要加上家规的,你看看有可有要添补或删减的。” 宋致远接了过来,其实也没写多,也都是之前就商定下来的,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这倒是无什么,,但那条宋家女七岁起加一个武学。 “娘,这是说宋家以后的姑娘,七岁起要学武?”宋致远有些愕然。 宋慈道:“说学武倒也不全算,但学点花拳绣腿啥的也叫学,那也就算。学武的唯一一个目的,其实想要锻炼好她们的体魄。” 宋致远隐隐猜到什么。 “女子本弱,我也知道男子素来喜欢那娇柔能滴出水的女子,婉约柔弱,确实最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宋致远脸一热,道:“这个,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 “是,可大部分都这样,男人喜好无可厚非,娘也不是要批判。就是觉得女子要嫁人就势必要经历生子一环,女人生子,需要的是极其强大的心和体力,走鬼门关这样的险路,个中凶险,身为男人是无法想象的。” 宋致远闻言,不知怎的有些复杂和羞愧:“娘……” 宋慈摆手:“我与你说这个,就是告诉你,体魄强健的女子,生子远比柔弱的女子要顺利,具体你看田间劳作的农妇便知道了。我是想着,增加女子武学,也不是要她们练成武林高手,而是练就强健的体魄,以后咱们宋家女在这一关,走得也容易些,便是遇上宵小,说不准也能逃脱呢。” 第1257章 扎更稳实的根基 宋慈这一番远见,还只是针对女子,可以说为以后的宋家女谋了很大的福利,学武固然苦,可待到她们享受到学武带来的身体好处,她们自会感激自己所吃过的苦。 宋家女也会联姻,她们也会为家族作出贡献,而人活着,才有手谈一切的可能。 宋致远起身向宋慈鞠了一躬:“娘深谋远虑,儿子远不及您。” “你可快别跟老娘整这一套了。”宋慈让他坐下,嗔道:“我有这想法,无非是看到当初顾氏她们生产艰难,还有琪儿也吃了亏,有时候想着,她们要是像从前的我们,会不会就顺当些。” 宋致远心想,顾氏也是侯府嫡女出身,哪里有吃过苦,而女儿,更是娇养着长大,将来的孙辈姑娘,只怕会更娇,毕竟随着宋家越来越富贵,她们也会享受到其中的富贵,养得更娇贵不是没可能。 而习武,确实会使身子骨强健一些。 宋致远说道:“这条家规确实加得妙,女子习武,男子就更没有说不的可能了。” “那是自然,你也是考过科举过来的,大考九天,要是那只知弄文的,身子不够强健,怕是没考完就要晕倒过去,这也不是罕见的事。” 每次科举,有多少举子因为身体原因而被抬着出考场? 宋致远深以为然。 “另有一事,也想与娘您说说。” 宋慈看过来,露了个疑问。 “就是咱们家的行当生意。” 宋慈问:“怎么?是咱们家的那些生意出了啥岔子?” “也不是,是咱们家涉及的虽杂,但基本都是参股的多,要说真正自家的生意,除了媳妇们的嫁妆生意,倒没有宋家自己的生意。从前儿子位低,孩子们也小,现在儿子已是位极人臣,孩子们也逐渐的到了可成亲的年纪,运气好的说不准这第四代就出生了。” 宋慈眉梢一挑,有点明白人精儿子的意思了,这是要打更扎实的根基了。 “你继续说。” “我们家如今的收入来源,俸禄斗米那些不提,就是靠着现有的干股分红,再就是田庄铺子的出息,遇上灾荒,颗粒无收也是有的。儿子想着,如今咱们宋家的根基已扎,但想再扎实些,除了朝廷上有人,这手头上也得趁手。” 宋致远摩挲了一下手指,道:“尤其是咱们家孩子越多,以后的枝叶就更繁茂,处处都要钱,钱财若不趁手,不管是打理人脉还是培养人才,也都不会趁手。” 宋慈点头,这确实是,有钱才好办事,有钱也才能使鬼推磨。 “媳妇们有嫁妆,也不可能让她们贴在公中,咱们宋家落要落到需要媳妇贴嫁妆的地步,那就不成事了。媳妇们愿意贴,那也只能贴在自己的小家。” “确是如此。” “要来钱财,非做生意不行,宋家没有自己的行当,也该是时候做起来了。”宋致远笑着道:“儿子和不悔大师聊过,想着合股做药材生意。” 噗。 宋慈一口茶喷了出来,满脸愕然:“啥?和不悔合资?那个和尚?” 不是,这年头做和尚都这么接地气的吗,还要做生意了? 第1258章 她小人之心了 宋慈是真被震惊到了,她也是活过两回的人了,可也是头一次见做生意是和一个和尚合作的。 “那个,这不悔怕不是要还俗?和尚四大皆空,我看他酒喝肉也吃,视戒律规条如无物,如今更厉害,还要做生意了?这也可以?” 宋致远淡淡一笑:“首先,和尚也是人,也是要吃饭喝水的,居住的僧院也得要香火旺,才能保证僧院一直能存在。不悔这合作,其实也不是单纯为了自己的,是为僧院能存在,能有资本造福世人。” 宋慈悟了,若是钱财趁手,那寺院以后就能放肆的接济穷人了。 好,她小人之心了,阿弥陀佛,她有罪! 不悔冷笑:肤浅。 “还有一点,他也不仅仅为了僧院,您忘了,他出身哪?” 宋慈:“陆家?” 宋致远点点头:“这生意,应该是陆家先提的,目的么,自然也不只是为了钱财。” “陆家想依附于宋家?”宋慈讶然:“不至于,陆家自己也是杏林世家出身,这样的人家,也不缺人脉,至于这样?” 宋致远一笑:“陆家固然出身杏林,可这些年也走下坡了,若非还有一个不悔,只怕名声会掉落更快。” 宋慈猛然想到林箐的事,陆家竟然也没想着保林箐,可见他们家如今的当家人的心性。 她把这个担忧给说出来了:“以小见大,他们能推出一个林箐去攀附权贵,会不会推出更多,人品先输了,办事估摸也……” “这无妨,不悔会看着的,如今的家主身体也不太好,不悔会亲自选出下任家主。而且,陆家合作,也只占一成干股,却是负责介绍一些小药材商给咱们及销路。” 宋致远说道:“我想着,定北王那边在东北,那边名贵药材也足够,又是他的地盘,分他三成干股,也让他那边走一下路子,如此一来,这生意也就做起来了。摊子盘起来,以后能盘多活,就看后辈了,若是火旺,这摊子成为宋家最重要的收息来源,那也足够后辈们嚼用了。” 药材可是日常所需,甭管是权贵还是普通小百姓,都离不开这些,权贵自然主打那些名贵的药材,而小百姓,寻常的病症所需,那也是个庞大的利润。 最重要这一块,也不像茶盐铁那些招皇上忌讳。 “俗话说,官不与民争利,咱们家做这生意,真的可以?皇上能允么?”宋慈第一时间想的就是皇帝。 别整得到时候宋家有钱又有权还有强大的姻亲,就招来皇上的忌讳了。 宋致远道:“娘,皇上和群臣,也有彼此牵制的。您看那些勋贵,哪家是真正依靠俸禄那些过日子的,没有维持根本的生意,再贵也会衰败。我们不做那茶盐铁这些,只做药材,皇上也不能说什么。百年世家,也得靠发展不是?” 宋慈看他如此,便道:“这些我一个老婆子也不懂,你定下了,就你们兄弟几个商议就是了,特别是老二,他是管庶务的,这摊子事也不能落下他。” 宋致远自然知道,不但不能落下,还得靠他。 第1259章 小狐狸堂弟的提醒 随着清城伯带着孙子离开,宋令肃和宋令杰也从小厮那边得了消息,书房那边并没说到要定什么亲事。 “这事就算这么抹平了?”宋令肃讶然。 宋令杰却是不在意,道:“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伯父岂会任人拿捏?” 他语气里带着全然的信任和自信。 宋令肃唇角勾了下:“你对爹倒是很有信心。” “那是自然,大伯是什么人呐,浮沉官海二十数年,连这点事都解决不好,那岂不是堕了他的威名?”宋令杰瞥着他:“怎么,你怕这事儿弄不好,真让你受了这约去?就这么喜欢关六啊?” 宋令肃脸上一赧,捶了一下他的肩膀,道:“说什么呢。” 宋令杰轻嗤。 宋令肃又道:“也称不上极喜欢,就是觉得左右都要定亲,换了别人,那宁愿是她,起码见着了,也顺眼顺心意。” “那就是喜欢呗。” “我是怕着这事会落到你和二弟头上。” 宋令杰道:“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着,不过便是落到我这里,也无所谓。” 宋令肃看过去:“你竟是愿意?哪怕这样儿戏?” “口头之约也是约,世间上盲婚哑嫁并不少,多少人婚前是完全不知道对方样儿的,也就是成亲当天揭了盖头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这就是父母之命。”宋令杰道:“只要对方并非是名节有失或有什么暗疾之类的,这亲结了也无妨。” “你倒是看得开。” 宋令杰笑道:“这成亲嘛,如你说的,和谁成不是成啊,不也是两个眼睛一个嘴巴。我对未来的妻子倒无甚期盼,唯一要求的就是她必须要识大体,明事理,我将来肯定要走进官场的,可不想跟同朝的老狐狸们打一天机锋,回到家中去还得哄着小娇妻,那得多累。” 宋令肃失笑:“你呀,不解风情。不过你所言有理,当日我亦这般对父亲说,必得要拎得清,胸襟宽容,我可不想回到后院也是吵吵闹闹的,那对家中和睦也是不利。” 兄弟俩对视一眼,一副你我真是同道中人的眼神。 路过一棵腊梅,宋令杰随手折了一支梅枝,想了想又道:“其实,对这亲应下来也觉得无所谓的是,定了亲,未必就一定会成亲。” 宋令肃看着他,等着下文。 宋令杰道:“大哥,世家联姻,多少也有涉及家族利益,若是觉得对方阻扰了自家步伐,便是不择手段也要毁亲的,难道在世家里也看得少了?” 宋令肃怔住。 “好比如今这事,当真落到我们兄弟几个头上,对方若真的不堪,或对宋家有害无利,你觉得,还能有结亲的必要吗?大哥,结亲不易,可毁一门亲也是不难,可做的太多了,不过是牺牲对方罢了。” 宋令肃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听明白这潜在话的意思了。 “大哥可是觉得我心狠?”宋令杰冲他一笑,道:“大哥将来若为宗子,可仁慈,却也要有心狠的段数,宋家想要走得远,光靠仁慈是不行的。” 现实残酷,可他不得不提醒这位嫡长子大哥,一族之长,可不能只有仁慈。 第1260章 添新家规各人惊愕 宋老太爷虽是拿回了御赐的玉扳指,可自觉心虚,连续两天没敢到宋慈跟前晃,直到一年末除夕,开宗祠祭祀的时候,他才出现在在宋慈眼里。 宋慈瞥他一眼,哼了一声。 宋老太爷:“……” 好男不和女斗,老子忍她! 一年祭祀,所有宋家人均穿戴整齐,从老到小,整整齐齐的站在宋家宗祠的院落里,由着宋致远主持祭拜。 宗祠大开,院落正中的位置,摆了长长的供桌,祭祀的物色一应俱全:各色时令瓜果和八色糕点,水煮白切肉,整鸡整鸭,顶尖的檀香蜡烛。 仍和往年一样,告开场白,祭天地,祭祖宗,求来年五谷丰登,风调雨顺,家宅兴旺,三跪九叩。 而今年却又和往年不同,族谱上又添了新的人丁,然后请出家规,再在上面添了两条新规并向家中人宣读。 新的家规一上,宋老太爷差点蹦起来,他怎么完全不知道这个事,想要诘问,可在看到长子瞥过来的目光,脖子立时一缩,阖上了眼睛。 装死! 反正他这个岁数了,什么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与他来说无用,再说了,他也不能再纳了,老太婆防得死紧的,连带着两个侍妾都当了他的眼线,再来一个,又多一条眼线,莫得意思。 只是愕然怎么会添上这么一条,以后孩子们只守着一个,岂不苦? 而宋致庆,则是脸色紫涨,恨不得找了地缝去钻,直觉告诉他,添这么一条,就是因为他惹出来的事才会添的。 老大这是在无声的打他的脸。 好毒。 便是站在他身边的鲁氏,也觉得脸上臊得慌,整个宋家,也就他们这房才有侍妾,怎么看怎么都是笑话。 而女子七岁习武那条,却又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为什么要女子习武,直到宋致远说出宋慈说过的一番话,众女沉默。 宁可她小时吃苦,也不愿她长大丢命,习武的女子心性也更强韧些,该的。 新的家规填上,连同族谱一起重新供到宗祠里去,男丁入宗祠祭拜,女子则在院中等候。 宋慈作为一府太夫人,自是可以入祠堂内的,但见香樟木所做的架子上,只供奉了两个牌位,便是宋老太爷的父母。 相信过不了十年,这上头便会多一个宋慈的牌位? 宋慈看着那两个牌位,有些恍惚,又有些心慌,但随着烛火的微微晃动,她的神灵又恢复清明。 阿弥陀佛,宋家的老祖宗们,你们可真要保佑这一大家子,平平安安,大事化少,小事化无,人丁两旺,如此,你们的供奉也是连绵不断了。 有微风吹过,带着微小的呜鸣声。 宋慈立即敛气凝神,满脸肃容。 随着宋致远对男儿们的一番毒鸡汤灌顶洗脑,什么家族兴衰人人有责,为家族计,要团结一致对外,要拥护家族云云,繁琐的祭祀才叫结束。 祭祀一结束,宋慈和大夫人他们也来不及喘口气,便紧着按品大妆进宫去参加一年一度的除夕宫宴。 第1261章 姬太妃这个战斗机 除夕宫宴,宋慈看到姬太妃竟然被特赦参加宫宴,不免有几分意外。 闵亲王府还没解封,不是不得出么,她又怎会出现在这个场合,她如今好好儿的坐在那位置,那么闵亲王也在。 那带着辐射的矿石,难道是已经出了结果了? 宋慈的位置特意被安排得靠前,离着汪太后极近,这也是方便太后娘娘随时唤了宋慈说话,而安平长公主便是坐在了宋慈旁边,见她视线落在姬太妃身上,便拿了帕子掩着嘴低声说话。 “您是不知,姬太妃就拿着先帝御赐的那个免死金牌跪在了王府正门哭先帝,言语里颇是不公,说皇兄故意苛待闵亲王府,无凭无据的圈禁,连过年也凑不上一场家宴。再又有御史和礼部的帮着陈情,皇兄便是特赦他们参加宫宴。” 若不是场合不对,宋慈都想哇的一声了。 姬太妃可真豁得出去的。 她也学着安平长公主拿了帕子掩嘴,凑过去轻声说:“太后娘娘也没恼?” “母后也只当跳梁小丑唱戏罢了。”安平长公主看着殿内那舞姬在旋转舞动,唇角若有似无的一讥。 宋慈一默,瞥向姬太妃,见她脸上的脂粉厚得轻轻晃动就要噗簌簌的往下掉,都难掩那疲色,估计这阵子也很是难过? 姬太妃似有所感,望了过来,和宋慈的视线对上,便是翻了个大白眼。 宋慈:“……” 此时有个熟悉的某妃翻白眼的表情包在脑海闪现。 一毛一样。 姬太妃此时拿起了酒杯,缓步走到汪太后的凤座前,举了酒杯道:“适逢佳节,臣妾敬祝太后娘娘凤体康愈,岁岁安康。” 汪太后眉梢一挑,随意的拿了酒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太妃有心,哀家心领了。这琼浆虽好,可你年岁也不小,听说之前也养了不浅的日子,就莫要贪杯了。” 姬太妃状似没听懂她的讥诮,道:“太后娘娘,臣妾还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娘娘允臣妾容禀。” 汪太后眉尖一蹙,道:“有什么事,等宫宴之后,再到慈宁宫细说。” “太后娘娘,臣妾不吐不快,您就不妨听一听。”姬太妃跪了下来,道:“您要是不允,臣妾就跪着不起了。” 汪太后太阳穴突突地乱跳,脸也沉了下来。 咋的,这些乘着这么多外命妇在,是要胁迫她不成? 好个姬妖精,跪哭先帝闹着进宫参宴不够,眼下还要胁迫她了? 臭不要脸。 大殿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丝竹声靡靡,舞姬却是被渐显沉闷的气氛险些乱了拍子。 “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宋慈悄声对安平长公主说,这姬太妃简直是个战斗机啊。 安平长公主点了个头,一副深以为然的眼神。 公孙皇后抿嘴一笑,嗔道:“看来今日的琼浆是真的极妙,瞧太妃娘娘都有些醉了。德妃,不如你扶了太妃娘娘下去醒醒酒?” 德妃站了起来,笑着称好。 姬太妃却是瞪她一眼,看向汪太后,张嘴就道:“太后娘娘,臣妾不过是梦见先帝,让臣妾一家子回封地罢了,请娘娘和皇上成全臣妾,让我和泽儿回封地。” 第1262章 忍无可忍那就斥她 宫宴之上,姬太妃请求回封地。 宋慈都无语了。 当初回来的时候还是带着遗诏趾高气扬的回来的,如今不到两年,就又要求着回去,这是闹呢? 看来,闵亲王府的处境很是不妙,连脑迟钝如姬太妃,也感觉到不对,闹着要回封地了。 也是,回去藩地,就是自己的地盘,在那山高皇帝远,不用看汪太后脸色,反而是人人看她的脸色。 所以么,当初干嘛要回来,就是为了求着让这压在头上的大山教他们母子做人? 找虐呢么。 汪太后也是气笑了,回回拿先帝来说话,就没有别的新意吗? 她冷冷地看着姬太妃,道:“太妃,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一家子,泽儿也是先帝之子,皇城,不就是他的家么,哀家,不是他的母后么?” 姬太妃脸一绿,这又是拿嫡出来说事。 “还有,你们才回来多久,这就说回封地,那就没意思了,当初回来不也挺欢喜的吗?”汪太后漠然地道:“太妃,后宫不可干政,藩王回封地,这是属于朝政的事,不是哀家可以做主的,你求错人了,下去。” “娘娘……” 汪太后站了起来:“哀家乏了,宋太夫人,你陪哀家去更衣。” 宋慈正看戏呢,闻言忙扶着宫人的手站了起来,笑着走过去,陪着汪太后一道从偏门出去。 姬太妃气得差点跪不住,要爬起来追上去,公孙皇后对身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 “太妃娘娘,奴婢扶您。” 姬太妃想要爆粗,丝竹声忽然变了,变得壮烈,她才想起隔壁就是皇帝,而自己好不容易才求得进宫来,便生生把气给忍了下来。 偏殿里。 汪太后一坐下,就憋不住火气吐槽:“你看看她,哪里有个太妃样子,不分场合,给点颜色就想开染坊,还想着胁迫哀家。呸,真是改不了市井泼妇的野性儿。” 宋慈好声好气地道:“可能她也是莫得办法了,才想出这一招。” “那好歹换个新招子,来来去去就是拿先帝来说话,就没别的。这都说多少回了,包括这次进宫,也是哭先帝。”汪太后冷哼:“她这么念着先帝,当年咋不为先帝殉了呢。” “娘娘,大过年的,就莫说这晦气的了。”宋慈一嗔。 “哀家也是被气的,好好的宫宴,哀家也仔细的将养许久才能出席,愣是整得要旧病复发了。哎哟,哀家这脑壳,又疼了。”汪太后支着太阳穴。 连翘连忙从腰间的荷包取了薄荷脑放在她的鼻翼下嗅着。 宋慈好生劝道:“也就在这和您说句太不敬的,太妃娘娘就是个拎不清的,您和她计较反伤了您的凤体,那才得不偿失,您就当看个丑角表演逗乐就是,何须置气?” 汪太后叹气:“别人不知,您还不知哀家,骨子也是那暴脾气,唉,哀家也知和她置气无益,可这实在忍得难受,那你说哀家当如何?” 宋慈想也不想地道:“这样啊,那自然是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斥她训她罚她,您是太后您位最尊!” 汪太后:“……” 刚才你还劝哀家来着,咋就变了! 第1263章 帝王威严 女席那边,姬太妃向汪太后请求回封地的小风波,自有太监回禀上去。 周公公回了楚帝,后者捏着酒杯的手一顿,嘴角若有似无的冷勾起来,看向座下默默的喝着杯中酒,略显颓丧的闵亲王,眼中划过一丝讽意。 有小太监急匆匆而来,周公公眼尖,走到一边,听了小太监的回禀,摆了摆手又回到楚帝身边。 “皇上,陈太医那边传了叁号牢那边的动静,有个死囚晕过去了。” 楚帝瞬时坐直了身子,双眸如鹰,瞪向闵亲王。 闵亲王似有所感,看了过来,看到楚帝一双冷若千年寒冰的眸子,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后背生起一丝寒气。 帝王威势。 楚帝如今对他展示的,是那至高无上又不可撼动的帝王威严,凛冽霸气,如傲龙睥睨众生。 尔等皆蝼蚁,生死只在朕一念间。 闵亲王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垂了眸子,看着大腿上微微发颤的手,有些生恼。 他竟然被震慑到了。 该死。 可惊惧的同时,又有一种强烈的志在必得的感觉,那就是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皇者姿态吗? 尊贵神圣,不可侵犯。 御座那边有了动静,却是楚帝站了起来离开了,紧接着,宋致远也从座位上离开。 发生什么事了? 众官各有心思,却见大殿上也没有什么异动,也就专心享用膳食,看着歌舞升平。 而闵亲王,手指则是蜷曲起来,眉头也微微蹙起。 感觉不太好。 …… 叁号牢,楚帝和宋致远看着那个被抬出来的死囚,见他脸色寡白,光着的身子冒出了一点点红点,人也瘦弱了不少。 “不悔大师可已进宫?” “启禀皇上,已是让人快马接大师进宫了。”周公公恭敬地回道。 楚帝看向身侧的宋致远:“你怎么看?” 宋致远面无表情:“显而易见。” 这几个死囚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其中还有会武的绿林中人,身体素质自是比一般人强硬,可当了这‘实验体’后,固然日夜与那块屏风一起,可一日三餐,荤素搭配,比在死牢时还吃得好。 结果呢? 饭菜绝对是无毒的,这死囚就这么倒下了,原本好好的身子还冒了这些红点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出了问题。 宋致远不动声色的拉着楚帝的袖子往后退了退。 楚帝望了一眼袖子上的爪子,再顺着爪子看向他。 宋致远:“这东西防不胜防,也不知人能不能传染,离远些稳妥,小心为上。” 说着,又在他身前挡了挡。 听了这话,楚帝内心在熊熊燃烧的愤怒小火苗像被什么给嗞的一声给浇灭了一点。 “不悔大师来了。” 楚帝和宋致远立即看过去,见不悔大刀阔斧的走了进来。 “人在哪?” 两人让开。 不悔走近,看了那人的身体一眼,又翻了翻他的眼皮,再拿起他的手腕把脉,脉急而无力,他又蹲下身子,细看那些红点,神色淡定。 半晌,他才直起身子,对楚帝和宋致远点了点头:“症状和贫僧所见过的番僧所言的一样,估计再过些日子,他的五脏便会糜烂。” 五脏一出事儿,这人必死无疑。 楚帝的气息瞬间变了。 第1264章 喜怒各半 天子冲冠一怒,众人双股战战。 “无色无味无毒,不动声色致人于死地,当真是好算计,好,好得很。”楚帝呵呵冷笑。 “区区晶石,竟有杀人无形之效,这……”宋致远又惊又恐。 假若楚帝不是出于纯孝,把这屏风送给了太后而是放在自己的寝殿或时常出入的殿宇,岂不是悄无声色的就遭了这个暗算,便是天崩了,太医都检查不出因由来? 眼前这位,险成史上死得最莫名的帝王。 宋致远想到这点,不禁冷汗津津,生出一阵后怕。 若在大庆还没立储的情况下,天子一崩,这天下势必会动乱,毕竟成年王爷不少,个个为了争位,必定都拿出最大的底牌,一旦内乱,外乱便也会乘机而来,还有那躲在暗处虎视眈眈的夏氏余孽。 宋致远额上大颗的汗滴了下来。 甭管楚帝有什么打算,来年这立储君,怕是势在必行了。 “皇上,先离了这里再说。”宋致远不敢让楚帝久留,谁知道那破晶石会不会穿破这暗室,让人也受到伤害。 他不敢赌。 楚帝重重的哼了一声,一甩袖子,丢下一句:“继续监察。”便转身离开。 …… 到了养心殿,楚帝便召来禁军统领,拿下闵亲王,扣留姬太妃,以捉拿乱党之名抄罪闵亲王府,一应女眷孩子悉数拉到宗人府去。 “诺。” 大年三十,这么大阵仗,只怕这年也过不好了。 “你看闵亲王是真的不知,还是本就知道这晶石对人的害处,却是特意孝敬与朕?”楚帝看向宋致远。 宋致远道:“不管他是否知情,东西从他的府中送上,他便脱不了干系。此时拿下,他若一直叫屈,认定对此物毫不知情,若处连,只怕……” 楚帝气笑了:“但凡谋害君主都得要举实证,岂不笑话?” 他是皇帝,他说对方有罪便是有罪。 宋致远不敢驳嘴,只提醒一句:“朝中也有老臣是死忠于先帝的,平日里也颇拥护闵亲王,而且您也只有这一个弟弟了。” 一旦往死里处置,只怕那些个人会认为楚帝是故意要赶尽杀绝,扫清威胁自己皇位的障碍。 楚帝的脸色更难看了,那几个老臣,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朕会怕他们?忠于先帝,那也忠于家族前程吗?”声音有点虚。 君臣相互有制衡这话,不是假的。 “闵亲王是必然要处置的,要让那些老臣满意又服人心,倒也不难。倒是闵亲王府那叫庞宽的采办管事和夏氏有些勾连,东西又是从夏至洋行淘来的,偏偏那少东家如今行踪成谜,会不会是夏氏的手笔却是不好说。” 这个事,宋致远也曾反复拆解,越是往细里掰碎琢磨,就越觉迷惑,总感觉自己如同走进了一团迷雾里,仿佛真相就在眼前,却始终拨不开浓雾,找出这谜团的线头来,反受其乱。 楚帝内心里也觉得此事不简单,但闵亲王,活罪难饶。 “皇上,大喜。”周公公急步而来,满脸惊喜地道:“陆世子和崔大人回来了,刚从东华门入宫。” 楚帝腾地站了起来,和宋致远相视一眼,满脸喜色。 第1265章 一手好牌打烂了 闵亲王府。 宁先生看着眼前相貌平平却是双眼精明的汉子,有些感慨,都以为他来不了了。 “所以你是藏在那宋老太爷的车底入城,再用了那倒夜香的老丁的身份潜入来的?”仆从张止看着眼前穿着灰扑还打着补丁旧衣的同伴佟千,仿佛闻到了一股子若有若无的臭气。 佟千瞥他一眼:“这王府还围着,能进来见到先生就是大幸。” 若非是那姓宋的,只怕还要经了无数盘问。 张止还想说点什么,宁先生却是手一摆,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张止立即敛容一肃。 “外面情况如何?”宁先生看着佟千问。 佟千道:“我们的人就在城外隐匿着,也依着先生传递的消息,把楚帝追踪的眼线以及夏余子的信息悉数引到商那边去了,找到他是迟早的事,只是商的身子。” 宁先生眉头一皱:“怎么?” “并不太好。”佟千道:“若伴生蛊不除,再依着他孱弱的身子,只怕熬不过明年。” 宁先生摩挲着指尖,抿着唇沉思,道:“暂不管他,保存我们自己的实力最为重要,主公这边随时有暴露的可能,一旦暴露……” 若是暴露,那旧部只怕会被一网打尽,毕竟夏侯哲这脾性不定,谁都不敢担保他会不会做些极端的事。 佟千皱起眉,道:“属下来之前已经安顿好了,一旦暴露,他们就会离开寨子各隐山林避世,属下接先生先离开。” 张止黑着脸吐槽:“若非主公任性,岂会落得这么尴尬的局面。” 跟丧家之犬一样。 可以说,一手好牌被主公的任性给打坏了,连先生都有危险。 宁先生抬手,现在说这个也没有意义。 “我一把年纪,也活到这个岁数,当真功败垂成那就是命,若真的我方弱势一朝溃败,你们且记着,要保存苗子,不要再图起复。”宁先生看着佟千,一张老脸有几分颓然,像是交代遗言一般。 佟千一惊:“先生,您何出此言?” 宁先生摇摇头,也没说他夜观星象,发现紫微星旺,大夏起复,现在是完全看不到时机,尤其是经了这个屏风事件。 其实夏侯哲有一点也说得不错,那个屏风,害一人,若能成,已经算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了,毕竟那只是一块石头,无色无味无毒,大庆还无人知晓它的功用。 可饶是如此,楚帝也避过了这个凶险,可见这真龙天子,是真的有上天庇佑,若不然,他眼下已经倒下去了。 天子一倒,大庆无储君之下必乱,他们也就有机会了。 可惜的是,老天爷没站在他们这边,楚帝非但没有受其扰,反是暴露了自家。 这也说明了一点,他们时运不够。 故而,宁先生才生了退意和谋后路,虽是不甘,却也无奈。 大夏起复不了,他也不愿看着那些当初愿意跟随他的人全部死绝,就这么安稳的过下去,也未尝不是好事。 世代延续,或许有一天,他们这一群也会出一个枭雄,如庆武帝那般崛起,开创新国。 “先生?” 宁先生回过神,刚要说话,却听外头有动静传来。 第1266章 抄王府 “主子,禁卫军入府抄家了。” 晚春满脸惊惶冲进了闵亲王妃的寝卧。 闵亲王妃害了风寒,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整个人别提多萎靡了,听到这个消息时愣住了。 “抄家?” “是,人已经冲进来了,像是要捉拿乱党。” 闵亲王妃眉尖一蹙,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却也没抓住什么,只一边下床,一边问:“王爷和太妃娘娘呢?可是回府了?” 他们可是入宫参加宫宴的,如今要抄家,那么他们呢? “还不见人影,如果是突发的,只怕人是被扣在宫中了。”晚春带着哭音问:“主子,怎么办?” 闵亲王妃道:“先伺候我穿衣,别挑那繁复的,挑暖和的。” 晚春点头,立即冲过去衣柜打开,翻出厚实的衣裳来。 她动,闵亲王妃也没闲着,下得床来,便是伸手挽发,才走两步,双脚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主子。”晚春扑了过来。 “我没事。”闵亲王妃哑着声说:“服侍我穿衣。” 晚春打起精神,给她套上衣裳,棉衣棉裤,也不管好看与否,只管往身上套,再披上厚厚的虎皮大氅,她也不确定会被带去哪里,自家主子正病着,肯定得穿厚实了。 “打开小匣子,拿点银票藏在身上。”闵亲王妃一边吩咐,一边走到妆奁盒子前拉开,挑了两三只实心的金簪插在了头上。 主仆俩也没拿多少财物,刚正好,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皇上有旨,闵亲王府意图谋害帝君,王府一应人士缉拿至宗人府,听候发落,请闵亲王妃移驾。” 晚春脸色一白,不是捉拿乱党吗,怎么变成谋害帝君了? 闵亲王妃紧紧抓着晚春的手臂,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出门。 门外,有一铁血凛然的穿着盔甲戴着缨帽的军士站在那里。 “敢问你是?” “属下禁军统领王炀,王妃请。” 闵亲王妃看着他:“你说的是王府之罪是谋害帝君?可有证据?” “启禀王妃,属下只是奉旨行事,个中是非曲折黑白,宗人府自会彻查清楚,还请王妃移驾。”王炀声音冷淡。 闵亲王妃见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便道:“府中女眷幼小,还请王大人约束座下,莫要惊吓了她们。” “王妃放心。” 闵亲王妃这才往前走,走出院落,才隐隐听到惊惧的哭声传来,有下人惊慌失措的奔走,亦有人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却被士兵揪了出来。 她下意识地看向北苑的方向。 王炀眉梢一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目光闪动,招来一人护送闵亲王妃,他自己则往北苑那边去。 闵亲王妃抿了唇,只当没看见。 来到二门处,哭声震天,府中的侧妃姬妾全在一块儿,姬侧妃更是大声叫着王爷和太妃娘娘的名儿,惊恐不已。 “王妃。”方侧妃煞白着脸扑过来,想要寻求安慰。 闵亲王妃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放宽心。” 方侧妃想死的心都有了,谁特么能放宽心,她进门才多久,咋就遇到这么倒霉的事了? 抄家,抄到王府来? 要命喽。 第1267章 长霄归 就在大年三十除夕这样的团圆日子,闵亲王和太妃入宫赴宴后,皇上忽然就对闵亲王府动了手,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和震惊的。 王府被围了近一个月,一直很平静,闵亲王和太妃既然被特赦出席宫宴,这也意味着离解封不远,可事实却是闵亲王府被抄,闵亲王在宫里就直接送入了天牢。 而罪名,是闵亲王府借着万寿节送礼,意图谋害帝君。 闵亲王直喊冤,几个死忠先帝的老臣也帮着陈情,意指无凭无据,皇上不可任意妄为处置亲王。 楚帝也不和他们废话,直接把几个老臣带到了叁号死牢,看几个‘实验体’的身体变化,以及说出屏风的来历。 王府送礼,不是亲自经手就算不到闵亲王头上,这是何道理?哪有亲力亲为的主子,你说不知情,这理由未免太牵强,夺命屏风是王府所送,这就逃不脱。 所以闵亲王他不冤。 众老臣集体失声,只得改口说此等阴谋太过拙劣,也处处有漏洞,恐有乱党恶意嫁祸,意图为祸大庆,请皇上看在先帝份上,明察秋毫,切莫冤枉了闵亲王。 楚帝当时就气笑了,敢情这几个老臣觉得他躲过了一个死劫,就让他高拿低放了,也不想想这事有多严重。 父皇偏心眼,连带着死忠他的老臣也都偏心眼。 就这样还能为闵亲王开脱。 可真是,看他不顺眼呀! 楚帝也没顾得上去管夺命屏风石这一事,倒是先忙着接见未来女婿崔长霄和陆铭,从崔长霄那里得知他这一年来的遭遇。 “……臣无能,逃亡时没能护住那个仆妇。据她所说,商二公子,因着天生体弱,所以极少在人前出现,一直在商家的温泉庄子养着,忽然六岁那年,那些伺候二公子的人,就全部消失了,而她只是个烧火丫头,平日里极少在主子跟前伺候,早早就打发出去嫁人,倒不在那消失的行列。” 这一点,和情报倒是吻合。 “可那个仆妇却说,她曾在午夜里撞见过商二公子练武,身体并不像传的那般孱弱无力,而是十分康健,而那时该是五六岁的样子。” 宋致远看向楚帝,后者眯着眸子,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道:“六岁?” “是。再后来,就一直是那传言中那孱弱的样子了,久治不愈,商家人也似接受了这个事实,连寿材寿衣都早早准备上了。” 楚帝懒懒地道:“这可有意思了,一个孱弱的人,又岂能练武?” “这还不止,臣还查到,这商濮,说是商夫人所生,但其实不然,是商家主在商夫人生产时抱回来当嫡子养的,负责接生的稳婆曾悄悄告诉儿媳,真正的商公子,在娘胎就溺毙了。” 宋致远眉头皱起,这么说,这商濮的身份,是真的很值得考究喽。 可是,总感觉有点不对,为什么是六岁变化,变成真正的病秧子?还是故布疑云? 崔长霄又说了一个重要的信息:“皇上,商濮必有问题,臣带着那仆妇回京时,一直被不明人士截杀,臣怀疑夏氏旧部余孽和两江江匪甚至江湖绿林一直有勾结。另外,皇上,臣查到亡国夏朝阁老宁阁老实为假死。” 第1268章 宋相敏锐 崔长霄和陆铭走出养心殿,两人相视一眼,又齐齐看向皇城上的天空。 “成就感有点遭受打击了。” 陆铭看向他,失笑出声:“你放心,该是你的功劳,皇上不会忘了的,更别说,你可还是天子女婿。” 崔长霄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都化为一声叹息。 陆铭也不知想到什么,道:“抱歉,我一时没想得太远。” 两人这话中里面是什么意思,大家心中有数,天子女婿,听是好听,但以后接触的权利要么没有,要么大了招帝君忌讳。 就看安平长公主的驸马,如今所在的职位,也是不重不轻的,若是换了安于现状的人,这无所谓,可若是有大抱负和野心,只怕会暗戳戳说一句,尚公主,谁爱谁去。 崔长霄道:“没想到宋相会这般敏锐,从几本书就能推测那人诈死,说实话,我要不是亲自去刨坟,都不敢肯定。” “宋相也只是推测,而你也是从各个蛛丝马迹猜出来才会去确认,也算是旗鼓相当。”陆铭边走边道:“如今倒也和皇上他们的情报不谋而合了。” 崔长霄点头,确是如此。 “仔细将养着,过些天,还得请你陪着迎亲去,这催妆诗迎亲诗啥的,可都指望你了。”陆铭道。 崔长霄一笑,刚要说什么,却见前方出现两个宫装女子,身后跟了一串的宫女太监,不由脚步一顿。 陆铭看过去,咳了一声,揶揄道:“消息传得颇快,看来公主是铁了心要看到你安好才肯罢休了,听说你消息失联后,她就病了一场。” 崔长霄摸了摸鼻子,看着嘉怡公主身边的女子,道:“你少五十步笑百步了,比起公主,寿阳郡主才是最担心的那个。” 两人对视一眼,越发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一起逃命之谊,如今未来妻子又是亲亲的表姐妹,两人也算是襟兄弟了。 …… 养心殿内。 楚帝习惯性的问宋致远:“这个商濮,你怎么看?可是他?” 这个他,指的就是那个余孽。 宋致远沉吟片刻,道:“商濮的身份有问题是必然,只是臣觉得有两点说不通。” “你说。” “其一,商濮不是商夫人之子,而是抱回来的,那么该是从小就在商家养着,若是长霄查到的那个仆妇说的是实话,那么小时候的商濮,至少是六岁之前,所谓的体弱孱弱是假的。”宋致远道:“可转折却是在六岁,先换了一桩服侍的人,而后来仆妇所见的商濮,却又是真正的孱弱,这两处有些奇怪,臣想不通。” 他顿了顿,又道:“家母也曾数次见过那商濮,也说他看起来极是孱弱,这应该不假。但如果是装的,那就只有一点,是以药物致使的孱弱。” 楚帝转动着玉扳指,道:“你是觉得这商濮的身份是不是真正的余孽有待商权?” 宋致远苦笑:“他这身份成谜,臣是有些想不通,有点混乱了。而且,现在事事指向他,包括屏风事件,反倒有些……” “画蛇添足?”楚帝接上话。 宋致远:“是过于刻意了点。” 他感觉自己漏了什么,一时想不起来了。 第1269章 留着不办等过年么 过于刻意。 宋致远就觉得如今事事指向商濮就是夏余孽,极是刻意,不免就想多了些,当然了,这也是为官多年的习惯所然,一事总免不了要多想一些,往往有时候极简单的事就因为想多而变复杂了。 就好比之前清城伯算计自家老爹,结亲是假,为长子谋前程是真,当然,若真能结亲,那长子的前程也自然能解决了,一箭双雕。 而他多想一层的事,有没有可能为了支持燕王,多拉一门助力。 “自然,既然宁阁老未死,也有可能因为暴露,而把事情往对方身上推,借以断尾求生。”宋致远又补了一句。 楚帝呵的一笑:“这可能吗?那可是他用以复国的一个大棋子,要是这棋子没了,那他以什么来令诸侯,又不是……” 他话音一顿,看向宋致远。 宋致远几乎是顺着他的话想到了,扯了一下嘴角,没了那颗棋子,不还有姓夏的么? 楚帝心里有些不舒坦了。 “倒要看看,这个老东西藏到什么时候。”耗也要耗死他。 宋致远却是有种直觉,这人的出现应该不远了,既然已经暴露在他们这面前,不想过去二十年做的努力白瞎,有机会的话应该会奋力一搏。 彼时。 除夕宫宴已到尾声,百官诰命陆续出宫。 宋慈走得迟,也见了一场好戏,便是姬太妃如同疯了一样拿着免死金牌要强闯慈宁宫,破口大骂,说太后和皇上欺负他们母子,无视先帝云云。 可惜的是,她连宫门都没能踏进去就被强行架着走了,临走前看到宋慈,连她也一并骂了,一丘之貉。 宋慈:“” 泼妇能上天啊,啥啥都敢骂。 宋慈出了宫,回府途中,却是看到押着闵亲王府女眷的车子往宗人府的方向去,一阵哭声震天,听起来极是凄凉。 宋慈叹了一口气。 宫嬷嬷道:“没让步行着去,这算是维持体面了,不然这么冷的天,还得从王府走着去,不病也冻病了。” “听说闵亲王妃已是得了风寒,故而才没去宫宴。” 宫嬷嬷:“她也算是命运多舛的人。” 可不是么,本来就身份尴尬,被指给闵亲王,却是牵连了这样的谋逆大事,怎一个凄惨了得。 “夏氏宗族仍存在,她大抵不会太过受罪。”宋慈说了一句。 楚帝做面子功夫,也会留着这个唯一的正统来安抚夏氏的心,命肯定不会丢,不过还有没有从前的好日子,却是不好说,看命了。 外面忽然洋洋洒洒的下起雪来。 宋慈看了一眼,再看那渐行渐远的押解队伍,听着那若有似无的哭声,嘀咕了一句:“有话说,留着不办等过年么?皇上是深析其意啊。” 大年三十抄他,简直不要太扎刀。 楚帝却觉得大年三十这日办大事,当真是挑了个好吉日,喜信不断,先是屏风事件得了结果,未来女婿带着满满的调查情报回归,王炀那边,又传来了消息,有疑似宁阁老的行踪? 第1270章 不平静 盛平二十二年的大年除夕,注定是以不平静结束,这样的佳节,有人阖家团圆有人伤亡,却无人敢在外头乱窜,因为五城兵卫在处处搜寻叛贼,谁都不想大过年的被人拉到大牢里去候审。 越是接近新年子夜,来往大街上的人便越少,有些铺子比如药材铺医馆的早就闭门了,但仍有管事或小二不放心,会前去铺子检查一下门户,以免大过年的被宵小捣了门户,或吐了一摊,要不然新年见着污秽,也是晦气。 春和堂,平日里多半歇在铺子里名唤刘三的伙计便是这检查门户的其中一个,这一检查,好家伙,门锁被拆了,连忙掌灯一看,铺内的药材柜子大开,好些药材不翼而飞。 刘三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嗷的一声叫嚷:“特娘的,招贼了!” 呼声湮没在寂夜中。 有铺子门户紧闭,亦有楼子大开门户,广迎宾客,比如那些声色犬马的销金窟场所。 可也有军户入内搜查,不顾老鸨龟公的阻拦,踢开一个个紧闭的房门,吓得不少在做好事的人当场就萎了。 万春楼,一个军卫经过一个房门,鼻子动了动,领着人踹开了房门。 里面传出一声尖叫。 “军爷,军爷,这是我们的红春姑娘,今晚身子不爽利,不接客人的。”老鸨慌慌张张的扑过来。 里面的人则是煞白着一张脸,捏着裙摆,惊恐地看着他们。 “为什么有血腥味?”领头的军卫看向身后的两人:“进去搜。” 房间什么陈设一目了然,红春哆哆嗦嗦地回道:“军,军爷,奴,奴家天葵来了,正要换洗呢。” 她也顾不得羞意,拉起裙摆,露出雪白的里裤,裆部一片殷红展现在众人面前。 那军卫脸上一黑,另外两个小兵扫了一眼,也觉晦气,对军卫摇了摇头。 “走。” 几人离开,老鸨指了指她,连忙带上门跟上去,今晚这生意不用做喽。 人一离开,红春一扫脸上的慌色,来到窗户前,过了一段时间,看着搜罗的人离开万春楼,便挪开浴桶,拉起地板,露出一个只能容两三人的暗室。 一人从中跳了出来,可不就是宁先生身边的张止,但见他拉出宁先生,而后者,老脸惨白,腹部殷红,染红了衣襟,早已昏迷过去。 窗户那边传来动静,几人一惊,红春走过去,问了一句:“谁?” “我。” 红春连忙打开,佟千跃了进来,拿着一大包药材,扑到床前:“先生如何了?” 一边问,一边打开包袱,示意张止撕开衣物包扎,红春则是在警戒着,时不时看向床那边一眼,眉尖深锁。 佟千看到伤口,道:“伤口比较深。” 张止咬紧口槽牙,诅咒一声:“该死的,那病秧子,真该把他碎尸万段。” “人都死了,别说那个了,还得想想接下来该如何。”佟千皱眉道。 谁曾想,那吴大人的孙子会认出先生非他祖父,拿了利器藏身,竟是故作撒娇说想要对先生说几句话,先生一时不忍近身了,却被对方的匕首刺中了腹部。 第1271章 先生的坟被刨了 “这都是命。” 宁先生醒来的时候,就虚弱地叹了一口气。 佟千和张止心里浑不是滋味,生硬地道:“先生,您万不可这么说,也是属下疏忽大意。” 谁会想到戴着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仍会被识破呢。 宁先生摇着头,扯了扯嘴角道:“和你们无关,不必自责,假的就是假的,哪怕顶着同一张脸,也抵不过血缘的牵绊,血浓于水。” 佟千默然半晌,道:“先生,如今您受伤,也不能随意走动,且外面也巡得紧,不如在这先将养一下,属下会联系赵老他们接应,寻机出城。” 红春一惊,道:“大人,奴这里不行的,那些人只怕会不时前来搜查。” “闭嘴。” 红春在他冷血的瞪视下打了个寒颤,不敢多言。 张止看她的眼神更像是死人。 宁先生沉声道:“老赵那边,让他们轻易别动,免得也暴露了。不过有一点,让老赵他们查一下,楚帝搜拿这么紧是为何?” 他总觉得忽略了什么,知道楚帝一直在因为城西小院的事在搜罗余党,可是那小院也没留下什么东西,商濮也早已出城,不是该把目光放在城外追寻么? 佟千欲言又止。 宁先生眼尖,见状问道:“你可是有事瞒住我?” 张止也看了过来。 佟千垂下头,跪了下来,道:“事实上,有一事一直没来得及告诉先生。” 宁先生看着他,等着下文。 “吴兴宁家祖坟那边,先生的坟,被刨了。” 先生的坟被刨了。 张止想骂他是不是疯了,先生好好的,什么刨坟,可他脑子一转,却是想到什么,浑身僵住了。 宁先生更是大觉惊骇,心脏都似稍停一瞬。 “先生。” 宁先生一摆手,深吸了一口气,他明白了,原以为楚帝是在找夏侯哲那个孩子,却不想,是在找自己,又或许,找到自己就找到了夏侯哲。 怪不得步步紧逼,直要逼他入穷巷一般。 终究,是藏不住了。 他露了个悲怆的笑:“天意,都是天意。”他闭了闭眼,又睁开,道:“都是命。你们听着,我如今这样,只怕离不开这个京城,佟千你想法子出城,通知我们的人,尽早散去,莫要平白折了。” 张止道:“先生……” “听我说,王府那边被抄,主公那边情况不明,即便商濮那边被找到,主公也未必能轻易脱身。”宁先生道:“而我,年纪大,又受了这一伤,尤其是楚帝已知我诈死,他定是要寻我出来……” 他本就虚弱,话说得急又快,竟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两人连忙顺他的气。 宁先生缓了好一阵,才又睁开眼,道:“这是天不站我们这边,人老了就该信命。” 一连串的挫折,究竟是将这个老人给打击到了。 “先生,您精心部署多年,大家伙也都指望着您呢,您可不能信这个命。”张止咬牙道:“您隐姓埋名这些年,也不是为了区区一个信命的,属下相信,我们不会就这么折了。” 宁先生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我老了,人不得不服老。” 第1272章 皇帝的恶趣 噼噼啪啪,有烟火在半空中炸响,鞭炮声此起彼伏。 新的一年来了。 天牢,闵亲王盘腿坐在甲一号牢里,双眼微微阖着,内心却是有些不平静,放在大腿上的手轻轻的攥着。 有脚步声从远而近,夹着一股某个人专用的龙涎香。 人在天牢前站定,闵亲王睁开眼,和外面穿着虎皮大氅的楚帝视线对上,起身向楚帝拱手一礼:“皇兄,新年安康。” “新年安康。”楚帝走近一步,看着他那张年轻的脸,唇角一咧:“你倒是淡定,入了这里,丝毫不见慌。” 闵亲王也上前一步,状似无奈地道:“臣弟早就说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您是君,臣弟是臣,臣弟的生死全在您的一念间,臣弟慌也无用。” 楚帝眉梢一挑:“怎么,现在不喊冤了?是对你府上送上来的那块寿礼屏风的真实来历心中有数吗?” 闵亲王定定的看着他,露出一个苦笑:“皇兄,臣弟生在大庆,这辈子甚至也不曾出了大庆,过去的日子,也都是徐州,对于那块屏风,臣弟也只知它只是一块比较漂亮的石头,号称能养人罢了。” 楚帝笑了起来,脑中忽然生了一丝恶趣。 “如此,倒是朕错怪你了。” 闵亲王:“” 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确如你所说,一块长得比较漂亮的石头而已,可观赏,可养人,挺好的。” 闵亲王呼吸渐急。 “新年也到了,朕也没啥好送你的,来人,去把那块屏风搬来赠与闵亲王观赏。”楚帝看着闵亲王,却是吩咐着身后的人。 “诺。” 闵亲王微微一讶,又拱手作了一个长揖:“臣弟多谢皇兄。” 垂下的眸子,却是闪过一丝冷冽的暗芒,再抬头时已是消失不见。 楚帝:“不必谢,你暂待天牢也是寂寥,那屏风既能观赏也能养人,送到你这边来,也不枉你我同为兄弟一场。” 他说着,转身要走。 刚一转身,又回头看向他,道:“对了,你可知你府中的府官吴大人死了。” 闵亲王露出一个惊愕的表情。 楚帝看着他脸上的震惊,道:“你这两日总也见过他?这些天的所谓吴大人,是别人假扮你可知?也是巧了,假扮他的人,正是前夏号称早已作古多年的宁阁老,可真有意思。” “皇兄,您说什么?” “屏风是你府上从那个夏至洋行掏上来的,洋行似有前朝的余孽,如今那夏氏的宁阁老贴了一张你府上府官的脸皮在你府中躲了一阵,你不觉得挺有意思的?真巧。” “这,这……” 楚帝笑道:“反正朕觉得怪有意思的,找来找去,这些个魑魅魍魉却是在朕的眼皮底下,传说中的灯下黑。啧啧,真有趣儿。” 他丢下这一句,也不看闵亲王的脸色,转身走了。 牢房恢复清净,片刻后,便有人送来一块屏风,正是闵亲王府呈上去的那块,随着屏风送来的,还有一壶酒,几碟小点。 闵亲王站在屏风面前,脸上的镇定终于逐渐龟裂。 狗皇帝是真的狗! 第1273章 汝之所往,吾以趋 闵亲王盘着腿坐下来,执了酒壶给白玉杯倒了酒,浅浅的啜饮着,时不时捻几颗松子在嘴里嚼着,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 可他内心里,却是慌得一批。 这扇屏风,可不是当真如他所说的能养人,而是害人,就这么摆在自己跟前,等于每一口呼吸都在吸着那虚无缥缈的毒气。 没错,闵亲王不知这种石头散发出来的有害气场为辐射,也就只能称之为毒气了。 楚帝这狗皇帝竟是真查出来这屏风有害,还给他来了这么措手不及的一招。 怎么办? 闵亲王拿了一小包子在手里撕着,指尖微微一颤,包子里露出一张白色的纸,他把包子放在嘴里嚼着,再把酒喝光,这才来到床榻上躺下,在暗处,把嘴里的小字条吐了出来,借着灯光看了一眼,又塞回嘴里嚼烂吞了。 老东西竟是这么命大,躲过了致命的一击,只是受了重伤,那叫吴康的病秧子也真是不中用,白瞎了自己让人透了他这么个消息,你说劲儿足足的把人给扎死了,那该多好。 如此一来,老东西死了,那些人也怨不到他头上来。 不过命大么,这么大的年纪,受这样的伤又是在大冬天,想要恢复好,只怕也难喽。 闵亲王心头起了一丝变态的快意。 想要舍弃他另谋新主,也要看他允不允,了不起一拍两散,散之前,也先熬死了老东西。 闵亲王闭着眼独自乐了一回,又睁开眼,想到楚帝的话,怪不得这个把月追查得这么紧,是早就发现了老东西没死? 如果他找到了老东西,那老头会不会把自己供出来? 闵亲王一时有些踌躇,眉头皱起,他不能在这里久呆,尤其身后还有那么一座东西。 他垂着眸子,目光落在自己的玉扳指上,眉眼又是一松,闭眼睡去。 …… 楚帝站在暗处看着闵亲王平静地坐在牢里吃喝完睡觉,仿佛对那屏风完全不为所动,不由冷哼一声,带着人走了。 “您这举措也实在是挺突发奇想。” 出了天牢,宋致远就忍不住开口。 楚帝脚步一顿,看着他挑眉道:“这不好么?朕觉得就挺好的。他口口声声不知情,不知屏风是有害之物,还说什么养人,这就恶心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天牢的方向,道:“既然他说养人,那就好好的将养一下,感受那屏风带来的奇妙。允之啊,这就叫……” 宋致远很自觉地接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楚帝眉眼一弯,一捶他的肩膀:“允之真是朕的知己。” “亏得是知己,臣还以为担一个蛔虫的名号。” 楚帝哈哈的朗声一笑,看向远处的璀璨的烟火,背着手道:“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肃清这些魑魅魍魉,四海升平,疆土万里。” 宋致远落在他身后一步,与他一起看着那烟火,道:“您放心,这盛世,终究会如您所愿。” 楚帝偏头看向他:“不管如何,允之也愿随?” 宋致远郑重地向他一拜:“汝之所向,吾之所往,汝之所往,吾亦趋。” 第1274章 国公府应亲 新年一大早,宋慈的春晖堂早早就挤了一堆的人,先是在她院落服侍的仆妇丫鬟都早早向她拜年,一个个得了彩头,喜得见牙不见眼的。 再就有宋致远他们几个孝子孝媳带着孩子们来拜年,彼此恭贺新禧,春晖堂一派喜庆。 只有宋老太爷,心里不太爽,除夕夜,他愣是赖在了春晖堂过夜,却是没能赖到宋慈的屋里,而是在西厢房住下的。 堂堂男主人,他连正屋的床都睡不上,这就很离谱。 可是,无人鸟他。 宋老太爷憋闷,却也不敢在大新年的瞎逼逼,他怕宋慈真的会如她在除夕夜说的那样,他敢作妖,就让人拿了扫帚来扫他出门。 大新年的,他可不敢触这个霉头,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宋慈做得出来。 宋老太爷待底下人拜过年,就一刻都不停出了府,与老友拜年道新禧。 宋慈也没拘着那些小的,让他们想去哪拜年就去,便是宋大夫人她们几个媳妇也是一样。 宋大夫人却是不敢去的,防着别人来府中拜年,也得应酬接待,她不去,江氏她们也没太多的应酬,干脆也在家,陪着宋慈打马吊,又叫了自家调养的戏班子来唱昆曲耍乐,说一下东加长西家短的,倒也自在。 “太夫人,安平长公主来拜年了,大夫人已前去二门迎接了。” 过了晌午,宋慈这就接到了丫鬟的传信,她呀了一声,看向宫嬷嬷道:“这个时候来拜年,莫不是有好消息了?快去让丫头们准备热茶,就砌皇上赏的大红袍,她好这口。也给我准备着红包。” 宫嬷嬷笑着道:“这茶老奴得亲自奉给公主,也讨个新年彩头了。” “要的,要的,就是怕这几个丫头要和你急。”宋慈指着屋内服侍的几个大大小小的丫头说。 众人笑着打趣:“那可不是,除非嬷嬷请奴婢们吃酒,那奴婢们就与她争了。” 宫嬷嬷:“好哇,一个个牙尖嘴利的,合着为了讨太夫人欢喜,就来欺负我这个老婆子了是不?” 众人笑成一团。 安平长公主就是在这样的笑声中,与宋大夫人一道踏进了春晖堂,顺着丫鬟打着的帘子走进来,笑道:“搁大老远的就听见了老太太您这里传来的笑声,真是听了也格外欢喜。” “我却是觉得,再没比公主驾到更欢喜的。”宋慈站了起来,扶着安平的手就道了一声新年安康,新年喜乐。 安平长公主倒是正正经经的给她这个长辈的拜年,得了宋慈的一个厚厚的红包,这才笑着坐下来聚话。 “我这天不亮就先和驸马以及孩子们进宫去给母后皇兄拜年,从宫中出来,先家去了一趟,紧接着就上了定国公府拜年,得了好消息就麻溜来您这里了,也盼着新禧得个好彩头。” 宋慈眉梢一挑:“好消息,莫不是国公府那边给准信了?” 安平长公主含笑点头:“总算不负您所望,定国公和夫人已是应了你们这们亲事了。” 第1275章 闵亲王中毒 “……我本来就打算着趁着这大年初一,好好的磨一下关夫人,却没曾想,没几句,她就松口应了,可见她对你们家大公子也是极满意的。”安平长公主笑着说。 宋大夫人从她进门时已是猜到,此时听了也是满脸喜色,起身向她行了一礼,喜滋滋地道:“也是因着有公主保媒,这门亲事才这般顺利,回头这若是正式定亲,还得请您做个见证人呢。” “你放心,我既是应了保媒,三书六礼的流程,我自都会跟进的。”安平长公主笑着道:“只有一点,关夫人说了关六小姐年岁还小,便是定了亲,也还想多留两年好生教导呢。” “那是自然。”宋大夫人也不急,只要亲事定下了,孩子一及笄,一次次的上门磨,婚期也就能定下来了。 宋慈也道:“我们早就想好了,也是想着先定亲,婚期倒是不急的,您且放心回了关夫人便是。” 安平长公主点头:“依我看,打铁趁热,不如正月下旬就寻个好日子定下?那会儿我家寿阳也都成亲了,我这也能腾得出空来。” “那敢情好。”宋慈笑看着她,道:“这新年真是大喜,陆世子一回来,公主这愁色是一扫而空了,可见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安平长公主抿着嘴笑:“也不怕您笑话,他这一回来,我和驸马这心头大石总算是落下了。” 宋大夫人也凑趣说了一句吉人自有天相云云。 “我说过,安心等着,自有好事来,没错。”宋慈笑眯眯地道:“这叫老天自有安排。” “您说得都对。” 安平长公主正要说点什么,外头有丫鬟进门禀报,相爷经召须紧急入宫,让宋大夫人前往正院有事商讨。 几人一愣。 又有丫鬟领着一个仆妇前来,说是长公主府来了人请公主立即回府。 安平长公主皱眉:“可是府中有什么事?” 仆妇恭敬地道:“似是宫中传了消息,闵亲王在天牢里中毒了,驸马请公主回府。” 安平长公主:“……” 宋慈一讶,看向安平长公主,问道:“你进宫时没听到消息?” 安平长公主摇摇头:“出宫的时候还好好的呢,也没听到闵亲王如何,倒是姬太妃哭闹着要见母后,被母后罚禁足了。” 她放下茶杯,道:“既如此,那我就先回府了,兴许是要进宫也说不准。” “我送公主。”宋大夫人站了起来。 “相爷也让你前去正院呢,让嬷嬷送我就行。”安平长公主笑着说。 宋大夫人却没敢托大:“不差这一会儿,先送您到二门处再回正院也近。” 安平长公主见状,也就不再坚持,和宋慈道了别,就匆匆的走了,大过年的整这幺蛾子,真是不省心。 宋慈看向宫嬷嬷,啧了一声,道:“大过年的,你看闵亲王这整的叫什么事。” 除夕被拉入天牢,大年初一就传了个中毒的消息,这是嫌楚帝不够晦气呢,还是故意挑着这日子来给他添堵? 第1276章 这损招瞧着有几分眼熟 楚帝确实觉得晦气。 大年初一,闵亲王这偏偏就在天牢里中毒了,他几乎可以想到那些个所谓圣人已在磨笔霍霍,准备对他口诛笔伐。 晦气。 楚帝看着惨无人色的闵亲王,听着鲁医正战战兢兢地诊断回禀,重重地哼了一声,甩了袖子出去。 “救活他。” 宋致远看了一眼闵亲王,跟了上去。 闵亲王既是在天牢中毒,自是不能在那住着了,而是挪到了一个宫里住着。 “你看到了,可真是好手段。”楚帝指着殿内,对宋致远道:“昨日入的天牢,那屏风才在那牢里放了一晚,他今日就中毒了,这是择日不如撞日,正乘着大年初一,卯足了心思给朕添堵呢。” 不等宋致远说话,楚帝又道:“想借着这个苦肉计来逃掉那屏风,他做梦。周公公,把那屏风送到那殿内去,他既要玩,朕奉陪到底,看他玩得过朕不。” 周公公嗻了一声。 宋致远看他跟个孩子似的赌气,不禁失笑:“如此一来,这毒怕是会一直治不好了。” 楚帝挑眉:“这不是他要的么?苦肉计想要真实,那自然得付出了代价了。” “您觉得当真是他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楚帝反问:“你不觉得?” 宋致远沉默,如果是,那未免有点傻,闵亲王是这么傻的吗,瞧着脑子缺根筋的样子,像极了…… 他忽然一凝,故作不经意地说:“如果是苦肉计,您觉不觉得这种招数有点眼熟,瞧着挺拙劣的,尽是损招。” 眼熟么? 楚帝眉梢动了动:“你是说?” 宋致远眨了一下眼,后者转头看向殿内,呵的笑了:“有点意思。” …… “蠢货,咳咳。” 宁先生怒急攻心,剧烈咳嗽起来,用力的后果就是引得伤口崩裂,渗出血来,而他的脸,则是唰地白了。 佟千和张止手忙脚乱地取药,又忙着安抚他。 “先生息怒,您千万要保重自己。” 宁先生胸口上下起伏,深深地吸了几口气,闭着眼,待得两人帮他止了血,又换了新的药,他已经被折腾得面无人色了。 “真是天不助我,天不助我,我宁宏德号称宁智囊,怎么就养了个蠢东西?比起当年的太子殿下,他是半点都不如。从前他也不是这样的,怎地这几年,却是越发的愚蠢。”宁先生语带苍凉。 “先生,他还小……” “已经二十七了,还小?”宁先生咬牙道:“从前他亦有抱怨,却还能听得进去,能隐忍。我总觉得孺子可教,如今看来,是我这老头儿高估了他,净出骚主意。” 大年初一用苦肉计出天牢,这是怕楚帝不够注意他吗? 真真是蠢不可及,净出昏招,蠢货。 “先生,也该下决定了。”张止恨声道。 宁先生身子微微一僵。 “先生,再不济,还有一个东少爷呢。何苦替他收拾烂摊子,反累了先生。”东少爷,是夏侯哲的庶子,不起眼,可好歹是个带把儿的。 宁先生抿着唇,对佟千道:“去联系一下老赵,我要见他。” 第1277章 早已病入膏肓 “咳咳咳。” 距离京城三百里的一个小庄子内,正院里传出一阵咳嗽声。 提着暖盒的媚娘走到门边,听到那咳嗽声,内心升起难言的痛楚,敲了敲门:“郎君,该喝药了。” 里面安静无声,她想了想推了门进去,商濮也就是楚泽正靠躺在床上,就着床头的烛火看着手中的书本。 “不必熬什么药了,吃也无用。”商濮也不抬头,更不看她。 商媚娘却是走到桌边,从暖盒里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汁捧了出来,走了过去,温声道:“总比不吃的好。” 商濮眉尖蹙起。 顺着药碗看向她,见她固执地端着碗,一副他不喝就不罢休的样子,不由叹了一口气,接过碗,一饮而尽。 商媚娘这才露了笑,拿了帕子想要替他擦掉嘴角的药汁,却被他拿过,自己摁了摁,眼里不由有一丝黯然。 “你尽早离去,楚帝的人找到我这里,那是迟早的事,没必要跟着我这病秧子一起丢命。”商濮重新拿起书道:“给你存下的那些东西,也足够你安稳的过下辈子,再得遇良人,便嫁了。” 商媚娘心头一涩,道:“郎君这话说了数遍,以后就莫再说了。要走,我早就走了。”她顿了顿,又道:“除非郎君与我一起走,否则,我哪也不去。” 商濮道:“我走去哪?” 这天下之大,何处容他身? “郎君,大庆容不下我们,这天下之大,我就不信没有地方可去,了不起我们去海外……” “我这副身子,哪里去得了海外?”商濮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我没多久好活了。” 传言商家二子,天生体弱,那都是遮掩外人的话,后来他成了商濮,以秘药改容,以药为餐,和蛊虫斗争,日积月累药不停,生生熬出了一个真正体弱的病秧子。 并非是大夫救不了,是无法救,是从小的体弱,从根本里熬坏了的体质,如何救得? 商媚娘眼眶一热,别开头去。 “我也不想去哪里,大庆,终究是生我的地方,我的骨,也当埋在这片土地。” 商媚娘吸了一下鼻子,道:“既如此,郎君何不主动回京言明你的身份。皇……血浓于水,总不至于杀了郎君。” 为何不? 商濮哼笑出声:“大概是为了不甘两个字。” 一样是父皇的孩子,一个高高在上为皇位为帝,一个命运多舛,仅因为兄长登基,他便小小年纪离京,连身份都被人夺了,他是不甘的。 “郎君,再不甘,也比不过您的性命重要。” “媚娘你不懂,这病久了的人,这里也跟着病了。”商濮拍了拍自己的心脏处:“我这里,早已病入膏肓,千疮百孔。可也是这股子不甘,才支持着我苟活着,一旦我放下,我也就活不了了。” 有的人活着,仅是一个信念支撑,那个信念没了,也就了无生趣。 “媚娘确实不懂,这没有意义,还不如兵刃相见,痛痛快快的一较高低,也不是如今这般。”她想不透,商濮这斗不是斗,只顺着夏侯哲,有何意义? 仅是为了看楚帝堵心,看他寝食难安? 第1278章 你我难逃一死 商媚娘是江湖儿女出身,也是被夏氏培养出来的探子,被安排到商濮身边,也有七八年了,这些年来,她看着商濮和那些人周旋,越发的无力,心里也极不是滋味,心情也从当初的充当眼睛产生了质的变化。 她的心叛变了。 比起那人,她更希望商濮活着,不管是舍弃一切,还是尽一切的可能。 如今那人干的事越发的昏庸和不靠谱,商濮却还是顺着他,纵着他,仅仅是为了不让楚帝好过么? 商媚娘叹了一口气,道:“郎君,您也说了您不甘,若当真作为他的替身被抓回京,岂不是与您的初衷背道而驰?先生若部署得好,那换来的就是他们安然脱身,那您呢?” 为他人穿嫁衣,吃力不讨好,他何苦来? 商濮却是勾起一丝病态的笑:“他们若脱身,终有一日会卷土重来,你说我那皇兄会如何?” 商媚娘唇线一抿,忍无可忍,道:“郎君,我说句不中听的,楚帝乃真龙天子……” 她的话在商濮看过来时一顿,却是咬了咬牙,继续道:“您便是把我砍杀了,我也得说。郎君,都说真龙天子有上天庇佑,万寿礼一事是您筹谋送递上去,结果如何,您也试探出来了。若无上天庇佑,他大抵也躲不开那屏风的侵害。” 没错,那个寿礼,确实是闵亲王府送上去,可提出这个礼,却是他商濮。 “楚帝既然躲过这一劫,足以见这九五之尊有庇佑。郎君,我不懂大道理,也不懂您心里的怨怒不甘,但造成郎君今日的,当真是您那坐在宝座上的皇兄吗?您更该恨的,不该是那人和他背后的先生一众人吗?” 若非小时候宁先生策划,他这个真正的亲王,或许已经儿孙满堂,而非是现在这副病恹恹的样子。 商媚娘咬着后槽牙道:“我知您不喜听血浓于水这个字,可是郎君,您纵不是真龙天子,您也是龙子凤孙,流的是楚家的血,是先帝曾经的爱子,他为您和太妃铺排的后路,足见他的慈慈爱子之心。先帝若泉下有知您宁可和那人同流合污,也要为祸这楚氏江山,叫他情何以堪?” 商濮眯着眸子,定定的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商媚娘跪了下来:“我只愿郎君好。” “你这话,等同于全然背叛了你真正的主子,若叫他听到,你会如何?” 商媚娘垂眸:“媚娘早已看破生死,这条命,他若要,只管拿去,不过一死而已。可郎君,当为自己设想。” 商濮不说话,半晌才吃吃地笑起来:“夏侯哲啊夏侯哲,你也不过如此,任你再狂,再得意,也不过是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商媚娘一惊,唰地抬起头来,看着他,眼里带了一丝寒意。 这是在试探她的忠诚吗? 他终究是不信她。 “媚娘,你说这话,那便是当我是主子,那我也给你一条活路,现在走,你还能活,我会为你扫清障碍,否则,你我难逃一死。”商濮的语气忽地严肃起来。 第1279章 藏得好深 商濮不信商媚娘,不是不想,是不敢,她身后站的是夏侯哲那个疯子,他若全然信任,只怕真的是什么都由对方掌控着走了。 直到现在商媚娘的一番剖白,他才放心。 “郎君,你……” “如你所说,我恨他们,是他们改变了我的命,我想给楚帝添堵,但更想夏侯哲死。”商濮一改那病恹恹的颓然,眼神狠厉,道:“楚帝儿子众多,几个儿子,成年的皇子也已封王,而今储君未立,他们必然会争得你死我活。” “你知道皇位是个什么诱惑吗?就跟放在嘴边的一块肉,谁都想咬上一口,且看夏侯哲便知道了。”商濮呵的一笑,道:“而王爷们同样也是一样,都是当王爷的,都是带把的,凭什么竞争,凭什么就是他而非我?帝王之家从没有什么手足之情,我那个皇兄,迟早会看到兄弟阖墙,甚至为了他这个位子弑父杀弟,那才是最大的添堵。” 商媚娘的心突突地跳。 “扯得远了,夏侯哲必会暴露,他若是不暴露,也会被成为弃子,他以为夏氏旧部非他不可,不,若没有宁先生在后给他归拢,那些人岂会忠于一个小儿?从前他们会看血统,看先夏太子的份上,但人都有私心,都有一根秤在心底。谋逆复国这样的大事,并非靠着烈心就会勇往直前的,他们也会看利益,值得与否。” “人心易散,看不到盼头的事,哪个会跟着去送死?尤其身后拖着一家子,人有了牵绊,也就有了弱点。其实夏侯哲若是一直在封地,乖乖的听宁先生他们的部署,隐忍着,旧部的人,仍会真心奉他为主,,我也就没有机会了。” “郎君,难道您?” 商濮看向她:“人么,做得越多,容易出的错就越多,也就越容易露出破绽。他不离开封地,不来京,岂会动心思,这心思一动,那就好办了。他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当中,却不知自己已把人心给磨散了,人心一散,再收拢,就难了。” 商媚娘红唇微动:“您在他身边安了人?” 商濮没承认,也不否认,只道:“夏氏旧部的人我没有办法完全撼动,可看着他从高处摔下来,也就够了。” 他要看着,他拥有着的东西,被他自己生生作没,如此,才能对得住这一副病体。 商濮想到这里,有些激动,脸上升起一丝病态的红,忍不住咳了起来。 商媚娘连忙去顺他的后背。 门外,有人轻声唤了一声郎君。 商濮让人进来,对方看到商媚娘时,脚步微顿了下,看商濮点了头,才捏着纸条上前,道:“郎君,京里那边,王爷已经听从建议从天牢出来,他服了一夜醉。赵老身边的小童传来消息,先生已起意弃子另扶东少爷。郎君,龙卫快要摸到庄子这边了,您是否……” “不必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商濮勾唇笑起来。 商媚娘后背发寒,她没想到,商濮的心性如此隐忍,藏得这般深,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过往,他都是做戏吗? 第1280章 挡刀的盾 商媚娘走出厢房,看着眼前面容平凡的人,这是夏侯哲的心腹之一董大,却不想为商濮,不,或者说是为楚泽所用了。 她神色复杂地道:“我没想到,你早已奉郎君为主。” 董大不看她,只看着下方那藏在夜色中的房屋,道:“郎君值得,你心里也明白,若不然,你不会也叛了。” 商媚娘苦笑:“我与你不一样,我……” 董大听到这,才看了过来,道:“郎君没有那心思,你这又是何苦?如郎君说,你现在走,我们会给你安排好,将来再寻个良人,也安安稳稳的一辈子,忘了前面种种。” 商媚娘脸色一白,道:“我若想走,不必你们说,自会离去。所以也不必再说,我意已决。”顿了顿,她又道:“我也不奢求郎君以男女之情待我,我只盼着他此后余生,不再受苦。” 董大沉默。 商媚娘有些顾虑,迟疑着道:“可你也看到了,郎君他根本就不考虑自个,董大,他的身体如何,你心里明白,那边也没有送药过来了,我们手上藏下来的药,最多只服用两月。” 董大叹道:“别说用药,楚帝的人,也快顺着线索摸到这边来了。” 商媚娘目露狠意:“看来宁先生他们是已完全把郎君当那挡刀的盾了,若是郎君有不测,那他们也休想好过。” 董大垂眸:“先生那边,已经在谋退路了。” 商媚娘一惊:“怎么?是出了什么事?” “楚帝那边已得知先生诈死,也在全力寻他,先生大概是想保留些实力,以防万一。” 商媚娘闻言笑了起来:“郎君说得对,做得越多,错得越多,夏侯哲这是自己断了自己的路。” 她顿了下,又似笑非笑的看着董大:“不,也有你们的‘忠心’劝说为由。” 若非这些心腹的‘提点’和蛊惑,夏侯哲岂会接连出昏招,令那班真正想扶持他的旧部寒心? 董大道:“主公也有自己的心思,人大了,也就不愿当傀儡应声虫,而是想当那运筹帷幄的那个了。” 商媚娘嗤笑:“他也配?” 配与不配的,人心便是这样。 商媚娘回到正题上,道:“若是郎君一意孤行甘愿当那挡刀的盾,那怎么办?” “必要时打晕他扛走。” 商媚娘:“……” 这是什么馊主意。 她翻了个白眼,道:“其实,便是回到京中,也不差,楚帝必然要核实他的身份,若郎君愿意,阐明了真相,楚帝当真会杀他?楚帝有人,说不准还能找神医帮他把伴生蛊除了。” 董大笑她天真:“你做皇帝的话,会容卧榻之下他人酣睡?更别说,这个弟弟还和敌对之人勾结。” 商媚娘一默,半晌才道:“哪怕贬为庶人圈禁一生,那好歹也活着。” “你不了解郎君,如果是这样,他倒宁可轰轰烈烈的死了。”圈禁一生,骄傲如他岂会甘愿,前半生够苦了,后半生仍拖着病体苟活残存,不如一死。 第1281章 狠人今年特别多 “她到底是女流,不如你了解我。” 商濮在床上摆了一个小桌,上面摆了一副玲珑棋盘,只披了一件外裳在身上,一手执黑,一手执白,自己和自己下棋。 有风从窗缝卷进来,吹得烛火晃动。 董大挡了挡,肃容道:“郎君,夜深了,您也该休息了。” 商濮咳了两声,道:“不急,待我死后,以后多的是时候休息。媚娘那边,你也不必盯了,夏侯哲,既成弃子,就翻不出风浪,媚娘也不会那么傻。” “是。”董大默了一会,又道:“郎君,夏侯哲既已落了这境地,先生他们也已经决定放弃了,何不直接告了楚帝他的真实身份?如此一来,您这边也安然了。” 商濮笑了:“你不知道当皇帝的都多疑?他找了这人二十年,忽然有人告诉他那人就在他眼皮底下,你说他信吗?会不会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阴谋?帝王多疑,他只会信他自己查出来的。” “可……” “还有一点,我为什么要告诉他?”商濮讥诮地勾着唇:“我告诉他,我有什么好处?拖着这么副身体回到那个位置又有何意义?父皇既然立他为太子为帝,那就让父皇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能力才是啊。” 董大沉默。 “我才不要说呢,就让他自己查,查到什么都算他的。”商濮又下一子,呵呵地轻笑:“我不但不说,我还要看他堵心,我就是图好看好玩。” 这任性恶趣的语气,若是宋致远在场,只怕会大叹一句,果然是兄弟,这恶趣味儿如出一脉。 …… 夏侯哲醒来的时候,入目便是高高的琼顶,他眨了眨眼,想要起来,动了动,身上却是极乏力。 一夜醉,后劲这么大的吗? 他转动了头,瞳孔却是一缩。 那屏风,怎么还在这里? 该死的,楚帝这个狗皇帝,竟如此小人,他也不怕遭雷劈。 “来,来人。”夏侯哲艰涩的开口,声音又粗又哑。 无人应声。 夏侯哲气得想捶床,只得闭上眼,缓了缓,脑子转动起来,想着接下来的应对。 他倒不怕会被处置,他可是闵亲王,这身份仍有几个忠于庆武帝的老臣在意的,再加上皇上所为,自己又是唯一的亲王,经了无缘无故中毒一事,那些儒生圣人只怕也会对此口诛笔伐,认为皇帝要借意铲除藩王。 当皇帝的,随心所欲那就是昏君。 最重要一点,姬太妃不会看着他死的,她不还有一块免死金牌么。 夏侯哲想着,最大的可能就是他降级,再放些血,只要回到封地,养上两年便举旗。 他忍不了了。 在此之前,他还得演好这个身份才是。 夏侯哲所料不差,他出事,那些自持圣人的儒学大家就跳出来暗戳戳指责楚帝任意妄为,罔顾兄弟同胞之宜。 而姬太妃更是跪在养心殿前,高举那块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跪求楚帝开恩,她宁愿不要这太妃之位,也要换儿子自由,他们母子愿回封地,永不返京。 “皇上不允,我也不活了!”姬太妃看说破喉咙楚帝也不出现,也是够狠,直接重重的一磕头,顿时血流如注,倒了下去。 第1282章 小看她了 “看不出这姬太妃是个狠人呐。”宋慈听了宫中的消息,啧啧称叹。 她真是小看那个太妃娘娘了,竟能做到这一步,这宫中的砖称不上处处都是黄金白玉砖,却也是实打实的石头,这重重的磕下去,那画面…… 不能想,一想就觉得脑壳疼。 “当娘的,一颗心就扑在儿女身上了,闵亲王可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依靠,如今他身陷牢狱不算还忽然中了毒,她岂有不担忧的道理?便是豁出命去,也盼着换他一世安宁了。”宫嬷嬷倒是不意外姬太妃的做法。 她一边说着,一边趁着旦哥儿不注意,拿走了他手边玩着的金梅花锞子,以免他抓了放在嘴里吞了。 岂料她一拿走,旦哥儿就转过头来,先看一眼本放着金锞子的地方,那金灿灿的小花不翼而飞了,立时把嘴一扁,看向宋慈。 宋慈举起手摊开:“不是我干的,是你嬷嬷动的手。” 旦哥儿听明白,又看向宫嬷嬷,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就这么看着她,泫然欲泣的可怜小样儿,别提多招人疼了。 宫嬷嬷心里软成一滩水,却还是耐着性儿道:“哥儿,这小东西可不能给你了,要是吞了可不得了。” “咿咿呀呀。”旦哥儿颠着屁股,伸出手,见她不给,径直爬过去扒拉她的手,找到那被攒着的小金锞子,笑嘻嘻的拍着手大叫。 宫嬷嬷眼睛不错的盯着,嗔道:“你这个小人精。” 宋慈更是心喜,道:“咱们旦哥儿就是聪明,看来这泡药汤也有好处,这聪明劲儿可不是一般孩童可比。” 宫嬷嬷笑着道:“不悔大师不也说了,说这孩子慧根极好,灵智会早开。” 宋慈哼了一声:“他想拐咱们哥儿走,肯定好话说尽。”顿了顿又道:“不过看到他如今这么白白胖胖又健壮的样儿,谁会想到他出生时那副瘦弱样呢。” 宫嬷嬷笑而不语。 “可见孩子出生再丑都别嫌弃,这养着养着就跟菩萨座下的小仙童一样了,就跟我们旦哥儿一样。”宋慈笑着摸了一下他滑如豆腐的小脸蛋。 “谁都没嫌弃,您嫌弃罢了。” 宋慈轻哼,他娘就挺嫌弃,不过大过年的,就别说那不好的了。 所以,也亏得没说,刚想到宋大夫人,她就满脸喜色的来了。 “母亲。”宋大夫人向宋慈行了一礼,笑着道:“媳妇求了不悔大师,让他帮着肃儿的事看了一下黄历,正月二十三就是个好日子,您看这日就和关家交换婚书定亲如何?” “看个日子,你还要劳烦不悔大师啊。” 宋大夫人笑着道:“大师也是个得道高僧,适逢在咱们府中,媳妇就厚颜相请了,他算出来的日子,肯定是事事顺利的大好吉日。” 话说到这里,宋慈也无话可说,只道:“既如此,那你就差人往关家送个好日子去,也显示我们的诚意。” “嗯。” “另外,不悔大师初十便是要启程离开,你多准备些程仪,中看不中用的不要备,多准备些金银及备几坛酒。”这个酒肉和尚最喜欢实在。 第1283章 年宴请客的纠结 婆婆吩咐,宋大夫人也不敢不应,还自主的添了些东西,都是过问了宋慈的,算是给足了婆婆面子。 “另有一事,初四我们府中办年宴,之前相爷说了会请了那清城伯府的大爷袁立仁过来,母亲也知道那袁立仁的事?如今两门妻子,纵然没对外说谁大谁小,但按着入门先后,罗氏先入门,还是甘守望门寡的,理应为嫡。可袁立仁却是自始至终把黎氏当成自己的嫡妻,母亲,您说这年宴,该请了哪个来?” 宋大夫人有些踌躇,按着宋致远的话,这个袁立仁他已是跟皇上打了招呼,准备入工部为官的,那么他的夫人也得来往,该和谁来往却是门大学问了。 宋慈听了也是头皮一炸,她看向宫嬷嬷,道:“宫嬷,你怎么看?” 请罗氏么,她是清城伯及其夫人的长媳,却是无儿无女,甚至圆房与否都未可知。 请黎氏么,那罗氏先入门,那些惯会拿着规矩说事的人,会否拿了这一点来攻讦他们家不懂礼仪规矩。 所以甭管请哪个,都势必会得罪另一个。 宫嬷嬷道:“罗氏肯定不能不请,她当初是以望门寡这样的身份入袁家的,那贞节牌坊可都在罗家供着呢,要是无视她,只怕那些圣人儒家知道后会趁机攻讦。” “那是请她?”宋大夫人道:“我打听过,这袁立仁去了川蜀那边多年,和那黎氏成亲,至今两人之间也没有通房侍妾,只生了一儿一女,可见夫妻恩爱,袁立仁也是真心喜爱这妻子。这年宴,若是落下她,怕是会得罪了这两口子。” 宋慈想了想就道:“都请了,帖子分两个,一份送到清城伯夫人手里,她要带着谁出席都由她,另一份则是送到袁立仁手里,上书宴请伉俪,他带谁来,也随他。” “这能行吗?” “有何不行的,这种事选择权本就不该在我们手上,是在清城伯府,在那袁立仁手上,只管把帖子送去,爱谁谁来,一起来也无所谓。”宋慈这是烦了。 宋大夫人和宫嬷嬷相视一眼,有些无奈。 不过也是啊,袁立仁这事,造得挺尴尬的,如今这般,也不可能把让罗氏归家去,毕竟罗氏能以望门寡过来,那证明是个性烈的,若是让她家去,那等于要她去死了。 宋大夫人也没想到好的法子,也就按着宋慈所说,送去了两份帖子。 袁太夫人接了帖子,又听到了长子那边还有一份帖子,就有些不满,认为宋家不懂规矩,合该以他们两个长辈认同的才对啊。 清城伯却是道:“换了你,你又该怎么请,以我们认同,那老大的情绪照顾不?他才是要当家的人,将来我们两脚一伸,他那房也只会是他做主,他对黎氏是发自内心的喜,出去应酬,必定是带他自己认同的,更别说,那还是两个孩子的亲娘。” 袁太夫人一呛,道:“可罗氏才是正儿八经明媒正娶的长媳。” 清城伯叹气:“如今也就只能装糊涂了,你带上罗氏就是了,老大要是要带黎氏,也随他。” 第1284章 三人行 袁太夫人是肯定要带罗氏去赴宴的,罗氏当年以那样的方式进门,就很让人高看一眼,她也对这个媳妇很满意,如今么,儿子都回来了,更没道理把人甩开。 不然他们袁家都成什么人了,儿子回来了,就更该回到正轨。 她也是这么对罗氏说的,拍着她的手道:“你放心,在我的眼里,甚至在许多人眼里,你就是袁家的长子嫡媳。” 罗氏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垂下头,一个徒有虚名的长子嫡媳,能做什么呢? 对袁立仁,她不是不怨的,从前看到二房三房打打闹闹,她也羡慕,可她不敢表露,一入门就供了佛,过着半清修的日子,从明媚少女,熬到了内心毫无波澜的半老徐娘。 直到袁立仁归来,她以为内心毫无波澜,可看到他,她就知道,内心崩了。 明明都是同龄人,可他瞧着就比自己年轻十岁一般,他娇妻佳儿相伴,而自己,孤独的度过了十数年的漫漫长夜。 她也不禁想到袁立仁回来后对她说的,可以合离,让她另寻良人另嫁,那不是叫她去死吗? 他不能辜负黎氏而昧着心和她同房,那就能辜负自己吗? 何其残忍。 想到黎氏,再想到自己,罗氏心酸难当,当真宁可他死了,也不是以这种方式回来,更不是以三人行的方式过活。 同样的事,也在黎氏那边发生着。 黎氏不忍心看袁立仁难做,道:“要不我就不去了,左右我才回京,告个水土不服的病就是了。” 袁立仁摇头:“你这次退让,以后就要事事退让,芙蓉,我已经够委屈你了,若这事还让你委屈,那……” 黎氏道:“这没什么的,总比你难做好些。” “这没什么难做的。芙蓉,你听我说,宋相家的年宴,来往的人,必定都是勋贵诰命,尤其如今范相丁忧,想要巴结宋家的人只有更多的。我既然要入仕途官场,以后少不得要夫人在诰命女眷中应酬,你这一退,那以后呢?让罗氏去应酬,不是不行,可蒿儿他们又该如何,孩子大了,也到说亲的年纪了。” 黎氏心头一紧。 袁立仁是她所爱,她不愿他做磨心为难,可一双孩子更是她的软肋,她可为自己退,可孩子呢? 黎氏内心有些苦涩。 袁立仁把她搂到怀里,道:“芙蓉,也是我的不是,或许当初不回来,就没有如今的难了。” 黎氏勉强地道:“孩子们,终究是姓袁,要落叶归根,你惦念老太爷和老夫人,我心里也明白,谁曾想会如今这般呢?”她抿了抿嘴,道:“要不,你和罗姐姐……” “别说。”袁立仁捂着她的嘴,道:“我这已是负了你们二人,若在和她一起,那我该拿什么面对你呢?我能给她的,就只有那个名分了。” 黎氏眼眶酸涩,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丈夫推出去,她也一样,可如今这情况,她心里不痛快,罗氏也是一样。 她真想问问神,这世间可有两全其美之法? 第1285章 太夫人又被挤兑了 一如袁立仁所言,范相丁忧,想巴结宋相的人也只多不减,以至于宋家在盛平二十三年的年宴,比以往更热闹,宾客迎门,热闹不已。 亏得宋大夫人早有准备,戏班子是早就定好的,除了外聘,自家养着的也都预备着随时上场,务必让来客宾至如归,宴席方面,也多备了食材酒水,不可能存在不够的丢脸事儿。 虽是如此,来客一多,宋大夫人带着几个妯娌,也是忙得够呛,跟个陀螺似的团团转着,别说坐下陪宾客了,有些人,是连说上两句话都没那空当的。 这时候也能体验有儿媳妇的好处了,像宋慈,一个老封君,只管自自在在的被恭维着,听曲赏戏,比嗑瓜子还香。 也亏得宋家也有出嫁的姑奶奶,除了宋如琪身子不便,宋如茜和高一辈的宋姿,也都在这一天及家,帮着宋大夫人她们招待宾客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宋姿和宋如茜都是属于那八面玲珑的人物,逢人都能说上几句话,一些小尴尬也四两拨千斤的划过去。 “您老好福气,几个儿媳妇能干又孝顺,连带着这些个已经出嫁的姑奶奶们也都是管家应酬的好手,您可真会调教人。”有一个婆婆辈的人物笑着恭维宋慈。 另有一人也凑趣道:“就是,太夫人可别藏私,也支我们几招才好。” 宋慈今日穿了一身绛紫色金银如意云纹锦裙,头上戴了一支五凤朝阳红宝石步摇及一支八宝攒丝金钗,倒没戴抹额,脸上又淡淡的抹了点脂粉,显得富贵又年轻,极有精气神。 如今被人一恭维,眼睛就笑弯了,道:“俗话也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我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哪有什么好招子教人哦?不过是时刻提醒自己凡事只眼开只眼闭,少去掺和儿子媳妇的房里事罢了。” 有人听了这话,双颊微微泛热。 在座不少人都已是当婆婆的人了,或多或少都会控制不住摆婆婆的谱,以各种借口去给儿子房里塞人,在她们看来,这没什么不对的,当媳妇的,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 所以轮到她们当婆婆,也摆上那婆婆谱,给媳妇立规矩,给儿子房里塞人,也不觉得做差了。 宋慈这一说…… 行,她们找她支招是觉得这台子上的戏无趣不好看,自找没趣的? 这脸有些疼。 有的人却看不得宋慈得意,笑着道:“说起来,太夫人的几个儿子,除了宋三老爷有几个娇妻美妾,其余都是守着正妻一人过,太夫人这是厚此薄彼了。” 这个厚此薄彼,按着对方成承上启下的语气,自然是贬义词。 宋慈有嫡子三人,都没有侍妾,唯独是宋老三这个庶子,有妻有妾,外人会不会想她是看不得庶子房里清净而故意纵容他纳妾,一旦闹出不好看的,也就是庶子脸上难堪。 噢,那就是捧杀了。 宋慈哪里听不出这话里有挤兑的成分,咧嘴一笑,道:“你说老身厚此薄彼,老身可不认。要知道,牛不喝水按不了牛头低,我总不能亲自守在儿子房里看两口子怎么过日子?礼义廉耻,非礼勿视,老身再粗鄙,也是懂的。” 第1286章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老身懂礼义廉耻,你懂吗? 宋太夫人所言,就是这个意思? 那挤兑宋慈的郑夫人脸上神色有几分难看。 对方这话里,怕不是在反挤兑自己在扒拉儿子媳妇的房中事,虽然她是有这行为,但并不代表愿意被挑破。 有的人吃吃笑起来。 郑夫人扯了扯嘴角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您可是老封君,理应一视同仁才对。” “你说得没错,可我还是那句话,牛不喝水按不了牛头低,你难道还能代替儿子行事了?”宋慈笑道:“千金难买我愿意,有些事啊,是强迫不来的,他不想,我又何必做这个恶人?没得招人嫌。” “怪道太夫人是越活越年轻,您就是通透人。”有人笑着捧了一句。 宋慈摆摆手:“老身不敢担这夸,要不然怕是会有人觉得老身是在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毕竟老身的婆婆早已仙逝西游,故而从未受过磋磨,自然也干不来那磋磨媳妇的事儿,真要夸,这得算是要代代相传的好家风?” “您老可真爱说笑,不过如此看来,你们家未来孙媳妇是有大福气的人了。” 宋慈道:“福气都是自己挣来的,我可不会媳妇如我一般做人处事。这人呐,做好自己管好自己就是了,少去要求别人。圣人也有一话是言传身教,耳目渲染,以身作则,躬亲示范。总要自己做好了,底下的人才能跟着学,你们说可是这理?” 众人附和起来。 郑夫人闹了个没脸,咳了一声,心头有些不屑,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呗。 “要说好福气,袁太夫人也是好福气的,几个儿媳相伴在旁,端的是福气满满。”忽有人吃吃一笑,看向一直想当个隐形人的清城伯夫人几人。 众人的眼光唰唰地看了过去,有相熟的交换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袁家长子的事,在这勋贵圈里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了,谁不知道他那一身官司,这人没了,罗氏守一辈子望门寡倒更自在些,可偏偏人归来,却是拖家带口的,三人行,谁是嫡谁是庶,委实尴尬。 这个宋家年宴,那两人都跟在了袁太夫人身边。 宋慈也看过去,说实在的,罗氏因为是望门寡,极少出现在公众面前,而原身老太太也不是善应酬的人,两人见面,竟也是头一次。 那罗氏,大概常年如素礼佛的缘故,人有些清瘦,过年也穿得并不艳,偏淡雅,一张脸倒是给人有几分沧桑的故事感,眉眼疏郁,显得人也暗沉几分。 反观另一边的黎氏,穿着不算出格,却因为夫妻恩爱,儿女双全,脸上并无被生活磋磨的痕迹,人年轻,柔婉清贵,可大概是因为回京后的糟心,眉眼里有着淡淡的轻愁。 现在两人一左一右的伴着袁太夫人而坐,听了这话,顿时有些不自在。 “宋太夫人,你说是不是,袁太夫人有福气?”那人又笑着问了宋慈一句。 宋慈反问:“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众人:“……” 第1287章 您的嘴用磨刀石磨过么 咳。 宫嬷嬷瞥向自家太夫人,眼里生了几分无奈,您这张嘴哟,难道偷偷用磨刀石磨过么。 宋慈眨眨眼,冲她勾了一下嘴角,却丝毫不心虚,只瞥向那个问话的人,这是哪家的?瞧着有几分眼熟,就是记不起来了。 算了,管她哪家的,问谁不好问自己,这不是找怼吗? 还什么福气不福气的,明显是糟心的事,还说是福气,真是呵呵了,故意挑刺,就问你这福气给你你要吗? 那和袁家不对付的周夫人笑脸一僵,脸色有些发绿,瞥见周遭那窃笑的样子,更是恼怒,当场就想发作了。 袖子被人轻轻一拉,她愤怒地扭头,是自家媳妇,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周夫人看向周遭,见不少人都看着自己,其中还有坐在宋慈身边的安平长公主,无不提醒着她宋慈的身份,还有这身份带来的底气。 人家大腿粗得很呢。 周夫人的火气一下子就被浇灭了,讪笑两声,道:“宋太夫人言重了,我这是说笑呢,哪比得上袁太夫人。” “我也是说笑呢,就问你一句,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宋慈看向有几分难堪的袁太夫人几人,道:“都是阴差阳错的事,袁太夫人这会儿心里指不定也是无数叹息呢,这两个儿媳妇,对哪边都是亏欠,有人当亏欠就是福气么?” 袁太夫人一怔,下意识地瞥向身侧二人。 罗氏和黎氏也是愣了一下,两人目光相触,又飞快地分开。 安平长公主也道:“没错,一切都是阴差阳错,既是上天注定,放宽心便好了。” “是啊,是啊。” 袁太夫人抿了一下唇,看着宋慈问:“若是宋太夫人,又该如何选择,把这碗水端平?把这尴尬化了去?” 豁出去了,反正自家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众人也都看向宋慈。 宋慈沉默了一会,道:“为何要作选择呢?小孩子才会做选择,刚才我和长公主都说了,都是阴差阳错,既来之则安之呗。” 罗氏和黎氏苦笑,说得容易,哪有这么简单。 宋慈看她们一眼,道:“就当月老给你们牵红线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个瞌睡,红线上多串了一个小人儿了。” 安平长公主失笑:“您这比喻委实是逗趣,哪有这样安慰人的?” “您也知道我是个没啥见识的粗妇,哪会安慰人这种活儿,不过是瞎说一通,往往都是词不达意的,你们觉着中听就听,觉得不中听,家去后,用棉帕子蘸点醋酒擦擦耳朵,也就当没听过消了。”宋慈笑看着大家:“这大过年的,也不兴让谁不痛快,也就咱们坐一处无事瞎聊了。” 那周夫人似有不甘,道:“依着宋太夫人所言,也就是让袁太夫人接受这福气喽。” 她着重咬重了福气二字,气得袁太夫人就要暴起,这周夫人,不就是记恨自家拒了她家的亲事么,呸,也不看看她周家那个浪荡子都是什么货色,敢肖想她家姑娘? “自然是接受啊,不然还能如何,难道像那市井泼妇一般坐在地上指着上天骂一句贼老天,你整我?” 噗嗤。 第1288章 太夫人总在崩人设 有人忍不住被宋慈的话逗得笑了出来。 那画面,形容得太真实了。 就连袁太夫人都有些愕然和无奈,这样的安慰实在是,太直了。 “您怕是要笑坏我,哎哟,我这肚子。”安平长公主捂着肚子,笑着道:“您就没别的话可说了。” 宋慈:“人老了,也不爱那转弯抹角的,就直来直往了,袁太夫人可别怨我才好,还有你们两个小辈也是,老身并没有拿你们当笑话的意思。” 罗氏和黎氏连忙站了起来,说一声不敢。 宋慈看着二人,道:“说袁太夫人有福气,也是该的,这阴差阳错,也让您有两个好媳妇在身边伺候。我呢,还是那句话,除了接受,别无其它,为什么一定要作取舍呢?一个是陪伴自己多年的媳妇,另一个则是陪伴儿子多年的知心人,还给您生了一双孙子孙女的媳妇,都是自己人,都不能割舍。” “其实这世间,也不仅仅只有男女倾慕之情,也有家人亲情的,罗氏你归袁家多年,也早已融入了其中,岂能说离就离了?你也是袁家一份子,袁家的人也都是你的亲人,哪个人愿意舍了自己的亲人?至于你……” 宋慈虚指了一下黎氏:“你和袁家大爷共谐连理,多年以来夫妻恩爱,儿女双全,最初可想过今日?虽是委屈,可你选了他,那就要无怨无悔才得住你的选择不是么?” “其实要怨,也只能怨袁家大爷了,若非他当年年轻气盛,又何至于造就如今局面,负你二人?现在事已成定局,谁都割舍不了,那你们三人应该坐下来,开心见诚的详谈一番,找一下相处的平衡之道。毕竟往后余生还有数十年,开心的过是一日,不开心又是一日,何不找个让自己舒服的活法?” 罗氏眼眶有些酸涩,微微别过头,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安平长公主嗔笑:“您还说您不会安慰人,瞧这话,听得我都快哭了。” “我这哪是安慰,就是戳心窝呢。这人生在世,多找点有意义的事去做,人一旦有了寄托,也就不会只看着跟前的一亩三分地黯然伤神了。”宋慈笑叹:“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有些事,是讲究不来双赢的,所谓双赢,也不过是一个均衡罢了,你们自个不开心见诚,自然也就找不到这个均衡的点。所以呀,坐下来,喝个茶,谈一谈。” “听见没,太夫人可是给你们支了招了,你们要不要听,就是你们的事了。”安平长公主看着罗氏她们道。 罗氏和黎氏又是郑重的一拜。 宋慈摆摆手:“不必如此,这个世间,除了生死,哪件不是闲事?那都不是大事。你们还年轻,别钻了牛角尖,总能找到解决之法的。” 一口毒鸡汤,喝了精神倍儿爽,不枉我这长篇大论的崩粗妇人设。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这是什么神仙诗词?” 一句幽幽哀叹,打破了不少人的沉思,看过去,却是某个媳妇正在西子捧心,喃喃呓语。 宋慈:“……” 总有人跑题。 第1289章 承情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袁立仁念着这两句诗词,露出一个苦笑来,看向宋致远:“宋太夫人这诗词,真是说出了我的心事。” 宋致远也品了一下这两句诗,有些诧异,母亲竟会作诗词了,这不大可能。 不过细细一品这两句,他又想到仍在府中的不悔大师,偶尔给宋慈扶脉的时候,也都会说上许久,莫不是从不悔那里听来的? “允之,你家太夫人当真是个通透人,怪不得相府氛围也是清明欢快,不像我们伯府,总免不了勾心斗角,各种算计。”袁立仁看着宋致远这个昔日的同窗,眼中带着羡慕。 都是同窗,他已经做到了身居高位,父母健在,儿女双全,兄弟和睦,家族也是一派欣欣向荣,越发兴盛。 说实在话,只要宋致远稳得住,相府更上一层楼那是迟早的事,富贵是跑不了的。 人生赢家呀。 反观自己,一事无成也便罢了,偏偏后院也不能清净。 宋致远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们府中也有不省心的人和事。” 袁立仁眉梢一动,失笑道:“家父无状,可真是让你看笑话了,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可怜天下父母心,伯爷这当爹的,为儿子,为家族计,不过是用尽心思使尽手段罢了。”宋致远摆摆手,道:“我也不是为了那个约定而答应替你谋这个前程,是真正看中桂平兄的才华,皇上亦是一样。” 袁立仁心下一宽,道:“我可是承你这个情,给我维持这个体面了。” “你我昔日同窗一场,同期进士,是知道我这脾性的,便是有心要干出一番功名来。如今我坐在这个位置,外人看着风光无限,却看不到其中险处。我是战战兢兢,步步为营,越是在高处便越是谨慎。” 宋致远抿了一口茶,道:“说实话,你若无半点真才实干,便是伯爷拿捏了把柄,我亦有无数法子让这把柄消失于无形了,是断不会让虚无缥缈的事阻挠我的脚步,自毁城墙的。” 袁立仁额上的汗滴了下来,有点坐立不安,他此时是真正感受到对方上位者的威严。 “我应伯爷,自是看中你个人的才华,是真正能干实事的,墨家也有名将大家,你做出一番功绩,亦能受世人传诵。皇上登基以来,年年拨款水利这一块,却都收效甚微,你在川蜀那边的名头,我知皇上也知。如今你回得京来,有心入仕途,皇上最希望能看到大庆百姓不再受水患的威胁。桂平兄,你可能做?” 袁立仁心头一荡,向着皇城的方向郑重地一拜:“若为官,必为大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宋致远一笑,道:“待开印,你我便又是同朝了,以后两家夫人少不得也会走动一二,桂平兄,如家母所说,你年轻时的任性造就了如今尴尬的局面,有些事,不可躲避,不妨开心见诚的说个清楚。后院若不清静,你如何安心在仕途上大展拳脚?” 袁立仁一凛,重重的点头。 第1290章 此病绵绵无绝期 过年就是东家吃宴西家吃宴,你来我往的走动,宋慈年岁大,天也还寒着,仗着自己的身子不够爽利,也就不到处去了,整日在家中遛小孙子孙女,听各家八卦。 一桩事,便是清城伯府那边传出的,在自家年宴之后,袁立仁那边是做通了父母的想法,把自己这一房给分出去了,分府别居,一府又分东西府,两个妻子两头大,他儿子袁蒿兼祧两房,将来成亲生子,便是要放一个到罗氏那边承嗣了。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彼此都满意的解决之法。 另一桩事,自然是闵亲王府的官司了。 自从闵亲王府被抄后,随着闵亲王入天牢又中毒,姬太妃又在御前撞头求情,再又有一个御史死谏,一些儒士学子对此大为愤慨,竟有学子到宫前静坐示威了。 楚帝‘迫于’舆论,很快就把那寿礼屏风的官司给作了批复,对外是这么说的,经查明,闵亲王府混入了夏氏余孽的细作,幕后主谋为早已作古的前朝阁老宁宏德宁阁老及先夏太子旧部党羽,借以闵亲王之手呈上有害屏风以作万寿礼,意图谋害帝君,祸乱大庆江山。 所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宁家欺君犯上,其心可诛,九族之内全部押解回京听候发落并全力缉拿宁阁老和先夏太子遗嗣。 而闵亲王识人不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褫夺亲王封号,降为郡王,封地每年上交六成税收,待病好后回藩,未经传召不得回京。 至于何时病好,就得看闵亲王自己的身体喽。 “其实还得看皇上的心情。”宋慈嘀咕着说。 以她看过的书和电视剧里头的套路,当皇帝的若不想藩王回封地,便是以各种借口挽留,如今也是一样。 楚帝不想闵亲王回去的话,闵亲王就是此病绵绵无绝期了。 而她还想的是,楚帝十有八九不会那么爽快的让闵亲王回去封地,只要对方一天不回去,那徐州封地谁说了算都不好说。 还有一点就是,这么痛快的放他走,那汪太后受过的罪岂不是白受了? 至于对外说的他有些冤枉,那屏风是那宁阁老和那夏太子遗嗣的手笔,那都是堵外人的嘴,皇上自己,真信他无辜吗? 不可能的! 信了就是傻天真了。 宫嬷嬷道:“不管如何,这个处理结果,姬太妃和那些个圣人儒士该消停了。” “不消停又如何,真当皇上是受他们所迫才退让?”宋慈摇头,道:“谋害帝君,那可是谋逆大罪,真治了闵亲王的罪,也不是站不住理的。” 只能说,楚帝这么处理,要么就真是看在那块免死金牌份上,要么,就是另有打算了。 当皇帝的,心思肯定跟黄河似的,九曲十八弯。 “尤其那些学子,傻了唧的,也不知是受了哪个棒槌的鼓动,竟是去静坐示威,生生的把自己的前程给作没,我看他们趁早卷包袱回乡,就别在这浪费光阴了。”做这样的事,皇上不记上一笔才怪呢。 第1291章 自有人来渡你 不悔收回给宋慈扶脉的手,看她一眼,道:“您要是少操些心,您大概能活得更久些。” 宋慈:“……” 大过年的,你别咒我。 “我哪有操心,也就是闲聊罢了,你看我有这能耐能操皇帝的心?你这么高看我,我却是不敢受了。”宋慈嗔笑。 不悔道:“您这身体底子是积年沉珂,少忧思,勤练体,细调养,药不能停,切莫大喜大悲,如此一来,往后倒自在些。” “知了。”宋慈道:“既然咱们两家是要做那药材生意的,将来你总有机会来京?到时候你看我究竟活几年。” 不悔一默,眼底眸色浮沉,心底叹了一声,没接宋慈这话,却是看向林箐,道:“我走了后,太夫人这身体,要根据四时节令来调整更换药方,你也时常注意着。” 林箐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便点了点头:“您放心。” 宫嬷嬷看一眼宋慈,眼中有些担忧,却是不敢表露出来。 宋慈敏锐地感受到气氛低沉,故作轻快地道:“哎呀,你们就别在我这面前打眼色机锋了,我都明白的,就是我命不长了呗,看把你们整的。” “太夫人……” 林箐和宫嬷嬷均是一嗔。 不悔:“您这是丝毫不怕,也不忌讳?” “人嘛,总有一天要直面生死的,我不忌讳,只会敬畏。真到了弥留的时候,我大概也会怕,到时候大师来渡我?”宋慈淡笑着说。 宫嬷嬷听到这里,别过头去,擦了擦眼角。 不悔道:“您放心,到时自有人来渡你。” 宋慈一讶,眨了眨眼,正欲问个清楚,宋致远便是在这时走了进来,她话音转了:“你怎么有空来了,皇上没召你入宫去?” “也正从宫中出来。”宋致远笑了笑,看向不悔大师,拱了拱手,道:“皇上得知大师回寺,也赏了不少程仪下来,我都让人抬到大师的客院,再有几日便是元宵,大师不妨多住几日?” “贫僧出来已久,也惦记寺中的僧人和百姓,太夫人和太后娘娘的身体,主要以调理为主,贫僧在与不在也是一样,如太后娘娘需要针灸,小林箐的行针颇得贫僧真传。” 林箐愣了下,有些感动。 宋致远瞥了一眼林箐,道:“大师的话我记下了,此后的生意,家中二弟会接管,到时候陆家……” 不悔回道:“贫僧会从中挑出有担当的人,让他们前来拜访宋二爷。” 陆家虽是杏林世家出身,但再有声望,还能比得过当朝相爷? 陆家要抱这大腿,自当是他们主动来接洽。 宋致远笑着道好。 不悔又交代了几个注意的事项,便带着林箐走了出去。 林箐冲他郑重的行了一个大拜礼,这是感激他始终为自己铺路。 不悔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放在身前,道:“你的医术是可以的,若此后在太后娘娘面前得了好,你便有了最大的依仗。只有一点,行医者,不进则退,不管你此后结交了多尊贵的人物,师祖都盼你不忘学医的心,仁心仁术,不断钻研医术,只有精湛的医术,才能救人。” 林箐心下一凛,重重的点头:“我记下了。” 第1292章 老娘点破关键 宋致远接过宫嬷嬷奉过来的茶又亲手递给了宋慈,后者怔了一瞬,笑了。 “今儿是怎么了,还劳得你这个大相爷亲自奉茶给我这个老太婆。” 宋致远笑着道:“您可是我亲娘,我这做儿子的服侍您,又有什么稀奇的?这也只是给您奉一盏茶,不值当提什么劳累。” 宋慈抿了一口茶,道:“这一年到头,也就过年封印这段日子可以轻省些儿,你也别只往我这老婆子这儿跑,闲了找几个同僚或交好的喝茶听听曲,也算是松快一二。” “这些天去吃年宴也见了不少,皇上也不定时的宣了我入宫,就不好走远了。” 宋慈好奇地问:“是因为闵亲王府的事?”顿了顿又小声道:“娘不是要干政啊,就是好奇,闵亲王这就算没事了?那可是谋逆哎。” 宋致远沉默。 宋慈立即识趣地道:“这要是涉及隐秘,那你就别说了,娘就是闲着无事,好奇。” 宋致远一笑:“这也不算是隐秘,皇榜上都说了,那寿礼是夏氏遗嗣和诈死的宁阁老合谋的,如今那宁阁老一直藏匿着,皇上也有想打草惊蛇的意思。” 宋慈没说话,脑子却是飞快地转动,亡国重臣诈死,又笼络了先夏太子的旧部,再掌握着一个遗嗣,想也知道是要干嘛。 搞复国大事呗。 “打草惊蛇啊,皇上是想把这个宁阁老给找出来了?” “那是自然的。宁阁老是前夏国重臣,先太子仍有些旧部追随他,带着一个先太子的遗脉处处作乱,自然是要找出来的。” 宋慈点点头,又想到听来的,道:“你就确定把宁家的人带来,这诈死的宁阁老就会跑出来?” “谁知道呢。”宋致远低头喝茶,他也很好奇,对方会怎么选。 宋慈叹道:“你们这些当官的,心思弯弯绕绕也太多了。这么说来,闵亲王是遭受无妄之灾了?” 宋致远挑眉:“娘以为呢?” “我一个老太婆,能知道什么,如果是的话,他也挺倒霉的,在封地那么多年,年年送寿礼没出事儿,咋回京来,送了个万寿礼上去,反遭事了,如今还连亲王爵都丢了,开年最惨当属他了。”宋慈哼笑,顿了顿又小心眼地道:“不过我也不同情他,就冲他送我那么一串珠子,害我差点就提早去见佛祖,这就不能忍。如今看他倒霉,我这小心眼,着实有些安慰了。” 宋致远额上冒了几条黑线,道:“娘似是极不喜欢闵亲王。” “嗯,我觉得这人挺阴沉的,脸上虽是笑着,可眼神总带着深意的样子。这要不是姬太妃把命舍出去都要护着这个儿子,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假冒的闵亲王了。” 宋致远心头一动,脑中有一个不通的点仿佛串联起来了。 宋慈没注意到他的神色,继续道:“不过如果这真是那些余孽搞的事,目标就不止是皇上,还有你,咱们府中人的保全,你可得上点心喽。尤其是你自己的安稳,可别出了啥事儿,皇上便是失了一个大臂膀去。” “您放心。”宋致远急着离开,道:“娘,儿子忽然想起一些事,先进宫一趟。” 第1293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假冒?” 楚帝又惊又怒,看向宋致远,眸中风云涌动,道:“这可有失质的证据?” “恕臣直言,没有。”宋致远老实地摇头,道:“臣也是从家母那无心一说才有这种大胆的猜想。” 楚帝指着他:“宋允之,你这是真大胆,没有证据就光凭猜测,就敢来朕面前大放厥词,说闵亲王是假冒?那可是龙子凤孙,混淆皇室血脉,那可是大罪。” “臣知罪,臣就是作大胆猜测,仍得皇上您这金睛火眼千眼佛辨别。”宋致远拱手谢罪,又问:“所以,皇上您怎么看,觉得这可能性如何?臣觉着,如果当真是假的,那么有些点就对得上了。” 比如那商濮一事,他们怀疑商濮就是那个遗嗣,可就是有一点对不上,若是六岁之前,真正的遗嗣夏侯哲就是在商家寄养,到六岁后脱离,换了另一人也就是如今的商濮,岂不是对上了? “有点牵强。”楚帝道:“若是被换,换去哪,如今的商濮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宋致远眉梢一挑:“您试想一下,假如闵亲王和商濮掉包了呢?您可别忘记,那宁阁老曾扮演过闵亲王府上的府官吴光义,在闵亲王府住了些日子,就这么巧?再有这一系列的事,一桩桩的巧,包括寿礼一事,串起来就说得通了。” 楚帝心头一动,习惯性的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道:“可是闵亲王,确是有几分父皇的影子。” 宋致远笑了,道:“之前崔长霄调查所说,怀疑那伙人和江湖绿林有些勾结,您再想想,在臣府中尚且有一个会缩骨功的泉妈妈,那么懂江湖奇门异术的人他们又掌握了多少?比如易容,再比如毒。” 楚帝的神色终于变了。 若说之前的猜测只有五六分,现在一分析比对,也都变成七八分了。 “您之前不也觉得这位闵亲王在天牢中毒一事,招子比较拙劣,倒是和之前几处细作的风格,有些儿雷同了。”宋致远又说一句。 楚帝一击掌:“若当真如你所说,这个是假的,真的那个,是商濮?他难道和夏氏勾结?” 啧啧,真是踏破天涯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还得找到了人才知真相,而且,六岁时的闵亲王是什么样的人,得问问姬太妃了。”这一点宋致远却是不敢说了,他没接触过商濮其人,也就不知他的行事风格,若当真是如猜测的一样,对方又是以什么心态甘愿去和夏氏同流合污? 楚帝抿着唇,细细琢磨品味,好半晌,才道:“这可真是一出好戏,宁阁老,果然有几分手段。” 若是他们不知这一点,闵亲王也一直在封地呆着,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他眼皮底下举旗,那后果会是? 楚帝眯了眯眼:“闵亲王这边没有半点动静,假如他就是那个遗嗣,那宁阁老怕是已经放弃这个棋子了。”顿了顿又道:“不对,他们放弃了,以后再拿什么去扯那支大旗?” 宋致远刚要说话,殿外有脚步声急匆匆的来,周公公出现在跟前,禀道:“回禀皇上,闵亲王府女眷在迁回王府时,突遇刺客袭击,东少爷失踪不知去向。” 第1294章 拿针戳假货心窝子 僻静的宫室里,夏侯哲躺在偌大的床上,看着花式繁复的蜀锦,混沌的脑子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不安,焦躁。 从服下一夜醉开始,感觉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如今解毒药服了,可这身体却依旧虚弱,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有人不想他好起来。 这人是谁,是楚帝,还是宁先生他们,又或两者皆有? 想到这个可能性,夏侯哲瞳孔缩了起来,手攥住了身上盖的被褥,坐了起来,脸色阴沉。 屏风外有一阵脚步声传来,他抬起头,楚帝走了进来,也没走近,只是站在床榻尾看着他,一手捏着一串翡翠手串在把玩。 夏侯哲从床上下来,跪在冰凉的地砖上,虚弱地叫了一声皇兄吉祥。 楚帝走近两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抬起头来看朕。” 夏侯哲指尖抖了一下,抬起头。 四目双对。 楚帝的眼睛落在他的脸上,细细的看,想从中找出父皇的影子来,找到了,有的,却又觉得有几分违和。 是因为被宋致远那番话给影响了吗? 人都有先入为主的心理,眼前这张脸也看了多次,从前纵有一丝不太得劲的想法,可也没深入怀疑过他是不是当年那个只会眼巴巴的哭着,瑟缩着看他的小包子。 如今么,爱哭的小包子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夏侯哲眉尖轻蹙,楚帝有些不对。 “朕记得,老六你小时候跟在朕的屁股后闹着要和朕玩躲迷藏,朕哄了你,你藏在御花园的假山睡着了,闹得宫中人仰马翻,好一阵找,太妃当时差点都哭瞎眼了。” 夏侯哲心中一麻,苦着脸笑了,道:“皇兄还记得?不过您记差了,不是御花园的假山,是藏在曲水湖的亭下,怪臣弟贪玩,还差点翻了身掉落湖里。” 楚帝眉梢一挑,眼中眸色沉沉,道:“是么?一眨眼这么多年,你也长大了,朕也记不太清了。” “皇兄贵人事忙。” 楚帝道:“平身。” 夏侯哲谢了恩典,颤巍巍的从地上起来。 “这次寿礼的事,你也别怨朕的处置,王府中混入夏氏余党的奸细,更借寿礼想谋害朕,间接让母后受害,识人不清这罪,你跑不了。” 夏侯哲连忙道:“臣弟不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兄便是要处置臣弟,也不敢有半点怨言。” 楚帝哼笑:“当真是朕要你死,你就去死?” 夏侯哲似是一惊,愕然地抬头看向他,又垂下头,苦笑道:“臣有罪。” 楚帝的唇角冷冷地勾了一下,转了话题,道:“亡国夏氏重臣宁阁老诈死一事你也听说了,此人不除,终究是个祸害,毕竟他是夏氏旧部的领军人物,只要他在,那旧部就会听他行事。” 夏侯哲听了这话,藏在袖子里的手指蜷曲起来,紧紧的攥着手心。 楚帝这话,是拿针在戳他心窝。 他虽然极力掩饰情绪,可到底年轻沉不住气,仍有一丝极细微的波动让楚帝捕捉到了,眸子半眯。 第1295章 钓到一条小泥鳅 楚帝故作没有察觉到夏侯哲的情绪波动,继续扎针。 “宁宏德是亡国夏太子的恩师,对他最是忠心,当年宁死也要殉夏太子,足以证明他的忠直,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诈死而已,可死是假,暗中拿捏着遗嗣收拢夏太子的旧部才是真。” 楚帝似是忽然来了交谈的兴致,道:“宁宏德最是注重嫡系血统,早就听出那个遗嗣是一个浆洗宫女所出,不过是因为给夏太子送了一回衣裳得了临幸,便朱胎暗结。那会儿夏太子身体也是强弩之末,这孩子生下来,宁宏德他们便跟抓住一条救命稻草一般,竟是连血统都顾不上了。” “也对,他也只是需要一个流有夏太子血的棋子罢了,管他是宫女所出,还是洗恭桶所出,不然拿什么去指令那些旧部跟他谋逆。” 夏侯哲听到这里,强笑着问:“皇兄怎么忽然和臣弟说起这个来了。” “嗯?朕闲着无事呗,怎么,你不乐意听?”楚帝故作惊讶地瞥着他。 夏侯哲扯了扯嘴角:“臣弟病体未愈,夏氏的事臣弟也掺和不上。” “所以你听听就算了,毕竟你也是楚家人。”楚帝着重咬重了楚的字眼。 夏侯哲垂了眸,问:“既如此,皇兄可派人抓住宁宏德?” “这老东西滑如泥鳅,至今也不知躲在哪个角落呢,不过只要宁家人悉数押解到京中,朕不怕他不出现,除非他真的忠勇如此,宁可舍弃整个宁家也顾着自己那条老命,舍不得死。”楚帝淡淡地笑道:“不过有些人当惯了领军人物,谁知道会不会不甘心,或许他临死也想当一下摄政的太上皇也说不准,端看那宁宏德怎么选择喽。” 夏侯哲眼仁一缩。 宁宏德当摄政的太上皇,那谁是傀儡皇帝,那个遗嗣,也就是自己呗。 夏侯哲吞了吞口水,忽而又警惕起来。 楚帝从来不会和他说过夏氏旧部的事,怎么忽然就说起来了,还有刚才的试探。 莫非他怀疑起自己的身份,所以诈他来了? 夏侯哲想到这一处,有些心惊,越发的小心谨慎。 不得不说,夏侯哲倒也没蠢到一丝脑子都不长,楚帝察觉到他这小心,眸子里越发带了深意,还有隐隐的雀跃。 钓到你这条小泥鳅了,你完犊子了你。 “你安心在宫里好生休养,待你养好身体,再回徐州不迟。”楚帝不再多话,转身想走。 夏侯哲连忙道:“皇兄,臣弟挂心母妃,还有府中王妃等人,可否回王府休养?”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宫中安全,你就在这宫中养着,王府也正乱着。”楚帝欲言又止。 夏侯哲察觉到了,试探着问:“王府怎么乱了,皇兄可是有事瞒着臣弟?” 楚帝抿着嘴,脸色阴沉,道:“是夏氏余党的人派了刺客,掳了你府里的庶子走,也不知是为泄愤还是想拿捏做质,你放心,那是你唯一的儿子,朕定会把那孩子找回来。” 夏侯哲脸色彻底的裂变。 掳走了东儿? 第1296章 困兽 夏侯哲坐在床榻上,脑子里还是楚帝搁下的那条消息。 东儿被夏氏旧部的人掳走了。 楚帝以为的为质或泄愤,不是的,是他们想把东儿救出去,然后…… 夏侯哲忽然就想起之前在王府中暗室里听见宁先生和仆从张止的对话,是怎么说来着? 把自己舍了,再把崇阳郡主带走或让商濮回归,两人再生一子。 如今这一招不可行,是把现成的给带走了。 夏侯哲想到这一点,心中忽然一慌,难道宁先生当真舍了自己这颗棋子。 不可能,若当真如此,他就不怕自己把所有事都捅出去,闹个一拍两散,一起下地狱? 毕竟旧部的大本营和各个据点,自己也都知道。 他们不敢的。 夏侯哲心情一松,缓步走到寝殿门口,那里有两个太监守着,门口更有带刀侍卫。 “王爷,皇上口谕,请王爷安心在宫中静养。”两个看起来特别恭候老实的太监揽着他,满脸笑容。 可夏侯哲却是明白,看着恭候老实,两人下盘扎实,虎口带茧,分明是个练家子。 这是防着他不听话,要动武力把他困在这个寝殿里。 夏侯哲刚松的心情一下子又再紧了起来,阴沉着脸道:“去传卓公公过来,本王有事吩咐。” “回王爷,卓公公日前摔断了腿,躺在床上起不来了,王爷想要吩咐何事,杂家可为王爷去办。”一个太监恭敬地道。 夏侯哲心底一沉,转身回了寝殿。 他忽略了一个事,如果宁先生决意舍弃自己,那么就没有半点部署吗,据点可以撤,人也可以撤,自己却是困在这宫里,什么都做不到,待到重获自由,他们早已隐匿起来了。 夏侯哲在殿中来回踱步,想着自己可用的人,可越想,越觉得能用之人极少,甚至不知忠奸,因为那都是宁先生交到他手上的人马。 那些人,到底是忠于自己,还是宁先生? 夏侯哲冷汗津津。 事情脱出掌控,就是应在这里吗? 自以为能掌控一切,却不想自己才是小丑? 不,如果自己能信的人真的忠于宁先生,那么他们肯定不会放任自己,宁先生不会看着自己任性妄为。 那么,他出的招,他们是以什么心态顺从而非阻挠的? 夏侯哲百思不得其解。 再有这寿礼一事,他又想起宁先生当日所说,当皇帝的要办他,真的需要所谓的证据吗? 不需要。 楚帝如今迫于舆论,对闵亲王府高拿低放,真的只是迫于那些学子儒士的威胁?不,是因为只要困住他,就已是一种惩罚。 像现在,他能做的,能活动的,只能在这个寝殿,犹如一只困兽,什么都做不到。 只要困住他,他就无可奈何。 还有这即便服了解药,也依旧没好起来的身体,他很是怀疑,这身体会永远好不了,如此一来,楚帝就有借口让他‘休养’回不了封地。 失了自由,甚至失了人,他再有心计,也只能空想。 夏侯哲慌了。 人越是在险境,就越容易撸清一些事,看清自身的处境后,他的脑子就无比的清醒起来。 那么问题来了,他是如何一天天走到这个困境的? 第1297章 我不仁他何来义 夏侯哲是怎么走到那一步,自然是因为脑残,自以为是,刚愎自用。 这是仆从张止的话。 看着自己明显苍老许多的主子,原本明明百岁可期的人,现在瞧着像是阎王亲自守在身边,随时拿勾魂链勾了走的人。 尤其是听到宁家一族被押解上京,本就因为受伤发了高热的宁先生,瞬间就厥过去了,再醒来,就是满头银丝。 佟千从外披着风雪走进,被张止喝止了,示意他先到碳火笼边烤去了寒气。 宁先生似有所感,睁开双眼,挣扎着要坐起来。 “先生,您躺着。”张止连忙去搀扶。 宁先生咳了几声,摆了摆手,看向佟千:“如何了?” 佟千道:“东少爷已经被送出城了。” 宁先生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嗯了一声,便沉默了。 张止和佟千对视一眼,道:“先生,您这下该放心了。” 佟千道:“赵老那边也传了消息来,元宵那日,他会随着楚帝的车驾去天坛祭天,到时候先生便能随着他的车驾出城。” 祭天年年有,今年的吉日却正好是在元宵,他们得知消息,都喜不自禁,元宵本就人多热闹,那简直就是撤离的大好日子。 宁先生咳了两声,摆摆手道:“先不忙这个,既然东少爷已经送出了城,那么城里我们藏在暗处的人,让他们全部化整为零离开,还有各处据点,通知下去,全部撤离。大本营更不必说,佟千你亲自去处理。” “先生……” 佟千和张止听着这像是交代遗言的语气顿时大惊。 “你们听我说,我这个身体,哪怕出了城,也支撑不了多久,倒不如在这,多拖延点时间,反倒是旧部的人,让他们尽数隐匿。”宁先生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二人道:“东少爷被带走,主公定会明白是为何,依着他的性子,定会钻了牛角尖,宁可一拍两散,也要把这些人全部拉下水。” “他敢!他可是姓夏!”张止怒极。 宁先生苦笑:“我不仁他又何来义?” 到底是教养了多年的人,舍弃,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的。 夏侯哲的性子,他太了解了,若是能劝说下来的人,彼此又怎会走到这一步? 正是知道他的性儿,才会把损失减到最低。 佟千道:“如今楚帝把事儿推到我们头上,主公那边暂且安稳,只要他回到封地,是否……” “他回不了的。”宁先生摇摇头,道:“楚帝不会让他回去徐州,所以这颗棋子基本是废了。” 他语气里带着无比的惋惜。 早在之前,他还和夏侯哲达成共识,用尽一切手段也要回到封地,以谋后路,可结果呢,入狱,又服毒演了一出苦肉计出来。 他都不明白,他这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也不想想,这毒服下去,万一楚帝不让人救,或是他自己没机会再服解药呢,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扎一刀狠的? 好了,这一作,从狱中是出来了,可楚帝一个让他养好身体再回封地就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谁也说不了一个不是。 而楚帝当真会让他养好么? 第1298章 白忙活一场 宁宏德自觉收过的门生无数,最为得意的学生,当属夏太子了,当年他亦是一心奔着帝师名誉去的,怎道时运不济,夏国官场腐朽,为官者,大多只是卖官鬻爵之人,有的人甚至连书都没念过,便当上了一县县令,弄得当地民怨升天。 如此夏国,如何不败? 从前种种不谈也罢,他教养夏侯哲多年,盼他做不到夏太子十成,能有一半也好,岂料…… 教出一个无脑之人。 一步错,步步错。 血统这东西,有时候真不能忽视,区区浆洗贱婢之子,果然扶不起来,若是由太子妃生下的,岂是这种血脉? 宁先生心痛难当,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张止连忙给他的背顺气,佟千则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送到他嘴边。 宁先生润了润唇,道:“主公已为困兽,有着屏风一事在前,楚帝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为了整个大庆,必不会让他重获自由。为防着他偏激之下全盘托出,但凡他知晓的据点和人事,一应撤离。” “先生,若是如此,您到时候……”岂能脱身。 “我倒不重要了。”宁先生露出一个苦笑:“宁氏一族被押解上京,我若不出现,楚帝必会拿宁氏一族泄愤。我已负太子殿下,若再负宁氏一族,只怕这地府之路,我也要遭百鬼噬咬,永不超生。” 两人听得心底发寒。 “你们离京,护着东少爷回大本营,最少五年之内,不可提复国起事,否则我方必败。”宁先生道:“东少爷的教养,由佟千你亲自教养,若夏国无机会起复,那就如同寨子的旧部一样,隐姓埋名,忘了自己出身,好歹也给太子殿下留一点血脉。” 这语气,带了些许无奈。 张止道:“我的命是先生的,我只陪着先生,旁的人我不管。” “你这小子,现在是不听我的话了是不?”宁先生故作黑脸。 张止跪了下来,垂着头道:“先生在哪儿,张止便在哪儿。” 宁先生喉头滚动,怒气终归是化为一声叹息,道:“起来。” 张止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佟千又道:“先生,我们大可派人救下宁氏一族。” “宁氏一族,少说上百人,如何救?那需要折损太多的人,我不能这般自私。”宁先生舔了舔唇瓣,道:“你即刻离京,若能,截下闳儿,便算全了对我的心意。” 他口中的闳儿,是他的重孙,今年不过七岁,让佟千救下,也是以防万一。 佟千看他这般吩咐,便知道他是下定了决心,心情有些沉重,却是应了下来。 宁先生又交代了几件事,人已是疲惫不已,眼睛半阖,脸色寡白,两人也不敢让他再劳心,连忙服侍他躺下,待他睡下,这才退出房去。 只是两人都没察觉,他们前脚才离开,宁先生便睁开眼来,看着帐顶,也不知想到什么,哀伤不已,眼角滑下一行浑浊的泪来。 起复这种事,时也命也,终究是要白忙活一场。 第1299章 再来一次李代桃僵 佟千和张止来到院子外。 “先生的话,你可听见了,你截下闳少爷后,一定要全力护他周全,到时候,舍了东少爷,以闳少爷代之。”张止眼中带着狠辣。 佟千一惊,看着他:“你……” “先生一心想保太子殿下血脉,可你看他保下来的夏侯哲,是什么样?没干成大事就算了,倒把先生多年心血给打散,连先生都要折进去,这样的人的血脉,有什么好保的?” 张止冷笑,道:“旧部的人,你心里也明白,有几个是真心想为了太子殿下起复的?不都是看着先生行事?事到如今,要起复暂无可能,倒不如把闳少爷当贵子好生教养着,将来或许能谋个未来。” 佟千沉默。 张止看他不说话,便急道:“那东少爷,被姬太妃那女人养得娇生惯养,这才几岁,就已经会玩小丫头了,能有什么出息,带着这样的人,反而是拖后腿的,倒不如李代桃僵,也算保他富贵多年的报答。佟千,宁氏一族被押解上京,楚帝必然会盯得死死的,若是队伍中少了一个人,你说他会如何?” 他要是楚帝,都要死死的咬着,把人追回来,不然让他逃了,以后再给自己留个后患吗? “带着一人逃离,总比两人方便,左右东少爷不过是颗棋子,血统比他爹还贱,还不如现在的崇阳郡主呢。”张止咬着牙道:“你听我的,李代桃僵,就让旧部的人以为闳少爷是那个贵子,这样也算全了一番先生辛苦多年部署的心,他老人家的谋算也不算全然落空。” 佟千抿着唇,终是点了点头。 张止神色一松,有佟千点头,他知道,再不济,宁氏都会留有一脉,至于夏侯哲,管他断子绝嗣,管他去死。 若不是他脑残,岂会落到今日这境地? “你这一去,只怕将来我们也不能再见,喝一盅去?当是为你践行了。”张止笑着说。 佟千心口有些憋闷,道:“好。” 当日赶在京中城门关闭之前,有人持着手令紧急出城,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大雪当中,不知去向。 又过了几日,元宵都过了,被押解上京的宁氏一族队伍中,族长宁文华的次孙宁孝闳抵不过长途跋涉而病重,又耽搁了救治,竟是失声痴傻了,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发高热痴傻,又是次孙,倒没引起太大动静。 而闵亲王府,不,如今该叫闵郡王府了,姬太妃天天哭,哭她被扣留在宫中的可怜儿子,又哭她那个不知去向的宝贝金孙孙。 虽说那孩子只是姬妾所出,可到底是唯一带把的男丁,如今被那可恨的贼子掳了去,也不知还有没有命在,能不哭么? “都怨你,若不是你这个丧门星进门,咱们王府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都是你们姓夏的干的好事。”姬太妃指着闵郡王妃的脸破口大骂:“我告诉你,若是我们东儿有半点不好,我要你陪葬。” 闵郡王妃一言不发。 姬太妃看着她那张寡淡的死人脸就倒胃口,吼道:“滚,你给我滚!” 第1300章 求您还我儿子 闵郡王妃见过这么多人,姬太妃真是她见过的人当中,最为坚韧的一个人了,瞧这,一连串打击之下,仍是中气十足,骂人不带拐弯的。 走出院落老远,仍听得她传来的骂声,闵郡王妃垂了眸,只当没听见,反倒是晚春,恨不得转身回去对骂。 “晚春。”闵郡王妃叫住她,摇了摇头。 晚春一抿唇,道:“主子,她这也骂得太难听了,东少爷被掳,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为何就要把这罪名按到你身上?” 她替自家主子委屈。 闵郡王妃叹道:“我姓夏,这就是原罪。” 晚春怔了下,眼眶红了起来。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嫁呢。”她低声嘀咕:“皇上好生残忍,主子您只是区区女流,何苦这样作践您……” “住口。”闵郡王妃低声叱喝:“你疯了,敢说这种话。” 晚春跪了下来,带着哭音告罪:“奴婢知罪。” 闵郡王妃看着她,长叹了一口气,亲自把她扶了起来,轻声道:“我知你忠心,也知你替我委屈,可是晚春,这没什么的,早就习惯了不是吗?你这嘴也别张口就来,不然我怎么护得了你?晚春,我能依靠的,能与我作伴的,也只有你了。若你没了,这个人世间,我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晚春大恸:“主子,奴婢错了。” “擦擦眼泪,回去。”闵郡王妃揩了一下她脸上的泪,笑了笑。 晚春扶着她,才走几步,就有人扑了过来跪在跟前,吓得她张开双手拦在了闵郡王妃面前。 主仆低头看去,却是柳氏跪在跟前。 “柳氏,你这是作甚?”闵郡王妃定了定神,皱眉问。 柳氏抬起头来,短短一个年的时间,经历了王府生变,又有儿子被掳了一事,愣是把这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美妇人熬成了一个干瘦的中年妇人,清瘦不说,不施脂粉的脸上,颧骨都起了,眼角的皱纹都冒了出来,两鬓更是生了一缕银丝。 如今她抬头,一双眼睛红肿如桃,膝行着上前,哭道:“王妃,贱妾求您,让他们把东儿还给贱妾。我保证,东儿以后绝不会出现在您跟前,也不会和以后的世子争什么位置,贱妾只求东儿能回到身边来。” 闵郡王妃的脸沉了下来。 晚春更是气得不轻,斥道:“你这人好生无礼,东少爷的事,与王妃有何相干?你这是求错人了。”她又指着不远处那几个仆妇,喝道:“你们杵在哪儿做什么,还不把柳姨娘给扶回院落去,没看到她病着吗?” 简直了,姬太妃她无可奈何,但现在是区区一个姨娘,也要欺到自家主子头上吗? 什么人呐! 柳氏对她的斥骂却恍若未闻,只瞪着闵郡王妃道:“王妃娘娘,您不是夏氏的郡主吗?您身份尊贵,那些人,定会听您的,您把儿子还给我,我给您做牛做马,给您立长生牌。” 她说着,咚咚咚的嗑起头来,一下接一下,不过顷刻,便是头破血流,血肉模糊。 第1301章 姓夏就是原罪 闵郡王妃看着柳氏一下接一下的磕头,仿佛不知疼一般,那一声声清脆的咚咚声落在心头,似是被锤子打在心上,再看到她头上的鲜血,眼前耳目眩晕。 她身子晃了晃,蹲了下来,扶住了柳氏。 柳氏神智都模糊了,看了过来,眼睛仿佛也染了血,却是带着一丁点的渴求。 闵郡王妃闭了闭眼,再睁开,道:“柳氏,你心里明白的,我若有那个能耐,又何至于在此?” 柳氏浑身一颤。 闵郡王妃眼中无波无澜,看向远方,道:“我帮不了你的。” 她站了起来,吩咐仆妇道:“把柳姨娘送回去,好生请府医照料。” 仆妇连走带跑的奔了过来,架着柳氏就要走。 “东儿若有不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夏氏余孽。” 柳氏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身后传入耳膜。 闵郡王妃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离开。 “主子,柳氏实在是欺人太甚。” 回到自己的院子,闵郡王妃坐在桌前发呆,晚春奉上一盏茶来,愤愤不平地骂。 闵郡王妃接过茶在手心端着,浅声道:“舔舐情深,失去幼崽的母兽,是绝望的,也是疯狂的,你不懂。” 晚春的唇一抿,张了张口,最后道:“那也不该怪到您的头上来,您何其无辜。” 闵郡王妃苦笑着道:“我说了,我姓夏就是原罪,又是那位的遗脉,谈什么无辜。” 晚春嘴巴发涩,干巴巴地道:“奴婢不懂,他们掳了东少爷去做什么?现在好了,就把这罪安到您的头上来。” 闵郡王妃没有说话,她心里隐隐有一丝可怕的猜测,却是不敢表露出来。 “别想了,下去安置。” 晚春看她心情不高,也不敢说什么,唤了人服侍闵郡王妃梳洗,看着她躺下,这才到了外间值夜。 闵郡王妃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那个念头,让她心乱,又有些不敢置信。 “不可能的,我定是想多了,怎么可能呢。”闵郡王妃自嘲一笑,唾弃自己胡思乱想。 这人,怎么可能会和先父旧部的人故意勾结,除非他并不是闵亲王。 迷瞪瞪的瞎想,闵郡王妃将要完全入睡的时候,晚春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她睁开眼,看到她一脸焦急,便问:“怎么了?五更了吗?” 晚春摇头,道:“不是的,主子,柳姨娘自缢了。” 闵郡王妃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睡意立即被寒意驱散,道:“你说什么?” “柳姨娘用白绫自缢了。”晚春寒着脸说。 闵郡王妃扫了扫手臂,道:“掌灯,取素淡的衣裳来,过去看看。” 晚春想说那没什么好看的,可看到她的脸色,便屈膝一礼,下去准备。 闵郡王妃抱着自己,合上眼,眼前是柳氏那带血的眼,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远在庄子的商濮接过了董大递过来的小纸条,那是飞鸽送来的,打开一看,上书柳氏已处死,便面无表情的把它扔到了炭盆中,看着它烧成了灰烬,嘴角冷然勾起。 第1302章 发粪涂墙第一人 正月十八,宋慈到安平长公主府为寿阳郡主添妆,一直逗留到静安侯府陆世子前来迎亲,在公主府喝了喜酒,便回府去。 至于静安侯府那边的喜酒,她却是没去,由宋大夫人和江氏做代表前往赴宴,待到二人均从侯府参宴回来,却是说起了一桩事。 那宁氏一族的人已经押解进京了。 “竟是在今日到?”宋慈有些讶异。 宋大夫人道:“听说午时便到了城外,只是适逢寿阳郡主出嫁,便延迟了入城的时间,以免冲撞。” 宋慈点头:“负责押解的人倒是挺会来事。” 江氏笑道:“那是自然,旁的人大可以不给面子,可是安平长公主唯一的嫡女出嫁,又是有封号的郡主,皇上的外甥女,肯定得给这个脸。听说安平长公主遣人送了好些喜酒喜钱给那负责押解的人,让他们也蹭个喜呢。” 这一来一去的,也算是有来有往。 “那宁氏一族有多少人?” “说是有一百零三号人,全部押解到天牢去了,估计等不到开春,便会有处置。”谋逆大罪,必死无疑,便是不死,只怕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宋慈滑着念珠,不去想那些活生生的人命,那都是命,富贵一道享,祸自然也得一起受,所以为何有那一荣俱荣俱损俱损的说法。 “娘您是没看到那画面,乌压压的一片人入京,可叫人好生惊愕,不过这还不是重头戏。”江氏神秘兮兮地道。 宋慈听出这弦外之音,不禁好奇:“怎么,还有别的什么戏?” 江氏看向宋大夫人:“大嫂你说?” 宋大夫人端了茶笑道:“我今儿和人打了一日的机锋,嗓子眼都哑了,可没你会说。” 江氏这才笑道:“是姬太妃,听说宁家人入京,让人抬了她出去,指着那宁氏的族长臭骂,让他们把那乱臣贼子宁阁老交出来,把她那小孙孙给还回来呢。” 宋慈是听说闵郡王府家那孩子被掳了没找着的,姬太妃竟是这么猛? “就没人阻止她?” “闵郡王都已经降级受罚了,她到底还是皇家太妃,指骂逆贼,倒不会有人拦。”宋大夫人此时说了一句。 宋慈心想,明了,不但不阻止,只怕还怂恿呢,皇上心眼小,巴不得宁氏和宁阁老干的事传遍天下,弄个臭名昭着,如此他处置起宁氏来,也无人说他残暴啥啥的了。 “何止没拦,娘您是不知,那姬太妃的作法,简直比泼妇还泼妇,哎呀,我从前在闺阁时行走,纵也有见过那市井泼妇,却是没见过她那样泼的。”江氏说着,拿了帕子掩了掩鼻。 宋慈来了兴致:“怎么说?” 宋大夫人有些嗔怪地看了一眼妯娌,这茶是喝不下去了,仿佛闻到了臭气。 江氏噗嗤一笑:“就在东城街,姬太妃命人挑了两担粪便,往宁氏的人泼了过去,糊得整面街都是粪,臭气轰天。” 噗。 宋慈一口茶喷了出来,瞪大眼:“真的?” 看儿媳妇点头,她不禁有些感慨:“姬太妃真是,发粪涂墙第一人啊!” 第1303章 西北来喜信 发粪涂墙。 江氏和宋大夫人均是听得一怔,那个词是这么用的,然而,两人细细的一品那谐音。 哎哟,别逗死了。 江氏捧腹大笑:“娘,您可真是,用词咋就那么精妙呢,太贴切了。” 宋慈道:“怪不得我有个时段似是嗅到臭气,原来是姬太妃干的,她也是个能耐人,这身体还没好全,就去指骂了。” “凭着她的脾性,便是病得起不来,怕也是要去的,毕竟闵亲王,不是,闵郡王府这被牵连,全是因了那诈死的宁阁老。哎,谁曾想会是这样。”宋大夫人有些感叹,道:“尤其闵郡王如今还在宫中休养,他唯一的庶子又被掳,再有佛性,也得闹了。” 江氏很认同地点头,不吉利的说一句,她要是姬太妃,只怕也闹个天崩地裂,这当母亲的,哪有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的。 “那宁氏队伍,还有个痴傻孩子,指着姬太妃嗷嗷的又蹦又跳,挣脱开身边人的手,想要扑过去,被姬太妃让人给踢开了。听说那孩子被踢倒在地,都没啥声气了,也不知好不好。”江氏又说了一句。 宋慈皱眉,道:“这就是罪过了,她也是有孙子的人,怎就……罢了,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不提这一桩了。” “是。” 宋慈岔开了这话题,道:“如今这宁氏一族的人被押解进京,怕是会多事,你们约束一下家中下人,在外头切莫随意议论,也别高谈阔论,以免招了今上忌讳,惹祸上身。” 宋大夫人一凛,道:“母亲放心,我会下令让人约束。” 宋慈点点头:“让几个孩子来往学堂或宫中,也多注意点,多派点人跟着,免得闹出事来。” 多事之秋,小心为上。 宋大夫人又是应了下来。 “另有肃儿定亲一事,老大说是请孟大学士做见证人,顾氏你要准备一份得体的礼物送过去,公主府那边也别漏了,请人办事,我们的姿态放低点无妨。给孟大学士的礼物也不能俗了,若是没有,来我这边库房找一找,那些什么古籍古画之类的,也正好用得上。” 宋大夫人笑着起身福了福身,道:“哪里能动用母亲的私库,媳妇那边比不得母亲,却也收着几样好东西,您请放心,一定让孟大学士满意。” “那便好。” 江氏羡慕地道:“肃儿也要定亲了,大嫂好福气,也不知我啥时候才有这福气了。” 宋大夫人嗔道:“你要想,赶紧的请母亲给孩子们相看。” 江氏神色一黯:“咋相呢,这一个远在西北,也不知如今是什么境况了。” 宋大夫人自知失言,刚要补救,就听得外头传来儿子和宋令杰他们欢喜的声音。 “哟,几个毛孩儿来了。”她暗道来得正妙,笑看着门口。 果然,宋令肃打头走了进来,满脸喜色,而跟在他身后,则是宋令杰,手里似拿了一封信件。 “搁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咋呼的声音,啥事儿喜形于色,这么高兴?”宋大夫人笑着问。 宋令肃给几人行了一礼,喜滋滋地道:“自是大喜讯,是二弟从西北那边来信了,恭喜二婶,二弟他立功了。” 第1304章 难为你代兄抗揍 宋令钊来信了。 信并不厚,先问候了家人安,然后就是说了一番自己私下离家的不孝,又向江氏说了好几声对不住,待他归来,任她打任她骂他也绝不躲,躲的那个就是龟孙儿。 除了碎碎叨叨的说一下自己在军营的生活,然后才报了喜,他在一次战役中攒下了军功,如今已是一个小伍长了,虽是最低等的小官儿,可那也是官,他对前程很有信心。 信后,再度问了一次家人好,便没再多的了,对于不好的事和有没有受伤,那是一字不提,很典型的报喜不报忧,军人的通病。 江氏来来回回的把信看了十次,恨不得把信纸都给看出个洞来,也没再看出更多的字来,倒把自己看了个泪流满脸,一边骂一边擦眼泪。 “这个混账小子,再写两个字不行吗?难得寄个信回来,一张纸就打发人,一个字都不肯多写,待他回来,待他回来,我,我……呜呜。”江氏抱着信纸哭了起来。 宋令杰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 走到江氏身边,他轻声安慰:“娘,您别哭了,祖母该看您笑话了,哥立功是喜事,您看您哭什么?” 江氏眼一瞪:“你闭嘴,闭眼。” 宋令杰立时闭嘴,合了眼。 “混小子,宋令钊你个混小子,老娘捶死你,叫人难受。”江氏捏了拳,捶在小儿子身上,一边捶,一边骂。 宋慈:“……” 好家伙,原来双生子还有这作用。 敢情这是把宋令杰当成宋令钊,先揍个响,最好能有双生子的感同身受,那远在西北的宋令钊自然而然就感受到来自亲娘的‘爱意’了。 啧啧,双生子的妙用,原是应在这。 远在西北的宋令钊摸了摸屁股,有种火辣辣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江氏一番打,便是把宋令杰给抱住了,抽噎起来。 这操作,把众人都看得满脸愕然又觉好笑。 大概是屋里太安静了,江氏便是有些松开儿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宋慈行了一礼,讪讪地道:“媳妇失态,叫母亲看笑话了。” 宋慈似笑非笑的看她,又看向宋令杰,饱含深意地道:“你哥跑了,倒是难为你了。” 抗揍呢,可不是难为么? 江氏的脸火辣辣的,红了。 宋令杰笑道:“没事,孙儿皮糙肉厚,耐揍。祖母要是想二哥了,也能让孙儿扮演一下。” 宋慈嗔笑:“看到你的脸,也就看到他了,何须扮。”又指着江氏道:“你呀,也少来,仔细这孩子怨你。” “我看他敢!” 宋令杰连忙打揖:“儿子不敢!”也不会怨,他现在挨多少揍,都记着,将来还给那家伙。 宋大夫人笑道:“二弟妹这是高兴呢,钊儿立了功,虽是伍长,可那也是开了个好头,恭喜弟妹了,咱们钊儿可是出息了。” 江氏心中也欢喜,脸上却谦虚道:“小屁孩只凭奋勇才捞这么个小官儿,不值一提,待他以后功成名就归来,再给您磕头。” 虽这么说,可眼中的骄傲却是掩饰不了,但同时,心底深处,也有几分担忧,军功不易攒,必然是要动手的,也不知那小子有没有受伤,伤得又重不重。 第1305章 兄弟齐上进 要攒军功,上战场对阵有斩获也就攒下了。 可说着容易,做起来却不难,战场人多,尤其第一次上去的人,没有经验,磕磕碰碰受伤在所难免,要是命中带衰,第一次上阵就交代在战场里也是有的。 让江氏她们相信宋令钊攒下这军功是一点伤都没受,那就是自欺欺人,战神再世都没这么能耐的,那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呢。 但信中没提,也就不好猜,只能往好里想,宋令钊能送信来报喜,那就证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只是江氏是个当娘的,担心是必然。 宋慈看着两个孙儿笑道:“虽是官职最小的伍长,但也算是官儿了,钊儿以十五岁之龄便已是以实力拼出了官身,你们兄弟俩,得加把劲了,可不能落后他太多了。” 宋令肃和宋令杰相视一眼,笑道:“谨遵祖母教诲。” 宋大夫人也笑道:“你们祖母说得对,宋家儿郎,得都是好样的,如今钊儿有了出息,你们哥俩,也得追着上了,家中下一代可都是靠你们弟兄几个撑场面了。” 宋令钊有了出息,宋大夫人也是高兴的,都是宋家儿郎,又是嫡亲的侄儿,有出息,以后儿子们也有帮衬,于家族发展也只有好无坏。 …… 从春晖堂走出来,宋令肃又和宋令杰对视了一眼,均是露出个苦笑来。 “二弟这立了功,倒让我们有压力了。” 宋令杰笑着道:“可不是,哼,真是小看他了,平日里看他熊里熊气的,竟是咱们当中头一个就有官身的。” 语气里虽有嫌弃,可却不掩为对方骄傲之色。 宋令肃背着手道:“这叫闷声不响干大事。” 宋令杰:“待你定亲后,我也预备着南下备考了。” “这么早?”宋令肃讶然。 宋令杰说道:“我和伯父早已说过,他也是让我早些出发,这一路往南去,路上多看多想,其时赴考也更有一番见解。我这次,是打算着童试院试乡试一道考的。” 宋令肃瞪大眼。 宋令杰看他愕然,笑道:“也不必如此惊吓,童试院试我都有信心,乡试是想着去试水的,摸一摸底,考中是我之幸,没考中,那也知自己的底子在什么程度。” 宋令肃心中一荡,道:“你比我会打算。” 宋令杰垂眸,说道:“学以致用,我不想辜负了这些年先生和伯父得教导。” 宋令肃听着有些惭愧,亏他还是父亲的长子,更是有名师教导,却是不如这个堂弟沉稳懂事。 他远不如。 再想到自己身上已有功名,便道:“三弟,到时我与你一同出发,也去参加这乡试。” “怎么,你这是被刺激到了?” 宋令肃面带惭愧,又释然地道:“你和二弟皆如此上进,我是长房长子,总不能被你们兄弟给比下去了。再说了……” 他红了脸,嗫嚅着道:“我这定亲了,要是身上有了举人功名,将来迎亲也叫岳家脸上好看些。” 宋令杰愣了愣,随即笑道:“原是为博未来嫂子一笑呀。” “去你的!”宋令肃啐他,勾着他的肩道:“走,叫了四弟,哥几个喝一两贺二弟当官去。” 第1306章 比他老子出息 宋令钊有了伍长的小官身,宋家主子从老到小都欢喜不已,做老子的宋致诚拎了一坛珍藏的好酒进了自家老大的书房。 “取你那两个薄胎麒麟戏珠的酒碗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当浮一大白,咱哥俩痛饮一坛。”宋致诚咧着嘴拍着夹在咯吱窝下的酒坛子。 宋致远好笑不已,让人取了酒碗来,又让准备小红炉子等物温酒,再准备些下酒的小菜,兄弟二人坐在桌边。 “钊儿来信,你就这么高兴,还把这好酒都拿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得藏到圆圆出嫁。”宋致远取笑道。 宋致诚嘿然一笑:“圆圆出生时,我和媳妇早已埋了一百坛极品女儿红,待她出嫁,有你这当大伯的喝的。今儿,就喝这最烈的酒,贺我宋老二的儿子成那保家卫国的雄将。” 宋致远眼睛带了笑意,看他拍开了泥封,倒在了长嘴酒壶里,又满了酒碗。 浓郁醇厚的酒香瞬间溢满了整个书房,欲熏人醉。 最烈的酒,最浓的情。 宋致诚端了酒碗,看向宋致远,笑道:“大哥,今儿我高兴,我先干为敬。” 他也不等宋致远说话,便是一碗酒下去,脸很快就升了两片酡红。 宋致远无奈地道:“再高兴也不是你这样喝的,没得一下子醉了,缓着来。” “没事,咱爷们儿,还怕醉酒?这要是醉了,回头找媳妇一搂,舒舒服服的睡大觉,也就值了。”宋致诚又满了一碗,喝了下去,舔着唇边的酒液,道:“大哥,老弟我的儿子没给宋家丢人,没堕宋家儿郎的名头?嘿嘿,十五岁稚龄,就是个小伍长了,这小子,比他老子我强,强得多了。” 宋致远亲自给他倒了一碗酒,道:“那孩子确实不凡,他有出息,二弟,你生了一个好儿子。” 宋致诚拿了酒碗和他一碰,又是一口闷,用衣袖一擦嘴,再捻了两颗花生米丢入嘴里嚼着,道:“有子如此,我心里高兴,是真高兴。哥呀,你是不知,这小子去了那么久,我这心就没停过担忧,我既怕他毫无建树给家里丢人,又怕他把命丢在那里,马革裹尸还。我还不敢在我媳妇跟前表露,就怕她闹不住哭,要我把娃儿给弄回来。” 他说着说着,声音低沉下去,道:“当爹娘的,纵然一心想盼着儿子有出息,但比起人没了,最多的出息又有何用?当爹娘的,无不盼他平安,哪怕平庸些。可这孩子自己有成算,他不愿呐,偷偷的去入伍也干了,我能咋的?” “孩子么,养大了就不是自己的了,我们这当爹娘的,还能把持他到老么,不能的,只能听之任之了。”宋致诚喝了一碗酒,声音略带哽咽:“大哥,你说这小子,咋就这么能耐呢,干啥不好,偏要去入伍?偏还叫他成了,如今好了,立功了,这辈子他就甭想轻易从沙场脱身了。” 人一旦尝试到了功成的滋味,就只会一直往上爬,越爬越高,粉身碎骨浑不怕,如此才不负来过这世间。 第1307章 宋家儿郎好样的 宋致诚醉了。 抱着酒坛子又哭又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有掩不住的欣慰和骄傲,那是望子成龙后发自内心的喜悦。 宋致远只得把他扶到书房内用以小憩的长榻上歇下。 “大哥,今儿高兴,咱再喝一坛?”宋致诚拉着他的手道。 宋致远把他推倒,拉过一旁的毯子盖在他身上,道:“留着明儿再喝,哥喝得闹胃疼。” “嘿,论酒量,你就不如你老弟我。” 宋致远:“……” 也不知现在醉倒后在胡言乱语的又是谁? 宋致远看他巴砸着嘴,不禁好笑,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小孩一样,不禁伸手一弹他的额头:“看把你美得,出息。” 来到书房外,他让人熬了醒酒汤送来,自己则是拿了一杯热茶在喝。 拿开案桌上的一本书,书下还压着单一份从西北那边传递过来的信息,上面除了写着宋令钊参与的那场战役,他是怎么争取上阵的,又斩杀了几个人头,受了几处伤,上面一五一十的阐明了。 小伤足有七八处,一处大伤却在手臂,深可见骨,这要是差些儿,怕是要砍断手,那就什么希望都没了。 宋致远摸着深可见骨的几个字眼,眼中忧色一闪而过,又有些欣慰,眼前仿佛浮现那跟小牛犊一样的皮孩王拿着长枪,拍着胸口说要当大将军的一幕,不禁欣然一笑,又叹了一口气。 外人看着军功容易攒,殊不知,那都是用命去拼来的,敢拼敢为先,那才能攒下来。 他宋家的儿郎,好样的。 宋致远胸口有些酸胀,不免想到宋慈的话,还有宋家以后的未来,他抿了抿唇。 为家族计,他需要筹谋的还有很多,第一要思虑的自然是下一代甚至下下代的培养,这些可都是希望,只有族中儿郎勇敢有担当,才能相互扶持,带着家族越走越远,越来越兴旺。 否则,尽养出些纨绔败家子,再富也富不过三代,先人辛苦打下的根基也迟早会被他们败光,京中这样的勋贵还少了? 那都是前车之鉴。 宋致远敲响了竹罄,让人传了暗卫统领钱勇前来。 钱勇来得很快,进门就向他行了一礼:“主公。” 宋致远抬手:“免了。” 钱勇站直了身子,等候吩咐。 “现在在训练营的苗子里,看有没有十来岁善谋以及奇门遁甲的好苗子,若有这头脑的,仔细培养一二,过两年送到西北去跟着二少爷。” 钱勇讶道:“跟着二少爷,意思是从暗转明?” “自是,当军师的人,在明处也无妨,就准备二人,若无,一人也可,宁缺毋滥,这性儿一定要是劝得住人和冷静大气的。另外这方面的人才以后也多留意一些备着,若没有,去各处善堂寻摸一下,可有些好苗子领回来。”宋致远说道。 “是。” 宋致远又吩咐了几件事,这才让他下去了。 书房安静下来,除了悉悉索索翻书页的声音。 宋致城在长榻上翻了个身,眼角滑下一滴眼泪来,然而脸上却满是笑容。 第1308章 时日无多 宋家为宋令钊升了小官而欢喜,有人却也因为目睹了宁氏一族的人入京而一病不起,那便是宁先生了。 彼时,他正在一间低矮潮湿的小院躺着,身边是一个刚吐了污秽之物的痰罐,哼哧哼哧的躺在床上直喘粗气。 “先生。”张止拿了热帕子在他嘴角擦拭着。 宁先生摆摆手,闭上眼,眼角滑下一行泪,哑着声道:“我真是宁家的罪人呐。” 哪怕是宁家当年全部退回老家耕种时,也没受到像今日进城那样的折辱,以粪相迎,臭不可闻。 看着一群人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样子,他心如刀割,尤其是人群中已没几个熟悉的影子,怕是死在路上了。 张止不知如何安慰,只得在心里把姬太妃那泼妇骂了个祖宗十八代,还有身在皇城的楚帝也是,若无他纵容,那老虔婆岂敢这么折辱人? “先生,我重新给您熬一碗药来。” 宁先生摇头:“不用了,我这身体吃什么药都无用,我们的人可已尽数离京?” 张止点了点头:“已是化整为零,分散各地而去了。” 宁先生听了这话,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苍凉一笑:“如此甚好,甚好。” 张止张了张口,叹了一口气。 “你也走。” 张止摇头:“我说过,先生在哪我就在哪。” “没必要。”宁先生握着他的手,道:“你跟着我,也不过是白死,我迟早是要面对楚帝的。你走,替我好好养育闳儿长大,佟千虽忠心,可他也有许多牵挂,我把闳儿托付给你。” 张止眉尖一蹙,抿唇不语。 “待过几日,楚帝定会对宁家的罪作出宣判,到时候你就走。” 张止喉头发堵:“先生,难道您真的甘心?如你所说,你出现,不过是白死。” 宁先生冷笑:“若是刚诈死那两年,我自是不甘心的,可你也看到我如今的年纪和身体了。” 张止一默,看向他的腹部处。 那个吴先生的病孙子看起来无害,却真真是咬人的狗不叫,那把利刃竟是抹了毒,也就是扎得不深才没见血封喉,当时为以防万一吞了解毒丸,可仍是身体大损。 再加上先生年纪已老,这些天一直在躲躲藏藏,忧思忧虑,竟是连静养都做不到,这病是一再加重,如今的他又比前几日要虚弱老相许多。 时日无多。 张止嘴上不说,但脑子里还是蹦出这几个字眼来。 他不禁湿了眼眶。 “别说刚诈死那会儿,就现在这年纪和主公一块儿在封地,我都不会甘心,奈何如今时不与我。”宁先生无奈地道:“人要懂得取舍,我宁宏德,也不是输不起的人。” “可是,您就这样去,太亏了,楚帝未必会放过宁氏。”斩草必除根,当皇帝的,有哪个心好的? 宁先生眯着眸子道:“你放心,这不还有个现成的筹码么,能保一个是一个。” 他能带来的人,也能带他走。 张止一怔,品了品他这话里的意思,有些惊骇。 第1309章 温水煮青蛙 夏侯哲从噩梦中大汗淋漓地醒来,坐在床上,竟是感觉刺骨的寒,不禁拢了拢身上的被褥,看向宫室内昏黄的烛火,因是夜深,灯点的也不多,只有寥寥两盏,当屋内风流动时,火光也微微晃动。 宫室内,静谧得可闻呼吸,四周仿佛有魑魅魍魉纷至袭来。 忽而,不知何处传来一声若有若无却又高亢的尖叫声,夏侯哲浑身打了个激灵,循声看去,那方向大概是冷宫的方向。 夏侯哲被这沉闷气氛越发的压得喘不过气来,掀开被子下了床榻,双脚一软,差点就跪倒在地,踉跄着走到桌边,直接抓起茶壶就往嘴里灌。 大量冰凉的茶水入喉,才感觉到燥意压下了点,可这寝殿,仍叫他万分压抑。 试想想,自打从天牢离开,他就一直在这个宫殿内,从未离开过,每日见的人也只是寥寥几个,他熟悉的人却是一个不见,自然也无法往外带消息,更不知外来的消息。 也不是的,来送饭的太监,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指点,会说些消息,比如王府的消息,再比如今日宁氏一族的人入京的消息。 但他也只得一个听罢了,他不能出这个宫殿,也不能做什么。 他是被楚帝软禁了。 这便罢了,他的身体还日渐的虚弱下去,哪怕他尽量减少吃药和用膳食的量,这身体仍是一天比一天瘦弱。 楚帝,这是以温水煮青蛙的法子慢慢的熬他,想逼疯他。 狗皇帝好毒! 他又想起刚才的噩梦,竟是宁先生化为恶鬼诘问他,呵斥他不知所谓,不知天高地厚,如今身处绝境,也与人无尤,只能怪他自己刚愎自用。 宁先生嘲笑他时那不屑的样子,使他想起了小时候,那会儿他贪玩,不愿练功写字,便被他罚着顶着一盆水站了一夜,从那以后,他再不敢不听话了,一直到长大,有了自己的主张。 先生不该怪他的。 听话那么多年,他不想听了有何奇怪,明明自己才是真正的主子,他们都是辅助自己的,也合该他们听自己的。 越是不让干,他越是反叛,以此来宣示主权,结果呢? 夏侯哲看了这偌大的宫室,心底发沉。 他忽然就明白了宁先生曾说的,何为皇权。 这就是。 楚帝可以正大光明的软禁他,只用他身体不好的借口,禁锢着他行动和离开。 夏侯哲有些后悔了,他不该给楚帝这个机会的,或许那个一夜醉就不该吃,老董他们…… 不对。 夏侯哲眉头皱起。 他是怎么相信以苦肉计脱身的,董大他们确实做到了,利用舆论,他也确实脱身了,可也被软禁了。 如今这么多天过去,董大等人怎么也该想到法子给他传递消息,然而没有。 为什么?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脑袋冒起,他脸色大变。 董大等人是他的人,哪怕宁先生要舍自己,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理,可万一,他们也叛变了呢? 夏侯哲越想越觉得这可能很大,若非叛变,他们不会一个消息都传不进来。 他不能坐以待毙。 第1310章 皇上,您高兴过头了 夏侯哲走出寝殿,便被两个太监拦下了。 “让开,本王要见皇兄。”夏侯哲怒喝出声。 两个太监面无表情地道:“夜已深,杂家明日会禀告皇上,请王爷回寝殿歇息。” 夏侯哲道:“本王有重要的事向皇兄禀报,关乎大庆安危的,若是耽搁了,你们能担待得起吗?” “王爷请回。”两人依旧不为所动。 夏侯哲黑了脸,道:“本王就看你们是不是真的敢拦。” 他往外走了两步,就被一人拦下了,对方告了一声罪,手就往他身上的两处穴道一按。 夏侯哲软软地倒下,被另一人接住了,横抱起来送回寝殿。 夏侯哲的脸又惊又怒:“你们,你们竟敢。” 两个太监把他送回床上,重新盖好被子,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 夏侯哲:“……” 气得直捶床。 硬闯不行,待得天色大亮,他就对前来扶脉的太医说:“本王夜有所梦,想见母妃,还请李太医通融一二,帮忙通传。” 李太医讪笑:“王爷,通传一事,臣还不够格,要不,臣跟皇上禀报时,替您道一声?” 夏侯哲气极,强笑道:“那就有劳了。” 想见姬太妃? “你说他是不是想利用姬太妃脱身?”楚帝看向宋致远问:“你说他这脑子是怎么想的,这个年纪了,还这么天真,枉费我从前把他当个对手。” 真是白瞎了。 宋致远道:“大概是因为姬太妃对他深信无疑,也是他如今唯一能想到的最大筹码。至于从前,他背后有宁阁老,自然万事无忧。” 这就好比一个小孩,一直被呵护着长大,什么事都有大人在后头帮着出主意,帮着处理,一旦大人离开了,他就仿佛失了臂膀了。 宁阁老他们,大概需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棋子,奈何这颗小棋子长大以后,小心思多了,自诩聪明,玩过头了。 楚帝轻蔑一笑:“宁阁老的眼光也不过如此。” 宋致远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珠串,皱眉道:“皇上您高兴过头了,还得尽快逼宁宏德出现,以及和偏殿那个假货摊牌,温水煮青蛙这游戏不能玩了。” “怎么?” “皇上别忘了,宁阁老能聚拢这些人,隐忍二十年不发,可见他的心性足够稳,即便功归一篑也必然会安排那些人的后路。臣怕这老头已是存了死志,他隐匿着就是为了争取他们撤退据点的时间。如此一来,即便我们抓住了夏侯哲和他,始终还有一班夏太子旧部的人马隐匿在各处,哪怕七零八落,可仍会存在。” 楚帝脸色微变:“可他们少了一个领军人物……” 宋致远摇了摇头道:“只要根基在,领军人物始终能另寻,那旧部的人马没有大幅度削减,焉知以后会不会卷土重来?” 事实上,那班人也就缺个契机起事罢了,如今领军人没了,可他们的根基还在,只要拿捏着一个姓夏的,就能重新起事,这不是已经掳了一个新的小主子去么? 他们若再休养生息二十年,那时候,时机成熟没? 楚帝也想到这一点,威仪的脸顿时一黑,还真高兴过头了。 第1311章 君臣抬杠 宋致远看楚帝气息冷冽又阴沉,全然没了刚才的好心情,便咳了一声。 “其实您也不必有种被宁阁老摆了一道的感觉,凡事往好的一面去想,只要夏侯哲和宁阁老伏诛,他们便失了头狼,头狼一没,要选出新的头狼,那也得时间不是?” “他们需要那时间,咱们同样需要,他们发展,咱们难道就停下脚步了?海运若是一开,水师也养好了,往西洋哪里跑一圈,说不准还能带些奇淫技巧回来,什么金银山宝山的且不说。听说那边还有什么火炮枪支之类的,到时候咱们也搞回来研究,那伙人敢来,咱们一炮轰死他。” 楚帝脚步一顿,真是气笑了,转过头瞪着他:“你,你说你这人,叫朕说你什么好?刚才说得那般严重仿佛兵临城下的是你,现在说往好的一面想的还是你。神是你鬼也是你,你这嘴这么能说,死的也能说成生的,你前辈子是说书人还是唱戏的你?” 宋致远以袖掩脸一笑:“臣这不是觉着坏了您的兴致,泼了冷水,想描补一二。” “可拉倒你。” “不过臣也是说真的,头狼没了,他们想搞大事也得要选新的头狼,人都是有私心的,都是一样的属下,谁都想当老大,谁也不服谁,这内讧会不会自己就先把内部给搞死也说不准了。” 楚帝哼笑:“那你又说什么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还劝自己别再玩儿煮青蛙来着。 宋致远失笑:“这不是站在您的角度去想,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能把这威胁按死在襁褓里,自然是好事,可若不能,那也只能交给接班人,强求太多反而不美。” “你这是自相矛盾。” 宋致远拱手请罪:“也是觉得甘蔗没有两头甜,事情也没有尽善尽美的,借此来安慰一二罢了。” 楚帝呵呵两声,露了个你脸不疼的眼神。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您万万岁之后,这世间,哪管它洪水滔天,咱们也看不到了,哪能操心这么远?咱们都做全了,要那小辈作甚?难道也养一个夏侯哲这样的崽子,看他败家,那才呕死?” “说得比唱的好听,你自己还不是为了宋家百年而劳心老命,殚精竭虑?”楚帝鄙夷地瞥他一眼。 宋致远道:“所以臣也在极力培养小的们啊。根基要打,可发展也得看子子孙孙,我就不信了,我死了还能看上一眼这世间繁华了。您且看夏国的夏瀛帝,到死都是享尽风流,一辈子只顾享乐纵情,真正的是个及时行乐的主儿,他可会顾及夏国的未来?” 楚帝幽幽地道:“所以他亡国了,现在还有百姓骂他是该死的亡国奴。” 宋致远:“……” 别杠,杠就是您对! 咱也不敢反驳。 周公公双肩一耸一耸的,连忙垂了头,天呐哩,他快要被这两位主儿给笑死了,加起来有百岁的人,抬起杠来跟那小孩儿一样,委实是幼稚。 第1312章 猫捉老鼠的游戏好玩么 夏侯哲正在殿内沉思,忽听楚帝来了,连忙正了正脸色,转过头去,看楚帝和宋致远一道走来,不禁眸光一闪。 有杀气。 “皇兄。”夏侯哲拱了拱手。 楚帝走过来,看着他,道:“别这么唤朕,朕担不起。” 夏侯哲一怔,苦笑道:“是,臣拜见皇上。” 楚帝顿觉腻歪,摸了摸手指的玉扳指,说道:“朕也不和你转弯抹角,你也别跟朕玩那你猜我夺的游戏了,就问你一句,你想活不?” 夏侯哲抬起头来,有些愕然地看向他,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不会是什么好话。 楚帝看他故作无辜的样子,感觉手有几分痒,看向宋致远,一副你来的眼神。 宋致远无奈,上前一步,直接开门见山,问:“真正的闵亲王在哪?” 夏侯哲的心猛地一跳,定神的看着宋致远,又看向楚帝:“皇上就是为了折辱臣弟而来?” 怎么回事,难道宁先生已经告知了真相,换宁氏一族脱身? 还是在诈他? 夏侯哲一脸悲怆的神色,痛心疾首地道:“皇上想要处置臣弟,大可以下旨,臣断无怨言,何苦要这般折辱臣弟?” 真是冥顽不灵。 宋致远看向周公公:“让两个太监过来,给他宽衣。” 夏侯哲瞳孔一缩。 周公公拍了拍掌,两个太监走进来,听了吩咐,便是上前。 夏侯哲后退两步:“宋相,你敢?” “朕下的旨,他自然敢,脱了。” 两个太监又是那飞花拂穴手再现,夏侯哲软趴趴的,瞬间就被扒了个赤条白猪。 夏侯哲脸色紫涨,恨不得找了个地缝钻。 “看他股间,可是有颗小红痣。”宋致远又说。 夏侯哲:“……” 士可杀不可辱,宋相我和你势不两立。 太监强行扒开夏侯哲的腿,一扫,向楚帝他们点点头。 “还真是你啊,闵亲王,还是该叫你夏侯哲?”楚帝呵呵的一笑:“朕可真是有眼无珠呀,一直在满大庆的寻你,殊不知你早已来到朕的眼皮底下。怎么,看着朕跟个跳梁小丑的上蹿下跳着去寻你,是不是打从心里觉得有趣。猫捉老鼠的游戏呢,玩得挺尽兴的?” 话说得凑趣,语气里更是带了几分揶揄,可殿内的人,分明都感受到了气温下降。 杀气很重。 “您,在说什么?”夏侯哲反而冷静了。 “你呀你,年纪到底是小了,玩过头了。怎么,宁宏德这些年就没教你一句不作就不会死的话?还是教你了,是你不甘心再当一个听话宝宝,宁可当一只小耗子,上蹿下跳蹦跶着。”楚帝指着寝殿:“跳着跳着,就跳到了朕的这个笼子里,自投罗网,就问你,好玩不?” 宋致远轻咳一声,想提醒一句,别跟他逼逼了,入正题。 可是刚才自己才触了霉头,这会儿也正憋着一股火呢,算了,由他,反正一会半儿也差不了多少。 想想这一年半载,夏侯哲装成闵亲王在楚帝面前扮一副兄友弟恭的画面,再想想楚帝为了那班余孽下了多少条指令,各处查处,还差点折了个女婿进去。 好家伙,人家就不动声色的来到眼皮底下,暗自偷笑看他瞎忙活呢。 所谓灯下黑,大抵如此了。 第1313章 摊牌 这人么,发现被人耍了,心里能不光火? 尤其这人是皇帝,哪个当皇帝的不是天生盲目自信,楚帝再明君,也有当皇帝的坏毛病,就是唯我独尊。 可偏偏,自己这个唯我独尊的人,就被一个小毛头给耍了一年半载。 没错,在楚帝眼里,这年不过三十的夏侯哲,就是个小毛头,而自己,偏生就被他当猴耍。 楚帝只要一想到这人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冷笑着看自己拐个大弯还无所获的画面,就想杀人。 没有人愿意当小丑,尤其是他这个九五之尊。 楚帝瞪着夏侯哲,眼刀不断的劈过去。 “你们倒是下了一盘挺大的棋,若是一直扮着闵亲王,躲在封地不出来,待得时机起事,朕估计还能被打个措手不及,也断不会那么快找到你。偏偏你回京了,回京也便罢了,还搞了这么多小动作,先送宋太夫人一条手串,随后又送那么一块屏风。啧啧,说你天生的戏子也不过如此,朕差点就信了。” 夏侯哲不说话。 “可惜了,做得多,错得也多,你偏偏就败在这一条手串和屏风上,若无它,朕岂会疑心到王府,再牵出你们。宋相,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宋致远一拱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顿了顿又道:“邪不能胜正。” 楚帝摇了摇手指:“朕却觉得,宋太夫人说的那个一颗钉子毁了一个国家的小故事更贴切些,细节决定成败。你看,一串念珠,就引出这么多事。” 说起来,也是有几分戏剧,这二十年来,他就没放弃搞死夏氏余孽的心,一直在扒他们的据点他们的根基,想把人给扒出来。 这可这些年,也不是没扒出,但就是收效甚微,没想到,这滑如泥鳅的遗嗣,忽然就以这么戏剧的形势落入自己的网中,顺带还串上了宁阁老这一条大鱼。 有点上天掉馅饼的不真实感,却偏偏就发生了。 宋太夫人就是他们的老福星,这真是不用怀疑的。 宋致远听到他这话,也是愣了一瞬,想起那个小典故,不禁沉默。 是挺戏剧。 夏侯哲脸上神色一变再变,最终归于冷凝。 “事到如今,你还想不认?也不想想你如今的处境,难道还指望宁宏德遣人来那救你,不,你已然成了弃子,就连给你传信的卓公公,还有那叫小昭的跑腿,那叫大头的帮闲,全折了。”楚帝走近一步,唇线一勾,道:“你啊,是孤家寡人了,信不信待得宁宏德出现在朕面前时,第一个要跟朕卖的就是你,以换宁氏的人。” 夏侯哲:“你是如何怀疑到我身上的?连姬太妃也认定我是楚泽,从没怀疑过。” 承认了。 楚帝瞥着他:“帝王多疑,你不知吗?” 他才不会告诉他们怎么拆解揉碎来分析呢,败也叫他败得不明不白,不然这被当小丑的气难平。 没错,就是这么小气。 “还有一点,朕和七弟小时候捉的迷藏,他确实是躲在假山睡着的,怎么到你这,是在亭子呢?”楚帝眯着眼道:“所以,你和朕的七弟,是打小就勾结了吗?他告诉你的?” 夏侯哲瞳孔一震,不是,他明明说,不,若是他故意摆自己一道呢? 第1314章 看把你神气活现的 夏侯哲既要用楚泽的身份,自然对他之前的大小事都了解清楚,以免应对将来,这不之前就有了捉迷藏那个对话。 但是,楚泽明明告诉他,是在亭子里睡着的,可如今楚帝却说是在假山。 楚泽摆了自己一道? 说那事的时候才多大,七岁,八岁? 太遥远的事,不记得了。 如果楚泽年纪那么小就有那样的心机,那这些年的低眉顺眼和顺从呢,是迫于蛊虫解药的无奈,还是装的? 若是装的,那么他会不会也悄悄的在自己的身边埋下钉子。 夏侯哲细想着这两年自己身边人的动静,越往深里想,越是细思极恐。 楚帝注意着他的表情,眉梢一挑,道:“看来,是被我那七弟摆了一道呢。你知不知道,我父皇曾让人给他批命,有文曲星下凡的命,也就是说他脑子极是灵光。” 宋致远有些惊讶,竟有这样的事? 夏侯哲亦是眸光轻闪,手指蜷曲了下,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 这一笑,便是把他的整张脸都给演活了,跟瞬间变了一个人似的。 原来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可以让一个人的气息也跟着有变化。 跟前这邪气阴沉的青年,哪还有之前的半点恭顺,取而代之的桀骜,尖锐和冷沉。 宋致远看得叹为观止,暗自把这一点记在心里,回头得跟钱勇商讨一二,做暗卫的,也得练好这脸部的细微表情。 “脑子再灵光又如何,还不是连身份都被人褫夺的可怜虫,甚至都未必能活得长。”夏侯哲邪里邪气地笑:“最终还不是只能迫于与我同流合污,你以为,这寿礼是谁提议送的?” 楚帝眸子半眯:“所以,那个商濮当真就是朕的七弟喽,他如今在哪?” “皇上不是手段通天?您亲自去寻啊。不对,宁先生没把您的视线拉到他那边?就给足了您暗示,您也寻不着,您的人也不过如此嘛。” 挑衅,这是作死的挑衅。 “大胆,放肆!”周公公上前,甩了夏侯哲两巴掌。 夏侯哲桀桀地笑着,舌头在咸甜的口腔滚了一圈,呸了一口血沫,又舔了一下唇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满不在乎的样子。 “真正的闵亲王迟早会出现,倒是你这天之骄子,从云端掉落泥泞,被当成弃子,甚至是筹码,你甘心?”宋致远看着夏侯哲道。 夏侯哲双手一摊:“不必对我用什么激将法,想要知道什么,你们倒是去查啊,至于我,不都是弃子了么,要杀要剐随你们,反正我也逃不了了。至于筹码,你们也都查出我的真正身份,宁先生那匹夫能拿我如何?” 他往床榻上一坐,一脚踩在床上,一脚放在地上,那嚣张的姿态,可真是,叫人看得想捶死他。 就一副死了一个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我的扎心样儿嘛。 “虚张声势倒是做得十足,也罢,左右你也是落得个众叛亲离,为他人做嫁衣的下场,看把你这小子神气活现的。”楚帝气笑了,虚指了指他:“跟朕玩欲擒故纵这套?你真这么大度,何不现在就咬舌自尽,在天上看着你父亲的旧部护着小主子,哦,又或是宁家人登高位?” 第1315章 字字诛心 夏侯哲差点被楚帝的话给呛死,堂堂九五之尊,说话能不能有点内涵,偏要这么怼着? 心里纵是作呕,可也被他的话给影响到了,内心深处那股被戏耍被放弃的不甘像猛兽一样把他狂噬。 “你心里也明白,到这地步,朕要问你,也并非就只一种手段,把他送回天牢去,他不想说,就让审讯的教他怎么说。”楚帝可没耐性再和他玩那水磨工夫。 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喝非要喝罚酒,成全你。 夏侯哲脸色微变,再回天牢,可就不是如今这样的享受了,楚帝本来就恼怒,他这要是去了那阴暗潮湿的天牢,再受一下邢审,这本就变虚弱的身体还能支持得住? 他稳了稳心神,道:“我为他人做嫁衣,你以为你就赢了?旧部余党足有两三万人,更别说这些年的发展,他们迟早会卷土重来,你始终都是如鲠在喉,不拔不快,又何必拿话去刺我。” 大家都是半斤八两,谁都别笑话谁。 楚帝气笑了。 小子可真大脸。 宋致远直接冷笑:“你哪来的脸认为你和皇上是半斤八两?皇上乃九五之尊,雄兵何止三万十万?哪怕你们夏氏卷土重来,大庆就会怕了?藏在暗处不敢冒头的你们,也只敢搞些阴司小动作而已,一如你这两年出的昏招,可不就把你自己给整得自投罗网了?而失了头目的他们,那不正如无头苍蝇一般。说实话,若无智计过人的宁宏德在背后主事筹谋,你们能藏到今天?” 夏侯哲脸一沉。 “还有,你怕是以为你拿捏着夏氏据点做筹码,皇上就不能耐你何,让你好活?你就没想过他们会不会等着你把他们也暴露然后等我们派人去抓?宁宏德又会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你没这机会,那你的筹码还算什么筹码?皇上不会因为夏氏旧部的存在而寝食难安,甚至是真正的闵亲王,与你同流合污他亦不愁,为何?” 宋致远斜睨着他,道:“这些年你挟制着闵亲王让他听从你行事,必定是抓了他的把柄或是用药物控制了他。刚才你亦说了,他都未必活得长,可见他的身体必定已遭极大的损耗。如此一来,他能成什么威胁,皇上还得多谢你,手不染半点血,甚至都不用动心思,你便已帮忙把威胁给除了。可真谢了。” 楚帝瞥过来,朕没那个意思。 夏侯哲:宋致远这张嘴才是带了钢刺的,字字诛心。 “还愣着做什么,把人押到天牢里去。”楚帝瞥了两个太监一眼。 那两人立即过来拉夏侯哲,后者挣扎了一下,道:“慢着,你真能留我一命?” “哟,怕死了?” 夏侯哲一噎,咬牙道:“我要死,也得先看老匹夫怎么死。” 楚帝眉梢轻挑,道:“聪明人才会选一条康庄大道,你想自在,就看你提供出来的信息,有没有价值了。” 夏侯哲咬紧了后槽牙,道:“我不去天牢。” 楚帝和宋致远对视一眼,说道:“行。” 第1316章 定下嫡长孙媳 从偏殿离开,楚帝就下了数道指令,大队的锦衣龙卫分别策马出城,而城内各处或起眼或不起眼的点,也另有大部分人马前往搜查,而让人惊愕的是,鸿胪寺少卿赵卫良和一个人称刘善人的高门富户被抄了。 这还不算什么,更叫人骇然的消息就是宁氏一族的人在正月二十四就要午门抄斩,理由是谋逆死罪。 盛平二十三年的上京,开年便是风声鹤唳,谁都没想到,那宁氏的人前脚才进京,后脚就要被斩头。 这是压根不想让人有喘息的机会啊。 不明就里的人自然只是看个热闹,而明白的人,却是知道这是引蛇出洞。 宁先生眉头都皱起了,定了定神,让张止离开。 张止摇头。 “你难道想看着我死在你跟前?”宁先生沉了脸。 张止眼眶一红,跪了下来:“我等先生前往再离开。” 宁先生见他如此,长叹一口气,看向外面,天暗了,风起了。 京中的纷纷扰扰,却丝毫没有对相府造成影响,在正月二十三,作为嫡长孙的宋令肃定亲,既是嫡长孙,又是嫡妻,自是讲究名门正娶,三书六礼一样不能短。 纳采问名这些,自都是早就准备好了,正式纳吉,就是两家正式交换庚帖聘书,送上定亲的一应信物。 接过锁着女方庚帖的小宝盒,就代表着这个女子名义上已是宋家定下的嫡长孙媳,一天不退婚,哪怕不成亲,对方也是宋家人。 宋慈笑得见牙不见眼,这可是孙辈头一个定亲的男丁,长孙定了,接下来的孙子,到年岁的也就能定下了。 对关夫人,也自然改口喊亲家了。 虽是定亲,可宋慈大方,送了一串手指头大小的南珠给关姝妍,以示喜悦和喜爱。 关姝妍红着脸接过:“谢谢太夫人。” “你也可以改口了,虽还没过门,但仍可跟着肃儿喊我一声祖母,更亲热些。”宋慈笑眯眯地拍着她的手道。 关姝妍的脸越发的红了,支支吾吾的,羞得双耳都红了,声如蚊呐地叫了一声:“祖母。” “哎。”宋慈的笑容更胜,道:“待你入门时,祖母另有更好的改口礼送你。” 关姝妍羞涩不已。 宋大夫人也送了一支步摇给她,听她唤着伯母,满脸带笑。 “你们出去说说话,成亲前,多沟通,小日子更滋润。”宋慈指了关姝妍和宋令肃。 两个小的红着脸看了一眼对方,宋令肃对几人行了一礼,先行走了出去,关姝妍拖了一会才出去。 关夫人看了一眼身边的大丫鬟蓝儿,后者也跟着出去了,两人虽是已定亲,但成亲之前,仍发乎情止于礼才好,以免闹了笑话,叫人瞧不上她关家女。 宋大夫人见状,抿嘴一笑,眼中越发的满意了。 “亲家母,六娘的及笄礼可得办得热闹些才好,你是打算请谁来做正宾?”她笑着问。 关夫人笑着说道:“也正要求您了,您要是肯为这丫头梳发加笄,也是这丫头的福分了。” 请未来婆婆做正宾,既给婆婆体面,又是提前搞好婆媳关系,简直两全其美。 第1317章 定情 宋令肃和关姝妍站在了廊芜下,看着庭院的几株山茶树,两人偶尔目光相触时又闪开,有些尴尬。 宋令肃轻咳一声,转过身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盒子递了过去,道:“那个,这个给你。” 是关姝妍愣了一下,看着那个比巴掌长不了多少的盒子,红着脸道:“这什么呀。” 宋令肃塞到她手里,道:“送你的及笄礼。” 关姝妍讶道:“我还没到及笄呢。” 她是三月生的,距离及笄也还有两个多月呢。 “我知,庚帖上写了。”宋令肃俊脸微红,道:“待你及笄时,我该是不在京中,也只能现在就送你了。” 关姝妍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支羊脂白玉如意簪,雕琢着她极喜爱的茶花,雕工精美细腻,十分漂亮,叫人见之心喜。 宋令肃瞥了一眼那在她手上的簪子,道:“我听说你喜欢茶花,故而拿了整块玉,到至宝斋的腾大师家里亲自求他雕的,也是昨日才堪堪拿到手,幸好赶上了。” 关姝妍听了,心里溢满了甜蜜,羞涩地道:“你是什么时候上门求的,我听说他如今一年只做一件玉饰。” “年前来定国公府中拜访公爷的时候,回去我就求上去了,是用一本古籍外加一个人情换来的。” 关姝妍愕然,嗔道:“你傻呀,人情债最是难还,何必这么紧张,也不是要急用。”心里却是甜滋滋的,他竟是这么早就动了心思 宋令肃笑了笑,道:“我就是想着定亲的时候送你。” 这,这嘴是抹了蜜不成? 关姝妍的脸红成虾子,也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递过去,道:“礼尚往来。” 宋令肃有些惊讶,接了过来打开,把里面的东西给取了出来,也是巧了,是一个如意结,缠着一块山甲大小的青玉,玉上竟是刻了几句平安经,极是考工艺。 “是我自己瞎编的络子,你要是看不上眼,就锁了盒子。”送人却是不能的。 宋令肃爱不释手,忙道:“我哪里看不上了,我很喜欢,谢谢。” 他把络子别在腰间,冲她一笑。 关姝妍眉眼一弯。 宋令肃又看着她手上的簪子道:“你及笄的时候,可愿以它簪发?” 关姝妍默了默,羞涩地点头。 宋令肃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这簪子,定亲这日送你,一来是定亲礼,也是及笄礼,你及笄时,我该是和三弟南下了,我打算参加今年的乡试。” “你要去考乡试?怎从未听说过。”关姝妍很是惊愕。 宋令肃看着她道:“也是前些日子才决定。三弟是打算着联考,我想着之前我已考过了秀才,今年也想下场试一试。若是我得中举人,将来,将来迎亲,你的脸也好看些。” 关姝妍的脸一下子红得似要滴血,垂下头来,那小女儿娇态让宋令肃的心也跳得飞快,走近一步:“妍儿,你,你可愿等我。” “嗯。” 宋令肃立时笑了,又想拉他的手,却听咳的一声,看过去,却是一个婢女侧着身子看着天,不禁红了脸,飞快地勾了一下关姝妍的手指。 第1318章 午门斩首狗血套路 “先生。” 张止跪在了穿戴整齐的宁先生面前,声音沙哑。 宁先生满头银发,一张老脸,布满了皱纹,腰背却依然挺得笔直,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仆从,淡淡一笑道:“没什么的,只是,你再不能陪着我啦。” 张止的眼泪滑了下来,声音哽咽:“先生……” “我走之后,你若愿意,替我守护着闳儿,若不愿,从此海阔天空任鱼游,你去。” 张止摇摇头:“先生。” 宁先生微微弯低身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要好好的。” 他说完这一句,转身就走出了门。 张止匍匐在地,待得院门吱呀响起,他才抬起头,看着那苍老的背影消失。 …… 正月二十四,这天却格外的阴沉,不少人来到了午门口,看着那被压上台的乌压压的一片宁氏族人,议论纷纷。 天空忽地飘落起雪花来,洋洋洒洒,不知谁喊了一声冤枉呐。 议论指点声嗡嗡的不绝于耳。 台上,判官正在宣读宁氏的谋逆之罪,喊冤声越发的大了,使得尉官不得不喊肃静。 一声判立斩之后,台上一片哭声。 刽子手各就位。 “你信不信,接下来就会有很传统的刀下留人的一幕出现?” 宫嬷嬷一呛,无奈地看向满脸兴味的老主子,没好气地道:“信不信老奴不想说,就是不明白,您怎么就好这事来了,非要来看这种画面作甚?” 也不嫌晦气。 没错,宋慈这老太太啥正事儿不干,突发奇想的竟是来看这午门斩首,也不看看她自己多大的年岁了,还看这血腥的,也不怕沾了血气,被脏东西给沾上了。 特别是这年虽过,可这还是正月里呢,别提多晦气。 宋慈悻悻地道:“我这不是好奇那亡国重臣是何等的人物,又会不会出现,那可是大反派呢。” 正常来说,大反派伏诛,要么就是嗝屁然后完美大结局,要么就是留有后手。 结局是如何她大概会看不到,就先看看这反派是什么人。 宫嬷嬷:“……” 再没比自家太夫人更难带的老祖宗了。 别人家的老太太在家里含饴弄孙听经念佛,她倒好,毫不忌讳的来看午门斩首。 很厉害就是了。 眼看着那刽子手往那大刀上喷了一口烈酒,宫嬷嬷上前一步,准备要捂宋慈的眼睛,免得真看着了,晚上回去就作噩梦。 “刀下留人,罪人宁宏德在此。”苍老又憋足了中气的声音从围观的人群中响起。 宫嬷嬷:“……” 宋慈眼睛一亮,得意地瞥了宫嬷嬷一眼,一副我就没说错的眼神。 套路就是套路。 她往下看去,但见漫天飞雪落下,一个人从人群中缓步穿过,一袭素袍,以木簪别发,并没戴冠,一步步的走过自动散开的人群,来到台前。 “罪人宁宏德,请见皇上。” 宋慈看过去,那满头银发的老者看向皇城的方向,一双眸子带着沉静,不禁道:“这人,活不长了。” 那是一心赴死的沉静。 第1319章 打开天窗说亮话 “还真出现了。” 楚帝对宋致远说:“你说,这过去二十年,只差没上天下地的去寻,却总是事与愿违。可忽然的,该出现的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也出现了,买一送一。宋允之,你说,有这么戏剧的吗?” 写话本子的都不敢这么编? 宋致远看着殿门,道:“世间事无奇不有,花无百日红的道理就是这样,花不会常开不败……” “你说差了,假花就会。” 宋致远:“……” 不想聊了,没法聊。 楚帝悻悻的,道:“你意思是说他们不走运,倒霉了?” “可能,或许是命里带衰,遇上衰神了。”宋致远扯了一下嘴角。 人么,倒霉起来,喝凉水都会塞牙就是了。 夏侯哲和宁阁老二人,说是倒霉,大概也有,但更多的,是某些人自己作,把自己给作死了。 又或者,真正的黄雀在后头推波助澜。 楚帝正要说话,小太监入殿禀报,罪人带到了。 “传。” 宁先生走了进来,一直是那平静,无波无澜的表情,腰背挺得极直,来到御前,也没行跪拜大礼,只是拱了一下手:“罪人宁宏德,见过皇上。” 楚帝和宋致远看清眼前的老者,二人心里均是冒出了一个想法,这老头离死不远了。 哪怕他拾掇得极整齐,腰背挺得再直,也难掩虚弱,那一股沉沉的死气,仿佛在周身流转。 宋致远嗅到那传过来的老人味儿,和之前在城西小院密室嗅到的一样,不由看了一眼楚帝,微微点头。 是他。 楚帝饶有兴味地看着宁阁老,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朕是万万没想到,早已作古多年的人,会活生生的出现在跟前,宁阁老可真是布了好大一个棋局啊。” 宁先生抬起头,淡淡地笑道:“布局再大,落错了子,还不是满盘皆输?皇上抬举了。” “说全输,也不尽然,你这不也是提前安排好了,给先夏太子旧部的人争取了足够的时间撤离,才出现在朕跟前么?”楚帝似笑非笑的说。 一如他和宋致远分析讨论的那样,根据夏侯哲给的信息去彻查那些据点,要么抓住不打紧的小鱼虾一两只,要么就是扑了个空,早已消失不见了。 消失的人肯定要追寻,但这无疑中也加大了人力物力,大庆疆域如此之大,又是分散逃离隐匿的人,想要马上捕捉到,那简直不可能。 为此,楚帝都让人派出了不少追捕犯人的刑讯捕快。 宁先生看着他道:“老朽我也不说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场面话,皇上您也不会听取,不妨打开天窗说亮化,您要怎么才肯让宁氏六岁以下的幼子和女眷生存。” 要不怎么说和聪明人说话打交道就是省心,宁先生也不狮子开大口的说要保下宁氏一族的人,因为他甚至楚帝的怒火也需要平息,不是他能拿出筹码就能豁免的,楚帝要是这么好说话的人,这些年他也不会觉得他们没有机会。 所以他直接只保六岁以下的幼童。 第1320章 各为其主罢了 宁先生单刀直入,倒把楚帝准备的许多腹稿给掐死在喉咙里了。 噎得有些难受。 楚帝忽然有个问题,问了出口。 “宁阁老也曾是一朝重臣,你看这大庆山河如何,百姓又如何?” 宁先生拱了拱手,道:“山河无恙,百姓安居乐业,若一直如此下去,皇上亦可称为一代明君。” 楚帝眉梢一挑,定定的看着他,想从他眼里看出这话的真假。 然而,宁先生的眼神很是真诚,带着不加掩饰的赞赏。 宁先生不闪不躲,任他打量,丝毫不惧。 他确是没说谎。 大夏亡国是因为夏皇昏庸贪图享乐,听信奸佞,官场腐朽,才使得百姓哀声怨道,民心尽失。 事实上,大庆的开国皇帝,也就是楚帝他爹当年起事,是应天道趁势而起,所经许多城池,都是百姓甚至是官员主动开城门迎大军入城,才使得庆武帝用最短的时间改朝换代。 庆武帝在位那几年,大庆百废待兴,需要休养生息,那几年还没发展得极好,这也给了他们这些余部喘息之机,暗中部署,直到庆武帝驾崩后,他们这体系也早已形成,慢慢发展。 庆武帝以武开国,处理朝政却显弱势,幸得他肯听朝臣谏言,不然那些年大庆只怕才打下就要溃散,倒是如今这位。 宁先生活了这么些年,也当过一朝阁老,他也不得不赞一声,楚帝比他爹更适合当皇帝,心机谋略驭下一概不缺,在位这些年,颁布的好几条变法,都是关乎强国和民生,愣是把大庆治理得欣欣向荣,百姓安享太平。 如此一来,民心如何不所向? 宁先生想及此,微微一叹,内心里又多了几分释然。 败给这样的人,他也不算亏。 他又瞥向左前方的宋致远一眼,眸子里亦是闪过一丝赞誉。 有臂膀如此,楚帝若一直信任到底,大庆再盛二十年不在话下,若是疑了,那…… 和自己一样,夏皇不也是疑了自己才君臣意见相悖,才给了奸佞可乘之机么。 宁先生眸光轻闪。 宋致远没错过这个眼神,眼底深处划过一丝深思。 “阁老即便认为朕是一代明君,却也宁可甘当躲在暗处的鬼魅,也不愿站在这阳光之下,辅助于朕,治理这万千山河。”楚帝嘲讽地刺了一句。 宁先生倒没有被侮辱到的感觉,只淡淡地笑道:“不过各为其主罢了。”他瞥向宋致远,道:“相信宋相爷换了我,亦是一样。” 他忠于夏太子,无论哪个当皇帝的再好,他也只会辅助夏太子,不论成败。 “士为知己者死,宁先生这般说,也是不打算把旧部那些人交出来了?如此一来,这也没必要谈了?不妨说一下你入宫的真正目的。”宋致远说了一句。 既然这么忠心,那便是不会说出旧部的人,那就无筹码谈判了。 宁先生站在这里这么久,一直是平静淡定的神色,如今听得宋致远这话,脸上神色终是有了些细微的变化。 第1321章 反派劝朕放虎归山 楚帝好整以暇的看着宁先生,眼底却是有着引而不发的杀意。 那些人的隐匿,委实让他心里窝火,没了宁先生这头狼,他们就更不会容易冒头了,想抓就更难了。 宁先生嘴一张,刚要说话。 宋致远又说:“阁老若想拿了夏太子的那个遗嗣作筹码,也不必说了。” 宁先生瞳孔微缩。 “如果阁老想说遗嗣是谁的事,那么这没有意义,我以为凭先生的睿智,理应猜到才对,不然城中的据点不会个接个的被捣,还有赵光义家被抄,都是因何。” 就一句话,你想告诉我们谁是真正的遗嗣,就别费心机了,我们都知道了,都是他自己招的。 宁先生笑了出来,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是真的老了,不如你们年轻人的脑子转得快。” 内心却是狂骂夏侯哲,不中用的东西。 看到楚帝捣那些据点,他虽然猜到是夏侯哲这边先暴露了,但内心里仍是保留了一丁点希望,结果? 明明他们在后头做了那么多,还把楚帝他们的目光都拉到商濮那边去了,结果呢,屁用都没有。 这个蠢货,真是白瞎了他这么多年的教养。 “非也,脑子转得再快,也不及先生快,姜是老的辣这话也有道理,到底是您够果断也够魄力,懂得取舍,若不然,我们岂会扑空。”宋致远也是一笑。 宁先生看着他:“怨不得皇上视你为肱股,委实是得力臂膀。” 宋致远:“阁老若想保宁氏,除了旧部的据点,别无筹码可换。” 宁先生道:“这么多年,他们也早已放下从前的身份,甘当大庆子民。皇上爱民如子,何不放他们归去?遗嗣已伏诛,他们亦无借口起事。” “你难道忘了,你们还掳了一个夏侯哲的孩子去呢。”楚帝笑道:“别说那孩子难成大器之类的话,是你,你也不信。爱民如子,也得看子是谁,乱臣贼子朕可不敢爱,没得养虎为患。” 劝一个皇帝放虎归山,这老头儿是不是临死脑子先糊涂了?真是开年首个笑话。 宁先生叹了一口气,道:“成王败寇,这场博弈我输了,我无话可说。从我取舍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去向及未来,我却是一无所知,在我死以后,他们往后余生会做甚,我亦无法参与。我对他们的要求只有一点,便是护得夏太子一点血脉,便是我对太子殿下的尽了忠了。所以,我唯一能说的,便是真正的楚泽的去向。而从前的各处据点,即便我说了,也只会是扑空,早从我下令开始,他们便离开隐匿了。” “楚泽在哪,说。” 宁先生说了一个地名和庄子。 “阁老还是说一下旧部赖以为生的生意。” 宁先生抬起头,看向宋致远,后者勾着唇,眼里暗光浮动。 据点可以舍,生意呢? 养这么多人,总得生存,吃喝拉撒睡不要银子,培养人不要银子? 只要有生意行当,就总能顺藤摸瓜,网上几条大鱼来。 宁先生抿着唇,道:“在此之前,我可否先见一见夏侯哲。” 第1322章 弱者互撕 夏侯哲看到宁先生的时候,有一瞬的恍惚和愕然,但随即,便是了然,还有一种果然还是我们输了的感觉。 不过宁先生是快要死了,看起来像是气数将尽的样子,只是强作精气神罢了。 夏侯哲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有幸灾乐祸,有你下场不过如此的想法,也有淡淡的恐慌。 他打量宁先生的同时,对方何尝不是在打量他,看到他明显瘦弱苍白的样子,不禁也是一惊,随即是苦笑。 楚帝这人,心思果然深不可测。 “先生。”夏侯哲向他拱手行了一礼,道:“先生怎也来了,是为宁氏一族的人来?” “是也不是。” 宁先生走近,看着他:“你清减了不少。” 夏侯哲自嘲地摸了摸脸:“也是离死不远了,先生若是来斥骂我的,随便了。” “事到如今,我骂你又有何意义?不过逞一时痛快,难道还能救你出这个精美的牢笼?” 夏侯哲默然,那你来是作甚,看我笑话? 大可不必。 “你可后悔?” 夏侯哲瞬间抬头,眸色沉沉,反问:“先生呢?” 宁先生眸光冷沉:“说不悔,那也是假的。” 夏侯哲的脸色几变,有隐隐的怒火滋的一声,点燃了,语气也变得尖锐:“叫先生失望了,委实是我的不是。” “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那个样子,一句话就沉不住气。”真是难成大器。 宁先生再一次有种无力的感觉。 “若早知会是这样的结局,自你十八岁后,就不该把一些人交给你,安安生生的当个听话的傀儡也不至于是如今这般的可笑,未战先降。” 要说不甘,宁先生最不甘的不是输给楚帝,而是输在他们自己,意见相悖,内讧自毁,这一点,夏侯哲倒有几分像他祖父夏皇,一样的刚愎。 若是当年不是一时心软,把手上的一些人交到他手里,是不是就不会纵到今日这地步,尽做些蠢事,自毁城墙。 这人呐,不怕动脑,就怕这脑子动了,出来的却是屎。 臭了自己也便罢了,偏偏便宜了对手,不费一兵一卒便已大捷。 夏侯哲眼眶赤红,上前一步,瞪着宁先生冷笑:“傀儡?宁先生当号令众人的上位者已久,却不知傀儡也是有血有肉有灵魂想法的,其实您不该怨交给我可用的人马,该怨您没把我变成傻子。一个傻子,才会事事听从你的指令。” “先生怨我回京,其实就在三年前,我说起事的时候,你就该应,是你一再说等等,说什么七宿星宿中的房,次相星将有变,先等等。您的占卜术恕我胸无点墨听不懂,只知您迟迟不动,主张等待,您乐意等,您够沉着,却忘了一点,就是斗心。” 夏侯哲冷笑:“人的勇劲斗心,是会随着时间流失,渐渐抹平的。先生,等来等去,终将等来贪生怕死,甘于平淡。我不愿我也失了好胜之心,宁可为之一拼。” 宁先生笑了,看着他:“那你拼到了吗?如今满意了?” 他所谓的拼,就是搞小动作作死,把自己作成阶下囚? 第1323章 反杀 拼到了吗? 夏侯哲的脸色微微一绿,却又笑了:“先生也不用这讽我,输便输了,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 “所以你就迫不及待的暴露了自己?”宁先生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凌厉:“既不怕死,怎和楚帝作了交易,出卖了旧部的人?” 夏侯哲咧嘴一笑:“先生若不是先弃子,我又岂会弃尔等?先生不是也曾说过我像我那皇祖父么?打从骨子里带着自私凉薄。” 宁先生微微摇头。 知道他格局小而无大局,却不知小成这样,我不好,也不能让你好,真是愚蠢。 真是败得不亏,呵呵。 夏侯哲又说:“我知先生又得在心里骂我不如父王聪慧,可有何办法呢,当初您若不拿着我这个唯一的,又如何号令那班旧部呢。这些年,也都是先生在教养,只怨我没学到您的睿智,不过若是学到了,那班旧部到底听谁也说不准呢。” 宁先生的心忽然就平静了。 确是他错了。 他忽然取下簪发的木簪,向夏侯哲扎了过去。 夏侯哲大惊,想也不想的就避开,一个手刃下去劈到他的手腕处。 宁先生手腕一麻,木簪掉落,被夏侯哲抓在手心,一看,那簪的一头,却是削尖了的。 “你,你想杀我?”夏侯哲又惊又怒。 宁先生冷笑:“你这样不忠不义的废物,留在世上有何用,不如跟着我一起走。” 他又扑了过来,夏侯哲脑袋嗡嗡的,下意识地捏着发簪用力一扎。 噗嗤。 是什么东西入体的声音,温热的液体喷溅到脸上,带着腥味,黏糊糊的。 夏侯哲往脸上一抹,血色染入眼帘,他低头看下去,拿在手上的木簪扎在了宁先生的脖间,正咕噜咕噜的冒着血。 夏侯哲脸色惨白,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向那散着银发的老人,往后退了两步,栽倒在地。 “不,不,我……是你先想杀我,我,我才会……”夏侯哲扑了过去,想要替他捂住那血洞,眼睛也被血染红了。 宁先生也在看着他,眼中却是释然。 “别,先生你别死。”夏侯哲跪在地上,去抓他的手。 宁先生眨眼的动作都无力了,嘴唇翕动,声如蚊呐:“你,好自为之。” 夏侯哲心下一沉,连忙握住他的手,喊着来人。 眼看着地上的老人的气息越来越弱,手也渐渐冰凉,他慌了。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想起小时候,这双被自己握在手心的手,也曾抓住过自己的手,一笔一下的教他写下自己的名字。 这双手,曾摸着他的头顶,含笑夸他,小殿下是个聪明的孩子。 这双手,曾教他怎么拿剑杀人。 从什么时候起,这双手自己就用不着了,也看不到了。 感受到宁先生的手越来越冷,夏侯哲的心越来越慌,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个老人在离去。 不行,他走了,自己就真的只成孤家寡人,什么都没了。 “我不许你死,传太医,混账,传太医。” 宁先生却是勾了唇,眼前一处白光,那人站在白光内,朝他伸出手:先生,孤来接你了。 殿下。 宁先生溢出一声叹息,笑着闭上了眼。 第1324章 想太多 “就这么看着?”楚帝皱起浓眉,瞥了宋致远一眼。 宋致远面无表情,道:“他本就是存了死志的,自古忠义难两全,这场博弈他甘愿认输,却是不会再说出那些生意了。” 楚帝的脸沉了下来,冷笑道:“倒是一条忠犬,宁舍家族不舍那旧部。” 宋致远没说话,拇指和食指却是摩挲着,熟悉的人都知道,他这动作是在思考,楚帝也没有打扰。 而宋致远确实在思考,宁先生这样的慷慨就义,是真的不把宁氏族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若是这样,他出现作甚,继续躲起来全力一拼或救下几个人不更好,至于这样的入宫来被折辱? 总不能是不忍看着宁氏族人上路,自己苟且偷生,然后主动入宫送死? 就挺假。 “你想到什么?” 宋致远回过神来,看着殿内,道:“就是想不明白宁阁老这出于什么心态,非要入这宫来,手中一点筹码用不上,甚至没把宁氏任何一人保下,反把自己交代在这里。” 楚帝听了这话,脸色愈发的难看。 宋致远看着他道:“如今宁阁老没了,旧部赖以为生的营生,只怕只能从夏侯哲这边做切入口了。” 宁阁老没了,旧部那些人失了领军人物,若有营生,肯定会争权牟利,这段时间挺关键,一旦知道真正的营生,还能顺腾摸瓜捉几条大鱼,如此一来,旧部的势力又会大大的削减,想起事就更难了。 “不止,还有一个。”楚帝眸子半眯。 宋致远一愣:“商濮,不是,你说王爷?” 楚帝轻哼。 宋致远张了张口,想说商濮那边估摸比夏侯哲这还难以拆解呢。 “宁氏族长,大抵可以审一审,可以的话换点有用的筹码。” 楚帝点头,看向周公公,后者躬身退下。 “换了你是宁阁老,你当如何?” 宋致远:“您这是被宁阁老给影响了,哪有什么如果。” “你就说。”楚帝瞥着他。 宋致远做了个大不敬的表情,翻白眼,道:“从前臣早就说过,汝之所向,吾之所往,汝之所往,吾亦趋。您若为帝,我为臣,您若落草,我亦敢往。” 楚帝呸了两口,神色却极是愉悦。 “倒是王爷那边,您怕是要费些心思了。” 楚帝笑容一敛,眸中浮光暗涌。 “进去。”他抬脚走进。 夏侯哲神色呆滞的看着已经气息全无的宁先生,脑子一片空白,浑身发寒。 也是处于极寒的时候,他才想明白和看清楚一些事。 宁先生,哪里是真的想杀他呢,凭他一个行将就木的小老头儿,怎么可能会杀得动他,可他偏偏动了,唯一可能该是想到自己会反杀。 宁先生他,是想自己亲手杀了他,而非落在楚帝他们手上。 夏侯哲想到这个可能,不禁抿了抿唇,眼眶赤红。 宁先生魂:想多了,是真的想把你带走,怕你再卖一次旧部的人。 脚步声渐近,夏侯哲扭头看去,是楚帝和宋致远走近,唇角冷冷地勾起:“宁先生死了,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第1325章 逆臣大逆不道 楚帝看了一眼地上气息全无的人,手一挥,便有侍卫太监进来处理。 夏侯哲一急,也不知想到什么,闭上了嘴。 事到如今,他还能为他做什么呢,他也不过是个阶下囚,只是看着宁先生的尸体被人用凉席裹了下去,消失在视线之内时,内心里有几分怅然若失的感觉。 “朕还是那句话,你若想活着,那就得拿出些有价值的东西来换。” 夏侯哲站了起来,道:“我早已把所知的据点告知,能不能抓到人,那就是你们的事,不过看来,是没有呢。” 临了还得刺上一两句过个嘴瘾。 “从夏朝亡国至今,至少也已过去三十年,可以说从亡国的那一刻起,你父亲被软禁,他们便已开始隐匿了。再不济,自夏太子死后,也都有二十余年。这么多年,你们要休养生息,发展势力,光靠躲藏耕种是不可能的。” 宋致远淡淡地道:“所以,必有赚钱的营生支应你们,不然拿什么去培养人马,听说还和江湖绿林有勾结。” 绿林侠士,没有银子,哪会去做这些谋逆的事。 夏侯哲眼神闪烁。 楚帝挑眉道:“又或者,夏太子早在豢养自己的势力时,早已藏下一笔巨大的财富?” 夏国官场腐朽,既然已立储,夏皇昏庸又贪图享乐,做太子的,会没有想法? 夏太子会不会暗中壮大自己的势力,又藏下大笔宝藏,以谋逼宫? 只是可惜,夏太子没有时运,被楚帝他爹先抢先一步起事还成功了。 这就是当皇帝的疑心了。 做皇帝的,防臣防后戚也防儿子,这要是到年纪了,更防太子。 好比自己当年,先帝不也防过他。 夏侯哲噗嗤一笑:“皇上怕不是想钱想疯了,连宝藏都想出来了,真要有宝藏,我还不起事?” “你不是不想起,是宁先生压你一头呀,你刚才不是说了?” 夏侯哲脸一绿。 “你可想好了,要活命,得有价值的消息。”楚帝斜睨着他。 夏侯哲道:“这你倒问错人了,我倒不知道有什么宝藏。” 宋致远看他如此,呵呵一笑道:“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你的意思是,你死不死的无所谓了,任由那些弃你这正儿八经的遗嗣,拿着本该属于你的东西藏在暗处,吃你的肉,饮你的血,还要笑骂你这个混不吝的,他们则是用那些财宝壮大自己的家族和培养势力。” “假以时日,羽翼丰厚,战力有了,银子也有了,摩拳擦掌的掀旗而起,说不准也能捞个皇帝当当。毕竟老话也有说,风水轮流转,今日到我家,难说会不会成新帝呢。我死后那管它洪水滔天,果然呀,你这人倒挺豁达大方的,从前是小看你了。” 楚帝眼皮抽搐,捏了捏手指,忍住没动手。 逆臣大逆不道,怕不是想下大狱,朕还活生生的站在这呢! 夏侯哲满额黑线,看向楚帝,这么大逆不道的诅咒,你也能忍? 抄他啊。 第1326章 扎刀谁不会 尽管被宋致远一番连珠炮的冷嘲热讽后,夏侯哲心里极其不适,可也听进去了。 前面宁先生也说过,这人格局小,我不好也见不得人好,凭什么我身陷困境,那帮人还能海阔天空任意游,将来还能成就一番大事呢? 夏侯哲此刻的心理就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叫人天下人负我,要死一起死。 不过,他也留了个心眼,须知道一个人若是没有价值了,那就真离死不远了。 他抬起头,道:“你们也知道,我在宁先生他们的眼里,就是个傀儡一样的存在,便是我的人马,也都是成年以后才拥有。重大的策划和势力培养,他们不需要我。” 说到这里,他又有一丝意难平。 “宝藏什么的,我从未听说过,倒是有几门生意,却是知道一点,其中宝隆号,就参了一分股。” 楚帝和宋致远相视一眼。 宝隆号,算是大庆排得上名的银号钱庄,它和前面几家大庆钱行和什么昌平号这些排在前头的不敢比,却也在前十中能排中间的。 一分股,也不少了,宝隆号的总行就在泉州,那边靠海,要是来些走私在那存银,那综合下来,一分股的利钱也很可观了。 会做生意的人,都不会只图个利钱,钱生钱是必然的,再用利钱各项投资,那又是一笔。 “除了宝隆号呢。” “万春楼你们不是抄了吗?销金窟,最是来钱。”夏侯哲道:“不过,最来钱,大概还是商家的宝号海船。” 他顿了顿,又笑道:“商家如今豪富,也亏得楚泽,啧啧,商子之名,真是非同凡响。那边官员都不敢得罪商家呢,没办法,跺跺脚,这商路宝山一蹋,可就不太平喽。” 扎刀,谁不会啊。 都是你姓楚的龙子凤孙在助纣为虐哦。 楚帝沉了脸。 宋致远道:“你用什么拿捏他?” 夏侯哲没回话,只是打了个呵欠,答非所问地道:“宁先生好歹养育我一场,我总得替他披麻戴孝,送他老人家一程,皇上请,这里到底死过人,别沾晦气了!” 楚帝:“朕乃九五之尊,真龙天子,有天道福运加持,魑魅魍魉敢近身吗?” 夏侯哲一呛。 楚帝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你怎么看?” 宋致远道:“还能再诈,他没说全,再看看宁族长那边,看能得些什么信息,不过,宁氏那边如何处置?还有宁阁老?” “欺君犯上,谋逆之罪是脱不了的,宁氏族长要是识趣,留几个幼童女眷发配到西北,可以。若不识趣,一个家族自然是要齐齐整整。” 宋致远明白了,宁氏全族人生死,全捏在宁族长手里。 “宁阁老离乡背井,宁氏族人又在此,也不好回乡,火葬,骨灰放在兴善寺。”这已是楚帝对宁阁老最大的善意,是成全他忠义,但死而复生的事,莫再搞了,烧了完事。 宋致远岔开话题,道:“慢慢从夏侯哲这边撬开嘴,再顺着这些线抄家抓人,估摸国库会丰厚许多。” 楚帝眼睛大亮,随即又是嘴角一抽,道:“这小老头儿莫不是天眼通,这么快收到消息来?” 宋致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又是他,户部钱尚书,不禁抿嘴一笑。 第1327章 归位 宁氏族长那边刑审极是顺利,也不必用刑,痛痛快快的把自己所知的一切跟竹筒倒豆子似的,一应全说了出来,换来是族中六岁以下的小童和女眷发配西北,其余人斩头。 无人敢说惨,除了这家,还有那赵家,那姓刘的豪富,不也一样被抄家灭族吗? 别说是他们族了,这沾亲带故的,也都被牵连,嫁出去的女儿,要么直接休弃,要么就是暴毙而亡,没办法,跟夏太子旧部余孽勾连上,不死能行吗? 连带着夏氏,也战战兢兢的不敢在外冒头,就怕被人打了或被带进天牢,而夏氏婚娶,更难了,有些已经定亲了的,都用各种借口退了亲,夏氏族群里,整日里就听到骂声和女子哭声,叹天地不公。 听说信王一夜白头,隔天上朝,就捐献了二十万两给国库,以表忠心。 又听说行刑那日,午门的地板浸透了血,水都冲洗不掉。 除了这些已定罪的,随着楚帝派出的人前往夏侯哲和宁族长说出的营生调查,又有不少商家或官员备受牵连,反抗者就地格杀,或是被下大狱,抄处的财富悉数入国库,可把户部尚书钱大人给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抄家什么的,他最喜欢了,要是抄着巨富的,那简直是逮着宝了。 开年便是以血开局,有几个脑子不清楚的圣人指责今上暴政,这话还没传出去,好家伙,就被人关进了大牢里,说是助其清醒一下脑子。 如此雷厉风行,谁敢说些什么闲话,那本就是夏太子旧部谋逆的大事,谁说谁倒霉。 …… 庄子里,商濮,不,既然夏侯哲都暴露了,他这个真正的闵亲王楚泽,也该归位了。 “郎君,随我们走。”董大跪在了商濮面前。 商濮摇头,道:“这么多年了,也累了。你去,记得我吩咐,宁氏,一个不剩,只保宁孝闳。” 董大蹙起眉:“郎君,这为何……” 商濮笑了笑没有解释,董大想了下,有些明白了。 郎君恨透了宁阁老,现在哪怕他死了,也不足解恨,一家子么,就要齐齐整整的,一来报复宁阁老,二来,也是和京中那位对着干。 至于宁孝闳,郎君是想在他心里种下仇恨得种子,如此以后才能对楚帝以牙还牙。 董大心下一叹,郎君心中有怨。 地面忽而一阵震动,董大趴在地上倾耳一听,似有无数马匹接近。 他脸色几变,看向商濮。 “走。” 与此同时,商媚娘走了进来,满脸苍白,道:“郎君,有兵马包围了庄子。” “你和董大一起走。” 商媚娘却是走到他身边,道:“我只跟着郎君,您的身体,也离不得人。” 商濮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走了出去。 商媚娘刚要跟上,又顿下,看向跪在地上的董大,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跟了出去。 董大双眼模糊,一擦眼,从地上一跃而起,很快就从主屋离开,消失在山野之中。 而商濮,站在主屋前,看着骑着高头大马的独臂男子及他身后的马车,眼中无波无澜。 他,从今天起,又是闵亲王楚泽了。 第1328章 人精儿子疑我了 听说了吗,盛平二十三年开年最大的看头不是午门日日有人被砍头,而是一个皇宫秘闻。 听说现在在宫中休养的闵亲王,不是,闵郡王并不是真主儿,而是那夏太子的遗嗣假冒的,叫夏侯哲。 那真的在哪? 真的,自然是接回宫了。 咳咳。 宋慈被惊到了,看着宋致远,不是,这么猛的吗? “真的?”她小心地问。 宋致远点点头。 宋慈又喝了一口茶压惊,所以原身老太太,当初的那个托梦,对她说的什么闵亲王假,就是应在这里,她是告诉自己,夏侯哲这个所谓闵亲王是个冒牌货? 那么问题来了,她是怎么知道的? 是现在知道,还是提前在啥地方知道,不然怎么会说得这么准,还让自己保着宋府? 想不透。 宋慈有点呕,紧要时刻是动不上脑了,你说这穿到年轻姑娘身上那该多好哇,起码脑子不会这么迟钝了。 慢着,有狗血的穿越,那么重生呢? 会不会老太太是个重生过的,只是倒霉的重生一回,还比上辈子还活得少了? “娘?” 宋慈茫然地回过神来,嗯了一声? “您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入神?” 宋慈扯了扯嘴角,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事么挺戏剧的,有点不太真实。” 宋致远道:“怎么就不真实了,还是你无意中提醒的呢,说这夏侯哲会否是个假冒的,若不然我和皇上也不能这么快分析出来,从而查实了。” “我提醒?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宋致远淡淡一笑:“就上回我们闲谈时,你就提了那么一嘴。” 宋慈想了下,摇头:“我记不起来了。不过这真是个假的,姬太妃这当娘的,这么多年都认不出来?这还是亲娘?” “夏氏旧部拢落了不少绿林的奇人异事,打小就以药物易容等法子,瞒了过去,言行举止也是,早有预谋,而且他以学业重为由,极少和姬太妃相处,瞒着瞒着也就过去了。” 宋慈心道,那也未免有点扯。 “那这旧部的人,搞大事还挺有耐心的,这么早就布局谋算,这脑子得要怎么长啊。”怕不是诸葛再世? 宋致远想起宁阁老其人,道:“宁阁老那也是智计百出的人,可惜了,被自己亲手养大的人给拉垮了。” “这叫邪不能胜正。”宋慈道:“可见这人呐,心存善念才好,老天自会安排。这要是心存恶念,任你布局再精细,叫命运的那小手指随意的动一下,整个局势也就变了,从生局变成死局。”就是这倒霉得挺悲催就是了。 宋致远颇有深意地道:“娘说的是,儿子还说的是,您可真是个老福星,随口一句就能误打误撞,就跟拿到了实牙实齿的证据一般,倒使我们少走了好些弯路。” 宋慈心头咯噔一下,人精儿子莫不是疑我了? “你也说是误打误撞,只是凭感觉瞎说,我一个都快死了的老太太能有什么大本事,还拿着断定的证据去说那话?我又不是什么通天地的老神仙。” 宋致远可听不得那不吉利的,连忙打趣道:“在我看来,您就是通天地的老神仙,可别说那不吉利的了。” 怪我喽,还不是你招的。 第1329章 姬太妃犯卒中 狸猫换太子这样的事让所有人都震惊,更何况是最紧要的当事人姬太妃? 姬太妃得知这一条消息时,整个人都是懵的,脑瓜一片空白,只看着眼前人的嘴在张张合合,却是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什么真的假的? 是了,她们说她儿子是个假货,现在在宫里的那人不是她生了一天一夜的孩子,而是个冒牌货,还是那最该死的所谓夏太子遗嗣给顶替假冒了。 姬太妃想要大声驳斥,这些人是吃饱了撑的,她儿子怎么可能会是假的,她一个当娘的,怎么可能会认不出自己的儿子来? 可是,她说不出话来,看着姬侧妃的嘴在那张张合合,姬太妃脑袋一阵阵的眩晕,嘴一张。 噗。 一口血喷了出来,整个人直挺挺地往下倒。 站在她面前的姬侧妃被喷了个正着,尖叫出声,嗷嗷地惊恐大叫,拿着帕子擦着自己的脸。 闵郡王妃赶来的时候见到这一幕,就狠瞪了姬侧妃一眼,让人把她拖出去,请太医。 “夏氏,你敢!”姬侧妃顾不得自己狼狈的,指着她破口大骂:“要不是你们姓夏的,我们岂会是这个地步,你们这些余孽真是该死,理应早死早超生,而不是祸害人间。呸,还敢在这摆你的王妃款儿吗啊……” 啪啪啪。 姬侧妃捂着被打的脸,满脸震惊:“你,你敢打我?” “你再口出狂言,我不但打你,还能立即拉着你到皇上面前请罪,你再惹我试试?”闵郡王妃上前一步,盯着她道:“你别忘了,你和你口中的夏氏余孽是真正的一夜夫妻,他完蛋,你也跑不了。” 姬侧妃骇得脸色惨白,后退几步。 她,她忘这道了。 只知夏侯哲是个冒牌货,却一时没想到自己是夏侯哲的女人,那么皇上会放过她们吗? 姬侧妃踉跄着后退,摔倒在地。 闵郡王妃懒得理她,转头看向已经被抱到床榻上的姬太妃,眉尖拢了起来。 她也没想到,那个消息会这么劲爆,比自己猜想的还要来得猛。 她只以为闵亲王是和夏氏旧部勾结,却是万万没想到,他就是那个人,自己的兄长。 难怪,难怪他不碰她,原是因为这一点。 闵郡王妃抿着唇,眉心都皱成川字,脸色也十分难看。 “太医来了。” 闵郡王妃连忙让开,让太医前来诊治,扶脉,指尖放血,又是扎针又是擦油什么的,大半个时辰过去,才把姬太妃给弄醒了。 可是姬太妃这一醒,众人的心就沉了。 她的嘴角有些歪斜,半边身子不能动弹,嘴一张,唾沫就从嘴角流了下来,嗷嗷两声,说话含糊,根本就让人听不出在说什么。 太医脸色大变,连忙又扶脉,又是问诊,脸色越来越沉。 闵郡王妃的心直往往下沉,问:“太医,母妃的身体?” 姬太妃也直瞪瞪的瞪着太医,急得直翻白眼。 太医头皮发麻,却仍不得不回道:“太妃娘娘是犯了卒中,心情大起大落之下所引发的急症,所以才会嘴歪半瘫……” 闵郡王妃下意识地看向姬太妃,后者也看着她,再次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第1330章 晚年不幸 卒中这样的病症,多发生在老年人身上,可姬太妃才几岁啊,五十还不到,竟就犯卒中了,这可不是小事。 闵郡王妃顾不上那什么真假冒牌货,只问太医姬太妃这病症痊愈的可能性有多大。 但凡做太医的,不管看什么诊,都不会把话说死,而是留一点余地,以免以后都兜不回来。 “太妃娘娘这是急症,因她年岁还不算太大,又是初犯,也不算特别重症,只要配合着针灸和用药,应该会慢慢的恢复过来。不过在这的前提是一定要静养,而非大喜大悲大怒,否则,再发一次卒中,只怕是话都说不出,全瘫了,那往后余生就只能在床上过了。” 闵郡王妃脸色有几分难看,问道:“可刚才母妃也说不上话来。” “她刚清醒,心里也着急,说不上也在所难免,得缓着来。”太医说道:“臣先开药方,派人熬了来,至于针灸,臣也不是不能,就是不比女医方便。臣听说如今宋相府有个姓林的女大夫,也隔三差五入宫为太后娘娘针灸,她的针灸之术还受了那位不悔指点和真传,若是能请她来为太妃娘娘施针,效果会更好些。” 闵郡王妃道:“多谢太医了,我会请示母后。” 太医点点头,先下去开方子。 闵郡王妃揉了揉眉心,再次入寝室,见室内宫婢哭哭啼啼的,不由心生烦躁,叱道:“都别哭了,去帮太妃换一身清爽的衣物,再去熬药,屋内的香也熄了,换些新鲜的果子来。” 众人也不敢置喙,福了一礼,各自忙活开。 “主子。”晚春走过来扶着她。 闵郡王妃道:“你回去着人收拾些东西,我暂时在这东次间住下,也方便看顾。” 晚春应了下来。 寝室忙碌着,待得一切妥当,闵郡王妃这才来到榻边,看着双颊瘪了下去,两鬓有些银白,脸色寡白的姬太妃,不由长叹一声。 平日里趾高气扬高高在上的太妃娘娘,受了这一连串的打击,也老了不少。 她这半辈子也算是顺遂,虽然年岁不算老,也享尽了富贵,却偏偏在该安享晚年得年纪才遭受这些打击和重创,这算不算晚年不幸? 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 都是命。 闵郡王妃掖了掖她的被角,眼里生出一丝同情,又有许多深思。 假冒的是夏侯哲,真正的楚泽,却是那个商濮? 她脑海里忽地现起一个人影,极瘦弱,披着厚厚的大氅,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的那种,那是在松山寺见到的。 听说那商濮,身体极弱,传闻说活不过二十五,可她知道,小时候的楚泽,也是身体健硕的,怎么会孱弱成那样。 夏氏旧部,对他到底做了什么? 正胡思乱想着,手上忽地被抓住,她吓了一跳,顺着手看去,却是姬太妃醒过来了,一双眼瞪得老大,张口欲叫。 闵郡王妃立即压着她的嘴,道:“您先别急,听我说,太医说您这是卒中,心情不能波动太大,否则会更严重,直接瘫痪,所以先缓一缓心情?” 第1331章 认贼做子 姬太妃听了闵郡王妃的话,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激动了,这越是激动,嘴巴就越是绷不出一个字来,左边身子都是麻木没有知觉的。 姬太妃慌得不行,浑浊的眼泪汹涌而出。 她不能瘫的,她还得去宫里问个明白,她可不能躺在这里啊。 先帝爷哎,您要是在天有灵,帮帮俪娘啊。 闵郡王妃道:“都说了让您别急,深吸一口气,缓缓来。” 姬太妃想要对她破口大骂,这扫把星就是趁着自己病倒想要拿捏自己,欺负自己。 “你还想不想去见你儿子了,想的话,就听话。” 闵郡王妃这话,直接把姬太妃的怒火给浇灭了。 她闭了闭眼,定了定神,让狂跳不止的心安定下来。 彼时,宫婢送来汤药,闵郡王妃亲自接过,吹凉了,喂给姬太妃。 这汤药也不知放了什么,姬太妃闻着就想吐,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吞咽下去,只是吞一半流一半,药汁都顺着歪着的嘴角流出来。 姬太妃的眼泪潺潺而落。 一碗药下去,姬太妃也定了心神,试着张嘴:“去……” 能发出声了。 姬太妃心一急,又是张嘴:“去……皇宫。” 后面的字,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可好歹能说。 闵郡王妃说道:“太医说了,您现在的身体不宜多动弹,先养着,我会请示太后娘娘,求她下了懿旨,请了宋相家的那个林女大夫来为您施针针灸。” 什么,求太后,求宋相府? 都是死对头。 姬太妃干瞪眼,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最重要的还是泽儿的事。 “抬……我……去。” 闵郡王妃摇摇头。 “你……” 姬太妃气得头发晕,死死的瞪着她,那眼神都恨不得把她生吞了。 她好好儿的时候,闵郡王妃尚且不怕她,何况现在瘫在床上? 闵郡王妃无视她虚张声势的眼神,道:“现在事情未明,您去了也于事无补,尤其您这身体也不便,去了又能作甚?” 听说那位被迎进宫,就先入了天牢,理由自然是和夏侯哲勾结了。 闵郡王妃道:“我进宫请示母后的时候,会打探一二,您就安心在这静养。”顿了顿,她又道:“母妃,到了这个时候,这位王爷是不是您儿子,您回想过去,当真是心中无数?总有些蛛丝马迹露出来的,比如一个人的转变。” 姬太妃脸色一变,记忆一下子回到多年前,那是刚回封地,儿子的性情就变了好些,和她似是生疏了,只是她以为是儿子失了父亲,才导致的心情低落,而她自己也因为离京而伤心,也就没注意。 再后来,就是由着先帝爷安排的先生教导,好像叫林先生?随着学业繁忙,母子俩想要见上一面也难,先生也不许。 后来她也习惯了,只当环境改变人。 姬太妃又想到有一年出行,有个孩子冲到她面前说他才是楚泽,那会儿她也觉得挺可笑的,有些穷鬼就只会乱攀亲。 如今看来,怕不是当时是真的? 姬太妃的脸惨白,嘴唇也哆嗦起来,她非但认贼做子,还把亲儿子推开了? 第1332章 自责 越往深里想,就越觉得有些事儿处处不对,比如五六岁的时候,泽儿就特别喜欢吃杏仁糊,可后来他就不吃了,还说杏仁的味儿大。 这就算了,刚到封地也没多久,泽儿有次在府里跑丢了,林先生就大发雷霆,把泽儿身边伺候的人全换了。 林先生是先帝爷选出来的,她对先帝的目光只有信任而没有怀疑的,现在看来,那会儿泽儿已是被换了,林先生生怕被人看出端倪,所以才全换了那伺候的人? 细思极恐。 姬太妃浑身打颤,这要不是身体不便动弹,她都恨不得招呼自己几个大耳刮子,她怎么这么糊涂,这么蠢? 泽儿,她可怜的泽儿。 姬太妃又想起姬侧妃过来说的,说是那夏至洋行的叫商濮的才是真正的泽儿,商濮。 是了,她曾见过那人,当时她就感觉不对,看到他还流了泪,心里极是难过,如此看来,是母子连心的缘故? 姬太妃的心尖锐一疼,似有虫子在心上噬咬一般,疼得她脸色惨白,头上直冒冷汗,呻吟出声。 闵郡王妃看着不对,连忙让人叫太医,又劝道:“母妃,您别太激动。” 姬太妃心道我倒不想激动,可现在的情况轮得到我做主吗? 怪不得,怪不得泽儿都不和眼前这女人圆房,是心里有鬼,记着兄妹人伦呢。 天呐。 先帝爷哎,臣妾蠢钝如猪,连咱们泽儿都认不出来,这要是到了地底下,您怕是都不愿意见臣妾了。 姬太妃既自责又伤感,眼泪汹涌。 与此同时,在天牢的楚泽也捂着心口倒在干草上,一张脸煞白,汗水大滴大滴的从额上滑落,被他紧咬着的唇也泌出了血珠,浑身哆嗦着。 守着的狱卒瞧着不对,连忙让人唤太医。 牢狱一阵忙乱,商媚娘听到动静,掐着手指算了算,大声叫人。 “吵什么吵?”狱卒不耐烦地走过来斥骂。 商媚娘道:“大哥,是不是王爷那边出了事了?” 他们是分开关押的。 狱卒道:“这和你无关,老实呆着。” “大哥,大哥。”商媚娘的手跨出栏杆拉着他的袖子,把手腕上戴着的一个玉镯子脱下塞到他手里,道:“大哥,你行个方便,告诉我。” 狱卒左右看了一眼,把玉镯子揣到怀里,道:“好像是病了,请了太医,闹腾得很。” 商媚娘脸色一变,怎么忽然就发病,莫非蛊毒发作了? “大哥,我知道王爷是怎么回事,你带我过去,或者让太医来,我这里有药,是王爷常用的药,也只能用这个药。” 狱卒皱眉。 “大哥,皇上一天没发落,他都是王爷,要是真在牢里出了什么问题,也得追究你们不是?不过是常用药,你让太医过来,我自会告知他。左右在这天牢,我们也是插翅难飞,闹不出幺蛾子来啊。” 狱卒想了想,道:“那你在这等着。” 商媚娘连忙道了谢,看着他离开,来回在天牢踱步,瞧着来路那方,眉间是化不开的担忧。 第1333章 活不过三十 “蛊毒?” 楚帝看着鲁医正,有些讶异。 鲁医正恭恭敬敬地回话:“臣替王……” 他一时有些语噎,看了楚帝一眼。 楚帝轻哼,道:“郡王这身体如何,你就直说了。” 这是承认楚泽的身份了,不过却还是郡王。 “是。”鲁医正说道:“据商氏所言,郡王体内有一种为伴生蛊的蛊毒,必须每月服用由夏氏提供的解药抑制。这蛊从郡王六岁时便已种下,一直至今,除了蛊,又服用了许多抑制根骨生长的药物,均是极其霸道的猛药。” 楚帝的脸色有些难看,看向宋致远,后者也是紧皱双眉。 江湖绿林自有他们自己的体系,学武的,学医的,使毒的,最阴毒最霸道的毒其实很多出自武林,听说有些玩毒的狂人,直接口尝百毒,把自己练成毒体,百毒不侵,也有那种专门侍毒的童子,从小就和毒物相伴,连头发丝都带毒的。 “继续。” “郡王这脉象,孱弱无力,比七岁孩童都不如,是极其孱弱的虚症。他自小被各种药物入体,所谓是药三分毒,他常年服药,体内早已形成一种毒,再加上蛊毒,虽说有抑制蛊毒发作的解药,可那也不过是压制,治标不治本,而这种抑制蛊毒的药物,通常用药极是霸道,属于虎狼之药……” 得了,也不用继续说了,他们便是不懂医,听到这虎狼之药,也明白是个怎么回事了。 虎狼之药,能使病好转,但通常极伤身体,而楚泽长年累月的吃这种虎狼之药,能活到现在,算是他大命。 “所以郡王的身体是极差了?” 鲁医正道:“不是极差,是比老人还不如,极孱弱,哪怕解了这蛊毒,精心调理,怕是也活不过三十。” 闵郡王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所谓根基已坏,再调理,也不过是用名贵的药物吊命而已。 楚帝目光一闪,右手把玩起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你下去,领了太医院的几个太医,仔细给郡王扶脉,开个最适合的方子。” “是。”鲁医正躬身跪安。 待他出了大殿,楚帝对宋致远道:“看来他是觉着自己也活不长,心里有怨,所以宁可和夏侯哲狼狈为奸,也要与朕作对了?又不是朕把他送到夏氏,他怨朕是何道理?” 宋致远说道:“人心一旦生了恶意,看谁都是加害者。” 楚帝冷笑。 “如果郡王心里有怨,只怕不会轻易说出夏氏的营生。” 楚帝道:“这不还有一个商媚娘么?如此情深,宁可跟着入狱,也不离开,你说为了让他活着,她会如何?” 宋致远默然,情根深种的女人,切入点应该比从闵郡王那边要容易些。 “来人,去带商媚娘前来见驾。”楚帝下令。 “嗻。” 商媚娘被带出了天牢,一路斟酌着,若是见到了楚帝,要怎么说才能给楚泽争取到最大的好。 郎君可不能一直在天牢,他的身体是支撑不住的。 正胡思乱想着,忽地脚步一顿,她看向夹道那头。 那里也有人正往后宫的方向去,似有所感的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 是她,闵郡王妃。 商媚娘想到这个身份,心尖锐的疼痛。 第1334章 枉为我楚家子 闵郡王妃看着那走远的商媚娘,眉尖拢起,记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是她,跟在商濮身边的那个女子,好像是他的妻? 那这个身份,是真的还是假的? 闵郡王妃看一眼那方向,那是前往养心殿的方向,是皇上要见她。 “王妃。” 闵郡王妃回过神来,对领路的小太监抿唇笑了下,道:“我走神了,让你久等实在抱歉,走。” …… 养心殿。 商媚娘低着头碎步走入殿内,跪在了大殿中央,行了一个叩拜大礼:“民妇商氏拜见吾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匍匐在地,纹丝不动。 楚帝迟迟没有叫起,那属于皇者威严的气势压得商媚娘鼻尖上都冒了汗。 “抬起头来。” 商媚娘抬起头,飞快瞥了一眼楚帝,又垂眸,不敢与之对视。 “商氏,你在几岁开始跟着商濮?听说你对外的身份,是商二少奶奶,是他妻子了?” 商媚娘恭敬地道:“郎君今年二十七,民妇是在他十九岁的时候以妻室的身份跟在他身边。” “也是宁阁老那些人安排的?” “是。” “宁阁老死了,夏侯哲如今在宫中,你可知。” 商媚娘心头一颤,拜了下去。 “商濮当真就是楚泽?是准备给夏侯哲的替身?你们是如何安排的,事无巨细的,从头说来。”楚帝懒散地靠在龙椅上。 商媚娘轻轻的咬着唇,道:“在此之前,民妇斗胆,能否请皇上大发慈悲,让郎君出天牢,另外安排有地龙的宫室居住?便是没有,多准备些有炭盆也好。” 楚帝笑了出来:“是不是所有的夏氏细作都如你胆子这般大,敢和朕讲条件?” 这话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杀气。 商媚娘浑身一抖,冷汗津津,哆嗦着道:“民妇不敢,郎君体弱,求皇上大发慈悲,他这小半生,很苦。” 楚帝轻哼,道:“想要朕大发慈悲,就得看你提供出来的消息有没有价值,若无,他苦不苦的,与朕有何相干?就凭他和夏侯哲勾结意图祸乱大庆江山,就枉为我楚家子。” “郎君也是迫不得已。”商媚娘忍不住辩驳。 楚帝哪里会听这什么逼迫的话,只懒洋洋地道:“朕耐性有限,你拖一个时辰,他就得在那阴暗潮湿的天牢多呆一刻,噢,听说他还犯病了。” 商媚娘连忙道:“我说。” 其实商媚娘虽是细作,却也只是安排在商濮身边作盯梢的,算是耳目也算是遮掩,她所知有限,只说了培养他们的地点和人物,另有几处不打眼的生意,和大庆的哪个官员来往比较密切。 “……民妇跟着郎君,主要充当耳目及照料他,所知也不多,也就是这些,请皇上明鉴。”商媚娘战战兢兢地道。 宋致远自一旁听着,却觉得有些骇然,夏氏这些生意,虽说不起眼,可也渗透了大庆不少地方。 他明白的,楚帝自然也想到,脸色很是难看。 他眸子半眯,问道:“你可知宁先生和夏侯哲,最常往的地方是哪?” 第1335章 打铁趁热捣旧部 商媚娘说自己所知有限,也不是说假的,对于楚帝的问话,她摇摇头,她也不太可能接触到宁先生这样的重要人物。 “我被派到郎君身边之前,除了在组织里受着训练,就是整理渠道消息及一些账目,对于宁先生这样的人物,是极难见到的。便是夏公子,也鲜小能见到,只知他性子执拗,也不喜人反驳。他和郎君会过几次面,郎君都是被挟制的哪一方。” 楚帝来了点兴致:“你们传递消息的渠道都有些什么。” 商媚娘张口欲言,又顿下。 “怎么,既然你已选择背叛,选择了楚泽,该不会还惦念老主顾的情谊?”楚帝讥诮地道。 商媚娘摇头,试探地开口:“郎君那边,民妇斗胆求皇上赐恩。” 楚帝眸色一深,道:“倒看不出,你对他还真挺深情。” 商媚娘双颊微红。 “你先说。” 商媚娘不敢说不,继续道:“宝隆号虽没开到整个大庆,可也是每个府城都有,消息会传递到每个分号,再层层递上。还有顺途车马店,也是传递消息的一条线……” 她说了几条重要的线,有什么暗号,信息都会用什么标记,诸如种种,宋致远暗自记下来。 两人跟刑审似的,对商媚娘反复熬诈,愣是把她熬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才作罢。 “皇上,可否让民妇跟在郎君身边伺候,他身体孱弱,离不得人,民妇实在是不忍。”商媚娘拜服下去。 楚帝睨着她。 商媚娘又道:“对了,民妇有一次,倒听旧部的人说过一嘴,宁先生每隔两年,都会去淮安的洪湖避暑。” 楚帝和宋致远对视一眼。 商媚娘说无可说,楚帝也没再问,只让人把她带下去。 “这女人的说法,可信度有多少你觉得呢?”楚帝问宋致远。 宋致远道:“不管可信度多少,也是一些线索,派人过去彻查就是了。不过依臣看,应该可信,她想力保郡王,又已背叛夏氏旧部,不管是为自己,还是别的,都只能盼着夏氏旧部的力量尽可能的削弱,如此起来,她才会更安全些。” 顿了顿又道:“不过要说她全然说了倒也不至于,关于郡王,她也只往好的说。郡王在后头有没有做些什么后手,却是含糊了。” “老七倒有几分本事,笼络了这么些人,倒是情深。”楚帝哼了一声。 宋致远拱了拱手:“请皇上下旨,尽早遣人过去。尤其是洪湖那边,得仔细查处一二,可有什么猫腻。” 楚帝也知打铁趁热,可不能让人都跑没了,啥都转移了才去整,那才竹篮打水一场空。 养心殿内,数条指令像雪片一样飞出去,而从今日以后,又有不少人倒台,一条绳子上刮下一串蚂蚱来,不少行业主事势力都要重新洗牌,盛平二十三年这一年,大庆的商海经历了一场大震动,这又是后话。 楚帝只管下令,也只看结果,过程如何他不管,指令送出去,便带上宋致远去天牢。 “走,去会一会朕这个老七弟。” 第1336章 一拳打在棉花上 楚泽盘腿坐在干草堆上,肩上披着厚厚的大氅,可天牢的阴暗潮湿,依旧冻得他直哆嗦,咳嗽声时不时就响起。 一页书翻过,他的手一顿,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一抹专属于帝皇的明黄色映入了眼帘。 那抹明黄色很快来到跟前,楚泽抬头看上去,和对方的视线对上,整了整衣领,站了起来,向楚帝一拜。 “参见皇上。” 这一拜,也没有等叫起,便已经直起了身子,平静地和他对视。 一晃二十余年,自他离京就藩后,这还是兄弟俩头一回见面。 光阴飞逝,时光易催人老。 便是总被称万万岁的皇帝也不例外,眼角染了些许沧桑,可眸子里却多了许多别人不敢直视的凌厉霸气。 在位多年,他老了,却也更有一代霸王的威严气势,尊贵凛然,不容抗逆。 楚泽在打量楚帝的同时,对方同样在打量他,试图在这张年轻却又瘦削的脸上找出他小时候的痕迹。 可是,找不到。 楚帝眸光微闪,这人给他一种面目全非的感觉,完全无法把他和小时的样子重叠。 “朕该叫你商濮,还是楚泽?” 楚泽浅浅一笑:“商濮是我,楚泽亦是我,只是楚泽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没人这般叫我了。” 他的回话,不卑不亢,气态从容,仿佛跟前在和他对话的,就是最普通的一个友人一般。 楚帝眯起眸子,道:“商濮是你,这么说来,你是承认你和夏侯哲勾结,意图谋逆叛乱了?” “您若要这般定罪,也是可以。”楚泽无所谓地笑笑。 楚帝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对方的态度,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不痛不痒。 “你就没有什么要辩解甚至是和朕解释的?” 楚泽摇头:“既然能毫无反抗的跟着您派来的人走,您也该知道,我不会诡辩,我相信你该知道的也都知道,我又何必费这唇舌与您打嘴仗?没意思不是?” “这么说,你这是让朕任劏任剐了?” 楚泽依旧是那无害的笑。 “姬太妃呢,你也不在意?朕听说,你身上的伴生蛊,母蛊是在太妃身上。朕还记得,小时候太妃和父皇爱你若珍宝,只差没把心掏出来了。” 楚泽指尖一动,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人的一生,寿数多长,阎罗王的本子上,早已有记载。而福祸相依,她享了多少富贵,付出的代价便要有多少。” 楚帝呵的一笑,正欲说话,对方却是偏过头去,用帕子掩嘴,用力咳嗽起来。 一轮撕心裂肺的咳嗽过后,楚泽才歉然地冲楚帝笑了笑:“这副身体不争气,让皇上见笑了。皇上不比我命贱,您龙体重要,还是别在这多加逗留,以免过了寒气,那便不美。” 楚帝定定的看着他,忽地笑了:“你倒不用这般说,好歹有个商氏对你情根深种,宁可跟朕做交易,也换你出去。” 楚泽眉头轻皱。 楚帝转过身,往外走去,一边吩咐:“来人,把闵郡王移到朝阳宫去。” 第1337章 投错了胎 第1337章投错了胎 慈宁宫。 “太后娘娘,闵郡王妃求见。” 汪太后正和连翘说着楚泽的事,便听到海公公回禀。 “不用说,定是为了姬太妃来的,宣。” 对于狸猫换太子一事,汪太后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你说这一出生就被换了,不认得是情有可原,可这孩子都已经六七岁了,被奸人取代了,当娘的还半点察觉不出,还一口一句亲儿子这么多年,这就很离谱。 所谓母子连心,怎么会半点察觉不来呢? 姬太妃这脑子也不知想啥。 汪太后思来想去,最后只能归结于资质的问题,姬太妃出身乡野农户,遇到先帝之前还在地里忙农活呢,哪里受过什么正经教养? 被接到宫中后,有先帝纵着,一直保持着那一心仰慕先帝的傻天真,不知天高地厚,听话是听话,却也正因为有先帝护着宠着,不知人间险恶,以至于不太动脑。 说来说去,就是姬太妃有点傻,也不动脑想事,估计她是死活都想不到有人打主意会打到真正的龙子凤孙上,这么大了还能被掉包。 闵郡王妃走了出来,恭敬地向汪太后行了一个拜礼:“儿媳参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汪太后看到面带恭谨的闵郡王妃,再听到这称呼,不免有一丁点膈应,好嘛,名义上,她是闵郡王的嫡母,对方尊称自己母后,也是应该。 只是对方这身份委实是尴尬,汪太后此时也有些郁卒,皇帝是有些小心眼了,怎么偏偏就把夏氏给指给闵郡王呢,瞧这多尴尬。 现在好了,误打误撞的,指一门亲,人家是失散多年的兄妹,真是好家伙。 庆幸的是,那遗嗣没丧心病狂到极致连妹子都碰,也还算庆幸。 汪太后有些唏嘘,看闵郡王妃一脸沉静,不禁生了几分怜惜,这孩子也是命运多舛,哎。 “平身,你过来坐,连翘,给她搬个杌子,就在哀家跟前。” “是,娘娘。” 闵郡王妃有些受宠若惊,怎么,今日的太阳明明是从东边出来的呀。 “多谢母后。” 闵郡王妃谢了恩,又接过宫婢递上来的茶浅浅地抿了一口,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汪太后看她这样从容,心想也就是投错了胎,这要是投到这宫里的任何一个妃子的肚子里,凭着这份淡定沉静从容,也完全担得上皇家明珠的排面。 偏偏就是投到了那夏氏上去,姓了夏。 不过转念一想,这若是楚家的公主,命运又不同,这性儿估摸也养得不同了,楚家的公主,再没宠,哪个会像她这样战战兢兢小心做人呢。 汪太后看着她,温声道:“有阵子不见,你却见清减了,可是身边伺候的人不得当?真要是,往上报一声,让内务府的重新给拨些人过去。” 闵郡王妃愣了一瞬,站了起来向汪太后福了一礼,道:“母后慈爱,儿媳受之有愧,这阵子也未能入宫侍疾,委实是不孝。还有,您的凤体” 她抿了一下唇,跪在了汪太后脚边:“夏氏有罪。” ? ?大年初一,给家人们拜年啦,祝大家新的一年诸事佳宜,如虎添亿,有盼有趣又有钱,身体健康! ? ? (本章完) 第1338章 求个懿旨 闵郡王妃一跪,把汪太后都给整懵了。 “你看你,说得好好的,怎么就跪下了?快起来,连翘,扶王妃起来。” 连翘听了便弯身去扶闵郡王妃,劝道:“王妃娘娘,有事儿坐着说就是了,没必要跪着,地上寒呢。” 闵郡王妃重新坐下,看着汪太后,歉疚地道:“媳妇有罪,当不得母后这样慈爱,若非夏氏旧部的人心阴险,母后也不用遭了这份罪,幸好发现及时……媳妇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寿礼的前因后果,她已是了解,还真的是闵郡王做的孽,郡王身份是假,可余孽身份是真,都是姓了夏,她哪里脱得了罪。 汪太后听了这话,也是一叹:“傻孩子,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不过一介女流,这些年也都只是跟着信王他们过活,哪里知道那些污糟的事呢?你也是无辜。” 闵郡王妃露出个苦笑。 她姓夏,哪里称得上是无辜。 “别去想那些事了,你若有罪,皇帝岂会容你?你若有心反叛,哀家也不会容你,可你本分,皇帝和哀家都是有眼的,不至于瞎,你有没有关联,我们都心中有数。”汪太后看着她道:“若不然,哀家岂会容你坐在这跟前与哀家说话?” 闵郡王妃越发的羞愧,道:“娘娘大义。” 汪太后摆摆手,叹道:“你也是投错了胎,是这尘世间的一个苦命人罢了。” 闵郡王妃沉默,心里却有一丝暖意划过。 “不提那些,不管哪个是闵郡王,你既然许给了闵郡王,更是皇家上了玉碟的,就是我楚家正儿八经的媳妇,不管谁是,你始终都是闵郡王妃。” 闵郡王妃心中一定,这是肯定她的身份。 “说说,此次进宫,可是为了太妃来?她如何了?” 闵郡王妃定了定神,道:“母妃听闻王爷这事,惊得失了魂,晕了过去,传了太医扶脉诊治,却是犯了卒中。” 汪太后瞪大眼:“啥,犯了卒中?” “是。” 闵郡王妃把太医的诊断给说了一遍。 汪太后有些意外,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你说幸灾乐祸,倒也不像,说盼着她干脆死了,那也不至于,就觉得挺惊愕,又带了无数唏嘘。 姬太妃这晚年,怕是不好过了,听说真正的楚泽,身体极弱,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画面,只怕会在她身上发生。 “连翘,让鲁医正拨几个太医过去给太妃一同扶脉诊治一二。”汪太后下了懿旨,又对闵郡王妃道:“发生这样的事,也都是命,她如今这般,你也是做媳妇的,也得侍奉在前。” “媳妇知道,这会儿进宫,其实也是想求了母后发慈悲,听说宋相府家的林大夫针灸术极好,能否请娘娘下个懿旨请了那位前往王府给母妃施针?” “林箐?她的医术确是不错,哀家也不是不能下懿旨,只是这医者么,都有脾气,哀家也不想强求,哀家只能为你搭个线,你到宋相家求一下宋太夫人和那林大夫。” 第1339章 请皇上降罪 “怨不得夏侯哲能折在他手上吃个大亏,你也看到了,这沉稳,这冷静,这份心性,是姓夏的能比的?” 楚帝出了天牢,长吁了一口郁气,开始跟身边的宋致远吐槽。 说实话,打嘴仗直来直往,单刀直入,倒要少遭点气,可现在像楚泽那样的,油盐不进,堵得你恨不能不顾身段径直撸袖子上手。 宋致远嘴一张,差点就秃噜一句会咬人的狗不叫,这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能骂,一骂连带着这位也跟着骂上了,这可是亲兄弟呢。 “夏侯哲若是听到您这话,怕是会气愤难当。” 楚帝冷笑:“倒该叫他见见,不然不知道自己多蠢。” 宋致远嘀咕:“倒宁愿他蠢,也比这位好对付。” 楚帝一默。 这倒也是,夏侯哲若是楚泽这个性子,哪会落到今日这地步,未战先败。 “他是把生死置诸度外,想来是不会说他知情的了。” 宋致远淡淡地笑了下:“说不说无所谓,他能知道的,商媚娘大概已知。” 楚帝眉梢一挑,哼了一声。 “皇上。” 一个太监躬身来到跟前,跪在地上回禀道:“皇上,那位想去琉璃宫见夏罪人。” 楚帝背着手道:“带过去。” “嗻。” 宋致远看着太监走远,道:“郡王这边,总也得正名,也不能让这底下人一直那位那位的叫着。” “且再看看。”皇家的体面多少还得维持一二。 两人边走边说,转出东西六宫的夹道角门,却见有人簇拥着一人离开,脚步微顿了下,又往前而去。 那边的人见到御驾,连忙停下,跪了下来。 闵郡王妃跪在夹道边上,预备着让御驾先行,却不想那抹明黄走到了跟前。 “郡王妃?” 闵郡王妃匍匐在地,行了个大礼:“臣妇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进宫作甚?”楚帝把玩着手中的黄玉珠串。 闵郡王妃道:“回皇上的话,太妃娘娘受了刺激犯了卒中,臣妇是来请懿旨的。” “卒中?” 楚帝眉心挑起,道:“太医怎么说?” 闵郡王妃又把跟汪太后说的话给说了一遍,又抬起头来,向宋致远请求借人。 宋致远看向楚帝,见他点头应允,便道:“林大夫虽是家母的医者,却也不算是我宋府的客卿和府医,王妃且回府候着,待回府后,我自会和家母一说,看林大夫的意愿。” “多谢宋相,回府后,我便派人到贵府东角门等候,若是那位愿意,便接过去。”闵郡王妃顿了一下又道:“相应的诊金,王府也会奉上。” 宋致远勾了一下嘴角,拢着手。 楚帝饶有兴致地看着地上的女子,问:“从前的郡王是你同父异母的兄长所扮演,不知崇阳郡主有何想法?” 闵郡王妃一愣,又伏下身去,道:“夏氏大逆不道,臣妇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楚帝定定的看着她半晌,呵了一声,一个字未吭,往前离去。 闵郡王妃趴在冰冷的地砖上,直到御驾看不见了,才被小太监扶起,这才起来,双脚又麻又疼,有风吹来,刺骨生寒。 第1340章 无所求,无可攻克 夏侯哲想着逃不过和楚泽见面,却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看到更显孱弱,瘦如纸片一样的楚泽,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小时候楚泽被药物摧残,自己为了完美的成为他,何尝不是一样? 他比楚泽还要年长两岁,为了压制生长,一直吃着那些又苦又奇怪的药,使他看起来要年岁小些,又在宁先生带来的那些奇人的手下,他的脸盘骨相,被外力生生的捏碎又重新包裹重长,那种疼到极致的感觉,是旁人所想不到的。 他在商家过着如困兽的日子,自己又何尝不是,日复一日的学习听训,还得在姬太妃面前装孝子,有时候他都以为自己是真正的楚泽了。 “你来得挺快。”夏侯哲看着楚泽,哼笑出声:“你要是想来本君面前耀武扬威,大可不必,我输了,你也时日无多,可以说我俩都是输家,赢家是你那个皇兄。” “他赢不赢的无所谓,最重要的还是你们输了。”楚泽走近一步,淡笑着问:“看着自己拥有的一切一朝崩塌的感觉如何?” 夏侯哲的笑容僵在嘴角,一张俊脸阴沉下来。 他冷冷地瞪着楚泽,道:“我身边的人,什么时候被你笼络过去了?倒少瞧你了,确实有几分本事。” 楚泽淡声说道:“人都是有弱点有所求的,只要抓住了弱点,对症下药,满足了所求,也就为己所用了。” 夏侯哲刚要说话,对方又来了一句。 “当然,最重要还得靠人品。” 夏侯哲的脸一绿,冷笑着说:“回皇宫了,找回自己的身份了,这嘴皮子也利索了不少,是觉得有底气了么?” 楚泽哼笑:“你也说了,我一个时日无多的人,再多的底气又有何用?不过是瞧着你成了阶下囚,来逞一时口舌之快,让心里痛快些罢了。” 夏侯哲黑着脸皮笑肉不笑地刺了一句:“果然都是姓楚的亲兄弟,这气人的本事如出一辙,打断骨头连着筋这话是真没错,怪不得你宁可选择他,到底是没忘记自己姓楚呢。” 楚泽垂眸。 “你念旧,却不知你那好皇兄念不念你这兄弟情,回头金口一开,人头落地的时候,希望你也不后悔。” 楚帝笑了起来:“我能回来,就没有想过把这条命放在心上。拜你们所赐,这具身体早已残破不堪,如此一来,谁还在意他会不会下旨砍头?死而已,又有何惧?” 夏侯哲唇线一抿。 楚泽转过身,道:“心无所求无所欲,也就无可攻克,你始终想不明白,也就注定了失败。” 夏侯哲看着他往外走去,问:“你真的甘心?” 楚泽没回答这话,直到走出大殿,看着头顶的天空,原本还有阴云的天,此时渐渐地散开。 甘心吗? 再不甘又如何,这身体能让他做什么? 喉头一痒,他又弯下身剧烈地咳嗽起来。 养心殿内,楚帝听了下头的人回禀,冷然一笑:“心无所求,就无可攻克么?” 第1341章 身份真假不重要了 姬太妃卒中一事,宋慈还是从人精儿子嘴里得知的,没办法,要跟她借人,也就绕不过她去。 宋慈也没替林箐做主,只让人去传递了汪太后的意思,不管是看在宋慈这脸上还是汪太后那边,林箐也没拿乔,允了,随着王府来接的人过了闵郡王府。 “她这也是打击大了,养了二十年的儿子不是亲生的,还那样的母慈子孝,结果是个冒牌货,能不闹心?”宋慈啧啧暗叹,就挺狗血。 宋致远道:“这最大的打击大概是知道真正的闵郡王命不长了。” 宋慈立时想起曾见过的那个孱弱的青年的样子,就那样风一吹就倒的身体,如果五脏早已受损,那么一旦衰竭引发并发症,也就是一口气的事。 “大夫是怎么说的?” 宋致远盘着手中的檀木念珠,道:“说是活不过三十。” “传言就说活不过二十五,这不也拖着二十六七了?” “从前如何儿子也不知,但如今看着,倒是有种强弩之末的样儿。”宋致远扯了一下嘴角。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楚泽才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最大的仇得报,也才无所畏惧,甚至对皇上,也可以从容面对。 至于该不该告诉楚帝自己所了解或知晓的一切,他都这样光脚了,还怕穿鞋的?凭啥要说,就让他梗着呗。 也就在这说句不中听的,如今的闵郡王才是真正的把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这话视为真理并这么做的人。 “他被换的时候也都六七岁的年纪了,怎就……”宋慈话音一顿。 六七岁的年纪,说就是到了懂事的年纪,可那也只是个孩子,还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孩,又被人严加看管着,想要做点什么,那真是难于登天。 蛰伏装无能二十年,等同装疯卖傻,把夏侯哲身边的人笼络过来,那也不知费多少心机和脑力,再换上那一副孱弱的身体,更是费心。 宋慈转了话题,问:“这会儿他已是回到皇城,这是不是也该重新拿回来?不过,就真确定那就是真正的楚泽么?” “皇上已让太医取了血,滴血认亲。” 宋慈:“……” 她想说,滴血认亲不可取,有种药物放水里,不管谁的血都能融在一起。 宋致远看她的表情有异,便问:“怎么,娘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宋慈小心地问:“也没什么,就是这滴血认亲,会不会掺假,瞧着挺儿戏?” “据当年闵亲王出生时经事房的记载,他脚心有红痣一颗,也都对得上了。”宋致远淡淡地道:“其实事到如今,他是不是真正的楚泽皇上也无所谓了,更别说,又是那样的身体。” 楚帝在意的是夏侯哲,后来加上一个宁阁老,如今宁阁老已死,夏侯哲也已经伏诛,楚泽是不是真正的楚泽,有何相干? 他是,却是命不久矣,他不是,既回到这个皇城,也只能当他是,至于将来甭管再出现什么人,那都不会是闵亲王楚泽。 所以他是真是假,不重要了。 第1342章 刀子嘴永不饶人 林箐连续三天给姬太妃扎针,好歹让她说话不至于像刚发卒中那会儿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而是可以连着说上好些话,也叫有所好转。 姬太妃一看自己说话利索了些,也顾不得半边身体还发麻没啥知觉,便让人递了牌子进宫,她要去看看,便是死也要。 闵郡王妃还想让她再养养,可是姬太妃却不愿意,发生儿子被掉包这样的大事,她哪能安心静养? “你不是当娘的,你不明白当娘的心,抬着我去。”姬太妃用还能动弹的手发狠的捶着床。 闵郡王妃一默。 “若不让我去,我就不喝药,让我死了算了。”姬太妃又撂下一句狠话。 闵郡王妃听了,也只得让人请示了汪太后,得了准允的话,这才让人安排了马车,带着姬太妃进宫。 饶是姬太妃这样病着,入宫也得换了车轿,半瘫着?那就让人抬着进去。 婆媳俩都没料到,宋慈也在这时受汪太后的召见进宫,两方打了个照面。 姬太妃看到宋慈,别开眼去,手指蜷曲了下。 闵郡王妃却是走过来,向宋慈行了一礼。 宋慈连忙避开,说道:“王妃快别多礼,折煞老身了。” “应该的,若不是您发话,只怕也请不来林大夫给母妃针灸。”闵郡王妃感激地道。 “太妃娘娘可好些了?”宋慈来到姬太妃的轿子前,浅浅的福了一礼,看了她一眼,嘴巴还是歪着的,人没了精气神,两鬓生出了许多银丝,整个人苍老了十岁不止。 姬太妃瞥过来,因着嘴歪,说了一句:“托你的福,还活着。” 看起来有点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的。 宋慈也没和她计较,对闵郡王妃道:“这人上了年纪,身体就不比年轻时,更要平心静气的,不然就容易犯大病,我可都是过来人了,你好生服侍太妃娘娘。” 过来人这几个字,让闵郡王妃不免想起几年前,宋相刚提为右相,这位大喜之下竟是厥过去一天一夜,听说身体也是大不如前。 姬太妃听了宋慈的前半句就心里有气,心道我都这样惨了,你那张刀子嘴永不饶人,过分了啊。 可再听到过来人这几个字,她也听说过宋慈曾大病过,不由抿了一下唇,嘴巴发苦。 宋慈那是乐极生悲,比起自己多少要好听,自己摊上的这事,都叫什么事呀? 姬太妃悲从心来,泪珠从眼角滚落下来。 宋慈又道:“不知你们这是去往何处,若是先到慈宁宫,不妨一道走?这虽进了二月,比正月时暖些,可雪融时也是冰寒入骨,太妃娘娘身体也不适,还是别在这吹冷风受冻了。” 姬太妃也着急的说要走。 驾起,一行人往慈宁宫那边去。 而在朝阳宫,楚泽看着跪在地上,穿着一身宫衣的商媚娘,道:“你起来,我早就说过,你不必跟着来。” 商媚娘垂着头道:“郎君在哪,媚娘就在哪。” 楚泽淡淡地道:“你这又是何必。” 商媚娘垂首不语。 一个小太监从外走进来,弓着腰禀报:“爷,姬太妃已入慈宁宫,一会儿便会来朝阳宫。” 楚泽的指尖微微一僵。 第1343章 我求您快闭嘴吧 慈宁宫,汪太后见了姬太妃那苍老的模样也不禁有几分唏嘘。 “娘娘,您告诉我,泽儿那事是不是真的?”姬太妃迫切的想要寻一个答案,看着汪太后的眼神没了往日的嘚瑟和傲然,剩下的全是哀求。 汪太后道:“哀家已让人去请示皇帝,能不能去朝阳宫,待皇帝批下你过去一看便知是与不是。” 姬太妃闻言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呢,我泽儿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他……呜呜呜,先帝爷,我们娘俩好苦哇……” 这一哭,就停不下来,泪如决堤落。 哭世道不公,哭先帝,哭夏氏狠辣,理应满门抄斩,一个不留,太特么害人了。 汪太后额角一抽,这是把闵郡王妃当透明人了? 宋慈瞥了闵郡王妃一眼,见她杵立着不动,脸上也没有半点不快的表情,仿佛对方说着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哪怕她姓夏,还是有着亡国夏太子血脉的一个人。 小小年纪,命运多舛,她竟然都没有被压垮,还能这么淡定,这心理不可谓不强大。 其实也是个狠人。 宋慈头一次对闵郡王妃生出了敬佩。 汪太后被姬太妃哭得脑壳疼,忍不住道:“行了,你就别哭了,哭得哀家心里烦。这么多年了,孩子不是自己的孩子,你一个当娘的都没察觉出蛛丝马迹来,还能怨谁?” 人人都说母子连心,在姬太妃这里,就跟个屁一样,空的,难为她还有脸哭。 姬太妃哭声一顿,泪眼朦胧的看向汪太后,眼眸里全是埋怨伤心。 站着说话不腰疼,我都这样了,还往我心窝上扎刀,太狠了! 怪不得和宋慈这么要好,嘴巴一样的毒辣。 接到姬太妃怨怼眼神的宋慈:“……” 坐着也躺枪。 汪太后也觉得自己扎心了,不过她是太后,她才不认错,继续道:“与其在这哭那已经发生了的事,不如多调养好自己的身体,别整得这病越发的严重了,听说有些卒中严重起来,话都说不了的。真要闹这样,你纵有千般怨怼,你也说不出一个字来,更憋在心里光着急。” 姬太妃:“……” 我求您快闭嘴! 宋慈要不是知道汪太后的脾性,只怕都觉得她有意刺姬太妃,这拐着弯诅咒人可太有水平了,她听着都觉得挺刺耳的。 嗯,所谓的无心插柳柳成荫大概就是现在这理。 姬太妃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娘娘您没有心。” 汪太后差点没翻个白眼,心道哀家没对你冷嘲热讽,算是很给你脸,不然你这会都怕被哀家给气得再犯卒中。 海公公躬着身走进来,恭敬地回道,皇上已允,太妃娘娘可以前往朝阳宫。 姬太妃顿时激动了,立时就要让人抬着过去。 闵郡王妃却有些无措和踌躇,她也要去吗。 “你和我一起去。”姬太妃指着她。 闵郡王妃愣了下。 “你也去。”汪太后也说了一句。 闵郡王妃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屈膝应了下来。 第1344章 夏氏做的孽 待姬太妃婆媳一走,汪太后就让宋慈坐上了罗汉床的另一边,也方便两人说话。 “你说她,怨天怨地,就没怨上自己,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被调换了这么多年都认不出来,这不挺眼瞎的?” 宋慈道:“只能说那夏侯哲戏很好很足?” 汪太后一噎,道:“再好,也总会露出破绽的呀,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装,这孩子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心里就没半点数?尤其是到了咱们这个年纪,底下的人凑上来到底是真心还是阿谀奉承,就更看得明白了。” “您说的是。”宋慈笑着点头,又道:“这么多年都没发现,那也只能说,那位夏侯哲挺少在姬太妃面前出现,至少是在刚调换的那几年,待得后面长大了,也已经习惯了。” 汪太后沉默一会:“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但这母子连心,是与不是,这心里总有些别扭,可她就不曾怀疑过。” “这大概是出身局限了眼界和见识。”宋慈犹豫了一下,道:“还有智商。” 她看姬太妃的智商就挺堪忧的,安然享尊贵多年,真正是傻人有傻福。 这一点汪太后也是认同,因为之前她也是这么想的。 “姬太妃山野出身,算是一朝飞上枝头,她的娘家人,全都指望着她的恩宠而富贵,说实在的,姬太妃娘娘这也算是一人为宫妃,全家光荣又富贵了。” 汪太后噗嗤一笑,虚指了指她:“你呀,一把年纪,还是那个捉狭鬼。” “能逗娘娘一乐,也不枉我绞尽脑汁想了这些好听的话来。”宋慈眨了眨眼笑。 汪太后眉眼带笑,接着刚才那话题:“你说的哀家也想过,这么多年都没察觉出来,也就是因为教养的问题了。” “是这个理。她在娘家里也只是个小户农女,哪里受过正儿八经的教导,也就想不到大家族里的腌臜污秽,后来即便享了富贵,这家族也还没来得及发展先帝就驾崩,她也去了封地。但凡姬家有成器又有头脑的,她也不至于一个娘家助力都没有?” “姬家那是自己都整不明白呢,要是那心有成算的,至于闹出姬大夫人那样的事?”汪太后冷笑:“说白了,姬家也是扶不起来的阿斗,一脉出的,也难怪她会认不出自己崽子被换了。” “估计她都不会想儿子被调换了那样离谱的事,更别说,那还是已经站住了的孩子。”宋慈笑着捧了一句:“说起来,太妃娘娘能平安产子,也是因为娘娘您仁慈以及先帝福荫了。” 若是当年汪太后有点坏心思,别说让她平安产子了,连她都能处理掉。 也是因为汪太后心善,才让她生下楚泽。 汪太后叹气:“福荫再大,如今也不过是空话,都说那孩子活不过三十呢。唉,这夏氏做的孽可真的是……也不知怎么想的这一套?” 宋慈心想您一个正经的太后不知,我如何知,大概是想着以假乱真,也名正言顺的发展己方势力,尤其是徐州封地,财,军队,粮都有,一旦时机合适,说不准就能乱了这江山了。 第1345章 母子终相见 姬太妃摸了摸滚烫的双耳,看着朝阳宫的牌匾,莫名的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她见到那孩子,该如何开口,该怎么说? 闵郡王妃站在她的轿边,同样心情复杂,试问这世间,谁够她身上摊上的事复杂呢? 夫变兄,两者还都成了阶下囚,不可谓不戏剧。 “进去。”姬太妃拍了拍轿子的扶手。 两个抬轿的太监小心的抬着姬太妃进了朝阳宫的宫门,绕过影壁,但见一个瘦削的身影站在殿门前,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搁在身前,静静的看着姬太妃这一行人。 姬太妃看到披着灰鼠皮狐狸毛大氅的楚泽,愣是挣扎着要从软轿上直起身子。 闵郡王妃连忙扶着她,也看了过去,只是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看向姬太妃。 一眼万年。 姬太妃眼角里瞬间就涌出了泪。 楚泽看着已显老态的姬太妃,依旧杵立在台阶上,一张瘦削的脸没有别的表情,仿佛在台阶下只是一个陌生人。 姬太妃拍着扶手让人抬着上前,楚泽却是转身入了殿内。 闵郡王妃眉尖动了动,瞥向姬太妃,后者脸色煞白,越发的见可怜了。 殿内,温暖如春。 楚泽转过身来,看向跟上来的人,眼神闪过一丝复杂。 闵郡王妃帮着姬太妃擦了泪,看到楚泽望过来,便屈膝福了一礼。 楚泽愣了一下。 姬太妃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楚泽看,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小时候的影子来,可她看了许久,也没法想象这是她真正的孩子,直到对方的眼睛看过来。 姬太妃身子一僵。 就是这一双眼睛,使她忽然想起许多年前,那时泽儿是几岁来着,十一二岁? 那年她去游玩,不是有个小孩跑过来说他才是楚泽吗,可她那会儿是怎么想的,骂对方失心疯,自己儿子还好好的在府里跟着先生上课呢,那么尊贵又懂礼貌的孩子,岂是那孱弱的小子能比的? 她自然不会把那孩子发疯的话放在心上,摆摆手,身边的人就把那孩子给拖下去了,那会儿,那孩子的眼睛是怎样的呢? 眼里带着不可置信,无助,绝望,还有一丝怨怼和愤恨。 眼前的这双眼睛,就和那孩子的眼睛重叠了。 “你,你真的是我泽儿吗?”姬太妃哆哆嗦嗦地说。 楚泽的嘴角冷冷地勾了一下。 “太妃娘娘来这里,便是为了确认真假?” 一声太妃娘娘,让姬太妃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是与不是,娘娘何不去问问琉璃宫那位被你养了二十余年的好儿子?”楚泽的语气极平淡,可却让人听着分外刺耳。 姬太妃嘴唇哆嗦:“你,你这是在怪我?” “太妃娘娘言重了,我一个只想攀附权贵失心疯的小疯子,岂敢如此大逆不道?” 这是当年她的话。 姬太妃脑袋发昏,脸色发青,身体开始抖动起来,心脏处更是一阵紧缩,痛不可耐。 一直注意着她的闵郡王妃连忙挡着她的视线,看向楚泽,张了张嘴,最终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1346章 本宫咬死你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对于楚泽这么明显的怨怼,闵郡王妃一个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尤其是她这身份,更没有指责的资格。 闵郡王妃也只能让人抬着姬太妃出去,也让人去请太医来。 姬太妃不愿走,她想要个答案,可这答案,心中有怨的楚泽不会给。 他恨她! 意会到这一点,姬太妃感到一股锥心刺骨的疼。 闵郡王妃走到殿门前,身后传来楚泽的声音。 “你倒没为了太妃娘娘指责我,好打个不平,是觉得亏欠还是不在意?” 闵郡王妃脚步一顿,转过头来,和他遥遥相对。 “我没有指责您的立场,更没资格。”闵郡王妃抿了抿唇,向他拜了下去,道:“虽然这话您不爱听,可我仍得对您道一声对不住。王爷,夏氏对您所做的一切,我很抱歉。” 生而为夏氏女,我对你很抱歉。 楚泽怔住。 闵郡王妃转身走了出去。 楚泽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从龙子凤孙天之骄子沦落为身份不明的人,历经这么多苦,从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恨不恨,苦不苦,也就无人跟他说过一声抱歉。 你身上发生的事,我很抱歉。 呵呵。 “是个挺不错的人,对么?” 楚泽微微侧头,瞥见商媚娘那强作笑颜的脸,不发一言。 商媚娘内心有些苦涩。 …… 琉璃宫。 夏侯哲歪在美人榻上,身边是两个衣衫不整的宫女,以及几个酒瓶,肆意的嬉笑闹腾。 在没有人通传的情况下,姬太妃和闵郡王妃进来便是看到这样放浪形骸又辣眼睛的一幕。 夏侯哲是住在琉璃宫里,可也只是换个地方囚禁罢了,且他知道,这样的好日子是不会长了。 一旦自己这里诈不出价值来,楚帝不会让他这么舒服的住着有地龙又有人服侍的大宫殿。 所以他尽情的随心所欲,乐在当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洒脱自在,活一天挣一天。 看到姬太妃被抬着进来,夏侯哲眉梢一挑,推开身边的宫女,站了起来。 殿内酒气浓郁刺鼻,闵郡王妃和姬太妃两人不约而同的蹙起了眉。 也不知是不是有先入为主的感觉在,姬太妃从前怎么看夏侯哲怎么觉得怜爱,可如今得知‘真相’,再看他,就愣是觉得违和尴尬以及怨恨。 夏侯哲看到姬太妃的眼神,眸光闪闪,走了过来。 “母妃这是怎么了?” 他依旧唤着从前的称呼。 姬太妃莫名的心头火起,已经做回自己的夏侯哲,放荡不羁又轻佻,和往日在她面前那乖巧孝顺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她再傻,看到这副模样的夏侯哲,也知道儿子被换一事,铁板钉钉,而非闹乌龙了。 “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姬太妃从软轿上费力的坐直身体。 夏侯哲咧嘴一笑,走近,还很体贴的弯低身子,凑过头去:“母妃有话请讲。” 姬太妃凑近他的耳朵,忽然张口,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害人的孽种,本宫咬死你。 第1347章 宋慈:牙口真好 姬太妃忽然爆发,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夏侯哲自己,耳朵上的剧烈一痛,使他下意识地出手,可那手还没碰到姬太妃,就被两个不知从哪闪出来的人给抓住了手,往后一扭。 夏侯哲自己也不意外,他在这里,便是好吃好住,也只会是个囚犯,明里暗里都会有人严加看管。 两个侍卫想把夏侯哲拉开,可姬太妃这一口,也是拼上了全部的力气,这一拉扯,差点把她也给拉落软轿摔在地上。 闵郡王妃吓懵了,连忙扑上去扶住了姬太妃,劝道:“母妃,别这样,仔细伤到自己。” 姬太妃恍若未闻,只是费力的咬着对方的耳朵,一副要把对方的耳朵给咬下来的狠劲,这爆发力,说是从一个刚卒中没几日,身子还是半瘫状态的人发出来的,估计也没几个人相信。 便是闵郡王妃都觉得有几分意外,就在今儿早,她还躺在床上,靠人搬弄呢,如今却能用这力气咬着夏侯哲的耳朵不放,这样的爆发力,也只能归咎于一个母亲仇恨的心了。 姬太妃到底是松了口,没办法,脱力了,不得不松口。 而夏侯哲,却是小半边耳朵被咬下来了,疼得他头皮发麻,脑子也有些昏沉,不禁破口大骂:“你个疯老婆子,你是狗哇。” 得,这下更不用确认了,亲生的亲儿子岂会这样骂娘? 姬太妃满口鲜血,桀桀地笑起来,呸了一口,那一点耳朵肉混着血沫给喷在了夏侯哲脸上,又滚落在地。 她死死地瞪着夏侯哲,一边笑,眼角却是涌出了泪。 她悔,她恨,恨夏氏,更恨自己眼瞎,认贼作子。 夏侯哲见状冷笑:“你就是把我咬死了,也救不回楚泽,我死了,他也活不过三十,他会给我陪葬。” 姬太妃听到这话,喉头一甜,再受不住打击,双眼翻白晕死过去。 琉璃宫内,一阵兵荒马乱。 这边发生的事传到慈宁宫那边,汪太后和宋慈都极为惊讶。 宋慈叹道:“牙口真好。” 汪太后:“……” 她嗔怪地啐了宋慈一口,问着海公公:“不是说她瘫了半边?咋还有力道能把那人的耳朵给咬下?” 海公公道:“也是夏罪人不设防,又凑近了太妃娘娘,这才叫她得了手。” 不是,是得了口。 “这又是厥过去了,太医怎么说?” “太医建议在宫中静养,也别移动了,就怕再犯卒中,娘娘您看?” 汪太后沉默了一会,道:“传哀家懿旨,准她在宫中静养,让皇后安排一处僻静向阳的宫室。” 海公公应了下来。 这会儿,又有一个小太监躬着身进来,说是姬太妃醒来后,到了养心殿求见皇上。 汪太后绿了脸:“既然这身子骨不利索,她还去见皇帝作甚?” 小太监回道:“太妃娘娘跪求皇上,请求处死夏罪人,昭告天下,还闵郡王一个清白和回归正位。” 汪太后:“” 姬太妃这是真傻还是假痴,还能想到这一道上去? 第1348章 帝王之威不可逆 楚帝一脸冷漠地看着满脸悲切恳求的姬太妃,脸色阴沉。 “太妃,后宫不可干政,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夏罪人一案已涉及朝政大事,不是你说要处死就处死的。” 姬太妃一急:“他以假乱真,蒙混皇家血脉,这难道不是死罪?” 她这话,说得急且快,一说完就气喘吁吁,脸色发青。 “夏罪人的罪自有朕和三司定论,太妃安心养病即可,不必对此事费心。” 姬太妃撕心裂肺地喊:“皇上,泽儿他可是您亲弟弟呀,您怎么能,怎可以……您是大哥呀。” 闵郡王妃眉尖蹙起,扶着姬太妃道:“母妃,皇上会有定论的。” “你滚!”姬太妃看她的眼神像是想吃人。 所有的夏氏余孽都该死。 楚帝沉声警告:“姬太妃,注意御前失仪。” 姬太妃内心很想骂娘,她儿子被调换了二十多年,如今还命不久矣,还叫她怎么注意仪态? 可眼前的人是皇帝,是天子,她不敢驳。 “楚泽是被调换,可太妃却忘了一点,他一直和夏侯哲同流合污,意图谋逆。便是万寿节时王府呈递上来的寿礼,亦是出自他的主意。若非朕和太后有上天庇佑,洪福齐天,岂不叫他们阴谋得逞?” 楚帝说起寿礼一事,仍是心有余悸,从而也愤怒。 “意图谋害天子,等同死罪,若非朕顾及皇家颜面,早已通告天下,岂会让你母子相见?还有一点,谋害天子也是灭九族的大罪,朕真要治他的罪,你,郡王府,甚至是太妃身后的姬家,必得满门抄斩才能解天子之怒,也不知太妃是否承受得住这个代价。” 姬太妃听了脸色惨白,身子剧烈的哆嗦抖动。 她想起从开年后,午门那一直有新的鲜血浇上去,一些大户勋贵说被抄就抄了。 “太妃,朕是天子,天子一怒,伏尸千里,朕的耐性是有限的,你挑战不起。也别拿哭先帝那一套来说话,谋害天子的大罪,你去哪说也说不通。你若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教朕做事,挑战朕的底线,不管你是不是贵为太妃,朕即刻便能把楚泽打入天牢,永世不得出,也不知他那副身体是否扛得住天牢的阴冷了。” 可怕,这太可怕了。 姬太妃听了,惊得后背发寒,额上更渗出了一层密汗,身子在微微摇摆,一副随时要倒下去的样子。 帝王之威,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可以抗得住的。 “臣,臣妇知罪。” 姬太妃立即认了错。 甭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就刚才楚帝那一句打入天牢的话,也足以震慑到她。 她可不敢拿楚泽的身体开玩笑,他那般孱弱,风吹即倒,她岂敢? “下去。”楚帝一甩袖子,再看向闵郡王妃:“王妃好生照料太妃。” “是。” 姬太妃乖乖的让人抬走,只是这进宫接连受打击,如今又被楚帝震慑,心神俱恸,才出了养心殿,只觉眼前一黑,便又晕了过去。 闵郡王妃叹了一口气。 第1349章 送你的见面礼 盛平二十三年的开局注定是个多事之秋,从开印后,午门前的石砖就染上一层新的鲜血,血气久经不散,不少今日还在大肆宴客的人家,明日就被御林军强悍而入抄家,大厦一朝倾塌。 京里,弥漫着一股紧张又带点恐慌的气氛,使得不少勋贵都自觉地约束自家的纨绔子,减少不必要的娱乐,低调做人,以免触怒圣颜。 而夏氏族群,更是恨不得能缩起来当只小鹌鹑,不敢冒头。 因为这样的开局,全是因为亡国夏太子的余部带来的,皇上要清算打压,强悍是必然,而他们这些本来就是姓夏的,自然而然的就招了他人眼。 为怨,为惧。 有些被退婚的夏氏女受不住舆论打击,直接一条白绫了结自己,信王也不敢让那家人发丧,只能隐秘地处理,过些日子才以急症暴毙来告知。 而在二月中旬,又传来一个消息,被发配去西北的宁氏一族被马贼截杀,一个不留,这消息传入京,一时舆论四起,皇上震怒。 他留了宁氏的命,可偏偏有人要他们一个不留,是谁和他作对,谁的主意? 谁和宁氏的恩怨最大? 楚帝阴沉着脸去了朝阳宫,楚泽正在向阳的南窗下翻着书,身上依旧是厚重的大氅,殿内弥漫着一股药味。 比起上次见,他的脸色更显青白。 看到楚帝进来,他放下书卷站了起来,向楚帝拱手一揖:“皇上。” 楚帝走过去,看了一眼他放在炕几上的书,是一本九州野史。 他移开视线,看向楚泽,也不拐弯抹角,而是开门见山地问:“宁氏一族的人,是你指派的人去剿杀?” 楚泽神色平静,拱手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是我和皇上分别多年,送与皇上的见面礼。” 对于楚帝这样开门见山的诘问,楚泽没有狡辩,而是坦然的承认了。 “见面礼?”楚帝冷然一笑,眸中冷芒连闪,道:“朕以为万寿节你呈递上来的那扇屏风才是见面礼呢。” 楚泽垂眸:“皇上乃九五之尊,自有上天庇佑,洪福齐天,自会安然躲过一劫。” “若是躲不过呢?” 楚帝冷冷地瞥着他:“若是朕躲不过,你可知大庆会如何?储君尚未立,帝若崩,大庆必乱。而夏氏旧部的人,也必然会乘机而起,到时候,大庆百姓必将活于水火之中。” “你姓楚,是父皇的幺子,大庆江山亦有你当守护的责任。为了一己之私而罔顾国家荣辱,甘与乱臣贼子为伍,而让整个大庆生灵涂炭,那么你的格局也不过如此,枉为楚家子。” 楚泽指尖动了动,抬眸道:“皇兄既认我是楚家子,寿礼便是臣大逆不道,可臣弟不也把夏侯哲和宁阁老给送到您面前了么。至于宁氏一族,他们早就该死了,皇兄,斩草除根的道理,我以为您该更懂。” 楚帝眸子半眯:“你抚心自问,当真是斩草除根?还是故意挑起仇恨。” “臣弟以为,不管是什么,皇兄也不当惧才对。” 楚帝瞪着他,话音一转道:“谋害天子,当何罪?” 楚泽一撩衣袍,跪了下来:“臣罪该万死。” 第1350章 檄文出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又来了。 楚帝看着楚泽那一副任君任剖任剐的顺从样,莫名就生出一股子郁气,定定的瞪着他良久,拂袖而去。 楚泽抬起头来,眸光浮浮沉沉。 楚帝回到养心殿,就下了几道剿匪的指令,又把夏侯哲给下了天牢,有几道奏折都批示了驳回的字样,撸了三几个不太打紧的官员职位。 很帝王,很霸气。 宋致远见状,便问:“宁氏一族的事,是郡王的手笔?” 楚帝瞥他一眼,点了点头,冷笑道:“他倒是大方承认,没有半点辩解,丝毫不怕朕治他的罪,是真的觉得死了也无所谓了。” 宋致远一默,道:“双生蛊就不能引出来?如果命长着,会不会就有所留恋了。” 楚泽这做派,是觉得自己命不长了,所以一切都无所顾忌,也不考虑后果,说不好听的是自私。 宋致远对楚泽的做法不能苟同,却也不会去批判。 楚帝道:“鲁医正已和太医院定药方引蛊,可如他所说,楚泽这身体已是日渐衰败,呈强弩之末了。” 对方正是凭着这一点而有恃无恐,他才觉得无力,也恼怒。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无所有的人不怕死。”宋致远嘀咕一句。 楚帝眸子半眯,摩挲着手中的大扳指,道:“若是拥有了呢,会不会就心更大了?” 宋致远道:“凡事都有两面看,端看选择哪一面罢了。” 楚帝轻哼。 宋致远迟疑了一会,又问:“不过宁氏一族的人当真死绝了?” 楚泽这人心思深沉,就怕暗中使绊子。 楚帝眸光轻闪,说道:“已是遣派了人手前去查验身份。” 宋致远听了,也知这位心里多少存着帝王该有的疑心,也就不说那听起来颇有些挑拨离间的话。 他也没想到,他前脚出了宫,后脚楚帝就颁布了檄文,列举了亡国夏太子旧部的数条罪状,其中一条就是混乱楚氏皇室血脉,意图鱼目混珠,乱国之根本…… 檄文很长,但大家都知道,夏太子旧部人人喊打,举报有奖,而真正的闵亲王楚泽本尊回归正位,只是因为瞒而不报,和夏氏旧部同流合污的罪名而被降级郡王,保留封号,收回封地,圈禁在闵郡王府,非召不得出。 这条檄文一经颁布,令天下知,一时各处举报四起,同时也有闹出无辜案例,有些姓夏的人也要被疑心是不是夏氏旧部之人。 坐在天牢里的夏侯哲拿着那抄录而来的檄文来回看了两次,哼笑出声,把它撕成条条,胸口竟无端的生出一丝孤寂悲凉来。 被送回闵郡王府,站在书房里的楚泽,冷眼看了,把檄文扔到了炭盆里,看着它化为灰烬。 而在某一处义庄前,有两大一小站在暗处,看着仵作官卫走了,才走了进去,半刻钟后,义庄燃起了熊熊烈火。 那两大一小看着火光冲天,其中一中年汉子哽咽着道:“少爷,该走了。” 那不过六七岁的小孩跪了下来,冲着火光处磕了数个响头,直把额头磕肿了,然后起身,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不哭也不闹。 汉子怔了怔,小孩磕的头,正好是里面的死人的数字,他看了一眼义庄,眼中划过一丝恨意,跟了上去。 第1351章 做人要低调 二月诸事纷纷扰扰,对宋家却没有什么影响,宋令肃和宋令杰哥俩便辞别家里人,南下回乡赴考,只是宋令杰因着要联考,怕着时间不够,便要先行走一步。 宋慈早就备了两份赴考礼赠给两个孙子,都是文房四宝,还有一道逢考必过的平安符,当然,这符是不悔大师走之前宋慈就求他制作加持的,一直留到现在才送给两人。 “不用有什么负担和给自己压力,你们年纪还小呢,这次考不过就当摸底,就当去考场见识一二就好。”宋慈笑着道。 宋令杰道:“孙儿知道,只是孙儿不孝,祖母的大寿却是不能在跟前承欢膝下了。” 宋慈摆摆手:“没事,今年祖母也不摆寿,你们好好的玩,若是考中了,待回来后,祖母自有大礼赠送,若考不中,那也无妨,摸清底,下次还有机会。只要定下目标,肯为此努力,是金子就总会发光的。” “是。” 宋慈又看着宋令肃吩咐道:“你已是定了亲的人,走之前,也去你未来岳家告一声,也别没声息的就走了,叫人心里牵挂,也没得让你未来岳父母说你没担待。” 宋令肃俊脸微红,道:“孙儿想着,送走三弟,就往定国公府走一趟。” 宋慈点头,交代了几句,便让他们下去了:“我不送你们了,都去,到了驿站就送个平安信回来。” 兄弟俩都应了下来。 他们一走,宋慈就对宋大夫人道:“这要不是杰儿要联考比较赶时间,他们哥俩一道走结个伴,也是好的,如今却是没法,你和老大,多在路上安排些人手。” “母亲放心,媳妇和相爷都已经安排好了的。” “也不用太张扬,他们这么早就南下,也是想着在途中多看多想,对民生也多了解,以后在考卷上做题的时候才更有自己的见解。若是身边跟着的人多,事事帮他们打当好,反适得其反。这南下赴考也相当于游历,凡事先让他们自己学着解决,将来才能独当一面。” 宋大夫人忙道:“相爷说了,只会让暗卫暗中跟随,平日里就是他们的小厮跟在身边,等闲不会太显摆自己的身份。” “那就好,你们心里有数就行。” 宋大夫人笑着说:“母亲也是关心孩子们。不过母亲,您刚才说今年是不摆寿?” 宋慈的生辰是在四月,而今年,更是她六十大寿,一甲子了。 “不摆,过寿年年都过,也没必要劳司动众,而且孩子们都不在家里,做寿也不美,也才花甲,过了今年再算,今年自家人吃个小宴也就行了。”宋慈可怕了那些大场面的应酬。 宋大夫人蹙眉:“这可是花甲大寿呢。” “在我这,好好儿的活着,能吃能喝,就是日日都在过寿。”宋慈摆摆手,道:“今年开年便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虽和我们府里没有相干,可也别大肆举宴了,以免招人眼红反易生事。” 做人低调些总没错。 第1352章 会有人记得我么 宋慈交代了宋大夫人几句,就让她下去忙活,自己则是叫人把旦哥抱来玩。 旦哥有不悔大师开的药汤方子泡着,如今也有八个多月快九个月了,倒是越长越机灵壮实,虎头虎脑的,后脑勺扎着的小揪揪黑溜溜,一张小脸蛋红扑扑,任谁都不觉得这是难产儿。 见到宋慈,旦哥就先露了笑,手足舞蹈的向她伸出手,咿咿呀呀地叫。 “哎哟,我们旦哥儿又见沉手了。”宋慈抱着他,逗弄道:“待你周岁时,祖母可都抱不动了。” 旦哥扒拉着她的手,趁势一使劲,就扶着她站在了罗汉床上,兴奋地癫着,流着口水叫:“祖,祖……” 宋慈大为震惊,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扶着他道:“呀,旦哥儿会开金口了,这是会叫祖母了么?再叫一声听听。” “祖祖……” 宋慈笑着哎了一声,眼睛都眯了起来,道:“还真是会叫呢,这是什么时候会说话了?” 一旁的奶娘邓氏屈膝福了一下,笑着回禀道:“也是今儿早,奴婢就听到了,只是听得含糊些儿,一个字的往外蹦。” “不管如何,咱们旦哥儿算是开了金口,会叫人了,以后慢慢儿的,词就会说得多了。”宋慈对邓氏道:“孩子到了这年纪,也就慢慢的学识物,你平日里看到啥,得告诉他,开始的慢慢认起来。给你的那些绘本,甭管他听不听得懂,只管给他读和认。” 当初挑选奶娘的时候,是特意挑了会认字家世也清白的,这也是宋大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要么是过了年纪,要么是配了人却还没当娘,没赶得上旦哥儿这个。 要不然,贴身丫鬟成了管事媳妇的,又刚生娃,不知多少人想捞这个奶娘来当。 所以说邓氏也是走运,如今伺候得当,一家子也都体面,待得将来旦哥儿长成,这一家子若有本事,多半也是他的得用人了。 故而,邓氏对旦哥儿也是十分上心,尽职尽责,如今得了宋慈的吩咐,也只有应下而不敢推的。 “罢了,眼看就要进三月里,天气开始转暖,我这里也无事,除了旦哥儿要睡觉,你平日里就带着过来我这玩。” 邓氏笑着道好。 宋慈陪着旦哥儿玩了小半天,见他困了才让邓氏带着回去睡。 宫嬷嬷递了茶上来,道:“您自己的精神也不见得多好,还要每日多陪着哥儿玩,可吃得消?” 宋慈一笑:“我闲着也是闲着,不过是把他带在身边,多和他说话,能陪一天是一天。孩子别看他笑,一秃噜就长大了,而我,却是老喽,不趁着这耳清目明的时候多看看,难道等我眼睛都不好使了才陪伴?” 宫嬷嬷无奈地道:“您看您又说些晦气话。” “这也是觉得闲得无聊嘛。”宋慈大叹,看出窗外,小丫鬟们在笑闹着,道:“这大庆的女人啊,所见也有限,一生待得最多的地方也就是一个院一个屋,不给自己找点事做,如何打发这日子?” 宫嬷嬷一默,道:“相夫教子,操持家务,有的妇人,一天都嫌不够用呢。” “你说的也是。”宋慈也认同,沉默了一会,问:“宫嬷嬷,你说我要是走了,有人会记得我么?” 第1353章 芝麻绿豆大的事 要说宫嬷嬷最怕什么,就怕宋慈忽然伤感和惆怅,老太太一天天的,见人都是笑口常开,可私下里无人时,就免不了说些不吉利的晦气话,伤春悲秋。 就好比眼下。 宫嬷嬷一看她又犯老毛病,头皮就是发麻,嗔道:“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哪有人不记得您?” 宋慈摇头道:“您却是不知,时间最容易湮灭一切,有的人,终是会湮灭在时间的洪流当中。我沉思着,既来过这个时势一遭,总得要在这里留下点什么才行,只有实在的东西,才不会让人那般容易遗忘。” 这话宫嬷嬷倒没反驳,就好比那些千古流芳的圣人大师,也是因为留下了名着名作,才会流芳百世。 “您这又是要倒腾些什么了?”宫嬷嬷好奇地问。 “我得想想,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趁着我这精气神还够,也还算是年轻,得请了宫廷画师,给我画一幅人像画。” 宫嬷嬷一哽,道:“今年就画?” 宋慈笑眯眯地说:“画呀,我这不是没有画过,得画起来了,不然要是我……” “您快打住。”宫嬷嬷立即截住她的话,道:“要画也不是现在,老奴觉着初夏的时候,天不冷不热的,倒是适合。” 宋慈点点头,说:“回头得让老大给安排一下。” 两人正说着话,小满进来回禀说三夫人过来宋慈请安。 宋慈看一眼沙漏,也没到晨昏定省的点,怎就过来了。 鲁氏在丫鬟打起的帘子下走了进来,向宋慈福了一礼,随后坐在了罗汉床边。 “这个点怎就过来了?”宋慈看她脸上带着些许喜色,不由问:“是有什么喜事儿,看你这脸上带笑的。” 鲁氏笑着道:“母亲,去年春的时候,媳妇身边一个叫喜枝的丫鬟打发出去配了府中的小厮,就是外院陈管事的儿子陈三,如今叫陈三家的。这丫头也是个有福气的,过门不到半年就有喜了,前两日才生下了一个七斤重的大胖儿子,今儿洗三,陈管事和陈三亲自给我送了红鸡蛋沾喜。” 宋慈道:“哟,七斤重,还真是大胖儿子,生得顺当不?” “托您的福,这丫头平日里踏实能干,出了门子也是打理家务的一把好手,倒不娇贵,生的时候虽也吃了点小苦头,却是无大碍,母子平安,一切顺遂呢。” 宋慈点头:“那可真是大喜事。”她看向宫嬷嬷,道;“都是在咱们府里当差的人,回头你取两对花生样儿的银锞子遣人送过去,也算是我给那孩子添的喜,祝那孩子平安顺遂成长。” 宫嬷嬷笑着道好。 鲁氏也是满脸笑容,凑趣道:“母亲心慈大方,回头陈三家的得抱着孩子来给您磕头才行。” “磕不磕头的无相干,大家平安顺遂也就是福气了。”宋慈摆摆手,心想这种芝麻绿豆大的事,也不值当鲁氏过来说,难道要为此引出什么来。 果然,鲁氏抿了一口茶,道:“这点小事本是不好打扰母亲,就是沈氏那边是六月的产期,可能还会早些,如今也还有三四个月,也是时候预备奶娘了。” 第1354章 哪个主母没有自己的小九九 第1354章哪个主母没有自己的小九九 鲁氏的话音才落,宋慈瞬间就悟了她的话意。 前面说过,这孩子的奶娘,当选自己的心腹媳妇子来当,旦哥儿是宋大夫人身边的人没赶上,才另外选了一个邓氏。 如今鲁氏先引了喜枝生子的事,又再说起奶娘,这是想让喜枝当沈氏那边的奶娘。 “你是想让喜枝去奶沈氏那边的孩子?”宋慈直接挑明。 鲁氏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母亲,您老觉得如何?陈管事也是咱们府里的老人了,全家都签了死契的,陈三和他这儿子,也都算是家生子了,人也老实可靠。” 宋慈便道:“沈氏也是你们房里的人,你也是做一房主母的,孩子不管是谁生的,都得叫你一声嫡母,这样的事你和老三决定就行。只有一点,你大嫂之前也在寻摸着合适的人,你这里若有了满意的人选,也得知会她一声,免得重了。” “母亲放心,我会的。”鲁氏放下心来。 宋慈斜睨着她,道:“如今你们这小三房,孩子是有几个,洲儿是嫡长子,弟弟妹妹也有,可若谈相能相互扶持的,指望小五是不行了。沈氏身上这一个,你自己教养好了,那么洲儿他们也有亲兄弟姐妹依靠。” 鲁氏笑容微僵了一下,道:“媳妇谨遵母亲的教诲。” “嗯。小五他们那边如今如何,你可有前往看望一二。” 鲁氏脸上一热,她还真没去,支支吾吾地道:“老爷不喜,我也就没去,不过这嚼用是不会短了的。” 宋慈眉尖一蹙,道:“老三心里有膈应不去,你也信他的傻话?嚼用不会短了,可两个孩子才那么两岁大,啥事都不知道,而底下的奴才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主儿,你们当父母的不去看,他们还能认真上心?奴大欺主搁那都不新鲜,这也就罢了,就怕累了你自个的名声,被有心人传出去你苛待庶子女,得不偿失。” 鲁氏被给这一番告诫给说得脸红耳赤,臊得慌,站了起来道:“媳妇受诫,回头一准注意这一点。” 宋慈嗯了一声,端起了茶。 鲁氏见状也就不敢多打扰,起身告辞。 宋慈见她走了,才问宫嬷嬷:“让她自己的心腹媳妇子给沈氏的孩子做奶娘,你说她这是出自私心呢还是真心的为沈氏打算呢?” 宫嬷嬷道:“要说没有半点私心,那肯定不可能,到底不是自己肚子出来的,用自己的心腹做奶娘,将来孩子估摸也不会全然亲厚生母那边?” 对于鲁氏的小心思,宫嬷嬷是十分了然并对此不感到意外,大家族里,哪个当主母的没有自己的小九九? 宋慈淡笑:“也就在这里说一句,无关嫡庶的立场,我看沈氏的格局就比她的要大些,也拎得清些,如果那孩子由生母教养,孩子便是不成才,也不会成为那爱搅是非的废物。” “还有,喜枝固然是她心腹媳妇子,可随着孩子长大,无成倒罢了,若有成,哪个当奴才的不会为自家人的出路想?”人都是利己主义者,当奴才,也有心清目明的,自会选择更有利的一方。 (本章完) 第1355章 奴大欺主 第1355章奴大欺主 鲁氏出了春晖堂,牙一咬,就往了南苑那边去,走近了,又觉这里闹腾得很。 此处靠近宋府下人群居的后街,来往的人也多是下人,声音大些,就觉得闹心。 走到南苑前,这个点倒不见什么下人,可鲁氏却见一个穿着红色小棉袄扎着小啾啾的男孩儿蹲在墙角把玩着什么。 她眉间一蹙,走近了看过去,那男孩儿转过头来,一张清瘦的小脸,瞧出了当年白姨娘的几分影子来,看到她时,傻乎乎的咧了咧嘴,口水沿着嘴角流了下来,显得更傻了。 鲁氏脸色微变,左右看了看,没有一个下人在这,甚至来往的人都没有,而院内,却传来高谈阔论的笑声。 周妈妈连忙走过去,把男孩抱了起来,道:“五少爷,您怎么自个儿在这呢。” 跟在鲁氏身边的如意见状要进院内通传,鲁氏手一摆,也不让通报,沉着脸走进去一看。 只见廊屋下,有几个媳妇丫头围成一团,嗑瓜子谈笑,看到鲁氏进来了,吓得一哆嗦,连忙走过来跪了下来。 其中一个脸圆圆有点胖的媳妇舔着笑脸道:“三夫人安,怎劳动您过来这地儿了?” 鲁氏冷笑:“怎么,本夫人来不得?我不来,倒不知你们这当下人的都当上主子了,一个个的在这偷奸耍滑的谈天说地,连小主子都看顾不上了?” 众人脸色一白,也看到了被周妈妈抱着的宋令翼,身子顿时哆嗦起来。 “哎哟,五少爷怎么的转眼就跑出去了?明明在屋内耍来着。”胖媳妇有几分恐惧。 鲁氏听了越发的愤怒,喝道:“孩子跑出去了,你们也不知,要你们何用?万一这孩子出了什么事,你们一族人赔命也赔不起。” “三夫人,冤枉啊,我们日日都是尽职尽责的,是五少爷不愿意奴婢陪着,这要是陪着,他就又抓又打又咬的,情愿一个人在屋内玩儿,奴婢也是怕伤着五少爷,才放了他一人,却没想到他跑出去了。” “你还敢狡辩?今日我来了才抓个正着,可见平日尔等都是玩忽职守之辈。如意,去禀报大夫人,请了赵妈妈来,把这些人都拖下去撸了身上的差事,既然想当主子,那就都回家当去,咱们宋府庙小,可养不住这样的主子。” “是。” 众人顿时惊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砰砰的磕头:“三夫人,奴婢再也不敢了,还望三夫人开恩呐。” 鲁氏看也不看她们,环顾一周,却不见静水,刚要问,就听到身后传来动静,转头一看,是静水拎着几包药材站在院子门口。 静水看到鲁氏,连忙低眉顺眼的走过来跪下:“奴婢见过三夫人。” 鲁氏瞪着她:“你去哪里了?” 静水抬了抬手上的药材,恭敬地回道:“因为五小姐有些发热,奴婢到外面抓几副药回来。” 鲁氏黑了脸,叱道:“孩子发热,怎不请府医,还敢自己去抓药?” 她说着,便走进了屋内,听得寝屋内传来小女孩哼唧唧的哭声,循声走过去。 (本章完) 第1356章 强势整治 第1356章强势整治 鲁氏走进寝屋,却见龙凤双生的宋如双坐在床上,一张小脸通红,哭得满脸是泪,别提多可怜了。 静水放下药材,走了过去,轻声的哄着,把她抱到了怀里。 鲁氏蹙着眉,把手放到宋如双的额头一探,滚烫不已,便吩咐如意道:“速去传府医来。” 如意急匆匆的出了门。 “孩子烧成这样,不请府医而去外头拿药,你是怎么回事?让你做孩子们的管事妈妈,你就这点本事?”鲁氏呵斥。 因为生气愤怒,她的声音拔尖也拔高了,吓得本就不舒坦的宋如双哭声越发的大,小身子一抽一抽的。 鲁氏见状,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就是没娘的孩子。 静水先把宋如双哄安静了,这才回道:“奴婢也想请赵大柱家的去请,可她们却道五小姐这发热也不算特别热,用被子发一发汗也就得了。奴婢瞧着五小姐没到高热,也只得先去外头买几包退热的药材回来看能不能发个汗。” “糊涂,她们说的你也信?孩子发着热,这屋里愣是没一个人守着,翼儿更是,直接跑到院外去了,若不是我正好来了看见,也不知这孩子跑到哪去又出什么事?若真出了事,你们能担待得起?”鲁氏沉声斥骂:“他们再不受宠受待见,也都是姓宋,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做奴才的怠慢欺辱。” 静水苦着脸跪了下来:“奴婢知罪。” 鲁氏看她这样的低眉顺眼,还不忘哄拍着哭泣闹腾的宋如双,喉头一哽,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便道:“起来,好生哄着孩子。” 府医来得很快,一番诊治,得出的结果就是孩子着了风寒才会发热,又检查了静水买回来的方子和药材,倒也适用,便让人去熬了汤药来喂。 鲁氏没搭手,只让静水喂药,她则是满院子前前后后的看,先让内院的管事赵妈妈把这个院子里偷奸耍滑的人全部处置,该罚的罚,该调离的调离,重新换了一班伺候的人来。 她又抽查了用度,发现用度没少,可都是以次充好,又禀了方妈妈,拿了相关人问责,愣是把这个平日无人问津的南苑给整治了一番。 静水哄睡了宋如双,跪在鲁氏面前给她磕头。 鲁氏道:“实话实说,我对白氏是没有半点好感的,如今人死如灯灭,我也不提过往。这两个孩子,非我所生,我做不到当亲生一般看待,可我却是他们的嫡母,也没想着往死里磋磨。既然允你做他们院子的管事妈妈,你就得拿出本事来,如果你没有,那么我就换有能耐的人来。” 静水匍匐在地,道:“奴婢谢夫人赏识。” 鲁氏又说了一句:“往后这对孩子,还得靠你尽心力,若有那偷奸耍滑的,只管来报了。我不想再看见像今日发生的事。” “是。” 鲁氏说完就要走,临走时,被新的媳妇子抱着的宋令翼冲她傻乎乎的笑,不由脚步一顿,又扭头走了。 静水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她走远,垂下了眸子。 ? ?大家收到多少红包了!又派出去多少了?广东的我,收到很多五元十元包,哈哈! ? ? (本章完) 第1357章 休要再提白氏 第1357章休要再提白氏 鲁氏回到自己屋里坐下,不免生出了一丝后怕。 下人跟红顶白的事她没少见,宋府主子人口虽简单,但在府中当差的下仆却足有上百人,这个群体也不会是个例外,争斗和跟红顶白是必然。 只是没料到,这亲历会来得这么快。 今日若不是宋慈提了那么一嘴,她大概也不会想去看望那两个孩子,在她心里,尤其是不亲厚的庶子女,不短吃喝用度,不苛待,已是做嫡母最大的慈悲了,哪有几个真的当亲子女一般看待的? 放眼这满京里的勋贵,也不是每个妇人都注重名声,也有不在意的,苛待刻薄庶出子女,那是最平常不过的事,大家尽管瞧不上,嘴上会说两句刺话,但大力去指责,却是没有,因为太平常了。 她自问对白氏那对子女,已算是尽了最大的仁慈。 可今日一看,一个病着,身边连个守护的人都没有,一个更是傻乎乎的,跑出院里去了,身边同样无人跟随。也是亏得没跑远,不然这小小的孩子在哪躲起来了或出了什么事,她再不怕闲言闲语,也不敢担这样疏忽照顾至孩子死亡的名声。 人都是惯会以讹传讹的,谁知道这一传十十传百的,会传成什么样呢? 她自己无所谓,就怕薇儿姐弟俩受了这名声的牵连,将来嫁娶都不好寻那得体的人家。 鲁氏想到刚定下定国公府嫡女的宋令肃,又想起宋如茜姐妹,眼中不禁有几分艳羡。 长房几个孩子,个个婚配都是高门大户,至于年纪最小的旦哥儿,倒不好说,但相府若是一直屹立不倒,往后几十年也只有更富贵的,他的妻房,断不会是小门小户出身的人。 这就是长房嫡子,世间人最重视的。 鲁氏捏了捏指骨,喟叹一声。 宋致庆带着一身走了进来,鲁氏眉尖蹙起:“你这是在哪喝了这么多,如此大的酒气?” 她固然不愿,却也碍于身份,走了过去,闻着酒气时,还闻到一股子香露味,这是那姑娘家才会用的东西。 鲁氏脸色几变,脚步顿了下,道:“这天还没黑,你和谁喝的酒?在哪喝的?” 这诘问的语气,让宋致庆有几分不快,道:“我能在哪喝,不就是和几个同僚喝一下。” 鲁氏冷笑:“有花娘陪的?” 宋致庆脸一沉:“你这是几个意思?质问我?” “我可不敢,只是盼着老爷记得新添的家规。”鲁氏冷冷地怼了一句。 宋致庆的脸彻底绿了,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既然你这里不欢迎,我不来就是了。” 鲁氏气笑了,也不留他,只说了一下宋令翼兄妹的事,道:“他们的娘没了,到底跟过你一场,那对孩子可也是你的亲生骨肉,当初也是被你捧在心窝窝里的,好歹看上几眼,这要是背个父不慈的名声,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 宋致庆身体一僵,猛地想起白氏的身份,腾地转过身来,瞪着鲁氏。 那眼神,凶神恶煞,吓得鲁氏脸白了。 “以后休要再提白氏,否则别怪我不顾夫妻情分。”他冷冷地丢下一句,拂袖而去。 (本章完) 第1358章 不争不抢 第1358章不争不抢 宋致庆负气离开,鲁氏愣神过来,才感觉到后背生寒,不由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到了罗汉床,一屁股坐在其中。 刚才宋致庆的眼神实在太冷了,看她的感觉就像是看仇人似的。 鲁氏自嘲一笑,也不是不知他骨子里的凉薄,可每次认知都更上一层楼。 宋致庆离开梅苑,被冷风一吹,不禁打了个激灵,他想了想,往沈氏那边去了。 沈氏看他到来,挺着肚子让下人张罗醒酒汤以及换洗的衣物。 宋致庆拉着她,看着她因为怀孕而变圆了一点的脸,这张脸虽然圆了些,可看起来更为的慈和顺眼,浑身上下散发着母爱的光辉。 “你,是不会变的?” 沈氏愣了一下,欣然一笑:“老爷可是喝醉了?” 宋致庆把她拉到怀里,作势要亲,沈氏却是微微僵住,抵住他的嘴,摇头道:“老爷,妾身身上不太方便,您是不是该到夫人那边去?” 宋致庆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松开她,道:“我才从梅苑来,没事,让人抬了水来我沐浴,我在西厢房睡就是。” 沈氏笑着应好,又让人张罗,入了夜,带着酒意的宋致庆便睡下了。 沈氏听了回禀,便让人锁了院门,眉尖蹙了起来。 “姨娘,奴婢打听过了,好像是老爷和夫人那边拌了两句嘴。”巧儿小声地给沈氏禀报。 沈氏淡淡地道:“没事打听这个做什么。” 巧儿道:“自然不止这个,奴婢还打听到夫人身边的那个叫喜枝的丫头,如今是外院陈管事的儿媳妇,前两日生了个大胖儿子。今儿,夫人去了春晖堂,像是跟太夫人请示了让那喜枝当您肚子里小少爷的奶娘呢。” 沈氏微微一怔,半晌道:“既是夫人的心腹,那自然会尽心尽力的喂养这孩子,也是他的福分。” 她摸着高挺的肚子,孩子似是感应到她的抚摸,用力踢了一下。 沈氏低头看着,眼神越发柔和。 巧儿一急,道:“姨娘,话是这么说,可那到底是夫人的人,本来奶娘和小主子相处的时日就长,万一她唆摆着小少爷和您离心,那您岂不是” 竹篮打水一场空? 沈氏听了这话,神色冷了下来,冷睨着她,道:“以后这种话休要再提,从这孩子上身时,我就和夫人说了要把孩子交由她抚养。如果这孩子,当真和夫人亲,那也是他的运道。若夫人慈悲,动了心能记在名下,那更是他的大福气,有没有我这个生母,不重要。” 巧儿脸色微白,这是不争不抢的意思了? 沈氏瞥着她,道:“我孤身一人,出宫来,无非所求一个安身之所,如今相府已给了我,我却是无后顾之忧。这孩子来了也是意外之喜,他能唤我一声姨娘,也是我们母子的一场缘分,旁的却是不好去争。他若有成,将来也会为自己拼来一番前程。” 巧儿讪笑。 “你也莫要再提,若想撺掇着我去争斗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你趁早另择贤主,我这里却是养不住你的。”沈氏这话,暗含警告。 巧儿白着脸噗通的跪下,连声表忠心,再不敢提这事。 ? ?侄女出嫁大喜,吃席两日,再松懈两天 ? ? (本章完) 第1359章 当狠则狠 第1359章当狠则狠 鲁氏的动静不小,传到宋慈的耳里,脸色便是有几分不好看,倒不是对鲁氏,而是那几个下人。 “跟红顶白也不是常见,可孩子病着,一个还不太伶俐,她们也能这么疏忽和轻视,可见其为人品行,和管事的说,这些人就别再用了,连带着他们的家人一道,全部发配出去。” 宫嬷嬷有些意外:“全部发配?” “没错,全部。”宋慈道:“她们身上的差事撸了,必然心里膈应有怨,仗着家里有人在府中当差,也不知会不会暗中使什么坏心,那可是防不胜防,咱们可不担这样的风险。全家发配了倒是干净,趁着这开春,重新选一些身家清白又伶俐的人,正好也起个杀鸡儆猴的警示作用。” “太夫人颇有远见。” 宋慈露了个苦笑:“也不是我有远见,只是这人心,生出恶念也只是一瞬的事。” 人的恶意往往只是一念之间。 宫嬷嬷细细一品,确是这个道理,便道:“既如此,那得和大夫人报一声。” “嗯。” 说曹操曹操就到。 宋大夫人连着江氏一道走了进来,向宋慈福了一礼后笑问:“恍惚间似是在唤媳妇?” “你来得正好。”宋慈把刚才和宫嬷嬷说的话给再说了一遍。 宋大夫人显然也有些意外,毕竟跟红顶白奴大欺主的事也不稀奇,顶多也就罚月俸或调往其它地儿当差,却没想到宋慈这么狠,一人犯错,全家发卖。 “会不会太重了些?这些人家里的人也都在各处当差,一时大牵连,会不会叫人心浮动?”宋大夫人略显迟疑。 宋慈眉尖轻皱,道:“人心浮动也无妨,正好看一看哪个当差的心不静和动静大,一并处置了。顾氏,这天下,能当下仆的人是极多的,没有这一茬,还有下一茬替换,一个府邸也不会因为少了谁而停止运作。” 宋大夫人脸色略有绯红。 “这处罚是重,可正好叫这府里当差的人知道,宋家的规矩森严。家风严谨,当家主和主母的才会省心,也更不容易闹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来,不会连累了这一大家子,当狠则狠,这是杀鸡儆猴,你懂吗?” 宋大夫人站起来欠了欠身,红着脸道:“媳妇谨记母亲教诲。” 当着江氏的脸,宋慈也没多说,免得宋大夫人脸上不好看,便岔开了话题:“你们这过来是为何?” 宋大夫人一笑:“也不是别的,就是明日周王府抬侧妃摆宴,也送了请帖来,想问母亲要不要去凑热闹。” 宋慈脑子一懵:“周王府抬侧妃?谁?” 众人笑脸微僵,宫嬷嬷立即提醒道:“您忘了,就是那位闻大小姐。” 宋慈有一刹那的茫然,闻大小姐又是哪个? 宫嬷嬷看她面露茫然,心中不禁一沉,看向宋大夫人。 宋大夫人和江氏相视一眼,也十分愕然,故作开玩笑道:“母亲这是贵人事忙了,说的就是江南总督闻大人家的嫡长女,去年万寿节被赐封为周王侧妃,明日就是喜日子呢。” (本章完) 第1360章 宋慈:我慌了 第1360章宋慈:我慌了 闻总督嫡长女闻大小姐,宋慈的脑子空了一下,有些记忆浮了上来。 几人都盯着她,心高高的提起。 宋慈笑了一下:“我想起来了,本是想和我们家肃儿作对的那个么?” “可不就是那位。”江氏故作嗔笑道:“母亲这是成日见惯了太后娘娘和皇上这样的大人物,倒是半点想不起来这样的小人物来了。” “那是。”宋慈扯了扯嘴角,心里却是慌得一批。 说实话,刚才她们说的时候,她是半点都没想起那闻大小姐是何方神圣,就感觉脑子不会转动似的,记不清事。 明明半年前才见过那个孩子,还八卦过,结果现在却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为避免尴尬,宋慈也装作没事一样,问:“周王府不过是抬侧妃,还能这样高调的宴客?” 宋大夫人说道:“好歹是闻总督的嫡长女呢,身份尊贵,周王和淑妃娘娘也愿意给她做脸,便是办得体面热闹些了。” 宋慈哼笑:“给她做这个脸,也就是看在她是闻总督之女的份上,说是给她做脸,倒不如说是给闻总督脸,看来这周王和淑妃很是讨好闻总督呢。那周王妃也能准?她娘家是哪家来着?” “是礼部尚书李大人家的嫡长女。”宋大夫人回了一句:“要说私心里,周王妃肯定是不愿让区区一个侧妃出这个风头的,尤其对方出身如此之高,再给她脸,那自己的地位岂不是岌岌可危?可若以大局利益来看,她再不愿意,也只能同意,毕竟她和周王是一体的,若周王能她也才能更进一步。” 宋慈说道:“就是这个理儿,一切从利益出发。” “关键是头上还有一位范淑妃压着呢,哪里轮得到她答不答应,便是李大人,也没有这个胆儿去说。” 说实在的,礼部尚书这位置虽然也是从一品,可和手握大权的江南总督来比,倒也不相上下,人家在富庶的江南,也就代表这财富十分可观,而做什么都离不开银子的。 宋慈点点头,说道:“再体面再尊贵,也不过是个王爷小侧妃,连正妃都不是,我就不去了。”她顿了下,又道:“顾氏你也不必去,让鲁氏去。” “我也不去?”宋大夫人一讶。 “不是。你也是一品诰命夫人,去一个抬侧妃的宴席,哪怕那是王爷的,也未免抬举了她。尤其现在储君未立,你身为相爷夫人,出现在那样的场合,我怕有人会多想。江氏你虽然也捞了个诰命,但老二好歹没有官身了,名望上也就差了些,鲁氏身上有五品诰命,去这样的场合,也足够了。” 宋大夫人一凛,这意思是说站队的事了,他们宋家是保皇党,从来都是站在皇帝这边的,宋致远对哪个王爷的讨好,都是一视同仁,不咸不淡。 江氏笑眯眯地道:“我都听母亲的,左右我也不太喜这样的场合,还不如在府里陪母亲打几圈马吊。” 宋大夫人见江氏也都应了,便道:“既如此,那就让三弟妹去。” (本章完) 第1361章 弱小无助可怜 第1361章弱小无助可怜 宫嬷嬷待宋大夫人她们走了,便令南山守在门边,她自己则是看向宋慈,欲言又止。 “你想笑话我就尽情的笑。”宋慈双手一摊,很光棍地道:“我确实是记性不好,一开始是没想起来那闻大小姐是哪个。” 宫嬷嬷心里微沉,脸上却是露出了笑来,道:“这也都是老人上了年纪常见的事,就是老奴,有时候脑子一空,就忘了自个儿到底有没洗漱呢。” “你也不用安慰我,忘性大都是年纪很大了,我也才一甲子,过早了些。”宋慈叹气。 宫嬷嬷浅笑:“哟,这会儿您倒是说您自个一甲子年轻了,平日里您总说自己一把老骨头呢。” 宋慈可怜兮兮的看着她,跟平日里要玩具却又要不着的旦哥儿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一样,那眼神弱小无助又可怜。 宫嬷嬷眼神软了,道:“没事,忘了就忘了,总有老奴提醒您就是。” 宋慈这才弯着眼睛笑了,让人抱了旦哥儿过来玩,宫嬷嬷脸上带笑,内心却是发酸。 而出了春晖堂的宋大夫人和江氏,也不可避免的说起宋慈的异样。 “大嫂,您说母亲她,是不是这记性不好了?”江氏语气带了几分沉重。 宋大夫人看了她一眼,道:“你刚才也看到了,虽然母亲掩饰了,但那一刹那,她确实是不记得那闻大小姐的,之前太医和不悔大师都说过,随着年纪上来,她会越来越忘事。” 江氏听了,心里愈发不是滋味,眼神有些难过:“母亲这么好的人,怎么就会得这样的病,老天爷也忒不公平。” “也是年轻时吃的苦。” 江氏叹气:“年轻吃的苦,也该苦尽甘来了,你也知道,公公是个不管事的,也就靠着母亲操持这一大家子,好容易才熬到了今日,大哥有了大出息,儿孙满堂,才该安享晚年才对。可事实呢,却是体弱多病,如今身子骨瞧着硬朗,可却是开始忘事。不知道你发现没有,母亲的头发越显花白了。” 宋大夫人说道:“人的一生,大概就没有十全十美的,老天爷也不会让一个人好全了,总会留些遗憾。” 江氏一时无法辩驳,道:“不管如何,老天爷就是不公平,哎。大嫂你且去和三弟妹说一下到周王府吃席的事,我回库房去翻翻,可有些上等的药材,给母亲送些过去。” 宋大夫人含笑点头。 这回过头,宋慈就接到了来自儿媳妇江氏的孝敬,大把大把年份品相均是上佳的药材补品给送了过来。 宋慈看着那一堆药材,再看向宫嬷嬷,幽幽地道:“她这是觉得我需要。” 宫嬷嬷一本正经地道:“您想太多,孩子们的孝敬,素来都是出自真心,就是纯粹想孝敬您。” 宋慈呵呵地假笑,我信了你的邪,分明是江氏觉得我脑子不好使了,不然,这手臂粗的何首乌是几个意思? “哎哟,小祖宗,这可不能啃!”宋慈瞥见旦哥儿拆开一颗人参,抓起就啃,不由大叫。 旦哥儿咧了一口口水,模糊地叫喊:“人参。” (本章完) 第1362章 王爷们各有成算 第1362章王爷们各有成算 周王府抬侧妃大肆宴客,那规格可直逼正妃,首先闻侧妃那嫁妆就足有一百零八抬,也只比正妃的一百二十八抬少了那么二十抬罢了,这也还是面上的,暗地里的,也不知有多少。 别人什么反应周王不知,他就知道自己套着了江南总督之女,真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唯一遗憾的是皇宫里父皇并没有什么表示和反应。 就连宋相府,也只来了五品的宋致庆和其夫人。 周王心里有些不爽快,可也没有办法,他还想拉拢宋相府呢,若把宋致远拉到自己的阵营里,那其他几个哥们,基本就没戏唱了。 可惜宋相那条泥鳅就是滑不溜秋的角儿。 “老三,恭喜你了。”孝王携着另外两个已封王的弟弟端着酒杯走过来,皮笑肉不笑地道:“虽说是大喜,可也得安抚好李大人才好,为兄瞧着刚才李大人差点就要和闻家人吵起来了。” 周王心里冷笑,说什么恭喜,分明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听听这酸不溜秋的话,简直要酸死个人。 “大皇兄的心就是和大海一样宽,啥事都装得下。” 孝王脸上一绿。 这话是暗指自己管得宽,多管闲事。 吴王和燕王在一旁端着酒假笑,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好戏的做派,只是那眸子里艳羡的眼神却是掩饰不了。 闻侧妃身份尊贵,嫁妆丰厚,娘家得力,对周王自然是一个大助力,尤其是现在储君未立,个个都在卯足心思出头竞争呢。 如今周王又得了一个闵总督这样的强大助力,于他们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压力。 更别说,周王的母妃还是范家嫡女,范相虽然丁忧,可门生众多,也是一个很大的影响。 这么说来,燕王又要比吴王多几分胜算的发筹码,范淑妃是范家嫡女,可他的王妃,也是范相的亲孙女啊。 燕王尚且气定神闲,一边的吴王想及这一点,就有些抑郁和胸闷。 他本身母族就不显,还是在端嫔名下养大的,如今端嫔自己还有一个亲生的六皇子,有好的资源自然也都先紧着老六而非他这个所谓的养子了。 而妻族那边,名声地位也不显,唯一得意的就是带来了极丰厚的嫁妆,王妃出手也大方,愿意贴用嫁妆银子给他笼络群臣,可如今在周王的闻侧妃也带来等同正妃的嫁妆对比下,就有些不中看了。 周王妃本来也有厚嫁妆,如今闻侧妃带来的更是如虎添翼。 吴王脸上笑着,内心却是淌泪如流溪河,母族妻族都比不上,父皇也偏心眼瞧他不太上眼,他就是个稻草人,还争个屁么? 倒不如早早盼隆恩赐下,去自己封地早些经营,当个自在的闲王,也是一方独霸的当家小霸主,不必和现在这几个兄弟争个头破血流了。 吴王想到这个可能性,心头泛热。 几个各有心思的兄弟唇枪舌剑的你来我往过了几招,也是各怀鬼胎,各有成算。 周王瞧着兄弟们的艳羡,那更是走路带风,心里痛快不已,瞅着机会就到了闻侧妃的新院子珊瑚苑。 (本章完) 第1363章 正妃的小动作 第1363章正妃的小动作 闻紫珊坐在喜床上,明明是喜日里的新娘,可她那张艳若桃李的脸此时却没有多大的喜色,全皆因这房里的颜色。 不管是帐子还是窗帘子等等,一概没有那代表正位的正红色,包括她身上的喜服,也都只是茜红而非大红。 这全因了她的身份,并非正妃,而是侧妃。 闻紫珊攥住了腿上的裙子,眼神有几分阴郁难堪。 “侧妃娘娘,奴婢打听过了。”心腹大丫鬟绿意走过来小声地报信:“外头来赴宴的宴客,宋家只来了宋三老爷和其夫人。” 闻紫珊刚松开的手再次攥住了裙面,抿了一下唇,轻声问:“关家呢?” “关家没来,告了病,但送来了贺礼。” 闻紫珊眼神微黯,道:“以后私下里还叫我小姐。” 绿意一怔,随即应了下来:“是,小姐。” “小姐,王爷来了。”夏色笑着进来回禀。 闻紫珊看过去,果然,周王一身紫色蟒袍大刀阔斧的走了进来,兴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那一身蟒袍穿在他身上,格外的丰神俊朗,尊贵非凡,浑身上下散发着逼人的贵气。 闻紫珊忽然又觉得自己的委屈是值得的,眼前这个男人配得起她,也够得上她。 如果自己是正妃那就完美了。 闻紫珊极力掩饰内心的小失落,笑盈盈的看着周王走过来。 周王看着脸色绯红的闻紫珊,心头便是一动,走了过去,搂着她,温声道:“等许久了?可是饿了?来人,热些小菜上来,本王陪侧妃一道吃。” 闻紫珊听到侧妃二字,身子微微一僵,嗔笑道:“这里也没有外人,您大可以唤我的名字,爹娘平日里都唤我珊儿。” 周王眸色一闪,凑在她耳边暧昧地叫:“都依珊儿的。” 闻紫珊一张脸红得滴血,连脖子根都是红的。 周王见状,搂着她作势要亲,外头却响起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 “王爷,正院那边传来了消息,小世子吃坏了肚子,上腹下泻的,有些闹腾,请王爷过去。” 周王一惊,顿时松开了闻紫珊。 闻紫珊浑身发冷。 周王似是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粗鲁,瞥了一眼闻紫珊,看她脸露伤感,便故作冷静地道:“小世子不舒服,请太医就是,让我过去难道我能开药扶脉不成?” “是小世子哭闹着要王爷。” 周王心里有些急,对于唯一的嫡子,对方又长得极像他,他心里是非常在意的,因为嫡子更能奠定他的地位。 “珊儿,要不,我去去就来?” 闻紫珊强笑道:“你去,孩子还小,也不能耽搁。” “那我看一下是什么情况就回来,你饿了就先吃点东西。”周王匆匆丢下一句就去了。 他前脚一走,后脚闻紫珊就气得脸容扭曲,抓起头上的一支金簪就往地上砸。 这要不是李氏故意搞的小动作,她闻字倒过来写。 闻夫人安排过来的陪房叶妈妈走进来,捡起地上的金簪,淡淡地道:“小姐,区区一件小事也值当您如此发怒?” 闻紫珊冷眼瞥过去。 叶妈妈半点不惧,只道:“小姐,这才是开始,您以后经历的要比现在更多的刀光剑影。您,得准备好了!” 闻紫珊心底一寒。 (本章完) 第1364章 逆臣是在内涵朕? 第1364章逆臣是在内涵朕? 皇宫。 宋致远陪着御驾在暖殿下棋,只是视线时不时瞥过一旁的烤架上烤着的鹿肉以及鹿血酒。 “你要是馋了,大可以先品一盏。”楚帝指了指棋盘:“就是别故意放水让朕。” 显得他特别弱要人让似的。 “馋倒不是馋,就是觉着,明明是在下棋,怎么还搞起烤鹿肉来了?这雪也都融了,要赏也等来年。”宋致远是不懂眼前这人的雅兴。 “你懂什么,这叫及时行乐,这是新鲜的鹿肉,烤着吃,伴着鹿血酒,人生一大美事。”楚帝又下了一子,瞥了他一眼,道:“总不能只看着几个儿子们在那暗戳戳的搞小动作,看他们乐呵然后自个儿堵心?” 宋致远道:“周王抬侧妃这样的好日子,是惹着您不快了?” 楚帝轻哼。 “闻总督倒是愿意下注,听说闻侧妃的嫁妆一百零八抬,私下里还有十万的陪嫁银子。”宋致远说道:“在表面看来,周王的赢面确实大点,也难为其余几个王爷卯足了劲儿想抓他那方人的把柄了。相信明日会有好几个弹劾。” 楚帝冷笑道:“要不怎么说,儿子多了未必就是福。” “您这是气话了,皇家里子息单薄可不是什么好事,子孙兴旺才是长久之盛。”宋致远又瞥一眼鹿血酒,笑道:“这鹿血酒您倒是该多喝两盏。” 楚帝:“” 逆臣这是在内涵朕? “不过立储一事,您也该心有成算,若有定意,立了。” 楚帝眸子一眯:“怎么,想从朕这里揣摩一下圣意,然后好站队?” 换了别的臣子,只怕早就瑟瑟发抖的跪下了,可宋致远却是屁股都不挪一下,而是淡定的下子,道:“臣是保皇党,不管是谁当太子,臣只忠于皇帝,现在是您,将来也是皇帝。” “若是下任不信您呢?” 宋致远抬眸,淡淡一笑:“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就安乐一世,再不济,让臣先走一步?那就不存在信我不信的事了。” 楚帝呸了一口。 他又说起宁氏一族存放尸体的义庄火油烧庄的事:“调查过了。是被洒了火油,一族人也就只烧剩了尸骨,朕的旨意,原地收敛立墓,也算是一家子团团圆圆。只是烧庄这个事,你说是老七所为,还是那些旧部所为?” “人数可都对得上?” “对得上。” 宋致远的中指和食指夹着一颗黑色的棋子,半晌不语,眉头却是皱起。 “你觉得其中有问题?” 宋致远道:“人都死全了,再烧庄泄愤,倒不太像闵郡王的风格,倒有几分像掩盖什么的样子。您说人数对得上,可人是不是那个人,却是难说?” 不等楚帝说话,他又自嘲一笑:“当然,兴许是臣想太多,毕竟宁阁老能为掩盖夏侯哲的行踪换下闵郡王二十数年,就不知他是否有后手。” 换自家老娘所言,自己这是阴谋论上身。 楚帝沉默半晌,才霸气一笑:“一个夏氏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朕也不怕他有后手,若楚氏当真败于后手,那就是气数已尽,非朕能左右的,这就和当年的夏国一样。” 宋致远轻笑,拱手道:“皇上大气,臣远不及也。” 楚帝刚想说话,周公公笑眯眯地来报:“皇上,刚才后宫传来消息,纯贵人生下一个小公主。” (本章完) 第1365章 偏不叫对方空手套白狼 第1365章偏不叫对方空手套白狼 宫里新添了一个小公主,楚帝龙颜大悦,洗三之日又见小公主生得玉雪可爱,不但赐了公主封号明婉,又赐了名字昕灵,可谓出生便备受帝宠。 而其母纯贵人,则赐封为纯嫔,并给了她娘家兄弟一个恩萌的官职,可以说这圣眷极浓了。 只是一个小公主出生,楚帝便加宠如此,无不向百官群臣甚至后宫妃嫔给已成长的儿子们展示龙威圣心,更展现他雄风未老,正值壮年。 可饶是如此,朝中请求立储的呼声却没有半点湮灭,反越演越烈,皇储不立,于国来说是弊大于利,皇帝是值壮年未错,但他登位已有二十年,一直拖着不立储,对国家不利。 不管是安国还是安民,皇储,必须立。 楚帝心里不痛快,在这不痛快的心情下,很是痛快的颁布了选秀的圣旨,凡是五品官员以上年已满十四以上尚未婚配的嫡女,均入宫参加选秀。 这一圣旨颁下,请求立储的声音低了些,有适龄女儿的人家更是心里各自打起小九九,万一自家女儿选上了,又一举剩下皇嗣,这要是走了狗屎运能捞到个太子母族,岂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选秀圣旨一出,这可把几个王爷给气得跳脚,暗戳戳的在心里骂皇帝老爹为老不尊,小老头的年纪了,还要选秀,要知道他今年可都四十六七了,往大了说,都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还选十四五的秀女。 王爷们虽在心里吐槽,可也暗地里在寻摸民间美女,好给选秀名单添个名,这要是选中了,那就是给自己选个助力,枕头风一吹,岂不美滋滋? 这些小动作,自然瞒不过楚帝,他也就冷眼瞧着,只看这些人在底下蹦跶倒腾。 朝中再提立储和楚帝选秀的大事,那是人尽皆知。 坐在天牢里的夏侯哲冷哼,当皇帝就是这样的随心所欲,想选秀就选秀,甭管是知天命的年纪,便是一甲子的年纪照样选。 也不怕马上风。 夏侯哲恶毒的在心里诅咒,瞥一眼立在牢房内的那块晶石屏风,眼神一凝,脸色黑如墨。 把他发配到这个鬼地方,还不忘送来这鬼屏风,这是以牙还牙? 狗皇帝心是真黑,看他这里榨不出东西来了,就慢慢儿的熬死他么? 还不如一刀砍头,痛快些。 夏侯哲垂眸,看着小桌上的那个瓷碗,要自裁是有机会的。 可他不敢,也不甘。 而交易? 一旦交易了,狗皇帝会不会出尔反尔,还真不好说,那他岂不是叫对方套了白狼? “用膳了。”狱卒又送来新的饭菜,冷眼看着他:“今日愿意说吗?皇上说了,只要你肯说出你们所藏宝藏的下落,就另择一府幽禁。” 夏侯哲道:“我无话可说。” 狱卒见状也不多言,转身走出,锁门,冷笑道:“倒是挺嘴密,就是不知道曾经视你为主的那些人会否感激你,毕竟留下这么多的宝贝,足够他们开枝散叶壮大实力了。” 夏侯哲眼神一冷。 (本章完) 第1366章 一起滚泥潭 第1366章一起滚泥潭 “那个人撑不住多久的。” 楚泽接过商媚娘呈递上来的汤药放在一边,冷笑地说了一句。 商媚娘看一眼那碗浓稠的汤药,道:“郎君,您该先把药喝了。” 楚泽淡淡地瞥她一眼,说道:“喝与不喝也没有什么相干。” “您不喝,晚上您也睡不下去。” 楚泽心想,那也无所谓,可看商媚娘又要跪下,再看到她眼里的红丝,终归是一叹,拿起汤药喝完了。 商媚娘这才眉开眼笑,笑盈盈的拿起一旁的蜜饯递过去。 楚泽叉了一颗山楂放在嘴里含着,又负手画起案桌上的万株梅图。 “郎君,您刚才的意思是说夏侯哲会把他所知的一切都和盘托出?”商媚娘道:“可他把所有筹码都说出来了,皇上也不会饶他一命的。” 她也不信楚帝会那么客气,肯留他狗命。 “会说。他对旧部早已积怨已深,旧部的人你以为当真是听命于他?非也,是宁阁老。”楚泽淡淡地道:“他那个人刚愎自用,若非是一心要和宁阁老对着干,向旧部的人示意自己才是真正的主子,理应听命于他而非阁老,我又岂能找到漏洞横插进去使他们完全意见相悖?” 夏侯哲是典型的没大本事,却又不甘当听话傀儡,才会被他暗中安插和收买的人见缝插针的挑拨离间。 他若一心只当傀儡,事事听从宁阁老,这故事就不是如今这样唱了。 还有宁阁老也是,他内心里是把夏侯哲当成先太子一般看待和培养的,奈何种是那个种,头脑却是差点,这厮长歪了。 而宁阁老自己也是死心眼,但凡他有点异心,自己当真正的主子而非所谓‘摄政王’,也不是今日这样。 这两人,一个错在没那么大的头却戴那么大的帽子,一个就是死忠实心眼。 可惜了这盘了二十年的棋。 “他恨旧部,远比恨皇上要深,他认为旧部的人是他老爹的人,就该听命于他,可事实呢?他们变成了宁阁老的狗。如今宁阁老已死,他被囚入狱,旧部的人可有一个想来营救他?” 楚泽画下一个栩栩如生的花苞,继续道:“没有。没有人想来把他拉出这个深潭,哪怕他内心里是盼着哪怕有一人来,他也在等,可是没有人来。旧部是已经完全放弃他了,又或者说,旧部的人这么多年休养生息,安居乐业,早已没有想复国的雄心,否则,皇上岂会赢得这么轻松?” 有些事,是需要保持一腔热血,一团火才能成就的,一旦这火熄了,也就烧不起来了。 商媚娘沉默。 确实是如此,虽然是隐姓埋名,但好歹是一家子繁衍休养生息,安享太平,至于谁当皇帝,于他们有相干,总是不能轮到他们当。至于功名利禄,说实话,待时间长了,总有一代能重新出头,最重要的还是人在不是吗? “所以,他不会让旧部的人那么轻松,甚至拿着一些宝贵的东西逍遥快活,在他心里以为,他深陷泥潭,那就一起陷进去滚好了,谁都别想好过。” 这就是自私。 (本章完) 第1367章 姬太妃:我情商低? 第1367章姬太妃:我情商低? 对于楚泽的分析,商媚娘无言以对,她也知道对方所言是正中核心,若不然她和董大那些人,怎么会叛变到了他这边呢? 商媚娘刚要说点什么,有小太监无声地入门,恭敬地回禀:“回禀郡王,太妃娘娘和王妃来了。” 楚泽眉头一皱。 商媚娘眼神微黯,却是劝道:“郎君,这样避着也不是办法,您既然回到这个府邸,也终究是要面对这一切的。” 楚泽没有作声。 自从被楚帝圈禁在这个王府中,他只是住到了最温暖的暖阁,旁的事一概不理,安静的等着死亡的来临。 可随着他入住,姬太妃也是天天来报到,他基本都是拒见,使得姬太妃伤心不已,差点再次触发卒中,可也是因为情绪激动,引发了母蛊的活动,这下好了,母子俩一起受锥心之痛。 这一次母蛊发动,才使得姬太妃控制了自己,甚至还吃起了斋菜念佛,日日让丫头诵经,尽量使自己心情平静安稳,以免再次引得母蛊发作,连累了儿子。 眼下,她大概是好些儿了,再次来了。 楚泽搁下手中作画的笔,慢条斯理地在水盆里净了手,接过商媚娘递上来的棉帕擦干,对小太监道:“请太妃她们进来。” 院落外面,姬太妃听到楚泽允见,欢喜得简直找不着北了,连忙让人扶着她走进去,闵郡王妃跟在身后,有些无奈。 她也不明白,姬太妃来见儿子,为什么要拽上她,就不嫌尴尬吗? 姬太妃进了暖阁,便看到一身月白衣袍的楚泽负手站在屋内,不禁有几分激动:“泽儿,你终于肯见母妃了。” 她急步上前几步,细细的打量他,他好像又瘦了些。 楚泽后退一步,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她身后的闵郡王妃,和她视线对上,微微颔首。 这也是可怜的人。 商媚娘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太妃不在院里静养,过来又何事?”楚泽声音冷淡。 姬太妃神色一黯:“你始终不肯叫我一声母妃吗?我还记得小时候,你就总喜欢抱住我的腿” 闵郡王妃看楚泽的眼神变得冷漠,暗道姬太妃真是不会聊天,提什么小时候,没得让人心里更膈应,便上前一步,扶着姬太妃的手截住她的话道:“母妃,您在外头也站得久了,为了身体着想,不如坐下说话?王爷也坐。” 姬太妃气死了,瞪着她,你抢我的话做什么? 闵郡王妃微不可见的摇摇头。 姬太妃心中一突,意识到什么,有些慌乱的看着楚泽,刚要开口,对方就道:“不必了。你要见我,也见到了,无事就请回,我身上不舒坦,得休憩了。” “泽儿” “太妃若是想聚旧,只怕是不能了,我早已忘了小时候的事,唯一记得的就是我被人掳走时的画面,您要听吗?” 姬太妃脸色一白,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楚泽见状,道:“您请回,以后也不必来,就这样反而彼此都自在。” 他转身回了寝屋。 (本章完) 第1368章 是耿直太妃无疑 第1368章是耿直太妃无疑 姬太妃很是颓丧,好不容易楚泽肯见她和她说话,可她却是一开口就把天给聊死了,然后对方甩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可姬太妃却不会认错,只会把错推到别人身上,比如倒霉的闵郡王妃。 “都怪你,要不是你堵我的话,泽儿岂会这样生气?你这个女人就是心狠,见不得我们母子好,存心想让我们母子失和,你这心咋这么黑,是不是吃猪血吃多了才这么黑?” 闵郡王妃有一瞬明白了,这位拽着她来大概是要拉个能无下限泄愤的倒霉催? “母妃,容媳妇提醒您,您和王爷就没有和过,也就谈不上失和。还有,您谈小时候,这不是存心勾起王爷的伤心事么?” 姬太妃:“” 这作死的夏氏简直要造反了,还敢顶撞她! 不等她发作,闵郡王妃又说了一句:“往后母妃想过来看望王爷,还是让姬侧妃她们陪伴,媳妇嘴笨不会说话,没得惹母妃不高兴!” 姬太妃脸一绿。 是她不想吗,可是这满府里但凡和闵郡王这身份有关系的女人,除了跟前的这个闵郡王妃,其余的都是被前头那个假货给睡过了。 如今好了,真正的闵郡王回归正位,难道叫她儿子捡那二手货? 做梦! 她才不会这样委屈她的泽儿,那些女人要么被她做主打发去庵堂,要么发卖,像侧妃这样有品阶的,暂时还没处理好,还得求了汪太后,该休离就休离,可不能占着泽儿侧妃的位置。 也只有闵郡王妃,自始至终是个清白人。 姬太妃心里也闷,明明算命的说她是个富贵命,穿红着绿山珍海味吃之不尽,是受万人敬仰的人上人,怎么就没说她晚年会如此惨淡呢? 想到自己的晚景凄凉,母子俩兴许还命不久矣,姬太妃又想哭先帝了。 迟早咱们母子俩也要去找您。 “太妃娘娘,王妃。”商媚娘在院内向二人福了一礼。 姬太妃打量她一番,道:“你屋子是哪个?” 商媚娘愣了一下,指了指身后的厢房。 姬太妃走进去:“进来,本宫有话要问你。” 商媚娘有几分意外,走了进去,给二人搬圆凳,又奉上茶,恭敬地站在一边。 姬太妃看着她未施脂粉的脸,倒和记忆中那张八面玲珑的掌柜脸孔有些区别,这张脸没浓妆艳抹,反而更顺眼些。 “听说你从前是夏氏罪人的奸细,一直在泽儿身边负责监视他的?” 商媚娘手一抖,跪了下来,垂着头道:“是,奴婢叛了夏罪人。” “泽儿既然容你跟在身边,想来是对你信任的,而你,宁可跟着他一道入狱又在这府里,也不愿意远走高飞隐姓埋名,可见对他是有一番真心在的?”姬太妃又问。 商媚娘道:“媚娘视郎君如命。” 姬太妃心中略有舒坦,看着她,忽然问了一句:“从前,你一直是以泽儿妻子在他身边的?我且问你,这么多年了,你们可有夫妻之实?” 噗。 闵郡王妃无语地看着姬太妃,确认了,是耿直太妃无疑! ? ?今日有个很扎心的话题:过年你长胖几斤? ? 每逢佳节胖三斤的传统,我是用来打破的,我没长斤,哈哈! ? ? (本章完) 第1369章 人在蛊在,人死蛊出 冷不丁地被姬太妃耿直一问,商媚娘的脸绯红,有些尴尬和不自在。 她微微摇头回道:“奴婢和郎君止乎于礼,并无出格行为。” 姬太妃有几分意外,可眼里却是带了些满意之色,跟在儿子身边多年,还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就可见人品。 这要是宋慈知道,怕只会两个想法,第一,楚泽不行,面对美人动不了心,第二,楚泽对商媚娘压根没想法,所以人家注定了清白。 “你倒也算忠贞。”姬太妃赞许地说了一句,沉默着道:“如果可以,你能怀上泽儿的孩子,本宫记你大功。” 这越说越出格了。 商媚娘脸红耳赤,感到脸上火辣辣的都快烧起来了。 闵郡王妃轻咳一声。 姬太妃瞥她一眼,轻哼出声,岔开了话题,问:“你从前既然是夏罪人的细作,本宫和泽儿身上的蛊毒,你可知如何除去?” 她只要想到自己体内有一条蛰伏着随时发作的小虫子,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不知往宫里递了多少次牌子,求太后皇上开恩,张贴皇榜敬请天下神医前来除蛊,可人家压根不搭理她。 老狠了那对母子。 提到正事,商媚娘神色一黯,道:“此为母子伴生蛊,是从南疆那边出的,当年养这蛊虫的蛊师已经作古,奴婢和郎君暗中着人打探多年,仍还没找出真正能引此蛊的蛊师。就连这抑制蛊毒的药方,也都只是从每月的蛊毒解药刮一些下来寻名医改善尝试,结果亦是收效甚微。” “这蛊是夏罪人那该死的种下的,他就没有完整的药方?”姬太妃一急。 商媚娘苦笑:“真正的完整药方,在宁阁老和旧部那里。” 姬太妃脸色一白,那宁阁老已经死绝了,还都化了灰,上地底里去问吗? “这不行,那不行,我们岂不是等死?” 商媚娘沉默。 “你手上还有多少份药?” “只有一份了。”商媚娘也是满脸忧心,药没了,就只能干熬,熬过去就没事,可若每月如此,凭着楚泽的身体,能熬几个月? 楚泽不是没熬过,可是熬过那一次,他足足将养了将近一个月。 姬太妃都快哭了,道:“这蛊下了这么多年,要死也该死了,这么多年过去,还能存活?什么蛊虫这么厉害,又不是神仙妖怪变的。” 也忒吓人! “听说有些蛊人出生便和蛊虫为伴,人在蛊在,人死蛊出。” 人死蛊出。 姬太妃煞白了一张脸,哆嗦着问:“你意思是说,我体内的这玩意,大概也会这样?” “奴婢不敢言,也不能断定,只是说部分蛊虫的霸道。” 姬太妃咽了咽唾沫,问道:“那你说,本宫若是……若是升仙了,这蛊虫是不是就会出来,连带着泽儿那个?” 闵郡王妃不由看向姬太妃。 商媚娘摇头:“奴婢并不清楚,不敢妄言。” 她是真的不知,当年听说此蛊是那个蛊师的得意之作,究竟要如何做引,她却是不知,人派出去南疆不少,要么没回来,要么回来的带不到任何好消息。 第1370章 让老娘提前在阎王那登记上号 姬太妃失魂落魄的离开,也不知是为了楚泽的态度,还是从商媚娘得了那蛊虫的结果的缘故。 闵郡王妃向商媚娘点点头便转身要走。 “王妃。”商媚娘叫住她。 闵郡王妃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她,露了一个疑问的眼神。 “我,我和郎君是真的没有……”商媚娘也不知自己要解释什么。 闵郡王妃浅浅一笑:“你不必向我解释,有你在旁,是他不幸中的大幸。” 她向商媚娘福了一礼,款款而去。 商媚娘站在原地良久,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郎君和这崇阳郡主,其实是一种人,通透,却又如被黄连浸过的苦。 她转头,往上一看,楚泽站在二楼的琉璃窗前,看出去,顺着他的是视线看去,那是闵郡王妃渐渐远走的纤瘦身影。 商媚娘眼神微黯,抿了抿唇,若无其事的入屋。 …… 与此同时,宋慈也正在和来给她请安的宋致远说着闲话。 先说的,自然是过寿的事,今年事多,也不大肆铺张,自家人办个小家宴就行了,她也不耐烦应酬。 宋致远倒觉得有些委屈自家老娘,一甲子大寿呢,不办说不过去。 “咱家也不是没那条件!”这是宋致远的原话。 他如今登高位,又看老母亲老年体弱,就想卯足了劲去哄老人家高兴,叫老人家享福,也不枉报答她年轻时辛苦劳累操持一家子,甚至积劳成疾。 偏偏宋慈不给他这机会。 “一甲子也不算啥大寿,八十才叫是。”宋慈瞪眼道:“你叫我现在办寿,岂不让我提前在老阎王那边早早登记上号?咋的,嫌你老娘碍你眼了。” 宋致远哭笑不得:“娘,您这话真是叫儿子无地自容了。” “那就不提,我才是寿星,我要办我自会开口,总有你们要操持的时候,且等着。你们有那孝心,不妨给我送些什么极品古玩之类的给我赏玩。”宋慈摇着旦哥儿的手说:“对不对呀旦哥儿?咱一起赏。” 旦哥儿戴着围兜,流着长长的哈喇子,咧着嘴向宋致远笑:“玩。” 宋致远看他可爱,便抱了过来,轻轻的一揪他头顶上的小啾啾,道:“你又知道什么是好东西?” 旦哥儿坐在他腿上,手拽着他蓄着的胡子,手足舞蹈地要扒拉着站起来,把宋致远拽得哎哟哎哟的喊疼。 “也就是你了,看这天下哪个敢拽你老子的胡子?皮蛋子。”宋致远拍着他的屁股,逗得旦哥儿越发的笑得欢乐。 宋慈看他们父子互动有爱,不禁也眉开眼笑,道:“你也别小看了你这个老来子,人家眼界可高,真真是生在富贵堆里的,不好的东西绝对瞧不上,戴个围兜兜,还得要有金线绣花的才肯了。他还识得人参,啧啧,也不知随了哪个。” 宋致远有心拍老娘的彩虹屁,笑道:“打出生就在您这里养着的,自然是随了您老人家了。” 宋慈得意地一笑,瞧着时间到了,旦哥儿也适时打了哈欠,便让奶娘抱下去喂奶哄睡。 “皇上选秀,听说老家里也让上了个名单?”宋慈忽而问。 第1371章 宋氏女不为宫妃 俗话都有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做到宋致远这个位置,整个家族还是孑然一身,无亲无故的还真找不出几个,而早在宋致远还是三品官的时候,老家里就不知有多少人依附上来,主动入了宋家村,成了宋氏老家的人。 这些年来,宋家村也渐渐的出了些人才,做到五品官的也有那么两个,这些人也不是没有嫡女,乘着这个机会,自然也会递补一两个选秀名单。 “是这样没错,本就是在崇州做同知,叫宋子铭,也是老族长那一系的旁支,如今递上来的名是他的嫡长女,好像叫宋芯,也正来京,到时候会在我们府中住一段时间,直到采选入宫。” 宋慈拨弄着珠串道:“你怎么看的?是让入选还是落选?” 宋致远眉梢一挑:“娘的意思是?” “按我的意思,我是不同意让宋氏女入宫选秀的,尤其是我们这嫡系,只是这分支旁系,说实在话,虽然也姓宋,但八辈子打不着关系的也是有,这我就管不着。”宋慈也知道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的话。 自己不想攀这富贵,也不能让人家也跟着不攀,人家要参选,她难道摆出架势说不准? “我不喜宋氏女入宫参选,就是因着你的缘故,你身居高位,如今又是储君未立,整一个宋氏女入宫,没得宠也就罢了,若得了宠,甚至是盛宠,你说外人怎么看你?皇上又会怎么看?”宋慈道:“就当我这老婆子谨慎胆小怕事,咱们宋家贵是贵极,你在文,亲家姻亲在武,连令钊那孩子也入了伍。这要是再来个宋氏女入宫为宫妃,万一真得盛宠还诞下皇子,那时候,呵呵……” 光想就是不寒而栗。 合家缩着脖子做人。 宋致远眉头皱起:“如你所言,那也是八辈子打不着依附上来的旁支了。” 他们这姓宋的,真正的是独一支,他爷奶都是逃荒来到的宋家村,在那落地生根,许久才得了宋老太爷一子,也就当那是老家了,慢慢的发达起来,才有越来越多的人依附,论血缘,还真论不上。 宋慈哂笑:“奈何也和你同出一村,是姓宋的,如今论着尊称,不得也称你一声叔伯?老大,你的政敌,可不会那么大方的把你和宋氏人撇开关系,没关系也会强按。” 宋致远说道:“娘的意思我明白了。” “也不是我心狠看不得人富贵,就是觉得,帝王多疑,越是在位时长就越是多疑,你如今是为相,咱们宋家也正是当红。但你我心里明白,真的一朝塌,咱们这些当红世家,却是远不比那些百年世家稳的,说塌就塌了。若那孩子不姓宋,随便她,若当真选中,那就把那一家除出宋家村。若不中,那就给她寻门好亲补上。” 虽说他们家和太后母子有旧,但情分这东西,说淡就淡了,做臣子的若认不清自己的位置,那就等皇帝厌恶和忌讳。 所以她宁可求稳,也不求那一朝富贵。 宋慈的话,正中靶心,这也是宋致远平日里合谋过的。 如今再听,心神俱凛。 第1372章 老娘不是什么好人 宋致远冲着宫嬷嬷打了个眼色,后者退到门外,亲自守在门口,而在暗处的暗卫见状,也识趣地离了些盯梢,以免有人偷听屋内谈话。 “娘刚才所说不喜宋氏女为宫妃,眼下就作罢,皇上也快到知天命的年纪,那以后?”宋致远的声音很低。 宋慈却是明白,他说的以后,就是下一任帝皇,也不让宋氏女为妃吗? “且看你怎么选了,是为后戚还是权臣积年世家。”宋慈淡淡地笑。 宋致远眸子一眯。 后戚说好听的是后戚,泼天富贵,权势滔天,可也要担风险。 自古帝王多疑,越是在位时长就越舍不得死,也越是防范成年的皇子,会否想谋朝篡位,防皇子不够,还得防皇子的母族,甚至是太后的母族,就是俗称的后戚。 而当了后戚的,享了富贵的,同样不会舍得富贵零落,人都是贪的,得到好的,就想更好的,人心难满,越是富贵的家族,就越是想这富贵延绵不断。 如此一来,就要做一些或许从不想做的事了,没办法,偌大的家族摆在跟前,为家族计,自然得谋,这不是自私不自私的问题,是大局观的问题。 “有女在宫为妃,是会多一层保障,但若是那宫妃有子,要不要替他们母子谋那最宝贵的位置?老大,我不喜咱家女儿为宫妃,就是不想合家谋这个,当然了,这也是我这老婆子眼界不够,胆小,就怕着一个不察,谋算差了,合家合族被抄。”宋慈失笑。 宋致远连忙道:“娘万万别这么说,您这也是为家族计。” 宋慈摇头:“我的眼界到底有限,不同你们这些整日在朝堂斗的,我始终要走在你前面,你是一家之主,家族兴盛,你的担子和责任最大,以后还是得靠你判断家族走向。我的意思是,至少现在,宋氏女不为宫妃。如果许多年以后,咱们宋家也有那和百年世家叫板的势力和底蕴,送不送女入宫,就是你,还有以后的家主该做主的。” 宋致远点点头。 “瞧我,说得也严重了,那个叫宋芯姑娘,你且看她有没那命数。”宋慈岔开了话题,好奇地问:“那姓夏的余嗣咋样了,皇上还留着他?” “皇上还想从他嘴里榨出些东西来,奈何这小子到了现在倒是嘴严了。”宋致远道。 宋慈道:“皇上这也是仁慈了,区区夏氏余孽,又不是什么好人,何必给他脸?倒把他惯的,直接让刑讯的好手上刑去审呗。” 宋致远听得好笑:“娘您这里可有好招?让那小子老实招了?” “哎,我还真听过。”宋慈道:“听说有种刑审的,用强光照着,就不让人睡觉,一连几天,那人就会顶不住,到了寅时人最犯困的时候,他一睡,立马叫醒,他为了睡,就啥都能招了。人嘛,几天不睡觉哪能行?” 宋致远:“……” 大逆不道的说一句,您是真有些不是什么好人的样子,竟然还能想出这一招,更重要的是,好像可行。 第1373章 宋相专业泼冷水 如楚泽所言,夏侯哲撑不住,先不说有那么一块屏风从旁威胁,楚帝那厮不知从哪搞来一种新的刑罚,不让他睡觉,干熬了几日后,他崩溃了,痛痛快快地倒了个干净,只求一睡。 楚帝再次让人把他挪出天牢,只是换了个秘密的府邸圈禁看守,这人什么时候死,看他心情。 而从夏侯哲得知的消息,楚帝立即让人传飞鸽前往淮安洪湖,把夏太子藏下的宝藏都给起出来。 “也不知赶不赶得上。”楚帝心情愉悦,虽说对那所谓的宝藏是可有可无,但真的存在,哪个又会嫌钱腥? 尤其是现在处处都要用银子,练水师造宝船那里,更是销金窟似的,不管多少钱砸下去都不够。 他还心心念念的让皇家宝船漂洋过海的捞上一笔呢,若能打上两个海外小国,那真是天大的丰功伟绩。 当皇帝的嘛,肯定想自己在位时,尽可能的给自己的疆土多添一块版图,开疆拓土,如此成就一个名垂千古的帝皇之威。 所以这宝藏若真的起回京师,当真是一笔意外之财。 他已经暗戳戳的要往水师宝船那边拨多少钱了。 宋致远看他喜滋滋的样子,不禁泼了一盆冷水下来:“便是起出来,只怕也是杯水车薪,兵部尚书递交了奏折,各地的士兵盔甲兵器也到了添换的年份,也要加军饷。” 楚帝笑容一敛:“今年换?” “是。”宋致远看向远方,道:“先帝和各部签订的条约都过了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战起,如今也已经时不时的犯边了,臣怕他们不会甘让大庆休养声息养雄兵。” 楚帝冷哼一声:“蛮番子就是不讲信用。” 宋致远淡笑,信用不信用的都基于实力,没实力的时候,便讲究信用,有实力时,不好意思,来战! 这是搁哪都一样的。 好比楚帝自己,不也是暗戳戳的想着去漂洋过海攻打小国么,只是碍于己方没有实力罢了。 楚帝吐槽一句,又瞪了宋致远一眼:“就你最会扫兴。” 宋致远一拱手:“臣有罪。” 楚帝摆摆手,兴致勃勃地问:“那个不让睡觉的刑讯之法,姨母她老人家是如何想出来的?竟真可行。” “这也是她平日里和府中林大夫所交谈得出了,说是还做了试验。” 楚帝也是奇了:“好好儿的,怎么就做这试验了?” 宋致远道:“是林大夫想要看一个人的忍耐力到什么极限,说是什么关于精神之类,臣也不明白,听说她如今还拿兔子练解剖,好像是剖开再用线缝起来。” 楚帝啧啧称奇:“还能这样?如此说来,那个林女医倒比太医院的大夫更肯钻研这医术。” 宋致远垂眸道:“如果此举能可行,将来倒可以适用军营里,您也知道,战场上,伤亡多,若能把伤口缝起来,能尽量减少伤亡,那是我大庆之幸。” 楚帝眼睛一亮,看着他道:“这个女医倒是个可造之材,尽可能的满足她的所需,若相府无的,只管来内务府甚至太医院求。对了,派个人跟在她身边保护。” 只要是人才,不管男女皆可为他所用。 宋致远再度拱手:“皇上英明。” 在相府的林箐,打了两个喷嚏,重新拿起了缝衣针,根据宋慈平日所说的慢条斯理的缝兔子的伤口。 第1374章 宋氏娇客来 三月里,大小喜事不断,宋慈也就只参加了未来孙媳妇关姝妍的及笄礼,入了四月,待她的生辰安静的过了,秀女们也逐渐入京参加采选。 宋府,也迎来了一个娇客,同样姓宋,闺名宋芯,是余杭老家宋家村的人,父亲是崇州同知。 宋芯今年刚满十五,本来也在说亲的,可宋芯的外祖父没了,守了一年孝就暂且搁浅了,恰逢遇上今年的选秀,便递了名单。 但宋慈却得知另一个隐秘的消息,就是原本想说给宋芯的男家,对方却看中了她的妹妹宋苘,理由是宋苘比宋芯更为的貌美,所以,未婚夫变成了妹夫。 宋慈打量着宋芯,她长得并不算多美,圆脸杏眼,皮肤白皙,身材属于那种常说的微胖姑娘,整体来说,端庄安静,圆润富态,并不出挑。 这样的品貌,说实在的,便是选上了,也不会是那种极能得宠的宫妃,因为长相不会让那些艳冠天下的宫妃们受到威胁。 好处就是,若当真入了宫,不会受到威胁,不出挑,也就安全许多。 宋慈稍微放了心,这样的人瞧着不太会惹事,当真入宫,倒也无妨。 “你平日里在家都做些什么?”宋慈笑着问。 宋芯起身福了一礼,恬静地笑:“回老祖宗的话,多是在屋里做女红,偶然帮一下母亲管理家中事务,再不然就是带着弟妹一起玩。” 宋慈又笑:“可是读书?” “家里请了夫子,也就识得几个字和算数,并不算大才,叫您笑话了。”宋芯柔声说道。 宋慈:“虽咱们宋氏也不认那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话,但女子读书也不是为了身有大才,只是为了读书明理,你识字会算数,也很好了,毕竟咱们不像男儿那样去拼功名考科举。倒是会算数识字,将来为人妇,管理家务中馈,也不至于叫下人给蒙骗了。” “您老说的是。” 宋慈笑着说:“距离采选的日子也还有几日,你既然来府里,就安心的住下,咱们府里姑娘们也不多,你的大姐姐她们也早已出嫁,剩下的几个妹妹,也就如薇能和你说得上话,臻儿她们还小,却是陪不到你了。” 宋芯连忙说道:“我打扰了老祖宗和伯母们的清净,已是我的不是,岂敢叫姐妹们作伴?平日里我一个人也能在屋里待上一日,都是闷得住的,您请放心。” “如此便好,你远道而来,舟车劳顿的,先下去休憩。”宋慈摆摆手,让一旁的宋大夫人道:“多拨几个人过去伺候,莫要让人怠慢和惊扰了,好歹是我们老家的小姐。” “是,母亲。”宋大夫人含笑的看着宋芯:“你跟我来。” 宋芯乖巧地向她福了福身:“有劳大伯母。” 宋大夫人看她举止有度,不由暗自点头,领着她出去了。 待她走了,宋慈就问宫嬷嬷:“按着你在宫中多年的经验来看,你觉得此女如何?若是入宫,可得宠?” 第1375章 入宫未必好 宫嬷嬷浅浅地说道:“说实在话,从传统来看,宋小姐这样的品貌,并不会叫男子特别偏爱,后宫美女如云,这样的相貌更是丝毫不可能出挑。” 宋慈点头,她也是这个看法。 宋芯这样的微胖的女孩,手感是有了,但从男性视觉第一眼,怕是不可能惊艳,就那些当婆母的人,却是特别喜欢了。 身材微胖丰满,面庞圆润,很典型的旺夫益子相,宜家宜室,当婆母的肯定喜欢。 “但是也有话叫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保不准也有人会格外喜欢她这一类的。想当年,先帝不也是特别宠爱姬太妃?年轻的姬太妃身形就和现在的宋小姐相差无几。” 宋慈瞬间就想起姬太妃年轻时的画像,不禁咳了一声,道:“我看如今后宫里的妃子们,倒都是纤瘦的多。” 宫嬷嬷笑着道:“当妃子的,想要出头,想要得宠,都是以迎合帝皇喜好为主的。” “所以皇上的喜好,是喜瘦的喽。” “大可能是,但男人嘛,多有图新鲜的,吃惯了山珍海味,忽然想吃萝卜青菜也是有的,这看惯了美女,来一个比较不同的,说不准也会多看一眼,所以这要是能选上,得宠与否,奴婢不敢断定。” 宋慈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又叹了一口气:“还是男人好呀,年纪多大,都能挑选喜欢的女子相伴。” 宫嬷嬷看她又要嫉妒了,适时递上宋芯送给宋慈的一条抹额,绣着五福捧寿图案,绣工精致出色,听说府中所有女眷甚至小姐们都有备礼,不是荷包就是手帕,也算是一份心意了。 相府的秀芳苑。 宋芯坐在屋内南窗的罗汉床上,接过贴身丫鬟云萝呈递上来的清茶,浅浅地抿了一口,长吁了一口气。 “小姐,相府可真是大又富贵,比我们府中足有两倍有余呢。”云萝啧啧地叹。 宋芯淡笑道:“相府矜贵,自然不是我们那小门户能比的。” 云萝笑着道:“想不到小姐也有这样的出头之日,真是老天有眼,小姐您要是真的被选上了,那就是泼天富贵。上京之时,奴婢看二小姐的嘴脸都快扭曲了。哼,叫她抢您的……” “咳。” 云萝立即嘴一闭,小心地看着她。 宋芯蹙眉道:“都是过去的事,就莫要提了,人各有命。” 云萝小声地道:“奴婢也是替您不服,哪有二小姐这样做妹妹的?不过您说得也对,人各有命,若不是她非要强抢,说不准今日来京采选的,便是她了。” 所以上京之时,宋苘的脸才会那样扭曲,她倒是想顶替,可她能吗,都已经和那人不清不楚了,要是敢来,被查出来了,那就是欺君死罪,老爷也是想到这一点,才不敢胡来的。 宋芯垂眸,看出窗外:“一入宫墙深似海,入宫也未必是好的,毕竟后宫勾心斗角波谲云诡,凭我的品貌,怎能出头?更别说,皇上年纪也……” 云萝一怔,想到楚帝的年纪,不由抿了抿唇。 第1376章 老祖宗的点拨 宋芯在相府暂住下来,一如宋慈她们看的那样,这是个性子恬静的,除了来向宋慈请个安,就是足不出户。 宋慈怕她来往请安被人冲撞了,干脆免了她的请安,让她安心在院落暂住,毕竟是要当秀女的,被不长眼的冲撞了,那就不好看了。 宋芯自己也识趣,当真就老老实实的在秀芳院里活动,要么就是做女红,要么就是看些杂书,足不出户,倒是坐得住。 一转眼,便已到了入宫采选之日,宋芯来到宋慈的春晖堂拜别。 她跪在地上向宋慈磕了三个响头,感谢这些日子宋慈她们的关爱,又递上了新作的一双软鞋,正好在初夏里穿着。 宋芯在相府暂住这些日子,是真的半点没有受到亏待,平日里的吃食都是精心准备的,还附有些汤汤水水滋补燕窝,短短时日,养得她的脸色更为红润,看起来极是康健。 这是宋氏的姑娘,代表着宋氏。 宋慈软声道:“这一去,也不知前程如何,你怕不怕?” 宋芯一愣,心中微暖,温柔地道:“说不怕却是假的,可有老祖宗福荫,也不会极怕。” 宋慈浅笑,又问:“你想入宫吗?” 宋芯怔住,沉默着,半晌道:“老祖宗,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宋慈心想,怎么就不能呢,有多少姑娘,为了不想被选上,想尽办法。 可转而一想,这是真正的古人,在家从父,出家从夫,不是人人都能掌握自己的命运的。 她一个小姑娘,要说亲的对象都能轻易被妹妹抢过去,父母也允了,就代表她的无力,她的家族,是十分看好她入宫的。 宋慈也没说别的,就道:“后宫是非多,波谲云诡,我也没什么教你的。你的年纪,就和我的孙女一般无二,作为祖母一样的存在,我就点拨你几句。” “在后宫,适者生存,说多错多,少说少做,不要强出头,不要怕吃亏。信人不要十分,始终留两分警醒给自己,不管对方是谁,明白吗?” “还有,俗话也有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宫中太监宫女众多,你别以有色的眼光去瞧他们,这些人比你们这些小姑娘更懂得如何在宫中生存,他们也熟悉宫中的一切,得罪了他们,保不齐那天就给你下个绊子,那就完了。所以,保持一份善意准是没错的。” 宋芯眼眶一红,泪意涌了上来,再度跪在了宋慈面前:“老祖宗……” 宋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也不要怕,若是选上,就永远把我刚才的话记在心里。若是选不上,那也无妨,出得宫来,府中自有人去接你归来,好的姻缘也当等着你。” 宋芯哽咽着点点头。 “你去,前路漫漫,你好生保重。”宋慈笑着说。 宋芯又磕了三个头,这才被婢女扶着起身,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宋慈看着她走出门,忽然道:“有种感觉,这孩子回不来了。” 宫嬷嬷一惊,不是说了,宋氏女不入宫么,相爷会没动作? 第1377章 被拉进旋涡 宋慈所料没错,宋芯果真是回不来了,准确来说,是她被留牌子了,现在已经是皇上的人,被封了个小答应。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了,会把她进殿的名字给刷下来?”宋慈看着黑着脸的宋致远问。 宋致远把玩着手中的珠串,沉声道:“是这样没错,儿子却没想到,也会有人不想看到我们独善其身在外看戏,总会看我们也在漩涡里头才好。” 宋慈眉尖一蹙:“是谁干的?” “还能是谁,范相,范淑妃。”宋致远冷哼。 宋慈不明白了,道:“不是,要说是范相,顶多就是给咱们家族使些绊子,可范淑妃是干嘛?宋芯怎么都算是我们宋氏的人,她把宋芯拉入宫是作甚?总不能是要拉拢对手?” “也未尝没有这个可能,那丫头始终姓宋,若是皇上因为而格外看重呢?宋答应分到的宫室,就在长春宫的偏室。” 宋慈有些无语:“范淑妃这吃相未免有些难看,他们那一派已经拉了一个江南总督,如今又想拉我们宋家?就不怕得不偿失,得罪了你?” “又或者,她这么做也有两个目的,第一是拉拢,第二么拉拢不成自然是添堵了。就如之前我们所言,一旦宋答应有宠甚至有子,我们宋家怕是会招来猜忌。”宋致远盘着珠串淡淡地道。 宋慈一叹:“后宫争储这种事,就是这样,勾心斗角犹如刀光剑影。” 宋致远笑着说道:“娘也别担心,这样的事儿子会处理好,便是宋答应那里,也不可能在长春宫久住。” 宋慈点点头:“你心中有数就好。如今芯丫头入了宫,就是皇帝的人了,这辈子也不可能出宫。她有宠无宠都好,到底是涉世未深,入宫的时候,身边也只跟了一个叫云萝的丫头,听说那丫头忠心是忠心,可心机却是差了些。” 她说着喝了一口茶,道:“后宫里的腌臜层出不穷,她们主仆年纪小,很容易就会受人蛊惑,做错事。连累自己也就是一死,就怕连累家族。所以不管是怎样,哪怕只看在同姓宋份上,你看着给她安排一个可靠的人在身边。至于以后她的将来如何,倒是看她的命了。” 宋致远道:“娘就是心软。” “也是不忍而已,那孩子瞧着倒有几分恬静老实,不过后宫最容易改变一个人,以后如何,大抵我是看不到了。” “娘。” 宋慈笑了笑,道:“还有老家那边你也得安排好,如今芯丫头入宫,有些人指不定就发飘了,人一旦得意发飘,就容易行差踏错。” 宋致远道:“您放心,虽是同姓宋,但到底只是依附上来的,我们宋家,更是自己单一个族谱,儿子会安排好的。” “这便好。”宋慈道:“仅是为了一个老家同村的小姑娘,也要如此操心,老大,以后咱们宋家女,不入宫。” 宋致远点点头,摩挲着手中珠串,人家拉他进旋涡,那么他也得留些后手做应对了。 第1378章 宋慈健忘 日子一忽而过,入了五月,上京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初夏至,雨水也渐渐的多了,在街上行走的人们都换上了夏裳。 就在这百花齐放的日子,宋慈让宋致远寻了个宫廷画师前来,给她画人像。 宋慈难得的换上一件贵气的紫色夏裳,也不戴抹额,发髻插了几只华贵的翡翠金钗,又戴了两支御赐的孔雀展翅噙宝点翠步摇,脸上亲自画了妆容。 这一番打扮下来,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年轻了十岁一样。 “想不到太夫人还会自己梳妆打扮,倒比奴婢们还要会画呢,浓淡相宜,真好看。”春分几个丫鬟笑眯眯地在一旁凑趣。 宋慈对着铜镜抿了抿鬓角,笑道:“你们这几个丫头,就是嘴甜,一个个嘴跟抹了蜜似的。” “奴婢说得可是大实话,不信您问宫嬷嬷。” 宫嬷嬷点头:“这衣饰妆容搭配确实不错,雍容华贵,精神矍铄,极是尊贵。” 宋慈下巴微抬:“浓妆艳抹也不适合我们这样的老人家,这妆啊,就是要淡扫蛾眉,胭脂和粉不用抹厚了,要不然跟猴子屁股似的,哪里好看?” “太夫人说的是。” 宋慈轻笑,心道姐不红的时候,都是跟在化妆师后头,偷着学着给自己化妆的,这点本事不值一提。 春分从外走进来,笑着回禀:“太夫人,林大夫在外头来给您请安,说是请过安后就要往闵郡王府去。” 宋慈怔了下,看向宫嬷嬷,去闵郡王府做什么? 宫嬷嬷心中微紧,脸上却是笑着道:“明日就是十五了,闵郡王的病可能会发作,就上月开始,就来府求了阿箐过去帮着针灸缓解。” 宋慈哎呀一声:“瞧我,这又给忘了。”她又看向春分,道:“快让她进来。” 春分笑着去了,不一会,就带着林箐走了进来。 宋慈看到林箐便是满脸笑容,道:“你这是去治病救人的,就不必过来和我请安回禀了。” 林箐笑着拉起她的手,伸出两根手指搭在她的腕上,道:“这一去,今晚也得在那边守着,走之前自然得给您扶个脉。” 众人看她扶脉,也不敢作声,免得惊扰了扶得不准。 半晌,林箐放下手,道:“这夏天来了,您的脉象倒是强健好些,不过也正是夏天来了,您万不可贪凉和吃甜食。” 宋慈嗔道:“你天天都在这守着,还有宫嬷嬷也是,恨不得连上个净房也跟着我,我哪里有机会任性。” “那就最好。” “快别说了,赶紧出门。” 林箐点点头,宫嬷嬷就道:“老奴送你出去。” 走出屋外,宫嬷嬷的笑容就敛了下来,蹙着眉道:“太夫人的脉象虽然可以,如果王府那边无事,阿箐你尽早回府。” “怎么?” 宫嬷嬷叹道:“她忘了你要去闵郡王府是所为何事,这翻过年,她这记性没去岁好使,我不太放心,也怕忽然会有什么事赶不上。” 林箐神色一正,半晌才点点头:“我知道了。” 第1379章 蛊毒之苦 一幅人像画,愣是把宋慈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歪在大迎枕上直呼累,无比感慨仕女图这样的模特,不是好当的,噢,尤其是她这个老仕女。 还是后世好啊,科技发达,咔嚓一下,马上有图,要是嫌不好看了,美颜一开,还可以各种神级换妆瘦脸。 “这样的事,我做一次就够了,以后都别整我,这若是要再画,就看着这画来重新模拟。”宋慈看宫嬷嬷端茶上来,愣是连手都懒得伸了,直接伸头过去,就着她的手要她喂。 宫嬷嬷无奈地叹气,跟养孩子似的,拿帕子垫着,亲自喂她。 “还是宫嬷疼我。”宋慈一副享受的样子眯着眼睛笑。 宫嬷嬷嗔了她一眼:“都说老顽童老孩子,您如今就是那个老孩子。” 宋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这里可是装着一颗少女的心,年轻得很。” “噢,俗称老少女,装嫩。”宫嬷嬷毫不犹豫地戳。 宋慈委屈,故作恼怒,瞪眼道:“你这大胆的老刁奴,是在怼你家主子?” 宫嬷嬷很配合地演,屈膝告罪:“老奴有罪。” 宋慈噗嗤笑了。 她靠着大迎枕,半阖着眼,许是真累了,不一会就发出细微的鼾声。 宫嬷嬷笑容敛下,挥退了给她捶腿的小丫鬟,拿了毯子来盖在她身上,又搬了一个绣墩坐在她塌边打盹。 …… 闵郡王府,夜半,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林箐和鲁医正分别守了一人,亲眼看着姬太妃受蛊毒之苦,淡定的手起针落,又让人喂了麻沸散,一直闹腾到天际泛白,才收起了银针。 和鲁医正一碰头,林箐看到老人家难掩疲惫的脸,不禁道:“鲁医正,您这年纪再这么熬着也不行,要不请奏了皇上,换一个年轻的太医来,若是您身体也撑不住,这太医院怕是要乱。” 鲁医正露出一个苦笑,道:“我倒是想荣退,奈何……”他叹了一口气,道:“林大夫虽是女子出身,医术和针灸却是出众,又肯钻研,同行中,你比许多男子更为值得敬佩。” 林箐有些赧然,谦虚地道:“您这是过于夸赞了,箐受之有愧,跟您老和太医院的太医比起来,我这医术实在不值一提。” 鲁医正摆摆手:“当大夫的,有没有真材实料,一出手就知道,你又是师从陆家,自然值得夸奖,后生可畏呀。” 林箐客气地笑了笑。 “不知林大夫去信不悔大师,不悔大师可有回信,这蛊虫要如何引出,又有何解?”鲁医正皱着眉道:“不是我急,而是郡王这身体,没有缓解之药,我怕是会熬不过去。还有太妃娘娘,本来就犯过卒中,若是再来几次,那……” 如今这两人体内蛊虫每月的解药随着宁阁老他们的阴谋失败,已是没有供应了,只能生熬蛊毒之苦。 他怕一个整不好,这两人都折在这蛊毒上头,那他怕是要人头落地,行,他都这么大的岁数了,人头落地没啥,就怕连累了家族。 林箐摇头道:“师祖尚无回信,若有,我定会差人回禀于您。” 鲁医正点点头,道:“这个月算是熬过去了,我也得入宫回禀,林大夫,就此别过。” 林箐福了福礼,目送着他离去。 第1380章 帮着说好话 皇宫内,下了早朝的楚帝正听鲁医正回禀姬太妃母子蛊毒的情况。 “……皇上,这次蛊毒又比上月要凶险,期间闵郡王昏死过去两次,皮下出血难止。”鲁医正颤巍巍地回禀,咬了咬后槽牙道:“皇上,闵郡王的身体恐难支撑这蛊毒侵蚀,老臣主张张贴皇榜,聘请天下名医毒师,尤其是湘西南疆一带的蛊师,为太妃娘娘和郡王解蛊。” “如果这蛊不解,他是死定了?” 鲁医正重新跪了下来,道:“若蛊不解,又无缓解之药,以郡王之身恐怕难以承受蛊毒之苦。” 楚帝眯着眸子沉默半晌,道:“平身,你辛苦了。” “谢皇上隆恩。”鲁医正从地上爬了起来,熬了一夜,又跪又拜的,险些一个站不稳跌倒在地。 一旁的宋致远眼疾手快的托扶了他一把,鲁医正忙的道了一声谢。 楚帝看他老态毕露,满脸疲态的样子,便问:“鲁医正今年有多大岁数了?” 鲁医正拱手回话:“回皇上,老臣今年七十有四了。”顿了顿又苦笑道:“老臣老喽,眼睛也不太好使,平日开的药方也得小童读过几次才能算,也不知还能为皇上效力多久。” 楚帝没接这话,这一接,这老太医肯定趁机说着要告老了。 “你且下去,再和太医院的太医们斟酌换一个药方,务必让郡王和太妃别太难受。” 鲁医正眼神一黯,却不敢多言,拱手告了一声老臣告退便躬身退出大殿。 “老七这事你怎么看?”楚帝看着宋致远问。 宋致远道:“不管如何,皇上对外,也该做点什么。” 没错,做点什么,做给群众百姓看的,这也是缔造名声的一种。 楚帝一时没应。 宋致远道:“闵郡王这身体已是千疮百孔,便是解了蛊,只怕也……” 楚帝心头一动,明白他这话的意思,那具身体早已孱弱不堪,这什么伴生蛊光是蛊毒都如此霸道,何况解蛊的过程? 凭楚泽那孱弱的身体,能不能撑过去都难说,便是撑过去了,又能活几年? 楚帝道:“既如此,就看他有没那个命了。”他看向周公公:“传朕旨意,张贴皇榜,若能为太妃和闵郡王解蛊的能人名医,赐黄金万两,御赐神医之名。” 周公公应了下来。 楚帝这又和宋致远说起鲁医正其人:“他也递了两次告老的奏折,你说该准吗?” “鲁医正入宫为太医,历经两朝,侍奉帝皇后宫,一直战战兢兢,功不可没,如今程院判也十分得力,接任的话应该没有问题。而鲁医正么,如他所说,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也不怕别的,就怕扎针手不稳,穴位扎差了,那就不好了。” 楚帝轻哼一声:“你也不知暗地里收受了他多少的好处,这么拐着弯帮他说好话。” 宋致远淡淡一笑:“不过就事论事罢了。待得臣年老,也得这样告老,您可千万别扣着,臣不当那贪恋权盏的,该退就退得干净。” 楚帝轻嗤,手指摩挲起来。 第1381章 如琪归府 为姬太妃和闵郡王广寻天下名医毒师的皇榜一出,陆续有不少自称有大本事的人入京,经过层层筛查,再领入闵郡王府诊治,如今的闵郡王府,可谓热闹不已。 只是,是真有本事还是只想碰瓷白嫖好住好吃好喝,却是不好说了。 “……通常这样的,多是会冒出些牛鬼蛇神,会点皮毛就吹上天,大本事没有,白嫖和图名声的十有八九。”宋慈撇着嘴说:“依我看,医术估计还不如我们家林箐。” 林箐正给刚接回娘家小住备产的宋如琪扶脉,闻言收回手笑道:“在您眼里,我是哪哪都好就是了。” 宋慈含笑点头:“那是,在我眼里,你就是独一人,其他人都及不上。怎么样,这丫头的脉象如何?” 宋如琪和宋大夫人她们也眼巴巴地看着林箐。 林箐笑着道:“脉象强劲有力,胎心也很明显,这一胎养得不错,接下来这两三个月,一直这样保持着,相信会诞下一个康健的小郎君来。” 宋大夫人听了心头一喜:“林大夫,你这话的意思是,琪儿这肚子里的是个男丁了?” “是不是我却不敢断言,得生下来才知道,不过是的几率会大些。” 宋如琪大喜,看向宋大夫人,神色激动:“娘……” 宋大夫人握着她的手,抿着唇拍了拍,眼眶有些发红。 如果真是个带把儿的,这丫头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莫要太激动了,仔细动了胎气。”宋慈嗔笑,问着宋如琪:“你婆婆的病可是真大好了?” 原本是约好了过了端午就把她接回来娘家待产,可愣是这五月都快过完了,才把人接了回来,原因是英国公夫人病了,作为儿子媳妇的,自然在家中侍疾。 宋如琪轻嗤一声:“她哪里是真病,不过是不想我回娘家来,才故意整了那么一出,还想让我侍疾来着。” 宋大夫人顿时一急:“你该不是真侍了?” “娘,你看我是傻的?我也就端了两回药,然后就说肚子不舒坦,动了胎气。她哪里还敢让我侍候?”宋如琪得意地道:“这叫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宋慈虚指她几下:“你这不是叫过墙梯,而是叫挡箭牌。” 宋如琪抿嘴一笑:“都一样,反正我这个宝矜贵,她不在意,三郎也在意。” “姑爷在意那就好,你婆婆那边,敬着就行,明面上也不能过不去了,以免说你顶撞婆母,反遭诟病。” 宋如琪点点头:“祖母您放心,我肯定是拿住理儿行事的。如今好了,回到娘家来,就觉着这空气都是甜腻的,娘,您可要给我补补身子。” “行,都依你的。” 林箐自一旁道:“补身子,也不能每日大补了,以免胎儿补得过大,生产的时候不好生。” 宋慈一脸认同:“没错,别总说啥大胖小子,好听是好听,生的时候却是母体受罪,为了你自己的身体,就得悠着点来,既已到了孕后期,这些日子,每日多走动一些,生的时候也容易。” 第1382章 宋慈:我惯出了两个祖宗 “才五月末,这天却是越发的热了,往年这个时候,倒还没这么热。”宋慈扶着春分的手,跟身边的宫嬷嬷和林箐说着话,一旁,名叫谷雨的给她撑着伞,挡着头顶热辣的太阳。 已是夏日,相府的花园百花齐放,游走在其中,都让人心旷神怡,宋慈来了兴致,愣是叫了宫嬷嬷和林箐一道出来逛花园。 却没想到,走不了多久,就感觉这热浪一阵阵的扑来,这才一忽儿的时间,额上已是冒了些汗了。 “要不就打道回院?可别给中了暑气,身上又见不舒坦了。”宫嬷嬷准备让人去抬了软轿来,把宋慈给抬回去。 宋慈道:“难得这花儿开得好,咱们去水榭那边就好,阳春三月那会雨水下得密,这会儿放晴,待在屋内也是无趣得很。” 要不是旦哥儿睡着,她都把他也给带上。 宋慈坚持,众人也无法,只得遂了她的愿,左右林箐也在旁跟着,有什么事也能看顾得上。 一行人慢慢的来到水榭,临湖的六角亭早已换上了轻薄的纱幔,用丝绦系着呈着扇形,纱幔的角还能随着微风轻轻的晃动。 而宋慈到的时候,亭里早已备好了清茶点心及新鲜蔬果,凳子上还摆了清凉的竹垫,亭中还有一个小几,摆了一只鹤形香炉,正燃着今年新制的荷花香。 宋慈满意不已,只对这那香炉说:“香炉撤下去,湖中本就有莲河,这庭院里还有百花香,再燃这一炉香倒是冲了。” 她一声吩咐,自有下人行动,麻利地把香炉撤下。 宋慈让宫嬷嬷和林箐都坐下,其余跟着过来的奴仆,只留了两个服侍的春分和谷雨,别的都让她们各自寻个阴凉的地方坐下。 至于随身跟着宋慈的南山,自觉地坐上了亭子的栏杆。 宋慈执了一盏茶,看着湛蓝的湖面,还有远处的荷花,道:“这夏天里,还是来有水的地方比较舒坦,这湖,能游上一趟就更妙了。” “现在这日头也有些猛,游湖也只能坐乌篷船,小艇却是不行的,您就别贪玩了。”宫嬷嬷嗔道。 宋慈耸耸鼻子道:“现在不玩,啥时候才玩,总不能等我不好动弹才想来玩?阿箐你说是不?” 林箐道:“身体力行之下,随您,不过宫嬷嬷所言也有理,太贪玩,这样的天气怕是容易中暑气。” 宋慈哼了一声:“我如今发现,你们二人是越来越有默契,合着来治我呢。” 宫嬷嬷递了一碟子新鲜的杏子肉过去,道:“还不是您给惯的。” 宋慈大叹:“没错,老太太我这是惯出了两个祖宗,自己酿的果,苦甜自己吞。” 林箐和宫嬷嬷相视一笑,噗嗤一笑,均是无奈地摇头。 宋慈乘机拿了一块甜瓜吃下,那动作之快,让宫嬷嬷想拦都拦不住,看她一脸得逞的咬着,眼神不禁越发的无奈,又夹着一丝怜意。 “阿箐,你前两天进宫,太后娘娘可好?宫里可平静?” 第1383章 天气不寻常 林箐自从被推荐入宫为太后针灸调理凤体之后,偶然也会受召入宫,又因着爱屋及乌,汪太后对她也有几分青眼。 这样一来,林箐近期进宫的次数倒比宋慈这个老弱要多了些。 “太后娘娘还好,就是入了夏,胃口略显差些,也是无虞,身体仍得仔细调理,到底受过损伤。”林箐隐晦地说了一句。 宋慈却明白,她那个损伤是为何,就是辐射那事呗。 被辐射过的身体,又是上了年纪,说得再好也是骗人的。 “你要用心。”宋慈顿了顿,声音又压低了些,道:“不过宫中腌臜多,你自己也要当心,等闲莫要太招眼和出头,免得着了别人的道。” 林箐心中一暖:“您放心。太后娘娘还托我问你的好。” 宋慈懒洋洋地道:“好,她好我自然是好的。” 毕竟汪太后是她最强力的大靠山呢。 林箐又道:“这次入宫,太后娘娘宫里,倒是热闹得很,除了一些妃嫔带着几个新小主,王妃们也带着孩子入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宋慈眉梢一挑:“王妃们?” 林箐点点头。 宋慈撇嘴:“请安这事,醉翁之意不在酒,怕都是为了在娘娘跟前刷好感呢。” 林箐笑而不语。 如今朝中提立储的呼声一直不停,反越来越高,王爷们在朝中你来我往的斗个不停,而王妃们在后宫勋贵后院中同样如此,各种的巴结和拉拢,都只是为了自家赢面而添砖加瓦。 宋慈看向宫嬷嬷,问:“老大媳妇想来也多了不少各种赏花品茶诗会的帖子?” 宫嬷嬷笑着点头:“从入夏到现在,几乎是没停过,只是大夫人记挂着二姑奶奶的身体,能推的就推,实在推不了就去。” “这没办宴的,也就我们相府了。”宋慈淡笑。 宫嬷嬷道:“这要是一办,但凡送出去的帖子,只怕来得十成十,甚至有不请自来的了。” 随着范相丁忧,相府一门独大,又是在提立储的紧要关头,想要来巴结拉拢相府的,自然是多不胜数,关系嘛,攀着攀着也就攀起来了。 “世人奔波劳碌,不过为得碎银二两,如今这夫人少奶奶们奔波,倒是为了权势二字了。”宋慈颇有些嘲弄地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话可真没说错。” 宫嬷嬷一嗔:“您看您,赏景就赏景,咋又操心起这些事来了?” 宋慈啜了一口茶,看出亭外,能看到地底热气升腾,热浪一阵阵的,不由皱眉:“这天热得也太早了。” 宫嬷嬷和林箐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也看到那一层层的热浪,道:“是啊,可别一直只热而不下雨,不然这农田庄稼怕又得闹旱了。” 宋慈眉心跳了下,如果这会儿闹灾,只怕又会有人拿皇上品德说话了,毕竟开年之后,皇上可是下旨砍了不少人,有些人么,发了事儿没法怨,也就抱怨那当皇帝的,认为是天子过于暴政,才引发上天不满。 第1384章 南北均闹灾 宋慈所料不错,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大地如蒸笼一样,北方多地一月都不曾下雨,民间便有些话暗指天子暴政,上天惩罚,才导致不降雨。 可说北方不下雨,南方却是接连下雨,尤其是六月里头,接连几场大暴雨,就把一些堤坝给冲毁了,至使一些县府闹了涝灾,庄稼毁在洪涝里。 北方闹旱,南方闹涝,意指老天惩罚天子暴政的话越来越烈,楚帝的脸色也没见晴过,便是连最得意当红的宋相,在皇上震怒时,也被批了几句,可见他的心情之差。 随着各地上奏灾情越来越严重,楚帝每日早朝数条指令下去,治水利,挖水井,放粮赈灾,安抚百姓,甚至还亲自上天坛祈福求雨,御书房里的灯,未到丑时就不熄,乃至于后宫一片清宁安静。 没办法,当君王的没空来,这当宫妃的,也只能倚门兴叹,打扮也少花了心思。 相府,春晖堂。 正屋里敞开的南窗下,摆放着一个小小的冰盆,冰盆里还湃着些新鲜的瓜果,顺着风吹来,可带着一丝凉气以及瓜果的甜香,使人燥意也消散几分。 宋慈歪在罗汉床上,对宋大夫人吩咐着府中酌减用度的事。 “宫里,太后娘娘及皇后娘娘已经身先表率,酌减后宫妃嫔用度,咱们相府也得跟着做,我平日里用膳多是一个人,如今天热胃口也没有,也不必准备太多菜肴,免得浪费了。”宋慈淡淡地道:“开粥铺施粥的事,你也看着办,善堂里也别落下了。” “母亲,今年第一个开粥棚的是孝王府,孝王妃还办了筹善款的宴,我们是跟着他们做,还是自己做?” 宋慈道:“我们自己做就是了,粥铺就和往年一样,粥要熬得绵绸,善款么,我这里私下出二千两,你也备下相府的,一并送到宫中皇后手里。” “送皇后手里?” “没错,皇后乃一国之母,送到她手里,也是理所当然。” 宋大夫人略想了下,也觉得此言有理,不管如何,皇后乃是正宫皇后,又得皇上尊重,她没被废,不管谁当储君,将来继位,她都会是太后,这也是给自家选下一个靠山。 “都依母亲的。” 宋慈看她脸容消瘦,便问:“肃儿他们是没有信来?看你眼圈黑的。” 宋大夫人摸了摸脸,叹了一口气,道:“偏偏闹洪涝的是南方,还极近余杭,我这心里不担忧是假的,如今闹灾估摸路也不好通,却是有近十日也没信来了。” 宋慈皱眉,安慰道:“放心,他们作考的都是府城,有灾也闹不到府城去,可能如你所说,路上不通,才导致这通信断了。” “承您吉言了。” “你下去忙活,府中的人也多约束一二,如今这样的形势,莫要太出格。” “是。” 宋大夫人刚站起来,春分挑帘进来,向宋慈福了一礼,回禀道:“恭喜太夫人,恭喜大夫人,三夫人那边传来了喜讯,墨韵阁的沈姨娘刚刚平安诞下一子,母子均安。” 第1385章 沈氏产子 按理说,一个庶子的姨娘生子,也不值当宋慈太重视,就是沈氏乃楚帝所赐,而沈氏入府后,也一直安分守己,紧守自己的本分,如今她产子,宋慈也愿意给她这个体面,前去看望。 沈氏早已从血房挪回自己的屋里,头上缠着一条淡紫色的百子千孙抹额,脸色苍白,但精神还算是好,看到宋慈来了,想要起身,被宋慈按住了。 “你刚生产,就别乱动了,仔细更伤元气,躺着。”宋慈含笑道。 沈氏扯了扯嘴角,虚弱地道:“妾身多谢太夫人体恤。” “这也是该的,你平安生子,也是我们宋家的大功臣。”宋慈道:“你且安心坐月子,旁的也不用多想,只管养好自己的身体。” 沈氏点点头。 宋慈环顾一周:“孩子呢?” “母亲,哥儿在这呢。”鲁氏领着一个圆脸的年轻媳妇子走进来,她怀里抱着一个襁褓,正是鲁氏原本的贴身丫鬟喜枝,如今已经梳了媳妇头,身材圆润,胸脯鼓鼓的。 喜枝抱着孩子来到宋慈跟前,把整个襁褓呈递过来。 “给我抱抱。”宋慈接过,低头看过去。 听说这孩子出生时有五斤二两,现下刚出生,小脸皱皱的,眉头也是皱着,一张小嘴红艳艳的,眼线很细长,鼻子挺拔。 “这么看着,却是看不出是像你还是老三,不过……”宋慈用手挡了孩子的上半脸,道:“鼻子下半张脸,倒是像你多。” 沈氏眉眼弯了弯。 孩子忽然哭了起来,宋慈问喜枝:“这孩子还没喂过奶?” 喜枝道:“奴婢喂了一回,却也只是吸了两口。” 宋慈把孩子放到了沈氏身边,众人均是一愣。 “奶娘的奶再好,也不及亲娘的初乳,你来喂些日子。” 沈氏下意识地看向鲁氏,后者笑容有些尴尬和勉强。 “太夫人,妾身精神不太好,已经准备了奶娘,不如……” “奶娘是要的,但我这么说,自然是有道理的。母亲的初乳最是好,孩子吃了,也会身体强健些,这就是我让你喂养的缘由,都是为了孩子好。” 沈氏心头一动:“还有这样的说法?” “自然是的。”宋慈浅浅地笑:“你现在喂养一回,平日里醒着就喂上一阵,晚上你要休养月子,就让喜枝带着哥儿睡和喂养,如此一来,你好,孩子也好,两全其美。” 沈氏偏头看着孩子小小的脸,眼神温软,又看向鲁氏。 鲁氏道:“既然是母亲要求的,为了哥儿好,那就依着母亲说的办。” 沈氏闻言感激地道:“多谢夫人。” 鲁氏笑了笑:“谢什么,你是孩子的亲娘,难道还怕你对他不好不成?” 这话,听着有几分酸味。 宋慈道:“哥儿刚出生,大名还没定,也起个小名叫着。沈氏,你是生母,你给起一个?” 沈氏有些受宠若惊,看鲁氏没反对,也知机会难得,想了想,便道:“都说孩子起个贱名好养活,怀他倒也算顺坦,不如就叫顺哥,一生都顺顺利利的。” 第1386章 泛酸 “孩子呢?孩子在哪?” 宋致庆一阵风的刮了进来,大声地咋呼,声音里难掩兴奋之色。 看到宋慈时,他脚步一顿,有些讪讪,整了整衣领,向宋慈行了一礼:“母亲,您也在。” 宋慈淡淡地道:“都是几个孩子的爹了,怎的举止还咋咋呼呼跟个孩子似的,怎给孩子们做表率?” 宋致庆讪笑:“儿子也是高兴过头了。” 宋慈瞥他一眼,挪开身子,道:“沈氏刚诞下一子,你过来看看,再次当爹,以后可要更有担当,毕竟三房这大大小小的一家子,可都指望着你呢。” 宋致庆脸色一正,拱手道:“儿子谨遵母亲教诲。” 他走过去,看到发苍白着脸的沈氏,冲她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露娘,辛苦你了。” 沈氏浅浅地笑了笑。 站在后方的鲁氏见了这画面,心头泛酸不已。 宋致庆看向襁褓,细细的看了一会儿,傻乎乎地笑着说:“这孩子看着像我。” 宋慈看屋内人多,便对沈氏道:“既看过了娃,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你好生休养。” 她带头走了出去。 鲁氏亲自把她送出墨韵居,宋慈吩咐道:“沈氏产子,又是贵妾,你这做主母的,吩咐底下人好生伺候这月子,如今天热,冰盆就别搁她屋里了,开点窗透风却是无妨。孩子也别捂太紧,免得生了痱子倒叫孩子难受。” “母亲请放心。” 宋慈看着她,意味深长地道:“你是个聪明人,你办事我肯定放心的,三房大大小小的事,你都要看顾周全,这才是大妇之风。好了,我走了,你去忙。” 鲁氏忙说:“媳妇送母亲回院子?” 宋慈摆摆手:“不用了,这天气热得闹心,也别走来走去了,一身的汗黏糊糊的也不舒坦。” “是。” 鲁氏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 墨韵居离春晖堂距离也不近,这么热,宋慈也不敢走,坐着软轿回去的。 这一回到春晖堂,就看到邓氏抱着旦哥儿在廊庑下纳凉,小家伙看到她,就扭着身子要下来。 邓氏无奈,只得把哥儿放下,牵了他一只手,慢慢的走过来。 没错,没过几天就要过周岁的旦哥儿已是会走路了,来到宋慈跟前,松开奶娘的手,一把抱住她的腿,抬着头流着哈喇子叫:“祖母……” 宋慈微微弯腰,道:“小乖孙,天这么热,你也迎你祖母呢?” 她拉过他的手,一道进了里屋,丫鬟们送帕子递茶扇风,忙个不停。 宋慈看旦哥儿只穿了个小肚兜,便对奶娘说:“小肚兜虽然也凉快,但天热蚊虫也多,便是有防蚊虫的药包也怕防不胜防,平日穿些细棉单衣和小裤衩也好,吸汗透气。” “是,太夫人。” 宋慈抱过旦哥儿,掐了掐他的脸,笑道:“你可知道,你又有一个小弟弟了,你们年纪相近,将来玩得来,也不至于没个伴了。”她又对宫嬷嬷说:“这孩子满月的时候也没怎么办席面,抓周的时候,请了几个姑奶奶们及几家交好的来吃个宴,也热闹热闹。” 第1387章 有对比才有伤害 虽是庶子姨娘生子,但好歹也是添丁的喜事,墨韵居伺候的下人都得了赏,这还是宋致庆自己主动开口赏的。 梅苑。 鲁氏坐在罗汉床上,看着外头重新冒了枝叶的腊梅树,神色黯然。 “夫人,这是莲子茶。”周妈妈递了一杯热茶递上来。 鲁氏接了过来,抿了一口,眉尖轻蹙:“有点苦。” 周妈妈一愣,道:“怎么会,老奴交代过已经去了莲子芯,熬的时候还放了一点冰糖。要不,老奴给您换一盏?” “不用了,再苦也不及这心里苦。”鲁氏端着茶又抿了一口。 周妈妈有些无奈,叹道:“您这是又想到沈姨娘那边去了?” 鲁氏自嘲一笑:“世人总见新人笑,却不见旧人哭,这不就是应了那话吗?沈氏生子,人人都笑得欢快,哪里知我心里苦。” “夫人,都到了今天这地步,您咋还想不开?” “也不是想不开,就是看到今日那其乐融融的一幕时,心里多少有些发堵。周妈妈,我也只是一个女人罢了,说是胸襟开阔,哪里有这么容易?” “夫人……” 鲁氏又道:“今日老爷高兴的那个样子,你也看到了,当初洲儿出生的时候,他也是这么高兴的。” 周妈妈叹了一口气,男人喜新厌旧,这是最平常见的事了,尤其是在达官贵人这里,有几个真的像相爷和二老爷那样,只守着一人过的? 夫人自己非要去计较这一点,那就是和自己过不去,日子更难熬。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大家都这样,就不会太堵心,正是有对比,才觉得这苦水难咽。 “娘。” 宋如薇和宋令洲双双走了进来。 鲁氏笑着招手:“你们怎么来了?” 宋如薇福了一礼,笑着道:“我们也是刚从族学回来,听说沈姨娘生了一个小弟弟。娘,我们可否过去探望?” “自然是可以的,只是今日墨韵居一派忙乱,你沈姨娘也极是虚弱,就不要过去了,省得她还要费精神来应酬你们。我看,洗三再过去,尤其是洲儿你,更不好独自出入你姨娘的院落。”鲁氏看着宋令洲道。 这一眨眼,孩子们也长大了,宋令洲今年也有九岁了,男女七岁不同席,他一个半大男孩,也不好自己一个去父亲的姨娘屋里,那于礼不合,也易遭人诟病。 宋令洲点头应下。 宋如薇则是问候了沈氏的身体,鲁氏也大大方方地说了。 “洲儿,先生的交代的功课,你可还跟得上?一定要认真听先生教学,文章也要天天作一篇,要是有空档,可以拿了文章去请教你大伯指点一二。” 宋令洲身子微微一僵,道:“娘,我哪有这么快作文章,能作几句酸诗就很厉害了。” 鲁氏眉头皱起,道:“怎么可能,你大哥三哥,在你这个年纪也都可以作文章了。” 宋令洲抿了抿嘴,垂下头,他也不喜欢作文章。 “洲儿,你是咱们三房长子,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可一定要争气。”鲁氏板着脸说:“你那些什么木工的,也不能时常玩了,回头我给你收起来。” 宋令洲脸色微白。 第1388章 办抓周道喜愁 第1388章办抓周道喜愁 六月末,宋慈主张给旦哥儿办周岁抓周宴,没有大办,可也发帖子请了好几个人,除了相府的亲属,比如宋姿和宋如茜,还有定国公府关夫人母女,安平长公主,连许久没见的魏太夫人也请了过来。 抓周宴的吉时还没到,如今所有人都挤在宋慈的春晖堂一处说话。 “还是您老有福气,如今又添了一个金孙,恭喜您了。”安平长公主笑着对宋慈道喜。 宋慈脸上带笑,道:“同喜同喜,我看您眉间带着喜色,莫不是也” 安平长公主抿嘴一笑,道:“您老就是通天神眼,寿阳她也有好消息了。” “当真?”宋慈哎呀一声,道:“这可真是大好的消息,这是几个月了?” 安平长公主笑眯眯地道:“也是刚坐稳胎,不然可不敢随便说。” “那是那是,总之是值得痛饮一杯,要知道,寿阳郡主出嫁可不到一年,这么快就有喜,可见他们小夫妻和谐。” 众人也都纷纷起身,向安平长公主道喜。 安平长公主笑道:“同喜,将来必定请大家喝满月喜酒。” “您如今可是放心了?”宋慈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安平长公主点点头,女婿毕竟少了一只手,虽说有心理准备,但也怕女儿心有嫌隙,和女婿合不来。 如今么,这么快就有喜,可见两人的小日子和谐。 宋慈又看向关姝妍,道:“你这丫头,怎见清减了?” 关姝妍摸了摸脸蛋,回道:“这入了夏就苦夏,胃口就差了些。” “南方那边闹水涝,这傻孩子担心怀衍,茶饭不思。”关夫人嗔笑道。 关姝妍红着脸大窘:“娘!” 哪有这样当娘的,当着这么多人的脸拆自己女儿的台,真是丢死人了! 宋慈道:“也别担心,估摸就是因为灾情的缘故,所以才会消息不通。” 关姝妍点点头。 关夫人叹道:“今年这天也是奇怪,南方闹涝,北方闹旱,这百姓是要受苦了。” 一旦闹灾,最苦的都是底层的百姓。 “是啊,这几日我在街上也看到不少乞丐和难民,还有不少人要合家卖。”宋姿也自一旁说道。 宋慈道:“天灾一起,国家难,百姓更难,许多人就是这样流离失所,背井离乡,能一家子卖到一处那还好些,分开的话才叫骨肉相离。” 众人默了一瞬,气氛一时也有些低沉。 “如今孝王妃吴王妃她们都在办各种宴席凑善款。”魏太夫人笑道:“不过我去了一次,感觉像是拉拢各家权贵多些。” 她说着瞥到安平长公主,立时想起这位是皇家公主,那几位王妃也是皇家人,连忙站起来欠了欠身:“公主,臣妇多言,真是罪该万死。” “无事,你说得也没错。”安平长公主道:“她们这些诗会茶会,自都是有目的的。” 魏太夫人讪讪的不敢多言。 宋慈笑道:“其实也无所谓,不管她们出于什么目的,能凑到善款帮助这些灾民百姓,那便是好的。俗话也有说嘛,不管黑猫白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 (本章完) 第1389章 危言耸听 “听着老姐姐的意思,倒是不在意这些诗会茶会举办的真正目的了?”魏太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宋慈问。 宋慈摆手:“这有什么在意的,老妹妹你也不是不知道姐姐我什么出身,清高是不可能出现在我身上的?我这人呐,俗得很!” 安平长公主莞尔一笑:“您这话是自谦了,大俗即大雅,您是俗到极致为清雅。” “长公主这样夸我,我这张老脸都要红了。”宋慈哈哈一笑,回到正题上,道:“我说不在意,那是当真的不在意,还是那句话,只要筹到能真正帮助灾民百姓们的,我管她们是为了名声还是为了拉拢谁呢?只要银子到位就好。” “同样的,百姓也不会在意,他们在意的是有没有不漏雨的房子住,肚子吃得饱不饱,可能睡个安稳觉,而这一切,都基于有银子。” 众人沉默。 “如今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百姓们受苦,不管多艰辛都往能保存自己能养活一家子的地儿去,这都是为何,自然是为了生存。”宋慈叹道:“所以你说我有啥好在意的,我在意的只有一点,她们办这些,能不能筹来银子下发灾银。” 关夫人笑道:“太夫人您就是心慈仁善。” 宋慈再度摆摆手:“我老了,就是看不得那骨肉分离的苦,奈何我也不过是一个小老太婆,再有心也无力,仅凭我一人,想要帮助这数不过来的灾民,却是不可能的事。如今王妃们有这心,那就再好不过了,一人之力有限,这一大群人,这里一千两那里一千两,加起来就有不少了。” “您说的是。” 宋慈捧着茶盏啜了一口茶,又叹道:“其实眼下还没到真正难的时候,最怕是那大涝之后必有大旱这事出来,还有大涝之后必有瘟疫,不怕别的,就怕这时疫发生,那才是真的难。” 众人心中一凛,鸡皮疙瘩都起了。 时疫,那可是人传人的,虽说京中不会发灾,但要是染了时疫,可就麻烦了。 安平长公主皱眉道:“太夫人,这发时疫可能性大么?” “大不大的不好说,朝中的官员肯定比我这老太婆更清楚,一翻过去的史记记录就知道了。其实这也得取决于当地官员的能耐,所谓防范于未然,如果一地的父母官有这样的警惕性,肯定会提前做好准备,尽量处理好旱涝过后死掉的动物甚至是人的尸体,埋都不算,烧了最好。” “烧?动物倒是好处理,这人……”宋姿脸色有些白,她光是想象那画面都有些想吐了。 人都讲究入土为安,全须全尾的,没有几个人愿意死后尸身还不保而被烧毁的。 宋慈哼笑:“所以这采决于一地官员的手段和魄力,处理好了,时疫自不会广传,可若处理不好,唉,从前的时疫的可怕惨淡,大家都心中有数了。” 众人听着相视一眼,均是有些惶恐。 “瞧我这把嘴臭的,都在这危言耸听了?不说这个罢,宫嬷嬷,看看吉时到没有,也该把旦哥儿叫醒了。”宋慈看众人脸色不太好看,很识趣地转了话题。 第1390章 被旦哥儿秀一脸 抓周宴就在春晖堂的花厅举办,因着天气格外的热,旦哥儿一身正红花罗短衣短裤出场,露出白胖戴着银手镯的小手小脚,衬得他皮肤更为的白皙,精雕玉琢的十分讨喜可爱。 抓周也是一周岁了,宋致远的幺子,又被宋慈养在院里,身份自然尊贵,除了安平长公主等外人在场,府中所有亲眷都来了,包括近期忙得不可开交的宋致远。 长长的条桌用红绸铺了,上面放了无数的小东西,什么文房四宝,金银珠宝,宝剑弓箭,古籍古玩,要凑趣的,也都放上了自己重要的物件,宋致远就放了自己的官印。 宋慈一眼看过去,眼睛微闪,想了下,偏头吩咐宫嬷嬷去取了一样物事过来。 宫嬷嬷很快的去而复返,把东西递给宋慈,宋慈接过把它们放在桌上。 众人定睛一看,不禁讶然。 当归,陈皮? 宋致远眉梢一挑,看向宋慈。 宋慈嘴角含笑,亲自抱了旦哥儿放在案桌上,温声道:“旦哥儿,去,把你最喜欢的拿给祖母。” 旦哥儿眨巴着黑溜溜的眼,眼仁儿忽闪忽闪的,看得人心都化了,宋慈也禁不住亲了亲他的额头,拍了拍他的小屁股,道:“去。” 旦哥儿坐在案桌上,一路看过去,愣是不移动,众人有意凑趣,纷纷拿了东西去引他,其中最大声的还当数圆圆和宋致钰带回来的牛轰轰,一个拿了最喜欢的金镶玉手镯,一个拿了随身带的小木剑,嗷嗷的大叫。 “六弟,快来四姐这里,给你戴。”圆圆捏着手镯,恨不得亲自上手,她也有两岁多了,平日里就是个会说的,咬字清晰,跟只小麻雀似的。 牛轰轰也有一岁半,长得格外伶俐健壮,瞧着跟圆圆差不多的年纪一般,此时也高举小剑:“弟,来哥这。” 众人都好笑不已,纷纷看向旦哥儿,看他如何选择。 可旦哥儿也只是瞅他们一眼,自己挪着屁股往前去,一边去,随手拿起一样东西,递给经过的人。 叫众人惊奇的是,他拿起的东西都是各人放下去的,这是一一归还了。 “这孩子竟这般好记性,都记得是谁放下去,敢情这是把这些东西都给还回咱了。”安平长公主看旦哥儿的眼神放光。 魏太夫人也是一样,来到宋慈身边,笑成了一个笑佛陀样:“老姐姐,我有个小重孙女,生得玉雪可爱,不如咱们定个娃娃亲?” 宋慈:“……” 宋致远心中有些激动,待得儿子把官印塞到他手里的时候,他强忍了激动才没把他抱起来。 一个抓周,竟是抓出了这孩子的好记性,好,极好。 旦哥儿一直挪到了搁房当归陈皮的跟前,一手抓了一个,笑眯眯地看着宋慈:“当归,陈皮。” 宋慈脸上带笑,内心却是快哭了。 药丸,莫非是叫不悔那老秃驴给说中了,她家旦哥儿真和他有缘,将来是要当医生?这孩子好像对药材特别的钟爱啊! 第1391章 哥儿早慧 众人被旦哥儿的好记性秀了一脸,不禁对他稀罕不已,安平长公主更是把他抱了又抱,还和他说了好些童言童语,心里寻思着,要是儿子过几年成亲,生下小孙女儿,能定这孩子也好。 魏太夫人也惦记,却是不敢和安平长公主抢,只能眼巴巴的盯着。 宋慈暗笑不已,心里又有几分骄傲,她家的崽,她养的。 抓周宴热热闹闹的过了,客人各自归家,安平长公主临走之前还拉着宋慈说了一会话,问的自然是大涝之后必有大旱和瘟疫之类的可能性了。 “您老也是从苦水中淌过来的,按着您的经验,这可能性有多大?” 宋慈道:“这我还真不敢说,只能看老天爷了,不管有没有,做好防范是有必要的,总不能等真的出现了才有所动作?如今米粮的价格一日比一日高,不说闹涝的南方,就是北方这旱的,也够百姓吃一壶的了。不想动乱,就得控制这方面的。” 安平长公主点点头,这一点她都明白,没有人天生就想落草或当匪贼,有很多人都是被逼的,日子过不下去了,也就逼出暴民来了。 “其实灾后多少都会有时疫,就看控制得及时不及时,范围大不大,一发现马上处理好,也就不会广泛传播。所以我看,平日这药材,能准备多些也是该的。” 安平长公主笑道:“我记得相府今年也做了这个生意。” 宋慈点点头:“也才刚起步,算是顺当,您且放心,大庆若有需要,捐药捐资,我们相府,当仁不让。” 她知道,安平长公主也极得楚帝信任。 安平长公主福了福礼:“太夫人大义,本宫代大庆感激不尽。” 宋慈摆摆手:“都是大庆的子民这是应该的。有国才有家,大庆好,我们宋家也才能好不是?” 安平长公主又和她说了几句话,这才离了宋家,却是没回公主府,而是直接入宫了,至于入宫觐见谁,又说了些什么,却不是宋慈关心的了。 应酬大半天,宋慈才松散下来,歇了钗环,擦拭了身体,换了一身清爽的衣裳,小歇了一会,叫了林箐过来说话。 “旦哥儿你也是日日替他把脉调整药汤的,你瞧着这孩子脑子怎么样?今日看他记性如此好,算不算早慧,灵智早开?” 林箐讶道:“听您的意思,是觉得旦哥儿这灵智开,反不是好事了?” “也不是这个意思,有个词叫慧极必伤,我这不是怕他……” 林箐莞尔一笑:“您也不用担心,哥儿聪慧,和本身灵智有关,可也有您的一份功劳。平日里,您着人时常陪他说话,教他识字认物,潜移默化之下,他自然是懂事儿,只是我也没想到,旦哥儿如此聪慧。” 宋慈放心了,叹道:“养孩子就是这样,怕他不聪明,又怕他太聪明,把聪明劲儿都用到不该用的地方去。” 林箐无奈:“依我看,您这是瞎操心,哥儿这般聪慧,您该高兴才对。既来了,我给您扶个脉,把手给我。” 第1392章 一声皇上息怒都不会说 养心殿,楚帝又发了一顿脾气,把几个尚书郎中什么的都赶了出去。 “银子银子银子,除了要银子,就没有别的建树了。” 宋致远缩着手不说话。 楚帝看了就来气,黑着脸道:“你就没话要说的?” “嗄?” 嗄? 楚帝随手拿了一张奏折扔了过去,叫你嗄,叫你嗄,一声皇上息怒都不会说,要你何用。 “皇上息怒!”宋致远一拱手,道:“皇上,天气炎热,不若先喝上两碗绿豆汤解一下暑热再说话,免得龙体中暑气。” 他看向周公公,后者笑吟吟地打开用冰盆镇着的蟠龙炖盅,倒出一碗熬得绵绸的绿豆汤,配上汤勺呈了上去,劝道:“皇上,相爷说得对,您这几日都冒了火燎泡,这绿豆汤熬了足有一个时辰,加了点老陈皮,最是解暑气了。” 楚帝重重地哼了一声,接过来,三两下就喝了下去,看宋致远嘴唇也有些干,便道:“给这逆臣也倒一碗。” “嗻。” 宋致远弯腰拱手,道:“臣谢皇上隆恩。” “哼。” 楚帝又喝了一碗,又接过周公公递上来的茶抿一口解了甜腻,这才吁出一口气,看向宋致远,道:“昨儿是你家幺儿抓周?听安平说,那孩子才周岁,记性就极好?” 宋致远放下银碗,颇有些自得地点头:“您没在场,不知道那孩子多聪明,这才刚满周岁,他竟是知道东西都是谁的,能一一准确地还给对方。这孩子,这好记性是随了臣。” 楚帝看他那得意的样儿,刚压下去的火又嗞的一声重新点着了,手有些发痒,抓起了一个奏折,蠢蠢欲动。 “不过这才刚满周岁,以后如何还得看呢,这世道啊,其实多的是聪明人,就看他自个儿能把聪明劲儿使到哪处了。” 楚帝道:“朕以为你就要夸家里出一个小神童呢。” “臣可不敢自夸。” 楚帝冷哼,放下了奏折,道:“你家太夫人说大涝之后必有大旱,还有时疫,你看这?” 宋致远正了脸色,道:“今年这天气确实反常得很,臣也亲自召见了几个老庄稼把式,都说这涝后有旱的可能性很大。不说南方洪涝,就是北方这旱,光是上京,都已经一个半月不曾下雨,今年这天灾,只怕会比前两年雪灾更严重些。” 楚帝沉了脸:“所以民间才有声音说朕暴政引来天道惩罚。” 宋致远皱眉,道:“您乃九五之尊,真龙天子,难道会被这区区流言左右?天灾从来都不是人左右的,大逆不道的说一句,哪怕您贵为天子亦不能,毕竟真龙天子也只是血肉之躯。那几个愚民的流言,您也不必放在心上。” 楚帝的脸色稍霁。 “流言不必理会,倒是这赈灾,却是迫在眉睫,北方一天不下雨,这旱就不能解决,而南方那边,臣也和家母想的一样,最怕时疫起,如今能做的,就是马上下达防范的指令到各县了,其余的也只能交给上天。”宋致远忧心郁郁地说。 第1393章 龙口夺食 盛平二十三年的夏,天灾不断,先是北方闹旱,南方闹涝,后川蜀那带还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地动,幸而地动发生时是在大白天,百姓警觉出逃,才没造成极大的伤亡,可仍有不少家园被毁于一旦。 灾情不断,各条指令如同雪片一样下达各省各县,早在闹灾开始,南方那边就已经遣派了工部的官员前往治水利,这便是新上任的员外郎袁立仁,七月中才传来好消息,已疏通淤堵的河道,洪水消退。 可这样的好消息没持续多久,便再度传了坏消息回来,洪水退是退了,可因为一些动物尸体因为处理不当,有些百姓甚至舍不得被淹泡的家禽,愣是不顾官员下达的命令,私下里偷偷的把那些家禽煮了吃了,结果么,可想而知。 一个小村落首先发了时疫,有的人顿觉不妙而出逃,结果传了一县,警醒的人在封县封城之前再次举家逃离,结果又在路上染上了时疫。 时疫是人传人的,当小官的欺上瞒下,导致这时疫越传越广,待一发不可收拾时,早已不知有多少人逃往各处。 这样的消息传来,楚帝自然震怒,每日早朝,不知多少相关官员被摘官或被申斥,又派太医以及征集民间大夫前往时疫最严重的县府医治。 亏得宋慈之前说了一嘴,安平长公主进宫觐见后,得了皇上的旨意后,就囤下了不少的药材,甚至收购了不少药材商的囤货,时疫一出,指令下达,各处一车车的送去有时疫的地儿,保证不缺药物医治百姓。 饶是如此,灾情未散,引得各地流民不断,有的流民甚至不知从哪打听到洪湖那边起出前朝夏太子暗藏的大批宝藏,组了一支号称民义军的千人队去截杀强抢。 啪。 “不用说,这定是那些藏在暗处的旧部散人透露出去的消息,该死。”楚帝双手重重拍在案桌上,一脸杀伐之气,龙威叫人生寒。 这简直是龙口夺食啊! 宋致远道:“从洪湖回京,路程不断,这一波所谓的民义军,是头一支队伍,如今灾情尚未过,这消息又已泄露,保不全还会有第二支第三支。请皇上下旨,让人前去接应护航。” 楚帝才不会让到嘴的鸭子飞了,立即传令:“传英武将军,领五千兵马前去支援镇压暴民,若遇暴民捣事生乱不降,格杀勿论。” “诺。” 宋致远垂眸,英武将军,那不是老四媳妇? 这个时候,皇上想到的是牛盼儿,五千兵马,那也是有兵权虎符的,用她,而不是搁浅,是对定国公府的信任,还是一种试探? 楚帝瞥向宋致远,见他脸上并无欢欣或是溢于言表的情绪,便问:“宋相在想何事?” 宋致远拱手道:“臣在想,这些暴民当中,可有掺杂些夏氏旧部的人,若有,能否趁机找出来,能打一个是一个。” 力量都要基于人,没有人,谈什么势力?而把人打沉打散了,也就不存在什么势力了。 楚帝眸子半眯。 第1394章 爹长不大,叫崽发愁 牛盼儿接到旨意的时候,正和宋致钰在王府的小溪池教儿子凫水,一听皇上传旨,利落地起身要走。 “你这就去?那些流民能组成军,必定是蛮狠的,京中男儿少将难道还少了,偏偏就让你去。”宋致钰有些抑郁。 牛盼儿无奈地道:“这是皇上的旨意,也是对我的看重,你别闹。” 宋致钰张了张口,搂着儿子抿着嘴。 牛盼儿见状,不禁叹了一口气,重新蹲下,在岸边摸了摸他的头,道:“我这不过是前去镇压流民并支援那支军队,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在府中好好的。若是嫌闷了,不妨回相府陪母亲住几日?” “我不去,三哥那边生了儿子,琪丫头这几日又刚生下一子,好像整个府邸都听见婴孩嗷嗷的哭声,跟咱们后山的野猫发春叫一样,吵死了。”宋致钰别过头。 牛盼儿好笑不已,道:“刚生下来的孩子,哭闹能有几回,吃饱了就睡下了,你就是找借口闹别扭。” 宋致钰重重地哼了一声。 “你听话。”牛盼儿看向儿子,眼神温软,道:“慎儿,好好看着你爹爹。” “娘放心。我不哭。”牛轰轰一掌拍在他爹的头上:“爹爹,也不许哭,羞死人。” 宋致钰:“……” 臭小子,他还治不了他了? 手在他屁股下一掐,牛轰轰哎哟的叫疼,搂着宋致钰的脖子手足舞蹈,在他爹看不到的地方,小手摆摆,示意牛盼儿快走。 对于儿子人小鬼大的鬼精灵,牛盼儿一笑,起身离开。 半晌,宋致钰道:“好了,不闹了,你娘那没心肝的,走了。” 牛轰轰看着他红红的眼,道:“男子汉,大丈夫,不哭。” “你可拉倒,什么时候你说话连成一串儿,而不是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那才是小汉子。”宋致钰啐他一口,看向院子消息的方向,叹了一口气,搂紧了儿子:“咱们父子,又要相依为命了。” 牛轰轰乖巧地把头埋在他脖子里蹭了蹭,爹爹跟孩子一样长不大,比他还粘娘,真是叫崽发愁。 媳妇出任务走了,宋致钰也没心思在水里泡着,从溪里起来,梳洗一番,想了想,还是抱着儿子回了相府。 宋致远也正好从宫中回府,听得幺弟来了,便让他进来,毫不意外的,就听他噼里啪啦的问牛盼儿这趟任务危险与否,要多久回来。 “你与其担心这任务危险与否,倒不如想一想皇上的用意,是因为信任用郡主,还是想试探?”宋致远声音压得有些低:“这几年郡主回来后,基本就在军营里充当教头一般,如今任命她,我且问你,定北王可有来过信,都说过什么?” 宋致钰一怔,摇了摇头道:“父王上次来信是在六月初了,说身体旧伤复发,但无大碍。大哥,难道这里面有什么?” 宋致远摩挲着手指,叹道:“皇上的心思如今不好猜了,定北王的身体怕是不止旧伤复发那么简单,说不准,盼儿会回东北,换王爷回来。” 宋致钰神色一凛,若牛盼儿回东北,那他们父子呢? 第1395章 老天您格局小了啊! 春晖堂的正屋地板,放了一张平滑的紫竹凉席,几个孩子穿着清凉,坐在一处拿着各个积木玩具在堆砌,宋慈自罗汉床上笑吟吟地看着。 “这几个孩子,倒是和他们大哥二哥三哥一样,自成一个小团队,只要常在一起玩,不愁这感情不好了。” 宫嬷嬷笑着看过去,作为姑娘的圆圆,也穿着清凉的短衣裤,拿着小木剑在比划,不时劝两个弟弟别争抢玩具,便笑道:“四小姐这玩性儿也大,性子极是开朗。” “还不是她爹娘惯的,惯成个小子一样,也不怕将来嫁不出去。”宋慈一嗔。 “说是二老爷他们惯着,您还不是一样,有啥好东西,不是惦记着四小姐。” 宋慈笑着说:“到底是看着出生的,年岁也小,这样年纪的小孩儿虽是猫狗都嫌,但也最是好玩。” 宫嬷嬷也是满脸慈爱。 “虽都是堂兄弟姐妹,但他们的父亲也都是亲亲的兄弟,感情一向好,这几个小的,多相处,感情差不去多少,将来长大了,也才能彼此相互扶持了。感情么,都是处出来的。” 宫嬷嬷摇着扇子,道:“您这又是说佛偈了。” “明明是在闲聊,你偏要给我戴高帽,我跟你讲,我可不依。”宋慈故作娇嗔。 宫嬷嬷哭笑不得:“您一把年纪还是别整这个,怪瘆人的。” 宋慈呸了一口:“我跟你说,我内心里仍是鲜嫩的小女孩儿,年方二八的。” “老奴信您的。” 宋慈端起茶喝了一口,看出窗外,道:“这也不知啥时候才能下雨了,都热这么久了,再不下雨,别说城郊外地那些庄稼,就是京里用水,都要麻烦喽,咱们府中的水井水位不也是日日在降?” 宫嬷嬷也叹:“是啊,这可看神仙老爷啥时候开眼了,能施法就施法。” 宋慈这会儿却想起后世的人工降雨,若是用在这里,那就好了。 噢,她也曾看到一些书中说古代的人工降雨,利用云层的厚度摩擦,烧柴火还是怎样来着,现在想想还真有些扯。 那么大范围的灾情,只是利用烧柴火造成颗粒形成水汽降雨,便是真成了,那也只是杯水车薪,小小的一阵雨雾。 她也不敢去做,这一做,她该怎么向人解释这原理? 阿弥陀佛,我还不想被当妖怪祭天,老天爷您还是开天眼,不然您就是贼老天! 轰隆。 忽地一声惊雷巨响,宋慈吓得手一抖,手中的杯掉落下来,心跳如鼓擂。 几个孩子更是吓得哇哇的叫,纷纷起身冲向宋慈,嗷嗷地哭。 宋慈连忙搂过来哄着他们,心里已是骂开了,不过是吐槽老天您一句,您咋就吓娃了? 这格局小了啊! “看看咋回事?” 宫嬷嬷定了定神,看出窗外,外面天色暗了下来,乌云翻滚,不禁出去一看,就在门口欢喜大叫:“太夫人,天暗了,这天瞧着是要下雨了!” 她话音一落,天空就掉了几颗雨点,然后,噼噼啪啪,雨水打在瓦背顶,嘚嘚作响。 第1396章 烂好心是不可能的 久旱逢甘露,旱了两个月,总算是迎来了一场大雨,非但让受旱的百姓痛哭涕零,连着许多官员都松了一口气,下雨就好,皇上的脸色也该放晴了。 大雨断断续续的下了几日,带走了不少暑热,可因为这次灾情的时长有些长,乃至于涌入京中的流民也有些多。 朝廷每日颁布的各项指令频繁,这灾情消散,各处百废待兴,又得补种一茬庄稼以应对寒冬,在朝中任职的官员,个个都熬瘦了一个码,其中,几个王爷又是各种的揽功争功,闹得不可开交。 国事纷纷扰扰。 宋慈去了一趟善堂,自起灾之后,被收入善堂的难民就越来越多,而相府的粥铺也是隔三差五就开设,连相府新开的慈心堂也是隔三差五就施药义诊。 没错,和不悔合股做的药材生意,宋致远兄弟俩商量过,就以宋慈之名起了,叫慈心堂,主打销售药材,部分分号也请了一两个大夫坐诊,像京中的总号,就有两个名声不错的大夫坐诊,灾情这阵子,不时义诊施药,倒是飞快的把慈心堂的名声给打了出去。 马车的轱辘声在大街的青砖上响起,宋慈看出去,街上多了不少小乞丐,有的乞丐被店家驱赶打骂,也有衣衫褴褛的人跪在地上,飞髻插了草要自卖自身。 当然了,像这样的人,是极小出现在贵人的府邸前的,都是在西城居多。 “唉。” 春分摇着扇子扇风,道:“太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大庆也不是乱世,只是受了灾,就已经是卖儿卖女,有的人甚至妻离子散,这要是在乱世,岂不是更惨?” 宫嬷嬷道:“但凡有天灾,这都是在所难免的。” “光靠施舍,也不是长久之法,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还得让这些人自力更生才好,有时候施舍,也只养出懒人。”宋慈淡声道。 “您是有什么想法?” 宋慈还没说话,马车忽然急停,车夫骂了起来。 “怎么了?” “回太夫人的话,是有两个小乞丐拦车,奴才已是让侍卫驱赶了。” 宋慈撩起帘子看出去,是两个十一二岁样子的乞丐,一男一女,女的年岁大些,大声地叫道:“贵人,贵人买了我,我什么都能做的。” 宋慈道:“给点碎银他们,让他们去善堂,莫要吓着他们。” “是。” 叫声淡去,宫嬷嬷笑道:“老奴以为您会发慈心把人买下呢。” 宋慈嗔道:“我虽是老了,却也不至于老懵懂,这城中像这样的人不知凡几,人人都像他们一般冲到马车前要我买下,相府岂不是跟个无门鸡笼一样任人自出自入?我有善心,可也有私心,第一点考虑的,肯定是自家人的人身安全,越是这样的人,就越要谨慎,而不是烂好心的带进府。” 谁知道这些人里,骨子里都是什么样的? 万一把毒蛇领进门,岂不是遭了个大殃? “不过么,我想到要在这里留下些什么了。”宋慈神秘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