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诸天:决战武学之巅》 第一章 山贼 刺啦啦,闪电瞬间劈下,让黑漆漆的夜多了几分狰狞。 大雨瓢泼,以倾盆之势向下浇来,黑漆漆的山下半分人烟都没有,只有一座孤零零的破庙像野草一般倔强的默默趴着,“玉泉寺”三个字在电光映照下若隐若现。 只不过,如今这破庙内,却是一片喧嚣,不断有粗鲁的嘈杂声、呼喝声从这破庙中传出,让这个清净之地变得一片狼藉。 庙内,七零八落的坐了十来个恶行恶相的大汉,不停高声呼喝,拿着手中的酒囊大口喝着酒,看这些人的模样,还有身旁摆着的财货、系在一旁的马匹,这一班人不是强盗,便是马贼! “哈哈,还是大哥指挥有方,威信镖局这趟镖,可是吃的我们太爽了!” “还有这两个肥羊,也不知能敲出多少油水来。” “我们一起再敬大哥一杯。” 众匪盗轰然应诺,举起手中酒囊,一阵怪叫。 中间坐着的是一个赤发大汉,满脸横肉,见到众手下如此捧场,更是志得意满,哈哈大笑,举起酒囊大口灌下。 众匪盗又是一片叫好。 好嘈杂!好吵闹!让人心烦! 呼……庙内墙角处,顾少游用尽全力,慢慢睁开双眼。 刚才梦里,他恍惚看到自己在无尽的旷野中奔跑,身后有着紧追不舍的怪物,面目狰狞却又模糊。 一股股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让顾少游的脑袋登时一阵胀痛。 自己这灵魂是从现代社会穿越而来,只是没想到会竟然附身到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并且和自己同名的羸弱书生身上! 而且还刚刚被人称做“肥羊”! 湿滑滑的冷汗布满了额头,脸上黏糊糊的让人十分难受。眼前的一切,沉滞而又笨重,犹如颤动的黑布,正在慢慢被人拉开。 匪盗们还在大声吆喝,互相吹捧,一个个满脸红光,宛如地狱恶鬼! 刺啦啦,又是一道闪电闪过,隐在黑暗中的佛像,半倒在地上,佛像的脸一明一暗,在这破庙之中更显出几分讽刺。 顾少游轻轻挪动了下身体,将自己靠在墙壁之上,心中微舒一口气,还好,这具身体并未受到什么重伤。 刚才那几个匪盗说话时,顾少游就已经在半睡半醒之中,他们说的话自己也落在耳中。 再结合下自己脑中掠过的一个个记忆碎片,当下的境遇一目了然。 顾少游不仅苦笑一声,心中更是哀叹不已。 自己哪里是什么肥羊! 这趟恐怕是要在劫难逃不成? 这具身体原主,只不过是一名普通秀才而已,如今的目标是要去西安府参加府试,本来跟着一队镖车走的好好的,没想到这都快到西安府了,居然就遇到了山贼! 这该死的山贼! 一场大战之后,镖局的人手死的死,跑的跑,一个没留。 而自己这原主和身边的小书童,大战之时就都被吓昏了过去,然后都被这些山贼们给抓了起来,想要来个奇货可居。 可最关键的是,自己的家,是在陕西庆阳府,离这西安府十万八千里,虽然家里还有一些余财,可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若是等下这些山贼们喝完了酒,前来询问,发现自己主仆二人压榨不出油水,又恐夜长又梦多,那就必然是手起刀落,毁尸灭迹了事! 而且自己的行李,早就被那山贼掳了去,这里面可是有着自己的路引,就算虚言也照样会被拆穿! 想到这里,顾少游心中不由起了几分焦躁。 难道刚穿越过来,就要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看这些匪盗们喝酒已经喝的差不多,想来马上就要前来拷问,到时岂不是要糟! 难道自己在这一世的生命,就只剩下了几炷香时间的倒计时不成! 就在顾少游胡思乱想之时,旁边稻草堆微微动了一下,顾少游余光瞄到,连忙眼疾手快,伸手探出,将旁边小书童的嘴紧紧捂住。 小书童名叫顾安,也是刚刚醒来,眼神中闪着惊恐,刚醒来就浑身发抖,看到眼前是自己公子,眼中惊恐之色这才慢慢褪去。 顾少游微微摇了摇头,轻轻道:“噤声。” 小书童顾安点头如小鸡啄米,顾少游见他听到,这才缓缓放下手臂,两人不敢发出声音,都半眯着双眼,往庙中间那群山贼望去。 端坐在中间,那山贼首领赤发大汉如今也是意气风发,被众人如众星捧月一般围在中心,听着各种拍马谄媚,心中也是大大得意。 这一趟截击威信镖局的镖队,全赖他居中调度,来回支援,这才把整个镖队全部吃下!身后堆积的这些财货,就是证明。 又听了一阵,赤发大汉环顾左右,霍得一声,站起身来,他喝的有点多,身子有些摇摇晃晃。 见到众山贼声音渐停,都一脸崇拜的望着自己,赤发大汉更是志得意满,洋洋得意道:“那什么狗屁威信镖局,这陕西道上好大名头,今日见了,也不外乎是一群土鸡瓦狗。” 这话说完,下面又是一阵各种马屁送上。 一名贼眉鼠眼的瘦个山贼,这时也凑趣道:“老大,你刚才的威风,兄弟们可都看在眼里的,你那招,那招这么一使,那威信镖局的镖头就跟傻子一样,根本挡不住,自个儿就飞了出去。” 说完,手上还连连比划,只不过看他这比划的招数,漏洞百出,绵软无力,压根看不出什么威力来。 赤发大汉见这招数被使得惨不忍睹,不仅笑骂一声,道:“你这使的什么狗屁不通,来看我给你们演示一二,什么叫武林绝学!” 说罢,他摇晃着身子,走到众人围坐的圈中心,手上摆了个架势,似乎就要演练。 这下众山贼可有些坐不住了,喝的半醉的也连掐自己大腿,纷纷打起精神来,眼睛也不敢眨,死死看向中央。 这一众山贼对自己这位大当家的平日里便敬畏的很,他武功之高,众人都不是其一合对手,刚才袭杀镖队,大当家更是大发神威,一人连杀两个镖队镖头! 今天看来是真喝高兴了,大当家竟然要当众演武,这机会可不多见! (新书不容易,恳请收藏、推荐、点评,多谢多谢) 第二章 武功 众山贼如今登时轰然叫好,目光火热,盯着赤发大汉。 要知道这大当家的,平日里对自己的武功宝贝的很,根本不愿意对众人有什么指点,今天看来真的是喜事连连! 赤发大汉此时却有些骑虎难下,他站到场子中央,被冷风一吹,脑子也清醒了一些。 他有些后悔,这手上功夫,乃是他费劲心力才学来的,哪里舍得轻易示人。 只不过现在箭在弦上,又被那么多眼睛给盯着,这面子可不能丢! 赤发大汉猛喝一声,道:“看好了,这是我看家本领伏虎拳里的一招‘虎啸山林’,威力极大,我就给你们演示一次,学不学的会的就看你们造化了!” 说罢,也不管众人反应,他就拉开架势,开始讲解起了这一招‘虎啸山林’。 众山贼不敢多话,屏息静气,瞪圆了双眼,不敢错过一丝一毫,这可是大当家压箱底的本事! 顾少游虽然如今命悬一线,但也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这里应当是个有武学的世界,自己前世里可是个大大的武侠迷,如今能真的亲眼目睹武林“高手”当场演武,这等机会可不能错过! 虽然这个“高手”估计水了点,但好歹是一个真的会武功的人! 赤发大汉虽然只应诺演示这一招,但这一招他倒是没藏私,而是将口诀、招式,一一分拆、讲解起来,其中的运气、发力法门,对于这一众武学小白来说,还真是打开了一扇新大门。 就在众人看的如痴如醉之时,忽的,“叮”的一声,在顾少游脑海中响起,他登时心里一惊! 只见一个透明面板,在自己眼前缓缓浮现。 上面隐隐出现了两行文字: “伏魔拳(残):当前等级0。” “当前潜能点:1。” 在这两行文字下方,又有一行小字,似乎是说明,顾少游赶忙仔细看去。 “正在听取武学讲解,潜能点增加中……” 顾少游心中一惊,又是一喜,这面板莫非就是自己的系统? 可是这拳法不是“伏虎拳”吗?为何这系统里却叫“伏魔拳”? 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这伏魔拳后还有一个“加号”,但是这加号却是灰的! 顾少游心中登时恍然,这显然是说可以直接加点升级,但是这用来加点的“潜能点”却是不够! 不过居然只要听这武学讲解,潜能点就能增加! 现在顾少游也顾不得去听那赤发大汉到底在说了些什么,半眯双眼,将自己隐在角落,只死死盯着眼前浮现的这面板,心中暗叫:“涨!涨!涨!” 场上,赤发大汉的演武已经到了最后,他又讲解了最后的一些细节,这就缓缓收起架势,眼光微微转动,道:“可都看仔细了?我可以完完整整给你们这些孬货讲解过了,学不会的可不要怪我。” 下面登时一阵嘈杂声响起。 顾少游盯着眼前的面板丝毫不敢放松,心中大叫,心脏噗噗乱跳,只见“潜能点”后面的数字,缓缓变化,最终从1变成了2! 顾少游长长吁了一口气,仿佛虚脱了一般,整个人现在是都瘫倒在墙上。 但是猛然间,他的心又被狠狠揪起! 那该死的伏魔拳后面的加号,仍旧是灰色的! 庙内的各种叽叽喳喳声音这才涌入顾少游的耳朵之中。 “这就讲完了?我还什么都没看到啊!” “你看清了吗?你看清了吗?” “最后那一下肘击,是不是脚上还要移动?我没看清啊!” 一众山贼,刚才看的是目眩神迷,这是第一次有真正会武功的人,肯这么近、这么详细的给他们拆解一招武功,对他们来说,此时用两个词形容最为妥帖:心痒难耐、抓耳挠腮。 最后,所有的噪杂声,汇成了一句话: “老大,再讲一遍!” “再讲一遍!再讲一遍!” 赤发大汉见状,嘿嘿冷笑两声,有心不理。不过他眼珠一转,又招了招手,道:“小七,你过来,你刚才学会了几层?” 那被唤做小七的,是一个看起来颇为瘦弱的山贼,放在人群中十分不起眼,倒是他那双细眼看起来颇为灵动。 听到老大问话,这小七赶忙站起身来,恭敬道:“大当家的,前面的动作我都记下了,就是后面那一下的步子没看清。” 赤发大汉赞许的点点头,说道:“好,那我就再把最后这一击的步子配合,再给你们讲讲!” 说罢,他也不管其他人还在那里瞎叫,又摆开架势,把最后这一个动作的步伐配合,又详细说了起来。 赤发大汉叫这小七来答话,他心里也是存了点心思。 这小七在山寨里虽然不起眼,瘦瘦小小,打劫的也不如别人多。但是赤发大汉却知道,这小七有一项好处,就是记性极好! 刚才自己这一番演示,别人估计只能记住两三成,但是这小七却肯定能记下七八成来! 如此一来,赤发大汉再加上这一番最后的演示,至少可以证明一点,那就是他已经教的足够到位了! 你没看到有人已经完全学会了吗? 学不会的就只能去怪自己蠢笨! 这样即便这些山贼最后都只学到个皮毛,那也不能怨他不肯教,而是自己太蠢。 要不是这寨子自己还有些用处,哪里还要跟这帮蠢货费尽心思! 赤发大汉心中冷笑一声,手上动作倒是不停,他也是一个要面子的,既然说了再把最后这几个步伐讲仔细,那也就没有藏私,一边手上动作不停,一边脚下不断移动,嘴里再不停讲解,倒是比刚才还要仔细了几分。 顾少游一边听着赤发大汉讲解,一边仍旧死死盯着面板,心脏扑通扑通挑的厉害。 等到赤发大汉最后一句话落下,最后一个动作收起,面板终于又变了! 潜能点从2又缓缓变成了3! 而伏魔拳(残)后面的“加号”也从暗变亮! 顾少游长吸一口气,也不去管场上的噪杂声又起,只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上去,狠狠一点,文字登时一变! “伏魔拳(残):当前等级1,可以使用。” 第三章 出手 一瞬间,关于刚才赤发大汉演练的这一招,相关的一切竟然都在脑中骤然清晰! 发力、运气、动作、步伐,无一不纤毫毕现! 呼……顾少游这才缓缓吐出一口长气,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布满了冷汗。这一招也不叫什么“虎啸山林”,而是叫“金刚挚尾”! 还好,还好,不管这一招叫什么,至少这加点、学武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没有意外! 顾少游握紧拳头,暗暗挥了一下。 但转瞬心中又是一阵冰凉! 是啊,自己这伏魔拳别说还是个“残”,就只有这区区一级,这能让自己在这群盗环绕之下逃出生天吗? 不过顾少游前世里就是个性子极为坚毅和冷静的,虽然如今只有一丝曙光,但他仍旧心中仍旧坚硬如铁。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轻言放弃! 突然! 就在众山贼闹哄哄,吵做一团的时候,一个脸上带着长长刀疤的山贼刚巧转过头来,望向顾少游主仆二人方向! 顾少游这时候还是微闭双眼,将自己埋在墙角,见到那刀疤山贼转头望来,又将视线停在自己书童身上。 顾少游视线跟着望过去,心中登时咯噔一下,暗叫要糟! 书童顾安之前可能受到刺激太大,刚才醒转后就一直发抖不止,口里也是念念有词,眼睛更是直愣愣的盯着前方! 虽然目光涣散,显然并无焦距,但在外人看来,他如今却是像极了正在专心致志看着那山贼首领演武! 偷人武学,定然是大忌! 更不要说,还是一个被人掳在一边的“肥羊”! 顾少游心中登时一阵焦急! 果然,那刀疤山贼望见小书童顾安的模样,眼睛登时睁圆,马上就扯着嗓子大喊起来:”你这臭小子,还敢偷学我大哥武功!当真活腻歪了!“ 他这嗓门甚大,此言一出,一众山贼竟皆愕然,纷纷收声,齐齐看了过来。 顾安仍旧眼睛直愣愣的,嘴唇微动,身子发抖,也不知道在念念有词什么,对那刀疤山贼的话压根没有反应。 顾少游登时大急,正想将顾安扯过来,再开口解释。却不料,那刀疤山贼竟狞笑一声,根本不给他反应时间,话刚说完,就跳将起来,硕大的一个拳头,带着恶风,向着顾安脑袋上直直砸了下来! 顾少游霍然起身,心中又惊又怒,这一拳他看的仔细,是直接向着头顶百会而来,要是被打中了,以顾安的小身板,定然是非死即残! 电光火石之间,顾少游也顾不得许多,一股热血上涌,一把将顾安扯了过来,拉在自己身后,自己却迎了上去! 一个箭步上前,抬手、肘击,截住那刀疤山贼这重重一击,顾少游身子微微一晃,手肘上登时一阵酸麻。 顾少游咬了咬牙,也管不了这许多,当下那伏魔拳的“金刚挚尾”便施展了出来! 又是一个滑步,虽然看起来丑陋无比,却真真切切绕到那刀疤山贼的身侧,趁他微微愣神之际,脚上一蹬,狠狠揣在他膝盖之上,右手化拳,又狠狠打在刀疤山贼的腋下。 这一击顾少游用尽了全身力气,直接打在了刀疤山贼的腋下极泉穴之上! 刀疤山贼猝不及防,登时惨叫一声,身子弓起,顾少游得势不饶人,脚步不停,手上一引一带,又是一个肘击,重重击在他后背之上。 刀疤山贼两眼翻白,身子一软,瞬间倒在地上,竟然就被这一下打的闭气,昏了过去! 小书童顾安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啊”的尖叫一声,整个人犹如虾米一般往后侧滚去。 顾少游见小书童脱了险境,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伏魔拳果然不差!刚才这一下爆发,自己就犹如对这一招“金刚挚尾”极为熟稔一般,虽然衔接和细节上仍旧有些磕磕绊绊,但的的确确是使出来了,而且效果极好! 只不过,转瞬间,顾少游又是一阵苦笑,如今他手臂、大腿都感觉到阵阵刺痛,很显然刚才发力过猛,自己这身体又没怎么锻炼过,肌肉肯定是被拉伤了。 不过眼下还不是在乎这些的时候,更大的危机还在后面! 那边赤发大汉此时圆睁双眼,似乎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一般,见到顾少游将刀疤马贼打到在地,再也按捺不住,蹬蹬瞪,大步迈了过来,脸上横肉纠结在一起,更显凶恶! “你这小子!这招虎啸山林,你从哪里学来的?”赤发大汉怒目圆睁,手指指了过来。 顾少游只觉一阵腥臭扑来,心中更是一阵雪亮,自打自己使出这一招来,这一关,就已很难安然度过了! 想到这里,顾少游也是有些豁出去了,冷笑一声道:“什么破拳法,你还当个宝!老子我看一遍就会了,有什么稀奇!” 赤发大汉闻言,又惊又怒,一时间简直有些不可思议,这一招看起来简单,但是其中的手脚配合、发力运气,无一不需要长时间苦练才行! 可是看刚才这小子,用起来虽然有些磕绊,但其中的击打、发力技巧,却全都像在这一招上浸淫了数年一般! 这等诡异之事,别说见了,就连听都没听说过! 赤发大汉眼中惊骇之色未去,脱口而出道:“小子,你可知这拳法来历?” 顾少游微微一愣,有些莫名其妙,什么狗屁来历,自己哪里知道,不过既然这赤发大汉问了,这里面估计就有什么古怪。 顾少游心念急转,眼光四下游离,这破庙四处漏风,若是自己发力猛冲,不知有几分逃出的胜算。只是自己的书童很难一起带走,还有自己刚才这发力太狠,大腿、胳膊上还有拉伤的疼痛。 一面想着,一面随口道:“哼,这种拳法有甚了不起,我学会便学会了,有甚好奇怪的。”话刚说到一般,忽的,顾少游眼中瞳孔一缩,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赤发大汉也是微微一愕,正想说话,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大叫声! 众人登时一惊,齐齐看去,只见一个山贼正扭头看着自己身后,惊恐不已。 第四章 剑法 在他身后,正静静的站着一个青袍客,他带着斗笠,斗笠上似乎还有雨滴落下,隐在黑暗中,也看不清人脸。 众山贼登时如临大敌,“唰”“唰”“唰”,所有人手上,都已经将腰间长刀拔了出来! 刺啦啦,又是一道闪电劈下,长刀上映射的白光照在这一众山贼脸上,更显狰狞、凶恶,还有一丝惧怕! 这青袍人到底站在这里多久了?为什么没人发觉? 每个人心里都在念叨这两句,有胆子略小的,微微咽了口唾沫,脚步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哼”的一声,那青袍客往前走了一步,摘下了斗笠,显出了面容。 这是一个中年文士,头簪着一个乌木簪,身穿青袍儒衫,肩背青穗长剑,样貌精华内蕴,显然不可小觑。 中年文士没理会刚才那大喊大叫的山贼,而是直直看向了赤发大汉,微微冷笑,意味莫名:“你刚才这伏虎拳,倒是耍的很好啊。” 中年文士一字一顿,又在“虎”字上重重加了一声。他声音不大,但又似滚滚雷霆,在破庙之内反复回荡。 中年文士又似乎漫不经心,望了顾少游一眼,眼神中精光一闪,顾少游登时觉得眼皮上一阵刺痛,心中登时骇然。 赤发大汉心中惊骇更甚,他的眼力可比顾少游和一众山贼强多了,这中年文士刚才这一声,显出其人内力修为已然登峰造极,这是个武学高手! “你是何人?在这里装神弄鬼?”赤发大汉心中念头急转,声音发涩,脱口问道。 中年文士却并未理会他的问话,又上前踏了一步,一众山贼齐刷刷后退,倒是把赤发大汉给显了出来。 “五日前,坦石村被血洗一空,数十人命丧当场,这场血案,可是你做的?”中年文士眼睛一寒,盯着赤发大汉,冷声问道。 此言一出,众山贼登时脸色大变,手上的刀握的更紧了两分。 赤发大汉眼色渐渐沉了下来,紧紧盯着中年文士,身子微微弓起,冷笑一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忽的,他眼神一变,瞳孔张大,抬起手道:“你是……” 又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刹车,没往下说,只是脸色难看的要命。 “动手!并肩子上!” 赤发大汉突然怒吼一声,手上也多了把长刀,好似就要扑上来拼命! 众山贼闻言,登时神色一振,眼中露出残忍暴虐之色,雪亮刀光犹如瀑布一般,齐刷刷就往中年文士头上砍去! 顾少游心中一惊,一句“小心”脱口而出,说完赶忙后退两步,眼睛余光望去,脸色登时又是一变! 那赤发大汉,高喝一声后,竟然不仅没有往前,反而往后一退!很显然,这个山贼首领知道敌不过,就要想逃! 这逃跑方向,正是顾少游斜后方的窗户,而此时,好巧不巧,小书童顾安刚好就躲在那处! 顾少游心中大骂一声,顾安这小子也太会选地方了,刚出虎口,又入狼窝,到底是他霉运太重还是怎么的。 电光火石之间,顾少游心念急转,到底要不要为了救顾安,而将这赤发大汉阻上一阻。 要知道自己两人的行李,之前已经被这些山贼搜了去,也不知这赤发大汉有没有看过自己路引,若是看过了,那要是被他就此逃脱,以这些歹人心态,实在不敢保证是否会连累家人。 怎么自己这刚穿越过来,就有那么多糟心之事! 顾少游也不再犹豫,当机立断,咬咬牙,心一横,一个箭步向前,伏魔拳的那招“金刚挚尾”这便狠狠向着赤发大汉后背打了过去! 那中年文士看起来就是个极厉害的,只要能将这赤发大汉阻上片刻,应当能等到他来救援! 顾少游双眼赤红,怒喝一声,双拳重重锤下! 赤发大汉脚步不慢,本来看到那小书童缩在窗下,自己只要长刀轻轻一挥,就可将这阻碍扫去,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刚才那文弱书生,竟然还敢对自己出手! 赤发大汉心中大怒,身子只好一停,往边上一侧,躲过顾少游这一击。他脸上杀机大盛,手中长刀划过一道雪白亮光,从下反撩而上,若是躲避不及,这一下就能让顾少游开膛破肚! 顾少游此时却已完全冷静下来,心中古井无波,对着雪白刀光似乎熟视无睹,“金刚挚尾”的后半招再度使出! 只见顾少游一个滑步,身子一扭,竟然堪堪躲过那记刀光,左手肘击向赤发大汉手腕砸去,右手则对着他腋下极泉穴打去。 赤发大汉刚才这一刀,只为逼退顾少游,根本没想那么多,再加上这一招乃是他背对顾少游使出,刚好让自己身子半边空门大开。 这等情景简直就是在给顾少游的“金刚挚尾”喂招一般!让顾少游的这一招,使得更加行云如水。 赤发大汉心中一惊,本能反应之下,身子一扭就想躲开,可瞬间又想到这文弱书生压根就不会武功,看他脚步虚浮,力气定然不大。自己就算被打到了,硬抗之下估计也问题不大,而自己还是逃命要紧。 但是没想到的是,他这脑海里两个念头互相交织,身体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脚下反而一个踉跄,只好又往旁边退了一步,可他这前冲的势头全被打断了。 这等局面,是赤发大汉万万没想到的! 顾少游敢对他出手,他没想到。 而自己竟然被自己教的招数给打退,这他更加没想到! 这岂不是完美诠释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赤发大汉心中抓狂,简直一口老血就要喷出! 就在顾少游和赤发大汉两人在这边纠缠之时,那边,中年文士也动了。 只见他一弹剑锋,似乎对周遭砍来的十几柄刀光视若无睹,仰天长啸一声,一阵青光在这庙内陡然升起,铺天漫地,瞬息幻化出无限变化,竟然犹如一道青色烟雾,将庙内诸多马贼全都笼了进去! 这漫天青光,也仅仅持续了几个瞬息,让人仿佛要怀疑自己眼睛一般! 第五章 拜师 青光敛去,“噼里啪啦”一阵兵刃落地的声音传来,“扑通”“扑通”声连绵不绝,一个一个马贼纷纷捂住自己喉咙,脸上带着惊异骇然之色,一个接一个的纷纷倒在地上。 “嗬,嗬……”一阵阵垂死之声传来,鲜血从众马贼手中溢出,染红了衣袍,侵透了泥地。 赤发大汉刚刚躲过顾少游的这一招,正半转过身子来,看到眼前这一幕,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眼中满是惊惧之色。 这等剑术,实在骇人听闻! 顾少游余光看到这一切,身子也忍不住发抖。 只不过他不是因为害怕而发抖,而是感到兴奋! 兴奋的浑身发抖! 这才是剑术,真正的剑术! 不管自己今日如何,能见到如此璀璨的一剑,也是值了! 顾少游前世里,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武侠迷,脑海中时常会想象一些剑法、招数。 但是这些自己脑中的想象也好,还是影视剧里的特效也好,所带来的的冲击,都不如现今这位中年文士的夺目一剑来的大! 不,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顾少游心中呐喊,拳头握紧,来到这个世界,从一开始的茫然,到现在却有一股豪情从胸中冲天而起! 此等剑术,不学简直不当人子! 只见中年文士剑光一敛,微微停顿了一下,眼前这些山贼武功低微,他并未太过在意。反而一半注意放在了赤发大汉还有顾少游的身上。 如今见到顾少游竟然出手将赤发大汉阻了一阻,他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之色,又深吸一口气,脸上一阵莫名气息涌动,又大喝一声! 一道匹练般的剑光,收束成一道白气,惊如闪电,向着赤发大汉呼啸而来! 赤发大汉心中大骇,连忙后退,知道这种情况下想逃是根本逃不了的,只能鼓起心中余勇,长刀一振,迎了上来。 这道剑光犹如江水奔腾,“叮叮当当”,赤发大汉竭尽平生所能,奋力抵挡,竟然堪堪将这第一剑给挡了下来。 他刚想松一口气,可没想到那道剑光突然之间陡然一振,犹如汹涌的海浪一般,气势竟然更甚之前! 赤发大汉的刀势已堪堪力竭,对这海浪一般的剑气竟然毫无还手之力,眼中露出一丝绝望之色! “嗤”的一声,一道血箭冲天而起,赤发大汉捂着自己的喉咙,眼神带着不可思议,长刀落地,踉跄两步,“轰”的一声,倒在地上。 中年文士“呼”的一声,口中一道笔直白气吐出,缓缓不散,脸上那股莫名气息渐渐隐去,这回顾少游算是看清楚了,那竟然是一层紫气。 他又看了顾少游一眼,却并未说话,反而转身绕了庙里一圈,将刚才还未断气的,又一一补了一剑。 顾少游看的眼皮一跳,不敢做声,悄悄走了两步,将小书童顾安扶起,只不过顾安现在居然又昏了过去,顾少游心中也有些无奈。 见到那中年文士完事,顾少游这才赶忙上前两步,整了整衣冠,俯身一拜,恭敬道:“多谢先生出手相救,小子感激莫名。” 中年文士并未答话,脸上露出几丝奇异之色,眼神灼灼盯着顾少游,突然问道:“刚才你那拳法,当真是今日第一次所见?” 顾少游闻言一愣,看中年文士神色,竟然似乎隐隐有几分敌意,心中登时咯噔一声,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不敢多问,赶忙回到:“那拳术小子的确是今日第一次见到。” 中年文士眼神似乎有些复杂,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顾少游心中忐忑,正想再解释几句。 忽的,中年文士右手如闪电般探出,一下握住了顾少游的手腕,顾少游心中霎时一惊,但脸上表情不变,反而显得十分坦然。 中年文士在顾少游手腕、手臂、肩膀等处捏了几下,这才缓缓收手,脸上露出几分异色,喃喃道:“的确没说谎,你当真是没练过武。” 顾少游神情微动,试探着问道:“可是这拳法有什么不妥?” 中年文士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道:“没什么不妥,这拳法名叫伏魔拳,也算有点来头,可不是那山贼头领说的伏虎拳。” “你可听过这伏魔拳?可知这是哪里的拳法?”中年文士目光一闪,又望向顾少游。 顾少游微微一愕,倒是没想到他会问这问题,脱口而出道:“莫非这是少林寺的功夫?” 中年文士听了,登时一愕,脸色瞬间有些肃然,眼神幽暗,良久才叹了口气道:“是啊,连你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也是知道少林的。” “天下武功出少林,嘿嘿,厉害,当真是厉害。” 见到顾少游似乎有些尴尬,中年文士这才展颜一笑,摇摇手道:“算了,没什么。告诉你也无妨,这拳法名叫伏魔拳,乃是嵩山派的武功。” 顾少游眨了眨眼,呃了一声,也不敢多问,生怕又有哪里不对。 中年文士似乎也在细细观察顾少游的反应,见他对“嵩山派”三个字似乎没有任何反应,神色莫名又变的好了几分。 这时,中年文士突然目光如炬,盯着顾少游道:“你可愿意拜我为师,随我一道习武?” 顾少游闻言一阵愕然,登时心中又是大喜! 这位剑客看他能千里迢迢追踪山贼到此,想来应当也是侠义中人,刚才那一剑又极为惊艳,显然武功是极高的! 自己本就是个武侠爱好者,穿越到这武侠世界,能学武那肯定是最好的,能拜这样的侠士为师,那肯定是求之不得。 只是这中年文士前面的眼神和问题,都透着一丝古怪,让顾少游不仅有些踌躇,不敢马上答应。 顾少游略略思索,便出言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子今日遭逢大变,也正想学些武艺防身,只是不知先生尊姓大名,是何门何派的高人?“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捻了下颊下长须,声音温和又似带着一丝傲意:“我乃华山派掌门,岳不群。” 顾少游脑中“轰”的一声炸开。 原来这里竟然是笑傲江湖的世界! 自己面前这位竟然是人称“君子剑”的岳不群! 顾少游心念急转,脸上露出几分狂喜之意,瞬间拜了下去:“师傅在上,徒儿顾少游,见过师尊!” 第六章 家世 这时候顾少游心里才有些恍然大悟,为何刚才岳不群会对自己这拳法如此在意,又为何在说到“嵩山派”的时候,还要观察自己的反应。 心中也不仅感叹一声,这嵩山派的手,伸的也是够长的。这里可是陕西境内,明显应该是华山派的地盘才对! 这山贼首领赤发大汉,也不知是嵩山派派来的暗子,还是落下的闲子。是另有目的,还是单纯只是为了给岳不群添堵? 不过不管怎么说,自己这位师傅,如今处境真可谓步步艰险,大大不妙。 先不提顾少游心中的百转千折,岳不群如今却是大为畅怀,望着眼前这位弟子,眼神中流露出满意之色。 岳不群其实早就隐在破庙之外,先前这山贼首领演武教授伏魔拳,他也都看在眼里。 而眼前自己这位弟子,居然只看一遍,就能将这一招使得如此圆满,这等悟性,简直打破了岳不群所有练武的经验! 如此习武奇才,不收入门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所以岳不群这才如此急切,人家的出身来历他都还没询问,就急急出言,想将顾少游收入华山。 刚才话冲口而出,岳不群心中其实是略有后悔的,看顾少游模样仿佛是个上京赶考的秀才,如此出身,若是刚才拒绝了自己,那倒是自己被架在火上烤了。 不过现在还好,岳不群见到顾少游翻身下拜,也是极为欣慰,微微一笑,将顾少游扶起,捻了捻长须道:“少游你这一行,可是要前往西安府?” 顾少游点点头,呼出一口气,也笑着道:“正是如此,我本是庆阳府之人,这次带着我书童一起,本想去西安参加府试的。” 说着,又顿了顿,嘿嘿一笑道:“逢此大变,徒儿也算是看开了,这府试如今自然是不去了,我就跟师傅回华山!” 岳不群听了并未露出喜意,反而皱着眉头,叱道:“真是胡闹,寒窗十年,不就为了当前这鱼跃龙门吗?怎能说不去就不去?如此行事,你可对得住你的高堂?” 顾少游摇了摇头,却死活不肯松口,他的心,早就飞到更瑰丽的武侠世界里去了,至于那什么科举考试,还是算了。 自己虽然继承了大部分前主的记忆,但是一来,自己这前主也并非什么科举神童,考个秀才都十分勉强,这次去参加府试本来就是走个过场,意义不大;二来,这科举八股,他这来自后世的灵魂,是打心眼里厌烦! 岳不群见顾少游态度坚决,只想跟他去华山,是感到既欣慰又无奈,他本来平时就多做儒士打扮,心底里其实对这些能专心参加科考的举子们十分羡慕,要不是限于门派杂务,他倒更希望自己也能去参加科考,搏一搏前程。 只是顾少游既然如此坚定,岳不群也不好逆了他的意,想了想便道:“那即如此,你可先让你书童回转家中,告知事宜。你再随我回华山,拜过祖师,入得宗门。” 顾少游点点头,转眼望去,那边小书童顾安这时候刚刚已然醒了过来。 顾安眼神茫然,刚刚醒来还有些不适,正看到自家少爷与一个中年文士相谈甚欢,又转眼四顾,却是满地尸体! 顾安心中是又惊又喜,感觉如梦似幻,没想到自己这一昏一醒,居然最大的危机就这样解除了? 顾少游见他醒来,上前将他扶起,检查了一番,顾安除了有些皮外伤和受到惊吓外,并无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顾安,这位是华山派的岳掌门,是一位大大的侠士,也是我刚拜的师傅,我正要和师傅一起回华山正式入门,这西安我是不去了,你回转家中,告知父亲一声便是。” 顾安听了顾少游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登时被吓了一大跳,双眼圆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神色惶然,结结巴巴道:“少,少爷,你说的是真是假?老爷知道你不去考试,岂不是要气死?不,还会打死我啊!” 说罢,身体还抖了一抖,显然对这老爷,他是打心底里有些畏惧。 顾少游嘿了一声,脑中转过了之前吸收的记忆碎片,撇了撇嘴道:“父亲如今罢官在家,本就对官场心灰意冷,而且我也不是读书的料,他更是心知肚明,我如今也找到了自己的路,你回转告诉他一声,他不会怪你的。” 顾安听了这话,更是急的不行,搓着手,顿足摇头道:“这,这怎么行,老爷是派我来跟少爷你一起去赶考的,怎么能走一半就不走了。” 岳不群在旁听到顾少游所言“罢官在家”,眼皮不禁一跳,此时也出言问道:“少游,你父亲名讳是何?可是本有官职在身?” 顾少游嘿嘿一笑,摆了摆手道:“我父亲名元昌,之前乃是朝中的监察御史,因为得罪了权阉,如今被罢官在家,已经赋闲有好几年了。” 岳不群闻言一愣,脸色登时一变,赶忙对着顾少游出言道:“你是元昌大人后辈?” 顾少游点点头:“正是家严。” 岳不群登时感觉有些无语,自己这新收的弟子,到底要给自己多少惊喜,又或是惊吓? 这位顾元昌,岳不群也早有耳闻,其人素有清名,以刚正不阿着名,在京城曾任翰林院庶吉士、监察御史,后来上书得罪了当朝权阉,这才被罢官回家。 没想到自己这位徒弟,竟然是这等人物后辈,要知道这顾元昌名声甚大,就算其远在庆阳府,但就连岳不群都有所耳闻。 顾少游见到岳不群若有所思,眉头皱起,赶忙又回道:“师父不用担心,我自幼便不爱读书,父亲早就对我听之任之,这次来西安本来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考不考的他也不会在乎。” 顾安听了这话,脸上又显出几分焦急之色,刚想说什么,顾少游摆了摆手止住了他,又补充道:“再说了,我上面还有一位兄长,我兄长才真正是个读书的料子,去年已经考中了举人,家里有他就足够了。” 顾少游心里却是真的有底,他父亲不会拿他怎么样。 第七章 心法 (新书不容易,恳请收藏、推荐、点评,多谢多谢) 这具身体原主,从小就体弱多病,身子骨并不好,读书太过辛劳,家里人对他也就没那么多要求。 再加上他有个兄长,已然隐隐继承了父亲衣钵,自己这一行去习武,若是打个强身健体的说辞,自己父亲应当不会太过反对。 这时岳不群似已做好决定,脸上又露出和善笑容,对着顾安说道:“你家少爷刚才挡住那山贼头子的一招,想来你也是看到的,少游在这武学上极有天赋,随我去了华山,我也定然倾囊相授,你可将这话带回去,让元昌先生放心便是。” 顾安听了,眨了眨眼,回想起刚才少爷挡在自己前面,又使得那招,似乎真的如这位先生所言,十分了得! 难道自己少爷真的是一个武学天才?顾安脑子里有点乱糟糟的,这事情实在太过魔幻,他一时真的无法接受。 自己十几年来一直陪着少爷,从来没见过少爷有什么练武天赋啊!顾安心中无声呐喊。 不过毕竟少爷刚救了自己性命,这事的确是板上钉钉,顾安也实在是没法再去开口。 想到这里,只好点头称是。 顾少游见顾安不再多话,便拉他到了一旁,跟他详细嘱咐了一番说辞,让他回去先找太太禀报一声,把原来的“体弱多病”和现在要去的“强身健体”再强调上个几分。 又借口自己刚才使了两招,手臂拉伤实在动不了笔,书信也就免了。 顾安一边听,一边点头,一边还偷偷问些诸如“这华山派厉害吗?”之类的问题,他见自己少爷主意已决,也不好多话,只好边听边记,一面也想着回去要怎么给少爷好好圆上。 好不容易才把事情交代清楚,顾少游这才来到岳不群身边,恭声道:“师父,这边弟子事情已了,要不我们这就出发?” 岳不群见顾少游向武之心如此坚定,心中也是大慰,满意点头,笑道:“如此也好,我先送你们二人前往前面县城,略做休整。” 说罢,岳不群又四下查看了一番,将匪首赤发大汉的首级割下,又将财货收起一些,顾少游见了,也赶忙跟上帮忙。 须臾之后,这里事情已了,岳不群又寻了三匹快马,这才带着三人前往附近的临潼县。 还好这马匹十分温顺,再加上顾少游原主由于自身家教,也会些骑术,他试了两把总算上了马去。虽然狼狈,但也能推在刚刚受伤上,倒也不算太过出糗。 来到县城之上,岳不群寻了个客栈住下,又给顾少游主仆二人将身上伤势略作了治疗。 华山距离西安的距离本就不算太远,华山“君子剑”的名号,在这华山附近的地界还是颇为好使,岳不群独自去寻了衙门,将匪首赤发大汉的首级递上,一查之下,果然通缉簿上有名。 这赤发大汉名叫丁盖,有个匪号名叫“翻天虎”,这两年来刚在陕西境内冒头,还连连做了几件大案。官府正为此焦头烂额,如今见到岳不群将他首级带到,自然喜出望外,这后续事宜官府自然会去接手。 而听到官府说起这匪首是近两年新出现之时,岳不群心中登时一片雪亮。 这几年来,陕西境内匪盗横生,岳不群已经出手过几次,其中有两次匪首身上功夫不弱,只不过武功都似乎是魔教的路子,他还只是有些隐隐生疑。 而这次的匪首竟然用了嵩山派的功夫…… 只是如今还不能和嵩山派翻脸,有没有实证的也不重要--这也是当时岳不群连拷问都懒得拷问,就一剑将其刺死的原因。 岳不群走出衙门,喟然一叹,只能先按下心中阴霾,匆匆赶回客栈。 第二日,顾安则是收拾好行李,和顾少游依依作别,泪眼蒙蒙,又找了个商队一起结伴,就地返回庆阳府。 顾少游目送顾安离开,缓缓吐出一口长气,环顾四周,宛若隔世。 仅仅两天过去,自己的身份就发生了截然不同的转变,从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一跃成为名门大派的入室弟子。 这才是穿越的真正魅力所在? 完成自己过去只能想象的梦,这是何等好事! 想到这里,顾少游不仅升起几分豪气,转头对着岳不群大声喊道:“师父,我们也走!” 岳不群见他模样,也有些被感染,心情隐隐好了几分,含笑点头,轻啸一声,纵马一跃。 顾少游见状,赶忙紧紧跟上。 蹄声清脆的在林间回响,两匹颇为神俊的白马悠游自如的往前奔弛,一边轻轻喷鼻,空中的秋阳洒照下来,予人一种缓和温馨的感觉。 风吹的并不凛烈,柔柔的带着那等反常的抚媚,看起来,这应当是美好的一天,也是崭新的一天! “师父,去华山大概要走多久?” “路途不远,中间我们休息一日,两天应当便能到了。” “师父,这有两天呢,不如你先教我点武功?” “胡闹!我们如今骑在马背之上,如何能练武?你硬要练,反而会走火入魔!” “咳咳,师父,那不如你先教我些武功口诀,再跟我讲解一番,我这记性很好,先记下来,回去再练也成!” “那也不行,万一你坐在马上,想要引动真气,这其中风险实在太大,也就两天时间,你再耐心等等便是。” ………… 如果要问顾少游,此刻最想要什么,那无疑就是岳不群来好好给他上课。 毕竟自己这金手指,得听到对方讲解武学才能生效,而且自己其实只是去“听”,根本不会去“练”,这走火入魔的风险压根就没有。 如此相同、类似的对话,当持续到第三回的时候,岳不群的口气终于有所松动了。 “好,为师就先传你《华山心法》中的第一层口诀,你可先听好了,每句口诀我再和你讲解一遍,为师倒要看看你能记住几成。切记,如今只可听,不可练。” 顾少游精神一振,穿越过后,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记忆力大幅上升,所听、所见都能记得一清二楚,想来就是这不知名的系统带来的好处。 如今终于等到岳不群松口,顾少游赶忙点头道:“师父放心,我定然不会乱去尝试的!” 岳不群瞄了他一眼,不再多言,低声喝道:“集中注意,听好了!” 第八章 意外 既然答应了,岳不群也不会藏私,便开始缓缓讲起了《华山心法》第一层的口诀来。 “奥者藏也,深者极也。夫道体虚元,而包含万象,故复谓之渊奥也。徐曰:其深也,居宇宙之中,其奥也,为万物府藏,其虚也,能包容天地,其元也,为大有生无矣……” 虽然旁边有山风呼啸而过,但这一字一句仍旧极为清晰的传入顾少游的耳中。 顾少游不敢怠慢,心中暗赞一声老岳这内力修为当真了得,然后便仔细听了起来。 岳不群吐字清晰,将这第一层的歌诀都讲了一遍,然后又开始一句一句的解答起来。 “正在听取武学讲解,潜能点增加中……” 顾少游一边仔细聆听,一边分神看着自己面板上的“潜能点”正在不断上涨! 这心中的爽快感当真是无与伦比! 自己这位师父果然是个大大的高手,比起那什么“翻天虎”丁盖来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很显然,这潜能点增长,不仅和武学本身的级别有关系,也和授业者的武学修为有关,同样的武学,由不同的武功高手来讲解,得到的效果也不同。 而岳不群显然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还有这《华山心法》虽然只是一个华山派入门内功,但细品之下,也是颇为不俗。 要知道,华山数十年前的气、剑之争,气宗虽然有“紫霞神功”这样的高阶内功,但这只有掌门和掌门大弟子能学。也就是说气宗剩下的所有人,都无缘学习这门神功! 但是气宗又能有自己所持,可以和剑宗相庭抗理,那说明这门《华山心法》也不容小觑。 两人行的速度都不快,岳不群一句一句拆开来讲解,这一讲,足足讲了一个时辰,这才堪堪讲完。 岳不群看了自己这位新收的弟子一眼,见他正在专注听着,心中不由苦笑一声。 自己这是昏了头吗? 这《华山心法》内容看似简单,但想要精通却十分之难,里面这些歌诀、解释,自己当年可是足足记了半旬之久。 哪能这一讲就能记住,而且理解的! 又望了一眼顾少游,见他闭着眼睛,似乎心中正在品读。 岳不群不仅暗暗摇头,暗叹一声,自己这是操之过急了,也是这一两年来,压力渐大,让自己失了方寸。 伏魔拳、嵩山派……这已经是第几个了?岳不群不仅暗叹一声,心中更添一份阴霾。 两人的马匹,行进速度都不快,穿梭在一片山林之中,除了“得得”的声音,周围倒是寂静无声。 岳不群正想出言提醒,切不可现在就修炼,若是哪里有不懂的还可再询问。 却不料,顾少游突然睁开眼睛,眉头皱起,只是他后面这句话,让岳不群心中一炸! “师父,为何我真气运转到胸口期门穴这里,会有一阵刺痛的感觉?” “律……”的一声,岳不群一勒缰绳,转头看了过来,脸上露出一丝惊愕之色,眉毛微微颤抖,显然心中不太平静。 “下马,为师给你看看!”岳不群声音颇为急切,顾少游不敢怠慢,赶忙也停下白马,翻身而下。 岳不群一把握住顾少游的手腕,沉声道:“盘膝坐下,内视身体,脑中想着我传授你的口诀。” 顾少游赶忙盘膝坐下,余光瞥见师父脸色严肃,心中不仅有些忐忑,自己这功法不会练错了! 可是没道理啊! 系统上明明白白写着:“华山心法:当前等级二,可以使用。” 刚才这一路,岳不群的讲解,让自己的潜能点不断上涨,足足获得了40点潜能! 而这华山心法,第一级需要10点潜能,第二级需要20点潜能,顾少游刚才连点两次,这40点刚好足够升了两级。 这内功心法刚一升级,顾少游就登时觉得丹田之中缓缓升起一股热气,游走在四肢百骸之间,感觉好不舒服。 刚才闭着眼睛,试着按照歌诀中的路线运转内力,可万万没想到,当真气运转到胸口期门穴的位置,却突然感到一阵刺痛。 这一下,顾少游瞬间有些麻爪了,只好开口向岳不群求教。 岳不群手指紧紧扣在顾少游手腕之上,眼睛微眯,他脸色看起来平静,可心中却犹如沸水一般,不停翻腾! 这是什么情况! 这真的就练出内力了?! 而且好像并没有练错! 一时之间,岳不群都有些绷不住了,引以为傲的养气功夫都差点破功。 良久……良久,岳不群这才睁开眼来,脸色复杂,看向顾少游:“你这华山心法,当真是入门了。” 顾少游闻言,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不过瞬间又急急问道:“师父,那我这期门穴的位置为何会有刺痛之感?” “这期门穴在本门心法中,乃是一个十分紧要的位置。”岳不群捻了捻长须,这才给顾少游娓娓道来。 顾少游听了一阵,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自己是操之过急了! 问题的症结应当是在自己一口气升了两级,自己身体基础太差,这才导致了一时无法适应这突然出现的内力。 而期门穴又刚好是华山心法中一个比较特殊的穴位,前期需要重点一步一步温养期门穴,将这里进行开拓,以为后续功法打下基础。 因此自己才会感到这里特别刺痛,其实并不仅仅是这里有问题,若是此刻全力运转内力,估计还会有很多地方刺痛。 只不过期门穴由于功法问题,特别明显罢了! 也还好自己刚才只是略略引动了下内力,想体验一下而已! 弄清楚原委,顾少游这才长舒一口气,心中后怕不已,这内功,还真不是简简单单容易修炼的! 岳不群望着顾少游,脸色复杂。 他此刻心中是极为不平静的,这种情况他别说第一次见了,是听也从来没听过! 就听了自己讲解了两遍,内力已然有了小成? 岳不群在脑中仔细回想了古往今来的各路武学高手,也从未听过如此奇闻! 但事实摆在他面前,又不得不接受。 当下只好把这点疑问先抛在一边,郑重道:“你这内力新生,切不可胡乱运转,我先帮你引导一番,你好生注意运功路线、内力多寡。” 第九章 华山 (新书不容易,恳请收藏、推荐、点评,多谢多谢) 说罢,他握住顾少游手腕,一股很小又极为精纯的内力,向着顾少游体内游来,顾少游不敢怠慢,赶忙摆好姿势,细细感悟。 这一番修炼又耗去了大半个时辰,等到二人收功,天色都有些发暗了。 顾少游感受着丹田处看似沸腾却又十分平静,充满了一种奇异平衡感的内力,心中大感满意,这“凭空而生”的内力,总算是能完全为自己所用了! 同时,顾少游也有些心有余悸,看来自己这系统,也不是万能的! 这些“学会”的武功,也存在一个“熟练度”的问题,学会不等于就能运用自如,看来自己还得好好熟悉,不至于要用的时候反而尴尬。 比如,有的武功,可能需要你手、脚摆出极为复杂而又有难度的动作和姿势,如果这些姿势你从未用过,那就算学会了、也懂得去摆,乍然之下也很可能导致身体受伤或不适应。 明白了这一点,顾少游也收起了几分之前的得意之情,虽然自己走了捷径,但该去做的事情和步骤,却也不能少了。 自从这件事后,师徒二人这一路上就再没耽搁,见到天黑寻了个庄子歇了一晚,第二日便开始马不停蹄赶往华山。 秀色横千里, 归云积几重。 数十年前,华山经历一场血战,人才凋零,日暮途穷,几乎灭绝。 岳不群望着眼前若隐若现的山峰,眼神幽幽,好生感慨。 他就在这种情况下,接任了华山派掌门一职。 这些年来他经常夜不能寐,每天都在渴望能恢复华山派昔日的荣光;也每天都在恐惧,害怕这华山的传承就断送在自己手中。 如今能在山下收到有着如此学武天赋的弟子,岳不群自然是十分畅怀,越接近华山,他的心情也是越好,就连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也不仅多了几分喜意。 顾少游也在远远望着华山,眼中充满好奇。 不过,华山派这种种,在顾少游看来,却又有另外一番见解。 自己这位师父,虽然看起来一心为华山,出发点不错,但实际上权力欲惊人,可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政治动物。 在自己这位师父眼里,恐怕其他一切都是假的,唯有手中权力才是真的,他这一生与其说是在恢复华山的荣光,倒不如说是在想着保持和扩大手中的权力。 在之后的五岳并派大战之中,岳不群一拿下盟主之位,就毫不犹豫的放弃了华山派的名号,可见他心中对权力的追求更甚,真正对华山的热爱却要打上几个问号才是。 再退一步来看,自己这位师父还颇有些志大才疏,终日里说要振兴华山,但纵观笑傲江湖全书,他也并没有什么特别手段。 除了收徒、教徒之外,也就是在华山附近剿灭一些山贼强盗,刷刷华山名望--又或者是他的个人名望,“君子剑”的称谓也就是这样得来的。 到底怎么样才能扩大华山影响力,在顾少游看来有很多方法,但是自己这师父却基本都没有去做,终日里只想着走捷径,但是捷径有这么好走的吗?最后仍旧落了个身死道消。 不过如今自己来了……自然就要大大不同才对! 望着眼前这巍峨、雄奇的华山身影,顾少游心中不仅升起了万丈豪情。 嵩山、魔教,又或是少林、武当。 原着里岳不群、令狐冲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原着里他们做不到的,那我也一样能做到! 这一世,我不仅要攀上武学之巅,还要让华山派威压整个武林! 这才不枉我来此世界一遭! “少游,你日后若是习武有成,最想做的是什么?”岳不群收回望向前方的目光,转头含笑对着自己这位新收的弟子问道。 ‘当然是名震武林,威压天下了!’好险,这句话顾少游没有脱口而出。 “弟子自当奋力向前,光大华山门楣!” “好,好。”岳不群满意点头,清啸一声,“走!” 顾少游跟在岳不群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就往华山主峰而去。 这一路向上,得幸亏自己华山心法堪堪已经入了门,否则这崎岖山路,绝对能要了人老命。顾少游一边登山,一边微微喘气,好不容易这才随着岳不群到了峰顶。 走进大门,拐了一个弯,前面是一个规模颇大的练武场。 顾少游抬眼望去,稀稀拉拉十来个弟子,正在那里舞剑,自己那位师娘宁中则倒是不在。 只不过就算顾少游如今还未学过剑法,也能一眼看出这几个弟子显然都在摸鱼! 要么聚在一起闲聊,要么一个人在发呆,大部分人都嘻嘻哈哈,剑更是舞的有气无力。 连顾少游都能看出摸鱼,那更不用说岳不群了,如今他的脸,黑的犹如锅盖,都能滴出墨汁来一般。 就在老岳正要发飙的时候,场内一名弟子无意间扭过头来,脸上还残留的笑意登时凝固,双眼瞪圆,脸上肌肉都有些扭曲,大叫一声:“师父来了!” 场上众人刚才还嬉笑喧闹,如今登时一静,齐齐转过头来,脸上都显出几分惊恐之色,互望一眼,赶忙纷纷列队上前。 “拜见师父。”“见过师父。” 岳不群冷哼一声,有心发作,但自己新收的徒弟还站在身边,只好先按捺住火气,冷声道:“你们师娘呢?” 又环顾一周,心中怒火又再次升腾:“令狐冲人呢?” 一众弟子面面相觑,好半晌才有一个高个青年弟子出言道:“师娘今天身体不适,在后院休息。” “至于大师兄……”高个青年期期艾艾,有些说不出话来,只不过被岳不群冷冽的眼神一逼,登时又有点慌了。 “大师兄和小师妹,去后山练剑了。” 岳不群眼角一抽,什么狗屁练剑,分明是两人又跑出去玩了! 要知道,这华山派弟子平日里的练剑,如果岳不群不在,自然是宁中则来负责监督。 但若宁中则也不在,那么首席大弟子令狐冲,就必须要负起这个责任来,督促众师弟好好练功才对! 第十章 师娘(求一个评论) (求推荐票,求点评,新书求支持) 可如今,令狐冲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岳不群当真是气不上一处来,只不过这里又涉及到了自己女儿,他还是不好当场发作。 这两口气憋的岳不群脸色发黑,居然和运起紫霞神功都有些像了! 岳不群转头看来,顾少游如今正眼观鼻,鼻观心,安静立在一旁,似乎刚才一切都没有见到一般。 岳不群心里微微好受了几分,场上这些不成器的弟子,今日刚见,便大大落了自己颜面,实在让他感觉有些羞恼。 “尔等在此,罚蹲马步两个时辰!我不叫停,不许偷懒!” 身后,一众弟子唉声叹气,叫苦不迭。 顾少游虽然心里感觉好笑,但也不敢多看,赶忙跟着岳不群,一路小跑,直直往后院去了。 这华山派诸人,倒还真和自己前世里的职场摸鱼差不多,只要没领导在,大家嘻嘻哈哈,气氛欢快。当然,若是被抓了现行,就就是个大写的悲剧了。 还有,管中窥豹,这华山派在原着里,除了一个令狐冲能打外,其他均是碌碌,也不是没道理的。看看这好好的练剑,稀稀拉拉有气无力,就知道平日里华山众弟子当真是偷懒习惯了。 顾少游一边走,一边想,对自己这位师父的教徒本事当真是有些无语。 很快,顾少游随着岳不群一起来到了后院,顾少游自己在外面等着,岳不群先挑起帘子进入屋内。 屋内,草堂明净,秋光宜人。 窗口摆放着一株兰花,独立寒秋。 如今已经快到晚秋时节了,百花凋谢,唯独这窗前名兰,风格清高,直似花中君子。 这一盆朝天丹凤,更是兰花中的极品,绽放得极为出色。 岳不群素日来以君子自居,自然也对这兰花情有独钟。 不过如今他也顾不上欣赏,脚步匆匆,往里屋走去。 屋内,宁中则正斜靠在软塌之上,表情有些恹恹的,听到脚步声,忙睁开眼,问道:“师兄,是你回来了?” 岳不群应了一声,推门而入,见到宁中则模样,愣了一愣,忙问道:“师妹你是身体不适?” 宁中则直起身来,脸上带着几分喜意,微微笑道:“不妨事,身上有些不爽利,我就偷懒,在这里歇息一下,让冲儿代我去督促他们练剑了。” 这一提到令狐冲,岳不群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宁中则看的真切,心中一紧,连忙下了软塌,站起身来道:“怎么?冲儿又惹你心烦了?” 岳不群冷哼一声,道:“这个孽徒,我来的时候,根本没见到人影,那些弟子都聚在一起嬉笑,根本就无人专心练剑!” 宁中则“啊”了一声,她心中微一思索,便大致推断出了情况,八成就是自己宝贝女儿又拉着令狐冲跑出去玩耍了,这刚巧不巧的还让岳不群碰了个见。 她脸上露出几分歉意,刚想说话,岳不群摆了摆手道:“无妨,此事回头再说。”说罢,顿了一顿,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我这次下山,带回来一名弟子,准备收入华山门墙。” 宁中则眉毛一挑,登时有些讶然,自己师兄收的弟子也不算少了,倒还没露出过这种明显的喜意。 “哦?看来师兄对这弟子十分满意?那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人物了。”言语间,宁中则也升起了几分好奇之心。 岳不群点点头,微微抚须,道:“不错,此子学武天赋极为出众,如今正在门外候着,等你见过,我便带他去后堂见过祖师灵位,将他正式收入门墙。” 宁中则此时好奇心更甚,她没想到岳不群竟然如此着急,竟然连一天都不愿意等,就要行正式的拜师之礼。 想到这里,她便径直往屋外走了出去,边走边说道:“那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物让师兄你如此在意。” 岳不群见她还是风风火火的模样,一下就冲到门外去,不仅苦笑一声,赶忙也跟了上去。 门外,顾少游正安安静静站立在门口,虽然心中好奇,但也没有东张西望。毕竟是两世为人,特别是遭遇过生死关头后,他这心境倒也不算差。 忽的,“吱呀”一声作响,顾少游赶忙抬头去望,见到一名女子推门而出,身材修长,肤色白晰,相貌甚美。特别是她一双眼睛十分有神,顾盼之间,颇显英气。 顾少游心知这必定就是自己的师母宁中则了,看到这等人物,他心里也不仅暗赞一声,不愧是能被好几个高人都给称赞到的女中豪杰。 顾少游见到宁中则出来,不敢怠慢,赶紧上前两步,恭声道:“弟子顾少游,见过师娘。” 宁中则微微一笑,虚扶了一把,柔声道:“无需客气,既然进了华山之门,那以后也便是一家人了。” 宁中则上下打量一番,心中也略有几分诧异,眼前这年轻人看起来应当有17、8岁模样,皮肤略有苍白,除了长相俊朗以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而且看这身材、骨架,应当并不通武学。 这种人物去考个秀才不错,放在武林里只能算作普通,宁中则有些拿不准自己师兄的推崇来自何处。 宁中则想到这里,带着两分疑惑,转头望向岳不群,眼神示意,莫非不是此人,你说的还有其他人不成? 岳不群见状微微一笑,又看到顾少游正毕恭毕敬站立在旁,眼中又露出几分满意之色。 只不过,他接下来的话,让宁中则和顾少游都大吃一惊! “少游,这是你宁师娘,你也见过了,稍后你随我去见过祖师灵位,正式入门后,接下来就由你师娘来教导你华山派功法!” 顾少游登时一惊,心中有些发愁,虽然这华山剑法只是入门剑法,相信以宁中则的武功,教导自己是不再话下,但是毕竟自己系统里的潜能点,其增长速度和教导者本身的武功紧密相关! 也不知道宁中则来教,这潜能点会不会就涨的慢了几分? 那边,宁中则也同样被吓了一跳,不过她向来直爽,当即便对着岳不群问道:“师兄这是何意?为何不由师兄你来亲自教导?” 第十一章 入门 (新人新书不容易,求推荐票,求点评,叩谢!) 岳不群微微一笑,又转眼肃容道:“此事我自有安排,稍候再与你详说。还有,我自下山以来,冲儿和其他弟子,最近都有些放纵了,需得我好好管教一番。” “此外,我这次回来,探听到临潼县和华阴县附近仍有匪盗出现,我估摸着近期还得再下山一次。”说到这里,岳不群脸上再次带上了几丝阴霾。 宁中则闻言,心中也是咯噔一下,知道岳不群此行又有其他波折,但是眼前还有弟子在,她也就不再多问。 当下点点头,道:“那也好,我刚教完灵珊华山剑法,对怎么教徒弟现在可也有不小心得。”说完,自己就先哈哈笑了起来。 顾少游闻言,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看起来也不错,至少自己这位师娘性格爽利,也是个好相处的,由她来教,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 岳不群见两人都没有异议,脸上神色也柔和了不少,只是又神情莫名的补充了一句:“师妹,到时你教的时候,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惊喜,你可要先做好心理准备。” 说罢,好像又觉得有什么不对,轻咳一声,岳不群便招呼了一声,带着顾少游往后院方向走去。 宁中则微微一愣,刚才师兄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在开玩笑?只是自己这师兄素来古板端正,可不太像会开玩笑的。 不过见到岳不群已走,她也无法,只好先按下心中疑惑,跟了上去。 顾少游跟着岳不群,穿过长廊,来到后堂一间厅内。 岳不群静静站立,抬头望着堂内一块牌匾,宁中则上前,握住他的右手,两人互视一眼,微微点头。 只见堂内匾额上写着“以气御剑”四个大字,堂上布置肃穆,两壁悬着一柄柄长剑,剑鞘黝黑,剑穗陈旧,料想是华山派前代各宗师的佩剑。 堂内一切都显得古朴庄严,上首挂着一副画像,却是一个白衣中年剑客,衣袂飘飘,手执长剑,摆了一个姿势,显得极为潇洒。 顾少游望着堂内一切,也不仅神色肃穆,不敢大声喧哗。 岳不群拈香点燃,在堂中先给祖师上香:“今华山掌门弟子岳不群,为光大华山派,正式收顾少游为下代弟子,特告之祖师。” 上香完毕,夫妇二人正坐,受了顾少游的拜师茶。 宁中则对着顾少游肃容道:“少游,我华山派有七大戒,你听好了。本派首戒欺师灭祖,不敬尊长。二戒恃强欺弱,擅伤无辜。三戒奸淫好色,调戏妇女。四戒同门嫉妒,自相残杀。五戒见利忘义,偷窃财物。六戒骄傲自大,得罪同道。七戒滥交匪类,勾结妖邪。这是华山七戒,本门弟子,一体遵行。” 顾少游不敢怠慢,恭敬拜倒,高声道:“弟子一定身体力行,谨守本门戒律,以继祖师之志,光大华山派。” 岳不群捻须微笑,满意点头,心中也算放下一块石头。 收下顾少游,在他看来,可谓一举多得。 其一,顾少游学武的天赋,实在有些惊到他了,岳不群自诩习武天赋也算上佳,但是和顾少游一比,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其二,顾少游的家世,也让岳不群颇为在意。毕竟其父顾元昌的名气实在太大,如今即便赋闲在家多年,但什么时候起复也不过是一纸诏书的事。自己徒弟若有了这层身份,华山派也算能够得益不少。 想到这里,岳不群眼中的满意之色都几乎要溢了出来。 宁中则在旁边看的真切,如今华山门下已经有了六名正式弟子,除了令狐冲外,其他五人的习武天赋实在有些乏善可陈。 每次收徒她也从未见过自己师兄流露出如此神色,如此一来,她对顾少游的好奇心又上了一个台阶。 顾少游束手站立,心中也是一阵热血澎湃! 笑傲的世界里,整个世界的时间线并不长,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出场的门派并不算多。 日月神教里是纯粹的弱肉强食,肯定不适合自己。那名门正派里,少林、武当、嵩山、华山,这四个门派是全书里实力最强的。 这其中,华山虽然衰败,但毕竟是主角门派,有着一些主角光环笼罩。别的不说,至少后山那位风太师叔,就可以说是当前世界最强武力之一。 而且华山虽然经过一场大乱,内在底蕴却在。 如今,阴差阳错之下,让自己入了华山,也算是冥冥中的定数。 从这一刻开始,自己这后世来人,算是真正踏进江湖了! 江湖!武林! 快剑!烈马! 顾少游舔了舔嘴唇,心中不禁有些微微颤栗,这等人生,才是真正的快意人生! 前世里,顾少游在小时候,也曾幻想过“行侠仗义”,只不过随着年岁增长,无穷的生活压力让人感到绝望和退缩,过去曾经幻想的一切,都被证明不过是中二少年的妄想罢了! 夜深人静之时,顾少游也曾扪心自问,如此人生,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可如今,这一切竟然是真真切切的摆在眼前,这如何不让顾少游这个武侠迷感到激动万分! 一时间,堂内肃静,在场三人,心思各异。 过了一会儿,岳不群才和宁中则纷纷站起身来,走到顾少游身边,又勉励了几句,这才带着他走出厅外。 刚一出门,一阵香风吹过,一道红色身影飞扑上来,顾少游登时被吓了一跳。 只见一个妙龄少女,扑在宁中则怀里,语带三分娇嗔:“娘,你可算出来了。” 屋外,还有一个高瘦青年,正局促站着,眼神不断往岳不群身上飘。 很明显,这是岳灵珊和令狐冲两人来领罪了。 顾少游心里嘿嘿一笑,总算是看到令狐冲真人了,不过看起来他这处境可不太妙。 果不其然,岳不群见到两人,脸黑的如锅盖一般,狠狠盯了一眼岳灵珊,后者如今正把头埋在宁中则怀里,一阵撒娇,就是不肯起来。 岳不群拿她没办法,只好冷声对着令狐冲道:“叫你督促众师弟练剑,为何自己人跑的无影无踪?” 第十二章 令狐 令狐冲一双眼睛灵动的很,滴溜溜的乱转,他平日里就对师父畏惧的很,见到岳不群发怒,更是心慌,半点也没了平时的潇洒,赶忙下跪道:“弟子有错,一时贪玩,忘了职责,请师父责罚。” 岳不群哼了一声,还想说什么,宁中则见状赶忙先开口道:“算了,今天是少游入门的日子,也算是一桩喜事,冲儿也知错了,就稍后再说。” 岳不群对自己夫人倒是尊敬的很,见宁中则为令狐冲开脱,又看到自己女儿如今正偷偷抬眼看他,眼神中还有几分惊惶。 岳不群一时之间也有些意兴阑珊,长叹一声,摆了摆手,就径直一个人走了出去。 宁中则见了,犹豫了下,便对令狐冲道:“冲儿,这是你七师弟顾少游,你先带少游去和几位师兄见上一见,去。” 说罢,便拉着岳灵珊,也往外去了。 岳灵珊此时脸上的惊惶早就没了,对着令狐冲做了个鬼脸,又好奇的看了看顾少游,脆生生道:“七师弟,嘻嘻,我等下也来找你。” 说完,便一蹦一跳,跟着宁中则去了。 顾少游眨了眨眼,见几人都出去了,令狐冲还跪在地上,赶忙上前两步,一把将他扶起,嘿嘿笑道:“大师兄,没人了,不用这般沉痛。” 令狐冲微微一愣,也嘿嘿一笑,顺势就站了起来,眼神中那一丝愧疚也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换上的是一丝好奇,看着顾少游上下打量了起来。 顾少游像变魔术一般,忽的,从袖袍里拿出一个小葫芦,拔开塞子,递了过去,登时,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令狐冲瞪着这葫芦,眼睛有些发直,口里一边说道:“这,这,师弟你这是何意。”手上却不听使唤般把葫芦接了过来。 轻轻嗅了嗅,令狐冲脸上露出迷醉之色,眼神微眯,连道:“好酒,好酒,光冲这酒香,就知道这是难遇的好酒。” 说罢,一口饮下。 顾少游站在一旁,笑盈盈的看着令狐冲在那里闭着双眼品酒。 这酒是他在临潼县时,偷偷去买的,乃是西安府大大有名的“醉花阴”,藏了许久,就想着遇到令狐冲的时候,送给他当个见面礼。 好半晌,令狐冲才依依不舍的睁开眼睛,摇了摇葫芦,有点舍不得喝的模样,砸了砸嘴道:“师弟,你这酒当真不错,可有什么名头?” 顾少游见他舍不得喝的样子,也有些乐了,手上一张,又是两个葫芦,令狐冲见了眼睛登时又是一阵发亮。 “这是西安府的醉花阴,刚好我路过临潼县的时候找到一个店家有卖,就买了三壶,来,我们干一杯。”顾少游一边说,一边又将手上一个葫芦递了过去,自己则打开一个,也美美的喝了一口。 一口入肚,顾少游也不仅暗赞一声。 这醉花阴果然不负其大名,一入口,就可感受到其中的层次分明,喝之有物,并且味道回转,自然协调。复杂、醇厚、柔顺,一口便可飘然欲仙,浑身上下通透舒爽。 前世里,顾少游也是个爱酒的,这次能遇到令狐冲,可谓是臭味相投。 “啊!原来这就是醉花阴,我早就闻其大名,一直没机会品尝,今天算是有口福了!”令狐冲一手将手中葫芦里的酒往嘴里倒,又一手把顾少游新给的葫芦塞进袖袍,看来是准备晚点时候自己再好好品尝了。 顾少游哈哈大笑,指着令狐冲道:“大师兄,我刚看到你的时候,就闻到你身上有淡淡酒味,一看就知道你是酒道中人,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令狐冲闻言也是嘿嘿直笑,丝毫没觉得自己偷偷喝酒被抓现行有何不对的。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这小小葫芦里的酒瞬间就喝了个精光。 令狐冲砸了砸嘴,摸了摸怀内的小葫芦,还是没拿出来。 两人相视一眼,俱都升起一股惺惺相惜的味道来。 人穷、瘾大、又爱喝,正是令狐冲的写照。 平日里他也没几个体己,喝的都是些三流劣酒,很难得才能喝上一回好酒,如今喝了这醉花阴,登时就将顾少游引为了知己。 令狐冲忽的一拍脑袋,道:“走,走,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少游我带你去见见另外几个师兄,大家都互相亲近亲近。” 顾少游点点头,跟着令狐冲两人一起往演武场走去。 两人肩并肩一边走着,令狐冲一边好奇问道:“师弟,我看你这身形,似乎是没有学过武?” 顾少游点点头:“正是如此。” 令狐冲‘噢’了一声,倒没了言语,又走了一会儿才道:“那师弟你可得多用功才行,要知道我辈学武之人,大多都是从小就开始打熬筋骨,否则等到年岁增长,身体骨骼都已成型,想要再来练武,就会事倍功半。” 顾少游点了点头,他心里也有这方面忧虑,自己虽然有这习武金手指,但只会让自己快速掌握武学。 像自己的华山心法虽然已经入门,但是现在连运转内力都要小心翼翼,自己的经脉明显还承受不了这些内力冲击。 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武功的功效会渐渐展现出来,比如这内功心法,估计还能改善自己的体质、根骨,但这时间实在是有些拿捏不准。 想到这里,顾少游也郑重点点头,道:“大师兄,以后你可需得多教教我。” 令狐冲展颜一笑,重重点了点头,“这是当然的,日后你在武学上有问题,都可来寻我。” 说罢,又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若是师父在,自然先寻师父。” 顾少游咧嘴笑了起来,脸上看起来开心无比,“那敢情好,大师兄,这可是你答应我的,到时候你可别嫌我聒噪。” 令狐冲疑惑望了他一眼,在令狐冲看来,自己作为大师兄,指导师弟们练武,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而且令狐冲看到顾少游如此高兴,想来也是对他的武学的一种认可,想到这里,令狐冲也跟着笑了起来。 顾少游跟在他旁边暗自偷乐。 第十三章 师兄 (求推荐票,求投资) 自己这金手指,得亲身听到武学高手演武、讲解,才能增加潜能点。 那就注定了,自己必然得走上一条“勤奋好学”的路线,不断找人来给自己讲解武学,这才是正道! 令狐冲虽然武功比岳不群和宁中则都要逊色不少,但对于自己那是足够了,而且令狐还是一个武学天才,也不知道他来讲解的效果会是如何? 真的是期待之极! 只希望到时候令狐不要见到自己就跑! 大不了每次再给他多带几瓶酒便是!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来到了练武场上。 不过气氛十分严肃,一众人等有的在罚站马步,有的在练剑,并不是顾少游刚才看到那般散漫了。 估计也是被岳不群训斥过,大家都老实了许多。 令狐冲招呼一声,几人看到是大师兄来了,脸上都露出喜色,纷纷放弃扎马,跑了过来,有的还直接把剑扔到了一边,看的顾少游心中暗暗皱眉。 顾少游心里不仅暗暗腹诽,老岳这掌门当的可真是失败! 令狐冲是婴儿时期就收留的,虽然他是武学天才,那这和岳不群的眼光可没半点关系。 剩下的几个弟子,纵观全书,天赋上就不用多说了,并无多少出挑的。 可是即便没有天赋,那也要遵循“勤能补拙”的道理! 一众弟子即没天赋,也不肯勤学,这简直就侧面说明了掌门人的失败。 不过顾少游转念一想,觉得自己也不能如此武断行事。 估计岳不群夫妇,大部分的时间都得奔走与陕西境内,防止嵩山派又或者是魔教的爪子伸的别太长! 这教导弟子的时间,自然是少了。 再加上还有令狐冲这个掌门大师兄时常偷溜,要么和岳灵珊去玩耍,要么自己跑去喝酒,上行下效,这才让一众弟子都显得有些懒散。 顾少游暗叹一声,嵩山派,左冷禅……当真是好手段,好算计啊! 算准了华山上面能拿得出手的人太少,用一些疲兵战术让岳不群夫妇疲于奔命,按这剧本发展下去,没几代华山真的是要人才凋零。 左冷禅除了没算到令狐冲这个主角光环之外,可谓一步一算计,十分缜密,而且俱都是阳谋,让人根本无从招架! 实在是笑傲全书中的第一阴谋家!名副其实! 顾少游心中一边想着,脸上神情不变,上来便和几位师兄一一打起了招呼。 三师兄梁发,四师兄施戴子,五师兄高根明,六师兄陆大有。 除了这些正式被岳不群收入门墙的弟子外,周围还围了七八人,这些都是新近上的山来的弟子,还不能算作是华山正式弟子。 如此一来,正式弟子里顾少游刚好排行第七,只不过算起年龄,应当是顾少游和令狐冲差不多大,而其他几位师兄却要小上一些。 不过也没办法,谁叫自己入了门墙时间最短呢。 令狐冲环视一圈,又对顾少游道:“人差不多齐了,还有你二师兄,前几日下山办事了,今日却是不在。” 顾少游心中了然,点点头,这位二师兄也是惨,身为卧底没人权,和他的姓一样,就是个劳碌命,有什么外面要处理的事都是派他去办。 “大师兄,你可算来了,师父刚才可有责罚你?” “七师弟,这几日师父都在山上,估计我等没得偷懒,否则抽个空,下山为你摆上一桌,也好痛快喝上一回。” 一众师兄见两人过来,都围上来叽叽喳喳。 顾少游微微侧目,刚才又提到要喝酒的,却是自己的五师兄高根明,没想到这里还有个酒道中人,心中不仅暗笑。 梁发和施戴子都是不善言辞的,只围在一边,打个招呼后便脸带微笑。 陆大有是最先跑到令狐冲身边,问个不停。 这几人既然是自己师兄,顾少游也不会失了礼数,和每个人都分别问候了几句。 正在寒暄之际,高根明忽的又出言道:“七师弟,看你样子,莫非之前从未习过武?” 此言一出,几个弟子都纷纷看了过来,上下打量,脸上露出几丝疑惑之色。 顾少游苦笑一声,自己华山心法虽然已经入门,但是这内功对全身上下的改造全要一段时间。 如今外人看起来,自己的身形、步伐,都更像是一个文弱书生,这也难怪高根明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令狐冲轻咳一声,他怕顾少游尴尬,便先开口道:“顾师弟刚刚入门,师父自有他的打算,我等无需多言。” 梁发和高根明对视一眼,脸上似乎都露出一丝了然之色。 顾少游心中无奈一笑,也不知这两人脑补了些什么。 不过自己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梁发和高根明应当都是华阴县的富户子弟,估计以己度人,来猜顾少游身份了。 但是这可能也算个歪打正着,顾少游自己的出身,也算是岳不群收为弟子的一大考量。 就在几人嘻嘻哈哈,边说边聊之际,远处传来一个少女喊声。 “大师兄,大师兄。” 顾少游抬眼望去,见到岳灵珊正急急跑了过来,一袭红衣,仿佛是一团红云往这边飘来。 岳灵珊跑到近前,很自然的站到令狐冲身边,见到众人都望过来,脸上不仅红了一红。 又看到顾少游,她眼睛一亮,笑嘻嘻道:“七师弟。”说罢,眼睛眨了眨看着顾少游。 顾少游心中好笑,脸上展颜一笑,拱手道:“见过大师姐。” 顾少游这皮囊虽然看起来瘦弱,但长相可称得上一句极为俊美,脸上五官分明,一身月牙长袍,儒士打扮,更显丰神俊朗。 岳灵珊听到这一声“师姐”,登时笑的眉开眼笑,眼神中的开心让人看了心情也变得极好。 “七师弟,我娘叫你过去,她在后院等你。”岳灵珊娇声道,说罢,还很好心的给顾少游指了指路。 顾少游含笑点头,道了声谢,又和几位师兄告辞一声,便独自往后院走去。 身后,几位华山弟子,又聚在一起闲聊起来,哈哈笑着,一时之间,还真是其乐融融。 (新人新书不容易,求推荐票,求点评,叩谢!) 第十四章 混元 顾少游联想到岳不群整日里板着个脸,心中不知藏了多少心事,再看看这一众弟子的开开心心,不仅摇了摇头,暗叹一声。 也不知道这份安宁快活,还能持续多久? 后院,一个四方亭内,摆了一张软椅,宁中则正斜靠在上面,身上还盖了一张薄衣,见到顾少游过来,含笑招了招手。 顾少游心中一阵感动。 自己这位师娘,当真没话说。 明明她身体有些不适,却还仍旧如此尽责,说要教授自己武艺,竟然一天都不愿等! 顾少游当即快步上前,恭恭敬敬,躬了一礼,道:“师娘,您身体既然有些不适,不如先回房休息,徒儿的事过几日再说也不迟。” 宁中则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不打紧,我自有分寸,来,坐下说话。”说完,指了指旁边的矮凳。 顾少游不敢怠慢,危襟正坐。 “少游,我刚和师兄商谈了一阵,对你现在情形也已有所了解。” 宁中则见他坐下,脸上露出满意之色,温声道:“你如今已经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身上骨骼已然成型,要想习得高深武艺,却是一件颇为棘手的难事。” 顾少游点了点头,这一点自己早已有所料,不过有金手指在身,他也并不算太过担心。 宁中则见他神色平静,以为他不知这其中难度,只好又道:“如此一来,你日后习武,却需比别人更多上几分力气!” “原本只需一层功夫便能学会的武功,到你这里,却得需要两分,甚至三分!” 听到这里,顾少游登时心中悚然一惊! 对啊,这倒是一个极大问题! 按这说法,这个问题如果自己的金手指真的会将其具象出来,那就相当于本身升级一层武功,如果其他人只需要10点潜能,但是自己根骨不行,硬生生就会变成15点! 这样一来,再多的潜能点也不够挥霍的! 更不用说,这潜能点来的也是极不容易! 想到这里,顾少游脸上登时一沉,心中有些发愁。 宁中则见他模样,知道是听进去了,这才微微一笑,反过来安慰道:“不过你也不用太过着急,我和师兄商量了下,也不是没办法。” “当下阶段,你可以专心修炼这门武功。”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顾少游定睛望去,只见这册子用蓝绸包着,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混元功”,心中不仅微微愣神。 宁中则眼中显出几分感慨之意,指着这混元功道:“世人皆知,我华山内功以华山心法为基础,却甚少有人知道这混元功,你可知道为何?” 听了宁中则这番话,顾少游登时来了精神! 这混元功别个不知,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这本典籍虽然在笑傲江湖中声名不显,但却在后续的碧血剑世界里大放异彩! 自己以前看书时,也一直有些疑惑,也说不准这混元功到底算是厉害?还是算不厉害? 按理说,混元功在碧血剑的世界里,也是一门一等一的内功心法,那这门典籍无疑应该是极好的。 可为何在笑傲的世界里却从未被提起过呢? 以前顾少游以为是这两个世界互不相干的缘故,可如今看来,却是里面还藏着别的玄机! 想到这里,顾少游眼神亮晶晶的,来了兴致,当下回道:“弟子不知,请师娘教诲。” 宁中则见他似乎突然来了兴趣,也不疑有他,继续说了起来,不过她却并未继续说这混元功,反而岔开了话题。 “二十年前,我华山曾遭了一场大难,那便是气剑之争。” 顾少游闻言,登时一愣,怎么突然说起这‘气剑之争’了? “我华山一门上下高手,大多都在这场大难中离世,如今你也看到了,赫赫有名的华山派,今日竟沦落之此。” 说着,宁中则又叹了口气,语气幽幽。 好一会儿,她这才又摆了摆手,自嘲一笑道:“这些旧事,说来无益。我们还是先说回这门混元功。” 她拍了拍手上的书籍,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复杂情绪,幽幽道:“当时的剑宗弟子,修炼的内功,大多就是这门‘混元功’”。 顾少游这次是真的被惊到了!可万万没想到这门功法背后竟有这等故事。 宁中则不理他心中所想,又继续道:“这混元功,又被称为‘混元桩’,乃是一门桩法,也是一门极为罕见的外功心法!” 顾少游精神一振,继续仔细聆听。 “这混元功,讲究的是以外入内,先练外功,再锻筋骨,由外入内,内力渐生。” 说罢,又从怀中掏出三本秘籍,顾少游定睛一一看去,分别是:劈石拳、破玉拳、混元掌。 宁中则指着这三本拳掌秘籍道:“这三门功法便是和混元功配合的拳脚功夫了,修习者先练桩法,再习拳法,最后若是能练成这混元掌,那便可谓大功告成。” “这混元功入门极快,且能锻人筋骨,从外入内,反而能大大加强修习者的后天根骨,实在是一门极为上乘的功法!” 说完后,宁中则停了一停,见到顾少游脸上露出几分思考之色,满意点头,又道:“你肯定心里在想,如此武学,为何只被剑宗弟子所青睐?气宗弟子为何不去修习?” 说到这里,宁中则脸上显出几分傲然之色,道:“那是因为这混元功虽然进益甚快,但上限却不高!而我华山的华山心法,只要修炼日久,在内力一途,便可轻松压过这混元功!” 顾少游心中有些恍然,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算是基本都明白了。 这门混元功,入门甚快,而且提高速度应当也不俗,对于剑宗弟子来说,这简直就是量身定做的功法! 剑宗讲究剑在气先,以剑御气,那么这内功心法,自然越简单、越速成就好。 像华山心法,虽然上限很高,但动辄要修炼个数十年才能出效果! 如此一来,这门混元功对剑宗弟子简直再合适不过! 第十五章 旧事 更不用说,这门混元功还能改善习武者的体质和根骨,可以说也是一门极为正宗的内功心法。 除了上限不高这个缺点外,几乎可以说是完美! 想到这里,顾少游不仅脱口而出:“师娘,那为何气宗弟子不一起兼修这门混元功呢?” 宁中则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意兴萧索,长叹一声:“一开始也是如此,不管气宗和剑宗弟子,许多都会兼修这门混元功,但不知从何而起,剑宗弟子开始只修混元功,而完全不修华山心法了。” “如此一来,气宗和剑宗隔阂更甚,到了最后,气宗弟子也干脆不再去练这门混元功。从此,气宗和剑宗两派弟子,所修内功心法竟然就此截然不同!” “当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顾少游听了,心里一阵无语,在他看来,剑气之争从一开始的意气之争,发展到后面,竟莫名其妙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站队。 而一旦要选择了站队,那么这世界就变成了一个二元世界。 非黑即白,非白即黑。 不再存在中间路线,也不存在骑墙派,因为所有骑墙派要么被干掉了,要么就根本生存不下去。 到了最后,二元世界就是一个你死我活的结果。 如此故事,古今往来不停的在上演,外人看起来可笑至极,但身陷其中,却往往无法自拔。 唐朝的牛李党争,宋朝的新党旧党,再到明末的阉党和东林党,无一不是如此。 金庸先生用一个气剑之争,就极好的诠释了这点。 怪不得说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 任何时候,只要演变成了政治派系之争,那么这件事就再无转圜余地。 你支持的,我全部反对,而无论是非对错。这简直就是政治界内斗的终极发展。 宁中则怅然一叹,又露出一丝苦笑,“少游,这门混元功如今可谓最适合你所用,练成后便可大幅改善你的根骨,我也是和师兄百般商讨,才决定拿出来的。” 说罢,又顿了顿,脸上露出几丝涩然之意:“只是,你修习这门功法,只可在我这里修习,不可告知其他师兄弟,你可知道了?” 顾少游“啊”了一声,眼中露出几分诧异。 宁中则眼中显出几分严厉之色,只是看着顾少游不语。 顾少游不敢怠慢,只好重重点头,恭声道:“徒儿知道了。” 宁中则眼中神色渐渐转柔,叹了口气道:“其中原委,我也不欲多说,你知道无益,日后便先练好这几门功法便是。” 顾少游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华山已经沦落至此,但这该死的气剑之争的余毒竟然还在! 宁中则虽然不说,但他仍旧能猜到大半。 如今虽然是气宗胜出,但岳不群仍旧不敢大意,剑宗残余弟子仍旧潜在暗处,后来又被左冷禅利用,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如此情况下,“名正言顺”四个字便成了岳不群最大的依仗,任何会落人话柄,授人口舌的行为,他都是慎之又慎! 和剑宗有丝毫沾边的东西,他都不敢去碰。 就连这功法也是如此! 明明是兼修混元功,主修华山心法,应当是最好的选择。 但为了这该死的站队,该死的气剑之争,岳不群也只能放弃了这门功法。 你可以说这是迂腐、不知变通,但路线斗争往往就是这么残酷,外有强敌之下,也不容岳不群不小心谨慎了。 在原着中,令狐冲见了山洞中刻画的各种华山剑招被日月神教的人破去后,心神大乱,用剑的时候被岳不群痛骂一顿,然后岳不群又讲了一大堆必须以气为先、纲举目张的大道理。 这时候岳灵珊插话说了几句:“我想本门武功,气功固然要紧,剑术可也不能轻视。单是气功厉害,倘若剑术练不到家,也显不出本门功夫的威风。最好是气功剑术,两者都是主。” 听了这话,岳不群勃然大怒,将她狠狠骂了一顿。 为何会如此呢?气功、剑术两者都重要,两条腿都要长,如此简单的道理,就连岳灵珊都知道! 为何岳不群会不知道? 这便是党派斗争不可避免的问题了,“气宗”才是岳不群的立身之本,是他权力的基础,无论如何,他都必须“以气御剑”这一路线,而绝不能动摇。 否则,隐在暗处,被左冷禅支持的剑宗马上就会抓你把柄,逼你退位。 顾少游此时也有些恍然大悟了,怪不得岳不群不肯亲自来教自己,反而是让宁中则代劳。 原来自己师父是已然想好了这一切,为了避嫌,这才让宁中则来教授自己混元功。 这等心思百转,顾少游也不由的不佩服一声。 想到这里,顾少游也是苦笑一声,道:“弟子明白了,日后修炼这功法定当小心谨慎。” 宁中则展颜一笑,道:“你也不必感到暴殄天物,这混元功虽然能改善人的根骨,但我们气宗主修的华山心法更是不俗,这乃是正宗道家养气功法,只要假以时日,一样可以改善你的体质。” “只不过你这年龄偏大,这混元功更加适合你一些罢了。” 说罢,宁中则又傲然一笑:“我华山气功可谓天下正宗,华山心法更是有独到之处,长远来说,远不是这混元功可比,这才是我华山的立派之本!你切不可忘了!” 顾少游听了,默默点头,一时之间也是五味陈杂。 师娘啊师娘,你可是不知道,数十年后华山传承几乎断绝,这华山心法也好,紫霞神功也罢,估计都会随风而逝。 反而是这你看不上眼的混元功,还在后世大放光彩!成为真正的华山立派之本! 这还真是一种绝佳的讽刺! 只不过这话顾少游却没办法去说便是。 顾少游感慨万千,区区一个混元功,竟然折射出华山派的两大悲哀。先是气剑之争导致这么好的功法无人去练,再是最后华山传承断档,只能倚靠混元功来撑门面。 无论是哪点,都是华山派从内到外的大危机,只可惜,当下却是无人有此觉悟! 第十六章 华山三绝:拳、刀、剑 抛开心中杂念,顾少游勉强露出一丝微笑,顺口恭维道:“师娘所说极是,外人都说华山是华山剑派,徒儿也是刚知道,原来我华山还是‘拳剑双绝’。” 说罢,指了指宁中则手上的另外三本秘籍:劈石拳、破玉拳、混元掌。 宁中则闻言,也是微微一愣,忽的,又哈哈大笑起来,只是这笑声,一开始是欢愉,后面又渐渐充满悲意。 顾少游心中有些忐忑,也不知是自己哪里又说错了话。 好半晌,宁中则这才停下笑声,双眼望天,竟然有两行泪水缓缓流下。 顾少游更是大气不敢出。 “呵呵,拳剑双绝,少游,你可知当年我华山何止是拳剑双绝!” “想当年,华山一门上下兴盛非凡,不是拳剑双绝,而是拳、刀、剑三绝!” 宁中则收敛起神态,盯着顾少游,一字一顿道。 顾少游只觉浑身热血上涌,双眼也有些模糊,心中细细咀嚼,拳、刀、剑三绝! 这才是华山派!这才是完整态的华山派! 宁中则缓缓呼出一口白气,这才开口道:“想当年,我华山一门上下,欣欣向隆。论拳法,除了这混元掌,还有一门鹰蛇生死搏,更为厉害。” “论刀法,华山反两仪刀法当年更是大放光彩,威震武林,乃是这天下一等一的刀法。” “只可惜,百年之前,我派遭遇一场大难,派中高手纷纷风流云散,这鹰蛇生死搏和反两仪刀法如今早已失传了。” “华山派自创立以来,便有华山九功的说法,这里的九功并非指华山只有九种功法!而是说华山的功法多不可言!只是可惜,如今……” 说罢,宁中则长长叹了口气。 听完这话,顾少游只能默然无语。 敢情内斗、内乱是华山派的天赋技能不成? 这过个几十年就来一次内乱的,什么门派都受不了啊! 师徒二人,一时静默,各有心思。 庭院外,金黄色的落叶缓缓飘下,更显这里清寂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宁中则才收拾好心情,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这才转过头来,勉强一笑道:“好了,这些往事不提也罢,你这小子,倒是勾起了我伤心来了。” 顾少游嘿嘿一笑,摸了摸头,道:“师娘也宽心,这长江后浪推前浪,相信我华山再度崛起也不是什么难事。” 宁中则听了,微微一笑,只道他是虚言宽慰,也没往心里而去。 师徒二人又略略闲聊了几句,宁中则这才开始正式教导顾少游混元功。 宁中则虽然今日身体欠佳,但摆几个桩法却还是可以的。 当下,便将混元功的初级口诀,还有姿势一一和顾少游道来。 “混元者,道也,言人物生化,本出於道,精炁和合,更相感激,遂生精神,精神结化为人身神,以言虚能生实,元能生有也。” 顾少游瞬间认真起来,边听边学。 “正在听取武学讲解,潜能点增加中……” 视线之中,系统面板上的文字登时开始了变化。 武学一栏中,“混元功”的字眼也缓缓开始出现。 顾少游将注意力集中上去,这第一层心法所需的潜能点也展现了出来,竟然足足需要20点之多! 顾少游心里不仅微微吃了一惊,这混元功的入门潜能点竟然是华山心法的两倍! 不过转眼就有些释然,宁中则也说过,这混元功的上限要比华山心法低上许多,那如此一来,这等级上限肯定也不高。 另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华山心法,并不太挑个人根骨,所有人都能练。 但是这混元功,既然是跟个人根骨息息相关,那像自己这样年纪已大,根骨已经成型的人来说,入门估计就会难一点。 不过不管那种可能,如今学了便是! 宁中则一边教,一边指点顾少游摆好架势。 只是顾少游这站的有些歪歪扭扭,一看就是虚浮无力,这还是在顾少游有两层华山心法打底的基础之上,可谓惨不忍睹。 宁中则一边指点,一边说着口诀、要领,心中却开始暗暗皱眉。 本来自己和师兄好生商量,师兄才同意拿出这混元功给顾少游学习,可是按如今这状况,顾少游学习混元功还真不知道是对是错! 顾少游边听边学,眼睛余光却还在看着潜能点上…… 18、19、20……终于!潜能点跳到了20上! 顾少游呼出一口长气,偷偷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这桩法可真是难学! 当下不再犹豫,将20点潜能全部点在了混元功之上! 登时,面板上的“混元功”从灰色变亮,等级变为了一级! 顾少游摆着桩法,忽的,只觉一股热流从四肢百骸处缓缓升起,整个人登时犹如被泡在热水之中,暖洋洋的极为舒适! 福至心灵,顾少游一边调整自己的姿势,让这暖流更为顺畅,一边开始运行起了华山心法,这内力运转,竟然比之前自己运行的更加顺畅了数倍之多! 再仔细看去,华山心法现在升级所需的潜能点竟然也下降了一截! 顾少游心中大喜,这混元功果然和华山心法之间互有加成。 周身骨骼、肌肉、血液,似乎都在欢欣鼓舞,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好像都在放声高歌。 这等感觉,简直让人迷醉! 顾少游脸露微笑,双眼微闭,细细感悟体内变化,自己这身体,就像是春天里刚刚下过第一场春雨的土壤,如今充满了极大生机! 宁中则在一旁,心中也是惊骇莫名! 她看的仔细,顾少游的桩法,从刚刚一开始的错漏百出,竟然在一瞬间变的极为圆润自然。 这显然是已经入门了! 再看顾少游如今这状态,似乎正在运转华山心法,已然进入了入静。 宁中则脸色复杂,这时候她算知道刚才为何岳不群会面色古怪了。 这种练功速度,说出去简直要惊呆所有人的双眼。 转瞬间,宁中则又是一阵兴奋。 本来华山众弟子中,只有一个令狐冲是练武奇才。 如今又来了个顾少游,看来华山复兴当真是有望! 第十七章 整整齐齐的一排武功 见到顾少游还沉浸练功当中,宁中则也不想再打扰,悄悄站起身来,刚刚转身,就看到岳不群远远的也站在那边。 宁中则对他点了点头,两人来到一旁屋内,岳不群望着窗外顾少游的身影,语气幽幽:“师妹,刚才少游是混元功已经入门了?” 宁中则眼中带着一丝亮芒,语气充满欣喜,道:“不错,少游这天赋实在是平生罕见,混元功这桩法,我看他已经是入门了。” 岳不群也暗暗松了口气,他同意拿出这混元功来,心中也是犹豫不决。 也是对这名弟子寄予了厚望,这才冒了一次险。 “师妹,少游修习混元功一事,切不可外传,否则恐怕……” “师兄,你是担心还有剑宗弟子会上门来闹事?” 岳不群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是,也不是。” “若只是剑宗弟子上门,我倒是不惧,但怕就怕他们背后有人啊。” 宁中则脸色肃然,道:“师兄你是担心?” 岳不群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还记得,上个月我们一起下山,在华阴北面的青芒山上,斩杀了一伙马贼,马贼首领当时用的是湖北莫家的排山刀法。” 宁中则点点头,道:“自然记得,莫家早几年就投靠了黑木崖,你不是说是魔教的爪子又伸到陕西境内来了吗?” “是啊,当时我是做如此想。可这次下山,在临潼遇到的山匪,他居然当众演武了一套伏魔拳!” 岳不群说着,突然语气加快,话音急促:“这伏魔拳是嵩山派教授外门弟子的武功,虽说流传颇广,但我还是心里有些不安。” 宁中则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艰难开口道:“师兄,你也说了,这伏魔拳是嵩山派的大路武功,流传颇广,我们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去问左盟主不是。” 岳不群叹了口气,手掌重重拍在窗棂之上,恨声道:“你说的没错,为了这种小事发作,反而显得我们失了风度。” 二人对视一眼,只得俱皆默然。 这不管是魔教也好,还是嵩山也罢,如今势力都是极大,根本不是华山现在所能对抗的,就算心中烦闷,也只好暂时压下。 又都齐齐向着顾少游方向望去,两人眼中都流露出几丝难言的想法,只是个中心思究竟如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晓了。 顾少游又将华山心法运转了两圈,感到自己似乎到了极限,这才缓缓收起功来。 收起架势,顾少游活动了下筋骨,只觉浑身上下是又麻又痒,他心里不惊反喜。 按照刚才宁中则教导的内容来看,这是混元功的功法生效了! 混元功乃是一门极为高深的外门内练之法,传说是陈传老祖在华山修行时所留下来的。整个功法的核心逻辑倒是有些和大名鼎鼎的五禽戏相类似。 从桩法入手,修行配套的外功,再以此来反哺体内,改善整个人的体质,最后让自己的肉体达到“混元一气”的状态。 由此来看,这功法从立意到最后的效果,都应当极为出众。 今天也算是顾少游第一次完整运转一门功法,让他感到最为惊喜的还有一点。 原来这自己完整的运转功法,还能让升级所需的潜能点减少!这个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如此一来,自己后面即便不依赖潜能点,也能通过自己不断努力而升级。 今天学习这混元功,还真是有大收获! 那边宁中则见到顾少游收功,连忙走了过来。 而岳不群却又悄然离去。 “少游,你这桩法已经立的有模有样,今日就先到此,刚入门时不可太过操切。” 宁中则嘴角含笑,看着顾少游满意之极。 如果每个徒弟都如此让人省心,那该多好! 顾少游恭恭敬敬立在一旁,听到宁中则这么说,忍不住问了一句道:“师娘,要不你今天把混元掌也一并教给我。” 宁中则闻言一愣,皱了皱眉道:“混元掌是混元功的配套功法,我自会教授与你,但今日你刚刚入门,却不可如此心急,要知道习武之人最忌急于求成!” 顾少游见宁中则说的严厉,不敢再多话,只好先应了。 宁中则也觉得刚才话语有些太重,缓声道:“你先去歇息,明日你再过来,师娘把劈石拳和破玉拳一并教了你便是。” 顾少游连点其头,又挑了几个刚才运功的难点,一一问了一遍。 宁中则自不会藏私,将里面的一些关窍又再讲解了一遍。 顾少游看着面板,心中欢喜,这一番交谈,潜能点再度增长了几点。 不过看到宁中则脸上已经显出几分倦色,再加上天色渐黑,顾少游也不好再做停留,说了几句后,便起身告辞。 宁中则也不留他,叫来一个仆役,将顾少游带去弟子们居住的厢房内。 一夜无话,至此,顾少游便开始了他在华山派学艺的正式生涯。 在接下去的半个月里,顾少游先将混元掌学会,又将劈石、破玉拳法各自点到了一级。 这等修习速度简直逆天,宁中则的眼皮是跳了又跳,最后陷入一种麻木状态。 索性将七十二路华山剑法一并传下。 从此,顾少游一半时间躲在宁中则这后院修炼混元功,另一半时间则终于可以和众位师兄弟们一起练习华山剑法了。 看着面板上整整齐齐的一排武功,还有新学会的华山剑法,顾少游脸上不仅露出几丝满意之色来。 “伏魔拳(残):等级一” “华山心法:等级二” “混元功:等级一” “劈石拳:等级一” “破玉拳:等级一” “混元掌:等级一” “华山剑法:等级一” 美中不足的是除了华山心法,其他武功全部只有一级,这点也着实让人无奈。 不过也有好消息,自从混元功习成后,自己这身体是每天都有新变化,而反应到面板之上,就是所有武学所需要的潜能点都略略下降了几点。 这还真是意外收获! (求下推荐票,感谢支持!!新书不容易。) 第十八章 “隐士”令狐冲 虽然其他武学所需的潜能点下降的不多,但也侧面证明了自己的猜想。混元功的确能改善自己的根骨,而根骨上升带来的好处便是潜能点的节约。 又或者说每门功法之间都或多或少有一些联系!当一门功法精深后,也会反哺另外一门功法。 顾少游想了想,决定先梳理一下自己现在所学的武功。 伏魔拳还带个残,自然是忽略不计。 华山心法自然还是要继续练的,只是让顾少游感到心惊的是这华山心法从第三级开始,所需的潜能点呈几何倍数级上升。 第二级的华山心法只要20点潜能点,第三级居然就要整整95点,这还是混元功带来的效果,扣除了5点。 只是即便如此,这跨度之大仍旧让人咂舌,而且这华山心法上限应当颇高,后面几级估计所需的潜能点更为庞大。 还有就是混元功了,这门功法目前阶段可为给自己帮助极大,也是当前主修的功法! 混元功不仅能改善自己体质,增强根骨,更重要的是和混元掌配合后,从外入内,内力自升,一边练掌法,一边还能涨内力,简直逆天。 至于劈石和破玉两门拳法,顾少游倒是觉得可以先放一放,华山派的精髓自然还是在剑法之上。 潜能点还得花在刀刃之上。 最后便是鼎鼎大名的华山剑法了,这华山剑法虽然只是华山派的入门剑法,但威力却不可小觑。 七十二路剑招,可谓囊括了华山所有剑法的根基。将这门华山剑法学透,那么对后续学习华山其他剑法,应当有极大好处。 演武场上,令狐冲正带着几位师弟练剑,见到顾少游过来,也是一脸开心。 众弟子纷纷侧目望了过来。 在大家眼里,这位七师弟颇具神秘色彩。 明明没什么武学根基,年纪也不小了,却还是被师父收入门墙。 而且其他弟子学剑,都是岳不群演示一遍,然后就是令狐冲来教学了。 可这位七师弟倒好,整日里躲在师娘后院,由师娘耳提面命,私自开小灶! 这简直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料想。 今天看到顾少游终于出现,大家都是心思各异。 倒是令狐冲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见到顾少游终于出现,脸上显出开心的神色,走了两步过来,上下打量了下,脸上露出惊色:“少游,你这几日看来收获不小!” 顾少游嘿嘿一笑,虽然只有短短半个月时间,但他的精神面貌却已大大不同。 除了混元功的功效外,华山心法这门玄门正宗内功,也开始慢慢展现出了魅力,对身体的滋养开始渐渐起效。 如今的顾少游,看起来玉树临风,身形挺拔,也不再显得那么瘦弱,反而给人一种精华内敛的感觉。 也怪不得令狐冲会惊讶万分了! 难道师娘如今是功力大增?否则怎么少游被师娘一番指点就收获如此之大? 此时一众师兄也纷纷围了上来,每个人脸上都有些惊讶,心里纷纷如此想着。 唯一没什么感觉的是二师兄劳德诺,他上次并没有见到顾少游,只知道又多了一个七师弟,如今也上来和顾少游见了一面。 “大师兄,你看我这几招用的可对?”等众人散去,顾少游马上拉住令狐冲,开始请教起了华山剑法。 令狐冲见顾少游完整用了一遍剑法,心中是震惊莫名,脸上神色有些不可置信。 “少游,你这剑法是怎么练的?怎的半个月不见,你就已经使得这么熟练了?” “先别说这个,你帮我看看我应该如何提升才是。”顾少游也不多解释,就想让令狐冲赶紧来指点一番。 令狐冲没法,只好皱眉想了想道:“以我来看,你这剑法匠气太重,丝毫不见灵动之意,还是得好好练习才是。” 说罢,令狐冲直接拿了长剑,摆了个架势,剑尖微颤,抖出几个剑花,向前急刺。 顾少游看的仔细,这一招正是华山剑法中的“白云出岫”,在令狐冲手上使出来,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再在心里比较下自己使的,实在是僵硬无比,看的顾少游不仅大点其头。 这剑招在令狐冲手里,效果要胜出自己不止一筹,剑光分动,让人一时之间摸不清方向,将华山派剑法里的“巧”体现的淋漓尽致。 令狐冲也不藏私,用完这一招后,就开始给顾少游细细讲解起来。 这一讲解,就讲解了大半个时辰,令狐冲直讲的口干舌燥,连连摆手道:“今天就先讲到这里,明日再说,明日再说。” 面板之上,潜能点堪堪涨了十点,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顾少游嘿嘿一笑,手上变魔术一般,又是一个酒瓶出现,递了过去。 令狐冲眼睛发直,接了过来,转眼又马上笑骂道:“你这小子,该不会我不给你讲剑,你这壶酒就不给我了?” 顾少游哈哈大笑起来,对着令狐冲挤了挤眼睛道:“大师兄,你这可错怪我了,我这是偷偷下山买的,本来想着晚上找你,一起喝上一杯,不过看你现在口渴,只好就先给你啦。” 令狐冲拔开塞子,喝了一大口,擦了擦嘴巴,笑道:“早喝晚喝都一样,你若是再有,晚上我再陪你喝便是。” 两人相视一眼,都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顾少游心中感慨一声,令狐冲这位大师兄还真没话说,为人赤诚,也不计较小节,这种人物当个朋友真是上上之选。 只可惜这个江湖,太过残酷,说实话,并不适合令狐冲这位“隐士”。 没错,令狐冲心里想的其实一直都是逃离俗世、追求自由,厌恶权谋,这正是古代十分典型的隐士性格。 只可惜,这个江湖其实是一个名利场,更是一个权力斗兽场。 当所有人眼里都只有权力、阴谋的时候,令狐冲就显得极为格格不入,是这个江湖的异类。 而当你成为一个异类之时,就是悲剧发生的开始。 别人做的事情,你不理解。 你做的事情,别人也不理解。 想要笑傲江湖,这是何其之难! 第十九章 有人想挑战 想到这里,顾少游不由重重拍了拍令狐冲的肩膀,见到令狐冲一脸疑惑,顾少游也不欲多做解释,微微一笑道:“大师兄,我们明日继续?” 令狐冲脸色登时一窒,正想说话,余光一瞥,却见到岳不群刚好过来了,身边还站着岳灵珊,一双美目四处张望。 令狐冲见了,如蒙大赦,赶紧道:“师父来了,我们先好生练剑。” 说完,赶忙跑到一旁,开始有模有样的练起剑来。 岳不群走到场边,看到令狐冲正练得仔细,不仅微微点头,自己这大弟子今日居然如此卖力,实在难得。 岳不群平素里不苟言笑,教徒弟的时候都是只教一遍,然后就看你自己练去,最多在旁边提点几句,而不会手把手来教授。 如此一来,他在场的时候,一众弟子都是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长剑舞的也是僵硬之极。 顾少游看了几次,心里便已了然。这老岳教徒弟的方法,实在有些不敢苟同。 这种方法跟放养也没什么差别了,能教出一个令狐冲那也纯粹是令狐天赋惊人,剩下的弟子,就只能马马虎虎了。 别的弟子对岳不群都畏惧的很,唯独顾少游没这心态。 等岳不群在场上绕了一圈,指点了几名弟子后,顾少游看到他往自己这边走来,就赶忙上前几步,腆着脸道:“师父,今日得空过来看看?” 说完,又感觉说的不妥,不过顾少游也不以为意,又嘿嘿一笑道:“师父,你教导弟子的时间可不多,今日好好来指点一番如何?” 岳不群听了这话,眼角一跳,他对这名弟子也有些拿不太准,这半个月来都是宁中则在教导,今天倒是他第一次过来当面指点。 当下,面容不变,点了点头,淡淡道:“你师娘说你华山剑法已然入门,你且用一遍给我看看。” 顾少游不敢怠慢,抖擞精神,白云出岫、有凤来仪、金玉满堂,华山剑法一招一招使了出来。 一套剑法使完,岳不群默然不语。 顾少游在一旁束手而立,不敢言语。 过了良久,岳不群眼神微微闪动,这才开口道:“刚才那一招有凤来仪,你再使一遍给我看看。” 顾少游赶紧一振长剑,将这招有凤来仪又使了出来。 岳不群轻呼一口气,抚了抚长须,这才开口道:“少游,你这招看起来有模有样,却丝毫没有我华山剑法的精髓,你且看好了。” 说罢,拔出长剑,刷刷刷,剑光冷冽,剑气森然,长剑犹如白练一般,划过一道弧线,向顾少游奔涌而来。 顾少游一惊,赶忙使了一招白云出岫迎了上去。 可是岳不群这剑光却犹如精灵跳动,清风拂过,顾少游连看都没看清,就感觉手腕微微一痛,定睛看去,这一剑已经指在自己手腕之上。 顾少游登时一惊,瞬间心服口服。 这一招有凤来仪犹如羚羊挂角,即便自己一开始对剑法线路一清二楚,但仍旧像一阵清风一般,根本无法判断其下一步所在。 顾少游当即倒转剑尖,恭声恭敬道:“请师父指点。” 岳不群微微一笑,道:“少游,我华山一门剑法,剑意主要便在这‘清’、‘巧’、‘奇’之上,犹如清风,无孔不入,又似奇峰突起,杀敌于无形。你这套剑法还得好生钻研才是。” 说罢,便开始耐心和顾少游讲解起来。 顾少游不敢怠慢,对岳不群的剑术认知又上升了一个台阶,当下认真听了起来。 又教了一阵,岳不群这才满意点头,又巡视一圈,这才离去。 顾少游看着自己面板上多出来的三十点潜能点,心里也是极为满意。 不过这华山剑法的讲解,所获得的的潜能点增速却已经在降低了,虽然这次老岳讲解一番还有三十点潜能,但下次、下下次却估计没挣得多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面的事,顾少游看了眼面板,华山剑法的第二级需要潜能点足足要五十点之多。 自己这一番操作,加上之前还存着的点数,却是刚好到了五十点。 顾少游还在犹豫,是先把混元功或者华山心法升上去,还是来升这华山剑法。不过暂时还不急,可以先放放。 这时候,旁边几位师兄弟都走了过来。令狐冲落在最后,旁边一位不是别人,却是岳灵珊又跑过来了,两个人正有说有笑的好不开心。 高根明一脸羡慕,对着顾少游道:“七师弟,师傅对你可真好,这一教就教了大半时辰。” 旁边几位弟子都连连点头,脸上也都显出艳羡之色,岳不群这样手把手教导的机会可真是不多。 这时,岳灵珊清脆的声音响起:“七师弟,你这剑法刚刚学了半月,就能有这般水准,当真是了不起!” 顾少游转头看去,岳灵珊不知何时,也挤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还带了一丝仰慕,道:“七师弟,我常听娘说起你,说你是习武奇才,武功学得极快,你可不可以也教教我呀?” 顾少游一听这话,心叫要糟,余光望去,令狐冲的脸色就有点纠结了,心里一阵好笑。 轮起教人的本事,那自己目前肯定是远远不如令狐冲的。 刚想拒绝,这时排行第六的陆大有却在一旁开口说道:“七师弟,你这进步速度实在有些惊人,不过还缺乏实战,要不和师兄我比试一场?” 说完,又嘿嘿补了一句:“师弟放心,我不会伤到你的。” 顾少游听了这话,心中微诧,转眼望去,却见陆大有正在一边,跃跃欲试,眼神微微闪动,不停的飘向令狐冲还有岳灵珊那边。 旁边高根明本就是个爱热闹的,听了这话,不疑有他,当即叫好,又出言招呼大家后退,登时场上就空出来一大块。 这么一来,顾少游虽然还没开口答应,但按这情形,却是不同意也没法了。 令狐冲张了张嘴,脸上有点焦急,似乎相劝又不知怎么说。 顾少游环视一圈,忽的,哈哈大笑起来,瞬时又笑容一敛,肃容站立,对着陆大有躬了一礼,道:“六师兄,请多指教。” 言语之中自有一股昂扬战意! 第二十章 竟然会希夷剑法! 陆大有听了这话,心中微微一惊,他虽然平素里武功一般,在众位弟子中只能排名倒数,但他自持毕竟自己也练了五六年的剑法,打心里也不信顾少游能有几分本事。 这几日来,岳灵珊经常跑过来玩耍,言语中时常提到顾少游,被师娘称作天才,仿佛充满崇拜,陆大有听了心中极为不忿,又看到大师兄似乎无动于衷,心里更是焦急。 刚才看小师妹那眼神,似乎更加不对劲了! 陆大有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今日既然碰到了,那就由自己来教训下这小子! 想到这里,陆大有眼中也燃起了几分气势,对着顾少游也拱了拱手道:“七师弟,请。” 顾少游微微一笑,眼中升起战意,也拱了拱手道:“六师兄,请多指教。” 两人一拔长剑,互视一眼,脚步游走,比试正式开始。 令狐冲在一旁皱着眉头,有心叫停,又没有好借口,只好干着急。 这两人,陆大有是自己好友,自然不想他出什么损伤。但是顾少游的脾性却也很合令狐冲胃口,两人在一起谈天说地,颇为畅快,令狐冲也不想看到他就此落败,伤了自信。 没错,虽然顾少游看起来真的是武学奇才,但习武时间毕竟还短,令狐冲刚才也见过他的剑法,心中仍旧不太看好他能取胜。 其他几位弟子就没那么多心思了,大家围在一起,看的都有些兴高采烈,毕竟这等比剑,在学武之人眼里自然是最好的活动。 不过大家虽然没有明说,但心里还是更加看好陆大有一些。 岳灵珊更是兴奋,在一旁蹦蹦跳跳,握着小拳头不停鼓劲:“七师弟,加油。” 陆大有听了,脸上闪过一丝狠色,咬了咬牙,手中长剑往前一竖,却是华山剑法中的起手剑“苍松有礼”,刷刷两剑,率先向着顾少游刺来。 乒乒乓乓,两人长剑互相激荡,瞬间打在了一起。 试探得数招之后,两人互相展开剑法,催动内力,剑带风声,呼呼直响。却是内气引动气流所致。 一时间,倒也是难分难解。 两人都是只学了华山剑法,比起顾少游的刚入门,就剑法来说陆大有可以说胜过一筹。 但是要论内力,陆大有资质平平,这华山心法虽然早已入门,进展就十分乏善可陈。 这样一来,场面上竟然显得十分“好看”,两人跳动腾挪,使得又都是同一种剑法,打的有来有回。 旁边众人看的也是频频点头,小师妹岳灵珊更是兴高采烈,不停鼓掌叫好。 场上,陆大有焦躁之心不断升起,没想到这七师弟的华山剑法竟然真的已经全都学会了!自己已然使出了全力,但竟然短时间内还拿不下他! 而且这七师弟的内力之强更是出乎他的意外,这才习武多久?内力居然已有如此造诣了? 对于陆大有来说,这时间拖的越久,对他就越不利。如果要过上百招才能拿下,那这胜的毫无意义。 想到这里,他脸上阴晴不定,忽的剑法一变,剑势陡然一转,长剑变幻,忽快忽慢,闪过一片连绵白光。 顾少游心中登时一惊,这剑招自己从未见过,竟一时不知从何处攻来,又该如何闪避。 刚才这番练剑,顾少游心中其实大为满意,这不仅是帮自己印证所学,而且还增加了实战经验,心里还想着日后得多找几位师兄练练剑。 只是这陆大有突然变招,登时打了他一个措不及手。 这可不是华山剑法里的剑招。 “蹬蹬瞪”,这几招奇诡剑法将华山剑法中的“奇”字体现的十分突出,忽东忽西,剑招虚无,顾少游瞬间感觉有些摸不着剑路方向,登时被逼的不断后退。 旁边高根明看的仔细,脱口而出道:“希夷剑法!” 几位师兄弟面面相觑一眼,又齐齐把目光投向了令狐冲。 令狐冲被看的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心中一阵无奈。 这希夷剑法目前只有令狐冲完整学过,一众弟子中,梁发和施戴子也已经开始学了两招外,其他人都只见过,都还未去学习。 很明显,是令狐冲偷偷传给陆大有的。 这事情可大可小,令狐冲毕竟是首席大弟子,平日里也都是他来教导众师弟练剑,希夷剑法也不像紫霞神功这般只传掌门,理论上在场弟子只要循序渐进,终有一日都能学会这希夷剑法。 但是这毕竟没有岳不群的示意,令狐冲如今心里也有些发苦。 还好众弟子素来都对令狐冲服气,如今见了,虽然吃惊,但也都没什么意见。 只有高根明笑骂道:“这六猴,摆明了是想偷偷学几招,在年末大比的时候好出出风头。” 陆大有听了这话,却丝毫不以为意。 按照师父的传授顺序,如今梁发和施戴子都已经开始学习了,只剩下高根明和自己还未习得,这应当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所以他才求了大师兄,先练了几招,这只是未雨绸缪而已!并不是什么逾矩之事! 陆大有咬牙奋力向前,心里一阵畅怀,只觉这次是自己生平剑术的巅峰了,只恨自己没有学全剑法,短时间内没法拿下对面这小白脸。 场上,顾少游不断后退,心中也有些焦躁,他也看清楚了,陆大有也就只会几招罢了,但就这几招剑法,自己却无法破解,只好不停闪躲退避,照这情况再下去,落败估计只是时间问题。 本来这场比试,顾少游并没有太大胜负心,但见到陆大有脸色沉凝,一改往日嘻嘻哈哈的神色,又把他的杀手锏都使了出来,这登时就让顾少游心中升起一股豪气。 好!既如此,我便全力以赴,让你输的明明白白! 顾少游一咬牙,将剩下的潜能点全都投到华山剑法之中,剑法等级一阵模糊,登时变成了“二级”。 顾少游轻啸一声,登时觉得手中长剑为之一轻,一股得心应手的感觉油然而生,原本生涩的剑路,瞬间变的轻盈灵动。 第二十一章 身为剑客,却不能诚于剑! 剑光一寒,顾少游速度登时涨了几分,一招一招,迅捷无比,没招之间原本的那种阻塞感,突然消失了大半。 这一下犹如奇峰突起,陆大有哪里见过这等景象,眼神中闪过惊慌,手中长剑左支右挡,瞬间变得手忙脚乱。 “嗤”的一声,顾少游使出一招“白虹贯日”,剑光浩浩荡荡,一下将陆大有左手袖子穿了一个大洞。 剑光一敛,顾少游收剑站立,拱手含笑道:“六师兄,承让了。” 陆大有怔然当场,脸色灰败,手上长剑微微颤抖,嘴角微微牵动,挤出一个难看笑容:“七师弟,承让了。” 说完,忽的他脸色涨红,将长剑往地上猛地一砸,转身飞奔了出去。 令狐冲看的大急,赶忙喊道:“六猴儿,你要去哪里。”说完一跺脚,也跟了上去。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旁边几位弟子看的都目瞪口呆,众人万万没想到这后面竟然会奇峰迭起,以这种结局收场。 几个还未入门的弟子,更是用充满敬佩的眼神望向顾少游。 顾少游眼神停在地上的长剑上,嘿然一笑,将手上长剑缓缓插入鞘内,又上前两步,将地上长剑捡起,用手轻轻把上面尘土拂去。 顾少游眼睛异芒一闪,看了看围在一旁的众弟子,忽的厉声道:“身为剑客,却不能诚于剑!此剑乃是性命攸关的伙伴,岂可轻晦,让宝剑蒙尘!” 众人一阵愕然,这时旁边一个年级甚小的弟子脸蛋涨红,跑了过来,仰起头低声道:“七师兄,我帮你把剑收起来。” 顾少游看了他一眼,把剑递了过去,温声道:“你叫什么?” “我叫英白罗。”说罢,他把胸脯挺的高高的,眼神中充满仰慕之情。 顾少游哈哈大笑,拍了拍他肩膀,只说了个“好”字,便不再多言。 其他诸人,梁发、施戴子、高根明眼中都是意味难明,一时间被顾少游气势所摄,竟然都没有出声。 转眼,顾少游脸上又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过去和几位师兄一一打起招呼。 这时岳灵珊好像这才反应过来,跳了起来,拼命拍手道:“七师弟,好生厉害!” 顾少游笑着打趣道:“大师姐,你怎么没去找大师兄去。” 岳灵珊脸上微微一红,啐了一口,道:“不许没大没小的,七师弟,你这剑是怎么练的?不如也教教我?” 顾少游咋了眨眼,笑道:“你问我,那不如去问师娘,她最清楚。” 岳灵珊“切”了一声,也没再追问,眼珠转了转,道:“那我这就去问去。”说罢,犹如一团红云一般,不等回话,自个就跑开了。 顾少游哑然失笑,也不再去管她,又站在场上和几个师兄寒暄起来。 只是几人心中都是百味陈杂,谁也说不清到底有何想法。 这场小小的比剑,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接下来的日子里,顾少游又恢复了“三点一线”。 “师父,这几招弟子还有些不明,不如你再给我讲解一番如何?” “师娘,刚才我用的那招,你看还有何可以改进的,再给我讲上一讲!” “大师兄,大师兄,别走,别走啊!我这里有酒!真的有酒!” 如此对话,每日里不断发生。 这“三点”正是岳不群、宁中则、令狐冲。 每日里,只要瞅见有人有空,顾少游便立马会凑上去“聆听教诲”。 几日下来,这脸皮是锻炼的愈发厚了。 只是几位当事人,如今都有些叫苦不迭,心中滋味难明。 令狐冲“受害”最深,毕竟他身为大师兄,本就责无旁贷,更不用说顾少游终日里都拿着好酒,美其名曰“喝酒聊天”,他也是实在拒绝不了。 岳不群和宁中则,就都是痛并快乐着,如此“好学”的徒弟,他们也是第一回见,而且这徒弟也并非纯粹瞎问,每次问了之后,几天后就会武功涨上一截,几次之后,他们都有些麻木了。 顾少游则是心满意足,这等场景他每日都乐此不疲,看着自己潜能点慢慢上涨,当真是快事一件。 只是,随着自己华山剑法点到了三级之后,再听这华山剑法的讲解,这潜能点的增速就陡然下降,令狐冲那边更加明显,每次听完剑法讲解,这潜能点涨的都犹如蜗牛爬。 而混元功更是严重!这门功法岳不群压根没练,也对,他有紫霞神功在手,的确没必要来练这个。而宁中则的等级按顾少游估计,大概最多也只有三级。 如今混元功点到了两级后,潜能点再要提升,也变得极为艰难。 不过还好,其他功夫可以先不练,这混元功顾少游是看重的很,每日里勤练不缀,如此一来,混元功升级所需的潜能点也正在逐渐减少。 顾少游估计,就算自己不再去问宁中则,这混元功慢慢的自己也能突破到三级。 而且这样倒是让混元掌的熟练度也涨了不少,最后用了小小的潜能点,也给升到了两级。 也正因为此,顾少游这两日里,都被迫只好都向岳不群请教华山心法和剑法了。 但是这“玄门正宗”的坏处也体现出来,就是提升也是极慢,这功法理论上只能按部就班,用一个水磨功夫来日积月累。在顾少游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升到三级后,收益也变得极小了。 看来,得想想法子了! “师父,弟子华山剑法已经练到瓶颈,想请师父再传下一门新剑法。” 华山,正气堂内,顾少游站在下首,毕恭毕敬向岳不群行了一礼。 顾少游一面说着,一面悄悄看向自己的武学面板。 “伏魔拳(残):等级一” “华山心法:等级三” “混元功:等级二” “劈石拳:等级一” “破玉拳:等级一” “混元掌:等级二” “华山剑法:等级三” 看着面板,顾少游心中不仅满意之极,这上了山,不过数月,就有这等修为,说出去真是要惊呆所有人的下巴。 虽然距离上次和陆大有的比剑,这才过去两个月而已,但如果要再和六猴儿比上一次,估计自己二十招内就能胜出。 顾少游心中暗暗得意,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求推荐票支持,新书不容易) 第二十二章 顾安的惊奇 岳不群坐在上首,望着下面这位得意弟子,心中也是复杂无比。 之前顾少游和陆大有比剑,当天岳灵珊就颠颠的跑来告诉了他,他听了后又询问了详情,心中就已是震撼莫名。 但没想到的是,在这接下来的两个月里,顾少游又再次挑战和刷新了他的认知! 这小子的华山剑法已然登堂入室,堪堪小成了! 岳不群想到这里,手上不由暗暗用力,紧紧握住椅子把手。 这才多久!华山剑法竟然已经小成了! 华山剑法虽然只是华山派入门剑法,但其中剑意博大精深,七十二路剑势,将华山诸多剑法的特性都囊括其中,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千锤百炼。 自己当年学了多久?三年?还是五年?才敢称一句已经小成? 不过转眼,岳不群眼中又是一片火热,有这等奇才,华山派中兴有望! 好半晌,岳不群这才缓缓出言道:“你的剑法我刚才已经考究过,明日你便随我修习养吾剑法。” 顾少游心中一喜,马上点头称是,见师父还沉着个脸,不敢再多说,只得拱手慢慢退了出去。 堂后,宁中则转了出来,笑着对岳不群道:“恭喜师兄,得此佳徒。” 岳不群站起身来,走过去轻轻握住宁中则的手,喟然长叹一声道:“师妹,这几年辛苦你了,只希望老天能再给华山一些时间。” 宁中则伸出双手,将岳不群手重重包住,点头道:“是啊,我也是这么想,少游这安心学武的日子,也不知还能持续多久,只希望能长点,再长点。” 时间飞逝,很快又是两个月时间过去。 华山之上,一地的金黄落叶,渐渐变得枯黄,寒风开始吹过,秋天已经渐渐过去,而冬天却悄然来了。 这一日,早上刚亮,顾少游穿好衣服,又轻轻呵了口手,跺了跺脚,伸了伸懒腰,推开窗户,外面飘飘扬扬,大片大片的雪花开始飘下。 这只不过刚刚过完十一月而已,华山上面,竟然就开始下雪了,顾少游望着窗外,思绪一时开始飘散。 一年就快过去了,离除夕似乎也不远了。 正在怔然出神,外面忽的传来叫声:“七师兄,七师兄。” 顾少游一怔,赶忙过去开门,见到英白罗正站在门外,身上全是雪花,衣服白了一半,连忙说道:“罗白你怎么了?快进来,外面冷的紧。” 英白罗站在门口,跺了跺脚,脸上带着几分兴奋之色,对着顾少游又叫道:“七师兄,你家里来人了,就在前厅,你快去看看。” 说完,又马上道:“我也要去练武场了,先过去啦。” 说完,一溜烟就跑了出去,竟没有进门一步。 顾少游闻言,心中也是一愣,家里竟然来人了? 不敢多停留,赶忙也往前厅而去。 这英白罗就在前几天,刚刚和另一名弟子陶钧一起,被岳不群正式收入华山门墙,陶钧排名第八,英白罗排名第九。 还是上次和陆大有比剑的后遗症,这英白罗对顾少游崇拜的很,经常跑过来找这位七师兄闲聊、练剑,这次也是刚听到前门知客说有人来寻顾少游,就赶忙自告奋勇跑了过来。 顾少游一路疾走,很快就到了前厅,走进去一看,便看到一个熟悉身影,正是自己的小书童顾安。 厅内,顾安正坐在那里好奇的东张西望,他身边还坐着一个中年人,身穿一声蓝绸长袍,头上戴着一顶风帽,上面还有一块老大的宝石结子,闪闪生光,颇似名贵,整个人看起来倒是像个富商一般。 见到顾少游进来,顾安先是愣了一愣,紧接着脸上显出几分狂喜,蹬的一声冲了过来,拉着顾少游衣袖不撒手。 “少爷,你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 顾安眼睛闪着惊奇,自己这位少爷看起来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脱胎换骨了! 人变高了一些,身子结实了许多,眼睛更是亮的吓人。 在顾安的认识中,以前的少爷虽然也算是一个美男子,但平日里病恹恹的,充满阴柔之气。 可如今,顾安上上下下的打量,是越看越惊讶,这还是自己的少爷吗? 丰神俊朗,长身玉立,目如晨星……顾安好歹也是簪缨世家出身的,脑中转过了不少形容词,最后不得不叹一声服。 顾少游含笑看着这位小书童,看起来经过了历练,他脸上的稚气已然褪去了不少,整个人也变得成熟了许多。 “爹和娘还有大哥、小妹可都还好?” “好,好,都好着呢!”顾安忙不迭的连连点头。 说完,又赶忙从怀里掏出几封书信,递了过来。 顾少游微微一笑,手中书信并未急着去看,心中放下大半个心来,目光微转,看向旁边蓝袍中年,道:“这位是……” 那蓝袍中年人赶忙上前两步,脸上带着生意人一般的笑容,十分恭敬,弯腰拱手道:“在下威信镖局的总镖头,万凤山,见过顾少爷。” 顾少游微微一愣,上下打量一番,展颜笑道:“原来是万总镖头,客气,客气,快快请坐。” 心中暗暗咂舌,这万总镖头,一身做派倒是像极了富商大贾,真是半点也无江湖豪客的模样。 说罢,抬手虚引,三人分别坐下。 刚一坐下,顾安就迫不及待问道:“少爷,你在华山可好?”说完,又尴尬一笑,觉得自己似乎问了句废话,看少爷这模样,自然是极好的。 顾少游见他说话并没有避讳万凤山,心里明白应当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便放下心来,笑着道:“你这次过来华山可是有什么事?” 顾安闻言,连连点头,脸上忽的显出一层光来,站起身来,挺胸突肚,大声道:“少爷,京里传来消息,老爷起复在即!” 顾少游闻言,眼睛也是一亮,赶忙出言道:“此言当真?你可知父亲会被派往何处?” 顾安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道:“具体官职我也不知,少爷你可以看下老爷给你的书信,我只知道应当是会去浙江。” 第二十三章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 顾少游点点头,心中思绪一时有些翻腾,和万凤山道一声罪,拿出书信便细细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这才终于搞清楚状况。 自己父亲顾元昌已被重新起复,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并即将奉旨巡抚浙江和福建,估计年后就会启程。 还有自己的大哥顾伯言,已经正式成为一名进士,被分配在兵部当了个观政进士,这也已不算差。 如此一来,顾家瞬间变得炙手可热,前程远大。 顾少游不仅一阵唏嘘,按照原本轨迹,自己这身体的原主估计很难考上举人,大概率会一直待在老家,当个快乐的富家翁? 不过本朝政坛一直诡谲,后面到底谁好谁坏也很难讲。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父亲和大哥升官,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书信里又提到,希望顾少游能回来过除夕。 除夕完了,父亲就得前往浙江赴任。 那这样一来,自己这趟回家倒是应有之意。 顾少游合上书信,手指轻轻敲击椅背,心中微微沉吟。 顾安见他看完,便急急道:“少爷,老爷和太太都对你想念的紧,老爷得知你上华山习武,也没有怎么发火,你要不就跟我一起回庆阳!” 顾少游点点头,有点不置可否,道:“放心,除夕之前我应当能赶回家,不过何时回去我还得再斟酌一二。” 顾安急道:“这离除夕也只有两个多月了,少爷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去把。” 顾少游摆了摆手,没去理他,又转头对着在一旁的万凤山笑道:“万总镖头这次来华山,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万凤山在一旁一直默不出声,眼观鼻,鼻观心,犹如老僧入定,这时听了问话,这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脸上又堆起了笑容,回道:“顾少爷,你叫我凤山就行,我这次是过来西安府押镖,刚好顺路便陪顾安小兄弟一起来了。” 顾少游嘿嘿一笑,也不去揭穿他。 什么顺路的,还能让总镖头一起过来不成? 万凤山见到顾少游神色,又赶忙笑着补充道:“上次在下镖局护送少爷二位上京,没想到中途遇了匪徒,惊了少爷贵体,在下听闻后一直心有不安,这次特意过来,也是想着跟少爷赔罪。” 顾少游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上次也是因祸得福,若不是如此,我也不能拜入到华山门下。” 万凤山一听这话,登时来了精神,嘴里谄媚之词不停涌现,什么智勇兼备、文武双全之类的,听的顾少游都有点脸红。 万凤山站起身来,从袖子中拿出一张单子,恭敬递了过来,道:“顾少爷,这是威信镖局给到华山派的一份心意,请顾少爷转交给岳掌门。” 顾少游接了过来,展开一看,心中登时一惊。 这礼单可不轻! 田产、现银、杂物,竟然是应有尽有。 顾少游不仅眼中显出了几分好奇之色。 万凤山又东拉西扯了一阵,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往事,顾少游从一开始的摸不着头脑,渐渐的听的入了神! 听出了端倪!听出了缘由! 原来如此! 顾少游原本之前心中的许多疑问,竟然都被万凤山这絮絮叨叨的一席话给解开了不少。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顾少游眼神越来越亮,看着万凤山圆圆胖胖的脸,心里倒是给了他结结实实的点了个赞。 原来,自从华山派立派之后,这陕西、甘凉附近,黑白两道就都隐隐以华山为尊。 在过去的日子里,华山派在这西北之地,可谓半个地下皇帝。 不管是掌控的土地、商铺、武馆,都十分之多。 这些陕西境内的镖局就更不用说,几乎都可以说是仰华山之鼻息,每年都有大笔孝敬奉上。 也算是变相的保护费!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气剑之争后灰飞烟灭! 气剑之争后,华山派元气大伤,岳不群以弱冠之年执掌华山,不仅武功不够,威望更是差的太远。 在当时说出去,压根就没人知道岳不群是谁。 华山也少了可以压的住场面的长辈。 这也导致了华山在陕西、甘凉一带的影响力直线下降。 除此之外,还有更糟糕的。 在过去,华山这些外门事宜,俱都掌握在剑宗子弟手中。 无论是对外应酬、开设武馆、扶植代理人,这些事情大多都是剑宗子弟出面在外奔走。 谁叫气宗子弟以气为先,大多都只能憋在家里苦练内力呢! 在过去这种分工并没有什么不妥,或者说隐忧未曾爆发。 但是如今是剑宗彻底落败,这就导致了一个极为严峻的问题。 外面的这些关系网、华山的外围人员,就在一夜之间,全部灰飞烟灭。 甚至随着剑宗落败,还有不少从对华山的支持,而变为对华山的敌视! 华山派的影响力,几乎可以说已然归零! 这几年来,岳不群紫霞神功已渐渐接近大成,这才和宁中则一起,不断下山,以期为华山派重新争回脸面。 虽然在这期间,岳不群也闯出了个“君子剑”的名号。 但是,一来华山可以出动的人数太少,只有岳不群和宁中则两位可以拿得出手的高手,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 二来,这覆盖范围也极为有限,岳不群就算三头六臂,也只能照顾到华阴府、西安府这附近一圈,和过去华山派影响力涵盖陕西、甘凉,还能辐射到山西的状况,可谓天差地别! 三来,岳不群自己对这些俗务就不太感兴趣!而且出于各种考虑,如今派到外面处理庶务最多的便是二弟子劳德诺。可劳德诺毕竟是一个卧底啊!哪里会尽心尽责去办事! 这几个原因也就导致了华山派的声望,迟迟没有得到恢复! 再如此下去,世人还知不知道华山派,都变成了一个未知数! 顾少游边听,登时有些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的感觉。 怪不得! 怪不得这华山上下如此拮据! 自己上山之后,便有些隐隐觉得不对,这华山派乃是有数的名门大派,可是门内这一干弟子的用度却极为拮据! 甚至用寒酸来形容也不为过了! 第二十四章 华山派为什么这么穷? 如今,整个华山派的经济状况几乎已经隐隐陷入到崩溃的局面。 在看原着的时候,顾少游就曾经有个极大的疑惑,为何华山派会如此之穷。 在书中,曾经有这么一段。 华山派全体准备去福建,结果宁中则来了一句:“从这里到福建,万里迢迢,咱们哪有这许多盘缠?莫不成华山派变了丐帮,一路乞食而去?” 这真是穷得可以!去一趟福建,又不是出国度假,何至于就没有盘缠,居然还要沦落到变成丐帮去要饭? 当时顾少游心中就是有些不理解,这穷也不至于穷到这种地步? 而且华山派上下素来节俭,就算是岳不群带队,也从未有过奢华之举,在交通吃住上也不讲究,从不要求住什么豪华酒店,连破庙都是住得的。 这么低的差旅标准,却居然还去不起一个福建! 这简直就是武林大派之耻! 自古以来,武林大派的收入来源一般有三个:一是田产,二是保护费,三是学费。 可如今华山派呢? 收入仅仅靠一个学费……像梁发、高根明都是华山山下富户弟子,岳不群收徒显然已不再只看资质,而是也想收些学费改善下门派经济。 但这仍旧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也难怪令狐冲天天要么没钱喝酒,要么就是只能喝些劣酒。 日子苦啊! 顾少游心中如今已是一片雪亮,之前他只顾着天天学武,对华山派这些现状只看在心里,却并未去细细探索,一直到今日方才知晓背后这些弯弯绕绕。 想到这里,他看向眼前这位威信镖局的总镖头,眼中不仅流露出几分满意之色。 万凤山刚刚讲完,如今正毕恭毕敬站在一旁,他这次来华山,不仅是护送,其实另有目的! 自从华山派不再能庇佑陕西之后,整个陕西境内可以一片乱象。 匪徒、盗贼横行,整个陕西竟然再没有一个正派能够镇得住场面! 如此情况,让万凤山这镖局是叫苦不迭,这几年来各种损失巨大,如今几乎已经陷入苦苦支撑的境地。 再这样下去,万凤山简直就要去和日月神教眉来眼去了! 可和魔教勾结,毕竟是大忌,特别对于镖局这种经常还会有些官面上生意的场所来说,更是如此!不到万不得已实在不想走上这一步。 就在万凤山一筹莫展之时,突然听到顾家二少爷竟然入了华山! 特别是听到顾家老爷顾元昌即将起复之时,他的心思马上就活络了起来! 借这个由头,重归华山旗下,这就是万凤山此次特意亲自过来的最大缘由! 在万凤山看来,如今重归华山旗下,有几大好处。 一来,君子剑岳不群的名声这两年来越来越大,至少证明了他并不是泛泛之辈,华山传承并未断绝,反而有重新起势的苗头。 二来,顾家二少爷入了华山门墙,顾元昌又重新起复,顾家大少爷更是考中了进士。这三者叠加,顾家这分明是条金大腿啊!此时不抱更待何时! 想到这里,万凤山眼中也不由显出几分火热来。 自古以来,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如今这局面,他已然觉得值得赌上一把! 只是不知自己刚才费了如此多之唇舌,眼前这位顾家二少爷是否明白了? 就在万凤山心里七上八下之时,顾少游似也结束了沉思。 顾少游嘴角边划出一道弧度,越来越大,忽的,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万凤山道:“万总镖头此心昭昭,以我之见实在甚佳。” 万凤山一听这话,提起的心登时放下了大半。 顾少游又傲然道:“说到此节,我华山底蕴之足岂能是外人所能知晓,如今修身养性已有数十载,也的确该到了动一动的时候了。” 万凤山听了,心中大喜,只是难免还有些忐忑,满脸堆笑道:“只是不知岳掌门那边……” 顾少游嘿嘿一笑,摆了摆手,道:“不妨事,稍后我就带你去见我师父。” 说罢,又对顾安说道:“我先让人带你下去歇息一番,我商谈完了再来寻你。” 顾安一脸无奈,他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不过看到少爷还有事,也只好先放在了肚里。 顾少游招来仆役,让人将顾安带去客房休息,又让万凤山稍候,便自己去寻了岳不群。 正气堂内,顾少游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和岳不群说了一遍,当听到顾元昌重新起复,岳不群手上动作明显一顿,用力之下似乎他的颊下长须都被拉断了几根! 又听到顾少游转述了万凤山的请求,并将那厚重的礼单呈上,岳不群更是眼皮直跳,饶是他养气功夫了得,可毕竟是穷惯了,乍一看到如此厚重的礼单,也不仅有些动容。 岳不群沉吟片刻,道:“威信镖局我也知道,乃是陕西境内数一数二的大镖行,其上一辈总镖头倒还和华山交好,只是到了万凤山这一辈,和华山来往就不多了。” 顾少游静静听着,不敢插话。 “威信镖局想重回华山旗下,对我华山自然是好事一件,只是如今我华山人手凋零,却恐难庇护到那么周全啊。“ 岳不群脸色有些复杂,说出了他心中最大的担忧。 顾少游嘿嘿一笑,道:“师父有忧,弟子代劳便是。” 见到岳不群眼光望来,顾少游也不躲闪,当即说道:“如今我华山门下虽然弟子不多,但毕竟底蕴还在,威信镖局我们也只需庇佑其陕西一省之事,弟子看来此事应当可行。” “以弟子拙见,这陕西境内虽然匪盗横生,但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都不用师父出手,以大师兄的身手,就足够扫平大部了!” “若是届时这等俗务师父不想沾手,弟子也愿代劳出面联络。” 说罢,顾少游眼睛亮闪闪的盯着岳不群。 岳不群看了看他,也不言语,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道:“你所言也是,如今为师紫霞神功修炼刚到了一个极关键的关口,你就先放手去做,实在有问题,为师再帮你收拾便是。” 顾少游听了,心中登时大喜! 第二十五章 区区一个月也有用? 在顾少游看来,收复威信镖局,不过仅仅是华山派崛起的一个极小一步罢了。 而且华山上面还有令狐冲这等年轻一辈一等一的高手不是! 放着令狐冲这等人才不用,岂不是浪费? 不过令狐冲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乱交朋友,不分黑白,只凭个人喜好,让他去办事,其实隐忧极多。 对这点顾少游也是没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剩下的就是顾少游自己的私事了。 顾少游将欲赶回家去过除夕的事情和岳不群汇报了一声,按顾少游个人意思,如今离除夕还有足足两个多月,他还想在华山继续待上一个月,再回老家。 一来,庆阳离华山的路程并不算远,自己留一个月的时间是足够了。 二来,现在每日在华山之上,自己武功都是一天一个样,这种好事自然不想停了。 这剩下的一个月,顾少游也打定主意,每天就得赖在师父、师娘、令狐冲身边了。或者再让师父多传几门新武功,这潜能点才涨的快! 对顾少游的心思,岳不群也是能知晓个大半,自从传了顾少游养吾剑法之后,也就短短几日,他就已初步学会,不得已,岳不群又把希夷剑法传下。 看到弟子如此天赋,岳不群心里也是又喜又愁,再这么下去,除了紫霞神功,自己岂不是教无可教? 如今听到顾少游要回家,他心里反而舒了口气。 弟子学的太快,当师傅的压力也大啊! 岳不群又好生叮嘱一番,路上会遇到的风险、应对等等,顾少游自然都听的十分仔细。 两师徒又商量了一阵,岳不群这才让人把万凤山请了过来,又是一阵好生勉励,万凤山自然是大喜过望。 如此一来,这件事就算是先敲定一半了,剩下的就看华山派到时候有没有把握帮威信镖局摆平一些纠葛了。 不过顾少游倒是信心满满,他在山上学艺数月,早就想去试试身手了。 宾主相谈甚欢,商量完了,岳不群又摆开宴席,好好笼络了一番。万凤山自然是大拍法螺,场面话说个不停,然后又让门下之人将礼物一一呈了上来,又悄悄单独送了一份到顾少游房里。 看着下方流水一般递上来的厚礼,岳不群心中也有些恍惚,如此景象,有多少年没在华山之上出现过了? 他望向顾少游的眼神,也是愈加柔和,只觉招到顾少游为徒,当真是他最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顾少游陪着喝了一会儿酒,见此间事务总算完了,这才去寻了顾安。 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顾安,顾安刚开始听到少爷并不想和他一起回老家,瞬时便急了。 顾少游又只好告诉他自己学武正到了紧要关头,多待一个月,武功也能再精进几分。 对这种说辞,顾安是半信半疑,虽然如今少爷身形大变,显然学武的确效果出众,但毕竟这才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就算再厉害,武功又能强到哪里去? 区区一个月也有用?虽然觉得少爷在忽悠自己,但顾安一时也不知该从哪里反驳。 再看到顾少游心意已决,顾安只好悻悻然的同意下来。 又待了两日,顾安这才作别了顾少游,和万凤山一起,下了华山。 顾少游目送两人离开,微微眯了眯眼,长长呼了一口白气。今天很难得的出了太阳,冬日的阳光洒下,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但还不是松懈的时候,还剩下一个月时间,自己的好好抓紧了才是。 在刚刚过去的这两个月里,岳不群一口气将养吾和希夷两套剑法都传了下来,两个月里,顾少游几乎每天都在“琢磨”这两套剑法,如今已是略有小成了。 自己的面板之上,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伏魔拳(残):等级一” “华山心法:等级四” “混元功:等级三” “劈石拳:等级一” “破玉拳:等级一” “混元掌:等级二” “华山剑法:等级三” “养吾剑法:等级一” “希夷剑法:等级二” 经过再三考虑,顾少游还是先将混元功提升到了三级,其中花费的海量潜能点,现在想起来还有些肉痛。 但混元功对自身身体素质的改善,是肉眼可见的,这点投资还是物有所值,而且顺带的让华山心法升级所需的潜能点又下降了一截,顺水推舟,又将华山心法升到了四级。 至于剑法,华山剑法想要再度提升,潜能点已经有些不太划算。顾少游只好先将养吾剑法提升到了一级。 而希夷剑法威力更大一些,顾少游也给升到了两级。 理论上来说,养吾剑法更加适合顾少游,毕竟这是一门有些儒学气质的剑法,讲究的是心中一口浩然正气,正气不堕,则剑势不衰。 但顾少游毕竟只是个冒牌秀才,这养吾剑法又主攻防守,实在不太适合自己的口味。 因此,虽然潜能点要求极大,但顾少游还是把希夷剑法给连升了两级。 希夷,语出《老子》:“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又河上公注:“无色曰夷,无声曰希。” 华山派这套希夷剑法,虚寂玄妙,招式连环,剑速快如闪电,无声无息之间取人性命,练至高深处,剑招使出,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实是一门高妙无比的剑术绝学。 如今学会了希夷剑法,顾少游这才总算有了一些底气,闯荡江湖应当不再话下了。 今天天气极好,顾少游剑法刚有小成,有些心痒难耐,这就出了房门,直奔练武场。 可是环顾四周,竟然没有看到令狐冲,寻了弟子一问,顾少游登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令狐冲前日又偷偷下山喝酒,这次十分不走运,被岳不群当场抓住,如今又去了他经常去的老地方:思过崖。 顾少游心中嘿嘿一笑,回到房间,万凤山私下送给自己的礼物中虽然没有美酒,但顾少游怎么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便拜托他给寻一些美酒来。 万凤山听到这等小要求,当场就忙不迭的派了手下去办。 如今顾少游的房间里,满满当当摆了好几种这附近能买到的好酒。 随便拿了两壶,又去厨房要了只烧鸡,顾少游便匆匆往思过崖上而去。 第二十六章 久闻令狐少侠武功高强 一路上欣赏了下华山雪后的美景,虽然风吹得依旧十分寒冷,但顾少游的心中却是一团火热。 这段时间里他的武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书攀升,整个人的精气神每天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心中的成就感更是无与伦比。 而今日,顾少游便是想找令狐冲真正印证一番! 很快,他便到来了思过崖的峰顶,令狐冲果然正在那里。 令狐冲在峰顶寻了一块岩石,裹着衣服,正在百无聊赖,眼角余光瞥见有人上来,仔细一看,竟然是七师弟顾少游,他心里登时就有些叫苦。 这七师弟实在忒的好学! 也就最近几天没有找自己,令狐冲回想起前几个月的悲惨经历,蹬的从岩石上起来,四处张望,就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不过马上一句喊声让他脚步一停,再也挪不开步子了。 “大师兄,大师兄,我给你带了好酒,可要来上一杯。” 令狐冲喉咙咕嘟一声,这脚步是再也迈不开了,他心里哀叹一声,又马上脸上带笑高声喊道:“七师弟,我在这里。” 顾少游闻言,马上一路疾奔过来,见到令狐冲也是嘿嘿一笑:“大师兄,你又挨罚了。” 令狐冲闻言,挠了挠头,笑骂一声道:“就你话多,快点把好酒拿来,我在这里都快无聊死了。” 顾少游和令狐冲二人寻了个空地坐下,一人一壶酒,又将烧鸡撕成两半,也不多话,这就开始边喝边啃起来。 两人犹如饿死鬼投胎一般,风卷残云,不一会儿功夫就把烧鸡和酒都一扫而空。 又互相对视一眼,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顾少游用手一撑,忽的跳了起来,拔出长剑,剑尖微动,大喝道:“久闻令狐少侠武功高强,今日得空,不才特来讨教。” 令狐冲微微一愣,转眼也是嘿嘿一笑,右手在腰间一带,也是一个翻身,长剑映射着寒光,高声喝道:“你这小贼,偷偷摸摸上我华山,可是有何图谋,先吃我一剑。” 顾少游眼神精芒一闪,笑容敛去,脸色肃穆,轻啸一声,抢先一步,长剑一抖就攻了上来。 令狐冲夷然不惧,挺剑上前,两人登时翻翻滚滚,打在了一起。 顾少游越打越兴奋,长啸一声,华山剑法、养吾剑法、希夷剑法,不停转换使出,只觉平生从未犹如今日这般快活。 茫茫高崖之上,两个人影都迅捷无比,两团青蒙蒙的剑光吞吐如电,一开始剑气呼啸,如雷霆迸发,渐渐地又随着两人同时用了希夷剑法,青光吞吐间,声息越来越小,嗤嗤之声微不可闻。 这希夷剑法不愧是华山派的高深剑法之一,招式繁复绵密,如电如雾,一招一式都有几十种变化,招招都妙到巅峰,让人难以揣测,又暗合道家真意,实是一门玄门至高剑术。 两人滚滚而斗,双方竟然一时之间都拿不下对方。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声双剑交击的轻鸣声,两人同时收剑而立,又一起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息,口鼻之间,白气如练,熠熠有光,玄妙非常。 两人互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顾少游心中畅快异常,这次斗剑让自己对华山剑术的领悟和了解隐隐又上了一个台阶! 这种提升似乎并不会在面板中展现,但却又十分真切。 令狐冲则不同,如今他心中惊诧之意无与伦比,刚才的比剑简直有些颠覆了他的三观! 前几个月七师弟还追在自己身后,听自己讲解剑法,可这才多久啊,他就几乎能和自己打成平手了? 不过令狐本身就不是个小气的人,他生性开朗豁达,见到顾少游剑法精进,也并没有一丝嫉妒之意,惊诧之余,只为他感到由衷的高兴。 顾少游略略平缓了下气息,刚才这一番比剑,自己仍旧是落在了下风,令狐冲应当还未使出全力,想到这里,他眼中又升起一股战意。 长剑一抖,顾少游又高喝道:“大师兄,再来过。” 令狐冲脸上一黑,连忙摆手,道:“算了,算了,你这是要折腾死我,容我先歇歇。” 说完,提身一纵,寻了块大岩石躺了下来,抬头望天,却是不打算再理顾少游了。 顾少游脸上一窒,没想到令狐冲这么不给面子,可也没法揪着他打。 如今顾少游心中一团热气仍未散去,浑身燥热,便自己又开始练起剑来。 可是刚经过一番激战,自己练剑实在有些味同嚼蜡,练了会儿索性也停了下来。 顾少游将长剑收好,双手摆了个姿势,开始站起混元桩来。 吞气入腹,一阵雷鸣,顾少游凝神站立,一拳缓缓击出,拳速极慢,但却隐隐有撕裂空气的破鸣声。 一套劈石拳打完,又换上了破玉拳,这拳法更加大气磅礴,顾少游浑身白气蒸腾,劲力四溢,周围竟然隐隐起了一阵气旋,将小石子都卷在了半空。 顾少游心中暗暗欣喜,这两套拳法自己用的不多,如今机缘巧合下竟然让拳法更加圆润,打完了破玉拳,他还是没停,又化拳为掌,赫然就是那套混元掌。 令狐冲在旁边也没法装睡了,一脸惊诧看着顾少游。 又完整打完一套混元掌,顾少游这才缓缓收功,转身一看,令狐冲就站在旁边,顾少游刚想开口,便听令狐冲开口问道:“七师弟,你这用的是什么功夫?” 顾少游心里咯噔一下,反应过来,刚才这一时冲动,用出了混元功还有几种拳法,这些武功理论上来说令狐冲应当是没见过的。 不过转眼一想,顾少游又觉得告诉令狐冲也无妨。 令狐冲虽然有很多缺点,但他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嘴巴很严。 原着中他学了独孤九剑,就被风清扬一顿说不得告诉任何人,他还真就守口如瓶,哪怕被师父岳不群各种怀疑、猜忌,他还是一句都没说。 如此看来,在这点上令狐冲可算的上是一个守诺君子! 第二十七章 还有你这等叛经离道的弟子 想到这里,顾少游展颜一笑道:“我用的是混元功,还有刚才的拳法名叫劈石拳、破玉拳,掌法名叫混元掌,都是和这混元功一体的功夫。” 令狐冲大感好奇,眼中闪着疑惑,道:“少游,你这武功从哪里学来的?我记得你上山之时不是毫无武功吗?而且我看这几路武功堂皇大气,是一等一的玄门正宗武学啊。” 顾少游脸上显出几分促狭之色,道:“这几套功夫,是师娘教我的。” 令狐冲眼睛睁大,张了张嘴,想问又觉得不妥,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不过顾少游接下来的一句话,登时让他吓了一大跳,简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大师兄,这混元功当年可是华山剑宗专属武学,你想不想练?” 令狐冲浑身一震,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之色,指着顾少游,结结巴巴道:“剑,剑宗的武功?那,那师娘怎么会教你?” 顾少游哈哈大笑,看到令狐冲露出这份震惊,他心里就已心满意足,也不再逗他,当下便把宁中则当时告诉他的一些往事娓娓道来。 令狐冲越听越惊,这里面竟然有这等故事,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等顾少游说完,他一时也有些无语,满肚子话,不知该从何说起。 看着令狐冲满脸震惊,顾少游心里也升起了几分捉弄之意,突然喝道:“令狐少侠,这混元功十分强横,但又可算是剑宗武学,那你说我们如今该不该学?” 令狐冲“啊”了一声,有些手足无措,脸上满是纠结之色,嘴唇微动。 好一会儿,他才挤出一句话来:“少游,此事事关重大,你可不能开如此玩笑。” 说完,他的话才渐渐顺畅起来:“师娘是看你身子太弱,骨骼成型,根骨有限,这才准许你练这混元功,但此事只是特例,日后你可万不能再对他人提起了!” 说罢,令狐冲脸色凝重,看着顾少游。 顾少游嘿了一声,一时没有说话,心想自己这师父岳不群,教徒弟的本事马马虎虎,但是给徒弟洗脑的的本事却是一流,看令狐冲现在这模样就知道,“气剑之争”这个话题,老岳肯定经常拿出来敲打一众弟子。 “大师兄,武功是死的,人才是活的。哪些往事,本就已经过去,我们做弟子的,要照顾师父的心思,这是自然,但也不要少了自己的判断。”顾少游直接躺在地上,嘴里叼着根草茎,语气平静,缓缓说道。 令狐冲默然片刻,顾少游这话也是说道他心里去了,他内心最深处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可是他乃是华山大弟子,这话又哪里说的出口。 好半天才叹了口气,道:“师弟,你说的也是,只是……只是……” 顾少游咬着草茎,轻轻啐了一口,道:“大师兄,这气剑之争本身就是个天大的错误,时间又过去了那么久,我们又何必还在这上面白费心思。” 顾少游有些意兴索然,令狐冲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愚忠,思想上仍旧被君君父父那一套给束缚住了,再加上读书不多,自己若是跟他讲一些党争、历史,估计他也听不太进去。 长叹一声,顾少游翻身坐起,正想一走了之,忽的一转头,心中被吓了一跳! 旁边岩石上,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个人影。 “你说气剑之争是个大错误,那数十年前华山派那么多人,难道都瞎眼了不成?“ 一个干枯沙哑的声音突兀响起,令狐冲后知后觉一般也被吓了一大跳,赶忙跳了起来。 顾少游定睛一看,这是一个灰衣老者,脸如金纸,隐有病容,他心中一动,马上猜到来人是谁,这定是风清扬无疑了! 顾少游还没回话,令狐冲便急急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会出现在我华山派的后山之中?” 灰衣老者并未理会,只是看着顾少游。 顾少游斟酌一下,这才拱手道:“前辈,气剑之争究竟为何会愈演愈烈,最终难以收场,弟子的确不知。但弟子熟读历史,因此知晓了一个道理。” “这为了一个单一立场而站队,如果被鼓动起来,那么后果就是非黑即白,再无中间立场而言。” “练气,还是练剑,这分明就不是什么大是大非之事,两者并重,齐头并进又有何不可?这等简单道理,又有谁不知道,谁悟不出呢?” “但是身在其中,不得已为之站队,这等事实实在既可笑,又悲惨。” 说着,顾少游又转头问令狐冲,“大师兄,你说说,当时气剑之争,为什么就没有中间派来劝阻他们呢?” 令狐冲被问的一愣,张口结舌,有些讷讷无言。 顾少游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说道:“历史上,北宋时期的新、旧党争是最激烈的,当时苏轼苏东坡就因为态度暧昧,新党上台,他反对变法。等到旧党上台,他又说新党有些政策还不错,结果呢?他就一直被贬官,一直游荡于赤壁之下。” “这就是中间派的悲哀,当理念之争变成了站队,就再也没有了中间派的立锥之地,如此一来,形式更为恶劣,犹如恶性循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这番话说完,灰衣老者一时也静默无语。 好半晌,他这才悠悠出口:“没想到岳不群门下,还有你这等叛经离道的弟子。” 令狐冲听他直呼岳不群的名字,心中有些不满,可还没等他说话,顾少游突然站起身来,向着灰衣老者拜了下去:“华山晚辈顾少游,拜见祖师。” 令狐冲大吃一惊,看看灰衣老者,又看看顾少游,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灰衣老者嘿嘿一笑,道:“你小子倒是机灵,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华山派的?” 顾少游站起身来,微微一笑,这知道答案再反推过程呗。 “前辈,这里既然是华山,你又一直在此隐居,那应当和华山派关系匪浅。又对这气剑之争如此在意,那想来必定就是我华山派的前辈了。” 这番说辞乱七八糟,牵强之极,也没说为何就知道他在华山隐居。不过灰衣老者倒没有反驳,只是看向两人的目光倒是柔和了不少。 (求下推荐票,还可以投资一个,谢谢大家) 第二十八章 独孤九剑来了! 老者伸了一个懒腰,道:“天色已晚,你们回去睡觉去。本来老夫睡的正好,却被你们两个小子乒乒乓乓的声音给吵醒,而且还是乱打一通。明日早间我便指点指点你们二人,让你们也知道究竟什么样的剑法才算是高深剑术……你二人的剑法,斧凿的痕迹实在太重……” 老者说完就要离开,令狐冲连忙开口问道:“前辈……敢问如何称呼?” 老者道:“你是问我的名字么?嘿……我的名字已经几十年没有用过,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叫风清扬。”老者说道“风清扬”三字,脸上显出一副茫然沉思之色,显然是想起了无数往事。 令狐冲道:“原来是风……风太师叔。” “清”是比岳不群的“不”还要高的一个辈分,令狐冲叫他师叔时有些犹豫。却是因为并不确定他是否是华山前辈。 风清扬回过神来,嘿然一笑,忽地身子跃起,在石头上一点,转瞬已经离开。 令狐冲怔怔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良久道:“好高明的功夫。”转头看着顾少游,又道:“风清扬。我时常坐着的那块青石之上,好像也刻着这个名字。” 顾少游笑着点点头:“我看你还有些不信,我说罢,这肯定是我华山前辈。” 又忽的抬头看天,顿足道:“现在连中午还没有到,什么天色已晚!” 第二天,顾少游早早来到了思过崖,风清扬果然没有爽约,片刻后便出现在两人身旁。 于是,顾少游就和令狐冲一起,在思过崖上开始听风清扬讲解剑法。 前几日里,还只是讲华山剑法,就光这,已经让顾少游大呼过瘾,恨不得能天天呆在这里。 几日时间,这潜能点便像坐火箭一般,增长速度让人咂舌,足足给了两千点之多! 不愧是本世界第一的剑客!名不虚传! 而且这风清扬这授课的高度、节奏,都要比岳不群高上不止一截,不经意间就让人产生恍然大悟之感。 这一日,风清扬又给两人讲解了一番华山剑法后,忽的顿了顿道:“华山剑法的剑意,我已基本和你们讲述过了。只不过,这天下剑法,原本也不能说有什么高下之分,可是的确有的剑法精妙,有的剑法粗浅。” “我看你们两个也算的上一块良才美玉,你们既然一心想要学得上乘剑术,我便再教你们一门剑术。” 顾少游心里一震!来了,这是要来了! 风清扬接着道:“这门剑法博大精深,极难修炼,今天我先教你们总决。切记此总决乃是这门剑术最为精要的部分,不仅要将它熟记,每日更要朝夕念诵,细细体味。” 二人齐声道:“弟子谨记。” 风清扬忽又叹了口气,道:“在传剑之前。我还要问你们,你们学了这门剑法,将来不会后悔吗?” 两人俱都一愣,面面相觑,不过两人心中所想却大有不同。 令狐冲心想:“学习上乘剑术,又有什么后悔地……是了,这门剑法想来并非华山剑法。因此风太师叔有此一问,只不过师父并不禁止我们学习别派武功,常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风太师叔实在是多虑了。他要教的。必定是一门极高深的剑法,我能够蒙他指点,真是天大的机缘。 当下答道:“这是徒孙毕生幸事,将来只有感激,绝不后悔。” 顾少游却没这么多弯弯绕绕,风清扬所说的“后悔”只不过是指气剑之争罢了。作为两个气宗弟子,却去和剑宗长老学习剑法,这说出去说不定脸面都没了。 但顾少游哪里管这些,心里必定是千恳万肯。 顾少游更是斩钉截铁:“弟子绝不后悔。” 风清扬点点头。道:“你们记好了。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子丑之交,辰巳之交,午未之交。风雷是一变,山泽是一变,水火是一变。乾坤相激,震巽相激,离兑相激。三增而成五,五增而成九……”当下洋洋洒洒说了三百余字之后才停下来,问道,“你们记住了多少?” 二人都道:“大部分都记住了。” 风清扬笑道:“好,好,你们记性不错,我教起来也就好办多了。来来,你们先背给我听。” 令狐冲首先背诵,他记性也是极好,三百余字背下来,竟然只错了几句,风清扬纠正过后,顾少游又来背诵,他原本记得跟令狐冲差不多,但令狐冲背过一次之后,他已经将原本不甚明朗的地方都纠正了一遍,当下背了一遍,竟然一字未错。风清扬又让令狐冲背过,这次令狐冲也没有出错。 两人都将这段背下,风清扬又开始讲下一段。这篇总决足足有三千多字,三人用了两个时辰才将它背完。风清扬嘱咐二人勤加念诵,熟记在心。随即便离开了。风清扬每日都在午前指点二人,估计到送饭人快要到思过崖时,便会离开,到第二天又来指点二人。 这天下午,顾少游和令狐冲两人都没有怎么练习剑法,而是一遍遍地背诵着那篇独孤九剑地总决,当然,令狐冲此时还不知道这门剑法的名字。 两人都知道这门剑法非同小可,因此用功极深,到了第二天风清扬再来考察时,这篇总决两人都已经熟记在心了。 风清扬传授了两人第一招,总决式。风清扬道:“这招总决式总共有三百六十种变化,用以体演这门独孤九剑的总决,你们每日都要勤加练习,争取能早日学会此招。当年我仅学这一剑,就花了整整三个月,你们二人或许用不了这么长时光。” 顾少游暗暗心惊,自己可没多少时间在华山上停留了,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学会这门剑法。 令狐冲则是第一次听到这“独孤九剑”的名字,心中起伏,道:“独孤九剑……好霸道的名字。” 风清扬道:“创出这门剑法的前辈,名字叫独孤求败,他老人家毕生求一败而不得,真真是个了不起的剑客。” 两人听了,不禁全都心驰神往。 第二十九章 好孩子,去吧,去吧 这独孤九剑不愧是当今天下第一的顶级剑术! 如今,经过几天的学习和讲解,自己这独孤九剑总算是入了门,但是顾少游看着面板上的提示,仍旧眼皮直跳。 “独孤九剑:当前等级0,升级所需潜能点为:3000点。” 当终于浮现出来这一行文字的时候,顾少游心里是又喜又惊。 喜的是终于算是入门了,接下去可以用潜能点提升。惊的是这需要的潜能点未免也太多了? 不过转眼一想,似乎也合理,毕竟这独孤九剑,算上总决式在内一共九招,如果拆分出来,其实相当于九门武功才对! 如此一来,3000点潜能点倒也不能算多。 顾少游上思过崖之前,就好好刷了几天潜能,再加上这几日来天天听风清扬讲解武学,3000点虽然多,但总算在风清扬教导独孤九剑的十五天后给凑齐了! 至于后山石洞里魔教十长老刻画的五岳剑派剑法,只能等下次有机会再来学了。一来是找不到好机会,显得十分刻意。二来则是这潜能点也是远远不够。三来那石刻上毕竟都只是些残招,如今已有独孤九剑的情况下,也没太大必要。 在“升级”的按钮上狠狠点了下去,顾少游脑海中登时涌入无数招数,犹如走马灯一般不停播放。 破剑式、破刀式、破枪式、破鞭式、破索式、破掌式、破箭式、破气式,不算总诀,这八招里涵盖了无数兵器知识,这一下涌入,饶是顾少游精神强韧,也一时有些受不了。 独孤九剑,号称破尽天下武功,可是独孤求败若非尽阅天下武学,又如何敢称能破尽天下武功?! “料敌机先,攻其破绽!” 这八个字包含的内容实在太多,太广! 过了好半晌,顾少游这才缓过劲来,瞬时,他的眼睛闪亮,心中更是激动万分! 不管是剑术还是剑意,顾少游心中明白,自己都获得了一个犹如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 正在心潮澎湃之时,刚想试试手中剑术,这时风清扬过来了。 风清扬照例又指点了两人几句,只是刚看了两招,不仅“咦”了一声,出言道:“少游,你这独孤九剑莫非已经摸到门槛了不成?” 顾少游微微一笑,也没反驳,点头道:“太师叔,弟子这两日来偶有所悟,颇有心得。” 风清扬微微皱眉,脸上似有不信,忽的他手上一动,却是多了一根树枝,树枝微颤,划过一道神妙之极的弧线,向顾少游刺来! 顾少游精神一振,眼睛瞪圆,脑中飞快运转,手上长剑猛地向树枝一侧刺去! 这一招攻敌之必救,而无视对手剑路的下一个变化,已然隐隐有了独孤九剑的影子。 风清扬表情略有动容,手上不停,华山派的各种精妙招式便如滔滔江水一般,连绵不绝的倾泻而来。 顾少游只抵挡了几招,便已满头大汗,心中敬畏之情油然升起。 风清扬的剑术只可以用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来形容! 即便自己看到了破绽,却只会在下个瞬间被轻易抹去,每招、每式,就仿佛是水银泻地,无影无形,这剑法简直可称得上是鬼神莫测! “铛铛铛”,顾少游辗转腾挪,突然手腕一痛,手上长剑高高飞起,“噗”的一声插在地上。 原来是风清扬刚刚用树枝刺中了顾少游的手腕。 顾少游脸上胀的通红,将地上的长剑捡起,有些羞愧,恭恭敬敬对着风清扬道:“太师叔剑法通神,弟子学艺不精。” 风清扬并未说话,只怔怔看着顾少游,好半晌才长叹一声,脸上表情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惆怅:“想当年我自诩乃是天下少见的剑术奇才,这独孤九剑又是以‘悟’字为主,我前后花费了数月,才堪堪入得门来。” “没想到,这才不过半月有余,你的独孤九剑就已经窥得门径了!” 旁边令狐冲听了,心中也颇不是滋味,脸皮有些发胀,更觉无地自容,讪讪道:“让太师叔失望了,弟子如今还未入门。” 这还好是他素来豁达,对自己这位师弟的种种神奇也有了豁免,因此并没有产生嫉妒的感觉。 风清扬摆了摆手道:“无事,令狐你的悟性我已看在眼里,按如今这进度,不出三个月你也能够初步学成。” 又望着眼前两人,风清扬感慨一声道:“实在没想到,华山派大难之后,竟然又有你二人这般良才,实在是华山之幸。” 令狐冲脱口而出道:“太师叔,你不如也下了后山,让弟子长奉你左右,也可照料你平日起居。” 顾少游闻言,虽然知道估计风清扬并不会同意,但也大点其头。 果然,风清扬脸上一板,一甩袖袍,冷冷道:“此事我自有决断,无需再提。” 两人听了,登时噤若寒蝉,不敢再言。 接下来的两天里,两人继续和风清扬学习剑术,只不过离顾少游出发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顾少游心中只觉遗憾无比,跟着风太师叔学剑,当真是这人生最大的快事。 可谓字字珠玑,口灿莲花也不过如此! 只不过,很可惜的是,自从那次令狐冲出言后,风清扬变得更为沉默了许多,眼神中似乎也冷然了许多,虽然还会出言指点,但经常是惜字如金,指导的频率和之前的时候已经相差甚远。 这一日,顾少游练完剑,就走到风清扬面前,恭恭敬敬行礼道:“太师叔,弟子家中还有要事,如今已到了启程的日子,特来向太师叔辞行。” 风清扬端坐在岩石之上,闻言双眼微张,又打量了顾少游一番,嘴角微微一笑道:“好孩子,去,去。” 顾少游不仅有些语气哽咽,登时就说不出话来。 按书中记载,风清扬在给令狐冲传授完剑术后,就再也没有露面,只有旁人的一些只言片语中曾经提到他。 也不知这一番离去,回来后还是否有机会再见? 令狐冲站在一边,眼中虽有不舍,但也并未太过伤感,只是若他知道这次学完剑,可能终生再也无法见到风清扬,他心里会是一种什么滋味? 顾少游跪在地上,千言万语梗在口中无法说出,只得重重叩了三个头,大声道:“风太师叔,弟子下山去了。” 说罢,站起身来,默然转身,仰天长啸,纵起身法飞掠而下,却是再不敢回头。 第三十章 葵花宝典背后的阴谋 令狐冲愣愣地看着顾少游身影,有些愕然,又有些怅然若失,一时竟不知是何滋味。 顾少游一路飞奔,只觉脸上两股凉意,用手重重一擦,心中离别的悲伤,已然完全盖住了自己学到独孤九剑的喜悦。 纵观全书,令狐冲可以说不是什么大侠,他是一个类似陶渊明那般追求自由和个的隐士。 而风清扬也同样是个隐士,所不同的是,他是心灰意懒,惭愧懊丧而退隐。 心如槁木用来形容他再适合不过。 看到风清扬平日里的模样,顾少游心中也是难受异常。 只是不知,这般心结,自己今生能否有机会为太师叔解开呢? 顾少游不得而知。 这些日子虽短,但风清扬的教导,对顾少游来说,几乎是今生最大的一笔财富,心中对风清扬自然是充满感激和崇敬。 顾少游一路飞奔,心中隐隐有些想法,却有说不出来,默默握紧拳头。 笑傲江湖,笑傲江湖……似风清扬这般,已然走上了武学巅峰,却没能笑傲江湖。 还有东方不败,当他抛弃掉手上的权势之时,这笑傲江湖也变成了笑谈。 前路漫漫,顾少游不仅喟然长叹,想要真正的笑傲,又何其难也! 最近几日,风清扬开口指点的时候已经越来越少,这也是顾少游决定离开的最大原因。 如今独孤九剑已经堪堪入门,虽说后面估计要再找风清扬请教就不是那么容易,但顾少游也并未放弃,只待日后再寻机会便是。 风清扬的心结来自气剑之争,同门自相残杀,还对他使用了卑鄙下作的手段。 但是,这气剑之争的根源又来自哪里?! 一切的祸根,都来源于华山派气剑两宗的祖师,岳肃和蔡子峰,他们偷看了莆田少林寺的《葵花宝典》,回来后互相印证却又无法对上,如此便埋下了气剑之争的分歧和争端。 这一切往上追溯,根源都在那本《葵花宝典》! 而葵花宝典的拥有者,莆田少林的红叶禅师,他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为什么岳肃和蔡子峰“凑巧”会来莆田做客,又“凑巧”偷看了《葵花宝典》? 难道这背后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情吗?顾少游在看书的时候,就有着浓浓的不信。 如果抛弃掉一切推论,只看结果,那么这次事件的最后,是谁受益?谁倒霉? 结果就是,五岳剑派被日月神教十长老两次摸上华山,不仅抢走了《葵花宝典》,还绞杀了无数五岳剑派好手,同时日月神教十长老也全部丧命华山之巅。 再之后就是五岳剑派最强的华山派内讧,气宗大战剑宗,派中好手死伤一空,从此一蹶不振。 这一切的一切,竟然全部都是来源于《葵花宝典》! 这是巧合,还是必然? 用一个小小的《葵花宝典》,来撬动了几方势力,让五岳剑派和日月神教同时都元气大伤。 当真是好布局!好心机! 这一切最终获益的是谁? 正是《葵花宝典》的原始拥有者,少林寺! 如此一来,两个能对少林发动挑战的势力,已经全都大大受挫! 少林、武当的联盟体坚不可破,想要挑战的势力以及全部折戟。 在这之后的数十年里,日月神教和五岳剑派,都只能默默恢复实力。 少林,才是真正能笑傲江湖的那个! 所有的这一切,虽然都只是猜想,顾少游并没有多大证据,但若是仅从结果来推导,最大受益者往往都会最可疑! 所以,要解开风清扬的心结,也定然还要回溯到《葵花宝典》之上。 只是这般陈年往事,离现在已经太过久远,自己还能不能找出蛛丝马迹也实在不好说。 更不用说如今这些都还不具备条件,连查都无从入手。 但这桩疑案,自己也定然是要一查到底! 不管是给风清扬,还是给华山派,都是一个交代! 顾少游一边飞奔,眼神微冷,心中的想法也越来越清晰。 长啸一声,后续的路自己已经看到了一角,能不能走下去,就得靠自己了。 还好,自己如今已经学到了独孤九剑,在武学一途上,信心已经大涨。 顾少游思绪纷飞,又重新回想起独孤九剑的种种细节。 独孤九剑虽说是“以无招破有招”,但其实这只是一个泛泛而指。 在风清扬的武学体系和讲解中,就给顾少游打开了一扇剑术的新大门。 首先学会的剑招,那都是“死招”,比如华山剑法中一招一招分解出来的招数,这些招数若只是一板一眼的去用,那么就都是“死招”,也难怪会被日月神教的长老们破的干干净净。 但是,若能将这些剑招融汇贯通,并能在剑术一途登堂入室,那么这“死招”就会变为“活招”。 在思过崖上,风清扬的演武中就很好诠释了“活招”的奥秘,无论是什么招数,也无论是这一招的上半截还是下半截,在风清扬的手中使出来便能变得融会贯通,浑然一体! 剑意圆融,招式浑然,这便是“活招”的境界。 这等境界已经是剑术修炼中的极为高深的存在了,绝大多数学剑之人,终其一生都无法看到“活招”的境界。 而“活招”之后,就是“无招”了! 到了这个境界,金石草木,无一不能为剑,信手拈来便都是绝顶的武功。 这就已经窥到剑术的至高殿堂了! 顾少游现在的独孤九剑,仍旧还停留在“死招”之上,要知道,独孤九剑为了让使用者更好的入门,它也是有自己的招数体系。 在原着中,令狐冲上少林,使出几招剑招,马上就被方生看破,说这是“风清扬所授的剑招”,由此可见,独孤九剑在入门之后,仍旧是有其招数体系。 只不过随着独孤九剑的深入,使用者可以渐渐将死招变为活招,再将活招变为无招,这就代表着独孤九剑的完全领悟,剑术威力也会大涨,让人更加防不胜防。 顾少游口中呼出一口长气,自己这学剑之路,还是十分漫长,切切不可懈怠了! (备注:笑傲的新修版中,福建少林寺的总部从莆田改为了泉州,但是莆田少林太过深入人心,我若是改成泉州少林,感觉非常别扭,所以这里仍旧沿用莆田少林的设定。) 第三十一章 凶焰滔天,杀心顿起! 回到华山峰顶,顾少游正式和岳不群、宁中则夫妇告了声别,二人也知道顾少游近日就要远行,只是勉励几句,并无多话。 顾少游下了华山,一人一马,回望片刻,心中豪情顿生,长啸一声,纵马飞驰。 现在已是隆冬时分,原野上一片萧杀。 呼啸的风声吹过,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一人一马。 顾少游并不停歇,累了便随便找个地方运气回力,餐风露饮,如此行了数日。 眼见自己的白马已经显出几分疲态,顾少游也只得放缓脚步,准备先找个地方歇歇脚。 一弯流水,枯寂向东流着,一棵冲天的榆树,虽然树叶尽落,可是枝干有如横生蟠龙,气势甚是雄伟。 树后,是个百十家的小村落,因为村前有这棵千年大榆树,所以唤做“榆庄”。 这个村子顾少游并不陌生,之前跟随威信镖局一路行来之时,镖局一行还曾进去歇过脚。 此时故地重游,顾少游心中也不由升起几分感慨,物是人已非,自己这心境如今已大有不同。 既然来了,便进去讨口水喝。 只是刚步入村落,顾少游心中就是一阵警报大作! 刚刚远远见到村子时,嘴角露出的一丝微笑,顿时收敛的无影无踪。 这村子太安静了,如今已经接近黄昏,却不见有任何炊烟升起,更没有人声、狗吠声。 一片死寂,充满诡异! 向着村口屋舍慢慢行去,此时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顾少游一时之间也看不清眼前屋舍里面情况。 只隐约可见原本应陈挂着庄稼诸物的前院,各种竹篓锄子等物却零乱地四处散着,冷风吹过,一个破旧的竹篮滚了几滚,天上飘飞着些鸡毛,更显杂乱肮脏。 荆门发出长长的“伊——呀——”之声,随着风动轻轻地开阖着。 顾少游脸色微变,随手拾起一根长木,使劲一劈,裂地一声,便劈成了长条,由怀中抽出火摺,点燃木把,往前一照。 一看清农舍内的景况,顾少游不禁倒抽了口冷气。 屋舍内应该便是前厅,七零八落地倒着十几具尸首,死状凄惨,身上血痕怵目惊心,有老有少。 更可怖的是,有几个尸体,断手断脚,甚至还有被人撕去半截,如此凶残的手法,当真闻所未闻。 顾少游侧耳倾听,并无什么动静,便走近仔细看了起来,心中登时又是一惊。 旁边有几辆大车,零散的摔落在一旁,上面还有旗帜,顾少游捡起一看,四个大字映入眼帘:飞马镖局。 这是一个镖队! 顾少游心中升起一股明悟,这很显然是一个镖队,被全歼在了这个小村落之中。 顾少游退出门外,又向村落里面飞奔而去,只是心中愈发冰凉。 这是一个极小的村子,在这平原之上,也不知存在了多久,可能经历过无数天灾,一直倔强的在此扎根。 可如今,整个村子一片寂静,里面近百人,竟然都被人一屠而空了! 顾少游心中沉重,一个个屋子探去,根本就没有活口留下,而且尸体仍有一点点余温,看来行凶的时间并不远。 这些尸体,全是被人用重手法一击毙命,死状都基本一致,凶手显然人数并不多,能在片刻间屠戮完一个村子,这凶手的武功想必十分高强! 又回到最初的那个屋舍,顾少游开始细细查看起来,好半晌才缓缓长舒一口气。 这里应当经过一场厮杀,但是凶徒的武功太高,镖局的人并未抵挡多久,而且也侧面印证了顾少游的猜测,凶手的人并不多。 顾少游手拿着火把,望着满地断肢残臂,怔然当场,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火把发出的噼啪之声。 忽的,顾少游耳朵微动,一个极微小的动静传入耳中。 顾少游精神微震,赶忙循声而去,只见后屋一个破碎的水缸边上,一人躺在地上,嘴里还有轻微的声音传出。 顾少游上前两步,将他扶起,这是一个年轻人,看衣服应当也是镖局中人,只见他胸口处衣服尽碎,很显然被人打了一章,也不知为何如此命大,居然活了下来。 顾少游用手掌抵住他的后心,一股精纯的内力缓缓输了进去,过了半晌,这年轻人才缓缓睁开眼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快,快去禀告总镖头,救,救救我们。” 顾少游心中微叹,温声道:“你且先好好养伤,现在外面除了你,已经没有活口了。” 年轻人一听,“啊”了一声,指着顾少游“你,你……”,话还没说完,眼睛一翻,又晕了过去。 顾少游又给他输了一阵内力,感受了下他的体内,受伤虽然不轻,但似乎并无生命危险,这才缓缓才放下心来。 将他身体扶好,顾少游又到外面拾了些木材,升起一个火堆,又从马背上取下一只路上打的山鸡,烤了起来。 过了好一阵子,那年轻人才悠悠醒转,见到顾少游呆了一呆,眼睛里逐渐升起焦灼之色,急急出言道:“其他人真的都死了吗?” 顾少游不答话,撕下一块鸡肉递了过去,道:“你伤势还重,不能吃太多。” 说罢,这才点了点头道:“不错,其他人俱已身亡。” 年轻人呆呆接过鸡肉,又愣愣出了会儿神,突然痛哭起来。 顾少游叹了口气,没有打扰他,等他哭声渐停,这才开口问道:“小兄弟,你可知做下这等惨案的凶手是谁?” 年轻人好不容易止住哭声,眼中显出滔天恨意,哽咽着道:“是漠北双熊,黑熊和白熊两个恶贼!我们镖头认得他们!” 顾少游闻言登时一惊! 竟然是这两个家伙!居然跑到陕西境内来了! 漠北双熊乃是塞外有名的巨盗,犯下过无数滔天恶行。而其中最让人无法接受的,便是这两人若是遇到商队,那么双熊往往将保镖的煮吃了,还道练武之人,肌肉结实,吃起来加倍的有咬口。 此等已经不能算是正常人类,简直是禽兽不如! 原着中令狐冲最为人诟病的便是他是非不分,随意结交三教九流,而这其中又有田伯光和漠北双熊最为不堪,也最为不可饶恕! 今日竟然让自己在这里遇到行踪,顾少游心中登时升起一股杀意! 第三十二章 飞马镖局的审视 当下,顾少游就和这年轻人细细询问起来,也一并将自己华山派弟子的身份告诉了他。 原来这年轻人名叫穆春,乃是天马镖局的一名趟子手,这次跟随镖局护送一批财货,刚从西安府出发,这还没走多少路呢,就在这里遭遇了毒手。 也正因为这里距离西安并不算太远,所以镖局众人都没有太大的警惕之心,再加上这个小村子是众人来熟了的,因此突然遭遇之下,竟然并没有多少还手之力。 穆春被白熊击了一掌,便晕死过去,没想到这一掌竟然没要了他的命。一边说着,一边穆春心有余悸的解开胸口衣裳,从里面掏出一面护心镜来,上面一个掌印清晰可见。 顾少游“呃”了一声,这行走江湖的,胸口塞一面护心镜,还真是少见。 穆春也有些脸红,讷讷道:“这是我内人为我做的,每次出行都逼着我带上,我拗不过,只好听她的。”说着,挠了挠头,眼神中露出一丝暖意。 顾少游嘴角微微一勾,却并未出言嘲笑,反而拍了拍他肩膀道:“小兄弟你这是有个贤内助啊,回家需得好好感谢一番。” 穆春重重点点头,红着脸道:“顾大哥你说的是,她,她的确是很好。” 这一番说话,把刚才屋内沉重悲伤的气氛倒是冲淡了不少。 过了一会儿,穆春又突然“啊”了一声,脸上露出焦急之色道:“糟糕,这次出镖,我们镖局的少镖头也跟着一起来了,如今糟了毒手,总镖头必定会伤心欲绝的!” “这可是总镖头的独子!他老人家一定会十分难过的。” 顾少游闻言微微一愣,心中若有所思。 刚才和穆春一番话聊下来,顾少游便觉得这年轻人生性十分淳朴,如今听到他如此说来,心里却并不以为然。 如今镖局所有人全都丧命,唯独这穆春活了下来。 顾少游暗暗摇头,若是这总镖头气量小了些,那说不定还会迁怒于穆春。 不过这话却不好说出口来。 穆春脸上十分焦急,这时突然半直起身来,又“哎呦”一声,忍着痛对顾少游道:“顾大哥,你可否帮我个忙,替我带个口信给我们飞马镖局,让总镖头派人过来一趟?” 说完,又感觉极不好意思,脸上通红,道:“顾大哥,实在麻烦你了,大恩大德无以回报。” 顾少游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这事不用你说,我自然会去帮你传话,你无需担心。” 穆春这才长出一口气。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顾少游见穆春脸露疲色,便让他早早歇息。 走到屋外,顾少游仰望星空,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堵在胸口。 数十条人命,血淋淋的现场,给顾少游带来的冲击很大。 这就是真实的世界,光鲜的一面永远是冰山一角,沉没在水下的,才是真实。 第二天,顾少游先将穆春送到了附近的小镇上,寻了个大夫,让他好生休养,接着便快马加鞭的赶到了西安。 这飞马镖局乃是西安城内最大的镖局之一,在整个陕西也算得上是颇有名望,顾少游此行,除了遵循江湖道义带个口信之外,其实也是另有想法,不过一切都要等见了再说。 西安城作为曾经的六朝古都,当年可谓是沃野千里,人杰地灵,只可惜到了本朝,已经逐渐衰落。不过即便如此,仍旧是虎踞龙蟠,不可小觑。 贯通四门的两条大街于钟楼处交汇,从钟楼起至东南西北四门的主街依次为东门大街、南门大街、西门大街和北门大街。其他支道,依四街平行分布,城周的十二里,是当时一个中等城市的规模。 顾少游也是第一次来到这方世界的大城池,入了城内,只觉眼睛都不够看,四处张望,啧啧有声。 走了几步,在一旁随便问了下路人,便得知镖局所在。顾少游心里暗暗点头,看来这飞马镖局名头不小,在这西安城里算得上是无人不知。 飞马镖局位于城北的吉庆坊,门口两个大大的石狮子,两侧插着的旗子猎猎作响,还有两名守门弟子,挺胸突肚,看起来倒有几分气势。 顾少游上前两步,对着门口守卫的弟子,客气拱手道:“两位麻烦帮我通秉一声,就说是华山派顾少游有要事求见总镖头。” 门口一个弟子听了顾少游的话,神情登时一愣,嘴里还不自觉的道:“华山派?”然后面色一整,不敢怠慢,赶紧便进去禀报去了。 顾少游等在外面,和另外一个守门弟子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才见到里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华山派少侠远道而来,蓬荜生辉,快,快请进。” 一个爽朗的笑声传来,这是一个蓝袍中年汉子,他额宽肩阔,身躯修长,眼神中还带着几分精明。 见到顾少游等在门外,这汉子马上快步上前,一把握着顾少游双臂,十分热情道:“在下飞马镖局副镖头丁进,顾少侠快快请进。” 顾少游有点受不了他的这种自来熟,轻轻挣脱手臂,这才笑着道:“丁兄不必客气,请。” 丁进脸上虽然笑盈盈的,但是笑意中还是带了几分客气和审视,虚引一下,边走边笑,又带了两分试探道:“华山派威名远播,岳掌门君子剑的大名在下更是如雷贯耳,只是在下之前似乎并未听闻有顾少侠的名讳?” 顾少游心里嘿然一笑,人家有怀疑也是应有之意,到也不恼,笑着道:“在下刚入华山门墙不久,也才不过几个月而已,丁兄没听过我名字也是正常。” 丁进“哦”了一声,脸上还是笑盈盈的,倒并无任何异样,一边带路一边问道:“顾少侠可是专程来找我师父?” 见到顾少游望过来,丁进拍了下自己脑袋,笑着道:“我师父便是飞马镖局的总镖头雷三英,只是近日他身体微恙,不能出来迎接,请少侠和我一起到正厅便是。” 第三十三章 心中不耐,一群妄人! 顾少游点点头,这雷三英他也有所耳闻,乃是飞马镖局的总镖头,手上功夫颇为了得,人称“奔雷江落”,在陕西境内也算是一方豪雄。 两人一边走,一边向前,旁边一大片空地,里面呼喝声不断传来,有数十个弟子正在里面卖力练武,看起来蔚为壮观。 见到丁进过来,便有几个练武的弟子拱手见礼,丁进见了,脸上带着笑,停下脚步,拍了拍手,见到众人放下手中兵器,都围了上来。 这才满意笑道:“我旁边这位乃是华山派高足,你们一直在这里闭门造车,却是没见过名门大派的弟子,今天需得让你们这些井底之蛙也看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一众弟子登时叽叽喳喳说起话来。 顾少游听了,不仅眉头微皱。 还没等他说什么,就有一个长相憨厚,面目黝黑的青年被人推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却又有跃跃欲试,瓮声瓮气的,拱手道:“华山派我也是久闻大名,不知道这位兄台能不能赐教一二。” 这青年赤着膊,身上白气升起,皮肤古铜色布满汗水,如今已渐渐接近隆冬,居然也不觉得冷。 顾少游冷笑一声,心里雪亮。 这青年一看就是个愣头青,也不知是被谁推了上来当个出头鸟。 眼光微瞥,旁边丁进还是笑盈盈的模样,并未出言阻止,顾少游心里不仅暗骂一声笑面虎。 这丁进明显对自己的华山派弟子身份还抱有怀疑,才会有这么拙劣的试探。 顾少游没去理会,转头直接对丁进道:“丁兄,我还有要事要和总镖头说上一声,这比试之事,等我进去说完再说你看如何。” 丁进眼神微眯,当下也点点头,哈哈笑道:“那是那是,请,请。”说完,又对那青年人呵斥道:“你等好生在这里练武,等下顾少侠自然会来指点尔等。” 说完,又虚引一下,请顾少游先走。 顾少游大踏步进了厅内,他心内也实在有些不耐,跟这些镖局之人废话那么多,真是浪费唇舌。 要不是榆庒数十条人命,事关重大,他早就不想做这些虚伪之词了。 到了厅内,外面缓步走出一个身着天蓝长袍,脸如淡金,生得方面大耳,鹰鼻鹞眼,胸垂花白长髯,年约五旬以上的老者。很显然,这就是飞马镖局的总镖头,雷三英。 见到顾少游进来,雷三英脸上也是带着笑:“在下雷三英,见过顾少侠。” 顾少游拱了拱手,道了声久仰,心里明白很显然这又是一个八面玲珑的角色。 雷三英坐下,等下人上了茶,这才笑着问道:“顾少侠,在下多年前也曾经见过华山掌门岳大侠一面,不知他老人家现在可好?” 见顾少游只回了声‘家师一切都好’,他也不以为意,又笑着问道:“华山高足我也见过不少,只是不知顾少侠何时入的华山?” 顾少游心中不耐不断上升,直接打断他的话头,语气有些不善道:“雷总镖头,在下下山游历,路过榆庄,见到贵镖局的镖队遭截,镖队众人在榆庄已然全部被杀,只有一个叫穆春的年轻人活了下来,托我带个口信,总镖头有空不妨去看看。” 此言一出,雷三英和他身后的丁进两人再也绷不住脸上神色,眼睛登时张大,雷三英霍然起身,上前两步,急急出声道:“此言当真?可真的是我飞马镖局的镖队?” 顾少游见两人脸上急色,已经全然没有了一直的假笑,心里冷笑两声,不过脸上并无任何变化。 “我已检查过,镖队一共二十人,除了那叫穆春的,已经全部遭了毒手,而且整个榆庄,上百人也都一起被屠灭了。” 说到这里,顾少游不由叹了口气,想到了当时惨状,心中也有些悲意,刚才的那点幸灾乐祸也早已不见。 雷三英脸上通红,手上微微颤抖,双眼有些无神,一下跌坐在位置上,丁进在后面赶紧将他扶住。 雷三英嘴唇颤抖道:“怎,怎会如此,如此说来,吉儿也已不测了,怎会如此。” 说完,嗓子沙哑,脸上狰狞,对着顾少游又问道:“顾少侠,可知是何人下的毒手?” 顾少游肃然道:“据穆春所说,凶手是漠北双熊。” “啊”“啊”雷三英和丁进两人同时惊呼出声,堂内一片寂静。 显然漠北双熊的凶名两人早有耳闻,说不定还打过交道,如今被惊的已经是说不出话了。 好一阵子,雷三英才涩然出声:“漠北双熊,嘿,居然又是这两个凶徒,十五年前,甘凉道外,我亲自押镖,就被这两人截过,我被打了一掌,吐血逃了一命,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到陕西境内来。” 话刚说完,雷三英眼中又升起几分复杂之色,对着顾少游刚想张口。 外面忽的传来一阵喧哗声,雷三英脸色阴沉,外面一个弟子匆匆跑了进来,见到雷三英脸色铁青,心里也是惊恐,不敢耽搁,赶忙快速出声道:“总镖头,陈师爷又来了!” 雷三英脸色又是一变,阴沉之极,似乎都能滴出水来,他不愿在门下弟子面前失态,手挥了挥,刚想说话。 外面人声却已经进屋来了。 “雷总镖头,你这架子可真是够大啊,想见你一面都难。” 进来的是一个中年文士,脸颊颇瘦,眼窝深陷,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没精神,不过他这嗓门倒是颇大。 雷三英站起身来,脸上挤出一个笑容道:“陈师爷,我这几日身体抱恙,今日也刚刚好了一些。”说完,眼睛瞟了顾少游一眼,他心里有些后悔刚才没让顾少游先行回避。 这边陈师爷也见到了旁边还有人,愣了一愣,看着顾少游,他眼睛眨了几下,一双细眼中也不知在想什么。 不过陈师爷素来也是骄横惯的,见到有外人在场,他也没在意,只大喇喇坐下,对着雷三英道:“嘿嘿,雷镖头,我这趟镖可是失手不得,不管是我,后面知府大人可也在看着,你们的镖队现在情况如何,总镖头你可得亲自过去看看才对!” 第三十四章 竟然是顾家少爷当面! 听了这话,雷三英脸皮抽动,手掌紧紧握住椅子扶手,显然心中也不平静。 “陈师爷,这趟镖,我们镖局上下自然是重视无比,我大弟子和我亲儿子可都派出去了,若是我不重视,岂会如此!” 说到后面,他声音沙哑,又有些颤抖。 顾少游听了,心中大概明白了,这位陈师爷说的镖,居然就是榆庄这趟,那这样看来雷三英可是处境不妙。 折损了镖物,死伤了如此多手下,连大弟子和亲儿子都折在里面了,而且这镖物还跟这位陈师爷、知府大人有关。 这已经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简直就是霉星高照。 陈师爷嘿嘿一笑,用手捻了捻颊下的山羊胡须,还想说话。雷三英突然站起身来,冷声道:“陈师爷,今日我便亲自出发,前往跟随这趟镖,你可满意否?” 陈师爷听到雷三英突然如此痛快,也愣了一愣。 这趟镖,他虽然打了知府的旗号,但其实跟知府并没有太大关系。 这两年来,陈师爷自从把自己远方表妹嫁给了知府做一个填房,他便开始混的风生水起,财货也搜刮了不少,这趟便准备将一部分运回老家去。他本就是个守财奴,所以这几天才如此心急火燎。 而雷三英前几日刚好有事,就推脱没有亲自去押镖,让陈师爷心中好生不快,这几日里便经常寻着由头上门,想督促雷三英亲自接手这趟活计。 雷三英前几日里一直在推推拖拖的,陈师爷已经到了发作的边缘,今日便带着几分火气上门,没想到这突然间雷三英竟然一口就答应下来! 而且还是马上就出发! 这一下让陈师爷有些措手不及,好一些准备好的话头都没法说出。 他眼珠滴溜溜乱转,想找些话头找回场面。 忽的,陈师爷视线在顾少游的脸上顿住,目光霍霍,看的顾少游好不自在,正想发话,却听到陈师爷突然蹦出一句话来:“这位公子看着面生,请问贵姓?” 顾少游刚才一直在魂游天外,闻言也是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也不好失了礼数,当下回话道:“免贵,在下姓顾。” 陈师爷眼中忽的放出一丝精光来,语气急促道:“敢问公子,可认得顾元昌老前辈?” 此言一出,顾少游心中登时一震,看陈师爷似乎并无恶意,这才斟酌一番,缓缓道:“正是家父。” 陈师爷闻言,脸上神色登时一变! 而他接下来的动作,更是让堂内几人都不约而同的大吃一惊! 只见他霍得站起身来,竟然对着顾少游直接拜了下去,口中恭敬道:“原来是顾家少爷当面,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惭愧惭愧。” 顾少游见状也是赶忙起身,脸上带着几分惊疑,将陈师爷扶起道:“陈先生不必如此,快快请起。” 陈师爷站起身来,脸上显出几分唏嘘之色,又看到有旁人在,他也不欲多言,眼睛转了转,走上前来,轻声对顾少游道:“顾少爷,此地不便多谈,我先去回禀知府大人一声,稍后在城内望仙楼,务必请公子一晤。” 顾少游眉头微皱,他不太愿意接触这些官场人物,自己也志不在此,正想推脱。 陈师爷瞅见他脸色,又再上前半步,压低声音道:“事关重大,和老大人有关,请顾公子务必赏脸。” 顾少游心中一凛,心中念头微转,当下便微微点头。 陈师爷退后两步,走到门口,大声呼喝一声,一个长随小跑过来,陈师爷低声叮嘱了几句,又转身对顾少游笑脸盈盈的道:“顾少爷,这是我的亲随,名叫游三,等下我让他带顾少爷前往便是,我还要去和府尊大人知会一声,先行告辞。” 说罢,和顾少游拱了拱手,便径直离去。 自始至终,他也没再多看雷三英一眼,显然和顾少游会面的事情,要比他押镖那点事重要上许多倍。 雷三英见陈师爷匆匆离去,也顾不上他的无礼,当下看向顾少游的眼神却已完全变了! 从刚开始对顾少游的身份还有所怀疑,到现在目睹陈师爷的恭恭敬敬,如今雷三英心中是如沸水一般不断翻腾,一瞬间竟已转过无数念头。 雷三英脸上堆起几分笑容,和刚开始的疏离已经判若两人,行动拘束,对着顾少游拱手道:“原来顾公子竟然是元昌大人后辈,在下实在有眼无珠,冒昧冒昧,请顾公子切勿见怪。” 顾少游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道不妨事。他也没想到,自己父亲的名头在这陕西境内竟然如此之大,实在也有些出乎意料。 雷三英脸色又是一变,喟然长叹,显出几分悲戚之色来:“漠北双熊和我飞马镖局可谓有着血海深仇,如今我子又丧命与贼手,此仇实在是不共戴天。” “可是技不如人,十几年前我在那漠北双熊手上就走不过十招,这仇是无望了。” 说到这里,雷三英突然“扑通”一声,对着顾少游直接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顾公子,你若能将此獠诛杀,飞马镖局愿托庇在华山派顾公子门下,以供驱使,绝无二话。” 说罢,他的头便拜了下去。 丁进在他身后,看的目瞪口呆,见到师父跪下去,他也不由自主跪倒在地,脸上再也没有了一直带着的那一分假笑,显出诚惶诚恐的感觉来。 顾少游见了,心中微动,赶忙上前两步,脸上浮出一丝笑意来,将两人扶起,温声道:“两位如此,岂不是折煞小子我了。雷总镖头,实不用如此。” 说罢,顾少游又肃容道:“漠北双熊,此等恶匪实在是禽兽不如,天下正道之人都必诛杀之,他日我若遇到,自会倾力而为。” 说完,他又握着雷三英的臂膀,义正言辞,笑着道:“此等事乃是我等分内事,什么投入华山门下之类的,和此事却是无关。” 雷三英站起身来,连连点头称是,丁进在后面也是赔着笑脸,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再也没有了一开始的气焰。 第三十五章 白虹冲天,剑光凛冽! 顾少游看了心中也是一阵感慨。 这些镖局中人,无一不是察言观色的高手,门面广、路子野,“关系”、“门路”乃是他们依仗的最大手段,说到武功,反而没那么重视。 说他们是江湖中人,倒不如说是商人更多些。 如此前倨后恭的姿态,在这些人的眼里,并无什么不妥。 一面想着,顾少游也起身要告辞离去,这一番既然将消息带到,就算完成任务了。 至于飞马镖局说要投在华山门下,倒也是一个意外之喜,只不过也不知道雷三英是否有这个诚意了。 雷三英见顾少游要走,他也不敢多留,一方面他也需要赶快前往榆庄查明事态,另一方面顾少游和陈师爷还有府尊大人有约,这更不是他能掺和的。 从顾少游刚进镖局时,雷三英端坐大堂等候不同,如今的雷总镖头,正小心翼翼的陪在顾少游身边,脸上堆满笑意,边往外走,边不停说些恭维话。 至于丁进,就更加没了原来的那些心思,如今跟在后面,一句话也不敢说。 三人出了大厅,又经过了练武场,场上十多个练武弟子纷纷把目光投来,惊讶、疑问,不一而足。 不过也有没眼力见的,刚才顾少游进门时遇到的那位黝黑青年就是其一,只见他看到顾少游出来,眼睛一亮,又是愣头青的一般冲了过来。 “兄台,如今可有空闲?久仰华山派大名,在下就想讨教几招!” 旁边雷三英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仿佛要滴出水来,当下呵斥道:“胡生,不得放肆。顾少侠是我们贵客!” 那名叫胡生的青年却仿佛没听懂,梗着脖子道:“师父,你不是平日教我们要多和别人切磋切磋,涨涨见识吗?” 嘴里又嘀咕道:“除非他怕了。” 雷三英眼睛一黑,差点要晕过去。 这胡生是他门下的一名弟子,平日里只好练武,又是个愣头青,为人没什么太多心眼,自己平日还颇为喜欢,可没想到今日竟然给自己丢这么大一个脸! 雷三英有些气急败坏,养气功夫都不见了,“你在胡说些什么!”抬手就想打。 顾少游看的有趣,哈哈大笑,把雷三英拉住,环视一周,见一众弟子都纷纷围了上来。 这些镖局弟子都是年轻人,一个个眼里都充满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神情,跃跃欲试,只有一两个老成持重的,见到总镖头似乎是真的发火,脚步有些踌躇。 “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说罢,顾少游扔下瞠目结舌的雷总镖头,大步流星,走到演武场中央。 又看了看围过来的一众镖局弟子,微微一笑。 “择日不如撞日,我还要赶时间,你们不如一起上。” 此言一出,尽皆哗然,一众弟子眼神渐渐红了,呼吸慢慢粗重,喷出了一股股白气,脚步微微移动,纷纷围了上来。 雷三英在一边看的直跳脚,心里大感要糟。 不过,他想的要糟,并不是为镖局弟子担心,而是怕顾少游丢了面子! 在雷三英看来,顾少游作为一个刚入华山门墙没几个月的富家子弟,心高气傲是自然的,但是这手上功夫,定然稀疏平常! 几个月能学到什么真本事! 会几路基础剑法就算不错了! 正所谓:好汉架不住人多,双拳难敌四手。 要是顾家少爷,在飞马镖局里出了丑,那这事可就麻烦了! 不管远处的华山派,还是近在眼前的府尊大人、陈师爷,还有他背后的顾元昌,这些大人物都不是雷三英所能得罪的啊! 可如今,这双方都已经拉开了架势,形式一触即发,雷三英看在眼里也是急在心里,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若是在此时硬着叫停,那更加得罪人,说不定还会让顾少游觉得是自己轻视于他。 身后丁进见到师父发急,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上前一步,低声道:“师父,先看看再叫停,也说不定顾公子是有真本事的。” 只不过这话他说的也有些心虚,充满犹豫。 雷三英也无法,两人齐齐向场内看去。 此时,顾少游站在演武场中央,一身白衣,腰挎长剑,端的是白衣胜雪,丰神如玉。 只可惜这场内没有美女,尽是一群五大三粗的糙老爷们。 顾少游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环顾一圈,见到众人都已准备就绪,跃跃欲试。 轻笑一声,喝道:“动手罢!” 话音刚落,就见到一道白虹冲天而起,剑光凛冽,场上众人瞬间眼神一迷,再也看不到顾少游身影。 虽然如今还是大白天,阳光高照,但被剑光笼罩在其中的场上诸人,全只觉遍体通寒,剑气割裂之下,浑身皮肤都为之颤栗、刺痛! 这道剑光,堂皇而又华丽,耀亮了整个演武场,仿佛虹光的迷彩,铺天盖地地绚烂,无声无息地弥散,将每个置于剑光下的的人都笼罩在这迤逦的锋芒之下! 雷三英在一旁看的张口结舌,震撼莫名,他身后的丁进更是差点要把眼珠都瞪出来。 两个旁观的人都已如此,在场内的诸人感觉就更加不堪。 剑从哪里来?又该怎么挡?我这是在哪里! 呼喝声,惨叫声,求救声……声声不绝。 最后化为一声声的“哎呀”“哎呀”“好痛”“我的手”。 剑光敛去,刚才那宛如天外飞仙一般的危险气息登时一收。 场上一片狼藉。 所有弟子都已躺倒在地,有的捂住手腕,有的捂住肩膀,声声惨叫。 顾少游环顾一圈,微微一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转过头来,对着旁边呆若木鸡的雷三英露齿一笑,抱拳道:“雷总镖头勿惊,我手下自有分寸,都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有几位可能有些闭气,缓缓便是。” 说完,见雷三英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并没说话,顾少游嘿然一笑,转身便往外走去。 这武林之中,真正的武学、剑术,和外面哪些庄稼把式,可谓有着天壤之别。而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无缘一见这些真正的武学,只能当个井底之蛙罢了。 第三十六章 府尊大人的要紧事 这会儿功夫雷三英总算反应过来,如梦初醒一般,匆匆吩咐也还在恍惚之中的丁进去场上收拾一番,便也急急忙忙跟了上来,一边走,一边还用力拍脸,他的眼神也从震惊慢慢变成清明,又变得火热。 顾少游已经走到镖局门口,听到动静,停下脚步,见到雷三英三步并成两步,快步行来。心里有些好笑,刚想说一声告辞。 没想到雷三英快步上前,一把拉住顾少游的手臂,眼中闪着热切,语气快速道:“顾公子,飞马镖局能投在华山门下,实在是毕生之幸,今年过年,我会让亲自上华山祝寿,顾公子你看可好?” 说完,眼神殷切,直直看着顾少游。 顾少游哑然失笑,轻轻抽出手臂,笑道:“雷总镖头有心了,不过我今年除夕会回庆阳府老家,你若有空腊月二十五可前来庆阳一叙,至于华山,你遣两名弟子过去便可。” 雷三英听了这话,眼睛登时发亮,连声道:“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送到镖局门口,雷三英依依不舍,眼神中带着无尽热切,看的顾少游都有些身体发寒。 但是雷三英也没办法,外面陈师爷的长随游三还在候着,见到顾少游出来,赶忙殷切的迎了上来,点头哈腰。 顾少游和雷三英告辞一声,这才转过头来对着游三笑着道:“久劳等候,不知陈师爷找我何事?” 游三闻言,马上脸上堆满笑意道:“不妨事,不妨事,顾公子折煞小的了。我家老爷已经在望仙楼摆好酒席,稍后府尊大人也会过来,请顾公子移步。” 顾少游微微颔首,道:“那好,前面带路便是。” 游三闻言,立马去拉过一驾马车,恭敬请顾少游上车,然后便亲自驾着马车走了起来。 后面雷三英还一直立着,身影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 顾少游坐在马车内,环顾一周,轻舒一口气,然后眉头微蹙。 这陈师爷与自己素昧平生,却说有涉及到自己父亲的事情要告知,也不知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实在有些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望仙楼距离飞马镖局并不远,没等顾少游想太久,很快便来到了酒楼之外。游三停下马车,又一阵殷勤的带着顾少游直接来到顶楼,这一楼竟然一个闲杂人等都没有,看来是被陈师爷给包场了。 顾少游暗暗咂舌,官面的人物出手就是不一般。 一间十分雅致的屋内,陈师爷也早就等候多时了,见到顾少游进来,连忙起身迎接。 两人寒暄两句,分别落座,游三则是守在楼梯口处。 顾少游不管前世还是如今,对这些官场人物,都是敬而远之。更不用说现在学了一身本事,就想着纵意江湖,实在没耐心和陈师爷虚与委蛇。 当下两人坐定后,便单刀直入问道:“陈师爷,你之前说有要事要告诉我,不知此时可能说否?” 陈师爷呵呵一笑,还未说话,忽的,门外一阵动静传来。 只见门外走进一人来,还没等顾少游反应过来,陈师爷已经殷勤的站起身来。 顾少游心中恍然,知道这定然是这西安城的知府张孚敬了,想到这里,也赶忙起身迎接。 张孚敬并未穿官袍,反而是一身文士装束,中等身材,算不上好看,可是一举一动,均予人一派悠然自得的轻松洒脱,尤其是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睛,使人感到他智谋过人,与众不同。 张孚敬对着顾少游摆了摆手,呵呵一笑,坐下后温声道:“顾贤侄无需拘谨,来,来,坐下说话。” 顾少游见他态度十分温和,倒是放下大半个心来,当下也笑着道:“草民顾少游见过府尊大人。” 张孚敬轻捻长须,看了看顾少游,满意点点头,呵呵笑道:“元昌前辈如今身子可好?” 顾少游忙道:“我也已有数月没见到家父了,不过听家人说起,身体如今却是安好,有劳府尊大人记挂。” 张孚敬眼中显出一丝追忆之色,悠悠道:“元昌前辈几年前还来过西安讲学,我当时抽空也去凑了个热闹,仿佛就在昨日啊。” “如今,政事艰难,我也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当年元昌前辈还在朝堂之时,对我等陕西官员多有照拂,这才让我们陕西官场免于卷入朝争,如此之事我也一直记在心里。” 张孚敬一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一边开始娓娓道来。 顾少游听了一阵,也大约明白了过来。 顾元昌当年在都察院任职,在言官中也颇有声望,他为人又素来刚正不阿,敢于顶撞权阉,因此在朝中声望极大。 而顾元昌又有另一件爱好,便是对陕西道的官员颇为照拂,一些朝中压力还会替之分担,如此一来,陕西道的官员,大多都能记得顾元昌的好。 张孚敬便是其中之一,虽然他言辞含糊,但顾少游却听出点味道,说不定当年自己老爹还帮他摆平过什么大麻烦。 听了一阵,顾少游这才安下心来,放松了不少,至少这顿饭不会是鸿门宴了。 至于张孚敬的真实目的,却还是有些不知,不过顾少游觉得,无外乎是见到顾元昌再度起复,且权柄似有更上一层楼的态势,所以抢先再来示好。 想到这里,顾少游也笑意盈盈,和张孚敬挑了些能聊的说了起来。 又说了一阵,张孚敬朝陈师爷使了个眼色,后者见状,立马站起身来,对顾少游告一声罪,便守在门口,不再进来。 顾少游心中一凛,知道戏肉要来了。 张孚敬沉吟片刻,斟酌一下,这才缓缓道:“今日请贤侄过来,却是还有一个关隘想与你分说。” “只是此事也有些捕风捉影之嫌,我心里一直记挂着,所以与你说上一声,可若出了这门,我却不会再提。” 顾少游脸色肃然,点了点头道:“府尊大人放心,在下也绝不会四处乱说。” 张孚敬点点头,这才不徐不疾,说了起来。 第三十七章 江南之行的危机四伏 “当年,我还在京城之时,有一个同乡,乃是当今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千户。” 顾少游听到这里,眼角不仅一跳,这等事情可绝对是极为隐秘。 当朝文官大员竟然和锦衣卫千户是好友! 这说出去,对张孚敬的官声、官路绝对是极大打击,如今他竟然能将这等隐秘之事告知,显然接下来的话分量不低。 张孚敬见顾少游神情凛然,知道他也知道这其中关窍,满意捻了捻长须,又接着道:“有一日,我在他家里做客,刚好碰到他在处理公务,有人递给他一份名单,说要派遣几个锦衣卫出外办事。” “当时我这同乡说了一句‘这钱多是厂公放在我们这里的眼线,这种人岂能安排’。” “他说的这人名字叫‘钱多’,我心里有些好笑,当时却无意间给记下了。“ “只是近日,锦衣卫移交过来的公文,说京里会派两名锦衣卫过来护送元昌大人下江南。” “这两个锦衣卫的名字,有一人恰好便是那‘钱多’!” 说到这里,张孚敬目光炯炯,对着顾少游一字一顿低声道:“这钱多既然是厂公的人,那此行特意安排他过来护卫元昌大人,我就担心其中另有蹊跷!” 顾少游听了,心中也是猛然一惊! 自己父亲顾元昌,那几乎可以说是京城里和权阉一派战斗的旗帜性人物! 之前被权阉使了手段,罢官赋闲在家,本以为此生都不会起复,没想到朝中风云突变,种种合力之下,顾元昌竟然再一次起复,其声望更隐隐有超越过往。 如此一来,最忌惮,最心急的定然就是之前和顾元昌交恶的权阉了。 怕不是要视顾元昌为眼中钉,肉中刺!恐怕只会想除之而后快! 顾少游登时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了。 从陕西前往浙江,这一路千里迢迢,路上发生点什么,谁也不知道,更没人能保证什么。 若是派来的锦衣卫,暗中使点什么坏招,那当真是防不胜防。 想到这里顾少游赶忙起身,肃容对张孚敬躬了一礼道:“多谢府尊大人告知,在下必将这消息告知家父。” 张孚敬微微一笑,满意点头,用手虚按道:“坐下说话。” 又道:“此事我也只是捕风捉影,并不能当真,只是若真有此节,那元昌大人需得做好准备。” 顾少游点点头,这张孚敬能告知自己这点,说实话已经是担了极大风险,当下便诚心诚意和他道了谢。 不过对这未知的危机,顾少游心中却是怡然不惧! 如今自己习武已成,信心大增,对这锦衣卫并不惧怕。只是心中担心他们使什么鬼蜮手段,让人防不胜防。 顾少游又道了一声谢,敬了一杯酒,两人便不再谈这话题,顾少游趁机又将百里外的榆庄惨案向张孚敬说了一遍。 又提到了飞马镖局的镖队遭劫一事,虽然这说出来似有点掉了雷三英的脸,但此事也不可能包得住,而且自己拖到现在才说,也已经留给雷三英足够的时间先行前往查看。 果然,张孚敬听了这事,也有些坐不住了,一个村子近百条人命被屠,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他连忙急急问了一些细节,便脸色阴沉下来。 这事对他官声有极大影响,由不得他不重视,对于张孚敬来说,这几年来随着顾元昌的离任,他在朝中已经没有什么特别说得上话的大员支持,这西安知府的位置别说能进一步,就是保不保得住也是两说。 政途艰难,张孚敬本就有些忧心忡忡,如今听了这个噩耗,心中更加焦急,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拿这事来发难。 当下他在也坐不住了,和顾少游匆匆告辞一声,便急忙离去。 陈师爷见到张孚敬一脸怒意走出来,心里也是大愕,不敢停留,和顾少游招呼一声,又把账给结了,也一起告辞离去。 顾少游静静坐着,给自己倒了杯酒,缓缓喝下,心中将这两日里发生的种种又细细理了一遍。 当前之事,一共有三桩。 第一桩,自然是榆庄血案,既然发生在陕西境内,那么不管是自己,还是华山派,都义不容辞,漠北双熊,这笔账就先记下了。 第二桩,就是这次的镖局之行。之前的威信镖局上华山,顾少游心中还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如今再有飞马镖局的投奔,他心中的想法已经是越来越明晰。 这陕西境内的镖局,也是时候来场整合了! 就先从威信镖局和飞马镖局开始。 而这最后一桩事,便是自己父亲顾元昌即将前往浙江赴任了。 这件事本来在顾少游看来,并无什么危险,没想到今日却来了个大反转,这路途也变得危机重重。 这也有些打乱了顾少游的原本计划。 本来,按顾少游的想法,在庆阳府过完除夕之后,还是希望能返回华山。 可如今听了这消息,顾少游也知道,这趟江南之旅,自己是逃不掉了,势必得一路护送顾家家眷一起下江南才是。 只是不知这一路上有何坎坷艰难? 顾少游想到这里,缓缓吐出一口长气,站起身来,望着窗外,心中心潮澎湃。 又静静站立片刻,这才转身下楼。 酒楼外人来人往,吵闹声、叫卖声不绝于耳,每个行人脸上神态都各不相同,或悲或喜。 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世界,每个人也只会关心自己的世界。 数百里外的榆庄血案,实在是人间惨剧,仿佛就是黄粱一梦。 这到底是盛世?还是乱世? 自己一直待在华山之上,看来倒是和这真实世界有些脱节了。 顾少游喟然一叹,牵过自己的白马,跨上马匹,清啸一声,不再停留,径直往城外飞奔而去。 一路疾驰,顾少游仿佛要将心中的郁郁之气全都发泄出来。 一直到骑着的白马开始喷出浓浓的白气,顾少游这才拉住缰绳,缓缓前行。 不多久,天际铅云重重,寒风越发凄厉,转眼间天地间就变得白茫茫一片,竟是飘起了鹅毛大雪,天气越发冷了起来。 第三十八章 风雪山神庙,白马啸西风(一) 顾少游眉头一皱,自己竟然只顾赶路,没有去查看天色。 这雪下的忒大,自然不是赶路的好时机,而他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白雪茫茫只有一人,令人生出几分寂寥之感。 顾少游索性翻身下马,拍了拍马背,轻喝一声“跟上”。 言罢,便纵起轻功,脚下步伐越来越快,体内玄功运转,整个人如同一道青色的幻影一般,在这雪地上飞速奔腾起来。 白马在顾少游身后,紧紧跟随,少背了个人,白马竟然也一下生出余力,堪堪能跟上顾少游步伐。 走走停停,一路上又寻了大树略略歇息了一会儿,又喂白马吃了些干粮,等体力恢复了些,又重新赶路。 这一走,又足足行了半个时辰,即使以顾少游现在的功力,也感觉微微有点疲惫,气血翻腾。看身后的白马,也已经开始明显流露出疲意。 “不能继续了,气血如炉,长此下去有损元气,且找一处地方避避风雪。”心中闪过这个念头,顾少游眼前一亮,不远处正有一家山神庙,庙宇残破,也不知多久不曾有过香火了,当然这些东西他自是不会关心,山神庙虽残破,到底能避风雪,这等光景有个地方落脚已是不错了。 脚下加了几步,走近了几分,顾少游忽的眼神一凝,这破庙门口,还拴着一匹白马! 只不过这白马已然老态毕露,牙口也有些缺失,虽然还能从身形上看得出年轻的时候是一匹好马,但现在却真的是老了。 顾少游微微一笑,将自己牵着的白马也拴在一旁,那匹老马见他过来,也没害怕,只打了个大大的响鼻。 这是一座十分残破的庙宇,灰尘遍布,当中的神像都倒塌了半边,看上去颇有几分凄凉。 角落里还影影倬倬坐着一人,顾少游仔细看去,竟然还是一名少女! 顾少游眼神微眯,心中暗奇。在门口站定,见那少女望了过来,便先抱拳道:“在下贪图赶路,偶尔路过此处,借个地方歇个脚,打扰之处,请勿见怪。” 这少女如今已抬起头,站起身来,顾少游看了,心中暗赞一声。 这少女衣着有些古怪,一身青色短袍,看起来似乎并不是中原人士,但脸蛋看起来秀雅脱俗,自有一股清灵之气,异域服装再加上江南女子秀美的长相,给人一种极为奇异的特殊观感。 她的声音也是柔柔的,十分好听:“公子不用客气,我也是迷了方向,在此处歇息,请公子自便。” 说完,她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踌躇,又道:“只是我身后可能还有坏人在追,也不知会不会被他们发现这里,公子若是方便,尽快离开此处方好。” 顾少游闻言,心中一愕。 这少女是何来路?他心里转过几个弯来,一时也有些摸不准。 难道还会是话本里离家出走的少女?后面的‘坏人’其实是家人来追? 顾少游被自己脑海里突然冒出的想法感到好笑,而且看这少女衣服,似乎并非中原人士,这离家出走应当是无稽之谈。 不过什么“坏人”,顾少游并不放在心上,若是被这少女这么一说,自己就灰溜溜的走人,那说出去简直把人丢到姥姥家了。 想到这里,顾少游一拍腰间长剑,微微一笑道:“无妨,多谢姑娘提醒,在下也有一些防身之术,那便叨唠了。” 说罢,顾少游便走到另一个角落,将地上杂物略做收拾,便盘膝坐下,拿出身上的干粮,随便吃了几口,再痛饮了几口烈酒,立时间身上就越发暖和起来。 少女见顾少游不听,脸上似乎也显出几分无奈之色,不过也没再开口,便也坐了下来,两人一时无话。 “看着风向,大雪一时间怕是停不下来了,看来今晚要在此地过夜了。”望了望天色,顾少游心中暗忖,闭目静坐,兀自修行起内功来。 风雪狂舞,天地银装素裹,光线却渐渐暗淡下来,不久就夜幕降临。 山神庙内,顾少游呼吸绵绵,若有若无,连一点灯火也无,风声呼呼之下,这庙中显得越发凄厉起来,当然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无有区别,更谈不上害怕,反而在这等风雪之夜,内家玄功运转,更加流传,一丝丝玄门内力衍生出来,精纯绵密,功夫越来越深。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风雪仍然未停,入定当中的顾少游却是猛然睁开眼睛,幽暗的夜幕之下,他眸中精光闪闪,恍若电光一般,好生惊人。 那少女似乎也被他惊到,眼睛闪闪也看了过来。 “嗯?这茫茫雪夜竟然还有人赶路而来?好生奇怪!”顾少游自语一声。 他也不甚在意,却不想那几道脚步声越来越重,竟然是朝着他存身的这处山神庙而来。 顾少游眼光向那少女望去,刚好少女的眼神也望了过来,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还没等她说出声来,呼!一股凛冽的寒风吹来,吱呀一声,山神庙那破败的大门已被打开,雪花席卷而来,庙中平添几分寒意。 “呜呜……”破门一阵闷叫声响起,如鬼魅一般,突兀而骇人。 “娘的,这鬼天气,你这杀才,要是说的那什么狗屁宝藏没个消息,我必定让你好看!”一个极为粗鲁、暴躁的声音响起。 还夹着一阵拳打脚踢声,又有求饶声、惨叫声传来。 “嘿嘿,大哥说的没错,要是这趟出来发现你们两个说的话骗我等,我就把你们两个煮了下酒,看你这筋肉,倒也结实。哈哈哈哈。”伴随着一阵狂笑,另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如夜枭一般,在这漆黑的山神庙中越发显得渗人。 “砰”的一声,灰尘扬起,四条人影,点着火把,出现在了庙门口。 顾少游眼神逐渐亮起,身子缓缓坐起。 打头的是两个相貌极为凶恶的胖大和尚,一个黑衣,一个白衣,在火把的光影照耀下,忽明忽暗,更显狰狞。 (女主角正式登场,不来个推荐票支持下?) 第39章 风雪山神庙,白马啸西风(二) 在他们身旁,还有两个汉子,鼻青脸肿,还陪着笑,显然被揍的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其中一个灰袍汉子用手捂着脑袋,显然痛极,脸上却带着谄笑,边走边道:“两位大师,那小娘皮在三道岭露了一面,跑不远的,她身上有大宝藏的秘密,小的一定……” 话音刚落,他的声音犹如被掐住喉咙的公鸭,尖叫起来:“白马!是白马!” 说着,指着庙门口一侧的白马,他脸上显出狂喜之色,几道目光齐齐向庙内望了过来,在顾少游这边略略一停,几人就定定看着那青衣少女! “就是这匹白马!就是这个女的!她是白马李三的女儿!” “上面还有金银小剑三娘子的短剑,绝对错不了!” “她身上一定有高昌迷宫宝藏的下落!” 为首的两个胖大和尚,瞬间把目光齐齐汇到那青袍少女身上,贪婪之意尽显无疑。 “哈哈哈哈,原来你这女娃躲在这里,让我们兄弟一路好找,险些堕了我们‘漠北双熊’的名头!” 黑衣和尚放声狂笑,他有意卖弄武功,声音中带着几分内力,直直震得庙宇噗噗往下掉落了一堆尘土。 顾少游心中凛然,用手轻轻摩挲着腰间长剑,眼睛微微眯起,精芒闪动,浑身上下劲力缓缓流动。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居然在这里遇到了漠北双熊这两个禽兽! 顾少游眼神微微游动,看向那少女方向,当听到“高昌迷宫”四个字的时候,他心里也是一片雪亮,还微微有些吃惊。 竟然是她! 这少女应当就是白马啸西风中的李文秀了! 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按书里的时间线计算,应当这是她在塞外伤心之余,返回中原的路上,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 漠北双熊身边的那两人,顾少游心中也有了猜测,多半就是晋威镖局的镖师。 这晋威镖局的人,个个利欲熏心,为了高昌迷宫宝藏这个子虚乌有的传闻,足足寻觅了李文秀十多年。 这其中,更是折进去不知道多少人手。 没想到,李文秀刚一返回中原,就又被他们给盯上了,当真是如附骨之疽,甩都甩不掉。 就在顾少游脑中飞快运转的时候,李文秀也站起身来,她脸上虽然有些惧色,但声音清脆,并未颤抖:“赵山,我上次已经告诉过你,高昌迷宫内并没有什么宝藏,你为何还是不信?” 她又转身对黑白双熊道:“两位大师,我身上并没有什么宝藏,你们不要追我了可好?” 她素来心地善良,也不知人心到底会有多险恶,更没有听过漠北双熊的赫赫凶名,是以还不怎么惧怕。 果然,黑熊脸上露出狰狞之意,冷笑两声,双拳重重一击,竟然发出一阵金铁交击的声音。 “是与不是,先擒下你再说!” “你这小娘子细皮嫩肉的,炖了吃想必也可口的很!” 李文秀听到这话,脸色登时一变,似乎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穷凶极恶之人。 她缓缓起身,手上“哗啦”一声响,竟然是一条精钢锁链,锁链两头各有一个带着尖刺的锤头。 这是一件极为少见的旁门兵器,流星锤。 李文秀轻轻咬着嘴唇,心中却是不断往下沉,这一次看来难以善了了! 她之前在进入陕西境内,就被晋威镖局的人远远缀上,路上还跟对方打了两场,拼命奔跑,才来到这西安府境内,原本想着先去西安城内避一避,想来那西安城是有数的大城,晋威镖局的人想来会收敛一些。 这一路上,她在激斗中还受了一些伤,又因为心软下不了死手,被人追赶不停奔跑,顾不上疗伤,如今更是心力憔悴。 没想到眼见着快到西安了,竟然在这荒郊野外又被追上。 她虽然跟随师父学武的时间不长,但悟性惊人,眼力也不差,面前这一黑一白两个和尚,武功之高,已完全出乎了她的想象! 刚才听到黑熊说要将人炖了吃,她就明白这两人必定也是穷凶极恶之辈。 心中有些绝望,也有些冰凉。 黑熊见她手上拿了兵器,眼中也闪过一丝讶色,又转为轻蔑,嘿然一笑,纵身一跃,斗大的拳头猛然砸下! 李文秀一咬牙,流星锤一振,两个锤头激射而出,一前一后,一快一慢,就和黑熊斗在了一起。 白熊笑嘻嘻的站在一边,却是没有出手,只是给黑熊掠阵。 顾少游手按长剑,脚步微微移动,心中正不停计算着方位。 白熊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冷笑一声,却没有去管。 场上两人身影相错,激斗只过了片刻,李文秀就明显落入下风。 黑熊越战心中越是得意,夹杂着狂笑声,污言秽语不断,手上拳掌不停变幻,显然几招间就能拿下这少女。 白熊在一旁看了,抚掌大笑,转头对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两个晋威镖局的镖师笑道:“你们晋威镖局的人还真真是废物,就这么一个女娃子都擒不住,哈哈哈哈。” 就在众人都觉的大局已定时,突然,异变陡生! 只见一道极为精粹的剑光在这破庙内、黑夜中骤然升起! 剑光吞吐,犹如青龙游动,一团团剑花在虚空中不停炸响,绽放。 这一道剑光犹如天外飞仙,无迹可寻,轰的一声,直接将黑熊和白熊两人包裹在内。 一股锋锐之气登时在庙内四处激荡。 两个晋威镖局的镖师更是不堪,两人齐齐惨叫一声,捂着脸,眼中闪过惊骇和不可思议,蹬蹬瞪后退几步,脸上几道血丝缓缓流下。 两人离得还算远,又不在剑气笼罩之下,但也就这剑气余波,猝不及防之下,脸上就登时被外溢的剑气割伤。 “啊……你是何人!”黑熊和白熊两道凄厉声音响起。 两人登时手忙脚乱,拼命抵挡。 剑光绵绵,如雾如电,叮叮当当一阵金铁交击之音响起,两人咬紧牙关,脑袋上白气蒸腾,显然都使出了全力! 第40章 风雪山神庙,白马啸西风(三) 黑熊白熊两人,已在这拳法上浸淫数十年,自诩两个拳头已经硬如钢铁,可就在这几招之下,两人手上都是微微颤动,一阵痛楚传来,差点就有些把持不住。 原来顾少游这一剑之内,连出九剑,拳剑相交,剑上传来的内家真力连绵不绝,又岂是两人能轻易抵挡的。 李文秀退在一旁,用手撑住膝盖,不停喘气,刚才这几下全力施展,又让她的伤势加重了几分,险些就要支撑不下去。 就在她快陷入绝望之时,那一道璀璨剑光忽的亮起,让她堪堪躲过杀招,更是为之目眩神迷。 李文秀看着场内,眼中异彩连连。那一道白影,身旁绕着滚滚剑影,将黑熊和白熊两人裹在其中,两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不停传出,却似乎无可奈何。 黑熊和白熊如今打的更是心中想吐血,不管两人如何腾挪,那剑光仿佛能未卜先知一般,总是攻在两人不得不救的地方上,这打的不仅极为憋屈,他们心中更是惊恐万分。 这是一名剑术高手! 两人心中升起一股明悟,这等精绝剑术,两人自诩纵横江湖数十载,却也是从未见过。 “这是什么剑法!”白熊脱口而出。 顾少游心中冷笑两声,手上剑招却丝毫不停。 这一场打的极为痛快! 独孤九剑的剑意在心中勃发,原本还有些生涩的剑法越来越纯熟,信手挥洒之下,华山剑法、希夷剑法,也不停使出。 独孤九剑中的破掌式专门对付这些拳法高手,每一剑都击在两人拳法破绽之处,让黑熊和白熊打的都是郁闷异常,全身功夫十成里用不出来五成。 黑熊和白熊两人身上已经多了许多个血口子,两人脸上愈发狰狞,忽的,黑熊嘿然一声,手上不避开,哗啦一声臂膀上被剑气割出一个长长的血口子,衣裳尽裂。 两人对视一眼,身形忽的加快,趁着刚才这一丝空隙,手上骤然多出两个拳套,上面还闪着蓝芒芒的亮光。 “小心!”旁边李文秀看的仔细,脱口而出。 两人身形一转,紧紧靠在了一起,虽然身上血痕不断,但眼中疯狂之色却不断升起,眼底似乎都有一层血光流淌出来,更似地狱恶鬼。 猛然间,两人爆喝一声,交相掩护,脚步急促,竟然是一套合击之术! 很显然,刚刚虽然狼狈,但二人都是心智残忍坚硬的角色,却从未想过放弃,瞅准一个空隙,将压箱底的武功搬出来了。 两人合力之下,诸多破绽明显被弥补了许多,而拳套上闪动的蓝芒更是让人不敢小觑。 “咦,合击之术?”顾少游不仅眼皮一跳,感觉周围一片肃杀之气,区区两人联手,却给了他一种血战八方,惨烈决绝的气势,很是玄妙。 清啸一声,顾少游不动如山,心中更是古井无波,毫无畏惧。 剑光绵绵,这合击之术虽然厉害,却也不能破开他的剑术防御。 这一番打斗,一方拳术凌厉,一方剑术精妙,正是一通好杀,庙宇之内,桌椅案板,各类摆设在三人厮杀当中都破碎的不成样子,狼藉一片。 这合击之术虽然厉害,但也并非毫无破绽,在一开始被漠北双熊打了个措手不及后,渐渐的,胜利天平再度慢慢倾斜到顾少游这一边。 只不过漠北双熊两人手上的拳套,上面蓝汪汪的明显淬着剧毒,让顾少游心中大为警惕。 长剑挥洒,将黑熊、白熊的活动空间渐渐压缩,剑光犹如一个巨大的罩子,两人不管如何怒吼、腾挪,始终无法冲破这个束缚。 漠北双熊两人仿佛困兽犹斗,眼睛通红要滴出血来,脸色狰狞异常。 “啊……”一声凄厉惨叫传来,黑熊右胸上直接被长剑洞穿了一个血口,但这疼痛并未将他吓退,反而激出了凶性,不管卡在自己肩膀上的长剑,反而一把用双手将其紧紧握住! 顾少游心中登时一惊,手上用力,长剑却纹丝不动,无法拔出! 这下异变陡生,场上形势一下逆转! 白熊大吼一声,他身上血淋淋的一片,显然受创也不清,眼中闪出决绝目光,奋起最后余力,双拳激荡,向顾少游太阳穴砸来。 旁边李文秀看的真切,不仅“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脸上急切之情溢出。 顾少游逢此大变,心中却是一片空明,微微惊诧后便沉下心来,手上长剑内力震荡,用力一拔一绞,黑熊登时痛苦大吼一声,两只手腕冲天而起,竟直接被切割了下来! 他眼中显出绝望之色,巨吼一声:“老二,替我报仇。” 身子竟然不退反进,往前用力一挤,硬生生用自己胸口的肋骨将顾少游长剑再度牢牢卡住! 口中大口鲜血猛烈吐出,脑袋一垂,眼见是不活了。 这场面血腥又恐怖! 顾少游刚想抽回长剑,但却一时无法抽出,而白熊的双拳却已经到了。 拳风激荡出一股恶风,火辣辣的,让顾少游眼睛不由的一迷。 顾少游轻啸一声,手上撤剑,化剑为掌,对着白熊迎了上去! 这赫然就是华山派的混元掌! “砰砰砰”,顾少游施展开混元掌,和白熊又再次展开激斗。 白熊眼中露出几丝不可思议的神色。 心中更是生出几分畏惧! 原本以为这小子只是剑术惊人,没想到这拳掌功夫竟然也如此了得! 他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血箭不停飙出,本来以为靠着黑熊最后的垂死一击,逼的这小子撤剑,自己再鼓起最后一丝劲气,能在几招之内将其拿下! 可没想,这小子的掌法、拳法竟然都有如此造诣! 这小子,这小子的功夫是怎么练的! “你到底是谁!”心中所想,白熊脱口而出。 “哈哈,我乃华山顾少游,白熊,黄泉道上你想想榆庄那百条人命,就不会觉得自己枉死了!” 白熊心中升出一丝绝望,这绝望犹如雨后的春笋,猛然生长,再也无法遏制。 他“呼呼”两拳击出,顾少游不想和他的带毒拳套硬拼,略略一侧。 白熊抓住这一点空隙,身子猛然一弓,脚步往后滑出。 很明显,他这是心生畏惧,想要逃命了! 第四十一章 华山派原来这么厉害吗? “轰”的一声,一颗流星锤向着白熊猛然砸来,李文秀刚好挡在他的逃命之路上,见到白熊要逃,急忙上前阻拦。 白熊脸上显出狰狞之意,用拳头将流星锤砸开,身子猛地一跃,口中怒吼:“滚开!” 李文秀微微一侧身子,等白熊跃过,抛下流星锤,猛地一拳向白熊后背砸来。 顾少游轻啸一声,人也已追上来! 白熊见李文秀拳风击来,不惊反喜! 他刚才接招,就知道李文秀的内力修为十分平常,虽然招数精妙,但这一拳也无法伤到自己。 反而,这一拳之力,是给他增加逃跑的胜算,借这一拳之力,自己再往前运气猛扑,助推之下,速度还能快上几分! 只要逃出这山神庙,外面不远处就是一片密林,入了密林,再加上自己的藏匿之术,逃出生天也不是没有可能! “砰”的一声,李文秀瘦小的拳头,重重击在白熊后背之上。 白熊脸上显出一丝喜色,这一拳虽然让他气血翻腾不止,但也仅仅限于此了! 他的速度反而加快了三分,急速往外掠去。 一步,两步,三步…… 白熊脸上的喜意忽的凝固,惊愕之色陡然升起! 第四步他用尽全力,再也无法迈出! 白熊缓缓转过头来,嘴里涌出一口黑血,喉咙嗬嗬作响,指着李文秀,脸上尽是不可思议:“毒,有毒……” 说罢,他巨大的身体,轰然倒下,渐起了一片尘土。 顾少游微微一愕,向李文秀望去。 只见她拳头上赫然有着一枚毒针,闪着黑色光芒。 这白熊自己在拳套上淬毒,显然也是个使毒的行家,可没想到最后却竟然还是死在毒针之下。 当真是一种绝妙的讽刺。 李文秀见到白熊倒下,长舒了一口气,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晃,缓缓软了下来。 顾少游见了,急忙一个箭步,将她抱住,却见她已经昏迷了过去。 探了探鼻息,顾少游又用内力在她体内游走一圈,心中了然,这是大战之后有些脱力,加上之前精神一直紧绷,这才昏了过去。 知道李文秀并无生命危险,顾少游舒了一口气,将她抱到一旁草堆上,又将她原来的毛毯扯过,盖在她身上。 做完这一切,顾少游这才站起身来,环顾一圈,缓缓吐出一口白气。 这白气聚而不散,犹如白线,显然这一战之后,顾少游对内力的理解,又上了一个台阶。 又看了眼旁边缩着的两个晋威镖局的镖师。 这两人缩在一旁,瑟瑟发抖,见到顾少游望过来,只觉目光如电,心中更是胆寒,一个个子略高些的汉子,登时跪倒在地,涕泪交加。 “大侠,大侠饶命,小的真不是这两头恶熊一伙的啊!” “我们两个都是被挟裹而来,都是冤枉,冤枉啊。” 说完两人连连叩头不止。 刚才这一战,完全刷新了这两人的三观。 漠北双熊的武功,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当今武林绝顶,在两人手下,他们连一招都走不过。 可是这年轻人的剑术! 两人脸上显出几分恐惧之色,浑身战栗不止。 华山派,华山派原来这么厉害吗? 顾少游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也没理他们,走到漠北双熊尸体边,探手一伸,将两人身上背着的包裹提了过来。 这两个包裹,十分沉重,顾少游将他们解开,往地上一倒。 哗啦啦,数十件金条、金砖、珠宝掉了出来,在顾少游脚下堆在一起,蔚为壮观。 黄金宝气,烨烨发光,在这雪夜破庙里展现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顾少游嘿然一笑,刚才打斗的时候,就感觉这两人身上背着的包裹有些不对,果然如此。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顾少游扯过来两把稻草,直接盘膝坐下,下巴微抬,出言问道。 这两个镖师正目瞪口呆看着满地金银,听到顾少游发问,左首高个汉子咽了口吐沫,跪在地上不敢乱动,恭敬回答道: “回少侠的话,小的名叫赵山,他唤做邓二,我们都是晋威镖局的镖师。” 顾少游微微颔首,忽的,他眼神变得极为凌厉,目光灼灼,一字一句问道:“这地上的金银,是漠北双熊从何处打劫到的?你二人可有份?” 说罢,身上劲气微微外溢,地上稻草竟凭空被吹了起来。 赵山和邓二听了,登时吓了一跳。 邓二不敢乱看,拼命磕头,身体颤抖如筛糠,大哭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们兄弟二人是昨日被这恶僧抓住的,实在不知啊。” 他的脸上青一块、肿一块,正是刚才进入庙内时,被漠北双熊随意呵斥、殴打的那个。 赵山明显要胆大一些,抬起头来,壮着胆子道:“大侠,我们兄弟二人原本是四个人,昨日在路上被这两个恶僧撞见,言语中漏了行踪,就被他们给抓住,逼着我们带路来找人,我们还有两个兄弟当场就被那黑熊打死。” “这地上金银真真是不关我们事啊!大侠,我路上听这恶僧言语中提及过,似乎是他们截了一镖,这估摸着就是那镖队的财货。” 赵山虽然也是怕极,但是口齿伶俐,几句话说的倒是也不结巴。 说完后,两人跪在地上,又把头都埋在地上,只觉周围静悄悄一片,顾少游并无回话,两人后背汗津津的都湿了一片。 就在两人心里七上八下之时,顾少游终于开口了:“起来说话,我看你们两个武功低微,估计也做不出这等恶事。” 顾少游刚才运起内力,仔细分辨两人言语、神态、细微动作,看似并未作伪,也略略放下一颗心来。 这两人武功差劲,而榆庄那些横死的冤魂,全是被人用重手法击杀,和漠北双熊的武功正好一致。 再回想刚刚进入庙门的那一幕,漠北双熊动辄辱骂、殴打,显然这两人说的估计有七八成是真的。 顾少游又轻喝一声,指着右边的邓二说道:“你来说说,你们这次出来是什么目的,又是怎么被漠北双熊缀上的。” 第四十二章 你们晋威镖局,都是不学无术! 邓二愣了愣,见到顾少游指着自己,他身子不敢乱动,趴在地上,一五一十开始说了起来。 原来,自从十数年前,自从晋威镖局的吕梁三杰带队追杀白马李三和他的妻子金银小剑三娘子以来,晋威镖局上下,对高昌迷宫的宝藏一直念念不忘。 这十多年来,晋威镖局组织过数次人手,前往回疆探访,可都是一去不回,渺无音信。 折损了许多好手,渐渐的这事才慢慢平息下来。 可就在一个月前的甘凉道上,又有人发现了一个少女,牵着一匹白马,消息传来后,晋威镖局内又有人蠢蠢欲动,再次组织了人手,前来拦截。 终于,在陕西境内,李文秀的踪迹再度被他们发现,追追逃逃,晋威镖局的人手分成了好几路,最后只有赵山、邓二这一队的人成功追了上来。 没曾想,他们路上遇到了漠北双熊,谈话间又不小心漏了高昌迷宫宝藏的信息,四人直接被漠北双熊抓住,当场一番厮杀,被杀了两人,只留下了赵山和邓二。 而这个邓二,虽然武功低微,但他本是太行山里的猎户出身,在猎物追踪之上有着过人天赋,所以被饶过一命,而且还能一直追着李文秀不放。 顾少游听了,微微颔首,又挑了几个时间点和细节再次盘问起来,邓二说着说着,也渐渐没那么惊恐,一一回答来,丝丝合扣,并无什么破绽。 又听了一阵,顾少游这才淡淡道:“都起来。” 两人听了,这才战战兢兢站起身来,邓二许是跪的太久,又有伤在身,起来还一个趔趄,赵山在一旁连忙将他扶住。 见两人都站好,顾少游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一边笑,顾少游一边用手拍着地,指着二人。 赵山、邓二两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好一会儿,顾少游这才停下笑声,嘿然道:“你们这些粗鄙之人,从不读书,当真可笑,可笑。” 赵山和邓二脸上一片茫然,好半晌赵山才满脸谄笑道:“公子说的是,我们都是些粗人,大字也不认得几个。” 顾少游嘿嘿冷笑两声,忽的开口道:“君集初破高昌,曾未奏请,辄配没无罪人,又私取宝物。将士知之,亦竞来盗窃,君集恐发其事,不敢制。及京师,有司请推其罪,诏下狱。” “你二人,可知这是何意?” 赵山两人听的瞠目结舌,讷讷无语,好半晌才道:“小的实在不知。” 顾少游笑了一声,又喟然长叹:“这话说的是,大唐初年的时候,一个叫侯君集的大将,奉命攻破高昌国,攻破之后,侯君集获得了高昌国的所有财物、宝贝,他自己贪念大升,竟然私下藏匿了许多,而他手下的军士们知道后,更是纷纷效仿,大掠全国,将许多高昌国的财物都占为己有。回到长安后,侯君集的事发了,唐太宗大怒,将其直接下狱问罪。” 说完后,又看着两人,顾少游一字一顿道:“史书上记载的很清楚,侯君集大破高昌国之后,将高昌国百年积累的财物洗劫一空,根本就没有漏网之鱼,又哪来的什么高昌迷宫宝藏?!” 赵山两人听完,目瞪口呆,俱都脸色大变,互视一眼,有些失魂落魄,喃喃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公子,这些事情,真的,真的是书上写的吗?”赵山咽了口吐沫,艰难道。 “这段话出自《旧唐书列传第十九》,你们大可回去后好好翻看。”顾少游冷笑一声,指着二人骂道,“你们晋威镖局,不学无术,为了一点传言就捕风捉影,纠缠人家十多年,简直是蠢如鹿豕,愚不可及!” 说完,又叹了口气道:“若是我所料不差,那所谓的高昌迷宫里,恐怕都是些高昌国人丢下不要的杂物罢了,侯君集就是因为这趟发财发的太厉害,全军上下都私自藏匿下了大量财物,这才被李世民下狱问罪了啊。” 两人听完,登时面如死灰。 突然,邓二“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难道真如这位公子所说,他们镖局上下这近二十年来都是蠢到极点?他想到自己的师父,也是在十几年前死在了回疆大漠之上,心中只觉一片茫然,不由自主就哭了出来。 顾少游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看着两人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也是一阵无语。 就为了这一点子虚乌有的传闻,这个晋威镖局就不知道搭进去了多少人命。 当真是人为财死,利欲熏心。 见两人还在魂不守舍,顾少游不仅喝道:“这事史书上都有记载,你们回去也传个话,就说这事我华山派顾少游接下了,若是你们总镖头还有疑问,可上华山来寻我便是。” 赵山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连连叩头:“多谢公子不杀之恩,多谢公子不杀之恩,这话我们一定给总镖头带到。” 他也是个机灵的,其他话都没去管,听到顾少游说的‘回去传个话’立刻就反应过来,这趟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顾少游嘿嘿一笑,心头念头转过,却没有去理会赵山所说,反而岔开话题道:“你们晋威镖局,在陕西如今发展的如何?” 赵山不明白顾少游为何如此问,但也不敢不答,当下老实道:“我们晋威镖局乃是山西境内最大的镖行,这几年来生意十分红火,如今在陕西的榆林府也开有分局,据说也相当不错。” 顾少游听了,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只道:“都起来。” 两人老实的站着,不敢多话,只巴巴的看着顾少游。 顾少游微微一笑,突然脚尖连点两下,只见两块黄灿灿的物事直直飞了起来,往赵山和邓二身上撞来! 两人一惊,连忙伸手接过,低头一看,眼睛登时睁大,瞳孔微缩。 手上的赫然是一根金灿灿的金条! 掂量一下重量,这金条的价值可绝对不菲! 两人呼吸声都有些粗重起来,又有些不可思议,眼神紧张的望向顾少游,手上却把金条拽的更紧了。 第四十三章 外表圆滑,也能有一腔热血 顾少游微微一笑,好整以暇的道:“你们两人一人一条金子,可不是让你们白拿的。” 两人福至心灵,齐齐回声道:“请公子吩咐,我等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财帛动人心,这话当真不假,顾少游见到两人精气神瞬间复原,心中也不仅有些好笑。 当下指着赵山道:“你去,把漠北双熊的脑袋割下来。” 赵山不敢怠慢,赶忙过去,将黑熊和白熊的脑袋割下,又寻了一块布包起来,提在手上,看向顾少游。 顾少游轻轻颔首,对赵山道:“我交给你个差事,你去趟西安城,找到飞马镖局的总镖头雷三英,把这两颗头颅带给他,再给他带个口信。” “先让他把头颅去交给西安城的府尊张大人或者陈师爷也行,也算是把这个案子给了结了。” “再让他来凤翔府,我会把漠北双熊截到的财货带去凤翔,给飞马镖局在那里的分舵保管,让他亲自过去取,我就不等他了。” “还有,让他记得,腊月二十五,派人过来庆阳,到庆阳顾府来见我。” 说完,又对赵山道:“你可记住了?” 赵山点头如小鸡啄米,快速说了一遍,又回道:“小的都记下了。” 说完,又顿了顿,试探问道:“公子你说的庆阳顾府,可是顾元昌老大人的顾府?” 此言一出,顾少游不仅被他惊了一惊,没想到这草莽中人,竟然也知道自己父亲顾元昌? 顾少游奇怪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不错,正是家父,你怎么知道家父名讳?” 赵山听了,“啊”了一声,突然翻身跪下,连连叩头,痛哭流涕道:“竟然是元昌老大人公子当面,小的有眼无珠,不识公子,实在是罪无可恕!” 一边放声大哭,一边道:“八年前,黄河大决水,再加上贪官横行,对百姓不管不顾,导致瘟疫横生,百姓民不聊生,小的家里老母、妹妹都在那场大祸中丧命。” “就是元昌老大人奉旨都督山西事,连斩了数十个贪官脑袋,为我等草民大大出了口气,又发放粮食,活人无数,实在是真正的青天大老爷啊!” 说罢,他连连叩头不止,涕泪交加,声音哀切,再也无半点之前的精明、圆滑之色。 顾少游闻言,良久默然不语,喟然一叹,心情复杂之极。 生产力越低下的世界里,普通底层民众的抗风险能力就越差! 平日里也只能勉强混个温饱,而根本就没有任何积蓄,如此一来容错率也变得越低! 一旦有点天灾人祸,全家就会顿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种故事,古今往来每天都在上演。 天灾可怕,人祸更可怕! 这些百姓,最期盼的无非就是上头官员能压榨少一点,若是有个清官,那简直要普天同庆。 赵山又哭着道:“三年前,我听闻元昌老大人因为得罪了权阉,被罢官回家,心想这天下怕是没救了,连这等好官都没办法容身,哪里还有我等贱民的立锥之地。” 旁边邓二听了,连连点头,又忽的恍然大悟道:“山哥,三年前不就是那次你拉着我喝酒吗?那次你喝的可够可以的,吐了整整一天,我都怕你就此醉死过去!” 赵山闻言,止住哭声,尴尬一笑,脸上带着被泪水冲过的泥痕,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这赵山平日里并不喜好喝酒,只是那次拉着邓二,大醉一场,又哭又笑,闹了整整一天,事后问起,赵山却什么都不肯说,故而邓二对此记忆深刻。 赵山抬起头来,看着顾少游,神情严肃,双眼坚定,正容道:“顾公子,你这次交代的事情,小的一定给你办的妥妥当当。” 顾少游微微一笑,挥了挥手,道:“起来。” 赵山又重重叩了个头,这才站起身来,提了漠北双熊首级的包袱,也不再说话,和邓二招呼也没打,转身便径直离去,身影顿时消失在茫茫雪夜之中。 邓二茫然失措,看着赵山离去,登时有些手足无措。同伴方才这等情绪爆发,他心中似有所悟,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眼睁睁看着赵山头也不回的离开。 顾少游眼神微眯,心里即有几分欣慰,也有几分无奈。 草莽之中自有忠义之徒,屠狗之辈也有大好男儿。 这赵山虽然看起来精明圆滑,但心中却还是有一腔热血。 只不过,他这一趟去西安,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说不定还能拿些赏赐。 可这赵山却摆出一副风萧萧易水寒的气概来,也着实让人哭笑不得。 顾少游知道他也是一时热血上脑,不去管他,又对着脸上还带着茫然之色的邓二道:“你这边,我也有事交给你办。” 邓二精神一振,点头如捣蒜,忙不迭道:“公子请吩咐,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顾少游微微扶额,这一个个的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笑骂道:“没那么严重,就是让你回去带个话,你先起来。” 邓二尴尬一笑,站起身来,立在原处规规矩矩,不敢乱动。 顾少游微微沉吟道:“你回晋威镖局,给你们总镖头带个话,就说我华山派静极思动,正欲整合陕西境内各大镖局,既然晋威镖局在陕西也有分舵,发展的也不错,若他有兴趣,可在腊月二十五来庆阳府找我。” “还有,高昌迷宫之事,你也可把我刚才言语一句不动带回去,他若心中还存有侥幸,也可一起来庆阳找我说个清楚!” “只是你们晋威镖局,日后再不可提及此事!更不可再来骚扰这位姑娘!若是他不愿意应下,或者让我再听到关于此事的之言半语,嘿嘿,你就告知他,我顾少游日后必定会亲自上门问个清楚!” “都可曾记下了?”顾少游说完,目光凛冽,盯着邓二道。 邓二虽然为人胆小,但他记性不错,其实也是个机灵的,当下就把顾少游的话复述了一遍,又磕磕绊绊说了刚才侯君集那段,顾少游再给他说了两遍,倒是基本都记下了。 见他说的已无问题,顾少游便挥挥手道:“就如此,外面天已渐渐黑了,你可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出发。” 邓二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道:“小的自小就是在山里走惯的,这点风雪不算什么,前面便有村子,我自去便是,不敢在此惊扰公子。” 说罢,又给顾少游行了一礼,转过身来,快步出门,瞬间也消失在黑夜之中。 顾少游见他离去,抬起头来,皱着眉头望了望这破庙顶部,刚才这一场激战,劲力四溢,上面又被破开了两个大洞,雪花飘飘洒洒漏了进来。 这里说实话,也不是什么久留之地,只是…… 顾少游走到李文秀身边,见她脸色潮红,呼吸不稳,伸手一探,竟然在昏迷之中又发起烧来了! 这下是真的没法黑夜之中赶路了,顾少游有些无奈。 只得重新寻了一个还算干燥的角落,升起火堆,又用内力为李文秀调理了一番。 雪夜,破庙,火光映射下,顾少游盘膝而坐,望着李文秀恬静的脸庞,也有些微微出神。 第四十四章 顾大哥,我给你唱个歌吧 “吱呀”“吱呀”一阵酸耳的摩擦之声传来。 李文秀缓缓睁开双眼,头顶上投下的阳光,映射着周围的一片雪白,有些刺眼,她不仅微微一愣。 这是一辆十分老旧的大车,应当是农户用来拉些货物使用的,敞着口子,上面连个顶棚都没有。 李文秀微微愣神,她如今就躺在这大车之上,身下盖着厚厚的稻草还有棉絮,身上盖着一条厚厚的棉被,虽然打着补丁,却还散发着阵阵清香。 她微微撑起身子,却觉得浑身绵软无力,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这是受了风寒。 看向前方,前面两匹白马肩并着肩,正在慢慢走着。 不过拉着这辆大车的这匹白马却不是自己的。而她自己的白马,如今上面骑着的,正是那位顾公子! 李文秀见到他骑着自己的白马,不知为何心中微微有些羞恼,又向顾少游望去,心中不仅一猛地一跳。 他一袭白衣,腰上挎着长剑,骑在白马之上,眼睛似乎闭着。 如今雪已经完全停了,只有微风拂过,清晨的阳光洒下来,照在顾少游的侧脸上,显出一层淡淡的金黄色,更显的他英姿勃发,器宇不凡。 这道身影,和破庙中那惊鸿一剑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李文秀呆呆的看了会儿,突然“啊”的一声,脸上一阵红晕升起,赶忙侧过眼睛,不敢再看。 听到动静,顾少游张开双眼,转过头来,露齿一笑:“李姑娘,你总算醒啦。” 两人四目相对,李文秀脸上红晕更甚,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回道:“嗯。” 又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十分无礼,李文秀探手出来,想要起身,却没料到浑身实在无力,“哎呀”一声,又倒在车上。 顾少游按下马头,放慢了点速度,和李文秀并排而行。 关切问道:“姑娘你还有恙在身,不可用力,刚才村子里也没什么大夫,我便买了辆大车,前方走不了多远就是凤翔府,到了那边,再找个大夫给你看看。” 李文秀将头埋在被子里,“嗯”了一声。 只是她虽然闭着双眼,但是眼睛上闪动的长长睫毛,显得她内心没那么平静。 顾少游看的好笑,以为她只是有些害羞,便不再说话,只安静的策马在旁。 “吱呀”“吱呀”“得得”“得得” 如今大雪刚停,已看不见黄色的原野,只见白茫茫一片银色世界,人兽绝迹,冰封了的大地和积满冰粒雪花的树林,散落在莽莽荒原上。 只有一辆破车,两匹白马,还有两个心思各异的年轻人。 悠然如梦,似真似幻。 过了好半晌,就在顾少游以为她又要睡着的时候,背后的车子中忽的传来一个声音,这声音清脆动人,十分好听。 “我叫李文秀,公子你的名字是叫顾少游吗?” 顾少游点点头,转过身来,笑道:“我就是顾少游,乃是华山弟子,这次下山是准备回庆阳老家过除夕的。” 李文秀听了,“噢”了一声,脸上多了几分落寞之情。显然这“回老家”“过除夕”几个字,她听了心中有些郁郁。 顾少游暗叫一声不好,自己怎么忘了这茬,知道勾起了她的伤心事,便不欲在这事上纠缠,换了个话题,笑道:“李姑娘,高昌迷宫宝藏的事情,我已经和晋威镖局的人解释过了,以后你再不用担心此事,也无人会再来骚扰你。” 李文秀闻言,登时惊叫一声,瞪大双眼,脱口道:“你,你跟他们说什么了?他们都很凶,怎会就听你的?” 顾少游哈哈笑了起来,就把自己对赵山和邓二关于侯君集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又补充道:“如果我没猜错,这高昌迷宫里压根就不可能有什么宝藏,这些江湖人士也不知哪里听来的一些只言片语,平日里又不肯读书,被人一挑唆,就把性命给赔进去了。” 李文秀微微发怔,喃喃道:“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原来这些事在书里都是有写的。” 李文秀又想起她在高昌迷宫外的石碑上见到的刻文,又和顾少游说的一一印证,对顾少游说的信了十分。 只是转眼又想到,顾少游口中说的那些“不读书的江湖人士”,又何尝不包括自己的父母? 心里登时一阵黯然。 顾少游见她又是一阵沉默,不由挠了挠头,感慨一声,少女的心思可真不好猜,正想再找个话题。 就见李文秀忽的嘴角绽出一个笑容,对着顾少游道:“顾大哥,那可多谢你了。” 顿了顿,她又神情羞涩,道:“顾大哥,你就叫我阿秀。” 顾少游听了一愣,转瞬又哈哈大笑起来,道:“好,那我就叫你阿秀。” 李文秀脸庞微微发热,强忍羞意,又对顾少游说道:“顾大哥,你读书读的可真多,其实那高昌迷宫我也进去过,里面果然和你说的一般,根本没有什么金银财宝,只不过是一些汉人送给高昌国的书籍、杂物罢了。” 顾少游点点头,叹了口气,道:“为了这个子虚乌有的宝藏,晋威镖局这些年来折进去不少人,想来也真是让人颇为无语。” 李文秀点点头,也叹道:“是啊,这些人打打杀杀的,又是何苦。” 说完,她又想到之前在草原上,遇到那两头蛇丁同的好一番恶斗,又想到了自己的师父华辉最后惨死在迷宫之中,还有苏普和阿曼…… 只是苏普的影子却已经有些开始模糊,这些日子里她一直担惊受怕,也从未去想过苏普,此时忽的想起,他的长相竟有些变得虚幻,也不再清晰。 李文秀微微转头,看着顾少游的侧脸,只觉如今这般躺在大车上,天上白云在飘,身边还有人守着,当真……当真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情。 过了会儿,李文秀突然道:“顾大哥,我给你唱个歌。” 顾少游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好啊,阿秀你的声音那么好听,唱起歌来一定更好。” 第四十五章 年轻的心,永远轻盈永远滚烫 李文秀羞涩一笑,用她清脆动听的声音唱了起来。 “啊,亲爱的牧羊少年, 请问你多大年纪? 你半夜里在沙漠独行, 我跟你做伴愿不愿意? 啊,亲爱的你别生气, 谁好谁坏一时难知。 要戈壁沙漠变为花园, 只须一对好人聚在一起。” 她用的是哈萨克语,歌声清脆又婉转,顾少游虽然听不懂歌词,但仍旧被吸引的入了神。 天苍苍,野茫茫。 歌声悠扬,就像这荒原上飞过的天铃鸟,又在水面上掠过,皱起了一层波纹。又像是天空中坠落的泪水,又归于天空。 听到她的歌声,人的心底里仿佛都能开出一朵花来,便是最冷酷最荒芜的心底,也会升起了温暖。 歌声袅袅淡去,直至完全消散,顾少游这才一击掌,大声赞道:“阿秀你的歌实在太好听了,只是这歌词里唱的是什么?” 李文秀羞涩一笑,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歪着头道:“这我可不告诉你。” 这首歌是她在大草原上和哈萨克人学的,从小她便会唱,只是歌词里的内容,她以前也不懂,后来长大了,渐渐的有些明白。 但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是完全懂了。 只不过这话她却是藏在了心里,并不会说出来。 顾少游嘿嘿一笑,心里也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来,对着李文秀道:“阿秀,你给我唱了一首,要不,我也给你唱一首?” 李文秀听了,连忙拍手,叫道:“好啊好啊,顾大哥你快唱。” “得得,得得”清脆的马蹄声,伴着顾少游低沉的嗓音,开始缓缓唱了起来。 “就此告别 水上的小船就快到站 开往未来的路上 没有人会再回返 说声再见 就算留恋也不要回头看 在那大海的彼端 一定有空蒙的彼岸 做最温柔的梦 盛满世间行色匆匆 在渺茫的时空 在千百万人之中听一听心声 一路不断失去一生将不断见证 看过再多风景眼眸如初清澄 爱依旧让你动容 亲爱的旅人 没有一条路无风无浪 会有孤独会有悲伤 也会有无尽的希望 亲爱的旅人 这一程会短暂却又漫长 而一切终将汇聚成最充盈的景象 ……” 李文秀从一开始的玩笑心态,渐渐的,听的出了神,眼中带着光,闪烁着,静静的望着顾少游。 她的心就像那条小船,飘飘荡荡。又好似幕布上的影子,流光溢彩。 顾少游唱到这里,歪过头看向她,见她仿佛在出神,不由笑道:“是不是不好听?” 李文秀“啊”了一声,惊醒过来,连连摇头,又拼命点头:“好听,真的很好听,顾大哥,后面还有吗?” 顾少游微微一笑,也不说话,继续轻轻唱了起来。 “就此告别 身后的灯火逐渐暗淡 每个恋家的孩子 都要扬起远行的帆 说声再见 美好的梦境不会消散 你的爱枕在臂弯 心脏将毕生柔软 既然相遇是种来自于时光的馈赠 那么离别时 也一定要微笑着回忆放心中 生命无限渺小却同样无限恢弘 你为寻找或是告别耗尽一生 也足够让人心动 亲爱的旅人 你仍是记忆中的模样 穿过人群走过人间 再去往更远的远方 你灵魂深处 总要有这样一个地方 永远在海面漂荡 在半空中飞扬 永远轻盈永远滚烫 不愿下沉不肯下降” 声音渐渐散去,顾少游看到李文秀又在怔怔出神,不由微微一笑,也不打扰她,只默默控着缰绳,身下白马打了个响鼻,喷出一股白气。 过了好半晌,李文秀这才缓过神来,眼中带着几分崇拜,拍着手道:“顾大哥,这歌叫什么名字,可真好听,中原的歌原来都是这般好听吗?” 顾少游哈哈大笑,摇了摇头道:“这可不是什么中原的歌,嗯,我唱的这个,和中原流行的曲子可不太一样。” 又转过头笑着道:“这首歌名叫亲爱的旅人,这里面还有一个很好听的故事,你要不要听?” 李文秀听了,眼睛一亮,频频点头,道:“要,要,顾大哥你快讲。” 顾少游看她模样,心里也不由欢喜起来,嘴角带着笑,语气不疾不徐,开始缓缓讲来。 “从前,有个名叫千寻的小姑娘,她和她的父母有一次来到了一座山里……无意间进入了一个神灵异世界。” “在那里,她遇到了许许多多难以想象的奇妙事情……” “……后来,白龙找回了自己的名字,小姑娘也找回了自己的父母。” 这个故事顾少游讲的很粗略,但是李文秀听的还是极为认真,津津有味。 终于听完故事,李文秀满足的叹了口气,吸了吸鼻子,道:“顾大哥,这个故事真的太好了,你说千寻会和白龙一直在一起吗?” 顾少游也微微叹了口气,这个故事是他前世里最喜欢的一个故事,如今居然有机会再跟人讲起,实在是感觉有些奇妙。 “可能这就是成长,有些东西会一直永伴,有些东西则需要告别,只不过,每一次的告别,又何尝不是为了迎接新一次的重逢呢?” “成长的道路上,谁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我们会面对欺骗,别离,挫折,也会面对自我的欲望,但我们同样在最初也曾像千寻一样拥有着抵御这些的能力,拥有着人性最为宝贵的一切,而我们所能做的就是不论身处何地,都别忘了自己最初的样子。” 李文秀听了,心中不由升起了万般思绪,眼睛里若有所思。 顾少游也有些感慨万千,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和过去的一个割舍,又舍才有得,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一时间,两个人都陷入静默。 就在两人就在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之时,忽的,两人身后响起一阵马蹄声,只见一匹黑马,得得得的过来。 顾少游转眼望去,心里微微一凛。 这黑马上端坐这一个中年叫花子,头颈和肩头盘了两条青蛇,蛇头作三角之形,长信伸缩不已,看起来可怖之极。 这中年叫花脸上带着邪气,看到顾少游二人,也“咦”了一声,目光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眼光中精芒一闪,又深深看了顾少游一眼,嘿嘿一笑,才驾着马匹往前而去。 第四十六章 杀机暗伏,茶铺惊变 顾少游眉头微皱,这叫花子刚才眼中明显闪过了一丝贪念,显然是一个邪道之人,心中不由暗暗警觉。 李文秀看着那中年叫花离去,脸上也带着几分心有余悸道:“顾大哥,这人看着好可怕。” 顾少游点点头,心中觉得有些事被自己忽略,可又想不起来,转头对着李文秀道:“没事,不用担心,阿秀你现在身体觉得如何,还能行的动吗?” 李文秀点点头,在大车上坐了起来,道:“顾大哥,不用担心我,我现在感觉已经好了不少,除了还有些乏力,其他应当都无恙了。” 说完,她的肚子忽的“咕咕”叫了两声。 李文秀脸上登时通红,有些说不出话来。 顾少游微微一笑,道:“我肚子也饿了,等下看看前面有没有歇脚的地方,我们一起吃点东西。” 李文秀红着脸,点点头,将头埋在毯子里也不出声。 两人两马,又行了半个时辰,这才在路边远远望见一间茶铺。 顾少游松了口气,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找个地方休整一番,还真是有点难。 只是,走到这茶铺之前,顾少游心里不仅又是“咯噔”一声。 门外,拴着一匹黑马,正是路上遇到的那中年叫花的坐骑。 顾少游脸色微凝,提起了几分防备,翻身下马,来到大车前,将李文秀扶了下来,低声道:“那恶丐也在里面,需得小心。” 李文秀听了,脸色一整,轻轻点了点头。 顾少游扶着李文秀走了两步,她虽然还有些气虚,不过经过休息后已经能正常行走,顾少游这才放下心来。 顾少游将两匹马拴好,想了想,又伸手将马匹上的两个装满财货的包裹取下,两个包裹都极为沉重,提在手上颇为压手。 顾少游拎着两个包裹,心里忽的猛然一惊,自己这是大意了! 怪不得那恶丐刚才眼神充满贪念,原来如此! 在外行走的老江湖,都能通过大车的压痕,以及马匹踩下的脚印深浅,来判断上面负载的货物重量。 很明显,那恶丐是看出两人身上带了大量财货! 自己还是行走江湖的经验不足,这才犯了个大错,顾少游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看来以后还需得小心行事。 他不虞让李文秀担心,也没说出口来,提着包裹,和李文秀一起进了茶棚内。 这茶棚和顾少游想的不同,倒是颇为宽敞,也不算太过简陋,里面的桌椅凳子摆的整整齐齐,后面还有一对中年夫妇在忙碌着,见到顾少游进来,店老板赶忙上来,满脸堆笑招呼一声。 顾少游抬眼望去,现在时辰还早,茶棚内并没什么客人,那名恶丐果不其然,坐在最里面,正箕踞在一条长凳上,面对着门外,见到顾少游进来,目光充满喜意和贪婪之色。 除了这恶丐,旁边桌子上还坐着一个矮胖子,像一个肉球,侧对着入口,看起来年岁不小,还带着一顶斗笠,看不清容貌。 顾少游轻轻扶着李文秀在门口桌子上坐下,将手上两个包裹轻轻放下。心中虽然警惕,但脸上表情不变,微笑对着一旁立着的店老板道:“你这里可有什么吃的?给我们来上一点。” 店老板是个中年汉子,听了这话忙不迭点头道:“客官,我这里能喝茶,也能吃些简单饭食,这里离前面镇子还要走上好几个时辰,客官可在此歇息片刻再赶路。” 顾少游点点头,道:“先上些你们这里拿手的来。” 中年汉子点点头,正要转头去做,顾少游又叫住他道:“先上一壶茶,你这里可还有好酒?若有也给我一壶。” 中年汉子连忙道:“茶有,酒也有,客官请稍等。” 李文秀见到店老板走远,这才低头悄悄对顾少游道:“顾大哥,那恶丐也在这里,还一直看着我们,会不会有什么事?” 顾少游微微摇头,轻轻摆了摆手道:“无妨,且再看看便是。” 那恶丐一手拿着牛肉正在大嚼,见到顾少游望过来,脸上显出一丝冷笑,目光在顾少游桌子上的两个包裹上停了一停,显出几分贪婪之色。 顾少游冷哼一声,目光怡然不惧,迎了上去,又解下腰上长剑,轻轻放在桌子上。 茶铺内一时弥漫着某种紧张的气氛。 稍等了片刻,茶铺老板端着吃食和茶水走了过来,将东西放下后又道:“客官稍等,我再给你送酒和小菜过来。” 顾少游微微颔首,抓起一个馒头就着牛肉吃了起来,李文秀也没挑剔,她自幼在草原上长大,原本就不是娇弱的性子,自然也没有什么二话。 顾少游见那中年叫花还没什么动作,也不理他,只低头专心吃着东西,也好尽快补充体力。 两人刚吃了几口,那边茶铺老板端着酒壶和小菜走了出来。 忽然,“哎呀!”茶铺老板发出一阵惊呼之声。 顾少游赶忙抬头去看,却见他走到那中年叫花边上,似乎被绊了一下,脚上一个趔趄,顿时手忙脚乱,倒也还好,托盘里的酒壶没摔,只略微洒出几滴酒水。 中年叫花呵斥一声道:“走路长点眼!若是把酒水撒到我身上,要你好看。” 茶铺老板脸上也是一股尴尬之色,连连点头抱歉,脸上还有几分迷惑,他刚刚走到这里,脚上不知道为何突然一软,险些跌倒。 不过好在没事,东西也没损伤,当下心有余悸,赶忙走到顾少游身边,连连抱歉,将酒菜放下,又一溜烟回后堂去了。 顾少游脸上一沉,刚才这一幕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先放下心思。 顾少游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那边中年叫花此时正一脸冷笑看了过来。 顾少游眉头微皱,正思念间,忽的,腹中一股绞痛陡然升起! 顾少游不由低低痛吼一声:“酒里有毒!”说完一把将那杯酒摔在地上,一只手紧紧捂住腹部。 他心中登时大恨! 也突然恍然大悟! 此时才真正搞清楚了原委,刚才这茶铺老板绊了一跤,显然是这恶丐做的手脚,在一瞬之间偷偷放入了毒药! 第四十七章 一剑光寒惊四方 那恶丐此时也哈哈大笑起来,脸上嚣张之极,更是充满得意。 李文秀见状也是吓了一跳,赶忙扶住顾少游,忙不迭关切问道:“顾大哥,怎么了?可是这酒里有毒?” 说罢,她看到那恶丐在那边狂笑,她也是心思聪慧的,转眼就明白了这么回事,登时也是大急。 茶铺老板此时听到声音也从后堂跑出来,见到顾少游满脸大汗,神情痛苦,也急的手足无措:“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我这酒可是自家酿的啊。”说到后面,语音中还带了几分哭腔。 那恶丐哈哈一笑,好整以暇,站起身来,指着顾少游道:“小子,我看你手边那包裹十分眼熟,应当就是大爷我不小心拉下的,你既然捡了就应当还给老子,说不定老子一时心软,还可以给你解了这毒。” 顾少游心中大恨,也不想跟他逞口舌之利,全力运转内力,想将这毒性给压制下去。 只是这毒十分霸道,顾少游虽然内力已有小成,身上练的华山内功和混元功,又都是玄门正宗,但是短时间内想将这毒性全然压制,时间恐怕却是不够。 正在焦急之时,旁边李文秀忽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又匆匆打开,里面竟然是一排银针! 李文秀抓住顾少游的手,焦急道:“顾大哥,我帮你把毒排出来,你运转内力,配合与我便成。” 顾少游微微一愕,没想到李文秀还有这本事,不过此时也不是询问的时候,微微点头,也不去管那恶丐,盘膝在长凳上,开始全力运转内力。 李文秀手上动作不停,将顾少游袖袍卷起,一根根的银针以极快的速度刺了上去,手法十分复杂,又充满了一种奇异的美感。 扎完手臂,又转到顾少游身后,从百会开始,一路扎了下来。 那恶丐的笑声顿时一停,脸色微变,露出几分狰狞之色道:“我这毒乃是五种剧毒蛇毒混合而成,岂是你这小姑娘能解的!” 这时,旁边那一直带着斗笠的矮胖子,也转过头来,望着李文秀的扎针手法,不仅“咦”了一声,脸上显出几分惊愕之色。 这矮胖子脑袋极大,生一撇鼠须,摇头晃脑,形相滑稽。此时望着李文秀的手法、动作,眉头也深深皱起,似乎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随着李文秀的银针刺下,顾少游只觉一股暖流,在体内缓缓流动,刚才中的那毒,竟然随着自己内力的运行,直接向右手手指出汇聚而来。 李文秀满头大汗,脸色凝重,银针扎完,又取出一把银色小刀,将顾少游的左手中指轻轻一割,只见一滴黑血滴了出来。 一滴,两滴…… 那恶丐看的脸色登时大变,再也无法保持刚才的镇定,身子一跃而起,跳了出来。 他肩膀上的两条青蛇,如今也已跃跃试试,眼中闪着暴虐之色,猛然吐信,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恶丐脸上结满寒霜,他万万没想到这少女的手法如此精妙,竟然直接将他引以为傲的蛇毒给渐渐排了出来,心中暗恨,情知不能再拖。 他脸上狰狞之意一闪而过,唿哨一声,只见两条青色的影子,如电一般,猛然向着顾少游激射而来! 顾少游虽然在全力运功,但注意力一直没有放松,见到两条青光飞来,心中不禁冷笑一声。 这恶丐看起来凶恶,但实际却太过惜命,若他全力攻了上来,顾少游倒是有些担心,若只是现在这般…… “叮”的一声轻鸣,一道雪亮的剑光闪过,划出一道夺目的光华,连续两声“嗤嗤”的声音传来,又“唰”的一声,剑光瞬时一敛。 长剑静静的仍旧躺在剑鞘之中,横放在顾少游面前的桌子上,似乎刚才那一道极寒极冷的剑光只是幻觉一般。 “啪嗒”“啪嗒”两声传来,两条青蛇浑身软绵绵,摔在地上,蛇的七寸上各有一道利剑切割出来的口子,显然已经不能活了。 这一下顾少游乃是运起独孤九剑中的“破箭术”,将这两条激射而来的青蛇当做暗器,一击破敌。 那恶丐见到这一幕,眼珠子都差点要瞪出来,浑身发抖,仿佛见了鬼一般,指着顾少游,好半晌才大吼一声道:“你,你这是什么剑法,你小子到底是何人!” 顾少游端坐在长凳之上,嘿嘿一笑,冷声道:“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想来你便是那唤做‘双蛇恶乞’的严三星!” 他此时也彻底想起来了,这恶丐应当便是原着中曾经出现过的严三星,此人当时曾经参与过围杀余沧海,至于武功嘛……顾少游想到这里,心里又是冷笑几声。 严三星见对方叫破自己名字,脸上青气一闪,显出几分凶厉之色。 只不过他却又极为犹豫,这份凶厉,倒像是在掩饰心中的胆怯。 顾少游默默盯着严三星,右手放在长剑剑柄之上,左手的中指垂落,正在一滴滴的滴着黑血。 “滴答”“滴答”……屋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黑血缓慢滴落在地上的声响。 突然,严三星大叫一声,跳了起来,竟然直接奔出门外,飞跃上自己的黑马,纵马狂奔,得得得,马蹄声就此一路渐渐消失。 他竟然就这样直接跑了。 顾少游见状,微微愕然,和李文秀对视一眼,两人都呼出一口长气。 李文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边用银针给顾少游继续做着治疗,一边吐了吐舌头道:“顾大哥,你这剑法当真了得,竟然直接将那恶丐给吓走了。” 说罢,眼中流露出几分后怕,看向顾少游的眼神里还带了几分倾慕。 顾少游苦笑一声,刚才这一下动剑,又牵动了自己内力,让内力运转一时有些紊乱,也幸好无碍,若是刚才这严三星不管不顾对自己出手,只怕还真是祸福难料。 只是没想到对方也就是个银样镴枪头,被自己唬了一下,竟然直接就跑了。 顾少游不敢怠慢,全力运转内力,一点一滴的将蛇毒给慢慢逼了出来。 正在此时,忽的,旁边那矮胖子突然动了! 只见他站起身来,硕大的脑袋在肩膀上一晃一晃,十分可笑! 第四十八章 杀人神医,平一指 顾少游眼神微凛,矮胖子却似乎毫无察觉,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李文秀旁边的凳子上,直直盯着她,却对顾少游毫不理会。 “小丫头,你这银针手法是从哪里学的?”矮胖子忽的开口问道,他虽然长相滑稽,但此时却似脸色凝重,认真异常。 顾少游眼神微微眯起,右手在剑柄上握的紧了一紧。 李文秀听了也是微微一愣,不过她手上动作不停,继续给顾少游做着治疗,一边开口道:“这套手法是我师父教我的,请问前辈你有何事?” 矮胖子眼神微眯,捻了捻他的鼠须道:“你师父叫什么?” 李文秀看了看他,有些踌躇,她这套针法自然是跟她师父华辉学的,只不过她这师父一直以来颇为神秘,李文秀也有些摸不准这矮胖子的用意。 矮胖子见她犹豫,哂笑一声道:“你这女娃子疑心倒重,放心,我并无恶意。” 说着,又看了看顾少游,傲然道:“若我有恶意,你这小情郎早就倒下了。” 李文秀听了这话,脸上腾地一声升起一股红晕来,煞是好看,不过却也没去反驳,见到矮胖子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恶意,这才开口道:“我师父名叫华辉,他有个名号,叫‘一指震江南’,敢问前辈名讳?您认得他吗?” 矮胖子听了,捻着胡须的手指登时一顿,脸上显出极为复杂的神色来。 好半晌,矮胖子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眼神复杂,似有痛恨,似有欣喜,又似有伤感,顾少游从未见过人的眼神里能流露出如此多的情绪。 “一指震江南,嘿嘿,嘿嘿,当真好笑。” 矮胖子看着李文秀,眼神柔和下来,脸上带着一丝傲然之意,道:“老夫名叫平一指,你可曾听过?” 李文秀脸上显出茫然之色,看了看平一指,又看了看顾少游,脸上有些不好意思道:“平前辈,我刚回中原,实在没听过您的大名。” 平一指听了这话,脸上神色登时一僵。 不过,和李文秀的茫然不同,“平一指”这三个字直接在顾少游脑海中炸响了一个惊雷。 “竟是杀人神医平一指当面,实在有失远迎,在下有伤在身,不便行礼,请平神医见谅。”顾少游脸上肌肉一阵跳动,眼中难掩震惊之色,当下开口道。 这平一指医术极为高超,医术和毒术往往又不分家,对于这种奇人,能不得罪是最好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求上门,因此顾少游的姿态也是摆的极低。 平一指斜眼看了看顾少游,嘿嘿一笑,道:“还好你小子听过我名头,否则今天老夫竟然是要在你们两个后辈面前丢脸了。” 李文秀闻言更是尴尬,诺诺道:“平前辈,不要见怪……” 话还没说完,平一指突然坐直身子,对着李文秀正容道:“你叫我什么前辈?错!你应当叫我一声师伯!” “啊”“啊”,李文秀登时惊呼出声!就连顾少游也一时没忍住,叫了出来。 平一指看着李文秀,神色有些怅然,道:“你师父华辉便是我师弟,我们都是药王谷的传人!” “三十多年前,他和我一起,在我师父门下学艺,哼,不过他学医的心思不正,倒是把我师父一身毒术学了个七七八八。” “他生性跳脱,学了几年就不耐烦,竟然直接不辞而别,这一去,我们就再没见过。” “枉费了我师父对他的喜爱,呸!当真是个白眼狼!” “我的名字叫平一指,他的绰号叫一指平江南,那是因为当年他就跟我开玩笑,说若是他要出去闯荡江湖,就先帮我把这‘一指’的名头打响。” “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我的名头哪里是需要他来打响的!” 说到这里,平一指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复杂之色,一边笑,脸上却并无喜意,反而眼角却隐隐有了几分泪光。 他又缓缓道:“他偷跑出去,不告而别,把我师父气的不轻,没两年就过世了,师父的死和他也脱不开干系!” 平一指说道这里,颇有一些咬牙切齿的感觉,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 李文秀听的十分认真,就连给顾少游扎的银针都慢了几分。 “你师父现在人在哪里?”说到最后,平一指这才想起来问道。 李文秀手上动作一顿,低着头,轻轻道:“我师父他已经死啦。” 平一指听了这话,霍然站起身来,瞪着眼睛大声道:“什么?你说他已经死了?” 李文秀有些不敢看他,点点头“嗯”了一声,又道:“我师父他这些年来一直在塞外草原之上,前些日子刚刚身故,我也是在这之后,才返回的中原。” 平一指冷哼一声,又重新坐了下来,重重道:“你跟我说说你师父的事。” 李文秀偷瞄了他一眼,踌躇一下,还是轻声细语的开始讲了起来。(其中内容可参见《白马啸西风》) 平一指静静听着,等听到李文秀说华辉是死在他的另一名徒弟马家骏手下时,圆滚滚的脸上也不仅抽搐了几下。 等李文秀好不容易讲完,平一指静静坐了片刻,良久才嘿然一笑:“就他那多疑,睚眦必报的性子,死在自己徒弟手里,还当真不冤。” 看了看李文秀,他又接着道:“这就是我懒得收徒弟的原因,收徒弟能干嘛?我师父被华辉那小子气死,华辉又死在他自己徒弟手里,当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李文秀咬着嘴唇,憋着话又不敢说,想要反驳却又无从可说。 平一指闷闷的坐着,发了会呆,又转头看到李文秀还在给顾少游下针,突然破口大骂道:“乱七八糟!一塌糊涂!这套针法你那死鬼师父自己就没学好,还拿来教人,当真是误人子弟!” “仔细看好了!” 说罢,他闪电般出手,抢过李文秀手上银针,又极快速的在顾少游手臂、胸口连扎几针,轻挑细捻,手法精纯而且繁杂,让人一时目不暇接。 第四十九章 可惜你是个女娃 李文秀被他突然大骂,有些委屈,见他抢过银针,心里虽惊,又不敢乱动,打扰了他给顾少游治疗,心里一急,眼眶中都有了泪花,泫然欲滴。 顾少游也是顿时有些发蒙,但是看到平一指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给自己治疗,又不好反抗。 “小丫头,看仔细了,这针法可不是你那般瞎胡搞的!看我手法,这曲泽穴你刚才为何不动?当真一塌糊涂!” 平一指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又絮絮叨叨的开始给李文秀详细解说起了这针法细节。 李文秀听着平一指的骂声,虽然“笨蛋”“蠢货”十分不堪入耳,但是平一指开始讲的这些内容,又马上将她吸引住。 这套针法是华辉之前被李文秀救了后传给她的,只不过华辉此人性子多疑,又刚被自己徒弟陷害,所以传的时候留了不止一手,甚至是两手、三手! 如今银针在平一指的手里,如传花蝴蝶一般,让人眼花缭乱,或扎、或刺、或捻、或勾……各种手法在平一指的手上,简直让人看的就是一场视觉盛宴。 平一指虽然一边骂骂咧咧,但是却丝毫没有藏私,一边骂、一边教,整个场景看的即诡异,又好笑。 李文秀本就是个极为聪明和善良的女子,对武功或者说是打打杀杀她一直都兴趣缺缺,但是对这能救人的这针法她又是极为喜欢,平常经常拿出来练,可谓熟的不能再熟。 如今她自动过滤掉平一指的骂声,平心静气,仔细观摩,细细听讲,对这套针法的理解竟然又有了拨云见日一般的感觉! 平一指教完一遍,又教了一遍,他语速飞快,等第二遍说完,就放下手中银针,对着李文秀道:“你来试试。” 李文秀不敢怠慢,接过银针,回道:“是,师伯。” 平一指听到“师伯”这个称呼,胖乎乎的圆脸上不仅又是一阵抽动,不过他倒也没出言反驳。 李文秀集中注意,将刚才平一指教的内容一一展现,手上动作一开始不快,但慢慢就变得越来越熟。 顾少游也不仅有些无语,这两人一个肯教,一个敢学,只苦了自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摆设。 不过这平一指的医术果然不是盖的,不愧是当世数得上的神医,这几轮针灸下来,顾少游已经感到体内毒素被清理的越来越干净,估计过不了多久便能将其一扫而空了。 平一指看着李文秀的动作,眼睛一霎不霎,脸上露出一丝惊容,李文秀的手法竟然以极快的速度在进步,到了后面已经和自己所传授的相差不了几分了! 李文秀呼出一口长气,额头上已经全是汗水,将银针放下,身子晃了一晃,她本就是体虚,如今一直在集中注意,已经有些感到头晕。 平一指冷哼一声,对着她道:“你这身子,显然是元气未复,竟然还对这小子这么好。” 李文秀听了这话,羞的脸又红了几分。 顾少游也是颇为尴尬,摸了摸鼻子不敢说话。 平一指对着李文秀轻喝一声道:“张嘴!” 李文秀不明所以,嘴巴微张,有些发怔。 只见一道白光从他手上激射而出,直接没入到李文秀口中,李文秀心中微惊,又听平一指喝道:“闭上眼睛,不要说话,运转内力,炼化药性。” 李文秀只觉一枚丹药进入口内,入口即化,登时像一道冰线一般直入体内,耳中听到平一指说话,不敢怠慢,赶忙默默运转体内内力,开始炼化丹药。 一时间,顾少游和李文秀两人都静静盘坐在长凳上,各自搬运内力。 平一指也不去管他们两人,两眼望着天空,默默发呆,手指轻敲桌面,也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 一盏茶功夫后,李文秀这才缓缓张开双眼,眼中亮闪闪的,精气神竟然明显有了极大改善! 她按捺不住眼中的惊喜,对着平一指诚心诚意的行了一礼道:“多谢师伯赐药。” 这丹药的药性之强,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如今她只觉体内精力弥漫,之前的元气亏空,竟然直接被治好了七七八八! 平一指听了这话,这才转回目光,傲然道:“这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老夫的手段,又岂是这区区丹药所能涵盖的。” 顾少游听了也是默默点头,他知道平一指这话虽然说的狂傲,但倒真不是吹牛。 原着中平一指的各种外科手段,那才叫一个神鬼莫测,简直不应该是这个时代所拥有的。 平一指看着李文秀,眼神复杂,长叹一声:“可惜,可惜,可惜你是个女娃子,否则我就把你带回开封府,跟着我学上几年医术,我们这一脉师承,倒也算是传承下去了。” 李文秀咋了眨眼,脱口道:“为何我是女儿身,便不能和师伯你回开封府?” 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对,偷眼看了看顾少游,见到他似乎面容不变,心里又涌起一股难言滋味,似有一些低落,又似又一些期盼。 平一指捻了捻鼠须,脸上显出几分少见的尴尬之色,吞吞吐吐道:“咳,咳,你师娘她性子,呃……总之就是不妥,大大的不妥!” 李文秀听的一头雾水,顾少游却是听懂了,险些笑出声来。 这平一指是个有名的惧内之人,若是领个漂亮女娃回去,别说是徒弟不徒弟的,估计都要被他家母老虎给重重毒打一顿才行。 平一指脸上带着尴尬之色,又有一丝惊惧,显然是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忽的,他重重摇了摇脑袋,样子颇为滑稽可笑。 平一指从怀中掏出一本古色古香的书籍来,重重拍到李文秀手里,脸上少有的浮出一丝郑重之色,又带了几分傲意道:“这本书里记载了我多年行医心得,又结合了我师门传承,如今就传给你,我看你悟性,倒也不算辱没了我的一身本领。” 李文秀“啊”的一声轻呼出口,小心翼翼的接过书来,眼中闪着惊喜道:“师伯,你真的要教我吗?” 第五十章 杀一人,救一人 平一指冷哼一声,双目翻了个白眼,道:“难道还有假?我就给你讲一遍,能听进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 说罢,一老一少两人,完全不理会旁边的顾少游,开始讲了起来。 顾少游微微一笑,目光停在李文秀侧脸上,屋外的阳光微微轻洒进来,照在她的脸上,似乎还有几丝微微的绒毛,她的神情极为专注,身子前倾,一边看着书,一边不断点头,还不停的问着什么。 这一幕就像一张绝美的油画。 全身心投入到一件事中的女孩,果然是如此的美,如此的真。 只不过这种和谐的画面,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就又被平一指的破口大骂给打断。 “刚刚上一页讲的,怎么又忘了?” “真真是个蠢蛋,这么明白的道理,居然还要再问!且听仔细了!” 如此等等。 也幸好李文秀素来脾性甚佳,又极有耐心,再加上性子坚韧,这才能在平一指的大骂声中坚持下来。 顾少游微微扶额,看的有些无语,扪心自问,若是换做自己,估计早就翻脸走人了。 两人讲的都极为认真,顾少游也看的极为认真,时间飞速逝去。 平一指一边骂,一边讲解,不过他的脸上却渐渐浮现出几丝欣慰之意,自己讲的极快,很多地方只是浮光掠影一般略过,没想到这女娃子竟然能堪堪跟上自己的进度,当真是良才美玉! 自己那师弟,什么都不精,什么都不行,没想到这运气倒是好,能遇到这种良徒! 不过大家同出一门,华辉又死了,这四舍五入之下,岂不是也就算作自己的徒弟了? 没想到自己大半辈子没收徒弟,到了老来,竟然还能有人来接过自己传承,当真是意外之喜。 平一指嘴角略略显出一丝笑意,但是嘴里仍旧不饶。 “蠢材,蠢材,这几味药物跟刚才讲的方子哪里一样了,你居然还会搞混。” 李文秀头点的如小鸡啄米,连连应是。 就在此时,突然,“砰”的一声巨响,这茶棚的大门竟然被人一脚给踹了进来,大门本就是几块木板拼凑而成,如今灰尘四散,大门竟直接被人踢碎了。 顾少游心中登时一凛,升起一股怒意,自己这看的太过投入,竟然忘了警戒之心,赶忙抬眼望去。 只见门口进来四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为首的身穿一身紫衣,腰上还有一根蓝灿灿的腰带,浑身却充满劲力,像头可在任何一刻扑向猎物的豹子。 紫衣大汉大步走了进来,眼光直直盯着平一指,在他面前站定,嘿嘿冷笑几声。 平一指见了他,脸上登时阴沉了下来,缓缓坐直身子,冷哼一声道:“魏然,我早告诉过你,别来烦我,你们青龙堂的事情,我懒得参合。” 紫衣大汉魏然听了,也不动怒,眼中闪烁着莫名光芒,视线在顾少游和李文秀两人身上一扫而过,很显然,他对这两个年轻人并未放在心上。 魏然哼了一声,抱拳道:“平先生,我们舵主被‘天王老子’向问天击成重伤,同为神教效力,我从甘凉道一直追你到了陕西,你却迟迟不肯出手相救,当真是要令人如此齿冷不成?” 顾少游听了,不由眼睛一眯,竟然是日月神教的人,而且还和向问天有关! 趁着魏然说话,顾少游悄然将手上、胸前的银针一根一根拔了下来,又活动了下双手,只觉蛇毒已经被清理的七七八八,身上纵然还有些不适,但战力却并未大损。 李文秀见到这几人凶神恶煞的模样,也有些害怕,悄悄往顾少游旁边缩了缩,见到顾少游动作,也赶忙将他身上银针都拔了下来。 平一指听了魏然的话,双眼一翻,傲然道:“你们青龙堂这几年来不是呼风唤雨,威风的紧吗?我不过是个江湖散人罢了,你也别用神教的名头来压我。” 说完,又怪笑一声道:“‘天王老子’向问天这些日子来,在山西蹿来蹿去,你们舵主不是正好歇歇?要是医好了,下次直接被向问天一掌拍死,岂不是更亏?” 平一指也自然有他狂傲的理由,他医术精湛,神教各大长老都不欲得罪他,平日里也都算和他交好,眼前这魏然只不过是一个区区香主,他更加不放在眼里。 再者,这青龙堂的贾布,这几年来性情大变,巴结媚上,平一指打心底里极为厌恶,根本就不想出手。 而且,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平一指没说,魏然也是心知肚明。 这次光明右使向问天反出神教,引发了神教高层一阵极大动荡,这种上层的权力,参与进去素来是祸福难料。 向问天要杀的人,你却救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所反噬! 魏然见平一指仍旧不肯松口,心中也是怒极,他从山西追到甘凉,又从甘凉追到陕西,苦苦追逐,却一无所获,若是就这般空手而回,加上徒耗时光,估计回去还会被重重责罚。 想到这里,他脸上青气一闪,忽的指着李文秀大喝道:“平一指,你不是号称杀一人才能救一人吗?这女的既然刚才被你痛骂,想来也是你想杀之人,那就由我来替你代劳!” 说罢,也不管平一指脸上的惊愕之色,魏然长刀霍得拔出,一道闪亮的刀光急速朝着李文秀当头劈下! 这道刀光速度极快,刀气横空而来,掠过一片狂风,仿佛要碎尽一切。 顾少游冷哼一声,没想到这日月神教区区香主,在这刀法一途竟然也有如此造诣! 不过他怡然不惧,反而生出了一股战意,轻啸一声,一拍桌子,如飞鸟一般揉身而起,长剑出鞘,直接迎了上去! “魏然,你疯了不成!”在平一指的怒骂声中,刀剑相击,响起了一片叮叮当当的声音。 李文秀身子不动,眼中闪过激动之色,双拳紧紧握紧,嘴唇微动,似在说着什么。 魏然身后的三个手下,“唰”“唰”“唰”,也都是兵器出鞘,围了上来。 第五十一章 自顾平生心不欺 顾少游长啸一声,剑路一变,希夷剑法使出,登时一片剑光、剑影直接将魏然笼在其中,魏然手上长刀急速砍出。 伴随着他的刀光,魏然的脸上神情却一变再变,惊骇之色渐渐升起。 剑光、刀气纵横,但是诡异的是兵刃相交的声音却顿时一停。 魏然越打越心惊,自己刀法已经尽数鼓荡而出,可连对手的衣角都碰不到,而且更可怖的是,越打自己的刀法就越是阻滞,这青年剑术实在是出神入化,竟然每每都击在自己发力的停顿点上,让自己这苦练数十载的刀法竟然变成了天大的笑话! “嗤”的一声,顾少游长剑荡出,从魏然左肋下直接刺了进去,魏然登时一阵惨叫,身子往后猛然一跃。 他身后几个手下脸上都显出不可置信的样子,显然他们都对自家香主的武功十分有信心,可没曾想到竟然落败的如此之快! 魏然蹬蹬瞪往后倒退几步,用手捂住伤口,血慢慢渗了出来,他眼神中流露出惊恐之色,大喝道:“你是华山派的,你这,你这是华山派的剑法!” “平一指,你居然跟华山派的人混在一起!” 此言一出,平一指脸上登时一窒,也有些不可思议望向顾少游。 其实魏然心中也有些不敢确认,华山派的剑法他认得,可这年轻人使得剑法,似是而非,威力又比华山剑法大了许多。 顾少游嘿然一笑,剑尖朝下,只静静看着他,骤然大喝道:“还不快滚!” 魏然几人听了,脸上又惊又怒,不敢回话,转身奔出门外,骑上马匹,话也没留就直接远远遁走。 顾少游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将长剑收起,坐了下来,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对着李文秀苦笑道:“这蛇毒当真厉害,余毒未清,刚才运功竟然差点岔气。” 顾少游心里也是一阵无奈,这蛇毒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几分,明明已经清除了大部分,没想到这一运气,剩下一点余毒竟然又登时发作,刚才一口气憋在胸口,险些误了大事。 再加上平一指毕竟也和日月神教关系匪浅,自己在他面前也没法痛下杀手,只好眼睁睁看着这几个日月神教的人逃了出去。 只不过这话不好开口,不说也罢。 李文秀脸上升起了几分焦急之色,连连问道:“顾大哥,你没事?我再给你看看。” 平一指脸色复杂,良久才道:“张口!闭目运气!”说罢,一枚黑乎乎的丹药朝着顾少游激射而来。 顾少游一把接住,微微犹豫就直接放入口中,开始闭目打坐。 这一运气,顾少游心中登时惊喜不已! 丹药入口,药性直接化入全身,那一丝余毒犹如见到天敌一般,犹如冰雪消融一般,已极快的速度被化解了去! 这平一指,到底有多少霸道的丹药! 刚才不拿,到现在才给! 顾少游心里不仅暗暗腹诽。 李文秀一直盯着顾少游的脸庞,见他脸色渐渐和缓下来,带着几分红润,知道药性对口,不仅松了一口气。 平一指见了李文秀这般模样,不由翻了个白眼,道:“放心,我可不敢害你的小情郎。” 李文秀听了,心中大羞,脸上登时升起一股红晕,低下头讷讷无言。 好半晌,顾少游这才睁开双眼,眼中精芒闪闪,显然毒性已经被全然拔出,甚至内力修为还隐隐有了一丝进步。 他对着平一指抱拳道:“多谢平神医赐药,小子万谢。” 平一指哼了一声,指了指李文秀道:“要谢你便谢她去,若是平日见了你这种自诩正派的弟子,我连多看一眼都懒得看。” 顾少游笑了笑,也不以为意,抱拳道:“在下顾少游,乃是华山派弟子,见过平神医。” 平一指眼中精光一闪,上下打量了下顾少游,嘿嘿道:“华山派,岳不群那伪君子什么时候能教出你这等弟子了?当真是稀奇,稀奇。” 听了这话,顾少游心里也有些苦笑无语。 老岳也不知道以前到底是怎么做事的,在书里也是,怎么仿佛不管黑道还是白道,提到老岳的“君子剑”名号,总是带着两分不屑。 这真的是演戏也演不好啊。 平一指说完话,又叹了口气,望了望天,对着李文秀道:“丫头,天色不早了,我也该赶路了,不早点回开封府,这些神教之人就会如影随形,让人心烦。” 李文秀“啊”了一声,眼中升起一股水雾,急急道:“师伯,你这就要走了吗?那我以后还能来找你吗?” 平一指这回罕见的再没骂人,望着李文秀,拍了拍她的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好孩子,好孩子,这趟出远门,本来糟糕之极,但是能遇到你,也算是一桩幸事,他日你若得空,可来开封府寻我便是,只要我没死,自然还有相见之日。” 拍了拍李文秀手上的书册,温声道:“这本书你留好了,可不许丢失了。” 说罢,又对着顾少游突然厉声道:“顾小子,阿秀我就交给你了,他日你若是对她不好,可得想想我的手段!”说完哼哼冷笑两声。 顾少游愕然,脸上不仅也是一热,看了看李文秀,刚好她的眼神也望了过来,一触之后,又赶忙转头过去。 顾少游厚着脸皮,嘿嘿一笑,对着平一指道:“平前辈放心便是,阿秀我自会照顾妥当,年后我便会南下,届时若是路过开封府,还可带阿秀再来看您。” 平一指听了这话,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微微笑意,又转瞬敛去,站起身来,摸了摸李文秀的头,不再说话,转身直接跨门而出。 李文秀登时站起身来,看着平一指的背影,右手伸出仿佛想要抓住他一般,眼中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直接流了下来。 “回身本谓取巾难,倒柄方知授霜刃。凭君抚剑即迟疑,自顾平生心不欺。”一阵苍凉豪迈的歌声远远传来,又渐渐消失。 李文秀看着平一指的身影渐行渐远,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求推荐票,月票,打赏,感谢感谢) 第五十二章 金系世界最神秘的武功! 顾少游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她以示安慰,李文秀将头埋在顾少游肩膀上,抽泣了起来。 在过去的十多年里,李文秀的父母早早离开了她,虽然计老人和华辉都对她有过关爱,但他们的投射的情感都不那么纯粹。 反而这短短半日里,平一指严厉教导之下的关切之意,更让李文秀感到一丝暖意。 可这时间太短了,短到刚刚结识便已要分别。 李文秀的心里在这一刻充满了哀伤。 哭了好一会儿,李文秀突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像受惊的兔子一般跳了起来。 顾少游的肩膀上已经湿了一大块,李文秀看着衣服,脸上腾的一声变得通红。 “顾大哥,我,我帮你擦擦。”李文秀讷讷无言,羞的无地自容。 顾少游微微一笑,轻轻摆了摆手道:“没事,现在哭出来是不是好受点了?” 李文秀点了点头,还是不敢去看顾少游。 顾少游想了想,换了个话题,问道:“阿秀,你之前从塞外回来,是准备去哪里?” 听了这话,果然,李文秀脸上显出几分迷茫之色来,不再纠结刚才的事情。 “我,我也不知道,只想着赶紧离开那里,那里已经没什么值得我留念的事和人了。” 李文秀微微侧过脸,看着窗外,语气飘忽:“我妈妈就是一个江南女子,她很早的时候就跟着我父亲到了北地,但是她一直跟我说江南的好,江南的美,我就在想,至少我应该去看一看,看看我妈妈她以前生活的地方。” 顾少游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你妈妈说的也没错,这中原菁华,如今大部分都荟萃在京城和江南,去江南走一走,方能体会到中原文化的博大精深。” “阿秀,那你下一站本来是准备去哪里?”顾少游说完,又继续问道。 李文秀微微蹙眉,好半晌才道:“我妈妈上官虹出身浙江的金华府,她小时候体弱多病,被家人送到了晋中的五台派学艺,可她还是念念不忘家乡的好,我打算先去金华府看看。” 顾少游一听,心中登时大喜,一击掌道:“那敢情好!” 李文秀脸上带着一丝迷惑,望了过来。 顾少游自觉有些失态,轻咳两声,笑道:“我这趟本来是准备回庆阳老家,过完除夕后,就会陪同我父亲和家人南下浙江,刚好可以和你顺路。” “到了浙江,我再陪你一起去金华府,你看如何?” 李文秀听了这话,刚刚平静下来的脸上又渐渐升起了一股红晕,低下头不敢看顾少游,只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用比蚊蚋之声还小的声音道:“嗯。” 若不是顾少游内力了得,估计这声音听都听不到。 顾少游心中欣喜,又柔声道:“阿秀,那你跟我一起回庆阳可好?我家里还有个小妹,和你年纪一般大,你也不怕没伴。” 李文秀听了大羞,咬着嘴唇,手指揉着衣角。就在顾少游心里有些不安的时候,她这才微微点了点头。 顾少游嘴角咧开,忍不住轻轻一跃,把李文秀吓了一跳。 两人互视一眼,李文秀眼波盈盈,又忍不住被顾少游的目光灼灼盯着,偏过头去道:“顾大哥,那我们赶紧收拾下东西,这就出发。” 顾少游正嘿嘿傻乐,听了这话,不由一拍自己脑袋道:“是极是极,阿秀你说的是,日月神教的人也不知会不会再来,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拜平一指的丹药和医治所赐,如今两人身上的伤都已经好的差不多,再度上路倒是安全了不少。 两人一起起身,来到棚外,望着外面白茫茫的大地,不由相视一笑,都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李文秀来到大车旁,一边将她的行李取下,一边对顾少游道:“顾大哥,我现在身子已经利落了不少,就不用坐这大车了,我们一起骑马。” 顾少游则忙着将自己的两袋财货放在马匹上,一边点头道:“那也好,等下我们比试比试。” 李文秀掩嘴一笑,道:“顾大哥,那你可比不过我,我自幼在草原上长大,骑术你定然不如我。” “而且你这包裹极重,还是不要发力奔跑的好,马儿也会受不了的。” 这话说的极是,顾少游心里不仅暗赞一声她想的周到。 忽的,“哗啦”一声传来,顾少游连忙回头去看,只见李文秀“哎呀”一声,手足无措站在一旁,她的包裹刚从大车上搬下来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全滚乱了一地。 李文秀琼鼻微皱,撅了撅嘴道:“哎,刚才不小心,把东西全洒出来了。” 顾少游走过去,笑道:“我帮你收拾收拾。” 李文秀闻言,赶忙先蹲下来,将一些贴身之物收好,地上还洒落了好多书籍。 顾少游也蹲下来,把书籍一本本捡起,打趣道:“阿秀你竟然这么爱看书,这么包袱里还带了如此多书籍。” 不过,转瞬间,顾少游又‘呃’了一声,捡起来的书籍,要么是佛经,要么是道经,心里不仅微动。 这傻丫头之前不会是萌生了遁入空门的心思? 李文秀脸红红的,一边将东西重新塞好,一边道:“哪有你说的这般,这些书都是我在高昌迷宫里看到的,当时迷宫里只有这些佛经一类的书,还有许多杂物,我看着怪可惜的,就选了几本带了出来,也算是路上解个闷罢了。” 顾少游闻言,轻吁一口气,还好,不是想入空门就好。 突然,顾少游手上动作一顿,眼睛微张,“咦”了一声。 李文秀听了一怔,转头过来道:“顾大哥,怎么了?” 顾少游手上拿着一本蓝皮古籍,微微有些颤抖,一边道:“没什么,好像看到一本有意思的书。” 顾少游脸色微凝,朝手上的书籍封面望去,上面写着三个大字:《神照经》。 这难道就是《连城诀》里威力极强,又最为神秘的神照经? 第五十三章 不管前面有什么,我都欢喜的很 (感谢书友清衢、刚好路过旁边打赏!感谢书友、一夜汐雨、书友、书友、刚好路过旁边、书友投月票。也感谢所有投推荐票的书友们!非常非常感谢你们,你们的支持是我继续写下去的最大动力!) 顾少游顾不上形象,直接蹲在地上翻看起来。 《神照经》前半部分的确是一本佛经,里面内容看起来颇为深奥晦涩,顾少游一边飞速翻看,忽的,手上一顿,眼神微凝。 翻到书的后半部分,纸张上赫然出现了三个字:神照功! 顾少游心脏不由一阵砰砰狂跳,手上也微微发抖,嘴巴也略有些发干,他咽了口唾沫,定睛一页页看去,果不其然,这是一套内功心法! 九成九这就是《连城诀》中那门极为厉害的武功“神照功”! 李文秀见顾少游蹲在那里半晌无语,心里奇怪,也走了过来,蹲在他旁边好奇问道:“顾大哥,你在看什么如此入神?“ 顾少游一边看,一边说道:“阿秀你来看,这本书后面记载了一门武功,叫神照功。” 李文秀“哦”了一声,却没做声,她对武学本来就是兴趣缺缺,倒是跟着平一指学医反而是她的兴致所在。 顾少游见她没什么反应,心里一转,笑着道:“阿秀,这神照经你可看过?” 李文秀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这本经书我只翻过两页,还没来得及看呢。” 顾少游点点头,合上书本,站起身来,又将李文秀轻轻扶起,李文秀脸上微红,但也没拒绝。 顾少游拍了拍手上书册,道:“我之前曾经在门内典籍中见过,对这神照功有过只言片语的介绍,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心里有些欣喜。” 李文秀捂嘴笑道:“那好呀,顾大哥你若是喜欢,尽管拿去便是。” 顾少游微微一笑,却将书册递了回去,李文秀微微一愣。 “阿秀,这门神照功威力极大,是数一数二的上乘武学,你来修炼是最好不过了。” 李文秀轻呼一声,拿着神照经微微有些不知所措,讷讷道:“顾大哥,我,我对这些武功实在是……” 顾少游摆了摆手,打断她道:“这门内功不输当今天下的其他武学,乃是一门数一数二的顶级功夫,而且据说修炼成功后,真气还能对他人进行医治,甚至还有活死人的本事,堪称神异!” 李文秀有些不信道:“真有这般神奇?那我练会了岂不是比顾大哥你更厉害了?” 顾少游嘿嘿一笑,直接点头道:“那是自然,你练会了,肯定比我还厉害。” 见李文秀还有些犹豫,顾少游又补了一句:“阿秀,你在武学上天赋极佳,等你练会了,再教我好不好?” 李文秀本还想推脱,一听这话,眼睛一亮,欣喜道:“当真?顾大哥你要跟我学?那岂不是你要叫我一声师父了?” 顾少游哈哈一笑,拜了下去:“徒儿见过师父。” 李文秀掩口一笑,喜滋滋道:“乖徒儿,起来。”说完,哈哈笑了起来,又拿着书翻来覆去的看个不停。 顾少游心中有些惭愧。 但这也不能算是欺骗。 李文秀在武学上绝对是顶级天赋,原着里她就学各种武功都进展极为迅速,再看平一指最后那满意的态度,就知道李文秀的悟性点绝对是满级的存在。 但是反观自己,顾少游连道惭愧,除去自己的系统,实在是天赋平平。而且更主要的是,这系统得要别人来讲解武学,才能获得潜能点。 如此一来,最佳方式肯定是李文秀来学,学完再教。 只是这层意思实在是羞于开口,顾少游心里也只能暗道惭愧,心想着这以后需得加倍对阿秀更好,方能补偿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门《神照功》的威力和特性,绝对是金系世界里最为顶级的存在。特别是它还有一个“复活”的bug属性,简直就是逆天。 在《连城诀》的原着中,丁典面对强敌,只是轻轻一抓,对手就顿时毫无反抗之力任由宰割,这种威力简直闻所未闻。 很显然,神照功的内力练成后,对敌之时会产生一种“威压”的属性。要知道这种“威压”,可是类似于精神攻击的范畴了,这点在黄易武侠世界中十分常见,但是在金庸世界里却是极为罕见的! 更夸张的是,《连城诀》中狄云上吊自杀后,丁典把他救了起来,对他说道:“你已气绝了小半个时辰,若不是我用独门功夫相救,天下再没第二个人救得。” 狄云断了呼吸,足足有小半个时辰,这神照功居然还能救人!这已经不是武功的范畴了,而是修真的领域了! 所以在后世的各类金庸群侠游戏中,神照功都会有一个“复活”的功能,简直是无敌bug一般,基本上每个小队的队友都会有一人被安排去学习这门功法。 如此逆天功法,让李文秀来学,这可算不上是哄骗。 顾少游心中也不由升起一股期待,不知李文秀学会后会是一个什么威力。 同时,心里也有了一个明悟,原来这门神照功是这么来的,既然出现在高昌迷宫,那应当是当年唐朝送给高昌国的一大堆礼物中的一件,也不知这功法是那位高人所创,竟然蒙尘至今。 李文秀喜滋滋的翻看着手上的神照经,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脸上依旧带着笑,又将剩下的书册都打包装好,这才对着顾少游道:“顾大哥,我们走。” 两人相视一笑,一起翻身上马。 身前是苍茫的雪原,白马缓缓而行。 李文秀紧了紧衣领,她的心渐渐的飞了起来,就像草原上的天铃鸟,想要歌唱,想要飞翔。 江南有杨柳、桃花,有燕子、金鱼……“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 可如今呢?这里可不是江南,茫茫雪原,寒冷的很,更没有杨柳、桃花…… “不管前面还有些什么,我都欢喜的很。” 李文秀轻轻咬了咬嘴唇,嘴角微微上扬,催了催身下的白马,白马打了个响鼻,小跑了起来。 白马已经老了,走不了太快。 可是李文秀的心,却像又年轻了几分。 顾少游见到李文秀的神采飞扬,眼中异彩连连,也哈哈一笑,纵马上前,和她并排着,肩并肩的走在了一起。 两个年轻人,靠的很近,他们的心也渐渐靠在了一起。 第五十四章 阿秀,这衣裳可真配你 (感谢书友cj大橘,劳资辣么萌的月票支持!!也感谢投推荐票的书友们,万分感谢!!) 荒原之上,少女银铃一般的笑声在回荡,让这里的萧杀肃穆,平添了几分生机。 属于年轻人独有的生机。 这里真好,年轻真好。 一路走,一路笑,时间仿佛根本没有走动一般。 前面,凤翔府的城池已经渐渐可以望见了。 路上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李文秀望着前面的大城,惊叹一声道:“顾大哥,我们这还没走多久,竟然这会儿工夫就到凤翔。” 顾少游哈哈一笑,也不接话,指了指前面的城池,道:“阿秀,我们先去找个客栈住下,好好休息一番。” 李文秀也似刚察觉到自己的话语有些不对了,这一路行来,时间飞快,可不是还没走多久。 身下老迈的白马打了个响鼻,也似有不满,白马明显已有些疲态了。 李文秀俏脸微红,点点头道:“嗯,就听顾大哥你安排便是。” 两人两马走入城内,李文秀好奇的四处打量,她从塞外回来后不久,就被晋威镖局的人给缀上,这一路来遇到城池都只能尽量远远避开。 像今天这般可以放松着,好好欣赏一番的时光可真是不多。 顾少游拦下一个路人,问了一声城内最大的客栈,就回头和李文秀招呼一声。 这客栈位于城门不远处,名叫“太白客栈”,顾少游招呼小二先将两匹白马安顿好,又开了两间上房,这才带着李文秀一同上楼,安顿了下来。 这两日来,连续奔波,麻烦不断,如今终于能好好休息一番。 两人齐齐长舒一口气,相视一笑。 一夜无话。 第二天,顾少游便带着李文秀一起,找到了城内飞马镖局在这里的驻点。 这分舵规模不算大,也不算小,负责的人是一个中年汉子,名叫孟津,听到有华山派弟子来访,忙不迭的出来迎接,神态恭敬,没有半分倨傲。 孟津将两人引入正厅,让手下端上茶来,便询问其两人来意。 顾少游微微一笑,手上两个包裹重重放在桌上,震的桌子一阵晃动。 孟津望着包裹里露出来的珠光宝气,登时眼珠子都要凸出来,手足无措,讷讷道:“这,这,顾少侠你这是何意?” 顾少游也不藏着掖着,当下就把飞马镖局在榆庄的惨案述说了一遍,孟津越听脸上神色就越是凝重。 当听到顾少游手刃了漠北双熊,孟津再也掩盖不住眼中惊色。 别个不知,他们这些走镖的,可是对漠北双熊的凶名赫赫敬畏不已,如今这顾少侠虽然讲的轻描淡写,但听在孟津耳中,却知其中过程必定惊心动魄,他眼里流露出震惊和不可思议。 顾少游笑道:“事情便是如此,漠北双熊的头颅我已让人送去西安城的飞马镖局,你们总镖头雷三英应当就在来凤翔府的路上。这里两个包裹便是漠北双熊截的财货,我分了两块金子给带信的人,其余都在这里,你到时候让雷老总点一点便是。” 听完这话,孟津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强笑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这两个凶徒没想到最后栽在顾少侠的手里,当真是天理昭昭,罪有应得。” 说完,又道:“顾少侠,既然雷总镖头已经在来的路上,想来这几日便会到凤翔城,不如您再留两日如何?” 顾少游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我的话都已带到,你和雷总镖头说上一声便可,腊月二十五他若有兴,就来庆阳寻我便是。” 孟津听了,连连点头,忙说自己都记下了。 顾少游见这事情手尾总算了结,便不想再多留,李文秀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却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顾少游又喝了口茶,便带着李文秀告辞而出。 两人来到镖局之外,一边走,一边李文秀仰头看着顾少游道:“顾大哥,那我们今天就离开凤翔吗?” 顾少游微微一笑,道:“不急,阿秀你可知这凤翔府的名字来历?” 李文秀摇了摇头,顾少游接着道:“凤翔这里古称雍,是周、秦发祥之地、嬴秦创霸之区、华夏九州之一。相传秦穆公之女弄玉善于吹笛,引来善于吹箫的华山隐士萧史,知音相遇,终成眷属,后乘凤凰飞翔而去,唐时取此意,将这里更名凤翔。” “今天左右无事,我们就四处转转,这里我也是头一遭来。” 李文秀歪着头,沉吟一下,展颜笑道:“那好呀,我就听顾大哥的。” 两人带着轻声笑语,就这样在城内漫无目的的逛了起来。 一路上两人走走停停,李文秀心情雀跃,看到什么新奇物事,都要拉着顾少游去看上一看。 顾少游也乐呵呵的陪着,两人又走过了几条街,旁边刚好有一间成衣店,顾少游眼睛登时一亮,强拉着李文秀进去,给她换了一身全新衣裳。 李文秀推脱不过,只好进去,好一会儿才从里面走了出来。 顾少游心里砰砰的猛跳了几声! 眼前是一个黄衣少女笑吟吟的站在门口,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在他脸上转了几转,带了几分羞意。少女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阿秀,这衣裳可真配你。”顾少游不仅脱口赞道。 李文秀一双眼睛晶光粲烂,闪烁如星,流波转盼,灵活之极,似乎单是一只眼睛便能说话一般,低低一笑道:“顾大哥,我看天色不早了,要不我们就回去?我还想再看看神照功呢。” 顾少游闻言一怔,没想到这逛街一事,居然是女生先提出来要回去的。 心里又觉一阵感动,知道李文秀也是个要强的性子,心里还是念念不忘着神照功,既然说了要先去学会再教自己,就上了心,恨不得马上学会。 顾少游微微一笑,心里暖洋洋的,上前两步,拢了拢她的头发,伸出手来,轻轻牵住李文秀的右手,轻轻道:“好,我们回去。” 李文秀的脸上登时就变得通红,小手抽了一下也没抽动,就不再动弹,红着脸,轻轻点头,应道:“嗯,我们回去。” 顾少游心里的喜悦仿佛都要溢出来一般,只恨不得大吼一声。 第五十五章 神照功的解读:潜意识的奥秘 顾少游紧紧牵着李文秀的小手,慢慢走了起来。 两人四目相望,眼中的温柔似乎都要将对方融化。 这段路不长,两个人也不说话,都在享受这难得的静默。似乎走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天快黑了,两人这才走回客栈。 见到客栈牌匾映入眼帘,李文秀这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呀”的一声,丢开顾少游的手,急急跑了进去。 顾少游嘿嘿一笑,看着她的背影,揉了揉脸颊,似乎手上还有一丝她的余香。 李文秀回到房间,就把门紧紧闭上,顾少游也没法,只好先去叫了些吃的,吩咐伙计送到她房间里,然后自己回屋,开始默默盘膝打气。 体内最后还剩下的一丝余毒,也在混元功的内劲之下,慢慢被化解开去,也不知过了多久,顾少游才睁开双眼,屋内黑漆漆的一片,但是他的眼睛却犹如一道亮芒闪过,屋内所有一切都看的纤毫毕现。 这一路上的几番恶斗下来,可谓收获满满,不管是剑法还是内力,都有了长足进步。 在独孤九剑的领悟上,明显上了一个台阶,如今顾少游对“活招”的理解,已经开始渐渐摸到了门槛,想到这里,顾少游心里也不仅暗暗自得。 还有内力的运转圆融,经过“双蛇恶丐”的蛇毒洗礼,内功更是上涨了不少,也更为精粹。 反应到自己的面板上,那就是升级所需的潜能点,又都下降了一截。 顾少游满意点头,又重新闭上双眼开始打坐修行。 一夜过去,外面的天空渐渐开始亮了起来。 第二天起来,顾少游走出房门,见李文秀还没出来,心里有些奇怪,便上前轻轻拍了拍房门。 好半晌,李文秀这才顶着两个黑眼圈出来开了门,打着哈欠,看起来精神不振。 顾少游不由挠头,赶紧劝道:“阿秀,你可不要太过劳累了,这神照功的联系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千万不要操之过急。” 李文秀嘟着嘴,又跑了进去,出来时手上拿着那本神照经,递给顾少游,闷闷不乐道:“顾大哥,这本书上写的东西,实在是有点难。” 顾少游心中登时咯噔一下,不会!以李文秀的武学天赋,难道这个还入不了门? 心里转念一想,倒也是,连城诀原着里,这门功夫的修炼就颇为艰难,狄云也是靠最后的主角光环,打斗中陷入濒死状态,莫名其妙就冲破了关卡练成神功。 想了想,就对李文秀道:“阿秀,要不你把书拿来,我们一起参详参详。” 李文秀闻言眼睛登时一亮,喜滋滋道:“好呀,好呀。” 顾少游心里一暖,知道她就想着和自己一起练功,心里也不点破,让李文秀先回了房间,又叫了店小二送来热水供她洗漱。 等到琐事完毕,顾少游才和李文秀一起坐了下来,开始认真翻看起这本大名鼎鼎的《神照经》。 这本神照经,前半部分是一部佛经,后面则是神照功的修炼,顾少游仔细通读了一遍,良久良久,这才放下手中书册。 心中心潮澎湃,这门功法果然神奇! 不愧是一门最顶级的内功心法! 这门内功,与其说是佛门典籍,倒不如说是兼具了佛门、道门所长创造出来的内功。其作者是谁,虽然并没有写,但是这位作者明显是佛、道双修,对佛门和道家的理论都极为精深。 这神照功和普通内功有着一点极为明显的不同,而也就是这个不同,带来了它的神异之处。 普通内功都是主修下丹田,生出内力之后再洗荡全身经脉,最后达到所有经脉中都有充沛内力。 而神照功除了下丹田外,竟然还兼修中丹田和上丹田! 在道门典籍中,上丹田就是神之府,中丹田就是气之户,下丹田就是精之室。 和主修下丹田不同,中丹田和上丹田对修炼者的“精神”属性影响更大,按照神照功的描述,顾少游不仅联想到了后世的“潜意识”学说。 这门神照功,有着开发人体潜意识的能力!并使修炼者获得极为神异的能力! 在精神分析当中,人的意识被分为了本我、自我、超我三个部分,人的焦虑和痛苦皆来自本我与超我之间的矛盾。 因为本我遵循的是快乐原则,而超我遵循的是道德原则,因此,要调和它们之间的矛盾,就需要遵循现实原则的自我,这个自我,就是个体现在所能感知到的自己的精神世界。 要想认识自己的潜意识---也就是“本我”,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难的事情,因为人的心理会有一层“防御机制”在阻挡。 这个方法在后世研究中也进展不大,没想到来到这世界,这本《神照功》里竟然有一部分也是围绕这点来展开,当真是意外之极。 认识自己的潜意识,并重塑潜意识,这种可以实践的方法放到后世也是价值千金! 如果能重塑自己的潜意识,其中带来的好处可以说不言而喻,后世大行其道的鸡汤文,很多都是围绕这一点来进行。 比如: 假设你想要成功,就念:我会成功,我会成功,我一定会成功。 假设你想赚钱,就念:我很有钱,我很有钱,我一定会很有钱。 假设你想要让自己的业绩提升,就告诉自己:我的业绩不断地提升,不断地提升,我的业绩一定会不断地提升。 这正是所谓的“吸引力法则”了! 如此有何效用?这就是潜意识的魅力所在! 这样不断地经由你反复地练习,反复地输入,当你潜意识可以接受这样子一个指令的时候,所有的思想和行为都会配合这样一个想法,朝着你的目标前进,直到达成目标为止。 但这个说的容易,做起来其实难上加难,特别对于思维已经定型的成年人来说更是如此。 如果要做,那么在幼儿时期就进行培养才是上上策。 后世里,很多家长对小孩期待极高,从小就报很多兴趣班、培训班,有的人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认为“快乐童年”才是真谛。 但实际上,这等做法虽说有利有弊,但对于建设儿童的“自信心”却非常的有帮助! 第五十六章 白马行的再慢,短暂的旅途总会有终点 这“自信心”就是潜意识的一个重要表象,所谓的自信心,无外乎能坚定自己的选择、坚定自己的能力,这放在武侠世界,不就是所谓的“道心坚韧”吗? 所谓的“道心”,不就是“本我”,不就是“潜意识”吗? 正所谓大道至简,很多看起来高深的理论,其实都是殊途同归罢了。 不过就算如此,潜意识的作用就算是后世也只能看到冰山一角,因为没有人能有一套真正意义上行之有效的锻炼方法。 但假如真的能暗示自己成功,那带来的效力绝对非同小可。比如后世大名鼎鼎的“吸引力法则”,就类似于“心想事成”,只要你愿意去想,并愿意相信,那么这件事就真的会成。 虽然听起来比较玄奥,但真实性确实毋庸置疑,难就难在如何“真的”暗示自己,而不是泛泛而谈。 而《神照功》竟然提供了一条修行的途径,这简直有些匪夷所思,只能惊叹一声创作者的高度。 通篇看完,顾少游心中有了一丝明悟,神照,神照……引动神意,映照我心,这两个字果然才是其中关键。 在《连城诀》的原着里,丁典的学武天赋应当不错,这样也足足练了十二年方才学成,而他传授给狄云的口诀中,郑重指出:“练武功要勤,那是很要紧的,可是欲速则不达,须得循序渐进才是。尤须心平气和,没半点杂念。你好好记着我这几句话。” 由此可见,要学会这门武功,对自我神念的控制极为重要。 而在此之后,狄云一直无法入门,也因为他脑子里都是报仇念头,根本无法契合神照功的真意,一直到激斗血刀老祖,陷入濒死状态,脑中一片空白,也别说什么杂念了,机缘巧合下(主角光环下)这才终于学会了这门功法。 如此高的威力,也代表了这门功法的入门绝对不易。 同时,《神照功》中不仅记载了内功修行,还同样附录了一门“无影神拳”,习成后也是威力不俗。 顾少游在脑海中把这所有一切都快速过了一遍,理清了思路,这才和李文秀一一讨论起来。 书里涉及到了大量佛学、道家的名词,这些名词李文秀似懂非懂,但是对顾少游来说却基本没有难度。 华山派武功脱胎于陈抟老祖一脉传下的典籍,带了大量道家武学的特征,到了这个时代,佛家、道家很多修行名词上都已经渐渐融合,对佛门的很多知识,顾少游也早已学习过。 当下,顾少游又结合了后世的一些心理学理论,便和李文秀一起,细细解读了起来。 两人互相讨论,互相印证,倒是一时把一些疑难都解决的七七八八,顾少游又将自己的猜测和一些想法说给李文秀听。 李文秀不愧是天资卓绝之人,习武的天分展露无遗,领悟力可谓超绝,这一日的进展可谓大大超出两人所料。 不过这门功法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顾少游也有的是耐心。 虽然自己的面板上还没浮现出学会神照功的提示,但这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这一日,两人都待在一起,一起探讨武学,倒也是其乐融融。 不过,在这凤翔城内的清闲时刻也不能持续太久,现在距离除夕已是越来越近。 第二日,两人仍旧按照原计划出了城门,准备前往庆阳府。 让两人感到开心的是,在接下来前往庆阳府的这段时间里,再也没有什么变故发生,也再没有什么人来打扰,这段路程,可以说是顾少游,也是李文秀此生最快乐的时光。 两人一路闲聊,一路谈天说地,时而研读一阵神照功,时而放空说些武林八卦。 茫茫荒原上,洒下了李文秀银铃一般的笑声,让这萧杀的大地,平添了几分生机。 这几日里她脸上的笑容,比她过去十几年里加起来的还要多,唱着歌,骑着马,她的心仿佛要在明净的天空上飞翔起来。 不过,不管白马行的再慢,这短暂的旅途总是会有终点。 李文秀刚刚又唱完一首歌,歌声袅袅消散,她转过头笑着对顾少游道:“顾大哥,庆阳还要多久才能到?” 顾少游远远眺望,点点头,叹息一声道:“是不远了,就在前面不远,估计我们再行半刻钟就能到啦。” 李文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抿了抿嘴,踌躇片刻,小声道:“顾大哥,我进了城里,先去客栈等你可好?” 顾少游此时心中思绪也有些飘散,有些复杂。 一方面,要见到这原主的父母、亲朋,让他有些近乡情怯。 另一方面,若是把李文秀带回家中,也不知父母那边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男人只需绝对的担当,为自己心爱之人遮风挡雨,更是自然不过。若说到心怯,李文秀不是要胜过自己百倍?岂能再让她有更多忧虑? 心念只是微微一转,顾少游哈哈大笑一声,升起几分豪气,指着前方,对李文秀道:“阿秀,这里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既然回来,当然不会让你有半点委屈,你且随我一同回家便是,放下心来,无需有任何顾虑。” 李文秀眼中异彩连连,柔肠百转,微微点了点头道:“嗯,我听顾大哥的。” 两人各怀着一份心思,只有白马仍旧不紧不慢,它似乎知道快到目的地一般,打了个响鼻,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庆阳城邻近甘凉,有着西北边境独有的粗犷,但城内洞林湖湖畔的百花洲,烟波岚光,景色宜人,和西北那份深沉厚重大相径庭,素有“小江南”之称,每当春秋佳日,游客如云,为城中的名胜之一。 百花洲西首,一条清澈的河流,蜿蜒绕过山坡,临河倚山,建着一座庄园,这里便是庆阳顾家的居所了。 虽然如今河水有些干枯,只有细细的支流,岸边的树木也是叶子凋零,但这里的景色却仍要胜人一筹,甚至可以想象的出来,假以时日,春暖花开之时,这里碧波荡漾,是何等美景。 这一派景象,却正宛如顾家如今的现状,再贴合不过。 第五十七章 二少爷回家了 自从顾元昌被罢官回家以来,顾家虽然仍旧是簪缨之族,但门口仍旧不可避免的车马冷落了下来。 更要命的是,如今庆阳知府段维之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阉党,甚至他的到任,一个主要任务就是监察顾元昌的一举一动。 如今顾元昌再度被起复的消息,虽然隐有流传,但毕竟没有大张旗鼓,加上本城府尊与顾家不合,这顾家门口便仍旧是冷冷清清,犹如如今的寒冷冬季。 只不过,随着顾家两父子同时被重用的消息传播开来,这顾家的起势已经不可阻挡。 顾少游和李文秀,一前一后,望着眼前的庄子,两人心中都有些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顾少游笑着道:“阿秀,这里我虽然才大半年没回来,但却已经感觉过了许久许久,仿佛隔了一世一般。” 说着,自嘲笑了笑,摇了摇头。 李文秀虽然有些听不明白,不过她现在心情也是七上八下,十分忐忑,竟一时并没有接话。 白马缓缓行去,门口刚好有个管家打扮的老者,正在送别客人,见到两人过来,眼光有些疑惑,望着眼前这一对璧人,咋了眨眼,拱了拱手道:“敢问两位前来可有何事?” 顾少游哈哈一笑,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走到老者面前,深深躬了一礼道:“停叔,你不认得我了不成?” 管家顾停也是顾家的老人了,听了这话,脸上浮出一丝讶异,渐渐的,这份惊讶之色越来越大,越来越浓。 “你,你是二少爷?”顾停看着眼前身形挺拔,丰神俊朗的青年,简直有些不可思议,瞪圆了双眼,高喊起来。 顾少游上前一步,轻轻扶住他的臂膀,笑道:“停叔,不是我,又是哪个。” 顾停听了这话,眼中登时一阵模糊,嘴唇发抖,紧紧抓住顾少游的手:“二少爷,你,你真的是长大了,停叔根本认不出来了!” 这大半年来的学艺生涯,让顾少游如今身形变化极大,精气神和往日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在顾停的记忆力,二少爷是一个病恹恹,走两步都要气喘的娇贵公子哥,怎么突然变成如今这般玉树临风,英姿勃勃了。 顾停抹了把眼睛,也哈哈大笑起来,“好,好,二少爷你这学武果然不凡,赶紧进来,赶紧进来。” 说完赶忙拉着顾少游的白马,又见到后面站着的李文秀,眼中疑惑对着顾少游微微示意。 顾少游微微一笑,直接牵过李文秀的小手,对着顾停道:”停叔,这位是李姑娘,随我一起先住家里。“ 又转过头对李文秀道:“停叔是我家长辈,从小便看着我长大,不是外人。” 李文秀小手被他牵着,脸上红晕腾的升起,挣了挣也没法挣脱,只好红着脸对着顾停福了一礼:“停叔,你好,你叫我阿秀就成。” 顾停听了,脸上登时笑的合不拢嘴,脸上的褶子都挤成了一团,连连道:“不敢,不敢,秀姑娘客气了,快,快请进。” 说完,转过头来,对着后面正在看热闹的小厮大喝一声:“你们两个皮猴子,还在看什么,还不敢快来见礼,再把马匹去安顿好。” 后面两个小厮听了,赶忙上前,乱哄哄的行礼,嘴里也是甜的不行。 “二少爷,你可总算回来了。” “二少爷,你这变化也太大了。” “老爷和夫人可想你想的不行。” “秀小姐您往这边来。” 顾少游脸上笑意更甚,跟他们笑骂几句,这才牵着脸上仍旧通红的李文秀一起,昂首入内。 顾停已经先一步进去,高声通秉起来,顾家里本来还安安静静,如今也是一阵骚动。不断有人出来,笑着和顾少游打起招呼,又纷纷把眼睛往李文秀身上丢。 李文秀羞红着脸,低着头,不敢抬头,就这么被顾少游一路牵着,只觉得脚下也软绵绵的,仿佛踩在空中,不知身处何方。 忽的,李文秀感到顾少游放开她的手,心里一惊,抬起头来,却见自己早已来到正堂之内,堂内一共三人。 为首的应当便是顾少游的父亲顾元昌了,他虽已届暮年,仍是一副精华内蕴丰神俊朗的样貌,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敲击,他五绺长须,身裁高颀,有一种说不出的潇洒和悠闲自得、孤傲不群。 这就是传说中的铁骨御史,被称为青天大老爷的顾元昌? 李文秀看的不仅微微愣了愣,她一直以为顾元昌是一个板着脸,极为严肃、极为正派的人物,可没曾想到竟然是如此这般,倒有些像是诸葛武侯复生于世?而且还和顾少游一般,也是如此器宇不凡。 想到这里,李文秀的脸不仅又红了几分。 “孩儿拜见父亲,母亲。”顾少游对着两位高堂拜了下去。 李文秀慌慌张张,也跟着他一起拜了下去,嘴里诺诺的也不知该如何称呼,俏脸涨红。 “起来。”顾元昌略略沙哑的声音响起。 顾少游瞬时站起身来,又将李文秀扶起,手掌又顺势将她的小手握住。 顾元昌见了这一幕,嘴角微微一抽,脸上瞬时又板了下来,手上折扇重重一敲,寒声道:“哼,你这个不孝子,还知道回来不成?” “叫你去西安参加府试,你居然走了一半,直接不去了,真是气煞老夫,你如此这般,对得起自己多年的寒窗苦读吗?” 李文秀被这厉声一喝,吓的不轻,不由缩了一缩,手上也紧了几分。 顾少游却毫不在意,嘿嘿一笑,正想开口,旁边顾夫人却早就按捺不住,直接站起身来,边走边说:“好了,好了,你装什么装,没看要把人家小姑娘吓坏了吗?” “你这老头子,天天盼着儿子回来,还在这里装什么派头,你要装等你上任了再装去。” 顾夫人走到顾少游身边,摸了摸顾少游的脸,喃喃道:“真的不同了,游儿长大了。” 顾元昌微微扶额,本来还想说的话,彻底被堵在喉咙里。 握着母亲的手,顾少游心里也微微有些激荡,语气有些哽咽,“是的,孩儿回来了。” 第五十八章 秀姐姐,我二哥为人最不靠谱 只不过,这母慈子孝的温情时刻,只维系了那么一小会儿。 顾夫人一把甩开顾少游的手,再看也不看他,又在顾少游右手手背上一拍,她两只手捧起李文秀的双手,啧啧赞道:“好,好,这是谁家的姑娘,长的真好,真好。居然能看上我家这浑小子,祖宗有眼,祖宗有眼呀!” 顾少游十分尴尬,原来酝酿的情绪迅速被憋了回去,抬眼偷偷看了眼父亲,很显然这两位父子,刚才的心情是差不多的。 父子两人互视一眼,心有戚戚,又齐齐无奈翻了个白眼。 顾夫人捧着李文秀的手,脸上的喜意仿佛都要溢出来一般,絮絮叨叨开始说了起来。 李文秀红着脸,挑些能回答的都一一回了。 不过看到自己母亲见到李文秀这般喜爱,顾少游心里也放下大半个心来。 见到母亲还要再问,他赶忙拦住道:“母亲,文秀是我好友,这次来我们家小住,你有的是机会见着,赶路也累了,不如让她先去休息。” 顾夫人身后,还有一个少女,正掩着小嘴,对顾少游偷笑。她双眉弯弯,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脸如白玉,颜若朝华,正是顾少游的小妹顾凝玉。她服饰打扮也不如何华贵,只项颈中挂了一串明珠,发出淡淡光晕,映得她更是粉装玉琢一般。 等听到李文秀的名字,顾凝玉眼睛微微一亮,上来两步,探出头来,眼睛里烨烨发光,好奇的看着李文秀,娇声道:“娘,你别拉着人家啦,秀姐姐,我叫顾凝玉,你叫我小玉儿就行啦。” 李文秀听了这话,也好奇向她望去,两个少女互视一眼,忽然都有些心有灵犀,同时出口道:“小玉儿(秀姐姐)你可真好看。“ 说罢,两人愣了愣,又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顾少游也受到感染,嘿嘿一笑,招手道:“小妹,你先带文秀去歇息一下,我稍后再来寻你。” 顾凝玉微微白了他一眼,亲热的拢住李文秀的臂弯,笑道:“姐姐,我二哥为人最为不靠谱,你跟着他,哼哼,真是可惜了。” 李文秀微微一愣,呐呐道:“没有,顾大哥为人很好的。” 顾凝玉“啧”了一声,两人头凑在一起,又不知说了什么,全都悄悄向顾少游望来,一边瞧一边偷笑。 顾少游大感无奈。 自己这原主,说实话的确是乏善可陈,为人处世都是一塌糊涂,自家小妹不待见自己,似乎也是应有之意。 不过还好顾凝玉也没拆他台,亲热的搂着李文秀,和父亲母亲告了一声罪,就蹦蹦跳跳往后院去了,两人低着声音,叽叽喳喳,边说边笑,也不知是在聊些什么。 见到小妹带着李文秀走了,顾少游这才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 转过头来,刚好看到顾夫人似笑非笑的眼神,手上动作登时一顿,有些讪讪道:“母亲。” 顾夫人此时已经恢复了雍容大气的模样,板着脸,拍了拍他的手道:“你这臭小子,你父亲骂的是,哪有你这般莫名其妙就想着去学武的,这读书真就不读了?” 一边说着,一边将顾少游拉到旁边椅子上坐好,看来不好好说,是不会放顾少游走了。 顾少游摸了摸鼻子,只得耐着性子道:“孩儿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子,父亲、母亲你们也是知道的,这次去学武,也是孩儿深思熟虑的结果,并不是一时发热。” 说着,开始讲起了自己在华山上学艺的情况,说了些门内的情况,又挑了了些趣事,说给父母听。 顾元昌此时也从主位上站起,走了过来,叹了口气,脸上也不再绷紧,神色有些缓和下来,坐在顾少游旁边,开口道:“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弃文从武,虽然有些大逆不道,不过如今这局势,暗流涌动,说不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边说着,一边顾元昌眼神幽幽,摇了摇折扇道:“我这次起复,祸福难料。我本对当今这官场已是心灰意冷,没想到这次朝内局势大变,又有我的知交写信过来,力劝我再次出山,我也是实在推脱不过,这才应了下来。” “只不过如今朝廷之中奸佞横行,权阉当道,乌烟瘴气,就凭我这一己之力,实在是难有作为啊。” 说着,顾元昌叹了口气,脸色也仿佛苍老了几分,顾夫人也不再插话,只是握着顾少游的手,微微笑着,看着顾元昌。 “你大哥已经被馆选为庶吉士,如今正在兵部观政,有他接我的衣钵,我也放心了不少,至少我顾家门楣不堕。” “至于你。”顾元昌转过眼神看向顾少游,“远离朝堂,明哲保身,也算为我顾家留一点血脉。” 顾夫人听了,脸色有些不好,打断他嗔怪道:“你这老头子,尽在瞎说,今天游儿刚回来,等会儿你们爷俩自己去说这些烦心事。” 说完,又拉着顾少游的手,眼中含泪,摸着顾少游的脸道:“儿子真的长大了,也变得更帅了!还从外面拐回来一个如此美貌的小娘子,当真不得了。” 顾少游尴尬一笑,嘿嘿道:“母亲说哪门子话,什么叫拐回来。” 顾夫人也不理他,又一边端详他,一边啧啧称奇,道:“游儿,你这练武当真有用?怎的身形变化如此之大,精气神也变好了许多。” 顾少游站起身来,微微一笑,忽的身子轻轻一跃,手掌竟然直接摸到了屋顶的横梁,又飘然落下。 这屋内横梁甚高,顾元昌和顾夫人看了这一幕登时一愣。 顾少游不等他二人说话,又道:“父亲,母亲,我学武下山,已有小成,这习武一途,对身体大有裨益,我给你们演示一套华山长拳十段锦,练成后可以让身体轻健,还能延年益寿,永驻容颜。” 说罢,便拉开架势,在屋内打了起来。 在自家父母面前,顾少游倒是放的挺开,并不觉得有何尴尬,这套长拳十段锦乃是华山派的入门功夫,招式十分简单,但也有不少可取之处,若是能坚持练习,对人的身体大有好处。 第五十九章 万总镖头又来了 顾少游一套拳法打完,顾夫人脸上带笑,拍着手道:“这拳法果真能永驻容颜?” 顾少游呵呵一笑,就知道母亲所有注意力估计都放在了这四个字上,道:“我再传你们一套吐纳功夫,只要能坚持习练,绝对能让母亲你年轻个十岁。” 顾元昌微微颔首,轻轻捻了捻胡须,对江湖上这些武功之流,他本是看不上眼的,可是自己二儿子这一番回来,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也不容他不为之侧目,见到顾少游的身手,他也有些满意,习武半年多,能有这份层次,已算极为难得。 顾夫人听了,眼睛发亮,转头对顾元昌道:“老头子,你听到没有,你这身子骨这几年来也有些不好了,不如就听儿子的,跟他一起习武,否则我看你这次下江南,不要身子先撑不住了。” 顾元昌眼睛微微一翻,对自家夫人说辞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也不好反驳,只好默默应是。 顾夫人又拉住顾少游的手,问道:“刚才那文秀姑娘,到底是何来历,模样是真不错。”说完,又啧啧两声。 看的出来,李文秀的容貌,就算是顾夫人自诩是见多识广的,也不仅有些惊叹。 顾少游有些尴尬一笑,道:“母亲你放心,她绝对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姑娘,心地极为善良,你相处了便知,而且她还有一手极为精湛的医术,母亲你若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尽可以让她给你瞧瞧,绝对出乎你所料。” 说到最后,顾少游都恨不得拍胸脯打包票了。 顾夫人听了,眼睛一亮,双眼放光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我这两年来经常头痛,睡眠也一直不好,正好可以让她给我瞧瞧。” 又转眼看了看顾元昌,道:“你父亲也是,这几年闲在家里,身体没养好,反而变差了不少,李姑娘若真有本事,倒是可以让她一起看看。” 顾少游听了哈哈一笑,连道没问题。 见父亲、母亲两人脸色都和缓下来,顾少游又趁机道:“文秀她老家在浙江金华府,这次我们全家一起下浙江,我想带她一起去。母亲你看可好?” 顾夫人听了,笑道:“我还想是何事,这个自然可以,这一路上本就寂寞,有她陪着我,比你小妹那疯丫头肯定靠谱不少。” 顾夫人说罢,也不再多提,她一生陪着丈夫在宦海中沉浮,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李文秀的模样和性子,她一看便极为喜欢。如今听说她要和自己一起下江南,那这路途漫漫,也有足够时间去了解,倒也不再急这一时。 一家三口开始闲聊了起来,一时间其乐融融。 正说话间,忽的,外面管家顾停在门口出现,见到屋内几人望来,他赶忙下拜,恭敬道:“少爷,威信镖局的总镖头万凤山求见。” 顾少游一怔,脱口道:“不是叫他腊月二十五再来的吗?这还有好几日呢。” 说完,挥了挥手,刚想说自己刚回家,不欲见面。 旁边顾夫人瞅见他脸色,抬手拦下,笑道:“你有自己要忙的事情,这很好!总比之前终日里一个人待着无所事事的好,既然人家来了,那你就见见。” 说完,想了想又道:“这次我们去浙江,说不得还要他们镖局帮忙,而且万总镖头和我们家也算认识,上次你去西安也是拜托的他,能见就见上一面,听听人家的话。” 说罢,她站起身来,就欲往后堂而去,顾少游也只好无奈点了点头。 顾元昌见状也欲起身,这些镖局之流,还上不了他的台面,不过只是一下下九流的买卖,估计也是江湖上哪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他也懒得留下来听。而且他也怕这镖头找上门来,说是找顾少游,其实是想来寻自己,又有什么麻烦事相求,那就更不想听了。 可没想到,顾夫人见顾元昌起身,又一把将他拉住,哼了一声道:“儿子好不容易有的自己的事情,你就好好待着,装个泥菩萨也成,就当给儿子涨点脸面!” 顾元昌听了,气的直吹胡子,但是又拗不过夫人,只好闷闷的坐了下来,眼睛微闭,也不打算理人了。 顾少游扶额苦笑,知道自己母亲是煞费苦心,虽然不知道万凤山所来是何事,但有顾元昌这尊大佛镇场,谅他不敢对顾少游无礼。 但实际上,顾少游又哪里需要自己父亲撑门面! 顾停听了,也不敢多话,连忙去外面将人领了进来。 万凤山仍旧是那副笑眯眯的富商做派,进入厅内,见到两人在内,忙不迭拜了下来,先向顾元昌一拜:“草民万凤山,见过顾老大人。” 说完,又对着顾少游恭敬一拜,脸上还升起了两份谄笑:“小的见过顾少爷,顾少爷风采依旧,更胜从前。” 顾少游见他恭敬,心里满意,摆了摆手,道:“起来说话,无需做这些俗礼。” 顾元昌坐在主位之上,眼睛微微张开,打量了一番万凤山,手上虚引一下,却也未说话,只是他心里暗暗称奇。 这万凤山见到自己恭敬是理所当然,可看他模样,对着自己儿子顾少游却仿佛更加恭敬了三分,似乎,似乎其中还又带了两分畏惧和讨好。 这倒是奇了,顾元昌本来被自己夫人强留在这里,心中还有些不耐,如今倒是升起了几分好奇。 万凤山起身却不敢坐在顾少游边上,只在侧面挑了个位置坐下,屁股挨着凳子,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顾少游心中翻了个白眼,这等做派也不知有没有一分是真,不过他也懒得去拆穿,见万凤山坐好,便开口道:“万总镖头,不是说好了腊月二十五来寻我吗?怎的今日就来了?” 万凤山屁股上犹如装了弹簧一般,弹了起来,毕恭毕敬道:“回顾少爷,在下知道少爷这几日估计会回来,这些日子里便让手下在城门守着了,见到少爷回家,在下便赶了过来,只想着先来一步,也好和公子先说说话。” 第六十章 您的大名,已经在陕西传遍了! (感谢书友沐雷霆打赏,感谢书友荆棘编织者投月票,感谢每个投推荐票的书友,感谢你们的支持!!!) 顾少游见他这幅恭敬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顾元昌声音响起,带了几分好奇之意:“你是说你今日过来,主要是专程来找少游的?” 顾元昌以为万凤山刚才求见的话头只是个虚词,本还以为他是想寻上门来找自己有事相求。 可没想到人家果然真真是来找顾少游的,这倒有些出乎顾元昌意料了。 万凤山听了,赔笑道:“回老大人的话,小的的确是来寻顾少爷的。” 说完,忽的,他脸上突然放起光来,语音高亢,让顾元昌登时被惊了几分。 “顾少爷,您的大名,如今在这陕西道上已经传遍了!黑道、白道之上,又有何人不知您的赫赫威名!” “想那巨盗漠北双熊,纵横塞外、陕西、甘凉,手上血债累累,简直是罄竹难书,骇人听闻。” “我们这些行镖的,更是深受其苦,折在这漠北双熊手上的人手和财货已是不计其数。” “只是我等武功低微,奈何不了这两个凶徒。” 说着,万凤山语气急促,五体投地,拜在地上,还带了两分哭音。 “如今,这两个凶徒,授首于公子手下,实在是我等之大幸啊!” 顾少游呵呵一笑,并不在意,摆了摆手道:“无需如此,万总镖头起来说话便是,我等习武之人,自当有颗侠义之心,这等凶徒,是人都会除之而后快。” 万凤山站起身来,刚才那哭腔已经消失,脸上堆满谄笑,又开始满口夸赞起来。 顾元昌听了,看向顾少游的目光也带了几分惊奇,捻了捻胡须,等万凤山说完,这才缓缓道:“这什么漠北双熊的名头,我也曾有耳闻,似在衙门内见过他们的通缉令,据说凶悍异常,如今真的是被你杀了?” 顾少游讪笑一声道:“正是,孩儿也是路上遇见,动起手来,侥幸胜了半招。” 说完,又补充道:“而且还有阿秀在一旁帮忙,这才成功将其斩杀当场。” 顾元昌听了,默默点了点头,喟然一叹,“好,杀的好,官府无能,不能保护百姓,由你来替天行道,也算不差。” 说完,突然又厉声道:“你可曾听过?身怀利刃,杀心自起。你若是以后凭着有几分本事,在外面胡作非为,我却是定然饶不了你!” 顾少游脸上一黑,有些讪讪,道:“父亲大人,我可没有为非作歹,而且这漠北双熊的头颅,我也让人转交给了西安府的府尊大人,后续自有官府处理,孩儿并未逾矩。” 万凤山见两父子这般模样,赶忙接上一句,继续吹捧顾少游:“公子武功高强,真可谓是一剑西来,恶盗俯首!如今在这陕西境内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道上还给了公子一个‘游龙剑客’的名头,当真是一代大侠之资。” 顾元昌听了,脸色不虞,哼了一声道:“胡闹,他才刚刚习武多久?半年不到!我虽然不懂武功,但也知道这是个水磨功夫。想来也是一时侥幸,才杀了漠北双熊。哪来的什么大侠之资,什么无人不知,你当真是口出妄言!” 这话一出,万凤山就有些接不住了,当下心中暗骂自己,这马屁是拍到了马腿上了。 顾少游听了,也有些无奈,顾元昌的话虽然不好听,但自己身为后辈,却也只能姑且听着。 万凤山尴尬一笑,又道:“公子,还有你在路上惊退双蛇恶丐的事情,如今也已传遍了,以后陕西境内的道路安靖,我等都要多多仰仗华山派了。” 顾元昌听了,又哼了一声,却没再言语。只是心里他也是泛起了嘀咕,也不知这万凤山嘴里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假。 就在屋内气氛略有些尴尬之时,忽的,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声音。 管家顾停心急火燎的冲了进来,对着顾元昌行礼后焦急道:“老爷,不好了,三少爷被人抓起来给打了,说是上门来讨债的。” 说完偷眼去看顾元昌,顾元昌如今已是脸色铁青,用手重重在案上一拍,喝问道:“这孽子现在何处?” 顾停垂下头,道:“就在外面,还被下人拦着。” 外面嘈杂的声音,不断传入,隐约间有极为嚣张的声音。 顾少游眉头皱了起来,这是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敢到朝廷大员府上撒野? 旁边万凤山闻言也有些尴尬,这明显是别人家的家事,他有心要告辞离去,刚想起来开口。 又听顾元昌喝道:“去把人带进来。” 万凤山无奈之极,只好先把话咽了回去,将身子缩在顾少游后面,先来个掩耳盗铃再说。 顾停蹬蹬瞪跑了出去,只瞬间工夫,只见一个黑脸赤发的大汉,趾高气昂的闯了进来。 这大汉长的凶恶,大冷天的还敞着胸口,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也不看人,对着堂上顾元昌就行了个肥喏,瓮声瓮气道:“顾老大人,我知你是有名的清官,只不过这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我牛二贱命一条,也是受人所托,请老大人将银子于我,我拍拍身子便走,绝不打扰。” 语气颇为嚣张,面对顾元昌也不慌张,明显就是个混不吝的滚刀肉。 他身后还有两个伴当,不过这两人却没有牛二那般跋扈,进来后便不敢多看,脸色惴惴。 这两个伴当虽然脸色有些慌张,但是手里却丝毫不松,两人紧紧押着的那位,正是顾家的三少爷,顾少权。 顾少权此时十分狼狈,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显然被人痛殴过一番,衣服也被扯烂,手臂被人箍着,动惮不得。 见到父亲坐在上首,顾少权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羞愧之色,又转瞬消失,还偏过头去,哼了一声。 顾元昌见了他这分模样,心中更怒,袖袍微颤,指着牛二喝道:“这孽子欠你们多少银子,你说个数来。” 牛二嘿嘿冷笑一声,脸上带着几分桀骜之色,高声道:“顾家三少爷如今已经欠我们赌坊五百多两银子了,顾老大人你看如何,该不该把这钱给结一下了?” 第六十一章 还是万总镖头的面子好使 顾少游闻言,眉头深皱。 这牛二如此嚣张,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也不知这人是真的浑,还是另有依仗? 还有自己这三弟,之前便游手好闲,没想到如今竟然还染上了赌瘾,当真该死。 顾元昌也似气的不行,五百两白银,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如今他赋闲在家,家里的收入无外乎是一些田产,勉强维持一家子的表面光鲜还尚可,但实际里也是并无多少积蓄。 “孽子,你干的好事!简直是败坏我顾家名声,当真气煞我也!” 顾少权耷拉着脑袋,并不回话。只是如此形状,让顾元昌心中更是愤怒。 “老夫两袖清风,何来如此多银钱,这孽子你们想怎样就怎样便是。” 顾元昌冷哼一声,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话。 牛二却不理这套,狞笑道:“那好啊,我押着他上街去,让庆阳城的百姓都看看,顾家欠钱不还!” 顾少游闻言登时大怒,一拍桌案道:“你敢!” 牛二斜眼冷哼道:“你又是哪个,你倒是看我敢不敢。” 顾少游脸上青气一闪,正想发作,忽的,背后有人用手请按他的肩膀,却是万凤山缩在他后面,低声道:“顾少爷,别动怒,不如让小的来应付。” 顾少游闻言一愕,转头过去,看到万凤山对他微微点头。 万凤山轻咳一声,缓缓站起身来,他原来缩在顾少游身后,想做个透明人,不过看到这情形似乎有些难以收拾,便只好站了出来。 “牛二,你小子好大脾性啊,到这里来撒野,这里是你这种泼皮配来的吗?” 万凤山盯着牛二,声音渐渐加重,到最后厉声喝问道。 牛二一怔,刚想发怒,可看到是何人跟他说话,顿时吓的话都说不利索了,指着万凤山,瞠目结舌问道:“万,万总,总镖头,你,你怎么会在此。” 万凤山重重哼了一声。 牛二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竟然瞬间涕泪交加。 “万总镖头,饶命,饶命,小的不知你在这里,不是有意冒犯。” 他身后两个伴当见了,也慌忙跪了下来,拼命叩头不止。 万凤山脸上结着寒霜,冷哼一声,道:“天一赌坊我自然会去说,你可有还有问题?” 牛二浑身发抖,犹如一个筛子一般,连忙磕头道:“没问题,没问题,一切听您老人家的话。” 万凤山又转过头来,瞬间变脸,刚才的那分寒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低下头,弯着腰,笑容中带着恭敬,对顾少游道:“顾少爷,这欠的银子,小的会办的妥妥当当的,定然不会让人再惊扰到贵府。不过今日这牛二冲撞了您和老大人,你看需不需要我……” 说完,脸上显出几分戾色,用手做了个下劈的动作。 牛二偷偷抬眼看到,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哀嚎:“总镖头,不要,不要,小的也是逼不得已,为人所迫啊!” 顾少游看着下面哀嚎不止的牛二,心中厌恶不已,冷冷道:“不用了,这种人死在这里,也是脏了屋子,来人,把这三人拖下去重重打五十大板,然后丢出门去。” 管家顾停一直在外面候着,听了这话,马上跑了进来,高声应道:“是,少爷。” 说完招手,进来数个家丁,将牛二这三人拖了下去。 牛二不敢挣扎,仍在高声喊道:“多谢少爷,多谢总镖头。” 三少爷顾少权如今瘫坐在地上,愣愣看着万凤山,又看看顾少游,眼中带着不可思议,嘴巴微张,显然惊讶到了极点。 顾元昌脸色意味莫名,别人只道他如今气的不轻。 他如今心里虽然别有心思,但也多多少少有些惊讶。 不同于顾少游,他其实心中对万凤山这些开镖局的更为熟悉。 这万凤山虽说是开镖局的,但其实镖局这种地方可谓黑白两道通吃,特别是在底层混混当中,十分有威望。 而跟这些底层泼皮打交道,反而是顾元昌的短板,毕竟要闹将起来,为了这等小事名声受损实在大大不值。 所以顾元昌刚才虽然面上愤怒,但心中却并不焦急,万凤山既然在这里,他也是个圆滑的,那么冲自己一个面子,只要自己略一示意,应当就会来出头把这事情摆平。 可顾元昌的猜想只可以说对了一半。 对的这半,是万凤山的确出头了,也的确很轻易的将这事迅速了解。 而错的那半,则是万凤山压根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之上,反而对着顾少游毕恭毕敬,极尽谄媚。 一开始虽然万凤山对顾少游十分巴结,顾元昌还以为是冲着自己的面子,可没想到,如今是大错特错。 自己这二儿子,是真的闯出一片天地了! 想到这里,顾元昌的心情似乎也明亮了几分,刚才被三儿子不成器带来的阴霾也散去了几分。 望向顾少游的眼神不由也柔和了起来。 虽然这些思绪极为复杂,但也只在顾元昌脑海中转过一瞬,他轻咳一声,对着堂下还候着的顾停道:“你先把三少爷带下去,禁足十日,不得我命令,不可放出来。” 顾停听了连忙领命,过去将顾少权扶了起来,低声道:“三少爷,我先带你去包扎下伤口。” 顾少权嗯了一声,也不去看他父亲和哥哥,低着头,就被顾停抚了出去。 顾元昌见到他如此,眼中闪过一丝怒容,又渐渐变作一声长叹,神态寂寥。 “万师傅,让你见笑了,家门不幸,出此丑事。”顾元昌端起茶碗,对着万凤山叹气道。 万凤山见状,瞬间明白这是要逐客了,连忙站起,脸上堆笑道:“不敢不敢,我这就去办事,定然保证办的妥妥当当,绝无后患。” 说罢,万凤山又悄声对顾少游道:“顾少爷,腊月二十五您准备在何处召见我等?” 顾少游“呃”了一声,环顾四周,自己倒有些疏忽了,这家里面积不大,且全是内眷,带这些江湖人士来实在是不妥,十分的不当。 第六十二章 今天这事,大有古怪 (求月票,推荐票支持下,谢谢啦) 当下顾少游眼中露出一丝赞赏之意,想了想,对万凤山道:“还是你想的周到,都挤在这里是甚为不妥。我家在城外西郊还有一处庄子,到时候你去那边寻我便是。其他人那里你也帮我通知一声,到时候我们再聚上一聚。” 万凤山连声应是,见顾少游没话吩咐,这才悄然退了出去。 顾少游呼了一口气,对万凤山心里倒是满意之极,和这等懂眼色的人物谈话,还真的是省心省力。 心想,这万凤山也当真是个八面玲珑的,若是能入朝为官,说不定还能混个大前程。 想到这里,顾少游不由哑然失笑。 见到万凤山出去,顾元昌也站起身来,背着双手,脸上恢复了古井无波,对着顾少游淡淡道:“少游,你跟我到后院走走。” 顾少游一愣,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都未说话,穿过院落,走过长廊,很快来到了顾家后院。 沿着小径,走上白石小桥,桥有三曲,架在一个不规则的荷花池塘之上,桥左是一座假山,一丛翠竹,十分幽静,只可惜光光的叶子都已掉落了。 假山边上,有个小亭,四周寂静无声,顾元昌进入亭内,坐了下来,又指了指边上凳子道:“你也坐。” 顾元昌看着眼前这二儿子,眼中流露出几分满意之色。 顾元昌一共有三子,大儿子顾少雍,如今还在京城,并未回来。 从小到大,顾少雍都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从学业到做人,都从未让顾元昌失望过,如今更是接过了顾元昌的衣钵,开始步入官场之中。 但是二子顾少游和三子顾少权,就有些平庸了。 特别是顾少游,资质平平,但却十分要强,一直想要比过自家大哥,然后连连被打击,到了最后,性子变得越来越偏激,为人也十分孤僻。 但是这次回来,顾元昌却开始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眼光! 这还是自己那有些阴郁、孤僻的二儿子吗? 眼前的顾少游,自信、大气,举手投足间充满了某种与天地和谐的律动,和之前的生人勿进,简直天壤之别! 还有刚才在正厅之中,万凤山那毕恭毕敬,谄媚巴结的模样。 这学武当真如此神妙? 这一瞬间,就连素来对江湖、侠客嗤之以鼻的顾元昌,心中都动摇了那么一下。 顾少游端坐在椅子上,被自家父亲上下打量,心里也有些发毛。 现在将自己所有的一切改变,都推在习武上面,也不知道能不能过了老爹这一关。 就在顾少游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顾元昌忽的开口,语气飘忽,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今天你三弟的事,你怎么看?” 如今已是午后,天色虽未暗下来,但太阳已经渐渐失去了踪迹。 凉亭的柱子,斜斜的拉出一道阴影,刚好覆在顾元昌的脸上,让他的脸似乎隐在了暗处,晦暗难明。 顾少游闻言,心中一凛。 今天这事,细细想来的确是大有古怪。 顾元昌是何许人也?! 庆阳顾家可不是普通的乡绅地主! 顾元昌乃是大名鼎鼎的官场大人物,成名之久,简直让一众陕西道官员都为之失色,在他面前,别说是牛二这等泼皮无赖,就算是本城知府也要战战兢兢。 甚至是本省总督、布政使大人来了,那也要客客气气! 可如今呢,一个小小泼皮无赖,竟然敢到本朝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的府上来撒野。 而仅仅是为了五百两银子罢了。 这牛二,虽说是个混不吝的无赖角色,但底层人物却有自己的小智慧,哪能如此无谋? 这般缺心眼的角色,估计早就被人剁了喂狗,死在黑暗角落中了! 想到这里,顾少游心里不仅悚然一惊。 当下,顾少游恭恭敬敬道:“其中门道,儿子也想不出,请父亲明示。” 顾元昌微微一笑,展开折扇,轻轻摇了两下。 如今已经隆冬时节,他还摇个折扇,这等行径,放在别人身上,那就是说不出的怪异别扭。 但是放在顾元昌身上,却没那么突兀,反而显得极为自然。 顾元昌顿了顿,却不回答顾少游的问题,突然淡淡道:“庆阳知府李成济,乃是本朝权阉王公公安插在这里,特意监视我的。” 此言一出,顾少游瞬间一愣,脑海中仿佛炸响了一道惊雷,似乎所有事情突然就被串在了一起,只是还有许多迷雾,一时之间也难以理清。 就在顾少游脑中乱糟糟的时候,顾元昌又继续说道:“这些年来,我一直韬光养晦,足不出户,可李成济对我的警惕之心却从未放松,时时刻刻都在监视于我。” “更不用说,如今我起复在即,他这背后的手段,就更是不得不防。” 听了这话,顾少游脱口道:“莫非今日三弟之事,和这李成济还有关系不成?” 顾元昌嘿然一笑,眼神逐渐凌厉起来,淡淡道:“有,也没有。” 顾少游有些不明所以,静静看着父亲。 顾元昌将头微微偏了过去,让顾少游看不到他的眼神,语气幽幽道:“今天的事,是我一手安排的。” 顾少游闻言,登时目瞪口呆,讷讷无言,脑中轰然一片,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直愣愣看着自己父亲。 “我的名声甚大,但是就算赋闲在家,厂公也从未放弃对我的监视,甚至仍有性命之忧。” “名声,名声,这就是一把双刃剑,若真的家族倾覆,要这名声又有何用呢?” “这一次重新起复,旁人看起来我是风光无限,但实际里,我却是彻骨心寒。” “此行去浙江、福建,虽说是代天子巡视一方,听起来大权在握。但是这官场之中,盘根错节,你不做,别人只会说你是庸吏;但是只要你去做了事,不管好坏,便总会出错,一旦出错,就是给别人递了刀子。” “如今,这拿刀的人,其实一直都在虎视眈眈,寻着一丝缝隙下手,防不胜防啊!” 第六十三章 人心繁复,顾元昌的另一面 说到这里,顾元昌叹了口气,脸色萧索,似乎苍老了几分。 “这几年来,我静心在家,其实也想通了不少,皇帝也好,权阉也好,文官也罢,大家都是各有心思,各有目的。又有什么对和错之分呢?” “其实我早就想急流勇退,可别人又不肯放过你,为之奈何?” “如今,你大哥已经考中进士,仕途有望,我们家已能延续家族声望,这,家里有一个做官的就够了。” 顾元昌这些话,一直放在心里,他最喜爱的大儿子又远在天边,始终无人倾诉。 如今顾少游回来,整个人精神面貌焕然一新,身上也渐渐有了决断,有了几分霸气。 这才让顾元昌下定决心,将家中这一切纷纷扰扰都说给他听。 顾少游默默听着,心中暗暗一叹。 在外人眼里,顾元昌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大清官,铁骨铮铮,像晋威镖局的赵山,估计见了就会纳头就拜。 但实际上呢? 顾元昌这几年来,年纪已大,已经开始考虑自己和家族的身后事了。 再加上顾少游大哥又中了进士,已然已经能接过衣钵。 那么对顾元昌来说,他的个人名声也好,未来官途也罢,统统都不值一提。 顾少游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些明悟。 顾元昌微微低下头,语气淡淡,道:“你三弟,这些年来我故意没去管他,如今已然变成了一个纨绔子弟。今日这牛二,便是我寻来的。” 微风吹过,吹起了几片落叶,寒风之下,显得孤寂又萧索。 此言一出,顾少游登时嘴巴微张,简直有些难以置信,他的心也渐渐冷了下来。 顾少游心中涌起了几分难言滋味,仿佛想要大声呐喊出来,但是却梗在喉咙,无法言语。 良久,顾少游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有些莫名悲意,道:“真的要如此吗?” 顾元昌怔怔然,脸上显出几分悲戚之色,喃喃道:“是啊,我如今已到暮年,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好了,又哪有什么力气,再和人争斗呢?” 顾少游听了,喟然一叹,良久无言。 他不知道自己父亲到底遭遇了什么样的压力,如今父亲虽然风采依旧,但是两鬓的白发已是越来越多了。 性命之忧,家族之忧,大儿子的前程之忧,各种忧虑之下,顾元昌,已经再也不是那个铁骨铮铮,敢指着权阉鼻子痛骂,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忠臣,大清官了! 就像一个剑客,当他有了恐惧,心中有了牵挂,那么他的剑就渐渐再也不利,再也不能杀人了。 顾少游缓缓站起身来,背着手,站到了亭边,望着远处,那里还有不少积雪,压的花丛、灌木都低下了腰。 笑傲江湖,笑傲天下,何其难也! 只要你有牵挂,有弱点,那就会被人利用,又如何能笑傲的起来呢? 顾少游淡淡道:“父亲,那今天若是没有万凤山在,你打算怎么收场?” 顾元昌哼了一声道:“还能如何收场?让牛二大肆宣扬出去便是,宣扬的越多越好。” “那万凤山岂不是坏了你的好事?”顾少游还是没忍住,语气中带了一丝讥讽。 顾元昌不知何时,也站起身来,走到顾少游边上,寒风吹过,将他的袖袍吹的猎猎作响。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道:“结果并无什么分别,既然已经上门来闹过了便成。” 顾少游沉默了会儿,叹了口气道:“三弟那边,我会去好好安抚的。” 两人之间,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直到此刻,顾少游才知道,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他的亲生父亲。 是啊,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每个人都是心思复杂的,又怎么能用一两个标签就能概括呢? 想到这里,顾少游不仅自嘲一笑,自己还是太过幼稚了。 深吸一口气,顾少游换了个话题,道:“父亲,那这次江南之行,你怎么看?” 顾元昌脸上恢复了古井无波,冷冷道:“朝堂之中,衮衮诸公,无一不在为了个‘利’字斗来斗去,还有谁会记着这天下百姓?” “我本也不想掺和这趟浑水,但是庆阳里待的实在是受气,惶惶然也。” “朝中老友写信给我,力劝我再度起复。呵呵,他的心思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不过我思来想去,还是应了下来。” “此次下江南,为父会领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一职,巡视浙江和福建两地。主要大事有二。” “其一,两省如今都不太平,倭乱渐生,和本地官员多有勾结,我这趟去也是要查一查其中真相,看看这其中的勾连,到底有多深,有多广。” “其二,六个月前,浙江的金华府准备押运上京的官银,竟然一夜之间全部失窃。连续查了几个月,上吊的官员倒是不少,但是这批银子却全然不见踪影,我这次去,虽然不是为了破案,但也要再看看其中到底有何隐情。” 说到这里,顾元昌叹了口气,意兴阑珊,道:“说不得,又是要人头滚滚啊。” 顾少游默默听着,心中也是翻腾不已。 算算时间也是,如今刚好是倭乱渐起的时刻,没想到朝廷反应速度还不算慢,已经开始派人去查看了。 只不过这效果嘛,想想后面倭乱的愈演愈烈,就知道这前面的探查并没有太大实际意义了。 最多也就是来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罢了。 倒是另外一桩事,金华府的库银失踪,很有可能和江湖人士有关,自己到时候倒是可以去看看情况。 想到这里,顾少游点点头道:“父亲,这两桩事,估计背后都有江湖人士的身影,我陪你过去后,倒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顾元昌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眼中带着些宽慰之意,转过头来,看着顾少游,道:“也好,这去浙江,一路上千里迢迢,你现在既然学了一些武艺,就陪我和你娘一起过去。” 顾少游眼神一缩,忽的开口道:“父亲,这次你下江南,京里可曾派锦衣卫来随同护送与你?” 第六十四章 你也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顾元昌闻言一愣,瞧了瞧他,语气中带了一丝好奇,道:“不错,锦衣卫派了两人过来,说是要护送与我,我素来对厂卫之人不太感冒,便让他们在庆阳城里自己寻地方住了,到时候出发之时,再通知他们便是。” 顾少游脸上肃然,点了点头,问道:“这两人里面,可曾有一个唤做钱多的锦衣卫?” 顾元昌闻言登时一惊,也有些回味过来,知道顾少游定然知道些什么,眉头微蹙道:“不错,的确有此人,你是如何得知?” 顾少游暗叹一声,看来西安知府张孚敬的话的确不虚,此行祸福难测啊。 当下,便把之前在西安城时,张孚敬对自己说的话,一五一十全部说了一遍。 顾元昌一边听着,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眼神渐渐升起一股怒意。 用力在亭子的柱子上狠狠一击,顾元昌脸色铁青,恨声道:“好,好,若不是你说起,这一节我竟然疏忽过去,实在是不该!” 顾少游点点头,冷声道:“此二人虽说是监视,但也还得防备他们的鬼蜮手段,切不可大意,得做好最坏打算。” 顾元昌闻言,眼中露出一丝宽慰之意,展颜一笑道:“少游你真的是长大了,好!你能如此想,为父也放心了不少。” “张孚敬能给你通告这消息,也是担了极大干系,这个情我却是要承了。” 说完,顾元昌一展袖袍,冷哼一声,傲然道:“既如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老夫倒要再领教一下厂公的手段,好久不识,如今想来,倒是颇为想念。” 说话间,刚才那一丝颓唐、萧索之色尽去,整个人似乎又迸发出几分激情。 顾少游见了,也微微一笑,这样也好,父亲如今进取之心渐渐被磨灭了,可这官场之上,步步惊心,若是你示弱一分,那么各种手段就会前赴后继。 这便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如今见到顾元昌似能奋起几分精神,顾少游心中也放下几分心来。 两人又窃窃私语,聊了半晌,顾少游见顾元昌脸上露出几分疲态,这才告辞而出。 今日和顾元昌这一番深谈,说实话有些颠覆了顾少游的三观。 在原主的记忆之中,他的父亲从小就是一个铁骨铮铮,为民请命的大人物,似乎全无缺点,一心都是为了天下,为了百姓。 就像赵山这些井市小民所想象的那番,一切都是如梦如幻。 但直到今时,顾少游才发觉自己想的太简单,大错特错! 顾少游心里不仅感到一阵唏嘘,自己父亲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实在有些不好评判。 是啊,每个人都在戴着面具生活,真实的内心,又有谁人能知,何人能晓? 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自己这身份的亲生父亲,自己实在不好妄下论断。 还有……三弟顾少权那边……顾少游的心中也有些沉重,只是应诺了父亲要过来安抚,也不好推诿失言。 顾少游在记忆之中,他在年少的岁月里,和自己这位三弟还是十分玩的来的,只可惜,随着年纪增长,大家都多了心事,这几年来关系反而变的有些疏远了。 顾少游脚步一停,远远便望到管家顾停正站在顾少权门外,似乎一脸焦急,正在走来走去,嘴里在叫着什么。 顾少游不仅眉头一皱,走过去低声问道:“停叔,怎么了?” 这大冷天的,顾停还满头是汗,见到顾少游来了,松了口气,连忙也低声道:“二少爷,你来了就好,也帮我一起劝劝三少爷。” 说罢,他絮絮叨叨说了起来。 原来顾少权被他带下去后,根本不去洗漱,也不去疗伤,只把自己紧紧关在门内,任凭他怎么叫,都无济于事。 顾少游听了,脸上神色不变,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了,停叔,让我来和他说。” 顾停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就施了个礼,悄悄退了出去。 站在顾少权的门外,顾少游暗叹一声,这才敲门而入。 这里是顾少权的房间,顾少游是即陌生又熟悉。 印象里,顾少权是极爱干净的人,这里明窗净几,闲静恬适,窗边还有竹叶婆娑。两人年少的时候,曾经在这里一起嬉笑游乐,一起聊天,一起乱指江山,好不快活。 可如今,屋内每面窗户都被盖上了厚厚的布帘,整个屋子里黑漆漆一片,黑暗之中,似乎有着噬人的怪物,正在伺机扑将上来,不管是谁,都撕个粉碎。 顾少游心中一沉,站在门口,借着门口投进来的光线,让眼睛微微适应了里面的黑暗。 屋内深处,影影绰绰的,地上坐着个人影。 一只脚胡乱盘着,一只脚又很没规矩的就这样伸着,连鞋子也没穿。低着头,头发散乱,双手垂在两侧,身子瘦骨嶙峋,一动不动。 顾少游心中一沉,嘴唇微微颤抖,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急忙向前几步,低声喝道,声音仿佛从喉咙里硬挤出来一般,“少权!少权!” 顾少权缓缓抬起头来,眼睛黯淡无光,脸上青一块,黑一块,也不知沾了什么污秽,目光散乱,望向顾少游。 好半晌,他眼神才缓缓聚焦,声音沙哑:“你来啦,你也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顾少游双手微微发抖,走过去将顾少权轻轻扶起,扯过来一个靠垫,让他倚靠在上面,也不管地上污秽,直接坐在他身侧,紧紧握着他的手,枯瘦如柴,冰冰凉凉,毫无生气。 顾少游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觉得什么语言都是空洞无物,心中怔怔然。 自己这位三弟,其实是极聪明的,但是他出生的晚,从小便在庆阳城里长大,缺乏和父亲的沟通和交流,再到了后来,父亲罢官回家,心中抑郁,对他本来多有期待,但失望之后又变得极为不耐。 就犹如一个青春叛逆期没得到家庭关怀的孩子一般,后面的路越走越偏,甚至自己父亲还在后面下了推手! 如此人生,简直就是失败中的失败! 第六十五章 习武才能改变命运啊! 顾少游心中升起了一股难言的意味,这般场景,甚至让他回想到了自己前世,那缺乏关爱的日子里,是多么难捱,对世界又是多么失望。 他来之前,就知道顾少权定然是深受打击,可能会一蹶不振。但实在没想到,顾少权的状态竟然如此糟糕。 望着眼前这有些不成人样的人,披头散发的胡乱坐着,顾少游原来的说辞,一下被堵在嗓子眼里,根本说不出口来。 顾少权缓缓抬起头来,黑暗之中,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眼神中透露出了挣扎,绝望,又有一丝疯狂。 声音暗哑,带着讥讽:“少游,你现在风光了,你可知道我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的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空洞,我每天都在问自己,应该填些什么进去?“ “每天都在感觉自己滑入深渊,这种感觉你懂吗?” “每天,不,是每个时辰,每一分钟,每一秒,你都能感觉到,你身体就像是一个漏气的皮球,每一秒钟,都在漏气,你现在待着的每一秒钟,都比上一秒更糟糕。” “我就像正在往深渊里坠落,每时每刻,每分每秒,一切都在提醒我,明天,不,是下一分,下一秒,都会更糟!” 从一开始的喃喃自语,顾少权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撕心裂肺,说到后面更是痛哭流涕,浑身颤抖。 顾少游陪着他,跌坐在地上,后背靠在墙上,硬邦邦的有些咯人,周围黑漆漆的,空气里只剩下顾少权的呜咽声和嚎叫声。 “少权,你也知道我的,之前我和你差不了太多。” 顾少游缓缓吐了口气,眼睛渐渐明亮起来。 “你的天资比我还要好上几分,我呢,我读书更加不行。” “我们两个,和大哥一比,那都是半斤八两,说一句废物也差不多。” 说着,顾少游自嘲一笑,顾少权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可是呢,我后来经了一场生死大变,也看开了。”顾少游语气悠悠,“这世界,太大,太丰富了,我们何必要苦苦把自己的眼睛只盯在一点上呢?” “你看我现在变化大不大?” 顾少权闻言,微微一愣,他刚才想下意识的反讥回去,可是听到这话,登时就住了口。 回想起刚才厅内,自己是那般狼狈,那般不堪,可是自己这二哥,却高高在上,旁边那呼风唤雨的万凤山,见到二哥,宛如一只小绵羊! 这种滋味,让顾少权心中更为难受! 就好像原本班上两个人都是垫底,你倒数第一,我倒数第二,大家大哥不说二哥,其乐融融。 可突然之间,对方却突飞猛进,从倒数第一变成了正数第一,这让人情以何堪。 如今时间太短,顾少权还没来得及生出太多嫉妒情绪,只感到浓浓的不解。 自己这二哥,不就是去学武了半年吗!怎么突然回家就对自己完全碾压了! 就在顾少权胡思乱想的时候,顾少游见他半天不开口,也不去催他,忽的开口道: “少权,跟我一起习武。” 顾少权吃了一惊,登时被这话给吸引了过去,咽了口唾沫,缓缓坐了起来,眼中似乎开始出现了一点火苗。 他喉咙干枯,沙哑着声音道:“二哥,你莫非是来消遣于我?” 顾少游嘿嘿一笑,道:“想不想跟我一样,来个脱胎换骨?” “练武?练武?”顾少权喃喃自语,仿佛打开了一个新大门,这条原本他嗤之以鼻的道路,如今似乎变得“香”了起来。 顾少游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好整以暇,低头俯视着自己的三弟,忽的咧嘴一笑,弯下腰把他扶了起来,又重重按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又搬过一张椅子,重重放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直直盯着顾少权,缓缓开口道:“少权,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以后的路还长,你需得想好了。” 顾少权受不了他的目光灼灼,偏过脸去,心中有些迷茫,讷讷道:“我现在这般,也能习武?” 顾少游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三弟是动心了。 是啊,顾少权现在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多选择,学文,已经被证明不行,当个纨绔二代,对心高气傲的他来说,其实并不是他之所想。 而且他还不知道当个纨绔居然也能被亲爹给坑了!要是知道了,三观要更加粉碎。 如今,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顾少游如今的变化可谓翻天覆地,脱胎换骨。 “我现在入了华山派,明天开始,你就随我练混元功,这门功法可以改造人的身体机能,你年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先把这门功法学会,可以大大改善你的身体素质,后面再学别的功夫,也是事半功倍。” 顾少权沉默片刻,想说些什么,又咽回去,如此往复了好几次,这才艰难道:“二哥,你把师门的功夫传给我,不怕你师父责罚?” 顾少游傲然一笑,哈哈道:“这个我自然会去禀报我师父,你无需在意。” 如今顾家大兴之势就在眼前,抛开那些暗藏在水流之下的杀机涌动,光看表面,那说一句烈火烹油也不为过。 以自己师傅岳不群对权势的热衷来看,区区混元功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又不是镇派之宝紫霞神功! 这混元功在华山之内本来就乏人问津,被束之高阁,让这门高级功法蒙尘至今。 相信自己和师父禀报一声,应当没有难事,再不济,让顾少权也入了华山门墙,也没什么! 顾少权缓缓叹了口气,神色复杂,“二哥,我真是羡慕你,能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而且还能坚定的往下走。” “怎么?还没开始,就怕了不成?”顾少游嗤笑一声,索性再给他点把火,“你不是从小就自诩智谋高人一等吗?如今遇到一些挫折,便如此形状,算什么男儿?” 出乎顾少游的意料,顾少权并未反驳,沉默良久才道:“是啊,你说的是,我刚才也算是想明白了,自己过去种种,不过是在自我欺骗罢了,倒是白白浪费了许多时光。”说罢,长叹一声,意兴阑珊。 第六十六章 一家人的其乐融融 顾少游心里微微一愣,登时有些刮目相看起来,没想到顾少权遭遇了一场奇耻大辱,竟然竟然念头变化如此之大,放在过去,想让这小子低头,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要是在以前,他可不会觉得那种时光是虚度了,反而觉得快意人生才是正理。 想到这里,顾少游不仅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带了几分畅快,“没想到你顾三公子,如今也学会反省了,真是难得。世间一切,又有那件事是简单的,若无一颗披坚执锐之心,这路是根本走不远的。” 说到最后,顾少游声音渐渐严肃,收敛起笑容,一字一顿。 这话即是说给顾少权所听,也是说给自己。 大道艰难,正所谓雪中奋短兵,没有这种不畏艰难的念头,又哪里能奢谈成功? 顾少权听了,轻吁一声,默然无言。片刻后,他挤出一丝笑容,道:“二兄,你可不许诓我。” 顾少游伸手在空气中虚虚一捏,发出一声噼啪的爆裂之声,傲然一笑道:“行走江湖,鲜衣怒马,这其中的快活,你是想象不到的。” “明日便跟我习武,不许偷懒知道吗?” 顾少权被刚才一幕惊了一惊,闻言不敢多嘴,喃喃道:“好,我听你的。” 顾少游微微一笑,两兄弟之间刚才的那一丝疏离和陌生,渐渐散去了不少。顾少权反应过来后,这才急急的,缠着问刚才这手法的奥妙。 两人又在屋里,谈笑了许久,仿佛一时之间又回到了少年时代。 等到顾少游告辞而出,屋外的天色已经渐渐开始黑了下来。 顾少游抬头望天,一时也有些恍惚,今日种种,仿佛是那么的不真实,但又真真切切的发生着。直到这一刻,顾少游才觉得自己穿越后的神魂,已经彻底稳固,再也没有前世、今世之分,一切的一切,都已融入到了自己的血脉之中。 父亲、母亲、兄弟……所有的一切竟然都变得真实起来,再也不是虚幻。 往事如烟,唯有把握当下,奋力向前,再也无需对过去的种种心存纠结。 仰天无声一笑,顾少游只觉灵台一阵清明,这才转身回屋。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顾少游便起身准备晨练,可刚一打开房门,便愣了一下。 顾少权已经穿戴整齐,恭恭敬敬的等在门外,束手而立,脸上再无半点骄横。 顾少游赞许点头,也不跟他废话,便直接道:“你来了正好,就随我一同练这华山混元功!” 说罢,顾少游也不等他回话,便往后院走去。 两人在后院里摆开架子,顾少游便开始教起了混元功的桩法来,顾少权学的极为认真,有一些难度也咬牙坚持,竟然丝毫未叫苦叫累,倒是让顾少游为之侧目。 一个愿教,一个愿学,很快一个多时辰便过去,此时天已经大亮了。 顾少游看到自己三弟认真的模样,满意点点头道:“少权,我要去和父亲母亲请安,你可要一起过去?” 顾少权正摆着架势,双腿都有些微微发抖,闻言干笑一声,摇了摇头道:“父亲现在看我必然厌烦无比,我还是不去他面前凑热闹了,你自己去。” 顾少游点点头道:“也好,你这两日就好好在家中修炼,父亲那里我去帮你说一声便是。” 说完,又看了看顾少权,补充道:“你第一日开始学,切不可操之过切,略略再修炼一会儿,便先回房歇息吃点东西,补充下体力。” 这混元功顾少游是越练越觉得神妙异常。 整个桩法循序渐进,非常考虑初学者入门的难度,可以说极难练岔了。 而随着这门功法的进步,顾少游也明确感受到自己身体各个机能的提升。 除了功法的天花板可能不如紫霞神功,从各方面来说混元功都不愧是一门顶级内功心法。而且还有配套的外门功夫,更让其整体档次提升了一截。 如今这门功夫竟然在华山派蒙尘,也实在是让人一时有些无语。 一边想着,一边又叮嘱了顾少权几句,便当起了一个甩手掌柜,施施然往正厅而去了。 到了正厅,李文秀和自己小妹顾凝玉居然也早已在了。 顾少游不仅略感尴尬,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个都好似在等自己。 顾凝玉正在和顾夫人说着什么,顾少游便悄悄走到李文秀身边,问道:“阿秀,你昨晚睡的可还好?” 李文秀微微抿嘴,闻言不仅心中大羞,耳朵上开始升起一股红晕,点点头道:“嗯,我跟小玉儿睡在一起,多谢顾大哥关心。” 顾少游无声咧了咧嘴,也感觉自己这话好像不太对劲,挠挠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顾凝玉凑了过来,拉住李文秀的手,娇笑道:“二哥,半天没见就想的慌了?” 李文秀轻轻锤了一下她道:“小玉儿你可别胡说。” 顾少游现在脸皮也练出来了,并不觉得尴尬,嘿嘿笑道:“那是自然,怎么,小玉儿你羡慕了不成。” 李文秀捂着脸,“啊”了一声,躲到顾凝玉身后,不敢再看他。 顾凝玉也有些受不了这种厚颜无耻的话,哼了一声,叉着腰大声道:“二哥你真是好不知羞,我就偏不如你意,今天我带阿秀姐姐出去玩,你可不许跟来!” 说完,转头拉着李文秀的手便往外急急走去,边走边道:“阿秀姐姐,我们走,不理他,让他一个人待着去。” 李文秀捂着嘴一阵笑,微微侧头看了眼顾少游,眼波流转,眉目含情,就笑着和顾凝玉跑了出去,洒下了一片银铃一般的笑声。 顾元昌和顾夫人坐在一旁,乐呵呵的看着这三人逗乐,一直没有说话。 顾少游心里小本本先给妹妹记上一笔,见到两人跑远,这才转身对父母恭敬行了个礼,道:“父亲,母亲,孩儿给你们请安了。” 顾夫人笑骂一声道:“你这小子,明显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现在才知道来问安。” 第六十七章 华山派竟然来人了! 说完,顾夫人又接着道:“不过也算你小子眼光好,阿秀这姑娘我看的确是极好的,你可不要辜负了人家。” 顾少游点点头道:“那是自然,孩儿心中有数,母亲不反对就好。” 顾夫人虚打一下,嗔道:“这是哪里话,我是那种不通情理之人吗?” 一时间,屋内其乐融融。 顾少游趁机道:“父亲,母亲,要不今日便开始和我学那长拳十段锦?” 顾元昌听了,刚想推辞,却听顾夫人拍手笑道:“好啊,我就跟你学一学,看看你说的有没有那么神奇。” 顾夫人说着,又一把拽过顾元昌,道:“老爷你也来,看看你这身子骨,我都怕你到了浙江就要趴下。” 顾元昌没法,只好轻咳一声,站起身来,想摆出家长威严,却只能泄气微微摇头。 顾少游看的好笑,也不点破,就找了个院子,带着二老开始打起拳来。 这套长拳十段锦乃是华山派的入门拳法,并不繁杂,据说乃是陈抟老祖传下,是一门强身健体的功夫,效果比之道门的五禽戏还要胜过一筹。 考虑到父母年纪已大,而且也不可能专心习武,这套功夫比混元功可以说更加适合他们,混元功毕竟需要投入大量时间修行,对顾元昌这等大忙人来说,几无可能。 估计就连这每日一刻钟的长拳十段锦他都可能坚持不下来。 一边想着,顾少游便开始手把手教了起来。 见到父母两人,都开始专心练了起来,顾少游又悄悄走到顾元昌旁边,一边指点,一边低声道:“父亲,我昨天已经和三弟聊过了,我让他和我一同习武,若他能坚持下来,后面我再去问问师父,让他一起跟我入了华山派。” 顾元昌闻言,眼神一凝,手上动作慢了半拍,好半晌才哑着声音道:“也好,他若能坚持下来,也算是一个出路。” 顾少游点点头,不再言语,开始专心陪二老练起拳来。 就这样,这一天里,顾少游足不出户,要么陪着二老,要么被三弟叫过去满足他的好学心。虽然颇有些“无事忙”,但顾少游倒也乐在其中。 到了邻近傍晚,李文秀和顾凝玉终于从外面回来了,顾少游登时大喜,连忙跑上前去,拖住李文秀聊起今日趣事来。 就算是顾凝玉在旁边耍赖、嘟嘴,想要把李文秀拉走,顾少游这次可是说什么都不肯松手了。 李文秀脸红扑扑的看着两兄妹打闹玩笑,眼睛笑的弯弯的。 好不容易哄走顾凝玉,可还没等顾少游和李文秀聊上几句,外面又有仆人来找了。 “二少爷,外面有人找你。” 顾少游闻言眉头微皱,心里大感不爽快,自己这刚刚有点空闲,还没谈上几句就被打断。 “可知是何人?” “回二少爷,他说他名叫令狐冲,是三少爷的同门。” 顾少游闻言,心中登时猛地一惊!马上跳了起来,高声叫道:“你没听错?真的是叫令狐冲?” 见仆人点头,顾少游满脸喜色,回头对李文秀道:“阿秀,是我大师兄来了!” “快,快去把他请到正厅。不,等等,我亲自去迎。” 说完,丢下脸上不知所措的仆人,顾少游牵起李文秀的手,急急直往大门而去。 李文秀有些好奇,她很少见到顾少游如此失态,就连自己小手被他牵着的羞意都被忘了,一边快步而走,一边好奇问道:“顾大哥,你大师兄怎么会来庆阳的?” 顾少游满脸笑意,头也不回,一路小跑,道:“我也不知,估计是他挨罚被赶出师门了,哈哈哈哈。” 李文秀闻言微愕,也不知顾少游这话是何意,只得随着他一路小跑。 大门外,一个身穿蓝色的青年剑客正站在那里左看右看,有些百无聊赖的感觉,他长方脸蛋,剑眉薄唇,长相虽算不上极为帅气,但脸上那股玩世不恭,还有那双极为灵动的眼睛,都让他的相貌让人一见难忘。 他便是如今华山派的首席大弟子,令狐冲。 “大师兄!真的是你来了!” 一阵高喝传来,只见顾少游放开李文秀的手,一个箭步,直冲了过来,眼中闪着喜色,猛的在令狐冲面前站定。 令狐冲脸上笑容慢慢绽开,上下打量一番,用手重重拍了拍顾少游的臂膀:“不是我又是哪个,你小子几日不见,好似功夫又深了一层。” 说罢,两个师兄弟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在华山之上,顾少游虽然和几位师兄弟都客客气气,但唯一聊的来的人便是令狐冲,顾少游也是打心底里将令狐冲视为好友,如今好友前来看望自己,这世间还有什么事能比这更让人开心的呢? “说好了,今天晚上一起喝酒,不醉不归,我这里美酒绝对管够!”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不过你小子赖的很,每次喝酒都偷偷使诈,这次你可要给我老老实实的。” 顾少游闻言一阵尴尬,转头瞧见李文秀正站在那里,笑意晏晏的看着他们,心中暗骂一声自己太过激动,把阿秀给冷落了,赶忙拉起李文秀的小手。 顾少游嘿嘿一笑,脸上故作傲意,对着令狐冲哼道:“大师兄,给你介绍下,这位姑娘叫李文秀,你也可叫阿秀姑娘,可看明白了。” 说罢,牵着李文秀的小说在令狐冲面前晃了一晃。 令狐冲见到李文秀模样,心中暗赞一声,又微微有些局促,听到顾少游这话,不仅脸上一黑,笑骂道:“你这小子,也不知哪里拐来的好姑娘,就要在我面前来现。” 顾少游脸上多了几分促狭之色,也不接话。心里暗道:令狐少侠,我这看人的眼光,还有感情上面,可比你的靠谱多啦。 不过这话只能憋在心里,可不能说出口来! 顾少游又招呼一声,带着令狐冲往内门走去。 先带着令狐冲去见了父母,顾父和顾母听闻自家儿子同门来访,也是颇为重视,一番叙谈之下,令狐冲局促不安自不用说。 不过好在令狐冲气质、风度都算是不错,顾元昌和顾夫人见了也是颇为喜爱,倒也不算是为难。 第六十八章 令狐冲命运轨迹的改变 (感谢闲看微云、幽魂冥书两位书友的月票支持!也感谢每个投推荐票和给好评的书友们,爱你们!) 好不容易出来,令狐冲虚虚擦了下额头,苦笑对顾少游道:“少游,你家老爷和太太,这话锋实在太过犀利,我还是不要再来你府上了。” 刚才这一番盘问,让令狐冲是自觉比和人大战三百回合还要心累,特别是顾元昌那洞察人心一般的眼神,更是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顾少游难得的没有反驳,反而颇为赞同的大点其头。 自己面对这原主父母,又何尝不是如针芒在背,令狐冲这心情,他是太了解了。 李文秀此时忽的开口道:“顾大哥,令狐大哥,你们好不容易又见,估计还有很多话说,我去叫停叔给你们备些酒菜,你们且去书房等会儿。” 顾少游闻言一喜,连道:“那有劳阿秀了。” 李文秀笑着向令狐冲施了一礼,眼睛忽闪忽闪的看了眼顾少游,就转身而去。 令狐冲看着李文秀远去的身影,转过头来感慨一声:“少游,你这一路上看来是极为精彩啊,这阿秀一看就是个好姑娘。” 顾少游大点点头,心道这是自然,只是又转眼想到了小师妹岳灵珊,还有自己这位大师兄,这结局可是有些不妙。这些话却实在想说又说不出口,只有悄然一叹。 令狐冲有些莫名所以,不知道顾少游莫名其妙叹什么气,挠挠头也不知说错了什么。 两人来到顾少游房间内,刚一坐下,顾少游便开口问道:“大师兄,风太师叔后来如何了?” 他这一开口就问风清扬的近况,却不是岳不群,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但是令狐冲却好似没有听出什么,闻言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你之前下山后,风太师叔又教了我几天,等我堪堪入门后,便突然消失,连一句话都没留下,唉,我后来多次上山偷偷寻找,却是一无所获,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风太师叔。” 说着,他眼中也闪过了一丝伤感。 风清扬虽然只教导了两兄弟短短几天时间,但是他极为高深的剑术,给令狐冲留下了深刻印象,更给他打开了一扇武学的新大门。 这独孤九剑,随心所欲,无所不能,实在是太合令狐冲的脾胃了。 顾少游也叹了一声,按原着里说的,风清扬这一消失,可是再也没露过面,令狐冲后来寻遍了后山,终其一生都再没和风清扬见过面,不能不说,实在是一个极大遗憾。 见到令狐冲脸露伤感之色,顾少游微微一笑,举起手中的茶碗,对着令狐冲道:“来,我们以茶代酒,祝贺令狐少侠独孤九剑大成,从此笑傲江湖,不亦快哉!” 令狐冲闻言眼睛微微一亮,笑骂道:“什么剑法大成,我还差的远了。”又喃喃道:“笑傲江湖,笑傲江湖,果然值得喝一杯。”说完,端起茶碗一口饮尽。 顾少游心里也有些感慨,按照书中情节,令狐冲前面出场最为让人诟病的事情便是结识了田伯光。 虽然这种结识,是从一开始的生死相搏,慢慢变成了惺惺相惜。 但不管怎么说,和田伯光这种采花大盗称兄道弟,绝对是令狐冲人生中的最大污点。 而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一开始令狐冲打不过田伯光! 若是一上来就呈现碾压之态,那还有后期的惺惺相惜吗? 可如今呢? 先不说若是自己遇上那田伯光,必当先将其一剑砍了。 就算是令狐冲现在遇到田伯光,有提前学到手的独孤九剑,武功必定已不在田伯光之下,说不定不用自己出手,令狐冲就能先将田伯光杀了。 而这一切,都得拜这次让令狐冲“提前”学会独孤九剑所赐。 只不过这一切令狐冲是懵懵懂懂,一无所知。 若是能由此微微改变一些自己这位好友的命运,那也算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情。 顾少游想到这里,嘴角不禁微微一勾。 正说话间,外面已经有仆人过来,带来了几壶酒,几样下酒菜,摆好后又悄悄退了出去。 看到眼前美酒,令狐冲的眼睛发亮,喉咙不仅骨碌一声,也不等顾少游招呼,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口喝下。 微微眯眼,半晌后,令狐冲这才睁开眼来,哈哈笑道:“还是七师弟你懂我,这一路行来,可把我憋坏了。” 顾少游也乐了,道:“怎么,师父和师娘还是不让你喝酒?他们两位老人家现在一切可好?” 令狐冲也不管形象,撕下一块鸡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大口吃了起来。 “好,好,华山上面一切都好,而且这都还要感谢七师弟你。” 见到顾少游一脸愕然,令狐冲促狭一笑道:“你现在可是名震陕西道了,我也替你高兴。” 见到顾少游还是一头雾水,令狐冲也不隐瞒,当下说了起来。 “你走后没多久,飞马镖局的人就派了人上山,带了大批礼物,说是要感谢你斩杀了漠北双熊,帮他们追回了镖物。” “嘿,你可没看到,雷三英的手笔可真不小,比上次威信镖局带来的财货还要多上几分。你说这镖局的买卖怎会如此赚钱?” “师父倒还好一些,师娘可是欢喜坏了,这个新年可以说是自我上山以来,华山派过的最好的一个年节了。” 令狐冲一边说着,一边眼中也显出几分怀念之色。 顾少游默默听着,心中对这些镖局中人的“会来事”也不仅感到暗暗叹服。 这雷三英,也的确是有个决断的,自从下定决心要投靠华山派后,在收到自己斩杀了漠北双熊的消息后,就马上火速派人上了华山,表了衷心。 想到这里,顾少游又对令狐冲神秘一笑,道:“大师兄,过几天便是腊月二十五了,我约了陕西境内几大镖局,来我府上做客,也算是替我们华山派先和他们联络联络感情。” 令狐冲听了这话,不仅吃了一惊,嘴里的鸡腿都有些忘了嚼了。 好半晌才道:“七师弟,你真是了不起,没想到你这下山没几个月,竟然又做下了许多大事!” 第六十九章 笑傲情节的帷幕正式拉开! (感谢尘光微稀、大术士、书友、我真很笨、时光以逝、书友、joker、pfworld几位书友的月票支持!也感谢每个投推荐票和给好评的书友们,爱你们!) “这些镖局以前可没那么好说话,对我们华山派也是半冷不热的。没想到短短时日,你居然就能把他们一一收复。” 说到后面,令狐冲也不仅露出几分赞叹之色。 他的声音里满是赞许,眼神中也尽是坦荡之色,丝毫没有任何嫉妒之情。 顾少游微微一笑,给他倒了杯酒,端起杯子道:“来,为我华山大兴,干一杯。” 令狐冲一阵愕然,嘴唇微动,也慢慢举起杯子,笑道:“好,为我华山大兴,干一杯!” 两人一起一饮而尽。 顾少游这才开始问道:“大师兄,你这次怎么会想到来我这里?是师父派你来的?” 令狐冲抹了一把嘴,身子往后一靠,丝毫不顾形象,笑道:“那是自然,师父派我过来你们府上道个喜,我略待上几天,就要前往汉中,师父还交代了我事情去做呢!” 顾少游一边听着,脸上本来还笑意盈盈,听到后面,忽的心中剧震,脸上神色一僵,脱口道:“大师兄,你要往汉中去办事?” 令狐冲有些奇怪的瞟了他一眼,点头道:“不错,若是你这里没什么事,我便要回转华山,再前往汉中一行,不过什么事你可不要问我。” 顾少游点点头,对他去做什么事其实并无兴趣,而且令狐冲向来守诺、嘴严,问了也是白问。 只不过“汉中”这个地名,让顾少游是登时悚然一惊! 熟悉原着的人都知道,整本笑傲江湖的一切,所有故事起始之地,正是这在书中默默无名的“汉中”! 来梳理一下书中的时间线,整本书的故事开始便是令狐冲的汉中之行! 首先,令狐冲在汉中遇到了青城四秀,将其暴打一顿后返回了华山,被岳不群痛骂一顿后关了禁闭。 然后,岳不群派了劳德诺前往青城派赔罪,在这期间,劳德诺发挥主观能动性,偷窥了青城派上下所有人都在练习辟邪剑法,回到华山禀告了岳不群。 紧接着,岳不群按捺不住对辟邪剑谱的好奇或是渴望,安排了劳德诺和岳灵珊前往福州林家打探消息。 这其中甚至还有可能牵扯到华山派极为隐秘的“遗命”! 要知道,莆田少林的渡元禅师上了华山,给岳肃、蔡子峰讲解了葵花宝典,并直接导致华山整体分裂为“气”、“剑”两宗。 那么渡元禅师后续的动向,华山派上下难道不会极为关注吗? 后来他还俗成为林远图,一手辟邪剑谱打遍江南无敌手,这些事迹很难讲不被华山派高层一直看在眼里。 所以书里面岳不群对辟邪剑谱的极端关注,一方面是他个人原因,另一方面也说不好是华山派内部本身就有的一种关注、遗命。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顾少游的猜测,并没有直接佐证。 在这之后便是整本书的情节开始,劳德诺和岳灵珊目睹了林家被灭门,紧接着又是衡山派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 一切的一切阴谋、诡计、盘算,都在这里缓缓开启。 令狐冲的汉中一行,则就是亲手为这场大戏拉开了帷幕,只不过他本人对此懵懂不知罢了。 想到这里,顾少游不仅眼神复杂,直直看着令狐冲。 令狐冲有些不明所以,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只好蒙头喝酒。 顾少游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带着几分意味莫名,似笑非笑道:“大师兄,你要是在汉中又跟人发生了争执,回去师父定然又要罚你,你会如何?” 令狐冲闻言一愣,脱口笑骂道:“好你小子,就这么看不得我好不成?什么叫我会跟人发生争执?什么叫回去后师父就会定然责罚于我?” 顾少游轻轻将酒杯与令狐冲碰了一下,又一饮而尽,头微微歪着道:“嘿嘿,你就是个爱惹祸的,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你这次必然又会和人争执,回去后,如果师父要罚你,我教你个法子。” 令狐冲听的直翻白眼,有心不理,听到最后一句话,又有些好奇,摸了摸鼻子道:“什么办法?” 顾少游嘴角微微勾起,看着令狐冲,道:“你就说,七师弟之前拜托过你,叫你帮忙护送顾家家眷从陕西到浙江。” “这一路千里迢迢定然会遇到不少险阻,我们全家又走的慢,你若是赶的快,还可以在半路上和我汇合。”顾少游坐直身子,一字一句道:“我在路上会留下标记,你到时候如果走的快,必定还能在路上寻到我。” 令狐冲眼睛有些发直,感觉自己思维有些混乱,跟不上节奏,连忙道:“这,我这一去一回,可要不少时间,能赶得上吗?” “少游,你这么说,莫非是这一行你觉得有何危机不成?若真的如此,我这就回去禀明师父,汉中我也不去了,就让我陪你一起下江南便是!” 令狐冲眼睛清澈,听到顾少游如此说,便有些替好友着急,若真的顾少游需要他援手,他自然是义不容辞,毫无异议。 顾少游展颜一笑,端起酒杯又和令狐冲喝了一杯,这才摇摇头,慢条斯理道:“是也不是,我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从陕西到浙江,路途遥远,我一个人要照顾全家那么多人,也是有些担心罢了。” “不过要说到什么大危机,我现在也不好说,只能算是提前准备罢了。” “再者,这一行我们顾家上下人数众多,走的速度想来不会太快,过完年我才会出发,我算过路程,若你脚程快些,应当能在路上寻到我。” 令狐冲微微皱眉,好半晌才道:“要我过来,自然也是可以,我先去哪里寻你?你可曾想好?” 顾少游点点头道:“我会先到开封府,停留几天,在哪里留下我们华山派的标记,你要是来了便直接与我汇合,如果没找到我,可以先去开封找平一指问问。” “平一指?你说的莫非是被称作‘杀人神医’的平一指?你怎会和这等人物结识上的?”令狐冲听了,心中也不由有几分好奇,连忙问道。“而且,这平一指乃是亦正亦邪的人物,据说和魔教关系不浅,顾师弟你和这等人物结识,恐怕大大不妥,要是被师父知道了,定然会责骂与你!” 第七十章 剑气森然,气象庄严 听到令狐冲一本正经的说着叫他小心不要随意结识魔教人物,顾少游一时无语,竟有些时光错乱的感觉。 这种话谁都可以说,唯独你令狐少侠不能说! 按捺下心中吐槽的冲动,顾少游默默翻了个白眼道:“你可别乱扣帽子,平一指前辈也是江湖奇人,神医,神医,这江湖上最缺的就是神医,谁能知道这辈子不会去求到他?” 令狐冲闻言有些讪讪,他本身也是个随性的性子,嘴上这些大道理只不过都是岳不群平日里的日常教导罢了,实际里他哪里管的上这些。 顾少游又接着道:“我与你说说也无妨,平一指乃是阿秀的师门长辈,这次路过开封,我会带阿秀再去见见他。” 令狐冲登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骂道:“你不早说,既然是阿秀的长辈,那自然是无妨了!” 顾少游一边给他倒酒,一边笑着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这一次去汉中,可要安分守己,不要乱跟人起争执,更不要闯祸,办完事就早点回华山,师父同意了再来寻我。” 令狐冲佯怒道:“到底谁是大师兄,有你如此说话的吗?我怎么就容易闯祸了?”说着,他声音小下去了几分,显然是想到自己的确是个爱惹祸的,被师父责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令狐冲表情有些纠结,只好蒙头喝酒。 外面天色渐渐有些暗了下来,竟又开始慢慢飘起了小雪。 屋内生着火盆,顾少游又喝了几杯酒,觉得酒意上涌,身上也有些燥热,斜眼看到令狐冲也喝的有几分醉意,心中忽的有股战意升起。 顾少游突然冷哼一声:“大师兄,喝的也差不多了,也不知道你跟着风太师叔这后面几天有没有偷懒,不如让师弟我来帮你验验成色!” 令狐冲闻言,微微一愣,抬起头来,看到顾少游坐直身子,双手按膝,身上有股气势正在攀升,他不由心中一动,眼睛也渐渐亮了起来,身子同样慢慢坐直。 “嘿,听闻顾少侠今日威震陕西道,也不知道是侥幸还是手底下有真功夫,不如让我来讨教一二。”令狐冲装模作样拱了拱手,也开口喝道。 两师兄弟视线对视,目光中火花四溅,都感觉到对方的浓浓战意,屋内的温度仿佛都上升了几分。 顾少游轻拍椅背,整个人飘然而起,向着门外大踏步而去。 令狐冲眼神闪烁,也不犹豫,直接跟了上来。 屋外,细细的雪花正在渐渐落下,两人各站一边,默然对视片刻,又忽的俱都轻啸一声,两团雪白剑光陡然升起,无声的撞在了一起! 两条人影,若隐若现,不断交错着身位,剑光纷纷洒洒,却又诡异的没有发出丝毫撞击声。 有的只是剑速太快,“嘶嘶”的破空声不断传来。 两人师出同门,又不由自主的同样使出了独孤九剑的剑法,种种剑法翻腾,滚滚而落。往往就在一剑之中,便能瞬息幻化出无限变化,仿佛好像是万千繁华,顷刻幻灭于无形。 若是有剑术大家在这里看到两人比剑,定然会大吃一惊。 这两人所使剑法,初看起来各不相同,更没有一招重复,但若是细细观摩,又会发现,这两人的剑法明显同出一源,招式不同,剑意却是相通。 顾少游越打越畅快,轻啸一声,剑法突变。手中长剑一划,蒙蒙剑圈浮现,一重重地蔓延出去,仿若云雾飘渺,落木萧萧,叮叮之声不绝,这一剑正是华山派的基础剑法,无边落木。 无边落木、青山隐隐、古柏森森、钟鼓齐鸣……华山剑法在顾少游手中不断使出,又融入了独孤九剑中“活剑”的理念,让这剑法圆润如意,剑光连绵,妙到巅峰,眨眼间一缕缕剑光吞吐,向着令狐冲卷了过去。 令狐冲眼睛一亮,心中也升起激动之意,他剑法也跟着改变,一招白云出岫便迎了上去。 顾少游心中如今是古井无波,对于剑术的把握更加通透,种种精妙招数存乎一心,随手而来,嗤嗤声中,剑气森然,气象庄严。一层层剑光蔓延过去,一股凌厉的剑势升腾而起,虽无杀气,但仍旧剑意森寒。 在两人身侧,多出了一个个的气团,剑气、内力四溢,将周围的雪花全部阻隔在外,两人头顶都渐渐升起了一股白气,蒸腾涌动,好不壮观! “叮当”一声,两人双剑相交,发出一声脆鸣声,漫天的剑光登时一敛。两条身影一闪而过,又互视站立,剑气渐渐平息,雪花也慢慢飘在了两人肩膀之上。 顾少游微微喘气,体内的内力已经全部激发而出,犹如火龙,正在滚滚奔流。他目光清亮,正待说话,忽的旁边几个声音传来。 “顾大哥,令狐大哥,你们别打啦,回屋歇歇可好?”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焦急的声音响起,正是李文秀。 “二哥,你这是什么剑法,这也太厉害了!”小妹顾凝玉一边拍手,一边眼睛中亮晶晶的,雀跃万分。 还有顾少权也到了,他双手紧握,眼中似有火焰喷出,虽然没有说话,但又似胜过千言万语。 顾少游见到几人,也不由一愣,转眼也就释然,自己的房间和小妹还有三弟的房间挨在一起,虽然和令狐冲的比剑动静不算太大,但仍旧将这几人都吸引了过来。 “唰”的一声,顾少游长剑入鞘,笑着招呼几人,把令狐冲给他们都介绍了一遍。 又对眼中流露出担忧的李文秀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李文秀见了微微一笑,将头偏了过去。 “外面天冷,不如到我房间里烤烤火。”顾少游环顾一圈,笑着道。 令狐冲如释重负,被两个容貌绝美的姑娘给盯着看,让他感到极为不自然,如芒在背,听了这话,赶忙紧随着顾少游,进了屋内。 一踏进屋内,顾凝玉就皱了皱琼鼻,有些嫌弃道:“二哥,你又偷偷喝酒,看我不去告诉母亲。” 第七十一章 五岳剑派,华山派能排第几? 顾少游打了个哈哈,这小丫头从小就跟自己不对付,抬杠、争辩是常有的事,而且还动不动去告状,这次回来虽然她收敛了一些,但能不去惹还是尽量不要的好。 先叫过外面的仆人,将屋内收拾干净,几人这才坐了下来。 顾凝玉先忍不住,叽叽喳喳道:“二哥,原来你武功已经这么厉害了?可你不是才学了半年多吗?难道这武功就这么好学不成?” 此言一出,屋内李文秀、令狐冲、顾少权、顾凝玉,八只眼睛齐刷刷的看向顾少游。 顾少游也有些熬不住这等眼光,身子挪动了一下,干笑道:“可能是你二哥天赋异禀?” “切!”“不知羞。”几声娇斥声响起,屋内气氛登时活络了不少。 顾凝玉虽然不信,但也没办法,她本来就是个跳脱的性子,见顾少游不肯说,又跑去跟令狐冲叽叽喳喳,问些学武的事情。 令狐冲老老实实,正襟危坐,虽然言简意赅,但是能说的倒是都说了。 顾少游看的好笑,这令狐冲虽然平时是个随心所欲的性子,但是明显面对小姑娘有些束手束脚。 这时顾少权悄悄挨过身子来,低声道:“二哥,不如你跟令狐师兄也说一声,看看我是不是也能拜入华山门下?” 顾少游闻言有些惊奇,转过头正容道:“你真想好了?要知道若是真的入了华山,那这生活可比你如今要清苦许多,也需要你付出很多心血。” 顾少权重重点头,眼中再也没了昨日的那些迷茫、彷徨,取而代之的一丝坚毅之色,“二哥,我想好了,过去种种,不过是往日云烟,我对现在的日子早就厌倦透顶,根本谈不上留念。” 说罢,又盯着顾少游的眼睛,虽然声音不大,但确是一字一顿,“二哥,我想去华山拜师学艺。” 他说这话的时候,顾凝玉那边刚好没有出声,让这句话虽然声音很轻,却仍旧被场内所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令狐冲内力颇深,自然也能听到,闻言也是一脸惊讶,转过头来,看看顾少权,又望着顾少游,眼神示意,这又是唱的哪出? 顾少游微微一笑,对着令狐冲道:“大师兄,这是我三弟,他如今也想弃文习武,想拜入师父门下,你看如何?” 令狐冲闻言‘呃’了一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顾凝玉闻言,眼睛也登时发光,急急问道:“二哥,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去学武?” 顾少游听了翻了个白眼,正色道:“你以为学武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起早摸黑,熬练筋骨,其中的辛苦又岂是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家能想象的。” 顾凝玉见二哥似有些发怒,不由吐了吐舌头,有些闷闷不乐。 李文秀偷偷拉了拉顾凝玉,悄声道:“阿玉,你若是喜欢习武,可以先跟我一起练练就成,像顾大哥这样的名门正派,里面的规矩多的很,他师父也肯定十分严厉,你去了指不定会哭着跑回来。”说道最后,她先“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令狐冲在一旁听到她说师父肯定十分严厉,也不由自主大点其头,心有戚戚。 这时,顾少权突然对着令狐冲拜了下去,用力道:“大师兄,我习武的心思已定,请大师兄成全!” 顾少游见到令狐冲微微皱眉,似有为难,便先把顾少权扶起,笑着道:“三弟,阿玉,阿秀,你们要不先回去,我再和大师兄说说话。” 顾凝玉闻言嘟着嘴,有些不愿意动,李文秀悄悄拉了拉她,这才不情不愿跟着一起出了门去。 顾少游见到几人都出了门去,这才对令狐冲道:“大师兄,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令狐冲挠了挠头,尴尬道:“为难倒是算不上,不过你也是知道的,师父的心思难猜,我的话在他面前可没几分作用,我若是应了下来,回去后师父他又不肯,岂不是糟糕。” 顾少游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我还道你有什么顾虑,原来是这。” 说罢,站起身来,走到窗前,顾少游将手背在身后,看着外面渐渐下大的雪花,也不转头,淡淡道:“大师兄,你觉得我们华山派,现在在五岳剑派里排名第几?” 令狐冲闻言,登时一怔,眼睛瞪圆,一时竟说不上话来,好半晌才讷讷道:“这,这,我们五岳剑派,一直同气连枝,又哪有什么排名的。” 他看不到顾少游的表情,只觉顾少游的声音有些缥缈不定。 “嘿,五岳剑派,同气连枝,这话说的真好。但这和里面排出个一、二名次又有何关系?”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好半晌令狐冲才艰难出声问道:“那你觉得华山派能排第几?” 顾少游没有回他,语气幽幽:“如今嵩山派有十三太保坐镇,左冷禅更是天下有数的顶级高手,我要说嵩山派排名第一,应当没问题?” 令狐冲只觉喉咙发干,不由咽下一口唾沫,回道:“那是自然。” “泰山派,掌门天门道长的武功和师父也就是在伯仲之间,但是泰山派还有好几个玉字辈的长老,我们华山派却一个都无。我要是说泰山派排在第二,你说是也不是?” 令狐冲没有回话,只是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 “恒山三定,赫赫有名,三人若是联手,你说师父和师娘能不能抵挡的过?而且恒山派还有一门大大有名的剑阵,派中弟子若是能结成剑阵,威力就会陡然大增。更不用说,恒山派的伤药,天香断续胶和白云熊胆丸,极具神效,这种好东西,我们华山派没有?” 顾少游的语气越来越快,“恒山派排名第三,你觉得如何?” 令狐冲木着脸,抿着嘴唇,直愣愣的盯着手上酒杯,还是没有出声。 “最后便是衡山派了,莫大先生和刘正风,也俱是一流高手,只不过门下出色弟子寥寥无几。” “如此一来,我华山派岂不是只能和衡山派来争一争这倒数第一名了?” “放屁!”令狐冲再也按捺不住,腾地一声站起身来,一个箭步走到顾少游身边,他脸色通红,拳头紧握,显然心里已是怒极! ---- (感谢书友黑黑的老船长、读者打赏!感谢书友ctkcatq、大术士、pfworld投月票!感谢所有投推荐票和给好评的书友们,感谢你们!你们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爱你们!) 第七十二章 令狐冲:听到光大华山我就头痛 顾少游哼了一声,对旁边怒气冲冲的令狐冲并不理会,他看的出来,令狐冲只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 “哪里不对?你倒是说说看?” 令狐冲偏过头去,一言不发,只有沉重的喘息声。 “是啊,所有人都没觉得这是个问题,从来没人想过华山派在五岳剑派到底排名第几。大家都沉醉在华山派昔日的辉煌当中,变成了鸵鸟罢了。” “难道你还以为这是数十年前,华山派仍旧稳居五岳剑派第一不成?” 顾少游不等令狐冲反应,继续连珠炮一般说着。 看到令狐冲脸色数变,又想反驳,顾少游突然又转了个话题,问道:“大师兄,你觉得要怎么样才能提升华山派的实力?” 令狐冲脸色茫然,眉头紧皱,喃喃道:“是啊,要怎么提升?” 顾少游脸上一黑,心道敢情你是从来没想过这问题?华山派摊上你这样的首席大弟子,也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顾少游心中无语,也懒得理他,自顾自又说道:“那你觉得师父教徒弟的本事怎么样?” 令狐冲瞪圆双眼,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指着顾少游怒道:“你这是何意?师父的本事自然是极好的!” “嘿,师父的本事,自然极好,但是这教徒弟的本事嘛,大师兄你心里应当也有数。”顾少游语气淡淡的说道。 令狐冲猛地一拍窗棂,大声道:“七师弟,你这东拉西扯的,到底是想说什么?” 顾少游望着窗外,飘飘扬扬的飞雪,叹了口气道:“从我拜入华山的第一天起,我就想光大华山门楣,重振华山声望,但是要怎么办呢?我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我一个人的力量也很有限。” “大师兄,我想你能帮我。” “要怎么帮?”令狐冲脱口而出问道。 “师父和师娘都太忙了,陕西境内匪盗丛生,为了维护华山声望,师父师娘都不得不奔波与各地,锄奸斩恶,这样一来,哪里有时间去指点大家。” 令狐冲闻言,点了点头,这个他也是心有戚戚,这两年来他武功已有小成,也一样被不断派下山处理各种问题,不过主要的各类大事,仍旧是师父和师娘亲力亲为。 “所以啊,大师兄,你得担起责任来,可不能再偷懒了。”顾少游好整以暇,看着令狐冲,悠悠说道。 令狐冲脸上又是一黑,笑骂道:“好啊,敢情你铺垫废话了那么久,就是在这里等我?” “你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烧?难不成就因为我没负起责任来,就导致了华山派如今排名垫底?” 令狐冲越说越觉得怨气很大,这滑头小子,差点把自己绕进去了,搞半天是想把责任推在自己身上不成? 顾少游嘿嘿一笑,也想解释太多。 刚才他这一番话的确是肺腑之言,但是跟令狐冲说,就有点对牛弹琴了。 以令狐冲的疏懒的性子,什么家国情仇他都完全不在乎,他追求的是个人的自由和随性,对光大门派,殚心竭虑,劳心劳神,这些事情可都不在他的想法之内。 估计他今天就算有点触动,但到了明天,这随性的性子重新发作,就会把这些烦心事都抛去脑后了。 如今也只能靠些迂回手段,来让这位大师兄多出点力了。 顾少游心里有些无奈,脸上神色不变,继续道:“我三弟性子十分要强,而且只要他决定要做的事,等闲都不会退缩,这种性子放在习武上是极好的。这次我让他拜入华山,其实是想交到大师兄手上,大师兄你就当他是半个徒弟,亲自好好教导他可好?” 令狐冲闻言,满脸惊诧,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就这般相信我?让师父教岂不是更好?” 顾少游摇摇头道:“师父教自然也是要的,只不过师父事务繁忙,平日的教导只希望大师兄多多费神才是。” 令狐冲轻轻松了一口气,锤了一下顾少游,笑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难事,叽里呱啦说了那么一堆,到头来不过是让我多费心罢了,这事容易,别不说他是你亲弟弟,我自会多多关照,就算他是普通弟子,我哪里又会不管了。” 顾少游心下一乐,这家伙说的好听,若没自己拜托,你看他还会不会尽心尽力,不自己偷懒喝酒就好了。 “那可说定了,你可不能反悔。还有,小师妹那边你也帮我道个歉。” “什么?这又关小师妹什么事?”令狐冲闻言,只感有些莫名其妙。 “那是自然,你帮我三弟费心费力了,这陪小师妹玩耍的时间岂不是就变少了?小师妹要是知道了,定然会埋怨于我。” 令狐冲大感尴尬,想要反驳,又有些心虚,挣扎着道:“哪有你说的这般,我教导师弟,小师妹自然会通情达理,不会胡闹的。” 只不过这话他自己也有些不信,说到后面声音都轻了几分。 顾少游心中大乐,又不好表露出来,忍住笑又道:“大师兄,如何光大华山,我如今却是有一桩大事,你要不要来跟我一起?” 令狐冲现在听到“光大华山”四个字就有些头痛,但也有一丝好奇,回道:“是什么大事?” “明日就是腊月二十五了,我约了陕西境内的两大镖行,分别是威信镖局和飞马镖局,还有山西的大镖行晋威镖局,三家一起,齐聚我府上。” 顾少游说完,转过头来,看着令狐冲,眼中闪烁着光芒,似有什么要喷涌而出,一字一句道:“我欲整合陕西和山西境内镖局,组成一个两省镖局联盟,统归我华山派旗下,由华山派来负责他们走镖的安全。” “如此一来,华山派每年有大笔进账,有了钱就好办事,无论是武馆、田产都可以一一配置起来,再也不会向现在这般穷困。” “而我们华山派要付出的,只不过是派遣弟子跟随几大镖局,保护他们的路途安全而已,这事大可做得!” 第七十三章 华山派能打的实在太少了 (感谢书友ctkcatq,夜色蝴蝶的月票支持!也感谢每个投推荐票和给好评的书友们!!感谢你们!) 顾少游又继续连珠炮一般的说着。 “一来,师父和师娘如今在保护陕西境内安靖已经付出了不少努力,这等事情不过是现在做的基础上再上一层罢了。” “二来,门内弟子,也需要四处历练,方能成长,这也是给了大家一个历练的好机会。” 令狐冲听的心中震惊,他可从来没想到,自己这师弟不声不响之下竟然做了这许多事? 这一对比,岂不是他这大师兄等于什么都没做过? 不过这份尴尬之情也只是一闪而过,令狐冲本也不是小气的人,边听边点头,等顾少游说完后才道:“七师弟,我还道为何飞马、威信两大镖局为何纷纷上山,对我华山如此恭敬,原来这后面是有你的推手在啊。” 顾少游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明日我就会去和这几家镖局之人聊上一聊,看看我这个镖局联盟的想法有没有实现可能。” “若是顺利,嘿嘿,一来可以吸纳更多镖局,二来还可将此徐徐推广,如今只不过是在陕西罢了,那以后呢?甘凉、山西、河南,都可试上一试!” 令狐冲被顾少游说的心中也是震动不已,他虽然性子喜好自由,不爱被束缚,但内心深处对华山派的情感却一点都不差,如今若是按照顾少游的构想,那立足陕西,将周边镖局全部整合成一个大的联盟,华山派居中协调,话语权自然大大上升。 振兴华山,似乎不再是痴人说梦?不再只停留在口上而已? 令狐冲心里百感交集,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道:“那就按师弟你说的做便是!如果有什么要差遣的,你随便说。” 顾少游眼睛一亮,马上道:“那可是你说的,不是我逼你的。” 令狐冲嘴角抽搐,心里登时有些后悔,鬼知道这个颇有心机的师弟会让自己去干嘛,只不过这话已经出口,却也不好改口,只好硬着头皮道:“那是自然,我既然说了,就不会推脱。” 顾少游看到他纠结模样,心里好笑,也不再去逼迫他,要知道,想让一个浪子收心,变成一个心怀天下的大侠,那这难度可不是一般的高! 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不过还好,顾少游深谙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对令狐冲的期望度本来就不敢太高。 想到这里,顾少游拍手道:“那好,大师兄,今天就先这样,你早点歇息一番。明日一早,我带你去外面庄子,等那几个镖局的人过来,一起商讨商讨,也让他们瞧瞧我们华山派首席大弟子的威风。” 令狐冲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到最后,不由笑骂一声:“就你小子话多,那就明日再说,今天被你搅得头昏脑涨,连酒也不想喝了,真是扫兴。” 两师兄弟又闲谈了几句,顾少游这才送令狐冲到了客房,只不过看令狐满脸心事的模样,就知道他今晚估计睡不太安稳了。 回到房间,顾少游盘膝坐在榻上,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也没点灯,这几日的种种故事,都在心中慢慢流淌起来。 过完除夕,就要随父亲一路南下,前往浙江。这一趟父亲要去上几年,时间颇长,顾夫人还有顾凝玉,都会一同前往。 保护家人这一路上的安全,也是顾少游如今心中的头等大事。 虽然如今对自己的武功颇为自信,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所以顾少游今天这才突发奇想,拉了令狐冲一起来助阵。 按照原着的时间线,令狐冲从汉中回来后,再过几个月到半年时间,岳不群就会派劳德诺前往福州。 而整个华山派也会倾巢而动,全部前往衡山城参加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 如此一来,大家的行踪倒是也算颇为一致,浙江、福建、湖南。 顾少游也暗暗盘算了一番自己的时间,他对辟邪剑谱的兴趣不算太大,若是这趟有机会,顺便去看看也是无妨。 他虽然在自己的行程安排中,也有福建这一站,但目的可不是福州林家! 而是大名鼎鼎的福建莆田少林寺! 无论如何,当年的葵花宝典如何引出了气剑之争?以及当年林远图上华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怎么会导致岳肃和蔡子峰两人反目成仇? 这些问题,虽然已经过去许久,但也不排除莆田少林内还有人知道一二,顾少游已经打定主意要去好好问上一番。 还有,如今三弟顾少权的事情也已经安排妥当,让令狐冲回去的时候捎上他,先回一趟华山,再去汉中,应当也不会耽误他太多时间。 至于自己师父岳不群会不会不收顾少权为徒,这一点顾少游基本没去考虑过。 如今顾元昌起复,再加上远在京城的大哥,顾家大兴已是板上钉钉,将顾少权送到华山,岳不群又何来拒绝之意?估计会举双手同意。 最后一桩,便是明日召集三大镖局的联盟大会了,顾少游心中暗叹一声,如今最大的短板,其实就是华山派能打的实在太少了。 除了令狐冲外,其他几位师兄弟,要拿出去独当一面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只不过这事如今已经箭在弦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实在不行,就好好压榨一番令狐冲,天天窝在山上跟小师妹谈恋爱也没谈出个结果来,还不如化身老黄牛,好好出去做点事情。 想到这里,顾少游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这几件事情,一个一个的从顾少游心中流过,渐渐的,顾少游脑海中一片空明,体内内力缓缓涌动。 一夜很快过去。 第二天,顾少游推开房门,望着外面白皑皑的一片,不仅精神振奋。虽然他一夜未睡,但是这华山内功不愧是玄门正宗,运功一夜,精神未觉有丝毫疲惫。 另外一边,令狐冲也推门而出,他精神和顾少游正好相反,有些萎靡。看到顾少游,不由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怪声怪气道:“顾少侠看起来气色很好啊。” 第七十四章 浮云出处元无定,得似浮云也自由 顾少游见他这模样,有些忍俊不禁,知道他昨天晚上估计想东想西,一晚上没歇息好,不过也不去刺激他。 招呼一声,两人直接在院子里,拉开架势,一起打了套拳法。 片刻后,两人身上都蒸腾起一股白气,聚而不散,显得十分神异。 院外响起了李文秀的声音,“顾大哥,令狐大哥,你们可都在?” 顾少游缓缓收起架子,吐出一口白气,高声应道:“阿秀,你进来便是。” 李文秀脸上带着笑,进来见到两人,道了声早,便对顾少游道:“顾大哥,今天就是你说的要和几大镖局之人谈事情的日子吗?我不去行不行?” 说完,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之前顾少游便和她说好,今天一起过去,却不曾想,临到头了,她又有些退缩,不敢见人。 顾少游有些好笑,知道她心思,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轻轻道:“阿秀,今天晋威镖局的人也会来,他们和你之间的恩怨,也得做个了结,我可不想这些事情在未来还纠缠着你。” 李文秀心里有些感动,这些日子来,她只觉自己的心每天都像飘在空中一般,有些不真实,见到顾少游替自己着想,心里有些甜蜜,轻轻点点头道:“那好,我就听顾大哥的,不过我能不能只待在后面听着,我不想和他们见面。” 顾少游闻言一愣,郑重点头道:“那自然是可以,抱歉,我却是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 李文秀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事的,顾大哥你的心意我都懂。” 令狐冲在一旁,看到这两人又在脉脉对视,心中哀叹一声,不由扶额,轻咳一声,无奈道:“两位可谈妥了?我看时候也不早,不如早点出发。” 李文秀闻言脸上一红,往顾少游身后一缩。顾少游现在脸皮是早就练出来了,不仅不尴尬,反而哈哈大笑道:“大师兄,你这是羡慕了还是嫉妒了?这可不像你平日的样子。” 令狐冲冷哼一声,也懒得和这等惫懒人物多说什么,嘟囔两句,也不再言语。 三人匆匆用过早膳,又和家人招呼一声,便牵过几匹马,向着城外疾奔而去。 此时大雪纷飞,已看不见黄色的原野,只见白茫茫一片银色世界,人兽绝迹,冰封了的大地和积满冰位雪花的树林,散落在莽莽荒原上。 天刚刚放亮,庆阳府外,三匹健马向南狂奔,雪花被铁蹄溅起,像是白色的烟尘。 马上的骑士皆穿了全副冬装,皮风帽、羔皮祆、棉夹裤、半统马靴,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三人正是顾少游一行,三人离了庆阳城,冒着漫天风雪,向南边郊外狂驰而去。 顾少游一边纵马前行,一边指着前面大声道:“大师兄,阿秀,庄子就在前面。” 令狐冲精神原本有些不振,这一路上被冷风一灌,倒是清醒了不少,闻言也大声道:“七师弟,你家的庄子离的可够远的,再跑下去天都要黑了!” 李文秀闻言捂嘴一笑,银铃般的笑声在这荒原中洒下,倒是让这萧杀的季节显得有了几分生气。 顾家的这个庄园,坐落在庆阳城外,是一座颇为巨大的庄园,占地广阔,建筑成群。 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名叫“归休庄”,名字出自辛弃疾的《鹧鸪天·欲上高楼去避愁》:“欲上高楼去避愁。愁还随我上高楼。经行几处江山改,多少亲朋尽白头。归休去,去归休。不成人总要封侯。浮云出处元无定,得似浮云也自由。” 也是顾元昌罢官回家,满腹怨气之下的随性之作。 如今这庄园里里外外一片热闹嘈杂,庄子的管家正在指挥各路仆役,一大早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管家名叫李忠,也是顾家老人了,远远望见顾少游三人身影,连忙上前束手而立,满脸笑意。 顾少游翻身下马,呼了口白气,快步走到李忠身边,笑道:“忠叔,麻烦你了,大冷天的,还要遭这份罪。” 李忠笑的脸上的褶子挤在了一起,连连摇手道:“哪里的话,二少爷您有事要忙,老仆自然在所不辞。” 说完,上下打量一番,脸上露出感慨之色,道:“二少爷你可真的长大啦,和夫人年轻的时候倒是有几分相像。” 顾少游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这话是夸赞还是贬损。这李忠是顾夫人身边仆人,顾夫人嫁入顾家就一直跟了过来,心里面也一直以顾夫人娘家人自居,三句都离不得。 顾少游和他又闲谈了两句,这才招呼一声,带着令狐冲和李文秀二人大步入内。 山庄内院,一间大殿之内,已有人端坐在两旁的红木大椅上,领头的赫然就是威信镖局的万凤山。 万凤山见到顾少游大步流星进来,眼睛登时一亮,连忙跳了起来,小跑到顾少游跟前,弯腰行礼,满脸堆笑:“顾少爷,你来啦。” 顾少游见到他这般作态,心里也不禁一乐,拍了拍他肩膀道:“万总镖头,你来的倒是够早。” 万凤山脸上显出几分忠心之意,拍了拍胸脯道:“顾少爷你相招,我老万自然得第一个来的,否则岂不是怠慢了。” 顾少游哈哈一笑,和他打过招呼,又和他引荐了令狐冲和李文秀,万凤山见到是华山派大弟子,眼睛也是一亮,上前嘘寒问暖自不用提。 万凤山这次带了三个门内好手,此时也一一上前来行过礼。 众人各找位置坐下,顾少游坐在大厅主位,令狐冲和李文秀一左一右。 令狐冲本就不耐这些虚伪交道,刚一坐下,就把身子一缩,顾少游转头望去,就见到他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个酒葫芦,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喝起酒来。 顾少游不仅有些无奈,拍了拍手,外面仆役纷纷入内,将美酒、美食一一摆上。这才转头对令狐冲笑道:“大师兄,你自己的酒就先放好,免得等下想喝没东西喝。” 令狐冲脸上有些讪讪,挥了挥手道:“七师弟,你不用管我,我这次来就是给你凑个数,壮个胆的,我看那万总镖头的模样,你这趟定然毫无问题。” 第七十五章 竟然还有人认得老夫 (感谢书友cpower、恶魔的呻吟、引力王者的月票支持!也感谢每个投推荐票和给好评的书友们!!感谢你们!) 顾少游微微一笑,正待说话,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噪杂声。 门口处,一前一后,两队人马联袂而来,顾少游连忙起身迎接。 前面的也是顾少游老熟人,飞马镖局的雷三英,像是不约而同一般,大家都是带了三个伴当。旁边一队的则是一个中年红脸汉子,顾少游倒是没见过。 雷三英见到顾少游,眼睛登时一亮,急忙上前,跪拜了下去,语气还带了两份哽咽:“小的见过顾少爷。” 这姿态,竟然摆的比万凤山还要低上几分。 顾少游不等他跪下,连忙扶起,笑道:“雷总镖头怎的如此见外,你我之间何需这般客气。” 雷三英语气真挚,还有几分哭意,握着顾少游双手道:“前面得亏了顾少爷,斩杀了漠北双熊那两个凶徒,帮我们镖局追回财货,此乃大恩大德,小的是没齿难忘啊。” 说到后面,竟然老泪纵横。 就算是顾少游如今自诩已经将脸皮练出来了,见到这般场景,也有些遭不住,打了个哈哈,转头对旁边那红脸汉子问道:“不知这位是?” 雷三英抹了把脸,又瞬间转为笑容满面,道:“这位是四海镖局的总镖头,名叫赵杰。” 说完,又怕顾少游不知道,悄声道:“四海镖局也是咱们陕西境内的大镖行,我和赵总镖头说了此事,一拍即合,便拉了他一起过来。” 顾少游微微颔首,心里又给雷三英点了个赞,这位总镖头的八面玲珑可是丝毫不逊色与万凤山啊。 赵杰此时也是恭敬上前行礼,脸色有些拘谨,他倒是有些沉默寡言,和之前两位总镖头大为不同,顾少游笑着勉励了几句,几人就纷纷落座。 雷三英就坐在万凤山旁边,这两人互视一眼,都冷哼一声。 雷三英面皮微微抽动,冷笑一声道:“万总镖头,你这鼻子倒是灵的很,顾少爷这边居然让你这老小子拔了头筹,真不愧叫万鸟朝凤。” 这‘万鸟朝凤’说的是万凤山趋炎附势,经常对权贵人物巴结奉承,这话实在太过嘲讽,已经很久没人敢在万凤山面前提过了。 果然,万凤山听了也是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椅背道:“你这老小子也不赖啊,这次算你运气好,失镖居然让你给找回来了,下次我看你可再没这分好运了。” 说完,不等雷三英反驳,他又阴恻恻的笑道:“听说你们镖局的人都厉害的紧啊,还敢在镖局里对顾公子动手,实在是了不得,了不得。” 这话一出,雷三英刚刚想说的话瞬间咽了回去,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这事说起来的确有些丢人现眼,但又无法反驳。 顾少游见两人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也有些好笑。 这两人都是人精,这份做派倒有六七层是演给顾少游看的,对此顾少游也是心知肚明,但也没有去戳破。 只不过,这其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也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了。 就在屋内气氛略略有些尴尬的时候,外面忽的门口一暗,屋内众人齐齐转头望去。 只见前面有两人并排而行,左侧的是一个马脸中年汉子,身着黄衣,只不过如今他看起来似乎情况不太好,脸色灰败,眼睛四处一扫,便垂下头来,走起路也有些有气无力。 右侧的却是一个光头老者,头上闪闪发光,身穿一身蓝袍,木着一张脸,眼睛中却是精光四射,龙行虎步,和那马脸汉子形成鲜明对比。 他们身后,跟着许多人,人数足有七人之多。这些人也同样分做了两队,一队黄衣,一队蓝袍,泾渭分明,只不过蓝袍之人又仿佛隐隐将黄衣等人围在其中。 黄衣人中还有一个顾少游的“熟人”,正是之前在山神庙中遇到的晋威镖局的赵山。 这等景象,实在古怪之极,顾少游见了,不由眼神微缩。旁边令狐冲此时也悄悄直起身来,两人互视一眼,眼底都有一抹凝重。 万凤山脸色也闪过一次诧异,突然开口道:“邓杨之,你这是显摆不成?带这许多人来,莫非是想踢场子?” 雷三英嘿嘿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这也说不定,晋威镖局这两年威风的很,生意在山西做的风生水起,如今还把分舵开到了陕西,更是不得了。这排场大点也说得过去。” 两人出言嘲讽,一半是实话,这晋威镖局几代总镖头都是个人物,这几十年来一直稳步发展,生意越做越大,如今又进了陕西境内,摆明了是要跟他们抢饭碗。 另一半则是试探,晋威镖局的总镖头邓杨之他们都认得,平日里可是个锋芒毕露的角色,哪里是今天这般病恹恹的模样。 万凤山和雷三英都是人精,眼光自然毒辣,这一行人进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因此这才出言试探。 没想到,邓杨之听了他们的话,竟然反驳也没反驳,只是强笑一声道:“哪有的事,万老板,雷老板,你们可别乱说。” 说完,他脖子又缩了缩,眼神中带着几分畏惧,向旁边那光头老者望去。 万凤山脸色渐渐凝重,缓缓站起身来道:“邓杨之,你旁边这几位是何许人也?看起来面生的很,不跟我们介绍一番吗?” 此言一出,顾少游也是脸色凝重,和令狐冲对视一眼,两人都缓缓站起身来,李文秀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脸上也多了几分担忧。 这时,那光头老者突然放声大笑,声音震耳欲聋,将屋内天花板的灰尘都震落不少,众人尽皆闻声变色。 光头老者眼中精光一闪,收了笑声,突然手上一抹,脸上竟然登时换了一张脸庞! 他手里拿的赫然是一张人皮面具! 万凤山瞪圆双眼,似乎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猛地大喊道:“你,你是神教长老鲍大楚?!” 他声音发颤,语气充满惊恐,仿佛看到了鬼一般,手指微微发抖。 光大老者鲍大楚眼神中闪过一丝讶色,转头来看了他一眼,笑道:“没想到这穷乡僻壤之处,还有人认得老夫,你很不错。” 第七十六章 神教之威,看来你们都已忘了! 顾少游听了这话,身子慢慢站直,眉头微微皱起,袖袍一阵无风自摆,和令狐冲交换了一下眼神,这才猛然踏前一步,厉声喝道:“你们是魔教的人?” 说完,顾少游用手指着邓杨之,冷声道:“好啊,邓总镖头这是给我送大礼来了。” 邓杨之闻言,眼中更是惊恐,满头大汗,讷讷无言,说不出话来。 哪里还有半点纵横甘凉、陕西、山西的大镖局总镖头的威风模样。 顾少游冷哼一声,也不去理他,定定看着鲍大楚道:“鲍长老踏足我陕西境内,有何企图?” 鲍大楚听了,脸上怒意一显,冷声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小娃娃,就算是你师父见到我,也要客客气气,不敢轻举妄动。就你们两个华山二代弟子,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简直不知所谓。” 又转头看向万凤山、雷三英、赵杰三人,皮笑肉不笑道:“好啊,神教这两年来没踏足陕西,看来你们都是不将神教放在眼里了,居然在这里偷偷摸摸想搞什么联盟,真是可笑之极!” 万凤山三人脸上煞白,被鲍大楚的凌厉眼光一逼,竟连连后退,三人紧紧靠在了一起。 万凤山嘴唇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哪里还有半分之前八面玲珑的样子。 鲍大楚见了三人模样,轻蔑一笑,拉过一张红木椅子,大马金刀坐了下来,眼神阴鸷,看向顾少游和令狐冲。 他身后三名黄袍汉子,此时也纷纷走上前来,拱卫在他身后,又用手一抹,竟然都是带了人皮面具。 顾少游眼神微眯,这三个黄袍汉子中竟出现了一个熟人,正是之前在茶铺交过手的日月神教香主魏然。只不过他现在眼神闪烁,和顾少游微微对视一眼,就偏过头去,不敢再看。 顾少游见了,心中登时如明镜一般,知道这家伙败在自己手上,定然没有回去提起,所以才这般躲躲闪闪的模样。 鲍大楚大马金刀端坐在红木椅子上,仿佛他才是这里主人一般,环顾一周,冷声道:“我们青龙堂这几年来一直在山西,没有来管你们陕西的事情,没想到还出了这般幺蛾子。” 鲍大楚盯着顾少游,声音越来越冷,仿佛要结冰一般:“我这次过来陕西,也不消和你遮掩,本就是为了在陕西境内立旗,再建一处分舵。”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着旁边满头大汗,仿佛下一刻就要昏过去的晋威镖局总镖头邓杨之,“没想到遇到了这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抓起来一问,这才知道原来是你们两个小鬼,要在这里充好汉。” “你当这是过家家吗?当真是要笑煞老夫了。” 说罢,鲍大楚放声大笑,声音震天动地,让人听之欲呕。 他有意卖弄武功,这笑声中包含着精纯内力,顾少游只觉浑身气血一阵翻腾,心中猛地悚然一惊。 万凤山和雷三英几个镖局中人更是不堪,身子摇摇晃晃,脸上酡红,仿佛喝醉酒一般。 好一会儿,鲍大楚才收了笑声,目光冷冽,气氛仿佛一触即发。 顾少游默默运转混元功,将体内不适镇压下去,脸上却是丝毫不变。 不仅没有后退,顾少游反而上前走了几步,离鲍大楚十步之外才停了下来,令狐冲则是紧紧跟在他身侧。 顾少游看着鲍大楚,突然冷笑连连,道:“鲍长老,你这般大张旗鼓,不怕‘天王老子’向问天找你麻烦吗?” 此言一出,鲍大楚双眼登时圆睁,腾地一声站起身来,勃然变色道:“这是我神教秘事,你小子是从哪里知道的?” 说完,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冷声道:“不管你是从哪里得知,今日看来是留你不得。” 堂内一阵冷风吹过,一股萧杀之气缓缓升起。 万凤山和雷三英、赵杰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焦急之色。 他们都深怕顾少游年轻气盛,不知道这鲍大楚的厉害。 这鲍大楚乃是如今日月神教十大长老之一,为人狠辣,成名绝技‘蓝砂手’更是威力无穷。其本人和青龙堂的“黄面尊者”贾布交好,估计也是这次应贾布之遥,前来陕西力助青龙堂在这里创建分舵。 可万万没想到,这时间上如此凑巧,竟让他撞上了今日聚会。 想到这里,万凤山也是满腹怨念向晋威镖局的邓杨之望去,只不过后者如今满脸大汗,和他几个手下缩在一边,连声音都不敢发出一声,看起来也是被日月神教几人给教训惨了。 鲍大楚这话音一落,他身后就跳出来一个中年汉子,他脸上有一条长长刀疤,显得极为狰狞可怖。 刀疤汉子对着鲍大楚拜了下去,恭声道:“长老,这种小辈哪里需要长老动手,等我擒住后再交给长老发落便是。” 鲍大楚缓缓坐下,眼中露出一丝满意之色,点了点头道:“好!楚鹰,这里是陕西,你既然身为陕西舵主,合该你来解决此事。记得,要速战速决。擒住这小子,我要大刑伺候!” 说罢,鲍大楚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笑意,往椅背上一靠,看起来丝毫不担心。 在他看来,华山派如今已经沉沦太久,门内除了岳不群夫妇根本没有值得一提的人物,对付这两个小辈,自然不需要自己出手,手下也定然能一举破敌。 令狐冲脸色凝重,正想出来应战,顾少游眼光瞥见,连忙将他一把拦住,大笑道:“大师兄,这等杂鱼,杀鸡岂用牛刀,就让小弟来收拾。” 说罢,顾少游眼中升起一股战意,抖擞精神,缓缓走入场内。 令狐冲脸色微动,也并未阻挡,凝声道:“师弟,小心。”说罢,他眼神向鲍大楚投去,眼神中也是一片跃跃欲试。 鲍大楚感受到令狐冲的目光,双眼一翻,冷哼一声,双手拢在袖中。 在他看来,这两个华山小辈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到了极点。 看来神教之威,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弟子竟然都已经忘了! 第七十七章 剑气冲霄,威压日月(一) 鲍大楚眼中闪过杀机,冷冷道:“楚鹰,不用留手,这小子就作为你在舵主之位上的第一个立旗对象,不要堕了我神教威风。” 楚鹰闻言一愣,眼中一丝血红杀意升起,高声应诺一声,也跳了上来。 他双手一抖,手上忽的多出来一把大剑,这剑的剑刃十分宽大,剑体厚实,竟然是一把极为罕见的斩马剑。 顾少游见了,心中微动,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是陕西分舵的舵主,心里也升起了几分郑重,忽的出口道:“你这剑看的倒是稀奇,可有什么讲究不成?” 楚鹰哈哈一笑,猛地一拍手中斩马剑,剑刃上发出一阵撕裂的声音,十分刺耳。 “我这剑重三十六斤,死在我这剑下的冤魂已经有五十九条,如今再加上你,刚好凑足六十之数,实在是你的大幸。” 顾少游缓缓拔出长剑,淡淡道:“哦?我的剑没你杀的人多,不过你也会是我第一个杀的魔教之人,你也应当感到荣幸。” 楚鹰闻言,脸上青气一闪,大吼一声,右手握住斩马剑,左手往剑上重重一拍,剑刃登时带着一股恶风,极为猛烈的直刺过来。 这一招大开大合,却又在剑光中有极细微的变化,让人更加难以琢磨。 顾少游身处在其中,宛若面对滚滚黄沙扑面席卷而来,热浪、杀气,若是心志不坚的人,恐怕只这一招,便会吓的毫无举剑之力。 日月神教几人见状,脸上都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万凤山在旁边,喃喃道:“这是‘狂沙铁剑’,不好办,不好办。” 他身边的雷三英脸色也十分不好看,点头道:“是啊,这楚鹰我知道,是神教青龙堂下的一个高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就在几人窃窃私语之时,场上形势突然骤变。 这一剑荡来,顾少游眼睛就有些发亮,如今他心神坚韧,自然不会被这杀气所迷,一声鸣镝响起,他的剑也出鞘了! 顾少游自知对方大剑沉重,若是伸剑相格,恐怕讨不了好,说不定还会给他将长剑击飞。当下更不思索,提剑也向他喉头刺去,那是个同归于尽的打法,这一剑出招并不迅捷,但部位却妙到巅毫,正是“独孤九剑”中“破剑式”的绝招。 楚鹰大吃一惊,万不料这个弱冠少年突然会使出这么一招,他的剑势未尽,根本无法收回格挡,情急之下,着地打了个滚,直滚出丈许之外,才得避过,却已惊险万分。 旁观众人见他狼狈不堪,跃起身来时,头上、脸上、手上、身上,都被灰尘沾染,有的人忍不住笑出声来,但稍加思索,都觉除了这么一滚之外,实无其他妙法可拆解此招。 鲍大楚见了这一剑,也不仅脸上动容,“咦”了一声。 楚鹰听到旁边笑声,羞怒更甚,连人带剑,向顾少游直扑过去。 顾少游此时灵台一片清明,刚才这一剑虽然迫的对手狼狈闪避,但他心中知道这人是个劲敌。 当下也不敢怠慢,脑海之中“破剑式”中种种繁复神奇的拆法,霎时间尽皆清清楚楚地涌现。眼见楚鹰势如疯虎地拚扑而前,早已看出他招式中的破绽,剑尖斜挑,指向他小腹。 楚鹰这般扑将过去,对方如不趋避,便须以兵刃挡架,因此自己小腹虽是空门,却不必守御。岂知顾少游不避不格,只是剑尖斜指,候他自己将小腹撞到剑上去。 楚鹰身子跃起,双足尚未着地,已然看到自己陷入险境,忙挥剑往顾少游长剑上斩去。想利用自己大剑势大力沉的特点,将其长剑斩断。 顾少游早料到此着,脸色不变,右臂轻提,长剑提起了两尺,剑尖一抬,指向楚鹰胸前。 楚鹰这一剑斩出,原盼与顾少游长剑相交,要么斩断对手长剑,要么借势跃避,万不料对方突然会在这要紧关头转剑上指,他一剑斩空,身子在半空中无可回旋,口中哇哇大叫,便向顾少游剑尖上直撞过去。 楚鹰脸上显出惊惧之色,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猛地将手中大剑甩了出去,顾少游微微侧头,剑尖略略一偏。 借着这一掷之力,楚鹰身子往旁边滚了出去,这才险险逃过这一招穿心之剑。 他脸上通红,须发皆张,一口鲜血涌到喉咙,又生生给咽了回去。 他此时脑中一团乱麻,眼中只剩下了血红色,胸中凶厉之意猛然升起,不管不顾,大吼一声,双手握拳,猛地一跃又向顾少游攻去。 鲍大楚霍然起身,往前一个迈步,眼中惊疑不定,脱口道:“不好。” 顾少游脸上平静如水,楚鹰弃剑之后,这拳法已是杂乱无章,毫无威胁之力。 轻啸一声,顾少游的剑光猛然一振,发出凄厉的破空声,剑法如电,如雾,只在一个呼吸刹那之间,满空的青光又是一敛。 场上一片静默,鲍大楚的另一只脚始终未能迈出,脸上显出几分惊骇绝伦的神色。 楚鹰静静站在原处,“滴答”“滴答”的声音传来,只见他的喉咙处被破开了一个血口,不停有鲜血一滴一滴的落下。 他眼神渐渐变得黯淡下去,“砰”的一声,庞大的身躯砸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溅起了一阵灰尘。 场上一片寂静无声,仿佛能听到针落的声音。 万凤山双目圆睁,嘴巴长大,好像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他身边的雷三英和赵杰也是一般无二,雷三英脸色潮红,使劲掐着自己大腿,宛如在梦中一般。 令狐冲此时也放下心来,脸上露出笑意,转头对旁边李文秀悄悄道:“没想到你的顾大哥如今这般厉害了。” 李文秀微微喘气,轻轻拍着胸口,眼中闪烁着晶莹,此时她才终于放下一颗心来。闻言也低声道:“令狐大哥,后面还有危险吗?” 令狐冲还未回话,场上鲍大楚终于从震惊中回复过来,踏上一步,厉声喝道:“你这是什么剑法!你这不是华山剑法!” 第七十八章 剑气冲霄,威压日月(二) (求一波推荐票,谢谢大家!) 只不过这话说出,他也觉得脸上有些无光,刚才顾少游一开始的几招的确不是华山剑法,可最后爆发这一下,却真真切切是华山的希夷剑法。 这希夷剑法他也是认得的,如今脱口说出这话,倒显得他有些强词夺理了。 万凤山此时也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尴尬的擦了下嘴角,刚才实在太过震撼,险些有些出丑。 只不过他扭头看向雷三英和赵杰两人,心里也微微放松下来,这两人表现比自己还要不堪,浑身还打着摆子,心中不仅升起几分鄙夷。 顾少游剑尖朝下,上面的鲜血一滴一滴的已经流干,心中大感一阵畅快。 自己习练独孤九剑以来,说实话对这剑招在心底还有些畏惧之意! 说白了,就是这剑法实在太过复杂,每一招都要妙到巅峰。 在之前的几次对战之中,顾少游下意识的仍旧先用华山剑法对敌,再融入独孤九剑的剑意。 效果虽然也好,但是却连独孤九剑威力中的一层都没发挥出来! 直到昨日和令狐冲的那一场激斗,畅快淋漓,独孤九剑的剑招这才有些融会贯通。 这一次,刚刚他灵台清明,仿佛一切畏惧都被抛到了脑后,身体自然而来使出了“破剑式”中的招式, 只用了两招!就让对方被迫弃剑! 鲍大楚眼神示意,身后两人脸色凝重,都齐齐往上踏了一步。左边的就是顾少游的‘老熟人’魏然,右边则是一个虬须大汉,两人手中如今都显出了兵刃,一把长刀,一柄链子枪。 “哼,华山小辈,我刚才倒是看走了眼,不过你别以为杀了这个废物,今日就能逃出生天!”鲍大楚如今已经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目露凶光,脸上杀机尽显。 只见他猛地爆喝一声,左手化掌为刀,不等顾少游回话,便直接一错脚步,攻了上来。 顾少游暗道一声,来的正好,正想动手。 忽的,自己身侧一道风声传过,只见令狐冲已经率先冲了过去,他大喊一声:“师弟,让我来。” 说罢,令狐冲长剑一振,直接和鲍大楚战在了一起。 顾少游一愣,又瞬间反应过来,令狐冲这是不甘寂寞,又有一份身为大师兄的自尊在,这才抢先一步,先选了对方最强之人作为对手。 顾少游耸了耸肩,令狐冲如今剑法和自己相仿,而且他如今可是内力全在,以他独孤九剑的威力,足够鲍大楚喝一壶的了。 顾少游眼光扫过剩下两人,两人对视一眼,俱都厉喝一声,一把长刀,一柄链子枪,向着顾少游攻了过来。 顾少游怡然不惧,迎了上去。 只是这一交手,顾少游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魏然眼神闪烁,手上绵软无力,也不知是不是之前败在自己手下后,心中根本没几分余勇,再加上见到刚才楚鹰的惨状,更让他没有什么斗志。 如此一来,顾少游也乐的将八成力都放在那虬须大汉身上。 这大汉使了一柄十分少见的链子枪,此等奇门兵器最为诡异,有枪的王道霸气,也有软鞭的飘忽奇诡,直刺、横扫、变线、缠卷,各种招式,在这虬须大汉手中使出,端的是厉害异常。 顾少游一边招架,心中有些见猎心喜,这种奇门兵刃自己还从未接触过,因此一时倒也不急着将其招数破掉,反而多看了几招,甚至还留了几分余力,向着令狐冲那边望去。 和顾少游的挥洒如意不同,令狐冲那边甫一交手,便立刻陷入了极为激烈的争斗的当中。 鲍大楚的掌法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名叫蓝砂手,如今他的手掌上泛着一股蓝光,一掌向着令狐冲当头笼下。 这一掌出手,登时全身犹如渊停岳峙,气度凝重,说不出的好看。 令狐冲见他周身竟无一处破绽,喝彩道:“好掌法!”长剑斜挑,因见鲍大楚掌法身形中全无破绽,这一剑便守中带攻,九分虚,一分实。 鲍大楚见令狐冲长剑斜挑,自己双掌不论拍向他哪一个部位,掌心都会自行送到他剑尖之上,双掌只拍出尺许,立即收掌跃开,叫道:“好剑法!” 令狐冲高喊道:“你的掌法也不差!” 鲍大楚闻言,心中升起一股怒气来,他素来自视极高,就算教内也不过是教主和寥寥几个长老能让信服的。 就算是岳不群亲至,他都不太放在眼里! 可如今竟然被一个小辈用这种口吻说话,实在是奇耻大辱。 鲍大楚忽的往后一个跨步,突然喝道:“小心了!”双掌凌空推出,一股猛烈的掌风逼体而至。 令狐冲暗叫:“不好!”此时鲍大楚和他相距甚远,双掌发力遥击,令狐冲没法以长剑挡架,刚要闪避,只觉一股寒气袭上身来,登时机伶伶打了个冷战! 鲍大楚这双掌掌力不同,一收一放,先是寒气及身,然后又猛的炸开,令狐冲猝不及防之下,这一击让他几乎窒息,身子晃了几晃。 令狐冲登时收起了几分小觑之意。 被鲍大楚这掌力打在身上,令狐冲的护体内力自然生出相应之力,护住心脉内脏,不受损伤。但霎时间全身剧震,说不出的难受,生怕鲍大楚再以掌力击来,当即轻啸一声,纵起身法,冲了上去,挺剑疾刺而出。 鲍大楚也是看出令狐冲的剑法和顾少游同出一辙,都是极为高明,这才故意拉开距离,以掌力试之。 只不过他这一掌还未使出全力,却没想令狐冲内力修为也颇为了得,竟然没有得手。跟着又见剑光点点,指向自己掌心,惊异之下,双掌交错,一拍令狐冲面门,一拍他的小腹。 鲍大楚掌力甫吐,突然间一阵剧痛连心,不仅狂吼一声! 只见鲍大楚的右手竟直接被穿在了令狐冲的长剑之上! 这一剑妙到巅峰,旁人直看的目瞪口呆,包括鲍大楚自己在内,竟然没人能看出这一剑到底是怎么刺过来的。 到底是令狐冲用剑刺了鲍大楚的右掌,还是鲍大楚他自己把掌击倒了对方剑尖之上?这电光火石之间,场上竟无一人能说的清楚。 第七十九章 什么时候华山派变得如此之强了?! 令狐冲所使这一招是“独孤九剑”中“破掌式”的绝招之一,自从风清扬归隐,从未一现于江湖。 令狐冲见一剑得手,心中大喜,正想挺剑刺入他胸膛,突然异变陡生! 鲍大楚痛吼一声,眼中显出几分狰狞之意,竟然没有双掌回缩拔离剑锋,而是不进反退! 他右手使了个狠劲,不管手上伤口,竟然直接将令狐冲的剑锋牢牢卡住,身子往前一个滑步,左手带着一股恶风,猛然向令狐冲击了过去。 令狐冲一时间有些猝不及防,左手想要迎上去,可刚好中间被剑锋阻住,无奈之下,只好右手撤剑,运足内力,和鲍大楚对了一掌。 这一掌的掌力和刚才又有不同,令狐冲甫一接手,就感到一股灼热之极的掌力猛地袭来,仿若滔滔烈焰,要将他瞬间焚入其中。 令狐冲大叫一声,右掌只觉一阵刺痛,不禁往后连退,倒跃而出。 鲍大楚一招得手,却并未追击,脸上凶厉之色一闪而过,怪叫一声,直接将插在右掌上的长剑一把拔出,往令狐冲猛地一掷。 然后他头也不回,身影如电,直接转身往门外飞奔而去。 令狐冲侧身,探手接过长剑,刚想咬牙上前,却只觉右手上剧痛难忍,低头看去,不仅心里大惊,只见自己的右手上已经变得紫黑肿大,显然刚才这一掌上含有剧毒,他一时不查之下,竟已被毒性入体。 这几下如兔起鹘落,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令狐冲这一犹豫,鲍大楚已经奔出数丈之远,已是追击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 顾少游登时也有些措手不及,他原本还以为令狐冲会和对手纠缠一会儿,没想到这只在两招之间便分出了胜负。 如今见到鲍大楚远遁,令狐冲又似乎受了伤,顾少游当下也不再留手。 一声长啸,手上长剑忽的一颤,猛地向那虬须大汉小腹刺去,这一招正是“破剑式”中的招数,虬须大汉刚刚往前猛扑,猝不及防之下,竟仿佛自己就是往这剑尖上撞去一般。 虬须大汉脸上生出惊骇之色,又收不住自己身形,一声凄厉惨叫,竟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长剑直直刺入自己腹中。 虬须大汉往后猛然一跃,一股血箭喷出,“砰”的一声,他身躯从半空中坠落,猛地砸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他身体四周鲜血不断流出,显然已是气绝当场。 顾少游剑尖微颤,目光冷冽,盯着最后还站在场上的魏然。 魏然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长叹一声,“叮当”一声,手上长刀跌落在地,他垂手而立,竟不再做任何挣扎。 顾少游眼中异色一闪,踌躇一下,也不再去管他,将长剑刷的一声收入剑鞘,便直接奔到令狐冲身边。 “大师兄,你伤势如何?”顾少游急声问道。 令狐冲正捧着右手,满头大汗,显然痛苦异常,他的右手如今紫黑一片,那黑气还隐隐然有向上延伸的趋势。 李文秀此时也已跑了过来,也是脸露焦色,她手中多出一个玉盒来,打开后里面整整齐齐一排银针。 “令狐大哥,你不要动,我给你看看。” 顾少游闻言,心里一定,阿秀的医术他是信得过的,既然出手,救治及时,应当不会有大问题。 即便如此,顾少游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脸色忐忑。 反倒是令狐冲哈哈一笑,脸上的痛苦之意敛去,不顾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朗声道:“七师弟,阿秀,无需太过担心,生死有命,一切尽看天意。” 顾少游闻言,佯怒道:“你这是信不过阿秀的医术吗?哼哼,她可是杀人神医的传人,治你这小伤还不是绰绰有余。” 李文秀抿着嘴唇,一边听这两师兄弟斗嘴,一边手上飞快,银针仿佛划出一道残影,沿着令狐冲右手太阴肺经上的鱼际、少商一路往下,或扎或捻,手法十分繁复。 令狐冲看的仔细,渐渐也脸色肃然,不再和顾少游斗嘴,眼睛微闭,开始盘坐在地,运转内功心法,配合了起来。 顾少游提着的一颗心渐渐放下,看着李文秀专注的神色,一时不由也有些微微出神。 李文秀的耳根处渐渐升起一股红晕,缓缓蔓延开来,煞是好看。不过她手上动作却仍旧丝毫不停。 就在这时,万凤山几人终于反应过来,面面相觑,眼中俱是震惊和喜意。 震惊的是这场上形势如此逆转,大大出乎了几人所料,要知道日月神教这几人可都不是寂寂无名之辈,可是这高手尽出,竟然两死一伤一降,这等结果让这几个老江湖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什么时候华山派变得如此之强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是如此狂吼,都只觉心中一阵情绪激荡,却只能梗在喉中,无法吐出,好不难受。 喜的是,原本投靠华山派的选择,几人都是有些忐忑,也不知这一招棋下的对不对,可是看这番情景,华山派的实力实在是足够罩住大家了。 门下弟子都已经这般厉害,也不知华山派掌门“君子剑”岳先生,实力是何等惊骇莫名! 几位总镖头,心中五味掺杂,滋味难明,眼中尽是畏惧和讨好,纷纷也都围了上来。 晋威镖局的总镖头邓杨之,此时眼中惊恐之色已然尽去,脸上带着羞愧,走到顾少游身边,噗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连连叩头。 “顾公子饶命,顾公子饶命,小的实在是被那魔教中人胁迫,这才逼不得已,小的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二心。” 他身后几人也都纷纷下跪,叩头不止,其中还有那顾少游的熟人赵山,此时也壮着胆子道:“顾少爷,我家镖头实在是逼不得已,绝不是有意为之,小的一片忠心,可用性命担保。” 顾少游目光低垂,冷冷看着这几人,却并未发话。 邓杨之心中忐忑,忽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盒,头也不敢抬,双手高举过头,语气极为恭顺道:“顾公子,这是恒山派的疗毒神药‘白云熊胆丸’,可解百毒,请顾公子笑纳。” 第八十章 天下之大,却也无处可去 邓杨之的晋威镖局立足山西,和恒山派也有过交道,这份白云熊胆丸就是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宝贝,一直珍藏在身,只是如今却是毫不犹豫拿了出来。 过了好一阵子,就在邓杨之心中七上八下之时,忽的觉得手上一轻,又听到顾少游淡淡的声音响起:“好了,先起来说话。” 邓杨之心中稍松,赶忙起身,垂手而立,不敢多言。 顾少游拿过玉盒,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五颗药丸,通体漆黑,气味清香,心知不是凡品,便将玉盒递给李文秀道:“阿秀,你看看这药丸可能服用?” 李文秀腾出一只手接过,闻了闻,闭目思考了一会儿,这才睁眼点头,带着一丝喜意道:“我师伯给我的医书中对这白云熊胆丸有过记载,这应当是真品,可以给大师兄试试。“ 说完,便取出一丸丹药递给令狐冲,令狐冲接过,也是毫不犹豫直接服下,便开始运气化开药力。 顾少游仔细窥去,令狐冲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手掌上的黑气也不再蔓延,反而似乎被李文秀的银针阻住去路一般,开始缓缓消退。 他心里不仅暗舒一口气,知道这药性对头,阿秀的银针效果也是上佳,这毒性算是止住了。 顾少游见到李文秀还在认真为令狐冲诊治,又见令狐冲正专心运气,便缓缓站起身来,四顾一圈,微微皱眉,便到:“我们到一旁说话,不要打扰我大师兄疗伤。” 几人都不敢有异议,亦步亦趋,跟着顾少游到了屋内另外一边。 顾少游随便选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又见到众人都战战兢兢,站着不敢落座,不仅哑然失笑道:“不必如此拘谨,我又不是什么大老虎,难道你们还害怕被我吃了不成?” 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不过几位总镖头都还是脸上赔笑,屁股挨着椅子一边纷纷坐了下来,其他几位伴当则是被远远打发了出去。 万凤山瞟了下场内,手指指了指魏然,压低声音道:“顾少爷,这人怎么办?” 顾少游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茬,见到魏然如今双目微阖,束手站立原处,一动不动,心里也有几分好笑。刚想开口招呼一声,又觉有些不妥,便和几人先道了声罪,起身走到魏然身边。 “魏兄,多日一别,没想到是在这里相见。”顾少游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缓缓开口道。 魏然脸上闪过一丝惭色,道:“我如今已是你的阶下之囚,你要杀要刮随意便是。” 顾少游哈哈笑道:“我要杀你,刚才便已经杀了,只是不知魏兄刚才为何不走?” 魏然双眼一翻,语气带着一些无奈:“我要是能跑,自然早跑了,别人没见过你的剑术,我却是知道的,要逃哪有那么容易。” 顾少游心里失笑,道:“你倒是看的够开。”顿了顿,眼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道:“魏兄,我看你进来时的模样,莫非是上次无功而返,被自家舵主责罚了不成?” 魏然脸皮微微抽动,默然无语,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良久才叹了口气道:“上次我回去后,被我们舵主狠狠责骂了一顿,只是鲍长老刚好路过,把我要了过去,说是让我戴罪立功,嘿,嘿。” 说到后面,魏然冷笑不止,又道:“我们舵主早已看我不顺眼,这次机会难得,他是不会放过我的。如今陕西分舵的舵主楚鹰被你杀了,陕西、山西两处竟然都已经容不下我,神教规矩森严,我一时竟也不知道该往何处。” 他脸上露出几丝恨意,又有几分惧色,显然心中愤恨难当。 顾少游微微沉吟,又问道:“你可知这次鲍大楚为何会来此处?” 魏然抬头望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睑道:“还能为何,那位邓大镖头本就是山西人士,这次突然出现在陕西,自然被神教之人探查到了,鲍长老将他们抓来,略一逼问,这不就什么都说了。” 顾少游不仅默然无语,碰到这种猪队友真是无话可说。 你学学人家,带上人皮面具,轻装潜入多好,还要招摇过市,嘴上又不严,被人一抓住,估计还什么刑都没上,就把所有的都说了。 想到这里,顾少游忽然心里一突,跳了两下,转眼向邓杨之望去,后者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不善,更是局促惊恐。 顾少游不理他,转过头,声音略略压低道:“邓杨之可有和你们说过高昌迷宫的事情?” 说罢,他眼睛一霎不霎盯着魏然。 魏然一愣,皱起眉头想了想,这才道:“好似我听那邓杨之和鲍长老讲过什么迷宫的事情,到底是不是高昌迷宫的事我也不知。” 顾少游闻言,脸上青气一闪而过,心中一阵翻腾。 好不容易先按下心中情绪,对魏然道:“魏兄,你如今又意欲何为?” 魏然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之色,瞥了顾少游一眼,如今他想走,先不说顾少游会不会放他,只是这走了,日后又能往何处去,这江湖之大,神教的势力他是心知肚明,逃到哪里都不算安全。 他不仅喃喃道:“我也不知,又有何处可去。” “魏兄可是怕被神教之人追杀?”顾少游突然开口道。 魏然默然,好半晌才点了点头,脸上有些不自然道:“我在神教内并无什么朋友,一直以来都有些格格不入,相信也无人会替我说话,若我这次不回去领罪,只怕跑到天涯海角都会被神教追杀,终其一生都要东躲西藏。” 顾少游盯着他,心里却另有打算,这魏然的品性虽然他还未深知,但观他为人,却不像是个大奸大恶之徒,再加上他在日月神教内并无多少根基,而且说话谈吐也不是那种心机深沉之辈,当下心里便起了别样心思。 顾少游眼珠一转,心中还有事,也不想再耽搁,直接开门见山道:“魏兄,若我可以庇护与你,你可愿意为我做事?” 第八十一章 大好头颅,冲天而起 魏然脸上登时愕然,抬头看他,眼中有着浓浓疑惑,嘴角还带了一份晒笑,显然极为不信。 顾少游微微一笑,知道他那句话“就凭你们华山派?”没有脱口而出就不错了。 当下好整以暇道:“魏兄可探查过我的家世?” 魏然更是不明所以,茫然摇头。 “我父亲名叫顾元昌,是当今朝廷都察院的右副都御使,如今正要奉旨,前往巡视浙江和福建两地,除夕之后便会出发。” 顾少游一边说,一边看着魏然脸上露出几分震惊之色,又接着道:“这一趟江南之行,危机四伏,我却不能常伴父亲左右,因此想请魏兄相助。” “此事若成,以我父亲的地位,若是想安排魏兄一个锦衣卫的职位,相信也不难。” 这话仿佛一道惊雷,让魏然眼中忽的升起了一股火苗来。 是啊,这天下若还有谁是不惧日月神教的,除了朝廷恐怕也没什么势力了。不然的话,就连少林武当也得逼神教之锋芒。 但是若是能成为锦衣卫一员,虽说还不足以完全逃过神教追杀,但自己毕竟只是一个小人物,相信神教也不至于就揪着自己不放。 这还真是一条出路,魏然瞬间在心里就想明白了一切。 他也是个果决的,也不再犹豫,当即翻身下拜,跪倒在地,恭声道:“能得公子赏识,实属魏某大幸,愿听公子驱使。” 顾少游哈哈大笑,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心里满意。 这魏然身手还不错,刀法精妙,在江湖中也算个二流高手,有此人对父亲贴身保护,自己这后面的行程安排倒是能放下许多心了。 而且这魏然并不是日月神教的死硬份子,相信以自己的本事,要驾驭住他也不是难事。 拍了拍他肩膀,又道:“如此便好,那就先委屈魏兄了,这段时日也可小心一些,先用你的人皮面具遮掩一二。” 说完,又对他招了招手,再度往万凤山几人处行去。 他们说话声音甚低,万凤山几人都无法听清,只是见到他们简单说了几句后,这魏然就登时跪倒在地,再起来时已是一脸忠心,跟在顾少游身后亦步亦趋。 万凤山几人互视一眼,都只觉心中惊讶,见到顾少游过来,赶忙都起身迎上来。 顾少游却不理他们,直直走到邓杨之面前,目光冷冽,突然开口道:“邓总镖头,你可又和鲍大楚等人提及了高昌迷宫一事?” 邓杨之双腿一软,登时又跪了下来,连忙叩头不止,痛哭流涕道:“小的,小的实在一时不查,说漏了嘴。” 顾少游静静看着他,嘴角多了一丝讥色,这高昌迷宫一事,只有晋威镖局的人知道,他若不说,旁人根本无从得晓,定然是鲍大楚将他抓住后,他为了保命,主动便将这事呈了上去。 旁边李文秀听到又有提及高昌迷宫,登时也是一惊,抬起头来向顾少游望去。 顾少游感受到她的目光,对她目光示意无碍,李文秀点了点头,脸上凝重,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邓杨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心中惧怕,高声道:“顾公子,我也只是微微提了一句,那鲍大楚并未追问,此事,此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道极快剑光闪过,如闪电,如雷霆,“嗤”的一声,一股血线冲天而起! 只见邓杨之的头颅,咕嘟嘟滚了下来,脖子上鲜血喷涌而出,身躯颤了颤,“轰”的一声倒在地上。 一众镖局之人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浑身不仅都微微发抖。 四下一时寂静无声,只有一具无头死尸“扑哧扑哧”在往外留着鲜血。 “噗通”“噗通”几个声音传来,却是晋威镖局剩下的四人,纷纷跪倒在地,身子颤抖不止,显然都是惧极。 万凤山几人也都是脸上惊惧交加,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顾少游冷哼一声,大马金刀,坐了下来,对着晋威镖局几人喝问道:“你们几个,是谁主事?” 跪着的三人齐齐向一个汉子望去,那汉子闻言,身子抖了一抖,匍匐上前,叩头道:“小的名叫韩章,是晋威镖局的副镖头。” 顾少游微微颔首,不过韩章也看不到,只在下面发抖。 “你对高昌迷宫之事如何看?”顾少游语气平淡,好似十分随意的问道。 韩章重重叩了个响头,毫不迟疑,大声道:“这劳什子迷宫,乃是邓总……不,是邓杨之这小人误信谗言,听了一些流言蜚语编造出来的!压根就是子虚乌有!白白让我晋威镖局多年来折损了许多人手,此人实在是罪无可恕!罪大恶极!” 顾少游静静听完,嘴角弧线越来越大,突然放声长笑,“哈哈,好,好,果然你们晋威镖局里还是有明白人,你很好,说的很好!” “这本来就是一件凭空编造的蠢事!你们可都记住了?” 晋威镖局几人身子登时不抖了,齐齐大声道:“都记住了。” 韩章又高声道:“从此以后,再也无这事,若是镖局中人还有人谈起,小的自会处理,有一个便杀一个,绝不手软!” 顾少游满意点头,这才出言道:“都起来。” 又看着晋威镖局几人,沉声道:“以后韩章便是晋威镖局的总镖头,你们可有疑问。” 说完,目光又微微转动,看向万凤山几人。 万凤山心中一凛,赶忙上前一步,对着韩章一拱手,脸上堆笑道:“恭喜韩兄,贺喜韩兄,在下见过韩总镖头!日后陕西、山西两地镖局,同气连枝,相互守望,咱们可要好好聊聊啊!” 旁边雷三英和赵杰此时也反应过来,急忙也上前道贺起来。 一时之间,血流满地的屋子内,突然多了几分喜气来。 韩章刚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立在原地,听到这话如坠梦中,心中又惊又喜,不仅有些手足无措,赶忙一一抱拳回礼。 顾少游又对万凤山几人温声道:“万总镖头,雷总镖头,赵总镖头,韩兄刚刚接任晋威镖局的总镖头一职,想来也有些根基不稳,还得麻烦几位照拂一二。” (求月票,推荐票,打赏,谢谢各位书友) 第八十二章 需得将这魔教分舵尽数拔了! 万凤山三人闻言登时眼睛一亮,立马猛拍胸脯,道:“那是自然!顾公子有令,我得必当在所不辞,稍后我等便陪韩兄一起返回晋威镖局,正式接任这总镖头一职。” 顾少游满意点了点头,又对韩章道:“韩兄,你先说说,你和魔教之人相遇的详细情况。” 韩章不敢怠慢,连忙述说起来:“小的几人从山西出发,现在想来,刚进入陕西境内,应当就被魔教中人给缀上了,到了延安府附近时,有一日打尖,邓杨之这小人喝醉了酒,无意间发了几句牢骚,言语间提及了华山派,又对公子颇有不恭,结果被魔教之人听了去。” “夜里,魔教陕西分舵的舵主楚鹰带队,就将小的几个给擒住了,直接被带到了他们分舵之处进行拷问,邓杨之这小人就将事情一五一十全都倒了出来。正巧魔教长老鲍大楚也在,他听闻此事,便押着小的几人来了这里,说要杀华山派一个下马威。” 顾少游静静听着,和之前魏然说的倒是基本一致,等他说完,这才问道:“你说魔教驻地,他们分舵是在哪里?” 韩章赶忙回道:“小的在路上仔细计算过,应当是延安府的甘泉县附近。” 这是旁边一直没出声的魏然突然开口道:“是在甘泉县的熊滩沟,之前这里有一个莫家堡,前些日子被神教的人给占了,还把莫家上下数十口人全给杀了干净。” 见到顾少游望来,他赶忙摆手,又接道:“回公子知晓,在下是前两日刚被从山西派过来跟随鲍长老的,神教,嗯,魔教之人所下的毒手,在下并未参与。” 顾少游微微颔首,还未说话,这是万凤山突然脸色凝重道:“你是说甘泉莫家堡?莫家堡的堡主莫彦升人称快剑莫三,也是陕西境内一路大豪,没想到竟然是折在这里了。” 说罢,脸上露出惊容,旁边雷三英和赵杰也纷纷点头,脸色铁青,显然是这个消息他们也刚刚得知,心有戚戚。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又有声音传来:“你刚才是说莫彦升?” 众人转头去看,竟然是令狐冲不知何时站起身,走了过来,李文秀则是跟在他一旁。他手掌上还插满了银针,脸色苍白,但是精神倒是还不错。 顾少游对李文秀微微一笑,又看向令狐冲道:“大师兄你知道这莫家堡和莫彦升?” 令狐冲走过来和他并排站立,微微皱眉,点了点头,脸色肃然道:“我听师父曾经提起过,这莫家堡上代堡主曾经是华山派剑宗的外门弟子,后来……”他顿了顿,又有些含糊接道:“发生了一场变故,他便脱离了华山派,自己去建了一个莫家堡。” 顾少游脸色不仅有些动容,连忙道:“这么说来,那这莫家堡也算是华山派的分支?” 令狐冲缓缓点头,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凝重。 顾少游转头对魏然道:“这分舵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 魏然连忙说道:“回公子的话,这陕西分舵刚刚创立不久,里面人都还不多,这些日子里正在从各处分舵调集人手,舵主……”说着,他也顿了顿,道:“就是那个楚鹰,刚才已经被公子杀了,现在莫家堡里高手并不多。” 顾少游闻言,手指微微摩挲,沉吟片刻,众人都不敢出声,只看着他。 等了会儿,顾少游又转头问韩章:“魔教现在有多少人知道这高昌迷宫的事情?” 韩章听了有些尴尬,回道:“之前邓杨之被拷问的时候,应当,应当是很多人都听到了。” 顾少游默然无语,好半晌,这才缓缓起身,双眼望天,吐出一口浊气。 “这里距离甘泉县的熊滩沟应当不算远,最多也就一百多里的路程。” 众人听到顾少游这话,一时都有些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只有李文秀眼中突然睁大,眼中升起了一股雾气,急急脱口道:“顾大哥……” 顾少游抬手止住她的话头,眼神带着一丝歉意,又对万凤山道:“万总镖头,从这里到熊滩沟,你看要多久。” 万凤山似想明白了什么,脸上惶恐,结结巴巴回道:“公子,公子所言极是,从这里过去一路上都有官道,快马加鞭估计也就一两天就能赶到。” 众人都听出了一丝意味,脸上登时都显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顾少游缓缓点头,冷声道:“我现在就出发,一人双马,前往莫家堡,需得将这魔教分舵尽数拔了!” 此言一出,屋内登时寂静一片,针落可闻。 众人脸上登时浮出一股震惊异常的神色来! 李文秀轻步过来,拉着顾少游的衣袖,眼中隐隐有泪光,语音有些颤抖:“顾大哥,真的要去吗?” 顾少游眼中浮出一丝柔情,轻轻摸了摸她的秀发,温声道:“别怕,阿秀,我不会有事的。” 李文秀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泪珠还是像断线的珍珠一般,顺着她的脸颊一颗一颗滴落下来。 令狐冲神色凝重,眼神复杂,出言道:“七师弟,你可想好了?” 顾少游环顾一周,见到众人脸色都有些惊惧和不自然,不由一阵豪气上涌,忽的放声长笑:“魔教如今想在陕西立柜,这份心思是好的,只不过今日便要被我给斩断了!” 说罢,轻轻抱了抱李文秀,和令狐冲点了点头,便起身往门外走去。 镖局一众人等,见他行来,纷纷起身恭立,低眉顺眼,让开位置,犹如一道流水中被破开了口子一般。 顾少游不再回头,行到门口淡淡道:“几位镖头,你们就先在此处等我如何?我自会让人进来收拾屋子,为你们准备酒宴压惊。” 万凤山几人对视一眼,不敢怠慢,齐齐拱手道:“全听公子安排,祝公子马到成功!” 顾少游哈哈一笑,来到门外,外面管家李忠一直等着,脸上带着惧怕之意,见到顾少游出来,连忙上前问道:“少爷,里面没事?” (感谢书友钛拉普、一爪遮天、道士铁柱、大钜的月票支持!也感谢每个投推荐票和给好评的书友们!你们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再次感谢!) 第八十三章 北风怒号,雪夜奔袭 顾少游见他上下无事,心里也松一口气,还好魔教这一行为了掩人耳目并未大张旗鼓,否则先来个屠灭全庄,那可真是悲剧了。 “忠叔,放心,没事了,里面的都是我的朋友,你让人准备一些吃食,再派人给李姑娘做驱使,她若是需要什么药材之类,全力配合。” 李忠边听边不停点头,连声道好。 顾少游又道:“给我准备两匹好马,我现在便要用。” 李忠眼中有些不可思议,忙道:“二少爷,现在天都快黑了,你怎么还要……” 可见到顾少游严厉眼神,他这话又咽了回去,连忙点头道好,这就匆匆往后院走去。 顾少游忍住没有回头,狠下心来,直直往庄园外走去。 只是背后李文秀的目光,让他心里也着实不好受,心情一时有些郁郁。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又有雪花开始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顾少游负手而立,雪花落在他的肩上,却无法停落。 屋内,众人肃然起立,都站在门口,只是静静看着顾少游的背影。 雪夜,寒风,白衣,剑客。 李文秀站在门口,看的出了神,她用力抿着嘴,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却始终一句话都没说。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就坚定的去做,去支持。 要说的那些话,相信他懂,她也懂。 又过了会儿,一阵嘶鸣声传来,两匹骏马被牵了过来,一匹通体枣红色,一匹则是白色,两匹马都是身材修长,体格健硕,显然都是一等一的好马。 李忠束手而立,恭声道:“少爷,我挑了两匹最好的马,还有一些随身物品,你看可否。” 顾少游点点头,摸了摸白马,唿哨一声,翻身而上。 又用手牵过另外一匹枣红马,仰天一啸,这就纵起马来。 雪花渐渐变大了,屋内几人纷纷跨出门口,迷离的雪雾之中,只有一个白点渐渐变小。 还有远远传来的歌声:“拂牛剑气洗兵威,定乱归功更是谁。一旦氛埃清四海,垂衣皇化目无为。” 令狐冲望着顾少游的背影,喟然一叹:“七师弟心中的豪勇,我真不如也。” 李文秀站在他身边,听了这话,心底又是欢喜又是难过,眼泪滚滚而下。 北风怒号,大片雪花落下,这风是愈来愈劲了。 顾少游纵马飞驰,只觉得一阵刺骨寒风扑面而来,不禁拉了拉衣领。 灰色的天穹,天脚处略呈现乳白色,这陕西的冬天,满目的萧然肃杀之情,大雪漫漫,只不过这么一小会儿,地上己铺着尺深厚雪,好一片银色世界。 寒风吹在脸上,顾少游的脑海中是愈发清明。 自己这一番举动,看似莽撞,却实在是不得不为。 其一,若是让日月神教成功在陕西立柜,那么自己的两省镖局联盟就彻底变成了个大笑话。 这几年来,日月神教的教主东方不败,一直深居简出,日月神教也大大停止了对外扩张的步伐,而是不断陷入内斗、内乱之中。 如今更是有光明左使‘天王老子’向问天叛逃,更让日月神教内斗情况白热化。 可以说,现在日月神教本就无力对外征战,这次陕西分舵创立,反而显得是一个小概率的事情。 那既然如此,这个日月神教衰弱的空窗期,自己就必须要抓住机会! 这次若是自己能速战速决,手尾处理干净,那么日月神教压根就不会有什么反应时间,如今他们各大长老都陷入站队和内斗当中,想再什么时候抽出手来进军陕西,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想到这里,顾少游不仅微微舔了舔嘴唇,眼神中闪烁着一丝血意。 胸中的内力自动运转,虽然被冷风吹着,但身子却止不住的升起一股燥意来。 其二,便是李文秀的事情了。 这高昌迷宫一事,若是落到了日月神教的手里,也不知会掀起什么风浪来,如今晋威镖局在自己威压之下,料想不敢再起什么幺蛾子。 只是此事被日月神教的人得知了去,后续定然麻烦不小,这次若不能快刀斩乱麻,后续遗患无穷。 最后,便是这莫家堡原本的身份了,既然上代堡主乃是华山剑宗破门而出的弟子,那么不管如何,莫家堡也能算得上是华山分支,如今莫家堡被屠灭一空,这份仇自己也应当给接下。 如此一来,自己这一行,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而且自己这举动看似疯狂,要一人一剑挑落日月神教一个分舵,但其实如今正是日月神教最为虚弱的时候。 鲍大楚重伤而归,舵主已经被自己斩杀,剩下的人,至少在明面上,不过都是一群小鱼小虾罢了。 但是,日月神教毕竟底蕴深厚,自己这一行也不知还会遇到什么人、什么事,顾少游自不敢有丝毫大意。 这大概就叫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对手。 顾少游一边策马狂奔,一边苦中作乐的想着。 天上下着鹅毛大雪,官道黑茫茫的,以他受过锻炼的眼睛,视野也不能逾越到三丈许外,那种气氛令他感到天地间只剩下他单人孤骑,无比的动人。 顾少游放开马力,不再留力,就这样不停前进,一直到身下的白马开始喷出浓浓的白气,这才缓缓收起缰绳。 用手一探,白马脖子下已经汗津津的一片,顾少游心知白马已疲,如今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便寻了个树林,让马儿吃些干粮休息一番,又盘膝坐下,缓缓打坐回气。 不过他并未停歇太久,眼看这天空黑色渐渐开始褪去,便立刻牵过枣红马,开始换马前行。 白马如今体力也恢复了过来一些,不用载人,自然还能再跟的上。 顾少游不再耽搁,翻身上马,蒙头狂奔。 天渐渐亮了起来,但是风暴又起来了。四周一片白茫茫,连东南西北都分辨不出。 从黑夜到天明,是要经过一番蜕变的。日出、日落亦复如此,生与死也脱不开这个窠臼。 放眼天下,万物无不都在求新、求生、求变。 顾少游心中不由生出了一股明悟,仿佛这漫天大雪,拨动了心灵最深处的弦。 (稍后还有一章) (各位书友,留步!来唠下嗑。 写到现在受到了不少书友的支持,我在这里先拜谢了。下周本书会上首页的六频推荐,这个推荐本身平平无奇,但是它是上三江推荐的一个前置,如果表现好,就能上三江了。 写到现在,我还从来没上过三江,以前不敢奢望,现在机会来了也想拼一把,希望能得到大家的鼎力支持,实在是万分万分感谢! 这个支持,具体而言,也很简单,就是能保持阅读到不要养书,能保持追书即可。这个对本书非常重要。 我也知道自己更新的比较拉胯,下周咬咬牙,一定保持稳定更新,偶尔小爆发一下,也希望能得到大家的支持! 再次叩谢!) 第八十四章 剑吞日月,豪气凌霄汉(一) 路上多了些行人,半路里,一行被风雪困住的行人,只好立定脚跟,拖着脚步聚到一起来,围成一圈共同抵御飓风,缓缓挪动着、寻求一个遮蔽的庇护处。四周的空气本就稀薄,风起时更是迫得人无法呼吸,刺骨的冷让原本穿得就单薄旅人瑟瑟发抖。 如今这天气愈发恶劣了,也不知会多出多少流民、饥民,漫天的暴风雪让这个世道多了一股萧杀之意。 顾少游暗叹一声,世道艰难,不外如是,真是众生皆苦。 时间缓缓流逝,就在顾少游也觉得身子有些疲惫之时,目的地终于快到了。 这中间顾少游又歇息了两次,换了两次马,如今马匹已经都有些支撑不住,若是再行个数里恐怕都会直接倒毙在路边。 不过还好,自己已经到了熊滩沟,而那莫家堡也近在眼前了! 这一路雪夜奔袭,其中的艰辛和劳累,还是大大出乎了顾少游的意料,经过一日一夜的疾行,如今顾少游身子有些疲累,但精神却愈发健旺起来。 体内混元功的内劲缓缓流转,暴风、暴雪,仿佛让自己的内力运转更加精纯了几分,实在是一个意外之喜。 看来武道一途,对自己的磨砺是必不可少。若是一直身处温室,又如何会有提高? 群峰林立的山谷中,有一座四角形的石造古堡,占地约五六亩,高有三层,雄伟壮观。 这便是陕北之地颇有些威名的莫家堡了。 只不过如今这处几代人的心血之地,已然易主,甚至里面的人都没有逃出一个,不由让人有些唏嘘。 如今已经接近傍晚时分,顾少游在莫家堡远处停了下来,将马匹先安置好,这才纵起轻功,悄然靠近。 堡的四周,突出四座碉楼,上面设有堞垛,各树了一根幡杆,上悬一面七星大纛,在杆顶迎风招展猎猎有声。 堡的大门朝南,两扇铁叶大门上,刻着云拥七星图案,巨大的铜铸兽环触目。石阶共九级,每一级的两侧,搁了一个石狮子,十八个石狮大小不等,但神态无一类同。 顾少游眼光闪烁,这石堡的工程可真是不小,也凸显了石堡的主人身份不凡。 只不过如今都已随风逝去,日后恐怕再也寻不到原主人的半分痕迹了。 顾少游敛起身形,换上夜行衣,悄悄潜了进去。 这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一个暗桩,顾少游不仅微微惊奇,不过转眼一想,心里也有了几分明悟。 这天气极为恶劣,人若要长期待在屋外,不是内力深厚者根本承受不住。而内功深厚的高手,也不可能去当个暗桩,这又不是高武世界! 再加上如今陕西分舵初创,人员良莠不齐,而舵主和长老鲍大楚又齐齐外出,这里的防御松懈也就不为过了。 想到这里,顾少游心中更是大定,石堡中央,灯火通明,噪杂声渐渐传了过来。 顾少游隐在黑暗之中,往里悄然看去。 外面如今冰天雪地,里面却是一派热闹景象。 上首位,坐着一个紫面汉子,手中举着酒杯,正在大口饮下。 下面,足足有二十多人,东倒西歪,放浪形骸,堂内到处都是酒水四洒,一片狼藉。 “舵主,这大冷天的,兄弟们都难捱的很,还是你这里舒坦。” 一个粗豪的声音传来,下面足足有数十人齐声叫哄。 “是啊,是啊,还好舵主您老人家体恤我们,让我们能在这里快活一刻。” 上首位的紫面汉子闻言,脸上浮出几分笑意,笑骂道:“你们这些兔崽子,就知道偷懒,我也是看这天气实在太糟糕,鲍长老和舵主都不在,这才让你们过来放松放松。” “来,喝酒!” 众人高声应诺,又大口喝起酒来。 紫面汉子扫视一圈,突然冷笑一声道:“不过可说好了,今天我把这莫家堡的酒水都搬了出来,也算给你们过一个小年,可谁要等长老和楚舵主过来,乱嚼舌头,那你们说要怎么办?” 下面一个马脸汉子马上站了起来,四下扫视,大喇喇道:“如今邻近除夕,今日更是小年,宇文舵主他老人家体恤我们,这才给我等放了假,若是真有人在外面胡说八道,我定然要将其点了天灯,拖出去喂了狗。” 这话一出,大家瞬间静了一静,又轰然应诺,纷纷道:“宇文舵主说的极是!若真有这等小人,定然被我等兄弟所不容!” 紫面汉子正是这日月神教陕西分舵的副舵主,名叫宇文烈,这次分舵里几位高手尽出,留了他在这里坐镇。 宇文烈本身也是个心机深沉的人,这次刚好有机会能拉拢人心,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而且外面大雪封地,自己出不去,也不可能有外敌来袭。 因此他索性把众人召集,在这里胡天胡地,喝酒快活。 如今看来这效果也是不错,一众帮众对他都颇为感激,这大冷天的,待在暖烘烘的屋子里,喝着酒,那才是人生乐事,谁愿意跑到外面冰天雪地里去挨冻? 这时,下面那马脸汉子又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高声道:“舵主,这只有酒的,实在有些无趣,莫家不是还有几个女子吗?不如拉出来让兄弟们乐呵乐呵。” 宇文烈眉头微皱,有心不肯,可是下面众人早已喝的七八分醉了,闻言都是双眼放光,纷纷高声呼喝:“是极,是极,宇文大人,不如把那两个小娘子都带出来。” “我都还只远远见过一次,那身段,啧啧。” “长老他们不在,错过这个村可没那个店了。” 众人瞬间鼓噪起来,宇文烈有些猝不及防,不过他马上就眉头松开,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把那两个小娘子带出来给大家瞧瞧,不过可说好了,可不能动手动脚,长老和舵主都还没尝过滋味,可轮不到你们这帮杀才。” 下面帮众眼睛发亮,满脸通红,纷纷高声起哄。 恶行恶相,只宛若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好一处腥膻之地!好一个修罗炼狱! 第八十五章 剑吞日月,豪气凌霄汉(二) 顾少游在外面,冷风呼呼吹过,他隐在黑暗之中,又刚刚换上了夜行衣,再加上内力了得,压低呼吸,倒不虞被发现。 刚刚听到里面的说话声,他也是暗暗心惊,没想到莫家堡竟然还有幸存的人在! 微微蹙眉,倒不急着动手,又往里看去。 只见宇文烈招过一个帮众,低语了几句,不一会儿,就带上来两个女子。 这两个女子眼神中都带着惊恐和愤怒,双手被缚在身后。 她们俱都衣衫不整,破开了不少口子,露出里面身段,身上还有着不少灰尘污秽,虽然如此,但却还是掩盖不住两人的身姿婀娜。 左手的女子年级稍大,容颜虽然有着时间沉淀,但仍旧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是个美貌女子,只是如今发髻散乱,神容憔悴,脸上在火把照耀下,忽明忽暗。 右手的则是一个妙龄少女,一身绿衣破了几个口子,紧紧咬着嘴唇,眼中看似并无退缩之意,反而有着无穷怒火。 一众日月神教的帮众,见两人被带了上来,纷纷收起声音,眼睛发光,变得通红,死死盯着不放,只有浓重的呼吸声此起彼落。 宇文烈哈哈一笑,站起身,走了下来,对着这两个女子道:“莫夫人,青青小姐,如今可都安好?” 莫夫人抬起头来,冷冷看着他,啐了一口吐沫,恨身道:“你这小人,假惺惺的说什么废话,要杀便杀!” 宇文烈侧头躲过吐沫,脸上神色不变,似未动怒,道:“今日把你们招来,也不为难你们,在下久闻莫夫人年轻的时候舞乐双绝,名震京华,只不过藏身在这等穷乡僻壤之地,实在是浪费,浪费了啊!” 说着,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他又接着道:“今日不如莫夫人就为我们兄弟众人舞上一曲,也不枉我等寒冬腊月困在此处,无甚乐子。” 也不等莫夫人回话,他抬头示意,旁边一个手下领命,过去一把将莫青青拉到旁边,一脸狞笑望了过来。 显然,是要以莫夫人的女儿为质,逼她就范。 又有一个手下上前,给莫夫人解开了绑在手上的绳索。 莫夫人头微微低下,双手揉着手腕,静静站在那里,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神色。 忽的,她抬起头来,眼神中透出一股绝望和死气,宇文烈看的眼角一跳,正待说话。 “哇”的一声,莫夫人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身上骨骼一阵脆响,身子一个踉跄,她竟然不知用了什么秘法,强行运转内力,一举冲破了穴道! 莫夫人向旁边自己女儿投去一个歉然的眼神,眼中骤然亮起,整个人猛地一跃,向着宇文烈飞扑了过去。 一道银光又从她的手上脱出,直直向着宇文烈面门而去。 宇文烈刚看到她冲破穴道,就暗道不好,只是距离太近,这道银光他一时来不及躲闪,只好脸上略微一侧。 只见一道血光飚射,宇文烈痛呼出口,“夺”的一声,一根银簪没入旁边柱子内,只剩下外面的链子在摇晃不停。 宇文烈用手在脸上一摸,满手是血,他刚才躲闪不及,脸上被这银簪射穿了一道颇深的血口子,心中登时大怒。 莫夫人见这一击没有奏效,心中也是沉了下去,眼中闪过决绝目光,继续飞扑而下,手掌化刀,向宇文烈斩去。 宇文烈脸上狰狞,心中怒极,侧身一让,一掌直接拍在莫夫人胸口,她整个人登时斜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莫夫人重重砸在地上,口中鲜血又是猛地喷出,脸上血色瞬间衰败下去,显然这一掌再加上她原本的内伤,已然是活不成了。 “娘!”莫青青痛呼一声,用力挣脱看押她的人,连滚带爬,跪在莫夫人身边,她脸上眼泪止不住滚滚而下。 莫夫人脸上显出一丝光彩,缓缓伸出手,只是莫小姐如今双手被缚,想努力伸出手却是不行,只能用力俯下身体,将脸放在母亲手上,轻轻摩挲。 “青儿,我先去了,你别哭。” 莫青青浑身颤抖,不停呜咽,犹如困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孩子,别怕,若是不成,也来陪妈妈,我跟你爹,会等你的。” 莫夫人语气越来越低,脸上带着不舍,说到后面,手慢慢垂了下来,一动也不动了。 “娘!”莫青青撕心裂肺般的声音响起,她用头用力在地上磕着,登时一片血迹渗出。 这一连串变故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宇文烈狞笑一声,上前一把将莫青青拉了起来,他脸上青气一闪,冷声道:“想死?!没那么容易!” 他转过头来,眼露凶光,对着旁边一众目瞪口呆的帮众厉声道:“既然如此,就便宜你等了!所有人都来尝尝这小娘皮的滋味!”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十几二十人,全都面面相视,眼中又顿时升起火焰,各个都兽念勃发,眼中露出贪婪之色。 也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心中还有最后一丝清明,只是众人都已纷纷上前,又有宇文烈冰冷眼神看着,也都只好挪动起了步子。 宇文烈冷哼一声,他心中如今也是怒极。这莫夫人和莫小姐,是鲍长老和楚舵主吩咐留下的,如今却死在了自己手里,等他们回来,自己必然要挨上一顿责罚。 如今之事,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唯有拉所有人一起下水,最后再将莫青青直接杀了,落个干净。 他的这番心思,场上自然也有人明白,只不过如今大家各个都喝的烂醉,美色当前,醉意上涌,这些人大半本就是大奸大恶之徒,又哪里能控制的住! 莫青青眼中流露出绝望之色,只不过她如今双手被缚,穴道被点,压根是想逃也没法逃。 “爹,娘,阿弟,你们等我,我也来了。”莫青青的眼神渐渐空洞,喃喃自语。 就在此时,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从厅门处传来。 众人尽皆愕然,齐齐转头望去! (感谢书友、urphy_liu、大术士、此间小书生、大黑星没有星、吾是唯一、大伯部长、君琴天的月票支持!!也感谢每个投推荐票和给好评的书友们!感谢你们!) 第八十六章 剑吞日月,豪气凌霄汉(三) 只见厅口的大门竟被人踢的粉碎,重重砸在地上,渐起了无数灰尘。 尘埃散去,一道黑影缓缓在门口出现。 “你是何人!” “是谁活得不耐烦了!竟敢闯我神教驻地!” 一阵喧哗声、辱骂声登时沸腾起来。 莫青青眼珠微微转动,刚才空洞、充满死气的眼神,渐渐升起了一丝火苗。 灰尘完全散去,门口黑衣人也露出了容貌,他身形修长,背负着一把长剑,眼光如电向着堂内望来。 不用说,此人正是顾少游! 刚才这一切事情虽然繁杂,但却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这一切实在太过突然,让顾少游顿时有些措手不及。 他心中不由大恨,恨自己刚才的不够果决。当下心中含怒,直接一脚踢碎了大门,行了进来。 “你小子到底是谁?活的不耐烦了不成?”旁边马脸汉子手持钢刀,厉声喝道。 顾少游微微侧头,嘿嘿一笑,冷笑道:“我是谁,对你们又有何意义?反正你们都要下地狱去了。” 马脸汉子闻言,心中不由大怒,和旁边两个同伴对视一眼,唿哨一声,唰的三把雪亮的钢刀就带着一股恶风,朝着顾少游当头砍下! 如今这些魔教中人,有的烂醉如泥,想拔刀也不成,有的则还有几分清醒,脚步蹒跚着,也想冲上来。 顾少游面如寒霜,此刻再不留手,挺剑上前,几道青光一闪,又瞬间敛去。 “铛”“铛”“铛”三声响声,马脸汉子和另外两个帮众,手上长刀全都掉在地上。 “嗬嗬”,三人用手捂住喉咙,鲜血不停溢出。他们脸上还保留着狰狞恶意,眼中却显出了惊恐至极的神色,两者结合在一起,更显诡异。 这等血腥场面,却不仅没有吓退剩下的魔教中人,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在酒意的激发下,又有数人怪叫连连,冲了上来。 宇文烈在后面看的真切,急忙快步上前,口中吼道:“不要莽撞!” 可是顾少游哪里给他反应时间,长啸一声。 锵!长剑猛然刺出! 顾少游如鬼魅一般出场,手中长剑青光吞吐如电,先是一群魔教的帮众,只见眼前一片寒光烁烁,接着眉心一冷,纷纷跌倒在地上,转眼功夫,顾少游从出场到众人跌倒在地,他已经出了十几剑,每一剑都刺破魔教诸人的眉心祖窍,剑气入脑,直接绞杀了他们的灵魂精神。 只几个呼吸间,堂内就一片狼藉,“噗通”“噗通”声不断传来,地上一片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一切都来的太快,令人目不暇接,上一刻众人还在怪叫上前,下一刻这些人就全都倒下。 “呼”的一阵冷风从破损的大门处灌了进来,吹的堂内火把一明一暗,直到此时,一双双震惊的目光才看见了顾少游的身影。 如今场内,除了宇文烈,仅仅只剩下三四个幸存者了,刚才那二十多人,竟然已经全部都死在了顾少游的快剑之下! 宇文烈手上发抖,猛然大吼道:“你,你到底是何人?” 顾少游一抖长剑,上面血珠纷纷滚落了下来,这一番砍杀,好不畅快,自己这利剑上竟然隐隐多了几个缺口。 “华山顾少游,黄泉路上不要做个糊涂鬼!” 宇文烈猛地吼道:“一起上!” 说完,旁边还剩下的寥寥数人,登时奋起余勇,纷纷攻了上来,只不过这些人脚步虚浮,能有几分战力真不好说。 不过宇文烈却没有上前,吼完后,身形不进反退,显然已经胆寒,不敢再去接战。 顾少游早就看出他色厉内荏,有退缩之意,见状也不吃惊,手中青光一闪,长剑发出猛烈的破空之声,宛如一道笔直的长线,向着宇文烈陡然射去。 这正是华山剑法中的“铁线剑式”,剑法只取直线,一剑接一剑,只做进攻,不留余手。 剑气到处,阻挡着的几个魔教帮众纷纷发出惨叫。 顾少游手腕轻抖,他长剑递出,招式快要用老的时候,手一拖,剑顺着手一个半圆又回了过来,然后依然是一剑刺向了前方。 这道剑式快捷无比,宇文烈只觉剑气森寒,脸上已经有隐隐割裂痛觉,心中惊骇莫名,请知想逃已是不能,只好翻身而战,手中多了两只判官笔,一左一右向顾少游奋力刺来。 崩,一声脆响,顾少游步伐一转,长剑一撩,宇文烈臂就是一麻,两杆判官笔嗡嗡中崩飞了出去,下一刻他眉心出现一抹红色,眼神呆滞地倒在了地上。 顾少游退后两步,又深吸一口长气,纵起身法,绕着屋内,将剩下还没有死透的魔教帮众一一刺死。 屋内如今已是满是尸体,血流漂杵,宛如人间地狱。 此等惨状,旁边莫青青此时竟然没有晕过去,她双目赤红,突然猛地叩头不止,额头上一片鲜红,声音犹如厉鬼:“爹,娘,阿弟,你们大仇报啦。” 说罢厉声长笑,笑到后面,又变为放声痛哭。 外面北风呼呼的吹着,仿佛要将这世间的丑恶吹涤干净。 顾少游眼神闪烁,心中也有些发堵,锵的一声将长剑收入鞘内,吐出一口长气,这才缓缓走了过去。 顾少游上前给莫青青将绳索松绑,又给她解了穴道,将她轻轻扶起,靠在旁边柱子之上。 见到莫青青眼神有些涣散,顾少游心知她这是刺激过大,当下便温声道:“青青姑娘,如今你大仇得报,后面可有什么打算?” 莫青青眼中渐渐多了几分生气,涣散的瞳孔也慢慢凝缩,听到顾少游这话,她突然转过头来,眼中一片血红,猛地咬牙,低吼道:“不!你说的不对!还有几人没有回来,我这大仇,还是未能得报!” 顾少游闻言一愕,又接着道:“你说的那几个人也被我杀了,还有一个长老逃了回来,我这就是追着他过来的。” 莫青青愣愣的盯着顾少游,良久才道:“你说的是真的?” 顾少游点了点头。 她突然猛地坐起身来,一把抓住顾少游的手腕,急急道:“你说你是华山派的对吗?” 顾少游正要回答,忽的,他耳朵一动,外面竟然隐隐又有声音传来! 他心中一惊,挣脱手腕,骤然起身,眼神微凝,往外看去。 第八十七章 剑吞日月,豪气凌霄汉(四) 外面若隐若现传来一个声音:“你们这些兔崽子人都跑哪里去了?外面怎么都没人留守?人都死哪里……” 他这话音猛地一顿,站在厅门,不可思议的看着里面。 顾少游眼神微眯,心中嘿然一笑,竟然是魔教长老鲍大楚,终于赶回来了。 这真的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域无门你偏进来! 鲍大楚身形狼狈,右手扎着厚厚的绷带,浑身是雪,眼神中竟是惊骇绝伦,死死盯着顾少游。 顾少游放声长笑,一步一步踏了过去,“鲍长老,别来无恙啊。” 鲍大楚呆呆望着满地的残尸,只觉眼前一切是如此的荒唐可笑,脱口道:“你,你小子怎么会在这里!” 他只觉脑中一片混乱,眼前一切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他自问这一路上并未有太多耽搁停留,除了包扎了一下伤口,也是一路马不停蹄赶了回来。 可眼前的这一片修罗地狱又在提醒他,所见所闻,并非是梦境虚幻。 鲍大楚眼中露出几分清明之色,见到顾少游缓步走了过来,猛地大吼一声:“小子,你欺人太甚!” 说罢就要做势往前扑去,只是身影一顿,又猛地往外蹿去。 顾少游冷笑一声,想逃?没那么容易! 他身影一闪,划出一道残影,背上长剑出现在手上,也急急追了上去。 外面冷风呼呼的吹着,黑漆漆一片,顾少游目光如电,黑夜中仍能看的清楚,就看到鲍大楚的身影在前狂奔。 猛吸一口气,正待上前,忽的,异变又生! “砰”的一声传来,这声音发闷,犹如击打在麻袋上一般。只见鲍大楚刚奔出几步,就忽然猛地一声凄厉惨叫,他的身躯犹如断线的风筝,被击的飞起,又重重摔落在地上。 顾少游悚然一惊,手上剑柄握紧,往前又踏了一步。 只见黑暗之中,一个人影缓缓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老者,身穿一身白衣,只不过衣服上多有破损。他容貌清癯,颏下疏疏朗朗一丛花白长须,垂在胸前,腰上悬着一柄弯刀,却并未拿出。 老者见到顾少游,忽然脸上升起几分笑容,拍了拍手,赞道:“你不错,很不错,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他也不等顾少游回答,又自顾自的说道:“我本来想偷偷潜过来,把这些人杀光的,没想到被你代劳了,当真是多谢了。” 他“谢”字刚刚出口,身形突然猛地一动,一道雪亮的刀光就直直朝着顾少游头上猛劈过来! 顾少游微微一惊,并没有乱了阵脚,吸了一口长气,剑尖向上,往前一送。 白衣老者“咦”的一声,他这一刀后续足足有六种变化,不管顾少游如何闪避,他都有自信一击奏效,可没想顾少游身形稳稳不动,剑尖只往上一送,正隐隐指向自己右肩之处,若自己不变招,那倒仿佛自己把肩膀对着这剑尖送上去一般。 他轻啸一声,身体在半空中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翻了个跟斗,稳稳落在地上。 两道冷电似的目光向顾少游一扫,又转瞬敛去,嘿了一声,静静站了一会儿,又深深看了顾少游一眼,身形便缓缓没入到黑暗之中。 他这一击不得手,竟然不再纠缠,就此退走。 顾少游心中微微一动,他自从练成独孤九剑后,对人身体的气息变化尤为敏感,刚才这一交手,就感觉到对方内力运转似有阻碍,心里便有些猜测对方是不是有伤在身。 但是即便如此,这老者的内力之强、招式之精妙,仍旧是顾少游平生所仅见,就算是自己师父岳不群,也是远有不及。 如今见白衣老者退走,外面又是一片漆黑,他也不想追击,不由高喊一声:“前辈是何人,可否留下姓名!” “哈哈。”黑暗之中隐隐传来一声粗豪的笑声,声音沙哑凛冽,“我是谁?天王老子便是我!” 这声音越来越小,显然人已经走出远了。 天王老子?这人好大口气,顾少游一边想着,忽的心里猛的一突! 他瞳孔微张,原来这白衣老者竟然是日月神教的光明左使向问天! 顾少游后背不由登时冒出一阵冷汗。 这向问天的武功可是极高!恐怕仅仅比任我行低上一线罢了。 若他如今是全盛状态,以他的内力和刀法,自己恐怕还真不是对手。 不过还好,看他模样,应当是叛出日月神教后,被连番追杀,受了不小的伤势。之前在茶铺中听到平一指所说,向问天应该是在山西流窜,只不知为何跑到陕西来了。 顾少游目光微动,又联想到原着中向问天出场,是刚从囚房中逃出,双手之间还系着一根铁链。估计他这一番逃亡,还会再生波折,至少还要被日月神教给抓回去一次。 不过这些如今跟自己并无太大关系,向问天既然退走,那也是再好不过。 顾少游缓缓放下心思,忽的,身体一个踉跄,脑中竟然有些发晕,心中不由一惊。 他连续一天一夜急速奔行,身体和精神本就疲惫不已,又经过了这一场大战,无论是脑力还是体力,都有些到了极限。 这一下突然放松下来,身体就有些受不住。 顾少游只觉丹田之处犹如针扎一般,心知这是内力运转到极限的征兆,不敢怠慢,咬着牙关,拄着长剑,一步一步往屋内走去。 刚一进门,他看见眼前之人,心中又是一惊。 只见莫青青,趴在地上,一边喘着气,一点一点爬着过来,她手上满是血迹,也不知是擦伤了还是被利刃割伤。 她的眼中,一片血红,只有满满的疯狂和仇恨之意。 莫青青见到顾少游进来,就语气急促的追问道:“那鲍大楚呢?是不是被你杀了?他死了没有?” 声音尖锐刺耳,有的只有刻骨恨意。 顾少游见她这般模样,脸色复杂,点了点头苦笑一声道:“莫姑娘,我如今内力运转有些阻碍,抱歉。”说完,便自顾自盘膝坐下,开始缓缓运气。 莫青青见状一怔,微微张了张嘴,也什么都没说,只是看到顾少游脸色灰败,她的眼中才渐渐恢复了几分清明。 (感谢书友看书之同路、伤心随风的月票支持!也感谢每个投推荐票和给好评的书友们!谢谢你们! ps:能不能也求一个打赏?写到现在好像基本没人打赏……心里很虚。) 第八十八章 你的心愿是什么? 见到顾少游正在闭目打坐,她也不敢再出声,喘了几口气,将身子挪到旁边,靠着柱子。 她双手被绑了许久,又几日未进米水,再加上今日所遭遇的连番刺激,如今全身竟是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只能靠在柱子上,眼泪滚滚而下。 两人一时无话,屋内一片寂静,只有满屋刺鼻的血腥味,仍旧在提醒着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 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顾少游这才缓缓睁开双眼,眼中精芒闪过,一跃而起。 体内内力已经恢复了一小部分,刚才丹田的刺痛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如今虽然没有尽数恢复,但自保之力已无问题。 他缓缓走到莫青青面前,见她眼神发愣,满脸泪水也没擦,泪水和灰尘混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狼狈,似连自己走过来都未发觉。 心中不由一阵叹息,这莫家上下数十口,看来如今只有这位莫大小姐幸存了。 亲眼目睹自己的至亲一个个死在凶人手下,这份感受让顾少游不寒而栗,刚才对她那一份无礼的不喜,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顾少游在她面前缓缓坐了下来,莫青青这时候眼中才又恢复了几分焦距,看向顾少游,脸上终于带了一丝喜意:“少侠,你已经恢复过来了?” 顾少游点点头,道:“我叫顾少游,托一分大,你便叫我顾大哥。” 莫青青点了点头,喘了口气,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多谢顾大哥,你叫我青青便是。” 说完又肃容道:“顾大哥帮我报的大仇,这份恩情,青青定然会铭记在心!” 她的声音带了几分铿锵之意,脸上尽是肃容,目光清澈。 顾少游摆了摆手,道:“不妨事,此事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说完,又看了看她,问道:“青青姑娘,你下一步可有和安排计划?” 莫青青听了这话,眼神中登时恢复了几分生气,突然挣扎着起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猛然磕头。 “顾大哥,我想拜入华山派!” 她声音很大,又十分坚定,倒是让顾少游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顾少游连忙将她扶起,她浑身无力,也挣扎不过,只能缓缓靠在柱子上,又继续说道:“我听我爷爷说过,他当年就是华山剑宗弟子,我如今若是能入了华山门墙,也算是认祖归宗。” 顾少游呼了口长气,心中有些复杂。 看莫青青这幅模样,她心中已经被仇恨填满,这样的人引入华山,也不知是福还是祸。但是她说的也没错,莫家是华山剑宗出身,如今想要重回华山,于情于理,自己都没有拒绝的可能。 当下也不再故作推脱,点点头道:“我大师兄也在庆阳,我可以让他带你回华山,至于是否能拜入师门,这还得看我师父意思。” 莫青青长长出了口气。满脸喜色,连声道谢。 顾少游也不再多言,掏出随身携带的伤药给她服下,又用内力将她体内梳理了一番,至少也恢复了几分力气。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种夜晚,再加上狂风暴雪,明显也不适合赶路。 当下顾少游便在莫青青指点下,随便找了个还算整洁的偏房休息了一晚。 这两日的长途奔袭,再加上雪夜奇袭,可着实让顾少游累的不轻。 不过好处也十分明显,不说这一行的目标已经全然达成,就是自己体内如今这内力的精纯,还有精神上的淬炼,都让这次不虚此行。 如今总算能休息下来,顾少游只觉浑身疲累不堪,不过还是挣扎着不让自己睡下,而是仍旧认认真真盘膝坐下,将内力搬运起来。 第二天,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顾少游站起身来,感觉全身精力弥漫,经过一晚上的打坐,内力已然全部恢复,心中不由暗暗欢喜。 忽的,一阵刺鼻气味渐渐飘了进来,顾少游不仅皱了皱眉,心中有些奇怪,赶忙来到门口,推门而出。 刚一推门,便感觉到一股热浪袭来,眼前一幕,让顾少游不仅吃了一惊。 只见昨天恶战的那间正厅,如今竟然升起了滚滚烈焰! 莫青青立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支火把,在火光的映射下,她的脸上忽明忽暗,也看不出有何表情,嘴唇微动,似乎正在喃喃有词。 顾少游心情有些复杂,走了过去,站在她的身边,望着眼前的熊熊烈火,不仅叹了一声,转头问道:“青青,你如今可还有什么心愿?” 莫青青缓缓转过头来,慢慢绽放出一个笑容,这一笑显得极为看的顾少游一愣。 她如今已经重新收拾过一番,脸上的灰尘、眼泪早已不见,秀眉凤目,玉颊樱唇,一笑时左颊上浅浅一个梨涡,竟也是一个美貌佳人。 只不过她接下来的话,把这一份美感破坏的干干净净! “师兄,你来了。” “我的心愿,嗯,也没什么,就是去华山,好好学武,然后杀尽天下魔教之人。”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又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再配上绝美的容貌,让人听的有些不寒而栗。 顾少游听到已经喊自己师兄,也有些无奈,但这喊的也没错,莫家本就是华山出身,叫一声师兄并无不对,当下心中也只好默认。 莫青青已经把头转了回去,默默看着眼前的熊熊火焰,不知在想什么。 顾少游看她这模样,心知肚明,这劝是没法劝了,她对魔教的仇恨已经深入骨髓,仇恨如今已经是支撑她的唯一动力。 只不过魔教的势力如此庞大,遍布大江南北,又怎么可能以一己之力杀光他们呢? 但是这种话却绝对无法说出口来。 两人静静站着,一时间都各有心思,沉默无语。 又过了会儿,火势渐渐小了下来,偌大的一个正厅,如今已经变成了断壁残垣,一地狼藉。 莫青青呼了一口气,脸上也不知是哭还是笑。 又等了小会儿,她这才转头对顾少游道:“师兄,你略等我一会儿。” 第八十九章 顾大哥,这位姑娘是何人? 说罢,莫青青转身离去,又过了会儿,她牵过来两匹马,马上面已经装好了满满的行囊。 顾少游登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再仔细看她双眼,果然颇有倦容,想来应当是一夜未睡,都在准备这些东西。 莫青青从马背包裹中拿出一本书,对着顾少游递了过来,道:“顾师兄,这本剑法是我爷爷留下来的,你帮我报了大仇,我无以为报,就把这本典籍送给师兄。” 莫青青说完,又见到顾少游似乎有些犹豫,赶忙又补到:“师兄,这本是副本,我昨晚抄写了一份,这剑法原来也是华山派剑宗的功法,这次我去华山,会把原本交给师父,也算是物归原主。” 顾少游听了心中登时一凛,这竟然是华山派流落在外面的剑法,当下肃容接了过来,道了一声谢。 只见这这册子上写着四个大字“清风剑法”,随意翻看,便能看出里面墨迹尤新,显然是莫青青刚刚抄写完毕的。 顾少游心中不仅有些感慨,这莫青青做事,当真是滴水不漏,这份心意自己却是要承了。 这时,莫青青又从马背上抽出一把剑来,连同剑鞘递了过来,接着道:“师兄,这时我们莫家珍藏的几柄宝剑之一,名曰‘岁暮天寒’,我看师兄的配剑之前多有损伤,宝剑赠英雄,请师兄不要推迟。” 顾少游微微犹豫,不过还是接了过来,“锵”的一声,长剑出鞘,只感觉寒芒凛冽,烁烁激荡,不由脱口赞道:“好剑!” 又用手轻轻抚摸着剑刃,感受着上面的锋锐,喃喃道:“岁暮天寒,一剑飘然,幅巾布裘。尽缘云鸟道,跻攀绝顶,拍天鲸浸,笑傲中流。” 莫青青听了不由眼睛一亮,嘴角也微微含笑。 顾少游爱不释手的将剑看了一阵,这才还剑入鞘,对着莫青青郑重拱手道:“多谢师妹,这把剑我很喜欢。” 莫青青笑道:“师兄喜欢便好,那我们这就出发?” 顾少游点点头,这才看到她马背上的包裹,心中不由一动。 看那行李的形状,显然里面应当还有数把好剑,估计是准备带去华山献给岳不群的。 顾少游心中不由暗暗感慨,这莫青青冷静下来后,考虑事情之周祥,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这等人物,上了华山,也不知日后会如何。 也不知她是以前便是如此,还是遭此大变,这才成了这般模样。 不过这些顾少游暂时也不想去操心,就让老岳到时候头痛去! 两人一起上马,莫青青脸上也再无半点留念之意,两人互视一眼,一起打了个唿哨,纵马而起。 如今大雪和大风都已经停了,抬眼望去,满是雪白世界。大地宁谧而静默,没有咆哮般的呼啸声,没有撕扯一切的破坏力,积雪如同天上诸神为人间撒下了无数白色的花瓣。 回去的路途,自然再无需那么拼命,两人走走停停,足足过了三天,这才返回了顾家的归休庄。 这一路上,两人倒是都放开了不少心结,熟络了不少。 莫青青大部分时间里,虽然都表情郁郁,但仍旧强打起精神来向顾少游询问一些华山派的事情,顾少游也不藏私,能说的倒是都先和她说了一番。 望着眼前的庄子,顾少游不仅百感交集。 自己这一趟雪夜奔袭,现在想来还是有些鲁莽了,虽然自己并不后悔,但过程仍旧颇为惊险,特别是后来竟然遇上了魔教的光明右使向问天,更是险之又险。 不过还好,自己如今总算平安归来,也了却了一番心事。 庄园外,管家李忠正在指挥一众仆役清扫路面,忽的抬头望见顾少游远远而来,登时跳了起来,满脸喜色,大喊一声:“二少爷,是你回来了吗?” 见到顾少游远远应了一声,李忠也不停留,连忙一溜烟回去禀告了。 “得得”顾少游二人驾着骏马,在庄园门口停下,唤过一个仆人,将马匹牵走。又帮莫青青拿下包裹,这才转头对她笑道:“青青姑娘,我们已经到了。” 莫青青点了点头,好奇的四处观望起来,对顾少游道:“师兄,原来这里就是元昌老大人的别院,他的名讳我可也是久仰的很。” 顾少游微微一笑,这一路上两人熟悉了不少,说话之间也随意了不少。 “除夕过后,我就会随着父亲一起下江南了,到时候如果不出意外,你应当就在华山上学艺,我们再见面就不知何时了。” 话刚出口,顾少游猛然一醒,这话不对啊,按照时间线,其实衡山派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应当也不会太远了,这么一说,大家再见面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不过这话不好补充,只好放在心里。 莫青青闻言,脸上也有些闷闷的,点头道:“那师兄你一路保重。” 两人正在闲谈之时,忽的,庄内传来一阵噪杂声,顾少游抬头望去,只见一团红云飞了出来,直直向自己扑来,正是李文秀! 顾少游心里一阵感动,赶忙伸手接住,只见李文秀一头扎在他怀里,微微抽泣,又用手用力在他胸膛锤了几下。 莫青青见状,眼中闪过一丝难言神色,脚步稍稍往后退了几步。 顾少游把李文秀拥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阿秀,别哭啦,我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李文秀埋着头不肯起来,又用手重重锤了他两下,这时,庄园内的一众人等已经纷纷出来了。 顾少游抬手和他们微微示意,又低头悄声道:“阿秀,大师兄他们都来啦,你再哭,可要变成一只大花猫了。” 李文秀听了这话,登时“啊”的一声,跳了起来,又挣开了顾少游的怀抱,双手捂着脸,直接缩到了顾少游身后,再不敢抬头。 顾少游无语看了眼胸口的衣服,上面已经湿了一片,不过他如今脸皮早已练出来了,也不以为意,开始和奔过来的众人一一打起了招呼。 (感谢书友、书友、大猫猫眼的打赏支持!!感谢书友生人无心、弈人、沙莽、微笑时会思念、涛95、半杯柚子茶的月票支持!!也感谢每个投推荐票和给好评的书友们,感谢你们!) 第九十章 大师兄,这把剑很配你 李文秀这时才终于缓过神来,见到大家似乎并没有看她,这才悄悄探出头来,目光微微转动,轻声问道:“顾大哥,这位姑娘是何人?你怎的不介绍一下。” 顾少游一拍脑袋,转头看去,莫青青站的远远的,一动不动,脸上丝毫没有不耐之意。 顾少游连忙招手,见到莫青青走近,这才对众人道:“这位是莫家堡的大小姐,莫青青姑娘。”顿了顿,又说道:“也是如今莫家堡唯一的幸存者了。” 李文秀惊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连忙走了过去,拉起莫青青的手,低语说了起来。 顾少游见到万凤山众人面面相觑,都似有话要问,不由展颜一笑道:“天冷的很,都站在这里可没甚意思,我们进屋再详说。” 说完,挥了挥手,又对在一旁看热闹的令狐冲喊道:“大师兄,你别走。” 万凤山众人听了,不敢多话,纷纷都先退了回去。 令狐冲如今脸色大好,若不是手上还缠着绷带,已然看不出受伤痕迹,很显然恢复的不错。 他走了上来,和顾少游一击掌,这才悄声问道:“顾师弟,这一行可顺利?” 顾少游点点头,对他倒是不用隐瞒,三言两语便将事情简短说了一遍,肃容道:“幸不辱命,事情手尾我都已处理干净,等下我们再详谈。” 说完,又指了指莫青青,悄声道:“大师兄,这位青青姑娘便是莫家如今唯一的后人了,她和我说想拜入华山,我已经先答应了下来,你这次回去,能否顺路回一趟华山,将她带给师父,也随便问问师父的意思。” 令狐冲点点头,正容道:“此事应当不难,莫家既然是华山剑宗传下的支脉,如今她想重返华山,应该不难,我料师父不会拒绝的。” 顾少游点点头,又招手将莫青青叫了过来,正式给她引荐了一番。 令狐冲对莫青青倒是没有看出任何异样,反而觉得俱是华山一脉,理应同气连枝,互相照应,当下便温声和她说了起来。 莫青青见到令狐冲态度甚好,也放下了大半个心来,恭敬一一应了。 等到令狐冲说完,莫青青这才又从背后拔出一柄剑来,躬身道:“大师兄,这是我们莫家家传的宝剑,我带了几柄出来,这把便送给大师兄,请大师兄笑纳。” 令狐冲闻言登时一愣,他在山上和众位师兄弟嬉戏打闹惯了,大家彼此之间都甚是随便,突然遇到一位如此恭敬说话,还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顾少游见他投过来询问眼神,脸上微微一笑,抬了抬下巴,又指了指自己身后长剑。 令狐冲会意过来,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接过剑来,道:“那先多谢了,我也没什么回礼,回了华山,我会跟师父好好说说的。” 莫青青这才抬起头来,肃容道:“那青青便先谢过大师兄了。” 令狐冲见她脸上殊无笑意,感觉也有些微微不自在,顺手一拔,长剑出鞘,寒光闪烁,他这注意力登时被吸引过去,猛地脱口道:“好剑!” 说完,他便一脸惊喜,翻来覆去把剑看个不停,手上摸到剑柄上的文字,微微一顿,喃喃道:“斗牛光焰?好,好,好名字!” 顾少游在旁边听了心中不由也是一动,轻声道:“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人言此地,夜深长见,斗牛光焰。我觉山高,潭空水冷,月明星淡。待燃犀下看,凭栏却怕,风雷怒,鱼龙惨。” “好剑,好剑。大师兄,这把剑很配你。” 令狐冲如今也是喜出望外,爱不释手,好一会儿才将长剑入鞘,对着莫青青也躬了一礼:“多谢青青师妹,这把剑我着实喜欢的紧。” 莫青青见到他如此高兴,也不由被感染了一分,微微笑道:“既然大师兄喜欢,那就最好了,我爷爷、父亲都钟爱宝剑,如今能交给大师兄,也算是宝剑的幸运。” 说到后面,她眼中幽幽,又想起了旧事。 顾少游见到令狐冲这喜不自胜的神色,心中不由暗暗佩服,华山派上下都是穷惯的,令狐冲平时喝的就是劣酒,哪里见过如此宝剑,莫青青这一番投其所好,当真不凡。 还有,这莫家果然是北地大豪,底蕴着实了得,只可惜如今雨打风吹去,沦落至此。 这一番操作下来,几人之间的关系倒是拉近了不少,看令狐冲如今和莫青青说话的模样,显然是已然将她当做了真正的师妹了。 眼见聊的差不多了,顾少游这才招呼一声,道:“好了,我们先回厅里,外面这冷风,我可是吹够了。” 令狐冲应了一声,便先带着莫青青往里走去。 顾少游落在后面,轻轻拉住李文秀的手,低声道:“阿秀,对不住了,我下次可再不会这般鲁莽了。” 李文秀哼了一声,眼中又浮出一阵水汽,想甩手挣脱,可顾少游拉的又紧,只好作罢,闷闷道:“顾大哥,我也没事,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如此冒险了。” 顾少游赶忙连连点头,两人一路走,他一路小声劝慰,等走到正厅门口,这才让李文秀脸上的结霜化解了不少。 入了屋内,一众镖头早已在毕恭毕敬的等着了,所有人眼中都闪烁着惊疑不定,甚至还有一丝畏惧之意。 顾少游既然全身而返,而且还带回来了莫家堡唯一的后人,那岂不是说事情已经完全办妥了? 这种冲击,对于几大镖头来说,无疑是刷新了过往所有人认识的。 万凤山首先按捺不住,仗着自己算是和顾少游认识最久,抢先问道:“顾公子,这莫家堡一行可否顺利?” 顾少游刚刚坐下,听到他发问,便点点头笑道:“不错,如今魔教的陕西分舵已经不复存在了。”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万凤山和雷三英等人面面相觑,又壮着胆子问道:“那魔教的人,都已经被公子杀了?”几人眼睛瞪大,齐齐向着顾少游望来。 第九十一章 分别之时,总是最触动人的时刻 顾少游眼中似笑非笑,看着他们道:“此事不劳我出手,自有人代劳,魔教光明右使向问天刚好出现,鲍大楚也是死在他手里的。” 这话他说的半真半假,向问天的确是刚好出现,鲍大楚也的确是死在他手里,但是其他魔教分舵的人,到底是谁杀的,顾少游却是没说。 万凤山几人并未听出他话中深意,不由连连惊叹,眼中神色放松下来不少。 莫青青奇怪的看了顾少游一眼,令狐冲眼中更是有些若有所思,不过他们也都未曾说话。 万凤山松了口气,连道那就好,那就好。 也不知道这“好”,到底好在哪里。 顾少游看了一阵好笑,他之所以没有把实情和盘托出,也有他的打算。 在回来的路上,顾少游也认真想过这问题,自己之前凭借一腔热血,行此大事,回想起来还是有些鲁莽行事了。 虽说魔教此时正在热衷于内斗,无暇他顾,但是若真的自己剿灭了一个分舵的所有帮众,这事泄露出去,定然还是会掀起轩然大波。 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华山派在陕西动不了,再加上自己还有家人,能低调一些那才是最为稳妥。 刚好,向问天突然出现,亲手杀死了鲍大楚,此事做不了假,那把这事先按在他头上,想来向问天也不会有什么不乐意。 如此一来,自己还有华山派身上的压力,也会小上一些。 这些想法,万凤山等人自然不知,在他们心里,如此说法反而才是最为合情合理,由向问天出手,剿灭一个魔教分舵,那是绰绰有余。反而若是顾少游承认是他做的,才会更让他们感到不安。 顾少游的这些心思,自然瞒不过令狐冲和莫青青,只不过他们都是华山派中人,就算猜到了一二,也不会出言点破。 堂内气氛登时活络了几分,万凤山和雷三英几人脸上神色也放松了不少。什么公子洪福齐天,威震陕西之类的好话那是滚滚而出。 顾少游脸带微笑,一一听他们说完,又温声勉励了一番。然后再和他们谈了一阵合作细节等等,将晋威镖局的韩章上任一事再次敲定。 如此一来,谈了有一两个时辰,这才将事情分说完成。 万凤山、雷三英、赵杰、韩章,四大镖头见事情已经谈的差不多,便都一一起身告辞而去。 来的时候虽然他们都脸露恭顺,但是只有在这走的这一刻,他们脸上的恭敬之意才更为发自肺腑。 顾少游目送他们离去,也微微松了口气,这一趟可真是波折不断,麻烦连连。不过好在如今已经将事情基本办妥,事情手尾也一一了结。 转头朝令狐冲一看,顾少游心里不仅有些好笑,刚才的这一番俗务,自己这位大师兄听的有些无聊,已经一个人自顾自的闭目养神,魂游太虚了。 倒是旁边的莫青青丝毫没有不耐之色,一直在仔细聆听,虽未说话,但脸上又对顾少游多了几分敬佩之色。 “大师兄,快醒醒,人都走啦。” 顾少游猛地一拍令狐冲,令狐冲睁开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总算好了?唉,顾师弟你说的这些什么合作、联盟,实在太过无趣了。” 顾少游暗暗翻了个白眼,不过他知道令狐冲就是这个性子,心里也不以为意,又道:“刚才我和他们说的莫家堡一事,半真半假,向问天是杀了鲍大楚,不过其他人,却是我杀的。” 令狐冲闻言,登时来了兴趣,旁边李文秀也是眼睛微亮,齐齐看向顾少游。 顾少游也不隐瞒,便一五一十,将这一行的详细情况和两人轻声说了一遍。 听到顾少游独身一人血战四方,李文秀不仅惊叹出声,又拍了怕胸口,一副十分后怕的样子。 顾少游见了她这模样,悄悄伸出手将她小手握住,李文秀轻轻一挣,见挣不开也只好由他。 令狐冲听完,这才感叹一声道:“顾师弟你这一次雪夜奔袭,当真了得。刚才你把这一切都推在那向问天身上,我看也十分妥当。等我回去,和师父也好好说上一说。” 顾少游举起手中杯子,和令狐冲碰了一下,笑道:“正是如此,你回去和师父也禀告一声,也不必有什么隐瞒,他老人家自然会明白。” 令狐冲心有戚戚,连连点头。 他只觉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有些目不暇接,也让他这本身疏懒的性子,有些不知所措,如今听到全都带回去让师父决断,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令狐冲将手中酒杯一饮而尽,不由生出几分感慨,莫非顾师弟说的华山大兴,当真有望?他自己虽然对这些俗事十分不耐烦,但是若真能看到华山派重振辉煌,他心里自然也是极为高兴的。 两师兄弟又喝了几杯酒,说了些闲话,这才纷纷散了去。 数日时间,一晃而过。 如今已是过了除夕,正式进入了新的一年。 庆阳城外,茫茫荒原。 风萧萧,马鸣鸣,路漫漫。 五个骑士,都骑着高头大马,将身子裹得紧紧的,在这雪地里踏着碎琼乱玉,迤逦背着北风而行。 这五个人,正是顾少游一行,今日已经到了他们的分别之时。 令狐冲缓缓勒住缰绳,停了下来,转头对着顾少游大声道:“顾师弟,你就送到这里。” 顾少游和李文秀双马并排,也停了下来,北风呼啸,让令狐冲的声音也显得有些缥缈。 “大师兄,你们一路保重。”顾少游也同样大喊道。 说完后,他又一纵马匹,来到顾少权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少权,你如今精气神已经大大不同,看到你这模样,我也替你高兴。” 是啊,如今仍旧是隆冬季节,天气极为寒冷,若唤做以往,以顾少权这富贵公子哥的性子和体格,他是肯定不愿、也不敢到这冰天雪地外面狂奔行走。 可如今,顾少权脸上已然找不到半点骄纵、孱弱的模样,整个人身形挺拔,面容坚定,仿佛已经换了一个人似的。 华山混元功当真名不虚传! 第九十二章 阿秀带来的大惊喜! 顾少权微微一笑,也拱了拱手,道:“二哥,以后我也要叫你一声师兄了。” 顾少游闻言一愣,忽的放声大笑,连声道好。 一时间,这离别的萧索之意,都被冲淡了不少。 收起笑声,顾少游又向旁边的莫青青望去,她仍旧面容沉静,不苟言笑,一张绝美的脸庞少了几分生气,让人望而生畏。 见到顾少游眼光望来,莫青青也朝他微微点头,拱手道:“顾师兄,后会有期。” 她目光坚毅,话语虽然不多,那是因为感激的话都已说过,只要自己心里明白,那说不说又有何区别? 顾少游也拱了拱手,沉声道:“青青姑娘,后会有期。” 李文秀在后面高声道:“青青,你一路小心,以后若有机会,一定来江南看我。” 莫青青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脸上瞬间生动了几分,目光也变的柔和了几分,高声应道:“阿秀,你等我,我一定会来的。” 李文秀重重点头,眼中升起了一丝雾气。 她对这位惨遭大变的姑娘一直心有戚戚,仿佛想到了十几年前的自己,这几日来,她一直对莫青青关怀有加,两个人瞬间成为了一对密友,也只有在她面前,莫青青才能展露出几分小女儿家的神态。 令狐冲见这离别的场景,又似乎变得有些伤感起来,连忙高喝一声:“好了,我们走,一起回华山!” 顾少权一振缰绳,也大喊一声:“去华山!” 莫青青被他们两个感染,心中也升起几分豪情,马鞭一抽,骏马直接飞驰出去,高喊道:“去华山!” 三名华山派的年轻弟子,再不回头,一起驾着骏马,在这茫茫荒原上飞驰起来。 望着远去的三人,渐渐成了一个个小黑点,顾少游心中不仅生出了几分寂寥之意,怔然当场。 离别总像暴雨般来得猝不及防,但其实早已蕴藏在点滴与惊雷里。 有时,人的一生只为了某一个特别的相会。人生就是无数的遇见与离别,每一次相遇能为你带来欢乐与幸福,每一次离别也总能引人潸然泪下。 要是没有离别和重逢,要是不敢承担欢愉和悲痛,灵魂还有什么意义,人生还叫什么人生。 北风呼呼的吹过,将顾少游的衣袍吹的猎猎作响,他站在原处,心中百感交集。 李文秀悄悄走了过来,轻轻拉了拉顾少游的手,柔声道:“顾大哥,他们都走远了,我们也回去把。” 顾少游转头一望,李文秀的脸上也有两道泪痕,似刚刚被擦去,不仅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柔荑,轻轻道:“阿秀,有你陪着我,真好。” 李文秀悄悄偏过头去,她的耳垂处渐渐升起了一股红晕,慢慢晕染开来,煞是好看。 她低声道:“我也是。” 要不是顾少游内功了得,这声音低的都差点听不见了。 顾少游哈哈一笑,猛的将她抱了起来。 李文秀惊呼一声,忽的感觉到自己犹如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 原来顾少游竟然直接抱着她,跳上了马背。 李文秀微微挣扎,却发现顾少游抱的甚紧,只好作罢。 她心中满满的羞意,又有满满的欢喜,仿佛都要溢出胸口,只能把自己的头埋在顾少游怀里,不敢抬起头来。 只不过她的手,慢慢的也环住了顾少游的身体。 风声穿过荒原在耳边呼啸,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下来。 两个年轻人紧紧的挨在一起,心挨着心,没有一点空隙。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文秀这才悄悄抬起头来,痴痴的看着顾少游。 只是如今顾少游虽然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但眉宇间似乎还有一份愁绪。 李文秀静静躺在他怀里,突然开口道:“顾大哥,我告诉你一个惊喜。” 顾少游左手抱着李文秀,右手控着缰绳,正在纵马飞驰,听到这句话,不由一怔,低下头看向李文秀清丽的脸庞,心中不仅一荡,低下头来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口。 “啊”的一声惊呼,李文秀俏脸通红,用手重重锤了他一下。 “哈哈,我要什么惊喜,有阿秀你陪着我,不就是最大的惊喜吗?” 顾少游只感心中大畅,放声大笑。 李文秀又用力锤了他两下,嗔怪道:“顾大哥,我跟你说认真的!” 顾少游见她似真的恼了,连声道歉:“好,好,阿秀你说便是,我认真听着呢。” 李文秀哼了一下,这才说道:“顾大哥,那本《神照功》我已经看的差不多啦,嗯,差不多可以算是入门了。” 顾少游心脏猛的一跳,这可真的是大惊喜! 这才堪堪过去多少时间,阿秀居然就已经入门了? 而且以她平日里认真的性子,说是入门,那应当真的是入门了! 当下顾少游也是满脸惊喜,急急道:“阿秀你真的学会了?那可太好了!你试过这功法的威力了吗?” 李文秀琼鼻微皱,道:“还远远不能说是学会,这本神照功,我越看越觉得精妙深奥,如果要真的说是学会了,那估计还得过上数年呢。” 说完,她顿了顿,又接着道:“我也只能说刚刚入门而已,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想等着完全学会了,再给你一个惊喜。” “只是,只是今日见你有些闷闷不乐,这才和你说起。”说到后面,她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轻如蚊蚋。 顾少游听了微微一愣,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怜惜之意。 他知道阿秀如今是一颗心都系在了他身上,所以才会如此在意自己的感受。 顾少游轻轻摸了摸她的秀发,轻声道:“阿秀,谢谢你。” 又嘿嘿一笑,道:“这的确是一个惊喜,现在我这心情可是好多啦。” 说完,他突然双脚踩在马镫上,整个人立了起来,双手运气,将李文秀轻轻抛了起来! 李文秀娇呼一声,顾少游又伸手将她稳稳接住。 两个人互视一眼,都一起笑了起来,洒下了一片欢乐的笑声。 只有骑着的白马,打了个重重的响鼻,似乎对这份嬉闹颇有些不满。 第九十三章 再过两日,我们便正式动身南下 时间飞快,两人两马,很快便回到了顾府。 刚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喊:“二少爷,你回来了!” 顾少游一看,竟然是自己的书童顾安! 他心中不由一喜,这次回来,没有看到自己这位小书童,倒是怪想念的紧。 连忙扶着李文秀下了马来,招了招手道:“顾安,你小子这些日子是跑哪里去了?” 顾安小跑过来,嘿嘿直乐,神秘说:“张先生跟我一起,他也回来啦!” 顾少游微微一愣,连忙道:“你和张先生是去哪里了?父亲竟然没有和我说起过。” 顾安挠了挠头道:“许是忘了,我和张先生一起去了京城,就住在大少爷府上。” 顾少游登时有些恍然大悟,正要说话,却见那边行过来一位中年文士。 他一副文士装束,手里轻摇一柄折扇,中等身材,算不上好看,可是一举一动,均予人一派悠然自得的轻松洒脱,尤其是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睛,使人感到他智谋过人,与众不同。 这位正是顾元昌的得意幕僚,张远洲。 张远洲本也是举人出身,做了个小官,只可惜多年前卷入一场大案,被下了牢狱,机缘巧合下,被顾元昌救了出来。经此生死大变,他倒是看开了,也不再想着官途之事,反而投身在顾府,做了一个清客幕僚。 这几年来随着顾元昌,一直隐居在这庆阳城中,虽然生活无忧,但对于这等自诩为智谋之辈的人来说,仍旧是一种煎熬。 这次顾元昌重新出山,也有赖于他居中协调,多方奔走,最终才促成此事。 眼见张远洲如今脸上神采奕奕,显然这些日子里又恢复了自身活力,开始准备大干一场了。 张远洲见到顾少游,先行了个礼,又上下打量一番,这才笑着道:“二少爷如今变化可真是不小。”说罢,又看了眼旁边的李文秀,拱了拱手道:“这位一定是秀姑娘?你唤我张先生便是。” 他这一番做派看起来虽然随意,却又极为自然,见到他的人往往都会自升好感。 李文秀虽然不认得张远洲,但她心思聪慧,一看便知此人地位不低,也不敢怠慢,赶忙行了个礼,道了声好。 又拉了拉顾少游的衣袖,悄声道:“顾大哥,你先忙你的,我去找小玉儿。” 顾少游心中有些不舍,不过还是点点头低声道:“你先去,我一会儿就来找你。” 李文秀眉目含笑,瞧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便悄然离去。 张远洲静静看着,见到人走了,这才笑着对顾少游道:“二少爷好福气呀。” 顾少游笑了笑,不欲多说,便招呼一声,往正厅一边走一边道:“张先生这次是从我大哥那里回来?” 张远洲收起笑容,道:“正是如此,雍少爷这次馆选了庶吉士,在政务上还有些生疏,老爷便让我过去,帮一帮手。” 顾少游点点头,看来自己父亲对大哥的官途十分在意,否则也不会让他最心腹的幕僚亲自跑一趟了,不过这也是应有之意。 来到正厅,顾元昌已经在里面,见到顾少游进来,笑着便道:“你来了正好,张先生也刚回来,他听到你回来,就先顾着出去迎你了,倒把我给丢在这里。” 张远洲哈哈一笑,也不理他语气中那半真半假的责怪,坐了下来,道:“二少爷如今学武有成,整个人的精气神大大不同,我刚才听你说了,还有些不信,如今一见方知,这变化竟比你说的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语气随意,话音轻快,显然和顾元昌之间也并不仅仅是主仆关系,反而更像是多年的老友。 顾元昌听他夸奖,也是轻抚胡须,微笑连连。 顾元昌看着自己的二儿子,眼中露出满意之色,笑道:“少游,如今除夕已过,我刚才也和张先生说好,再过两日,我们便正式动身南下。” 说完又对张远洲道:“倒是劳烦张先生了,刚从京城回来,又要陪我这把老骨头一起远行,实在是罪过罪过。” 张远洲哈哈大笑,连连摆手:“老大人说哪里的话,这等大事,我自然是义不容辞,何来辛苦一说。” 顾少游听了心中也是微微一凛,看来这南下一事,拖了这许久,总算是要成行了。 想了想,他有皱眉道:“父亲大人,那锦衣卫的人,现在又是如何了?” 顾元昌声音顿了顿,看了眼张远洲,这才缓声道:“他们现在庆阳城倒是颇为安分,并未听说有何动向,明日我就会派人知会他们一声,让他们随我一起南下便是。” 张远洲听了,若有所思,不过他也并未出声。 顾元昌用手轻轻敲了敲椅背,道:“我准备先从庆阳出发,到西安城内,和陈德遵他们见上一面,再从陕西顺黄河南下到河南,在开封府换船,一路直下杭州。少游你看如何?” 顾少游点点头,他对这行程并无异议,这陈德遵他也是知道的,乃是陕西总督,驻跸就在西安,离开陕西前,和陕西的几位重要官员见个面,也是应有之意。 而且……顾少游算了算这行程,若是从西安出发下开封,似乎还会路经华山,到时候说不得还能和华山派众人见上一面,这倒是个大好事。 当下便点点头,道:“全听父亲安排便是。” 顾元昌又对张远洲道:“张先生,这次旅途虽远,不过好在有威信镖局的人一路护送,也算安全无虞。” “还有两名锦衣卫一起随同护卫,我这面子可算是不小了啊。”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里不免带上了两分讥色。 张远洲轻轻摇了摇折扇,眼中若有所思,又看了看顾少游,对着顾元昌笑道:“如今既然二少爷习武有成,那自然也是二少爷护我等安全,这一层老大人大可放心。” 顾元昌闻言失笑道:“好了,好了,你我都不是外人,不必在这里乱夸,少游他才习武多久?能保护的了自己就不错了,哪里还谈的上这些。” 顾少游听了他们对话,心里也不由有些尴尬,不过两位都是自己长辈,自己也不好乱插嘴,只好都一一受了。 (感谢书友、萧萧daze、划过天际、屠阳、韵风、书友、夕照xht的月票支持!!也感谢每个投推荐票和给好评的书友们,非常感谢你们!!) 第九十四章 神照经的武学新天地 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顾少游知道他们一定还有许多秘事要说,也不想打扰,便先告辞而出。 他的心思也早就不在这里了! 屋内,顾少游刚一坐定,便急急道:“阿秀,那神照经你练成后,威力如何?” 李文秀就坐在对面,她的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她刚刚在顾凝玉的娇嗔声中,硬生生被顾少游拉了过来。 李文秀抿了抿嘴,眼神中闪过一丝骄傲之色,脆声道:“顾大哥,你可小心了!” 说完,她身形微动,竟然直接产生了一道残影,一股古怪之极的拳风,向着顾少游扑面而来。 顾少游眼睛微亮,这拳法十分迅捷,以自己目前的眼力,竟然有些观察不到轨迹,当真不同凡响。 他脸色凛然,手上混元掌一错,身子从椅子上弹射而起,两人就在这屋内狭小的空间中交起手来。 只是这一交手,顾少游就大大的吃了一惊! 甫一接手,顾少游脑海中就轰然一声炸响,李文秀的左拳,充满了一股诡异的“死气”,衰败、倾颓、腐朽……种种负面情绪不断浮现,让人生不出抵抗之意来! 自己的混元功遇到这股内力,竟然好似毫无还手之力,竟被打的节节败退! 同时,李文秀的右拳上,又传来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或许可以称之为“生气”,接手的那一瞬间,似乎天地间的一切都变得再也无任何意义,整个人飘飘然、熏熏然,仿佛有个声音在脑海中循循诱导,放弃……休息……一切都是虚无,有何必再去努力?不如就此让一切结束。 这两股诡异情绪就在这一瞬间,就将自己的精神完全压制下去,眼前似乎都出现了不同的幻象。 不过还好,李文秀两道拳劲一触就走,并未趁势进攻,只剩下顾少游犹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立在当场。 李文秀大口喘着气,脸上浮现出斗大的汗珠,很显然这拳法、内劲,她也是第一次使用,在控制上仍旧欠缺火候,这一使出,就让她身体有了些许透支。 不过她并未在意,反而急急上前道:“顾大哥,你可还好。” 顾少游眼中渐渐恢复了清明,他的额头上也一样布满了汗珠,长舒了一口气,眼神复杂道:“阿秀,你这功夫当真了得!” 说完,又见到李文秀脸色灰败,赶忙握住她的手,将她轻轻扶到软塌上,关切道:“阿秀,你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李文秀也学他模样,长长舒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道:“顾大哥,你没事就好。” 两人说完,眼神相交,忽的又都同时笑出声来。 顾少游嘴角挂着笑意,温声道:“阿秀,我们先都回个气,可好?” 李文秀点点头,闭上双眼,开始盘膝打气起来。 顾少游见状,也默默搬运内力游走全身。 刚才这一番交手,虽然短暂,但却似给他打开了一扇武学的新天地! 自己虽然如今独孤九剑在身,剑法上只要继续修炼下去,前途不可限量。 但是内力一途……却实在是个短板。 华山派大名鼎鼎的《紫霞神功》只传给掌门大弟子,自己若想要修习,先不说能不能有机会,就算是能练到,那估计也得等上很长一段时间。 而且原着中的《紫霞神功》虽然看描述上颇为高明,但明显晋级极为艰难,在岳不群的手里并未发挥出什么太过惊人的威力,除了后劲绵长外,似乎也并无特别。 即便在最早的描述中,紫霞神功和葵花宝典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还有过“紫霞秘笈,入门初基。葵花宝典,登峰造极”的话语。 但实际上,紫霞神功的威力谁也说不清到底有多强。 如此一来,眼前的《神照功》实在是最为合适的修炼典籍,至少这功法的特点即便放到金庸其他世界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绝顶功法! 更不用说刚才交手时的异象! 实在是大大出乎了顾少游的意料,这等内功自带的精神威压,简直是闻所未闻,顾少游仿佛见到自己面前一扇新的武学天地被打开了。 顾少游分心二用,一边想着这些心思,一边默默运功,直到李文秀那边也结束了打坐,睁开眼来。 李文秀此时脸上的煞白已然消失,又重新恢复了血色,她一脸后怕,见到顾少游正看过来,连忙道:“顾大哥,我这功夫也是新学,控制的不到位,你刚才没事?” 顾少游见她自始至终都将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心中也是大为感动,柔声道:“不妨事,傻丫头,你顾大哥哪有那么脆弱的。” 说完,又赞道:“阿秀你这功夫当真是已经学会了,刚才这两招实在是神乎其神,这内劲中隐含的精神威压,可有什么说法?” 李文秀闻言,不由喜滋滋道:“哪有什么已经学会了,我只不过刚刚入门而已,而且这功夫对内力要求太高了,我现在都只能使出这一招来。” 说完,又转喜为忧,有些闷闷不乐起来。 不过她本身对武学一途并无太大追求,对自己武功是高还是低,其实并不放在心上。 缓了缓神,又接着道:“这本神照功的确有些神异,我刚才使得这一招,包含了‘生气’和‘死气’,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也有大造化,生生不息,生死转幻,其中的理念当真是奥妙无穷,我也是越学越心惊。“ 顾少游听的悠然神往,一生一死,各有玄妙;阴阳相生,生死转圜。能创出这种高深功法的,也不知道是哪位大能,实在令人心向往之。 当下,他眼睛微亮,出言轻笑道:“阿秀,不,阿秀师父,那可否将这门神功传于徒儿?” 李文秀抿嘴一乐,点头道:“乖徒儿,那你可以认真听好了。” 说完,她嘴角带笑,将《神照经》的书册拿了出来,开始给顾少游细细讲解了起来。 顾少游赶忙危坐正襟,仔细聆听起来。 而他面板上,许久未动的潜能点,终于开始缓缓上涨起来…… 第九十五章 潜能点的正确打开方式 李文秀讲的极为认真仔细,只不过她讲着讲着,眼神微微一瞥,就发现顾少游正在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心中又羞又恼,嗔怪道:“顾大哥,你看我做什么?这功法艰深无比,你若不仔细听,到时候万一练岔了可怎么办?” 顾少游闻言不仅有些讪讪然,见到李文秀脸上仿佛结了一层寒霜,登时有些上课不认真被老师当场抓住的感觉。打了个哈哈,不敢再东喵西看,只好装作极为认真的听讲模样。 只不过他虽然态度看起来端正了不少,但事实上仍旧有大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面板之上。 先不说潜能点正在慢慢的一直增长。 还有另外一件事,也让顾少游极为高兴。 那就是自己的所有武功,经过了这段时间不断的联系、使用,现在这些武功升级所需的潜能点都已经下降了一大截! 特别是像独孤九剑这样的潜能点大户,之前升级到二级看起来遥遥无期,但是如今呢? 升级到下一级的所需潜能点,竟然只需要区区两百点了! 看到这份成果,顾少游心中也是大为满意。 虽然自己有了这份潜能面板,但习武至今,又经受了独孤九剑剑意的熏陶,顾少游的心中也渐渐变作了洒脱不羁,不再肯受到任何束缚。 潜能面板是助力,而不可能变成一种约束! 如今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只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这武学的升级仍然把握在自己手中,而这潜能点,用在入门和升级上方是正途! 想到自己之前暴殄天物一般,将潜能点傻傻的全都投入到直接升级之上,顾少游心中也升起了一股无奈,还是太年轻,不懂事啊。 很明显,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用潜能点来快速入门,学会一门武学,然后通过自己不断的练习、实战,让其升级的潜能点大幅减少,再用潜能点来进行升级。 这样才能做到一个完美的闭环和正循环,自己也不会被所谓的区区潜能点束缚住了手脚。 一番新的武学天地,直到此刻方才正式向着顾少游缓缓打开。 虽然之前的路走的有些岔了,不过顾少游本身也是个豁达的性子,略略想了想,就不再把这些过往的旧事放在心上。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么后悔也是无用,还不如更好的向前看。世间之事,不外如是。 李文秀不愧是一个真正的武学奇才,在武学的领悟力上,更是顾少游生平仅见。除了她自己对武学一途兴趣缺缺,不太肯主动去学这个缺点外,当真可以说的上是任何一个武学高手的完美传承对象。 这一点顾少游从自己潜能点上涨的速度上,就可以清晰的感受到。 时间飞快而逝,李文秀将《神照经》详细的说了两遍,又起身给顾少游演示了无影神拳的用法。 李文秀讲解的潜能点,再加上顾少游自己还积累的点数,两者相加,总算堪堪够用了。 这两门功法,终于在顾少游的潜能面板上缓缓浮现: 神照功:等级一 无影神拳:等级一 只不过将这两门武学学会后,自己的潜能点也就只剩下了区区两百多点,刚好,点在了独孤九剑之上。 如此一来,顾少游的个人面板上,如今的武功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伏魔拳(残):等级一” “华山心法:等级四” “混元功:等级三” “劈石拳:等级一” “破玉拳:等级一” “混元掌:等级二” “华山剑法:等级三” “养吾剑法:等级一” “希夷剑法:等级二” “独孤九剑:等级二” “神照功:等级一” “无影神拳:等级一” 顾少游闭上双目,默默感受这体内内力的点滴变化。 这《神照功》乃是一门融合了道家和佛家理念的功法,而自己的内功也是玄门正宗,这两者的真气接触之后,互相交融,又渐渐稳定了下来,最后慢慢的整个内力全部转换成了神照功的内力。 顾少游只觉自己体内内力奔涌,这神照功果然不凡,区区一级功法,就胜过了自己原本的华山心法。 过了许久,顾少游这才睁开眼来,目中光芒烨烨,显然大有所得。 李文秀一脸期冀看向顾少游,问道:“顾大哥,我讲的可还好?我也是刚刚入门,讲的怕不是很到位,也不知有没有错漏的地方。” 顾少游嘿嘿一笑,低喝一声道:“阿秀,小心了。”说罢忽的一拳击出,一道拳风向着李文秀袭来。 李文秀眼睛微亮,身子不动,手上也是一拳应了上去。 两拳相交,登时升起了一股恶风,将身侧的茶碗都吹的得得直响。 两股拳劲一触既收,李文秀只觉顾少游拳上传来一股极为熟悉的内力,生气、死气在方寸之间绽放、交融,心中不由又惊又喜。 “顾大哥!你这已经是入门了?” 她惊呼一声,眼中满满的都是不可思议。 这门神功的艰难奥妙之处,别人不知,李文秀自己是一清二楚,她从来没有想到还会有人只听自己讲解了两遍,就能如此之快的入门! 也幸好李文秀在武学上接触的人并不多,否则她这学武的道心在这一瞬间都要被动摇了。 不过即便如此,她的惊讶之色仍旧溢于言表,眼中闪烁着光芒,看着顾少游,崇拜之意简直就要溢了出来。 顾少游看到她的眼神,不由也有些尴尬,自己这是靠着作弊才快速入的门,论起天赋,和李文秀的天资卓绝那可谓一个天一个地,结果还被她满眼崇拜的看着,就算他脸皮足够之厚,也着实有些发烧。 当下不由讪笑道:“刚刚偶有所得,应该是已经入门了。” 李文秀轻呼一声,小手捂住了嘴,满脸的不可思议。 顾少游见了,有些头痛,心念急转,想着岔开话题,忽的心中电光火石般的一转。 他用力拍了下自己脑袋,道:“阿秀你稍等,我去取件物事。” 说罢,顾少游起身去了内室,不一会儿走了出来,手中多出一本蓝皮书册,递了过去,道:“阿秀,这本剑谱你也给看看。” 第九十六章 那岂不是清风十三式? 李文秀微微一愣,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接了过来,只见封面上大大的四个字:清风剑法。 她一面翻着书册,一面好奇问道:“顾大哥,这剑谱你是哪里来的?” “这本剑谱,是青青师妹交于我的,算是他们家传的剑谱。” 当下,顾少游便一五一十,将这本剑谱的来历和李文秀细细说了一遍。 这《清风剑法》他拿到后,一直放着,无暇去看,竟然渐渐的就给忘了,刚才灵光一现,这才猛的想了起来。 李文秀听的若有所思,低下头,幽幽道:“顾大哥,这是青青姑娘给你的东西,你这样给了我,会不会不太好?” 顾少游“嘿”了一声,这显然是送命题,不敢怠慢,连忙堆笑道:“阿秀你这说哪里的话,我和你之间有何来的彼此?这剑法你先看看,若是无趣,那就直接扔了便是!” 他这话说的是即谄媚,又义正言辞,李文秀听了,脸上腾的又红了,嗔怪道:“你说的什么怪话,还有,这好好的剑谱,扔了做什么?” 顾少游干笑两声,不敢接话。 李文秀又翻了一阵,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忽的,她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想什么,口中喃喃自语,又放下书册,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好半晌,她脸上忽的升起几分光彩,又脱口道:“顾大哥,你刚才说这本剑法也算是你华山派旧物,那交给我学,真的不打紧吗?” 顾少游眨了眨眼,心中微微一动,道:“这本剑谱应当也不算是华山派的传承功法,就算真的是,我跟师父说上一声,他老人家也不会如此小气的。” 这话说的顾少游倒是有不小的自信,以现在自己的家世地位,岳不群断断不会为了这区区一门剑谱就心有不满,想来这也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物事,这又不是辟邪剑谱! 而且这也算是莫家的传承之物,莫青青完全有她的处置权力。 只是他看李文秀的脸色,似乎情况又不是如此,心中不由也升起了几分疑惑。 不过看她认真的样子,顾少游也不好去打扰,刚好神照功刚刚上手,还有许多待探索的地方,顾少游便盘膝坐下,抛却杂念,专心致志运起功来。 一个时辰的时间悄然过去,顾少游缓缓睁开双眼,眼中熠熠生辉,心中不由感叹一声功法神妙,刚才这一番修炼,让自己对神照功的特性又多了几分了解,特别是其对上丹田和中丹田的修炼,实在是前所未闻,一番打坐,竟然直接让自己的精神上感受到了一丝玄妙。 相信再进行修炼下去,对自己的精神属性大有好处,类似感知、反应、操控、敏捷等都能得到大幅提升。 不愧是一门顶尖的内练功法! 除此之外,《神照功》里附赠的无影神拳也是大为不凡,这套拳法包含了拳术和身法两个部分,特别是身法,可以说瞬间补齐了自己的一大短板。 顾少游心中欢喜,又向李文秀看去,只见她仍旧极为认真的看着那本《清风剑法》,眉头微蹙,煞是好看。 顾少游玩笑心思大起,悄悄起身到她边上,轻轻喊了一声,登时把李文秀吓了一大跳。 李文秀小脸发白,嗔怪道:“顾大哥,你可不要这般乱吓人。” 见到顾少游举手求饶,她也没再理会,反而喜滋滋道:“顾大哥,这门剑法当真是不凡。” 顾少游一听这话,登时来了兴趣,连忙追问。 李文秀换了个坐姿,这才开始缓缓讲了起来。 “这剑谱里讲了这门剑法的来历,原来是莫家长辈在很久以前,得一奇人所授,只可惜,那位奇人直言了这套剑法不全,传下来仅有前面五式而已,让这门剑法的威力大打折扣。” “青青的爷爷莫前辈之前拜上华山,也将这门剑法呈交了上去,只可惜华山派的掌门见到这剑法不全,威力不济,再加上当时华山派的各种功法层出不穷,因此这清风剑法便没有受到太大重视,一直被束之高阁。” “不过莫前辈自己却没有放弃这门剑法,反而将莫家历代之人对这门剑法的见解都抄写了上去,剑谱中言明希望后辈子弟能够补全这门剑法,将其发扬光大。” “这可能是莫家的一个执念,只可惜似乎看起来并无进展。” 说到后面,李文秀也不仅微叹了口气,如今莫家只剩下了一个莫青青,而她却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哪里还会有心思再去推演什么剑法。 如此一来,这门《清风剑法》估计再也不可能被补全了。 李文秀的这番念头,顾少游看在眼里,瞬间便能领会到,当下便握住她的小手,温声道:“阿秀,既然青青现在把这剑法交给了我,我又给了你,那不如由你来试试推演一番,也算能了却了莫家先祖的一番心愿。” “等你把后面的招数领悟出来,再去教给莫青青,那岂不是能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顾少游说完,见到李文秀郑重点头,脸上升起一股认真模样。心中也不由一阵感动,李文秀的性子是外柔内刚,为人又极为善良,之前她看到莫青青那模样,心中就已是极为不忍,如今想到能有办法帮上忙,她的心里应当是极为坚定。 不过,若真要说起有谁能补全这套剑法,那顾少游就觉得非李文秀莫属了,这普天之下,也只有顾少游才知道眼前这位少女那恐怖的武学天赋。 想到这里,顾少游心中也不由暗暗自得,能和李文秀做一对剑侠情侣,当真是上天眷顾。 他这番心思,李文秀自是不知,她指着剑谱道:“顾大哥,你看这门剑法的描述,这境界当真是令人神往。” “这清风剑法,主旨就在这‘清淡’两字,讲究的正是:‘似有似无,似实似虚,似变未变。’正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对手既然根本就摸不清他的剑路和招式,又怎能防避招架。” 顾少游听的微愣,脱口道:“那岂不是清风十三式?” 第九十七章 西风白马,游子尽还家 李文秀抬起头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这明明就是五式,哪来的十三式?” 说罢,她又自言自语道:“不过你说的也没错,这门剑法前面有提到,从剑理上来说,应当分为了四节,刚好对应了‘起承转合’的过程,层层递进,由实转虚,由表及里。现在的这五式,第一节已经完整了,第二节却还差一招,如此算来,完整的应当是十二式才对。“ 顾少游听的只觉脑中乱糟糟的,一时竟无法接口。 这清风十三式可是古龙小说中大名鼎鼎的剑法,也同样出自华山派。这套剑法虽然实战不多,但是光看描述,估计在古龙世界的剑法中至少可以排进前十。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清风剑法》,再看它这描述,又仿佛便是清风十三式的翻版,唯一可惜的就是还未补全。 这大概是两个不同世界的某种映射交叠? 不过这些顾少游就不得而知了,只能以后再行探索。 收回思绪,顾少游见到李文秀又开始沉醉在剑法当中,一张小脸透着认真之意,心中不由有些好笑。 这时候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屋内也点起了油灯。 在灯光映射下,眼前的是一张芙蓉秀脸,她双颊晕红,星眼如波,却满脸透着专注。 顾少游心中不由一荡,往她脸上轻轻亲了上去。 李文秀微微一愕,转瞬又一阵大羞,刚想说话,却被顾少游一把抱了起来。 李文秀一阵惊呼,声音又转瞬被堵了回去。 屋内烛火闪烁,传来一阵嬉笑声,两个年轻人的心一起在笑声中飘飘荡荡,给这寒冷的季节,带来了活力和暖意。 接下来的几日里,李文秀一边继续钻研神照功,一边开始修炼清风剑法。 而顾少游,则在不断熟悉神照功的各类特性,期间又跑去找了魏然比试了一场。 比试结果更让他信心大增,在自己没用剑的情况下,神照功加上无影神拳,诡异的真气属性,加上精神上的威压,让魏然几乎完全没有抵抗之力,只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 经过这一场比试,魏然如今也是彻底心服口服,再也生不出其他心思来。 这对顾少游来说,倒是一个意外之喜。 这一日,久违的阳光出现,也似几分女人心,不大稳定,暖洋洋、轻绵绵的,晒在人身上别有一股畅酣的感受。 今日便是顾家上下准备正式出发的日子,这一大早的,整个府内便进入了忙碌状态。 虽然之前已经都将东西、物件准备完毕,但是临到头来,仍旧是乱糟糟一片,各种噪杂声、叫喊声不绝于耳。 顾府,正厅内。 万凤山还是那副老样子,笑容满面的坐在下首位置上,他的威信镖局这次揽到了护送顾家上下出行的任务,他心里是极为满意的。 虽然他自己事务繁忙,不能陪同随行,但是他也派来了手下最为得力的弟子,一个名字唤做丁力的年轻人,再加上三个伴当,也俱是镖局里有数的好手。 如今他正满脸堆笑,小心翼翼的和旁边两个高大汉子说着话。 这两人身穿一身簇新的飞鱼服,腰挎绣春刀,显得极为干练精神。他们正是这次京城里派过来护卫顾元昌安全的两名锦衣卫,左手位膀大腰圆的正是钱多,右边的则是一个瘦高个汉子,名叫刘勉。 这两人顾少游也是头一次见到,当下上前打了个招呼。 钱多和刘勉都是一副精干模样,而且对顾少游的态度也颇为恭敬,并无任何倨傲。光看外表,实在难以看出这钱多居然就是厂公派过来的卧底。 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顾少游脸上不露声色,含笑和二人一一打过招呼,又过去和万凤山闲聊起来。 万凤山虽然一早便知道会有锦衣卫过来护送,但实际见到后,仍旧拘谨的不行,他的大弟子丁力更是如此。 顾少游难得一见这位八面玲珑的总镖头如此失态,心中一阵好笑,也不由感慨一声,这权力当真是好东西,比起武功来,还要胜过数筹。 又过了一个时辰,顾家的车队这才收拾完毕,威信镖局的几人负责在前面开路,大队人马则是跟在其后。 这次长途跋涉,考虑到顾元昌要在江南至少待上数年,张远洲自然是要去的,顾夫人和顾凝玉在庆阳待得也十分无趣,就全都陪着一起。再加上顾少游、李文秀,以及管家、仆人,整个车队人数足有近二十人之多。 此外还有两名锦衣卫,四名镖局中人陪同,让这只车队显得浩浩荡荡,颇具声势。 茫茫平原之上,积雪犹在,不过天依旧是湛蓝的,北风呼啸,苍鹰盘旋着。 从半空俯视,整个陕西平原苍黄浑厚。远处还有数座高山,披着白雪,宛如银冠上一连串明珠中最璀璨的一粒,闪闪发光。 顾少游和李文秀,都骑在两匹高头大马上,李文秀的那匹白马,也不疾不徐的跟在旁边。 他们旁边就是顾元昌夫妇和顾凝玉所在的大车了。 有道是:西风白马,江南柳又绿,游子尽还家。李文秀眼中闪烁着期冀的光芒,她本来就是准备去江南的,只不过各种机缘巧合下,遇到了顾少游,又在这庆阳城里过了除夕。 如今正式踏上归途,她的心情不免也有些忐忑起来。 顾少游看见她的脸色,心中微一思量,不仅有些好笑,都说是近乡心怯,她倒好,刚刚启程,离这江南之地还有许多时日,就开始患得患失了。 “阿秀,到了江南,我陪你去金华府,不要担心。”顾少游指了指前路,对着李文秀含笑道。 李文秀脸上红扑扑的,有些踌躇道:“嗯,我母亲原本也是小族出身,如今时间过去许久,也不知家里还有什么人,不过我母亲还有一个亲妹妹,嫁入了金华夏家,据说夏家乃是当地豪族,我到时候也想去看看。” 顾少游点点头,展颜一笑:“既然是本地大族,那寻起来自然是方便了许多,到时候我陪你去便是。” 说罢,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了李文秀的小手,两人俱都相视一笑。 第九十八章 你的七伤拳学到几层了? 两人说说笑笑,时间倒是过的飞快。 虽然路途遥远,但两人倒是不觉半点疲累,反而觉得这路再长些方好。 就在两人还在低语轻笑说着些什么的时候,后面得得跑上两骑,一前一后,正是那位锦衣卫的钱多和刘勉,钱多轻轻咳了一声,顾少游转过头来,眉头微皱。 “哈哈,顾公子,这一行远去江南,我们都是习武之人,这旅途慢慢,有机会倒是不妨切磋一二。”钱多那粗豪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李文秀见到有人过来,悄悄抽出手掌,又是一纵马,向着顾凝玉的车子驰去,洒下了一片银铃般的笑声。 顾少游有些无奈,转头看向钱多,这是个看起来十分魁梧的虬髯大汉,看起来颇为粗豪,但眼中闪动的精光,也让人觉得此人不可小觑。 钱多语气带着一份豪爽,却又不失恭敬,道:“顾公子,我入锦衣卫之前,也是崆峒派的外门弟子,后面的刘勉也是我师弟。如今我等虽然已经不算是江湖人士,不过手上的功夫却也未曾放下。” 他说出这话,心中倒是有几分忐忑。 这一路前行,钱多本想找个机会和这位据说是华山派门下的顾公子搭上话,可让人无奈的是,人家这一路上跟着那位李姑娘郎情妾意、你侬我侬,自己压根没机会上去攀谈。 只是他身上还背负着许多秘密和使命,也只好装作不通人情世故,跑上来搭话。 果然,顾少游听到崆峒派三个字,倒是来了几分兴趣。 崆峒派创派在甘肃的崆峒山,乃是西北地区一等一的大派,只可惜在本朝初创之时遭逢大变,从此一蹶不振。 不过虽然崆峒派这几年来十分低调,江湖上也很难见到崆峒派弟子,但是顾少游却仍旧不敢小觑。 至少一直到了鹿鼎记的世界,崆峒派仍旧活跃在世,那位宫内大太监海大富,使得功夫‘阴阳磨’便是来自崆峒派。 如今听到了钱多如是说来,顾少游心中不由有些明悟,原来崆峒派在大变之后,逐渐改变了方针,向朝廷靠拢了。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极好的策略,和朝廷合作,至少也胜过了在江湖上打生打死。 想到这里,顾少游脸上不由浮出一丝笑意,拱手道:“原来是崆峒派的高足,失敬失敬,久闻贵派的七伤拳威力惊人,不知道钱兄学会了几层?” 钱多闻言,脸上登时有些不好看,勉强一笑道:“顾公子倒是见多识广,这七伤拳习练十分艰难,我也是无缘得会。” 他说完这话,心中却是升起了浓浓的警惕。 要知道这七伤拳乃是崆峒派的不传之秘,如今江湖上已经没多少人知道这门功法,就算崆峒派内部,如今做的最多却是将七伤拳进行简化、重新包装,比如那阴阳磨的武功就是脱胎于此。 如此一来,七伤拳的名字在江湖上更是变得寂寂无名。可没想到今日这位顾公子竟一口叫破,当真让他吃了一惊。 想到这里,钱多不由脱口道:“看来尊师岳先生,对我们这西北之境的情况仍旧是极为熟悉啊,真不愧是当今有数的大高手。” 顾少游闻言微微一愣,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会儿这才道:“好说,好说,我师父若是听你这话,应当会很高兴才是。” 钱多也不知这话好笑在哪里,当下原本心中暗藏的几分小视之心更被仔细收起,开始和顾少游闲聊起来。 只不过顾少游两世为人,如今修炼了《神照功》之后,精神修为更是暴涨,对方说话的神态、细节,他都洞若烛火,又岂会被人引导话题、探去秘密? 几个回合下来,就算钱多是个官场老油子,自信洞察人心上不输于人,也不仅险险要败下阵来。 又说了一阵,钱多这才停下话头,勒住马头,恭敬看着顾少游先行。 “师兄,你看这位华山派的顾公子如何?”他身侧,也同样是崆峒派出身的刘勉悄声问道。 钱多脸色凝重,微微摇头道:“看来你我之前都有些小觑这华山派了,有此人物,华山派大兴不过是早晚的事。” 说罢,他又目露奇光,转头低声道:“师弟,如今师门正有些静极思动,可这西北之地,除了我们甘凉的崆峒派,就属这华山派了。要是华山派大兴,对我等可不是个好消息。” 刘勉目光闪烁,微不可查的略略点头又道:“还有厂公那边……” “嘘,噤声!”钱多轻喝一声。 他嘿嘿一笑,又道:“如此也好,于公于私,我们这一行的目标都是一致,如今之事,也当好好筹谋一番了。” 这一路上,大家心思各异,不过不管怎么样,又行了几日,前面西安城是已经到了。 进了城内,先找了个客栈住下,刚安顿下来,外面便有人来找顾少游了。 顾少游匆匆出门一看,心中也是大为惊讶,来找自己的,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华山派三弟子梁发。 这梁发在书中也算是一个小透明,甚至是华山派全体第一个殒命的悲剧人物。不过顾少游还是有些惊喜,能见到自己的同门师兄弟总算是一件好事。 “七师弟,总算是等到你了!”梁发一脸喜意,见到顾少游,便过来和他轻轻击掌。 “你怎么来了?可是师父叫你来的?” “正是如此,师父命我在此等候,见到你后再回去通秉他一声。”梁发点点头说道。 顾少游心中一讶,道:“可是师父也会来西安城?” 梁发摇摇头道:“我听师父说过,他说你们这一行要往河南而去,届时定然会经过华山,他到时候就在华阴县等你便是。他还说了,顾大人到了西安必然繁忙不已,他就不过来凑这个热闹了。” 说罢,又递过来一封书信道:“师父让我把信转呈给顾老大人,他会在华阴县恭候大驾。” 顾少游边听边点头,听到师父有信,连忙接过,自己这位师父思虑周祥,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第九十九章 徒儿见过师父,师娘 “师兄,我弟弟顾少权还有青青姑娘,如今如何了?”顾少游先将信收好,想了想,又对着梁发问道。 梁发一击掌道:“我刚要和你说起呢,他们如今都好,师父已经正式把他们收入门墙了,如今他们都是华山派弟子了。” 说完,他神色骄傲,颇有自豪之意。 顾少游被他这份自豪感染,也不仅颇为欣喜。 两人又聊了几句,梁发也不停留,直接告辞离去。 顾少游目送他离去,便转身敲开了父亲的大门,将师父给的信恭恭敬敬的交了过去。 顾元昌接过来,略微扫视一眼,笑道:“少游,你这师父看来也是个读书人,这字写的颇有神韵,不错。” 顾元昌自己就是本朝有名的书法大家,能得到他这一句‘不错’已是相当难得。当下顾少游便也笑道:“我师父的确经常以读书人自居,平日里练武之余,读书写字也未曾放下。” 顾元昌听了这话,倒是来了兴趣,道:“那倒是难得,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你也要多学学你师父,该看的书也不要落下才是。” 听了这话,顾少游也不由一阵惭愧,他穿越过来后,对八股文章自然是半点兴趣也无,但是平日里的读书写字还真是被抛下了,现在想来的确不该,不管怎么说,多读书总没有坏处,至少对自己理解各类武学典籍也大有帮助。 当下他连连点头称是,又趁机和顾元昌聊起了易经。 顾元昌大为惊奇,在他看来,自己这二儿子习武之后,当真是性情大变,若放在以前,哪里会如此轻易服软,早就拿话头刺过来了。 他不由感到老怀大畅,再加上他自幼科举之时,治的典籍本就是十分冷门的《易经》,如今顾少游虚心来问,更是搔到了他的痒处,他也不藏私,对着顾少游的问题一一解答了起来。 这一番交谈,顾少游收获不少,要知道独孤九剑里融入了大量易经里的思想,对易经这部典籍的理解程度,直接决定了这门功法的上限。 心中只怪自己没想到这茬,放着一位易学大家在旁,居然没想过去请教。 这一番长谈,倒是让父子之间的关系融洽了不少,也算是意外之喜。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顾元昌也开始忙碌起来。 西安府、陕西省的大大小小官员,他都要一一去见上一面,如今正式复出,这份官场交际却也是必不可少。 总督、布政使、知府……几日里,他不免分身乏术,四处应酬。 这让顾少游倒是落了个清闲,他陪着李文秀,把西安城里里外外好好游览了一番。又或整天腻在一起,要么修习神照功,要么一起推演清风剑法。 这等日子,当真让顾少游有些乐不思蜀,他本以为旅途枯燥,没想到在这西安城里倒是好好逍遥了一番。 中间又私底下抽空和钱多比试了一场,这一次顾少游独孤九剑和神照功统统没用,只用了希夷剑法便轻松压过钱多,这也让钱多心中又惊又惧,自此态度更是恭敬了几分。 如此过了几日,这行程毕竟是没法再耽搁了,顾元昌这才停了各路应酬,催促众人开始重新赶路。 这一次,队伍的目的地正是黄河边上大名鼎鼎的渡口:风陵渡。 风陵渡镇因传说女娲风姓,且陵墓在该镇境内,又是黄河渡口之一,故名。 这风陵渡靠近潼关,乃是一处极为有名的关口,地理位置也极为关键,连接陕西和河南两省,顺黄河而下,便可直达洛阳、开封。 而队伍的半程目的地也正是开封。 到了开封,再重新换船,便可沿着运河一路南下,直接到达杭州。 在古代交通不便的情况下,走水路无疑是最佳选择,这样一路若是中间不耽搁,想来到达浙江省的时间也不用太久。 不过要到风陵渡,就要先路过华山。 这几日来,顾元昌有空的时候便抽时间和顾少游大谈易理,对自己这二儿子也是满意异常,同时对他的师父,也升起了几分兴趣。 若是放在之前,这等江湖散人,可是从来不会被顾元昌放在心上的。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顾家两个儿子,竟然同时拜在华山派门下,这种事情就算现在想来,也让顾元昌感到一丝不可思议。 不管如何,他也明白,这位大名鼎鼎的“君子剑”岳不群,自己需得见上一面才是。 华山脚下的华阴县外,岳不群夫妇早已在此等候多久了。 两人都是中年,男的丰神俊朗,女的文秀清雅,衣衫飘飘,腰间都挂着一柄长剑,气度非凡,让人一见便会为之心折。 顾少游远远见了,心中是极为激动,赶忙策马上前,翻身下马,深深一拜:“徒儿见过师父,师娘。” 岳不群翻身下马,将顾少游扶起,上下打量一番,脸上露出温和笑容,道:“好,好,看来你这武功也没放下。” 宁中则在一旁也笑道:“少游现在在陕西境内可是闯出了偌大名声,好小子,师娘当时倒是没看错你。” 顾少游一阵汗颜,连称不敢,后面车队这时候也过来了,顾少游连忙给师父介绍了一番。 一行人乱哄哄的见过礼后,岳不群对着顾元昌恭敬道:“顾老大人,晚生在华阴县内已安排好住处,请老大人移步。” 华山派虽然穷惯了,但在华阴县里还是有几处产业,岳不群当下便引着众人,一起去了华阴县内的一处庄子。 到了住所,让顾少游大为高兴的是,他三弟顾少权如今也已等在了那里。 两兄弟见面,几句话之后,之前分别带来的疏离感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弟,你如今这精气神可谓大大不同,这几日在华山上可有什么感受?” 顾少权如今模样的确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上了华山时间并不长,可明显感受到了他体内渐渐孕育出一股力量感,整个人也沉稳了不少,这和他之前那副骄横狂傲的模样真是有着天壤之别。 (建了个书友群,欢迎加入,吹水聊天,) 第100章 华山派的两名新弟子 “二哥,别取笑我了,现在师父教我功夫,还经常拿你说事,时时提到当年你学武是如何之快,领悟力是如何之强,我这是天天受着煎熬啊。” 顾少权寒暄完毕,就开始大倒苦水,他原本略显阴鸷的脸上,如今倒是变的多了几分阳光。 正所谓:动而生阳,静而生阴。阳动则变,阴动则合,而生五行,各禀其性。 顾少游看的出来,自己这位三弟,之前心思过重,整个人就略显阴沉,如今倒也不错,虽然人的本性不会因此而改变,但至少从外表上看,通过一段时间的习武,人也变得精神、开朗了不少。 想到这里,顾少游心中也颇有欣慰,拍了拍他肩膀道:“我们华山派的武功,博大精深,有你好学的,你需得耐下性子好好钻研,可不要三心二意。” 顾少权闻言,神色有些傲然道:“二哥,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只要我下定决心去做的事,就定然不会半途而废。” “而且……”他脸色沉了下来,又道:“莫青青如今排在我后面,也算作我师妹,嘿,她习武的劲头你可是没瞧见,简直就是个疯子一般,你说,有这样的人在我一旁,我又哪里能生出偷懒的心思!” 顾少游听了微微一愕,心里也知道顾少权这争强好胜的性子是又发作了,当下便好奇问了几句莫青青的情况。 在顾少权的眼里,莫青青可谓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武疯子,即便顾少权自认自己心智已算坚定,但是和莫青青一比,仍旧登时被比了下去。 这莫青青在上山前,可能是因为兴趣,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她武功并不算多高,比起顾少权这刚入门的小白也好不了太多。但是一上了山,她就表现出了一股极为拼命的劲头,时间在她身上仿佛是永远不够用一般。 “我已经算是勤力的了,可和莫青青一比,又还是不如。嘿嘿,二哥你是没看到,其他几个师兄们如今是有多惨,有莫青青在一天,他们的好日子就算是到头了。” “二哥你是没见到师父的模样,一面对莫青青的搏命和天赋感到欣慰有加,转过头来就对其他师兄们严厉训斥,有莫青青这个榜样在,倒是把他们平日里的懒散给全都衬托出来了。” “哈哈,咱们那几位师兄,如今可是天天叫苦不迭。” 说道后面,顾少权脸上露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 顾少游听了,也是莞尔一笑。 自己亲手将顾少权和莫青青送上华山,现在想来,当真是给整个华山派带来了不小的变数。 眼前这位三弟,自己是最为了解的,可不仅仅是外表这般看起来人畜无害,小小年纪就颇有城府,有时候用一句不太恰当的表述,那就是他满肚子的小心机。 这种人物,还好之前他科考失利,否则放到官场上绝对是一把好手,翻云覆雨不在话下。 可如今,把他丢到这武侠世界,江湖之中,还不知道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看着面前的三弟,顾少游不仅有些恍惚,自己这三弟,活脱脱就是个“小伪君子剑”!当面能让人如沐春风,背后里谁也不知道他心里装了些什么。 还有那位莫青青姑娘,更是不得了!其人心思缜密,处事周全,如今更是被仇恨压榨出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潜力来,这种人物,假以时日,必然会在江湖上留下自己的名号和声音! 有时候莫青青只站在那里,便会让人觉得一股寒气和生人勿进,很显然,她是那种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狠角色! 说她是一个年轻版的灭绝师太,估计也没什么大问题。 在顾少权和莫青青出现之前,华山派上下一直沉醉在莫名其妙的安逸氛围当中,一众弟子天天玩笑打闹,毫无任何危机感可言。 可实际上呢,原着中华山派可谓危机四伏,强敌环伺。岳不群带弟子去个洛阳避难,路上就险些被人连锅端,从掌门到弟子全军覆没。 而日月神教一旦内乱结束,掀起第三次华山战役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更不用说,那位大名鼎鼎的左盟主,一直在一旁盯着,看着。 可以说华山派就像是一条在疾风骤雨中的小舟,随时都有倾没的风险。 可即便如此,华山派门内却有一股奇怪的安逸情绪,大家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好不快活。 这种情况,如果是天下第一的大门派,那倒真是不错,师兄弟之间互相有爱,相互扶持,那可真称得上是兄恭弟谦,其乐融融。 可如今华山派是风雨飘摇,强敌环伺啊!若还是这般情形,那真的是危机四伏,说句不好听的,覆灭也是早晚的事! 现在这般也好,有顾少权和莫青青两个新弟子拜入华山,不说让整个华山的风气为之一肃,但至少也能像鲶鱼一般,给这盘死水里带来许多活力。 而且……日后倘若林平之真的还是再次入了华山,那他和莫青青这两个苦大仇深的主,还不知道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来。 想到这里,顾少游不仅微微一笑,没想到自己的这份无心之举,倒仿佛给华山派带来了一些变数。 “少权,那你可得小心了,不要被青青师妹给比了下去,你可是个要面子的,到时候不要来哭鼻子。” 顾少权闻言冷哼一声,傲然道:“二哥,你也太小看我了,如今我修炼混元功已经颇有成效,师娘也夸过我天赋不错,以我的聪明,后面学起剑法来,定然不会输给那莫青青。” 顾少游哈哈大笑起来,道:“好,好,你有这志气就好。等我这趟护送父亲回来,你我兄弟在华山之巅再好好论论剑法。” “二哥你放心便是,等你回华山,我定然以非昔日吴下阿蒙,你就等着刮目相看!” 顾少游看到三弟自信满满,心中也颇觉欣喜。武学一途,就需要有这种坚定并能保持下去的自信心,若是顾少权日后当真遇到挫折也没放弃自己这份本心,那这武学的大道,才算是真的入了门! (书友群:,就等你了哟!现在还没几个人,好惨的!) 第101章 魔教的长老也变水货了? 当下,两兄弟又说了一阵闲话,看到外面天色已暗,顾少游这才开口道:“少权,父亲马上就要远行,再见一面也实在是艰难,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一些芥蒂,不过过往之事,是非纷扰,本就不是那么轻易判断的。你还是再去和父亲好好说说话。” 顾少权听了,脸上神色变幻不定,良久才叹了口气道:“那好,这回我便听你的,等下我自会去父亲那边,陪他说会儿话。” 顾少游听了,心中总算放下一块大石头。 之前顾少权心中对顾元昌还是有着许多怨气,从除夕之日,一直到他上华山,这父子两就几乎没怎么再沟通过。 如果错过了今天的机会,那这两人想要再见面,又不知何时了。 不过如今顾少权能服软,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顾少游又对他劝勉了几句,这才告辞而出。 接下来,自然是要去见一见师父和师娘了。 另外一间屋内,岳不群和宁中则已经在等候多时。 见到顾少游进来,岳不群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等到自己这位得意弟子坐好,他这才满意点头道:“少游,我刚和你父亲饮完酒宴,元昌老大人不愧是当世大才,和他深聊一番,我也是受益匪浅。” 顾少游呼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同时也有些好奇,道:“那便好,师父和家父能聊的高兴便好。师父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岳不群闻言脸上露出几丝自得之意,回想起刚才和顾元昌的交谈,他心里的确是极为满意。 本来和本朝大员同席而坐,岳不群还是有些不自在的,不过顾元昌态度甚好,先是问了下两个儿子的情况,然后又挑了些道家典籍、易经易学的问题,和岳不群坐而论道。 岳不群除了对顾少游兄弟大大夸奖了一番外,对这几个学问方面,他也是自恃甚高,自然不会发虚,当下侃侃而谈,一时之间倒是宾主尽欢。 到了最后,岳不群又教授了顾元昌几个吐纳、养神的小技巧,这才圆满散场。 不过在自己徒弟面前,岳不群还是要保持几分威严,这些细节就不欲多说,他轻咳一声道:“这些先不提也罢,少游,我倒是要问你,你如今可是创下了偌大名头啊!” 说到后面,岳不群脸渐渐板了起来,语气带着几分严厉。 不过顾少游却不吃他这一套,心知他这刚在顾元昌处得了面子,心情不会不好。 当下嬉皮笑脸道:“师父,师娘,我哪有什么名头,再说了,我的名头还不就是华山派的名头吗?” 宁中则在一旁“扑哧”一笑,道:“好了,好了,你们师徒二人好不容易见个面,就不要再说这些客套话了。” “少游,你当真如冲儿所说,一人一剑就把魔教的陕西分舵给挑了?” 听到这话,岳不群也不再出言,目光灼灼看向顾少游。 顾少游也缓缓坐直身子,正容道:“不错,如今陕西境内的魔教分舵,已然灰飞烟灭了!” 说完,他也不再保留,将山庄聚会开始说起,一直说到庄内比试,然后便是雪夜奔袭,血战莫家堡。 这一路说下来,顾少游说的仔细,岳不群和宁中则听的认真,等到他说完,时间竟然已过了半个时辰。 顾少游好不容易说完,端起茶碗咕噜噜喝了一大口,道:“事情原委便是如此,后来徒儿能在向问天手上走过一招,如今想来也有些侥幸。” 岳不群眼神莫名,静静坐着,一时也有些说不出话来。他如今心中疑惑可不小,魔教内乱他也是知道一些,但是这内乱难道会让魔教整体实力下滑如此之多吗? 他在山上也曾询问过令狐冲对战的详细情况,听到鲍大楚伤在令狐冲剑下,他更是有些难以置信,什么时候魔教的长老也变得如此水货了? 听闻魔教内,有一叫杨莲亭的这几年来颇为得宠,提拔了大批心腹之人,可即便如此,这鲍大楚的水准之低仍旧让岳不群有些侧目。 只不过令狐冲只是支支吾吾的说大概是对手轻敌一类的话,也让岳不群有些不好追问,否则难道要说就算为师对上魔教长老也不一定讨得了好吗? 当时他不好追问,如今面对顾少游仍旧是如此,岳不群心中思绪百转,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倒是一旁宁中则率先一击掌,出言赞道:“好!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好徒儿!少游,你这一番行事颇有豪侠遗风,师娘打心底里为你高兴!” “只可惜这里没有酒,来,师娘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说完宁中则也端起茶碗来,一口饮下。 顾少游听了,心中颇为感动,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一口喝下,脸上带了几分笑意道:“徒儿有今日,那也全亏师娘教导有功,徒儿在这里也要对师娘道个谢。” 宁中则听了这话,更是欢喜,脸上笑意盈盈,眼中还有几分自豪之色。 毕竟顾少游从入门后,就一直跟随宁中则习武,虽然岳不群教导也不少,但还是能算作是宁中则的半个亲传弟子,如今自己弟子大有出息,她这心里自然是极为高兴。 岳不群见到自家夫人眼睛望来,不由双眼微翻,宁中则心中所想,他自然是一清二楚。 本来还想着再旁敲侧击问问,或者再好好敲打一下眼前这嬉皮笑脸的弟子,可是被夫人一打岔,这话却是接不下去了。 他有些无奈,抬手按下了两人的互相吹捧,对着顾少游正容道:“少游,你这趟做的是不错,没有堕了我华山派威风,但是,为师只是希望你下次再做如此行事之时,一定要好生思量权衡,否则江湖之上刀剑无眼,能人异士何其多也!你赢得了这次,难道能次次都赢吗?” 他说的苦口婆心,语气也十分真挚。顾少游听了,也只能默默点头。 是啊,师父说的的确没错,虽然看起来失了几分精进勇猛之心,但也是一名江湖之人推心置腹的话了,自己若是不虚心听着,那就太不知好歹了。 (明天正式上架!作者菌在这里恳请大家订阅啦!太担心了。。都没心情码字了,就怕成绩太差,那就哭晕了。 给自己打气! 上架后会爆发一下,大家多多支持下,拜托) 第102章 岳不群的推心置腹 (千言万语化作两个字:谢谢!) 岳不群轻轻吁了一口气,继续沉声说道:“这天下,能用武力压服世间所有人的,少之又少,更何况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双拳更是难敌四手,你也别嫌我啰嗦,我是怕你赢了这次,就生出骄纵之心,日后反而要吃上大亏。” 顾少游听了,收起笑容,脸色凛然,站起身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多谢师父赐教,徒儿定当在行走江湖之时,更加小心行事。” 说完,他脑中微微转动,又将自己在路上遇到“双蛇恶丐”严三星的事情和岳不群说了一遍。 岳不群前面听着脸色不动,等听到平一指的名字,这才微微有些动容。 他张了张口,有心说一声这平一指亦正亦邪,又和魔教关系极好,这种人物结识起来只怕不妥。可是微一转念,又觉得自己徒儿能结识到当今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神医,似乎也不算什么坏事。 他心中念头转动,等顾少游讲完,这才点头道:“这严三星乃是邪道中人,他既然对你下手,那便是我华山派之敌,下次若是再遇到了,为师也会为你出这口气。” 对于平一指的事,岳不群却是只口不提。 如此一来,除了独孤九剑的事情,顾少游没有提及,其他该说的倒是全说了。 而且这独孤九剑,也不是顾少游不想说,只是他知道令狐冲必然是信守承诺,跟风清扬保证过绝不外泄,自己要是说了,那倒有些枉做小人了。 倒是华山后山的那个石壁,什么时候若是能回转华山,倒是应该找个机会和岳不群说上一说。 这时,宁中则在一旁听了,觉得气氛有些沉闷,当下便笑着道:“少游,你和那位李姑娘的事,师父和师娘都已知道了,我看那姑娘人实在不错,你可不要辜负了人家。” 顾少游听了,脸上微窘,忙道:“这自然不会,明日我便带她过来和师父、师娘你们请安。” 岳不群对这些儿女情长之事并无兴趣,他摆了摆手道:“少游,春节之时,多家镖局之人上了华山拜山道贺,你这两省镖局联盟一事,再给为师详细说上一说。” 顾少游一听,瞬间来了精神,当下便一五一十,将自己对这联盟的构思,以及和威信、飞马、四海、晋威,四大镖局总镖头沟通过的事宜都一一说了。 这部分内容令狐冲虽然也在场听着,但是他要么半懂不懂,要么便是魂游太虚,因此回来后说的也是颠三倒四,不清不楚。 如今顾少游说的,很多内容倒是岳不群和宁中则头一回听到,当下两人也是极为认真,中间还不时插言询问。 等到顾少游说完,岳不群这才长呼一口气,捻了捻胡须,眼中神芒一闪,悠悠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少游,你这事做的十分之好,为师实在是心中畅怀。” 他不由回想起,年节之时,华山上的热闹景象,不由有些出神。 宁中则叹了口气,喃喃道:“华山已经多久没有如此热闹啦,四大镖局都派了人过来,送的礼一个比一个多,将正气厅都差点堆满了。他们嘴里的好话,也是一句接一句,师兄你的脸都快笑僵了?” 岳不群眼角微微一跳,手上一顿,也缓缓开口道:“是啊,华山是冷清太久了,久到连你我都觉得这才是常态了。” “可是,也就是二十多年前,那时候我记得清清楚楚,每到节日、年关,华山峰顶之上,是人来人往,宾客满堂,好不热闹。” “我那时候还老是埋怨师父,天天忙着应酬,也不多来指点指点与我。” “这转瞬间,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现在想起来,真是恍如隔梦。当时我坐在正气厅首,这记忆竟然突然出现,像潮水一般涌来,唉,一想到师父他老人家,我也是心如刀绞。” 岳不群话音越来越低,渐不可闻。 宁中则轻轻伸出左手,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师兄,如今这一切不是渐渐都变好了吗?”说罢,她又抬手微不可查的轻拭了下眼角。 岳不群毕竟是一代人杰,这等伤感情绪转瞬即逝,他马上又振作起精神,对顾少游道:“少游,这事你做的极好,为师也和四大镖局的镖头都一一交谈过了,你不在陕西的这段日子里,有关镖局联盟的事宜,为师也会替你一一看好,断不会生出什么岔子。” 顾少游听了,也将刚才的一份感触收起,笑道:“一切都听师父安排便是,此事徒儿也不过是起了个头,后面还有许多千头万绪,都得有赖师父出手了。” 岳不群仰天哈哈一笑,直到此时,他脸上才有了几分喜意,笑骂一声道:“你小子倒是好算计,起了个头,人就跑个无影无踪,还得为师帮你收拾烂摊子。” 他虽然如此说,但脸上神色却无半点嫌弃,反而极为高兴。 “还有,你刚才说的,让华山门下弟子多多出去历练,的确深得我心。” “这次你护送顾老大人下江南,为师杂务繁忙,实在分身乏术,无法亲自陪同,这一节你也需得和顾老大人说个明白。” “不过,我安排了你三师兄梁发,随同你一起南下,发儿武功虽然不如你,但他为人踏实,剑法也算已经入门,给你当个帮手也是好的。” 顾少游听了,脸上带笑,击掌道:“如此也好,有三师兄帮手,我也踏实许多。” 他这话说的不免有几分不尽不实,宁中则斜眼看了他一眼,嘿嘿一笑,也没揭破。 岳不群倒是不虞有其他,见顾少游表态,也满意点了点头道:“本来让你大师兄去是最好的,不过他本身也有事在身,如今人还在汉中,若他能返回,我到时候让他一起过来也是无妨。” 听到这里,顾少游心中不由升起了几分难言之意。 这趟令狐冲从汉中回来,接下来便是要劳德诺上青城山,探查到青城派苦练伪辟邪剑法的事情了! 第103章 恐怕时机还未成熟 再接下来,就是自己师父一切悲剧的起始--去争夺那本害人不浅的《辟邪剑谱》了。 只不过这件事情,顾少游现在也还没什么眉目去阻止。只希望如今华山隐隐出现的中兴之势,可以让岳不群不要再那么急功近利最好。 如今还有一些时间,可以暂时不理。想了想,顾少游又岔开话题,询问起了顾少权和莫青青的事来。 说道这两人,岳不群夫妇这一次却是异口同声的叫好声不断。 在他们的描述里,这两人都可谓是良才美玉,也对他们抱有了极大期望。 特别是莫青青,如今由宁中则教导,她更是赞不绝口。 “青青的性子极为坚韧,处事也十分周全,假以时日,门内大比之时,师兄你可不要觉得丢了面子。” 宁中则眼中神采奕奕,对着岳不群笑着说道。 岳不群微微一笑,对夫人这番话也没有反驳,只道:“师妹,青青这孩子是不错,只不过性子还是偏激了些,你还需得多多磨上一磨。” 宁中则哼了一声,傲然道:“魔教本就和我华山有着血海深仇,我倒是觉得没什么。” 岳不群苦笑一声,也不再言语。 他身为华山派掌门,要考虑的方方面面,比起宁中则来,何止多少了数倍!魔教的实力和威势,他心里也是一清二楚,以华山派如今的实力,如何能去轻启战端? 只是这一番话,如今在徒弟面前,却是不好说出口来,只能私下里再来分说了。 顾少游见状,便笑着岔开话题,对着岳不群道:“师父,莫青青曾给了一本剑谱作为答谢,叫清风剑法,她说这剑法也可算是华山派之物,我观这剑法似乎颇为不俗,不知……” 只是,他这话还未说完,就见岳不群突然变了脸色,勃然道:“少游,莫青青的确是把这剑谱交给了我,但你可知道这剑法当年是剑宗之物?” 顾少游登时一愣,张大了嘴,讷讷无言。 岳不群拂了下袖子,冷哼一声,道:“这门剑法我当年也曾有所耳闻,那莫家先祖身为剑宗弟子,只肯将这剑法给剑宗之内传阅。若是气宗弟子问他,他是说什么也不肯示人。就连我师父,当年也吃过这闭门羹!” “后来大家才传开,原来这剑法只不过是个残篇罢了,根本就派不上什么用途。这等剑法,也亏的莫家之人当个宝。也就是剑宗那些人,喊着要剑在气先,才会去琢磨这些无用之法,当真是入了魔道一般!” 岳不群说到后面,语气更厉,顾少游何曾见过他这般模样,当场也被吓了一跳,原来要说的话,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宁中则见状,赶忙劝道:“好了,好了,如此陈年往事,你又何必在这里动怒。青青也是一片好心,让这剑法重回我华山门墙,这是大功一件!” 岳不群余怒未消,冷哼一声道:“你说的自然是对的,我从未责怪过青青,只是这剑法不过只一个残篇了,当年剑宗有许多人想将其补全,最后全是镜花水月,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虚耗了许多光阴。我是怕少游也陷入其中,生了和剑宗弟子一般的执念,忘了我气宗之本!” 顾少游心中有些无奈,但又不得不承认岳不群说的也算是实话。 若是没有那份天赋才情,妄图想补齐这门清风剑法,的的确确是虚耗时光。这一点岳不群看的十分之准。 他也没什么可反驳的,只好认认真真的道了罪。 岳不群见到他恭敬模样,这才渐渐消了气。 他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让师徒之间生了嫌隙,当下便不再提此事,仿佛刚才清风剑法的事情,完全没人提过一般。 岳不群又挑了一些顾少权的事情,和顾少游细细说了一番。 也让顾少游放心,对于顾少权,他自会倾力教导,必不会让人失望。 顾少游边听边点头,他知道师父这番话,不仅是说给他听,更是说给自己父亲顾元昌听的,也是向顾元昌打了个包票,不会让顾少权白白埋没。 如此也好,顾少游心中也是极为满意。 只是这清风剑法的事情,仍旧梗在胸口,不由心里暗暗一叹。他打定主意,既然师父不愿去看,那大不了到时候交到风太师叔的手里,看看他的评价如何。 其实,按照顾少游本来的想法,以清风十三式的赫赫威名,作为华山派的镇派剑法实在是再妥当不过了。 更不用说,清风十三式的剑意,本就和华山剑法极为契合,实在是一门华山中兴的天赐剑法。 只可惜如今按照岳不群气剑之分的态度,想让师父对这剑法有所重视,实在是难上加难! 如此一来,顾少游也只得先把这件事放在一边,反正剑法还未补齐,现在就谈这些也有些为时过早。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外面天色却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顾少游这才告辞而出。 接下来的时间里,虽然岳不群极力挽留,但是顾元昌毕竟有皇命在身,行程已经不能再拖了。 在华阴县停留了两日后,一行人又重新上路,而这一次的目的地正是风陵渡。 不过这两日时间虽然短,但是对顾少游却大有收获。 两日里,他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又好好向岳不群好好请教了一番华山武学。 在之前的日子里,顾少游对华山心法、混元功、希夷剑法这几门武功运用的都非常之多,这也导致了这几门武学升级所需的潜能点,如今都已大幅减少,有的甚至只需要区区几点便能升级。 而如今,岳不群也是再不藏私,可谓倾囊教授,短短两日里,倒是让顾少游受益匪浅,让自己之前被神照功清空的潜能点,又瞬间回血了不少。 骑在马背上,顾少游一面看着自己的武学面板,一面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欣喜。 如今,自己这面板之上的武学,又有了许多变化。 第104章 梁发的心事 “伏魔拳(残):等级一” “华山心法:等级五” “混元功:等级四” “劈石拳:等级一” “破玉拳:等级一” “混元掌:等级三” “华山剑法:等级四” “养吾剑法:等级一” “希夷剑法:等级三” “独孤九剑:等级二” “神照功:等级一” “无影神拳:等级一” 其中华山心法和混元功的升级,让顾少游如今内力又暴涨了一截,这两门都是玄门正宗,又全是基础的筑基功法,不仅和神照功毫无冲突,反而互有增益。 如今顾少游在这内力一途,已然隐隐到达了一流高手的境界。 除此之外,华山剑法和希夷剑法的升级,倒是没有那么让人激动了。 顾少游这边还在马背上自娱自乐,忽的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七师弟,我看师父这两天都在教导与你,当真让我好生羡慕啊。” 顾少游扭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三师兄梁发策马过来了。 顾少游打了个哈哈,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便道:“毕竟和师父多日不见,我也有好些疑问想跟师父请教。” 不过梁发看起来也并未想在这上面追问下去,自顾自道:“还是七师弟你厉害,下山这些许日子,便闯下了偌大名头,今年这个年节,我们华山派可是过了一个好年。” 说罢,他拍了拍腰上长剑,笑道:“这还是拖你的福,这次过年华山派收到的孝敬不少,师父给我们每个人都换了一把好剑。” 顾少游闻言,也不由多看了几眼,如今梁发身上衣裳崭新,剑鞘也是全新,看来这次自家师父还真是手上有钱,心中不慌了。 看到梁发摸着腰上长剑,一脸喜意,顾少游心中暗道,看来莫青青送剑的事还挺保密,她带上华山的几柄宝剑应当都是悄悄地送给了师父、师娘。不过想想也是,以她的那份心思缜密,定然不会犯这种错误。 梁发感慨了一会儿,又开始倒起了苦水,“七师弟,你不知道现在华山上面的情况,如今变化可真是大了。” “自从你三弟和那莫青青上山以后,大家都不由拼命了许多,练功一个个都变得刻苦了不少,之前那份悠闲时光是一去不复返喽。” 说着,他还露出几丝唏嘘之意,让顾少游看了不仅一阵好笑。 “如今山上这变化,一方面是来自新来的两个师弟、师妹,他们学武实在太拼太拼,我们这些做师兄的实在是不好落于人后。另一方面,大家也都是被你刺激的。” 说完,梁发向顾少游看了过来,眼神中有些意味难明。 顾少游闻言,微微一愕,心道怎么又和我有关了。 梁发见他脸色,嘿嘿一笑,继续说道:“过年的时候,几大镖局的镖头都上了华山,他们的言语里,每句话都离不开你,把你是大大的夸赞了一番。唉,让我们几个师兄,听了是既惭又愧。” 说完,梁发自嘲一笑,道:“不过后面我也会努力的,现在华山派日渐兴旺,大家都是看在眼里,也是打心底的高兴。顾师弟你做的这些,我们大家都记在心里的。” 顾少游听了,心中不由升起了一股暖意,再去看梁发,只见他眼中一片赤诚,显然说的都是心里话,并无虚言。 梁发说的这些话,顾少游心里也是极为欢喜,至少自己做的这些事,不仅给华山派带来了改变,也给大家带来了希望,带来了动力。 这可实在是一件好事! 华山大兴,希望不是自己的一句空话。 大家齐头并进,上下齐心,这才是顾少游心中的所思、所想。 “三师兄,我做的也不过是些微末之事,当不得你夸奖。而且要是这镖局联盟之事能成,大家估计后面就得开始忙碌了,到时候几位师兄不要埋怨我便好。” 梁发听了,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七师弟,你这是多虑了,大家之前待在华山之上,说实话也是怪无趣的。如今倒好,我下山的时候,四师兄也被师父派到威信镖局去了。” “就我这一趟,也是我主动和师父说起,师父才让我来的。只希望七师弟到时候不要嫌弃我武功低微,缚了你手脚。” 顾少游听了,连连摆手,笑道:“三师兄你哪里的话,正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们师兄弟携手,正是要把这华山派的名头给好好打响才是。” 梁发听了,脸上登时显出一阵神采,在清晨的阳光照射下,更显精神,他大声道:“正该如此,七师弟你这话可是说到我心坎里去啦!” 两师兄弟相视一笑,伸出手来重重击掌。 两人之前在山上交流并不多,今日这一番谈话,倒是让彼此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这一路,两人一边聊,一边赶路,倒是十分不寂寞。 不过风陵渡离华山并不算太远,一行人走走停停,也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休息了一个晚上,天刚刚亮,顾少游便推门而出。 今日他需得去渡口上看看情况,再寻一首合适的大船,再沿黄河而下,前往开封府。 只是刚刚一开门,便发现梁发竟然已经等在门口了。 顾少游微微一愣,正要问好,梁发却先开口道:“七师弟,我知道行程紧张,今日便由我去寻船可好?放心,我定然会办的妥妥当当的。” 见到顾少游有些愣神,他连忙又补充道:“我父亲本就是商人,耳濡目染之下,我对这些江湖上的交道并不陌生,定然不会坏事。” 顾少游心知肚明,知道自己这位三师兄素来忠厚,更是一心想要做些事情,这才自告奋勇出一些力。 想到这里,他不由笑道:“那最好不过了,我还可以偷懒一会儿,三师兄你可需要我再派人跟你一起,给你打个下手?” 梁发连连摆手,佯怒道:“我又不是什么公子哥儿,哪里需要别人伺候,你等我好消息便是。” 顾少游微微一笑,对他说的这“公子哥儿”也没放在心上,当下便拱手,装模作样道:“那小弟就祝师兄马到功成了。” 第105章 暗流涌动,杀机隐现 梁发摆了摆手,大笑道:“你等我好消息便是。”说完,便转身匆匆离去。 顾少游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哑然失笑。看来自己这位师兄,当真是变的积极了不少,之前山上的那份懒散之意,估计如今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当下,顾少游就出了门,先跟父母请了安,又说了自己师兄去寻船的事情。顾元昌对这些琐事倒是并不在意,谈了几句,顾少游便告辞而出。 出得门来,魏然正默默站在顾元昌门口,顾少游见了,不由一笑,上前道:“魏兄,这几日可是辛苦你了。” 魏然见他出来,原本肃然的脸上也露出一分笑意,道:“这有什么可辛苦的,顾老大人的名头如此之响,我在这里做护卫,不过是虚应于事罢了,其实清闲的很。” 他如今被顾少游安排做了顾元昌夫妇的贴身护卫,这几日来,一直陪在顾元昌身边寸步不离,倒真是尽心尽责。 顾少游听了这话,轻轻吁了口气,走到院子中间,对魏然招了招手。 魏然有些不明所以,走过来,警惕的四下看看,低声道:“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顾少游眼神微闪,这才不再隐瞒,便将那锦衣卫护送却又心思不纯的事情,和魏然低声说了一遍。 魏然脸上显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眼神复杂,看着顾少游叹道:“公子,你这可是把我都蒙在鼓里啊,原来你让我来做护卫,是应在这里。” 顾少游点点头,说道:“魏兄,我也不是有意瞒你,那两个锦衣卫都是精明过人的角色,之前我料他们在陕西境内不敢动手,所以一直没有和你说起,也是怕你露出异样,被他们给察觉到。” “如今已经要离开陕西,以我估计,他们若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应当是要开始渐渐展露了。” “魏兄,实在是事关重大,勿怪,勿怪。”顾少游说完,便对着魏然作了一揖,郑重道歉。 魏然赶忙将他扶住,苦笑道:“公子你顾虑的也是,我本不就是一个心思深沉的,若真的有了异样,坏了大事,反而不好。” 顾少游微微一笑,他招揽魏然其中一个关键,也是看中人他为人颇为直接,还有一丝豪侠之风,至少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也难怪他在日月神教里混的郁郁不得志了。 “魏兄,接下来时间里,除了日常守护我父亲之外,也需得暗中留意,多一些心眼,帮我看着那两个锦衣卫。” 魏然也是老江湖了,如今算是彻底把自己代入到了“护卫”的角色当中,听完顾少游的话,他脑海中便闪过了种种鬼蜮手段,当下便郑重点头道:“公子放心,这一路上我晓得该如何行事。” 说完,又补充道:“我也不会让他们看出我有何异样的,或者,公子不妨在他们面前露个口风,就说我之前曾经犯过事,见到朝廷中人就有些不自在便是。” 顾少游听了,不由大感惊奇,没想到魏然这心思转的倒是快,一击掌赞道:“好,就按你说的办便是。” 两人又悄声说了几句话,这才分别开来。 和魏然告别之后,顾少游想了想,又来到了他们所住的院落门口。 门口处,威信镖局的两名趟子手正在充当着门卫,站在门口一边闲聊,一边站岗。 顾少游踱步过去,笑着和两人打了个招呼,两人见了,赶忙肃容拱手问好。 当下,顾少游和两人闲聊了几句,就在两人有些受宠若惊的时候,这才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们一直在这门口,可看见锦衣卫的那两位今日行踪?” 两人面面相觑,左手是个面目黝黑的年轻人,皱眉想了想道:“好似也没什么异样,这二位官爷,也是一大早便出了门去,至于去哪里我们也不知。” 顾少游点点头,倒也没什么失望之意,刚才这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这时,右首的矮个青年忽然出言道:“那两位锦衣卫官爷出门的时候,我好似看到他们似乎和梁发大爷有说过话,不知道这有没有用?” 顾少游眉头登时微微皱起,心中一突,不过马上就展颜一笑道:“很好,你做的不错,你叫什么?” 那矮个青年闻言也是大喜,赶忙行礼道:“小的名叫关天,这位是我师兄,名叫王进。”说完,又指了指他身边的年轻人道。 顾少游点点头,又随手抛给他们两锭碎银,这才在他们千恩万谢声中,转身而去。 回到屋内,顾少游心中那一份不安并未消减,如今这两个锦衣卫的企图,一直是让人针芒在背,想要防备,却又不知从何而防。 顾少游手指轻敲桌面,眼中闪过一丝杀机,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瞅个机会,先将这两人给结果了?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有些不妥,这两人毕竟是朝廷百户,地位颇高,若是不明不白死在路上,锦衣卫内部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而且厂卫中人也有不少查案高手,一旦有什么蛛丝马迹留下,被扯到身上也是十分麻烦。 就算要杀,也得从长计议,好生想想该怎么办。 想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先抛开烦恼,正好,这时门外传来声音,原来是李文秀过来了。 顾少游听到声音,猛地搓了搓脸,换上笑容,这才推门而出。 这些烦心之事,他从未和李文秀提起过,也是不想让她担心。 “顾大哥,这清风剑法太难了,我实在推演不下去,心中有些难受。” 一推门,便看到了李文秀闷闷不乐的模样,顾少游心中不仅一愣。 李文秀又絮絮叨叨开始说了起来,她本是个好强的性子,之前对这清风剑法描述的剑意、境界十分有兴趣,当时便暗暗下了决心,要把这门剑法给推演出来。 可是这现实给了她沉重一击,推演一门剑法谈何容易!这几日来,她除了对神照功的修炼没有停止外,其他时间都花在了这清风剑法身上,连和顾少游说话的时间都少了! 但是这成果只能说是寥寥,几无进展。 第106章 温柔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李文秀愁容满面,又有些灰心,郁郁寡欢,说到后面,眼中都隐隐出现了泪水,险些哭出声来。 顾少游听完后,见了她这般模样,心中是又痛又怜,忽的他脑中灵光一现,猛地一拍自己脑袋,脱口道:“阿秀,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来,我来教你一门剑法!” 李文秀听了这话,满脸愕然,她小手被顾少游拉着,有些不明所以的进了屋内。 顾少游将她按在椅子上,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阿秀,从今天开始,我便教你一门极厉害的剑法,名叫独孤九剑!” 一面说着,一面顾少游心里暗骂自己蠢货。 之前因为李文秀一直对武学并无任何兴趣,所以顾少游也就没有教授她剑法的心思。神照经那是因为其威力实在是大,不管如何,在武侠世界里有一门上乘内功护身,总是好的。 也正因为此,之前顾少游就存了一个思维盲区,只以为李文秀武学天赋出众,所以对那清风剑法自然会有办法。 但如今顾少游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实在太过想当然了! 李文秀之前从未学过剑法,对剑法的理解都是一知半解,她从她师父那里学到的都是一些杂门武功,刀法、旁门兵器、指法,都有涉猎。可唯独对这剑法是一窍不通。 如此一来,让她去对一门剑法做推演,这可完全就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了。 想到这里,顾少游眼中露出了浓浓的歉意,自己的一时疏忽,竟让这位生性要强的姑娘这几日来时时充满挫败之感。 当下,他柔声道:“阿秀,对不起,之前是我考虑不周,让你白白费了这许多心血。我今天要教你的这门剑法,乃是万剑之首,涵盖了天下剑理,你学会之后,对这剑法一途的理解之上,定然有着极大飞跃!然后你再去看清风剑法,应当就会有完全不同的理解了。” 李文秀对他的这份突如其来的道歉有些不明所以,她手足无措,结结巴巴道:“那,那好,顾大哥你不用如此,你想让我学,我学便是了。” 顾少游尴尬一笑,知道自己这反应有点过度了,不过他也有好办法,当下便开口道:“这独孤九剑,来自一位名叫独孤求败的前辈,他当年号称……” 果然,李文秀一听有故事,眼中立刻就显出光来,马上就投入进来,认认真真听了起来。 顾少游一边说,一边看到她认真模样,心里不仅暗暗一笑。 他这些日子来,也算是摸准了李文秀的心,她本就是一个有些多愁善感的姑娘,心思也极为缜密,自己投其所好,给她讲些趣事、掌故,她定然会十分喜欢。 果不其然,等顾少游讲到风清扬,讲到在后山中跟风太师叔习剑,停下话来。 李文秀眼中闪闪发亮,缓缓吐出一口气,拍手道:“原来是这样,独孤前辈,还有风太师叔,都好生厉害,这世间竟然还有能破尽一切武功的剑法,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顾少游闻言,微微一笑,道:“阿秀,这独孤九剑的剑理极为深奥,可以说是高屋建瓴,你学会后,我们双剑合璧,以后江湖上就得送个绰号,你看叫‘神剑侠侣’怎么样?” 李文秀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起来,嗔怪道:“你又说什么浑话,什么神剑侠侣的,真是,真是……” 她本想说“难听极了”,可这话到嘴边,却一时说不出来,倒是让她的脸变得更红了。 顾少游嘿嘿一笑,不再逗她,当下便将独孤九剑的总决式开始完完整整和李文秀说了起来。 这独孤九剑是风清扬所授,并不是华山派剑法,顾少游教起来也没有心理负担。 风清扬也只是说了不准和岳不群去说,却没有说不可外传。而且以风清扬的性子,明显只对武学天才有兴趣,就算以令狐冲这等天赋,也照样被他痛骂。如今以李文秀的天赋,想来风太师叔见了,应当也会极为高兴才对。 李文秀听的极为认真,她对具体的武功招数兴趣不大,但是对着这些高屋建瓴的武学理论反而有着浓厚的兴趣。因此这独孤九剑可以说刚好特别符合她的胃口。 她越听越欢喜,等到顾少游完整讲完一遍,忍不住拍着双手赞道:“顾大哥,这剑法真的太了不起了,我从未想过一门剑法竟然可以达到这种高度,这位独孤前辈当真了不起!” 说完,她眼中亮闪闪的,带着一份憧憬,喃喃道:“败尽天下高手,之前我还有些不信,可现在听完,我却是信了。这等人物真是恨不得能当面一见。” 顾少游听了,心有戚戚,也不由连连点头。 李文秀言笑晏晏,又继续道:“顾大哥,刚才你说的这总决式,里面的内容好生了得,听你这一说,我刚才心里便已解开了清风剑法的几个难点。” 顾少游本刚想说话,可听到李文秀这话,刚才想说的硬生生被咽了回去。 他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这就是学霸的世界吗?随便听点理论,心里就已经解开了几个疑难? 想到这里,顾少游心中不免有些唏嘘,天才的世界,自己是真心搞不懂啊。 两人一边笑,一边聊,又不知过了多久,忽的李文秀猛地一抬头,见到外面天色竟然已经暗了下来,登时“啊”了一声,急急道:“这时间怎么过的这般快,天都要黑啦,顾大哥,我得过去了。” 话音刚落,她又红着脸,补了一句:“本来说好今天要和小玉儿出去玩耍的,她肯定要埋怨我了。” 说完,她便冲着顾少游微微一笑,跑出门去。 屋内还残留着一丝香风,顾少游脸上升起了几分无奈和不舍,但他也知道,如今天色渐黑,再留着人家的确十分不妥。 呼了口气,顾少游也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出门,忽的,心中微微一跳。 顾少游皱了皱眉头,心中好似有什么事情,一时却想不起来。 突然一道亮光在脑海中闪过,顾少游身影一顿,急急推门而出! (感谢您的订阅!) 第107章 明月千里,杀意万丈 院落的门口,威信镖局的关天和王进仍旧百无聊赖的站着,顾少游一个箭步过去,语速急促问道:“你们可看到我三师兄回来?” 关天和王进互视一眼,眨了眨眼,一起回道:“回公子的话,并未见到。” 顾少游眉头紧锁,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如今已是傍晚时分,可梁发却迟迟不归,按理说,这只不过是去渡口寻个船只罢了,哪里需要如此多时间! 他在门口来回踱了几步,当即下定决心现在就去渡口看看。 就在这时,外面小路上忽的一阵噪杂声传来过来。 顾少游心中一惊,马上立足看去,只见几个捕快打扮的人匆匆行了过了,他们后面还有几个人抬着一个担架,上面盖着一张白布。 顾少游瞳孔微缩,心中升起了一股难言的惊惧,快步上前,厉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后面抬的是谁?” 站在前面的一个捕快,年纪已经颇大,看起来十分老成,他在昨日跟随本地府尊迎接顾元昌时,曾经见过顾少游,当下不敢怠慢,连忙恭敬回道:“顾公子,我等是本地捕快,后面担架上的似是贵府人员,我们发现时他已经……” 他话还没说完,顾少游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猛地掀开白布,担架之上躺着的,赫然正是他的三师兄,梁发。 梁发双目紧闭,毫无气息,胸前衣裳尽碎,胸口凹了进去,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顾少游默然站立,浑身微微颤抖不止,他的脸在旁边火把的映射下,一明一暗,显的有几分狰狞。 旁边众人被他气势所摄,一时之间都无人敢开口说话,只有火把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这寂静的街道响起。 顾少游怔怔站着,一直到现在他心中仍有些不敢相信,仿佛一切都在做梦一般。早上还回荡在耳边的笑声,怎么到了傍晚时分,就只剩下了一具冰冷尸体? “七师弟,我们华山当真要大兴啦!”耳边仿佛还响着梁发那充满自豪的话语,顾少游心中感到一阵茫然之意。 他只觉得脸上一股冰凉,用手一摸,发现不知何时眼中竟已流下泪来。 顾少游扭过头,拼命压抑住自己声音中的颤抖和愤怒,对着那老年捕快问道:“你们是在哪里发现我三师兄尸体的?把详细情况一一给我道来!” 他的话语虽然极不客气,但那老年捕快却不敢怠慢,更不敢有什么怨怼之心,闻言连忙回道:“回公子的话,我们也是接了有人过来报官,说渡口一个茶铺里发生了命案,我们这才过去查看。” “昨日顾大人入城时,我也在府尊大人身边,因此认得这位少侠是顾府人士,我收敛了尸体,这便赶了过来。” 顾少游默默听着,他脸上已经渐渐平静下来,让人看不出他的表情,只不过这般沉寂,他身边这位老年捕快反而心中更有些发毛。 “现场情况如何?”顾少游听完后,出口问道。他声音暗哑,让人不寒而栗。 这大冷天的,老年捕快头上还是冒出了一层薄汗,他连忙回道:“回公子,现场我也初步勘察过,并无任何打斗痕迹,桌椅之类也俱都完整无损。” 说完,他又补充道:“开茶铺的是一对夫妇,也是我熟的,我已经让他们待在原地,不得离开。公子若是有需要,可以到现场一看。” 顾少游听了,微微点头,这位捕快处事十分周全,滴水不漏,倒也是个人才。 他轻吁一口气,不再多话,回头对着旁边战战兢兢站着的关天和王进喝道:“你们一起过来,先将我师兄搬到屋内去。” 两人之前被顾少游气势所夺,不敢出声,这时听到吩咐,更是不敢怠慢,急忙过来接过担架,一起将担架抬进屋内。 顾少游静静看着担架从自己身前过去,心中已然升起了滔天怒火。 他心中难掩悲伤之意,暗暗发誓道:“三师兄,不管是谁对你下了毒手,我都会将他揪出来,祭你在天之灵!” 这边事情已了,他也不便再留几位捕快,他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对那老年捕快拱手道:“今日之事,实在多谢几位,敢问老者姓名?” 老年捕快不敢受礼,连忙回礼道:“公子不必客气,在下是风陵渡县衙捕快,名叫蒋志,今晚我会在县衙值班,若是公子后面有事,可以随时来叫我便是。” 顾少游点点头,手上一动,一锭元宝就递了过去,道:“蒋捕头,这银子就给今天帮忙的几位兄弟吃个酒,勿要推迟。” 蒋志眼中喜色一闪,想要推迟却又被顾少游硬塞在手里,赶忙连声道谢,又转头对着身后几人喝道:“还不来谢过顾公子。” 他身后几个捕快还有帮闲都瞅到了这一锭大元宝,互视一眼,都掩盖不住脸上喜色,齐身上前拱手行礼。 顾少游此时外表已看不出有何一样,脸上带着微笑,和几人一一温声说了几句,这才目送他们一一离开。 等到这几人背影渐渐消失,顾少游这才转过头来,脸上笑容已完全消失不见,眼中带了几分凶厉,手上拳头紧紧握着,咯吱作响。 他大踏步返回院子,此时,院子中众人都已经被惊起,在院中围成一圈,噪杂声不断。 只听到顾元昌威严的声音响起:“都散了去!此事自有人来查,尔等不可胡乱嚼舌头,可明白?” 一众仆役连忙应是,纷纷散去。 顾元昌见到顾少游过来,他脸上也浮出一丝忧色,眼神微不可查的往旁边两名锦衣卫瞥了一眼,对着顾少游沉声问道:“少游,此事可有什么古怪?” 顾少游如今已经恢复冷静,他明白自己父亲意思,当下便道:“父亲,你不用忧心,出事的是孩儿师兄,此事我定然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顾元昌点点头,也不再说话,他叹了口气,和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张远洲招呼一声道:“远洲兄,我们走,不要在这里妨碍他们查案了。” 说完,他便和张远洲一起,向里屋走了过去。 (以下字数。 感谢支持!我不像那些大神,订阅对他们来说只是锦上添花的事情,对于我来说,每个订阅都非常宝贵,感谢每个书友的支持,谢谢你们!) 第108章 星夜微沉,夜空幽暗 顾夫人也在一旁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惊色,也有一丝悲伤,轻轻拍了拍顾少游肩膀,柔声道:“少游,你也要注意自己安全。” 李文秀拉着顾凝玉的手,也走了过来,她们眼中都是红红的,似都刚刚哭过。 “顾大哥,我和小玉儿也先回屋,你好好保重。” “二哥,梁大哥太可怜了,你一定要帮他报仇。” 顾少游沉默点头,目送几人送回屋,转过头来,他的脸上已经面沉如水。 如今,闲杂人等俱已离开,场中还剩下的只有两名锦衣卫钱多、刘勉,以及魏然三人了。 他们如今正围着梁发尸体,一面动手检查,一面窃窃私语。 顾少游走过去,也不再多寒暄,冷声道:“可有什么发现。” 钱多和刘勉对视一眼,站起身来,轻咳一声道:“顾公子,我们二人刚才已经检查过,梁少侠的胸口处有一处伤痕,除此之外并无外伤。” 他说完,又四处张望一下,欲言欲止。 顾少游微微颔首,道:“先把我师兄移到房间内把,我们屋内再说。” 几人纷纷领命,连忙动作起来。 屋内,油灯如豆,几人肃立在梁发的尸体之旁,灯光忽明忽暗,让这屋内平添了几丝诡异狰狞。 钱多咽了口吐沫,不敢多废话,走上前一步,将梁发胸口衣服解开,上面赫然一个紫黑色的凹陷,凹陷四周布满了一圈蛛网般的血丝。 “顾少爷,你看,梁少侠的胸口处,被人用重手法击中,透劲入体,可以说是一击毙命。” “我们也仔细检查过了,事发之时应当极为迅速,对手动作极快,梁少侠连躲避都没来得及做出,也没有两人直接交手的迹象。” “这是个高手啊,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连给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钱多一边说,一边摇头赞道,只是他猛地窥见顾少游难看的神色,赶紧停了下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脸,赶忙又补充道:“顾公子,我看这个伤口的形状,还有透劲手法,这应当是一门颇为厉害的功法。” 说完,他声音忽然放低,又道:“我曾经见过一种功夫,和这十分相像,名叫推山截脉手。” “这应当是日月神教的绝技!” 说完,他脸上显出了几分惊疑之色,似乎又欲言又止。 顾少游冷哼一声,脸露不耐之色道:“你有什么就直说,这里又没外人,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钱多尴尬一笑,他眼神飞速的和刘勉交换了一下,这才开口道:“据我所知,日月神教的‘雕侠’上官云,就擅长这门绝技。” 说完,他轻咳一声,又补充道:“不过这个功夫会的人应该还有,也不一定就是上官云。” 屋内一时静默,好一会儿顾少游才扭头对魏然道:“魏兄,你怎么看?” 魏然双手交叠,皱着眉头道:“看这个伤口的痕迹,的确和推山截脉手有几分相似,不过还是不好判断。” 钱多眼中光芒一闪,似没想到还真的有人知道,他装作不经意道:“这功夫据说极为难练,没想到魏兄见识如此之广,也见过这门功法?” 顾少游右手虚抬,直接打断了他的试探,冷声道:“上官云是魔教白虎堂的堂主,位高权重,而且据说他武功极高,为人又颇为耿直,这才有个‘雕侠’的美名。这种人物会对华山派一个小弟子下手,而且还藏头露尾,你信不信?” 说罢,他转过头,目光灼灼望向钱多。 钱多脸上变的有些难看,他更没想到顾少游居然对上官云会如此熟悉,只是这话并无什么不对,他想反驳也不知从何而起。只好讪讪道:“在下也只是一个猜测而已,顾少爷可只当做一个可能就行。” 顾少游眼神晦暗,盯着梁发的尸体默默无声,好一会儿,他才转身对着钱多和刘勉,挤出一丝笑意道:“两位辛苦了,刚才也是我一时心急,勿要往心里去。今日天色已晚,就不打扰二位了。” 钱多两人连道不敢,顾少游又对魏然道:“魏兄,你帮我送送两位。” 钱多知道顾少游心情极差,也不敢说什么,就随着魏然,退出了门外。 顾少游缓缓吐出一口长气,慢慢走到窗边,外面天色已黑,月明星稀,四下无声,只有树叶摩挲。 他看着钱多两人背影慢慢消失,眼神中带着异样光芒。 魏然悄悄站在了他身后,开口道:“公子,人都送走了。” 顾少游抬头看着窗外月色,道:“魏兄,你怎么看。” 魏然眉头紧皱道:“这推山截脉手,我曾见人用过一次,这功夫的确难练的很,将其作为对敌手段的,更是少之又少。” 他斟酌了下,又道:“推山截脉手的确能造成这种伤口,但并不能说明一定就是这门功夫,就我所知,应当还有几种功法,和这效果类似。” 顾少游点点头,冷然道:“上官云我虽然没见过,不过他的名头很响,在魔教里也算是一个人物,这种人来行偷袭手段,而且还是对华山派小辈弟子下手,我是真的不信啊。” 魏然轻声道:“公子是怀疑他们两个?” 顾少游嘿嘿一笑,也不说话,只是脸上神色说明一切。 过了会儿,顾少游猛的一拍窗棂,转头对着魏然道:“刚才那捕头说茶铺老板还在等着,我准备先过去看看。” 魏然一愕,连忙道:“如今天色已晚,不如让属下去看看如何?” 顾少游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不用,师父把人派到我这里来,结果刚没几天,就折在了这里,这事我亲自去查,无论如何,都要给我师兄一个明白。” 他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声音却越来越冷,魏然在一旁听的也有些心底发寒,不敢多劝。 顾少游又低低和魏然交代了几句,便不再耽搁,转身出门,回到自己房间,换了一身夜行衣,趁着夜色,悄然离去。 一钧新月,斜挂在白云如絮,略至幽暗的天空,月色朦胧,夜影朦胧! (感谢每个订阅的书友!爱你们!) 第109章 竟然是冲着华山派来的?! 外面长街之上已经人影稀少,顾少游身影犹如鬼魅,不断奔行。 他胸中有一团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梁发的笑声和豪言仿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可谁曾想的到,如今已是阴阳相隔。 这是第一次顾少游体会到身边之人突然身故,他不禁有些措手不及。此时心中的情绪更是极为复杂,但是渐渐的,只有愤怒在不断升腾。 之前莫青青的凄厉呼喊之声好似又再一次在耳边回荡,原来对她的些许隔阂,如今已完全灰飞烟灭。 原来愤怒与仇恨是这样的! 只有身在其中,方能体会到里面的痛,里面的恨! 顾少游咬着嘴唇,直到出现隐隐血丝,也只有这种刺痛才能让他脑中保持清明。 他眼中闪着亮芒,心中也知道这一行难度很高。 自己父亲最多也就在风陵渡停留一两天就要南下,现在自己就是在和时间赛跑,如果无法查出真相,那么这将变成一个巨大的遗憾。 一路飞驰,顾少游很快便到了蒋捕头说的地点。 这里是一个小茶铺,顾少游环顾四周,心中升起了一股疑惑。 这里的位置有些偏,和真正的渡口其实有点距离了。 也不知梁发为何不去渡口之上,而是来到了这个小茶铺? 茶铺内,老板夫妇二人正在坐立不安,他们已经将座椅都收了起来,看起来已经要收摊回家,可却又不敢走,正在焦急之中。 老板是一个中年汉子,样貌敦厚,见到顾少游慢慢走进来,他眼睛登时一亮,急忙迎上前来,行了个礼道:“公子,您是?” 顾少游点了点头,也不跟他多寒暄,急急沉声道:“今天可是有个年轻人,在你这里遇害?他是我师兄,是蒋捕头让我过来问话的。” 茶铺老板闻言,登时松了口气,连忙道:“正是如此,蒋头让我在这里等候,公子你既然来了,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他便点头哈腰,带着顾少游来到一张桌子之前。 “今天上午,这个年轻人过来喝茶,看起来似乎是在等人。” “之后过了会儿,我也没多留意,来了一个中年汉子,两人好似说了会儿话,也没发生争执。可这年轻人就趴在桌上不动,然后那中年汉子就走了。” “我等了阵子,感觉有点不对劲,就过去想看看。” “没想到那个年轻人竟然没了气息,我当时十分害怕,就马上叫了浑家去找了蒋头。” “后来蒋头过来,把人抬走了,他又叫我在这里等着不许走,说有人会来找我。我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茶铺老板一边说,脸上又浮现出几丝惊恐之色,看来今天这事把他吓的够呛。 顾少游默默听着,等他说完,这才沉声道:“你说的哪个中年汉子,长什么样子?” 茶铺老板面露难色,挠了挠头道:“这人就是普通农夫打扮,具体什么样子我也没看清,当时店里生意繁忙,我实在是没顾得过来。” 顾少游听了脸上神色不变,轻轻点了点头,又道:“除了这些,可还有你觉得异常的事情发生?任何事都可。” 茶铺老板皱起眉头,苦苦思索,喃喃道:“好似,好似那中年汉子说过一句什么话。” 顾少游眼神一凝,问道:“什么话?” “好像说什么狗屁华山派?我具体的也没听清。”茶铺老板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 顾少游心中一沉,这个答案颇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难道这竟然是冲着华山派来的?! 原本他以为是钱多两人使坏,目标仍旧是自己父亲顾元昌,只为了剪除顾元昌身边的护卫。 可是如今,听到茶铺老板这话,却又有些不像。 难不成真的是魔教之人出的手? 说起深仇大恨,也只有魔教之人才会有这般动机了。 顾少游心中犹如一团乱麻,一时之间只觉迷雾重重。 见到茶铺老板还战战兢兢站在一旁,顾少游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手上递过去一块碎银子,道:“劳烦老丈了,今日之事多有叨唠,实在是抱歉。” 茶铺老板接过碎银,脸上露出感激之色,看下四周,见四下无人,他又低声悄悄说道:“公子,你不妨再到码头上问问,现在虽然天色晚了,但那边晚上还有不少人,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线索。” 他嘿嘿一笑道:“我这里虽然地方看起来偏了些,但胜在清净,平时挑在这里谈事的人倒是不少。我在码头上干了大半辈子,这里的生意倒是有大半都是码头上的人给我推荐的,若是无人说起,恐怕一般生客还真找不到这里。” 顾少游心里微微一动,深深看了他一眼,拱了拱手道:“那就先谢过了,若是后续还有什么事,我再来劳烦老者。”说完,他手上又是一块碎银塞了过去。 茶铺老板笑的眉眼俱开,连声道:“好说,好说,我老张头就在此处,公子若是还有疑问,随时来寻我便是。” 顾少游点了点头,也不再耽搁,转身出门而去。 码头离这里虽然有些距离,但顾少游纵起轻功后,仍旧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这风陵渡乃是连接三地的重要渡口,若是在白天,那是人来人往,商旅不绝。 如今,比起白天来说,已经冷清了不少,但即便如此,这风陵渡的人数仍是不少。 顾少游按住心中的不耐,目光四扫,随便挑了个干活人多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边是一首大船,正有人不停往下搬卸货物,看来已经到了尾声,还有不少水手、苦力围在旁边休息闲聊,人数看起来不少。 顾少游走了过去,他一身黑衣,自然引起了不少人注意,不过顾少游也管不了那么多,站在一群人一旁,直接开口道:“诸位,今天是否有一个瘦高个的年轻人来过这里?他穿一件蓝色长袍,还带来一把配剑。” “若是有人知道线索,我愿重金酬谢。”说罢,他手掌上托了一个银锭。一边说话,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稀稀拉拉围上来的人群。 一众人围在一圈,有的摇头说不知,有的窃窃私语,却并无人上来提供有用的信息。 顾少游心中微沉,目光扫动,忽的他眼神微微一眯,心中一动,不过并未说话。 第110章 夜探天河波汹涌 又等了一会儿,见听不到什么内容,顾少游装作失望神态,转身离去。 场上一个留着鼠须的精瘦汉子,眼珠骨碌碌的乱转,又四处看看,见无人注意他,这才循着顾少游离开的方向,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慢慢走了过去。 这边有着许多低矮破败的房屋,他一边走,一边探头四处张望,忽的,一阵大力传来,他胳膊似被人猛地抓住,一把拖到了屋后阴影之处。 他登时被吓的不轻,正要出口喊救命,突然瞅到眼前的正是刚刚在码头问话的黑衣人,登时松了口气。 他一脸谄笑,点头哈腰道:“小的名叫王三,见过大爷。” 顾少游静静看着他,却并未说话,就在王三后背渐渐渗出汗水的时候,这才缓缓开口道:“你跟我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与我分说的?” 王三摸了把额头,有些心虚,四处探头探脑,脸上讪讪的,“这个,这个……” 顾少游冷哼一声,手上白光一闪,一锭银子抛了过去,王三急忙接住,掂了掂分量,脸上登时笑的极为灿烂。 “这位大爷,小的不敢隐瞒,今天早上的时候,的确有个蓝袍年轻人来过这里,和你描述的一般无二。” 王三窥见顾少游冷冷的眼神,心中跳了一跳,不敢再推诿,急急说道。 “这年轻人是过来询问渡船的事情,他问了几人,后来有一个中年汉子过去和他谈了一阵子。可是,可是这中年汉子却是个生面孔!竟然是我也不认得的!” 说到这里,王三眼中也生出一股迷惑之意,道:“我王三自幼在这码头上长大,虽然气力不足,赚不得什么钱,但是这里的人物我却基本都认得。” “只是那生面孔我竟然是没见过,真是奇怪之极。” 顾少游听了,心中思绪翻腾,正要开口询问,王三又接着说道:“不过,这生面孔我虽然没见过,但是我前几日却刚好看到过他,和那天河帮在风陵渡的管事,有说有笑!” “所以我觉得这中年汉子,即便不是天河帮的人,也和天河帮有着些许关系!” 说完,他脸上带着几分忐忑,望向顾少游。 他这一番话,基本全是完全靠猜,能拿得出手的实际内容,实在没有多少。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番说辞,这神秘黑衣人是认还是不认。想到这里,他不仅用力捏了捏手上的银子,只觉手掌上汗津津的好不难受。 顾少游眼神闪烁,就在王三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这才缓缓开口道:“这天河帮,帮主可是唤做‘银髯蛟’的黄伯流?” 王三闻言,犹如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天河帮乃是横跨齐鲁豫鄂间的大帮,足有万余帮众。这边风陵渡也算是他们的势力范围,渡口上大半船只都是天河帮所有。” 说到后面,他脸上还显出几分艳羡之色,显然对天河帮的权势羡慕之极。 顾少游轻轻呼了口气,又问道:“哪里能找到这天河帮的管事?” 王三虚指了一下,道:“这好找的很,县城里面便有天河帮的天河会馆,天河帮的高层人士大多都在那边。” 顾少游心中一阵翻腾。 这事竟然又扯出了天河帮。 这天河帮可是不容小觑,不仅是日月神教的外围帮会,而且其实力强劲,生意横跨数省,虽然在原书中描写的不多,但其潜在能量不可低估。 当下,顾少游又细细问了那中年汉子的样貌,然后又抛下一锭银子,冷冷道:“今日之事,你该知道怎么做?” 王三连连点头,低声笑道:“小的自然知道,今日小的压根就没见过大爷,请大爷放心便是。” “若是有人问起,小的也定然会守口如瓶……” 王三话刚说了半截,一抬头,却发现眼前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一阵冷风吹过,他不仅缩了缩头,只觉后背有些发凉,咽了口吐沫,用力捏了捏手中的银锭,急忙转身而去。 顾少游向着县城内一路飞奔,心中不断在思索。 天河帮,日月神教,锦衣卫,这几者之间宛若一团乱麻,现在仍旧无法窥见其中联系。 按理说,锦衣卫和日月神教之间不应该扯上任何关系才对,就算钱多、刘勉要找帮手,也不应该从日月神教来找。 而天河帮乃是日月神教的外围帮会,帮内大部分都是运河之上讨生活的苦力,应当也不会有什么特别厉害的高手才是! 可是茶铺一行,茶铺老板却说的明白,梁发和那中年人并未有大规模打斗,明显那中年人的武功极为高强,梁发更不是其一合之敌! 要说天河帮还有这等高手,着实让人有些不信。 只是若是他是日月神教的人,那就又回到了刚才疑问,难道这事真的只是个意外?和钱多他们并无关联? 顾少游眼神晦暗,心中不由生出一股焦躁之情。 一轮明月悬挂夜空,仿佛永恒。而顾少游此刻却只有着浓浓的时不我待之感,脚步也不由加快了几分。 县城并不大,房子也大多低矮破败。在中央大街往东数百米的地方,有一处特别显眼的大宅第,十分气派的矗立在道路之旁。 这处宅第占地宽广,四合院,青砖围墙,红瓦白壁,外带镶嵌黄铜兽环的桃木大门,门前石阶高有九级,两旁各蹲着一只虎虎生威的石狮子,场面之豪侈,便通洁衢大邑亦不多见,把这座宅子摆在如此穷乡僻壤,就更加与众不同了。 这里便是赫赫有名的天河帮在风陵渡此处的会馆了。 顾少游心中虽然焦躁,但也不敢大意,他绕着这里转了一圈,堪堪将此处地理摸熟了几分。 便趁着夜色,避开了门口的守卫,顾少游犹如在黑夜中的鬼魅一般,悄然潜了进去。 行了几步,便瞅了个机会,将一名天河帮的帮众打晕,拖到黑暗花丛之中,仔细询问了起来。 这一问不要紧,登时让顾少游又惊又喜。 原来这天河帮的帮主,人称‘银髯蛟’的黄伯流,这几日竟然就正在此处! 第111章 师兄,你不如改叫银髯鼠吧! 这是巧合?还是真的另有所图? 顾少游心中警铃大作,顺手将那名帮众击晕。 沿着小径,顾少游像一道青烟一般,掠过一座白石小桥。 桥有三曲,架在一个不规则的荷花池塘之上,桥左是一座假山,一丛翠竹,新篁初箨,看去像一幅墨竹,十分幽静。 不过顾少游可没兴趣去欣赏这些景色,又过了假山,走到一个庭院内。忽的,前面几个人影正从远处走了过来,顾少游屏住气息,将自己藏在了黑暗之中。 等到几人走近,顾少游眼睛不由微微一眯,为首的是一名老者,银发、银须,面容威严,看起来气度不凡。 只见他走到一处房间门口,转头对着几人道:“好了,今日已晚,你们都先退下,没得到命令不得靠近此处小院。今天也无需安排人手在此处值守。” 他身后几人全都态度恭顺,齐齐拱手道:“是,帮主。”说完,便都退了下去。 顾少游心中一突,果然,这银发老者正是天河帮的帮主,黄伯流。 黄伯流在门口负手而立,见到人全都退了出去,这才转过身来,推门而入。 顾少游默默运功,四下一片安静,并无人手、暗桩,便也敛住气息,悄悄跟了上去。 他自学会神照功后,这还是第一次将其运用到藏匿之术上。 这神照功在自我气息控制之上有着独到之秘,不要说黄伯流了,就算武功再高出几个级数,顾少游也有信心让对方不会察觉。 绕到窗边,轻轻将窗纸破了一个小洞,顾少游往里悄悄看了过去。 屋内,一个面容极为普通的中年汉子,正在据案大嚼,他眼前摆了许多美酒佳肴,正在吃的不亦乐乎。 顾少游见了这中年汉子,不仅眉头微微皱起,此人一张方脸,样貌并无什么特点,穿的也都是粗布短袍,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江湖高手,反而更像是普通农夫一般, 只是他虽然穿的平凡,但是气度却看起来不小,黄伯流正坐在他对面,并未动筷,他也不理会,只管自己大吃大喝。 就在顾少游还在心中暗暗猜测这中年汉子的身份,黄伯流的一句话让他心脏登时猛然跳动起来! “师弟,你为何今天非得要杀那名华山弟子?” 顾少游瞪圆双眼,身上气息一阵紊乱,更是险些破功,漏了行藏! 他眼中寒芒一闪而过,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当即聚精会神,仔细听了起来。 那中年汉子嘿嘿冷笑两声,放下筷子,斜眼看向黄伯流,轻蔑道:“什么狗屁华山派,呸!狗屁都不是!有什么杀不得的?” 黄伯流隐隐有些怒意,拍了下桌子,低喝道:“这里离华山不远,而且他们还有另外一个华山弟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中年汉子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一阵子,指着脸色隐隐有些发青的黄伯流道:“师兄,你这几年可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这胆子也越来越小。是不是你在这里,日日里养尊处优,已经把我们师门给忘了?” 他说到后面,话音越来越不客气,充满了讥讽之意。 黄伯流听了,登时勃然大怒,颊下银须微微摆抖,猛然站起身来,用手指着他,喝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中年汉子冷笑一声,靠在椅背上,看向黄伯流,神态中并无任何惊慌之色。 黄伯流脸带寒霜,手指微微发抖,显然心中已是怒极。 “我这几年来,委身在神教之下,过的是什么日子?过的是猪狗不如的日子!神教随便来个人,我都得陪着小心当个受气丫鬟。赵景良,你好好看看我样子,你我年岁一般大,你倒是看看我现在老了你多少!” 光看这外表,黄伯流须发皆白,老态毕露,而这唤做赵景良的中年人,却是一头黑发,浑身精力弥漫,看起来明显要年轻上十多岁。黄伯流不说这话,顾少游还真不知道这两人年纪竟然是相差不大。 那唤做赵景良的中年汉子,听了这话,不由垂下眼帘,眼神中那分桀骜渐渐散去,仿佛生出几分回忆之色。 “嘿,好了,师兄你别动怒,先坐下说话。” 黄伯流重重坐到椅子上,板着脸,显然余怒未消。 赵景良给他倒了杯酒,这才叹了口气,道:“你现在这般模样,我又能好到哪里去?现在让你把我引入日月神教,我不也马上就要过跟你一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了吗?” “你我之间,又有何区别?”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之中,过儿好一会儿,赵景良又道:“如今杀了一个华山派弟子,也算是一个投名状,否则就凭你的面子,我这进了日月神教,不还得是从小喽啰做起?” 顾少游听到这里,也大体有些明白了事情的端倪,他的心中一阵怒意渐渐升腾,双拳紧握,只恨不得立刻进去将这两人杀了。 只是兹事体大,顾少游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何目的,也不能不更谨慎一些,当下只能耐住性子,继续往下听下去。 黄伯流听了他这话,一时也有些默然无语。 赵景良眼中闪过一丝寒芒,突然冷声道:“你刚才不是说还有一个华山派弟子吗,不如让我将他一起杀了。神教和华山派势不两立,两个华山派弟子的性命,应当够上一些分量了!” 黄伯流听了这话,登时大惊,脸上变色道:“你是疯了不成!那人是顾元昌的儿子,顾元昌大名鼎鼎,是这天下有数的大人物!在陕西、山西一带更是威名远播,你杀了他的儿子,这就是和朝廷彻底翻脸,你是想万劫不复不成?” 赵景良大剌剌坐着纹丝不动,一脸鄙夷道:“师兄,你这也怕,那也怕,怎的变得这般胆小!我看你倒不如改个绰号罢!也别叫什么‘银髯蛟’了,改叫‘银髯鼠’岂不是更好?” (备注:原着中黄伯流的年纪要更大一些,情节需要,这里将其改为五六十左右。原着里黄伯流得要八十岁朝上,这个我觉得也不太合理。) 第112章 神照功大战七伤拳(一) 黄伯流闻言,也是怒极,猛地一拍桌案,将桌子上的汤汤水水都溅出来不少,他低声喝道:“如今我们崆峒派已经蛰伏多年,一点一滴的布局,这才有如今局面,眼看着我们崆峒大兴就在眼前,你行事再如此莽撞无脑,到时候连累了门派,我看你还有什么面目回去见列祖列宗!” 黄伯流这话一出,顾少游在外面听的不由目瞪口呆,后背不禁一阵冷汗淋漓。 他千算万算,可从来没想到过黄伯流还有这赵景良,竟然是崆峒派的人! 顾少游想过,他们是日月神教的人,也想过是朝廷厂卫派过来的高手,更想过是不是嵩山派暗中的阴谋,可就是从来没想过竟然是全书中完全透明的崆峒派! 在笑傲的原书中,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全书都是围绕五岳剑派为主要视角进行情节展开。这有时候就难免会让人觉得,是不是江湖上就以五岳剑派为首?或者说其他名门正派都跑哪里去了? 除了少林武当写过一些笔墨,剩下的那些大门派呢?都去哪里了? 峨眉、昆仑、崆峒……他们是没落了吗?还是只不过是书里没写到而已? 如今眼前屋内的密谈,仿佛给顾少游揭开了江湖中冰山一角,原来这个江湖,并不仅仅有少林武当,也不仅仅有五岳剑派。 还有许多大门派,或是蛰伏,或是等待,它们并不是完全透明,只不过原书,或者是令狐冲没有去发生过交集罢了。 顾少游心中思绪翻腾,瞬间想到了无数情景。 听他们的谈话,崆峒派想要重新崛起,已经是布局多年,只不过一直不为人知罢了!这份隐忍当真可怕之极! 而且……也难怪这些崆峒派的人对华山派颇具敌意,崆峒远在甘凉,想要进入中原有一席之地,首先堵在这必经之路上的便是华山派了。 如此一来,能顺手杀掉几个华山弟子,对崆峒派的人来说当真是一举多得。 想到这里,顾少游心中也是杀机大盛,不管是给梁发报仇,还是为了华山派潜在的对手,今日之事,势必不能善了! 屋内,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赵景良又冷笑一声道:“师兄,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小,但这心性却是越来越虚伪了。你以为我不知道?钱多是不是找过你?他是不是要对顾元昌动手?” 黄伯流猛地站起身来,满脸愕然,语气中带着不可思议:“你,你怎么会知道此事?” 赵景良双眼一翻,哼了一声道:“我怎么会不知道,钱多是厂公的爪牙,顾元昌又是厂公的眼中钉,他这一次的任务不就是要置顾元昌于死地吗?” 黄伯流颓然坐下,怔怔出神,好一会儿他突然悲声道:“这天下,这世道,真的是无药可救了。顾元昌是当今天下有数的好官,可是呢,好人不长命,祸害才会遗千年。” 这话说完,他竟然垂下泪来。 赵景良狠狠灌下一大口酒,把酒杯重重拍在桌上,抹了把嘴,眼神微戾,道:“师兄你操的心,未免太多了!这天下之事,跟我等又有什么关系?你我有什么资格去评说?管好自己的事才是正理!” 黄伯流脸色黯然,点了点头道:“不错,钱多是找过我,想让我配合他一起动手,在水路上制造一场意外。顾元昌他们都是北人,水性定然不佳,到时候毁尸灭迹也方便的很。” “只不过我没理会他,嘿嘿,倒是闹了个不欢而散。” 赵景良脸上露出几分不以为然之色,冷然道:“你不出手,他也有的是办法,自然找的到人做。你此举不过是掩耳盗铃,自己骗骗自己罢了。” 黄伯流叹了口气,道:“是啊,他是朝廷鹰犬,他要做事,自然有人肯来帮忙。我出不出手又有什么关系。” 赵景良鄙夷一笑,道:“你这人就是优柔寡断,又虚伪之极。你不出面,也不过就是个默认的态度,他随便找个你天河帮的帮众,再出一条船,接下来的事岂不就是水到渠成。” 黄伯流呆呆看着屋顶,喃喃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他的样貌,看起来似乎又苍老了几分。 一时间,两人都各有心事,默然无语。 这时,屋内突然吹进一股恶风,点燃的蜡烛瞬时熄灭,屋内登时一片漆黑。 屋外,一大团乌云刚好缓缓飘过,月色渐隐。 黄伯流悚然一惊,厉声喝道:“怎么回事?” 只是四周仍旧静静的,并无任何声响,只有赵景良的声音响起:“师兄,有些不对。” “哒”,黄伯流站起身来,掏出火折子,又重新将蜡烛点上。 只是他刚一回头,猛然发现身边竟然不知何时多了个黑衣人,他正端坐在位置上,好整以暇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下。 黄伯流瞳孔微缩,带着丝不可思议,脱口道:“你,你是顾公子?” 顾少游闻言也有些惊讶,抬起头道:“你认得我?” 黄伯流还未答话,赵景良突然喝道:“你就是顾元昌的儿子?” 顾少游眼神微眯,看着赵景良,微微一笑,淡淡道:“你不是要杀我吗?现在我来了!” 赵景良眼中精芒大闪,怒吼一声,猛地一掀桌案,各种盘碗犹如暴雨一般向着顾少游猛地激射而来。 这一片碗碟碎片,被他灌入内力,仿佛就像是漫天激射的暗器一般,暴风骤雨向着顾少游袭来。而在这其中,更有他重重叠叠的拳影,带着劲风,藏在之后。 顾少游夷然不惧,放声大笑,高喝一声:“好,你用拳法,我也用拳法,免得你说我依仗兵器之利!” 说罢,他双拳一错,也迎了上去。 赵景良心中不由大喜,又升起一股鄙夷之情。心中暗道,华山派又被称为华山剑派,自然大半数武功都在剑上,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弃剑用拳,当真是找死一般。 顾少游连连冷笑,他有心试试神照功的威力,更是没有半点惧意,无影神拳出手,直接和赵景良轰在了一起。 一股巨大的气浪瞬间席卷开来,黄伯流脸色大变,不由蹬蹬瞪后退数步。 第113章 神照功大战七伤拳(二) 赵景良的武功,黄伯流是最清楚不过的,赵景良虽然是他师弟,却是崆峒派门内首屈一指的天才人物,这几年来自己在外面东奔西走,武功早就放下了不少。 而赵景良却是在门内一直苦修武学,这武学修为早就胜过他数倍、十倍了! 只是,黄伯流看到场上两条身影不断交错,赵景良脸上更是慢慢生出几分惊愕之色,他的心,也在不断慢慢下沉。 同时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崆峒派自立派以来,便以七伤拳威震武林,这套拳法威力极大,一拳之中有七股不同的劲力,或刚猛、或阴柔、或刚中有柔,或柔中有刚,或横出,或直送,或内缩,敌人抵挡不住这源源而来的劲力,便会深受内伤。 但是七伤拳有个最要命的问题,便是其“伤人又伤己”,这还导致了修炼这门拳法的门派耆老,各个都寿命不长。 自从一次大变之后,崆峒派折损了不少人手,门派上下,痛定思痛,不仅开始了暗暗蛰伏,也开始了对七伤拳的改良之路。 更有门内长老,以七伤拳的拳理为基,推演出数套不同的拳法、掌法。 时至今日,这种改良可以说是成功了,也可以说是失败了。 成功的点在于,改良后的拳掌之法,再也没有“伤人又伤己”的弊端,习练者也无虞自己的寿元问题。 但是失败的点也在于,这新的拳掌之法,威力减弱了不少,所谓的“七伤”,如今能有个“五伤”、“六伤”就已很不错了! 但即便如此,赵景良对自己的拳法,仍然极具信心!他自幼天赋异禀,在内功和拳术一途都可称的上是天才人物,如今他内功大成,拳术也隐隐压过了一众同门,正想下山大展一番拳脚。 可是如今甫一交手,却让他心中的这份自信和信念开始渐渐崩塌! 如今赵景良用的正是崆峒派的一门新绝技,名叫“阴阳七转”,双手掌力分为阴阳两种,共有七种变化,运使起来,阴阳交错,还可以消磨对手功力。 用这一套武功,他自下了崆峒山以来,可谓无往不利! 只是今日他用出这套掌法来,一触到顾少游的手掌,这阴阳二气的运转就同时受挫,对方拳劲上传来的莫名劲力,不仅威力极大,而且还隐隐压制住了自己的阴阳掌力。 这还不是让赵景良感到最为惊诧的,更可怖的是,两人交手之后,自己从心底处竟慢慢滋生出畏惧之意,这份畏惧渐渐变成了恐惧,他的掌法不管是威力还是速度,都大大受挫,甚至生出了彻底臣服的心思出来! 赵景良心中只觉惊骇莫名,他本就是心志坚定的人,这种臣服的情绪一生中从未有过,如今在心中升起,他只觉浑身冰冷。 “你这到底是什么武功?!”赵景良猛地大喝一声,他双眼凸出,满脸狰狞之极,大喊之后,又猛地一咬舌尖,让自己脑海中瞬时一阵清明。 他大吼一声,手上掌法一变,忽的一拳击出,一声破空音爆声陡然炸响。 这一拳似慢实快,看起来慢吞吞的,乱绵绵的,但实际上却速度极快,拳头四周竟然升起一个个小小的气旋,呼啸着,炸裂着,端的是威力惊人。 顾少游此时,心中却是异常畅快。 他的神照功自习成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与人对战,而且对方还明显是一个拳术大师,这种对手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刚才赵景良手上传来的劲力,也让顾少游小小吃了一惊,那掌力中的劲力变化,极其古怪,充满诡异,让人防不胜防。 不过神照功也没让自己失望,无影神拳本身的威力已然在对手之上,再叠加上神照功那神秘异常的精神威压,对手的阴阳之力竟然被轻松化去。 这时见到赵景良又突然变招,顾少游眼中登时一亮,轻喝一声,摆开架势再度迎了上去。 这回赵景良拳法威力明显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刚一接手,顾少游便觉得一股极为刚猛的拳力向自己冲来,刚刚吐气硬挡,突然,赵景良这拳法又是一变,刚才的刚猛之力骤然消失,双拳飘忽不定,刚猛的拳劲陡然变成了阴柔之力! 顾少游有些猝不及防,手上隐隐有股针扎一般的刺痛感传来,不敢怠慢,急忙运劲化去。 赵景良猛地吸了口长气,嘴角隐隐有血迹渗出,神态间犹如疯癫,吐气大喝一声,双拳再度击出。 这次他的拳劲再起变化,双拳上刚中有柔,猛地外突,又突然变化为柔中带刚,打出一股内缩之力。 顾少游眼睛一亮,喝道:“你也接我一拳。” 说罢,一拳击出,这一拳无声无息,又仿佛雷霆惊龙。 赵景良登时一惊,立时生出灼热烦躁的可怕感觉,更骇人的是感觉不到丝毫拳风劲气,便似一个人忽然聋了,且皮肤亦失去知觉,又或如在噩梦里,骤见电闪,却总听不到雷声。 他猛提一口气,双手交叠成剪,险险才接了下来。 砰砰砰,气劲交击之音,如闷雷一般响彻整个空间。 两人身影不停交错,拳劲互相激荡,身周的桌椅板凳全都被拳力绞成碎片,刚才的那些汤羹饭菜,如今更是洒的一地都是。 这拳劲犹如利刃,将缩在一旁的黄伯流也同样笼罩进去。 黄伯流如今是叫苦不迭,只能运劲苦苦抵挡,竟连说话声都无法发出。 他的心中更是惊骇莫名,犹如掀起了一股狂风骤雨。 赵景良这拳法别人不认得,他却是瞧得一清二楚。 这正是崆峒派大名鼎鼎的镇派绝学“七伤拳”! 这七伤拳习练条件极为苛刻,内功没有达到化境的人修炼,简直就是自绝性命。这么多年过去,崆峒派能练成七伤拳的人,已然变得极为稀少。 他没想到自己这位师弟,竟然已经习成了这么绝学!只不过他看的明白,心中也明白,赵景良的这七伤拳远远没有大成,最多只是刚刚初窥门径罢了,如今却骤然使出,当真是凶多吉少。 第114章 刚才你有一句话说的不错 此时,场上形势再度一变! 赵景良这四股拳劲,叠加使出,当真犹如惊涛骇浪,将顾少游笼在其中。 只可惜,顾少游脸色不变,或挡或卸,这四股截然不同的拳劲,竟然被他一一挡了下来。 赵景良目眦尽裂,纵身一跃,双拳势如雷霆,一股横出之力袭来。 只是他这一拳,只打出了一半,“哇”的一声,一口鲜血从他嘴里猛地吐出,这一跃之力登时一泄。 顾少游窥中机会,脚步一错,一拳便击在了他的膻中穴之上。 “砰”的一声,赵景良的身体重重砸在了地上。 他艰难的撑起身子,又再次摔倒,口中鲜血不停涌出,目光开始渐渐涣散。 他刚才心急之下,勉力催动七伤拳的后面几层,没想到竟然都未能奏效,反而自己受到了反噬,一个破绽之下被顾少游一击得手,只能饮恨当场。 “师弟!”黄伯流一个箭步,将他扶起,见到他如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不仅悲声大哭。 黄伯流跪在地上,将一只手托在他背上,赵景良挣扎着,缓缓坐起身来。 他张开双眼,看向黄伯流,眼中流露出几丝挣扎,还有一些释然,沙哑着,断断续续着说道:“师兄,是我技不如人,可不是咱们的七伤拳不行。” 黄伯流拼命点头,语气带着一丝哽咽,声音暗哑,低声道:“是,是,师弟,你没事的。” 赵景良张了张嘴,无声一笑,奋起最后一丝力气,歪斜着,挣扎着坐直身子,将手搭在黄伯流手臂上,眼睛缓缓睁开,低声道:“师兄,我要去了。” 黄伯流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将赵景良身子扶好,在他身侧盘膝坐下,握着他的手,眼眶泛红。 赵景良哈哈一笑,又长叹一声,眼神环顾,带了几分不舍,开口吟道:“五行之气调阴阳,损心伤肺摧肝肠,藏离精失意恍惚,三焦齐逆兮魂魄飞扬。”吟罢闭目而逝。 他临到死了,心中想着的仍旧是师门传下来的七伤拳。 他原本是极为自信,极为骄傲之人,心中念念的就是要将崆峒派和七伤拳在自己手上发扬光大,威震武林。 只可惜才刚刚下山,便折在了这里。 他也只能带着无尽的遗憾和不甘,再也无法见到这份愿望实现了。 赵景良的这份心思,黄伯流自然是完全懂的,他心中一片空落落,脸上挂了一丝凉意,跪在地上,怔然当场。 良久,黄伯流这才抬起头来,凄然一笑,道:“你将我一同杀了。” 说罢,他闭上双目,引颈待戮。 顾少游目光微暗,见到刚才赵景良这般模样,他心中也有些五味掺杂。此人是自己至今,遇到的仅次于向问天的一代高手,如今死在自己手里,他却并无多大欣喜,反而心中滋味难明。 见到黄伯流这般模样,顾少游也不仅冷笑一声,又随便找了一把还未被击成碎片的椅子,坐了下来。 看着黄伯流,过了许久,顾少游这才缓缓开口道:“刚才你有一句话说的不错,这天下妖魔丛生,百姓民不聊生,像我父亲这样的人,不应该死。” “就冲你这句话,我今日不杀你。” 黄伯流跪在地上,不见回应,正在忐忑不已,正在他心中渐渐绝望之时,忽的听到顾少游说话,他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刚才心中提起的那一份决绝,竟然瞬时消失的一干二净,整个人不由跌坐在地上,脸色灰败不已。 他眼神复杂,语气干涩,道:“你当真不杀我?” 顾少游淡淡道:“是啊,我也在犹豫,若是你将今日之事,告知你师门,那我岂不是会被你们崆峒派门内高手不停追杀?我虽然不惧,但也是不胜其扰啊。” 黄伯流身上抖了一下,马上急急道:“顾公子,今日之事,我定然不会外泄半句,我师弟,他,他……” 他说到后面,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往下接了,脸上不由胀的通红。 他这些年来,管着天河帮这么大的帮派,手下有足足数万帮众,这份手中有权的滋味,更让他变得极为惜命。 刚才赵景良身死的那一瞬间,他也是悲痛欲绝,一时之间竟觉得若是自己也这么死了,倒也不算什么。 可如今冷静下来,又听到顾少游言语中似有松动,他心中的求生念头再度升起,手中的这份权势地位、荣华富贵,却怎么也不会轻易松手了。 只是今日之事,实在是不好处理,赵景良乃是崆峒派这几年来涌现出来的有数高手,这次下山,也是身怀重要任务。 如今日月神教内乱之势渐起,门内原有的长老,被杀的杀,被免的免,东方不败和杨莲亭更是提拔了一大批新晋之人。 这种情况被他敏锐发现,这才上报师门,门内紧急讨论过后,都觉得这一机会不可错过。这才派了赵景良下山,试图以黄伯流的人脉关系,帮他疏通一个好位置,正式加入日月神教。 相信以赵景良的武功、心性,只要在日月神教内站稳脚跟,不出几年便能晋升入高层。到时候不管是从内部颠覆,还是配合崆峒派行事,都是大大有着好处。 这份谋划,乃是崆峒派门内大事。崆峒派这几年来,已经往厂卫输送了不少人才,若此次又能在日月神教内站住脚跟,这一黑一白两股势力交汇,那崆峒大兴,可不是一句虚言。 只是如今,赵景良死在自己面前,他又该怎么和门内长老解释此事? 他也知道,若是给不出一个合理解释,自己今日也是无法走出这扇门了。 黄伯流只觉得一阵茫然,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手足冰凉,心中渐渐沉了下去。 他的这份心思,顾少游如今也能猜到个大概。 若是此时将黄伯流一剑杀了,自然是一了百了,但是顾少游心中却另有打算。 心中微微思量,顾少游也有了定计,他站起身来,走到黄伯流面前,在后者惊恐茫然的眼神中,将他轻轻扶了起来。 顾少游微微一笑,将黄伯流按在旁边椅子上,好整以暇道:“黄帮主,我刚才说了,今日不杀你,那就自然不会食言,你可放松些为好。” 第115章 我华山派大兴才是近在眼前! 黄伯流抖索着胡须,挤出一丝笑意,道:“多谢顾公子不杀之恩。” 顾少游走到窗边,外面还是静悄悄一片,心中暗赞一声这黄伯流驭下极严,说了不让人接近这里,即便这边闹出不小动静,仍旧没人胆敢跨入这个小院。 “我看黄帮主的武功,当年在崆峒派里,过的应该也不算太过如意?”顾少游头也不回,望着外面皎皎明月,淡淡开口道。 黄伯流闻言一阵愕然,有些摸不准顾少游这话何意,斟酌一阵,才道:“回公子的话,我武功低微,让你见笑。我自幼在习武一途便天赋有限,比起我师弟来,那可真是差的太远啦。” 他一边说着,眼中显出几分追忆,自嘲一笑道:“若要论及门内地位,我比我师弟可是差的太多太多。一直以来,我在门内,不过是个小角色罢了。” “我很早之前,就下了崆峒山,白手起家,创下了这天河帮,这十余年来,帮派越做越大,门内这才对我开始重视起来。门内所需的一应钱粮物资,这几年来也大多是我这边提供的。” “说起来,我倒更像是崆峒的外门弟子更多一些,除了要钱要物,门内对我也就再无过问了,更别提什么支持了。” 说到后面,黄伯流语气中不免带上了几分怨气。 他这天河帮虽然看起来声势浩大,但毕竟都是些底层河工为主,而且还是日月神教的外围帮派。自然就上不得这些名门大派的眼,这几年来他对门内是有求必应,但是门里对他的支持却是寥寥无几。 至于他委身在日月神教之下,每日夹着尾巴做人,担惊受怕的事,那就更加没人在意了。 顾少游听了点点头,黄伯流说的,和他心中猜想的,倒是大差不差。 想到这里,顾少游便走了过来,拖过一把椅子,放在黄伯流面前,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轻笑道:“黄帮主,你观我武功如何?” 黄伯流被问的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回道:“那自然是极好的。” 说完,还怕顾少游不信,马上又补充道:“我师弟乃是崆峒派内有数的高手,更是学成了极为难练的七伤拳,可即便如此,他在公子手下也走不了几招,公子的武功,在当今武林,已然可算是一流之境了!” 说到后面,他语气渐渐大了起来,显然十分笃定。也直到此时,他心中才有些回过劲来,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公子哥,怎么会武功如此之高! 竟连崆峒派内的翘楚赵景良也只是几招便败下阵来,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那华山派……华山的掌门‘君子剑’岳不群,岂不是武功更要高过天际? 没想到近在自己咫尺之间的华山派,竟然有这等人物,简直让黄伯流刷新了所有过往认知。 黄伯流从刚才的颓丧和茫然中清醒过来,心中更是思绪沸腾,悚然一惊,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顾少游微微一笑道:“黄帮主,不瞒你说,比起你还在蛰伏至今的崆峒派,我们华山派,才称的上是大兴就在眼前啊。” 黄伯流听了这话,眼神微动,试探道:“公子的意思是?” 顾少游哈哈一笑,道:“我之前已经正式整合了陕西、山西境内的几大镖局,将其都组成一个镖局联盟,并入华山派旗下,此事黄帮主若是不知,我倒是可以和你说上一说。” 他这话有些半真半假,更是夸大了不小的实情,不过为了拉起虎皮,倒也顾不上这许多。 当下,顾少游便将几大镖局的事情,和黄伯流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黄伯流此时算是真正缓过神来了,也听出了几分意思。 他虽然心中还有些不愿,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哪有他拒绝的余地。 他咬了咬牙,等到顾少游话音刚落,便忽的从椅子上‘滚’了下来,翻身下跪,恳声道:“公子武功盖世,华山派更是大兴就在眼前,小的甘附骥尾,愿追随公子身后,为公子大业鞍前马后,出一份力。” 说完后,黄伯流心中登时一松,整个人伏在地上,半天不敢动弹。 他心中乱糟糟一片,本来他就是周旋与崆峒派和日月神教之间,两头都要讨好,两头都不能得罪,如今居然莫名其妙又多了一个上司,这当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而且自己岂不是就变成了传说中的三姓家奴? 一时之间黄伯流心中是五味陈杂。 顾少游微微一笑,他心里也明白,这不过是黄伯流一时之间的无奈之言,离要真正收服此人,还有不小的距离。 可不管如何,此事也都算是正式迈出了一小步。 天河帮横跨三省,几乎将北地的河流运输都垄断了一大半。这种大型帮派,放在平日,别说去收服了,就算是让人家配合做点事,估计都是极难之事。 所以今天既然有这个机会,顾少游也不想放弃,自然是要试上一试。 至于黄伯流其人心中所思所想,会不会有异心,顾少游自然是丝毫不惧。 想到这里,顾少游站起身来,负手而立,对着黄伯流傲然道:“黄帮主,你也不要觉得委屈了自己,我华山派的底蕴,可丝毫不比你的崆峒派来的差。你现在投入华山,却真真是最佳时机。” “你可知我习武有多久?嘿,也不怕告诉你,我弃文学武,也不过堪堪才大半年时间罢了。” 这话一出,当真是犹如一道惊雷,在黄伯流耳边炸响。他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望向顾少游,嘴巴微张,脱口道:“这,这不可能!” 话刚出口,黄伯流又觉不对,讪讪道:“顾公子,我一时口误,勿怪勿怪。” 顾少游不以为意,笑道:“这事好查的很,你后面自己去问问便是。” 黄伯流默然无语,的确,这种事做不了假,也没作假的必要,随便一问,便能问出个大概。 顾少游又接着道:“我如今正要陪同我父亲南下,他老人家如今奉旨巡按浙江、福建两省。你投在我门下,这不算辱没了你?” (求投票,求打赏,流浪在外的书友,也回来订阅支持下!!) 第116章 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此言一出,黄伯流登时精神一振,只觉这话当真不错。 他虽然是一介平民,但是对官场之事并不陌生。顾元昌的名头在北地实在太响太响。 响到就连他的天河帮帮众也多有人知道。 如此人物,现在重新起复,看起来又要大用。自己投身在顾少游门下,四舍五入之下,也算是顾元昌门下?这说起来,还是自己高攀了才是。 更不用说,这位顾公子的武功之高,实在是他生平之仅见,若当真学武时间这么短,那可真是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人物,日后若是成长起来,必定会在江湖中留名,自己跟着这样的人物,似乎也不算太差? 想到这里,黄伯流今晚头一次露出了一丝笑意,诚心诚意道:“公子肯留下我一条贱命,在下也不是不知好歹的,日后定然尽心尽力,以供差遣。” 顾少游将他扶了起来,拍了拍他肩膀哈哈笑道:“正该如此嘛,你现在也可算是位高权重,可是崆峒派却不识货,只把眼光放在朝堂、门派之中,这才是暴殄天物,有眼无珠!” 黄伯流陪着笑脸,连连点头。 若是此时有外人在场,见到黄伯流这花甲老人,对着顾少游这毛头小子点头哈腰,心里一定会大为惊诧。 只不过如今屋内没人,两个当事人却完全没觉得这有何不对的。 说完,顾少游将他按在椅子上,在屋内踱了几步,道:“黄帮主,我想了下,你看我说的可对否?” 黄伯流心中一凛,侧耳倾听起来。 “听说日月神教的光明左使向问天,已经正式破教而出,正在被魔教之人四处追杀。” “就连陕西的日月神教分舵,都被他一个人给挑了。黄帮主,这是你可曾听闻?” 黄伯流默默点了点头,这事他也是刚刚知道,没想到这位顾公子竟然也这么清楚。 顾少游又继续说道:“令师弟想要拜入日月神教,他为人高傲,又刚刚下山,自持武功高强,便想去偷袭向问天,结果技不如人,被向问天当场杀了。” 黄伯流听的瞠目结舌,舌头都有些打结了,讷讷道:“这,这,这真的可以吗?” 顾少游大手一挥,道:“有何不可的,嘿嘿,你师弟这人,一看便是狂妄自信之辈,若是真的有向问天的踪迹,你说他会不会去挑战一番?” 黄伯流脱口道:“这,这怕不妥?向问天何许人也!乃是天下有数一等一的高手,我师弟他就算狂妄自信,也不会行此险招啊!” 顾少游微微一笑,犹如智珠在握,道:“那如果向问天如今是深受重伤呢?” 他一字一句道:“向问天这段时间里,一直在被魔教追杀,血拼之后,定然身负不小的伤势,如此一来,岂不是一切水到渠成?” 黄伯流闻言,默然无语,心中仔细思索,只觉这话说的的确没错。 以他师弟赵景良的性子,若是真的遇到有伤在身的向问天,真的很可能会寻机上前刺杀。 顾少游这番话,看起来漏洞极多,但仔细一想,却也不是完全的异想天开。 当下,他轻轻吁了口气,点点头,脸上带了几分凝重,神态间仿佛又恢复了那手掌大权的帮主模样,道:“那就按公子说的办,请公子放心,此事的手尾,我会处理干净的。” 顾少游心中大定,以黄伯流的威势,要把这事遮掩过去,并不会太难,只不过大家都需要一个台阶来下罢了。 而且只要黄伯流将此事抗下来,那他后面也就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顾少游这一步一步的紧逼,总算让这个叱咤一方的豪雄心防大乱,最后无奈上了贼船。 不过,这还不够! 既然已经陷了一步,那就应该再推一把,陷进去第二步、第三步,这才是正理! 想到这里,顾少游脸上突然沉了下来,淡淡道:“现在还有最后一件事,黄帮主不妨帮我也参谋参谋。” 黄伯流心中正是一片乱麻,闻言不仅一愕,木木问道:“公子所言是何事?” “钱多和刘勉,既然想要谋害我父亲,那这件事自然也是要处理的。黄帮主你不如教我,我该如何是好?” 顾少游这话说的极为平淡,但落在黄伯流耳中,却正如是恶魔的低语,此言一出,黄伯流心中又是一寒。 黄伯流脸上神色变幻,他刚才已经踏出了一步,如今心里压力反而小了不少。对于崆峒派,他本就离开的太久太久,这份感情也是越来越淡。 如今更是又淡漠了几分! 他咬咬牙,道:“这两人想要谋害顾老大人,本来就该死,根本就是罪无可恕!罪大恶极!这种人就请公子发落便是,小的必然会全力配合!” 这话一说出口,黄伯流便好似耗尽了全身力气,登时瘫坐在椅子上,再也半点动弹不得。 顾少游哈哈一笑,灯影之下,两个人的脸上都是忽明忽暗。 屋内除了一片狼藉,有的只是一阵窃窃私语。 两日后,风陵渡渡口。 顾家一行人如今都正在渡口上等候,一行人马浩浩荡荡,颇具声势,引人侧目。 渡口上,停泊着一艘大船,这是艘精巧的三桅船,洁白的帆,宽阔的船身,坚实而光润的木质,给人一种安定、迅速,而华丽的感觉。 岸上,本地县令,擦着汗,缩着肚子,正陪着一脸的小心,和顾元昌在说着些什么。 他的这一番做派,落到岸边的众人眼中,让一些不明所以的旁观者大为惊讶。 “这一行人是谁?怎么县老爷还来送行?” “是啊,你看县老爷胖的那样子,平日里都是从来不肯出一步县衙,没想到今天还破例来这里给人送行,当真少见。” “你们是不是傻?这可是鼎鼎大名的顾元昌顾大人啊。” “顾大人?没听过啊!是谁?” 岸边,围观的有水手、苦力,还有不少商贾之人,大家围成几堆,纷纷指指点点,一时之间,这清晨的渡口,显得极为热闹喧嚣。 第117章 你对当今天子做如何看? 顾元昌对着眼前这县令,虽然脸上带着笑,但心里已有几分不耐,虚虚应付了几句,这就挥了挥手,转身上船。 一众人都随着,鱼贯而入,纷纷上了甲板。 顾少游落在后面,注视着人群,他的眼神中闪动着莫名的光芒。 这时,钱多从后面悄悄过来,来到顾少游身边,点头哈腰道:“顾公子,实在抱歉,我找到的这条大船是这里最好、最华丽的,但是这船运力有限。贵府家眷可以都上这首好船,我和师弟一起,就在后面的船上跟着便是。行李之类,也一并放在后面船上,我们会好生看管的。” 顾少游脸带微笑,语气温和道:“好说,好说,钱大人劳心劳力,我父亲也是看在眼里的。这艘船也的确不错,有劳钱大人费心了。” 说完,又和钱多拱了拱手,便跟在队伍后面,一起上了船。 剩下的顾家一部分仆役,都跟着钱多一起,上了后面的一条船。 如此一来,两条船,一前一后,就准备正式出发了。 顾元昌站在甲板上,负手而立,静静看着码头上的纷纷扰扰。张远洲则是站在他旁边,轻轻摇着折扇,衣袂飘飘,好不潇洒。 顾少游静静走到他身边,也一起站着,并未出言。 顾元昌看到钱多几人,一起上了后面的船,他眼睛微微一眯,低声道:“少游,可还有什么不妥?” 顾少游还未答话,倒是旁边的张远洲抚须微笑,出言道:“我看二少爷智珠在握,老大人你就不用挂心啦。” 顾元昌眼神一闪,看了看顾少游,良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你是长大了,为父就不再唠叨了。” 说完,又对张远洲笑道:“张兄,水路慢慢,你我不如去舱内手谈一局如何?” 张远洲哈哈笑道:“有何不可。” 顾元昌点点头,不再说话,便转身和张远洲一起离去,回了舱内。 顾少游心中有些澎湃,静静站在甲板之上,大船猛地一震,开始缓缓航行了起来,他望着前方辽阔的黄河,眼神中似有无数念头闪过。 “顾大哥,没事?”李文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悄悄握住他的手,柔声问道。 顾少游转过头来,脸上绽出一个笑容,眼神中似带了无穷蜜意,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阿秀,没事的。” 说罢,他又顿了顿,道:“等下你陪着阿玉,帮我一起照顾好母亲可好?” 李文秀眼睛睁得大大的,盈盈然如秋水,皎皎然如星辰,默默的、静静的、幽幽的瞅着他。她的眼里似有许多话要问,可最终却都没有说出口,只是温柔一笑,道:“嗯,顾大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阿玉和夫人的。” 说完,她又抿了抿嘴唇,轻轻拢了下发丝,垂下眼帘,轻声道:“顾大哥,我知道你有心事,等事情完了,你再和我好好说说,好吗?” 顾少游握着她的手紧了一紧,应道:“一定。” “嗯,我等你。”说罢,李文秀轻轻抽出手,这才转身离去。 快船开始全速前进。 习习微风拂动着顾少游身上的长衣,破舟的浪花,反卷上船身来,把整个船头都弄湿了。 浪花不时地卷上来又退回去,留下雪白的泡沫,在冬日骄阳下,闪烁出灿烂的银光,很快地就又消失了。一切是那么的“静”,却又是静中有“动”。 顾少游像是有满怀心事,只是远远地认定那个方向注视。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如同卷起的浪花,碎溅在心上。 良久良久,顾少游这才猛地用手在船栏上重重拍了一下,嘿然一笑,这才转身而去。 他拐过了几个弯,来到一个船舱之内。 这艘船,不愧是被钱多称为“最好的”,舱中布置的颇为华贵,四周花团锦簇,地上还铺着白色长毛的熊皮褥垫。这还并不是主舱位,就已然如此奢华,当真让人要让人称赞一声。 屋内正生着火炉,让里面暖洋洋的。旁边正坐着一名老者,正在闷头喝酒。 这老者一身天蓝长袍,脸如淡金,生得方面大耳,鹰鼻鹞眼,胸垂花白长髯,年约五旬以上。不用说,这正是大名鼎鼎的天河帮帮主,人称银髯蛟的黄伯流了。 只不过如今他看上去颇有几分憔悴,昔日里那份挥斥方遒的枭雄模样已然少了七八分,剩下的倒仿佛只是一个枯坐在此的普通老者了。 黄伯流见到顾少游进来,微微起身行礼,又重重叹了口气道:“顾公子,你这可真是要把我推向万劫不复之地啊。” 顾少游在他对面席地坐下,闻言一愣,哑然失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这才道:“黄帮主,别说的那么夸张,你我计议已定,只等收网便是,我又无需你动一根手指,更不用你见血,你又哪来的牢骚之词。” 黄伯流放下酒杯,眼中闪过莫名之色,脸上神色变幻,吐了口气,这才涩声道:“今日之事,若是被厂公知道,那我当真是要粉身碎骨了。顾公子你可要看在我这一把老骨头还在拼命的份上,多留几分旧情啊。” 说完,他眼中竟然滴下泪来。 顾少游看了不由扶额,心知这老狐狸如今是上了船又有些后悔了,当真是瞻前顾后,让人不齿。 他想了想,缓缓道:“人人都说厂公可怕,但是你看我父亲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厂公之威,可还远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 他看到黄伯流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信,心知这番话对他的说服力可是不够,沉吟片刻,他忽然开口道:“黄帮主,你对当今天子做如何看?” 黄伯流闻言登时满脸愕然,连连摆手道:“天子之事,岂是我这等粗人能够妄加评说的,慎言,慎言。” 顾少游也不以为意,嘿然一笑道:“当今天子,好大喜功,上位之后更是只顾嬉闹,导致朝内权阉四起,更有人称‘八虎’,当真是气焰滔天。只可惜,正所谓盛极必衰,以我看,不出几年,这天下就要大变了。“ 第118章 我等也是被逼无奈啊 黄伯流双眼睁大,嘴巴讷讷,脸上升起一股红晕,脱口道:“顾公子,难道你还有朝廷秘闻不成?这,这,难道以厂公如今的威势,他的地位还会有什么不稳的?” 顾少游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道:“哪来的什么秘闻,不过就是我自己的一番见解罢了,今日入了你耳,出了这门我可就不会认了。” 黄伯流连连点头,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可是如今天下太平,风平浪静,这大变之事又从何说起?” 说到后面,他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虚,显然心中是即激动又恐惧,仿佛只要谈论这事便会有什么灾祸降下一般。 顾少游嗤笑一声,道:“天下太平,哪来的太平?朝内诸大人,深恨厂公久已,以现在这趋势,不过就是这几年,以我之见,大变就在眼前。” 说完,他见到黄伯流满眼的不信,心中也不仅有些无奈。 如今距离本朝赫赫有名的刘大太监倒台,也不过是区区两年罢了。 但是光看眼前,却的确是没人会想到这场大变即将来袭,要知道这位大太监,现在可是圣眷正隆,谁会想到他的倒台只在一夜之间? 还有,他的倒台,只是一场权力洗牌罢了,本朝权阉不断,这本就是体制问题,倒下了一个,自然会再起来一个。 只不过这些,却实在不足为外人所道,就算说出去也不可能有一个人相信。 黄伯流虽然满心的不信,但情绪好歹放松下来不少,脸上那股子“悲愤”之意也消去了不少。 他又喝了杯酒,苦笑一声,叹了口气道:“多谢公子宽慰,其实不用公子说这些,我也是没有回头路了。不过这样也好,我也不算是被逼的,对顾老大人我是打心底里敬佩,如今能帮顾老大人做些事,也算是遵循我自己的本心。” 顾少游举起酒杯,轻轻和他碰了一下,笑道:“黄帮主,不用如此颓丧,你忘了我父亲是何许人也?我说的自然不会是哄你的虚言,你只需耐心等着看便是。” 黄伯流听了,心中仍是半信半疑,但毕竟顾少游抬出了顾元昌这尊大佛,他便心中再有不信,也不好再开口了。 船只速度虽然颇快,但舱内倒是极为平稳,两人一时无语,只默默喝酒。 忽的,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噪杂之声。 顾少游精神登时一振,对着黄伯流笑道:“黄帮主,好戏开始了,你且在此稍候,我先去看看情况。” 说完,他便站起身来,往外屋而去。 外面是一个小小的厅房,只见魏然一脸红光,手上押着两人,这两人相貌相似,俱都颇为仪表堂堂,很明显应当是兄弟二人。 顾少游见到这两人,心中不由一定。这两人一个叫吕方,一个叫吕成,正是这艘船的主人!也是天河帮如今在黄伯流之下的掌权之人! 吕方和吕成不停挣扎,却又呜呜呜说不出话来,显然是被魏然点了哑穴,两人见到顾少游,登时眼中放光,挣扎的更加厉害起来。 魏然身后站的,却是威信镖局的丁力,率着几个镖局趟子手,也是一人押着一个,全都是这大船上的水手。 魏然将手上押着的两人,重重往地上一丢,又用脚踩住。再抛下一个袋子,里面装的东西滚落了一地,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来。这竟是一堆锥子、锤子等物事。 魏然踏前一步,抱拳道:“公子神机妙算,这几个贼人偷偷摸摸,手里拿着这些凿子,意图下水对这船行不轨之事。我等几人埋伏着,将这几个贼人一举拿下,人赃并获。” 说完,又指着丁力和威信镖局几人押着的水手,道:“公子你看,这几人身上穿的都是水鬼服饰,就要下水,将我等这艘大船凿沉,当真是该死之极。” 顾少游点点头,对着魏然微微示意,魏然将脚放开,又在地上两人身上踢了两脚,把他们哑穴都解开。 吕方刚挣脱束缚,便马上大声开口道:“顾公子,冤枉啊,冤枉啊,小的,小的绝无谋害顾老大人之意,只是,只是……” 他双手被绑在身后,挣扎着跪起身来,重重叩头,一边说话,一边涕泪满面。 只是他的话,说了一半,却怎么也无法说下去。 吕成在一旁连滚带爬,急急开口道:“顾公子饶命,饶命,这应当是我手下水手,见到船只有故障损害,正准备下河看个究竟,绝对不是要对公子不利。” 顾少游听了,不由怒极反笑,这等哄三岁小孩的话,也真不知道这厮怎么有脸说的出来。 他不理这两人丑态,又转头对着剩下的几个瑟瑟发抖的水手问道:“你们几个怎么说?若是不说,我也懒得理会,将你们统统一刀一个砍了,丢在河里,一了百了。” 那几个水手浑身发抖,几人面面相觑,却又都说不出话来。 顾少游心中有些不耐,如今也没时间一个个慢慢拷问,便重重咳了一声。 看着里屋走出的人来,吕成和吕方,还有一众水手,瞬间眼睛瞪圆,他们脸上登时显出惊恐之色,一脸的不可置信。 “帮,帮主,你怎么会在此?”吕成犹如见了鬼一般,脱口而出道。 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黄伯流。 只见他背负着双手,双眼如电,冷哼一声,眼睛扫过几人,后者都纷纷在他犀利的眼神下低下头来。 只到此时,他才终于显露出几分枭雄霸主的气息,不愧是几万人帮派的一帮之主。 “噗通”“噗通”几声传来,那几名水手终于熬不过压力,纷纷跪了下来,只见一人突然嚎啕大哭,匍匐向前,拼命叩头,灰尘和眼泪沾了一脸,高声道:“帮主,帮主饶命,我等都是被吕副帮主他们挟裹的,我等也是被逼无奈啊。” 此言一出,剩下几个水手再也抗不住了,都纷纷叩头,言语中大同小异,一边哭诉,一边都道:“此事小的几人都是被逼的,不得不做啊,请帮主明察。” 黄伯流冷冷看着脚下跪倒的几人,冷哼一声道:“吕家兄弟许了你们什么好处,说来听听,让你们胆敢做此滔天之罪?” (感谢书友风逍雨遥的大额打赏!) 第119章 我看天河帮这名字十分不妥! 此言一出,吕方和吕成两人脸上顿时显出绝望之色。果然,这几个水手在黄伯流的积威之下,哪里还敢有所隐瞒,瞬间便如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说了起来。 事情也简单的很,很显然是吕氏兄弟得了好处,便安排了几个心腹手下,想趁着大船在河上行驶之时,偷偷下水,然后凿穿船底,让大船倾覆。 这个事情最为毒辣的便是看准了顾家上下俱是北人,全都不会水性,顾元昌更是年纪已大,只要落水,那幸存的几率十不存一。 顾少游听的连连冷笑,当真是好计策,好谋划。 这大船漏水,全船之人弄不好都无一幸存,也只有吕氏兄弟和这几个水手,仗着从小在水边长大,水性了得,才能想到行此险招。 而钱多和刘勉的船呢?自然是远远的缀在后面,若是见到大船倾没,拖延片刻再过来,自然是百无疏漏。 等到这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完,顾少游这才一抬手,魏然立刻了然,将这几人一一击晕,又让威信镖局的几人一起合力,将人都拖了出去。 屋内登时一空,只剩下顾少游、黄伯流、魏然,还有吕氏兄弟两人。 黄伯流木着脸,也未加阻拦,直直看向吕氏兄弟,冷声道:“你们两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吕方和吕成在天河帮内,也算是位高权重,这几年来天河帮日益庞大,黄伯流一个人管起来自然有些吃力,便提拔了不少人,吕氏兄弟也一直是他颇为倚重的对象,只可惜如今却是这般模样。 “你们两个,莫非是疯了不成?竟敢对顾老大人下手?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是抄家诛灭九族的大罪吗?”黄伯流一脸痛心疾首的说道。 吕方这时候浑身反而不再发抖了,他瘫坐在地上,抬头看了眼黄伯流,惨然笑道:“帮主,锦衣卫的人找上门来,破家之祸近在眼前,哪里是我这等小民能拒绝的了的?” 吕成在一旁眼中露出怨毒之色,直直盯着黄伯流,道:“黄帮主,这事你又不是一无所知,我们也只不过是在你默许之下行事,如今事发了你倒好把自己摘个干净?” 黄伯流闻言瞬时大感尴尬,偷眼看向顾少游,见他面沉如水并未有何异样,这才轻轻舒了口气。 剩下的他也不想再多问,当下忽的转变脸色,对着顾少游毕恭毕敬道:“公子,你看这两人要如何处理,是否要?”说完,他眼中露出一丝凶光,手上更是比了个手势。 吕氏兄弟见他如此谄媚做派,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对视一眼,更是绝望。他们也知道自己如今被抓了现行,手下又都招供了,实无幸免之理。 吕成惨然一笑,道:“帮主,只希望我兄弟今日生死,不要累及家人。” 黄伯流瞄了眼顾少游,眼神闪动,踏前一步,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他们。” 说罢,他猛的出手,在两人天灵盖上各击一掌,两人眼中都露出一丝释然,身子软软瘫倒在地。 黄伯流对着顾少游恭敬抱拳道:“公子,剩下的几个水手,你看要如何处置?” 说完,却久久没听到回复,他抬眼一看,只看到顾少游眼神中一片冷然,正直直看着自己,他心中登时一凛,低声道:“属下明白,后续手尾属下自会安排。” 顾少游这才展颜一笑,扶起黄伯流,拍了拍他肩膀,笑道:“黄帮主,此间事了,但也只是一半而已,我安排你的事可都准备好了?” 黄伯流不敢怠慢,马上接道:“接应的船只和人员,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请公子放心。” 顾少游满意点头,这才和旁边呆呆站立的魏然招呼一声,转身出了门去。 魏然直到此时方才如梦初醒,他心中翻腾不已,被顾少游的手段震的不轻,眼中流露出几丝莫名之色。这黄伯流他自然也是认得的,没想到这堂堂天河帮帮主,竟然也会投到顾公子手下做事,还如此恭顺。 想到这些,还有刚才顾少游的狠辣,魏然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敬畏之心来,不敢多话,急忙跟着出门。 走到门口,顾少游突然停下脚步,也不回头,就在黄伯流和魏然两人微微愕然之时,他突然淡淡道:“黄帮主,我看天河帮这名字十分不妥,正所谓‘安得天河洗甲兵’,天河,甲兵,这名字是大大的犯了忌讳啊!” 黄伯流瞳孔微缩,他嘴唇微颤,好一会儿才咽下一口唾沫,艰难开口道:“那以公子之见,应当改做何名?” 顾少游嘿的一声,转过头来,脸上如沐春风,盯着黄伯流道:“我看‘长乐’二字便不错,长乐帮,长乐帮,长乐安康,十分妥当。不知黄帮主意下如何?” 黄伯流怔然当场,眼神有些茫然,喃喃自语:“好,好,长乐帮是不错。”他的脸上仿佛又跨下来半分,刚才的枭雄霸气更是荡然无存。 顾少游微微一笑,道:“那便好,从此以后便再无天河帮,有的只是长乐帮!” 说完,他哈哈大笑一声,转身拂袖而走。 魏然紧紧跟在顾少游身后,低眉顺眼,毕恭毕敬,低声道:“公子,如今船上的水手,还有一半没参与此事,也俱被我等控制起来了。” 顾少游点点头,看着跟在后面失魂落魄一般的黄伯流,笑道:“黄帮主,那接下来,你便和魏兄一起行事,我相信这些剩下的水手,自然会听你之命?” 黄伯流浑身一震,瞬间清醒过来,他不敢怠慢,连忙应道:“公子明察,我马上去办。” 他如今也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了,再也升不起什么异心。 魏然也不敢再多话,连忙跟着黄伯流,两人一起往船头而去。 顾少游静静站着,抬头望着碧蓝无尽的天空,如今是晴空万里,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这些白云有的几片连在一起,像海洋里翻滚着银色的浪花;有的几层重叠着,像层峦叠嶂的山;有时在一片银灰色的大云层上,又漂浮着一朵朵大小不一、形状不同的云朵儿,就像岛屿礁石上怒放的海石花。 他的心,也好似随着这朵朵白云,在一飘一荡,也不知何处才是终点。 第120章 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是无用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忽的,大船猛的一顿,又渐渐停了下来。 黄伯流带着一个面目黝黑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对着顾少游恭声道:“公子,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他身后这中年汉子见到自家帮主如此恭敬,心中惊诧,但也不敢发问,见到黄伯流冲他点头,急忙走到船尾,手上一扬,一枚火箭冲天而起,空中顿时出现了一股长长的白烟,聚而不散。 中年汉子又走到黄伯流身边,偷偷瞅了一眼顾少游,恭敬道:“帮主,我已经发了信号,后船此时已经知道我们触了礁石,需要援助,他们定然会马上赶过来的。” 黄伯流沉着脸,挥了挥手道:“去,不要多言。” 中年汉子只觉气氛十分古怪,也不敢追问,闻言便退了下去。 顾少游走到甲板边上,往后遥遥望去,淡淡道:“黄帮主,你看他们多久才会到。” 黄伯流站在他身侧,微眯双眼,道:“钱多看到前船停下,发了求救信号,又停着并未沉没,心中定然生疑,不过即便如此,他也还是会过来一探究竟的。” “应当也用了不太多时间,就能见了分晓!” 说完,他见顾少游默默不说话,便不再多言,悄悄退了下去。 钱多的船落后了不少距离,一直行的十分缓慢,极目望去,远处只有一个小黑点罢了。 这两条船,都是天河帮的船---不,如今是叫做长乐帮了,船上水手之间的信号自然不会不明,见到前船发出求救信号,后船即便再怎么不情愿,也仍旧一点点的靠了过来。 钱多站在船头,隔得太远,也看不清他脸色,他也见到了顾少游立在船尾,脸色一变,和身旁的刘勉互视一眼,压住心中诧异,连忙高声喊道:“前面的可是顾公子?船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顾少游见到他们的船慢慢靠了过来,钱多脸上的惊色已经渐渐能看的清楚。 顾少游目光微动,默默计算着两首船的距离,突然他长啸一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粗大的铁链。 这一声长啸之声,悠远绵长,就在钱多和刘勉震惊的眼神中,顾少游猛的腾空而起,手上的铁链,带着铁锚,狠狠掷出,带着巨大的破空之声,往钱多两人的船头猛的砸来。 钱多和刘勉一脸的难以置信,脚上蹬蹬瞪后退数步。 只见那条铁链“砰”的一声,勾住了船头,顾少游纵身一跃,就在铁链之上,如履平地,一步一步,闲庭信步的走了过来。 一众水手、顾家仆役如今都聚在船头,目露惊色,连声赞叹。 钱多脸上挤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上前一步,拱手道:“公子,你们的船可是有什么问题?为何停在此处不再前行?” 他的目光闪烁,直往大船上去瞄,只可惜那边船尾空荡荡的,却并没有什么人出现。 顾少游环顾一周,挥了挥手,道:“都围着干嘛?都散了。” 众人闻言,瞬时一哄而散,再没人敢在这里围观。 他盯着钱多,并不说话,沉默之中,气氛渐渐凝滞。钱多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旁边的刘勉更是不堪,身子竟开始渐渐打起摆来。 “吕氏兄弟都已经招了,钱百户,你可还有什么话可说?” 顾少游这话音很轻,但落在钱多二人耳中,却不亚于一道惊雷。 钱多脚步往后退了一小步,手悄悄摸上了腰间佩刀,声音有些发干,涩声道:“顾公子,你这话是何意,我实在是不明。” 顾少游漠然道:“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是无用了。” 说罢,他身影忽的一闪,猛地往前一纵,双手微张,就向两人抓了过去。 这一抓之下,两人竟好似毫无反应一般,有的只是眼中惊恐绝望的神色。 钱多和刘勉本就生的高大,比顾少游还要高出一丝,但被他一把抓住,竟立即都软垂垂的毫不动弹。 顾少游一手一个,将两人猛地掷出,手中劲力透出,砰砰两声传来,两人身后的仓舍登时木门碎裂,他们犹如滚葫芦一般滚了进去。 两人瘫软在地,宛如烂泥,这一掷之下,他们全都浑身骨骼尽碎,已然是不活了。只剩下他们脸上涌起的惊惧和不可思议。 顾少游竟是不等两人说话,直接痛下杀手,用神照功的内劲将两人一击毙命。 巨大的撞击声,引得几个水手在远处探头张望。 顾少游眼神闪动,站立片刻,这才一招手,喝道:“速将船只靠拢过去,不可怠慢。” 那边船老大和众水手听了,登时一个激灵,不敢再看,赶忙将船靠了过去。 两条船很快靠拢到一起,又有几架浮梯被架了起来。 这时黄伯流总算又探出头来,顾少游冲他点了点头,他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当下也不再犹豫,沿着浮梯便走了过来。 黄伯流一出现,船上一众水手登时又有了主心骨,他们只知道定然有事发生,却茫茫然不知到底是何事,如今见了黄伯流,众人登时放下心来。 黄伯流也不客气,直接接手了这船上的指挥,喝道:“快将浮梯加稳固些,多加几架,所有人不得有停留,全都转移到大船上去。” 一众水手凛然领命,帮主在前,他们就算有满肚子疑惑,也都只能放在心里,不敢忤逆。 剩下的几个顾家仆役,面面相觑,齐齐向顾少游望来。 顾少游微微颔首,道:“你们将行李打包好,也一起跟过去,都上大船上去。” 这艘船上大家瞬间忙碌起来,众人虽有抱怨,但又哪里有人敢说出口,只得将随行物品重新打包,齐齐搬运到大船之上。 威信镖局几人都有武功在身,便充当了两条船的连接角色,将各种杂物、行李给一一搬到大船之上。 一阵纷纷扰扰之后,好不容易才将后面这条船上的人和物都转移到了大船之上。 黄伯流和魏然两人此时都站在顾少游身后,见到船上为之一空,都齐声恭声道:“请公子移步。” 顾少游点了点头,目光闪动,叹了口气道:“我们这两艘船,行到半路,突然遇到了水中礁石,如今大船受创严重,小船更是直接沉没进入水中了。” (有点卡文,头大,今天请个假,只有一更) 第121章 这几位人杰,当真是让人扼腕叹息 他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笑,眼中却是冰冷一片,接着道:“只是锦衣卫的两位百户大人,英勇奋前,冒死维护这船上人员和财货,只可惜时运不济,又遇到了河中风浪,两位大人一时不查,竟然直接被卷入了河底。” 顾少游叹了口气,道:“还有吕家兄弟,身为船主,竟也一直站在最前,想要相救,只可惜也纷纷落水而亡。” “两位百户,还有吕家兄弟、几位水手,实在都是一时之杰啊。如今竟都英年早逝,当真是让人扼腕叹息。” 他这话说的可谓完全颠倒黑白,但是黄伯流和魏然两人听在耳里,脸色却是丝毫不变,齐齐道:“公子所言极是,此地之事,属下自然会告知所有人,定然不会叫任何人心中还有疑问。” 顾少游点了点头,道:“既然都是几位勇士,那他们的身后事……” 黄伯流赶忙抢先回答道:“公子请放心,属下一定办的妥妥当当的。” 说完,他便目送着顾少游的身影离开。 黄伯流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和魏然相视一眼,两人心中不由都有一丝奇妙情绪升起。 他们两人之前便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只是从未说上话而已。 黄伯流在之前第一次见到魏然之时,心中也是被吓了一跳。怎么堂堂日月神教的香主也委身在此,当了个保镖人物? 只不过,这两人凑到一起,半真半假试探一番,又互相说起了一些往事,这才让两人心防打开,如今两人都是心有戚戚,倒是有些无话不谈了。 黄伯流叹了口气,道:“魏兄弟,你跟在公子身边也有些时日了,他这般手段,恐怕你也没见过。” 魏然听了这话,心里不由回想起之前顾少游的雪夜奔袭,一人一剑杀垮了神教一个分舵,脸上不由抽了抽。 这一节他自然是没有对黄伯流说起过,当下也叹了口气道:“黄帮主,能跟着公子,也算是你我的一件幸事,我如今已是心服口服,再无半点其他心思啦。” 黄伯流听了默然无语,他在见识了顾少游的武功和手段之后,如今和魏然一样,心中已是再也升不出异心。虽然还称不上是死心塌地,但和之前那被逼的模样比起来,已然是天壤之别。 两人齐齐叹了口气,又相视勉强一笑,就都转身各自忙去了。 半柱香之后,顾少游站在大船甲板之上,眼前是一艘正在慢慢沉没的小船,他缓缓呼出一口长气,这一行虽然称不上惊心动魄,但也是步步惊心,还好自己每一步都走在了钱多之前,否则这事还真是有些麻烦。 钱多两人,将地点选在了这大江大河之上,当真是好心机。倘若大船真的倾没,以顾少游的武功,逃出生天自然不难,但是顾家一家老小,他自己又能救起几个? 面对大自然的伟力,个人的力量总显得极为渺小。 幸好窥破了钱多的诡谋,这才让这一行有惊无险。 想到这里,顾少游脸上不由带了几分笑意,又转头看向正在船上指挥的黄伯流,心中更是有些微微自得。 把黄伯流绑上华山派的战车,这一步是他的灵光一闪,但是看起来效果的确不错。 长乐帮横跨四省,威势惊人,能量不小。 只不过在日月神教的压制之下,显得有些黯淡无光。 可是……可是若是日月神教有朝一日崩塌下来,那便是长乐帮的机会来了,只要吸纳一些高手进来,就是跻身这天下第一大帮,也不是痴人说梦。 如此庞然大物,不握在自己手里,实在是暴殄天物! 就在顾少游目光闪动,静静思索之时,身后传来了李文秀清脆的声音:“顾大哥,现在是不是没事了?” 顾少游转过身来,脸上绽开一个笑容,走上前去,轻轻拉过李文秀的小手,两人一同站在甲板上,凉风习习,吹的两人衣袂飘飘,好似一对神仙眷侣。 顾少游握着她的手,极目远眺,悠悠道:“阿秀,俗事纷纷,让你担心了。之前没告诉你,也是怕你担心罢了。” 说完,他也不再隐瞒,将从西安府听闻锦衣卫的异样开始,一直到如今发现了他们的阴谋,一五一十,和李文秀说了一遍。 而之前梁发的死因,他已经含糊的讲过程和李文秀说过一遍,如今却再无隐瞒,包括崆峒派、天河帮的事情,也都一一说了。 这一说,便说了小半时辰,说完后,顾少游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这些事情闷在心里,无人可说,也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如今能找个机会和人倾诉一番,倒是让胸中的块垒消减了许多。 “阿秀,你会不会觉得我下手太过狠辣了?” 顾少游看着李文秀的眼睛,认真问道。 李文秀沉默了会儿,她修长的眉毛下,闪动着一双水晶般明亮而又纯净的大眼睛。她柔声道:“顾大哥,我在草原上便知道,这世间之事,十难两全,狼群既然要来吃我,那我自然也是要反击的。恶客上门,我也不会去欢迎。你说是不是?” 顾少游听了微微一愣,登时哈哈笑了起来,点头道:“是啊,没想到我还没你看的通透,果然是这样,恶人上门,我自然要把他们统统打出去。这么浅显的道理,我竟然还要你来提醒。” 说完,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牵着手,看着辽阔的河面。 只是,这世间之事,真的是那么容易分清黑与白吗?顾少游现在不知,但心里却已然没有了畏惧。 “神照我心,我心自明。” “神静心空,幻住圆融。” 《神照经》上的口诀在心中缓缓流过,潜意识中的重重不良情绪,竟似被轻轻抹去,顾少游只觉顿时灵台一轻,整个人仿佛要飘飘然起来。 须臾之后,顾少游这才睁开眼来,眼中熠熠生辉。李文秀在一旁看的好奇,眼睛一眨一眨的问道:“顾大哥,你身上的气息似乎又沉静了几分,莫非你刚才又有什么领悟不成?” 第122章 这女娃子是何人? 顾少游按捺住心中惊喜,连忙将刚才的情景和李文秀好好说了一遍,李文秀听得极为认真,听完后一拍掌,笑道:“原来如此,顾大哥你刚才这番顿悟,倒是解开了我心中几个疑难,这神照功当真是了不起。” 说罢,两人又开始了一番功法交流。这一番旅途虽然遥远,但却再不会枯燥乏味了。 大船乘风破浪,稳稳向前。 很快,前方又有一个渡口可供停靠,大船这才缓缓减下速度,准备在这里再次休整一番。 渡口之上,整整齐齐停泊着三艘崭新的大船。 这些船只,正是黄伯流调动过来,停在此处的。 顾少游满意点头,招呼一声,顾家上下瞬时又忙碌起来。如此一来,这一行旅途,当真是再无任何阻碍,反而变成了一趟极为舒适的旅途。 一阵喧闹之后,新换的三艘大船,又重新开始缓缓启程。 顾元昌脸上也带着笑意,满意点头。之前船上种种纷扰,他虽然不知道详情,但也没胡乱出声,如今见到自己二子处事妥当,滴水不漏,心里也是老怀大畅。 “父亲,此去开封,再到杭州,一路上想来再不会有什么危机了,孩儿是舒了口气,也请您老人家放心便是。”见到事情首尾都被处理的差不多,顾少游也是心情极好。 他刚才已经将两个锦衣卫的事情,大略和顾元昌说了一遍,这也属于官场中事,后面种种,自然需要顾元昌来帮忙遮掩一二。 顾元昌笑道:“锦衣卫后面的事你也放心,老夫纵横宦海多年,自然知道该如何和这些厂卫之人打交道,你做的已经十分不错,我再给你添把柴,定然要让厂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对于这些官场之上的种种龌龊,顾元昌自然是胸有成竹。 钱多二人落水身亡,在他的笔下却会是花团锦簇,变为勇于任事,勤于职守。再做一些渲染,三板斧下来,厂公是捏鼻子也要认下来。 这些弯弯绕绕顾少游也是心知肚明,当下也笑着道:“父亲,前面就是开封府了,到了开封我却是要和阿秀去见下她的长辈,后面的路途有魏然看护,我料也没什么危险风浪了。” 顾元昌点点头,摆摆手道:“你有事要忙,就自去便是。我虽然是一把老骨头,但也不是什么胆小怕事的,自然会照顾好自己,你放心就是。” 事实上也是如此,以顾元昌这等级别的大员出行,江湖上的宵小之辈根本不敢来骚扰,更不用说顾元昌自己本身就名声极大,这就更加没有哪个不开眼的会来冒犯了。 也就只有来自朝廷内部的相互倾轧、争权夺利,才会对他造成威胁。 而现在在除去锦衣卫的潜在威胁之后,前方就变成了一片坦途。 顾少游直到此时,心中才彻底放松下来,也有兴致和顾家众人玩笑几句了。 接下去的旅途就显得异常轻松,很快,开封府便近在眼前了。 开封府,放在过去,可是人杰地灵,精华荟萃之地。 只不过如今雨打风吹去,这座古城显得有些落寞。 但不管如何,这里仍旧是一座名城、大城! 金黄色的太阳,斜挂在城头上,满城俱在晚霞映照之中。 正因为时间逐渐接近黄昏,许多人赶着出城,也有许多人赶着进城,街道上行人车马,也显得特别匆忙。 顾少游和家人道了声别,便和李文秀二人下了船,准备直接去拜访平一指。 平一指隐居在开封城郊的一个山谷之内。顾少游和李文秀携手同行,如今虽然天气仍旧十分冷,但两人心情却都是极好,这一趟仿佛倒是郊游一般。 山谷的一边隐隐传来瀑布的声音,一道溪流蜿蜒而来,流往谷外去。四周的山丘挡着吹来的西北风,虽然放眼所见均是皓白雪,但仍有一丝温暖的感觉。 沿着山路,经过十几株大柳树,只见一条小溪之畔有几间草庐,草庐错落有致,一看就有高人指点建成。 来到了草庐门前,顾少游便起手拍门,高呼一声:“平先生可在家。” 须臾,里面便传来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又是哪来的家伙。” 木门一下被打开,出来一个脑袋极大,形相滑稽的矮胖子,正是鼎鼎有名的“杀人神医”平一指。 平一指看到顾少游,愣了一下,嘴里骂的话不由吞了下去,眼光一扫,又看到顾少游身后的李文秀,他眼神中登时显出几丝喜意。 平一指猛地一拍手,跳了过来,咧嘴笑道:“我倒是谁,原来是你这小丫头来了,快来快来。” 说完,直接拉着李文秀就往里走去,对着旁边的顾少游却是连一眼都没去看。 李文秀对着顾少游歉意一笑,就跟着走了进去。好在顾少游脸皮甚厚,也不以为意,摸了摸鼻子,也抬步进了屋内。 屋内并不算很大,摆设简单,但是明窗几净,给人一种极为舒心的感觉。 平一指拉着李文秀,正在问东问西,可还没等两人说几句话,忽的,后堂转出一个妇人来,这妇人方面大耳,眼睛深陷,脸上全无血色,颇有些恶行恶相,走出来立刻指着平一指喝道:“这女娃子是何人?” 李文秀被吓了一跳,她连忙站起身来,对着老妇行了一礼,有些迟疑道:“见过平夫人。” 话刚说完,她心中就颇为忐忑,生怕这长得凶恶的平夫人就要上来对她开骂。 却不料平夫人咋了眨眼,走到她身边,只是在上下打量,却并未开口。 平一指在旁边,如今看起来是颇为局促,和他平日模样大相径庭,搓着手道:“夫人,这女娃是我师弟的徒弟,算是我师侄女。”这话本来也没什么,只是他说的吞吞吐吐,目光闪烁,反而让人生疑。 可是让平一指万万没想到的是,平夫人却对他说的话视而不见,只是哦了一声,便拉起李文秀的手,喃喃道:“像,真像。小女娃,你今年是多大了?” (感谢书友风逍雨遥的打赏!最近订阅有点渣,心情有点低落,谢谢各位书友的鼓励支持。) 第123章 这收徒弟果然是极好的 李文秀没想到平夫人会如此问,不由有些拘谨,但都一一回答了。 但让她吓了一跳的是,听了这话,平夫人眼里突然流下泪来,自言自语道:“好,好,要是我孩儿也长大了,就有你这般大了。” 平一指在旁边听的尴尬,忙道:“这些陈年旧事,你还提来做什么。” 平夫人转头看他,怒道:“当年之事,难道不是因为你?若不是你,阿宝难道会遭了毒手?” 平一指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被平夫人骂的完全说不出话来。 李文秀也有些不明所以,小手绞着衣角,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在屋内气氛有些不对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有人大叫:“平老头,可在家?” 话音刚落,也没等平一指回话,就直接推门进来。 顾少游抬眼望去,这一前一后,却是两人。 前面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落魄书生,右手摇着一柄破扇,五十来岁年纪,焦黄面皮,一个酒糟鼻,双眼无神,疏疏落落的几根胡子,衣襟上一片油光。 后面的却好似一个大肉球,那平一指也是矮胖子,但和此人相比,却是全然小巫见大巫了。平一指不过矮而横阔,此人却腹背俱厚,兼之手足短到了极处,似乎只有前臂而无上臂,只有大腹而无小腹。 此人一颗既扁且阔的脑袋安在双肩之上,便似初生下地之时,给人重重当头一锤,打得他脑袋挤下,脸颊口鼻全都向横里扯了开去。 顾少游心中了然,这两个怪人,显然就是那自称“黄河老祖”的老头子和祖千秋了。 这两人一进来,就对着平一指大呼小叫,只是他们的声音刚出了一半,又戛然而止。 两人直直盯着平夫人,脸上肌肉一抽一抽,刚才要说的话,是说出来一半又咽了回去。 好半晌,祖千秋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原来平夫人也在此,那我们还是不打扰了,先走的好。” 说完,转身就要拍拍屁股走人。 平一指本来就坐立难安,浑身难受,见了两人,哪里肯放过,急忙喊道:“别走,我给你们介绍个人。” 老头子和祖千秋听了面面相觑,好奇心登时升了起来,这平一指他们一直是极熟的,平素里平一指眼高于顶,为人孤僻之极,什么时候还有人来给他们介绍了? 当下停下脚步,对视一眼,又转过身来。 平一指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一把拉过李文秀的手,挺胸突肚道:“这是我后辈,嗯,算是我师侄女,你们来了刚好,也见一见,免得你们平日里说我平某人没一个传人。” 说完,他突然皱起眉头,一脸不耐,猛地回头对着李文秀道:“不对,不对,什么师侄女的,真是太古怪,太拗口!阿秀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老头子连忙开口道:“你这老货今日可是吃了什么迷魂汤了不成?你不是说过这辈子都不收徒的吗?怎么今天给我来这一出。” 祖千秋在一旁大点其头,眼睛满是好奇,盯着李文秀看个不停,嘴里啧啧称奇,出言道:“稀奇,稀奇,你这小女娃看不出有什么出奇的,不过平一指这厮说要收你为徒,你定然有大大的不凡。”说完,还上前几步,绕着李文秀看个不停。 这几人说话之间,都半点没去瞧顾少游,显然没把他当回事,顾少游见了心里不由苦笑一声,知道这几人都可以说是江湖怪客,我行我素惯了。 不过听到李文秀要被平一指收为弟子,顾少游不由心里一动,这买卖似乎大为做得啊! 以前平一指是李文秀的师伯,毕竟隔了一层,但如今要是直接是师父,那这关系可要亲近上了许多。 平夫人听了祖千秋的话,冷哼一声道:“你这穷酸秀才平日里说话犹如放屁,今天倒是讲了一句真话,我家阿秀自然是极好的。” 说着,她脸上的褶子都仿佛绽出了笑容,又开始温声安慰李文秀。 老头子和祖千秋面面相觑,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这平一指平日里可是惧内不已,两人在一起大多都是大吵收场,这般两人齐声说好的情景,可是从未有过。 祖千秋眼珠一转,突然大笑,拍手道:“平兄,你这收徒,可是件大大的好事,咱们也算认识一些人,这收徒弟的事情好玩,一定要好好操办才对!” “我们也替你好好计较一番去。” 说完,这两人也不停留,转身就要走。 可刚等他们走到门外,又听到老头子的大叫声传来:“黄兄,你这大忙人,怎么有空来这里?” 祖千秋的声音又立马接上,道:“黄老头,你是不是也受了什么重伤,命不久矣,所以才跑来这里找平一指?” 他们一边说,一边又退回到屋里,这两人显然都是喜欢看热闹的,脸上带着看促狭和幸灾乐祸的神情。 顾少游朝外一看,不仅微微一笑,原来他们这口中的‘黄兄’‘黄老头’正是黄伯流。 黄伯流进来见到居然有这许多人,他也是怔了一怔,不过‘黄河老祖’和平一指本来就和他极为相熟,如今在这里,倒也无需瞒什么。 只见他并未理会老头子、祖千秋的话语,宛若未闻,径直走到顾少游身边,毕恭毕敬道:“公子,此前的船只仓促安排,还是十分不妥,我怕老大人坐的仍旧不够舒心。如今南下的船我已经重新安排妥当,一共三条,全是好船,船上人员也都是熟手,请公子放心,在下一定会让老大人这一行都安稳妥当的。” 顾少游点点头,笑道:“你办事我自然放心的很,还要你特意跑上一趟,我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不过我估计要陪阿秀在开封多待些日子,就不陪着南下了。到时候你挑几个心腹的人,和魏然一起,护送我父亲便是。” 黄伯流低着头,连连应是,态度十分恭顺。 平一指在旁看了,目露奇光,不过他倒是并未说话,一旁平夫人更是仍旧看都未看一眼,只是拉着李文秀说话。 不过老头子和祖千秋两人就没那么镇定了,两人在旁看的眼睛瞪圆,呆如木鸡,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第124章 黄老头一定是得病了! 老头子脸色凝重,突然开口道:“这位公子怎么称呼?看着眼生的很,莫非阁下是神教中人?” 这话一出,祖千秋立刻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笑容渐渐消失。 顾少游听了,摇了摇头,哑然失笑道:“在下乃是华山派门下弟子。” 屋内登时一静,就连平夫人悄悄说话的声音也停顿了一下。 过了会儿,祖千秋突然跳了起来,指着平一指大叫道:“平大夫,这黄老头一定是得病了,而且很严重!对对,一定是得了失心疯!你可得给他好好看看。” 黄伯流听了这话,脸上登时一僵,干笑道:“你嚷嚷什么,我这边事情办完,自然会和你们解释。” 老头子和祖千秋合称“黄河老祖”,自小便在黄河边长大,和黄伯流是熟的不能再熟,也正因为有这层关系,黄伯流对他们倒是放心的很,知道这两人虽然看起来极不靠谱,但嘴巴倒是很严,所以也不怕他们出去乱说一气。 老头子啧啧称奇,祖千秋摇头晃脑,不过两人都再未说话,反而跟着黄伯流往外走去。 顾少游也不阻拦,黄伯流现在投在华山旗下,这个事情暂时还得保密,黄伯流自己就是人精,自然有话术对外去说,他也不操心。 平一指见到几人出去,又重新打量了顾少游一番,仿佛刚认识他一般,来了几分兴趣,道:“你小子倒还真是个人物,我竟然看走眼了。” 顾少游嘿嘿一笑,刚想解释,可是平一指却又不理会他了,反而皱着眉头在屋内踱步,口中念念有词:“这收徒弟果然是极为麻烦,可是既然说了,那就得去做,我这可要如何是好。” 他一边走,一边抓着头发,本来头顶上就稀稀拉拉的头发倒是更显的少了。 顾少游一脸无奈,这是又被人放空无视了,没办法,只得一个人枯坐在旁。 倒是阿秀频频将目光投来,见他一个人坐着十分无聊,便跟平夫人道了一声罪,跑到顾少游身边,柔声道:“顾大哥,要不我们明天再来?反正今日时间也不早了。” 顾少游呼了口气,看到平一指还在那边发呆皱眉,知道今天估计也没什么可谈的了,便点了点头。 李文秀又见到平夫人在一旁还有些依依不舍,便走过去柔声道:“夫人,我明天一早便再过来看你可好?” 平夫人看看外面天色,叹了口气,道:“那也好,你陪着我这老太婆是有些无趣,明日你来了,我们再说说话。”说完,揉了揉李文秀的头发,眼中尽是慈爱之色。 李文秀用力点点头,两人又同平一指告了声别,只是平一指仍旧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只应了一声好。 出了门,顾少游牵着李文秀的小手,边走边道:“阿秀,刚才平前辈说要收你为徒,你觉得如何?” 刚才平一指说要收李文秀为徒,其实就理法上来讲,倒是有几分古怪,不过顾少游后世来人,也懒得理会这些繁枝细节,再加上李文秀之前的那位师父华辉,说实话心机深沉,也只是占了个师徒名义,说到尽心尽力,那估计还没有传到半层功夫。 现在平一指要收李文秀为徒,在顾少游看来,倒真是不错。 李文秀自小在塞外草原上长大,对这些礼法也同样懵懵懂懂,她咬了咬嘴唇道:“平前辈虽然嘴上厉害,但是对我确实是极好的,他现在要收我做徒弟,我,我心里十分高兴。” 顾少游乐道:“那便好,以他那臭脾气,也就只有你才受得了。这几日我便陪着你,你和平前辈也多学些。” 李文秀看了看他,秀眉微蹙,不过却还是点了点头。 顾少游现在和她待的久了,心也渐渐变细了许多,再加上修习神照功有成,李文秀脸上的细微变化,他都能看的十分清楚。 他心中微微一转,轻轻道:“阿秀,你可是还想着去江南?” 李文秀眼睛闪闪的,看着顾少游,点点头道:“是啊,我好想去妈妈曾经待过的地方看看,江南是不是真的那么美。”说完,她眼中生出几分憧憬,脸色更是柔和了几分。 顾少游心中默然,他知道“回江南”可以说是李文秀的一个执念了,若不是遇到了自己,倘若没有人追杀,她估计这会儿早就回了江南,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还在北地徘徊。 想到这里,他展颜一笑,握住李文秀的手,温声道:“傻丫头,江南我自然是会陪你去的,你又担什么心。平先生这里机会难得,你跟着你这新师傅,多学些本事,也是极好。” 李文秀点点头,两人都不在纠结这件事,说说笑笑之间,很快就回了开封府客栈门外。 顾少游正要走进客栈,忽的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七师弟,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顾少游霍然回头,脸上顿时显出惊喜之色!一个箭步,他就紧紧和来人拥抱了一下。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令狐冲! 顾少游上下打量,眼中闪着喜意,脱口道:“大师兄,辛苦你了!” 令狐冲一身宝蓝色长衫,多有破损,脸上风尘仆仆,显然是一路急行,拼命赶路,没有半点耽搁。 令狐冲脸上也浮出笑意,摆了摆手道:“有什么可辛苦的。”说完,又同李文秀打了个招呼,李文秀含笑回应,又对顾少游眨了眨眼,自己便先上楼去了。 顾少游见这边门口人来人往,便道:“这里谈话不便,大师兄,我们回房再叙。” 房内,两师兄弟刚一坐下,令狐冲便迫不及待的问道:“七师弟,你这边情况如何?可有什么难事?” 顾少游看了一眼他,应道:“我这边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如今应当再无什么艰险。倒是让大师兄白跑一趟。” 令狐冲长长舒了口气,笑道:“那便好,我白跑一趟算的了什么,你这边没事就好。” 顾少游沉默片刻,问道:“你来的时候,可曾见到我的书童顾安?” (大家有机会帮忙宣传宣传,书单论坛啥的) 第125章 你提前和他认识下,也是不错 令狐冲大奇,道:“顾安?未曾见过,你怎么会突然说起他来了?” 顾少游顿了一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好不容易才艰难道:“大师兄,三师兄被人杀了,我派了顾安回华山说明情况,看来你们是刚好错过了。” 令狐冲听了这话,猛的跳了起来,用手指着顾少游,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低声喝道:“七师弟,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可不要捉弄于我!” 他见到顾少游默默点头,脸色登时大变,手指也不仅微微发抖,颤声问道:“是谁,是谁杀的?” 顾少游叹了口气,将事情原委详细说了一遍。从岳不群派梁发来协助自己,再到梁发去渡口寻船,结果被杀,一直到后面自己追查到崆峒派高手赵景良,并将其诛杀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 只不过顾少游还是隐去了黄伯流投靠的事情,毕竟他身上牵扯的东西太多,暴露出去对他也不安全,还需要再蛰伏一段时间。 令狐冲怔怔然,听完后,不由喃喃道:“崆峒派,崆峒派,好狠的崆峒派!” 说完,他又咬牙道:“杀的好,只是还不解恨。” “只可惜了三师弟。”令狐冲脸色黯然,坐在椅子上半晌也动弹不得。 顾少游也默然无语,见到令狐冲心中难受,他轻咳一声,岔开了话题,问道:“大师兄,你这一行去汉中如何?可曾顺利?” 令狐冲回过神来,强笑一声道:“一切都好,就是遇到两个青城派的人,叫什么‘英雄豪杰,青城四秀’,我一听这名字就十分不齿,便和他们争斗起来,把这两个狗熊踢下楼去。” 说完,他撇了撇嘴,看向顾少游道:“万万没想到,那青城派的余观主竟然一封信把我告到了师父那里,这人当真心胸狭窄的很。” 顾少游看他一脸鄙夷,差点没笑出声来,心道是你这家伙好好的喝酒喝上了头,把人揍了一顿,还不许别人来告状? 不过令狐冲说的也的确没错,青城派余沧海的的确确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之人。 令狐冲看着顾少游,发出啧啧之色,又继续说道:“师父看了信后,果然是大怒,就要重重打我的板子,还真是跟你说的一模一样!” “幸好你和我提过这事,我心里早有准备,当场就大喊,我还准备南下去找你。’ 说道这里,回想当时情形,令狐冲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师父听了果然就顿了一顿,又细细问我,我只说和你之前便已约好,汉中的事情办完就来找你,帮你一起护卫顾老大人。” “师父听了我这话,这才没为难我,我哪里还敢多停留,这就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顾少游听完,忍不住问道:“师父可曾说过,青城派的事情怎么处理?” 令狐冲闻言一愕,挠头道:“这还要怎么处理?反正回信说已经惩处过我不就行了?师父写了回信,已经让二师弟带去青城了。” 说完,又满脸不屑道:“什么青城四秀,还不如叫狗熊野猪,青城四兽的好。”说完,他自己倒是先嘿嘿笑了起来。 只是转瞬间,他又想到了梁发之死,脸色又渐渐黯淡下来。 顾少游心中暗叹一声,也被他勾起了一丝悲伤之意。两师兄弟再无多话,只好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起了闷酒。 第二天,一大早,顾少游把昨夜喝的酩酊大醉的令狐冲拍醒,道:“大师兄,我今天准备和阿秀一起,再去平一指那边,你可要一起?” 令狐冲拍了拍自己的脸,伸了个懒腰,道:“我一路不停赶到你这里,你这边又用不上我,我也是有些苦恼。” 说完,他又一脸无奈道:“我好不容易才逃过师父的责罚,自然也是不想就这么回去了。罢了罢了,闲着也十分无趣,就跟着你去见识见识。” 顾少游脱口道:“大师兄,平一指也是一代奇人,你提前和他认识下,也是不错。”他心里也有些歉意,大老远把令狐冲叫过来,却又无事可做,这事可不怎么地道。 令狐冲昨晚宿醉还未完全褪去,闻言有些发蒙道:“什么叫提前认识下?我和他认识做什么?” 顾少游瞬间有些汗颜,微微扶额,自己这也是昨天喝多了,说了什么胡话。赶忙岔开话题,搪塞了过去,好在令狐冲睡得迷迷糊糊,也就没去追究。 两个人洗漱完毕,又叫上了李文秀,一起用了早膳,便出门而去。 这回熟门熟路,很快就到了平一指家中。 刚一进门,就听到老头子的声音在里面响起:“平老兄,这续命八丸的药材,我可是都收集到了,你得给我个准信,什么时候才能帮我炼出药丸来?” 平一指不耐烦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说过要给你炼制,就一定不会食言,你这催我作甚!如今我有大事要忙,你的事等我办妥了再说便是。” 这时,顾少游三人已经进了屋内,老头子一见,猛地一拍手道:“好了,这正主来了,平一指,你不就是想收徒弟收的风风光光吗?这有什么难的,这黄河边上,哪里还有我们兄弟不认识的人,我一定把人都给你叫来,让你这一趟收徒弟收的心里舒坦!” 平一指一听这话,顿时不高兴了,骂道:“什么狗屁,我平一指要收徒弟,哪里还要用的上你的名头?” 老头子怪叫一声,道:“这我可不管。” 说完,便窜到平一指身边,他知道平一指正在写请帖,便将平一指面前写好的一把抓住,叫道:“平老贼,你放心,这些请帖我帮你送到便是。”说完也不等回话,扭头就走。 平一指阻拦不及,只好眼睁睁看着老头子化身一颗大大的肉球,圆滚滚的“滚”了出去。 他转过头来,余怒未消,对着李文秀大吼道:“你昨天跑那么急做什么?快快过来,也不知道给你的书都学了多少,若是有忘了的,我定然叫你好看!” 令狐冲听了这话,登时缩了缩头,这类似的话、类似的场景,他实在太过熟悉。不由一阵胆寒,心中更是升起了几分对李文秀的同情之意。 第126章 你居然不想学,真是暴殄天物! 顾少游倒是不以为怪,平一指就这番脾气,他也早已习惯。只是看平一指今日这中气十足的样子,估摸着平夫人是有事出门了,否则哪里还会如此怪叫。 李文秀脸色微肃,挽了挽发丝,走到平一指身边坐了下来。 当下,平一指问一句,李文秀答一句,两人便开始快速说了起来。 只是这里面的内容实在是深奥晦涩,顾少游在一旁只听了几句就有些头昏脑涨。 但是他看到平一指的脸色,从一开始的声色俱厉,慢慢变得言辞柔和,脸上还少有的浮出几分笑意,便知道李文秀回答的定然不错。 平一指连接问了几句,见到李文秀对答如流,眼中神色越来越满意,他伸手捻了捻鼠须,缓缓点了点头。 只是他忽的脸上又是一板,道:“不错,看来你这些日子里,倒是没有跟着那小子嬉戏玩乐,这书里的功夫还没放下。不过你现在实践太少,这几日你便留在我这里,随我一同行医,给我打个下手便是。” 说完,他又自顾自说道:“我已经定好日子,宜早不宜迟,就定在五日之后,这朱仙镇外,我有一处庄园,名叫有个地方叫不欺庄,到时候我约几个朋友过来,就把这收徒大典给办了!” 平一指也不等李文秀回话,又瞥了一眼顾少游,对着李文秀问道:“你这一次,可以在开封府待上多久?” 李文秀一直默默听着,闻言抿了抿嘴,迟疑道:“师父,我本来是打算和顾大哥一起南下,去浙江金华府找我姨母的。我自幼父母双亡,这世上,可能也就她一个亲人了。” 说着,她声音低了下去,偷眼去看平一指,显然心中有些忐忑。 平一指皱了皱眉,盘算了一番道:“那好,我也不拦你。你的天赋实在是我平生罕见,除了实践,我这里还能教你的也的确不多,接下来的几日里,你便和我学这毒术!” 李文秀双眼瞬时张大,惊道:“毒术?师父你不是要教我医术吗?” 平一指嘿嘿一笑,傲然道:“自古医毒不分家,世人皆知我平一指乃是当今一等一的名医,但又有几个人知道我更是当世第一的用毒高手?” 说完,他又呸了一口道:“当今武林,北有百草门,南有五毒教,被人并称用毒的两大门派。当真可笑至极!” “就这两个破烂地方,也配成为用毒行家?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我们药王谷一脉,人丁实在太过凋零,名声不显,竟然让这些竖子成名。不妥,不妥,实在是大大的不妥。” “你跟着我好好学,我倒是要让世人知道,我平一指可不只会医人治病的,用毒下毒我才是天下第一!” 说道后面,平一指声音渐大,竟然展现出一股舍我其谁的霸气来。 李文秀听的讷讷无言,好半晌才吞吞吐吐道:“这用毒,下毒,我十分不喜,师父我不学行吗?” 平一指脸上青气一闪,正要破口大骂,眼光瞥见正在旁边听的认真的顾少游,瞬时改变主意,嗤笑一声。 他指着顾少游,对李文秀道:“你这小情郎,上次中了蛇毒的事情,难道你忘了不成?若是你自己也是用毒高手,哪里还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这话一出,顾少游登时极为尴尬。 之前在茶馆之中,中了双蛇恶丐严三星的蛇毒,实在是奇耻大辱。 只怪自己出涉江湖,十分不小心。这事一直是他的一大心病,更被许多围观之人大声嘲笑,指指点点,真真是终身之耻。 如今被平一指旧事重提,顾少游就算现在脸皮已经渐渐练出来了,也着实脸上有些挂不住,发起烧来。 李文秀眼睛微微发亮,看了顾少游一眼,眼中似有百般柔情,转头对着平一指,重重点头道:“师父,那我学便是。” 平一指得意之极,两撇胡子一翘一翘,显然心情大好,道:“那便这么说定了,这几日里你就住在我这里,也要方便许多。” 说完,他看到李文秀又有些犹豫,便不耐烦对着顾少游道:“顾小子,我这谷中地方十分宽广,我看你闲着也是闲着,就安心待在我这里如何?” 说完,他又看了眼在一旁发呆的令狐冲,双眼一翻道:“我这是便宜你们两个小子了,我教阿秀毒术的时候,你们也可在一旁旁听,不过不许发问,至于你们能学到几层,那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顾少游听了,心里也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道我要是想学,那还不容易吗?我直接去问阿秀不是更好? 他有心拒绝,可是眼光一抬,又对上了李文秀盈盈的目光,里面充满了期冀之色。他心里瞬间又软了下来。 顾少游暗想,陪就陪,这和后世配女朋友上课、逛街之类的事也没什么不同。 当下,顾少游也重重一点头,对着平一指拱手笑道:“那便叨唠了,这些日子里我便和我大师兄一起住在这谷中。” 令狐冲闻言,登时吓了一大跳,对着顾少游低声道:“七师弟,这,这我就不学了?你也知道的,我哪里学的来这些。” 顾少游瞪了他一眼,也低声回道:“这平一指乃是当今有数的高人,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不想学,真是暴殄天物!” 他这话说的理直气壮,义正言辞,丝毫没有露出刚才之前心中的犹豫。 令狐冲被这话挤兑的有些讪讪,摸了摸头,只好道:“那好,好,我也一起旁听便是。” 接下来的时间里,三个人就当了个学生,在平一指这边听起课来。 只不过,这听课的时光可是有点难捱。 平一指脾气甚坏,动辄劈头盖脸的责骂,“蠢材”之类的词更是频频出现,也只有李文秀这般性子要强的人才能堪堪忍受下来,顾少游和令狐冲都有些吃不消。 之前华山之上,岳不群授徒虽然不至于如此凶残,但也是严厉之极,令狐冲可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心中不由把自己替代进去,只觉若是平一指来这般教导自己,他是定然忍受不住,想要逃之夭夭了。 这倒是让令狐冲心中对李文秀生出一股油然的敬佩之意。 第127章 神神秘秘,这人好大的排场! 不过平一指讲的许多东西,当真让顾少游耳目一新,用毒一途,又被他分为识、辩、炼、养等诸多类别,当真可以说给顾少游打开了一扇新天地,新大门! 平一指讲的高屋建瓴,同时又能深入浅出,就连最为不爱学习的令狐冲,也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再也没有半点不耐。 如此授课,又过了三日,屋内几人,讲的畅快,听的认真。 一时之间,顾少游恍惚间仿佛是回到了过去的课堂之上,倘若自己当年学习的时候有这般劲头,那该有多好! 只是,突然之间,外面传来一阵纷扰之声,打破了屋内的这一份清净和谐。 平一指眉头一皱,就要大声呵斥,这时木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 顾少游透过门口看去,不由愣了一愣。 只听车辚马嘶,一辆六匹马拉的华丽大车,停在门外,车窗上垂着织锦的帘子,一看便不是凡物。 四个挺胸凸肚的彪形大汉,跨过车辕,一跃而下,躬身拉开了车门。 过了半晌,才有个带着黑色面纱的女子,从车厢里缓缓下来,旁边又有几个侍女轻轻将她扶住。 平一指脸色突然大变,霍然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顾少游几人面面相觑,脸色也不仅变得凝重起来。 很显然,以平一指的臭脾气,肯如此郑重迎接的,定然不是泛泛之辈。 那黑纱女子款款进了屋内,见到平一指恭立在一旁,不由轻笑一声道:“平先生不用如此,进来说话。” 平一指不敢造次,恭恭敬敬回道:“平某见过圣姑,圣姑洪福齐天。” 听了这话,李文秀和令狐冲自然是毫无反应,而顾少游却登时瞳孔微缩,心中刚才隐隐的猜想瞬间被证实,身子缓缓坐直,脸色带了几分郑重。 李文秀见了,忙用眼神向他询问,顾少游勉强一笑,微微摇头。 这圣姑,自然就是日月神教的大小姐,任盈盈了! 万万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这位笑傲书中的奇女子。 任盈盈走进来,见到众人,她扫视一圈,最后目光停在李文秀身上,她转头对平一指笑道:“恭喜平先生收得佳徒。” 平一指跟在她身后,脸上没有半点笑意,肃然回道:“圣姑客气。” 任盈盈走到李文秀身边,拉起李文秀手,赞道:“妹妹可真好看。”说罢,她眼睛又往顾少游和令狐冲身上一扫。 顾少游瞬间明了,拉了拉令狐冲的衣袖,两人悄然退开到了一旁。 两人退到角落,令狐冲这才呼出一口长气,低声道:“七师弟,这女子是何人?怎的如此大排场?” 顾少游喃喃道:“是啊,这可是个大人物。” 令狐冲眼带疑惑,正想追问,又见任盈盈背对着他们,摘下了面纱,和李文秀低笑交谈起来,两人似乎交换了年龄,倒还真是任盈盈大了些许。 只听到任盈盈笑着说:“妹妹你穿的可太素了。”说完,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给李文秀带了上去。 李文秀轻捂着嘴,连声道谢。 任大小姐不愧手段了得,小小动作之后,两人关系明显亲近了许多,又凑到了一起,低声一边轻笑,一边交谈了起来。 后面两个人的谈话,顾少游就不愿再去偷听了,只能听到两人的笑声,倒是一般的好听。 顾少游微微一笑,脸带促狭之意,忽的对着令狐冲低笑道:“大师兄,你觉得这个女子如何。” 令狐冲一脸莫名其妙,用奇怪眼神看向顾少游,低声斥道:“师弟你说的什么浑话,什么如何?这女的神神秘秘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路数,我看你家阿秀倒是要小心些才是。” 顾少游听了,有些尴尬,搓了搓手,也有些无语,心道这可是你未来的另一半,你就给了这种评价? 不过顾少游也着实没想到,令狐冲和任盈盈的第一次见面,现在竟然是发生在这里。 而且都说第一次印象十分重要,当年令狐冲那一副落拓、洒脱的浪子模样,可是第一次就让任大小姐芳心暗许了。 可是如今……害!这事给搞的! 看令狐冲一脸凝重的样子,也不知道这家伙以后还会不会和任大小姐走到一起。 顾少游后背一滴冷汗流下,可别是自己误打误撞,给棒打鸳鸯了。 不过这些都是令狐冲的个人私事,顾少游不想管,也没法去管。 任盈盈又和李文秀低声交谈了半晌,这才站起身来,又重新戴上了面纱,对着平一指道:“平先生,你的收徒大典,我本来是一定要去捧场的,只是人多眼杂,我去了怕你也不自在,便今天过来算是道个贺了。” 平一指微不可查的舒了口气,连连道:“圣姑客气了,圣姑今日能来,已然是蓬荜生辉,在下收个徒弟而已,实在不敢叨唠圣姑大驾。” 任盈盈轻笑一声,不再多言,拍了拍手,外面几个大汉鱼贯而入,抬进来数个大箱子,光看他们的步伐,就知道这几个箱子颇为沉重。 “平先生,我虽不能到场,但是礼数不可缺,这些物事你就收下,也当做我送给阿秀妹妹的些许见面礼。” 平一指连忙道谢,李文秀听了这话,也上来一脸感谢之意。 任盈盈见东西都搬好,这才笑着对李文秀道:“今日来的匆忙,我身上又有要事,不能再陪妹妹说会儿话,实在是抱歉的很。若是日后有暇,再和妹妹好好说话。” 李文秀听了这话,也恳声道:“多谢姐姐,我今天出来的匆忙,也没能带些许礼物,真是对不住姐姐。”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任盈盈这才转身离去。 只是自始至终,都再未向顾少游和令狐冲二人多看一眼。 等到外面人散去,屋内几人这才齐齐松了口气。 李文秀拍了拍胸口,道:“任姐姐这排场真的好大,师父,她到底是何人?” 平一指见到顾少游二人也走了过来,这才脸色凝重道:“她乃是神教的大小姐,又被称为圣姑,权势和地位都十分惊人,你们若是日后若是遇见,切记不可怠慢了!” 第128章 嫉恶如仇令狐冲可还行? 令狐冲闻言,冷哼一声道:“神教和我华山派势同水火,能不见,还是不见的好。” 顾少游听了这话,嘴巴微咧,心里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的好。 这一世,令狐冲被顾少游所影响,心态和三观和原着中已经有了极大的不同。 在经过了庆阳和鲍大楚几人的血战之后,他心中对日月神教再无半点好感。 更不用说,莫青青随同他一起回华山,又赠了宝剑给他。莫家堡的惨状他也是心知肚明,自然对莫青青是颇为同情。 如此一来,日月神教是五岳剑派的大敌,这一个概念竟然被根植进了令狐冲的心中。和他前世里那副玩世不恭的浪子模样,竟然改变了不少! 顾少游微微扶额,也不知这份改变对令狐冲是好还是坏。 嫉恶如仇令狐冲?这可还行? 不过对令狐冲的本性,顾少游还是不敢太过乐观,还得再观后效。 被任盈盈的事给打断了一下,平一指似乎也有些意兴阑珊,他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你们且都回去,反正明日就要去那不欺庄了,今天就当提前给你们放假。” 令狐冲一听这话,脸上表情登时生动了几分,拍手脱口道:“那便好!” 他又看到顾少游投过来的鄙夷眼神,脸上微红,不仅有些讪讪然。 这几日里,虽然平一指讲的东西十分精妙,但令狐冲对这毒术、医术什么的,实在是兴趣不大,虽然也能安静听下来,但对他这跳脱的性子着实是个挑战。 现在一听可以先回去,他瞬时便忍不住先叫好了。 顾少游虽然一脸鄙视,不过心里也是暗暗舒了口气,自己这几日里高强度的听讲,也着实是有些累的紧。 李文秀欲言又止,她本来还有些舍不得,可她毕竟心思剔透,见到顾少游和令狐冲的模样,抿了抿嘴,也没有再说话。 当下,几人都没有异议,便一一和平一指躬身道了别,准备先回客栈休整一番。 三人退到门外,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露出笑来。 顾少游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全身筋骨,眼睛微眯,望着屋外的阳光,满足的叹了口气。 “阿秀,大师兄,我们走!” 三人纷纷上马,纵起马来。 这几日里,三人都没有出过平一指的草庐一步,如今漫步在山林之间,顿时生出了几分恍若隔世的感觉来。 又走了一阵,李文秀偏过头,对着顾少游古怪一笑道:“顾大哥,你之前是认得任姐姐吗?” 顾少游没看出她这神色的不同,闻言便点头道:“任盈盈乃是日月神教上代教主任我行的女儿,如今虽然是东方不败做了教主,但据说他对任盈盈仍旧是极好。” “你们看今天她的排场就知道,这权势、地位、财富,可都是没有断过。” 说到这里,顾少游不由啧啧称叹,又继续说道:“这位任大小姐可是一个奇女子,你们看今天平先生的反应就知道,这些江湖奇人、武林群豪,想来见到她都会像老鼠见了猫一般。她这平日里,定然是恩威并施,手段惊人。” 顾少游这话音刚落,便听到李文秀幽幽道:“顾大哥你应该也是第一次见到任姐姐?怎会对她如此熟悉?” 顾少游心中猛然一惊,登时颇为懊悔。 这显然不是个送分题,而是个送命题! 自己这是有些得意忘形过了头,在自己女友面前说其他女的好话,这可是人生大忌! 不过他脸皮极厚,马上腆着脸道:“手段惊人有什么用!还是我们家阿秀才是最好不过,冰雪聪明,又才貌双全,那才是最难找的。” 这话实在太过无耻肉麻,李文秀瞬间就有些抵挡不住,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狠狠掐了一下顾少游,羞恼道:“大师兄还在旁边,你这说的是什么怪话。” 令狐冲只觉又郁闷又尴尬,摸了摸脸,感觉自己实在是十分多余。 可是他郁闷之余,又对顾少游升起了一股羡慕之情。 他和小师妹虽然平日里形影不离,嬉笑玩闹,但却秉持君子之礼,就连手都没有拉过!更不用说像七师弟和阿秀一样如此亲密无间了。 今天晚上回去后,定然要好好喝上一顿,最好能把七师弟给喝穷了!令狐冲心中不由恶狠狠的想道。 顾少游只觉这话题转移的还是有些不够,眼珠一转,说道:“阿秀,老子的《道德经》里有一句话,叫做“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又云:“道冲,而用之或不盈”,盈和冲是老子所说的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就好比是一个容器满和空。我看倒是刚好和这位任大小姐和大师兄相契合,你说是不是?” 李文秀还未答话,令狐冲一听便登时急了眼,骂道:“臭小子,你这是什么鬼话?哪有你这般编排人的?” 只是让令狐冲有些无语的是,没想到李文秀居然在很认真的低头思索起来。 令狐冲见了,不由扶额长叹,只觉今日这七师弟定然是疯了,可万万没想到好端端的阿秀姑娘也是要陪着一起疯了。 李文秀思索一下,忽的抬头对着令狐冲笑着说道:“令狐大哥,我倒是觉得顾大哥说的还真有几分歪理。任姐姐的性子脾气和你刚好相反,但是这种相反却又不是无法调和,说不定到最后还真的十分相配呢。” 顾少游从始至终没有和她说起过令狐冲和小师妹的那点八卦之事,所以李文秀倒还真不知道现在的令狐冲仍旧处于单恋状态中,又兼现在大家已经十分熟了,所以才有如此调笑之语。 令狐冲哀嚎一声,只觉今日之事,实在有些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憋了半天,他才脱口而出道:“我连那女子的脸都没见过,谈什么配不配的,万一她是一个丑八怪怎么办?” 只是这话他刚一说完,就瞬间后悔,恨不得狠狠打自己两个耳刮子。 果然,李文秀掩口轻笑道:“任姐姐刚才可是摘下面纱的,她可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大师兄你这点放心便是。”说完,她的眼光又往顾少游身上转了一圈。 第129章 “群豪”齐聚不欺庄 顾少游缩了缩头,只觉浑身凉飕飕的,干笑一声,不敢胡乱回话。又看到头上冒烟,即将暴走的令狐冲,急忙转移了个话题,问道:“大师兄,若是此间事了,你是准备和我一起下江南,还是就此回转华山?” 令狐冲哼哼了两声,他虽然对顾少游满腹怨气,但见他转移话题,还是心中松了口气,想了想回道:“我还是自回华山去,就不跟你们这对鸳鸯一起下江南了!” 他声音里充满郁闷,又在“鸳鸯”两个字上重重加了一声,显然已经完全受不了这两人的打情骂俏了。 不过顾少游如今脸皮极厚,又哪里是这点话语能破防的。他笑道:“那也行,大师兄你要么就回华山去,不过你回了华山,现在有莫青青和我三弟两个练武疯子在,估计你也是再没机会去偷懒喽!” 令狐冲听了这话,只觉头皮有些发麻。 他这次从汉中回华山,虽然没停留几日,但是惊鸿一瞥之下,华山上的整体风貌,却已经是让他大为吃惊了。 莫青青和顾少权两个人,都是拼命三郎、练武疯子,顾少游说的一点都不错,他要是回去华山,一定会被师父抓的牢牢的,想偷懒那是不可能了。 想到后面,他语气带了一丝悲愤,说道:“不管了,我还是回华山,再待在你身边,我感觉得迟早要发疯。” 说完,李文秀先扑哧一声捂嘴笑出声来,顾少游也哈哈大笑起来,令狐冲脸上渐渐也显出几分笑意,嘿嘿直乐。 对于令狐冲的秉性,接触几次下来,李文秀已经是清清楚楚,她知道这位大师兄为人豁达,一点小玩笑还不至于让他翻脸,对这位大师兄,她倒是颇为欣赏。 如此一来,这一路上,三人有说有笑,并无半点芥蒂,反而都感觉熟络、亲近了不少。 几人回到客栈,令狐冲又拉着顾少游好好喝了一通酒,这才放过他。 只不过,顾少游现在内功在混元功、华山心法的加持之下,神照功的内力已经小成,这点酒量虽然当时喝的有些醉,当时休息一晚上瞬间又是精神抖擞。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三人便都已收拾完毕,令狐冲更是难得的换上了一件崭新衣裳,显得精神了许多。 朱仙镇的不欺庄,坐落在开封城外,是一座巨大的庄园,占地广阔,建筑成群,此时却是一片热闹嘈杂,各路形貌各异的武林人士这些天不断从四面八方赶来,立时就让这个庄子人气大增。 雄伟的庄园大门外,两座几千斤重的石狮子一左一右排列,气势磅礴,雄浑壮观,大门口是一条宽敞的大道,全部都由青石铺就,一切都显现出这不欺庄的财雄势大。 这个庄子,乃是昔日有一武林大豪,被平一指治好之后,赠给平一指的。 只不过平一指对这些身外之物并无多少兴趣,也没有过去住过,只是让原来的管事继续打理。 如今遇到了重要之事,平一指这才想到了这里,便在今日广开庄门,迎四方宾客。 进了庄园大门,不远处就是一座巨大的广场,昔日里这广场一般都是诸多庄丁练拳习武之地,一座座兵器架子整齐摆放着,刀枪剑戟,十八般武器俱全,而如今这片广场上却是熙熙攘攘,摆放着几十上百张桌子,酒菜齐备,众多武林豪客云集,欢笑声,怒骂声,交谈声,林林总总,热闹非凡。 主桌之上,平一指已经端坐在正中,两旁的座位也都坐满了人,这些人物都是平一指平日里最为熟稔的几个。 平一指远远见到李文秀过来,脸上露出少见的高兴之情,招了招手让李文秀过去,便开始给她一一介绍了起来。 顾少游站在一旁,也顺耳听了几句。这几人里,有长鲸岛岛主司马大、九江白蛟帮史帮主、夜猫子计无施等等江湖上有数的人物。至于黄河老祖的老头子和祖千秋,以及银髯蛟黄伯流,那都是李文秀早就认识过的。 顾少游在一旁听了,暗暗咂舌,这三山五岳的奇人异士,竟然同时出现在这里。这次的不欺庄,不就是活脱脱的原着中弱化版的五霸岗一行吗? 想到这里,他不仅瞄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令狐冲,心里又升起了几分促狭之意,对着令狐冲低笑道:“大师兄,你看这些江湖上的有数的群豪,你可愿意和他们交个朋友?” 令狐冲倒没他那么轻松惬意,脸色凝重,闻言哼了一声道:“七师弟,你这两天当真是有些不对,怪话浑话不断,什么叫交个朋友?我好好的和他们这些左道之人交什么朋友?” 顾少游见他斜眼看过来,似乎有一句“不知所谓”没有吐出来,心中登时一滞。 令狐冲这几句话说的大义凛然,这,这还是原来的令狐少侠吗?顾少游居然少有的被挤兑的说不出话来。 顾少游翻了个白眼,不再去拿话逗弄令狐冲,两人见到李文秀已经在主桌上坐好,便环目四顾,想找个地方也坐下来。 这里人多眼杂,令狐冲刚才的话说的没错,这些江湖豪杰,虽然有个“豪杰”的称呼,但大多都是名不副实,而且毕竟都是旁门左道之人,和自己的华山派可谓格格不入。 和他们混在一起,也实在有些大大的不妥。 顾少游想到这里,有心找个清净角落,可是回头又看到李文秀期冀的眼神,心中登时又是一软。 他知道李文秀坐在这一堆人中间,心情定然十分忐忑,自己若是坐的远远的,那她一定会十分失落。 想到这里,顾少游便拉着令狐冲,走到左近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 这桌子上,为首的是一名老者,他已有七十来岁,满面红光,颚下一丛长长的白须飘在胸前,精神矍铄,左手呛啷啷地转着两枚鹅蛋大小的金胆。 武林中人手玩铁胆,甚是寻常,但均是镔铁或纯钢所铸。可这老者手中所握的却是两枚黄澄澄的金胆,比之铁胆固重了一倍有余,而且大显华贵之气。 这老者见到顾少游两人坐下,脸上奇色一闪,哈哈大笑道:“不知两位少侠师承何处?今日在此相会也是有缘,小老儿乃是洛阳王元霸。” 说完,他目光灼灼,看了过来。 顾少游眼睛微亮,原来这老者竟然就是洛阳的‘金刀无敌’王元霸,他身边两个精壮汉子,想来便是他的两个儿子,王伯奋、王仲强了。 他本就是看中这一桌坐的几人,看上去衣服华贵,和普通江湖人士大相径庭,这才选了这里,倒是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能又遇到“老熟人”。 顾少游含笑拱手道:“原来是洛阳的金刀无敌王掌门,真是久仰,久仰,在下乃是……” 只是他这话刚说了一半,忽的李文秀那边传来一阵极大的噪杂之声,众人纷纷一惊,齐齐都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大声道:“平一指,平日里找你治病,你便是推三阻四,什么杀一人才救一人,问你要杀谁,却又说不出来。今天是你收徒弟的大好日子,我们从四面八方过来,还不是看你的面子大。今天说什么你可得给我好好瞧瞧!” 说完,他站起身来,将自己肩膀撕开,他这右肩之上居然凸出来了一块,肩膀之上全是青紫之色,也不知是得了什么病,还是受了什么伤。 有人开了头,瞬间,四面八方都纷纷鼓噪起来。 “平一指,今天大伙儿可是冲你面子来的,你今天不给我们治病,那就是你不给面子。” “平大夫,你行行好,我这伤已经拖了许久了,再不看我这胳膊可真要废了。” “平先生,我先来我先来,给我先看。” 一阵乱七八糟,七嘴八舌的声音如汤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顾少游站起身来,他听了几句,也算是听出了点名堂。 这些三山五岳的人过来参加平一指的收徒大典,有一半是平一指昔日里认识或救治过的人,算是来捧个场。还有另一半,则是想借着这个大喜日子,来这里撞撞运气,看平一指会不会出手来给他们看看各种顽疾。 果然,平一指见到这么多人一起鼓噪,脸上怒意一闪,就想破口大骂。 只是他眼光微微瞥过李文秀,心中念头登时一转,骂声瞬间又咽了回去。 平一指脸皮微微抽动,站起身来,高声道:“诸位,稍安勿躁,且听我一言。” 听他这么说,众人鼓噪声这才慢慢小了下去。 只见平一指环顾一圈,这才缓缓道:“老夫既然有过誓言,自然不好胡乱出手。”他说完,见到众人脸色又变了,声音又开始喧哗起来。马上又接着道:“不过,我这徒儿如今已经有我七八分本事了,今天便让她来给你们瞧瞧,这样也不算是我自己破了誓言。” 顾少游听了心中直乐,李文秀现在最多能有平一指四五层本事就算顶天了,可平一指却直接给自己徒弟脸上贴金,说成了七八层。 很显然,这话说出来,不信的人明显占了大多数。 “这小女娃娃这才多大!平老货,你可不要胡乱敷衍我等,这怎么可能就有你七八分本事了?” “就是就是,平一指你不肯出手就算了,说这些虚言,也不亏心?” 一个个人七嘴八舌又说了起来,显然平一指这番说辞,并不能让所有人满意。 平一指脸上青气一闪,怒道:“我说的你们爱信不信,来人,把东西摆上!” 说完,便有几个仆役匆忙过来,搬过来一张雕花大桌,还有一把把椅子。 平一指吹着胡子,对着李文秀喝道:“来,阿秀。” 李文秀小脸涨的通红,她本来还有些胆怯,但是看到师父那严厉的眼神,推脱的话是刚到嘴边就被咽了回去。 她虽然有些害怕加害羞,但是她心思剔透,很快就明白过来平一指的意思,这种场景之下也由不得她推脱,平一指已经把话放出去了,若是她搞砸了,只会让师父丢人。 她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之色,在桌子后面坐了下来,郑重打开了她随身带着的医箱,将里面的银针、银刀等物事,整整齐齐摆了开来。 平一指冷哼一声,双目如电,环视一圈。众人被他眼神一逼,竟然瞬间声音小下去了大半。 平一指重重坐在李文秀身边,大喝一声道:“谁先来!” 已经有不少人围了过来,一众江湖豪客,面面相觑,心中犹疑不定。 顾少游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也不由微微扶额。 这平一指做事,果然是天马行空,完全没有什么礼法、规矩之类的东西束缚,随心所欲之极。 这好好的收徒大典,竟然瞬间变成了李文秀义诊大会! 不过这样也好,李文秀之前是理论知识满满,但是实践经验欠缺,如今这场合若是她能迈过这一关,医术定然就会大进一步! 就在众人还在犹疑不定的时候,一个脸色发青的汉子首先向前迈了一步,大喊一声道:“李神医,我!我先来!” 这话说的实在有些没有骨气,众人纷纷侧目,连顾少游都甚至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平一指安排的托了。 这个青脸汉子一屁股坐了下来,将自己上臂的袖子高高挽起,上面赫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创口,里面似隐隐有紫黑色的血迹渗出,看着十分吓人。 “半个月前,我在渭水边上和人动手,没想到那厮竟如此不要脸,刀上淬了剧毒,我虽然将那人宰了,可是手臂上也被他砍中一刀。” “这些日子里,我找了许多狗屁名医,可这里面的毒性却一直无法拔出,如今我这手臂是越来越痛,越来越无力,竟连……竟连刀都拿不动了!” 说到后面,他脸上浮出一丝恐惧之意,显然是联想到了自己若是真的连刀都拿不了,那这下场可得多可怖。 “请,请平先生……不,请李神医救我!”青脸汉子先是一脸期冀的看向平一指,又一咬牙,直直看着李文秀,目光中升出期盼之意。 第130章 小李神医,无病不治 李文秀也不欲理会他这话里,所谓的“李神医”到底有几分诚意,她仔细看了下伤口,声音清脆:“这应当是一种少见的蛇毒,你拖的时间已经够久了,若是再拖几天,估计真的是神仙难救。” 说罢,只见她手上掠过一阵残影,数根银针骤然刺下,让那青脸汉子登时吓了一跳,却又丝毫不敢动弹。 旁边围观众人纷纷屏住呼吸,只见李文秀下针极快,一根一根不断扎下,这其中又用了诸多手法,或弹、或摇、或刮、或震……让人一阵眼花缭乱。 不一会儿,那汉子手臂上的曲池穴处,竟渐渐流出黑血来! 青脸汉子见了,登时瞪大双眼,眼中闪过喜意和几分不可思议,这纠缠他半月有余的剧毒,难不成就这般被拔出来了? 又过了半盏茶功夫,李文秀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将银针一一收好,便收便道:“已经可以了,你手臂上的毒性,已经被我排出了大部,回去按照我开的方子,煎七日药,服下后余毒自然会被怯除。” 说完,她将银针收好,铺开宣纸,开始给他写起了药方,一边写一边又叮嘱道:“回去后,按这个方子抓药,药渣再用来外敷,切记这七日中不可和人动武。” 青脸汉子一边活动着手臂,一边频频点头,脸上显出几分狂喜之意:“我这手臂,感觉已经好了七八分了,真是……真是万万没想到。” 他接过李文秀手写的药单,犹豫了下,突然跪了下去,重重叩了几个头,再没有说话,这便转身而走。 围观的众人,纷纷瞪大双眼,一时静默。 只是瞬间之后,场上便如加热的开水一般,轰的一声,沸腾炸响起来。 众人拼命往前挤,一时之间场上大乱。 “我来我来,李神医先给我看。” “别挤别挤,直娘贼的你踩到我脚了。” “王二,你就一点小伤,别以为我不知道,这还轮不到你。” 这些刀口舔血的汉子,或多或少,身上总会带了几分暗伤和隐疾,更有一些新近受伤的,几乎人人都想奋勇上前,争先恐后,要来找“李神医”好好给看上一看。 这些伤势,往往要么是内力造成,要么是中毒使然,这种伤势往往普通大夫根本无法解决。 因此江湖人士,对于懂武功的名医,这需求缺口可以说是极大极大。 如今坐在面前的,虽说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但看样子医术着实了得,而且旁边还有平一指坐镇,再不济也会帮衬着提点几句? 这等大好机会,可不是时时刻刻都能遇到的! 想到这里,一众江湖豪客,纷纷眼珠都瞪红了起来,争先恐后,奋力向前,一时之间,场上竟变得混乱不堪。 不过,也有骄横惯的,霸道久的,目中无人的,或是不长眼的。 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黄衣大汉,用了震劲,将堵在前面的人一一挤开,站到了最前面,满脸的桀骜不驯,脸上还带着几分邪意,道:“小姑娘,先给大爷我看看,把我的看好了,金银珠宝可是少不了你。” 此人生得脸型奇长,双颧高耸,右目已瞎,左眼暴突,两个太阳穴高高鼓起,颔下留着一部黑髯,面带谲笑,一看便不是良善之辈。 说完,他还哈哈大笑起来,仿佛自己说的事,有多么好笑一般。 后面传来了一阵窃窃私语:“竟然是鲁地赫赫有名的双龙堡的副堡主独眼乌龙佟天禄!” 这佟天禄得意洋洋,看着李文秀哈哈大笑,显然是觉得自己的名头够大,剩下的人不敢和自己争锋。 只不过,突然之间,他的笑声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只剩下的一个眼睛更加凸了出来,显得可怖之极。 他手指战战巍巍,指着李文秀头上的发簪,瞪大眼睛,怪叫一声说:“这,这个发簪,上面有字!我,我好像见过!” 只这一瞬间,他脸上的骄横阴邪之色竟全然散去,他目光闪烁,整了整衣襟,恭恭敬敬拜了下去,口中再也没有污言秽语,诚惶诚恐道:“请小李大夫为我诊治。” 说完他又重重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脸上顿时红了一片,语气颤抖道:“刚才哪些胡话,全是小人胡说八道,请……请李神医别往心里去。” 说罢,他还觉得似有不够,又从身上解下一个包裹,放在桌子上,包裹一角露出来,里面金银财宝,白花花的闪过一片。 后面的人没听清情况,只看到他这番作态,登时有人发出嗤笑之声,道:“佟老三,你是不是卵蛋被人踢了,变得如此怂包。” 只不过这人话也才刚说一半,又被他同伴重重拉了一下。 后面排着队的人,竟然一瞬间纷纷停了下来,再无有人拥挤推搡,只听到一阵窃窃私语之声响起。 刚才热闹拥堵的人群,瞬间变的井井有条,一众粗豪汉子,有的明白了状况,有的懵懂还没搞明白,但也有人暗暗提醒。总之,所有人这回倒是变成了规规矩矩的学生,再也没人敢大声说话,要多乖有多乖。 刚才的恶狼争食,瞬间变成了一群小绵羊排队。 这等诡异情况,让所有人心中都不由一震。 顾少游看到这里,心里这才大大松了口气,他刚才手都已经按上了剑柄,只待上前,没想到只是一个刹那之间,情况便直转而下,让他也一时有些啧啧称奇。 这圣姑的名头,居然如此好用! 看到这一众江湖群豪,现在人畜无害的模样,顾少游心中不仅升起一股感慨。 权势一途,当真是让人且敬又畏。 顾少游呼了口长气,这才转身重新坐下。 只是他看到王元霸还目光灼灼看着自己,赶忙又站起身来,脸带歉意道:“实在对不住王前辈,刚才一时之间没有顾及到,当真是对不住了。” 说完,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展颜一笑道:“王前辈,在下师兄弟二人乃是华山派弟子。” 刚才令狐冲的注意力也一样被李文秀那边吸引过去,如今听到顾少游的话,也端起酒杯对着王元霸遥敬了一杯,一口喝下。 第131章 岁暮天寒,顾少游的巅峰一剑 王元霸刚才被放空在一旁,心中的确有几分恼意,脸上还带着一丝皮笑肉不笑,只是现在听了顾少游的话,他顿时吃了一惊,似也没想到,这种场合之下,竟然还会遇到名门正派的弟子。 他眼珠微微转动,脸上带了惊异,道:“原来竟是华山派高足,令师岳先生身体可好?” 洛阳金刀门和华山派距离不远,倒还真的颇有交情,他这问话也不算是无的放矢。 这时,旁边不断有人走动路过,不少人刚才看过热闹后,现在都开始变得热络起来,不停的有人走过互相敬酒,大声呼喝。 顾少游听了王元霸的客套之词,微微一笑,正要答话。 刚好有个喝的醉醺醺的高个汉子路过这一桌,听到两人对话,脸上瞬时带了几分鄙夷之色,喷出一口浓浓的酒意,冷笑道:“什么狗屁华山派,跑到这里来,当真不知所谓。” 顾少游脸上登时一僵,正想发作,可是这醉汉只是骂骂咧咧了几句,又转身走了。 他不想在这里和人起无谓争执,只好按捺住了心中怒意。 可是让顾少游没想到的是,这并不是一个单单的一个孤例。 后面又陆续过来几个敬酒的,交头接耳之下,听到“华山派”三个字,要么脸露鄙夷,要么扭头就走。 令狐冲脸色也有些隐隐发青,两师兄弟对视一眼,都感觉颇为郁闷。 令狐冲苦笑一声,刚才本想和王元霸客套两句的,现在也没了心情,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起了闷酒,不一会儿,就喝的有些微醺起来。 顾少游脸色倒是十分平静,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只是眼中闪过的异芒,才能说明他心里如今也是十分不平静。 这时王元霸左侧,他的大儿子王伯奋对着顾少游端起酒杯,不紧不慢道:“顾少侠,别往心里去,这几年来华山派一直闭门不出,也没什么惊人伟业,这江湖上华山派的名头越来越小,也是常事。” 他脸上笑意盈盈,话语之间确是拿枪带棒,顾少游听了,心中不仅一阵怒意升起。 顾少游嘿然一笑,正要反驳,这时,旁边一桌突然又传来一阵声音。 “哈哈,什么狗屁华山派,你听过华山派的名字没?” “就是就是,我行走江湖这十几年来,可从来没听人说起过华山派。” “那岳不群还自称什么君子剑,你说可不可笑,混江湖的,还有什么君子?我看这必然就是伪君子!” “不过你别说,我曾经见过岳不群他夫人一面,那样貌,啧啧……” 一阵污言秽语传来,话语间是愈来愈不堪,越来越难听。 顾少游腾的一声站起身来,眼中怒意闪过。 令狐冲也是怒极,摇晃着想要起来,只是他刚才一口气喝了实在不少,如今身子居然已经有些不稳。 顾少游嘿然吐气,将令狐冲按在桌子上,冷笑道:“大师兄,且看我手段便是。” 说罢,他一个踏步,走到那一桌几人面前,目光如电,扫视过去。 一个矮胖子见他眼神扫来,怒道:“臭小子,你看什么看,想做干什么?” 顾少游冷笑一声道:“你们几个胡说八道,可曾听过祸从口出?” 矮胖子听了大怒,手上一动就向着他胸口抓来。 忽然,眼前一道极为耀目的青光猛的一闪,一柄白晃晃的长剑向着这一桌上几人横扫过来,宛如飞剑出鞘,有着自己生命一般。又听到叮叮叮地响了几声。 桌子边坐的几人大吃一惊,有的往后一翻,有的纵身后跃,生怕这长剑刺到自己身上。 却见那柄长剑上的寒芒吞吐不定,一看便不是凡品,正被顾少游拿在手上。 顾少游缓缓将长剑收入鞘中,又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几个,嘴臭的很,当真该死!只不过今天是个大好日子,我不想见血,倒是便宜你们几个了。若让我再听到你们对华山派的半点不敬,嘿嘿,可莫要怪我辣手无情!” 说完,这才缓缓转过身来,又回到自己桌边,坐了下来。 这两桌坐着的人,都被刚才这一道犀利又璀璨的剑光所摄,众人脸上都有些发青,讷讷无言。刚才出言嘲讽过华山派的几人,更是满脸通红,坐立不安,只恨不得挖条地缝把自己给埋了。 王伯奋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讪讪然,干咳一声,正要说话。 这时,旁边一桌上,突然有人“啊”的一声惊呼,叫道:“这,这是什么,你们看,快看!” 众人顺着他手指之处瞧去,只见这一张桌子上,众人面前放着的七只酒壶,忽然齐齐往下一塌! 这好好的酒壶,怎么会突然往下塌陷! 矮胖子嘴唇哆嗦,眼睛发直,看着他身前的酒壶,颤颤巍巍,手伸了过去。 这酒壶上半部分完好无损,但是中间却都被齐齐削了开来。矮胖子手上颤抖,拿起了酒壶上半截,只见下半截的酒壶竟然全都化为了齑粉!又被冷风一吹,这些粉末直接洋洋洒洒起来,落了下来。 有人也看到了这等奇景,登时惊呼起来:“这,这是什么剑法。” 又有人啧啧称奇,拿起酒壶,道:“这一剑削断酒壶,却不稀奇,只是一剑之下七把酒壶尽断,当真是神乎其技。” 只不过,让他们最为心惊的,是这一剑切口之下的半截酒壶,竟然在这一剑之下,全都化为了飞灰! 这等内劲!这种剑法!在场的人,别说见过了,就是听也从未听过。 旁边围过来好事之徒,听了几句,惊道:“这内劲的控制,当真神异,我可从来没听过有人能一剑之下,上半截酒壶丝毫不损,下半截酒壶却被震成粉末的。” 旁边登时响起一阵嗡嗡嗡的声音来,“华山派”“华山剑法”“当真这么强?”等等声音不绝于耳。 所有人看向顾少游这一桌的目光登时都变了。 别说再有人还敢说些污言秽语了,就是现在的谈话声音都得压低七八分,就生怕顾少游再给他来上一剑。 对于华山派,对于华山剑法,如今已是在无人敢再出一言嘲讽。 顾少游好整以暇,对桌子多面王伯奋青一阵红一阵的脸色视而不见,大口吃起了菜,又狠狠灌了一口酒。 刚才这一剑,实在可谓是他如今的巅峰一剑! 畅快淋漓! (感谢书友南舍醉汉的打赏!也感谢每个正版订阅和投票的书友们!订阅有点拉胯,没有你们的支持还真的有点难坚持下去) 第132章 有一种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这一剑,需要剑术、内力、眼力全都臻入化境才能达到,而且他还用了个巧,自从莫青青送给他‘岁暮天寒’的宝剑之后,还没用过这把宝剑,这还是第一次用,果然是削铁如泥。 同时他在剑中又化入了神照功的内劲,两股生气和死气碰撞之下,威力陡增,竟然直接将下半截茶壶碾成了碎末。 刚才他也是灵机一动,直接模仿了原着中莫大先生的“一剑落九雁”,但莫大先生也只不过是将七个茶壶切下一个口子,而自己却是直接用暗劲直接将下半截酒壶碾成了粉末,这份功夫,却实实在在要更加高上了数筹! 这一剑令狐冲刚才也是看的明白,他眼中带着惊色,心中自问自己若是要削断七把酒壶,估计还没问题,但用内力将下半截酒壶震成粉末,却实在有些力有不逮。 他眼中难掩惊色,把头凑过来,低声问道:“七师弟,刚才你这一剑可有什么讲究?我可做不到。” 顾少游嘿嘿一笑,也低声道:“我这一剑,不过是仗了青青师妹送的宝剑之利罢了,大师兄回头你也试试便知。” 令狐冲露出一个恍然之色,但又隐隐觉得不妥,哪里会像顾少游说的这般轻描淡写,只是如今也不是细说的时机,只好闭了嘴,不再追问。 被这一剑震慑之下,旁边一桌上的众人,现在连说话声音都小了几分,倒是斯文了不少。 王元霸眼光闪烁,他心中也是震惊不已。 洛阳金刀门的确和华山派在过去多有交情,但这一份交情在数十年前的华山派大变之后,就变的越来越淡,如今更是已经多年没有来往。 本来他以为华山派会就此沉沦下去,心里不免还有些幸灾乐祸。 可万万没想到,面前这位公子哥,竟然有如此惊人剑术。 不是说好的华山派如今是“气宗”掌权吗?!怎么突然这剑法也如此犀利?这还要不要讲点武德了? 还有,弟子的剑术都已经如今惊人,那华山派掌门‘君子剑’岳先生,这剑法得高到哪里去? 王元霸如今不仅暗恨自己目光短浅,眼皮子浅薄,本来华山派糟了大难,正应该是自己雪中送炭的好时机,竟然就这么被自己错过了?! 想到这里,他一张老脸上登时堆满了笑容,笑的是脸上的褶子都清晰可见。 王元霸端了一杯酒过来,对着顾少游赞道:“当真是英雄出少年,顾贤侄这剑术可是让我这老头子大开眼界,洛阳和华山近的很,烦请和岳先生说上一声,若是什么时候岳先生要来洛阳,一定要来我这里,也好让我尽几分地主之谊。” 顾少游打了个哈哈,笑道:‘好说,好说。“又一指旁边的令狐冲,道:”这是我大师兄,华山派首席大弟子,令狐冲。他近日便会回华山,王前辈可以和我大师兄好好说说。“ 令狐冲一听这话,脸上登时一苦,他知道这显然是自己这师弟不耐烦交际,又把人推给自己了,但也没法推脱,当下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和王元霸虚与委蛇起来。 果然,王元霸听到令狐冲是华山派大弟子,眼睛登时一亮,便拉着令狐冲说个不停,那脸上的惺惺作态,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顾少游看的心中冷笑不止,按照原着中的记载,这洛阳王家可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只不过是一群势利眼罢了。 当时,华山派遇了大难,只能一路躲到了洛阳,这金刀门上下也都是不阴不阳,十分不爽利。而落拓倒霉的令狐冲,那是被百般羞辱,哪里还有现在的这些客气奉承。 更不用说,福建林家的惨案,王元霸更是毫无反应,从来没想过要为自己女儿去报仇了。 眼前这一幕,和书里的场景堆叠交错起来,当真充满了一股极大的讽刺之感。 在这之后,再也没人敢出言不逊,更加没人敢来找顾少游和令狐冲两人的麻烦,顾少游这一桌仿佛变成了一个禁区,旁边的、路过的,无一不得小心翼翼,担了几分小心。 那边,李文秀也渐渐诊疗的差不多了。 所有被救治过的人,无一不在那边交口称赞。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曾经找过平一指,对平一指是满腹怨气又无处发泄。 平一指的规矩实在太大,什么“杀一人,救一人”完全就是毫不讲理,那么多年下来,哪里还有什么人可杀的。 如此一来,交口传赞之下,“小李神医”的名头算是彻底打响了,至少目前看起来,小李神医的医术不比平一指差了多少,而且还能给看病! 到场的武林群豪,吃的吃,喝的喝,看病的看病,叙旧的叙旧,总之这一趟都是不虚此行。 熙熙攘攘多时,这不欺庄终于渐渐沉寂了下来。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广场之上一片狼藉,大多数人都已告辞离去。 平一指叉着手,又开始了对李文秀的耳提面命,对刚才李文秀的诊治一一评说了起来,口吐横沫,倒亏得他每一个人的症状、诊治都记得十分清楚。 两人一问一答,又聊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把今日的案例堪堪说完。 平一指长舒了口气,看向李文秀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复杂和欣喜,今天李文秀虽然是被他架在了火上烤,但这表现却实在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份欣赏,他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口来,但眼神中却是实实在在表现了出来。 只不过,按之前李文秀和他说的,今天已经是到了两人分别之时了。 李文秀依依不舍,看着平一指,语带怅惘道:“师父,我先去一趟浙江,再回来好好陪您老人家。” 平一指双眼一翻,十分不耐道:“我好的很,哪里要你陪。你有自己的事,就去做,不用来管我这老头子,年轻人就自当有自己的天地,陪我这糟老头子做什么。” 说完,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递给了李文秀,郑重道:“我们药王谷传承,本来就在金华,你这番去了,倒是刚好回去看一看,瞧一瞧,那里现在怎么样了。我虽然已经多年没有回去,但想起来,倒还是怪想念的。” 李文秀赶忙从平一指手中接过地图,她眼眶红红的,连声应好。 平一指又拉着李文秀,谆谆叮嘱了许多,又递了几个盒子给她,如此又耽误了好一会儿。 这时平夫人也出来了,她这一天都没有露面,显然并不喜这种场合。 她摸了摸李文秀的头发,眼中尽是慈爱之色,道:“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刚才我都在后面看着呢,我也替你高兴,有空能回来看看我就行。去,去。” 李文秀有些哽咽,拼命点头。 几人拜别了平一指和平夫人,这才告辞而出,只是李文秀还是有些郁郁寡欢。 令狐冲见了,苦笑一声,对着顾少游拱手道:“七师弟,这边事情已了,我也滞留了不少时日,你们既然就要南下,我再陪着也不太合适。不如我们就此作别。” 顾少游心中本也有些伤感,听到令狐冲这话,不由长叹一声,点了点头道:“也好,那客套话小弟也不再说了,大师兄你一路顺利。” 令狐冲听了,哈哈一笑,纵身上马,道:“七师弟不必如此,江湖虽大,但你我兄弟二人再见的机会估计也不会太远。” 顾少游听了这话,不由笑了起来,道:“你说的极是,我估摸着你这次回华山,很快就也要南下了,到时候我们汇合便是。” 令狐冲听了微微一愣,不过自己这七师弟经常有些惊人之语,他也懒得再问是何意,点了点头,和李文秀又招呼一声,就唿哨一声,纵马远驰而去。 顾少游看着令狐冲的身影渐渐变为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天际,不仅若有所思,心中那份离别的愁绪倒是淡了不少。 刚才他说的的确是意有所指,想来等令狐冲回华山,过不了多久,衡山派刘正风金盆洗手的消息就会传过来,到时候华山派全体上下,都会南下前往衡山。 而且青城派血洗福威镖局的事情,估计也不远了。这几件大事交织之下,自己和令狐冲再见面的时间的确不会太长。 顾少游心中凛然,知道这一去南方,大事可是不少,自己还是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是。 他又转头一看,看到李文秀仍旧是脸色郁郁,颇有一些愁云惨淡万里凝的味道,赶忙一拍脑袋,过去好生安慰起来。 顾少游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尽心哄着,又挑了些后世的故事、笑话,这才让李文秀破涕为笑。 两人两骑,不紧不慢,边说话,边慢慢走着。 蹄声清脆的在林间回响,两匹白马悠游自如的往前奔弛,一边轻轻喷鼻,空中的夕阳洒照下来,予人一种缓和温馨的感觉,风吹的并不凛烈,柔柔的带着那等反常的抚媚,看起来,这真是美好的一天。 “顾大哥,现在想起来我感觉还真是有些后怕,那么多人挤在一起,你不知道当时我真的都有些吓傻了。” “哈哈,小李神医,无病不治。今天你可是大大露脸了,这些人回去后,定然会把你的名头大大传播出去的。” “什么小李神医,什么无病不治!你这都是些什么混话,我哪里敢称的上是神医二字。” 顾少游嘿嘿一笑,江湖人士就喜欢夸张,起的绰号那是一个比一个炸裂,什么“镇江南”“平天下”的比比皆是。 如果不出意料,今日之后‘小李神医’的名头,绝对会快速传开来。只不过他见到阿秀似乎有些恼意,就不再去提。 “阿秀,刚才走的时候,我看平先生又悄悄给了你几个盒子,那是什么好东西?” “啊!顾大哥你不说我可都忘了,我给你瞧瞧,你也拿上一些。” 说完,李文秀好似十分懊恼,赶忙将刚才平一指给的盒子递了两个过来,又道:“顾大哥,这一个是师父配置的解毒圣药,不敢说无毒不解,但效力绝对在普通解毒药之上,你带上一些在身边,也算有个保障。” “还有这个,是师父配的疗伤圣药,效果应当也是极好的,你也带上一些。” 顾少游见她似乎要把好东西都塞了过来,心中不仅一阵好笑,又有一股感动,连忙摆手道:“我各取上一些便是,阿秀你先留着,等你后面再配出药丸来,我再拿也不迟。” 李文秀重重的“嗯”了一声,将东西收好,眼中露出一丝憧憬道:“顾大哥,我发觉现在我真的过的好充实,还开心!师父教给的东西就值得我学上一辈子啦!还有神照经,还有清风剑法,还有和……唉,有时候真有些苦恼时间不够了。” 要不是顾少游耳力惊人,刚才那细若蚊蚋的“还有和你”就差点听不到了。 他心里不由大为感动,伸出手握住李文秀的手,柔声道:“傻丫头,可别把自己给累到了,娘可是还在等着你……呢。” 说完,他忍不住先嘿嘿笑了起来,李文秀脸上有些发烧,娇嗔一声。 两人打打闹闹,之前心中的那一份压抑愁绪,尽皆被抛去了九霄云外。 回了客栈,两人收拾一番,便不再停留,雇了一艘小船,没有再惊动任何人,准备直接乘船南下。 这一路上,两人也不赶时间,走走停停,每到一处大城,都要停下游玩一番。 这一边走,一边游玩,你侬我侬,当真是好不快活。 这江南三月的阳春烟景,古往今来,不知曾迷倒了多少骚人墨客、公子王孙?何况是从未到过江南的人,在这“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醉人季节里,自然是要着迷的了。 不管是顾少游,还是一直在北地长大的李文秀,到了这江南胜地,当真是有些目不暇接,连连赞叹。 而李文秀脸上更是每天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洒下了一片银铃般的笑声。 顾少游如今也是心怀大畅,不仅是能见到这与北方完全不同的古代美景,而且身边还有阿秀相陪,更不用说阿秀日益高兴的情绪也将他感染。 这一行,可以说是他自来到这方世界后,最为快活的时光了。 第133章 看似太平盛世,实则暗流涌动 浙江杭州府,居钱塘江南岸,自南宋东渡以来,这里便是人杰地灵,钟灵毓秀之地。商业、人文都极为鼎盛,居民殷实,市肆栉比。 此时正是初春时节,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顾少游和李文秀两人,停在城外,满声赞叹。 夕阳西下,整个杭州城似乎都晕染了一层淡淡的黄色,煞是好看。正因为时间逐渐接近黄昏,许多人赶着出城,也有许多人赶着进城,街道上行人车马,也显得特别匆忙。 城中西湖湖畔的百花洲,烟波岚光,景色宜人,每当春秋佳日,仕女如云,为浙中的名胜之一。 百花洲西首,是一片葱郁的树林,白色高墙,围着一座大庄院,高大的门楼,气势宏伟。 如今,这里却是变成了钦差大臣,都察院右副都御使顾元昌的行辕所在。 岸边几丝垂柳,河面一架小桥。荡漾的碧波中,倒映出巨宅门前那七级石阶和两尊高大的石狮子;黑漆大门,紫铜吞口,以及门檐下“顾府”两个灿烂金字的横匾。 顾少游看着这气派大宅,不由啧啧称奇,看来自己父亲这一趟下江南,牌面当真是相当的大。 而且看起来顾元昌已经不太在乎自己过往那“清官”的名声,至少是这表面功夫已经有些懒得去顾及了。顾少游心中不由嘿然一笑。 当下,熟门熟路的和管家打过招呼,在后者惊喜的叫喊声中,顾少游与李文秀二人,这才施施然走了进去。 李文秀笑着对顾少游道:“顾大哥,你去忙你的,我都好久没见到夫人和小玉儿了,我先去看看她们。”说完,便小跑着向后院跑去。 顾少游微微一笑,也不阻拦,自己绕过一片假山、池水,来到了顾元昌的书房。 如今正是大明正德年间。龙椅上的朱厚照玩的不亦乐乎,朝堂中八虎与大臣们斗成一团。国内灾荒连连,无数难民流离失所。 大明海禁形同虚设,南方沿海官商勾结走私猖獗。大海之上势力纷杂,没有任何秩序可言,海盗与海商一体两面,竞争残酷而激烈。 倭国正处于最热闹的战国时期,幕府将军及各地大名征战不休,大量倭人破产出海,沦为倭寇骚扰大明沿海。 更有葡萄牙即将侵占马六甲,又在南方虎视眈眈,一场明、葡之间的大海战,也正是近在眼前…… 如今看似太平盛世,实际上暗流涌动,无数地方都像是漏了水的锅子,需要人不断去修补。 而顾元昌,也正是这一群“补锅匠”中的一员。 只不过,顾大人的心思却已然没了十年前的那份纯粹,那份锐利。 顾少游进了书房,便看到顾元昌正皱着眉头,一面在案上写着东西,一面正在和他的心腹幕僚张远洲说着什么。 两人见到顾少游进来,齐齐抬头看来,顾元昌上下打量一番,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将手中之笔放下,道:“你这一路耽搁的时间可不少,看你这模样,神气完足,估计这一行游山玩水的有些乐不思蜀了。” 顾少游打了哈哈,在书桌前坐了下来,看到父亲虽然语气轻松,但仍旧眉头紧锁,不由好奇问道:“父亲,不知你这边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顾元昌轻吁了口气,将身子靠在椅背之上,脸上露出疲惫之意,摆了摆手,却不曾开口,反而闭目养起神来。 一旁坐着的张远洲瞬时会意,对着顾少游苦笑一声道:“这次老大人奉旨巡查浙江和福建两地,遇到的烦心事着实不少。” “如今大明各地武备松弛,这浙江和福建沿岸,近年来竟然时有倭乱发生,虽然暂时规模不大,但其背后折射出的困局,却着实让人触目惊心。” 顾元昌听到这里,也缓缓叹了口气,眼睛微微睁开,道:“前几日,便刚有小股倭寇劫掠过台州府,如今浙江一境,看似光鲜,其实就是个火药桶。以我估计,也就是十年时光,必有更大规模的倭乱再起!到时候,我看朝堂上下的这些官员还笑不笑得出来!” 顾少游听的心中一震,他不得不说顾元昌的判断极为准确。 从正德朝开始,倭乱就开始时有出现,但毕竟都不是什么大规模的行动,说实话,如今朝堂之上便知道派遣大员出镇浙江来探明情况,已经算是未雨绸缪,反应相当不错了。 但其实这并没有什么用,到了正德之后的嘉靖朝,倭寇之乱可以说像被热油浇过的火苗一般,骤然大盛。 整个嘉靖朝,可以说都在被倭乱所困扰,其规模之大,损失之惨,当真是极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而这一切,在正德年间却只不过是小火苗罢了,根本还没人能意识到这其中的糟糕程度。 如今顾元昌竟然一口断定,十年之后倭乱就会大起,虽然在时间上还有些偏差,但这份才智认识,简直有些刷新了顾少游的认知。 张远洲此时也叹了口气,点头道:“其实我刚才和东翁讨论此事时,反倒觉得倭乱并不是如今这海疆之上最大的隐患。” 顾少游听了一愣,忙问道:“张先生的意思是?” 张远洲看了眼顾元昌,见他微微颔首,这才道:“如今这海疆之地,除了倭寇之乱,首当其冲的却是葡萄牙之祸。” 张远洲扬了扬手中的几页纸,道:“这是马六甲国王发过来的求救文书,朝廷也发了一份给老大人,如今葡萄牙人在马六甲之外,虎视眈眈,估计马六甲那边也支撑不了太久。” 顾少游一惊,心中沉了下去,一时之间竟有种参与了历史进程的特殊滋味。 这葡萄牙占据马六甲,便发生在正德年间,这件事对改写大明整个海域外事,可以说是影响极为深远。 也可以看做是西方大航海时代,向东方进发的一个标志性事件。 至此之后,这海域上的事情,可谓是每况愈下,渐渐沉沦下去。 他想到这里,脱口道:“父亲大人,这件事可是非同小可,现在朝堂上可有什么对策?” 顾元昌听了这话,双眼微张,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过也没有在意,只淡淡道:“这等小事,如何能上了朝堂衮衮诸公之眼?如今朝廷上斗来斗去,大家要么朝夕难保,要么就只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又怎么会有人来管这等小事。” 他在“小事”两个字上重重加了几分声音,语气中带了浓浓的不屑,又有一些倦意。 顾少游叹了口气,心知自己父亲说的可是半点不错。 如今离刘瑾倒台还有一两年的时间,这时候正是朝堂上最为混乱的时候,也是刘瑾权势最重的时候。 也的确没人会为这等“小事”去烦心。 一时之间,屋内一片静默,大家都各有心事。 张远洲摇了摇头,苦笑道:“这葡萄牙我看野心不小,而且火器极为犀利。再加上这几年来日本国内极为混乱,导致如今倭寇开始渐渐起势,我跟老大人刚才深聊之下,都担心这两者会有所勾连,到时候定然会酿成大祸。” 顾少游皱眉道:“张先生你的意思是?” 张远洲叹道:“希望不是我们杞人忧天。倭国有人,葡萄牙人有火器,若是两者相结合,那这事情可就严重了。” 顾少游默然无语,他仔细想想,发现张远洲说的还真是极有道理。如今的倭寇,装备都十分低下,全都是冷兵器为主,而到了嘉靖时代,倭寇的装备却陡然上升了一个极大台阶。 这其中恰恰就是葡萄牙人在后面做了推手,各种先进的火枪、火炮、技术让倭寇的装备得到了大幅提升,这才导致了在一开始,倭寇战力对明军呈现了压倒性的优势。 所以才会导致倭寇之乱,在嘉靖时期骤然爆发,也让明朝政府有些措手不及。 也就到了后期,戚继光大量学习了先进的火器技术,加上各方面的合力,这才把这场大乱给平定下去。 顾元昌也叹了口气道:”葡萄牙人狼子野心,如今广州巡抚也是我旧友,他如今也是忧心忡忡,我看他的判断是极对的,广东是首当其冲,不出数年,大明必定会和葡萄牙有一场大战。“ 顾少游默默点头,正德年间赫赫有名的屯门海战,的确就爆发在广东,再加上嘉靖初年的西草湾之战,被统称为明葡海战。这两场海战,意义深远,虽然打消了葡萄牙的嚣张气焰,但也间接的带出了后面的倭寇之乱。 这一环扣一环,真犹如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就算你知道后面的事情,但又能做些什么? 顾少游也是自穿越后,首次感到了自己个人在这时代洪流之中的渺小,不由生出了一丝无力感。 顾少游想了想,这才道:“父亲,如今朝廷之事,我看就在这军户制度的崩坏,若真的有外敌入寇,以现在的情况,估计根本就没有可战之兵?” 说完,他又半开玩笑的笑道:“不如父亲寻一统兵大将,再找民团练兵,重新练一只部队,我估计也只有这样这部队才会有战斗力。” 顾元昌奇道:“你这是怎么想到的,倒是和我有一些不谋而合,只是其中干系甚大,不好推行。而且这将才也难寻,私自练兵也是大忌。如今倭乱虽然已起,但也不过还是疥癞之患,想要放权让人练兵,实在是有些难。” 顾少游刚才这也是随口而说,也并未想过如今就要成真,当下闻言也只能耸了耸肩。 政治,政治,无外乎是利益集团的博弈。 若是没有被触及到切身利益,那么这些政治集团是不会有什么反应的。 如今大明朝堂之上,也正是如此。 顾少游暗叹一声,转了个话题,又问道:“父亲大人,那之前你提过的府银失窃一事,现在如何了?” 顾元昌皱了皱眉,道:“这事是锦衣卫主导来查案,我不过是在一旁旁观,行监察之举罢了,具体他们怎么查,查出些什么,现在也还没有个结果。只是现在不仅是金华府,衢州府也有库银失窃的事情传出,当真是古怪之极。” 说完,他又指着张远洲笑道:“刚好,明日张先生便也要代替我去一趟,坐镇金华来监察此事,若说道这事的蹊跷,张先生最为明白不过。” 张远洲闻言轻轻摇了摇折扇,脸上刚才的笑意都收了起来,缓缓道:“这事说起来,当真是古怪之极,让人不可思议。早在前几个月,金华府便传出库银失窃的事情来,当时大张旗鼓的查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若只有这一个失窃案,那倒也罢了,可万万没想到,这贼人如此大胆!在这之后,金华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盗窃一次库银。这官府库房重地,竟然变得是别人的囊中之物一般,朝廷的损失是一方面,这脸面是完全没了!” 说道这里,他和顾元昌对视一眼,两人都苦笑摇头,又道:“如此一来,这金华府当地的官员,都可以说难辞其咎,如今是抓的抓,审的审,却一直没个结果。我这次去,便是要汇同锦衣卫,一起来督办此事。” 顾元昌叹了口气,又看了眼顾少游,叮嘱道:“如今是多事之秋,我在杭州一时也脱不开身,便只好拜托张先生先代我一行了。这里面涉及厂卫之事,你可不要轻易插手,否则恐怕没有好处,反惹得一身腥。” 顾少游听了,心中倒是升起一丝兴趣来,只不过这查案一事,自己也不专业,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当下点点头,不再多言。 当下,三人又聊了好一会儿,顾少游这才起身告辞。 不料顾元昌将他叫住,又递给了他一个名帖,说道:“这是我钦差行辕的名帖,你这段时间若是要出门办事,带上这个,行事也要方便不少,至少这浙江境内,现在敢无视这个的人还不多。” 说到后面,他自己倒先大笑了起来。 第134章 飞扬跋扈,那就打到服! 顾少游也不推迟,笑着接了过来。自己这父亲可真是变了不少,若放在以前,这种为自己亲属行方便之事的行为,他可不会去碰。没想到现在居然也开始变通起来了。 不过这好歹也是自己父亲一片关爱之心,顾少游自然也不会推脱,当下恭敬道了一声谢,这才退了出来。 到了外面,顾少游默默叹了一口气。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是越来越融入其中了,只是个人的力量实在有些渺小,这些朝堂上的事情,还是让这些朝廷大员们去烦恼。 政治,实在是复杂又无趣,勾心斗角,党同伐异……想要做成自己的事,就得学会妥协,甚至可以说妥协之术才是一个合格政治家的表现。 但是这一切,和武学一途实在是大相径庭! 习武之人,最需要的就是一颗精进勇猛之心,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在武学一途上,若是没有无上的信心,那么就不可能攀上武学的巅峰。 今天和自己父亲的这一番谈话,却是让顾少游更坚定了自己选择的道路。 并不在于正确与否,而是坚定自己的选择,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只有选择好目标,然后一直坚定不移的走下去,这才是挑战自我的最好选择。 看看天色已然不早,顾少游索性也不再折腾,转身回屋歇息去了。 接下来,顾少游又和李文秀在府中歇息了两天,便准备启程前往金华府。 倒不是顾少游不愿意在家里多待几日,只是顾夫人如今看向他的眼神,还有说出的话,实在让他有些心惊胆战。 顾少游骑在马背之上,微微转头看了眼李文秀,又想起了刚刚顾夫人拉住他的手,谆谆教导:“游儿,你和阿秀的婚事,可不要再拖了,最好这次你们去见完长辈,就给定下来!” “你大哥现在已经在京城成家立业,我自然是满意的。只是你和少权,两个人都莫名其妙去学了武,这婚事都被耽搁下来了。” “我看你和阿秀情投意合,阿秀这姑娘我也十分喜欢,倒不如就抓紧着时间,把这婚事给定了下来!” 顾少游想到这里,就不仅有些头大,看来这父母对子女婚事的关注,古往今来,全都是一模一样。 “顾大哥,你在想什么?”李文秀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少游抬头一看,见到李文秀一脸好奇的看过来,心里不仅一窘,刚才估计魂游天外,脸色有些古怪,被她一眼看了出来。 当下干笑一声道:“也没什么,只是想到等几日便要见到阿秀家长辈,心中不免有些忐忑罢了。” 李文秀“啊”了声,显然没想到顾少游会说出这等话来,被顾少游灼灼的目光盯着,心中更羞,急忙偏过头去,不敢再看。 只是她耳垂处一点红晕慢慢升起,逐渐蔓延开来,渐渐的耳朵、脸颊都变红了一片。 见她这样,顾少游也不敢再逗弄,心里只在思索,是不是要提亲?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流程?阿秀的姨母是怎么样的人?不会对自己不满意? 饶是如今可谓心志如铁,面皮无双的顾少侠,竟然也被弄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情”字一途,果然是害人不浅。 从杭州到金华,路途并不算远,李文秀过了一阵,又恢复了过来,贪看周围的江南美景,和顾少游有说有笑,时间过的是极快。 就这样,短短的路程,倒是让两人足足走了两天还有余。 金华,因其“地处金星与婺女两星争华之处”得名金华,古称婺州。 如今的金华府,领金华、兰溪、东阳、义乌、永康、武义、浦江、汤溪8县,故有“八婺”之称。 正所谓:“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这金华府的景色,既有江南水乡的秀丽可人,又有险峻山脉的气势磅礴,更有金华北山,道家夙有“三十六洞天金华洞元之天”之称。实在是一个值得细细探寻的名胜之地! 只不过虽然这里的景色十分秀美,但是自从两人踏入金华府开始,李文秀就开始有些局促不安,而这一份不安甚至也影响到了顾少游。 两人心思各异,但都一样带了一分忐忑。 金华夏家,乃是本地豪族,夏家当今的族长夏泽天,更是身居当今金华府的总捕头一职。 顾少游和李文秀两人只随便找人一问,很快便找到了夏府所在。 可是,当顾少游勒住马匹,停在夏府门外之时。他抬眼望去,心中不由咯噔一声,他和李文秀对视一眼,刚才心底的那一分忐忑,竟一时都变成了凝重! 只见夏府外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几无行人。 而夏府门口,正有两个手按绣春刀,身着飞鱼服的大汉在不停走动,眼神锐利四下扫望。 这竟然是两个锦衣卫守在门口! 顾少游眉头微皱,锦衣卫上门,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向李文秀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下了马,走上前去。 门口那两名锦衣卫见到顾少游走过来,瞬间警惕起来,喝道:“来者何人,锦衣卫在此办案,闲杂人等退散。” 顾少游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拱手道:“敢问两位,这家人是犯了什么事?” 右侧高个锦衣卫上前一步,手按绣春刀,脸上带着寒意,看了看顾少游,又看了眼他身后的李文秀,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贪色,冷声道:“这里的人犯了事,你既然来此,必定就是同党,刚好,把你抓起来带回去让我们百户大人好好审审!” 说完,他和同伴对视一眼,两个人“唰”的一声,拔刀出鞘,俱都围了上来,口中喝道:“你这两人,形迹可疑,快快束手就擒,否则别怪这刀剑无眼。” 顾少游一时错愕,他万万没想到,这里的锦衣卫竟然如此骄横霸道,只是一句话,便要将自己打成同党,联想到外面空荡荡的街道,这锦衣卫的凶名,果然不是盖的! 飞扬跋扈,仗势欺人,不外如是! 而且,这两个锦衣卫,看向李文秀的眼神中,带着贪婪邪意。 顾少游心中不由怒意大涨! 他本想客客气气,按照规矩行事,正准备掏出顾元昌钦差行辕的名帖,如今却懒得行此多余之事,冷哼一声,突然欺身上前。 那两名锦衣卫心中猛地一惊,只觉眼前忽的一闪,一阵凉风拂过,前面人影瞬间不见,又突然觉得肋下一阵剧痛传来,不由大惊失色,想要呼喊,却是一句话也叫不出来,身子登时一软,缓缓瘫了下去。 顾少游一手一个,将两人扶住,远远看去,倒像是三人关系极好,搂在一起一般。 刚才他突然袭击,直接用重手法点了这两人的穴道,看这样子,非得昏迷个至少几个时辰。 顾少游将两人扶住,拖入门内,靠在了墙上。 又回头招呼一声,便和李文秀一起走了进去。 李文秀俏脸上带了一丝担忧,回头看了眼倒在墙角的锦衣卫,低声道:“顾大哥,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妥?” 顾少游冷笑一声道:“刚才他们看你的眼神,没把他们这眼珠挖出来就已经便宜他们了。”李文秀闻言,脸上红了红,抿了抿嘴没再说话。 两人穿堂而入,一路上一个人影都瞧不见,李文秀是越走越心惊,脚步都不由快了几分。 很快便快到了正厅门外,只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声音。 顾少游拉住李文秀,两人都停下脚步,只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声音,阴恻恻的让人一阵心悸。 “夏夫人,这盗窃库银可是重罪!夏泽天已经入了大狱,他虽然不招,但死期已经近在眼前!我今天过来便是要抄了你的家,看看到底有没有窝藏库银!” 顾少游听了心中猛地一惊,看了一眼李文秀,她的眼中也满是惊疑不定。 里面又传出一个女声,听起来年纪也不大:“陈时鸣,你们锦衣卫办案就如此蛮横霸道吗?你要来抄我的家,可有手谕,可有什么诏书?” 只听到那锦衣卫的首领陈时鸣忽的放声大笑:“我锦衣卫办案,有谁敢违抗?收么手谕诏书!这里我说了算!” 顾少游脸色凝重,对着李文秀嘘了一声,两人绕到侧边,往里面看了过去。 只见里面一片剑拔弩张,站在中间的应当便是夏夫人了,她用手指着陈时鸣,头上的珠钗微微颤抖,显然是又惊又怒,她身后还站着一个少年,身穿天蓝夹袍的少年公子看去约莫二十出头,生得剑眉星目,只是脸色稍嫌苍白。 夏夫人喝道:“陈时鸣,你不要太过分了!这锦衣卫南镇抚司,我家老爷也有相熟的,你今天如此放肆,难道就不怕日后遭人清算吗?” 她旁边的少年公子此时也已按捺不住,唰的一声,抽出腰中长剑,一个侧身将夏夫人护在身后,剑尖上挑,他竟然也是一个会家子。 他如今也是满脸怒容,大声喝道:“你们没有手谕,没有诏令,这就是目无王法!” 陈时鸣对这少年公子的长剑视若无睹,闻言只是冷笑连连,眼中闪过几丝狠色。 他乃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百户,奉命前来查办金华府库银失窃一案,只可惜忙碌了数月有余,却丝毫没有收获。 这夏家也是本地豪族,夏家的夏泽天的的确确和夏夫人所言一般,交游颇广,若是他和南镇抚司的人有相熟,也不是奇事。 要知道这锦衣卫分为南北两个镇抚司,北镇抚司主要负责各种对外行动,可以说权柄甚重,在外面有着赫赫凶名,锦衣卫的大半名声都是北镇抚司闯下的。 但是南镇抚司却有不同,他们的职责是负责锦衣卫的内部纪律和整肃。 若非有必要,陈时鸣也不太想去惹南镇抚司的人。 只是如今……如今钦差大臣已至,自己却在这里虚耗时光,陈时鸣心中也是焦灼不已,这才今天直接打上门来,是准备彻底撕破脸皮了。 他身后站着一个年约五旬,身着黑袍的老者,手中拿着一根精钢拐杖。身侧两边则各有四个锦衣卫,如今已呈扇形将夏夫人和那少年围在一起。 陈时鸣笑声一收,冷冷道:“夏公子,这里我就是王命!你莫非以为就凭你们仙霞派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就能在这里充高手吗?” 陈时鸣说完,后退一步,转头对着身后老者笑道:“请闻先生出手。” 他对夏夫人的话来了个充耳不闻,看起来是准备直接动手了! 夏夫人凤目微张,指着那闻启修厉声喝道:“闻启修,你是要和我们仙霞派彻底撕破脸不成?” 顾少游在外看的一惊,之前莫家堡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当时没有将莫夫人救下,招来一片骂声,顾少游如今可不敢再有丝毫犹豫。 他对李文秀点点头,便直接转到大厅门口,一步一步重重走了进去。 陈时鸣听到动静,猛地一回头,眼神一凝,脸上显出错愕之色来,厉喝道:“你是何人?” “唰唰唰”,几个锦衣卫纷纷拔刀在手,场上众人也都齐齐望了过来。 顾少游凛然不惧,踏前一步,冷哼一声道:“陈百户,好大的官威,你就是王命,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说的出口。” 陈时鸣又惊又疑,他见屋外静悄悄一片,就知道门口守着的人肯定被这年轻人给解决了。 这人能如此悄无声息的进来,看来必有依仗。 他眼珠转了转,狞笑道:“你和锦衣卫作对,也就是和朝廷作对!说,你到底是何人!” 这时,他身旁那唤做闻启修的老者,如今却是有些不耐,他被陈时鸣请过来,自然是想要表现一番,好好在陈时鸣面前露露脸,可是刚才还没来的及出手,就被门口这年轻人打断,心中已有几分怒意。 仙霞派早就衰败不堪,他对这块肥肉是垂涎已久,今日本来想要一举将其拿下,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愣头青来,他心里自然是恼怒之极。 闻启修眼中戾色闪过,猛地大喝一声:“你这小子,胆敢阻碍锦衣卫办案,真是不知死活!”说完手中拐杖横转,呼的一声,直接向着顾少游腰中横扫而来! 第135章 原来是顾公子大驾光临(求全订!) 陈时鸣没料到闻启修会直接出手,微微一愣,下意识想抬手阻止,可是略一思量,又将手放了下来,眼中光芒闪动,脚步却往旁边退了两步。 风势劲急,这精钢拐杖带着一股恶风,顾少游的身子似乎都要被钢杖带将起来。夏夫人“呀”的惊呼出声。 却见顾少游“锵”的一声,长剑已经出鞘,身子一跃,剑尖已直指对方面门。闻启修一惊,赶忙钢杖倒转,杖头向他后心要穴点到。 顾少游嘿嘿冷笑,剑尖微微一侧,岁暮天寒便贴着拐杖直削下去,去势快极。他这两次变招都极为迅捷,如今这剑法已经深得独孤九剑的真谛,挥洒自如,从容写意。 闻启修身在其中,自然心中更惊,急中右手松指,拐杖落下,刚要碰到地面,左手快如闪电,伸下去抓着杖尾,蓦地一抖,一柄数十斤的钢杖昂头挺起,反击对方。 顾少游眼中微亮,这老者眼明手快,变招迅捷,心中倒是佩服了几分。 闻启修的钢杖使得呼呼风响,有时一杖击空,打在地下,砖头登时粉碎,声势着实不小。 只不过他的钢杖虽然厉害,但顾少游的剑势更为惊人! 顾少游在他杖缝中穿来插去,看似轻松之极,剑光轻灵,招招不离敌人要害。 闻启修心中惊怒交加,他在这浙江境内也是一方好手,纵横江南数省,对自己的功夫自信之极,可没曾想到如今在这公子哥的剑下,看起来竟然走不过几招?! 他脸上青气一闪,身子往旁边一闪,突然“嗤嗤嗤”三声,杖头龙口中飞出三枚钢钉,分向上中下三路向着顾少游打了过来! 杖头和顾少游身子相距不过一尺,暗器突发,哪里避让得掉?旁边夏夫人和夏公子看了,都不仅惊呼出声,眼见形势危急,全都脸色大变。 顾少游心中也是微微一惊,没想到他这拐杖还有这等名堂,不过这一切也就仅限于此了! 顾少游轻啸一声,剑尖回转,“啪啪啪”三声,直接将三枚钢钉都打在地下。这一招独孤九剑中的“破箭式”,对付这些普通暗器,当真是无往不利。 顾少游打落暗器,剑势却丝毫不停留,剑尖一个反撩,横过来在钢杖的龙头上按落。这一招看起来轻飘飘的毫无威力,但却是按在杖腰的全不当力处,正深得武学中“四两拨千斤”的要旨。 闻启修只觉一股巨力将钢杖向下捺落,忙运力反挺,却已慢了一步,杖头落地。 顾少游此行本不想和锦衣卫中人撕破脸皮,免得坏了他父亲的大事,故而一直没有痛下杀手。 只是如今恼他以阴毒手法发射钢钉,顾少游猛地一吐长气,左足踏出,踏上杖头。 闻启修心中大惊,用力回扯,又哪里能扯的动! 顾少游眼中冷冽,脚上猛地又是一踩,闻启修只觉手中一股巨力传来,手上登时被震的松了开来,蹬蹬瞪后退数步。 只见厅上的青砖直接被顾少游踩碎,拐杖上的龙头整个都被踩陷了进去。四周众人见了,纷纷发出一阵倒吸的冷气声,尽皆骇然。 闻启修犹如见了鬼一般,呆呆看着被踩进青砖的龙头拐杖,突然怪叫一声,身子一闪,竟然直接夺门而走。 陈时鸣满眼的惊愕,充满了不可思议,他的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阴晴不定。 他虽然自己武功平平,但是眼光却是有的,更是深知刚才这闻启修的武功之强,本以为有他出手,既能留有余地,又能手到擒来。 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般局面! 陈时鸣咽了口唾沫,只觉喉咙又干又涩,心中更是惊惧不已,手上牢牢握着长刀,声音带了几分颤意,道:“你,你究竟是何人!” 现在他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骄横跋扈,反而是像一个受惊的小绵羊! 顾少游嘿然一笑,也不回话,手上一抬,一张名帖,犹如被手托着一般,既平又稳,向着陈时鸣飞去。 陈时鸣惊疑不定,将名帖接住,心中对顾少游的内功更是高看了一筹。 只是他一打开名帖,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只见他的脸上,神色一变再变,仿佛变色龙一般,到了最后,突然挤出起了笑容,手中捧着名帖,快步上前,带着几分小心,恭敬问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不知与顾老大人作何称呼?” 顾少游将名帖接过,微微一笑,颔首道:“正是家父。” 陈时鸣心中猛地一跳,脸皮抽搐了几下,强笑道:“原来是顾公子大驾光临,在下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陈时鸣又咬了咬牙,声音有些发干,问道:“只是不知,公子来此是意欲何为?” 顾少游却并不理他,往李文秀看了过去。 李文秀就在两人说话之际,便一直紧紧盯着夏夫人,而夏夫人的眼睛也紧紧盯着她。李文秀脚步微微向前迈动,目光盈盈,正欲说话。 这两人站在一起,顾少游左看看右看看,不由啧啧称奇。 李文秀和夏夫人,两人的容貌,竟然能有七八分相像! 只听到夏夫人脱口而出道:“你可是阿秀?” 李文秀“啊”了一声,用手紧紧捂住嘴巴,眼中闪动着泪光,仿佛就要哭出来一般。 好半晌,她才用力点点头,道:“是我,我是阿秀!” 说完,她微微犹豫了下,这才道:“姨母,你可还好?” 这话一出,夏夫人再也无法忍住,冲了过来,一把将李文秀抱在怀里,眼睛中流下泪来,哭着道:“天哪,阿秀真的是你,我今天是不是在做梦,竟然能看到你平安回来。” 陈时鸣在旁边看的眼角一抽,这下再不用顾少游说什么了,他心中不由哀叹一声。 今天的事,既然有顾元昌的公子出头,而且还武功如此的惊人,那实在是事已不可为了。 他对着顾少游拱了拱手,强笑道:“公子既然有事,那我也不便在此叨扰,这就告辞!” 说完,他便往外走去,只是刚走了两步,他脸上抽动,又觉得实在是心有不甘,回头问道:“敢问顾公子师承何处?” 顾少游微微一笑,也拱了拱手道:“在下乃是华山派弟子,师父便是江湖人称君子剑的岳先生了。” 陈时鸣脸上神色变幻,不过再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去,冷着脸低喝一声道:“全都回去!” 说罢,他率先向着门外而去,转瞬间,厅内的锦衣卫便都散的一干二净。 夏夫人和那少年公子见状齐齐舒了口气,又纷纷上来和顾少游说话。 那少年公子名叫夏秋严,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顾少游,脱口道:“顾大哥,你好生厉害!这华山派的武功都这里厉害吗?当真,当真是要比,要比……” 他这话说的吞吞吐吐的,不过顾少游倒是一听就明白,估计他是要说“当真是要比我们仙霞派高出数筹”。 顾少游笑了笑,也没回话,反而问起了他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秋严脸上登时显出义愤填膺之色来,道:“金华府的库银接二连三的失窃,我父亲是金华府的总捕头,他为了这事每天殚精竭虑,夜不能寐,可是,可是这帮锦衣卫竟然将他给下了大狱,这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说道后面,他的声音里居然还带了几分哭腔。 很显然这还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公子,逢此大变,心里已有些承受不住了压力。 夏秋严又愤愤然道:“我看这事,和那闻家堡的人脱不开干系!” 顾少游一听‘闻家堡’这三个字,心中不由一动,忙问道:“你说的可是衢州闻家?便是刚才那名老者不成?” 夏秋严点点头,道:“就是那个闻家,刚才那老头我也认得,是闻家的大长老,名叫闻启修。” 说完,他继续愤愤不平道:“这闻家堡表面上是积善之家,实际里却是化身匪盗,劫掠地方,男盗女娼,无恶不作,我父亲便和他们起过冲突。” 只是顾少游又问了几句,他却也说不出什么具体证据,估计都是他父亲夏捕头之前和他说话时提过一些,被他记了下来。 这时,顾少游见到那边夏夫人和李文秀已经叙旧好了,便过去行了个礼,道:“见过夏夫人,我这次是陪着阿秀回来探亲,可没曾想到贵府竟然逢此大变,也不知有没有我能帮的了手的?” 夏夫人的脸上犹自带着泪痕,听了这话不由叹了口气,招呼两人坐下,又叫来几个战战兢兢的仆人,上了几杯茶,这才开口道:“今天你们来了,我实在是高兴,只是让你们见到这种状况,着实惭愧。” 她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好半晌才道:“这次锦衣卫上门,是为了那金华府库银失窃一事来的。” 她声音有些低,语气有些涩:“金华府的库银,之前突然被盗,一直没有查出是何人所为,守库银的库兵也都被下了狱。” “这库房有两把钥匙,一把在知府大人手里,一把在我夫君手里,两把合一才能打开库房取出银子。之前一直是好好的,从来没有出过事,没想到,没想到……” 她说到这里,不仅哽咽起来,夏秋严赶忙跑过去给她后背顺了顺气,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又继续说道:“数个月前,库房的银子突然失窃,知府大人本来责令我老爷破案,可是迟迟无法破案,更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库银失窃竟然接二连三的发生!加上这钥匙我老爷也有一把,嫌疑一下变得最大。” “如今,我老爷也被下了狱,我们上下打点,这才拖住了,可看这样子,锦衣卫都已经上门了,再拖是拖不下去了。” 说完,她又强笑一声,看了看顾少游道:“这次顾老大人奉旨督办浙江诸事,自从他来了后,锦衣卫的人似乎也开始越来越不耐烦,所以今日这才打上门来,和我们彻底撕破了脸皮。” 顾少游听了心中一阵无语,敢情是自己父亲来了浙江后,这些锦衣卫的人压力陡增,这才有些不管不顾,没证据也要找出一些证据来了。 夏夫人抹了把眼泪,强打起精神,又拉着李文秀的手道:“你母亲很早就去了北地,和我都好多年没再见了,十多年前我听了她的噩耗,痛哭了一场,以为你也不在了,没想到你居然能平安回来,我心里是真高兴。” 又把夏秋严唤了过来,指着道:“快来喊表姐。” 夏秋严不敢怠慢,赶忙恭敬喊了一声,很显然他这家教甚佳,人也十分的有礼貌。 夏夫人抱歉道:“没想到你这一回来,我这里就遭了大难,都没法好好招待你。” 李文秀赶忙摆手,道:“没事的,没事的,我能见到姨母,心里就极为高兴了。” 夏夫人又看向顾少游,脸带期冀,道:“顾公子,都说顾老大人是天下有名的清官,这件事你可否让他亲自督办,好好查查证据?我可以性命保证,我家老爷绝对没有监守自盗!” 说完哭了起来,李文秀连忙好声音劝慰,又悄悄看了一眼顾少游。 顾少游点点头,说道:“阿秀你放心,这事我会去查一查的。” 这话他也没敢说满,毕竟牵扯到朝廷库银的大事,自己若是不查个清楚,胡乱答应只会给父亲添堵。 不过张先生也会在这两日来金华府,到时候再问问他具体案情便是了。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李文秀也转瞬明白过来,她知道顾少游如今身份有些尴尬,便不再多话,只低声安慰起夏夫人来。 顾少游又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道:“我看天色还早,不如我这便去一趟府衙,探望一番夏捕头。” 夏夫人一听这话,脸上登时显出几分喜意,连声道谢,她想了想,直接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递了过来道:“顾公子,这个簪子是外子当年送于我的,你将这个给他看,他便知道了。” 顾少游点点头,接了过来,将其郑重放好,便不再停留,和李文秀使了个眼色,又和夏夫人直接道了声别,这就出门而去。 第136章 惊天大案,金华府库银失窃的疑云重重 出了夏府,顾少游也不多停,一路快马加鞭,很快就来到了金华府的府衙门外。 顾少游翻身下马,整了整衣冠,上前两步,对着守门的兵丁拱了拱手道:“敢问府衙负责刑名的师爷是哪位?” 守门的兵丁脸上露出狐疑之色,上下打量一番,刚想喝问,忽的只觉手上一沉,定睛一看,却是顾少游不动声色之间,一小锭银子已经递了过去。 守门兵丁刚才就要脱口而出的质问连忙咽了回去,脸上露出笑来,道:“刑名秦师爷今日正好就在衙门,公子可有事?” 顾少游微微一笑,将名帖递上,道:“烦请通秉一声,就说顾少游求见。” 守门的兵丁接了过来,眼见面前这位公子气度不凡,又兼出手阔绰,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小跑着进去通报。 只不一会儿,就见到一个莫约五十来岁,师爷模样的人匆匆跑了出来,他一见到顾少游,便眼睛一亮,慌忙上前拱手道:“可是顾公子当面?”说完,又连忙自我介绍道:“在下便是这金华府的刑名师爷,叫我秦师爷便成。” 顾公子点了点头,也笑着拱手道:“在下顾少游,见过秦师爷。” 秦师爷轻呼一口气,连连点头,又伸手虚引,两人向里走了几步,秦师爷转头看了看,边走边小声道:“可是顾老大人有何要事来告?” 顾少游微微一笑,手上一动,又是一锭大元宝塞了过去,道:“不干我父亲之事,只是我自己的私事罢了。” 秦师爷登时舒了口气,他刚才还在担忧,莫非是钦差行辕有什么麻烦找上门来?如今看来并不是如此,又掂了掂手上的大元宝,悄悄将其滑入袖内,脸上笑意更甚。 “不知公子来访,老朽有何可以帮忙的?” 顾少游拱了拱手,郑重道:“我想见一见夏泽天夏大人,不知可否帮我安排一下?” 秦师爷轻“咦”了一声,脸上带了几分奇色,又有几分沉吟。 顾少游见他似有犹豫,手上一送,又是一锭元宝递了过去,笑道:“我这趟过来,纯为个人私事,也是受了一位好友相托,想来看看夏大人现在情况,秦先生可否帮我安排个房间,我想和他聊上几句。” 秦师爷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脸上这才展出笑意,抚了抚须,嘿然道:“好说,好说,顾公子请勿担心,夏大人也是衙门中的老人了,现在情况未明,自然不会受到什么虐待之类。” 说完,他沉吟一下道:“顾公子,你且在此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给你安排一下。” 顾少游见他答应的爽快,心中也不由大喜,恭敬行了一礼道:“那就有劳了。” 秦师爷低声道:“我和夏大人关系一直不差,也知道他如今情况不佳,若是公子能助他此次脱离险境,我也是乐见其成。” 顾少游心下恍然,点了点不再说话,当下来到一个偏房内,耐心等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秦师爷才匆匆走了过来,拱手笑道:“幸不辱命,不过还请顾公子不要耽搁太久。” 顾公子肃然答应,便随着他来到了府衙监牢。 监牢内的一间静室内,油灯如豆。 虽然监牢之外还是太阳高照,十分暖和,但是在这里面却是一片阴冷冰寒,更连光线都透不进来多少,晦暗阴森。 就宛如眼前这位金华府的总捕头夏泽天,他的脸色灰败,神态委顿,虽然身上并无什么伤口,但很显然在这里面的日子并不好过。 时间紧迫,顾少游也不愿再跟他客套,将夏夫人的发簪递了过去,又三言两语讲明了今日来意,便目光灼灼盯着夏泽天,问道:“夏捕头,今日锦衣卫已经上门,事态可以说已是危急万分,我这趟过来,就看看能否帮上一臂之力。” 夏泽天怔怔看着手上的发簪,发了会儿呆,好一会儿才惨然一笑道:“多谢顾公子仗义相助,只是这一次,夏某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顾少游眉头紧皱,见他竟然如此颓丧,心中颇有几分不喜,低喝道:“夏大人,锦衣卫上门,破家灭族之祸近在眼前,你就算不肯再挣扎,那也要想想夏夫人和夏公子,你以为这大案一起,还有何人能够幸免的?” 说完,顾少游不仅冷哼一声,对这夏捕头感觉颇为失望,看来其人虽然贵为一府总捕头,但多年养尊处优之下,早已没了半点进取锐气。 夏泽天眼中渐渐恢复了几分清明之色,手上握拳重重在桌子上锤了一下,带的铁链哗啦哗啦作响。 他喘了口气,道:“是夏某人刚才失态了,请顾公子勿怪。” 顾少游冷着脸,不想再去说什么宽慰之话,单刀直入道:“夏大人,我今日便是为了这库银失窃一事而来,当日失窃之事,你且细细和我说来。” 夏泽天闻言,脸色复杂,眼中登时显出了几分追忆之色,叹了口气,缓缓说了起来。 “那是五个月之前了,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一大早我便觉得眼皮直跳……“ “那一天,是府衙库银上送府库的日子,由知府大人带队,还有我,几个衙役,一起去了银库。” “金华府的银库建在地下,全部由巨大的石块垒砌而成,库门生铁所铸,除了两个直通地面碗口般粗细的通风孔之外,几乎与世隔绝!” “银库由一个叫李天生的库官带着十个护卫日夜巡逻守护,这里可以说是整个金华府最安全的地方了,就算比如今我待的这大狱,也要安全上十倍。” 夏泽天说到这里,苦笑一声,又继续说道。 “到了府库,几个衙役都留在了外面,只有我、李天生,还有王知府一起沿着一条地道蜿蜒向下,曲曲折折走过一段石阶,终于来到银库门前。” “这打开银库大门的钥匙一共有三把,王知府一把,我一把,李天生一把,必须三把钥匙一起才能把库门打开。” “三把钥匙合入,打开了库门,我们三人进了府库。只是……只是……” 他说到这里,眼中显出茫然之色,仿佛有着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银库里的官银摆在两个银架子上,现在一个银架子竟然空了!很快大家也发现了这一异常,不约而同失声惊呼起来。” “不多会儿,库银就清点完毕,金华府银库本来该有库银十万四千两,现在只余下五万四千两,总共失窃了五万两库银。” “当时我们三人俱都大惊失色,王知府马上对着库官李天生厉声喝问,那李天色瞬间呆若木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说,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个月的十五号银店送来银子,我和王知府把钥匙送来,把库银清点入库后,他也就没再进过银库。这一个月来,银库外日夜有护卫排班守护,从未见异常,他也是刚刚才知道银库失了窃……” 说道这里,他抹了把脸,苦笑道:“时间已经过去许久了,可当日的情景,却仍然历历在目,我一直到现在也没想通,这银子是怎么丢的!” 说着,他又解释道:“各地县衙银库每隔三个月上送一次库银到府库。由于县衙所收赋税都是细碎银子,上送府库的银子必须铸锻成块,所以县衙收到的碎银都是交到银店,由银店铸成银元宝,再在每个月的十五号送入银库。” “银库管理严格,钥匙由我们三人分别保管,单把钥匙压根不能打开银库大门。每个月的十五号银店送来官银,王知府和我才会把钥匙交给李天生,官银入库完毕就会将钥匙收回来。到底是谁偷走了这五万两官银呢?这人是怎么瞒过护卫的眼睛,进入银库,偷走这五万两官银的?” 顾少游听的心中也升起了浓浓的诧异,按这说法,这库房的保卫工作可谓十分到位,甚至称之为一个密室也不为过,可是这银子竟然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偷了!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就在顾少游还在皱眉思索的时候,夏泽天又继续道:“在查看现场的时候,我还发现了一个异常现象。银库里的官银分为五十两和二十两两种规格。奇怪的是,五十两的大元宝一个不少,二十两的小元宝全部失窃!” 说完,他目光灼灼盯着顾少游,声音沙哑道:“顾公子,你说这贼人是怎么进来偷出库银的?又为什么只取一半,剩下的不取呢?” 顾少游不仅默然无语,这窃贼是在嘲讽官府?还是另有难言之隐?他一时之间也有些摸不着头绪。 夏泽天将身体重重靠在椅背上,胸口起伏不定,涩声道:“万万没想到,这不过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从这之后,每隔两个月,只要库银里存入了新的银子,过几日就会被人窃走!而且少的仍旧都是二十两的小元宝,五十两的大元宝还是一个没少!” 他声音渐渐颤抖起来,“要知道,李天生在第一天就被王知府给下狱了啊!他的钥匙也被收缴了,如此一来……就只剩下我和王知府两人有钥匙了。” “李天生不在,这库银竟然还在丢失,那我,那我……” 他说到这里,眼中忍不住落下泪来:“如此一来,我的嫌疑就变成了最大,而且百口莫辩,根本无法洗清,王知府大怒之下,便将我下了大狱。” 顾少游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心中开始细细思索起来。 按夏泽天刚才所述,这案件的确疑点重重,让人有些匪夷所思,难以理解。 而这堂堂一府之地,库银要害之所,竟然被人如入无人之境,三番两次从里面拿银子,这种事情传出去,朝廷必定颜面无存,威信扫地。 也怪不得这事惊动了朝堂,还特意嘱托顾元昌来浙江的时候,也顺便查上一查。 想了一会儿,顾少游也没个半点头绪,只好又问道:“夏大人,如此说来,这件事简直有些非人力可为,你难道就没有好好查查吗?” 夏泽天眼中露出追忆之色,惨然一笑道:“怎么会没有,第一次库银被盗之后,李天生被下了狱,我也开始了案子的追查。” “当时与府衙合作把碎银子铸成元宝的银店是吉祥银店,我找到了他们的曾掌柜。曾掌柜的说辞跟银库护卫一样,他带人把官银押送至银库,当时还是我和李天生一起共同查勘过称,验收完毕便关闭库门,其间并没见丝毫异常。” “我还找到了那天跟随曾掌柜押送官银的几个伙计,他们也都证实了曾掌柜的话,官银入库那天确实顺利,没有任何异常。” “我也是彻底糊涂了,库门不曾开启,也没有被挖地道的痕迹,银库就这么戒备森严地封闭着,那五万两的官银到底是如何被盗的?现在看来,那个碗口般大小的通气孔是银库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 “可是,难道窃贼是从通气孔里爬进来的?然而就这碗口般大小的通气孔,压根连脑袋也伸不进来,还造得弯弯曲曲的,又怎么能够成为窃贼进入银库的通道?” 他喃喃自语,眼神茫然,显然这个难题他也是日日思索,却没有半点答案。 顾少游等了会儿,见他迟迟不说话,便又开口道:“那除了这些之外呢?你可还有什么心中有怀疑的?任何细小的细节都可以说上一说。” 夏泽天思索片刻,抬起头来,眉头皱着,道:“我一开始接手案子,查了许久,的确是毫无收获,只是,只是……” 顾少游脸上露出一丝不耐,这夏捕头的性子当真有些不爽利,颇有些优柔寡断,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混到一府总捕头的高位,当下便打断他道:“有什么线索直说便是,事到如今,不管是什么大事小事,都不可放过。” 夏泽天重重点了点头,吸了口气,道:“在库银失窃案之前,有一日,我前往兰溪办案……” (顾少游长叹一声:“如今订阅与打赏俱无,这华山大兴岂不成了空话一句?莫非也要我去打劫一趟库银不成?”) 第137章 大难临头,人人都在找救命稻草 “那是一个商队,在兰溪遇袭,商队上下二三十口人全部被杀,我再调查之中,没曾想,这案子隐隐指向了衢州闻家堡!” “这闻家堡中人,表面上遵纪守法,实际里却尽干些男盗女娼的恶事,我和他们交手已有多次,可总是没能拿到实际把柄。” “那一日也是如此,那案子他们做的十分干净,我虽然抓住了闻家的人,乃是闻家的五长老闻启北,但他却丝毫不惧!唉,闻家在衢州、金华之地,势力也是颇为强横,没有确实证据,我也拿他们没办法。” 顾少游听他东拉西扯的,心里又有些不耐烦起来,还好夏泽天这次看到顾少游脸色,不敢再多说,马上又道:“那日,闻启北冷笑着对我说,‘夏泽天,你自己已经是要大祸临头了,却还在这里想拿我,当真是不知死活。’我当时只是一愣,以为他只是空口威胁,并未在意。” “后来闻家上下打点,我也没切实证据,拿他没办法,还是只好将人给放了。只是这之后不久,便有了第一次库银被窃一事。当时我虽未在意,可如今细细想来,却只觉得其中大有蹊跷。” “顾公子,你看此事可否继续查上一查?” 说完,他一脸期冀,看向顾少游。 顾少游听了不由一阵无语,这算哪门子证据! 他不禁微微皱眉,心中暗暗思索,这一点线索--姑且能称之为是线索,实在是什么都说明不了,只是眼前这位夏大人很显然颇有些绣花枕头,对这案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反而把闻家堡的事情当做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顾少游见他一脸期盼,也不忍拒绝,只好点头道:“如此看来这闻家堡的人的确可能知道些什么,此事我记下了,回去我会好好去探寻一番的。” 夏泽天轻吁一口气,脸上头一次显出了几分喜色,连连道:“那便好,那便好,实在是有劳顾公子了。”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顾少游见到他再也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内容,这才和他告辞了一声,出了这府衙大狱。 到了门外,就看到秦师爷正在等着,他见到顾少游出来,微不可查的吁了口气,脸上瞬间带了几分笑意,迎了上去。 “顾公子,聊的如何?可有收获?”外面空空荡荡,看来秦师爷早已把闲杂人等都支了开去,他见到顾少游便急忙开口问道。 顾少游微微拱手,脸上也勉强挤出个笑意道:“案子大致的情况,我已向夏捕头了解了一二,不知秦师爷可有什么能够教我?” 秦师爷听了,微一沉吟,便虚引道:“公子且来我处。” 说罢,两人一前一后,便来到了一处偏厅之内。 刚一坐下,秦师爷便轻轻开口道:“我刚刚接到钦差行辕处发来的公文,顾大人已经安排人过来金华,督办此事了!” 顾少游闻言一愣,转瞬又一阵恍然,没想到张先生的动作如此之快,也就和自己前后脚的功夫,也要过来金华府了。 “敢问秦师爷,如今府里对这库银失窃一案是如何看的?” 秦师爷一直在偷眼看他的脸色,闻言轻叹一声,脸上愁云密布,道:“刚才夏捕头应该也和你说过了,此案,此案……唉,若是此案只是单独一次案件,那就不会如此糟糕了。” “可关键是,这该死的匪盗,一次还不够,还有第二、第三次!这等行径,完全是不把朝廷法度放在眼里,当真是可恨之极!” 他说的有些咬牙切齿,看来心中的确是有些气急败坏了。 顾少游听了,也有些无奈,这话说的真是一点没错。如果仅仅是失窃一次,那不管数额多么巨大,总能找到理由来遮掩过去,最多罚酒三杯,也就那样了。 可关键是这窃贼一而再、再而三的前来盗取官银,这简直就是直接给官府打脸了。 现在这事还在苦苦瞒着,若是什么时候瞒不住给传出去,那简直就是要滑天下之大稽,变成了本朝第一笑柄。 如果真到了那时候,这金华府的知府大人,恐怕不仅仅是官帽不保,甚至都可能要人头落地…… 想到这里,顾少游看到秦师爷脸上的愁云,心中一动,脱口道:“秦师爷,如今府尊大人可是也在为此事心焦不已?” 秦师爷瞬时大点其头,暗道这话题总算给转过来了,也不再绕弯,开口道:“顾公子,如今我家大人,为了这事可是愁白了头发!你刚才想必也知道了,这库银的钥匙一共有三把,如今前面两把的拥有之人,俱都已经下了大狱,可这失窃仍旧未止!这,这,这简直……” 说到这里,他都有些说不下去了。 前面两把钥匙的拥有者,库官李天生、总捕头夏泽天,全都在大狱里待着,可是库银还是再一次被偷了! 这说明什么?难道要说是知府大人自己监守自盗不成?! 这种话放在平日,说出去那是百分百没人会信。可是如今呢?若再找不到凶手,那说不得嫌疑就得归在知府身上了。 若真的出现这种情况,本地知府可以说是名誉扫地,一文不值了。 秦师爷微微喘了口气,语带急切又道:“顾公子,不瞒你说,如今顾大人巡按浙江,这库银失窃一案也归他老人家主理,明日想必钦差行辕派过来的人也会到了,这其中的难处,还得烦请顾公子也帮忙分说一二啊!” 说完,他也是一脸期冀看向顾少游。 顾少游闻言一阵失语,没想到这竟然求到自己头上来了,他知道这秦师爷也是病急乱投医,乱了阵脚,这也侧面反映了如今的金华知府估计也是惊慌失措,毫无应对之法了。 自己不过是一个江湖散人,哪里有这般能量,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当下便笑道:“秦师爷不必如此,明日过来金华的人,我估计也认得,若是有机会,我自然会和他说上一说。” 秦师爷轻吁一口气,端起桌子上的茶壶,也不管里面的水是热是冷,一口气喝下。叹了口气,自嘲道:“让顾公子笑话了,我家东翁为了这事,是夜不能寐,可几个月过去了,却一点线索也无。” 说到这里,他心里对夏捕头的怨念又升起了几分。 这夏捕头的夏家也是金华本地一大望族,当年费了不小力气才坐上了这总捕头的职位。可是他本人却实在是才能平平,若是平日里,只有一些小偷小盗的小案子,那自然是无忧,可如今一旦摊上了大事,就显得其人无能之极。 只不过现在再去抱怨这些,也有些于事无补,秦师爷想了想,又郑重道:“顾公子,你有所不知,自从锦衣卫派人过来调查这事之后,这些厂卫之人便对我家老爷十分不放在眼里,这些都是虎狼之辈,只恨不得能编出大案,攀诬更多人一起进来,倘若当真到了这一步,那我等可是性命堪忧啊!” 说到这里,他重重叹了口气,脸上都像苍老了几分。 顾少游手指轻轻摩挲,想了想道:“秦师爷,你说的这些锦衣卫,应当就是那叫做陈时鸣的?我倒已经见过,的确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不知府尊大人可有什么好的应对?” 刚才和夏泽天的一番谈话,他只提供了一个不算线索的线索,那便是衢州府的闻家堡。 但不管如何,这也是一条可以去查一查的路子,顾少游已经打定主意,要先去衢州探上一探,毕竟衢州和金华紧挨着,路程也不算远。 可是之前在夏府,闻家堡的人已经和锦衣卫混在了一起,若这闻家之人当真是有问题,那这份心机就着实可怖了,自己明明是贼,却和官兵待在一起看官兵做贼? 虽说后世的犯罪分子心理研究中,不乏有这种凶手,犯完案子后还得回到现场,津津有味的看着警察办案。但如今真让自己给遇上了,顾少游心里不免还是有点半信半疑。 而且若是闻家的人已经取得了锦衣卫百户陈时鸣的信任,那查下去也会变得十分棘手。因此顾少游才有这一问。 秦师爷闻言,脸上显出几分迟疑,手指敲了敲桌面,脸色变幻,好一会儿才咬牙低声道:“我家……不,我本和锦衣卫南镇抚司的千户相熟,只是他们碍于职责,无法直接出手查案。但若是要借用他们的人,应当不难。” 顾少游闻言登时一惊,对秦师爷倒有了两分刮目相看。 很显然,秦师爷说的就是金华府的知府大人,和锦衣卫南镇抚司的千户相熟。这官员和锦衣卫互有勾连,放在本朝可是大罪,秦师爷竟然将此信息都托盘而出,看来是真的有些走投无路了。 顾少游脸色肃然,拱手道:“秦先生竟能将此告知,在下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既然陈时鸣那边有人能压的住,那我心里便有底了。” 秦师爷刚才说了后,心中便有些后悔,但他这些日子里殚精竭虑,已是夜不能寐,如今好歹也算一根救命稻草,倒真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现在听到顾少游如此说,似乎他还有一些办法,秦师爷心中也不由升起几分期望来。 他重重点头道:“不管是金华府的府兵,还是锦衣卫的南镇抚司,只要这次能助我家大人脱此困局,我都会去极力安排!” 顾少游点了点头,他知道秦师爷跟他这么说,其实也是跟他背后的顾元昌、张远洲带话。这些官场之人,话都不会说透、说死,有个缓冲自然就是最好不过。 不过能让知府着急上火的把自己所有的渠道都贡献出来,这也算不错的收获。 当下,顾少游又和秦师爷细细聊了半晌,直到后者再也说不出太多有价值的内容,这才作罢。 拜别了秦师爷,顾少游一个人静静的走在大街上,开始细细思索起来。 夏泽天和秦师爷提供的线索实在是有限的很,也看的出来,现在不管是他们,还是整个金华府内部,都处于一种茫然加惶恐的状态之中。 这等奇案,一直到现在也没人能说得清,这库银到底是怎么被偷的。 别说抓住凶手了,就连犯案的手法,也没人能说的出个所以然! 甚至听秦师爷的口气,已经隐隐有人将其引到了鬼神之途上面去了。 说实话,这事情能瞒住那么久,没闹的天下皆知,已经算是控制有力了,只不过这份好运也就到此为止,想来再用不了多久,就会搞的满城风雨,到时候不知道还要砍下多少脑袋。 这偷盗之人倒是深谙人心,每次偷的数量不多也不少,甚至五十两的元宝一个不拿,即没有让朝廷伤筋动骨,又能细水长流的慢慢窃取。 只不过人都是贪婪的,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第三次,没人能抗拒的了这种“无风险作案”的诱惑,搞到现在,不仅锦衣卫悉数出动,就连顾元昌这钦差大臣也被卷了进来。 于公,这事和自己父亲息息相关,自己出一份力是理所应当。 于私,这事牵扯到了阿秀的亲族,李文秀虽然刚才不想给自己压力,并未说出什么话来,但眼神中的期盼之色,顾少游还是心知肚明的。 如此一来,这事自己看来是没法推脱,只能去查上一查了。 回到夏府,夏夫人如今虽然精神萎靡,但还是一直强撑等着,她见到顾少游回来,脸上登时显出喜色。 “顾公子,我家老爷现在可好?”夏夫人脸上还仍旧带着几分泪痕,急急忙忙问道。 顾少游也不隐瞒,便将自己和夏捕头的话,一五一十都和她复述了一遍。只不过和秦师爷的许多话,涉及到了知府大人的阴私,顾少游便没去提及。 夏夫人脸色忽明忽暗,听到夏捕头在里面并未受到什么虐待,才浅浅的舒了口气。 李文秀也在一旁静静听着,却没有插言,只是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顾少游。 夏夫人擦了擦眼角,脸上似乎恢复了几分昔日的精明强干,她沉吟片刻,又招手将夏秋严叫了过来。 (感谢书友cpower的打赏,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138章 以顾少游的定力都不禁惊诧莫名 她看了看夏秋严,又看着顾少游,忽然开口道:“顾公子,你可能有所不知,我夫君和我乃是师兄妹,再加上我家严儿,都是仙霞派中人,我虽然武功低微,但对这江湖事我也不算陌生。” 顾少游听了这话不由微微一愣,不知她忽然说起这什么仙霞派有何意图。 夏夫人牵过夏秋严的手,轻轻拍了拍,又对着顾少游道:“顾公子,不瞒你说,我夫君如今虽然还挂着一个仙霞派掌门人的头衔,但他和我这儿子,说实话,习武的天赋都是平平。这仙霞派如今是一年不如一年了,门内也没什么出众的高手,这才会让我夫君如今沦落至此。” 夏秋严听了这话,脸上不由讪讪然,刚叫了一声“娘”,就被夏夫人严厉眼神给止住。 顾少游眨了眨眼,一时之间有些摸不准夏夫人的意图,干笑道:“仙霞派我也听过,传承数百年,想来不过是暂时的低谷,夏夫人不必如此自谦。” 他心里也是小小吃了一惊,原来夏泽天夏大人,竟然还是仙霞派的掌门人,只不过这掌门做的实在有些不太到位,看夏大人的样子就知道,似这等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性子,能勉力让仙霞派在他手上不倒,就已经十分不错了。 想要光大门派,那才是真的痴人做梦! 夏夫人点了点头,脸上忽然显出光来,道:“是啊,虽然仙霞派传到我夫君手里,已经是大不如前,但是,顾公子你说的没错。” 她紧紧盯着顾少游,身体慢慢坐直,一字一顿道:“我仙霞派从北宋立派以来,传承至今,已然有数百年的时光,虽然实力平平,但门派的底蕴犹在。顾公子,我说的没错?” 顾少游皱了皱眉道:“不错,仙霞派昔日里也算是这江南一带有数的大门派,我也曾有过耳闻,不知夏夫人你的意思是?” 这仙霞派的的确确是浙江境内有数的门派,至少其在射雕英雄传中就曾经出现过,能传承至今,也是极为难得。只是顾少游一时之间摸不清夏夫人的意思,干脆直接出言询问。 夏夫人突然站起身来,猛地跪倒在地,向顾少游拜了下去! 夏秋严在一旁被吓了一跳,连忙去扶,焦急叫道:“娘,你这是……” 没想到夏夫人反而一把将他拉住,对他厉声喝道:“跪下!”夏秋严素来对母亲十分敬服,闻言虽然有些不愿,但还是老老实实跪了下来。 顾少游被这两人弄的也是心里大惊,不知这是何意,他和李文秀对视一眼,赶忙也站起身来要去扶。 夏夫人将他的手驾住,垂首道:“顾公子,仙霞派传承至此,如今人才凋零,我却是不想让它毁在我们夫妇手里。” “我思来想去,如今却有一个法子,也不知成不成!” “不如就将仙霞派并入华山派,作为华山派的一个外门分支,不知顾公子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心中都是猛地一惊,饶是顾少游如今定力大增,也被这话给弄的目瞪口呆。 夏秋严此时再也按捺不住,急急道:“娘!这仙霞派可是祖师一代代传下来的,这,这怎么能毁在我们手上。” 夏夫人厉声喝道:“闭嘴!什么叫毁在我们手上?华山派乃是天下玄门正宗,顾公子的武功更是登峰造极,仙霞派如今托庇于华山派门下,这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夏秋严满脸通红,可是看到他母亲眼中的厉色,他嘴上讷讷,却又再不敢说话。 顾少游心脏猛然跳动,手上却不停,用了几分内力,先将夏夫人和夏公子扶了起来坐在椅子上。 他对着夏夫人诚恳道:“夏夫人,不必如此,金华府的库银失窃一案,不管如何,我都会帮忙追查下去的。” 李文秀也过来,握住夏夫人的手,柔声道:“姨母,仙霞派是你们的一片心血,真的不必如此。” 夏夫人拍了拍李文秀的手,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我这并不是心血来潮,你且听我说。” 她长叹一声,缓缓道:“仙霞派传到我夫君手里,不瞒你说,门内情景是每况愈下。” “如今门派虽然看起来仍旧屹立不倒,旗下的产业也十分之多,在浙江境内也算是一个大门大派。但实际呢?” “人人都说,江湖事,江湖了。这江湖之上,靠的还是武功,靠的还是拳头。可是仙霞派传承到我们这一辈,说句让你笑话的话,我们夫妇两人的武功,在这武林之中,实在是排不上号啊。” “今日你也见了,锦衣卫的人对我们母子是丝毫不惧,嘿嘿,若是我们母子武功高超,那陈时鸣还会如此态度?” “经过这件事,我也算是看透了,仙霞派在我们夫妇手里,就算不倒,那又如何?这也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罢了,迟早湮灭于时间长河之中,可能再过个数年,就再没人知道仙霞派啦!” 夏夫人脸上露出自嘲之色,又继续说道:“其实就算是没有这件事,我之前便和我家老爷有商量过,我们两人的习武天赋都是平平,本来将希望寄托在严儿身上,但是他生性跳脱,也静不下来习武,武功也是稀疏平常。” 夏秋严听了这话,不由脸上涨红,眼睛都不敢抬,更不敢去看自己母亲,只仿佛都要哭出声来一般。 夏夫人对着顾少游恳声道:“为了让仙霞派的传承不倒,我们夫妇也想过许多主意,只可惜我们功夫不够,外部又有强敌。” “衢州的闻家堡,就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想来谋夺我们的产业,灭了我们的传承。” “还有龙游帮,海沙帮,我夫君之前好歹还是一府的总捕头,还能压的住他们,可是再几年呢?” 夏夫人惨然一笑,道:“这江湖之中,破家灭门的事还少了吗?仙霞派一直没有惊人业艺,但是门内的武功传承却是十分完整,这种门派正是犹如小儿抱金于闹市,灭门之祸近在眼前啊!” 顾少游听了,不仅默然无语。 他对这位夏夫人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 夏捕头他已经接触过,说实话让人十分失望,优柔寡断,畏手畏脚,想来也不是什么干大事的人物,估计也是仗着长辈余荫才有今天地位。 夏公子也不消说,一看便是温室里的花朵,娇娇公子哥一个,没有经历过江湖的摔打。 倒是这位夏夫人,颇有些巾帼英豪的气概,看问题的眼光即精准又长远。 夏夫人刚才说的的确没错,江湖之大,每年里,销声匿迹的小门小派不计其数。 仙霞派能传承至今而不倒,其实本身就已经非常难得,但是如今也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秋,若是再不作出改变,估计一两代之内,就有从江湖中除名的危险。 这些小门小派,想要安身立命,除了自己能涌现出一二天才人物扛起大旗之外,剩下的一条路便是找个大型门派做靠山了。 夏夫人目光灼灼,看着顾少游,她的心里现在也有些七上八下。 刚才这一番话,看起来突兀又鲁莽,但其实在她心里转过的也不是一时半刻了。 仙霞派的现状,真真可谓是外表光鲜,内里一塌糊涂。 虽然仙霞派的武功传承一直没有断档,保存的十分完整,但是门内已经连接几代没有涌现出什么像样的人物。 甚至这武功,是一代比一代低,而且低的还很多!还看不到尽头! 江湖上眼馋仙霞派武功传承、门内财货的人,更是越来越多! 这几年来,夏夫人一直有种群狼环伺的危机感。而她的夫君、儿子,又全都是不成器的,门中还剩的几个寥寥无几的弟子,更是提都不用提。 如此一来,夏夫人心知肚明,若是自己夫妇哪一天离世,那自己这宝贝儿子,是定然扛不住仙霞派的大旗的。 只怕自己夫妇离世的那一天,便是仙霞派覆灭的那一刻! 只是眼前…… 夏夫人抬眼望着顾少游,眼中尽是热切之意。 她虽然武功平平,但眼界还是有的,这位华山派的顾少游顾公子,刚才使得剑法、内力,都已尽是武林一流水准,那闻家堡的大长老闻启修,竟然几个呼吸之间就败下阵来! 要知道这闻启修在浙江境内,那可是一方霸主,武功之高,夏夫人是一清二楚的。 这华山派……果然是天下有数的名门大派! 夏夫人心中如今已是心悦诚服! 这几年她也曾听人说过,华山派已经渐渐势弱,如今门内高手十不存一。 可是如今她却可以笃定的说,这一切全是谣言!全是假话! 毕竟顾少游看起来实在太过年轻,连弟子都已如此出色,那华山派掌门君子剑岳先生,这武功得高成什么样子?! 有这样的高手坐镇,这门派哪里还称得上势弱! 想到这里,她咬了咬牙,对着顾少游又开口道:“顾公子,仙霞派在浙江已经立派多年,底蕴十足,门内光武功秘籍就有数十本之多,门下的田地、商铺更是无数。只要顾公子肯代表华山派接纳仙霞派,我愿意将这一切都双手奉上!” 顾少游眼神微微闪烁,饶是他现在心志如坚,但乍听到这等条件,心中也不由升起几分不真实的感觉来。 倒是旁边夏秋严又忍不住“啊”的惊呼出来,他向左看看母亲,向右看看顾少游,脸上神色变幻,精彩至极。 顾少游微微沉吟,心中念头急转。自己自下了华山,离了陕西之后,就深感华山派的名头是越来越弱。 不欺庄中,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大放厥词,来嘲讽华山派,当真是该死之极。 下了江南之后,这份感觉就更加深了,这一路上,听人闲聊,说到江湖上的高人大派,几乎无人会提起华山派。 华山派的影响力竟然势弱至此,虽然这也在顾少游的料想当中,但真的身处其中,仍旧会感到一阵难受。 想来自己的师父,在原着之中下江南,去福建、湖南,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也会和自己一般想法,也难怪师父之后会行险一搏了,这种心理落差的确是太过难受。 虽然自己一力促成了陕西、山西两省的镖局联盟,但那只不过是一个雏形罢了,还算不得大手笔。 之后收复了天河帮,这又是一件还不能见光的事情,短时间内也还看不到什么成效。 但是如今……夏夫人的这份果决,真的大出顾少游意料。 可是仔细想想,这个提议当真是充满了诱惑。 少林寺、武当派,之所以雄霸武林,别的因素有很多,但其中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两个巨无霸旗下的卫星门派实在是多。 像江湖上颇有名气的仙都派、三清观,这都是武当派的外围门派。 少林寺比之武当还要更上一层,南少林本身就赫赫有名,而许多禅宗寺庙也都和少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更不用说少林还有无数俗家弟子,渗透在朝廷、镖行等等各行各业之中,这份隐形的影响力着实惊人。 这一点看的通透的,除了顾少游,还有一人,那便是嵩山派的掌门左冷禅。 左冷禅这些年来,一直就在发展门派的隐势力,三山五岳的奇人异士被他笼络了不少,凭借着自己的个人魅力和高超手段,嵩山派如今的影响力也是与日俱增。 而华山派呢?除去华山派内的寥寥几人,出了陕西其他地方再无任何影响力。 将仙霞派纳入到华山派,却可以大大改善这种现状! 不仅可以让华山派的影响力,从西北贫瘠之地扩散到更为繁华的江南诸省。而且,就如夏夫人所言,仙霞派可不是什么犄角旮旯里的九流门派,而是传承数百年,有着足够底蕴的名门正派! 这种门派中的传承不断,若是将仙霞派的武功秘籍纳入进了华山派,那将对华山派的实力有一个大幅提升,更不用说影响力了! 顾少游想到这里,不仅也咬了咬牙,眼中闪动着光芒,轻轻吁了一口气。 第139章 衢州府的“老熟人” 顾少游心中不仅自嘲一声,看来自己还是太年轻,定力不够,被这三言两语就给弄的心中澎湃,险些脸上也要绷不住。 “夏夫人,你的意思我已明了,仙霞派若是真的想加入华山派,那我自然是举双手欢迎,不过兹事体大,我也需回转向师傅禀告一声才行。” 顾少游语带诚恳,对着夏夫人说道:“只是,如今夏大人深陷库银失窃一案,我却不敢打包票说定能助夏大人脱困,关于库银失窃的案情,我也只能说尽力而为。” 他也看的通透,仙霞派并入华山派,说起来简单,但也要自己能拿出真正实力才行! 而这库银失窃案,就是试金石之一,否则空口白牙,当真是惹人笑话。 夏夫人擦拭了下脸上的泪痕,用手挽了挽发丝,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这个自然,这其中的难度我自然是知道的。” 说完,她又看了看旁边还有些陷入呆滞的夏秋严,对顾少游道:“只是我们夏家一脉,如今只有严儿这一个后辈,无论如何,需请顾公子帮我保全他的性命。” 顾少游看到她眼中闪动着的恳切和哀求之色,心中一叹,郑重点头道:“此事我便先应下了,请夏夫人放心便是。” 夏夫人脸上首次露出一丝笑意,也轻轻呼了口长气。 李文秀在一旁一直默默听着,并未出言,如今见到夏夫人的神色,她也忍不住道:“姨母,你且宽心,姨夫他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没事的。” 她说完,又看了眼夏秋严,对着夏夫人道:“不管如何,姨母你和表弟的事,我都不会坐视不理,不管顾大哥还是我,都不会坐视你们遭难的。” 夏夫人看着她,展颜一笑,拍拍她的手背道:“好,好,你有这份心,姨娘就高兴的很了。” 只不过夏夫人的神色并未太过重视李文秀的话语,李文秀咬了咬嘴唇,也没再说话。 顾少游心中嘿然一笑,阿秀如今可不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了,不欺庄之后,小李神医的名头不敢说是名震江湖,那也至少是流传甚广。 而且阿秀如今身怀的武功可着实不弱,神照功更是天下一等一的内功,还有自己传授的独孤九剑傍身,寻常人等哪里是她的对手。 只不过阿秀一直在自己身旁,倒是把她的光芒给遮掩住了。 这时,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夏公子突然开口问道:“顾大哥,华山派……华山派的功夫当真都和你一般厉害吗?” 顾少游闻言不由一阵哑然,当下笑道:“那是自然,华山派各种精妙功法繁多,像我师父的独门内功,紫霞神功就在武林中大大有名。” 夏秋严“哦”了一声,倒也没再说话,只低下头来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只不过看他这样子,似乎对将仙霞派并入华山,也没那么不情不愿了。 又说了几句话,顾少游这才霍然起身,对着夏夫人一抱拳道:“夏夫人,我看还有些时间,我便不耽搁了,我准备前往衢州,先去查一查闻家堡的事。” 夏夫人微微一愕,瞬间脸上又绽出光来,点点头道:“那就有劳顾公子了。” 忽的她又道:“顾公子你稍等。” 说完,便匆匆忙忙起身去了内室,过了一会儿才出来,手上拿着一本册子递了过来,对着顾少游道:“闻家和我们夏家结仇多年,我夫君虽然奈何不了他们,但私底下对他们的一些事情倒都一一记录了下来,这本书册请顾公子收下,一观便是。” 顾少游点点头,也有些好奇,接了过来,翻开粗粗一看,心中登时一阵凛然。 这书册将闻家一众主要人物都记录的清清楚楚,像闻家现有的五个主事人,也被称为闻家五老,分别是大长老闻同希,还有剩下的闻同策、闻同程、闻同化、闻同梁,每个人的生平年日,都一一记录在册。 而这一切还不是最主要的,这里面竟然还记录了闻家堡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犯下的大事! “三个月前,兰溪境内大石庄王家十余口人一夜毙命,作案的便是闻家五老。 五个月前,龙游道上,一个商队二十多人,被人全部杀死,财货也被洗劫一空。这作案的,还是闻家五老。” 剩下还有很多,足足有十多条记录。 诸多行径,简直骇人听闻。 顾少游边看边皱眉道:“这闻家堡犯下的这些大案,官府难道都不管吗?” 夏夫人脸色凝重,苦笑摇头道:“这闻家堡的闻家五老,个个武功高强,他们来去如风,行事诡秘,这些案子做的都是滴水不漏,悄无声息。我夫君虽然凭借蛛丝马迹断定是他们所为,也收集了一些证据,但离扳倒他们却还是不够,因此一直引而不发。再加上闻家堡只手遮天,在浙江境内关系极深,我们夫妇也是奈何不了他们。” 顾少游轻轻吁了口气,若是这册子上记录的都是真的,那这闻家堡当真该死! 没想到这浙江境内,竟然还有如此之恶势力盘踞,而且这些年来不仅毫发无伤,还越做越大! 这简直是天理何容! 顾少游又郑重道:“这些大案可有几分为真?” 夏夫人脸色肃然,道:“公子若是信我,我可以性命起誓,这些大案几乎九成九不会有错。公子若是不信,我还可提供一些证据和证人,到时候一查便知。” 顾少游点点头,不再说话,这些东西是真是假,其实要真去查,也不会太难。当下他心中已有计较,也不再多言。 顾少游将册子收好,这便和李文秀、夏夫人、夏公子三人一一作别,离了夏府。 顾少游回头看了眼大大的“夏府”两个字,心中不由百感交集。 一来是这次库银失窃案的诡谲神秘,到现在为止也没什么线索和头绪。 二来是夏夫人的这份决绝和壮士断腕,甚至隐隐还有了几分托孤之意,当真让人唏嘘不已。 正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今这案子自己是不得不从旁观者的心态,转变为参与者了。 只是这案子如今却无半点头绪,顾少游也不仅有些抓瞎,当务之急,就只能沿着闻家堡这条线索先调查一番了,看看夏捕头的所述的那番话,那点“直觉”到底靠不靠谱。 想到这里,顾少游也不再停留,略微休整一番,便取过马匹,辨明方向,向着衢州府的方位疾驰而去。 浙江衢州府,乃是连通浙江、福建、江西、安徽四省的要冲之地,境内的仙霞关,更是被称“两浙之锁钥,入闽之咽喉”,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与剑门关、函谷关、雁门关并称中国四大古关口。 这里基本都是丘陵地带,山脉众多,顾少游出发之时,专门寻人问了路途,盘算一番,竟舍了官道,寻了一条山路小径,却是要节省不少时间。 夕照苍苔上,鸟鸣山更幽。这条山路,显然是很少人行,岩石上满是桔红的、雪青的,或草黄色的鲜苔。苍松映衬红崖,野花枫叶争艳,在这初春时节,虽然还有些许寒意,但山上到处还是瑰丽的色彩。 如今江南山野美景,倒是和北地风光大有不同。 只可惜顾少游忙着赶路,对这些美景只能浮光掠影一般匆匆而过。 如此快马加鞭,终于在快到黄昏之时,进了城内。 顾少游摸了摸肚子,这一路狂奔,中间完全没有休息,如今腹内实在饥饿难耐,在路上拦下一个路人,问了城内最好的酒楼所在,便不再停留,准备先去填饱肚子再说。 到了酒楼,顾少游要了一间包房,径直上了三楼,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各种佳肴便像流水一般被端了上来。 这衢州靠近江西,口味却是和浙江其他地方大有不同,菜式以咸、辣、鲜为主,刚好顾少游前世里也是个嗜辣的,之前在陕西吃的不太过瘾,下了江南后更是如此,如今到了衢州,歪打正着,反而可以大快朵颐一番。 就在顾少游吃的好不快活之时,忽的,旁边包厢门被打开,有几个人进了去,随后,一个让顾少游颇为耳熟的声音传了过来! “来来,到这里随便点,放开来吃便是!” 顾少游夹着一条河鲜的筷子瞬时一顿,眼睛微眯,自从修炼了混元功和神照功之后,他的五识都得到了大大的加强,对自己听过、见过、尝过的东西,有了一种过目不忘的能力。 而这个声音,恰恰是如此! 顾少游缓缓放下筷子,脸色微凝,站起身来,在包厢的墙壁上仔细搜寻一番,果然,找到了一条细小的缝隙,往里面张望进去,顾少游心中猛的一跳。 刚才说话的人,赫然正是自己的“老熟人”:“双蛇恶丐”严三星! 另外还有两人是一男一女,男的瞎了左眼,女的瞎了右眼,两人手上各执一条拐杖,杖身灿然发出黄澄澄之色,杖身甚粗,倘若真是黄金所铸,份量着实沉重,这一男一女都是四十来岁年纪,服饰情状便是江湖上寻常的落魄男女,却携了如此贵重的拐杖,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顾少游在脑海中过了一圈,心中已有七八分猜测。 这一男一女应当是一对夫妇,在原着中也曾出现过,被称为‘桐柏双奇’的便是了。 那眇目男子牵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沙哑着声音道:“严兄你这是发财了还是怎么的,这云霞楼可是衢州这一带最好的酒楼,这里的东西可着实不便宜。” 严三星选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闻言哈哈大笑道:“这等穷乡僻壤,能有什么贵不贵的,不过这里的山珍河味都是不错,你们贤伉俪可以好好尝一尝。” 说完,他招手叫来小二,十分熟络的点起菜来,听他吐出的菜名,顾少游心里暗暗称奇,看起来这严三星应当是在衢州这边停留了不少时日,否则不会如此熟门熟路,对这云霞楼的菜品如此熟稔。 而且看那店小二对他的态度,明显也是个相熟的,这还当真是颇为稀奇。 又过了会儿,里面都上了菜,店小二点头哈腰的退了下去。 只听到“啪”的一声,严三星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袱,砸在桌子上,哈哈笑道:“之前兄弟我赌瘾上来,把身家输了个精光,贤伉俪借了我不少银子助我度了难关,这份恩情我是一直记着的。” “如今小弟手头宽裕了,自然要把这欠账给换上,两位不妨点点。” 桐柏双奇两人互视一眼,似乎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之意。 眇目女子将包袱解开,只粗粗看了两眼,便忽的发出一声惊呼之声:“严兄,之前我们借于你的钱财,似乎无需这般许多!” 严三星听了这话,得意之极,嘴唇上的几根胡须都似乎翘了起来,大笑道:“连本带利,自然是要一起还的。你们无需客套,收下便是。” 桐柏双奇两人眼中的讶色更甚,面面相觑,齐声问道:“严兄可是哪里寻了什么发财的路子?” 严三星闻言,显得十分得意洋洋,又故作神秘的说道:“此乃隐秘之事,不可说,不可说。” 说完,他大口灌了一口酒,伸手在嘴上一抹,大叫道:“来,来,吃菜,喝酒!” 显然心情是极好不过。 桐柏双奇见套不出他的话,心中也是有些无奈,只好一起据案大嚼。 这时,那眇目女子一边吃着,一边将那包袱中的银子重新收好,她忽然手上一顿,出言道:“严兄,你这些银子的成色看着可是绝佳啊,我看就算是官府库银也不过如此了。” 说完,她嘴里啧啧称奇,拿出一锭银子细细打量起来。 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少游听到这“库银”这两个字,心中登时咯噔一声,赶忙集中精神,不敢错过一个字。 严三星明显也是愣了一愣,他端着酒杯的手明显顿了一顿,干笑两声道:“你还真是……咳咳,还真是会说笑,我这银子哪里能和官府的库银去比,不能比,不能比。” “来,来,喝酒喝酒!” 说完,他便转了话题,再也不提这银子的事。 第140章 酒楼密谋 桐柏双奇似也不是特意追问,见他不说,也并不在意,不再纠缠此节。 三人边喝边聊,又说起了最近武林中发生的一些大事、趣事来。 顾少游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刚才几人吐露的这一点信息,已经足够,无论如何,自己后面也得问上一问。 虽然心中有些失望,不过这三人接下去聊的东西,倒也是让顾少游收获不小。 “严兄,前不久平一指收了个新徒弟,江湖上人称小李神医,我夫妇都去观了礼。你可听说过?”又喝了一阵,那眇目男子对严三星问道。 严三星微微讶然,道:“我这段时间都待在浙江,倒是没听到这些传闻,平一指我也未曾见过,却是不熟。” 眇目男子点点头,开始说了起来,说的却正是顾少游和李文秀二人在不欺庄里的一些事迹见闻。 严三星听着听着,脸上的神色仿佛变得有些凝重起来,只听他突然问道:“刚才你说,那不欺庄上,有个华山派的年轻公子,一剑震碎七把酒壶?这人是谁,你们可知道?” 桐柏双奇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严三星竟然对最近江湖上声名鹊起的小李神医不敢兴趣,反而问起了那华山派之人的事情来。 眇目男子皱了皱眉道:“的确是华山派的年轻公子,据说此人姓顾,具体是何人,我倒是没有去追问。” 说完,他又感慨了一句道:“以前当真是有些小觑了华山派,我本以为华山派如今人才凋零,压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人物,没想到突然冒出个这么厉害的年轻高手来,这些名门大派当真是底蕴不凡。” 严三星眼中神色变幻,突然开口询问起那“华山派年轻公子”和“小李神医”的长相样貌来。 桐柏双奇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一一和他说了一遍,只是说完,看到严三星脸色有些不对,便问道:“严兄可是有什么不妥?” 严三星如今的确有些郁闷,他自从上次在陕西道上,和顾少游碰过一面后,被顾少游一剑给惊得夺门而走。 事后他想起来,心中不免有些羞恼和不甘,便四下打听了一番,如此便大概推测出了顾少游两人的名字来。 本以为远离了陕西,来到这浙江一地,便可离这两人远远的,可没想到今日竟然又听到这等故事,他心里实在有些五味掺杂。 严三星抬头看到桐柏双奇异样眼神,不由强笑道:“小弟我也只是一时好奇,如此人物,当提前先有个印象,免得日后遇上了不知,惹人笑话。” 桐柏双奇点了点头,都觉得这番说辞并无问题,行走江湖,最怕的就是信息不足,遇到了不该惹的人,那才是糟糕之极。 当下两人都不再追问,只是这喝酒的气氛倒是变得沉闷了许多。 过了会儿,又听那眇目男子对严三星道:“严兄,这次你把我们夫妇叫过来,除了这银子的小事外,可有别的关照?” 严三星闻言,精神一振,将刚才的些许烦心事抛到脑后,嘿嘿一笑,放下酒杯,道:“倒是瞒不过你们,我最近一直待在浙江,竟然我听到了一件大事。” 桐柏双奇闻言互视一眼,都来了几分兴趣,眇目女子率先问道:“有何大事?说来听听。” 严三星见到他们二人都危襟正坐,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刻意四周瞧瞧,又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可曾听过辟邪剑谱?” 桐柏双奇被他这番作态搞的也升起了好奇心,听到严三星如此问,眇目男子皱了皱眉道:“你说的可是福建林远图传下的辟邪剑谱?” 严三星还未回答,眇目女子却先轻笑一声,有些随意道:“严兄,那福威镖局的林震南,我前几年远远的也曾见过,这人武功稀疏平常之极,按我看,当年那林远图号称打遍江南无敌手,多半是旁人大吹法螺,做不得准。” 眇目男子边听边点头道:“正是如此,辟邪剑法的名头,过去十分响亮,就连我们都有所耳闻,只是见过之后却是大失所望,想来也是,区区一个镖局走镖之人,能有什么厉害武功!” 严三星听了这话,心中不免有些不悦,不过他脸上神色不变,笑着道:“嘿嘿,此言却是大谬!” 桐柏双奇“哦”了一声,都齐齐望了过来。 严三星又喝了口酒,嚼了几口菜,这才不紧不慢道:“咱们相交多年,我的底细你们却是知道的。当年,我就曾经听我师父说起过这林远图,我师父对这辟邪剑法可是赞不绝口!称之为无双剑法!以我师父的眼光,绝对不会有差的!” 他说的斩钉截铁,竟是极有自信。 桐柏双奇面面相觑,不由都挪动了下身子,眼神中带了几分惊色。 这严三星的底细,他们两人的确是一清二楚。严三星过去乃是丐帮中的一名弟子,只是后来犯了罪,被丐帮给逐了出去。 而严三星嘴里的师父,当年却是丐帮一名九袋长老,名头不小! 这等人物竟然对辟邪剑法有如此之高的评价!这还真是有些出乎了两人的意料。 当下桐柏双奇收起了几分轻视之心,也低声问道:“严兄,你师父是丐帮长老,他既然如此说,那我夫妇二人自然是信的。这辟邪剑谱可有什么名堂?” 严三星见两人总算来了兴趣,不由得意一笑,道:“我在这边,却是听到了一个消息,近期可能有人要对福威镖局下手!” 桐柏双奇闻言登时一惊,齐齐说道:“此事当真?”“是何人?” 严三星又四周看看,一脸神秘道:“听说青城派的余沧海,近期就会对福威镖局下手!” 眇目女子脸上显出不可思议之色,道:“青城派?严兄你没搞错?那青城派好歹也是天下有数的名门正派,难道还真的会扯破脸面,亲自下场动手不成?” 严三星哈哈大笑,指了指脚下道:“这衢州城,连通浙江、福建、江西、安徽四省,乃是各路消息交汇之处,我这消息不敢说百分百正确,但可信度却至少能有个七八成。” 桐柏双奇见他不肯说出消息来源,也不追问,当下只问道:“那严兄你意欲何为?” 严三星摸了摸嘴上的胡须,眼中显出几分狠辣之色,冷笑道:“那林远图昔日好大的名声,鬼知道福威镖局是不是还藏有后手,若是他们真的隐藏的够深,那我等撞上去也纯粹就是白给。如今却有青城派的余矮子做先锋,这才是大妙!” “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等却是只需做个黄雀便是,只要跟牢了余沧海,哪里还怕大事不成!” 眇目男子皱了皱眉道:“这不妥,那余沧海名震四川,青城派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就我们三人,怕是不够。” 严三星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我等却还是再邀一些帮手才是,除了你们,我还叫了‘双刀头陀’仇松年,他武艺高强,应当也能助上一臂之力。” 桐柏双奇缓缓点头,显然他们也认得严三星说的这个头陀,并无异议。眇目女子出言道:“还有张夫人跟我们也相熟,前个月我还刚在杭州见过她,她这人口风严的很,也可以叫来一起谋划。” 严三星点点头道:“此事如今绝密之极,我们分头找人,却是只能找这些相熟信得过的。” 桐柏双奇齐齐说道:“正是如此。” 三人在屋内,又开始接连谋划了起来。 顾少游贴着墙壁,还好他如今内功已成,耳力惊人,这才把几人说的话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听到‘辟邪剑谱’,顾少游也不由轻轻呼了一口气,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听到即将发生的大事,心中不仅升起了几分奇异之感。 只是他没想到,这严三星居然能探听到余沧海的大事,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而且严三星竟然曾经是丐帮中人,怪不得要做个叫花子打扮,这倒还真是有些不忘本了。 也不知道严三星的消息,是不是从丐帮里传出来的?要知道这丐帮虽然如今已经有些式微,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底蕴犹在,特别是探听消息这方面,可以说是当今帮派之首。 还有刚才严三星几人提到的“双刀头陀”仇松年、张夫人等人,都曾经在书中聚在一起,参与围攻余沧海,没想到原来这几人是在这时就开始了串联。 又过了一会儿,那边包间内,三人总算是吃饱喝足,商量完毕。而严三星也和桐柏双奇夫妇分来开来。 只见严三星还颇为警惕的四处望着,见到没人,这才纵起身法,往城外飞奔而去。 墙角之处,顾少游缓缓走了出来,显出身影,嘿嘿冷笑一声,也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虽然隔了好远,但顾少游如今五识俱佳,却根本不担心会跟丢了。 顾少游跟在后面,只觉越走越荒凉,东拐西拐,眼看着竟来到了一处山谷之中。 若不是顾少游艺高人胆大,又兼对自己如今的隐匿之术十分有信心,简直要以为严三星是早就发现了他,要把他引到荒凉偏僻之处来个杀人灭口了。 不过很显然严三星对身后有人追踪并不知情,只见他进了一个山坳,停了下来,四处查看起来,顾少游跟的远远的,也不敢太过靠近,见他似乎在探查什么,更不敢多看。 又等了会儿,严三星好似查看完毕,又继续向里面奔去。 顾少游心中有点不免有些奇怪,放轻脚步,继续跟了上去,忽的,只觉脚下突然有些奇怪的感觉!他的身旁竟响起了一阵沙沙沙,嘶嘶嘶的声音来! 顾少游赶忙停住脚步,抬眼望去,猛地悚然一惊,只见银色的月光之下,两旁数十条青蛇蜿蜒而来,其中更有几条跳跃而起,向着他当头扑来! 前面严三星此时也听到了动静,他猛然回头,满脸惊愕之色,月影之下,他窥见了顾少游的样貌,瞳孔登时张大,脱口道:“是你这小子!” “你小子跟着我作甚?”他怒喝一声,脸上又惊又怒,忽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竹制的小笛子,呜呜呜的吹了起来。 顾少游心中恍然大悟,原来这里是严三星养蛇的地方,自己错打错找,竟然跟到他的老巢来了。 只见面前许多青蛇,像是听到命令一般,前仆后继,向着顾少游弹射而来。 这些青蛇密密麻麻,不计其数,若是普通人在这里,看了定然要肝胆欲裂。 不过顾少游却怡然不惧,他冷笑一声,踏步而前,“锵”的一声长剑出鞘,一道亮芒在月色下骤然闪过。 这一招正是独孤九剑中的“破箭式”,只见顾少游长剑轻颤,不断突刺,这一剑就像是在水浪中劈过一般,剑锋过处,不断有青蛇的尸体落下,啪嗒啪嗒的声音不断响起。 顾少游闲庭信步,手持长剑,信手挥洒,只几个瞬间,他行过的道路上,就落满了青蛇尸体,旁人看过去,仿佛他是踏着蛇群的尸体在前进一样。 有诗为证:月舞莲溪剑轻吟,清风微旋星如沙。银光幽影花飞落,独孤九剑破苍穹。 此情此景,他宛如是一个月下行走的剑仙,扫尽了这世间一切的污秽和不堪。 严三星见了这一幕,不由浑身颤抖,眼中露出恐惧之色,大吼一声,猛地转身,他这是见到事不可为,又想跑路。 可这次顾少游哪里还会让他如意,轻啸一声,纵身一跃,一剑破空刺出,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严三星大骇,想要躲,可又哪里能躲的开! “噗嗤”,这一剑直接将他的右肩贯穿而过,登时鲜血如注。 顾少游也不等他反应,欺身上前,手指连点,严三星登时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只有他肩膀之上,仍旧扑哧扑哧不停往外冒着鲜血。 顾少游一把将他提了起来,让他靠在树上,看着他笑道:“严先生,别来无恙。” 说完,顾少游一掀衣袍,直接在他面前盘坐了下来。 第141章 拍案惊奇!金华府库银失窃案的真相 严三星脸色惨白,惊恐之极,哀求道:“顾公子,不,顾少侠,我上次有眼不识泰山,做出猪狗不如的行径,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这等卑贱之人计较好不好?” 顾少游嘿然一笑道:“你倒是有心了,你怎知我是姓顾?” 严三星脸上带着几分讨好之意,连忙道:“我……小的后来去查过,知道少侠你是华山派高足,还是顾老大人的儿子,您是个大人物,就不要跟我这种小人物一般见识了!” 说完,他又大声哀求道:“顾少侠,不,顾大侠,华山派是名门正派,你可不能见死不救,能不能帮我解开穴道,让我先止血可好?” 他一直到现在,都还以为顾少游仍旧是为了之前在陕西道上,被他下毒的事情来教训他。 顾少游看到他肩膀上的伤口一直在往外冒血,看起来十分可怖,不过刚才这一剑顾少游心里有数,虽然看起来惊人,但也伤不到他性命,至少还能坚持不少时间。 当下顾少游也不理他,又问道:“你在这里养这么多蛇是做什么?” 严三星眼珠微转,吞吞吐吐说道:“这是小的安身立命的本事,在这里养蛇,自然,自然是极为正常的。” 顾少游冷笑连连,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他。 严三星头上开始冒出斗大的汗珠,身子虽然不能动,但眼睛里是越来越慌。 就在他有些不知所以的时候,顾少游突然问道:“你刚才给桐柏双奇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严三星瞳孔瞬间张大,脸上显出惊慌失措之色。 顾少游又冷冷道:“为何这些银子成色和官银如此相似?” “你想清楚了再说,免得产生了什么后果,我可不会负责。”顾少游脸上似笑非笑,眼神却锐利异常,直刺的严三星不敢对视。 严三星如今心中是慢慢沉了下去。 他本以为只是当初茶铺下毒的事情,这公子哥想来报仇,心中难免还有几分侥幸。这事当初自己并未得手,若是低个头,做个小,兴许还能蒙混过去。 可他万万没想到,顾少游竟然是在刚才酒楼之中便已缀上了自己,而且追问的还是他如今心底最大的秘密:银子的来历! 严三星心中各种思绪瞬时划过,牵了牵嘴角,小心翼翼道:“那些银子,是小的在赌场里赢的,这几日手气实在是忒好,所以才赢了不少钱。” 顾少游气极反笑,这小子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脸上渐渐冷了下来,道:“说这种骗小孩的话,你以为我会信吗?” “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你再好好想想。”说完,顾少游也不再理他,眼帘低垂,竟好似盘坐在地上开始运功打坐起来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严三星只觉口中越来越干,身子越来越轻,肩膀上流出的血,沿着他的胳膊往下,一直流到手腕处,又一滴一滴滴在地上。 他只觉得自己的生机正在随着这一滴滴的鲜血,逐渐离他身体而去。 他心中恐惧之意越来越大,只好不断苦苦哀求,见到顾少游纹丝不动,又开始破口大骂。 “什么狗屁华山派,亏你们还说自己是名门正派,有哪个名门正派会如此狠毒的!” 只是不管他哀求还是咒骂,顾少游仍旧纹丝不动,充耳不闻。 他脑中渐渐有些发昏,心知自己若是再不止血,恐怕就真的会在这里丧命,鲜血每从他手腕上流下来一滴,他的心就往下沉了一分,绝望之情已然占据了整个心头。 严三星不停喘着气,沙哑着声音,猛地低吼道:“请,请顾大侠救命,小的愿说!” 顾少游嘿嘿一笑,睁开双眼,手指如电,在他肩膀上连点几下,血流瞬间止住了。 顾少游笑道:“你最好快点说,你如今流血过多,身子只会越来越弱,而且血腥气太重,我现在若走了,你觉得这里会不会有什么猛兽过来?” 他这笑容落在严三星眼中,当真是比恶魔还要可怕。 严三星咽了口唾沫,惨然一笑,他也知道这关是没法过去了,只得缓缓开口道:“这些银子,的确就是官银重铸的,所以成色才如此之好。” 顾少游一听,精神顿时一振,知道戏肉来了,赶忙问道:“那这些官银,可就是金华府失窃的官银?” 严三星听了一愣,脱口道:“怎么这事你也知道。” 说完,他脸上又显出恍然之色,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是顾老大人的儿子,据说他来浙江就是要督办此事,怪不得你会知道。” 他瞬间搞清楚了一切来龙去脉,只是心里绝望之意更甚,原本残存的那一点侥幸如今已经完全不见一丝踪影。 顾少游也不理他这些心思,冷笑一声道:“不错,我就是追查这事来的,你也知道我父亲是谁,便老老实实说了,说不定我还会让我父亲饶你一命。” 严三星听了这话,眼中又瞬时燃起了一丝希望,他挣扎了几下,将自己重新靠在树上,喘着气,咬着牙道:“顾少侠,你说话可要算话。我若是都说了,你可得饶过我这条贱命!” 顾少游哼了一声,道:“那就要看你说的怎么样了!” 严三星眼神纠结,又渐渐黯淡下来,长叹一声,再不隐瞒,开始一五一十说了起来:“这件事,是闻家堡的人,找我一起干的。事情也是他们起的头,我只是负责了其中一小部分罢了。” 此言一出,顾少游心中登时一凛,双眼微微发亮,果然,此事的主谋,竟然真的是闻家堡!看来夏捕头的直觉还真是没错。 顾少游也不出声,仔细听严三星讲了起来。 “此事说来话长,公子可知金华府的库银是怎么来的?”严三星看了眼顾少游,灰败的脸上微微一动,继续说道:“要知道,各地县衙银库每隔三个月上送一次库银到府库。由于县衙所收赋税都是细碎银子,上送府库的银子必须铸锻成块,所以县衙收到的碎银都是交到银店,由银店铸成银元宝,再在每个月的十五号送入银库。” “而这个碎银在银店中加工的过程,便被我发现了破绽!” “在银店之中,铸银有这么一个增白工序,在元宝铸造成块后,用大铁桶装上水,佐以酸梅硼砂,将元宝排列桶内,生火煮之,煮毕再加以揩擦,这样能让元宝其白如雪,名曰“梅洗。” “我和闻家大长老闻启修本就相熟,那日,我在他府中做客,无意中他说起了闻家名下的产业,也就是这银店的买卖,和这官银在银店中的工序流程。” “我当日从闻家回来后,一开始并未对这事放在心上,只是又开始每日对蛇儿的训练。” “我训出来的这些蛇,都是灵性十足!我若是要指挥他们去干些什么事,当真是如臂使指,就仿佛是我的另一个分身一般。” “当日,我一边训着蛇,忽然之间突发奇想,若我能指挥这些蛇儿,进入官府库房之内,将银子全都叼出来会如何?!” “当时想到这个,我当真是浑身战栗,简直就要高呼出来!” 严三星说到这里,胸口不断起伏,脸上渐渐显出一层光彩出来,双眼在夜色中烨烨发光,显然即便时间过去了许久,他仍旧为他的想法感到激动不已。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语气急促,继续说道:“只是,这其中还有若干个关窍无法实现。比如这银子乃是死物,本身并无任何味道,我就算把蛇练的再好,它也没办法分辨出什么是银子,什么是石头啊!” “后来,我又继续苦苦思索,果然被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我练的这些蛇儿,对一种药草的味道极为敏感,这种药草名叫‘金线蝴蝶’,本身在这浙西之地就颇为广泛,我这次来浙西之地,本来有一半原因就为了这金线蝴蝶而来。” “若是能让银子沾染上金线蝴蝶的味道,那么只要我再对蛇儿进行一系列的训练,它就能为我将这银子给叼出来!” 严三星眼中显出几分狂热之色,傲然道:“说到这训蛇之法,当今天下之大,能在我之上的恐怕是极少!” “想到做到,我那几日里,发疯似的开始训练蛇儿,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我练了十日之后,这事总算是成了!” 严三星仿佛在述说他生平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一般,说到这里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只是刚笑了一半,又看到顾少游双眼正灼灼的盯着他,他的笑声不免登时一顿,脸上不禁有些讪讪然起来。 “那一日,天气极好,刚好就是正月龙抬头,我记得实在是清楚之极。” “我带着我的宝贝蛇儿,直接来到闻家堡,拉了闻家大长老闻启修来到密室,把我的设想跟他一五一十说了,又给他演示了一番。” “只要我给银子沾染上金线蝴蝶的味道,再让蛇儿去寻,就算隔了甚远,蛇儿都能很顺利的将银子给我叼过来!” “嘿嘿,他那日的脸色,可是精彩之极,仿佛从未想到世间竟然还有这种法子。” “只是可惜,我在这浙西之地,并无任何人脉,要做成这等大事,靠我一个人是不成的。” “闻家堡却不同,闻家在浙西之地耕耘多年,人脉极广!那闻启修也是个狠辣角色,他看了我的演示,当下便拍板下来,这事他和我一起干了!” “闻启修他动作很快,他一开始还特意避开衢州府,专门去了金华。他买通了一个银店里的伙计,让这伙计在官银重铸的时候,偷偷加入我调配好的金线蝴蝶,只要将这药偷入到梅洗的大铁桶内,这事便成了!” “果然和我预想中的一样,那一日,我偷偷潜入到金华府存放库银的库房之外,让我的蛇儿顺着那通风管道钻了进去,不一会儿,蛇儿出来的时候,嘴里便叼了一锭银子!哈哈,当真是天不负我。” 那一刻当真是严三星这一辈子里最痛快的一刻,这一切的过程,都由他一手策划而出,只可惜事情重大,他也没办法向人述说。 如今总算有机会,痛痛快快说出来,严三星只觉越说越畅快,一时之间竟都忘了自己如今的处境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偷偷带了十多条蛇儿,分工合作,只一夜功夫,就把那金华府的库房给搬了个干净!” 听到这里,顾少游心中不由一动,脱口道:“为什么那些蛇偷走的只是二十两一个的元宝,五十两一个的大元宝一个也没动?难道大元宝没经过梅洗,没沾上你这金线蝴蝶的味道?” 一边说着,顾少游目光往旁边刚才那一群毒蛇的尸体巡视而去,猛然间脑中电光一闪,他不由一拍大腿道:“我明白了!你这些毒蛇基本都是手臂粗细,对于毒蛇来说,五十两的大元宝太大了,它们压根叼不动,也带不走!” 严三星微微一愕,讪讪道:“顾公子果然聪明,一下便看破了真相,没错,确是如此,真是可惜,可惜之极啊!”这话说完,他又发觉自己失言,赶忙闭上嘴巴。 顾少游听完这整个过程和故事,心中不由恍然大悟,对眼前这十分不起眼的“双蛇恶丐”严三星,倒是升起了几分刮目相看来。 万万没想到,这库银失窃一事,竟然是这些毒蛇所为,也怪不得金华府上下大肆排查,却没有查出任何问题来。 若不是严三星将这过程细细道来,顾少游也根本想不到这上面去。 当真是蛇有蛇路,鼠有鼠路,这天下之大,奇人异士实在太多,各种奇诡的事情都会发生。 严三星此时已从刚才的狂热中冷静下来,脸上带着几分可怜之意,眼巴巴望着顾少游道:“顾公子,这事的前因后果,我可是都说了,你看……” 顾少游也不理他,又细细思索了阵又道:“这事闻家堡的人,参与了多少?是闻启修一人所为,还是还有其他人参与?” 第142章 那就让闻家堡从江湖上除名吧! 严三星嗤笑一声道:“那闻启修有四个兄弟,合称‘闻家五老’,这五个人不愧都是同胞兄弟,一个个都是贪婪成性,外表里又是道貌岸然。这种事情,他们五人俱都有参与,每个人分工不同,但真真切切却都是知晓此事。” 顾少游缓缓点头,又问道:“你之前说闻启修一开始怕露出破绽,特意避开了衢州府,为何前段时间这衢州府也传出库银失窃的事来?” 严三星脸上带了几分嘲色,道:“这事可谓天衣无缝,又是个无本买卖,这天下哪里还有比这更好的赚钱法子?闻启修一开始假惺惺说不在家门口作案,可他哪里忍得住,那边金华府连接失窃,一时之间库银都剩不了多少了。闻家的人自然把目光转到了衢州府上面。” 顾少游默默点头,是啊,这财帛动人心,如此大的利润驱使之下,又有谁能忍得住,人为财死,当真如此。 若真是如此,这闻家堡之人当真该死! 在金庸的碧血剑原着之中,闻家堡的人各个虚伪之极,又兼凶残暴虐,可谓是反派中的反派,这等势力,剿灭起来还真是毫无心理压力,一点都不用担心错杀好人。 顾少游又细细询问了严三星一些问题,严三星如今也是彻底破罐子破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严三星把知道的东西都讲了个遍,只觉身体越来越虚弱,不由又想开口哀求,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忽的便觉后颈一痛,眼前登时一黑,再也没了任何知觉。 翌日,金华府,一间布置的颇为雅致的静室之内,张远洲席地坐近东窗,弹奏五弦古琴,月色洒遍园林,轩内没有点燃灯火,惟小炭炉的火焰明灭不定,一位风神秀逸的白衣公子,正在张远洲不远处以扇子煽火煮茶,神态悠闲自得。 不消说,这位白衣公子自然便是顾少游了。 前一日他将严三星击昏,便悄悄返回了金华府,正巧,张远洲也刚刚抵达金华,如今两人便聚在张远洲在金华寻的一处宅子之内。 张远洲进入琴音的天地,现实再不存在,一切给音乐净化,风从西窗温柔地吹进来,两人衣衫不断拂动,彷如仙人。琴音琤琮,时而清丽激越,忽又消沉忧怨,不论如何变化,总能涤虑洗心,使人浑忘尘俗。 听的张远洲一曲弹罢,顾少游不仅击节赞叹,人摇头吟咏道:“外不寄傲,内润琼瑶;如彼潜鸿,拂羽云霄。张先生隐就隐得潇洒,仕就仕得显赫;隐时是风流名士,仕时仍为风流隐相,一生风流。但最令我佩服的,是张先生隐时未忘情天下,仕时也未忘情山水,不愧自古以来天下第一等的风流人物。” 张远洲闻言,哈哈一笑,摇头道:“二公子如此夸我,我当真是愧不敢当,自汉晋以来,名士辈出,何时数得到我。照我看二公子是另有所感,对吗?” 顾少游哑然失笑,将身前煮好的茶递了一杯过去,自己则轻轻泯了口,这才长叹口气道:“一生风流,笑傲江湖,何其难哉!我刚才坐下之前,还满脑子的各种阴谋、算计,可如今听闻先生这一曲,再饮下这杯茶,却仿佛觉得自己已然远离俗世,身心都受到了洗涤一般。” 张远洲眼中也生出几分追忆之色,自嘲一笑道:“何来一生风流,我也不过是一个俗人罢了,嘿,若我真是心系天下,又何来如此清闲,世间之事,纷纷扰扰,只不过我试着从不同的角度去看,才能让自己的内心获得片刻宁静啊。” 顾少游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言,两人便静静喝起茶来。 这位张先生,的确是一位奇人。 他虽然官场失意,颇有些愤世嫉俗,但这个度却控制的很好,并没有让他真正成为一个蔑视一切的狂士,反而让他获得了一个超然的视角,看待各种问题往往能超脱于束缚,真正做到一针见血。 这些年来,他和顾元昌之间,可以说并不存在上下级的关系,反而互相成了知己,成了好友! 而他的能力也是毋庸置疑,顾元昌如今在浙江能轻易站住脚跟,让浙江境内的大小官员俯首听命,张远洲出力不小,可谓居功甚伟! 对于这样人物,顾少游自然不敢怠慢,他可不会自大到以为自己有些武功,就小瞧了这天下人。 喝了一会儿茶,张远洲放下茶杯,脸上还带了几分依依不舍的样子,眼中闪动着光芒,慨然道:“好了,偷得浮生半日闲,如今这闲雅的时光,可是越来越少咯。” 说完,他看向顾少游道:“刚才顾公子带来了个人犯,我却一直未问,莫非这金华府的库银失窃一案,公子已经给破了?” 说完,他眼中显出好奇又惊叹的神色来。 顾少游微微一笑,端坐在榻上,拱手笑道:“幸不辱命,这金华府的库银失窃一案,我已搞清了来龙去脉,案子可以说是破了一半。” 张远洲来了兴致,道:“愿闻其详。” 顾少游也不再隐瞒,缓缓开口,将自己这几日里的见闻都一一说了一遍,包括了自己从夏捕头那里获取到了线索,赶往了衢州,又遇到了严三星,以及严三星招供的供词,都一五一十十分详细的说了一遍。 除去仙霞派想要投效的事情没有说以外,他对张远洲倒是没有任何隐瞒。 张远洲边听边点头,等到顾少游说完,他才目露奇光,击节赞叹道:“好,好,公子当真是奇才,这等匪夷所思之事,居然短短两日便查的清清楚楚,实在是虎父无犬子啊!” 顾少游嘿嘿一笑道:“我也不过是侥幸罢了,若是没有遇到严三星这厮,那想要探明真相,哪有如此容易。” “这事做的当真是天衣无缝,又有谁能想到,库银失窃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区区几条毒蛇!”顾少游一边说,一边也不禁有些感叹。 想到这离奇的作案手法,即便顾少游两世为人,也不禁有些叹服不已。 张远洲点点头,开始闭目思索起来。顾少游见了,也不打扰他,只是静静的喝着茶。 好一会儿,张远洲这才睁开眼,他脸上露出几分沉吟之色,又站起身来,在屋内踱了几步。 “让公子见笑了,这金华府的库银失窃一案,虽然看起来并不算太大,但其中牵扯甚广,嘿嘿,我刚才一时走神,却是正在想着,如何借这次大好时机,为老大人在这江南之地打开局面!” 张远洲一边踱步,一边又继续说道:“顾老大人奉旨巡按浙江、福建,如今浙江的大大小小官员,虽然表面上已然十分听命,但背地里阴奉阳违的事情还是不少,我刚才便是在思索,如何借这次大好时机,来狠狠震慑一下浙江官场。” 顾少游听了,不仅哑然,这张先生的思想当真是跳脱,自己还在讲第一层,人家的思维已经发散到了第三层。 不过这些官场的勾心斗角,顾少游现在已然兴趣不大,闻言点点头笑道:“这一切都听张先生安排便是,小侄并无任何异议。” 张远洲停下脚步,又重新坐回榻上,自嘲一笑道:“让公子见笑了,我这些日子里,满脑子的都是这些权谋争斗,倒是落了下乘,实在惭愧惭愧。” 顾少游摇了摇手道一声无妨,忽的,他脸上又带了几分凝重,道:“张先生,那闻家堡之事,你做如何看?” 张远洲原本还在低头沉思,闻言抬起头,诧异道:“闻家堡?这想来不过是衢州本地的一个豪族罢了,可有什么出奇的?如今证据齐全,届时我调集本地兵丁,直接上门将其一举拿下不就是了?” 顾少游嘴角微微抽动,只好耐心道:“张先生有所不知,这闻家堡说起来不过是本地的一大豪族,但实际上里面领头的‘闻家五老’,全都是江湖中有数的高手!若真是寻常兵丁上门,那这闻家之人,恐怕不会束手就擒,想要逃出生天也非难事啊!” 张远洲听了这话,脸上登时有些肃然,缓缓坐直了身子,皱眉道:“如此说来,倒还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这些江湖人士的本事,我倒也颇知一二,若真是让他们狗急跳墙起来,那不仅士卒多有损耗,而且也没法一网打尽,棘手,当真棘手!” 顾少游点点头,道:“所以小侄希望亲自上门,就当走江湖规矩,让这闻家堡的人无话可说。” 张远洲‘哦’了一声,脸上露出好奇之色道:“公子的武功如今当真已然大成?若真对上闻家五老,不知胜算如何?” 顾少游嘿嘿一笑,脸上升起自信之色道:“若只论武功竞技,小侄却是有十足把握能将这几人统统拿下。只不过这闻家堡毕竟人数众多,习武之人也不少,我就怕双拳难敌四手,到时候有些顾此失彼,若此次不能将这些恶徒一网打尽,只怕以后后患无穷!” 张远洲点点头,喃喃道:“是啊,这些人都是穷凶极恶之辈,若是被他们逃窜了出去,撕破脸皮之下,他们就会彻底沦为匪盗,打家劫舍不在话下,如此一来,我们反而是办了坏事,只会让这附近百姓遭殃。的确是要从长计议!” “还有一节,不可不防!”顾少游沉声道,“上次在那夏府,闻家大长老闻启修和锦衣卫百户陈时鸣混在一起,一方面这闻家大长老显然不同凡人,极为狡诈难防,另一方面,这锦衣卫的人,怕也不好去乱用了,谨防走了消息!” 张远洲闻言,也不禁感觉有些头大,他皱了皱眉,道:“江湖高手方面,我倒是也有计较。“说完,他看到顾少游一脸好奇之色,也不隐瞒,继续说道:“就在顾老大人刚来到浙江之时,便已有武林门派上门来投效了!” 这回轮到顾少游猛然一惊了,他可真是万万没想到,如今还有哪个门派的政治嗅觉如此敏锐,自己父亲刚到浙江,就有人上门投靠。 张远洲见到他的惊色,展颜一笑道:“也不算是什么投效,来的是雁荡派的掌门,名叫姜左堂,此人上门过来,顾老大人抽空也见了一面。姜左堂言辞之间颇为恭顺小心,想来若是这次要出手剿灭闻家堡,把雁荡派的人叫来,他们应当该不会拒绝。” 顾少游感叹一声,点点头道:“如此也好,也无需他们雁荡派的人出手,只要他们能帮忙守住各个出口便是,我也不知这雁荡派的实力,不过想来对付几个喽啰估计是没问题。” 张远洲此时又站起身来,连连踱步,看他那神色,估计又开始扩散性思考,顾少游对这些官场中人现在是越来越不敢轻视,这些人谋定而后动,走一步往往就会考虑到后面的利益布局,整个思维模式还有许多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啊! 果然,不一会儿张远洲又开口道:“你刚才说到锦衣卫之事,嘿嘿,我倒是有一些想法,这次定然要给这些厂卫之人一个好看!” 他目光炯炯看了过来:“老大人和厂卫中人素有不合,刘瑾在台上一天,这事情就不会有什么改变。虽然我和老大人都判断刘瑾倒台也就在这几年之间,但毕竟成事在天,我们也不能把所有期望都寄托于此。” “如此一来,这次若是能狠狠打锦衣卫一个耳光,对老大人日后在朝中立足却是大大有好处。” 顾少游心中了然,和大明朝其他普通官员对待锦衣卫的态度不同,顾元昌可是从头到尾都在和权阉、厂卫做着各种斗争,自然不存在惧怕之心,反而如果能狠狠折了锦衣卫的脸面,最好让锦衣卫以后见到自己能绕着走,才是最为符合他的定位。 张远洲脸上带了几分促狭之意,嘿嘿笑道:“你刚才不是和我说起过,这金华知府和锦衣卫南镇抚司的人有交情吗?如此正好!我就让老大人发公函到南京,请常驻在那里的南镇抚司人员前来协办此事。” 第143章 惊雷逐梦!棋仙派立派大典 “南京锦衣卫都是一群被排挤的倒霉鬼,如今能有露脸的机会,他们还不是会和闻到血的苍蝇一般扑上来!更不用说这是钦差行辕出的调令,他们也不敢不从。” 张远洲连续走了几步,越想越觉得可行,语气急促道:“如此一来,你刚才担心的锦衣卫和闻家互有勾结一事,就不再话下,不仅可以去了一个掣肘,还能顺势削一削锦衣卫的脸面,让他们狗咬狗去便是。等顾老大人回了北京,我倒要看看锦衣卫指挥使的脸色,哈哈。” 顾少游眨了眨眼,心里一阵无语,好嘛,自己原来还有些担心的事情,结果三言两语之间坏事变好事,反而能借力打力,重新达到另外一个目的。 还好这位张先生乃是自己父亲的挚友,若真是和这样的人对上敌,那当真是让人头皮发麻,也不知道会有多少陷阱来等你踩。 顾少游摇了摇头,把这些念头驱逐了出去,又道:“既然张先生你已有主意,那便按你说的做就是。” “严三星曾经和我说起过,闻家堡这几年来声势大涨,闻家诸人已经不满足与一个区区城寨,他们甚至起了开宗立派的心思!” “据我所知,五日之后,便是闻家堡的人准备广开山门,正式开宗立派,名字都取好了,唤做‘棋仙派’。” “如此一来,当日所有闻家堡的人,必定都会汇聚一堂,此正是我等出手的最好时机!” 顾少游一边说,一边直起身来,眼中露出一股战意,身上气势也在节节攀升,五日之后的这场大会,他可是早有期待了! 张远洲一击掌,眼中露出几分赞赏之意,笑道:“正该如此,我今日便开始着手布置,届时将这伙无法无天的贼人一举拿下!” 时间着实不算宽裕,当下两人又商谈了一阵,敲定了一些细节,足足一个时辰之后,顾少游这才告辞而出。 而张远洲也开始忙碌起来,一份份公文、私信纷纷发出,各种力量都被调集起来,悄然汇聚到这金华府之地上。 顾少游离了张远洲的住所,想了想,索性不回夏府,直接又往衢州方向而去。 如今虽然把事情解决了一半,但消息风声却不好走漏,顾少游也不想节外生枝,故而连夏府也不回了,虽然心中还有些牵挂李文秀,但也实在别无他法。 不过好在按严三星的说法,他前一日刚和闻家堡的人见过面,距离下一次出手的时间还有很久,如此倒不虞严三星失踪的事情,短时间被发现。 做好一切安排,顾少游便独自在衢州府潜了下来,静静等待时间到来,还有不管张远洲那边有多少助力能到,这一趟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数日后。 当!当!当!”三声金锣的震耳鸣声,在夕阳中震荡,山谷为之轰鸣,乌兽惊得骚乱不止。 群峰林立的山谷中,有一座四角形的石造古堡,占地约五六亩,高有三层,雄伟壮观。堡的四周,突出四座碉楼,上面设有堞垛,各树了一根幡杆,上悬一面七星大纛,在杆顶迎风招展猎猎有声。 堡的大门朝南,两扇铁叶大门上,刻着云拥七星图案,巨大的铜铸兽环触目。石阶共九级,每一级的两侧,搁了一个石狮子,十八个石狮大小不等,但神态无一类同。由古堡的巨大工程看来,古堡的主人身份不凡,但走遍所有的建筑,找不到半个字影,基石上全刻了些怪物云雷的图案,就是没有字。整座古堡阴森森的,似乎罩上了一袭神秘的外衣。 这里便是浙西之地,赫赫有名的闻家堡了。 今日,便是闻家主持的开山立派大典,从今日起,“棋仙派”将正式开始立足浙江。 为了这场开派大典,这些日子里,闻家上下可是忙东忙西,一众闻家之人,如今都是满脸红光,挺胸突肚,呼喝之声此起彼伏。 要知道,开创一个门派,可比困守一个家族要强上了不少,不管是名声还是地位,从今日起,闻家都将正式登上江湖的舞台,跻身与武林之列。 如此盛典,闻家之人哪里敢不奋力当先!闻家在这一刻,也是声势到了顶点,真可谓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将近午时,五六百位远客流水般涌到。 嵩山派的二太保“仙鹤手”陆柏,南少林的苦泉禅师,丐帮副帮主张金鳌,这三位的身份是宾客之中最高的,身边围着追捧的人也是最多。 嵩山派自然不用说,这几年来风头大劲,掌门左冷禅不仅是五岳剑派的盟主,更是天下第一流的高手。而二太保陆柏也是武林中有数的强者,如今竟然出现在这小小的闻家堡,当真令人侧目不已。 至于莆田少林寺,作为少林寺在南边的代言人,自然在江南一代的影响力极大,而苦泉禅师在南少林内也不是泛泛之辈,乃是当今莆田少林掌门人天惠禅师的亲传弟子,甚至可以说是南少林下一代的掌门人,武功和影响力都不容小觑。 而丐帮的副帮主张金鳌本人虽无惊人艺业,但丐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丐帮帮主解风武功及名望均高,人人都敬他三分,如此一来,张金鳌的身份自然也是水涨船高,众人皆服。 只这三个人的出现,就大大出乎了来此的武林群豪的意料,一众远来的宾客,对闻家堡如今的声势,不由都即叹又敬。 除了这三人之外,还有许多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前来,龙游帮的赵帮主带了三个弟子,雁荡派的姜掌门带了浩浩荡荡一群门人,还有海沙帮的帮主潘吼,曲江二友神刀白克、神笔卢西思等人先后到来。这些人有的互相熟识,有的只慕名而从没见过面,一时大厅上招呼引见,喧声大作。 而最令人侧目的,却是锦衣卫百户陈时鸣,他身穿飞鱼服,大摇大摆带着三个锦衣卫,在一众江湖人士的惊疑目光中,施施然也走了进去。 群豪见了锦衣卫中人,都纷纷侧目,均想:“这闻家堡的人,怎么会和锦衣卫的人扯在一起?江湖中人见到厂卫之人,无不绕路远走,可没想到这闻家堡的人居然反其道而行之。”有的则想:“厂卫中人如今恶名在外,此举实在是有些不妥,这闻家堡的人看来也不可深交。”更有人想:“锦衣卫的人来这里,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借机发作,看来待会儿要坐的远一点,有什么事也方便先溜。” 闻家的众弟子指挥厨夫仆役,里里外外摆设了二百来席。闻家的亲戚、门客、账房,和闻家的几名弟子恭请众宾入席。依照武林中的地位声望,以及班辈年纪,一众前辈名宿便群相退让,谁也不肯坐首席。 到了最后,仍旧无人肯坐首席,居中那张太师椅便任其空着。左首是嵩山派的“仙鹤手”陆柏,右首是丐帮副帮主张金鳌,而南少林的苦泉禅师则紧挨着张金鳌坐下。剩下闻家几名长老,都一起坐了下来。至于那几名锦衣卫,却是单独开了一座,并不与这些武林群豪分坐一处。 闻家大长老闻启修,一身华服,从后面转了出来,见到堂下满满当当都坐满了人,不由哈哈一笑,志得意满,又抱拳团团一揖,群雄都站起还礼。他举起手中酒杯道:“今日诸位武林同道前来捧场,当真是我脸上有光,来,我先敬诸位一杯!” 他运起内力,声音传出老远,这一手功夫也显得他功力极为深厚。他话音刚落,下面就轰然叫响,一众群豪纷纷举杯,大声喧哗,纷纷祝贺。 等到众人都酒过一巡,闻启修又举起杯子,四周行了个礼,笑道:“今日,便是我棋仙派在衢州的正式创派之日,诸位武林同道来捧场,闻某当真是多谢了。” 在场的武林群豪听到这话,虽然心思各异,但脸上全都露出一副恭喜的模样来,纷纷都起身道贺。 衢州乃是连接浙江、福建、江西、安徽四省的要冲之地,在这个地界上开宗立派,自然会有诸多的利益纠纷。 像在坐的龙游帮、海沙帮,他们都是浙西地界上有数的帮派,可如今又有一个棋仙派创立,势必会涉及到一些利益洗牌,自然是心中老大不乐意。 只不过闻家五老各个武功高强,龙游帮的赵帮主、海沙帮的潘帮主,都自认不如。 要知道,这江湖上倚靠的还是个人武力,可谓谁的拳头大,谁的声音就响。更不用说,如今还有嵩山派、丐帮、南少林的高手前来捧场。如此一来,这两位帮主也只能强作欢颜,口不对心的到起贺来。 这时,闻家二长老闻启年也站起身来,高喝道:“吉时已到,棋仙派开派大典正式开始!”只听得门外砰砰砰放了三声铳,跟着砰啪、砰啪地连放了八响大爆竹。在后厅、花厅坐席的一众后辈子弟,都拥到大厅来瞧热闹。 又有弟子将香案摆好,闻启修整了整衣冠,上前几步,对着堂中摆好的一副看似其祖师模样的画像,便要点香叩拜。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进来一阵噪杂声,闻启修眉头不仅一皱,就要开口呵斥。 忽的,只见大门口一下涌进数人。 闻启修脸色凝重,抬眼看去,瞳孔微缩,心中又猛地一跳。 为首的是一个年轻剑客,他自然是认识的,这不就是当日在夏府,数招就将他随身拐杖给夺了去的那小子吗! 而和这年轻剑客身后落后一个身位的人,更是让闻启修悚然一惊,这人竟然也是一名锦衣卫! 他不由朝身旁的锦衣卫百户陈时鸣望去,后者也是一脸惊愕,只听见陈时鸣脱口道:“丁千户,你怎会来此?” 闻启修心中登时一沉,这来的竟然是一个锦衣卫千户?! 不仅是他,在场所有武林群豪全都是大惊失色,有沉不住气的已经纷纷站起身来,也就是主桌上的嵩山派陆柏、南少林苦泉禅师、丐帮张金鳌纹丝不动,只不过他们也是脸色有些凝重,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只听见那被唤做丁千户的锦衣卫哈哈一笑,脸上又突然沉了下来,指着陈时鸣厉声喝道:“陈时鸣,你身为锦衣卫中人,竟然和这等江湖匪寇混在一起!看我不扒了你这身皮,让你也尝尝锦衣卫家法的滋味!“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这丁千户竟然进来后丝毫不给面子,也无任何转圜余地,直接就给盖棺定论,一顶大帽子扣了过去! 什么叫江湖匪寇!这说的是谁! 在场的这一众武林群豪,个个底子可都谓不干不净,众人心中是即惊又怒,不少人已经将手按上了兵器。 陈时鸣又惊又怒,嘴巴也有些发苦,这丁千户名叫丁成虎,人称“丁老虎”,虽然这几年来不被厂公待见,被贬到了南京,但是他却不敢小觑,不仅是这丁老虎在锦衣卫内人脉颇广,也因为他如今是领了南镇抚司的副指挥一职!管的就是锦衣卫内部整肃,这如何让陈时鸣心中不惊。 他小跑上来,低眉顺眼拱手道:“丁千户,不知你大驾光临,在下实在惶恐,只不知你口里说的这江湖匪寇意欲何止,在下出京办事,却是领了皇上和厂公之命,这等攀诬,恕在下不敢苟同。” 他这话说的虽然看似放低了身段,其实不软不硬,暗顶了回去。 要知道他在厂卫内也不是没靠山的,而且他本身在刘公公面前也是挂上号的人,对丁成虎这番说辞虽然心中有些发憷,但也不是特别惧怕。 丁成虎看着他,嘿嘿冷笑几声,却没回话,忽的转头对着旁边那位年轻公子赔笑道:“请公子说话。” 说完,他便向后退了几步,看似眼神闪烁,低眉顺眼。 场内众人见到这一个堂堂锦衣卫千户,竟然对一个少年公子如此恭敬,顿时一阵哗然,众人交头接耳,眼神投来都不免有些异样。 只是丁千户退到一旁,心里却是冷笑连连,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对,对这些异样眼神全都坦然受了。 第144章 大破嵩山派,就在今日! 丁成虎他之前在北京的时候,无意间恶了厂公,结果被调到了南镇抚司,当了个闲置的千户,过了一阵,又被灰溜溜的赶到了南京,这回是真的彻底凉凉了。 要不是他祖辈上还有些底蕴,估计千户这层皮也保不住了! 他这两年在南京待得那是煎熬之极,郁郁不得志,手下本来还有的一点人手,也渐渐一点一点被蚕食了个干净。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经常从睡梦中惊醒,就生怕厂公又一纸命令,直接将自己给砍了头。 可万万没想到,这次……这次他竟然接到了钦差行辕顾元昌,顾大人的行文,令他前来金华配合查案! 丁成虎这可是又惊又喜,什么叫配合查案?谁是主?谁是次?他瞬间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反正现在已经恶了厂公,只要厂公在一日,自己就不可能再回北京,倒不如和名震天下的顾元昌交个好,如此一来以后还有个退路。 若是顾元昌日后的上表之中,能对自己夸奖几句,那可是简在帝心,重新起复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更不用说,他看到了严三星的口供之后,对这一行更是信心大增! 无论是震动朝堂的金华府库银失窃一案,还是陈时鸣这个蠢货被人卖了还不知,这两件都是唾手可得的大功劳。 想到这里,丁千户眼中更是热切,望向身前的年轻剑客。这幅模样,和他的绰号“丁老虎”却已然是毫无关系,这哪里还是什么人见人怕的丁老虎,就算温顺的小猫也不过如此! 这位年轻剑客,不消说,自然就是顾少游了。 如今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到他身上,除了陈时鸣和闻启修两人的心在不断往下沉以外,所有人的心中都是充满好奇,也不知这年轻公子哥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堂堂锦衣卫千户如此恭顺。 顾少游被这许多目光紧紧盯着,却是丝毫不惧,他好整以暇,上前一步,对着闻启修喝道:“闻启修,你的事已经发了,不要再有侥幸之心!若你肯乖乖束手就擒,我也不想多开杀戒,你可要好自为之!” 闻启修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顾少游的身份,他后来已经打探过了,原本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就算是顾元昌巡按浙江又如何,就算是顾元昌的儿子来保住夏家又如何!他自信没有半点把柄落在外面,自然不惧。 可如今,人家都已经打上门了,也不知这事情他知道了多少! 他心中惴惴,但也不想坐以待毙,眼珠一转,忽的转头,对着堂上坐的陆柏一拱手道:“陆大侠,此人乃是华山派弟子,如今这华山派之人勾连锦衣卫,竟然欺上门来,妄图诬陷于我等江湖人士,陆大侠可要给我们主持公道啊!” 这话说的也是极为无耻,明明是他自己和锦衣卫百户陈时鸣明目张胆的勾搭在一起,他却不提。 顾少游仿佛是听到世间最好笑的事情一般,不仅气极反笑,指着闻启修道:“你这老贼,好不要脸,严三星已经把你的事都招供了,你们闻家可是这金华府库银失窃的案子的主谋!若是再不束手就擒,别怪我无情。” 陆柏端坐在椅子上,眼中光芒闪动,当听到闻启修说这是华山弟子的时候,他心中也是猛地一跳。 只是这什么金华府库银失窃的案子,他却并无耳闻,一时之间竟有些拿不准主意。 闻启修见到陆柏犹豫,又出言大喊道:“顾少游,五岳剑派的长辈在这里,轮得到你如此嚣张吗?莫非你们华山派已经彻底投靠朝廷,脱离五岳剑派不成?难道你就如此不顾江湖道义了吗。” 他这话,一半说给顾少游听,另一半是说给陆柏听的,此言一出,陆柏倒是有些坐不住了。 他轻咳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场中,背着手对顾少游道:“你可是岳师兄的弟子?” 顾少游看他这幅做派,心中就有几分不喜,又是一个倚老卖老的,就你们嵩山派什么德行,你难道不知道吗。不过问话也不好不答,当下便冷然道:“不错。” 陆柏森然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你如今却勾连官府,对武林同道下手,岳师兄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他声音到了后面,愈发狠厉。 顾少游听了这义正言辞的话语,不由微微一愣,忽的又放声大笑,他今天本来就是要做下大事,立起威名。如今更是将内功运到极致,内力激荡之下,笑声仿佛犹如滚滚雷霆一般,在整个厅堂内轰然炸响。 这手功夫一露,堂中群豪纷纷色变,就连一直端坐在上首的南少林的苦泉和尚,也变了脸色,和旁边丐帮副帮主张金鳌对视一眼,念了声阿弥陀佛,意有所指道:“华山派如今竟然有这等年轻弟子,看来这岳先生的蛰伏果然是不同凡响啊。” 张金鳌脸皮微微抽动,挤出一个笑容道:“是极是极。” 而就在顾少游对面的陆柏,受到这笑声的冲击更大,被这气浪猛地一冲,他脚步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身上袖袍鼓荡,显然已运起了气功来抗衡。 陆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显然被一个小辈给逼退一步,让他升起一股羞恼之意,怒喝道:“顾少游,你意欲何为。” 顾少游停下笑声,冷冷看着他道:“嘿嘿,嵩山派好大面子,竟然连朝廷钦犯也敢包庇,陆师伯,我敬你一分,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否则,便是嵩山派也不免要粉身碎骨!” 嵩山派不管如何,都是横在华山大兴面前最大的一块石头,不管是什么时候总要撕破脸皮,所以顾少游倒是对得罪他们毫无心理压力。 听了这话,陆柏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本以为凭借自己的面子,顾少游至少会恭恭敬敬上前说话,可没想到眼前这小子竟然如此可恶,完全不给自己台阶下,他如今心中已是怒极,也顾不上这次下山之前师兄的叮嘱,口中怪叫一声,喝道:“小子找死!” 这话才说完,就见他猛地一个踏步,纵身而起,惊人的掌风气劲,向着顾少游压顶而至。 陆柏号称“仙鹤手”,这大半武功自然都在手上,这一下含怒出手,竟似不留丝毫余地,向着顾少游头顶猛地拍去。 众人只觉场上仿佛顿时一暗,生出日月无光的感觉来,都纷纷心惊,知道这是陆柏内功惊人,内力运转之下,撕裂了空气,带出了一丝异象。 “这嵩山派的赫赫威名,果然不同凡响。”这句话几乎同时在许多人心中升起。 旁边丁成虎见到这一道凛冽的掌风袭来,只觉浑身皮肤登时升起一股刺痛,心中大惊,不由蹬蹬瞪后退数步,脱口道:“公子小心!” 丁成虎只不过是被掌风余劲带到,就已如此不堪,身在其中的顾少游,承受的压力自然更大。 陆柏的狂劲掌风,冰寒似雪,将他完全笼罩其中,根本无从躲闪,剩下只有凭真功夫硬拼一途。 “锵”的一声,只见一道璀璨的剑光冲霄而起,凛冽的剑气仿佛将整个大厅的屋顶都掀飞出去一般! 无边剑气,像倒灌的瀑布,又像坠落的流星,将陆柏裹在其中。 陆柏心中登时大惊,刚才的一掌竟被这剑气直接冲溃,他甚至生出一丝古怪想法,这等凌冽的剑势,就算掌门师兄亲至,恐怕也不过如此! 岁暮天寒白芒横空,剑光烁闪,连环十多剑,又快又狠,每剑均令陆柏不得不全神应付,每剑均是朴实古拙,偏又有空山灵雨、轻盈飘逸的感觉。且招招均针对陆柏的身形变化,似是把他看通看透,以陆柏的武功,应付起来竟然吃力异常! 这几剑有如怒潮急浪冲击,任你是什么巨石,仿佛都要在下一刻被摧毁一般。 两道人影飞快移动、交错,又转瞬分了开来。 只见陆柏满脸惊容,右手还在微微颤抖,又见他的肩膀上的慢慢渗出了一丝一丝的红色来,刚才这几剑他毕竟还是没有完全挡住,手臂上仍旧被擦了一剑。 他脸上一阵抽动,声音又怒又惊,大声喝道:“你,你这是什么剑法!” 顾少游有心立威,虽然不能取他性命,但又岂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他冷然一笑道:“陆师伯,刚才你打我一掌,那你倒是看看我这一拳如何!” “要知道我华山派拳剑双绝,又岂容宵小诋毁!” 一声厉喝,顾少游猛然一拳击出,正是华山派赫赫有名的“破玉拳”。 气劲漫空,呼啸连连,似拙实巧,却又霸气狂放。 陆柏脸上青气大盛,心中已然是怒极,刚才那几剑他无从招架,更看不破顾少游剑法的根脚,可是如今见到顾少游竟然还剑入鞘,只用拳法迎上来,他牙关紧咬,蹦出几个字道:“你!找!死!” 他如今已是升起了无边杀意,誓要将这华山派的后起之秀毙与掌下。 他也顾不上肩膀上的伤势,也是一掌迎了上去。“轰”的一声,在两人的拳头之间炸响。 陆柏心中顿时一沉,只觉顾少游的拳风忽变,竟突然从阳刚变为阴柔,由灼热转为冰寒,如此诡异的变化,他心中不由大惊。 他只觉两团高度凝固集中的真气,随着顾少游的拳劲吐出,竟然击在他身前时突然由分而合,二变为一,且改变了少许角度,流星般向着他的胸口印去。 这还是第一次顾少游用神照功的内力来催动破玉拳,别说是陆柏,就算是左冷禅亲至,也想不出世间竟然有如此怪异的拳招。 陆柏心欲闪避时,蓦地发现顾少游的拳劲中又暗含奇异的黏劲,假若闪避,对方便会受气机牵引,不但势道加强,还会锲而不舍,直至遇有宣泄的对象。 陆柏奋力变招,掌上的内力更是催动到了极致,头顶上渐渐出现一道白气,“砰”的一声,两人拳劲又猛地击在一起。 “蹬蹬瞪”,陆柏身子踉跄,猛的后退数步,身后的桌子、椅子直接被他撞的粉碎。 他身后的苦泉禅师见了,脸色不禁变了数变,情知陆柏这是已经控制不住劲力,赶忙上前一步,手掌划出一道弧线,轻轻将陆柏接住,“砰”的一声,陆柏瘫坐倒在椅子上,倒是避免了受辱。 “呼……”,顾少游也没追赶,站立原地,缓缓从口中吐出一口长气,这道白气聚而不散,许久才慢慢隐去,更显的他如今内功深厚。 陆柏只觉双手经脉剧烈疼痛,仿佛有数道属性各异的真气侵入其中,他心中不仅大骇,本还想站起身来,可又哪里发的出力。 他喘了几口气,看向顾少游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刚才的那份轻视和居高临下,现在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惊骇莫名。 “你,你这是华山派的破玉拳?不,不是,你这到底是什么功夫?”陆柏强撑起一口气,厉声喝道。 顾少游嘿嘿冷笑一声,道:“我华山派武功博大精深,这其中的精深微妙,又岂是你这般井底之蛙能懂的。” 他也是打的爽快了,刚才还有的一点客气也不要了,直接将陆柏斥为了一个井底之蛙。 陆柏闻言,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突然“哇”的一口鲜血喷出,他旁边的苦泉禅师赶忙道:“陆大侠,请先闭目疗伤,贫僧且助你一臂之力。”说罢,他将手臂抵在陆柏后心,一道精纯的内力缓缓递了过去。 陆柏惨然一笑,还想说话,可双臂和丹田传来的剧痛,又让他不得不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开始缓缓运起功来。 场上众人一片肃静,所有人都被刚才这一场精彩绝伦的比斗所震慑,呆立当场。 在群豪心中,陆柏已然是这天下有数的一等一的高手了,可竟然在这华山派后辈的手里还走不过十招! 到底是嵩山派这几年的威名太水?还是这华山派的武功太高? 一时之间,这两种念头在众人脑海中升起,在场群豪不由都觉得眼前这一幕是如此荒谬,竟无人敢发出一声。 第145章 闻家五行阵的绝唱! 闻启修瞪圆双眼,浑身发抖,似完全没想到会是这般结局,剩下的闻家四兄弟如今都已聚在了他身边,他缓缓回头,眼神在几个兄弟脸上看过,只见人人都脸上带着惊惧,心中不由一片冰凉。 忽的,他猛然大喝道:“都散开,走!” 话音刚落,他身影猛地一动就往旁边窗户处直冲而去,几声巨响传来,挡在他面前的桌子椅子被他击的粉碎。 忽的,他只觉眼前人影一闪,只见一个人挡在了他面前,说也不说,一道凌厉的刀光就朝着他当头砍下。 闻启修心中大惊,赶忙望去,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眼前的竟是雁荡派的掌门姜左堂! 他手上的拐杖已经重新换了一根,叮叮当当,他奋力抵挡,虽然将眼前这刀光尽数破去,可是去势已经被阻,又哪里能冲的出去了。 闻启修又惊又怒,喝道:“姜掌门,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阻我!” 姜左堂嘿然一笑,还未答话,忽的门外传来“嘭嘭嘭”的几声巨响,又见四条人影倒冲而回,正是闻家的另外四人。 只见这四人俱是仓皇失措,身上衣服被炸裂了数道口子,虽然并未受伤,但仍旧显得极为狼狈不堪。 “大哥,外面埋伏了许多火枪兵,我们冲不出去啊!”闻家老五闻启北惊慌失措的大声喊道。 闻启修一脸惨然,几人互视一眼,心中升起的只有无尽绝望。 场内的群豪听了这话,也尽皆哗然,有人急忙站起身来往门外望去。 只见外面整整齐齐站了一圈士兵,一个个都神态肃穆,手上不少都拿着火枪,外面还有影影绰绰不知道多少兵丁在藏着。 又有一阵喧哗、叫喊声、哭闹声,隐隐约约从后院传来,院子中不少身穿飞鱼袍的锦衣卫正在不断走动,大声呼喝。 这竟然是锦衣卫直接上门抄家了。 顾少游见到诸人脸上的惊慌失措,不仅晒然一笑,他运起内力,大声喝道:“诸位勿惊,此次朝廷缉拿要犯,只为闻家堡之人而来,其余人等一概无究!” 这话一出,场内群豪的脸色才渐渐平息下来一些,只是还有人嚷嚷:“你说的可做的了准?” 顾少游又喝道:“此间事,一切以江湖规矩为准,不会伤及无辜!我华山派在此行事,也请诸位多多担待一二!” 旁边雁荡派的掌门姜左堂也趁机高喊道:“顾公子助朝廷捉拿钦犯,首恶只为闻家堡之人,诸位不必惊慌!” 如此一来,相当于是华山派加雁荡派联合背书,要是放在以前,华山派弟子来到这浙江地界,众人只会嗤之以鼻,哪里还会放在眼里,甚至说的话可能还不如雁荡派管用。 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顾少游刚才显露出来的武功,已经大大震慑住了场上群豪,大家纷纷道:“华山派也是名门正派,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显然,“华山派”这三个字,已然没有人敢去轻晦了。 顾少游见到姜左堂带着一众雁荡派弟子,奔走在场内,要么将闻家弟子控制起来,要么出言好生劝慰一些情绪不稳的人,甚至还不断有雁荡派的交好之人,也加入进来帮忙控制场面。 而锦衣卫百户陈时鸣,也早就被丁成虎给带人捆了起来。 如此一来,场上便只剩下了闻家五老这孤零零的身影了。 闻启修情知今日已经大势已去,惨然长叹,忽的又指着顾少游道:“你刚才说要依江湖规矩,好,那我们兄弟五人就来会会你,若是你输了又如何!” 顾少游眼光微转,轻蔑一笑道:“好,我就来会会你们闻家堡的五行阵!若是我输了,嘿嘿,就放你们一条生路又如何。” 他身边的丁成虎,如今眼观鼻,鼻观心,神态恭敬,显然毫无反驳之意。 闻家五老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戾色,齐齐吼道:“今日之事,就在此刻!” 五条人影纷纷一动,直接将顾少游围在了当中。 顾少游身影纹丝不动,负手而立,眼神中闪动光芒,只看着这五人的身影交错,猛地刀剑相错,攻了过来! 温氏五兄弟知道顾少游乃是平生之劲敌,又哪里敢留手,怪叫一声,闻启年和闻启江两人同时扑上,大叫道:“想要我们的命,可没那么容易!” 顾少游见两人来势猛恶,怡然不惧,双目射出森冷的光芒,凝起强猛无俦的气势,长剑都不拔出,只用两手闪电劈出,冰寒的杀气潮涌而至,在敌人攻至前已使他们感到肌肤生痛,呼吸困难,登时志气被夺,施展不出真正的本领。 这回他却是又换了功夫,改用了更适合群战的混元掌应敌。 闻启年和闻启江一招打出,见无法奏效,也不停留,两人早已退开,闻启修一振拐杖,横扫而来,闻启声手上则是一把大砍刀,当头砍下。 顾少游第一次陷在阵法之中,有心探探其中之秘,数招拆解之后,心中也有些啧啧称奇。 只见闻氏兄弟如穿花蝴蝶般乱转。有时一人作势欲踢,岂知突然往旁让开,他身后一人猛然发拳打到;有时一人双手合抱,意欲肉搏,他往后面退避,后心刚好有脚踢到,凑得再合拍也没有。招数之间可谓变化无穷,精妙至极。 这闻氏兄弟此去彼来,你挡我击,五个人就如数十人般源源而上。打到酣处,只见六条人影往来飞舞,有时顾少游突出包围,但五人如影随形,立即裹上。 只不过,身在其中,闻启修却是越打越心惊! 这五行阵乃是闻家的祖传之秘,几兄弟合力之后,威力陡增,就算是江湖之中第一流的高手来此,也不能毫发无损。 可是如今,只见顾少游在这阵法内犹如闲庭信步,信手挥洒,将门户守的甚严,根本不露破绽。 而最为可惧的是,顾少游掌法上传来的内劲,变化多端,又极为诡异,甚至几人的动作都不免慢了半拍,如此一来,又哪里还摸得到顾少游的衣角! 就在闻氏兄弟越打越绝望的时候,顾少游忽的轻啸一声,长笑道:“看了半天,这阵法也不过尔尔,不如让你们见识下我的功夫罢!” 说完,“锵”的一声,岁暮天寒那一抹惊人的青色又再次冲天而起,“铛铛铛”声响不断传来,五人手中的兵刃无一幸免的被顾少游以重手法劈中,两人兵器脱手,另一人被他起脚踢飞,闻启修手中的拐杖更是又被顾少游一把夺过,当做暗器激射而出。 五人的阵法顿时变得溃不成军,四散退开。 闻启声怪叫一声,眼中显出绝望疯狂,当头一刀疾劈下来,动作快逾电光石火,刀风如山,凌厉无比。 只不过他自己空门大开,这一刀已用尽他的全身气力,对自己的防御却是不管不顾了。 顾少游晒然一笑,长剑一晃,正好点在大环刀最不受力的点上,闻启声顿时如遇电噬,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之色,眼睁睁看着顾少游的长剑似慢实快,划过刀背,一剑刺入他的胸膛之中。 闻启声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如短线的风筝一般,往后飞了出去,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闻启修大惊,猛地扑过去,一把将他扶住,悲声道:“老三!你没事?” 顾少游好整以暇,嘿然道:“放心,我下手有分寸,不会要了他的命,你们的命自当交给朝廷,让朝廷来给你们定罪。” 他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其实心里早就发下狠来,这些人进去之后,不管还有什么手段,是别再想能活着出来了! 闻启修见到闻启声虽然看起来浑身是血,十分骇人,但呼吸至少平稳,看起来的确没有性命之虞,这才轻舒了口气。 这时,南少林的苦泉禅师站了起来,念了一声佛号,开口道:“顾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闻家上下数百口,定然有很多是不知情的,还有这闻家五位长老。”他顿了顿,眼光快速一扫,又道:“也不一定都是各个有罪?说不得也有无辜之人,不如只拿了闻家如今的族长回去便是,其他人便令他们禁足在家可好?” 闻启修跌坐在地上,眼帘低垂,听了这话只是头微微抬了一抬,却也什么话都没说。 可是顾少游却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一般,突然纵声大笑,指着苦泉禅师道:“无辜之人?禅师我敬你是一代高僧,可说出这等话来,却有些不知好歹了!”他的声音说到后面,变得越来越冷冽,杀气仿佛都要溢出一般。 苦泉禅师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动容,显出一丝诧异,还未开口,又见顾少游一挥手,对着丁成虎道:“来!你念!” 丁成虎不敢怠慢,更不敢对这呼来喝去生出任何怨怼之心,上前两步,恭敬道:“在下明白。” 说完,他直起身子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环视一圈,冷笑一声,将卷轴展开,大声念到:“三个月前,兰溪境内大石庄王家十余口人一夜毙命,经查,作案之人便是闻家五老!” “五个月前,龙游道上,一个商队二十多人,被人全部杀死,财货也被洗劫一空。这作案的,还是闻家五老。” “一年前,廿八都的李家,一家八口,被人杀的干干净净,这作案的,仍旧是闻家五老。” 他语速极快,不断说道,直接追溯到了十多年前,丁成虎竟然说了半盏茶的功夫,林林总总,竟有十多起大案、血案都和闻家堡的人有关。 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的卷宗,道:“这等血案,还有不少。闻启修,你们兄弟别以为案子做的天衣无缝,但这里面的人证、物证可都不少,各种证据都指向了你们闻家,这一宗宗的血案,今日只要将你们闻家上下的人全都抓起来,审上一审,总有人会吐露一二的。你说是也不是?” 顾少游冷冷接口道:“闻启修,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以为你犯下了这么多滔天血案,当真能逃的过去?当真可笑之极。你们闻家堡上下,嘿嘿,没有一块砖,一片瓦是干净的!” “苦泉禅师,你觉得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顾少游转过头来,盯着苦泉禅师,一字一顿道。 苦泉禅师脸色不变,默然无语,看似平静如常,但是他手上的念珠竟被他捏碎了好几颗,他却仿佛丝毫不知,仍旧在捻动着念珠。 这时,场中有人跳了出来,指着闻启修大骂道:“廿八都的李家,原来是你们闻家堡的人下的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表兄胸口中的那掌,原来是你们闻家的风雷掌,我竟一时没想到。哈哈,当真是天理昭昭,闻老贼你也有今天!” 众人纷纷侧目,又有他的同伴上来将他扶了下去,只是这人破口大骂的声音仍旧回荡在屋内。 群豪纷纷交头接耳,这时又有人忍不住,上来叱骂闻家诸人。 原来这闻家所犯的罪行,遍布浙江、江西、福建,也亏的他们每次手尾都极为干净,又兼买通了各地官员,上下打点,敷衍了事,让这些案子都成了悬案。 这些案子多亏了之前夏夫人交给顾少游的书册,再加上丁成虎这几日里,带了数十名锦衣卫、衙门中的老手,从各地故纸堆里给整理、甄别、汇总出来。这些案子本来就有许多疑点都指向了闻家堡,只不过被各种遮掩,又兼都是武林中人犯案,官府追查不易,便都放在那里变成了悬案。 如今拿出来,丁成虎也有信心,这里提到的案子,十宗里至少有八九宗和闻家堡逃不开干系。 他是越念,心中就越是畅怀,这一桩桩的功劳,仿佛都在向他招手。 就算这是钦差行辕顾老大人的主功,那也至少有他大大的一块肉分不是? 闻启修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张了张嘴,想要分辨,可又哪里说的出口,他惨然一笑,忽的抬起手来就要往自己头顶拍落。 (关于棋仙派、闻家的一些解释,我就放到作家的话里了,不在这里占字数) 第146章 正是要一剑西来,威压江南! 可顾少游就在一旁一直盯着,哪里会如他所愿,一个箭步上前,手上连点,闻家五人纷纷委顿在地,再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了。 这时,外面有锦衣卫匆匆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喜色,一进门就对着丁成虎喊道:“千户大人,我们有发现!” 丁成虎眼神一凝,快步上前,接过来几卷文书,那名锦衣卫道:“千户大人,这是我们在闻家暗室里发现的一个箱子取出来的,还有不少文书,我先拿了几卷给你看看。” 丁成虎打开一看,越翻他的眼睛就越亮! 闻家五老眼中却是都一起显出无比绝望的神色来。 这文书里,竟然是记载了闻家这些年来和各个官府、势力的金钱来往。 他匆匆看了一遍,便走到顾少游身边,递了过去,小声说了几句。 顾少游粗粗一翻,心中也是冷笑不止,又瞟到丁成虎的满脸喜色,更是不由一阵无语。 这些锦衣卫中人,可不管事大还是事小,他们是恨不得到处能攀起大案,涉案的人越多那就越好! 按这文书里记载的,有不少官员都曾经收过闻家的钱财,再结合闻家犯下的罪行,这浙江官场恐怕是要来一场超级地震了。 不过这些都留给自己父亲去烦恼,跟自己却没什么太大干系。 顾少游一边翻着,一边心里想到。忽的,他手上动作一停,眼神微眯,只见那文书上赫然写着:“丙午日,向南少林敬献五千银两,若干布匹等物。” 他急忙翻动文书,就这卷文书上,闻家向南少林进贡的财货记载就有三条,加起来足足有万数之多! 他抬头望向苦泉禅师,脸上显出一丝奇异之色,原来如此!怪不得这贼和尚拼命帮闻家说好话,还亲自前来参加闻家的立派大典。 要知道这位苦泉禅师在南少林中的地位可不低,他可是莆田少林掌门人天惠方丈的亲传弟子,说一句是下一代的掌门人也不为过,莆田少林派他过来,已足够显示出诚意和重视了。 顾少游心中已有计较,又回头大喝一声道:“今日事情已了,诸位就先散了!” 群豪听了这话,不由如释重负,这闻家堡如今已经被外面士卒给团团包围住,而且还有看上去颇为精锐的火枪兵和锦衣卫在虎视眈眈,说实话大家都是有些不想待了,可又不敢擅自离去,如今听到这话,马上就有人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陆柏现在运功了些时间,至少外表已经看不出异样,他也站起身来,往外走去。顾少游也没拦他,陆柏冷哼一声,两人擦肩而过。 这时顾少游突然开口道:“大师,请留步。” 陆柏一愣,回头看去,却是顾少游正站在苦泉禅师身前,苦泉禅师如今脸色是真的有些发苦,但又没法说不,只好双手合十道:“那贫僧就叨扰顾施主了。” 陆柏冷哼一声,不再去看,袖袍一展,也往外而去。 渐渐人都散了七七八八,这些人都有外面的锦衣卫在守着,一个个的验明正身,防止还有闻家堡的人混在里面。 一时间,外面闹哄哄一片,可不管怎么样,这些江湖人士如今气势被夺,已无人敢去闹事。 厅内,只剩下了顾少游和苦泉禅师两人。 顾少游虚引一下,两人寻了个干净桌子围坐了下来。 顾少游还未开口,苦泉禅师却率先开口,只见他脸上微微一笑,念了声阿弥陀佛,道:“顾少侠当真技艺惊人,看来华山派是要在顾少侠手里发扬光大了。” 顾少游摆了摆手,正要谦虚几句,没想到苦泉禅师脸上笑意更甚,又道:“顾少侠自陕西来到这江南,今日这一战,可谓是一剑西来,威压江南!当真是少年出英雄啊!” 这话说的就算以顾少游如今的脸皮,都不由抽动了一下,什么叫一剑西来,威压江南,果然是老实和尚一本正经的拍起马屁来才最为致命。 顾少游看着苦泉和尚一脸正经,义正言辞的模样,不由一阵无语,刚才准备好的一通嘲讽、责问,竟仿佛都已说不出口了。 顾少游深吸一口气,将手中文书递了过去,将脸板了起来,冷声道:“苦泉大师,先不说这些,你倒是看看这个,不知道贵派做何解释?” 苦泉禅师脸色肃然,将文书接了过来,翻了几页,眉毛不由跳动了几下,好半晌才放下书册,苦笑道:“闻家这几年来,的确是给鄙寺敬献过一些财货,但是数量是否如这册子上所言,我却也不甚了解,需得回转寺内,问过执事长老方才可知。” 顾少游见他避重就轻,不由冷笑一声道:“南少林乃是南方诸省武林之中执牛耳者,可没想到居然还会和闻家这种巨盗有所勾连,今日苦泉大师你出现在这里,不就能证明这点吗?又何必遮掩!” 苦泉禅师沉默了一会儿,长叹一声道:“那以顾公子之见,该当如何?” 顾少游站起身来,在屋内踱了几步,眼光中充满嘲讽之色道:“苦泉大师,我听人说,这南少林如今占有的田地、佃户可着实不少,这莆田、泉州等地都有大量民田投效在南少林门下,朝廷是白白损失了大批税银。” “我父亲这次奉旨巡按浙江、福建两地,这等霸占民田、民户之事,却是得好好查上一查啊!” 顾少游转过身来,看着苦泉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这次苦泉和尚终于动容,他脸上显出不可思议之色,一脸愕然,眼中精芒一闪,沉声道:“顾公子,这等污蔑话语,可最好不要提的好!” 顾少游冷冷道:“是与不是,我说了自然不算,钦差行辕过不了多久就会前往福建,到时候大师不如直接登门解释,只不过有没有人信我就不知了。” 苦泉和尚脸色变了又变,好半晌才吐出一口浊气,涩声道:“那以公子之间,鄙寺该如何自处?” 顾少游盯着他的眼睛,忽的放声大笑,道:“你们这些寺庙、和尚,不事生产,偏又贪婪成性,六根是一点都不清净,如今你等佛门积弊甚重,这次你以为你们逃的过去吗?” 他这话说的杀气腾腾,又极为不客气,听的苦泉和尚心中怒意一阵升腾,只是良久之后,又只能化为一声长叹。 苦泉心中也颇为无奈,南少林这百年来,的确是太过安逸,寺内良莠不齐,这些兼并土地、欺男霸女之事,也是没有少做。 大批农田、农户投在南少林门下,可以逃避朝廷税收,这种事情豪门大户都在做,可若是朝廷真要查起来,那真是一地鸡毛。 如今顾元昌要巡按福建,以他如今的名声,必然不会将南少林放在眼里,若是他真的有这等计划要拿南少林开刀,那这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苦泉越想越是心惊,他抬头看了看站在窗边眺望外面的顾少游,心知如今这道坎,闻家是没跨过去,那接下来就得轮到南少林了,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迈过去! 而且刚才顾少游展露出来的武功,更是令他心惊,这等武功,就算他一人一剑直接打上山门,除了主持方丈,也不知有没有人能接的住。 如此一来,这一文一武,全都将南少林压的死死的,看来这一关当真是不好过了。 他心中念头百转,咬了咬牙,悄然行到顾少游身边,语带恭顺道:“顾公子,贫僧这次返回少林,必然将此事告知方丈,南少林名下的田地、房产,能退的则退,此事贫僧一定会给钦差行辕一个交代的。” 顾少游看到眼前这毕恭毕敬,再也无半点骄矜之色的苦泉和尚,嘿嘿冷笑两声,摇头道:“不够,不够。” 苦泉和尚闻言色变,缓缓直起身来,凝声道:“那以顾公子之间,鄙寺该如何自处?” 顾少游哈哈一笑,也不回答,反而一把将苦泉袖袍拉住,道:“来,来,我们先坐下再说。” 苦泉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坐了下来,又听顾少游道:“这些朝廷的事情,我哪里能插得上嘴,大师你这是为难我了。” 就算苦泉是道行有成,如今心里也被弄的七上八下,坐下来刚想发问,顾少游又笑道:“我不过是一介江湖散人,刚才哪些话,都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这些朝廷大事,自然有朝廷大员去操心,大师可莫怪。” 苦泉眼角一抽,心道我若是信你这话,可真是有鬼了。 果然,顾少游又道:“只不过,在下却有一桩疑难私事,一直想要请教南少林的高僧,不知大师可能为我解惑?” 苦泉心里暗道一声“来了”,当下脸上也挤出一丝笑容,道:“不敢不敢,请顾公子直言便是。” 顾少游嘿嘿一笑,脸上神色却渐渐冷了下来,道:“百年之前,莆田少林的红叶禅师,曾经从少林寺处得到过一本秘籍,便是如今大名鼎鼎的《葵花宝典》,这倒也罢了,可是当日我华山派两位师祖岳肃、蔡子峰,上莆田少林做客之时,竟然‘不小心’翻阅了这本秘籍。不知道这事,禅师可知情?” 顾少游一边说,一边看着苦泉神色,他更是在‘不小心’三个字上重重加了一声。 苦泉和尚脸上神色微微一变,有些不可思议的道:“顾公子,这等百年前的秘事,你是从何而知的?” 顾少游心道一声果然,这和尚果然是知道一二,不愧是当今莆田少林方丈天惠禅师的亲传弟子,下一代掌门的预备役,对这些江湖旧事也是知道不少。 顾少游又道:“此事之后,我华山两位前辈回去后,对各自看的内容却无法统一,反而充满争执,从此之后,华山派便分为了气、剑两宗,数十年前更是火并一场,导致华山派一蹶不振,从此元气大伤。” “还有,当年魔教不敢上少林来抢这葵花宝典,不,也可能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可是转头华山派得了葵花宝典的事,他们就知道了一清二楚!你说这怪不怪?!” 顾少游越说声音越大,继续道:“如此一来,魔教两次攻入华山,不仅杀了五岳剑派许多高手,还顺便把葵花宝典给抢了去!” “苦泉大师,你来和我说说,这一石,到底是中了几鸟?我数来数去,竟有些数不清了!” 苦泉越听心中越惊,不禁有些张口结舌。 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少年公子,竟然对这等陈年旧事了如指掌,当下不由脱口道:“此事公子是听何人所言?” 顾少游似笑非笑,脸上带了一抹嘲色,道:“听何人说的,又有什么关系?大师应当也知道我说的并非虚言。” 苦泉和尚一阵沉默,良久才艰难道:“那公子你的意思是?” 顾少游看着他的眼睛,身子往前倾了一些,一字一顿道:“这件事,导致了华山派的急速衰落,门内数十个高手,皆丧命与此。也导致了魔教两次攻华山,五岳剑派死了一大批高手,大师你们南少林不准备给我一个解释吗?” 苦泉和尚脸上登时显出讶色,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一般,道:“什么解释?顾公子是否对鄙寺有何成见?贵派的气剑之争,贫僧也是心有唏嘘,可是此事和本寺又有何干?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至于魔教攻华山,那不是因为五岳剑派一直和魔教是死对头吗?这又干我们南少林何事!” 顾少游刚刚故意如此说话,一边又将神照功的功力运到了极致,身上五识俱开,就是为了能在如今苦泉和尚心神动摇之时,探一探的虚实。 见到他一力反驳,顾少游却也不失望,反而微微一笑,只是拿眼静静看着他。 刚才苦泉和尚在说这话的时候,心神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失守,而这种神态、身体的细小变化,都被顾少游一一感知到了。 果然!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这苦泉和尚心里必定是有些猫腻,刚才这番话说的绝对是不尽不实! 第147章 “金蛇郎君”就要成绝响了 苦泉和尚听了这话,登时脸上一黑,只觉坐立难安,心乱如麻,眼前这年轻人的笑脸,也显得那么可恨。而自己刚才说的那些什么一剑西来,简直就是有些打自己脸了。 可是,顾元昌如今正要巡按福建,不管顾少游刚才话里话外有几分真实,但实在是不可不防! 苦泉和尚心中惴惴,主要还是这顾元昌名气实在太大,数年前便已名震天下,就连最底层的斗升小民都有不少听过他的名头,更不用说,如今厂公权势正隆,他却反而重新起复!此等人物,实在是让人既敬又畏,谁知道他这次来福建,会掀起多少风浪! 看看浙江就知道了,这次的库银失窃案,还有刚才那本烫手的卷宗,无一不显示了这接下来的浙江官场将会迎来一次巨震。 如此一来,顾元昌借这次的出手,声望恐怕还会更上一层,这种人物若是巡按福建,都不用他下力气来详查,只需要略加暗示,恐怕各级官府都只会纷纷从命! 而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出在莆田少林寺自己身上! 根本就经不起查啊! 这么多年来,寺内人员不断膨胀,总是难免有些良莠不齐,只要肯查,那必然会牵出藤蔓带出瓜,落个一身泥! 到时候,不管是莆田少林寺交好的,又或是交恶的各路官员,恐怕都会纷纷变了脸色,莆田少林就算是名声极大,那又如何!倾天大祸之下,只会化为齑粉! 这种事情,只要被撕开了一个小小缺口,就必定会有各路恶狼蜂拥而至,大家都会想着来分上一杯羹。 这就是大势,大势一旦升起,那妄想螳臂当车,就只会是一句笑话。 苦泉和尚想到这里,不仅冷汗连连,情知若不让眼前这位华山派的年轻高手满意,那么恐怕莆田少林寺这一劫当真是难过了。 可是当年的葵花宝典秘事,又岂是一句两句能说明白的! 苦泉和尚也不过是知道点只鳞片爪,但他心中也是明白,顾少游刚才说的疑点,却是真的存在! 但这事,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百般念头在苦泉和尚心中转过,他声音有些发涩,缓缓道:“顾少侠,兹事体大,今日之话我自会带给方丈,请他老人家决断。” 顾少游展颜一笑,点了点头道:“那自然是极好的,过些日子我就会登门拜访,这次没见到大师出手,实在是遗憾之极。都说天下武功出少林,南少林如今也是人才辈出,到时候也请大师不吝赐教,提携提携我这后进之辈。” 苦泉和尚闻言不仅有些无语,心道以你的武功,就连嵩山派陆柏都只能饮恨而走,居然还口口声声要求提携,当真是…… 只不过他是出家人,这后面的嗔怒之词却是在心里滚了一滚,就瞬间被压了下去。 该说的都说完,苦泉和尚是一刻都不想待下去,当下起身便和顾少游告了声罪,顾少游也不挽留,笑意盈盈,将其送到门外,若是外人看来,仿佛他们倒是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 门外,虽然武林群豪都已离去,但仍旧是一片鸡飞狗跳。 闻家五老已经被锦衣卫收押了起来,剩下偌大的闻家堡更是被锦衣卫和兵卒团团围住,抄家的抄家,拿人的拿人。 丁成虎一脸红光,前后奔忙,四处大声呼喝。 这是有多久没办过如此大案了,丁成虎如今心中是如盛夏正午喝下一杯带蜜的冰水,浑身舒爽。 虽然闻家不过是个地方豪族,但这只不过是开胃小菜啊!后面还不知道会牵扯出多少人头,这所有的一切在丁成虎看来,都是如此美妙。 当他看到顾少游从屋内出来,他眼睛登时一亮,赶忙小跑了过来,毕恭毕敬道:“公子可有吩咐?” 顾少游见他这般恭顺,也不由微微一笑,指了指苦泉和尚道:“丁千户,你帮找个人送送大师。” 丁成虎闻言连忙应是,他也不知道这和尚到底和顾公子是什么交情,自然是不敢怠慢了,抬手叫过来两名锦衣卫小旗,嘱咐一番,这才目送他们护送着苦泉和尚离去。 丁成虎转过头来,一脸谄笑道:“公子,后面的事,你看可还有什么嘱咐?” 顾少游看到这一片纷纷扰扰,也不由叹了口气道:“丁千户,这些都是你们朝廷的事了,你将这里涉案的人都控制起来,再和张先生多多沟通便是。至于一些无辜之人,也不要太过苛责,嘱咐手下一声便是。” 丁成虎马上拍着胸口道:“那是自然,公子你也知道,这次带过来的队伍,不管是锦衣卫还是这些兵卒,全都是最精锐的,顾老大人的事,我等岂敢乱伸手,公子你放心便是。” 顾少游点点头,他知道对眼前这位丁千户来说,发财之类的事还得往后排,最紧要的是能回归到权力中枢,所以这一遭不需自己多说,他自会极为上心。 此间事了,顾少游也不再停留,和丁成虎告辞一声,便直接返回了衢州府。 府城人来人往,一片祥和,仿佛城外的那一份厮杀纷争只不过是一场梦幻一般。 顾少游一路轻车熟路,来到钦差行辕的驻地,找到了张远洲。 刚才发生的事情,自然已经有人都一一告诉了张先生,不过顾少游还是重新过来特意再说了一遍,又将带回来的那卷书册递了过去。 “张先生,这书册足足还有一箱,此事重大,我已经让丁成虎好好看管,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送过来的。” 张先生看着书册,脸上升起几分喜意,连连点头,又翻了几页,这才放了下来,一击掌赞道:“有了这个,浙江官场当真是尽在老大人的掌控之中了!” “嘿嘿,那些浙江的官员,表面恭顺,背地里却是互相串联,不听差遣。有了这些东西,正好给我打开缺口!只要有一个缺口开了,剩下的便是易如反掌,再轮不到这帮官员挣扎了。” 张远洲一脸喜色,显然这份东西对他的助益极大,甚至在这一瞬间,他已经想好了若干手段、方案,要怎么来炮制哪些“不听话”的官员了。 他的这番心思顾少游也能猜到个大概,不过这些是官场的事情,顾少游即不想管,也管不了。 顾少游又指着上面莆田少林的条目道:“现在浙江已定,不知福建那边,父亲准备怎么入手?” 张先生看着南少林的条目,目露奇光道:“公子你是建议从这莆田少林寺入手?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说着沉吟起来,一边喃喃道:“这还真是不错,这南少林和官府互相勾连,可这关系是即紧密,又不算那么密切。从他们开刀,即能震慑福建官场,又不会显得太过高调,当真不错!” 顾少游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我倒也没想那么多,只不过我可能要找这南少林一些晦气,到时候可能需要张先生助我一臂之力,帮我敲敲边鼓就行,却不敢耽误你的全盘计划。” 张先生一愣,啧了啧嘴,似乎还有些遗憾,也不知道他刚才是不是已经在心里把莆田少林判了死刑,顾少游不由一滴冷汗冒出。 张先生笑道:“如果只是如此,那这个容易不过。”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纸,说道:“这南少林作为莆田的大地主,打一打也是不错的,到时候你看我手段便是。” 顾少游不敢再说什么,要是真的因为自己,让莆田少林彻底毁了寺庙,那这份因果可就结大了。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如今这库银大案基本可以说告破了,接下去就是进入到更残酷、更激烈的政治斗争阶段,顾少游对这些就有些兴趣缺缺,再看到张先生应当还有不少要忙的,便告辞而出。 顾少游站在长街上,抹了把额头,不由苦笑一声。张远洲虽然还算不上酷吏,但他这心里装的全是权谋争斗,和他聊天,当真是压力极大,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那一句话又让他开启了什么斗争的新思路。 顾少游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转身又往夏府而去。 夏府之内,夏泽天如今已经安然无恙从牢狱中被放了出来。 他如今虽然精神仍旧显得有些委顿,但穿戴整齐,至少人看起来是没事了。 厅内,夏泽天、夏夫人还有夏公子,三个人都是一脸期盼的看着顾少游。 只不过顾少游却没见到李文秀,当即对夏夫人问道:“阿秀是出门去了?怎的不在府内?” 夏夫人还未答话,夏泽天便笑道:“阿秀之前拿了一些地契、文书来寻我,却是为了她师门药王谷在金华的驻地,这两天我陪着阿秀去重新办了文书,那片地界现在是重新归了阿秀名下了。” 顾少游闻言一阵恍然,原来如此,没想到阿秀这就变成一个地主了?心中也不禁一阵好笑。 夏泽天见顾少游不再询问,便一脸热切问道:“顾少侠,那闻家堡的事情,现在如何了?” 他之前毕竟是戴罪自身,虽然现在被放了出来,但案子一日没结,他便只能被禁足在家里,也不方便派人去探查消息,故而到现在还不知道闻家堡到底如何了。 顾少游微微一笑,道:“幸不辱命,从今往后,江湖上就再也没有闻家堡了。” 夏泽天眼睛瞪圆,脸上登时显出狂喜之色,大笑道:“好,好,好,这闻家也有今天,当真是老天开眼!” 说完,他站起身来,诚心诚意的给顾少游躬了一礼,恳声道:“顾少侠,这救命之恩,在下感怀于心,实在无以为报。” 顾少游连忙站起身来,将他扶住,笑道:“夏大人不必如此,如今这结果,也不枉我这些日子东奔西跑,总算有了个圆满结局。” 顾少游心中暗想,其实这礼,自己受了可真不算虚。 若是没有自己介入,那么这夏家和闻家的恩怨,还会延续到《碧血剑》之中。 只不过到了那时,夏家的结局可真是不算好,全家除了夏雪宜之外,全部死在闻家堡手下,偌大一个夏家,顿时灰飞烟灭。 而“金蛇郎君”夏雪宜,从此踏上了复仇之路,最后死的凄凉,其人的一生更是让人唏嘘不已。 这一切悲剧的源头,今日是被自己给消弭的干干净净,想到这里,顾少游心中不免也有一阵自得。 只不过这份自得却不足为外人道,只能心中暗暗想想罢了。 只是不知这日后没了《碧血剑》中的重要人物“金蛇郎君”,会不会对后面的世界产生什么影响?“金蛇王”袁承志又该叫个什么名号? 这些念头在顾少游脑海中飞快转了一圈,他这才笑着对夏泽天道:“夏大人也无需太过客气,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义字当先,路见不平自然应当拔刀相助。” 说完他又笑道:“更不用说夏夫人是阿秀的长辈,这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出全力才是。” 夏夫人在一旁听了,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打趣道:“这倒是,阿秀如今长辈只剩下了我一人,若是你们日后要成婚,那可得先过我这一关。” 夏夫人脸色已不像之前那般苍白,薄施粉黛之下整个人也显得极为美艳,如今更是有了打趣的心思,想来是心情已是极好。 顾少游被这一番话说得,不仅老脸一红,连道不敢。 一时间,屋内几人说笑了起来,气氛显得十分融洽,再也没有之前那般悲悲戚戚了。 这时,夏泽天转头看了看夏夫人,对顾少游恳声道:“刚才内子已经和我说过,希望将我仙霞派并入到华山派旗下,这事我看是极为妥当!” 他顿了顿,眼神诚恳,又继续道:“本来我们夫妇应该亲自前往华山,拜会岳先生,可如今之事你也知道,这个大案如今还未彻底结完手尾,而我又是金华府的总捕头,实在有些抽不开身啊。” 顾少游微微颔首,表示理解,笑道:“不妨事,若是夏大人没异议,我稍后便手书一封,让人送去华山,请我师父、师娘一起过来浙江一趟便是!” 第148章 仙霞派拜的祖师竟然是她! 顾少游说完,心里便暗暗嘀咕,看这时间,反正也用不了多久,岳不群就会率华山门下众弟子,南下来参加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了。这先来一趟浙江,说一声顺路还真是不为过。 夏泽天闻言脸上也是喜色连连,连忙道:“那最好不过了,只是需要劳烦岳先生亲自来一趟,实在是惭愧惭愧。” 说完,他又看向顾少游,语气十分谦恭道:“还有一事,不知顾少侠可否帮忙参详参详。” 顾少游一愣,忙道:“夏大人你但说无妨,有什么我还能帮得上的自然不会推迟。” 夏泽天指了指夏秋严,对着顾少游道:“我想让犬子拜在岳先生门下,顾少侠你看此事可成?” 顾少游闻言一阵恍然,看了看夏秋严,见他虽然脸上还有些不自然,但眼中也满是期冀,当下便笑道:“这自然是极好不过,我想这事应当没问题。” 顾少游说完,又窥见夏泽天脸上还有一些踌躇,不由心里好奇,忙又问道:“夏大人可还有什么顾虑不成?” 夏泽天嘿嘿一笑,道:“不瞒你说,本来我是想让犬子直接拜在顾少侠你的门下,只是我这犬子年纪有些太大,想来颇有些不妥,只是……” “只是……如此一来,顾少侠日后可否也对我犬子亲自教导一番?” 说完,夏泽天和夏夫人双眼满是热切,一起看了过来。 夏夫人也笑着补充道:“少游,你若是和阿秀成亲,那我们也就是一家人了。我家秋严性子有些绵软,若是你有暇,却需得帮姨母好好教导一番。” 顾少游微微一愕,看向夏秋严,他脸上现在多了几分扭捏,不敢和顾少游目光直视,甚至脸都有些红了,只不过倒也没有开口反驳,看来之前夏泽天已经和他说过此事。 顾少游心里明白,夏公子年纪和自己差不过,若真是拜自己为师,那说出去的确不太好听,但夏泽天又想和自己交好,才想出这么一个曲线方式来。 而且夏夫人这话说的就更让人无法拒绝了,的确也是,有阿秀这一层关系在,自己和夏家就直接变成了亲戚,那这等小事必然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当下也不犹豫,顾少游笑着便道:“请二位放心,这事我自然不会推迟。” 夏泽天说完这话,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的,听到顾少游如是说,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自狱中回来,便和夏夫人详细商讨过,他本就是个耳根子软的,对自家夫人没有经过自己同意,便说要把仙霞派并入华山派,虽然心中还有些不愿,可仔细想想,却不由觉得自家夫人这招还真是妙棋。 一来,江湖上也不是没有这等先例,许多名门大派,都会分裂出许多分支门派,这种情况和仙霞派想并入华山有着几分类似。 二来,顾少游的武功,他听自家夫人详细说过,他对夏夫人的眼光却是极为信得过的,那闻家大长老闻启修在顾少游手里都走不过几招,这顾公子的武功定然是惊世骇俗,让这样的人物好好教导下自己儿子,那是什么都换不来的福气。 最后,那便是顾少游的家世了,顾元昌如今名声正隆,想必借这次库银失窃一案,在浙江就能彻底立稳脚跟,和这样的世家交好,那真是天大的好事! 如今听到顾少游一口答应,夏泽天也是大大舒了口气,表情也放松下来不少。 当下,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顾少游瞅了个空隙,笑着道:“夏大人,事不宜迟,不如我现在便写一封书信,你寻个体己能干的,快马加鞭,将这信送到华山上去,你看可好?” 夏泽天连忙点头,道:“这个没有问题,包在我身上便是,我手下还有几个信得过,眼睛亮的兄弟,送一封书信不在话下。” 顾少游点点头,要来笔墨纸砚,快速写了起来。 书信写的也并不长,只是将自己在浙江的事情粗略描述了一遍,特意将仙霞派欲加入华山派的事描述了一番,写好后便封好火漆,交给了夏泽天。 夏泽天这边也没闲着,就在顾少游写信的空档,便已经派人去叫了人来,等顾少游写完,门外已经有人在候着了。 顾少游见到他动作如此快速,心中也不禁有些欢喜,将外面候着的人唤了进来,又细细嘱咐了几句,这才让来人带着信,出门疾驰而去。 浙江到陕西虽然路途遥远,但是夏泽天可不缺钱,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若是连夜快奔,自然时间能被大大缩短。 这时,夏泽天又语带恭顺,站起身来对顾少游道:“顾公子,请随我来,鄙门仙霞派的许多事情,我却需要和你好好分说一二。” 顾少游连忙也站起身来,虚引一声道:“请。”说罢,又和夏夫人和夏秋严告了声罪,便随着夏泽天,一起往后院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夏泽天在前引路,两人穿过两旁花木扶疏的长廊,是一道跨越池塘的长石桥,四周树木浓深,颇有寻幽探胜的气氛。 进门后是一道横越池塘花圃的曲廊,沿廊前行,左转右曲,放眼四方,绿荫遍园,步移景异,意境奇特。 曲廊尽端是座六角石亭,恰是池塘的中心点,被石桥连接往环绕庭院一匝的回廊处。石桥宜指另一进口,隐见其中是另一个空间,古树参天,茂密硕壮,生气勃勃。 顾少游穿过石亭,过桥登廊,通过第二重的院门,眼前豁然开阔,尽端处是一座宏伟五开间的木构建筑,一株高达十数丈的槐树在庭院中心气象万千的参天高撑,像罗伞般把建筑物和庭院遮盖,在阳光照耀下绿阴遍地,与主建筑浑成一体,互相衬托成参差巍峨之状,构成一幅充满诗意的画面。 顾少游大感畅快,绕槐树一圈缓行欣赏个够后,才缓步登上有牌匾刻上“清净楼”三字的建筑物的白石台阶。 只不过和外面的景色繁复相比,楼内的摆设却极为简朴。 屋内空空荡荡,只有正中间一个香案,墙上挂了一副画像。 画像是一名女冠,一袭缁衣,虽然只露出一个侧脸,但确称得上是淡雅清艳。 女冠右手执剑,背在身后,左手掐了一个剑诀,整个人如真人一般,衣袂飘飘,充满了一股出尘之意。 当真是:瞳人剪水腰如束,一幅乌纱裹寒玉。飘然自有姑射姿,回看粉黛皆尘俗。 顾少游虽然心中好奇这个女冠是何人,不过也不敢出声。 夏泽天满脸肃穆,上前几步,点了几炷香,叩拜了一番,这才站起身来,也不说话,抬手虚引,将顾少游带到了旁边的一间静室内。 静室打扫的十分干净,也同样摆设极为简单,没有桌椅,地上只有两个蒲团,夏泽天选了个蒲团,盘膝坐了上去,微微一笑道:“此地简陋,倒是让顾公子见笑了。” 顾少游也随着他一般盘膝坐下,眼中微亮道:“哪里的话,此地清净异常,深合道家之意,没想到夏大人府上还有这等地方。” 夏泽天摇头,苦笑道:“我就是俗人一个,平日里也不敢来这里,怕玷污了祖师清净之地。” 顾少游心道果然,那名画像上的女冠,竟然是仙霞派的祖师?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夏泽天缓缓而道:“顾少侠,我们这仙霞派,创派历史极为悠久,不过要说起来,仙霞派当年却是源自少林寺。” “门内习练的武功,也全都是少林寺一脉的功夫。” 顾少游心中一动,带了几分疑惑,又听了下去。 夏泽天继续说道:“只是到了南宋末年,在那场战火之中,仙霞派整个门派都被毁于一旦,门内上上下下的有数的高手,都参与了和蒙古人的大战,结果尽数死在了蒙古人的手里,导致仙霞派元气大伤。” 夏泽天说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 顾少游则是有些肃然起敬,原来仙霞派一门上下,俱都是抗元英雄,当真是不容易。 夏泽天唏嘘了一阵,这才接着道:“顾少侠恐怕还不知道仙霞派后来的来历。” 顾少游的好奇心的确是升了起来,脱口道:“愿闻其详。” 夏泽天虚指了指外面的画像,笑道:“当年,太湖归云庄的陆冠英陆大侠,便是仙霞派的门人,可是在之后他们陆家全家迁往了大散关,后来又在和蒙古人的大战中身亡,唉,一代大侠就此陨落,当真让人唏嘘。” 顾少游没有插嘴,默默听着。 夏泽天缓了缓,又道:“后来,陆大侠的遗孀程女侠,回转江南,来到浙江江山县,见到他夫君曾经的仙霞派竟然被战火直接摧毁,心伤之下,寻了仙霞派还剩下的遗孤,又传他武功,这才重建了仙霞派。” “那名遗孤,便是我夏家的先祖了。” “如此一来,我先祖感念程女侠的大恩大德,便将程女侠作为了我们这仙霞派重创的祖师爷来祭拜了。” 顾少游越听越惊,脱口道:“你说的这程女侠,莫非是名叫程瑶迦?” 这回轮到夏泽天大吃一惊了,他满脸惊愕,急急问道:“顾少侠你居然还知道这等秘事?” 顾少游嘿嘿一笑,微微有些尴尬,摸了摸脸,道:“我这也是当年在门派内看到典籍,知道程瑶迦乃是全真教清净上人孙不二的弟子,又知道她和陆冠英陆大侠乃是夫妇,这才想到的。” 顾少游这时也有些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座小楼取名叫“清净楼”,原来是应在这里。 夏泽天哦了一声,不疑有他,啧啧称奇,出言赞道:“华山派当真是名门大派,竟连这些江湖秘事都有记载,当真不得了。”说完,他还竖了一竖大拇指。 顾少游赫然一笑,心中暗想,要说起这全真教,那和华山派还真是也颇有渊源。 当年全真七子的广宁子郝大通,在离开终南山之后,游历到了华山,在这华山之旁也创立了一个全真教的分支,那便是大名鼎鼎的华山玉泉院了,并且一直延续至今,香火还颇为鼎盛。 只不过广宁子此时已到晚年,全心都在道教的教义传播之上,对武功却并未上心,如此一来,只不过几代之后,这玉泉院上下竟然渐渐变得只会一些强身功夫了,精妙的全真派武功却尽数遗失了去。 不过再这过程中,也有一些全真剑法、全真心法的内容被当时的华山派给吸收了过去,这也让如今的华山心法有了一丝全真心法的影子。 但具体到武功来说,华山剑法、拳法、掌法,还有那遗失的反两仪刀法、鹰蛇生死搏,都基本上和全真教的武功并没有太大关系。 只是不知华山派大名鼎鼎的《紫霞神功》是不是会和全真心法有关? 顾少游心中正在暗暗思索,那边夏泽天又接着说道:“程女侠来到仙霞派之后,将派内还残留的一些武功进行了梳理,又传下了一些全真派的功夫,如此一来,仙霞派也算是身兼佛、道两派之长。” 说道这里,他自己先忍不住自嘲笑了起来,又摇了摇头道:“只不过仙霞派的武功还是太过粗浅,并没有什么太过高深的功夫。所谓的身兼佛道两派之长,也不过是我们自己给自己贴金罢了。” “如今仙霞派传承下来的功夫,一共有十三种,请公子过目。” 说完,夏泽天站起身来,从屋后拿出一个箱子,递了过来。 顾少游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摆放了许多本武功秘籍。 夏泽天拿出里面的书册,眼中显出追思,一本本指着书册说道:”这本啸虎拳,还有这本草上飞,还有这本燕子刀……这些都是粗浅功夫,恐怕入不了公子之眼。“ 他挑挑拣拣,最后拿出四本秘籍道:“这四本却是如今仙霞派最为出色的武功了,请公子过目。” 只是夏泽天递过来的第一本书册,上面的名字就让顾少游心中猛然一跳! 这本蓝皮书册上,赫然写着八个大字:《金关玉锁二十四诀》! 第149章 顾少游的大收获 顾少游心神巨震,他看着这本书册,不由脱口道:”这《金关玉锁二十四诀》,不是丹阳子前辈的独门功夫吗?“ 夏泽天“啊”了一声,眼睛也满是惊奇,道:“公子你竟然连这等冷门武功都知晓?这,这……华山派的底蕴当真是不同凡响啊!” 顾少游嘿嘿一笑,也觉的有些失言,只好支支吾吾敷衍过去。 他翻开这本书册,粗粗一看,心道果然! 这本《金关玉锁二十四诀》乃是丹阳子马珏赖以成名的绝技,在《射雕英雄传》中出现过一次,可谓十分冷门,没想到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可是转眼一想,顾少游又觉并不突兀,反而十分自然! 这门功法,乃是道家之内少有的性命双修功夫,真正的玄门正宗。而马钰修道之前有家室,正是全真七子中唯一的女性清净散人孙不二,那自然也会传于孙不二。 如此一来,作为孙不二的嫡传弟子程瑶迦,会这门功夫却是自然不过了,只是没想到她会把这门功夫放在了仙霞派! 马珏道号丹阳子,乃是天下有数的道家高人,身前着有道家传世典籍《洞玄金玉集》,光看这名字,就知道这《金关玉锁二十四诀》和马珏大有关联。 当年重阳祖师将羽化之时,曾告丹阳留世语:“丹阳已得道,长真已知道。吾无虑矣!长生、长春则犹未也,长春所学一听丹阳,命长真当管长生。后重阳祖师羽化于夷门,心丧三年,默坐环堵。“ 由此可见马珏在道家的“道”之追寻上,已经得到了王重阳的真传。 正所谓:二十四神清,三千功行成。寒云连地转,圣日满天明。玉子偏宜种,金田岂在耕。此中真妙理,谁道不长生。 这门功夫应当是大大的不凡! 不过如果要说这门功夫最大的受益者,估计要算是岳不群了! 华山派内功之中本来就有一些全真内功的影子,《紫霞神功》若是要划分,大概也能算作道家功法,如此再结合这本二十四诀,恐怕以岳不群如今的内功修为,定能更上一层楼! 想到这里,顾少游又好奇问道:“夏大人,这门功法乃是丹阳子真传,应当极为不凡,可为何仙霞派却似乎?” 夏泽天尴尬一笑,他明白顾少游的意思,这差点就说为什么你们武功那么差了。 他不由叹了口气,道:“这门功法的要求和门槛实在太高了,对人的要求也高,里面涉及到了很多道家的内容,极为艰深,还有不少内容更是需要两人齐练方可达到最大功效,对修炼者的要求真的是太高太高。” “如此一来,这门功法仙霞派已经有好几代没有人能练成了。后来传到我手里,嘿嘿,我去了名利场打滚,对这些道家苦修功夫想练也没那个本事,我有自知之明,就没去奢望了。” 顾少游越听眼睛越亮,这功法适合男女齐练,那不正是为岳不群和宁中则夫妇度身订造的吗! 嗯,不对,自己和阿秀,似乎也可以试试? 想到这里,顾少游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说实话,光就这一门功夫,就大大的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夏泽天见顾少游没再追问为何没好好练功,不免擦了一把汗,不敢再多话,又拿出下面一本秘籍递了过来。 这本册子的封面上,赫然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金雁功》,顾少游心中一跳,眼睛一亮,惊道:“这是全真教的轻功金雁功?” 夏泽天现在已经被顾少游的“见多识广”给搞麻木了,也没问他是如何得知的,问就是华山派底蕴雄厚! 顾少游一边快速翻动着秘籍,一边啧啧称奇,夏泽天又在旁边解释道:“这金雁功是全真教的入门轻功,在这之上还有一门飞絮功,却是没有传下来。” 顾少游好奇问道:“夏大人,那你这金雁功学到几层了?” 夏泽天脸皮有些微红,干笑道:“这门轻功我倒是打小就练的,只不过资质有限,如今也只能算是刚刚入门。” 顿了顿,他又说道:“只是我内功平平,却是没法发挥出这门功法最大的作用,实在是遗憾之极。” 顾少游点点头,心下了然。 在射雕中,这金雁功的确明显是需要极深厚的内功支撑,方能发挥出最大威力。 夏家这是坐拥宝山,却没有发挥出功效,当真是暴殄天物。 否则就凭《金关玉锁二十四诀》和《金雁功》这两门功法,再随便学一点技击之术,在江湖的二流武者中混个顶尖,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也是夏泽天安逸太久,又混迹在官场之中,被名利熏陶下失去了武者本心。 此情此景,也是给顾少游敲响了一个警钟。 武学之途,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若是武者没有一颗披坚执锐的坚定道心,那什么高深武学拿在手上都是白瞎。 剩下的两本秘籍,倒是没有全真教的这两本秘籍来的震撼人心了。 这两本册子,分别是《罗汉拳》,和《罗汉刀法》,这应该便是少林寺的武功。 如此一来,佛、道两派的武功,竟然在仙霞派这个小门派中得到了汇总。 练着道家的内功,用着佛家的外功? 这个组合虽然威力应该也不差,但总归看起来有些别扭。 如此一来,这仙霞派的武功,内功、拳法、轻功、刀法一应俱全,虽然除了《金关玉锁二十四诀》外,都不算最高级的功夫,但作为一个门派的根基却已经是绰绰有余。 只可惜这夏家一门上下,竟然坐拥宝山而不自知,故步自封,学武也没有好好学。 看着眼前这两本秘籍,夏泽天叹了口气,十分惋惜道:“我们仙霞派原本算是少林分支,后来门派传承差点断绝,少林这一脉的功夫就只剩下这些了。” 说到这里,他又愤愤不平道:“那南少林的和尚,许久以前也曾来过我们仙霞派,口口声声说要助我们重振少林传承,可他们还有个条件,要我们交出全真道统的武功,并且以后都不再修炼。” “你也知道,我们仙霞派如今已将程女侠作为门派祖师来祭奠,又岂能做出这等欺师灭祖的事来,后来我们就和南少林不欢而散,从此再无来往。” “现在听说南少林和闻家堡的人走的很近,嘿,这般秃驴,当真不是人子!” 顾少游心中恍然,原来这里面还有这般故事。 在射雕中,仙霞派的确算是少林分支,没想到时间过去了数百年,这里面出了如此多的变故,导致一个门派的根本传承都变了。 不过这种事,在江湖上也并不少见,能让自己的门派在数百年后还保有一席之地,就已是天大的侥幸了。 南少林倒还算好的,没有直接上门来明抢,否则以仙霞派上下这种武功,能保全这些秘籍,还真是有些侥天之幸。 心中念头转了转,顾少游笑着道:“夏大人,这金雁功还有罗汉刀、罗汉拳,不如你给我讲解一遍,我也跟你学学。” 夏泽天满脸愕然,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连连摆手道:“这……顾公子你真是折煞我也!我哪有这资格给顾公子你讲解功夫!” 顾少游现在脸皮极厚,丝毫没有觉得不对,笑着道:“不妨事,达者为先,你在这几门功夫上至少也浸淫了许多年,给我讲解一番,我也少走许多弯路不是。” “而且这轻功、刀法,我还真没有完整学过,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有劳夏大人当一回老师,来教授一下我这后进之辈了。” 夏泽天脸上升起一股潮红之色,眼中难言激动之情。 他心里暗暗想道:“顾公子为人当真坦荡之极,问自己学武功这必然是个借口,只是如此一来就和我有了一丝授业的情分在里面,那日后严儿再跟着他习武,他教起来也有了理由,必然会更为认真。” 只不过若是让顾少游知道他心中所想,必然会哭笑不得,顾少游也只是顺带刷点潜能点而已,哪里想到这么多。 当下,夏泽天便满脸肃然,开始给顾少游讲解了起来。 这三门功夫,夏泽天虽然都不算精深,但毕竟用了多年,这基础却是极为扎实,教起来是毫无难度。至于顾少游这边,看着潜能点缓慢上涨,心中也是一乐。 不过罗汉功和罗汉刀,顾少游就懒得去学了,只是把金雁功点到了一级,还剩下一些潜能点就先留着。 又听夏泽天详详细细讲了好几遍,等看到面板上的潜能点上涨已经变成了龟速,顾少游这才满意告辞而出。 摸了摸怀中的《金关玉锁二十四诀》,顾少游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一趟收获当真不凡,如果自己猜测没错,那这本《金关玉锁二十四诀》很可能还会和自己的《神照功》产生某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只不过自己学实在太花时间,还是等师父来了再说! 顾少游拜别了夏泽天的挽留,翻身上马,便朝着李文秀的所在疾驰而去。 金华北山,道家夙有“三十六洞天金华洞元之天”之称。山上有双龙、水壶、朝真三大岩洞名闻遐迩。 金华诸山,以北山独秀,五步一景、十步一胜。最高峰为上白泉,山腰为中白泉,山下为下白泉。山上有琴台等胜迹。 北山最大的特色,是满山丹枫古木,普通所说的红叶,如栖霞、招隐诸山,很少枫叶,多系乌柏之类,只有北山的红叶,是真正的枫树,枫林经霜、红艳如花。 只可惜现在不过是阳春时节,这些枫叶还未红。 山谷之中有一座庄院,庄院四周,都是丹枫,因此也称之为丹枫山庄。 这里便是李文秀师门药王谷的驻地了。 李文秀远远便见到顾少游的身影,脸上登时显出惊喜之色,马上快速飞奔了过来,脸上还有些潮红,惊喜问道:“顾大哥,你怎么来了。” 顾少游握住她的柔荑,笑道:“我的事都忙完了,就来投奔你来啦!” 李文秀狡黠一笑,道:“那好呀,这里我可真是太喜欢了,你随我来,我带你四处看看。” 两人肩并着肩,沿着溪水左弯右曲,深进林木茂密处,疑是溪尽,却豁然开敞,一道充满活力的小瀑布从半山隙缝处冲泻而下,奔流在苍翠欲滴的山谷崖壁上,到崖底后形成小潭,被密林阻隔,在另一边既看不到这里的别有洞天,且听不到水瀑奏响的天然乐章。 李文秀向前小跑几步,立在水瀑前唯一的一块大石上,别过俏脸喜孜孜的道:“快过来!” 顾少游怎敢不从命,嘴角带着笑意,落到她香躯旁。 水瀑有如布幕般垂落下来,激起飞溅水花,水滴四外抛洒,在星辉下仿如银珠万颗,充满活力。 聆听着仙乐般的水流声,四周的虫鸣天籁,嗅着李文秀香躯发出的动人芳香,漫空浮云,山风徐徐拂脸而来,忽然间顾少游完全忘掉自身的烦恼,忘掉外面人世间一切纷争,飘飘然不再晓得身在何处。 李文秀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笛子,呜呜的吹了起来。 笛声轻悠扬,不知自何方。 直吹得溪山月色与屋瓦变成笛声,而笛声亦即是溪山月色屋瓦,那嘹亮悠扬,把一切都打开了。 李文秀站在大石之上,就宛如旁边绽放的花朵皎洁饱满,光彩夺目,显得那样雍容华贵,妩媚娇丽。颤巍巍,飘飘然,芳香飘溢,恍若白衣仙女下凡。 李文秀停下笛子,别过俏脸往他瞧来,嫣然笑道:“远来的客人,这儿好玩吗?顾大哥你可是第一位被我邀到这儿的人。” 顾少游从一时恍神中醒了过来,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她的双手,心中一热,叹了口气道:“我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般忘忧无虑,过去和将来都不存在,眼前一刻却是永恒不灭。我追求的幸福生活,就该是眼前这样子啊。” 李文秀眼中亮晶晶的,闪动着喜悦的光芒,微微点了点头,柔声道:“我也是这般想的。” 两人对望片刻,相视一笑。 第150章 《清风十三式》的曼妙无双! 顾少游拉着她的手,在大岩石上坐了下来,又重重的伸了个懒腰,舒服的叹了口气,道:“阿秀,这个地方,便是你们药王谷的产业所在吗?” 李文秀坐在他身旁,轻轻靠在他肩膀上,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说道:“是呀,我前几日刚找了姨夫为我办好文书,之前师父给我的地契、文书已经时间过去太久了,还好姨夫帮我重新到官府备了案,如今这片山谷,还有那丹枫山庄,都是药王谷的产业啦。” 顾少游笑道:“没想到你倒是成了一个小地主,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李文秀捂嘴笑了起来,眉眼都是弯弯的。 看的出来,她对这里是极为喜爱,她本来就不是个争强斗狠的性子,对江湖上的打打杀杀也没太大兴趣,能住在这种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梦想了。 这世间,又哪有什么事情,比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更让人感到喜悦的? 她的这一份喜悦和宁静,也深深影响了顾少游,让他觉得这世间之事,竟是如此这般的美好。 原来所谓的美好,都隐藏在身边的点滴之中,若不肯去用心体悟,又哪里能感受的到。 两人说说笑笑,又低声聊了几句。 太阳投过婆娑的树影投射下来,身旁又有溪水潺潺流动,这所有的幸福都仿佛被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顾少游本来只打算来认认新地方的,如今索性就在这里住了下来,趁着师父还没来到金华府,好好和李文秀享受了一番二人世界。 这段时光,是如此美好,如此静谧,让顾少游沉醉其中,彻底沉入到了温柔乡中。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都过的十分充实。 顾少游现在对神照经用的最多,每次使用,都相当于提升了“熟练度”,反应到面板上,就是升级所需的潜能点大大提升。为了能尽快升级技能,这神照经、独孤九剑,还得每日勤修苦练才行。 而李文秀则更忙了,她一方面也要练神照功、独孤九剑,另一方面还要修行医术、毒术,都十分的耗时间。 不过她现在最大的时间仍旧是拿来联系独孤九剑,和推演清风十三式。 至于《金关玉锁二十四诀》和《金雁功》,顾少游也一并给了李文秀,只不过这回他没再让李文秀去练,反正等师父来了再练也不迟。 这一日,两人又来到了这瀑布边,叮叮当当比了会儿剑,顾少游停了下来,不仅笑道:“阿秀,你这剑术进展速度可当真是惊人,独孤九剑我看你已经基本算是入门了。” 李文秀嫣然一笑,如百花盛开,道:“顾大哥你的剑术才是惊人,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练的,我怕是再也追不上你啦。” 顾少游嘿嘿笑了起来,这话可不好解释,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道:“你不像我,东奔西走,却是一个劳碌命,以后我忙完了,就和你定居在这金华,你看如何?” 李文秀眼中异彩连连,点头道:“真的吗?那自然是最好的!” 说罢,她突然跳了起来,喊道:“顾大哥,我们再来!”说完,长剑一振,向着顾少游急刺而来。 顾少游哈哈一笑,也迎了上去。 只不过这回李文秀的剑法突然一变,竟不再是独孤九剑的剑法了,但又好似有些影子在里面。 只见李文秀的长剑化作满天光影,把顾少游笼罩其中。她却像翩翩起舞的仙子,在剑光中若隐若现,似被淡云轻盖的明月,又似夏日拂过的清风,森寒的剑气将三丈外的树枝树叶都吹的猎猎作响,其飘摇往来之势有若狂风刮起的旋雪。 顾少游眼中一亮,不由啧啧称奇起来,他也没再用独孤九剑来应战,而是改成了华山剑法、养吾剑法、希夷剑番使用。 只是不过二十来招,顾少游就感觉自己完全被李文秀的剑法牵制,身不由己的为对方天马行空般的剑招所控制和摆布,能移动的方位愈趋窄小,到他避无可避的一刻,就是彻底落败的时间。 李文秀的剑法似乎并无成规,犹如清风拂面,又无处不在,而且每击出一剑,都是针对对方的弱点,每一剑都有千锤百练之功,巧夺天地之造化。 最厉害是她如今内功已有小成,剑锋发出的剑气,有若泻地的水银般无隙不入,教人防不胜防。 顾少游暗暗心惊,正要趁机抢攻,蓦地眼前光华大盛,李文秀的长剑活像天外骤来的闪电般,破开乌云密布的黑夜,当胸搠至。 这看似简单的一剑,实包含无比玄奥的心法和剑理。似缓似快,既在速度上使人难以把握,而剑锋震颤,像灵蛇的舌头般予人随时可改变攻击方向的感觉。 铛铛铛,几声作响,这犹如天外飞仙的一剑,顾少游终于没有挡住,被震得倒退三步。 顾少游又惊又喜,喊道:“阿秀,莫非这清风十三式你是补齐了?” 李文秀挽了挽发丝,笑着摇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的,只不过我得了你的独孤九剑,推演的速度大大增加,之前这门剑法已经有三招,如今我已经推演出了第四招,如此一来,这第一节却是补齐了!” 她声音清脆,满是喜悦:“让我没想到的是,第一节补完后,这剑法的威力竟然已经初现,前面三招仿佛只是在铺垫,只有等第四招出来后,才能将前面的铺垫给进上一步。” “前面三招叫清风徐来、清风指柳、清风映霞,这第四招我就叫清风浮云。” 顾少游也万万没想到,这剑法竟然只增加了一招,就犹如获得了新生一般,那剩下的三节如果补全,那是何等景象! 顾少游心中不由激动起来,来回踱步,道:“阿秀,等这边事完了,你和我回趟华山,我们一起找风太师叔问上一问,这等绝世剑法,我想他老人家应该会按捺不住的!” 风清扬虽然现在处于一种心如枯槁的状态,但身为一个顶级剑客的自尊,相信这种级别的剑法,他应该还是会为之动容。 这套《清风十三式》不仅能让风清扬重拾一些对生活的热爱,还能借他之手来一起推演接下去的招数,当真是一举两得。 李文秀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红了一红,也重重点点了头。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就在一起不断拆解清风剑法,顾少游自然也将这剑法学了个会。 而这《清风十三式》也没让顾少游失望! 这《清风十三式》不仅使用起来曼妙无双,翩翩如仙,其中的剑意更是不俗。 整套剑法如清风拂面,无孔不入,剑势偏又极为“清淡”,剑招仿佛全无杀意,但却都是杀招。 顾少游一边舞剑,一边心中大为赞叹。 李文秀补齐的第一节的最后一招,刚好就将第一节给完整的串联了起来。在这之前,前面三招看起来既无杀意,也无杀招,看起来平平无奇,可偏偏这最后一招仿佛是画龙点睛,剑势陡然一转,让这一节的四招变成了一个整体。 前面三招的种种铺垫,仿佛便是似有似无,似实似虚,似变未变。而最后一招突然一变,将之前的剑意全都串联起来,整个四招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让对手根本就摸不清剑路和招式,又怎能防避招架。 而且这四招虽然说起来是四招,但其实准确的说是四招形成了一种剑意,只要遵循这种剑意,那么这四招就可以变化出无数招来。 这套剑法的立意和威力,可比华山派如今的剑法高明太多太多了! 这可不是顾少游妄自菲薄。 华山派的剑法到底个什么水平?和五岳剑派其他门派的剑法相比真的能胜过一筹吗? 《笑傲江湖》的原着中,华山派作为主角门派,让人颇有些刮目相看的味道。养吾剑法、希夷剑法看起来颇为不俗。 但实际上华山派在经过了几场灾难性的大变后,如今传承下来的武学,只能算是马马虎虎,许多高深的剑法早已湮没在了时光长河之中。 气剑之争、与魔教十长老两度会战华山,让华山派的高手可谓死伤殆尽,华山派的许多精艺绝招,随着派内高手而逝。 而华山派在五岳剑派内最大的对手嵩山派,虽然在与魔教十长老的大战中,也丧失了许多高手和功法,但如今嵩山派的掌门人左冷禅,却实在是一代人杰。 这数十年来,左冷禅会集本派残存的耆宿,将各人所记得的剑招,不论精粗,尽数录下,汇成一部剑谱。经过不断修订,他去芜存菁,将本派剑法中种种不够狠辣的招数,不够堂皇的姿式,一一修改,使得本派一十七路剑招完美无缺。他虽未创设新的剑路,却算得是整理嵩山剑法的大功臣。 可以说嵩山剑法在完整度上,已经要高过华山派一筹! 这可不是顾少游胡说八道,而是书中切切实实记载的。 在原着最后,岳不群和左冷禅两人直接斗剑争夺五岳剑派盟主一职的时候,曾有过这样的描写:“只见左岳二人各使本派剑法,斗在一起。嵩山剑气象森严,便似千军万马奔驰而来,长枪大戟,黄沙千里;华山剑轻灵机巧,恰如春日双燕飞舞柳间,高低左右,回转如意。岳不群一时虽未露败象,但封禅台上剑气纵横,嵩山剑法占了八成攻势。岳不群的长剑尽量不与对方兵刃相交,只闪避游斗,眼见他剑法虽然精奇,但单仗一个“巧”字,终究非嵩山剑法堂堂之阵、正正之师的敌手。” 而且这时候的岳不群还是已经在思过崖后洞里补齐过了华山剑招! 可是华山派剑法在整体性和威力上,仍旧要差了嵩山剑法一筹!岳不群最后不得不使出辟邪剑法,这才赢回一局。 这种情况是顾少游无法忍受的。 除了剑法以外,华山派武功不如嵩山派还有一个佐证,那便是嵩山派十三太保的名号,比如:“托塔手”丁勉、“仙鹤手”陆柏、“大嵩阳手”费彬,这几个一等一的高手,他们的绰号竟然都有一个“手”字!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嵩山派在剑法的传承之外,拳法和掌法的传承更为厉害! 虽然顾少游之前口口声声自称华山派“拳剑双绝”,但实际上真正的“拳剑双绝”应该是嵩山派才对啊! 在拳法和掌法上,华山派的劈石、破玉两路拳法,还有混元掌,顾少游都有自信,若炼至精深,应当不会逊色与嵩山派的拳掌功夫。只不过如今被限于派别之争,一直蒙尘。但日后再说服师父,让这几路拳掌功夫重现江湖,应当也大有机会。 可是这剑法一途,若是连岳不群都在补齐了后洞剑法后,无法压过嵩山派一头。那只能说明华山派的剑法在过去折损的实在太过厉害,就算有一些精妙招数,仍旧无法让华山剑法重归超一流的水准。 华山派剑法讲究“轻”、“灵”、“奇”、“巧”,如今这《清风十三式》正好可以无缝对接!顾少游在用起这清风十三式来,就感觉到这剑法和华山派的剑意可谓如出一辙,相信不管是岳不群、宁中则,还是华山派其他弟子,若是学习这门顶尖剑法,必然都能极快上手。 如此一来,才能彻底将华山派的传承发扬光大!让华山派的武功能真正的独步武林! 至于独孤九剑……这套剑法,可以说当世之间所有剑法都完全不同,从理念到具体剑招,都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更不用说这门剑法实在太太太要求个体的悟性了,甚至还要考验一个人的心性,是否随性、自然,剑法的复杂程度也可以说超越了当世的所有剑法。 若是没点主角光环,顾少游都甚至怀疑是否能有人学得会! 把这套剑法拿去华山派,先不说风清扬是否会同意,其实这才是害了所有人。 若真的所有弟子埋头进了独孤九剑,那可能出现的情况就是时间流逝,却无人能领悟其中真意,也无人能真正练成,而门派原来的武功又全部荒废! (后面我得再解释下为什么独孤九剑不能给岳不群,给了反而是害他。本来这事很简单,但很多人不看原着,估计还是稀里糊涂的搞不清楚。) 第151章 岳不群的心态要绷不住了 而且最糟糕的是,独孤九剑甚至会让一名普通剑客怀疑起了自己过往学的剑法,剑法不进反退,那才是大大的不妙! 甚至说这一门剑法,就荒废了整个门派的传承,也丝毫不为过! 至于把独孤九剑交给岳不群,顾少游之前心里也曾经考虑过,但仔细想来却实在不妥。毕竟岳不群的心性和这门剑法实在是格格不入,甚至说《独孤九剑》的修炼要求就正好是岳不群性格的反面才行! 在书中其实已经明示、暗示的十分清楚,令狐冲的性格就刚好是岳不群的反面,两人是一对矛盾冲突的个体。令狐冲刚好适合的功夫,那岳不群就是百分百不适合。 如此一来,这最大的可能就是让岳不群在这上面徒耗时光,而无丝毫寸进,反而让自己的武功倒退。 所以说,想着拿独孤九剑给岳不群的人,都是根本没理解原着的人。 但现在的《清风十三式》却完美弥补了这所有缺点! 虽然顾少游现在还不能窥见完整态的清风十三式的威力究竟如何,但只从前面第一节的剑招就可以看到,整个剑法特点和华山派的传承完美契合,而剑法的威力也是巨大。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清风自来,清风自扬。 风是无孔不入的,那这剑法到了最后,是不是真的能完全不留一丝破绽? 甚至说就算有破绽也丝毫不惧,所有的破绽在风的眼里,都可以被轻而易举的补上。 整个剑意连绵不绝,一浪高过一浪,如此一来,就算自己的独孤九剑能窥见其中的破绽,可是出招后,那一丝破绽很可能就马上被补了起来。 这才是真正的绝顶剑法啊! 有这样的剑法在手,华山派要是再不能大兴,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整套剑法和华山剑意完美契合,当真是不同位面之间的奇异交汇,顾少游不仅心中默默赞叹一声。 顾少游又舞了会儿剑,对这门剑法是越用心中越爱。同时也对自己一直一步一步走过的“华山大兴”之路升起了由衷的信心。 如今他的面板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伏魔拳(残):等级一” “华山心法:等级五” “混元功:等级五(满级)” “劈石拳:等级一” “破玉拳:等级二” “混元掌:等级三” “华山剑法:等级四” “养吾剑法:等级一” “希夷剑法:等级三” “独孤九剑:等级三” “神照功:等级三” “无影神拳:等级三” “金雁功:等级一” “清风十三式(残):等级一” 神照功在不断使用之下,升级所需的潜能点几乎忽略不计,如今自然而然升到了第三级。 只不过很可惜的是混元功,升到了第五级之后,便成了满级状态。 看来这门能改善人身体素质的奇功,也不是没有极限的。 不过这毕竟是《碧血剑》中的武学,作为一个低武世界出来的武功,能有此等效果,已经足够让人感到满意了。 而高级武学和低级武学之间的差别,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便是这等级上限了。如果不出意料,这神照功可以升级的等级,应当不止五级。 顾少游盘膝坐下,缓缓运起了神照功,精纯的内力不断在经脉中潺潺而流,呼吸吞吐之间,一丝丝天地精气都被吸纳而来,化作本身的功力。 刚刚升到了三级,顾少游足足花了半天的功夫开巩固眼下的修为,如今他的奇经八脉已经打通了六条经脉,分别是冲脉、带脉、阳维脉、阴维脉、阴跷脉、阳跷脉。如今就只剩下了任脉和督脉没有被打通,但如今任督二脉上的诸多穴道也有所感应,这次他准备闭关潜修,就是要把任督二脉全部贯通。到时候这一身功力放在江湖上,估计已经能算得上是最顶尖的那一级了! 一丝丝如云如雾的内力不断在体内游走,运行路线复杂玄妙,四肢脏腑都隐隐相连起来,雄浑的内息鼓荡如潮,丹田气息充盈,某一刻顾少游眼神猛然一亮,感觉到磅礴的内力开始冲击任督二脉的诸多大穴,心下不敢大意,平和宁静,若虚若实。 一条条穴道被精纯雄厚的内力贯通,顾少游身躯微微颤动着,一股股强横的气息不断散发出来,满头发丝飞舞,似乎连发梢之内都蕴含精纯的真力。 到了这一步的修行,很是关键,不仅仅只是打通经脉穴道那么简单,这个过程中,有诸多杂念横生,一个不好心神恍惚之下,就要走火入魔,内力乱窜,那样的话,轻则经脉破碎,功力尽废,重则当场丧命也不是没可能,武林中走到这一步的高手,不知有多少人丧命,所以即使以顾少游的雄厚根基,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只不过说到这心魔横生,别人怕,顾少游却是夷然不惧。 先不说自己修行的都是玄门正宗,一步一步前进,走火入魔的概率本就是极低。 最关键的就是这《神照经》,正所谓:神静心空,幻住圆融。神照经本来就在不断探寻人体心灵的奥秘,用现代心理学的理论来说,那就是修炼到了极致,便可掌控自我、本我、超我。 如此一来,这些心魔就根本不足为据,念头一起便会旋即湮灭,当真是神妙异常。 一条条穴道被精纯雄厚的内力贯通,顾少游身躯微微颤动着,一股股强横的气息不断散发出来,满头发丝飞舞,似乎连发梢之内都蕴含精纯的真力。 顾少游默默运转神照功,感受着体内内力的变化,忽的他气息一变,一股锋锐凌厉的气势呼啸奔腾而出,整个房间内都凭空有一团团劲风流窜,窗户噼啪作响,顾少游面上微微有一团白光闪烁,只是非常微弱,不仔细查探都看不清楚。 大喝一声,顾少游浑身剧烈地颤动,一股无形的劲风呼啸而出,一连串的闷响在体内浮现,一重重穴道纷纷洞开,内力流动,霎时间顾少游就觉得自身功力疯狂提升了一大截,刚刚神照功等级提升带来的些许不适已然完全不在了。 内力运转三十六周天之后,顾少游双目睁开,一抹璀璨的精光吞吐而出,接着恢复成了一片莹润,恍若深潭,浑身气息内敛,如同一个普通人一般。 顾少游感受着体内如渊似海的内力,不由心中大喜。 如果说之前自己的内功已经隐隐能跻身江湖一流境界,那么如今就可以说是正式稳固下来,放眼江湖,能在内功之上和自己比肩的,恐怕已经是屈指可数了。 站起身来,顾少游伸了个懒腰,全身上下登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这也是内功刚刚运转到极致的一个表现。 如今内功有成,顾少游心中也是大定,后续不管对上哪个对手,自己都能夷然不惧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顾少游一边和李文秀说说笑笑,一边静静的磨砺武功,这日子是过的即充实又悠闲。 顾少游一时之间倒有些乐不思蜀起来了,果然什么都比不过这温柔乡。 不过很快,这份平静的生活就被打破了。 自己的师父和师娘,大名鼎鼎的华山派掌门‘君子剑’岳不群和宁中则,还有一众华山派弟子,终于从华山千里迢迢来到了这里。 顾少游整了整衣冠,站在路边,和李文秀一起,恭立迎接。 岳不群率着一众弟子缓步而至,看到顾少游立在一旁,他的眼神不由闪动着莫名光芒。 这一行,他从陕西来到了浙江,一路上的见闻可谓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就连他古井无波的心态,也变得有些纷纷扰扰了。 望着眼前这个自己随意收下的弟子,岳不群心中不由五味陈杂,感慨万千。 他这一行,可以说是华山派倾巢而出,所有华山弟子都被带了出来。 本来他对这一路的千里奔走,还充满了戒备和提防。 既要戒备路上可能遇到的各种冲突,又要看好门下弟子不要惹是生非。 岳不群原本对这一行还是颇有几分焦虑的。 可是,他刚下了华山,从走水路开始,这一路上就是惊喜加惊吓连连! 那水面上的船老大、水手,一听到是华山派出行,无一不露出一副肃然起敬的神态,言辞之间更是谦恭不已,小心翼翼。 让岳不群原本准备叮嘱门下弟子戒骄戒躁的说辞全然落了个空。 什么时候华山派出行也有这份牌面了? 岳不群不由的疑神疑鬼起来,可这一路上这些船老大们,一个个都是毕恭毕敬,笑脸盈盈,岳不群想到的阴谋诡计,是一个都没发生,反而这一路上把华山派诸人伺候的服服帖帖,让一众华山弟子高呼,原来师父的面子这么大?原来出门远行是这般舒适? 舒适?面子大?岳不群不由心里冷笑,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弟子,当真不知所谓。 只不过这话岳不群也不好去反驳,他心中憋的紧,憋的慌! 他虽然猜到大概也是自己那位宝贝徒弟的手笔,可不管自己怎么追问,那些跑船的都是口风甚紧,却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 可这还不是让岳不群最难受的,更加难顶的还在后头。 这一路南下,路上又纷纷遇到了不少武林中人。 本来岳不群秉持自己乃是名门正派,和这些三教九流要保持一些距离,甚至也做好了被挑衅的准备,更是想好了要呵斥门下弟子保持平常心,不要被无谓的话语所扰动。 可这一切全都没发生! 路上遇到的江湖武林人士,只要一听到华山派三个字,就有许多人一脸肃然,纷纷夸赞。想象中的挑衅,也有!但出言不逊的人,无一不都会被人拉住,然后拉到一边窃窃私语,接着便是一脸震惊加恍然大悟,再看过来的眼神都不对了。 如此情景,至少出现了四五次之多!搞的岳不群都有些麻木了,他原本就喜怒不限于色的神态,变的更为高深莫测。 只是听到门下弟子私下里一脸赞叹的讨论,岳不群心里却是更为郁闷了。 等船只来到了洛阳,洛阳金刀门那一众上下的极为热情和火热的眼神,更是让岳不群感到一阵恍惚,这是又回到三十年前华山派最鼎盛的时光了? 洛阳金刀门上下,从门主王元霸以下,无一不是脸上绽着笑容,各种接待的规格更是极为隆重,显然是将华山派诸人作为最尊贵的客人来招待了。 岳不群抽了个空,细细一问,这才知道自己的弟子顾少游,还有哪位李文秀姑娘,又在河南闯出了偌大名声。 岳不群不仅五味陈杂,之前令狐冲回来只讲了个大概,却没有过多渲染,岳不群也没放在心上,如今再听王元霸这细细一说,又添油加醋一番,这才知道当日自己那得意弟子的名声,如今是传的纷纷扬扬。 告别了王元霸,岳不群自问搞清了状况,不由舒了一口气,等出了豫省,估计这份“名望”会消停一些。 可没想到,等众人入了江苏地界,又有更大“惊喜”在等着他。 到了江南之地,岳不群霍然发现,这江浙一带的武林人士,对“华山派”三个字的敏感和恭顺程度,还要超过自己之前的所见所闻! 即便以岳不群的养气功夫,如今也被搞的一惊一乍起来。 等到了浙江,听到有华山派弟子“一剑西来,威压江南”,岳不群这心态终于有些绷不住了。 什么叫“一剑西来”?什么叫“威压江南”? 你跟我讲讲,这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 等听到顾少游一剑、一拳败了嵩山派陆柏,岳不群都不由有些怀疑起人生了。 这陆柏他自然是熟的不能再熟的,岳不群虽然也极有自信能赢过他,但这恐怕也至少也要到数十招甚至百招之外了? 岳不群也是个好面子的,自然不能在一众弟子面前自承自己也做不到如此干净利落的赢过嵩山派陆柏。如此一来,他也不好去细细盘问,只好将心中这份疑惑一直憋到了金华府。 只是他本来就方正的脸上,如今是被憋的越来越黑,门下诸多弟子一个个到后面都是噤若寒蝉,人人都觉得自己师父的这份威严,当真是与日俱增,让人既敬又畏。 第152章 岳不群讲述的华山往事 同时,岳不群也是个谨慎性子,虽然这一次接了顾少游的传书,心中对仙霞派一事是又惊又喜,但他还是有百般疑惑,虽然没有在门下弟子面前表现出来,但仍旧不想直接前往夏府,而是先来找了顾少游。 顾少游见到华山派诸人前来,心里也是极为高兴,这里面很多人他都好久没见了,就算是岳不群和宁中则,那也分别有好多个月了。 跟大家打过招呼,岳不群面色不变,就让诸弟子自己活动,李文秀是这里主人,虽然和大家都没怎么见过,但也有令狐冲、顾少权、莫青青三个熟人,如此一来,倒也很快和其他华山派弟子熟络起来,自去招呼不提。 顾少游和岳不群、宁中则,一起来到一间草堂之内,岳不群坐下后打量四周,不由笑着出口赞道:“少游,你这日子过的还当真是极为舒适,这个地方风景秀丽,真可谓是个世外桃源。” 顾少游给师父倒了杯水,也笑道:“这里算是阿秀师门的地方,我也不过是暂住罢了。” 宁中则好奇道:“你说阿秀的师门,就是平一指的师门?这可是极为神秘的,江湖上估计知道的人不多,至少我就从未听说过。” 顾少游点头说道:“不错,阿秀师门名叫药王谷,这里便是药王谷的驻地,只不过这个门派传承人数极少,所以江湖上名声不显。” 岳不群点点头,不再纠结这事,他眼睛精芒闪动,语气显得有些急促:“你信里说仙霞派想并入华山派,这事可当真?” 顾少游点点头,肃容道:“的确如此,仙霞派也算是江湖上传承数百年的名门大派,只不过到了夏门主这一辈,门中实在无人能撑起家业,经过这次大变,他们也算看清了。” 说完,顾少游开始从金华库银失窃案说起,讲到夏泽天被下了大狱,锦衣卫连同闻家堡想上门来抄家破门,又讲到了夏夫人此时便有了将仙霞派并入华山派的念头。 顾少游这一通讲下来,听的岳不群眼中异彩连连,可这还没完,顾少游话音一转,又讲到了他遇上了严三星,探听到了库银失窃的真相,又连同锦衣卫南镇抚司,做下大事,杀上了闻家堡。 听到这里,宁中则不由脱口道:“原来如此,我路上听到有人说起,华山派出了个拳剑双绝的年轻高手,号称一剑西来,威压江南,原来是应在这里!” 顾少游听了这话,不由一愣,在师父师娘面前被这么说,当真是一阵尴尬,那苦泉和尚果然不是个老实和尚,这话竟然开始到处宣扬。 他摸了摸鼻子,看到岳不群脸上倒是神色不变,反而似乎很欣赏的捻了捻胡须,心中一定,又开始讲起了他在闻家堡的所作所为。 当听到顾少游击败了嵩山派陆柏,岳不群这时终于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之前顾少游对战漠北双熊、日月神教、崆峒派之人,岳不群虽然心中一样惊诧,但毕竟这些人他都没有直接对战过,所以对顾少游的武功虽然也有些侧目,但还不算无法接受。 可是如今嵩山派的“仙鹤手”陆柏,岳不群却是极为知根知底的! 岳不群自忖,就算他对上陆柏,想要胜之,却也没那么容易,至少也要到五十招甚至百招以外。 顾少游窥见他的脸色,嘿嘿一笑道:“师父,弟子也是侥幸,陆师伯一开始没把我放在心上,被我抢攻几招,这才输了一招。” 说完,他又装作不好意思道:“师父,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倒是我的不对了。” “我从阿秀那里学了一门内功,颇为神异,没接触过的人对上其中真气,往往就会受到影响,露出破绽。” 岳不群心中大奇,伸出手来,道:“你向我攻一招看看。” 顾少游点点头,一掌轻飘飘的按下,两掌相交,顾少游内力一触就收。 宁中则在一旁看的仔细,仿佛又有一阵恍惚,两掌之间的温度仿佛下降了许多,刚才的内劲更似扭曲了空间,让自己的神识都为之一挫。 岳不群眼中精光一绽,烨烨生辉,良久这才缓缓收回手掌,沉吟片刻道:“你这内力果然不同凡响,几种截然不同的真气互相冲击、湮灭,不熟悉的人的确是要吃个大亏。” 岳不群对自己的《紫霞神功》素来极有自信,刚才这几道异种真气虽然了得,但还不被他放在心上,紫霞神功号称玄门正宗,越练到最后,才会越能体会到其中的博大精深。 若真动起手来,岳不群自信自己全力出手,对顾少游那几道奇怪真气当能完全压制。 而且刚才顾少游也说了,这内功是李文秀的东西,岳不群虽然心中好奇,但还不至于如此去贪图小儿辈的物事。 顾少游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递了过去,对岳不群道:“师父,你且看看这个。” 岳不群眉头一挑,接了过来,只是刚看到书册上写的几个大字《金关玉锁二十四诀》,他心头不由一阵剧震,脱口道:“这莫非是丹阳子传下的道统?” 顾少游也不由有些微微诧异,没想到自己师傅果然是知道这门功法的。 当下也不卖关子,他出言道:“这门功夫,是夏掌门交给我的,是仙霞派的镇派之法,的确是丹阳子马珏道长所传下的内功,我寻思着这和师父你练的内功颇有契合之处,便先拿过来给你一观。” 说完,他也不停留,便将仙霞派、程瑶迦的故事,和岳不群、宁中则两人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岳不群一边听着,一边仔细查看这本书册,他虽未说话,但眼中却是异芒一闪而逝,好半晌他才将书册翻完,又递给了一旁的宁中则。 顾少游这时已经说完,只见岳不群轻阖眼帘,并不说话,反而直接盘坐在椅子上,手心朝上,摆了一个姿势,竟然直接打起坐来! 顾少游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心中也颇为惊讶,没想到师父见猎心喜,竟然看了一遍这本秘籍,马上就有了收获。 自己之前所猜想的,这本《金关玉锁二十四诀》与《紫霞神功》估计会十分契合,果然是没差了! 要知道如此急匆匆的行事,可是完全不符合岳不群平日的风格。 宁中则看到岳不群这幅模样,眼中也是闪过浓浓的讶色,她和顾少游交换了一个眼神,也不出声去打扰,就也在一旁静静的翻动着书册看了起来。 屋内一片静默,有的只是宁中则沙沙沙的翻书之声。 过了好一会儿,岳不群才睁开眼来来,缓缓吐出一口长气,他的眼中宝光盎然,宛如美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显然大有收获! 顾少游心中也极为好奇,赶忙问道:“师父,可是有什么收获?” 岳不群捻了捻胡须,脸上绽出一丝笑意,对着宁中则道:“师妹,你看如何?” 他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素来不将心中想法表露在脸上,像今天这样笑的开怀,可是极为少见。 宁中则这时也放下书册,她的眼中也满是惊喜,她点点头,对着岳不群道:“师哥,这应当的确是丹阳子亲传,果然不同凡响,和你的紫霞神功是不是颇有契合之处?” 岳不群笑着点点头,又转向顾少游,眼中露出一丝满意之色,颔首道:“少游,你这次当真做的不错,就光是这本《金关玉锁二十四诀》就可谓抵得上大半个仙霞派了。” 顾少游听到他评价如此之高,也哈哈一笑道:“那便好,对师父有用就行。” 岳不群摇摇头,嘿嘿一笑,道:“何止有用,简直是大大的有用!” 他看到顾少游惊讶的眼神,心中微一思量,也不隐瞒,便娓娓道来:“为师所学的紫霞神功,乃是华山派的不传之秘,这门功法来历神秘,说来话长。” 岳不群眼中闪过一丝追缅之意,道:“当年广宁子下了终南山,来到华山,创建了玉泉院,来弘扬他的全真道法。” “这玉泉院在华山最北边的英雄峰上,和我们华山派所在的南边,看起来离的不远,其实要过去还要花上不少功夫。” “当年,广宁子创了全真华山,在这华山之上传授道法,我们华山派也刚刚初创,华山派的祖师也曾慕名前去学道,还曾有华山先祖住在玉泉院,一住就是好几年。” “广宁子不愧是当世有数的得道全真,就光这份有教无类的气度,就让人大大心折啊。” 岳不群语气悠悠,微微叹了口气,又道:“可惜,广宁子当年创建全真华山,已近暮年,他对这武功一途看的是极淡了,全真华山也是不以武功见长,时至今日,玉泉院的道统还在,但门中道士对武学却已不擅长,最多也只会一些吐纳养生之法,当真可惜的紧。” “只不过虽然广宁子平素里只以道法为先,但偶尔也还会讲一讲道家武学,当年我们华山派的先祖也从中受益匪浅。” “后来,我们华山派的先祖便创出了这紫霞神功的雏形,当时这门功法还被叫做《紫霞练气术》,威力比之现在,还大有不如。” 岳不群说到这里,又重重叹了口气,有些欲言又止。宁中则在一旁,脸上也满是肃穆之意,接口道:“师兄,少游也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岳不群目光转动,眼底幽幽,深不可测,缓缓道:“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也就是这件事,才导致了后来的种种纷争,现在想来,当真是……当真是一言难尽。” 岳不群呆呆看着天花板,似乎在想着什么往事,屋内一片静谧,宁中则和顾少游都不敢插话打扰。 好半晌,岳不群这才继续说道:“当年,江湖上出现了一本绝世秘籍,便是那《葵花宝典》了,这本秘籍一开始是落在了少林寺的手里,可也不知道为何,少林寺将其送到了少林下院,也便是莆田少林寺了。” 岳不群嘿嘿笑了两声,笑声凉凉的,也不知他又想到了什么。 他语气中带了些莫名的意味,道:“当时,你师祖岳肃,还有蔡子峰,两人一同去了莆田少林做客,在这期间他们翻阅了一本秘籍。” 岳不群顿了顿,脸上升起一股奇异之色,缓缓道:“不消说,这自然就是刚被少林寺送到下院的《葵花宝典》了。” 这事虽然顾少游早就知道,可如今屋内一片静穆,气氛凝重,自己身临其中,脸上也不由肃然起来。 岳不群见他听的仔细,微微点点头,又道:“其时匆匆之际,二人不及同时遍阅全书,当下二人分读,一个人读一半,后来回到华山,共同参悟研讨。不料二人将书中功夫一加印证,竟然年头不对马嘴,全然合不上来。二人都深信对方读错了书,只有自己所记才是对的。可是单凭自己所记得的一小半,却又不能依之照练。两个本来亲逾同胞骨师兄弟,到后来竟变成了对头冤家。华山派分为气宗、剑宗,也就由此而起。” 岳不群重重叹了口气,道:“若是追溯到这源头,我们华山派的气剑之争,就是从这《葵花宝典》开始的了。” “在这之后,华山派得了《葵花宝典》之事,也不知怎么的,就被传到了江湖之中!过不了多久,便有了魔教十长老攻华山之举。” “魔教十长老攻华山,便是想夺这部《葵花宝典》,其时华山派已与泰山、嵩山、恒山、衡山四派结成了五岳剑派,其余四派得讯便即来援。华山脚下一场大战,魔教十长老多数身受重伤,铩羽而归。” 岳不群的眼角微微抽动,又吐露了一桩辛秘:“你想想,五岳剑派相隔的天差地远,那为何魔教十长老攻华山的时候,五大门派刚好都齐聚华山呢?” 顾少游闻言登时一阵愕然,脑中顿时有些混乱。 先不说魔教十长老是不是故意还是怎么的,特意挑了五岳剑派的人齐聚华山的时候来攻。 就是这好好的,为什么这个时候五岳剑派的好手刚刚都齐聚在了华山呢? 第153章 这个江湖最可笑,也最可悲的笑话! 岳不群也不卖关子,苦笑一声道:“那时候,五岳剑派初创,各大门派的人都是关系极佳,齐心协力。岳肃、蔡子峰两位前辈拿到了《葵花宝典》之后,苦苦推演不出,又多有口角,于是就决定邀请五岳剑派的其他掌门、高手齐聚华山,想集思广益,借助大家才能,来一起推演《葵花宝典》。” “可是不曾想,这个消息不知怎么的,又被魔教的人给知道了!” “于是这才有了第一次的魔教十长老攻华山。五岳剑派也在这一次大战中损失惨重,《葵花宝典》更是被魔教给抢了去,无数高手都在那一战中丧命。” 岳不群叹了口气道:“有时候我深夜中惊醒,经常是一身冷汗。这一系列的事情里,‘巧合’未免也太多了些。” “如此一来,为了这一本《葵花宝典》,五岳剑派、魔教,双方都是损失惨重。” 岳不群脸上带了一丝讥讽之意,又转瞬而过,“那你说,最后受益的又是谁呢?” 顾少游心中微微凛然,这一切和自己之前所知的、推演的,其实相差无几。只是多了五岳剑派齐聚华山想共同推演武功这件事。 想想也是,要不是如此,怎么就刚好魔教十长老攻华山的时候,五岳剑派大家都在华山呢? 这背后的算计者,当真是好心机,好手段,一众门派纷纷变成了棋子,随他心意而动,这份谋划当真可谓是惊世骇俗,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说到巧合,这件事里的“巧合”也未免太多了些。 一开始,《葵花宝典》落入莆田少林寺之手,魔教却不曾想过攻上少林,这显然是得不偿失的行为。 甚至可以说魔教和少林寺之间,有一种奇怪的默契平衡! 原着中,少林寺方生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敝派跟黑木崖素无纠葛,道兄何以对敝派易师侄骤施毒手?” 少林寺乃是正道魁首,与魔教自然是势不两立才对! 可是看看这话,什么叫“敝派跟黑木崖素无纠葛”? 这像话吗?这合理吗? 这简直是这个江湖最可笑,也最可悲的笑话了! 所以才说《笑傲江湖》的世界充满了黑暗、权谋、诡计。 这是一个正道第一大派和魔道第一大派之间绥靖、苟合的世界! 这一些可不是顾少游自己在阴谋论,而是小说中明明白白写的再清楚不过的事情。看不懂这一点,只能说没看懂这个江湖! 甚至可以说,这才是真正的政治。 在政治的领域,只有利益,只有妥协,却从来不论对与错,更不论黑与白。 而紧接着,莆田少林寺拿到了这本《葵花宝典》的秘籍,却从未想过送去少林寺,这其中更是透着一股诡异! 是莆田少林的红叶禅师生了痴念,要占为己有吗? 也不是,红叶禅师后来把这本书给烧了。 那是红叶禅师不知道这本书的珍贵吗? 那更加不是,红叶禅师对这本书了如指掌,知根知底。 又或是说是莆田少林和嵩山少林之间互有嫌隙,所以没有送还?这更是无稽之谈了。 所以最有可能的事情,也最为让人惊惧的真相,其实这本书最早得到的应该是嵩山少林寺才对! 是嵩山少林寺为了某种“方便”,才将这本书送去了莆田少林寺! 如此解释方才能合情合理! 试想,若是这本书一直在嵩山少林寺,那还会发生被“偷看”的事情吗? 显然这可能性极低!若真要这么做那才是让人徒增笑柄。 然后便是岳肃、蔡子峰,又“凑巧”的千里迢迢的前往莆田做客。 有什么重要大事,能让两个华山派高手,从遥远的陕西一路奔行到福建莆田吗? 是华山派和莆田少林关系极佳?似乎也并没有。 这必然是接到了某种“邀请”,这才千里迢迢的大老远赶过来! 再之后,岳肃、蔡子峰又极为“凑巧”的在莆田少林看到了《葵花宝典》。 可是如此紧要的物事,莆田少林不好好保管,竟然给放在能让人随意观看到的地方? 是莆田少林不知道《葵花宝典》的珍贵吗?这怎么可能! 然后,岳、蔡二人,将《葵花宝典》带回了华山,又马上“凑巧”的发生了魔教十长老攻华山的事件。 书在少林寺手上的时候,魔教“不好意思”上门索要,可是如今书落在了华山派,那自然必须拿到手了! 这一连串的事情,一步一步,计算精巧之极,“凑巧”实在是太多太多,让人不由疑惑极深。 而这件完整的事情之后,还出现了两件“意外”事件。 这两件“意外”事件也导致了后面一连串的纷争。 第一个意外,是莆田少林为了掩人耳目,红叶禅师特意派了得意弟子渡元禅师上门一问究竟。可没曾想渡元禅师见了这本秘籍,动了凡心,最后还俗回家,改名叫了林远图--也就是“渡元”二字的颠倒了。 但实际上,渡元禅师还俗这件事,也透着某种让顾少游百思不得其解的诡异! 其一,渡元禅师若真是对偷学秘籍、还俗之事心怀愧疚,那还俗之后自然应该和自己的门派避的远远的。 但是呢?林远图创的福威镖局,还是在福建! 这简直让人有些不明所以了。 少林寺最得意的弟子,也可以说说是下一代方丈预备役,动了凡心、偷学了秘籍,就此还俗。这怎么看都应该是令少林寺蒙羞的事情? 可福威镖局就好端端的开在福建,大家安然无事。 原着中是这么说的:“据说渡元禅师在华山上住了八日,这才作别,但从此却也没再回泉州少林寺去。”令狐冲奇道:“他不再回去?却到了何处?”方证道:“当时就没人得知了。不久红叶禅师就收到渡无禅师的一通书信,说道他凡心难抑,决意还俗,无面目再见师父云云。” 这叫“再无面目见师父”吗? 若真是心怀羞愧,那还把镖局开在福建,这算个什么事?这不叫“无面目见师父”,反而更像是朝南少林打脸才对? 只能说,这件事情里,红叶禅师和林远图之间,有一种无法分说的默契存在,也就是这份默契,才让林远图继续活动在福建,活动在莆田少林的眼皮底下! 只不过这一层如今还是顾少游的猜测,却并无什么真凭实据。 其二,林远图还俗之后,竟然去开了一间镖局! 这件事若要仔细去想,同样也透着一股子怪异! 镖局是什么?在这种武侠世界里,镖局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下九流行当。 林远图当年几乎是打遍天下无敌手---或者说至少是打遍江南无敌手了? 这种绝世人物,居然好端端的去开了个镖局?这到底是图了个什么? 或者说开镖局能为林远图带来什么?地位还是金钱?这些东西对他那种层次的高手来说,应该是唾手可得才对! 人在福建,开起了镖局。这两点若不是林远图和南少林之间有什么默契存在,那才是见了鬼了! 对于这两个疑点,顾少游同样没有头绪,只不过他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想罢了。 除了这第一个意外,那这第二个意外,便是《葵花宝典》还导致了华山派气剑之争的分裂。 这件事同样影响深远,大大削弱了华山派的实力,也让五岳剑派整体实力极大受损。 可以说,魔教十长老攻华山之前,应当就是五岳剑派最为鼎盛,最为辉煌的时刻! 五大门派人才济济,精妙武功更是层出不穷。 从原着就可以看到,即便到了现在,当嵩山派左冷禅想要图谋五岳剑派合一的时候,就招来了少林、武当这个武林同盟的各种打压。 那么把时间拨回到魔教十长老攻华山之前,五岳剑派的战力、功法全部没有折损,那这般实力是该何等强大!少林寺心中的惊惧又是何等之大! 也不能怪顾少游如今的“阴谋论”,实在是原着这个江湖中,没有大侠,甚至都没有正义!一切都只讲权谋,所有人都在算计,如此一来,各种“巧合”就只能说不可能是真正巧合了。 政治是肮脏的,那么这个江湖也一样如此! 顾少游不禁思绪纷纷,心情一时无法平静。 这时候,岳不群顿了顿又道:“不过说到这受益,华山派虽然在这次魔教大举进攻中损失惨重,但之前对《葵花宝典》的一些推演,却保留了下来。” “你师祖岳肃,对这其中的一些气功部分,进行了记录和保留,再往下传了之后,又被门内其他高手进行了补充。” 顾少游听到这里,不由脱口道:“莫非《紫霞神功》就是这么来的?” 岳不群点点头道:“原本的《紫霞练气决》便是脱胎与广宁子的全真道统,乃是一门正宗的道家练气术,而这《葵花宝典》其中竟然也是以道家养气术为根本,如此一来,华山前辈将这两者进行了结合,便有了如今的这本《紫霞神功》。” 说到这里,岳不群脸上显出几分傲然之色道:“华山九功,紫霞第一,这《紫霞神功》也是当年气宗力压剑宗的立身之本,可谓是大大的不凡。” “只是可惜,当年华山先祖在广宁子门下学道,毕竟不能说是极为精通,这《紫霞神功》也就有了一份先天缺陷,越往后练,想要再上一层楼,就越是艰难无比。” 说完,他目露奇光,又拍了拍手上的《金关玉锁二十四诀》道:“丹阳子和广宁子毕竟师出同门,他们所讲的内容十分接近,如今有了这本二十四诀,却可以从根本上解决这份缺陷!” 岳不群语气急促,继续道:“我刚才只粗粗看了一遍,就解开了困扰我心中的数个疑难!紫霞神功多年的瓶颈,竟然就有了一丝松动!这本书,当真是大大的不凡!” “少游,这一次你居功甚伟!” 顾少游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他想过这本《金关玉锁二十四诀》应该会极为契合岳不群,却没想到岳不群对此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 如此一来,他也大大的为自己师傅感到高兴。 宁中则在旁边听了,刚才一直板着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道:“恭喜师兄,能获此奇功。我华山看来当真是大兴有望!” 她一边笑着,一边说道,声音有些发颤,脸上更不知何时有两道泪水滚滚而下,却宛若不知。 岳不群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微笑道:“师妹,接下来的时间,你也有的要忙了。我稍后便去见一见夏掌门,只不过这后续仙霞派并入我华山的许多繁琐之事,要先劳烦师妹费心了。” 宁中则呵呵一笑,抬手拭了拭眼角,道:“这个自然,只是师兄你……”她忽的一顿,目露奇光道:“师兄莫非如此心急,就要在此闭关不成?” 岳不群缓缓点了点头道:“风雨欲来,事不宜迟,我准备就在这里闭关一段时日,将这《金关玉锁二十四诀》好好参悟一番。” 宁中则微微一愕,脱口道:“那衡山刘正风师兄那边的事?” 岳不群“嗯”了一声,摆了摆手,对着顾少游道:“你衡山派的刘正风师叔,前些日子写了信来,说要办个金盆洗手大会,从此退出江湖。这事距今还有两个月时间不到了。” 顾少游也是一惊,原来距离这刘正风的洗手大会时间如此之短了? 岳不群皱了皱眉,又接着道:“如今衡山派也和我们华山派差不多,门中人才凋零,可刘正风却在这个时候要退出江湖,当真,当真是……” 他没有往下说,又摇了摇头,显然心中有些大大的不以为然。 “为师也有一些预感,这次的金盆洗手大会大有蹊跷,估计不会太过平静,少游,到时候你也需得做好准备。” 顾少游点点头,道:“那师父便在我这里住下就是,这里清净,也不会有外人来打扰,正合师父闭关修炼。” 岳不群抚了抚长须,斜眼过来,嘿嘿一笑道:“那也是,为师若再不有所突破,到时候岂不是堕了‘一剑西来,威压江南’顾少侠的威风。” 他语气淡淡,又似蕴含了某种莫名意味。 (本章终于有机会来探讨下笑傲江湖这个世界的本质了,所有推断全部基于原着,绝非我个人阴谋论。欢迎大家畅所欲言,也欢迎有不同意见,但是别骂我! 初看原着,大部分人都会觉得少林-武当同盟犹如白莲花一般,但实际上必然不会如此,否则怎么能叫政治隐喻小说?) 第154章 从未见过,偏偏又很熟悉的剑法 顾少游心中念头转了转,展颜一笑,装作完全没听出其中含义,站起身来,大笑道:“师父,徒儿近日刚得了一门剑法,倒是正要请师父品鉴一二!” 岳不群眼中射出一缕精光,闻言也不由哈哈一笑,道:“好!我徒儿有如此志气,自然是极好不过!为师就来看看你如今的剑术!” 宁中则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由笑了起来,道:“那正好,让我也见识见识少游如今真正的实力。” 说罢,三人一起起身,来到后院,顾少游和岳不群面对面站定。 顾少游施了一礼,“锵”的一声,岁暮天寒出鞘,寒芒闪动,一招“苍松迎客”,剑尖微颤,轻喝一声道:“请师父指点!” 岳不群满脸肃穆,右手一翻,一柄同样闪动青芒的宝剑瞬间在手。 剑意弥漫,大战一触即发! 岳不群眼中精芒闪动,久违的战意从心中升起。 他如今对自己这位徒弟的实力可真有些拿不太准,也是因为顾少游自下山后,做下的大事实在太多,由不得他不认真对待。 若真是在这里翻车……岳不群不仅重重握了握剑柄,有些不敢往下去想。 顾少游静静站着,岁暮天寒在身前吞吐不定,如今刚好是暮春时节,春风拂面,吹动着地上的落叶沙沙作响。 忽的,顾少游身影一闪,宝剑泛起青湛湛的异芒,画过超乎人间美态,具乎天地至理的动人线条,像春天里吹过的第一阵风,仿佛没有丝毫烟火气一般,忽然而至。 岳不群乃是一代剑术宗师,但以他的眼光,见到这等剑术,仍不由吃了一惊,手中利剑画出一个完美的小圆圈,充满着秘不可测却又堂皇正道的味道,也迎了上去。 这正是华山派鼎鼎大名的“养吾剑法”,岳不群想要一窥顾少游的剑术真容,自然而然的就使出了这套剑法来。 顾少游脚步微错,整个人都仿佛一股风一般,轻轻漂游,剑气升起,像风,又像水流。 剑锋化为一点青光,似若云霞缭绕里的不灭星光,流星般往岳不群双目间的位置奔来。此点星光有书勾魂摄魄的魔力,只要他道心稍有空隙破绽,必为其镇压魂魄,被其所乘,美至极点,可怕至极点。 “铛铛铛”顾少游不断游走,两人利剑相交,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攻的人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守的人如铁锁大江,门户严正。 只见岳不群剑光缭绕,如流星飞瀑,绵绵得形成一层光雨,映着天光都黯淡了几分,芒飞剑闪,直如天罗地网般密不透风。 顾少游的剑势虽急且巧,但却都他被一一给挡了下来。 宁中则在一旁,不由嘴巴微张,满脸震惊,她心中不仅一阵讶然。 其一,是她看到岳不群的养吾剑法,已然被催动到了顶点,岳不群的脸上还泛起了一阵紫意,显然已经是出了全力! 这还是自己亲自教导出来的弟子吗?宁中则心中升起了浓浓的迷茫。 其二,自然是顾少游使的剑法,让她心中升起了阵阵疑惑。这剑法她闻所未闻,可偏又感觉熟悉异常,这种割裂又矛盾的念头,在她心中来回翻腾。 以宁中则的眼光都能看出顾少游这剑法的不凡,岳不群身在其中,以他的修为,心中受到的震撼却是要百倍不止! 岳不群的眼睛越来越亮,虽然他的养吾剑法已被催到极致,这才堪堪将顾少游连绵不绝的剑招给接了下来。可他顾不上这上面的意外,只是心中对顾少游这套剑法充满了震撼! 这是什么剑法!为何和我华山派的剑法如此相似,可自己却偏偏从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剑光如云,飘飘散散。 又是“铛”的一声,顾少游剑势为之一挫,他猛地往后一跃,剑光一收,脸上白气一闪,这才拱手笑道:“师父剑法高绝,弟子自愧不如。” 岳不群来不及去想顾少游如今的剑术到底是个什么水准,刷的一声长剑入鞘,急急问道:“少游,你刚才用的是什么剑法?” 顾少游呵呵一笑,没有回话,招呼一声,让师父和师娘重新回屋坐下。 等到几人重新落座,岳不群脸上刚才的惊色已然敛去,重新恢复了古井无波,只是他眼中跳动的亮芒显示出他此刻的心情不平静。 顾少游也不敢太卖关子,刚一坐下,便一脸神秘的对岳不群道:“师父,我这套剑法,你可是有见过的,莫非你没看出它的根脚?” 岳不群闻言登时一愕,一脸讶色,他眉头皱起,似在细细思索,好半晌才有些不确定道:“我见过的?这……莫非你说的是青青的那本剑谱不成?” 顾少游一拍桌子,赞道:“果然瞒不过师父,正是青青师妹那本《清风剑法》。” 宁中则在一旁听的好奇,对岳不群问道:“师兄,青青给你的那本剑谱,莫非另有玄机?我似见你翻了一遍后就收了起来,可是再没拿出来看过。” 被自己夫人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岳不群不由大感尴尬,不过好在宁中则没有再追问,她又对着顾少游道:“少游,你快说说,这剑法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看这剑法的剑意竟然和华山剑法十分契合!” 顾少游看到岳不群有些发黑的脸色,心中不仅一阵好笑,不过他可不敢表现出来,当下轻咳一声,含糊道:“这《清风剑法》是青青师妹莫家堡的祖传之物,当年莫家先祖在华山之上,也曾将这门剑法拿出来供门内参详,只可惜这门剑法是个残本,后来又因为一些原因,才没有被华山派上下重视起来。” 当时岳不群怒斥自己的话语可还萦绕在耳边,顾少游不敢在这上面多话,面得刺激了自己师傅。 又接着道:“青青师妹当时也将这剑法的抄本交了一份给我,我又将其给了阿秀。不瞒师父你说,阿秀在武学上面的天赋可绝对称得上是天赋异禀。” 岳不群眼睛越睁越大,脱口道:“难道阿秀姑娘将剩下的残招都给补齐了不成?” 说完他眉头紧皱,喃喃道:“不对,不对,我观你刚才的剑招,仍未圆满,这剑法应该还未完成。” 顾少游赞道:“师父果然慧眼如炬,按阿秀的分析,这套剑法应当共有十三招,如今她补齐了一招而已,现在剑法一共也只有四招罢了。” 岳不群闻言霍然起身,满脸震惊,指着顾少游道:“什么?你说这剑法如今也只不过只有四招而已?这,这,你可不要虚言诓我!” 顾少游如今也满脸肃容,点了点头,又从怀中掏出新补好的剑谱,递了过去。 岳不群深吸一口气,接过剑谱,就在位子上看了起来。 宁中则眼中也露出一丝好奇之色,对顾少游道:“少游,你说这剑法,阿秀只补上了一招?为何看起来威力就如此巨大了?” 顾少游看了眼正在仔细翻看剑谱的岳不群,对着宁中则道:“师娘,这门剑法一共分为三节,每节又有四招,再加上最后应当还有一招,如此一来便是一共十三招。” 他缓了缓,笑道:“我和阿秀现在将这门剑法称作了《清风十三式!” 岳不群一边翻看剑谱,一边听着顾少游的话,不由点了点头道:“好,好,这清风十三式极好。” 也不知他是说这剑法极好,还是名字极好。 顾少游哑然失笑,也不去打扰他,又对宁中则道:“师娘,这剑法也是古怪,阿秀补齐了这第一节的最后一招,让第一节形成了一个完整循环,这门剑法的威力竟然就此陡生!之前的三招看起来的软绵绵,飘飘然,没想到加上一招之后,竟然就变得处处杀机暗升,当真是……” 他话音还未落,岳不群在一旁脱口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竟然是如此!这当真是一门绝世剑法!” 他虽然端坐在椅子上,但袖袍却无风自摆,猎猎作响,显然看了这门剑法,他不由自主的运起了内劲,心中开始模拟了起来。 顾少游也不由暗赞一声,这套剑法果然和华山派无比契合,岳不群这只是看了第一遍,竟然堪堪就有些要入门的意味了。 宁中则眼中也是一亮,出口道:“师兄,可是有所悟了?” 岳不群不答话,低喝一声道:“师妹,向我攻一剑!” 话音刚落,宁中则就轻喝一声:“好!”说罢,她以指带剑,带着一股劲风,势若奔雷,向岳不群点了过去。 岳不群眼神一闪,手指同样划出一道让人赏心悦目的弧线,又好似完全没有烟火气一般,轻轻迎了上去。 宁中则的手指虽然捷如闪电,但是被岳不群轻轻一绕,却仿佛陷入了泥沼,就连上面的剑意都被磨灭了不少。 宁中则喝道:“好!”手上剑招再变,急速刺出,白光飞舞,划破空气的“嗤嗤”声传来,让顾少游心中也不由一惊,没想到自己师娘的剑法、内劲修为也是如此了得。 岳不群脸上古井无波,手上动作不停,轻扫慢捻,将宁中则这几招一一接下。 宁中则一收剑势,满脸惊喜道:“师兄?” 岳不群轻轻点头,缓缓呼出一口长气,将手上剑谱递给了宁中则,这才转过头来,满脸肃容对着顾少游道:“少游,这剑法你可还给他人瞧过?” 顾少游也被他弄的有些严肃起来,脸上笑容敛去,摇了摇头道:“除了我和阿秀之外,这剑法我再没给其他人看过。” 岳不群点了点头,沉默不语。他本似有很多话想说,可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这套《清风十三式》既然原本就是华山之物,那他从自己徒弟这里拿回剑法,自然是毫无心理压力。 只是他刚才甚至想脱口而出,想问问自己徒弟,要不干脆让李文秀也拜入华山派如何? 可转眼又一想,这李文秀姑娘如今也有自己的师门传承,而且还是大名鼎鼎的杀人神医平一指的后人,如此贸贸然让人改换门墙,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 他刚才又想说,若是阿秀姑娘日后再推演出后面的剑招,是不是也能一起交给华山派? 可是身为顶级剑客的自尊,让他实在无法将这话说出口来。 岳不群心中暗暗思量,不管李文秀的天资有多么超绝,既然她能推演出后面的剑招,那自己自然也能! 论起对华山剑法的熟悉,这世间难道还有人比自己更精通不成? 想到这里,岳不群不由轻轻吐了口气,刚才幸好没有提,否则岂不是是自己白占了后辈的便宜? 顾少游见到自己师父在哪里脸色变幻,也不知想些什么,当下便打破沉默,笑着问道:“师父,如今有了这套剑法,若是日后能够将其补齐,那我华山派在江湖上可真是要扬眉吐气,大放异彩了。” 以岳不群的性子,若是平日里有弟子这么说话,定然要被他怒斥一顿。华山派是什么情况?低调些不好吗? 可是今天,这接二连三的冲击,让他心神不由有了一些失守,他竟然也缓缓点了点头,眼中异芒一闪,道:“不错,刚才的《金关玉锁二十四诀》已让我大为惊喜,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门镇压门派气运的顶级功法。可没想到现在这门《清风十三式》更要突破我的想象,华山派有了这两门功法,复兴华山实在是指日可待!” 说到后面,他声音不仅有些发颤,更是连他自己心里都升起了一股浓浓的不可思议来。 想到自己这些年来的殚精竭虑,受的各种气,岳不群心潮不仅一阵澎湃,险些道心失守。 那边宁中则也看完了剑谱,她眼中也同样有着浓浓的惊异,叹道:“少游,能找到阿秀姑娘,可当真是你的福气。这可真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儿啊!” “师娘看了她推演出来的这一招剑法,简直有些无法想象,她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精深的剑术修为,这其中的一些理念简直让我叹为观止。” 第155章 辟邪剑法与华山派的理不乱 岳不群听到夫人这么说,这才有些反应过来,对着顾少游道:“不错,为师稍后需得亲自向阿秀姑娘道一声谢,她帮我华山派补齐剑法,这份功德华山派必然要铭记在心。” 说完,他又对这等良才美玉无法收入门墙感到有些痛心疾首。只不过他又看了看顾少游,心中又有些平衡起来,是啊,华山派如今的弟子可是丝毫不差! 顾少游见师父的眼神有些奇特,也不由有些讪讪然,道:“师父、师娘也不用如此大张旗鼓,只是可惜这后面的剑招推演,现在却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岳不群重重挥了挥手,冷哼一声道:“什么大张旗鼓,这是我等习武之人的本分而已。”他顿了顿,又道:“这后面的剑招,等此间事了,回了华山,我和师娘自然会一起参详,你不需太过担心!” 这话说完,岳不群不由有些归心似箭起来。他本来这次下江南,心中暗藏了许多事情。 可没想到顾少游接连拿出来的东西实在太过惊世骇俗,让他对后面的行程顿时失了许多兴趣,只想赶快回去华山,好好闭关修炼一番。 想到这里,岳不群也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在屋内踱了几步道:“接下来,我还需和夏掌门见上一面,将仙霞派的事情安排妥当才行。然后便是你刘师叔的金盆洗手大会了,这事我已经应下,却是不好不去。等这件事完了,我需得赶回华山,将这两门功法好好参详参详才是。” 顾少游眨了眨眼,师父刚才似乎漏说了什么?他不由好奇道:“那林家的辟邪剑法一事呢?师父做何打算?” 岳不群闻言一愕,转过头来眼中利芒一闪,道:“你怎么知道林家辟邪剑谱的事情?” 顾少游不由‘呃’了一声,想想好像也是,自己师傅可从来没提过这辟邪剑谱的事情。 而且之前令狐冲也只是说师父会派人前往青城派赔罪,却没有说过劳德诺窥见青城派上下在练辟邪剑法的事情。 他心念急转,当下便笑道:“弟子之前在追查金华府库银失窃案的时候,却是从严三星那里听到了一些消息。” 说罢,他将之前听到严三星与桐柏双奇的谋划之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岳不群越听越惊,脱口道:“这余沧海当真是个废物,这等要紧之事居然也会泄露出去。” 说完他看到顾少游脸色有些古怪,登时又觉有些失言,轻咳一声道:“之前你大师兄在汉中将青城派的人给打了一顿,我便遣了你二师兄前往青城山赔罪。可没想到你二师兄竟然看到了整个青城派都在练习辟邪剑法,因此我心里也有了一些猜测。如今你这一说,和我的猜想倒是对上了。” 岳不群叹了口气,道:“估计余沧海就在最近,会要对林家福威镖局下手了。” 说完,岳不群脸上升了了一丝奇异之色,似乎又有些欲言又止。 岳不群看了一眼宁中则,又沉吟了下,好似下了什么决心,这才对着顾少游缓缓道:“这辟邪剑法一事,却是涉及到了我华山派的一个秘密。” 顾少游精神一振,秘密谁不爱听,当下聚精会神听了起来。 “当年,华山祖师岳肃和蔡子峰两位前辈,在莆田少林寺看了《葵花宝典》回到了华山,没曾想,转头之间莆田少林的方丈红叶禅师,便遣了他的得意弟子渡元禅师过来。” “渡元禅师此人当真是个绝世天才,他只听了两位前辈说了一遍,心中就有了领悟。他下山后,便出家还俗,化名林远图,创下了这福威镖局。” 顾少游点点头,这些事他都知道,不过还是装作一副仔细聆听的模样。 岳不群顿了顿,又道:“当时,你祖师岳肃听闻了渡元禅师还俗之事,大为吃惊,后来又听到了他一手七十二路辟邪剑法据说打遍江南无敌手,就存了份心思,想去探探林远图是不是在《葵花宝典》上领悟出了什么。” 他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葵花宝典》放在华山,不仅没有参悟出什么厉害武功来,还使得了岳肃、蔡子峰两位前辈产生分歧,更导致了后来的气剑之争。” “此时听闻林远图突然有了一门新剑法,威震江南,岳肃祖师自然想要去探个究竟。” “可是这《葵花宝典》毕竟是从莆田少林寺那里获得的,过程也有些尴尬,岳肃祖师也不愿再去福建,于是他便想了个法子。” 说到这里,岳不群又看了看宁中则,宁中则见他望来,强笑一声道:“师兄,如今少游也不是外人,这些辛秘告知他也无妨。” 顾少游心里一跳,向岳不群看了过去。 岳不群缓缓点点头,语气幽幽,又道:“当时,正好你岳肃祖师的好友,青城派的长青子来华山做客,岳肃祖师和他说起了林远图的剑法惊人,长青子听闻后,便自告奋勇去了福建,找那林远图比剑。” “后来,据说长青子败的很惨,他返回青城山后,不久便郁郁而终了。” 顾少游眼睛渐渐张大,心中悚然一惊。 原来如此!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般故事! 当时,自己看《笑傲江湖》的时候,看到此节,心中还有些奇怪,为何特意注明了,长青子乃是岳肃好友。 虽然岳不群说的还有些不尽不实,但顾少游却是秒懂。 很明显这长青子是受到了岳肃的挑动,被派去当了个试金石,只是没想到他剑法不到家,心气又小,被人击败后回来就病死了。 这事对华山派来说当真是尴尬无比,自然是要守口如瓶,要是被余沧海知道长青子是受到岳肃挑唆才去的福建,那青城派估计要对华山派充满敌视了。 故而华山派才将此事牢牢给隐瞒了下来! 岳不群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又道:“从此之后,华山派掌门一脉,便有了一条祖训,需要时时关注那辟邪剑法的动向。也是祖师当年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这辟邪剑法严格来说,乃是林远图从华山得去的物事,华山派自然……” 说到这里,岳不群似乎有些不愿再往下说,强笑道:“辟邪剑法和华山派之间的渊源,我也和你说了。之前你二师兄回来向我禀告了青城派上下都在修习辟邪剑法,我心中才猛然一惊,突然想起了这条祖师遗命来,所以也动了心思,想派人过去福建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少游也有些恍然大悟,怪不得原着里老岳对这辟邪剑法有一种莫名的执念,原来根子是在这里! 别人可能会渐渐遗忘辟邪剑法当年的威名,但唯独两个门派却一直不曾忘记! 一个自然是青城派,余沧海要报祖师长青子之仇,是一直牢牢记着的。 另一个却原来是华山派!岳肃、蔡子峰当年费劲心力取了《葵花宝典》,可是最终却一无所获,除了《紫霞神功》捞到了些好处,这剑法上却并无进展。 如此一来,这完全是为林远图做了嫁衣裳,更不用说华山在这之后血流成河,被魔教来回攻了两遍,元气大伤。 这口气,设身处地想想,的确是很难咽下。故而一直有密令一代代传下来,要牢牢关注着辟邪剑法的动向,这倒还真是人之常情。 岳不群肯把这华山派不太光彩的往事告知自己,看来是今天的收获让他放下了几分心防,也对自己有了几分推心置腹。 想到这里,顾少游出言问道:“那师父你如今有何打算?可还要再派人去福建一趟?” 岳不群沉吟片刻,抬头道:“原本我是打算让你二师兄悄悄过去,探一探这其中虚实。我原本只是隐隐觉得余沧海可能会对福建林家下手,今日你这么一说,这事倒是板上钉钉了。” 顾少游眨了眨眼,道:“只是派二师兄一人过去吗?” 岳不群闻言,奇怪道:“只是探探消息罢了,要那么多人做什么?你二师兄这几年一直在外面跑,对这些市井人物最为熟悉,让他去是再合适不过。” 顾少游缓缓舒了口气。 那便好,那便好! 只要岳不群还没想过派岳灵珊过去,那便还不算太过糟糕! 后世中,很多没读懂原着的人,评价岳不群,总是喜欢将一句话挂在嘴边:“老岳前期很靠谱,黑化只是后期的事。” 这话顾少游是当真嗤之以鼻! 在原着中,第一章便是岳灵珊被派去了福建,和劳德诺一起探听林家之事。 原着里虽然说这是岳灵珊自己要去,故而岳不群才准了。 但是呢? 这显然是个天大的笑话! 岳灵珊是什么武功?顾少游心知肚明。她是一个没涉足过江湖的千金小姐,这种人派过去能顶什么用? 更不用说岳灵珊反而可能会遇到各种危险。 岳不群是那种被女儿撒娇两句就会改变主意的慈父吗? 显然不是! 只能说是岳不群本来就打算派岳灵珊去过。 可是这过去干嘛呢? 很明显,这时候岳不群心中就打定了主意,要撮合岳灵珊和林平之,通过曲线方式将辟邪剑法拿到手。 这才是一位合格政治生物的心理常态。 对辟邪剑法念念不忘的只有两个门派,青城派和华山派。 而最先有动作的也同样是这两个门派,这可不是什么巧合,而是一种必然。 人都是复杂的,如今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对各个接触过的人,改变都极大。自然也不能再用原着的老眼光来看人,这点顾少游是心知肚明。 如今岳不群似乎收起了再派岳灵珊过去福建的心思,也让顾少游暗暗舒了一口气。 如此便好,没让自己师父毁了一世英名。 自己耗费了这无穷手段,总算在这个节点上改变了一丝剧情走向,实在是没有枉费自己一番心思。 想到这里,顾少游心中念头转了转,对岳不群笑道:“师父,我看不如这样,二师兄也不必再派去福建了,这福建一行,就让徒儿代劳!” 岳不群闻言登时一惊,他目露奇光,问道:“你怎么突然会想去福建的?” 顾少游笑道:“也不算是突然,之前徒儿剿灭闻家堡的时候,和南少林还有过一段瓜葛。” 说完,他便把在闻家堡向南少林上贡的事情给说了一遍,又隐隐约约暗示了一番,自己父亲接下来就准备正式巡按福建,那对福建一带的各种通盘考量里,可能就会有南少林这一环。 “师父,南少林的事情,既然我已和苦泉和尚有过约定,那我自然也要走上一遭。如此一来,反正我都要去福建,那林家的事情我便顺路去看看,看看那青城派到底意欲何为。” 岳不群沉吟片刻,缓缓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青城派的余沧海也不知道会做出何举动,你武功远胜过你二师兄,由你去看看也是不错。” 顾少游也点了点头,事实上,直到这时,也没人知道余沧海后面会如此丧心病狂,直接灭门屠家,这等行径哪里还称的上是名门正派!魔教青城山分舵还差不多! 岳不群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拍了拍手上的两本秘籍,笑道:“如今有了你的这两本秘籍,为师却是有了不小的信心,若是你这一行再能拿回《辟邪剑谱》,那我华山派当真是要一扫颓势,真正崛起江湖了。”说完,他忽的放声大笑起来。 顾少游脸上一抽,心知自己这师父对《辟邪剑谱》仍旧是有些念念不忘,这等武功,说实话并不放在自己这种穿越者的眼中,就像莆田少林的红叶禅师那般,直接一把火烧掉倒是最好。 不过直到此时,顾少游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好到时候走一步再看一步了。 这时,宁中则突然道:“少游,之前发儿的事,当真是崆峒派所为?” 顾少游闻言一愣,登时想一拍脑袋,没想到自己竟然把这要紧事给忘了!实在是有些不该! 他心中有些愧疚,赶忙回道:“正是如此,这事还涉及到了那天河帮,我可还需和师父、师娘再好生说上一说!” 第156章 这事给闹的!顾少游也要风中凌乱! 岳不群奇道:“你之前让顾安送信过来,不是说是崆峒派的高手下的手吗?怎么又和天河帮扯上关系了?” 他又自言自语道:“不过这天河帮是有些古怪,前些日子莫名其妙把名字改成了长乐帮,这名字当真是有些不值一提。” 顾少游心里一阵汗颜,难道自己的品味这么的差? 他脸上有些讪讪,这次倒不再有何隐瞒,就将天河帮黄伯流出身崆峒的事情,还有崆峒高手赵景元死在自己手上的事,都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如此一来,黄伯流便愿奉我华山为主,弟子也让他将天河帮的名字给改成了长乐帮。” 岳不群越听越惊,越听越奇,等顾少游说完,他脸上已经是一片愕然,满眼的不可思议。 他还未开口,宁中则先急急问道:“这么说来,那黄伯流也是崆峒派的人?而且天河帮,不,长乐帮还是魔教外围帮派,如今他再向我华山投诚。这……这……岂不是……” 她说到这里,只觉今日所听到的事充满了荒谬,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顾少游苦笑道:“正是如此,因此这事却不能对外宣扬,免得给黄帮主惹来杀身之祸。故而我在信中并未提及,除了今日告诉过师父师娘,我也从未和他人提及。大师兄那边也只知道梁发师兄死在崆峒派高手手下。” 岳不群站起身来,踱了几步,这才缓缓道:“不错,你做的不错,这事事关重大,的确不能对外提及,除了今日我等三人,再不可对外人道。” 说完,他抬起头看着屋顶,喃喃道:“崆峒派,崆峒派,嘿嘿,好厉害的心机。” 岳不群转过头来,对着宁中则道:“师妹,时不我待啊,如今华山四周可谓是群狼环伺,留给我等的时间真是越来越少了。” 宁中则脸上挤出一丝笑意,也站起身来,走到岳不群身旁,轻轻握住他的手,道:“师兄,如今华山门下人才济济,你今日又得了这两本了不得的武功,这些难关我们也定然是能迈过去的。” 岳不群轻轻点了点头,看向宁中则,也伸出手来将她的手给握住。 顾少游心中哀嚎一声,这是公开秀起恩爱来了? 他轻咳一声,也站起身来,恭恭敬敬道:“师父,师娘,如果没什么事,那徒儿就先行告退了。” 岳不群微微一笑,道:“也好,今天这一番话谈下来,天色都有些黑了,为师就在你这里住上一天,明日再去夏府。你和师兄弟们也好久不见了,去见见。” 顾少游这时才猛然发现,外面天色竟然已经渐渐有些暗了。 他赶忙恭声道:“那徒儿就不打扰师父师娘了。” 岳不群和宁中则都颔首一笑,顾少游便悄然退了出去。 出了门来,顾少游不由舒了口气,今日听到了许多秘事,也了却了自己一桩心事,收获倒真是不小。 正在想着,忽的那边传来一个声音:“七师兄,你终于出来啦!” 他转头一看,登时一愕,没想到说话的却是岳灵珊,只见她探头探脑的站在外面往院子里张望,见到顾少游看来,展颜一笑道:“七师兄,我都和阿秀姐姐在这附近转了两圈啦,你可终于谈好了。” 顾少游心中一乐,走上前去,逗趣道:“怎么?不叫七师弟了?” 岳灵珊脸上登时显出几分扭捏,道:“这……这……你现在在外面好大的名头,我叫你一声师兄也是应该的嘛。” 顾少游听了直乐,这小师妹还真是好玩,叫师兄还是师弟,反正都随她心意来。 当下他也笑着问道:“小师妹,那你找我可有什么事?” 没想到岳灵珊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手指在衣角上绞来绞去,目光有些游离,吞吞吐吐道:“呃……也没什么,就是看看爹娘和你聊完了没有。” 说完,她又探头看了看,对着顾少游吐了吐舌头,也不等她答话,转身一蹦一跳又跑远了。 顾少游被搞的有些发蒙,一时有些摸不清套路,左看看右看看,也没什么异常,当下只能自嘲一笑,转身往自己的屋舍而去。 到了自己小院外面,忽的发现里面竟然传来一阵呼喝声,顾少游心里不由一阵好奇,推开门进去一看,登时一怔。 院内,竟然是令狐冲正和自己的三弟顾少权在比武。 这两人怎么会凑到一起比武的?这倒还真是有些稀奇了。 更稀奇的是这两人竟然都没拿剑,反而在比拳脚功夫。 顾少游站在门口看了会儿,也看出点名堂了。 顾少权用的是劈石拳,令狐冲用的则是华山长拳,也就是长拳十段锦。 可是只看了一会儿,顾少游就觉得有些不对,这两人脸色凝重,看起来对这比试竟然是颇有几分火气,下起手来也是完全没有留手。 顾少权如今分别了几个月,模样已然发生了极大变化。 整个人身材挺拔,风采甚佳,端的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只不过脸上略显阴沉,看的出来心中仍旧藏了不少事情。 之前顾少游就觉得他仿佛就是一个小号版的“君子剑”,如今再一看,倒是更像了! 只不过看起来应该比岳不群年轻的时候还要帅上几分。 反观令狐冲这边,顾少游不仅皱了皱眉。 只见他胡子拉碴,眼圈发黑,眼睛里也隐隐有着血丝,衣裳也有些脏兮兮的,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落拓。 顾少游不仅心里有些发怒,这家伙好端端的又搞什么,自己之前做了许多努力,就是不想看到令狐冲在这一世界继续沉沦。 可这家伙倒好,现在至少内力没丢失,独孤九剑也学到手了。怎么还跟死了亲娘的模样一般。 当下顾少游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了。 场上两人斗的十分热闹,本来顾少权的武功肯定是不如令狐冲的,可是现在两人又不用剑,只用手上功夫。 顾少权明显对劈石拳习练的颇为用心,一招一式已经净得其中真意。而反观令狐冲,这家伙估计平时压根就没好好练过华山长拳,而且脚步虚浮,也不知道是刚喝醉了酒,还是怎么的,明显不在状态上。 如此一来,两人居然斗了个旗鼓相当,也真是一件天大的笑话了! 不过令狐冲好歹也比顾少权多学了十几年功夫,几个回合后,只见他左手一档又一翻,刚好把顾少权的拳法架住,右手又猛地一拳击出,这一招倒颇有一些独孤九剑攻其不备的妙用,顾少权一招使出,招数已老,根本躲避不了,只好用力一扭身子,但那里躲得开。 令狐冲这一拳直接擦着他的右肩上臂击了出去,顾少权不仅痛呼一声。 令狐冲一怔,往后跳了一步,两人拉开了些距离。 顾少权痛的龇牙咧嘴,一抬头,刚好看到顾少游面沉如水,站在十步之外,不由一愣,马上开口道:“二哥,你来了。” 令狐冲一愣,也转头一看,看到顾少游脸色十分不好看,他不仅有些脸上有些讪讪的,张了张嘴,左边看看顾少权,右边看看顾少游,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他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也不跟顾少游说话,竟纵起轻功,直接往外飞奔而走。 顾少游被他搞的也是吃了一惊,这家伙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可是看到他招呼都不打转身就走,瞬间就消失在门外,也不好去追。 顾少游上前两步问道:“你没事?” 顾少权龇牙咧嘴,活动了下右手,笑道:“没事,大师兄这一下可够厉害的,我歇一天应该就没事了。” 顾少游皱着眉头,冷着脸,问道:“你们这是在搞什么?好端端的跑我这里来比武?” 顾少权揉着肩膀,苦笑道:“我是到你这里来等你,然后大师兄也来寻你,见到我,几句不合,就开始动起手来了。” 顾少游哼了一声,自己三弟这话有些不尽不实的,他是半个字也不信,什么叫几句话不合?这里面定然还有什么隐情。 顾少游脸还是冷着,向着屋内走去,头也不回道:“你一起过来,我给你看看伤势。” 屋内,顾少权将手臂的衣裳解下,肩膀上赫然黑了一大块,他一边痛的直咧嘴,一边道:“大师兄这可真是没留手,我要是躲的再慢点,估计他得给我一拳轰烂了。” 顾少游仔细给他检查了一番,虽然看着吓人,但的确没伤到骨头,还算万幸。 他怀里还有李文秀给配的跌打伤药,当下拿了出来给顾少权敷上,又包扎了起来。 顾少权抖抖索索的将衣服重新穿好,活动了下肩膀,惊喜道:“二哥,你这伤药了得啊,这一敷上去我这就感觉好了一半了。”说着,又嬉皮笑脸道:“这么好的伤药你哪来的?也给小弟我一份呗!” 他这幅惫懒的模样,也只有在顾少游面前才会露出一些。 顾少游冷哼一声,把手里瓶子丢了过去,道:“你收好,这是阿秀调配的伤药,灵验异常,可是好东西。” 顾少权一把将瓶子接过,笑着点点头道:“那是自然,二哥你有嫂子陪着,可真是好大的福气。” 顾少游脸一黑,不接他的话,道:“你和大师兄是怎么回事?可别对我有什么隐瞒。” 顾少权闻言,脸上笑意渐渐敛起,嘴角抽了抽,叹了口气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这阵子小师妹缠着我练剑,跟我待的久了,大师兄就有些不乐意。” 顾少游眼睛微张,脸上显出惊愕之色,脑中有些乱。 什么情况?这都什么和什么? 难道小师妹莫名其妙对自己这三弟有了什么好感? 顾少游不仅感到一阵凌乱。 “你说小师妹跑来天天和你混在一起了?”顾少游脱口问道。 顾少权脸上显出一丝尴尬之色,点了点头道:“什么叫混在一起了,你这话说的我可不爱听。”顿了顿,他又道:“算了,你说的也没差,小师妹这些日子的确老是跑来要教我剑法什么的。” 说完,他往椅子上一瘫,一脸无奈。 顾少游倒吸了一口凉气,不仅扶额不已,这事给闹的! 他看了看面前的顾少权,心中忽的升起了一股明悟。 顾少权平日里的那副性子,和现在可是大大不同。他平常看起来沉默寡言,其实满腹心思,跟岳不群还真有三分相似。 更要命的是这家伙长的还真是不差!说一句俊俏公子也不为过。 按原着中描写的,岳灵珊对令狐冲那是真的没半点男女之意,岳灵珊自幼对她父亲倒是充满崇拜之意,而令狐冲的性子那是和岳不群截然相反。如此一来,要让岳灵珊对令狐冲产生爱意实在是难。 用一句话来说,岳灵珊估计是有点恋父情节。 而且更要命的,岳灵珊很可能还是一个“颜控”,按原着中对令狐冲的描写,说实话可不是什么帅哥,原着也从来没正面写过令狐冲“帅”的一面。 按顾少游如今的眼光来判别,单论外表,顾少权明显要胜过令狐冲一筹。 如此一来二往,这岳灵珊对顾少权产生了些许好感,就不足为奇了。 这事给闹的! 这说起来岂不是自己的错了? 顾少游心中哀叹一声,这一边是自己的好友,另一边是自己的亲弟弟。这叫自己做何立场? 如果用纯理性的角度,那自己应该去劝令狐冲放弃才对,毕竟落花有情流水无意,这男女之事得讲究个情投意合,现在岳灵珊明显对令狐冲没有男女之情,那不如早点放手,才不会越陷越深。 可这种话,又哪里说的出口! 更不用说,现在夹在他们中间的还是自己三弟!若是自己去说,那令狐冲必然会有误会,以为自己纯粹是帮亲不帮理,那到时候乐子可就大了。 想到这里,顾少游脸上寒意更甚,板着脸道:“少权,你跟我好好说说,那你对小师妹现在是个什么心思?” 顾少权脸上微微一红,眼中显出一丝迷茫,喃喃道:“这个,这个我也不知啊,只是觉得和小师妹待在一起好似也不错。” 顾少游翻了个白眼,默然无语。 第157章 女人才能让男人成长为男人 顾少权这时又叹了口气,苦恼道:“其实大师兄对我挺好的,我刚上山的时候教了我不少东西,可是我也不知怎么就搞成了现在这般状况。” 说完又重重的叹了口气,看他这模样,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了不少。 都说女人才能让男人成长为男人,看来这话当真不假。 顾少游站起身来,默默在房内走了几步,心中暗暗思索。 现在岳灵珊不需要再去福州,那自然就和林平之没了见面机会。 至于以后的事,现在自己还没见过林平之,对要不要引他上华山,其实顾少游心中是有犹豫的。 若是林平之不再进华山派,那岳灵珊最后真的会和令狐冲走到一起吗? 这个的确有可能,只不过两个人真的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合适,这个可真不好说。 按照原着的写法,其实任盈盈才是令狐冲真正的良配!(关于这点,前面已经单独开章节写过了,没看的可以回去再看一遍1285章,就不再讨论这个问题了) 可是这些话,要是拿去和令狐冲说,那不被他打死才怪。 顾少游叹了口气,瞧了一眼还在老神在在的顾少权,心里的气是不打一处来。心道,你这家伙,好好的给我学武不好吗?还非得去惹些桃花债,现在搞的这一团乱麻的样子,当真让人无语。 顾少游挥了挥手,没好气的道:“算了,这事我也给不了你什么意见。我只想说一声,这可是一个重要之极的决定,你可一定要想清楚了。若你真的喜欢小师妹,我自然也不会阻你,可若你只是凭一时喜好,肆意妄为,嘿嘿,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留情面,没把你当兄弟!” 他说到后面,声音渐渐变得极为严厉,眼中更是射出利芒,直直盯着顾少权。 顾少权有些不自然的偏过眼睛,口中嘟囔道:“那是自然的事,谋定而后动,我可不会随意下结论。” 说到后面,他看到顾少游还是十分严厉的盯着他,不由摸了摸鼻子,尴尬道:“好了好了,别说了,你也别这么盯着我,我对小师妹的好感是真的,可没有掺杂别的想法!” 顾少游哼了一声,对这话有些不置可否。 顾少权心中尴尬,本来打算来找二哥说些事情,如今这气氛凝重,也不太适合说事了,当下便跳了起来,道:“二哥,算了,今天本来想找你说的事,现在我脑子一团乱,想都想不起来。” 说完,他摆了摆手,头也不回,一溜烟跑了出去。 顾少游哑然失笑,自己这三弟,在别人面前可是不苟言笑的很,也只有到了自己这里,才能放下几分心防,毕竟这家伙也才十几岁啊!装什么成熟,装什么老气横秋! 叹了口气,顾少游觉得今天叹气实在是有点多。 主要是这事实在是有些超出了他的解决能力范畴。 顾少游静静站着,心中思绪良多,可这世间之事,哪来的十全十美!自己的事情都还没办法说完美,哪里又能管得了别人。 第二天一早,丹枫山庄外面就传来一片噪杂声。 岳不群刚刚起来,做过功课,便听到门外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岳大掌门远到光临,在下未曾远迎,可当真失礼之极哪!” 岳不群登时一愣,没想到夏泽天竟然特意亲自来到这庄子里相会,和夫人对视一笑,心下甚喜,当即双双迎了出去。 原来夏泽天昨日便已收到消息,知道岳不群来了金华,毕竟华山派这浩浩荡荡一大帮人,在夏泽天这等地头蛇兼总捕头的眼里,实在是行踪好查的很。 他一见岳不群,便马上小跑几步,哈哈大笑,拱手说道:“幸会,幸会!岳大掌门名满武林,在下这些年来一直只恨无颜得见,今日来到金华,当真是江南武林的大喜事。”说着上前握住了岳不群的右手连连摇晃,欢喜之情,甚是真诚。 岳不群笑道:“在下夫妇接了书信,这便带着徒儿下了山来,也算带他们出来见见世面,看看江南之地的武林高手、豪杰,以增见闻。昨日我也刚刚才到,先来找了少游叙话,可没曾想夏掌门这么早便来了,咱们这几十个不速之客,可来得鲁莽了。” 夏泽天如今算是彻底恢复过来了,他满脸红光,言辞之间也十分周全,显然这才是他身为一派掌门、一府总捕头的真实能力。 他大声道:“我们这浙江一境,在岳大掌门面前可不敢称什么高手、豪杰的,谁要提了,那才是损我夏泽天来着。岳师兄,贵派能在我落难的时候伸出援手,这份恩情我自然不会忘的。从今往后,咱们华山派和仙霞派从此便是一家,再也别分彼此。来来来,大家到我家去,不住他一年半载的,谁也不许离开金华一步。岳大掌门,我亲自给你背行李去。” 岳不群听到他直接喊自己“岳师兄”,也不反驳,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忙道:“这个可不敢当。” 夏泽天回头对自己的夫人和儿子道:“来来,快向岳先生、岳夫人行礼。” 夏夫人脸上也带着笑,见到丈夫说完话,便上来行了一礼,岳不群夫妇也赶忙还礼。夏夫人这便拉着宁中则的手,站到了一边叙话。 夏秋严脸上红红的,答应一声,屈膝下拜,岳不群赶忙将他扶住,说道:“夏公子无需这般客气。” 夏泽天脸上一板,道:“怎么不需要,岳掌门你看我这儿子可能成器?我却是想让他也拜在你的门下,若是他能日日聆听你的教诲,那我这生可真的无憾了。” 岳不群上下打量了夏秋严一番,呵呵笑道:“这个自然再好不过,能收到如此佳徒,可也是我岳某人的幸事。” 夏泽天听了这话,登时大喜道:“好,好。”又转头对夏秋严喝道:“还不跪下叩头。” 这回岳不群没再阻拦,看着夏秋严重重磕了三个头,这才笑着把他扶了起来。 岳不群又向众弟子道:“大家都过来拜见夏掌门和夏夫人,仙霞派武功威震江南,传承时间更是十分久远,今后大家得夏掌门指点,一定大有进益。” 众弟子齐声应道:“是!”登时在空地中跪满了一地。顾少游虽然心中有些不情愿,不过也不好在这个场合驳了师父的面子,也只好将跪未跪装了个样子。 夏泽天却哪里敢受这一拜,连忙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快快请起!” 说完也和夏夫人一起回了半礼。 顾少游闻言,马上顺势站起身来,一转眼看到师娘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不仅也有些讪讪然。 可没曾想到,就在这时,令狐冲这才脚步踉跄从屋内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揉着脑袋,很显然他这时宿醉未醒。 令狐冲走了过来,见到夏泽天夫妇也不叩头,只深深作揖,说道:“弟子令狐冲,拜见夏掌门,夏夫人。” 岳不群闻到他浑身酒气,脸上登时一青,皱眉道:“怎么不磕头?” 夏泽天听了,连忙道:“不妨事,不妨事,我看令狐贤侄恐怕身子有些不适,就不用多礼了。岳师兄,我久闻华山派内功称雄天下,那你这酒量必定惊人,来来,我和你去好好喝上一顿。“说着挽了岳不群的手,走出山庄。 岳不群此时也不好发作,狠狠瞪了令狐冲一眼,这才和夏泽天一同往外而去。 宁中则带着一众华山弟子在后相随。 顾少游落在了最后,拉着李文秀的手,眼睛却是看向令狐冲,欲言又止。 李文秀也是个聪慧过人的,刚才见到令狐冲那副模样,心中便有些不解,悄悄问道:“顾大哥,大师兄这是怎么了?” 顾少游唉了一声,低声道:“都是情字伤人,这里面的详情我等下再和你说。” 说完,他心有所感,又重重握了握李文秀的手,眼神中全是柔情。 李文秀有些不明所以,不过手上也没放开,眉眼间也露出笑来。 令狐冲这时也刚好往这边望来,见到两人如此,心中更是苦闷万分,胸口有着千言万语,可也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叙说,不由暗暗自伤,眼神黯然。 一出庄门,外边车辆坐骑早已预备妥当。女眷坐车,男客乘马,车辆帷幄华丽,牲口鞍辔鲜明。自从华山派昨日来到金华府,这一天之内,夏泽天便将这一切出行用具准备的妥妥当当的,单此一节,便知夏家在金华的声势,也看得出夏泽天心中甚有诚意。 到得夏府,但见房舍高大,朱红漆的大门,门上两个大铜环,擦得晶光雪亮,八名壮汉垂手在大门外侍候。一进大门,见梁上悬着一块黑漆大匾,写着“智勇双全”四个金字,下面落款是浙江省的巡抚某人。 这一晚夏泽天大排筵席,宴请岳不群师徒,不但广请金华武林中知名之士相陪,宾客之中还有不少的士绅名流、富商大贾。 这一顿饭是吃的宾主尽欢,夏泽天虽然武功不济,但他夏家几代在浙江耕耘,这人脉却一点都不缺,这一次他把该请的、不该请的全都请了过来,席面之上,他更是对岳不群大唱赞歌,可谓是大大给了岳不群面子。 岳不群坐在主位之上,心中只觉畅快不已,这等场面,在他记忆之中,依稀在他年幼之时,曾经也被他师父带着出席过一两次。 可自他成人之后,却再没有体会过了。 他心中暗忖道,原来昔日华山派的威势是如此模样,原来这权势的滋味竟是这般。 如此一来,就连平日里不好饮酒的岳不群,也在这席面上喝了个痛快。 他心下高兴,就连原本想要怒斥令狐冲的心思都没了。 顾少游窥见师父和夏泽天谈的高兴,也没空往这边瞧,这才悄悄走到令狐冲旁边,见到他还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一杯接着一杯喝酒,心中不由默默翻了个白眼。 令狐冲正在自怨自艾,喝的稀里糊涂,忽的只觉自己后腰上一麻,他登时一阵愕然,扭头一看却是顾少游。 只见顾少游一把将令狐冲扶住,喊了个仆役过来道:“我大师兄喝醉了,你给安排个客房,带我过去。” 令狐冲想要挣扎,却只觉浑身绵软无力,知道这是自己被顾少游点了穴,不由有些怒意上涌,可是想叫却发现叫也叫不出来。这该死的家伙,竟然连自己的哑穴也给点了! 顾少游不管令狐冲那即哀怨又愤恨的眼神,将他一把扶住,直接给拖了过去。 屋内,顾少游将油灯点亮,又把令狐冲扶好坐下,这才给他解了穴道。 令狐冲猛地一跃而起,“唰”的一声将长剑抽了出来,怒喝道:“来,来,你再来和我打上一架,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子现在又长进了多少!” 顾少游喝道:“行了!醒醒!你还要喝到什么时候去。” 令狐冲想要上前一步,却又觉头上一阵晕乎,一屁股又坐到在椅子上,手里还拿着那把长剑,喘着气,气呼呼的看着顾少游。 顾少游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令狐冲道:“大师兄,这坐在椅子上的剑法,你是不是天下第一?” 说完,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令狐冲一脸愕然,心里也不知这顾师弟在发什么疯。 笑了好一会儿,顾少游才收起笑声,叹了口气,只觉没人接的住自己的梗,实在是一件非常不痛快的事情。 他把笑声一敛,又板起了脸道:“大师兄,你拿着这把斗牛光焰,就是为了要同门操戈的吗?” 令狐冲啐了一口,将剑收了起来,他原本已觉得自己这两日有些昏头昏脑了,可没想到眼前这七师弟更加疯疯癫癫,满口的不知所谓。 “说罢,你把我挟持过来,到底想说什么。”令狐冲哼哼了两下,又道:“不该说的,也别说了。” 顾少游翻了个白眼,道:“不该说的,我也懒得跟你说。我过两日,便要动身去福建了,到时候你可又看不到我了,你就没点什么要跟我说的?” 第158章 到底谁才是大师兄 令狐冲“啊”了一声,张了张嘴,他也没问顾少游要去福建做什么,只喃喃道:“有什么可说的,我也不过是个没爹没娘、无亲无戚的孤儿罢了,又有什么可说的。” 顾少游看他这幅自怨自艾的模样,不由怒从心头起。一把拿过桌子上的茶壶,将里面的冷水朝着令狐冲兜头泼下。 令狐冲被冷水一浇,登时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又惊又怒,指着顾少游道:“你又是要做什么!” 顾少游冷哼一声,也站起身来,直直盯着他的眼睛,道:“大师兄,上次在我家,我问你,五岳剑派里,华山派排名第几,你可还记得?” 令狐冲低喝道:“记得又如何?” “那你看看你的样子,你可是华山派的首席大师兄,却像个孤魂野鬼一般,在你的心里,莫非华山派就半分位置都没有吗?” 顾少游越说越怒,自己做了那么许多事,本以为令狐冲在自己影响下,多少会有些改变,可没曾想到头来,还是这副鬼样子! 一时心中只剩下了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来。 令狐冲被他盯着,有些受不过,不由偏开眼睛,道:“我这样又怎么了?嘿,你顾少侠的名头如今可是响的很!什么一剑西来,威压江南,华山派有没有我又有什么区别?” 顾少游闻言登时一愣,他也没想到令狐冲会如此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顾少游缓缓坐了下来,一时没有言语。令狐冲哼了一声,也坐了下来。 屋内一片寂静,只剩下两个师兄弟粗重的呼吸声。 “对不起。” “对不起!” 忽然,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说了一样的话。 话刚说完,两人都是一愕,互视一眼,慢慢的都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顾少游才慢慢停下笑声,站起身来,来到窗边,看着外面悠悠的浮云,缓缓开口道:“大师兄,之前梁发师兄死在崆峒派手里,这事我可一直没忘。” 令狐冲眼中闪过一丝惭色,不由也站了起来,刚才被冷水一浇,他的酒意倒是褪下去不少,也走了过来,和顾少游并排站着,涩声道:“你不说,我倒是竟然有几分要忘了。” 顾少游嘿的一声,道:“嵩山派对我们华山派也一直颇有异心,过些日子就是刘正风师叔的金盆洗手大会了,到时候你走着瞧。” 令狐冲一脸茫然,道:“不会,五岳剑派,同气连枝,我们几派之间又怎么会有什么龌龊?” 对这种政治小白,顾少游现在是连解释的心思都没了,只是自言自语道:“还有魔教,你不会忘了我们可是一起杀了魔教不少人的。魔教现在忙着内斗,可等他们缓过气来,你说会不会对华山派有报复?” “嵩山派,崆峒派,魔教,可都不好惹啊。大师兄,你不会是怕了?” 令狐冲良久默然无语。 见他这样,顾少游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他对令狐冲如今是感到十分失望。 自己这位大师兄,天生对这些权谋争斗不感兴趣,甚至可以说极为厌恶。 可关键这里是笑傲江湖的世界啊!在这个世界里,不讲权谋,不讲争斗,那哪里还能生存的下去! 如此一来,在这个世界,令狐冲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这到底是他性格的错?还是这个世界的错? 顾少游也有些分不清楚了。 这一瞬间,顾少游也失去了往下再劝他的心情。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果然是如此。 若想要振兴华山,把责任压在令狐冲身上,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顾少游摆了摆手,显得有些意兴阑珊,道:“算了,大师兄,多余的话我也不想再说,我只想最后劝你一句。” “这外面的世界宽阔的很,也丰富多彩的很,你若不肯出去好好看一看外面的世界,那就只会当个井底之蛙,永远只会觉得眼前的那一点小事才是最紧要的。” “海阔天空,你若是能先学会放下,那自然会收获更多更多。” 这虽然看起来颇有些鸡汤,但也的确是顾少游此时此刻心中的真实想法。 大丈夫立世,岂能没有一点眼界和目标? 在这一点上,顾少游其实还是佩服自己的师父,自己这师父就算有千般缺点,但他心志极坚,舍得出,豁得去,的确是一代枭雄人物。 令狐冲脸色变幻,讷讷无言。 屋内渐渐暗了下来,顾少游也没去点灯,月光也渐渐洒了进来,映的这师兄弟两人的影子,拉的好长,又如此的泾渭分明。 接下来的日子里,岳不群自去和夏泽天两派合一的各种事情。 这些琐事杂事,顾少游也没多大兴趣,他和几位师兄弟都一一打了招呼,结果自然让他颇感欣慰。 如今华山派门下弟子,各个的精神面貌的确和以前有了大大的不同,大家的武功也似乎都纷纷上了一个台阶。 顾少游心中暗暗自得,看来自己引入了莫青青和顾少权这两个新弟子,对华山派这一众弟子的刺激可着实不小。 之前散漫的作风,也消退了不少,大家脸上多了一些昂扬向上的意味来。 这才是一个名门大派应该有的面貌! “铛铛铛”,几声利剑交错的声音,从场上传来。 顾少游的长剑仿佛是活过来一般,信手挥洒,将面前这一轮攻势全都挡了下来,动作显得潇洒写意。 莫青青停下剑招,微微喘了几口气,脸上一阵潮红,显然刚才这一轮急攻让她耗力不小。 “师兄,你的剑法似乎又有进步啊?”她和之前一样,眼中仍旧好似有两团火焰在燃,很显然这段时间的磨砺,并没有让她的心气有什么消失,反而好似更进了一层。 顾少游心里也有小小的吃惊,赞叹道:“莫师妹,你刚才这几招希夷剑法,可使得真不赖啊!” 他顿了顿,又道:“这一门剑术,繁复绵密,如电如雾,一招一式都有几十种变化,招招都妙到巅峰,让人难以揣测,又暗合道家真意,实是一门玄门至高剑术。我看你的剑术,在这上面化的功夫可真不少!” 莫青青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笑意,又瞬间敛去,拱手道:“小妹练的再好,不还是过不了师兄你的十招吗?” 顾少游哑然失笑,道:“你现在进步神速,我看用不了多久,这剑术就可以登堂入室,行走江湖了。” 他这话可没说错,莫青青这剑法进步之快,的确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看的出来,这姑娘估计是把所有空闲时间都拿来练剑了,有这分心气,再过个几年,估计华山派真的又要再出一名剑术高手了。 顾少游看看周围,也并无人注意到这边,又对着莫青青道:“莫师妹,还有一桩事,我需得和你先说一说。” 莫青青眼中露出一丝讶意,却并未说话。顾少游沉吟片刻道:“就算我不说,这次回华山,师父也肯定会和你说上一声。” 说完,他又招了招手,带着莫青青来到了一个清净的后院。 莫青青眼中讶色更甚,却还是没问为什么,只默默跟在他身后。 顾少游在场上站定,轻喝一声道:“你且看好了!” 说完,长剑猛的出鞘,划过一道轻灵又精妙的轨迹,向莫青青刺了过去。 莫青青精神一振,“锵”的一声,长剑也迎了上来。 似水流不断,又似清风曼妙,顾少游的剑势蓦地化作一道碧光冶冶、穿岩漱石的清泉活水,岁暮天寒划出一道蓝芒,循某一条优美至超乎任何言语所能形容的弧度,瞬间而至。 莫青青眼中登时放出无穷光芒,她用力咬着嘴唇,整个人似乎在顾少游这如惊涛骇浪一般的剑势中穿梭,虽然狼狈,她的身形却仍旧不乱。 顾少游高吟道:“清风徐来,清风指柳,清风映霞……”整个人旋动起来,岁暮天寒似是随意出击,却又全无痕迹。 “清风浮云!” “当!” 一剑劈下,莫青青再也抵挡不住,整个人连人带剑被劈得踉跄跌退。 她浑身发抖,脸上显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来,激动之下,语音都显得有些尖锐:“顾师兄,你,你这是什么剑法?” 顾少游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本蓝皮书册,丢了过去。 莫青青接过书册,上面写着几个她即熟悉,又陌生的大字:《清风十三式》。 她赶忙翻开书册,看了起来,前面三招她是熟的不能再熟的,只不过里面有多出来了第四式,墨迹尤新,她心中狂跳,赶忙看了起来。 顾少游走了两步,站在她身侧,道:“莫师妹,你之前送给我的《清风剑法》,我补上了一招,而且以我的推断,这门剑法应当共有十三招,于是索性就将这门剑法改名叫了《清风十三式》,这个你不介意?” 莫青青眼中闪动着狂热的神色,连连点头道:“不介意,不介意,叫什么有什么要紧的。只是,只是这为何多了一招,整个剑法就如同换了一个模样一般了!” 顾少游刚才没提李文秀的名字,这倒不是他不愿,只是李文秀之前刚叮嘱过他,将她推演剑法的事,除了师父以外,就不要往外再说了。 顾少游也知道李文秀素来恬淡的性子,她既然不愿,那他自然也就不提。 “的确如此,这新推演出一招后,整个剑法的第一节便完整了,如此一来,这剑法才显出了它真正的威力。这可当真是一门绝世剑法!”顾少游也不由赞叹道。 莫青青捧着手上的书册,眼中热泪滚滚而下,忽的她直接跪倒在地上,重重朝顾少游磕了个响头。 顾少游不由大惊,赶忙一把将她扶了起来。 莫青青脸上全是泪痕,但眼中的火焰却仿佛要喷涌而出,声音发颤道:“列祖列宗保佑,没想到我莫家的这剑法,是真的!是真的!” 说完,她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跌坐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仿佛要把如今压抑在心中的种种痛苦都要发泄出来。 顾少游在一旁默然站立,心有戚戚,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千言万语只能化为一声长叹。 顾少游安慰道:“莫师妹,这套剑法我已经交给了师父,师父若是能推演出后续的剑招那是最好不过,你也可再去问上一问。” “我明日便要离开金华,怕是不能指点你这剑法了,你若还有问题,也可一同去询问师父。” 莫青青听了这话,默默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又对顾少游行了一礼,肃容道:“师兄,我将这剑法学成后,也准备到江湖上游历一番。到时候我们江湖再见。”说完,她轻拭了下脸上的泪水,展颜一笑,容貌耀眼夺目。 顾少游微微将目光偏了过去,出言道:“那也好,你如今剑术有成,下山历练一番也不错。只不过如今江湖上可不太安全,你也要小心自己的行踪,不可大意。” 当下,顾少游又再叮嘱了几句,莫青青都一一应了,两人说了会儿话,莫青青这才退了出去。 顾少游站在原地,叹了口气,苦笑一声。 自己怎么好似是在尽一个大师兄的责任了,不过这感觉倒也算不赖。 顾少游仰起头,望着天空,默默盘算起自己下一步的计划来。 下一站,自然是要去福建了。 这次去福建,主要有几个想法。 一个是去看看福威镖局的事情,不过顾少游也不知道这青城派到底什么时候动手,自然也不能巴巴的等在那边,只能说看看时机,如果顺手的话,倒是可以帮上一二。 另一个才是顾少游这次的主要目的,那便是去莆田少林,问一问天惠禅师,当年关于葵花宝典的秘事! 之所以顾少游要追着这点一直问下去,其实主要的原因,一半还是在风清扬身上。 风清扬如今的状态可谓是糟糕之极,甚至可以说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死气。 他如今对一切都是万念俱灰,心如槁木。若不是一身精纯内功撑着,这等状态放在寻常人身上,那估计根本活不了几年。 第159章 好狠的青城派!好狠的余沧海! 对于风清扬,顾少游是一直都心存感激,毕竟能学到这个世界最顶尖的剑术--独孤九剑,这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而同时,顾少游对风清扬也是充满了同情。 现在从岳不群往下,华山派可谓都是“气宗”的传承。而风清扬当年,就是因为被气宗的人造了谣,这才在气剑之争的时候被调离了华山。 而等他回华山之后,见到华山派几乎被毁于一旦,而陷自己与不义的又是同门师兄弟,更夸张的是,也不管是敌是友,人全部都死绝了!他一腔悲愤无处发泄,这一口郁气日积月累,一直到了现在。 如此说来,却是“气宗”欠了风清扬的! 这样一来,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顾少游都决定要帮师叔祖走出这往日阴霾! 更何况,在顾少游心中一直盘算的大计“大兴华山”,缺了风清扬这一环可就美中不足了。 而风清扬的症结,其实归根到底,还是在这“气剑之争”上。 所以顾少游打算这次上南少林去探个清楚,看看当年的秘事,和自己猜想的到底对不对! 不管真相到底是如何,都要给自己,也给华山派一个交代。 只不过,顾少游也对自己这一行并没有太大信心。 之前对苦泉和尚威胁的那一番话,说白了其实就是拉大旗作虎皮。 少林派毕竟还是正道魁首,给南少林一些压力自然没有问题,但若真要将其得罪死了,那后果仍是现在的华山派所无法承受的。 甚至这趟莆田之行,顾少游也都没有告诉过岳不群,他只讲了去福州看看情况,以及配合下他父亲顾元昌即将去福建巡视。如今他的事,岳不群也是即管不了,也不想管,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想到这里,顾少游不由摇了摇头,这趟莆田之行,恐怕还是难! 轻轻叹了口气,顾少游转身出门,又去和李文秀道了声别,这一趟去福建,风波险恶,估计会起不少兵戈之事,顾少游也不打算再带李文秀去冒险了。 如此一来,第二日一大早,顾少游没有惊动任何人,这便悄悄一个人独自出了门,准备正式前往福建! 从金华到莆田,最快的路径需得先到衢州府的江山县,取道仙霞岭,过了后便是福建南平地界,再往下走,便是福建境内大名鼎鼎的武夷派了,不过顾少游也没打算去惊动他们,取道南平,再往南走,便可直接到了福州,而莆田却要在福州的更南边。 这一路上,福建和浙江地界都属于丘陵地带,山脉众多,虽然都不算是崇山峻岭,但也别有风貌。在后世,这一片山脉又都被称为“仙霞地貌”,风光十分不俗。 一路上行的即艰难,又别有风味。 终于,福州城近在眼前了,顾少游不由重重舒了口气。 这一路上的路可真是不好走,也不知道自家老爷子经不经得起这份折腾。顾少游不由自嘲一笑。不过顾元昌现在身边护卫可是不少,除了魏然外,还有雁荡派如今也是派了不少高手护卫左右,就这阵仗,除非是一流高手亲至,否则根本讨不了好去。 顾少游一边想着,一边骑在马上进了福州城内。 城内人来人往,十分热闹,顾少游从南城门进了城内,随便拉了一个路人询问,得知福威镖局就在城西,据说坐落面积颇大。 福州城内仍是非常繁荣,由南城门到西城的一段路上,粮行,油坊、杂货店餔林立,阊阊相接。 街道都非常宽敞,可容十马并驰,一派大城大邑的气象。 到了城西,问清楚方向,可走着走着,顾少游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只见经常有人围在路边窃窃私语,脸上都流露出一丝惊惧。 顾少游跳下马来,拉过路边一个匆匆走过的汉子,温声道:“这位兄台且留步。” 这汉子被人拉住,心中正恼,刚想挣脱,却发现手腕上被箍的极牢,根本就挣不开,他一脸惊怒交加,刚想说话,手腕却顿时一松,手上忽的莫名多了点什么。他低头一看,却是一块碎银子正躺在手心,看的他眼睛登时一直。 “这位兄台,刚才鲁莽了,我刚才外地而来,想问下这福威镖局,可是在这附近?”顾少游笑脸盈盈,站在他身侧,缓缓问道。 这壮汉咽了口吐沫,把刚才一堆想要喝问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又左看看,右看看,这才低声道:“这位小兄弟,你怎么会来找那福威镖局的?这镖局可邪门的很!他们定然是出大事啦!” 顾少游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心中若有所思,沉声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仔细说说。” 壮汉用手指了指右侧大街,这才低声道:“这福威镖局,便在那边,从昨日起,那边就不停的有人搬出死尸来,依我看,这不是闹了瘟疫,便是这里面闹了鬼,不管哪一样,都可万万碰不得啊!” 顾少游心道,这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的巧,看来余沧海是开始动手了。 他刚想说话,忽的后面一阵噪杂生传来,只见四五名百姓,正用门板抬着一具尸体匆匆跑了过来,口里嚷嚷:“让开,让开,快让开。” 那壮汉一拍大腿道:“这福威镖局的人,只要出门,必定就会在短时间内倒毙当场,更离谱的是,外表看不出任何伤势,你说这是不是厉鬼索命。” 说着,他口里不断念叨“菩萨保佑”。 顾少游不理这些乡间百姓,朝着那几个抬着门板的人,走了过去。 那几个应该都是这附近的街坊,只见他们用门板抬着一具尸首,一边高声呼喊,一边朝着一边街道走去。 围观的人脸上都显出惊惧之色,顾少游耳力了得,就听到有人在低声喃喃自语:“这是第二十一个了!” 马上有人在一旁接口,同样声音不敢放大,只不过一直在微微发颤:“对,对,从昨天晚上开始,镖局里出来的人,就不断死在大街上,这,这……” “富镖头、钱镖头,我都是认得的,没想到竟然都一起死了!” “这定然是恶鬼来索命了,就算是再厉害的瘟疫,也不会如此这般厉害!” “唉,高镖头为人向来忠厚,想不到也给恶鬼索了命去。” 围观的人,都离的远远的,哪里还有人敢靠近。 所有人脸上都是一片惊恐,茫然。 显然,一天之内,在大街上被发现二十一具尸体,这种事情,纵是心脏最大的人也会有些受不了。 顾少游驻足默默听着,眼光幽暗。 好狠的青城派!好狠的余沧海! 这份狠辣和张狂,看书的时候还只能体会到一二,可如今自己身在其中,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这哪里还是什么名门正派! 就算是最“恶”的魔教行事,恐怕也不过如此! 要知道,余沧海可是连镖局中普通的厨子、马夫也全都杀了,这些人可都是不通武功的普通人而已,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江湖纠纷了,而是彻彻底底的灭门屠杀。 走了几步,前面赫然是一间气势恢宏的大宅子,大门上是个金闪闪的大字“福威镖局”。 只不过镖局子门前的两面大旗,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半截,上半截旗杆,还有锦旗全都不见踪迹,旗杆断截处甚是平整,显是以宝刀利剑一下子就即砍断。 几个街坊一边嚷嚷,一边抬着尸体走了进去,里面一个中年人快步迎了出来,看他穿着华贵,应当便是林震南了,只不过他如今明显神情有些惶恐,面容也极为憔悴。 为首的一名中年人赶忙上前说道:“小人今天打开门板,见到这人死在街上,认得是贵局的高镖头,想是发了瘟疫,中了邪,特地送来。”林震南拱手道:“多谢,多谢。”向一名趟子手道:“这几位高邻,每位送三两银子,你到账房去支来。”这几名街坊见到里面满是尸首,不敢多留,领了银子谢了自去。 林震南呆呆站在门口,见两根旗杆已齐根截去,心下更是烦恼,直到此刻,敌人已下手杀了镖局中二十余人,却始终没露面,亦未正式叫阵,表明身分。 他虽然心中有些猜测,却更觉恐惧万分,那个答案连想都不敢去想。 他回过头来,向着大门上那块书着“福威镖局”四字的金字招牌凝望半晌,心想:“福威镖局在江湖上扬威数十年,想不到今日要败在我手里。” 忽听得街上马蹄声响,一匹马缓缓行来,马背上横卧着一人。林震南心中料到了三分,纵身过去,果见马背上横卧着一具死尸,正是褚镖头,自是在途中被人杀了,将尸首放在马上,这马识得归途,自行回来。 林震南长叹一声,眼泪滚滚而下,落在褚镖头身上,抱着他的尸身,走进厅去,说道:“褚贤弟,我若不给你报仇,誓不为人,只可惜……只可惜,唉,你去得太快,没来得及说出仇人的姓名。”这褚镖头在镖局子中也无过人之处,和林震南并无特别交情,只是林震南心情激荡之下,忍不住落泪,这些眼泪之中,其实气愤犹多于伤痛。 顾少游见到这等惨状,心中也不由有些戚戚。 长叹一声,既然自己刚好赶上了,那不出手,却实在无法过了心中这一关。 当下,顾少游上前两步,对着林震南拱了拱手道:“林镖头,可否里面叙话?” 林震南猛然听到有人在和他说话,一抬头却是一个样貌陌生的年轻人,不禁有些愕然,又升起了浓浓的警惕,只不过他的手还一直在发抖,显然时心中已然是方寸大乱。 “你,你是何人?来我镖局何事?” 他话音刚落,忽的,听到厅内林夫人的声音传来,他赶忙回头去看。 只见林夫人站在厅口,左手抱着金刀,右手指着天井,大声斥骂:“下三滥的狗强盗,就只会偷偷摸摸地暗箭伤人,倘若真是英雄好汉,就光明正大地到福威镖局来,明刀明枪地决一死战。这般鬼鬼祟祟地干这等鼠窃勾当,武林中有谁瞧得起你?” 林震南快速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娘子,瞧见了什么动静?”一面将褚镖头的尸身放在地下。 林夫人大声道:“就是没见到动静呀!这些狗贼,就怕了我林家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右手握住金刀刀柄,在空中虚削一圈,喝道:“也怕了老娘手中这口金刀!”忽听得屋角上有人嘿嘿冷笑,嗤的一声,一件暗器激射而下,当的一声,正打在金刀的刀背上。林夫人手臂一麻,拿捏不住,金刀脱手,余势不衰,那刀直滚到天井中去。 林震南一声轻叱,青光闪动,已拔剑在手,双足力点,上了屋顶,一招“扫荡群魔”,剑点如飞花般散了开来,疾向敌人发射暗器之处刺到。他受了极大闷气,始终未见到敌人一面,这一招竭尽平生之力,丝毫没留余地,哪知这一剑却刺了个空,屋角边空荡荡的,哪里有半个人影?他矮身跃到了东厢屋顶,仍不见敌人踪迹。 林夫人和林平之手提兵刃,上来接应。林夫人暴跳如雷,大叫:“狗崽子,有种的便出来决个死战,偷偷摸摸的,是哪一门不要脸的狗杂种?”向丈夫连问:“狗崽子逃去了?是怎么样的家伙?”林震南摇了摇头,低声道:“别惊动了旁人。”三个人又在屋顶寻览了一遍,这才跃入天井。林震南低声问道:“是什么暗器打了你的金刀?”林夫人骂道:“这狗崽子!不知道!”三人在天井中一找,不见有何暗器,只见桂花树下有无数极细的砖粒,散了一地,显而易见,敌人是用一小块砖头打落了林夫人手中的金刀。 林夫人本在满口“狗崽子,臭杂种”地乱骂,见到这些细碎的砖粒,气恼之情不由得转而为恐惧,呆了半晌,一言不发。 她这时忽的转过头来,刚好看到门口静静站着的顾少游,不由大叫道:“你,你是何人?是不是和这些狗贼是一伙的?” 林震南闻言恍然,也抬眼望了过来,他刚才方寸大乱,竟然直接将来人忘在了门口。 他刚想说话,忽的,只见顾少游脸上突然显出一分似笑非笑,道:“你说的倒也没差,这一些人的确是一群狗贼。” 第160章 这后面的追杀,却是近在眼前! 顾少游话音刚落,就猛的向前一个箭步,整个人如大雁一般,一跃而起,身影一晃,下一个瞬间就出现了在屋顶。 就在林震南夫妇目瞪口呆之时,顾少游向着一个方向看去,轻笑一声:“找到你了,果然是个小贼。” 说罢,突然一道璀璨的剑光陡然乍现,猛地向右边直射过去。 “铛铛”两声,又有“啊”的一声惨叫传来,一个灰色身影从屋顶坠下,又猛地往旁边一跃,又重新跃上屋顶,奋力跑了出去。只是他脚步踉跄,又用手紧紧捂住右肩,上面鲜血不断滴下。 顾少游“咦”了一声,却并未追击。他看了看脚下,那是两枚闪着乌光的梭子,看起来尖锐无比。他刚才这一剑本以为定然能一举奏效,可没曾想到对方竟然是个暗器高手,两枚暗器不知不觉,无声无息的袭来,就连他一时也差点着了道。 被这暗器一阻,自己这剑却只刺中了那灰衣人的肩膀,没能一剑将其击毙。 而这灰衣人见势不妙,溜得也极快。顾少游看了眼还在天井中呆立的林震南一家三人,想了想,就没有再去追击。 顾少游从屋顶一跃而下,又将刚刚捡起的那两枚乌黑长梭递了过去。林震南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张帕子,将长梭包起接了过来,这长梭的尖头上泛着乌光,显然还淬有剧毒,顾少游内功有成,用手去拿是丝毫不惧,不过林震南没那个功力,自然不敢用手去拿。 林震南低头看着这暗器,眼神中闪动着惊异之色,脸色铁青,口中似在喃喃自语。 林夫人手里还紧紧的捏着长刀,一脸警惕望着顾少游,低喝道:“公子是何人?来我这林家做何事?” 林平之则是站在他母亲身后,眼中透着一丝好奇。 林震南这时慢慢放下手中的长梭,缓缓吐了口气,涩声道:“这是青城派的暗器,名叫“铁莲舟”,我多年前走镖的时候,曾经见过一次。” 说完,他用帕子包着,轻轻一扭,那枚长梭竟然被扭了开来,里面还竟然藏着数十枚极细的长针,每根长针上都显着蓝汪汪的光芒,显然全都淬有剧毒。 林夫人和林平之在一旁看的真切,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顾少游眼中异芒一闪,没想到这暗器里面竟然还内有乾坤。刚才那灰衣人估计是仓促之间,没能发动这里面的机关,若是被他发动,那这枚长梭可能奔到自己面前才会突然炸开,然后喷出里面的毒针。 这暗器当真歹毒无比,顾少游也不由微微一凛。自己也是有些小觑了青城派了! 在《天龙八部》中,青城派就有一手暗器绝招,被称为“青字九打,城字十八破”,虽然不知道这一门功夫有没有传下来,但是这暗器上的功夫,看来青城派是没拉下。 林震南脸色灰败,仿佛苍老了十岁,他低声对着顾少游道:“公子,请到房内一叙。” 如今既然搞清楚了暗地里的对手是谁,那不管顾少游到底来这里是何目的,林震南都有些无所谓了,只要能帮林家度过这个难关,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这时天渐渐黑了下来,顾少游和林家三人,来到屋内,一起坐下。 林震南这时神态恢复过来了一些,拱了拱手道:“不知公子是何人,今日之事林某先谢过公子出手相助了。” 顾少游也拱了拱手,笑道:“在下顾少游,乃是华山派之人。” 林震南闻言登时一惊,眼中又马上显出一丝喜色,他和林夫人互相看了一眼,急急开口道:“令师可是‘君子剑’岳先生?” 顾少游微微颔首,林震南忽的又皱起眉头,喃喃自语,他只觉顾少游这个名字似乎极为耳熟,忽的他脑中电光一闪,脱口道:“顾公子,前些日子衢州闻家堡一朝被灭,据说就是一个华山派的年轻剑客,莫非就是,就是……” 浙江衢州和福建是紧紧挨着的,故而这件事这几日里也传到了林震南的耳中。 顾少游轻轻点头,道:“正是在下。” 林震南霍然起身,满脸不可思议,声音都在发颤:“我……我听说顾老大人也即将巡按福建,公子你可是顾老大人之子?” 他见到顾少游轻轻点头,心中猛然涌出一股喜意,他猛地转头对着林夫人低吼道:“阿语,我们这回有救了。” 他心神激荡之下,竟然连林夫人的闺房小名也脱口而出。 林夫人脸上红了一红,她脸上也显出几分光彩来,问道:“顾公子,你是特意来我们林家的吗?莫非你听说了什么?” 林震南自觉有些失态,赶忙又重新坐下,他只觉脸上忽然一阵冰凉,用手一抹,竟然不知何时两行泪水滚落了下来。 顾元昌巡按浙江、福建两省,是官场中的大事。林震南对这方面的消息是一直都非常重视和在意,他本质其实就是个商人,而商人对政策动向都一直极为敏感,因此关于顾元昌的消息他倒是知道不少。 顾少游在衢州府做下大事,这消息前几日里传到了福建,他又结合之前收集的顾元昌的消息,两下一比较,这才惊奇的发现原来顾少游竟然就是顾元昌之子。 无论是华山派,还是顾元昌,这都是林震南之前要仰视的大势力,大人物。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前几日里还在惊叹的人物,忽然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顾少游道:“我也是无意中听说了青城派似乎要对贵镖局下手,再加上我本来就欲前往莆田办事,这才顺路过来一看。” 说完,他又将之前在衢州酒楼中听到严三星几人的谈话,一五一十和林震南说了一遍。 林震南一边听,心中是不断沉了下去,他双眼满是苦涩,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竟然是余沧海亲至,好狠的心,好狠的手段。” 说完,他又对着顾少游道:“顾少侠,这江湖传言实在诸多荒谬,我林家的辟邪剑法虽然……虽然还算不差,但你也看到我的武功了,实在是天大的误会啊!” 林平之是第一次听说自己祖上的事迹,脸上不由涌起一阵潮红,心中又有些羞愧,他心中不由涌上了无数滋味,既有对自己先祖纵横江湖的崇拜,又有对自己没有学会这门如此高明的剑法而羞愧,他如今也是刚刚知道了自己的坐井观天,原本以为父亲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是有数的高手,可没想到这两天里,竟然被人折磨的毫无还手之力。 先不提他心中的澎湃,顾少游淡淡道:“林镖头,这事如今渐渐扩散开去,我信不信可无所谓,只是不知江湖中有多少人是不信的?今天来了余沧海,明天来的可不知道还有谁了?” 林震南闻言瞠目结舌,一时间方寸大乱。 是啊,若此事被传出去---不,已经是被传出去了,那么就算今日侥幸逃过一劫,那么后面自然还有无数江湖人士前仆后继的前来找寻麻烦。 这也才是这件事最为麻烦的一点。 像原着中,整个福威镖局的人被全灭,自然也就少了后面的纠葛。 可是如今,即便余沧海今天退走,但事情已经被宣扬出去,这后面接连不断的追杀,却是近在眼前! 这一点,即便是顾少游,如今也不敢说有完美的两全法子,更不用说乍听到消息的林震南了。 林夫人愤愤然道:“这天下还有王法吗?这些人就为了一个捕风捉影的消息,难道就要置我们全家与死地不成?顾少侠,你也看到了,如今福威镖局已经有二十多人糟了毒手,这等大案,朝廷难道不管吗?” 林震南抬手止住了他夫人的话头,苦笑道:“如今我们被堵在了这屋子内,连出都出不去,又谈何其他。” 他眼神微微闪烁,对顾少游道:“顾少侠,今晚你不如就在我这里歇息可好?我们夫妇先商量一番,明日我们再做详谈?” 顾少游点点头,心中了然,知道林震南心中还没能做下最后决断。 这时,外面又传来一个仆人惊慌失措的声音:“总……总……镖头……这……这不好了。” 林震南赶忙走了出去,问道:“怎么啦?” 一名男仆道:“刚才账房先生叫林福去买棺材,他……他……出门刚走到东小街转角,就倒在地上死了。” 林震南道:“有这等事?他人呢?”那男仆道:“便倒在街上。”林震南道:“去把他尸首抬来。”心想:“光天化日之下,青城派这些贼人竟在闹市杀人,当真胆大妄为之极。”那两名男仆道:“是……是……”却不动身。林震南道:“怎么了?”一名男仆道:“请总镖头去看……看……” 林震南情知又出了古怪,哼的一声,走向大门,只见门口三名镖师、五名趟子手望着门外,脸色灰白,极是惊惶。林震南道:“怎么了?”不等旁人回答,已知就里,只见大门外青石板上,淋淋漓漓的鲜血写着六个大字:“出门十步者死”。离门约莫十步之处,画着一条宽约寸许的血线。 他脸色铁青,呆呆看着这六个大字,怔怔出神。 忽听得脚步声急,一人奔将进来,林震南探头出去,听得砰的一声,有人摔倒在地。林震南循声抢过去,见是适才奉命去棺材铺三名镖头中的狄镖头,身子尚在扭动。林震南伸手扶起,忙问:“狄兄弟,怎么了?”狄镖头道:“他们死了,我……我逃了回来。”林震南道:“敌人什么样子?”狄镖头道:“不……不知……不知……”一阵痉挛,便即气绝。 片刻之间,镖局中人人俱已得讯。林夫人和林平之都从内堂出来,只听得每个人口中低声说的都是“出门十步者死”这六个字。林震南道:“我去把那两位镖师的尸首背回来。”账房黄先生道:“总……总镖头……去不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谁……谁去背回尸首,赏三十两银子。” 他说了三遍,却无一人做声。 林夫人突然叫道:“咦,平儿呢?平儿,平儿!”最后一声已叫得甚是惶急。众人跟着都呼喊起来:“少镖头,少镖头!” 忽听得林平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在这里。”众人大喜,奔到门口,只见林平之高高的身形正从街角转将出来,双肩上各负一具尸身,正是死在街上的那两名镖师。林震南和林夫人双双抢出,手中各挺兵刃,过了血线,护着林平之回来。 众镖师和趟子手齐声喝彩:“少镖头少年英雄,胆识过人!” 顾少游默默在后面看着眼前这纷纷扰扰,心中也有些怒意上涌。没想到青城派的人在自己手上折了一招,还如此嚣张,这些出门去的镖师、普通人,竟然一个个全死了回来。 只不过这些人都是外出而死,自己却也没法保的他们安全。 当晚林震南安排了众镖师守夜,哪知自己仗剑巡查之时,见十多名镖师竟自团团坐在厅上,没一人在外把守。众镖师见到总镖头,都讪讪地站起身来,却仍无一人移动脚步。 林震南心想敌人实在太强,局中已死了这样多人,自己始终一筹莫展,也怪不得众人胆怯,当下安慰了几句,命人送酒菜来,陪着众镖师在厅上喝酒。众人心头烦恼,谁也不多说话,只喝闷酒,过不多时,便已醉倒了数人。 这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顾少游在客房内,默默打坐,但实际上他已经将五识提升到了顶点,如今他习练神照功有成,这感知之力可谓大幅提升,虽说还无法覆盖整个福威镖局,但却也能基本将大部分区域笼罩了进去。 忽的,顾少游神色一动,眼睛猛地一张,黑夜之中他也没点亮蜡烛,这一道目光恍如虚室生电,一瞬将仿佛将整个屋子都照亮一般。 顾少游轻轻站了起来,身子犹如一只在水面上划过的大鸟,瞬间就来到了正厅之外。 只不过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第161章 寒芒破九天,一怒冲霄惊云巅(一) 只见里面众镖师喝的烂醉,东倒西歪,还剩下一两个人还在拼酒。看来大家是对这前途都感觉无望,只好在这里解酒消愁了。 嗖,一股冷风吹过,另一头一道矮小的黑影掠过虚空,一掌竖起,直朝厅内两个镖师后背拍了过去。 “好一个余沧海,真是够狠辣。对付一个普通的镖手都要暗算偷袭,不过今日恐怕是你打错了算盘!” 顾少游心下震怒,虽然早就知道了青城派的手法,可真正见识到这一幕,还是让他心中恼怒不已。 这余沧海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一派宗师,可竟然毫无底线,对付厅内这么几个武功不入流的镖师都暗夜偷袭,这着实令他不耻。 顾少游心中冷笑两声,你不是喜欢偷袭吗,那也让你尝尝偷袭的滋味。 提剑在手,顾少游也不出声,行踪更是悄无声息。 他本来在习练了神照功之后,这隐匿功夫就已经远超旁人,如今又修了金雁功,轻功又更上一层楼,在夜幕笼罩下更是神鬼难测,一缕幽冷的剑光轻轻划破空气,直接向余沧海后心刺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余沧海是那螳螂,那顾少游此刻就扮演了黄雀的角色。 二人一前一后,几乎是同时出手。 余沧海眼中光芒冷酷,看着厅内一众镖师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群死人,他这一掌,乃是青城派的一门绝学,叫做摧心掌,一掌之下,表皮不伤,可内里心脏在他阴毒的掌力之下都要碎成七八片,这门功夫在江湖上也是大大有名。 以这几个镖师的功夫,这一掌下去,自然是绝无幸免的道理。 如果将厅内这数个镖师全部击杀,那这福威镖局当真是没再剩下什么人了。 可正当余沧海就要得手之际,忽然背后一冷,一股森然的寒气从心头冒起,直激的他寒毛直竖! 可没曾想到,余沧海不惊反喜,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小贼,等到你了!” 他这竟是在诱敌!果然不愧是心机深沉! 不过虽然如此,余沧海却是半点不敢怠慢,他也是一代宗师,这武功造诣当真也是不凡,只见他身子猛地往旁边一移,刚刚拍出的摧心掌颤了颤,划出一道奇异的轨迹,向着身后猛地拍来。 这一瞬间,他竟然就完成了由守转攻,这一掌更是避开了顾少游锋锐的剑尖,而是沿着剑背,直直往顾少游胸口拍来。 顾少游眼神微眯,心中也有一些微微的讶异。 这余沧海果然不凡,竟然知道故意卖个破绽等自己来攻。 顾少游冷笑一声,就算你早有准备又如何,他本来也没想过要后面偷袭,只不过是被余沧海刚才这举动给引的怒极,如今正好,大家正面来过一场! 顾少游身子一侧,剑光微微一转,剑尖一竖,正好让余沧海这一掌避无可避,再也无法拍下去。 余沧海轻咦一声,手掌收回,长剑猛地出鞘,叮叮当当,短短瞬息之间,二人就过了招,以快打快,长剑嗡嗡颤动,几乎化作了两团冷光,根本看不清楚其中的诸般变化。 接连换了好几招,余沧海这才身形一飘,落地望了过来,他脸色铁青,剑尖微颤,显然心中并不平静。 他一双冰冷的目光灼灼地朝着对面看去。 顾少游也淡然飘落下来,平静的目光落在了余沧海的身上。 “余观主,你也算武林中的一代高手了,为何夤夜行这刺杀之事呢?这恐怕不是一派掌门的风范?” 顾少游一身黑衣,在浓重的夜色下看不太真切,只是一团漆黑的人影,唯有一双目光,精光闪闪,湛然有神,夜色不能挡。 “你又是什么人?就是你今天打伤我的弟子的?” 余沧海语气低沉,在黑暗之中幽幽散发出一股冷气来,让人心下打颤,他一双目光莹莹有光,死死地朝着顾少游看了过来。 “这人到底是谁?洪人雄那个蠢货,只说被人偷袭输了一招,其他的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余沧海心下惊疑不定,刚才虽是转瞬间的交手,可已经足以让他认识到顾少游的厉害了,不论剑术轻功都是精妙无比,竟然不在他自己之下,这如何不让他皱眉。 而且最让余沧海感到心惊的事,刚才这几招急攻下来,自己竟然还是没能窥破对手用的剑法,只是觉得对方这剑法如电,每一剑都让自己十分难受,实在是生平遇到的最大劲敌。 “嘿嘿,在下华山顾少游,余观主有礼了。” 顾少游本来还想隐瞒一下身份,可是话到嘴边,却是一股傲气涌上心头,自己如今剑术、内功都已大成,若还是要行这藏头露尾之事,那这武功却是白学了! “顾少游?你就是华山顾少游?” 余沧海声音猛然高出了不少,心中的震惊难以言说。 原来顾少游在浙江做下的种种事迹,这几天也是刚刚传到了余沧海的耳中,他本还在嗤笑这江南之境竟无一个高手,反而让一个小辈成名。 可没曾想到他今日就在这里吃了个瘪。 就在两人对话的这空档,厅内一众镖师终于有人清醒了过来,纷纷跑出门来,而内院里,林震南此时也听到了动静,匆匆跑了出来。 “余沧海!我福威镖局和你有何深仇大恨!你要下此毒手!”林震南一见到余沧海,眼睛瞬间变得通红,当真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撕下他的皮。 听到“余沧海”这个名字,周围几个镖师都大吃一惊,大家互视一眼,都只能从同伴眼中看到恐惧之色,仿佛都有默契一般,众人都不敢靠近,远远散了开去。 林震南喘着气,往后退后几步,又扭头见到林夫人和林平之都从内院奔出,不由厉声道:“都不要靠过来!” 茫茫夜色之下,余沧海的眼神微缩,他的右手如今也渐渐平稳了下来。眼见自己被众人认出,他心中也是大恨,真想马上上前将这些人全都杀个干干净净。 可眼前这该死的华山派之人又堵在哪里,让余沧海不由有些进退两难。 第162章 寒芒破九天,一怒冲霄惊云巅(二) 余沧海若是就此退走,他也有些心有不甘,恐怕他这一退,江湖上就要传出华山二代弟子一剑迫退青城掌门了。 余沧海眼神越来越厉,刚才那几招,虽然他落了下风,可毕竟是仓促使出,他若是就此退走,还是心有不甘。 余沧海眼睛微转,突然怒啸一声,长剑一颤,脚步如电,一道白光仿佛凭空出现,带着霹雳雷霆,直直往林震南刺了过去! 林震南大吃一惊,没想到余沧海竟然会突然对他下手,慌忙想拿起长剑抵挡。旁边更是传来几声惊呼,林夫人死死拉着林平之的手,满脸惊恐。 顾少游洒然一笑,这种围魏救赵的把戏,也亏得余沧海拿得出手,他清啸一声,揉身上前,这一瞬间,人和剑仿佛合二为一,宛如蛟龙,堂皇霸气,向着余沧海斩了过去。 余沧海心中一惊,顾少游这一剑,带着惨烈的杀气,竟然在一瞬间就奔涌而至。他虽然刚才一剑只是虚招,可仍旧心中猛地一沉。 唰唰剑光激射而来,余沧海不敢大意,拿出全身解数,迎了上去。他所使的剑术正是青城派的松风剑法,这门剑法,号称如松之劲,如风之讯,不止剑光迅速,而且力道刚劲,此刻一经出手,绵绵剑光嗤嗤而来,森然锋锐之气在方圆几丈之内翻滚激荡,到处都是凌厉的剑气吞吐。 剑网绵密,剑气如针,果然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剑法。 只是这一手剑术,就让顾少游眼神一亮,心下大赞,不愧是一派掌门,武林之中有数的高手。 “这余沧海心术虽不怎么样,可这一身功夫,不论是轻功,内力还是剑术都有可取之处,也算了得。” 心中转过这么一个念头,一连串的剑光已经杀到了眼前,瞬息之间,顾少游就感觉到自己的咽喉,眉心,胸口,都隐隐一冷,无形的剑气已经贴近而来,一个不好恐怕当场就要被斩杀。 “余观主,松风剑法果然不凡,且看我华山剑法!” 顾少游哈哈一笑,眼神明亮灼灼,长剑一闪,就是一招古柏森森,一束剑光蹭的一声划破虚空,像是凭空打了一道闪电一般,叮叮几声就把余沧海的长剑荡了开去,长剑不绝,动念间就已经杀到了余沧海身前三寸距离。 既然已经坦诚了自己乃是华山派之人,顾少游又有心立威,便只使了华山派剑法迎敌。只不过如今顾少游剑术大成,所有剑法隐隐有全部融会贯通之势,已渐渐养出了属于自己的剑势和剑意,独孤九剑的剑理更是深入到了每一招之中。 这华山剑法使出,威力之大,已远在原版之上了。 这一剑,快的无法想象,而且出剑的角度刁钻诡异,一招之内,就把余沧海的松风剑法给破开,还直接反击回去。 胸口一阵冰冷,余沧海脸上大惊失色。 “这是什么剑法!”他惊呼一声,心中的震撼实在难以言说! 华山剑法他自然是认得的,可这小子用的华山剑法却又似是而非,寻常华山剑法哪里有这般威力!恐怕就算是岳不群亲至,也不过如此了! 华山派竟然有这等人物!余沧海心中涌起了难以置信之情。 余沧海脸色一变再变,这一夜他潜伏福威镖局,本就想除掉这个不知哪里跑出来的高手,可没想到两人交手弹指之间,他就陷入了危局,这一剑非同小可,冰冷的剑光中带着森然杀气,一个不好他今日恐怕就要栽在此地。 好一个余沧海,到底是一派掌门,江湖高手,凶险之中,他长吸一口气息,内力催动之下,身形猛然一晃,蒙蒙夜色之下便出现了三四个幻影,像是鬼魅一般。 这是一瞬间爆发出的速度太快而形成的残影。 顾少游剑光一吐,噗的一声,一道残影当场如泡沫一般破碎,而余沧海的真身早就躲闪开来。 “咦?这余沧海还有这等精妙的轻功?是了,青城派传承古老,整个江湖武林大派中能够比得上他们的屈指可数,这一派以往最厉害的就是轻功和暗器,有此手段也是应该。” 余沧海这一下突然爆发出的手段,让顾少游多少有点惊讶,不过他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道理。 嗡!一阵金属颤动之声响起,十几道银色的光线刺啦一声划破空气再次朝着顾少游刺杀而来。 余沧海算是一派宗师,战斗经验丰富无比,刚刚躲开了顾少游的一剑,立刻就展开反击,松风剑法的精妙之处,被他施展到极限,剑光快如电,疾如风,瞬间抖出了十几朵剑花,笼罩顾少游诸多要穴。 “顾少游,就算你华山剑法高绝,也不会是我的对手,龟儿子受死!” 余沧海怒吼一声,杀气腾腾,声音在夜空下传递出老远的距离。 事实上,二人刚一交手,就是剑气呼啸,碎石乱飞,轰鸣不绝。 当真是:七尺寒芒破九天,一怒冲霄惊云巅! 周围众人只看的是目瞪口呆,这些人只见到场中两团影子左右飘忽,时而一团团剑光窜动游走,方圆几丈之内到处都是森然凌厉的剑气,以他们这些人的功夫,就是想要插手都不可能,还不等进入二人的战圈,恐怕就要被他无处不在的剑气给切成一团碎肉了。 一阵吸气声响起,这些镖局的镖师平日里走镖行天下,遇到最多的也就是些绿林好汉,强人山贼,哪里见识过武林中真正绝顶的高手交锋,眼前这一幕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识。 一个个心中忽然升起了诸般念头,原来武功还能厉害到这个样子?原来他们平日里练的哪些“武功”,其实不过真的只是庄稼把式罢了? 不说这些镖师,就算是林震南,也是心头乱颤,满眼震撼,他往日还觉得自家的功夫不错,现在看见了这一场争斗,才算是明白,自己那点功夫还真是不够看。 “哈哈,余观主,咱们还是剑术上分高下,说这等狠话恐怕为时过早了!” 第163章 雨夜剑阵,杀气冲天(一) 顾少游淡笑一声,语气不疾不徐,即使是在激烈的搏斗之中,仍然平稳地传了出来,展现出了雄浑精纯的内力修为。 虽然战况看起来激烈无比,但身在其中,顾少游却其实是游刃有余,这一战,他更多的是要立威! 若不打出点声势,又如何能让福威镖局的人服服帖帖?又如何能彰显华山派的剑术冲霄? 不过他看到余沧海还在不依不饶的纠缠,心中也有些不耐,顾少游冷笑一声,忽的剑法又是一变。 只见顾少游身形一闪,如鬼如魅,剑势犹如春风拂面,让人如沐春风,可剑底隐藏的杀意和杀机,却让人毛骨悚然。 这每一剑刺出,都丝毫没有烟火气,但每一剑却又都带着无边杀意,朝着余沧海周身要害笼去,心口、咽喉、额头、眼睛……无一不被剑光笼罩。 这正是清风十三式首次现于江湖,如今拿余沧海来试招,却实在是再恰当不过了。 余沧海面临这等可怕的剑术,立刻就心头发冷,只觉得眼前到处都是黑影飘忽,以他的眼力似乎都难以跟的上顾少游的速度,只觉得到处都是冷气森森,剑光霍霍,嗤嗤几声轻响,身上就是一凉,衣服上已经被划出了好几道剑痕。 “嘶,不好,这小子的剑术太可怕,华山剑法怎么会有如此威力?!” 余沧海心下狂吼,更是集中所有精神,感应虚空中的杀念,身形腾挪变化,这等时候,只是靠肉眼已经无法分辨出顾少游的攻击方位角度,只能是凭借武者的本能,感应杀机所在之处,竭尽全力地躲闪还击,若是想要看清楚顾少游的剑招面目,那自然是万万不可。 顾少游全力使出清风十三式,又掺杂了独孤九剑的破剑式,立刻就让余沧海陷入了极大的被动之中,短短时间内身上就吃了好几剑,衣衫破碎,更是有三两处被划破了皮肉,若不是躲闪的及时,恐怕已经被杀了。 危机重重之下,余沧海明白,今日的事情凶险了,心中开始萌生了退意,面对顾少游这种闻所未闻的剑法,他暂时还没有想到合适的应对办法,只能暂且退去,再图后来。 心念一动,余沧海身影一飘,衣袖一甩,嗖嗖嗖,一连串蓝汪汪的冷电忽然激射而出。 足足有数十枚暗器突然飞射而出,这些暗器手法精妙,角度奇特,速度无双,更有一些在空中互相碰撞,瞬间就将顾少游上下左右的方位全部笼罩。 “好暗器,这是青字九打,城字十八破的功夫吗?余观主果然好功夫,只是这手青城暗器,已然是天下少有,不过想要对付我,怕是还差了些!” 顾少游眼神一亮,就见到一枚枚暗器飘忽闪烁,忽上忽下,如一片罗网一般笼罩而来。 大笑一声,手中长剑挥动,顾少游运起独孤九剑中的破箭式,剑招灵动,变幻莫测,一团青蒙蒙剑光被他布在身前,叮叮当当,不论何等暗器,全数都被生生拦截下来,甚至每一枚暗器都在他凌厉的剑光之下被一分为二! 余沧海见到自己的暗器竟然被如此轻易的挡下,不由瞳孔一缩,只不过这也至少为他争取了两息时间,他心头一松,立刻腾空而起,宛若一只大鸟朝着墙外跃去。 “姓顾的小子,你不要得意的太早,这个梁子我迟早也要讨回来!” 说罢,余沧海急催内力,运转轻功,用最快的速度窜入了重重夜色之中,在福州城中的大街小巷中几个闪烁,就不见了身影。 顾少游眼神闪动,这一场斗战让他不由升出几个明悟。 若是像余沧海这样的高手,手段繁多,若他一心一意想要逃跑,那自己只要给了他一丝空隙,就很难一口气将他留下。 而自己现在金雁功刚刚修行入门,轻功一途却不是自己的长项。 更让顾少游心中有着思量的,还是这暗器功夫,若自己也有青城派这般暗器手段,那余沧海就算想跑,估计也没那么容易。 余沧海身影一消失,林震南就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顾少侠,刚才那人竟然就是青城派掌门余沧海?” 林震南脸上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余沧海作为一代宗师,在他眼里已经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了,可没想到竟然还会如此下作,亲自前来做这偷袭之事。 顾少游见他脸色,自然知道林震南的不安,余沧海如今全身而退,那明天、后天呢?难道还要人一直守在这里护着他们不成? 这时周围一众镖师也纷纷围上几步,他们眼中都充满了惊骇和崇拜,刚才这一场大战,实在超出他们想象太多太多,让他们心中升起了一阵自惭形秽,原来自己这些人都只不过是坐井观天罢了! 原来这才是天下一等一的名门大派的实力! 不少人心中升起了一股明悟。 林平之也站在他父亲身后,脸色潮红,呼吸粗重,他拳头紧紧握紧,要不是看到他父亲还在和顾少游叙话,估计就要直接冲上来了。 林震南喘了口两口气,胸口这才慢慢平复下来,他环视一圈,对着那些镖师喝道:“你们都先回屋里去!今日之事绝不可对外声张!” 众人心中一凛,纷纷领命,这回话声,倒是多了几分中气,脸上也少了几分惶惶不可终日之色。 林震南脸色凝重,对着顾少游道:“顾少侠,我们回屋说话?” 顾少游这时丹田处沸腾的功力渐渐平缓下来,他眼神幽幽,对着林震南摇了摇头道:“我也不可能在这里停留太久,不如今天就把这事的首尾给了结了!” 说罢,他也不等林震南回话,就在林震南惊愕的眼神中,忽然身影一纵,直接跃出门墙,也一样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林平之走上几步,对着林震南急促道:“爹爹……” 林震南挥手止住他的话头,就这么静静站着,眼睛望着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谁也不知今晚还会有何等大事会发生! 第164章 雨夜剑阵,杀气冲天(二) 风声呜呜,周围密林重重,隐隐有夜枭尖锐的叫声响起,平添几分诡异之感。 顾少游体内内力滚滚而动,身形划出美妙的弧线,一提一纵,姿势优美之极。 他并不担心就此会追不上余沧海,这也是《神照功》在感知和精神上修炼的妙用之一,在斗战之中,他精气神汇聚,通过玄之又玄的手段,已经在余沧海的身上“种”下了一枚精神印记,这印记虽然极淡,更是在慢慢消退,但对于这一趟追踪却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刚才在镖局之内,无数眼睛看着,他倒是觉得有些束手束脚了,反而不能展开自己所有手段。 如今到了野外,在这夜空之下,顾少游的精神这才陡然一涨,气势不断攀升。 顾少游一路急速奔来,双目在黑暗中烨烨生辉,他在行走之中调养精神,整个人气息更在不断变化,像是要融入到这片夜空之中。 寂静的夜空中,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漆黑的乌云,天地间的越发黑暗起来,似是预兆着要有一场暴风雨降临。 “嗯?空气微微湿润起来,看来今夜有雨啊。” 顾少游脚步微微一顿,停下了脚步,轻轻伸出一只手在虚空中抓了一下,感受到了一股湿润的水汽。 夜黑,风高,杀人夜! 他的精神遥遥将远远飞遁的余沧海锁定,余沧海心中也是陡然间警兆大升,他停下脚步,扭头向夜色中看去。 两人的目光似在黑夜中无声碰撞。 余沧海心中涌起无穷怒意,像这般被人撵着追的滋味,他可从来没遇到过。 他脸色阴晦,冷笑连连,胸中也有浓浓杀意升起。 他不再多看,继续纵起身法,疾驰而去。 顾少游收回目光,舔了舔嘴唇,眼中升腾起无穷战意。 好!很好! 这才是自己追求的一战! 又奔走了一会儿,忽的,顾少游感觉到前面余沧海好似停下脚步,然后竟然向着自己这边而来! 咔嚓,一声惊雷响起,漆黑的天地一下子有了瞬间的苍白之色,哗啦啦,一滴滴雨水开始滴落下来,转眼就下的越来越大。 雨幕之中,顾少游身周显出淡淡的护体真气,这些雨水竟然丝毫都不能将他打湿。 只见,远处,不知何时,青城派所有弟子,竟然都已汇聚到了余沧海身边,众人杀气腾腾,疾步前行,时而有剑器碰撞之音响起,陡然增添了几分杀伐之气。 余沧海一行人正行走间,天降大雨,众多弟子正要大声喝骂几句,就瞧见自家师傅的脚步忽然停顿下来。 “师傅,怎么了?” “快看,那是何人!” 不等余沧海说话,就有人发现了茫茫雨幕之中,几十丈外一道黑影静静而立。 余沧海冷笑一声,杀机森森而起,他身边的众多青城弟子更是个个拔剑在手,一片金铁之声。 茫茫雨幕下的官道之上,气氛越发沉重。 “嘿嘿,余观主,你带了这么多人来,难道就不怕青城派就此从武林中除名吗?” 余沧海闻言,脸上青气一闪,似要把牙齿咬碎一般,狠狠道:“结阵,全都一起上!” 他身后一众弟子脸上登时显出愕然之色,师父在他们眼里是宛如高山一般,可没曾想到,这面前的年轻人只刚一出现,师父竟然就要所有人一起上! 只不过余沧海积威之下,却根本没人敢出言询问,更不用说反对了。 这里面只有洪人雄是见过顾少游的,他见到师父今日颇为狼狈的一路奔回来,就知道情况有些不妙,他急急道:“点子扎手,大家小心!” 说罢他咬了咬牙,一跃而出,手执长剑,向着顾少游侧面迂回而来。 顾少游见到他肩膀上包扎着一道绷带,不仅哑然失笑,道:“原来是你这小贼,看来你还是没长记性。” 侯人英、于人豪、罗人杰三人互视一眼,脸色凝重,也纷纷扑了上来。 剩下的青城派弟子,见到四位师兄弟上前,也全都执剑在手,围了上来。 余沧海眼神微动,步伐一闪,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重重雨幕之中,收敛了自身的气息,在这黑暗的夜幕之下,想要发现他的踪迹也不是那么容易。 “英雄豪杰,青城四秀。就你们几个废铜烂铁,也刚自称英雄豪杰,当真可笑可笑。” “我看不如叫狗熊野猪,青城四兽!” 顾少游纵声长笑,笑声滚滚而落,宛若雷霆霹雳,在这暴雨夜幕之中轰然炸响。 一众青城弟子纷纷色变。 侯人英大吼一声:“上!” 唰唰唰,数十把长剑,带着匹练的白光,全都一起攻了上来。 青城派一众弟子脸上肃穆,脚步看似纷乱,却又带着一股奇异的美感,齐上齐下,错落有致,显然是一门极厉害的剑阵。 由青城四秀四人作为阵眼,外围二十多名弟子围绕这四人,又形成了四个小阵,这四个小阵连在一起,再组成一个完整的大阵! 这正是青城派的立身之本:万松四象阵。 这个阵法需要由四个人分列四方进行压阵,而其他的剑手却不拘人数多少,若是普通的围攻,大家没有章法,人数就算众多,却无法形成合力,有时候甚至还会出现自己人打自己人的纷乱场景。 但这万松四象阵却不同,这个剑阵将人数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不管有多少人,都可以在剑阵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各司其职,从而让剑阵发挥出一加一大大与二的效果。 余沧海化作一道黑影,在阵外盘旋,他脸上露出一丝诡笑,如今剑阵已成,他心中不由大定。 刚才和之前的狼狈情形,他竟也有几分是装出来的! 今晚进镖局刺杀,余沧海本来就准备了多套方案,可谓谋定而后动,却绝不是像他之前展现出来的无脑与狼狈! 先是在镖局之中,他假意要刺杀,却是故意卖出破绽,引顾少游来攻,以期反击中破敌。 只可惜,顾少游的武功出乎了他的意料,竟然隐隐压过了他一头。 这等情况他自然是极为不甘,但他仍旧有第二套方案! 第165章 雨夜剑阵,杀气冲天(三) 当他见到顾少游果然追击而出时,他便一路疾行,往青城派弟子藏身之处而来,并发出信号,将所有人集合到了一起。 如今这场面,也正是在完全按他的剧本而走。 剑阵一起,他就不信顾少游能有三头六臂逃的出来! 虽败不馁,犹如毒蛇,隐在暗处,只待猎物露出一丝破绽,便跃起伤敌。 这便是如今的余沧海! 他眼中露出残忍之意,左手按在腰上,右手长剑轻颤,宛如一条黑夜中的毒蛇,正在等待最佳时机。 锵锵,两道剑光,从黑暗中刺来,风声锐利,杀机重重,侯人杰、于人豪二人一出手就竭尽全力,不曾有丝毫保留,也为今夜的杀戮正式揭开了序幕! 这两剑稳且准,两人年龄相近,同时成名,又是同门师兄弟,平日里生活练功都在一起,这一下联手进攻,配合默契,两道银蛇一般的剑光飘忽不定,快如闪电,几乎不留任何破绽。 只是这一招,就可以看出青城四秀的武功也算不错,不是那么草包。 旁边洪人雄、罗人杰两人见状,也不再保留,轻喝一声,身形转动,两剑也一起刺出,然后又一沾就走,并不恋战。 整个大阵围着这四个人,开始滚滚而动,仿佛不管里面包裹的是什么东西,都会将其碾碎!镇压! 破空的剑气声,激散的雨滴声,无边的杀气,冲天而起。 顾少游立在中间,仿佛是被疾风骤雨冲击的岩石一般,看似凶险万分,却又岿然不动。 他脸上露出一丝异色,又转瞬消失。 突然,他的身影动了!一声尖利的鸣镝声响起! 只见一道极为炫目的剑光,猛然出现,在虚空中炸响。 这剑光出现的如此突兀,又如此的理所当然,仿佛就应该出现在此时,此地。 剑光冲霄而起,凛冽的剑气好似要直接将整个夜幕苍穹都掀飞出去! 无边剑气,像倒灌的瀑布,又像坠落的流星,竟然直接将青城派一众剑手全都裹了进去! “轰”空中响起了一声霹雳雷鸣,仿佛在呼应这璀璨一剑一般,倾盆大雨猛的席卷而至。 凛冽的剑气将让所有人的眼睛都不仅一眯,身在其中之人更是感到一阵惊怖,脸上仿佛有无数小刀子在割过,让所有人心中都不由生出一句话来。 一剑倾城,恍若惊鸿! 只是一剑,就仿佛在瞬息幻化出无限变化,就似万千繁华,顷刻幻灭于无形的万千血色剑光。 这究竟是何其绚烂绝妙的一剑! 所有人都觉得这一剑是朝着自己而来,都不由生出绝望之感,只能用尽全身之力,拼命抵挡。 场上惊呼声,惨叫声,开始不断出现。 忽的,顾少游剑法又是一变! 只见整个剑阵,就宛如在中心突然开出一朵“花”来。 剑光流转,剑气吞吐,剑气幻化成丝,丝又汇聚成“花”! 如梦如幻,似真似幻。 一朵,两朵,三朵……一瞬间,匹练般的剑光之间竟然变成了一团花海。 一条人影骤然出现,焰花流火般翻腾在花影间,衣袂带风,猎猎作响,剑光如银练,剑尖笔直拉成一道道雪亮的线条,伴着蔚蓝的身影在花间忽隐忽现。 剑芒所指之处,震得四周肆意怒放绚烂如海的花丛如同浪推风过,刹时间落英缤纷,飘花如雨。 “轰”“轰”,伴随着一声声的惨叫,不断有青城派弟子口吐鲜血,被从剑阵之中“抛”了出来,摔在地上,一个个双目圆瞪,或在喉咙、或在额头、或在心口,出现了一个大大的血洞,噗嗤噗嗤往外冒着鲜血。 只不过这些鲜血被大雨倾盆而下,转瞬就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这青城派引以为傲的镇派绝学“万松四象阵”,竟然没有撑过几个呼吸,就被人给破的干干净净。 “哈哈,剑阵是好剑阵,只是用的人太差!”顾少游的声音犹如鬼魅,飘忽不定,但在暴雨之中却依旧清晰无比。 余沧海看的睚眦欲裂,双手都在颤抖,眼神中满是浓浓的不可思议。 连他已是如此,场上还剩余的十来个青城弟子就更加不堪了! 侯人杰、于人豪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见到了一丝绝望,两人爆喝一声,鼓起最后一丝勇气,手上的剑光一绽,猛地向顾少游刺去。剑光凄厉,丝丝雨幕都被撕裂开来,虚空出现了一连串的气爆之声,可见二人这一下的剑光之快。 这一下可谓是困兽犹斗,爆发出了他们生平最强的一剑。 顾少游面沉如水,嘴角微微露出一丝讥笑,身形一闪,就在最后一个刹那,两人招式用尽之时,于不可能之中闪过了他们的剑光,同时连续出了两剑,剑剑都切割在二人的咽喉之上,这一招快的无法想象,侯人杰和于人豪根本来不及变招,面对这不可思议的剑术,转眼便丢掉了性命。 两道身影刚刚倒下,嘶,一声低沉的嘶鸣声响起,一抹幽暗的剑光从黑暗虚无中杀出,直插顾少游的背心要害,这一剑若是刺中,立刻就是一个死字。 此时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余沧海。 这一刻,余沧海真正展现出了一派掌门的高深武学,还有武林中人的狠辣果断,他竟然对自己两个徒弟刚才的生死丝毫不顾,不!而是他早有算计,正是以自己两个徒弟作为诱饵,吸引顾少游的注意力,然后自己再从暗中偷袭! 如此狠辣的一剑,悄无声息间已经完成,没有丝毫预兆,所有的杀气更是完全内敛。 余沧海左手微动,十数枚“铁炼舟”猛地打出,嗤嗤嗤发出一阵破空声。 “砰”“砰”“砰”几声炸裂之声传出,这十数枚铁莲舟在空中纷纷爆开,里面一团一团的铁针喷涌而出!宛如一朵朵绝美的墨色莲花,正在绽放出无边杀意! 暴雨! 莲花! 毒针! 凄厉的剑气破空声。 凄美的莲花绽放中。 带着余沧海的怒吼,杀意,席卷而至! 恨!恨!恨! 余沧海心中只有滔天恨意,无穷怒火,誓要将眼前这人毙于剑下! 第166章 雨夜剑阵,杀气冲天(四) “啊!”“啊!” 顾少游身侧,洪人雄和罗人杰原本正要配合他们的师兄弟一起挺剑上前,可不料余沧海的暗器铺天盖地罩来,还哪里来得及躲闪,两声惨呼,直接被两朵莲花打中,扑通扑通两声倒在雨水之中。 武林中人,武功是一回事,心计又是另一回事,不知多少武功卓绝之辈,死在了层出不穷的暗算诡计当中,世上最为厉害的从来都不是武功,而是人心诡诈。 此时此刻,此夜此景,余沧海就真正体现出了这一点。 这就是要用门下弟子的命,来做挡箭牌!来做垫脚石!也要让这最后一击奏效! 顾少游心中一凛,纵起破箭式,将袭来的暗器一卷一收,也不知有多少细若牛毛的铁针在这一片剑雨中被挡了下来。 嗤,微微一响,顾少游背后的衣衫都被这一剑给切开了一道口子,下一刻就要刺入他的背后要害。 余沧海的这一剑,犹如鬼魅中的毒蛇,也是在此时,汹涌澎湃的杀机才从黑暗中涌出。 “师兄!” “师傅!” 不远处,残存的几个青城派弟子,被这惨烈一幕彻底给震惊。青城四秀一前一后倒在地上,一声声惊呼不断响起,有的是为了四人的死而愤怒,有的更是为余沧海这狠辣一剑而欢呼。 情势瞬间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余沧海这一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如同一个绝世刺客,在这茫茫雨夜中,展露出最为狠辣的刺杀。 顾少游闷哼一声,身子猛地一侧,全身内力急速运转。神照功的内劲已被充分激发而出。 一闪一滑,一线血光飞出。 只见一道血口子在顾少游的肋处显了出来,看起来颇为可怖。 余沧海这毕其功于一役的一击,终于第一次让顾少游负了伤! 只不过下一刻,余沧海眼中却露出浓浓的失望之色!这一剑虽然看起来见了血,但这伤势他却深知微乎其微,自己抓住了唯一的这一丝战机,全力爆发出手,却只给对手造成了如此微小的伤势,怎么能让他心中不感到万般沮丧。 直到此时,他才有了恍然,自己这一趟来福建,怕是真的来错了! 肋下的一阵火辣辣,更激起了顾少游的狠意。 “余观主,既然你已经出手,那也该我反击了,你们青城派这些人既然来到了福州,那就全部不用回去了!” 顾少游森然一笑,身影一晃,犹如产生了阵阵虚影,手中的岁暮天寒猛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破空声,向着余沧海激射而至。 嗤嗤!一阵沙哑的摩擦声响起,余沧海浑身巨震,感觉到手上猛然一沉,长剑都差点被震脱手。 “我不是顾少游这小子的对手,再战下去恐怕今日局势凶险了,还是先走为妙!” 心中存了这个念头,一股沮丧绝望之感升上心头,余沧海猛然长啸一声,手中长剑连连变化几十招,每一剑都力道沉重,加持了他一身的内力,总算是让顾少游的攻势稍微缓了一缓。 走! 余沧海一生所经历的战斗数不胜数,经验更是丰富的很,一下子感觉不是顾少游的对手,再战下去估计更要交代在这里,立刻就不再纠缠,全心全意地开始逃跑。 他急攻了一阵,趁着一丝机会,脚下生风,立刻就朝着黑暗中窜了出去,仿若一抹黑色的幻影一般,青城派的轻身功夫几乎被他施展到了极限。 顾少游冷笑一声,他刚才便看出了这厮又退走之意,又哪能让他如意。 猛地长吸一口气,体内神照功滚滚而动,内劲被催到了极致,顾少游猛地大喝一声“疾”,手中长剑犹如神龙矫健,以闪电般的速度向着余沧海后心直刺而去。 这一下爆发,顾少游不再留有余地,全身功力都集中在了这一剑之上,势要让余沧海毙命于此! 可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顾少游只觉背后一阵针扎一般,感觉到虚空一阵冰冷,呜呜一阵怪风呼啸而来,身边密林之中,一道黑影陡然冲了出来,此人手中一口长剑,呼啸而来。 顾少游不由大吃一惊,在这暴雨雷电之下,自己的感知被削弱到了一个最低的程度,可即便如此,这里竟然还有人埋伏于此,在他剑势已尽的情况下,突然猛地杀出! 这是一个高手! 超级高手! 顾少游心中升起一股明悟,周边一切仿佛都停顿下来,遭此激变,他的心灵反而变得更加沉静,五感仿佛又再次更上一层楼! 周围的雨滴,变得极缓极缓,身前的余沧海,还在嘶吼着猛地往前逃命,可是步伐却似乎一下慢了下来。 身后的剑气已经隐隐割裂到了自己的后背,衣襟仿佛都已经要裂开一个口子。 好强的剑气,好深厚的内劲! 这是顾少游生平遇到的最大劲敌! 比起之前负伤的向问天,这偷袭者带给他的压力要更加强大! 顾少游在这一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若他此时转身迎敌,他有九层把握可以逃过这一劫,这一剑伤他不得! 但是如此一来,被这偷袭者一阻,前面的余沧海只要给他两息时间,便能逃的远远的,自己再想追,恐怕就力有不逮了! 不甘! 极为不甘! 浓浓的不甘涌上心头! 如今青城四秀已经毙命于自己的剑下,身旁一圈倒满了青城派弟子的死尸,自己正要借这一战,彻底将青城派从江湖中抹去! 怎么能在这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顾少游心中激起一股狠辣之意,眼中抹过一丝厉色,猛地长啸一声,体内神照功再度激烈运转,本来就犹如奔雷一般的长剑,如今更加爆发出一股惨烈之意。 速度竟又快了几分! “嗤”“嗤”两声剑气入体的声音,即便这暴雨如注,都无法掩盖。 顾少游一声闷哼,余沧海更是一阵惨叫。 只见余沧海胸口多了一个大大的血洞,扑哧扑哧往外冒着鲜血,他身影登时一顿,“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暴雨倾注而下,将他的口鼻都埋入其中,他却一动不动,显然是不能活了。 第167章 危机!生平遇到的最强高手(一) 而顾少游也不好受,他后背一阵血花飙出,在最后一刻,他虽然运起内功,护住后心,又竭力向旁边腾挪,但仍然被这一剑刺中。 好在后面这偷袭者,刚才距离也不近,他这一剑等刺中顾少游时,也有些力竭,这一剑也仅仅是伤到了后背血肉,并没有造成致命伤势。 顾少游借这一剑之势,猛地往旁边一滚,等他站起身来时,已经是浑身泥泞,狼狈不堪。 “你是何方鼠辈!好不要脸,竟行此偷袭之事!” 顾少游大喝一声,一边默默运转神照功,后背肌肉一阵收缩,将血是先阻住了。 还好这神照功在恢复上独有妙用,顾少游刚才已经觉得经脉有些刺痛,如今丹田处又升起一股精纯内力,缓缓游动之下,这刺痛感也在慢慢消退。 他心中如今是又惊又恨,这偷袭者明显也是个武学大家,竟然还会如此不要脸,埋在暗处直到最后一刻才猛然现身,显然也是个不要脸皮的! 此人一身黑衣,头上蒙面,只露出一双森然冷酷的眼睛,给人一种沉重的压力。 “好,好,岳不群居然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当真是我小觑了他。” 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毫无特色,让人难以辨别他本来的声音。只是他的语气里藏着几分意味难明,又有一丝杀意渐渐弥漫开来。 “你到底是谁?” 顾少游缓缓开口,浑身气息潺潺,圆融如一,不露出丝毫破绽,眼前之人气势雄浑,实力强劲,绝对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他不能不小心。 而他话中带着的这一分莫名敌意,也让顾少游心中警铃大作,哪里还敢有半分大意。 这人实力实在太强,刚才那一剑雄霸堂皇,仿佛一座巨峰向着自己碾压而来,有这种剑法和这份功力的,江湖上实在是屈指可数。 “这到底是谁?竟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和余沧海是什么关系?” 顾少游心中百般猜测,莫非这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否则若说他是余沧海的帮手,可一直到余沧海身死道消他才突然出现,显然也并非是余沧海的同伴。 “嘿,可惜可惜,小子,你的好运今天是到头了!” 黑衣人声音越发冰冷起来,话音一落,手中黑幽幽的一口长剑呜的一声就朝着林平之轰杀过来。 剑走轻灵,而此人手中长剑却似重如山岳,狂打猛砸,如长枪大戟,沙场纵横,这种用剑之道,却也是诡异的很。 此人长剑在手,一剑剑杀来,纵横劈砍,大巧若拙,举轻若重,一招一式都蕴含着恐怖的神力,顾少游脸色凝重严肃,不敢有丝毫大意,体内内力再度急速运转,长剑之上隐隐有一层蒙蒙青雾缭绕。 嗤嗤嗤,顾少游这回再不留手,全力施展独孤九剑,剑剑都朝着黑衣人的破绽而去。 经过轮番大战,顾少游如今内力虽然隐隐有着衰竭的趋势,但是他的独孤九剑却隐隐又有了突破迹象。 这几剑妙到巅峰,竟然直接将黑衣人的剑法一一破了个干净。 黑衣人眼中讶色越来越浓,他的剑法忽的一变,手中幽暗宽阔的大剑时而轻盈,时而沉重,轻重由心,变化莫测,身前三尺之内,一层漆黑的剑幕笼罩。 顾少游的剑虽然能破了他的剑招,但这黑衣人的内劲实在太强,转瞬间,破绽又被他补了上去。 “嗯?轻重随意,快慢相间,加上这等剑法精髓,恐怕是嵩山剑法,此人难道是左冷禅?” 顾少游心中升起一股明悟,有着如此剑势,如此内力的人,恐怕也只有嵩山派的掌门人左冷禅了! “铛”的一声,黑衣人终于瞅中一个空隙,一剑劈下,顾少游不得已两剑相交,只觉一阵怒涛一般的内劲如压天的巨山一般直直压了下来。 顾少游奋起内劲抵挡,突然又觉得经脉一阵刺痛,他心中不由大惊,自己这内力枯竭的问题,再一度爆发了。 他这个念头刚刚一闪,就见黑衣人眼中神光一闪,忽然冷哼一声,长剑竟被他使出了大枪大戟一般,横扫过来,仿若天崩地裂一般,一股浩瀚苍茫的气势爆发出来,瞬间破开了顾少游的一重重剑光。 顾少游心中憋屈不已,蹬蹬瞪被逼的连连后退。 黑衣人得势不饶人,忽然他右手直接将大剑像暗器一般奋力掷出,这一掷带着他的滚滚内劲,宛若雷霆霹雳一般,直奔顾少游面门而来。 黑衣人大笑道:“小子,今日就是你的忌日,接招!”他话音未落,一个大跨步上前,大笑着连拍十三掌,掌掌都带着冰寒之意,风雷之声。 “果然是嵩山派的寒冰神掌!果然是左冷禅!” 顾少游心中惊怒交加,这左冷禅果然好毒辣的眼神,自己只露出了一丝破绽,便被他当场捉住,趁虚而入,得势不饶人! 这十三掌连续拍出,顾少游只感觉到一股森然冰冷的掌力呼啸而来,掌力过处,天地间的雨水都咔嚓咔嚓凝结成冰,如此冰冷酷寒的掌力,当真骇人。 顾少游闷哼一声,刚刚勉力躲过那掷来的一剑,可这接下来的掌力却怎么也躲不过去了。 此刻他身周全是内力的轰鸣声,左冷禅的十三掌一出,冰寒相激,又带着海啸之声,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顿时外界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身周顾少游的掌力排山倒海,非但前方如海啸袭身,左右两方,甚至身后,也有掌力挤压着身体,整个人便如置身于狂暴的大海之中,领略大海咆哮的威力。 顾少游的真气缩成一团,意守丹田,被左冷禅的掌力压得连呼吸也十分困难。张大了嘴,却吸不到一口空气。不过是片刻之后,顾少游虽然下意识的仍在左支右绌的出剑,但脑中昏昏沉沉的感觉却让他明白,他竟然当真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顾少游只觉周围被禁锢的厉害,自己仿佛是被抽干水的鱼,左冷禅那冷酷又残忍的眼神就近在眼前。 这一刻,当真是他这一世最危险,最惨烈的一个瞬间! 第168章 危机!生平遇到的最强高手(二) 他心中忽的一个激灵,冥冥之中一段段字句浮现出来,风清扬仿佛又在他的耳边说话:“……这独孤九剑的破气式,最为玄妙,全凭自己领悟,所谓神而明之,存乎一心……” “神而明之,存乎一心。”顾少游默默念诵,他张开口,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整个人置身海底,周围全是暗流挤压,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一般。 “神静心空,幻住圆融。”神照经中的话语同时浮上心头,一切仿佛又静了下来,之前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再次出现。 顾少游视线被糊,只能用“心眼”去感知,之前左冷禅那密不透风的掌风,仿佛一瞬间出现了许多破绽,这些破绽就像闪闪发亮的小圆点,虽然微弱,但却那么纤毫毕现。 长剑滞涩,重逾千钧,简直连将它拿起来都困难。但顾少游心中此刻似空非空,似有念若无心,一抬手,那重逾千钧的长剑竟然毫无阻挡的刺向了左冷禅! 顾少游嘴唇都已被咬出血丝,他鼓荡起丹田中的余力,忍着经脉的撕裂剧痛,抬起右手,一剑似慢实快的刺了过去,这一剑看起来歪歪扭扭,飘飘荡荡,不成章法,但顾少游的手却异常的稳定,坚定无比。 这一剑看起来没有半分力道,左冷禅更是不以为意,此时他身周全是自己的真气循环鼓荡,莫说此时顾少游体内的真气已经枯竭,便是他内功强盛之时,也未必能靠着一支长剑轻易刺到自己。 但这一剑刺出去,无声无息,有气无力,却偏偏一剑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直直的划过左冷禅的右眼,直等到剑气带来割裂般的疼痛在右眼升起,左冷禅才惨叫一声,脸微微一侧,这一剑贴着他的眼角直直刺了过去。 左冷禅心中大骇,猛地往后一跃,他只觉右眼一片模糊,眼角之处一阵剧痛,用手一抹,满手的血淋淋。 他也是经验丰富的,知道这一剑虽然没有直接将他眼睛刺瞎,但是剑气已经侵入到眼睛之中,这种情况极为麻烦,若不尽早救治,那这右眼说不定就要废了。 左冷禅又惊又怒,刚才这一剑他一直到现在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顾少游猛地喘了口气,见到左冷禅后退,他不敢犹豫,更不敢停留去看到底造成了什么伤势。 赶忙鼓荡起最后一丝内力,全力催动金雁功,整个人仿若在雨夜中滑翔的黑鸟一般,向着远处疾驰而去,转瞬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只是刚奔行几步,顾少游就不由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心知自己如今状态实在极为糟糕,但顾少游到了这时,心中反而一片宁静,快速从怀里掏出一粒伤药仰头服下,脚步不停,在雨夜中继续急速奔行。 顾少游心中暗暗苦笑一声,之前李文秀塞给他的这些伤药,还被自己嗤之以鼻,觉得怎么都用不上,可没想到如今还要靠这个来救命。 左冷禅猛地一催内力,就想追上来,可是右眼处传来的剧痛,却让他不由呻吟一声。他心中大恨,若是此时他不管不顾追击上去,那有七八成可能能追上这小贼将其毙于掌下。 可是顾少游刚才那神鬼莫测的剑法还是惊到了他,还有右眼处传来的剧痛也在提醒他,若不好好寻觅一个地方马上救治,这眼睛处的损伤可能就是不可逆的了,到时候当真是要追悔莫及。 左冷禅用手捂住右眼,左眼中传来一阵戾色,他心中大恨,狠狠一跺脚,身影一闪,也转瞬消失了在黑幕之中。 到底,他还是没有再去追击。 顾少游一擦嘴角血迹,心中不由暗暗苦笑,这一趟当真是有些栽了跟斗。 他如今体内经脉刺痛感越来越强,一阵阵剧痛传来,刚才被余沧海伤到的伤口也再次崩裂,只是如今他都已有些顾不上这些。 更糟糕的是,左冷禅的寒冰真气,还是有不少已经侵入到他的体内,如今他的左手上仿佛结了一层寒霜,知觉也越来越少。 不过好消息也有,李文秀配置的灵药果然不凡,刚刚落肚,一股暖流就泊泊而生,让自己枯竭的内力好歹恢复了一丝丝。 这左冷禅的武功,当真可怖! 实在不愧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 剑法、掌法、内劲,无一不是当世一流。 自己也是百密一疏,当真万万没想到左冷禅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如此不要脸皮,对自己这一个后辈行此偷袭之事! 顾少游心中念头急转,忽的又有些恍然大悟。 对啊!自己怎么把这一节给忘了! 华山派第一个知道余沧海要对福威镖局下手的是谁? 可不是岳不群!而是那位卧底劳德诺啊! 劳德诺知道了,那不就等于左冷禅知道了? 顾少游心中不由暗骂一声,自己竟然把这一节给忘了! 而且,还有! 陆柏在衢州被自己击败,那对于华山派突然涌现出少年剑客定然是无比注意,而这一点信息也一定会第一时间传递给左冷禅。 如此一来,左冷禅怎么可能不来福建,怎么可能不对自己下手! 顾少游心中大恨,自己这些日子里也是顺风顺水惯了,有了一丝骄矜之气,这才导致今天这场惨败。 设身处地想想,华山派突然多了一个高手,那以华山为假想敌的左冷禅,怎么可能还坐得住,更不要说林家辟邪剑法的事情,左冷禅也一样十分有兴趣。 顾少游叹了口气,今天这仗,自己败的不冤。 下次若再遇到,可不会是这般结局! 只不过这狠话刚在心中飘过,顾少游就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顾少游此时也不知左冷禅到底追上来没有,不由苦笑一声,还好这是个暴雨天气,自己的行踪被暴雨冲刷的干干净净。 前面就是福州城了,喘了几口气,顾少游奋起最后一丝余力,翻过城墙,进入城内。 他也不敢直接回福威镖局,而是尽挑些小路,左拐右拐,身旁全是陌生建筑,绕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搞不清了自己身处何方。 第169章 向阳巷中,辟邪剑谱!(一) 绕到最后,顾少游实在没有半分力气,只好选了个僻静之处,有一块能遮风挡雨的地方,盘膝坐下,开始了疗伤。 暴雨渐渐停了,天边也慢慢显出了鱼肚白。 顾少游缓缓张开双眼,吐出一口浊气,撑了下地面,站起身来。 这神照功果然了得! 只是半个晚上功夫,顾少游在这里默默运转神照功,之前因为强催真气而有损伤的经脉,如今已经被修复的七七八八。 体内丹田处,也缓缓升起了一股精纯内力,甚至比之以前,还要更加精粹、凝练几分。 之前顾少游还对自己的伤势感到极为担忧,没想到这神照功的疗伤功效还是大大超乎了他的想象。 顾少游脸上露出一丝喜意,只不过这份喜意又转瞬而逝。 他举起自己的左手,左手上仍旧结了一层寒霜,之前左冷禅的寒冰真气,竟然还在体内盘旋。 如今丹田处虽然已经生出新的内劲,但毕竟数量仍旧极少,想要催动内劲将这异种真气排出体外,却还是力有不逮。 顾少游嘴角微微抽搐,这寒冰真气好生霸道,左冷禅如今独步江湖的声势,倒是有五分是来自这诡异的寒冰真气。 不过好在这一股真气已经被自己封死,只要等自己内力尽复,应当就能顺利驱除出去,顾少游心中倒也不慌。 顾少游四处打量,如今天才蒙蒙亮,四周仍旧一片寂静,并无人影走动。 放眼望去,这里也不知是福州城的哪个角落,无数院落,一色青砖青瓦,由小巷相连,形成深巷高墙,巷窄小而曲折,数百道街巷曲里拐弯,纵横交错,都以大青石板铺地,形式大同小异。 而顾少游此时就在这样一条极为幽静的小巷之中。 顾少游苦笑一声,昨天慌不择路,为了不被追踪上,自己专挑了这种僻静小路来走,这东拐西歪的也不知道到了那里。 顾少游四下扫视一圈,忽的,他的瞳孔微微一缩,疾步走到巷口,只见一块石碑立在那里,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向阳巷。 顾少游只觉有些不可思议,嘴巴微张,眼睛瞪得圆圆的。 自己东走西避,万万没想到,刚好一头撞进了这条林家祖宅所在的巷子里! 顾少游压住心中惊骇,喃喃道:“向阳,向阳,嘿,葵花向阳,林远图这名字起的好啊。” 是啊,每个学习《葵花宝典》或者《辟邪剑谱》的人,又有哪个不是渴望“向阳”呢! 林远图将这条巷子起名叫向阳巷,心中所想一目了然。 只是不知这位当年纵横江湖的一代高手,临到老了,这心里到底会不会有几分悔意? 想到这里,顾少游心中不由一阵唏嘘,不过转瞬间,又有一股喜意涌上心头。 其实在刚进福州城的时候,顾少游就想过第一时间去将辟邪剑谱给取出来。只不过当时他一来觉得没那么必要如此心急,毕竟自己对这剑法并无太大兴趣。二来,也是没想到福威镖局的事情爆发的如此迅速,自己也是被绊住了手脚。 可没曾想到,这兜兜转转之下,竟然让自己直接来到了这向阳巷之中。 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顾少游当即开始四下搜寻起来,如今他内力渐复,虽然还比不上巅峰之时,但无声无息的探寻却完全没有问题。 找了好一会儿,最后到了巷子深处西北角一间房中,顾少游这才眼睛一亮。 顾少游纵下院子,轻轻推门进去,只见里面是座佛堂。居中悬着一幅水墨画,画的是达摩老祖背面,自是描写他面壁九年的情状。佛堂靠西有个极旧的蒲团,桌上放着木鱼、钟磬,还有一叠佛经。 看这屋内的摆设模样,这里应该就是林远图晚年时隐居的地方。 顾少游轻轻叹了口气,这又何必呢,林远图或者说是渡元禅师,明显还是心系佛门,临到死了,还在念念不忘他的佛经。 仅从他的生平来看,这人当真是个矛盾体。一时之间,顾少游也不知该如何评价了。 顾少游上前一步,轻轻在达摩老祖的画像面前拜了几拜。然后又朝着达摩老祖的画像瞧去。 果然,和书中描写的丝毫不差,只见图中达摩左手放在背后,似是捏着个剑诀,右手食指指向屋顶。 顾少游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这才提气一跃,用手轻轻勾住房梁,四下摸索一番,须臾又跳了下来,只不过手上却是多了一团红色的袈裟。 顾少游看着眼前这袈裟,眼神幽幽,这便是令无数江湖人士为之疯狂的辟邪剑法了。 甚至这一瞬间,他都有将其直接毁掉的冲动。 后世还有个段子,何谓内卷?内卷便是所有人手里都有了一本《辟邪剑谱》,学会的人可以在武力上遥遥领先,那剩下的人学还是不学?恐怕也得不得不去学?如此一来,便成了内卷。 辟邪,辟邪,这只能是林远图当年的一个美好愿望。这东西可是邪气凛然,跟辟邪又哪有半点关系。 顾少游心中思绪发散,面对这笑傲书中最让人疯狂的剑法,他也有些收不住念头,发了会儿呆,这才自嘲一笑,缓缓将袈裟抖落开来。 只见袈裟内侧,辟邪剑谱几个大字映入眼帘,下面又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文字当中,还有不少谱图。 “武林称雄,挥剑自宫!” 顾少游看着这几个字,就觉得隐隐有一股冷气从脚下冒起,直冲头顶。不仅百感交集,默然不语,好一会儿才继续向下看去。 “……道自然,行者能得,闻者能言,能得者庸诅晓焉,能言者庸诅知焉,故藏身於身而不出也,藏人於人而不见也。至若虚元恍惚,是有物之根,万物共本,是有物之元,知之者去之,欲之者离之,近之者远之,唯得之者在己不忘,故藏其狂言而默然……” 种种奇妙玄奥的练气法门纷纷浮现在眼前,顾少游一边瞧着,一边揣摩,越看越是震惊。 “以虚为身,亦以无为心。”顾少游脸色复杂,喃喃自语,心中翻腾不已。 第170章 向阳巷中,辟邪剑谱!(二) 这门辟邪剑法分为练气篇和练剑篇。其中这练气法门,光从立意来说,高深精妙,当真是天下一等一的绝学。 那林家估计只得了后面一部分剑招,这练气篇却从完全没有传下来。这才导致整个剑法绵软无力,十层威力里连半层都没有。 顾少游心神动荡,久久难以平息,越是参悟这剑谱之上的练气心诀,他心中就越是震撼,这门辟邪剑谱,当真非同小可,其中记载的练气心诀,深奥莫测,立意高远,按照剑谱中所示,这门功法练到极致,几可臻至天人化生之境。 何谓天人化生?以顾少游眼下的境界,自然也可稍微推测一二,这一步功夫,若是他没有推测错误的话,恐怕这天人化生说的就是玄之又玄的先天境界。 也即是说,一步辟邪剑谱,练到极致,可以达到先天境界,一部直通先天的武道宝典,就这么放在他的面前,其中的诱惑是有多大?只要是个武林中人,恐怕都难以抵挡这等诱惑了。 嗡!脑海之中猛然一个震荡,隐隐有剑吟之声响起,顾少游眼中精光一吐,这才冷静下来,背后凉意一片,竟然是冷汗流淌而不自知。 感受到丹田内息鼓荡,蠢蠢欲动,顾少游当真骇然色变,只差一点,若不是他剑势示警,丹田内息就要不由自主地按照那辟邪剑谱上所示的心诀运转起来了,真到了那个时候,会是什么后果?顾少游只是稍微一想就有不寒而栗。 顾少游放下袈裟,缓缓吐了一口浊气,一时之间有些怔怔然。 原着中说到这辟邪剑法,曾说:天下习武之人,任你如何英雄了得,定力如何高强,一见到这剑谱,决不可能不会依法试演一招。试了第一招之后,决不会不试第二招;试了第二招后,更不会不试第三招。不见剑谱则已,一见之下,定然着迷,再也难以自拔,非从头至尾修习不可。就算明知将有极大祸患,那也一切都置之脑后了。 当时顾少游不明白,如今见了这剑法全貌,这才明白此言非虚。 葵花宝典乃是前朝一位无名太监所着,这太监应当也和写下九阴真经的黄裳一样,也是通读了宫内收集的道藏,以道家之言为基,这才创出了这本葵花宝典。 而脱胎与葵花宝典的辟邪剑谱,心法诡异,所经诸多穴道经络,都属人体阳脉,练出的内力也是炽烈阳刚,属性极端,怪不得需要自宫才能修炼,一般人除非心中毫无欲念,达到无相之境,否则修行这门心法,必然要欲火焚身而死,有了如此隐患,自是非要自宫不可,不过也只有如此极端的内家真力,才可以改变体质,令人速度大增,达到如鬼如魅的程度,到了那时,辟邪剑法的威力才算是真正发挥出来。 按原着中记载,练这辟邪剑法,自练内功入手,再要加炼内丹,服食燥药。若不自宫,练功服药之后,便即欲火如焚,不免走火入魔,僵瘫而死。 这无名太监创这功法,却是极为贴合他自身状况,这些关隘对他来说毫无难度,自然也只会顺着他自己的特点来进行运功选择。 但是对普通人来说,这却是一本不折不扣的魔道功法了。 顾少游今日受伤颇重,内力大损,也导致定力下降,刚才在看这辟邪剑谱之时,内劲竟然直接被牵引而动,当真是险之又险。 任我行曾经说过,《葵花宝典》上的功夫习之有损无益。他知学武之人一见到内容精深的武学秘籍,纵然明知习之有害,却也会陷溺其中,难以自拔。他根本自始就不翻看宝典,那自是最明智的上上之策。 当年自己看到这段记载时,心中还有些不信,这不就看上一看吗?哪里会有如此大的危险。 就算不练,不是也应该好好观摩一番,从中汲取养料,来壮大自身功法吗? 可今日才知,原来这世间竟真的有这种功法。立意深远,却又剑走偏锋,其中描述种种高远境界,也能完全自洽,只要是习武之人看了,就会不自觉的跟着练起来。 可是这一练,那是不想自宫也必须得自宫了。 也怪不得当年南少林方丈红叶禅师曾叹道这是一件害人之物,最后将葵花宝典的原本一烧了事。 顾少游叹了口气,不敢再被袈裟上的内容引动,只默默紧守心神,快速翻动了几遍,将里面的内容尽数记了下来,这才把袈裟收入怀中。 站起身来,顾少游看了看窗外,忽的悚然一惊。 自己竟然在这静室之内,待了快一天? 外面天空上已经泛起了晚霞,太阳竟然已经开始下山了! 自己进入这房内之时,外面可是刚刚天亮而已啊!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没想到自己看这秘籍,一下就让心神失守,时间过去了这许久都不知。 顾少游苦笑一声,对原着中岳不群的选择多了几分理解。这种级别的秘籍,若不了解其中的诡异,一个不查,当真就会沉溺进去,而无法自拔。 就算是东方不败这样的人物,得了葵花宝典,也一样无法拒绝其中的诱惑。无他,实在是这门功法的立意、威力,可以说遥遥领先与整个武林的所有其他秘籍。 当你原本的武功已经被练到极致,前路不明的时候,突然有了一本秘籍,其中描述的种种境界,别说高过原来的一筹,而是高过几倍! 这种诱惑谁能顶的住! 以任我行这样霸道、自信的人物,也只能对这秘籍避而远之,视之如蝎虎,根本不敢说去参悟一番。 否则就算不练,光看看或许也能对自己的武功有些益处? 他连这个胆量都没有! 这也侧面证明了这本秘籍的可怕之处。 也只有佛门高僧,自幼修习定力,才能压下这种诱惑。 顾少游长呼一口气,默默运转内力,将后背的冷汗蒸腾干净。 这才推开院门,走了出来。 走出巷外,外面街道上,人来人往,吆喝声不断,充满了一股尘世间的烟火气。 默默注视着面前的这一切,好一会儿,顾少游才展颜一笑,是啊,这份烟火气虽然看起来俗了些,但却是如此亲切,让人亲近,这才是尘世,这才是凡间! 第171章 这的确是一个极为麻烦的烫手山芋 顾少游心中忽然有了一些明悟,可却又说不出来,哑然一笑,摇了摇头,不再耽误,随便问了个行人,问明方向,这就朝着福威镖局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路悄然走去,很快就到了福威镖局。 可是,顾少游看到眼前景象,不由登时一愣。 只见福威镖局门外,站了不少兵丁士卒,挺胸突肚,虽然估计实际战力不咋地,但这样子至少是有模有样,街道外冷冷清清,就算有人路过也都快速而过。 顾少游心中啧啧称奇,没想到这林震南动作倒是极快! 一旦外面没有青城派弟子包围着,他便马上行动起来,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塞了多少金银,竟让衙门直接派了兵丁到门前站岗。 想想也是,原着中林家被灭门,那是因为余沧海的手段太过狠辣,行动也极为迅猛。整个福威镖局都被青城派的人给围了起来,所有外出的人---即便是出门买个菜,也会出门就倒毙当场。 如此一来,林震南也是措手不及,哪里还能有什么反应手段,出也出不去,何谈去找外援,就连报官都不行。 只是如今这兵丁守门,却也让福威镖局数十年的江湖声誉给毁了。 镖局镖局,理论上应该是辅助官府,帮助官府做事才对。可如今竟然沦落到要衙门派人护卫,这简直笑掉大牙。 福威镖局行此下策,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在饮鸩止渴。 从江湖规矩的角度来说,这福威镖局这么一搞,名声是彻底垮了。 连自己都护卫不了的镖局!又哪来的公信力可言! 书房门口,林震南正一脸堆笑,送走了本地县丞,临走的时候自然又要奉上一个大大的红包。 等到人走了,林震南笑容渐渐消失,脸色阴郁,在房内连续踱步,显然心情十分糟糕。 他叹了口气,知道如此一来,这镖局的百年基业可当真要毁在自己手上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如今只好拉过官场虎皮,来给镖局遮掩一二。 他心情郁郁,心中万般思量,可又没有一个头绪。 他来回踱了几步,刚一回头,就猛的一惊,又顿时一喜。 只见顾少游正好整以暇坐在一边椅子上,似笑非笑看着他。 林震南心中狂跳,也不去想顾少游怎么突然出现,赶忙上前,急急问道:“顾少侠,那事情,可……可……”,他心情激荡,这话竟然一时都说不清楚了。 顾少游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林镖头别急,坐下说话就是。” 林震南尴尬一笑,也坐了下来,又猛地站起,走到门口,叫来仆役喝道:“快,快再上一壶好茶,快去!” 说完,他又重重喘了几口气,这才慢慢恢复了过来,到顾少游身边坐了下来。 顾少游看他这忐忑的模样,也不再跟他卖关子,只轻轻说道:“幸不辱命,余沧海和他带来的青城派弟子,已经再也没法回四川了。” 林震南霍得一声又站了起来,他满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语气颤抖:“这,这,这可是真的?” 说完,他见到顾少游轻轻点了点头,又猛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脸上却是泪流满面。 顾少游见他心情激荡,也不好插话。 林震南一边笑一边哭,喃喃道:“好,好,总算老天有眼。我福威镖局那二十多条人命,大仇得报了。”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林震南才猛然一醒,尴尬一笑,用力抹了把脸,这才出去将茶水接了过来。 林震南倒满茶杯,走到顾少游面前,恭恭敬敬递上茶水,恳声道:“顾少侠你这份大恩大德,林某没齿难忘,后面不管顾少侠你有何差遣,随意吩咐便是。” 顾少游接过茶水,也叹了口气,道:“这次我也是侥天之幸,差一点就功亏一篑。” 林震南听了这话,不由一愣,赶忙仔细去看,果然见到顾少游脸色微微发青,显然元气有亏,又见到顾少游的左手衣袖上还结满了寒霜,不由惊到:“顾公子,你这没事?” 顾少游摆了摆手,道:“不妨事,林镖头我们坐下说话。” 等林震南坐好,顾少游又喝了口茶,这才悠悠道:“林镖头,如今青城派的事情已了,你下一步可有什么打算?” 林震南缓缓吐出一口气,脸色复杂,声音发涩道:“不瞒顾公子,我这两天是从未合眼,翻来覆去在想着这事。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病急乱投医,刚刚派人给衙门送去大批敬献,这才说动了县丞派了兵卒前来护卫。” “不过如今这个倒是没必要了。”林震南自嘲一笑。 顾少游脸色带着肃容,身体微微前倾,轻声道:“也不能说没必要,如今虽然青城派铩羽而归,但这事情毕竟是传了出去,后面接二连三的追杀,林镖头可有想好对策?” 林震南脸色灰败,怔怔坐在椅子上,好半晌他才抬起头,眼中带了几分期冀之色,开口道:“顾公子,贵派,贵派可否能伸出援手,救救我等?” 他急急道:“我们福威镖局名下还有诸多产业,在许多地方……” 顾少游抬起手打断他的话语,摇了摇头,叹道:“你有所不知,我华山派数十年前门内有场大变,门内高手十不存一,如今还在蛰伏之中,若要华山派庇佑你等,却是力有不逮。” 这些华山派往事,外界之人虽然不了解真正内情,但大部分人还是都知道,如今的华山派的确是瘦死的骆驼,实力大损。 而且华山毕竟离的太远,远水救不了近火,这福建的事情,哪里管的过来。 这些道理,林震南也必然是在心中过了好几遍,如今说出来也只不过还带了几分期盼罢了,现在听到顾少游这么说,他不仅脸色更加颓丧,喃喃道:“那可如何是好,那可如何是好。” 这的确是一个极为麻烦的烫手山芋。 顾少游心中也不由暗暗皱眉,原着中福威镖局被青城派灭门之后,说句不好听的,这《辟邪剑谱》被觊觎的“压力”,七成其实就被转嫁到了青城派身上,还有三层则是落在华山派上面。 第172章 林震南的艰难抉择 原着中,余沧海在路上还不断被江湖人士前赴后继的伏击,仗着武功和运气这才逃出生天。 实际上,对余沧海来说,谋夺《辟邪剑谱》也是一场豪赌,赌赢了自然是万事皆好,但是赌输了--没拿到剑谱,那后面就是他要面对无穷无尽的追杀了。 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可不会相信他余沧海灭了人家门,却没有拿到剑谱。 所以说,余沧海如此大张旗鼓的上来灭门,其实也是愚不可及。或者干脆施展霹雳手段,以闪击战的态势,最短时间内控制住所有人还差不多。 顾少游想到这里,也不由摇了摇头,算了,这些事情如今都未发生,自己多想也无益。 只是如今,青城派铩羽而归,福威镖局死了一半手下,可林震南一家三口却活了下来。 这般情况,对于福威镖局来说,可谓糟糕至极! 不难想象,可能明天,可能下周,可能下月,无穷的追杀就会铺天而来。 这江湖上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亡命之徒! 这个道理顾少游懂,林震南也一样懂! 可以说,如今福威镖局的状况,并没有随着青城派的烟消云散而有半点好转! 这些念头在心中一闪而逝,顾少游用手轻轻敲了敲桌子,缓缓道:“林镖头,令先祖林远图的往事,你可知晓?” 林震南闻言一阵愕然,抬起头来,脸上带了几分茫然道:“你说的是远图先祖?顾少侠你说的是?” “林远图前辈,在创立福威镖局之前,乃是福建南少林的一名僧人,这你可知道?” 顾少游接下来的话,如同一道惊雷,让林震南瞬间就瞪圆双眼。 显然这事他也是首次听闻,林震南脱口道:“此话当真?” 说完,他脑中马上飞速运转,想到了家里的佛堂,老宅里的院子,这一瞬间,犹如一道闪电划过他的脑海,让他不由浑身战栗起来。 这话,他竟就信了大半了。 顾少游见他不知,轻笑一声,缓缓道:“看来这等往事,林前辈倒是没有传下来。” 说完,他也不再卖关子,继续说道:“当年,林远图前辈乃是福建南少林主持方丈红叶禅师的亲传弟子,他法号是叫渡元禅师。” “渡元,渡元,远图……”林震南嘴里咀嚼着这两个名字,心里瞬时完全信了。 顾少游又道:“渡元禅师还俗改名,这事却是牵扯到了我华山派当年一桩秘事,今日既然话说到这里,我也不好再瞒你。” 说完,他便从华山派两位祖师上莆田少林这事说起,一直说到他们记录了葵花宝典回华山,又说到了渡元禅师上华山,听了岳肃、蔡子峰的讲述后,心有所悟,下山便还俗回家,还创出了辟邪剑法,开设了福威镖局。 “这后面的事,想来你多少也知道一些。林前辈仗着这手辟邪剑法,可以说是打遍大江南北,罕遇敌手。只不过这辟邪剑法的威名,这数十年来是渐渐弱了。” 林震南怔怔然,脸上神色变幻,默然无语,良久这才长叹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些往事我竟也是第一次听闻。” 顾少游摩挲了下双手,脸上带了几分奇异之色,又道:“如此一来,如今林家有难,那最好的投奔对象,岂不就是莆田南少林?” 林震南闻言不仅有些吃了一惊,又有些恍然,脸上显出几分纠结之色,有些结巴道:“这事,这事……我先回一趟……不,我还是先等等,再给少侠一个回复。” 顾少游嘿嘿一笑,直接从怀中掏出辟邪剑谱的袈裟扔了过去,说道:“你是不是要去向阳巷老宅找找东西?我帮你拿过来了。” 林震南瞠目结舌,手上拿着袈裟,满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说道:“你怎么知道林家的向阳巷老宅?” 这话顾少游却不好回答,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笑而不语,故作高深莫测。 林震南被顾少游接二连三抛出的“秘事”搞的也有些麻木,见到顾少游不回答,也只好压下心中疑惑,拿起袈裟,沙哑着声音说道:“莫非这就是我林家真正的辟邪剑谱?” 顾少游点点头,说道:“你猜的没错。”说完又顿了顿,道:“你先好好看看。” 林远图手上颤抖,将袈裟打开来一看,只一会儿,他的脸色就唰的变的惨白,而且是越来越白,仿佛有无数个念头再他脑中轰然炸响。 “武林称雄,挥剑自宫!” “难道,难道,自己这一脉,根本就不是远图先祖的嫡脉?” 林震南脑海中翻腾过无数念头,他嘴唇哆嗦,手上也在哆嗦。好半晌,他直接将那袈裟放到桌子上,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 顾少游脸沉如水,也不管林震南的失态,淡淡道:“如今青城派相当于已经知会了整个武林,林家手上有辟邪剑谱,可是林家现在的人却不会用。那你说,江湖上的那么多高手,是不是会像见了蜜糖的蚂蚁一般,前仆后继的赶过来呢?” 之前林家是真的没有辟邪剑谱,可如今却是真的有了! 现在林家夫妇还有林平之,都被顾少游救下来了,这可绝对不是危机已过,而是危机刚刚开始。 林震南自然也知道这些道理。 理论上,他的选择,应该是去学这辟邪剑谱,然后用武功守住家业和这份秘籍! 这也是江湖中的生存之道! 可是他看着袈裟上那刺眼的八个大字,这话到了嘴边,却实在是说不出口! 顾少游等他好好消化了一阵,这才道:“林镖头,我虽然今天将余沧海给除掉了,但是我也没法护你们一辈子,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说完瞟了一眼秘籍,道:“或者是学这门功夫?” 林震南咬咬牙,脸上显过一丝决然,道:“实在不行,我就练这剑法便是!” 顾少游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没想到这林镖头倒是十分果决,转瞬间就能下此决断。 顾少游冷笑道:“你学了没打紧,那等你死了呢?难道林家以后,每一代都要有人去学这剑法?这可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啊。” 林震南双眼无神,瘫软在椅子上,喃喃道:“是啊,可那能怎么办?” (能不能求一点打赏?已经快两个月没一点打赏了。。。) 第173章 这一世林平之的前程何在 这辟邪剑谱虽然威力强,但对一个家族来说,却像是鸡肋之物,难道每一代都要有人去自宫练剑吗? 或者说家族中每一代,都要收养几个孤儿,由外人来练,再以此来守护家族? 只不过这样一来有伤天和,纯粹是坑人,很难说以后不会引起反噬。而且仆强主弱,这也不是个事。 其实还有一个不是法子的法子,也可以由林震南自己先练,然后去外面抢一堆武林秘籍回来,以此来作为家族基石,再去慢慢壮大家族自身的本事。 这条路其实林远图是可以走的,但是不知为何,他却是没走。难道林家如今这般局面他看不到、想不到吗?也只能说在没有血脉亲缘的情况下,林远图实在是有些太过冷酷了! 只是林震南本质上只是一个商人罢了,毕竟不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让他来下这杀人越货的决心,估计他也是力有不逮。 又或者让林震南拿着这秘籍,去投奔一个名门正派,以期别人能拿着这个投名状,收留林家。 这条路倒也不差,可是林震南之前武功低微,又哪里认识什么名门大派弟子,万一投上门去,遇到个青城派这种包藏祸心的,岂不是就是肉包子打狗,直接被吃干抹净? 林震南只觉脑子中无数念头升起,搅得他头昏脑胀,他膝盖不由一软,直接跪了下来,带着几分哭腔:“请顾公子,请华山派救我,在下原奉华山派为主!” 顾少游被他这一出给搞的有些哭笑不得,将他扶了起来,道:“华山派要是能庇护你,我还费那么多功夫做什么。华山派现在实力还是不够,说庇护你,那其实还是害了你。” 林震南脸上显出失望之色,喃喃道:“那哪里还行。” 顾少游缓缓吐出三个字:“南少林。” 林震南有些恍然,这回终于开始好好思索这个问题了,他又有些犹疑不决,道:“先祖虽然出身南少林,但那也是百年前的往事了,这一点香火缘,南少林哪里还会管?” 顾少游想了想道:“我这次来福建,本来就是打算去莆田南少林的,而这个辟邪剑谱我也有用,我要去交给南少林的方丈天惠禅师。” 说完,他脸上似笑非笑,看着林震南道:“你不会舍不得?” 林震南一愣,苦笑道:“刚才公子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本剑谱,虽然是林家之物,但公子既然有用,那我自然也还是听公子的,相信公子也不会害我。” 他这话说的光棍之极,顾少游对他倒有些刮目相看了,笑道:“我打算也很简单,你这里已经十分不安全,余沧海之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像见了血的鲨鱼一般扑过来。” “你不如全家先寻个地方避上一避,等我上了莆田南少林见了天惠禅师,若是能让天惠禅师收了平之为少林俗家弟子,那你说这事是不是就成了?” 林震南眼睛一亮,马上直起身子,惊喝道:“这倒真是个办法!” 他有些按捺不住,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不停思量顾少游所说的可行性。 如果林平之入了少林寺,当一个俗家弟子,那林家就有了倚靠,有少林寺这块金字招牌在,哪里还有人胆敢上门来犯? 更何况如今要把辟邪剑谱送去南少林寺,虽然林震南心中有万般不舍,但他也清楚的很,以林家现在这三脚猫一般的武功,是定然保不住这等绝世剑法的。 而且这等剑法,的确如同顾少游所说,可能真的是不应该属于这世间之物,交去南少林去处置当真再妥当不过。 呼了一口气,林震南抹了一把额头,这等绝世之物,扰动人心,他刚才甚至一瞬间也曾想过要么去练了,还能纵横武林云云。如今被顾少游一说,他才猛然惊醒,咬了咬牙,不再想这扰人之物,看也不再去看那袈裟一眼。 “那就按公子所言去做便是!公子现在救了我们全家性命,我们本也没什么可回报的,若再不识好歹,那当真枉为人子了。”林震南这次说的斩钉截铁,显然心中已有决断。 “如今余沧海已死,这福州城我也待不下去了,今天我便带着家人一起去乡下避上一避。” 林震南既然有了决断,心中的想法便快了起来,一边在屋内踱步,一边急速说着。 顾少游心中欣慰,点了点头,这事总算就这么定下来了。 自己来这福州之前,便做好了计划,要拿这辟邪剑谱上莆田,问一问当年之事。 只不过这辟邪剑谱本是林家之物,若林家岁月静好,一派安详,那拿了便拿了。可林家现在正在糟了大难,自己若是就此将剑谱取走,那就有些不太地道,也说不过去。 而引林平之上南少林,也是顾少游之前想好的。 自观了辟邪剑谱之后,顾少游心中便有了决断,这等邪门之物,留在这世上,当真是祸福难料。他更没想过要拿这剑法回华山,那样也只会毁了华山派。 如此一来,将辟邪剑谱物归原主,还给少林寺才是正理。 可是这样做了,也就断了林平之入华山的可能性,华山派想要庇护林家,可能五年后、十年后没问题,但是现在却实在力有不逮。 那重新给林家找个靠山,就是当务之急。 若是南少林那边不给面子,实在不收,顾少游其实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那就是把辟邪剑谱“还”给朝廷。 要知道,这辟邪剑法本就是前朝太监所创,说白了本来就是朝廷的。 要说谁能真正庇护住林家,那还有比朝廷更合适的吗? 只是要知道大明一朝,这太监的名声可不好,要是有了这辟邪剑法,那岂不是更要凶焰滔天? 所以这个念头顾少游也只能想一想,真要去做,那这影响可就太大了。 顾少游把心中这些想法压下,也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浮云,语气幽幽道:“如此便好,嘿嘿,不瞒林镖头你,这南少林可是欠了我华山派一个大人情啊。” “我这趟去,是福是祸虽然不知,不过我也会尽力而为!” (感谢书友的打赏!!万分感谢!) 第174章 三封书信,后面的棋局该如何来下? 林震南不知道顾少游所言是何意,不过听到这句“尽力而为”,他还是稍稍放下大半个心来。 顾少游沉吟道:“我这一去莆田,也要花费不少时间,就不带平之一起了,林镖头你先找地方避上一避,等我回来再说便是。” 林震南听闻不能带林平之一起去,心里也略略有些失望,不过他也知道林平之武功低微,带着一起去也是个累赘,想想就不去提。 顾少游略一思索,又道:“帮我准备笔墨纸砚,我写几封信回浙江。” 林震南一愕,不敢问话,赶忙跑到书桌边,将笔墨纸砚铺开,自己立的远远的,拱手道:“公子请自便,我去寻平之说说话。”说完,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顾少游提起笔来,心中微微思量。 刚才说起,如今林家的麻烦没有消除,但实际上,自己的麻烦也刚刚开始! 昨天夜里一场激战,让青城派几乎从江湖中除名。 这事情说起来畅快无比,但实际上隐患不小! 更不用说,但是还有一个如毒蛇在一旁的旁观者:左冷禅! 青城派虽然猪狗不如,但是在江湖上,它仍旧是一个“名门正派”。而如今自己将一个“正派”给绞杀干净,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不!根本不是“可能”传出去,而是“必然”会疯传出去。左冷禅有这个打击借口,又岂会放过!估计他这时候就要开始布局抹黑自己和华山派了! 这种事情就仿佛是后世的论战,若是自己被逼的下场和人亲自争吵,那其实已经是输了一半。 往后日子里,恐怕别人提到顾少游,提到华山派,都会冠上“辣手”二字。 如今嵩山派在一旁虎视眈眈,这次还和左冷禅直接做过了一场,几乎可以说是撕破了脸皮,如此一来,还不知道嵩山派会有什么鬼蜮手段在等着自己。 想到这里,顾少游微微沉吟,举笔挥毫,写了三封信。 一封是给自己父亲,顾元昌既然要巡按福建,那自己在福建境内做下的事情,自然也要通秉一声。只不过这些都是江湖纷争,估计自己父亲也不会太过感兴趣。 更主要的是第二封信,这一封是写给张先生,这些事情手尾由他来处理,那是最好不过,这封信里顾少游写的最为详尽,事情首末都和张远洲细细讲了一遍,相信以他的智谋,应当会给到自己一个好建议。 最后一封便是写给岳不群和宁中则的了。这封信也最为难写。 若是能直接开上帝视角,那自然应该把嵩山派的阴谋给详细说说,包括刘正风马上要召开的金盆洗手大会,这里面嵩山派的谋划最好是全部给说一遍。 但是这种事情现在也不好说,说了也没人信。顾少游只好将青城派,还有自己遇上左冷禅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又叮嘱这次金盆洗手大会上的风险。 如此一来,到时候在衡阳城里遇上师父和师娘,再详细商量。 顾少游吹干墨迹,将三封信给仔细封好,刚刚放下,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和林震南恭敬的声音。 顾少游哑然失笑,赶忙过去将门打开,笑道:“林镖头,这是你家,哪里要那么客气。” 林震南满脸堆笑,连连点头,却不解释,他身子微微侧了侧,身后却是林平之跟着。 林震南将林平之带进屋里,对着顾少游道:“顾公子,你信可写好了?” 顾少游点点头,将三封信递了过去,又将三个地址给详细说了一番,林震南不敢怠慢,忙仔细收好,然后又苦笑道:“顾公子,犬子听闻你想将他引入南少林,心里有些不安,想寻你说说话。”说完,他便急急出门去找可靠之人送信去了。 林平之局促的坐了下来,讷讷无言。 顾少游看着眼前这位未经过风浪的年轻公子哥儿,心中不由一阵唏嘘。 林平之在原着里一开始可是拿着“伪”主角模板,他本性极为善良,逃亡过程中就算要饿死也不想去偷别人的东西吃。又有一颗打抱不平的心,见到岳灵珊被辱能挺身而出。 这怎么看都是一个主角模板的存在。 按一般小说里写的,那遭逢了灭门大变,应该就是遇到奇遇,展开复仇之旅才对。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并未发生过。 而他练武的资质也和他的名字一样,都是平平。 后面更是不得不练了辟邪剑法,导致性情大变,彻底黑化。 实在是一个极为悲剧的一生。 想到这里,顾少游不由叹了口气,温声道:“林兄弟,你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林平之见他叹气,也有些不明所以,挠了挠头,欲言又止,好半晌才鼓足勇气道:“顾大哥,我跟你去华山学武可以吗?” 顾少游一愣,笑道:“现在林家有难,华山派实力还不够,而且太远,你如今去南少林,那是近在眼前,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令祖也是南少林的弟子,你若是能重回南少林的门墙,也算是一桩佳话。” 听了这话,林平之‘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可看他脸色,显然心里还有些不愿。 这两天里,林家的大难让林平之瞬间成长了许多,也让他恍然大悟,原来武功是这么回事,原来自家的武功实在不值一提。 当他见到顾少游那一剑的时候,他心中就不由有些澎湃,很想当场去说,能不能让自己拜入华山。 今天刚听到父亲和他说起祖先往事,他虽然心中也是激荡不已,但是对拜入南少林,心里却还是有些不愿。 “顾大哥,我虽然武功平平,但从小练的就是剑法,自幼也只喜欢使剑,可是这去了南少林,也没听过少林寺还有什么厉害剑法的。这……这……若是华山派能收下我,那我心里才是最为高兴。” 顾少游听了这话,不免有些一愣。 这还真是……自己这一番谋划,考虑了这、考虑了那,唯独没有考虑过林平之的想法。 这着实是有些不该! 第175章 神气圆满,正合远行! 想到这里,顾少游心里不免有些微微歉意,他想了想,温言道:“少林寺的武功博大精深,而且对修炼者的要求也不高,你去了后好好打好基础,想来必会有一番成就。” 顾少游又笑道:“而且少林寺的达摩剑法也是大大有名,你到时候学会了,也可以来和我切磋切磋。” 其实顾少游还有话没说出口,林平之的学武天赋实在是一般,原着里他学华山剑法也没学出个什么名堂,很显然华山剑法非常需要悟性,也完全不适合他的特点。 若是再让他上华山,以他的这份资质,估计还是坑他为多。 倒是这少林寺的武功,讲究循序渐进,就算学不出一流高手,但基础扎实了,实战能力是一点都不差。 只不过这话不好明说,顾少游也只好含糊过去。 林平之脸上显出遗憾的神情,不过还是点点头,道:“那好,我就听顾大哥的,等我学会了少林功夫,再来找顾大哥切磋!” 顾少游微微沉吟道:“不过话说回来,这趟我去南少林,要说服天惠禅师收你为徒,也不一定就能成。若是他真的不肯收,那到时候我再引你入华山。” 林平之闻言登时大喜,道:“那便好,那便好,我等顾大哥好消息。” 顾少游看他这喜滋滋的模样,也不由一阵无语,敢情自己费尽心思想帮林平之拜入南少林,这事在他眼里还是个“坏消息”? 这世间的事就是这么让人无奈,你觉得是为别人着想,但别人也不一定领情。 送走了林平之,顾少游这才终于舒了口气。 如今福建一行,可谓波折不断。无论是直接灭了青城派,还是遭遇了左冷禅,其实都在顾少游的意料之外。 这几件大事做下来,虽然心中一口气是顺了,但是这后面接憧而至的影响,才是自己马上要面对的。 按照这时间,衡山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也近在眼前,自己这南少林一行,却是要抓紧了。 顾少游又活动了下自己的左手臂,苦笑一声,这寒冰真气如附骨之疽,当真是一门奇诡霸道的功法。 今天是走不成了,顾少游也只能盘膝坐下,开始打坐疗伤,争取不留下任何隐患。 这一打坐,便直接到了晚间,顾少游推门而出,又找了林震南一问。没想到林震南的动作极快,如今外敌暂时去了,他不仅已经快马加鞭将信都递了出去,就连去乡下的大车、行李都准备好了。 顾少游和他又细细商量了一番,直到觉得没什么遗漏,这才自己回了屋,继续打坐疗伤不提。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顾少游便从榻上一跃而起,这一晚上他都在打坐练气,效果也是极为显着。 顾少游神采奕奕,活动了下左手臂,如今自己内力尽复,而且还隐隐有所突破,左臂的寒冰真气也被驱逐一空。 打开面板一看,顾少游心中惊喜更甚,神照功和独孤九剑的升级所需潜能点竟然变的微乎及微,自己这一番激斗,让这两门武功又得到了长足进步,特别是独孤九剑,升级艰难,这次险之又险的领悟了破气式的奥秘,实在是一个大大的惊喜,看来果然实战才是一切。 之前在夏泽天和岳不群处,又积累了一些潜能点,现在却刚好可用。 轻轻一点,如今他的面板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伏魔拳(残):等级一” “华山心法:等级五” “混元功:等级五(满级)” “劈石拳:等级一” “破玉拳:等级二” “混元掌:等级三” “华山剑法:等级四” “养吾剑法:等级一” “希夷剑法:等级三” “独孤九剑:等级四” “神照功:等级四” “无影神拳:等级三” “金雁功:等级二” “清风十三式(残):等级二” 除了独孤九剑和神照功外,清风十三式和金雁功,也到了升级边缘,刚好一起都给升了一级。 顾少游满意收回目光,这一番大战虽然惊险刺激,但对自己来说,收获也是极大。如今自己神气圆满,正合远行。 轻轻推开房门,手上提着行囊,牵过早已准备好的骏马,顾少游也不和人打招呼,趁着薄薄的曙光,这就悄然离去。 得得得的马蹄声响起,顾少游心里随着马儿速度的提起,也愈发晶莹,灵台一片清明, 这一次前往莆田,祸福难料,顾少游虽然心有忐忑,却也是夷然不惧! 这一番疾行,一直奔行了数个时辰,看到马儿渐渐有些乏力,顾少游这才缓缓拉住缰绳。 从福州到莆田,距离并不算特别远,不过骑马也至少需要两三天时间,顾少游一路上纵马在山间小路之上,贪看周围美景,心情倒是极畅。 歇息了一晚,顾少游又重新上路,前面正是福建省内鼎鼎大名的天门山了,而越过了这片山脉之后,再行百里,便是莆田府。这一片山峰连绵数十里,中间穿绕着一条蜿蜒而去的江流,在艳丽的余晖里如诗如画,如烟如梦。山峦秀丽,江水澄碧,山映水中,水增山色,五彩缤纷,风光旖旎,美不胜收,令人仿佛置身仙凡交境的边界。 顾少游一边看着景色,不由连连赞叹。等到回过神来,这才感觉肚中不免有些饥饿,不由自嘲一笑,这大自然的美景,而且还是原生态的景色,当真是百看不厌。 只不过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顾少游又往前行了数里,远远的这才发现了一个路边的茶摊食铺。 走到这茶摊之前,翻身下马,顾少游不仅眼睛微眯,这外面竟然也绑着几匹骏马。 走进店内,店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赶忙出来迎接,顾少游随手丢过去一个散碎银子,指着外面白马道:“店家,帮我的马儿也寻些吃的,再喂点水。” 胖店主连忙点头,叫来个伙计去忙活不提。 这小店虽然开在这荒郊野外,但看起来倒是有模有样,后台还有个大厨在忙活,如此一来,老板、活计、大厨,人倒是齐全的很。 顾少游进入店内,寻了个位置坐下,这小店内倒还颇为宽敞,里面共坐着三桌客人。 第176章 经年痴心妄想,一朝走火入魔 左手边的是一个带着斗笠的黑衣人,见到顾少游进来也只是微微抬头,整个人都埋在斗笠阴影之下,让人看不清真面目。 右边的则是一个面目愁苦的老者,身旁还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儿,看起来像是爷孙二人。这老者身影佝偻,衣衫褴褛,咳声不断传来,他身侧还放着两把拐杖。顾少游目光微凝,往下一看,两条裤腿空荡荡的。 顾少游心中暗叹一声,世道艰难,百姓生活也是诸多不易。 挥了挥手,叫来伙计,低声嘱咐两声道:“给那边一桌送一盆牛肉,那一桌的吃食都记在我账下。” 伙计听了,赶忙又端了一盆牛肉过去,又低低对那老汉说了几句,老者脸上显出几分惊讶,顾少游端起茶杯遥遥一敬,老者也冲他点了点头。 而大堂中间的一张大桌子上,却坐了四个大汉,正在据案大嚼。 这四人腰间都鼓囊囊的,显然都是行走江湖的武林豪客,不过四人都在埋头吃东西,也不说话,看到顾少游进来也只是微微抬头。 顾少游眼睛微眯,心中暗暗警惕。这四人一个是浓须矮子,一个是个黄面道人,一个是身穿儒服的男子,还有一个脸上有着长长刀疤的瘦子。顾少游略一打量,便收回目光,也不理他们,坐下来自顾自吃了起来。 这回他不会再犯以前的错误,自从在平一指那里学了点医术和毒术的皮毛之后,别的不会,这分辨有没有被下毒还是没有问题。 虽然厅内坐了不少人,但好似都没人开口,有的只是一些碗碟碰撞的声音,显得气氛有些诡异。 就在这时,忽的,门口处一暗,却是又有人进来了。 顾少游抬头望去,却见一位又高又瘦,杨柳细腰的中年妇人行了进来。 这中年妇人算的上五宫端正,眼角已有几丝若隐若现的鱼尾纹,也称不上是美女。但是她的一双眼睛却十分明亮,眼睛流转之下,仿佛会说话一般,让人一见就难忘。 她这一进来,众人都纷纷望了过去,却见她一扫屋内,看到顾少游时似有些惊讶,不过也马上收回目光,人却直接往那黑衣斗笠客那边行了过去。 顾少游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中年妇人找的竟是那藏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斗笠客。 只见她坐下来,和那斗笠客低声说起话来。顾少游心中有些微微好奇,开始揣测起这两人关系起来。 斗笠客见到这妇人,终于抬起头,脸上显出极为激动的神情。顾少游也终于看到了这男子的长相。 只见他长了一张长长的马脸,鼻孔撩天,龅牙外露,容貌竟是极丑,看的顾少游都不由为之一愣。 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斗笠客声音忽然有些放大:“三娘,这东西大为紧要,乃是……乃是绝密,你可要好好保管。” 中年妇人没好气道:“好了好了,你不肯给便不肯给,哪里那么多话,我只是问你要来看上一眼,你便如此推推拖拖,果然是小气的紧。” 那斗笠男子讪笑着,脸上挤成了一团,显得更加丑陋不堪,道:“我这,我这也是事关重大,不敢大意啊。” 顿了顿,又道:“好好,我这便拿给你,你别生气了。” 说完,只见他递了一个木盒子过来,那名叫三娘的中年妇人接过来也不看,又推回去,没好气道:“哼,你到现在还想着你的师门,你现在什么情况难道你心里没数吗?” 斗笠男嘿嘿一笑,又用手去摸那三娘的右手,又被她啪的一声打开,他赶忙又低声下气的说着话。 顾少游摇摇头,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痴男怨女,在这种荒郊野外里打情骂俏,当真是掉胃口。 不过也是这两人长相实在有些抱歉,若真是一对俊男美女在这里调情,那估计这观感就会好很多。 那叫三娘的中年妇人,虽然也有几分姿色,但可称不上是什么绝色,这斗笠男如此低声下气的陪着小心,看起来也是当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顾少游一边乱七八糟想着,一边开始大口吃了起来,这里鱼龙混杂,又被这两人搞的有些难受,顾少游也只想赶紧吃完好继续赶路。 就在这时,旁边一桌的四个汉子,那浓须矮子忽然开口道:“啧,三娘,你在这里黏黏糊糊的实在太让人恶心,兄弟几个这是吃都吃不下了。” 说完,他同桌几人“噗嗤”几声也都笑了起来。 那斗笠男子满脸愕然,转过头来看向这几人,又转头看那三娘,一时间有些摸不清方向。 那三娘骂道:“你们以为我乐意啊,几个龟孙子在这里看戏,就我一个人出力,也是一般没卵子的货色。” 说完,只见她一伸手,将那盒子提在手上,也不见人站起,身形忽的往后一飘,竟然一瞬间就飘到了三丈以外。 顾少游登时微微一惊,这手轻功一露,他就知道自己有些看走眼了,这叫三娘的妇人刚才走进来的时候看起来平平无奇,可没想到竟然也是一个高手。 这三娘一动,旁边那四个汉子也瞬间站了起来,脚步一错,直接将那斗笠客围了起来,黄面道人喝道:“了痴和尚,你这名字取得当真不错,真可谓是痴心妄想,也不瞧瞧这桑三娘是何许人也!是你能碰的吗?” 桑三娘远远在一旁,喝骂道:“秦老三,你再这里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还不快动手!”说完,她又将那盒子打开,眼中露出满意之色。只不过这距离的远,顾少游也瞧不见她这盒子里是什么物事。 那斗笠客张大了嘴,满脸震惊,他缓缓站起身来,摘下了斗笠,赫然是一颗大光头,竟然真的是一个和尚! 他望了望桑三娘,眼中又惊又怒,又带了几分绝望之色,悲愤道:“三娘,你让我窃出师门宝物,原来……原来竟都是骗我的!” 顾少游在一旁默默皱起了眉头,这桑三娘的名字感觉好生熟悉,正在思量间。那边刀疤瘦子转头喝道:“神教办事,不相干的人都滚一边去。” 第177章 大梦方觉醒,终究一场空(一) 顾少游瞳孔一缩,他终于想起来了,这桑三娘不就是原着中的魔教长老吗?她在任我行从西湖湖底脱困后,被派去杭州调查情况,结果一个照面就被任我行拿下,还被喂食了三尸脑神丹,从此服服帖帖,变成了任我行的一个忠心手下。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了她,还有这么多魔教之人,也不知在做什么谋划。 了痴和尚赤红着眼,高呼一声:“三娘,你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难道你对我说的话,全是假的不成?” 黄面道人嗤笑一声,道:“了痴,你这痴心妄想还真是可笑,死到临头了,还在想着这些破事,当真是死不足惜!” 说完,黄面道人、儒衫男子、浓须矮子,锵的一声,兵刃纷纷出鞘,三人上前一步,紧紧将那了痴和尚给围了起来。 三人互视一眼,轻喝一声,黄面道人使了一把长剑,猛地一剑刺去,剑法极快,发出嗤嗤的破空声来。 另外那个儒衫男子手上一闪,竟然是一柄鬼头刀,刀身极厚,和他那外貌穿着有着明显差异。剩下的浓须矮子,使得一柄链子锤,也一起呼啸着砸了过去。 这三人武功均非泛泛,尤其是那黄面道人尤为了得,剑法飘逸无定,轻灵沉猛。 了痴和尚脸色难看,他手上拿着一柄单刀,刀光纷飞,跟三人战成一团。店内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几人身边的桌子、椅子都瞬间被击的粉碎,碎片四射。 剩下哪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瘦子,却是冷笑连连,并未上前,站在一旁掠阵。 桑三娘仍旧是离得远远的,并未参战,只是打开那盒子,开始看了起来。这回顾少游眼尖,倒是看的仔细,那盒子里影影绰绰似乎摆了十数个泥偶,桑三娘正拿着其中一个在细细端详。 几人又战了一会儿,已经渐渐从室内,打到了室外。只见那浓须矮子的链子锤忽的一绞一收,了痴和尚手里的单刀吃不住劲,直接被夺了过去。了痴和尚怒叫一声,干脆空手对敌,双掌翻飞,仍十分勇猛。他绕着茶铺外的一株大树东闪丙避,借着大树以招架三人的兵刃,左手擒拿,右手或拳或掌,运劲推带,牵引三人的兵刃自行碰撞。 只不过看他这样子,虽然看起来还能支撑,但败象已显,这围攻的三人明显都是好手,要拿下他也是早晚的事。 顾少游皱起眉头,这了痴和尚明显是个不守清规的,估计是被这桑三娘给略施手段,就被勾引了去,又盗了什么师门宝物出来,简直就是一个师门败类。他心中本就不喜这种人物,只是见他如今被魔教的人围攻,便想着是不是要上去援手一番。 就在这时,旁边掠阵的刀疤瘦子,见到大局已定,手中一闪,多了一对亮闪闪的虎头钩,朝着顾少游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狞笑道:“小子,看戏也看够了,留下姓名来,大爷夺魂钩下可不留无名之鬼。” 顾少游闻言大怒,这魔教当真是魔教,自己不过就是一个路人,只不过遇上他们办事,便要杀人灭口,行事果然狠辣无比。 他脸上青气一闪,正要回话,忽的旁边传来一声惊呼:“爷爷,你的水都洒出来啦。” 两个人闻言都是一愣,转头看去。 只见那边那断腿的老者,正死死盯着刀疤瘦子,准确的说,是盯着他手里的一对虎头钩。手里还拿着茶壶正在给杯子倒水。 这画面显得颇为诡异,那老者一只眼瞎了,只剩下一只眼,正紧紧盯着瘦子,时间仿佛凝固一般,只有他手里的茶壶不断在到处水来,水流了一地,把衣服都全都溅湿了,他却宛若不觉。 刀疤瘦子看的明白,微微一愣,也不来寻顾少游麻烦了,狞笑着走了过去,道:“死老头,你在这里看什么看,莫非是有什么意见不成?” 老者缓缓垂下眼睛,将手上茶壶轻轻放下,只听到滴滴答答的水声,他也没去擦拭,沙哑着声音缓缓道:“尊驾办事,老头子这就躲躲便是。” 说着他慢吞吞的站起来,便要去拿桌子上的拐杖,他旁边的孙子也赶忙站起来,帮他把拐杖拿在手里。 这老者两腿之下都是空荡荡一片,右手一直在微微发抖,也不知是受过什么重伤,佝偻着身体,看起来好不凄凉。 刀疤瘦子冷笑连连,看着这老者费了好大劲,才用残废的右手拄好拐杖,又颤巍巍的用左手去拿另一把拐杖。 刀疤瘦子有些不耐,撇了撇嘴道:“原来是个残废的糟老头子。”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转过身去,又向顾少游这边瞧了而来,脸上带着狞笑。 顾少游右手缓缓按在桌子上的剑鞘之上,眼神幽暗,正要有所动作。 忽然,老者那边异变突生! 只见那老者喘着气,左手住着拐,右手慢悠悠去拿另一把拐杖,突然间,一道黑光闪过,只见一把极细的长剑,被他猛的从拐杖中抽了出来,左手拐杖一点地,那细剑就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带着丝丝的破空声,朝着那刀疤瘦子疾刺而去。 这一下电光火石,非常突然,谁也想不到,上一秒还是风烛残年,奄奄一息的老者,竟然也是个会家子! 而且这剑藏的隐秘,出的突然,更是让人完全无法抵挡。 果然,刀疤瘦子“啊”的一声惨叫,他听到背后有风声,赶忙往旁边一闪,可是这距离实在太近太近,哪里又躲得过去。 他大叫一声,连退数步,左肩上已经被贯穿了一个血洞,正在扑哧扑哧往外冒着鲜血。 “叮当”一声,刀疤男子左手的虎头钩掉落在地。 刀疤瘦子又惊又怒,手指连点,将肩膀上的穴道封住,猛的怪叫一声,右手虎头钩带着恶风,就向老者削了过去。 “老头!你找死!”虎头钩速度极快,带着爆裂声,显然这刀疤瘦子已然出了全力。 老者脸上闪过一丝绝然之意,惨笑一声,在他身旁孙子的惊叫声中,手上的细剑也迎了上去。 第178章 大梦方觉醒,终究一场空(二) “铛铛铛”两人速度都非常之快,急速交手了数个回合。刀疤瘦子往后一跃,微微喘气,眼睛却越来越亮,他狞笑一声,哈哈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衡山派的‘一剑焚天’苗老爷子,好,好,当年我师父没杀了你,没想你还死性不改,还敢出来在我面前晃荡,今天就让我来了结了你!” 顾少游心中顿时猛然一惊。 万万没想到,这看起来下一刻就要倒下的残疾老者,竟然是衡山派的人! 虽然这名字自己闻所未闻,不过看那老者默认的模样,应当不假。 顾少游手上默默紧了紧,眼中射出精芒,就要伺机而动! 这老者虽然剑法精妙,但是他右手残疾,只能住着拐杖,右手看起来也受过大伤,刚才爆发了两下后,现在明显后继无力,剑招绵软,估计他的剑法里,十层威力中还发挥不出一层来。 而反观那刀疤瘦子,他左手受伤,本来是双钩,结果变成了单钩,前面几招使得还有些阻塞,但是后面他招式纯熟后,那老者马上就抵挡不住了。 这刀疤瘦子虽然只有一只手用单钩,但是他钩法凌厉,钩、缕、掏、带、托、压、挑、刨、挂、架,虎头钩在他手里仿若活物,起伏吞吐如浪,显然他在这钩法上浸淫日久,是个高手! 那老者手脚绵软,哪里抵挡的住,被逼的连连后退,只几招间就险象环生。只见刀疤瘦子一脸狞笑,那虎头钩一钩将他长剑荡开,又像他喉咙处削来,他心中长叹一声,闭目登死。 “爷爷!”他旁边小孩哭着惊呼。 这时,忽然一阵“风”吹过,只听到“叮当”一声,却是那刀疤瘦子的右手虎头钩掉在地上,他右手紧紧捂着喉咙,猛然回退几步,将桌身后的子椅子全部撞的粉碎。 他右手捂着喉咙,受伤的左手颤悠悠抬起来指着顾少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顾少游静静站在一旁,脸色幽沉,手上长剑的剑尖还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滴着血。 显然刚才是他突然出剑,这刀疤瘦子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一剑穿喉而过。 老者喘着气,也是一脸惊讶,看着顾少游。他还未说话,外面忽的传来吼声。 “老四,老四,你怎么了?” 说话的正是那黄面道人,他们三人虽然一直在围攻了痴和尚,但是他的注意力却丝毫没有放松,一直在关注着这厅内状况,如今见到刀疤瘦子突然倒下,而他甚至连对方怎么出剑都没能看清,心中怎么能不惊。 这时,外面四人正越斗越狠,那儒衫男子虽然看起来文雅,功夫却是走的大开大合的路线,他狂吼一声,挥刀横扫过去,了痴和尚侧身避过,向黄面道人打出一拳,刷的一声响,儒衫男子的鬼头刀已深深砍入树干之中,运力急拔,一时竟拔不出来。了痴和尚右肘疾沉,向他腰间撞了下去。 了痴和尚在这三名好手围攻下苦苦支撑,已知无幸,他苦斗之中,心情虽然仍旧悲愤,但手上动作却愈发狠辣。他眼观八方,也隐约见到厅内动静,见到黄面道人猛喝,知道情况有变,眼前三个敌手之中,以那儒衫男子武功最弱,唯有先行除去一人,才有脱身之机,是以这一下肘锤使足了九成力道。 但听得砰的一声,肘锤已击中那儒衫男子腰间,了痴和尚心中一喜,抢步便即绕到树后,便在此时,那浓须矮子的链子锤从树后飞击过来。了痴和尚左掌在链子上斩落,眼前白光忽闪,急忙向右让开时,不料这地上湿滑,加上他酣战三人良久,内力不济,本来脚下这一滑足可让开三尺,这一次却只滑开了二尺七八寸,嗤的一声轻响,黄面道人的长剑刺入了他左肩,竟将他牢牢钉上了树干。 黄面道人见大局已定,也不管他,翻身往厅内奔去。 浓须矮子冷笑连连,链子锤飞出,钢链在了痴和尚身上绕了数匝,砰的一响,锤头重重撞上他胸口,了痴和尚长声大叫,侧过头来,口中狂喷鲜血。 浓须矮子和儒衫男子互视一眼,他们见了痴和尚神情委顿,知道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这才一起随着黄面道人,一起冲入厅内。 身后,桑三娘面色平静,看着了痴和尚,眼神幽暗,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顾少游看到了痴和尚虽然重伤,但一时半会儿也没性命之忧,便脚步一顿,看着眼前三人。 黄面道人、儒衫男子、浓须矮子三人站在顾少游面前,神情肃然,黄面道人检查了下地上刀疤瘦子的伤口,站起身来,脸上带着一丝惊容,缓缓道:“你是何人?竟然对我神教之人下手。” 浓须矮子的链子锤还缠在了痴和尚身上,他又从腰间解下一柄软剑,和儒衫男子两人脚步微动,将顾少游围了起来。 顾少游对他们几个的围困视若无睹,嘿嘿冷笑一声,手指弹了下长剑,剑尖微颤,发出一阵呜咽声来,淡淡道:“今天就让你们几人做个明白鬼罢,华山派顾少游便是我了。” 此言一出,黄面道人脸色登时一变,他的袖袍一阵发颤,惊到:“你就是华山派的顾少游?闻家堡就是你灭的?” 儒衫男子这时插话道:“哈哈,你这小子就是号称一剑西来,威压江南的顾少游?当真可笑,原来就这么一个毛头小子,这江南一境果然是没什么高手,让你这小子称雄。” 黄面道人怒喝一声道:“不要大意,上!”话音刚落,他就纵起长剑,反手一撩,剑尖从下往上划了上来。 这一剑十分隐蔽,又极为歹毒,使之前更是完全没有征兆,正是他的得意手法。旁边儒衫男子和浓须矮子和他配合惯了,只是一刹,两人便一左一右砍了上来。 显然,在他们字典里,可没什么光明正大、不能偷袭之类的字眼,用的招数也都是歹毒之极,专挑顾少游的要害下手。 第179章 大梦方觉醒,终究一场空(三) 如此一来,两剑一刀向着顾少游的胸腹、胫骨、脸面同时击到,四面八方,无处不是杀手。儒衫男子刚才虽然大言不惭,但下起手来却丝毫没有放松,三人都是各奋平生之力,下手毫不容情。 顾少游站在中间,怡然不惧,无声一笑,长剑闪出,只听得一声响,三人的两剑一刀竟然一齐跌落,三把兵器跌落,却只发出当啷一响,几乎是同时落地。 顾少游这一剑分刺三人手腕,自有先后之别,只是剑势实在太快,三人便似同时中剑一般。 三人大叫一声,竟然不约而同,齐齐转身,往外纵去。他们心中胆寒,这一剑没人看的清来路方向,自己不知如何抵挡便以中剑,又哪里还敢停留。 顾少游微微一怔,本来他还想一个一个击破,留下活口先问问情况,没想到这几个人见势不妙,倒是果决异常,溜得极快。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留手了!顾少游眼中杀意一闪,冷笑一声,又哪里容的他们逃跑,长剑笔直刺出,带着劲风,向着三人猛刺过去。 忽的,“丁丁”两声,只见两枚梭镖跌落在地,原来是桑三娘刚一进门便见到三名同伴夺命狂奔,心中惊异,发出暗器想阻上一阻。 可是顾少游剑势极快,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瞬间就将两枚暗器打落在地,长剑速度却丝毫不减,噗嗤噗嗤几声传来,三人同时倒地。 三人胸口都被一剑贯穿心脏,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双眼圆瞪,脸上残留着不可思议。竟然是瞬间毙命,连遗言也没来得及交代一句。 桑三娘刚刚脚步要跨进屋内,见到这情景,简直有些惊骇莫名。她来不及考虑,刚想转身而去,只见顾少游的长剑,带着呜呜的破空声,竟然丝毫不停歇,又朝着她的面门直击过来。 桑三娘骇的魂飞魄散,她猛地一个空心跟斗,往后蹬蹬瞪后退几步。顾少游面无表情,脚步一纵,又是一剑跟上。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万万没想到,桑三娘这回没跑,也没抵挡,竟然噗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连连叩头,嘴里喊着讨饶之语。 桑三娘双手匐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不停磕头,大声喊道:“请公子收留,在下愿意投在公子门下!” 顾少游剑尖微微颤动,正停在桑三娘头顶,寒芒四溢。桑三娘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脸上冷汗留下,只在那里大声求饶。 顾少游微一愣神,被她这一通操作给搞的有些无语,心道这桑三娘未免也太软骨头了,竟然打不过就直接跪地投降,这等事情顾少游也是头一遭遇上,一时之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这桑三娘既然也是日月神教的长老,那武功想来不会太弱,一个武功练到这个境界的人,竟会如此卑躬屈膝,也让顾少游有些心生怪异之感。 顾少游心中波动,脸上却是表情未显,只淡淡道:“桑三娘,你可是魔教中的长老,据说魔教御下都是极严,可没你这样子的。” 桑三娘匍在地上,语气恭敬又急促,道:“公子说的是,神教……不,魔教以前有一种药,叫三尸脑神丹,吃下去的人都不得不听从教主命令,不过这药有伤天和,自从上代教主身故之后,现在东方教主已经许久未用了。” 她不等顾少游回话,又快速继续说道:“现在东方教主也有其他神药,属下虽然服过,但属下之前贿赂了杨总管,却是已经拿到足额解药,如此一来魔教对属下的控制手段也是没了。” 顾少游听的惊奇,桑三娘这一番话里就分别提到了任我行、东方不败、杨莲亭,看起来还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再结合原来原着的一些情况,顾少游心里倒是信了几分。 要知道,在原着中,桑三娘被派去调查任我行脱困的事情,结果刚一照面,就被任我行制服,她二话不说,马上低头,转眼间就换了门庭,投在了任我行麾下,更是主动服下了三尸脑神丹以表忠心。 这女人别的不行,这活命的本事,当真是大大的了不起。事有不对,马上低头,完全没有任何心理障碍,投降起来也不拖泥带水,还真是个人物。 不过即便如此,顾少游也不敢大意,这些魔教之人,生性都极为诡诈,自己没有,也不屑用哪些药物来控制人,那这人到底有几分忠心可真不好说。 顾少游先不理她,而是走到了了痴和尚身前,将他身上缠着的链子锤一把抓下。 了痴和尚身形一顿,缓缓坐倒在地,“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神情委顿,看起来收了重伤,不过性命倒是无忧。 顾少游微微皱眉,冷冷道:“大和尚,可还好?” 这了痴也不知是哪座寺庙跑出来的,不仅不守清规戒律,破了色戒,还偷拿了师门宝物,更和魔教的人勾勾搭搭,顾少游对他实在没什么好感。 了痴和尚张开眼,又看了一眼正趴在地上不动的桑三娘,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惨然一笑,低声道:“多谢少侠,出手相助。” 他抬起头,望向顾少游,顾少游心中不由一怔,他这时眼中已然没了丝毫刚才的贪欲和色欲,反而一片清明。 如今了痴和尚盘膝坐在地上,原本丑陋的脸上竟隐隐有宝光流动,倒仿佛像是一个得道高僧一般。 了痴和尚轻轻叹了口气,缓缓抬起手,指着桑三娘,对顾少游道:“公子可否将那盒子拿来。” 顾少游哼了一声,转过头对桑三娘道:“起来,不用这般装模作样。” 桑三娘闻言,赶忙爬了起来,低眉顺眼,丝毫没有任何不满,几个碎步走了过来,将手上盒子恭敬递了过来。 顾少游接过木盒,打开一看,盒中垫着棉花,并列着三排泥制泥偶,每排六个,共是一十八个。泥偶制作精巧,每个都是裸体的男人,皮肤上涂了白垩,画满了一条条红线,更有无数黑点,都是脉络和穴道的方位,显然这些泥偶身上画的是一套内功图谱。 第180章 大梦方觉醒,终究一场空(四) 顾少游心中咯噔一声,瞳孔微微张大,不过他脸上表情不动,又将盒子盖上,轻轻放在了痴和尚身前。 了痴和尚轻轻摸了摸盒子,眼中流露出复杂之色,好半晌才长叹了口气,指着盒子对顾少游道:“此乃南少林之物,还要烦请少侠,帮我送回南少林。这份恩情,我实在,我实在是……” 说完,他又剧烈咳嗽起来。 顾少游微微一怔,这居然是南少林之物?不对,这了痴和尚居然也是南少林的人? 要知道这福建境内,百姓素来崇佛,省内佛寺林立,有武功传承的也不在少数。这了痴和尚之前破了色戒,又反出师门,更勾搭魔教之人,一开始顾少游还真没想到南少林身上去。 “没想到这南少林竟如此藏污纳垢,实在是有损大寺风范。”顾少游心中不由暗暗吐槽。 “大师,我这里还有一些伤药,对这内伤颇有疗效,你且先好好回气疗伤,这东西不如由你自己物归原主,岂不是更好。”顾少游语气淡淡说道。说罢,拿出一个瓷瓶,递了过去。 了痴和尚听了,脸上愧色一闪而过,也不去接,摇了摇头道:“多谢施主,小僧犯下大错,哪里还有面目去见师长。” 他抬起头,又看了看立在一旁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桑三娘,眼中露出一丝释然,轻轻吁了一口气,手上结了一个法印,低低念道:“自性如虚空,真妄在其中。悟彻本来体,一空一切空。”吟罢闭目而逝。 也不知他临死之前,心中是不是放下了这些愧事。 顾少游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了痴和尚竟然如此绝然,直接自断经脉,了结了自己性命。他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这佛家说的“贪嗔痴”三毒,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堪破。 这时桑三娘也抬起头来,见到了痴和尚自绝了性命,她眼中神色也有了一些波动,显得复杂难明。 顾少游心想:“这了痴和尚虽然做了大大的错事,但总算在临死前有所悔悟,也不能让他暴骨荒野!”说道:“你的老朋友死了,不将他埋了?” 桑三娘还在怔怔出神,闻言忙道:“是,是,我这便去做。”当下便捡了一把兵器,就在树下挖了个洞,有搬了些泥土石块、树枝树叶,将了痴和尚的尸身盖没了。 顾少游站在一旁,默默看她忙好,忽然伸手一点,桑三娘浑身一震,脸上带着一丝愕然,缓缓委顿在地。 现在还不是细细盘问她的好时机,故而顾少游先出手将她点到在地。如此一来,桑三娘趴在刚才垒出的小土堆上,下面又葬着了痴和尚的尸身,此情此景,倒也是颇为般配。 顾少游眼光闪烁,默然站立了片刻,这才提着木盒,返回屋内。 那老者坐在椅子上,还在咳嗽不停,旁边小童似乎刚刚喂他吃了药,一边安慰,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看起来懂事异常。 老者见到顾少游过来,混沌的眼珠中闪过了一丝异色,顺了口气,叹道:“你是华山派的弟子?你师父是君子剑岳先生?” 顾少游不敢托大,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华山派弟子顾少游,见过苗老先生。” 老者愁苦的脸上微微挤出一丝笑意,道:“好,好孩子。你刚才也听到了,我是衡山派的,你就叫我一声师伯。” 顾少游心中一凛,神态更加恭敬,问道:“苗师伯,小子冒昧,敢问莫大师伯和您是……” 苗姓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愧然之色,嗬嗬笑了两声,意味莫名,道:“不错,莫大是我师弟,我是他师兄,我叫苗伯阳。” 顾少游有些恍然,转瞬又有更多疑惑涌上心头。 苗伯阳看他神色,知道他心中所想,苦笑一声,道:“你恐怕心里是在想,这个师伯是不是有人假冒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是不是?” 顾少游尴尬一笑,连道不敢。 “我以前和你现在一般模样,鲜衣怒马,仗剑高歌,行走江湖好不快活。”苗伯阳只剩下的一只眼珠里显出追忆之色,淡淡道。 “所有这一切,在三十年前,变为了一场泡影。” 他脸色黯淡下来,整个人仿佛都佝偻了几分。他的语气飘渺,仿佛是从域外虚空之中传来一般。 “三十年前,我在江西道上做事,没料到那是魔教的一个陷阱,魔教长老‘黑羽煞星’南知厉,见了我就哈哈大笑,说他就是再这里守一个五岳剑派的人,既然我来了,那就不要走了。” “我和他斗剑,结果输了半招,我的右眼直接被他刺瞎了,双脚也被削断了。” 苗伯阳说到这里,声音微微发颤,显然当年的事情一直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是一场噩梦。 “我当时恐惧极了,为了活命,只好跪下来求饶。” “不瞒你说,当时的我,可以说是丑态百出。” 他说话淡淡的,语气中又仿佛还有悔恨、恐惧,还有刻骨的仇恨,十分复杂。只不过这些情绪都被隐藏的很深,若是不去细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南知厉当时哈哈大笑,说原来五岳剑派都是些软骨头和废物,说完他就把我双手的经脉都给废了。然后扬长而去。” “我整个人趴在泥水里,狼狈不堪,足足趴了两个时辰。后来才被一个过路的农夫给救了。” “我当时想了很多,心中充满了屈辱和悔恨,甚至已经决定好了,只要手上能恢复一分力气,我必然要拔剑自刎。” 说到这里,他嗬嗬笑了起来,笑声古怪又凄厉,让人不寒而栗。 “可惜,可惜,真的可惜。我试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没能下得了手去。” “没法子了,我只好像一条狗一样,苟活到现在。” “你说我是不是个废物?连死的勇气都没有,唉,每每想到这里,我都恨我自己。我以前一直自视极高,没想到,临到头来,原来也只不过是个懦夫,是个胆小鬼罢了。” 他旁边的小童,听到这里,再也忍受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抱着他喊着“爷爷,你没有,你不是。” 第181章 大梦方觉醒,终究一场空(五) 苗伯阳摸了摸小童的脑袋,脸上显出几分慈爱之意,又缓缓道:“这件事情后,我再也没脸回衡山了,衡山派的脸是被我丢的干干净净了。” “我对不起师父,更对不起衡山派的列祖列宗。从此之后,我再也不敢说自己是衡山派的弟子。” “于是我隐姓埋名回了老家,我老家就在福建,门内也没人知道,我就回了这里,一直到了现在。”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他也不免有些气喘,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又喝了一口水,那小童在一旁,一边抽泣,一边又轻轻给他顺气。 顾少游听的默然无语,这等惨事当真是令人闻者动容。 魔教,魔教,自然是手段毒辣残忍,杀人还要诛心。顾少游不禁想起了之前岳不群和众弟子讲过的一些往事。 当年江西于老拳师一家二十三口遭魔教擒住了,活活地钉在大树之上,连三岁孩儿也是不免,于老拳师的两个儿子呻吟了三日三夜才死;济南府龙凤刀掌门人赵登魁娶儿媳妇,宾客满堂之际,魔教中人闯将进来,将新婚夫妇的首级双双割下,放在筵前,说是贺礼;汉阳郝老英雄做七十大寿,各路好汉齐来祝寿,不料寿堂下给魔教埋了炸药,点燃药引,突然爆炸,英雄好汉炸死炸伤不计其数,泰山派的纪师叔便在这一役中断送了一条膀子。 还有令狐冲曾提起的,两年前在郑州大路上遇到嵩山派的孙师叔,他双手双足齐遭截断,两眼也给挖出,不住大叫:“魔教害我,定要报仇,魔教害我,定要报仇!”那时嵩山派已有人到来接应,但孙师叔伤得这么重,如何又能再治?令狐冲说起他脸上那两个眼孔,两个窟窿中不住淌出鲜血,当时就打了个寒噤,显然后怕不已。 这些往事在顾少游心中流淌,他不由抿了抿嘴,紧了紧拳头。 这时,苗伯阳微微喘着气,又从怀中掏出一本蓝皮书册递了过来。 顾少游微微一愣,将书接了过来,凝目望去,心中不由一凛,只见书册封面写着四个银钩铁画的大字《祝融剑法》,这几个字写的龙飞凤舞,隐隐间还有锋锐的剑意扑面而来。 很显然,这是一本极为高明的剑法。 苗伯阳看着这本秘籍,只剩下的一只眼中射出几分缅怀之意,他缓缓道:“这便是衡山五神剑之首的《祝融剑法》了,当时我离开衡山的时候,门内只有我会用。我走了后,估计这门剑法就此从衡山失传了。” 他叹了口气,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想把这门剑法送还衡山,可是我又有诸多犹豫,心中也有些害怕,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如今我也是时日无多了,刚才和人动手,又催了内力,更是让体内残破不堪。这才想着这事,你帮我将此物送回衡山可好?” 顾少游一惊,急忙握住他的手,细细一查,果然,他的气海被人击碎,这一身功夫早就灰飞烟灭,刚才勉强动手,又让体内经脉尽碎。如此一来,这体内生机是尽毁了。 旁边小童也听出不对劲了,眼眶中泪水转动,握着苗伯阳的手,哽咽道:“爷爷,爷爷。” 苗伯阳拍了拍他的手,脸上柔和下来,显出了几分笑意,感叹道:“我苟活的已经太久太久啦,今天能遇到顾小兄弟,也是一桩幸事。我如今已经再无遗憾,要是能这般无牵无挂的去了,这才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 小童不停抽泣,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在他有记忆以来,就觉得自家爷爷过的实在太苦太苦,也从未有过笑容。今天这般放松下来而且带着笑意的情景,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他想去劝些什么,可这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苗伯阳摸着小童的脑袋,对着顾少游道:“这是我苗家如今唯一的独苗了,我苗家原本也是一个武学世家,一直有苗家剑流传下来,只不过剑法颇为普通,不值一提。” “这些年来,我也不敢显露自己会武功,因此倒是让我这孙子的武功跟着荒废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道:“顾公子,我观你之剑法,高明异常,早已在我之上。我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让我这孙儿拜到华山派门下?” 顾少游‘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苦笑一声,继续道:“如今我的名字对衡山派来说已经是个耻辱了,我也不想他再回衡山,否则定会给他一些无端压力。” 顾少游这回不再犹豫,赶忙点头应道:“既然苗师伯有命,在下自当领命,等我事情完结后,我就带小兄弟去见我师父。” 说着,他又转过头来问那小童:“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童紧紧咬着嘴唇,小脸涨的通红,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好半晌才低声道:“我叫苗归衡。” 顾少游呃了一声,苗伯阳脸上微微抽动,显然他起这名字的时候,估计只是留了一个念想,却并没有想过真的有一天能重归衡山。 可临到头来,他却又不敢让自己孙子回衡山,反而让他拜入华山门下。 这等纠结无比的心思,也真是没谁了。 不过这些顾少游也只好在心里吐槽下,他脸色不变,干笑道:“好,好,好名字。” 苗伯阳轻咳一声,似也有些尴尬,不过这情绪转瞬即逝,他又拍了拍手上的《祝融剑法》秘籍,对顾少游道:“你若有兴趣,我跟你讲解一遍这剑法如何?” 顾少游惊呼一声,眼睛登时放出光来,惊喜道:“真的可以吗,那可要谢谢师伯了!” 苗伯阳意味难明的笑了两声,道:“之前衡山派,只有我这一脉得传祝融剑法,这剑法号称万剑焚天,实在是一门杀伐之剑。我习练多年,这些年来虽然我不再练剑,但心里转着的一直是这门剑法。” 顾少游仔细听着,可他这话中似乎还有别样意味,让人一时又有些摸不清他的真实想法。 第182章 大梦方觉醒,终究一场空(六) 苗伯阳继续道:“这些年来,我有很多心得,本来想写进去,可是又觉得自己辱没了这剑法,一直没写。可是我若不把我这些心得都录下来,却又是愧对列祖列宗,愧对教导我的师尊。” “如今你来了正好,我将这些心得都传授与你,还要再烦请你去一趟衡山,把这些内容再转述给我师弟莫大,也能让后进的弟子,以后在学这祝融剑法的时候,少走一些弯路。” 顾少游听到这里,这才恍然大悟,可这心里又是忍不住一阵吐槽! 这位苗老爷子,当真是一个无比纠结和拧巴的人物! 他念念不忘想回衡山,可是心里一口气没顺,也有些畏惧,于是一直拖啊拖的拖到现在。 其实这也可能只不过是他的执念罢了!他要是能回去,莫大高兴还来不及!又哪里还会怪他。 他其实也想让自己的孙儿拜入衡山,来接他的衣钵,可他又觉得自己不配,十分拧巴的又让孙儿改入华山。 只不过这点顾少游倒是完全没有异议,他暗中观察了一会儿,这位苗归衡看起来就是个性子极为坚毅的,而且看他身形,长手长脚,一看便是个学剑的好胚子。这种人物小小年纪就表现的颇有不凡之处,想来日后定然会有所成就。为华山带回这种弟子,顾少游心里是举双手同意。 除此之外,苗老爷子如今想把《祝融剑法》的剑谱送回衡山,可他又犯了纠结的毛病,不肯在原书上记下自己的心得,反倒要先教一遍顾少游,让他再去转述一遍。 顾少游心中不由一阵无语。 苗伯阳轻咳一声,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逝,又肃容道:“这门《祝融剑法》乃是衡山五神剑之首,威力极大,甚至将其称之为衡山派的镇派绝学也丝毫不为过。其共有十二种剑势,每一势都暗符‘侵略如火’的精要,你可要认真听好了!” 顾少游心中凛然,不再有多余心思,危襟正坐,开始仔细听了起来。 如今顾少游剑法大成,在剑法的理解一途上,甚至可以说是当世顶尖水准,这学习新剑法再也不会像以前那般费劲。 这套《祝融剑法》虽然也是一门顶尖的绝世剑法,但是顾少游也只是听了两遍,心中就有了雏形大概。 剩下的,当然只需要再付出微小的潜能点,便可让这剑法瞬间学成! 苗伯阳见到两人都听的仔细,脸上露出满意之色,他如今仿佛是要燃烧最后的生命一般,精神愈加的健旺,丝毫不觉疲惫。 讲完剑法,他又坐在椅子上,手上执剑,一边挥洒一边讲解。如今的他,虽然身躯残破不堪,但端坐在长凳上,却又仿佛回到了昔日峥嵘岁月,自己仗剑高歌,在衡山度过的轻狂日子。 顾少游和苗归衡也渐渐瞧出有些不对劲了,顾少游神情愈发肃穆,不敢有任何大意,将他讲解的剑法精要都细细咀嚼,一一记下。苗归衡眼中已渐渐有了泪水滚滚而下,但他却仍旧紧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苗伯阳又讲了好一会儿,这才停了下来,眼露期冀之色望向顾少游道:“你可能听的明白?学会了几层?” 顾少游神情肃然,微微闭目,片刻后双眼张开,一跃而起,手中岁暮天寒忽现,他轻啸一声,就在这屋内舞起剑来。 丹凤朝阳鸣剑式、洗剑怀中抱月式、黄龙转身吐须式、上步云边摘月式……这一剑一剑使了出来,一直到了最后的祝融万剑焚天式。这一套剑法用下来,满堂仿佛皆是剑气缭绕,久久不散,又充满一股炙热之气,好似要焚尽一切。 当真是:万丈祝融插紫霄,路当穷处架仙桥。上观碧落星辰近,下视红尘世界遥。 这一套祝融剑法,乃是取衡山最高峰祝融峰之名而创,剑意凌厉,和衡山派其他讲究小巧轻灵的剑法大有不同,剑势堂皇光明,实在不愧是衡山五神剑之首! 苗伯阳越看眼睛越亮,他嘴唇微微颤抖,显然心中激动无比。看到后面,他不由放声长笑,一边笑,一边热泪滚滚而下。 “师尊有灵,竟让我有生之年能再看一次祝融剑法,当真……当真是无憾了!” 说完,他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僵在凳子上,眼睛圆睁,嘴角还带着笑意,但却没有了呼吸,竟就这般撒手而去了。 苗伯阳自从残废之后,就再也舞不动剑,那么多年来,他也只能在脑海中,在梦境里,方能酣畅痛快的完整用一回祝融剑法。可没想到临到死了,他竟然还能再一次观赏到完整的祝融剑法,他这心里实在是即高兴,又难过。往事的种种,充满了懊丧和悔恨,但顾少游的这一番剑法,却让他重新感受到了一丝激动和满足。这一刻,他心中再无遗憾,虽然没有了呼吸,但脸上却还残留着满足的笑意。 “爷爷!”苗归衡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紧紧抱着他的尸身,放声痛哭。 顾少游收起长剑,站在一旁,心中百感交集。 魔教长老那一钩,让这位剑客从此活在了梦魇之中,心中只有无穷的悔恨和痛苦。苟活于世,进退不得,生命对他来说早已没了色彩。如今在临死前,能重新让祝融剑法回归衡山派,想来也是他最大的心愿和梦想了。 顾少游等苗归衡哭声减弱一些的时候,才温声道:“归衡,你也别太难过了,苗师伯含笑而去,也算是了却了他的最大心事。日后你跟我一起回华山,好好学武,争取成为一名绝世剑客,想来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会十分高兴的。” 苗归衡双眼红肿,闻言用力擦了擦眼睛,抬起头来,他那张原本还有不少稚气的脸上,似乎一瞬间成长了许多。 “顾大哥,我,我不想去华山,我还是想拜入衡山派!你能不能帮我?”他的小脸上满是认真,看着顾少游十分恳切的说道。 顾少游闻言一惊,奇道:“为何这般说?你爷爷可是想让你和我一同回华山的,你放心,华山剑法独步江湖,绝对是一等一的功夫,你的师兄师姐们也绝不会对你不好的!” “顾大哥,不是的。我只是想着,爷爷一直以来想的都是能重回衡山,我想帮他完成他的这份遗愿。” 他眼中闪动着强烈的光芒,一字一句道:“爷爷最大的遗憾就是他堕了衡山威名,那这份威名就由我日后来替他挣到便是!” 第183章 大梦方觉醒,终究一场空(七) 苗归衡声音稚嫩,却又仿佛充满了无穷勇气和信心。 顾少游眼中闪动着光芒,心中更是惊异,他原以为苗归衡是少年心怯,不敢随自己回华山。没想到他竟然是存了这般想法。 想到这里,顾少游也是微微叹了口气,强笑道:“那也好,你既然有此志气,我若是不愿,那就失了气度。你且跟在我身边,等我福建事了,便随我一同去衡山,我带你去见莫大先生便是。” 说完,顾少游心中也有一些微微遗憾,这名少年生性坚韧,看的出来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可惜不能引入华山,当真是华山派的一件憾事。 苗归衡重重点了点头,也学着大人模样,抱拳行礼道:“那就多谢顾大哥了。” 顾少游哑然失笑,转头望了望,只见这茶铺内的老板、伙计、大厨,几人都缩在后面,此时正在探头探脑,往外看来。 顾少游招了招手,和声道:“不用怕,都过来说话。” 三人面面相觑,好半晌才抖抖索索走了出来,顾少游也不在意,抬手一翻,一锭元宝就直接丢了过去。 那老板眼疾手快,接了过来,双眼登时发亮,脸上瞬间堆着笑容,小跑上来点头哈腰道:“少侠,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顾少游沉吟片刻,对着苗归衡道:“小兄弟,如今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们也不好带着苗前辈的尸首回衡山,我看不如就在这里火化,你带着苗前辈骨灰随我回衡山如何?” 苗归衡小嘴一抿,仿佛又要哭出来,他捂住自己嘴,重重点了点头道:“我听顾大哥的就是。” 顾少游转头对着茶铺老板道:“你也听到了,将这老先生的尸首寻个空地焚了,将骨灰好生收好,你可愿意?” 说罢,他顿了顿,又是一锭银子扔了过去,道:“刚才那锭算是我赔偿你店内损失,这一锭是干活的工钱,可有什么问题?” 老板圆圆的胖脸上显出几分喜意,连连点头,道:“这个自然没有问题,多谢公子。”说罢,他招呼一声,带着伙计和大厨,自去后面拿工具干活不提。 顾少游看着苗归衡瘦瘦小小的身影,也一同跟着离去,心中不由百感交集。 魔教的凶狠毒辣,苗伯阳的痛苦纠结,这世间之事,当真是无常之极。 如今能将《祝融剑法》送回衡山,又有一名良才美玉随同,对衡山派来说,虽然失了一个高手,但收获的也不少。 毕竟衡山派如今实力在五岳剑派之中垫底,也是华山的天然盟友,衡山能强大一分,也不算是坏事。原着里刘正风身亡后,衡山派竟只有莫大一人来撑门面,弟子也没一个出色的,这凄惨状况实在和华山派是一对难兄难弟。 顾少游心中沉重,走到屋外,之前了痴和尚埋葬的土堆上,桑三娘仍旧在昏迷之中,趴着一动不动。 顾少游上前轻轻一拍,将她穴道解开。好一会儿,桑三娘才悠悠醒转,她猛的一跃而起,抬头又看到顾少游似笑非笑看着她,脑中来不及思索,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地,语气恭顺又带了几分畏惧道:“请公子饶命。” 顾少游见她这份恭敬模样,心里也有几分满意。只不过如何处置她,心里也没个定数,当下便点点头道:“起来,进来说话。” 说完,两人一前一后,又回到屋内坐下。 顾少游坐在桌前,将手中木盒打开,把里面的泥偶一一拿出,拿在手上端详,淡淡道:“刚才了痴说,这是南少林之物?” 桑三娘危襟正坐,不敢怠慢,赶紧道:“回公子的话,这套泥偶的确是南少林之物,听闻乃是百年前南少林的方丈红叶禅师所创,据说其中藏了一门极厉害的佛门武功,也一直被南少林当做镇寺之宝收藏至今。” 顾少游看着眼前泥偶身上蜿蜒而动的线条,心中有了几分恍然。 这套罗汉泥偶可是大大有名! 其真身乃是鼎鼎大名的《罗汉伏魔神功》,出现在《侠客行》一书当中,石破天学会这门武功后,内功上立刻跻身一流高手境界。 只是没想到,这竟然是南少林的武功。 想想也是,这套武功威力如此之强,可是又不在少林七十二绝技之列,之前顾少游看书的时候就有不小的疑惑。如今得知这武功竟是南少林红叶禅师所创,这就十分合情合理了。 顾少游心中暗暗思量,估摸着这还是红叶禅师当年看了《葵花宝典》之后,心有所感,这才创出来的全新功法。 不像任我行,对《葵花宝典》是连看都不敢去看。能看、且还能从中汲取养分,自己创出新武功的,也只有佛门的得道高僧了。 顾少游指着这些泥偶,嘿嘿一笑道:“这一十二个泥人身上分别绘的是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足厥阴肝经,那是正经十二脉;另外六个泥人身上绘的是仟脉、督脉、阴维、阳维、阴轿、阳轿六脉;奇经八脉中最为繁复难明的冲脉、带脉两路经脉却付阙如。看起来不过是少林寺的入门内功罢了,你费劲心思,要的就是这种东西?” 说完,他将面前的盒子推了过去。 桑三娘闻言,脸色一变再变,赶紧拿了一个泥偶仔细看了起来。刚才她只是粗粗一观,还没来得及细看,如今顾少游竟然只看了几眼,就如此言之凿凿,她心中怎能不惊。 她将手上的泥偶一个个翻来覆去的看过去,这双手开始慢慢颤抖起来,到了后面手抖的不行,险些都拿不稳这泥偶了。 桑三娘脸色灰败,“啪”的一声,直接将手中泥偶丢到盒子之中,顾少游眼角不由一跳。 “这,这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探听的清楚,这套泥偶乃是南少林大为要紧的物事,都说是南少林祖师红叶禅师所留,这不应该有错啊!” 第184章 大梦方觉醒,终究一场空(八) “可为什么这上面描绘的武功如此粗浅,这和少林寺的入门内功有何区别!!” 桑三娘心中一团乱麻,脸色惨白,双眼无神。她现在的心情简直是无比懊丧,嗓子眼险些有一口鲜血就要喷出! 她费劲心力,才探听到这套泥偶的存在,心中更是认定这上面定然记录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武功,可没曾想到,她万般布局,不仅死了那么多同伴,就连自己都身陷囹圄,结果上天却跟她开了如此大一个玩笑。 这是什么绝世武功!上面记录的内功路线,只不过是最为粗浅的少林寺入门内功罢了! 桑三娘双眼失神,喃喃自语,前面她同伴生死当场,她眉毛都没跳一下,可如今这个真相就着实打击到她了。 顾少游见她这番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不仅暗暗好笑。 桑三娘看不出这套泥偶的奥秘,只以为上面绘制的是普通少林入门内功,可顾少游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些泥人外面的粉饰、油彩和泥底只不过是一层掩饰罢了,只要将外面这些泥粉全部剥落,那就会显出里面的真身。 这里面每个木偶正是对应一尊罗汉!十八个罗汉真身上的武功合起来,便是大名鼎鼎的《罗汉伏魔神功》了。 这些罗汉木偶身上所绘,是少林派前辈神僧所创的一套“罗汉伏魔神功”。之前顾少游一直觉得奇怪,如此威力的神功,为何不在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之列,到了现在方知,原来这是南少林的红叶禅师所创。 这门神功集佛家内功之大成,甚为精微深奥。单是第一步摄心归元,须得摒绝一切俗虑杂念,十万人中便未必有一人能做到。聪明伶俐之人必定思虑繁多,何若资质鲁钝,又弄不清其中千头万绪的诸般变化。 当年创拟这套神功的红叶禅师乃是天下有数的高僧,他深知世间罕有聪明、淳朴两兼其美的才士。空门中虽然颇有根器既利、又已修到不染于物欲的僧侣,但如去修炼这门神功,势不免全心全意地“深着武功”,成为实证佛道的大障。佛法称“贪、嗔、痴”为三毒,贪财、贪色、贪权、贪名固是贪,耽于禅悦、武功亦是贪。因此他在木罗汉外敷以泥粉,涂以油彩,绘上了少林正宗的内功入门之道,以免后世之人见到木罗汉后不自量力地妄加修习,枉自送了性命,或离开了佛法正道。 这可真不愧是红叶禅师从《葵花宝典》中领悟出来的武功,这入门门槛是一样的高,难度也是一样的大! 要知道,在原着中提到《葵花宝典》,少林方丈方证曾说过:“至于宝典中所载的武功,却精深之极,三百余年来,始终没一人能据书练成。”“红叶禅师参究多时,直到逝世,始终就没起始修炼宝典中所载武功。” 葵花宝典流传数百年,却从未有人练成过,除了第一步迈出去艰难以外,这书里面的武功也是一样的玄奥无比,难度极大。 而红叶禅师在反复参悟《葵花宝典》之后,虽然没有练成这门功法,却还是从中获得了不少好处,这才创出了这门《罗汉伏魔神功》。 只不过这门神功虽然威力强大,但是对修炼者的要求可一点都不低,像《侠客行》中石破天那种练武奇才,又能保有一颗赤子之心的人物,这世界上还能有几人! 红叶禅师创出这门功法之后,心中也是有着极大遗憾,这门功法若是在寺内流传开来,那么可以想象,去强行修炼这门神功的,必然大多数结局都是走火入魔而死。 最后,红叶禅师也只好将这门功法用了伪装封存起来,以静待有缘人。如此一来,就算人得了这套泥偶去,也必然小心翼翼,个个战战兢兢,对十八个泥人周全保护,唯恐稍损,思索推敲,尽属徒劳。 而随着时间推移,这些辛秘知道的人是越来越少,了痴和尚也只是知道这套罗汉木偶非常有来头,上面记录着惊天动地的武功,可实际情况却连他也一无所知。 了痴不知道,那桑三娘自然更加不知,她见了这套木偶外面敷着的泥身上的武功,竟然如此粗浅,心中的失望自然是无与伦比。 不过这一节,顾少游也没打算告诉她,而是似笑非笑看着她,淡淡道:“你费劲心里来图谋这套泥偶,可是有什么特别算计?” 桑三娘听了这话,瞳孔微微聚焦,脸上神色也渐渐平静下来,叹了口气道:“唉,我本是打算拿到这套泥偶后,去交给东方教主的。” 顾少游眼睛一闪,心里猛的一跳,凝声道:“哦?你细细说来。” “少侠你有所不知,东方教主这些年来深居浅出,几不露面,可是这心思却是一天比一天来的深沉,我们这些做下属的每日都战战兢兢,生怕哪里做的不对,就直接不明不白丢了性命。” 说到这里,桑三娘眼中露出一丝恐惧之色,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可怕往事。 “属下乃是神教……魔教天风堂的香主,数个月前,天风堂和风雷堂在江西道上为了一些事发生了争执,我们堂主秦伟邦心有惴惴,想着取一些宝物去孝敬东方教主和杨总管。我又碰巧听到了这南少林的泥偶之事,秦伟邦便派了我过来,想取了这套泥偶回去。” 她这一番话说的不尽不实,可顾少游却还是听出了不少名堂。 日月神教自从任我行失踪,东方不败继位以后,教内势力渐渐分成了两派。 一派便是以杨莲亭为首的“新锐派”,像桑三娘口中说的魔教长老秦伟邦便是其中代表人物,这些人都是日月神教的后进之辈,甚至有些名字连任我行都没听过。可是这些年来抱着杨莲亭的大腿,却上升的极快。秦伟邦便是短短几年里就从小小的江西青旗旗主,直接升到了日月神教十长老之一! 另一派则是以日月神教风雷堂堂主童百熊为代表的“老人派”,童百熊其人武功高强,同时,他更是东方不败的多年好兄弟,可以称得上是东方不败在前期最为信任的人物! 第185章 乱成一锅粥的魔教,才是最好的(一) 童百熊其人,曾为救性命垂危的东方不败舍命与潞东七虎相拼,救下受伤的东方不败。东方不败谋害任我行,而后初任教主之际,教里的长老不服,也多亏了童百熊鼎力支持。自东方不败升任教主之后,童百熊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成为了教内一等一的实权人物! 但是,这两派人物这些年来互相看不惯,已经渐渐势成水火! 想想也是,童百熊乃是日月神教中仅次于东方不败的一等一的高手,而秦伟邦呢?原着中他的武功连自己的属下桑三娘都不如!可这等幸进之辈,就靠着抱住了杨莲亭的大腿,却还能跻身魔教十长老之列,和童百熊平起平坐! 这换了谁来,心里都会极不痛快! 如此一来,这两派之人已经基本快撕破脸皮,互相下死手了。 再加上光明左使向问天的叛逃,如今的日月神教是内乱不止,教众要么是起了异心,要么是心有惴惴,就怕哪天被祸事牵连。哪里还有功夫和心思去称霸武林!这个空档期倒还真是给了华山派一个喘息机会。 对于秦伟邦来说,讨好拍马东方不败和杨莲亭,是他赖以生存也是唯一的出路,如此一来,这套《罗汉伏魔神功》他便是志在必得。 至少在他看来,东方不败深居浅出,定然又在研究什么惊天动地的武功,对东方教主来说,哪里还有什么神功秘籍更能打动他的心呢? 于是便有了这次桑三娘设的局,引了那南少林的了痴和尚来投,乖乖将这套泥偶双手奉上。 这些前因后果,桑三娘遮遮掩掩只说了个大概,可顾少游心中微一思索,便将这里面的来龙去脉给猜的七七八八了。 想到这里,顾少游心中不由嗤笑一声,任这秦伟邦打破脑袋也想不到,东方不败现在哪里是什么闭关练功,而是躲在“闺房”里绣花才是。 不过也难说的紧,秦伟邦这次还真有可能是歪打正着,毕竟这套《罗汉伏魔神功》和《葵花宝典》很可能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若真被东方不败得了,那说不定还真对他的武功大有助益。 这个念头在顾少游心中一闪而逝,他也懒得再去想,便指着眼前的木盒对桑三娘道:“如今就算我放了你,你也没办法再回去交差,你这下一步又该如何?” 桑三娘脸色发白,倒像极了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喃喃道:“这……这……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请公子教我。公子让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就是!” 她倒是光棍的很,直接就把这难题踢给了顾少游。 顾少游嘴角一抽,大感头痛,一时被她挤兑的也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女人看起来就是个不省心的主,要怎么处置还真是不好说。 现在她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顾少游再怎么狠辣,也不好就这样把她一刀杀了。 可要是不杀,又能怎么来用这颗棋子? 桑三娘心机颇深,又豁得出去脸面,这种人物用的好了是个妙棋,用的不好那定然会引起反噬。 只是如今魔教内乱不止,要自己放过她,顾少游又有些舍不得。 想到这里,顾少游心中隐隐也有了定计,他用手敲了敲桌面,忽的开口道:“如今向问天在何处,你可知晓?” 桑三娘闻言一愕,心中惴惴,没想到魔教光明左使向问天叛逃的事,面前这年轻人居然也知道,她不敢有所隐瞒,便道:“回公子的话,向问天数个月前叛逃魔教,当中又被抓回去了一次,可是没过多久,又被他跑的无影无踪,现在要问他在哪里躲藏,这属下也是不知情。” 顾少游点点头,他接下来的话又让桑三娘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那你可知道魔教上一代教主任我行,现在在何处?” 桑三娘瞠目结舌,满脸惊诧,脱口道:“公子是说任教主?他,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顾少游无声一笑,脸带神秘道:“任我行一代枭雄,怎么可能就这般死的悄无声息,他不仅活着,还活的好好的!” “这,这不可能!”桑三娘双眼瞪圆,一脸的难以置信。 “嘿嘿,那你以为向问天为何莫名其妙的就叛逃魔教?他是刚刚打探到了消息,知道了任我行的下落,也知道了任我行是被东方不败给关起来了!一怒之下他这才叛逃了魔教,他这是准备去救任我行了!” 这话的信息量太大,犹如一道惊雷在桑三娘脑中响起,震的她头晕眼花,失语当场。 她心里不断翻腾,无数过往信息在脑中闪过,和顾少游刚才所说的话再一一对应,竟然有不少是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她在震惊过后,对顾少游刚才所述,竟一下信了七八分。 “任我行被东方不败关在了一个隐秘之处,这事在魔教内,知道者极为寥寥,就连你刚才说的那位杨总管,也都是不知!” 顾少游好整以暇,看着桑三娘不断变幻的脸色,声音不疾不徐继续说道:“向问天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这一真相,他原本就是任我行最忠心的手下,一怒之下便直接反出了魔教,这是要直奔关押任我行的地方而去,准备去救你们这位任大教主啦!” 其实向问天到底为什么反出魔教,其中过程、细节,顾少游也是一无所知,他也只不过是结合之前所知,推断而来。 可这些话半真半假,桑三娘又哪里分辨的出,她现在对眼前这年轻人可是又敬又畏,如果说她之前的投降是一个无奈之举,那么到了现在,她这份心思却悄悄的有些变了。 “公子高明,那公子可是要属下去做些什么?” 桑三娘震惊之后,瞬间摆正了自己的角色,毕恭毕敬的问道。 顾少游见她这番作态,满意点了点头,缓缓道:“如今任我行被关押的地方,就在杭州!向问天也必然是直接朝着杭州而去。” “现在魔教上下,都以追捕向问天为头等大事,想来不久之后,他就会被魔教的人给缀上,以他的武功,脱困虽然不难,但连番大战之下,估计折损也是颇为严重。” 顾少游语气幽幽,缓缓说道。 第186章 乱成一锅粥的魔教,才是最好的(二) 桑三娘危襟正坐,不敢开口说话,只是在认真听着。 “我要你先去杭州,打探好一切消息,做好准备,等着向问天来!” “等他来了,你需助他一臂之力,帮他一起解救任我行!” 顾少游说到这里,算是图穷匕见,说出了他真正的打算! 桑三娘眼角一抽,恭敬道:“公子可是要我投在任教主门下,一起去对付东方教主?”说到东方教主四个字,她的声音不仅微微发颤,显然心中是惧怕不已。 东方不败这几年来虽然深居简出,但是他的武功桑三娘却是亲眼见过的,只可以用鬼神莫测来形容,她想象不出,这世间还有谁能打败东方不败,就算任我行是前任教主,她心中也是极不看好。 顾少游嘿嘿一笑,道:“是!也不是!你的武功,我若是叫你去一起对付东方不败,那不是等于让你去送死一般吗?”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是桑三娘却是轻吁一口气,连连点头,大为赞同。 顾少游目光闪烁,轻轻道:“等救出任我行,我要你再回头去禀告秦伟邦,告诉他任我行已经脱困,再让他带足人马,去截杀任我行!” 这话一出,登时又犹如一道惊雷,把桑三娘雷的外焦里嫩,她瞪圆双眼,结结巴巴道:”公子……公子这是何意?莫非公子又和任教主有仇不成?“ 顾少游哈哈一笑,却不回答。 什么样的魔教对华山派才是最好的? 那自然是乱成一锅粥的魔教才是最好的魔教! 原着中,任我行脱困后,日月神教毫无反应--也不能说毫无反应,倒是派了鲍大楚等几个人去探查情况,结果这几个废物一个照面就被任我行拿下,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反而被逼着吃了三尸脑神丹,成为了任我行最忠心的手下。 从任我行脱困一直到他上黑木崖挑战东方不败,可以说日月神教是完全没有任何应对措施。就让任我行这么一路极为顺畅,施施然的上了黑木崖。 这简直不能接受! 在原着中,从结果上来说,任我行的脱困,不仅没有加剧日月神教的内乱,反而是日月神教内乱结束的标志! 等任我行真的重新当上了教主,日月神教就顿时屈从在他的淫威之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内乱瞬间结束,甚至还被拧成了一股绳! 在原着中,任我行率日月神教教众攻打恒山,直接纠集了数万帮众! 这是什么概念!这简直就是跟起兵造反差不多了!这等号召力,这等底蕴,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如此一来,又有什么理由不给任我行的复出加点柴、添点料呢? 若是他刚刚脱困,魔教高层就得知了这位前教主要重出江湖,那必然会安排人手不断前去截杀。 而且,这里面顾少游还有一层更大的考量! “你觉得,任我行最大的优势,或者说他最大的依仗是什么?”顾少游看着仍旧陷于震惊之中的桑三娘,悠悠问道。 桑三娘抬起头,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她试探道:“公子说的是吸星大法?” 她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之色,语气有些笃定道:“这门神功能吸人内力,绝对是这世间最可怕的武功之一,自东方教主之下,我想不出神教内还有谁会是他的对手。” 顾少游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肃然道:“吸星大法虽然厉害,但隐患也有不少,任我行当年就是修炼这门功夫,陷入半走火入魔的境地,这才让东方不败趁虚而入,被一举制服,陷入囹圄。” 桑三娘嘴角微微一抽,她今天已经被顾少游这些话轰炸的头晕脑胀,现在听到这种秘事,放在以前定然大惊失色,现在倒好,她心中只是微微一动,脸色基本变都没变。 “而且这世间,比吸星大法高明的武功也有不少。至少东方不败的葵花宝典就比吸星大法高明太多太多。” “那以公子之见,任教……任我行他最大的依仗是什么?”桑三娘听了这话,不由带了几分疑惑问道。 顾少游把玩着手中的泥偶,语气幽幽,道:“嘿嘿,你们这任教主武功虽然不算天下第一,但他手里可有一样东西,称得上是这天下第一歹毒之物!” 桑三娘双眼一睁,脱口道:“公子说的可是三尸脑神丹?” 顾少游脸色凝重,点了点头。 这三尸脑神丹可以说是笑傲全书最大的bug。 估计金庸也是为了某种隐喻,才创出来的奇怪东西。 看书的时候,这些“设定”接受了就无所谓,但当自己身处这个世界之时,才会真正体会到这玩意的可怕和麻烦。 这“三尸脑神丹”中藏有尸虫,平时并不发作,一无异状,但若到了每年端午节的午时不服克制尸虫的药物,原来的药性一过,尸虫脱伏而出。一经入脑,其人行动如妖如鬼,再也不可以常理测度,理性一失,连父母妻子也会咬来吃了。当世毒物,无逾于此。再者,不同药主所炼丹药,药性各不相同,就算你能练出“解药”,也解不了任我行所制丹药之毒。 按照原着中原话记录:“服了教主的脑神丹后,便当死心塌地,永远听从教主驱使,否则丹中所藏尸虫便由僵伏而活动,钻而入脑,咬啮脑髓,痛楚固不必说,更且行事狂妄颠倒,比疯狗尚且不如。” 这等丹药的歹毒,简直是令人发指,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药和它一比,都要退避三舍,无人可以夺其锋芒。 事实上,原着虽然没说,但想来也有些不太合理,若真有这种玩意儿,那任我行应该杀进皇宫,去控制皇帝才是。 桑三娘明显也想到了这三尸脑神丹的可怕之处,她眼中流出恐惧之色,浑身微微颤抖,好半晌才艰难道:“东方教主在刚上任的时候,也曾用过这丹药逼人服下,我曾见过一次别人中毒的模样,那……那当真是人间炼狱一般。” 她喘了口气,又道:“也就是这几年来,东方教主权柄渐重,他老人家又深居简出,不太露面,这才不再用此手段。” “若是任我行手里也有这般物事,那我……那我……”她咽了口吐沫,只觉喉咙一阵干涩,连话都说不下去了。 第187章 东方不败和任我行各自的弱点 顾少游哼了一声,嗤笑道:“所以你听我的,先悄悄投奔过去,和向问天表明忠心,如此一来这才不会被他用丹药控制!若是你还是浑浑噩噩,等任我行脱困后再被派过去,嘿嘿,那你说你会不会被服下这等丹药?” 说完,顾少游斜眼望去,心道,我这可是在救你性命,按原着中的轨迹发展,你可是首批吃下任我行三尸脑神丹的可怜之人。 这倒是顾少游的真心话,如今桑三娘若在任我行脱困之前就率先投靠过去,那以这丹药的珍贵程度,很大可能任我行就不会再给她吃这药了。 要知道,向问天可是妥妥的一个孤家寡人,原着中他要不是找了令狐冲这个冤大头当打手,那可没见过他有任何帮手。桑三娘若是能提前投奔过去,向问天不大喜过望才怪。 至于桑三娘如何施展手段和话术,让向问天相信她是真心投靠,顾少游倒是并不担心。这女人心计、手段都是一流,给她点准备时间,这些小事自然会做的妥妥当当。 顾少游见到桑三娘脸上还有几分不情不愿,心中也是一阵无语,冷哼一声道:“我说的可都是句句实言,向问天虽然为人张狂,但其人还算磊落,你先投其所好赢下这份信任,有他帮你说项,任我行再给你吃三尸脑神丹的几率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桑三娘脸色变幻,好半晌才吐出一口长气,苦笑道:“公子勿恼,我听公子的便是。” 顾少游看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悲壮模样,双眼一翻,没好气道:“你也不要觉得我是在让你上刀山下火海,装出这幅表情。” 桑三娘看了过来,一脸“难道不是”的表情,顾少游不由微微扶额,只好想了想又道:“你们东方教主的情况我可比你知道的多的多。他可不是什么深居简出、闭关练武之类的,虽然具体情况我不便和你明说,但这里面的确另有隐情。” “若我所料不差,任我行脱困后,就算你能说动魔教众人去设下种种阻碍,但这最后的赢家十有八九仍旧是任我行!” 桑三娘见顾少游说的笃定,心中不由大奇,她张了张嘴,满腹的疑问,却又不敢再问。 顾少游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心中默默盘算。 任我行留给东方不败《葵花宝典》当真是一桩十分歹毒的阳谋,这《葵花宝典》的吸引力实在太大,若是不知道其中内情的,估计一看就会被陷进去。 而《葵花宝典》修炼到极致,虽然能有东方不败口中“天人化生”的妙用,但也会让人渐渐丧失对权力欲的追逐,甚至会觉得一切权谋都毫无意义。 这种状态对一个组织的领导者来说,当真是一桩大大的祸事。 当东方不败不再有权力上的进取之心,也就是魔教衰落的开始。也亏的他武功盖世,威名实在太过惊人,这才让魔教这些年来虽然进取不足,但守成还算有余。 更不用说,东方不败还有杨莲亭这个大大的软肋,一个合格的政治人物,又岂能心中还有“小情”、“小爱”这些微不足道的情绪! 而任我行却恰好相反,他是枭雄本性,对权力的追逐可谓天下第一,一辈子的追求都在权势二字上面,又兼有三尸脑神丹这种利器。此消彼长之下,就算能给任我行制造一些麻烦,顾少游仍旧看好他还是会最终成功。 可为何即便如此,顾少游却还要桑三娘去做个双面间谍,悄悄把任我行脱困的消息第一时间传递回去,去给任我行制造一些麻烦呢? 这当然不会是无用功,也不会仅仅是“恶心”一下任我行而已! 任我行虽然看起来优势甚大,但他也有一个最大的软肋! 那就是他的身体! 《吸星大法》虽然强悍,但隐患实在太大太大,这些年来任我行即便天天都在苦苦思索解决办法---也被他想到了一些,但是这隐患仍旧没法彻底消除。 更不用说任我行被关在西湖底下数十年,就算他内功再多么了得,其实他这身体已然是摇摇欲坠,残破不堪了! 所以原着中,就在任我行登上自己权势顶点的时候,突然暴毙,原因也就在于此。 而这一世,若是桑三娘能在第一时间说动魔教高手前来围追堵截,并做好十足把握,那任我行即便最后能大杀特杀,逃出升天,但这每一次厮杀,都是在透支他的身体。 如此一来,任我行最后即便能成功干掉东方不败,那他离自己的死期也是不远了,甚至可以说他的每一次动手,都是向着死亡的道路上前进了一步。 这一次顾少游就要隔岸观火,让这两方互相厮杀,大大打击魔教有生力量。 否则,若是任我行这回没有暴毙,那像华山派这样的门派,估计就是他彻底铲除的对象之一,到时候若真是这种结局,那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毕竟魔教的势力实在太大太大,大到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个大大的bug。 动不动就能召集数万帮众,而且还有许多武功好手,这谁能顶得住! 顾少游也是不想去冒这个险。 这便是一个大大的阳谋,就算被任我行知道了,他也是毫无法子。 桑三娘脸色不停变幻,好半晌才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道:“那我便听公子的就是,此事我定会去办的妥妥当当,不负公子之托。” 顾少游哈哈一笑,拍了拍剑鞘,傲然道:“多余的话我也不想再说,我只会和你承诺,你今日之决定,他日也必不会后悔。” 桑三娘默然不语,垂下头,心中翻腾不已。 刚才顾少游的剑法,她是瞧在眼里的,她这次请来的四个帮手,可都是教中一等一的好手,可竟然都在顾少游的剑下走不过一个回合,她刚才来不及细想,如今再去一琢磨,只觉越想越惊。 什么时候华山派竟然有如此高手出现了?这可不是神教之福,只不过想到这里,桑三娘也不由苦笑一声,自己从今往后,可不能再说是神教之人了。 第188章 桑三娘的麻木和破罐子破摔 就在桑三娘脑中乱糟糟转着各种念头之时,顾少游突然又道:“你既然愿意投在我门下,那我也不瞒你,前几日,青城派余沧海欲图谋福威镖局的辟邪剑谱,杀了福威镖局上下二十余人。这事被我撞上,我可不会不管,如今青城派已经被我从江湖中除名了。” 顾少游的声音不重,却犹如一道惊雷将桑三娘震的头晕目眩,她猛地抬起头来,满脸不可思议道:“什,什么?公子是将青城派上下都杀了不成?” 顾少游嘿嘿冷笑两声,道:“青城派枉称名门正派,竟连普通人都不放过,他们杀了二十多人,我也取了他们性命,刚好一命抵一命,十分公平。” 桑三娘仍有些难以置信,心中又惊又惧,惊的是顾少游的武功,再次刷新了她的想象,青城派余沧海,可不是什么软柿子啊!这就不明不白的被人杀了? 惧的是顾少游的辣手无情,青城派同华山派一样位居名门大派之一,可顾少游却一样不留手,说灭门便灭门了。 这和她想象中哪些自诩名门的正派弟子,可是大大不同啊! 她不知道这事至少已经被嵩山派的左冷禅知道,过不了多久恐怕就要哄传天下。只是想到顾少游竟然连这般隐秘之事都告诉了她,那她以后还如何再敢起什么异心? 想到这里,桑三娘只觉满嘴发苦,心中愈发沉了下去,原本还有的一点侥幸之心,又哪里还生的出来。 顾少游见她这般模样,对她心中所想也能猜到一二,不过他也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冷笑两声,手掌一翻,掌心赫然多了一枚漆黑通亮的药丸。 顾少游眼神幽暗,冷冷道:“这药丸乃是高人所配,吃下去对你大有裨益,只不过会有一些小小副作用,头三个月里,你腹内会有刀绞一般的疼痛,若不找我取了解药,那后面会有什么问题,我也不敢保证。” 桑三娘眼角抽搐,心中腹诽不已:这臭小子口口声声说要助自己逃过服下任教主“三尸脑神丹”的结局,可临到头来,还不是要自己吃下这等鬼东西。 只不过现在人在屋檐下,她又哪里还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桑三娘咬咬牙,连话都懒得说,直接一把取过药丸,张口吃了下去。只不过她这脸色,是更加难看了几分。 顾少游哈哈一笑,一拍手,笑道:“如此便好,你也不用哭丧着脸,这药丸的药性你回去细细化开,对你这内功修为绝对大有裨益。” 桑三娘一阵无语,声音闷闷道:“那,那小人倒要谢过公子了。” 顾少游听她语气幽怨,知道她心中定然不情不愿,不由暗暗一笑,满不在意。 这药丸乃是李文秀所配,是针对《神照功》定制的修炼丹药,服下后,再运转神照功上的内力,就可大大加强修炼速度。 只不过若是服用者并非修炼神照功之人,那么这药丸就会有诸如腹内绞痛这般的副作用,但只要能用内力化开药性,也同样是有益无害。 可是桑三娘又哪里会知道这些隐情,等她腹内剧痛之时,定然是会又惊又惧,而且这药也不是什么毒药,就算桑三娘去寻遍名医,也不可能有什么解毒之药。 那这样一来,以桑三娘惜命的性格,定然会服服帖帖,至少在这几个月内,不可能生出什么异心来。 顾少游微微一笑,道:“如此,那我也不再留你,你便自去。此间之事,相信你自有办法去遮掩,不过我倒是还可以再给你透露些消息,至于你用不用,那就看你本事了。” 顿了顿,顾少游又道:“青城派在谋夺福威镖局林家辟邪剑谱的时候,左冷禅也来了,我和他拼了一招,可惜我当时大战之后内力枯竭,不过他也没得了什么好去。这些日子里,嵩山派可是有不少人也在福建。” 桑三娘闻言一愕,马上又恢复平静,若是在一开始,她听到顾少游自称覆灭了青城派,又和左冷禅拼了个不相上下,定然心中要默默的翻上一个大白眼,觉得这人胡吹法螺,好不要脸。 可是现在她已经被一连串的讯息给震的七晕八素,等再听到这番话语,竟然连吃惊的心思都升不起了,只是默默点头,道:“公子放心,这些话我都记下了,回去后我自然会有法子遮掩过去。” 顾少游微微颔首,挥了挥手,也不说话。 桑三娘站起身来,恭敬行了一礼,心中百感交集,只觉这世间最荒谬的事,莫过于今日这一切了。她也不再说话,脸上残留了几分释然,又有些破罐子破摔,转身便悄然离去。 顾少游静静坐着,脑中把刚才这一切种种细节又过了一遍,对于这一切他也没什么把握,只能说埋下一个暗子,再去看看事态的后续发展。 不过这一切也给了他不小的紧迫感,左冷禅自不用说,嵩山派一直野心勃勃,藏在暗处无时无刻不想着跳出来猛咬一口。在原着中,华山派众人为了躲避桃谷六仙,下了华山,结果在破庙就差点被嵩山派给搞的团灭,要知道这不过是嵩山派外围招揽的一些人手啊!嵩山派自己都还没正式下场呢! 现在自己和左冷禅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后面嵩山派的各种手段,定然会铺天盖地一般的袭来。顾少游站起身来,望着窗外,只觉心中沉甸甸的。希望师父这次真的能从《金关玉锁二十四诀》和《清风十三式》中得到好处,武功能更上一层。 除了嵩山派,还有就是魔教了,任我行脱困的时间也已经越来越近,若是让任我行重夺了教主宝座,那魔教为了掩盖内部矛盾,必然会开始大力向外征讨,这才是江湖面临的最大劫难。 而华山派一直以来都和魔教有着血海深仇,这一世若再没有令狐冲出去挡枪,那华山派也必然是在魔教第一批要铲除的对象当中。 东方不败这几年的蛰伏,让魔教收起了爪牙,倒是有不少人渐渐忘了魔教的诸多恶行。可顾少游作为穿越者,却是一直在心中警惕,不敢有丝毫大意放松。 第189章 剑心磨砺,顾少游的傲气 至于说,若是不让任我行脱困出来呢? 这点顾少游也想过,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傲气所在,若是真的刻意去阻止任我行出山,倒显得自己怕了他一般! 顾少游用手轻轻拂过剑鞘,心中冷笑两声。这江湖少了任教主,还真是会失色不少。自己的岁暮天寒,少了任我行的一战,那也是寂寞的很。 如今他的剑法已经登堂入室,正在向武学的顶峰开始攀登,胸中的这一口傲气,他不仅没有想过要去压制,反而正要刻意去慢慢磨砺。如此一来,等到自己“剑心”圆满,剑心通明之时,便是真正达到武学巅峰之刻! 除此之外,还有便是魔教现在内部乱成一团,东方不败又不管事,杨莲亭更是没有把任我行放在眼里,就算去黑木崖亲口告诉他任我行要脱困,估计他也不会当一回事。 如此一来,增加任我行的难度,再挑动魔教内部来场大大的内斗,这才是顾少游目前能想到的最佳方案。 就在顾少游心中思绪万千之时,背后忽的传来苗归衡的声音:“顾大哥,爷爷的骨灰我已经都收好了。” 只见苗归衡手中抱着一个罐子,他还把刚才苗伯阳使的那柄细剑也捡了起来,用白布仔细包好,背在背上,脸上尤有一丝泪痕,但是眼神清亮,望了过来。 顾少游不禁微微一笑,暗暗点头,这苗归衡虽然年纪尚幼,身形也没长开,但是这份气势却已经隐隐有些出来了,假以时日,以后应当会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屋内一片狼藉,不过想来这茶铺老板自然会好好掩盖,不会留下什么后患,顾少游便冲他一点头,道:“你可会骑马?” 苗归衡重重点头,大声道:“会!我有学过一些。” 顾少游哈哈一笑,道:“那便随我一起先去莆田,我办完事后,就带你上衡山!” 说完,他便出了门,直接上马,看着苗归衡也选了一匹高头大马,便喝道:“走!” “去莆田!回衡山!” “回衡山!” 两人两马,伴随着马匹的嘶鸣声,这便绝尘而去。 苗归衡倒是没有说谎,他小小身躯骑在马背之上,十分稳当,两匹马忽喇喇放蹄赶去,速度不慢,他竟还有余力开口大喊道:“顾大哥,你去莆田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顾少游侧头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赞,略略放慢了一些马速,道:“我要去一趟莆田的南少林,找南少林的方丈天惠禅师问一些往事,应该不会耽搁太久,等事情处理完了,就陪你去衡山。嗯,你刘正风刘师叔马上要办一个金盆洗手大会,希望我们还能赶得上。” 苗归衡听了这话,本来还对顾少游说的什么“往事”有些兴趣,等听到“金盆洗手大会”,他注意力就顿时被吸引了过去,“顾大哥,刘师叔武功厉害吗?他这个金盆洗手大会是要做什么的?” 顾少游呵呵一笑,笑声中意味难明,道:“五岳剑派的事情,我这两日里会和你慢慢细说的。现在你们衡山派的高手,除了掌门莫大先生外,便是你刘正风师叔了。” 顾少游心里琢磨,自己若是将苗归衡引上衡山,以他的身份,还有衡山派现状,估计十之八九会是莫大先生亲自收他为徒,如此一来,他称刘正风是师叔,倒也不差。 一边想着,顾少游便将这金盆洗手大会是做什么的,和苗归衡解释了一遍。 “啊?顾大哥,你刚才说了,衡山派只剩下莫师伯和刘师叔两个高手,那这刘师叔怎么会想到退出武林的?这……这也太不负责任了!”苗归衡听完后,一脸愤愤的说道。 他是小孩天性,不会遮掩自己的想法,直接脱口而出。 而且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爷爷这一辈子的遗憾和心愿后,在心里已经将“衡山派”这三个字看的极重,这三个字对他来说,不仅是一个要去学艺的地方,更是需要他去付出一生的所在。 如今听到刘正风居然莫名其妙要“金盆洗手”,如此一来衡山派就只剩下莫大先生一个人来支撑,他这心里马上就藏不住了心事,“不负责任”四个字是脱口而出。 顾少游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这事还真不好解释。 刘正风和魔教的曲阳,在五岳剑派和日月神教有着血海深仇的背景之下,两人关系的确显得格格不入。 这些东西,若自己还是个普通读者,完全旁观的角度,自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可如今自己也是五岳剑派一员,也和魔教有着大仇,更不用说苗归衡心中对魔教更是有着刻骨仇恨。 这要怎么解释!要怎么评述! 顾少游暗叹一声,道:“此间种种,我也不过是个外人,不好妄加评论。你只需谨记一点。” 苗归衡闻言一愣,看了过来,只听到顾少游语气悠悠道:“心中有熊熊火焰,自然是件好事,可以让你在武学一途上披荆斩棘。但是你也要记住,这世间值得去尝试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需要你静下心来,仔细去体悟。切勿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苗归衡似懂非懂,但还是认真点头道:“顾大哥,你放心,我会记着的。” 顾少游微微一笑,也不再多做言语,而是给他普及起了一些江湖常识起来。 带了个小孩,走路不免慢了许多,从这里到莆田,这一段路虽然短,但两人还是走了两天才到了莆田的九莲山,这里也正是南少林寺的山门所在。 唐朝初年,少林十三棍僧中的道广、僧满、僧广三人带少林僧兵五百到福建平定海盗,他们在福建除暴安良、弘扬佛法、广度有情,当地居民更加安居乐业,深情挽留道广等人。唐王李世民念十三棍僧救驾之功,恩准就地另建少林分寺,史称“南少林寺”。 而这莆田的少林分寺,真正的名字其实是叫做“林泉院”,只不过南少林的名头太响,竟盖过了这原来的名字,世人也只称这里是南少林寺,而其本名林泉院提及之人却是寥寥无几。 第190章 大破南少林罗汉阵(一) 来到山门之外,顾少游勒住马匹,跳了下来,又将苗归衡扶下,对他笑着道:“好了,前面就是南少林所在的林泉院了,我们这就上去。” 苗归衡点点头,两天的赶路让他小脸有些发白,不过他还是一声不吭,只是牵着马,跟在顾少游身后。 这林泉院平日里并不对外面的香客开放,门口只有两名迎客僧作为接引。 顾少游牵着马,来到门口,对着守门的迎客僧行了一礼,道:“华山顾少游,前来拜见南少林方丈天惠禅师,烦请通秉一声。” 可没想到,那迎客僧听到“顾少游”三个字,登时跳了起来,他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又仿佛避如蛇蝎,勉强宣了个佛号,就急匆匆往里走去。 顾少游微微皱眉,倒是没说什么,反而是旁边的苗归衡瞪着眼睛,声音虽然有些稚嫩,但还是有些忿忿不平,道:“这些和尚好生无礼,见到我们来了,就这般态度,简直不可理喻。” 苗归衡之前亲眼目睹了了痴和尚一开始的丑态,后来听了顾少游说起这和尚就是南少林的人,他的这心里,对南少林的观感瞬间就下降了许多。 而且,他如今已经以半个衡山派弟子自居,五岳剑派同气连枝,自从见过了顾少游的武功,他这心里已经将顾少游视为当今天下最厉害的高手,而华山派的大高手,居然被少林寺的和尚如此轻视,更是让他心中十分忿忿不平。 顾少游虽然心中有些不快,不过倒没有苗归衡这么多不满,听到苗归衡气鼓鼓的话,不禁有些哑然失笑,道:“我也不是什么名满天下的人物,人家既然不给面子,我们就自己进去找主持方丈便是。” 苗归衡小脸胀红,连连点头,眼中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连道:“顾大哥,那我们快进去。” 顾少游也不知他心里是脑补了些什么,揉了揉他脑袋,无奈一笑,便直接跨进院内。 进去后,里面是个巨大的院落,浓荫覆地,阳光只晒到四周墙边和屋顶上,反射出强烈炫目的光线。 寺内到处一片宁温寂静,偶尔有数声鸟啼,传入耳中。且这种声音。反而令人更添绝俗出尘的宁静之感。 顾少游在院中的古树浓荫下,站了一阵,感受着这难得的片刻宁静,心中不由一静,一股奇异的感觉缓缓升起。 忽的,一阵极为急促的脚步声,不断传来,顾少游眉头微皱,刚才自己险些要进入一种玄奥的境界,可没料到却被这声音给打乱。 只见八个灰衲僧人,面容肃穆,快速又整齐的从内院涌了出来,当前一个手持镔铁禅杖的僧人身形粗壮,神态威猛,甫一进门,眼光便落在顾少游身上。 “阁下便是华山派的顾少游了?”这僧人一开口,声音便如闷雷一般轰轰作响,他这声音很大,而且口气也不甚客气。 顾少游眼神微眯,脸上神色渐渐沉了下来,无声一笑,冷冷道:“正是在下,不知这位大师有何见教。” 那僧人闻言蓦地挺直身躯,发须俱张,神态变得更加威猛无俦,哈哈笑道:“好,好,便是你这小子想要来图谋我林泉院的基业,当真好大的胆子!” “你们华山派自甘堕落,沦为朝廷鹰犬爪牙,竟敢借着朝廷的虎皮,来暗算我林泉院,当真是痴心妄想!” 顾少游只觉一股热意直冲顶门,心中不由大怒,他仰天一阵长笑,倏又收止笑容,两眼射出森寒杀机,冷然道:“好,好,南少林承平许久,竟如此嚣张霸道,今天少不得我要代你们祖师好好教训你们一番!” “好小子!不知好歹!”那僧人闻言也是大怒,口中呼喝一声,只见刹那之间,杖风如山,从四面八方向着顾少游压顶而来。 那八个布衲僧人,竟也不等顾少游再说话,就已纷纷挥杖攻来。 顾少游又惊又怒,几乎连转个念头的时间都没有,一把将苗归衡抓起往后远远抛了出去,身子急忙一侧,左足斜跨一步,已从交织的杖影中,脱身而出。 八个灰衲僧人杖势出手,那还容你脱身,口中连声叱喝,挥起禅杖,交击而至。 这八个僧人一身武功,甚是了得,他们按八门方位,围着顾少游,忽然游走起来,此去彼来,运杖如飞,八个人中一攻一守,互相配合,禅杖直递横击,啸风如涛,攻势猛恶无比! 不仅使你还手无地,甚至连对方身法都难以捉摸! 顾少游心中暗暗一怔,忖道:“这八人使的莫非是什么阵法不成?” 他脸上犹如寒冰一般,动作丝毫不停,“锵”的一声,岁暮天寒出鞘,寒光一闪,就迎了上去。 那八个僧人,八支禅杖,人影往来,杖势交织,明明已把顾少游左右前后,全已封死。可是顾少游的长剑,竟然时而前刺,时而横击,时而侧扫,或挑或刺,好像八个僧人的杖势,预先就给他留下了空隙一般。 为首的那名僧人脸色难看,心中更是泛起了滔天巨浪,他曾听苦泉和尚说起过眼前此人的武功高绝,他当时还颇有些嗤之以鼻,觉得苦泉是自己没讨到好处,回来就大大夸耀对手武功,显然这等说辞低劣之极。 可如今接上了招,他这才发现这人的可怕之处。 每一剑,每一招,都刺在自己最为难受的地方,逼的自己和几位师兄弟手忙脚乱,顾此失彼。 要知道,这套罗汉阵乃是脱胎于嵩山少林寺的十八罗汉阵,虽然多有简化,威力有所折损,但仍旧是一等一的阵法。 这种阵法如蟒蛇盘成蛇阵,首尾相应,破绽极少。阵法发动之后,就能将敌人团团围住,流动时如行云流水,停下来重如山岳,敌人极难突围。 可是毕竟只是“破绽极少”,还不是“绝无破绽”,落在了顾少游眼里,自然是丝毫不惧,要不是他按捺住了杀意,否则早就大开杀戒,血流成河了! 第191章 大破南少林罗汉阵(二) 顾少游神照功在丹田处勃发,就在这几招之间已经将这阵法奥秘瞧了个大概,他冷笑一声,脚步斜跨之际,长剑随势挥出,正好荡开左首僧人挥来杖势,左手一下反拍在他肩头之上。 顾少游这一掌使的正是“混元掌”中的截脉手法,那僧人口中“啊”了一声,半身突感麻木,一支镔铁禅杖,砰然一声,跌落地上。 苗归衡缩在一旁,从一开始的精神紧绷、万分紧张,到了现在的心情雀跃,只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的功夫。 在他看来,顾少游就是随意一剑,又信手一掌,只是两招之间,就制住了一个僧人。这两招使得犹如行云流水,当真说不出的写意潇洒。 “好!顾大哥好剑法!”苗归衡猛地跳了起来,用力拍起掌来。 只不过这声音,落在场上几个僧人耳中,是说不出的刺耳。 为首的那名僧人,怒吼连连,禅杖被他使得呼呼作响,带着猛烈的恶风,直直向着顾少游扑来。 只不过这些怒吼、杀招,落在顾少游眼里,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他身子向右斜倾,避开迎面劈来的一杖,右手闪电划出,剑气凛冽,顿时又刺中了右首一个僧人的执杖右臂。 那僧人正待举杖,右臂一麻若废,痛呼一声,一支禅杖也“当”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顾少游得理不饶人,身形闪动,长剑连点带刺,向着剩下几名僧人急射而去。 “铛铛铛铛”数声作响,禅杖纷纷坠地,几名僧人齐齐闷哼一声,用手捂住肩膀,里面不断有血迹渗出。 为首的僧人怒目圆睁,瞪着顾少游,正要说话。 忽的,这时,从内院急匆匆跑出一个僧人,边跑边大喊道:“杖下留人,杖下……” 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呆呆的看着场上的一片狼藉。 这僧人正是顾少游的“老熟人”苦泉和尚。 苦泉和尚看着眼前这一切,不禁脸色更苦,连连苦笑不止,倒真是印了他的法号,再也妥帖不过。 他刚才在内院,听闻自己的师兄了信带了几个僧人要去寻顾少游的麻烦,不由大吃一惊,连忙赶了过来。 这套南少林罗汉大阵的威力他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他师兄了信的武功,更是在寺内数一数二,原本他还担心顾少游会被这大阵给制住,若是闹出人命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他跑出来的时候,脑海中不停在想该如何和顾少游解释,希望能平息这位顾公子的怒火。 可没曾想到,眼前竟然是这么一幕! 苦泉和尚呆立当场,一向辩才无双的他,竟然一时完全说不出话来。 八个僧人,如今都是禅杖掉落在地,一只手紧紧捂着另一边的肩膀,虽然都没有惨叫,但人人都是脸上难看,脸色通红! 南少林的罗汉大阵,有个十分厉害的特点,便是不限人数。如是二人合力,则师兄弟相辅相成,攻守兼备,威力便即大增。若是三人同使,则比两人同使的威力又强一倍。如此一来,人数越多,其中威力就更加强大,犹如多位高手同时出手。 这门罗汉大阵虽然脱胎与嵩山少林寺,但经过南少林各位高僧不断推演,从威力上来说,已然不逊于少林寺的原阵。甚至在某些条件下还要胜过一筹! 如今场上虽然只有八位僧人,但这阵法推动之后的威力已然是大大不俗,可竟然直接被场上这年轻人在顷刻间就破的干干净净! 想到这里,苦泉和尚脸上不由有些失魂落魄,手上一片冰凉,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寺内引以为傲的大阵,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就在苦泉和尚心乱如麻的时候,他耳边突然想起一个柔和的声音:“痴儿,还不快快醒来!” 他浑身一个激灵,用手一抹,额头上竟然已全部都是大颗大颗的汗珠。 这声音他自然熟悉无比,正是他的授业恩师,南少林的方丈天惠禅师。 苦泉和尚脸上神色一整,整个人缓缓一变,恭敬对着后院双手合十,天惠禅师的传音继续响起:“你且带顾小友来后院,不得再对人无礼。” 苦泉和尚微微点头,便转身向这顾少游行来。 顾少游站在场内,长剑已经还鞘,苗归衡正站在旁边,一脸兴奋的说着些什么,只不过他可能太过激动,说的话也是颠三倒四,估计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要说什么。 刚才苦泉和尚奔来,又停在那里脸色变幻,顾少游都看在眼里,如今见他过来,也不失礼,抢先一步上前拱手道:“苦泉大师,别来无恙。” 旁边了信和尚怒目圆瞪,还在死死看着顾少游,见到他对自己连理也不理,脸色更加难看,怒吼一声:“我们走!” 瞬间八个灰衣僧人顷刻走的干干净净。 苦泉和尚见了虽然有些尴尬,但脸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显出来,见到顾少游行礼,赶忙双手合十,道了声罪:“顾公子多日不见,风采依旧,这武功好似又精进了几分啊。” 顾少游哈哈大笑,心中也是畅快不已。 苦泉和尚这话,可谓挠到了他心中痒处,自从和余昌海和左冷禅的一番大战之后,无论是神照功还是独孤九剑,如今对于武学的领悟上,的的确确是上涨了一个台阶。 这等阵法,除非组成阵法的都是第一流的高手,否则不管是什么样的合击之术,都会有微小破绽,这些破绽对付别人自然毫无问题,阵法滚滚而动,可以将这些破绽消弭到了最低程度。 但是在修炼了独孤九剑的顾少游来说,他最不畏惧的便是这种“群攻”了! 在独孤九剑的剑意之下,这种群攻,简直就是白送一般。 而且现在在独孤九剑等级上升之后,顾少游在剑法之上,已经隐隐间又有了新的领悟! 寻敌破绽,料敌先机,这不过是独孤九剑的第一步罢了! 若是没有破绽,或者破绽极小又如何? 那就以对战为棋盘!以剑招为棋子! 没有破绽,我就逼你“不得不”出现破绽! 第192章 南少林的诚意十足 顾少游此时有了一股明悟,当独孤九剑练到极致,那就是每一次看似极为随意的出剑,却能诱使敌人“不得不”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使出下一招。 这完全就不需要“料敌先机”,而是以剑意逼住对手,让他犹如提线木偶一般,只能随着自己的“心意”而动。 独孤九剑练到极致,甚至这破绽有没有都无所谓了。 有破绽,自然好,一剑破之。 没有破绽,那也无妨,只要落入独孤九剑的剑意之中,那么你就只能按照“剧本”往下去走,没有破绽也会硬生生出现破绽! 心剑,心剑,原来这才是剑道的无上境界! 顾少游心潮澎湃,恨不得现在就去寻一个地方,来好好思索下自己剑法的下一步发展。 只不过现在苦泉和尚就站在面前,顾少游也只能先按捺住心中这些想法。 “苦泉大师,若不是我这点三脚猫功夫还说的过去,今天可就要在贵寺出丑了啊。”顾少游似笑非笑,语气淡淡的说道。 苦泉和尚脸色又是一苦,心道你这要是三脚猫功夫,那我南少林算什么?是功夫都练到狗腿上去了吗? “阿弥陀佛。”苦泉心中念了声佛号,将这份嗔念给压了下去。用手虚引一下道:“公子请随我来,方丈正在后院等公子一叙。” 顾少游身形不动,冷笑道:“苦泉禅师,今日之事,你不准备先给我个解释吗?” 苦泉脚步一顿,脸上神色一变,良久才长叹一声道:“今日之事,错都在我,顾少侠,我们边走边说可好?” 顾少游这才微微颔首,指了指身边站着的苗归衡,对苦泉道:“这是我的小友,也烦请大师先找个地方将他安顿下来。” “可不要再发生刚才这般情况了。”顾少游说完,脸上神色不动,眼中却带着一丝锐利光芒。 苦泉闻言,赶忙宣了声佛号,道:“鄙寺对这位小友绝不会再有任何怠慢,请顾少侠放心便是。” 说完,他也不敢再去看顾少游的脸色,急忙叫过一个僧人,细细嘱咐了一番,说完又对苗归衡笑道:“小施主,你先随我这位师弟,去客房休息一会儿可好?” 苗归衡脸上有些不舍,抿了抿嘴,又看了看顾少游,这才轻轻点了点头。 顾少游见他跟着那位僧人向着侧门而去,这才转过来对着苦泉道:“大师,请。” 两人肩并肩,慢慢向着后院走去。 “顾少侠,今日之事实在是个误会。”苦泉走了两步,叹了口气,语气悠悠,“了信乃是我的师兄,他性子急躁,手段又颇为粗暴。自我从衢州回来后,暗暗探查了一番寺内寺外的情形,唉,不瞒公子,的确是触目惊心。” “这其中种种,我也不好细说,只是这些事情,了信师兄在这里面却是占了不少。我便和他讲了一些,想要他收敛一二。没想到他听了却暴跳如雷,直接痛骂是我在外面堕了林泉院的威名。” “嘿嘿,当时我听到这‘威名’二字,忽然一朝醒转,仿佛醍醐灌顶!是啊,吾等入了佛门,本就应该一心礼佛,为世人减少苦痛。这什么威名不威名的,又哪里要紧了!” 说到这里,苦泉停下脚步,脸上似有一层光芒涌动,朝着顾少游就拜了下去。 顾少游一惊,连忙身子微侧,又将他扶了起来。笑道:“如此便好,大师能有所顿悟,实在可喜可贺。” 苦泉站直身体,微微一笑,脸上竟好似宝相庄严,双手合十道:“公子说的极是,林泉院承平太久,寺内难免有些藏污纳垢。我等又起了贪念和嗔念,动了名利之心,愧对佛祖,实在是大大的不该。” 顾少游听了,默默点头,心里对这苦泉和尚倒是有些刮目相看。 这寺庙大了,难免就会生出事端,内部之争、名利之争、上下之争、同级之争……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会有利益之争。 那了信看了自己,就一脸愤愤不平,想来就是怕自己要去动他的利益。 要知道,一个组织庞大之后,那么最上面的掌舵人就难免力不从心,无法照顾到所有角落。因此便会有了“分权”,而权力这个东西,如果缺乏制衡和约束,那就会渐渐变质,出现了各种声音。 南少林寺自本朝建立之后,一直发展极为迅速,这种情况下,内部产生派系、利益之争实在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让顾少游有些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位苦泉和尚,竟然那么快,就能跳出权力之外,不被这些外物所迷,看来此人佛法当真了得,不愧是南少林方丈天惠禅师的亲传弟子。 想到这里,顾少游点了点头,也肃容道:“如此便好,本朝至今也有百余年了,从上到下,沉疴不断。沿海之处更有倭寇踪迹不断出现,不管是保家,还是护国,南少林若能出上一份力,那当真是极好的事情。” 苦泉和尚轻吁一口气,连连点头道:“公子所说极是,林泉院以往的眼光还是太狭窄了,只看了眼前这一亩三分地,着实不该!公子也可转告顾老大人,就说鄙寺上下,但凭老大人吩咐,不管是僧兵还是军中教习,我们林泉院都在所不辞。” 顾少游听了这话,顿时一惊,对苦泉不仅有些刮目相看。若真有南少林鼎力相助,那不管是重整沿海的防务,还是整顿军队,对顾元昌来说,都是一件极好不过的事情。 事实上,自唐朝以来,少林寺一直受到了历朝历代的优待。 “僧兵”这个名词,甚至也可以说是少林寺专属!别的佛寺可没有什么僧兵这种东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可是一件极大的荣耀。 而且在未来的数十年里,僧兵抗倭的事迹,也是屡见不鲜。本朝正史上,还有少林寺帮助朝廷练兵的记载。 如今若有南少林的倾力相助,那么对顾元昌来说,这海防的体系上,倒是可以展开一番手脚。 虽然如今倭寇之乱刚刚起了苗头,还没有大规模蔓延开来,但顾元昌仍旧可以做许多工作,甚至是许多“前瞻性”的工作,比如地方护卫、僧兵教习等等。 利国,也利家! 第193章 让人不敢大意的天惠禅师 这些工作如今可能只能见到一二功效,但是等到倭乱真的起来了,那么这些已经准备好的工作,都会发挥出十成十的作用。 不仅能减轻倭乱的剧烈程度,而且有了这些工作打底,再过个几年,刚好是自己大哥登上朝堂大展拳脚的时候,也刚好是这些手段派上用场的时候。如此一来,顾家这数十年的基业,却是稳妥了。 有了这些南少林的诚意,那么此次顾元昌巡按浙江、福建当真可谓是圆满之极了。 这些念头在顾少游脑海中一闪而逝,他脸上不由带了几分笑意,对着苦泉道:“大师费心了,若真是如此,我自会转告父亲,他老人家也就这些日子便会前来福建,详细情景不妨等他老人家来了后,再行商议。” 苦泉哈哈一笑,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顾少游又好奇问道:“在下冒昧一问,这些可是天惠禅师所想?” 苦泉郑重点头,道:“正是如此,我上次回来,将这些同师父一说,本以为会是个大大的难题,可没曾想到,他老人家却哈哈大笑起来,直言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我当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师父同我说了刚才这些话,我这才恍然大悟。” “我心里实在是惭愧之极,后面这些年里,我也准备好生潜修佛法,过往的一些,有的该放下的,自然也得要放下。”说完,苦泉又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顾少游听的脚步都不由一缓,心中不由微微一沉,又升起了几分奇异之感。 这位南少林的主持方丈天惠禅师,不愧是有道高僧。 自己当时还以为能给南少林制造一些麻烦,来压服南少林,达到自己的其他目的。 可没曾想到,天惠禅师随手施为,便能瞬间将坏事变成好事,将不利的因素降到最低。 这少林寺的主持方丈,莫非每一位都是如此难缠?如此厉害? 至于刚才的那了信和尚,估计也不过是跳梁小丑,天惠禅师可能也就在等一个时机---甚至可能就在等自己父亲正式巡按福建,再将其一举拿下,瞬间铲平。 顾少游想到这里,心中不由暗叹一声,自己之前的种种算计,倒是显得小气了,也显得小觑了这天下人。 苦泉和尚不再说话,带着顾少游穿过中间一间佛堂,进入右厢。 他又用手虚引一下,轻声笑道:“顾公子,我师父已在里面等候公子了,我便送你到这里。”说罢,他双手合十,轻轻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顾少游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思绪,缓缓踏了进去。 屋内,一名老僧正静静盘坐在那里,有一线微光照在他脸上,他是个年约七旬的老和尚,面容已经极老,但是两道浓眉飞上额,看上去虽有一些龙钟,但那两道浓眉却隐隐透出几分超然之气。 显然,这就是南少林如今的方丈主持天惠禅师了。 如今,他正静静坐在案前,正一眨不眨的瞧着顾少游,两只眼睛中闪动着荧光,眼神中又透露出一种稚子一般的天真,仿佛让人一看便会被吸引过去。 天惠禅师见到顾少游进来,含笑道:“顾少侠,请坐,怠慢之处,多有抱歉。” 顾少游心中不敢怠慢,这位天惠禅师只看外表,就知道定然是个有道高僧,同样,也定然是一个武学高手! “末学后辈顾少游见过禅师。”顾少游恭敬行了一礼,也学着天惠禅师的模样,在案前盘膝坐下。 案上摆了两个杯子,天惠禅师面前的是一杯清茶,他举起茶盅,指着顾少游面前的杯子笑道:“这酒乃是敝寺用山泉水果酿制的素酒,专供进香贵宾饮用,公子远来,老僧也没什么可招待的,就以茶代酒,敬施主一杯。” 顾少游心中微微一惊,他端起杯子,凝眼望去,果然,自己眼前那杯子中散着酒香,酒色稍呈浅青。 试饮一口,果然甜中微酸,入口清香,稍有酒味而已! 顾少游喝了一口,赞不绝口,说道:“贵寺这酒,入口清醇,果然好酒,大概已窖藏多年了?” 天惠禅师含笑道:“公子说得是,敝寺四周种的都是果树,每因寺中僧侣,都不喝酒,所以每年只做四、五缸,窖藏均在十年以上,方取出敬客。” 顾少游暗暗点头,这位天惠禅师果然是一个跳出了世俗的高僧,做起事来出人意表,不仅自己酿酒,还拿酒来招待客人,这和佛门清规似乎颇有不合啊。 顾少游喝了半杯,问道:“贵寺这酒,色香甚佳,不知可有名称?” 天惠禅师合十道:“本来并无名称,二十年前,有一位京中阁告老还乡,途经敝寺,喝了此酒,也问贫僧可有名称,贫僧就请那位老大人赐名,那老大人笑道:‘酒出佛门,不是正好用佛头青吗?’他当场还题了一首诗,从此这‘佛头青’却有了名字,不知顾小友觉得如何?” 顾少游闻言,沉默片刻,良久才强笑道:“这名字自然是极好的,林泉院底蕴雄厚,小子自当拜服。” 天惠禅师眼中显出一丝狡黠之色,似乎让他极为苍老的脸庞也透出一股纯真之意,微微一笑道:“小友心中定然在说,这老和尚话里话外,隐隐要凸显林泉院结交了不少达官显贵,关系强大。是也不是?” 顾少游闻言顿时一窘,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以掩饰自己的失态,道:“小子惶恐,可不敢做这般想。” “哈哈,即便这么想也无妨,说不定老僧刚才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呢?”天惠禅师哈哈大笑,眼中带着笑意,仿佛做了什么恶作剧的孩童一般。 顾少游脸上带了几根黑线,心中又猛然一惊。自从自己一进门,这谈话的节奏,竟都一直被眼前这位看似貌不惊人,且又弱不禁风的老僧给带着走了! 天惠禅师的一言一行,仿佛都别有深意,又仿佛都是随性而说,自己是即不能发火,也无处反驳,当真是一口气憋的紧。 莫非从自己刚一进门,其实这言语上的交锋,就已经开始了? 第194章 出乎意料!南少林的华山派旧物 顾少游眼神闪动,心中有了几分计较,他嘴角也渐渐出现一抹笑意,又从背后解下一个包裹,将里面的一个木盒提了出来,又推了过去,道:“禅师,在下在路上偶遇了一些事情,得了这套泥偶,这应是贵寺之物?若真是如此,在下这次倒是刚好要物归原主了。” 天惠禅师眼中第一次现出动容之色,他伸出手接过木盒,打开一扫,良久无言。 好半晌,他才叹了口气道:“了痴可还好?” 顾少游肃容道:“了痴已经身故,这木盒便是他最后托付给在下之物。” 说完,他也不去隐瞒,便将自己遇上的事情,缓缓说了一遍,只不过桑三娘最后投效了自己,这一节却是没提,只是含糊而过。 天惠禅师静静听着,倒也没去追问细节,只是听到了顾少游转述的了痴的话,还有他的偈语,这才眼中显过一丝悲伤之意,喃喃道:“悟彻本来体,一空一切空。唉,了痴你这又是何苦来着。” 叹了口气,天惠禅师这才将木盒盖好,对着顾少游双手合十,念了声佛,道:“顾施主能归还鄙寺之物,老僧实在是感怀于心。” 顾少游不敢托大,赶忙拱手笑道:“禅师客气了,这本就是贵寺珍藏之物,我既然碰上了,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如今能完璧归赵,也算是一件幸事。” 天惠禅师用手轻轻拂过木盒,自嘲一笑道:“宝物,是也不是,不过也是个扰人之物罢了。” “这套泥偶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上面绘制的武功也是少林寺最为粗浅的武功,但其实里面内有乾坤。”天惠禅师说着,一边还促狭一笑,“不过这个秘密,我可不能告诉你。” 顾少游听了有些哭笑不得,这天惠禅师的性子当真是随心所欲,一点都不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反而有一种极为随意、率性的自然之意。 他也没想到天惠禅师会主动提到这个“秘密”,他还以为其定然会遮掩过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没想到天惠禅师居然还会去主动去提,可偏偏又说“不能告诉你”,这让自己怎么接话! 顾少游轻咳两声,脸上收起笑意,双眼凝视着天惠禅师,肃容缓缓道:“禅师,小子这次前来南少林,来意恐怕你也是知道一二,正是为了华山派一些旧事而来,还请禅师教我。” 前面的谈话节奏,一直被天惠禅师牢牢把控,顾少游如今干脆直接拿出这套罗汉泥偶,借着这个,直接起个话头。 不过这个举动就显得有些挟功邀赏、道德绑架了,也实在是下下策,不是智者所为。若不是这谈话局势被天惠禅师牢牢把握,顾少游也不想做的如此出格。 可他万万没想到,天惠禅师听了这话,不仅没有任何动怒,也不见有和惊奇之色,反而神秘一笑,道:“小友这话,可是正中我下怀,华山旧事,嘿嘿,小友且看此物。” 说完,天惠禅师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递了过来。 顾少游被搞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也有些糊涂,不是应该先板起脸,然后再斥责一顿、推搪过去才对吗?这剧本走向怎么老是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若是将两人此间的对话,形容为一场武功上的较量,那么天惠禅师的一言一行,就充满着缥缈不定和高深莫测,让人完全无法捉摸,偏偏他又一副洞察秋毫的模样,这一场较量,自己是真的落在下风了。 他下意识将书册接过,可是刚刚看到这书册封面上写的几个大字,顾少游就腾地一声从蒲团上站起,满脸目瞪口呆,指着这书册,舌头都不免有些打结:“这,这,这可是……” 这本书册以黑皮包裹,上面写着几个淡金色的字样:《鹰蛇生死搏》! 顾少游只觉今日之事简直有些匪夷所思,他看着这几个大字,眼睛瞪圆,心中翻腾不已,一瞬间无数念头在脑海中划过。 天惠禅师眼中也露出一份惊讶之色,道:“老僧还以为要费些唇舌,没想到小友竟然知晓这本秘籍,这倒好办了。” 顾少游压住心中沸腾,缓缓重新盘膝坐下,他一时有无数问题,可都卡在喉咙,竟不知该从何问起,好半晌才苦笑道:“禅师此物当真是惊到我了,万万没想到,竟然能在此地,见到这本华山派的秘籍,小子心有所感,当真是失态了。” 天惠禅师哈哈一笑,指着秘籍道:“无妨,无妨,没想到小友见多识广,竟然知道这本书是华山派旧物,如今我也是完璧归赵,实在是一桩幸事。” 这套《鹰蛇生死搏》出自倚天屠龙记,为华山派最为顶尖的功法之一,更在派中已经流传达百余年,乃是左右两手分使鹰蛇双式拳术,共有七十二路,威力绝伦。 “关于这本典籍的来历,我倒是可以和小友说上一说。”天惠禅师也不卖关子,见到顾少游脸上震惊之色渐渐褪去,便缓缓开口道。 “本朝初创之时,华山派曾有过一场大变,具体情况小友可能比我更清楚,我便不再赘述了。那场大变后,有不少华山派高手纷纷下山,脱离了门派,这其中便有不少秘籍流落到了外面。” 顾少游眼角跳动,他很想大声说一句:“这什么大变,我也不知啊!”可这毕竟是华山派之耻,他也不好发问,只好耐心的静静往下听。 “当时,这本《鹰蛇生死搏》便凑巧被嵩山少林寺所得,一直被藏在寺内,外面也无人知晓。” “只是小友你也知道,嵩山少林寺素来有七十二项绝技之称,而且寺内武学大多都已拳掌功夫见长,这本《鹰蛇生死搏》对他们的助益却实在是寥寥,于是这门武功也一直蒙尘在了嵩山少林寺。” 天惠禅师一边说着,一边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声音不由渐渐大了起来。 看的出来,说到这本秘籍,这位有道高僧竟然也有了一丝激动和失态。 顾少游心中更是不敢怠慢,仔细听了下去。 第195章 还一本还要再送一本!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这本秘籍被嵩山少林寺送到了我林泉院,嘿嘿,不瞒小友说,这本秘籍上武功当真是大大不凡,鄙寺上下,诸位长老都是爱不释手啊。” 说到这里,天惠禅师眼中闪过一丝亮芒,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显然,这里面“爱不释手”的人里,就有他一个。 顾少游听的心中暗暗点头,不由有些恍然。的确也是,嵩山少林寺号称有七十二项绝技,这其中的确大多数都是拳掌功夫,像般若掌、韦陀拳、千手如来掌都是大大有名,对他们来说,这《鹰蛇生死搏》固然不凡,却也不会太过放在心上。 但是对南少林来说,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南少林虽然传承于嵩山少林,但是寺内武功却并不多,很难讲到底有几门七十二绝技被南少林传承下来,如此一来,这《鹰蛇生死搏》到了他们手里,的确是要视若珍宝,爱不释手了! 天惠禅师轻轻抿了口茶水,又接着道:“华山派的这门武功,右手持铸作蛇头形状的利器,使点打刺戳的功夫;而左手则使鹰爪功,使擒拿扭勾的功夫,苍鹰矫矢之姿及毒蛇灵动之势可于一式中同时现出,迅捷狠辣兼而有之。” “这门功夫,立意高深,威力极强,实在是一门极强的拳掌功夫。以老僧之见,比之嵩山少林的那些绝技,也是不逞多让。” 天惠禅师一边说着,眼神中充满了赞赏之色,顾少游听的也有几分惊奇,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对这门功法有如此之高的评价。 不过想想也算合理,在倚天屠龙记中,这门功夫乃是华山派掌门鲜于通所用,以当时华山派的强盛程度,门内定然有不少功法传承,可是鲜于通身为掌门,却偏偏选了这门功夫! 如此一来,也侧面反映出了这门功法的不同凡响之处,否则也不会被一派掌门当做自己的拿手绝技了。 虽然鲜于通其人人品低劣,武功练的也不太行,导致在张无忌手下走不过几回合,但也不能就此证明这门功法的不足。 只能说是这门武功生不逢时,没遇到良人,这才导致其蒙尘至今,实在是可叹之极! 天惠禅师继续说道:“这门武功是华山派之物,原本应当送还华山才是,只是这武功实在太过精妙,寺内的师长前辈们得了此物,便一直在潜心研究,其中虽然多有收益,但毕竟有些愧对华山。” 顾少游嘴角微微一抽,这话实在有些不好接口,想来也是,这功夫是华山派自己没保留好,又是内乱又是内斗,才让功法流落出去,人家既然得了,没直接稍微改改就说是自家武功就算不错了,还想着要别人原书奉还,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这时,天惠禅师忽的又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轻轻放在桌上,又用手轻轻摩挲几下,眼中射出缅怀之色,缓缓道:“林泉院素来有虎拳、鹤拳传世,如今得了这本《鹰蛇生死搏》,这其中的武功立意、威力却与本院武功大相径庭,却又不乏诸多可取之处。” “如此一来,本寺诸位师长,便有一位高僧在此基础之上,结合了鹰蛇生死搏中的奥秘和招式,又新创出了一门功法。” “不瞒小友,老僧这些年来,也一直在苦苦钻研这门武学,回想往事,竟然倒是犯了‘贪念’,实在是有些惭愧。” “如今公子来了,却仿佛是佛祖冥冥之中的安排一般,正好将此物物归原主。” 说完,天惠禅师又拍了拍手上的册子,语气有些唏嘘道:“这门功夫由寺内高僧所创,又在老僧手上终于补充完整,但这毕竟也是脱胎于鹰蛇生死搏的功夫,如今便一起送于小友,也算是一桩幸事。” 说完他便将手中册子递了过来,顾少游接过一看,眼神微微一凝。 这本书册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大字:《虎鹤双形》。 竟然是这门功法!这可以说是南少林流传到后世最为知名的功夫了! 后世无论是洪熙官、方世玉,还是所谓的‘广东十虎’,不少人都是精通这门拳法,也将这门拳法打出了赫赫威名。 想到这里,顾少游是即惊愕又有些唏嘘,甚至有一种窥视到了历史真相的特殊感觉。 这《虎鹤双形》的前身,竟然和自己华山派的《鹰蛇生死搏》有如此渊源!当真是万万没想到。 而且按照历史发展,南少林将会在清朝被焚烧一空,整个寺庙传承都断了。如此一来,这寺内的武学流传出去,到底还能有几分精义也实在是很难讲。 可以说,自己手里这本原本的《虎鹤双形》,其威力定然大大超过后世流传的那套拳法! 天惠禅师这一番话,虽然讲的没有特别清楚,但顾少游心中也能猜到一二。 南少林获得了《鹰蛇生死搏》之后,寺内众多高手定然是欣喜若狂,这门功夫的立意和威力,都可以说在南少林之前传承的拳脚功夫之上。 可是这毕竟是华山派之物,南少林虽然秘不宣扬,但也不好直接拿来就用,那样实在是有些伤了面皮。 如此一来,便有寺内高僧,根据《鹰蛇生死搏》上记录的内容,进行了重新推演,又结合进南少林本来就有的虎拳、鹤拳,最终创出了这门《虎鹤双形》。 这样,南少林不仅有了可供传世的一门武学,倘若天惠禅师不说,外人也不可能有人会想到这功法会和华山派的功夫有关联。 的确可称得上是极为圆满。 顾少游看着眼前两本秘籍,怔然出神。 他原本以为自己挟《罗汉伏魔神功》的功劳,定然能让天惠禅师开口,讲一讲昔日往事。可没想到人家早就有所准备,而且还买二赠一,不仅归还了华山派旧物《鹰蛇生死搏》,还附赠一本《虎鹤双形》。 这叫自己找哪说理去! 这就像是两个武林高手互相出招“文比”,顾少游的出招不仅被天惠禅师化解的干干净净,自己仿佛还要再承上一份情? 第196章 精妙绝伦!神乎其神的演武 没想到这时天惠禅师忽然又笑着道:“这套《鹰蛇生死搏》,老衲虽然从未在外人面前使过,但要论起这世间还有谁比老衲更精通这门功法的,想来却是没有了。” “顾小友,我观你剑法已隐隐通神,想来这悟性是不会低的,不如就在这里,老衲同你讲一讲这门功法的精妙所在如何?” 这话一出,顾少游心中登时一喜一惊。喜的自然是又有一个武学大宗师能来指点自己武功了,这对自己可是个大大的好事。 惊的是,他万万没想到天惠禅师竟如此不拘小节,更没有什么敝帚自珍、门户之见,肯亲自来指点自己武功。 刚才就想到自己要承了这份归还秘籍的情,可没料到还有更大的“情”在后面。 一时间,顾少游心中百感交集,咬了咬牙,也有些破罐子破摔了,当下便抱拳恳声道:“长者赐,小子不敢辞,在下先谢过禅师!” 天惠禅师哈哈一笑,不再言语,他的袈裟轻轻摆动,身体忽然生出任何笔墨都无法形容的微妙玄奇变化,倏地晶莹如玉的手从右袖探出,漫不经意的指尖合拢,向着虚空点了过来。 顾少游脸色凝重,只觉这一啄玄奥难辨,仿佛有一株无形的树,而蛇儿则在树丫间活泼和充满生意的闹玩,所有动作似无意出之,却又一丝不苟,令他再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何为虚?何为实? 天惠禅师脸色好似显出如孩童一般的天真神色,左手手指连连变化,仿佛当真有一只小蛇正在腾上跃下,追逐嬉闹。 忽的,天惠禅师神色突然又是一变,他须眉皆张,形态瞬时变得威猛无涛。他的左手突然弹出,呈鹰爪姿态,猛地扑了过来。这里面每一个动作都清晰可见,但这速度却又迅捷万分,一爪击出,连续作出玄奥精奇至超乎任何形容的玄妙变化,却又是毫无破绽。 于此同时,他的右手小蛇仿佛也有灵性一般,突然神态一变,毒牙探出,猛然一跃,向着苍鹰啄了过去。 一时间,这场面显得激烈异常,天惠禅师右手化作灵蛇,点打刺戳;左手则是苍鹰飞扑,擒拿扭勾。这双手招数竟然截然不同! 鹰蛇双式齐施,苍鹰矫矢之姿,毒蛇灵动之势,于一式中同时现出,迅捷狠辣,兼而有之,可偏生又仿佛毫无烟火气,无穷杀意都被暗藏在潜流之下。 顾少游看的心惊,他自修炼神照功之后,对劲力变化感知就远超旁人,他知道这些招式之下,暗藏了无穷后手。更知道这时只要一点点外力触发,那这里面的庞大能量就会瞬间爆发,顷刻间就能将敌人撕成粉碎。 他原本心中对这套《鹰蛇生死搏》还存有不小的怀疑,可万万没想到,这套武功在天惠禅师手里施展出来,竟然会有如此威力! 一时之间,顾少游心中当真是又惊又喜。 天惠禅师忽的招式一收,刚才那种种异象瞬时消失,仿佛刚才的演武只不过是梦幻一般。 他见到顾少游的惊容,不由微微一笑。 他是当今世上有数的得道高僧,按理说早就没了这些争强好胜之心,但是自从林泉院获得这门武功后,便一直有不少高僧对这门功夫进行了钻研,而这其中又以天惠禅师的授业恩师最为投入,并在此基础上创出了全新的《虎鹤双形》。 而到了天惠禅师这一辈,他对《鹰蛇生死搏》的钻研更是超过了诸多前辈高僧,更是在他手里,彻底补齐了《虎鹤双形》。 如此一来,这世间,对《鹰蛇生死搏》的熟悉和喜爱,这世间再无人能超过他了。 但是可惜的是,天惠禅师虽然对此专研了一辈子,却没人可以来讨论,没人可以来和他一起参详。他的种种心得、领悟,根本无人可以去谈起。 就像今日这般在外人面前演武,更是如此多年来的头一遭! 饶是天惠禅师早已放下了所有得失、名利之心,在这一刻,心中仍感到了一丝快意和满足。 “顾小友,这套《鹰蛇生死搏》虽然奥妙无穷,可天生却存在着一些缺憾。正所谓力分则弱,这路武功用以对付常人,原能使人左支右绌,顾得东来顾不得西,可一旦面对更加厉害的高手,这套武功即便招数甚精,但却也没法增大胜机,实在是大大的可惜。” 天惠禅师脸上笑意一闪而逝,又缓缓说道:“这些年来,我对这门功法又做了一些推演和调整,如此一来,原本招式的精妙并未有损,但这威力却又有一些加强。如今能将此功归还华山派,也是了却我一番心愿了。” 顾少游听的一呆,瞬时又有些恍然大悟。 原来不是原版的《鹰蛇生死搏》如此厉害,而是其中又被天惠禅师去芜存菁,重新进行了强化,这才有了如今这番威力! 当下,顾少游心悦诚服,诚恳拜道:“禅师之功,小子实在是叹为观止,请禅师教我,小子感激涕零。” 天惠禅师畅怀一笑,显然心情甚佳,当下他便指着书册,开始给顾少游一句一句讲解起来。 天惠禅师不愧是当今世间有数的武学高手,顾少游对此现在是再无怀疑,只需看看面板上潜能点上涨的速度就可以知道,这种上涨的速度,基本可以和风清扬当年传艺相媲美了。 这一讲,就讲了一个时辰,天惠禅师毫不藏私,直接将自己多年来钻研的各种心得、体悟,一股脑传给了顾少游。顾少游见过刚才他的功法演示,心中也是澎湃不已,这种武功已经隐隐触摸到了“道”的一角,甚至能生出一丝异象,简直就让人匪夷所思。 顾少游如今已非吴下阿蒙,拳脚功夫在学会了混元掌、破玉拳后,又学会了无影神拳,在这空手功夫上的领悟力上已经不比剑法差了多少。仔细听完,他就对这门功法有了一个初步认知,剩下的当然只需要付出一些潜能点了! 果然,面板上浮现出来的字眼,让顾少游又小小吃了一惊! 第197章 往事悠悠,顾少游的诚心恳意 “鹰蛇生死搏(改),当前等级一。”后面更是多出来一行小字解释:“该功法经过了林泉院天惠禅师的修改,威力更胜一筹。” 顾少游心中叹服不已,能吃透一门功夫,还能在这基础上推陈出新,让这门功法更上一层,放眼武林,能做到这点的可不多,称呼一句武学宗师实在一点都不为过。 天惠禅师不知顾少游心中所想,只不过他讲的也是极为痛快,堪堪讲完,他这才端起茶壶续了一杯,又一饮而尽,笑呵呵道:“如何?可有不明白的地方?” 顾少游闭上双目,静静坐着不动。天惠禅师见了,眼中不由闪过一丝讶色。 过了一会儿,顾少游忽的睁开双眼,眼中精芒闪动,轻喝一声:“请禅师指点。” 他右手化作鹰爪,猛地带着锋锐的劲风,向着天惠禅师当头罩下。左手却轻柔无比,划过一道优美又玄妙的曲线,似乎悄无声息,又似暗藏无穷杀机,拐了个弯,击了过来。 这两招之中,鹰击、蛇点,都是惟妙惟肖,两者之间看似并无联系,又仿佛天衣无缝,这种感觉确实怪异无比。只不过相比天惠禅师那毫无烟火气的手法,顾少游的招式却多了几分锋锐之意。 天惠禅师眼睛一亮,一股讶色涌出,他的双手同时探出,竟也摆出一样一样的招式,迎了上来。 两人之间,一股劲力涌动,却又仿佛被束在了方寸之间,别说对周遭有什么影响了,就连案上摆着的杯子,里面的茶水都没有溅出一丝一毫。 这一老一少,对劲力的控制竟然都达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程度。 天惠禅师只拆了几招,心中的讶异就有些按捺不住。忽的,他袖袍一收,停下招式,脸上升起赞叹之色,开口道:“顾小友当真是罕见的武学奇才,竟听老衲讲了一遍,就已学会了!” 一边说着,他晶莹的眼中闪动着惊讶之意,若不是他禅定功夫了得,这会儿功夫都要跳将起来,高呼不可能了。 不过天惠禅师毕竟是天下有数的高僧,这番惊讶之情微微停留,便已隐去。他拍着手笑道:“好!好!不愧是风老先生教导出来的弟子,当真是不凡。老衲久闻独孤九剑是天下一等一需要考究悟性的武功,看来此言非虚。” 顾少游刚想谦虚几句,猛地听到这句话,不由脱口道:“禅师也认得风太师叔?” 天惠禅师哈哈一笑,眼中射出一丝缅怀之意,悠悠道:“那是自然,当年风老先生一柄长剑,可是打遍天下大江南北,那份风姿才情,当真是了不起。” “风老先生现在可好?离我上次见他,掐指一算,这竟然是已经隔了数十载了。” “风太师叔身子骨还算好,只是……”顾少游脸带肃容,却又欲言又止,他见到天惠禅师投过来询问目光,好半晌才缓缓又道:“只是他老人家如今心如死灰,面如槁木,唉,作为后辈弟子,见到他老人家这般模样,心中实在是郁郁难欢。” 天惠禅师闻言,眼中带了一丝惊容,脸上刚才有的笑意也慢慢收敛了起来,默然片刻,这才叹了口气道:“风老先生这是还放不下当年往事吗?” 顾少游脸上显出几分哀色,叹道:“正是如此,如今风太师叔可以说只靠一口精纯内力在支撑着,否则若唤做是普通人,恐怕早就……” 说到这里,他不由有些说不下去了。对于风清扬,他是打心底里的尊敬,自己自练了独孤九剑之后,才慢慢的窥到了一丝武学中的至高境界,这份恩情,他一直无以为报。 岳不群和宁中则的授业之恩,他可以用光大华山来报答。 可风清扬呢?风太师叔如今万念俱灰,可以说是无欲无求,甚至说只剩下了一副空荡荡的躯壳,若自己无法帮他解开心结,那这份恩情,是永远也还不上了。 想到这里,顾少游抬起头,看着天惠禅师,诚恳道:“禅师,我此次前来,便想着能探寻一番往日旧事,希望以此能解开风太师叔的心结。可是小子行事鲁莽,之前对南少林存了几分咄咄逼人之意,如今想来,实在是幼稚荒谬。可如今我每每想到风太师叔每日犹如行尸走肉,不免有些悲从心起,此间种种,请禅师教我。” 说到后面,顾少游声音中不由带了几分颤抖和哽咽。 天惠禅师他见到顾少游一片心诚意切,心里也不免有些感慨,双手合十,叹了口气道:“阿弥陀佛,这天下之事,当真是一啄一饮,自有定数。昔日种种之因,方有今日之果。这里面的是非对错,又岂是一句两句话能说的清的。” 面对这位天下有数的得道高僧,顾少游来之前心里有着的那一份兴师问罪,如今早已消失的干干净净,他恳声道:“二十多年前,华山顶上的那一场大变,让华山派高手尽数折损个干净,昔日一起练剑习武的好朋友、师兄弟,竟然在一夜之间反目成仇,刀兵相交。当日场景,小子虽然没有亲历,但一想到如此惨剧,心中便有些悲痛难安。” “说到底,这场华山派大乱,正是那虚无缥缈的气剑之争,而这气剑之争的源头却又是如此可笑。” “昔日那本《葵花宝典》,搅动了天下,让华山派从此一蹶不振。我便在想着,要解开我风太师叔的这份心结,却需从这源头入手!“ 天惠禅师脸色不变,可是两条长长的白眉毛却有了一些轻微颤动,显然心中也并不平静。 顾少游忽的又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裹,将包裹打开,里面赫然正是那件记录这《辟邪剑谱》的袈裟! 顾少游将袈裟轻轻推了过去,眼中意味莫名,缓缓道:“禅师,此物乃是当年南少林的渡元禅师,化名林远图之后所创的辟邪剑法。前些日子,余沧海率着青城派倾巢而出,来到了福州,杀了福威镖局上下二十多口,便是想图谋这套剑法。” 天惠禅师此时终于动容,轻“咦”了一声,眼中精芒大亮,将袈裟接了过来,细细看了起来。 第198章 物归原主,一啄一饮皆为定数 片刻之后,就算他如今禅定功夫了得,也不由被这袈裟上记录的话语给吃了一惊。他眼睛微睁,双手也隐隐有些不稳。 好半晌,他才放下袈裟,闭上双眼,良久才睁开眼睛,长叹一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些辛秘老衲也是头一次得知,倒是失态了。” 顾少游指着袈裟道:“这《葵花宝典》出世之后,便搅动了天下风云,其中之余毒,一直到了今日仍旧未消。这次若不是我遇见了,那福威镖局上下数十口人,估计都要被青城派给屠的干干净净了。” 天惠禅师脸上显出几分悲苦之色,连连叹息,又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摇了摇头,道:“渡元禅师当年乃是南少林中最为出色的弟子,可谓是惊才绝艳,实在是可惜了,可惜了。” “那福威镖局众人,如今可还安好?” 顾少游听到这话,精神一振,嘿然一笑道:“余沧海手段残忍,就连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也不放过,意图将福威镖局赶尽杀绝。我既然是正派一员,却不能看如此惨案发生,既然碰巧遇上了,便出手相助。如今这青城派上下,是已经从江湖中除名了。” 天惠禅师听了这话,脸上满是诧异之色,直直看了过来。顾少游目光平静,却是丝毫不躲。 好半晌,天惠禅师才垂下眼睑,缓缓道:“小施主如此辣手,难道不怕后面后患无穷吗?” 顾少游哼了一声,道:“这天下人心不古,别说大侠了,就连小侠小义恐怕都不多了,世人只争名利,却不修道德。小子愚昧,想不通也改变不了,我能做的,也不过是遵守本心,惩恶扬善罢了。” “正所谓杀人偿命,古今之事,不外如是。此事我做的却是心中坦荡,毫无犹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等习武之人,若连这个都做不到,那这武练了又有何用?” 顾少游眼中清明,一字一句说道,他虽然声音不响,但每个字却仿佛掷地有声。 天惠禅师脸上神色渐渐柔和下来,微微露出一丝笑意,眼中似乎有些缅怀之色,叹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好,好,正所谓知易行难,少侠能守住这份本心,当真是极好的。” 顾少游又拱手道:“禅师,如今福威镖局的林镖头夫妇三人却并未遇难,我已嘱咐他们先到乡下避难。可是这辟邪剑谱的事情,毕竟还是后患无穷。” 他一边说,一边偷看天惠禅师的脸色,见他并未有什么异常,这才又道:“本来此事我既然管了,那就应该管到底。可是禅师你也知道,我华山派自从上一场大乱之后,高手折了个干净,想要庇护林家,却是有些力有不逮。” “这辟邪剑谱既然是渡元禅师所创,那也算是南少林之物,如今我欲将它物归原主,还与南少林。同时再引林家少镖头林平之入南少林,做一个少林俗家弟子。” “禅师你看可好?” 一口气说完,顾少游也是缓缓吐出一口长气,静静的看着天惠禅师。 天惠禅师的眉毛又抖了两下,好一会儿才苦笑一声道:“少侠你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顾少游嘿嘿一笑道:“如今天下,少林武当执正道之牛耳,林家现在朝不保夕,他们又毕竟和南少林渊源颇深,我做如此想,应该也不为过。” “还有……”顾少游又指了指桌上的辟邪剑谱,肃容道:“昔日红叶禅师为了防止《葵花宝典》流落江湖引起大乱,将其一烧了事,如今又有了这份相同的《辟邪剑谱》重归南少林,此间之事,又岂非正是禅师你刚才所言的一啄一饮,自有定数吗?” 天惠禅师双手合十,轻念佛号,一脸苦笑道:“小友言辞犀利,这话当真是把我架在火上烤了啊。” 顾少游听的仔细,天惠禅师对自己的称呼是一变再变,到现在又再称自己为“小友”,心里便知他刚才有的那一分芥蒂,恐怕已经是没了。 想到这里,顾少游也笑着恭维道:“南少林近千年传承,门内卧虎藏龙,想要庇护一个小小的林家,恐怕是毫无问题。而且如今《辟邪剑谱》重回南少林,说不得也是一件好事。” 天惠禅师连连摇头,失笑道:“小友不用再给老僧带高帽了,林家既然算是渡元禅师的后人,那如今想要托庇与南少林,也是正常。此事老僧若再行推脱,恐怕小友又要拔刀相助,血溅当场了?” 说完,他的眼中闪动着一丝戏谑之色,看了过来。 这话听的顾少游是一阵尴尬,连道不敢。如今天惠禅师虽然松口同意,但毕竟仍旧是有一丝埋怨,顾少游自然不敢再去说什么刺激之语。 天惠禅师拍了拍桌上的袈裟,长叹一声道:“你说的倒也没错,这《葵花宝典》自百年前显于江湖之后,便多了许多纷争。我也是万万没想到,其中余波,竟然到了今日,仍旧未见平歇。” 顾少游心有戚戚,连连点头。 “现在想来,当年嵩山少林,将此物送来林泉院,实在是……”说到这里,天惠禅师忽然刹住话头,摇了摇头,喧了一声佛号,这才又道:“还有渡元禅师,当年之事,说起来,还是南少林亏欠他的更多些。” 天惠禅师自嘲一笑,不再说话。他垂下眼睑,手上多了一串佛珠,正在轻轻捻动,好似正在做着什么思考。 顾少游屏住呼吸,不敢言语,屋内一时寂静异常,只有角落的檀香袅袅。 过了半晌,天惠禅师这才缓缓抬起头来,他眼神中带着一丝释然,又有些轻快,似已做出了什么决断。 “阿弥陀佛。”天惠禅师轻喧一声佛号,看向顾少游,微微一笑道:“顾小友,往日之事,随风而逝,不过是徒增烦恼,你实在不必还纠缠着这些不放,反倒让你心生嗔念,误了修行。” 顾少游听了这话,微微一怔,若有所思,也轻轻叹了这口气。 他现在的心境,和之前在衢州的时候,却又有了大大的不同! 第199章 目标都已达成,却仍怅然若失 当时,他刚刚灭了闻家堡,心中杀意凛然,面对着苦泉和尚之时,顾少游可谓是咄咄逼人,仿佛是刚出鞘的利剑,满是锐气。 可是在遇到苗伯阳等人之后,他这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丝明悟。 了痴和尚、桑三娘、苗伯阳,这些人岂不都是应了一句话? 正所谓:人生大梦方觉醒,世事终究一场空。 也正对应了佛家的“贪、嗔、痴”三毒,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个执念,有时候为了这个执念,就会做出许多错事来。 沉浸在昔日的痛苦和仇恨之中,对人生实在是有弊无利。 正如天惠禅师刚才所说,自己这是犯了“嗔念”。 等到见了天惠禅师,顾少游又被他的气度所夺,这往日之事,过去种种,自己若是再纠缠不放,倒真的显得自己气量小了。 只是,顾少游仍旧为风清扬感到了一丝不甘!一丝痛心! 他咬了咬牙,正想再说什么,天惠禅师却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伸出手按了按,止住了他的问话。 “不过,你刚才所说的风老先生的心结,说到根源,也的确和鄙寺有几分干系。” 顾少游一脸愕然,赶忙认真听了下去。 “老衲可以手书一封,让苦泉执弟子之礼,去华山面见风老先生。这封信里我会将当年之事大约说上一说,若风老先生日后有暇,可以亲来一趟林泉院,我再和他当面赔个罪便是。” 顾少游心中猛的跳动了几下,刚想发问,天惠禅师眼中又露出了一丝犹如孩童般的狡黠之色,笑着道:“不过这信里说什么,我却不能告诉你,你也不许再问。” 顾少游张了张嘴,刚才想说的话,毕竟还是没有再说出口来。 天惠禅师脸上露出一丝怅然,叹了口气道:“不瞒小友,老衲已经自感时日无多,否则倒还真想亲上一趟华山,见见故人,也是一桩乐事。只可惜如今我已隐隐听闻佛祖召唤,这趟是去不了喽。” 顾少游心中一惊,急急道:“禅师,你真的……” 天惠禅师摆了摆手,呵呵一笑道:“无妨,无妨,这可不是什么坏事。今日我已和你说的够久了,就不留你了。” “至于林家之事,你让他们迁来福建便是。这辟邪剑谱……老衲也不会再让它显于世间了。” “天意不可违,这辟邪剑谱,既然是由林泉院而起,如今又回到了林泉院。那便让此事了结在老僧手上,也算是一件幸事。” 说到这里,天惠禅师眼中又带了几分笑意,道:“小友也不用担心这剑谱后续之余波了,老僧稍后便会将此事公布出去,福威镖局和辟邪剑谱的事,南少林算是接下了。” 顾少游默默听完,不再说什么话,直起身来,恭恭敬敬给天惠禅师拜了三拜,天惠禅师倒也没推辞,笑呵呵的受了。 顾少游又将桌上的《鹰蛇生死搏》和《虎鹤双形》郑重收入包裹内,又躬身行了一礼,也不再多言,便悄然退了出去。 站在禅房之外,顾少游怅然若失,只觉得自己恍若隔世。 这一趟南少林之行,过程可以说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但是这结果却是相当不错,甚至超出了自己想象。 至少额外得来的这两本秘籍,就大大的物有所值。 更不用说天惠禅师最后松口,肯手书一封,送去华山了。 至于苦泉去华山,会不会见不到风清扬,顾少游倒是没有这个担忧。如今华山派众人都被岳不群带了下来,以风清扬心中的那一丝执念来看,他仍旧会照看着华山。只要苦泉出现在华山峰顶,风清扬必然会有所感知。 也不知道风太师叔见到这封书信,心中的那一份悲意能不能减少一些?顾少游不得而知,但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还有这《辟邪剑谱》总算有了一个了结,顾少游心中明白,若是天惠禅师拒绝了自己,不将这个烫手山芋接过去,那么这事对自己来说可是没完没了,后面不管是传闻还是追杀,都免不了。 顾少游自己对这些虽然是丝毫不惧,但若是波及到了华山派身上,那也是麻烦事一件。如今南少林肯将这事接过去,也算了却了自己一桩心事。 只是如此一来,自己欠天惠禅师的这个人情,可真是跑不了了。 还有林平之入南少林的事,天惠禅师也点了头,自己也算对林家有了个交代,此行的目的可以说基本都已达成。 剩下的,便是当年哪些往事了,天惠禅师明显也不想说、不会说,顾少游自然无法去逼迫。只不过从他这只言片语中,特别是那句对渡元禅师的“亏欠”,又让顾少游心中有了一些猜想。 渡元禅师化名林远图之后,为何要去开个镖局,而且还开在福建,这点让顾少游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今天天惠禅师无意说到的“亏欠”二字,突然让他有些灵光乍现。 顾少游不由展开了一番脑洞,只不过这些全然没有证据支撑,经过今日之事之后,估计这些秘密更加不会被人挖掘出来,顾少游也只能自己暗暗猜测一番了。(意思就是如果真说的很离谱,你们也不许骂。) 《葵花宝典》百年来并无人能练成,然后又落在了少林寺手里,最后在一些密谋安排之下,让华山派得了去。 可为何日月神教就会前来攻打华山,抢夺秘籍呢? 是葵花宝典的名头太响吗?响到让日月神教完全坐不住了吗? 恰恰相反!百年来,这葵花宝典根本没人练成,只能说是寂寂无名! 少林寺自然知道这是一本绝世秘籍,上面写着惊天动地的武功。 可日月神教就一定知道吗?这个真的未必。 要引动魔教前往攻打华山抢夺秘籍,让他们斗个两败俱伤。那至少也得让人来验验货,看看这秘籍是不是就真的值得花大力气去抢夺? 怎么验货?这答案呼之欲出! 核心人物仍旧是林远图,他化葵花宝典为辟邪剑法,又以走镖的名义,不断将这门剑法的威名宣扬出去,让人知道这《葵花宝典》真的是一门奇功,一门绝世功法! 第200章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连《葵花宝典》中领悟出来的武功都已经如此厉害,那原本的《葵花宝典》又该如何惊天动地? 如此一来,日月神教自然就坐不住了,攻上华山,简直就是水到渠成。 这也能很好的解释为什么福威镖局还开在福建,这跟林远图“愧对师门”可没半点关系,因为只有开在福建,就还能证明其仍旧是被南少林所接纳,也能让日月神教不会来抢他的辟邪剑谱。 一来,日月神教和少林寺之间有种不可言说的默契(见153章,不再论述),只要林远图还在南少林庇护之下,日月神教就不会对他动手。 二来,对外流传出去的故事,这辟邪剑谱只不过是葵花宝典中领悟出来的剑招,那以日月神教的傲气,自然是要去夺原本,而不是这二次加工的产物了。 林远图的任务就是通过走镖,打出威名,最好直接在日月神教前面直接演示一番,明里暗里和他们说:你们快去抢正版秘籍,看看我这盗版的都这般厉害了。 林远图自己,对他所作的这一切是心知肚明,到了他晚年,估计他可能还会有几分忏悔之意。 所以,一来林远图可绝不是什么有“事业心”,他也从来没想过要把自己的镖局做大做强。二来,他也没想过要福泽子孙,不仅辟邪剑法没传下来,甚至别的二三流的武功都一个没传。 对他来说,这一切都是在演戏罢了。身为一代高僧,最后落了个这般下场,也不知他对师门有没有怨念? 一个昔日能继承南少林方丈红叶禅师衣钵的高僧,在武学上更是一个绝世天才,可是到了最后,却只能为了师门牺牲了自己的前程,每日里做一些虚假之事。 若真是如此,那此情此景到了今日,甚至可以说除了顾少游还有眼前的天惠禅师,这些辛秘再也无人可知。 当真是即可悲又可叹。 所以天惠禅师才会欲言又止,叹气说南少林对林远图有所“亏欠”,也只有这样解释,才能将林远图身上的众多矛盾之处解释完美。 此次南少林重新接纳林家、庇护林家,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了。 顾少游想到这里,心中翻腾,甚至想返身回去,再大声向天惠禅师询问,真相可真的如此? 但这想法也是一闪而逝,最后的千言万语只能化为一声长叹,这往事悠悠,当真是不堪回首,再去探秘,已实无必要了。 长叹之余,顾少游心中又是悚然一惊,就算是渡元禅师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更是一代武学宗师,身处在历史的滚滚洪流当中,也只能是身不由己,被大浪挟裹而走,最后落了个郁郁而终。 那自己呢?“坚守本心”四个字说起来简单无比,但“人”本身就是一个社会性动物,每个人的感知、定位,都逃不开整个大环境的影响。想要做到“坚守本心”,又是何其之难! 就像后世里,许多人口口声声说要找一个“灵魂伴侣”,但是这个前提,就是你得首先要自己有“灵魂”啊!若自己本身就是浑浑噩噩,根本就没有“灵魂”,那又谈何寻找一个“灵魂伴侣”呢? “坚守本心”也是同样如此,首先要找到自己的“本心”,然后在众多风浪锤击之下才能谈道“坚守”二字。 顾少游轻轻吁了一口气,只觉后背一阵凉意,他的心中激荡翻涌,但是眼睛却是越来越亮。 剑心通明,神静心空,幻住圆融。前方的道路虽然还很漫长,但他现在的心却越来越坚定,以前的一些迷雾,竟然在这一刻,被驱散了不少。 这一次南少林之行,不管是外物,还是内心,真可谓都是收获满满! 想到这里,顾少游不由轻轻呼出一口长气,将诸般之事都先放在脑后,抬起脚便向外院而去。 门口处,苦泉和尚已经静静等候在哪里了。 苦泉见到顾少游过来,赶忙上前双手合十,眼中带着一丝惊讶,道:“顾公子和方丈谈的可好?” 顾少游这一进去,前后停留了足足有三、四个时辰,苦泉和尚记忆之中,还从未见过自己恩师能和外人谈上如此之久的,这心中自然是有些惊讶。 “多谢苦泉大师,小子之前所作所言,实在是有些莽撞了。”让苦泉没想到的是,顾少游没有答话,反而上来就先跟他行了一礼,又语言恳切对他说道。 苦泉赶忙双手合十回了一礼,他毕竟也是佛法修为了得,心中讶异也是一闪而过,当下并不追问,只是笑着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我观公子神色,看来收获不小,小僧也是羡慕的紧。” 顾少游心中苦笑,自己收获是不小,只不过这过程一言难尽,想要去说都不知从何处说起。 “苦泉大师,我和方丈聊起了一些往事,方丈后续会手书一封,拜托大师去华山走上一遭,小子在这里先行谢过了。”顾少游看着苦泉,恳声道。 苦泉微微一惊,他没想到居然还有这般后续故事,当下也不追问,便道:“竟有此事?那贫僧这就去面见方丈,听他老人家吩咐便是。若真的要我上一遭华山,那贫僧也是义不容辞,请公子放心。” 顾少游脸上露出微笑,诚心诚意道了声谢,接着又将福威镖局林家的事和苦泉大略说了一遍,再将林震南现在躲着的地方也告诉了对方。 苦泉越听越奇,没想到竟然有这许多事发生,他简单问了几句,便不再多言,和顾少游行了一礼,便匆匆往内院而去。 旁边又有僧人过来,将顾少游带到了林泉院招待外客的禅房当中休息。 顾少游见到苗归衡一切都好,刚刚吃了东西,如今已经安静在屋内睡着了,心中微定,也不去叫醒他,而是自己到了房内,静静打起坐来。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天,但却让顾少游觉得有些恍然若梦。 上山之前的那份争强斗狠的心思,如今想来,却是真的有些幼稚可笑了! 第201章 教的畅快,学的专心 自己自武功大成以来,却是生出了一些骄纵之心,仿佛一剑在手,天下之事就会随着自己的心意转动。 如今想来,当真是即可笑又让人汗颜。 这天下之事,最不该的便是小瞧了其他人。 今天的天惠禅师,可是好好给自己上了一课,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盘坐在蒲团之上,顾少游心中种种默默流淌,只觉灵台一阵清明。许久许久,这才慢慢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浊气。他的眼睛之中,黑色的瞳孔间仿佛有星光点点闪烁,宛如深邃的宇宙。 这一打坐,便是一夜过去,外面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顾少游微微一笑,从地上一跃而起,只觉浑身轻松,仿佛挣脱了什么羁绊牢笼,眼睛闪闪发亮,体内功力竟然又精纯了几分。 将仍旧睡眼朦胧的苗归衡从床上叫醒,两人也不惊动寺内的僧人,这便趁着蒙蒙亮的天色,牵着马,离了林泉院。 夜里的露水,把地面润得湿漉漉的,太阳刚刚露出地面,红色的朝霞,还有浓密的紫色云朵正掩映着东方的曙光。远处这些鲜艳绚丽的色彩,正瞬息不停的变幻着。这清晨的天空,还有一大半没有从茫茫夜色中苏醒过来,仿佛像一张展着暗蓝色的毯子。 顾少游看着这神奇的大自然,心中不由升起了一股由衷的赞叹,他贪婪的吸了一口新鲜之极的空气,只觉浑身舒泰。 被外面清冷的空气一激,苗归衡也瞬间就清醒过来,他对这些景色变幻倒是毫无感觉。骑在马背上,他马上开始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顾大哥,少林寺的功夫是不是不如华山派?” “顾大哥,刚才你跟南少林的方丈交手了吗?他是不是打不过你?” 诸如此类的问题,问的顾少游是一阵头大,也有些苦笑不得,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算算时间,自己在福建停留的时间也不算短了,离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已经不算远,顾少游这一路上也不敢再停留,带着苗归衡便开始了远行。 从福建到湖南,这路途可不算远,中间还需要再经过江西,这一路两人风尘仆仆,苗归衡少年心性,还从未出过那么远的门,更没有去过外省,这一路上都是极为兴奋,吵吵嚷嚷各种问题层出不穷。 一连几日这般,顾少游也被他烦的不行,索性开始传授他武艺。 内功一途,那套《罗汉伏魔神功》虽然没有拿到手,但那泥偶外面绘制的线条,却也是正宗的少林寺入门内功,这内功加个“入门”二字,自然不会太难。而且少林寺的内功中正平和,就算苗归衡未来改练衡山派的镇岳诀,也不会有任何冲突。 这套少林寺的内功路线,顾少游脑中记得十分清楚,他现在也是一代武学大家,教导这种程度的内功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在《侠客行》中,谢烟客也同样教了石破天这套入门内功,只不过谢烟客是居心险恶,故意乱教一通。 自来修习内功,不论是为了强身治病,还是为了作为上乘武功的根基,必当水火互济,阴阳相配,练了“足少阴肾经”之后,便当练“足少阳胆经”,少阴少阳融会调合,体力便逐步增强。可是谢烟客却一味叫石破天修习少阴、厥阴、太阴、阴维、阴轿的诸阴经脉,所有少阳、阳明等诸阳经脉却一概不授。这般下来,石破天体内阴气大盛而阳气极衰,阴寒积蓄,已凶险之极,只要内息稍有走岔,立时无救。 也还好石破天有着主角模板,这才堪堪逃过一劫。 既然有这般教训,顾少游如今教起来自然不会重蹈覆辙,这套泥偶外面绘制的入门内功,便按照顺序、修炼难度,一条一条分门别类都教给了苗归衡。 苗归衡虽然并没有什么基础,但是学起武来进步极快,等两人离了福建,进入江西境内之时,他竟然已经将十八条经脉的路线都记得差不多,后面也就是水磨功夫,慢慢修炼了。 顾少游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又是一阵感慨,可惜这等习武的好胚子,竟然和华山派无缘,还真是一件大大的憾事。 等到了江西境内,左右无事,顾少游便又开始向他传授《祝融剑法》,苗归衡对这套剑法可是眼馋许久,几次都想着来问,可还是硬生生按捺住了心思。这次听到顾少游要教他剑法,他自然是心中欣喜若狂,哪里还会有半点偷懒,这一路上学的可谓极为认真。 看到苗归衡学的认真,顾少游教起来也有了劲头,两个人一个肯学,一个肯教,这一路上虽然辛苦,竟然倒也其乐融融,再也不会去说路途遥远了。 这一日,两人一路上互相练招,互相追逐,沉浸在剑术修行当中,这一走,便将时间都给错过了。 等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顾少游这才惊讶发现,自己二人竟然不知何时,偏离了官道,走在了一片森林之中。 苗归衡也停下手上剑招,惊讶问道:“顾大哥,我们这是到哪里来了。” 顾少游四处看看,又默默计算了下行程,这才展颜一笑道:“无妨,我们如今应该是进了江西赣州境内,过了赣州,再往前走,就能到湖南郴州,到时候沿江而上,便可直接到衡阳城了。” “只不过现在到底是在赣州哪里,我却也是不知了。”顾少游环顾四周,也不由苦笑一声。 “这样也好,你跟着我这一路上都住在城内客栈,今天我们便试试睡在荒郊野外,倒也别有一番趣味。”顾少游看着苗归衡,嘿嘿一笑。 没想到苗归衡却撇了撇嘴道:“顾大哥,我可不是什么富贵之家里出来的小孩,我跟着爷爷,经常进山采药,这睡在荒郊野外那是常事。” “怕不是顾大哥才觉得这样别有一番趣味?”苗归衡挤了挤眼,促狭笑道。 顾少游闻言一窘,作势要打,苗归衡哈哈笑着闪了过去,他东望西望,又向顾少游招了招手道:“顾大哥,我们走这边。” 第202章 万里独行田伯光 说着,他便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顾少游心中好奇,跟着走了两步,赫然便看到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心中不由一阵佩服。 没想到自己今天不仅被一个小孩给嘲了,而且还得跟在小孩后面,才能走出这片林子。 顾少游心里自嘲一笑,也不多话,便跟在苗归衡后面,看他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又走了一会儿,忽的前面影影绰绰出现了一座建筑,又走了几步,到了跟前,顾少游抬头一看,却是一座大庙。 只是这大庙现在破败的不成个模样,山门上是“碧玉禅寺”四个大字,还依稀仿佛看得出来。 正中山门外面,用乱砖砌着,左右还有两个角门,也都关着。两人走了进去,里面塔影冲霄,松声满耳,但确是香烟冷落,殿宇荒凉。 眼前这场景看上去破败不堪,又兼夜色渐渐来临,其实颇有些渗人,只是苗归衡却是个胆大的,他脸上丝毫没看到半分害怕之色,反而东看看,西看看,还大呼小叫跑来跑去,叫着:“顾大哥,你看这大树,几个人都抱不拢,可真够大的!” 顾少游也仔细看了一番,这寺庙看起来规模颇大,但如今却是空无一人,早已荒废多年。 “顾大哥,这里是怎么了,好好一个大庙,竟然就这样给抛荒了。”苗归衡跑了一圈回来,对着顾少游好奇问道。 顾少游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这寺庙名字不俗,里面也可看出昔日的辉煌,可如今却这般荒凉,估计这里面也有什么故事,只是现在却也无人可问。 当下,两人便在正院里粗粗清扫一番,坐了下来。 可苗归衡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哪里坐的住,刚一坐下就跳了起来,急匆匆道:“顾大哥,我先收集些枯枝木头,到时候晚上再点个火堆。”说完,便蹦蹦跳跳开始四下忙碌起来。 顾少游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颇感欣慰,带个这么懂事的小孩,还真是省心省力。 刚想说话,忽的,顾少游眉头一皱,霍得站起身来。 苗归衡听到动静,转过头来一脸迷惑,顾少游对他比了个手势,让他噤声。又运功仔细听了一会儿动静,这才轻声道:“外面有人打斗,归衡你先藏一下,我出去看看。” 苗归衡捂着嘴巴,重重点了点头,便在这堂内找了地方躲了起来。 顾少游来到庙外,又向前奔了数十米,刚才传来的声音也渐渐清晰起来。 “姓计的,你有完没完!追着我不放!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说话的人声音粗豪,又有些气急败坏。 “死淫贼,你快快把人给我放了,否则我就算打不过你,缠也要缠死你。”后面一阵急促声音传来。 顾少游心中微讶,轻轻一跃,跃上了旁边一颗大树,眺目望去。只见一前一后,有两个汉子正在快速飞奔,一边跑嘴里都在骂骂咧咧。 前面的是一个蓝袍锦衣汉子,生的方面大耳,倒也算是仪表堂堂,他肩膀上还背着一个麻袋,一时也看不出里面装了是何物。 后面的是一个黑衣大汉,中等身材,肤色黝黑,最大的特征就是一头乱发,还有一双浓黑的眉毛,横在明亮有力的双眼上方。他相貌平平,但是一双利眼却是精芒四射,看起来敏锐之极。 这时,前面那锦衣汉子突然一停,将手里的麻袋往地上一扔,手上握着一柄单刀,指着后面的黑衣大汉,怒喝道:“姓计的,我跟你也是同道中人,平日井水不犯河水,你这般逼我意欲何为!” 后面黑衣大汉重重“呸”了一声道:“田伯光,你这个死淫贼,谁他妈的和你是同道中人,你今天掳走的这女子,家中和我有旧,你识相的就把人给放了!” 顾少游眼中精芒一闪,没想到这前面的锦衣汉子竟然就是‘万里独行’田伯光,看他这样子,倒也算是仪表堂堂,若不说是个淫贼,光看外表还真是看不出来。 田伯光脸上戾色闪过,狠狠道:“老子看中的女人,就没有半途而废的!别说这家人只不过是跟你有旧,就算是你妹子,你这面子也是不够!” 说完,他也不再废话,闪电掣出长刀,化作寒芒,带着猛烈的破空声,向着那黑衣大汉劈了过去。 黑衣大汉不敢怠慢,脸色凝重,也迎了上去。他使得兵刃十分少见,竟是一对双刀,而且这双刀也十分古怪,右手刀长,左手刀短。更奇特的是,左手刀他是用反手握着,竟然是江湖中极为罕见的反手刀! 田伯光口中呼喝,刀光犹如涛涌浪翻,挟着激荡的刀风,狂击而至。一刀接一刀,劲力四溢,犹如狂沙漫天,将那黑衣汉子卷在其中。 顾少游看的啧啧称奇,这套狂沙刀法果然不是凡品,田伯光这家伙虽然是个采花贼,但这手上功夫着实不赖。也难怪令狐冲一开场碰到他,会连连吃瘪了。 那黑衣汉子手上双刀,走的却是奇诡小巧的路子,右手长刀铛铛铛几声,驾住对方攻势,左手短刀悄无声息的反手一抹,以一个诡异的弧线从下往上撩去。田伯光连声怒喝,刀光变幻,这些招式倒都被他给一一挡下了。 顾少游看了片刻,便看出了些许端倪。 田伯光的功夫明显还要胜过那黑衣大汉一筹,他刀法凌厉,劲力四溢,千万点刀光像无数逐花的蝴蝶一般,逐渐将黑衣大汉笼罩在其中,气势如虹。 黑衣大汉的刀法虽然诡异,但却似乎正好被田伯光这种堂皇凌厉的快刀所克制,田伯光一刀接一刀,速度极快,根本不给他太多反应机会,在这一番快刀攻势之下,黑衣大汉很快就左支右绌,勉强遮挡。 不过黑衣大汉的身法却十分奇特,在这凌厉刀光之中扭来扭去,每次都躲在毫厘之间,更惹得田伯光怒吼连连。 两人又拼了几招,忽的,只见黑衣大汉身子不知怎么发的力,一扭一转,竟脱了田伯光的刀光笼罩,往外一跃,手上提着双刀高声道:“田伯光,我打不过你,不过你提着一个人,也逃不过我,我就这么缠着你,看你能逃到什么时候去。” 第203章 密林恶斗,各展生平所长 田伯光恨的牙痒痒,刚才这种情形,其实在这一路上已经发生了许多回,他虽然外号叫‘万里独行’,这轻身功法十分了得,可对方的轻功却一点也不差!若是自己抛却了脚边这女子,奋力去追他,那估计至少也要跑上一个时辰才能将其追上,然后再毙于刀下。 但是这样的话,一来他舍不得身边刚掳的小娘子,二来…… 田伯光脸上青气大盛,恶狠狠道:“计无施!你不要以为你跟圣姑走的近,就这般肆无忌惮,信不信我今天就拼了不要这女子,追你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听到这话,顾少游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黑衣大汉,竟是那位‘夜猫子’计无施。 这计无施虽然在原着中出场的时间不多,但倒是让人印象颇为深刻。特别是在陈乔恩那版的笑傲里面被大幅增加戏份,一跃成为十分重要的配角之一。 不过眼前这黑衣大汉相貌平平,可谈不上是什么英俊小生!就在顾少游胡思乱想的时候,只见计无施站在那里嘿嘿冷笑道:“田伯光,你瞧瞧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再想想老子的外号叫什么,要是在这里老子能被你追上,那我这姓不如倒过来写!” 田伯光听了心中一凛,如今夜色已是越来越黑,这密林之中,更是遮蔽了月光,显得更加阴森了几分。 计无施外号夜猫子,自然是极为擅长在黑夜中行走,而且计无施自幼天赋异禀,一双眼睛极为锐利,不仅夜能视物,而且还能看的极远,在这种夜色之下,其人战力可以说是呈几何倍数上涨。 想到这里,田伯光不仅有些踌躇,紧了紧手中长刀。 计无施见到田伯光这幅进退失据的模样,又冷笑一声道:“田伯光,你也不要去提到圣姑名字,老子就是单纯看你不顺眼,你要是识相,就乖乖把人给放了,我也不难为你。” 田伯光听了这话,心中登时大怒,这小子武功根本不如自己,却竟敢如此大言不惭,简直不知死活!他怒吼一声,刀光一闪,懒得再做言语,又猛烈攻了上来。 这次田伯光不再留任何后手,刀法、内劲全力展开,刀光竟比之前又盛了三分,犹如狂沙漫天,卷起无数树叶、枯枝,只几招之间便将计无施压的喘不过气来。 计无施这一接手,顿时心中叫苦不迭,他也没想到这淫贼竟然如此拼命,自己已经把这虎皮扯到最大,不仅没有吓走对方,反而让他起了搏命之心。 “妈的,死淫贼,为个女人就能这么豁的出命去,简直是不可理喻!”计无施心中怒吼连连,一时也有些麻爪,只好奋起精神,迎了上去。 两人这次都已经是打出真火,互相之间也再不留手,各种精妙、奇诡的招数层出不穷,显然都已经奋起生平所学。 田伯光刀法精奇,又兼轻功、内功都是上佳,这下不再留手之后,功力更是提升到了十层,刀光霍霍,威势惊人。他咬紧牙关,再也不管功力损耗,只想将眼前这可恶的家伙毙于刀下。 计无施的刀法的确也不差,特别是左手的反手刀,角度、招数都极为诡异,漆黑色的刀身,在这夜色之下,更显得恐怖难辨。虽然一时之间被压制在了下风,但他眼光灼灼,竟一时之间也顶住了田伯光的攻势。 田伯光这一轮攻势极猛,计无施现在可丝毫不敢升起逃走的心思,他咬紧牙关,就想着要把这轮攻势给接下来。 两人在林中滚滚而斗,场面激烈异常,计无施毕竟还是稍逊一筹,被田伯光几刀砍得不断后退,只好不停的绕着大树,借着地利才能勉强支撑。 这一场恶斗看的顾少游倒是津津有味,这两人都是少见的刀法高手,以长刀对短刃,长刀霸烈犀利,短刃诡异毒辣。两人各施生平所长,精妙招数不断出现,让顾少游看的是大呼过瘾。 自从出道后,这般水准的刀术高手,顾少游还真没遇到几次,如今刚好有机会,怎能不好好观摩一二。 不过顾少游也做好了准备,微微弓了弓身子,右手按在腰上,只等伺机而动。 刀光翻飞,计无施被田伯光的长刀震的不断后退,只见田伯光忽的一声,又是一刀劈来,计无施招架不及,只得往后一退,田伯光得势不饶人,脚步一错,又是一刀接着而至。 就在这时,忽的,场上生变,只见田伯光刚一个滑步上前,右脚不知怎的,忽然一软,身体一个踉跄,刀光顿时光芒一顿。 顾少游微微一愣,仔细看去,原来田伯光不知怎么的,右脚刚好踩在一块十分锐利的石头之上,他一时不差,刀光中瞬时出现了破绽。 这一个脚步只是差之毫厘,田伯光中的刀光之中也只是略微有了一丝停顿。可计无施仿佛是早已算准一般,猛地哈哈大笑起来,手上两柄漆黑色的长短刀猛地一左一右,疾驰而至。 原来他仗着目力惊人,早就在一边打一边仔细观察周围环境,先前便有一块巨石被两人刀光崩碎,落了一地石块,而这其中刚好有一块石头十分锋利尖锐。 这些计无施都看在眼里,他绕着树转来转去,就是不断调整石头位置,引的田伯光刚好来踩中,果不其然,田伯光并未留意脚下情况,这一下踏出虽然对他造不成伤害,但仍旧让他身形微微一晃,刀光中瞬间出现了一个极为细小的破绽。 计无施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他在田伯光刀势之下苦苦支撑,如今见状心中不由大喜,再也不做任何保留,双刀一展,猛地斩了上去。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这时场上形势忽然又是一变! 只见田伯光身子微微一个踉跄,可是他脚步竟然仍旧稳定,突然整个人往地上一滑,顺势在地上翻了个滚。这一滚虽然看起来极为不雅,但是他手中刀光却丝毫不乱,一招也不知是何名字的招数,刀尖由下往上,猛地直劈过去! 这一刀角度诡异,偏偏又速度极快,发出了一阵撕裂空气的爆裂之声,带着无穷杀意,猛烈之极。 计无施猝不及防,这一刀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他登时陷入了绝境之中! 第204章 这是哪个混蛋给起的绰号! “哈哈哈,夜猫子,你就改名叫死猫子!”匹练一般的刀光之中,响起田伯光极为嚣张的笑声。 他刚才那一个破绽,竟然是故意卖给对方的! 他素知计无施的目力惊人,刚交手的时候就不敢大意,等他看到计无施布下的这个“小陷阱”,他心中不惊反喜,将计就计,顺势施为,果然让计无施一下中招! 计无施刚才两把刀都已经奋起平生力气,没有留任何后手,可如今竟都砍在了空处。面对田伯光从地上跃起的这一刀,他哪里还能躲得开! 这一下只惊的计无施寒毛直竖,心中一阵绝望恐惧,只是他刀法已老,情急之下又哪里收的回来,身子勉力想躲,又哪里躲的开! 这几个回合兔起鹘落,看似漫长,但却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每一招都融入了两人生平所长,不仅斗勇,也在斗智,端的是精彩万分。 只是落在场内,计无施可不会觉得有什么精不精彩的,他只觉对方刀光已经到了自己小腹之上,只要再一个刹那之后,自己免不了开膛破肚之灾,想到这里,他眼中不仅流露出绝望之色,只能闭目等死。 可是,只听到“铛”的一声,计无施想象中的这一刀却始终没有劈过来。他愕然睁眼,耳边响起了田伯光气急败坏的叫声:“你是何人?”声音尖利,更带了几分惧意。 计无施茫然抬头看去,只见他身侧静静站着个年轻剑客,一柄宛如秋水荡漾的长剑正架住了田伯光的长刀。这年轻人身周缭绕着凛冽的剑意,让计无施只看了一眼,就不得不偏过头去。他心中又惊又喜,来不及细想,一个翻身,顺势往旁边滚了过去。 “这是何人?”计无施心中狂喊出了和田伯光一模一样的疑问,他自幼天赋异禀,双眼目力惊人,不仅能看的极远极清晰,而且还对人身上的杀气、剑气尤为敏感。如今他仔细看去,只觉那年轻人整个人犹如一柄出鞘的绝世宝剑,简直就要以身化剑一般,剑意虽然引而不发,却已经让他双目有些受不住刺激。 计无施心中骇然,这等级别的剑客,他自问生平都没见过几个,更不用说竟是如此年轻的人物!他这心中翻腾不已,身形更是紧绷,不敢有丝毫放松。 他躲在一旁都已经如此惊骇,那身在场上的田伯光,心中自然更加恐惧。他长刀微微颤抖,身体僵硬之极,只觉自己被对方剑气完全笼罩在内,仿佛只要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动弹,那霹雳雷霆一般的剑气就要铺天盖地一般袭来。 田伯光只觉口中又干又涩,这般恐怖压力自他出道以来,又哪里遇到过了! 不消说,在这千钧一发之极,能出手救下计无施的,自然也只有顾少游了。 顾少游缓缓收回长剑,用手指轻轻一弹,刚才笼罩在田伯光身上的恐怖杀气微微一收,田伯光不由猛烈喘了几口气,只觉自己后背已然完全被冷汗给浸透了。 “田伯光,你今日遇到我,当真是时运不济,可惜,可惜。”顾少游脸上似笑非笑,静静盯着田伯光,淡淡说道。 田伯光眼中带着惧色,从喉咙里艰难挤出话语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在下可有得罪阁下之处?” 顾少游仰天哈哈一笑,瞬间笑声收敛,脸上沉了下来,语气冰凉道:“田伯光,你做的是这江湖上最让人不齿,最让人厌恶的行径,今天你遇到我,也只能是你命数已尽,到了黄泉道上,再向你害的那些无辜女子忏悔!” “今天也不叫你做个糊涂鬼,我乃华山顾少游!” 话音一落,场上皆惊,田伯光脸上显出不可思议之色,腾腾腾后退数步,大喊一声,声音都有些变形:“你,你就是屠灭了青城派上下数十口的‘辣手剑魔’顾少游?!” 顾少游本来脚步都已跨上一步,正准备出手,听到这话,脚步一停,脸上不禁一黑。 什么辣手剑魔,这什么破名字,是谁给编出来的?! 旁边的计无施听了这话,瞳孔也不由一缩,咽了口唾沫,脚步往后悄悄跨了一步。 忽的,田伯光声音凄厉,放声大笑,道:“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家伙,还不是一副虚伪脸孔,看招!”话音未落,一道匹练般的刀光就朝着顾少游头顶猛的劈来。 顾少游嘿嘿一笑,在自己剑意笼罩之下,还敢出手,也不知是说勇气可嘉,还是不知死活。他长剑一声轻鸣,划出一道美妙又玄奥无边的弧线,也迎了上去。 可是,那漫天刀光,只是出现了一刹,就瞬时消失,刚才这一刀也不知是虚招,还是田伯光根本没勇气劈下去,只砍出了半刀,他便转身纵起轻功,急速飞奔。 顾少游微微一愕,脸上冷笑连连,他站着一动不动,只用右手往田伯光方向虚空一抓,只见田伯光身影一顿,砰的一声直接从半空中摔在地上,竟好像被什么无形之力给牢牢扯住,他不停挣扎,却哪里还站得起来! 这一手神乎其神的内家功法一露,旁边的计无施瞬时双眼瞪圆,满脸不可思议,他又看到顾少游转头朝着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嘴里不由一阵发苦,心中更是不停往下沉去。这刚刚也想逃命的双脚,就仿佛被灌了铅水,哪里还能迈的动一步! 顾少游轻啸一声,也懒得跟这淫贼多废话,身子轻轻一跃,剑光一闪,就朝着田伯光直直刺去。 这一剑速度异常之快,可偏偏无声无息,竟仿佛融在夜色之中,显得即神秘又诡异,田伯光眼中露出绝望之色,勉强想抬起手招架,又哪里挡得住! “锵”的一声,田伯光手中的长刀被击的高高抛起,他喉咙处赫然多了一个大大的血洞。 田伯光一只手胡乱挥着,一只手捂着喉咙中的血洞,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不停有鲜血涌出,可又哪里说的出话来。 第205章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一) 只片刻后,他眼中的生机便慢慢消散,带着一丝惊惧,一丝茫然,轰的一声倒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这最后一剑,他别说挡住了,是连看都没看清。他自诩自己快刀无双,可是临到死了,看到了这一剑,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顾少游手中长剑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滴着血,他转过身来,眼光往计无施看去。 计无施只觉头皮发麻,手中两柄刀一时之间变得沉重异常,他紧紧咬着嘴唇,出现了丝丝血迹却宛若不知。 顾少游静静看着他,就在计无施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密,就要受不住这压力的时候。突然展颜一笑,“唰”的一声,长剑入鞘,漫天的压力仿佛消失一空。 计无施猛地喘了几口气,额头上的汗珠滴落到眼里,难受异常,可他也不敢去擦。蹬蹬往后退了两步,靠在一颗大树之上,他是如此用力靠在树上,仿佛只要稍微一放松,自己就要瘫软在地一般。 顾少游对他拱了拱手,含笑道:“在下顾少游,兄台可是人称‘夜猫子’的计无施计先生?” 计无施只觉浑身酸软,手上抖的厉害,勉力一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少侠叫我计无施便是,先生两字实在不敢当。” 顾少游哈哈一笑,往前跨了一步,计无施顿时好似又被吓了一跳,整个人不停往后挤去,靠在树上只恨不得能嵌进去一般,当真是一只受惊过度的“夜猫子”。 见到这个景象,顾少游也不由微微有些尴尬,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摸了摸鼻子,两人就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 这时,旁边那口麻袋开始动了起来,还传来了微弱的叫声。显然是田伯光刚才掳走的那名女子醒过来了,正在里面挣扎。 计无施见了,“啊”的一声,瞬时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麻袋边上,将上面的绳索解开,又将里面一个女子给扶了出来。 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脸蛋微圆,相貌甚甜,一双大大的眼睛漆黑光亮,只是其中还带着几分惊恐,让人看了不免有些心生怜惜。 她一看到计无施,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计先生,我这是在哪里。你帮我告诉一声我师父,一定要把那个淫贼给碎尸万段。” 计无施听到“计先生”三个字,嘴角不由一抽,偷偷瞄了顾少游一眼,心里大感尴尬。他对着那少女温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田伯光那个淫贼已经死啦,你也是好好的没事,等下我便送你回家。” 那少女哭声一顿,一双眼睛睁的圆滚滚的,却是刚好看到了旁边躺着的田伯光的尸体,她瞪大双眼,惊呼一声,又马上掩着嘴道:“计先生,是你把田伯光给杀了?我师父说过他武功厉害的很,我是一招都没接下来!” 说完,她长长舒了口气,头一歪,计无施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又昏了过去。 计无施心里一阵无语,也有些讪讪然,将少女轻轻扶起靠在一颗树上,这才转过身来。 顾少游看的也有些好笑,这少女显然是受惊过度,刚才虽然醒转,但乍一听到危机消除,这撑着的一口气瞬时散了,所以又昏了过去。 顾少游指了指身后,对着计无施道:“计先生,这后面有个破庙,不如你扶着这姑娘,我们到庙里说话。” 计无施听到他这声略带戏谑的“计先生”,眼角微微一抽,也有些无力反驳,只默默点了点头,将少女扶起,跟着顾少游一前一后,来到了那碧玉禅寺之内。 院内,苗归衡正探头探脑朝着这边看来,见到顾少游走过来,顿时满脸惊喜,跳出来喊道:“顾大哥,没事了吗?” 顾少游摸了摸他脑袋,笑着道:“没事了,我们进去说话。” 苗归衡也不多话,默默点了点头,跟在顾少游身后,进了庙内。 计无施见到顾少游居然还带着个小孩,心里也有些惊奇,不过他现在也没胆量去问,一行人倒都显得沉默异常。 地上刚才已经略略清理过,苗归衡又搬来了不少稻草铺着,顾少游直接盘膝坐下,对着计无施笑道:“计先生,不用这般戒备,我倒要问一问,我这个‘辣手剑魔’的绰号是怎么传出来的?” 计无施将那少女轻轻靠在墙上,也学着顾少游样子,盘膝坐下,刚才脸上的惊惧之色总算是少了几分。 听了顾少游问话,他眼神微讶,道:“公子这些日子是没往沿途城里去?不过也是,这消息也是近几日才开始传开的。” 顾少游微微皱眉,想了想还真是,最近几日里,自己和苗归衡两人,这一路上走走停停,要么在练剑,要么在赶路,都是直接问人家借宿,竟真的是好久没往城里去了。 计无施沉吟片刻,道:“顾少侠,现在江湖上已经开始传的沸沸扬扬了,说青城派去谋夺福建林家的《辟邪剑谱》,但是青城派包括余沧海在内,上下二十余人都被顾少侠你给杀了。” 说到这里,计无施声音中带了几分惊叹,顿了顿,又接着道:“现在外面都说,这《辟邪剑谱》也在顾少侠您手里。” 说完,他偷眼去瞧顾少游的脸色,却见顾少游面沉如水,竟没有任何变化,他心中微微一沉,暗道这江湖传言莫非都是真的? “为什么会传这剑谱就在我手里?”顾少游语气淡淡,让人听不出有何情绪。 计无施忙道:“前些日子,据说就有人去福建看过,那福建林家的福威镖局已经关门了,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大家都说是顾少侠你抢了剑法,又把人给全杀了!” 说完,计无施也顾不上心里的惧意,眼睛一瞬不瞬看着顾少游。 顾少游额头上青筋一跳,心里不由破口大骂。这左冷禅造谣起来果然是狠毒,一半真,一半假,更让人难以分辨。如此一来,这杀余沧海、灭福威镖局满门、夺辟邪剑谱三件事都被按在自己头上。 第206章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二) 关键是林家上下现在全躲到了乡下去了,而且躲的十分隐蔽,除了自己知道具体地点并告诉了苦泉外,别人想找也找不着。 如此一来,现在福威镖局里空空荡荡,所有人都不见了,就算是普通幸存下来的镖师,估计也是能逃多远就逃多远,谁还敢继续留在这鬼地方。 这等情形,在旁人看来,当真是跟被人灭了满门没什么两样。更别说福威镖局的确是死了二十几口人,随便找街坊邻居一问,都只会信誓旦旦说亲眼所见镖局里人死了无数。 不过这些情况,之前顾少游心中便已默默推演过,现在乍一听到消息,虽然还是有些恼怒,但心中却是不惧。 顾少游看了看计无施,淡淡笑道:“那你信不信?” 计无施有些犹豫,摇了摇头道:“我不信。” 顾少游脸上带着一丝嘲意,也没追问,语气幽幽,缓缓道:“其实说的也没错,余沧海是我杀的,青城派上下也是我杀的。” 计无施心中一跳,紧紧板着脸,不敢露出任何神色,只听着顾少游又讲了下去。 “不过这是余沧海想去图谋福威镖局的辟邪剑谱,又杀了镖局二十多口普通人,我刚巧碰上,这等事自然也要管上一管。” 庙内,计无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他头都不敢抬,更不敢去看顾少游的眼睛。坐在一旁的苗归衡也是一般模样,用手捂着嘴不敢出声,只不过他眼睛里亮闪闪的,听到这等灭门惨案竟然丝毫不惧,反而难掩激动之情。 庙里只有顾少游淡淡的话语声响着:“不瞒你说,这《辟邪剑谱》和南少林颇有渊源,如今我已经将这剑谱交给了南少林,林家林震南三口也已托庇与南少林门下。这些消息,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江湖,到时候这些谣言也会不攻自破。” 计无施眼睛渐渐瞪圆,他万万没想到,他猜中了这故事的开端,但是这故事的展开就有些匪夷所思了。这林家还能攀上南少林的高枝?而且《辟邪剑谱》也和南少林有渊源?现在剑谱落在了南少林手里? 这些疑问盘旋在脑中,但他也不敢去问。只是他细细一琢磨,又觉得顾少游这些话严丝合缝,而且还有南少林背书,是真是假到时候自然会有风声传出,这左右也不过是数日时间罢了,骗自己实在是毫无必要。 计无施眼中神色起伏,忽的低声道:“顾少侠,此事我虽然相信,但已经有不少江湖客,聚集到了赣州和郴州一代,毕竟衡山派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已经哄传天下,这些江湖客都知道少侠你要去衡阳,如此一来,这江西到衡阳的要冲之地,如今却是不太安全了。” 顾少游闻言一愕,转瞬间脸色沉了下来,左手轻轻摩挲着腰上的剑鞘,心中冷笑连连。 这江湖当真是什么都缺,侠客更是不见踪影。但唯独不缺亡命之徒,为了一些子虚乌有的传闻,自然就会有一群人犹如闻见血的鲨鱼一般,不管不顾就要扑上来。 计无施说完,又忽的自嘲一笑,道:“不过以公子的武功,估计也不会惧怕这些人。只不过这些苍蝇多了,也着实是一件烦人之事。” 这话倒真是说到顾少游心坎里去了,这天下除了寥寥几人能让自己退避三舍,余者实在都不足为惧。只不过这些烦人的苍蝇,自己也不好每次都大开杀戒,全都给杀了。 拔剑、杀人,这是最简单的处理问题的方法。可这世间之事,又哪有那么容易简单的!若自己是个独行侠,抱着游戏人间的心态,那倒也是无妨。可自己现在有家有门派,这种杀人的勾当,做的越多,结下的因果就越多,实在不是智者所为。 就在顾少游想着的时候,计无施突然从地上起身,跪倒在地,恭敬道:“今日若无公子出手搭救,在下估计难逃此劫。在下虽然不过是个江湖粗人,但这有恩报恩的道理却是懂的。等在下办完今日之事,这便会动身前往福建一趟。” 计无施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掷地有声,他又接着道:“若南少林的人当真传出消息来,在下愿助上一臂之力,让这消息传的更快、更广一些。在下虽然武功不济,不过在这江湖上,人脉却是有一些,可以请公子放心。” 顾少游默默听完,脸上渐渐浮出一丝喜色,忽的他哈哈大笑起来,将计无施扶起,道:“计先生果然高义,此间种种,我虽然不惧,但众口铄金之下,也怕三人成虎,酿成祸事。如今有计先生相助,我也要先行谢过了!” 计无施站起身来,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原本眼中的惊惧之色已经去了七八分。他拱了拱手,又指着旁边那还昏着的少女,道:“顾少侠,这姑娘名叫岺可儿,她的家里和在下颇有渊源,我也刚在她家里做客,这次不巧她被田伯光瞧上,给掳了过来,我这才一路追着过来。” 顾少游眨了眨眼,心中微奇,又听计无施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这姑娘还有一层身份,她乃是当今昆仑派掌门乾坤一剑震山子的亲传弟子,而且还颇得她师父喜爱。” 顾少游不由“哦”了一声,心里倒是来了几分兴趣。只不过这岺可儿看起来武艺平平,想来估计入门时间还不太长。 计无施嘿嘿一声,自嘲一笑,又道:“这岺家乃是赣州有名的大族,昔日里曾经对我有过恩情,如今这份情我也算还上了。像我这等刀口舔血的江湖客,原也不被岺家和昆仑派放在眼里。” “今日之事,本就是顾少侠杀了田伯光,救下了岺姑娘。在下回去也会据此和岺家说上一声。毕竟,像我这种人物,不管是岺家还是昆仑派,估计都不会想扯上干系的。” 说完,他又郑重向顾少游拜了一拜,也不等顾少游回话,就直接扶起岺可儿,头也不回,便出了庙门。 顾少游一脸愕然,刚想抬手挽留,又缓缓将手放下,望着计无施渐渐消失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第207章 来的也算是“老熟人”了 刚才计无施说的这番话,虽然有些吞吞吐吐,多有遮掩,但大概的意思,顾少游却是听懂了。 计无施在原着中被评价为“亦正亦邪”,显然,在江湖之上,即便没有什么太大的坏名声,但这“好名声”想来也是寥寥。 而且他和这岺家的关系,看起来也没自己一开始想的那么“铁”。 站在岺家和昆仑派的角度上来看,计无施这等人物,根本不会去结交,只会避的远远的。更不要说岺可儿若是传出去是他所救,可能反而名声有损。 刚才计无施话中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怨气,也正好说明了这点。 如此一来,这岺家和昆仑派要承的情,竟然都被他一股脑索性算在了自己头上。 想到这里,顾少游不由哭笑不得,不过心里对这位“计先生”倒还真是升起了几分兴趣。其人虽然可能还算不上“侠”,但为人品性放在笑傲这个世界里,倒还真算是一个值得结交的人物。 就在顾少游目送计无施离去,心中不断思量的时候,旁边响起了苗归衡稚嫩的声音:“顾大哥,刚才你在外面又杀了一个恶人是吗?还有那余沧海,是不是也是一个大大的恶人?” 顾少游闻言,哑然失笑,在小孩子的眼里,这世界上的人,非黑即白,只有好人和坏人两种人。不过他说的也没问题,这田伯光和余沧海,正是大大的恶人! 令狐冲在原着里一个最被人诟病的地方,就是和田伯光称兄道弟。其实金庸在写田伯光这个人物的时候,也有用“一个反派却没那么坏”来衬托那些“正派之人也没那么好”的想法在里面。但是可惜,在顾少游看来,一个淫贼,不管他如何“不那么坏”,也是该死之极!如今其死在自己手里,顾少游也是心中念头通达。 想到这里,顾少游摸了摸苗归衡的脑袋,笑道:“是啊,这两个人都是大恶人,我等习武之人,最应该做的你说是什么?” “自然是惩恶扬善,锄强扶弱了!”苗归衡挺胸突肚,一脸认真的大声说道。 顾少游哈哈大笑,心中倍感欣慰,点点头笑道:“好,好,我希望你能记住今日的话,日后也做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好不好?” 苗归衡小脸通红,重重点头。 虽然这夜色渐渐昏暗,温度慢慢降了下来,但两人说说笑笑,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清冷和孤寂。 就在两人谈笑的时候,忽的,顾少游面色一沉,又竖起手指,轻轻道:“噤声。” 苗归衡闻言赶忙捂住自己的嘴,眼睛里满是不解和惊讶。 顾少游如今内力大成,自练了神照功之后,耳力更是惊人,远处影影绰绰,竟然又有声音传来! 顾少游轻声道:“归衡,你到旁边再躲一下,又有人来了。” 苗归衡连连点头,也不追问,便轻手轻脚,往角落躲去。 顾少游凝神听去,心中暗暗思索,看来这小小的赣州城,还真的如同计无施所说,这些日子里龙蛇混杂,风云骤起。就连这城外破庙,短短时间里都能遇上几拨人。 只是这一听到的声音,却让顾少游皱起了眉头。 “那华山顾少游凶厉异常,连余沧海和青城派上下二十余人都能给杀了,这种人我们那里能去招惹的!” “哼,谁知道这小子是用了鬼蜮手段,那现场你们也都看了,被暴雨冲刷的干干净净,又哪里看的出什么。若按我说,说不定那小子就用了下毒、暗算之类的手段,也为未可知。” 居然被计无施给说中了!这还真的就是冲自己来的! 顾少游心中微怒,又对嵩山派造谣、传播的功夫感到一阵佩服。这时间也不算太久,没想到各种消息竟然就已经开始漫天飞了。嵩山派这一手,当真是又歹毒又让人恶心。 外面这一波人,明显人数不少,声音也越来越清晰,看来这些人也是知道这破庙所在,正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张夫人你此言差异,严兄可是就折在这小子手上的,还有那闻家堡之事难道你忘了不成?这小子显然是有几分本事的!” “咦,这里面好像有人!” 顾少游嘴角微微上扬,没想到来的竟然可能还是“熟人”,这倒还真是意外之喜。 “吱呀”一声,庙门被人推了开来,几个身影显了出来,几道目光纷纷投在顾少游身上。 顾少游好整以暇,端坐着纹丝不动,直直朝着门外看去。 来的一共是六人,四男两女。 走在最前的是一个头陀,容貌凶厉,长发垂肩,头上戴着个闪闪发光的铜箍,束着长发,两边腰上各带了一柄弯刀。 他身旁是个五十来岁的妇人,头发发白,满脸晦气之色,显然也是个不好惹的。 后面则是一僧一道,僧人身披血也似红的僧衣,身后背着一钵一钹,均是纯钢所铸,钢钹的边缘锋锐异常,显是一件厉害武器;那道人身材高大,手里提的竟然是一柄十分少见的八角狼牙锤,看上去斤两不轻。 落在最后的则是二人是一男一女,男的瞎了左眼,女的瞎了右眼,两人身边各倚一条拐杖,杖身灿然发出黄澄澄之色,杖身甚粗,倘若真是黄金所铸,份量着实沉重,这一男一女都是四十来岁年纪,服饰情状便是江湖上寻常的落魄男女,却携了如此贵重的拐杖,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荒郊破庙之中,这六人甫一推门而入,便看到堂内正中有一个年轻人,盘膝而坐,目光灼灼正看了过来,这等情景实在是即诡异又渗人。而不用说,这年轻人脸上带的笑容,看起来隐隐还带了几分嘲弄之色。 最前面的束发头陀脾气显然是个火爆的,刚愣了愣,便开口喝道:“你小子是何人?半夜三更的待在这破庙里,有何图谋?” 顾少游闻言,一时也有些忍俊不禁,这荒郊野外的,你们几个不也来了?他脸上微微一动,突然猛地深吸一口气,放声长笑。 第208章 就算是熟人也不能手下留情 笑声犹如一阵闷雷,在这屋内来回激荡,只震的这几人胸口发闷,气血翻腾,众人脸上尽皆变色。 “我道是谁,原来是桐柏双奇贤伉俪,离上次不归庄上一别,竟已有不少日子了。”顾少游缓缓收了笑声,沉声说道。 门口诸人见到顾少游这手功夫一露,不由都是心中一凛。又听了顾少游的话,不由面面相觑,又齐齐将眼睛看向后面的桐柏双奇。 桐柏双奇脸上带了几分愕然,向前走了一步,忽的两人脸上一起升起一股惊惧之色,指着顾少游,张口结舌道:“你,你是……” “哈哈哈哈,好,好,在这荒郊之外,还能遇上故人,也算是一桩幸事。”顾少游也不等两人说话,便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灰尘,不疾不徐继续说道。 顾少游手背在身后,眼光在几人身上一一看过去,脸上似乎还带着笑意,可语气却渐渐冰冷下来:“啧啧,这位想来便是双刀头陀仇松年?你这对双刀看着倒是一件宝兵。还有这位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张夫人?一直听闻大名,却没想到在这里见了,实在是幸会幸会。还有这两位应该就是西宝和尚和玉灵道长?你们这几位,关系倒还真是不错,不错。” 仇松年脾气最为火爆,听到这不明不白的话,两只牛眼就是一蹬,骂道:“你这……”可是他这话还没出口,便被桐柏双奇中的眇目男子一把拉住,抢先上前一步,行了一礼道:“原来是华山派顾少侠,在下眼拙,当真是失礼了。” 这话一出,几人都是悚然一惊,仇松年剩下半截骂人的话瞬间缩了回去,他指着顾少游张口结舌道:“你……你就是辣手剑魔顾少游?” 顾少游脸上一黑,这该死的左冷禅,就不能起个好听点的名号吗? 眇目男子心中翻腾不已,他们几个人之前听闻了严三星的传话,便聚到了一起,想要跟在余沧海后面,看看能不能分到一杯羹。 可没想到人刚找齐了,还没出发,便听到了严三星被朝廷直接给抓了起来,据说还会给判个极刑。听到这消息,几人中便有人打了退堂鼓,觉得这兆头实在是不好。 一番争执之后,辟邪剑谱的诱惑还是压过了这一份杂念,几人便准备从浙江去福建,撞撞运气。可等他们到了福建,更加愕然的事接踵而至。这余沧海,还有青城派满门,居然被人给全杀了! 这一下,六人都是被惊的不行,他们暗暗想去福威镖局探听下情况,可发现镖局早已人去楼空,一个人影都寻不到。 等他们就想这般放弃的时候,又一个消息传了过来! 据说屠灭了青城派满门的,竟是一个华山派弟子,而且还是孤身一人所为! 余沧海的武功,几人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身为一派之主,想来是差不了的。能杀了余沧海,而且还将青城派众多弟子全部杀掉的人物,又岂是自己这几人能惹得起的! 眇目男子想到这里,心中也是大大的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再受人唆使,还想着到这湖南、江西交接的地方来场伏击。又痛骂自己的同伴,一个个人为财死,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没想到顾公子在这里清修,我们几个打扰了,这便告辞。”眇目男子不敢再往下想,索性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就要往后面退去。 只不过他这一退,却还是有人不乐意了。 只见那张夫人冷着一张脸,阴恻恻道:“什么辣手剑魔,简直就是胡吹法螺,左右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罢了。我们六人齐聚,若是就这般退走,日后传到江湖上,哪里还有什么脸面!” 她这话一出,旁边双刀头陀仇松年立马附和,瓮声瓮气道:“正是正是,我们兄弟几人约好了要做大事,如今物事近在眼前,又岂有退缩之理。”说罢,“锵”的一声,他直接将腰间两柄弯刀给拔了出来,握在手中,目露凶光看向顾少游。 张夫人冷哼一声,眼中戾色更甚,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刃,脚步一错,就往边上一站。 那僧人西宝和道士玉灵对视一眼,也哈哈大笑道:“如此也好,我等也想见识见识华山派的精妙武学。”说罢两人一个拿了钢钹,一个提了狼牙棒,纷纷围了上来。 桐柏双奇夫妇两人见状,齐齐长叹一声,也不多话,两人将黄金拐杖横在胸前,看来也是不准备走了。 顾少游见状,嘿嘿冷笑两声,若是逃了才麻烦,如此正好! 六人脚步微错,就想形成合围之势,没想到就在这时,顾少游先动了! 顾少游长笑一声,忽然身影一闪,原地竟留下一个残影,只见他猛然一扑,向着最近的仇松年扑了过去,仇松年登时一惊,双刀一错,刀光炸开,不管不顾就向着顾少游当头劈来。 剩下五人也都怒吼一声,就要上前,可没想到仇松年的刀光只是一闪,就仿佛被水浇过的火苗一般,瞬间湮灭。只见他脸上还带着一分惊惧,一分不可思议,身子软软到地。 而他的双刀,如今竟然直接出现在了顾少游手里! 这一招,几人压根就没能看清顾少游是怎么夺的刀,又是怎么一招就让仇松年倒在地上的! 不过这也只是个开胃菜罢了,只见顾少游身子不停,满堂游走,双手展开鹰蛇生死搏的功夫,一抓一扯,就听见不停的有兵器被抛起,接着他的身子又往后一跃。 张夫人愕然看着手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她的短刃赫然也出现在了顾少游手中! 僧人西宝和道士玉灵,如今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叮叮当当”一阵响声,他们手上的钢钹和狼牙棒,正躺在顾少游脚下。 顾少游哈哈一笑,将短刃也往地上一丢,又看着手上仇松年的双刀,啧啧称奇,道:“这双刀看起来果然不凡,竟然也是一对宝兵,只不过明珠暗投,可惜可惜。” 说完,他脸上青气一闪,双手用力,一阵吱呀吱呀的渗人声音之中,竟然直接将这两柄弯刀给揉成了一个大大的铁球! 第209章 油浸泥鳅,也得老老实实 然后他又在几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继续如法炮制,张夫人的短刀、僧人西宝的钢钹、道士玉灵的狼牙棒,都在顾少游手中变为了一团废铁,直接被丢在地上。 倒是桐柏双奇手上的拐杖,并未被顾少游夺去,还好端端拿在手上。 顾少游心中微松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出丑。这几个兵器比他想象的还要坚硬几分,还好自己内力精进之后,没有丢脸。 他心里想着,脸上却是一副高深莫测,板起脸道:“你们几个可还有话要说?” 六人面如死灰,看着地上一团一团的废铁,只觉今日之事已完全超出了他们想象,怔怔然,无法言语。 好半晌,那眇目男子才语气干涩道:“多谢顾公子手下留情,今日我们几个算是栽了,但凭顾公子处置便是。” 他们几人,见了刚才顾少游神鬼莫测的身法,还有这一手惊骇绝伦的手上功夫,现在心里是一点侥幸之心都没了。辣手剑魔……人家这剑都还没出,几个人就已完全不是对手了!这还怎么打! 张夫人一脸冷意,她摇了摇牙,上前一步,拱手道:“我们几个今天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公子。只不过我等几个也是受了奸人蒙蔽,还望公子体谅一二。” 她话音刚落,顾少游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的就听到外面又响起一个声音,有人一边走过来一边高喊道:“里面的可是张夫人?这可当真是巧了去了。” 伴着声音,只见一个人推门而入,这人身穿茧绸长袍,头顶半秃,却秃得晶光滑溜,一部黑须,肥肥胖胖,满脸红光,神情和蔼可亲,左手拿着个翡翠鼻烟壶,右手则是一柄尺来长的折扇,衣饰华贵,是个富商模样。 他一进庙内,就见到里面站着许多人,所有人都齐刷刷的扭过头来盯着他,眼睛一瞬不瞬,眼神古怪,他一怔之下,咋了眨眼,笑容立敛,但立即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拱手道:“这可真是巧了不是!想不到小生刚和几位英雄好汉分别,就又在这里见面了,当真是三生有幸。” 只不过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说完话后,对面这些人,一个个竟然仿佛被施了什么定身法一般,仍旧一动不动,盯着他不放。 好一会儿,张夫人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天见可怜,说曹操,曹操就到。游迅你来的真好,可不能让你给跑了!” 游迅听了,满脸错愕,忽的他只觉自己左右肩膀一痛,只见桐柏双奇两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两边,一人扣住他的一直肩膀,劲力甚大。 游迅大惊,他虽然号称“油浸泥鳅,滑不留手”,可这绰号主要说的是他平素里的为人,要说到武功,却只是平平。更不用说现在突然被人扣住了肩胛骨,就算有什么本事,又哪里施展的出来。 游迅脸色变了一变,又堆起了笑容,仿佛被扣住的不是自己一般,笑着道:“桐柏双奇贤伉俪这是和小弟在开玩笑吗?” 这时,围着他的人,纷纷退开,显出一个年轻人来,正在缓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意味莫名的笑意,正在看着他。 游迅脑子转的飞快,面前这陌生的年轻人明显才是这里的主事人,他也顾不上肩膀传来的疼痛,脸上带着谄笑道:“这位公子看起来器宇轩昂,一定是世间绝世人物,小人眼拙,竟然不识,真是该死之极。” 张夫人冷冷道:“公子,别听这人油嘴滑舌,这人名叫游迅,又叫滑不留手,满嘴胡言乱语,绝无一点实话。” 游迅立刻叫起屈来:“哪里有的事,我游迅虽然油滑了些,但也是一口唾沫一口钉的人物,大事上可绝对不会含糊。” 张夫人冷冰冰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意,转过头对着顾少游拜了下去,恭恭敬敬道:“公子,我等几人,便是受了此人挑唆,存了几分痴心妄想,实在是该死。只是这些谣言,却全是这人给散布出来的,请公子明察。” 游迅这回终于有些不淡定了,他满脸愕然,左看看,右瞧瞧,咽了口唾沫,讷讷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顾少游微微颔首,对着桐柏双奇道:“先把他放了。”两人闻言,便放了游迅,往后各退了一步。 游迅微抽一口冷气,龇牙咧嘴,揉着肩膀,然后他的动作猛地一停,眼中瞳孔放大。 “你这次得了多少好处?让你这么卖力的到处宣传?我便是华山顾少游,你现在可还有什么话说?” 游迅脸上神色变幻,眼中满是惊恐,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猛地磕头道:“顾少侠饶命,顾少侠饶命,小的是猪油蒙了心,这才做下这等错事,公子饶命……饶命啊。” 顾少游冷哼一声,环顾四周,众人见他眼神望过来,纷纷都低下头不敢对视。 “不瞒你们几个,余沧海和青城派,的确都是我杀的。”顾少游语气淡淡,可落在几人耳中,当真又是一道惊雷。 话音刚落,众人一阵骚动,眼中都带了几分惊惧和不可思议。 “啊……痛煞我也。”这时,旁边刚才被顾少游点了一指闭过气去的头陀仇松年醒了过来,他见到众人都看了过来,只是每个人眼中都带着惊恐之色,不由脱口骂道:“臭小子,你刚才那是偷袭手段,可不能算数,要么再跟老子战上一百回合。” 说完,他从地上跳了起来,目光四下巡视,喃喃道:“我的刀呢?” 被他这一打岔,刚才场上萧杀的气氛瞬时松了几分,顾少游也被他这傻愣愣的神态给搞的有些无语。 那边僧人西宝一把将仇松年拉住,低声道:“闭嘴,地上那两团废铁,就是你的双刀。” 游迅和仇松年闻言,齐齐向地上那一团一团的废铁看了过去,两人心中都是猛地一跳。仇松年瞬间闭上了嘴,老实站在一旁,不敢再说话。 都是积年的老江湖了,虽然一开始没搞清状况,但到了如今,又哪里还会有不知死活的人物。 第210章 辣手剑魔,这名字大大的不妥 游迅脑中飞速运转,很显然眼前这年轻人武功极为高强,至少自己旁边这六人现在都已经是服服帖帖,不敢反抗了。 他心里一面痛骂自己好端端的干嘛要惹这种煞星,一面脸上堆起笑容道:“那余沧海作恶多端,青城派更不是什么好鸟,顾少侠你杀的好!杀的对!这是为民除害,大大的好事啊!” 这话一出,张夫人几人心中都在暗骂,这死泥鳅当真是见人说人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实在该死。 没想到,顾少游听了,先是一愕,猛地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游迅道:“你这厮虽然是个真小人,只不过这句话倒还真的给你蒙对了。” 顾少游笑声一敛,目光锐利之极,看着几人,缓缓道:“余沧海的确是罪大恶极!他带着青城派上下数十人来到福州,杀了福威镖局上下二十多口人,其中还有许多都是不通武功的普通人,这等行径简直是禽兽不如!” 他一边说着,一边冷笑一声,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几个心里一定是在大大的不以为然,你们这些人手里定然也是沾满了血迹,余沧海屠灭福威镖局数十口人,在你们眼里也是正常之极对?” 众人一阵默然,游迅小声道:“这个,这个,小人手上可没怎么沾过血。”只不过压根没人理他,他讪讪然摸了摸鼻子也不敢再说话。 顾少游语气凉凉的,继续道:“只不过我跟你们不同,在我看来,学武之人,首先要做的便是锄强扶弱,如今我虽然杀了余沧海,还有青城派一干人等,还被你们冠了一个辣手剑魔的名号,不过我这心里却是没有丝毫悔意,只觉畅快无比。” “若再让我来一次,我仍会义无反顾的出手。辣手便辣手,义之所至,些许毁言却也算不上什么。” 场上众人脸上神色各异,有的低头不语,有的嘴角带了一分冷笑,有的心里大大的不以为然。 游迅眼珠一转,忽的哈哈笑了起来,他样子夸张,对着顾少游深深做了一揖,恭声道:“顾少侠大义,小人如今听了当真是醍醐灌顶,过往种种做的亏心之事,如今想来,实在是羞愧不已。” 他直起身来,环顾一圈,大声道:“什么‘辣手剑魔’,我游某人是第一个不同意!要我说,需得叫一声‘神手剑侠’方才妥当!”说完,他洋洋自得,环顾众人。 他这话说的实在不要脸之极,顾少游嘴角一抽,心里微微有些尴尬,只不过这话虽然不要脸,但这毕竟还是一个大大的马屁,听起来倒还真是不差。 顾少游心里一阵无语,果然这世间从来不会缺佞臣、小人,这游迅如此大吹法螺,自己刚才对他的杀意,被他这么一打岔,竟被消退了许多。 “就是就是!顾大哥剑法通神,称一句剑侠是一点都不为过!”突然,角落里传出一个稚嫩的声音。竟是苗归衡,不知道什么时候,探头探脑正躲在一旁观看,这时候听了,突然跳出来大喊一声。他见到众人惊讶眼光看过来,又顿觉不好意思,把脑袋一缩,又躲到一根柱子后面去了。 顾少游被他这话搞的哭笑不得,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不提这些,传出去只会惹人笑话。你们几个听好了,我顾少游光明磊落,杀余沧海是我做的,但是那辟邪剑谱我却根本毫无兴趣,这剑谱还有林家的人,都已经投在南少林门下,过不了几日,南少林自然会有人来澄清此事,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也管不了那么多。” 说完,顾少游又喝道:“今日之事,我也不想再造杀戮,就放过你们这次!但是倘若日后再让我听到你们这几人听信谣言,乱生事端,那也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一落,几人脸上登时升起喜色,这一日之大起大落,实在有些让人难受的紧。如今见到顾少游不再要他们性命,自然心中激动。 那边桐柏双奇互视一眼,眇目男子突然高声道:“顾大侠,我们几人这次被猪油蒙了心,实在是惭愧。若是南少林那边传出消息来,我们也会帮着宣扬,好让天下人都得知顾大侠高义。” 此言一出,几人脸上顿时显出恍然之色,马上纷纷跟上,连连称是。 顾少游诧异看了他一眼,心里对他倒不仅有些刮目相看,也不再多言,只点了点头,示意几人自便。 游迅暗暗吁了一口气,弓着腰就想跟在几人身后偷偷开溜,没想到身后传来顾少游冷冷的声音:“油泥鳅,其他人可以走,你却不行,你先留下。” 张夫人、桐柏双奇六人听了都是脚上一顿,但又瞬间不再理会,只几个呼吸间,就都走的干干净净。 “扑通”一声,游迅双脚一软,又跪了下来,咚咚咚不断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大喊:“顾大侠饶命,饶命啊!小人都是听信了别人谗言,小人有罪小人有罪。” 顾少游哼了一声道:“说说看,你是听谁说的这些?” 游迅不敢怠慢,连忙道:“我是听了嵩山派的白头秃鹰说的这事,他信誓旦旦说是他亲眼所见,又许了小人不少好处,小人这才帮着四下宣扬,不,不,小人其实也没传出去多少。” 顾少游自动忽略了他后面的胡言乱语,心中暗暗点头,果然是嵩山派搞的鬼,这游迅有点类似江湖上的消息掮客,被他们给找上自然不稀奇。而且肯定也不止他这么一个人,自己想查也查不过来。 游迅浑身发抖,跪在地上也看不到顾少游脸色,见到顾少游良久没有出言,心中更惧。就在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忽的又响起了刚才那稚嫩的声音:“顾大哥,这人四处造谣,传谣,实在是可恶的紧,不如就把他给一剑杀了!” 游迅听的魂飞魄散,生怕顾少游就这样一剑把他给结果了,连忙急急道:“别,别,顾大侠,小人还有消息,还有消息禀上。” 第211章 果然是耸人听闻的大消息! 顾少游先对着苗归衡轻斥一声道:“小小年纪,不要动不动就想着杀人,你以为杀人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不成?” 苗归衡撇了撇嘴,也不敢再多说话。 “你先起来说话。”顾少游看着浑身抖的如筛糠的游迅,淡淡道。 这游迅是许多谣言的源头,如此小人却不能轻轻放过,只是要怎么处置他,顾少游也还没想好。如今既然他要说什么消息,那便先听听再说。 游迅白着脸,手脚并用,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双腿仍旧在不断打颤。顾少游看的也不由翻了个白眼,这么惜命怕死的,倒是和桑三娘有的一比。 “顾大侠,小人无意中探到个消息,有人要对华山派下手!”游迅缓了一缓,便一脸神秘,低声说道。 顾少游心里猛地一个激灵,他脸上神色不动,淡淡道:“哦?详细说说。” 游迅微微瞄了一眼他的脸色,咽了口唾沫,不敢卖关子,低声道:“前些日子,小人在南昌城里,无意间听到一个消息,似乎正有人集结了人马,想在江西境内埋伏华山派众人!” “小人还听到一个消息,说这次衡山派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华山派掌门君子剑岳先生并不会去!” 顾少游闻言,顿时一惊,急忙皱眉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游迅连连点头,如小鸡啄米,道:“这个不会有错,小人的消息来源不会有差,岳掌门此次的确没有一同前往衡阳,华山派带队的是宁中则宁女侠。” “只是岳先生为何没有一同前往,这个小人却是有所不知。” 顾少游见他说的如此笃定,心中不由信了几分。自己师父居然没有一同前往衡阳,这个消息的确有些出乎意料。 要知道,以岳不群素来的性子,这种场合一般来说可是百分百不会缺席才对。 不过顾少游心中微微思量,就有了大概的猜测。 仙霞派的那本《金关玉锁二十四诀》看来对师父的冲击的确非常之大,上次遇到他,只看了一次就有瞬间有了不少领悟,想来这次师父也是练功到了紧要关头,这才不得不直接在金华选择闭关修炼了。 这对岳不群和华山派来说倒是一个顶好的消息,说不得这次岳不群若是能顺利出关,这武功定然能上了一个台阶。 想到这里,顾少游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又对着游迅问道:“你刚才说的有人要对华山派下手,这个又从何说起?” 游迅满脸红光,这事涉及到了他的专业领域,更是挠到了他的痒处,他一脸神秘,一边搓着双手,一边道:“这事也是凑巧了,小人之前在南昌城里,却是无意中打听到了此事。” “不瞒公子说,小人这平日里就经常会接些买卖,然后便需要找些好手一起来做,就像上个月我刚接了一笔生意,那买卖前后花费了数月光景,不过结局却是皆大欢喜,不瞒公子说,和小人合作的人,那对小人可都是赞不绝口……” 游迅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开始吹起牛来,十分自然不过。可是他猛地看到顾少游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耐,赶忙一顿,收住话头,不敢再胡吹大气。 他讪笑一声,摸了摸油光蹭亮的脑门,又继续道:“这些买卖里,和小人合作惯的人就有不少。前几日,小人在南昌城里停留,刚好就遇到了两个熟人!” “这两人是兄弟二人,一个名叫‘飞鹰神剑’郑挺,一个名叫‘斧不留痕’郑前,这兄弟两人和我都是合作惯的,跟我关系算是不差。” “小人见到这两人神神秘秘,藏头露尾,就来了好奇,瞅了个空,拉住了老大郑挺,问他可有什么买卖,一开始这小子还不肯说,后来小人给够了银两,这才悄悄和小的透露了一二。” 说完,游迅脸上露出肉痛之色,看起来这个消息买的不便宜,他又道:“原来是有人出钱,召集了十多个好手,就准备在路上截杀华山派一行人!” 说完,他忽的叹了口气,砸了砸嘴道:“这个消息虽然劲爆,可对我却并无用处,那郑挺拿了我的钱,也不肯退给我,当真让人不齿。” 顾少游心里翻了个白眼,真想一巴掌呼过去,心道这最让人不齿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游迅感叹两声,见到顾少游脸色又要变化,赶忙又收回话头,继续道:“小人马上问他,华山派掌门君子剑岳先生,那武功可绝对不差,你们真能得手?郑挺听了哈哈大笑,得意洋洋说他们已经探听过消息,这次岳先生却根本没跟着一起来,华山派只是宁女侠带队。” “而且现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的辣手剑魔,不……不……是神手剑侠顾少侠也没在队伍里,如此一来,这趟的华山派绝对都是些软柿子,这趟买卖包赚不赔!” 说完,游迅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顾少游,小声道:“这话可不是小人说的,都是那郑挺说的,小人当时可绝对没有半点附和。” 顾少游自动忽略了他这废话,冷笑一声道:“那倒也未必,想要来对付华山派,那也要他们看看有没有这份好牙口。” “我大师兄令狐冲剑法超群,可半点不在我之下。就算我师父不在,这些人想吃下华山派,可没那么容易。” 游迅听了,满眼的不信,心道:你这种武功,也不知道怎么练出来的,还有那什么令狐冲,听也没怎么听过,这为了给华山派脸上贴金,当真是什么话都能吹出来。 他心里一边腹诽,脸上却还是堆满了笑,道:“是极是极,华山派乃是天下有数的名门大派,哪些人纯粹痴心妄想。” “不过……”游迅说到这里,又有些欲言又止。 顾少游冷哼一声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游迅连忙又道:“不过小人还听那郑挺说起过,好似这次除了他们这一群人,后面还会有更加厉害的人物压阵,试以雷霆之势,狮子搏兔,不给华山派任何机会。” 顾少游听到这里,脸上终于首次动容。 第212章 这颗潜在的炸弹还是爆了 刚才他说的话,可的的确确是真心话。 令狐冲这两年来虽然名声不显,出手也不多,江湖上知道他的人更是寥寥。 但顾少游可丝毫不敢轻视,每次见面,都可以肉眼感觉到令狐冲独孤九剑的提升速度,这门剑法几乎可以说是为他度身订造一般,完全不存在学不会、学不精的情况。 而且如今令狐冲可没有受什么内伤,原着中那狼狈不堪的景象也还没出现。可以说,在当前时间线上,令狐冲的命运已经被大大改写。 面对这样一个完全体的令狐冲,就算顾少游自己,也没有十足把握能将其轻松拿下。 那普通的江湖高手,更加不会是他的对手! 而且独孤九剑的特性就是丝毫不惧群攻,这一点顾少游在连破两个大阵后,更有心得。 有令狐冲看顾着华山派一行人,顾少游心里可并不怎么担心。最多就是这场恶战之后,令狐冲的剑法会让宁中则大吃一惊,再也藏不住自己实力罢了,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现在令狐冲和辟邪剑法也扯不上关系,要怀疑也怀疑不到他头上。 所以顾少游在听到游迅前面一番说话后,心中还是十分淡定。 可现在游迅口中又突然冒出来一个“神秘高手”压阵,他这才脸色有了变化,心中不得不升起几分警惕之意。 “你可知这压阵的高手是何人?”顾少游脸上带了几分凝重,问道。 游迅摇摇头道:“这个小人却也不知,不是小人不说,是那郑挺自己也不知道。” 顾少游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失望,只是心里在默默盘算。 这次针对华山派的截杀,若不出所料,应当也是左冷禅的手笔。 在原着中,华山派众人在金盆洗手大会之后,回了华山,可是遇到了桃谷六仙那几个疯子,令狐冲直接被搞成重伤。岳不群为了躲避这几人,干脆下了华山,可就在路上,直接遇到了一群黑衣人的截杀。 这场大战在原着中极为重要,可以看做是岳不群对令狐冲态度的一个转折点,也可视作师徒决裂的正式开端。一场剧斗之后,岳不群和宁中则夫妇双双被擒,梁发也直接死在庙内,成为华山派第一个不幸遇难的弟子,若不是令狐冲爆种,可能华山派整体就交代在这里了。 到了今世,梁发仍旧没能逃过厄运,早早的又领了盒饭。但是左冷禅针对华山派的这场阴谋,却很可能也被提前了! 想想也是,左冷禅一代枭雄,心思缜密,在他见到了顾少游的剑法之后,心中已经升起了十二分警惕。 如今岳不群不在,顾少游不在,只有一个宁中则带着华山派所有弟子,这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天赐良机! 顾少游可以肯定,左冷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这次伏击十有八九就是他的手笔! 只是这又多出来一个‘压阵高手’,却是原着中并没有的。难道是左冷禅亲至?顾少游微微皱眉,心中默默摇头,只觉这个可能性不大。 对嵩山派来说,摆在明面上的计划,应该是请左道高手将华山派一网打尽,然后再由自己出面,扶植剑宗残余人手,重开华山派---当然,最后都要一起并入五岳剑派。这才是左冷禅的终极目标,如此一来,要他亲自下场来伏击宁中则,似乎并不太妥当。 不过这一点顾少游却还是有些不敢肯定。 若真的是左冷禅亲至,那令狐冲还能不能挡住可真不好说。想到这里,顾少游也不想再耽搁,直接问道:“他们这些人,是准备在哪里伏击华山派?” 游迅精神一振,满脸谄笑道:“那小人的性命……” 顾少游斜眼看去,冷笑两声道:“放心,我可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你既然给了我这个消息,我也不会要你性命,今天就放过你便是。” 游迅登时满脸喜色,搓了搓手道:“那便好,那便好,公子果然是一代剑侠,这说话做事就是大气。” 顾少游一脸不耐烦,哼了一声。游迅不敢再胡说八道,连忙道:“伏击的地点就离这里不远!离这碧玉禅寺也不过二里地,翻过这个山头便是一处山谷,唤做葫芦谷,那里便是他们定的场地。而且看看时间,应该就在此时!” 顾少游心中一惊,还没说话,游迅又继续快速说道:“小人来这个碧玉禅寺的旧址,便是想着能不能火中取栗,探探消息,到时候远远看上一眼,那也是值了。毕竟为了这消息,小人白白搭进去许多钱财,嘿嘿,实在是心有不甘。” “不过小人后来仔细一想也觉得有些奇怪,郑挺那些人,也不知为何就这般肯定,能让华山派众人不去城内留宿,反而来这荒郊之外过夜。小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事游迅想来想去想不通,这华山派众人怎么就能如此“听话”的进入伏击圈?不过顾少游却是心中只是略微一转,便已明白了过来! 很显然,这又是自己的二师兄,那位嵩山派卧底劳德诺发挥作用了! 想到这里,顾少游心里悚然一惊,也是有些责怪自己大意了,原着中劳德诺虽然是个卧底,但描写他行动的戏份却并不多,也就后面盗取了紫霞秘籍、辟邪剑谱,算是两件大事。 但平时里,却从未描写过劳德诺是怎么卧底的。 这就让顾少游产生了一个理解盲区,仿佛是灯下黑一般,竟然一时觉得这劳德诺的破坏力也就这样,并没有去太大注意。 可是如今想来,这份大意却着实有些不该!临到头来,之前的这一份疏忽,很可能就要酿成大祸。 劳德诺作为“老江湖”,平日里门派里的杂务、打探情况都是由他来负责。这次华山派出行,估计也是如此。这样一来,他要从中做些手脚,让华山派众人错过宿头,不得不在荒野外过夜,那可是太简单不过了。 顾少游心中不由暗骂一声,爆了一句粗口,这等二五仔,真是该早点一剑杀了了事,否则这就是个定时炸弹安插在身边,鬼知道什么时候会爆! 而且按游迅所说,这时辰却是已经刚刚到了! 第213章 事态危急,生死一线! 想到这里,顾少游有些坐不住了,霍得站起身来,对着游迅冷冷道:“那你今天可还要再去瞧瞧热闹?” 游迅连忙疯狂摆手,道:“不敢不敢,小的这便和桐柏双奇他们几人一样!这就前去福建!若是南少林传出消息来,小人一定发动所有人脉,为公子澄清此事!小人此心昭昭,若有半点虚言,必当天打雷劈!” 顾少游看到这条油浸泥鳅竟如此上道,一直沉着的脸也微微浮出一丝笑意,挥了挥手,仿佛是在赶走一只苍蝇,语带不耐道:“那你这便滚,别让我再在这附近看到你,若是你敢再出现,嘿嘿,你自己清楚后果。” 游迅马上赌咒发誓,他知道顾少游要马上出发,也不敢再多废话,赶忙告了声罪,连滚带爬就飞奔了出去。 顾少游见到游迅身影渐渐消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眼神幽暗。 “顾大哥,我们这就要出发吗?”刚才这些话,苗归衡在一旁都默默听着,他脸上如今不仅没有半点害怕,反而还十分兴奋的对着顾少游嚷嚷道。 “顾大哥,我们快点动身,你这次一定要发威,把哪些坏人全对给杀了!”苗归衡一边喊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拳头。 顾少游不仅一阵无语,也搞不清这小子哪来的这么大杀性。 不过时间紧急,顾少游也懒得再去训斥他,只点了点头道:“不错,你收拾下,我们这就出发。” 苗归衡重重点头,手脚麻利的只一小会儿就把东西都收拾完毕,对着顾少游喊道:“顾大哥,我们走!” 顾少游重重的给他脑袋吃了个栗子,就在他捂着脑袋,满眼委屈的模样中,也笑道:“走,去会会哪些人。” 从碧玉禅寺过去葫芦谷,刚才顾少游也详细问了游迅线路,很显然游迅这家伙是提前踩过盘,对这里的地理情况倒是了解的极为清楚。 只不过从这里过去,都是密林、山岭,实在是不适合骑马,顾少游也只好让苗归衡伏在自己背上,纵起身法,疾驰而去。 苗归衡还是个小孩,体重较轻,顾少游背起来倒是毫无压力,反而不断加快速度,凛冽的山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让苗归衡刚叽叽喳喳说了几句话,就不得不闭上了嘴巴。 还没奔出多远,忽的顾少游耳朵微微一动,身子顿时缓了下来。 “顾大哥,怎么了?”苗归衡瞬间反应过来,连忙小声道。 顾少游眉毛蹙起,侧耳倾听了片刻,将苗归衡放了下来,轻声道:“有打斗的声音,你先藏好。” 苗归衡小脸微凝,轻轻点了点头,只见他直接选了颗大树,嗖嗖嗖几下就爬了上去,身影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顾少游无声一笑,这孩子当真是让人省心,也不枉自己教导了许多功夫。 只不过瞬间他脸色又沉了下来,眼神望着前面,黑漆漆的一片,仿佛有什么猛兽正盘踞在里面一般。 顾少游运起轻身功夫,脚步犹如灵猫一般,踩在地上的枯叶上,都丝毫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刚行了几步,便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刀剑相交之声,他急忙加快脚步,潜了过去。 “哈哈,小娘子,你想逃又能逃到哪里去,还不如快快从了老子,说不得老子快活了,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顾少游隐在黑暗之中,运足功力,望了过去,心中猛的一跳。 只见前面,正有一男一女两人正在激烈拼杀,场面惊心动魄。而这女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师妹莫青青! 只不过莫青青现在情况可不太好,她的右臂软软垂下,肩膀上直接被鲜血染红了一大块,如今只能用左手使剑,一边不停后退,一边苦苦抵挡,情况危急。 她的对手,是一个蒙面汉子,这人虽然满嘴的污言秽语,但手上一柄鬼头刀却是使得上下翻飞,显然不是一个庸手。 顾少游只看了两眼,便明白过来,这蒙面汉子刀法虽然精奇,但却有意无意的避开了莫青青的长剑,很显然莫青青手中的这柄长剑,定然是一把吹毛断发的宝兵,这才让他有这般投鼠忌器。 不过即便如此,莫青青如今已是左支右挡,败象毕露,落败也只在须臾之间。 顾少游眼中光芒一闪,虽然只看了两眼,但已经将局势尽收眼底。他也不再停留,猛地一纵,手中岁暮天寒顿时在这黑夜之中爆出一团耀目光芒,以一个无比迅捷的速度向着那黑衣大汉疾驰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剑来的突然,速度又如此之快,完全出乎了场上两人意料。蒙面汉子瞳孔猛然长大,他刚反应过来,这一剑居然就犹如迅雷一般已经奔到了他面前,心中不由大骇,急忙举起手中鬼头刀挡在身前。 “叮”的一声,蒙面汉子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蹬蹬瞪后退几步,他低下头,呆呆看着自己举着的长刀,只见长刀中间居然被破开了一个口子,而他的胸口也渐渐出现了一团血迹,血迹不断扩大、蔓延,只两个呼吸之间,就将他整个胸口染红。 蒙面汉子眼睛瞪圆,看着前面黑暗之中,缓缓走出来的身影,眼前只觉越来越暗,他喉咙嗬嗬两声,想说什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仰面“轰”的一声倒在地上,溅起了一片尘土。 莫青青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满脸震惊,看着眼前一幕,眼中出现了一丝呆滞。 她只觉自己脖子僵硬,缓缓抬起头,愣愣看着突然出现的顾少游,“哇”的一声,猛地喷出一口血来,身子一软,就要倒下。 顾少游赶忙一个箭步,将她扶住,让她坐在地上,顾少游脸色凝重,语速极快,沉声问道:“怎么回事?敌人有多少?师娘他们可还好?” 莫青青这时眼中终于恢复清明,见到顾少游,她嘴角显出一丝笑意,原来冰冷的脸上也柔和下来,一边喘气,一边道:“顾师兄,你总算来了,师娘他们现在撑的艰难,你快去,快去帮帮。” 第214章 都是奇女子,巾帼不让须眉 说完,她又猛的咳嗽起来。顾少游眉头皱起,握住她的手,内力游走一圈,才略微放下心,估计是刚才一番剧斗,又受了一些内伤,只不过虽然看起来吓人,但应当没有性命之忧。 “大师兄呢?他可还在?”顾少游终于得空问出了这句他最关心的话来。 怎么会搞的如此狼狈,难道那背后的神秘人已经出手了?连令狐冲都不是对手?这人到底是谁?一系列的疑问涌上顾少游的心头。 莫青青一愣,苦笑一声道:“大师兄没跟我们一起,离了金华府,他就和师娘告别,一个人走了。” “顾大哥,你快,快去帮帮师娘。”莫青青一边咳嗽,一边又催促道。 什么?顾少游闻言也不由目瞪口呆。 该死! 顾少游心中暗骂一声,没有岳不群管着,令狐冲这家伙又不知道怎么回事掉链子了。他来不及细想其中缘由,向旁边招了招手。 苗归衡早就悄悄猫在一旁了,见他招手连忙跳了出来,倒是把莫青青吓了一跳,她压根没想到这里还会躲着一个小孩。 顾少游知道时间紧迫,也来不及解释和介绍,直接对苗归衡道:“归衡,这是我师妹莫青青,你带她先躲起来,帮忙包扎一番,再服些伤药。”说完,又将一个小瓶子扔了过去。 苗归衡接了,连忙点头道:“顾大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青青师姐的!”他满脸认真,急忙就上去扶住莫青青。 顾少游冲莫青青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直接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当场。 顾少游对苗归衡倒是放心的很,这些天里他随着自己学习少林派入门内功,虽然堪堪入门,但这力气是直接涨了不少,别看他年少,扶一个莫青青是绝无问题。 而且苗归衡年幼,由他来帮莫青青包扎伤口,想来莫青青也不会感到尴尬。 顾少游将内力提到极致,身影如电,闪过一个个虚影,向前疾奔而去。 他万万没想到,令狐冲居然不在队伍之中!这当真是一道闷棍,让顾少游一时有些缓不过神来。 一直到奔出去好远,呼呼的山风在耳边吹过,顾少游心中这才渐渐冷静下来。各种纷乱的念头逐渐被压了下去,眼神中更是燃起了熊熊战意! 很快,葫芦谷就近在眼前了! 顾少游矮下身子,身周半点气息不泄,更没有半点声音,悄悄行了过去。 只见前方火光冲天,却是有十多个蒙面黑衣人正手里举着火把,火光映射中,场上一个黑衣汉子,正在和一名手执长剑的女子,进行一番恶斗! 顾少游只看了一眼,便不由瞠目结舌,结结实实的又吃了一惊! 场上那名正在和黑衣汉子剧斗的女子,不是自己的师娘宁中则,更不会是小师妹岳灵珊,而竟然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李文秀! 阿秀怎么也会在这里? 顾少游心中瞬间升起浓浓的疑惑,但也只在一瞬间就有些恍然。 这定然是她特意跟着华山派的大部队,准备一起去衡阳来寻自己的。 顾少游心中不由升起一阵感动。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顾少游只看了一眼,便发现李文秀有些状态不对。 场上足足有十六人,团团围在李文秀四周。和李文秀相斗的黑衣人,手上拿着一对判官笔,上下翻滚,看起来功夫颇为不凡。 在李文秀身后,正东倒西歪的躺了一地华山派弟子,也不知情形如何。 宁中则正坐在地上,显然是受了伤,旁边则是岳灵珊在扶着她。 “阁下几人应当也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竟然如此不要脸皮,欺负一个小姑娘,说出去难道不怕天下人笑话吗?”宁中则虽然坐在地上,但腰背挺直,神情丝毫不见畏惧,厉声喝道。 话音还未落,那边李文秀忽的“唰唰”两剑,那拿着判官笔的黑衣人痛呼一声,蹬蹬瞪后退了数步,一只手捂着手腕,上面不断往下滴着鲜血。 场上一时静默。 一个蒙面人嘿嘿一笑,缓缓开口,声音颇为苍老,说道:“岳夫人,这小女娃可不是什么普通人,这等剑法比你们华山派的剑法可高明太多了。” 李文秀在场上不断喘着气,显然已厮杀过多场,气力折损颇大。 那黑衣老者又继续道:“小女娃,你剑法不错,毒术更是惊人,我们兄弟几人只为华山派众人而来,你又不是华山派的,又何必在这里徒劳挣扎,行此螳臂当车之举,白白送了性命。你乖乖将解药交出来,我就放你一条性命,绝不食言。” 他的脚边正躺着两个蒙面黑衣人,此时正在不断哀嚎,看起来竟然是中了李文秀的毒! 黑衣老者眼光微闪,此时也有些骑虎难下,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姑娘,没想到手段这么惊人。刚一接手,己方两人轻敌,就直接中了对方毒针,看样子这毒性是即猛烈又古怪,没有独门解药估计今晚都难以过去。 这么霸道的毒药让他是吃了一惊,可是让他更吃惊的是这小姑娘的剑法,来来去去似乎就那么几招,可竟然自己这边没人能接的下来。 还好刚才混战之中,这小姑娘的腿上被砍了一刀,如今也来不及医治,只能在这里苦苦支撑罢了。 只是这小姑娘的毒针十分惊人,也还好她发射暗器的手法比较一般,这才没让更多人中招。 他这一批蒙面黑衣人,都是从四面八方被召集而来,黑衣老者也不过是个临时的首领罢了。若放在平时,有人被伤了,或被杀了,他是眼皮都不会眨一下,更不会有什么难受、不舍之类的情绪存在。 只是如今躺在地上中毒的人里面却恰恰有一个身份特殊,自己是怎么也不能见死不救的。 李文秀大口大口喘着气,脸上布满了汗水。她横剑当胸,手上却有些微微发抖,便在刚才,左腿一软,险些跪倒。她腿上受伤着实不轻,稍一用力,便难支持,如今虽然还能站着,但也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第215章 什么叫辣手这就叫辣手! 刚才混战一起,李文秀用毒针伤了对方两人,对方明显就有些投鼠忌器,她便用话语挤兑住对方,邀言要与对方赌斗! 而且这番赌斗只能一个对一个,若是对方不愿,她便宁可毁掉解药。 她原本也没报太大希望对方能够同意,可没想到那黑影老者微一沉吟,居然就点头了。 刚才这拿着判官笔的黑衣人,已经是她比试的第三人了。 虽然她已经连赢三场,但是内力损耗却也是极大。她的《神照经》虽然已经入门,但是这内功修炼毕竟是个水磨功夫,这时间却还是太短!毕竟谁都不是顾少游那般挂壁是! 前面三场,她仗着《清风十三式》的精妙招数,连败三人,但这已经快到她的极限了,可是如今华山派诸人皆已被打倒在地,她也只能咬牙勉力支撑。 这番景象,黑衣老者自然心知肚明,他嘿嘿一笑,沙哑着声音道:“小姑娘,你的剑法的确不差,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我这边可还有不少人,你又能抵挡住几个?” 李文秀脸色苍白,抿着嘴不出声,剑尖微微颤抖,她的心中终于升起了绝望之意。 忽的,只听到远远的一个声音传过来:“她抵挡不住,那便换我来好了,你倒可以看看我是不是能抵挡的住。” 这声音来的好快!第一个字吐出的时候,明显还在数十丈之外,可到了话音刚落,这声音竟就直接出现在了近前。 黑衣老者脸上终于动容,众人眼中纷纷生出惊愕之色,齐齐转头瞧去。 “顾大哥!是你来了吗!”李文秀再也忍不住,眼中两行泪水猛的冲了出来。 “阿秀,放心便是,我来了。”顾少游犹如闲庭信步,看似一步一步踏出,但身形却是极快,两句话之间,已经站到场上,遥遥望向华山派诸人。 山风吹来,拂得他衣衫猎猎作响,自有一股从容大度,孤傲不群的动人神态。 火把燃着火光,照在顾少游脸上,华山派诸人见到,纷纷欢呼起来。“是顾师兄来了。”“顾师弟你总算来了。” 宁中则脸上也显出喜色,她眼中闪动着光芒,喜道:“少游你来了!好,好!”岳灵珊扶着宁中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又赶紧用手紧紧捂住。 顾少游目光扫视过去,华山派诸弟子虽然躺了一地,但似乎并无人有性命之忧,他不由缓缓舒了口气。 只不过再看向那几个黑衣人,顾少游的眼神瞬间又锐利起来,冷冷道:“说说,你们是什么来路的,到这里来截杀我华山弟子,当真不知死活。” 他负着双手,眼中带着冷意和不屑,向着这十数个黑衣人一个个看了过去。 黑衣人之中瞬间就有人按捺不住,高声喝道:“臭小子,你又是什么来路,竟敢如此嚣张。”说完便要拔出兵器上来。 黑衣老者一伸手,将其拦住,对着顾少游缓缓开口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华山派的顾少侠,顾少侠这些日子里风头可真是盛的很啊,辣手剑魔,这外号当真不错。” 此言一出,黑衣人中还有的几个迟钝的,也总算反应过来了,几人互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一丝忌惮之色。 黑衣老者继续道:“顾少侠听说你一人一剑杀光了青城派数十口人,这分杀气我们兄弟几个也是要自愧弗如。也不知顾少侠你是不是偷学了林家的辟邪剑谱?方才有这等狠辣剑术。” 顾少游闻言哈哈大笑,指着他道:“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临到死了,居然还想着要来挑拨试探,简直是不知所谓。 他话音刚落,身影就突然一闪,下一个瞬间突然出现离他最近的一个黑衣人身边。 那黑衣人本就在浑身戒备之中,虽被顾少游这身法给吓了一跳,但仍旧大吼一声,手上兵器就要迎上来。 这黑衣人使得兵器是一对精钢鹰爪,仓促之间,他反应倒是颇快,一上一下,两只鹰爪就向顾少游抓了过来。 顾少游嘴角带着丝冷笑,他剑也不拔,左手也同样化作鹰爪,手指生出强大气劲,周遭空气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硬生生产生了一瞬的真空。 这一招玄奥莫测,劲气一吞一吐,伸缩不定,那黑衣人哪里识得出来。就在他惊骇莫名的眼神中,顾少游的左手如入无人之境,直接破进他的两柄精钢鹰爪之中,他的鹰爪仿佛就是纸糊的一般,被人砍瓜切菜,在这一瞬间就给破的干干净净。 黑衣人蹬蹬瞪后退数步,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胸口处被破了一个大大的血洞。他艰难抬起手,想要说什么,可又哪里说的出来。轰的一声倒在地上,双眼仍旧瞪得老圆。临到死了,他也无法相信,这世间竟然有人能以爪对爪,将他的鹰爪破的干干净净。 “老九!”黑衣老者怒吼一声,刚想要纵身上前,可他没想到,竟然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自己这同伴就死在顾少游手下。 “好,好,好小子,果然不愧是辣手二字。”黑衣老者怒极反笑,大吼一声:“点子扎手,都并肩子上!” 这群黑衣人一共有十六人,被顾少游杀了一个,之前又被李文秀毒针伤了二人,如此便只剩下了十三人。只是这十三人里,又有三个刚才伤在李文秀剑下,如今虽然还能行动,但战力不免又打了几分折扣。 只不过虽然如此,现在围着顾少游的人,还是至少有十人战力未损。 顾少游冷笑连连,也不去阻拦,看着黑衣人纷纷涌了上来。 黑衣老者口中呼喝连连,十三人团团围在顾少游四周,八名好手分站八方,各执兵器一拥而上,刀剑当头砍下。有余下六人,手中拿着火把,在一旁掠阵。 这也是因为这些人并没有阵法合击之术,若人数太多一拥而上反而没用,如今八人齐上,各站一个方位,倒是一时之间的最佳选择了。 顾少游倒是对这黑衣老者有了几分佩服之意,能在这仓促之间,还能思虑周祥,指挥得当,倒还真是一个人物。 “好,好,今日就让你们见识下什么是真正的华山绝学!也好叫你等在黄泉路上再去后悔,后悔不该来打华山派的主意!” 第216章 大开杀戒,但更大的危机已到! 顾少游轻啸一声,突然间猛的吸了一口气,脸上白气大盛,他仍旧不去拔剑,左手猛地一爪向左首的汉子抓去。那汉子急忙舞出一片刀影想要格挡,岂知顾少游这一抓伴附着神照功的内劲,这汉子甫一接招就只觉脑中一沉,手上不由一软,就在他大惊之中,整个人忽的猛地飞了起来,砰的一声,砸在地上,胸口赫然又多了一个大大的血洞。 顾少游哈哈一笑,整个人冲入人群之中,右手化作蛇头,点、打、刺、戳,左手则是鹰爪,震、抓、擒、勾,他身影极快,滴溜溜在场子中翻腾,只留下一道一道的残影。伴随着众黑衣人的阵阵怒吼声,更仿佛有毒蛇的嘶鸣声、苍鹰的啸啼声伴随,犹如一道白光将整个场子团团笼住。 这一套鹰蛇生死搏在经过了天惠禅师的改良之后,威力顿生,如果要说缺点,那就是对内力的要求极高。可这些落在顾少游手中,却毫无障碍,他用神照功来催动这套功法,两套功夫都带有一丝精神威压、冲击的特性,简直就是一加一远大于二的效果。 场上的十多个黑衣人,一时之间纷纷陷入异象之中,眼中所见、耳中所闻,全都超出自己想象,众人齐齐怒吼,可也是于事无补。 只几个呼吸之间,顾少游满场游走,或抓或点,伴随着一阵一阵的惊吼声,犹如割草一般,一众黑衣人要么飞到空中,要么直接倒在地上,就连哀嚎声也没听到几声。这一次顾少游竟然完全没有留手,直接用重手法全部取了性命。 “砰砰砰”三声传来,顾少游轻“咦”一声,却是那黑衣老者脸色苍白,连连后退数步,但一连三招,他竟都一一挡了下来。 “你这是什么功夫?你这根本不是华山派功夫!”黑衣老者一手抚胸,好不容易站稳脚跟,猛地脱口大吼道。 说完,他又咬牙道:“好小子,你下手如此毒辣,就不怕有什么报应吗?” 顾少游站在场上,却也未追击,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嗤笑一声道:“你不过是个井底之蛙罢了,我华山派传承数百年,其中底蕴又岂是你这些宵小之辈能所知的。” “江湖事,江湖了,输了就是输了,这次若是我没来,难道你还会放过华山派不成?” 黑衣老者虽然蒙着面,但脸上神色定然十分精彩,他微微喘了口气,不再反驳。只见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响箭,冲天一扬,登时一道彩色火光冲天而起,在天上直接炸响开来。 “哈哈哈哈,臭小子,你也不要得意太久,你赢得过老夫,但今天仍旧是难逃一死罢了。”黑衣老者猛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嘴角忽的流出一道黑血,笑声戛然而止,身子软软倒地。 顾少游微微皱眉,没想到此人自知等不到救援,也不求饶,竟然直接自绝而死。 他环顾一圈,刚才蜂拥而上的黑衣人已经全部躺倒在地上,他对自己刚才下手的轻重自然一清二楚,这些人绝无生还可能。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落叶,纷纷飘散,烟尘迷蒙。 萧瑟的战场,江湖人的末路,可悲!可叹! 浓重的血腥气让旁边一众华山派弟子脸上都有些不太好看,每个人都脸上苍白,说不出话来。只有宁中则高声叫道:“少游,你可还好?” 顾少游转过头去,点点头道:“师娘,不妨事。大家还好?”说罢,又朝李文秀微微点了点头。 如今华山派众人都聚在了一起,李文秀刚刚快速处理完自己的伤势,又已经在给每个人疗伤,她也知道这些人伤势耽搁不得,也就忍住没上来和顾少游说话。 顾少游走到最后剩下的两个黑衣人旁边,这两人是刚才被李文秀毒针所伤,一直躺在地上没有上来围攻,虽然情况仍旧不妙,但好歹至少在目前来说,是捡回了一条命。 这时,地上一个黑衣人呻吟一声,突然开口道:“嘿嘿,小子,我师父马上就要来了,你要是识相的就赶紧逃,能逃多远就多远,否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顾少游眼睛微眯,淡淡道:“你师父是谁?说来听听。” 那黑衣人一双细眼透出一股子邪意,笑声尖利,正要说话。忽的,顾少游耳朵一动,脸色微凝,右手拂出,那黑衣人满眼惊愕,整个人缓缓瘫倒在地。却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顾少游给打中穴道,昏了过去。 顾少游负着双手,静静站立,眼睛投向远方黑暗之中,脸色肃然。 须臾之后,华山派众人之听得一阵滚滚的轰鸣声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长笑:“都是一帮废物,还得老夫来出手才行。” 这声音在黑夜之中,犹如直接在半空中凭空打了一道霹雳,众皆骇然。 顾少游脸色不动,只见黑暗之中,一个人影缓缓踏步而来。 那人背对着明月,身后泛起朗月射下来的金芒,正面却没在暗黑中,邪异至不能形容的地步。 这是一个灰衣老者,个子又高又瘦,但却能予人笔挺硬朗的感觉。他的皮肤有种经长期曝晒而来的黝黑,长了个羊脸,只能用极为丑陋来形容。但轮廓分明,像刀削般清楚有力,配上一对鹰隼似的锐目,确有不怒自威的慑人气概。 灰衣老者一步一步踏来,气势仿佛也在一节一节的往上攀升,等他停下之时,和顾少游相隔了足有三丈距离,也不见他有和作态,一股发自他身上的森寒杀气,已向顾少游潮涌浪翻般卷来。 这股杀气是如此浓烈,顾少游心中不由暗惊,他身后的华山派诸人虽然距离稍远,但仍旧被波及到一二,几声低低的惊呼声在顾少游身后响起。 那老者扫视了一圈现场,眼睛又向顾少游刚才点到的那黑衣人投去,语气淡淡道:“这些人全都是你杀的?小子你年纪不大,手段倒辣,老夫倒是有几分欣赏。” 他声音暗哑,又犹如金铁交加,只听这声音,就让人心中一阵翻腾,难受不已。 (我觉得不可能有人能猜到这人是谁) 第217章 掌影纷飞,神鬼莫测 顾少游暗暗皱眉,还在想此人是何方神圣。旁边宁中则却一瞬不瞬望着这灰衣老者,忽的开口道:“阁下莫非就是人称白板煞星的白前辈?” 此言一出,顾少游心中猛的一跳,凝神望去,这老者一张羊脸,眼睛凹陷仿佛不是中原人士,鼻子也是塌的,整张脸平的像张白板一样,果然不愧是白板煞星的名号。 白板煞星闻言一愣,忽然大笑道:“稀奇稀奇,你就是华山派的宁中则?老夫已经数十年没有到过中原了,没想到你这小女娃子居然还能认出老夫,当真是有意思。” 宁中则脸上神色有些难看,艰难道:“白前辈纵横青海西域,名号能让小儿止啼,怎么今日会涉足中原。我华山派与前辈可是一贯无冤无仇。” “嘿嘿,我也是受人所托,本以为不会轮到我出手,没想到这帮人如此废物,只好让老夫来帮他们收拾残局了。”白板煞星狞笑一声,脸色渐渐沉了下去,身上衣袍猎猎作响。 顾少游心中微沉,这白板煞星在原着中虽然名声不显,但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高手。那这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应当就是他的徒弟青海一枭了,后来在五岳剑派并派一战中,这青海一枭直接制服了泰山派掌门天门道长,虽然用了几分偷袭手段,但这武功却也可见一斑。 青海一枭就已经如此生猛了,他师父白板煞星自然更加不容小觑。 没想到左冷禅竟然将这等人物给直接请来了! “原来是白板煞星前辈亲至,嘿嘿,左盟主还真是瞧得起我。”顾少游双脚站立,身形纹丝不动,淡淡开口道。 “哦?”白板煞星眼中露出一丝惊容,冷冷道:“你这小子知道的倒是挺多,看来今日的确不能留你。” 顾少游心中警铃大作,只是一个照面,顾少游便从他闪烁的眼神感到白板煞星是那种既自负又自私成性,阴险狡诈的人,这类人,一切都会以自己作为中心,彷佛认为拥有老天爷给他的特权,可肆意横行。 顾少游昂然傲立,暗提功力,抗衡着对方有莫之能御之势的气劲,淡然道:“你的徒弟是我杀的,你要报仇就动手!” 青海一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确是生死难辨。白板煞星听了这话,脸上怒意大盛,踏前一步,一掌直接轰了过来,怒喝道:“小子,便是岳不群在我面前也不敢这般嚣张,今日你就留在这里!” 顾少游见他一掌斜斜劈来,身法步法中隐含无数后着变化,一下子把他完全笼罩在像波浪起伏和接踵而来的劲气里,知道白板煞星是含怒下全力出手,那还敢硬架,倏退三步,然后忽的一拳击在身前空处。 以白板煞星的修为,见到这一拳,也不由吃了一惊。 这一拳在外人眼中全无道理,但却恰好封死了他的招式变化。 假设他原封不动的继续依原来路线运掌攻去,势必在变招前被对方的锋锐拳劲挡个正着。 如此奇招,他还是生平第一次遇上。 他刚才还是完全没把顾少游放在眼里,虽然听闻这小子孤身一人杀了青城派满门上下,但余沧海是什么水平,白板煞星心里压根没去有多在意。 可没想到自己居然一招便受挫,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白板煞星怒叱一声,往横移开,侧腿向顾少游右胁空门踢去。 顾少游刚才这一拳,融入了独孤九剑的剑意,看似平平,但其实在他心中是经过了缜密计算,他见到这一招果然奏效,精神不由大振,信心顿增。 当下,仍旧不去拔剑,轻啸一声,双手化作鹰击、蛇点,仿佛有千百掌印,往白板煞星狂攻而去。 白板煞星见这后生小辈竟借此机会,抢得主动强攻之势,差点给气疯了,连忙收摄心神。只见他猛地深吸一口气,身形猛地激射而来,这速度提升了何止一倍!这正是他自创的“鱼龙十三击”。 他昔日得了一本秘籍,练成了一身可怖内力,他又结合自己的武功,自创出了这套功夫,取名叫“鱼龙十三击”,这套武功实是白板煞星自创武功中的精粹,化繁为简,把复杂无比的掌、指、爪多式变化包含在十三式之内,配合着腾跃闪移的身法,变化无方,令人难以测度,如蛟龙在天,下扑猎物的准确精微。 顾少游只觉眼前一花,白板煞星已飞临上方,向他展开水银泄地,无孔不入的狂猛攻势。 白板煞星嘴里发出“咕咕”一般的古怪叫声,身体一涨一缩,掌影纷飞,身形犹如泰山压顶,偏偏又如同鱼在水中,灵活诡变,几有神鬼莫测之能。 顾少游心如止水,他知道自己无论经验、武功、眼光,都差对方一截,只好咬紧牙龈,以闪躲为主,封架为辅,再加上奇招突出的独孤九剑剑意,苦苦抵着对力有若长江大河,倾泻而来的狂暴攻势。 两人在场中这番激斗,当真是激烈异常,劲气所至,周遭的树木被纷纷绞断,枯叶断枝四处飞舞,只看的华山派众人目瞪口呆。 此时华山派众人已经在李文秀的救治之下,基本都恢复了几分行动能力。只觉场上的劲力犹如小刀一般向着身上、脸上袭来,眼睛都不由有些睁不开来。 众人心中纷纷骇然,你扶着我,我扶着你,连连后退,一直到离开两人拼斗的中心十丈之外,这才停了下来。 高根明呆呆望着拼斗现场,喃喃道:“七师弟的武功怎的如此厉害了,这是什么功夫,我怎么闻所未闻。” 旁边的施戴子本来就是个闷葫芦,平日里也不爱说话,可此时也被刺激的满脸通红,他用剑鞘拄在地上,语带羡慕道:“七师弟现在居然还没用剑,就能和那煞星打成平手,当真是了不起。” 宁中则望着场内,听到两个弟子的话,目露奇光,自言自语道:“少游这武功,好似,好似我们华山派的鹰蛇生死搏啊!”只是她的语气中带了几分疑惑和不可思议,显然就连她自己也有些拿不准。 (居然那么多人猜中!!还有猜方证的是什么鬼!) 第218章 刀光滚滚,剑影重重 旁边岳灵珊听的好奇,这什么鹰蛇生死搏她闻所未闻,正想问话,这时场上的形式又是一变。 白板煞星虽然看起来年级已然不小,但是身形却依旧极为矫健,只见他弹起又落下,还不断发出怪叫声,活像一只丑陋的癞蛤蟆正在向顾少游发动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轰”的一声巨响传来,两人毫无花哨的硬拼一记,蹬蹬瞪,顾少游被一股巨力震得后退数步,这才稳下身来。 他脸上一阵潮红,这一击之下,只觉的体内一阵气血翻腾,喉咙处隐隐一甜。顾少游心知自己已然受了一丝内伤。 不过他眼睛却是越来越亮,夷然不惧,体内神照功的内劲快速运转,一边修复着破损的经脉,一边放声大笑道:“好,好,前辈不愧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小子空手功夫上是甘拜下风。” 白板煞星遥遥站立,脸上也有些难看,刚才他自己的这套“鱼龙十三击”已经堪堪使完,居然没有拿下这小子,他心中也是惊讶万分。 他只觉这小子的内劲十分特殊,居然隐隐已不在自己之下,而且招数精奇,往往与出人意表之处袭来,让他这套鱼龙十三击使不出十成十的威力。 “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老夫二十年前在东方不败的手里败了一招,这些年来就再也没有履及中原,没想到现在中原武林居然又出了一个你这般级数的少年高手,当真是不可思议。” 白板煞星冷着脸,缓缓道,他脸上虽然仍旧毫无表情,但话语间却流露出一丝赞叹之意。 顾少游哈哈一笑道:“前辈谬赞了,只不过,这比试却也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说罢,“锵”的一声,岁暮天寒出鞘,顾少游心中登时生出无穷勇气。 “刚才拳掌功夫,是我输了。不过我华山派素来以剑法见长,在下愿以这手中长剑,再来领教前辈高招!” 白板煞星眼中射出摄人光芒,狂笑道:“好小子,果然不愧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不过你今日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 说完,他一探手,唰的一声,从腰上抽出一把长长的弯刀。 这柄长刀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血红色,形状也和中土的长刀有所不同,弧线更大,更像是西域那边惯用的弯刀。 白板煞星一刀在手,整个人气势又是陡然一升,手中弯刀骤然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只见刀上赫然多了一层淡淡的血色利芒,映在雪白的月光之下,更显诡异狰狞。 “刀芒!刀劲化芒,少游小心!”宁中则在一旁看的仔细,急忙开口大喊道。 顾少游心中一凛,赞道:“前辈果然好刀法,好内劲,只是这也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也没什么稀奇的。” 说完,他猛的一运内劲,长剑一挺,剑尖上突然生出半尺吞吐不定的青芒,就犹如长蛇一般伸缩不定。 白板煞星瞳孔一缩,脸上颇有些挂不住,他怒吼一声,倏地抢前,挥刀猛扫,化作一道红芒,疾取顾少游胸口,凌厉如电闪。 顾少游高喝一声“好”,心中毫无惧意,长剑一振,喳喳喳的连闪三步,竟在刀光中穿插自如,最后才一抖剑尖,猛地刺在血色弯刀离刀把三寸许处。 白板煞星“咦”了一声,他这一招的去势竟然直接被截断,根本使不下去。不过他毕竟在刀法上浸淫多年,心中虽惊,刀法却是丝毫不乱,只见他刀尖一颤,疾挑顾少游的腰腹。 顾少游心中不敢有丝毫大意,眼中精芒一闪,只见白板煞星挑来此刀,其“刀意”正随速度和角度不住变化,所以虽是表面看来简单直接的一刀,但落在顾少游这等剑术高手眼中,却知这一刀着实不简单,仿佛羚羊挂角,让人无法捉摸。如若被动的等待,必然挡格不住。纵是能勉强守过此招,接续而来的攻势将会令高明如顾少游也要落在下风,其后要扳平将非是容易。 这仅仅是微不可查的一瞬犹豫,落在白板煞星眼中,却是大大的良机。 白板煞星冷笑一声,身法忽然变得奇诡难测,就像水中的鱼儿,纵使一动不动,但只要你搅动附近的水流,他便随时可迅速窜出。 那种静中带有强烈游移不定的特性,以顾少游自问能洞穿所有变化的眼力亦一时有些目不暇接。 似水流不断的刀式,蓦地化作一道血光冶冶、撕裂长空的霹雳血芒,白板煞星手中弯刀划出一道红光,循某一条优美至超乎任何言语所能形容的弧度,只取顾少游胸口而来。 白板煞星的身法、刀势,形成了一个完美的组合,带着一丝邪意,又充满了妖冶的美感。 铛铛铛,刀剑相交的声音不断传出,两条身影交错、腾空,闪现,两人显然都已经各展生平所长。 顾少游内力已经运转到了极致,独孤九剑亦是如此。刺、挑、挥、劈,没有丝毫花巧,却守得白板煞星难越雷池半步。让白板煞星水银泻地式的攻势全不奏效,在刀光剑影中,两道人影闪电般移形换位,进退起落,令人目眩。 只不过场上两人此刻的心境却又有些大不相同! 顾少游越战心中越是畅快,白板煞星的刀法虽然精奇,身法虽然诡异,但是他在接下了前面这一番滚滚攻势之后,却已渐渐摸清了对手底细。从一开始的守势渐渐变为了攻势,长剑不断刺出,发出一阵凌冽的破空之声,这些剑招看起来精妙绝伦,往往刺在不可思议之处,让白板煞星不得不不断换招抵挡。 白板煞星如今心中却是越打越惊,他纵横西域、青海已有数十年,手中这口弯刀不知饮了多少敌人的鲜血,可从未见过今日这般奇诡的剑招。他爆裂霸道的刀法之下,一颗心却往下沉了下去。眼前这年轻人仿佛是在猛烈潮水之中的礁石,任他如何冲击,却又岿然不动。 刀光滚滚,剑影重重。血色的刀芒,伴随着青色的剑气,两者在一起仿佛冲击。这一场恶战滚滚,都出乎了双方的意料。 第219章 这事需得有个交代! “铛铛铛”传来几声猛烈的撞击声,只见白板煞星脸上黑气一闪,猛地又深吸一口气,又一口喷出,随着他这口气劲,他的刀上劲道仿佛又更盛了五分! 一刀猛地当头劈下,一刀接一刀,刀势如电,刀劲通神,一连九刀,都迫的顾少游不得不硬接硬打,被劈得汗流浃背,连连后退。 “轰”的一声,又是一声巨响传出,顾少游蹬蹬瞪后退数步,胸口气血不停翻腾,心中更是骇然。刚才这九刀,简直就像是域外天魔来袭,让人几乎生出不可抵御的心思来。 他猛的喘着气,正要调整气息,再接下来的攻势。 可没想到白板煞星冷笑连连,却并未追击,他一把将地上的青海一枭拎了起来,眼中带着冰冷之色,深深望了顾少游一眼,便直接转头呼啸而去。 很显然,他刚才这九刀,已经爆发出最强攻势,一见到还是拿不下顾少游,根本不再留恋,直接转身而去。 顾少游长舒一口气,脚步一个踉跄,只觉手脚一阵酸软。 这白板煞星在原着中声名不显,顾少游也没料到此人武功竟然有如此之高,甚至隐隐间比左冷禅都要高出一线。 刚才听他所说,他曾经在东方不败手下败过一招,可又能全身而退,这般武功,估计放眼整个武林,能比拟的也不多了。 顾少游心中此时也是升起浓浓战意,刚才虽然自己略处下风,但自己神照功在手,无论是回气还是疗伤都颇有优势,就算再打下去他也是不惧。只是这白板煞星都已经如此难缠,那东方不败的武功又是何等可怖! “少游,你没事?”宁中则在岳灵珊的搀扶下,站起身来,高声喊道。 顾少游闻言连忙压下思绪,将长剑一收,一个箭步跨了过去,对着宁中则直接拜了下去:“弟子来晚了,让师娘担心了,请师娘恕罪。” 宁中则之前一直没有流露出任何软弱神情,可这当下听到这话,眼睛顿时湿润起来,将顾少游扶住,强笑道:“傻孩子,这有什么可恕罪的,你能来师娘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说完,她轻轻摸了摸顾少游的脸,笑着道:“好孩子,当真是长大了,以后华山派可再不是昔日模样了。” 旁边岳灵珊眼中也亮闪闪的道:“顾师兄,你武功怎么突然这般厉害了。” 顾少游打了个哈哈,这话可不太好接,只是低声对宁中则道:“师娘,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快离开这里。” 宁中则点点头,转头道:“大家都收拾一下,速速离开此地。”众弟子轰然应诺。她身上血迹斑斑,十分骇人,显然刚才一番剧斗之下,受伤不浅。不过刚才李文秀已经给她重新治疗了一番,再加上她内功深厚,一时之间也并无性命之忧。 顾少游和李文秀点了点头,两人无声交流了一番,却也没有上前说话,而是走到华山众弟子身边,和声道:“大家伤势如何?可还能赶路?” 高根明用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龇牙咧嘴道:“还好,还好,还死不了。今天能看到七师弟你大展身手,这一身伤也算是值得了。” 施戴子在一旁含笑点头,他虽然没说话,可眼中还是露出几分激赏之意。 其他几个弟子听到这话,也一脸兴奋,七嘴八舌说起话来,他们这一夜,可以说是大开眼界,不仅自己一下从地狱回到天堂,心情仿佛坐了过山车,更是观摩了一场顶级高手间的决战,如今心里各个都是兴奋至极,就连身上的伤痛都忘记了许多。 顾少游含笑和一众师兄弟打过招呼,最后静静站在劳德诺身边。劳德诺如今看起来情况也不是很妙,他手臂、腰腹处都有血迹渗出,看起来刚才也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二师兄,今日之事,你不准备给我们一个交代吗?”顾少游眼神幽幽,忽然开口缓缓说道。 劳德诺猛地一抬头,一脸惊愕,脸上肌肉一阵跳动,强笑道:“七师弟,你这是在说什么话,我却有些听不懂了。” 顾少游冷哼一声,心中怒意渐起,又一步踏前,喝道:“二师兄,你千方百计把大家引到这葫芦谷里来,可没想到这场伏击最后还是功亏一篑,你到时候要怎么向你的主子交代?” 此言一出,华山派诸人都是大惊失色,一众弟子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开口。 岳灵珊扶着宁中则,此时也走了过来,宁中则眉头紧皱,对着顾少游道:“少游,你刚才所言何意?” 劳德诺抢先叫起屈来,急急道:“师娘,七师弟不知怎么就发了失心疯,说了一堆胡话,弟子半点也没听懂,请师娘做主。” 顾少游望着眼前这一脸焦急,还在辩解的二师兄,心中冷笑连连,杀意更甚。 岳不群有这份隐忍功夫,可以忍受这种卧底在门派里十数年也不动声色,可顾少游自认没有师父这般涵养,如今心里怒火更是越想越烈。 这一趟华山派上下可以说是在悬崖边缘走了一遭,相比原着中的场景,更要凶险百倍!很显然左冷禅已经不满足与“压服”华山派上下,并扶植剑宗上位。而是想要彻底斩草除根,将华山派连根拔起! 想到这里,顾少游心里也有几分愧疚,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左冷禅在见识过了自己武功之后,心中警铃大作,不惜改变了之前的策略,这才让华山派诸人陷入死地。 而且这次左冷禅还请动了白板煞星这等顶级高手压阵,可谓狮子搏兔,不留余力。华山派上下能够逃出升天,简直就是侥天之幸。 “二师兄,当一个卧底的滋味不好受,与其天天担惊受怕,苦苦挣扎,不如就让师弟送你一程!”顾少游话音刚落,便一指点出。 劳德诺大惊失色,只觉这一指点来每个动作都能看清,可就是不知怎么躲避。“噗”的一声,这一指点在他眉心处,劳德诺眼睛瞪圆,一脸不可思议,身子缓缓软到在地。 第220章 漫长的一夜,总算安然无恙 顾少游也懒得再和他多费唇舌,只觉多看到此人一眼心中就感恶心厌恶,当下不再给他解释机会,直接下辣手将其杀死。 “少游!你这是做什么!”宁中则也一脸惊骇,对着顾少游猛地喝道。 华山派诸人更是目瞪口呆,呆呆看着这一切,都不敢相信这事情的真实性。 顾少游对着宁中则拜了一拜,又环顾一圈,冷冷道:“此人乃是别派安插在我华山的卧底,此次中伏,也是此人设计将大家引入这葫芦谷之中。” “小弟有确凿证据,却是不会错怪了他。大家也可想想为何会到这葫芦谷里来,是不是此人从中作梗?” 说完,他不等宁中则问话,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师娘,劳德诺此人乃是嵩山派的卧底,这事师父也知道,回头你一问他便知其中详情。” 这话说的声音很低,但岳灵珊就在一旁却是听到了,她“啊”了一声,又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一脸的不可思议。 宁中则脸上神色变幻,最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深深看了一眼顾少游,不再说话。她又一个转身,厉声道:“还都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好,速速离开此地。” “今日之事,都不可外传,切记!” 一众弟子闻言顿时一哄而散,纷纷动了起来,再没人敢说话。 顾少游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此举有些鲁莽,只是刚才那一口恶气实在出不出去,索性就将劳德诺杀了了事。 而且这事岳不群是门清,到时候由师父出面,再解释一番,众弟子心里的一丝芥蒂也不会再存。 场上乱糟糟的,岳灵珊此时已不在宁中则身边,一溜烟又去找了顾少权。顾少游见到两人又低声在一边不知说着什么,心里忽然有了一丝明悟。 估计也是令狐冲见不得这种场景,心里郁闷之下,这才抛了大部队,自己一个人跑去喝酒疗伤了。 心里正想着,这时宁中则又过来,低声道:“你二师兄这事,师兄他当真清楚?” 顾少游笃定点头,道:“不错,师娘你稍后写一封书信问问师父便知,这事百分百正确,师娘大可放心。” 宁中则闻言,叹了口气道:“你既然这么做,师娘自然也是信你的。只不过却不该如此莽撞了。” 顾少游点点头,诚心受教。的确,要处理这事有很多办法,自己却选了一个最直接的,也难怪师娘会好心来提点了。 不过即便如此,顾少游心里也没什么可愧疚的,他转了个话题,取出一本册子递了过去,笑道:“弟子这次可有大收获,师娘你以前和我提起的这本秘籍,我可是带回华山了。” 宁中则接过书册,望着上面“鹰蛇生死搏”几个大字,不由惊呼一声,脱口道:“你刚才用的果然是这套功夫!少游你是从何处得到此物的?” 顾少游笑道:“这事说来话长,路上我再和师娘慢慢解释。总之这本华山派昔日的武功秘籍,如今算是正式重归华山了!” “好!好!”宁中则心潮澎湃,激动的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一面翻动书册,一面连连感叹道:“当真是祖师有灵,我华山派大兴之日,怕是越来越近了!” 过了好一会儿,宁中则才抬起头来,这才惊觉所有华山派弟子都等在原地望着她,她轻咳一声,一边将秘籍收好,一边高声道:“都收拾好了?那边走!” 说完,挥了挥手,一众人这才步履蹒跚的一起走了起来。 顾少游看到顾少权有人照顾,也懒得再去叫他,悄悄来到李文秀旁边,又悄悄去握着她的手,低声道:“阿秀,你身上伤势可还有碍?” 李文秀脸上一红,手上挣了挣,见挣不开也只好由着他牵着,又见没人看向这边,这才低声道:“没事的,就是些皮外伤,还好没伤到骨头,稍微养两天就好了。” 顾少游这才轻轻吁了口气,连道:“那便好,那便好。”他见到李文秀虽然走路仍旧有些不便,但基本看上去无碍,心里不由有些惭愧,握着李文秀的手诚恳道:“这番当真是多亏你了,否则我……唉。” 一想到可能出现的糟糕情况,顾少游也有些想不下去,到最后只能长叹一声。 顾少游又开始向李文秀低声问起了这一行的详细情况。 果然是不出自己所料,华山派一行人这一路上的确就是劳德诺来打点行程,到了这附近,他便推说是错过了宿头,不如到前面山谷中休息一晚。大家都是江湖中人,本也没那么多讲究,对他也是颇为信任,既然这般说了,就都一起到了这葫芦谷当中。 后来就是一群黑衣蒙面人来袭,事出突然,华山派众弟子没支撑几回合便都战败在地,宁中则也被刺伤,最后便是李文秀挺身而出,和对方赌斗的场景了。 也还好这群黑衣人没有一上来就痛下杀手,而且被李文秀用毒针伤了两人,有些投鼠忌器。 也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顾少游这才又去带路,先到了莫青青和苗归衡藏身的地方,将两人接回队伍,大家这一次都是死里逃生,互相之间更是都亲近了数分,而且经过了连番大战,这能聊的话题也实在是太多了,这一路上倒真是颇为吵闹。 顾少游看大家都颇为疲累,想了想,便将大家又引到了那间破庙碧玉禅寺之内,让大家都好好歇上一晚。 这一夜对华山派众人来说,实在是有些漫长,如今总算能彻底放松下来,大家也不再多话,打坐的打坐,疗伤的疗伤,很快一夜就过去了。 第二日,天一亮,宁中则便催促众人尽快赶路。宁中则经过一夜休整,如今伤势已经好了不少,虽然走路仍旧能看的出来有伤在身,但基本行动却已是无碍。 这一趟也多亏了李文秀带了不少疗伤灵药,如今李文秀可以说在华山派众人眼中地位大大提升,众人也再没人把她当做外人来看了。 大家洗漱休整一番,便开始继续赶路,这一路上众人都是藏了行踪,低调行事。只不过众人都有伤在身,这走也走不快,足足走了有十日左右,这才到了衡阳城。 第221章 做小本生意的江湖奇人 到了衡阳城,众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毕竟这里已经是衡山派的势力范围了,在城内遇到大规模袭击的概率实在是很低。 这一路上,顾少游也抽了个空,将自己去福建的事详细和宁中则、李文秀分别说了一遍。李文秀对这些都不太在意,只是听到左冷禅亲自出手,不免有些担心,顾少游也只好百般安慰,才勉强揭过。 宁中则考虑的则是更多一些,她听到青城派真的被自己这位爱徒给绞杀一空,心里也是五味陈杂,一时说不出话来。 甚至心中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感觉来! 要知道华山派在连续遭受了几个重大打击之后,门派内剩下的底蕴,和青城派也差不了多少。如今青城派竟然说被灭就被灭,这等情形如何不让宁中则感到心惊。 再联想到之前路上的这一场伏击,宁中则现在的心情也是百般焦躁,恨不得赶紧回金华与岳不群汇合,再细细商量一番。只不过如今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就在眼前,自己也没法这时脱身。 还有嵩山派的事,宁中则只觉不寒而栗,之前在华山的时候,她和岳不群就曾怀疑过嵩山派不断派人过来扰乱陕西,就为了让他们夫妇疲于奔命,四处灭火。只不过一直没有什么确切证据罢了,如今发生在眼前的事,却将之前那一层遮羞布都撕开了。 如今宁中则也能深深体会到岳不群平日里的那份焦急了,无他,时不我待啊! 先不提宁中则如今心中的百转千折,华山派诸人寻了客栈住下后,一众弟子仍旧要养伤,李文秀则又开始忙碌起来,给众人配置伤药,看这情况,离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还有数日,到时候大家能恢复平日战力就算很不错了。 看到众人都在忙碌,顾少游觉得倒是只有自己变成了一个闲人,想寻李文秀再说说话,可她更是忙的脚不着地。 想了想,顾少游只好出了客栈,准备在城内转转再说,看看能不能找下莫大先生,毕竟苗归衡要去衡山拜师的事情,也得尽快办妥才好。 他的心里沉甸甸的,只觉时不我待,这嵩山派明面上的实力他半点不惧,可是这暗地里的实力实在太吓人,也不知道左冷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格魅力,能笼络道那么多左道高手为他效力。 这其实也是原着中的一个bug了,这笑傲的世界里,左道高手实在太多,武功也太高!原着里能和岳不群、余沧海这些一派掌门比肩的左道高手,感觉数也数不清!这个江湖实在有些水太深。 现在顾少游也只能希望这白板煞星已经是左冷禅手里最大的暗子了,若再来几个这等级数的高手,那自己真的要有些吃不消。 他沉着脸,一边走,一边想。 忽的,听到旁边一个声音响起:“这位公子,行路辛苦。要不要来吃碗馄饨。” 只见路边屋檐下,一个卖馄饨的老人笃笃笃敲着竹片,正含笑看着他,锅中水气热腾腾地上冒。 顾少游定睛一看,心里恍然,笑着上前道:“前辈好兴致,生意竟从浙江做到了湖南。” 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雁荡派的何三七,他一生就喜欢挑一个馄饨担子,四处行走,这个特征实在太过明显,顾少游也只是微微一愣,便将他认了出来。 何三七奇道:“公子怎么会认得老儿?” 顾少游笑道:“前辈这馄饨担子名震江湖,又哪里有人认不出来的。” 何三七哈哈一笑,指了指顾少游,也没说话,将他引到桌前,又给他盛了满满一碗馄饨。 顾少游看着这馄饨,不由食指大动,这几日里餐风宿雨,实在是连热食都没吃到几次,当下也不矫情,笑着道了声谢,直接唏哩呼噜大吃了起来。 何三七见他吃的如此香,满是皱纹的脸上也不由显出几分喜意,笑着道:“公子慢点吃,小老儿这里别的没有,这馄饨却绝对是够吃的。” 顾少游嗯嗯两声,仍旧没回话,还是继续吃着,几下吃完,又把碗递过去,道:“前辈,再来一碗。” 何三七笑呵呵的给他又盛了一碗,在他面前坐下,道:“我师侄马上就要陪着顾大人南下去福建,我左右无事,也不想跟去,就出门来散散心。” “哦?那我日后见到姜掌门,可要亲自道一声谢了。” 顾少游点点头,知道他说的师侄,便是雁荡派的掌门姜左堂了,听何三七的言辞间,似乎对他师侄这番作为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也没什么不满的意思。 估计他也知道姜左堂不容易,但是他又不耐烦和这些官府众人打交道,索性一走了之来个眼不见为净。 上次在闻家堡的时候,曾经见过姜左堂一面,大家合作的也颇为愉快。有雁荡派护着自己父亲南下,至少这安全问题应当是无忧了。 顾少游这一碗就没吃的那么快了,他一边细细品尝着馄饨,一边笑着道:“前辈倒是潇洒之极,我等俗人却只能在这尘世里沉浮,身不由己。” 何三七哈哈一笑,道:“哪来的潇洒,你看我还不是要早出晚归,做个小本生意买卖,这可没什么潇洒的。” 说着,何三七又摇头道:“不过这衡阳城可不清净,我原本和衡山派交好,又接到了刘正风的邀请,这次才起了空来了这里。可这衡阳城里龙蛇混杂,这两日里各种三教九流都聚集在了这里。”说着,他又摇了摇头,一脸的不以为然。 顾少游对着汤勺轻轻吹了口气,随口道:“哦?可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何三七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了不起的人物不就在我这里吃馄饨吗?” 顾少游脸上一窘,手上汤勺不由顿了一顿。知道他估计也听闻了辟邪剑谱、青城派的事情了,这事情他这一路解释了好几遍,简直都要爆炸了。想到这里,顾少游不由叹了口气。 同时,他心中也是一阵恍然大悟,原来何三七拉住自己,是为了这事。 第222章 胸中自有一口侠气在 估计何三七也是怕自己行差踏错,做了什么无法回头的大错事。毕竟雁荡派和自己老爹走的很近,若是自己名声有损,估计也要连累到雁荡派。 但不管怎么样,何三七也算是一片好心,也没有一上来就劈头盖脸的指责自己,所担忧的更是无可厚非。 当下顾少游也只好耐着性子,把福建发生的种种事情又说了一遍。 何三七听的十分认真,青城派、余沧海、福威镖局、林家、南少林……一件一件事情,即残酷又惊心动魄,就算他自认已经在江湖中沉浮一生,但仍旧听的眼中惊叹连连。 “其中内情,我都已和南少林的方丈天惠禅师细细说过了。想来就在这段时间里,南少林自然会有人来帮我出面澄清的。”顾少游一口气说完,心里也哀叹一声,希望这南少林的澄清来的快一点,否则自己这见一人说一遍,也足够痛苦的。 何三七听完后,良久这才长叹一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若不是公子说,我还被蒙在鼓里。青城余沧海如此行径,实在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公子你放心,日后有他人对这事说三道四,小老儿也会帮忙说项澄清,定不让这些谣言越传越歪。“ 说完,他又想了想,道:“我马上就手书一封,找人送信给我师侄,让他多多留意南少林动向,若有什么消息传出,他也可便宜行事。” “我们雁荡派本来就离福建不远,在福建也颇有些产业和人手,相信能帮上一些忙。” 顾少游听了何三七这一番话,心中也颇为感动,赶忙拱手道谢,心里也舒了一口气。如此一来多管齐下,自己这事情看来没问题了。 而且何三七虽然口口声声说并不耐烦雁荡派的这些俗事,不过其实也是一个面冷心热的,能帮上忙,他也不会拒绝。 顾少游心中微微思量,语带好奇问道:“前辈可是和衡山派有旧?弟子想拜会一番莫大先生,不知前辈口否帮忙引荐?” 莫大先生明显也是个不太管事的,平日里神出鬼没,若是自己直接上衡山山门拜访,那十之八九是要吃闭门羹。今日既然正好遇到了何三七,顾少游也突发奇想,顺口一问。 何三七闻言,不由奇道:“你为何突然想到要找莫大?可有什么要紧事?” 顾少游笑道:“弟子找莫大先生的确有事,有一件衡山派旧物需要交还与他。只是莫大师伯行踪不定,我也怕直接上门吃个闭门羹,刚好遇到前辈,就问上一问。” 何三七哈哈一笑,道:“你小子倒真是找对人了,莫大这家伙可的确是不好找。”说完,他努了努嘴,指着对面一家酒楼道:“莫大时常会来这酒楼,我若是遇上了,通知你一番便是。” 顾少游闻言大喜,看来自己还真是找对人了,当即连连道谢。 何三七摆了摆手示意无需道谢,又叹了口气道:“如今刘正风要金盆洗手,莫大也是心中郁郁。唉,衡山派如今要是没了刘正风,就只剩下一个莫大撑场面,一个偌大衡山派竟然就落得个如此下场,也是可悲。” 顾少游心有戚戚,连连点头,随口道:“我这趟来,其实找刘正风师叔也有事情商量,唉,这两人关系不睦,若是能一起拜访就好了,也不用我两头跑,两边传话。” 何三七闻言哈哈一笑,指着顾少游道:“那你可真找对人了,这事除了我,可再没人能帮你一起约到他们两个,能同时和他们二人都说的上话的,除了我可也没别人了。” 顾少游闻言一愣,转瞬大喜,也笑着道:“那可太好了,我先在这里谢过前辈。” 何三七摆了摆手道:“无需如此,小老儿分内事罢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笑着道:“左右我这生意也不好,我这就收了摊子,帮你去寻一寻他们两个。你将你的住所和我说上一说,我寻到后,再去通知你一声。” 顾少游连忙也拜了一拜,将自己住的客栈说了一遍,诚心诚意道:“那可多谢前辈了,帮小子如此奔走,小子也实在是无以为报。” 何三七呵呵一笑,开始动手收拾摊子,道:“我抛下我师侄一个人跑来湖南,他心里虽然没说什么什么,但心里肯定是在暗暗骂我,我现在帮你,你到时候帮我说说好话便是。” 顾少游知道他在说笑,连忙道不敢。 何三七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叹道:“现在江湖人心不古,前朝哪些大侠,现在是一个也无,若是没有你出手相助,我估计福威镖局会全被余沧海给杀了,而且他杀了后,还不会有人为福威镖局出头。你现在做的好,我帮你点小忙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顾少游听了默然无语,诚心诚意拜谢。心中感慨万千,这江湖虽然没有大侠,但心里还有一口侠气的人却也还有不少,何三七就是其中之一。 何三七收拾完后,也不耽搁,招呼一声,便挑着担子,一摇一晃走远了。 顾少游轻吁一口气,心中却是沉甸甸的。 如今到了衡阳,接下来最紧要的事,除了要接引苗归衡重入衡山,并将《祝融剑法》交还给莫大先生,剩下的自然是要挫败嵩山派的阴谋了。 可是该怎么去和刘正风说呢?在原着中,并未交待嵩山派手里有没有刘正风和魔教长老曲洋交好的证据---想来定然应该是有的。反而是刘正风自己,被当面质问下,无法回避,当场承认下来自己是和曲洋交好,也给了嵩山派大开杀戒的绝好接口。 那如今有了自己这个变数,又该如何来破这个局? 最直接的做法,自然是直接上门去告诉刘正风,嵩山派会在金盆洗手大会上发难。可仅仅是如此,其实并不够! 万一嵩山派手里掌握了什么确凿证据,那就算自己说动刘正风一口否认和曲洋相识,仍旧是于事无补。到时候若嵩山派拿出什么证据来,反而会显得刘正风满口谎言,更加无人肯帮忙。 所以顾少游这才想聚齐莫大先生、刘正风两人到一起,共同来商量该如何打破这个必死之局! (能坚持正版订阅的读者,都可以说是胸中蕴有一口侠气,感谢你们!) 第223章 黔驴技穷的桑三娘 要知道,五岳剑派自成立以来,便是以对抗日月神教为核心目标,双方厮杀已经有数十年。刘正风结交日月神教长老,放在现在这个环境下,的的确确是一件让所有人无法为之辩解的事情。 嵩山派在此刻发难,也就是要刘正风从此身败名裂,而且还不会有人为他叫屈。 在这点上,刘正风实在是百口莫辩,除非他别搞这劳什子金盆洗手大会,悄悄的归隐山林,对外说自己脱离了衡山派。可要是如此操作,要说服刘正风和莫大,估计难度也是相当之大,毕竟自己也只不过是一面之词!根本没有确凿证据,又如何能取信于人。 顾少游一边走,一边想,也不由感觉有些头大。主要如今正邪之分在表面上,仍旧是一个被所有人共同遵守的规则,自己固然可以到时候大开杀戒,把嵩山派的人全都赶走了事,但是这副作用也实在太大了,不是智者所为。 想到这里,顾少游自嘲一笑,自己在这里操心,实在是有点有力使不上,不如就等和莫大先生与刘正风的会面之后再说也不迟。 正想先回客栈,耐心等消息,忽的,顾少游眼角余光看到一道身影在巷口一闪而逝。 看那身影模样,竟然有几分好似是桑三娘! 她怎么也跑这里来了?顾少游心中不由有些惊奇,将身影一闪,直接跟了过去。 只见一个巷子里,桑三娘正背对着自己,周围围着三个汉子,桑三娘正低声在和这几人说着什么,说了一阵,又挥了挥手,这几个人便自行纷纷散去。 看样子,这些人倒好像是桑三娘的手下之类。 桑三娘站在原地没动,眉头紧蹙,显然正在思考什么问题,忽的,有人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拍,她登时被骇的跳了起来,想也不想反手一掌打去。 顾少游用手轻轻一档,心中不由一阵好笑,道:“你在这里做什么?竟如此紧张。” 桑三娘转身看到是顾少游,马上松了口气,脸上神色一阵变化,又急忙走到巷口左看右看,见到四下无人,这才回到顾少游身边,低声道:“公子,你这是要吓死老身,” 说完,也不等顾少游回话,又低声道:“此地不宜说话,公子随我来。” 顾少游有些无奈,好,谨慎点也好。当下也不说话,便随着桑三娘七拐八拐来到一间小屋内。 屋内,两人坐定,桑三娘这才长舒一口气,道:“我算算日子,想着公子应当到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上,也当真是巧了。” 顾少游嘿嘿一笑,知道她有些言不由衷,她哪里还会想见自己,最好能避得远远的才好。只是既然如此,为何她还会跑来衡阳,倒真是一件奇事。 “你跑来衡阳城是做什么?该不会你也要去参加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顾少游笑着问道。 “公子说笑了,那是你们正道人士聚集的地方,我怎么会去。”桑三娘干笑两声,左右看看,又一脸神秘道:“我这趟来,是为了寻一个本教长老而来。” “难道你找的是曲洋?”顾少游脱口而出,眼中还带了几分惊讶。 桑三娘瞬间嘴巴张圆,惊讶之色比顾少游多了不知几倍,好半晌才急急道:“这……这……公子你怎会知道的!” 她心里不由泛起滔天巨浪,这是什么情况!她自问自己这一行过来找曲洋,行踪极为隐秘,联系的也都是过去曾经跟过自己的老人,怎么莫名其妙对方就都知道了! 而且这种情景仿佛之前曾经上演过?桑三娘这一瞬间,仿佛三观都要裂开一般。 顾少游微微一笑,也不去解释---关键也没法解释,只好故作高深道:“我也是刚得知曲洋就在衡阳城,你既然说要找个魔教长老,我就顺口一猜罢了。” 桑三娘一脸不信,语带惊奇道:“公子对神教所知当真不少!曲长老在教内,这些年来可谓声名不显,别说是教外的人了,就算是教内的弟兄,也有不少根本没听过他名字的。没想到公子居然识得此人。” 这个问题也是没法解释,顾少游干咳两声道:“你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就为了找曲洋?是为了何事?” 桑三娘闻言,脸上顿时垮了下来,偷眼看了眼顾少游,心中腹诽,这还不是你这小子害的,老娘哪里愿意来这鬼地方了! 不过她心里虽然在这么想,口中却不敢这么说,毕恭毕敬道:“回公子的话,曲长老在过去也可以说是任教主的人,而且还是向问天的好友,这些年来他在教内不断受到排挤,已经渐渐淡出了神教。只不过他以前曾经对神教有过大功,所以这才一直挂着个长老的名头。” 顾少游一听,恍然大悟。 原来桑三娘来这里找曲洋,是为了给营救任我行找帮手来了。 “你这是要找曲洋来做帮手,一起去救任我行?”顾少游好奇问道。 桑三娘顿了顿,点点头,道:“公子思维果然敏捷,的确如此。曲长老虽然这几年来渐渐有退隐之心,在外面也名声不显,但他本人武功却一点不差,若能拉到他做帮手,一定十分有用。” 顾少游听了,用手轻轻敲了敲桌子,皱眉道:“估计有些难!你刚才也说了,曲洋和向问天本就是好友,那向问天为何不去拉他做帮手?或者是已经找过,又被他拒绝了!” 桑三娘闻言一窒,好半晌才道:“这个,这个属下的确也有想过,但是没试一下,心中终究是不甘。” 说完,她又开始大倒苦水,道:“公子不瞒你说,这几日里,我也是东奔西走,绞尽脑汁,可是这事毕竟太过重大,我也没法去跟人明讲,谁知道别人听了会不会转头把我给告发了!这事……这事真的是太难太难啦!” 顾少游听了一阵默然,心里也知道她说的基本没差。向问天那边要的是高手,桑三娘若带了几个歪瓜裂枣过去,定然会被人嗤笑,也达不到目的。可这高手也不是那么好寻的,鬼知道别人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如此一来,兜兜转转之下,桑三娘也只好又打起曲洋的主意来,估计她也是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 第224章 破罐子破摔,就这么着吧! 想到这里,顾少游眼珠一转,笑道:“你什么时候去见曲洋?我跟你一同前往,说不定我也能帮你劝说一二。” 桑三娘闻言又是一惊,脸上有些哭笑不得道:“公子你这是何意,你们正道人士和神教势不两立,你要是去了,曲长老不当场和你翻脸就算不错,又哪里帮得上什么忙!” 顾少游心中已渐渐有了点头绪,闻言神秘一笑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曲长老就愿意听我的话也很难讲!万一我劝说一番,他就听进去了呢?” 桑三娘看着顾少游,一脸‘你莫非把老娘当傻子’的神情,可她看到顾少游好似并不是在开玩笑,只好无奈道:“行,我听公子的便是,刚才我手下来报,已经探明了曲长老所在,我本来这就准备去找他的,那我们这便出发!” 她其实对此行本也没报什么期望,如今更是破罐子破摔,你想跟着那就跟着,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顾少游看她一脸的生无可恋,不由有些好笑,笑道:“你也不用这般模样,我先问你,任我行现在关着的地方,你可查到了?” 桑三娘一愣,道:“这事我也不敢大张旗鼓去查,我旁敲侧击问了几人,别说是关着的地方了,每个人都是一听任教主还在人世,便对我嗤之以鼻!” “我也不知是不是应该信了公子的话,反正这些日子来,我倒是觉得自己是个十足小丑了!” 桑三娘说到这里,当真是满腹牢骚。 顾少游之前信誓旦旦说的跟真的一样,自己脑子一热当时就全信了,可现在冷静下来,才发觉这事当真是个巨大无比的坑。 就她现在收集的情况来看,除了向问天的确是在秘密搞些什么事以外,其他没有半点证据来支撑顾少游之前说过的那些话。 顾少游嘴角一抽,无奈道:“好,我今日也跟你透个地,免得等下你去和曲洋谈,半点干货都没有!要是给人家直接轰了出来,倒弄的我脸上无光。” 他沉吟了下,接着道:“十二年前,任我行被东方不败偷袭,却没有被杀。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东方不败心里在想着什么。这之后,任我行便被东方不败悄悄关押在了西湖的湖底!” 桑三娘双眼瞪圆,脱口道:“西湖湖底?”说完,她皱起了眉头,仿佛想起了什么。 “不错!如今关押任我行的地方叫做‘梅庄’,由所谓的‘江南四友”在看管着。老大黄钟公,老二黑白子,老三秃笔翁,老四丹青生。这四个人你应当都听过一些名头?” 桑三娘脸上显出几分恍然之色,喃喃道:“原来他们四个是在干这勾当,怪不得,怪不得。” 顾少游也懒得去问她想到了什么,又有什么“怪不得”,自顾自又道:“这江南四友四个人,这十二年来一直待在梅庄,一步不离。看起来是个苦差事,但这十二年中,四人脱离权力斗争,潜心钻研琴棋书画,也算享受了人生。” 说完,顾少游摇了摇头,有些感慨。这四个人虽然最后的结局大大的不妙,但至少这十二年里,他们日子过的算是不错。要是没有这清闲差事,也很难讲在日月神教那么诡谲多变的内部斗争中,十二年里能安然无恙。 桑三娘这时神色总算恢复了几分正常,不再是那一脸的生无可恋,如丧考妣。她郑重点头道:“公子刚才的话,又解开了我一个疑惑,等下我自会去和曲长老好好分说。” 顾少游微微一笑,也没问她是什么疑惑,含笑点头道:“那便好,桑长老能恢复信心,我便也放心了。” 桑三娘现在已没那么畏惧顾少游,闻言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来没好气道:“那便走,不过公子你可不要坏我的事。” 顾少游嘻嘻一笑,不再去刺激她,像个透明人一般,跟在了桑三娘的身后。 桑三娘此时已完全冷静下来,面沉如水,眼中闪动着光芒,显然这般模样才是她平日里的样子。顾少游心中暗暗点头,这女人认真起来,明显就是个厉害角色,之前被自己任意拿捏,也实在是她太过惜命,乱了方寸。 两人默不作声,穿出巷子,又在城里绕了半圈,桑三娘在一间院子门外停下脚步,用眼睛示意顾少游就在此处。顾少游轻轻点了点头,身影一闪,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桑三娘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好一会儿,“吱呀”一声,门被打开,里面探出一个小女孩的脑袋,眼睛精灵古怪,一脸好奇看着桑三娘,脆声道:“你找哪位?” 桑三娘肃容恭敬道:“烦请通秉一声,就说曲先生故人来访。”她声音不重,可也不轻。 那小姑娘自然就是曲洋的孙女曲非烟了,她眨了眨眼,道:“这里可没曲先生。”说完就想关门。 桑三娘急忙又高声道:“曲先生,故人远来,难道连一面都不肯见吗?” 曲非烟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刚想关门,忽的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非烟,让她进来。” 曲非烟看着桑三娘,哼了一声,不过也没阻拦,侧过身子。等桑三娘跨过门槛,进了院内,曲非烟又在一旁嘀咕:“什么故人,我看是坏人才对。” 桑三娘眼角一抽,一言不发,走过院子,来到屋外,这才拱手道:“曲长老别来无恙,三娘见过曲长老。” 屋内一时静默,好半晌才传来一个苍老又疲惫的声音道:“进来,你既然找到这里,我自然也是拦不住你的。” 桑三娘微微一笑,跨入屋内。 阳光从屋子的缝隙射进来,有如一条光柱从雾气中穿过,给屋子内增加了三分肃穆的气氛。 一名老者正跪坐在软塌上,他身前还摆放着一件古筝,旁边放了一壶酒,“铮铮”几声,一边拨动着琴弦,一边淡淡道:“桑长老大驾光临,老夫实在是有失远迎,稀客稀客。” 他虽然嘴里说着‘有失远迎’,但身子却是纹丝不动,压根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 第225章 油盐不进的曲洋 桑三娘脸色不动,丝毫不以为意,也自顾自的坐了下来,这才缓缓道:“曲长老倒是好兴致,千里迢迢跑来这衡阳城里抚琴独酌,当真是好雅兴。” 曲洋眼皮都不抬一下,淡淡道:“老夫早已不过问神教之事,桑长老找我,怕是找错人了。” 桑三娘心中不由微怒,她早就听说这曲洋性子古怪,平日不爱和人交际,她本以为自己也是神教长老,对方多少也会给几分面子,没想到这刚一坐下,他这口气里就有要逐客的意思。 不过现在她有求于人,也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怒意,桑三娘斟酌一下道:“曲长老,我这次来并无恶意,只是想来问下向左使的行踪下落,不知曲长老能否教我?” 曲洋闻言登时愕然,抬起头看着桑三娘,嗤笑一声道:“这等事你来问我?岂不是问道于盲,我怎会知道向问天在哪里。你们天风堂如今圣眷正隆,势力更是庞大惊人,你们查不出来的事,还来问我这糟老头子?” 桑三娘眼中意味难明,知道自己在跟他绕圈子也没有什么用,突然直接开口道:“曲长老,我知道任教主现在被关押的地方,也知道向左使正在设法营救任教主,我只是想尽一份力,来帮向左使一起达成目标罢了。” 曲洋脸上终于色变,悚然动容,看着桑三娘有些不可思议道:“你,你这是何意?”说完,低喝道:“你跟我说这些作甚?你这些话我就权当没听过,你出了这门也勿要说起来见过我!” 桑三娘冷笑数声,道:“曲长老何必做如此姿态,这里又没别人,只有你和我,不妨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 “据我所知,曲长老手里曾有昔日嵇康手书批注的《广陵散》乐谱,可不知这《广陵散》现在何处?可否与我一观?” 曲洋闻言,霍得站起身来,用手指着桑三娘,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渐渐又有一丝杀意升起。 桑三娘却不管不顾,继续冷冷道:“恐怕曲长老现在是拿不出来了?我可是听到传言,曲长老将这乐谱,在数日前亲手交给了向左使。” 曲洋眼中震惊之色慢慢褪去,又闪动着骇人光芒,他缓缓重新坐了下来,声音暗哑道:“哼,桑三娘你这爪子伸的未免也有些太长了。老夫自己的东西,想怎么处置就这么处置,这不过是区区一个乐谱而已,又不是什么神兵秘籍,你拿这个来压我,未免太过离谱了。” 桑三娘微微松了口气,刚才她这番话其实也是试探为主。她探听到曲洋曾经最珍爱的《广陵散》似乎被送了人去,刚才又听到顾少游关于梅庄四友的那一番话,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于是就有了刚才的试探。 没想到曲洋居然没有否认,那看来此事是被蒙对了。 桑三娘脸上显得极为诚恳,道:“曲长老不要动怒,在下刚才就已说过,此行并无恶意,否则我若是把这一消息上报,那想来曲长老你也不会有在这里抚琴独酌的安稳日子了?” “哼,莫非你是要以此来威胁老夫不成?”曲洋眼光锐利,一改之前那副行将就木的老人模样,盯着桑三娘,语气不善。 桑三娘忙道:“岂敢岂敢!在下已经说过,绝无恶意。对此在下可以对天发誓,若此言有虚,必遭天打雷劈。” 曲洋脸色稍缓,但仍旧沉着脸,冷冷道:“不管如何,此事我不想参与,你且回。” 桑三娘恳声道:“曲长老,昔日任教主在位之时,待你可是不薄!如今任教主被人困住,正是要你我下属之人出力的时候,向左使毕竟只有一人,独木难支,在下也愿助向左使一臂之力,曲长老你又何必在此推迟呢?” 曲洋一阵默然,好半晌才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不错,任教主昔日待我的确恩重如山。只不过我如今对江湖事已经毫无兴趣,想的只是归隐山林,你们这些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他这话说的斩钉截铁,语气间不留任何余地。桑三娘闻言不由大急,正待再劝。 忽的,这时窗外响起了一个声音:“曲长老想要归隐山林,这愿望倒是好的,只不过恐怕绝无实现可能了。” 又响起了曲非烟的惊呼声:“谁!你是何人!为何在这里鬼鬼祟祟的!” 曲洋一脸愕然,猛地起身,推开房门,只见外面正施施然站着一人,不用说,正是顾少游了。 曲非烟在一旁满脸戒备,做出一个随时要扑上来的姿势,眼睛转动,大叫道:“桑三娘,这人是不是你带来的,你带个外人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她这番话,误打误撞,倒还真是猜的十分准确。 顾少游也懒得和这小丫头片子计较,含笑对曲洋拱了拱手道:“曲长老,远来是客,不请我进去坐一坐吗?” 曲洋直直看着他,冷笑道:“既然来了,那便进来说话。” 说完,他在门口又左右巡视了一圈,发现并无异样,才略略放下心来,他又对曲非烟低声道:“你先去后门四处看看,若有什么不对,你先自己出去躲躲,我自会来找你。” 曲非烟听的连连点头,又狠狠瞪了顾少游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顾少游哑然失笑,对着曲洋道:“曲长老,无需这般,我来这里可没有任何敌意。” 曲洋哼了一声道:“你们一个个的嘴上说的好听,鬼才知道还有什么祸心。” “说,你是何人?”一进门,曲洋就好不客气的喝道,他又看到自从顾少游进来后,桑三娘就变得拘谨了许多,低眉顺眼坐在一旁一言不发,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般。他这心里是更加警觉,桑三娘他虽然没怎么打过交道,但这名头是听过的,又哪里会是这般好说话的样子了! 果然,顾少游的回话又让他大吃了一惊,险些要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小子见过曲长老,在下顾少游,乃是华山派弟子。” 第226章 图穷匕见,绝非虚言恫吓(一) “什么?你是华山派的人?”曲洋原本以为顾少游也是神教中人,毕竟现在日月神教龙蛇混杂,自杨莲亭上位后,更是提拔了一大批年轻人,自己不认识也毫不稀奇。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公子哥儿居然是华山派的! “你们五岳剑派与我日月神教乃是不共戴天的死敌,你来见老夫,难道不怕惹上麻烦吗?”曲洋盯着顾少游,冷冷道。 他心中也有些惊疑不定,这小子明显有备而来,而且好似还跟桑三娘是相熟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路数! 顾少游微微一笑,好整以暇道:“曲长老你这话就有些言不由衷了,你不也一直和这不共戴天的死敌天天在一起喝酒弹琴吗?” 此言一出,曲洋顿时悚然一惊,刚刚坐下的身子猛地又站了起来,指着顾少游喝道:“你这是何意?” 桑三娘见他这作态,有些不明所以,瞪大双眼看看曲洋,又看看顾少游。 顾少游手掌下压,笑道:“别急,别急,曲长老坐下说话,我来这里也同三娘一般,并无恶意。” 曲洋脸色变幻,缓缓坐了下来,冷哼一声道:“好啊,桑三娘你居然和这华山派小子是串通一气的,我倒还真是小看你了。” 这话桑三娘就纯当没听见,又低着头做一副无辜乖宝宝的样子。 顾少游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道:“曲长老无需试探来试探去的,我今天来,其实是想要救你一命。” “救我一命?呵呵,你这小娃娃当真可笑,你以为你是何人?”曲洋冷哼一声,突然他眉头一皱,喃喃道:“顾少游,你这名字好生耳熟。” 桑三娘听了顾少游的话,也是满肚子好奇,正竖着耳朵不敢走神,听见曲洋的自言自语,这才笑着道:“曲长老,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青城派和福威镖局的事,莫非你还未听说过?” 曲洋猛地抬起头,满脸震惊和不可思议,看着顾少游惊道:“你就是最近名声鹊起的那位辣手剑魔?就是你一人杀了青城派满门?” 顾少游脸上一黑,对这破名字已经无力吐槽,干笑道:“不错,你说的应该就是在下了。” 说完,顾少游不想在这个事情上继续纠结,也不理曲洋的满脸惊色,冷哼一声道:“曲长老,你和刘师叔合着的《笑傲江湖》曲,不知写的如何了?” 这话一出,曲洋顿时只觉汗毛竖起,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直冲脑门,思维在这一瞬间都有些停滞和混乱,他指着顾少游,手指微微颤抖,一时间哪里还说的出话来! 顾少游不管他指过来的手指,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冷笑道:“曲长老,你和刘师叔之间的高山流水遇知音,我是即羡慕又佩服,只是可惜,如今你们这事确是已经发了。” 曲洋缓缓放下手指,好不容易收束住脸上表情,冷冷道:“你到底是何意,直说无妨。” “曲长老,过些日子便是刘师叔的金盆洗手大会,他想的倒是好,宣布一下金盆洗手,以为就能归隐山林,和你一起笑傲江湖。只可惜这般愿望,只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甚至这杀身之祸,就近在眼前也不知!当真是愚不可及!” 曲洋听他说的如此不客气,心里也是大怒,寒声道:“这是我等私事,小子你又有和资格评头论足?我看你才是不知所谓!” 顾少游冷哼一声,眼中射出摄人利芒,盯着曲洋道:“曲长老,我告诉你也无妨。刘师叔已经被嵩山派给盯上了,左冷禅就等着在刘师叔的金盆洗手大会上发难,要置你和刘师叔与死地。你们二人死到临头,居然还被蒙在鼓里,毫无察觉,你倒是说说看,谁才是不知所谓?” 曲洋闻言,顿时脸色惨白,他很想高声大喝一声‘放屁’,可是这话滚在喉间,却无法出口。 桑三娘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事她也是头一次听说,此时也是双眼瞪圆,满脸震惊。 屋内一时静默,大家心思各异。 “曲长老,你也不妨仔细回忆回忆,想一想你和刘师叔之间的会面,可曾什么时候出过纰漏,露了踪迹。我也可以和你保证,我这消息来源绝对可靠,嵩山派如今磨刀霍霍,正要拿你们两个人开刀,以此立威,震慑五岳剑派。此事可是给他绝佳借口,可以让衡山派大乱,唉。” 说到这里,顾少游也不由叹了口气。 左冷禅当真是一个野心家,这到处都埋了他的眼线,刘正风和曲洋的事,保密性上应当没有问题,可也被他探听了去。再联想到华山派被安插的卧底劳德诺,顾少游心里也不由感叹一声,这种鬼蜮手段,实在是又多又难防。 曲洋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呆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桑三娘见他这般模样,心知肚明,刚才顾少游这一番话,估计十成十是真的了。她心里也不由暗暗吐槽,原来曲洋口口声声说的要归隐江湖,居然是为了和五岳剑派的人一起退隐,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嵩山派不会放过刘正风,日月神教的人也一样不会放过曲洋! 曲洋脸色灰败,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又苍老了许多岁。 顾少游望着他,语气中却不带丝毫感情:“嵩山派已经为这事筹谋了许久,就等在刘师叔的金盆洗手大会上发作。曲长老你也不妨想一想,若是在大会当日,嵩山派骤然揭发此事,拿话语堵住到场宾客,到时候还会有人敢为刘师叔出头吗?刘府上下,可还能有人能够幸免?” “到时候刘师叔只能以死谢罪,刘府满门也是难逃一死!” 这可不是顾少游危言耸听,事实上嵩山派就是这么操作的。刘正风被当场揭发私自交好魔教中人之后,场内敢为他说话、出头的人可是没有,虽然有几人--比如恒山派的定逸师太--能仗义直言几句,但也转瞬被镇压下去。 而刘正风在被问到是否和魔教长老有来往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出口否认,这事自然就变得板上钉钉,再无人敢质疑了。 第227章 图穷匕见,绝非虚言恫吓(二) 曲洋叹了口气,缓缓道:“有一次,我在刘贤弟府上做客,衡山派的‘金眼乌鸦’鲁连荣刚好前来,我当时躲闪不及,被他窥到了真容。此人在多年前曾和我打过一个照面,想来我当时是被他认出来了。” “此事我当时还报了一丝侥幸之心,并未告诉刘贤弟,如今想来,应当是在这里出了纰漏。” 曲洋闭上双目,一行泪水滚滚而下。 刚才顾少游所说的话,给他心中造成了极大冲击。他仔细想了一番,只觉若真是按他所说,这一场当真是必死之局,刘家上下数十口人,恐怕都难逃毒手。 说到底,竟然是自己害了刘贤弟,这让人情以何堪。 桑三娘在一旁听的暗暗心惊,对顾少游这般神鬼莫测的消息来源,她虽然已经见识过多次,但仍旧感到一阵心惊肉跳。如今见到曲洋这般痛苦模样,她也是心有戚戚,心知刚才顾少游这番话,估计也是没有半点虚言。若真是如此,那之前自己还存的一些将信将疑,如今看来是极为可笑了! 顾少游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话,让桑三娘变得更加服帖,他冷笑一声道:“曲长老,你这侥幸之心未免也太多了些,还有刘师叔,竟然以为办个区区洗手大会,便能将这些祸端都消与无形,这等想法也实在是可笑之极。笑傲江湖……何其难也!” 屋内一时静默,诸人都各有心思,久久无言。 良久,曲洋才艰难道:“你今日告诉我这些,又是意欲何为?” 顾少游一指桑三娘,道:“我说的这些话,值不值你一个消息,将向问天所在告知三娘?” 曲洋一脸愕然,此时总算能将刚才一直未能问出口的话给说了出来:“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找向左使究竟想做什么?” 顾少游冷哼一声,不客气道:“曲长老,如今刘师叔的必死之局,也只有我才能去帮他解开,若我此次不出手,那你们又哪里能去泛舟江上,笑傲江湖?如今我只是要一个小小的消息,你又何必在这里推三阻四。” “而且,我不仅要向问天的下落,我还要曲长老你出手,助向左使一臂之力,救出任我行!” 顾少游脸上沉了下来,已不欲再多费口舌,盯着曲阳眼睛,一字一句道。 桑三娘只觉如坐针毡,口干舌燥,悄悄扭动了下身体。 曲洋脸上青气一闪,冷哼道:“要是我不愿呢?” “那我就去用大义来压刘师叔!找他来说一说今日之事,他想和魔教长老高山流水遇知音,那也得付出一些代价!嘿嘿,向问天的下落,我让他来问曲长老,不知道你还会不会说?”顾少游声音渐冷,淡淡道。 “放肆!我和刘贤弟之间关系纯粹,岂可被你用这等俗事来扰!”曲洋闻言,又惊又怒。他和刘正风之间知音相合,若真掺杂进这些门派间的仇杀,那这种关系不免会有些变味。只是这小子巧舌如簧,鬼知道他会在刘正风那边造些什么谣! 顾少游其实刚才也只是虚言恐吓,用大义去逼刘正风,说不定可能能行,但这也只能是下下策,非君子所为。 这一层曲洋自然也知道,但他不想冒这个险,对于自己和刘正风的友情,他看的极重,不想被任何外物玷污,缓了缓神,他冷声道:“好,好小子,这回算你赢。向问天的藏匿之地我可以告诉你,但去救任教主的事,我不会出手。我既然说过要退隐江湖,就不想再被你们这些琐事所扰。” 顾少游不敢再去刺激他,赶忙恭敬道:“那便多谢前辈了,如此也罢,在下得了消息,便不会再来扰前辈清修。” 曲洋面沉如水,缓缓说了一个地点,道:“向问天问我索要了广陵散的曲谱,他曾和我说过,他会在南昌停留数日,你去这里应当能找到他。” 说完,他闭上双目,不再理会顾少游。 顾少游对他拜了一拜,站起身来,桑三娘赶紧低眉顺眼的跟在他身后,顾少游走到门口,又转头道:“曲长老,刘师叔这一劫,我自会帮你化解,也算还你这个情。” 曲洋瞑目枯坐,对他的话毫不理会。 顾少游微微一笑,带着桑三娘出了院门。 桑三娘跟在身后,悄声道:“公子,我现在就出发,去找向左使?” 顾少游心中微微沉吟,眼光幽幽,缓缓道:“先不急,这几天衡阳城里风云聚会,等这几天过完再去也不迟。” 桑三娘不明所以,也不敢发问,见顾少游没话交代,便又将自己在城内的据点说了一遍,这才悄然退去。 接下去的事情还非常的多,顾少游也不再停留,直接回了客栈。 此时,华山派诸人已经都歇息下来。李文秀忙前忙后,总算是告了段落,该包扎的包扎,该吃药的吃药,该歇息的歇息。 放眼过去,华山派竟然是人人伤员,其中还有几个弟子伤势颇重,估计到时候能正常参加刘正风金盆洗手大会的,估计只能有一半人。 刚想找李文秀在叙叙话,这时宁中则探出头来,对着顾少游招了招手,顾少游一怔,赶忙上前两步道:“师娘可是找我有事?” 宁中则上下打量下他,笑着道:“你小子,怎么还和何三七前辈扯上关系了?” 说完,递了一个纸条过来,道:“何前辈刚才来寻你,你不在,他便让我转交这个给你。让你现在便过去一趟,我看他行色匆匆,似乎找你有急事。” 顾少游精神一振,接过纸张,发现上面写了一个地址,问道:“何前辈可还说什么了?” 宁中则摇摇头,笑道:“他口风严的很,和我也没说什么,看来你们还有什么秘密大事了。” 顾少游左右看看,见到无人,这才低声道:“师娘我们进屋说话。” 宁中则笑容慢慢收了起来,点了点头。 两人在屋内坐下,顾少游斟酌一番道:“师娘,路上人多眼杂,我没来得及和你细说。我听闻了个消息,嵩山派会在刘师叔的金盆洗手大会上对他下手!“ 第228章 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 宁中则顿时一惊,道:“你这消息可真?” 顾少游点点头,脸色凝重道:“这次对华山派的半路袭杀,我可确认百分百也是左冷禅所谓,只不过当时那场景,弟子众多,我不想让这事扰了大家心神,平白露出破绽,便没有太过声张。如今这事,师娘你知道便行。” 华山派一众弟子如今实力还是不够,顾少游在杀劳德诺的时候,也只是说是“别派卧底”,并没有直接点出是嵩山派,主要还是这事到底要用什么口径来对内宣布,还得等岳不群来了才好安排,顾少游也不想越厨代庖,平白坏了自己师傅的事。 如此一来,当时场景下,留下活口来拷问,实际上也并无太大意义,事实上哪些黑衣人估计自己也不知道是谁派的,就算他们说出了嵩山派的名字,左冷禅也有一百个理由来反驳、推脱,根本毫无意义。顾少游索性一了百了,全都杀了。 因此,他也只是将劳德诺是嵩山派卧底的事情和宁中则说了一遍。这事只要岳不群和宁中则心里有数,就算达到目的。 宁中则虽然之前一直对嵩山派颇有怀疑,之前陕西起的几起匪盗之事,隐隐就透露出幕后主使便是嵩山派,但一来并无证据,二来她心中还有些幻想,觉得嵩山派不至于如此下作。 可是这次顾少游信誓旦旦说岳不群也知道劳德诺是嵩山卧底,再结合劳德诺之前一路上的形迹,她这心里已是信了九成。剩下的一成---她刚刚安顿下来,便找人快马送信给了岳不群,将此事详细说了一遍。 事实上她也知道,顾少游没必要在这事上骗她,毕竟岳不群那边消息很快就能传来。 可是即便如此,当她听到嵩山派还会在刘正风洗手大会上动手,她仍旧是大吃了一惊。 “少游,你这话可当真?你刘师叔不过是想退出武林,这事左冷禅难道也管的这么宽?” 宁中则眼中露出几分惊色。 “师娘,你有所不知。刘师叔这些年来醉心音律,这本倒没什么,可他却交了一个不该交的朋友。那便是魔教的长老,曲洋!” 宁中则轻呼一声,猛地站起身来,眼中尽是不可思议。她快步在屋内走了几步,显然正在思量此事的可能后果。 好半晌,她才停了下来,眼神复杂,叹了口气道:“若真是如此,那嵩山派到时候抬出大义名分,刘正风的确毫无反抗之力。” 顾少游赞许点头,自己师娘这思路转的就是快,马上想到了其中关窍,他继续道:“如此一来,衡山派此次可谓凶险异常。师娘我刚才路上已经和你详细说过,弟子在路上遇到了衡山派长老苗伯阳,蒙他托孤,弟子对这衡山派一事,却不能袖手旁观。” 宁中则点点头,道:“这个自然,就算没有这事,我也不能坐看嵩山派在这里无端生事。只不过,少游你准备如何破局?” 顾少游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弟子也还没想好,刚才何三七前辈递过来的话,便是我拜托他帮我约了莫大先生和刘正风师叔两位前辈,我想和他们当面详谈。” 宁中则此时方才恍然大悟,她眼神复杂,又微微露出一个笑容,道:“好,好,我徒弟有出息,能有自己的想法,这很好。师娘也支持你,你放手去做便是。” 顾少游也笑着道:“那还不是师娘教的好!少游也要多谢师娘对我这般信任。” 宁中则笑骂一句,挥了挥手道:“你既然要忙,我也不留你,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商量。” 顾少游嘻嘻一笑,起来行了个礼,这就转身而出。 刚才他说的可都是心里话,这次“幸好”是宁中则带队前来衡阳,这才会放手让自己施为。否则若是岳不群亲自来了,估计师父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不训斥自己几句就算好的了。 顾少游又悄悄跑去和李文秀说了几句话,这趟行程他也是无语了,完全不带停的,就连和阿秀单独清净下来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两人依依惜别,顾少游不再迟疑,又去将苗归衡叫了出来,直接向何三七留的地址奔了过去。 何三七给的地址,是在城外的一处庄子,地方清净,保密性是有了,可这路程着实不近。 苗归衡知道这次是要去见衡山派掌门,心情难免忐忑,就连一贯的话痨属性也没了,这一路上紧绷着小脸,心中七上八下。 等到了地头,门口正有个青年在不停走动,东张西望,见到顾少游来了,他脸上顿时显出喜色,高声道:“前面来的可是华山顾师弟。” 顾少游快步上前,拱手道:“在下正是华山顾少游,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那青年一把拉住顾少游的手,笑道:“不用这么客气,我叫向大年,我师父和莫师伯可等你有些时候了,我们快些进去。” 顾少游恍然,原来这是刘正风的弟子向大年,当下便笑道:“那好,我们这就进去说话。” 说完,便带着苗归衡,跟在向大年身后往里走去。 向大年一脸喜色,一边带路,一边和顾少游闲聊,心里还有几分好奇。在他印象里,莫大先生可是许久许久没有来找自己师父聊事情了,今日居然两人一起来到这里,并且一起等眼前这位顾师弟,他这心里当真好奇的很。 不过他虽然心中好奇,口里却一句不提,只是和顾少游聊一些闲话,顾少游见了也不由暗暗点头,这位向大年明显也是个稳重和口风严的,否则刘正风也不会单只带了他,让他在这里等候了。 到了一间静室门外,只见何三七正等在门口,见到顾少游过来,喜道:“你小子可总算来了!” 向大年朝顾少游行了一礼,便悄悄退了出去。何三七小声道:“哎,我都没曾想到,这两人居然会是这般模样,以前还是面和心不和,如今是面上都不和了!里面那气氛尴尬之极,我在里面待的难受,就到这外面来等你,你赶紧进去!” 第229章 我与魔教之人势不两立! 说完,何三七也不等顾少游回话,摆了摆手,自己施施然就这样走了开去。 顾少游一阵哑然,又忽觉右手上汗津津的,扭头一看,见到苗归衡一脸严肃,盯着前方,看起来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颤抖的身体却出卖了他。 被这一搞,顾少游原本风淡云轻的心里,也突然有些忐忑起来了。 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屋内莫大先生正和刘正风分开两边坐着,两人都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见到顾少游进来,两人这才睁开眼,齐齐望了过来。 顾少游赶忙拱手分别对两人行了一礼,恭敬道:“晚辈顾少游,见过两位尊长。” 莫大先生脸色愁苦,身穿的衣服也极为简朴,仿佛就是一个乡下老农一般,见到顾少游进来,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道:“好,好,岳师兄近来可还好?” 顾少游不敢怠慢,连忙又躬身道:“见过莫师伯,师父他现在一切都好,只不过近来有些事务要处理,他如今在金华,这次刘师叔的金盆洗手大会却是不能赶过来了。” 刘正风坐在一旁听了,也呵呵笑了起来,他一身绛紫色的绸缎外袍,脸上笑眯眯的,倒好像是一个员外,“岳师兄这次不来当真是可惜了,我听说岳夫人已经带了众弟子来了衡阳?怎么不来告诉我一声,我也好给大伙儿寻个宅子,总比住在客栈强!” 顾少游打了个哈哈,道:“那多谢刘师叔了,我回去便和师娘说上一声。” 这时,莫大先生视线一直牢牢盯着苗归衡,忽的出口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苗归衡眼光清亮,一点都不畏缩,也看向莫大先生,高声道:“我叫苗归衡。” 莫大先生双眼瞬时亮芒一闪,仿佛在这室内划过一道闪电,他站起身来,走到苗归衡身前,摸了摸他的头,沙哑着声音道:“好!好名字,好名字。” “你爷爷是叫苗伯阳?”莫大先生双眼一霎不霎,盯着苗归衡问道。 苗归衡重重点点头,道:“对!” 莫大只觉眼中涌起一阵湿润之意,喃喃道:“苗师兄啊苗师兄,你总算还没忘了我。” “你爷爷人呢?”莫大又急急问道。 苗归衡情绪瞬间低落下来,低声道:“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时,刘正风也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苗归衡身边,忽的对着莫大问道:“师兄,这孩子就是苗师兄的后辈吗?” 他入门时间比较晚,刚好没赶上苗伯阳昔日叱咤的时间,苗伯阳失踪的时候,他还只是一名少年,对这位师兄的记忆其实已经十分模糊。但即便如此,现在见到昔日师兄的后辈又重回衡山,心中仍觉得一阵激动。 和他相比,莫大现在心中的激荡可要大了数倍,他怔然当场,心中一阵恍惚,仿佛想起了少年时的岁月,想起了和自己师兄畅怀比剑的时光。他看着苗归衡,眼中露出慈爱之意,又摸了摸他的脑袋,忽然开口道:“好孩子,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此言一出,苗归衡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磕了几个头,大声道:“徒儿见过师父!” 莫大先生脸上绽出笑意,哈哈大笑,连道:“好,好,真是好孩子。” 苗归衡从怀中掏出一本书籍,举过头顶,高声道:“我爷爷让我带《祝融剑法》重回衡山,徒儿日后定然要让这门剑法在江湖上重现昔日风光,必不堕了衡山威名!” 这剑谱之前顾少游便交还给了苗归衡,刚才的话也是顾少游教给他说的。 莫大先生双手接过《祝融剑法》,手掌轻轻拂过书册,身子微微颤抖,惨然一笑,眼中落下泪来。 “师兄啊师兄,你又何苦如此心狠,这么多年都没重回衡山看看,这当真……当真是……” 说到后面,莫大先生语言哽咽,竟无法说下去了。 苗归衡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也放声大哭起来。 好半晌,莫大先生才平静下来,将剑谱翻阅了一遍,最后重重叹了口气,又一把将苗归衡拉了起来,上下打量,眼中流露出满意之色。 苗归衡虽然还在抽泣,但刚才他应对有序,眼中露出的那一份坚毅之色,还有这身形模样,都在告诉莫大,这是个学剑的好胚子! 如今《祝融剑法》重归衡山,又新收了一位良才美玉为弟子,莫大心里的哀痛渐渐平息下来几分,扭过头对顾少游道:“你这一路带归衡回来,当真是辛苦你了。” 顾少游连忙道:“不敢不敢,我和归衡投契的很,而且归衡是个好孩子,我这一路上可没有任何辛苦之说。” 这话也是大实话,如今见了苗归衡正式拜入衡山派,顾少游心里也是怅然若失。 莫大先生点点头,招呼一声,让两人也坐下,便开始询问起了苗伯阳的事情来。 顾少游也不隐瞒,将自己路上遇到苗伯阳,又被他托孤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说了一遍。 说到后面,苗归衡刚刚止住眼泪的双眼,又渐渐红了起来,他握着拳头,咬牙道:“魔教贼子害死我爷爷,让他这二十多年里一直活在痛苦之中。我与魔教之人势不两立,这番大仇我日后必当双倍奉还!” 这话他说的掷地有声,莫大先生也不由有些动容,定定看向苗归衡。 顾少游在一旁看的仔细,刘正风听了这话明显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身子不自然的在椅子上动了一下。 “不管你有什么目标,首先却是要将衡山剑法练好,切不可怠慢了知道吗?”莫大先生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好先郑重说道。 苗归衡重重点头,小脸上透着坚毅和认真。 刘正风这时笑道:“师兄,归衡拜入衡山,也是一桩大喜事,不过我看他远路而来,已有疲惫之意,不如我让大年带他下去休息一番。” 莫大先生点点头,并未回话,而是轻声和苗归衡交代起了什么。 刘正风见状,直接走到门外,将向大年又唤了回来,指着苗归衡道:“大年,这是你师伯新收的弟子,也是你师弟,你先带他下去好生洗漱休息一番,再给他吃些东西,不要怠慢了。” 第230章 祝融剑法的堂皇剑意 向大年闻言一脸惊讶,他没想到这个被顾少游带着的小孩,竟然一瞬间就变成了自己师弟,而且他拜的师父还是多年都不再收徒的莫大先生,这么一来,岂不是就是莫师伯的关门弟子了? 这些想法在他脑中一闪而逝,他脸上并未有任何异样,只是言语间更不敢轻视,笑盈盈的将苗归衡带了下去。 顾少游见苗归衡离去,笑着对莫大先生道:“恭喜莫师伯收的佳徒,归衡一路上跟着我,可以说是少年老成,性子又极为坚毅,假以时日,必能成为衡山派的后起之秀。” 莫大先生显然心情甚佳,笑着道:“你能护送他一路回衡山,这份情我却是要承的,只不过我这衡山派门庭冷落,家小业小,只怕是比不过你们华山喽。” 刘正风刚从门口回来,正要坐下,听了这话,脸上又不由浮出几分尴尬之色,却也只好装作听不懂,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莫大这番话,明里是说给顾少游听,可这暗里的意思,却是在埋怨与他,这他哪里会听不出来。 顾少游连忙拱手道:“莫师伯太客气了,这本来就是弟子的分内之事,哪里还敢邀功领赏。”说完,他又笑着道:“而且,弟子也是得了天大的好处,之前苗师伯将剑谱给弟子的时候,曾经详细给弟子讲解了一番,并且还有不少他自己练剑的多年领悟心得。这可是万金难求的大恩情。” 说完,他又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了过去,道:“莫师伯,这是弟子根据苗师伯口述,对祝融剑法的一些心得体悟,将其誊写了出来,这次也一起物归原主。” 莫大接过册子,却并未打开,他目露奇光道:“哦?如此说来,顾师侄你如今已经学会祝融剑法了?” 顾少游嘿嘿一笑,谦虚道:“也只是略通皮毛而已,当不得学会二字。” 莫大先生眼中精光闪闪,他又转过头去看了眼刘正风,刘正风会意,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跃起,对着顾少游道:“顾师侄,这祝融剑法号称我衡山五神剑之首,甚至可以说是衡山派的镇派剑法,我却是一刻都不想等了,不如我陪你过上几招,也让我瞧瞧这门神剑的厉害?” 顾少游‘呃’了一声,见到莫大先生目光灼灼望了过来,心念微转,也站起身走到场中,抱拳道:“那弟子就献丑了,请刘师叔手下留情。” 刘正风毕竟也是练武之人,此时也来了几分兴致,一改刚才那种懒散的表情,轻喝一声:“小心了。”说完,他身影骤然在场上消失,又突然在半空中出现,凌空翻了一个空心跟斗,瞬间来到顾少游的身后,一剑就向顾少游后心刺去! 这正是衡山派的一门绝技“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这门武功乃衡山派上代一位高手所创。这位高手以走江湖变戏法卖艺为生。那走江湖变戏法,仗的是声东击西,虚虚实实,幻人耳目。到得晚年,他武功愈高,变戏法的技能也是日增,竟然将内家功夫使用到戏法之中,街头观众一见,无不称赏,后来更是一变,反将变戏法的本领渗入了武功,五花八门,层出不穷。这位高手生性滑稽,当时创下这套武功游戏自娱,不料传到后世,竟成为衡山派的三大绝技之一。 只是这套功夫变化虽然极奇,但临敌之际,却也并无太大用处,高手过招,人人严加戒备,全身门户无不守备綦谨,这些幻人耳目的花招多半使用不上,因此衡山派对这套功夫也并不如何着重,如见徒弟是飞扬佻脱之人,便不传授,以免他专务虚幻,于扎正根基的踏实功夫反而欠缺了。 但是刘正风却对这门功夫情有独钟,他将这门身法融入到自己的剑法当中,更让自己的剑法变得神鬼莫测,威力陡增了数分。 顾少游屹立在场中,怡然不惧,长剑猛然往上一指,一股灼热之极的剑意陡然升起! 只见场上仿佛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鸣叫声,又像是一轮朝阳猛的升起,焰光灼灼,铺天盖地一般笼罩下来,刘正风的身形变幻被这初升的朝阳一照,就犹如冰消雪融一般,无可遁形! 这正是《祝融剑法》中的第一式:丹凤朝阳鸣剑式! 莫大先生霍得一声从椅子上站起,眼中异彩连连,袖袍无风自摆,显然心中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这祝融剑法堂皇而又霸气,一招一式在顾少游手中使出来,充满了一种极具魅力的恢弘大气。朝阳初升,烈日灼灼,阳春布德,万物生辉! 一时间,这小小的厅堂之内,都仿佛被这剑意所照亮。 刘正风身处其中,心中的惊讶更甚。衡山剑法一向以“轻”“灵”“巧”着称,这祝融剑法却是其中的一个异类,重剑意而轻剑招,如今在顾少游这个剑术大家手中使出来,更显得整个剑法圆润如意,剑光连绵,妙到巅峰,眨眼间一缕缕剑光吞吐,就将刘正风的剑法破的干干净净! 顾少游也是越打越畅快,这祝融剑法一招一式都在不断推升剑意,剑意大气又凛冽,若对手无法破解这层剑意,那就根本不可能胜出。可以说,这套剑法和普通的剑法以剑招精巧来制敌大有不同!如今顾少游的剑法已经隐隐朝着无上大道进发,普通剑法再难以入其眼。但是这套祝融剑法中蕴含的威力,却可以说给他推开了一扇崭新大门! “叮叮当当”几声脆响,刘正风猛地往后一跃,拼命摆手道:“不打了,不打了。”说完,锵的一声将长剑入鞘,眼中露出震惊之色,道:“万万没想到,这祝融剑法在顾师侄你的手里竟然有如此威力。唉,长江后浪推前浪,不服老是不行了。” 顾少游微微一笑,也将长剑收好,拱了拱手,道:“如今《祝融剑法》能重回衡山,可喜可贺,如此神剑,日后定不会在江湖中蒙尘。” 第231章 刘师叔你心里当真没点数 刘正风长叹一声,如今他的脸上、眼中都有一丝震惊和惆怅之意,很显然,这套剑法对他的冲击实在是有点大。不管他现在是多么想退出武林,只身为一个剑客的本能,面对如此剑法,都不会完全没有一丝心动。 “顾师侄,我如今却是信了,你真的能单枪匹马一人杀了余沧海和青城派二十余口。”莫大先生意味莫名的嘿嘿笑了两声。 刘正风语气也带了一份惊奇道:“我虽未与那余沧海交手过,想来他就算能胜过我也是有限,如今看了贤侄这一番剑术,我却也是信了,余沧海必然不是你的对手啊。” 顾少游赶忙回礼道:“不敢不敢,刘师叔剑术高超,刚才那一手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弟子也是叹为观止。” 莫大先生这时脸上笑意慢慢敛去,缓缓道:“你是岳师兄和宁女侠的弟子,外面传言纷纷,我却是并不会去信。不过你既然在此,也不妨和我们说说,你和这青城派之间到底是何故事?” 顾少游心中暗道一声,总算是又来了,当下也不敢怠慢,正襟危坐,将之前的事一五一十再说了一遍。 这一番故事听的莫大和刘正风两人不由惊叹连连,等顾少游话音刚落,刘正风就脱口而道:“余沧海这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如今死在顾师侄手里,也是活该。” 莫大微微点了点头,叹道:“这青城派的人为了一些身外之物,竟会如此丧心病狂,说句该死当真不为过。” “只是最近颇有些风声,对师侄你不太友好。在这些传言里,避重就轻,故意突出你好杀、残忍一面,我听了后全然不信,以岳师兄的为人,怎么可能会教出那样的弟子。如今见了你的面,又听了你的话,方才知道这里面还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莫大先生缓缓说道,眼中又有些疑惑,“只是不知这些幕后之人,是何居心,一定要抹黑与你?” 顾少游听了这话,嘿嘿冷笑两声,对两人拱了拱手道:“好叫两位尊长知晓,我们华山派众弟子这次由我师娘带队,在来衡阳的路上,遭遇了一场大伏击,当时我不在队伍之中,鄙门上下险些就全军覆没。” “哦?”两声惊呼声同时响起,莫大和刘正风都脸色凝重,道:“你细细说来。” 顾少游斟酌了下语言,缓缓道:“说来有些难以启齿,只不过两位尊长都是志诚君子,我也就不再顾忌了。我华山派之前有位叫劳德诺的弟子,众弟子中排行第二,此人却是嵩山派安插在华山派的奸细内应!” “这次我们遇到的伏击,背后主使也是嵩山派!”顾少游目光炯炯,看着两人,一字一顿道。 这回可把两人惊的不轻,刘正风险些从椅子上弹起来,眼睛瞪圆,道:“这,这不会?嵩山派?师侄你不会搞错了?” 莫大虽然并未出声,但眼中也是疑虑满满。 顾少游嘿嘿冷笑数声道:“此事绝不会有假,劳德诺这厮身为嵩山派的奸细,我师父之前便已发觉,只不过一直引而不发罢了。这次这厮直接将门派诸人引入到一个伏击圈之中,仓促之下,这才糟了敌手。” “幸好弟子得知了消息,赶到及时。否则这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当时一共有近二十个黑衣蒙面人一起围杀,这些人互不相识,也不知幕后主使,但我却可以断定这就是嵩山派的手笔!” “更可怖的是,这次嵩山派居然请来了纵横青海、西域的邪道大高手白板煞星压阵,弟子侥幸,和其拼成平手,最后白板煞星见事不可为,这才退走。” 顾少游一口气,将当日情形给描述了一遍,这一番话只听的莫大和刘正风相顾无言,脸上神色精彩至极。 刘正风喃喃道:“左盟主居然会做出这等事来?这不可能,不可能……” 倒是莫大先生,在一瞬间的失态之后,迅速回过神来,眼中带了几分意味莫名,低声道:“不可能?嘿嘿,我看也是未必。” 这话声音极低,顾少游还好内力深厚,这才勉强听清。刘正风却只听到一个大概,问道:“师兄你刚才是说什么?” 莫大没回他的话,看着顾少游叹道:“你也是忒的小心,华山派既然糟了如此大难,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们衡山派?你来了衡阳城,就应该第一时间通知我,我也好为宁女侠和华山众弟子安排一个更妥当的住所。” 顾少游心中暗暗腹诽,心道莫师伯你天天游戏人间,哪里有那么好找的。不过他脸上可不敢表露出来,笑着道:“如今告诉了师伯,这也不算迟。” 莫大点点头,长叹一声道:“如今江湖实在是多事之秋,左盟主素来雄才大略,他的想法,我是不懂的,只不过你们往后也要更加小心才是。” 顾少游眼底精芒一闪,肃容道:“莫师伯说的极是!华山遭了这一劫,自会多加提防。但是衡山派当下,却也不能大意!” 莫大眉头微微皱起,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顾少游叹了口气,看向刘正风,缓缓道:“刘师叔,你的事如今已经发了,这次的金盆洗手大会,可是你的一大劫数。” 刘正风猛地一惊,皱眉道:“顾师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刘某人的洗手大会,只是我自己的私事罢了,又何来劫数一谈。” “刘师叔,这次嵩山派可是倾巢而出,就等着在你的金盆洗手大会上骤起发难,这事我已经探的清清楚楚,可不会有假。这其中的缘由,难道刘师叔心里没有半点数吗?”顾少游语气淡淡,却又显得十分冰冷无情。 刘正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变得极为难看,语带不善道:“当真荒谬,难道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握在他们手里不成?” 顾少游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之意,开口道:“刘师叔,你私下里和魔教长老曲洋交好,两人互相引为知己,这事不会有假?” 第232章 大劫将至,诸位如何应劫 刘正风霍得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满脸的不可思议,怒喝道:“你……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当真是荒谬至极,一派胡言!” “师弟,你何必如此激动,顾师侄也不是外人,那我只问你一句,你可认得那曲洋?你也只需回我‘是’,或‘不是’便可。”莫大先生话语平淡,没有丝毫起伏,仿佛不带一丝感情。 刘正风脸上青筋暴起,双拳紧握,浑身微微颤抖。良久之后,又颓然无力的坐倒在椅子上,双目紧闭,长叹一声道:“不错,此事也无不可对人言,曲大哥是我生平唯一知己,最要好的朋友。” 莫大先生眼中猛地爆出精芒,一脸的不可思议,指着刘正风,手指微颤,声音发抖:“你……你……你糊涂啊!” 刘正风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凄凉的笑容,说道:“曲大哥和我一见如故,倾盖相交。他和我十余次联床夜话,偶然涉及门户宗派的异见,他总是深自叹息,认为双方如此争斗,殊属无谓。我和曲大哥相交,只研讨音律。他是七弦琴的高手,我喜欢吹箫,二人相见,大多时候总是琴箫相和,武功一道,从来不谈。” 他忽然转过头看着莫大,惨然一笑道:“师兄,你也是音律高手,却当明白我的心意。这言语文字可以撒谎作伪,琴箫之音却是心声,万万装不得假。小弟和曲大哥相交,以琴箫唱和,心意互通。小弟愿意以全副身家性命担保,曲大哥是魔教中人,却没半点分毫魔教的邪恶之气。” 莫大先生手指缓缓放下,愣愣出神,默然无语。 刘正风说到这里,抬头望天,哈哈一笑道:“顾师侄你或者并不相信,然当今之世,刘正风以为抚琴奏乐,无人及得上曲大哥,而按孔吹箫,在下也不作第二人想。曲大哥虽是魔教中人,但自他琴音之中,我深知他性行高洁,大有光风霁月的襟怀。刘正风不但对他钦佩,抑且仰慕。刘某虽是一介鄙夫,却决计不肯加害这位君子。” 顾少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听见刘正风的声音继续响起。 “在下与曲大哥结交之初,早就料到有今日之事。最近默察情势,猜想过不多时,我五岳剑派和魔教便有一场大火拚。一边是同盟的师兄弟,一边是知交好友,刘某无法相助哪一边,因此才出此下策,今日金盆洗手,就是想要遍告天下同道,刘某从此退出武林,再也不与闻江湖上的恩怨仇杀,只盼置身事外,免受牵连。” 说完,他长叹一声,语气萧索:“我本还去捐了一个芝麻绿豆大的武官来做做,原是自污,以求掩人耳目。哪想到左盟主神通广大,刘某这一步棋,毕竟瞒不过他。” 话音袅袅,屋内三人心思各异,一时静默无声。 好半晌,刘正风对着莫大先生抱了抱拳,艰难道:“莫师兄,小弟此番种种,也是咎由自取,如今强敌环伺,我愿先对外声明脱离衡山派,以免污了衡山派清誉。” 莫大脸上青气一闪,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勃然大怒道:“放屁!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我衡山派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嵩山派来指手画脚了?就算左盟主亲至,我也需得和他理论一番才是!” 说完,莫大又叹道:“你与那曲洋音律相合,我自然再能理解不过了。人生在世,好友易得,但是这音律上的知音却是难寻,也难怪你会如此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刘正风听了这话,一脸的心有戚戚,不断点头。 顾少游在一旁看的一阵无语,这两师兄弟都是沉迷于音律而不可自拔,这种古怪对话也就只会发生在他们两人身上了。 不过莫大和刘正风之前估计也是气场不符,两人关系一直有些疏远,按原着中刘正风原话就是:“我师兄弟不和,武林朋友众所周知,那也不须相瞒。小弟仗着先人遗荫,家中较为宽裕。我莫师哥却家境贫寒。本来朋友都有通财之谊,何况是师兄弟?但莫师哥由此见嫌,绝足不上小弟之门,我师兄弟已有数年没来往、不见面。” 可如今看他们两人的眼神,仿佛都一起找到了共同语言一般,说不定经过此事,这关系还能就此破冰,再更上一层楼? 这还真是自己做的一件大大的好事。 刘正风此时方寸已有些发乱,他一咬牙道:“要不到时候若是嵩山派问起此事,我来个矢口否认便是!我若是不认,他也拿我没办法。” 莫大缓缓坐回椅子内,冷笑一声道:“你糊涂啊,左盟主既然敢在此发作,定然手上有了证据,到时候拿了出来,你又怎么抵赖?” 说完,他又喃喃自语道:“也不知嵩山派手里到底有什么证据?” 刘正风皱眉道:“是啊!如今我仔细想来,却也有些不解。我每次和曲大哥相会之时,都极为隐秘,我府上的人,也俱都是可靠的,别说他们不知曲大哥是何人,就算知道了,我也有信心不会外传。” 顾少游此时终于能插上话了,赶忙道:“关于这事弟子也查出了一些眉目。” 两声轻“咦”声瞬间响起,莫大和刘正风纷纷看了过来,脸上都带了几分古怪和不可思议。 “贤侄你快快说来。”刘正风抢先急急问道。 “据我所知,这次的确是衡山派内部出了内鬼!”顾少游只一句话,就让两人脸上纷纷变色,就连莫大先生也不由动容。 顾少游也不敢卖关子,继续道:“之前刘师叔与曲洋在宅子里相会之时,碰巧被衡山派鲁师叔撞见了,嘿嘿,此人的为人,两位想来是心知肚明,正是他去给嵩山派告的密!“ 莫大眼中精光四溢,寒声道:“你说的是鲁连荣?” 顾少游点点头,道:“正是此人。” 刘正风眉头紧皱,低下头默默思索,好半晌才抬起头,脸上带了几分惊容:“我记起来了,曾有一次,鲁师弟来我府上做客,当时正好曲大哥也在,见他来了急忙躲避,现在想来,应当就是这里出了纰漏!” 第233章 金盆洗手大会正式开始了 “真真该死!后来鲁师弟好几次旁敲侧击问我话语,都被我遮掩过去,我还没当回事,原来是如此!”刘正风语速极快,一边说,一边猛地往桌案上一拍,显然心中气极。 这鲁连荣是什么德行,莫大和刘正风心里都是心知肚明,如今顾少游只是一说,两人这心里顿时就信了几分。 莫大嘿嘿冷笑数声,道:“也好,我回去就试探试探他,他也不是什么心思缜密的人,若真是他做的,话语之间定然会有破绽。” 顾少游微微一笑,道:“如此便好,只要消除了这一大隐患,其实按我看,此事的危机就没那么大了。” “只不过刘师叔你倒不好再金盆洗手了,若是你就此脱离衡山派,那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顾少游缓缓说道。 刘正风脸上顿时一阵尴尬,他都不敢去看莫大的脸色,叹了口气道:“出了这等事,我也无脸再搞这什么洗手大会了,之前我还是太过天真幼稚,以为只要我退一步,别人就不会紧闭上来。如今方知这一切都是虚幻。” 说完,他又抬起头,冷声道:“既然如此,那刘某也就奉陪到底便是。” 顾少游一拍手,大声道:“好!刘师叔你能如此想,那便太好了。”一转头,看到莫大先生也在那边面露微笑,轻轻点头。 “两位尊长,以晚辈之见,此事也不是没有转圜余地……” 莫大和刘正风二人都脸露好奇之色,侧耳倾听。 顾少游不疾不徐,开始缓缓说了起来。 这一说,三人又说了有一个多时辰,顾少游这才拜别而出。 庄子门口,莫大先生和刘正风,一起将顾少游送到门口,依依惜别,身后还跟着向大年和苗归衡。 “少游,日后还需多来衡山走动才是,你既然学了祝融剑法,又是归衡最信赖的人,这衡山你理所应当更亲近一些。”莫大先生脸带微笑,看起来和平日里那副拒人于千里之王的形象大有不同。 刘正风也在一旁笑着道:“是极是极,衡山美景可是丝毫不逊于华山,少游你若是有空,需得随我上山游览一番,我和师兄都是欢迎至极。”说完,还和莫大相视一笑。 向大年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简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他可从来没见过任何一次,是自己师父和莫师伯同时来送的人。更没见过师父和莫师伯居然笑意晏晏和好如初了? 也不提他心中如何翻腾不已,顾少游对二人拱了拱手,笑道:“那便说好了,弟子日后必来衡山叨唠二位尊长,那今日我就先告辞了。”说完,又对苗归衡道:“归衡,好好练剑,下次我来了,再来见你。” 苗归衡重重点头,大声道:“顾大哥你也一路小心。” 顾少游又对莫大和刘正风行了一礼,便不再停留,跃上马背,疾驰而去。 莫大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幽幽道:“师弟,你我这些年是有些懈怠了,如今岳师兄是收了个好徒弟,我们可也不能让人瞧扁了。” 刘正风赞同点点头,道:“是啊,以后衡山派也需要迎头赶上,不能落与人后。” 向大年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莫非自己师傅这金盆洗手大会是不开了?只是莫大先生在这里,他也不敢乱问,只好把话先憋在肚子里。 顾少游心中带着一些思量,也微微舒了口气,一路上不做停留,先回了客栈。又找了宁中则,将和莫大先生、刘正风商议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片刻后,又有衡山弟子来寻,恭恭敬敬将华山派诸人引到了一处刘正风的私人庄园之中。 如此一来,在接下去的几日里,众人都纷纷养精蓄锐,只等着大会日子到来。 ---- 这一日,天空晴朗,烈日高照,连一丝风都没有。如今虽然刚刚进入了夏季,可天就热的不行,太阳照射之下,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天气已是炎热,但衡阳城内的气氛却要比之要更为火热几分! 街道上,满是身穿奇装异服的江湖人士,众人纷纷汇聚到一起,又向着一个地方而去。 众人纷纷打起招呼,“久仰”“客气”之类的话不绝于耳。 不消说,这些人正是前去刘府的各路江湖人士。 刘府门口更是人声喧沸,不断有各路宾客陆续到来,这天是刘正风“金盆洗手”的正日,到得巳时二刻,刘正风便返入内堂,由门下弟子招待客人。 将近午时,五六百位远客流水般涌到。丐帮副帮主张金鳌,郑州六合门夏老拳师率领了三个女婿,川鄂三峡神女峰铁姥姥,东海海砂帮帮主潘吼,曲江二友神刀白克、神笔卢西思等人先后到来。这些人有的互相熟识,有的只慕名而从没见过面,一时大厅上招呼引见,喧声大作。 刘府的众弟子指挥厨夫仆役,里里外外摆设了二百来席。刘正风的亲戚、门客、账房,和刘门弟子向大年、米为义等恭请众宾入席。 过了会儿,泰山派掌门天门道长、华山派宁中则、恒山派定逸师太纷纷从后堂行了进来。而陪在他们身旁的则是两个老者,走在前头的是一个貌不惊人的干瘦老者,跟在后边的则是一个莫约五六十岁的圆脸老者,一张焦黄面皮,眼中还露着不耐之色。 堂内众人见到前面的这位老者,有的倒抽一口气,连连惊叹,旁边不识的人不免出言询问。 “这老者是谁?怎么天门道长、宁女侠对他如此客气?” “你连他也不知?他便是衡山派掌门人莫大先生!” “嘶……不是都说莫大先生和刘正风素来不睦吗?怎么他也会来参加刘正风的洗手大会?” “这莫大先生竟如此好涵养?刘正风金盆洗手,退出江湖,这对衡山派来说无疑是一桩大大的坏事,没想到他居然还会亲自到场。” “那后面这个面生的又是谁?看着服饰也是衡山派的人?” “嘿嘿,后面那人叫鲁连荣,有个外号叫‘金眼雕’,只不过平日里旁人却不会这么叫,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听。” 第234章 人在现场,这大会怎么说改就改了 堂下一众宾客,如今脸上神色各异,精彩之极。 不少人见到莫大先生出来,脸上都显出浓浓的疑惑之色。 一来,莫大先生素来传闻与刘正风不睦,两人之间早就没有了走动,如今他居然出现在这里,令人费解。 二来,刘正风要退出武林,这明显是在削衡山派的脸面,如此“丑事”莫大先生居然也不放在心上,还亲自来参加,当真让人无法理解。 反倒是“金眼雕”--也被叫做“金眼乌鸦”--鲁连荣在一旁作陪,直接被人无视了,谈论者寥寥。 众宾客心思各异,但都只是在低声交头接耳,却也无人敢说些什么。 天门道长边走边哈哈笑道:“莫师兄居然能来,贫道还当真没有想到,唉,我说你怎么不劝劝刘师弟,这劳什子的洗手大会,还是不开为妙。” 旁边定逸师太连连点头,宣了声佛号,也开口道:“是极是极,天门师兄所言深得我心,如今魔教猖獗,正是我五岳剑派齐心协力之时,刘师弟怎么能说归隐就归隐呢,莫师兄你正应该好好劝劝。” 说完,她还转头对宁中则道:“岳夫人你说我这话有没有道理。” 宁中则微微一笑,却并未说话。莫大走在前面,淡淡一笑,声音仍旧沙哑,道:“两位稍安勿躁,今日之事,说不得还别有玄机。” 天门道人闻言顿时一愣,和定逸师太对视一眼,也就不再言语。 鲁连荣在一旁接口道:“这说起来也是刘师弟的私事,我等妄加评判也实在也没什么必要。”说完,他又边走边嘟囔道:“师兄,我都跟你说了我今日有事,你这干嘛非得要拉着我过来。” 只不过他的这些话,不仅莫大丝毫未理,其他几人也都装作没听见,根本没人搭他的话。鲁连荣倒也不以为意,只是一边走,还是一边发着牢骚。 等到了厅内,一众前辈名宿纷纷上来见礼,众人心中虽然对莫大到来颇有疑问,却都绝口不提,只是互相寒暄问好。 本来按照正常逻辑,莫大先生没有过来,想要排出诸人座次,依照武林中的地位声望,以及班辈年纪,泰山派掌门天门道人该坐首席,只是五岳剑派结盟,天门道人和宁中则、定逸师太等有一半是主人身份,不便上坐,那便只能一众前辈名宿互相推让,最后再决定谁坐上座。 如今莫大先生来了,只见他和众人见了礼之后,便主动往居中那张太师椅上一座。此举虽然有些古怪,但众人也没有太过在意。 群雄纷纷坐定,仆役上来献菜斟酒。华山派一众弟子也寻了个位置坐好,只不过这领头的,赫然正是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 只不过如今令狐冲看起来脸色郁郁,颇有几分憔悴之色。 倒是顾少游和李文秀两人却是不见踪影。 等到众人都已坐定,只见刘正风站起身来,环视一圈,等到众人喧闹声稍弱,他才缓缓开口,只是这一番话又让众人惊诧不已! “诸位同道,今日本是小弟的金盆洗手大会,各路英雄能前来捧场,小弟也是感激在心。只是这临到头来,我却自觉十分不妥,小弟今日的洗手大会,却是不开了。”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群豪纷纷错愕,一时都还没能反应过来。 刘正风运起内力,字字清晰,继续说道:“可巧的是,我衡山派五神剑之首的祝融神剑,刚好在前几日正式重回衡山,小弟思来想去,这等盛会,宜早不宜迟。我便和大师兄商量了,索性就在我这里举办,这样大家也能留下来一起观礼,免得空手而归。” 下面有人高喊:“刘兄弟你这到底是何意。” 刘正风没有回答,转头望向莫大,莫大也站起身来,环视一圈,缓缓开口道:“我衡山派祝融神剑的传人,正式重回衡山,老夫索性就挑了今日,办一个收徒大典。也请各路英雄一同见证我衡山盛事!” 场中一时静默,众人俱都惊疑不定,被这消息一时搞的都有些不知所以。 天门道长猛地一拍桌案,叫道:“如此甚好!这什么金盆洗手早该取消了的好!莫师兄今日收徒,这才是江湖一大盛事!” 他话音一落,便有不少人反应过来,虽然大家心思各异,免不得还有想看热闹却心里失望的,但这明面上却是众人纷纷拍手道贺。 莫大先生环视一圈,看了看向大年,向大年会意,走到中间,突然高声喝道:“诸位,我衡山派收徒大典,那便正式开始了。请诸位噤声,勿要走动,以免扰了秩序。” 场内群豪心中一凛,不敢再高声说话。到场众人基本上都是刘正风、衡山派交好之人,也自然不会为了这点事情去故意坏人大事。 忽听得门外砰砰两声铳响,又噼里啪啦响起一阵炮竹声。众人纷纷朝外望去。 只见片刻后,一个面目清秀的小少年,身后背着一把木剑,昂然进入屋内。 不消说,这来的少年正是苗归衡了。 定逸师太在上面见到这少年额宽肩阔,身躯修长,更有一双象征智慧的大眼睛和两片代表坚毅性格的薄嘴唇。不由赞了一声,对着莫大先生道:“果然是个练剑的好胚子,贫尼可要恭喜莫师兄收得佳徒了。” 莫大此时眼睛中也全是满意之色,还未答话,就见到苗归衡走到跟前,跪倒在地,朗声道:“徒儿见过师父,见过诸位师叔。” 莫大哈哈一笑,一指苗归衡,对场内诸人道:“此子名叫苗归衡,乃是当年我师兄苗伯阳的孙儿,如今正式重回衡山,拜在老夫门下,今日诸位便是见证。” 众人齐齐起身,高声道贺:“恭喜莫掌门收得佳徒。” 以莫大先生的年龄,这次收徒几乎板上钉钉是收取关门弟子了。再加上莫大先生对苗归衡的看重,众人心中都不敢怠慢,连带对苗归衡都高看了数眼。 莫大先生脸上带着笑意,显然心中也是颇为畅怀,他这般做派,让天门道长、定逸师太这几个对他还算熟悉的人心中也不由啧啧称奇。 还了一圈礼,这时莫大先生脸上笑意渐渐敛去,沉下脸来,喝道:“诵读衡山派门规戒条。” 第235章 江湖风波恶,人间行路难(一) 向大年早已立在一边,听了这话,不敢怠慢,马上朗声道:“归衡师弟,我衡山派乃是天下有名的名门正派,这门规你可要听好了!” “……须虚怀若谷,逊志时敏,不得奋矜伐得,恃才傲物。须尊师重道,入孝出悌,不得同门相残,忤逆不孝。须除恶扬善,行侠仗义,不得为非作歹,恃强凌弱……” 向大年洋洋洒洒,一路毫不停歇说了下来,显然这衡山门规他是背的极熟的。 苗归衡不敢怠慢,恭敬拜倒,小小的脸上全是肃穆,高声道:“弟子一定身体力行,谨守本门戒律,以继祖师之志,光大衡山派!” 向大年又请出香案和衡山先祖灵位,引着苗归衡拜了数拜,如此便是礼成了。 莫大先生离了座位,缓缓走了下来,摸了摸苗归衡的脑袋,和声道:“好,好孩子,以后你便是衡山派的弟子了。” 说完,他又在中央踱了两步,忽的叹了口气,道:“这衡山门规,有些人是记住了,可这些东西,有的人却还是忘了啊。”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扭头去看立在一边的刘正风,眼神古怪。莫大这话里话外的,难道说的不是刘正风? 至少刘正风这突然要金盆洗手,那可半点没把门派放在眼里,莫大先生若是要治他一个违反门规,藐视先祖,也算说的过去。 难道莫大就要和刘正风在这里翻脸? 想到这里,群豪顿时鸦雀无声,纷纷瞪大双眼,等着看场好戏。 只是刘正风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莫大这话一般。 莫大又在场上走了两步,走到鲁连荣身边,突然对他开口问道:“师弟,你觉得呢?” 鲁连荣一脸愕然,张了张嘴,好半晌才强笑道:“师兄你这话是何意,你说的自然是对的,小弟可没什么想法。” 莫大眼神幽幽,嘿嘿一笑,突然身形一晃,往前一扑,又瞬间退回原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细剑。 鲁连荣呆呆望着自己心脏处的一个血洞,喉咙里嗬嗬作响,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中生机渐渐消散,身体一软,“砰”的一声重重倒在地上。 堂内顿时一片哗然,众人眼中纷纷露出不可思议之色。没有人知道为何莫大突然下了辣手,直接将鲁连荣杀死在当场。 莫大先生嘿嘿冷笑数声,缓缓将细剑收起,他环顾一圈,寒声喝道:“让诸位见笑了,门中有人私通外敌,欲行不轨之事,我也只能出此下策,希望诸位莫怪。” 上次顾少游过来和他说起了鲁连荣之事,莫大便瞅了个空,找鲁连荣来问了一番。 这鲁连荣本身就是个蠢货,人蠢还自大,莫大只略略试探了几句,便完全证实了心中所想。 如此一来,此人是定然不能留了。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时,外面忽的传来一阵声响,众人纷纷望去,只见大门口走进四个身穿黄衫的汉子,这四人一进门,分往两边一站,又有一名身材甚高的黄衫汉子从四人之间昂首直入。这人手中高举一面五色锦旗,旗上缀满珍珠宝石,一展动处,发出灿烂宝光。许多人认得这面旗子的,心中都是一凛:“五岳剑派盟主的令旗到了!” 那人对一众望过来的眼光丝毫不理会,直直走到刘正风身前,举旗说道:“刘师叔,奉五岳剑派左盟主旗令:刘师叔金盆洗手大事,请暂行押后。” 众人眼中纷纷露出古怪神色,嗡嗡声又顿时响了起来。 刘正风脸色不变,躬身说道:“但不知盟主此令,是何用意?”那汉子道:“弟子奉命行事,实不知盟主的意旨,请刘师叔恕罪。” 刘正风微微一笑道:“不必客气。贤侄是千丈松史贤侄?” 那汉子正是嵩山派门下的弟子千丈松史登达,他听得刘正风知道自己的名字和外号,心中不免得意,微微躬身,道:“弟子史登达拜见刘师叔。” 只是他刚刚抬起身来,刘正风的话就让他大吃一惊,脸上的笑容顿时凝住。 “呵呵,好叫贤侄知道,我这金盆洗手大会,的确是不开了,贤侄现在就可回去禀告一声左盟主,让他老人家放心便是。”刘正风脸上神色有些耐人寻味,一字一句说道。 史登达瞪圆双眼,说话不免有些打结:“不……不开了?此……此话当真?” 刘正风不回话,缓缓点了点头。 上首处,定逸师太一脸喜意,拍手说道:“原来左盟主也早有安排来阻止这件事,这当真再好也没有了。不过现在这般也不差,刘贤弟刚刚悬崖勒马,不再搞这劳什子洗手大会,也省了老尼姑一番唇舌了。” 史登达一脸茫然,显然这消息他也刚刚才知道,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刚才莫大先生喝令场内诸人不得喧哗,不得走动,因此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无人能从厅内出去报信,外面的人自然不知里面发生了何事。 这时,外面又进来一人,这人四十来岁,中等身材,瘦削异常,上唇留了两撇鼠须,一边进来,一边对刘正风拱手道:“正是如此,刘贤弟心中还有武林大义,能够悬崖勒马,真是可喜可贺。” 刘正风脸色凝重,抬眼望去,识得此人是嵩山派掌门左冷禅的第四师弟费彬,一套大嵩阳手武林中赫赫有名。他心中翻腾,知道所有一切都被顾少游给说中了,但他心中也早有计较,也抱了个拳,缓缓道:“原来是嵩山派的费师兄来了,当真是稀客,刘某也是有失远迎。” 他虽然口中说着有失远迎,但脚下却是纹丝不动。费彬见了,眼神微眯,忽的,又看到场中间倒着的一具尸体,饶是以他的城府,也不由一惊,喝道:“这是贵派鲁师弟?为何会如此?” 莫大先生语气不疾不徐:“费师弟,可有什么不妥?” 费彬眼角一跳,沉默了会儿,才强笑道:“原来莫大先生也在,只不知为何莫大先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第236章 江湖风波恶,人间行路难(二) “今日是我衡山派收徒大典,我为何不能在这里?”莫大先生语气渐渐冷了下来。 费彬心中翻腾不已,今日之事竟完全超出了自己本身设想,他目光扫射一番,对这所谓的收徒大典瞬间了然于胸,强笑道:“那自然是可以的,能见到莫大先生,我心中也是颇为惊喜。” 两人这对话是即尴尬,又有一丝火药味。就算是定逸师太这般粗疏性子的人,如今也已经听了出来,她不由皱起眉头,刚想说话询问。 这时,忽的厅堂后院传来一阵喧闹声:“你是何人,为什么突然闯到我家里来? 这是一个少女的声音,清脆动听,听起来似乎是刘家的家眷。 又听到另一个少女的声音道:“刘姐姐,到我旁边来。还有你不许再上前一步。” 又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你们都给我安安静静地坐着,不许乱动乱说,过得一会,我自然放你们走。” “嘿嘿,嵩山派的人都如此霸道吗?竟然不打招呼,直闯进别人家的内宅,当真是不知死活。”一个清亮的男子声音响起。 先前那男子傲然道:“不错,奉盟主号令,要看住刘家的眷属,不许走脱了一人。” 这几句话声音并不甚响,但说得骄矜异常,大厅上群雄人人听见,无不为之变色。 刘正风大怒,向费彬冷冷道:“这是从何说起?” 费彬高声道:“万师侄,出来,说话小心些。你刘师叔已答应不洗手了。” 忽的,只听见后堂传来一阵痛吼声,“哎呦”“哎呦”声音不绝于耳,又有人高呼:“你到底是谁,竟敢对我嵩山弟子下毒手。” 一阵脚步声响,只见后堂转出一个青年公子,手上还提着一人。后面又跟了数位刘府弟子,由刘正风的二弟子米为义带队,每个人手上都扭着一个黄衣弟子。再后面又跟了两名女子,一个正是刘正风的女儿刘菁,另一个却是李文秀。 原来,顾少游早有安排,叫来李文秀帮忙,一起守在刘家后宅,一起护卫刘家府中之人,这嵩山派弟子刚一冒头,就直接被擒了下来。 费彬见到嵩山弟子一个个垂头丧气,被人押解出来,气的浑身发抖,又有一丝惧意,今日之事实在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不由怒吼一声道:“你是何人,为何对我嵩山弟子下毒手?” 顾少游对他拱了拱手,冷笑道:“我乃华山顾少游,这宵小之徒竟然闯入私人内宅,当真是小人行径,没想到却是嵩山派弟子,那倒果然是正常不过了。” 说完,他手一扬,将手上提的人朝着费彬扔了过去。费彬单手接过,见到人并无大碍,略略放心心,正要说话。 群豪纷纷又是一阵惊呼,一众眼光都向顾少游投了过来,还有不少人伸长脑袋,都想来看看这所谓的“辣手剑魔”到底长了个什么模样。也有人心里暗惊,没想到这等凶徒还敢来到这里,而且还隐隐和衡山派联手在了一起。 如今,只要不是眼瞎的,都知道这其中定然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个个都是即激动又兴奋。有的在想:“原来五岳剑派也不是铁板一块,嵩山派这是要和衡山派翻脸吗?”也有的在想:“这叫顾少游的赫赫凶名,看起来也不过是年轻公子哥儿,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时,只听见刘正风朗声说道:“嵩山派来了多少弟子,大家一齐现身!” 他一言甫毕,猛听得屋顶上、大门外、厅角落、后院中,前后左右,数十人齐声应道:“是,嵩山派弟子参见刘师叔!”几十人的声音同时叫了出来,声既响亮,又是出其不意,群雄都吃了一惊。但见屋顶上站着十余人,一色的身穿黄衫。 又听得屋顶上东边西边同时各有一人应道:“好!”黄影晃动,两个人已站到了厅口,这轻身功夫,便和刚才费彬跃下时一模一样。站在东首的是个胖子,身材魁伟,定逸师太等认得他是嵩山派掌门人的二师弟托塔手丁勉,西首那人却极高极瘦,是嵩山派中坐第三把交椅的仙鹤手陆柏。这二人同时拱了拱手,道:“刘三爷请,众位英雄请。” 丁勉和陆柏二人,一胖一瘦,一前一后,联袂进了厅内。正所谓人的命,树的影,这两人在江湖上都有着赫赫威名,所道之处,人群纷纷退散,也有人起身行礼,一时之间,厅内中间又空出一片空地来。 如今,嵩山派近些年来威震武林的“十三太保”,一下就来了三位。而且刚好是排名前三,武功最高的三位! 就算之前还有些迟钝的定逸师太,如今也瞧出有些不对了,她高声道:“丁师兄,陆师兄,你们来这许多人,又闯入刘家后宅,这可有些欺负人了。” 丁勉看着被顾少游和刘府弟子扣着的一群黄杉弟子,不由默然无语。 今天这剧本发展,有些远超他的预料,和之前定好的策略、应对截然不同,饶是丁勉一生经历过无数大阵仗,如今站在这里,竟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 之前他安排了许多嵩山弟子,将刘府围了起来,更有数名弟子换上便装,混入宾客之中。而他和陆柏、费彬都等在府外,居中安排。 可这宴会一开,事情发展便迅速的急转直下。 说好的金盆洗手大会,刘正风居然如此不要面皮,说不开就不开了! 而且莫大先生莫名其妙也来了,更莫名其妙的将洗手大会变成了衡山收徒大典! 丁勉和陆柏虽然都颇有心计,但却都不是急智之人,面对这一连串变故,也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最后,这时间紧迫,该发动的自然还是要发动,根本没办法临时去改计划。 可最让丁勉感到心中发寒的,却是躺在地上的鲁连荣的尸体。 难道说……自己等人的计划,已经被莫大先生给全盘知晓了?丁勉不禁有些不敢继续往下去想。 至于站在刘正风旁边的顾少游,如今他已经有些顾不上了。 第237章 江湖风波恶,人间行路难(三) 费彬站在场中,望了眼丁勉,两人眼神相交,又错了开去。 只见费彬眼中露出一丝戾色,向史登达喝道:“举起令旗。”史登达道:“是!”高举令旗,往费彬身旁一站。 费彬望着刘正风,森然说道:“刘师兄,今日之事,多有得罪。左盟主吩咐了下来,要我们向你查明:刘师兄和魔教教主东方不败暗中有什么勾结?设下了什么阴谋,来对付我五岳剑派以及武林中一众正派同道?” 此言一出,群雄登时耸然动容,不少人都惊噫一声,也有不少人先是恍然大悟,转瞬脸上又露出疑惑之色。 魔教和白道中的英侠势不两立,双方结仇已逾百年,缠斗不休,互有胜败。这厅上千余人中,少说也有半数曾身受魔教之害,有的父兄遭戮,有的师长受戕,一提到魔教,谁都切齿痛恨。 五岳剑派所以结盟,最大的原因便是为了对付魔教。魔教人多势众,武功高强,名门正派虽各有绝艺,却往往不敌,魔教教主东方不败更有“当世第一高手”之称,他名字叫做“不败”,果真是艺成以来,从未败过一次,实是非同小可。 如今,厅内群雄听得费彬指责刘正风与魔教勾结,此事确与各人身家性命有关,本来看热闹嬉笑的心态瞬间收起,刚才有人隐隐觉得嵩山派霸道的,如今更是声音也没了。 刘正风站在场中,双目低垂,让人看不清他的脸色,只听见他淡淡道:“在下一生之中,从未见过魔教教主东方不败一面,所谓勾结,所谓阴谋,却是从何说起?” 费彬侧头瞧着三师兄陆柏,等他说话。陆柏嘿嘿冷笑道:“刘师兄,这话恐怕有些不尽不实了。魔教中有一位护法长老,名字叫作曲洋的,不知刘师兄是否相识?” 刘正风心中猛地一阵狂跳,想扭头去看莫大先生,却又硬生生忍住,只是脸色微变,口唇紧闭,并不答话。 丁勉自进厅后从未出过一句声,这时突然厉声问道:“你识不识得曲洋?”他话声洪亮之极,这七个字吐出口来,人人耳中嗡嗡作响。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身材本已魁梧奇伟,在各人眼中看来,似乎更突然高了尺许,显得威猛无比。 “哈哈哈。”一声长笑,忽然升起,将丁勉这声音完全压了下去。只见莫大先生从椅子上缓缓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刘正风身边,眼睛扫过丁勉、陆柏、费彬三人,声音冰寒道:“怎么,嵩山派是想以多欺少不成?” 丁勉胖乎乎的脸上微微一抖,嘿嘿笑了两声,接口道:“莫大先生来的正好,如今刘正风勾结魔教长老,欲陷我五岳剑派与不义,更要祸害武林,此事……” “此事可有何证据?!”莫大先生不等他说完,猛地开口喝问道,他须发皆张,袖袍猎猎作响,瞬间从一个干瘦年迈的老者,变成一个威猛无比的雄狮。 丁勉话被噎了回去,脸上也渐渐垮了下来,他目光扫过地上鲁连荣的尸体,心中暗恨。 原本他们盘算的是直接来质问刘正风,用话语将他堵住,若是刘正风直接承认下来,那这事情就好办了。 若是刘正风矢口否认,那他们也还有第二招:人证,那便是衡山派的长老鲁连荣了。只不过鲁连荣贪生怕死,不敢一开始直接出来作证,也只好让他先隐在一边,若有需要再叫他出来。 可万万没想到,等他们进了厅内,见到的竟是地上一具尸体!这一下打乱了几分原来的计划,也让丁勉一时语塞,失了方寸。 这时,陆柏阴恻恻的声音又响起:“世事无不可对人言,刘正风你敢不敢在你衡山祖师灵位面前起誓,你和魔教长老曲洋素不相识,并且日后见了他,还会直接动手,将他直接打杀了事!若你有半句虚言,便要你天诛地灭!” 说完,他一指拜在上面的衡山祖宗灵位,冷冷道:“刚好,你们衡山派列祖列宗正在这里看着,我倒要瞧瞧,你敢不敢在这里对天起誓!” 刘正风仍旧低着头,闭口不言,身形微微颤抖。 莫大先生脸带寒霜,语气也越来越厉,寒声道:“几位在这里咄咄逼人,莫非是欺我衡山无人不成?” 陆柏打了个哈哈,他现在也索性撕开面皮,不再客气,也冷冷道:“这是关乎整个武林安危的大事,我等岂可轻易放手,难道你莫大先生对此事也是心知肚明,却要故意包庇吗?” 这时,顾少游突然放声长笑,笑声瞬间将所有人注意吸引了过来,他笑声一顿,也冷冷道:“陆师叔,我们华山派在来衡阳城的路上,遭遇了一群蒙面人的截杀。这里面可是有人说他们是受了嵩山派的指使,不知此事你做如何看?” 陆柏冷笑连连,道:“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你也配拿出来说?你可有什么证据不成?哪些不知哪里来的亡命徒之言,这种话你居然也能信?当真是笑话!” 顾少游嘿嘿一笑,开口道:“原来你也知道凡事都要讲究一个证据,那你刚才对刘师叔的这一番指控,又哪里有证据了?” 陆柏一时语塞,怒视过来,厉声道:“你是哪里来的目无尊长的小辈,这里有诸多前辈在这里议事,又有哪里轮得到你说话了?” 莫大淡淡道:“这里是我衡山派地界,我这里可没那么多破讲究。”说罢,他又冷哼一声道:“既然你们根本没有证据,难道还想凭一面之词就给我衡山派定罪吗?莫非你等在此咄咄相逼,就是为了落我衡山派脸面不成?” “若今日只为你一句话,便要在这里让我衡山祖先受辱,那我还有和面目立于此间!” 此言一出,厅内听的聚精会神的一众群豪纷纷暗暗点头,大家原本都觉得刘正风闭口不言显得有些奇怪,几似是要默认了一般。可如今听了莫大的话,反倒又觉得若是刘正风就此在这里赌咒发誓,那才是大大落了衡山派脸面。 第238章 江湖风波恶,人间行路难(四) 习武之人,最讲究一个面子。若被人这样一逼,就不得不在自己祖宗灵位面前对天起誓,那这面皮可真是全然没有了。日后行走江湖,不仅自己受人轻视,还会连带衡山派也一样名声受损。 陆柏一时语塞,如今莫大显然是要为刘正风出头,替他抗下这一切,这等剧情发展,可以说远超他之前预料。 不是说莫大和刘正风素来不睦吗?怎的今天竟如此为他出头?这般疑惑,同时浮现在丁勉、陆柏、费彬三人心中。 陆柏看了一眼地上鲁连荣的尸体,突然有些恍然大悟,莫非是这厮坏了掌门好事?出卖了我等? 他心中念头纷纷,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这时,丁勉突然对着顾少游冷喝一声道:“你小子之前杀了青城派上下二十余口,连青城掌门余沧海都死在你手里。你这等残忍行径,我看你才是魔道中人,无五岳剑派羞于与你为伍。” 顾少游眼光一闪,冷笑数声,刚想说话。忽的,厅内旁边有个和尚站起身来,高声宣了个佛号,道:“丁施主,这件事鄙寺却有话要说。” 旁边有人惊呼一声,道:“这不是南少林的天悟禅师吗?怎么也来这里了?” 众人齐刷刷扭头看去,丁勉心中更是一惊,道:“你是南少林的天悟禅师?你何时来这里的?” 顾少游看的仔细,这天悟禅师脑袋上升腾起一股笔直的白气,脸上更是有着汗珠滴下,显然他是不吝气力,刚刚奔行到这里,浑身内力升腾还未平息,这才有此异象。 天悟禅师缓缓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又念了声佛,双手合十道:“贫僧奉了方丈之命,从莆田少林而来,就想趁此机会,澄清一下林家辟邪剑谱的事情。”说完,他又微微一笑,感叹一声道:“幸好幸好,贫僧紧赶慢赶,却是刚刚赶上了。” 丁勉听了这话,脸上不免有些不好看,他圆圆的胖脸上已经毫无笑意,带了几分讥讽之意,道:“大师乃是南少林方丈天惠禅师的师弟,在南少林地位尊崇,如今竟为了一个毛头小子千里奔走,这可是一桩奇事。嘿嘿,莫非南少林现在还要听命于华山派了不成?” 天悟禅师眼帘低垂,脸上神色不动,念了声佛号,正待开口,旁边响起了宁中则冷冷的声音:“丁师兄当真是好生霸气,这大帽子扣下来倒是有了几分左盟主的气势。只是嵩山派到底做了什么,丁师兄应该也是心知肚明,如今又一直盯着我华山派一个小辈不放,到底是何居心?” 这一连串变故只看得在场群雄目眩神迷,今日所见种种都大大超出了众人以往想象,如今宁中则发话,更给这诡谲的场面加了一把火。 天悟禅师微微一笑,也不去理会丁勉的话,双手合十道,声音清亮,缓缓道:“之前青城派在余掌门的带领下,意图灭门福威镖局,福威镖局上下有二十多口,其中还有一半是不通武艺的普通人,都死在了青城派和余掌门的手下。此事鄙寺已经查明,不会有错。” 他的话音回荡在厅内,虽然似乎并不大声,但场内每个人都觉得这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听的是清清楚楚。这手内功一露,众人心中都是微凛,暗想果然不愧是南少林掌门的师弟,此人武功之高,实在超出诸人想象。 丁勉脸色难看之极,他被几人连番挤兑,心中已是大怒,强喝一声道:“难道你们南少林说查明了就算查明了?可有什么证据?” 这话落在场内群豪耳中,不少人却是大大的不以为然,既然南少林派了天悟禅师前来澄清此事,那以南少林的地位和天悟禅师的为人,此言必定不会有假。丁勉如此说话,实在不免有些强词夺理,落了下乘。 这时,忽的从人群中又走出一个年轻公子,他站到天悟禅师身旁,大声道:“我就是福威镖局的少镖头林平之,我就是证据!”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顾少游都不由被吓了一跳,刚才没看见,没想到林平之居然也来了。他嘴角不由微微一笑,心里大感欣慰。 林平之一张俊脸上胀的通红,也不知是一路奔行过来累的,还是心情激动所致,他大声道:“我如今已经拜在南少林门下做了一个俗家弟子。福威镖局上下二十多口人,都死在了余沧海那厮手下!当日之事俱是我亲眼目睹,一切历历在目,我林平之自可对天发誓,绝无半点虚言。” 他不顾旁人投来的惊奇之色和指指点点,又开口高声道:“顾大哥当时是经过福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青城派二十余口人,刚好和我福威镖局一命换一命,这岂不正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吗?!” 此言一出,厅内群雄这才都恍然大悟。 大家都没想到,原来这位俊美少年,竟然就是福威镖局的少镖头。而且还拜在了南少林门下,很显然南少林是要庇护于他了。 厅内又是一阵嗡嗡嗡作响,众人纷纷交头接耳。 “阿弥陀佛。”天悟禅师高声宣了个佛号,将众人声音都压了下去,只听见他清亮的声音在厅内回荡:“今日群贤毕至,有四面八方的英雄好汉汇聚在此,贫僧也好叫各位知晓一番这《辟邪剑谱》之事。” 听到“辟邪剑谱”四个字,堂内顿时一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再说话,静静听了下去。 “如今,这《辟邪剑谱》已经由福威镖局的林震南总镖头亲手交到了鄙寺方丈之手。只是鄙寺方丈在翻看后,亲口所言:‘此乃是一件大大害人之物,其中有一个重要关窍更是有违天理人伦,实乃不祥之物,更不该留在这世间。’” 天悟禅师说道这里,又顿了顿,这才道:“如今鄙寺方丈天惠禅师,已经正式将这本剑谱焚烧毁去,以后江湖上就再也没有‘辟邪剑谱’这四个字了。” 他话音刚落,厅内顿时就轰然炸响,众人纷纷脸露惊色,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第239章 江湖风波恶,人间行路难(五) 有的人一脸怀疑之色,觉得如此稀世之宝,怎么可能说毁就毁掉的? 也有的人点头赞同,既然此物不详,那天惠禅师这般处置却是十分妥当。 不过大部分人都觉得天惠禅师乃是这天下有数的道德高僧,他说的话应当不会有假,估计这江湖上以后真的就再没有辟邪剑法这回事了。 定逸师太坐在上首,此事也脸露慈悲之色,念了声佛,转头对天门道长和宁中则叹道:”天惠禅师果然是了不得的高僧,说放下便能放下,贫尼自问当真是自愧不如。” 天门道长和宁中则都脸色凝重,缓缓点了点头。 此间的诱惑,他们都深知武功越是高,估计就越难抵挡住,对天惠禅师的这番果断,他们心里也是心有戚戚,十分佩服。 林平之站在天悟禅师身后,脸色也有些黯然,这本家传的绝世剑谱,到头来他仍旧是未能一观真容。他在得知父亲手里有《辟邪剑谱》的“真本”之时,也曾多次询问父亲,想要看看剑谱。可林震南却脸色极为凝重的告诫他:“这本剑谱虽然是祖上流传下来,但为父也并未修炼,这里面的武功实非这天地间所能容,如今为父能做的,也只有将这剑谱交给天惠禅师,由他老人家来处置。” 林平之后来才知原来天惠禅师在得了这剑谱之后,竟然直接当着寺内众人之面,焚烧一净。他也不由为之扼腕叹息,有时候做梦都会梦见自己学会了这门绝世剑法,纵横江湖,就犹如自己的先祖一般威风,至于顾大哥那更要甘拜下风! 只不过林平之的这一番心思,顾少游自然不会清楚,倒是见到林平之如今真的成为了南少林的俗家弟子,顾少游心里颇感安慰。 至少这一世林平之的命运再没有那么悲惨了,做个南少林的俗家弟子,虽然武功上可能没法登峰造极,但这日子可是安稳了许多。而且也顺带改变了自己小师妹岳灵珊的悲剧命运,想到这里,顾少游不由将目光投向了华山派弟子那边。 可是他这心里又不由暗暗一叹。 令狐冲还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喝着闷酒,一旁陆大有好似在劝着什么。岳灵珊现在跑到了宁中则身边,正在说些什么。而自己的三弟顾少权,看起来倒是神采飞扬,正在和其他师兄弟闲聊。 看来今日过后,得找大师兄好好聊聊才行了,顾少游心里暗道。 这边场上,丁勉、陆柏、费彬三人脸色都极为难看,他们互视一眼,都知事情已不可为,不由心中又怒又沮丧。 陆柏狠狠然,猛地一跺脚,高喝道:“走!” 说完,转身带着嵩山派弟子,就要离去。 没想到,这时莫大先生突然开口冷笑道:“陆师兄好大威风,莫非衡山派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地方不成?这天底下哪有这般轻松的事情?” 刚才喧闹沸腾的厅内,渐渐平息下来,众人脸上纷纷显出讶色,看向场内。 莫大先生这些年来,在江湖上声名不显,他也颇有一些甩手掌柜的意味,导致衡山派的声望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可万万没想到,今日莫大先生竟然一改往日常态,面对嵩山派的咄咄逼人不仅毫不退让,如今更是还要强硬上前,要一个说法! 只不过如此一来,五岳剑派内部之矛盾,却是公然与天下了。场上群豪有的暗自叹息,有的却是只想着兴奋看热闹。 陆柏转过身来,脸上愕然之色一瞬而逝,冷然道:“莫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大先生板着脸,眼神晦暗,可突然间,他竟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动大厅,道:“今日乃是我衡山大喜事,我衡山五神剑之首祝融神剑正式回归衡山。” 他环顾一圈,又道:“日后我衡山派又多了一门绝世剑法,今日有如此多的朋友在,我欲行一演武之事,让大家也见识一番祝融剑法的绝世威力!” 这话大大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众人纷纷交头接耳,一时议论纷纷。 这时,旁边何三七站起身来,高声道:“莫师兄,你不是刚刚迎回这门剑法吗?难道这短短几日里,你就已经将这剑法练到大成了? 莫大先生微微一笑,道:“何兄你说的没错,我也是刚刚拿到剑法,自然还没有练成,这趟演武也不是由我来做。”说完,他忽然一指顾少游,道:“这门祝融剑法乃是华山顾少侠帮我们衡山寻回,机缘巧合之下,顾少侠如今在这剑法上已经有了极高造诣,这番不如就让他来给大家演武一番!” 顾少游闻言,顿时一怔,但他见到莫大眼神扫来,转瞬有些恍然。 走到场中,顾少游突然对陆柏一拱手,道:“陆师伯,上次你我在衢州闻家堡,有过一次交手,当时时间颇紧,却是未能尽兴,不如今日你我再来切磋一番?”说完,他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笑意:“这次我只用祝融剑法!” 只是这笑意落在陆柏眼中,是说不出的刺眼和难受,他怒喝一声道:“小子,你目无尊长,当真该死!” 顾少游眼中怒气一闪,淡淡道:“陆师伯,此言差矣,今日乃是衡山五神剑之首重回衡山的大好日子,莫师伯抛却门派之分,只想以武会友,让大家一窥这无上剑法真容,此乃武林之盛事,也是我五岳剑派的大盛事,陆师伯你这‘目无尊长’却是显得小气了。” “不过,既然陆师伯你都已经这么说了,那小子也要斗胆问上一句。”顾少游眼中冷意更甚,突然猛地大喝道:“陆师伯,你莫非是怕了不成?” 这一喉他运足内力,犹如春雷炸响,猛然吐出,“你莫非是怕了不成”的声音在厅内不断回荡,嗡嗡作响。有些内力不足的年轻弟子,更有甚者已经捂住耳朵,脸露痛苦之色。 厅内群豪纷纷变色,刚才有人心中的不以为然瞬间收起,大家纷纷反映过来,这可不是什么不知名的“华山派年轻弟子”,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凶人”、“剑魔”啊! 第240章 一剑光寒,威震武林(一) 丁勉、陆柏、费彬,三人站在一起,脸色都极为难看。之前陆柏与顾少游对战过一次,对顾少游的武功是心知肚明,也不知这小子是怎么练的武,他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心里却知道自己竟真的不是这年轻后辈的对手。 如今莫大先生摆明了要来削他们嵩山派的脸面,就是要众人看到,所谓的嵩山十三太保,竟然连一个华山派后辈弟子都比不过。 这就是阳谋,丁勉、陆柏、费彬三人心中都是一片雪亮。 可恨莫大连自己面皮都不要,衡山派无人,却叫了华山派小辈出来。三人心中念头急转,却一时也并无他法。 丁勉胖乎乎的圆脸抖了几抖,嘿嘿笑道:“这祝融剑法既然号称衡山五神剑之首,又失传多年,今日重现江湖,的确是衡山派的一大盛世。我们兄弟三人见猎心喜,不如就一起来领教顾公子的高招。” 说完,三人身形同时一闪,瞬间以一个品字形将顾少游围了起来。 围观的群豪见状,顿时大哗,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众人脸上都带了震惊之色,这顾少游能杀了余沧海,武功自然是不弱的,可嵩山派十三太保,那也不是弱者啊!如今居然要三人齐上,围攻一个华山派后辈?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眼睛出现了幻觉,不由议论纷纷。 “这顾少游当真有如此厉害?要丁大侠、陆大侠、费大侠三人齐上才行?” “那可不是,此子被叫做辣手剑魔,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衢州闻家堡的事情你没听过吗?闻家五老的五行阵在江南也算是赫赫有名,据说没几个回合就被姓顾的小子给破啦。” “还有这等事?我孤陋寡闻,你倒是和我说说。” 如今厅内足有数百人之多,众人议论纷纷,一时之间喧闹声四起。 坐在上首的定逸师太,也目露奇光,转头对宁中则问道:“岳夫人,你这弟子当真如此了得?我可好久没看到丁师兄、陆师兄、费师兄他们这般如临大敌了。” 天门道人听了,也连连点头,附和道:“岳夫人,你们华山派门下竟有如此天才人物,当真了不得。只是不知以岳夫人之见,他们谁能胜出?” 宁中则微微一笑,她在看过了顾少游对白板煞星的一战之后,对顾少游现在是信心十足,虽然刚才莫大先生说了只用祝融剑法应战,而她也是头一次知道顾少游会这门剑法,但这些都不影响她的信心。她缓声道:“你若要问我,那我自然是看好少游能胜的。” 定逸师太和天门道人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诧异。丁勉三人刚好是嵩山十三太保中排行前三,武功有多高他们都心知肚明。虽然平日不愿堕了自家威风,但实际上他们都深知,若真要动起手来,自己还真未必是人家对手。 可没想到宁中则居然一口断定顾少游能赢,而且脸上丝毫不见惊慌、担忧之色,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难道场下站着的这年轻人,武功真的有如此之高?这个疑问几乎同时浮现在二人心头。 天门道人暗暗摇了摇头,心道:“如今华山派岳掌门没来,让岳夫人带队,却明显是有点太过托大了。那顾少游即便有着惊人业艺,但看他这年龄,就算从娘胎里开始练武,又哪里会是丁勉这三大太保的对手。” 定逸师太则想道:“刚才莫师兄给设的条件,看来却是多余了。这祝融剑法就算再怎么厉害,那顾少游毕竟也是新练的,仓促之间应战,也不知能发挥出几层功力?” 他们的这些心思,也都纷纷浮现在场内群豪的心中。 不少人交头接耳,纷纷摇头,却大多都是不太看好顾少游能够胜出。毕竟嵩山十三太保的名头这几年来实在太响,更不用说场上的乃是排名前三的几位!那顾少游即便能杀了余沧海,可想来倒可能是余沧海轻敌,又或者不过是惨胜罢了。如今以一敌三,又哪里能够赢的了! 先不提这几位的心中惊讶,华山派那边众人如今都是极为兴奋,一个个与有荣焉。 岳灵珊这时又跑到了令狐冲身边,拉着他的衣袖娇声道:“大师兄,顾师兄的武功你最清楚,你说他这次能赢吗?” 说完,也不等令狐冲回话,她又自言自语道:“我觉得肯定能赢,之前路上大师兄你是没看见,顾师兄和那个什么煞星打起来,当真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我都压根没看清他们到底出了什么招数。顾师兄如此厉害,一定能赢。” 她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小拳头,仿佛给自己或者顾少游打气,又转头对顾少权道:“小权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令狐冲一脸苦涩,刚想说的话,瞬间又咽了回去。不过他看向场内,眼中也露出一丝好奇之色。 没想到自己也不过和顾师弟分别了几个月而已,顾师弟就又做下了如此多的大事!一想到,就让人眼花缭乱。青城派、余沧海、祝融神剑、白板煞星……令狐冲只觉一阵无语,再想想自己这几个月里来的颓废和无所事事,更觉有些无地自容。 他之前离了金华府,和华山派诸人分开以后,便独自一人上路,日子可谓十分颓丧,一路上是走到哪里,喝到哪里,只喝了个天昏地暗。这一路走走停停,一直到前两日才进了衡阳城,见到了宁中则。 宁中则当时见到浑身酒气的令狐冲,当真气的够呛,关起门来将他狠狠痛骂了一顿,骂到最后,就连一向从不以软弱示人的宁中则,都不由落下泪来。 令狐冲想到此节,心里就犹如刀绞。 等他听到华山派众人在路上的惊险遭遇,他更加无比自责,也幸好这次有李文秀用毒护住了众人,又有顾少游神兵天降。万幸之下,无人身亡。若当真这次有哪个师弟、师妹命丧当场……令狐冲每次想到这里,都有些不敢往下去想。 令狐冲望着场内,眼神复杂,喃喃低语道:“臭小子,我是欠了你一次。” (厚着脸皮求一波月票和打赏,最近也没评论,我这写的就跟单机一样,无聊死了。) 第241章 一剑光寒,威震武林(二) 就在场下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场上四人,也开始动了! 大太保丁勉,江湖人称“托塔手”。 二太保陆柏,江湖人称“仙鹤手”。 三太保费彬,江湖人称“大嵩阳手”。 三个人,全部都以手上功夫见长,武功只在左冷禅之下,放眼当今武林,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顾少游望着三人,眼睛中也露出好奇之色,弹了弹手上剑锋,笑道:“三位师叔,小子一直有个疑问,这五岳剑派,素来都以剑法称雄。可为何你们嵩山派的几位师叔,却都是擅长空手功夫?莫非左掌门在授业的时候,还藏了一手不成?” 在十三太保中,还有一个四太保乐厚没来,他的绰号是“大阴阳手”,如此一来排名前四的,居然一个都没有以剑法所长,也真是一个奇景。 丁勉闻言,冷笑数声道:“小子,你不过是个井底之蛙罢了,又哪里知道我嵩山派武功的博大精深,还在这里挑拨离间,当真不知死活。” 顾少游哈哈大笑,道:“说不得,一定是嵩山派剑术不精,上不得台面,所以几位也只能学些拳脚功夫,以免贻笑大方!” “臭小子,你当真该死!”费彬闻言大怒,怒喝一声,就要飞扑上去。 “老三,不要被这奸猾小子言语所迷,平心静气!”丁勉低喝一声道,他眯着眼睛盯着顾少游,冷冷道:“小子好利的一张口,没想到岳不群还会教出你这样的徒弟,当真是异数。” 顾少游微微一笑,还未答话,丁勉又冷哼一声道:“小子,小心了!动起手来,可不要怪我等没有手下留情!” 说罢,三人眼光一触,脚步同时一错,绕着顾少游缓缓动了起来。 三人脸上都十分凝重,如临大敌,可没有半点小瞧之意。场边群豪见了,也不由被这肃穆的气氛所感染,声音渐渐都低了下来。 嵩山派三大太保,合力围攻华山派小辈弟子!这等奇景,就算到了现在,还有不少人只觉如坠梦中。放在平日,若有人敢说出这般话来,定然是要被人啐一脸唾沫,绝对无人可信。 可如今这等让人目瞪口呆的场景,却真真切切出现在众人眼前,再看三大太保脸上如临大敌一般的表情,此情此景,简直荒谬到了极点! 丁勉三人渐渐将心中纷乱念头一一去除,眼中也燃起了熊熊战意,他们步伐渐渐加快,竟直接绕着顾少游奔走起来! 之前陆柏在衢州,落败于顾少游之手,回来后就将其中过程详细与众人讲过。众人心中都是即惊讶又警觉,心中更不会再有半点小觑之意。 后来又听闻顾少游单枪匹马,杀了余沧海,灭了青城派满门,嵩山派诸人心中更是百分警惕。 “这小子定然是掌门振兴嵩山之路上的最大一块绊脚石!留他不得!”三人心中同时浮现出同样念头。 刚才虽然被莫大先生用言语挤兑,竟然要三人同时出手对付一个毛头小子,让人心感不忿,可如今这份心思却悄然转了过来! 这次的确是落了面子,可那又如何! 如今不正好是一个大好机会,将这心腹大患除去的最好时机吗! 三人眼神渐渐转厉,更是浮现出一股杀意,刚才的那一份羞辱之情,如今更是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趁此良机,为嵩山派除去这个祸害! 就在今日! 丁勉长啸一声,双掌一错,带着无边掌影,抢先向着顾少游劈头罩来。 而陆柏、费彬,一左一右,也同时动了,霸烈的掌风向着顾少游席卷而来。 丁勉身形飘逸,和他胖胖的身躯完全不同,两只手变幻出无数掌影,赫然是一门小巧的擒拿手法。 而与他相配合的,却是陆柏和费彬的另一套掌法,他们双掌彷似重若千斤,又偏偏举轻若重,轻飘飘的压下,却仿佛泰山压顶一般,让人呼吸都为之一挫! “锵”的一声,一道璀璨夺目的剑芒冲天而起。 “原来五岳剑派,嵩山派才是凑数的那个!让你们也看一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无上剑术!”顾少游轻啸一声,长剑出鞘,迎了上去。 电光激闪,剑气漫空。 场内群豪,只觉眼睛一花,耳中更是仿佛响起了一声凤凰的轻鸣声,一股灼热之极的剑意冲天而起! 这看似简单的一剑,实包含无比玄奥的心法和剑理。似缓似快,既在速度上使人难以把握;而剑锋震颤,像灵蛇的舌头般予人随时可改变攻击方向的感觉。 围观众人纷纷脸上露出不可思议之色,这剑意带着一股烈烈骄阳之意,仿佛一轮太阳当空罩下,将丁勉三人瞬间笼罩在其中。 “嘶……这是什么剑法,竟有如此异象!”周围纷纷响起一股惊呼声来。 丁勉心中更是大惊,他来不及想那么多,怒喝一声,一股冰寒之极的掌风从他手中发出,向着长剑横扫而去。 “原来你也学会了寒冰真气?不过看起来还十分不到家啊。”顾少游哈哈一笑,双目精光电闪,长剑划出玄奥轨迹,犹如鲜花绽放一般,虚影在剑锋之前不断生出又湮灭。 陆柏和费彬此时也有些杀红了眼,这祝融剑法让他们心中惊骇莫名,冲天的剑意仿佛像一块巨幕一般,要将他们团团围住,若不打碎这份剑意,那今天根本讨不了好去。 掌风凛冽,分由三个方位向顾少游强攻猛打,可是顾少游竟凝立不动,纯以精奇玄奥的剑法,招招封挡,没有露出丝毫败象,就犹如任由怒潮急浪冲击的深海巨礁,永能屹立不倒。 顾少游此时心中古井无波,他与其说是在舞剑,倒不如说是在“织”剑,以剑意为丝,以战场为布,一点一点将祝融剑法的剑意“织”了上去,层层推升,等到剑意达到顶点,那么就仿佛是完成了一副巨大的作品,在这一副锦绣大图内,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无法逃脱。 丁勉、陆柏和费彬三人,如今对这局面也是心知肚明,他们心中渐渐焦躁起来,闪电疾移,狂撼稳固似山岳的顾少游,三动一静,情景诡异非常。 (感谢很多朋友的月票支持,非常感谢!打赏就比较尴尬了,只有一个书友100币,哈哈,还是非常感谢) 第242章 一剑光寒,威震武林(三) 这一场大战,四人气劲都渐渐外溢,厅内在他们身边的桌椅纷纷碎裂,更有一些离得近的,直接被震成了齑粉。 莫大先生目露奇光,身子微微颤抖,喃喃道:“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祝融神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刘正风站在他的身侧,如今心中也是汹涌澎湃,说话都带了几分颤抖:“师兄,我们衡山派的祝融剑法,竟然有如此威力?” 莫大先生默然不语,祝融剑法在衡山派内素来只传单支,他年轻的时候也曾见过苗伯阳用过这剑法,但那里能有这番威力? 难道这位顾小友的剑法,已臻化境?他心中涌出难以置信的念头。 “师弟,看来我们是让此等神剑,在衡山蒙尘了啊。”莫大幽幽叹了口气,又转头似笑非笑道:“师弟,衡山有如此神剑,难道你还是要打定主意归隐江湖不成?” 这回轮到刘正风默然无语了。他心中不断翻腾,他再怎么厌倦江湖,厌倦争斗,但作为一个剑客的本能,看到这等无上剑术,心中仍不免心潮澎湃,一个“是”字滚在喉咙之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顾少游也是越打越畅快,独孤九剑推升到了极致,原来前路就在这里! 以剑化意,以意御剑,以斗战为棋盘,以剑招为棋子。将敌人牢牢锁在这棋盘之中,在不断推升剑意,让对手一举一动不仅无所遁形。剑意催到极致,还能牵引住对方动作,让敌人不得不跟着自己的心意行动。 他原本在获得祝融剑法的时候,还以为这不过是一门普通的剑法,虽然剑招犀利,但仍旧逃不脱剑术框架。 可没想到这门剑法和自己过往修炼的剑法大有不同,这种蕴含的剑意,在独孤九剑的催发之下,猛然迸发,这等威力估计就算是浸淫其中数十年的苗伯阳来了,也要瞠目结舌。 而且这还是在顾少游初步领略“剑意”的情况下,如今他还只能慢慢堆积、推升剑意,推到顶点之后,再将对手重创!若是等到日后,剑意大成,那信手挥出的剑法,估计就真的能粉碎一切,天下无人能敌了! 直到这时,顾少游心中才升起了一个明悟,原来所谓的一花一草皆为剑,是这样一个道理! 场上剑光闪耀,祝融剑法的剑意缓缓收窄缩紧,笼罩以顾少游为核心的方丈之地,其中又不断有攻势由中间往四方八面袭往对手。看起来丁勉三人掌法仍旧凛冽,但身法竟已渐渐慢了下来,不断被无边的剑气侵扰,已经渐渐露出了败象。 场内群豪看的无一不目眩神迷,不少人张大了嘴,脸上都显出呆滞模样。 他们原本以为以嵩山三大太保联手,那顾少游定然不是对手,就算能展现出祝融剑法的精妙,但仍要输上一招。而且就算他输了,但只要能把祝融剑法的威名打出来,也就不负了莫大先生的期待和嘱托。 可是让众人万万没想到的事却发生在了眼前! 一来,嵩山三大太保如今竟然被剑意笼罩,渐渐露出败象来! 二来,这祝融神剑的威力,更是大大超出了众人想象! “原来普通剑法之上,还有一层这般天地?”众人心中纷纷涌出一股明悟,甚至有人忍不住想要大喊大叫,发泄心中的激动。 他们这些人是如此失态,坐在上首的几位高人,如今也好不到哪里去。 宁中则脸上绽满笑意,她如今站直身体,恨不能能仰天长啸一声:“我华山派大兴,果然就是近在眼前了!” “师兄,可惜你没来,若是你来了,见到此景,不知会不会松上一口气?眉宇间的皱纹是不是会少了数分?”宁中则喃喃自语,双眼中竟不由落下泪来,而她却恍若不知。 天门道人和定逸师太,如今也都站起身来,他们对视一眼,都难以压住眼中的惊诧,只是其中还有一丝苦涩,不为人察觉。 天门道人双拳紧握,身子微微颤动。 华山派竟然有如此出色的弟子! 这等剑法,简直玄妙莫测,说一句惊天地泣鬼神都不为过! 这百年来,一直是华山派居于五岳剑派之首,稳坐五岳盟主之位。只是二十年前那场大变故,华山派才从神坛上跌落。可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华山派竟如此之快便恢复了元气?! 不!不止是恢复!这是还要再更上一层楼啊! 可笑左盟主的那些雄才大略,在这等剑法面前,恐怕都会化为一场笑谈? 他心中不停翻滚,一时之间竟有些茫然无措,只不知自己还有泰山派,又该何去何从? 定逸师太倒是没他那么多思虑,她之前便不喜嵩山派这些咄咄逼人的做派,如今见到这等惊艳剑术,心中更是大增好感,不由赞叹一声道:“岳师兄当真收的好徒弟啊。” 宁中则微微一笑,也没答话,侧过头去,悄悄抹了一把脸。 这几位都是五岳剑派的顶尖高手,就连他们都如此失态,那就更不用说一众普通弟子了。 华山派这边,大家看的都是眼中异彩连连,也还好岳不群平日里的教导极为严厉,否则估计已经有人跳将起来,大吼大叫了。 令狐冲心中也是充满惊叹,眼中更升起一股明悟,他身为剑术天才,对顾少游的这一番蜕变,自然是看在眼里。他这心里激荡之余,也同样有了恍然大悟,原来独孤九剑的顶点,是这番风景。 “原来我的确还是懈怠了,没想到只过去了这些许日子,我就已经被顾师弟给拉下了这么多。”令狐冲眼中也生出一丝好胜之心,更觉自己之前种种,实在颇为羞愧。 他本就是爱剑之人,剑法早已融入血脉之中,虽然这些日子有些颓丧,但是今日见了这番无上剑术,他这心里竟也多出几分争强好胜之心来,之前的颓废之情,不知不觉之间,竟然消散了大半。 且不提这众人心中的思虑各异,这时场上仍旧掌影纷飞,剑光四溢。四个人已经都打出了真火!打的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感谢书友、书友的打赏!也感谢每个投月票和推荐票的书友们!) 第243章 一剑光寒,威震武林(四) 丁勉三人越打越焦躁,如今他们的掌法看起来仍旧犀利无比,但实际情况三人心中却是心知肚明。 对方这剑法也不知是什么路数!已经将他们三人的掌法渐渐困住,若再这样下去,落败只是须臾之间的事了! 丁勉眼中闪过一丝戾色,瞳孔间白芒顿盛,掌法愈趋缓慢,带起的呼啸声却不断增强。 陆柏和费彬的掌法,竟然也同样缓了下来!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只见在这忘情激战之际,丁勉突然撮嘴尖啸,猛地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声!空气之中顿时出现一道道波纹,朝着顾少游猛烈奔去。 这一声尖锐又凄厉,更是突然之极。不论是敌人的顾少游,还是同伴的陆柏、费彬,耳鼓均填满他惊天动地的尖啸声,就像在长途跋涉的荒漠旅途上,狂猛风沙忽起,四方咆哮怒号,开始时已是短促有劲、刺激耳鼓,接着这一声啸声变成无隙不入、似有实质的沙石,没头没脑铺天盖地的袭来。 陆柏和费彬此时不惊反喜,刚才丁勉瞳孔中异色出现,他们早就已心知肚明,知道自己这位师兄是要施展杀手锏了! 对这一声啸声,他们早有防备,手上掌法都为之一缓,纷纷自闭耳脉,催动内力暗自抵御。 这一声尖利啸声,虽然是冲着顾少游而去,但仍旧是在厅内猛然炸响,一众武林群豪,猝不及防之下,纷纷中招。 只听见一阵惨呼声不绝于耳,不少人纷纷抱头蹲下,更有一些武功低微的,耳朵之中竟已渗出丝丝血迹。 天悟禅师本来已经坐在一旁,此时也猛地站起身来,眼睛中露出一丝不可思议,不过转瞬即逝,他眉毛抖动了两下,又低低念了一声佛号,缓缓坐了回去。 其他一些武林高手,都纷纷运功相抗,他们虽然都没出丑,但眼中也同样流露出惊骇莫名。 谁都没想到丁勉竟然还藏着这等大杀招! 旁人都已如此,身在局中的顾少游,受到的冲击自然更大了数倍! 在这一声尖锐的音波攻击之下,顾少游顿时只觉眼前一暗,连视线都突然变得模糊不清,天地似若旋转,这长啸声像狂风怒涛般把他淹没。 不得已,顾少游只好收束心神,将内力催动到了极致,剑招舞动,护住全身。刚才不断催升的剑意也不由为之一缓,露出了一丝破绽。 陆柏和费彬脸色凝重,他们都修习过能抵抗这啸声的特殊法门,受到的震荡却又小了几分。两人双眼突然精光一闪,齐齐欺身而上,双手连拍,“砰砰砰”数声巨响传出,两人这几招都是全力出手,凶险凌厉,又是以快打快。 这一连串的变故,打了顾少游一个措手不及,一瞬间,他被逼的连连后退。“砰”的一声,陆柏一掌击来,这一掌却实在不好躲避,顾少游只得勉力伸出左手,与他硬碰硬对了一掌。 哗啦哗啦一阵阵声音传出,仓促之间,顾少游被这一掌击的连连后退,颇有些狼狈,猛地撞上了身后一张檀木大桌,内力激荡之处,直接将这张大桌给撞的粉碎,在这一侧的众人急忙四散逃窜。 就在这时,啸声忽的骤然一停,“哇”的一声,丁勉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灰败,圆圆的胖脸上如今皱纹横生,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 “走!”丁勉低吼一声,陆柏恨恨看了一眼顾少游,猛地一跺脚,转身和费彬两人一左一右,将丁勉扶起,身影急闪,只几个呼吸间就瞬间逃出了刘府。 顾少游缓缓站直身体,左手还有些微微颤抖,若是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左手、左袖之处结起了一阵薄薄的寒霜。 “寒冰真气!”顾少游体内内力急速运转,将这一丝微弱的寒冰真气给瞬间压了下去,心头暗凛。 没想到上次在衢州闻家堡,这陆柏竟然如此能隐忍,从头到尾没有使出寒冰真气的武功。一直到了刚才,他这才瞅准一丝空隙,猛地变幻真气攻了进来。 这寒冰真气当真是即霸道又诡异,也幸好这陆柏的功夫比左冷禅还要差了不少,顾少游也不是第一次接触这真气了,当下内力运转之下,很快就表面上恢复了过来。 宁中则此时已经飞奔过来,急急问道:“少游,可有什么不对?” 顾少游眼光一闪,将岁暮天寒收入剑鞘,又将左手隐在袖内,笑着道:“师娘,哪有什么不对的,我可是好的很。” 宁中则看他脸色如旧,行动也无碍,这才缓缓放下心来。刚才丁勉三人最后这一轮强攻,看起来声势极其惊人,她自忖就算岳不群亲至,在这一攻势之下,恐怕都要受些损伤。特别是陆柏最后那一掌,掌势凌厉,一看就不好对付,顾少游仓促之间应对,也不知是受了伤没有。 只不过顾少游既然如此说,宁中则自然不会在这里去详究,她展颜一笑,又赞叹连连道:“少游你这次可当真是天下扬名了。” 的确是要天下扬名了,这时厅内数百武林群豪,都才纷纷反应过来,有不少刚才被波及、被震伤的人都尴尬起身,口里大声叫好,来掩饰方才的狼狈之景。 所有人望向顾少游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和惊叹。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最后这一轮,陆柏看起来胜了半招,但实际上嵩山派三人都已经是强弩之末,而顾少游却仍有余力,若这次是生死相搏,这三人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也还好这里说好是“演武切磋”,这三人才能如此不要面皮,拼尽全力猛攻一招,见势不妙又狼狈而逃。但即便如此,这也只是将顾少游震退了数步,至少看上去是一点伤都没受!若放在平时,他们这一番倾尽全力之后,必然毫无还手之力,说不得就要被斩杀当场了! 更不用说,顾少游从头到尾只用了“刚学会”的祝融剑法罢了!他还不知道有什么厉害武功没用呢! 此子竟然恐怖如斯! 嘶嘶……倒吸的凉气声响起,还有不少刚反应过来的人,此刻心中更是惊叹。 所有人的心中都隐隐浮上一个念头来:这江湖,莫不是就要变天了? 第244章 追忆往昔,人人祖上都曾阔过 这时,莫大先生、刘正风也走到顾少游身边,莫大先生眼神复杂,也充满了激赏之意,干枯的脸上也带着笑意。刘正风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一脸激动,哈哈大笑道:“顾贤侄你今日当真是一剑光寒,名动江湖。刚才这剑法,实在令人叹为观止,没想到我在衡山学艺这许多年,竟全然是坐井观天了。” 莫大先生沙哑着声音,叹了口气道:“是极是极,我等后辈如今想来,实在是愧对祖先,让这等神剑在门派之内蒙尘。” 他眼中射出一丝追忆之色,缓缓道:“我衡山派,在前朝之时,曾经过一场大劫,嘿嘿,当年铁掌帮是好大声势,‘铁掌歼衡山’,果然是好威风,好霸气。” “但是我衡山先祖却并未沉沦,也未放弃。当年我衡山祖师踏遍山川,又观摩了一众高手在华山之巅的论剑,回来后闭关创出了这门祝融神剑。再之后,更是重建了衡山派。” “只可惜,这门神剑修炼极为艰深,我后辈子孙不孝,一直就没几个人能练成的,能领悟道其中真正剑意的更是寥寥,到了最后竟还将这剑法给遗失了!” “天见可怜,如今让这神剑回归衡山,又让老夫见识到了这剑法的真正威力。真可谓朝闻道,夕死可矣!” 莫大先生说到最后,声音不由微微发颤,眼中也含了一丝泪水,显然心中激荡不已。 刘正风听到最后,脸上不免有些羞愧,偏过头去,用袖子拭了下眼角。 这时,有不少武林耆耋也围到莫大先生身边,听了他这番话,不由都各有感慨。人人都仿佛回忆起本门本派昔日的光辉。 是不是也曾经高手辈出?是不是也有神功秘籍如今下落不明? 谁家祖上不曾阔过啊! 众人心中戚戚,一时之间感慨连连。 天门道人感叹一声,点点头道:“莫师兄说的极是,如今想来,我等后辈实在是无地自容。”说完,看向顾少游,原本严肃之极的脸上也显出一丝笑意,道:“岳师兄当真好福气,能教出这样的弟子。日后若是得闲,顾贤侄也不妨来泰山坐坐,也帮我教导一番后辈弟子。” 顾少游急忙拱手,连道不敢。 众人心中各有心事,今日所见所闻,都是极为精彩又大大的出人意料,只是想到自家门派,不免有些意兴阑珊,又说了几句话,定逸师太和天门道长便先告了声罪,带着门下弟子告辞而去。 这时,厅内群豪也纷纷起身,不断有人走过来,道贺的道贺,告辞的告辞。莫大先生和刘正风二人也只能陪着笑脸,将人都一一送走。 顾少游和宁中则道了声罪,匆匆走到天悟禅师面前,恭敬行了一礼,笑道:“晚辈当真要谢过禅师了,竟劳禅师长途跋涉,特意过来为晚辈澄清。” 天悟禅师微微一笑,双手合十道:“顾施主哪里的话,这些本就是鄙寺分内之事。如今顾施主一剑惊四方,贫僧也是看的过瘾,不虚此行。” 顾少游听他说的风趣,也是哈哈一笑,转头对林平之道:“林兄弟,你近日可还好?” 林平之一脸激动,他到现在心情还没平息下来,见顾少游问起,忙回道:“多谢顾大哥,我现在好的很,如今能拜在南少林门下,我心里也十分高兴。我爹爹也嘱咐我,一定要来和顾大哥道声谢。” 顾少游连连摆手,脸上也有欣慰之意,看林平之如今精气神,比之以往要更胜一筹。之前的那一份纨绔之气,现在已经被消磨的不剩多少,整个人看起来踏实了许多。 自己来到这世界的这一世,别人的命运不好说,但林平之的命运却是结结实实被改变了。如今见到林平之眼睛清亮,顾少游心中也是连连感慨。这样也不错,笑傲一书里有数的悲剧角色,能改变命运,换一种踏实的方式活下去,这实在很好! 顾少游和林平之闲聊了几句,天悟禅师站在一旁也十分有耐心,脸上笑眯眯的半点催促的意思都没有。 “敢问禅师后面可要返回莆田?不如在衡阳盘桓几日,晚辈也好能聆听禅师教诲。”和林平之话说完,顾少游又对着天悟禅师问道。 天悟禅师摇了摇头,宣了声佛号,眼中露出一丝奇异神色,缓缓道:“贫僧本来的确是要返回莆田的,可是刚才看到丁施主用的那门功夫,心里却又有了其他想法。” 顾少游心中一凛,知道他说的便是丁勉最后吼出来的那音波功夫,赶忙听了下去。 “说不得,贫僧得去一趟嵩山少林,和方证大师说一说此事,完了之后再回莆田也不迟。”天悟禅师又继续说道。 顾少游知道这可能又涉及了少林寺什么隐秘之事,自己也不好多说,当下便点头道:“那在下就不便再留禅师了,他日若有空,在下必再上林泉院,向天惠禅师当面道谢。” 天悟禅师含笑点头,也不再多言,带着林平之便飘然而去。 “七师兄,这祝融剑法当真有这般厉害吗?” “顾师弟,你这剑法练了多久?当真让人叹为观止。” “七师兄,这祝融剑法比我们华山派的剑法如何?我们华山也有这么厉害的剑法吗?” 顾少游一走到华山弟子那边,众弟子就都围了上来,大家都一脸兴奋,与有荣焉,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令狐冲站在一旁,抱着双手,含笑看着顾少游,他眼中如今颓丧之意少了不少,更多的是充满激赏。 顾少游笑着和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只不过很多问题都不好回答啊!当下也只好含糊应对过去。 打完招呼,他这才走到令狐冲面前,神色复杂,道:“大师兄,别来无恙。” 令狐冲一直到了金盆洗手大会召开前一天才归队,一回来就又被宁中则拉着痛骂了一顿,两师兄弟说实话还没来得及有时间详聊。 令狐冲微微一笑,拍了拍他肩膀,上下打量一番,又叹了口气道:“师弟,你这剑法当真不知道是怎么练的,恐怕现在我再和你比剑,是赢不了咯。” 第245章 你的婚事怎么说 顾少游哈哈一笑,指着他道:“大师兄,别说的你好像以前赢过我一样。” 令狐冲脸一黑,笑骂道:“你这小子,这么多人在,也不知道给我留点面子。” 顾少游见他脸上的颓废之意消散了不少,知道刚才自己这一场大战,给他触动不小,不管是对武功的追求,还是对门派的危机,都让令狐冲暂时没那么多时间去悲伤春秋了。 “大师兄,等下我们好好说说话,你可别再乱跑了。”顾少游对着令狐冲微一颔首,脸上似笑非笑道。 令狐冲脸上更黑,头上仿佛出现了几根黑线,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知道知道,等下你请我喝酒便是。”说完,又重重道:“要最好的酒!” 顾少游嘿嘿一笑,也不理他,向李文秀走了过去。 李文秀刚才一直等在一旁,见到顾少游走来,眼中亮闪闪的,喜悦之情满满的似乎都要溢出来一般。 “阿秀,让你担心了。”顾少游拉起她的手,直到这时,他才仿佛全身放松下来,长长叹了口气,道:“这段时间你可真是辛苦了。” 李文秀脸上红扑扑的,小手让他拉着也没挣扎,抿嘴一笑道:“也没什么好辛苦的,岳夫人待我极好,我跟灵珊处的也很好。” “顾大哥,你的手上怎么那么冰?可有什么事吗?”只是这一握住顾少游的手,李文秀就感觉有些不对,赶忙急急问道。 顾少游微微一笑道:“没事,你放心,我可不是什么乱逞强的,只是一些内力余劲罢了,伤不到我。” “或者等会儿你再给我好好看看?”顾少游语带调笑,李文秀嗔怪一声,脸上瞬间更红了几分。 顾少游又斜眼微微瞄了岳灵珊那边,果然,这小妮子现在又赖在顾少权身边,两人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令狐冲站的远远的,显然是看了心中就难受,索性避开。 “惭愧惭愧,我三弟一直和小师妹待在一起,这也真是苦了你了。”顾少游看着李文秀的双眼,认真道。 的确也是,华山派没什么女弟子,岳灵珊天天跑去和顾少权腻歪,哪里还有什么时间来陪李文秀。这些日子里自己东奔西走,也没什么时间陪在李文秀身边,如此一来,倒真是把佳人冷落了。 想到这里,顾少游眼中升起了浓浓的愧疚之色。从自己离开金华去福建开始,两人竟就没有好好在一起独处过! 一念即此,顾少游不由把手都握紧了几分。 李文秀有些羞涩,低声道:“哪有的事,我本就不太爱热闹的,如今这般,其实也挺好。” 两人目光相视,俱都含情脉脉,一时之间这厅内的喧闹声仿佛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咳咳。”这时,两人身旁响起了一阵轻咳声。 顾少游一个激灵,转头一看,原来是师娘宁中则正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看看着两人。 李文秀大羞,赶忙把手抽了回来,施礼道:“见过岳夫人。” 顾少游现在脸皮甚厚,脸色丝毫不变,也笑嘻嘻道:“师娘好。” 宁中则白了他一眼,走了过来,拉着李文秀的手,叹道:“真是好孩子,少游,你可不能负了人家。” 顾少游连忙点头,笑道:“这个师娘放心,自然是不会的。” 宁中则哼了一声,看着他道:“你和阿秀的婚事,可有考虑过吗?可是要去你父亲那边操办一场?” 顾少游微微一愣,见到四只眼睛齐刷刷看了过来,心中心念急转,没有丝毫耽搁道:“师娘说的极是,这事的确是不能再拖了。” 李文秀羞的不行,将头埋在宁中则怀里不肯抬起来,但也没说什么拒绝的话来。 顾少游语气不停,又继续道:“我父亲那边,自然也是要去的,不过他老人家公务繁忙,我也不想用这等小事去烦他。我既然入了华山,那师父和师娘替我做主也一样,我就听师娘安排便是,等我们这次回了华山,就在华山上成亲如何?” 宁中则听了这话,脸上笑意更甚,道:“臭小子,师娘当真是没白疼你。那就这么说定了,等这次回华山,我便和你师父一起,为你操办婚事!” 宁中则望着顾少游,心里也是极为满意。很显然,自己这徒弟,对华山的感情更深,也不枉自己对他的一番教导。 顾少游自己其实心里倒是无所谓,大不了华山办一场,再回福建再办一场便是。不过他心里一直是把自己当做一个武林中人,要是回福建,那势必会有各种官场中人前来,实在是想想就让人不耐烦。倒还不如跟着师父师娘一起回华山,才来的逍遥快活。 宁中则看着两人,左看看,右看看,眼中露出满意之色,突然又道:“少游,阿秀,你们二人就不用跟我回金华了,直接就回华山。” 顾少游一愣,脱口道:“师娘,这不妥?” 宁中则脸色一沉,佯怒道:“有什么不妥的,我带大家一起回金华,如果你师父闭关好了,就再一起回华山便是。” 说完,她又哼了一声道:“难道你还怕师娘又遇上什么不测?上次是门内出了叛徒,猝不及防下才遭了劫数。这次我们轻装简行,一路上不再招摇,又哪里会有什么麻烦事。” 顾少游心中微微有些踌躇,只不过看到宁中则板着的脸,只好道:“那我便听师娘的就是。” 他心里明白,之前华山派被伏击,宁中则也是憋了一口气,被自家小辈救一次也就罢了,但若是次次出行,还要倚靠小辈来照顾,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而且这次劳德诺已死,丁勉又被重创,白板煞星也不是那么好请的,这一来二去,回金华的路上不说有多安全,但是不稳定的因素也被降到了最低。 宁中则见顾少游应是,也不由暗暗舒了一口气。除了刚才哪些想法外,她其实还有更深一层的想法。 如今自己这位徒弟,一身武功已经登峰造极,可谓惊才绝艳。这个固然是好事,但如今徒弟的武功看起来已经要高过师父了,这就显得不太美妙了。 第246章 大师兄,我找你有事! 还有令狐冲的事,也是个大问题。令狐冲既然是首席大弟子,那自然是华山派下一任掌门的不二人选,可如今顾少游异军突起,也让她有些头痛。 她也打好主意,这次回去后得和师兄好好商量一番,可别在这华山派大兴的节骨眼上,生出什么事端来。 这次不带顾少游回金华,也是存了这一番主意,至少在顾少游和岳不群中间有个缓冲的余地,她也好在其中调和。 只不过这一番苦心她不便宣之于口,如今见到顾少游应了下来,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想到这里,宁中则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揶揄道:“这样不是正好,让你们小两口有个二人世界,这时间也不赶,你们正好一路游山玩水,慢慢走回华山去。” 这时候还没有“蜜月”这个概念,否则宁中则就该说“让你们小两口提前过个蜜月”之类的话了。 李文秀刚才羞红的脸刚刚有些消退,现在一听这话,脸上红霞又飞了起来,娇嗔道:“师娘,你这话可当真是……” 宁中则哈哈一笑,摸了摸她的头道:“好孩子,你就跟少游好好去玩,不用担心我们,少游若是敢欺负你,你回来后告诉我,我一定帮你教训他。” 顾少游在一旁听的嘿嘿直笑,看她们两个又在一旁窃窃私语,又哪里还插得上话。 又过了会儿,厅内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宁中则也带着诸弟子和莫大先生、刘正风正式道别。 莫大先生和众人一一道别,最后这才对顾少游感叹道:“顾贤侄,今天这一战老夫也是叹为观止,这趟回去后,我这把老骨头可又要开始忙碌喽。” 顾少游赶忙拱手笑道:“莫师伯剑术无双,这祝融剑法到了您手里,一定会大放光彩。” 莫大呵呵一笑,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刘正风脸色复杂,带了几分惆怅,对着顾少游低声道:“这趟实在多亏了贤侄,让我逃过此劫,经过此事,我也会闭门谢客。总之无论如何,他日你若再来衡山,我是随时欢迎。” 顾少游肃容点点头,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自己改变了林平之的悲剧,此刻也可以说改变了刘正风的悲剧命运,这笑傲全书中最让人扼腕叹息的两位,至少到了现在都还是好端端的。 这可能也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使命之一。 只不过这日后的事情,自己却也是没有办法去管了。 当下顾少游和莫大、刘正风郑重施了一礼,又和苗归衡细细叮嘱了一番,这才随着华山派众人,离了刘府。 出了刘府,众人都只觉恍若隔世,今日之事虽然没有见血(鲁连荣自动被所有人给忽略了),但其中的凶险之处,现在细细想来,都有些不寒而栗。 顾少游和宁中则悄悄禀告了一声,又悄悄落在最后,对着令狐冲低声道:“大师兄,我找你有事,你跟我来,我们边走边说。” 令狐冲一愣,也不说话,默默点了点头。 顾少游离了大部队,两人一前一后,在这衡阳城里就奔走起来。 走了片刻,令狐冲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这顾少游埋头带路,七拐八拐,可偏偏就是默不作声,他不由有点摸不着头脑,快步上前追着问道:“少游,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刚才令狐冲还以为顾少游要寻个酒楼,大家师兄弟坐下来好好叙叙旧,要骂的话也随他,反正现在令狐冲已经有点躺平心态了。 可是顾少游却蒙头狂奔,一路一句话都不说,刚才至少都路过两个大酒楼了! 顾少游扭头露出白灿灿的牙齿,对着令狐冲嘿嘿一笑道:“我想把你引到僻静之处,狠狠揍一顿,你信不信?” 令狐冲闻言翻了个白眼,骂道:“你这臭小子,当真没大没小,嘿嘿,要说到打架,难道我还会怕你不成。” 说完,令狐冲只觉浑身战意瞬间被激发出来,一时间身上每个细胞都在跃跃欲试。 刚才在厅内看到顾少游那无双剑术,也点燃了他心中身为剑客的那点自尊。 比就比!谁怕谁! 这些日子里虽然令狐冲一直在颓废加无所事事,但是独孤九剑已经融入他的血脉之中,这门号称为他“度身定做”的剑法,他进步的速度可一点都不逊于带挂的顾少游。 要说到开挂,顾少游固然开着挂,可令狐冲的挂那也是绝对不小! 令狐冲抿了抿嘴,也不再废话,跟在顾少游身后,埋头奔走起来。 顾少游又穿行过两个坊市,东拐西拐,最后来到一个巷子里,站在一间屋子的门外,四下查看了一番,这才轻轻舒了口气。 令狐冲被搞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左看右看,这里可不像是能比剑的地方啊。 “少游,这是……” “嘘!噤声。”顾少游打断他的发问,低声道:“等下你一句话都别说,只跟在我旁边,可做得到?” 令狐冲嘴角一抽,刚才要说的话只好又憋了回去,他眼神不善,看着顾少游示意:“你小子在搞什么幺蛾子?” 顾少游回了一个眼神,也不管他,在门上三长三短敲了下。 “吱呀”门被打开,探出一个脑袋,看到顾少游,皱眉道:“你找谁?” “你通秉一声,和三娘说一声,故人来访。”顾少游微微一笑,淡淡道。 那人瞳孔一缩,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 令狐冲再也忍不住,低声道:“这三娘是谁?”也还是他涵养好,否则下一句“莫非是你姘头”就要脱口而出了。 顾少游还没回答,木门一下又开了,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桑三娘! 她见到顾少游找上门来,可谓是又惊又……反正是没有半点“喜”在里面。 桑三娘脸色发黑,低声道:“公子你怎么来老身这里了?可有人看到?” 说完,探头出来东张西望,见到四下无人,这才轻吁一口气,将两人引了进来。 进了门,桑三娘低喝一声道:“公子你有何急事,为何突然来寻我?” 顾少游冷哼一声,斜眼望去,也不言语。桑三娘瞬间噤声,不敢多话,低眉顺眼的在前面带路。 第247章 被震的七荤八素的令狐冲 令狐冲跟在后面,满肚子的疑问,却又不能开口询问,只好紧紧闭着嘴,默不作声。 进了屋内,几人坐下,桑三娘这才恭恭敬敬道:“公子,不知今日过来,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的?” 顾少游看她这般态度,这才满意点点头,冷笑一声道:“刚才刘府中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桑三娘瞬间激动起来,连连点头道:“刚才已经有我的手下来报与我知了,公子大发神威,这一战当真是一剑震九州。”说完,她这脸上也浮出几分惊叹之意。 到了如今,她这心里对顾少游是又敬又畏,原来还存的几分小心思,现在是越来越淡了。这嵩山十三太保的功夫,别个不知,她作为日月神教的一员,那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日月神教和嵩山派之间,在过去的时间里,可谓冲突不断,明的、暗的什么都有,可以说嵩山十三太保的赫赫威名,全是踩着日月神教教众尸体上去的。 如今她也刚刚收到消息,说顾少游大战三大太保,更让后者最后狼狈逃窜。这如何不让她又惊又畏! 想到这里,她又想到刚才自己那态度十分不端正,不由脸上带了几分谄笑道:“公子有何事,请随便吩咐,老身定然全力以赴。” 顾少游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什么一剑震九州,忒的夸张。不过说起来,我找你的确是有要事。” 桑三娘马上凝神倾听,令狐冲坐在一旁闷不做声,现在也升起一点好奇心。 “日月神教在衡阳城里布置的人手应当不少?这些人你可都能调动?”顾少游淡淡开口道。 令狐冲双眼瞬间瞪大,嘴巴微张,一时都无法合拢。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把他给震的七晕八素,眼前这‘三娘’是魔教的人?顾师弟怎么跟魔教的人混在一起?不,不对,这魔教的人怎么对顾师弟如此恭敬驯服? 这一瞬间,无数念头在令狐冲心中升起,他只觉当下的所见所闻,都是荒谬之极,一时间被惊的完全说不出话来。 桑三娘低眉顺眼,恭敬道:“回公子的话,湖南江西都是神教天风堂的辖区,我既然是天风堂的长老,那自然是能调配不少人手的。” 说完,她顿了顿,又瞄了一眼在一旁满脸呆滞的令狐冲,继续道:“不知公子要我去做什么事?” 顾少游眼神幽幽,缓缓道:“我要你帮我把嵩山派在衡阳的据点给找出来。” 桑三娘瞳孔一缩,心脏顿时疯狂跳动起来,她语气不变,声音却在发抖:“没有问题,嵩山派这次来衡阳的人手非常多,其中有几个我一直有暗子在盯着,只不过没有动作而已。如今既然公子要查,那我便全力去查!” 顾少游嘴角露出一丝弧度,满意点头,这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桑三娘也不问为什么,但却能瞬间领会,并全力去做,这就很好。 “我只给你半天时间,你现在就去查,我就在这里等你!可有问题?”顾少游语调平淡,却有一股不容置疑的语气存在。 桑三娘心中一凛,顿时站起身来,恭敬道:“请公子稍等,老身这就去安排!”说完,又躬身缓缓退出了门外。 等她一出去,令狐冲瞬间就绷不住了,他现在心里一片混乱,压低声音脱口而出道:“少游,你难道投了魔教?”话刚出口,他又瞬间觉得这不可能,太不符合逻辑,只好又匆匆改口道:“刚才那叫三娘的女子到底是何人?” 顾少游心里好笑,用手压了压,示意他别急,又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令狐冲倒了一杯,道:“大师兄,别急别急,这估摸着还要等不少时间,左右无事,来,先喝杯茶水。” 令狐冲一阵无奈,也觉自己太急切了一些。他眼神不善,看了顾少游一眼,冷哼一声,不再说话,端起茶杯,慢慢喝起茶来。 两人默不作声,都在仔细喝着手上茶水,仿佛这寡淡且平平无奇的茶水,是天下最好的茶一般。外面人影渺渺,显然桑三娘早就把人都指使开了,更显得这里清净异常。 过了半晌,顾少游这才轻轻放下杯子,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大师兄,你刚才猜的也没错,我们现在待的地方,就是魔教在衡阳城的据点之一。” 令狐冲也放下杯子,不过并未开口,只静静听着。 “刚才那女子叫桑三娘,乃是魔教长老之一,也是魔教天风堂的香主。”顾少游说到这里,微微一笑,又接着道:“不过她现在已经投靠了我,你把她当做我的一个手下也未尝不可。” 令狐冲只觉自己是出现了幻听,脸上不免有几分呆滞。一个堂堂魔教长老,就投靠你这个华山派弟子了?这还有天理吗? 顾少游这回不再卖关子,直接将自己在去福建途中遇到桑三娘的事情和令狐冲讲了一遍。 了痴和尚、桑三娘、魔教众人、罗汉伏魔神功、苗伯阳、祝融剑法……这一连串的故事,只听得令狐冲目瞪口呆,心中翻起了百般情绪! 只是,到了最后,却只剩下了浓浓的羡慕之情! 什么叫江湖,这才叫江湖啊! 令狐冲在这一瞬间,只觉自己过去天天喝闷酒的行为,实在是糟糕透了,也傻透了! 可是这些还没完,顾少游又继续说了下去,一直讲到他入了林泉院,破了罗汉大阵,见了天惠禅师! 还有那神妙异常的《鹰蛇生死搏》! 令狐冲一路听下来,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面的麻木,再又变得渐渐兴奋起来,这心情当真犹如过山车一般。 “你是说当年华山派赫赫有名的《鹰蛇生死搏》,现在你已经取回来交给师娘了?”令狐冲脱口道。 “不错,这次师娘回金华,应该会交给师父,到时候估计也会告诉你。” 令狐冲默然无语,这鹰蛇生死搏他在小时候曾听师父和师娘说过一次,当时也没往心里去,他本身都这拳脚功夫也兴趣缺缺。可是现在听到顾少游说已经将这本秘籍带回华山,他仍旧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是羡慕?还是嫉妒?又或者是自豪?也可能是兼而有之。 第248章 帮师娘出这口恶气,非常妥当 令狐冲在心里消化了一番,好一会儿才皱着眉头开口道:“少游,你刚才说你收服了这位桑三娘,可是有什么打算?” 刚才顾少游将细节都大致说了一番,却独独略去了收服桑三娘这一节,也难怪他会如此好奇。 顾少游嘿嘿一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摆了摆手道:“这个事情,我稍后再和你解释。只是你不好奇,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桑三娘去找嵩山派众人的下落吗?” 他话音说到后面,渐渐变得低沉,语气更显凛冽,带了几分杀气。 令狐冲被惊的不行,他张了张嘴,仿佛有些不可置信。刚才他被桑三娘的魔教身份给惊到了,一时都没有去想这里面的深意,如今顾少游问起,他心里瞬间猛地一震,好半晌才艰难道:“那是为什么?” 顾少游眼神幽暗,淡淡道:“师娘之前带队,来衡山路上,遭遇了一场生死伏击。其中细节想来你也了解过了,其中的幕后黑手就是嵩山派。” “还有一点我却不曾告诉过你,我之前在福州,在杀余沧海之时,曾经和左冷禅拼过一招,嘿嘿,我当时受了些伤,不过他也没讨的好去。” 令狐冲双眼瞪圆,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左冷禅赫赫威名,乃是白道有数的顶级高手,甚至可以说是五岳剑派的中流砥柱,在东方不败退隐不再出手的情况下,左冷禅实在是五岳剑派最高战力,和魔教抗衡也完全不落下风。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师弟这一出一出的“事迹”不断往外抛,简直就将他的三观击的粉碎。 顾少游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我只告诉了师娘一人,实在是这事太过惊世骇俗。左冷禅、嵩山派,如今可以说已经彻底和我华山派撕破了脸。大师兄,难道你心中还有其他幻想不成?” “那……你想要如何?”令狐冲艰难开口,只是一开口,这声音就吓了自己一条,沙哑无比,他只觉喉咙一阵干涩难受,不由又倒了一大杯茶水猛地灌下。 “不是我想要如何,而是我不得不如何!”顾少游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震的令狐冲脑中一片混乱。 顾少游盯着令狐冲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如今既然嵩山派的狼子野心已经暴露无遗,那我们又何需留手?若是今日三娘将消息探听回来,大师兄你可愿意和我一起,直接杀上门去,将丁勉几人全部击杀?!”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把令狐冲刚才心中的一点侥幸全部击的粉碎,他脸上涨红,低声喝道:“少游!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还有,你这事难道不和师娘商量一声吗?” 顾少游摇了摇头,嘿嘿一笑道:“今天丁勉三个太保铩羽而归,他们必然就会立刻撤走远遁,若是拖到了明天,哪里还追的上!” “今天若是三娘能探听到消息,那便是老天有意收了他们几人性命。可若是三娘无法探回消息,嘿,那便是他们命不该绝,我这次便放过他们又如何。” 顾少游靠在椅背上,双眼望天,语气听不出情绪,缓缓说道。 “真的要到如此局面吗?非得要生死相见吗?”令狐冲只觉心中翻腾,低低说道。 顾少游摇了摇头,也没接话。 嵩山派的野心,可以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只是左冷禅之前还是把自己包装的很好,如今五岳并派的阴谋也只是刚刚开始而已,这次杀刘正风也没成,后来伏击恒山派的事情也还没发生,也难怪令狐冲这种政治小白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 只不过,宜将剩勇追穷寇,如今除掉嵩山三大太保,正好可以让嵩山派断了一条臂膀,大大削弱嵩山派的实力。 而且这次顾少游之所以找令狐冲,也是另有打算。 虽然他有这个自信,就算一个人摸上门去,丁勉三人也不会自己对手。但是一来,令狐冲剑法高强,有一个帮手在,能让这次刺杀更为隐秘,也免得鱼死网破之下,被对方给逃走了。 毕竟既然丁勉有着类似狮子吼一样的压箱底杀手锏,那谁也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有别的隐藏手段? 二来,顾少游也担心会不会左冷禅也在现场,左冷禅不来还好说,若是他也来了,那这场仗打起来,自己可就难一击就中了。 如此带上令狐冲,至少可以有一人牵制住左冷禅,另一个人放手施为。 三来,则是为了令狐冲了! 如今华山大兴之路已经渐渐成型,若是岳不群能顺利将《金关玉锁二十四诀》融入到紫霞神功当中,那他的武功必然能有一个质的飞跃。而《清风十三式》和《鹰蛇生死搏》也补齐了华山派武功上的短板。可以说一切天时地利都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时间上问题了。 可是华山派拿得出手的战力还是太少,这次路上遇伏击就是一个明证。 若令狐冲还是再这样颓废下去,整个人浑浑噩噩,那怎么能扛起华山大兴的重任? 刚好,接这次的事,让令狐冲见见血!再拉他下水! 这场权利的游戏,没有人能幸免,也不应该有人能置身事外! “大师兄,嵩山派已经对我们图穷匕见,这刀都递到脖子上来了,难道你还抱有幻想不成?”一边想着,顾少游一边又说道,这语气中不免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令狐冲叹了口气,道:“好,我听你的便是,只是这事回去还需得和师父师娘禀告一声才对。” 顾少游脸上瞬间转阴为晴,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大师兄,我们做弟子的本就应该为师父师娘解忧,师娘在路上受了折辱,如今你我一起帮师娘讨回公道,出了这口恶气,这事情本来就是天经地义,再合适不过,你说是也不是?” 令狐冲苦笑道:“好好,我说不过你,既然你觉得真的要走到这一步,那我就信你便是。” 顾少游一击掌,赞道:“本就该如此,亏你让我费了这许多唇舌。” 说完,他像变戏法一般,从怀中掏出几个瓶瓶罐罐,对着令狐冲道:“大师兄,请。” 第249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一) 令狐冲眼睛发直,拿起一个瓶子一看,惊道:“这就是之前我们在平先生那里做客,他对我们说起的易容物品?” 顾少游对他投去一个赞许目光,道:“这些都是阿秀按照平先生的指点,自己做出来的易容物品,我之前见猎心喜,问她要了一些,如今刚好派上用场。” 令狐冲一脸无奈,只好也拿过来用了起来。 之前在平一指住处,平一指向三人指点的内容里,其中就包含了易容篇,顾少游和令狐冲当时也都在现场听着,虽然从来没用过,一开始有些生疏,但很快就上了手。 两个人涂涂抹抹,一盏茶功夫之后,瞬间都换了一番模样。 顾少游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又微微运转内力,将身形变幻了一番,如今他已经是个鬓须皆白的佝偻老者模样,脸上满是皱纹,又哪里看的出原来的样子。 令狐冲那边也同样身形大变,变成了一个虬须大汉,身形威猛,就连脸型都方正了不少。 两人互视一眼,不约而同捧腹大笑起来。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轻咳声,又笃笃笃敲了几声门。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外面的正是桑三娘,她猛地一抬头,顿时被吓了一跳,浑身戒备道:“阁下是何人?” 顾少游微微一笑,用原来声音道:“进来说话。” 桑三娘目瞪口呆,一进门便上下打量,啧啧称奇,道:“没想到公子你还有这手本事。” 顾少游摆摆手道:“上不得台面,行家一看便能拆穿,聊胜于无罢了。”说完,他目光锐利道:“可是已经办好了?” 桑三娘连忙点头,一面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递了过来,道:“幸不辱命,这次还好我手下有人……”她窥见顾少游脸色,赶忙又把话给咽了回去,笑道:“总之,嵩山派的人应该就藏在这个地址,至少有八成把握没有错。” 顾少游目光扫视了一眼纸条,手上用劲,那轻飘飘的纸条瞬间簌簌簌化为一堆粉尘,看的一旁桑三娘不仅眼角一跳。 “你们魔教势力果然庞大,到处都是无孔不入,名不虚传啊。”顾少游对着桑三娘感叹,一声。 桑三娘讪讪一笑,道:“能帮上公子的忙,那自然是好的。” 顾少游冲她点点头,也不再说话,用目光向令狐冲微微示意,两人一展身法,瞬间从屋内消失。 桑三娘怔怔然当场,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脸上阴晴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外面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这个初夏的傍晚,特别宁静,才至戌时,街上便少了许多游人。夜空无云,皎洁的明月悬于中天,在清冷月光的逼视下,那些罩在屋顶上的灯笼与挂在屋檐下的招牌映着跳动的幻彩,仿佛依然延续着白日间的热闹繁华。 两人一前一后,提纵起身法,蒙头在小巷、屋顶上飞驰起来。 “少游,我们当真要走到这一步吗?”埋头跑了许久,令狐冲实在有些憋不住,忍不住又开口道。 他如今只觉如坠梦中,这一切仿佛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为什么自己莫名其妙就要跑来去刺杀嵩山派的人了?这些人就在昨日,自己都还要恭恭敬敬叫一声师叔、师伯,怎么今天就要痛下杀手了? 顾少游冷笑连连,知道他那优柔寡断的性子又犯了,道:“大师兄,你莫不是怕了?你要是怕了,你就说上一声,大不了你在外面替我把风,我进去做事便是。” 令狐冲“呸”了一声,怒道:“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怎么说我也是大师兄,你这小辈应该在外面给我把风才对。”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速度不减,足足奔行了半个时辰才到了目的地。 这衡阳城颇为古老,随着人口增长,城内那一点地方早就不够用了。城外一大片地逐渐开发,如今已经成了和城内差不多繁华一般。 这次嵩山派诸人藏身的地方,就在城外远郊的一处庄园之内。 两人矮身在墙外,只见里面只有些许亮光传来,隐隐也能听到一些动静声,看来里面人数不少,估计这次来的嵩山派弟子都在这里。 “少游,我还有一事,你务必要应我。”令狐冲忽然脸色凝重,转头过来对着顾少游低声道。 顾少游眼神微闪,微一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我刚才也想通了,我们这次来,一是为了报仇,报之前路上我华山派被他们伏击一箭之仇。二是既然已经和嵩山派撕破脸,那重要削弱他们几分实力,否则等他们缓过气来,估计又有其他手段来对付我们。”令狐冲一口气说完,低声道:“你说我说的可对?” 顾少游对他有了几分刮目相看,呵呵一笑道:“大师兄你总算想明白了,可喜可贺。” 令狐冲脸上殊无笑意,盯着顾少游道:“但不管如何,我们此行只诛首恶,其他普通弟子,实在不应该枉开杀戒,少游你可同意?” 顾少游脸上笑容渐渐隐去,黑暗之中只见令狐冲目光灼灼盯着自己,不由展颜一笑道:“那是自然,大师兄你不说,我也会如此做。你也放心,我可不是什么杀人狂魔。” 令狐冲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点点头道:“那我们进去。” 两人掏出一块黑布,将面蒙了起来,互视一眼,便运起轻功,悄然从墙上飘落,迎着微光刚走几步,就看到有一个嵩山弟子嘟囔着走过来,看样子似乎是被丢出来守夜,心有怨气。 这嵩山弟子一边发着牢骚,一边提着个灯笼走了过来,只是刚没走几步,忽的只觉肋下一痛,浑身发软,在他惊骇绝伦的眼神中,又被人一把提了起来。 顾少游将这嵩山弟子往地上一摔,沙哑着声音问道:“不许大叫,我问你些话,可曾明白?” 那嵩山弟子眼神中带着惊恐,但被点了哑穴又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点头。 “我问你,丁勉他们几个现在在哪里?”顾少游将他哑穴解开,低沉着声音问道。 那嵩山弟子连忙用手指点,“就在后院屋内,丁爷、陆爷、费爷都在那边。” 顾少游微微点头,又道:“左冷禅可来了这里?” 第250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二) 那嵩山弟子连连摇头道:“掌门不在,应该是没来。”刚说完话,又觉眼前一黑,登时昏了过去。 顾少游将人往墙边草丛里随便一塞,对着令狐冲低声道:“运气不错,左冷禅没来,大师兄,我们动手!” 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令狐冲也不再矫情,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隐在黑暗中,悄悄避开了几拨嵩山弟子,一路潜行,很快就找到了后院。两人又悄悄摸到窗下,把身形放低,只听见里面传出声音来。 “师兄,怎么样?伤势可有好转?”这是费彬的声音。 只听见里面有人缓缓吐出一口长气,似乎正在收功,又是一个声音响起,正是丁勉,他叹了口气道:“万幸万幸,还好有你们两人在这里,这八龙音实在太过霸道了,我这勉强催动功法,没想到受到的反噬就那么大,唉,这功法还是有大大的缺陷在里面。” 顾少游心中了然,应该是刚才陆柏和费彬正在帮助丁勉疗伤,之前看他用出这音攻功夫,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反噬的如此厉害,看来受伤还不轻。 又听见陆柏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说道:“师兄,这八龙音掌门叮嘱你绝不可轻易使用,而且今天场上还有南少林的和尚在,这件事估计麻烦了。” 费彬冷哼一声道:“当时已是紧急关头,哪里还管得了这许多。只是没想到那小子剑术高明,这内功居然也如此强悍,唉,只可惜最后没能将他一掌给毙了。”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丁勉这才道:“我也没想到,这八龙音掌门刚刚创出,威力极大,但是隐患也极大,我这才用了一次,五脏六腑就差点全都移位,实在是太霸道了。唉,的确可惜,没能一举奏效,将那小子给宰了。” 里面几人,每一句话都离不开“那小子”“没能把他给宰了”,只听得顾少游是又怒又尴尬,旁边令狐冲也把眼神投来,还冲他挑了挑眉。 几人在里面又痛骂了一顿顾少游,这时陆柏恨恨道:“那白板煞星也真真是个废物,说什么纵横青海西疆数十载,成名那么久,居然连一个小子都拿不下!” 这话一出,相当于坦诚了上次华山派遇袭的事情就是他们安排的,顾少游眼神和令狐冲交汇,也冲他挑了挑眉。 丁勉冷哼一声道:“算了,不要再去说这些无用的,我今晚再休整一番,明天一早我们就走,早些与掌门汇合,再来一起商议如何铲平华山派!” 说到最后,他不免有些杀气腾腾,咬牙切齿起来。 “咚”,一个轻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丁勉一转头,猛地大吼道:“是谁?” 令狐冲一脸尴尬看了看顾少游,他刚才听的实在有点气愤,动作略略大了点,撞到了窗户,只这么微小的声音,瞬间让屋内的人给发觉了。 顾少游低喝一声:“上,不留手!”话音刚落,他便猛地撞进窗户,一道匹练般的剑光如奔雷一般向丁勉和陆柏同时射去。 只见顾少游剑光一抖,直接化作一团白光,将丁勉和陆柏圈了进去。 令狐冲也不犹豫,瞬间跟了上去,他的斗牛光焰上面隐隐有红光透出,如今就像一团火云一般,直接向着费彬罩了下去。 两人不约而同的都默不作声,只是一轮猛攻。 丁勉和陆柏脸上满是震惊之色,陆柏大吼一声道:“你们到底是谁,怎敢……” 可惜,这一声怒吼,就是这三人最后能发出的话语了。 顾少游和令狐冲两人,这次完全施了全力,不再留任何余地,剑招犹如急电,一招快过一招,一招狠过一招! 丁勉三人被圈在剑光之中,只觉眼前茫茫一片,到处都是剑气四溢,剑气割裂、激荡之下,又哪里还说的出话来! 两团剑光滚滚而动,犹如巨大的磨盘一般,不管里面是什么都要将其粉碎、碾压! 光团绞动之下,一点点鲜血从光茧之中溅了出来,丁勉、陆柏、费彬在里面腾挪闪跃,竭力招架,却始终脱不开剑光笼罩,鲜血渐渐在几人身周溅成了一个红圈。 忽的,顾少游和令狐冲两人同时往后一跃,静静看着前方。 丁勉眉心处多出了一个血洞,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震惊,又渐渐变为茫然,噗通一声重重倒在地上,生机消失。 陆柏也一样,所不同的是胸口正在噗噗往外冒着鲜血,他用尽全身力气,想抬手说什么,可又哪里说的出来,整个人软软倒地,身陨当场。 这两人都是顾少游所杀,他刚才施了全力,丁勉又有伤在身,胜的可谓轻松异常。 那边费彬就不一样了,全身上下全是血口,看着可怖之极,他喉咙里嗬嗬几声,口中不断有鲜血涌出,用尽全身力气吐出几个字:“你们,你们究竟是谁。”说完,眼带不甘之色,也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双眼圆睁,显然死不瞑目。 顾少游瞄了一眼令狐冲,知道这家伙又犯了犹豫不决的毛病,没有一上来就下杀手,一击毙命,搞的切出这许多伤口,一地的狼藉。 这摆明了死的更痛苦啊! “走!”顾少游轻喝一声,说完,两人不再犹豫,纵身跃出窗户,直接飞奔了出去。 刚才的打斗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动静仍旧不小,已经惊动了不少嵩山弟子,起此彼伏的惊呼声在二人身后响起。 两人埋头狂奔,也不说话,刚才的庄园瞬间被抛在后面,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这旁边刚好是一片密林,顾少游在林中奔行了一会儿,这才渐渐放缓速度,放眼望去,忽的他一指前面道:“大师兄,前面有座小山,你带酒了没有?” 令狐冲在他旁边停下,笑道:“那自然是有的。” “那便好,我们去山顶,边喝酒边等日出。”顾少游突然升起一股豪气,哈哈一笑,说完便朝着那边山顶飞奔而去。 令狐冲眼中闪烁着光芒,刚才被冷风一吹,已经冷却下来的心,如今有渐渐躁了起来。 两人如今都是内力充沛,区区小山完全不再话下,不一会儿功夫,就登上了山顶。 第251章 破晓将至,万物新生(一) 这是衡阳城外的一座无名小山,山不在高,却有苍松翠柏、危石奇岩之胜。如今已是初更时分,一钧新月,斜挂在白云如絮,略至幽暗的天空,月色朦胧,夜影朦胧。 小山顶上,地方不大,只有十来丈方圆,四周疏朗朗围着几颗高大的松树,风声细细,几方巨石,或卧或立,点缀其问,使得这片山顶,有宁静古朴之感。 山顶上的猎猎山风,吹在身上,让人感到无比舒适。顾少游站在山顶,忽然转头道:“大师兄,好久没比剑了,刚才可是没打过瘾,让我也看看你这些日子是不是又退步了!” “呸,说什么鬼话,你小子现在越来越没大没小!看剑!” 令狐冲胸中本就有一口浊气,不吐不快,如今见到顾少游邀战,心中更是猛地剑意勃发,当下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挺剑而上,淡红色的剑光在月光映射下,更显锋锐异常。 顾少游双眼光芒闪动,嘿然一笑,毫无惧色,直接就应了上去。 这一场斗剑,比之过往两人的切磋又有不同。 如今顾少游剑术已成,更是渐渐领悟出属于自己的剑意,每一剑刺出都是妙到巅峰,又仿佛有一道一道的剑丝来将对手缠绕。 不断有长剑尖锐的破空声发出,但诡异的是足足数十剑,两人的长剑都没有相碰,每一剑都仿佛是只出半招。 只是这一轮剑招过后,令狐冲的心却是沉了下去,他原本自忖自己的剑法和顾少游应当在伯仲之间,可没想到只过了十几招,自己的长剑便犹如重于千钧,生涩不已,原来圆转如意的剑招竟然生生被人给束缚起来一般。 又打了几招,令狐冲猛地往后一跃,微微喘气,眼睛明亮又带了几分诧异,道:“少游,你这剑法是什么道理?” 顾少游嘿嘿一笑,也不顾形象,盘膝坐了下来,道:“好徒儿,过来为师和你好好说道说道。” 令狐冲笑骂一声,也一屁股在他身旁坐下,变魔术一般掏出一个小小的酒葫芦,丢了过去,自己也拿出一个,微微抿了一口。 这祝融剑法毕竟是衡山派之物,没有莫大先生的点头,顾少游也不好外传。不过如今他已经可以说一个剑术大家,很多东西都是触类旁通,当下便挑了一些内容,结合自己的心得,给令狐冲详细讲了起来。 顾少游的剑意理论基本都是来自于祝融剑法,然后化入到了自己的独孤九剑之中,如今也正在慢慢形成自己的独有剑意。 令狐冲也不愧是位面之子,当今天下一等一的练剑天才。很多东西对他来说仿佛就只是一层窗户纸一般,如今顾少游将它点破,他便瞬间听了进去,脸上连连露出惊叹之色。 顾少游讲完,令狐冲发问,到了最后,这竟变成了两个师兄弟之间互相交流、切磋的场面了。 顾少游心中不由感叹,自己好歹也是带挂的人,可遇上了这种悟性天才卓绝的人物,才知道什么叫不讲理。 又说了一阵,两人手上的酒壶都见了底,令狐冲这才意犹未尽的感叹道:“少游你当真是天下少见的天才,没想到你竟然能从祝融剑法里面领悟出这般厉害物事,我当真是不如你。” 饶是顾少游现在已经是面皮无双,听了这话也不由微微一红,也幸好现在天黑着,别人也看不到。 两人都渐渐不再做声,坐在地上望着天上的明月,各自想着心事。 顾少游轻轻嘘了一口气,背靠在一颗树上,望着天空,心中一片空明。月儿孤悬后方,天空变成银白色的,让他不但更难分辨现在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连昼和夜的界限也模糊了。天地似乎从开始一直是这样子,也永远再不会有任何变化。 四周静谧异常,只有山风呜呜吹过,将两人的袖袍吹的猎猎作响。 这时月亮在天空已经将要走尽了它的旅程,正要隐没到山下去,空气也变得愈加清凉了,东方的天色已经渐渐发白。这一夜是如此的不平静,又是如此的宁静自然。可是不管怎么样,这漫长的一夜总是要过去的。 开始有鸟儿唧唧的声音传了过来,起初是极微小的,仿佛是怯生生的声音从树丛中传来。渐渐的,声音胆大了起来,叽叽喳喳的闹成了一片,枝枝叶叶之间都响起了颤动的、喜悦的欢唱来。 顾少游的心仿佛也在空中飘荡,望着远处天边渐渐出现的黎明的光彩,不由觉得心潮一阵澎湃。 一股难以言说的感动,从心中涌起。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往前走了几步,望着天边开始显出耀光的云彩,忽的道:“大师兄,你可有什么心愿?” 令狐冲这时也从地上站起,走到他的身侧,望着天边,眼中也流露出一丝惊叹。这等日出的美景,他在华山顶上是见的惯的,可不知为何,每次再见了,心里仍旧会涌出一股难言的悸动。 “心愿?”令狐冲眼中显出一丝迷茫,停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知,可能等华山兴盛起来后,就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每天喝酒,纵意山林。”说完,他自嘲一笑道:“是不是觉得我胸无大志?” 顾少游摇了摇头,叹道:“哪里的话,大师兄你这般潇洒心态,其实我是羡慕的紧。” 令狐冲嗤笑一声,道:“何来羡慕?你现在已经是名动武林,比我这寂寂无名之辈可要强多了。” 这时,山峰顶上浮出几小片金色的云彩,一注阳光像闪电一般落在左边的峭壁上。照的峰顶上一片白云像鱼鳞一样发亮了。但是这时候阳光还没降临,远远前方,无数层峦叠嶂之上,迷蒙云雾之中,忽然出现一团红雾。绛紫色的山峰上,衬托着这一团红雾,当真是美不胜收,令人仿佛进入了神话境界一般。 两人都静静站着,看着这大自然的瑰丽,心中像有着某种情绪满满的,就要溢出来一般。 “大师兄,如今我还有一桩难事,想请你帮忙,可又有些说不出口。”好半晌,顾少游突然语气幽幽的说道。 第252章 破晓将至,万物新生(二) 令狐冲微微一怔,转头笑骂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你说就是,我能帮自然会帮。” 近处的山岚碧绿如翡翠,远远的一轮红日渐渐升起,阳光渐渐从天边浮现出来,给这早晨带来了几分暖意。 可是顾少游的话里却带着几分冰冷。 “你之前不是问我,是不是和那魔教的桑三娘在谋划什么事吗?没错,我的确是在谋划一桩大事。” 令狐冲见到顾少游满是肃容的脸色,也不由一愕,他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了起来。静静听着顾少游讲了下去。 “我得到消息,魔教光明左使向问天,叛出魔教,是为了去搭救魔教的前教主任我行。” 令狐冲听了这话,顿时吓了一跳,脱口道:“任我行?魔教前教主?这人难道还活着?” 顾少游点点头,又继续道:“任我行现在被关在西湖底下,向问天正在想办法搭救。但是这事极大,又极隐秘,向问天可以说是孤身一人,力有不逮。” “所以我就收服了桑三娘,想让她混去向问天身边获取信任,一起帮他搭救任我行。” 令狐冲越听越奇,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由开口道:“少游,你费尽心思去救任我行干嘛?这人听闻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魔头,这种人物救出来岂不是危害武林?” “唉……“顾少游叹了口气,语气幽幽:“大师兄你也知道,日月神教的势力实在太大太大,这几年东方不败深居简出,魔教又陷入内斗,这才停了几分对外扩张的势头。可是魔教的势力实际上并未有丝毫折损,这等庞然大物,万一苏醒了过来,你说我华山派会承受如何大的压力?” “难道要你我二人提一把剑,杀上黑木崖,把里面所有人都杀了吗?” 令狐冲听的呆立当场,脸上神色从惊愕慢慢转为严肃,不由点了点头,这些东西他以前从来没想过,如今听顾少游这么一说,却的确是如此,他眉头皱起,道:“那你想如何行事?” “所有一切组织,若是要从外面将其攻破,无一不是费时费力。最好的办法,都是从内部着手,从中将其瓦解、分化,这才是正途。” 顾少游的声音飘忽,在这冷清的山顶上回荡,让人有些捉摸不定。令狐冲听了,也不知为何,只觉背后隐隐发凉。 “若是任我行能脱困,那他必然会在日月神教中造成分裂,所有教众要么站队任我行,要么站队东方不败,而魔教一旦陷入这种程度的内斗之中,方有我等下手将其削弱的机会!” “大师兄,魔教乃是华山派的死敌,华山派若想要崛起,这一关是不得不过的!” 令狐冲心脏砰砰直跳,只觉喉咙有些干涩,好半晌才强笑道:“少游,这种事情你说与我听,实在有些问道于盲,你……你是要我去做什么?” “大师兄,你剑术高绝,我现在信得过的人也只有你了。”顾少游看着令狐冲,淡淡道:“现在向问天孤身一人,想去救任我行,比登天还难。我虽然安排了桑三娘去帮他,但是桑三娘武功平平,也根本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 “如此一来,我希望你能去帮向问天,救出任我行!让魔教大乱!” 顾少游这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砸的令狐冲半晌失语,瞬间他跳了起来,急急道:“少游,你这是在开什么玩笑,让我去救魔教前教主?你莫不是失心疯了!” 顾少游眼角一抽,心中暗暗腹诽:你这是什么鬼话,若按照原来的时间线发展,不就是你小子去救的吗。 他之所以提出想让令狐冲重新参与到这个事件当中,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梅庄四友虽然有些不靠谱,那都是因为他们有着自身的弱点,如果没有令狐冲帮手--其实这才是决定性的因素,向问天能不能搞定他们四人还真不好说。 也只有令狐冲这般生面孔,又天生有亲和力的人,方才能做的此等大事!就算顾少游自己去,估计也不行!要么就只剩下强攻强杀一条路了。 “大师兄,本来这种事,我是不应该来麻烦你。只是我的相貌向问天却是见过的,只有你,他才能建立起信任。你的剑术如今已经通神,这一趟前去,我可以保证,不会有性命危险。” “放屁,这是什么性命危险的事情吗?我去帮向问天,这种事情若是泄露出去,那师父师娘,还有华山派,哪里还有我容身的地方!”令狐冲显得有些气急败坏,愤愤道。 “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顾少游缓声道:“而且,救出任我行后,你便可以抽身事外,再不用和他们混在一起,这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令狐冲默然无语,良久才叹了口气说道:“难道除了我,就没别人了吗?” 顾少游也陪他叹了口气,道:“大师兄,你的剑法,现在除了我,别人都不知道有多高,除了你,我想不出还能去找谁。” 这个世界里,令狐冲没有参与到整个金盆洗手大会的事情中来,顿时就少了许多扬名的机会,不像在原有时间线中,令狐冲出场的一顿超神又超鬼的操作,实在是无比的夺人眼球。 可是如今,令狐冲这个名字,还仍旧是寂寂无名的状态,令狐冲本身也不是个爱炫耀的,更别说之前他一直在自怜自伤之中,也没精力去锄强扶弱、路见不平,为自己扬名了。 令狐冲脸上神色变幻,久久无言。他的思绪一下飘散开来,刚才顾少游说的这一大堆他算是听进去了一半,可是他这心里,其实想的还是“逃离”。 自从岳灵珊对他开始有些冷淡之后,令狐冲如今是一见到小师妹就心如刀绞,每每回到华山派众人之中,想到的就是“逃离”,只想马上逃的远远的,再不去见,再不去想。 本来,接下来便是华山派诸人返回金华,再返回华山了。可令狐冲一想到回华山,又要和小师妹、顾少权朝夕相处,他这心里就实在是难受的紧。 第253章 破晓将至,万物新生(三) 如今听顾少游这一说,他忽然觉得,要是有个借口,能逃出去,逃的远远的,似乎也不错。更不用说顾少游那一套一套的理论,什么魔教内斗,华山大兴,听的他是脑袋发胀。 “那你要我去做事,你回头怎么和师父师娘说?”半晌之后,令狐冲这才开口问道。 顾少游心中一喜,知道他这是点头了,马上道:“师父是正人君子,这些事本就不应该让他老人家来动手,师父有事,我等弟子不是正应该去替师父解忧吗?至于说法,这个也好办,你直接和师父说要去散散心就行。” 令狐冲一阵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唉,行,我就听你这一回。” “你为门派做了那么多事,我也是都看在眼里。每每我和你一比,只觉得自己这大师兄做的是即失败又不称职。”令狐冲自嘲一笑,道:“不过这次你可不要骗我,若这件事没你说的那般有好处,又或者是危害了武林,那我可不饶你。” 顾少游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这一次也是在走钢丝,任我行乃是这天底下赫赫有名的大魔头,把这种人放出来,也是一步险棋。不过若是我所料不差,任我行出来后,他满脑子想的还是去夺回教主宝座,暂时还没空来祸害武林。” 顾少游斜眼看了看令狐冲,心中暗道,也希望你这次能认识到你的真命天女,赶紧从前面的感情泥潭里走出来才好。 让令狐冲去帮向问天,这件事顾少游也是心里想了很久。 主要问题还是在向问天身上,原着里向问天和令狐冲相遇的时候,还在被魔教和正道双方追杀。可以说魔教对向问天的追捕,一直没停过。如此一来,向问天去救任我行的机会,其实只有一次,若这次失败,那很大可能他的意图就会被曝光,然后面临无穷无尽的追杀。 可要是任我行不被放出来,顾少游也实在没信心,要如何颠覆掉这庞大的日月神教。别说自己怎么上黑木崖,就算上黑木崖杀了东方不败,那对这一个组织来说,也是无济于事。 只有任我行被放出来,颠覆日月神教这个目标,才有一丝可行性。 只可惜自己没法亲自参与进其中,向问天老早就见过自己,必然不会接纳。但是令狐冲就没这个问题,他剑法超群,现在也没受内伤,刚好极为契合。 而且,这事看起来有点“坑”令狐冲,但若是从结果反推,对令狐冲却只有好处。 令狐冲的性格,充满了缺陷,这种缺陷若是不加约束,那么到了最后,就会只剩下一个“自毁”的念头。令狐冲看起来潇洒不羁,但实际心里却未必有多快活。这样的人,在遭遇了重大打击后,往往会容易陷入到抑郁和自我怀疑当中,最后的结局也很明显,风清扬便是他的一体两面。 如此一来,能“拯救”令狐冲的,除非再出来个新人物,否则就只有那位圣姑任大小姐了。这两人在一起,性格上完全互补,可以真正做到琴瑟和鸣。 可是若按照现在的时间线往下走,令狐冲这辈子估计都很难和任盈盈有什么交集了。这一次顾少游拜托令狐冲去杭州,其实也存了一分心思,想看看这世界意志是否真的会有某种神秘惯性,令狐冲到底还能不能和任盈盈走到一起去? 甚至功利一些来说,令狐冲最后和任盈盈走到一起,这才符合了顾少游心中的算计:从内部来颠覆日月神教! 只是这些心思,虽然看起来结果能够皆大欢喜,但过程实在有些不太正大光明,顾少游实在没办法宣之于口。 这里面的种种思量与算计,令狐冲是一概不知,如今他心里想的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眼下顾少游在江湖上大放异彩,做下了无数大事,“大兴华山”这句话令狐冲以前一直觉得是句空话、大话,可万万没想到,眨眼间这竟然渐渐变得有了些许端倪!有了成事可能! 令狐冲虽然生平淡泊名利,对这些谋算、争斗实在提不起兴趣,可他心里对华山派的感情却结结实实还在顾少游之上。 以前他从未想过这些“大事”轮得到他来考虑,凡事都有师父、师娘在前头顶着便是。 可如今,他的心态就正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想到自己身为华山派大弟子,却仍旧陷在儿女情长中无法自拔,再想到顾少游在外面奔走的意气风发。令狐冲心中也会升起一股浓浓的迷茫,迷茫自己的目标,迷茫自己的选择。 甚至有时候,他每天都在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需要振作起来!需要改变些什么!可到底要去改变什么?他心里又完全没有答案,反而变得更加颓丧和迷茫。 所以今天在听到了顾少游的谋划之后,虽然这事明显看起来充满了极大危机,弄不好就要身败名裂,可令狐冲心中却升起了一股久违的豪情。 若自己真的能做下这等大事,来亲手参与到颠覆魔教的大计划之中,那师父、师娘……还有小师妹,是不是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可以说,在这一世,令狐冲没有经历了哪些乱七八糟的磨难,又在亲眼目睹顾少游的所作所为之后,心态上也悄然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以前一听到“大兴华山”他便觉得头痛,可如今他这心里,居然也有了一份称之为“责任感”的东西存在了。 这要是被顾少游知道,定然会惊掉下巴。 两个师兄弟站在山顶上,各有心思,一时静默无语。 此时,东边的山顶上已经通红,一片朝霞铺天盖地而来,一朵火焰般耀眼的云彩跳了出来,接着,太阳徐徐升起,就像一把利剑直直刺入苍穹。背阴的山坡上,沉睡的植物也开始苏醒。 在这等大自然的奇景之下,两人不由都屏住了呼吸,等到太阳完全升了起来,才一起齐齐满足的叹了口气。 破晓已至,万物新生! 第254章 飞扬跋扈顾少游,剑术通神令狐冲 令狐冲伸了一个懒腰,笑道:“没想到竟然跟你这小子在一起看了次日出,想想还真有些不可思议。” 顾少游心里的那些算计,在这一瞬间,仿佛也被徐徐升起的朝阳给照射的冰消雪融,听了这话,他也不由笑了起来,这一笑,又慢慢变成了两人的放声大笑。 山林间的飞鸟被惊得扑棱扑楞四处乱飞,给这清晨平添了几分生机。 “走!”令狐冲长啸一声,纵起身法,宛如一只大鸟一般向着山下滑翔而去。顾少游嘿嘿一笑,紧跟在了他身后。 这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仿佛都还沉浸在之前目睹日出破晓的奇景之中。 只不过他们各自心里在想的念头,却都是无人可知了。 很快,两人便回了衡阳城内。昨夜嵩山派发生的一切,消息也并未传过来。两人做下的这等大事,可谓神不知鬼不觉,一切都那么的悄无声息,波澜不惊。 顾少游是早就认定了嵩山派的用心险恶,知道左冷禅的心机阴谋,所以这才痛下杀手,不再做丝毫犹豫。令狐冲是糊里糊涂被拉上战车,如今更是亲手杀死了费彬。两人如今已是默契异常,对这事是绝口不提。 顾少游又带着令狐冲,七拐八拐,来到了桑三娘的地头。桑三娘现在对他老是这样不打招呼,就堂而皇之的登门拜访,也有些麻木了。 只是在桑三娘听到顾少游安排令狐冲来帮她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公子,那梅庄的守卫,还有梅庄四友的情况,我都打探的七七八八了,这些人的武功可着实不低啊!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一般好手去了也是白搭。” 桑三娘一边用奇怪的眼神瞟着令狐冲,眼神中满满的“这小子行不行”,一边对着顾少游低声说道,“公子,老身这边要联络的人都已经差不多,正准备就前往南昌,去找向问天,这事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公子你可不能如此随意。” 顾少游微微一笑,道:“这是我大师兄,他的剑术绝对不在我之下,你放一百个心就是,嘿嘿,要我说,我大师兄的剑法之高,就算是向问天估计也难抵挡住,即便任我行亲至,我大师兄也丝毫不惧!” 这话一出,令狐冲顿时有些尴尬,可又不好出言反驳,去拆顾少游的台,只好目光游离,闭口不言。 桑三娘满脸不可思议,张了张嘴,一句“胡说八道”“胡吹大气”简直就要脱口而出,也好在她定力了得,硬生生把这话给咽了回去,只不过她这脸上不免有几分扭曲,显得古怪之极。 她咳嗽两声,努力让脸色平静下来,苦笑道:“那好,我就听公子安排便是。到时候我安排令狐少侠和向左使来场‘偶遇’,应当便能水到渠成。” 顾少游点点头,笑道:“放心,我说的句句实言,你放心就是。” 说完,他又看了眼令狐冲,嘿嘿一笑道:“顾少游此人飞扬跋扈,仗着做了几分功绩,就在门派内排挤异己,大师兄心情烦闷,于是出门散心,刚好偶遇向问天。你看这般说辞,向问天会不会信?” 令狐冲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心中瞬间无数神兽呼啸奔涌而过,默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桑三娘“呃”了一声,看看顾少游,又看看令狐冲,有些搞不清状况,好一会儿才强笑道:“既然公子不在意这些,那老身也好办了,这其中说辞,我到时候再和令狐少侠细细分说。” 顾少游朝令狐冲眨了眨眼,促狭一笑。令狐冲转过头去,懒得再理这惫懒之人。 当下,桑三娘又和令狐冲细细说了一番,约好了时间地点,两人这才告辞而出。 从始至终,桑三娘都一口没提嵩山派昨夜的事情,丁勉几人的事情也不知她是知道了,还是没知道。顾少游也懒得理会,既然她如此识趣,那正是再好不过。 这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而且刚好这次刘正风金盆洗手之时,整个衡阳城里到处都是武林中人,龙蛇混杂,嵩山派要是查的出来才有鬼了,就算他们有些怀疑,那也只能忍在心里。 果然,当两人又回了华山派住所,偷偷找到宁中则,把这事情一说,宁中则先是又惊又怒,可在顾少游好话说了一箩筐之后,她又渐渐平静下来,无奈接受了这个事实。 宁中则在屋内来回踱步,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她刚听到这消息,不由觉得一阵眩晕,对自己这两个弟子的胆大包天和心狠手辣只觉一阵心惊肉跳。 可等她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心里却只觉这口恶气出的好!出的妙! 之前在路上被伏一事,实在是宁中则的人生一大奇辱,特别是哪些江湖客可没几个是有教养的,满口的污言秽语,让她现在想到仍旧一阵发堵。 如今自己两个弟子摸上门去,将嵩山派的三大太保都给杀了,这里面也有几分为她出气的念头在,这点宁中则也是心知肚明。 想到这里,宁中则不由叹了口气,看着两个规规矩矩站在一边的弟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孩子大了,武功高了,这真的是不好管了啊! “罢了罢了,这衡阳城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即刻动身回金华,和你师父汇合后再回华山。” 宁中则揉了揉脸颊,缓缓说道,又看了看顾少游道:“少游,也给你好好放个假,你无需跟我们一起,你和阿秀两人,就一路游山玩水,慢慢回华山!” 顾少游嘴角一牵,知道这关算是过了,师娘实在是个外刚内柔的性子,每次都是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不过他可不敢再去刺激宁中则,马上拱手道:“多谢师娘,那师娘也一路小心。” 宁中则脸上显出一丝笑意,缓缓点了点头,又道:“你也辛苦了,这趟就好好休息一番,你和阿秀的亲事,我和阿秀也说了,等你回了华山,师娘就给你们操办一番。” 令狐冲闻言不由微微一愣,眼中升起了一股浓浓的羡慕之情。 第255章 前路慢慢,道珍重千遍万遍 令狐冲心中暗叹一声,又踌躇片刻,这才硬着头皮道:“师娘,弟子这次犯了错,不敢回去见师父,弟子想一个人闯荡江湖,晚些时候再回华山可好。” 宁中则脸上笑意顿时凝固,脸沉了下来,看着令狐冲欲言又止,好半晌才道:“好,你现在也已经大了,既然你心里这么想,师娘也不好拦你。” 她心中暗自叹息,在她看来,现在顾少游的锋芒实在太盛,搞的外门的人提到华山派小辈弟子,只知道有顾少游,却从来无人会说到令狐冲。 这种事情,放在门派里实在是个大忌,她一时也没想好该如何应对。令狐冲和顾少游二人皆是华山派的一时俊彦,更是未来门派的中流砥柱,她也不想两人之间出现什么龌龊。 宁中则也打定主意,这次回去,她得和岳不群好好说说此事,看看该如何解决。也不知师兄的紫霞神功现在可有了突破?或者这门神功,师兄也该下定决心挑一个弟子来传了? 她思绪有些发散,等回过神来,才看到两个弟子都正盯着自己,不由脸上一沉,轻咳了一声道:“冲儿,师父那边我自然会为你解释,不过你若真打定主意要去闯荡江湖,那你可要小心谨慎,平日里谨言慎行,切不可结交了匪人,误入歧途!” 说到后面,她声音渐渐严厉,显然是心有所感。 令狐冲忙不迭的点头,脸上带着感动,看这样子都快哭出来一般。 顾少游心里暗暗点头,宁中则不愧是最了解令狐冲的人,这随口一说,就指出了令狐冲的软肋,就是交朋友完全只凭自己心意,这等性子有时候当真是会酿成大祸。 只是宁中则不知道的是,令狐冲这次去,正是要主动去“结交匪人”,若是她知道了,还不知脸上会有什么精彩变化。 宁中则又耳提面命,对两个弟子好好叮嘱了一番,这才挥手让他们自行离去。 等到两人出去,宁中则这才重重叹了口气,这段时间的各种无端风波,情势诡谲,让她有些目不暇接,身心俱疲。 嵩山派的事情,更是如鲠在喉,她身边连个商量都没有,只恨不得马上回到金华,找岳不群好好说上一番。 而且自己这两个弟子,都不是省心的主! 顾少游的胆大妄为,还有剑术通神,不声不响之下做了这许多大事,每一件都让宁中则感到心惊肉跳。再这样下去,冲儿该如何自处?甚至师兄该如何自处?!宁中则都有些不敢往下去想。 再想到令狐冲,宁中则又是一阵头痛,岳灵珊和顾少权的事情,她也是看在眼里,虽说她从内心里来说其实更加属意令狐冲,但她也知道,这种事情自己根本无法去阻止,也不好去说。可没想到这一拖,就拖出事情来了。 每每她看到令狐冲那副痛苦又颓废的模样,她也是心如刀绞,但又偏生束手无策。 可是今天看到令狐冲,她却猛然发现令狐冲整个人精神面貌又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她不知道顾少游是怎么说动令狐冲,去一起杀了嵩山派三大太保,也不知道顾少游到底和令狐冲说了些什么。 她看到令狐冲只过了短短这一夜,似乎精气神都有了极大变化,整个人隐隐有了某种蜕变,仿佛一柄刚刚出鞘的利剑,散发出一股锋锐之意。 这让她心里也是颇为惊喜,所以当令狐冲说出他要一个人独自闯荡的时候,她这才一口答应下来。 她也是打心底希望自己这位心爱的弟子,能尽快走出阴霾,重新振作起来。 宁中则的这一番心思,顾少游和令狐冲自然都不知道,甚至令狐冲的这一番变化,顾少游都没有怎么注意到。 两人走到门外,顾少游看着令狐冲,叹了口气道:“大师兄,这一趟当真是要辛苦你了。” 令狐冲微微一笑,道:“少游,你也一路小心,我要是还没回华山,你可不能偷偷成亲了,一定要等我来喝你的喜酒!”他如今心中也已经渐渐沉淀下来,过去的那些迷茫,渐渐褪去,整个人也显得精神了不少。 顾少游哈哈一笑,道:“一定一定,大师兄我一定等你。也希望大师兄你这次去,能犯些桃花,带个嫂子回来。” 令狐冲闻言,不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的笑骂道:“你才要小心犯些桃花,若是惹的阿秀不高兴,我可第一个不饶你。” 刚才的话,顾少游也是脱口而出,说完就有些悔意,生怕又惹了令狐冲的逆鳞,可没想到他居然还能跟自己开起玩笑来,心里不由啧啧称奇。 他不知道令狐冲如今的心境已经渐渐发生了极大变化,只是能看出令狐冲仿佛有了些许不同,他也打心底为令狐冲感到高兴。 两人互视一眼,又互相躬了一礼,互道了一声珍重。 接下来的时间,顾少游又去和一众华山弟子打了招呼,华山众弟子其实已经都知道顾少游这次不和他们一同回华山,当下也不惊讶,只等回华山再一起聚首便是。 屋内,李文秀见到顾少游进来,一双眼睛瞬间又明亮了几分,她微微有些羞意,就在昨天,宁中则来寻过她,又说起了这成亲一事,并说这次回金华,会邀请夏捕头、夏夫人一起去华山观礼。现在再见到顾少游,她心里不免又是一阵砰砰乱跳。 只是她虽然心中羞涩,但眼光却仍旧牢牢看着顾少游,再也不肯放开。 顾少游看着李文秀,眼光也柔和下来,心中的烦恼、算计,在这一瞬间仿佛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好似只剩下了两个人。 他握住李文秀的手,心里满是歉意,轻轻道:“阿秀,我们等下便出发,和我一起回华山可好?” 李文秀点点头,道:“顾大哥,我听你的就是。” 两人又在屋内腻了好一会儿,要知道恋爱中的人,不管是说些什么,都只会甘之若饴。两人又聊了好一阵子,这才将行李略略收拾了一番,便又去与宁中则和华山派众人道了声别,正式踏上了归途。 马蹄声轻响,两个人的心情都一样的好,一样的神采飞扬。 很快,顾少游就和李文秀一起出了城,城外大片的农田,放射出金色的耀眼的光彩。 一片片稻田,黄澄澄、金灿灿,腾起了千波万浪。这金色的稻海,映照着天空,让这夏日显得生机勃勃。 李文秀自幼在塞外大漠长大,哪里见过眼前如此美景,她的眼中满是赞叹,心中雀跃,歪头对顾少游笑着道:“顾大哥,这里可真美。” 顾少游望着眼前美景,缓缓长舒了一口气,叹道:“是啊,真是大好山河。” 蓝天上漂浮着云团,仿佛凝固不动了,路边的野花绽开了小花瓣,一朵朵、一簇簇,夹道而生。 看着这一切,顾少游心中也不由升起了浓浓的感动。 他微微眯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空气,原来这一切的感动自己平日里都是疏忽了,此刻他的心中,种种沉重、算计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整个人也仿佛融入到了这美妙的自然之中。 天人化生?顾少游心中忽的涌出了这个念头,东方不败曾说他如今已隐隐看到了天人化生这个境界,当真是让人即期冀又憧憬。 自从他开始冲破了剑术的藩篱,开始窥到武学的真正奥秘之时,顾少游就对东方不败口中的“天人化生”产生了浓浓的兴趣。 不提招数、内力这些外在的东西,单从武学境界上来论,东方不败无疑是当今天下的第一人。 他这些年来躲在深宫里绣花,有着许多的原因,权力欲的降低、性别上的扭曲等等,但也有很大可能,是东方不败窥不到武学上的前路,也再找不到可以与他论道的人,这才只能孤寂的一个人躲起来绣花。 如今顾少游也开始隐隐“看”到了这一层的武学境界,对他来说,找到一个可以交流的人,已是弥足珍贵。 “阿秀,我们这次回华山,我一定要带你去见见风太师叔,以你的悟性,他老人家对你必定是欣赏有加。” 李文秀闻言,眼中顿时露出几分神往之色。 她虽然生性淡泊名利,但对于武学上的钻研却极有兴趣,对她来说,这些都是一道道题目,一个个挑战,放到后世,她这般人物那必定是一个妥妥的大学霸。 对于风清扬,她也早就慕名已久,对于这样一位剑术大家,若能听到他的亲自教诲,那一定能极有收获。 “顾大哥,被你这么一说,我都有些等不及了,唉,我心里也是纠结的很,又想和你这一路上多走一会儿,又想早点能见到风太师叔,听听他老人家的教导。”李文秀脸上露出苦恼之色。 顾少游闻言哈哈大笑,现在和阿秀定下婚约后,她明显心境上已经放开了许多,如今居然直接不再讳言想跟自己多走一些路,这放在以前可是有些不敢想象的。 李文秀脸上一阵悠然神往,笑着道:“还有那清风十三式,我卡在第二层已经很久啦,若是风太师叔能帮我解开这谜题,那可当真是太好了。” 这推演清风十三式的苦差事,对她来说,竟直接变成了解答谜题,甚至对她而言,重点完全都不在成品后的威力有多强大,最大的乐趣竟是推演的过程本身! 这等学霸思维,顾少游完全是叹为观止,心中暗惭。 是啊,也不知风太师叔现在如何了! 顾少游目光幽幽,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 苦泉和尚到过华山了吗?找到风清扬了吗?说了哪些往事后,风太师叔能够释怀吗?他心中的生机能开始重新萌发,再不是心若死灰了吗? 这所有的一切,都让顾少游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不过这些担忧,他并没有去和李文秀说起,平白的让人担心。 两人这一路走,一路聊,走的实在不快。每到一个地方,顾少游都带着李文秀去探幽名胜,游山玩水,如此一来这走的实在是快不了。 要不是李文秀也想着早点去华山,拜见一番风清扬,估计这行程还要再慢上数分! 第256章 暴雨滂沱,惊雷逐梦(一) 浓云如墨,蛰雷鸣然。 暴雨前的狂风,吹得漫山遍野的草木,簌簌作响,虽还是盛夏,但这山麓的郊野此刻却有如晚秋般萧索。 一声霹雳打下,倾盆大雨立刻滂沱而落,豆大的雨点,击在林木上,但闻遍野俱是雷鸣鼓击之声。 电光再次一闪,只见远远的,一个车队正在冒雨奔来,暴雨落下虽才片刻,但马上的骑士,推着车的脚夫,却已衣履尽湿了。 “这贼老天的,竟然这时候突然下起雨来了。”左面一个骑着马匹的中年汉子大声骂道。他身后的车队众人,正在手忙脚乱,拿出油布纷纷覆在了一辆辆大车之上。 打头的一辆大车,上面正插着一支大大的旗子,上面用黄底黑丝线绣着一匹插翅飞虎,又写着四个大字“振远镖局”。 很显然,这是一个镖局的车队,如今路过这荒野,不巧,正好遇上了大雨。 左面马上的红脸骑士微微一带缓绳,伸手抹去了面上的雨水,大声抱怨道:“大哥,这才刚离了南阳城没有多远,怎地就荒凉成如此模样,不但附近几里地里,没见过半条人影,而且竟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这时一个身躯远较这常人瘦小的骑士,从前面打马急驰而来,口中喊道:“大哥,二哥,前面有个庄子,我等可以去躲躲雨。” “好!大家仔细些,别损了镖车,都跟紧一点。老三,你带路。”为首的中年汉子大声呼喝,指挥,只一会儿功夫,刚才陷入慌乱的车队就慢慢平稳下来,后面押镖的镖师、趟子手不断呼喝,赶着一辆辆大车缓缓往前方驶去。 振远镖局的总部设在湖北,和陕西只有一墙之隔,这些年来生意也是越做越大,生意横跨湖北、陕西等好几个省份,如今这趟镖便是从湖北押送往陕西而去的。 为首的大汉名叫李立,乃是振远镖局在湖北的副总镖头,剩下两个则是他的拜把子兄弟,红脸骑士名叫郑兴,瘦小汉子名叫时天,三个人还有个匪号,名叫“关中三杰”。 很快,镖队迤逦前进,前面庄子已经显出身形来。 这是一个占地颇大的庄子,刺啦啦,一道闪电瞬间劈下,庄园门口匾额显出几个大字“唐家庄”。 李立率先上前用力敲了敲门,好半晌,一个老者探头出来,李立赶忙抱拳大声道:“老丈,我等是振远镖局的镖队,突然遭了暴雨,只得借光在宝庄避一避。” 老者咧嘴一笑,点头道:“都是出门在外讨生活的,大家都不容易,请到厅上歇息片刻,等雨停了再走便是。” 李立大喜,赶忙回头招呼众人。郑兴和时天二人也不敢怠慢,将车子、马匹都赶了进来,又将大车都拉到门口。 李立一进厅门,就不由一怔,厅中东首生了一堆火,正站着三个青衣老者,腰间都带着配剑,年纪看起来都在五六十岁,为首的一个老者一张黄焦焦的面皮,见到李立进来,只微微抬了抬眼,便不再理会。 另一个老者满脸戾气,视线在振远镖局的旗子上停了一停,冷哼一声,似乎低头在和前面那老者说了些什么。 最后一个老者五短身材,之前正在那里生火,见到这一行人进来,也同样默不作声。 李立心中暗凛,这三个青衣人明显也是江湖中人,看起来也是不太好惹的样子。这三人对他进来,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反而让李立暗暗松了口气,虽然看起来都是难缠的角色,但至少对方并未对自家押送的镖物有什么特别兴趣。 李立向三个老者作了个揖,朗声道:“几位前辈,在下众人是振远镖局的镖师,路遇贵地,进来避个雨。” 那三个老者都似乎充耳未闻,好半晌那黄脸老者才沙哑着声音道:“我们也是客人,你等自便就是。” 李立暗松了口气,只觉后背都隐隐有了冷汗冒出,他不敢再多话,走到镖队之中,低声呼喝,让众人噤声。 一行人便在厅内西侧寻了块空地,也生起了火堆,一众镖客、趟子手、脚夫,纷纷开始烘烤衣物,吃着干粮。只是得了镖头的命令,大家都不敢高声喧哗,都只是低低说着话。 突然电光一闪,照得满厅光亮,接着一个焦雷,震得各人耳朵嗡嗡发响,这霹雳便像是打在这厅上一般。天上就似开了个缺口,雨水大片大片地泼将下来。 雨声中只听得门口一人说道:“这雨实在大得很了,老丈能不能到宝庄避一避雨。”庄上一个男仆说道:“厅上有火,公子请进。” 厅门推开,进来一男一女。男的长身玉立,气宇轩昂,腰上也配着一柄长剑,年纪不大,是个年轻公子哥儿。女的肤光胜雪,眉目如画,竟是个绝色丽人。 年轻公子一边走进来一边道:“阿秀,我也没想到这雨竟然突然下的如此大,看来只能先在这里避避雨,等雨停了再走不迟。” 不消说,这一对年轻男女,正是顾少游和李文秀了。他们一路走走停停,竟走了有将近一个月,才从湖南走到了湖北,不过只要过了这里,很快就能到陕西。 顾少游一进厅门,也是微微一怔,没想到这大厅内竟然有这么多人,也幸好这庄子极大,厅堂也大,人数虽多,也不显拥挤。 顾少游的目光在“振远镖局”的镖旗上一掠而过,不由挑了挑眉,这振远镖局他曾经听雷三英提起过,知道这也是湖北的大镖行,生意和威信镖局、飞马镖局还有一些交集。不过他看打头的那几个镖师十分眼生,自己并不认识,也就没准备上前打招呼,只是远远的冲李立微笑点了点头。 李立见状,也慌忙起身远远拱了拱手,算是回礼。他心里暗暗纳罕:“这一带道上很不太平,强徒出没,这一对年轻人看起来非富即贵,为何不带一名侍从,两个儿孤孤单单地赶道?”饶是他在江湖上混了一世,却也猜不透这二人的来路。 第257章 暴雨滂沱,惊雷逐梦(二) 顾少游目光又向东侧那三个青衣老者望去,眼睛在他们腰中长剑上略略停了停,脚步不由一停。 “顾大哥,怎么了?”李文秀心细,马上悄声问道。 顾少游眼睛闪烁,转头微笑道:“没事。”说罢,也向着那三个青衣老者拱了拱手,却并未说话。 只不过那几个老者都是坐着纹丝不动,见到顾少游打招呼,也丝毫不理,冷冰冰的样子显然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顾少游也不以为意,心中嘿嘿冷笑数声,便和李文秀两人寻了块干净地方,又找了些干草铺上,坐了下来。 外面大雨哗啦啦的倾盆而下,丝毫没有要停的样子,外面的天色也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电闪雷鸣之下,更显得有些骇人。 顾少游望着窗外,叹了口气,低声道:“阿秀,这雨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可是停不了了,看来是赶不到前面镇子了,也不知会不会就在这里过夜。” 李文秀抿嘴一笑,道:“顾大哥,我可没那么娇贵的,现在这般听着雨声,其实也挺好。” 顾少游也笑了起来,正待说话,猛听得门外隐隐马蹄声响,大雨中又有骏马急奔而来。 砰的一声,大门推开,只见厅口站着一个肥肥胖胖的驼子,满眼戾色,向着厅内望来。这人脸上生满了白瘢,却又东一块西一块的都是黑记,再加上一个高高隆起的驼背,实是古怪丑陋之极。 厅上众人纷纷皱眉,脸色微变。顾少游心中咯噔一声,也想起了一个名字来。 只看这幅无法恭维的尊容,不是‘塞北明驼’木高峰又是哪个! 当日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来人实在太多,想来是此人应当是隐在人群里并未现身,故而顾少游也没看见这厮。 看样子他是在衡阳城没讨到什么便宜,这才要返回塞外,刚好途经此地,被自己给撞上了。 顾少游这番想法,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其中情况虽然和实际略有出入,但也算是大差不差。 木高峰站在厅门之处,目光扫视而来,在顾少游和李文秀身上一掠而过,又在那三个青袍老者身上停了片刻,最后才把目光投在振远镖局一众人的身上,眼中显出了几分贪婪之色。 和顾少游猜测的差不多,木高峰这趟从塞外进入中原,本就道听途说了一丝辟邪剑法的事情,想趁机看看能不能浑水摸鱼占些便宜。 当年林远图一柄长剑打遍大江南北,剑下败过的高手里,其中就有木高峰的长辈,故而他对这辟邪剑法的威力是一直深信不疑。 这番听到有人要图谋辟邪剑谱,他就急忙心急火燎的从远方赶了过来。 只是可惜的很,他刚到江南,便听到了余沧海被杀的消息,福威镖局更是人去楼空。 木高峰是百般的不甘心,在福建搜寻了一月有余,想挖地三尺把林震南一家给找出来,可最后却一无所获。直到传来了林震南一家投奔了南少林,南少林更收了林平之为俗家弟子的噩耗,这才悻悻然离了福建。 这一来二去的,等他到了衡阳城想凑凑热闹,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可占的时候,又一个坏消息传来,没想到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竟然已经结束了! 除了不断听到别人津津乐道的那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战以外,木高峰这趟从塞外千里而来,竟然什么事都没做成。 如此一来,岂不是要空手回去塞外?木高峰心里是一百个不甘心! “不过……幸好,不枉我这一路探听、追踪,果然还是被我缀上了。”木高峰看着振远镖局的镖队,眼睛中毫不遮掩的露出了贪婪之色,喃喃低声自语道。 振远镖局的众人,此时也都反应过来,纷纷站起身来,脸色凝重,如临大敌。 “尊驾可是‘塞北明驼’木前辈?”振远镖局的镖头李立踏前一步,拱手高声道。他的两个兄弟郑兴和时天更是直接将兵器抽出,站在他身后,脸色极为难看。 木高峰哈哈一笑道:“不错,不错,居然还有人识得我。你们三个便是号称‘关中三杰’的?嘿嘿,看来这中原武林果然是没落了,就你们几个歪瓜裂枣也敢如此大言不惭。” 李立脸上更加难看,但却不敢骂回去。 振远镖局走的镖,有不少都是往塞外而去。这木高峰的赫赫凶名,李立是听的多了的。之前木高峰刚一进厅门,李立就瞬间将他认了出来,心中咯噔一下,知道来者不善。如今见到他的确是冲着自己等人而来,心中再无侥幸,只是心愈发的往下沉去。 顾少游听到这人的确是木高峰,眼睛不由微微一眯,转头对李文秀低语道:“阿秀,这是个凶人,需得小心。”李文秀眉毛一挑,脸色不动,只微微点了点头。 那边三个青袍客,听到“木高峰”几个字,也微微有些变色,互相看了一眼,却并未说话。 李立咽了口唾沫,只觉喉咙干涩无比,强笑道:“木前辈远道而来,一路上想来是辛苦了,我等兄弟既然是晚辈,自然应当孝敬前辈。”说完,他头也不回,喝道:“郑兄弟,封两百两银子来,请木前辈喝茶。” 他这是按江湖规矩行事,但瞧对方的神情声势,两百两银子虽然已经不是小数目,但对方也决非不是这点所能打发。 果然木高峰仰天哈哈大笑,说道:“李镖头,你们振远镖局现在生意好生兴旺,这保镖一保就是三十万两。姓木的眼界虽小,区区两百两,倒还不放在眼里。” 李立脸上肌肉微微抖动,心中愈发往下沉,暗道:“是哪里露了行踪?此獠消息竟如此灵通,怎么就知道我保了三十万两银子?” 三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顾少游在一旁听了,也不由略略吃了一惊,没想到这貌不惊人的镖队,居然押运了如此多的银两。 旁边那三个青袍老者,听到这数字,脸上也有些动容,刚才还有些置身事外不想理会的神情,如今也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第258章 暴雨滂沱,惊雷逐梦(三) 木高峰眼珠一转,冷笑连连,继续道:“看在你言语恭敬的份上,你们三个人一起上,若是我赢了,你手下的脚夫需得听我吩咐,把镖银给我运走。今天老夫可以依照江湖规矩,放你们一条生路。” 这三十万银子可不轻,足足有好几个大车装着,木高峰深知光凭自己一个人想拿走有些困难,不如顺水推舟,要那几个脚夫来帮自己做事。 依照江湖规矩,若是以比武论输赢,输了的那方只能全凭处置,但是赢了的却不能乱伤他人性命。木高峰毕竟是独身一人,他也生怕这镖局的人最后发起疯来,不管不顾把马匹和大车尽数给毁了,那他就只能自己背银子上路了。 而且他虽然外表看起来粗鲁之极,但实际上心思却十分缜密。这厅内那三个青袍怪客腰间也配着长剑,也不知道是什么路数,木高峰也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节外生枝,索性用言语先将振远镖局的人给挤兑住,如此一来旁人却是不好插手了。 至于角落里顾少游二人,木高峰却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在他想来,这估计又是什么富家子弟出游的把戏,若放在平日,他可能还会动些邪念,直接将人掳走。但是如今这三十万两巨款在眼前,他对别的小利反而是瞧不上了。 李立没有想到那么多,反而听到木高峰说不伤性命,顿时松了口气,但他心中又是暗恨,这驼子好大胃口,竟然是想要将自己这镖队的银两尽数吞了。本来他想着这驼子孤身一人,就算再能搬,也没法搬走所有银子,可如今这层希望是尽数破灭了。 李立转头一看,他的两个兄弟郑兴和时天,眼中也全是凝重之色。郑兴见到李立望来,马上咬牙道:“大哥,我们兄弟三人联手,又什么可怕的,就让我们会会这驼子便是。” 李立强笑一声,对木高峰道:“好,那我们兄弟三人就来领教高招。”说完,三人唿哨一声,纵起身法,呈一个品字形将木高峰围在里面。 木高峰看到他们三人的身法,嘴角显出一丝蔑笑,背着手,鼻孔朝天,冷笑道:“我也不欺负你们几个,今天我就空手不用兵刃,十招之内将你们给擒下。” 此言一出,李立三人脸上更加难看,他们身后的镖队镖师、趟子手、脚夫,更是纷纷一阵骚动。 顾少游一直目光灼灼,看着场内,如今他也是暗暗摇了摇头。这李立三人,号称关中三杰,名头是够响亮的,可是看刚才那身法,估计最多也只能算个二三流好手,这种人打打土匪路霸是没问题,但是遇到木高峰估计就凶多吉少了。 只不过这振远镖局虽然和自己不熟,但却也不好坐视不理,他也暗暗坐直身子,只待出手之机。 场上李立围着木高峰转了几圈,心中更是焦躁,猛地大吼一声,手中一把精钢长刀猛然劈下。他这一动,郑兴和时天也动了,这两人一个拿链子锤,一个拿一对双刀,一起呼啸着朝木高峰招呼而来。 木高峰狞笑一声,只见他身子突然一缩,原本就佝偻的身子更被蜷成了一团,突然朝着时天弹射而去,这身法怪异,速度又极快,时天登时心中大惊,他手中一对双刀舞的极快,仿佛水泼不进。 只是突然一声惨叫声从时天口中发出,叮当两声,他手上长刀掉落在地,连连后退。 用手捂住自己的右臂,右臂软软垂下,竟然连一招都没挡住! 顾少游眼睛精光一闪,他看的仔细。那木高峰竟然直接用分筋错骨的手法,在一瞬间将时天两条臂膀都给折断了。木高峰的动作太快,这时天毫无招架之力,只一招就着了道。 木高峰哈哈大笑,身子也没见有什么变化,却突然猛地往后撞去,这下毫无征兆,李立顿时大惊,一把钢刀舞的水泄不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但是木高峰这一下竟然只是虚招,他一个弹射,双拳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半空中往郑兴猛地锤下。 顾少游瞳孔微缩,脸色微微有些凝重,将刚才那些许小觑之情都收了起来。 这木高峰果然不是浪得虚名,身法和内力全都是上乘境界,并不算是一个软柿子。 在原着中,林平之辟邪剑法大成,路上遇到了余沧海和木高峰,木高峰的武功明显还要比余沧海胜过一筹。余沧海在林平之的剑下是极为狼狈,若不是林平之存了猫戏老鼠的心思,估计余沧海根本走不了几招。但是木高峰却不同,他居然还可以仗着内力,在前五十回合里和林平之战成平手,虽然是死守不攻,但也可以看出他的武功了得。 如今见了,果然是如此,虽然木高峰仅仅出了两招,而且还并未使出全力。但顾少游现在的武学境界已经攀升到了一个极高的高度,以他的眼力,一眼便能看出,这木驼子绝对不好对付,武功还要在余沧海之上! 旁边那三个青袍客,也和顾少游有相同想法,他们脸色纷纷变得凝重,互相交头接耳的低语起来。 电光火石,兔起鹘落,只见木高峰动作即猛烈又快速,他估计也是为了立威,双拳直直击在郑兴的链子锤的锤头上,那锤头瞬间被打的凹陷下去,又带着恶风反弹回去,郑兴惨叫一声,胸口被自己的链子锤击中,往后倒飞出去,看样子肋骨估计至少得断了几根。 木高峰动作不停,直接在半空翻了个空心跟斗,身形矫捷,犹如一只恶鹰,又朝李立飞扑而去。李立见到只是两招,自己两个兄弟竟然就一昏一残,心中大骇,一瞬间激发出浑身潜力,将钢刀舞的虎虎生风。 只是这些刀招在木高峰眼里,全然都是破绽,他身子一缩一扭,一拳击出,竟然直接从刀光中切入,打在李立的肩膀处,这一拳势大力猛,李立痛呼一声,手中钢刀跌落在地,身子踉跄往后摔了出去,身后众人纷纷惊呼,他这一下去势极猛,竟然直接把后面想扶他的人全都撞到在地。 振远镖局一众人等东倒西歪,狼狈不堪。 第259章 暴雨滂沱,惊雷逐梦(四) 木高峰落到地上,站在场中志得意满,放声狂笑道:“就你们这点三脚猫功夫,也敢出门押镖,当真是笑掉爷爷大牙,今天你木爷我心情好,不取你们性命,留下银子和脚夫,就此滚蛋。” 他眼中凶光闪闪,又朝顾少游和那三个青袍客扫视而来,显然是警告几人不要插手。 木高峰上前两步,来到镖车旁边,一众镖师和趟子手面面相觑,不敢阻拦,只得纷纷退开,只剩下几个脚夫苦力在大车旁瑟瑟发抖。 北道上有规矩,绿林豪客劫镖抢银,却不伤害车夫,甚至脚力酒钱也依常例照给,但若车夫不听嘱咐,自然又作别论。众车夫见了这等情势,虽然都浑身打着摆子,但却也不敢逃走。 木高峰一把掀开罩在大车上的油布,取出一条银鞘,细细看了起来,眼中喜意连连,脸上满是贪婪之色。 李立躺在地上,眼中露出绝望之色,厉声道:“木前辈,我们振远镖局也不是没有根脚的,如今我们已俱都投在华山派旗下,你如今要来劫我们的镖,难道就不怕华山派日后问罪起来吗?” 这话一出,顾少游顿时愕然,吃惊不已,他皱了皱眉头,自己和这振远镖局并没有联系过?难道是自己下山之后,师父自己去拉拢过来的?可是以师父的个性,应当不会屈尊去做这等事,这可倒是奇了怪了。 木高峰也同样愣了一愣,他转过头来,目露奇色,转瞬又哈哈狂笑起来:“什么狗屁华山派,早就是瘦死的骆驼,你拿华山派来压我,当真是可笑之极。”说完,他又突然想到前些日子在衡阳城里听别人讲起的华山派弟子力败嵩山三大太保,脸上不由微微变色,不过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应该也没那么巧,能刚好遇上那小子。华山派现在除了岳不群,根本没听过有什么人物,岳不群听说还在江南,更加不可能遇上。”木高峰心中暗暗想道,转眼又觉得自己刚才脸上变色,显得落了面子,又狞笑道:“你们这振远镖局果然是蠢笨如猪,华山派三个字现在早就是一文不值,就你们这帮废物才会眼巴巴往上去送。” 这话一出,顾少游心中顿时大怒,霍得站起身来,就要说话。 “你说谁是一文不值?”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冷冰冰的声音。 厅内众人纷纷愕然,顾少游也是吃了一惊,转头看去,只见那边三个青袍客,此时都站起身来,脸色焦黄的那位老者正冷冷的看着木高峰。 木高峰也被这突然起来的声音惊到,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镖银,转过身去,往前踏了几步,狞笑道:“怎么?我的话,你们有何意见不成?” 他虽然嘴上仍旧嚣张之极,但右手已经悄悄按在了腰上,显然对于这突然冒出来出头的三个青袍怪客,他心中并未有丝毫大意,反而浑身戒备起来。 那为首的黄脸老者,此时正脸色阴沉,目光灼灼的看着木高峰,冷声道:“木驼子,本来你的事我不想理会,可没想到你居然满嘴喷粪,今天需得让你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木高峰瞬间怒极反笑,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可敢报上名来!在这里大言不惭,简直不知死活。” 黄脸老者冷哼一声,他并未有什么动作,身后两个青袍老者纷纷一跃而上,“锵”的一声,长剑出鞘,寒光闪闪。 顾少游眉头一扬,忽然心有所悟,又缓缓坐到地上,李文秀向他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顾少游摆了摆手示意无事。 左手的是那个满眼戾色的长脸老者,他大吼一声道:“木驼子,华山派现在虽然是一副鸟样,但却仍旧不是你能轻易侮辱的,今天就让你知道,行走江湖要管好自己的嘴巴,免得引火烧身!” 木高峰瞪圆双眼,一时也有些摸不着这几人的来路,他心中也涌起了一股疑惑之情,这几个怪客也不提自己根脚,言语中一面贬低华山派,又一面在维护华山派的名声,当真古怪之极! 不过他心里却仍旧怡然不惧,嘿嘿冷笑数声,猛地往腰间一掏,抽出一柄剑来。 他这把剑的模样十分奇特,剑身弯成弧形,他人是驼的,这剑居然也是驼的,赫然是一柄驼剑! 两个青袍老者一左一右将木高峰围住,右侧那位矮胖老者长啸一声,突然身形就猛的一冲,刷刷刷三剑,疾刺而出,剑刃上带着内力,嗤嗤有声,这三剑一剑快似一剑,全是指向对方的要害。 木高峰眼中精芒大盛,退了两步,叫道:“好!”手中驼剑连环荡出,将这几剑都接了下来,只听见铮铮铮三声,火光飞迸。这三剑攻得甚是狠辣,挡的也极为精妙。双方心中都是一凛,再也无半点小觑之心。 见到这矮胖老者的剑法,顾少游此时也终于再无半点疑惑,对这三个青袍老者的来历是一清二楚了! 这剑法分明就是华山剑法!和自己所学同出一脉! 顾少游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里遇见了这几人。若是自己没有猜错,这三人应当就是华山剑宗之人! 那面皮焦黄如今正在一旁掠阵的,估计就是三人之首封不平了。那个长脸老者应当是丛不弃,另外的矮胖老者则是成不忧。 顾少游刚才本来就想出手,没想到现在这三人先出头了,这倒也是意外之喜,顾少游有心看看华山剑宗的剑法,当下更是凝神望去。 场上如今已是激烈异常,那成不忧只几招之间,便已被木高峰给压制,旁边丛不弃再也按捺不住,长剑一振,也攻了上去。 木高峰脸上毫无惧色,突然大吼一声,有如狼嗥,身子扑前,驼剑划了个弧形,向成不忧肋下勾了过去,这一招十分隐蔽,而且狠辣,成不忧顿时大惊,长剑想横过来抵挡却又来不及,急忙往旁边一闪。 幸好这时丛不弃的攻势已到,他见状急催长剑,剑尖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向着木高峰后辈激射而去。 第260章 暴雨滂沱,惊雷逐梦(五) 铛铛几声,只见木高峰大吼一声,身子往前一滚,驼剑从下往上撩了上来,挡住了从不弃的剑招。 而成不忧则蹬蹬瞪后退三步,他低头看去,只见胸前长衫被破了一条大缝,胸口的已然露了出来,他心中不由大骇,刚才木高峰这一剑只须再递前两寸,他便是破胸开膛之祸。 封不平在一旁看的仔细,高声道:“老三,可有受伤?” 虽然只有短短几招,但木高峰的凶厉仍旧大大超出几人想象,封不平如今已经执剑在手,脸上肃穆,站在一旁随时准备加入战局。 成不忧高喝一声道:“我没事。”说完,强振精神,又提起长剑向木高峰刺去。 木高峰吼声连连,不断发出怪叫声来扰乱对手心智。他出招越来越快,整个人蹿高伏低,一柄驼剑使得便如是一个剑光组成的钢罩,将丛不弃和成不忧两人笼在其中。 铛铛铛,不断有巨声传出,丛不弃脸上越来越难看,他长剑每每刺入,只要和木高峰的驼剑相触,手臂便是一阵酸麻,显然这驼子的内力远在他之上,稍有不慎,长剑还会给他震飞。这么一来,他只能愈发谨慎,出招时便不敢托大,看准了空隙再以快剑进袭。 可是如此一来,这两人渐渐的就完全被木高峰压制住了。 木高峰眼光闪烁,口中不停桀桀怪叫,身形翻腾,驼剑的破空声不断。几招过去,他已经看出刚才那矮胖老者差点被自己伤到,已经被自己吓破了胆,十招里竟有九招是想在防御。 木高峰冷笑数声,身体突然滴溜溜乱转,驼剑的剑法又是一变,向着丛不弃猛攻而去!在这一瞬间,他竟然舍了成不忧,反而将丛不弃作为强攻对象。 丛不弃顿时大惊,对方的剑势像狂风暴雨一般向他袭来,他想开口呼救,可是这劲风实在太强,刚一开口便被凛冽的气劲给逼了回去。铛铛铛只听见三声巨响传来,丛不弃手中的长剑冲天而起,他竟然再也拿捏不住,直接被木高峰狂暴的真气所震飞了。 封不平在一旁看的目眦欲裂,大吼一声:“贼子尔敢!”猛地一跺脚,身子疾飞出去,长剑发出嗤嗤嗤的声响,朝着木高峰奔射而去。 木高峰脸上凶厉之色顿显,丝毫不避,连人带剑往丛不弃身上砍了过去。 “啊……”一声惨呼声响起,丛不弃一个纵身,往后高高跃起,他从肩膀到胸口,显出一道长长的血痕,这一剑只差一点点就要将他开膛破肚! 木高峰暗叫一声可惜,又翻身和封不平战到了一起。 丛不弃脸上尽是骇然之色,他虽然躲过了这致命一剑,但仍旧受伤不轻,根本就丧失了战斗之力,一屁股坐在地上,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水,脸色灰败,难看之极。 封不平仰天一声清啸,斜行而前,长剑横削直击,迅捷无比,未到五六招,剑势中已发出隐隐风声。他出剑越来越快,风声也是渐响,只见一团青光围绕这木高峰不断碾去。木高峰吼声连连,驼剑丝毫不让,叮叮当当数声响,两人甫一交手,便都是全力以赴,战斗激烈异常。 两人这这一番交手,明显激烈程度更胜一筹,成不忧在一旁根本插不上手,他只好收剑奔到丛不弃身边,先帮他止血疗伤。 刚才几招之间,木高峰就先后连败成不忧和丛不弃二人,封不平心中是又惊又怒,如此一来,他哪里还敢藏拙,只得一上手便是施出全力。 如今封不平施展的,正是他生平最得意之作“狂风快剑”,这套剑法乃是他在山中隐居十五年而创制出来的得意剑法,剑招一剑快似一剑,所激起的风声也越来越强。 他胸怀大志,一直想要率剑宗重返华山。而且他自视极高,不但要剑宗执掌华山一派,还想成了华山派掌门人之后,更进而为五岳剑派盟主。 而他所凭持的便是这套一百零八式“狂风快剑”! 这项看家本领本不愿贸然显露,一显之后,便露了底,此后再和一流高手相斗,对方先已有备,便难收出奇制胜之效。 但此刻势成骑虎,这木高峰的武功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的两个师弟竟然没撑过几招便败下阵来,若不能将木高峰击败,那不仅是颜面无存,甚至几人都有性命之忧。 如此一来,容不得他施展出全身功力,将剑法推到极致,全力施展! 这套“狂风快剑”果然威力奇大,剑锋上所发出的一股劲气渐渐扩展,还在一旁围观的镖局众人,顿时只觉寒气逼人,脸上、手上给疾风刮得隐隐生疼,不由自主地后退,围在相斗两人身周的圈子渐渐扩大,竟有四五丈方圆。 李立等一众镖局之人,脸上是忽而惊喜,忽而叹息,心情可谓是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 刚才提到华山派之时,情况已是极为危急,李立也是未加思索,脱口而出。 这一来,他前些时候刚好碰巧见过飞马镖局的雷三英一次,雷三英曾和他们提及过华山派之事,更是信誓旦旦表示华山派如今已是今非昔比,实力大增。虽然说到关窍处,这老儿有些语焉不详、有所保留,但观他神色却不似在作伪! 等雷三英走了后,振远镖局的总镖头便寻了李立说话,谈及华山派一事,两人便打定主意,什么时候也要上一趟华山,去探一探情况。而此次李立押镖,本就带着这个任务在身上,正准备押完镖后就上华山探探路。 除了这一层,还有便是一个月前衡阳城内发生的种种大事,如今也传到了李立耳中,当他听到华山派竟然有后辈弟子能一人独战嵩山三大太保的时候,他心中顿时是又惊又喜,对之前雷三英的那番话,居然已是信了个八九成。 如此一来,他最近这段时间里,想的最多的就是华山派三个字,刚才脑中灵光一闪,就瞬时脱口而出了。 只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这随口一说,本就没报什么希望,但是居然旁边真的有人出来打抱不平! 第261章 暴雨滂沱,惊雷逐梦(六) 虽然并不认得这几个青袍老者,但李立心中仍是激动万分,升起了不小的期盼。 可是这形势似乎并没有什么好转,木高峰竟然凶厉至此,那两个青袍剑客居然都不是他的对手,就在李立再一次陷入绝望之时,那为首的青袍老者这一出手,又让他燃起了一丝希望! 这心情当真是七上八下,纠结万分了。 李立眼睛瞪圆,直直盯着场内,就算剑气四溢让他的眼睛有些刺痛,也不敢眨上一下。他虽然武功不行,但是眼光总算不差,这青袍老者的剑法不但招数精奇,而且剑上气势凌厉,并非徒以剑招取胜。只是他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几人到底是何许人也,有如此高超的剑法,竟然似乎在江湖上藉藉之名,当真古怪的紧。 顾少游此时已经悄然站在了双方斗剑的一旁,覆手看去,眼中也露出了一丝惊叹之色。 没想到这封不平的剑法竟有如此造诣,比之刚才成不忧和丛不弃二人,何止胜过一筹!显然此人是一心沉醉于剑法之上,浸淫多年,方有如此剑术。 要知道,这门‘狂风快剑’可是封不平自己所创的!虽然顾少游看的出来,其中仍旧有不少华山剑法的影子,但从剑理到剑招,的确有不少推陈出新的地方,看的顾少游也是满心赞叹。 这封不平当真也是一名真正的剑客! 只不过顾少游现在的做派,落在丛不弃和成不忧两人眼中,大有古怪之意。成不忧见到这年轻公子哥竟然丝毫不惧,就站在旁边观战,他心中也有些惊疑,也不知此人是敌是友,有心喝止,但一来怕让场上的封不平分心,二来他如今还要照顾旁边的重伤号,无法分身。踌躇之下,竟也就没有开口,只由得顾少游去看了。 场中两人如今斗的已经渐渐进入了白热化,剑上所发出的风声不断增大,将旁边众人点燃的火堆都逼的不断向外飘扬。 木高峰也是越斗越心惊,刚才轻松收拾了两个青袍剑客,心中刚刚生出的那一丝小觑之心,如今已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封不平的剑法实在太厉!太快!一招接着一招,犹如狂风大作,惊涛奔腾。他刚一接手,就被对方占了先手,只得先取了个守势。 他仿佛感觉自己便似是百丈洪涛中的一叶小舟,狂风怒号,骇浪如山,一个又一个的滔天白浪向小舟扑去! 只不过木高峰扎稳脚跟之后,手上驼剑运转得风雨不透,竟不露丝毫空隙。这一艘小舟随波上下,却始终不让波涛吞没。 两人滚滚而斗,封不平的剑招虽然看起来仍旧凌厉,但心中却在不停往下沉去。刚才几招交手,他已经看出对方内力还在自己之上,而他自己的狂风快剑却堪堪快用尽招式了! 如今封不平久战不下,心下更是焦躁,这木高峰内力精奇,招数严整,被自己一轮狂风暴雨般的剑招袭击之下,竟然丝毫不露败象,他也是越来越惊。 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只会对自己大大的不利! 忽的,封不平长啸一声,身形急转,将全身内劲都运到剑上,呼的一剑,朝着木高峰当头直劈而下! 这一招端的是凌厉异常,木高峰也不敢硬接,赶忙斜身闪开。封不平瞬时圈转长剑,拦腰横削,这一剑速度竟然比之刚才又快了几分。 木高峰不由惊出一身冷汗,一个纵身从剑上跃过。封不平眼中精芒大盛,长剑带着猛烈的破空声,向着木高峰反撩而去,这一剑迅捷异常,疾刺向木高峰的后心。 这一剑变招极快,仿佛料到木高峰的应对一般,木高峰背后不生眼睛,势在难以躲避。成不忧在一旁见了,不由高呼一声“好!” 李立等镖局众人,也纷纷“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声音颤抖,又充满期待。 顾少游站在一旁,也不由默默点头,封不平这三剑,一剑比一剑快,一剑比一剑刁,若是所料无差,这应当就是华山剑宗最引以为傲的夺命连环三仙剑了。 这套剑法只练剑势,其实并无真正的招数,练成之后随时随地、任何角度、任意场景下都可使用,连环三剑,一浪高过一浪,寻常人士的确难以抵挡。 木高峰如今身在空中,隐隐感到后心来剑,既已无处借势再向前跃,回剑挡架也已不及,他只得将手中驼剑当做一面“扇子”一般,重重拍在身前数尺外的木柱之上,这一借力,身子便已跃到了木柱之后。 只听得‘噗’的一声响,封不平长剑竟直接刺入木柱,剑刃柔韧,但他内劲所注,长剑竟穿柱而过,剑尖和木高峰身子相距不过数寸。 众人“啊”的一声,又叫出声来,只是这声音中充满了遗憾和焦虑。 幸好刚好有这根柱子作为阻挡,这才让木高峰死里逃生。木高峰只觉惊出一身冷汗,但他不仅没有任何气馁胆怯之意,反而更激起了心中凶性。 只见木高峰狞笑一声,手中驼剑突然划出一个弧线,绕过柱子往封不平左侧直刺而去,封不平此时刚好运劲将长剑从柱子中拔出,这一剑不好躲避,只得往右踏了一步。 如此一来,封不平刚好便绕过了柱子,和木高峰对面而立。 木高峰正等这一刻,他猛地一弯腰,只见他背上突然喷出一股黑水,速度极快,向着封不平面部激射而去! 这一下偷袭可以说毫无征兆,来速又是极快,封不平顿时猝不及防,勉强抬起手中长剑抵挡,只听见“嗤嗤嗤”的声音传来,一片青烟飘起,那黑水毒性竟然如此猛烈,直接将他手中长剑腐蚀出一个个的坑坑洼洼。 封不平心中大骇,他刚勉强挡住第一波毒水,那第二波毒水竟然就已经接踵而至,他心中顿时一片冰凉,知道这毒水一旦沾上,自己定然没有幸存之理。 旁边顿时响起一阵惊呼声,成不忧和丛不弃急声高呼:“师兄小心!” 第262章 暴雨滂沱,惊雷逐梦(七) 就在封不平绝望之时,忽的只觉有人往他肋下一托,整个人腾云驾雾起来,猛的被人往后拉了过去。 封不平差点摔倒在地,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回头望去,他不由满脸愕然。 只见刚才那厅内角落里的年轻公子正站在他身侧,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看着他,封不平不由满脸戒备,脱口道:“你是何人?” 不用说,这位年轻公子自然就是顾少游了,他刚才一直站在一旁观战,见到封不平情况紧急,瞬间出手就将他救了下来。 封不平此时惊魂稍定,细细回想一下,刚才这年轻公子的身法、动作,显得举重若轻,他心中又惊又疑,自己几人居然看走了眼,没想到此人竟然也是个高手。 对面的木高峰心中此时也是别无二致,充满了浓浓的惊意,没想到他这必杀一击,居然被人给破了。只不过他现在经过了一轮恶战,内力折损颇大,刚好趁这机会暗暗调息,以期能快速恢复内劲。 封不平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对顾少游拱了拱手道:“多谢朋友出手相助,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顾少游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反而踏前一步,对着木高峰冷冷道:“木驼子,你刚才好大口气,居然胆敢对华山派不敬,难道你不知道祸从口出这四个字吗?” 木高峰闻言顿时大怒,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华山派’三个字就像魔咒一样,这是没完没了了吗! 他眼中戾色一闪,狞笑道:“怎么?莫非你小子有什么意见不成?”他话刚说出口,突然脑中电光一闪,看着顾少游的模样,脑中猛地显出一个名字来,脱口道:“难道你就是华山派的顾少游?嵩山三大太保就是你杀败的?” 此言一出,顿时满堂皆惊。 振远镖局那边众人听了,直接惊呼出声,李立几人互视一眼,眼中全是喜色。 “可是顾公子当面?振远镖局李立见过公子!”李立瞬间起身,遥遥行了个礼,只不过他身上带伤,说话间不免有些颤抖。 顾少游对他微微点头示意,道:“抱歉,刚才一时没有出手,倒是连累你们几人受伤了。” 李立连连行礼,直言不敢:“顾公子哪里话,如今有顾公子出面,我等心里着实是踏实万分了。” 他这话里竟充满了极大信心,身后振远镖局众人更是齐齐舒了一口气。 干镖局这行的,消息来路自然要极为灵通,衡阳城发生的事情,没过多久就传到了振远镖局众人耳中。 顾少游的武功李立虽然没亲眼见过,但之前飞马镖局的雷三英过来做客时,就曾经说过华山派年轻弟子中有人惊才绝艳,绝非池中之物。 再结合如今他听到的,衡阳城中华山顾少游一人击败嵩山三大太保的壮举,这些事情,居然可以互相印证了起来。 如此一来,可以说如今整个厅内,对顾少游信心最足的就是他了。 只不过顾少游的名字,封不平几人却是全然没有听说过,封不平听了“华山派”三个字,不由脸上沉了下来,满脸戒备之意,不仅没有上前见礼,反而后退几步,和成不忧、丛不弃两人站到了一起。 木高峰眼中惊疑不定,人的名、树的影,他在衡阳虽然没有亲眼看到那场大战,但是好事者甚多,每个都讲的天花乱坠,什么剑中有异象这种鬼话都出来了,听的他是即疑惑又嗤之以鼻。 真真都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但是不少人却都异口同声、众口一词,也由不得他心里不升起了几分警惕之意。 只是眼前这年轻人看起来才多大!就算娘胎里就开始练武,又能有多厉害!若要他一听名字就闻风而逃,木高峰也着实放不下这面子。 而且旁边可是三十万两的白银,他也实在是放弃不了。 想到这里,木高峰眼中也露出几分狞色,厉声道:“原来是华山派岳先生的高足,这几日里驼子听你这名字,可谓耳朵都听出老茧了,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几分本事。” 顾少游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你也算是成名已久的人物了,可惜,可惜,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也不知你可还要什么遗言?” 这话只把木高峰气的七窍生烟。他怒极反笑,猛喝道:“好,好,我就要看看你的本事有没有这张嘴厉害!” 说完,他怒吼一声,身子腾空而起,手中驼剑带着一股恶风,往顾少游身上猛地劈了过来! 顾少游目光闪烁,心中微微思量便有了计较,嘿嘿冷笑数声,锵的一声,剑光笔直,堂皇霸道,向着木高峰肋下刺去。 这一剑可谓妙到巅峰,仿佛木高峰的一举一动都被掌控了一般,木高峰见了这一剑,不由心中大骇,他身子还在半空,若自己招式不变,那驼剑还没够到对方,自己便要往对方剑尖上扑过去了! 木高峰不愧是纵横数十年的老江湖,他心中虽惊,反应却不慢,驼剑又在旁边柱子上一拍,身子一扭,就往地上翻滚而去。 顾少游手腕忽然一抖,长剑划出一个圆圈,紧接着第二剑又刺了出去,这一剑比刚才那剑速度竟又快了数分,去势更急,一股尖锐的破空声凭空炸响。 木高峰不由亡魂直冒,他万万没想到对方变招竟会如此之快,剑速又如此迅猛,他狂吼一声,用起生平最大本事,驼剑横扫,想要挡住这剑。 顾少游轻啸一声,长剑又是一抖,直接从木高峰的驼剑之上轻轻掠过,剑尖又划出一道弧线,“噗嗤”一声传来,长剑直接刺入木高峰的喉咙之处。 木高峰嗬嗬狂叫,身子往地上一滚,拼命用手捂住喉咙,想要站起身来,却又重重摔倒,只两个呼吸间,他眼中生机就慢慢消散,身子慢慢软到在地,喉咙处不断有鲜血涌出,只一会儿就将他的身子周围变成了一个血泊。 振远镖局众人顿时发出一声惊叹,声音中充满了惊喜和兴奋。 封不平三人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木高峰怎么突然就如此之菜,只有三招就横死当场了?这算是个什么事?! 这时,丛不弃猛地脱口道:“你,你刚才用的是什么剑法?” 第263章 南柯一梦,往事随风(一) 顾少游将长剑收入鞘中,转过身来,对着他们三人施了一礼,笑着道:“三位师叔,我这招夺命连环追仙剑,使得可还行?”说完,他又叹了口气道:“只是刚才惊鸿一瞥,时间匆忙,还有不少粗陋之处,倒是让三位见笑了。” 如今顾少游在剑术上可谓是一代大宗师,刚才封不平用的夺命连环追仙剑,他在看了之后,心中见猎心喜,不由暗暗模拟了一番。刚才使出来,虽然其中运劲窍门不一定正宗,但整体上却是有模有样,威力丝毫不减。 此言一出,封不平三人心中更惊,封不平声音凝重道:“这剑势难道你是第一次见到?刚才只看了一遍就能使出来了?” 顾少游点点头,叹道:“真不愧是华山剑宗绝学,威力不凡。”说完,他又整了整衣冠,对三人施了一个大礼,恭声道:“华山派后进末学顾少游,见过三位师叔。” 封不平三人脸色难看,有心不想受这礼,可又有些踌躇,犹豫之下,封不平只得开口道:“无需多礼,嘿嘿,顾公子你是气宗弟子,我们几个是剑宗之人,你这些大礼还是免了的好。” 顾少游直起身子,掏出一个小瓷瓶递了过去,道:“封师叔,这里有一瓶上好的疗伤丹药,还是先给丛师叔治伤要紧。” 封不平又是一惊,道:“你怎会知晓我等几人姓名?” 顾少游微微一笑,并不回话,又行了一礼,不等封不平说话,直接将瓶子塞在他手里,便转身又往振远镖局那边去了。 说实话,若要按常理来说,这三人都算是顾少游长辈,他们受伤,顾少游本应该请李文秀出手,给好好瞧上一瞧。只不过这三人除了封不平外,剩下两人品性都十分一般,在原着中还颇有几分小人行径,顾少游也就懒得去麻烦李文秀了。 倒是封不平此人还算颇为不凡,可以值得一交。其人剑术高明,而且志向远大,所图谋的不仅是华山派掌门一位,甚至还想成为五岳剑派的盟主,以此来恢复华山派的荣光。而且其品性也算不差,至少还有几分剑客的本色。 顾少游也知道这几人心中纠结,索性不去管他们,自顾自的就往振远镖局那边去了。 封不平阴沉着脸,手里拿着那瓶丹药,一瞬间都有想将其丢掉,然后带着两个师弟一走了之的冲动。 可是转头看到丛不弃坐在地上,显然受伤不轻,外面又还下着倾盆大雨,这种雨夜里出去赶路也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他心里暗叹一声,只好沉着脸,走到丛不弃两人身边,将伤药递给他,低声道:“你们怎么说?“ 丛不弃龇牙咧嘴,接过瓶子打开闻了一闻,点点头,知道这药没问题,便将其敷在了伤口上。 成不忧低声道:“大哥,这小子剑法看起来相当了得啊。” 丛不弃吸了一口凉气,显然痛极,也出言道:“是啊,也不知道这小子剑法怎么练的,岳不群教徒弟的本事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大哥,待会儿要怎么说?” 两人齐齐看向封不平,显然封不平才是他们的主心骨。 封不平默然无语,一时之间也有些茫然失措。 他生平最大的念头,就是打上华山,用手中长剑击败岳不群,重新坐回华山派掌门的位置。 可是如今看到了顾少游的剑法,他仿佛突然猛地觉醒过来一般。华山派的一个弟子居然武功就如此高强!那岳不群的剑法岂不是……他有些不敢往下再想,只好怔然当场,默然无语。 顾少游走到李立几人身边,拱了拱手,脸带歉意道:“实在有些抱歉,刚才未能及时援手,累的你们兄弟几人负伤。” 李立不敢怠慢,连忙回礼道:“不妨事,不妨事,我们三人都是些皮外伤,并未伤到筋骨。” 的确也是,除了郑兴胸口断了两根肋骨,剩下两人伤势都不重,至少活动并没有大碍。 顾少游暗暗嘘了口气,刚才这几人之间交手,实在太快,李立三人可以说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落败只在须臾之间,自己就算想救也来不及。而且木高峰也有言在先,不会取几人性命,自己这才没有第一时间上前接手,如此一来,只好听之任之了。 而且这振远镖局自己毕竟是从未接触过,也不知是个什么秉性。若这次场上的是飞马、威信几个镖局,那说不得就要第一时间出手了。 不过还好,如今几人都没有大碍,而且他们落败于木高峰之手,又见到顾少游如此轻松将木高峰斩杀当场,李立几人此时心中敬畏之心是更浓了几分。 若是顾少游第一时间上前拦下木高峰,反而最后他们没有如此直观感受,还以为木高峰就这点本事而已。 顾少游笑着道:“你们这趟镖,保的数额可真是不小,是要送去哪里?” 李立忙道:“这趟镖既有私银,也有一部分官银,若这次不是公子出手相救,当真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兄弟几人说不得只能抹脖子了。”说完,他苦笑连连,显然心有余悸。 顾少游点点头,也不再多问,知道这些都是别人家的商业秘密,多问反而显得没有礼节。当下又给了李立一瓶伤药,道:“这里有上好的伤药,你先给你几位兄弟疗伤。” 李立赶忙毕恭毕敬接过小瓶,又见到顾少游有离去的意思,急忙开口道:“顾公子请留步。”说完,又往前一步,忍住伤口传来的疼痛,恭声道:“还请顾公子知晓,鄙镖局本来就打算这趟镖跑完后,去华山派拜会公子的。” 这话一出,顾少游倒来了几分兴趣,刚刚想抬起的脚步顿住,饶有兴致道:“怎么?你想去华山说什么事不成?” 李立满脸堆笑,道:“好叫顾公子知晓,鄙镖局素来与飞马镖局交好,之前飞马镖局的雷总镖头,曾来过振远镖局做客,小的也曾听雷总镖头提起过华山派之事。” 第264章 南柯一梦,往事随风(二) “雷总镖头曾说过,他们飞马镖局如今已经托庇与华山派旗下,华山派现在更是今非昔比,实力极强。”李立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偷看顾少游脸色,又继续道:“我们振远镖局仰慕华山派,本也想找个机会,拜在华山旗下,这次刚好能遇到顾公子,这当真是侥天之幸。” “哦?”顾少游心中不由给雷三英暗暗点了个赞,这小老儿倒是会来事,还知道帮着华山派拉拢人心,看这振远镖局的派头,还有那三十万镖银,就知道这镖局实力相当可以,人脉、生意定然也是极广、极大,倒也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想到这里,他脸上不由也带了几分笑意,道:“这事好说,估计我师父、师娘,这些天也快从江南返回华山了,到时候不如你再来华山一趟,大家可以坐在一起好好聊聊。” 李立心中狂跳几声,连忙应是,语气更是恭敬之极。 他刚才这番话,其实有些半真半假了,他要去华山拜会这是实话,可要将振远镖局投在华山旗下,这其实镖局内还没有商议定。 只不过李立虽然武功平平,但生性却是果决异常,他今天亲眼目睹了顾少游的武功,再结合雷三英之前的一些话语,瞬间就在心中下了决断,要让顾少游最大限度的看到自己的诚意! 而且李立也有信心,回去后能说服总镖头。其实这事本来他就没什么心理压力,早在数十年前,华山派声势最隆的时候,振远镖局便是要常年去华山上贡。如今既然华山派大兴的势头已经肉眼可见,那此时不上前抱住大腿,还更待何时! 李立这一瞬间,只觉前途一片光明,心中更觉激动万分,再想起刚才经历的那番绝望与无助,只觉眼前一切犹如南柯一梦,只不过这梦醒之后,结局却是如此的皆大欢喜! 两人又聊了几句,将后面行程敲定,刚好李立也准备要先回一趟镖局总部,和总镖头好好商议一番,到时候再上华山,岳不群夫妇应当肯定是已经回来了。 等聊完这些,顾少游这才在李立毕恭毕敬的躬身下走了回来。 顾少游先走到李文秀身边,低声将镖局那边的事情和她说了一遍,又接着道:“阿秀,那边三个青袍老者,乃是华山派过去剑宗的弟子,这次刚好遇上了,我却要和他们好好说道说道。” 这华山气宗剑宗的事情,以前他也曾和李文秀略略提过一番,李文秀听了,不由露出诧异表情,点点头道:“既然是门内大事,那你便去就是,我在这里等你。” 顾少游微微一笑,握了握她的手,这才站起身来,走到封不平三人身旁,也学着他们模样,直接盘膝坐在地上。 “封师叔,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们几位,这当真是巧了。” 封不平闻言,眼角一抽,默然片刻后,涩声道:“今日蒙你相救,算是老夫欠你个人情。” 顾少游微微一笑,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反而像拉家常一般问道:“不知几位师叔这是准备去哪里?” 他这一口一个师叔叫的亲热,直听的封不平浑身难受,只想起身拂袖而去。可谁又让他是自己几人的救命恩人呢,封不平也只好把这口气给咽了下去。 不过如此一来,封不平的语气便显得有些生硬,冷冷道:“我等正准备去嵩山,找左盟主有事。” 顾少游目光闪烁,心中微微思量,看来又是自己碰巧,这是和原着的时间线又合上了。 看起来,这几个剑宗之人,正要想和左冷禅接触,让左冷禅来支持他们谋夺华山掌门之位,原着中这个计划简直差一点就成了!可惜最后毁在了令狐冲的手里。 原着里这件事情的时间还会更早一些,只不过现在左冷禅估计焦头烂额,一时之间没空来管这几个剑宗弟子了。而封不平几人估计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思,准备主动去找左冷禅说道说道。 一瞬间,顾少游在心里就将几人去嵩山的前因后果都想了个明白,他语气里不免带了几分嘲意,道:“左盟主现在自顾不暇,以我估计,封师叔你们几人的想法,不免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这话一出,三人脸色齐刷刷的就都变了,成不忧首先按捺不住,冷声道:“我师兄志向远大,胸中自有乾坤,你这小辈又知道什么了?” 封不平脸上突然变了数变,突然开口道:“刚才木高峰说的,你曾杀败了嵩山三大太保,这是怎么一回事?” 三人脸上都显出几分疑惑,一起看了过来。 顾少游微微一笑,也不隐瞒,就将衡阳城刘府之上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虽然他对自己和丁勉三人的斗战说的轻描淡写,但这些故事落在封不平几人耳中,仍旧犹如一道惊雷,将三人都震的不轻。 “如此一来,小子侥幸用衡山派的祝融剑法,胜了丁勉三位师叔半招,也算没有丢了莫大师伯的脸面。” 丛不弃刚刚敷了药,现在精神好了不少,他急急问道:“你这小子,可有在吹牛?丁勉、陆柏、费彬是何许人也,竟然真的不是你的对手?” 顾少游还未答话,封不平却先摇了摇手,示意不要再多言。他心里明白,这种大事,顾少游没必要说谎话,毕竟此事一定是已经哄传天下,随便找个人问问就能问清楚。 只不过顾少游接下来的话,再次让几人差点都跳了起来。 “好叫几位师叔知道,在下之前路过府城,又听闻了一个消息。丁勉、陆柏、费彬三位师伯,在衡阳城外的庄子里,竟然不知何故,被人偷袭,如今已经俱都命丧黄泉啦。” 顾少游好整以暇,脸上似笑非笑,看着三人。 之前丁勉三人的死讯,在顾少游离开衡阳城后,开始渐渐发酵,嵩山派虽然有心遮掩,但仍旧无济于事,事情仍旧被泄露出去,开始传播开来。 也就是封不平这三个天天宅在山里隐居的人,消息闭塞,耳目不通,这才会对这些事情毫不知情! 第265章 南柯一梦,往事随风(三) 果然,封不平三人听到这消息,顿时双眼圆瞪,满脸的不可思议。成不忧明显最为胆小,脸上更是煞白,不停喃喃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封不平脸色难看,虽然没有成不忧那般失态,但他也是心中震撼莫名。 丁勉三大太保的功夫,他是亲眼见过的,他虽然有自信,一对一能笑到最后的还是自己,但是若要一对三,他自忖没有这般本事。 能悄然之间杀死丁勉三人,这是何人?这是什么武功?封不平只觉心中一团乱麻。 忽的,他抬眼看到顾少游一脸的似笑非笑,眼中还有几分不屑,他心中猛地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来,脱口道:“难道是……”只是这话刚一出口,他又登觉不妥,又生生咽了回去。 丛不弃还一脸疑惑看向封不平,问道:“师兄刚才是何意。” 封不平摆了摆手,重重的喘了几口气,他再看顾少游的脸色,心中那份猜疑却是越来越大,只是不好宣之于口。 嘶……难道这小子的功夫真的有如此惊世骇俗? 刚才他见过顾少游连环三剑,就将木高峰毙于剑下,他已经对顾少游的剑法有了一个极高的评价。 可没曾想到,这份评价难道仍旧是太低? 这怎么可能! 一时之间,两个声音在封不平心中同时响起,又纷纷吵了起来,搅得他脑中一片混乱。 不过丛不弃和成不忧两人就没这么复杂的心思了,他们只是心中充满忧虑,如今丁勉等三大太保居然一朝身死,那嵩山派必然手忙脚乱,阵脚大乱! 如此一来,左盟主承诺几人的事,到底还作不作数?自己三人如果现在找上门去,岂不是自讨没趣? 两人眼中同时显出茫然之色。 一时之间,三人全都失语,怔然当场。 只不过顾少游还有继续给几人浇一把火!好让他们知道,他们心中的那一丝妄念,是真的异想天开! “三位师叔既然也是华山派中人,那有些事也可以和三位师叔说道说道。”顾少游语气平平,只是说的话又让封不平三人觉得遍体森寒。 “如今华山派可谓蒸蒸日上,我师父现在人在浙江,刚刚将浙江的仙霞派纳入华山旗下,如今仙霞派已经算是华山派的外围门派了。” “而且仙霞派门中珍藏的几本武功秘籍,如今也已算作是华山派之物。其中便有一本前朝丹阳子所着的《金关玉锁二十四诀》。三位对华山派传承自然再清楚不过,如今我师父得了这本秘籍,大有所悟,之前他老人家一直在金华闭关潜修,想来出关之后,必能将其融入到紫霞神功当中。如此一来,我师父的武功也必定能再大进一步!” 封不平闻此“噩耗”,简直都快要从地上跳起来了,他指着顾少游大吼道:“岳不群他竟敢……”可是这话才说一半,就又完全无法再往下去说了,他只好颓然将手放下。 是啊,华山派竟能将仙霞派纳入麾下,这可是振兴门派的基石,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说三道四呢。 丛不弃和成不忧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震惊。是啊!虽然他们嘴上对岳不群多有不屑,平日里更是咒骂连连,只觉的岳不群这掌门之位完全就是窃取而来的。但是他们心里也清楚的很,岳不群如今的武功,不是他们能望其项背的。就连师兄,估计也只能有个五五之数。 可是现在听到岳不群又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秘籍,若他真的能将其融入到紫霞神功当中,那势必在内功上能再上一层,如此一来,他们三人哪里还有什么胜算! 丛不弃看着顾少游脸上淡淡的笑意,只觉眼前之人极为可恶,不由讥讽道:“气宗气宗,果然只会在内功上下死功夫,要我说,华山派既然是被叫做华山剑派,那自然要以剑法上争一争高下,他岳不群的剑法,就未必能比的过我师兄了!” 封不平听了这话,顿觉一股羞恼之意涌上心头,要不是说这话的是自家师弟,他都忍不住要一巴掌拍过去了。 刚才顾少游展现出来的剑术之高,就已经让他心有警觉,这做徒弟的剑法都已经这么厉害了?那做师父的,剑法还会差到哪里去?难道这几年不见,岳不群的剑术竟然有了如此之高的飞跃? 如今丛不弃的这番话,当真是无理取闹之极! 而且退一万步说,不提岳不群,以顾少游当前的剑术而论,华山派又哪里不配称作华山剑派了! 顾少游脸上笑意更甚,仿佛还带了几分嘲讽之色,对丛不弃的话理也不理,又继续说道:“在下之前去了趟莆田南少林,和天惠禅师有过一番交流,天惠禅师又将一件华山派旧物交还给了我。” 封不平三人听到“华山派旧物”几个字,都齐齐看了过来,眼中不免露出几分疑惑之意。 “那便是华山派昔日的《鹰蛇生死搏》了。” 顾少游话音一落,三人脸上脸色顿时又是一变,只不过各自却有不同。 封不平是即震惊又有一丝欣慰,这鹰蛇生死搏的名头他是知道的,乃是华山派当年最顶级的拳脚功夫,只不过早就遗失不知下落,没想到居然落在了南少林手里,更没想到还能有朝一日归还华山。 丛不弃则是脸带一丝迷茫,对封不平问道:“大师兄,这鹰蛇生死搏我怎么听的那么耳熟,当真是华山派旧物?” 成不忧闻言也频频点头,两人都看向了封不平。 封不平暗叹一声,本来不想去提,免得涨了对方威风,可如今自己两个不成器的师弟居然都在这里问,只好点头道:“不错,这门功法当年乃是华山绝学之一,据说威力惊人,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拳掌功夫,只不过后来不幸遗失,没想到今日竟然能重回华山,这当真……当真……” 说到后面,他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去评价此事了。若说这是天佑华山,那岂不是说明岳不群当了这华山掌门之位,确实是众望所归? 可要他对这事嗤之以鼻,故意贬低,以他的性子却也做不出来。 话到最后,只好落了个长长叹息,久久无言。 第266章 南柯一梦,往事随风(四) 丛不弃和成不忧两人脸上也显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显然他们过去只听过关于鹰蛇生死搏的只言片语,并未往心里去,今日听到封不平的一番解说,这才反应了过来。 三人互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看,若是按顾少游今日所说,华山派如今可真的是今非昔比了。 内功上,有了《金关玉锁二十四诀》--虽然这门功法他们三人都未曾听过,但这可是天下有数的得道全真丹阳子的功法啊!怎么可能会差到哪里去!再加上《紫霞神功》有一部分乃是根据广宁子所传道统演绎而来,这两者结合在一起明显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态势! 岳不群若是闭关而出,那他武功大进应当不会有假! 拳掌功夫上,《鹰蛇生死搏》更是昔日华山派的镇派之功,甚至一度只有掌门一脉方可有资格修行。如今这门功法回归华山,可以说华山派的底蕴瞬间上涨了一大截。 这还是当年那风雨飘摇,随时都要大厦将倾的华山派吗?! 封不平三人只觉今日所闻,简直要摧毁自己的三观,那自己几人费尽心思,千般谋算,又算是什么? 跳梁小丑吗?! 封不平只觉茫然失措,手足一阵冰凉。 顾少游却仍觉不够!还要再添一把柴!让这火烧的更旺一些! 他忽的从地上一跃而起,对着封不平拱手道:“封师叔,在下前些日子得了一门剑法,这剑法却也和华山派大有干系,只可惜剑法有些残缺,可即便如此,在下内子却也将其补上了一截,想请封师叔品鉴一二。” 说完,他又朝还在一旁等候的李文秀露了个笑脸,他这话声音不小,李文秀也听在耳里,听他对自己的称呼,只觉又害羞又甜蜜,也一样回了个大大的笑脸。 这些乱七八糟的儿女情长,封不平完全没往心里去,他如今还有些魂不守舍,脱口道:”是什么剑法?“ 顾少游神秘一笑道:“这剑法,封师叔应当也是见过的,只是今非昔比,这威力上面却又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知封师叔可有暇来指点一二?” 封不平原来有些失神的瞳孔,如今渐渐恢复了清明,他目光闪烁,突然冷哼一声,右手在地上一撑,瞬间站直身体,寒声道:“既然顾师侄有意,那我这把老骨头自然也得奉陪到底了。” 两人互视一眼,心中的战意都开始渐渐升起,同时又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若不是华山派内乱,如今两人应当是同属一门,是一家人才对!可如今,物是人非,大家的位置都有些不尴不尬。 顾少游手掐剑诀,剑尖微微朝下,却是摆了一个华山剑法中“苍松迎客”的剑势。 封不平眼神一凝,华山上有数株古松,枝叶向下伸展,有如张臂欢迎上山的游客一般,称为“迎客松”。这招“苍松迎客”,便是从这几株古松的形状上变化而出。如今顾少游摆出这剑势,显然是另有所指,迎客……迎客……封不平不由冷笑连连。 他心智甚坚,虽然刚才被顾少游的话轮番轰炸,搞的有些失魂落魄,可如今一旦恢复清明,心中自然不会那么轻易所动。 他冷哼一声,道:“来,让老夫也瞧瞧,华山派如今最杰出的弟子,究竟是个什么水平。” 顾少游见他不为所动,心中也不着恼,嘿嘿一笑,喝道:“封师叔,小心了!” 他身影一动,脚步一错,宝剑泛起一道异芒,犹如灵蛇吞吐,虹影乱掣。突然,这道剑光猛地一涨,宛如闪电,向着封不平直刺而去。 这剑光极快,就像一阵风,无孔不入,又像是一道水流,无处不在。 这正是顾少游准备拿来大兴华山的《清风十三式》了! 仿佛有一阵清风拂过,厅内猛地升腾起一片青光,这青光点点,坠落而下。 厅内众人瞬间双眼圆睁,全体失神当场! 恍惚间,众人只觉点点星芒坠落,宛若新生一般。又好似星花在绽放,雾气袅袅,不断升腾雀跃,刹那间仿佛有无数精灵在百花孕育下诞生。 丛不弃和成不忧二人,如今身子不停打着摆子,张口结舌,眼前这异象简直超越了二人以往的所有认知。 这是什么剑法? 什么剑法会有这般景象? 难道剑法之上,竟还存有如此天地? 在这一瞬间,在这无上剑意笼罩之下,他们只觉自己是那么的渺小不堪,之前的那些算计、阴谋,更是被这堂皇的星光击得粉碎! 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不过还好,刚才刚才那漫天星光坠落的异象,只是一闪而过,等众人缓过神来,才发现场上两人已经滚滚而斗。 众人不由齐齐发出一声叹气,振远镖局那边众人脸上更是惊喜不已,他们都知道顾少游的剑法通神,可从来没人能想到这剑法再高,居然能高到这层境界。 成不忧和丛不弃二人互视一眼,都觉对方有些失魂落魄,眼中俱是胆寒之色,不由也都齐齐长叹一声。 封不平身在其中,自然是收到冲击最大,不过他如今心中也是憋着一口气,干脆对这些不管不顾,怒吼连连,长剑不断刺出,竟比他平日里的剑速还要再快上几分。 两人这一动上手,越打越急,又都是一流剑客,眨眼间已过了二十招。但见他们稍沾即走,乍合便分,银光青气,眩人心魄。 顾少游心中暗叹一声,他刚才将自己领悟的剑意之道,融入到了清风十三式之中,果然效果出乎想象,只可惜,这剑法只是一个残篇,自己用剑意催动,竟只能激发出其中十之一二的威力。 但即便如此,他的剑法之高,仍旧不是封不平可以望其项背。 二十招一过,顾少游的剑势便已成型,一团青光将封不平牢牢困住,其中时而乍现出点点星光,更有勾魂夺魄的魔力,封不平短短数招之内,就瞬间处于了下风。 这剑法美至极点,也可怕至极点! 第267章 南柯一梦,往事随风(五) 忽的,场上剑气一敛,“铛”的一声巨响传来,只见一柄长剑被震得高高飞起,又重重砸在地上。 封不平呆呆站在场上,脸上失魂落魄,仿佛有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他手上空空如也,很显然,刚才那把被震飞的长剑正是他的。 而顾少游的剑尖,如今正抵在他的胸口之处。 这一瞬间,封不平仿佛有一股冲动,不如自己往前重重一撞,一了百了便是了。 可当他脑中刚转过这念头,顾少游又忽的将长剑收起,又俯下身将地上长剑捡起,双手捧剑,对着封不平恭声道:“小子无礼,只是不知封师叔可有兴致,听一听这剑法来历?” 封不平心中翻腾,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仿佛被抽干,身形也佝偻了几分,呆立当场。许久这才接过顾少游手中的长剑,只是他手上颤抖不已,试了好几次方才将长剑入鞘。 他意兴萧索,只觉自己往日里不过是坐井观天,夜郎自大罢了。以前的种种阴谋、算计,在这等剑法之下,都实在是可笑之极。 良久良久,封不平才长叹一声道:“顾师侄,你这剑法已经通神,我实在是不如你。” 这一刻,他才从心底里承认,原来过去的一切妄念,不过是南柯一梦罢了,如今,却是到了梦醒之时。 只不过这份酸楚、苦涩、不甘,又有谁人能知呢? 封不平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失魂落魄的坐倒在地,呆呆出神。成不忧和丛不弃二人,急忙走了过来,围在他身边。 “师兄,师兄,你可还好?” 封不平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两个师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暗哑道:“没事,我没事……”说完,忽的他“哇”的一声,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师兄!” “封师叔,你可还好?” 旁边一堆焦急噪杂声,封不平惨然一笑,用手将嘴角血迹抹去,眼中渐渐恢复了清明,摆了摆手,长叹道:“无事,无事,现在反而好多了。” 刚才他郁气攻心,险些迷了心窍,如今这一口淤血吐了出来,整个人反而轻松了许多。 顾少游在一旁瞬间长舒一口气,抹了把冷汗。还好,还好没事。看来自己给的这刺激是太大了,封不平又上了岁数,着实是不该。 若真的就此把封不平给气死当场,那对顾少游可没半点好处,反而让他的心中大计颇受阻碍。 当下,顾少游也不敢再去刺激他了,肃容诚恳道:“封师叔,不瞒你说,在下刚才使得这门剑法,其实本就出自华山剑宗,乃是一门不折不扣的剑宗绝学。” 果然,他这话一出,瞬时就吸引住了三人注意力。 只不过三人脸上都带着浓浓的不信和惊愕之色,封不平皱眉道:“顾贤侄你何出此言?这是故意安慰我等,来哄骗于我不成?” 说到后面,他语气颇为不善,大有顾少游不给个完美解释,就要拂袖而去的架势。 顾少游微微一笑,淡淡道:“师叔你当真没感觉这门剑法有些眼熟?” 封不平见他言语不似作伪,不由眉头皱的更深,低头思索起来。 丛不弃在一旁却没什么耐心,急道:“这等剑术,见过一次怎么可能会不记得!顾贤侄你也不要来消遣我等,这到底是什么剑法,快快说来。” 成不忧也在一侧不停点头,道:“是极是极,顾贤侄你赶紧说说,难道这剑法当真和我华山剑宗有莫大关系不成?” 不知不觉间,他们三人已经不敢托大,对顾少游的称呼,也直接变成了顾贤侄。 封不平低头不语,正在皱眉苦苦思索,他脸色忽的一变,又有些不敢确定,脸上疑惑之色更深。 顾少游也不再卖关子,不等他开口,便开口道:“好叫三位师叔知道,这门剑法便是昔日莫家之物《清风剑法》了,莫师伯之前可是正宗的剑宗弟子,这门剑法当初他也曾交给过门内供人传阅,因此我要说这是剑宗之物,可也算不得假。” 封不平听了这话,脸上顿时带了惊容,脱口道:“果然如此,我刚才仔细琢磨,只觉这剑法的确隐隐间有几分眼熟。现在细细想来,和那之前的《清风剑法》倒还真有几分相似。” 成不忧和丛不弃两人面面相觑,显然他们这两人并未见过什么《清风剑法》,可是如今师兄居然也这么说了,那大概是不会有假。 “师兄,这《清风剑法》是何物?为何我等从未见过?”丛不弃先按捺不住,向着封不平问了起来。 封不平眼中显出几分追忆之色,缓缓道:“莫显哲乃是我的师兄,也是剑宗弟子。他们莫家有一门剑法叫《清风剑法》,莫师兄一直当这门剑法是个宝贝,信誓旦旦说这是一门天底下一等一的超一流剑法。” “当时门内有许多人嘲笑与他,莫师兄不计前嫌,还将这剑法抄录出来供大家传阅。可这剑法却是一个残篇,只看前面记载的一部分,只会觉得平平无奇。只是莫师兄说的笃定,当时还有几位师伯、师叔借了去,想推演一番,可到最后都是无疾而终。” 封不平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眼神复杂望了顾少游一眼,又继续道:“这一来二去的,到了最后,再也无人肯信莫师兄的话,只觉的他都是些疯言疯语,不值一提。” “到了后来,莫师兄愤恨下山,索性再也不回华山了。莫家本来就是北地大豪,我听说他回了自己的莫家堡,从此闭门不出。嘿嘿,他这下山,倒还真逃过了当年的那一劫,也算是有了个善终。” 说到这段往事,封不平难免又是一肚子怨气,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这怨气没地方发泄,又只好咽了回去。 丛不弃和成不忧二人倒是没这么多想法,也提不起什么怨气,他们听到封不平说到这里,也不仅有些恍然大悟,然后又升起更浓的疑惑来。成不忧问道:“师兄,刚才那剑法,当真就是那《清风剑法》?”说完,他又转头对顾少游惊叹道:“难道顾贤侄你已经把这剑法补全了?” 第268章 南柯一梦,往事随风(六) 一门剑法残缺的时候一文不值,可一旦补齐后威力却是惊世骇俗。这等怪事,他们是闻所未闻,自然有着极大疑惑。 封不平脸上也显出几分惊疑和不确定,三人眼光齐齐向着顾少游看了过来。 顾少游被三人这样齐齐盯着,也有些不太自然,他轻咳一声,点头含笑道:“不错,这剑法正是昔日的那门《清风剑法》,之前莫家后人重回华山,也将这门剑法带了回来。如今……咳咳,如今我找了高人,有幸将其第一节给补充完整了,这威力嘛,三位师叔刚才也瞧见了。” 说完,他又补充道:“不过这剑法现在仍旧是未完成状态,后面应当还有三节没有完成,整套剑法的完整威力,就算是我,也还没能亲眼目睹,实在是遗憾之极。” 这话说的他是脸不红心不跳,这脸皮可当真算是练出来了。 清风十三式前面一节是由李文秀补完的,不过李文秀本人对名利极为淡泊,根本没想过任何扬名的事情。所以这事顾少游只告诉了岳不群和宁中则,却不准备再对外多说了。 封不平倒是没听出有什么不对的,在他看来,顾少游剑法既然如此之高,那要说能有人来补齐这残缺剑法的,除了他还能会有谁?至于他说的什么高人,这天下哪有那么多高人!估计是子虚乌有,这小子故意藏拙才是。 他当年是看过《清风剑法》的,也有幸听师叔师伯们讨论过,对这剑法的剑招有一定了解,现在他心中仔细想来,这顾少游应当是没有说谎,刚才用的那套剑法,还真的有八九成可能就是《清风剑法》。 封不平看了看两位师弟,对他们缓缓点了点头,他这心中虽然还有百般疑惑,但其实已经基本上信了顾少游的话。 丛不弃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惊叹道:“这么说来,这还真的是剑宗之物了?” 顾少游嘿嘿笑了两声,意味莫名,目光瞥了三人一眼,道:“是,也不是。如今这剑法可实实在在是华山派之物了。” 这话一出,封不平三人脸上顿时有几分不好看起来。 封不平心中更是心痒难耐,这剑谱他当年是看过的啊!可谁知道这背后还有这般故事,如今这时间早就过去了数十载,让他去回忆其中具体的内容,那是全然想不出来了。 若是这剑谱现在在自己手里,那自己能不能顺着思路往下推演?将其补齐?重现这门剑法真正的威力? 这想法一旦在心中涌起,就再也按捺不住了。 他本就是一代剑术大家,隐居山中数十载,更是自己创出了一门新剑法“狂风快剑”,而且这新剑法的威力,他自己是极有信心---也就是遇到了顾少游这等怪胎,才略逊了一筹。 封不平本就对“推演”这种事极有兴趣,否则也不会去自己自创剑法了,如今听到有这样一门绝世剑法,只要推演完成,便可大放光芒,这可当真是挠到了他的痒处。想到这些,他的呼吸都不由粗重了几分。 丛不弃和成不忧倒是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这“推演”的活儿,自己是万万行不通的。可是他们又极为眼馋刚才顾少游使出的那份威力,就算现在还是残缺版,可冲着刚才那惊鸿一剑,学起来也足够了啊! 想到这里,他们心中也是一团火热。 只是这口,却实在是有些不好开! 若顾少游是个普通人,那不管是强取还是豪夺,也必然要弄到手中。 可顾少游的剑法……那是已经登峰造极,剑术通神了啊! 一念至此,又犹如一桶凉水在他们头顶上浇落,心中只有阵阵凉意。 顾少游又轻咳一声,将三人注意重新吸引过来,这才开口傲然道:“如今,华山派内功除了有《紫霞神功》、《混元功》之外,又添了《金关玉锁二十四诀》,我师尊如今更是在潜心推演,到时候将其融入进紫霞神功之后,华山派内功一途必将更上一个台阶!” 说到这里,顾少游直起身子,脸上带了几分傲意,目光清冷又凌厉,看的三人纷纷偏过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顾少游顿了顿,又继续道:“除了内功,拳掌功夫上也是如此!《鹰蛇生死搏》重回华山,必将在华山重放光芒!假以时日,华山派也一定还会涌现出拳掌上的高手!” “至于剑法一途,嘿嘿,三位师叔也亲眼见到了,这《清风剑法》如今已被我重新命名为《清风十三式》,有如此剑法在手,华山派还愁不能大兴吗?” 顾少游声音不大,但却清亮而富有感染力,他目光坚定,表情肃穆,显然这一切都是他心中所思、所想,更是他为之孜孜追求的一切,如今再一一说来,更让他由衷的感到一阵畅快。 他的这份坚定也同样感染了封不平三人,三人也渐渐显出几分激动之意,只是转瞬间眼中又闪过一丝黯然。 封不平心中翻腾不已,难道自己在山中闭关十数载,是全然错了不成? 本来华山派在他看来,已经是岌岌可危,门内只有岳不群和宁中则两人在撑场面罢了,这等形势就犹如无根之萍,随时一个巨浪袭来,便要倾没其中。 所以他才在山中隐居,闭关不出,以期将手中之剑推演到一个全新境界,再出关后一剑杀上华山。 可是如今呢?难道自己真的全然错了? 如今华山派,内功、剑法、拳掌三大领域,竟然都有了长足进步,门派底蕴更是大大增强,按这势头发展下去,不需要几年,重现昔日荣光,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罢了。 不!甚至可能还要更上一层楼! 封不平望着眼前这年轻人,心中可以说是百味陈杂,华山派有如此出众的弟子,那还何愁基业不兴。 只可惜……这一切和自己都是无缘了。 南柯一梦……南柯一梦,原来真的只不过是一梦罢了!想到这里,封不平不由黯然神伤,整个人都仿佛苍老了几分。 第269章 南柯一梦,往事随风(七) 丛不弃和成不忧倒是都没有他们师兄那么多心思,如果说封不平仍旧怀着一颗大兴华山的心,那他们却从未想过这些。只不过虽然如此,但他们心里如今也是翻江倒海,受到的冲击一点都不比封不平来的少。 之前随着剑宗溃败,他们三个师兄弟不得不像丧家犬一般,逃离了华山,惶惶不可终日。 这些年来,他们对岳不群的恨意犹在,但这种恨意,与其说是对剑宗惨败的不甘,倒不如说是对岳不群如今执掌权柄的嫉妒。 气宗不过是靠着一些阴谋手段,这才侥幸胜出! 原本华山派的掌门、长老这些职位,应当是我们才对啊! 也就是这些嫉妒和恨意,才支撑着他们两人这些年来的蛰伏,以期有一日,能重返华山,夺回权柄! 可是如今呢? 所有支撑在心中的这些信念,居然在今日一朝崩塌! 气宗……岳不群……他们的地位,如今已是牢不可破了啊! 如今有了这金关玉锁二十四诀、清风十三式,再加上鹰蛇生死搏,华山派掌门人这个位置,随便挑个人来,那都不可能再被动摇了。 那他们这些年的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又算是什么? 完全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吗? 还有嵩山派、左冷禅……那也是一堆废物,说好的支援压根没有,就连他们自己都自身难保。 嵩山派是靠不上了,那就靠自己兄弟三人,能打上华山吗? 别说打上华山了,就连眼前这华山派的年轻后辈都打不过! 想到这里,丛不弃和成不忧两人心中也泛起了浓浓的苦涩滋味。 这一切都不是他们的错,而是这世界变化实在是太快! 顾少游将三人的神情都收在眼底,虽然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的具体内容,但大概也能猜到几分。 “三位师叔,如今华山派大兴就在眼前,一切可谓百废待兴,三位师叔都是华山派的一份子,难道就不想重回华山,为华山派登上武林之巅出一份力吗?” 顾少游语气诚恳,但又目光灼灼看着三人。 这话一出,丛不弃和成不忧两人不由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意动,但这心里仍旧是犹豫不决。 是啊!如果华山派真的能够大兴,先不说那颇为遥远的“登上武林之巅”,就算能恢复到大变之前的水准,那也是相当不错了。 总比如今天天窝在山坳里每天餐风饮露来的好! 只是不知道师兄……还有岳不群会如何说? 一念至此,两人齐刷刷的将目光看向了封不平。 封不平对两人的目光仿若不觉,长叹一声道:“我们几人只不过丧家之犬罢了,当年之惨剧,如今依然历历在目。又哪里有面目再回去,回去后又如何再去见列祖列宗。” 说完,他只觉意兴萧索,昔日种种,俱已是往事如烟,所有的一切,仿佛只不过是大梦一场。 当真是:人生大梦方觉醒,世事终究一场空。 如今也是该到梦醒时分了。 丛不弃两人听了,虽然心中都有一丝不甘,但也还是缓缓点头。 顾少游心中暗叹一声,知道自己刚才所说的一切,最多也只算是打消了这几人“复辟”的想法,要想说动他们回归华山,却还差了点意思。 主要还是心结未除,他们的师长,和岳不群的师长,那都算是有血海深仇的,岂能说放下就放下? 还需要一个契机,这时机还是欠缺了几分火候。 想到这里,顾少游也不再提这事,只是笑着道:“弟子不过是门中的一个普通弟子罢了,若三位师叔当真能重回华山,那定然是华山派的一大盛事,这等大事自然需要好好商议。等弟子返回华山,和师父禀告一声,我们再坐下来好好商量,方才妥当。” 封不平先听到他说自己是个“普通弟子”,心中不由默默翻了个白眼,暗想你这种弟子要算是普通弟子,那不普通的弟子又得是什么样子了?当真是睁着眼说瞎话。 等听到顾少游又说要回华山和岳不群说一声,再来好好商议,封不平不由张了张嘴,有心直接断然拒绝,甚至说上一声“绝无可能”,但也不知为何,这句话就滚在喉间,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顾少游见到三人一阵默然无语,心知这事还是有戏,当下也不再逼迫,反而向拉家常一般,问起了三人现在近况。 原来这三人自从离了华山之后,便在这湖北境内寻了一个山头隐居了起来,要说起距离,其实离华山也算不得太远。 聊了几句,几人之间的关系又拉近了不少,丛不弃和成不忧两人看向顾少游的眼神,也不再是那番戒备和敌意,反而觉得这小辈武功卓绝,但为人还算不差,至少对自己几人都算的上尊敬有加。 封不平虽然话不多,但现在整个人也缓和了下来,言语间也不再那般带着刺,还问了一些顾少游关于现在华山近况的问题。 说到最后,顾少游又仿佛想到了什么,带了几分不经意的笑着道:“好叫三位师叔知道,这次弟子回华山,还打算将这亲事给办了,只不知到时候能否有幸邀请三位师叔上山观礼?” 封不平三人此时心中的戒备已经放下了大半,刚才聊的也颇为尽心,当下听了这话,拒绝一词却有些说不出口。三人对视一眼,封不平这才缓缓点头道:“此事容我们兄弟三人再考虑一番。”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道:“若到时候当真有暇,我们也一起来为师侄祝贺一番便是。” 顾少游听了这话,顿时大喜,起身躬了一礼,又走过去,拉着李文秀的手走了过来,带着李文秀一起向三人行礼。 李文秀心中有些不解又有点好奇,刚才这几人说话样子可谈不上多少和谐,反而一开始有些剑拔弩张的架势,没想到现在又变成其乐融融起来了。 她心里暗暗称奇,不过脸上也是笑意盈盈,口中直叫见过三位师叔。 封不平此时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意,抚了抚颊下长须,看着两人微微点头。 第270章 这可敬可叹又从何说起 也是,到时候自己几人只作为宾客,出席下小辈的婚宴,又不谈其他,这也算不了什么。封不平心里不免有些自欺欺人的想着。 只不过这内心深处,到底在想些什么,渴望着什么,就谁也说不清了。 此时,外面天空已经渐渐开始泛起了鱼肚白,这漫长的一夜,充满各种跌宕、惊险的一夜,也快要过去了。 顾少游脸上带着笑,和几人寒暄、闲聊着,心里也有些松了口气。 从一开始大家的刀剑相对,到后面的其乐融融,这其中的波折可当真不少。 不过不管过程如何,这结局倒也还算是好的。 至于这三人心中还有的那一丝怨气,一份矜持,顾少游胸中也有了底稿。 说到底,还是和自己之前的长线谋划是一件事情。那便是如何解开风清扬的心结! 只要风太师叔的这一口郁气能完全吐出来,那这些事情都十分好办。若是风清扬能放下昔日恩怨,重回华山坐镇,那封不平几人自然也会顺水推舟,再入华山门墙。 所以……风太师叔,你现在可还好吗?顾少游目光幽幽,望着门外的夜空,心中暗暗说道。 这漫长的一夜,总算过去了。外面的暴雨也渐渐停了下来,天边的第一缕朝阳也渐渐开始出现。 封不平三人率先告辞离去,他们也不打算再去嵩山了,今天这一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过刺激,他们如今都急需找个地方好好消化一番,再去考虑未来之路该怎么走。 接下来,振远镖局的一行人,也纷纷上来见礼,李立经过了昨天一夜的提心吊胆之后,现在也总算恢复了过来,身上的伤势也包扎完成,光看外表可看不出半点受伤的模样。 “顾公子,救命之恩,实在没齿难忘。这次回去,我定会和总镖头好好商议一番,等过些日子,再备好大礼,上华山当面拜会。”李立对着顾少游一拱手,语言诚恳的说道。 他如今也是归心似箭,这一趟出来可以说是因祸得福,见识了顾少游那神鬼莫测的剑术之后,如今他心里早就是死心塌地,只等回去和镖局众人好好商议一番,再做出最后决定。 对李立这个心思和变化,顾少游自然是乐见其成,他也笑着拱手道:“那我们就在此别过,等李镖头日后有暇,便可上华山来寻我,到时候我们再好好痛饮一番。” 李立哈哈大笑,脸上喜色连连,连道不敢。郑兴和时天也上来行过礼,又说了几句话,镖局一行人这才又扬起镖旗,重新上路了。 暴雨已过,苍穹又复一碧如洗。几多白云在天空飘荡,从飘散的云影里,太阳穿透而过,亮晶晶的光柱,好像一柄一柄的利剑,戳破了云团。 李文秀骑在马背上,长长吁了口气,道:“原来如此,那三位前辈竟然是你们华山派的长辈,这我一开始当真是没想到。” 如今两人两马,轻驰在这雨后的密林之中,顾少游已经将封不平三人的来历详详细细的和李文秀说了一遍。其中的恩怨情仇只听的李文秀惊叹连连。 “顾大哥,那这般说来,这三位前辈倒也真都是可怜人,可敬可叹。”李文秀感慨一阵,又如此说道。 顾少游一阵讶然,道:“可怜倒也罢了,这可敬可叹又从何说起?” 李文秀歪着头,奇道:“难道不是吗?他们心中明显还以自己是华山弟子自居,更是在山中苦苦隐修。若非如此,他们大可拿着华山派的剑法、秘籍,去投到其他门派去。如此一来,这名利一途至少应当是无忧?” 顾少游“呃”了一声,一时也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猛然发现,自己还是受了以前看书时的那份“偏见”,只觉这三人都是反派来着,特别是对成不忧和丛不弃两人多有不屑。 可是没想到李文秀才是旁观者清,看问题的角度却和自己大大不同。 是啊,这三人的确也是可怜之人,可也有不少可取之处。 他们若不是当真是对华山派有着割舍不下的眷恋,大可潇洒离去。无论是投在朝廷门下,还是直接去加入其它门派,以他们的一身武功,金银财宝、声望名利那都是唾手可得。 但他们却没有如此做,更没想过要将华山派的武功泄露出去。 至少在原着里,他们即便在和嵩山派合作,也没见就把华山剑法拱手奉上。否则左冷禅早就把华山剑法的精髓研究的透透的了,但事实上还真没有,封禅台上与岳不群的那一场斗剑,也没写他对华山剑法的精粹有多少了解。 封不平三人这十数年间,一直过着苦修士一般的生活,在这期间封不平更是还自己推演出一门威力不俗的全新剑法。 如此操守,说一句可敬可叹的确不为过。 想到这里,顾少游也是重重叹了口气,也在心里提醒自己,切不可先入为主,陷入到将别人标签化的境地上去。 “惭愧惭愧,阿秀,你说的极是,看来我还是流于表面,把人都给看轻了。现在你这一说,我这才醍醐灌顶,唉,刚才对三位师叔倒显得我不够有诚意了。”顾少游叹气道,现在想来,刚才自己那番做派,的确有些自大自满了。 李文秀微微一笑,安慰道:“顾大哥,你不是说三位师叔还会来华山的吗?到时候你再陪个罪,态度恭敬一些便是了。” 顾少游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本来他对封不平三人重回华山,抱有极大信心,现在反而有些患得患失起来了。 李文秀见他心事重重的模样,想了想,就岔开了话题,对顾少游道:“顾大哥,你说风太师叔现在还在华山吗?会不会我们去找他,他却不见我们呢?” 听到这问题,顾少游也有些头痛。按照行程,苦泉和尚肯定是已经上过华山了,也不知道他找到风清扬没有?若是没有找到,那这事可就麻烦了。 可要是找到了,自己还要祈祷风清扬能顺利放下心结。否则若是风清扬静极思动,随着苦泉和尚一起去莆田南少林,再去寻天惠禅师问个仔细,那事情就又麻烦了! 第271章 华山秀美,思过崖上 如此一来,都不知道风清扬什么时候能回华山。自己这一系列的后续操作,可离不开风清扬的相助。 无论是清风十三式的补齐,还是剑宗三人的重回华山,都需要去麻烦和拜托风清扬为之出力。 没有风清扬的协助,这大兴华山,仍旧可能变为一句空谈,整个时间又会被拉长了许多。 想到这里,顾少游也不由归心似箭,恨不得马上回了华山,去好好寻一寻风清扬。 此时,两人两骑刚刚出了密林,前方霍然开朗。前方是一条小河,小河南岸的坡地上,开始露出一片阳光,把一团一团的花草照的格外醒目。 天边的白云,转眼又化作层层叠叠的鱼鳞片,一环扣一环的,闪着金红镶边,罩的满坡满岗都像开遍了野玫瑰一样。 看着眼前的美景,顾少游心中不由涌起一股豪情,转头对李文秀笑道:“阿秀,看来我们得快马加鞭了,不如我们来比试比试?” 李文秀笑颜如花,眼波流转,道:“比就比,顾大哥你输了可不许哭鼻子。”说完,她俯下身子,一振缰绳,骏马便犹如利箭一般射了出去。 她自幼在大漠长大,比别的可能会有些不好说,唯独比这骑术,是半点不虚。 顾少游见了,不由哈哈大笑,他也不再说话,驾着马赶了上去。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都不再边走边玩,而是全力向着华山赶去。 如此一来,这行程的速度就瞬间大大提升,不过两日光景,两人便来到了华山脚下。此时正是将近黄昏的时分。李文秀仰望高耸云霄的华山,只见那秀丽多彩的群峰,拥着茫茫滚动的云海,披着灿烂跳荡的流霞,在金色的夕阳中,赫巍巍擎天压地,说不尽的庄严气象,峭拔雄姿。 她也是第一次来到华山,虽然这些日子里也和顾少游一起,登过了一些名山,但今天见到华山盛景,仍不由得赞道:“顾大哥,古人都说五岳名山首推西岳,当真是名不虚传。” 顾少游虽然对华山已是熟的很了,但也禁不住逸兴遄飞,说道:“是啊,华山的险,华山的奇,当真是看再多次也不会腻。” 说完,他又对着李文秀笑道:“‘召晓太华俯咸京,天外三峰削不成。太华峰头玉井迈,花开十丈藕如船。’这些古人描写华山的诗句,能不令人心向往之!我也是身在此中,却不识华山真面目,今天就和你好好欣赏一番。” 李文秀也笑着道:“你用古人的诗句,把我也说的心动了,顾大哥,那我们走。” 两人现在都是内功深厚,这华山的险峻自然难不倒他们,当下两人都纵起轻功,往山顶慢慢走了过去。 两人走走停停,贪看美景,道旁怪石奇松,流泉山瀑,注目都是佳景。过了好一阵子,这才登上了玉女峰。 只不过一栋栋的建筑,虽然在顾少游看起来仍旧熟悉无比,可现在这当会儿却是不见什么人影。顾少游见状,轻吁一口气,看来华山派诸人仍旧还未返回华山。 当下,又去后院寻了还留着的仆役、婆子,安排了一阵,又将随身行李放好。 顾少游这才向着李文秀招呼一声,便一起携手上了思过崖。这个地方顾少游更是熟悉,轻车熟路下,不到半小时,两人便上了思过崖。 思过崖上,大部分地方都是光秃秃的一片,寸草不生,寂寥空旷,放眼望去,云海茫茫,仿若身在云端。 李文秀四处张望,看的惊叹连连,这里已是华山极高之处,周围景色和云雾交接在一起,充满了一股别样的神秘意味。 在靠近悬崖的位置上,屹立着一块大青石,磨得光溜溜的,也不知历代以来有多少人曾经在这里闭关思过。 顾少游走到大青石跟前,用手摩挲一阵,这才感慨一声,道:“昔日我便是在这里,和大师兄一起,聆听了风太师叔的教诲,学会了独孤九剑。若非这门当世顶尖的剑法,我也无法一窥武学真正的至高境界。如此说来,风太师叔对我当真是恩重如山。” 身有系统傍身,对顾少游来说,每个当世顶尖武学高手,对自己的指点都弥足珍贵,而真正的一等一绝学,也同样如此。 如果没有风清扬传下独孤九剑,那么自己在追寻武学之巅的道路上,必定要多了许多波折,这份恩情,顾少游也是一直记在心里。 “风太师叔……我回来看你啦!”顾少游一跃站到青石上,运起内劲,声音如雷霆滚滚,响彻山林。 一阵“我回来看你啦”的回音不断传来。 只可惜,等了片刻,依旧是人影渺渺。 顾少游轻叹一口气,心里也没感到有多失望。 只是不知道风清扬是心里还有纠结,不愿见自己。还是他如今压根不在山上。如果是后者,那就比较麻烦了,自己这一趟来就得扑空了。 “顾大哥,风太师叔是不在吗?还是不愿见我们?”李文秀仰着俏脸,语气中也有一丝失望。 她在学到了独孤九剑后,心里也早就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风太师叔充满了好奇和敬仰。自从开始推演清风十三式后,她的心来就常常会问自己,若是风太师叔遇到了这个难点,该会如何来破解? 如此一来,虽然还未谋面,但却早就是神交已久。这次来华山,李文秀是有着满肚子的疑问,想当面请教风清扬。可是如今却仍旧无法见到一面,她这心里自然是充满了失落。 顾少游从青石上一跃而下,笑着道:“我们再等等,风太师叔神龙见首不见尾,也说不定就去哪里了。” 李文秀也没办法,只得点点头。 顾少游见她脸色依旧郁郁,想了想,便有了个主意。 这思过崖上有个山洞,是华山派历代弟子犯规后囚禁受罚之所。崖上光秃秃的寸草不生,更没一株树木,除一个山洞之外,一无所有。华山本来草木清华,景色极幽,这危崖却是例外,自来相传是玉女发钗上的一颗珍珠。当年华山派的祖师以此危崖为惩罚弟子之所,主要便因此处无草无木,无虫无鸟,受罚的弟子在面壁思过之时,不致为外物所扰,心有旁骛。 第272章 这是什么地方 顾少游招了招手,带着李文秀走入洞内,李文秀一进来便惊呼一声,目不转睛看着石壁。只见石壁左侧刻着“风清扬”三个大字,是以利器所刻,笔划苍劲,深有半寸,她用手轻轻摸着这三个大字,手上不自觉的也跟着比划起来,好半晌才轻吁一口气道:“顾大哥,这三个字银钩铁画,其中隐隐还有剑意蕴含其中,风太师叔当真是好功夫,好剑法啊。” 顾少游目光闪烁,也点了点头。 上一次来这里,见到这三个字,心中毫无波澜。 可是如今再堪堪看去,三个字仿佛就是一柄一柄的小剑,在上面跳动游走。若是自己在这里闭关揣摩,说不定还能从这上面悟出一门厉害的剑法出来。 他不由也叹了口气道:“是啊,风太师叔的剑术,当真是登峰造极,让人难以望其项背。” 说完,顾少游心中又涌起了一阵豪情。 自从自己将独孤九剑的感悟融入到祝融剑法,并成功催生出剑意之后,顾少游就知道自己在这方世界的剑术修为,已经跳出了前人藩篱,这一条是更加充满无上风景的武学之路,而如今自己已经堪破了那层迷雾,正式入了门。 如此一来,自己又哪里需要再妄自菲薄。 当下的自己,已经有和风清扬坐而论道的资格了! 算算时间,这不过是过去一年时间罢了,想到这里顾少游只觉当真是宛若隔世,不由微微一笑。 顾少游见到李文秀还坐在大石头上,对着那三个三个大字比比划划,口中念念有词,心中不由好笑,也不去管她,自己便在洞内游走起来。 石洞内的石壁仍旧完好无损,并没见到什么破损和掩盖痕迹。顾少游心中一阵了然,看来自从上次自己下山后,令狐冲没多久也就跟着下来了。 这场思过崖授业,比之原着时间被大大提前,令狐冲这时候还不认识田伯光,也没有小师妹移情别恋的伤心欲绝,自然是在山顶老老实实的练功,并没有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样一来,令狐冲就没有动力去到处误打误撞,把这石壁给毁了,露出后面的真正天地来! 想到这里,顾少游心中也渐渐涌起一阵火热。 他这次上思过崖,除了想再见到风清扬外,剩下的一个主要目的,便是要将这石洞中的秘密给挖掘出来。 顾少游一边游走,一边用手按在石壁上细细感受。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突然一亮,在石壁上略微敲了敲,忽的退后一步,掏出长剑轻轻一刺。 “唰”的一声,长剑直接刺入石壁,直没至柄。 顾少游微微一笑,果然就在这里。要知道若是这石壁后面不是空的,那得需要极为精纯身深厚的内力贯注于剑刃之上,才能使剑刃入石,如刺朽木。只是他刚才只是轻轻一刺,就将长剑刺入,说明这石壁后面的确大有玄机。 这石壁其实只有薄薄的一层,隔得两三寸便是空处,石壁彼端竟是空洞! “阿秀,这里石壁有些问题,我先看看。”顾少游高声叫道,他头也不回,运起内力,岁暮天寒上瞬间出现了一层薄薄的青芒,对准石壁就是猛然刺下,又用力一绞。 李文秀闻言,马上扭头来看,满脸愕然。 只见顾少游长剑处,石壁上顿时破开了一个大洞,哗啦啦一阵石子落下的声音,显然里面全是空的。 李文秀眨了眨眼,从大石上飘然落下,移步到顾少游身边,好奇问道:“顾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顾少游指着石壁对她解释道:“阿秀你看,我刚才在这里舞剑,无意间发现这石壁上的声音有些不对,好奇试了一下,果然,这石壁后面竟然是空的,你退后两步,等我把这洞口再扩大一些。” 说完,他继续绞动手中长剑,岁暮天寒在内力灌注之下,显得极为锋锐与坚韧,虽然拿来这种破碎石头显得有些暴殄天物,不过现在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很快,孔洞扩大到了可以让人进去,顾少游便点起一个火折子,招呼了李文秀一声,两人都一起钻了进去。 里面是一条窄窄的孔道,身后李文秀脚下忽的传来咔哒一声,紧接着响起了她的一声惊呼,顾少游低头看去,身上也是一阵恶寒,只见自己足旁,赫然伏着一具骷髅。 李文秀只觉胸口砰砰作响,额头上都出了一阵冷汗,这里面的情景显然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她不由颤声道:“顾大哥,这……这里是怎么回事?” 顾少游还没回答,她又连珠炮的问个不停,显然刚才被惊吓的不轻,要多说些话才能把这种惧意给消除掉。 “顾大哥,这里难道是你们华山前辈的坟墓?可也不对啊,这具骸骨怎地不仰天躺卧,却如此俯伏?瞧这模样,这窄窄的孔道也不是墓道。” 顾少游俯身去看那骷髅,见他身上衣着已腐朽成为尘土,露出皑皑白骨,骷髅身旁放着两柄大斧,在火把照耀下兀自灿然生光。 李文秀也瞧见了这两柄大斧,只是心里还有些畏惧,不敢去拿。顾少游将一柄斧头提了起来,只觉入手沉重,至少四十来斤,又顺手举起斧子朝旁边石壁砍去,嚓的一声,登时落下一大块石头。 又见石壁上斧头砍过处十分光滑,犹如刀切豆腐一般,顾少游不由脱口赞道:“好一柄大斧,真不愧是一件神兵。” 李文秀掩口轻呼一声,显然也没料到这斧头居然过了如此久还这么锋锐,她举目望去,秀眉微蹙,美目间顾盼生辉,突然道:“啊!我知道了!顾大哥,你瞧这周围石壁上,都是这利斧砍出来的一片片切痕,快,快,我们再往前走走。” 顾少游见她瞬间就堪破了眼前的诡异画面,心中也不由暗赞一声,这番聪慧当真也没谁了。 两人又沿着孔道往下走去,满洞都是斧削的痕迹,顾少游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如今亲眼看到,仍不免觉得震撼不已。 李文秀更是心中惊骇,喃喃道:“天哪,原来这条孔道竟然是地上这人用利斧砍出来的!” 第273章 昔日遗迹,洞中之秘(一) 她摸着石壁上的斧痕,不由怔然出神,好半晌才叹了口气,道:“这人当真是个可怜人,他一定是被人囚禁在这山腹之中,于是用利斧砍山,意图破山而出,可是功亏一篑,离出洞只不过数寸,就此灰心,力尽而死。这人命运不济,一至于此。” 说完,她又朝着顾少游道:“顾大哥,这人开凿了如此的山道,毅力之坚,武功之强,当真千古罕有。”言语间充满了惊叹,又接着道:“顾大哥,我们回去帮这人的骸骨收敛一番?” 李文秀的声音中满是敬佩,显然对这人有如此大毅力,可又倒在最后一刻感到十分不值。 顾少游点了点头,黑暗中也不知李文秀看到了没有,叹了口气道:“是啊,这人当真是时运不济,到了最后一刻,却功亏一篑。”虽然这地上的骸骨,都是魔教的十大长老,按理和华山派是生死仇敌,可既然李文秀这么说了,他也没想去拂了她的意。于是说完又道:“阿秀,我们继续往前再走走看看,等回转的时候再帮他收敛骸骨便是。” 李文秀想想的确也是,便不再说话,跟在顾少游继续往里走去。 又走了几步,两人只见地下又有两具骷髅,一具倚壁而坐,一具蜷成一团。 李文秀这回虽然没再被惊到,但仍觉得头皮有些发麻,道:“顾大哥,原来,原来这山腹之内,不止一人。” 说完,她眼中显出几分思索之色,心中暗暗道:这里是华山派的重地,外人不易到来,可这山腹内却有这么多骷髅,显然都是横死在这里的,而且应当都是武林高手。如此一来,恐怕这里还涉及到了华山派的私密之事,我却不好乱开口让顾大哥为难了。 “难道这些骷髅,都是华山派犯了门规的前辈,给囚死在了此地的么?”这个疑惑滚在李文秀的心头,只是却不好吐出口来。 顾少游倒没有她那么多敏感的心思,只是望着地上这些骷髅,他心里也不由感慨万千。昔日魔教十长老第二次攻入华山,被五岳剑派设下局,全都困死在这里。这场大战,虽然过去已经很久了,但其中的惨烈气息,仍旧是扑面而来。 孔道中一阵山风吹过,呜呜咽咽,仿佛也在回应着他的这番心事。 两人再行数丈,顺着甬道转而向左,眼前出现了个极大的石洞,足可容得千人之众,洞中又有七具骸骨,或坐或卧,身旁均有兵刃。一对铁牌,一对判官笔,一根铁棍,一根铜棒,一具似是雷震挡,另一件则是生满狼牙的三尖两刃刀,更有一件兵刃似刀非刀、似剑非剑,从来没见过。 李文秀刚才略略恢复的心思,现在又重新被眼前一幕给震撼住了。她万万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如此多的尸体骸骨,看着眼前一切,不由又低低响起了一阵惊呼声。 李文秀秀眉微蹙,低头看着满地的兵器,对着顾少游不解道:“顾大哥,我刚才还在想,之前的几具骸骨莫非是华山派的前辈,可现在却又有些糊涂了。” 她指着一地的兵器道:“这些都是外门兵刃,还有前面用利斧的前辈,我刚才却是想岔了,这必然不是华山派的前辈了。” 顾少游看着她现在仿佛化身为一个女侦探,一边说一边推理,心里不由微微一笑,刚才被这场面带来的肃穆和震撼都消退了不少。 李文秀又走了一步,高叫一声道:“顾大哥,你来看这里。”顾少游走了过去,只见这边地上抛着十多柄长剑,不由俯身捡起一把,见那剑较常剑为短,剑身却阔了一倍,入手沉重,点点头道:“这是泰山派的用剑。” 李文秀“啊”了一声,显然这有些出乎了她的意料,她马上又捡起一柄长剑递了过来,道:“那这把呢?” 这把长剑非常轻,而且剑刃十分柔软,却是恒山派的长剑。 除了这两种,还有的剑身微微弯曲,却是衡山派所用三种长剑之一。 还有的是一把阔剑,剑刃不开锋,只是剑尖却极为尖利,这正是嵩山派的配剑。 当然,除了这些,地上也有不少华山派的长剑,长短轻重一般无二。 顾少游将这些长剑的来历,都一一指出来和李文秀说了一遍,听的她美目中惊色连连,时而点头时而蹙眉,也不知又想到了什么。 顾少游又举起火折子往山洞四壁查看,只见右首山壁离地数丈处突出一块大石,似是个平台,大石之下石壁上刻着十六个大字:“五岳剑派,无耻下流,比武不胜,暗算害人。”每四字一行,一共四行,每个字都有尺许见方,深入山石,是用极锋利的兵刃刻入,深达数寸。十六个字棱角四射,大有剑拔弩张之态。又见十六个大字之旁更刻了无数小字,都是些“卑鄙无赖”、“可耻已极”、“低能”、“懦怯”等等诅咒字眼,满壁尽是骂人的语句。 李文秀捂着嘴,看着石壁上的一切,一脸的惊讶。 她心中电光一闪,突然开口道:“顾大哥,我知道了!这里是五岳剑派和仇家大战的地方,嗯!看这些骸骨的样子,十之八九应当就是日月神教的人了。” 说完,她轻轻嘘了一口长气,眼中亮闪闪的,显然觉得自己这推断十分有理。 顾少游微微点头,缓缓道:“之前日月神教曾经有两次攻上华山,你说的应当没错,这里便是其中一次大战的地方了。” 两人都对墙壁上写的辱骂五岳剑派的话语避而不谈,显然这个话题讲起来颇有些让人尴尬。 顾少游又拿起火折子往石壁上照看,只见一行字刻着:“范松赵鹤破恒山剑法于此。”这一行之旁是无数人形,每两个人形一组,一个使剑而另一个使斧,粗略一计,少说也有五六百个人形,显然是使斧的人形在破解使剑人形的剑法。 在这些人形之旁,赫然出现一行字迹:“张乘风张乘云尽破华山剑法。” 顾少游心中一阵狂跳,心道:总算来了! 第274章 昔日遗迹,洞中之秘(二) 顾少游急忙凝神去看,那行字旁一个图形,使剑人形虽只草草数笔,线条甚为简陋,但从姿形之中可以明白看出,那正是华山剑法的一招“有凤来仪”,剑势飞舞而出,轻盈灵动。与之对拆人形手中持着一条直线形的兵刃,不知是棒棍还是枪矛,但见这件兵刃之端直指对方剑尖,姿式异常笨拙。 顾少游轻喝一声:“阿秀,我们来试试这招。” 李文秀也看到了这行字和图形,她心里也有些不信,忙点头道:“好!”说完,她直接拿起自己的剑鞘,拿来当做那根棍棒。 顾少游深吸一口气,剑尖微颤,抖出了几个剑花,缓缓向着李文秀刺了过去,赫然正是那招“有凤来仪”。 李文秀眼中闪闪发亮,按着图上的描述,剑鞘迎了上去,直指向顾少游的剑尖,这一招看起来笨拙异常,但其后续明显还有后招,有着一丝“大巧若愚”的意味在其中。李文秀更是天资聪慧之人,瞬间就有了一丝明悟。 “唰唰唰”,剑光隐动,这招“有凤来仪”顾少游是熟的不能再熟了,当下便按着剑招向着李文秀刺去,李文秀凝神在心,剑鞘也没见怎么动,只是轻轻的横拨、突刺,笨拙之中却含着有余不尽、绵绵无绝之意。 让人没想到的是,这招“有凤来仪”剑招之内的几个变化、后招,无论怎么腾挪,居然都刚好隐隐被李文秀的剑鞘给克制住。 顾少游将长剑收起,低头思索一阵,语气中不免带了几分惊骇,道:“华山剑法的这一招‘有凤来仪’本来也算是寻常,唯一不同的就是其中的诸多后招,威力极大。敌手知机的便挡格闪避,倘若犯难破拆,非吃大亏不可,可是对方这一棍,委实便能破了我们这招‘有凤来仪’,这……这人当真是个怪才。“ 李文秀虽然不会华山剑法,但也曾经见顾少游使过,她对这剑法倒也不陌生,当下也收起剑鞘,皱着眉头道:“好似的确如此,这人另辟蹊径,若单纯以招数来说,的确是破了有凤来仪。” 不过她瞬时又展颜一笑道:“不过这只不过是死招罢了,剑招与剑招之间,应当就像流水和清风一般,连绵不绝,就算其中有一丝破绽又如何,我自有后面的剑意来弥补。这等用死招来破死招的方法,当真是蠢死了。” 顾少游眉头紧皱,缓缓点了点头。 对他和李文秀这个层级的剑术高手来说,这种以死招破死招的方式,自然是没有用的。更不用说他现在已经领悟出了剑意,在剑意的笼罩范围之内,剑招将会变得圆融无比,若再往后进化一层,那么里面的剑招就会变得生生不息,根本不存在破绽一说。 从无到有,从有再到无,在剑意的加持之下,剑招之间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变化,别人若想来破解,当真是难上登天。 可是对于普通弟子来说,这种一对一的破解,当真是一个极大的克制手法,这魔教长老居然能想出用这等怪招来破解剑法,可以说不是怪才,而是奇才了! 顾少游咬咬牙,心中还有些不信,抬头继续望去,轻喝一声道:“阿秀,来看这招,我们再来!” 石壁上的第二组图形,赫然正是华山剑法中的一招“苍松迎客”。两人定睛看去,只见那使棍子的人,手中共有五条棍子,分击使剑人形下盘五个部位。 李文秀美目微亮,脱口道:“莫非这是要一刹那间连出五棍?分取对方下盘五处?” 她一脸的跃跃欲试,显然刚才破掉顾少游的有凤来仪,让她倍感新奇。虽然她口上安慰顾少游,这等死招破死招不足为奇,但是这种单单拆解招数并来破解的行为,仍旧让她耳目一新,简直是给她打开了一扇新的武学天地一般。 顾少游脸上肃然,轻喝道:“小心,我来了!”说罢,剑尖朝上一抖,瞬间抖出无数剑花,向着李文秀当头罩下。 李文秀摆出一个又古怪又别扭的姿势,沉肩滑步,居然在间不容发的情势下避过了这剑,剑鞘猛地朝着顾少游肋下疾刺过来。 顾少游顿时变招,可没想到李文秀的招数变的更快,剑鞘猛地又是一挑,带着一股破风从下往上扫了过来。 这一招一出,刚才顾少游的变招就又全然不能再往下推演了,只得往后一纵,避开了这一击。可是这样,刚才这招苍松迎客的的确确是给破了。 顾少游眼中流露出深思,刚才李文秀这一棍,可以从五个方位中任何一个方位击至,自己长剑已经刺在外门,势必不及收回。除非自己这一剑先将对手毙于剑下,否则自己身上的破绽就会为敌人所乘。但对方既属高手,岂能期望一剑定能制彼死命? 果然,华山派的绝招“苍松迎客”又给人破了。 再往后看去,却是一招“无边落木”,这招破解的更为古怪,那使棍的人形缩成一团,姿式极不雅观,一副招架无方的挨打神态。可是顾少游越品越觉得这人的棍棒所处方位委实巧妙到了极处。“无边落木”这一招中刺来的九剑、十剑、十一剑、十二剑……每一剑势必都刺在这棍棒之上,这棍棒骤看之下似是极拙,却乃极巧,形似奇弱,实则至强,当真到了“以静制动,以拙御巧”的极诣。 李文秀也站在旁边,默然无语,陪着顾少游向着石壁一条一条看去。 后面石壁上所刻剑招愈出愈奇,越来越精,最后数十招直是变幻难测,奥秘无方,但不论剑招如何厉害,对方的棍棒必有更加厉害的克制之法。华山派剑法图形尽处,刻着使剑者抛弃长剑,俯首屈膝,跪在使棍者的面前。 顾少游看的不由冷哼一声,这个张乘云竟然真的用一条棍棒,将华山派剑法尽数破去,一时之间,他也有些百味陈杂,长长叹了口气。 魔教十长老,果然都是一时俊彦,虽然大家立场不同,但是这分眼力和本事,仍旧让顾少游心中升起一股钦佩之意。 第275章 阿秀的剑法,风清扬的惊讶 再往后石壁上的其他图形,只见嵩山、衡山、泰山、恒山四派的剑招,也全让对手破尽破绝,其势无可挽救,最后也均跪地投降。顾少游之前对五岳剑派的剑法也有过一番了解,于嵩山等派的剑招虽不能明其精深之处,但大致要义却都听人说过,眼见石壁上所刻四派剑招,没一招不是十分高明凌厉之作,但每一招终是为对方所破。 李文秀感叹道:“顾大哥,这上面写的范松、赵鹤、张乘风、张乘云这些人,都是魔教的人吗?他们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还花了如此多心思,来把五岳剑派的剑法都给破了。“ 顾少游点点头道:“应该是了,这几个应该都是魔教的十长老,只不过为何被困在你这里,这我就……不知了。”说到最后几个字,他声音不免有些放低,这事毕竟是当年五岳剑派的人设的阴损计谋,实在是没法宣之于口。 李文秀没怎么听清,不过她也没怎么在意,只是叹道:“这一番剑术破解,当真解开了我心中好多疑问。我原本以为只要将剑招学得精熟,自然而然便成高手。没想到这个想法是大错特错了,正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熟读了人家诗句,做几首打油诗是可以的,但若不能自出机抒,能成大诗人么?” 顾少游刚想回话,忽的只听到两人身后传来一声幽幽叹息:“你这小女娃儿见识倒是不差。” 顾少游闻言先是愕然,登时又是一阵狂喜,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青衣老者正静静站在两人三丈有余的地方,面如金纸,目光灼灼看向二人。 “太师叔!你终于肯出来啦!”顾少游猛地高呼一声,上前一步,扑通一声拜倒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语气中已有几分哽咽之情。 李文秀在一旁嘴巴微张,也显得有些吃惊,见到顾少游跪倒,赶忙也跪了下来,脆生生道:“后辈弟子李文秀见过风太师叔。” 这青衣老者自然就是风清扬了,他站在黑暗之中,脸上久违的露出几分笑意,缓缓道:“起来,在我这里无需这些客套。” 顾少游从地上站了起来,心情难掩激动。他来到这世界,可从来没跪过什么人,之前也不过是随着岳不群拜师的时候跪了一次。但不管怎么说,这次面对风清扬,他跪的是真心实意。 他踏前一步,望着风清扬清隽的面孔,颤抖着声音道:“太师叔您老人家可还好?” 风清扬微微一笑,又板起脸道:“好!怎么不好!你这小子在外面给我招惹了不少事情,我倒要好好问问你。” 顾少游闻言,不由一阵讪讪,不过他也听的出来,风清扬嘴上这么说,其实语气里并没有多少责怪。 李文秀眨了眨大眼睛,突然笑着道:“太师叔,这里又黑又憋的慌,不如我们到外面再说。” 风清扬转眼望了望她,微不可查的点点头,便袖袍一挥,先出了洞去。 顾少游深吸一口气,和李文秀对视一眼,也跟了出去。 两人出了石洞,来到外面的思过崖平台之上。只见山风徐徐,衣袂飘飘,风清扬矗立其上,仿若神仙中人一般。 风清扬眯着眼睛望着天空,悠悠道:“今天倒是个好天气,也是个好日子。” 顾少游这时激荡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他拉着李文秀的手走了过来,笑嘻嘻对风清扬道:“太师叔,这是阿秀,也是弟子未过门的媳妇,太师叔你可要给点见面礼。” 风清扬不理他的胡言乱语,看着李文秀,目露奇光,突然道:“你可是也学了独孤九剑?” 李文秀脸上还带了几分晕红,她还没回话,顾少游抢着道:“太师叔,阿秀可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练武奇才,独孤九剑没经过你老人家同意,我便传给她了,你可不要责怪与我。” 风清扬轻笑一声道:“独孤九剑可不是普通人能学会的,小女娃让我瞧瞧你领悟了几分。” 说罢,他忽的手指微抬,向着李文秀轻轻点来。 李文秀不敢怠慢,整个人绷紧起来,这一指点来,似慢实快,但实际上却犹如奔雷,只在一瞬间便到了她的眼前。 李文秀长剑微微一抖,向着风清扬手腕处刺去,这一剑出手间看似温文缓慢,却又暗藏诸般变化。 风清扬轻轻“咦”了一声,他明显感到只要自己一动,不论是招架或是反击,这剑招势必也就有如奔雷闪电般连环发出,精奥无方。 很显然,这一剑已经深得独孤九剑的真谛。 他刚才还存着几分考较的心思,可一看到李文秀这一剑,心中不由甚喜,手指从上往下,划过一道弧线,又向着李文秀左臂点去。 李文秀神情肃然,突然身影转动,手上长剑如清风一般拂过,风虽不劲,气虽温和,但其中却居然令人升起了软绵绵、懒洋洋的感觉来,这剑势竟然像一道道的剑丝,把风清扬的这一指全部缠绕在内,让他的这一指变得毫无杀机。 这一剑,如清风般自然,又如夕阳般绚丽,风清扬的攻势在这清风般的剑光下仿佛完全瓦解,就像是柳絮被吹散在了春风中,冰雪被融化在了阳光下。 风清扬目露奇光,收回手指,将双手重新笼在袖袍之内,问道:“你这是什么剑法?居然将独孤九剑的剑意融入到了其中,偏偏又看起来毫无烟火气,不错,不错,当真不错。” 李文秀脸上也带着笑,喜哟哟道:“太师叔,这是华山派的清风十三式,我学会了独孤九剑后,就用独孤九剑的剑理,来推演这本秘籍,正想请您品鉴一二。” “清风十三式?华山派的剑法?”饶是风清扬早就心如止水,听到李文秀这么说,也不由升起了一股奇怪之意。 顾少游在一旁看的也是心情激动,李文秀当真不愧是天纵奇才,刚才这两招使得犹如羚羊挂角,妙到巅峰。单论对清风十三式的理解上,自己竟然还不如她。 第276章 各有机缘,收获满满 听到风清扬的疑问,顾少游不敢怠慢,赶忙原原本本将这清风十三式的来历详细说了一遍。 风清扬越听越奇,等顾少游讲完,这才开口道:“没想到这《清风剑法》竟然还有这般奥秘,呵呵,我当年自问已有独孤九剑在手,天下已经没什么剑法能入了我目,故而我也只听过门内有这门剑法,却从未想过去看上一番。看来这倒是我的疏忽了。” 李文秀上前一步,将《清风十三式》的剑谱递了上去,指着上面说:“风太师叔,您请看,这前面便是这本剑谱原本的模样,后面这些是我后面增补上去的。请风太师叔指点。” 这一番话,她早就想着对风清扬说了,如今这尊大神总算出现在面前,李文秀脸上满满的雀跃和期盼。 风清扬接过剑谱,脸上多了几分郑重之意,一边翻着一边道:“这后面都是你增补的?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 他看着剑谱,时而喃喃自语,时而深皱眉头,时而又不停摇头、点头,十分投入和专注。 看了半晌,他闭上双眼微微思索一阵,忽的直接捡起一根树枝,就在场中舞了起来。 “这里我看应该如此,你这里的处理却有些欠缺了。” 风清扬使了两招,便直接指着剑谱对着李文秀说道。 这一老一少,这一刻变得无比投契,更是无比专注,开始反复讨论了起来。 风清扬对这剑谱越品心中是越惊,没想到这前面貌不惊人的内容,进行扩展之后竟然会威力如此了得。 更夸张的是这套剑法的主旨与华山剑法如出一辙,其中的剑势、剑意仿佛就是华山剑法的复刻--不对,是升级版本! 这剑法竟然仿佛是一位精通华山剑法的顶级剑客创作而出的。可这剑法到底是谁写的,风清扬却半点没有头绪,只能心中啧啧称奇起来。 但是让风清扬更吃惊的,还不是这个! 而是李文秀对剑法一道上的天赋,这种天赋一旦展露出来,就仿佛是夺目的骄阳,让人无法直视。 风清扬一直自视极高,在剑法的天赋上从未觉得有人能超过自己。可是今天当真是有点被李文秀惊到了。 当下他也是来了极大兴致,不再有任何藏私,直接坐在地上和李文秀互相启发、推演起来了! 顾少游坐在一边,脸上带着笑意,听得也是津津有味,而且更让人惊喜的是,自己面板上的潜能点居然也跟着上涨起来。 看着这两人仿佛都忘记了各自身份,居然有时候为着一点小细节而反复在争辩,也当真是个奇景。 这一来二去的,时间过的飞快,风清扬总算停下讨论,开始闭目思索起来。李文秀也是如此,刚才这两个时辰的激辩,给她有了极大启发,她随身一直都带着纸笔,如今已经逃出来开始奋笔疾书了。 顾少游看着这两人专注的神情,也是即好笑又无语,但是自己现在却也不好去打扰他们。想了想,索性又回到山洞内,开始细细查看起墙壁上的剑招起来了。 华山派的剑法,有一些剑宗的杀招,之前也是顾少游从未见过,如今上面既然有,当然也必须学上一学。 顾少游心中思绪翻腾,这石壁上的剑招图画成百上千,多不胜数,也亏的魔教十长老能刻出如此多的图形。只一会儿,顾少游就全神贯注地开始观看,一边观看手上还在一边比划着,时而喃喃自语地说上几句,隐隐间已经沉迷了进去。 “嗯,这是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剑,果然不俗,上次见刘师叔用了一次,还有些见猎心喜,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还有衡山五神剑?可惜都是不完整的,倒是可以记录下来以后还给莫师伯,也可以了却他的一桩心事。这还有恒山派的万花剑法,果然是剑招绵密,绵里藏针,算是一等一的绝学,还有嵩山派的子午十二剑,嗯嗯,气势磅礴,刚柔转变,也是一门绝顶的剑法,可惜没有嵩山派的心法口诀,只能学到个形,无法了解其中真意,可惜可惜。咦?还有泰山派的岱宗如何?这门剑法竟然也有?且好好看看。” 这样的一处宝地,对于顾少游这样的剑术高手来说,比什么都要来的重要。刚才心情激荡之下,还未来得及细看,如今再仔细看去,顿时只觉捡到了宝一般。 对于其他人来说,上面的图形都只是一些剑招,若没有本门心法、口诀配合,是无法知道每招剑法的发力、运气法门的,要学也只能学到一个皮毛、大概。 但是在顾少游这等剑术宗师眼中,这些已经都不是问题。 如今顾少游以独孤九剑为底,将自己领悟的剑意融入其中,世间的剑招只要看个大概,便都可以似模似样的将其催发而出。 这个境界,竟然有些类似在天龙八部中的小无相功了。 石洞之中,光线昏暗,可顾少游内力高深,只是丝丝缕缕的光线,都足以让他看清楚石壁上的图画了,手中长剑在手,剑风霍霍,青光如电,身形腾挪变化,一时间,整个石洞中似乎到处都是他的影子,各种剑法在他手上不断使出,行云流水,连绵不绝。 时而使出华山剑法,转眼便化成了衡山剑法,接着又是恒山剑法,忽而又变作了嵩山剑法,五岳剑派的各种精妙剑招被他一一演练出来,见识大为增加,对于剑术剑理的了解也越来越丰富。 种种剑术在顾少游的手中都似乎融为一炉,他每一剑刺出,都蕴含诸多后招,百千变化,玄机莫测,化腐朽为神奇。 这是一次机遇,特别是对于顾少游来说,他如今在剑道之上正在走出一条全新的道路,正是如饥似渴的状态,需要有大量剑招来填补其中经验,眼前这些千百种精妙剑招,彻底激发出了他的灵感。 “好,出剑在有意无意之间,招数上完全圆满,已经真正到了无招之境,我的独孤九剑可以更加圆满了。” 第277章 藏锋挫锐,剑道已成!(一) 虽然不敢号称已经窥尽天下剑招,但是如今顾少游独孤九剑中的破剑式,当真是可以说极其接近圆满了。 无数的剑法、剑招,在心中流淌、整合,仿佛化为了一部崭新的剑典。 顾少游虽然沉迷在剑术之中,可他的心思却越发清明通透,一丝一毫的变化都难以逃脱他心灵的感应,随着不断参悟这石洞中的剑招,他的剑术修为以一种极为可怕的速度疯狂进步着。 无数学过的剑法,华山剑法、养吾剑法、希夷剑法、祝融剑法、清风十三式……都在心中流淌,在这一刻,顾少游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剑术修为正在节节攀升,更仿佛有一丝丝的天地精气被吞噬而来,融入他的体内,转化为精纯凝练的内力。 这一番练剑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辰,到了后来,顾少游一剑剑使出,都变得似是而非,一时像是华山派剑招,一时又像是五岳派剑招,刚柔,快慢,阴阳,一切变化似乎都融入了他的每一剑当中,慢慢地都转化为一种剑法,这种剑法前所未有,剑势空灵,却又锋锐异常,在身体周围渐渐激荡出一个气圈。 独孤九剑之上是什么风景? 变死招为活招。 再将活招化为无招。 最后再把无招融入胸中,如此再也没有“剑招”这个概念。 此法可称为“心剑”! 剑意通明,心意圆融。 神静心空,幻住圆融。 是时候将自己一身所学融为一体了,顾少游心中渐渐涌起了一股明悟。 这一门剑法如今的雏形已经渐渐出现,让他明白了未来前进的方向。 当真是可喜!可贺! 思绪流转,忽的他的个人面板上,一阵扭曲,又过了片刻,才停了下来。 之前顾少游所学的剑法,竟然都直接消失,而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门全新的剑法! 顾少游眼睛清亮,喃喃自语:“好,好,没想到这系统居然能映照我心,直接将我学的剑法融为一体。” “剑有锋而形不露,以心为剑,是为藏剑。” “藏剑便是将锋芒收起,藏锋藏锋,若我心剑有成,有何必有锋芒露出。” “心中有剑,锋芒根本无需外露,只需藏在心中,用心中之剑,将种种妄念,一一斩断!” “既然已经藏锋,那便一同藏锐。可我一剑挥出,天下又哪里有剑敢称“锐”字?“ “此法已成!将己之锐意藏起,又能挫敌之锋锐。” “如此,此便可称之为《藏锋挫锐诀》!” “此乃大喜!” 顾少游浑身的气势都开始发生变化,冥冥中的精神意志都似乎随着他手中的长剑挥舞,不断凝练精粹。 以剑破妄,以剑合真,练出一颗晶莹无暇的剑心来,当可破尽天下万物。 忽的,他收剑而立,便如同一口青锋长剑,剑气冲霄,让人侧目。 但这层异象只是瞬间而逝,这层锋锐之意,竟然在一刹那之间被顾少游全然收起,他整个人仿佛返璞归真一般,只有双眼一张一合之间,似有一丝剑芒溢出,神异异常。 “挫锐,挫锐……看来我这法子是对的。”顾少游心中暗喜,只有这般,方能不断磨练心中之剑,让这一口剑变得更为通透,更为锋锐。这一层锐气只需要存在胸口,而根本不需要时时刻刻外放,那实在是落了下乘。 如今顾少游的个人面板上,所有剑法都统统消失,只剩下了一行文字: 《藏锋挫锐诀》当前等级:一。 话虽短,但顾少游现在的情况却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双目微闭,顾少游心思空明,清晰地感应着自己现在的变化。对于自己的武道修行之路,不断反省,不断领会,此时此刻,他对于接下来的修炼也有了明确的认识。 这一种情况难能可贵,武道一途,虽然需要勤奋,需要刻苦,需要毅力,需要恒心,但修行到了一个巅峰之后,需要的就是一种领悟,对于武道前途的领悟,只有明白了前方的道路,才能够真正走下去,否则武学之路也就走到了尽头。 顾少游这一番参悟,揣摩出了诸多玄机,对于武学的认识更为深刻,对于剑道的领会越发明澈,这比起多少时日的苦修闭关都要有用的多。 “呼……”顾少游缓缓吐出一道笔直的白气,眼睛在黑暗中烨烨生辉。 就在这时,忽的外面传来李文秀的喊声:“顾大哥,你还在里面吗?” 顾少游这才猛的一惊,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到底有多久。 赶忙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山洞,只见李文秀正俏生生的站在洞口看着他。 外面天空此时竟然刚刚泛起了鱼肚白,朝阳即将升起! 居然在里面待了快有一天光景?顾少游顿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没想到自己这一番领悟,竟然直接跨过了一整个黑夜,现在天都要亮了。 顾少游赶忙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惊容,问道:“阿秀,现在已是第二天了?” 李文秀掩口一笑道:“那可不是,顾大哥你在里面是领悟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武功了吗?我看你这一进去,人就不见了,我还以为你去哪里了呢。”她好奇盯着顾少游东看看西看看,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同,可一时又说不上来。 顾少游见她脸上带有倦意,也奇道:“那你呢?阿秀你莫不是也一晚上都没睡?还在和风太师叔一起推演剑法吗?” 李文秀喜哟哟的点点头,道:“是啊,昨天晚上我可没闲着,陪着风太师叔练剑、试剑,如今这清风十三式的第二节,是大有希望啦!” 平台的青石上,风清扬正闭目枯坐,看样子仍旧在苦苦思索着什么难题。顾少游看看风清扬,再看看李文秀,不由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一老一少,竟然都是剑痴,这推演一事又急不来,何必如此辛苦。” 李文秀吐了吐舌头,有点不好意思道:“是啊,我想劝风太师叔去休息一番,可是劝不动,你也来帮我说说。” 两人正说话间,这时风清扬也睁开眼睛,望了过来。 第278章 藏锋挫锐,剑道已成!(二) 风清扬目光在顾少游身上一扫,突然精芒大作,脱口道:“少游,你这是又有所悟?我看你精气内敛,难道已经开始走上返璞归真之路了?” 李文秀眼睛瞪圆,也有些不可思议,看着顾少游。 顾少游嘿嘿一笑,拱手道:“见过太师叔,弟子在洞内观看五岳各大剑派的剑招,一时间略有所得,如今弟子已经将之前所学尽数贯为一体,希望能推演出一门全新剑术。” 风清扬脸上一阵动容,再非之前那般平静,他站起身来,眼中精光大作,道:“好小子,你居然能这么快踏出这一步,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来让我看看你如今的剑术!” “那便请太师叔指点了!” 顾少游身上突然一道剑意冲天而起,刚才那劲气内敛的模样消失一空,他心念一动,开口说了一句,直接就出手。 他化作一道青影,只是一闪,就来到风清扬面前,手中虽只是一截树枝,可在他精纯凝练的内力驾驭之下,同样剑气森森,不下于一口真剑,唰唰唰,几个闪烁,他就一连攻出了十几剑,剑剑如电,快捷诡异,飘忽如神。 “不错,不错,剑法自然,随心意而动。不过这可还是不够!”风清扬见招拆招,他手上也拿了一截树枝,或点或刺或抹,似是随意而动,每一剑都出现在顾少游剑法之中的破绽所在,精准无比,让他迫不得已,连连变招。 顾少游长笑一声,手持树枝,再次出手了。 华山剑法,衡山剑法,嵩山剑法,恒山剑法,泰山剑法,等等各派剑法全部都在顾少游手上使出来。 只是渐渐地顾少游出手也开始不着痕迹起来,最后这些剑法又渐渐融为一体,破绽越来越少,混元如一。如今顾少游手中虽然只是一根小小树枝,可这树枝却仿佛比的上无数利剑。剑气四溢,站在一旁的李文秀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数步。 风清扬相对来说就简单一点了,他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剑接着一剑出招,招式之间,行云流水,一时精密繁复,一时又变得简单直接,似乎是没有任何的套路,又似乎天下各种剑术都包含其中,说不出的诡异玄奥。 一老一少就在华山思过崖上不断切磋,外人若是看去,就会发现他们两个的剑招奇怪无比,百十招下来,手上的树枝没有一次碰撞的,每次使出的招数,时而完整,时而残缺,有的招数直接就是一个起手式,剑到中途,立刻就变化成了其他的招式。 这样方式的切磋,凌乱的一塌糊涂,似乎没有任何套路精妙之处,可以说他们两个手上的剑招简陋的不堪入目,可也正是如此,已经完全超越了一般江湖中人的境界,一般人哪怕是看到了他们的交手,都不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忽的,顾少游的剑法又一次有了变化,一股萧杀的剑意开始逐渐升腾! 这道剑意宛若清风,又好似朝阳,灼灼而升,堂皇而又正道。 如今在顾少游的识海之中,这剑再不是剑,而是天、地、人不可分解的部份,他感到从一个超凡脱俗的角度,一丝不漏地掌握着风清扬剑法中的变化。 顾少游猛地一剑刺出,仿佛洞察了风清扬剑法上的百般变化,枯枝注满真气,剑气掠过,剑从意、意从剑,心意交融,无意无剑。两人手中的树枝猛地撞到了一起。 两人齐齐后退一步,顾少游手上树枝顿时化为齑粉,落了一地,而风清扬手中的树枝却完好无损。 风清扬眼中精芒爆射,高喝一声道:“好剑法!好剑意! 顾少游哈哈一笑,道:“太师叔谬赞了,你刚才可没有出全力。” 最后一击之下,顾少游现在刚刚领悟了新的剑诀,对劲力控制仍有疏漏,却是没有掌握好火候,直接让手上的树枝化为粉末。 而风清扬这边却是剑法和内劲混元如一,如此看起来,倒是顾少游输了半招。 顾少游心里明白,他这剑法刚刚成型,还有许多漏洞。而风清扬刚才却明显有所留手,并未拿出压箱底的本事。他心中原有的一点骄纵之意,也瞬间烟消云散,只能感叹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可是风清扬却不这么觉得,他袖袍微抖,心中一片震惊,连呼吸都变得有了几分紊乱了! 他只觉这短短一日里,自己原本古井无波的心中竟然变得激荡沸腾起来,眼前所有的这一切,竟显得有些不太真实了! 首先是李文秀,她带来的清风十三式,正可谓挠到了风清扬的痒处。这门剑法博大精深,又全然是基于华山派的剑理而成,这等奇事风清扬自问是闻所未闻,刚一接触之下,风清扬便被深深吸引了过去。而这其中,李文秀对第一节剑招的推演,更是让他又惊又喜。 没想到这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居然在剑法造诣上有如此天赋! 如果说李文秀带来的,更多是惊喜,那么顾少游带来的,就是“惊吓”为主了。 刚才他见到顾少游从洞中出来,精气内敛,一派返璞归真的景象,就已经被吓了一跳,只感觉自己是否看错了。 可没曾想,这一接手,风清扬便知自己还是小觑了顾少游。刚才顾少游这剑法,虽然有些地方看起来还有点稚嫩,但很明显已是一派宗师景象,这小子的剑法竟然堪堪就要大成了?! 这才过去多久?饶是风清扬自问如今世间一切都不能再搅动他的心神,但此时此刻仍旧觉得惊骇莫名。 顾少游也不藏着掖着,干脆坐了下来,开始向风清扬讲起了他拿到祝融剑法,并从中领悟出剑意的感悟来。 风清扬将自己激荡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脸上带着凝重之意,开始仔细听了起来。 若放在以前,有人跑过来跟他说想和他分享一番对剑术的见解,那极大可能会被他嗤之以鼻,拂袖而去! 论起对“剑”的认识,风清扬自问这世间已无人能在他面前讲出什么新意来。 可刚刚看过顾少游的剑法,风清扬现在从心底却不敢再对自己这位弟子有何小觑之意了。 第279章 打破天地之桥,斩破虚空! 顾少游一边讲着,一边偷眼看向风清扬的神情,心中也不由大感畅快! 来到笑傲世界,居然有朝一日能和风清扬坐而论道,这可当真是自己之前从未奢望过的。可如今这一幕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他心中不由涌出一股豪情,一边侃侃而谈,一边剑心在缓缓运转,变得更为通透锐利。 好半晌,顾少游才停下话头,刚才这一番分享,让他自己也收获颇大,之前还有些阻塞的地方,如今似乎也变得更为顺畅了几分。 风清扬闭上双目,过了片刻才突然睁开,双眼中瞬间射出逼人的锐气,直射过来仿佛要将眼前一切都一一洞穿。 不过这个异象也是一闪而过,风清扬突然一跃而起,长啸一声,就在空地上舞起剑来。 他的身周,温度都似乎下降了不少,突然间只见一柄一柄的小剑开始凝聚、汇集,这些小剑虽然极淡极小,但一股锋锐之气仍旧扑面而来。 风清扬双手划出一道道玄奥无比的轨迹,猛地大喝一声:“去!”他身边气劲顿时猛地汇聚在一起,仿佛万剑齐发一般,又似奔腾的激浪,向着前方轰了过去。 “轰”的一声巨响传来,刚才还在场中的那块大青石赫然已经消失不见。 地上只留下一堆粉尘。 这一剑之威,竟如此可怖!直接将这块大青石轰成了齑粉。 风清扬缓缓收功,眼中也流露出一丝惊骇,显然没料到这一击居然有如此之强。 顾少游哈哈大笑,拱手道:“恭喜太师叔剑法更上一层,恐怕已经快要接近天人之境,以窥天道了?” 风清扬对这剑意的领悟,可以说仅仅是捅破了一层窗户纸罢了。对他来说,这当真是厚积薄发,顺其自然之事。 只不过这一层窗户纸,就像是一道天堑,已经横绝在他眼前太久太久了。 今日一朝被破,饶是风清扬毫无波澜的心里,也不由升起了一股极大喜悦。 这是对武学之境的追求,对天人之道的追求,风清扬已经站在剑术巅峰太久太久了,久到了他都渐渐不再去想,“巅峰”之上是何等风景? 可如今有生之年居然能再一次去窥见这其中的景色,风清扬想到这里,不由心中一阵感慨万千。 自己教了顾少游独孤九剑,带他踏入了剑术的真正领域,如今竟然轮到他来向自己宣道,这可正所谓是一啄一饮,自有定数,莫非当真如此? 风清扬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看着顾少游道:“少游,你很不错,这次我倒是要承你的情了。” 顾少游连忙躬身行礼,恳声道:“太师叔何出此言,可当不得如此。” 风清扬微微一笑,盘坐在地上,开口道:“我在前人笔记中曾经有看到,这武学之路,以先天之境为最。先天之境,玄之又玄,除了内家功力需要登峰造极,打破天地之桥,沟通内外乾坤之外,还要洗练精神意志,参悟武学真意,两者结合,一者炼精化气,一者炼气化神,唯有如此,方能踏入先天妙境,多少年来,成就这一步的习武之人,凤毛麟角,千万人中难出一个,先天大道,难,难,难!” “如今你能洗练精神,领悟出了这武学真意,已经是在这条路上大大前进了一步了。假以时日,或许你真的能突破这先天之境,打破天地之桥,斩破虚空。可惜,我如今精气渐衰,恐怕是见不到这一刻了。” 说完,风清扬缓缓叹了口气,眼中不由也生出几分憧憬之色。 顾少游默默听着,又有些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怪不得自己能领悟出剑术真意,原来是和精神凝萃有关,估计这还得拜自己的《神照功》所赐。没想到自己这一身所学,居然刚好环环相扣,让自己在这武学之巅的道路上顺畅的走下去。 “太师叔,你又何必叹气,弟子也只不过刚刚踏上这条路而已,前路漫漫,可是风景却大不相同,太师叔你难道就不想去一窥前路,探一探那未知风景吗?” 风清扬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如今华山派有你这般的弟子,我却是已经放心了,如今心事已了,哪里还能去奢谈其他。” 顾少游听了这话,不由有些急了,赶忙道:“太师叔,那苦泉和尚可来过华山了?当年华山派之旧事,难道你还没放下吗?” “哼!你这小鬼头,没经过我允许,便叫人来寻我,扰我清修,我还没找你小子算账呢!”风清扬听了这话,不由冷哼一声,只不过他虽然板着脸,但声音里却并没有多少怪罪的意思。 顾少游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道:“太师叔,南少林的天惠禅师说会手书一封给你,那信里到底说了些什么?” 风清扬斜眼瞥了他一眼,又哼了一声,淡淡道:“不过些陈年旧事罢了,你知道的倒是不少。现在再去提这些又有何意义。” “武林,江湖……嘿嘿,不过是个名利场罢了,你方唱罢我登场,昔日华山祖师心生贪念,这一步步的走过来,实在也是咎由自取。” 他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意兴萧索,又道:“也算是你有心了,想来帮我解开这心结。只不过我当年铸下大错,让师门在我眼前灰飞烟灭,这桩惨事一直萦绕在我心头,实在是无法释怀。” 顾少游默然无语,他知道如今风清扬竟愿意开口来和他谈起当年这桩惨事,其实已经说明他心里是放下了一些,否则若放在以往,风清扬才不会来主动开口说起这件他的生平憾事。 当年风清扬遭了自己同门师兄弟的欺骗,刚好错过了气剑之争,等他回到华山,已经是一地狼藉,所有熟悉、不熟悉的师兄弟、师叔伯,全都毙命在华山之巅。 这件事实在伤的他太深,即便他现在有些释然,这所有一切其实都是冥冥中早有注定,自己身在局中,其实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所以说起来,风清扬这是放下了,但也只能说放下了一半。 (这两天好多书友来投月票,我都被吓到了,真是太谢谢啦!!) 第280章 武功大进的岳不群 “太师叔,弟子和阿秀这次在回华山的路上,却是碰到了几位华山派的师叔。嗯,也便是华山派剑宗弟子了。” 顾少游缓缓开口,一边偷眼去看风清扬的脸色。 果然,风清扬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变了数变,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此话当真?真的是剑宗弟子?”他说到后面,声音都不免带了一丝颤意。 顾少游心里暗叹一声,知道自己这位太师叔,仍旧对自己剑宗弟子的身份十分在意,否则也不会听到还有剑宗弟子而如此失态了。 当下,他也不再隐瞒,又将在路上遇到封不平几人的事情好好说了一遍。 这一次,他不再带着有色眼镜去看人,反而按照李文秀之前所说,将这三人给好好夸了一番,最后他笑着道:“太师叔,封师叔三人这几年来过的也够清苦的,弟子也和他约好了,等弟子在山上大婚之日,邀请他们前来观礼。” 风清扬一怔,道:“你们两个是要成婚了?”说完,他脸上露出笑容,呵呵一笑道:“这倒是一桩大喜事,那可恭喜了。” 李文秀脸上带着两分晕红,脆生生道:“太师叔,那你到时候可会来观礼?” 风清扬闻言顿时一窒,一句“自然不去”本想脱口而出,可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得含糊道:“这个,到时候再说。” 顾少游赶忙趁热打铁道:“太师叔,封师叔他们几人却还不知道你如今正在华山,弟子也不敢和他们提及。可若是他们知道您老人家如今还在华山,必定会欣喜若狂,说什么也得回来一趟了。” 风清扬怔怔然,一时无语,只是他这心中也是思绪万千,奔腾不已。 他原本以为华山剑宗弟子早就死绝了,可没曾想今天还能听到这等消息,一时间也不知该做何等反应。 既然已经把话说开,顾少游也不再犹豫,又说道:“太师叔,弟子这趟下山,奇遇颇多,其中更涉及了许多华山旧事。” 说完,他也不等风清扬开口,便又开始长篇大论讲了起来。从仙霞派到南少林再到衡阳城,一桩一桩的事情,听的风清扬今天是心防大乱,脸上神色变了又变。 “如此一来,我华山如今可谓大兴就在眼前,内功上有丹阳子前辈的《金关玉锁二十四诀》,轻功有全真派的《金雁功》,拳掌上更是昔日镇派典籍《鹰蛇生死搏》正式回归,再加上太师叔你现在手里的《清风十三式》,呵呵,小子斗胆说一句,如今的华山派可不再是昔日落魄之派了。” 风清扬听的一阵无语,眼角都不由抽动了两下。这不过是一年光景,这小子怎地就惹出如此多事来。 可偏生这每件事,都和华山派息息相关,正如顾少游说的一样,如今华山派竟然大兴就在眼前了? 一念及此,风清扬顿时心中有些激荡,他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最后站在悬崖边上,眺望远方,眼睛竟已有些湿润了。 没想到,居然在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华山派重新崛起? 只是昔日里大家伙儿打生打死又为了什么? 这一瞬间,就算风清扬自认已是几世为人,看破了这世间一切,也不由觉得脑中一片混乱,只能呆立当场,默不作声。 顾少游站到他身边,看着山间的云卷云舒,叹道:“看我华山如此秀美,如今弟子能出一份绵薄之力,让华山派恢复昔日荣光,实在是何其幸焉!” 他看着风清扬,恳声道:“太师叔,华山派如今正在紧要关口,难道你就不愿意再度出山,让这份荣光来的更快上一些吗?” 风清扬摇了摇头,自嘲一笑道:“你这小子,说的我居然心防失守,实在是可恶。”他回过头,看着顾少游道:“差点被你给绕了进去,这些事,现在谈还为时尚早?“ 顾少游嘿嘿一笑,也不觉得尴尬,笑着道:“小子的话,那都是发自肺腑,天地可鉴,可没有半点虚言。” 风清扬嘿了一声,突然道:“算了,清风十三式的剑谱我先带回去,若是能将其推演完善,再来交还给你,至于其他的事……”他说着,摇了摇头,道:“顺其自然。” 说完,他突然身影一晃,瞬间在原地消失,看起来仿佛是从悬崖上直接跳下去一般。 李文秀在一旁吓了一跳,赶忙过来朝悬崖上往下看,脱口道:“风太师叔没事?” 只是这里云雾缭绕,人影渺渺,又哪里还找得到风清扬的影子。 顾少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笑道:“不妨事,太师叔武功超群,只不过是想吓我们一跳罢了。” 李文秀连连点头,眼中露出憧憬之色,道:“刚才太师叔已经堪堪将清风十三式的第二节给补完了,也不知道最后几招等他补完后,这剑法会是个什么光景。” 顾少游握着她的手,笑道:“那自然是没问题的,我们就一起好好等着就是了。” 两人相视一笑,顾少游将李文秀轻轻揽在怀里,站在这华山之巅,望着远方,这一刻,试讲仿佛都停止了一般。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便回到了华山派驻地玉女峰之上,每天一边讨论武学,一边四下游览华山盛景,这日子是即充实又快活,只恨不得时间再过的慢上一些。 只不过,随着岳不群、宁中则两人,带着华山派诸弟子,浩浩荡荡回到华山之时,这份两个人之间独处的幸福时光是要先告一段落了。 华山派,正气厅内。 “恭喜师父神功大成!这金关玉锁二十四诀,看来师父竟是全然融汇贯通了?” 顾少游语气中带着惊叹之意,脸上带着喜意,笑着说道。 如今在他眼里,岳不群一身功力的确是大涨了不少,师父的身周气息,说一句如渊似海也不为过。 岳不群坐在上首,刚刚端起茶碗缓缓喝了一口,本来他看着正恭恭敬敬坐在一旁的顾少游,心里一时间竟有些失神,不知从何开口说起。 第281章 五岳剑派的盟主能做什么 现在听到顾少游这话,他不由把脸一板,道:“什么融汇贯通,又在说什么胡话。丹阳子前辈这本秘籍可谓深不可测,我现在也不过是初窥皮毛罢了,离全部领悟还差的远了。” 只不过他脸虽然板着,但说到后面,还是不免露出一丝笑意。 刚才顾少游这话,也可以说是挠到了他的痒处。 要知道,华山派得了《金关玉锁二十四诀》这本典籍,这件事可没多少人知道。华山派内,除了宁中则和顾少游外,一众弟子也都是全然不知,最多是有些猜测。 而这些日子里,岳不群的确从这本典籍中受益匪浅,不仅解决了自己在紫霞神功上的几个大难题,而且还顺势突破了几个关隘,如今他经脉中的内力,比之以往可谓上涨了几乎有一倍之多! 这也是因为这两本典籍中有颇多内容同出一源,这才有这份奇效。 可是岳不群武功涨了,却没什么人知道,除了宁中则,他也没人可说去。 因此如今顾少游这一番惊叹,倒是让他心里极为满意。 只不过他又想到了自己这弟子的种种不省心,刚浮出一丝笑意的脸又瞬间板了起来:“听说你在衡阳城里,闯下了偌大名头,你这风头出的倒是不错!” 顾少游却仿佛没见到岳不群板着的脸,笑嘻嘻道:“师父,弟子闯出的名头,那不也就是华山派的名头吗?这又何分彼此。” 岳不群眼神复杂,良久才长叹一声道:“之前你师娘已经和我说了路上被伏击一事,这事你做的很好。” 顾少游闻言,冷笑一声道:“师父,嵩山派的狼子野心,如今已经显露无疑。这次若不是弟子碰巧识破了他们阴谋,嘿嘿,那不仅我们华山派将遭遇重创,衡山派也逃不过一劫。若弟子所料不差,左盟主原本的计划里,估计会对五岳剑派分别下手才是。” 岳不群眼角微微一跳,淡淡道:“左盟主雄才大略,你又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顾少游嘿嘿一笑,道:“师父,这五岳剑派的盟主,到底是怎么选的?不知这下一次的盟主,是什么时候会考虑重选一事呢?” 岳不群眼中精芒一闪,转瞬而逝,他突然嗤笑一声道:“没想到你居然还想着这盟主一事,这倒还真是奇了。嘿嘿,当年我五岳剑派结盟,约定攻守相助,维护武林中的正气,遇上和五派有关之事,大伙儿须得听盟主的号令。只不过左盟主为五岳剑派盟主,管的是五派所共的大事。至于泰山、恒山、衡山、华山四派自身的门户之事,自有本派掌门人作主。” 他一口气说完,又道:“如此一来,这盟主说白了不过是个虚职罢了,又有什么可图谋的。” 听了这话,顾少游顿时一阵哑然,脸上微红,看来倒是自己想的粗浅了。 仔细想来,岳不群这话的确没错,原着里嵩山派的人,三番五次拿着那面五岳盟主令旗四处招摇,可实际上半点用处都没有。 第一次,是嵩山派几大太保拿着令旗去喝令刘正风束手就擒,但实际上刘正风压根没理,反而出手制住了费彬。到了最后,嵩山派还是靠武力、靠拳头,才让刘正风屈服了。 第二次,是左冷禅想借华山剑宗之事发作,让陆柏带着五岳令旗,随封不平三人同上华山派,逼迫岳不群退位。可是同样的,岳不群对这令旗根本理也不理,最后让岳不群受挫的,是那十五个黑衣高手。说白了,仍旧是得比一比谁的拳头大。 五岳令旗的第三次出场,是在令狐冲接掌恒山派掌门的大会上。左冷禅派出大阴阳手乐厚等五名高手拿着五面五岳令旗上恒山来,阻止令狐冲接任掌门。结果呢?更加悲催!不仅令狐冲理也不理,这令旗更是被任盈盈给夺了去,顺手还将五岳令旗换成了五毒教的五毒旗,“她将手中五面锦旗张了开来,人人看得明白,五面旗上分别绣着青蛇、蜈蚣、蜘蛛、蝎子、蟾蜍五样毒物,色彩鲜明,奕奕如生。”嵩山派当真是丢脸丢到了家。 如此一来,左冷禅这五岳盟主看似威风,实则没什么权力。每次他传下五岳令旗,都没人当一回事,他仅仅能指挥得动自己嵩山派的人。因此,左冷禅这才一直积极谋求五岳并派,他想做五岳派的掌门人,而不是五岳剑派的盟主。 而这一些,岳不群是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就顾少游一时灯下黑,没有摸着方向。 想到这里,顾少游心中不由暗叫一声惭愧,自己如今是又被师父在政治上给上了一课。 “不过……”岳不群又摇了摇头,眼睛微眯,言语中带着些意味莫名:“五岳剑派自从成立以来,这盟主一职一直是由我华山派掌门担任,只可惜二十年前那场大变,这才导致了盟主位置转而易手。这说起来,可真是我等后辈子孙大大的不孝了。” 顾少游微微一笑,连忙接口道:“嘿嘿,师父所言极是,如今我华山派可是今非昔比,嵩山派嘛,倒也可以去掰掰腕子了。” 岳不群皱眉叱道:“你这是什么胡话,左盟主这些年来,也做下了不少大事,又岂是你这小辈能随意评说的。” 这话就有些言不由衷了,顾少游自然是心知肚明,如今自己师父武功大进,若没有一点想挑战下左冷禅的想法,那说出去谁也不信。 不过他也没去反驳,反而神秘一笑,道:“师父,我这次回华山的路上,遇到了几位华山派的师叔,这事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上一说。” 岳不群闻言顿时一惊,眼神一厉,声音却不急不缓道:“哦?是何人?” 顾少游被他盯着,也不敢怠慢,赶忙将自己遇到了封不平几人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师父,如今我华山大兴正在眼前,可是这人手上却还是缺的很。封师叔剑法了得,心中又对重返华山念念不忘,以弟子之见,倒是可以争取一番!” 第282章 事不宜迟,明日就出发 顾少游话音落下,换来的却是岳不群的沉默不语,好半晌他才叹了口气,缓缓道:“你说的也是没错,昔日之事,若再要去纠结谁对谁错,未免落了下乘。只是为师也不知他们几人现在心中到底作何想,若是他们心中还有怨怼之情,那这好事反而会变为坏事。” 顾少游点点头,师父既然如此表态,对他来说已是难得。要知道原着里封不平几人,可是差点把岳不群给拉下马来,搞的岳不群是狼狈不堪。 放到现在,岳不群心中还有几分猜忌,也是正常之意。 岳不群沉思片刻,忽的又道:“封师弟这几人,现在所在何处?你可知否?” 顾少游心中一惊,脑中转了转,嘴上却没有半点停歇,道:“封师叔几人与我分别的时候,的确将他们隐居的地方告诉了我,不知师父是……” 说完,顾少游不敢隐瞒,便将封不平几人所在的地方和岳不群说了一遍。 岳不群点了点头,也没说他要怎么做,沉默了会儿这才又突然道:“好了,先不说这些,我倒要问问你,你这成亲一事如何说?” 顾少游一阵愕然,刚想说话,又听岳不群顿足道:“你师娘也是糊涂,这等大事,岂能轻易做主。如今顾老大人还远在福建,你若在华山上将婚事办了,岂不是大大的不孝?” 顾少游眨了眨眼,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岳不群不等他回答又道:“为了这事,我赶忙写了封信让人送去福建,和顾老大人好好说了一番。这次你在华山上就先以订婚的形式,将这事给办了,若要正式成婚,还是等你回福建再说。” 说完,岳不群窥见顾少游脸色不好,又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缓缓道:“少游,你能将华山当成你的家,能将师父师娘当成你长辈,这的确很好,师父心里也极为高兴。可人伦一道,却是不可不遵,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心中也不要有其他想法。” 顾少游不由默然无语,良久才叹了口气,道:“那我便听师父的便是。” 他这思维仍旧还是后世的想法,对这些“礼法”实在没有什么太大兴趣。在他原本想来,这成婚一事,大不了两头都办,华山搞一次,回原主家里再办一次。只是如今看来,这个想法却是太幼稚了些。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其实也不过是短短一年多时间,虽然看起来自己已经融入其中,但从心里上来说还是有一些格格不入。 而且从顾少游内心深处来说,比起自己的家,反而是华山派更让自己感到心安和亲切一些,所以之前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宁中则的话。 可是在岳不群看来,这等事情却是荒谬之极,这番操作岂不是将顾元昌没放在眼里?若是顾元昌发怒起来,华山派岂不是会有无妄之灾? 只能说大家的想法都没错,都是站在自己立场,考虑方向却各有不同罢了。 人毕竟都是社会化的动物,脱离了人际关系,所有一切都会显得空中楼阁,不太真实。 笑傲江湖……唉,顾少游心中叹了口气,想要达到大逍遥,大自在,又何其难也。就算自己剑术已经渐渐通神,那又如何,人在世上,羁绊无处不在,哪能全然按自己心意行事。 想到这里,他不由也有些意兴阑珊,站起身来拱手道:“师父,若是没其他事,那弟子就先告退了。” 岳不群面沉如水,微微点点头道:“你去,也和阿秀好好说说,不要两人之间生了嫌隙。” 刚走到门口,顾少游突然一拍脑袋,被这事给一打扰,竟然把重要事情都给忘了,当下又只得反转回来对着岳不群道:“师父,还有一件事,需得和你说一声。” 岳不群微微一愣,问道:“是何事?” 顾少游虽然有些兴致不高,但还是一五一十,把思过崖上石洞的事情和岳不群讲了一遍。 果然,岳不群听完,霍得站起身来,神色大变,失声道:“此事当真?上面果然是刻了五岳剑派的剑招还有破解之法?” 顾少游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弟子也没有去动过分毫,师父你去一看便知。” 说完,他看到岳不群脸上神色变幻,身体却没动作,心里不由微微有些奇怪,没想到自己师傅定力居然如此高,若换了自己,估计就直接飞奔过去查看了。 当下顾少游也不再多言,施了一礼,便直接告辞退了下去。 岳不群缓缓坐回椅子上,神色变幻。这时,宁中则从后面转了出来,见他模样,也不由急急道:“师兄,少游说的这思过崖后洞的事,可得赶紧去看看。” 原来她一直在后面,只是刚才怕说到顾少游婚事尴尬这才没有现身。 岳不群摇摇头,道:“无事,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功夫的。只是刚才少游说到剑宗几人的事,让我心有所感。” 宁中则“咦”了一声,问道:“师兄你想如何处置此事?” “少游刚才说的对,现在华山派虽然看起来势头渐起,但是人手实在是颇有不足。”岳不群沉思片刻,对着宁中则郑重道:“此事不宜拖延,等下你和我上思过崖,去查看那剑招之事,若是一切顺利,我明日就出发,亲自去寻封不平他们三人说上一番,看看此事可有转机。” 宁中则脸露惊容,道:“师兄当真要如此急?只是不知他们几个……” 岳不群摆了摆手,打断她的话语,道:“如今时过境迁,气剑之争也该告一段落,我带着诚意而去,相信也不至于空手而归。”说着,他脸上显出几分傲然之意道:“如今我紫霞神功更上一层楼,就算是封师弟剑术又有精进,我又有何惧。” 说道这里,岳不群语气中略带矜持之意,又显出了极大信心,让宁中则听的眼中异彩连连,轻笑道:“那也好,我便祝师兄马到功成了。”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神态间都轻松了不少。 第283章 把握当下,切勿患得患失 这一番去,显然岳不群是打算先以礼相待,最后再以武服人。若放在以前,岳不群虽然也同样有信心自己剑法不会在对方之下,但若是相互比拼要拖到数百招之外方能分出胜负,那未免就有些不美,无法让人心服口服。 可现在岳不群正处于自己一生中信心的巅峰,换句骄纵的话,他正要想找人来试试自己武功大进后的情况! 如此一来,剑宗这三位刚好就成了一个绝佳的目标。 而且还有这思过崖后洞的剑招一事,岳不群现在当真是信心满满,只觉这天下的气运,居然真的又重新回到华山之上了。 先不说岳不群的心潮涌动,顾少游拜别而出后,心中难免有些郁郁,叹了口气,只得先去寻李文秀。 两人肩并着肩,行走在华山莽莽苍苍烟雾缭绕的古树林内。 这里随便一棵树肯定都有过百年的树龄,甚至数百年至千年以上,它们好像自亘古以来一直存在,见证着人世的兴衰,沧海桑田的变化。 “顾大哥,你可有心事?”李文秀一边看着林中景色,一边好奇问道。 从刚开始到现在,顾少游都有些沉默,让她不由担心起来。 顾少游深吸一口气,也不再隐瞒,将刚才师父说的一番话都说了一遍。 “唉,如此一来,是委屈阿秀了,早知道我们不如干脆先回福建再说。”顾少游叹了口气,只觉自己近期行事有些糟糕透顶。 李文秀听完,轻笑一声道:“我还以为是有何大事,原来是这个。” 顾少游有点惊奇,道:“阿秀你不怪我?” 林中古木高耸入云,巨大的板根可能要十多人手拉手才能围拢。数棵树纠缠生长,形成千姿万态的奇状。顾少游刚才也是带着李文秀漫无目的的走着,这才误打误撞进了这片密林,可万万没想到这里的景色,竟然和华山之巅截然相反。 树林内充满各式各样的生命,金丝猴纵跳于枝丫之间,飞禽走兽随处出没,这是一块从没有人入侵的世外净土。原始、古朴、幽静、神秘。 李文秀望着眼前生机勃勃的一切,眼中充满了赞叹之意,她听了顾少游的话,回头展颜一笑,道:“顾大哥,你看这世间,美好的事情是如此之多。我当日在大漠,可从来没见过这种充满生机的景色。” “如今这一切,如梦如幻,我心里早就开心高兴的不得了啦。又哪里还会去怪你?” “眼下的景色就已经如此绝美,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去患得患失,纠结哪些并未发生的虚幻呢?” 这时,一群多达数十头的扭角羚横过前方,其中几头戒备地盯着顾少游,很快又没入林木深处,仿佛如乍现仙踪的神鹿。 李文秀顿时惊呼出来,捂着嘴叫道:“顾大哥,快看快看。” 顾少游眼中也露出一丝惊叹之意。 她整个人是如此的欢腾雀跃,这份热情也瞬间感染到了顾少游,他也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是啊,自己当真是庸人自扰了。 是啊,把握好当下,当下这一切才是最美的风景呀! 这一瞬间,他的心胸都仿佛瞬间开阔了许多,不由高声喊道:“阿秀,我们追上去看看。” 说完,两人同时纵起轻功,就在这山林之中,追逐嬉闹起来。 李文秀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这密林之中,更让这里平添了一份动人。 接下去的日子里,顾少游便放下各种心思,好好的陪着李文秀。 两人的足迹将这华山全部走过,不管是山谷还是高山,全都留下了两人的身影。 只不过,这种幸福甜美的时光,也持续不了多久,因为风清扬来了,阿秀又要开始她的“忙碌”之旅了。 风清扬终于又来见了两人一次,更是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清风十三式》他也全部推演完成了! 只不过他把剑谱交给顾少游后,仍旧对再度出山一事模棱两可,顾少游也没办法。 不同于风清扬对顾少游的态度,李文秀如今在风清扬哪里可是极为“得宠”,很明显,风清扬如今见猎心喜,看到李文秀的悟性之后,又有些按捺不住了,已经颇有些将李文秀当做了衣钵传人的态势。 看到这一切,顾少游当真只能哀声一叹。自家的阿秀,也太“人见人爱”了,从平一指到风清扬,一个个见了,都恨不得将毕生所学都一股脑传给她。 果然,这天赋高又肯下苦功的人,这是走到哪里都是极受欢迎。 对于平一指和风清扬这种已经站在各自领域巅峰的人来说,寻到一个出色的传人,当真是他们现在最大的快事。而李文秀可以说完美契合了他们的要求,那这样一来,自然就不会轻易放手了。 而此时,顾少游才知道,原来自己师傅也不见了。问了师娘,这才知道师傅悄悄去了封不平隐居之处,他心里一时恍然,又有一阵喜意。 岳不群肯放下身段,主动上门,看起来至少是诚意十足。能否将封不平三人重新劝回华山,这也要凭几分天意了。 如此一来,顾少游这几日里,也只好和几位师兄弟混在一起,也刚好,大家好久不见,如今能天天在一起练剑聊天,倒也是不错。 就这样过了几天,这一日,忽的有弟子过来通知顾少游,让他去正气堂叙事。 顾少游不敢停留,赶忙来到正气堂。 此时,正气堂内,岳不群端坐在上首,旁边坐着宁中则,而厅内正坐了几人,正是封不平、成不忧、丛不弃三人。 顾少游一进堂内,看到三人,心中也是一喜,他先给师父和师娘行了一礼,这才对三人笑着拱手道:“弟子见过三位师叔,三位师叔气色不错,今天可真是华山派的好日子。” 封不平焦黄的脸之前还是板着,听到顾少游这么说,也不由挤出一丝笑容,微微颔首,却并未说话。 岳不群轻轻捻了捻胡须,脸带微笑,显然心情极好,环顾一圈道:“好了,如今人也到齐了,我们也来议一议事罢。今天的确是个好日子,能和封师兄、成师弟、丛师弟在华山上重逢,当真是天佑我华山。” 第284章 正气堂中,群贤毕至! 显然,岳不群要先闭门开个小会,把大家的口径都定下来,然后再对所有弟子宣布。 至于这个小会,顾少游作为一个后辈弟子却能参加,众人倒是没人觉得惊讶。甚至在封不平看来,这才是天经地义。 武林之中,毕竟还是强者为尊,顾少游如今的武功、剑法,已经足够他超越这些繁文缛节和尊卑之分,直接参与这种场合了。 岳不群微微一笑,神情中有些许的志得意满,只不过这丝情绪被隐藏的很好,别人不仔细看根本发觉不了。 只不过和他相反,封不平如今却是心中只有浓浓的苦涩之意。 前几日里,岳不群亲自上门,让他已是极为吃惊,可没曾想岳不群的姿态放的极低,让他想闭门逐客都难以做到。 在之后,几人间又略略“切磋”了一番武艺,而让封不平更加吃惊的是岳不群如今的武功,竟然明显比他要高上了一截! 两人比剑,一开始几招里,封不平还能占住先手,发动狂风般的猛烈攻势。可是仅仅二十招过后,岳不群就渐渐占了上风,他的内功如今上涨了一大截,剑术上也顺带提升了不少,如此一来,封不平又哪里是他的对手。 最后,一招之间,岳不群便震飞了封不平手中长剑。这一场比剑,封不平也是输的无话可说,只能说是心服口服。 如此一来,不管是顾少游那个妖孽,还是岳不群这尊大神,竟然都是封不平无法逾越的大山。 那这重新入主华山的念头,完全就变成了镜中花水中月。封不平三人虽然满心的不甘,但在岳不群放低身段,好声劝说之下,也就只能半推半就一起回了华山。 事实上,在上次遇到了顾少游之后,三人回归华山的心思就变得重了许多,只不过还有些放不下面子。而这次岳不群亲自上门来请,言语间又极为客气,可谓给足了三人面子。如此一来,他们三个也就不再有什么不愿,也都没法拒绝了。 岳不群和宁中则交换了个目光,举起手中茶碗,脸上带着笑,对着封不平三人,朗声道:“三位师兄,今日能重回华山,实乃我华山之盛事。岳某就以茶代酒,敬三位一杯。” 封不平抬起头,看着厅内匾额“正气堂”三个字,不由冷哼一声,也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淡淡道:“岳师弟,我们兄弟三人不过是昔日丧家之犬罢了,这次能重回华山,虽然也颇为激动,但当年之事,却也是不敢忘。” 岳不群脸上神色不变,眼神一闪,刚想说话,忽的外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昔日之事,大错特错,又何必还要纠结其中。” 封不平闻言顿时色变,转头望去,刚想出言呵斥,但只一瞬间,他脸上神色就变得呆滞,一副惊骇莫名的神情慢慢出现。 只见外面慢慢走进来一个青袍老者,面容清癯,正是风清扬。 “砰”的一声,封不平的椅子直接摔到一边,他一个箭步冲到风清扬跟前,跪倒在地,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语带哽咽:“风师叔,当真是您老人家吗?我……我不是在做梦?” 丛不弃和成不忧两人也一起连滚带爬冲了上来,跪在地上,成不忧更是放声大哭:“不肖子孙,见过风师叔。” 岳不群刚才风淡云轻的神情,如今也是一扫而空,他和宁中则也赶忙走了过来,一起拜倒在地,恭恭敬敬道:“不群见过风师叔,风师叔您老人家可安好。” 这下倒是顾少游有点尴尬了,他和风清扬已经很熟,并没有这些惊骇莫名的神情,但是厅内所有前辈都跪倒在地,自己也只能走上来,向风清扬磕了个头。 风清扬望着眼前跪满一地的人,不由叹了口气,缓声道:“都起来,不必如此,老头子还好的很,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岳不群从地上站起,躬身道:“弟子见过风师叔,风师叔请上座。”说完,他便恭敬的将风清扬引到主位上坐下,他则是束手立在一旁,姿态放的极低。 风清扬也不推迟,坐在位置上,望了岳不群一眼,微不可查的冷哼一声,这才道:“都坐下说话。” 封不平如今已经泣不成声,好半晌才从地上爬起,坐在椅子上,脸上全是激动之情。 风清扬看到他们几人如此模样,眼中露出几分缅怀之意,叹道:“如此也好,如今华山派再经不了大乱了,你们能回来也不差。”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恭敬立在一旁的岳不群,脸上神色微微变幻。忽的,他抬手一挥,只见一本书册仿佛被手托着一般,平平直飞到岳不群面前。 “这剑法是你徒弟给我的,这些天里我一直在潜心推演,如今已经将这剑法给补齐了。你先拿去练着,后面再安排众弟子也学上一学。”风清扬淡淡的声音在屋内回响。 岳不群眼中绽出一丝亮芒,又转瞬而逝,他恭敬接过书册,只见上面赫然写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清风十三式! 岳不群翻开剑谱粗粗翻了一遍,心中就不由一阵狂跳,他瞥了一眼顾少游,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淡淡道:“怪不得少游剑法如此之高,原来是早就得了风太师叔的真传。” 顾少游还没来得及说话,风清扬又哼了一声,道:“这是我让他不要告诉任何人的,你也不用去怪他。” 岳不群连忙应是,他心里一阵翻腾,一阵无奈之余又有些恍然大悟:原来顾少游早就认识了风清扬,也怪不得自己这徒弟如今剑法如此的高! 难怪,难怪,岳不群心中轻轻吁了口气。之前顾少游展露出来的剑法,实在太高,各种消息汇总而来,让他也不由悚然一惊。 要放在以前,他回到华山,见到顾少游,必然是要考究考究弟子的武功。 可是这次,他反而犹豫了,踌躇了! 就算是他如今融汇贯通了金关玉锁二十四诀,可仍旧没有信心一定能压过顾少游。 若是自己提出和弟子比剑,到最后反而弟子剑法要胜过自己一筹,那这是何等尴尬的场景?! 岳不群每每想到这里,都不由心中一阵烦乱。 第285章 锋芒毕露!岳不群的意气风发(一) 而且顾少游为何剑法会如此突飞猛进,他也是毫无头绪。甚至之前林家辟邪剑法一事哄传天下之时,他在夜深人静之时,心中都曾泛起过一丝疑问。 不过今天风清扬的出现,总算解开了他心中的这一谜团。无他,实在是风清扬当年的名头实在太响太响,一把长剑可谓打遍天下无敌手,有如此人物传授剑法,这武功高一些也显得正常了? 就在岳不群思虑万千之时,宁中则这时先出言笑道:“风师叔,少游能得你青眼,蒙你传授武艺,那是他的大幸事。只是我也没曾想到,您老人家一直就隐居在华山,我等后辈却无缘得见,实在是惭愧惭愧。” 风清扬看了眼宁中则,也微微一笑道:“我不过就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罢了,见不见的又有什么所谓。” 岳不群赶忙接口道:“风师叔能重回华山坐镇,是华山派的大幸事。” 他顿了顿,又道:“从今往后,再没有剑宗、气宗之分,有的只有一个华山派。” 风清扬咦了一声,似乎没想到岳不群会如此说的斩钉截铁,脸上也显出几分动容之色,叹了口气,缓缓道:“你能说出这话,看来掌门一职当的也算是不差。” 岳不群神色不变,又对风清扬一拱手,直起身子朗声道:“风师叔肯费劲心力,来推演这清风十三式,那我自然也不好再藏私。” 他环顾一圈,见到封不平几人的注意也被吸引过来,不由微微一笑,又沉声道:“华山原本掌门一脉才得传的《紫霞神功》,弟子也准备拿出来,只要华山弟子有特别贡献者,未来都可学这紫霞神功!” 这话一出,众皆动容,风清扬更是目露奇光,上下打量岳不群,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就连一直默不出声的顾少游,现在也直接被师父这话给惊到了。 丛不弃先按捺不住,急急道:“岳师兄,你这话当真?这紫霞神功,当真肯让我等来学?” 岳不群微微一笑,先对着墙上祖师画像微一拱手,又转过身道:“本来就当如此,如今我华山派重建在即,大家便应当齐心协力,共渡难关。《紫霞神功》虽然也是我华山派镇派之物,不过如今前有少游为华山寻回鹰蛇生死搏,后有风师叔推演出了完整版的清风十三式,如此一来,若岳某再将《紫霞神功》视为珍宝,不肯示之于人,那倒显得岳某心胸狭隘,太过小气了些。” 岳不群看着厅内一阵冷场,众人都是呆呆的看着自己,心中不由一阵畅快,显然他的此举可谓大大出乎人所有人的意料,把这些自视极高的人物都震的不轻。 要知道《紫霞神功》不仅是华山派的镇派之物,一贯只有掌门一脉才可习之;而且其在华山气剑之争的时候,更是大放光芒,当时的气宗之主,也就是岳不群的师父,凭着这门功夫可谓压服了不知多少剑宗高手。 如此一来,岳不群如今肯将《紫霞神功》公之于众,让众人皆可学习,这份诚意不可谓不够,也能代表岳不群彻底放下了当年的气剑之争,从今往后,有且只有一个华山派! 封不平眼中显出复杂情绪,缓缓吐了口浊气,叹道:“岳师兄此举当真颇有魄力,若是我等再有不满之意,这倒显得我们几个心胸狭隘了。” 说完,他站起身子,向着岳不群躬了一礼,恳声道:“封不平拜过掌门,日后封某自会一心为公,不敢堕了华山威名。” 成不忧和丛不弃两人互视一眼,也有些无可奈何,只得一起起身向岳不群见礼:“拜过掌门。” 和之前大家行礼之时的互相客气不同,这一次三人都至少在明面上正式向岳不群低头,也不再去提“华山掌门是否可以换一换”这类的话了。 岳不群哈哈一笑,上前将几人扶起,又各自劝勉几句,这才对风清扬行了一礼道:“风师叔,如今华山百废待兴,正需要您老人家坐镇其中,才不会有宵小前来窥探,还请风师叔多多考量。” 风清扬见到几人模样,不由目露奇光,喃喃道:“好,好,没想到我倒是看岔了你,你能有这份气度,这华山掌门一位,的确是名副其实了。” 顾少游在一旁默不作声,心中却对师父这一番操作默默点了个赞。 要知道《紫霞神功》可是岳不群一贯以来的命根子,是他赖以压服众人的压箱底本事,没想到居然肯一起拿出来,供大家参详,这份得失之间的计量,也实在是显得岳不群如今的气度上涨了不少。 不过顾少游心中也知道,岳不群到底从《金关玉锁二十四诀》中获得了多大好处,也只有师傅他自己才清楚。 如此一来,其实岳不群自己会的,应该是叫《紫霞神功》20版本了,那原本的初始版紫霞,还真不被他看在眼里。 不过这话顾少游可不会去煞风景的说和问,当下也含笑上前拱手道贺。 其实在场的都是人精,后面自然都会反应过来,但不管怎么说,这次岳不群的诚意和付出都是极大,大家都是无话可说。 这时宁中则也上来对着风清扬行了一礼,笑道:“风师叔,如今华山派大兴在望,正需要您老人家坐镇其中,我们这些小辈可都是想聆听您的教诲,师叔你这次可不能再走啦。” 封不平也在一旁接口道:“风师叔,如今我们华山派正是百废待兴,可再经不起折腾啦,您老人家若在,我们也有个主心骨,您可再不能一走了之啦!” 风清扬环视一圈,见到众人都在看着自己,不由脸色复杂,重重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岳不群见状,脸上露出喜意,当下拜倒在地,高声道:“恭迎风师叔重回华山,可喜可贺。” 众人纷纷拜倒,这次风清扬没再拦着,等到大家礼毕,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都起来,都坐下说话,也别拜来拜去的,我这糟老头子还想再活几年,你们这是生生给我折寿了。” 第286章 锋芒毕露!岳不群的意气风发(二) 顾少游脸上带着笑意,微微舒了口气,风太师叔如今连玩笑都能开了,显然心结已经尽去,自己之前那一番东奔西走,还真是没有白费。 岳不群又招呼大家重新坐下,轻轻抚了抚长须,笑道:“如今我华山群贤毕至,正是要大展拳脚的时候。”说完,又对着封不平道:“封师兄,成师弟,丛师弟,你们这肩上的担子,可得加一加了。” 封不平三人互视一眼,脸上都带着肃容,一起起身拱手道:“但请掌门吩咐,吾等不敢推迟。” 岳不群含笑伸手下压,示意他们重新坐下,便又缓缓开口道:“之前华山局面危急,只有我和师妹两人苦苦支撑,如今有封师兄你们几人相助,总算是可以大展拳脚了。” 封不平三人默不作声,都看向岳不群,想听他要怎么来说。 “封师兄,我欲命你担任华山派的传功长老,负责华山派众多典籍的管理,未来等人员兴旺了,还可以再建一个藏经阁,让我华山底蕴更为强盛。” 岳不群见到封不平又要起身,连忙又用手按下,接着道:“我华山派之前连逢大难,门中各种武功典籍不断遗失,未来还需要封师兄多多费心,为我华山保留火种,即便再有不测,也能让华山派快速重新崛起!” 封不平微微点头,心中也升起了几分对岳不群的佩服之意,岳不群这是要把华山派的一众典籍都交给他来保管,这份气量和诚意不可谓不大。当下他抱拳沉声道:“封某必定竭尽全力,人在秘籍也在,绝不会让华山典籍再有遗失。” 岳不群哈哈一笑,道:“无需如此,无需如此,封师兄且放轻松些便是。除了这个差事外,之后华山众弟子的教导,也需要封兄多多费心,同时这戒律长老一职,也需封兄一同兼任。” 封不平听了这话,不由为之动容,眼中射出不可思议之色。岳不群这番话,简直让他直接坐稳了华山派第二把交椅,这几个职责之下,他可真称得上是位高权重,以后所有弟子几乎都算是他来管理了! 不仅是他,风清扬也不由对岳不群起了几分刮目相看的意思。 以前风清扬可是完全看不上岳不群的,觉得此人志大才疏,华山派在他手里可谓所托非人。 可没想到今日一见,岳不群的接连操作,让他心里不由起了几分波澜,看来自己这是小觑了这位华山掌门了。 顾少游也听的眼中异彩连连,自己这位师父之前是被生活的重担给压得喘不过气来,如今这份重担眼瞅着有人一起来抗,再加上他自己武功大进,信心十足,这举手投足之间,一派掌门的气度居然展露无疑,和之前那谨小慎微的性子竟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丛不弃和成不忧两人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之意。没想到岳不群居然如此信任封师兄,接连给出这么好的条件,也不知他会如何安排自家两人?当下不由收束心神,不敢怠慢,仔细聆听。 岳不群把众人吃惊的表情都尽收眼底,不由有些志得意满,脸上不由自主的也带了一丝笑意。 他之前前往封不平三人隐居的地方,和几人一番详聊之后,便对这几人的为人秉性有了一个初步了解。 封不平此人脾性有些古板,为人刚正,除了对剑气之争有些执拗和不肯松口外,拿来做门派内的戒律长老简直完美,并且他的剑术高强,单论剑法甚至不在自己之下,如此一来,让他来教导门下弟子剑术也十分妥当。 岳不群想到这里,也不由对自己的决定感到一丝自得。 他转头看去,看到成不忧和丛不弃两人望过来的眼光,都带了几分热切,心中更是微微一笑。 这份权力的甘甜,没想到竟然直到今日,方才能品尝到一丝。 “成师弟,我这里还有另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却是要交于你来做才行。”岳不群捻了捻长须,语气不疾不徐,缓缓说道。 成不忧闻言,精神顿时一振,赶忙正襟危坐,听了起来。 “三位想来也知道,岳某这次下江南,成功将浙江的仙霞派纳入华山派之中,从此以后仙霞派虽然还挂着这个名头,但实际上已然成为了华山派在江南的华山别院。” 岳不群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见到大家都在仔细侧耳倾听,这才满意一笑,又继续说道:“仙霞派原来的夏门主,这次也跟着我一起来了华山,今后他也算作我华山派的一份子,只不过今日之事,涉及到了我华山派过往旧事,我便没叫他了。” 他拉拉杂杂说了一堆,似乎还没切到正题,可成不忧脸上却丝毫没有不耐之意,仍在恭敬聆听。 “只是夏门主走的乃是仕途,在武学一道上却只能说是平平,这才导致仙霞派这些年来在浙江逐渐衰败,影响力大减。” 岳不群说到这里,声音渐渐放大,继续道:“可是江南之地,如今已是我朝人文荟萃之地,如今有机会打入其中,这机会却是万万不能放过的。” 成不忧听到这里,似乎也听出了点名堂,他脸色渐渐变得有些潮红,呼吸也急促起来。 “夏门主武功平平,作为一派之主,却是压不住场子。如此一来,我华山派就需得派一名高手前往坐镇,代替夏门主统领华山派仙霞别院的所有工作。” “此事重大之极,乃是我华山派未来百年大业之基础,成师弟,你可愿意劳累一番,前往浙江,把这摊事给管起来?” 此言一出,成不忧再也按捺不住满脸的喜意,赶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回道:“多谢掌门厚爱,成某万死不辞,此去江南,必定将上下各路关系打点到位,让我华山大旗在江南立起来,而且还要立的又高又稳!” 岳不群闻言,哈哈大笑,指着成不忧笑道:“好,好,成师弟有这志气,那看来岳某这番托付,却是找对人了。” 第287章 锋芒毕露!岳不群的意气风发(三) 成不忧满脸喜色,喜哟哟的坐回了去,满脸的志得意满。 很明显,这可是个大大的美差,要知道浙江是山高皇帝远,成不忧这一去,完全就是一方土皇帝,在华山上他不可能当掌门,但是去了江南,这不是掌门也胜似掌门了。 可以说,这个任命是大大出乎了成不忧的意料,也难怪他会如此的喜形于色了。 顾少游在一旁看的暗暗点头,自己师傅这手腕,果然是又高明又果断,瞬间把封不平和成不忧摆平的服服帖帖的。 而且师父这看人的本事倒还真不错,顾少游心中暗暗思索。 成不忧此人,生性有些胆小,但他有个优点,就是为人圆滑。江南武林中,华山派毕竟是外人,需要打点到位的关系非常的多,各方面都要处理妥当,让这样一个八面玲珑的人前往,那才能搞的风生水起。 反之,若是让封不平去江南,让成不忧管戒律,那才是一场大大的灾难。 想到这里,顾少游心里对岳不群的钦佩之情,不由又大了几分。 自家师父还是少一个施展的舞台,如今情势略略好了一些,他便马上能纵横其中,还真是一代人杰。 岳不群这时又将目光看向了丛不弃,丛不弃心里不由自主的狂跳几下,如今自己两个师兄弟都有了着落,而且看起来都着实不赖,那自己又能捞到点什么好处? 想到这里,丛不弃不由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此时此刻,可能封不平、成不忧、丛不弃他们三人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他们对岳不群的各种不屑、不齿,早就飞到九霄云外。换而取之的则是充满了一股子敬畏之情。 不过好在岳不群没让他等太久,又继续开口道:“丛师弟,我这里还有一桩事情,也是十分要紧,得拜托你去奔走一番了。” 丛不弃不敢有任何怠慢,赶忙拱手道:“请掌门吩咐便是,只要能为门派出一份力,不管有何艰难险途,丛某绝不敢有任何推脱。” 岳不群见他说的大义凛然的样子,也不仅哑然失笑,摆了摆手道:“无需如此,这也不是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事情,不必如此紧张。” 丛不弃听了这话,不由讪讪一笑,不过他这心里也算放下了大半,当下他不敢再说话,继续听了起来。 岳不群瞟了一眼顾少游,缓缓道:“这事和少游也有不小关系,刚好少游也在这里,到时候也可以一起说说。” 顾少游闻言,精神一振,眼中精芒一闪,他心里微一转动,便有些猜到了几分,一瞬间不由也仔细聆听起来。 “丛师弟,你可能有所不知,之前由少游牵头,陕西和山西两地,一共有四家镖局正式投入华山派旗下,分别是飞马镖局、四海镖局、威信镖局、晋威镖局。这四家镖局如今组成了一个松散的两省镖局联盟,每年都会向华山派敬献财货,换取华山派对他们的支持。” 岳不群声音清朗,不疾不徐,众人屏住呼吸,屋内只有岳不群的声音在回荡。 “丛师弟,这次我去寻你们三位,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了振远镖局的总镖头,之前和他们的谈话你也听了,振远镖局也有意图投在华山旗下。如此一来,这两省镖局联盟,以后得改成三省镖局联盟了。” 岳不群看向丛不弃,笑道:“这三省镖局联盟,乃是我华山在西北之地立足之基,通过对镖局的护镖,可以让华山派威名向周边传播,有朝一日更可让华山派的声望回到昔日之巅峰!” 丛不弃听到这里,心脏不由扑通扑通猛烈跳动起来,他只觉喉咙一阵干涩,脱口道:“掌门师兄,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让丛师弟来统筹此事,负责和各个镖局之间的管理和联络,并负责安排弟子前往各地历练,不知丛师弟可愿意接此重任?”岳不群看着丛不弃,含笑问道。 丛不弃脸色潮红,赶忙拱手拜道:“掌门有令,在下绝不敢推脱,后面一定竭尽全力,把这三省镖局联盟越做越大。” 岳不群微微点头,道:“陕西境内还有一些镖局,之前我限于人手,也没去联络,后面丛师弟可以一个一个联络起来。甘凉道上现在以崆峒派为尊,嘿嘿,之前我还有弟子死在崆峒派手下,这份仇也是一定要报的。” 这事丛不弃几人倒是第一次听闻,他不由疑惑道:“崆峒派?他们不是已经蛰伏很久了吗?怎么还会和我们华山起了冲突?” 岳不群脸上闪过一丝青气,冷冷道:“你也说了,他们蛰伏了那么久,自然是静极思动,崆峒派拦在华山和塞外、西域之间,我华山若要威震西北,这块大石头却是一定要搬走的。” 说完,他又意味深长道:“崆峒派估计也是如此作想,华山刚好拦在他们进入中原之路上,以前五岳剑派威名显赫,他们自然不敢动弹,这几年我华山有些式微,他们倒是又跳将起来了。” 丛不弃听的连连点头,赶忙拍马道:“掌门师兄雄才大略,小弟自愧不如,这事看来颇为紧要,小弟也必将竭尽全力,让华山之威名再次震慑西北!” 岳不群听了,不由哈哈大笑,抚须又道:“除了陕西和甘凉道,山西如今却是恒山派坐镇其中,只不过恒山派的各位师太不屑这些俗事,我们倒也是大有可为。” 这话他也不好明说,仿佛是要对恒山派欺上门去了,不过丛不弃也是秒懂,也不追问,只是频频点头。 岳不群一边说着,一边又皱眉道:“只是这湖北,倒是颇为棘手。如今振远镖局虽然有投入我华山旗下的心思,但是湖北毕竟是武当派的地头,这里面的分寸,丛师弟你到时也需要好好拿捏一番。” 丛不弃不断应是,脸上尽是跃跃欲试,看起来仿佛恨不得马上就去大干一场一般。 顾少游在一旁听的只觉叹为观止,自己师傅对这几人的心思拿捏的可真是太到位了。 第288章 锋芒毕露!岳不群的意气风发(四) 这丛不弃为人有些好大喜功,名利之心颇强,现在让他去管理镖局联盟的事,那以他的身手,出去了基本就是横着走的境遇了。这对他的虚荣心来说,可以说是有了极大的满足。 如此一来,封不平三人,可以说是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妥妥当当。 封不平为人刚正,放在门内管束弟子,必然会十分称职。 成不忧八面玲珑,极擅处理各种关系,让他下江南去和江南哪些地头蛇打交道,这绝对是极为合适。 丛不弃喜好名利,更好虚荣,让他去负责去管理各大镖局之事,那各大镖局的人,对他自然是奉若上宾,可以让他好好过一番土皇帝的瘾。如此一来,他自然会甘之若饴。 这一番胡萝卜攻势之下,封不平三人现在已是服服帖帖,心中再也没有异心了。 想到这里,顾少游心里不由对岳不群各位钦佩。这短短时间之内,岳不群已经能如今精准的把握人心,把每个人都安排的服服帖帖,这份本事可当真不俗。 岳不群此时心中也是极为畅快,他眼睛微眯,看着几人的反应,心中也是颇为自得。 之前派内无人可用,只能他自己四处奔波,如此一来,不仅事情没法做到位,就连自己的武功都给拉下了! 可是如今就不同了,这些琐事一桩桩的分配出去,他自己再居中协调、管理,如此才能叫做一派之主啊! 以前那四处奔波,到处救火的日子,岳不群是一天都不想回去了。 特别是他现在武功大进之后,就更是如此! 不管如何,在这江湖武林中立足,还是要看个人武功是否高强!这些琐事尽去之后,他自己的权势丝毫不减,反而掌控力更强,而且又有了大把时间来潜心修炼,提升武力。 当真是皆大欢喜之事。 岳不群又将眼光看向风清扬,只见风清扬端坐在椅子上,瞑目枯坐,竟似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毫不在意。 岳不群不由苦笑一声,他忽的将脸上神色收起,肃容道:“这些事情既然已定,那后续便按这来做便是了。不过,除此以外,如今还有另一桩大事需要我等好生商谈才是!” 说完,他轻咳两声,又将眼光投向封不平。 封不平闻言,脸上也微微动容,眉头紧紧皱起,寒声道:“掌门可是说我等回华山路上,见到振远镖局总镖头,听他说的那桩大事?” 此言一出,成不忧和丛不弃两人,脸上也顿时色变,刚才的那些喜色瞬间消失,齐声道:“不错,此事当真棘手无比,需得请掌门示下。” 这话说的颇为郑重,就连风清扬此时也有一丝诧异,他微微张开眼睛,看了过来。 宁中则此前一直没有说话,现在听了这话,也不由脱口问道:“师兄,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显然,这事岳不群还没来得及和她说起,连她也是一头雾水。 只有顾少游此时心里隐隐有了一些猜测,不过他也不敢确定。 一时间,众人都齐齐望向岳不群,等他发话。 岳不群见到众人看来,刚才肃容的脸上不由微微露出一丝效应,捻了捻长须道:“此次我与封师兄几人在回转华山的路上,遇到了振远镖局的总镖头曹维城,他除了说想让振远镖局也一起托庇与华山派旗下之外,还说了一件事。” 岳不群环视一圈,脸色渐渐也沉了下来,缓缓道:“就在数日前,杭州那边传来消息,魔教的上代教主任我行,已经正式获救,救他的人正是光明左使向问天。” 此言一出,饶是心如止水的风清扬,脸上也不由微微色变。而宁中则更是一脸惊色,脱口道:“师兄,此言当真?当年那大魔头任我行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怎么还会脱困而出的?” 她一脸的震惊,显然觉得这个消息有些匪夷所思,不可思议了。 风清扬眼中精芒一闪,也缓缓开口道:“没想到任我行还能重出江湖,这可当真是咄咄怪事,不过这对华山派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顾少游心中也是狂跳几下,他这些日子都待在华山之上,这消息来源不免有些闭塞了。没想到竟然是从师父口中得知了这惊天消息。 看来令狐冲当真是得手了! 顾少游心中瞬间开始急速盘算起来,此事一起,应当就是当下武林中最为轰动的事情了,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自己都需要好生计议才对。 这时,岳不群点了点头道:“风师叔所言极是!任我行这大魔头在位之时,正是魔教与五岳剑派连番恶斗之时。五岳剑派不知有多少好手都死在了魔教手里,要是当真说起来,任我行手里可是血债累累。” 说完,他叹了口气,心里也着实有些郁郁,他刚刚有大展拳脚的念头,没想到就刚好碰上了这档子事,实在是有些让人无奈。 不过他毕竟是枭雄本色,这点负面情绪在心中转瞬而逝,马上又振作起精神,寒声道:“之前东方不败一直深居简出,据说魔教内部内乱连连,这些年来魔教的爪子缩回去了不少,我们倒是都忘了昔日魔教的凶厉了。” 厅内众人,听了这话,都不由一阵默然。 任我行在位时候的魔教,和现在东方不败不再露面的魔教,简直就是两回事情。 任我行当年可是凶焰滔天,五岳剑派又是首当其冲,五大派里不知有多少豪杰都死在了魔教手里。 这些年来魔教不停内斗,向外扩张的心思淡了不少,这才给五岳剑派一个难得的喘息时机。 可即便如此,五岳剑派内部,除了嵩山派的高手较多外,其他几大派都已经是人才凋零,不再复有昔日之威风。 换句不好听的话,现在的五岳剑派基本就是在魔教压迫下苟延残喘罢了。 若是任我行当真击败东方不败,重登魔教教主宝座,那说不得第一个开刀对象便是五岳剑派了。那以五岳剑派现在的情形,又能抵挡住几个回合?! 想到这里,成不忧和丛不弃心中都是凉了下去,刚才还有的几分志得意满瞬间消失。 第289章 锋芒毕露!岳不群的意气风发(五) 丛不弃先忍不住开口道:“东方不败据说武功已经通神,任我行既然是脱困而出,那说明这些年来一直被暗中囚禁,他还有剩下几分功夫,这可不好说。难道他还能胜得过东方不败不成?” 一边说着,他的声音渐渐响了起来,显然是心中稍定,又瞧了眼坐在上首闭目不语的风清扬,继续道:“而且如今我们华山派可是有风师叔坐镇其中,就算那任我行胆敢来犯我华山,也一定是讨不了好!” 说完,他暗暗松了口气,只觉刚才自己那番担忧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听了他这话,风清扬冷哼了一声,眼睛微张,冷声道:“你怎的如此没志气,难道华山派就要做一个缩头乌龟不成?” 丛不弃脸上讪讪,讷讷无言,更不敢有什么反驳之话。 岳不群哈哈一笑,打圆场道:“如今要说任我行能否重返黑木崖,也是为时尚早,我等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他说完,眼中利芒一闪,又继续道:“据曹总镖头所言,任我行脱困以后,已经在江西境内和魔教的人大战了几场,后来便不知所终。如今时间紧急,我等还需要未雨绸缪,想个对策。” 众人一阵默然,顾少游这时突然开口道:“各位师长,据弟子所知,那魔教手里有一种恶毒丹药名叫三尸脑神丹,若是这任我行手中也有,那想来每场和魔教的大战,都会有不少人被他用吃药给控制,如此一来,任我行的势力说不得会越滚越大。” 岳不群轻轻吁了口气,冲顾少游微微点头,道:“这也是我所担心的,如今东方不败也不知为何一直深居简出,若是东方不败不出手,魔教下面的人又哪里会有人是任我行的对手。此事我们也得从长计议了。” “我欲潜派人手,前往五岳各大门派,带上我的书信一封,与几位掌门都约定攻守同盟。五岳剑派,同气连枝,此时若不齐心协力,势必会让贼子各个击破,不可不防。” 岳不群眼中闪动着莫名光芒,看着众人,一字一顿的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一惊,望向岳不群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惊色,可慢慢的又变成了深思之色。 岳不群又继续缓缓道:“若是能将众位掌门,一起请到华山来,共同商议大事,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顾少游心中一跳,师父这是要锥出囊中,一展他的雄心抱负了啊! 这什么联络五岳剑派各大掌门的说法,其实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若真要去联络,那也应当由左冷禅这个盟主来做,又哪里轮得到华山掌门了? 而且还要都邀请到华山上来! 能想象出来,左冷禅亲自跑来华山议事吗? 可岳不群居然还是如此说来,明显他心里也早有思量,意有所图了! 之前师父口口声声说那什么五岳盟主不值一提,无需计较,可事实上却恰恰相反,师父这是早就盯上了这个宝座,要来运作一番了! 不过这话也正中顾少游下怀,若自己师傅还是唯唯诺诺,谨小慎微,那可也太过无趣了。 总算是有些意思了,顾少游嘿嘿一笑,心中暗暗想到。 很显然,封不平几人也是如此想,成不忧率先抢着道:“掌门师兄你要我等如何做 ,尽管吩咐便是。” 说完,几人都毫无推脱之意,盯着岳不群,等他发话。 岳不群眼中浮出满意之色,又环视一圈,这才缓缓开口道:“之前少游在衡阳城,可以说帮刘正风师弟过了一劫,衡山派的莫大师兄想来也会卖我几分面子。这衡山派,丛师弟不如就由你来跑一趟?” 丛不弃一愣,没想到岳不群第一个就点到他的名字,他也不敢怠慢,赶忙起身凛然道:“定不负掌门所托。” 岳不群微笑点点头,又道:“泰山派那边倒是颇为棘手,天门道人一直自视颇高,门内又还有几个玉之辈的长老,因此非得要封师兄出马才行,还请封师兄勿要推迟。” 说完,他又对着封不平遥遥拱了拱手。 封不平脸上神色不动,也起身回礼道:“封某领命,泰山派那边我定然会处理的妥妥当当,请掌门放心便是。”说完,他顿了顿,又冷笑道:“泰山派天门道人我也曾经见过几次,不过尔尔,泰山派的剑法我也素来不放在眼里,这一趟去,定不会堕了华山声望。” 岳不群哈哈一笑,竟没有去纠正封不平的说法。 顾少游也看的微微侧目,自己师傅现在这信心当真是爆棚了,若放在以往,门下弟子说出这种骄纵的话语,岳不群定然是要斥责过去,可今日他却什么都没说,反而一脸嘉许的模样。 这变化可真心有点大! 岳不群又看向宁中则,笑道:“至于恒山派那边,既然都是几位师太,那就还得劳烦师妹走上一遭了。” 宁中则也笑着拱手应道:“这是应有之意,我必不负所托。” 如此一来,衡山、泰山、恒山三个地方都已经确认了人手,最后便只剩下了嵩山。 成不忧不仅有些心有惴惴,难道要自己去嵩山?他心里不免有些打鼓。左冷禅可是威名赫赫,他这去了岂不是送菜一般? 没让他久等,岳不群又对成不忧道:“成师弟,现在魔教生变,换个角度看,却正好是仙霞派发展的大好良机,你也无需去其他地方了,稍后等这边事情完结,你便直接和夏掌门一起下江南,着手把华山别院的事情给操办起来。” 成不忧闻言一惊,转瞬反应过来,赶忙应是。心中却着实松了口气。 成不忧明白,岳不群说的这也没错,任我行既然从杭州脱困而出,又在江南与魔教的人大战了数场,而且他最终目的仍旧是河北黑木崖。那这样一来,江南之地的势力不免就要空虚了许多,这个关口可当真是自己去浙江的好时机。 想到这里,成不忧心里对岳不群的钦佩之意又升了几分。 只是那到底让谁去嵩山?不仅是成不忧,还是封不平、丛不弃几人,心中都同时升起了一个疑惑。 第290章 锋芒毕露!岳不群的意气风发(六) 这时,只见岳不群脸上微沉,声音也变得肃然了几分,缓缓道:“至于嵩山派那边,少游,这次就由你来走上一遭。”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愕然,可是转眼脸上又同时显出恍然之色。 这个安排初听之下,实在有些荒谬。嵩山派现在实力可是五岳之首,左冷禅更是一代枭雄,又岂是派一名小辈弟子前去的道理?那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估计还会让左冷禅感到被羞辱了? 可是岳不群作为一派掌门,却也的确不好亲自上门,否则岂不是就把自己的身段放低了一截? 刚才丛不弃几人还在想到底应该让谁去,没想到岳不群直接说出了顾少游的名字!这可顿时把他们几人都吓了一跳。 可这仔细想来,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是一步妙棋。 顾少游的剑法,他们几个人是亲眼见过的,虽然口上不愿承认,但心里却是犹如明镜一般,就算是三人中武功最高的封不平,剑法之上也是要远逊与那小子。 “当真不知道那小子的剑法是怎么练的!难道风师叔的剑法已经到了神鬼莫测的境界?否则就算风师叔亲自指点,这剑法也不能这般厉害啊!”这个想法同时浮现在三人心中。 这回可有的嵩山派好受了!三人心里又一起幸灾乐祸的想道。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顾少游在嵩山上丢了脸面,可他毕竟只不过是一名后辈弟子啊!这对华山派的声望可是半点无损。 想道这里,三人不由互视一眼,对岳不群的安排心服口服。 顾少游倒是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听岳不群点了自己名字,也是微微一愣,转而又是大喜,赶忙也站起身子拱手道:“弟子必不负师父所托,嘿嘿,这趟嵩山之行,弟子定然让华山剑法威压嵩山!” 岳不群听了这话,不由满头黑线,叱道:“你说的是什么胡话,如今正是五岳剑派齐心协力共抗外敌的时候,哪里轮得到你耍个人威风?你这一行去,必须谨言慎行,谋定后而动,切不可意气用事,坏了大事!” 说到最后,他声音不仅有些转厉,语气也有些重了。 顾少游脸上讪讪,刚才一不小心,把心里的话给脱口而出了,当真是有些得意忘形了些。当下他赶忙恭敬回道:“弟子轻狂了,师父责怪的是,弟子这一去,必然已大事为先,绝不会肆意妄为。” 岳不群微微扶额,也是一阵头痛。 他对自己这弟子,现在是越来越没法管了。 看刚才顾少游那跃跃欲试的模样,明显就是又要去惹事的。可他又实在没法再说什么。 嵩山一行,的确十分不容易,正所谓王不见王,岳不群自己这次是真的没法也不愿亲自前往,否则过去了,难道还要向以前那般低声下气不成? 可是他自己不去,这也实在是无人可去。 封不平虽然剑法不错,但比起左冷禅那还是远远不够看的,派他过去显然还是要矮了一截。 至于……岳不群又偷眼看了眼旁边闭目养神的风清扬,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嘴巴发苦。 至于这尊大神,那自然不是自己能请的动的。 这样一来,那也只有顾少游能担此重任了。 之前顾少游能击退白板煞星,又一人独战嵩山三大太保,这武功进展的神速,让岳不群都升不起几分试探的心思了。 也只好听之任之,就纯当不知了。 至于顾少游这次去嵩山,会不会惹出什么事来,岳不群心里现在也是一点底都没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至此,厅内众人的职责已经堪堪都分配完毕。分别是:封不平去泰山、丛不弃去衡山、宁中则去恒山、顾少游去嵩山,再加一个成不忧下江南。 今天岳不群恩威并施,已然成功竖立起了一派掌门的绝对权威,如今封不平几人心中早已没有了什么杂念,只想着以后如何大展拳脚,一施生平之抱负了。 众人齐刷刷向岳不群望来,想看看他还有什么要说。 岳不群这时哈哈一笑,仿佛下了什么决定,又仿佛开玩笑一般道:“诸位难道不怕就这么空手而去,会遭了冷遇吗?” 封不平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有些踌躇。封不平目露奇光,道:“莫非掌门胸有成竹,智珠在握?有什么办法能一定说动几大掌门不成?” 在他们看来,这次去泰山、衡山诸派,无非就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罢了。但若是几大掌门不管不顾,甚至嗤之以鼻,那还真是没什么好办法。总不能提一剑上门,将所有人都杀败? 先不说这根本完成不了(顾少游心中暗忖:其实我行),就算能这样,也和华山派未来大计相悖,不是智者所为。 倒是宁中则仿佛想到了什么,眼中露出一丝惊色,看向岳不群。 岳不群露出一丝意味莫名的笑意,又转瞬而逝,转向宁中则道:“师妹,我让你誊抄记录的东西,可都已经整理好了?” 说完,又向她施了一个眼色,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又接着摇了摇头。 宁中则眼睛微张,一丝精芒闪过,显然也有些吃惊,但是她动作不慢,马上从怀中掏出几本册子,递给了岳不群。 岳不群接过册子,也不说话,直接在位置上翻阅了起来。 顾少游这时方才恍然大悟,心中也是一片讶然! 没想到自己师傅这次居然肯下这等血本! 这是完全没有藏私啊! 这还是原着中被各种贬损的“伪君子剑”吗?这简直有些颠覆了顾少游的三观。 看来自从得了不少高级秘籍,并且武功大进之后,岳不群的眼界已经瞬间攀升到了一个高度,心中想的也再不是蝇头小利,而是胸中自有锦绣了! 就在顾少游胡思乱想的时候,封不平三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不知岳不群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关子。 倒是风清扬也仿佛猜到了几分,他先瞥了一眼顾少游,又看了看岳不群,这才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第291章 锋芒毕露!岳不群的意气风发(七)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岳不群在翻看书册的沙沙声传来。 众人都不敢说话,就连之前颇有桀骜的丛不弃,现在也是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没有半分不耐。 好半晌,岳不群这才缓缓放下书册,眼中带了几分惊色,长长吁了一口气,他抬起头,看到众人都盯着他看,不由失笑道:“不瞒各位,这些东西,我也是刚刚方才得见,这一看就入了神,倒是让诸位就等了。” 成不忧笑道:“掌门师兄,不知这上面是什么东西,以你这般的养气功夫都如此入神。” 顾少游听了这话,不由微微侧目,这家伙还真是圆滑的很,立场转的可够快的,这谄媚拍马的话是张口就来。 岳不群微微一笑,指着顾少游道:“之前少游在我华山思过崖上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 见到大家神色都愈加好奇,岳不群这才不卖关子道:“多年前,魔教十长老攻华山的事情,想来大家都是听说过的。” 厅内一片静默,只有岳不群悲天悯人的声音继续响起:“那一场大战,五岳剑派折损了许多好手,我华山也是如此,死伤惨重,可谓元气大伤。” “而更重要的是,自从那一场大战后,五岳剑派诸多门内耆老都丧命其中,导致了大批五岳剑派的武功、剑法全部遗失。现在想来,这可真是惨烈无比。” “但是,没想到,少游前些日子,竟然在思过崖石洞中发现了这场血战的遗址。” “当时的魔教十长老,都被华山前辈施了计谋,困死在了石洞之内,一直到死了也没能脱困而出。” 说到这里,岳不群微微顿了顿,又拍了拍手中的书册道:“石洞内的石壁上,刻录了许多魔教十长老临死前记录的各大门派的剑招。其中有不少,都是五岳剑派如今已经失传的精妙招法!” 封不平三人听了,简直有些难以置信,丛不弃定力最差,腾的一声从椅子中站起,脱口道:“还有这等奇事?真的都是五岳剑派的失传剑法?” 岳不群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只能说是有许多是失传剑法,倒也不是全部都是。” 封不平也显得极为激动,他声音微微颤抖,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果然是天佑我华山。” 成不忧哈哈大笑,大点其头道:“极是极是,这实在是一桩大喜事,天佑我华山,天佑掌门师兄啊!” 岳不群微微一笑,也不藏私,直接站起身来,走到几人面前,将书册递给他们翻阅。然后又在厅内来回踱步,悠悠道:“我之前急着下山去寻几位师兄,便将誊抄的事情交给了师妹处理,如今师妹也是已经抄录完整。我刚刚粗粗翻阅下,里面便有衡山派失传的衡山五神剑,还有嵩山派的子午十二剑,以及恒山派的万花剑法,甚至连泰山派的岱宗如何也有。” 封不平几人都在低头翻阅,眼中发光,又不断点头。 “只可惜,这些剑招空有其形,却没有各大门派的心法、剑诀,对我们来说,也就只能做个参考罢了。”岳不群轻叹一声,又接着道。 封不平此时已经将手中册子堪堪翻完,递给了丛不弃,听了岳不群的话,不由抬头失笑道:“这已经是侥天之幸了,有了这些剑招记录,日后我们要是对上五岳剑派的人,却是能做到心里有数,不说能破解他们的招数,至少也能占得先机,这笔买卖我们可是赚大了。” 顾少游还没看到书册,听到封不平这话,不由微微皱眉,只不过转瞬又恢复如常。他偷眼去看岳不群和宁中则,见他们都脸色平常,心里忽的有了明悟。 估计师娘是将剑招和破解之法分开了誊抄的,而拿出来的这份是只有剑招,并没有破解之法! 没想到自己师傅最后还是留了一手,顾少游心里哑然失笑。不过他也明白,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自古以来各派掌门,又有哪个手里不留一手的?岳不群今天的气度,其实已经大大出乎了顾少游的意料,如今悄然留了一手,反而让顾少游觉得这事“正常”了几分。 坐在上首的风清扬,虽然一直一言不发,闭目养神,但这时仿佛好似也听出了什么,眼睛微微张开,扫了一眼,只不过他还是没有开口,继续默然不语。 封不平三人此时都已经将手中册子看了一遍,几人眼中皆是异彩连连,封不平还喃喃自语道:“原来华山剑法中,还有不少精妙招数也没传下来,这回可真是太好了。” 丛不弃也是一脸兴奋道:“掌门师兄,有了此物,那我等再去几大门派,可是好谈的多了。莫大、天门他们还不得将我等视为上宾?” 封不平听了这话,不由微微蹙眉,开口叱道:“这是什么话,丛师弟,你要戒骄戒躁,切勿让人给看轻了。” 说完,他又对岳不群拱了拱手,肃容道:“掌门,虽说你气度恢弘,肯将这些东西物归原主,但这里面却也大有学问,怎么给、给多少,还得我们细细商量一番才是。” 岳不群脸露赞赏之色,点头道:“封师兄说的好,此事的确需得我们几个好好商议一下。” 成不忧嘿嘿一笑,连连点头道:“是极是极,这里面可有不少讲究,正所谓斗米恩升米仇,万一我们要是全给了,人家反而觉得我们还藏了一手,这可就没处说理去了。” 顾少游在一旁听的也暗暗点头,成不忧这回倒是说了一句大实话,不再是瞎拍马屁了。 要是一次性一股脑把这东西全给了,人家一开始自然会感激涕零,但是就怕万一,日后若是他们又细细想来,觉得华山派还藏了一手,那就有些冤枉了。 当然了……华山派的确也是藏了一手。顾少游想到这里,心里也不免有些汗颜。 当下岳不群也不避讳,直接就坐在封不平身旁,跟他们几人开始低声商讨起来。至于内容,自然是这些剑招应该怎么给、什么时候给、要给多少之类的问题了。 第292章 离别之日,上嵩山! 顾少游在一旁听着,也不插话,只是这些算计来算计去的,听起来实在是乏味之极,听到后面不由大大打了个哈欠。 岳不群这时候也说的差不多了,刚好停下话头,见到顾少游这般惫懒模样,若放到平日,必然又是板起脸来好生一番说教,只不过他今天心情颇佳,也没有去责怪顾少游,反而笑着道:”至于少游这边,我知你也不耐烦花这些心思,嘿嘿,你就依你心意行动。” 顾少游双眼发亮,赶忙一通马屁送上:“哈哈,那就好那就好,多谢师父,师父当真是英明神武,洞若烛火。” 岳不群笑骂了一声小滑头,也不再管他,站起身来,走到风清扬身前,恭敬拱手道:“风师叔,弟子这里的琐事已经基本商讨完毕,还有什么错漏之处,请风师叔示下。” 风清扬张开双眼,看着岳不群,眼中露出意味难明之色,好半晌才叹道:“你做的很好,华山派交在你手里,想来也不至于就会彻底沉沦了。只希望你心中要以华山为重,不可懈怠。” 岳不群凛然领命,恭敬应是。 风清扬点点头,也不再说话,反而转头对宁中则道:“宁丫头,你在后山替我寻一个清净地方,我平日便在那边静修,门内若有什么大事,也可来寻我。” 宁中则闻言顿时喜,很显然风清扬是不准备再撒手走人了,她赶忙笑着道:“风师叔你放心,侄女一定给你办的妥妥当当的。” 风清扬满意点头,又朝着顾少游道:“顾小子,你去嵩山,阿秀就不用跟你去了,让她来跟前和我学剑,跟着你东跑西跑的反而浪费她一身天赋。” 此言一出,厅内众人脸上顿时显出许多艳羡之色,跟在风清扬身边学剑,这可是天下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可如今风清扬摆明了是要收李文秀为关门弟子了,这实在是让人怎么羡慕都不为过。 至于李文秀还不是华山弟子,这个倒是齐齐被大家都给忽略了。 封不平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没能说出口来,只能颓然重重叹了口气。 顾少游听了,心里也着实替李文秀高兴,在原着里,风清扬一直到了最后都人影渺渺,不再现身,令狐冲他也不再见。如此说来,令狐冲也只能算是他半个传人罢了,这对风清扬一身剑术来说,当真是可惜的很。如今阿秀若是能接过风清扬的衣钵,那可真是一件极大的好事。 “那我便替阿秀先谢过风太师叔了。”顾少游笑嘻嘻对风清扬拱手道。 风清扬站起身来,袖袍一展,道:“此间事了,那我便先走了。”说完,也不等大家挽留,脚步似慢实快,只两个呼吸间,就转瞬从厅内走了出去。 岳不群缓缓站直身子,轻轻吁了口气。 风清扬这尊大神给他的压力也是极大,刚才别看他智珠在握,侃侃而谈,但这心里其实一直都捏了一把冷汗。生怕风清扬突然开口呵斥,那可当真下不来台了。 不过好在这事并未发生,风清扬对他仍有几分偏见,岳不群心里也是心知肚明,但至少也没来故意拆他的台,如此便已是极好了! 岳不群重新坐回椅子上,看起来放松了不少,笑着道:“好了,大家也商量了不少时候,估计都累了。”说完,他又看向顾少游道:“少游,你也看到了,这时间颇紧,倒是要委屈你了,这两天便寻个好些的日子,把你和文秀姑娘的订婚一事给办了。” 顾少游乐呵呵的笑着道:“这事我没什么异议,就都听师父安排便是了。” 岳不群失笑摇了摇头,他心里也有些遗憾,的确是这时间不太凑巧,可前面已经说好了这订婚的事情,若要延期也着实不妥。 否则按他心里的想法,最好这趟搞成一场大盛典,把该邀请的人全都邀请过来,也让华山派的气势借这个机会彻底打出去。 可惜现在大家都出门在即,也只能简略操办了。 ------------------- 三日之后,华山山脚。 顾少游拥了拥李文秀,跳上马背,对着前来送别的李文秀高声道:“阿秀,你就送到这里,早些回去。” 李文秀眼眶有些发红,拼命憋着眼泪,拼命挥手喊道:“顾大哥,那你小心些。” 顾少游微微一笑,将马匹缓缓催动起来,一边还回头笑着大声道:“你可不要偷懒,跟着风太师叔好好学剑,等我回来我们再较量一番,到时候你可不要哭鼻子。” 李文秀噗嗤一声,破涕为笑,也高喊道:“那我等你回来,一定要打的你满地找牙才是!” 顾少游哈哈一笑,又挥了挥手,驾了一声,马儿瞬间放开四蹄,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后面李文秀脸上两行泪水终于流了下来,喃喃道:“顾大哥,你可要好好的。” 顾少游伏低身体,贴在马背上开始快速奔行起来,他心里也有些不太好受,连回头看的勇气都没有。和李文秀这也算是新婚燕尔?可这才两天,就又要分别了。 前两日,两人在华山玉女峰上,总算是把这婚事给操办了,虽然这名义上是订婚,可在顾少游心里,这和正式成亲可没什么两样了。 没想到自己两世为人,居然是在华山上把婚给结了,想想这事情还当真是奇妙无比。 从此之后,自己的这份牵挂,是再也去不掉了。想到这里,顾少游心里也是复杂之极,各种情绪,汇总到了最后,却只剩下了满满的喜悦,满的仿佛都要溢出来一般! 顾少游轻啸一声,将胸中思绪倾泻而出,眼睛亮闪闪的,不是新生,却宛如胜似新生。 带着这些沉甸甸的心思,顾少游这一路上不再吝惜马力,不过也好在从陕西到河南并不算远,没过几日,便来到了嵩山脚下。 嵩山北瞰黄河、洛水,南临颍水、箕山,东通郑汴,西连十三朝古都洛阳,是古京师洛阳东方的重要屏障,素为京畿之地,具有深厚底蕴。 嵩山由太室山与少室山组成,共七十二峰。少室山是被少林寺占了,而太室山上却正是五岳剑派中如今声势最为煊赫的嵩山派。 第293章 嵩山风云起,谈笑挥剑间(一) 顾少游孤身一人,走在太室山上,心中也升起了一股奇妙之情。 说起来,这嵩山派还当真是了不起,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可嵩山派却硬生生在少林寺的眼皮底下发展壮大,而且还发展成天下正道中数一数二的大派。 从这里也可以看到,左冷禅是不是嵩山派历代最杰出的掌门还不知道,但嵩山派之前的历代祖师,也定然不是易于之辈,说不得也是当年的一代人杰,否则嵩山派也不会现在越做越大。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着隔壁少林寺的威压,嵩山派传承到现在,这合纵连横的技能算是点满了。左冷禅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不管是武功还是心计,都绝不会让人小觑。 坦白来说,五岳剑派这几年由左冷禅担任盟主,其境地、声望各方面综合来说已算不差。要知道,五岳剑派刚刚在数十年前经历过一场和魔教的大战,门内耆老、功法俱都损失一空,五岳剑派的实力也跌落到了谷底。 但这些年来,五岳剑派从整体来说,并未堕了声势。只可惜,这里面左冷禅的武功,还有嵩山派的实力,占了绝大部分。这也导致了现在五岳剑派明显的是嵩山派一家独大,其他四岳估计得加到一块儿才能和嵩山派抗衡了。 这也难怪左冷禅滋生了要将五岳并派的野心。 一方面是他个人的权力欲,另一方面则是从明面上来说,嵩山派已经领先其他几大门派一大截。实力上的不对等,也让他升起了别样心思。 顾少游也不急着赶路,反而像个普通游客,一边行,一边四处观看景色,又一边在心里暗暗整理思路。 和华山险峻不同,嵩山却是以雄伟着称,周遭风景和华山大相径庭。 又往前行一程,忽听得水声如雷,峭壁上两条玉龙直挂下来,双瀑并泻,屈曲回旋,飞跃奔逸。顾少游做过功课,知道这里叫做胜观峰,他望着这两条瀑布落下,也不仅感慨大自然的伟力,只不过他这心思只是微微一转,又想到武学之上去了。这瀑布落下,气势雄浑,还真颇合嵩山派武功的真意,估计昔日这里也有武学大家从中汲取到了不少养分。 顾少游一路拾阶而上,又经过了青冈峰、青冈坪、大铁梁峡、小铁梁峡。铁梁峡之右尽是怪石,其左则是万仞深壑,渺不见底。顾少游起了几分顽皮心思,抬脚将一块大石头踢了下去,大石和山壁相撞,初时轰然如雷,其后声响渐小,终至杳不可闻。 再往上行,陡见双峰中断,天然现出一道门户,疾风从断绝处吹出,云雾随风扑面而至。又上了一段山路,望见峰顶的旷地之上,已经能望见人影,很显然,这里就是嵩山派的驻地了。 这是一道大大的拱门,最上面还写着“嵩山派”三个烫金大字,下面有着几个迎客弟子正在那里守着,虽然看起来百无聊赖,但居然并没有聚在一起聊天解闷。 顾少游上前两步,对着一名黄衣弟子抱了抱拳,含笑道:“这位小兄弟,烦请通秉一声,便说是华山顾少游来访,有要事与左盟主商量。” 那黄衣弟子刚刚脸上还带着笑容,正行了个半礼,忽的听到“顾少游”三个字,脸上神色顿时一变,眼中闪出一丝惊色,结结巴巴道:“你,你就是顾少游?” 顾少游哑然失笑,点了点头,可他还没开口,就见这黄衣弟子怪叫一声,转身就往里跑去,中间还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又赶忙手脚并用爬了起来,竟一刻都不想停留一般。 顾少游一脸愕然,这也不至于,自己名字这么凶猛?他眼睛往旁边还站着的几个黄衣弟子扫去,那几人脸上顿时也显出几分惊色,齐齐往后退了几步。 顾少游是有所不知,这些日子里,嵩山派内经常会爆出‘顾少游’这三个字,据说掌门和几位长老都极为暴怒。而这个气氛在丁勉三人的死讯传回来后,就变得更加压抑,这些底层弟子这些日子里都是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做人。今天突然见到那被门内大佬挂在嘴边的凶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这一瞬间心态的确是有点崩。 这时候里面突然传来个声音,有人大喝道:“毛毛糙糙的干什么?成何体统!”说话间,从里面出来一个中年汉子,看到顾少游不由愣了一愣,显然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刚才守山弟子会如此失态。 顾少游抱拳道:“见过这位师叔,在下华山派顾少游,想来面见左盟主,不知可否通秉一声?” 中年汉子一听顾少游三个字,脸上顿时色变,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可又觉这实在有些失了方寸,又缓缓踏前一步,冷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华山派的辣手剑魔来了。” 顾少游眉头微皱,这嵩山派的人当真让人厌恶,给自己起了这破绰号就罢了,居然还好意思当面来提,当真有些不知所谓。 当下,他脸色也沉了下来,冷冷道:“不知尊驾高姓大名,莫非这就是嵩山派的待客之道吗?” 中年汉子脸色变了数变,这才哼了一声道:“我便是嵩山钟镇,也不知能不能入了阁下法眼?“ 顾少游嘿了一声,也不去管他的态度恶劣,拱手笑道:“原来是人称九曲剑的钟师叔,久仰久仰。” 这钟镇也是嵩山十三太保之一,而且排名还不低,现在丁勉三人死了后,估计已经算是嵩山数一数二的高手了。此人绰号“九曲剑”,这并非因他所用兵刃是弯曲的长剑,而是恭维他剑法变幻无方,人所难测。顾少游来嵩山之前,岳不群曾和他相信讲解过一番嵩山各个高手的情况,因此心里也算是有数。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钟镇见顾少游态度颇好,言语客气,和他想象中的骄纵狂妄大相径庭,倒也不好发作,当下板着脸又问道:“你跑来嵩山是想要做什么?” 其实他还有半截话没说出来,他很想喝问一声“难道你想仗着武功,来我嵩山撒野不成?”只不过这话有些灭了自家威风,于是他便硬生生忍住了。 第294章 嵩山风云起,谈笑挥剑间(二) 顾少游今天来的确是有要事,也不想和他计较,脸上仍旧带着笑意道:“在下奉师父之命前来嵩山,是想找左盟主商议一些大事,还请钟师叔帮忙通秉一声。” 钟镇深深望了他一眼,这才低声喝道:“你随我来便是。”说完,他袖袍一展,对顾少游也不再理会,便自顾自转身向里走去。 顾少游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嘿嘿冷笑两声,眼神微沉,当下也不说话,便跟在钟镇身后,大摇大摆走进了嵩山派山门。 旁边几个黄衣弟子都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看也不敢出声。远远望去,倒像是这几人都低头恭迎顾少游进入一般。 两人一前一后,都默不作声,一路上遇到不少嵩山弟子,见到钟镇过来,都纷纷低头行礼。很显然这嵩山派的各种规矩、法度都十分森严。 来到大厅外,钟镇停下脚步,冷声道:“顾少侠请稍等片刻,我去和掌门说上一声。” 顾少游随便拱了拱手,道:“钟师叔请。” 钟镇眼神中也瞧不出什么情绪,板着脸便进了厅内。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顾少游都有些渐渐不耐的时候,这大厅的门才霍得打开,里面钟镇走了出来,旁边还有一个矮个汉子,眼睛亮闪闪的,见到顾少游,那矮个汉子脸上堆满笑意,上前两步拱手道:“原来是顾少侠大驾光临,实在是稀客。在下嵩山汤英鹗,掌门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请随我来。” 顾少游闻言,眼睛一亮,这个汤英鹗可不容小觑,他赶忙也回礼道:“见过汤师叔,突然造访,实在是劳烦各位了。” 汤英鹗哈哈一笑,脸上丝毫没有异色,反而很亲热的道:“哪里的话,顾少侠如今名动天下,乃是当今一等一的后起之秀,能来我们嵩山,实在是蓬荜生辉,可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了。” 他这话说的极为客气,脸上又带着笑容,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和他旁边板着脸一言不发的钟镇当真是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汤英鹗颇得左冷禅信任,他并不以武功见长,反而更像是一个智囊,嵩山派如今声望渐隆,虽然一大半是左冷禅的本事,但其中他的出谋划策也少不了功劳。 这种人物表面上看起来一团和气,和你笑嘻嘻的称兄道弟,可肚子里可不知道在转着什么主意,顾少游也是半点不敢大意。 顾少游一进厅内,便见到上首处坐了一人,气度威严,约莫五十岁年纪,方面大耳,双眉飞扬有棱。顾少游心中不由一跳,心知这定然就是嵩山派掌门,五岳剑派的盟主,左冷禅了。 那左冷禅一双眼睛有些细长,见到顾少游进来,眼中顿时精光一闪,又转瞬而逝。他仿佛只是随随便便坐在那里,可在顾少游看来,此人如渊之停,如岳之峙,凝神守中,当真是一派大宗师的气度。 在左冷禅身边,还坐了一人,这人矮矮胖胖,面皮黄肿,约莫五十来岁年纪,看起来仿佛一个农夫一般,甚是不起眼。顾少游心中一转,心知这应当就是嵩山派十三太保中的‘大阴阳手’乐厚了。 顾少游不敢失了礼数,整了整衣冠,上前两步,躬身行礼朗声道:“华山后辈弟子顾少游,见过左掌门,见过乐师叔。” 左冷禅眼神复杂难明,好一会儿,才缓缓道:“顾少侠英姿勃发,岳师兄还真是收了好弟子啊。”说完,他右手虚抬,道:“坐下说话。” 顾少游坐到旁边椅子上,这时钟镇和汤英鹗也纷纷坐了下来,众人齐刷刷看向顾少游。 顾少游微微一笑,将手伸入怀内,取出一个信封,笑道:“在下这次前来嵩山,带来了一封我师父的亲笔书信,想递给左掌门一阅。”说完,他将手一抬,也没见有什么多余动作,那信封就平平向着左冷禅飞去。 这一手功夫一露,场上几人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起来。 而且更让几人心惊的是,这信封看起来飞行速度极慢,但却十分之稳,直直飞到左冷禅身前,又忽的仿佛劲力消失,轻飘飘的落在左冷禅手里。 这番操作,不仅要内劲极为精纯,而且还要对自身内劲有着极强的掌控才可能做到。 乐厚三人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三人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惊色。 这小子不是说剑术极为高明吗?怎么连这内功也如此的出神入化?汤英鹗心中暗叫一声不妙,原本他心里已经将顾少游的实力提升到了一个非常重视的地步,可是今天一见,他发现自己仍旧是小觑了对手,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左冷禅眼帘低垂,看着手中的信封,却并未拆开,仿佛是在怔怔出神,好半晌,他才抬起头,拍了拍手中信封,淡淡道:“顾贤侄来我这里,莫非就是为了送这封信的吗?” 顾少游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抱拳道:“最近江湖中发生了一桩大事,想来左掌门也是有所耳闻,那便是魔教前教主任我行破困而出,这等大魔头重出武林,必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我师父心中多有担忧,为了武林福祉,为了五岳剑派能长世久安,便想着来和几位掌门通秉一声,希望大家能齐心协力,共抗强敌。” 左冷禅听了这话,脸颊微微一抽,他还未发话,坐在下首的钟镇就脸带怒容,开口斥道:“五岳剑派的盟主是我们掌门才对,他岳不群何德何能?也想来做这居中协调之事,当真可笑!” 汤英鹗脸上还是带着笑,但是眼光却渐渐发冷,他说道:“不知顾少侠所说的,岳掌门是想让大家在哪里一起商议这桩大事?” 顾少游哈哈一笑,眼神中毫不退让,朗声道:“从前朝开始,便有华山论剑这一盛事,在江湖中更是传为美谈。这番若是五岳剑派众位高人齐聚华山,一同商讨大事,那岂不是美哉?到时候这番会盟,说不定也会被后人传颂不已。” 这话说的实在是脸皮极厚,众人闻言不由齐齐侧目。 第295章 嵩山风云起,谈笑挥剑间(三) 汤英鹗听了这话,顿时一愣,他万万没想到顾少游居然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这算什么狗屁理由?还扯上什么前朝华山论剑来了!过去数十年,大家齐聚华山的次数难道还少了不成? 顾少游这番话,实在糟点太多,汤英鹗一时竟然都有些不知从哪里去反驳,当下脱口怒斥道:“当真荒谬之极,就算是五岳剑派要会盟齐聚,那也必然是我中岳嵩山,什么时候轮到的你们华山了?” 左冷禅微微抬手,压下了还想说话的钟镇,眼睛微眯道:“任我行这魔头这次破困而出,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不久。此人那天下有数的大魔头,和我五岳剑派更是仇深似海。我等齐聚一堂,共同商议这粧大事,也是应有之意。” 说完,他眼神渐渐转厉,一字一句道:“顾贤侄,看来这次岳先生所图非小啊,莫非他又有了什么底气不成?”他言语间突然慢慢冰冷下来,“莫非就是凭你顾少侠的一人一剑不成?” 话音落下,厅内的温度都似乎顿时就低了几分。钟镇更是一脸杀气腾腾,看向顾少游。 顾少游心道,这左冷禅脑子转的还真快,这就想到华山派又添了底气,不过其中详情他定然是打破脑袋也想不到了。 顾少游微微一笑,干脆也不否认,直接道:“左掌门猜的没错,如今我华山派一片和睦,上下齐心,正待大展身手。过往的种种龌龊也早就被扔到了九霄云外,无人再提。”说完,他环视一圈,道:“好叫诸位知道,之前和几位多有联络,感情颇深的封师叔三人,如今已经正式重回华山了。” 汤英鹗脸上神色顿时大变,华山剑宗这三人的联络,一直是他在负责,整体谋划、暗算,也都是出自他的手笔。没想到今天居然听到这么一个噩耗,封不平几人又重回华山了? 这时,钟镇跳了起来,怒喝道:“臭小子,你在这里嚣张什么,封不平那三人我也见过,武功也就马马虎虎,你以为有这几个人加入华山,你们华山就想压到嵩山头上来了吗?” 顾少游眼睛微眯,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踱了几步来到场中,对着钟镇冷哼道:“钟师叔这话说的却是差了,我们五岳剑派同气连枝,本来就是一体,又哪里有什么华山压到嵩山这么一说?“ 钟镇冷哼一声,嗤笑道:“你说的倒好听,那你怎么不说会盟一事,自然应当由五岳盟主来发起、操办,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华山越厨代庖了?” 顾少游叹了口气,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仰着头缓缓道:“这次任我行脱困而出,我们五岳剑派定然是首当其冲,这等危急时刻,五岳剑派自然应当同心协力。”他说到这里,话锋突然一转,又接着道:“不过任我行武功高强,一手吸星大法更是让武林中人震怖不已。在此危难时刻,却是需得有一个德才兼备的高手来牵头,方能抵挡的过了。” “我师父却正是此事的不二人选。” 顾少游话音落下,缓缓看向众人。 左冷禅突然放声大笑,声音震耳欲聋,屋顶的灰尘都抖落下来不少,他收起笑声,看着顾少游冷冷道:“你颠三倒四说了一堆,就是想推岳不群来当这个五岳剑派的盟主?” 顾少游哈哈一笑,道:“五岳剑派既然同气连枝,那这盟主就自然应当是通晓五岳门派的剑法了。” “在下不才,想与钟师叔切磋一番嵩山剑法!”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钟镇一脸不可思议,眼睛瞪圆,喝道:“你小子莫非是失心疯了不成?难不成你也会嵩山剑法。” “哈哈,不试一试又怎么能知道?请钟师叔指教!” 顾少游长笑一声,一拍剑鞘,岁暮天寒瞬间弹射而出,他一把抓住剑柄,在剑刃上轻轻一弹,一阵清脆的声音在厅内回荡。 钟镇一跃而出,脸色铁青,锵的一声,也将长剑拔了出来,指着顾少游道:“你小子在这里大言不惭,当真可笑。我嵩山派剑法博大精深,又岂是你这小子能够领悟的?今日就让我给你瞧瞧什么是真正的嵩山剑法!” 左冷禅霍得从位置上站起,张口想要喝止,可他心中微一转念,又将话咽了下去,身子缓缓坐了回去。 汤英鹗坐在他旁边,见到左冷禅这番做派,当下便高喝道:“钟师兄,好生迎敌,不可大意。” 左冷禅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看似镇定无比,手上却紧紧握住了椅子扶手。他心里翻腾不已,可不像表面上那般古井无波。 自从顾少游横空出世之后,仿佛件件事情都在针对嵩山派,让他的各种大计不断受挫!这几个月里的一连串变故,一直到现在,左冷禅回想起来都只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别人不知道顾少游的功夫,他却是心知肚明! 上次在福州城外,左冷禅曾经和顾少游狠狠拼过了一场,回想起来,左冷禅都有些后悔,若当时自己不管不顾,根本不去想眼睛可能会失明的风险,一定要对顾少游痛下杀手,那是不是后面的一切都会被改变? 可惜没有如果,当时左冷禅右眼受伤,被劲气侵入,若不及时治疗很可能就会就此失去一只眼睛,权衡之下,他就果断脱离了战场,回去好好疗伤。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决定让他追悔莫及! 安排的白板煞星一行人去截杀华山派,最终也只能是功败垂成。 衡阳城中,不仅刘正风的事情上,嵩山派铩羽而归,更是沦为了天下人的笑柄。紧接着丁勉三人竟然直接被人杀死在庄子里! 一直到现在,左冷禅都没有查出任何眉目,而他心里的一个怀疑也正在慢慢扩大。 难不成就是眼前这小子所为? 只是……这小子的武功当时最多也就和自己在伯仲之间,白板煞星被杀退后,也只让人送过来一些只言片语,只说顾少游武功高强,他无法拿下。以左冷禅疑神疑鬼的性子,甚至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白板煞星故意出工不出力,暗地里放水了! 第296章 嵩山风云起,谈笑挥剑间(四) 当时丁勉三人被杀,据嵩山弟子后来回报,都说动静声虽大,但只发出了几个呼吸刹那间,等弟子前去查看,已经发现三人被害。 如此速度就能轻易杀死嵩山派三大太保?左冷禅听闻后是勃然大怒,重重责罚了好几个弟子,还以为他们都在撒谎,故意逃避职责。 可现在想来,若这些弟子说的是真的呢?那这来袭之人的武功得高到一个何等可怖的程度?左冷禅扪心自问,就算是自己出手,估计也无法做到这点啊! 因此,他这心里现在也有些摸不着方向,一方面他对顾少游的怀疑渐渐加深,另一方面理智又告诉他这不可能。 如今刚好,他倒要好好瞧一瞧这小子的武功,到底高到了什么程度! 他这一番心思虽然复杂,但也只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抬眼望去,场上两人却刚刚站好,大战正要一触即发! 顾少游看着钟镇,眼神微微闪烁,忽的他长剑一立,举剑过顶,弯腰躬身。 左冷禅眼睛顿时一凝,旁边汤英鹗却不由“咦”了一声。 这一招名叫“万岳朝宗”,正是嫡系正宗的嵩山剑法。而且这一招的含义甚为恭敬,嵩山弟子和本派长辈拆招,必须先使此招,意思说并非敢和前辈动手,只是请你老人家指教。 钟镇眼中虽有诧异,但脸色却渐渐缓和了几分,心道:“你居然懂使此招,总算还没那么张狂。” 顾少游微微一笑,他这趟来本就是要压服嵩山,但这里面的分寸却十分难把握,既要让他们心服口服,又不必太过折辱,免得直接成了生死仇敌,那就不美了。因此他就先卖个好,反正也不丢脸面。 “钟师叔,请了!”顾少游一声轻喝,突然间剑光一吐,长剑化作一道白虹,向钟镇直刺过来。 这一招端严雄伟,正是嵩山剑法的精要所在,剑光堂皇,又兼具凌厉,若不看使剑的人,实在是不折不扣的顶尖嵩山剑法高手所为。 左冷禅霍然站起身体,眼睛中头一次流露出惊异之色,以他的养气功夫,竟然这一瞬间直接破防! 他乃是当今武林首屈一指的剑道大家,这一招剑法的剑意、剑理明明白白告诉他,这正是一招极为正宗的嵩山剑法。 可关键是,他生平却从未见过这一招剑法! 嵩山派剑法分为“内八路、外九路”,一十七路长短、快慢各路剑法,这些剑法左冷禅浸淫已久,自然是熟的不能再熟。可如今竟突然冒出一招“正宗”的嵩山剑招,而他却偏偏没见过!这等古怪之事,当真说出去都没人能信! “这一招是什么招数?我嵩山派一十七路剑法之中,似乎没一招比得上,这可奇了。”这个念头在左冷禅心中浮起,就再也无法按压下去。 乐厚和汤英鹗两人此时也都没法安坐在椅子上,纷纷站起身子,脸上带着惊色,一霎不霎盯着场内凝神观看,生怕漏过了一招半式,再不敢有任何分神。 这几人已是如此,钟镇身在其中,所受的震撼自然更加之大。 他原本想的是,上来就竟展生平所学,要拿出压箱底的本事,与这可恶的小子好好斗上一斗。 可是顾少游这一剑刺来,只一瞬间,他的心态就发生了剧烈变化!他用余光看了一眼左冷禅,心中心意更定! 在这一瞬间,钟镇的思绪竟有一丝丝发散起来。 当年,五岳剑派与魔教十长老两度会战华山,五派好手死伤殆尽,五派剑法的许多精艺绝招,随五派高手而逝。 那段悲惨岁月,钟镇当时虽然年少,如今却仍旧是历历在目。 在那之后,是左冷禅会集本派残存的耆宿,将各人所记得的剑招,不论精粗,尽数录下,才堪堪汇成一部剑谱! 而钟镇的一身所学,自然全是来自这部剑谱! 对于他来说,左冷禅即是师兄,更是自己最尊敬的师长! 这数十年来,是左冷禅去芜存菁,将本派剑法中种种不够狠辣的招数,不够堂皇的姿式,一一修改,使得本派一十七路剑招完美无缺。 从钟镇幼时投入嵩山派之始,他是亲眼看着左冷禅一点一滴的修改、整理嵩山剑法,让嵩山剑法不至于到了这一代而突然断档。可以说,左冷禅虽未创设新的剑路,却算得是整理嵩山剑法的大功臣。 若没有左师兄,嵩山剑法估计早就沦为江湖二流剑法了!钟镇心中对于左冷禅是一万个敬佩,他也知道掌门这些年来的殚精竭虑,为了能让嵩山剑法提升一小点,而费劲心力。 有时候,钟镇只恨自己资质鲁钝,无法和掌门这般天纵奇才相比,在这上面无法帮得了掌门。 可是如今,就在眼前! 居然有一招全新的、威力似乎更强的嵩山派剑法出现在眼前!这一招剑法钟镇闻所未闻,更是本派剑谱中从未记载过的,而且比之现有嵩山剑法的诸式剑招,显得更为博大精深。 自己又岂能坏了掌门大事! 定要让此人多使得几招,掌门方能看的更多! 这些念头在钟镇心头快速划过,他眼睛清亮,提起长剑便迎了上去。 嵩山剑法一直以雄奇着称,如今在钟镇手里使出来,剑招气象森严,又极尽变化之能事,便似千军万马奔驰呼啸而来,等闲人士根本无法近身。 顾少游心中暗赞一声,这钟镇虽然在原着里出场不多,也没有什么惊人业艺,但如今这一接手,才知道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不过顾少游却并不放在眼里,如今嵩山剑法在他手里,仿佛活了过来,如蛟龙又如崇山,堂皇而又霸道,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向着钟镇压了过去。 这几招嵩山剑法,正是顾少游从思过崖后洞石壁上学来。石壁上所刻招式共有六七十招,在来嵩山之前,岳不群又拉着顾少游单独开了一番小灶。 以岳不群的眼光,他细心参详之下,料想其中的四十余招左冷禅多半会使,另有数招虽然精彩,却尚不足以动其心目,只有这十数招,倘若陡然使出,定要令他张口结舌,说什么也非瞧个究竟不可。 如今这一番使出来,果然效果极佳! 第297章 嵩山风云起,谈笑挥剑间(五) 左冷禅站起身后,就再也没有坐下,双拳紧握,两眼死死盯着场内,脑中飞快运转,这一招为何是这般变化?这一招放入自己誊写的嵩山剑法,应当处在什么位置?这一招的后手再接另外一招岂不是极妙? 所有前招后招,他都自行在脑中加以补足,越想越觉其内含蕴蓄,无穷无尽。 种种念头纷至沓来,让左冷禅的双眼都渐渐变得通红,呼吸也隐隐有些粗重起来。 只不过这番斗剑场景,他也就只能看几个回合罢了! 顾少游如今对剑术的理解上,早已突破了前人棝桎,这几招嵩山剑法残招如今在他手里用出来,当真是气象万千,大气恢弘。只几招之间,就让钟镇左支右挡,渐渐落在了下风。 甚至有些同样差不多的剑招,在两人手上同时使出,那效果可以说是完全天差地远。 如此一来,对于左冷禅想一窥顾少游剑法虚实的心情来说,可谓是跌落到了谷底! 这钟镇根本逼不出顾少游的一成本事!他的那些精妙剑招根本就看不到全貌! 就在左冷禅心中失望,甚至有冲动直接叫停,自己去亲自下场的时候! 突然,顾少游哈哈一笑道:“钟师叔,且再看看我这几招剑法如何!” 钟镇心中本已惊惧万分,刚才只几招之间,他的剑法便被彻底压制。甚至让他心中恍然升起了一个绝望的想法。 自己并不是在和一个华山后辈比剑,而是在和一个本门耆耄前辈在请教剑法一般! 他心中是又惊又惧,这小子的嵩山剑法,怎么如同在其中浸淫了数十载一般?不仅圆润如意,而且气势上更是压倒了自己数分。 如今听到顾少游这话,他反而松了口气,借着机会,纵身往后一跃,冷冷道:“你还有何招数,一并使出来!” 若是有人仔细观察,便可看到他右手还在微微颤抖,而他的后心里衣更是湿了一片。 顾少游嘿嘿一笑,眼神微眯,突然他的剑动了! 长剑犹如毒蛇,又像是奇峰迭起,刷的一声猛地向钟镇刺去。 剑光如惊虹,如匹练,快如闪电,带着一股势如破竹般的气势,向着钟镇奔雷而去。 钟镇心中大惊,“叮”的一声,他的长剑刚好驾住了这一剑,可他的额头已满是冷汗,刚才这一剑他可谓已经奋起了平生十二番本事,这才堪堪看破顾少游的剑势,在电光火石之间挡住了这一剑。 可是更让他感到恐惧的事,还在后面。 忽然间,顾少游的剑光又一闪,轻云如春风吹过大地,迅疾如闪,猛地一剑劈下。 这一剑将一个“奇”字展现的淋漓尽致,在动静之中互相转变,仿佛颠倒了阴阳,又混淆了快慢。 剑光一闪,长剑已经到了钟镇的咽喉。 钟镇脸色灰败,怔怔然当场,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才能发得出声音。 声音嘶哑而颤抖:“你……你这是什么剑法?” 顾少游并未答话,但马上就有人解开了他这个困惑。 只见左冷禅猛地一跃,宛若大鸟一般飞入场内,他双眼圆睁,身形微微颤抖,显然心中已经是惊异万分,之前的养气功夫,在这一瞬间已经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你这是子午十二剑?!你怎么会这剑法?” 左冷禅的声音高亢,更带了两分尖利,脸上狰狞可怖,双眼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一般。 子午十二剑,乃是当年嵩山派最威名赫赫的剑法,称之为嵩山派镇派剑法也丝毫不为过。 只是可惜,如今这十二剑,传到左冷禅手里,只剩下了六剑,而且这六剑还是支离破碎,并不连贯。这些年来左冷禅殚心竭虑,却始终无法将这剩下的六剑补上。 可是如今,他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顾少游手中所使的,赫然正是子午十二剑!而且还是他从未见过的招数! 绝对不会有错!左冷禅心中笃定,这子午十二剑的剑招、剑理、剑势,这些年来无数次在他脑海中翻腾而过,这几招虽然他从未见过,但很明显这必然是子午十二剑中的剑招! “冬夏之分,分于子午,阴与阳别,寒与热争,两气相搏,合为破敌者也。”子午十二剑的总纲,在左冷禅心中一瞬而过 子午十二剑以阴阳为根基,化为寒劲和热劲,两气催发而出,互相勾连、融合,在动静、阴阳之中互相转换,用到极致,一招一式都有粉碎一切的莫大威力。 可以说,这门剑法不仅威力极大,而且立意极高。当真不愧是嵩山派最为顶级的剑法。 不仅如此! 而更为让左冷禅日日扼腕叹息的是,子午十二剑,更是和他的寒冰真气极其配对,甚至可以说是嵩山剑法中能发挥出寒冰真气威力的唯一一门剑法! 如此一来,这门剑法简直可以说是为左冷禅度身订造的一般。每每想到子午十二剑的失传,左冷禅都不由长吁短叹,夜不能寐。 可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还能在有生之年,亲眼目睹到这门剑法! 这一切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了眼前,犹不得他不信。 顾少游看到他这番失魂落魄的表情,心中不由微微一笑,好整以暇道:“不错,左师伯当真好眼力,这正是贵派的子午十二剑。” “左师伯,昔日福州城外,小侄有幸得窥左师伯的绝世武功,现在想来,心中一直是念念不忘。”顾少游眼神幽幽,看着左冷禅,一字一句道:“今日小侄不才,愿以嵩山子午十二剑,再来领教一番左师伯的精妙高招!” 这话一出,左冷禅不仅悚然一惊,他眼中精芒暴涨,刚才有些失态的神情瞬间平静下来,他放声大笑,道:“好,好,前次里战的颇为不痛快,今日贤侄一人一剑独上嵩山,这份胆识我也是击节赞叹。如今天下人都说你剑术已然通神,便让老夫来看看,到底是真是假!” 说罢,他目光,向着顾少游望来,身上气势开始节节攀升,显然便是要出全力一战了! 第298章 嵩山风云起,谈笑挥剑间(六) 乐厚和汤英鹗两人此时也已走到钟镇身边,他们几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脸上带了几分不可思议。 难道掌门在之前便于此人交过手? 他们有所不知,左冷禅和顾少游交手之后,差点被伤了眼睛,更是休养了颇长时间方才痊愈。当时顾少游声名不显,江湖中并无惊人事迹流传,此事一直被左冷禅当做是奇耻大辱,并未与他人分说。 故而乐厚三人,也是到了此刻才知道,原来左冷禅与顾少游,已经不是第一次交手了! 左冷禅袖袍微微鼓起,眼神阴鸷又冷冽,缓缓在场中走了起来。他本就是一代枭雄,刚才的那一番失态,如今早已被抛入了爪哇国,一脸的凝重之色,很显然,下一刻,便是他的雷霆一击! 顾少游手握剑柄,眼神一霎不霎,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他如今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左冷禅毕竟是当今天下一等一的高手,无论是内劲、剑术、掌法都已是登峰造极,而且更可怖的是这人的心机,那也是一等一的深沉。 除此之外,左冷禅的后手、奇招,那更加是层出不穷,之前丁勉展露的那一手音攻,更是让顾少游记忆犹新。 鬼知道这种后手左冷禅还有多少!顾少游虽然信心十足,却也是不敢大意。 这次自己想来压服嵩山,那自然是要让左冷禅心服口服,最好这一次就让他服服帖帖,终身不敢再和华山争锋! 所以顾少游刚才放出狂言,他不仅要赢,而且还要用嵩山剑法来赢! 这才是他的根本目的! 用你最擅长的东西来打败你,只有这般,才能让眼前这位心志如铁的一代枭雄感到由衷的挫败,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一剑威压嵩山! 两人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穷战意和绝不退缩的决心。 一股猛烈的气势,在两人身前升起。乐厚三人纷纷变色,能让掌门如此如临大敌般的对战,这可是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 两人气势节节攀升,瞬间就到了顶点,左冷禅心中凛然,没想到眼前这年轻人,自上一次和自己分别之后,居然武功再一次大进!这是什么修炼路数?饶是左冷禅心志如铁,一生走过无数大风大浪,见过无数成名高手,也是打破脑袋也想不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不过他知道,这战性命攸关,若是自己胜了那还好,可要万一败了,不仅五岳盟主的位置自己再也无颜坐下去,那心中无数次回转、谋划的五岳并派大计,便更像是一场天大的笑话了! 左冷禅突然悚然一惊,自己为何突然想到“败”字?为何会突然升起这等念头?这小子的气势好生古怪! 不行!再这般下去,自己甚至会被对方气势所夺! 左冷禅心中升起一股明悟,更有一股惊骇渐渐升腾,他猛地长啸一声,左手骤然拍出,右手长剑同时从上而下直劈下来。 这一掌带着无穷寒意,又似有无穷后手,连绵不绝。 这一剑更是石破天惊,气势惊人。 旁边乐厚三人不由都倒吸一口凉气,汤英鹗更是“咦”的一声,叫了出来。他们何时见到过自家掌门如此的如临大敌,一上手便是如此猛烈的杀招。 顾少游眼睛深邃,脸上更是古井无波,对这当头压下的长剑夷然不惧,他深吸一口气,左掌也同样迎了上去,右手长剑中宫直进,剑尖不住颤动,剑到中途,忽然转而向上,这乃是子午十二剑中的一个杀招,端的是若有若无,变幻无方。 这一场大战,顾少游心中可没有半点大意。 若要自己全力催动独孤九剑,或者是藏锋挫锐诀来对敌,他有十足信心可以将左冷禅击败。 可如果是这样,却达不到压服左冷禅的目的。 左冷禅一代枭雄人物,就算是一场失利,对他来说也不过是行进路中的一块绊脚石罢了,偶尔的失利,又哪里催的动他的心智,说不定人家还知耻后勇,越挫越勇了! 所以顾少游选了一条最难的路来走,就要用嵩山剑法,正面堂堂正正的击败左冷禅!让他最引以为傲的武功,在自己面前变成笑柄! 甚至要让他连失败的借口都找不出来! “砰”的一声,一股巨响从两人之间传来,空气在这一瞬间好似被撕裂粉碎一般,空间竟产生了一瞬间的扭曲。 左冷禅心中更惊,自己这一掌本想打个出其不意,用寒冰真气先压制住对手,再用嵩山剑法破敌。 可他这点如意算盘却着实没有打响。刚才这一对招,他猛的催动内劲,可对方却犹如海浪中的礁石,纹丝不动,而且其内劲之中后劲勃发,自己心中竟有了一丝惧意。 这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左冷禅脸上神色丝毫未变,心中却仿佛升起了滔天巨浪。 两人一触即分,看起来似乎谁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但左冷禅占了先手之利,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是败了半招。 顾少游哈哈大笑:“左师伯的寒冰真气当真是这天下一等一的绝学,弟子受教。不过左师伯又何必如此心急,我们不如先论剑术,再谈拳脚,岂不美哉!” 左冷禅眼底晦暗,冷哼一声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左某当真是小觑了你。”他也收起了小心思,不再多言,长剑猛地一震,从左往右急削过去,正是一招嵩山派正宗剑法“天外玉龙”。 这一剑当真不愧“天外”二字,凛冽的剑气,直坠而来。这一柄阔剑在左冷禅的手里,仿佛真的变成了一条巨龙,但见他长剑自半空中横过,剑身似曲似直,时弯时进,长剑便如一件活物一般。奔腾矫夭,气势雄浑,可以说仅仅是一剑,左冷禅便将嵩山剑法之所长发挥得淋漓尽致。 顾少游爆喝一声:“好剑法。”他脚踩奇步,尽展所能,迎着左冷禅似变非变的剑势,岁暮天寒划出合乎天地至理且又妙至毫巅的弧度,全力迎了上去。 第299章 嵩山风云起,谈笑挥剑间(七) 左冷禅身形左右晃动,双目中精芒闪烁,犹如天上的闪电存于瞳孔深处,他手中的阔剑以惊人的高速推进,猛地又再升变化,凛冽的气劲不断喷涌而出,笼罩在顾少游的身侧。 顾少游眼睛越来越亮,心中越来越喜。 好剑法!果然不愧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 上次在福州城外,两人在暴雨之中拼过一招,只是左冷禅当时藏头露尾,还想着隐藏自己的身份,手上的剑法被他使得似是而非。 可如今却不然,左冷禅明显已经升出搏命的心态,再也没有半点隐藏,更是拿出了他的十二分本事。 如此剑法,如此心态,这才是自己万分渴求的一战! 手中的岁暮天寒发出呜呜的轻鸣声,仿佛也能感受顾少游心中的喜悦,他的长剑陡然一指,一道剑芒吞吐而出,瞬间就仿佛要将眼前剑网撕裂。 场上剑光霍霍,气浪滔天,根本就没有任何铺垫和前戏,两人瞬间就战成一团,战况从一开始便直接进入了白热化! 旁边乐厚三人此时看的已经全都目瞪口呆,施展出全力的左冷禅,他们自问已经是许久许久都不曾见过了,今天这一见,方知掌门的剑法已然到了一个如此可怖的境界。 如今左冷禅的这一招一招嵩山剑法在他手里使出来,平日里自诩自己已经对嵩山剑法已然全部融会贯通的钟镇,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自惭形秽之感,“臻于化境!”他心中突然升出一个词来,瞬间又想到:原来自己引以为傲的剑术,压根就只能算是堪堪入门罢了啊! 嵩山剑法以雄浑大气着称,如今在左冷禅手里使来,更是霸道无双。手中阔剑犹如长枪大戟,气象森严。“内八路、外九路”,一十七路长短、快慢各路剑法,在左冷禅手里一一使来,剑势犹如黄沙漫天,让人生出一种千军万马厮杀得血流成河、尸横片野、日月无光那种惨烈的感觉。 顾少游心中暗赞,左冷禅这剑法当真是高明,离领悟剑意恐怕也就一纸之隔了。 不过这一层薄薄的纸张,却像一道天堑,跨不过去的,终究还是差了一筹! 顾少游手中剑芒再盛,化作漫天虚虚实实幻影,似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奔流而去。 子午十二剑,他虽然只看了剑招,并无配套心法,但是如今他演化而出的藏锋挫锐诀却已然小成,用这剑诀来催动剑招,当真是手到擒来! 这十二剑就仿佛是对应一天的十二个时辰一般,有阴就有阳,剑势一开始讲究的是“奇”、“巧”,可是等到十二剑的剑势一成,那便像一个圆环,圆转如意,浑然天成! 奇诡灵巧又重新转为霸道堂皇,这一引一转,其中的剑意反复、变化,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正所谓: 天地初开,一切皆为混沌,是为无极; 阴阳交合,阴阳二气生,万物是为太极! 原来如此!顾少游心中猛地生出一股大喜悦,子午十二剑真正的剑理他也不知,但误打误撞之下,却从中体悟到了阴阳、太极、动静的诸般变化,这可当真是一桩幸事! 只能说,天下大道,殊途同归! 只见骤然间,顾少游手中剑招变得更为奇异,无可测度,更无法掌握,但又像全无变化,返本复原地集千变万化于不变之中,如此剑法,堪称尽夺天地之造化! 钟镇立在一旁,脸上已经全然是惊骇莫名之色,眼神中又带着迷醉之意,他不由喃喃自语:“这,这是什么剑法。” 从他的眼里看到的,是顾少游的剑招似是而非,和嵩山剑法似乎同出一脉,可剑势却截然不同,更可怖的是其还在不断转圜、变化,这已然是完全颠覆了他的想象! 这是什么剑术?难道是鬼神才能使用的剑法吗?他的心里只剩下了无边的茫然,原来说到底,过去自己的种种沾沾自喜不过都是坐井观天罢了! 乐厚和汤英鹗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说左冷禅的嵩山剑法让他们惊叹莫名,只觉掌门剑术已然登峰造极。那么顾少游的剑法就是让他们惊骇莫名了,天底下还有这等剑术?原来我嵩山派的剑法练到极致,竟有如此威势? 在他们眼中望去,只见顾少游周围升腾起一个个的完美无瑕的圆形,这些圆形缓缓流动,最后又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正圆形,所有一切都似缓似快,心意清楚分明,但玄妙处却令旁观者均不明所以。 这气劲收束之下,左冷禅仿佛就是被困在其中的困兽,就算他如何挣扎,却完全挣脱不了这股束缚。 可以说,如今场上的所有气机感应,已然全部都在顾少游的掌控之下,左冷禅的一举一动,都是纤毫毕现,再无任何秘密可言。 旁人都已经如此震惊万分,左冷禅身在其中,这份震撼却要更为猛烈十倍! 子午十二剑他也见过一些皮毛,也曾听门内耆老说起描述过其中威能。 可万万没有顾少游展露出来的十之一二啊! 他心里犹如明镜一般,顾少游只可能有一些残缺剑招,不可能有完整的心法秘籍。可这点更让他无法接受,原来自己的嵩山剑法,在别人手里才叫真正的剑法通神? 自己使的、用的,完全就是土鸡瓦狗不成? 那自己这些年来的兢兢业业,无数算计,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这一刻,左冷禅甚至有种拔剑自刎的冲动,原来自己志得意满,自以为嵩山传承至今,自己的成就可以直追嵩山的开派先祖们,可没曾想,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自欺欺人罢了! “铛”的一声巨响,只见一柄长剑高高飞起,场上气劲轰然炸开,一阵烟尘弥漫之后,场上两人身形这才慢慢显了出来。 左冷禅的手中空空如也,而他的喉间却正被顾少游的岁暮天寒给指着,长剑上泛出了阵阵寒意。 只不过左冷禅的心中,却还要比之冰冷一百倍! 第300章 嵩山风云起,谈笑挥剑间(八) 左冷禅怔怔然看着眼前这剑尖,心中不知该做何想,仿佛有无数念头纷至沓来,可又仿佛心中一片空荡荡的,没有依托、深不见底。在这一瞬间,他不由升起对这剑尖直直撞上去的冲动。 就在左冷禅脸色变幻不定的时候,·“唰”的一声,顾少游却直接将长剑收了起来。 “左师伯,承让了。”顾少游含笑抱拳,语气倒是颇为诚恳,并无半点骄纵之意。 左冷禅仿佛苍老了十多岁,他深深看了顾少游一眼,突然放声大笑,只是这笑声中难免带了几分萧索苍凉之意。 “好,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这般的老朽也该被扫进故纸堆了,今天顾小友的剑法,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原来当真是天外有人,我输的也是心服口服。” 说完,他长长叹了口气,只觉之前一直孜孜追求的皇图霸业,当真不过是一场空。原来这一切,在绝对的武力之下,竟显得如此可笑。 一个蝼蚁,发下的宏愿再大,又有什么用呢? 这个江湖,属于自己的时代,原来终将还是要过去了啊。 左冷禅心中满是苦涩,只想长叹一声,这可都是非战之罪啊! 他望向顾少游,眼神流露出一丝感叹,缓缓道:“顾贤侄,这华山会盟一事,你回去通秉一声,左某必会参加。” “掌门!不可啊!”旁边汤英鹗急急出声道。 左冷禅摆了摆手,眼神幽幽,示意不必再说。 只不过这一瞬间,他心中已有定计,这一趟略略低下头又如何?他倒要亲自去探一探岳不群的底细,在他想来,这顾少游如此妖孽,但也不可能华山派上下全都如此!还不如现在暂时先退一步,隐忍下来再做打算。只不过这一番话,现在是不好宣之于口,只能先示意汤英鹗不必再说了。 些许虚名算的了什么,在左冷禅心中,若真能借此机会,让嵩山剑法更上一层,说不得反而是件好事。 “顾贤侄,那这嵩山剑招和子午十二剑一事?”左冷禅看向顾少游,又缓缓开口道。 顾少游微微一笑,抱拳道:“左师伯,这些本就是嵩山之物,理当奉还。不过记录这些残缺剑招的典籍,还在我师父手里,不若等左师伯到了华山,我们再一起在华山之巅论剑讲道,岂不快哉!” 左冷禅闻言脸色不变,也看不出是不是有恼怒或者失望,只淡淡道:“如此也好,只希望岳先生和顾贤侄,到时候需得遵守诺言才是。” 顾少游打了个哈哈,正想说话,忽的,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只见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嵩山派的黄衣弟子,只见他神色慌张,冲进门来,大叫道:“掌门,弟子有要事相报!” 众人俱都一惊,左冷禅阴沉着脸,怒喝道:“究竟是何事?如此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左冷禅平日里积威甚重,但又喜怒不形于色,这一下暴喝在平日里可是极少出现,只不过他现在刚好心情极为恶劣,这名弟子也是刚好撞到了枪口上。 那名黄衣弟子顿时被吓的满头大汗,赶忙跪在地上,声音急促又颤抖道:“回禀掌门,少林寺的方丈方证大师,带着许……许多人,正在山门之外,说是要来拜访掌门!” 汤英鹗赶忙上前几步,急急斥责道:“什么叫许多人,到底是有多少人?” 那名弟子的汗水都滴落到了地上,可他却根本不敢伸手去擦拭,声音发颤道:“一共有五人,弟子只认得还有罗汉堂的首座方念禅师。” 汤英鹗一脸惊愕,他和左冷禅互视一眼,只觉这事颇为蹊跷。方念禅师他也是认得的,少林罗汉堂其中一部分职责就是负责管理少林的俗家弟子,故而方念禅师在外走动的不少,嵩山的低阶弟子也能认得。 只不过其他的少林寺高手,大多都是深居简出,这些低阶弟子就不一定能认识了。只是既然少林寺方丈和罗汉堂首座齐齐亲至,那剩下三人想来也不会是寂寂无名之辈。 汤英鹗当下便对着那黄衣弟子询问起来,诸如长相、年龄等等,只可惜那黄衣弟子刚才也是匆匆一瞥,又哪里说的清楚,只讲了几句便瞠目结舌,吞吞吐吐起来。 汤英鹗只得无奈看了眼左冷禅,左冷禅脸上青气一闪,整了整刚才略有些散乱的衣冠,又看了眼顾少游,意有所指道:“今天倒真是巧了,前有顾贤侄打上门来,后有恶客来访,嘿嘿,可当真是个好日子。” 顾少游如今目的已经基本达到,自然也不想去刺激他,更不想和左冷禅呈什么口舌之利,笑着道:“弟子和那少林寺的人可不是一路的,左师伯可不要冤枉好人。” 说完,他也不等左冷禅回话,施施然走到旁边,又直接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起来。 左冷禅见他这般模样,摆明了还是想留下来瞧热闹,他眼角不由一抽,心里骂道:“岳不群不是号称道学先生吗?怎么还教出这般惫懒弟子。” 汤英鹗刚想开口呵斥,左冷禅一抬手制止道:“好,既然顾贤侄想看热闹,那便看好了,五岳剑派本属一家,我这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顾少游听了“五岳剑派本属一家”这话,眼睛不由眯了一眯,不过左冷禅居然没有赶他走,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也显得此人还真是气度不凡和极为自信了。 他也知道左冷禅看起来是已经低了头,但心里必然还有些不甘。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如今顾少游心中自信心已然攀升到了顶点,正所谓一剑在手,破尽万物。就算还要闹腾,又能溅起多少水花? 汤英鹗见左冷禅如此说,也有些无可奈何,盯了顾少游一眼,便又开口对那跪着的黄衣弟子呵斥道:“还不快去把人迎进来!还跪在这里做什么?” 那黄衣弟子如蒙大赦,赶忙磕了个头,一溜烟便下去了。 左冷禅心中暗暗思忖,今天的事情一桩接一桩,让他也有些疲于应付,如今只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深吸了口长气,脸上神色再也看不出任何异常。 第301章 咄咄逼人,今朝露锋芒(一) 只是这一时半会儿左冷禅却还是没想明白少林寺方丈为何亲自来嵩山派。 要知道,嵩山派和少林寺的关系可当真是微妙之极,其中细节实在难以一一分说。 少林寺占了嵩山的少室山,而嵩山派则占了太室山,两个门派相聚并不远,或者说其实非常近。 但是两个门派平日里,却并无太多交流,颇有一些老死不相往来的味道。 平日里,左冷禅也经常约束门下弟子,不要去和少林寺的人起冲突,而少林寺那边也是一模一样,如此一来,倒也算维持了一个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势。 可如今,少林寺的方丈方证大师,居然率众前来嵩山,这可真是让左冷禅吃了一惊。 忽的,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眼中顿时精光一闪,心里一突:“莫非是那事发了?” 汤英鹗见左冷禅眉头紧蹙,便低声开口道:“掌门,莫非哪些和尚是为了任我行的事情来的?” 左冷禅眉头微展,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先静观其变。” 汤英鹗点点头,又道:“如今几位师兄俱都不在嵩山,只有邓师兄还在门内,掌门可要我把邓兄也唤过来?” 他口中的邓师兄便是江湖人称“神鞭”的邓八公了,嵩山十三太保的其他几人如今都不在山上,他也是听到说少林寺竟然来了数十个人,心中有些惴惴,故而提到此事。 左冷禅缓缓摇头道:“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的又有什么关系,方证也是一代高僧,想来也不至于会如何。” 说完,他便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 左冷禅瞟了一眼坐在旁边一副老神神在在的顾少游,不由低低哼了一声,他微微闭上双目,心中暗暗思索起来。 之前丁勉三人在衡阳城大战顾少游的事情,他曾经让回来的弟子详详细细的和自己说了一遍。 当听到丁勉冒险使出音攻破敌之时,他心中也是暗暗突了一下。 这门音攻功夫,名叫做“八龙音”,来历颇为复杂,并且和少林寺大有干系。左冷禅自从得了之后,还未推演完毕,也仅仅只传给了丁勉一人。 当日他听到丁勉冒险使出这门功夫,心中便暗叫要糟,恐怕少林寺的人会要上门来问个究竟。 可没想到这日子一天天过去,少林寺那边还是毫无动静,左冷禅心里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只以为自己是太过担心了些。 然而今天方证居然亲自带队前来嵩山,这又让左冷禅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想到这里,他不由又看了眼顾少游,“今日可真是多事之秋”左冷禅的心底头一次生出几分无力感来。 这种无力感在他继位嵩山派掌门至今,可从来没有过。 而自从丁勉三人离奇身亡之后,他便忽然发现,这世间之事,竟然莫名其妙的开始慢慢脱离了他的掌控! 过去的运筹帷幄,可谓无往不利。他这些年来,殚精竭虑,处处布局,更是在外面拉拢了一大批的左道人士,嵩山派的一切都看起来是蒸蒸日上,声望更是一日胜过一日! 可是左冷禅也说不上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运作、布局,竟然开始慢慢脱离了掌控。意外是一件接一件的接踵而至。 而丁勉三人的身亡,更是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将他劈的一个透心凉。 今日更是直接在对战中,被顾少游用嵩山剑法击败。 一股灰心之情又突然袭上心头,左冷禅顿时悚然一惊。 哼!想要我左某人就此认输,可没这般简单! 他毕竟是枭雄心态,马上就用大毅力,将心中的种种不良情绪都压了下去。 华山派欺上门就算了,毕竟这般妖孽不是天天都有。可少林派若也想来这里撒野,那可要先问问自己同不同意。 左冷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底幽暗,却渐渐带了几分戾色。 顾少游坐在椅子上,眯着双眼,品着清茶,一脸惬意,仿佛这是天底下最好喝的茶水一般。 只不过他的心里也在暗暗思索,这少林寺来者看来是可谓不善。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何事?莫非是任我行的事?可是也没道理要方证亲上嵩山才是啊。 而且少林寺这一打岔,也让顾少游心里颇为不喜。本来好好的,自己的剧本正在很顺畅的演着,可少林寺来这么一出,这又是几个意思? 临行之前,岳不群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惹恼了左冷禅,若是左冷禅不同意来,那也是应有之意,不值得懊恼和不甘。 可顾少游却心里自有想法,好不容易来了嵩山,而且还是嵩山、左冷禅最虚弱的时候,不作出点事来,岂不是太过浪费了! 如今本来形势一片大好,正要趁热打铁,让左冷禅彻底服软,再生不出其他心思。可没想到少林寺突然造访,让自己的大好计划还差了两分火候。 顾少游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心道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好事多磨了。 对于左冷禅的心思,他也能猜到几分,更知道此人一代枭雄,心志如铁,刚才心防失守之下,脱口服输,但也难免保不齐之后会不会还会起了别样异心。 还需要再添一把火才对!要让这件事成为板上钉钉,再无任何翻盘的可能才好! 一边喝着茶,各种念头在心中流转。顾少游的思绪也开始有些发散起来,也不知道大师兄当日里是怎么做事的?任我行脱困后,大师兄现在又如何了?还会和任盈盈认识吗? 当日里让令狐冲去梅庄,这对令狐冲来说可算是颇有危险,令狐冲最后也答应了下来,这事顾少游心里也是对他有些愧意。虽然令狐冲贵为位面之子,不会那么容易遇到什么生命危险,不过这份情,自己还是要承的。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这时候外面渐渐传来一阵脚步声,顾少游不由精神一振,少林寺的人可算是来了! 厅门一暗,外面影影绰绰进来了五个形态各异的僧人,为首的是一个老僧,容颜瘦削,神色慈和,也瞧不出有多少年纪。 第302章 咄咄逼人,今朝露锋芒(二) 顾少游心中微凛,知道这应当便是少林寺当今的主持方证禅师了。他又有些暗暗纳罕:“想不到这位名震当世的高僧,竟如此貌不惊人,若非事先得知,有谁会料得到他是武林中第一大派的掌门。” 方证一进门,抬眼一扫,又在顾少游身上略略停留了片刻,似乎颇有几分诧异,不过他面色不动,双手合十,对着左冷禅行了一礼道:“左掌门别来无恙,贫僧不请自来,倒是叨扰了。” 左冷禅也不敢托大,此时他也从位置上站起,走了过来。看到这几个不速之客,他眼中此时明显带着几分惊色,也行了一礼,缓缓道:“这是哪里的话,方证大师肯来鄙派,那可是蓬荜生辉,不胜荣幸之极。” 说完,他语气中又带了几分莫名味道,向着方证身后几名老僧一一看过去,缓缓道:“没想到罗汉堂首座方念禅师,达摩院首座方晦禅师,般若堂首座方空禅师,戒律院的方智禅师,居然一起都来了。这可当真是稀客稀客啊!” 左冷禅一个一个名字从嘴里吐出来,他心里也是越来越往下沉。 说到后面,他声音里也带了不可思议,显然少林派的这些人,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这几乎可以说是少林寺的高端战力,倾巢而出了! 顾少游听了这一个个名字,眼睛也微微圆睁,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嵩山派,看到这些少林寺的各大高手。 方念、方晦、方空、方智四人听到左冷禅的话,齐齐双手合十应诺道:“见过左掌门。” 乐厚、汤英鹗、钟镇三人齐齐色变,互视一眼,心中不免警铃大作。 左冷禅此时脸上神色已经平静下来,脸色如旧,笑着请几人入座,又挥手让人奉茶上来。等到人都坐定,这才笑着道:“不知方证大师来我嵩山,可是有何要事?” 这话左冷禅故意埋了根刺,什么叫来我嵩山,人家少林寺本来就在嵩山!这话说的倒是好像嵩山是嵩山派的私产一般了。 方证宣了声佛号,垂目不语,他神色不变,却也没接左冷禅的话,反而看向顾少游,笑着道:“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顾少侠,当真是桩幸事。” 顾少游一愣,自己可从来没和少林寺的人打过交道,没想到对方居然一眼就把自己给认出来,心中不由佩服起来,他也不敢怠慢,笑着拱手道:“小子见过方证大师,在下来嵩山,也是为门内之事而来。” 方证心中啧啧称奇,他有些搞不懂为什么顾少游作为一个外人,居然会被左冷禅留在这里一起听事,当真古怪之极。 这些念头只在他心中一闪而逝,他脸上神色不变,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对着顾少游笑道:“前些日子,南少林的天悟禅师来鄙寺做客,说起了顾少侠在衡阳的英姿,可谓是技惊四座。老衲听了,也大为惊叹,当真是英雄出少年,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岳先生当真是收了个好徒弟,老衲佩服的紧。”方证含笑说着,言语间充满赞叹之意。顾少游听他提到自己师父,也不敢怠慢,赶忙起身见礼回话。 只不过方证虽然言语间好似让人如沐春风,可听在左冷禅耳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什么叫在衡阳城里的英姿?这不是完全在打嵩山派的脸吗?衡阳城里,顾少游可是踩在嵩山派身上,这才扶摇而起的。 很明显,方证这话里话外也同样的绵里藏针,将左冷禅刚才的一点小心机全数奉还。 左冷禅脸上怒色一闪而过,语气带着凉意道:“方证大师来我这里,莫非就是来说这些风凉话的?” 方证双手合十,脸上带了几分肃容,也缓缓回道:“左掌门,老僧这一次来,的确是一桩疑问,想来请教左掌门。” 众人心中俱都一凛,心道来了,当下不敢出神,纷纷侧耳倾听。 左冷禅眼神闪烁,道:“不知何事能劳烦方证大师亲自过来一趟,何不遣个弟子过来问问便是。” 方证叹了口气,道:“前段日子,南少林的天悟禅师来到鄙寺,告知了老僧一桩事情,此事干系颇为重大,老僧自然也不敢怠慢。” 听了这话,顾少游心中顿时恍然大悟。 刚才听方证说起天悟大师,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现在心里却犹如一片明镜一般。 原来少林寺倾巢而出,还是为了丁勉和自己相斗时,用的那门音攻功夫来的。 只不过居然并没有见到天悟禅师,顾少游心中也有些奇怪,他心念微转,估计也是天悟禅师并不想趟这趟浑水,明哲保身。 厅内一片寂静,只有方证苍老的声音继续响起:“当日衡阳城里,顾少侠和丁大侠三人一番切磋,可以说也是武林中的一大盛事。只不过丁大侠后来用出了一门音攻功夫,据天悟禅师所言,此功和少林派的狮子吼颇为相似,故而老僧这才斗胆前来问一句左掌门。” “此事事关重大,却不知左掌门做何解释?”说完,方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定定看向左冷禅。 左冷禅哈哈一笑,摇了摇头道:“我道何事,我丁师弟当时用的功夫,名叫做‘八龙音’,乃是我嵩山派流传下来的功夫,经过老夫重新整理,这才现与人世,和少林派的狮子吼可万万比不过的。” 这时汤英鹗冷笑一声,接口道:“少林寺也未免太过霸道,难不成这天底下只许少林寺有音攻功夫不成?莫非只要有门派有这等功夫,少林寺都要打上门去,问个究竟?” 方证脸上微微变色,他还未说话,就听左冷禅对汤英鹗呵斥道:“这是什么话,方证大师乃是天下一等一的有数得道高僧,又岂会来觊觎这区区一门功法。” 方证深深吸了口气,又冷眼看着汤英鹗连道不敢,又上来请罪云云。 不过方证的涵养好,他身后却有人不肯了,只见一个外表颇为威猛的老僧怒喝道:“少林寺的狮子吼,运劲法门独一无二,天下仅此一份。当时天悟禅师看的清清楚楚,又岂会有错?” 第303章 咄咄逼人,今朝露锋芒(三) 汤英鹗刚才一脸诚恳道歉的脸色瞬间又是一变,拱手冷笑道:“原来是罗汉堂的方念禅师,只是在下有个疑问,不知方念禅师可否为我解惑?” 方念虽然看起来已经颇老,但双眼一睁,仍旧气势非凡,他喝道:“你说来听听。” “敢问方念禅师,南少林的天悟禅师,他可曾学过这狮子吼的功夫?”汤英鹗嘿嘿一笑,缓缓问道。 方念顿时一阵语塞,可这事又不好撒谎,只好冷声道:“不曾。” 汤英鹗哈哈一笑,道:“既然天悟禅师自己都没学过这狮子吼,那他怎么会有资格来评判一门武功是否和狮子吼类似呢?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徒惹世人嗤笑吗?” 他也是看准了天悟禅师压根就没来,所以这才放心的下此狠话,若是天悟禅师就在这里,他反而要斟酌一番了,这话说的太狠,岂不是白白和南少林结下了大怨? 方念怒目圆睁,还要说话,却被方证止住了话头。 “阿弥陀佛。”方证念了声佛号,双手合十,叹了口气道:“狮子吼虽然是鄙寺的不传之秘,但也不过是一门武功罢了,就算流传出去,这本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方证语气诚恳,中带了几分悲天悯人,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有一种心悦诚服的感觉。 顾少游也暗暗点头,同样的话,放在别人口里说出来,估计就会有股道貌岸然、虚情假意的味道。可偏偏从方证口中说出,就能心生信服之意。 方证脸带悲苦之色,又继续说道:“可是这里面却牵扯到了本寺僧人,这可就不得不详细探查了。” 顾少游看起来如老僧坐定,纹丝不动,其实一直偷眼去看左冷禅的神态,方证刚才的话音一落,就明显看到左冷禅眼角一跳,显然心中可不像他表面那般平静。 方证又念了声佛,叹了口气道:“鄙师弟方严,一年前去青海路办事,从此音信全无,后来老僧才收到消息,他是被人用重手法打死在了青海。” 他眼中显出几分悲痛之意,缓缓道:“此事一直成了一桩悬案,杀死我师弟的凶手也一直逍遥法外,不见其人。” 左冷禅动了下身子,仿佛是想让自己坐的更舒适一些,他听到这里,强笑道:“方严大师我也是见过的,他武功高强,没想到居然是死在了塞外,当真可惜的紧。” 方证垂低眼睑,让人看不出他眼中神色,又道:“我师弟武功虽然称不上武功高强,可这江湖中能杀死他的人实在寥寥。后来鄙寺上下多方探查,这才有了一点眉目。”方证语气中渐渐带了几分冷意,缓缓道:“我师弟被杀,这事和那有名的大魔头白板煞星,恐怕是逃不脱关系。” 方证话音一落,顾少游心中顿时一惊,他也万万没想到,这事居然和白板煞星还能扯上关系。 不过想想也是,这方严和尚既然会被少林寺单独派往青海办事,那说明武功必然不会太弱,这天底下,敢对少林寺的人下手,而且还能击杀一位方字辈高僧的人可并不多。 最可能的自然是魔教了,只不过魔教和少林寺的关系颇为暧昧,又有点井水不犯河水的味道,而且青海这等塞外之地,也不是魔教的势力范围,让魔教的人那么老远去杀一个少林派高手,这也不合逻辑。 如此一来,老巢就在青海的白板煞星的确是嫌疑最重的一个,也难怪少林寺最后把目标锁定在他的身上。 左冷禅冷笑道:“方证大师,既然你们已经确认了是白板煞星,那还来我这里做什么,难道你还觉得是我对方严禅师下的手不成?” “阿弥陀佛。”方证双手合十,低眉顺目,语气不疾不徐道:“好叫左掌门得知,就在前些日子里,鄙寺之人的确又在中原遇到了那白板煞星。” “什么?”左冷禅不由脱口而出,他也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轻咳一声道:“莫非方证大师将那白板煞星给擒住了?” 方证抬起头,眼中似有光芒一闪而过,他摇了摇头,缓缓道:“白板煞星不愧是当世有名的魔头,武功高强,鄙师弟二人齐上,也只堪堪占了一些上风,却还是未能留下他来。” 这时刚才出声的方念也喧了声佛号,开口道:“当日正是贫僧听闻了白板煞星的行踪,这才和我师弟二人,一同前往,想寻他问个究竟。只可惜这魔头魔焰滔天,贫僧技不如人,未能将其留下,实在惭愧。” 另外一名白眉老僧也双手合十,轻叹一口气。 此人正是少林达摩院首座方晦禅师。 顾少游听了不由微微动容,没想到这白板煞星如此了得。要知道少林寺的罗汉堂和达摩院,全都是以武功研究为主,各自负责一内一外两大部分,能成为这两者的首座,想来必定有惊人之处。可没想到白板煞星以一对二,却还只是落了下风,最后从容而去。 他随即心中升起了一股明悟,看来这还是自己的这只蝴蝶,带来的连锁反应了! 之前正因为自己的出现,这才导致了左冷禅去请来了白板煞星,意图半路截杀华山派,也正因为这件事情,才让白板煞星离了青海老巢,跑到中原来搞风搞雨。 而很不巧的,估计少林寺也是一直在留意白板煞星的动向,这回得了踪迹,马上就前去拦截,可没想到这魔头武功高强,最终还是给他跑了。 顾少游心中不由感叹一声,和白板煞星上次交手虽然时间不长,但明显感受到其人狡诈异常,而且又特别惜命,一有不对就立刻远遁,压根没有和人拼命的心态。这种人物最为难缠,虽然是成名已久的高手,但他可没有半点自命清高的意思,说走就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如此一来,少林寺的两位高僧如果没有一上来就想要将其直接击杀的心态,反而想着要生擒活捉带回寺内问个清楚,那想要把白板煞星拿住可是千难万难。 第304章 咄咄逼人,今朝露锋芒(四) 左冷禅微不可查的轻轻舒了口气,脸上也带着几分沉痛之色,叹道:“这魔头的确不俗,居然能在两位高僧合力之下遁走,若下次还有其人踪迹,方证大师不妨通秉一声,在下也愿出一份力,为武林除害。” 方念此时哼一声,双眼光芒大盛,看向左冷禅冷声道:“好叫左掌门知晓,那白板煞星遁逃之时,已然亲口承认了鄙师弟方严之死,正是他所为!” 左冷禅沉默片刻,脸色不变,缓缓道:“那方念大师的意思是?” 方念突然哈哈大笑,站起身来,指着左冷禅道:“左掌门又何必在这里装糊涂,白板煞星的弟子青海一枭,可是一直与左掌门交好,这桩事左掌门不会否认?” 左冷禅眼神渐渐幽暗,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方念却不管他回话,又道:“本寺之中,鄙师弟方严一直精修狮子吼这门神通,他有个习惯,身上总会带一本册子,来将他对狮子吼这门功法所有的心得体会都写在上面,以便到了那里都能拿出来随时翻阅和记录。” “左掌门你这八龙音,恐怕就是得了我师弟这本册子,这才从中东拼西凑出来的功法?嘿嘿,左掌门你倒还真是一代武学宗师,没有原始的功法秘籍,居然也能从我师弟的心得体会中自行领悟出一套新的功夫。不过以老僧所见,你这八龙音恐怕多有弊端,并不能轻易使用?” 方念虽然看起来垂垂老矣,但他生的极为魁梧,嗓门又大,这一番话说下来,整个厅内都仿佛滚滚雷霆一般,全是他的质问之词。 汤英鹗、乐厚、钟镇三人脸色都不由一变,他们对这八龙音闻所未闻,左冷禅也从未和他们讲过。可是听这方念说来,他们心里却都是一突,也不知是该信还是不该信,可是这反驳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顾少游现在心里一片雪亮,他知道这方念说的八成应该都是真的。 之前偷听丁勉三人说话时,就听到丁勉说这门功法反噬极大,施展起来问题多多,属于还没有完善的功法。没想到这症结居然是出在这里! 顾少游也不由对左冷禅有些刮目相看了,没想到左冷禅居然凭借着只言片语,自己就能拼凑出一门新的功夫,其人的武学修为可见一斑。只可惜这功法估计还缺少了几个关键点,这才导致修炼和施展都很有问题。估计也就因为此,左冷禅这才一直秘而不宣,除了丁勉,他也从未和他人说起过这件事。 方证此时也缓缓站起身来,念了声阿弥陀佛,看向左冷禅,缓缓道:“左施主,鄙师弟之死,是否和嵩山派有所关联,这个贫僧可以暂时按下不表。但鄙师弟所留遗物,左施主却需要交还给少林。” 说完,他身形渐渐站直,不复刚才老态龙钟的模样,一字一句道:“并且左施主还需向鄙寺承诺,日后再不得外传狮子吼的功法,也不可再去用之。” 厅内温度陡然下降,气氛一时成冰,凝重到了极点。 方证身后的四名老僧,此时也都纷纷起身,站到了他身后,双手合十,齐齐念佛。 左冷禅脸色难看,他万万没想到少林寺的和尚居然会如此不客气,心中更是怒极。 “要是我不愿呢?贵寺又当如何?”左冷禅冷冷道,嗓音略带沙哑。 “阿弥陀佛。”五名少林寺僧人齐齐站定,同时高声齐喝。虽然他们一个个低眉垂目,但这一声佛号却犹如金刚伏魔,震得大厅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很显然,他们虽然一言不发,但摆明了今天要是每个说法,就不会轻易离去。 这时,钟镇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跃,跳入场中,刷的一声将长剑抽出,怒喝道:“你们这些秃驴好不要脸,莫非以为我丁师兄几人意外身故,就想来欺我嵩山无人不成?” “就让钟某来领教一番少林寺的绝技高招!”钟镇一脸愤恨,大喝着道。 方念往前也走了一步,双手合十道:“钟大侠剑术高超,便让贫僧来来领教一番。” 顾少游看了也微微一愕,没想到少林寺的人居然也不再客气,直接上来邀战。他心里暗暗思忖,这事估计又和自己带来的连锁反应有关了。 丁勉三人身亡之后,对嵩山派的打击可谓巨大,不仅是声望上的打击,更重要的是战力上的重重折损。要知道丁勉、陆柏、费彬三人,乃是嵩山十三太保中的佼佼者,甚至可以说武功比其他师弟要高出了一大截,也就只比左冷禅逊色了几分。 如今这三人身亡,除了左冷禅外,嵩山派剩下的几大太保,还能扛起门派大旗吗?这还真有些说不准。 如此一来,当下可以说的确就是嵩山派最为虚弱之时。少林派挑这个时候发难,也当真是思虑深远。 而且狮子吼作为少林寺的独家秘籍,其地位也是非同小可。至少顾少游没听过哪家哪派还有如此强势霸道的音攻之法。要知道当时和丁勉激战之时,被丁勉这一声音攻骤然袭击,就算是顾少游如今的修为,猝不及防之下还是吃了个小亏。 这种独步江湖的武功,如今却泄露了出去,就算左冷禅手里只是一个半成品,可这仍旧是少林寺所无法接受的。 几重因果叠加之下,这才导致了少林寺如此强势的直接打上门来。 顾少游眼睛微眯,朝着场内望去,眼睛落在了少林寺罗汉堂首座方念的身上。 他现在武功已然大成,又身具神照功这等奇功,看人的本事可谓水涨船高。虽然场上两人身形还未动,但在顾少游看来,这方念禅师的武功明显要高出钟镇一筹! 顾少游想到这里,心里不由一跳,如此一来,即便那‘大阴阳手’乐厚下场,估计也仍旧难敌方念。那么除去方证和左冷禅这两人外,少林寺难道说只需要派出一人,就可以全部压制过嵩山派其他所有人等不成? 第305章 威名赫赫,少林七十二绝技(一) 这对心高气傲的左冷禅来说,无疑是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两个耳光。嵩山十三太保好大名头,可一旦丁勉三人身死,就完全变成了一只没牙的老虎了? 对于这点,钟镇可能没有想的那么透彻,但模模糊糊的也能想到几分,故而他才一咬牙,直接跳了出来,这一战是不打不行啊! 左冷禅脸色凝重,双手牢牢捏住椅子扶手,双眼一霎不霎盯向场内。 只见钟镇也不犹豫,猛地怒吼一声,长剑一振,骤然化作一条匹练,向着方念疾奔而去!这一剑到了途中,忽然钟镇剑法一转,竟然突然仿佛以一化二,变为两道剑气,向着方念挟裹而下。 顾少游双眼一亮,不由微微点头。这一剑声势浩大,气度严整,很显然是钟镇压箱底的本事了,没想到他这一上来,完全不做留手,直接就是自己最得意的杀招。 这一剑分化,也显得钟镇在剑术的造诣的确不差,更让顾少游想到了之前来嵩山时看到的那条大瀑布,很显然,嵩山前辈也是从中领悟到了剑意。如今钟镇的剑光雪亮,犹如瀑布倒卷,更显的其中意境非凡。 方念脸色不动,脚步微转,双手如穿花蝴蝶一般连拍带消,瞬间和钟镇战成一团。 只见几条白色剑光上下飞舞,将方念灰色的身影团团围住,而方念却脸色如常,不见丝毫变化,双掌纷飞,掌法绵密又严整,这一轮急攻竟然都被他给一一挡了下来。 钟镇心中渐渐有了几分焦躁,他的长剑如今就像活过来一般,上下飞舞,变幻莫测,不愧九曲剑的名号。但即便如此,方念身周却仿佛筑起了铜墙铁壁,他怎么攻都攻不进去! 钟镇轻啸一声,剑光再盛,一剑一剑犹如奔雷一般刺出,发出了嗤嗤的破空之声,头顶上渐渐有白气升起,显然已经出了全力。 他这一剑快过一剑,好几次仿佛都只在毫厘之间擦着方念的身体而过,让人忍不住就要捏把冷汗。光看这一番攻势,让人只会觉得他是占尽了上风,想要破敌只在须臾之间。 只不过少林寺其他四名高僧,此时却是面容平静如水,似乎丝毫不为方念感到担忧。 左冷禅脸色却是极为凝重,浑身绷紧,显然也是紧张之极。 而一旁的乐厚和汤英鹗二人更是目不转睛看着场内,乐厚甚至已经在微微转动手腕,眼中有不小的战意开始升腾。 这时,场上形势忽然一变,只见方念的漫天掌影突然消失一空,不!甚至是他的两只手都仿佛凭空不见了! 只见他双手拢在衣袖之中,突然间,只听见“嗤嗤嗤”几声作响,钟镇的长剑顿时仿佛像不受控制一般,突然开始东倒西歪起来,便似有人以一根无形的细丝,不住去挑动搅拨一般。 而方念此时,脸上却始终古井无波,僧袖连下摆也不飘动半分,原来他指力从衣袖中暗暗发出,竟然全无形迹! “这是无相劫指!”左冷禅脸色大变,突然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脱口而出。 乐厚和汤英鹗顿时满是惊容,他们已经奋起十二分精神去细细查看,可哪里又能看到这指力的半点踪迹。 左冷禅嘿嘿冷笑两声,看向方证,道:“无相劫指,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方证还未答话,场上形势已然斗转直下。这无相劫指的指力,如羚羊挂角,毫无前兆可言,钟镇更是生平第一次所见,又哪里能破解的了,只见他瞬间就变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无我无相,无虚假、无真实,好一个无相劫指!我师弟败的不冤。”左冷禅冷笑一声,又高声喝道:“这一场是我们败了,且停手!” 钟镇闻言,如蒙大赦,猛地往后一跃,他如今的样子狼狈不已,身上衣服被穿了几个大洞,发髻都有些散乱,而这些,还明显是方念有留手的情况! 他眼中露出几分羞愧之色,对着左冷禅躬身道:“弟子技不如人,请掌门责罚。” 左冷禅摆了摆手,脸色有些难看,缓缓道:“无妨,没想到方念大师居然连无相劫指都已经练到了这番境界,当真让人敬佩。” 说罢,他又道:“据说无相劫指练到极致,能够无形无相,正所谓一指登天,看破执迷,吹醒黄粱梦。不知方念大师你练到了何等境界?” 方念双手合十,道:“惭愧惭愧,老僧穷尽一生,也不过堪堪入门而已,离那无形无相的境界可谓差的太多,太多。” 方证四人听了左冷禅的话,心中也不由微微一凛,没想到左冷禅对这少林寺的绝技居然如此熟稔,几句话间就道出了无相劫指的真谛。 顾少游看的也是眼中发亮,大叹此行不虚。 这无相劫指可是在少林七十二绝技中赫赫有名,绝对是少林第一流的功法。在天龙八部的鸠摩智手里出现了数次,威力颇为不凡。 没想到如今居然在这里能一睹其风采,也是出乎了顾少游的意料。 刚才钟镇被这几下打的狼狈不已,显然根本没法看清这指法的来路,挡无可挡,避无可避,这门功夫拿来做碾压局绝对是天下第一流的武功。 不过钟镇看不清道不明,顾少游却是看的清清楚楚,方念说的‘堪堪入门’,在顾少游看来,这的确不是什么自谦之词,他这指法用起来,在顾少游的感知下,气劲来路一览无遗,距离所谓的‘无形无相’可是相差的老远。 也不知这无相劫指修炼到了顶点,是何等威势,顾少游一时间不由有些悠然神往。 左冷禅此时已有些骑虎难下,心中发堵。 刚才他虽然一口叫破了无相劫指的来历,看起来言语中占了一丁点的上风,可这对于这次大劫来说,却是毫无用处。 方念这一手无相劫指一露,他心中便知要糟。这门功法若是你无法感知其中指力的运转路线,那就完全谈不上如何去破解。方念刚才只在几个回合间,就让钟镇狼狈的下不来台,就可见这门功夫的霸道之处。 如今钟镇已败,而且还是败的干干净净,那剩下还能有谁? 第306章 威名赫赫,少林七十二绝技(二)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暗恨,丁勉三人意外身亡,已然打破了他的全盘计划,昔日赫赫威名的嵩山十三太保,难道如今只剩下了小猫小狗,任人上门宰割了不成? 左冷禅满眼凝重,向着乐厚望去,乐厚微微点头,站起身来,走到场中,对着方念一拱手道:“乐某愿来领教大师高招。” 他素来沉默寡欲,不爱言辞,这话说的也是干脆之极,没有半点弯弯绕绕。 这时,左冷禅突然开口道:“乐师弟,方念大师刚刚激战一场,想来元气有损,我等可不好做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 说完,他又看向方证四人,突然笑道:“不如让方念大师暂且休息一番,不知那位大师肯来陪我师弟切磋一二?” 顾少游听了,不由微微撇嘴,很显然,方念这一手无相劫指,左冷禅也没有半点把握乐厚能胜过他,因此就惺惺作态的说出这番话来。 不过这话虽然耍了心眼,但也冠冕堂皇之极,少林寺的几人就算心知肚明,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少林派众人显然也懒得在这上面和左冷禅做嘴皮子上的纠缠,只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僧闪了出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方晦,便来领教乐施主高招。” 这位正是少林寺达摩院的首座,方晦禅师。 顾少游微微凝神,刚才见过了无相劫指,已经让自己大开眼界,也不知这位达摩院首座又有何惊人业艺。 要知道达摩院乃是少林寺最高等级的武学研究机构,若非有精深的武学造诣,是没资格加入的。 作为达摩院首座,其人武功定然高强无比,搞不好比刚才的方念甚至还要高出一筹。 来到这个世界后,各种剑法顾少游是见的多了,不管是什么特点的剑法可以说都有些许涉猎,除了东方不败的针法还能让顾少游提起兴趣外,不客气的说,当今天下的剑法,早就无法入他的眼了。 可这拳法、掌法、指法,顾少游接触的却还是不多,如今虽然也学会了华山的鹰蛇生死搏,但毕竟用的还是太少。 原本顾少游自觉已经窥见了武学的巅峰,对少林寺的武功未免也有些兴趣缺缺,想来也不过尔尔。可是没想到,今天这一趟,光这无相劫指的神奇之处,就超出了他的想象。 如今又来一个达摩院首座,也不知道会给自己带来何等惊喜!想到这里,顾少游眼中不由多了几分热切之意。 只不过,他这心里这副纯看热闹的心态,若是被左冷禅知道了,估计得气的吐血。 左冷禅现在是一脸肃穆,手心里甚至有汗水渗出也没察觉。 乐厚在嵩山十三太保中排名第四,正好在丁勉、陆柏、费彬三人之后。如今丁勉三人身亡,他便是现在的嵩山十三太保之首了,而这武功也是同样! 对于乐厚的武功,左冷禅自然是心知肚明,要放在平时,他对乐厚也颇有信心。但也要看是面对何人。眼前站着的可是少林寺达摩院的首座!正所谓人的命树的影,左冷禅对于乐厚能否胜过对方,可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了。 乐厚见到方晦禅师上前,便拱了拱手道:“大师请。” 很显然,这两人都是不善言辞,沉默寡语之人,就连比试前面的言语试探,都全然省略了。 “请!”方晦禅师脸上古井无波,双掌合拢拜了下去,这正是少林韦陀掌的起手式“灵山礼佛”。 这招“灵山礼佛”本来不过是礼敬敌手的姿式,意示佛门弟子礼让为先,决非好勇斗狠之徒。但方晦是何等人物,他身上内力充沛,虽然只是简单一招,便见他身上僧衣便即微微鼓起,真气流转,护住了全身。 乐厚眼中大亮,低喝一声:“来的好!”说完,他左掌一握,右拳一招便即劈出。这一招使得颇为大气,其人虽然身材矮小,且相貌丑陋,但一拳出手,登时全身犹如渊停岳峙,气度凝重,说不出的好看。 方晦眼见对方拳到,斜身略避,双掌推出,仍是韦陀掌中一招,叫做“山门护法”,招式平平,所含力道却甚是雄浑。 乐厚脸色紧绷,一个侧身滑步,又抬脚往前一戳,右手直击对方腋下。方晦眼神不动,手上连消带打,反手一掌拍去。两人这一上来,就是短兵相接,硬桥硬马,直接展开了一场比拼。 只不过,乐厚这拳法落在顾少游眼里,他这心里顿时微微一怔。 这招数他熟啊! 刚才乐厚使得那一招,不就是自己刚到这世界,在破庙中千钧一发之际学到的那招“金刚挚尾”吗?! 原来这乐厚用的正是伏魔拳! 当年自己刚来到这世界,就差点丧命在了破庙之内,后来岳不群也没去讲那山贼的来历。现在想来,却是印证了当时自己的猜测,果然都是嵩山派搞的鬼。 这左冷禅可当真是太多心机了,各种阴谋层出不穷,也还好现在被自己打的没了脾气。顾少游心中不由冷笑连连,又凝神继续向场内看去。 这伏魔拳不过是一套颇为基础的拳法而已,顾少游心里明白的很,乐厚用这套拳法不过是为了试探一二,变招也就在眼前了。 果然,乐厚这一路伏魔拳堪堪用尽,却始终没能占到任何便宜,他心中不免往下一沉。 要知道方晦禅师始终在用韦陀掌来拆解,却一点下风没落。而这韦陀掌不过是少林派的扎根基武功,少林弟子拜师入门,第一套学“罗汉拳”,第二套学的便是“韦陀掌”。 不拿出点真功夫,是没法逼出这老和尚的实力了。想到这里,乐厚眼中不由厉色一闪,忽的化拳为掌,双掌骤然间齐齐拍下。 这两道掌力不同,一阴一阳,双掌凌空推出,阳掌先出,阴力却先行着体,一股寒气袭上对手来,然后一股炙热的掌风跟着扑到,阴阳双掌掌力同时着体,威力强大。 这也正是乐厚生平最得意的功夫“大阴阳掌”。 第307章 威名赫赫,少林七十二绝技(三) 顾少游眼睛一亮,心道来了,正戏可谓现在才开始。 嵩山派的子午十二剑,取子时和午时之意,一个为阴,一个为阳。一共十二剑,又对应了一天中的十二个时辰。剑法中极尽阴阳、虚实、有无、动静等变化之能事。而这乐厚的大阴阳掌,也与之有几分类似,两掌掌力一阴一阳,互相配合之下,威力极大。 顾少游心中也不由暗暗点头,看来这嵩山派的武功,至少在这阴阳一道上有独有之秘,否则也不会剑法和掌法不约而同的朝这上面下功夫了。 之前顾少游刚刚用过子午十二剑,如今却也正好是有个机会,来一窥这嵩山派阴阳变化之道的奥秘。当下不敢分心,凝神往场中看去。 乐厚这一招变招极快,正打了方晦一个空档,只见方晦禅师被这几招阴阳手给打的身形微晃。只不过方晦眼中却是一点惊色都没有,只见他袖袍鼓荡,双掌猛地前推,劲气狂升,立即暴潮般向乐厚涌去。 乐厚心欲闪避时,蓦地发现方晦的掌风暗含奇异的黏劲,假若闪避,对方便会受气机牵引,不但势道加强,还会锲而不舍,直至遇有宣泄的对象。他心中不由一骇,赶忙掌劲一吐,一牵一引,这才堪堪避过。 左冷禅眼中电芒暴涨,脱口道:“好,好一个般若掌,果然了得。” 方证听了这话,却是神色如常,淡淡道:“乐施主这大阴阳掌,可谓阴阳互补,已然隐隐有‘水中火发、雪里花开’的景象,可当真不凡。” 左冷禅心中顿时一凛,方证这话,正好说中了乐厚掌法中的奥妙,他心中不由暗骂一声,这般秃驴当真不是人子,将嵩山派的底细是摸得干干净净。 正所谓:“天宫月窟闲来往,三十六宫都是春”,乐厚这套大阴阳掌来历不凡,练到极致,可以让阴阳融合,直窥天人合一的境界。 但这一切说到底,也不过是停留在纸面之上罢了。从嵩山派先祖创出这套掌法后,也根本无人能将这掌法推至极致,所有关于最高境界的描述,也不过是一种美好想象,镜花水月而已。 场上两条身影渐渐变得模糊,两人都是内力深厚之辈,一招一式之间都有莫大威力,显然此时已经都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不再有任何试探之举。 左冷禅脸色阴沉,他已经看出了乐厚渐渐落了下风,虽然败象未显,但若没有什么特别手段,估计落败也是迟早的事情。 他心中不由暗叹一声,没想到少林寺居然还有人能将这般若掌练到这等境地!这方晦禅师今天又让他开了一次眼。 要知道般若掌乃是少林寺最为精奥的掌法,自韦陀掌学到般若掌,循序而进,通常要花三四十年功夫。 就算是少林七十二绝技,这般若掌也能排名在前五之列。更可怖的是这掌法可以一直练将下去,永无穷尽,掌力越练越强,招数愈练愈纯,那是学无止境。 般若掌练到极致,需要至刚至满顿悟为至空,方得终成。 至少左冷禅也从未听闻过少林寺有何人能将般若掌练到大成的。这门掌法威力大,但又极为难练,这些年来少林寺选择这门功夫作为主修的人是越来越少。 这也是今天方晦禅师突然施展出般若掌,让左冷禅大吃一惊的原因。 左冷禅能看出乐厚处境不妙,乐厚自己身在其中,自然心中更是一片雪亮。方晦禅师的般若掌至刚至阳,每一掌都是雷霆万钧之势,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要知道,这般若掌的刚劲不过是其出入门的威势罢了,若是方晦禅师当真将至刚转为至空,那乐厚估计十招都撑不过去。 乐厚一咬牙,双手一错,忽的两道圆浑的掌力,以一种纠缠奇异的方式,如江河暴涨一般狂涌而出,向着方晦攻去。 两道掌力一阴一阳,气劲为方,气劲为圆,竟然隔着一丈距离直接打出。这一招正是乐厚大阴阳掌中的杀招“阴阳方圆”。 方为阳,圆为阴;阴为方,阳为圆。阴阳应象,天人合人,再不可分。 光凭这招,就可以看见乐厚在掌法上的造诣,当真不俗。若再给他些时日,说不定还能一窥天人合一的至境。 方晦蓦地立定,铁钉般钉紧离乐厚一丈许远处,他竟像狂风拂吹下的小草般,左右狂摇摆动。 最骇人的是他的身体变得像草原上的的长草般柔软,摆动出只有长草才能做出迎风摇舞的姿态来。 乐厚长啸一声,积聚至顶峰的气劲,从双掌山洪暴发般出,形成一波又一波的气劲,如裂岸的惊涛般铺天盖地往这可怕的敌手。 方晦禅师袖袍暴涨,双掌以迅雷疾电的速度往上砍劈,似是随意施展,又像有意而为,大巧若拙,似朴实巧,那种有意无意之间的潇洒自如,就像长风在大草原上拂卷回荡。 这一轮急攻,竟然都被方晦一一挡了下来! “砰”的一声巨响,只见乐厚脸色通红,踉跄后退数步,他右手软软垂下,右肩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掌印。 旁边顿时一阵惊呼声传来。 顾少游看的清楚,刚才电光火石之间,乐厚的掌法用尽,去势已老,被方晦顿时抓住了一丝空隙,直接一掌拍出,乐厚躲避不及,被重重击在了右肩之上。 估计方晦在最后一刻还有留手,否则以这一掌的威势,直接将乐厚的肩膀震碎都有可能。 乐厚脸色难看,重重喘了口气,语带不甘道:“般若掌不愧是少林寺一等一的绝学,在下领教了。” 说完,他对着左冷禅躬身苦涩道:“掌门恕罪,弟子技不如人。”说完,他长叹一声,退到一边,盘坐在地上开始打坐疗伤。 左冷禅坐在椅子上,默然无语,脸色更是一阵铁青,双手几乎都要将椅子扶手给捏碎了一般。 他额头上沁出了一丝冷汗,心中如今也是一团乱麻,一阵从未有过的虚弱感袭上心头。 第308章 威震嵩山,剑压少林(一) 在过去,少林寺一直是一个好好先生的形象,一直都在约束弟子,不和嵩山派起任何冲突。而嵩山派一贯传承下来的作风,也是要努力和少林寺和平相处,至少在嵩山这一片地界上不可肆意妄为。 两者都十分克制,这才让两个邻居能长久和平相处下来。 只是这日子过的久了,过去传下来的种种教诲,已然被渐渐遗忘。 到了左冷禅手里,他自视极高,又是枭雄心态,这些年来野心不断膨胀,门下弟子难免也沾染上了几分霸道习气。 和少林寺之间的矛盾也在看不到的地方暗流涌动。 只不过左冷禅一直不以为意,他心心念的还是五岳并派大计,甚至心中升起了几分要和少林寺争雄的念头来。 可如今,他也万万没想到,少林寺只是偶露峥嵘,就能彻底让他下不来台了。 这一次少林寺的狮子吼功法外泄,也正好给了少林一个展现实力的大好机会,顺势敲打、压服一下嵩山派,也正是应有之意。 现在场上的情况也非常明了,嵩山派的十三太保--或者是十大太保,均不是少林寺各位长老的对手,甚至这差距还有点远! 那便只能左冷禅自己亲自下场了! 但这样一来,其实嵩山派已经是输了,面子和里子都掉了一地。 不管是方念的无相劫指,还是方晦的般若掌,都让左冷禅心生戒惧,自己就算要胜,那也不过是勉力胜出罢了,根本做不到全然碾压。 可如此一来,别说少林派这边还有般若堂首座方空禅师,戒律院的方智禅师两大高手还没出手。更重要的是哪位一直低眉顺目,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林方丈方证大师,他可还是纹丝未动啊! 左冷禅就算再狂傲,再目空一切,也无法说出自己就能胜过少林寺的主持方丈。 这时,方证终于动了,他缓缓站起身来,宣了声佛号,淡淡道:“左掌门,少林寺这番过来并无恶意,只不过门中典籍失落,这等残篇流传出去,也不过是徒增事端,不仅害人,也是害己。还请左掌门交还鄙师弟的笔记,再承诺绝不外传方好。” 他这话虽然平平淡淡,毫无盛气凌人的味道,但是话里却充满了一股咄咄逼人的意味,很显然这番前来,少林派也总算是露出了些许爪牙,要在这太室山上正式立威了。 左冷禅深深吸了口长气,也从椅子上缓缓坐起,他正要说话,忽的,旁边一个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方证大师,在下有一事,其实刚才就应该和大师说上一声。” 方证脸上微微动容,转头过去,就见到顾少游正一脸笑意看过来。 “顾施主你所说是何事?”方证长长的白眉抖了一抖,这才缓缓问道。 顾少游施施然站起身来,走到场中,环视一圈,语气中带了几分莫名之意,道:“刚才我正在和左师伯商议,五岳剑派即将会盟华山,到时候左师伯就将卸任五岳剑派盟主一位,而华山派将重掌五岳剑派盟主。左师伯,你说是也不是?”他的目光停留在左冷禅身上,语气不疾不徐说道。 左冷禅闻言,不由大怒,顿时想破口大骂。 什么叫自己就要卸任五岳剑派盟主了?自己什么时候这般说过? 这小子明显是想跳出来趁火打劫啊!真是不当人子! 可他念头一转,这一声大骂又给硬生生咽了回去。 左冷禅眼底幽暗,心中念头急速运转。 刚才他已经败在了顾少游手里,这事情无可辩驳。而且顾少游还没出全力,反而是用嵩山派的剑法堂堂正正的压了自己一头,就算再打一场,自己恐怕只会败的更快。 如此一来,虽然左冷禅刚才心里还颇有不甘,想着去华山,再试试岳不群的斤两再做打算,但他如今仔细想来,这一切也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罢了,或者叫垂死挣扎也不为过。 有顾少游这个妖孽横在面前,这五岳剑派的盟主,是怎么也坐不下去了。 如今顾少游这话虽然难听的很,更是大削自己面子,但这的确是事实,自己就算能拖,也拖不了多久。 这面子是已经丢了,丢了便丢了,也没法捡起来了。 可自己要是同意了呢? 既然自己心心念的五岳剑派合一的大计看来是镜花水月一场空了,那嵩山派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能继续在这嵩山上安身立命,以保门派传承不至于断截。 而如今少林寺趁着嵩山派最虚弱的时候,想要一举立威,这事情可当真是严重之极。 若是今天被少林寺安然无恙的走出去,并且拿走了那本记录狮子吼的册子,那嵩山派未来还如何能在嵩山上立足? 嵩山派弟子、天下所有的江湖人士,都会知道少林寺胜过嵩山派不止一筹。虽然这也是事实,但在过去嵩山派上下还是经营的极为妥善,不仅让门派能在嵩山立足,而且整个门派的声望也一点不逊色少林寺。 如今少林是想把这块遮羞布给扯下来,那对嵩山派来说可就没法接受了。 这事一旦发生,那自己苦心经营数十载的局面,顿时有了分崩离析的危险。到时候别说五岳并派了,自己门里都要人心浮动起来! 权衡利弊之下,似乎向华山低个头倒也不算什么了。 除了这些,还有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也让左冷禅无法向少林寺服软。 那是因为少林派方严的意外身亡,和左冷禅其实脱不开干系! 自从自己门内的武功无法寸进之后,左冷禅就开始动了别样心思。如果能实现五岳并派,那自然是极好的,到时候五岳剑派的所有武功秘籍都归于他手,博览群书之后,左冷禅有信心能让自己武功大进。 可这件事毕竟十分艰难,成不成的实在不好说。如此一来,左冷禅也准备了第二条路线,那便是去找其他门派下手,像他的寒冰真气,就是如此! 可是这一来,普通小门小派的武功他也看不上眼,兜兜转转之下,他还是把目光投到了自己的老邻居:少林派身上。 第309章 威震嵩山,剑压少林(二) 少林派号称七十二绝技,这里面每一门拿出来,都是让左冷禅眼馋不已。只不过坐拥如此宝山的少林派,可着实不好惹。 至少在中原地界内,左冷禅起不了任何小心思,否则一旦事情败露,这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而这次左冷禅无意间得知了少林寺的方严和尚,要前往青海。他的这一颗心,顿时就蠢蠢欲动了起来! 方严的行踪,正是他告诉给白板煞星的! 而白板煞星却是和少林寺颇有恩怨,在他成名之后,曾经来到中原做下数桩大案,其中还有的更是得罪了朝廷。结果少林寺的高手便出动了,将他打成了重伤,只得灰溜溜跑回了青海。自此白板煞星是再不敢大张旗鼓的进入中原,要来也只能是偷偷摸摸。 他对少林寺的仇恨不可谓不大,这次左冷禅找上门来,两人也是一拍即合。 最后的情节发展,也都基本按着左冷禅的剧本在走,并未出现什么纰漏。最大的遗憾便是方严身上除了一本记录他自己练武的心得笔记外,并无其他武功秘籍。 也得亏了左冷禅武功深厚,涉猎极广,他花了大半年时间,居然真的从这里面领悟出了一门音攻之法。 而这门音攻之法,正是左冷禅在太室山的八龙潭边领悟而出,于是便被他冠名叫做了“八龙音”。 只不过很可惜,方严的册子里毕竟只有他的个人感悟,许多狮子吼的修炼详情却写的极为简略,语焉不详。其中不少关窍、法门也是左冷禅无法一窥究竟的所在。 如此一来,这门八龙音虽然威力不减,但里面的风险却被无数倍的放大,每用一次,都可能会遭了真气反噬。 虽然有着如此多的缺点,但这门八龙音还是让左冷禅如获至宝。要知道这江湖上,音攻之法极为稀缺,能有极大名头的就只有少林寺的狮子吼了。 这种音攻之法,在实战中的作用实在太大,突然使出,一般都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威力可谓极大。要知道同级高手之间斗战,这一丝的空隙,足以改变整个战局。 也难怪少林寺一直拿这门功法视若瑰宝,从不轻易示人。 如今左冷禅虽然拿到的只是一个残缺版本,但也仍旧是极为宝贝。 本来,这事做的天衣无缝,并无什么破绽。可没曾想少林寺如此执着,挖地三尺也誓要找出真相!而白板煞星做事又如此不靠谱,居然真的就被少林寺给抓住了马脚! 更糟糕的是白板煞星这个蠢货还当面向少林寺的人承认了! 这一番变故打的左冷禅有些措手不及,虽然这件事做的可谓火中取栗,但他自问并不可能会追查到身上。但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太自以为是了。 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可能说的就是这般情景。 事到如今,左冷禅也没法再回头,更不能去承认。要是被少林寺知道,方严的行踪是他泄露给白板煞星的,那当真是嵩山派的灭顶之灾。 左冷禅眼神幽暗,心中升起了一股后悔之意,但转瞬间又被他强压了下去。 既然做了,就不要再去谈什么后悔! 只不过话虽如此,但眼前这困局要如何渡过,却是棘手之极。 这些想法说来话长,但只不过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在左冷禅心中一闪而过。 狮子吼这桩事,是说什么都不能承认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左冷禅心中升起一股明悟,刚才被顾少游的话搞的心神大乱,如今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在旁人看来,顾少游的话音一落,左冷禅脸上就升起一股怒意,可转瞬间又慢慢平息了下去。 他意味莫名的嘿嘿冷笑两声,这才缓缓开口道:“不错,鄙人才疏学浅,难当五岳剑派的盟主的大任,之后华山会盟,我也会把这件事正式昭告天下的。” 钟镇、汤英鹗、乐厚三人闻言,眼中顿时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来,愣愣看着左冷禅。但是左冷禅素来积威甚重,他们满肚子的不理解,又哪里敢说得出口。 倒是汤英鹗仿佛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惊色渐渐隐去,强笑着对方证道:“不错,好叫大师知晓,大师来之前,我们也是刚刚把这事给定了下来。” 方证如今也是一脸惊愕,他万万没想到左冷禅竟然如此光棍,居然自承这五岳剑派的盟主他做不下去了?要知道这可是他的命根子啊!这一瞬间,饶是方证定力修为已经登峰造极,也被左冷禅这话给惊的微微动容。 自己和几位师兄弟来之前,这里必然发生了什么!方证心中升起一股明悟。 而这一切的症结,估计还的落在眼前这华山派的年轻人身上了! 方证脸色渐渐变得凝重,重新好好打量了一番这位如今江湖上声名鹊起的后起之秀。 不过他未说话,他身后的方念禅师却有些按捺不住了。 “哼,你这小子东拉西扯的做什么?左掌门做不做这五岳剑派的盟主又有什么干系?如今是少林和嵩山派之间的事情,难道你也想参合进来不成?”方念禅师虎目一睁,声音响彻整个大厅,隐隐间都有回音传出。 顾少游见到左冷禅当面服软,心中也是一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左冷禅刚才说的话可是再也收不回去了。 如今听到方念禅师的质问,顾少游也半点不见恼意,他微微一笑,道:“好叫大师知道,既然五岳盟主要重回我华山,那嵩山派的事情,我们华山派自然也能管上一管了。” 方证此时再也无法安然坐着了,他浑浊的眼中突然射出一丝精光,双手合十道:“莫非顾施主要为左掌门出头不成?” “哈哈哈哈!”顾少游突然纵声大笑,笑声犹如滚滚雷霆一般,一瞬间就震的厅内所有人耳中一阵发麻。 方证几人互视一眼,都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生出:这人年纪轻轻,怎的内力如此强横? 顾少游笑声突然一收,眼睛一眯,淡淡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共同进退。如今嵩山派都已经被少林欺上门来了,难道我就不能管吗?” 第310章 威震嵩山,剑压少林(三) 左冷禅脸上肌肉一阵抽动,心中不由爆了一声粗口,妈的,这话怎么听起来如此耳熟?怎么感觉这小子是在抢了自己的台词一般? 汤英鹗几人心里不免百味陈杂,什么时候这话轮得到华山派来说了?难道从此嵩山派竟然真的要低了华山一头不成? 汤英鹗心里更是重重叹了口气,原本以为自二十年前那场变故之后,华山就会从此一蹶不振,再无力与嵩山争锋。可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年,华山派竟然又有了这般强横霸道的人物。有这等天才人物支撑门派,当真是让人羡慕万分啊! 这可当真是天不佑我嵩山啊! 厅内众人一时间心思各异,思虑纷纷。 方念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冷声道:“如今是少林和嵩山之间的事,此事非同小可,你可要想清楚了,可不要行差踏错,误了终身。” 顾少游脸带一丝冷笑,站起身来,走到场中,淡淡道:“如今既然是嵩山派的事,可也是五岳剑派的事,更何况少林寺并无任何证据,却如此欺上门来,这可不是正道魁首的做派。华山派既然是五岳剑派之首,自然对这事也要管上一管了。” 左冷禅听的双手都有些微微颤抖起来,差点一口老血就要喷出。什么叫华山派是五岳剑派之首?这像话吗? 可是这反驳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如今少林寺是恶客上门,自己这边钟镇和乐厚,都被人家轻松拿下,就算自己上场,能赢一场,那还能赢的了五场吗? 这想想就是天方夜谭。 若自己今天不彻底低头,那嵩山派的威名可真是要付之东流了。 想到这里,左冷禅心里都升起了一丝破罐子破摔的绝望来。是啊,像少林派低头,还不如向顾少游低头! 对!自己是向顾少游低头!可不是向华山派低头! 刚才那一番交手,如今左冷禅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明悟,这小子的武功,怕不是要天下第一了? 这个念头升起,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有这么年轻的天下第一吗? 可若真的如此,那自己似乎也没那么丢脸了? 也刚好再好好看看,是不是真的如此!左冷禅想到这里,眼神更加幽暗,却还是一言不发。 方证心中诧异更甚,不由多看了眼左冷禅。 左冷禅的为人,他可以说再了解不过。名声、权势,可是他的命根子啊! 可如今这顾少游口口声声要让华山压过嵩山一头,左冷禅居然没有开口反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定是有哪里被自己忽略了! 方证心中急转,可还是没能想明白这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方念却再也按捺不住。 方念两条长长的眉毛一阵抖动,显然心中已是怒极,对眼前这不自量力的小子大为不耐,上前跨出一步,寒声道:“顾施主,你可真想好了,今日当真要给嵩山派出头不成?” 顾少游躬身一礼,道:“还请大师指教,小子也想领教一番无相劫指的威力。”说罢,他横剑当胸,左手捏了个剑诀,似是执笔写字一般。 方念知道这招华山剑法“诗剑会友”,是华山派与同道友好过招时所使的起手式,意思说,文人交友,联句和诗,武人交友则是切磋武艺。使这一招,是表明和对手绝无怨仇敌意,不可性命相搏。 他脸上刚才升起的怒容不由缓和下来几分,不过口里仍旧重重哼了一声道:“你既然也是正道江湖中的后起之秀,又怎能是非不分,老衲今日便代岳先生教一教你这番做人的道理!” 方念毕竟不太在江湖上走动,平日里醉心的也不过是本门武学,对江湖上的事情不甚了了。顾少游做下的那些大事,有的他也知道一二,有的则从未听说过。因此如今见到顾少游如此年轻,心中不由还是起了几分轻视。 倒是方证禅师如今心里升了几分焦急之意,急急喊道:“师弟,不可大意!” 顾少游听了他这番有些倚老卖老的话,心中怒气一闪而过,也知道方念自持身份,不会主动出招,当下也不想再多做客套,哈哈一笑道:“方念大师说的是,那便让小子来领教一番大师你的高招!” 说完,他长剑微震,犹如一道惊虹,猛地向方念直刺而去。 方念眼中惊色一闪而过,这一剑角度、速度都无可挑剔,他也是一代武学大家,瞧的可是清清楚楚。瞬间,他心中刚才的那一丝轻视马上收敛了起来,脸上古井无波,双掌一错,也迎了上去。 这一拳,古拙厚重,直冲顾少游肩胛骨而来,劲风凌厉,不容小觑。 霎时间,嵩山大殿之内,灯影恍惚,劲风凄厉,真力鼓荡,一场激烈的争斗顿时开始。 顾少游气息舒缓,身形摇摆,脚步腾挪,一副行云流水的样子,没有丝毫紧张之色,反而是在不断战斗中,对于刚才阴阳、有无的境界领悟越发深刻起来。他更想在这一番大战中,好好揣摩一番少林武学的真谛。 人人都说天下武功出少林,顾少游心中也不免有些好奇,要看看这少林寺的武功到底有何不同凡响之处。 可方念此时就没那么超然了,他一轮猛攻,竟然都直接被顾少游轻轻闪过,而顾少游的长剑剑意勃发,显然后手极深,刚才一开始的那一丝小觑之意,如今他已然全部收起,再不敢有任何轻视之意。 只见方念猛喝一声,脚下一踏,身形威猛如罗汉,赤手空拳扑杀而来,这拳法刚正浩大,正是少林寺的大韦陀杵! 这套拳法更似一套锤法,也是少林寺刚猛武功中的一绝,如今在他手上使出,更是令人侧目,一拳一拳捣来,拳法大开大合,如大斧劈山,纵横捭阖,正和他的性格相符。 顾少游神思渺渺,神照经的内力运转全身,周围虚空的一切种种都被他的心灵感应到,气流的波动,内力的流转,每一招攻来的方位,角度,速度,全部都清晰地印照在他的心间,没有丝毫错漏。 第311章 威震嵩山,剑压少林(四) 如今顾少游的念头敏锐,有一种无意而动的味道,往往是方念刚一出手,他就清楚了他所要进攻的方向,这就可以料敌先机,永远不会有失误。 方念面沉如水,心中凛然,他这一套大韦陀杵以刚劲着称,拳法猛烈,对付寻常人等可是无往不利。 可是他这一套拳法堪堪打完,却连顾少游的衣角都没有沾到,这如何让他不惊。 突然,方念猛喝一声,脚步一动,手掌连番轻拍,一股接一股绵柔的掌力已经袭来。 从刚劲化为柔劲,方念竟然在顷刻间就转换完成,这番掌法上的造诣放眼整个江湖,能做到的可当真不多。 左冷禅看的也是眼中大亮,不由脱口道:“好一个少林握石掌!” 这方念的武功之高,明显还要大大出乎左冷禅的意料。要知道,这套少林握石掌,据说还是当年少林寺僧人上了武当山,目睹了张三丰的神技后,回来创出来的一门绝学。 这门掌法以柔劲、绵劲着称,和少林派其他刚猛武学可谓大相径庭,反而更类似于武当派的绵掌功夫。练到极致,据说能轻轻握石而化石为粉,故而又被称为握石掌。 没想到方念前面用的都是刚猛武功,这一下竟然直接转化成了一套柔劲功夫,更惊人的是这份转变丝毫不见突兀,反而似乎是极为自然。 这份功夫,就算是左冷禅自诩自己是一代武学大家,见到后也不由暗暗惊叹不已。 这一掌,绵绵泊泊,柔韧无双,似云雾般飘渺,又仿若虚空般毫不受力,顾少游心念还未动,掌力已经贴近了他的肩头。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方念心神巨震! 只见顾少游单手成圆,长剑在半空划了一个弧线,剑尖之上似有一层蒙蒙的青光亮起,如云团一般,轻轻一抖一抄,噗的一声轻响,剑光丝毫不差的直射向方念的掌心, 这一剑虚虚实实,空空洞洞,让人根本无法去揣摩其的气劲来路,这等对劲力的掌控,实际角度拿捏之精准,让方念骇然色变。 顾少游竟然以虚对柔,这等应对,完全出乎了方念的想象。 左冷禅再也按捺不住,霍得站起身来,眼中射出精光,这一剑明显还是用的是子午十二剑的剑意,只不过又被顾少游自己改动了小许,看起来威力更强,更让人难以防范。 他紧紧握住双拳,心中翻腾不已,刚才被顾少游压在头上的那一份屈辱感都不由小了几分。 其一,是能看到嵩山派剑法,力压少林派绝学。不管是谁在用,这份快意却是实实在在的涌上心头。 其二,顾少游直到现在,仍旧没有用出其本来武功,依旧在用嵩山派的子午十二剑迎敌,这等武功当真可怖可畏!自己败在这等人物手下,如今看来当真一点不冤,一点不丢人! 其三,自己既然已经向华山低头,那么顾少游就应当遵守诺言,将子午十二剑全部还给嵩山才对!等自己将这子午十二剑融会贯通,说不得自己一身武功也能大进! 正所谓有舍才有得,自己这一番退让,还真不一定全然都是坏事! 左冷禅眼中百转千回,又缓缓坐回椅子内,脸上神色竟然放松下来不少,显然心中那一份郁气,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大部。 以他的城府之深,都已是如此色变,其他人自然更好不到哪里去。 钟镇和汤英鹗,怔怔看着场内这分交手,两人脸上神色都有些呆滞,嘴巴微张,显然都已经心防失守,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场中两人所展现的每一种武功,每一式招数,钟镇几人心里都很明镜似的,他们自己是即用不出来,也抵挡不住。 别说他们了,就算是方证如今也好不到哪里去,作为当今正道最大门派的主持方丈,又是一代高僧,他这心里早就是古井无波,难有涟漪。 可是如今看到顾少游这番惊人剑术,他仍旧眼中充满惊色。原本方证就自认已经高看了顾少游一眼,知道这年轻人不简单,可万万没想到其人的剑术仍旧远超了他的想象。 这子午十二剑,方证也颇有耳闻,知道是嵩山派最为顶尖的剑法,只可惜这么多年,嵩山派并没有什么绝世天才,也压根没人能练到大成。而到了左冷禅手里,这剑法干脆直接失传了。 如今他居然在一个华山弟子手里,见到了堪堪大成的子午十二剑,这份惊骇绝对是无出其右。 方证心中更是警铃大作,华山派有了如此出色的弟子,从此江湖多事矣! 他心里忽然又有了个明悟,刚才左冷禅虽然脸色难看,却对顾少游的挑衅之语一言不发,这个原因他总算是想明白了! 必然是在自己来之前,左冷禅已经在顾少游手里输过一招了! 方证饶是一代高僧,定力深厚,如今额头上也渐渐浮出一丝汗珠,他作为一派之首,想的却是更为深远。如今左冷禅既然已经低头,那这子午十二剑说不得顾少游还会还给嵩山,那到时候嵩山派虽然折了名声,可这实力却有望大进啊! 少林派对嵩山派一直是警惕万分,虽然没有下场亲自打压,可明里暗里使得绊子也不少,如今嵩山派居然还能在武功上更上一层楼,再加上左冷禅其人枭雄出身,野心勃勃,那少林派今后可当真有的受了。 这可是多事之秋啊……方证不由微微叹气,不由暗暗念了声佛号。 众人都被顾少游的剑法所震慑,场中的方念更是压力剧增。他脸上面沉如水,终于不再有半点保留,拿出了自家压箱底的功夫。 他的脸上隐隐有一抹淡淡地青红之色闪过,肩膀微微一颤,右手忽然拢在袖中,只听见“嗤嗤嗤”几声响声传出,空气中居然出现了一层一层的涟漪。 显然,这正是少林派的绝学:无相劫指。 方念连换两套武功,一刚一柔,都无法占到任何便宜,反而被顾少游压在了下风。不得已之下,只好奋力一搏,施展出这门绝学了。 第312章 威震嵩山,剑压少林(五) 顾少游眼睛大亮,喝道:“来的好!” 他感受到了方念这指力微妙的变化,剑光曲直如意,矫健犹如飞龙,剑气以电光火石的高速聚拢,又分化为丝,向着这几道指力劲气迎了上去。 噗的一声闷响,空气中一层浑元柔韧的气劲浮现出来,顾少游脚下一飘,已在三丈开外,而方念站在原地,脸色微微涨红,过了片刻,才稍微平静下来。 左冷禅和方证都同时站起身来,眼中惊色无法掩饰。 他们都是一代武学大家,别人可能会看不清,可他们刚才这一幕是看的清清楚楚。 顾少游的剑气刚才微妙的一圈一圈增加,直接将方念的指力破的干干净净,仿佛这无形无相的指力,在他眼里纤毫毕现一般。 而且更可怖的是,这剑光破尽指力,可却还是去势头不减,直接洞穿了方念的所有防御,刺在方念肩膀之处。 可偏偏这一剑,顾少游收放自如,用的毫无烟火气,剑尖在方念的肩膀上轻轻一点,又瞬时收回。这一放一收,当真是妙到巅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方念怔怔然站在场中,脸色灰败,他低头看向自己左肩,上面的僧袍直接被剑气破开了一个大洞,自己更是感到一阵剧痛,显然是剑气入体,可偏生并无任何血迹渗出。 这等剑法的控制之力,他自问活了大半辈子,可还是头一次见到! 而且还是如此年轻的高手! 方念内力自动流转,将那一道侵入体内的剑气缓缓驱逐出去。他脸色灰败,喃喃道:“是我败了。” 顾少游收剑拱手,脸上不见任何骄色,恳声道:“大师的无相劫指,当真是天下一绝,晚辈受教了。” 方念毕竟也是一代高僧,脸上神色连连变幻,最后才渐渐平静下来,双手合十,缓缓道:“阿弥陀佛,顾少侠剑法超群,老僧自愧弗如,惭愧惭愧。” 顾少游含笑回礼,此时,众人纷纷将眼光投向了站在一旁,低眉顺目的方证大师。 方证叹了口气,向前缓缓走上一步,眼中露出一丝悲天悯人之意,叹道:“顾少侠武功盖世,老僧也是大开眼界,没想到顾少侠的剑法竟已臻化境。” 说完,他眼中划过一丝莫名意味,又道:“敢问顾少侠剑法是何人所授?莫非是得了风先生的真传?” 此言一出,左冷禅微微一愣,脸上顿时色变,眼中顿时露出恍然之色,但是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阵绝望之情。 汤英鹗这时悄悄凑了过来,低声问道:“掌门,这风先生是何人?” 左冷禅眼神幽暗,还未说话,这时便见顾少游沉默片刻,也叹气道:“不错,除了我师父外,风太师叔也指点了我不少剑术,我剑法能有今日,的确是要感谢师父和风太师叔的一番教导。” 左冷禅直接把岳不群的名字给忽略了,声音暗沉,冷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华山风清扬风老先生仍旧在世,唉,有此人在,我嵩山的大业当真是变成镜花水月了。” 汤英鹗眼中显出一丝恍然,显然,风清扬这个名字他也是听说过的,只不过这年代也太过久远了,他万万没想到华山上面还有这尊大神坐镇。如今听了掌门略带灰心的话,他本还想下意识的劝说几句,可是一想到当年风清扬好大的名头,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方证眼中也露出一抹惊色,他双手合十诚心叹道:“原来如此,想来风先生的独孤九剑,也尽数传于顾施主了。” 说完,他语气中还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缓缓道:“不过以老僧之见,如今顾施主的剑法,已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方念、方晦几人面面相视,都有些不可思议。 风清扬的名头,汤英鹗这样的后辈弟子恐怕是有些没听过了,但是方念和方晦他们几位老僧,可是门清的很。 当年风清扬一人一剑,纵横江湖,虽然没有特别针对少林派,可少林还是有不少压抑之感。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竟然又听到这个名字。 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眼前这独孤九剑的传人,居然已经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方念回想刚才对战的一点一滴,不由长叹一声。他心里也明白,自己全力以赴,却恐怕连对方一半本事都没逼出来。这种武功,当真鬼神莫测! 顾少游听了这话,微微一笑,抱拳道:“风太师叔如今剑术已经更近一步,离那天人合一的境界也不远了,弟子这些微末本事,可是差的远了。” 方证脸上愁苦之色更重,轻轻摇了摇头,却也没反驳,只是叹气道:“顾施主的武功惊人,老僧也是自叹弗如,原本不应该再来自取其辱,但今日之事,实在干系太大,老僧也只能厚着脸,向顾少侠讨教几招了。” 顾少游心中一喜,眼中亮芒一闪,战意升腾,脱口道:“好!能得方丈大师指点,实在是弟子之幸,请方丈指点!” 方证缓缓直起身子,他见到顾少游压根没有退缩之意,反而战意勃发,眼中不由有几分悲色,心中更是微微一叹。 可事到如今,却由不得他退缩了! 方念刚才这一败,而且还败的如此彻底,是方证始料未及的。 如今他也是骑虎难下,若是如今直接退走,那便意味着日后再也无法向左冷禅发难。这个实在是方证无法接受的。 无论是自己师弟之死,还是本门秘技外泄,方证都有责任为其讨一个公道。 可叹自己并无确凿证据,只好以武试之,这实在是下下策。 如今江湖中大乱之意渐起,而少林寺却蛰伏太久,本来方证也想凭今日之举,借嵩山派来开刀,让少林寺的声望再次响彻武林,以便在接下来的大变之中继续领袖正道。 可没想到如今却碰到这档子事,可以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若顾少游只是普通一介江湖散人,说实话,这名声上的事,方证是一点都不在乎的。武功天下第一又如何?少林寺数百年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天下第一见的多了,可没见丝毫损了少林声望。 第313章 威震嵩山,剑压少林(六) 可顾少游如今代表的是华山派,华山派更还有岳不群这等心机深沉的人物,这一切都让方证大为警惕。 华山派数十年前名声最为鼎盛之时,可是给了少林不小的压力,也压迫的少林做了许多背地里的手段。 这些事情方证也是一直如鲠在喉,无法言语。他也能猜到华山派至少也能猜到一二,如此一来,华山派的崛起,对少林寺来说当真不是个好消息。 而如今,华山居然又出了这等妖孽人物,想来华山派更加是不肯屈服与人之下,必然会掀起一股风波。 方证眼中渐渐起了几分锐利之意,他转过头对着方念、方晦几人低声道:“诸位师弟,需得看仔细了!” 方念四人心中凛然,齐齐双手合十,应了一声诺。 他们心里都明白方丈这话的意思,是要全力一战,逼出顾少游的真实实力,一窥其武功中的奥秘所在。 要知道,这里少林派可是集齐了几大首座,特别是达摩院,更有研究江湖别派武功的特殊职责,由他们来一起观摩,并回去潜心推演,说不定还可以找出破其武功的奥秘来。 这些手段,千百年来少林寺可谓是用的再熟练不过了。 像少林握石掌便是明证之一,如今少林寺在暗劲、柔劲、阴劲这些上面的研究,可以说已经丝毫不在武当之下,握石掌虽然在江湖上声名不显,但少林寺这几位长老心里都清楚的很,握石掌如今的威力,可完全不弱于武当绵掌了! 当下,少林的几位长老,都是脸带肃容,双目放电,一霎不霎的看向顾少游。 方证看向顾少游,感叹一声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如此。” 说完,他便不再耽搁,身形微晃,轻飘飘拍出一掌,叫道:“顾施主,请接掌。” 他竟然直接抢攻而上,显然是自承武功不如顾少游,不再做倚老卖老之意。 这份心境,当真是随心所欲,不再有任何拘泥,就连左冷禅看了,也都只能暗赞一声,无法有任何嘲笑之意。 方证这一掌看似招式寻常,但掌到中途,忽然微微摇晃,登时一掌变两掌,两掌变四掌,四掌变八掌。 顾少游眼睛一亮,脱口道:“好一个千叶如来掌!”他心知只须迟得顷刻,方证便会八掌变十六掌,进而幻化为三十二掌,到时候还真颇不好对付。 这套千叶如来掌也是少林寺的绝学之一,掌法繁杂,招数极多,敢练这套功夫的,别的不说,至少智商上面绝对要超越常人,否则普通人来练,光这掌法架子都无法入门。 顾少游见猎心喜,心中微微一动便有了计较,他如今长剑还与鞘中,却丝毫没有拔剑的意思,忽的他右手微张,带着一股凄厉的破空之声,猛地抓向方证右肩。 饶是以方证的定力,如今心中都不由暗暗升起一股嗔念,没想到自己出手,居然都无法让对方拔剑,竟然以空手迎战! 方证面沉如水,左掌从右掌掌底穿出,仍微微晃动,一变二、二变四地掌影飞舞,浑身内力鼓荡,似有一层无形气流在他身边环绕,已经使出了内力外放的功夫,看起来是已经出了全力,没有丝毫保留。 顾少游此时眼中仿佛露出专注之意,真气绵绵泊泊,在体内诸多经络穴道之中流淌,双手上下翻飞,左手仿佛有了弹力,一伸一缩,发出了丝丝的破空声,右手则是犹如鹰啸,其中却带着一股玄妙的韵味,将人瞬间拽人其中。 方证心神剧震,这回他算是看出来了,不由脱口道:“这是鹰蛇生死搏?” 他万万没想到,南少林的天惠禅师竟然将此物也交还给华山派了! 不过方证毕竟是一代高僧,心中虽惊,但手上动作却丝毫不受影响,整个人大袖翻飞,虽然人已经老迈,但这身法却丝毫不差。 两个人的招式都极为精妙,堪称世间少有,而且这两套功法都以招数繁多而着称,这一招一式用出来,当真是妙不可言!妙到巅峰!让人目眩神迷! 众人纷纷升出一股念头来,这两人招数的玄奇,莫非已经是天下武功的极致了? 顾少游用鹰蛇生死搏来迎敌,也正是存了这份心思! 既然千叶如来手以招数精奇着称,那他就用同样招数繁杂的鹰蛇生死搏来将其击破! 和左冷禅比斗,是用嵩山剑法大破嵩山剑法! 和方念比斗,是以虚破柔! 如今和方证比试,顾少游还是要以彼之身还施彼身,以招破招! 用同样的手段,来将对方最自信、最拿手的东西一一击破,顾少游就是要对手升出绝望之感,更要让对手的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种子:原来自己所谓的这些自信,不过尔尔! 噗的一声闷响,顾少游和方证掌力激荡,一层层气流在二人身边环绕,空气爆炸,尘土飞扬。 方证面色陡然变化,只觉得一股精纯可怕,且还带着一丝精神异力的爪力汹涌而来,仿若长江大河,滔滔不绝,滚滚而来,几乎就要在瞬间破开他的防御。 招数精奇,偏生内功还如此之高,内劲又如此古怪!方证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这等不合常理之事,他当真是有些想不明白。 方证身形一闪,忽然深吸一口气,脸上浮出专注之色,双眼光芒大亮,只见他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搭住,似是拈住了一朵鲜花一般,脸露微笑,左手五指轻弹。 这指力阴柔无比,竟然直接将顾少游这猛烈一抓中的刚猛劲力全然消弭。 “好一个拈花指!”顾少游不由开口大赞。 方证不言不语,他身形瘦小,却速度如电,忽然脚步一踏,已经横跨几丈距离,他袈裟此时仿佛灌满了真气,整个都鼓了起来,一挥衣袖,向着顾少游拍了下来。 这一掌遮天蔽日,更伴随着他的袈裟气劲,瞬间就将顾少游笼罩其中,让他不由升起一股天地都被隔绝的奇妙之感来。 这正是方证禅师生平最为得意的功夫,袈裟伏魔功。 第314章 威震嵩山,剑压少林(七) 这一个回合,方证就同时瞬间切换施展了三种少林绝技,分别是千叶如来手、拈花指、袈裟伏魔共。不得不说他的武功之高,当真是冠绝整个少林寺。 只见他大袖翻飞,更配合了少林寺的绝技大挪移身法,身形说不出的写意好看。生死存亡之际,方证能够爆发出来的武学战力,着实非同小可,刹那间,他便如仙鹤飞舞,飘渺灵动,又似古猿咆哮,雄浑霸道,种种精妙的招式伴随着凌厉的劲力一层层攻杀而来。 方念等少林寺高僧,此时脸上也不由显出一丝喜色。方念双手合十,低声道:“师兄这袈裟伏魔功是又有精进了。” 只见方证这一招一式之中,真气绵密柔韧,似有一层淡淡的青雾在他僧袍间环绕,似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仿佛不管对手打出什么劲力招数,都会被他这一袖中被囊括进去。 “锵”的一声,只见一道电光破天而出,仿佛是一道闪电,一道霹雳,光耀全场,将这遮天的乌云全部刺散。 顾少游终于出剑了。 如今顾少游的剑术,已经到了一个身随意动,神而明之的地步,剑意随心,剑气冲天。 他周身真气弥漫,心念一动,便只见剑气纵横,恐怖无比。 在这一瞬间,场中众人,仿佛都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剑阵之中。 空气一阵颤抖,更仿佛凝结出一柄一柄的小剑,就连钟镇腰中的长剑,都开始呜呜发鸣,好似在欢腾,更像在呼应一般。 钟镇脸色惨白,他浑身开始剧烈发抖,这是一名剑客,看到无上剑术的后发自灵魂的颤栗。 这算是什么剑术?难道这就叫万剑归宗? 左冷禅脸色也极为难看,他自问已经极力往上去高估了顾少游的武功,可是万万没想到,当这全力一剑刺出之时,仍旧让他感到目瞪口呆。 原来武学之上,还有如此境界? 众人心中同时浮现出这个念头来。 方念几位少林高僧,如今也顾不得形象,人人都眼中通红,死死盯着场内,仿佛要将这一剑给印刻到脑海之中。 顾少游长啸一声,剑光倾泻而下。 方证浑身剧颤,如遭雷击,只觉得自己的诸般招数力道,都恍惚打入了茫茫虚空深处,浑不受力,不等他回过神来,一股猛烈的潜力反震而来,当下就让他骨骼酸软,筋肉抽搐,一身的血液似乎都澎湃起来,直欲爆炸开来,五脏六腑更像是被一块巨大的大石狠狠砸过一般,仿佛随时都可能崩碎开来。 这是什么可怖剑术!他心中不由大惊。 阵解星芒尽,营空海雾消。 剑光忽的一敛,刚才的种种异象瞬间消失。 场上众人忍不住眨了眨眼,之前的一切种种仿佛幻觉一般,让人升起一股空落落的情绪来。 场上两人静静而立。顾少游手中又是空空如也,而方证却是怔怔然,他双臂上的袖袍都已经被剑气绞散,落了一地,他的手臂通红,显然是被剑气所侵。 这还明显是顾少游留手的结果,否则这两条双臂,早就应当化为一片血雾,消散在天地之中了。 “好,好,人剑合一,无剑无我。顾施主你这剑法当真已然通神,无愧于当今天下第一了。”方证脸色变了数变,渐渐又回归平静,低眉顺目,双手合十缓缓开口道。 “阿弥陀佛。”方念四人齐齐念了声佛号。 顾少游心中也是甚为欣喜,自己将所学剑法全部融会贯通之后,这也还是第一次如此畅快的使出来,果然这效果极佳,就算是少林寺方丈,也抵不过这一剑之威。 “弟子侥幸,多谢大师指教。”顾少游恳声拱手道。 这也不是他故作谦虚,刚才方证的袈裟伏魔功的确玄妙无比,有这等压力之下,自己的剑法隐隐间又有了几分精进。 方证心中百感交集,叹了口气,缓缓道:“顾施主一身修为已经通天,日后只希望能恪守正道,行大侠之举。” 他也不想再多做停留,便转过身正要往门外走去。 忽的,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阵噪杂生,有嵩山弟子在外面高声喊道:“掌门,有少林寺弟子前来求见。” 方证闻言顿时一愕,他和方念几人对视一眼,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左冷禅见到方证眼光投来,刚才惊骇莫名的心也渐渐平息下来,微不可查的抹了把额头,只觉上面冷汗潺潺。 左冷禅喝道:“有何事,进来说话!” 外面进来一个嵩山黄衣弟子,一进来就被厅内众高手给盯着,他只觉浑身压力巨大,根本不敢抬眼,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恭声道:“回禀掌门,门外有少林弟子求见,说要见方证大师,有要事相禀。” 方证微微皱眉,看向左冷禅刚想说话,就听左冷禅冷喝道:“那还不赶紧把人带过来,还愣着做什么?” 那嵩山弟子闻言连忙一溜烟就跑了下去。 方证眼底幽暗,对着左冷禅双手合十道:“既然是鄙寺出了变故,那老僧这就先告辞了,不劳左盟主费心。” 左冷禅现在听到左盟主三个字就觉得特别扎心,一时也搞不清方证是有意还是无意,不过他脸上仍旧带着笑,道:“少林乃是正道魁首,既然少林有难,嵩山派作为正道一员,出一份力也是应该的。” 他也是有点好奇,是什么事,让少林弟子这么着急眼巴巴的赶过来。 方证还想说话,这时外面一个少林灰衣弟子便冲了进来,他满头大汗,满脸焦急之色,见到方证眼睛一亮,顿时大声道:“方丈大师,任我行那魔头来少林了!方丈你可得赶紧回去!” 方证本想出言阻止,没想到这弟子说话太急,拦也拦不住,听了这话,心里也是一惊,赶忙上前两步问道:“是怎么回事?” 说完,他又瞬间反应过来,赶忙沉声道:“不必多说,都先随我回去再细说便是。” 这时,左冷禅霍得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喝道:“方证大师,既然是任我行这大魔头的事,那又何妨说出来让大家听听,任我行那魔头如今重出江湖,乃是我正道武林的一大浩劫,我嵩山派自然同仇敌忾,可不会袖手旁观。” 第315章 又一个凶人来了! 方证脸上显出一丝无奈,缓缓停下脚步,心中暗叹一声,只得对那名少林弟子道:“也罢,你且说。” 那少林弟子现在总算有些搞清状况了,心中不由惴惴,偷眼东看看西看看,嘴里又是讷讷无言。 方念脸上一黑,上前一步喝道:“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有什么就赶紧说。” 那名少林弟子不敢再隐瞒,赶忙躬身道:“回方丈、长老的话,任我行那魔头带了几个人,来到少林山门外,说要救他女儿出去。” 顾少游闻言,不由一怔,什么情况,任盈盈又被少林寺给关起来了? 原着里是任盈盈为了救令狐冲,才自己跑去少林的。现在应该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他满腹疑团,不过还好,左冷禅脸上也带了两分异色,出口问道:“方证大师,是那魔教的圣姑?被你们给关押起来了?” 方证两条长长的白眉毛一阵抖动,他心中也有些无奈,没想到这事做的如此隐秘,居然这么快就给泄露出去了。 “左掌门,这些日子里,任我行自从杭州脱困之后,便狂性大发,一路北上一路血洗,是杀的天昏地暗,就连鄙派弟子,也有数人丧生在他的手下了。” 方证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只不过,这些话他说的有些不尽不实,很多东西也不好明说。 和原着中的情况不同,桑三娘这回可以说是极为忠实的执行了顾少游的计划。 从杭州开始,她就开始不断挑动任我行和日月神教各地分舵之间的矛盾,各路日月神教的好手,源源不断向着任我行涌去。 甚至风雷堂的堂主童百熊,都已经亲自南下,坐镇其中来指挥调动人手共同绞杀任我行。 要知道童百熊可是东方不败最忠实的手下,也是日月神教如今除去杨莲亭外,最为位高权重的人物,由他来坐镇,显然日月神教上下都已经反应过来了。 也说明日月神教里的内斗,可能在任我行的高压之下,暂时告了一段落。童百熊代表的“老人派”和杨莲亭代表的“新锐派”说不得也勉强联手到了一起。 同时,桑三娘又不断将日月神教内部计划“泄露”给任我行,不断安排两者拼斗,又让任我行每次都能逃出生天。 这里面的精彩刺激,桑三娘要现在来讲,估计能讲个三天三夜。随着这计划的一步一步实施,她也是越陷越深,如今早就是无法脱身了。 同时,任我行脱困的事情,也渐渐不再限于日月神教内部的事情,越来越多的江湖人士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就和原着里追杀向问天一样,这回也同样是正道和魔教共同联手来截杀任我行。 也还好任我行凶焰滔天,众人有所畏惧,不肯出死力,否则当真恐怕是还没走到黑木崖,任我行就要饮恨中途了。 而任我行的两大法宝,吸星大法和三尸脑神丹,这回更是大放异彩,让整个江湖都有点日月无光的味道来。 任我行被关了数十年,本来性子就已经十分偏执,又经过了数场大战之后,心中的凶性是彻底被激发出来了。 就在前些日子,他在河南道里,亲手击杀了一个少林长老和数名少林弟子。 这事也震动了少林寺上下。 本来按照少林寺和日月神教之间那点暧昧的关系,任我行应该、理论上是不会对少林弟子下手才对的。 但是这一次,他也是杀的兴起,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结果,少林派就不免出现了人员伤亡。 这也让少林上下极为震怒,群情汹涌。 要知道,少林寺和日月神教之间的这点默契,可不好明言,都只不过是上层之间的潜规则罢了。 这些年来随着东方不败的深居浅出,少林寺和日月神教之间的确是相安无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可如今任我行出山,仿佛又将这一切给掀翻了! 若是少林寺对此毫无反应,那还怎么团结内部?还怎么领袖正道? 如此一来,方证也没半点犹豫,立刻就有了行动。 这些年来,少林寺一直以来都对任盈盈多有关注,毕竟任盈盈也一直活动在洛阳,这可就是少林的眼皮底下了。 方证马上命人,将任盈盈“请”上了少室山,同时也希望暗中派人去找任我行,带个话,大家一起寻个地方,好生商量一番后面要如何相处。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事才刚刚做下,这还没几天呢,任我行居然就已经打上门来了! 方证心中百转千回,这些话可都没办法说出口来。 左冷禅眼神闪烁,心中暗暗警惕,这少林派果然是不好相与的,手段霹雳又狠辣,打不过老的,就直接把小的给抓来了! 他如此想着,看向方证的眼神不由就有了几分古怪。 顾少游此时心中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兜兜转转之下,任盈盈还是被抓上少林寺了!这还真是让人无语。 他转瞬想到,不知道大师兄来了没有!也不知道他和任大小姐之间擦出火花了没有。 如此一来,这少林寺的热闹,自己是必须得去看看了! 只不过这个口他不太好开,可顾少游心里也不急。 这边就听见左冷禅从位置上走了下来,来到方证身边,笑着道:“方证大师,这任我行凶焰滔天,乃是一代魔头,既然来了嵩山,我自然也要帮正道出上一份力,否则可是无颜去见天下人了。” 方证脸色不变,心中却长长叹了口气,若要是可以,他自然是要一口拒绝才是。 可左冷禅说的也没毛病,任我行都来嵩山了,左冷禅若还藏头露尾的不敢出面,那天下人可不会管那么多内情,只会对他嗤之以鼻。 如此一来,不管自己同意还是不同意,左冷禅是一定会要跟着去的。 “左掌门你既然想来,那便来!”方证无奈说道,只不过他这语气也不免有些冷冰冰,硬邦邦了。 左冷禅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刚才受到的种种憋屈、苦闷,现在总算也有人替自己分担了,心中不由一畅,不过他也不想太过去刺激方证,便笑道:“那便好,少林有难,我等自然义不容辞,请方丈先行,在下稍后便到。” 第316章 左冷禅的心思又活络了 方证勉强将心中的嗔念给按压了下去,他脸色不变,也不去回左冷禅的话,反而深深看了顾少游一眼,这才转身低声喝道:“都随我回转山门。” 方念几人互视一眼,都能从彼此眼中看到一丝不甘。没想到今日太室山一行,竟是如此的虎头蛇尾,而这一切,居然全都是拜这位华山派的年轻剑客所赐,想想就有些不可思议。 想到这里,几人也一起重重的看了顾少游一眼,这才都纷纷转身而去。 顾少游被这几人看的也有些小尴尬,不由摸了摸鼻子,站起身对着左冷禅道:“左师伯,我们这便要一起去少林寺吗?” 左冷禅看着方证几人消失的背影正有些出神,听了这话,不由脸上一黑,心中腹诽,我和你小子很熟吗?叫这么亲热做什么? “不急,顾贤侄你看,刚才我已经履行了承诺,那这子午十二剑的剑招,总可以交还给嵩山了?”左冷禅一边说着,一边心中在滴血。 当真是宛如隔日,没想到今天居然就是自己这五岳剑派盟主的最后一天了? 可惜形势比人强,刚才都已经低了头,现在再想去硬气也是不可能了。 顾少游听了这话,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拍了下脑袋笑道:“左师伯不说,我倒给忘了。” 眼见左冷禅脸上黑的都仿佛要滴出墨来一般,顾少游也不再去逗他,点点头道:“那自然是方便的。”说完,又看了看乐厚、汤英鹗、钟镇三人。 三人马上会意,虽然也有些眼馋,不过左冷禅既然没出声,他们也不敢多留,便齐齐站起身来,对着左冷禅道:“掌门,那我们先告退。” 左冷禅微微点头,见到几人退下,便开口道:“顾贤侄,也是我太心急了,今日时间虽然已经不够,但我还是想要贤侄一句准话,何时能将鄙派子午十二剑缺失的剑招还与嵩山?” 他是真的一刻都等不及了,虽然少林那边得马上赶过去看看事态发展,但还是要拉着顾少游先把这事给敲定下来。 说完,他也站起身来,走到顾少游身边椅子上坐了下来,笑着道:“唉,这人是老了,见到师门失传的剑法,心神大乱。以后这天下,可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了。” 他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只不过说到后面,他自己也心有所感,不由重重叹了口气。 顾少游微微一笑,道:“左师伯雄才大略,又何来老字一说,更何况……” 他顿了顿,又道:“更何况如今任我行重出江湖,势必会和东方不败大战一场,如此一来,这日月神教可是四面楚歌,根基不稳。此正是我五岳剑派大放异彩的好时机,若真能一举荡平日月神教……嘿嘿,左师伯,你这后面可还有的奔忙了。” 左冷禅瞳孔微微一缩,心中骤然翻腾,顾少游这话说的不清不楚,但他可是瞬间秒懂。 是啊!若真的能一举掀翻日月神教,那这日月神教覆灭之后,留下的大片权力真空,不正是嵩山派的大好机会吗! 放在以前,别说是去覆灭日月神教了,就算是能挡住日月神教的进攻,那就是一件天大的幸事。可今天左冷禅在看到顾少游惊世骇俗的武功之后,心间也不由活络了起来。 如今魔教内乱,再加上自己眼前这妖孽,一举覆灭日月神教,这似乎、好像、仿佛……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啊! 嵩山派虽然矮了华山一头,可这后面的大把利益,相信华山派一家也吃不下去。到时候以自己的人脉和手腕,得到的好处说不定还不会比华山来的少! 想到这里,左冷禅心里不由一阵火热,刚才被迫“退位”的那一份屈辱都仿佛烟消云散,他本就是枭雄心态,一时的服软低头根本算不了什么,只要后面的利益足够大,这些许面子上的折损又算的了什么! 顾少游见他久久无语,脸上阴晴不定,便知道他心里又有了百般想法。不过这些本就是应有之意,华山派就算大兴,也不能失去竞争对手和警惕之心,而且华山派再得了这么多武功秘籍之后,若还不能稳压嵩山一头,那可真是说不过去了。 见到左冷禅还没出声,顾少游不由提醒道:“左师伯,少林寺那边的事情可还在等着,我们可还需尽快了。” 左冷禅这才如梦初醒,笑道:“惭愧惭愧,心中一时有所思,倒是把正事忘了,那便请顾贤侄指教。” 顾少游笑着摆了摆手道:“指教可不敢当,便当互相切磋就是了。不过,小侄这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一说?” 左冷禅微微一愣,心中暗暗腹诽,什么不情之请,那便不要说好了! 只不过现在情势不对,他也只好忍下这口气,强笑道:“顾贤侄但说无妨。” 顾少游嘿嘿一笑,脸上仿佛带了几分不好意思,笑道:“这子午十二剑弟子也是见猎心喜,只不过弟子也只有几招残招,无法一窥这门剑术的全部奥秘,左师伯可否将剩下几招告知弟子,也让弟子开开眼界?” 说完,顾少游窥见左冷禅脸色一垮,显然想要拒绝,便又笑着道:“在下可以保证,这门完整剑术不会外传,请左师伯放心便是。” 左冷禅脸上阴晴不定,良久才缓缓点头道:“希望贤侄能遵守承诺。还有这剑招里可不能再有隐瞒。” 顾少游哈哈一笑,点头道:“那是自然。” 左冷禅板着脸,刚才有的一点好心情又被破坏了,心里更是发堵。 可若要不肯,他又担心顾少游在传授的时候留一手,到时候万一自己拿到手里的剑招似是而非,那可就糟糕透顶了。 只希望这小子武功天下第一,这承诺也能说到做到! 左冷禅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刚才又涌动起来的阵阵野心,又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不由哀叹一声,有此子在,嵩山派往后估计真的是要日月无光,自己也要一辈子仰人鼻息了。 第317章 霸气狂妄任我行(一) 左冷禅霍得站起身来,语气又带了几分冷淡,道:“那便这么说定了,希望顾贤侄能遵守诺言。我们这便去少林寺看看情况!” 说完,也不等顾少游回话,便自顾自往外走去。 顾少游微微一笑,也不以为意,自己的目的这回已经全然达到,再去刺激、羞辱左冷禅也毫无必要。当下便也站起身来,跟在左冷禅后面,出了大厅。 左冷禅走出厅门,望着外面的日头,不由微微眯眼。他只觉今日就像是一场幻梦,这短短时间里,世间的所有事情竟仿佛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 乐厚三人都在门口等着,见到左冷禅出来,却见他脸上面沉如水,也不知道谈的怎么样,几人都不敢去问,就怕触了霉头,只上前道:“掌门,那我等这就去少林?” 左冷禅点点头,对着汤英鹗道:“今日之事,不要泄露出去,我怕门内人心不稳,汤师弟你就先留在门内,将这些手尾都处理干净。” 汤英鹗听了连忙凛然受命,他知道今天的事情,的确会有走漏风声的风险,到时候门内不稳可就不妙了。而且今日之事,就看要怎么说了,往好里说,那不是少林寺欺上门来,又灰溜溜的退走了吗? 反正事情没有对与错、成与败,就看怎么去说才是了。左冷禅留汤英鹗在门内,也是这个考虑,这些事情让他来做是再恰当不过。 更何况汤英鹗武功平平,去了少林,也帮不上什么忙。 左冷禅点点头,又对钟镇道:“钟师弟,汤师弟一人在此我怕他忙不过来,你也留在这里帮一把手,不必和我一起少林了。” 钟镇一愣,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脸上闪过一丝羞愧,低头应道:“是,掌门。” 左冷禅微微叹了口气,钟镇先败在顾少游剑下,又被方念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看他眼睛里如今只有彷徨和迷茫,显然心防已失,带去少林实在毫无必要。 要知道这回去面对的可是凶焰滔天的魔教前教主任我行,若是武功不济,那去了也只是丢人现眼,不如别去。 甚至……左冷禅瞟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乐厚,心中暗叹一声,就算是乐厚,其实也差了一筹,更不用说他之前还略微受了些轻伤,照理说也不该带他一同前往。 可是除了乐厚,嵩山派现在还能有谁?邓八公倒是也可以,但他的武功比乐厚只低不高,去了也是白去。 左冷禅心中哀叹一声,丁勉三人意外身亡,对嵩山派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他可从来没想到,自己还会有今天,居然连一个合适的帮手都无法寻到。 不过这一切都只在左冷禅心中一闪而逝,他脸上表情并无丝毫变化,对着乐厚淡淡道;“乐师弟,我们这便出发。” 乐厚木着脸也不多言,微微一躬身。 左冷禅又望了一眼顾少游,这回他话也懒得说了,直接纵起身法,向着少室山少林寺而去。 三人各有心事,一时之间场面有些冷场,只有不断的风声呼啸而过。 从太室山到少室山,距离十分近,而刚才左冷禅和顾少游闭门密聊,也不过一盏茶功夫。三人如今全力赶路,估计也就只比方证他们慢了片刻而已。 到了山门,门口的迎客僧人眼尖,一眼便认出了左冷禅,赶忙上前几步双手合十道:“左掌门大驾观临,方丈刚才有吩咐,若左掌门来了便直接去正殿便可。” 这迎客僧人语气急促,见到左冷禅来脸上仿佛还有一丝喜色,看来这任我行的到来,给少林寺还真是有了不小的压力。 左冷禅面沉如水,眼睛烨烨发光,他如今的心态已经基本调整过来了。之前的种种颓丧也仿佛丝毫不见了踪迹,现在要面对的敌手有多强大,他心知肚明,既然如此,那便不要再把心思沉溺在过去的不甘之中,先应付过眼前这一大劫再说不迟。 左冷禅冲迎客僧人点点头,三人便跟在僧人后面,进了少林山门。 少林寺中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来往僧人虽然步履匆匆,但也并不见有多少惊容。顾少游看了也暗暗点头,少林的确也是有自己的底气,虽然大敌上门,那也没必要大惊小怪,反而堕了自己的声望。 几人行到门口,忽的,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桀骜之意:“少林如今当真是无人,没想到竟然还要昆仑派来为少林撑腰,当真可笑可笑。” 顾少游顿时一愕,左冷禅脸上同样带了几分异色,两人互视一眼,直接跨入殿内。 一进门,顾少游略一扫视,就将里面形势收入眼底。 里面泾渭分明的分为了左右两侧,方证、方念等几位少林高僧看样子也是刚刚到,顾少游注意到方证和方念的袈裟明显也是刚刚新换的,要知道之前方证袈裟的袖袍直接被顾少游绞碎,而方念肩膀处也同样破损严重。 很显然,几位少林高僧也是匆忙回到寺内,又匆忙换了行头,估计还真没比自己到的早了多少。 方证身后,跌坐着一个中年道人,此人面如冠玉,生的一副好皮囊,只不过现在情景却有些狼狈,他身上长袍碎裂了大半,头上发髻散乱,脸色铁青,正坐在地上默默打坐,显然刚刚输的有点惨。 顾少游心中一转,就猜到了几分此人来历,应当便是昆仑派掌门,号称‘乾坤一剑’的震山子了。至于这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顾少游倒是不知,不过估计是他刚好来少林做客,没想到给赶上了。 方证这边则都是老面孔,刚才联袂前往嵩山的五大高僧,如今是悉数到场,正怒目圆睁朝着对面望去。 而左边这里,顾少游一一看去,眼睛更是微微发亮。 刚才正在哈哈狂笑的,是一名老者,他身材甚高,一头黑发,穿的是一袭青衫,长长的脸孔,脸色雪白,更无半分血色,便如刚从坟墓中出来的僵尸一般。 不用说,这人明显就是日月神教的前教主,任我行了! 第318章 霸气狂妄任我行(二) 在他身后一左一右,可都是顾少游的“老熟人了”,左边一名老者身材高大、面貌清瘦,一身白衣,正是日月神教的光明左使向问天。 而右边的就更不用多说了,不是桑三娘又是哪个!如今她低眉顺目,一脸恭顺的站在一旁,见到顾少游进来,脸上惊色一闪而过,不过掩饰的极好,旁人也是丝毫未觉。只不过看她现在的站位,很显然极得任我行信任,估计已经被任我行引为心腹了。 除了这两人,还有两人跟在后面,一个是蜡黄面皮的老者,另一个则是一张国字脸的中年汉子,想来应当是任我行新收服的帮手,很大概率就是日月神教里的长老。 而缩在几人身后的角落里,还有一个虬须大汉,只不过这汉子身形有些佝偻,仿佛恨不得而缩进阴影里去一般,见到顾少游几人进来,他眼光中瞬时爆射出惊喜之色,然后马上脸色就是一垮。 顾少游心里不由一乐,又长舒一口气,这人乔装打扮的颇好,不过自己可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自己的大师兄令狐冲还有哪个! 而在令狐冲一旁的柱子上,正倚靠着一名妙龄少女,似乎正在看着令狐冲,很明显,这就是日月神教的圣姑,任盈盈了。 只是一个瞬间,顾少游就将场内形式尽收眼底。 显然,任我行这一行人上少林,已经将任盈盈给救出来了,现在估计就是他的立威时间了。而刚才昆仑派的掌门震山子大概也是刚好撞到了枪口上,几下就被任我行给收拾的干干净净。 “阿弥陀佛,任施主好大的霸气。听闻日月神教的风雷堂长老童百熊,已经败在任施主手下,不知可有此事?”方证宣了声佛号,眉毛微微抖动,缓缓问道。 任我行须发皆白,但举手投足之间当真是霸气外露,他冷冷看了眼刚进门的左冷禅几人,刚想说话,现在被方证这一问,便又是一阵大笑,道:“不错!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方证大师,童百熊那叛徒前两日刚被我击成重伤,已经仓皇逃回黑木崖去了,只可惜没能当场手刃了这个奸徒,只留下了他的一条臂膀,实在是可惜之极!” 任我行一边说着,脸上可没有半点可惜的样子,反而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显然这事让他心中大为畅快,大为得意! 顾少游心中恍然,方证一开口没问别的,反而是问了这件看起来不起眼的小事,但明显是另有深意。 如今东方不败纹丝不动,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这样一来,日月神教里东方不败一系中最强的高手就是风雷堂堂主童百熊了! 现在日月神教内部分成了两个派系,一个是杨莲亭上位后起势的“少壮派”,一个是童百熊为首的“老人派”,之前这两派之间已经几乎势同水火,内斗不休,这才让日月神教这些年来无暇扩张,只顾着自己杀自己。 而这“少壮派”很明显都是些水货,代表人物就是桑三娘的顶头上司秦伟邦,他不仅是一堂堂主,而且还是十长老之一,简直就是位高权重。 可这样的人,在原着中连桑三娘的武功都不如,后来还被任我行嫌弃,连收都懒得收,直接一掌毙命。 估计这一世里,这秦伟邦的命运也差不多,大概率也早就被任我行给宰了。 如此一来,这“少壮派”的水货性质可以说是暴露无遗,在东方不败还是不出山的情况下,来拦截任我行的重担,只能由童百熊来抗了! 和原着不同,这回任我行脱困后,可没那么顺利,从浙江杀到了江西,从江西杀到了河南,真可以说是一路走一路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不过任我行除了武功极高以外,还有三尸脑神丹这等大杀器,他的班底也是越杀越强,看桑三娘身后站着的两人就清楚了。 而童百熊在这一系列的截杀行动里,那不仅是首脑,也更是灵魂人物。在任我行的高压之下,日月神教里的“少壮派”和“老人派”也是难得的放下争端,一致对外。 只不过这些形势,随着童百熊的重伤败走,估计这脆弱的“反任联盟”就会瞬时土崩瓦解。日月神教之内,已经再也没人胆敢去撄任我行之锋芒了。 下一步,应当就是任我行长驱直入,直取黑木崖了! 所以方证才是一开口别的都不提,单单先问这件“小事”,也可看出方证对局势的判断,对童百熊的重视。 这些东西,殿内众人个个都是人精,就算一开始没想明白,可心里念头转动之下,也都纷纷恍然大悟,看向任我行的眼神不由更惊。 方证微微叹了口气,缓缓又道:“没想到‘黄面尊者’与‘雕侠’二位,如今也被任教主招致麾下,当真让人叹服。” 这话一出,顾少游顿时了然,原来站在后面的那两位是日月神教的两大长老,‘黄面尊者’贾布和‘雕侠’上官云。不过看左冷禅几人脸色如常,显然是早就都认出来了。 贾布和上官云两人听了这话,脸上都有些不太自在,上官云垂首默然无语,倒是贾布嘿嘿冷笑两声道:“任教主本就是我神教教主,在下不过是弃暗投明罢了,又有何可说的。” 任我行对这问话压根没有去理会,反而将目光投向刚进入殿内的左冷禅诸人,只不过他的眼神直接将顾少游和乐厚给略了过去,在他看来估计顾少游不过是嵩山低阶弟子罢了,哪里值得他来应付。 倒是向问天盯着顾少游微微皱眉,显然已经将他认了出来,他心里未免有些嘀咕,这小子不是华山派的吗?怎么会和嵩山派混在一起,这两家关系可没听到有多好。 只见任我行看着左冷禅眼中露出不屑之意,冷笑数声,道:“少林现在原来沦落到这般田地了,居然还要找嵩山派的人来帮手,这可当真是可笑之极!丢尽脸面!” 第319章 火力全开,巅峰大战(一) 方证听了眼中露出一丝愠色,不过他还没开口,就听到左冷禅那带着一丝金铁交织的沙哑声音响起:“任教主许久不见,风采倒是依旧,只不知道这武功还剩下了几层。依我看你这一把年纪的,又何必还出来拼死拼活,找个地方隐居安养晚年不是更好?”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顿时一惊,一道道不可思议的眼神投向左冷禅。 就连任我行也被吓了一跳,脸上错愕神色一闪而过,不过瞬间怒意就像海水一般席卷而来,他猛地踏前一步,手指如刀戟指着左冷禅怒喝道:“左冷禅,你是活的不耐烦了不成?就凭你?居然胆敢如此与我说话?” 一连几个问话,显然他这心中是怒极,都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了。 这些问话也同样浮现在场内所有人的心中,左冷禅是失心疯不成?居然主动去挑衅任我行? 就连在一旁盘膝运功的昆仑掌门震山子,如今也满脸不可思议,停下运功,向着左冷禅看来。 这里所有人都是老江湖,谁不知道左冷禅的大名?谁不知道左冷禅的脾性?阴险、霸道这些是他的标签,能屈能伸、惜命忘义这才是他的枭雄常态? 谁要说左冷禅是急公好义,大侠做派,那才会被人给啐一脸吐沫。 所以大家都对左冷禅去主动挑衅任我行感到万般不解。 左冷禅面对任我行的压迫却表现的丝毫不在意,也同样往前踏了一步,忽的放声大笑,指着任我行,一脸正气凛然道:“我嵩山派乃是天下正道一员,与你这些魔教之人自然是势不两立,任我行你这魔头胆敢重出江湖,莫非是视我正道无人不成?” 此言一出,满堂顿时一静,陷入了刹那冷场,不少人都呆呆看着左冷禅,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这话怎么就听起来那么别扭?特别是从左冷禅嘴里说出,更是让人充满了违和感。 顾少游站在后面,眼神闪烁,心中对左冷禅这一番作态,当真有些百味陈杂。 很显然,左冷禅已然下定决心,要在这一场大变之中捞好处、立人设了! 刚才他与顾少游的一番谈话之后,心态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换句话说,他这是已经找到新的奋斗方向了。 左冷禅将一众人的反应都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不止。 本来依他的性子,放在过去,面对任我行的强势,可真不会愣头青一般上去硬顶。 那压根没任何好处! 因为日月神教仍旧是这天下最大的势力!和日月神教为敌不假,但次次冲在最前面,平白无故的去挑衅日月神教,这可不是什么智者所为。 可如今顾少游的话,却提醒了他。日月神教当下可再不是那个无懈可击的庞然大物了。 特别是在见过了顾少游惊世骇俗的武功之后,左冷禅心中也有了个明悟,顾少游现在的武功,说不定还要在东方不败之上!再不济也能打个平手?这样一来,这高端战力上,五岳剑派已经可以和日月神教抗衡了。 而且左冷禅既然要卸了五岳剑派盟主一职,那这对抗日月神教最大的头阵就应当华山派去抗,嵩山派只要等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更好? 原来退一步,当真能海阔天空! 所以现在面对任我行,他心里是压根不虚,自己后面不还站着一尊大神吗?对顾少游能赢过任我行,这场内可没人比他的信心更足了。 你华山派不是要当盟主吗?那至少也得在这里罩着嵩山? 这些心理活动,外人自然是不知道,如今左冷禅这番大义凛然的做派,日后若是传出去,那后面这场分解日月神教的盛宴里,嵩山派可是不仅要喝汤,还要吃肉的! 若是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左冷禅铁骨铮铮,硬抗日月神教,那这种捞取声望的事情,可当真是一点都不嫌多。 这些心思就算顾少游也只能猜到个大半,其他人就更加莫名无语了。 任我行怒极反笑,道:“好,好,十五年前你败在我手下,可惜当初老夫没能取你性命,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你这气焰居然如此嚣张,当真该杀!” 自从任我行脱困后,所到之处无人不是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喘!当真可以说是所向披靡。就算是童百熊,那也是不敢有任何不敬之色,今天还是他头一次听到了挑衅之语,他这心里当然是怒极。 轰!一声爆响传来,二人的大战瞬间便开始了,连是谁最先动手都难以瞧的清楚。 一个刹那的时间,两道狂龙一般的身影就纠缠在了一起。 左冷禅手中拿的是一口黑沉沉的阔剑,一剑剑纵横捭阖,乌光缭绕,嗡嗡气流嘶鸣声响个不停,似是一条黑龙张牙舞爪,翻滚席卷着杀向了任我行。 他今日可谓事事不顺,先是败在顾少游手下,然后又是少林寺打上山来,最后连五岳剑派盟主的职位都莫名其妙丢了!当真是一口郁气堵在胸间,不管如何都无法释怀。 所以他刚才出言挑衅,也未尝没有存了这个心思,就是要靠这一场恶战,来将心中的郁气全部释放出来! 如此一来,他这当真是火力全开,更无半点保留。 在看了顾少游那么久的演武之后,左冷禅毕竟是一代武学大家,现在他感觉心中对嵩山剑法的认知仿佛隐隐间又要突破一个瓶颈了一般。 如今这嵩山剑法在左冷禅的手上,可以说真正达到了一个巅峰!每一剑都招式精妙,时快时慢,气度森严,恍若沙场纵横,蕴含着深沉内敛的杀气。 声势之浩大,让旁边观战的向问天、贾布、上官云几人都有些瞠目结舌。 他们对左冷禅都熟悉的很,知道这左冷禅平日里可是惜命的很!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吃错什么药了?一上来就如此暴虐,可当真不好对付! 任我行刚一出手,狂怒的心就瞬间冷静下来,他面色严肃,手下更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虽说狂妄嚣张,但对左冷禅也不敢轻视,心中更不能说一点压力都没有。任我行毕竟是一代武学宗师,刚才那些狂妄做派,倒有几分做出来给人看罢了。如今这一接手,他便马上全神投入,再无半点狂态。 要知道十几年前左冷禅的武功剑术就登峰造极,若不是他有吸星大法在身,功力雄浑,想要击败左冷禅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第320章 火力全开,巅峰大战(二) 而这十几年过去,左冷禅的武功自然是更加进步了,而且刚才竟然一反常态的主动挑衅,这可不是左冷禅的做派!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后手?如此情况下,任我行如何敢有半点的疏忽大意? 凝神之下,任我行依旧是赤手空拳,施展出了一门精妙霸道的掌法来。 这门掌法乃是日月神教一门极为高深的武功,唤作六阳掌,古朴刚猛,正合任我行的性子,在他手里使出来,当真是一招一式都有开山裂地之威。 “砰砰砰”巨响声不断传出,任我行吐气怒喝,须发皆张,一掌一掌猛然凿下,犹如大斧狂劈,霸道的掌力轰鸣,周身三尺之内,都是他的掌力笼罩范围之内。 这当真是一场无比激烈的大战,只一瞬间,两人就都打出了真火,拿出了看家的本事! 一时间,二人一剑一掌,激烈交锋,轰鸣不绝,重重气流不断爆炸,地上的青砖更是被雄浑的力道践踏的成了一团团碎片。剑气、掌劲席卷了整个殿内,其中所有人等无一不纷纷色变。 就连方证如今也不由微微侧目,他这心里一时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左冷禅可是半点没有藏私,压箱底的本事都拿了出来。看他如此这般拼命,简直是把这少林寺的危机当做自己的事一般看待了。 那边昆仑派的震山子,现在脸色也有些凝重,他干脆也停下了打坐,目不转睛的看着场内。他身后还站着几名弟子,个个嘴巴微张,显然被这一幕给震惊的不行。 昆仑派远在边陲,虽然震山子来之前曾百般告诫随行弟子,且不可小觑了中原武林的高手,但这些弟子平日里都是骄纵惯得,全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又哪里听的进去了。 刚才震山子在任我行手里压根没走过几招,就败下阵来,他们心里就已有些惊惧。如今再看到场中这一场几乎可以代表中原武林最高水准的恶战,这心里的一点点骄傲矜持已经全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原来真正的高手对决,竟有如此威势?! 江湖顶尖高手之间的战斗,在此时此刻可以说被演绎的淋漓尽致。 撕裂空气的嗡嗡之声从场中间不断传出,任我行以霸道的掌力硬撼左冷禅的嵩山剑法,掌剑相交,竟发出了铿铿的金铁之声,其中的力道之猛,之烈,由此可见一斑。 转眼之间,二人已经翻翻滚滚地战了几百个回合,周围的众人都可以看到两条模糊的影子在场中纵横闪烁,时而掌力炸裂,时而剑光霍霍,内力激荡之间,虚空中都仿佛出现了一团团的漩涡。 顾少游看了也不由暗暗咂舌,左冷禅估计也是被压抑坏了,借这一场大战,要把心中的郁气全都给释放出来。他趁着场上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人大战身上,悄悄往旁边走了几步。 那边令狐冲瞬间了然,也挪动脚步,悄悄走了几步过来。 只不过这殿内虽然所有人的注意都被任我行和左冷禅吸引住,可还是有人发现了。 任盈盈斜靠在柱子上,精神有些萎靡,但她的心思却始终有一半放在令狐冲身上,如今见到令狐冲悄悄往边上挪动了几下脚步。她不由美目微闪,眼中带着几分狐疑看向令狐冲。 令狐冲没办法,只好停下脚步,对她讪讪然一笑,却不敢再有动作。 顾少游看的满头黑线,也不知道任盈盈是否清楚令狐冲的真实身份,还有这两人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场中的战局又有了一番变化,只听得任我行猛然爆喝一声,身形如一条黑龙般冲天而起,然后凌空一掌拍了下来,这一掌,掌力汹涌,竟是前所未有的霸道强悍,凶猛的可怕,噗噗之声响动,周围的空气都似乎被这一掌给打爆了。 这一掌遮天蔽日,猛然拍下,仿佛九天之外的雷霆落下,炸响当场。 左冷禅微微变色,知道这一掌之威自己恐怕有些难捱,他深吸一口气,长剑一抖,呜呜呼啸,剑身之上都隐隐有一层蒙蒙光晕在流转,显然他的内力已经催动到了极致。 “砰”的一声巨响,一阵烟尘弥漫,左冷禅蹬蹬瞪后退数步,他脸色难看之极,胸口更有些隐隐发闷。更可怖的是,他手中的阔剑居然直接被任我行给打的凹陷扭曲进去,显然刚才这一掌,居然直接把他的阔剑给彻底打废了。 任我行一声狂笑:“哈哈哈,左冷禅,十几年过去了,原来你的武功还是如此不堪,并无什么长进,今天你注定要败在老夫手里!” 他眼中闪过利芒,狂笑声中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停,只见他身形如幻影,竟然出现了重重残影,显然轻身功法运转到了极致! 只一个呼吸刹那,任我行便骤然出现在了左冷禅身边,右手如铁爪,带着无尽的恶风,悍然抓住了左冷禅的臂膀。 这一抓之下,周围的众人全都色变。乐厚更是手按剑柄,脸上尽是焦急之色。 很显然,任我行是要使出他的看家本领了,这一抓之下,吸星大法转瞬就要喷涌而出,左冷禅这一身内力能保住多少还真不好说! 任我行虽然被关押在地牢中十多年,但他一生大大小小战斗无数,经验可谓丰富之极。更别说自脱困以后,又经历了数场恶战,他的战斗意志和战斗本能都正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回升。 他刚才也是窥中了一丝左冷禅的破绽,这一抓更是日月神教中极为厉害的擒拿功夫,甚至不在少林龙爪手之下。骤然发难下,果然一举奏效! 一声爆喝,任我行眼中精光爆射,浑身一震,无穷内力开始激荡。居然还有嗡嗡嗡的颤动声清晰传出,任何人听到这种可怕的声音,都会对这位魔教教主的功力感到恐惧。 吸星大法,这门让江湖中人谈虎色变,又带着无边恐惧的功法,终于被任我行给全力催动起来了! 第321章 火力全开,巅峰大战(三) 不过让任我行有些心惊的是,左冷禅脸上似乎并没有太多惊恐之色! 左冷禅冷哼一声,体内真气骤然一提,大雄宝殿之内,一股剧烈的寒气猛然升腾起来。 “任我行,别人怕你的吸星大法,我却不惧!正要让你看看我这些年来潜心修炼的寒冰真气!” 左冷禅面对吸星大法的威胁,不仅没有慌张,反而一副笃定的样子,冷笑一声,内力催动,立刻施展出了他如今最引以为傲的奇功! 自从十多年前败在任我行手上之后,左冷禅便一直在苦心琢磨应该如何破解吸星大法。 吸星大法可以吸走对方的内力,而内力更是一名武者的命根子,如此一来,任我行凭借这门极为凶悍的神功,当真是让江湖人士谈起便为之色变。 本来左冷禅对这门功法也迟迟找不到破解之法,不料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机缘巧合下,让左冷禅得了一本秘籍残篇。 这本秘籍之所以是残篇,是因为它本身应当是一门指法,唤做“幻阴指”,只可惜里面指法部分全然缺失,只剩下了内劲修炼的部分。 左冷禅也当真是一代武学大家,硬生生靠着这半部残篇,修成了一身真气,并将其直接称作“寒冰真气”。 如今他只要运转这门功法,一身内劲就会变得阴寒无比,冻彻骨髓。这门武功左冷禅刚刚修行的时候,就是为了对付任我行的吸星大法。 只可惜,当他练成寒冰真气之后,却愕然发现任我行退位,换了东方不败担任教主。 不过这些年来,左冷禅靠着这一手阴毒内力,当真是获得了不少好处,和人拼斗之时,骤然使出,不中招的几乎没有。 这也是左冷禅最大的底气所在! 否则就算他脑子发热,意有所图,也不会如此不智的冲上去和任我行拼死拼活。 劲气四溢,虽然没有声音传出,但殿内的温度都下降了不少,两人已经陷入了直接比拼内力的凶险境地。 寒冰真气,这门武学乃是左冷禅费尽千辛万苦才修炼出来的奇功,自然是非同小可,一经施展,森然寒气汹涌而出,左冷禅的一身内里霎时间变得一片阴寒。 似寒冰真气这等极端属性的内里,江湖上甚是罕见,任我行刚一发动吸星大法,便着实吃了一个大亏。 任我行心头骇然,他只觉一波接一波的内力随着吸星大法的运转,源源不断地涌入了他的手臂经脉,而最关键的是这内力无比的森冷酷寒,好似这一瞬间就要把他的经脉给冻成冰块一般! 任我行心中念头急转,一阵惊惧袭上心头。他万万没想到左冷禅居然还有这样一门奇诡阴毒的内功,如此一来,只要左冷禅不计内力折损,几乎可以将他全身经脉都用这诡异的内力给生生冻结。 任我行现在总算清楚了左冷禅的险恶用心所在,不得不说,类似寒冰真气这等极端属性的内功对于任我行的威胁太过厉害,他的神功能够吸纳别人的内功为己用,面对这等冰寒属性的内功,一下子就显得捉襟见肘,左冷禅固然要损失不少内力,可他任我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个呼吸的功夫,他便感觉到浑身冰冷,经脉冻结,躯体僵硬。 左冷禅看着任我行须发间渐渐出现的寒气,还有那张被冻的青白色的长脸,不由嗬嗬怪笑起来,眼睛中露出一抹疯狂之色,让任我行见了都不由一阵心惊肉跳。 “任我行,这十几年来,我可一直等着你这一刻,十几年的苦练,我倒是要看看你的吸星大法能吸去我多少内力!” 左冷禅放声狂笑,眼中那份癫狂饶是任我行自诩见过无数大风大浪,也不由感到一丝骇然。 忽的,左冷禅猛然大喝一声,不仅没有抵挡任我行吸星大法的吸力,反而继续催动内力,无穷寒冰一般的内力朝着任我行的浑身经脉灌注而去。 这一招极为狠辣,任我行本就被左冷禅的寒冰真气搞得措手不及,眼下又有滔滔不绝的寒冰内力灌入体内,这对于他来说无疑就是雪上加霜。 闷哼一声,任我行眉毛须发上都隐隐有一层霜花凝结出来,面色更是一片青紫。他心头又惊又怒,这左冷禅是吃了什么药,一上来就要如此生死相搏?到底还要不要讲点武德? 左冷禅此人,任我行自认为是看的清清楚楚,他可不是什么义字当头的大侠士,反而是个阴险毒辣的小人!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和左冷禅一比,任我行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才是个英雄好汉。 而且自己这次是来找少林寺麻烦,你左冷禅猛地跳出来,已经有些不合情理了,而且居然还如此搏命?这到底是图什么?任我行心里是百般的不理解和想不明白。 他一开始以为左冷禅只不过是做个样子,想争一争那正道魁首的位置。可如今见到左冷禅眼中的疯狂之色,任我行反而有了退缩之意。 这老小子莫不是失心疯了不成?这个念头从任我行心中升起。 要是他拼着受伤,的确可以借此机会一举将左冷禅彻底击败。但这么做完全不值得啊!别说这里强敌环绕,就说为了一个区区左冷禅而身负重伤,这就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后面还有无数大事等着自己去做,又岂可在这里白白折损气力。 只见任我行突然怒喝一声,轰隆一声巨响,左冷禅和任我行纠缠的双手终于分散开来。 下一刻,二人双目对视,杀机森然,同时咆哮一声,再次扑杀上去。 噼里啪啦一阵巨响,两人双双后退,左冷禅嘴角吐血,任我行面色阴沉一片,身子也隐隐有着一丝颤抖。 这一战交锋下来,二人可说是两败俱伤,左冷禅虽说练成了寒冰真气,可面对任我行的吸星大法,仍然损耗了大量的功力,加上一场恶战下来,情况好不到哪里去,他如今双手微微颤抖,乐厚更是直接用手抵在他的身后,若不是这一扶,他说不定就要瘫坐到地上了。 第322章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一) 任我行也同样受了不小的伤势,体内还在肆虐的寒冰真气,更是让他颇感痛苦。如今他体内的一条条经脉纷纷被寒冰真气所伤,为了压制左冷禅的寒冰真气,任我行几乎可以说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若这次是生死之战,那左冷禅是必败无疑,任我行拼了重伤而归,也能将其毙与掌下。 可若换成了切磋比斗,那从场面上看,两人都受伤不轻,已经暂时失去了一战之力,看起来倒是仿佛打了个平手一般。 左冷禅心里自然也是明镜一般,他眼中的疯狂之色完全褪去,仿佛刚才不过是一场幻觉一般,他脸上带了一丝笑意,语气中又带了两分真诚,全然没有嚣张、讽刺之意,拱手诚恳道:“任教主神功盖世,威震天下,左某却还是输了一招,惭愧惭愧。” 任我行阴沉着脸,看着左冷禅这般彬彬有礼的做派,嘴里差点一句脏话脱口而出,他心中更是一阵警惕:此人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显然能屈能伸,奸雄之相,看来日后当真不可小觑了。 只不过他也知道左冷禅现在的情况绝对好不到哪里去,他心里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左冷禅这前后无比矛盾的形象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这时,左冷禅又对着方证拱了拱手,叹声道:“左某技不如人,倒是丢了少林脸面,实在惭愧,还望方丈大师勿要责怪。” 说完,他便直接往墙角一坐,开始盘膝回气,不再理会场内纷扰。 左冷禅这种种“表演”,别人不清楚是为什么,方证心里可是通透无比! 方证目光闪烁,轻轻叹了口气,也只得双手合十,回了一礼。 他心里嗔念一闪而过,对左冷禅的种种做派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评价。 这番日月神教打上门来,显然来者不善,虽然方证心中不惧,但也不好与之彻底翻脸,如此一来,必然要付出一番代价才行。 若是关起门来只有两方人,那些许面皮损失,方证自然是完全无所谓。 可如今殿内还有昆仑派的人,也还有华山派的顾少游在! 那这其中的分寸把握,可当真就有些不好搞了。 可是如今这一切难题,居然都被左冷禅给解决了! 而左冷禅更是为之身负重伤,折损了大半功力! 这份人情大不大?这份力出的够不够? 少林寺若后面还想上门去讨要狮子吼的秘籍,还说的过去吗? 这一切放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仿佛左冷禅和少林寺的关系有如何好一般! 方证只觉心间苦涩,可又无法明说,当真是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任我行深吸一口气,缓缓催动体内内力,只觉一阵刺痛,心中更是恼恨异常。这寒冰真气果然诡异无比,饶是他一生吸过无数内力,今天还是狠狠吃了一个闷亏。而且他也知道,这等经脉受损最为棘手,若是不及时治疗,一个不好就要留下严重后患。 更要命的是他这吸星大法本来就隐患颇多,虽然这些年来他总算摸索出一套解决隐患的手段,但这仍旧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此时任我行心中也是一沉,他之前脱困之后,便经历了连番恶战,体内真气本来就有些不稳,如今又被左冷禅阴了一手,更是有些雪上加霜,只觉体内真气隐隐有些不稳起来。 他这次来少林,本就是为了要立威。 如今天下,除了东方不败,少林寺的武功自然是天下第一,只不过这个天下第一可能不是指的是某个人,主要还是少林寺整体的威名实在太强、太大。 葵花宝典是个什么德性,别人不清楚,任我行那是清楚的很! 当年把葵花宝典交给东方不败,若按照原本剧本往下走,那东方不败绝对就不会产生任何威胁,随着功力的加深,东方不败只会越来越厌倦争斗,厌倦权力,最后要么归隐江湖,要么发疯而亡。 所以从脱困那一刻起,任我行就知道自己重返黑木崖,夺回教主宝座的成功率就至少能有七成! 剩下的,便是如何抬升自己的声望了。 要知道,这些天来,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日月神教的一众高手轮番前来堵截,大大损耗了他的功力,更让他心中充满暴虐。 幸好,童百熊被他打的大败而归,这一头的压力才顿时一轻。 此次上少室山,除了明面上的营救任盈盈之外,任我行对少林寺的那点小心思也是心知肚明。 但是!谈可以,但谈的主动权必须在自己手里!这就是任我行的底线所在。 所以,这次上少林,势必要立威于当下,任我行也有充足的信心,少林寺内没有人会是自己的对手,就算是方丈方证禅师,也必定要败与自己之手!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事情居然急转直下,中间出来了左冷禅这一个搅局者。 而又偏偏左冷禅的寒冰真气正好克制了他的吸星大法,更莫名其妙的是左冷禅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会为少林寺豁出去老命! 这当真大大出乎了任我行的预料。 现在任我行暂时失去了一战之力,他手下几员大将虽然武功都不错,但对上方证这几个老和尚,也是胜负难料,估计还是要差上一筹。 如此一来,这一趟的立威之行,竟然是彻底失败了! 任我行心中有百般不甘,不由又恶狠狠的盯了一眼正在旁边打坐的左冷禅。 可是形势比人强,他就算心有不甘,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对着方证冷声道:“今天本想和方丈好生切磋一番,却不料被小人给搅合了,当真让人扼腕。既然如此,那老夫也不再多留,等日后有暇,再来和大师手谈一局!” 方证脸露无奈之色,他也想大家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啊!现在任我行渐渐起势,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若真等任我行夺了教主之位,那说不得最佳时间窗口就错过了。 鬼知道等任我行当了教主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动作和野心。现在不把事情给谈妥下来,到时候岂不是手忙脚乱? 第323章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二) 可是现在这情况,方证也没法说什么,更没法去怪左冷禅,人家可是受伤不轻,把压箱底的本事都拿出来了,感谢都来不及! 唉……方证心中长长叹了口气,双手合十道:“任教主风采依旧,令人钦佩。之前任小姐之事,还是有些许误会,老衲多有得罪。日后若是任教主有暇,少林自然不敢拒绝。” 此时,方证身后的方念禅师虎目一张,出口道:“方丈,当真就这般让他们走了不成?” 方证还未回话,那边向问天忽的哈哈大笑,道:“那少林还想如何?不怕告诉各位大师,我神教弟子如今已经等候在了少室山山脚之处,若大师当真不怕,那我便将他们都唤上来如何?” 方念脸色微变,还想出言,方证一摆手止住他的话头,淡淡道:“师弟不必多说,既然任教主要走,那便走好了,无需阻拦。” 说完,他还用目光瞥了一眼顾少游。 在方证看来,如今顾少游可真的是这殿内最大的不安定因素。少林寺僧人他自然能完全掌控,而昆仑派掌门震山子早就没了一战之力,估计巴不得任我行早点走人。嵩山派也一样,左冷禅的伤势肯定比看起来还要重。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一个顾少游,武功最高,也最让人无法知道其心中真实想法,实在是这里的最不稳定因素了。 顾少游目光闪烁,心中却自有思量。 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简简单单的要置任我行于死地,或者说这个目的得往后面排。 如果说顾少游以前的计划只是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大概,那么到了如今,他这心里的想法是越来越清晰。 日月神教实在太过庞大,实力太过强悍。其实若不是这几年东方不败的莫名蛰伏,导致日月神教内部大乱,否则日月神教估计早就真的“一统江湖,千秋万载”了。 如此一来,当下才真的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一个将日月神教彻底覆灭,彻底瓦解的大好机会! 若错过这个机会,那要再将其拿下,可真的是千难万难了。 如今要是顾少游跳出来单挑日月神教一众高手,的确可以再度扬名。 可之前顾少游已经连败嵩山、少林各路高手,这武功、名声是都被证明过了。 些许虚名,现在可真的是毫无意义。 而若是放任我行回去,那么黑木崖一战也就近在眼前,自己可得好好筹谋一番。 顾少游眼神闪烁,身子往旁边一侧,让出一条通道,却毫无要动手的样子。 方证见到他如此沉得住气,竟丝毫没有发难的意思,眼中不由浮出一丝异色。 任我行昂着头,对顾少游视而不见,他外表也看不出丝毫受伤迹象,仍旧是一脸的睥睨天下,从顾少游身边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任盈盈跟在他身后,一双美目闪了闪,看了看顾少游,似乎也有话想问,不过还是没有说出口来,跟在任我行身后也一起走了过去。 倒是向问天,现在心里疑惑颇多,他之前也接到消息,知道顾少游在衡阳城里的事迹。在他想来,这小子武功大进的有点不像话,而且还刚刚杀败嵩山派三大太保,现在居然又和左冷禅混在了一起,这里面必然有着什么特殊的说道。向问天现在也是满腹疑团,可现在也不是询问这个的好时机,任我行刚刚明显受了伤,他还得找个僻静之处帮助教主疗伤才是正理,也只好匆匆走了过去。 桑三娘特意拉在向问天、贾布几人后面,比起向问天,她现在更加是满肚子的话想说、想问,更想骂人!只不过这千言万语,最后只能化为极幽怨的眼神,狠狠剜了顾少游一眼。 顾少游被她看的后背发麻,一阵尴尬。 也还好这眼神极为隐秘,旁人无从察觉,否则当真说也说不清了。 几人鱼贯而出,最后一个的,自然就是大师兄令狐冲了。 和桑三娘一样,令狐冲现在也是满腹心事,想骂人的冲动那是一点都不比桑三娘来的少。 只见他走到顾少游身边,目不斜视,手上微微一动,一个纸团悄悄扔了过来。 顾少游手腕一翻,瞬间接了过来,藏到了袖子内。这个动作极为隐蔽,旁人根本无人发觉。 等到这一行人都纷纷走出殿门,众人这才都纷纷松了口气。 左冷禅刚才一直在闭目打坐,似乎对场内种种都不感兴趣,如今也缓缓收功,睁开双眼,站了起来。 他如今体内空空荡荡,刚才这些许打坐时间,也不过堪堪恢复了一丝内力,让他外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罢了。 左冷禅面色不动,眼光向着方证投去。 方证眼角微微一抽,心中暗叹一声,也无他法,只好上前一步,双手合十道:“今日左掌门出手,鄙寺上下实在感激不尽。” 左冷禅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沙哑着声音道:“好说好说,嵩山派与少林寺比邻而居,自然应该守望相助,今日之事实在当不得谢字。” 方证默然无语,好半晌才道:“左掌门客气了,今日之事,鄙寺上下自然会记在心里。” 左冷禅哈哈一笑,他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也不想再去刺激方证,当下抱拳道:“如此那左某也不再叨唠了,左某也需寻个地方疗伤,这便告辞。” 说完,他又对着震山子遥遥行了一礼,脸上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道:“左某有伤在身,也只得怠慢先生了,若先生他日有暇,可来嵩山一叙。” 震山子连忙起身回礼,连道应该。刚才左冷禅那一系列疯狂霸道的招数,让他也有些胆寒,哪里还敢托大。 左冷禅这才转身施施然,也走出了这少林的大雄宝殿。 顾少游心中冷笑数声,今日之事,还当真大开眼界。左冷禅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角色,虽然看起来输了一招,但实际上这威名可丝毫不损,反而隐隐要更上一层。 而少林派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被左冷禅这一搅合,那狮子吼的事情估计也只能无限期延后了。 第324章 昔日的暗子,今日也该用了 出了殿门,左冷禅此时也有些踌躇,他体内内伤颇深,还需得好好打坐数日才行,可顾少游他又不想放过,那嵩山剑法、子午十二剑他可是势在必得,决不能出什么意外。 想了想,便对顾少游道:“顾贤侄,可否回嵩山略略等我片刻,等老夫伤势好一些了,我们再来之前未完的事情?” 他就生怕顾少游这边事情已了,就此拂袖而去,那他可就亏大了。 顾少游还在想着要怎么和大师兄取上联络,听了这话,微一思量道:“也可,我便听左师伯的,我若是要走,也会提前知会一声,请左师伯放心。” 左冷禅舒了口气,用眼睛示意了下乐厚,乐厚赶紧上前一步将他扶住,微微运气,这才一起向着太室山奔去。 回到嵩山派驻地,左冷禅脸色已经变得煞白,不敢有什么停留,赶紧去寻了一个密室疗伤。 顾少游则是被带到了客房内,等迎客弟子走了后,顾少游这才悄悄拿出哪张纸条看了起来。 上面什么字也没写,只歪歪扭扭的刻了一个记号。显然是令狐冲匆忙之下,也没法写什么文字。 这个记号乃是华山派内部通用的记号,顾少游也是瞬间明白过来,令狐冲的意思是他会沿途留下记号,让自己去找他。 当下也不犹豫,招来嵩山弟子,说了一声自己要出去一趟,稍后便回。免得左冷禅疑神疑鬼又以为自己要跑路了。 那嵩山弟子明天也是得了命令,要在这里看着顾少游的行踪,可是顾少游要走,他又哪里拦得住,只得一脸无奈的小跑着去后院禀告。 顾少游也懒得去管他,纵起身法,转瞬就出了嵩山派的山门。 任我行一行人,如今应当是没什么可顾忌的,行踪应当也不会太过特意遮掩。特别是除去了童百熊后,任我行如今应当信心爆棚,再无什么可担心了。 顾少游一边在山路上疾驰,一边细细思索。 至于少林寺……说实话看的出来,任我行也基本没将少林放在眼里,估计他在位的时候,少林就已经避其锋芒,不敢与之争锋,所以他这心里对少林更是谈不上畏惧。 因此,这样一来,他们这一行人大概率不会东躲西藏,而是直接进开封城内驻扎。 其实,如果这里要不是少林寺的地盘,日月神教必然会在这里有一个分舵,那大概率就会去这分舵内。 但是现在既然没有日月神教的分舵,那么去开封城里探探情况是最佳的。 而且,这河南、开封一地,可应该是自己的“地盘”才对啊! 顾少游心中已有定计,别说令狐冲留了暗记,就算令狐冲什么都不留,他也有信心在这开封城里把几人的行踪给挖出来! 顾少游先不去城里,而是先到开封城外的码头上,随便找了人一问。 果然,天河帮--不,是长乐帮!在这城里可是有个好大据点! 话说自己自从和黄伯流分别以后,倒是许久没见到这位长乐帮帮主了,也不知其人现在可生了什么异心? 不过顾少游过去不惧,现在更不会有什么可怕的。 开封城城西,有一处占地极广的大宅子,里面甚至分成了好几重,每一个门户都有暗子看守,宅子外面看起来平平无奇,但里面倒是变成了一个堡垒一般。 这里也正是长乐帮的总舵所在。 长乐帮以前叫做天河帮,最初是一群船工组合而成,发展到了现在,历史也已经算是悠久,这帮内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以河南为中心,山东、安徽、湖北,都在其笼罩范围之内。 只不过长乐帮走的都是底层贫民的生意,帮内帮众很多也都是一群苦哈哈。 长乐帮管得那些生意,都偏底层,赚的也算是辛苦钱。 也正因为此,河南的少林寺,湖北的武当派,都没将这种小角色放在眼里,大家倒也算是相安无事。 这些年来长乐帮紧紧抱着日月神教的大腿,虽然看起来颇不起眼,但其实其触角已经深入到了平民百姓的方方面面,发展不说极为顺利,也可说一声相当不错了。 而这一切,都和现在的帮主‘银髯蛟’黄伯流脱不开干系,其人虽然武功平平,但是其他方面,那都可以说是八面玲珑,手腕极高。 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黄伯流总能与之处好关系,而三山五岳的奇人异士,只要长乐帮能帮上忙的,也经常义不容辞。 这样一年一年下来,他在这江湖上的名气倒是越来越大,提起银髯蛟三个字,很多人都要竖一竖大拇指。而即便长乐帮里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武功高手坐镇,其生意也没受什么影响,反而是越做越大。 只不过,最近黄伯流心里不是比较烦,而是特别烦。 自从被顾少游压服后,他本以为华山派会有什么动作、要求,心里不由忐忑不安,仿佛头上悬着一把利剑,却迟迟没有劈下来一般。 可是他左等右等,别说什么要求了,连个说法都没有。 他也是不知道,顾少游一来是事情实在太多,没顾得上这一滩事。二来也是顾少游当初只不过是一时兴起,顺手而为,到底要怎么用这颗棋子,其实连顾少游自己也没想好。 如此一来,黄伯流在过了几天提心吊胆的日子后,也算是暗暗舒了口气。 现在看起来,除了在别人满脸的问号中,莫名其妙把帮派名字改了外,倒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黄伯流眼神幽暗,坐在桌子后面,怔怔出神,忽的又长长叹了口气。 如今他的烦心事主要有两桩。 一个就是来自他的师门--崆峒派那边的问题了。 数个月前,崆峒派接到了他的书信,马上就派了长老过来,来探寻赵景元意外身亡的事情。 黄伯流自然是按照之前和顾少游商谈的一样,把这件事情全部推在了当时已经正式叛出日月神教的向问天身上。 赵景元本想做下几桩大事,来作为投入日月神教的投名状,于是便先杀了华山派弟子,又觉得不够,在探的向问天的消息后,就前去挑战,结果被人直接格杀当场。 第325章 一片忠心,可昭日月(一) 以崆峒派长老对赵景元的了解,这还真的是他的性子,自大、激进,做下这种冒险的事情,的确是赵景元的性格。 于是崆峒派的长老倒是没有起疑,只是觉得殊为可惜。毕竟赵景元的武功,在崆峒派里也是排的上号的,门内要培养出一个这样的弟子,当真是不容易。 只不过崆峒派现在野心勃勃,正是要一展身手的时候,对日月神教内乱这个时机也是看的极准,自然是不想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于是没了赵景元,又马上选出了新的人选,要黄伯流来安排,继续进入到日月神教内任事,以期在这其中火中取栗,为崆峒派谋些好处。 这本不算什么大事,可对黄伯流来说,他却还有其他思量。 自从被顾少游抓住把柄之后,黄伯流心里也不是没有过别样心思,只不过和别人不同,他如今对顾少游的行踪、动向可是留意的很。 金华府、福州城里的一桩桩大事,自从传回他的案头,每件事情都让他心惊肉跳,原来的那点小心思是越来越低。 而衡阳城里的一战,更是让他彻底领悟过来,顾少游如今的武功,一定是又有极大精进,到了一个他无法想象的高度。 如此一来,他心里的那点不忿,早就灰飞烟灭,烟消云散了。 那这崆峒派的事情,应该怎么做、要做到什么地步、后面又应该怎么来安排……他这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只恨不得好好问问顾少游。否则若是他自己自作主张,做了一些事情,惹得那煞星不高兴了怎么办? 每每想到这里,他都是战战兢兢,心中难安。 若说这桩事还不是最要命的,那现在任我行重出江湖的事情,就是一个晴天霹雳了。 要知道,黄伯流的长乐帮,拜进日月神教的码头,那还是东方不败上位后的事情。 在任我行掌权的时代里,任我行是压根看不上长乐帮这等底层帮会,那一阵子也是长乐帮发展最为缓慢和灰暗的时代。 可是等东方不败掌权之后,特别是杨莲亭起势之后,这风向才完全改了过来。 大批财宝被黄伯流送进了日月神教上下打点,长乐帮这才一举出头,跃升为日月神教麾下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 这期间时间虽然不算长,但可谓是长乐帮高速发展的黄金时代。 可现在突然传来一个霹雳一般的噩耗,任我行还在人世!而且还脱困了! 黄伯流除了安慰自己,这些年来一直巴结着圣姑,事情应当没有那么糟糕。 但心中仍不免惴惴,要知道任我行的作风可是霸道了许多,也压根不会把自己放在眼里,若当真任我行上位,那长乐帮百分百要夹起尾巴做人,而且帮内的财富、人力,也一定会再次被大大压榨。 甚至被日月神教一举吞并或者当个炮灰也很难讲! 要知道任我行可是作风霸道,且一直有一颗雄踞武林,称霸天下的野心,对于这一点,黄伯流是经历过那个时代的老人,自然心知肚明。 当年,黄伯流也隐有耳闻,听说是任我行一直闭关练功,这才有了东方不败后来崛起的契机。他心里还曾经揣测过,莫非是任我行的武功出了什么岔子,才会如此? 可是……黄伯流看着案子上摆着的一件一件密信,上面记录了任我行脱困后大杀四方的惊人战绩。任我行的武功明显是完好如初,甚至还更上了一层楼? 想到这里,黄伯流心中更觉一片灰暗,心中不由哀叹一声,自己这两年来当真是流年不利,这一桩一桩的烦心事搞的他心力憔悴,烦恼不已。 特别是今天,他又接到了手下线报,说任我行如今就在开封城里,还刚刚打上了少林寺。这一瞬间,黄伯流甚至都有了马上一走了之的冲动。 谁知道任我行会不会突然来长乐帮搞些幺蛾子? 可是黄伯流又不敢真的走,自己现在走,形迹太过明显,若是被小人告上一状,说自己故意避开,是对任我行心怀不满,那可就糟糕至极。 要知道他还没正式和任我行效忠过呢! 是去主动找任我行效忠? 还是被动等着召唤? 黄伯流手里多了枚骰子,口里不知不觉间就念了起来: “大,就去。小,就等。” “咦?怎么是大,刚才手滑,再试一次……” 可怜黄伯流也是这河南道上数一数二的人物,可是面对任我行,仍旧双股战战,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全然消失了。 “黄帮主好雅兴,一个人在这里玩骰子,什么叫去还是等的?”一个声音突然在黄伯流耳边响起,吓得黄伯流从椅子上顿时跳了起来,手里的骰子都想一把扔过去。 只不过他看清来人,才硬生生止住了手里的动作。 黄伯流脸上惊容顿时换成喜意,赶忙从桌子后面跑了出来,恭声道:“公子你可总算来了。” 顾少游微微一愣,眨了眨眼,心道什么时候你看到我会有如此激动了? 他可不知道,黄伯流刚刚的那一番长吁短叹,心中到底是有多纠结。 不过看到黄伯流如今这般恭敬做派,顾少游心里也是颇为满意,至少刚刚黄伯流脸上浮现的喜意,不太像是作伪,如果真的是一瞬间就能变脸,那可当真是影帝级别的演技了。 顾少游摆了摆手,就在黄伯流书桌前坐了下来,笑着道:“不必如此,这里又没外人,这般客气是做什么。” 黄伯流笑的脸上褶子都挤成了一团,赶紧拿桌子上的茶壶给顾少游倒了一杯,然后又把自己的杯子续满,脸上带了几分谄笑道:“公子这一路西行南下,当真是一剑西来,威震武林,老朽听了公子这些壮举,当真只恨不得能追随公子左右,实在是遗憾之极。就让老朽以茶代酒,恭贺公子武功大成!” 说罢,他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顾少游啧啧称奇,没想到自己许久没见他,居然看起来仿佛这忠心还要上涨了几分?当真稀奇稀奇。 第326章 一片忠心,可昭日月(二) “黄帮主你可太客气了,些许虚名哪里值得这些说道,倒是黄帮主我看你气色不佳,可是有什么烦心事?”顾少游哈哈一笑,也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又缓缓说道。 黄伯流一听这话,瞬间眼眶都红了起来,重重叹了口气,语气中甚至带了几分哽咽,道:“不瞒公子,属下这些日子里的确是如芒在背,夜不能寐。”他说道这里,忽的眼睛里又放出光来,声音都洪亮了几分:“不过如今公子来了,这些事自然都不能算是事了!” 顾少游不由一阵无语,看来这天下的人物,想做一方霸主,一代枭雄,这演技自然都需要是极好的。 前有左冷禅,现有黄伯流,这飙起演技来当真是一个不输一个。 这言辞恳切,情深义重的,若你要不信,那可都是你的错了。 果然是人生如戏,全凭演技啊!顾少游心中暗暗吐槽。 不过顾少游如今的演技也不算差,他脸上依然是如沐春风一般,笑着道:“莫非也是任我行重出江湖的事情?也不知那任我行来找过黄帮主没有?” 黄伯流脸上顿时一窒,强笑道:“公子说笑了,我这里小门小派的,任教主哪里会看的上。” 说完,他又觉不对,马上接口道:“不过公子你说的也是,任教主这番重出武林,声势浩大,属下才识浅薄,也不知后面需要如何应对,还请公子教我。” 顾少游微微颔首,心道这才对嘛!任我行这一番浩浩荡荡,席卷整个武林,天下人无有不为之侧目的,长乐帮作为日月神教的下属帮会,黄伯流自然要担心站队问题。 看黄伯流的样子,估计这些天都没好好合眼,憔悴的不行。 顾少游一边想着,一边也没回话,反而好整以暇的给自己又倒了杯水,细细品尝了起来。 黄伯流心中焦急,脸上又不敢有所表现,咬了咬牙又低声道:“好叫公子知道,崆峒派又派人来找了属下,说要重新安排人进入日月神教,这件事我现在还是虚虚应着,敢问公子后面崆峒派该如何处置?” 说完,他眼中露出一丝凶光,手里还比了个往下砍的手势。 看起来,黄伯流现在屁股已经彻底坐歪,完全不顾他原来门派崆峒派的利益,而是毫不顾忌的投向了顾少游。 这也是他这一瞬间的决断,是要压上所有身家,好好搏上一回了! 听了这话,顾少游眼中也变得幽沉下来,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缓缓道:“黄帮主肯将这事和盘托出,显然是对在下颇为信任,我这心里也是领情的。” “既然如此,那我也便说上一说华山派如今的现状,好叫黄帮主得知,这崆峒派的事情,华山派是必然要去处理的!” 顾少游嘿嘿冷笑一声,语气中不免带了几分萧杀之意。 黄伯神一振,连忙低身上前侧耳倾听,不敢有丝毫怠慢。 “不瞒黄帮主,如今我师父武功大进,华山派又重新召回了数位师叔,华山派的崛起可谓近在眼前。” 顾少游语气不疾不徐,继续说道:“还有一桩事也可以先告诉黄帮主,我刚刚上了嵩山,左师伯已经决意让出五岳剑派盟主一位,到时候五岳剑派重聚华山,我师父对这盟主一位也是志在必得。” 这一下瞬间把黄伯流震的不轻,如果光说岳不群武功大进,他还将信将疑,那顾少游现在这番话,什么左冷禅要让出五岳盟主一职?可把他吓了一跳! 左冷禅是什么人物!黄伯流那是再清楚不过了!毕竟长乐帮长期以来都在豫、齐等地活动,对嵩山派的做派那是一清二楚。 这样一个视权势为生命的人物,怎么可能说卸任五岳剑派盟主就卸任了?这种话从别人口里说出来,黄伯流必定是嗤之以鼻。 可如今说这话的是顾少游,黄伯流却只能郑重对待,不敢有任何不信了。 他心里念头急转,什么叫左冷禅主动卸任?这必然是眼前这煞星打上门去,逼的左冷禅不得不退位! 黄伯流心里升起一股明悟,看向顾少游的眼神更添了几分畏惧。 这天下,能用武功压服左冷禅的,还能有几个?嘶……这当真是可怖可畏! 顾少游又冷笑一声,继续道:“崆峒派,跳梁小丑罢了。如今等将日月神教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等我腾出手来,必定要让崆峒派好看。我华山派既然大兴在即,这卧榻之旁,岂容他人窥视?” 他这话说的斩钉截铁,霸气外溢,显然心中早有定计。 黄伯流一阵默然,好半晌才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小心翼翼问道:“那公子对当下日月神教之事,又有何看法?” 顾少游斜眼看了他一眼,笑道:“黄帮主心中如此焦虑,莫不是以往你在日月神教内的关系,全是东方不败或者说是杨莲亭那一脉的?” 黄伯流讪讪然,老脸一红,道:“不瞒公子,的确正是如此。自从杨总管上位后,神教内就多了许多小人,属下拿财货开路,自然比以前顺畅了许多。” 说完,他马上又补充道:“不过属下这些年来对圣姑也是多有奉承,不敢有丝毫怠慢。想来若是任教主上位,圣姑若是能美言几句,这个……这个……自然还是……” 说到后面,他自己也有些说不下去了。 不管怎么说,任盈盈毕竟和任我行隔了一层,谁知道任我行上位后,任盈盈的话还管不管用? 要知道任我行一生都是霸道行事,可从来不会有什么心软的时候,对这点黄伯流是看的极为透彻。 而且最要命的是,在任盈盈面前,黄伯流还有这长乐帮,其实也只不过是小角色,人家心里有没有你这一滩事,都很难讲! 所以指望任盈盈到时候去说好话,这可实在不太保险。 因此黄伯流说到后面,也是自己有些心虚,无法往下去接了。 顾少游无声一笑,摇了摇头道:“那以黄帮主之见,东方不败和任我行的教主之争,谁能最后胜出?” 第327章 一片忠心,可昭日月(三) 黄伯神一振,赶忙道:“以属下之间,还是东方教主的胜算更高一些!” “要知道,东方教主的一身神功,那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属下多年前有幸见过他老人家一次出手,那威势真真是惊世骇俗,让人无法直视!”黄伯流一面急急说着,一面仿佛是在安自己的心,又继续说道:“任教主毕竟上了岁数,这武功一途,属下觉得还是东方教主能更胜一筹!” 也对,江湖中人还是逃不开一贯的思维定势,这武林里,谁的拳头大,谁的话语权就高。 若单纯看任我行和东方不败之争,纯以武力对比,当真是的确是东方不败更胜一筹。 可这世间之事,胜负之间,往往台面上的决战只占了五成,剩下五成功夫都是要台面下来完成。 东方不败练了葵花宝典后,争雄之心彻底被消磨殆尽,在这一场比斗之中,可以说已经先输了三分。 而杨莲亭这个软肋,可以说又让他再输了两分。 可以说,任我行和东方不败之间还没决战,东方不败就已经输了五成。 剩下的大战时刻,原着里令狐冲的加入,让任我行最终胜出,有偶然因素。 但从整体上来说,其实仍旧是必然的结局! 只不过这些东西,只有了解整个事情经过的顾少游才能知道,别人是根本看不透这一层迷雾。 而且,这一场大战,顾少游也是心中跃跃欲试! 若是无法和东方不败一战,那自己便算是攀上了武学之巅,也难免会有几分遗憾。 只不过这一层,顾少游现在还不准备去说。 想到这里,顾少游眼中升腾起一丝战意,又瞬间被他压了下去,缓缓道:“我的看法倒是恰恰和你相反,依我看,任我行胜出的几率更大,甚至有八成可能他能最终胜出!” 黄伯流不由“啊”的一声,他有些不可思议,其实他心里也是一直在摇摆不定,在他看来任我行要重登教主宝座,最多也就只有五成胜算,可怎么到顾少游口里,这就变成八成了? 只不过顾少游一直以来都算无遗策,这一步一步崛起的速度更是堪称神迹,他的这一番话,由不得黄伯流不郑重对待。 其中的奥秘、详情,顾少游也没有解释的打算,他看着黄伯流一脸震惊和思索,又换了个话题道:“黄帮主,任我行现在身边可聚了不少人了,除了任盈盈,你可还有能说的上话的人?” 黄伯流苦笑一声道:“这怎么可能有!向左使一直位高权重,我连他的门都入不了,有哪里谈得上交情。其他的,据说‘黄面尊者’贾布和‘雕侠’上官云如今都已经投在任教主麾下了,他们以前都是一方霸主,我地位低下,可谈不上认识。” 顾少游嘿嘿一笑,摇头道:“那桑三娘呢?她现在也算是任我行面前的红人了?” 黄伯流有些不明所以,心中更是一惊,没想到顾少游连桑三娘都知道,他连忙道:“桑三娘以前虽说也是神教长老,不过她主要还是在南方活动的比较多,她的门路属下也是一直没有摸到。” 说完,黄伯流又感慨一声,道:“这桑三娘当真是个人物,也怪不得公子都知道了她的名字。据说此人早在数月前就偷偷投在了向问天门下,这次任我行之所以能脱困,她出力极大!如此一来,现在她可当真是任我行身边的红人了。若正要能走通她的门路,倒还真是不差。”黄伯流一边说着,一边一脸羡慕,在他看来,这等赌性极大的押注,若真成了,那收益可真是极大极大。只不过这收益高,风险也大,若是自己异地相处,估计是没这般魄力。桑三娘一介女流,居然也能有这等胆识,黄伯流是一想到就有几分佩服之意。 顾少游眼神中带着一丝意味深长,淡淡道:“黄帮主心里既然忐忑无底,那不妨就听我的,找个机会去见见这位桑三娘。” 黄伯流一脸的不明所以,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又听顾少游继续道:“你去见她,就报我的名字好了。你就说你如今也投在我门下,一心一意为华山派做事,此事便成了。” 这话当真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把黄伯流劈的七荤八素,他一脸震惊,看着顾少游,仿佛连说话都忘了怎么说,脱口道:“这……这……公子你这是何意?” 只是瞬间,黄伯流又反应过来,他眼睛瞪圆,满脸不可思议,低声吼道:“难道那桑三娘也早就被公子给收复了?” 顾少游看他这幅模样,也不由感到一阵好笑,当下也不隐瞒,微微颔首。 嘶……黄伯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顿时百味陈杂。 忽的,他脑中一道电光闪过。 莫非……难道……这桑三娘去投奔向问天,营救任我行,全都是眼前这尊大神的主意? 那这份布局,这份谋略,这可真是恐怖之极啊! 黄伯流想到这里,心中顿时惊疑不定,看向顾少游的眼神都不对了。 顾少游看他眼神闪烁,知道他定然也猜到了什么,不过顾少游也不去点破,只微微一笑,继续道:“桑三娘现在既然是任我行身边的红人,那你去找她,有她给你说说好话,想来你这长乐帮的基业是应当能够无忧了。” 黄伯流默然点头,长乐帮比起日月神教这个庞然大物来说,的确算不了什么。若是现在有桑三娘帮自己说说好话,那任我行想来也不至于会拿自己如何。 而且刚才顾少游言辞凿凿说任我行胜率极大,黄伯流心中也不由暗流涌动,知道现在也该是自己去表态投靠的时候了。 其实之前黄伯流也未尝没动过向任我行表一表忠心的念头,可就是苦于无人引荐。虽然他和任盈盈有过一点交情,但那点交情实在太薄,还不足于让对方帮自己说好话。 不过现在就好了,有桑三娘在一旁说项,自己投奔过去的诚意做足,想来任我行也不会拒绝。 第328章 一片忠心,可昭日月(四) 想到这里,黄伯流也终于有了决断,这件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瞬间就被搬开了许多。他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再看向顾少游的眼神里更是充满敬畏。 像我这样的暗子,顾公子到底还布下了多少?黄伯流想到这里,不由暗暗警惕,自己这态度可要更好、再好一些!可不能恶了这尊大神! 若要顾少游知道他现在心里的想法,估计得无奈笑出声,这暗子什么的,可当真是没有了啊! 心中大石一去,又有了决断,黄伯流脸上神色总算舒缓下来,他长长吐了口气,对着顾少游恭恭敬敬道:“多谢公子大恩,让小的免了一场灾祸。” 顾少游摆了摆手,有些不以为意的道:“些许小事罢了,没什么可说的。” 说完,他看了看外面天色,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倒不算太短了,便肃容道:“有一桩事,你得帮我打听打听。” 黄伯神一振,赶忙应道:“公子请说,在下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顾少游看着他一片忠心的模样,失笑道:“可没这么严重,我只是想问问你,任我行和向问天他们这一行人,如今可是在开封城里?他们的行踪你可探的到?” 黄伯流心中顿时大惊,升起了一股滔天巨浪,刚才少林寺的事情他还不知道,他心中暗道,不会是这位大神要打将上去,和任我行拼个你死我活? 只不过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他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顾公子貌似一直在做任我行去黑木崖的幕后推手,现在打上门去,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黄伯流暗暗松了口气,不敢怠慢,道:“任教主的行踪,在下不敢窥视,只听说似乎他们一行人的确就在开封城里,不知公子是……” 顾少游点点头,道:“你去帮我查一查,看看他们这一行人现在停留的地点,也不用太过详细,有个方位便成。” 顾少游想了想,又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支笔,在一张纸上画了个图案,对着黄伯流道:“你安排些可靠的下属,让他们在任我行据点四周去探查一下,有没有这个图案,若是要有,就会来报我,此事要快。” 黄伯流连连点头,也不去问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直接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顾少游又止住他的脚步,肃容道:“此事颇为要紧,你需的找几个可靠的人来做,而且口风要紧,不要外泄。”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不用去任我行他们所在的地点冒险,只需要在外围一些地方寻便可。” 黄伯流暗松一口气,这个倒是好办多了,若是让自己手下直接跑到任我行他们驻点查什么,那估计有命去,没命回。现在只用在外围的地方去找,就肯定没那么危险了。 “你现在就去办,我就在这里等。”顾少游声音不大,但语气间却不容置疑,黄伯流心中一凛,连忙一拜,不再多话,赶忙出了门去。 顾少游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心中也在暗暗思索。 之前令狐冲留下了这个记号,若是要自己去找,他当真是大海捞针,费心费力,也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现在让黄伯流这个地头蛇去办,那自然是最好的,对于长乐帮现在的势力,还有黄伯流的手腕,顾少游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而且这次来见黄伯流,也是想要敲打、安抚一下他,让他心里不要升起不该有的念头来。 如今看来,效果貌似看起来不错。 另外,崆峒派的事情,看来后面也需要找个时间来处理一番了。 这崆峒派也是死性不改,之前失败了一次,这次居然还要故态复萌。顾少游想到这里,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崆峒派要进入中原,挡在路上的就是华山派,两者之间有着天然的,不可调和的矛盾。 而华山派若想要往西北继续发展,那崆峒派也是绊脚石之一。 如此一来,这两者既然都想重新崛起,势必就会有一场暗战。 而之前梁发死在了赵景元手下,虽然赵景元已经被自己击毙,但这也侧面反映出崆峒派一直在将华山派视为潜在对手。 这笔账,可得好好和他算上一算。 只不过眼下的另一桩大事,也就是任我行和东方不败之战的事,顾少游可是也准备亲身去参与一番的。如此一来,崆峒派的事也只好往后排排了。 顾少游闭上双眼,直接盘膝坐在椅子上,开始打坐养神起来。 果然,不出所料,黄伯流办事的效率极高,也就几盏茶的时间,就听到他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子,属下可否进来。” 顾少游睁开双眼,眼中仿佛有一丝剑芒一瞬而逝,他缓缓吐了口气,淡淡道:“进来说话。” 黄伯流推门而入,抬眼一看,登时只觉皮肤一阵刺痛,在他眼里见到的,好似一柄锋锐之极的利剑,正在散发出无穷摄人的压迫感,仿佛整个房间都被剑意给塞满一般。 黄伯流心中狂跳,可等他眨了眨眼,这一切异象又瞬间消失一空,好似刚才他看到的只不过是一场虚幻而已。 这是什么武功?这真的是武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黄伯流只觉瞠目结舌,嘴巴长大无法言语。 直到顾少游轻咳一声,他这才回过魂来,这一刻黄伯流心中有的只是惊骇莫名,他也不敢多问,语气中带着敬畏,毕恭毕敬道:“回公子的话,属下已经让人查过了,今日开封城里的确多了许多陌生人,他们的驻地也探明了。” 黄伯流努力咽了口吐沫,只觉喉咙干涩,可他哪里还敢有丝毫动弹,继续恭敬道:“属下派了干练人手,去了那边附近探明,已经找到了公子说给的记号,一共三个。” 顾少游脸上带着一丝欣慰,果然,找这种地头蛇就是方便,才这么一会儿功夫,这情报就收集上来了,这份感觉可当真不错。 黄伯流又将有记号的几个地方,细细和顾少游说了一遍。顾少游脑中急转,将这几个地方,和黄伯流描述的附近地形一一记下,只这一瞬间,他这心里已经基本有数。 第329章 笑傲江湖,何其难也!(一) 既然如此,顾少游也不再过多停留,站起身来,走到黄伯流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道:“不错,不错,黄帮主御下果然有术,那我也不耽误你的事,这便先去了。” 黄伯流连忙点头哈腰,脸上堆满了笑容,连道不敢。 若是旁人看了这幕,身为北地大帮的帮主如此谄媚,而那年轻人还在拍着他肩膀勉励,估计心中都会惊讶难当,可身在场内,不管是顾少游还是黄伯流,却都不觉有丝毫不妥。 当下,顾少游也不再耽搁,和黄伯流告辞之后,便向着刚才黄伯流提到的方位疾驰而去。 记号一共有三个,从开封城的东门开始,一直到了东城的一处大宅子里。 很显然,这处大宅子便是任我行一行人的落脚点了。 顾少游沿途细细查看了一番,最后锁定在了这附近的一处酒楼处。 这里也有一个记号,却和别的记号有些许不同,很明显,这里便是令狐冲约了自己见面的地方。 这里和任我行他们的驻地隔了两条街,看起来也不过是个普通酒楼,并不起眼。 顾少游站在外面,静静站了会儿,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这才缓步进了酒楼,四下一扫,瞬间就发现了角落处,一个满是络腮胡的大汉正在那里喝着酒。 顾少游嘴角微微一笑,心里一阵欢喜,正主果然就在这里。 自己这大师兄,虽然乔装改变了一番,但那身形还有这份落拓不羁的气度,当真是醒目之极。用一句话来说,就是黑暗中的萤火虫一般,想藏也藏不住。 顾少游心中暗叹一声,自己这大师兄,如果不是原则性差了点,从其他方面来说,交这样一个朋友当真是不错。 在后世里,流行的就是颠覆,黑令狐冲,捧岳不群已然成为风潮,几乎都没人敢有不同意见了。 只不过顾少游身处其中,却仍旧有自己的看法。 若自己身处后世,要自己选令狐冲还是岳不群做朋友,那自然还是要选令狐冲。 自己师傅虽然也有不少优点,而且至少到目前仍是一心为了华山。但是他那份心机深沉,凡事都只说半截话的做派,顾少游实在也是敬谢不敏,这种人物好好相处自然是可以,但是做一个交心朋友,那还是算了的好。 令狐冲和岳不群,仿佛就是一个硬币的正反面,性格截然相反。令狐冲也的确是活错世界了,他不该出现在金系世界,反而应该去古龙的书里,估计魅力值还会直线上升。 这些念头在顾少游心中一闪而过,仿佛感觉到了顾少游的目光注视,令狐冲抬头一看,眼中顿时显出几分喜色。 顾少游微微摇头,用手轻轻指了指上面,然后便若无其事的走到柜台边,一锭银子开路,对着掌柜道:“掌柜的,楼上可有清净包间,给我安排一个。” 掌柜眼睛一亮,用手一抹,银子瞬间消失不见,他脸上堆满笑容,道:“有,有,自然是有的,公子请随我来。” 说完,他便极为殷勤出来引路,带着顾少游往楼上走去。顾少游目不斜视,跟了上去。 令狐冲看在眼里,瞬间了然。 这个包间果然清净异常,不仅风景最佳,而且左右都无别的房间,不虞有人偷听,顾少游心中暗赞一声,坐了下来,又点了一些酒菜,便打发掌柜出去。 过了一会儿,酒菜纷纷被摆了上来,顾少游肚中刚好有些饥饿,也不等令狐冲,直接开始吃了起来。 又等了片刻,令狐冲这才探头探脑,走了进来。 “大师兄,别来无恙。”顾少游看他鬼头鬼脑的模样,又是一阵好笑,停下筷子,往椅子上一靠,好整以暇的说道:“你这易容本事,当真是看涨啊。” 令狐冲坐了下来,啐了一口,也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长长出了口气,道:“别扯这些,少游,我可当真要被你害死了。” 顾少游微微一笑,拿起酒壶给他斟满,又举起面前酒杯,脸上笑意渐渐敛去,肃容道:“大师兄,这事多亏你了,小弟心中惭愧,便敬大师兄一杯,当做赔罪了。” 说完,他端起酒杯,也一饮而尽。 令狐冲微微一愕,他没想到顾少游如此郑重其事,反而被搞的有些讪讪然,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谁叫我是你大师兄,只能被你折腾了。” 两人互视一眼,都一起笑出声来。 这一笑,让两人许久不见的那一丝隔阂,瞬间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令狐冲也学着顾少游刚才模样,不计形象的往椅子上一瘫,叹了口气道:“还好你来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可真的要被憋疯掉了。” 说完,令狐冲也不等顾少游回话,自顾自开始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起来。 “我自从和你分别之后,便去找了桑三娘,三娘倒是个心思缜密的,先让我易了容,再和我一起去了赣州,在那里见到了向问天。” 令狐冲语气悠悠,陷入了回忆当中,“也不知三娘使了什么手段,向问天对她竟然真的信任的很,半点都没起疑心。” “桑三娘还带了投名状,直接将江西的日月神教分舵给出卖了。经过这一战,向问天对她是一天比一天信任起来。” 说到这里,令狐冲语气顿了顿,轻咳一声又道:“然后三娘和向问天引荐了我,嗯,说我在门内受到排挤,心中苦闷,出来游玩。” 令狐冲脸上带了几分尴尬之意,显得颇有些难以启齿。 “怎么受到排挤的?大师兄你倒是说说呀。”顾少游听到这里,见到令狐冲在那里卡壳,不由脱口催促道。他这心里也有几分好奇,也不知道令狐冲到底是怎么和向问天说的。 令狐冲对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还能如何,不就是你教给三娘的那一通屁话。你顾大侠一剑西来,威震天下,这名头早就人人都知了。我身为大师兄,武功上又被你压了一头,那你说我这心里到底应该是苦闷,还是不苦闷?” 令狐冲似笑非笑,语气里不免也带了几分怨念。 第330章 笑傲江湖,何其难也!(二) 他想到了当日,桑三娘对着向问天,那是好一通的添油加醋,基本上在桑三娘的口里,这华山派内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顾少游仗着自己武功高强,不把其他人--包括自己放在眼里,心怀骄纵,肆意妄为。 不仅如此,桑三娘还自己编造出了一堆细节,来描述顾少游是如何飞扬跋扈,而令狐冲又是如何受到排挤欺压。 这里面的言之凿凿,听的令狐冲自己都差点信了! 他也是不知道,桑三娘对顾少游,那是本来就心中充满了怨念,可偏生又反抗不得。这一回可是逮着机会了,那还不得卖力诋毁,好把心中的怨气统统发泄出来。 至少在桑三娘眼里,顾少游的的确确就是飞扬跋扈,骄狂嚣张之人,平日里把她压的够呛,这一番说辞,她是说的流畅又自然,毫无半点做作。 这桑三娘说的是情深意切,听得人简直要闻之落泪。令狐冲听的是尴尬无比,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可是又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连连应是,细节之处还得自己去补充两句。 这番经历实在太过羞耻,令狐冲真是完全不想再去回忆,当下只好支支吾吾说了几句,便怎么也不肯往下详说。 顾少游听的也不由一阵无语,果然是不要得罪女人,这桑三娘现在领了自己的“命令”,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说自己的坏话,那当真是编排起来不遗余力。 别说令狐冲的尴尬,顾少游现在听下来也觉浑身难受。 令狐冲又狠狠灌下了一大碗酒,然后狠狠的吃了几口菜,仿佛要发泄出心中的不忿来。 “如此,我便成了门派内斗的牺牲品,被你排挤出来,几无立锥之地,刚好遇见了三娘,又刚好展露了一番剑术,然后就顺势被三娘给招揽了。” 说到这里,令狐冲面皮一抽,这些话现在说起来,他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有那么傻吗?说被招揽就给招揽了?那向问天也那么糊涂,怎么就信了? 令狐冲自己是不知道,他当日也是先将自己重新沉入到被小师妹抛弃的那份颓丧之情里面,整个人是要多落魄就有多落魄。可偏生他又是个洒脱性子,和向问天相见之下,又禁不住被对方吸引,只觉这人看起来并不像魔教中人,反而像是个大大的豪杰之辈。 如此一来,令狐冲那些行动、做派当中,可以说半点没有虚假、表演的痕迹,反而和向问天是一见如故,几句话之后就开始了称兄道弟。 也还好,这一世令狐冲极大受到了顾少游的影响,对魔教两个字本能的还是充满了警惕,也知道这一趟的使命所在,这才在心里守住了最后一道底线,没真的要和向问天结为兄弟一般。 即便如此,令狐冲的性子,仍旧让向问天大为欣赏。再加上令狐冲这一手独步武林的剑术一露,更让向问天悚然而惊。 向问天当日可是一脸的惊异,有些信不过自己的耳朵,以令狐冲这等剑术,华山上还有人能稳压他一头,将他排挤出门? 也还好顾少游当时的名声,已经传到他的耳朵里,多方印证之下,桑三娘哪些夸大之词,似乎全然是真的,并无什么不对。 也幸好向问天见多识广,认出了令狐冲剑法中,隐隐有当年风清扬的影子。他这才有了个猜测,估计这两人都得了风清扬的亲传,但是顾少游的剑法还要更高一筹。 可令狐冲的剑法都已经出神入化,那顾少游的剑法又要高到哪里去?向问天也是又惊又疑,只好把这份心思先放在了心里。而且他还知道任我行的性子,那是对天下人都丝毫不放在眼里,若是他出言提醒任我行要小心这华山后辈,估计反而不美,因此他也只得把这事憋在肚子里,谁也没说。 这些事情顾少游和令狐冲都不知道,也就令狐冲这般单纯性子,才会把这外表粗豪的向问天引为知己。 顾少游心里多少也知道一些令狐冲的想法,不由暗暗冷笑一声,这天王老子向问天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外表看起来豪气冲天,可这内心里可是狡诈狠辣。令狐冲在原着里,只见了人家一面,就恨不得掏心掏肺,这等行径可当真是幼稚至极。 不过这一世,顾少游还是有些信心,知道令狐冲估计虽然对向问天还是颇有好感,但还不至于就像原着那边恨不得跟人结拜一般。 令狐冲叹了口气,道:“我也是看明白了,人家其实说到底,也就是把我当个打手罢了。他们要去营救任我行,却是缺个武功高强的生面孔,我这一去,嘿,当真刚好补齐了他们这计划中的短板。” 这话一出,顾少游不由对令狐冲有些刮目相看了,这个政治小白居然也开窍了?自己是个什么定位,居然也能看出来? 令狐冲看到顾少游眼神不对,不由笑骂一声道:“你这般看我做什么?你都已经把他们的计划提前告诉我了,我难道还会傻乎乎的不留个心眼?” 顾少游哈哈一笑,竖了竖大拇指道:“大师兄你现在这心思当真是大有进步,没想到这出去一遭,还真大有好处。” 令狐冲抬了抬下巴,哼了一声道:“那是自然,整天和这些人待在一起,我是腻歪透了,算计来算计去,我懒得管,可我也至少没那么白痴。”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这江湖当真是不适合我,不管到哪里,仿佛所有人都在不停算计,当真是无趣的很。” 顾少游也陪他叹了口气道:“是啊,笑傲江湖,何其难也!” 令狐冲眼睛顿时一亮,口里喃喃道:“笑傲江湖,笑傲江湖?这话好,当真好!来,来,我们再喝一杯!” 说完,又是一大碗酒直接被他倒入口中,顾少游看的不由微微一笑,这一世令狐冲没能见到曲洋和刘正风,也没能听到那首笑傲江湖曲,更没能在那时就立下了一个人生目标。 第331章 笑傲江湖,何其难也!(三) 如此一来,这还是令狐冲第一次听到笑傲江湖这四个字。这四个字可是太合他的脾胃了,也难怪他如此激动。 令狐冲感慨了片刻,呼出一口长气,又道:“接下来的事,也都在你的预料之中。我们去了杭州,到了梅庄,经过了一番挫折,总之将那任我行给救了出来。” “这里面的事情有些无趣,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详说。”令狐冲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还有些黯然。 顾少游点了点头,也没去问他,反而和他碰了碰酒杯。 梅庄四友里面,除了黑白子是小人行径外,剩下三个,都算的上是磊落之人,和令狐冲也颇为相合。只不过若是顾少游所料无差,这几个人的下场估计和原着差不多,最后仍旧都逃不过一死,也难怪令狐冲不想去提。 “你们救出任我行之后,又发生了些什么?”等了片刻,顾少游忍不住问道。 前面这些事,基本上还是在按照剧本在走,可是任我行脱困之后的事情,顾少游就一无所知了,现在说到这里,顾少游也不免带了几分好奇。 令狐冲轻轻呼出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惊色,缓缓道:“任我行刚从杭州脱困,也不知怎么的,魔教的人就仿佛嗅到了什么气味一般,开始纷纷扑了上来。从浙江杀到了江西,这一路上任我行是大开杀戒,唉,我看他都有些疯魔了。” 说道这里,他眼中神色有些复杂,他就算再小白,也能猜到桑三娘定然做了些双面间谍的事情,否则也不会跟着任我行每到一地,魔教的人都恰好能摸上门来。 令狐冲也是替桑三娘捏了一把冷汗,这等行径当真是在钢丝上行走,稍有不慎就要跌落悬崖。 不过也还好,桑三娘的分寸控制的是刚刚好,竟然没有让任我行和向问天起疑,再加上任我行一行人,一路上不断收服原来日月神教的人,这手下队伍瞬间膨胀起来,除了一开始有些危险外,到了后面要怀疑也怀疑不到桑三娘头上。 令狐冲继续说道:“后来,三娘带我们入了江西,直接把她所在的江西分舵给连锅端了,这一场大战之后,任我行收服的手下瞬间膨胀,连天风堂的堂主秦伟邦都被他杀了。” 说到这里,令狐冲脸上突然显了几分不自然,说话声音都有些吞吞吐吐起来,“后……后来,咳咳,任教主的女儿任盈盈过来和他汇合了,嗯,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她和我们两个之前在平先生那里有过一面之缘。” 顾少游眼睛一眯,嘿嘿一笑道:“什么叫记不记得,这可太记得了!大师兄你现在和任大小姐关系还不错?” 令狐冲脸上有些发红,身体在椅子上不自在的扭了下,轻咳一声道:“这个,这个,应该还算可以。” 好嘛!这两人果然还是跑到一起去了,啧啧,这世界的惯性果然了得,就这种情况下相遇,没想到两个人还是擦出了火花。 顾少游也来了几分兴趣,脸上带了些许促狭之意道:“大师兄,莫非你和这魔教公主,之间有了什么情愫?” 令狐冲脸上顿时垮了下来,怔怔出神,眼中流露出一丝痛苦之意,好半晌才缓缓道:“少游,你说我是不是错了?若是师父师娘知道了,岂不是会对我大为失望?” 呃……顾少游心中一时也有些无奈,瞬间收起了看热闹、看八卦的心态。 是啊,令狐冲这一番事情,说到底,还不是自己在后面推波助澜才导致的? 若自己还是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来看,那可太不好了。 斟酌一下,顾少游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郑重道:“大师兄,那你心里是如何想的?” 令狐冲叹了口气,看着手里的酒杯,忽然觉得这酒都不那么爽口了,低声道:“那还能如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顾少游之前对他们两个的这事还有几分怀疑,毕竟现在各种事情相对原着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在顾少游看来,这两人还能不能彼此吸引,不过也就是五五开罢了。 可如今从令狐冲口里听到这消息后,他就不能不郑重对待了。 毕竟令狐冲是自己的好友,而且这一趟杭州之行,令狐冲也是甘冒奇险,深入虎穴,这份功劳可是在太大了。 自己若不好好帮帮他,那可有些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顾少游也宽慰道:“大师兄,你也不必如此丧气,你和任盈盈之间的事,虽然师父估计的确会不喜,但也不是就没转圜余地。” 令狐冲一听这话,顿时抬起头来,眼中放出光,急急道:“当真如此?你不会是哄我的?” 顾少游用手轻轻敲了敲桌面,眼中也显出思索之色,缓缓道:“你有所不知,现在华山上,也发生了不少大事,师父如今的心态估计和以往又有了许多不同。” 说完,他也不再卖关子,便将自己和封不平一人遇上说起,说到了风清扬重出江湖,坐镇华山,而岳不群又将封不平几人给收服的事情,都一一和令狐冲说了一遍。 令狐冲听的只觉目眩神迷,又惊又喜,这不过才几个月时间?怎么就突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风太师叔总算肯出山了?那可太好了,他老人家这些心结想来是解开了不少,唉,真想马上回华山,好好聆听一番他老人家的教诲。” 令狐冲语气中带了极大喜意,顾少游话音一落,他便急急开口说道。 顾少游点点头,脸上也有些宽慰之色,道:“是啊,风太师叔现在气色比起以往,可是好了不少,他老人家能走出过去阴霾,我心里也是极为高兴。” 说完,两人互视一笑,同时端起酒杯,碰了一下。 顾少游又继续说道:“现在有了风太师叔坐镇其中,又有封师叔几人回归华山,那你说我们华山派接下来,是不是得一扫过往颓气,重新大兴了?” 第332章 武学巅峰,天下第一(一) 令狐冲连连点头,他虽然对这些争斗、权谋没有半点兴趣,但是对华山派的感情绝对是真挚的,现在听到说华山派的大兴竟然真的就在眼前,心中自然十分欣喜。 “这次我下华山,主要是为了去嵩山派,促成五岳会盟一事,共同商讨如何抵御日月神教的这次内乱。”顾少游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嘿嘿一笑,又道:“大师兄你有所不知,就在之前,左掌门已经正式决定卸任五岳剑派盟主的位置,这个位置兜兜转转之下,还是终将会回到我华山派旗下,当真是一个大大的轮回。” 令狐冲双眼瞪圆,一时竟有些发蒙。他就算再怎么政治小白,也都知道左冷禅的为人,左冷禅怎么可能轻易放手五岳剑派盟主的位置!这可当真是太不合情理了! 不过他也是心思敏捷的,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这哪里是什么左冷禅主动退位,分明就是顾少游用剑强压才对! 想到这里,令狐冲眼里不由也有了几分复杂之色,原本他觉得这次自己也总算是做下了一桩大事,虽然还不知道最终结果会如何,但毕竟也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可不知不觉间,顾少游好似并没花费什么吹灰之力,就接连不断的抛出一连串的重磅消息。他心里虽然没有什么嫉妒之情,但难免多了几分失落。 顾少游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又缓缓道:“如今形势已经十分明朗,我们华山派大兴的势头已经无人可挡,等到五岳剑派各掌门会盟华山,左冷禅再正式卸任了五岳盟主的职位,师父就再没有后顾之忧,可以腾出手来,专门对付日月神教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顾少游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身体微微前倾。 听到“对付日月神教”这几个字,令狐冲心中不由一跳,脸上还有几分不自然,他强笑道:“你准备怎么对付?” 顾少游呼了一口长气,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是什么神仙,哪里知道后面形势会怎么走,不过先助任我行重新打上黑木崖,现在仍是我计划中的一步。” 关于对任我行的看法,顾少游之前并未和令狐冲详细去说过,令狐冲听了这话顿时有些不解,问道:“这个问题我倒是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就那么小看任我行?他重新夺回日月神教的教主之位,不是比东方不败更难对付吗?” 之前顾少游说动令狐冲去救任我行,口口声声说的只是要促进日月神教的内乱。当时令狐冲还是信了,可等到这些日子里和任我行相处下来后,他才猛地惊觉,这个方案似乎有些不靠谱。 在令狐冲眼里,任我行更为强势、霸道,对权势的追逐和手腕都让令狐冲暗中看的一阵心惊。虽然东方不败他没见过,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任我行上位,对江湖,对华山派,都应当不是个好消息才对!可为何顾少游还是要力促任我行的上位?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令狐冲心头,今日听到顾少游这么说,他再也按捺不住,势必要问个清楚了。 其实单从纸面上分析,令狐冲想的是一点都没错。任我行强势霸道,一心想着称霸武林,对武林白道门派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 而反观东方不败,这几年一直深居简出,别说是成为武林霸主了,等闲人就连他的面都见不到,江湖上倒是少了几分杀戮。 如此一来,令狐冲心里才七上八下,一直没有个底,想来问问顾少游下一步到底该怎么走。 可没想到今天一见,顾少游居然还是说要立助任我行重返日月神教教主的宝座,他这心里顿时就有些想不明白了。 顾少游眉头微皱,一时之间也有些踌躇。 他想在任我行身后助推一把,其实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断定任我行命不久矣!按照原着中的记载,任我行压根就没完全解决吸星大法的隐患,只是用了一些手法给压制下去罢了。 而且他被关在西湖底下十几年,这身上也是大大收到了损害。再加上他已经一把年纪了,这多方面因素叠加起来,这才导致他最后突然身亡。 这也算是原着里安排的一个剧情杀,任我行是不得不死,若他不死,这江湖、武林,当真是永无宁日,白道再也没有喘息的机会了。 今天顾少游又看到了原剧情强大的惯性,压根就没什么铺垫的,令狐冲居然真的又和任盈盈走到了一块儿。 这也让他更加坚信,任我行必然是活不长久。这样一来,让任我行上位,就显得极为重要了。 而且……东方不败的武功……顾少游心中幽幽,叹了口气道:“大师兄,东方不败号称不败,这点几乎无人怀疑,他的武功说实话也不知是高到了什么境界,任我行必然不是他的对手,就算是我,心里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可这次是最好的一次时机,若要错过这次机会,想要杀死东方不败,谈何容易?就说黑木崖守卫森严,我想摸上门去恐怕都很难。也只有让任我行从日月神教内部去瓦解,由他带路,我才有机会亲眼见到东方不败,再和他一战!“ 前面几句听的令狐冲还频频点头,可这听到后面,他才猛地发现不对。 “少游,你刚才说的是何意?难道你是想亲上黑木崖,和东方不败一战?”令狐冲惊愕莫名,一时间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顾少游点点头,脸色不变,道:“正是如此,任我行不是东方不败的对手,就算加上你,如果没点特别因素,恐怕也很难取胜。” “而且……”顾少游眼中露出一丝战意,缓缓道:“和东方不败的这一战,我其实已经期待很久很久了,若是不能和他一战,那我攀登武学之巅的道路未免显得有些不够圆满。” 令狐冲张大嘴巴,一脸震惊。他倒没觉得顾少游说他对上东方不败难以取胜有什么不对,毕竟东方不败的名头实在太响太响,令狐冲心自问要是对上他那心里可是半点底气。 第333章 武学巅峰,天下第一(二) 这还是令狐冲第一次听到顾少游要当“天下第一人”的宣言,说心中不惊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他转眼一想,这想法虽然看起来惊世骇俗,但他不得不承认,放在顾少游身上,却是再恰当不过。 令狐冲脸上震惊之色缓缓敛去,眼中有了几分莫名意味,苦笑一声道:“你小子这宣言,乍听起来荒诞不羁,可细细一想,嘿嘿,这天下第一的名头,你还当真可以去争上一争。” 顾少游哈哈一笑,给他的酒杯倒满了酒,举杯道:“大师兄你淡泊名利,对这天下第一从来没想过去争,那小弟也只好当仁不让了。大师兄你可不能怨我。” 令狐冲失笑道:“谁会怨你,这劳什子的天下第一,我可半点兴趣也无,你想要那便给你好了。” 他这话说的是真心实意,丝毫不作伪,两人碰了下酒杯,又都一起笑了起来。 大兴华山、攀上武学最高峰,这两个是顾少游早早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如今,华山的兴盛已经肉眼可见,甚至可以说,该做的、不该做的,顾少游都已经去做了。若是这样,华山派还不能跻身天下一流的门派之列,那也当真是没别的法子了。 至于这“天下第一”……如今这个世界最强的两位高手分别是风清扬和东方不败。 可风清扬乃是顾少游的授业恩师,自然不可能和他生死相搏。那么剩下的,有且只有一个目标了,那便是如今的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自从出道后便号称不败,战绩无敌,他的名字在江湖上更是能让小儿止啼。如此人物,来到这个世界后,若不能与之公平一战,当真是心有遗憾。 所以顾少游这才一步一步推动任我行复出,让他在前面打头阵,若是能直接把东方不败引出老巢,那自然是最好的。否则有任我行他们带路,自己跟着过去,也未尝不可。 现在这一切渐渐也到了快收网的时候了。 顾少游心中战意一阵汹涌,有些无法按捺住心中的剑意,身周的气息仿佛都凛冽了几分。 “大师兄,不瞒你说,和东方不败的这一战,我可是期待已久,当真有些迫不及待了啊。”顾少游缓缓开口道。 令狐冲感受到顾少游身上散发出来的剑意,暗暗心惊,他满脸诧异,好半晌才苦笑道:“顾师弟你这武功当真不知道是怎么练的,说你一日千里,都丝毫不为过?” 顾少游哈哈一笑,将身周溢出的剑意一收,屋内的寒意这才慢慢散去,他把玩着手中酒杯,笑着道:“大师兄,现在我们要再比剑,恐怕你可要被我打的落花流水喽。” 令狐冲刚想反驳,可一想到刚才的异象,又颓然坐回椅子内,摆了摆手叹气道:“算了,和你这等妖孽比,比不过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他虽然淡泊名利,但对自己的剑术当真是自傲的很。如今见到有人真的能在剑术上压过一头,心中仍旧不免有些唏嘘。令狐冲叹了口气,决定不去想这恼人的事情,又换了个话题道:“少游,那下一步你打算如何办?” 顾少游微微沉吟片刻,道:“任我行必然不想再拖下去,他想重回黑木崖的心思也应当是极为强烈才对,如此一来,他应当在近期就会回黑木崖找东方不败决战才是。” 令狐冲点点头,眉头紧紧皱起道:“这也是我苦恼的,如今我想抽身而走,可是……可是……” 顾少游明白他的意思,显然他和任盈盈之间已经有了无法割舍的情愫,现在他想走,可又没办法说出口,否则岂不是陷任盈盈于不孝? 令狐冲脸上露出挣扎之意,忽然重重道:“若实在没两全之策,我便……我便……再也不去见盈盈了便是!”说完这一句话,他仿佛整个人都虚脱了一般,靠在椅背上半天动弹不得。 顾少游心里一惊,对令狐冲倒有了两分刮目相看,心中也有些欣慰,这一世里的仿佛洗脑,看来也没白费,居然令狐冲在最后关头,会选择退出他的感情一事,而是选择了华山派。 “也不至于如此,大师兄,我们还是想个完全之策的好。总之,这件事我自然是会帮你到底。” 令狐冲摇了摇头,一脸的唉声叹气,道:“哪里能有什么完全之策,你也不用再安慰我了。” “那便让我陪你一起上黑木崖!”顾少游也马上有了决断,对着令狐冲郑重其事道。 令狐冲微微一愕,瞬间也不觉意外,他刚才听了顾少游的豪言,便知道自己这位好友,定然是想着去找东方不败一战。 顾少游又接着道:“若我所料不差,假如你不出手,那任我行一行人,就算人数再多,也不可能是东方不败的对手,那这里面的分寸,我们倒是要合计合计了。” 令狐冲也搞不懂顾少游为什么就对东方不败有如此大的信心,不过他素来对顾少游的判断十分有信心,现在听了这话,也没想着去反驳。 令狐冲叹了口气,脸上有些踌躇道:“这件事放在我看你胸有成竹,我也不去多问。只是此间事了,我该如何向师傅去禀告?你可得好好帮我想想。” 顾少游点点头,令狐冲这番救出任我行的事,瞒得了一时,却也瞒不过太久。而且若是令狐冲真的要和任盈盈一起,这可当真是犯了江湖正道的忌讳。也不知道岳不群心里会作何想。 顾少游手指敲了敲桌面,忽然道:“大师兄,若是让你来做这日月神教的教主,你看怎么样?” 令狐冲顿时一脸愕然,显然被顾少游这异想天开的话给惊到了,他瞪圆双眼,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去做日月神教的教主?你可不要乱开玩笑。” “嘿嘿,大师兄你先别急,这事我看倒还真有几分可操作的地方。”顾少游摆了摆手止住了一脸焦急的令狐冲,道:“那大师兄你告诉我,这完全之策要怎么来?你到时候要接任华山派掌门的职位,而且还想着和任大小姐双宿双飞?” 第334章 请借八龙音一阅(一) 不管怎么样,令狐冲若是想最后和任盈盈走到一起去,那基本就当真绝了他接任华山派掌门这条路了。 这两点之间实在矛盾无比,令狐冲显然也明白这点,他吸了口气,木着脸道:“师父春秋鼎盛,又哪里有什么接任华山派掌门这一个说法了。” 顾少游摇摇头,道:“大师兄你也别自欺欺人,这一次就算是任我行和东方不败双双阵亡,那日月神教也不会轻易倒下。反而任盈盈来执掌日月神教教主的可能性最大。如此一来,你当真以为和任大小姐能走到一起去?” 令狐冲脸上一抽,显然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局,可偏生又可能性极大。 眼前自己这位七师弟,看起来人畜无害,可令狐冲心里却是明白的很,顾少游的手段和狠辣,绝对是超出他想象的。 再加上华山若要大兴,必然是要伴随着日月神教的衰败。那么顾少游说要东方不败和任我行死,那这可能性就无限之大。 如此一来,接下去接掌日月神教教主职位的,当真很大可能就是任盈盈了。可是这样,他怎么还可能和她走到一起?华山派首徒,和魔教教主最后在了一起,这想想就知道有多不靠谱。 不过这些在顾少游看来,其实都不算什么事。 笑傲江湖的世界里,虽然看起来黑白分明,但其实这其中完全就是利益之争,和正邪不两立,实在是挂不上什么边。 这才有了少林寺和日月神教之间的默契。 而五岳剑派抱团对抗日月神教,也不过是日月神教的扩张实在太快,太霸道。严重挤压了几大门派的势力空间。 如此一来,若是日月神教渐渐式微,那这里面的矛盾就瞬间大大缓和下来。 顾少游心中有了个计划雏形,不过许多地方他也不知全知全能,现在也只能略作推演罢了。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又细细聊着。 一直喝道了外面天色全部暗了下来,连酒楼都要打烊为止,两人这才站起身来,相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 令狐冲道:“今天跟你谈了一晚上,感觉心里似乎有了底,可细细想来,却好像仍旧什么都没改变。” “这就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顾少游哈哈笑着道。 令狐冲一愣,笑骂道:“你这是什么怪话?不过你别说,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说完,两人又一起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计划,两人刚才也已经粗粗商谈过了,倒也没什么必要再道珍重之类,顾少游只笑着道:“大师兄,那我便先走了。”令狐冲一脸嫌弃的挥挥手,两人便就此分开手来。 外面天色已黑,顾少游也不敢多停留,趁着夜色,赶忙又回到了嵩山派。 果然,嵩山派山门外,有弟子正在焦急等待,远远见到顾少游过来,脸上顿时显出喜色,几个箭步冲上来,忙不迭道:“顾少侠,请跟我来,掌门一直在等你。” 顾少游见这弟子满头大汗,脸上一付如释重负的模样,知道估计被左冷禅责骂的不轻,便也不去为难他,笑着道:“前面带路就是。” 那弟子连忙点头,小跑着将顾少游引到了后院,左冷禅在这里可是早就等候多时了。 顾少游一进门,便见到左冷禅安坐在榻上,脸上气色虽然已经好了一些,但还是有几分灰败,只不过看他这样子,是一刻也不愿意等了。 左冷禅见到顾少游进来,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只不过这笑容在屋内烛火映射下,倒是显得有些阴恻恻的。 “顾贤侄,你可总算来了。” 顾少游打了个哈哈,道:“左师伯你这伤势已经大好了?小侄倒是可以再等两日也无妨。” 左冷禅嘴角微微扯出一个笑容,淡淡道:“无需多话,顾贤侄不如我们就此开始可好?” 顾少游点点头,知道他心中急切,便直接开始讲子午十二剑的招式细细讲了起来。 左冷禅听的极为认真,不时出言询问,最后闭上双眼心中细细琢磨了一阵,这才缓缓吐出一口长气,睁开双眼道:“今日能迎回本门神剑,当真是幸甚,幸甚。” 说完,他目光复杂,又继续道:“子午十二剑在门内也有数招残招,我也会遵守诺言,和顾贤侄说说。” 顾少游精神一振,赶忙侧耳倾听起来。 左冷禅说的极快,他手里的几招残招,如今刚好和顾少游所述合为一体,凑成了完整版的子午十二剑。只不过现在又要把剩下剑招和顾少游讲一遍,他心里是百般不愿,但是既然人家没有藏私,他也不好拉下脸面去做这不堪之事。 等到他讲完,顾少游心中也是甚为欣喜,自己面板上的子午十二剑已经变成了完全态,而且还从左冷禅哪里得了不少潜能点,这可都是意外之喜。 顾少游目光微转,忽然道:“左师伯,弟子对这子午十二剑,还有不少个人领悟,虽然浅薄之极,但若左师伯想要,弟子倒也可以说上一说。” 左冷禅一愣,顿时心中又一阵大喜。顾少游的剑法他是见过了的,称一句惊世骇俗丝毫不为过,他领悟出来的东西,自然不会是太差,至少可以节省自己数年苦修时间! 而且如今日月神教大乱,后面有无数利益之事等着自己去接收,这时间刚好就是左冷禅最缺的。 左冷禅脸上顿时浮出笑意,和刚才那阴恻恻的笑容大有不同,道:“那可要多谢贤侄了,老夫洗耳恭听。” 只不过他说完,又等了一会儿,却不见顾少游说话,心中顿时一沉,知道这小子又要起什么幺蛾子了。 果然,顾少游嘿嘿一笑道:“弟子之前也曾见过师伯那八龙音一次,威力甚大,弟子这心里也是见猎心喜,不知左师伯可否将这门奇功传下,也让弟子涨涨见识?” 左冷禅脸上顿时慢慢沉了下来,心中更是一阵破口大骂,这小子明显就是趁火打劫! 他满心的不愿,甚至有起身拂袖而走的冲动。 可是心里却着实有些不甘! 第335章 请借八龙音一阅(二) 这子午十二剑在顾少游手里的威力,他是亲眼所见,清清楚楚。可刚才顾少游分享的只不过是普通剑招,就算自己现在闭关去练,堪堪练成后也达不到顾少游手里的威力。 而且这子午十二剑博大精深,里面关于阴阳、快慢、有无、虚实的剑理描述大为不凡,就算自己闭关十载,都不一定能将其完全吃透。 最要命的是,嵩山派里传下来的子午十二剑残招,就真的是残招,里面的心法也是残缺不堪,许多细节还得自己去一一补齐---也可能补不齐! 如此一来,顾少游如今领悟出来的“干货”,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顾少游见到他木着脸,一声不出,心里冷笑一声,也不卖关子,直接轻声说了起来:“一右一左,道无不可,受数于天,定位于地,成名于人。彼时之至,安可复还,安可控搏。天地不倚,错以待能,度数相使,阴阳相攻,死生相摄,气威相灭,虚实相因……” 这些内容,全部都是顾少游结合自身所学,然后通过系统加点,领悟而出,如今重新整理成语言,一一说了起来。 左冷禅眼中放光,听的满脸动容,可就在他听的入神的时候,顾少游突然戛然而止。 “后面呢?”左冷禅不由脱口而出。 只是他看到顾少游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暗骂一声。 左冷禅缓缓吐了口浊气,靠在软塌上,道:“顾贤侄果然不凡,这短短时间内,居然就有了如此多的领悟,当真是天纵奇才。” 他心中不由长叹一声,这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己当真是有些心力憔悴。 左冷禅心中暗叹,他也马上有了决断,便缓缓开口道:“实不相瞒,这八龙音只不过是一个残篇罢了,其中许多关窍就算我反复推演,也没法一一攻克。如此一来,这门功法有着不小的缺陷,使用不当还会遭到功法反噬。你可当真要学?” 顾少游心中念头急转,也同样肃容道:“愿听师伯指点。” 左冷禅也无法,如今形势比人强,他也不得不咽下了这口气,而且如今顾少游的武学修为,刚才在和他讲述子午十二剑的时候,又将他好好震慑了一番。左冷禅也更不敢在内容里动些小手脚了。 当下,左冷禅便一五一十开始将他从狮子吼中领悟到的这门功夫,详详细细和顾少游讲解了一遍,到了最后,他又半真半假道:“顾贤侄,这门功法耗费了我无数心血,只可惜其中内容还是残缺不堪,若是他日你能将其补全,可需得也给我参详参详。” 说到这里,左冷禅刚才的郁气到时散了不少,反而从心底升起一丝期盼来。 顾少游在他眼里,那是不折不扣的天才,可以说是天才中的天才!如此人物,想来应当能将这门八龙音的缺陷给补齐? 顾少游心中好笑,不过也不去扫他的兴,笑着道:“那是自然的,左师伯放心便是。” 同时,顾少游也是暗舒一口气,能学到这门音攻之法,也当真是个意外之喜。就算这八龙音只不过是个残篇,但意义仍旧十分巨大。 他也是见识过丁勉使出八龙音的威力的,这种音攻武功骤然使出,敌人猝不及防之下,可以说绝对会中招。这门功夫战略价值巨大! 而且顾少游现在身具神照功,这门内功对疗伤之上绝对有奇效,如此一来,当可以把这八龙音的反噬给降到最低。 只不过这一切都无需去和左冷禅详说了。 接下来的时间,顾少游也不再藏私,将自己领悟出来的子午十二剑的一些剑理奥秘和左冷禅说了一遍。 只不过这些内容博大精深,深奥无比,更有不少东西,是顾少游从自己领悟的剑意之中推导而出。左冷禅压根没领悟过剑意,如此一来,这些东西对他是福是祸还当真难讲的很! 这也是顾少游的阳谋,左冷禅要么静下心来,闭门不出,潜心修炼个数载,数十载,否则根本不可能将这些东西纳为己用。 这样一来,接下来的江湖内乱,他还参不参加了?甚至也可能到头来,他压根就领悟不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也不是没可能。 左冷禅却还没想到这些,他听完这一番讲述,心潮澎湃,又不断询问,暗暗将内容都记下。虽然其中大部分东西,他甚至都有些听不懂的感觉,但凭自己的直觉,仍旧知道这里面定然蕴含着巨大威力。 他只恨不得马上就去闭关好好领悟一番。 两个人各怀心思,各怀鬼胎,又假惺惺说了几句,顾少游这才拜别而出。 外面的天色已然完全黑了,如今正是黎明之前,天色最黑的时候。 天空中有着繁星闪烁,似在述说着什么。顾少游抬头,眼睛望向远处,心中思绪澎湃。 这一趟来嵩山,可谓收获颇大。 武功上,折服了嵩山派和少林派,更让左冷禅不得不“主动”退位。 可以说扫清了华山派大兴道路上的最大障碍。 接下来,便是看自己和华山派能走到什么样的地步了。 可以说,这能做的,该做的,不该做的,自己是都已经去做了。剩下的也只能看华山派自己能走到什么样的地步了。 在这上面,顾少游已经是完全的问心无愧。 剩下的,那便是日月神教!东方不败! 顾少游眼神幽幽,体内战意勃发,腰中长剑嗡嗡作响,仿佛也在呼应着什么。 希望东方不败不要让自己失望……顾少游心中幽幽的想到。 ------- 日月神教所在的黑木崖,是河北平定州境内的一处险要之地,山峰陡峭,怪石嶙峋,一眼望去,像是一堵山石大墙拔地而起,几乎无路可走。 黑木崖之下,岗哨林立,隐隐绰绰间也不知有多少人隐藏在幽暗的山林草木之间,影子闪烁,如同鬼魅一般,很是吓人。 多少年来,日月神教立足此地,易守难攻,人马精锐,不论是正道武林,还是朝廷大军,想要一举破灭日月神教都是艰难万分,只是一座黑木崖,就不知阻挡了多少明枪暗箭。 第336章 东方不败(一) 任我行、向问天、任盈盈,带着令狐冲,桑三娘、上官云、贾布一行人,直奔黑木崖而去。 如今和原着不同的是,童百熊的重伤溃败。整个日月神教内是一片人心惶惶,虽然杨莲亭仍旧看起来大权独揽,大家也仍旧是“文成武德,千秋万载”的叫着,但实际上,这人心是早就散了。 如此一来,上官云轻而易举的寻了几个内部反水的教众,这一路就到了大厅之内。 结果,毫无意外的发现堂上坐着的是假的东方不败,而杨莲亭也毫无意外的被生擒活捉,被迫带路,前往东方不败真正的隐居地点。 杨莲亭虽然被打断了双腿,脸上却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冷笑连连道:“东方教主天下无敌,你们胆敢去送死,真再好也没有了。好,我就带你们去见他。” 任我行狞笑一声道:“如此便好,倒少了我几分口舌。”说完,他就随手招来两个刚才一直跟着上官云的日月神教帮众,随便扎了个担架,让杨莲亭躺在上面带路。 杨莲亭脸色半点惧意都无,便指点着众人穿过了大殿,经过一道长廊,到了一座花园之中,走入西首一间小石屋。杨莲亭道:“推左首墙壁。”上官云伸手推去,那墙原来是活的,露出一扇门来。门后尚有一道铁门。杨莲亭从身边摸出一串钥匙,交给上官云,打开了铁门,里面是一条地道。 众人从地道一路向下。地道两旁点着几盏油灯,昏灯如豆,一片阴沉沉的。 众人穿过一条长长的地道,从地道中出来,竟是置身于一个极精致的小花园中,红梅绿竹,青松翠柏,布置得极具匠心,池塘中数对鸳鸯悠游其间,池旁有四只白鹤。 刚才地道之中,任我行还在想着东方不败现在也够呛,自己也把自己关在地牢之中。没想到跃入眼帘的是如此美景,脸上顿时黑了下来。 见向问天和上官云抬着杨莲亭已走进一间精雅小舍,令狐冲和盈盈忙跟着进去。一进门,便闻到一阵浓烈花香。房中挂着一幅仕女图,图中绘着三个美女,椅上铺了绣花锦垫。 任我行脸上神色不动,一言不发。倒是其他几人见了,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大家心里不免嘀咕,莫非这里是东方不败爱妾的闺房?没想到堂堂日月神教教主,天下第一的高手,居然会沉醉在温柔乡之中,不再出去处理教务。 上官云和贾布两人互视一眼,都暗叹一口气,顿时又觉得投靠任我行还真不算什么错着。 这时,只听得内室一人说道:“莲弟,你带谁一起来了?”声音尖锐,嗓子却粗,似是男子,又似女子,令人一听之下,不由得寒毛直竖。 杨莲亭道:“是你的老朋友,他非见你不可。” 内室那人道:“你为什么带他来?这里只你一个人才能进来。除了你之外,我谁也不爱见。”最后这两句说得嗲声嗲气,显然是女子声调,但声音却明明是男人。 任我行眉头紧皱,嘴角多了一丝冷笑。 其他人就没那么淡定了,向问天、任盈盈、桑三娘、上官云、贾布等和东方不败都甚熟悉,这声音确然是他,只是恰如捏紧喉咙学唱花旦一般,娇媚做作,却又不像是开玩笑。各人面面相觑,尽皆骇异。 杨莲亭叹了口气,道:“不行啊,我不带他来,他便要杀我。我怎能不见你一面而死?” 房内那人尖声道:“有谁这样大胆,敢欺侮你?是任我行吗?你叫他进来!” 任我行听他只凭一句话便料到是自己,不禁深佩他的才智,作个手势,示意各人进去。上官云掀起绣着一丛牡丹的锦缎门帷,将杨莲亭抬进,众人跟着入内。 房内花团锦簇,脂粉浓香扑鼻,珠帘旁一张梳妆台畔坐着一人,身穿粉红衣衫,左手拿着一个绣花绷架,右手持着一枚绣花针,抬起头来,脸有诧异之色。 此时就连任我行脸上也不由为之动容,其他众人的惊讶那就更加不消说了。 除了令狐冲,众人都认得这人明明便是夺取了日月神教教主之位、十余年来号称武功天下第一的东方不败。可是此刻他剃光了胡须,脸上竟施了脂粉,身上那件衣衫式样男不男、女不女,颜色之妖,便穿在盈盈身上,也显得太娇艳、太刺眼了些。 这样一位惊天动地、威震当世的武林高手,竟然躲在闺房之中刺绣! 任我行见到东方不败这等模样,突然之间,他心中原本有着的滔天般的怒火都仿佛在一瞬间消失了一般,他忽的放声大笑,道:“东方不败,你这些年来,倒真是过的不差啊。” 东方不败却对任我行的话宛若未闻,只是扑到了杨莲亭身旁,把他抱起,轻轻放在床上。东方不败脸上一副爱怜横溢的神情,连问:“疼得厉害吗?”又道:“只断了腿骨,不要紧的,你放心好啦,我立刻给你接好。”慢慢给他除了鞋袜,拉过熏得喷香的绣被,盖在他身上,便似一个贤淑的妻子服侍丈夫一般。 众人不由得相顾骇然,人人想笑,只这情状太过诡异,却又笑不出来。锦帷珠帘、富丽灿烂的绣房之中,竟充满了阴森森的妖氛鬼气。 东方不败从身边摸出一块绿绸手帕,缓缓为杨莲亭拭去额头的汗水和泥污。杨莲亭怒道:“大敌当前,你跟我这般婆婆妈妈干什么?你能打发得了敌人,再来跟我亲热不迟。”东方不败微笑道:“是,是!你别生气,腿上痛得厉害,是不是?真叫人心疼。” 任我行冷着眼,看着东方不败的一举一动,缓缓开口道:“东方不败,你这葵花宝典看来当真是练到大成啦。” 令狐冲心中刚在一阵翻腾,只觉恶心难受,突然听到任我行这么说,他顿时一愣。 这葵花宝典的秘事,顾少游曾经和他说过一些,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他也不是对此一无所知。令狐冲本身也是心思敏捷的,听了任我行这话,突然有了个明悟,原来东方不败这种种诡异之事,是因为练了葵花宝典才导致的? 东方不败缓缓站起身来,面转过来,朝着任我行叹了口气,道:“任我行,你传我葵花宝典,事至今日,我也不知该感谢你,还是应该怨恨你。” 第337章 东方不败(二) 贾布这时突然插话道:“东方不败,你躲在后院,在这里宠幸男宠,本就不配再当神教教主,如今任教主亲至,你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东方不败斜眼看了他一眼,嗓音依旧尖锐,淡淡道:“刚才打折莲弟腿的,应当也有你这奸佞小人一份?” 他话音还没落下,突然众人只觉眼前有一团粉红色的物事一闪,似乎东方不败的身子动了一动,又似乎纯粹是幻觉,其中的诡异之处,几欲让人心中沸腾作呕。 只听见“铛”的一声,贾布手里的单刀突然落地,他身子跟着晃了几晃。 只见贾布张大了口,忽然身子向前直扑下去,俯伏在地,就此一动也不动了。 他摔倒时虽只一瞬之间,但任我行等高手均已看得清楚,他眉心、左右太阳穴、鼻下人中四处大穴上,都有一个细小红点,微微有血渗出,显是给东方不败以手中绣花针所刺。 任我行等大骇之下,不由自主都退了几步。一时房中一片寂静,谁也没喘一口大气。 东方不败却也没有追击的意思,对众人的模样视若无睹,又叹了口气,说道:“任教主,你传我葵花宝典,我后来才渐渐发现了你的用意,不过这些如今都是过眼云烟,我也不想去提。这些年来,我修习葵花宝典,也慢慢领悟到了人生妙谛,这些东西说出来,恐怕你也不会懂。” 任我行木着脸,全身戒备,冷哼一声道:“那我倒要恭喜你了,数百年来无人练成的葵花宝典,你居然真的练成了。” 东方不败失笑一声,摇了摇头,叹道:“练成?算,也不算。只不过这些年来我慢慢明白了天人化生、万物滋长的要道,这部葵花宝典,当真是了不得啊。” 任我行突然脸上显出狰狞之色,仰天猛地嘶吼一声,他的眼睛也渐渐变红,声音中带着无穷恨意:“东方不败,你在这里安心修炼武功,我却在西湖底下暗无天日,你可知道这十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恨啊!” 任我行疯狂咆哮,浑身气势狂野凌乱,一团团气流漩涡在他身边不断激荡着,森然的杀气滚滚而出,如同一尊绝望到疯狂之境的野兽似的,要彻底爆发出来。 此时他的面孔扭曲,眼眸血红,一股股狰狞凶恶的气息从他身上疯狂涌现出来。 东方不败缓缓直起身来,他浑身气息圆融如一,绵绵泊泊,显然也已经渐渐开始蓄势待发。 众人脸上都显出凝重之色,东方不败如今的气息如深渊,如大海,静如雄山,动则成雷霆。 “任教主,我们也不过是彼此彼此,你如此恨我,又何苦来哉。”东方不败唏嘘一声,声音尖利,又似喃喃低语,说不出的怪异。 “东方不败,十二年,十二年暗无天日的日子,你说老夫恨不恨你,这等深仇大恨,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着要报复回来,今日既然我能来到这里,那便是天意,天意要让我报此大仇!” 任我行呼吸急促而沉重,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这么一番话来,其中的怨毒仇恨,令人惊悚。 “任教主,你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吗,当初你执掌日月神教之时,凶残霸道,教中的老兄弟们大多都惶恐畏惧你的凶威,怎么会真心服你,若不是你当初不得人心,就算是我发动叛乱,又怎么能够掌控住局势!还有,我把你囚禁在西湖牢底,足足十二年的时间,可我又何曾亏待过你?我若是让人断了你的饮食,你怕是早就成了一堆白骨了?你的命算是我给的,而现在你还来找我报仇,这是何道理?” 东方不败幽幽地说着,语气轻柔,半点没有剑拔弩张的样子。 “哈哈,东方不败,你还真是巧舌如簧,难道你当年暗算偷袭,接着又把老夫囚禁在西湖牢底十二年,老夫还要感谢你不成?废话少说,向兄弟,令狐兄弟,你们随我一起动手,杀了他!” 任我行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猛烈地咆哮了一声,朝着身边招呼一声,便要动手厮杀。 和原着不同,如今令狐冲满腹心事,对替任我行卖命的心思却是淡了许多,进来后更是一言不发。 这边任我行和向问天同时怒喝一声,一挺长剑,一挥软鞭,同时上前夹击。上官云咬咬牙,也拔出单刀冲上助战。 任盈盈心中焦急万分,一双美目望向令狐冲,脱口而出道:“冲哥。” 令狐冲叹了口气,微微点头,脸色凝重,脚步一错,也挺起长剑刺了过去。 “任教主,你的功夫可没半点长进啊。” “向左使,我一直没下死手去杀你,今天你既然来了,也一起留在这里。” “咦?你是何人?你这剑法不赖啊!” 东方不败两根手指拈着一枚绣花针,在四人之间穿来插去,趋退如电,竟没半分败象。一面还有余力出口说话,看起来一派轻松之色。只是看到令狐冲的剑法,脸上这才微微动容。 只是两个呼吸刹那,猛听得上官云大叫一声,单刀落地,一个筋斗翻了出去,双手按住右目,这只眼睛已给东方不败刺瞎。 东方不败的身法犹如鬼魅一般,在几人之中穿来穿去,仿佛一团会移动的红云,手上的绣花针速度极快,可偏偏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发出,又有几声“铛铛”声传来,每每绣花针与几人兵器相交,都能将对手兵刃直接荡开。 显然他这绣花针已然举轻若重,不亚于一柄神兵了。 几招一过,东方不败的攻势倒有一半是被令狐冲给接下的,只不过任我行和向问天两人攻势迅猛,势如疯虎,让东方不败一时缓不出手来向令狐冲攻击。 令狐冲此时已是心中惊骇,额头上都有汗珠冒出,他展动长剑,尽往他身上各处要害刺去。但东方不败的身形如鬼如魅,飘忽来去,直似轻烟。令狐冲的剑尖剑锋总是和他身子差着数寸。 第338章 武学之巅:决战黑木崖(一) 忽听得向问天“啊”的一声叫,跟着令狐冲也“嘿”的一声,二人身上先后中针。任我行所练的“吸星大法”功力虽深,但东方不败身法快极,难与相触,再者所使兵刃是一根绣花针,没法从针上吸他内力。又斗片刻,任我行也“啊”的一声叫,胸口、喉头都受到针刺,幸好其时令狐冲攻得正急,东方不败急谋自救,以致一针刺偏了准头,另一针刺得虽准,却只深入数分,未能伤敌。 只这一瞬间,三人便纷纷中招,也幸好东方不败还不屑在绣花针上喂毒,否则刚才这几下,三人都得躺下。 但见东方不败身子越转越快,一团红影滚来滚去。任我行、向问天、令狐冲连声吆喝,声音中透着既愤怒又惶急。三人兵刃上都贯注了内力,风声大作。东方不败却不发出半点声息。 桑三娘在一边提着单刀,她武功太差,自知上去也是白给,只能在一旁观战。桑三娘只觉手里汗津津的一片,单刀都有些握不住一般。这一场恶战只看的她目眩神迷,心中狂跳不已。 若是这里任教主败了,那她该如何?这一瞬间,她只想扭头就跑,可是双腿又想是灌了铅水一般,根本迈也迈不动。 就在桑三娘脑中乱哄哄一片时,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这声音她熟悉无比,若是放到平日里,她是半句都不想听,可这时候却突然觉得这声音宛若天籁。 “东方不败这功夫,当真是了不得啊。” 桑三娘满脸愕然,正想扭头去看,又听到那声音低低道:“别动,继续看。” 桑三娘心中一阵看剧烈狂跳,又瞬间涌起一股欣喜,浑身一阵脱力,一边用极低的声音急促道:“顾公子,可是你来了?”一边她用自己余光尽可能向旁边看去。 她旁边站着的一个身穿日月神教衣服的弟子,只是她想来想去,这人似乎是在进地道之前跟进来的,当时自己以为这是上官云的手下,来帮手抬杨莲亭的担架。 估计当时每个人都这么想,这才无人做声。 旁边这人,自然就是顾少游易容装扮之后的样子了。当时他趁着一众人有些混乱,从一旁窜出,直接低着头跟在后面抬着担架。 众人当时心中都是激荡不已,居然都没发觉跟着的普通弟子已经被人掉了包,换了人。 桑三娘轻轻吁了口气,突然觉得心中的焦虑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场这么多人,要说到对顾少游的信心,估计真没有一个人比桑三娘还要足的。 就算是面前对上的是东方不败,桑三娘心中也甚是笃定。甚至她自己都无法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桑三娘此时心总算落回了肚里,她往后悄悄又退了一步,在她看来,自己旁边这位煞星估计就要出手了,她是知道顾少游武功的,到时候可不想被无辜波及了。 此时,场上形式继续恶化。 任我行大吼连连,只是他的吼声中充满了焦急和惊恐,东方不败的武功大大超越了他的想象,而且可以说刚好完全的克制住了他的吸星大法。 令狐冲此时心中也是惊骇莫名,他的独孤九剑已经被催发到了极致,的确也牵制住了东方不败大半精力,但效果也就仅剩于此了,别说他的剑连东方不败的衣角都没法碰到,更糟糕的是,随着东方不败熟悉了他的剑势后,反击的强度已经越来越大。 东方不败身形越摧越快,场上竟然形成了一股罡风,他现在心情倒是越来越畅。 自从东方不败修炼葵花宝典堪堪大成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全力出手! 之前别说全力出手了,他连对手都找不到。 而今天则不同,任我行、向问天、令狐冲,皆是当今一等一的高手,有这三个人的全力压迫,他终于能一展平生所学了! 特别是令狐冲的剑法,给到东方不败的压力颇大,让他的眼睛越来越亮。 “这位小兄弟,你可是华山派的?这剑法当真不错,莫不是得了风清扬先生的真传?” 东方不败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叹,手上动作却丝毫不停。令狐冲一声闷哼传出,他左手臂上又被刺中了一针,左手软软垂了下来。 任盈盈紧紧咬着嘴唇,眼神中似下了什么决断,她慢慢移步到床边,突然左手短剑一起,猛地向杨莲亭刺去! 杨莲亭瞳孔一缩,“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又听到“铛”的一声,杨莲亭面前居然凭空多出了一柄长剑,将任盈盈的短剑稳稳驾住。 “莲弟,你可还好?”东方不败的注意力一直没有放过杨莲亭这边,他瞬间就感知到这边出事了,急急高声问道。 “我没事!你不是自诩武功天下第一吗?怎么连这几个杂碎都还拿不下来?”杨莲亭冷笑一声,也高声回道。 “你是谁?”杨莲亭和任盈盈盯着一旁这名黑衣弟子,一起出口道。 此时出剑的,自然没有别人,就是顾少游了。 不过顾少游此时还没说话,那边场上形势又是陡然直下。 东方不败再也不留任何后手,口中发出尖锐的啸声,身形展动,一声一声的惨叫声从场上传了出来。 只见任我行一边惨叫,一边猛地往后跃起,又重重摔在地上。他的右眼上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血洞,不停的在往外冒着鲜血。 向问天也好不到那里去,他怪叫一声,重重往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生是死。他浑身血迹斑斑,脸上被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两只手臂上一片红色,已经被自己的血迹给染透了。 令狐冲脸上全是惊骇之色,蹬蹬瞪往后连退数步,他双手空空而且还在不停颤抖,手上的斗牛光焰直接掉在地上,很显然,他是双手受到重创,连长剑都拿不住了。 只这一瞬间,东方不败就连败三大高手,而他自己却仍旧毫发未损。 东方不败重重的喘着气,并未上去追击,反而看向顾少游这边,寒声道:“你是何人?” 令狐冲跌做到地上,大叫道:“少游,是你吗?” 第339章 武学之巅:决战黑木崖(二) 此言一出,任我行和任盈盈都瞬间明白了过来,任盈盈颤抖着声音道:“你,你不是和冲哥一起都是华山派的吗?你为何要帮东方这大恶人?” 顾少游缓缓收起长剑,眼中意味莫名,环视一圈,最后把视线落在东方不败身上,叹了口气缓缓道:“东方不败,不管怎么说也是当今天下的第一高手,他可以死,但却不应该死在诡计之下。” 东方不败冷哼一声,厉声道:“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言不惭!”被眼前这小子嘲讽,他心中也是怒极,就想直接扑上来,可是顾少游却站在杨莲亭身边,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顾少游忽然伸手往旁边一点,任盈盈一脸惊恐,缓缓软到在地。 “好了,东方教主,如今再无其他人可以来掣肘了。我可早就想领教一番东方教主的武功了,希望东方教主不要让我失望。” 顾少游语气淡淡,突然间双眼放出精光,浑身气势陡然一升! 房间内的气温瞬间一降,甚至还在不停往下降!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仿佛眼前有一柄巨剑,正在缓缓出鞘,其中绽放出的无穷剑意,正在屋内席卷而下,这份剑意是如此浩大,如此磅礴,只是露出一丝狰狞,就已让人感到了无边恐惧,无边寒意。 东方不败双眼瞪大,嘴巴微张,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他脸上的愤怒之意也渐渐收起,浑身紧绷,开口道:“你到底是何人?这天下竟然还有你这等剑术高手?” 顾少游放声大笑,环视一圈,如今桑三娘紧紧贴在墙上,一脸恐惧,无法言语。而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都滚落一地,根本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正好,正好,如今再也无其他人来打扰,东方教主,你我正好可以放手一战。此当真是一桩幸事啊。” 顾少游感叹一声,突然,一声尖利的鸣镝声响起!异变陡生! 只见一道极为炫目的剑光,猛然出现,在虚空中炸响。 只见那白色的剑光中,骤然之间,竟开出一朵“花”来。这可不是真正的花,而是一柄一柄小剑凝聚成的花! 绝世的剑法!绝世的奇景!绝世的震撼! 东方不败浑身气势暴涨,只是一个刹那间,那一抹红影就突然从原地消失,急如流星,顾少游眼皮一跳,一缕寒星便出现在他眼前三寸之地。 “好,好,东方教主这武功当真是神鬼莫测。”顾少游赞叹不已,不过他却毫无惧意,反而脸上带满了笑容。 真不愧是当世的天下第一,这一战没有让自己失望! 叮的一声,剑针相交,一阵剧烈的气流翻滚,二人身形一触即分。 这一番交手,兔起鹤落,快的无法想象,周围的众人虽说都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可如顾少游和东方不败二人这等凶险迅捷的交锋,也还是从未见过。 任我行眼中的震撼之色渐渐转为绝望,东方不败如今施展出来的武功,竟然比刚才又要再厉害了数分。若是场上的人换成了他自己,估计根本走不过十个回合。 令狐冲坐在地上,看着顾少游的身影,缓缓叹了口气。这一刻他心里也不得不承认,顾少游的剑法,已经超过他一大截了。 此时,东方不败如一团红云,身形飘忽如电,围着顾少游不断进攻,一招一式,疾如闪电,一个转眼的功夫,就一连攻出了几十招,招招惊险狠辣,葵花宝典上记载的绝世身法已经被他施展到了极致。 至于攻击方式,东方不败的招式行云流水,毫无定势,随手而来,招招都攻向顾少游的周身要害。 武学到了东方不败这个层次,具体的招式几乎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他的速度太快了,招式越是简单直接,效果就越是显着,现在他就把自身这种优势发挥到了极限。 顾少游面对东方不败狂风暴雨一般的袭击,面色平静如水,敏锐的灵觉发散开来,手中长剑划动,一重重剑光环绕,每每都能够挡住东方不败的攻击。 二人一场交战,精彩纷呈,劲气扩散,一团团剧烈爆炸的气流不断出现,一青一红两道声音幻影般交错折叠,时分时合,其中对于招式的运用,精妙绝伦,内力更是雄浑浩瀚,源源不绝,一招一式都有莫大神威。 顾少游的身周,一柄一柄的小剑汇聚成型,又纷纷炸裂,随着顾少游的剑招,一起一灭,东方不败的身形不管如何滚动,却始终无法挣脱开顾少游的剑术真意。 “砰”的一声巨响,两人之间的劲气炸开,两条人影总算分了开来。 “好,好,好剑法,你这到底是什么武功?为何会有如此威势?”东方不败脸上闪过一丝嫣红,又转瞬而逝,他体内真气奔涌,头顶都渐渐冒出了一阵白气。 顾少游此时也不好过,东方不败的攻势太急太密太强!刚才这一番施展,也让他的真气有些折损。这一场大战,当真是他人生里最为酣畅淋漓的一次,东方不败的葵花宝典不愧是当世第一! “东方教主你一身修为已经登峰造极,隐隐间已然能打破天地之桥,沟通内外乾坤,达到天人合一的化境。只可惜,这最后一步,你是怎么迈也迈不出去的。” 顾少游一边说着,一边居然盘膝缓缓坐了下来。仿佛刚才那一场剑拔弩张的恶战从未发生过一般。 “你这是何意?难道你已经能直窥天道,进军无上妙境了不成?”东方不败脸色阴晴难定,语气中更似充满了不可思议。 顾少游哈哈一笑,手掌虚引道:“东方教主,何不坐下,我们一起论道,岂不快哉。” 东方不败深深看了他一眼,也慢慢坐到地上。 旁边众人一阵愕然,虽然不明白两人究竟要干嘛,但是两大高手如今居然要一起谈剑论道,这可是闻所未闻之事。就算是任我行,如今也挣扎着靠在一旁,一言不发。 “东方教主,除了内家功力需要攀上巅峰,我等习武之人,还需要洗练精神意志,如此方能参悟出武学真意。如此一来,两者结合,一者炼精化气,一者炼气化神,唯有如此,方能可得窥无上大道。” “武学真意?何解?”东方不败胸中仿佛有一团气正在酝酿,意欲破体而出,可冥冥之中的那一点顿悟,却始终无法抓住。 顾少游哈哈一笑,却不再说话,而是用传音入密的手法,开始和东方不败讲了起来。 第340章 武学之巅:决战黑木崖(三) 东方不败眼睛越来越亮,他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纳武道于自身,回归本源,方是正道。” 他身子周围的气息,一阵紊乱,空间仿佛都有了扭曲。 任我行众人眼睛死死的盯着东方不败,脸上开始慢慢出现惊容。 忽的,东方不败长啸一声,身上气势顿时暴涨,只见他身后仿佛有一圈红晕显现而出,这一圈红晕渐渐凝实,一阵热力向着场内扑面而来。 葵花向阳! 顾少游心中升起滔天巨浪,东方不败的葵花宝典,其中蕴含的武道真意,竟然是至阳至刚,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恭喜东方教主,原来这葵花宝典中蕴含的一切,都是向阳而生!”顾少游击节赞叹,心中也有了明悟。这葵花宝典外在表现出来的阴森鬼魅,不过是阳极生阴之象,如今被东方不败催动,其中的武学本源这才真正崭露头角。 东方不败眼睛灼灼,气势勃发之下,整个人仿若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普照天地,炽烈熊熊的意境肆无忌惮地展现出来。 这气势一旦展开,在场中人就感觉到自己似乎是靠近了太阳边缘,周围的空气都有一种要燃烧起来的趋势,于是纷纷骇然色变,开始运转功力,保持心神清明,这才从那类似幻象般的气势中脱离出来,再次回到现实当中。 任我行只觉浑身灼热,嗓子里也是干涩难耐,他心中更是百般滋味。这一瞬间,昔日的皇图霸业仿佛都悄然隐去,剩下的只有作为武道高手的那一份本心。 虽然这一点本心,在他心里被磨灭的只剩下了一点点,但这一刻,任我行仍旧觉得浑身战栗,胸中有无数语言想要说出,可他只能张着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是如此,其他人更是好不到哪里去。向问天几人脸色灰败,心中都各有所思。 东方不败的其实渐渐稳定下来,他身后的异象渐渐收起,最后化为一团烈阳,隐在他身后。 他睁开双眼,忽的放声大笑:“好,好,顾道友,你观我这大日真意如何?” 顾少游心中也觉颇为震撼,自己只是为东方不败捅破了一层窗户纸罢了,没想到其人惊才绝艳,竟然瞬间就领悟到了这层武学真意。 “好可怕的大日真意,东方不败的武道真意竟然会是这个!”顾少游将心中的震惊慢慢压了下去。之前他还猜测,东方不败的武功会不会是快捷如电的意境,毕竟葵花宝典上的武学,展现出来就是快如鬼魅,似闪电雷霆,只是没有想到,东方不败竟然领悟出了葵花宝典最为核心的武学真意。 葵花宝典这门武学,相传乃是前朝的一位宦官呕心沥血创出,由于身躯残缺,他创出这门武学最初的想法,便是想要练就天人化生的无上境界,以后天生机激发身体潜能,把一身残缺之处重新生长出来,残肢重生,才是那为宦官前辈最初的愿望。 葵花向阳,这也是葵花宝典最为核心的真意。 这一点,当年林远图明显也是悟到了,他临到老了,还将自己隐居的老巷子直接改名叫做了向阳巷。 东方不败缓缓站起身来,他脸色有些诡异的嫣红,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妥。但是他整个人气势却在节节上升。 “顾道友,我实在是等不及了,正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今日没想到居然能让我一窥前路,当真是可喜可贺。” “只是……可惜,可惜。”东方不败忽然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不过这些又转瞬而逝,他眼中充满了澎湃热切,道:“顾道友,多谢了。” 说罢,他眼中更是露出了熊熊战意,清啸一声,手中绣花针如急电般向顾少游刺来。 刹那间,场上红云满堂,青光环绕,两人瞬间战成一团。 东方不败的招式更加圆融,几乎堪称完美,每一次出招都充满奇思妙想,招招都攻向顾少游的周身要害,让人击节赞叹。他一朝顿悟,手上的招式再也没有了任何定势,甚至可以说,对他来说如今招数已经毫无意义。他速度极快,招式更是简单直接,犹如划破天空的利剑一般,又疾又狠! 顾少游如今,不仅没有任何惊慌,反而满脸喜意,心中更是充满赞叹。如今这天下,能和自己论剑的,除了东方不败,又还有谁? 只可惜,东方不败如今刚刚领悟到了武学真意,这一层却还是浅了,仍旧还不是最强最完整状态的东方不败! 顾少游心中思绪万千,手上却丝毫不停,手中长剑带着无数残影,不断有炸裂的气劲在两人之间爆开,剑气纵横,两道身影不停交错,每一招每一剑都是如此的精妙绝伦! 两人如今的招数,已经都妙至巅峰,场上几人,像任盈盈和桑三娘,是压根都看不清具体情况,多看两眼都只觉双眼刺痛,根本无法跟上节奏,剩下的也只有心中的惊惧惊恐了。 而任我行和令狐冲,倒是还能勉强看清招式,只不过两人面容各异,心中如今也是各有心事。 任我行在这一刻仿佛更加苍老了十岁,这等武功,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在这种绝对武力之前,他的一切踌躇满志,显得尤为可笑。他脸色铁青,眼神中更露出了丝丝迷茫。 要知道任我行可是心志如铁,十多年的囚禁都没有打击到他一分一毫的精神。今天居然会从心底生出迷茫之意,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之事。 令狐冲倒是没有他那么多心思,他虽然躺在地上无法动弹,可看到这一场绝世之战,仍旧心里生出几分喜悦,脸上也都是欣慰之情,只为七师弟感到由衷的高兴。这一时间,他的那些烦心事仿佛都无影无踪了起来,心里剩下的只有对这绝世剑术的向往和热切。 场内两条人影骤然分开,刚才这一番激战,虽然顾少游心中颇有把握,但实际上其实惊险时刻仍旧不少,好几招都是差之毫厘,其中的危险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开始写结局,不好意思断了好久) 第341章 这剑是刺了,还是没刺? 东方不败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身上的袖袍更是破了几个大洞。以他的功力,如今竟然也有些微微喘气,刚才身后那一分大日真意的异象也被缓缓收起,显然刚才他已经出尽了全力,可丝毫没有占到便宜。 不过他眼中的战意丝毫不退,低喝一声:“再来!” 顾少游微微一笑,突然身子如电,满场绕了一圈,将场上众人一一点到在地,最后只剩下了令狐冲一人。 令狐冲一脸愕然,道:“少游,你这是何意?” 顾少游微微一笑,道:“大师兄,我欲和东方教主切磋一二,这里也不甚安全,不如你把他们都安顿一番。” 令狐冲闻言,一阵默然,他知道顾少游说的也有道理,这两人若是气势全开,在场众人,特别是任盈盈这样武功低微的,更是容易受伤。 只不过令狐冲现在动弹不得,只能看着顾少游将几人一一拎了起来,又远远搬开。只不过他没看到的是,顾少游目光闪烁,在几人不注意之下,在任我行身上轻轻一点。 等到场上众人皆被移走,顾少游又走到令狐冲身边,令狐冲嘿嘿一笑,正要开口,忽然只见顾少游在他身上轻轻一点,令狐冲意识便有些开始渐渐模糊。 令狐冲脸上笑意顿时凝固,变成了惊愕,没想到顾少游竟然也不想让他看到战局。 只是……这一场惊世之战,他也想留下来观摩一二啊! 他很想问问为什么,可是脸上肌肉已经不受控制,完全说不出话来。 不过顾少游这一指明显留了力,令狐冲一时半会儿却没完全晕厥过去,只觉眼前人影开始有些模糊,有些出现重影。 那边东方不败眼睑低垂,默然无语,对这一切似乎毫无兴趣,他调息结束,见到顾少游又已站定,轻喝一声,瞬间一道霹雳般的利芒向着顾少游疾刺而来,两人顿时又战成了一团。 虚空轰隆一声巨响,一团红云猛然爆炸开来,无尽的炽热之气四散汹涌,仿若一轮红日凌空爆炸开来,层层气流激荡,茫茫真气中绵密的寒光星星点点,闪烁着夺目的锋芒。 “叮叮当当”几声脆响传出,这一次的激斗显然时间更短,只几个呼吸间,忽然场上剑气一敛,场中两人静静站立。 只是这时候,顾少游的长剑正指着东方不败的眉心。 显然顾少游的剑术更胜一筹,而东方不败却有些强弩之末了。 “这一剑到底是会刺下去?还是不会刺?”令狐冲意识渐渐迷糊,仿佛听到了顾少游正在说着什么,可惜却完全听不清楚,他努力想瞪大双眼看看这一剑到底会不会刺下去,可惜只在一刹那,他眼前便是一黑,再也没有了知觉。 “吱呀”“吱呀”,一辆大车摇摇晃晃行在大路之上,令狐冲躺在车后面,意识渐渐回归,他慢慢睁开双眼,看着天空,碧空如洗,脸上还带着几分茫然。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用手一撑,翻身而起,轻轻一跃,坐在了车辕上,他的旁边,坐着的正是顾少游。 顾少游斜斜靠着,用手枕着后脑,看着天上云卷云舒,神态悠闲无比。 “少游,你那最后一剑,可刺下去了没有?东方不败是不是已经被你杀了?”令狐冲刚刚坐下,便连珠炮般的问个不停。 他心中满肚子的疑惑,直直盯着顾少游,语气中又带了几分怨气:“你这臭小子,好好的你把我也给点到是做什么?” 顾少游缓缓吐出一口长气,仿佛又像是叹了口气,斜靠的身体慢慢坐直,转头看向令狐冲,突然展颜一笑,道:“大师兄,我和任大小姐聊了聊,我问了她一个问题。她是要坐这日月神教教主的宝座,还是要来做你的媳妇儿?” 令狐冲顿时瞠目结舌,刚才问的东方不败究竟如何已经瞬间被他抛到脑后,他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她,她,唉!什么媳妇儿,你这当真问的乱七八糟。” 他脑子一团乱麻,仿佛想到了无数可能,又仿佛什么都没想,脸上更是渐渐红了起来。 好半晌他才重新收拾心神,问道:“那她怎么说?”说罢,他目光灼灼看着顾少游,只不过他这眼神里甚是复杂,既有逃避,也有期冀。 顾少游眼光幽幽,思绪飘回了数个时辰之前。 日月神教的大厅之内,顾少游将桑三娘拍醒,也不多言,只让她把守卫的人都远远撤开。又将任我行、向问天几人全都抬去了旁边厢房,独独留下了任盈盈。 任盈盈悠悠醒转,看到面前坐着的是顾少游,不由微微一怔,她缓缓坐直身体,体内内力流转只觉并无阻塞,心里这才舒了口气。 “顾少侠,没想到昔日在平先生处一会之后,今日竟让人在这种情形下在此见面。”任盈盈清冷的声音响起,她心中更是暗叹一声,当日真的是看走眼了。 当日在平一指住处,任盈盈对一旁的顾少游可是连正眼都没去瞧上一眼,当时她宛若众星捧月,高高在上,可没想到如今竟然完全颠倒了过来,此情此景让人情何以堪。 顾少游看着眼前这位在原着中褒贬不一的奇女子,心中思绪百转,缓缓开口道:“任姑娘,实在是冒昧了,只不过既然任姑娘如今和我大师兄在了一起,我却也不好视而不见。” 任盈盈脸上升起了两团红晕,轻轻啐了一口,又用手挽了挽发丝,语气淡淡道:“顾少侠,你既然说了是你大师兄,那你这做师弟的,是不是也有些逾矩了?” 顾少游眼角一阵跳动,这话里话外的其实就一句话:“关你屁事。”他心里不由暗暗吐槽,要不是怕大师兄行差踏错,我还真懒得理你们。 不过他也懒得和任盈盈计较,只不过语气不自主的显得淡了下来,道:“任大小姐,我寻你只有一个问题,你是愿意做这日月神教的教主?还是愿意放下一切,和我大师兄在一起?” 任盈盈闻言顿时一愣,忽的,她瞳孔一缩,突然发现顾少游双手间正摩挲着一个物事,这东西黑乎乎的,赫然是一块令牌。 令牌上刻着一朵火焰,这令牌任盈盈再熟悉不过,她不由惊异万分,脱口道:“你,你这手里拿的是什么?” 顾少游正在想着心事,闻言手上一顿,瞬时就把令牌抛了过来,任盈盈一阵手忙脚乱,赶忙接过,低头看去,只见令牌下方刻着两个字:日月。 “这,这是神教教主的令牌?”任盈盈瞪圆双眼,满脸不可思议,忽的她才猛然想到什么,抬头急问道:“东方不败已经死在你手里了?” (现写现发,错别字之类的就别管了) 第342章 不要留下任何遗憾 顾少游微微一笑,也不去答她,反而又问了一遍:“任大小姐,你是愿意坐上这神教教主宝座?还是愿意和我大师兄终身厮守?” 任盈盈抿着嘴唇,只感觉眼前之人讨厌无比,但她的心里,也不得不承认,顾少游说的这个的确是个大问题。 倒不是说她对日月神教教主的位置有多眷恋,而是这一世,令狐冲并未叛出华山,这就导致了这两人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场大悲剧。 想到这里,任盈盈眼中也显出一丝迷茫和软弱,这等局面其实她心中一直有所忧虑,只不过掩耳盗铃一般被她选择性遗忘罢了。 顾少游目光灼灼,盯着任盈盈,却不肯放过她,继续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不如说给你听听。” “如果任大小姐真的成了神教教主,我看倒不如将神教解散了事的好。” 此言一出,任盈盈顿时一惊,秀口微张,看着顾少游有些目瞪口呆。 顾少游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却充满了冷冽之意,道:“日月神教已经太大太大,尾大不掉正是如此。从朝廷到武林,都已经没有了日月神教生存的土壤。更何况现在日月神教内部倾轧不断,已经纯粹沦为了利益团体,这种教派,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你,你这话,难道是朝廷的意思?”任盈盈心中翻腾,她猛地想到眼前这位凶人,不仅是代表了华山派,而且他的父亲更是当今朝廷大员,难道当真是朝廷也想对神教下手了不成?想到这里,她心中不由掀起了滔天巨浪。 顾少游心中冷笑数声,事实上,不管什么朝代,日月神教这种体量的黑道帮派,就不应该出现。但是既然这个世界出现了,那也必定会触犯到朝廷的利益。之所以朝廷以前没人愿意动手,估计也是没人能抗这个责任。但是如果自己父亲愿意借一臂之力,这件事要办成却也没什么难度。 更不用说顾少游自己的武功,如今已臻化境,解决掉东方不败之后,世间可以说再无抗手。多方合力之下,要剿灭日月神教,也不过是多费点功夫罢了。 任盈盈也是心思剔透之人,这些弯弯绕绕,她以前没有注意,可如今她心中念头急转之下,却不得不承认顾少游说的极有道理。别的不说,只要眼前这可恶之人愿意,杀光日月神教的一众高手,都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里,任盈盈脸色不由有些难看起来。 顾少游也不管她心里所想,又继续道:“如此一来,横在任姑娘面前的阻碍不就灰飞烟灭了吗?日后也自然可以和我大师兄双宿双飞,再也没有困扰,岂不是皆大欢喜?” 说到这里,顾少游脸上显出几分促狭之色,笑道:“我这一声大嫂,可是有些等不及了。” 任盈盈耳垂处渐渐红了起来,她咬了咬嘴唇,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道:“权势地位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如今我父亲既然已经回来,我自然是要好好尽孝于前,但是你说的什么神教教主,我却并不放在眼里!”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眼神清亮,看向顾少游,冷声道:“我与冲哥之事,也不劳你费心,我自会处理。”她又顿了顿,将目光偏开,轻声道:“若是他不负我,我也必不会负他。” 顾少游看着她脸上红霞渐渐升起,心中嘿嘿一笑,也不再拿话去挤兑她。顾少游知道这话估计也是任盈盈最极限的勇气了,不过她能如此决断,倒也让自己有些刮目相看。 既然已经得了任盈盈的回复,顾少游也不再想多做停留,忽的从椅子上站起,一个跨步就闪到大厅中央,头也不回,挥挥手道:“那在下就先告辞了,任小姐也不必再送。” 任盈盈一脸愕然,她还有满肚子的问题要问,这可恨的家伙怎么说走就走了!她赶紧站起身,手上拿着那面神教令牌喊道:“你还有东西没拿走!” 顾少游身影飞快,已然消失在了门口,只有声音遥遥传来:“我拿着又何用,送给你了。” 任盈盈自知根本追赶不及,恨恨跺了跺脚,心中又十分挂念自己父亲的情况,也只好就此作罢。 这些场景,在顾少游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转过头,只见到令狐冲满脸焦急的看着自己,见到顾少游看来,令狐冲忙道:“你倒是说啊,在这里发什么呆。” 顾少游哈哈一笑,拱了拱手道:“恭喜大师兄,贺喜大师兄,看来我很快就要多一位大嫂了。” 令狐冲闻言一愣,又嘿嘿傻笑两声,摸了摸头,道:“你们到底说了点什么?你倒是跟我说说,怎的如此小气。” 顾少游却不再说话,看着天空悠悠白云,良久才叹了口气道:“大师兄,此方天地的武学瓶颈我已然已经触摸到了一二,恐怕过不了太久,就要踏出这最后一步了。” 令狐冲刚刚还觉得好生无趣,现在听了这话顿时脸上一滞,他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来,连忙道:“你这话是何意?这最后一步又是什么?” 顾少游摇了摇头,道:“我也只不过是心有所感罢了,真要算起来,也没那么快,估计至少也还要个好几年时间。” “这最后一步,我现在也无法用言语来描述,恐怕就是挣脱这方世界的束缚。” 顾少游话音落下,令狐冲不由张口结舌,这话已经有些超出了他的认知和想象,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难道你说的是,你要永远离开这里不成?”沉默了一会儿,令狐冲这才开口缓缓说道。 顾少游心中微微一笑,令狐冲果然心思够敏捷,自己只是随口这一说,就被他猜了个大概。 之所以会有这感慨,那确是顾少游自己身上的系统已经隐隐间有这层反馈了。 当迈入这个世界的武学巅峰之时,恐怕就是自己离开这里的倒计时了。 想到这里,顾少游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充满了不舍。 自己在这里,除了父母,还有李文秀,这些都需要一一面对。 不过也还好,时间还有充裕,倒也没那么紧迫,自己也应当能把所有问题尽数解决之后,这才轻装上阵。 (周末陪小孩,下周再继续) 第343章 江湖客江湖事,觥筹错杯莫停 最近江湖可是不太平静,各种大事接踵而至,让江湖一干人等都只觉眼花缭乱。这些江湖豪客,是即惊惧又兴奋,心中燥热无比,每个人都有着隐隐约约的念头,这天恐怕是要变了。 襄阳城内,一间不算太大的酒铺内,如今正热火朝天,里面声浪、惊叹声一波接一波传了出来。 这间酒铺的掌柜姓郑,其人名字甚至现在大家都叫不太出来了,一个个的都只用老郑头来称呼他。只不过,这老郑头当年也是湖广道上颇有名气的人物,其人仗义疏财,虽然武功不算太高明,但仍旧闯出了个不大不小的名头。 这江湖上一直是一代新人换旧人,老郑头临到老了,孑然一身,他又还是个爱热闹的性子,索性就在这襄阳城里盘下一个小酒肆,做起了酒水买卖。 也多亏了老郑头年轻的时候名头颇佳,受过他恩惠的普通江湖客还当真不少,不少人还专程来照顾他的生意。再加上这襄阳城也是连通多地的交通要道,这一来二往的,让他这间酒肆就慢慢变成了江湖客最多聚集的地方了。 对于江湖豪客而言,这里有一间酒肆,里面聚集最多的是江湖客,那岂不是正好是打探、交流消息的最佳场所?而且这襄阳城紧靠着武当山,有武当派在这里镇压,大家多少安全也有点保障。 因此,在这深秋时节,老郑头的酒铺虽然过去扩建过一次,面积大了一倍,但是里面仍旧是热闹之极,热浪从里面不断传出,倒显得仿佛仍旧是在酷夏一般。 “按你这么说,那东方教主当真是败了不成?”一个面色焦黄的老者,满脸不可思议的问道。 他旁边坐着的是一个中年汉子,如今他这脸上满是红光,听了这话虽然看起来想要压低嗓音,但声音仍旧颇大:“黄老头你可别不信,我探听的清清楚楚,那华山派出了一个绝世天才,名叫顾少游,其人单枪匹马,一人一剑就杀穿了神教总坛,就连东方教主都败在他剑下,这可当真是……”他啧啧了两声,一时也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被叫做黄老头的老者也有些失神,口里喃喃自语。东方不败那是这天下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这等人物居然会直接死在别人剑下?可也由不得他不信,最近这消息已经传遍了四方,众人议论纷纷,可神教的人全都消失不见,也没人出来喝止,显然这消息应当是真的了。 这时旁边一个黑脸中年人也感叹一声道:“几个月前,衡阳城刘爷的金盆洗手大会,我就远远见过那顾少游一眼,当日他一人独斗嵩山三大太保,我本以为这就是极限了,可没曾想,现在此人居然能将东方教主击败,这当真是让人惊叹。” “这说起来,那这顾少游岂不是就是当今武林的天下第一?”旁边一个矮个青年忍不住插嘴道。 众人面面相觑,都只能暗暗点头,感慨万千。也还有人兀自不信,高声嚷嚷道:“这可说不好,那黑木崖一战,据说任教主带着不少人也去了。谁知道其中关窍,这顾少游我看要叫天下第一,还难。” 这话里涉及到了日月神教阴私,当下可是敏感关口,谁也不知道神教后面会是个什么光景,像这种愣头青一般的胡乱评说,众人都是默契的不去接口,一时竟然有些冷场。 这时旁边又有声音传来,却是一声嗤笑,一个面容平平的中年汉子道:“你们这几个人也当真是井底之蛙,那顾少游在嵩山上一人独败嵩山掌门左先生,然后又大败少林寺数位神僧,其中还有方丈方证大师,这等战绩你们居然提也不提,显然都是坐井观天之辈。” 这中年汉子看起来面容平平无奇,而且还透着几分憨厚老实,可没曾想这话一出,却是尖酸无比。这座几人顿时有些坐不住了,立刻有人道:“我倒是谁,原来是‘两面三刀’丁老兄,你有何消息说出来便是,又何必在这里卖弄。” 这中年汉子人称“追魂三刀”,只不过他经常口不对心,后来便渐渐被人叫做了‘两面三刀’,他听了这话倒也不恼,嘿嘿一笑,索性把椅子也搬了过来,丝毫不见外,还洋洋自得道:“这消息被少林和嵩山封锁了不少,你们不知那也不奇。” 这酒铺里,聚集的都是江湖豪客,大家发生口角那是稀疏平常,倒也没人真的揪着不放,当下便有人问道:“老丁,你倒是说说,我虽也听了只鳞片抓,却也不够详细。” 那老丁听了,更加得意,当下一边给自己倒着酒,一边开始吐沫横飞,大讲特讲起来。 “话说当日,那顾少游先是一剑威压嵩山,嵩山派的钟镇钟大侠,还有左掌门老人家,那都是被他一剑击败,那剑气绕梁,听说三日都不散!”老丁洋洋洒洒,开始将这过程以他的想象好生描述了一遍。 讲到酣处,他索性站起身来,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边大谈特谈,一边还双手比划:“这可不是巧了不是!那一日却是恰巧少林寺众神僧也在嵩山派,见到左掌门落败,少林寺派上罗汉堂首席、达摩院首席轮番车轮战,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老丁洋洋得意,看向四周,他身边现在围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家听的都是眉飞色舞,神往不已,纷纷出言催促,更有人直接粗话砸过去,老丁见到人多,也不敢再卖关子,继续道:“可没曾想,这几位神僧全都败下阵来,最后只得是少林方丈亲自上场,他那一手袈裟伏魔功可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首!结果如何?只几剑就被那顾少游的剑气把袖袍绞的粉碎!” 在这里的大多都是江湖二三流的人物,大家对老丁这一番说辞,只听的面面相觑,都纷纷感觉不信。 只不过顾少游大战东方不败的消息,的确是哄传天下,而顾少游力战嵩山、少林两派的故事,却只流出了只鳞片爪,大家都多少听到了一丝风声,只不过没这老丁刚才说的那么详细,只是听起来倒是和众人各自听到的一些信息互相吻合。 一众江湖豪客纷纷交头接耳,把自己听到的内容互相说了起来,这东拼西凑之下,居然和老丁说的“完整版”大差不差,如此一来,倒是人人都信了至少七八分。 “那顾少游当真有这么厉害?一人独战少林、嵩山两派掌门,还能一举破敌?”到了最后,众人口中、脑中,都纷纷显出这句话来。 要知道,日月神教里的事,太复杂,太诡谲,更不好瞎评论,而且大家都知道,那任我行又重上了黑木崖。鬼才知道黑木崖大战东方不败的,到底有几人,最后是谁赢过东方不败的谁说的清楚。 就算很多消息信誓旦旦都说是顾少游独败东方教主,可还是很多人固执的认为不太可信,其中详情谁也说不清。 故而,如今顾少游一人独斗少林、嵩山两派的事情渐渐发酵后,其中带来的震撼感,反而比东方不败不知所踪更让人心惊。 少林、嵩山,那都是白道魁首,方证大师、左冷禅,那也是天下第一级的高手,可听下来,居然连车轮战都用上了,还是打不过那顾少游?!这小子莫不是长了三头六臂不成! 要知道在这些消息源里,顾少游始终是一个人,独自大战两派高手,虽然细节有些出入,但估计其中并无什么猫腻。如此一来,这份战绩就更加惊世骇俗了。 而如此一来,又恰恰印证了之前顾少游挑战东方不败成功的事情,这样几件事情相加起来,在场的一众江湖豪客,都纷纷脸色潮红,激动兴奋不已,人人都觉得似乎自己正在参与到一个大时代、大故事之中。 “这顾少游到底是怎么练的功夫?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福建林家的辟邪剑谱一事,莫非当真是被他取了不成?” 刚刚有人发出如此疑问,瞬间就有人嗤笑道:“你懂个屁,顾少侠他的师承说出来可要吓死你们,没听过的人麻溜滚蛋,这江湖水太深,可不适合你这等菜鸟。” 众人纷纷一愕,转头望去,却又是那老丁一脸得意在那里说着。 “丁兄,莫非这事你也知道?”旁边一个文士打扮的人拱手问道。众人虽然对这‘两面三刀’的老丁都颇有不齿,可如今一个个却又都开始纷纷丁兄、老丁的叫了起来。 那老丁嘿嘿一笑,一脸神秘道:“华山派这位顾少侠,那可是师承当年一剑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华山风清扬。” 他这话音一落,瞬间店内气氛又起一个高潮,众人轰然纷纷。 “风清扬是何人?我怎么没听过?”这是明显的江湖小白。 “华山风清扬不是死了都十几年了吗?怎么还在人世?”这是还知道一些江湖典故的老人了。 “打遍天下无敌手?这是不是真的?老丁你莫不是胡吹法螺。”这是专门来抬杠的。 总之,大家的注意力一时间又被吸引了过去,纷纷开始说起了华山风清扬的往事来。 不过这老丁虽然言语间多有夸张,比如什么少林七十二绝技之首、打遍天下无敌手云云,可他这些夸张之词倒也算有些根据,大家纠结了片刻,也就都不再理会这些细枝末节。 “那这样一来,这华山派里岂不是就有了两个天下第一?那华山派岂不是要威压武林,独步天下了不成?”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众人顿时为之一惊,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道了几分惊色。 是啊,这江湖莫非当真是要变天了不成? 第346章 武当演武,尽皆叹服 第347章 武当演武,尽皆叹服 清虚道人一脸肃穆看向顾少游,他震了震袖袍,手上多了一柄亮闪闪的长剑,若是有人细心查看,就会看见他如今握着剑的手上青筋毕露,显然他的心情绝无半点放松。他的声音也是如此,显得有些干涩,“贫道武当清虚,请顾少侠指教!” 顾少游则不同,他看起来却是满脸轻松,声音更是如和煦的阳光一般充满暖意,他将剑尖朝下,拱了拱手笑着道:“华山后辈顾少游,请前辈赐教。” 说完,他也知道清虚自持前辈高人的身份,却是不会主动出手的,当下也不再客气,清啸一声,脚步微错,神色渐渐肃穆,猛的一震长剑。 顿时,一股如倒挂银河一般的铺天剑意,顿时从顾少游的长剑中奔涌而出,浩浩荡荡向着清虚道人直扑而去。 无穷剑气,只是一剑,其中蕴含的气机,就足以让所有人为之心颤! 虽然只是一剑,但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坐在一旁的武当掌门冲虚道人,顿时眼中精芒大作,身体不由坐的更直,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一剑,简简单单,质朴万分,但是其中展现出来的无穷变化,仿佛每一刻都将会产生百种可能性,当真是翩若惊鸿,实非凡间之物! 身在场中,清虚的感受则更为强烈,这一剑直刺而下,堂皇而又凛冽,长剑速度是如此之快,割裂空气,不停传出爆裂之声。而更关键的是,这一剑其中蕴含的变化,让人根本避无可避,仿佛你每一个想法都会被这剑意给笼罩而去。 压下心中的惊惶,清虚紧咬牙关,手中长剑顿时划出一道近乎完美的弧线,迎了上去。只见空气中霍得出现了一个个剑圈,将顾少游的这一剑给包裹了起来。 顾少游眼睛一亮,暗叫一声好,他的剑法也瞬间一变,化为子午十二剑,迎了上去。 太极剑法,讲究以静制动,后发制人,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不断推高剑法中蕴含的剑势,当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宣泄而出,给与敌人致命一击。 而子午十二剑则要更为凌厉一些,进攻性也要强上不少。虽然都脱胎与剑法中的阴阳大道,但单纯从剑法上来说,却和太极剑法颇有不同。 如今这套子午十二剑在顾少游手中使来,更加是如天外飞仙,每一剑都是虚虚实实,妙到巅峰,让人根本摸不清他的剑路。 如此一来,清虚想着的后发制人就变成了一句空话,若你连对手的剑路都摸不清楚,那还如何制人?你以为的空隙、破绽,焉不知是对手设下的陷阱? 也可以说,当顾少游用独孤九剑的剑意来催动这套子午十二剑,加上子午十二剑本身的特性,当真是威力急速攀升。 一时间,满堂剑气弥漫,只几个回合,就将清虚划出的剑圈一点一点压缩了起来。 到了后面,清虚别说伺机反击了,就连防守都只能在苦苦支撑,这落败也就在须臾之间了。 武当派的另外三大长老,此时脸色都愈加难看起来。 他们心中一片雪亮,清虚的剑法,在武当派里已经属于佼佼者了,若他都这么轻易被压在下风,那换他们上场,结局也只能是一模一样。 果然,不出几人所料,又是几个呼吸之后,忽的一声清脆之声传出,只见清虚脸色灰败,双手空空站在原地,他手中长剑直接被顾少游绞飞在了空中,又噗嗤一声掉在地上。 冲虚道长马上站起身来,向前两步,对着顾少游打了个稽首道:“顾少侠果然剑术通神,当真是可怖可畏。” 说完,他又对着清虚道:“师弟无需灰心,顾少侠的剑法,依我之见,已然将独孤九剑融会贯通,剑法可曾当世天下第一,败了可当真没什么好说的。” 清虚闻言微微一愣,轻轻叹了口气,也打了个稽首,不再说话,默默退了回去。 冲虚道人洒然一笑,脸上却并无刚才己方败北的恼怒,反而眼中生出一股光彩,对着顾少游道:“顾贤侄,方才我观你的剑法,锋锐之意弥漫,当真有鬼神易辟之威,只不过其中阴阳、快慢转化上,却还略欠火候。” 顾少游听了这话,也不由感到一阵诧异,没想到这位武当派的掌门人,倒不是个不通变化的,先不管冲虚到底是做何想法,只现在他这般语气恳切,自己就不能不承这个情。 “道长目光敏锐,弟子如今在这一阴一阳互相之间转化之时,的确感觉没有那么顺畅,往往剑意便会不够通达,还请道长指教。”顾少游心中暗赞一声冲虚的目光果然精准,一面也语气恳切,恭敬问道。 “正所谓人文之元,肇自太极,幽赞神明,易象惟先。此正是太极之道!”冲虚道长脸上笑意渐渐敛去,目光炯炯,缓缓说道:“若夫太极混沌,两仪无质,则未若玄黄剖判,七耀垂象,阴阳陶冶,万物群分也。” 说罢,冲虚道长见到顾少游若有所思的模样,忽的轻喝一声:“小心了,看剑!” 只见他的长剑,划出一道弧线,似慢实快,向着顾少游刺了过来。 顾少游不敢大意,挥剑迎了上去,一面凝目望去,只见冲虚道长手中长剑舞动,圆圆圈圈,太极真意绵绵不断,一剑之下,剑气如一方太极神图,立时便将自己给笼罩进去。 顾少游这回特意藏起独孤九剑的剑意,只纯以子午十二剑的剑招应战。 冲虚道长喝道:“仔细看好了。”说罢,他的剑法更显圆润,烟火气都消失了一般,空灵剔透,似乎在剑法之中将劲力运转一一展现了出来。 顾少游精神一振,赶忙凝目望去,细细体悟起来。 朝阳剑、仙人指路、青龙出水、燕子啄泥、白猿献果……这一剑一剑使出来,太极剑的精髓被冲虚道人展现的淋漓尽致。 只见他剑为己身,以身驭剑。整个人与剑诀衬,相随成势。神、意、气、力完美相融,身躯各处神妙相随,吐纳精准自然,动作刚柔并置,活跃不轻浮,厚重不呆滞。 冲虚道人面容肃穆,衣袍鼓荡,一重重浑厚纯阳的先天真气绵绵不绝,手中长剑却越发缓慢,所过之处,虚空却留下层层残影,玄奥深邃。 顾少游只看的大为赞叹,这里面蕴含的剑理,别人若来看,可能连看都看不明白,皮毛都学不到。但是在他眼里,这一剑一剑之间,却是条理分明,充满了无穷奥秘。 顾少游长剑一转,也随着冲虚道人的剑法舞了起来,子午十二剑中的那一份锋锐之气,渐渐被隐藏了起来,藏锋、挫锐,终于,这套子午十二剑再无任何阻塞,被完全融入到了自己的藏锋挫锐诀之中。 阴阳、虚实、快慢、有无……各种剑道真意在顾少游心中不断流淌,不断碰撞,又不断升华! 终于,顾少游一声轻啸,又听到轰的一声在场中炸响,气流爆炸,汹涌澎湃,似长河崩塌,山峦倾覆。冲虚道人蹬蹬瞪后退数步,他脸色有些苍白,眼中更有些骇然之色。 这是两人的气机在不断碰撞之下,就算顾少游留了力,也终于在这瞬间爆发了出来。 单单这气劲,就已经让冲虚道人受了小小的内伤,而且他心中也是一片雪亮,这还不过是顾少游留了手的结果,若是让他放手施为,估计自己在这一剑之下根本无法幸存,甚至连身体都会化为齑粉。 冲虚道人脸色复杂,变了数变,良久才缓缓将长剑收入鞘内,叹了口气道:“顾少侠果然天纵奇才,这阴阳变化之道,恐怕贫道再没有可教你的了。” 顾少游也将长剑还鞘,诚心诚意的拜了一拜,道:“多谢道长倾囊相教,弟子收获颇丰,其中的感激之情,当真一言难表。” 冲虚道人摆了摆手,呵呵一笑道:“这不过是小事罢了,顾贤侄你这剑法也不过就差最后一步罢了,老道的这些许点拨,当真算不得什么。” 说罢,两人相视一眼,俱都哈哈大笑起来。 一时间,场上萧杀的气氛顿时一空,竟然变得宾主尽欢,其乐融融起来。 旁边令狐冲也悄悄舒了口气,武当派乃是当今名门大派,更一直受到皇家厚爱,能不得罪自然是别得罪的好。刚才他还在为顾少游捏一把汗,生怕自己这七师弟一怒之下,来个剑挑武当,那乐子可就大了。如今这结果倒真是皆大欢喜,他倒没想过自己也去学那太极剑的剑意,要学也学不来,他这心里只想着再别出什么乱子就好。 除了令狐冲,武当在场上的四大长老,如今脸色也渐渐和缓了下来。虽然武当太极功的奥义,被那顾少游学去了不少,可自己技不如人,再加上人家好歹也归还了三丰祖师手书的太极拳经还有真武剑,这点损失就权当是付个报酬了。 接下来,场上是一团和气,顾少游索性也就在这里,和几位武当派的高手直接交流起了武功心得。 如今顾少游剑道堪堪已然大成,再加上对子午十二剑再无任何疑问,因此讲起这剑道、剑理起来,当真是头头是道,只听的武当派众人频频点头,心折不已。 这其中,顾少游也夹带了些私货,把之前遇到的少林派的握石掌的特性给详详细细描述了一番。只听的冲虚几人脸色凝重,要知道武当绵掌可是独步武林的绝学,少林寺的功夫一直以刚猛着称,这握石掌一直被他们藏着掖着,秘而不宣。就算是武当派诸人,也只是隐约听过,却从未见过。如今听到顾少游详细描述,几人心中都不由一阵惊诧,暗生警惕。 不过这也不过是个小插曲罢了,等到“一剑荡魔”张云鹏,“摩云神手”莫继先这两位回来,他们更是无比惊讶的发现,他们想象中的大打出手、一片狼藉,丝毫没有发生。反而是众人一派和谐,谈论武道谈论的热火朝天。 等到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只听了几句顾少游的讲武,便瞬间被吸引了进去。 顾少游如今的武道已然大大超越了这个时代,高屋建瓴之下,他讲的许多思路,都是众人没有接触过的。这一番互相印证、切磋,足足讲了两个时辰。 等到顾少游正式辞别,武当派诸人都不由自主的露出遗憾的神情,这番做派可和武当派在当今武林中的地位有些不符,不过诸人一时间居然都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妥。 “道长请留步,我与师兄二人归心似箭,却是不能在贵派逗留了。今日收获颇丰,道长教诲,弟子铭记在心。”顾少游对着送别而出的冲虚道长说道,语态丝毫不见有任何骄狂之色。 说完,他也不等冲虚道人说话,顿了顿便又接着道:“在下如今隐隐已经触碰到了此方世界的武学顶点,心中更是隐隐有所感应,只是不知能不能顺利挣脱牢笼。前途渺渺,我辈也只能奋力一搏。” 说完,他粲然一笑,道:“说不得过些日子,还会请道长前来观礼。如此今日就先别过了。” 冲虚道人闻言一愕,刚想开口询问,却见顾少游拜了一拜,便头也不回,直接和令狐冲两人从武当山上下山去了。 望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身影,冲虚道人眉头紧皱,喃喃道:“难道他就要踏出这最后一步了?”说完,冲虚转过身来,目光遥遥投向真武殿内张三丰的塑像,心中感慨万千,默默暗道:“祖师,难道此人当真是要追随你的身影而去?当真是少年可畏。” 他又想到,武当派如今却是一代不如一代,三丰祖师昔日的风采,后人压根连边都摸不到。心中不由长长叹了口气,顿时意兴萧索。 武当派其他几位长老,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人能猜到一二,却又有些不敢相信,一时间,竟然无人答话。众人回想今日之事,都只觉如坠梦中,如梦似幻。 第347章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大结局) 第348章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大结局) 最近江湖上的大事实在太多太多,让人眼花缭乱,无所适从。 就在众人还在消化黑木崖的惊天一战的时候,又一个霹雳般的消息转瞬间席卷了整个江湖的大江南北。 日月神教的任我行,就在他准备重新登上日月神教教主一位的当天,就在登基大典上突然暴毙。 据说当时任我行坐在教主宝座上,志得意满,放声长笑,可是正当所有帮众都毕恭毕敬,战战兢兢等在下面的时候,却猛地愕然发现宝座上再也没有了声音传来。 任我行居然直接暴毙在了他的登基典礼之上。 如此一来,整个日月神教瞬间陷入一片混乱当中。 短暂的混乱之后,任盈盈正式接掌了日月神教。 而再度让天下武林人士大吃一惊的事情又发生了,一封来自当今朝廷的诏书,哄传天下,让所有人为之侧目。 这份诏书的起因是一本奏章,而这奏章则是来自于当今朝廷的重臣,右副都御史顾元昌之手,在这奏章里,他力陈日月神教之大弊,已然影响到了国本之安危。顾元昌更是收集了在他巡按的浙江和福建两省之内,日月神教的种种不法之事,其中便包括了之前任我行从杭州脱困之后,大开杀戒之事。 这等江湖事,一般来说,都是由锦衣卫、东厂这些部门负责,但是这些年来,这两者之间也是各种内斗,哪里有空去管江湖上的事情。 如今居然被朝中大臣给捅了出来,这事立刻就被上升了一个等级,据说锦衣卫指挥使在皇帝门外足足跪了三个时辰。 如此一来,在各方面的推动之下,一封朝廷的诏书轻飘飘的落了下来。直接将日月神教打为了邪教一党。 此事传了过来,武林中人无不惊骇莫名,这可是时隔多年之后,朝廷的目光重新投回了江湖,这可不是一个什么好消息。 而在这时,华山之巅,五岳剑派齐集,在各大掌门闭门商讨之后,五岳剑派的盟主一职,正式由左冷禅交到了岳不群手里。这事若放在平日,也定然是一个极大的新闻,可在如今这纷扰的江湖,却只翻出了一点点浪花,就瞬间被各种喧嚣的消息所湮没了。 紧接着,江湖各大正派,纷纷做出了极为迅速的反应。岳不群代表五岳剑派,以及少林寺、武当派,这三大集团可谓当今天下白道武林的执牛耳者,三者竟同时发布声明,宣布和日月神教势不两立。 如此这般,日月神教上下更是士气大跌。短短数日,一连串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无所适从,先是上任教主东方不败据说被华山派的弟子给杀了,现任教主任我行又突然暴毙,紧接着直接被朝廷给打成了邪教。 无论是官面上的势力压迫,还是来自武林正道的几大巨头,都同时对日月神教施加了重压。只几日之间,日月神教在各地的分舵,就连连传来被人连锅端的消息。 这一连串的变故发生的太密集,时间太短,节奏太快。根本就没法给人以反应的时间。 黑木崖在沉默了几日之后,又一个震惊天下人的消息传了出来。 日月神教如今的教主,昔日的‘圣姑’任盈盈,突然出人意料的宣布,正式解散日月神教!从此日月神教正式成为了一个过去时,青山依旧在,但日月神教却再也不复昔日之名。 这个消息传出后,武林众人顿时一阵失语,人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接着便是群情汹涌,纷纷打探,等知道消息的确属实后更是一阵哗然。 震惊之余,众人却都无一不松了口气,这天下苦日月神教当真是久矣! 仔细想想,这事虽然离谱,但也不是那么不靠谱。 东方不败和任我行先后离去,日月神教高端战力顿减,再加上这次任我行复出后,一路屠杀,光日月神教的长老就被他杀了不下十个。 剩下没死的,也大多都被他用三尸脑神丹给控制,忠心那是压根谈不上。 经过之前十多年的内乱,再加上如今任我行的这一番清洗,日月神教内部从上到下可都谓是离心离德,大厦将倾。 甚至可以说,按或者势头发展下去,日月神教的分崩离析也不过是在几年之间罢了。毕竟各大白道都在虎视眈眈,就准备着冲上来将这头受伤的猛兽身上撕下血肉来。 除非其中又能出现一个雄才大略的教主,来重新收拾这乱糟糟的局面。 可惜任盈盈心不在此,她没有这份心,也不愿在这上面空耗青春。挽大厦于将倾,也实在是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而向问天也同样如此,向问天毕竟也是垂垂老矣,任我行这一死,他有再多的野望,也知道事已不可为。 若是再坚持下去,面对朝廷和武林的两大压力,也只能徒增杀戮罢了。 因此,当向问天知道任盈盈的想法之后,先是愕然,然后便长叹一声,不再说话,转身离去,从此浪迹天涯,再也无人见过他的踪影。 任盈盈也同样,虽然内部还有人不愿解散,但如今任盈盈主意已定,再加上给每人都发了三尸脑神丹的解药,而向问天又默认,还有桑三娘等人在一旁附和。多管齐下,这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居然就此成了! 也就是在这一夜之间,这天下最庞大的武林势力,竟然瞬间瓦解,烟消云散。而任盈盈也同时飘然远去,不再现身。 这等奇景,更是让所有人目瞪口呆,无法言语。 如此一来,这竟然是一场皆大欢喜之事。 朝廷这边,锦衣卫和东厂的人,虽然还什么都没做,那也不影响他们纷纷上报,揽下功劳,加官进爵自不再提。 正道这边,五岳剑派,或者说华山派和嵩山派准备最充分,这一场大变中,更是获得了不少的利益、地盘。从此,五岳剑派也正式和少林、武当,变成了三足鼎立之态。 两极世界,是不完整的,平衡是脆弱的。但是三极世界,却又要稳固了许多。从此江湖上虽然纷乱继续,但是情况反而平稳下来了不少。 洛阳,长乐帮总舵,一间静室内。 ‘银髯蛟’黄伯流笑意盈盈,端起茶碗,笑道:“三娘,你来我这里,可当真是屈尊了,不过有你来坐镇,我这心里可是放松了不少。” 在他面前,赫然正是前日月神教的长老桑三娘,此时她也是一脸轻松,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笑着道:“黄帮主哪里的话,我如今不过是无处可去的可怜人罢了,有黄帮主收留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又哪里有什么屈尊一说。” 两人喝了茶,黄伯流笑容渐渐敛去,虽然这里是他的书房,隐秘之极,他还是忍不住转头四下看了看,这才低声道:“三娘,你给我一句实话,你过来长乐帮,那位可有说什么?” 桑三娘也忙收起笑容,低声道:“黄帮主,那位应当也跟你说过?如今神教解体,一大批江湖人士突然没了归依,流浪江湖,势必会给江湖造成许多不稳因素。那位是让我好生收服一些品性还算过的去的,来引入长乐帮。” 黄伯流脸色变幻,嘴巴里还隐隐有些发苦,他们所说的‘那个人’,自然就是指顾少游。 而桑三娘的这些话,顾少游也和黄伯流说过,只是黄伯流心中还是颇有不愿。 要知道,这长乐帮一直以来,并没有什么太过出众的人物,黄伯流自己的武功也算马马虎虎,还能镇得住场子。可是若日月神教的一众高手涌入,那自己这帮主,岂不就变成傀儡一般了? 也幸好顾少游向他承诺过,自此之后,华山派对长乐帮的支持力度也会大幅提升,到时候华山派的高手还会亲自前来坐镇,这样一来,也不怕下面的人闹出什么幺蛾子。 而且往好里说,从今往后,长乐帮相当于吸纳了日月神教至少十分之一的势力,整体实力将大大提升,其影响力又岂是过去所能比拟的? 就算是傀儡又如何?! 既然没法反抗,那就躺倒享用。 黄伯流心中长叹一声,忽然有了种豁出去的心态,就算只是傀儡,这手中的权势,也将大大超过以往,自己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顾公子这一切布局,当真是以天下为棋盘,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黄伯流怔然出声,良久才缓缓说道,感慨万千。 桑三娘默然无语,心中也是百味陈杂,一时之间,从一开始见到顾少游,一直到如今,各种画面纷至沓来。自己仿佛就是那蛛网上的小虫,虽然用尽全力想去挣脱,可哪里又能逃得了?反而是越陷越深。 时至今日,桑三娘早就算是认命了,就算是顾少游之前告知她,所谓下的毒都是假的,她也没敢升出任何不敬之心。过去还有的几分不乐意、苦涩之情,如今早就渐渐都淡了下去,反而只觉得,如此这般似乎倒也不错? 两人相顾无言,一时间各有心事,其中即有对顾少游的畏惧之情,也有对未来的期冀之心,当真是百味陈杂,无法用言语叙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抬起头互视一眼,尴尬一笑,不过两人都是有城府的,这点尴尬之情转瞬而逝,可算不了什么。反而只觉互相关系又亲近了数分,放低声音,两人这才开始细细谋划起来。 时间飞快,一晃三年时间过去了。 西岳华山,靠近华山南峰之处,有一座山脉,名叫三凤山。 如今正是金秋时分,碧空如洗,三凤山上有一处地界名叫“莎罗坪”,也是华山的一处名胜。据说是因为有一株西域种的莎罗树而得名。 “风老,你这步棋可是下差了,我看你这条大龙不保,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山顶处,有两间茅草屋比邻而居,门口有两人正凑在一起下着棋,旁边还有两人在围观。左首处的是一名青袍老者,面容清隽,正是风清扬,他闻言不仅没恼,反而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又重重落了一子道:“东方,你已经连输我三盘了,这回就算我让你的又如何。” 风清扬对面坐着一人,一身素袍,面容阴柔,脸色也有些发白,看不出有多少年龄,只是眼角有着细微皱纹,显示着他的年龄也不算小了。 此人赫然正是在江湖中已经“身亡”许久的前任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没想到他竟然没死,反而隐居在了这华山之上,和风清扬比邻而居,当真也是奇景。 而旁边围观的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少游和李文秀。 东方不败眼角一跳,也不去理会风清扬的嘲讽,又重重落下一子,然后细细查看了半晌,这才直起身子,抚掌大笑道:“哈哈,这回你可算是输定了。” 风清扬微微一笑,将手中白子往棋盘上一扔,转过头看着顾少游,眼神复杂之极,好半晌才道:“少游,我看你精气圆满,莫非当真要迈出这最后一步了?” 顾少游闻言,却并无太多高兴之色,看了看身旁的李文秀,握住了她的手,苦笑一声道:“弟子体内真气涌动,已然堪破了这天地玄关的最后一步,如今已渐渐感受到了此方世界的排斥之意,的确是不能再拖了。” 顿了顿,他又看向李文秀,眼神中尽是温柔,道:“也还好阿秀这几年来武功进展堪称神速,如今也已窥到了武学妙意,正好可与我一起拼力一试,弟子当真是再无遗憾了。” 东方不败这时突然放声大笑,道:“天地万物,皆为虚幻,打破此方世界,自有新的天地出现,何必在此感伤。” 说罢,他霍得站起身来,对着顾少游躬身一拜道:“顾道友,承蒙你之相授,这玄关一窍,我也是堪堪参悟了,这就相当于一扇门,是人与天地自然沟通的大门,只有打开这一扇门,才能真正与天地交融,天人合一,天人化生。只可笑我以前坐井观天,自以为已经看到天人化生之境,没想到真正的境界却是在这里。” 顾少游脸露微笑,也站起身来,对着东方不败行了一礼,道:“东方道友,今日正是你我论道之时,还望道友助我一臂之力。” 东方不败缓缓收起笑意,点了点头,道:“正好,就让我等三人合力打开这天地之门,我倒要去看看,除了这方世界,还有何等风景!” 此时的东方不败,一股睥睨之意顿时显了出来,哪里还有半分之前呆在闺房之中绣花的那份迷茫彷徨,整个人犹如涅盘重生一般。 风清扬听了这话,心中当真百感交集,跳出此方世界,再去看看外面有何风景,这当真是每个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只可惜他已垂垂老矣,精气神都早已开始衰败,实在没法同几人一起了。 李文秀这时也站起身来,对着风清扬拜了下去,语带哽咽道:“弟子无法长伺祖师身边,心中实在有愧。” 风清扬感叹一声,摆了摆手道:“何需如此,痴儿,这话你都已经说过好多次了,又何必自责。我临到晚年,还能教导到你这样的弟子,实在是平生无憾。” 说完,他又对着顾少游肃容道:“少游,你当真准备好了?” 顾少游郑重点点头,也行了一个大礼,道:“风太师叔,弟子已经准备妥当了。” 说完,他看向李文秀,两人相视一笑,一起走到平台之上,东方不败眼中精芒闪动,也跟着行了过来。 三人品字站立,齐齐大喝一声,三道气劲冲天而起。 呼的一声,风声大起,一股庞大的压力猛然从天而降,朝着几人镇压过来。顾少游脸色凝重,仰头一看,一团乌云凭空浮现,一丝丝可怕的电蛇在云团之中蜿蜒盘旋,浩瀚的天威让人惊骇。 华山派正气堂内,岳不群正在和武当掌门冲虚道人谈笑说话,此时也不由齐齐一顿,两人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发现了惊骇之色,不由一起站起身来,齐齐走到门外,看向天际。 呜呜,怪风呼啸,天际之上,晴空之上,赫然出现了一团乌云,只见那一团乌云越发漆黑,如同墨水一般泼洒在天穹,无数银色的电蛇在乌云深处环绕嘶吼,时而有一条条刺目的电光在天际划过,惨白惨白的。 两人心中都升起了不可思议,岳不群喃喃道:“莫非就是今日?”他低喝一声道:“道长,我们一起去看看。”说罢,身影一动,便冲了出去。冲虚道长心中震撼莫名,他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却又有些不敢相信,此时也连忙跟了上去。 三凤山上,风清扬怔然而立,望着平台之上,那里如今赫然一片狼藉,可是却已空无一人了。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风清扬长叹一声,脸露寂寥之色,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眼再看到顾少游他们三人了。 (全书完) 怅然若失,感谢大家的陪伴,鞠躬 完本感言 完本感言 总算完成了,有些不容易,心情非常复杂。 虽然结尾的有点仓促,但是也不算烂尾,该交代的事情基本都交代了。继续往下写,也就是换个世界重新开始,就笑傲这个世界来说,真的就已经完结了。 十月份自己状态不对,更新断断续续,十分抱歉,非常对不起大家的支持,很惭愧,有点难受。 新书还不知道写什么,如果开新书希望还能得到大家支持。 别移出书架啦!!再等等我! 谢谢大家的支持,万分感谢!这本也是我写的最长的一本了,虽然跟别人一比,这点字数不算什么,但是对我这新手来说,其实是进步了。 青山依旧在,希望能和大家江湖再会!! 第348章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大结局) 最近江湖上的大事实在太多太多,让人眼花缭乱,无所适从。 就在众人还在消化黑木崖的惊天一战的时候,又一个霹雳般的消息转瞬间席卷了整个江湖的大江南北。 日月神教的任我行,就在他准备重新登上日月神教教主一位的当天,就在登基大典上突然暴毙。 据说当时任我行坐在教主宝座上,志得意满,放声长笑,可是正当所有帮众都毕恭毕敬,战战兢兢等在下面的时候,却猛地愕然发现宝座上再也没有了声音传来。 任我行居然直接暴毙在了他的登基典礼之上。 如此一来,整个日月神教瞬间陷入一片混乱当中。 短暂的混乱之后,任盈盈正式接掌了日月神教。 而再度让天下武林人士大吃一惊的事情又发生了,一封来自当今朝廷的诏书,哄传天下,让所有人为之侧目。 这份诏书的起因是一本奏章,而这奏章则是来自于当今朝廷的重臣,右副都御史顾元昌之手,在这奏章里,他力陈日月神教之大弊,已然影响到了国本之安危。顾元昌更是收集了在他巡按的浙江和福建两省之内,日月神教的种种不法之事,其中便包括了之前任我行从杭州脱困之后,大开杀戒之事。 这等江湖事,一般来说,都是由锦衣卫、东厂这些部门负责,但是这些年来,这两者之间也是各种内斗,哪里有空去管江湖上的事情。 如今居然被朝中大臣给捅了出来,这事立刻就被上升了一个等级,据说锦衣卫指挥使在皇帝门外足足跪了三个时辰。 如此一来,在各方面的推动之下,一封朝廷的诏书轻飘飘的落了下来。直接将日月神教打为了邪教一党。 此事传了过来,武林中人无不惊骇莫名,这可是时隔多年之后,朝廷的目光重新投回了江湖,这可不是一个什么好消息。 而在这时,华山之巅,五岳剑派齐集,在各大掌门闭门商讨之后,五岳剑派的盟主一职,正式由左冷禅交到了岳不群手里。这事若放在平日,也定然是一个极大的新闻,可在如今这纷扰的江湖,却只翻出了一点点浪花,就瞬间被各种喧嚣的消息所湮没了。 紧接着,江湖各大正派,纷纷做出了极为迅速的反应。岳不群代表五岳剑派,以及少林寺、武当派,这三大集团可谓当今天下白道武林的执牛耳者,三者竟同时发布声明,宣布和日月神教势不两立。 如此这般,日月神教上下更是士气大跌。短短数日,一连串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无所适从,先是上任教主东方不败据说被华山派的弟子给杀了,现任教主任我行又突然暴毙,紧接着直接被朝廷给打成了邪教。 无论是官面上的势力压迫,还是来自武林正道的几大巨头,都同时对日月神教施加了重压。只几日之间,日月神教在各地的分舵,就连连传来被人连锅端的消息。 这一连串的变故发生的太密集,时间太短,节奏太快。根本就没法给人以反应的时间。 黑木崖在沉默了几日之后,又一个震惊天下人的消息传了出来。 日月神教如今的教主,昔日的‘圣姑’任盈盈,突然出人意料的宣布,正式解散日月神教!从此日月神教正式成为了一个过去时,青山依旧在,但日月神教却再也不复昔日之名。 这个消息传出后,武林众人顿时一阵失语,人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接着便是群情汹涌,纷纷打探,等知道消息的确属实后更是一阵哗然。 震惊之余,众人却都无一不松了口气,这天下苦日月神教当真是久矣! 仔细想想,这事虽然离谱,但也不是那么不靠谱。 东方不败和任我行先后离去,日月神教高端战力顿减,再加上这次任我行复出后,一路屠杀,光日月神教的长老就被他杀了不下十个。 剩下没死的,也大多都被他用三尸脑神丹给控制,忠心那是压根谈不上。 经过之前十多年的内乱,再加上如今任我行的这一番清洗,日月神教内部从上到下可都谓是离心离德,大厦将倾。 甚至可以说,按或者势头发展下去,日月神教的分崩离析也不过是在几年之间罢了。毕竟各大白道都在虎视眈眈,就准备着冲上来将这头受伤的猛兽身上撕下血肉来。 除非其中又能出现一个雄才大略的教主,来重新收拾这乱糟糟的局面。 可惜任盈盈心不在此,她没有这份心,也不愿在这上面空耗青春。挽大厦于将倾,也实在是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而向问天也同样如此,向问天毕竟也是垂垂老矣,任我行这一死,他有再多的野望,也知道事已不可为。 若是再坚持下去,面对朝廷和武林的两大压力,也只能徒增杀戮罢了。 因此,当向问天知道任盈盈的想法之后,先是愕然,然后便长叹一声,不再说话,转身离去,从此浪迹天涯,再也无人见过他的踪影。 任盈盈也同样,虽然内部还有人不愿解散,但如今任盈盈主意已定,再加上给每人都发了三尸脑神丹的解药,而向问天又默认,还有桑三娘等人在一旁附和。多管齐下,这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居然就此成了! 也就是在这一夜之间,这天下最庞大的武林势力,竟然瞬间瓦解,烟消云散。而任盈盈也同时飘然远去,不再现身。 这等奇景,更是让所有人目瞪口呆,无法言语。 如此一来,这竟然是一场皆大欢喜之事。 朝廷这边,锦衣卫和东厂的人,虽然还什么都没做,那也不影响他们纷纷上报,揽下功劳,加官进爵自不再提。 正道这边,五岳剑派,或者说华山派和嵩山派准备最充分,这一场大变中,更是获得了不少的利益、地盘。从此,五岳剑派也正式和少林、武当,变成了三足鼎立之态。 两极世界,是不完整的,平衡是脆弱的。但是三极世界,却又要稳固了许多。从此江湖上虽然纷乱继续,但是情况反而平稳下来了不少。 洛阳,长乐帮总舵,一间静室内。 ‘银髯蛟’黄伯流笑意盈盈,端起茶碗,笑道:“三娘,你来我这里,可当真是屈尊了,不过有你来坐镇,我这心里可是放松了不少。” 在他面前,赫然正是前日月神教的长老桑三娘,此时她也是一脸轻松,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笑着道:“黄帮主哪里的话,我如今不过是无处可去的可怜人罢了,有黄帮主收留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又哪里有什么屈尊一说。” 两人喝了茶,黄伯流笑容渐渐敛去,虽然这里是他的书房,隐秘之极,他还是忍不住转头四下看了看,这才低声道:“三娘,你给我一句实话,你过来长乐帮,那位可有说什么?” 桑三娘也忙收起笑容,低声道:“黄帮主,那位应当也跟你说过?如今神教解体,一大批江湖人士突然没了归依,流浪江湖,势必会给江湖造成许多不稳因素。那位是让我好生收服一些品性还算过的去的,来引入长乐帮。” 黄伯流脸色变幻,嘴巴里还隐隐有些发苦,他们所说的‘那个人’,自然就是指顾少游。 而桑三娘的这些话,顾少游也和黄伯流说过,只是黄伯流心中还是颇有不愿。 要知道,这长乐帮一直以来,并没有什么太过出众的人物,黄伯流自己的武功也算马马虎虎,还能镇得住场子。可是若日月神教的一众高手涌入,那自己这帮主,岂不就变成傀儡一般了? 也幸好顾少游向他承诺过,自此之后,华山派对长乐帮的支持力度也会大幅提升,到时候华山派的高手还会亲自前来坐镇,这样一来,也不怕下面的人闹出什么幺蛾子。 而且往好里说,从今往后,长乐帮相当于吸纳了日月神教至少十分之一的势力,整体实力将大大提升,其影响力又岂是过去所能比拟的? 就算是傀儡又如何?! 既然没法反抗,那就躺倒享用。 黄伯流心中长叹一声,忽然有了种豁出去的心态,就算只是傀儡,这手中的权势,也将大大超过以往,自己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顾公子这一切布局,当真是以天下为棋盘,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黄伯流怔然出声,良久才缓缓说道,感慨万千。 桑三娘默然无语,心中也是百味陈杂,一时之间,从一开始见到顾少游,一直到如今,各种画面纷至沓来。自己仿佛就是那蛛网上的小虫,虽然用尽全力想去挣脱,可哪里又能逃得了?反而是越陷越深。 时至今日,桑三娘早就算是认命了,就算是顾少游之前告知她,所谓下的毒都是假的,她也没敢升出任何不敬之心。过去还有的几分不乐意、苦涩之情,如今早就渐渐都淡了下去,反而只觉得,如此这般似乎倒也不错? 两人相顾无言,一时间各有心事,其中即有对顾少游的畏惧之情,也有对未来的期冀之心,当真是百味陈杂,无法用言语叙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抬起头互视一眼,尴尬一笑,不过两人都是有城府的,这点尴尬之情转瞬而逝,可算不了什么。反而只觉互相关系又亲近了数分,放低声音,两人这才开始细细谋划起来。 时间飞快,一晃三年时间过去了。 西岳华山,靠近华山南峰之处,有一座山脉,名叫三凤山。 如今正是金秋时分,碧空如洗,三凤山上有一处地界名叫“莎罗坪”,也是华山的一处名胜。据说是因为有一株西域种的莎罗树而得名。 “风老,你这步棋可是下差了,我看你这条大龙不保,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山顶处,有两间茅草屋比邻而居,门口有两人正凑在一起下着棋,旁边还有两人在围观。左首处的是一名青袍老者,面容清隽,正是风清扬,他闻言不仅没恼,反而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又重重落了一子道:“东方,你已经连输我三盘了,这回就算我让你的又如何。” 风清扬对面坐着一人,一身素袍,面容阴柔,脸色也有些发白,看不出有多少年龄,只是眼角有着细微皱纹,显示着他的年龄也不算小了。 此人赫然正是在江湖中已经“身亡”许久的前任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没想到他竟然没死,反而隐居在了这华山之上,和风清扬比邻而居,当真也是奇景。 而旁边围观的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少游和李文秀。 东方不败眼角一跳,也不去理会风清扬的嘲讽,又重重落下一子,然后细细查看了半晌,这才直起身子,抚掌大笑道:“哈哈,这回你可算是输定了。” 风清扬微微一笑,将手中白子往棋盘上一扔,转过头看着顾少游,眼神复杂之极,好半晌才道:“少游,我看你精气圆满,莫非当真要迈出这最后一步了?” 顾少游闻言,却并无太多高兴之色,看了看身旁的李文秀,握住了她的手,苦笑一声道:“弟子体内真气涌动,已然堪破了这天地玄关的最后一步,如今已渐渐感受到了此方世界的排斥之意,的确是不能再拖了。” 顿了顿,他又看向李文秀,眼神中尽是温柔,道:“也还好阿秀这几年来武功进展堪称神速,如今也已窥到了武学妙意,正好可与我一起拼力一试,弟子当真是再无遗憾了。” 东方不败这时突然放声大笑,道:“天地万物,皆为虚幻,打破此方世界,自有新的天地出现,何必在此感伤。” 说罢,他霍得站起身来,对着顾少游躬身一拜道:“顾道友,承蒙你之相授,这玄关一窍,我也是堪堪参悟了,这就相当于一扇门,是人与天地自然沟通的大门,只有打开这一扇门,才能真正与天地交融,天人合一,天人化生。只可笑我以前坐井观天,自以为已经看到天人化生之境,没想到真正的境界却是在这里。” 顾少游脸露微笑,也站起身来,对着东方不败行了一礼,道:“东方道友,今日正是你我论道之时,还望道友助我一臂之力。” 东方不败缓缓收起笑意,点了点头,道:“正好,就让我等三人合力打开这天地之门,我倒要去看看,除了这方世界,还有何等风景!” 此时的东方不败,一股睥睨之意顿时显了出来,哪里还有半分之前呆在闺房之中绣花的那份迷茫彷徨,整个人犹如涅盘重生一般。 风清扬听了这话,心中当真百感交集,跳出此方世界,再去看看外面有何风景,这当真是每个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只可惜他已垂垂老矣,精气神都早已开始衰败,实在没法同几人一起了。 李文秀这时也站起身来,对着风清扬拜了下去,语带哽咽道:“弟子无法长伺祖师身边,心中实在有愧。” 风清扬感叹一声,摆了摆手道:“何需如此,痴儿,这话你都已经说过好多次了,又何必自责。我临到晚年,还能教导到你这样的弟子,实在是平生无憾。” 说完,他又对着顾少游肃容道:“少游,你当真准备好了?” 顾少游郑重点点头,也行了一个大礼,道:“风太师叔,弟子已经准备妥当了。” 说完,他看向李文秀,两人相视一笑,一起走到平台之上,东方不败眼中精芒闪动,也跟着行了过来。 三人品字站立,齐齐大喝一声,三道气劲冲天而起。 呼的一声,风声大起,一股庞大的压力猛然从天而降,朝着几人镇压过来。顾少游脸色凝重,仰头一看,一团乌云凭空浮现,一丝丝可怕的电蛇在云团之中蜿蜒盘旋,浩瀚的天威让人惊骇。 华山派正气堂内,岳不群正在和武当掌门冲虚道人谈笑说话,此时也不由齐齐一顿,两人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发现了惊骇之色,不由一起站起身来,齐齐走到门外,看向天际。 呜呜,怪风呼啸,天际之上,晴空之上,赫然出现了一团乌云,只见那一团乌云越发漆黑,如同墨水一般泼洒在天穹,无数银色的电蛇在乌云深处环绕嘶吼,时而有一条条刺目的电光在天际划过,惨白惨白的。 两人心中都升起了不可思议,岳不群喃喃道:“莫非就是今日?”他低喝一声道:“道长,我们一起去看看。”说罢,身影一动,便冲了出去。冲虚道长心中震撼莫名,他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却又有些不敢相信,此时也连忙跟了上去。 三凤山上,风清扬怔然而立,望着平台之上,那里如今赫然一片狼藉,可是却已空无一人了。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风清扬长叹一声,脸露寂寥之色,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眼再看到顾少游他们三人了。 (全书完) 完本感言 完本感言 总算完成了,有些不容易,心情非常复杂。 虽然结尾的有点仓促,但是也不算烂尾,该交代的事情基本都交代了。继续往下写,也就是换个世界重新开始,就笑傲这个世界来说,真的就已经完结了。 十月份自己状态不对,更新断断续续,十分抱歉,非常对不起大家的支持,很惭愧,有点难受。 新书还不知道写什么,如果开新书希望还能得到大家支持。 别移出书架啦!!再等等我! 谢谢大家的支持,万分感谢!这本也是我写的最长的一本了,虽然跟别人一比,这点字数不算什么,但是对我这新手来说,其实是进步了。 青山依旧在,希望能和大家江湖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