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宠妾灭妻?转头嫁给他小叔!》 第1章 来生再不做裴家妇 阳春三月,宣阳侯府特请了南府戏班子前来搭台唱戏,为贺侯府二房曾孙周岁喜。 裴老夫人平日里最爱听戏,但是今日,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二房儿媳蒋氏抱着刚满月的宥哥儿,被众星捧月着。 是个人便夸宥哥儿长得白白嫩嫩,与他的曾祖父年轻时眉眼之间颇为相似。 听入裴老夫人的耳中,叫她心中很是不畅快。 若是她的嫡孙裴知衍还活着,轮得着一个庶出的二房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甚至连生了个曾孙,都能大肆操办,还不是因为侯府嫡出一脉断了! “老夫人,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二公子回来了,二公子活着回来了!” 空气静谧了一瞬,一时之间,众人表情各异,当真是比变花脸还有意思。 尤其是裴老夫人和裴知衍的母亲秦氏,更是第一时间自梨花椅上起身。 “衍儿还活着?真人保佑,我侯府命不该绝呀!快,快扶我过去!” 得知侯府世子裴知衍还活着,裴家亲眷们都去迎接了。 而先前还被众星捧月的蒋氏,却是落寞得无人问津,只能气急败坏的咬碎银牙。 “姑娘,真是太好了,世子活着回来了,您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在众人都去府门口迎接裴知衍之时,身为裴知衍明媒正娶的侯府大娘子,谢清晚的容色却是淡淡,无喜无悲。 自两年前,裴知衍虽宣阳侯前往赣南一带剿匪,不幸中埋伏丧命,而当时,谢清晚嫁给他还不到一个月,便一夕之间,从新妇变为了寡妇。 如今裴知衍活着回来了,除了裴老夫人他们之外,最高兴的,自然便是莫过于谢清晚这个嫡妻了。 蒹葭笑到一半,却发现自家姑娘似乎并不怎么高兴,甚至也没有意外,就好像是早已料到这一日。 “姑娘,世子回来了,您不高兴吗?” 谢清晚美眸浅淡,语气悠长莫测:“这一天,还是来了。” 蒹葭困惑的挠挠后脑勺,“白露,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呀?怎么自打姑娘病愈后,便有些神神秘秘的,说的话我都听不大懂了?” 白露扶着谢清晚的手道:“姑娘叫做什么便做什么,且将少说多做刻在脑门儿。” 自三日前,谢清晚偶感风寒,发了一场高烧,退烧清醒后,便忽然哭了一场,又在屋中孤身一人坐了整整一夜后,就全然变了样。 因为没人知晓,谢清晚重生了。 谢清晚与裴知衍是娃娃亲,谢父官居四品通议大夫,能与宣阳侯府这样的勋贵结姻,实属高攀。 再加上裴知衍身为侯府唯一嫡孙,自小优异,加之长相俊美,若不是早早便定了娃娃亲,京中不知有多少名门闺秀上赶着求嫁。 世人皆称谢清晚是积了几辈子的德,才能嫁给裴知衍这样完美的夫婿。 便是连谢清晚本人,都被这些称赞给冲昏了头脑,一心栽在裴知衍的身上,直至惨死收尾。 前世她十里红妆嫁入宣阳侯府,可洞房花烛夜当晚,裴知衍丢下一句:“我对你并无半分情爱。” 便丢下她这个新娘子,转头去了书房歇息。 直到裴知衍受命剿匪前的一个月,他都没有碰过她。 她这个有名无实的侯府大娘子,俨然成了整个侯府的笑话。 谢清晚任劳任怨,只以为是她做的不够好,裴知衍在婚前与她没什么接触,一时与她没感情也是正常,她总能够捂热他的心。 可这一等,便是两年的活寡,也就是今日,一模一样的场景下,裴知衍活着归来。 但谢清晚满心欢喜等来的,不是好日子,而是深渊! 裴知衍带回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娘,名唤叶思思,称是他的救命恩人,要纳为良妾。 谢清晚虽伤心,但本着嫡妻的大度,也同意了。 可那叶思思野心极大,一心想将她从嫡妻的位置拉下来。 后来,叶思思小产,却转头将锅甩到谢清晚的头上,污蔑是因为吃了她拿来的补药,才会没了孩子,哪怕谢清晚苦苦解释,可侯府上下无人信她。 而她的“好夫君”裴知衍,更是夺了她的掌家权,将她禁足在玉清苑。 谢清晚大受打击,郁郁寡欢生了病,吃药却总不见好,直到洪宗帝驾崩。 许久不曾踏入玉清苑的裴知衍忽然过来,谢清晚还满心以为他是查明了叶思思难产的真相。 却不想,等来的是一条死路。 裴知衍带着早已入宫为妃的长姐谢思薇,对她说:“谢清晚,我爱的自始至终都是思薇,你在侯府大娘子这个位置上坐的够久了,该还给思薇了。” 谢思薇说:“五妹妹,我们也不想的,可当初我与知衍情投意合,却因你与他定了娃娃亲,我才被迫入宫为妃,我们彼此错过了这么多年,实在不易,五妹妹你一向心善,定是会成全我们的对吗?” 谢清晚已病得奄奄一息,“裴知衍,你……你怎么能如此对我,你没有心!你们休想,她是先帝嫔妃,便算先帝死了,她也是太妃,你们死也不可能在一起!” “是呀,所以,只有五妹妹你死了,我才有机会与知衍长相厮守,我与你同出一脉,本就颇为相似,稍作打扮,便不会有人怀疑。” “对了,五妹妹你是不是奇怪,为何你这一病,不论怎么吃药都好不了?那自然是因为,知衍将药方子做了些调整,你不仅好不了,而且越吃这病便越重。” 谢清晚不可置信的睁大眸子,挣扎着想起来,可最后却只能脱力的摔下了床榻。 裴知衍将谢思薇护在身侧,冷漠的居高临下,看着在地上苟延残喘的谢清晚。 “谢清晚,我早说过无意于你,是你一直霸占着侯府主母位置,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可笑,她这一生,实在是太过可笑! 谢清晚大笑,打翻烛火,火势顺着帷幔迅速蔓延。 “裴知衍,谢思薇,我诅咒你们,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若有来生,我再也不做裴家妇!” 思绪到这儿,谢清晚浅淡的眸光,和被人群簇拥在中心,眉目俊秀的裴知衍,视线相交。 “清晚,你怎么站这么远,快来与你夫君说说话!” 第2章 钦点探花郎 这一幕,与前世几乎没什么差别。 但唯一也是最大的差别,便是谢清晚看到死而复生的裴知衍,再也没有前世那般的欢喜。 她只是眸色淡如水的,与裴知衍对视。 “夫君。” 谢清晚淡淡唤了声,却并未走近。 而她的这一副疏离的态度,叫裴知衍不由蹙了下眉。 虽然他与谢清晚已有两年未见,但他记忆中关于自己的这个嫡妻的那点仅存的记忆,都是她用爱慕的目光,充满希冀的望着他。 可眼下,围着他的这些人,有人欣喜万分,有人看好戏,也有人虚情假意。 却唯独他从未想过的这个嫡妻,看他的目光无喜无悲,毫无半分亲热。 “清晚见你平安归来,怕是都高兴傻了,来衍儿,先入府再说!” 秦氏刚想叫裴知衍先入府,却听他道:“祖母,母亲,孩儿此番回来,还带了个人。” 所有人皆是一愣,便见裴知衍折过身,朝着停在一旁的马车伸出只修长的大手。 “思思,到家了,下来。” 便见车帘掀起一片角,自内探出一只女娘纤细的手,但这手不算娇嫩,裴知衍握住这只手。 这是个年轻的小女娘,模样倒还算是标志,但放在上京这般美人如云之地,也不算多惊艳。 只那双小鹿眼,颇为灵动,在上京也是难得一见的。 但谢清晚却见过,而且非常熟悉,那便是她那同父异母的长姐谢思薇。 “这是叶思思,孩儿此番能够平安归来,全靠了思思。” 叶思思初见这么多人,有些羞赧的往裴知衍的身侧靠,“知衍哥哥。” “别怕,这是我的家人,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也必然会善待你的。” 裴知衍语气温柔似水,似是对叶思思情根深种。 若谢清晚不是重生而来,怕也会信了他这副虚情假意的做派。 裴老夫人和秦氏面面相觑,还是裴老夫人先开了口:“既是衍儿的救命恩人,便一并先入府再议。” 一行人簇拥着裴知衍正要入府,远远有小厮骑快马飞奔而来。 “喜报,喜报!” 小厮口中喊着喜报,下马便要往府里冲。 裴老夫人喊住:“有何喜报,如此着急忙慌的?” “回老夫人,九爷被圣上钦点为探花郎,小的奉命向侯爷告喜!” 宣阳侯府乃是簪缨世家,世代出武将,传到这一代,却也只出了这么一个探花郎,这可是光宗耀祖,足以载入史册的大喜事!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呀!” “状元易得,探花郎却难当,九爷当真是光宗耀祖了!” 但裴老夫人闻讯,面上的笑容却瞬间消失,皮笑肉不笑:“我裴家世代从戎,偏只他裴景庭一人从文,还中了个探花,这本事倒是与他那勾栏里出来的娘如出一辙!” 瞬间,四周贺喜的声音便消失了。 侯府上下皆知,裴老夫人最不待见的,便是幺子裴景庭。 除了裴景庭的出生不体面,是宣阳侯与勾栏里的花娘偷偷生的。 当初宣阳侯要将母子俩都接回府,裴老夫人死活不同意,大吵一架,后来各退一步,只将裴景庭抱回了侯府。 而最关键的,便是裴景庭打小睿智过人,是远近闻名的神童,三岁断字,五岁背诗,八岁便能做辞赋。 深得宣阳侯的欢心,宣阳侯甚至不顾祖宗规矩,亲自将裴景庭养在福寿堂。 裴老夫人所生的嫡子,都没这个待遇,裴景庭一个勾栏出身的卑贱庶子,风头却越过了嫡子,直叫她恨得牙痒痒。 旁人不敢笑,但谢清晚却勾起了朱唇。 裴老夫人这个见识短的老妪,记恨上了不该记恨的,将来知晓自己究竟得罪了何人,肠子悔青了都没用! 裴知衍平安归来这样天大的好消息,自然是要亲自向宣阳侯禀报。 福寿堂。 裴知衍跪下向宣阳侯行孙辈大礼,“孙儿不孝,叫祖父担忧了。” 宣阳侯年纪大了,自两年前赣南剿匪后,便不再带兵,近来身子骨也愈发不利索了。 “好好好,真人庇佑我裴家,叫衍儿你平安归来,快起来,近些叫祖父仔细瞧瞧!” 宣阳侯正要去握裴知衍的手,便听外头有仆人见礼:“九爷。” 裴老夫人脸上一沉,果然,宣阳侯的注意便全被自廊外而近的年轻郎君吸引了去。 迎面而来的郎君,身姿挺拔如松,足下若生风,不过几步便自暗影中跃入视线之内。 眉若远山,眸若点星,挺括的鼻梁下,是极薄极淡的唇,尤其是那双桃花眼,好似将万般璀璨碾碎于中,分明该是多情,却又显得薄情寡义。 裴景庭一身赤红圆领官服,气质矜贵华然,当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如此气度,在裴家一众郎君女郎之中,也找不出第二个,哪怕是裴知衍这个世子,在他面前也不由矮了一截。 “父亲。” 裴景庭的嗓音如他瞧人的目光一般,寡淡如水,犹如高悬于穹的孤月,冷傲孤霜,不见半分温情。 但宣阳侯却很热情,还拄着拐亲自走到裴景庭的跟前。 “鹤眠,头一回科举,便能高中探花,真是太给咱们裴家争脸了,好,太好了,如此大喜,得要大摆筵席庆贺才是!” 作为侯府主君,摆筵席庆贺自是宣阳侯张口便能定下的,但他在说完之后,却又追问一句:“鹤眠觉得如何?” 若是仔细听,会发现他的语气中,带着些小心的味道。 “摆筵便不必了,我还有事,便先走一步了。” 被拂了面,宣阳侯也不恼,正要应下,裴老夫人却不悦道:“鹤眠,衍儿平安归来,可是侯府天大的喜事,你身为叔叔,却是连一声问候也没有,你这探花郎的雅正有礼,都学哪儿去了?” 裴老夫人明显是在刁难,宣阳侯皱眉瞪她。 裴景庭嗓音寡淡稀疏:“有你们前仆后继问候,多我一个不多。” “你怎可如此无礼……” 话未说完,裴景庭淡漠的眸色扫去,虽未言语,但无形之中的威压倾轧而来,叫裴老夫人一时竟不敢往下说。 “行了,鹤眠今日也是辛苦了,衍儿平安回来便好,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鹤眠你有其他要事,便只管去忙你的!” 裴老夫人气结。 这个仗着侯爷偏宠,便目中无人、无法无天的该死庶子! 第3章 收为远房表妹 裴景庭并不给裴老夫人面子,径自离去。 秦氏见状忙插科打诨道:“衍儿,这位叶娘子是哪儿的人呀?” “思思是赣南人,家中世代以捕猎为生,两年前孩儿不慎中埋伏身受重伤,是思思救了我,悉心照顾了我两年,我这才捡回了一条命,前段日子,她唯一的亲人过世了,无处可去,孩儿便将她一同带了回来。” 竟是个猎户女,难怪不如上京贵女那般精致纤柔。 秦氏对叶思思的破户身份很不满意,皱了下眉,没接话。 裴知衍又道:“思思无亲无故无依靠,若是孩儿不管她,她一个小女娘,必然活不下去的。” 拐弯抹角的,不就是想将叶思思留在侯府? 裴老夫人没有答应,而是看向谢清晚,将这块烫手山芋丢给她:“倒是个可怜人,清晚你觉得如何安顿这位小娘子最为合适?” 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谢清晚的身上,尤其是裴知衍。 这场景,与前世如出一辙。 只是前世,谢清晚当时看到裴知衍对叶思思体贴入微的架势,怕将叶思思留下,会彻底抢去裴知衍的宠爱。 所以当时谢清晚提出在府外购置一座宅子,来安置叶思思。 结果惹得裴知衍很不高兴,愈发不待见她。 当然,后来谢清晚也没能拦住叶思思进府,因为没多久叶思思便有孕了,裴老夫人得知后,便亲自对谢清晚施压,将叶思思以良妾身份纳入府。 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侧的谢清晚,抬眸道:“叶娘子是夫君的救命恩人,这份大恩情自不可怠慢,她一个小娘子孤身一人在外头不好讨生活,以孙媳之见,不若便留在侯府。” 没想到谢清晚这么轻而易举的便松口了,叶思思欣喜若狂,而裴知衍更是诧异,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只是,叶娘子若是以外人身份入府,时间长了难免会遭人非议,有损她的清誉,孙媳以为,该是要给叶娘子安个合适的身份才好。” 裴老夫人也觉得谢清晚所言有理,当然,她在意的不是叶思思的清誉,而是怕叶思思没名没分的待在侯府,会影响了裴知衍的名声。 “还是清晚考虑的周全,如今咱们侯府的掌家权在你的手上,你觉着给叶娘子安排个什么身份最为合适呢?” 谢清晚道:“孙媳觉得,让叶娘子以夫君的远房表妹身份入府,较为合适。” 裴知衍皱眉,他就知道,谢清晚的表面冷静都是装的,果然寻着机会便开始使绊子了! 叶思思更是急得脱口而出:“我不愿意!知衍哥哥,我不要做你什么劳子的表妹,你答应过我,要娶……” “清晚的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裴老夫人本就对叶思思的猎户女的身份很不满意,如今他们还在说着话,叶思思便跳出来咋咋呼呼。 甚至,还想要让裴知衍娶她,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身份的,倒是狮子大开口,胃口大得很! 谢清晚温声温语解释:“一来,叶娘子是夫君亲自带回来的,方才在府外有不少人瞧见了,若说是远房表妹,表哥亲自去接,也合情合理,不会有损叶娘子的清誉。” “二来,叶娘子无亲无故,若是能占个侯府远房表妹的身份,将来在上京中,也好为她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也好报答她对夫君的救命之恩。” 叶思思委屈死了,她千里迢迢跟着裴知衍来到上京,可不是要做他的表妹,嫁给别人的,她是奔着侯府嫡妻来的! “知衍哥哥……” 叶思思还想说什么,宣阳侯拍了板:“清晚考虑周到,便照着她说的来办,衍儿你还有意见?” 当家的都发话了,裴知衍就算是有意见,也只能暂时咽回肚子里。 “孙儿领命。” 安排好了身份,叶思思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 “知衍哥哥,赶了几日的路,我有些累了……” 说着,叶思思便想去挽裴知衍的手臂。 裴老夫人道:“清晚,你给叶娘子安排个院子,再拨两个女使给她,行了,侯爷也乏了,都且退下。” “是,祖母。” 叶思思还想跟着裴知衍走,裴老夫人先开了口:“衍儿,清晚为你孀居两年,也是受了委屈了,如今你回来了,今晚便好好陪陪她。” 裴知衍不好拂了裴老夫人的意,便应了下来,轻声安抚叶思思:“思思,你先去院子安顿,我晚些再来找你,听话。” 叶思思只能咬了咬齿贝,含恨瞪了谢清晚一眼。 等裴知衍安抚好叶思思,想与谢清晚一道走的时候,却发现她根本就没有等他,人都已经走出福寿堂了。 裴知衍不悦的蹙眉,但还是快步追了上去。 “我带思思回府,你心中不悦,所以故意给她安了个远房表妹的身份,你还是同从前一样,小肚鸡肠,满心的算计。” 裴知衍与谢清晚并肩而行,看上去郎才女貌,甚是般配,但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裴知衍却张口便问责。 若是放在前世,谢清晚怕裴知衍会误会,必然是会竭力解释。 但是此刻,听着从裴知衍嘴里蹦出来的难听话,她反而是心如止水,甚至还笑了下。 眨眨眼,故作不知问:“夫君不想认她做表妹,那是想如何呢?” “思思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两年来,若不是她,我早便已经死了,我许诺过她,会纳她过门。” 谢清晚哦了声:“话本子上都写,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夫君这么想也没错,但纳妾毕竟是大事,此事还是要先过问祖母与婆母,若是他们同意,我自然是不会有任何意见的,夫君在这里与我费口舌,不如去祖母的跟前讨好,更为实际。” 裴知衍一噎,眉头皱成一座小山,如果裴老夫人他们同意让叶思思进门,就不会还听从谢清晚的意见,让她做什么表妹了。 裴知衍还想说什么,这时有女使匆匆赶来。 “世子,大娘子,叶娘子忽然晕倒了,可请郎中来瞧瞧?” 裴知衍一听叶思思晕倒了,心急道:“怎么回事?还不快去请郎中!” 说着便要一同去,但想到什么,又顿足看向谢清晚。 谢清晚体贴的道:“叶娘子是夫君的恩人,怎能在头一日入府便出了差错,若是传扬了出去,怕是会叫外人觉得是侯府恩将仇报,夫君且去看看,我这里不碍事。” 什么晕倒,十有八九就是装的,为了把裴知衍给抢回去! 第4章 见过九叔 叶思思的这点儿小把戏,根本就入不了谢清晚的眼。 但她这么一闹,倒是方便了谢清晚接下来要办的事,所以谢清晚毫不犹豫的给了裴知衍一个台阶,将他赶紧打发去叶思思那儿,省得碍她的眼。 不知是不是裴知衍的错觉,他从谢清晚的语气里,听出了隐隐的嫌弃。 但未及细想,谢清晚便径自往玉清苑的方向去了,虽然裴知衍对谢清晚的态度有些不悦,但想着叶思思身子不适,他便也没有时间计较。 蒹葭忿忿不平:“姑娘,世子也太过分了,您为他孀居两年,操持侯府,他转头却带了个女娘回来,还想要纳她为妾,那叶思思甚至还想让世子娶她,真是好大一张脸呀!” 谢清晚却语气平淡:“没必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人置气。” 这时,被她派去院中取物件的白露回来了。 “姑娘,您要的东西都取来了。” 是一个八宝食盒,还有一个方形刻昙花的锦盒,都是谢清晚一早备好的。 谢清晚带着东西,拐过长廊,穿过花墙,最后在一片幽竹旁停下。 蒹葭好奇问:“姑娘,咱们是要等什么人吗?” “等个人,蒹葭你且去外头守着,若是有人来了,便知会一声。” 在蒹葭刚去外面守着没一会儿,便有人自羊肠小道的另一端缓步而来。 谢清晚挡住去路,盈盈一拜,“见过九叔。” 她要拦的,正是裴景庭,或者说,她要讨好他。 裴景庭止住脚步,淡漠的视线落在谢清晚的身上。 小娘子一身素色对襟长衫,搭配同色系百褶裙,因为先前一直孀居,挽起的鬓发上只以一支玉刻梨花簪作点缀,素雅至极。 她微低首行礼,只露出一小片暴露在空气中,欺霜赛雪的一截后颈。 裴景庭收回视线,嗓音寡淡:“有事?” “方才堂上匆忙,清晚还未来得及向九叔道一声贺,恭贺九叔高中探花,这是清晚略备的一份薄礼,还望九叔莫要嫌弃。” 谢清晚将手中的刻昙花锦盒递上,身旁的白露也马上呈上食盒。 她微微抬起鹅蛋小脸,小娘子肤若凝脂,螓首蛾眉,眸若新雪初霁,眼波若含春水,一笑似花枝刹那吐蕊,美艳不可方物。 裴景庭的眸光先落在谢清晚的脸上,而后才挪到她的手上。 他倒是不曾料到,这个半路忽然拦截他的侄媳妇,张口竟是恭贺他高中,还送上了贺礼。 对于一向不待见他的裴家,也只独她这么一份。 “送礼祝贺我高中,不怕传到老夫人耳朵里,你这个孙媳,往后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裴老夫人不喜裴景庭,是整个侯府人尽皆知的事儿,除了宣阳侯,没人敢对裴景庭好。 不过这些他从不在意,反正他鲜少在侯府,更多都是在麓山书院,侯府不过是他名义上的庇护所罢了,他也从不多倾注任何感情。 “如今侯府的掌家权在我的手中,那些婆子们自不敢嚼我的舌根,况且,此处偏静,少有人往,不会有外人知晓。” “便算是知晓,也没什么好怕的,九叔高中,本便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身为晚辈送点儿薄礼,本是应当的。” 谢清晚面上镇定,但实则心里却是慌的,细白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手中的锦盒。 前世谢清晚就与侯府这个名义上的九叔没什么接触,至多也就是点头之交。 但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在世人口中,出生“不体面”的庶子,实际上的真实身份,却是洪宗帝唯一的子嗣。 前世直到裴景庭以皇太子身份登基为帝,裴老夫人舔着脸入宫,想以抚养新帝多年的功臣身份邀功。 谁知新帝连见也不见她,让她在勤政殿外站了半晌,只以“宣阳侯已过世,朕与侯府再无相干”为由,将裴老夫人给打发了出去。 裴老夫人气了个半死,回府之后,关起门来骂新帝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谢清晚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位在侯府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行事非常神秘的九叔,竟是遗落民间的皇太子! 而重活一世,谢清晚想要与裴知衍和离,以她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难了。 这个世道对女子的约束太多,还未出嫁,只是被男方退了亲的女娘,都会没有出路,要么出家为尼,甚至还有悬梁自尽的。 而对于谢清晚这样已嫁做人妇的,要想体面的和离,便更是难上加难了。 所以,谢清晚想要讨好裴景庭,再怎么不济,也至少在他面前留个好印象,让裴景庭记住有她这么一号人。 到时她与裴知衍闹和离,如果有新帝亲自出面,她的赢面也会更大些。 落在身上的目光,带着不加掩饰的审视,就在谢清晚以为裴景庭轻易不会接受,还想要再搜刮一些说辞的时候。 却听裴景庭淡声道:“有心了。” 侍从楚河上前,从她的手中将贺礼一并接了过去。 谢清晚暗自松了口气,露出一个诚挚的笑。 “那清晚便不多打搅九叔了。” 回了起云台,楚河才咋舌道:“爷,这个谢娘子今日闹的是哪一出,又是贺喜,又是送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知道了您的真实身份,要巴结您呢!” 裴景庭打开盒盖,锦盒内躺着一支牙雕葡萄松鼠狼毫,雕刻精致,当是千金难求的好笔。 而食盒内,装的不是什么名贵的吃食,只是很普通的五角粽子,热乎着还散发着幽幽棕香。 狼毫意喻着金榜题目,而粽子则是代表着高中。 礼轻却意喻深远,这小女娘,倒是有几分意思。 “搁起来。” 裴景庭盖了回去,丢给楚河。 楚河随便找了层端屉放了进去,折身看着飘香的粽子,咽口水:“爷,这盒粽子可是要一并处理了?” 他们家爷身子金贵,从不吃外头递的东西。 见裴景庭拿起密函处理公务,没搭理他,楚河便像从前一样处理,提着食盒出去了。 正好楚海迎面过来,见他手里提着食盒问:“这是何物?” “谢娘子送给爷的贺礼,爷让我处理了。” 说着,楚河便打开食盒,拿出一个便剥开,咬了一口,是肉粽,肉质鲜嫩甚至还有汁水,糯米亦是软糯可口,美味极了。 “真好吃,这粽子味道好生独特,你快尝尝!” 粽子本身就巴掌大小,楚河与楚海你一个我一个,你一口我一口,没一会儿就全下了两人的肚子了。 第5章 让他们圆房 玉清苑。 孙妈妈拿着册子和名单,来问谢清晚,要将叶思思安置在哪一处院子。 谢请晚打开册子,扫了一眼,拿笔在“凝香居”上画一圈。 “就住这儿,再将三春和四春调过去伺候。” 孙妈妈看了眼,凝香居位置不差,但离裴知衍住的修竹阁最远。 大娘子如此安排,那位“表妹”恐怕是要闹事呀! 果不其然,叶思思这边在得知自己被安排在离裴知衍最远的院子,好一顿哭闹。 “裴郎,大娘子是不是很讨厌我?不仅故意给我安了个什么劳子的表妹身份,生生将我们给拆开,如今,又让我住得这么远,不就是不想让裴郎你与我能相见吗?” 裴知衍本就对谢清晚故意让叶思思做远房表妹而心有不悦,如今见她这么安排,更是恼火。 “裴郎,你说过会娶我的,我千里迢迢跟着你来,可是享福,而不是受罪的!” 叶思思在裴知衍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裴知衍安抚着她:“不哭了,当心哭花了眼,我不会叫你受委屈的,思思你先歇息会儿,我晚些过来。” “裴郎,你不会过去就不回来了?” 裴知衍拍拍她的手背,“自然不会。” 等裴知衍来玉清苑兴师问罪的时候,谢清晚正在用晚膳。 谢清晚对吃食方面一向比较讲究,这也算是她的喜好之一。 菱角炖排骨、鸡丝闷笋丝、火腿豆腐羹,再配上鱼肉粥,以及四碟饭后糕点茶品。 菜不多,但贵在道道精致。 “世子。” 守在屋外的女使见礼,裴知衍走进屋内,便先闻见了饭菜的香味。 “夫君,叶娘子的身子可有大碍?” 谢清晚知道裴知衍来了,但她也没回头看,甚至连用饭都动作都没有停顿,只问了句。 “没什么大碍,想来便只是连日的舟车劳顿所致。” 方才一心想着来找谢清晚算账,裴知衍都忘了,自己也忙活了一日,连口热乎饭也没吃上。 如今光是闻着饭菜的香味,就感觉到一阵饥肠辘辘了。 谢清晚吹了吹豆腐羹,小口的品尝着,嗯了声:“无事便好。” 裴知衍在圆桌旁停下,没有马上接话。 身为夫君,在自己的嫡妻屋里用膳,自是再正常不过,但裴知衍架子重,要等着谢清晚亲自开口,让他一块儿用膳,否则倒显得像是他特意来找谢清晚吃饭。 谁知,裴知衍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谢清晚开口,气氛一下便安静了下来,唯有谢清晚很轻的咀嚼声。 这氛围就多少有点儿尴尬了。 裴知衍面子上多少有点儿化不开,不由握拳干咳两声,作为提示。 谢清晚抬眸看向他,像是这才想起来。 “夫君可曾用膳了?” 裴知衍刚开了个口:“还未……” 没说完,谢清晚又补了一句:“夫君刚从叶娘子那儿过来,想来已经陪叶娘子用过膳了,也看不上我屋里的粗茶淡饭。” 她才不要和裴知衍一起用膳,这会让她原本的好胃口,都跟着倒胃,少吃半碗米饭,还有这一桌子的美食,多可惜! 裴知衍一噎,他深刻怀疑谢清晚是故意的,但他没证据。 而且谢清晚都这么说了,他又不好意思再开口。 “夫君还有何要事吗?” 谢清晚说话温声细语,软软糯糯的,明眸皓齿,加之方才喝了蛋羹,有些烫,朱唇显得格外红润,透着一股无形的诱色。 裴知衍本是来问罪的,但看到这一幕,喉结先上下一滚,语气也不由柔和了许多。 “夫人为何将思思安排在凝香居?那院子偏僻,她初来乍到,住的这么远,怕是会不习惯。” 谢清晚道:“凝香居虽偏僻一些,但侯府未出阁的姑娘们,都住在那一块儿,我想着叶娘子既然如今是夫君你名义上的表妹,将来是要为她寻一门好亲事的, “若是安排在与我们这些已有家室的女眷的旁边,怕是不合适,那一块儿其他院子已经住了人,我挑来选去,觉得也就凝香居合适些,地方大宽敞,一应家具都俱全,直接便能住人。” 解释了一通后,谢清晚再反问一句:“夫君可是觉得凝香居不合适?若是夫君觉得委屈了叶娘子,那便由夫君来安排,我都听夫君的。” 别说现在叶思思和裴知衍没名没份,还占着个表妹的名头。 谢清晚是侯府大娘子,管着掌家权,这种后宅小事,本就该由她这个大娘子说了算,裴知衍若是插手,就不合规矩了。 她说是听裴知衍的,但他哪儿能真的插手管? 裴知衍有些气,但又不好明说,只能一甩袖子道:“既然夫人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那便先这么住着!” 原本裴知衍要负气离开,但仙寿堂的康妈妈却来了。 “世子,夫人,老夫人命奴婢,送来了些补品,世子两年在外,想来今晚有许多话,要单独与夫人相谈。” 康妈妈明面上是来送补品,实际上却是奉了裴老夫人的命,让裴知衍今晚留在玉清苑。 “有劳康妈妈了。” 谢清晚面上虽不显,命人收下了补品,但暗自却捏紧了手心。 她想与裴知衍和离,但这个过程注定困难重重,若是裴知衍硬要与她圆房,她恐怕很难躲开,得要想想法子。 “连祖母都请动了,夫人倒是好手段。” 裴知衍显然是认为这是谢清晚的手笔,谢清晚笑了笑道:“夫君若是今晚不想在我这儿歇下,我会为夫君打好掩护,不会叫夫君为难,蒹葭,送夫君从侧门出去。” 他不想留下,谢清晚拍手高兴还来不及。 不知是不是裴知衍的错觉,他总觉得,谢清晚巴不得他能够离开。 这么一想,心里就不怎么畅快了。 “祖母既是将补品都送来了,身为晚辈,怎好辜负了她一番良苦用心,我去沐浴。” 这厮,今晚莫不成还真要留下不成? 这可和前世不同,前世裴知衍对她厌恶至极,别说是留宿了,便算是来玉清苑,也不情不愿的。 裴知衍沐浴很快,他在屋内等得无趣,便开始打量起谢清晚的厢房。 屋内布置雅致,棋盘格花纹的帷幔斜对面,是一座玳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上面摆放着菱花铜镜和晕红漆雕梨花首饰盒。 靠窗摆了张苏州水磨长桌,桌上摆放宝砚,各色笔筒,玉瓷抱瓶内插着迎香而绽的腊梅,背对墙上挂着一幅《临安夜游图》。 空气中有股淡淡的冷梅清香,伴随着吱呀一声。 裴知衍抬头看去,便见沐完浴的谢清晚,一身淡白色绣梨花单衫,及腰墨发湿漉漉的披在肩后。 眼尾被热气熏的微微红,和他对视上,美眸水漉漉的,如一支带采撷的红梅。 裴知衍的喉结上下一滚,莫名有种难抑制的冲动。 “夫人,时辰不早了。” 第6章 同床共枕 裴知衍这是在暗示谢清晚,该一同歇息了。 但在谢清晚开口之前,蒹葭和白露往屋中搬了一摞摞的账本,堆在了长桌上。 “更深露重,夫人搬这么多账本来做什么?” 谢清晚径自走过去,在梨花太妃椅上坐下,“府中账目繁杂,近来我发现账目上出了些纰漏,还没有理清,夫君若是累了便先歇息?” 理账目是一回事,不想和裴知衍同床共枕才是最真正的目的。 只要一想到前世惨死在裴知衍的手上,谢清晚便止不住的恶寒,她虽然极力控制情绪,但还是没法做到和他同床共枕! 哪儿有人大晚上的,夫君在屋中,还要看账目的?裴知衍怀疑她是故意的! 但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两年前他们刚成婚那会儿,谢清晚可都是眼巴巴的等他,哪怕他从不在玉清苑留宿,只要能来,谢清晚都高兴地不行,里外忙活伺候好他。 但眼下,他罕见的主动开口,谢清晚竟然还要看账目,裴知衍只觉得像是有根鱼刺,卡着上不去下不来。 “账目上出了什么差错?” 裴知衍下床,走到谢清晚的身侧。 “我的嫁妆,和账目上对不上。” 靠近了,裴知衍的鼻尖萦绕着属于谢清晚身上,淡淡的冷梅清香。 很好闻,甚至还让他有些心猿意马了起来。 “既是对不上,明日去库房清点一番,自会清楚了,你在此处空对,也查不出什么。” 在说话的同时,裴知衍的大手就放在了谢清晚的肩头。 “夜里昏暗,看书伤眼。” 在裴知衍的手揽上她肩膀之时,谢清晚没控制住,身子一抖。 难道今晚躲不开了吗? 忽然窗外响起一声闷雷,谢清晚的手猛地一抖,笔尖的墨水在账目上晕开。 再一声闷雷,裴知衍发现谢清晚的面色似乎格外苍白。 正要开口,屋外响起了争吵声,谢清晚搁下狼毫,不动神色的避开裴知衍的触碰。 “白露,外头在吵什么?” 白露很快近来,“姑娘,是凝香居的人。” 裴知衍这才想起来,“自叶伯父过世后,思思便怕打雷,我……” 他刚想过去,又想到今晚他是要陪谢清晚的,便又停下。 “叶娘子初来侯府,怕是会不习惯,夫君不放心,便去安抚一下,免得她害怕。” 谢清晚表现得越贤惠大度,却让裴知衍心中越是不爽快。 从前,谢清晚可不是这样的。 至少,不会主动将他推给别的女娘。 “世子,叶娘子一直在哭,请您过去瞧瞧?” 外头女使还在叫,打断了裴知衍的思绪,“我去去便回,夫人你先……歇息,我很快回来。” 叶思思使计将裴知衍给引走了,怎么可能会放他回来,但谢清晚却乐享其成,总算是走了! 又是一声惊雷,在谢清晚的头顶炸开。 谢清晚身子一抖,面色惨白的搂住胳膊。 “姑娘,快些进屋!” 白露扶着谢清晚进屋,蒹葭抱怨道:“姑娘从小就怕打雷,世子身为夫婿,却不陪在自己的妻子身边,反而去陪那个叶思思,实在是过分!” “好了蒹葭,少说两句,去拿些樱桃蜜饯来,姑娘最是嘴馋,吃了甜食,便不会那么怕了。” 蒹葭马上去拿樱桃蜜饯,谢清晚缩在床榻的角落,将自己抱成一团。 白露心疼得不行,将樱桃蜜饯喂进谢清晚的嘴里。 “从前在谢府的时候,每回打雷,大公子都会守在姑娘的身边,哄着姑娘入睡,若是大公子知道姑娘在侯府受了这般多的委屈,定然会杀回上京,将欺负姑娘的都给大卸八块!” 蒹葭刚忿忿不平的说完,吃着樱桃蜜饯的谢清晚却是悄然无声的落下了泪。 自母亲离世后,她在谢府便只与兄长谢清安相依为命,为了能让她过上好日子,谢清安弃笔从戎,在五年前去了北疆从军。 前世直到死,谢清晚都没能再见兄长最后一面。 “快别说了!” 见谢清晚哭了,白露赶忙叫住蒹葭,拿着帕子给她擦眼泪。 谢清晚只将脑袋埋入臂弯之内,小声呜咽:“哥哥……晚晚好想你……” 凝香居。 远远的,裴知衍就听见了哭声,刚到门口,只着了件单衣的叶思思便扑到了他的怀里。 “裴郎,你终于来了,我以为你不要思思了呜呜呜……” 小娘子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但裴知衍莫名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谢清晚那双水漉漉,眼尾泛红的美眸。 “我不是来了吗,怎么会不要你,好了,先进屋,外头凉,别冻着了。” 叶思思赖在裴知衍身上不起,“那裴郎你抱我过去。” 裴知衍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叶思思抱了起来。 “裴郎,你说过以后每次下雨打雷,你都会陪在我的身边,可是今晚,你来得好晚,你是不是被大娘子给勾去了心魂,不再喜爱思思了?” 裴知衍对上叶思思那双哭红的小鹿眼,和记忆中的那双极为相似的眼睛重合,终究还是心软了下来,将她搂入怀中。 “怎么会,只是有祖母的人看着,我一时不好太早离开,免得叫祖母不高兴。” 叶思思搂着他的腰,“我不许,裴郎,你只能陪着我!” 说着,叶思思仰头便去吻他,同时去解他的腰带。 “裴郎,漫漫长夜,我一人害怕,抱紧我……” 欢愉过后,叶思思面色红润的睡在裴知衍的怀中。 呵,谢清晚算什么东西,只不过仗着与裴知衍从小有婚约,先一步嫁给了他,如今她来了,很快,这侯府大娘子的位置,就是她的了! 这一夜,谢清晚是哭着哭着,哭累了在不知不觉中睡着的。 天初霁,便要起来去仙寿堂给裴老夫人请安。 裴老夫人的规矩可不少,要求所有晚辈女眷,都得每日去仙寿堂晨昏定省。 谢清晚昨晚睡得迟,又哭了一夜,便算是抹了粉,都有些掩盖不住面色的憔悴。 坐在菱花铜镜前,谢清晚挑了支累丝金玉拥福簪。 徐徐道:“让孙妈妈去挑一些上好的云罗衣衫,还有首饰银钗,一并送去凝香居,各种颜色都选一些,毕竟咱们也不知这位表妹的喜好,让孙妈妈避着不该挑的颜色便成。” “是,姑娘。” 在白露领命下去吩咐的时候,蒹葭不高兴的嘟囔:“姑娘,昨夜那叶思思将世子引过去之后,世子便再也没有回来,您给她送好料子,岂不是要助涨她的威风了?” 谢清晚却是一笑,“使其灭亡前,必先令其膨胀,我还怕她不够威风呢。” 第7章 留不住兄长的心 凝香居。 裴知衍一早便上朝去了,叶思思是被外头忙活的声音给吵醒的。 “何人在外头喧哗?吵死了!” 女使三春走进来,“姑娘,是孙妈妈奉大娘子之命,来为您送云罗衣裙的。” 叶思思一听就不恼了,马上命人将东西都抬进来,她要亲自挑选。 昨日在入侯府的时候,她就被侯府的恢宏气派给震惊到了,想着日后都能住在这种金碧辉煌的地方,她兴奋得不行。 而在看到呈上来的云罗衣裙、首饰银钗之后,叶思思更是激动了。 光是摸着这些料子的柔顺手感,都不是叶思思从前敢奢望的! 昨日回府的时候,裴知衍在街上给她随便买的一身衣裙,她原以为已经很好了,但和侯府的上好衣料比起来,简直是云壤之别! “这些都是大娘子命奴婢送来的,叶娘子可随意挑选自己喜欢的。” 叶思思听到谢清晚的名字,非常不屑,“大娘子倒是体贴周到的很,知晓我昨夜累着了,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替我传声谢。” 说是道谢,但叶思思的语气可是高高在上的很,俨然是将自己当做侯府的主子了! 衣裙的款式和颜色都不一,叶思思挑花了眼。 “怎么没有绿色的?” 红澄黄等各种颜色都有,但唯独缺了绿色,不仅是衣裙,便是连首饰也没有绿色的。 孙妈妈回道:“表姑娘,府中唯有正室所出的嫡系一脉,才能佩绿色,咱们侯府只有老夫人、大夫人,还有世子夫人才可穿戴。” 叶思思感觉孙妈妈这是在拐着湾嘲笑她没名没分,没有资格穿戴绿色! “若是我一定要穿戴绿色呢?” 孙妈妈皱眉,原本她就觉得叶思思的态度傲慢,如今都已经特意提点了,她竟然还要硬着来,实在狂妄! “表姑娘,这恐怕是于理不合……” 话未说完,叶思思便打断:“昨夜知衍哥哥同我说了,他带我回府,便是让我享福的,不管什么样颜色的衣裙,我都穿得,若是你们有意见,只管去同知衍哥哥说,还不速去拿绿色的衣裙和首饰?” 仙寿堂。 谢清晚到的时候,二房和三房已经在了。 三房大娘子周氏看她来得有些晚,调笑道:“清晚给老夫人请安,可是鲜少会迟到,看来衍哥儿归来,昨夜你们夫妻二人,好一番耳语厮磨呀!” 话刚说完,三姑娘裴惜墨却插嘴道:“昨夜子时不到,我瞧见兄长他匆匆的去了凝香居,听说那位刚认的远房表妹就住那儿,兄长进去之后,似乎就没再出来了,看来兄长对这位表妹,甚是关切呀!” 二房大娘子吴氏故作恼火的呵斥:“墨儿,在胡言乱语什么呢!清晚你别同这孩子生气,她年纪小,说话不过脑的,还不快向你长嫂道歉?” 裴惜墨撇撇嘴反驳:“我说的都是实话,为何要道歉,是她没用,留不住兄长的人和心,还怪我了?” “三姑娘没有瞧错,昨夜夫君的确是去了凝香居,夫君说叶娘子自失去双亲后,便怕打雷下雨,我想着叶娘子是夫君的救命恩人, “便是咱们侯府的大恩人,也不能让人家进府第一日,便受委屈,若是传扬了出去,倒是显得我们侯府不念恩情,成白眼狼了。” 裴惜墨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拢不住兄长的心便是拢不住,倒是会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裴老夫人干咳一声:“行了墨儿,日后这种闲碎话,不可胡说。” “老夫人恕罪,思思来晚了!” 正说着,未见其人,便先听见了叶思思的娇笑声。 叶思思穿了一身淡绿色对襟长衫,下罩同色系百褶裙,领、袖、襟等处,都镶着织金缎边,这可是府中上好的料子。 更别提她鬓发上还簪了八宝翡翠银步摇,左右以兰花镂空钗点缀,这一身的打扮,都压过谢清晚这个嫡妻了。 当然,并非是样貌的压,而单纯只是穿戴上的贵重。 叶思思便算是将再金贵的金银首饰,全往身上套,也是土狗进城,举手投足没有半分端庄,尽显小家子气。 “你这身打扮,倒是与昨日判若两人!” 叶思思完全没发现裴老夫人在说话的时候,脸色已经沉了下来,还以为是真的在夸她好看。 “老夫人,这侯府的云罗锦缎,便是与那些铺子里卖的全然不同,昨日我原以为知衍哥哥给我买的衣裳,已经够漂亮了,没想到今日送来的更是华贵呢!” 叶思思以为自己嘴甜,还不忘夸侯府气派有权势,谁知,裴老夫人却忽然变了脸,一拍桌面道:“放肆!谁将这身衣裙,拿给你穿的?” 这一声呵斥,瞬间吓得叶思思飞了三魂,扑通一声就给跪了。 “老夫人息怒!我……是大娘子,都是大娘子今日一早,命那个孙妈妈给我送来的,我……我只是捡着穿,其余的什么也不知道呀!” 叶思思别的本事没有,推卸责任的本事倒是顺手的很。 裴老夫人犀利的目光瞬间落在了谢清晚的身上,“清晚,你是怎么回事,叶思思刚入府,对府中规矩不了解便也就罢了,你身为侯府嫡孙媳,执掌中馈,却连这种最基础的嫡庶规矩都给忘了?” 绿色只有嫡出才能穿,便是连一贯爱找麻烦的二房和三房,都是不敢碰的,毕竟这可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谢清晚起身跪下,“祖母息怒,今日一早我在命孙妈妈去送料子和首饰的时候,特意叮嘱过,不该挑的颜色绝不能送过去,若是祖母不信,可传孙妈妈来问话。’ 孙妈妈很快过来,跪下行礼:“见过老夫人。” “孙妈妈,叶思思今日这一身穿戴,是怎么一回事?” 一见孙妈妈,叶思思心虚的浑身发抖,冷汗直冒。 孙妈妈回道:“回老夫人的话,今日一早大娘子命奴婢给叶娘子送一些衣裙首饰,特意吩咐了要避着不该选的颜色,可谁知到了凝香居之后,叶娘子对送过去的衣裙都不满意,非要穿绿色的衣裙,奴婢劝过,可叶娘子却将世子给搬了出来,奴婢没法子,只能依了她。” “叶思思,你当真以为你是衍儿领进门的,便能目无尊卑,在侯府无法无天了吗?” 第8章 掀开遮羞布 裴老夫人的几声呵斥下,叶思思魂儿都吓没了,当即便哭出了声。 “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从来都没有人教过我,而且……而且知衍哥哥他说,让我在侯府便如同在自家一样……” 裴老夫人见叶思思没说两句,便哭哭啼啼起来,而且还自作聪明的,又将裴知衍给搬了出来。 真当以为有裴知衍在,便是免死金牌,无论做什么事儿都不会被责罚了? 可真是个眼界短的破落户,也不知她孙儿这眼神是怎么了,竟会瞧上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货色! “知衍哥哥也是你可以随便叫的?虽然你名义上是衍儿的表妹,但实则与我们侯府并无半分关系,日后都要叫世子,听明白了吗?” 此刻快被吓死了的叶思思,哪儿还敢反驳裴老夫人的话,只得唯唯诺诺的一口应下。 “清晚,你且起来,方才错怪你了。” 白露立即上前,扶着谢清晚的手臂起身。 谢清晚不卑不吭道:“事情弄清楚了便好,虽然叶娘子刚入府,不懂得府中的规矩,但闹出这样的事,终归还是我这个做大娘子的思虑不周,依孙媳之见,便派两个资历深的妈妈去凝香居,教导叶娘子规矩礼仪,祖母意下如何?” 裴老夫人点了下头,“如此可行,便照着清晚你说的来办,由你来一手安排便成。” 再看哭哭啼啼的叶思思,裴老夫人被哭得头疼,摆摆手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下去将衣裙给换了,念在你是衍儿带回来的份儿上,今日便姑且不做计较了,下不为例,听明白了吗?” “多谢老夫人,多谢老夫人!” 叶思思几乎是屁滚尿流的跑了。 敲打过叶思思后,谢清晚才提到了正事上:“祖母,这两日我在算账的时候,发现账目上有几处对不上,便是我自娘家带来的嫁妆,那些铺子、庄子,还有良田,除了几亩贫田之外,其他数目都不对,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此话一出,堂内的人脸色各异。 尤其是二房的人,明显做贼心虚。 裴老夫人没想到谢清晚这么快便发现了,而且还直接在明面上提了出来。 “哦这事儿啊,我知道,前段日子,二房来寻我,说是遇上了点儿小麻烦,手头上有点儿紧,亟需用到银子,我便将这些铺子、庄子和良田换了银钱,让二房拿去先应急了。” 呵,说得倒是轻巧,给二房应急,怎么不用侯府的银钱,却将她的嫁妆给贴上去? 分明便是看她好糊弄,便在她的嫁妆上打起了主意! 前世也是如此,侯府的吃穿用度开销极大,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懂得节俭,若非侯府还有祖荫在,再加上宣阳侯还活着,早就已经被这些人给挥霍空了。 但实际上,侯府的亏空已经很大了,前世谢清晚一心想做个十全十美的妻子,在接手中馈之后,便时常拿自己的嫁妆来添补亏空。 如今想来,裴老夫人哪儿是因为觉得她能干,才把掌家权给她,而是想借着机会掏空她的嫁妆! 重活一世,她定然要让裴家人将吃进去的嫁妆,都给她吐出来! 吴氏笑道:“这事儿我是与老夫人禀报过的,实在是手头紧,这才卖了一些铺子和田地,不过侄媳妇你的嫁妆颇丰,如今又执掌中馈,临时调用一些银钱,解决二房的燃眉之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 什么遇上麻烦,分明就是二房独子裴瑞泽在赌坊输了不少银钱,二房拿不出那么多银钱来还赌债,便将歪心思打到她的嫁妆上来了。 这个裴瑞泽,没有任何本事,每日游手好闲,还好赌成性,为了给他还赌债,侯府账目上每月都要拨出一大笔的开支。 “可这也不对,因为我发现这些不对的数目,有些从两年前便已经开始了,祖母您说是二房近来发生了些麻烦,才会卖铺子兑换银钱应急,可这些账目流出,这两年来都有痕迹,莫不成,是这两年来,二房时常都有各种麻烦,需要用我的嫁妆来填这个空缺?” 裴老夫人用她的嫁妆,来给二房填空缺,可是打从她嫁入裴家之后没多久便开始了。 前世谢清晚其实很早便发现了,但她一心扑在裴家上,便假装不知,直到被裴家给掏空了所有嫁妆。 但今生,她可不会这般傻了,而且,她还要将这些事,都搬到明面上,让所有人都瞧瞧,自诩勋贵世家的宣阳侯府,究竟是有多厚颜无耻! 吴氏登时便不乐意了,“侄媳妇你这话是何意,这人总是会有难处的时候,从你这儿提前支取一点儿怎么了?又不是说不还了,一家人还如此小气,亏得老夫人将掌家权交给了你,当初大夫人管着掌家权的时候,便从不会计较这些!” 秦氏却只是笑笑,并不搭腔。 当初裴老夫人提出让谢清晚这个孙媳来管家,秦氏之所以答应的这么痛快,最大的原因,便是想摆脱二房这些泼皮无赖。 二房每次都会打着借条,提前支取月钱,全都用在了他们那个好赌成性的独子身上。 为了填补账面上的空缺,秦氏当初也都是拿自己的嫁妆补上的。 补了这么多年,都快被掏空了,如今有了谢清晚这个待宰小羊羔,秦氏自然是全装不知,大大方方的便交出了管家权。 只是秦氏没想到,当初她不敢将此事搬到明面上来讲,但她的这个儿媳,却如此胆大,当着裴老夫人的面,便敢掀开遮羞布! “一家人,互帮互助原也是应该的,但各家都有各家的规矩,若所有人都像二婶婶你们这般,每日都超支,而且超支的月钱还不是小数,那整个侯府,岂不是都要被掏空,百年裴家,也因此要毁于一旦了?” 吴氏恼火:“不就是提前支取了一些,哪儿就有这般严重了!老夫人明鉴呀,儿媳提前预支的事儿,您也都是知晓的,怎么到了侄媳妇的口中,反倒是我们成了泼皮无赖了!” 第9章 讨要嫁妆 裴老夫人道:“二房毕竟刚得了曾孙,平常开销稍微大些也是正常。” “祖母,孙媳也并非是不讲道理的,二婶婶他们有难处,可以理解,但无论怎么说,也不该直接动我的嫁妆,大晟明文规定,出嫁女子的嫁妆,无论是在夫家还是娘家, “都有自主抉择的权利,二婶婶他们拿我的嫁妆去抵钱,并未经过我的同意,所以,他们必须要将花出去的这些嫁妆,尽数退还给我。” 听到谢清晚让他们还钱,吴氏立时面露凶相:“进了我们裴家的门,别说是什么嫁妆了,便是你这个人,都属于裴家,你怎么不算算,这些年来,你的吃穿用度,花了裴家多少钱呀?” “我花的银钱,都是每月照例领取的月钱,与几房叔叔婶婶们,都是一样的,而眼下我要二叔二婶婶还的,是你们用我的嫁妆,超支取走的那部分,我的要求很过分吗?” 四姑娘裴惜月不满的嘀咕道:“难怪二房一贯大手大脚的很,原来都是在偷偷拿长嫂的嫁妆来挥霍,如今被发现了,还想赖账,真是好大的脸。” “你在那儿嘀咕谁呢?” 吴氏一脸凶样,吓得裴惜月直往周氏的身后躲。 周氏本也就对此不满了,见吴氏还如此嚣张,便怼道:“老夫人,若说困难,咱们三房也难呀,但这些年来,三房都本本分分的每月按例拿月钱,不成想二房却能每月都超支这么多,若是传扬了出去,岂非有失偏颇?” “我们二房能多预支一些,那是因为我的肚子争气,为侯府生了儿子,而我的儿媳也给侯府长面子,生下了老夫人唯一的曾孙,你若是想多拿些月钱,便努努力,也生个儿子出来,我自不会有二话!” “你……二嫂,你莫要欺人太甚!” “我只实话实说罢了,生不出儿子,便别在这儿嚷嚷了,省得叫人听了笑话。” 眼瞅着两房要吵起来,裴老夫人咳嗽一声:“行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清晚的嫁妆,自然是要还的,这样,便每月从二房的月钱上扣一些,填补到清晚的账上,慢慢的也就能还清了。” 二房不要脸,裴老夫人更是不要脸,这种填补,补到猴年马月也补不上去。 如今谢清晚的嫁妆差不多都已经贴在了二房上,只剩下几亩贫田,那还是实在卖不出去的。 典都已经典了,哪怕谢清晚再闹,那些被卖出去的铺子等也都是拿不回的。 裴老夫人便是仗着这一点,想要糊弄过去。 “老夫人,这怎么可以……” 吴氏还想说什么,被裴老夫人瞪了眼,“行了,我也乏了,都回去。” 谢清晚知道,在这里说再多,就算是把嘴巴给说干了,都没有任何用处。 唯一拿回嫁妆的机会,便是由宣阳侯亲自开口,才能从裴老夫人这只老狐狸的嘴巴里把嫁妆给吐出来。 从仙寿堂出来后,周氏主动叫住谢清晚:“侄媳妇,一道走?” 等走过了长廊,周氏才道:“清晚,今日这桩事儿,便是三婶婶都替你感到委屈呀,二嫂那厮,便是仗着二房生了儿子,作威作福,竟还将手伸到了你的嫁妆上,实在是委屈你了!” “祖母平日看在曾孙的份儿上,对二房有些偏颇,我也是能理解的,只是二房那些超支的银钱,都用在了何处,想来三婶婶心中比我要清楚的,我也不敢瞒三婶婶, “如今我虽掌着全家,但这账目上的空缺却已是无能为力,若是照着这个形式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连带着三房的月钱,也都削减了。” 周氏自然不干:“要我们三房为裴瑞泽那个好赌成性的赌徒擦屁股?他二房想得美!清晚,三婶婶一直以来,对你可都是不错的呀,你一贯聪慧,可得想想法子呀!” 若是到时候侯府亏缺严重,要削减,也只能从他们这些晚辈的削减。 而裴老夫人他们这些长辈,自然还是像从前一样,该吃吃该喝喝,不会受任何影响。 其实便算是月钱有所减少,但是比起其他的高门来说,也算是不错了。 但不论是二房还是三房,那都是过惯了大手大脚富贵生活的,让他们花钱容易,但让他们省钱,那是不可能的。 “我的确是有个法子,但需要三婶婶的配合……” 回了玉清苑后,谢清晚便命蒹葭和白露将她手头有的金银首饰都拿出来,再加上平日里积攒的月钱,一并收在包裹里。 换了身寻常的衣裙后,这才带着蒹葭一块儿从侧门出府。 谢清晚先去了当铺,将那些她不常用的首饰,全部都典当了。 蒹葭奇怪道:“姑娘,这些可都是你的陪嫁首饰,你为何要将它们都典当了呀?” “被二房典当的那些铺子田地,一时半会儿还拿不回来,先将手头的典当一些,好换了银钱,置办一些东西。” 因为前世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青州节度使邵英杰谋反,与大金勾结,连破数座城池,攻入上京。 洪宗帝不顾上京百姓死活,带着一些朝臣落荒而逃。 而前世,谢清晚也跟侯府那些女眷们一块儿,被困在了上京。 叛军占领下的上京,百姓们苦不堪言,这些叛军每日在上京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虽然高门世家有家丁在,还能稍微好一些,但被困在这一墙之内,一大家子张着嘴等吃喝,很快粮食便见底了。 她为了能够从外面弄到粮食,不顾危险的在外面东奔西跑。 可没想到,裴家人为了能够活命,竟然将她迷晕,送到了大奸人,内侍总管刘敬忠的床上! 刘敬忠虽然没有男人那玩意儿,但这厮就是个十足十的变态,喜欢用各种变态而又残忍的手段,来折磨小娘子,从小娘子的痛苦中汲取快乐。 没有人知道,那段黑暗的日子究竟有多痛苦,谢清晚为了让裴家人活下去,始终撑着一口气。 可等朝廷带军杀回来,她伤痕累累的回到侯府,面对的是裴知衍的厌弃,以及裴家人异样的眼神! 她为他们受尽折磨,而他们却认为她不洁而避之不及,人心何其阴暗可笑! 第10章 当街被抢劫 这一世,她不会再傻傻的留在上京,等叛军攻城,被裴家人当做弃子丢到刘敬忠那儿受尽非人折磨。 她要在叛军攻城这一日到来之前,提前离开上京,去外祖那儿避难。 谢清晚的母亲出生于临安,沈家在临安世代从商,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前世朝廷被叛军一路追杀,也是逃到了临安避难。 为了路上逃亡方便,自然是携带银票这种方便又轻的钱财最为合适。 换好了银票后,谢清晚就打算去置办一些马车等装备,方便上路。 刚从钱庄出来,迎面便撞上了个小乞丐。 “求娘子行行好,赏一口饭吃,我和我娘都快饿死了!” 谢清晚见这小乞丐也是可怜,便让蒹葭拿一些碎银子给他,权当发发善心。 谁知,在蒹葭掏银钱的时候,忽然从巷子里冲出一个乞丐,一下子就夺走了蒹葭手上的包裹,转头就跑! “姑娘,抢劫!” 蒹葭想去追,却被那个小乞丐一把给抱住,谢清晚立时意识到,这两个乞丐是一伙儿的,他们是团伙作案! 那里头的银票,可是她目前全部的家当,她还要靠着这些银票置办逃命的物件,可不能被抢走了。 来不及细想,谢清晚直接从路边的一个路人手里,一把抢过缰绳,“借马一用!” 翻身上马,谢清晚一挥缰绳,便追着逃跑的乞丐而去。 这乞丐也是狡猾,一路都往人多的地方跑,一时之间,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醉仙楼雅间。 一年轻俊秀的郎君,手握一盏清酒,懒散的靠在凭栏上,正说着正事儿,忽然被楼下你追我赶的场景给吸引了过去。 哟呵了声:“景庭,这小娘子有意思呀,竟然敢当街骑马追人,别说,这马术还过得去。” 裴景庭对这种小事并不感兴趣,只翻看着密报,年轻郎君也不恼他的冷淡,反而是津津有味的观赏起下面的闹剧。 “这一地的巴豆,踩到了可要摔个够呛。” 话音刚落,便听一阵马嘶鸣,便见马背上的谢清晚勒紧缰绳,带着整匹马,一下子跃起,竟是直接横跨过了一地的巴豆! “好马术呀!我怎么从不知,上京何时出现了马术如此精湛的小娘子?” 年轻郎君看得甚至都鼓起掌来。 而很快,眼瞅着快要被追上的乞丐,迎面和赶牛车的小贩撞上。 乞丐一下将那小贩从牛车上推下来,解开绳子,用力在牛屁股上刺了一刀! 母牛受惊,朝着前方就横冲直撞,还撞翻了一路的摊子,甚至将路边堆放的一捆竹竿也一并都给带倒了。 一时之间,满街的惊叫,而那母牛,更是直接朝着谢清晚的这个方向冲了过来! 谢清晚急忙控制马头,往旁边避开,但路边刚好有个小孩儿摔倒了,为了不踩到孩子,谢清晚只能再次勒紧缰绳。 谁知就是这么一下,那母牛的牛角便撞上了高马。 马儿在剧痛中挣扎,将谢清晚一下从马背上甩飞了出去! 偏生她还运气不怎么好,甩飞的方向,正好和迎面歪倒的一排竹竿撞上了。 这就算是没被摔死,也得被竹竿给活活砸死! 难道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改变命运,便要命丧于此了吗? 谢清晚绝望的闭上眼,以为这次自己要必死无疑之时,忽然,一只强有力的臂弯,圈固住了她不足一握的腰肢。 下瞬,她便撞进了宽厚的怀中,有淡淡的冷檀清香,萦绕在鼻尖。 谢清晚在他的怀中微微仰起首,从她的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郎君优美的下颔,以及微抿的薄唇。 还有因为身子贴着身子,靠得太近而扑通有力的心跳声。 在空中一个旋转,避开了倾倒的竹竿,却迎面与失控的母牛撞了上。 谢清晚呼吸一紧,却见一手搂着她的郎君,只那么抬起腾出的另一只手,拂袖翻掌间,不过一掌劈在那母牛的头上。 只听轰隆一声,在牛角断裂的同时,母牛痛苦鸣叫一声,倒塌在地! “抓人。” 寡淡而又熟悉的嗓音,在头顶炸开,在一道矫捷的身影冲过去抓乞丐的时候,谢清晚怔怔的扬起脸。 正与一双漆黑如点墨的桃花眼直直对上,竟是裴景庭! “九……九叔?” 怀中的小娘子,因为骤然间的激烈运动,而香汗淋漓,便是连小巧的鼻尖,都冒着细汗。 两颊红润如雨后初霁的云霞,在雪肌上晕开一圈圈的红晕,白里透粉,尤其是那一张一合的樱唇,似是含苞欲采撷的红蕊,透着一股诱色。 裴景庭的眸色微微一沉,“当街骑马追人,你的胆子真是不小。” 直到裴景庭开口,谢清晚才像是如梦初醒,发觉自己还在他的怀中,赶忙往后退两步。 但她方才骑马太快,加上许久没有骑过马了,一时被颠簸的腿软,从裴景庭的怀中退出,一时没了支撑,双腿发软,一个没控制住,便往前踉跄。 正巧,这边那年轻郎君已经擒住了乞丐,将人拎了过来。 “景庭,是要砍了这厮的手,还是打断他的腿……” 话没说完,便瞧见肤白貌美的小娘子,一头扎进了裴景庭的怀中。 而一贯厌恶女色的裴景庭,不仅面色未见愠怒,甚至也没在第一时间将人给推开。 反而是那小娘子,容色潮红,手忙脚乱的想从裴景庭的怀中起来。 结果慌忙之下,双手往前一按,正好压在了裴景庭宽厚的胸肌之上! 年轻郎君挑眉,甚至还调侃的吹了声口哨:“郎君英雄救美,小娘子这投怀相送的,莫不成是想以身相许,以报答救命之恩?景庭你艳福不浅呀!” 谢清晚的容色愈发绯红,鲜艳欲滴如同盛放玫瑰。 可她越急就越是腿软站不稳,裴景庭难得大发慈悲的,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让她有了支撑点。 一记凉薄眸光扫过去,“皮痒了?” 年轻郎君立刻投降,“说笑的,说笑的,瞧你怎么还当真了呢?这小贼,可是要押去见官?” 在裴景庭开口前,谢清晚忙道:“银钱都在,没有丢失,就不必报官了。” 若是报官闹大了,那她变卖首饰换银票的事,岂不是就要被裴家给知晓了! 第11章 多谢九叔出手相救 裴景庭的眸光落在谢清晚的脸上。 小娘子虽然强装镇定,但神色飘忽,显然是有些做贼心虚之感。 “打断手脚。” 裴景庭收回视线,淡淡下令,简简单单四个字,似是在决定今日吃什么一样简单。 乞丐吓得魂儿都快没了,“郎君饶命!郎君饶命!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但显然,乞丐的求饶没有引起裴景庭的一丝同情与心软,甚至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对方。 就在要动手的时候,忽然一个小乞丐冲了过来。 扑通跪下,在地上直磕响头。 “求求郎君放过我哥哥,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求郎君行行好呜呜呜……” 小乞丐也是个聪明的,见跪求裴景庭没有任何作用,便转头向谢清晚求饶。 “娘子我们不是故意抢你的钱的,娘亲病重,我们没钱治病,只能用这种办法,求娘子放过哥哥,要打……要打就打断我的腿!” “不可以,这件事和我弟弟没有关系,要打便打死我,不要动我弟弟!” 乞丐被押在地上起不来,小乞丐见状,便直接扑到他的身上,哭着求饶:“不要伤害我哥哥,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呜呜呜……” 兄弟俩舍命救对方的深切感情,让谢清晚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兄长。 “他们也是可怜人,算是情有可原,我也并无损失,便算了。” 两个乞丐一听,喜出望外。 但裴景庭却漠声道:“法不严必乱,既是犯了罪,便要承担相应后果,他们没从你这儿达到目的,必会对其人下手,不可轻饶。” 两个乞丐吓得瑟瑟发抖,可怜兮兮的朝谢清晚抛去求救的目光。 下一瞬,裴景庭便感觉到衣袖被一股很轻的力道拽了住。 低眸看去,便见一只莹白的芊芊玉手,小心翼翼的揪住了他的一片衣角。 雪白的手背上,有两道被缰绳勒出来的,很明显的红印痕,在那只似是吹弹可破的手背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小娘子咬了咬下唇,嗓音软糯糯,透着连她自己也未察觉的娇嗔:“九叔,他们也挺可怜的,你便大发慈悲,饶过他们一回,好不好?” 年轻郎君却是在心中发笑。 这位爷决定了的事情,何人能够更改?这小娘子也是够胆大的,还敢让裴景庭转变心意,这怎么可能! 谁知,下一瞬,他就被啪啪打脸了! “下不为例。” 谢清晚展颜一笑,“谢谢九叔!还不快谢谢这位郎君的不杀之恩?” 这笑如同满树花苞在刹那间绽放,芳华绝代,一时竟有些晃了裴景庭的眼。 两个乞丐连连磕头道谢,而后屁滚尿流的跑了。 “九叔?小娘子是裴家儿媳?” 谢清晚盈盈行礼,“清晚见过少将军,方才多谢少将军出手相救。” 在这上京之内,能被称之为一声“少将军”的,便只有镇国将军府唯一的嫡子,闻时野。 闻时野微一挑眉,“你认得我?” 自然是前世曾远远的瞧见过,这位闻少将军,将来他可是裴景庭的左膀右臂,后来裴景庭称帝,闻家更是一跃成为上京第一世家大族。 闻时野本人更是加封国公,享世代袭爵,荣耀无二。 “闻少将军年少成名,一杆银枪可敌千军万马,清晚曾有幸在少将军带军凯旋之时,远远瞧见过少将军的英容。” 谢清晚一句话,从头到尾将闻时野给夸了个遍。 在闻时野这个身份的,从小到大听过的赞誉,能把耳朵都听出老茧来,早就已经见惯不惯了。 但这小娘子说话温温和和的,如清风过耳,把闻时野逗得直乐。 “好说好说,没想到裴家还能有嘴这么甜的小娘子,有意思。” 闻时野凑过去还想与谢清晚说什么,但裴景庭一记冷眼扫了过来。 虽未言,却隐隐透着警告意味。 闻时野默默收回了抬起的腿,又退了回去。 “小娘子,你撞坏了我的铺子,可得赔钱!” “还有我的,这可是我一日的生计,小娘子你若是不赔钱,可不许走!” “我的也是,赔钱赔钱!” …… 谢清晚还没走,便被一众商贩给堵住了去路。 虽然谢清晚的钱袋里是有银钱,但一下子赔偿这么多家摊铺,得用去一半,她要购置的东西钱就不够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是追贼人,才不小心殃及到了诸位,钱我会赔的,但是我今日出门没有带那么多钱,这样,大家把名字和摊位留下,改日我会叫人带钱来一一补偿,如何?” 其中一个商贩盯上了她手里的包裹,“你是从钱庄出来的,这包裹里是不是藏了银钱?你既然有钱,却说现在没钱,是想赖账?” “没错,把包裹打开瞧瞧!” 这些人在起哄的同时,便要上前想伸手去抢。 蒹葭着急的一步上前,“你们想干嘛?还想直接动手抢不成?你们的摊铺又不全是我家姑娘撞的,那两个乞丐才是罪魁祸首!” “什么乞丐,我们怎么没有瞧见,我们只瞧见了这小娘子骑着马横冲直撞的,自然是要你全权负责了!” “没错没错!” 这些人分明便是在睁眼说瞎话,毕竟那两个乞丐就算是抓住了,也从他们的身上搜不出一个铜板来,他们自然是堵着有钱的来坑了。 眼瞅着这手都快要碰到谢清晚了,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了她的皓腕,将她往身后一拉。 年轻郎君高大的身躯,将娇小的小娘子结结实实的挡在身后,隔绝了迎面而来不安好心的商贩。 “若是手不想要了,只管往前伸。” 裴景庭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透着一股无形的自上而下的威压,让那些还想仗势欺人的商贩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不敢轻易上前得罪。 “楚江。” 楚江往前一步,“爷。” “对半赔偿,至于另外一半,问那两个乞丐去拿,若是有意见,便见官。” 裴景庭一身锦衣华服,气质矜贵不可逼视,定是非富即贵。 若真见了官,这些商贩可讨不到什么好处,他们只得自认倒霉。 “九叔,你出手救了我,我已经很感激不尽了,怎好还让你破费帮我赔偿……” 话未说完,裴景庭淡声打断:“怎么,你要现在偿还?” 第12章 九叔,我在老地方等你 谢清晚抱紧怀中的包裹,还警惕的往后退了半步。 “九叔,我现在真的没钱,但是九叔放心,我不会赖账的,等拨了月钱,我必然会一分不少,外加利息,一并还给九叔。” 这小娘子,此刻就像是一只随时会受惊的小仓鼠,将坚果牢牢的护在嘴里,生怕他会虎口夺食。 裴景庭很短促的笑了声,“我不至于穷到抢你银子。” 谢清晚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裴景庭又道:“不是说有事忙?” “那……那我便先告辞了,今日多谢九叔。” 谢清晚已经走了好几步,又回头,“九叔,今夜戌时左右,我在老地方等你,有薄礼相送。” 不等裴景庭回答,谢清晚便摆摆手走了。 闻时野满是好奇地凑上前,“老地方?什么老地方呀?景庭你和这小娘子莫不成是要在老地方幽会?啧啧,不得了不得了,小叔和侄媳妇,这段不为世人所容的禁忌恋……” 裴景庭幽冷的视线扫过去,“活腻歪了?” “说笑说笑的,方才听这小娘子说自己叫清晚,这名字有些耳熟,哦我想起来了,不就是你那个便宜大侄儿,本该死了两年,最近却忽然死而复生的裴知衍吗,我记得他的嫡妻,是那个四品朝奉大夫谢宏远的嫡女?” 闻时野别的本事没有,但这八卦的能力却是在上京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裴景庭淡淡嗯了声,转身往回走,似是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闻时野跟在他的后头,还在那儿感叹:“没想到这裴知衍竟娶到个这么有意思的妻子,运气倒是不错。” 在这上京中,在马术方面能让闻时野夸一声赞的,掰着手指头都凑不到一只手。 所以今日闻时野在看到谢清晚精湛的马术之后,才会对她格外感兴趣。 裴景庭却冷暼了他一眼,“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闻时野一下没拐过弯来,“啥?你说的是谁?是裴知衍,还是谢小娘子?哎哎,景庭你如今身在裴家,是不是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小道消息?快同我说说,说话说一半,可是会死人的喂!” 能让裴景庭这般性子的人,都评价了这么一句,这其中必然是有故事! 但奈何,裴景庭说了一嘴便不说了,闻时野百爪挠心的跟在他的屁股后头追问。 有了银钱便好办事多了,谢清晚去了西市东大街的骡马市,定制马车,挑选千里良马。 只是马车好定做,但千里马却并不是想挑就能有的,得要看运气。 谢清晚将自己对马车的里外装修要求和掌柜的详细提了一遍,交了定金,再让掌柜的为她盯着些,若是有千里马,便第一时间来通知她。 暂时解决了马车一事后,谢清晚又去了成衣铺,购买一些料子普通,但耐穿不会引人注意的绸缎,按照她,还有蒹葭和白露的尺寸,一口气做了好几十套。 从上京到临安,便算是在没有兵荒马乱,一路畅通的情况下,都得要走少说十五日的时间。 更别提到时候叛军攻打过来,这一路上怕是都不会太平,衣食住行这些方面,都得考虑周全了。 蒹葭跟着谢清晚买了一路,而谢清晚每来到一家铺子,都是交了一半的定金,而且就算有成品,也不带回去,只说暂时搁在铺子里,到了时间会过来取。 “姑娘,您这又是买马车,又是买衣料,还一下子买这么多,怎么弄得跟逃荒似的一样?” 谢清晚却是轻叹了声:“你说得倒也没错,算是逃荒。” “什么?姑娘,究竟是出什么事儿了?咱们好端端的,为何会要逃荒?” 谢清晚拍拍她的手背,“蒹葭,若是我说不久之后,上京便会不太平了,我要寻个由头离开,你愿意同我一道走吗?” 蒹葭毫不犹豫的道:“奴婢与白露自小便跟着姑娘,姑娘去哪里,奴婢们便去哪里!” 有她这句话,谢清晚心中便安心多了。 虽然她决定在上京沦陷前,离开侯府,前往临安避难,但世事无常,谁也无法预料即便是提早离开上京,她会不会还经历与上一世一样的悲惨遭遇。 但不管怎么样,试一试总比原地等死的好! 裴知衍从官署出来,绕到了假山后方,避开了禁军的巡查。 没一会儿,有宫婢匆匆过来。 “世子殿下。” 裴知衍示意对方免礼,“这么急着叫我过来,是她出了什么事儿吗?” “世子殿下放心,娘娘一切安好,只是虽然这次世子您逢凶化吉,否极泰来了,但娘娘心中还是多有不安,这个平安符,是娘娘特意在国清寺,诵了一整夜的经,为世子您求来的。” 裴知衍的面上露出温柔的笑意,“替我传达一声,我一切都好,平安符我必会贴身佩戴,让她在宫中多加小心,我的许诺,永远也不会变。” “有世子您的这番话,娘娘独自在宫中,过得再苦也都是有盼头的。” 正说着,外头有脚步声经过,裴知衍毕竟是外臣,不便久留,收下平安符便匆匆离开了。 刚回了侯府,凝香居便派了人过来。 “世子,叶娘子今日几乎一整日都没有进食,若是再不吃一些,恐怕人都要饿坏了!” 裴知衍蹙了下眉,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若不是叶思思像她,他又怎么会将一个猎户女带回侯府。 虽然觉着叶思思太过于缠人,但为了大计,裴知衍还是忍下了,亲自去凝香居看望。 才到门口,便听见了叶思思哭哭啼啼的声音。 裴景庭有些烦,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谢清晚的安静面容,谢清晚在他面前就从未哭过。 “思思,出什么事儿了?听女使说你今日几乎一整日都没有吃东西?” 叶思思趴在暖榻,哭得梨花带雨:“反正侯府里的人都不喜欢我,瞧不起我,觉着我配不上裴郎,也是,如我这般的身份,若是当初没有救你,怕是穷尽一生都无法得见一面,不如便让我饿死,也省得叫他们看了心烦,还叫裴郎为我左右为难!” 第13章 找她算账 裴知衍将她搂到怀里,耐心宽抚:“何人敢如此大胆,若是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裴知衍,我怎么舍得丢下你呢?好了不哭了。” 叶思思就知道,只要她每次提起两年前的救命之恩,必然是会让裴知衍心软,无条件的宠爱着她。 “裴郎你还是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否则若是传扬到了你的那位大娘子的耳中,恐怕又会暗中给我使绊子,让我在你的家人面前丢尽颜面,被老夫人给训责。” 叶思思靠在裴知衍的怀中,娇滴滴的向他控诉,添油加醋的将今日之事给颠倒黑白。 说是谢清晚故意命人送云罗绸缎过来,让孙妈妈激她,才会让她穿了绿颜色的衣裙,进而被裴老夫人给训斥。 裴知衍蹙眉,心中已然认定便是谢清晚故意使计,才会叫叶思思丢了这么大个脸。 “思思你初来侯府,不知晓府中规矩是正常,此事的确是她这个大娘子有失偏颇。” 叶思思故作体贴道:“她是大娘子,是你的嫡妻,便算是故意使绊子折腾我,为了裴郎,我也认了,只是这些送来的衣裙,我是不敢再穿了,免得又叫人寻了短处,借着机会将我给赶出侯府。” “有我在,没人敢动你,好了思思,先用晚膳,今日之事,我去解决,至于衣裙,我亲自为你挑选,便不怕有人动手脚了,可好?” 叶思思便是等着裴知衍的这句话,她又不是真的没脑,她看得出来,虽然她是裴知衍亲自带回来的。 而且还顶着裴家远房表妹的头衔,但这侯府上下,没几个人瞧得起她。 她唯一的仰仗,便是裴知衍,裴知衍亲自为她挑选衣物,这可是连谢清晚这个嫡妻都从没有享受过的优待。 到时,府中上下便就会知道,究竟谁才是裴知衍心中最重要的! 叶思思这才不再闹了,裴知衍陪着她用了晚膳之后,便去了趟玉清苑。 按照从前,裴知衍一来玉清苑,院子里的女使必然会第一时间通禀谢清晚,她必然会满脸欢喜的出来迎接。 可从裴知衍踏入院子开始,除了下人会向他见礼之外,始终未见谢清晚的身影。 谢清晚没有亲自出来迎他,裴知衍心中不快,面上却不显,只往主屋的方向去。 但不论是主屋还是厅堂,都不见谢清晚的身影。 绕了一圈,裴知衍心的火气越来越大,叫住一个女使:“夫人没在院中?” “回世子,夫人正在小厨房。” 裴知衍有些奇怪,谢清晚一个大娘子,在小厨房做什么? 离小厨房尚有一段距离,便有香味飘来,等走近了,裴知衍却不由止住了脚步。 谢清晚着一身淡绿色对襟长衫,上绣四君子之一的腊梅,长衫上印有腊梅剪影印花,下配同色衣三裥裙。 因为不用再守寡,所以谢清晚的妆容明显亮丽了许多。 梳着同心髻,右插银月流苏簪,左以绒花点翠做点缀,更衬得她唇红齿白,容色照人。 宽大的衣袖以一根白色的攀膊挽起,双手都黏着面粉,甚至连脸颊上都沾染了些许。 但她非但不在意,反而还笑意晏晏,面团在她的手下,做成了一个个小巧可爱的形状。 她似乎正与一旁的女使在说笑什么,直到有女使见礼:“世子。” 谢清晚抬眸看去,这一刻,裴知衍竟是被她面上的笑意给晃了神。 但在下一瞬,谢清晚在发现是他之后,脸上的笑容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一极为迅速的转变,莫名让裴知衍心中有些不快。 分明,从前不是这样的。 “夫君有事?” 谢清晚问他,却并未停下手上的动作,甚至也没有主动走过去,态度疏远可见一斑。 “你在做什么?” 裴知衍原本是要与她算今日叶思思被欺负的事儿,但在看到这一幕之后,他竟不由自主的将正事给抛到了脑后。 “包子,夫君特意过来,便是来瞧我做包子的?” 见谢清晚不主动过来,裴知衍只能自己走过去,“你是侯府大娘子,想要吃什么,自有厨娘,何须你亲自动手?” 蒹葭道:“世子有所不知,厨娘做的包子,可没有我们家大娘子做的好吃。” 正说话间,第一屉的包子出炉了。 刚打开笼盖,热气腾腾中,香味便钻进了鼻中,哪怕裴知衍是用了膳过来的,闻见这股香味,也不由嘴馋了。 “我倒是不知,原来夫人竟如此手巧?” 裴知衍嘴上夸着,但目光却放在包子上,俨然是想要尝尝。 但谢清晚却像是听不出看不见,只将包子一一装进食盒中。 “夫君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 又或者说,裴知衍了解过她这个嫡妻吗?别说是了解,她嫁给裴知衍两年,除去守寡的两年,就单单是刚成婚的那一个月,她和裴知衍说的话,加起来都不超过十句。 裴知衍一噎,有些理亏,颇为尴尬的摸了摸鼻尖,“夫人怎么将包子都装起来了?这么多包子,你一次性也吃不完?” “吃不完可以慢慢吃。” 谢清晚随口应付一句,将包子都装好后,才看向他,“夫君今日过来,便是来跟我讨论包子的?” 裴知衍眼见着包子都装进食盒里,而他却连一口也没有尝到,心中不免有些许的落差。 毕竟从前,谢清晚都是巴不得将所有珍馐都端到他面前,盼着他能够赏脸吃几口。 “今日思思因为穿错衣裙颜色,而被祖母责骂一事,夫人应当清楚?” 看来是叶思思又在裴知衍的面前告状,他来找她算账,为叶思思撑腰了。 前世这样的场面,数不胜数,只是那个时候,谢清晚还一心维护着府中的安宁,每次都极力解释,但最后都会让裴知衍对她更加厌烦。 “叶娘子初来乍到,不了解府中规矩,祖母也只是训斥了两句,命我安排两个资历深的妈妈,去教导叶娘子规矩,以免日后出了府,若是叶娘子在外头行差踏错,可就不是训斥几句那么简单了,夫君是觉得有何不妥?” 第14章 吐在他身上 谢清晚说的有理有据,而且语气平和,让裴知衍再次噎住。 这已经是一天之内,他在谢清晚这儿第二次吃瘪了,这让裴知衍心里不太舒服。 从前他说一,谢清晚都不敢反驳半句,怎么不过两年的时间,就能让一个人改变这么多吗? 他就不信,无论他说什么,谢清晚都是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的心中,必然是嫉妒万分,只是强装不在乎罢了! “夫人的安排,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今日这事一闹,思思便不太敢随意穿戴了,我想为她挑选几件合适的衣裙,夫人觉得如何?” 哪儿有做丈夫的,在嫡妻的面前,明目张胆的为外人亲自挑选衣物?这不是在明晃晃的打谢清晚这个嫡妻的脸? 更何况,叶思思现在连一个通房都还算不上! 果然,蒹葭和白露在听到这句话后,都在瞬间变了脸色,尤其是蒹葭,更是恼火不已。 裴知衍直勾勾的盯着谢清晚的脸,此时此刻,他非常想从自己的这个妻子的脸上,看到愤怒的表情。 但谢清晚却面色未变,反而道:“还是夫君考虑的周到,白露,让孙妈妈过来,拿着钥匙,带夫君去库房挑选缎子。” 说着,谢清晚还折身,从端屉里挑了一把钥匙,甚是体贴的递到了裴知衍的面前。 裴知衍第三次被噎住,而且这次,就像是鱼刺卡在了喉间,上不下去下不来便也就算了,还卡得喉咙生疼! 深吸一口气,裴知衍却不接,“我又想到,毕竟我是男子,也不知道你们姑娘家都喜欢什么颜色,什么款式的,夫人贤惠,不如陪我一道挑选?” 这厮还要不要脸了,在嫡妻的面前,明目张胆的提出给偷情对象挑选衣物也就罢了,还要让谢清晚陪同,这是全然将谢清晚这个妻子的脸面踩在地上碾压! 谢清晚不由捏紧手心,虽然她知道裴知衍对她无情,但她倒是低估了一个男人无情起来能到如何一种令人发指的无耻地步! 但她心中倒也不恼火,只是为前世一心一意想得到夫君宠爱的自己而觉得可笑。 “最近上京最流行的便是金缕缝,多为年轻貌美的小娘子所喜爱,想来叶娘子也会喜欢,孙妈妈,你且去拿一套来。” 孙妈妈道:“大娘子,实在是不凑巧,金缕缝近来太为抢手,前两日送来府中的三套,一套在您这儿,另外两套都送去了三姑娘和四姑娘那儿,新的还没有送来。” 谢清晚略一思索,“如此,云纹罗也是最近流行的,那便……” “我倒是没见夫人穿过金缕缝,若是夫人还没穿过的话,不如便先拿出来送给思思,毕竟三妹妹与四妹妹都有金缕缝,若只有思思没有,怕是会觉得受委屈,等改日,我再还夫人两套,可好?” 蒹葭听不下去了,脱口而出:“世子,这怎么可以,那套金缕缝是我们家大娘子的,怎么能送给叶娘子……” 谢清晚淡淡道:“夫君说的没错,当时我并不知夫君还活着,尚在守寡中,穿不得像金缕缝这般艳丽的衣裙,放在我的衣橱中也是积了灰,既然夫君觉得叶娘子会喜欢,那便拿去。” 其实裴知衍也并不是一定要拿金缕缝送给叶思思,只是他觉得谢清晚如今对他态度疏离,所以故意想要刺激一下她。 但没想到,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了,谢清晚非但不生气,反而还同意了,还真让白露去将那套金缕缝取来。 谢清晚为他守寡两年,还穿不得艳丽的衣衫,这让裴知衍心中难得有了些愧疚。 握拳干咳一声道:“既然已经进了夫人的衣橱,那便算了,就拿一套云纹罗的绸缎便好。” 谢清晚看了裴知衍一眼,她当然不想将自己的衣衫给叶思思,既然裴知衍改变了主意,她便不再多说。 很快,孙妈妈便将云纹罗锦缎取了过来,谢清晚挑了几种鲜艳的颜色,然后问裴知衍:“我也不知叶娘子喜欢什么颜色,夫君觉得这几种可好?” “既是夫人亲自挑的,自然是合适的,一并送去凝香居。” 锦缎也挑好了,谢清晚却发现裴知衍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晚些可还有要事,没工夫在裴知衍这里耗,只想着赶紧找个由头将他弄走。 “夫君还想挑选其他的?” 裴知衍摇了下头,反而走过来,“我只是想到方才夫人说的话,这两年来,辛苦夫人了。” 说着,裴知衍便主动握住了谢清晚的玉手,和叶思思因为打猎而有些粗糙的手不同,身为谢府嫡女的谢清晚,从小没做过什么重活。 她的素手纤纤如玉,冰肌似骨,只这么握住,顺滑柔嫩之感,便叫人不由心猿意马了起来。 “夫人如此为侯府操劳,我合该多陪陪夫人才是。” 谢清晚一惊,眼中闪过诧异,裴知衍这是在耍哪门子疯,前世的他可是连她的卧房都不肯跨进一步。 而眼下,他竟然主动提出今晚要留下? 谢清晚想将手抽出来,但裴知衍却骤然握紧,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也是这个时候,裴知衍才终于从谢清晚那张疏离平静的面容上,看到了惊慌无措的表情。 呵,原来他的这个嫡妻的弱点,是在这儿? “都出去,我要单独与夫人说说话。” 这单独两个字,就显得意味深长了。 “不……不行……” 谢清晚想将白露她们叫住,裴知衍却快一步,一把掐住她的腰肢,“不行什么?你我夫妻两年未见,难道夫人不想念为夫吗?” 想往后退的谢清晚,反被对方一把搂进了怀里。 鼻子撞在对方宽厚的胸膛上,生疼,还带着一股胭脂水粉味,从裴知衍的身上不断地钻进鼻中。 这是叶思思身上的味道,在来玉清苑之前,裴知衍必然去过凝香居,而且还与叶思思做了亲密的事,否则身上不会沾染这么明显的女人味。 而此刻,这个男人扣着她的腰,从另外一个女人的床上刚结束,便想与她做亲密的事,实在是令谢清晚作呕! 想到这点,这股恶心控制不住的涌上来。 在裴知衍低首过来想吻她的时候,谢清晚呕一声,直接吐在了他的身上! 第15章 谢清晚,你真是好得很 “谢清晚你……” 裴知衍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他难得对自己的这个嫡妻产生兴趣,想要与她做更进一步事情的时候。 她竟然……竟然吐了! 这是有多排斥他的触碰,才会恶心到吐? 谢清晚捂住嘴,抵住裴知衍的胸膛,将人往外推,声音虚弱中透着颤抖:“走开。” 比起被吐了一身污秽,裴知衍更恼火的是谢清晚对他避之如蛇蝎的态度! 裴知衍恼羞成怒的一把扣住她的皓腕,同时以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颔,力道极紧,手背蹦出青筋。 “你厌恶我?厌恶到吐?” 谢清晚本身就难受,他还又逼近,那股胭脂味再次钻鼻,谢清晚没有说话,只是再次剧烈的呕了起来。 “姑娘!” 守在外头的蒹葭和白露听见屋内的动静不对劲,慌忙推门进来,便瞧见谢清晚被裴知衍以粗鲁的手法扣着,难受的一直在干呕,满头虚汗泠泠,再顾不上其他。 “世子你要对我们大娘子做什么!” 裴知衍在她们冲上来之时,松开了手。 看着手上、衣上的污秽,裴知衍脸色铁青,“谢清晚,你真是好得很!” 留下这么一句恼火的话,裴知衍便甩袖直接摔门离开了。 白露和蒹葭心疼不已,白露拿着帕子给谢清晚擦拭唇角,“姑娘您哪里难受?奴婢这就去请郎中……” 这世子实在是太过分了,消失了两年,让他们家姑娘守活寡便也就算了,如今回来了,既带了个小娘子,如今还如此欺负姑娘! 闻不到那股胭脂味,以及裴知衍的气息,谢清晚的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喘了两口气,只摇头,叫住白露:“我没事,备热水,我要沐浴。” 蒹葭不敢耽搁,赶忙去备好热水。 在沐浴之时,谢清晚的面色还是很苍白,蒹葭心疼不已,“世子到底对姑娘做了什么,竟让姑娘如此难受,实在是太过分了!” 谢清晚虽还是有些不舒服,但心情却还不错,反道:“难受一回,以后应当就不会再难受了,这样挺好的。” 她今日当着裴知衍的面吐了,让裴知衍知道,他的触碰让她恶心,恶心到吐的那种。 试问这天底下有哪个男人,在发现自己的妻子对自己如此厌恶之后,还会再碰妻子的? 这简直是身为丈夫的奇耻大辱,更何况还是裴知衍这种高门勋贵里出来的世家子,自尊心极强。 被谢清晚当面这么吐过后,想来从今往后,都不愿意再踏足玉清苑了。 这对于谢清晚而言,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她自然是要高兴的! 但蒹葭不知谢清晚的真实想法,担忧道:“白露怎么办,姑娘好像是被吐糊涂了,真的不找个郎中来瞧瞧吗?” “既然姑娘说无事,便不要多事,将罗裙取来,姑娘身子不适,不能泡太久。” 换了身衣裳后,谢清晚让蒹葭将食盒取来,她要出门。 “姑娘,这都快戌时了,您刚吐过,脸色还那么苍白,还是休息一晚再出门?” 谢清晚只道:“我已经没事了,待会儿要办要紧事,不能爽约。” 到了那片悠竹林,蒹葭才恍然明白,谢清晚说的要紧事是什么。 “姑娘,您是要等九爷吗?可是白日在街上的时候,九爷似乎没答应戌时会过来呀?” 谢清晚嗯了声:“我知道,但总要试试,万一他真的来了呢,你去外面守着。” 她身处深宅内院,想要顺利和离本就不容易,谢家那边,必然是不会出手相助的,她唯一的筹码,便是裴景庭。 谢清晚怕误了时辰,换了衣裳便匆匆过来了,在竹林里待久了,凉风习习,便开始觉着冷了。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裴景庭的人影,谢清晚来回走动,搓着手臂取暖。 来回走了许久,走累了,便在路边的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坐下。 一阵冷风吹来,竹叶簌簌作响,谢清晚打了个喷嚏,慢慢抱紧自己,换了好几个姿势,不知不觉中,将半张脸埋在臂弯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裴景庭到竹林之时,已近子时。 路上,楚河还在那里碎碎念:“爷,这都快子时了,谢娘子就算真的来过竹林,也不会等到这个时辰,除非她是傻了……” 忽然,裴景庭的脚步微顿,“闭嘴,在此处候着。” 此刻,就在不远处的一片悠竹下,一个娇小、缩成一团的小娘子,便团着身子,在那处不知呆了多久。 楚河惊呆了,原来真有这般傻的小娘子呀? 若是裴景庭没有将白日的话放在心上,或者是被正事缠身,没有来,她岂不是要在这里枯坐一整夜? 裴景庭的脚步明显加快了几分,停下,眼前缩成一团的小娘子,在睡梦迷糊间,颤抖着娇小瘦弱的身躯。 露在外面的半边面容,被冻得格外苍白,毫无血色。 裴景庭蹙了下眉,解下带子,脱下身上的织金羽缎斗篷,弯腰之时,悄无声息的将斗篷披在了谢清晚的肩头。 谢清晚本就没有睡熟,骤然惊醒,一把扣住了裴景庭的腕骨。 猝然睁眼,正与年轻郎君漆黑点墨般的眼眸直直撞上。 看到是裴景庭,谢清晚很是惊喜,美眸一弯,眸中迸发出的喜悦丝毫不加掩饰。 “九叔你来了?” 不知是谢清晚眼中的光芒太过耀眼,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这一刻,裴景庭竟是无法与她直视,心头微动。 谢清晚想起身,结果因为坐着太久,以至于腿麻了,起身的时候双腿用不上劲儿,一个踉跄。 一只大手在第一时间握住她的手臂,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谢清晚微扬起鹅蛋小脸,露出一个笑,“多谢九叔。” 裴景庭的眸光落在她苍白的唇色上,心中难得涌上一抹愠怒。 “若是我不来,你便打算在此坐一整晚?” 谢清晚想笑,但是小腿抽筋了,一时笑不出来,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也没有这么傻……” “坐下。” 话未说完,被裴景庭漠声打断。 谢清晚愣了愣,他没了耐心,便直接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又坐了回去。 而后蹲下,隔着裙摆,大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谢清晚心头一惊。 “慢慢伸直。” 第16章 莫不是铁树开花了 裴景庭一手握着她的脚踝,在慢慢将她的小腿展开之时,另一只手力道适中的按揉着小腿位置。 很快,小腿的酸痛和抽筋便缓解了。 “足足两个时辰,还不叫傻?” 谢清晚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在竹林等了两个时辰还不走。 “我是打算若是子时过了,九叔你还没有来的话,便离开的,但所幸,我等到了。” 裴景庭抬眸,与谢清晚弯弯的美眸对上,眼前的小娘子有一双如琉璃湖盏般澄澈干净的眸子。 当她专注的凝视着一个人,似是能将对方的灵魂也一道卷了进去,再也无法逃脱。 裴景庭松开手,起身,单手负于身后,“你等我所为何事?” 谢清晚也站起身,将牢牢护在怀中的食盒递到了裴景庭的面前。 “薄礼,感谢九叔今日在街上救了我。” 裴景庭低眸,眼中晦暗莫测,但他只是犹豫了一瞬,便要伸手接过。 但谢清晚忽然啊了声:“已经两个时辰,里面的吃食恐怕是已经凉透了,不好再送给九叔了,我还是下次再……” 话未说完,裴景庭淡声启唇:“送出去的谢礼,也有收回的道理?” “可是它凉了……” 裴景庭不多言,只直接从谢清晚的手中拿了过去,“既是送出手,便是我的,如何处理,决定权在我。” 谢清晚眸中的笑意愈深,心中对这位未来帝王的惧意在不知觉中渐渐消了下来。 看来,裴景庭也并不难相处,或许多讨好讨好,将来他顺利登基了,便能求他开尊口,助她顺利和离,摆脱裴家。 “多谢九叔,时辰不早了,九叔也早些休息,清晚便先告退了。” 在见礼的时候,谢清晚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还披着裴景庭的织金羽缎斗篷,因为是郎君的身段,所以斗篷格外宽大,披在谢清晚的身上,反而让斗篷末端有大半拖在了地面。 谢清晚将斗篷脱下来的时候,发现末端拖地沾了泥水脏了。 眸光流转,她又想到了一个可以与裴景庭接触的绝妙机会。 “对不住九叔,你的斗篷被我给弄脏了……” 话没说完,裴景庭伸手便要去接,“无碍。” 还没碰到斗篷的衣角,眼前的小娘子将其牢牢抱在怀中,甚至还往后倒退了两步。 这护食的架势,让裴景庭莫名想起白日的时候,她将一袋银钱护在怀中,也是如此的表情。 “那怎么能行,我弄脏了,便该由我来解决,九叔放心,我定然会将其清洗干净,改日在此处,同一时辰,送还给九叔,可好?” 谢清晚抬眸与他对视,还眨了眨美眸,以显示自己是有多么的诚心。 裴景庭微微眯了眯眸子,这小娘子,是在刻意制造各种机会,接近他。 她的目的是什么? “随你。” 裴景庭依旧像白日一样,没有答应那日会不会来,但今晚都这么迟了,裴景庭还是来了,谢清晚便知道自己赌赢了。 这个男人,是看着性子冷,但心是好的。 “无论多晚,我都会等九叔,清晚告退。” 谢清晚正打算离开,却听裴景庭道:“楚河。” 一直候在不远处的楚河第一时间近前,“爷。” “将灯笼给她。” 楚河虽然有些惊讶,但对于自家主子的话不敢置喙,忙将手中的竹编绛纱灯递给了谢清晚。 “不用了九叔,我有灯笼……” “让你拿着便拿着。” 年轻郎君的话语带着上位者的不容置喙,但语气却不似话语这般冷。 谢清晚微微一笑,便也不再推脱,接下,“多谢九叔。” 裴景庭并未第一时间走,而是看着谢清晚走出了一段距离,守在外头的蒹葭跑上前,“姑娘,等到人了?呀,姑娘您的手怎么这么冰冷呀?” “无碍,咱们回去。” 谢清晚的声音听着似是颇为愉悦,和叽叽喳喳唠叨的女使一道,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裴景庭折身原路返回,没了灯笼,楚河只能苦哈哈的拿出火折子来照明。 “爷,咱们今夜要歇在起云台吗?” 虽然名义上挂着裴家姓,但哪怕如今回上京就任了,裴景庭也几乎是不会住侯府的。 “回静园。” 静园是裴景庭的私宅,与宣阳侯府正好是一南一北的两端,光是路程就要至少半个时辰。 楚河啊了声,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味儿来:“爷,您这大半夜的特意赶来裴家,便是为了来见谢娘子一面?” 裴景庭寡凉的暼他一眼,楚河立时闭上了絮絮叨叨的嘴。 但心里却咆哮着:不得了不得了,爷不会是铁树开花,瞧上那娇滴滴的小娘子了? 回了玉清苑,一直守在屋前的白露第一时间迎上前,“姑娘您回来了?” 谢清晚心情很不错,进屋后,蒹葭和白露忙前忙后的给她净手,又烧了汤婆子让她可以取暖。 在将汤婆子递给谢清晚的时候,白露见她怀里抱着件斗篷,心中还奇怪,今夜姑娘出门的时候,似乎并未穿斗篷? “姑娘,奴婢将斗篷挂回去?” 谢清晚却在第一时间护住,“不必,这件斗篷我会处理,其他人不能碰,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也下去歇息。” 等白露她们退下之后,谢清晚将斗篷检查了一下,发现右边一角被什么东西划破了,不是很明显,但仔细看还是会发现。 想了想,谢清晚便拿出了一套针线,挑灯缝补。 而这边,从玉清苑恼火的离开后,裴知衍便直接去了凝香居。 刚好锦缎送了来,叶思思在清点时,还故意问了句:“这些缎子,都是世子为我挑选的?” “回表姑娘,这些缎子都是世子与夫人一道,为您特意挑选的。” 此话一出,院中打扰的仆人们都看了过来。 能让一家之主亲自挑选物件,还把当家主母都给叫上,这位叶娘子的面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足以见得她在世子心中的地位! 叶思思骄傲极了:“知衍哥哥总是这么心细,我都叫他不要这么体贴了,他还非是不听,百忙之中也要为我亲自挑选贴身衣物,行了,都收下。” 第17章 看上有夫之妇 在仆人将锦缎往屋内搬之时,叶思思又问:“世子眼下在何处?” “世子在夫人的院中。” 听到女使回答裴知衍在挑选了锦缎之后,竟然没有离开谢清晚的院子,叶思思面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就变成了嫉妒。 咬牙切齿的从齿贝间挤出句话来:“难怪大娘子如此大度的陪知衍哥哥为我挑选锦缎,原来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将知衍哥哥留下,大娘子当真是好算计呀!” 仆人们纷纷低头,不敢作答。 这叶娘子未免也太胆大包天,竟敢当着一众仆人的面,便肆意说当家主母的不是! 但叶思思是绝不会允许,裴知衍留宿在谢清晚那儿,正当她想着法子之时,院外传来声响:“世子。” 便见裴知衍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叶思思高兴不已,完全没有瞧见裴知衍的黑脸。 “知衍哥哥!” 叶思思提着裙角,飞快的跑过去,扑到了裴知衍的怀中。 “我以为知衍哥哥今晚要留宿在玉清苑了,思思很是伤心呢。” 听到玉清苑这三个字,便叫他想起了在谢清晚那儿体会到的奇耻大辱。 裴知衍的眸色一沉,伸手一把搂紧了叶思思的腰肢,“我留在那种地方做什么,怎么,思思不欢迎我来陪你?” 叶思思听出裴知衍语气中对谢清晚的不满,他对谢清晚越不满意,叶思思自是越高兴,将来她做侯府主母的机会,也就越大。 “自然不是,思思只希望,裴郎永远都属于我一人,长夜漫漫,我还有许多话,要说与裴郎听呢。” 说着,叶思思便在裴知衍的唇边落下一个吻。 裴知衍弯腰便将叶思思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往卧室方向而去。 仆人们自是知道这架势是要做什么,皆是低着头退下。 将叶思思放到床榻上后,裴知衍动作又急又粗的一把扯开了叶思思的衣襟。 “我身上的味道,不好闻吗?” 叶思思正伸手去解裴知衍的腰带,冷不丁听见他这话,很是不解,“怎么会,裴郎身上的气息,是思思最喜欢的,思思一日不见,便思之如狂呢。” 是呀,从没有人敢说他身上的味道不好闻,更从未有人在被他触碰,甚至还未做什么之时,便直接吐了! 看叶思思在他的身下娇喘着,充满着爱意的唤着他的名字,但裴知衍心中的恼火,还是并未消减。 他的脑海里,还是不受控制的,会浮现出谢清晚难受的干呕着,还不忘将他往外推的画面。 回到静园时,已过了子时。 “爷,宫中密报。” 楚海已恭候多时,在裴景庭到时,第一时间将密报呈上。 裴景庭接过密报后,随手将食盒搁在了紫檀平角条桌的右手旁。 楚河像往日里一样,走过去拿起食盒,打算将其处理了,当然,这处理最后都是入了他和楚海的肚子。 “爷,属下等便先告退……” 食盒刚提起来,裴景庭的眸光从密报上移开,落到了食盒上。 “谁让你动的?” 楚河懵逼,“爷,您不是从不吃外头的食物吗?” “放下,出去。” 这是要留下食盒的意思,楚河挠挠后脑勺,但不敢置喙,很快退了出去。 “食盒呢?” 楚海见楚河两手空空的出来,皱眉问。 楚河摊摊手,“爷说留下。” “这怎么可以,外头的东西没经过检验,怎能入爷的口?” 说着,楚海便着急的要往里闯,被楚河赶忙拦住,“这可是那位谢娘子,足足等了咱们爷两个时辰,也要亲手送给爷的,啧啧啧,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正是春心萌动的好时节呀!” “谢娘子?你在胡言乱语什么,那好歹也算是爷名义上的侄媳妇,爷怎么可能瞧得上一个有夫之妇?” 见楚海一脸的刚正不信,楚河啧声叹:“以后见着谢娘子,要放尊敬些,我有种强烈的预感,她与咱们爷,缘分不浅。” 楚海翻了个白眼,觉得楚河是脑子被驴踢了。 裴景庭看完了密报,抬手取狼毫之时,手肘不小心碰到了食盒。 砰的一声,盒盖打开了一角,有香味从盒中飘出。 忙活到了半夜,浓郁的香味很快便勾起了裴景庭腹中的馋虫。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将食盒挪过来,打开盒盖,却发现里头装的不是什么珍馐,而是很常见的包子。 但不同寻常的便是,这些包子的形状,鼠、牛、虎、兔等等,整整十二个,正好构成了十二生肖。 每个包子都做得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足以见得制作者的用心。 裴景庭拿起了龙形包子,脑海中却是浮现出,谢清晚将护了整整两个时辰的食盒,递到他的跟前。 鹅蛋小脸冻得发白,却在他收下食盒之时,刹那笑意晏晏的画面。 包子已经凉了,但裴景庭却张嘴咬了一口。 是三珍素馅,虽然已经凉了,但入口芳香,汁水四溢,味道依然很不错,若是趁热吃,定然更加美味。 次日,谢清晚在对了账目后,便叫李妈妈按往常一样,前往各院分发月钱。 蒹葭道:“姑娘,这月钱如此发,二房怕是会来闹事?” 谢清晚趁空继续缝补斗篷,闻言却是一笑,“我还怕他们不来闹呢。” 果不其然,不出一刻钟,吴氏便气势汹汹的杀到了玉清苑,被仆人给挡在院外,在那头叉着腰,泼妇骂街。 “叫谢清晚给我出来!” “什么意思,以为老夫人将掌家权交给你,便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 “我告诉,今日不把吞下去的月钱给我吐出来,我和你没完!” …… 吴氏动静闹得这么大,自然也是引起了另外两房的注意。 四姑娘裴惜月想去凑热闹,“娘,那好像是玉清苑的方向,似乎是二婶婶吵起来了,咱们去看看?” 周氏将人拉住,“不急,正主还没登场呢,且再等等。” 外头的动静,也影响到了在诵经念佛的秦氏。 “大夫人,二夫人在少夫人的院前闹事,好像是因为月钱的事儿,咱们要去管吗?” 秦氏继续翻着佛经,“二房一向贪得无厌,便看我这儿媳,有没有本事斗得过了。” 第18章 我要撕烂你的嘴 毕竟当初秦氏管家的时候,可是没少被二房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讹钱。 再加上侯府的开支大,一来二往的亏空也就越来越大,那时秦氏可没少拿自己的嫁妆去填补。 看谢清晚和吴氏斗起来,要是能让吴氏吃亏栽跟头,自是爽快。 但若是谢清晚斗不过吴氏,左右还有裴老夫人这个老狐狸兜底,出不了什么大事儿。 吴氏骂得嘴都干了,谢清晚才不急不缓的走了出来。 “怎么,不敢做缩头乌龟了?” 谢清晚故作听不懂:“二婶婶这话是何意?清晚不知哪里做的不妥当,叫二婶婶如此恼火?不论是什么事儿,若是清晚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便在此先向二婶婶致歉。” 吴氏见谢清晚张口先道歉,便以为谢清晚是怕了她,气势便更是嚣张了。 “还敢问我是什么事儿,你倒是与我说说,为何这个月分到二房的月钱,比往日里少了一半?若是不将剩下的给我补上,我跟你没完!” 谢清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还道是什么事儿,原来是为了月钱一事呀,这个月二房分到的月钱,便是这么多,没有错,何来的补上一说?” 吴氏一听便来气,啐了声:“放你娘个屁,每月二房都能得到十两,如今却是只有五两,足足少了一半,这剩下的五两去哪儿了?莫不成是被你给私吞了?” 谁知,谢清晚竟一口承认了:“没错,那剩下的五两,的确是进了我的私账。” 吴氏没想到,谢清晚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承认将克扣的月钱给私吞了,气得都快炸了。 “谢清晚,你竟真敢私吞我们二房的月钱!赶紧把克扣的月钱都给我交出来,否则我便撕烂你的嘴!” 谢清晚眨眨眼,摇曳着手中的团扇,“二婶婶这话说得好生没道理,这五两银子,分明是二婶婶你先前答应了要给我的,如今怎么又成了我私下克扣了呢?” “放屁,我何时答应要给你五两银子了?简直是满口胡言!” 谢清晚徐徐道:“二婶婶年纪大了,贵人多忘事,也是正常,既是如此,我便提示一下,前日在给祖母请安之时,我提及了嫁妆一事,原是想让二婶婶将嫁妆一并还给我, “但祖母念及二房困难,一下子匀不出那么多银子,到底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一家人,我便也就同意祖母的提议,每月从二房的月钱上扣走一部分,以此来偿还超支的借款。” 这事儿吴氏自然也是清楚的,但当时她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毕竟在她的眼里,谢清晚就是个软弱好欺负的冤大头。 却不想,谢清晚竟然还真就将裴老夫人的话给听进去,堂而皇之的克扣了月钱。 这叫吴氏气不打一处来:“我怎么不记得这回事儿了?哪怕就算老夫人提过一嘴,但那也是老夫人随口一说,做不得数,我们二房有这么多张嘴,等着要饭吃, “你却一下子扣走了一半,这不就是将我们往死路上逼?还说什么一家人,我就没见过如你这般冷血冷情的侄媳妇!” 这话反而是叫谢清晚听笑了。 看看裴家这帮人的嘴脸,前世她为裴家任劳任怨,甚至将自己的所有嫁妆都拿去填补了裴家账上的空缺。 对待二房、三房这些长辈,也是无一不尽心尽力。 可到头来,在她被裴知衍厌弃时,以吴氏为带头,还在一旁落井下石,说她伺候过阉人,比勾栏里那些花娘们还肮脏不堪,根本就不配为裴家妇! 她给狗一根骨头,狗都尚且会记住她的恩情,每回见着她都会摇尾巴。 而唯有裴家这帮人,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不,他们甚至连白眼狼都比不上! “二婶婶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老话,叫亲兄弟明算账,血脉相连的兄弟姊妹之间,尚且还算得一清二楚,更何况,我与二婶婶之间,可是连那一层单薄的血脉都没有。” 谢清晚往前一步,“原本我还念着,二婶婶你们这一房,二叔没有官职在身,二弟又是个整日里只知在外头花天酒地的,没个有出息的顶梁柱,也只能靠着每月拨的月钱来过活, “也是不容易,所以便只想着扣走一半,但二婶婶却还认为我冷血冷情,既是如此,那我便更该将无情无义贯彻到底,从下个月起,二房的月钱便不用再发了,全都冲入我的私账。” 吴氏气得手抖:“你……” 谢清晚不急不缓的算着:“一个月十两,一年也才一百二十两,距离二房欠我的那些账,若是照这个速度来还,没有个十年是还不清的,如此看来,二婶婶还是要督促二弟,赶紧上进,考个功名出来,否则二房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你个小贱蹄子,竟然敢如此不将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我要撕烂你的嘴!” 吴氏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扑过来,谢清晚是能躲开的,但她故意慢了一拍,吴氏尖利的指甲便划过了她的右脸颊。 谢清晚捂住脸叫了声,蒹葭和白露同时冲上前。 “大娘子!” “二嫂这是在做什么,快住手!” 这出戏唱到了关键点,周氏故作急切的赶过来。 吴氏见伤到了谢清晚,更是嚣张,“这小贱蹄子竟然敢克扣我们二房的月钱,今日若是不吐出来,我便打死她!” “三婶婶,二婶婶真是好生没道理,前日在仙寿堂,三婶婶也是在场的,必然也是听到祖母亲口承诺,让二房从每月的月钱中扣出一部分,来偿还我嫁妆的空缺, “可眼下,二婶婶非但不认账,反而还动手打人,虽然二婶婶是长辈,但也不能仗着辈分,便如此欺负人。” 周氏道:“老夫人这话,我也是听得真真切切,二嫂,这事儿却是你的不对了,本身二房每月都超支,还拿清晚这个做孙媳的嫁妆来填补,说出去都叫人笑话, “清晚心善,还能念着一家人的情面,只扣走了一半,还给你们留了一半,你们合该知足才是,如今还将动静闹得这么大,还要不要脸面了?” 第19章 竟还动手打人 吴氏本就怒火中烧,如今周氏还跳出来,站在谢清晚这边,指摘她的不是,无异于火上浇油。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指责我的不是?从前怎么没见你如此护着这个小贱蹄子,莫不成,你与她暗中勾结,帮着她说话,将从我们二房克扣去的月钱分赃了?” 虽然吴氏愚蠢,但这话倒被她歪打正着给说中了,谢清晚的确是与周氏合作了,但这钱,只是进谢清晚自己的口袋,至于周氏这边,只要不削减月钱,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二嫂你莫要胡言乱语,逮着人便咬,分明是你得理不饶人,太过分了,我看不下去才说了两句,你身为长辈,怎能如此欺负一个晚辈?” 谢清晚捂着脸接腔:“三婶婶明事理,能理解清晚的不易,清晚实在是感激不尽。” 周氏熟稔的握住谢清晚的手,“咱们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见外的话,婶婶也是实话实说。” 见谢清晚与周氏关系密切的模样,还你一句婶婶我一句侄媳妇的,吴氏就更是不冷静了,直接扑上去挠人。 “你们这两个贱人,在我的面前装什么婶侄情深,不就是想着联手对付我二房吗?我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 在扭打间,周氏故作夸张的捂住脖子,大叫声便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我要死了,二嫂要打死人了,哎哟喂,我要见老夫人!哎哟……” 玉清苑这边闹得这么大,自然也惊动到了仙寿堂这边。 裴老夫人的贴身女使康妈妈过来了,“二夫人,三夫人,少夫人,老夫人让你们往仙寿堂一趟。” 吴氏自知理亏,便想着先发制人,刚到仙寿堂,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眼泪,扑到裴老夫人的脚边。 “老夫人,您要为我们二房做主啊!谢清晚她掌着管家钥匙,本该对各房都公允,却不想,她竟联合了三房,对付我们二房,克扣二房的月钱,在私底下分赃,真是没天理了啊!这让我们二房这一家老小,数张嘴,可如何过活啊!” 裴老夫人看吴氏哭的鼻涕都快流到她的裙摆上了,皱眉将裙摆给拉了出来,看向谢清晚。 “清晚,你二婶婶说的可确有其事?” 谢清晚也跪了下来,未语泪先流,“祖母,当初您将掌家权交给孙媳,是出于对孙媳的信任,这两年来,我一直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的偏颇,至于二婶婶说的克扣一事, “也纯粹是断章取义,前日祖母您曾当着一家人的面说过,二房用我的嫁妆超支了的那些银钱,便每月从二房的月钱里扣减,孙媳想着二房无官无职,若是全扣了怕是无法过活, “便只扣了一半,还给他们留了一半,可谁知,二婶婶却不由分说的闹上了门,还说那日是祖母您随口一说,做不得数,祖母一贯是金口玉言,怎会说话不做数,二婶婶实在是欺负人,求祖母为孙媳做主!” 周氏也马上搭腔控诉:“老夫人,二嫂说的都是莫须有的事儿啊,我们三房分到的月钱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若是不信,自可以去查,二嫂闹事骂人便也就罢了,竟还动手打人!” 说着,周氏便将自己脖子上被吴氏给挠出的血痕展示给裴老夫人看。 “二嫂挠伤我便也就罢了,可老夫人您瞧瞧,她将清晚给挠的!” 周氏握住谢清晚的皓腕,将她的右手拉下来,便赫然见她的右脸颊上,有一道划痕,还在渗着血。 这道血痕出现在谢清晚如凝脂般的丰肌玉骨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您瞧瞧清晚这脸被挠的,若是因此而毁容了,那可是天大的事儿啊!” 吴氏却没有半点儿愧疚,反而是嘴硬:“不就是一道划痕,没个两日便能好全了,哪儿有这般夸张……” “你给我住嘴!” 话未说完,就被裴老夫人一声呵斥,裴老夫人招招手道:“清晚,近前来,让我仔细瞧瞧。” 谢清晚走近,裴老夫人在瞧见她脸上的挠痕后,瞪了吴氏一眼。 “吴氏,你好歹也是做长辈的,与晚辈吵嘴便也就罢了,竟还动起手来,实在是太不知分寸!” 吴氏委屈:“老夫人,儿媳也不想的,可她克扣了月钱,便是将二房往死里逼,我情急之下才会不小心失手……” “二嫂这话说的好生没有道理,从前你们二房以各种理由,超支月钱,如今只不过叫你们将超支的给还上,这本就理所应当,怎的到了你的嘴里,就要死不活了? “若人人都像你这般无赖,那我们三房也能找理由预支月钱,然后转头说自己还不出,照样胡吃海喝,岂不是爽快?” 吴氏一噎,“你……老夫人,您也是知道我们二房情况的,二爷没个一官半职,泽哥儿还未考取功名,再加上刚满月的宥哥儿,这五两银子,我们如何能活得下去呀!” 周氏嗤之以鼻:“谁说便活不下去了?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二嫂你的嫁妆,还有不少?再加上你们家三姑娘一早便备的嫁妆,稍稍掰出一些,也足够你们的小日子过得滋润了。” “姓周的你还有没有心,那可是墨儿出嫁时的傍身物,你竟然让我将主意打到女儿的嫁妆上来?” 谢清晚哑着声道:“二婶婶不舍得动三姑娘的嫁妆,但用起我的嫁妆来,却是半句话都不说了,三姑娘的嫁妆是傍身物,难道我的便不是了吗?所以说,在二婶婶你们的眼中,无论我如何为裴家着想,终归都只是个外人罢了。” 这话说的,叫裴老夫人这张老脸都有些端不住了。 裴老夫人咳嗽两声,将谢清晚给扶起来,“傻孩子,瞧你这话说的,你入了我们裴家的门,自便是我们裴家人,老婆子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老二媳妇,月钱克扣一事,的确是我开了口的,清晚做的没有错,你也正好借着这事儿,规束一下泽哥儿,向衍儿好好学习,尽快考取功名,府中可没这么多闲钱养闲人!” 第20章 你求我,我替你出面 裴瑞泽不去赌,吴氏都已经要谢天谢地了,还让他去考取功名?他怕是到现在连四书五经是什么都分不清! 但吴氏怎么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否则他们二房以后的日子便难过了。 于是乎,她便将无耻发挥到了极致,直接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没天理了啊!这是要将我往死路上逼呀,既然连老夫人都不肯为我说话,那……那我干脆便去死算了!” 说着,吴氏便一头要往门框上撞。 石柱她自然是不敢撞的,若是真的一不小心撞死了,为了五两银子白白搭上一条命,岂不是亏大发了? 只是没撞在门框上,反而是在房门一开之时,吴氏直接就和裴知衍撞上了。 “二婶婶这是做什么?” 见裴知衍来了,吴氏知道他一贯不喜欢谢清晚这个嫡妻,死而复生回来后,更是将谢清晚冷落在玉清苑,而每日歇在那个没名没分的“远房表妹”的屋中。 吴氏抓住裴知衍的手臂,哭诉道:“衍哥儿你回来了,你且好好管管你这个嫡妻,她竟是要将我这个做婶婶的,往死路上逼呀!她若是硬要扣走五两月钱,那便先杀了我!” 裴知衍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当他看见谢清晚面上的泪水之时,却是一怔。 如扇的长睫还挂着欲坠不坠的泪珠,眼尾晕开了一圈的红霞,而最触目的,还是她的右脸上,有一道划痕,还有血丝往外冒。 整个人瘦弱单薄,如在风中摇摇欲坠的柳枝,无端叫人觉得心疼。 谢清晚开口:“二婶婶若是不想扣月钱,倒也不是没有其他法子可以代替。” 吴氏哭声一止,便听谢清晚徐徐补充:“方才听三婶婶说,二婶婶你还有不少嫁妆,再加上三姑娘的,凑一凑也能还得七七八八了。” “谢清晚你不是人,那可是墨儿的傍身物,你竟然将主意打到这上头来,我是绝不会同意的!” 谢清晚嗤笑,“二婶婶既知嫁妆是女子的傍身物,这两年来,借着手头紧有困难的名头,套空了我的嫁妆,怎么就不考虑考虑,我孤身一人在夫家,没了嫁妆傍身,该如何过活?” 通过这几句话,裴知衍倒是大致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倒没想到,这二房竟然会如此厚颜无耻,把谢清晚的嫁妆给挥霍完了。 听到谢清晚说自己孤身一人之时,裴知衍心中有那么一丝的不舒服。 但更多的,他是有些不高兴,谢清晚这话,不就是借着由头,在怪他这个做丈夫的不尽责吗? 裴知衍将吴氏给推开,几步走到了谢清晚的跟前。 “夫人这话却是说的不准确了,你有我这个夫君在,我怎会让你没法在家中立足呢?” 说话间,裴知衍又靠近一步,贴着谢清晚的耳畔道:“若是你为昨日的事道歉,好好的求求我,我便替你出面,将你的嫁妆要回来,如何?” 谢清晚捏紧手心,他怎么能如此不要脸,她的嫁妆是被他们裴家人给挥霍完的,他倒是在这儿理直气壮的说替她出面,跟施舍似的! “夫君还是莫要离我太近,否则若是我一个没控制住,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吐了,夫君你可就真的没脸面了。” 昨夜谢清晚吐在他身上,对他的嫌弃,已经让裴知衍恼火了一整夜,如今她竟还敢提,甚至还丝毫不知错! 裴知衍原是想让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娘子自生自灭,但看到她眼尾未干的泪痕,还有右脸的伤痕,终是心软了一下。 “既然二婶婶舍不得用三妹妹的嫁妆来偿还,那夫人用二房的月钱来抵扣也没错,若是二婶婶再不知足闹下去,被祖父知晓了,以祖父的性子,这事儿可就没这么简单解决了。” 吴氏没想到裴知衍会为谢清晚说话,自知再这么闹下去,她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只能气愤的一甩衣袖。 留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裴老夫人一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孙儿,立时便喜笑颜开,抬手道:“衍儿今日回来的倒是早,怎么样,圣上的封赏可有下来?是官复原职,还是能往上升一升?” 两年前,裴知衍官居左武大夫,虽是武官,但是没有实权的散官,位居正六品。 官虽不是很大,但裴知衍如今毕竟还年轻,以他的本事,裴家很有信心,将来他能够位列三公。 更何况,两年前裴知衍是奉了皇命前去赣南剿匪,九死一生,如今活着回来了,也是功臣,该要论功行赏,怎么说这官位也该往上升一升。 但这都已经快过去三日了,洪宗帝也没开这个口,倒是叫裴老夫人有些着急了。 “祖母莫急,近来圣上龙体欠安,便是连科举之后的琼林宴,都往后推迟了三日,该来的总是会来,咱们只需耐心等待便是。” 原来是因为洪宗帝龙体欠安,裴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笑道:“衍儿,咱们裴家,便属你最是争气了,你又是我唯一的嫡孙,你父亲过世的早,你可一定要为祖母争一口气,莫要被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人,给抢了风头呀!” 这个上不了台面之人,自然便是裴老夫人最讨厌的裴景庭。 正说到这儿,外头便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管事匆匆跑进来:“老夫人,大喜,大喜事!宫中的内侍总管刘公公奉圣意登门了!” 裴老夫人大喜,“莫不是来宣布衍儿升官的?快,一道出去接旨!” 听到刘敬忠的名字,谢清晚身子一抖,面色更是瞬间发白,前世惨无人道的遭遇不断涌出脑海。 裴知衍正要出去迎接,余光暼见谢清晚的异常,不由顿住脚步。 刚要开口,那头裴老夫人在催:“衍儿,快过来,这位刘总管可怠慢不得!” 刘敬忠可是洪宗帝跟前的大红人,裴家上下丝毫不敢怠慢,便是连宣阳侯都被搀扶着出来接旨。 “刘总管辛苦了,快请上座!” 刘敬忠肥头脸上挤出满脸褶子的笑:“侯爷客气了,还要恭贺侯爷一声喜,令郎受封大理寺少卿,这可是圣上钦点,足以见得圣上的器重!” 什么,大理寺少卿?那不还是正六品,与裴知衍现在的官职一般无二吗? 只是从武官变成了文官,圣上这是何意? 裴老夫人虽是不解,但还是立即道:“衍儿,还不快谢旨?” 别说是裴老夫人,裴知衍也觉得这道圣旨不太对劲。 刚上前,却听刘敬忠道:“加封之人并非是裴世子,而是探花郎裴景庭,宣旨已是两个时辰前了,杂家此番来,是来送赏赐的,锦缎千匹,黄金百两,裴少卿尚在宫中,侯爷且代为收赏。” 第21章 当众顶撞 受封的是裴景庭,而非裴知衍,这叫一步都已经跨出去的裴知衍,瞬间停在了半路,脸上一青一白,甚是精彩。 而裴老夫人更是不可置信的脱口而出:“什么,是裴景庭受封,而不是衍儿?刘总管,这……这圣旨是不是搞错了呢?” 刘敬忠脸色一变,“大胆,这可是圣上金笔所提,盖了玉玺的,裴老夫人这是在质疑圣上的决断了?” 宣阳侯赶忙拉着裴老夫人赔礼:“刘总管息怒,贱内并非是这个意思,她就是一个深宅妇人,哪儿懂得朝堂上的道理,我儿景庭才高八斗,如今能得圣上赏识,这可真是我们裴家满族的荣耀!” 刘敬忠笑道:“侯爷可是养了个好儿子,毕竟这状元与榜眼,都只封了个七品的翰林院修撰,唯有令郎,被圣上钦点为六品大理寺少卿,将来必是前途无量呀!” 这大阉人可是个聪明的,见裴景庭受洪宗帝器重,便先来卖个好。 宣阳侯陪笑道:“那便呈总管的吉言了,今日辛苦总管走一遭,不如吃口茶再走?” 刘敬忠摆摆手,“不必了,杂家还得要回宫向圣上复命,侯爷留步。” 宣阳侯亲自将刘敬忠送到了门口,又拿了一锭金子,塞到了刘敬忠的手中。 “有劳总管了,总管一路好走。” 刘敬忠露出虚伪的笑,掂量了下手中的金子,笑道:“侯爷是个聪明人,以令郎的才学,将来位列三公也说不准,不定将来杂家还得向侯爷讨杯酒吃呢。” “这是一定的,若真有这日,必第一个请总管吃酒!” 宣阳侯府传到这一代,已经不如从前那般光彩了,更何况宣阳侯如今也只是个空有爵位的闲散人。 他非常清楚,洪宗帝是不可能再让他带兵了,裴家的荣耀,就看裴景庭将来恢复了真实身份后,还会不会念着裴家的好。 若是那个时候他还活着,自然是没问题,就怕他活不到那个时候啊! 等宣阳侯送完刘敬忠折回来,裴老夫人正指挥着人:“将这些赏赐,都充进库房之中。” 刘敬忠走了,谢清晚一直低着头,屏住呼吸,幸而并未引起对方的注意,只是这厮前脚刚走,裴老夫人便堂而皇之的要吞掉裴景庭的赏赐。 谢清晚上前一步道:“祖母,这些赏赐是圣上赏给九叔的,我们直接将其充入库房,怕是不太妥当?” “咱们裴家养了他这么多年,供他吃供他穿供他读书出人头地,他一个庶子,如今能够出人头地,全靠的裴家的栽培,身为裴家儿郎,自是该将所有的赏赐献给家族,有何不妥?” 原以为是裴知衍的升官圣旨,却不想等来的是裴景庭的加赏,空欢喜一场的裴老夫人正积了一肚子的火,见谢清晚竟敢不听从她的意思,当即便将火气撒在了她的身上。 虽然裴知衍也有些失落,他在朝中任职的时间比裴景庭长,但如今裴景庭一朝高中,虽然都是正六品,但大晟一向重文轻武,他这个左武大夫,远不及裴景庭的大理寺少卿抢手。 但听见裴老夫人劈头盖脸的责备谢清晚,裴知衍的目光不由落在了她的身上,微蹙了下眉。 若是谢清晚向他示软,求求他,他到底也是她的丈夫,可以为她在祖母的面前讨个饶。 谁知,谢清晚非但不惧裴老夫人的斥责,反而还反驳道:“九叔虽是裴家人,但这赏赐毕竟是皇恩,如何安置御赐之物,只有九叔有权处置,若是我们擅自做主,传到了圣上的耳中,恐是会治咱们侯府一个大不敬之罪,请祖母三思。” 裴老夫人本就因为裴景庭授官而不悦,如今这府上,竟然还有人敢当着她的面,维护裴景庭,为他说话,简直是火上浇油,让她更是火大。 “清晚所言有理,这是圣上赏赐给景庭的,如何处置,看景庭的心意,咱们不能越俎代庖了,且先把赏赐收起来,等景庭从宫中回来了,再询问他的意见。” 正在这时,宣阳侯回来了,一句话便堵了裴老夫人后头的话。 “你倒是惯会心疼这个庶子的!” 裴老夫人咬牙切齿的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来,宣阳侯头疼的捏了捏太阳穴,“我不同你争吵这些没意义的,御赐之物你动不得,对了,明日宫中举办琼林宴,承了景庭的光,咱们府中的哥儿几个,都能出席,都打起精神来,可不能叫侯府丢了面子。” 裴知衍拱手,“是,祖父。” 等宣阳侯离开后,裴老夫人开口道:“宫中那位贵妃娘娘喜好佛经,我记得清晚你的字写的最漂亮,便由你来手抄一卷佛经,也好在琼林宴上献于贵妃娘娘,了表裴家的心意。” 一卷佛经足有上万字,哪怕从现在开始抄,不眠不休到明日琼林宴开始,怕是都来不及。 显然,裴老夫人这是在故意刁难谢清晚,只因她为了裴景庭而出面顶撞她这个长辈,给她点儿颜色瞧瞧,看她日后还敢不敢为不该说情的人说话! 听到这话,便是裴知衍都蹙紧了眉梢,“祖母,让夫人一人抄写,怕是会来不及……” “那便现在就去佛堂,清晚这孩子做事向来利落,抄写一卷佛经对于她而言,自不是难事,是清晚?” 谢清晚低眸道:“是,孙媳领命。” 原本刚从谢清晚那儿受了气的吴氏,见谢清晚被裴老夫人给罚了,登时幸灾乐祸的嗤笑。 “这有些人呀,真以为握着掌家权,便是家中的山中大王了,分不清主次,还敢为某些人说话,真是不知死活!” 见谢清晚要走,裴知衍本能的伸手,抓住她的皓腕,低声道:“你为九叔说什么话,跟我去向祖母赔罪,便不必遭这份罪了……” “我说的是实话,何错之有?” 裴知衍有些恼:“你这人怎么这么倔,一卷佛经足有万字,你哪怕手抄断了,都无法赶在琼林宴开始前完成!” “这便是我自己的事儿了,就不劳烦夫君来操这个心了。” 第22章 唱一出苦肉计 谢清晚不多看裴知衍半眼,只将手给抽了出来,径直往佛堂的方向而去。 看着谢清晚决绝的背影,裴知衍莫名有股火气,堵在胸口,憋屈的慌,但又不知何故。 好话不听,受罪也是她活该! 裴知衍被下面子,便也不再与谢清晚多说,大步流星的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蒹葭着急道:“姑娘,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能将一卷佛经都给抄完呀,老夫人这分明是故意迁怒于您!” “我知道,事在人为,快些抄应当是能写完的。” 谢清晚当然不傻,她很清楚,在裴老夫人的面前,当众顶撞她,为裴景庭说话,会有什么后果。 只要这事儿能传到裴景庭的耳朵里,怎么着都会念着她的这一份好,也不枉她使这一出苦肉计。 “好了蒹葭,姑娘心中有数,快去备纸磨墨,这一夜咱们有得熬了。” 佛堂一惯僻静,鲜少有人往来,谢清晚跪坐在案几前,一字一句抄写着佛经。 不知觉中,夜色已暗,白露轻手轻脚的去挑了灯。 直到听见外头打更声,谢清晚停下来,揉了揉酸胀的皓腕,“白露,几更天了?” “姑娘,已经过戌时了。” 谢清晚忽然想起件重要的事,“不好,我忘记与九叔约了今夜戌时,将斗篷送还给他,蒹葭,你且将斗篷取来送过去,替我道声歉。” 蒹葭不情不愿的起身,“姑娘您今夜在这里遭罪,便是因为这位九爷,还要为他送什么斗篷呀……” “不许胡言,快去。” 蒹葭只能领命,“那晚姑娘您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他才姗姗来迟,如今才过戌时,他怕是也不会准时到。” “他本就没答应过我一定会来,只要他能来便好了,记得不要说些不该说的,去。” 蒹葭不觉得裴景庭会在,毕竟这位九爷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得很,一年能在裴家看到他的次数,更是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所以,当蒹葭抱着斗篷,磨磨蹭蹭到了竹林之时,还在小声嘀咕抱怨着,冷不丁被人从背后拍了下肩膀。 “怎么才来……” “啊,鬼呀!” 蒹葭吓得拔腿就要跑,被楚河一把揪住后领,像拎小鸡儿一样的给拎了回来。 “是你楚大爷我,瞧仔细了,不是鬼!” 蒹葭睁大眼,看清是楚河的脸后,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你,你怎么走路没声儿,在背后吓人呢?” “你自己没留神,还一路嘀嘀咕咕的,怪我咯?你家大娘子呢?约了我家爷戌时见,迟了大半晌,自己还不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楚河往后看看,除了蒹葭之外,并未见谢清晚的身影。 蒹葭有些吃惊:“九爷戌时便到了?” “可不是么,谢娘子可是好大的面子呢,我们爷可不是对谁都能有这种耐心,谢娘子人呢?” 见对方语气有种高高在上的施舍感,蒹葭不高兴了,“还不都是因为你们家九爷,不然我家姑娘眼下也不用遭这份罪!” 被劈头盖脸指责了一番,楚河一脸莫名。 还未开口,一道寡淡的嗓音响起:“她怎么了?” 裴景庭长身而立,单手背于身后,只一记咸凉的眸光扫来,无形的上位者威压,便叫蒹葭不敢随意放肆。 蒹葭还没说话,便先哭了:“今日宫中来人,道是九爷您加封大理寺少卿,送了圣上的赏赐来,老夫人想将御赐之物全都吞了,我家姑娘便顶撞了老夫人几句,老夫人便让姑娘手抄一卷佛经,说什么要献于贵妃娘娘,分明便是借机刁难!” “哎哎,你哭什么,又不是我们家爷欺负你家大娘子的……” 楚河最怕小娘子哭了,手忙脚乱的拿出汗巾,一把塞进蒹葭的手中。 裴景庭的眸色骤冷,如冰封万尺。 那个老狐狸,倒是好大的威! 佛堂。 白露已经添了两次油灯,谢清晚揉了揉眼角,“再放近些。” “姑娘,灯火太近,容易伤眼。” “无碍……” 话未说完,忽然窗棂处传来吱呀一声,骤然打开之时,吹来的风瞬间便将烛火给熄灭了。 谢清晚一惊,正要叫白露点灯,一道淡漠中带着几分冷冽的嗓音在头顶炸开:“别抄了。” 灯火再亮起,谢清晚正好便与裴景庭那双如黑漆点墨般,讳莫如深的眸子撞上。 “九叔,你……怎么过来了?” 谢清晚是打算借着这次的机会,向裴景庭卖个惨,但她没想到,裴景庭竟然会亲自过来。 “你不是希望我过来?” 裴景庭那双眼,像是在瞬间,便看穿了谢清晚心中打的那点儿小九九。 她忙敛下眼睑,解释:“我只是想让女使将斗篷还给九叔,并没有其他意思,九叔在竹林,是不是等久了?” 说着,谢清晚便想起身,但因为跪坐着抄写太久,脚麻了,起身时身子便晃了下。 裴景庭伸手,抓住她的手臂,但在同时,谢清晚的膝盖不小心撞到了案几。 随着案几的摇晃,桌上的油灯歪倒,火苗一下窜上宣纸,瞬间便着了起来! 谢清晚大惊,想也没想的便直接伸手去灭火,“我的佛经……” 裴景庭眸光一紧,一把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几乎是将她整个人都给提了起来。 “徒手灭火,你是不想要手了?” 一声呵斥中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愠怒,劈头盖脸骂得谢清晚一愣楞的。 她还被裴景庭以不是那么温柔的手法,单手拎起来,双脚都与地面腾空了。 “我……我只是一时心急。” 谢清晚伸脚,却怎么也够不到地面,只能仰起巴掌大的鹅蛋小脸,可怜兮兮的看向裴景庭。 “九叔,你能先……先放我下来吗?” 烛火影影绰绰中,裴景庭这才瞧见,她的右脸颊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痕,还泛红,看起来是刚伤没多久。 伤痕虽不深,但在她那张娇俏殊艳的面容上,显得格外刺目。 裴景庭的眸色又冷了几分,却压着眼中翻涌的波涛,手上动作却是轻柔的将她放回到了地上。 “脸上,是怎么回事?” 第23章 九叔分明便很好 谢清晚摸了下右脸,“哦就是今日与二婶婶起争执的时候,不小心被挠到了,小伤,过两日便好全了。” 这小娘子,身处内宅之中,还能被明面上的亲属给欺负得连脸都挠破了。 这也能从侧面说明,谢清晚不得自己丈夫的宠爱,否则吴氏一个二房庶出的长辈,哪儿能有本事欺负到她一个嫡出大娘子的头上? “楚河,取一盒冰肌膏来。” 楚河领命,立即折身去起云台取药膏。 裴景庭见谢清晚还要去收拾案几上的残局,便直接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了一边。 “已经烧了大半,救不回了。” 谢清晚刚想要说什么,便又听裴景庭开口:“楚海。” 话音刚落,楚海便出现在佛堂内,“爷。” 裴景庭指了指案几上烧毁了一半的宣纸,“拿过去,照着纸上的字迹,誊抄佛经第一卷。” 楚海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谢清晚一眼,但对于自家主子的命令不敢违抗,立即拿起了宣纸,纵身一跃便出去办事了。 正好这个时候,楚河也从起云台拿了冰肌膏回来了。 “坐下。” 蒹葭和白露已经被派出去守在门外了,谢清晚想伸手,“九叔,我自己来便好了……” “此处并无铜镜,你要如何自己涂?” 谢清晚一怔,便也不再逞强,乖乖坐了下来,半仰起鹅蛋小脸。 裴景庭弯下腰,单膝跪下,这个姿势让谢清晚一惊,她便想起来,“九叔,我还是站起来……” 让未来帝王在她的面前单膝跪下,这么大的礼,她可不敢受! “坐着,别动。” 裴景庭本人却并不在意这些,打开盒盖,以指腹刮了些许膏药,抬手在往谢清晚面上涂之时,补了一句:“若是疼,便忍着。” 说完后,他又觉得这话对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似乎不太合适。 便又改口:“若实在疼,也可直说,我尽量轻些。” 谢清晚反而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裴景庭动作一顿,“笑什么?” “从前我与九叔接触不多,只觉得九叔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甚是神秘,恐怕也不好接触,但实则,都是我想错了,九叔分明便很好。” 谢清晚深深的看着他,美眸笑意流转,干干净净的只倒映着他一人的身影,“特别好。” 裴景庭眸色一颤,指腹便覆盖在了她右脸的伤处。 小娘子当真是冰肌玉骨,脸上的肌肤似是一层薄纱般,轻轻一戳便会碎了。 将药膏给涂抹开,柔嫩的触觉,一路从指腹传到到了心坎儿,带动着心脏的某处,似乎都跟着不正常的加快了一瞬。 但这感觉转瞬即逝,未及细想,便又听谢清晚道:“多谢九叔找人帮我代抄佛经,不然我这一宿,就别想再睡了。” “先前见你在街上骑马追贼人时,倒是胆大得很,怎么如今在内宅中,反是蹑手蹑脚,任人拿捏了?” 谢清晚笑了下,但笑中却透着几分苦涩,“我在裴家无依无靠的,若是想好好活下去,便得小心谨慎,这不叫任人拿捏,而是苟命守则。” 这话听入裴景庭的耳中,却是叫他心中不大舒服。 私心底,他觉得这个娇俏的小娘子,不该在裴家的深宅大院中,被如此蹉跎。 但理智清晰的告诉他,这是裴家内宅之事,与他无关,更何况,他本就不是裴家人。 他迟早是要离开的。 眼前这个小娘子对于他而言,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过客罢了。 但话却脱口而出:“既是要谨小慎微行事,今日又为何要为了那些御赐之物,而出言顶撞老夫人?” 谢清晚有些诧异的看向他,旋即又扭头看了眼屋外。 “是蒹葭同九叔说的?我都叮嘱过她,让她不要乱说话。” 裴景庭看着她,淡淡道:“是吗,我以为你很想让我知晓。” 果然,在这个未来帝王的面前,她心中打的这点儿小九九,总是能被一眼看穿。 当然,谢清晚也没想隐瞒自己想要刻意讨好裴景庭的心思。 美眸微微一弯道:“裴家一贯是贪得无厌,账上常年亏空,如今见着这一笔巨款,自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私吞,不敢瞒九叔,我虽也是有私心,但我的确是不想让这些御赐之物,落入他们的手中。” “你厌恶裴家。” 裴景庭说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谢清晚大大方方承认:“是,我想离开裴家,但他们是不会轻易放我离开的。” “所以你找上我了我,你又从何得知,我能够帮你?” 谢清晚却是摇了摇头,“自古以来,妇人与夫家和离,本就艰难,我不求九叔能够帮我,我知九叔也有自己要做的事,你也很难,只是若是有机会的话,将来若是九叔能想起来,便是为我说上一句话,我也心满意足了。” 她很清楚,哪怕将来裴景庭顺利登基了,作为帝王,也不好直接插手臣子内宅之事。 在和离这条路上,困难重重,但不论如何,她都会踏着荆棘走过去,她不会让前世的悲剧,在今生再次重演! 哪怕拼得头破血流,她也无怨无悔! 眼前的小娘子,看着娇柔,但她眼里的光,身上百折不挠的精神,却是裴景庭平生头回所见。 他对这个小娘子,产生了一些兴趣。 他忽然有些想知道,她能走到哪一步。 “你很聪明。” “也很笨。” 夸她聪明就好了,怎么又补了一句说她笨? 谢清晚眨眨眼,还没开口,便见裴景庭拂袖间,将什么东西丢进了她的怀中。 本能的伸手一接,却发现是一块墨玉镶珠祥云纹玉佩,上面没有刻字,却在正中央刻有水纹图案。 “三次机会,你可拿着这块玉佩,来东街巷静园寻我。” 裴景庭想,等这三次机会用完,想来他也已经离开裴家,回到他本就该在的位置了,日后与这小娘子,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谢清晚细细的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而后将其小心的妥善收进袖中。 能得未来帝王的一句承诺,三次机会,她必然要好好利用,等到和离的关键点,再拿出来用。 “多谢九叔,我……我现在手上也没什么能送的,昨日的十二生肖包子,九叔可还喜欢?” 第24章 厚颜无耻的出双入对 裴景庭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包子是你自己做的?” 谢清晚点点头,“九叔必然吃过不少珍馐,我的手艺可能入不了九叔的眼……” “还算不错。” 谢清晚还不知道,“不错”这两个字的评价,在裴景庭这里,已经是很高的了。 她只是纯粹听见裴景庭说不错,便发自内心的一弯美眸,笑意晏晏,“九叔喜欢便好,那下次我再给九叔做其他好吃的,九叔可有什么忌口的?” 裴景庭徐徐道:“鸡、鸭、鱼、肉这些。” 谢清晚面露难色,不由微微蹙起烟眉,“九叔,太过挑食对身体还是不大好的……” 鸡鸭鱼肉都不吃,她还能做什么美味? 却听裴景庭极轻的笑了声,慢慢站起身,“这些我都能吃,除了虾。” 谢清晚一怔,抬眸正和裴景庭眸中尚未化去的揶揄对上,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男人是在逗她玩儿呢! 一时之间,谢清晚又羞又恼,“九叔你……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样?” 谢清晚张张嘴,气焰小了一半,“你很好。” 这小娘子,分明是想骂他,认怂却是相当快。 裴景庭眸中荡漾着不减的笑意,“时辰不早,你也回院子,佛经会在天亮前送给你。” 谢清晚一口应下:“九叔也早些休息,今日着实是麻烦了。” 在裴景庭走到窗棂旁时,谢清晚发现斗篷落下了,赶忙抱起追上,“等等九叔,斗篷掉了,我已经洗干净了,斗篷末端有被划了一个口子,我擅自做了些缝补,还望九叔见谅。” 裴景庭嗯了声,从她手中接过,斗篷上还留有小娘子的余温。 他顿了下,补了一句:“冰肌膏,每日涂三次,不出三日便能好全,不会留疤。” “我记住了,九叔慢走,你也早些歇息。” 谢清晚恭敬的盈盈行礼,裴景庭最后看了她一眼,这才运展轻功,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姑娘,既然九爷已经让人帮您誊抄佛经了,那咱们也赶紧回院子歇息,不然明日去参加琼林宴,怕是会没精神。” 谢清晚摇了摇头,“还不能回去,仙寿堂的人还盯着,左右也不过再有两个时辰,天便该亮了,便在这里歇下,多拿几个蒲团过来,铺在地上,也能凑合一晚。” 回了静园,天色已晚。 楚河从裴景庭的手中接过斗篷,刚挂在黄花梨衣帽架上,裴景庭眸光一顿。 “拿过来。” 楚河啊了声,一下没理解裴景庭的意思,便见他对着斗篷指了指,楚河赶忙又取下来,“爷,这么晚了,您还要出门吗?” 裴景庭却没搭腔,而是将斗篷翻了过来,就见斗篷的末端,绣了以金线为主的竹纹,再往上翻,衣袖两端,各绣了兰花纹滚边,衣领处是以暗红色为基调的腊梅纹,门襟则是以淡黄色的雏菊纹镶嵌。 花中四君子,在一件斗篷上尽数体现,还有一股淡淡的皂角香,仔细闻,似乎还带着极不易察觉的梅花香。 整件斗篷被这么稍作修改,便显得高雅了许多,足以见得织绣之人的用心。 裴景庭的眸中荡起一层笑意波澜,递了回去,“折叠好,放到衣橱中。” 楚河挠挠后脑勺,应了声。 怎么爷最近奇奇怪怪的,方才还对着斗篷笑,这斗篷有什么不一样吗?也没哪里不一样呀? 这一夜睡得将就,谢清晚也没怎么睡熟。 天色尚且还雾蒙蒙,窗棂处便响起了叩叩叩三声响。 谢清晚在第一时间醒来,起身之时,感觉骨头都在咯咯的作响,酸胀的不太舒服。 额头突突的跳,有些晕,谢清晚揉了揉太阳穴,这才好一些,走去打开窗棂。 楚海站在窗外,将份手卷递上,“已誊抄好了。” 谢清晚刚伸手去接,便先打了个喷嚏。 “替我向九叔传达一声谢意。” 楚海觉得谢清晚的脸色似乎有些差,但这又不关他的事,他只是奉命前来交佛经的,便嗯了声,很快运展轻功离开了。 没过一会儿,蒹葭和白露便进来给她洗漱,裴知衍受邀出席琼林宴,可携女眷一道前往,而能有资格随郎君出门会友的,自然便只有嫡妻。 “姑娘,您的脸色有些差,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若是觉得不适,今日的琼林宴还是不要去了?” 谢清晚捧着一盏热茶,小口小口的喝着,热水下肚,便觉得舒服多了。 “无碍,可能是昨夜在地上睡得太硬了,没有休息好,待会儿我在马车上补个觉便好了。” 穿戴好出门之时,康妈妈便已守在门外。 “大娘子,奴婢奉老夫人之命,前来检查大娘子的佛经是否誊抄好了,呈送给贵妃娘娘的东西,可不能有半点儿马虎。” 蒹葭将佛经递过去,“呐,拿去检查,随便检查。” 康妈妈仔细翻看,字迹的确是谢清晚的,而且看谢清晚的脸色,哪怕是扑了粉,也依然有些憔悴,看来是乖乖抄了一夜,没有耍什么小聪明。 “大娘子果真虔诚,世子已经在府外了,大娘子动作且快着些。” 出府之时,一眼便瞧见裴知衍站在马车旁,与她的视线对上了,“来了,上车。” 谢清晚刚迈开一步,车帘被一只纤细的手撩起,露出半张脸来,伴随着娇柔的嗓音:“大娘子可算是来了,我与知衍哥哥可是等了好半晌呢。” 一看到叶思思竟然也在马车内,蒹葭和白露的脸色都是一变。 但谢清晚却丝毫不意外,因为前世这两人便是如此厚颜无耻的出双入对,倒是正和了她的心意! 蒹葭恼火道:“世子,通常而言,主家外出会友,只能同嫡妻一道,不知这位叶娘子,如何也会在马车内呢?” 叶思思登时便不高兴了,“知衍哥哥便愿意带着我,你一个低贱的女使,竟然还敢干涉主子行事,大娘子平日里,便是如此管束手底下的人的?” “蒹葭,退下。” 谢清晚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淡淡启唇:“我如何管教手底下的人,倒也轮不着叶娘子一个外人在这里品头论足。” 外人这两个字深深刺激了叶思思的神经,“你……” 谢清晚看向裴知衍,故意问一句:“夫君真打算带叶娘子一同出席琼林宴?” 第25章 夫妻感情不睦 为了今日能跟着裴知衍一道出席琼林宴,叶思思昨夜可是讨好了许久,才让裴知衍松的口。 虽然裴知衍现在是宠爱她,但他也不是全然忘记了规矩,毕竟叶思思既不是他的小妾,甚至连通房都不算,带出去算是怎么个回事? 但当叶思思不高兴的说,为什么大娘子能去,她却去不得的时候,裴知衍的脑海中便浮现出谢清晚对他排斥的面容。 心中有一种诡异的心理在作祟,他便想要看看,若是他要带叶思思出席琼林宴,便是公然在外人的面前打她这个嫡妻的脸,她还会不会像表面看起来的那般冷静。 所以,此时此刻,裴知衍的目光一直落在谢清晚的面容上,企图从她的脸上看出恼火和失控的嫉妒。 但让裴知衍失望的是,谢清晚只是很平静的反问了他一句,面上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 “思思初到上京,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让她与上京的贵女们认识一二,贵女圈我一个男子也不甚了解,还要麻烦夫人多费心,到时在筵席上,多带她转转,也好开开眼界。” 叶思思自然也想打进上京的贵女圈,那些女眷们,一个个都是非富即贵的,与她们交好,连带着她的身价都能水涨船高。 眸子一转,叶思思瞬间便改变了态度,主动从马车内走了下来,热情的想去挽谢清晚的胳膊。 “大娘子,思思还有许多地方,要向大娘子学习呢……” 谁知,甚至都还未碰到谢清晚的衣角,便被她丝毫不加掩饰的避了开,“指教可是万万不敢,叶娘子毕竟是夫君的救命恩人,俗话说救命之恩大于天, “倘若我哪处做的不如叶娘子的意,传到了夫君的耳中,反倒成了我的不是,再者,祖母也已经为叶娘子安排了两位资历深厚的妈妈教导,我可远远不够格。” 这话听入裴知衍的耳中,却成了另一番意思。 所以,谢清晚这是因为他对叶思思特殊,嫉妒而心中恼火了? 他便说,两年前谢清晚总是围着他转,哪怕他与她说上一句话,她都高兴得不行,怎么可能只过了短短两年的时间,便不在意了呢?必然是装的,想以另一种法子,引起他的注意! “若是夫人不想让思思一同前往,我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叶思思被谢清晚给拂了面,本就不悦,却听裴知衍竟说出这样一番话,她立时扭过头,“知衍哥哥,你……你昨夜已经答应过我的!” 谢清晚却不接这话,只提起裙角踩在马凳上,提醒一句:“夫君若是想将叶娘子带上,若不想让自己与叶娘子成为满上京的笑话,便该再备一辆马车。” 前世她因为在意裴知衍,所以在看到他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不顾她这个嫡妻的面子,反而带上叶思思,便恼羞成怒的与叶思思起了争执。 裴知衍光明正大的丢下她这个正头娘子,和叶思思共乘马车。 后来她又在琼林宴上被叶思思陷害,丢尽了颜面。 但是这次,猎人与猎物,要反转过来了。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次,她要让裴知衍和叶思思彻底笑不出来! 果不其然,被谢清晚这么一激,叶思思便急了。 “知衍哥哥,大娘子就这般容不下我吗?说什么不想成为上京笑话,实则便是嫉妒知衍哥哥偏宠于我,知衍哥哥你是不会舍下思思的对吗?” 说着,叶思思便想去挽裴知衍的手臂。 在屋内,裴知衍能肆无忌惮的与叶思思做亲密的事情,但在外头,人来人往的,裴知衍也不是这么不知规矩的人。 推开了叶思思的手,“思思,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为了你的声誉着想,不适合与我们共乘一辆马车,你且坐到后面的马车去。” 她早就已经把身子给了他,而且昨夜他们还那般亲密无间的耳语厮磨着,怎么转眼他却是翻脸不认人了? 叶思思不肯,“我不要,我就要与知衍哥哥你一道坐,既然大娘子容不下咱们,那大不了知衍哥哥你一道同我坐到后面的马车去,不就好了,反正知衍哥哥你也不喜欢她,眼不见心不烦,不是吗?” 她非常自信,裴知衍必然是非常不喜欢谢清晚这个嫡妻的,否则怎么会在时隔两年后回侯府,一次都不曾歇在玉清苑? 裴知衍蹙了下眉,他虽然对谢清晚这个妻子没有什么感情,但这种话从旁人的嘴巴里说出来,却叫他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了。 他的语气中多了些不耐:“思思,听话,坐后面去,不然就不要跟着我一道去了。” 叶思思不敢相信裴知衍竟然会拒绝她,瞬间眼中便鼓起了泪包,还企图扮可怜:“知衍哥哥……” “思思,我的耐心有限,一句话,我不想重复第三遍。” 叶思思虽娇纵,却也知道节制。 裴知衍是挺宠她的,但也是在他所容许的范围内。 就好比是眼下,他已有发火的前兆,若是她再胡搅蛮缠,今日恐怕就没有机会跟着一道去了。 叶思思倒也不全然是个没脑子的,她才不会让谢清晚有和裴知衍单独相处的机会! “知衍哥哥你别生气,我听你的便是了。” 谢清晚上了马车后,便没关注外头,只闭目养神,毕竟昨夜她没有歇息好,方才应付裴知衍和叶思思,又叫她隐隐开始有些头疼了。 直到车帘掀开,有黑影遮住了光影,笼罩而来。 那股令她浑身不适的气息迫近,哪怕谢清晚很累很想好好歇歇,也不由在第一时间撑开了眼皮。 果然便见裴知衍丢下了叶思思,上了她这辆马车,却转头在她身旁位置坐了下来。 “夫君不去陪叶娘子,不怕她头一回出门害怕?” 裴知衍很清楚的瞧见,谢清晚在问出这话的同时,还往旁边的位置挪了挪,企图离他更远些。 从未有人敢如此嫌弃过他,更何况还是他的结发妻子! 一股无名火在蹭蹭往上冒,裴知衍定定的看向她,“夫人怎坐得离我这般远,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夫妻感情不睦,若是传扬出去,才是成了上京的笑话,坐过来。” 裴知衍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但谢清晚却纹丝不动,“我昨日抄了一夜的佛经,眼下很是困倦,只想好好歇歇,这个位置便挺好的,互不干涉,夫君不是也不想与我有过多的接触吗?” 第26章 欲情故纵的把戏 裴知衍却反问了一句:“我带思思一同前往,你生气了?吃味了?” 他的人品不行也就算了,怎么眼睛还瞎了?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她吃醋了? “夫君想带何人便带何人,这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正如我坐在何处,想怎么坐,也是我的自由,你也无法干涉。” 呵,分明便是在口是心非,不就是想等着他主动些? 裴知衍往谢清晚的方向移动了些位置,在谢清晚要再次避开之时,他伸手一把扣住了她的皓腕。 “你做什么?松手……啊!” 未等谢清晚挣脱开裴知衍的桎梏,对方便骤然用力,甚是粗鲁的将她一下子给拽了过去。 谢清晚的一声惊呼,惊动了外头跟随的蒹葭和白露。 “姑娘,出什么事儿了?” 回应的却是裴知衍的声音:“无事,夫人一时没坐稳罢了。” “裴知衍,你放开我!” 今日裴知衍的身上倒没有过重的胭脂味,不至于让谢清晚第一时间便感觉到恶心。 但肢体之间的接触,还是让她浑身冒鸡皮疙瘩,脑海中不断浮现前世惨死在裴知衍手中的场面,额头渗出了点点虚汗,容色也越发苍白。 裴知衍用腾出的那只手,扣住了她的下颔,“两年未见,夫人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竟敢直呼我的名字?” 男女之间悬殊的力量差距,让谢清晚无法轻易挣脱开,因为情绪的起伏,让她只觉得太阳穴跳得愈发猛烈,头晕目眩的感觉也更加强烈。 “你到底想做什么?” 前世连看她一眼都厌弃,眼下却对她动手动脚,这男人怕是脑子被门给夹了,以至于精神分裂! 裴知衍扣紧她的腰肢,因为谢清晚与他几乎是贴在了一块儿,若非是有衣物相隔,他们恐怕是已经亲密无间了。 宽大的手心,似是能将怀中小娘子柔软无骨的腰肢,轻轻那么一捏便掐断了。 从前他倒是不知,他的这个嫡妻,腰竟然这么细,似乎不足一握,又如此的柔软,像是圈着天上的云彩。 鼻尖萦绕的,是来自于谢清晚身上,淡淡的冷梅清香,与叶思思身上浓重的胭脂味,全然不同,倒是挺符合她如今疏离孤傲的性子。 这感觉,与叶思思全然不同,甚至,裴知衍觉得便是连他心中最爱的谢思薇,也不及怀中的小娘子这般娇软无骨。 “自然是让夫人多熟悉熟悉为夫的气味了,我们靠得如此之近,也没见夫人再吐了,如此看来,夫人已经接受了我的气息了?” 谢清晚侧首,一口便咬在了裴知衍刚抬起的手背上,与此同时,一脚踩在了他的脚背上! 裴知衍吃痛的叫了声,不由松开了手,谢清晚趁着这个功夫迅速逃离他的怀抱。 “谢清晚,你竟敢咬我?” 一直退到最角落,谢清晚才反怼:“是你先对我动手动脚,咬你也是活该!” “你我本便是夫妻,不论我对你做什么,都是合情合理,身为一个妻子,却不让自己的丈夫触碰,你的女戒、女德都学哪里去了?” 谢清晚冷嗤,“别拿你碰了旁人的手来碰我,你不嫌脏我还觉得恶心。” 裴知衍原本被谢清晚给咬了一口,而很是恼火,认为自己身为丈夫的尊严受到了侮辱。 但听见谢清晚的这句话后,他的火气倒是消了大半。 “你果然还是很在意思思的存在,两年不见,欲情故纵的把戏,你倒是用得得心应手,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是有些吸引到我了。” 男人都喜欢有挑战的东西,正如家花不如野花香,谢清晚如今表现得越是抵触他,便越是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谢清晚本就有些头疼,被这厮无耻的行为和话语这么一搅和,便更是觉得脑门儿突突的跳个不停。 难受的厉害,她便抬手按住了额头,“谁同你欲情故纵!” 裴知衍这才注意到,谢清晚的面色有些难看,额头更是冒出了不少虚汗,调侃的心思便收了一半。 “你不舒服?” 在裴知衍伸手想靠近之时,谢清晚如同一只惊弓之鸟,“你别过来!” “谢清晚,不要再胡闹了,额头出了那么多汗,可是身子不适?” 谢清晚道:“你试试一夜不睡,跪着抄写万字佛经,眼下还能不能有精力。” “若是昨日你不出言顶撞祖母,又岂会遭这番罪?你好歹也嫁入侯府两年,还不清楚有些人的名字,在祖母的面前便是忌讳?你非但犯了忌讳,还维护他, “祖母只是让你抄写佛经,已是开恩了,昨日我劝你道歉,你非是不听,如今受了一夜的罪,可是知错了?” 谢清晚闭目,不想再多看他哪怕半眼,侧过首道:“圣上赏赐的是九叔,我可没有像你们这般脸大,堂而皇之的便想占为己有,我所言所行皆是正义,何错之有?” 裴知衍一噎,“你……你真是冥顽不灵,若是日后还如此莽撞行事,哪怕是我也救不了你!” 这话倒是把谢清晚给听笑了,“夫君这话说的,好似自我嫁入裴家以来,你曾维护过我似的。” 别说是维护了,他连她的卧房都甚少踏入,恐怕连她这个妻子长什么样子,都分辨不出! 裴知衍本想反驳,但目光却接触到了谢清晚的右脸,如凝脂般雪白的肌肤上,那道划痕仔细看还是能瞧得清楚,只是伤口已经愈合,再加上谢清晚还扑了粉,和昨日比起来,已经淡了许多。 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转了个弯,变成了关切:“脸上的伤,可还疼?” 呵,等他这个名义上的夫君来关怀,她脸上的伤都已经好全了。 谢清晚很冷淡:“不疼。” “二婶婶一贯蛮横,你同她争执什么,昨日她吃了闷亏,日后必然会时不时寻你麻烦,到头来头疼的还是你自己,母亲当初管家时,也不曾与二房、三房闹出嫌隙来……” 话未说完,谢清晚骤然睁开眼,打断他的话:“怎么,夫君这是颇有微词,觉得我不会管家了?” 第27章 打是亲骂是爱 小娘子的气都是来得这么莫名其妙的吗? 裴知衍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是为了你好……” 谢清晚不想听废话,“我会如何,就用不着夫君来操这个心了,只要裴家将我的嫁妆尽数补还给我,这管家权我自会在第一时间交出,绝不会有半分留恋。” 裴知衍也有些恼了,他出于好心,才会与她多说了两句,她却完全不识好歹,还说什么要交出管家权,简直是使小性子胡闹! “谢清晚,我好生关心你,你倒是在这儿给我使上小性子了,二婶婶不慎打伤了你是她的不对,但你也扣走了二房一半的月钱,此事便到处为止,再耍性子,说什么交出掌家权的话,便是得寸进尺了。” 裴知衍对这个家平时不怎么管,但摆起主君的谱来却是熟练得很。 谢清晚只道:“首先,我扣二房的月钱,是因为他们不知廉耻的套空了我的嫁妆,若是我真的任性到底,便该将月钱全扣了。” 裴知衍蹙眉,“二婶婶他们好歹也是你的长辈……” “那是与你有血脉关系的长辈,而不是我的,既然夫君这么看重妯娌关系,不如便替二房将欠我的债给还了,如此我也就不用从月钱里扣,二房也不会闹得鸡飞狗跳,你想要的家宅和睦,不就能实现了?” 裴知衍也被激恼了:“二房到底私底下花了你多少嫁妆,叫你如此念念不忘,时刻都挂在嘴边?” “铺子、田地、庄子这些,按照如今的市价出售,至少也是五千两起步。” 裴知衍震惊,“什么,这么多?” 谢清晚一条条跟他算,“这还没有加上那些处于黄金地段,本便寸土寸金的铺面,五千两只是最低的预估,夫君身为宣阳侯府世子,想来这区区五千两, “于你而言并不算什么,随便挥挥手,日行一善,便也就能替二房还清了,二房必然会对你这个侄儿感激不尽。” 说着,谢清晚伸出了一只玉手,示意裴知衍赶紧还钱。 裴知衍看着小娘子伸到眼前,白皙细嫩的手心,一时回不出话来。 即便他贵为世子,以如今宣阳侯府的开支,他的私库一时之间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我倒是不知,夫人你的嫁妆竟是如此丰厚。” 谢清晚心中冷笑,“这是我母亲在世时,一早便为我备下的,夫君这话说的,对于我这个嫡妻,你又曾了解多少?废话便不必多说了,这笔债,你还是不还?” “还债是一回事,二房拢共也就那么几口人,哪怕是才生了个曾孙,也不至于在短短两年内,开销便如此之大,你确定全是被二房给套空了的?” 看来裴知衍对这个从内到外早就已经烂透了的侯府并不了解。 谢清晚嗤笑了声,“谁让夫君你的那位二婶婶,生了个挥霍无度的好儿子呢,别说是五千两了,便算是五万两,他也能在一夜间输得倾家荡产。” “二弟在赌博?这怎么可能,裴家严令嫖赌,一旦被发现严惩不贷,你在哪儿听的谣传,简直是无稽之谈!” 谢清晚懒得与他多言,“爱信不信,但我的嫁妆,便是被二房挥霍完的,这是不争的事实,你若是有钱便赶紧还我,若是还不上,就别废话。” 裴知衍一噎,“张口闭口都是银钱,只是短短两年的功夫,你怎么会变了这么多,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是呀,裴世子高风亮节,不食五谷,更不知柴米油盐,只会消失两年,在外头与他人风花雪月,而我本便是个俗人,我便是爱财,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真是叫你失望了。” 裴知衍叹气:“说来说去,你还是在意我将思思带回来……” 好端端的说到还钱,怎么又绕回到了感情问题?还不出就直说,找什么跛脚的借口! 谢清晚不耐烦的捂住了耳朵,“不还钱就别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鲜少有人敢在裴知衍的面前如此放肆,更别提还明目张胆的让他闭嘴。 他本该是恼的,但瞧见谢清晚双手捂着耳朵,衣袖滑下,露出半截欺霜赛雪的皓腕,别过脸,从他的这个角度,只能瞧见她气鼓鼓的侧脸。 像是一只生闷气的小河豚,无端的添了几分可爱,这一瞬,裴知衍只觉心坎儿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的撩过。 看着看着,裴知衍便笑出了声。 谢清晚莫名,这厮果然是脑子有问题,好端端的也能自己与自己傻笑,她坐的离裴知衍更远些,只差没团在角落了。 “世子,大娘子,到皇宫正门了。” 宫内除了皇帝与太后之外,其他人是没有资格乘坐马车入内,都得下车步行。 裴知衍先下了马车,而叶思思下的比他要更早些,一瞧见他的身影,便提着裙角上前,“知衍哥哥……” 还未来到裴知衍的身边,却见裴知衍折身,朝着马车出口的方向伸出了一只手。 “夫人,下车。” 这是裴知衍第一次主动去扶谢清晚,简直算得上破天荒,便是连候在一旁的蒹葭和白露都露出一丝诧异。 方才她们分明是听见马车内传出了不小的争执,但一向不关心谢清晚的裴知衍却主动示好,莫不成真应了一句老话,打是亲骂是爱? 叶思思见裴知衍竟然没理她,还主动去搀扶谢清晚,登时便不高兴了。 谢清晚撩开车帘,只咸咸的暼了裴知衍伸出的那只手,便毫不犹豫的换了个下车的方向。 “蒹葭。” 白露马上反应,迅速将马凳搁上,而蒹葭也在同时伸手,好让谢清晚扶在她的手上,顺利的从车辕上走了下来。 见谢清晚竟完全不理自己难得起的关切,裴知衍的面色瞬间便黑了下来。 叶思思在心中暗讽谢清晚不识好歹,便是个十足的蠢货,转而便堂而皇之的霸占了裴知衍右手边的位置。 “知衍哥哥是与大娘子吵架了吗?” 叶思思故意问一句,果然叫裴知衍的脸色更臭了,还未开口,那边便传来了三姑娘裴惜墨的声音:“兄长,你们可算是来了,咦叶娘子也在?” 第28章 真心喜欢景庭哥哥 和裴惜墨一道的,还有二公子裴瑞泽和四姑娘裴惜月,他们先一步过来,都在宫门口等着裴知衍。 见裴知衍竟然把叶思思也一道带了来,这几个人面上的表情各异。 “兄长与这位远房表妹的感情还真是好呀,这么重要的筵席,都将她带在了身边。” 裴瑞泽故意在后面呛话,裴知衍一记冷眼扫了过去,“若是二弟闲得慌,便回府读书去,我离家两年,如今便连九叔都已经考取了功名,家中儿郎唯有你还如此吊儿郎当,不成样子!” 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裴瑞泽脸色难看,却也不敢反驳,毕竟裴知衍是嫡出,将来是要继承侯府的,他一个庶出,还要靠着裴知衍手下吃饭。 “思思,你与三妹妹她们年纪也相仿,说话也方便些,今日席面上,你便同她们一道,莫要随意乱走,明白吗?” 见裴知衍竟不带着自己,叶思思不乐意了,拉住他的衣袖,“知衍哥哥,我初来上京,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今日出席的,全是上京有脸面的皇亲贵胄,便是圣上也会亲自出席,万不能失了规矩,在外头,要以世子相称,行了,记住了的话,便去三妹妹她们那边,一句话,我不希望反复强调,听话。” 裴知衍对叶思思的宠爱是有限度的,在关乎脸面一事上,他是绝不会容许的。 若是让叶思思跟在他的身边,一道入宫,而把谢清晚这个嫡妻给晾在一边,岂不是会让他被套一个怠慢嫡妻的罪名了? 如今他正等着圣上给他升官,可不能在这种节骨眼上出差错,尤其是在名节方面。 “我知道了,知……世子。” 叶思思能够留在上京,在这里立足,便全仰仗裴知衍的宠爱,她知裴知衍最看重名声,只能面上乖巧应下,经过谢清晚身旁的时候,却不忘恶狠狠瞪她一眼。 “三姑娘,我初来上京,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今日便有劳你多带我转转,学习学习了,这只镯子,是我初入侯府时,世子特意为我挑选的,三姑娘若是不嫌弃,便送于你了。” 叶思思直接忽略了四姑娘,而来到三姑娘的身边,热情非常的主动攀关系,还将腕上戴着的赤金缠丝玉镯塞到了裴惜墨的手中。 裴惜墨一贯是个爱占小便宜的,再加上这两日二房与谢清晚闹了不愉快,叶思思明显与谢清晚不和,裴惜墨自是喜闻乐见,便也接受了叶思思的示好。 “不就是一个镯子么,有什么可稀罕的。” 裴惜月不屑的嘟囔一句,主动走向了谢清晚,“长嫂,我们一道进去?” 谢清晚倒是没有拒绝,微颔首便同裴惜月一道走。 全然没有瞧见,裴知衍抬到一半的手,他原是打算和谢清晚一起走的,却被裴惜月给半道截胡了。 通常而言,参加这种筵席,男子都会与自己的嫡妻一道双双而行,以显得夫妻和睦,家庭美满。 这点儿道理,裴知衍不信从小接受良好教养的谢清晚会不懂,但她却毫不犹豫的跟着裴惜月一道,显然是故意的! 裴瑞泽见状,故意道:“看来兄长是与长嫂闹矛盾了呀,莫不成是因为兄长带了叶娘子一道出席?这弟弟多少就得说兄长几句了,自古以来,这女子都是善妒的,这么重要的场合,兄长还捎上其他人,难怪会被长嫂给下面子!” “与长舌妇一般这么爱嚼舌头,不如便在宫门口站着,也不用去参加什么琼林宴了!” 裴知衍本就不悦,被裴瑞泽这么故意一刺激,更是不留兄弟情面了。 裴瑞泽脸皮厚,认错极快:“我就是说笑的,兄长你别生气,长嫂不陪你,弟弟来陪你呀!” 裴知衍给了他一个白眼,大步流星的往宫内走去。 科举高中这般对于朝堂而言,极为重要的宴会,都是放在集英殿举办。 在谢清晚他们到之时,已有不少达官显贵到了。 风亭水榭,管乐声声不绝于耳,觥筹交错,长长的席面上,已摆放了不少珍馐,当真是奢华热闹非凡。 筵席分为左右两边,郎君们都在左手边,而女眷们则是隔了一条水渠,位于右手边。 谢清晚往男客的方向大致扫了一眼,发现裴景庭并不在场,她便没有再往那个方向关注。 西厢偏殿。 年轻娇俏的小娘子,在门口来回张望。 “母亲,景庭哥哥怎么还未到?” 此人正是永平长公主的独女,大晟唯一且最尊贵的郡主,福宁郡主。 永平长公主笑得无奈:“他一贯事忙,你且坐下等着,转来转去,本宫的眼睛都快被你给转花了。” “那不行,我必须要第一个见到景庭哥哥,恭贺他高中探花之喜,而且……而且我还有东西,要亲手送给他呢!” 小娘子的脸上尽是期许与娇羞,作为过来人的永平长公主,又岂会不懂自己这个宝贝女儿的心思。 “宁儿,你可是真心喜欢景庭的?” 福宁毫不犹豫的点头,“这是自然的,景庭哥哥长得这么好看,又如此博学多才,没有人会不喜欢他,从前母亲你只叫我等等,我也知道母亲您的难处, “您是觉着景庭哥哥是宣阳侯府庶出,配不上我的身份,可如今他已经高中探花,还是皇帝舅舅钦点的大理寺少卿,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如今您还不肯女儿与他在一起吗?” 永平长公主握住她的手,笑道:“宁儿,你且再耐心的等等,景庭他……身份特殊,虽说母亲现在还无法告诉你实情,但你可得将人给看住了,将来你必然会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裴景庭是洪宗帝唯一的皇子,只要他能够恢复身份,顺利登基,福宁嫁给了他,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自然便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了。 但福宁还不明白,正想细问,一道寡淡的嗓音响起:“长公主殿下。” “景庭哥哥!” 裴景庭修长的身形刚出现在殿门口,福宁便迫不及待的提着裙角跑了过去。 “一月有余未见,景庭哥哥可有想宁儿?” 第29章 裴景庭,你不能这样对我 裴景庭不着痕迹的避开了福宁的触碰,“许久不见,郡主。” “景庭哥哥,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就不要再与我见外,直接唤我福宁,或是宁儿便好。” 但裴景庭却不答,只看向永平长公主,永平长公主摆了下手道:“好了宁儿,你先出去,本宫与景庭有正事要商议。” 裴景庭人都已经在这儿了,自然也跑不到哪里去,福宁便乖乖应下:“那母亲你可不要霸占景庭哥哥太长时间哦。” 走到殿门口之时,又恋恋不舍的回首,叮嘱一句:“景庭哥哥,待会儿你们商谈好了正事,先不要走,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要亲手送给你。” 裴景庭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而福宁早就已经习惯了他的淡漠,毕竟他对谁都是这样,便权当他是同意了,提着裙角高高兴兴的出去,顺带着将门给掩上。 待四下无人后,裴景庭拱手道:“姑姑。” 永平长公主几步上前,虚扶住裴景庭的手,“景庭,我们姑侄二人不在意这些虚礼,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若非高贵妃善妒独宠六宫,容不下其他嫔妃生下的子嗣, “你也不会遭难而流落民间多年,所幸如今算是苦尽甘来,高贵妃生不出子嗣,如今皇弟便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只要一切顺利,不久之后,你便能恢复真实身份了!” 相比于永平长公主的激动,裴景庭却无悲无喜,只道:“这些年,若非姑姑费心掩护,我也无法活到现在,更无法顺利的与父皇相认,姑姑大恩,景庭毕生不忘。” 洪宗帝膝下已无其他子嗣,哪怕高贵妃如今再得宠,只要洪宗帝驾崩,这皇位必是裴景庭莫属。 能得未来帝王一句大恩,永平长公主这些年煞费苦心所做的一切,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关于高太师的罪状,收集得如何了?” 裴景庭道:“还差最关键的一项指证,高太师此人奸诈多疑,我所安插的人,一直无法真正取得他的信任,所以我打算亲自动手。” 永平长公主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打算亲自潜伏到高太师的身边?这会不会太危险了,皇弟刚封了你为大理寺少卿,如今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在你的身上,若是叫高氏一党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以他们心狠手辣的手段,你会有性命之忧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今朝堂上,遍布高氏一族的爪牙,高太师更是权势熏天,舞墨弄权,致使民不聊生,北面大金更是虎视眈眈,留给我的时间并不多了。” 这也是裴景庭在好不容易与洪宗帝相认后,洪宗帝本想恢复他的身份,却被他给拒绝了。 只因裴景庭在暗中与高太师交手的过程中,发现此人手段阴险狡诈,倘若他直接恢复了皇太子的身份,便只能从正面和高太师硬刚。 这些年来,高贵妃宠冠六宫,没少在洪宗帝的耳边吹耳旁风,让高太师得以明目张胆的培养自己的势力。 如今朝堂上有近半数,都是高太师的爪牙,高氏根基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裴景庭在仔细分析了利弊之后,得出从正面硬刚的胜算并不大,这才半路另辟蹊径,选择科举这条路。 因为,这些年来,高太师便是靠从科举中挑选门生培养势力,近二十年来,高家门生已遍布朝堂,说大晟朝堂姓高,也完全不夸张! 只有潜入高太师的内部,取得他的信任,才有机会拿到最关键的指证,推翻高家,在此一举! 永平长公主叹息道:“景庭你一贯最有主见,既然你已经决定,本宫便也不再多说,一切要小心,姑姑永远是你的后盾!” 正交谈着,外头福宁等不住了,叩门:“母亲,你们谈好了吗?琼林宴都快要开始了,母亲您再不将景庭哥哥还给我,我就与他说不上几句话了!” 永平长公主笑得无奈,“宁儿这孩子,当真是被本宫给宠坏了,打小便喜欢缠着景庭你,倒是叫你头疼了。” “福宁也是我的妹妹。” 这一句妹妹,可不是永平长公主想要听到的,她是盯着裴景庭将来的后位去的,一声妹妹可远远不够! 但永平长公主也了解裴景庭的个性,此事绝不能操之过急,且先让他们培养培养感情,到时以她的功劳,裴景庭还能不卖她这个面子,连一个后位也不会许? “我这个老人家,便不打搅你们两个小年轻说话了,本宫便先去席面上了,你待会儿带着宁儿一同过来便成。” 永平长公主给了福宁一个眼神,而后便笑着离开了。 “景庭哥哥,我……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福宁从袖中掏出了一只双面荷花丝绣香囊,坠以流苏珠串,散发出悠悠的荷花香。 娇羞的递到了裴景庭的跟前,“听闻景庭哥哥高中后,我便连着好几日都没怎么睡,这才赶在琼林宴这日,绣好了香囊,送给你,绣的不太好看,景庭哥哥可莫要嫌弃呀。” 古往今来,香囊素有男女定情之意,福宁对裴景庭的那点儿春心,只差没直接宣之于口了。 裴景庭身姿挺拔,单手负于身后,只垂眸看着递到眼前的香囊,不为所动。 “郡主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从不佩戴香囊,送于我也是无用,郡主还是转送给有用之人。” 福宁幻想过裴景庭收到香囊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却万万没想到,他竟连收都没收,直接便回绝了。 登时,福宁便委屈的红了眼眶,“景庭哥哥,这可是我一针一线,眼睛都快绣瞎了,才堪堪绣好的,你竟要我将它转送给他人?” “爷,宴会快开始了。” 楚河适时的在外面叩门提醒。 “既是如此辛苦,郡主日后便不要再做无用之事了。” 说罢,裴景庭转身便走,福宁又气又委屈,“站住!景庭哥哥!裴景庭,你不能这样对我!” 任由福宁在后面哭喊,裴景庭头也不回,福宁只能边哭边不甘心的追,没追两步,却被楚海给拦住了去路。 “福宁郡主,琼林宴上宾客众多,您一个姑娘家,不适合与我们爷同出同进,以免误了你的清誉。” 第30章 按住了狠狠的打 福宁气得去扒拉楚海,“放肆,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挡本郡主的路?母亲说了,要景庭哥哥与我一道出席的!” “属下并未听见长公主殿下说过这样的话。” “你……你给我让开,否则我便杀了你!” 楚海纹丝不动:“福宁郡主只管试试。” 让楚海这个一根筋的来对付福宁,最为合适不过,分分钟便能气得福宁暴跳如雷。 楚河一路回头看,确定福宁被楚海给拦住了,追不上来,这才拍拍胸脯。 “爷,没有追上来,真是太吓人了,没见过这么生扑的,属下还是很机智的,及时将您从狼窝里给救了出来,否则那位刁蛮的郡主,哪儿会放人呀!” 幸而这种事情,身为下属的他们已经非常有经验了。 谁让他们家爷顶着这么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走到哪儿都是香饽饽,福宁算是追求者中,最为疯狂的一个了。 说到这里,楚河又咂舌道:“这么比起来,还是谢娘子有分寸多了,进退有度,难怪能得爷您的青睐,要换成了属下,我也选谢娘子,说起来,今日琼林宴满朝文武都出席了,裴世子想来也会带着谢娘子出席?” 裴景庭脚步一顿,冷眸扫过来,“再废话,便换你去拦着福宁。” 楚河瞬间吓得闭上了嘴,同时捂住脸,“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这被挠花的脸才刚好没多久呢,再被挠花要是影响了我这英俊的容颜,日后可就娶不到媳妇了!” 天知道福宁给楚河留下了多深的阴影,别看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但是凶起来,挥舞着那一双又尖又长的指甲,直接就把楚河的脸给挠花了,当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闭嘴。” 当初他怎么就从几百人中,挑中了楚河和楚海这两个,一话痨一闷葫芦,两个极端的? 科举每三年一次,因此办一场琼林宴也非常不易,筵席上皆是今年的新科进士们,其中不少都是极年轻,尚未婚配的郎君。 这些郎君中了进士之后,都封了大大小小的官,可谓是前途不可限量。 因此,整个上京凡是有机会参加琼林宴的女眷,几乎都来了,尤其是那些待字闺中的小娘子们,别说是嫡出了,便是庶出,也被家中主君一并带了过来。 尤其是那些庶出的姑娘们,她们想得以嫁入高门的机会,少之又少,相比于入高门做妾,她们情愿降低要求。 哪怕是嫁个小官做个正头娘子,也远比做妾要来得好。 而新科进士中,便数探花郎裴景庭最受小娘子们欢迎。 都说状元易得,可探花却难求,因为探花郎不仅要才学兼备,还要长得英俊。 自放榜那日,状元游街之后,裴景庭的名声便大噪,今日来的待字闺中的姑娘们,十个里头,有尽半数都是冲着他来的。 因为裴景庭到现在也没出现,姑娘们无处寻去,便都围着同为裴家人的谢清晚他们。 “谢大娘子,裴少卿没有随你们一道来吗?” 谢清晚只淡淡道:“九叔一贯鲜少回侯府,他的行踪我并不知情。” 从谢清晚这儿套不到消息,她们转头便盯上了裴惜墨和裴惜月。 尤其是裴惜墨,在被那些姑娘们给夸赞了一番之后,当真以为自己是真的人间绝色,备受关注,只差将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哪怕她一年到头,见到裴景庭的机会几乎是微乎其微,她也能在人群的簇拥着,睁眼说瞎话。 “九叔他深受圣上器重,钦点了大理寺少卿之后,便愈发的忙碌了起来,眼下怕是还被政务缠身,但应当很快便能过来了。” 裴惜月听到这话,站在谢清晚的旁边,翻了个白眼,“真是好生不要脸,三姐姐她都没与九叔说上过半句话,怎的还能了解九叔的行踪?简直是胡说八道。” 又有小娘子问:“裴三姑娘,听闻裴少卿至今还未婚配,不知他可有心上人了吗?” 裴惜墨连话都没能和裴景庭说上半句,哪儿会知晓他的感情状况,往日里一看到裴景庭,就自动吓得腿软,更别提是搭话了。 但在一句句夸赞和讨好中,裴惜墨便现场编了起来:“九叔自八岁便在麓山书院听学,连家都鲜少回,书院里都是郎君们,哪儿能有机会认识姑娘呀。” 听到这话,那些小娘子们都高兴不已,裴景庭未曾婚配,也没有心上人,那么她们所有人的机会都是一样的。 说不准搏一搏,便能有机会成为探花夫人呢! 哪儿知,忽然便有一道嗤笑传来:“不过就是宣阳侯府的一个小小庶女,也能对裴少卿的行踪品头论足,那你倒是仔细与本郡主说说,裴少卿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呀?” 众人闻声瞧去,便见福宁沉着脸,兴师问罪的便朝着裴惜墨的这个方向来了。 “见过福宁郡主!” 皇家子嗣单薄,洪宗帝便只有永平长公主这么一个亲姐姐,而永平长公主膝下便只福宁这么一个女儿。 福宁一出生,便被洪宗帝亲自封为了郡主,是洪宗年间唯一的郡主,这身份自是无比金贵的。 在众女眷们行礼之时,福宁已经几步来到了裴惜墨的跟前。 裴惜墨人都快吓傻了,她只不过是被人众星捧月着夸了几句之后,飘飘然编了两句话,却没想到将这位祖宗给招惹了过来! “郡主恕罪,臣……臣女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而已……” 裴惜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福宁冷笑:“哦,这般说来,你方才说的那番话,都是你随口胡诌的了?” “臣女……臣女没有撒谎,裴少卿的确是臣女的叔叔……” 话未说完,便被福宁打断:“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与裴少卿称叔侄,还敢造他的谣,给本郡主按住了,狠狠地打!” 裴惜墨人都傻了,只剩下跪在地上哐哐磕头求饶:“郡主饶命!郡主饶命!臣女知错了……啊!” 左右两个女使上前,将裴惜墨给按住,福宁抬手,对着她的脸便是啪啪连续好几个巴掌! 第31章 不知可曾婚配 “救……救我……啊!” 很快,裴惜墨的嘴角便溢出了鲜血,她朝着叶思思的方向求救,但叶思思哪儿见过这架势,被吓得连连后退,只恨不得从未认识过裴惜墨,免得将她的小命也一并搭了进去! 而在场的所有人眼睁睁看着裴惜墨被按着扇巴掌,而在这个过程中,无一人敢出面制止。 和女眷们只隔了一条水渠的郎君们,自然也是瞧见了这一幕,别说是旁人了,便算是身为裴家人的裴知衍和裴瑞泽两人,都不曾出面为裴惜墨求情。 更别提裴瑞泽还是裴惜墨的亲哥哥,眼见着自己的亲妹妹受罪,他还转过了身,假装自己听不见看不见。 开什么玩笑,得罪福宁郡主,那便是得罪永平长公主,那位可是当今圣上唯一的亲姐姐,他们是活腻歪了,才会去为裴惜墨求情! 就在裴惜墨的脸都快被打成猪头之时,不知何人先叫了声:“裴探花来了?” 原本还凶残的教训着人的福宁,一听裴景庭来了,立时便收回了手,还整了整衣袖,问自己的随身女使:“我的鬓发和妆容可有不整?” “郡主美若天仙,无论是什么模样,都是极美的。” 福宁这才满意了,而在福宁往一个方向走去之时,所有人也都顺着她的方向看了过去。 谢清晚也看了过去,目光不由顿了住。 裴景庭今日着了一身墨蓝色绣祥云纹圆领袍,内以红白相叠的内衬打底,身姿挺拔如松,闲庭漫步而来,衣摆飘飞。 皎皎若玉树,灼灼如月华,当真是朗绝无二。 但他的眉目如远山松雪,凌不可犯,叫人只敢远观而不敢亵渎。 裴景庭站在文武百官之中,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勋贵们,气质极为拔尖,竟是无一人能压过他的风头,俨然是鹤立鸡群,无人可及。 而在谢清晚看过去之时,裴景庭的眸光扫了一圈,最后直直的与她的视线对上。 “裴少卿是在看何人?” “可赶紧醒醒,没瞧见福宁郡主明显对这位探花郎感兴趣?和福宁郡主抢郎君,难道你想落得和这个裴三姑娘一样的下场?” 裴惜墨还捂着被打肿的猪头脸,瘫坐在地上小声的抽泣着,有这前车之鉴在,还有哪个小娘子敢像方才一样,明目张胆的去打量裴景庭? 只是福宁还没来得及过去,便有内侍尖锐的嗓音响起:“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跪下行礼。 洪宗帝行至主位之后,笑着抬手道:“诸位爱卿不必多礼,这些金科进士们,才是今日的主角,都起来!” 如今已过四十的洪宗帝,两鬓已染微霜,唇色泛白,偶尔还握拳咳嗽两声,可见其身子骨并不怎么好。 他的左手侧是生母吕太后,相比于洪宗帝,已过半百的吕太后精神头看着倒还挺足。 而他的右手侧,便是宠冠六宫的高贵妃。 高贵妃一身珠光宝气,雍容华贵,虽保养得不错,但岁月还是在她的面容上留下痕迹,足以见得她的年岁已不小。 实则,高贵妃的年纪的确是很大了,她比洪宗帝足足大了十四岁,如今也五十有余,甚至和吕太后都没差多少岁。 这位高贵妃的传奇一生,一直以来可谓是大晟茶楼瓦舍里,最爱讲爱唱的故事。 高贵妃在入宫之前,只是一个乡野村妇,第一任丈夫乃是一个屠夫。 因天降洪灾,高贵妃的夫家在一夜之间被水淹死,而她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也死在了那场水灾中。 走投无路的高贵妃来到了上京,正好那个时候,皇宫招奶娘,高贵妃有幸得以入宫。 却不想,正好碰上吕太后被牵扯进巫蛊之祸中,连带着当时仅有两岁的太子洪宗帝一并被废,囚禁在冷宫之中,不见天日。 而刚入宫,没有任何背景的高贵妃,便被派去了冷宫伺候废太子。 所有人都对年幼的洪宗帝避之不及,却唯有高贵妃,一直不离不弃的在他的身边贴身照顾。 谁也没想到,先帝纵情过度忽然驾崩,吕太后联合大臣,平定内乱,扶洪宗帝顺利上位。 而更令人没想到的是,洪宗帝在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册封一手将他奶大,比他足足大了十四岁的奶娘为皇后! 只是遭到了群臣的极力反对,尤其是以从龙有功的陆首辅为首,以高贵妃年纪过大,且出身寒微,又无子嗣,若是立为皇后,恐是会让天下人质疑当今天子的能力云云。 迫于重重压力,洪宗帝最后虽然没能立高贵妃为皇后,却将凤印直接交给了她,高贵妃虽无皇后之名,却形同皇后。 且自洪宗帝继位以来,对高贵妃十年如一日的宠爱,哪怕每年如花似玉的秀女们层出不穷,却始终无法分去帝王的宠爱。 在众人起身之时,高贵妃忽然开了口:“哪个是今科探花?”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裴景庭的身上,便见年轻郎君宠辱不惊,站如钟,形如松,几步上前,拱手道:“微臣裴景庭,见过贵妃娘娘。” 洪宗帝见高贵妃单独点了裴景庭,先迅速看了眼台下之人,又有些心虚的偷暼高贵妃。 “敏儿怎单独点了裴探花?” 高贵妃闺名单字一个敏,洪宗帝一贯如此亲密的唤她。 “臣妾虽身处后宫,但也有所耳闻,这位探花郎的三两事,听说他不仅文采斐然,更是貌若潘安,今日一见,果然气质卓然,难怪圣上越过状元与榜眼,直接封了他为五品大理寺少卿。” 大庭广众之下,高贵妃便敢直言朝政之事,可谓是胆大! 但洪宗帝却丝毫不生气,反而是宠溺的笑道:“朕也是一时惜才,这才难得破了规矩,看来敏儿也与朕的意见一致,也觉得裴探花少年有成,堪当大任?” “能为大晟社稷做出贡献,为圣上解忧,臣妾自然是赞成的了,裴少卿如此出众,宣阳侯可谓是教子有方,功劳最大了。” 早就已经到场的宣阳侯被高贵妃点到名,立时拄着拐杖起身叩谢:“贵妃娘娘谬赞,景庭这孩子打小便聪慧,这都是他个人努力的结果,微臣愧不敢当。” “宣阳侯谦虚了,裴少卿年少有为,又长得如此俊美,想来必不缺乏爱慕者,不知可曾婚配呀?” 第32章 情窦初开的模样 高家用来拉拢人的手段,其中以联姻最为突出。 这些年来,为了能拉拢新科进士,高家适龄的小娘子一个个都被送了出去,其中包括了不少远房的高氏子孙。 而这一招可以说是非常好用,相比于简单的收为门生,用亲上加亲的方式,直接让对方也跟着姓高。 如此一来,双方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对方想不对高家尽忠尽职都不行了。 而这次,高太师甚至都还没出手,高贵妃竟是当着洪宗帝的面,便堂而皇之的想要招揽裴景庭,真是丝毫不将洪宗帝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宣阳侯脸上的笑瞬间便端不住了,而福宁更是着急的脱口而出:“不行!” 高贵妃皱了下眉,看向打断她话的福宁。 一旁的永平长公主赶紧开口补救:“宁儿,不许莽撞无礼,贵妃说话,岂有你一个小辈插嘴的地方?贵妃莫怪,裴少卿曾救过宁儿一命,所以宁儿才一时情急乱了规矩,还不退下?” 福宁还想说什么,却被永平长公主一个警告的眼神制止,只能不甘的闭上了嘴。 “原来裴少卿与福宁还有这段不为人知的渊源呢,救命之恩的确是不同寻常,幸而也只是救命恩人,而不是情郎,否则方才本宫这么一问,岂不是罪过了?” 永平长公主道:“贵妃说笑了。” 裴景庭不卑不亢的开口:“多谢贵妃娘娘关怀,只是微臣志在社稷,未曾立业,便不会考虑成家,如今才只迈出了第一步,离报效社稷还所差甚远,短时间内是不会考虑家业问题,请娘娘恕罪。” 虽然往日里,很少是高贵妃亲自开口拉拢人,但裴景庭绝对是鲜少一个,敢在正面直接拂了高贵妃之意的。 洪宗帝赶忙出来打圆场:“裴少卿还年轻,以他的容姿也不怕娶不到娇妻,不急于一时半会儿的,时辰也差不多了,筵席正式开始。” 高贵妃不由看了洪宗帝两眼,从前她说什么,洪宗帝都会顺着她的心意,但今日对这个探花郎,倒是格外不同些。 但高贵妃也没有多想,因为裴景庭的长相与洪宗帝并不是那么相似,所以高贵妃也就没有往更深层次方面想。 只笑了下道:“圣上对这位探花郎,倒是格外看重些呢。” “朕也只是惜才罢了,来敏儿,尝尝这道炙烤鸽子肉,肉质鲜嫩,你必然喜欢。” 洪宗帝自己倒是没怎么吃,只顾着给高贵妃夹菜了,一旁的吕太后见到这一幕,也只是叹了口气。 琼林宴上,最一成不变的项目,便是流觞曲水。 郎君们依次坐在以竹筒搭建的曲水旁,由最上面的人,将一只茶盏放入曲水之中,茶盏顺着水流一路往下。 茶盏中途停在哪个郎君的面前,便由此人当场作诗一首。 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且考验才学的活动,因此,那些世家公子们通常都是不会参加的,只有那些今科进士们,才会出席以彰显自己的才学不假。 也不知是裴景庭的运气不好,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几乎每一轮,这茶盏都会停在他的面前。 但这对裴景庭而言并没有什么挑战性,他以琼林宴上的每一种花为题作诗,每一首诗都对仗工整,暗含深意,令在场之人无一不拍案叫绝。 尤其是洪宗帝,倍感欣慰,“才思敏捷,好,真是太好了!” “往年的琼林宴上,也有不少进士做的优秀诗作,圣上似乎对裴少卿的诗作,更为感兴趣些?” 高贵妃往洪宗帝的银碟中夹了些菜,似是随意的问了句。 洪宗帝回过神来,握拳咳嗽两声:“都一样好,自然,这些人再好,都及不上朕的敏儿好!” 一句话,便把高贵妃哄得眉开眼笑。 在与洪宗帝说话的空隙,高贵妃一直都在用余光打量着福宁这边。 福宁与其他的女眷不同,能够跟着永平长公主一起,坐在主位这边,这个位置,离郎君们所处的流觞曲水也更近些。 而福宁的目光便一直看着裴景庭的方向,脸上尽是小娘子遇见喜爱的郎君时的情窦初开模样。 高贵妃眸中流转,心中已有了主意。 “每次琼林宴上,都只是吟诗作对,是否也太单调无趣了些,本宫倒是有个新的想法,既然今日筵席上,来了不少郎君与姑娘们,不如便让他们两两组队,来一场捶丸?” 洪宗帝哦了声:“敏儿的这个提议,甚是有意思。” “既然是臣妾所提,那这场比试的头彩,便也由臣妾来出。” 说着,高贵妃从自己的鬓发上,取下了一支镶宝石凤蝶鎏金簪。 “这只金簪,是本宫去年生辰时,圣上特意为本宫所打造的,便作为今日的头彩,圣上觉得如何?” 高贵妃这一身金贵的穿戴,都是洪宗帝特意为她一人所制,绝对的独一无二。 洪宗帝没有任何意见:“如此还真是叫敏儿破费了,等改日,朕再命人重新打一支,补给敏儿。” “臣妾可不想与旁人戴一模一样的金簪呢。” 洪宗帝又宠溺的改口:“好,那就直接打一套独一无二的头面,刘敬忠,且去吩咐司宝司一声。” “是,圣上。” 高贵妃这才满意了,将金簪交给了刘敬忠,作为头彩拿了出去。 “既然是新增的游戏,不如便玩儿得更有意思些,在场的凡是三十岁以下的郎君娘子们,皆可参加,将他们的名字打乱,再由姑娘来抽选,抽中哪个郎君,便与何人组队,圣上以为如何?” 洪宗帝一口应下,命人去准备。 福宁一听这规则,立时高兴不已,偷偷叫来自己的贴身女使吩咐:“你速去后台,在景庭哥哥的名字上做上标记,听明白了吗?” “是,郡主。” 而这边,叶思思在听到游戏规则后,也不由动了心思,偷偷也去了后台。 没一会儿,内侍便带着名字牌过来了,由适龄女眷们随意挑选。 在场适龄的郎君的名字,都刻在了木牌上,每一块木牌都背放在红漆木托盘之上。 “母亲,我也想参加,可以吗?” 福宁人在这儿,心早就已经飞出去了。 第33章 谁敢和郡主抢男人 “瞧你,还是孩子心性,难得出来一趟,便去玩儿。” 原本还争先恐后想要挑选名字牌的众女眷,一看到福宁过来了,立时便非常一致的收回了已经快碰到托盘的手,规矩的往后退,丝毫不敢与这位祖宗争抢。 “你在名字牌上做了什么标记?” 往前走时,福宁低声询问女使,女使回道:“奴婢不敢做的太明显,只让人将名字牌的边角给敲了个空缺。” 福宁很满意,“聪明,回去之后重赏。” “郡主您请。” “第一个挑选的,自然是郡主!” 方才福宁因为裴景庭而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只要是有点儿脑子的都能看得出来,福宁参加这个游戏,便是冲着裴景庭来的。 福宁很满意这些人的知情趣,扫视了一眼,便瞧见右手边的一个托盘上,有一块名字牌明显缺了一个角。 没有任何犹豫,福宁便挑选了这块名字牌,立即翻过来看。 有贵女一心想着讨好福宁,在名字牌刚翻过来的时候,她只瞧见了最上面的一个裴字,便迫不及待的开了口。 “郡主与裴少卿当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呀,竟是一下子便让郡主在这么多的名字牌中,挑中了裴少卿……” 谁知,话还未说完,却见原本信心满满的福宁,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同时便沉下了脸。 “谁叫你多嘴的!”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便见恼羞成怒的福宁反手便给了那还想讨好的贵女一个巴掌! 那贵女完全懵了,“郡主……” 内侍看到了名字牌上的字,提声道:“福宁郡主,与宣阳侯府世子裴知衍一队!” 别说是福宁了,便是裴知衍在听到内侍宣布他和福宁一对的时候都震惊了。 福宁更是将名字牌直接扔回到了托盘之上,“这不算,我才不要和一个有妇之夫组队,我要重新挑选,不然我便不参加了!” 话刚说完,高贵妃不悦地开口:“福宁,这游戏可不是为你一人而定的,本宫定下以抽选名字牌来定队友的规则,求的便是公正公平,你却公然徇私舞弊,这是全然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 “可裴知衍他……” 福宁还没反驳完,永平长公主起身,打断了她的话:“宁儿,不许胡闹,只是一个游戏罢了,既然你参加了,便要遵循游戏规则,将名字牌拿回去!” 虽然福宁娇纵,但也不敢忤逆母亲的意思,虽万般不愿,但还是将名字牌给拿了回去。 “兄长,看来福宁郡主很介意你已成婚呀,也是,若是兄长没这么早便娶妻,说不准便能趁着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娶到咱们大晟唯一的郡主,也省得便宜了某些人,是?” 这某些人,自然便是指裴景庭。 裴知衍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因为他也不想和福宁组队,更何况,福宁还当众反悔,直言他是有妇之夫,让他下了面子。 “闭嘴。” 冷冷暼了幸灾乐祸的裴瑞泽一眼,裴知衍不由看向了不远处的裴景庭。 作为事件中心之一的裴景庭,却是端坐于石凳之上,风姿卓然绰约,似是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不知为何,裴知衍总有种感觉,福宁抽到了他的名字牌,或许也与裴景庭有关系! 小插曲过后,女眷们一一抽取了名字牌。 只是这些人中的绝大部分,此刻是一点儿也不敢再肖想裴景庭,只在心中祈盼着千万不要抽到裴景庭。 否则,若是到时与裴景庭一组,岂不是明目张胆的和福宁郡主抢男人? 她们怕是嫌命长了,才敢往火坑里跳! 大部分都已经抽选完了,目前并没有人抽到裴景庭的名字牌,她们有如是死里逃生。 原本福宁的脸色非常不好看,直勾勾的盯着那些战战兢兢的贵女们,就像是若有人运气不好敢抽到裴景庭,便将此人给大卸八块! 很快,在场便只剩下谢清晚、裴惜墨、裴惜月和叶思思四人还没有抽选了。 裴惜墨刚被福宁给打过,脸都还肿着,她真是怕极了,一把将叶思思给推了出去。 “你先抽!” 哪怕裴景庭是她的小叔,她也不敢抽到他,先让叶思思打前阵。 叶思思上前,在托盘上扫了一眼,她也犯难了,因为她提前收买了个内侍,让对方在裴知衍的名字牌上做了标记。 谁知,那个唯一有标记的名字牌,竟然被福宁给挑选走了! 剩下也没有几块了,万一她运气不好,挑到裴景庭,岂不是要落得跟裴惜墨一样的下场? 不,到时必然会比裴惜墨更惨! 因为裴惜墨与裴景庭好歹是叔侄,两人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她只是宣阳侯府名义上的远房表妹,实际上与裴家没有任何关系。 若是和裴景庭组队了,岂不是要被福宁给弄死? 叶思思惨白着脸,颤抖着手抽选了一块。 翻过来一看,“叶思思与宣阳侯府……裴瑞泽一队!” 众人听见宣阳侯府,都不由竖起了耳朵,福宁更是一记凶狠的目光扫了过来。 到听见是裴瑞泽的名字,瞬间便不再关注了。 早死晚死都得死,裴惜墨视死如归的上前,闭着眼睛随便抽了一个,所幸只是个世家公子,并不是裴景庭,顿时如获新生! 这下,轮到裴惜月慌了,因为托盘上只剩下了三张名字牌,有三分之一的概率,会抽到裴景庭。 “长嫂,我……我可以不参加这个游戏吗?” 她可不想得罪福宁啊! 谢清晚缓声道:“捶丸是贵妃娘娘提的,若是你不参加,便是公然拂了贵妃娘娘之意,前面抽了这么多,都没有抽到九叔的名字牌,说不准,九叔的名字牌根本就没在这里。” “真……真的吗?” 这也只是谢清晚的一个猜测罢了,“若是你不想抽,那我便先抽了。” 见谢清晚要去抽,裴惜月几大步上前,随便一抓。 翻过来一看,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子弟,裴惜月高兴的都快哭了。 托盘上只剩下了两块名字牌,女眷的人数本便比郎君们少了,所以就算全部抽了,也一定会有一人没有人组队。 谢清晚不由往裴景庭的方向看了眼,从抽选开始,裴景庭便格外的淡定,似是丝毫不怕被抽选到与旁人组队。 那么很有可能,他已经命人在暗中做了手脚,名字牌上并没有加上他。 想到这里,谢清晚便随意挑中了最角落的一块名字牌。 “谢清晚与宣阳侯府……裴景庭一队!” 第34章 月老牵红线 谢清晚:“……” 原来她才是那个倒霉催的! 谁能想到,藏在最角落,最不起眼的一块名字牌,其实是最大的一个王炸呢? 而原本超然世外,丝毫不在意外界因他而发生的血雨腥风的裴景庭。 直至听见了谢清晚的名字,与他的名字一同出现,他才抬眸看了过去。 而最激动的,莫过于楚河了。 他暗戳戳的跟裴景庭咬耳朵:“爷,属下便说您与谢娘子缘分匪浅,看看,都这样了,千分之一的概率,谢娘子都能抽中您,这不是月老牵红线还能是什么?” 裴景庭心情还算不错,至少抽到他的是谢清晚,而不是福宁,更不是其他人。 相比较之下,他这个名义上的侄媳妇,比那些庸脂俗粉要聪慧懂事多了。 所以,裴景庭难得没有让楚河闭嘴,而是不急不缓的起身,随意的拂了拂衣袖上的尘埃。 “长嫂,原来你早已做好身先士卒的准备,长嫂你要撑住呀,我先过去了!” 死里逃生的裴惜月同情的看了谢清晚一眼,脚底抹油先开溜了。 叶思思走过来之时,故意停顿了一下,“恭喜大娘子,竟然万里挑一,一下便选中了探花郎,接下来可就要有意思了呢。” “是吗,如此说来,叶娘子与二弟也是颇有缘分,若是此番你们两人配合默契,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二弟正好也未成婚,虽是庶出,但配叶娘子,也着实是娘子高攀了。” 叶思思骤然黑了脸:“你……” 在嘴皮子上,叶思思这点儿道行,哪儿斗得过谢清晚,一两句将她气得七窍生烟后,谢清晚便施施然去了校场的方向。 叶思思咬牙切齿的看着谢清晚的背影,呵,得罪了福宁郡主那个祖宗,看你待会儿还能笑多久! 中途,却被福宁给堂而皇之的挡道。 福宁上下打量着她,“你便是宣阳侯府世子妃谢清晚?正好,我抽到了裴知衍的名字牌,我怎么能做拆散你们夫妻二人的恶人呢,不如便交换一下名字牌?” 口上说着商量,但实则,语气却是带着高高在上的命令。 不少人都投来了看好戏的打量视线,这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必然都会乖乖的交出名字牌,毕竟名字牌事小,得罪福宁郡主才是大事! “郡主见谅,方才贵妃娘娘金口玉言,抽选了名字牌之后,便已组队,无论是何人,都不能违反规则,否则便是公然忤逆贵妃娘娘之意了。” 福宁没想到,谢清晚竟然敢拒绝她,登时便恼了,“贵妃娘娘定了规矩是一回事,但她也没有说不能在抽选之后,私下交换名字牌,我好生与你说,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谢清晚却不卑不亢的反问一句:“郡主这话的意思,是在与我商量吗?” “自……自然是商量了,怎么,你不愿意吗?” 谢清晚露出一个微笑,“若是郡主是与我商量,那我的回答是……” “抱歉,我不换,既然是游戏,最基本的便是遵守规则,才能不失偏颇。” 被直接拒绝,福宁恼火不已:“你……” “谢清晚。” 就在福宁要继续刁难谢清晚之时,一道清清淡淡的嗓音响起,仔细听,会发现有别于以往的语调,不再那么孤冷不可触。 谢清晚抬眸看去,与裴景庭黑漆点墨的眸子对上,他在唤她,并且在等她。 “捶丸要开始了,便先失陪了,郡主请便。” 福宁脸都要气歪了,“谢清晚,你给我等着,你死定了!” 谢清晚就当听不见福宁的威胁,很快来到了裴景庭的跟前。 “九叔,实在是不好意思呀。” 谢清晚盈盈见礼,开口便先道了个歉。 裴景庭眸色讳莫的看着她,“为何道歉?” 谢清晚往前一步,以手遮唇,轻声道:“若不是我手欠,选中了最角落的那块名字牌,九叔本该能顺理成章的轮空,就不必被迫过来捶丸了。” “你又怎知,我是被迫?” 谢清晚一愣,眨眨眼,看在裴景庭的眼中,倒是有些傻乎乎的。 “原来九叔是想要参加捶丸的,那我也算是歪打正着了?不过也还好,幸而是我抽中了九叔,而不是福宁郡主。” 裴景庭饶有兴致的道:“为何这么说?” “若是我说了,九叔你可别生气,也千万不要传出去,不然那位郡主恐怕是会弄死我,我觉着,她的性子太过于娇纵,并不适合九叔,九叔是要做大事之人,将来便算是娶妻,至少也要娶一个能知你懂你,能够帮你,让你后顾无忧的小娘子。” 谢清晚认真的分析,裴景庭的眸光落在她雪腻娇俏的小脸上,忽的开口:“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先是一怔,才猛然间明白裴景庭这话的意思,谢清晚猝然抬头看裴景庭一眼。 与他深邃的黑眸对上的瞬间,鹅蛋小脸刷的一下便绯红一片,如同雨后初霁,窥见十里红霞。 “九叔你……我……莫要开这样的玩笑!” 裴景庭见这精于谋权的小娘子难得的局促,甚至都大舌头了,很轻的笑了声。 “挑一根朴棒,这根轻一些,适合你。” 裴景庭在一堆的朴棒中,挑了一根较为小巧些的红木朴棒,递给了谢清晚。 谢清晚见他面色如常,似是方才那话只是随口一句玩笑话,便也就没再多想,舒了口气,从他手中接过朴棒,试了试手感。 “会打捶丸吗?” 谢清晚半仰起鹅蛋小脸,眸中笑意流转,“不夸张的说,九叔想要第几名,我便能给你争取到第几名。” 小娘子眼波潋滟如春水,十足的自信让她沐浴在金光之下的整个人都熠熠生辉,夺目到令人一时之间难以挪开视线。 “既是战,若夺不下头彩,又有何意思?” 有宫婢前来送攀膊,谢清晚随便挑选了一根,回道:“那我便为九叔争个头彩回来。” 裴景庭微微勾起薄唇,“好,我拭目以待。” “但九叔你也要配合好我,毕竟我们是一组的,你可不能划水太明显。” 裴景庭轻笑出声,倒真配合:“行,我尽量。” 头一次站在小娘子的身后,让小娘子来打头阵,倒也是一番新奇的体验。 第35章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福宁原以为裴景庭压根儿就不会搭理谢清晚,却没想到,转头便瞧见裴景庭与谢清晚有说有笑,嫉妒让她眼都红了。 她和裴景庭认识这么久,他一直都对她冷冷淡淡,对旁人和对她没有任何的差别。 先前她以为裴景庭性子便是如此,总有一日,她能用她的热情将这块硬石头给捂化了。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裴景庭并不是真的对谁都冷淡,在谢清晚的面前,他竟然笑了!她都没见过他怎么笑过! “裴世子的嫡妻当真是有几分本事呀,本郡主认识裴少卿这么久,也没从他的身上讨到多少好脸色,他对你的世子妃,倒是有说有笑的,关系倒是颇为亲密呀!” 别说是福宁了,便是裴知衍这个名义上的侄子,平时都不太敢与裴景庭接触,对他的印象,也只停留在不好接触的孤冷小叔这个印象上。 裴知衍也没想到,谢清晚竟然还能和裴景庭说得上话,甚至远远的看着,两人的氛围很是融洽。 而且今日谢清晚穿了一身墨绿色褙子配同色系百褶裙,与裴景庭一身墨蓝色长袍,颜色看上去很相近,就像是情侣装! 认知到这点,裴知衍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但在福宁的面前,还是死鸭子嘴硬。 “九叔是我夫人的小叔,我们是一家人,旁人自然是无法与之比较了。” 福宁冷笑,“是吗,本郡主怎么看你的那几位庶妹,看到裴少卿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只有你的世子妃最为特别呢?” 裴知衍不悦皱眉,“郡主莫要胡言,捶丸快开始了,郡主还是赶紧准备。” 见裴知衍不相信,福宁哼了声,走过去随便拿了一根朴棒。 “裴世子会捶丸吗,到时可莫要拖了本郡主的后腿!” 对于福宁的高高在上,裴知衍的心中升起不耐,心中却不由浮现出谢清晚的身影,至少,就算谢清晚现在对他态度不太好,但谢清晚是不会说这样没有素质的话的。 裴知衍冷声道:“郡主且放心,我一个男子,倒也不至于还打不过姑娘。” 福宁不屑与他多说,转身便往场上去了。 “知……世子,这位福宁郡主好生娇纵,世子你与她一组,实在是太受委屈了,都怪思思没用,没能抽到世子你的名字牌。” 叶思思走过来,娇滴滴的开口,张口闭口都是为了裴知衍着想。 裴知衍心情不好,看到叶思思之时,也只是道:“不过就是一场游戏罢了,你也快上场,此处人多眼杂,便不要再独自过来找我了。” 叶思思面上的笑容一僵,“那我先过去了,世子你且小心些。” “哟,这是想在我这位兄长面前讨好,却踢到了硬板,被赶了回来?你也真是没点儿眼力界,就你这破户出身,兄长他怎么可能会在这么多双眼睛下,对你多加照顾?” 裴瑞泽见叶思思一脸不甘的回来了,便出言嘲讽她。 叶思思咬牙,心中很想弄死裴瑞泽,但转念一想,却是笑了声道:“二公子最近手头怕是拮据得很?毕竟我可听闻,大娘子将这个月拨给二房的月钱,足足扣掉了一半, “二夫人都闹到老夫人的跟头去了,却也无济于事,若是真叫大娘子得逞了,二房日后的月钱,只会越来越少呀。” 提起这事儿,裴瑞泽便来气,原本每月的月钱,就根本不够他赌的,如今还被扣了一半,而且也不能从谢清晚的嫁妆上再支取了,这还叫他如何放手去赌? “干你屁事?” 叶思思凑近两步,低声道:“二公子莫要误会,我并没有恶意,毕竟,二房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而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倘若日后我能够坐上那个位置,执掌中馈,我必然都会向着自己的盟友。” 裴瑞泽看向叶思思,挑眉,“有点儿意思,不过谢清晚有几分能耐,且其父也是在朝中为官,若她没有犯七出,我那兄长是不可能会休了她的,你又如何能顶替她,给我们二房带来好处呢?” “女子最大的忌讳,便是清白二字,我有一个计划,若是能成功,今日便能让她名声扫地,但要看二公子愿不愿意与我合作了……” 随着锣鼓一声响,捶丸正式开始。 按照男女组队,一共有二十支,按照每五支为一组进行比试。 最后每组胜出的那一支,进行到最后的对决。 叶思思从乡野来,让她打猎倒是可以,但让她捶丸,她连木球都打不准。 第一组,她就和谢清晚对上了,谢清晚一个人,便能够对付这一组的四个小队,尤其是叶思思,还把球给往回打,叫一旁看热闹的都笑话不已。 和她组队的裴瑞泽觉得丢脸极了,“你到底会不会打,不会就别参加啊,在这儿丢人现眼的,让我也跟着你一同被人笑话!” 叶思思又气又委屈,她扭头去寻找裴知衍的身影,想从他的身上得到安慰。 谁知,裴知衍压根儿就没看她,顺着他的目光,却发现他竟盯着谢清晚看! 上场前,谢清晚说带裴景庭飞,看她表现,裴景庭就当真没怎么打,所有高光都让给了谢清晚。 便见谢清晚对准木球,一杆子打出去,木球顺着崎岖不平赛道一路往前滚。 伴随着砰砰几声,反而是将前面挡路的两个木球给撞飞了出去,咚的一声便入洞了! “裴景庭,谢清晚一组,胜出!” 谢清晚握拳,转身朝裴景庭比了一个胜出的手势,“九叔,我们赢了,如何,我还是说话算数?” 艳阳当空,小娘子方才聚精会神的捶丸,额上冒出了不少细汗。 但她容色红润,美眸笑意晏晏,犹如漫山遍野盛开的山茶,娇艳夺目,充满着生机与活力。 在宣阳侯府的时候,就不曾见她笑得这般开心过,这是发自于内心,真正的快乐。 “算数,很不错。” 听到裴景庭的夸赞,谢清晚美眸一弯,刹那风华无双,美得不可方物。 以至于一直都在偷看谢清晚这个方向的裴知衍,在那一瞬间被谢清晚的笑容给晃了神。 哐当一声,一杆子将球给打错了方向。 福宁恼火不已:“裴知衍,你怎么打的球,会不会打呀,真是没用,气死我了!” 第36章 九叔是家人 和福宁这个骄纵的郡主一道组队,裴知衍本就已经不高兴了,如今因为一时留神,导致一球失误了,还被福宁这么劈头盖脸的骂,更是窝火。 “我的球技不行,既然郡主看不上,那便看郡主自己的发挥!” 福宁气得不行,“裴知衍,你竟敢用这种语气与本郡主说话?” “不敢。” 裴知衍嘴上说着不敢,却直接不再打,而是往旁边退了两步,俨然是不想再继续打的意思了。 “比赛还没结束,你往旁边退做什么?” 裴知衍别向一边道:“我的球技太差,就不影响郡主的发挥了,想来便算是没有我拖后腿,郡主也能拿下这一局。” 福宁一噎,咬牙切齿道:“没有你,本郡主也能赢,而且这头彩,非本郡主莫属!” 今日她一定要让裴景庭好好的看看她的本事,在这个世上,只有她福宁,才最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 和福宁同组的其他三个小队,哪儿敢赢福宁,看她这气势汹汹的架势,若是他们今日敢赢了她,上京可就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了! 所以这些人故意放水,不小心打错了方向,让福宁成功的赢下了这一局。 “我赢了!” “郡主的球技果真了得!” “我们完全不是郡主的对手,甘拜下风。” 听到这些人的夸赞,福宁骄傲极了,挺直腰板,第一时间朝裴景庭的方向看去。 她以一人之力胜出,裴景庭必然会被她出色的能力给惊艳到? 信心满满的福宁扭头一看,却正好瞧见,有宫婢端了茶水过来,裴景庭主动将茶水递到了谢清晚的面前。 谢清晚放下朴棒,在接过茶盏的时候,似乎是说了什么,裴景庭又是一笑。 远远的看着,两人的气氛极为融洽,天地之大,他们两人之间,似乎再也容不下第三个人。 福宁眼红的都快把手中的朴棒给捏断了,牙酸得不行:“这两人倒是有说有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夫妻呢,你说是也不是啊,裴世子?” 裴知衍的脸色自也是不好看,但还是开口道:“他们只是暂时互帮互助的队友罢了,郡主带着有色眼睛去瞧人,自是瞧谁都觉得不对劲。” “你……裴知衍,你分明便是嘴硬!” 裴知衍不想理会胡搅蛮缠的福宁,走到了另外一边,但视线却始终看向谢清晚的方向。 说真的,先前他对于自己的这个嫡妻,其实并没有什么印象,只觉得她任人拿捏,软弱无趣。 在赣南的这两年,他更是一次都没想起过谢清晚的存在。 只是这次归家之后,从谢清晚对他的态度冷淡开始,他的视线就开始不由自主的围着她转。 记忆中,谢清晚总会带着讨好的笑迎合他,可这段记忆实在是太过于久远了。 以至于他现在面对冷淡疏离的谢清晚,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她真正开心笑起来,究竟是什么模样的。 此刻,他见到了,可谢清晚发自肺腑的笑意,却并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他的小叔! 裴知衍情不自禁的慢慢捏紧了手心,一种名为妒忌的心理,不断的在他的胸腔翻涌,几乎快要烧掉了他的理智! 很快,便从五组里角逐出了四组,进行最后的对决。 福宁特意走到裴景庭的身边,娇声道:“景庭哥哥,你方才瞧见我的球技了吗,裴世子实在无用,都是我一人在前面冲锋陷阵,但那些人,都打不过我,若是景庭哥哥你现在提出与谢清晚散伙,和我组队,最后的头彩必然是我们的,可好?” 裴景庭斜瞥了她一眼,嗓音寡淡:“看来郡主还是没将贵妃的话放在眼中。” “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高贵妃只说了在比赛前抽签组队,但没说在比赛的过程中,不可以更换队友,我也是为了你考虑呀景庭哥哥。” 说着,福宁便想去拉裴景庭的衣袖,以显示亲密。 但她的这点儿小心思,早就被裴景庭洞察,他不动声色的避开了福宁的触碰。 嗓音更添冷意:“郡主还是站在你该站的地方。” 而这边,谢清晚的皓腕骤然被一只大手给抓住,往后这么一拽。 她一个踉跄,险些没有站稳。 随即,耳边便响起了一道压抑着怒火的嗓音:“夫人与旁人还真是相谈甚欢,旁若无人的很呀?” 谢清晚压根儿就没注意裴知衍何时靠近,第一时间想挣开他的手,但他握得极紧,似是要将她骨头都给碾碎了一般。 “九叔是家人,不是旁人,你松手!” 裴知衍从前不觉得,九叔这个称呼,有什么特别的,但当他从谢清晚的口中,听到她说裴景庭是家人,便觉得格外的刺耳,几乎快烧没了他仅余的理智! “从血脉上说,他姓裴,也只是我的家人,而与你没有任何的干系,你对一个名义上的小叔都能那么热情,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个夫君用心相待呢?” 谢清晚却听笑了,“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别人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别人,夫君是如何待我的,你心里没点儿数吗?” 此刻谢清晚也在对着他笑,但是这笑尽是讥讽,与谢清晚方才对着裴景庭时的笑靥如花全然不同,叫裴知衍心里不由一阵堵得慌。 “我现在不与你计较从前之事,你身为有夫之妇,怎可与旁的男子如此亲密无间的捶丸,哪怕这个男人是裴家人也不成,你马上去与九叔说,你要与他分组,与我一组!” 这高高在上的口吻,令谢清晚嗤笑不已,“如何组队,是贵妃娘娘定下的,你若是对此有意见,只管可以去同贵妃娘娘反应,若是贵妃娘娘也觉得我一个有夫之妇不适合与别的男人组队,会丢了你裴家的脸,我便无话可说。” “谢清晚,你莫要任性妄为,我的耐心有限,我与你好言相劝,若是你不乖乖听话,便别怪我……” 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道冷鸷的嗓音打断:“你待要如何?” 裴景庭修长高大的身形,不知何时站在了谢清晚的身后。 年轻独绝的郎君,眉眼疏冷,来自于上位者的强势压迫,如黑云压城的朝着裴知衍而来! 第37章 夫妻感情不和睦 顺着裴景庭极具压迫性的视线,裴知衍发现他目光所及之处,正是他抓着谢清晚的那只手!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裴知衍便松开了抓着谢清晚的那只手,谢清晚几乎是在同时,几步便躲到了裴景庭的身后。 很轻,却又透着连她自己都不易察觉的信赖:“九叔。” 裴景庭的眸光落在谢清晚的身上,眸色明显柔煦了几分,嗯了声,但再看向裴知衍时,却又凝了一层寒霜,能将人瞬间冰封三尺! “九叔,清晚毕竟是我的妻子,她一个有夫之妇,在外头抛头露面,影响怕是不太好,正好福宁郡主觉得我的球技不行,很想与九叔你组队,不如我们便私下做个交换,如此便也能皆大欢喜……” 裴景庭压根儿就没搭理裴知衍,只微垂眸,看向谢清晚,“你想重新组队吗?” 谢清晚毫不犹豫的回道:“既是游戏规则,便该遵循,否则又何必参加,而且我答应了九叔会拿头彩,便不会言而无信,不换。” 裴景庭唇边的笑意深了几分,而裴景庭的心情多愉悦,裴知衍的心情就有多差。 试问能有什么,比自己的妻子,在另外一个男人的面前,明确拒绝自己,坚持和另外一个男人组队的? 尤其是在看到谢清晚和裴景庭视线相交,全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他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便是个多余的存在,更是令裴知衍如鲠在喉,只觉自己头上一片青青草原! “决赛要开始了,过去。” 裴景庭说了一句,谢清晚点了下首,便跟着他一块儿去新的场地了,徒留裴知衍在原地嫉妒加恼火的快七窍生烟。 “看来你的世子妃情愿和小叔一组,都不想和你这个丈夫一组,如此说来,这坊间的传言也并非全是假,裴世子与世子妃的夫妻感情,似乎并不和睦呀?” 在裴景庭那儿吃了闭门羹的福宁,只能回到裴知衍这边,将不满发泄在他的身上。 这次,裴知衍反而是没有生气,反而道:“郡主不是想拿到头彩吗?这次我必会认真与郡主合作,这个头彩,必然非我们莫属!” 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让谢清晚和裴景庭拿走这个头彩,只要一想到谢清晚冲着裴景庭笑,而对他这个丈夫却疏离冷淡,他便难以克制怒火! 见裴知衍也起了斗志,福宁勾了下唇道:“谢清晚的球技可不低,若是我们直接硬碰硬,怕是真的难以取胜,咱们得智取……” 四组进行最后的对决,在比赛开始之后,谢清晚就发现了不对劲。 准确的说,四组人,另外三组明显在针对她这组。 另外两组完全不顾自己的球是否能够进洞,而致力于将她的球给撞离原定的方向,而福宁他们这组,则是借着谢清晚这边被针对,一路畅通无阻的朝着洞穴的方向而去。 “九叔,他们必然是联手了。” 其实也很好猜,以福宁的地位,只要稍加威逼利诱,这些人必然会唯命是从。 谢清晚能发现,裴景庭自然也是一早朝看了出来。 微一沉眸道:“我来解决。” “没事九叔,这几个人我来解决,只是球就需要你来打了,我们离福宁郡主他们的距离太远了,我的力道不够足。” 裴景庭见谢清晚心中有沟壑,全然不心急,便知她已有了计策,就不再多说,依着她的意思来。 果然,另外两组又针对着谢清晚这边打,谢清晚挥起一杆,木球冲出去,撞到了其中一只球。 带着那只球一下子弹了起来,朝着其中一个小娘子飞了过去! 那小娘子出于本能的便抬起朴棒,想要将飞来的球打飞。 谢清晚趁着这个空隙,故意将朴棒往地上一戳,恰好另外一个小娘子朝着这个方向而来,完全没注意便绊倒,整个人向前扑了过去! “啊!” 伴随着几声惨叫,那挥起朴棒的小娘子,没有打中球,反而是一棍子打在了另外一个小娘子的身上。 而那球便直接砸在了打人的那个小娘子的身上,两人双双摔倒在一起,各自负伤,只剩下了趴在地上嗷嗷叫的份儿。 裁判立时扬起了红旗:“犯规,两组全都下场!” “裁判,这不公平,明明是谢清晚将球给打飞了起来,才会砸到我的!” 那被砸到眼睛的小娘子,一脸不甘的指责谢清晚。 谁知,话刚说出口,便撞上了裴景庭冷冽如霜的视线,他只是扫了一眼,却是让她瞬间头皮发麻,讪讪的放下了手。 “谢清晚只是正常捶丸,并没有犯规,但你们俩互相碰撞在一起,的确是犯规了,立刻下场!” 这两组只能跺了跺脚,离开了赛道。 计划得逞,谢清晚飞快的朝裴景庭眨了下眼。 这小模样,灵活的像是在林间奔跑的小鹿,只差没在脑门儿上贴上“我是不是很厉害,快夸夸我”。 裴景庭心中这么想着,便轻笑了声,评价:“不错。” 福宁没想到,她找的队友竟然双双被罚下场了,一时之间,场上便只剩下了她和谢清晚两个组进行最后的对决。 “一群没用的东西,但谢清晚他们也没有机会了,我只要再打两杆,便一定能够进球,最后的头彩,必然是我莫属!” 福宁信心十足的想着,便见裴景庭慢慢抬起了朴棒。 一球击出,他分明是很随意的那么一击,却见那球以极快的速度,就像是安了双翅膀,迅速在赛道上绕过崎岖的弯道。 甚至在这个过程中,还撞上了福宁的球,冲击之大,直接便将那球给撞飞了出去! 下一瞬,在众目睽睽之下,哐当一声,木球进洞! 裁判一挥小旗,“裴景庭,谢清晚一队获胜!” 福宁完全傻眼了:“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有人,能在距离洞穴这么远的位置,能够一击即中? 别说是福宁他们了,便算是身为队友的谢清晚,在球进洞的瞬间,也完全愣住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一个真正的神人面前自吹自擂,还说什么带裴景庭飞,实则,人家才是隐藏的高手! “九叔你……方才一直在让着我?” 第38章 头上一片青青草原 她说她的球技不错,可以带着裴景庭取胜,没想到,裴景庭真的顺着她,将所有的表现机会都给了她,而隐藏自己的真正实力。 一时之间,她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在这个世上,除了她已过世的生母,还有哥哥谢清安,便再也没有人,会为了让她高兴,而如此费心了。 可裴景庭的确是这么做了,第一场比赛,裴景庭完全没有发挥,全让谢清晚在前面打得尽兴。 如今细细想来,似乎有几次,球有些偏离位置了,那个时候,裴景庭才会稍稍出手,否则谢清晚也没那么快又那么准的,将球打进洞。 “你的球技很不错,只是缺了内力而已。” 谢清晚知道裴景庭是在安慰她呢,但实际上,她并没有失去信心,相反的,她这么问,只是不太敢相信,除了母亲与哥哥之外,还会有人以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待她好。 “谢谢你,九叔。” “今日这场捶丸,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这是她出阁嫁入宣阳侯府之后,唯一一次那么开心,而不用去考虑其他,只是尽情的去做自己。 不知是眼前的小娘子话语太过真诚,还是笑容太过夺目耀眼,竟是一时晃了裴景庭的眼,叫他心脏的某处,轻轻动了一下。 主位之上,全程目睹了一切的高贵妃笑了,“今日这一场捶丸,倒是比南曲班子唱的戏还要有意思,圣上觉得呢?” “敏儿看着高兴便好,若是敏儿喜欢看捶丸,朕便叫人日后多在宫中举办此类的活动,可好?” 高贵妃道:“圣上没明白,这好看的并非是捶丸,而是人,臣妾倒是没想到,这裴少卿不但文采斐然,连球技都如此精湛,这一球便能进洞的本事,便算是那些捶丸高手, “怕也是要甘拜下风,真是很难想象,宣阳侯竟能养出这么个颇具龙凤之姿的郎君,还有这通身的贵胄之气,倒不像个世家子弟,便是连皇室,恐怕都比不上呀。” 这一声感叹,却是叫洪宗帝心中咯噔一下。 “敏儿真是说笑了,裴景庭再出色,也只是宣阳侯的一个庶子罢了,如何能与皇室子弟相比较,那还差得远呢!” 高贵妃也只是感慨这么一句,倒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今日这场捶丸甚是有趣,便由本宫亲自来颁这个彩头。” 谢清晚和裴景庭一道上了高台,高贵妃的目光落在了谢清晚的身上,“没想到宣阳侯世子的这个嫡妻,长得倒是标志得很,宣阳侯好大的福气呀。” 被点到名的宣阳侯往前一步,拱手道:“贵妃娘娘谬赞,微臣惭愧。” “裴少卿捶丸的本事真不错,能得裴少卿这般文武双全的臣子,实乃我大晟之幸呀。” 说话的同时,高贵妃亲手将那支镶宝石凤蝶鎏金簪递到了裴景庭的跟前。 “只是凑巧而已,贵妃娘娘过誉,微臣愧不敢当。” 裴景庭淡淡谢恩,转手便将金簪递给了谢清晚。 谢清晚怔了下,“九叔,最后一杆是你打进的,这头彩该是你的,我不能拿……” “姑娘家用的东西,我拿去有何用?” 说罢,不给谢清晚再拒绝的机会,便直接将金簪放到了她的手中。 都已经塞给她了,谢清晚也不好再回绝,“多谢九叔。” “从前倒是不知,长嫂竟然还能与九叔说上话,这么仔细一瞧,长嫂今日的衣着颜色,与九叔倒是颇为相近,远远瞧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呢。” 裴瑞泽见裴知衍脸色难看的直勾勾盯着谢清晚的方向,便故意用打趣的话刺激他。 裴知衍一记冷眼扫过去,“谁教的你,竟敢对自己的长嫂不敬,随意编排?若是不想二房的月钱被扣完,便闭上你的嘴!” “兄长冤枉呀,这话可不是弟弟说的,而是我方才听旁人在那儿议论,怕兄长被蒙在鼓里,这才告知兄长的。” 裴知衍冷笑,并不买账:“用不着你如此好心,坐回去,别在这儿碍眼!” 裴瑞泽心中嗤笑不已,裴知衍分明是气得快七窍生烟,为了脸面和尊严,还在这里死鸭子嘴硬,真是可笑至极! 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裴瑞泽也不再煽风点火,退到了一边。 这时,有宫婢来斟酒,在弯腰之时,将一张纸条丢到了裴知衍的怀中。 在裴知衍抬头看去之时,宫婢已经低着头退下。 打量了周围,裴知衍才小心打开纸条一瞧,是谢思薇的传信。 裴知衍抿了下嘴角,随便寻了个由头,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穿过抄手游廊,绕过小花园,在一处偏僻的偏殿旁,谢思薇的贴身宫婢招呼他:“世子殿下,这边。” “思薇身子哪里不适?” 宫婢道:“此处不宜说话,世子您还是进来再说。” 裴知衍推门进殿,殿门方吱呀一声关上,便有娇柔自身后,搂住了他的腰肢。 “裴郎,我好想念你。” 谢思薇最喜欢用的便是玉兰香,这也是裴知衍很喜欢的味道,可此刻,在闻到来自于谢思薇身上的香味,他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谢清晚的模样。 同时不由想起,谢清晚身上的体香便与旁人不同,是很悠远的梅花香,一如她这个人一般孤傲。 “裴郎,你在想什么?你见到我,是不高兴吗?” 谢思薇见裴知衍紧锁眉梢,明显是心事重重,并不像从前那般,见到她时那么欢喜。 女人的第六感让谢思薇敏锐的察觉到,裴知衍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裴知衍这才回过身,伸手搂住了谢思薇,“怎么会,你我见面本就不易,我自是日日都思念着你,你在信中说身体不适,可有请太医瞧过?” 谢思薇埋在他的怀中,摇摇头,“我这病,便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裴知衍一听便有些急了,“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病?怎么会这么严重?” “相思成疾,我在这宫中,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唯有得见裴郎,才聊以慰藉。” 在说话的同时,谢思薇便以一根玉指,轻飘飘的勾住了裴知衍的腰带。 第39章 一脚将她踹下水 裴知衍看到谢思薇的动作,便明白了她的用意,但他今日却并没有这种兴致,便按住了她的手。 “薇儿,外头还在办琼林宴,我离开太久会引人怀疑,而且今日夫……谢清晚也一道来了,我不好长久不在席位上。” 谢思薇的动作一顿,她与叶思思最大的不同便在于,若是叶思思被拒绝了,必然会继续纠缠。 但她不一样,她好歹也是谢家嫡女,从小受了良好的教养,在对付男人的手段上,自是有别于叶思思的简单粗暴。 在听到裴知衍的拒绝之后,谢思薇便松开了手,转过身,声线温柔而又带着几分颤抖。 “是我忘了,裴郎的妻子,是五妹妹,而我却是皇上的嫔妃,你我之间,恐是再无可能,我便不该再肖想其他,更不该让裴世子如此为难,今日是我越矩了,丹红,送世子出去。” 裴知衍看到谢思薇在默默的以帕子抹泪水,登时便软下了心肠,想到这些年来,谢思薇为他所受的委屈。 上前主动搂住她的香肩,“薇儿,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你一直都是知晓的,我心中的所爱,只你一人,我娶谢清晚,也是情非得已,我对你的一片真心,你还不明白吗?” “世子的一片真心,思薇自是明白的,可你我毕竟你已娶,而我已为妃,这辈子,恐怕都没法在一起了,既然前途渺茫,不如便在今日,彻底斩断情丝,也好过我们两人痛苦。” 裴知衍皱眉,扶着她的香肩转过身,“我不许你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我便算是舍下这个世子的身份,也绝不会抛下你,我裴知衍可以对天发誓……” 话未说完,便被谢思薇捂住了嘴巴,“裴郎,我相信你,相信我们从小的情谊。” 在说话的同时,谢思薇便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领完头彩之后,谢清晚便回到了席面上。 裴惜月立时便凑了过来讨好,“长嫂好厉害,竟与九叔配合得天衣无缝,一举拿下了头彩!” 谢清晚还未说话,福宁的声音随之响起:“怎么,你的意思是,本郡主的球技,还不如你的这个长嫂了?” 见识过福宁惩罚人手段的裴惜月,一瞧见福宁,魂儿都快没了,立即往后退,离谢清晚远远的。 “郡主的球技自然是最好的,长嫂能赢,也全是靠九叔,与她没有任何的关系,若是对上郡主,自然是郡主稳赢!” 福宁这才哧了声,“算你还识趣,春暖花开,御花园如今正百花齐放,甚是美丽,谁愿意同本郡主一道赏景呀?” 此话一出,自然没有人敢不答应,马上应和着一道前去赏景。 福宁又看向谢清晚,“谢大娘子想来方才捶丸也累了,就在此多歇息歇息。” 谢清晚压根儿就没想去赏景,更何况还是和这个福宁郡主一道,福宁故意孤立她,倒也合了她的心意,正好落个清净。 乌泱泱的一片小娘子们,都跟着福宁去御花园赏景了。 谢清晚饮了一盏茶水后,也开始做正事了。 楚河一直注意着谢清晚这边的方向,随时随刻向裴景庭汇报她的情况。 “爷,福宁郡主和那些小娘子们去御花园赏景了,咦,谢娘子怎么没有一道去?” 裴景庭往谢清晚的方向看去,娇小纤细的小娘子,独自一人坐在蒲团上,却是怡然自得的饮着团茶。 显然,她是被以福宁带头的姑娘们给孤立了,但她却丝毫不在意。 是个有主见有思想的小娘子。 裴景庭勾了下薄唇,收回了视线,“她不是随波逐流之人。” “爷,谢娘子起身了,但却是往御花园反方向去的,她独自一人这是要去做什么呀?” 裴景庭抬眸再看去之时,谢清晚已经独自往西边的方向去了。 微蹙了下眉,这口清酒是饮不下去了,裴景庭道:“你跟过去,只需远远看着。” “只是看着吗?若是谢娘子有危险,属下是该出手,还是不该出手呢?” 裴景庭给了他一个“你个猪脑子在说什么废话”的眼神。 “爷尽管放心,有属下在,绝不会有人能伤到谢娘子一根汗毛!” 谢清晚一路行至假山后的水榭旁,此处离御花园的方向也不远,但鲜少有人会来往,正是杀人埋骨的好去处。 前世,她便是在此处,被叶思思给陷害,事后受尽被人戳脊梁骨。 这次,该由她来反击了! 谢清晚很清楚的记得,这座水榭有些地方年久失修,只需要在上面做点儿手脚,便能很顺利的达到效果。 叶思思偷偷从御花园那边溜了过来,她本想在把谢清晚骗过来之前,先在这边将陷阱给弄好。 却没想到,她偷偷摸摸到的时候,谢清晚竟然已经在了,这可是把叶思思打了个措手不及。 “叶娘子不在御花园和福宁郡主赏景,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叶思思道:“同郡主一道的,都是些名门闺秀,我一个侯府远房表妹,哪儿能插得上嘴呀,闲来无趣,便出来散散心,大娘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呢?” “席面上的歌舞,都是跳给郎君们看的,我便也出来透透风,无意中逛到了此处,宫中的景致便是与众不同,就连这池里养的锦鲤,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叶思思走了过来,往池水中看了两眼,池面波光粼粼,有几条颜色鲜艳的锦鲤甩着鱼尾畅游。 突然,叶思思的余光注意到右边扶栏的位置,端部明显被虫蛀腐蚀。 “这锦鲤果真好生漂亮呢。” 叶思思嘴上应付着,不动声色的靠过去,将手放在扶栏上,果真发现这扶栏已经不稳,随便摇一下都在晃动,这可真是天助她也! “大娘子快看,这边有两条锦鲤在追逐,好生有趣呀!” 谢清晚果真走了过来,靠近扶栏的位置,顺着叶思思所指的方向看去。 “哪里?我怎么没有瞧见?” 叶思思瞬间脸色一变,面露凶狠,“那你便亲自下水仔细瞧瞧!” 在叶思思从身后,用力向着谢清晚的背推之时,谢清晚忽然一个侧身。 叫叶思思扑了空的同时,她提着裙角,抬腿便是一脚,狠狠踹在了叶思思的臀部上! 第40章 难道他喜欢上谢清晚了 尚且还没反应过来这一变故的叶思思,甚至连求救都没机会叫出来,便一头扎进了池水中。 原本以为谢清晚会出事,打算出手的楚河:“……” 谢娘子真是……好生勇猛! “救命……救救我……我不会……不会游泳!救命……” 叶思思在池水中挣扎,谢清晚却是微微一笑,“放心,你现在还死不了。” 前世的她活得这么凄惨,又死得那么痛苦,叶思思也是罪魁祸首之一,她怎么可能让叶思思这么快便解脱。 她要的,是叶思思生不如死! 而这边,一个被叶思思用银子收买的宫婢匆匆跑到了御花园,按照叶思思的指使,冲着人群喊:“来人,快来人呀,谢大娘子落水了!” 在这场琼林宴中,只有一个谢大娘子,那便是裴知衍的嫡妻,谢清晚。 福宁正愁没机会教训谢清晚,这不,对方主动送上门来了,女子的清誉可是最为要紧的。 谢清晚落了水,若是被许多男子给瞧见了,哪怕这些人没有做什么,那她的清誉也已经被毁了大半! 福宁登时便道:“还愣着做什么呀,赶紧过去瞧瞧,好歹也是相识一场,怎能放着一条人命不管呢,诸位都一道。” 这哪儿是救命,分明便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要再添一把火的! 众人也不敢有非议,跟在福宁的身后前往了事发地。 福宁还嫌这事儿会闹大的不够大,在过去的途中,还特意让贴身女使将谢清晚落水的消息,传扬到筵席那边,让所有人都过来看谢清晚出丑! 尤其是裴景庭,她要让裴景庭好好的看看,谢清晚这个有夫之妇,是有多么的不堪,而唯有她福宁,才是最纯洁与他最般配的! 很快,乌泱泱的一群人,便赶去了西南边的水榭。 而因为外头的动静闹得太大,也惊动到了还在温柔乡中缠绵悱恻的裴知衍。 外头的贴身宫婢丹红匆匆推门进来,“世子,娘娘,不好了,有一堆人朝着咱们这个方向来了,便连圣上也被惊动了!” 连洪宗帝都过来了,莫不成是他们的奸情被发现了? 两人同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裴知衍更是第一时间将谢思薇给推了开。 “裴郎,你别紧张,我行事一向谨慎,圣上一定不会察觉的,想来应当并不是来我们这边,咱们先冷静,不可自乱了阵脚,丹红,你且去外头瞧仔细了,看看圣上他们究竟是往哪个方向来了。” 虽然谢思薇在自我安慰,但裴知衍可没兴致再继续了,第一时间将衣衫给穿好。 “薇儿,待会儿若是真有人闯了进来,你第一时间从窗棂逃出去,我独自一人在此处,可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只要你不被发现,就不会有事。” 谢思薇也急忙穿戴衣物,这时,丹红又返回了,这次倒是没有方才那么紧张。 “世子,娘娘,圣上他们不是朝着这边来的,而且去了西南边的水榭,好像是有人不慎落水了,落水之人,似乎是……谢大娘子……” 裴知衍瞬间便站了起来,“你说什么?谢清晚落水了?” “奴婢听的也不是很真切,只隐约听见他们提到了谢大娘子。” 整个琼林宴,还能有第二个谢大娘子吗?自然便是谢清晚了! 裴知衍来不及多想,便要离开,谢思薇见他面色甚是焦急,便觉不对,在他要动身之时,一把抓住他的手。 “裴郎,五妹妹若真的被淹死了,对于我们而言是绝好的时机……” 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裴知衍却掰开了她的手,“现在……现在还不是时机。” 没等谢思薇再说什么,裴知衍便大步流星的往外走了,明显步履匆匆,颇为着急。 “裴郎!裴知衍!” 但不论谢思薇在背后怎么叫,裴知衍都没有回头,而是快步便消失在了偏殿。 “娘娘,您不能出去,后宫嫔妃除了高贵妃之外,无人有资格参加琼林宴,若是您出现了,必然会暴露,到时引起怀疑,可就麻烦了!” 丹红的话,让谢思薇姑且冷静了下来,她骤然捏紧了衣袖,“裴郎为何听见谢清晚出事会那么紧张?他不是一向都厌恶谢清晚的吗?难道……难道他是喜欢上谢清晚了?” “怎么会呢娘娘,您与世子可是青梅竹马,当初若不是您被迫入宫,而宣阳侯府正好这时候向谢家下了聘,谢清晚也不会有这个机会,得以高嫁侯府,顶替了您的位置, “世子向您再三许诺过,只要圣上驾崩了,必然会想办法,让您重新回到他的身边,这些年来,世子也一直都在暗中谋划着,他对您如此用心良苦,怎会喜欢上谢清晚那个替代品呢?” 没错,当初宣阳侯府为裴知衍挑选世子妃,虽然侯府近些年来在走下坡路,但世代袭爵的殊荣,也不是那些朝奉大臣们可以比较的。 就冲着世勋这一点,而且宣阳侯府的第一代侯爷,更是曾经跟着开国皇帝征战过四方的。 只是开国皇帝平定天下,登基之后,便寻了一个由头,夺了那些将臣的军权,只给了虚职,但多少还是能世代受荫。 裴知衍对谢思薇情有独钟,好不容易说服了家中人,迎娶裴家嫡女为妻。 虽然谢家在上京的勋贵中,只能算是中等的水平,但谢清晚的父亲好歹也是四品朝奉大夫,裴家也是属意想给裴知衍找一个文臣家的小娘子。 如此一来,也能让裴家在朝堂上,能和文臣走得更近一些。 可谁成想,裴家这边还没下聘,宫中大选秀女,每家每户都不例外,而谢家被选中的,便是长女谢思薇。 等裴家来下聘,谢家便只剩下了两个女儿,谢四姑娘已经先一步和别家定了亲,便只剩下谢清晚这个幺女,正好便及笄,到了适婚的年龄。 而等裴知衍得知,自己娶的不是谢思薇,而是谢清晚的时候,两人的婚事已经过了明路,再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谢思薇一直很有信心,裴知衍是不会移情别恋的,可是今日,看到裴知衍得知谢清晚可能出事的消息,便匆匆离去的背影,她难得的慌了。 “丹红,你偷偷的去探听消息,若真是谢清晚落了水,她的清誉也就跟着毁了大半,倒也是让我省心了!” 第41章 害人终害己 乌泱泱一帮人,赶到西南边的水榭之时,福宁一眼便瞧见了池水中有人扑腾,甚至都没看清这人的脸,便认定必然是谢清晚。 “谢大娘子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么偏僻的地儿来?还不慎落水了,这可真是太不小心了呀!” 福宁是特意等洪宗帝他们快到了,才故意提着声音,将事情往更加不好的方向说。 丝毫不顾池水里的人,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已经快不行了。 果然,许多郎君都看了过来,被这么多人瞧见浑身湿透的样子,谢清晚这清白想保都保不住! 隔得老远,裴景庭便已经一眼确定了,在池水中挣扎之人,并非是谢清晚。 原本他走在比较靠前的位置,在确定出事的并非是谢清晚之后,便放缓了脚步,不再关心那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这时,楚河已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爷,别担心,落水的不是谢娘子,而是那个叫叶思思的心机女,她方才竟然还想将谢娘子给推下水,不过幸好谢娘子的反应特别快,反手一脚就将她给踹进池里了!” 裴景庭眸色一沉。 原本确定落水的并非是谢清晚之后,他便没多大兴趣,但此刻听到楚河这话之后,他又改变了主意。 只是让叶思思落水,岂非是便宜她了?得要让她好生的体会体会,什么叫害人终害己! “快将谢大娘子救上来,她快没气儿了!” “快下水救人!” 正当侍卫跳下水,将叶思思给救上来之时,岸边的福宁还不忘诋毁谢清晚的清誉。 “我就奇怪呢,方才我说带各位娘子一同去御花园赏景,却唯有谢大娘子拒绝了,原来谢大娘子不喜欢百花齐放的御花园,而更爱这一处偏僻,鲜少有人来的水榭呀?” 说着,福宁给一旁的一个贵女递了个眼神。 那贵女立刻会意道:“此处如此偏僻,我胆子小,可不敢一人独自前往,万一撞见了什么外男,可就说不清了呀!” “谢大娘子不会是背着偷偷来见什么人的?”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便只差没将谢清晚一个人来此处,是来偷人的给搬到明面上来了。 就在这时,一道略带疑惑的嗓音传来:“听闻有人落水了,没出什么事?” 有人扭头一瞧,瞬间睁大了眼睛,如同见了鬼:“谢……谢清晚?” 众人闻声看去,便见谢清晚施施然的走了过来,不仅没有落水,而且怡然自得,殊丽绝色。 别说是旁人了,便是在那自导自演了半晌的福宁,都是见了鬼的表情。 “谢清晚你……你没落水?” 在水里的不是谢清晚,那又会是谁? 这不可能呀,那个宫婢跑过来,说的明明便是谢清晚落水了,可此刻,谢清晚怎么会好好的站在这里? 谢清晚眨眨眼,“郡主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太懂呢,方才我有些不舒服,去了趟雪隐,从未来过此处呀?” 而这时,侍卫也已经将池水中的人给救上来了。 裴惜月第一时间认出了人,“这不是叶思思吗?” 池水中的人,怎么会从谢清晚,变成了叶思思? 而就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时,裴知衍匆匆赶了过来。 “谢清晚!我夫人她……她怎么样了?” 裴知衍就要往池水边走,谢清晚的声音传来:“夫君是在找我?放心,我还好好的,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不过夫君你的这位远房表妹,情况可能不太好。” 本往岸边去的脚步,在听见这道声音一顿,裴知衍甚至没往叶思思那边看一眼,便转身看向了声音的发源地,同时几步上前。 “你没事?落水的不是你?” 谢清晚心中冷笑,“是呀,我没落水,恐怕是让夫君失望了。” 裴知衍听出了她话中的讥讽意味,皱了下眉,“你在说什么胡话,方才我听闻你出事,便匆匆的赶了过来,我是担心你……” 话还没说完,便听有人惊呼:“叶娘子好像快不行了?” “夫君不过去瞧瞧?若是不赶紧过去,可是连你的救命恩人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呀。” 裴知衍不喜欢谢清晚此刻与他说话的态度,他是真的以为出事的是谢清晚,才会这么匆忙的赶了过来。 上下扫了谢清晚一眼,确定她的确是无碍,裴知衍才道:“你不要靠近水边,我先过去瞧瞧。” 想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安危,却还虚情假意的在她的面前说些关候的话,这世上就没有比他更虚伪的男人了! 叶思思在水中挣扎了太久,呛进了不少水,而更狼狈的,是她此刻的模样,浑身都湿透了。 虽然还穿着衣物,但衣衫被水浸透,贴在肌肤上,将身材都给显露了出来,还被现场这么多郎君给看了个正着,清白是已经被毁了一半了。 “思思?思思醒醒!” 裴知衍拍打着她的脸,但叶思思却没有任何的意识,气息也很微弱。 这时,裴景庭寡声道:“请个太医来瞧瞧。” 洪宗帝看了裴景庭一眼,挥手道:“叫个太医过来。” 虽然是个无关紧要之人,但毕竟这么多人在,而且今日还是琼林宴,若是闹出了人命,未免也有些晦气。 很快,太医便过来了。 在为叶思思把脉之后,太医迅速为其施针,没一会儿,叶思思便张口吐出了呛进去的水,渐渐有了意识。 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人,便是裴知衍。 劫后余生的叶思思压根儿就没瞧见其他人,一下子便扑到了裴知衍的怀中,带着哭腔,极度委屈。 “知衍哥哥,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一声知衍哥哥,顿时叫围观的众人看起了热闹来。 如此亲密的称呼,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叫的,而且看叶思思那么熟练的扑到裴知衍的怀中,这两人,可不像表哥和表妹这么简单呀! 而且仔细这么一想,宣阳侯府的远房亲戚中,似乎也没有姓叶的,这个所谓的表妹,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裴知衍的身子明显一僵,他清楚的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变得审视了起来。 “表妹你没事便好,先将手松开。” 第42章 这个孩子是谁的 但刚受了惊,尚且还惊魂未定的叶思思,哪儿能看得懂裴知衍的暗示,她生怕裴知衍会离开她的身边。 “知衍哥哥,思思好怕,你不要离开思思……” 裴知衍见叶思思非但不松手,反而还抱得越紧,不由沉下脸,打算手动将叶思思的手给掰开。 “叶娘子看起来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谢清晚在合适的时机,淡淡的出声说了一句。 果然,叶思思在听见她的声音,骤然抬头看去之时,顿时浑身吓得颤抖了起来,伸出手赫然指向她。 “是她!知衍哥哥,是谢清晚将我给推下水的!她想害死我!” 所有人都看向了谢清晚。 而谢清晚却是神色淡然,反问一句:“叶娘子说的好生没有道理,好端端的,我为何要害你性命,我与你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 “因为知衍哥哥爱我不爱你,你便是嫉妒我抢走了知衍哥哥,所以想害死我……” 叶思思口无遮拦的话,让裴知衍脸色骤变,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叶思思,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给我闭嘴!” 但显然,裴知衍捂嘴太晚了,该听到的围观的众人已经听得一清二楚。 看来,这叶思思还真不是什么远房表妹,还是这位裴世子的情人呢? 瞧今日这一出闹剧,看来是侯府的内宅都斗到皇宫里来了,真是叫人笑话! 谢清晚道:“我知叶娘子你跟着夫君入侯府后,便一直不喜欢我,可你也不能随意的空口白牙胡乱冤枉人,我也是听闻这边有人落水之后,才匆匆赶过来的,你我相隔甚远,我又如何害你,将你推下水?” “你胡说!分明便是你将我骗了来,把我给推下水之后,才躲起来的!知衍哥哥,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 叶思思还在这儿嚷嚷,嫌事情闹得不够大,裴知衍的脸都黑了,“行了,此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回府再说!” “既然此事存在争议,且险些牵涉到人命,又是发现在宫中,若真是有人故意为之,便是公然不将圣上放在眼中,此事可不能草草了结,圣上以为如何?” 裴知衍只想着让叶思思闭嘴,不想将此事闹大,但偏生,一向不稀罕管闲事的裴景庭,却忽然开了口。 “裴少卿所言有理,胆敢在宫中动手害人,的确是胆大包天,此事必须要弄清楚了。” 既然洪宗帝都开了口,裴知衍想要敷衍过去,已经是不可能了。 裴景庭又徐徐开口:“你说是谢清晚推你下的水,可有证据?” “我便是证据,不然好端端的,我又如何会落水呢?” 裴景庭道:“你便是当事人,如何能作为证人指证?除了你本人之外,可有人证亦或物证?” “我……这里鲜少有人来往,怎会有第三个人……” 显然,叶思思拿不出证据来,她真是后悔死了,她当时只想着,将谢清晚带到没人的地方,如果最后她能淹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但如果她命大没有淹死,清誉也毁了大半,即便是她想指认,但除了她和叶思思之外,就没有第三个人,就算是喊冤也没处审去。 可她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最后落水的会是她自己,而本该发生在谢清晚身上的局面,最后却反过来,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真是百口莫辩! “如此,也便是说,除了你本人之外,并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可以证明你所言。” 这时,福宁接了一嘴:“叶思思这边没有人证,那谢清晚这边也没有,叶思思落水之时,谢清晚也没有在席面上,她说她解手了,又有何人能证明呢? “我倒是觉得叶思思说的是真的,毕竟她都落水,险些丢了性命,她再傻,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冤枉旁人?” 这么好的机会,叶思思一心指认是谢清晚将她给推下水的,福宁怎么可能放过,谁让谢清晚这个贱人敢不听她的话,忤逆她的意思! 其他人也觉得福宁的这个分析挺有道理的,裴景庭一记寡凉的视线扫去,不知为何,福宁在那一瞬间,只觉得后颈一凉! “属下可以作证!” 楚河在何时的时间站了出来,“属下在一刻钟前,恰好与谢娘子遇见过,谢娘子对宫中并不熟悉,还向我询问过花厕是在何处,那地方离此处距离颇远,除非谢娘子是长了双翅膀,才能飞过来将叶娘子推入水中。” 说着,楚河飞快的朝谢清晚眨了下眼睛,示意:谢娘子别怕,有我在,没人能将你拉下水! 谢清晚感激的一笑,裴景庭又道:“看来,落水一事已经明了,叶思思自己不慎落入水中,却反口想诬陷谢清晚。” 叶思思的声音顿时变得尖锐了起来:“他胡说,他在做伪证!就是谢清晚将我推下水的!知衍哥哥,你信我……” 裴知衍原本就已经很不满意叶思思的无礼,还在外人的面前叫他知衍哥哥,让他此刻如坐针毡,被人看笑话。 她非但不知收敛,而且还在这里嚷嚷,真是嫌事情闹得不够大! “够了!此事便到处为止……” 谁知,裴知衍的话还没说完,原本还在那里嚷嚷的叶思思,忽然脸色一变,捂住了肚子,脸色更是痛苦。 “肚子……我的肚子好疼呀!” 谢清晚知道关键点到了,便道:“叶娘子可是夫君的恩人,万不能出了事,劳烦太医为叶娘子诊治一番。” 太医为叶思思把了下眉,先是皱了下眉,而后迅速用银针,扎在了叶思思的几处穴位上。 叶思思也是怕死的很,“太医,我……我不会要死了?” 太医回道:“叶娘子你已有近一月的身孕,因为方才落水受惊,动了胎气,有了滑胎的征兆,这才会肚子疼,我这便为你施针,稳住胎象。”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 叶思思有孕了?孩子是谁的? 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裴知衍的身上。 叶思思这一声声知衍哥哥叫的,而且还举止亲密,直接便扑到了裴知衍的身上。 这孩子,十有八九就是裴知衍的! 第43章 这是你的亲骨肉 叶思思先是一愣,而后狂喜。 她在谢清晚之前有孕了,只要她能为裴知衍生下长子,谢清晚这个侯府世子妃的位置,还能坐多久?真是天助她也! 处于欣喜若狂之中的叶思思,全然没有注意到,裴知衍在得知她有孕的消息之后,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 “知衍哥哥,我们有孩……” 叶思思一手捂住腹部,同时伸出手去抓裴知衍的手,但还没抓到,就被他一下给甩了开。 裴知衍正要开口,却被谢清晚先一步截胡:“叶娘子已有身孕了?太医,这是不是搞错了,叶娘子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侯府近来正打算为她议一门好的亲事,她怎么可能会没有成婚,便有了身孕呢?” 众人听到谢清晚的这番话,纷纷在心中嘲笑。 谢清晚这个正头大娘子做的未免也太失败了些,她的夫君,和这个远房表妹,大庭广众之下,便拉拉扯扯,一口一个知衍哥哥叫的比谁都亲密。 这个孩子,不是裴知衍的,还能是谁的? 裴知衍抬头看了谢清晚一眼,若不是她面上的表情太过于真诚,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这么问的。 “思思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的确是不可能在成婚之前便有身孕,这其中恐怕是有什么差错,此事乃是侯府私事,还是将她带回府上,慢慢查清楚为好。” 裴知衍哪儿能将此事给闹大,谢清晚这个嫡妻都还没有怀孕,叶思思这个甚至连通房都算不上的表妹,竟然先一步有了身孕。 若是关起门来,自家人倒是也好解决,可这事儿却是当着洪宗帝的面直接爆了出来,岂不是让洪宗帝认为,他这个人作风不检? 在这个即将要授官的节骨眼上,可不能出现这样的差错! “夫君说的有道理,但是不管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叶娘子终究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个孩子不能留,否则叶娘子岂不是就要嫁不出去了?” 谢清晚语气甚是诚恳的为叶思思着想,而叶思思在听到谢清晚说要打掉这个孩子的时候,瞬间便没办法冷静了。 “不!不可以!这个孩子是我和知衍哥哥的!绝不能打掉他!” 叶思思尖锐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裴知衍的脸色已经臭到不能再看了。 “叶思思,你不要胡言乱语,给我闭嘴!” 但叶思思现在哪儿还能考虑到裴知衍背着嫡妻养外室,闹出丑闻会严重影响到他的声誉,只一心想着保住孩子,这可是她将来能在侯府站住脚的唯一筹码! 叶思思扑过去抱住裴知衍的手臂,“知衍哥哥,在这个世上,除了你我就再也没有第二个男人了,旁人不清楚情况,难道你还能不清楚吗?谢清晚嫉妒我先怀上了你的长子,便算计着要将这个孩子给打掉,这可是你的亲骨肉,是裴家的曾孙呀!” 裴知衍真是快被叶思思给蠢死了,想去捂她的嘴,但她已经什么话都往外说了。 谢清晚故作吃惊的捂住了嘴巴,还带着踉跄了两步,娇弱的身躯,如风中摇曳的蒲絮,飘摇欲坠。 “什么,这个孩子是夫君你的?夫君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两年前,你新婚不到一月,便领兵前往赣南剿匪,我左等右等,却只等来你的死讯,一夕之间, “我从新妇成为了寡妇,可我想着一日为裴家妇,便该挑起长媳的责任,我为你守寡整整两年,得知你还活着的消息,我有多高兴,可是你……你竟早便在外面金屋藏娇,如此屈辱,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着,谢清晚转头做出要投河自尽的架势来。 只是刚走了两步,就被一只修长如玉的大手给抓住了手臂。 谢清晚正演得投入,冷不丁一抬眸,便与裴景庭黑白分明,漆黑点墨的双眸对上。 年轻郎君的眼睛,似是能洞察一切,一眼便瞧出她这是装的,她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 裴景庭不会……戳穿她在演戏? 正当谢清晚心中有些忐忑之时,裴景庭已将她拉了回来,淡漠的开了口:“要寻死,也该是裴知衍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去死,而不是你这个受害者。” 真的,要不是谢清晚有前世的记忆,知道裴景庭并非是裴家血脉,她都要怀疑,裴景庭这个做小叔的,是不是和裴知衍有什么深仇大恨,才会说出这番大义灭亲的话来。 宣阳侯也被这一变故打得措手不及,尤其是在看到洪宗帝的脸色明显也不怎么好看之后,心中一惊,赶忙拄着拐着上前。 抬手便啪的一巴掌扇在了裴知衍的脸上,“逆子,瞧你做的好事,便算这叶思思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也不该做出对不起清晚的事情!” 裴知衍清楚,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他再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只能咬牙忍下,承认错误:“是孙儿一时糊涂了,孙儿知错。” 宣阳侯马上颤抖着身子,朝着洪宗帝跪了下来。 “圣上,都是微臣教子无方,才会在今日这么重要的场合,闹出这样的家丑出来,微臣这便带着这逆子回府好好教训!” 洪宗帝沉着脸开口:“家中嫡妻为他守寡两年,他转头却带了个已有身孕的外室回来,这已经不是你裴家一句教子无方便能简单收场了,裴知衍他也是朝廷命官, “代表的也是朝廷的颜面,却做出如此薄情寡义之举,实在有失德行,朕原本念着他剿匪有功,想给他升一升官,但如今看来,升官便免了,至于他原先的官位,便也先停职,看他之后的表现再议!” 因为养外室,而被洪宗帝都给撞了个正着,而因此停职的官员,恐怕古往今来也就裴知衍一个了。 其实那些个达官显贵,在外头养外室,也是一件再稀疏寻常的事情,只要不把事情闹大,除了自家人,也不会有人去管这些。 可裴知衍在琼林宴上,当着一众达官显贵的面,闹了这么一出,洪宗帝若是不惩罚一番,岂非要宣扬宠妾灭妻的风向! 第44章 因为九叔不是外人 裴知衍还想解释:“圣上……”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宣阳侯急急打断:“圣上罚得极是,逆子,还不快领旨!” 没有升官也就算了,还被停职,没有谁比裴知衍更憋屈的了! 当初他可是在赣南剿匪时,险些丢了性命的,花了两年时间才养好身子重返上京,原本以为能借着剿匪的名头光耀门楣。 却不想,因为闹出了叶思思这桩事,再加上叶思思这个蠢货的帮倒忙,反而是叫他筹谋的一切都功亏一篑,他又如何能甘心! “微臣遵旨。” 洪宗帝握拳咳嗽,高贵妃扶住他,“圣上龙体欠安,今日的琼林宴便到这儿。” 等众人都散去了,叶思思这才注意到裴知衍的脸色非常难看,她这才慌了。 “知衍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有孕了……” 说话的同时,叶思思还想去拉裴知衍的衣袖,却被他一下给甩了开。 “滚开!” 一声厉呵,把叶思思吓得一哆嗦,尤其是裴知衍看她时的冰冷视线,这是叶思思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的眼神,就像是要将她给杀了才能泄愤一般! “衍儿,先出宫!” 宣阳侯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但为了防止旁人继续看裴家的笑话,一切也只能等回府再议。 此刻,裴知衍都不愿再多看叶思思一眼,大步流星的便离开了。 “知衍哥哥,知衍哥哥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叶思思害怕极了,生怕因为这件事,而让裴知衍厌弃她。 “叶娘子,你没事儿,可还起得来?你现在身怀六甲,可是要注意了,方才太医也说了,你有滑胎之象,若是情绪太过于激动,可是很容易会落胎的。” 谢清晚心平气和的说着,语气听起来甚是关切的样子,还伸手要去扶叶思思起来。 叶思思一下拍掉她的手,“是你!都是因为你!是你故意把我推下水,才会发生后面一系列的事情,我要告诉知衍哥哥,这一切都是你这个毒妇的阴谋!” 谢清晚也不恼叶思思对她无礼的咆哮,反而是笑了声。 “难道不是你想趁机将我给推下水吗?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自食恶果,当然,你也可以告诉裴知衍,只是他原本到手的升官机会,被你一手给搅黄了, “你觉得他还会相信你所说的话吗?叶娘子还是多考虑考虑,经此一事,你腹中的孩子,是否还能保得住。” 叶思思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想要去撕谢清晚的脸。 但她却连碰到谢清晚的衣角的机会都没有,谢清晚直起身,往后退那么一步,叶思思非但没得逞,反而还一下子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叶娘子可要保重身体呀,若是这个孩子没了,你在侯府最后的保命筹码,可也就没了呢。” 谢清晚轻飘飘的留下一句话,施施然离开了。 刚走出了一段距离,转角处便与楚河撞了上。 “楚河侍卫,九叔可得空?” 楚河笑吟吟的让开位置,“爷已经等了谢娘子好一会儿了。” 裴景庭身子挺拔如松,立于一簇姹紫嫣红的天竺葵旁,气质如华,朗朗如坤,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花更艳,还是人更美。 “今日还要多谢九叔,若不是九叔配合,我的计划也无法如此顺利的实行。” 走近后,谢清晚盈盈行了一个谢礼。 裴景庭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如此不加掩饰的将实情告知与我,不怕我说出去,你的筹谋岂不是都白费了?” “我不怕,因为九叔不是外人,我相信九叔,一如九叔也并不知道我的计划,却依然在关键时刻,愿意站出来为我说话。” 这小娘子的嘴巴,像是抹了蜜饯一般的甜。 裴景庭很短促的笑了声,流袖浮动间,屈指,不轻不重的在她的额首敲了一下。 “油嘴滑舌,若是你当时没能及时躲开,那么落水的,便是你了。” 谢清晚眨眨眼,“不会有这个意外的,因为我早就已经在扶栏上动了手脚,对于叶思思而言,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是被我踹下去,要么是她自己掉下去,而不会有第三种。” “你倒是惯有主意的很。” 说话间,楚河在不远处道:“爷,时间快到了,该过去了。” 裴景庭嗯了声,“你也尽快出宫。” 见他要走,谢清晚往前一步,拉住了他的一片衣角,“九叔,你夜里会回侯府吗?我有谢礼相送,当然,若是九叔你没时间的话,等你得了空再送也无事。” 裴景庭低眸,与小娘子那双水光潋滟的美眸对上,而此刻,她看着他的视线中,少了小心谨慎,添了几分连她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若是亥时我未来,你便不必等了。” 谢清晚乖巧点头,主动松开了手,“好,那九叔你去忙,我便不打搅你了。” 说完,谢清晚便往另外一条小路走了,裴景庭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帘,才往勤政殿的方向而去。 “爷,谢娘子又有礼物相送呀?不会也是小食?那也挺不错的,谢娘子的手艺是真好,便算是宫中的御厨,也没法同她比……” 楚河正回味着谢清晚的手艺,裴景庭忽然脚步一顿。 “你怎知她的手艺如何?” 楚河挠挠后脑勺,“啊这个呀,不是谢娘子第一次送礼的时候,爷您让我处理了吗?我想着好歹也是食物,不能浪费了,便和楚海一人一半分了,那个五角粽子可好吃了,肉质鲜嫩,糯米亦是软糯可口,我至今都还觉着回味呢……” 处于回味中的楚河,全然没有发现,裴景庭的面色微沉,气场也冷下三分。 “既然是与楚海一人一半,便各自领十鞭。” 莫名其妙要挨打的楚河:“……” 他只是回味了下谢清晚的手艺,爷为什么要打他! “爷,属下错了,可那是您让属下处理……” “二十鞭。” 楚河立刻改口:“属下这便去领十鞭!这绝对不是属下贪生怕死,而是若是二十鞭下去,属下和楚海都动不了,那就没人伺候爷了!” 半路,有一小斯拦路,拱手道:“裴少卿,请留步。 第45章 我方才抓疼你了 这小厮乃是太师府的人,看来高太师这是迫不及待的想招贤,将裴景庭招入他的麾下了。 “小的奉太师之命,邀请裴少卿明日申时一刻,前往太师府赴宴,只是小规模的一个家宴,受邀的也都是今科的几位进士,不知裴少卿可否有空?” 说着,小厮递上了一份请帖。 在大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在家中摆宴,邀请新科进士赴宴,明摆着便是招揽人,怕也只有高太师才有这个胆子了! 裴景庭看了楚河一眼,楚河立刻会意,一步上前接过了请帖。 “替我代为向太师传达一声,明日裴某,必当准时赴宴。” 得到了裴景庭的明确答复之后,小厮这才离去。 等人离开后,楚河才道:“这姓高的未免也太一手遮天了,在皇宫中便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招揽朝臣,若非……爷又岂用受这份罪,去接近这个奸佞小人!” “宫中高贵妃的口目众多,小心隔墙有耳,我还怕他不找上门,来得正是时候。” 他正可以借着明日赴宴的机会,接近高太师,只要能取得他的信任,拿到最关键的指证,即便高贵妃再得洪宗帝的宠爱,在铁证面前,也无济于事! 谢清晚到宫门口之时,叶思思倒是比她还快了一步。 惨白着一张脸,抓着裴知衍的衣袖不肯松手,可怜的道:“知衍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若是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便算是死也不会说出真相,知衍哥哥,念在我们两年的情谊的份儿上,你便再给我一个机会?” “行了,先上马车,一切等回府再议!” 叶思思纠缠着他,过往有几个人往这边看,裴知衍丢不起这个人,便先暂且压下怒火。 而叶思思以为裴知衍不生她的气了,赶忙笑道:“我便知道,知衍哥哥是在意我的。” 说着,叶思思便要上马车,却听裴知衍冷声道:“这不是你能坐的,去后面那辆。” 叶思思来时便是与裴知衍分开坐,那辆小马车,内部简陋,光是坐着就觉得格外硌屁股,又岂能与侯府主君所坐的奢华马车相比较。 “知衍哥哥,我刚落了水,还有些不舒服,我怕腹中的孩子会有什么意外,能不能……和你一块儿坐呀?知衍哥哥你放心,我小小一个,绝对不会占多少位置的。” 说话的同时,叶思思抚上自己的小腹,企图让裴知衍看在孩子的面儿上,能对她产生怜悯之心。 但裴知衍正心烦,就是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才让他在外头养外室的事,被众人知晓,甚至还被洪宗帝亲口责备品性不端,停了职。 这个孩子在裴知衍的心中,犹如一个灾星,他又岂会看在孩子的面儿上,破例让叶思思和他同乘一辆马车。 “既是不舒服,便赶紧上后面的马车,到了侯府再叫个郎中瞧瞧。” 叶思思还想说什么,谢清晚的声音适时响起:“若是叶娘子身子不便,不想坐后面的小马车,那我去坐也是无妨的,毕竟一切以子嗣为重。” 谢清晚故作出一副当家主母体贴入微的模样来,转头便要去后方。 但裴知衍却追上两步,一把抓住了谢清晚的皓腕。 “便算这个孩子是我的,那他至多也只是庶出,哪儿需要你一个嫡妻去避让,上车!” 过往的人还瞧着,裴知衍可不想再传出什么宠妾灭妻的不好名声来,自是要将模范丈夫的样子做足了,亲自拉着谢清晚与她一道上马车,而让叶思思孤身去后面的马车。 谢清晚想挣开他的手,她可不想和这厮演什么夫妻情深的戏码,她今日精心设计了这么一个局,便是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 裴知衍这个伪君子,私底下便是一个宠妾灭妻,薄情寡义的小人! “你放手!” 但裴知衍却不给她挣扎的机会,相反的,他铁了心将谢清晚往马车上拉。 见谢清晚明显不配合,还处于恼火之下的裴知衍便直接动了粗,用了十足的力气,几乎是一把将谢清晚从地上拽上来。 谢清晚的双脚压根儿就没踩在马凳上,便被裴知衍抓着皓腕,直接一把给提了上来。 力道之大,那一瞬间,她甚至都听见了手臂骨头嘎达一声,似是脱臼一般的疼痛,让她的脸色瞬间一白。 紧跟着,裴知衍便将她拉进了马车内,谢清晚没站稳,往后一个踉跄,跌坐在车座上,整个人往后一仰,后脑勺砰的一声便撞在了坚硬的车厢上! 这一瞬间的疼痛,伴随着耳边传来嗡嗡作响的耳鸣,痛得谢清晚的眼角一酸,泪水沾湿了如扇般的羽睫。 但处于恼火之中的裴知衍,并未注意到谢清晚的异样,反而还在气谢清晚不想与他同乘一辆马车。 “身为我的嫡妻,不想与我这个夫君共乘一辆马车,你还想同谁乘?九叔?” 裴知衍冷嗤一声,骤然逼近,“虽然祖父对九叔颇为偏爱,但他终归只是个庶子,而且他如今已高中,很快便会搬出去另建府邸,更何况,祖母一向厌恶他,你若是与他接近,只怕日后在侯府之中,都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我如何行事,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提醒,你还是多想想,被停职了之后,你该如何自处!” 提起这个,裴知衍更是一肚子的火,“今日的事情,怎么就会这般凑巧?莫不成,叶思思说的是真的,今日之事,真的与你有关,是你将她给推下水,这才会造成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是呀,我故意将她推下水,便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夫君全然不顾我这个嫡妻的脸面,不仅在外面养外室,而且还先我这个妻子一步,有了孩子,从此之后,我便会成为整个上京正头娘子中的笑话,如此回答,夫君你可满意了?” 裴知衍冷静了下来,这才发现谢清晚的眼尾红了一片,有莹莹泪水在美眸中流转。 分明脆弱的便像瓷器,却倔强的如同寒冬绽放的腊月,哪怕风霜再猛烈,也要凌寒独自开。 “你怎么哭了?我……我方才抓疼你了?” 第46章 真是裴家的好孙媳 裴知衍在松开手之时,才发现谢清晚雪白的皓腕之上,留下了很明显的红手印,而且因为他捏得实在太用力,红印已经发紫,在她欺霜赛雪的肌肤之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我方才一时没留神,你说你与我置气什么?你是我的妻子,你我夫妻一体,我本是不会怀疑你的,可你非要在我心烦之时,又与我对着干,我这才会一时失控了些……” 说着,裴知衍便想去检查谢清晚皓腕上的伤是否严重。 但谢清晚猛地一抖,将手迅速背到了身后,同时缩到了角落,“你别过来!” 她的后脑勺现在都还在一阵阵突突的疼,她可不想再被这疯子给伤到! 裴知衍明显感觉出谢清晚对他的恐惧,伸到一半的手便顿了住。 将谢清晚的手给抓伤,本便是他的失误,他心中愧疚,便没再勉强她。 “我不过来便是了,思思一事,是我的失误,我原以为措施做的很好,却没想到还是疏忽了,叫你今日受了委屈,是我这个做丈夫的失职,只要日后你好好与我过日子,我必然会补偿你的。” 在说出好好过日子之时,裴知衍本人都是一愣,他怎会下意识的便说出了这句话? 他娶谢清晚是阴差阳错,这些年来,他一直谋划的,便是将来有一日,能够让谢思薇回到他的身边。 而谢清晚,只是这条路上的一个垫脚石罢了,迟早是要舍弃的。 可此刻,他的嘴巴却快于脑子,说出了他从前绝不会说出的话。 但说出了口之后,他却没有想着改口。 只是这话听入谢清晚的耳中,却显得无比讥讽而又可笑。 补偿她,便是杀了她,好给谢思薇这个真正的心上人腾位置,可真是好一个“补偿”! “违心的话,夫君还是莫要多说了,古人有句话,夜路走多了,是会容易碰到鬼的,而一个人若是谎话说多了,是会遭天谴的。” 裴知衍自知理亏,也不气谢清晚的嘲讽,叹气道:“我知道你心中对这个孩子有气,你放心,无论这个孩子是否能够平安出生,将来你与我有了孩子,我们的孩子都是侯府唯一的继承人,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当听到裴知衍说出这番话之时,谢清晚有片刻的晃神。 因为前世,裴知衍也与她说过同样的话,只是前世,叶思思刚在宫中陷害了她,让她落了水,丢了清誉,裴知衍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但他一日没休了她,她便还是侯府世子妃,要想留下叶思思腹中的这个孩子,需要她这个大娘子的同意。 所以那个时候,裴知衍也是这般虚情假意的,在她的面前,向她许诺,只要她愿意接受叶思思,以及她腹中的孩子。 将来,无论他有多少孩子,只有谢清晚生的,才是侯府嫡子。 谢清晚就被这样一个又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所蒙骗,直到付出生命的代价! “夫君可知,这个世上最可笑的两件事情是什么吗?女人对男人说的来生再见,以及男人对女人的许诺。” 裴知衍一噎,“你……” 就在两人又要吵起来之时,外头响起马夫的声音:“世子,夫人,到了。” 谢清晚不理会裴知衍,径自便起身往外走。 裴知衍在谢清晚这儿受了气,大男子主义的自尊心,让他也不肯轻易对谢清晚低头,哪怕此事本就是他有错在先。 而裴老夫人在府中左等右等,原以为能借着琼林宴的这个机会,可以让裴知衍顺利升官。 谁知,却等来了宫中传来消息,说是在圣上面前闹出了外室有孕的丑闻,圣上大怒,当众责骂了裴知衍,不仅失去了升官的机会,而且还被停了职! 裴知衍跪在裴老夫人的面前,“祖父、祖母,是孙儿的失误,才会叫裴家丢了那么大的面子,请祖父责罚!” “此事也不是你的错,要怪便怪这个没有半点儿规矩的破落户!” 裴老夫人怎么舍得责怪自己唯一的嫡孙,自然是把气全撒在了瑟瑟发抖的叶思思身上。 叶思思跪在地上磕头,“老夫人,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是谢清晚,都是这个歹毒的女人,是她故意将我给推入水中,这才会发生后面一系列的变故!” 一边控诉,叶思思一边怒指谢清晚。 所有人都看向了谢清晚的方向,殊容丽色的小娘子,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遗世独立,似是与这一切的纷扰都隔绝于世外,漠然的看着这一可笑而滑稽的一幕。 “侯爷,老夫人,我可以用我腹中的孩子发誓,若是我所言有假,便叫我和我的孩子都不得好死!” 叶思思都狠到拿自己腹中尚未出事的孩子来起誓了,如此看来,今日这事儿,可能真的与谢清晚有干系。 裴老夫人犀利的目光落在了谢清晚的身上,“清晚,叶思思所言可属实?真的是你故意将她推到水里的?” 叶思思哭的梨花带雨,委曲求全的,演戏谁不会呀?叶思思这点儿火候,对于活了两世的谢清晚而言,只是个小弟。 谢清晚在跪下的同时,便先落下了泪来。 “请祖父、祖母明鉴,叶娘子出事之时,我的确是在场的……” 话还未说完,叶思思便大喊:“我没说谎,您看她都承认了,就是她故意推我下水的,这一切都是她的阴谋,她便是容不下我!” “谢清晚,你当真是为了将叶思思给赶走,才故意在宫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仅让裴家丢尽了颜面,而且还让衍儿被停了职,你还真是我裴家的好孙媳呀!” 裴老夫人怒不可遏的瞪着谢清晚,没听完解释,便先定罪了。 三房周氏却开口为谢清晚求情:“老夫人,清晚的话还未说完,等她将事情的原委都给说清楚了,再来定论此事究竟是谁的错也不迟呀?” “行,你倒是说说,叶思思落水一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若实属你所为,不论是叶思思,还是你这个孙媳,我都不会姑息!” 第47章 你这个毒妇竟然乍我 裴知衍瞧见谢清晚在擦拭泪水,心中一滞,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想到在马车上,他被谢清晚下了面子,若是他此刻为她说话,岂不是就代表着他先向她低头了? 谢清晚面上柔柔弱弱的开口:“原本清晚是想守着真相,不想掀开这遮羞布,以免搅得家宅不宁,可既然叶娘子无视我的一番好心,非要诽谤于我,那我也没什么好再隐瞒的了, “没错,当时我是在现场,福宁郡主带着一众贵女去御花园赏花,唯有我因与郡主闹了几句不愉快,被留了下来,我便想着出去散散心,却不想,叶娘子不去赏花, “反而是寻到了我这边,我好心与叶娘子介绍池水中的锦鲤,她却故意将我引到了一处,不由分说便要从背后推我下水,幸而我透过水中的倒影,看见了她推我的动作,及时躲开,不然落水之人,便是我了。” 叶思思想也没想的反驳:“你胡说,那水榭离岸边这么高,从这个角度,怎么可能看得见我推你的倒影?” 刚说出口,却听谢清晚轻声一笑,看向她。 “如此,叶娘子是亲口承认,你故意站在我背后,要推我下水了?” 叶思思这才反应过来,“你竟然乍我……” 说着,叶思思便想要去撕烂谢清晚的脸,“你这个毒妇!” 只是她还没碰到谢清晚的衣角,裴知衍一步上前,将谢清晚护住的同时,抬手一巴掌便扇在了叶思思的脸上! “竟真是你先动的手,叶思思,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叶思思瞧见谢清晚被裴知衍护在怀中,还冲着她露出了看蠢货的笑容,登时气得发抖。 捂着被打疼的脸,哭着道:“知衍哥哥,你怎么能向着她说话?分明是她将我给推下水的,我才是受害者呀!你竟还为了她打我,知衍哥哥,你曾经与我说过的海誓山盟,都不做数了吗?” “我对你的偏宠,也不是你拿来害人的理由!” 看到裴知衍冰冷的视线,叶思思终于知道害怕了,她能否在侯府站稳脚跟,全靠裴知衍的宠爱。 若是连裴知衍都不愿意保她,那她就真的完了! 叶思思这人,最大的优点便是极为能屈能伸,前一秒还在质问裴知衍怎么能不向着她,下一秒便能装可怜博同情求饶。 她跪着扑到裴知衍的脚边,抱住他的大腿,“知衍哥哥,我真的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我是被她给套路了!但是今日我也有错,以后我定会小心行事,求你看在……看在我们两年的情谊,还有腹中孩子的份儿上,再给我一个机会!” 裴知衍被叶思思哭得更加心烦,尤其是她还提到孩子的事儿。 “当初我便不该一时心软,将你带回府!” 裴知衍没有半分温存的,便直接将腿给抽了出来。 叶思思一下跌倒在地,下一瞬,便捂着肚子叫了起来:“啊我的肚子,好疼……孩子……知衍哥哥,这也是你的孩子,是你唯一的骨肉呀……” 裴老夫人虽也恼火叶思思的行为,让裴知衍丢了到手的官职,但念在她肚子里还有裴家骨肉的份儿上,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孩子没了。 “将她带回凝香居,叫个郎中瞧瞧。” 叶思思听出裴老夫人心软了,便知只要孩子在,她便还能留在裴家,赶忙磕头:“多谢老夫人!多谢老夫人!” 在叶思思被带下去之后,裴老夫人再看向谢清晚之时,又变得和蔼了起来,当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清晚,方才一时没有搞清楚状况,叫你受委屈了,我便说,你在裴家两年,一贯是孝顺周到,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出来,叶思思她出身低微, “从小未受过良好的教养,才会在今日犯下如此大错来,还险些害了你,原本她铸下大错,本该是要被逐出侯府的,但她毕竟对衍儿也有救命之恩, “如今还怀了衍儿的骨肉,若是就这么逐出侯府,倒是会显得我们过于无情,清晚你是衍儿的嫡妻,你觉得该如何处置,才最是妥当呢?” 裴老夫人这个老狐狸,故意将这个难题丢给她,而她前头都已经将话给说了。 就算叶思思害得裴家丢了脸面,又让裴知衍被停职,可因为她肚子里的裴家骨肉,裴老夫人也是不可能真的将她给逐出侯府。 眼下却还在这儿,假惺惺的问她要如何处置,真是虚伪至极! “祖母言之有理,虽然叶娘子行事鲁莽,但到底肚子里还有夫君唯一的骨血,孩子是无辜的,依我所见,夫君最好还是将她收入房中。” 谢清晚竟然没有闹这个外室子的出现,反而还主动提出让裴知衍收了叶思思? 别说是裴老夫人他们了,便算是裴知衍本人,都错愕的看着她。 纳叶思思为妾,原本也就在裴知衍的计划之中,但不知为何,在看到谢清晚如此平静的说出这句话之时,他心里反而有些不是滋味。 原本他还颇为苦恼,该如何让谢清晚松口,不管怎么说,依照谢清晚的脾气,该是要大闹一番才是。 可如今,她非但没有闹,反而还主动松口。 这也足以见得,她对裴知衍并无情爱,否则一个爱丈夫的妻子,又岂会容忍他人来与自己分享丈夫呢? 意识到这点后,裴知衍非但不高兴,反而还沉下了脸,捏紧手心。 “清晚你能如此想,真是再好不过了,此事还是委屈你了,但你放心,便算是叶思思能生个儿子,那也是庶出,绝不会威胁到你这个嫡母的位置的……” 裴老夫人的话还未说完,谢清晚又不急不缓的补充了一句:“原本,叶娘子有了夫君的骨肉,也该做个良妾,但她在御前失礼,若是夫君还收她为良妾,届时传到了圣上的耳中, “岂非让圣上觉得,夫君非但没有改正,反而还明目张胆的纳妾,更是打了圣上的脸,那夫君日后别说是升官了,便算是官复原职,怕是都极为困难。” 裴老夫人这么一合计,也觉得有道理。 “那依清晚你的意思,该给叶思思安排个什么身份,最为合适?” 第48章 纳她为通房 谢清晚徐徐道:“通房最为合适,不需要像妾室一般,还需要过明路,但也是裴家人,将来生下了孩子,也有名分,不算是外室子,当然更重要的是,不会传到圣上的耳中,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小提议,至于如何抉择,全凭夫君臆断。” 裴知衍的眸光落在谢清晚的身上,小娘子微低垂着眉眼,只露出一截雪腻的天鹅颈,看着纯白而又脆弱。 可裴知衍却很清楚,他的这个嫡妻,可并不纯良。 因为自古以来,通房是一个女子在府内最低的身份,是比贱妾还低微的存在。 通常来说,通房的存在,便是给男主人解欲望的,甚至连宠物都不如,随时会被厌弃。 更重要的是,一旦做了通房,叶思思便被钉死在这个位置,将来撑死了也只能做个贱妾,连良妾都没机会,更别提正室了,哪怕叶思思的肚子争气,真能生个儿子出来,也无济于事! 谢清晚的这一步棋,可以说是杀人于无形,若是叶思思得知了此事,怕是气得直接要七窍升天了! “便依夫人说的来办。” 谢清晚很有把握,到了这个地步,裴知衍只能照着她说的来办,除非他不想将叶思思留在府上。 果然,裴知衍同意了她的提议,计划虽成功了,但谢清晚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因为,谢清晚很清楚,裴知衍对叶思思也并非是真的喜爱,在这个世上,他所爱的,只有谢思薇。 而叶思思这个人,不过就是他特意找来,对付她这个嫡妻的。 今日叶思思都已经让裴知衍被停职,丢尽了颜面,他却依然还肯接纳叶思思,足以见得,他对于谢清晚这个嫡妻,究竟是有多厌恶,一心只想着用叶思思对付她,来给谢思薇让位! “也好,这也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这事儿,也是委屈清晚你了,康妈妈,去将我屋里的那对玉雕嵌珍珠八宝耳坠取来。” 很快,康妈妈将耳坠取了来,裴老夫人将耳坠亲自递到了谢清晚的手中。 “这对耳坠,也是我的陪嫁之一,年轻的时候我甚是喜欢,如今老了,也戴不了这么艳色的耳坠了,倒是与清晚你甚是般配,收着。” 二房吴氏捻酸道:“这对耳坠,可是老夫人最喜欢的,先前我讨了几次,老夫人都不舍得给我呢,清晚当真是好福气呀,也难怪了,能容下一个野种,也不是一般小娘子能有的气量。” 吴氏这是明着讽刺谢清晚没有骨气,她这个嫡妻还在,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让叶思思这个外室入门了。 裴老夫人沉声道:“吴氏,又在乱嚼什么舌根,既然叶思思已经收为衍儿的通房,那她肚子里的孩子,便是名正言顺的裴家子孙,若是再有人在背后乱非议,便一律家法伺候,都听明白了吗?” 吴氏在心中冷笑,但面上还是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既然此事已经处理妥当了,那便这样。” 宣阳侯也乏了,他也是一把年纪了,今日在宫中可是受了不小惊吓,摆摆手示意小辈都退下。 谢清晚刚走出仙寿堂,裴知衍的声音便从背后传来:“让思思做通房,你是故意的,对吗?” 脚步一顿,谢清晚回过神,还未开口,裴知衍走到她的跟前。 “你面上装作不在意我,但实际上,却因为思思的出现,而一直吃味,所以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她没有能力能与你竞争,夫人,原来你竟是这般在意我,倒是为夫误会你了。” 说话的同时,裴知衍又往前一步,伸手想去握谢清晚的手。 而谢清晚在裴知衍靠近的瞬间,便立起了汗毛,几乎是在同时往后倒退两步。 “自恋是一种病,夫君还是早点儿医治,免得病入膏肓,惹人笑话。” 谢清晚头也不回的走了,而裴知衍看着她快步离去的背影,非但不恼,反而是笑了。 所以,她这是害羞了?当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小娘子。 他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谢清晚,比两年前要有意思多了,他有那么一点点,对她产生了兴趣。 回了玉清苑后,谢清晚也没空歇息,因为她还要给裴景庭做谢礼。 “姑娘,您累了一日了,若是想吃些什么,便让小厨房来做,您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还是早些休息?” 谢清晚只以流袖擦拭了下额前的细汗,“没事,我要做的,小厨房不会。” 切好了食材,在直起身子的时候,谢清晚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险些没有站稳,幸而白露反应够快,及时扶住了她。 “姑娘,可是身子不适?” 谢清晚轻轻的甩了甩头,那股眩晕感很快就消失了,“无碍,去添柴火,火候不可太大,也不能太小,要看住了。” 白露见谢清晚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不太放心,但她坚持说自己没事,白露也只能去添柴火。 凝香居。 三春端着刚煎好的安胎药上前,“姑娘,该喝药了。” 叶思思抚着小腹,“郎中可有说我腹中的小公子是否有碍?” 才一个月不到,她便一口一个小公子,倒是断定自己能生个儿子出来。 “姑娘且放心,郎中说您腹中胎儿并无大碍,只是姑娘您受惊又着了风寒,得要好好休息调养。” 叶思思这才满意的喝着安胎药,“你是个聪明伶俐的,过不了多久,我必然能名正言顺的在知衍哥哥身边伺候了,到时我便将你提携在身边,做个一等女使,只要你用心伺候好我,我也不会亏待了你。” 三春跪下,“奴婢必对姑娘一心一意!” 正说着,孙妈妈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女使,手上还端着红漆木托盘,上头呈放了好几个黑匣子,一看便知里头定是装了些宝贝。 叶思思一看这架势,便满心以为这是裴知衍终于要给她名分了! “知衍哥哥果然是最在意我的,这么快便命人过来了,知衍哥哥他人呢?” 叶思思往外张望,孙妈妈却道:“叶娘子,从今日起,你便是世子的通房了,从此要克己复礼,不可娇奢,不可淫欲,伺候好世子与世子妃,这些是一些补品和首饰,叶娘子且收着。” 第49章 让她千万倍偿还 叶思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你说什么?通房?什么通房,谁是通房?不可能的,知衍哥哥是不可能会让我做什么通房的!” 虽然叶思思出身低微,但她也不是一窍不通,在赣南,那些富贵人家的男主人也会纳通房。 但那可是连妾室都不如的存在,裴知衍曾答应过她,会许她妻子之位,哪怕现在还无法实现,也会抬她为良妾。 怎么可能会是通房,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叶娘子你没有听错,这的确是世子亲口说的,并且侯爷与老夫人也已经同意,还有,身为通房,叶娘子你不能直呼世子的名讳,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若是叶娘子再犯,便是要受罚,没法再伺候世子了。” 叶思思哪儿能听得进去,她一下掀开锦被,“我不相信!知衍哥哥他不会这么对我的,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奴婢劝叶娘子还是莫要再闹事,你令侯府丢了颜面,还能如此安稳的坐在此处,全凭了你腹中的孩子,若是你安安分分的生下孩子,或许还有机会做贱妾,但若是还继续闹,传到了老夫人的耳中,可是连通房都没机会了。” 叶思思面目狰狞的瞪着孙妈妈,“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与我说话,我不要做通房,我不要!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我要见知衍哥哥!” 孙妈妈冷道:“按住她。” 两个女使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叶思思按在了床榻上。 “放开我!贱婢,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我如此无礼,我要让知衍哥哥将你们发卖给人牙子!” 就在叶思思吵吵嚷嚷之时,裴知衍来了。 但刚到门口,他便听见了屋内传来的尖锐声响,实在刺耳,让他颇为不适的皱眉,心中不由想,谢清晚便不会如此莽撞无理取闹,这个叶思思,实在是粗俗! “见过世子!” 见裴知衍来了,叶思思欣喜若狂,一下挣脱开女使的桎梏,扑到了裴知衍的怀中哭诉。 “知衍哥哥,我便知道你定是不会丢下我的,这几个贱婢,竟然敢如此欺负我,知衍哥哥你要为我做主啊!” 叶思思在裴知衍的怀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甚至还沾染在了裴知衍的身上,让他心中的不耐更明显。 “好了思思,不要再胡闹了,今日你在宫中惹下祸事,若不是你腹中的这个孩子,祖父他们必然是不可能再让你留在侯府,现在能以通房的身份留下,已实属不易,若是你再闹,便是连我都保不住你。” 叶思思委屈的道:“可是知衍哥哥,分明是谢清晚那个毒妇将我给推下水,才会发生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但一开始,是你先想将她推入水中的,可对?” 叶思思眼神闪烁,“知衍哥哥你相信那个毒妇所言,而不相信我的为人吗?若是我知道后面会发生那些事情,影响你的仕途,我便算是在水里被淹死了,都不会喊一声救命!” 听到这话,倒是让裴知衍有些心软了,扶住她的双肩,“我自然是信你的,好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追究也无法挽回,你有身子在身,先回床榻上躺着。” 叶思思自己却不动,反而是抬手搂住了裴知衍的脖颈。 “思思有些不舒服,知衍哥哥抱我回去,可好?” 裴知衍在将她抱起来之时,又吩咐一句:“都退下。” 在将叶思思放到床榻上之后,裴知衍便打算离开了。 叶思思察觉出他要离开,赶忙抓住他的衣摆。 “知衍哥哥,我好害怕,我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便觉得自己还处在池水之中,今晚……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在裴知衍没有开口之前,叶思思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他的手放在了她的小腹之上。 “宝宝也希望他的爹爹可以陪着他。” 毕竟是自己的骨肉,裴知衍叹了口气道:“今晚我不走。” 反正谢清晚便在玉清苑,也不会到哪里去,再者他们今日刚吵了嘴,若是他转头就去了玉清苑,岂不是就在谢清晚的面前先低头,承认是他的错了? 叶思思自然不知裴知衍的真实想法,只一心以为裴知衍果然是最在意她的,高高兴兴的便靠在他的怀中。 哼,谢清晚这个贱人,给她等着,今日的落水之仇,还有被收为通房之耻,她必然会让她千万倍偿还回来! 幽竹林。 谢清晚到时,已经快过戌时。 让蒹葭照旧在外头盯梢,谢清晚则是寻了块干净的石头歇息一会儿。 不知道怎么回事,回到侯府之后,尤其是在做点心之时,她总感觉时不时的头晕,而现在她还有种想吐的感觉。 抵着额首,正闭目养神,忽然听见竹林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谢清晚回首看去,在隐隐绰绰之中,似乎有黑影朝着她这个方向靠近。 感觉到危险,谢清晚迅速抓起了地上的一把碎石,起身往后退。 “谁?出来!” 突然,一团黑影便扑了过来,那一瞬间,谢清晚似乎是看到了耗子的轮廓,吓得她一把将手中的碎石扔了出去。 “蒹……蒹葭!” 谢清晚的整个人都在发抖,扭头想跑,但因为腿软,没跑两步,便整个人向前扑了过去! 本以为会摔个够呛,但当她闭上双眸的瞬间,却并未感觉到疼痛,反而是直接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中。 裴景庭单手搂住谢清晚的腰肢,同时出掌,雄厚的内力激荡而去,一掌便激中了那团黑影,只听得吱吱几声惨叫。 收掌之时,裴景庭很明显的感觉出怀中的小娘子还在止不住的发抖,收回的那只大手,转而抚上了她的后背,轻轻的抚摸着。 “只是一只松鼠,别怕。” 谢清晚一愣,先睁开一只眼,正与裴景庭低垂的黑眸对上。 虽然裴景庭说是松鼠,但只要听见鼠字,她还是本能的害怕。 紧紧抓着裴景庭的衣摆,慢慢转过身,透过他的衣摆缝隙,小心的去看被他一掌拍倒在地的是何物。 定睛一瞧,果然是一只松鼠,可怜的小松鼠四脚朝天,只剩下后爪在小幅度的蹬着。 “姑娘,出什么事儿了?” 第50章 对她施以了家暴 蒹葭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却见自家姑娘被裴景庭揽在怀中。 小娘子小小一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揪着裴景庭的衣角,鹅蛋小脸还是一片煞白,看起来是被吓得不轻。 一时之间,蒹葭不知是该问谢清晚是否无碍,还是该提醒一下他们两人的举止太过于亲密。 “怕耗子?” 裴景庭低眸看着怀中的小娘子,感觉到她的身子不再发抖得厉害,这才淡淡启唇。 谢清晚轻轻点头,从前她是不怕的,但前世她被囚禁在玉清苑之时,无人问津,甚至连温饱都成了奢望。 唯一的那点儿食物,还是连猪都不吃的发霉馒头,而叶思思更是心肠歹毒,故意将饿了好几日的耗子,放入她的屋中,让她与耗子抢食。 她永远也忘不了,被一群如饥似渴的耗子们给团团围住,身上被撕咬得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而她凄惨的求救声,响彻整个玉清苑,却无一人向她伸出援手。 回忆涌上心头,那种被一口一口撕咬下皮肉的感觉,依然叫她头皮发麻,瑟瑟发抖。 裴景庭发现他提到耗子之后,谢清晚又开始发抖得厉害,便单手解下了织金羽缎斗篷,整个笼罩在了谢清晚的身上,隔绝一切,将她护在方寸之间。 “楚河,将松鼠丢远些。” 在楚河将松鼠捡走之后,裴景庭才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已经安全了。” 年轻郎君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冷檀清香,沁人心脾,无形之中,便能安抚谢清晚的心慌意乱。 缓过了这个劲儿,谢清晚这才发觉自己此刻与裴景庭的距离太近了,实在不妥。 她赶忙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抱歉九叔,我……我给你做了道点心,保准九叔你从前未曾尝过……” 说着,谢清晚弯腰去拿食盒,刚要直起身,忽然便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耳畔更是传来嗡嗡的耳鸣声响。 眼前更是一片发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便往前栽了过去! “姑娘!” 裴景庭第一时间发觉了谢清晚的异常,在同时往前一步,伸手搂住了谢清晚的腰肢。 在将人带到怀中之时,谢清晚手中的食盒也往下脱落,在即将坠落于地之时,被裴景庭以腾出来的另外一只手险险接住。 裴景庭低眸,怀中的小娘子紧闭双眸,俨然是失去了意识。 她唇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可两靥却异常的绯红,额头更是不住的冒出虚汗。 裴景庭抬手一摸她的额头,果然格外烫手! 转手将食盒交到了心急如焚的蒹葭的手中,而后拦腰将谢清晚给抱了起来。 尚不知发生了何事的楚河,在将松鼠给放到竹林,折回来之后,却发现裴景庭竟抱着谢清晚转头便走! “爷,您带谢娘子做什么去呀?” 裴景庭脚步未停,只道:“速去带一个郎中来起云台,不可惊动任何人。” 虽然裴景庭不必忌讳任何人,但他要为谢清晚的清白考虑。 哪怕他们是名义上的叔侄,但若是叫人看到,他们孤男寡女在一起,她的清誉难免会受到影响,更何况,她在侯府的处境本便艰难。 起云台是裴景庭在侯府的居所,虽然他鲜少会留宿在此处,但宣阳侯早前特意命仆人定要每日认真清扫。 所以哪怕许久未曾住人,也依然纤尘不染。 裴景庭将谢清晚慢慢放置在床榻上,蒹葭哭着跪在床畔边。 “九爷,姑娘……姑娘她不会有事?” 裴景庭的嗓音沉稳,莫名带着令人信服之味:“有我在,她不会有事。” 说着,裴景庭将谢清晚的玉手翻过来,衣袖被卷上一寸,却一眼瞧见她雪白的皓腕上,有一截很明显的淤青。 且这截淤青已经向外化开,在谢清晚欺霜赛雪的肌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裴景庭眸色一沉,几乎是不用想,便能猜到,有何人敢对谢清晚如此动粗。 除了裴知衍之外,不会有第二人。 很快,楚河便带着个郎中来了,更准确的说,是直接破入一家医馆,将睡梦中的郎中薅着衣领,一把给揪过来的。 “她面色潮红,额头冒虚汗,当是染了风寒,但气息又有些紊乱,且仔细号脉,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裴景庭给谢清晚把过脉,虽然他并不懂医,但谢清晚的脉象不像是简单的着了风寒这么简单。 说话的同时,裴景庭便让开了位置。 虽然裴景庭并没有说什么若是治不好谢清晚,便会让郎中丢命之类的话,但年轻郎君无形之中散发出的威压,却是叫郎中丝毫不敢怠慢,连声道是。 郎中号了脉之后,又给谢清晚检查了一番,“劳烦公子将您夫人的头往上抬一些。” 一句夫人,便是裴景庭都不由一愣,这郎中是在外头随手抓的,自然不知他和谢清晚其实是叔叔和侄媳妇的关系。 但此刻,医治谢清晚要紧,裴景庭并未解释,依着郎中所说,一手扶住谢清晚的肩,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让她能慢慢坐起来,好方便郎中检查。 但在将谢清晚扶起来之时,裴景庭就发现她后脑勺的异样。 郎中再一检查,果然如此。 “公子,您夫人的后脑勺应当是造到了撞击,有淤血积于脑中,这才会造成忽然的昏厥,我这便施针,将淤血给化开,她很快便会醒了。” 裴景庭原以为谢清晚的身上只有皓腕这一处伤,却不想,后脑勺才是最严重的。 裴知衍究竟是对她做了什么,才会让她的后脑勺遭受了重击? 莫不成,是对她施以了家暴? 裴景庭只嗯了声,眸色染上一层寒霜,气场更是骤然降低,如同冰封三尺! 郎中在施针的过程中,谢清晚有了反应,吃痛间她不由动了起来,裴景庭在第一时间握住她的手,以免她乱动。 看着谢清晚如此不好受,蒹葭跪在一旁直掉眼泪。 “都怪我不好,今日姑娘在小厨房做点心的时候,便不舒服了,我却没有第一时间重视请郎中,才会让姑娘遭这份罪呜呜呜……” 裴景庭的嗓音极低极冷:“今日从皇宫出来,她与裴知衍可有何接触?” 第51章 哥哥,晚晚疼 虽然不知裴景庭为何会提起裴知衍,但蒹葭还是如实回答:“世子与姑娘一道坐马车回府,只是在马车之上,世子似是与姑娘起了争执,两人吵得有些凶, “一回府,姑娘便径自下了马车,啊这么说起来,姑娘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难道……难道是那个时候撞到了后脑勺?怎么会呢,姑娘一向是很小心的。” 裴景庭眸色冷冽如霜,“不是不小心,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是……是有人打伤了姑娘?何人有如此胆子?难道……难道是世子?” 蒹葭气恼不已,“世子他怎么能如此伤害姑娘?当初姑娘满心欢喜嫁入侯府,他却在新婚之夜,丢下姑娘而睡在了书房,让姑娘成为整个侯府的笑话, “成婚不到一月,便又去赣南剿匪,假死足足两年,这两年来,都是姑娘撑起了半个侯府,他们非但不知感恩,反而还趁机掏空了姑娘的嫁妆, “世子便更是过分,一回来便带了个外室,如今,那外室还先姑娘一步,有了身孕,我们姑娘的命怎么便这么苦呀!” 这些都是内宅私事,若不是蒹葭这个贴身女使说出来,旁人是决计不会知晓的。 虽然裴景庭多少知道,谢清晚不得裴知衍宠爱,在侯府过得艰难,却不想,裴知衍在私下,竟如此蹉跎她! 便算是楚河,在听到了这些之后,亦是气得不行,为谢清晚而鸣不平。 “宣阳侯府当真是不做人,竟然如此欺负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娘子!” 裴景庭虽未多说,却眉梢紧蹙,眸光落在谢清晚的身上。 不知做了什么梦,谢清晚在意识模糊之间,似是在呼唤着什么,不自觉的动起来,便要摔下床榻。 裴景庭一步上前,按住她的双肩,刚将她挪回了原来的位置,却被一只滚烫的玉手扣住了手腕。 谢清晚满头皆是香汗,不安的呢喃着:“不要……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裴景庭反手握住她的手,年轻郎君宽大修长的手,将她纤细的玉手轻松的整个包裹在其中。 “不会有人欺负你。” 顿了下,裴景庭又补充了一句:“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楚河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这谢娘子真是不得了,短短三日的功夫,便能登堂入室,被他家爷抱着来起云台,要知道,起云台可是几乎没有女子能够踏入的! 而今,裴景庭竟然还对谢清晚这番几近于誓言的话。 能得裴景庭的这一句保证,可是比登天还要难! 爷他该不会……真的对这谢娘子动心了? 虽然谢娘子不聒噪,不娇纵,还知礼识趣,但毕竟是个有夫之妇呀! 也不对,若是谢娘子与裴知衍和离了,那不就是自由身,不就能与爷成双入对了吗? 这个可以有!若他俩能成,将来他可就是第一媒人,从此之后还不得吃香的喝辣的,爽歪歪! 楚河越想越觉得撮合裴景庭和谢清晚的主意甚好,毕竟他跟随在裴景庭的身边,可是头一次见他对一个小娘子如此纵容。 “九爷,男女授受不亲,您毕竟是姑娘的小叔唔唔……” 话还未说完,就被楚河一把捂住了嘴巴。 “爷这是在安慰谢娘子呢,没看谢娘子是做噩梦了,很是不安吗?走走走,咱们都出去,人多了她只会更不安。” 是这样吗?她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呢? “可是九爷他为何能留在姑娘身边……” 楚河一边将蒹葭往外拉,一边睁眼说瞎话:“这你就不懂了,谢娘子这情况很明显便是被鬼缠身了,这鬼呀,都是喜欢缠着阴气重的小娘子,而我们爷一看便是最具有阳刚之气的,是鬼的克星,有爷在,保准能让谢娘子睡个好觉!” “真的吗?你不会骗人?” “自然是真的了,竹林一带本便人烟稀少,这宣阳侯府一个个的都各怀鬼胎,脏着呢,只有爷才能震得住!” “可是……” “对了,方才郎中不是开了方子吗,赶紧去将药给煎了,吃了药这病才能好呀,走走走,我陪你去煎药!” 楚河推着蒹葭往前,成功将蒹葭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煎药上。 在楚河将蒹葭他们都给哄出去之后,裴景庭并未松开手,只以腾出来的那只手,扶住谢清晚的肩,将她慢慢带起来。 再探出手,往谢清晚的后脑勺处轻轻那么一摸,果然便摸出了一个包,想来当时磕的不轻,这小娘子,竟然一直忍到了实在撑不住,才昏了过去。 一时之间,裴景庭不知该说她太过于逞强,还是太傻。 让谢清晚整个人都靠在他的胸膛之上,裴景庭取出一瓶化淤膏,沾了些许在指腹之上,动作不大熟练的涂抹在她后脑勺的伤处。 从来都只有旁人伺候他,而从未有他伺候过别人的,他也不知自己这力道,是否会弄疼谢清晚。 甚至的,在涂抹的过程中,裴景庭连呼吸都放缓了许多。 怀中的小娘子像是受伤的小兽般,呜咽了声。 虽很轻,几乎是不易察觉,但裴景庭还是在第一时间察觉,垂眸,停下动作,嗓音更是放轻。 “我弄疼你了?” 小娘子没有回应,只是无意识的,像是小兽找到了最安全的避风港,无意识的在裴景庭的胸膛蹭了蹭。 裴景庭的身子一僵,虽不至于会立即起反应,但是软香在怀,若是再蹭下去,就真的要蹭出事情来了! 单手按住她不安分的脑袋,“不可再乱动。” 谢清晚无意识呜咽:“疼……哥哥……晚晚疼……” 裴景庭一怔,低眸,“你唤我什么?” “哥哥……哥哥……” 谢清晚呜咽的唤着,声音越来越轻。 裴景庭的眸色却渐深,呼吸也逐渐凝重了起来。 虽然他很清楚,谢清晚口中的哥哥,唤的并不是他,但是哥哥,可比所谓的九叔,要好听多了。 “九爷,药煎好了,奴婢能进来吗?” 得到允许后,蒹葭端着药推门进来,却在瞧见自家姑娘正被裴景庭举止亲密的抱在怀中! 这九爷是不是太过分了,竟然趁着她家姑娘昏迷不醒趁机占便宜,不行,她要阻止! “药拿来。” 第52章 我没有偷看九叔 前一刻还信誓旦旦着要阻止的蒹葭,下一瞬已经出于身体的本能,恭恭敬敬的将玉碗递了上去。 等裴景庭接过了玉碗,蒹葭才恍然反应过来。 她是来阻止的,怎么能屈服于裴景庭的威压! 蒹葭刚酝酿好措辞,正要开口,裴景庭抬眸看来,嗓音寡淡,却自带上位者的命令:“你还站在此处做什么?” “奴婢告退。” 蒹葭改口的极快,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卧室,关上门的瞬间,她表示哭唧唧。 姑娘,不是奴婢不救您,而是这位九爷的气场实在是太强了,姑娘您多多保重啊! 裴景庭单手托着玉碗,以另一只手,慢慢的调整谢清晚在他怀中的位置,好让她的鹅蛋小脸露在外面,方便给她喂药。 舀了勺,吹凉确定不烫了,才喂到谢清晚的口中。 小娘子才尝了一口,便本能的吐了出来,微侧脸,顺势便又将小脸埋到了裴景庭的怀中。 “苦……晚晚不喝……” 大抵是吃了口药的缘故,小娘子的嗓音有些喑哑,又像是一块融化的稠糖,黏黏糊糊,润物无声的腻到人的心坎儿上。 先前他怎么不知晓,这小娘子如此会撒娇? 若是换成了另外任何一个人,裴景庭都绝对不会搭理,更不会像此刻这般,还屈尊亲自给人喂药。 裴景庭微叹了口气,“楚河。” 爷这么快便结束了? 楚河心中盘算着,立即推门而进,“爷?” “去拿几块稠糖来。” 爷竟然还知道怜香惜玉,知晓药苦,配着稠糖来吃,这可真是直男一朝铁树开花,无师自通呀! 楚河不敢有任何的停搁,立即去小厨房拿了稠糖来。 裴景庭又舀了勺药,垂眸,一贯淡漠的嗓音,却无形中放得低而柔:“喝了药,便能吃稠糖。” 半哄半骗着,总算是让谢清晚喝了下去,在她又不想喝的时候,裴景庭适时的往她的嘴里塞了一块稠糖。 发苦的舌尖骤然尝到了甜味,谢清晚本能的用舌头去卷。 在卷稠糖之时,柔软湿润的舌尖,无意的滑过了裴景庭未及收回的指腹。 心坎儿似是也在那一瞬,被柔软的舌尖给卷了进去,连带着呼吸都沉了好几分。 裴景庭眸色一深,几乎是有些慌乱的,将手给缩了回来。 他看着指腹还残留下的湿润暖意,心脏的酥麻感,在无形之中一点一点的扩大。 这一碗药喝的,可着实是不容易,好不容易见底了,拿来的稠糖也被谢清晚给吃完了。 喝药必须要配糖,这小娘子年纪见长,但性子倒是与孩童一般。 裴景庭无声的笑了笑,将她慢慢放回到床榻上。 原本裴景庭想起身去放一下碗,但刚动,衣袖便被一股不算重的力道给揪住。 低眸一瞧,小娘子人是意识不清的,但抓衣角倒是够准,只揪住很小的一个角,而且力道很轻,他随便一甩便能挣开。 但裴景庭只犹豫了一瞬,便又坐了回去。 “楚河,将东西收拾干净。” 楚河立刻进来收拾,蒹葭也想进去。 “若是姑娘情况好转了,我还是带姑娘回玉清苑?虽然九爷是姑娘的小叔,但毕竟男女有别,若是让人瞧见姑娘在起云台歇了一晚,怕是会影响到姑娘的清誉……” 楚河反手将人推出去,啪嗒关上房门。 “侯府何人敢私自踏入爷的院子?再者,你们的那个世子,不是从不踏足谢娘子的院子吗,只对外称谢娘子还在歇息,便不会有任何人察觉的,把心咽到肚子里去!” “可是……” 蒹葭还想挣扎,人已经被楚河推着往外走。 “夜还长,你且去歇着,谢娘子这儿我来守夜便成。” 爷和谢娘子的爱情,由他来守护!突然觉得自己任务好生艰巨呢! 谢清晚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这光怪陆离的梦中,她梦见了前世惨死于火海之中。 又梦见了许久未见的哥哥,在梦中,她似乎还尝到了很甜的味道,有一道极温柔的嗓音,一直在耳畔轻哄着她。 渐渐的,梦中的那些魑魅魍魉都不见了,唯有一股熟悉,而令人心安的冷檀清香,悄然无声的将她裹挟在其间。 谢清晚慢慢睁开眼,刺目的光芒让她有些不适的眯起了美眸。 但下一瞬,她的视线便顿了住。 映入眼帘的,是年轻郎君优美无暇的侧脸轮廓,他以单手抵额,双眸轻阖,长睫又密又长,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斑驳的暗影。 因是闭着眼的缘故,少了几分素日里的孤冷疏离,反而是添了几许人间烟火的暖意。 这真是一张极好看的皮囊,眉目如画,鼻梁挺拔,薄唇浅淡,古人常说,唇薄之人皆是生性凉薄之人,可这话也不准。 裴知衍唇形不错,却是个再薄情寡义不过的伪君子。 而裴景庭看着冷淡不好接近,实则心细如发,体贴入微。 “看了那么久,好看吗?” 难怪世人常说,美色误人,这蓝颜祸水也是同样的效果! 谢清晚一时看得失了神,冷不丁与裴景庭猝然睁开的双眸对上。 年轻郎君如黑漆点墨般的眸子里,盛了一池揶揄的笑意。 谢清晚做贼心虚的慌忙挪开视线,“我……我没有偷看,九叔你不要冤枉好人。” 说完之后,谢清晚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错,便又理直气壮的看了回去。 “我是正大光明的看,谁让我一醒来,九叔你便坐在我的旁边呢,我不看你还能看谁?” 昨夜娇滴滴撒娇的小娘子,一朝恢复了精气神,便又开始巧舌如簧,张牙舞爪了起来。 “你霸占了我的床,我不坐在这里,还能坐在何处?” 大概是生病会使人反应迟钝,先前谢清晚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听见裴景庭的这句话,她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屋内装饰雅致随性,的确是与她的玉清苑全然不是一个风格。 “这是起云台?我……我怎么会在此处?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谢清晚猛地坐了起来,裴景庭并未立刻回答她的问题,流袖拂动间,宽厚微凉的大手,已经覆在了她的额首。 “烧退了。” 第53章 九叔照顾了我一夜 谢清晚一怔,雪白的小脸在一瞬间便如云蒸霞蔚般,红了一片,连带着耳垂都鲜艳欲滴。 只是没等她反应过来,裴景庭便已经收回了手,相比于谢清晚的面色潮红,裴景庭却是神色自若,便像是做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脸怎么突然这么红?” 裴景庭见谢清晚面色非正常潮红,便又想伸手一探,但这次还未碰到,谢清晚扭头便钻进了锦被之中。 “我我……我就是突然觉得有些热,九叔你……你先出去,让蒹葭进来,我想更衣了。” 锦被鼓起小小的一个包,传来谢清晚闷闷的声音,就像是做了亏心事,躲起来便不会被打屁股的孩童。 裴景庭很轻的笑了声,倒也没有勉强,起身道:“躲进锦被中,只会更热。” 听到裴景庭的笑声,谢清晚只觉得两靥更加滚烫了。 在锦被中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裴景庭再次说话的声音了。 正当谢清晚小心翼翼的,从锦被中挖出一个小角,往外看之时,正好和蒹葭探过来,好奇的视线对了上。 “姑娘,你藏在被窝里做什么呀?” 谢请晚小声问:“九叔他……还在吗?” “九爷已经出去了呀,是他叫奴婢进来伺候您更衣的,姑娘您可还觉得难受?都怪奴婢,姑娘昨日白天的时候,便有些异常了,奴婢竟没有重视,害得姑娘昨夜遭了罪,幸而九爷亲自照看了您一整夜……” 谢清晚掀开锦被坐了起来,捂着还有些发烫的脸颊,听到后半句,忽然抬起眸来。 “昨日是九叔照顾了我一夜?” 蒹葭点点头,“是的呀,没想到九爷看着面冷,但实则是个心善之人呢。” 原本谢清晚只是想在裴景庭的心中留一个好印象,届时他恢复了身份,能够帮她一把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可如今,又一次麻烦了他,谢清晚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了。 洗漱穿戴好之后,谢清晚便推门走了出去。 院中有石桌圆凳,一棵郁郁葱葱的榕树立于石桌之畔,裴景庭坐在圆凳上,手中握着一只金勺,正慢条斯理的品尝着一道小食。 谢清晚走近一瞧,发现竟是她昨夜特意下厨做的,送给裴景庭当做谢礼的甜食。 “九叔,这道小食已经过夜了,味道便不怎么好了,你还是不要吃了,下次我再重新做一份?” 裴景庭却道:“这道小食的味道倒有些不同寻常,是你做的?” “对,是我闲来无趣时研制的,我还取了个名字,叫金风玉露,除了我兄长之外,九叔是第二个品尝的。” 原来他竟是第二个尝到这道甜食的人,这也从侧面说明,他在谢清晚心中的位置,甚至都能与她的亲兄长相比较。 裴景庭微微勾起了薄唇。 这道金风玉露,外表凝结如纸,色泽金黄,中间撒了各色的配料,入口即化,香甜绵软,虽然隔夜了,但丝毫不影响其口感。 “里头放的,是核桃、花生、芒果,还有玫瑰花?但为何我觉得口感很与众不同,带着一股独特的味道?” 谢清晚笑道:“这些配料九叔猜对了,至于说为何有股独特的味道,是因为我在制作时用的水,来自于清晨的第一滴露水,其味道要比平常食用的水更清澈柔软些。” “原来如此,只是这道甜食,日后还是莫要再做了。” 谢清晚面上的笑容一顿,试探着问:“九叔可是不喜欢吗?” “清晨的第一滴露水,是在寅时左右。” 谢清晚眨眨眼,一时没理解裴景庭这话的深意,“九叔说的没错,因为寅时恰好太阳还未升起,一旦太阳东升,露水很快便会蒸发完了。” 楚河笑着解释:“谢娘子,我们爷不是怕露水会被太阳给蒸发了,而是怕你在寅时便起来收集露水,太过于辛苦了!” 谢清晚诧异的看向裴景庭,而裴景庭虽然暼了楚河一眼,却没有反驳他的话,没开口便代表着默认。 一直以来,也只有哥哥才会这般关心她,生怕她会累着。 却不想,裴景庭竟也会如此心细如发,他不是觉得金风玉露不好吃,而是怕她在制作的过程中会累着。 心中流淌过一股暖流,谢清晚美眸一弯道:“我不辛苦,九叔喜欢,我便很高兴了,还未感谢九叔昨夜的照顾,我总给九叔添麻烦,不知该如何感激九叔才好?” “我什么都不缺,你也不必多虑,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裴景庭刚说完,楚河却接了一嘴:“我家爷旁的不缺,但唯独一点,便是过于挑食,一月就得换三个厨子,但谢娘子你做的膳食,爷每次都吃完了,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 “九叔若是看得上我的手艺,以后每日我都可做上几道小菜,命人给九叔送去,可好?” 裴景庭抬眸,“你不必如此费心。” “不费心,所谓礼尚往来,九叔有恩于我,我孤身一人,也没什么特别能拿得出手的,九叔若是不同意,便是不喜欢我的手艺了?” 这小娘子,倒是知道该拿什么话来治他。 此话一出,裴景庭果真便没有再多说。 楚河立刻搭腔:“这感情好呀,那日后谢娘子你直接找属下我便好,保准第一时间,将热乎的膳食送到爷的跟前!” 说定了之后,谢清晚这才注意到天色已经非常明亮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楚河回道:“卯时一刻了。” 谢清晚想起一事,“卯时了,遭了,九叔你今日早朝是不是要迟到了?” 裴景庭慢悠悠尝完最后一口,“不急,我已告过假。” 谢清晚刚松一口气,蒹葭忽然咋呼一声:“遭了姑娘,是不是错过给老夫人请安的时辰了?完了完了,也没有提前只会一声,老夫人又该来挑刺了!” 裴老夫人最是好面子,长辈的架子摆得十足,规定每日的晨昏定省府中每个晚辈都不许落下。 蒹葭倒没说错,在他们说话间的功夫,仙寿堂这厢一壶茶已经快见底了,却始终未见谢清晚的身影。 二房吴氏趁机抓小辫子:“都这个时辰了,清晚怎么还没有过来给老夫人请安,莫不是因为叶思思有孕一事,而心存怨气,所以便故意不来,摆谱给老夫人您看?” 第54章 世子你不能进去 裴知衍饮茶的动作一顿,皱眉道:“夫人一向克己守礼,尤其是给祖母请安一事上,更是不会出差错,今日怕是被什么给耽搁了,且差个人过去瞧瞧。” 往常给裴老夫人请安,裴知衍是没有时间来的,因为他一早便去上朝了。 但是昨日被洪宗帝给停职了,如今便只能闲散在家中,自然是要来晨起请安。 被裴知衍回了一句的吴氏,一撇嘴,阴阳怪气的道:“衍哥儿此番大难不死回来,倒是会疼媳妇了,哪怕清晚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堂而皇之的迟到,你也向着她说话,这到头来,反倒是我这个做婶婶的说错话了?” “二婶婶言重了,侄儿只是一说罢了,又岂是怪二婶婶的意思,当然,若真的是夫人她无故缺席了给祖母请安,我这个做夫君的,必然会第一个训斥她。” 正说话间,有女使前来禀报:“老夫人,玉清苑来回话,说是大娘子突感身子不适,今日恐是无法来向老夫人请安了。” 吴氏一听,却是冷笑:“为老夫人请安,请的是心意,若是真论起来,我今日一早醒来,还觉得有些头疼呢,不也撑着身子起来,给老夫人请安了吗?若是闹脾气不想请便直言, “还拿什么身子不适来当借口,我便不信了,昨儿个还生龙活虎的人,转眼就能病倒连床都下不来了,若是换成了我,但凡还有一口气在,都绝不会误了给老夫人请安!” 一家子都到了,便是连裴知衍都一早便来了,却只有谢清晚一人迟到。 吴氏在后面这么一嚼舌根,裴老夫人的脸色果真便不怎么好看了。 “康妈妈,你且去玉清苑瞧瞧,若是清晚真的身子不适,该是要请个郎中来瞧瞧。” 裴老夫人说话的这语气,显然也是不相信谢清晚病到连请安都没法起来了。 要知道,先前请安的时候,谢清晚可是风雨无阻,有一次着了风寒,浑身烧得滚烫,连站都站不稳了,依然是第一个来仙寿堂请安。 中途的时候竟是直接昏厥了过去,对此,裴老夫人还是颇为满意的,这才是一个孙媳该有的样子! 但是近来,裴老夫人发现谢清晚似乎不太听话了,上次,竟敢当着她的面,便公然讨要嫁妆。 甚至还敢为了裴景庭的赏赐一事,而顶撞她。 今日,更是唯一缺席了请安,只是让她掌了个家,她倒真以为自己是侯府的主母,能够为所欲为了? 她能将掌家权给谢清晚,也能一句话收回来,更何况,当初让谢清晚掌家,也只是看在她人傻钱多,可以用她的嫁妆来填侯府多年来的亏空罢了! “祖母,我也过去瞧瞧,昨日夫人面色便有些憔悴,可能真是着了风寒。” 裴知衍这才回想起来,昨日谢清晚的面色似乎有些病态的苍白,脑海中浮现出她倔强疏离的面容,他心中竟生出了些许担忧,想亲自过去瞧瞧。 他只是去看谢清晚究竟是不是真的生了病,而不是来低头向她认错的。 心中这么想着,脚步却是不由自主的加快,很快便到了玉清苑。 “白露姐姐,不好了,世子和康妈妈朝着这边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昨夜谢清晚出门后,按照惯例,由白露在玉清苑看守着,白露稳重机灵,眼见着已经快过了请安的时辰,谢清晚还没有回,仙寿堂的人便过来问话了。 白露按捺住心中的着急,面上却装得极为镇定,只以谢清晚身子不适为由给搪塞了过去。 原本平常也能应付过去,却不想,转头裴知衍竟然亲自过来了,这可就不好糊弄了,这可如何是好! 白露忽然想起,谢清晚昨夜出门,是去给裴景庭送谢礼的,昨夜未归,会不会是……是在裴景庭的住处起云台? “你速去起云台,若是找到姑娘,便告诉她世子来玉清苑了,姑娘知道该如何应对!” 在女使领命从侧门跑出去后,白露迎了上去。 “见过世子。” 裴知衍往里走,“夫人怎会突感身体不适,可有请郎中来瞧过了?” “有劳世子挂怀,只是老毛病了,昨日大娘子便有些不适,但不好缺席宫宴,便忍了下来,今早状况有些严重了起来,这才没能向老夫人请安,还请康妈妈代为向老夫人传达一声。” 康妈妈道:“我便是奉了老夫人之命,来看看大娘子的状况,若是真的严重到连床都爬不起来的话,该是要赶紧请个郎中才是。” 说着,康妈妈便要往卧房里去。 白露往前一步,挡在了前头。 “康妈妈请留步,大娘子才喝了姜茶歇下,待睡醒好些了之后,大娘子必然会亲自去仙寿堂,向老夫人赔罪的,还请康妈妈谅解。” 康妈妈道:“白露姑娘,我也是奉了老夫人之命,老夫人说了,定要让我亲眼瞧瞧大娘子是否无碍,你且放心,我只远远的瞧上一眼,绝不会打搅了大娘子歇息的。” “不可,我们大娘子一贯睡眠浅,一旦听见开门的声响,很快便会醒过来,到时就很难再睡下了,康妈妈行行好,便叫我们大娘子多睡一会儿,大娘子必然会感念康妈妈的体恤的!” 但身为后宅老人的康妈妈,可不会被这一两句话给糊弄过去,正想要说什么,裴知衍往前一步。 “康妈妈,我去瞧瞧夫人的情况如何便好,你且先回仙寿堂向祖母复命。” 康妈妈并不将白露放在眼里,但对于裴知衍的话,却是不敢反驳。 “是,世子,奴婢告退。” 好不容易把康妈妈给哄走了,但裴知衍可不是个好随便应付的。 “夫人她当真在卧房中歇息?” 白露回道:“世子这话问的却是有些奇怪了,大娘子不在卧房中,又能去何处呢?” “既然夫人身子不适才歇下,那我就不多打搅了。” 白露原本想着该如何应付裴知衍,却不想他竟没多说两句便作罢了。 只是还没等白露舒一口气,裴知衍忽然一个转身,大步便朝着卧房而去! 白露大惊,“世子,您不能这样,大娘子还在歇息……” 第55章 我要多陪陪夫人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裴知衍一眼便瞧见,卧房之内空无一人! 裴知衍的面色瞬间便沉了下来,“好大的胆子,竟然满口胡言欺瞒主上,夫人她究竟去了何处?若是再不从实招来,便将你打发卖给人牙子!” 白露跪下,“奴婢并没有撒谎,大娘子她只是……” 话未说完,一道清淡的嗓音响起:“夫君好大的架子,一大早便来我院中闹事,还要发卖我的陪嫁女使,夫君不如一同将我给打发好了。” 裴知衍回身瞧去,便见蒹葭扶着谢清晚,她似是腿脚并不利索,走起路来也是一拐一拐的,衣裙也沾染了些许泥土。 “你的腿怎么了?” 见谢清晚走路不利索,裴知衍心中不由一紧,快步上前,伸手便想去扶,语气也带着不由自主的关切。 但还没碰到谢清晚的衣袖,便被她不加掩饰的避了开。 “一时不小心踩到水坑摔了一跤,无事不登三宝殿,夫君这一早,是来兴师问罪的?” 对于谢清晚毫不避讳的回避,让裴知衍的心中多少有些不快,抬到一半的手,在半空僵持了一下。 但还是关心更占据上头,收回了手道:“一大早的,你怎么会踩到水坑摔了一跤?你的女使来仙寿堂回禀,说是你突感身子不适,既是身子不适,又为何出门了?” “身子不适的确是我让白露对外宣称的,没错我是撒谎了,我一早起来,去采蜂蜜了,前几日我见祖母胃口似是不佳,所以便想着采一些蜂蜜,好亲自给祖母做蜜饯茶糕。” 裴知衍这才瞧见,蒹葭的手上,提着一个小篮子,里头装的便是新采的蜂蜜。 心中的那点疑虑很快便消失了,裴知衍的面色这才有了笑容,“采蜂蜜这种小事,哪儿用得着你这个大娘子亲自来做,还扭伤了脚,真是太不小心了,既是要给祖母做糕点,直说便是了,你如此一片孝心,祖母若是知晓了,必然会非常感动的。” 她可不要裴家人的感动,这盒蜂蜜,是她从前采的,那个时候,她是真心将裴家人当做自己的家人,费心的讨好他们。 但到头来,却只落得个被冷眼嘲讽,尸骨无存的下场。 “我只是不想祖母为我担心罢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谢清晚正打算绕过裴知衍回屋换身干净的衣裙,却不想,裴知衍一步上前,二话不说,拦腰便将她给抱了起来! 先是一愣,谢清晚很快挣扎起来,“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夫人的腿扭伤了,便由为夫来为你代步。” 若是放在从前,裴知衍对她如此关怀,谢清晚必然高兴不已,但是此刻,她却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挣扎着想从他的怀中下来。 “我不需要,我可以自己走!” 但裴知衍却全当没有听见,任由谢清晚在他的怀中挣扎,不仅不放,反而还在怀中掂量了两下。 谢清晚以为他要将自己丢出去,吓得本能抬手搂住了他的脖颈。 如此亲昵的动作,让裴知衍的心情顿时大好。 因为,自他归来之后,这还是谢清晚第一次对他主动! “原来夫人嘴上说着不要,实际上是非常想要,小娘子果真都是如此口是心非的,为夫明白了,只是夫人的体重过于轻了些,还是要多吃点儿,侯府不缺这点儿粮食。” 谢清晚快被他的厚颜无耻给气笑了,但不论她如何对着裴知衍敲打,裴知衍不仅不松手,反而还抱得更紧,勒得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她打人的这点儿力道,对于裴知衍而言就如同小猫挠爪,不仅不痛,还痒丝丝的,连带着心脏的某处都有些异样的痒。 刚将谢清晚放置在暖榻之上,她抬腿便一脚踹了过来。 但裴知衍的反应更快,一手捂住了她的脚踝,笑道:“夫人不是脚扭伤了吗,还用脚踢,不怕会加重伤势?” “只要你不在我的面前恶心我,我的腿能立马痊愈!” 裴知衍原本只是与她玩笑,但此刻,握着谢清晚的脚踝,指腹清晰无比的接触到她光滑柔嫩的雪肌,不由心猿意马了起来。 从前他倒是不知,他的嫡妻竟如此的冰肌玉骨,便算是露在外面,那一小片的脚踝处,都白得发光,如同一块上好的美玉,还带着微凉。 美好的触感让裴知衍出于本能的,指腹往下滑,想要更深入的触摸。 “别乱动,让我看看,你的脚踝伤的重不重,若是骨折了,需得请郎中来诊治才是。” 说着,裴知衍便要将谢清晚的裙角往前掀,谢清晚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兽,迅速将脚给缩了回来,退到最角落。 “只是一点儿扭伤,眼下已经好多了,我已经没事了,夫君你该走了。” 扭伤本就是装的,谢清晚在从急匆匆赶来的女使的口中得知裴知衍和康妈妈一道来了玉清苑,俨然是来问罪的,她急忙返回。 但就算她再快,也无法赶在裴知衍他们之前到卧房中,所以情急之下,她便想出了外出采蜜,不慎扭伤脚的借口。 可她没想到,非但没把裴知衍给糊弄走,他反而还强行抱着她入了卧房,看这架势,也不像是要随时离开的。 “前几日我忙于政务,正好如今暂时停了职,也该遵从祖母之意,多陪陪夫人才是,这两年来,辛苦夫人照看着侯府一家老小,我知道,夫人今日没有去给祖母请安,心中必然也是为思思腹中的孩子而赌气,此事是我做的不对,我向你道歉。” 身为侯府世子,从来都只有旁人向他赔罪,而鲜少有他向别人低头的。 裴知衍觉得自己都主动开了这个口,谢清晚该是感动不已,和他好好过日子才是。 但他却没等来想象中的感动得热泪盈眶的画面,反而谢清晚用一种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 “夫君在外面有多少外室,又留了多少情种,那都是夫君你的事,与我何干,若是没什么事儿的话,我要休息了,白露,送世子出去。” 裴知衍面上的笑容一僵,“谢清晚,胡闹也要有个限度,我都主动向你赔罪了,你竟还要赶我走?若是今日我踏出玉清苑一步,你便别想我日后会来瞧你!” 第56章 外面有了野男人 裴知衍非常自信,谢清晚的所作所为,不过就只是一个把戏,目的便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得到他的宠爱。 他不得不承认,现在他的确是有些被谢清晚给吸引到了。 但这不代表,他会容许谢清晚如此放肆,更何况他都已经先低头了,谢清晚自然是该点到为止! “夫君慢走,我腿脚不便,就不亲自相送了。” 谢清晚高兴还来不及,虽然很难,但她拼尽一切也是要与裴知衍和离的,但在这个过程中,若是裴知衍一定要和她行夫妻之事,她怕她会一时没忍住,而与裴知衍累来个同归于尽。 为了一个薄情寡义之人而搭上自己的性命,那就太不值了,所以若是裴知衍赌气而再也不踏足玉清苑,那可真是意外之喜! 裴知衍的脸彻底黑了,因为他能感觉出来,谢清晚在听到他威胁说再也不踏足玉清苑的时候,语气分明是难以抑制的喜悦。 她是真的高兴日后他不再来玉清苑,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恼羞成怒的裴知衍,只想到一个可能性,能让一个女人如此性情大变,便只有一种结果。 那便是,她已移情别恋了!所以,才会厌恶他的触碰,甚至还将他往外推,而丝毫不在意自己会受冷落。 裴知衍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毕竟他两年不曾在侯府,而谢清晚正值芳华之龄,难免会寂寞难耐,而红杏出墙! “这么急着将我往外推,谢清晚,你莫不是在外面有了野男人,所以不肯与我有任何的接触,说,这个野男人是谁!” 谢清晚发现这家伙的脑回路真不是一般的神奇,送了他一个白眼。 “不是夫君你说不再踏足玉清苑,转头却将这口锅扣在我的头上,是何道理?” 裴知衍逼近,直盯着她的眸子,“在这个世上,就没有哪个妻子,会将自己的丈夫往外推,除非,是她红杏出墙,想与那情夫双宿双飞!” 在说话的同时,裴知衍一把扣住她的皓腕,力道逐渐收紧,“说,这个情夫到底是谁!” “疼!松手,你个疯子!” 谢清晚的皓腕昨日便被裴知衍捏伤了,还没好全,被他这么一捏,旧伤加新伤,疼到让她瞬间额头冒出了虚汗。 听见谢清晚喊疼,裴知衍本能的松开了手,这才发现,自己又将谢清晚的皓腕给掐红了,而昨日此处的淤青,尚没有淡下去,又添了新的红印。 看到这一幕,裴知衍瞬间便恢复了冷静,他险些忘记了,谢清晚一个后宅妇人,平日里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如何有机会去认识陌生男子。 而且她身为女子,更清楚一个妇人,若是敢红杏出墙,敢与野男人苟合,那可是要被浸猪笼的! “我一时冲动,不是故意的,可还疼?” 在裴知衍伸手还想来关怀之时,谢清晚抓起一旁的引枕便扔了过去,“滚!” “谢清晚你……” 裴知衍原本要动怒,却瞧见谢清晚捂着皓腕,半个身子蜷缩着,像是在暴风雨中迷失方向的小兽,可怜而又无助。 “你好好歇息,祖母那边我会帮你应付过去的,只是你需得记住,我是你的夫君,我对你做任何事情,都是理所应当的,下次你若是再如此胡闹,我可不会再惯着你。” 哪儿有妻子,不让丈夫碰的?看在她手上有伤,脚踝还不利索的情况下,他便姑且不与她多做计较了。 “好好照顾夫人,我晚些再来。” 留下一句话,裴知衍这才离开了。 他前脚一走,蒹葭和白露都在同时上前,看到谢清晚皓腕上又多出的淤青,心疼得不行。 “世子真是太过分了,每回来都不知轻重,总将姑娘弄出伤来!若是姑娘嫁的是九爷便好了,九爷虽看着冷淡,但心细如发,决计不会这般伤害姑娘的!” 蒹葭忙着心疼谢清晚皓腕上的伤,脱口而出便是一句。 谢清晚一愣,白露赶忙捂住她的嘴,“说什么胡话,快去将化瘀的皓腕拿来,还有先前九爷给的冰肌膏,免得留下疤痕。” 而这边,裴景庭长身而立在玉清苑的墙头之上,垂眸看着裴知衍将谢清晚给抱进了卧房。 他没说什么,但楚河却急了:“爷,谢娘子挣扎的这么厉害,这裴知衍不会是想霸王硬上弓?可需要属下出手……” “不必,若是她不愿意,谁也无法勉强了她,若是她愿意,他们本便是夫妻,此事也是天经地义。” 裴景庭的神情极其冷静,他本便是个局外之人,宣阳侯府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更不该管。 但是…… 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昨夜,小娘子呜咽着拉着他的衣角,香汗淋漓,脆弱不堪。 裴景庭闭了闭眼,“去看看,若是裴知衍强行为之,便适时出手,但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啧啧啧,爷这嘴巴,真是硬不过一瞬,前脚刚说夫妻行事是天经地义,转头又改了口,说到底,还是因为心里在意了! “是,爷。” 没一会儿,楚河还未来回禀,便见裴知衍已经沉着脸从卧房大步流星的出来了。 他拢共在卧房内也没待过一刻钟,想来也是没做那种事情。 裴景庭在不自觉中松开了背在身后,紧握着的拳头。 而这时,楚河也回来复命了。 “爷,谢娘子将裴知衍给气走了,但那裴知衍也真不是个东西,又将谢娘子的手给抓伤了,小娘子的肌肤细皮嫩肉的,碰一下都得格外注意,他却如此不知轻重!” 裴景庭蹙眉,“去静园取几盒冰肌膏来。” 这冰肌膏,自然是送来给谢清晚的。 “再去查一查,谢清晚的嫁妆,都是被哪些人给挥霍了。” 楚河不解的挠挠头,“爷,查这个做什么,不教训裴知衍了吗?只要您一声令下,他哪只手碰了谢娘子,属下就将其剁剁喂狗!” “不急,且去办。” 裴知衍毕竟是宣阳侯的嫡孙,宣阳侯对他有恩情,他不好直接出手。 更何况,若是直接出手,教训只是一时爽,却会坐实谢清晚红杏出墙的罪名,这罪名对于女子而言,可是致命的! 第57章 派人跟踪她 从宣阳侯府离开后,也到了去太师府赴宴的时辰。 “爷,属下已探得最新的密报,高太师之所以总是能以那么快的速度,便拉拢到新科进士,与他们结成联姻,便是如在今日这般的家宴上, “名义上是家宴,实则是借着这个机会,将看中的新科进士给灌醉,再将他们与高家女眷放在一起,以女眷声誉受损为要挟,若是这进士不同意, “便将其醉酒行不轨之事宣扬出去,届时此人必会名声尽毁,此计一用一准,至今未有人逃脱,皆成了高太师的党羽。” 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楚海回来复命,楚河一听,登时便急了:“如此说来,这太师府便是龙潭虎穴,爷,去不得呀,高太师此人奸诈狡猾,一旦入了太师府,便防不胜防!” “我心中有数,你们二人且在太师府外守着,若是申时前我未出来,再潜入太师府。” 高太师狡诈多疑,唯有此法才能掌握掰倒他的确凿指证。 裴景庭是最后一个到太师府的,其他新科进士赴宴,高太师都未曾亲自迎接,但在得知裴景庭来了之后,高太师陪笑着便亲自出来了。 “老夫还以为,裴少卿公事缠身,又脱不开身了呢!” 裴景庭不远不近道:“太师设宴,裴某自是要到场,叫太师久等,是裴某的失仪。” “哎这是说的哪里话,在一众新科进士中,便属裴少卿你最得圣心,被圣上委以重任,这大理寺少卿,可是朝中要职,寻常人可能要用几十年才能达到的高度,裴少卿一夕之间便达成,老夫可是相当看重你呢!” 说着,高太师热情的亲自牵着裴景庭的手腕,带着他去了花厅。 花厅内新科进士都来了,见状,立时都起身行礼:“见过太师。” “诸位都不必多礼,既是家宴,便没有这么多的约束,都坐坐。” 高太师抬手示意,在落座之时,特意说了一句:“裴少卿坐在老夫的左手侧,你在科举之时所做的那一篇论述,老夫也瞧了,写得实在是精彩绝伦,我大晟建朝以来, “也没有一篇能像裴少卿你写的论述这般,让老夫如此惊艳,老夫有些疑问,还要裴少卿你这个论述者亲自来解答一二。” 裴景庭宠辱不惊道:“太师言重,有任何疑惑,只管提问,裴某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高太师与裴景庭相谈甚欢,而身为新科状元的蔡卓却反而是被冷落在了一旁,他心中是相当的不畅快。 与裴景庭的侯府出身不同,蔡卓是真正的寒门,能高中状元,可谓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喜事! 原本蔡卓也是这般认为的,觉得自己终于有机会出人头地,可最后最受关注的,反而是裴景庭这个排名第三的探花郎。 洪宗帝越过他这个状元,封了裴景庭为大理寺少卿,官职远高于他。 而如今,便是连高太师,都显然是对裴景庭青睐有加。 凭什么,他才是第一,他写的文章,不知比裴景庭要好多少倍! 府中歌舞升平,美姬翩翩起舞,更有年轻貌美的侍女,在一旁伺候斟酒。 愤愤不平的蔡卓,只能借酒消愁,侍女斟酒他都来者不拒。 “来裴少卿,老夫先敬你一杯。” 裴景庭拱手道:“裴某昨夜偶感风寒,一早头疼难忍,刚服了药不久,郎中特意嘱咐过,近来绝不能碰酒,否则会加重病情,还请太师谅解。” 只要被高太师看中的进士,只要赴了太师府的宴,必然会失身而被迫与高家绑定。 裴景庭都不用多猜,便知道高太师必然是会在酒中下药,再伪装成酒后乱性,如此才能从不失手。 但只要他不饮酒,便不会着了这个道。 高太师的眼中闪过一丝晦暗,面上却笑道:“那可真是太不巧了,既然裴少卿饮不得酒,那便沏一壶茶来,这可是宫中御赐的龙凤团茶,裴少卿且尝尝口感如何。” 在说话间,高太师朝着一旁候着的管事使了个眼色,管事立刻明白,退下没多久,便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屏风后,往袅袅升烟的香炉中添了新的香料。 云雾缭绕,鼓乐齐鸣,觥筹交错,无人察觉。 这厢,谢清晚换了身襦裙便从后门离开了侯府。 她要去看一下之前定制的马车、衣物等是否符合标准,以免到时离开上京的时候,在途中会出现什么状况。 而她刚从后门离开,小厮便在第一时间汇报给了裴知衍。 “世子,大娘子从后门出去了,坐上了一辆马车,随行的是女使蒹葭。” 虽然裴知衍在离开玉清苑的时候,嘴上说相信谢清晚的清白,但实际上,他还是心存疑虑,所以便特意叮嘱看门的小厮,若是谢清晚出门了,便要第一时间汇报给他。 裴知衍嗯了声:“抱书,你且跟着夫人,她去了何处,见了何人,都一一记下。” “是,世子。” 因为马市比较远,所以谢清晚先去了成衣铺。 “掌柜的,我前几日定的衣料进展如何了?” 掌柜迎上来笑道:“都已经做好了,姑娘这边请。” 谢清晚定的都是麻料,而且款式是那种再简单不过,扎在人群中都会被淹没,她要的便是这种效果。 且这种衣料耐穿又耐脏,正适合外出逃命。 谢清晚检查了一番后,便将剩下的银子一次性付清了,这才出门。 马车刚驶出一段距离,谢清晚撩起卷帘往外暼了一眼,却无意中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的进了方才她离开的那家成衣铺。 那人,不正是裴知衍身边的贴身侍从抱书吗? 谢清晚绝一沉吟,吩咐:“蒹葭,让马车拐进巷子,停一会儿。” 抱书在成衣铺并没有呆很久,很快便出来,朝着谢清晚方才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而他自然没有想到,谢清晚又折回了成衣铺。 “掌柜的,方才出去的那个小厮,可是与你问了些什么?” 问话的同时,谢清晚塞了一锭银子。 掌柜立刻如实相告:“方才那个小厮说自己是宣阳侯府的,只是来问姑娘您方才都买了些什么,其他的便没有了。” 抱书是不可能无缘无故跟踪她,唯一的解释,便是裴知衍派他来的! 第58章 你便是解药 裴知衍本就生性多疑,今日又怀疑她红杏出墙,虽然后来又改口,但必然不会轻而易举的便真的信了。 所以转头,他又派了侍从偷偷跟着。 虽然谢清晚问心无愧,但她现在所做的事情,也是绝对不能被裴知衍发现的。 买衣物倒是寻常,但如果被跟去了骡马市,知道她还定了一辆特别的马车,以裴知衍的性子,必然会更加起疑,那她之后要想偷跑出上京就不容易了。 谢清晚思忖片刻,道:“蒹葭,你待会儿如此……” “姑娘,您一个人太危险了,奴婢实在是不放心……” 谢清晚笑着拍了拍她的肩,“不必多虑,在上京还怕你家姑娘我会走丢了?且照着我说的去办,时间不多了,得要在一个时辰内赶回侯府,以免引起注意。” “那姑娘您千万要小心,奴婢便在老地方等您。” 和蒹葭兵分两路,谢清晚和蒹葭交换了衣裙,蒹葭假扮谢清晚,坐回了她们出门的那辆马车,而谢清晚则是雇了另外一辆马车,往反方向而去。 原本能近路去西市东大街的骡马市,但被裴知衍的人这么一闹,谢清晚只能绕道过去。 谢清晚正在心中盘算着,冷不丁马车忽然剧烈摇晃了几下,她险些没有坐稳跌下去。 幸而及时抓住扶手,“马夫,出什么事儿了?” 外头没有任何的回应,谢清晚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蒹葭假扮她被抱书给发现,而追了上来? 谢清晚刚碰到车帘,还未撩起,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穿过车帘,在一把掀开帘子的同时,高大的身形便如黑云压城而来! 敏锐的捕捉到危险的气息,谢清晚张嘴便想喊人:“你是谁……” 话未说完,却被一把捂住了嘴巴。 但在那一瞬间,一股熟悉的冷檀清香钻进鼻尖。 是……裴景庭? 对方已将她往车内推,谢清晚猝不及防的往后倒退,险些便要磕到车壁之上。 但下一瞬,一只大手护住了她后脑勺的位置,避免了她受到二次伤害。 “别出声。” 年轻郎君的嗓音又低又哑,还带着一种压抑的克制。 因为靠得极近,他呼出的每一口气息,都扑散在她的眼帘,灼热、滚烫,而又致命。 谢清晚感觉到,裴景庭覆盖在她嘴上的手温极高,这很不正常! “九叔,你受伤了?是有人追杀你吗?你先放开我,我带你离开此处,我绝不会伤害你的,请相信我,好吗?” 裴景庭按压在她唇上的力度本也就不重,谢清晚每说一个字,微热的气息便在他的手心流转。 这无疑是另外一种煎熬,本就难以抑制的冲动,更是在体内叫嚣着,企图冲破他仅剩的那一点点理智。 裴景庭艰难的吐出一口气,在松开手的同时,无力的跌坐在了车座之上。 谢清晚这才看清他的模样,此刻的裴景庭衣衫有些不整,浑身都是虚汗,尤其以面色最为潮红。 他似乎很痛苦,紧咬着下唇,在抑制着什么。 这对于一向矜持整洁的裴景庭而言,是甚为狼狈的,但他的容色实在太独绝,此刻便像是远山孤雪一点一点的消融,逐渐露出寻常难以窥见的春色撩人。 如此样貌,难怪能让一向娇纵不可一世的福宁郡主,都追在屁股后头讨好。 只是此刻情况危急,谢清晚也没工夫去欣赏。 “九叔,你伤着何处……” 谢清晚伸手想去查看他的伤情,裴景庭却一把按住她的手背。 “驱车,去东街巷静园。” 谢清晚想起,上次裴景庭给她一块墨玉的时候,便说过若是将来她有难,可来静园寻他,那宅子必然就是他的私宅。 看裴景庭的样子似乎不怎么好,谢清晚也没时间多问,只道:“好,九叔你且坐稳了。” 抽回了手,谢清晚撩开帘子,发现车夫已经昏迷不醒的倒在了地上,看来是方才被裴景庭给放倒了。 没了车夫,谢清晚只能亲自驾车。 离开前,谢清晚特意看了眼周遭,发现这是在太师府的后门附近。 “这边查一查!” “快,别让人跑了!” 有声音从太师府内响起,在仆人们追出来之时,谢清晚已挥动缰绳,驱赶着马车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为了避免被人追上,谢清晚一路都抄近道。 直至拐进了东街巷,确定后面没人追,她才松了口气。 东街巷的宅子颇多,谢清晚一家家找过来,终于看到了一座私宅的牌匾之前刻着“静园”二字。 字体苍劲有力,行云流水,如凤凰于飞,非大家是写不出来的。 门前两侧各有一座石狮,一站一窝,尽显威武。 只是门口并未有看门的小厮,谢清晚便转身折回马车内。 “九叔,到静园了,我……” 话未说完,谢清晚便被对方突然伸过来的手抓住了皓腕,一把给拽了过去。 眼前一黑一白的功夫,她便已被年轻郎君给压在了身下。 而位于她上方的裴景庭,呼吸又重又急,尤其是那双黑漆点墨的眸子,此刻却爬上了一寸寸的血丝。 就像是一只饥饿了三天三夜的恶狼,终于逮到了猎物,要将猎物给撕咬粉碎,尽数吞入腹中! 这眼神明显不对,绝不该出现在矜持自礼的裴景庭的身上! “九叔你……你是不是被下药了?你先放开我,我马上叫人来给你解药唔……” 谢清晚越是动,两人本就靠得极近,若不是隔着衣物,几乎是肌肤贴着肌肤了,她的每一下动作,对于裴景庭而言,都是击溃他最后的精神防线的致命过程。 尤其是她那一张一合的樱唇,小巧而又湿润,如鲜嫩欲滴的樱桃,只等着人来采撷。 此时此刻,裴景庭只有一个念头,若是品尝了,味道一定极美味! 在低下首的瞬间,马车内瞬间寂静无声,谢清晚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眸。 唇瓣相触的那一瞬,击溃了裴景庭的最后一层防线,他瞬间便红了双眼,脑中唯有一个念头。 真甜、真软、真香,他还想要更多! “你便是解药!” 第59章 裴景庭,你清醒点儿 谢清晚只觉得唇角一阵刺痛,压在上方的年轻郎君的眼神让她觉得害怕。 “九叔你别这样!九叔……裴景庭,你清醒点儿!” 谢清晚想将人给推开,但男人与女人之间悬殊的力量差距,更何况又是在对方如今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更是没有任何作用。 裴景庭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是听得撕拉一声响。 对方竟是徒手将她的衣襟给撕碎了! 香肩徒然暴露在空气之中,这一瞬间的震惊与害怕,让谢清晚想起了前世被阉人刘敬忠残忍虐待,体无完肤的痛苦回忆! 滚烫的泪水滑落眼角,眼尾晕开一圈的红霞。 谢清晚哭得无声,但这一滴泪水落在裴景庭的手背上,却是让他顿住了动作。 他勉强寻回了一丝残存的理智,慢慢抬手,指腹轻轻拭去了她眼尾的泪渍。 “爷,属下来迟,请爷责罚……” 正在这时,楚河撩开车帘便要冲进来,却在上到一半的时候,看见了马车内这一香艳的一幕! 只是裴景庭高大的身形挡在了前面,从楚河的这个角度,其实压根儿就看不见被他压在身下的小娘子究竟是何人。 但也能看见露在外面的衣裙,以及披散如瀑的乌黑秀发。 这是他一个下属,不付费就能看到的画面吗? 忽然灌进的冷风,让谢清晚不由一个哆嗦,而裴景庭也在那一瞬间恢复了理智。 他迅速解下身上的云纹织锦羽缎斗篷,披在谢清晚的身上,严严实实的遮挡住她的周身。 “滚下去!” 楚河赶忙折身跑路,而尚不清楚状况的楚海,跟在他的后面还想进马车查看,“爷他可还好……” 话还没说完,就被楚河一脚给踹了下去。 “闭嘴,转身,低头,千万不要看,否则兄弟也保不住你的命!” 楚海一脸懵逼,就被楚河给捂住了眼睛,被迫转过了身。 裴景庭用力掐了掐太阳穴,让自己勉强保持清醒。 “抱歉,别怕,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裴景庭的嗓音很哑,他来不及多解释,身上的药性他控制不了多久,而身下的小娘子显然是被他给吓得不轻,到现在都还在发抖。 顾不上其他,裴景庭将她给抱了起来,走下马车,大步流星的往静园内走。 “速请柳先生过来!” 脚步未停,裴景庭一路穿过游廊、花墙,踹开了主屋的正门。 谢清晚一开始的确还是惊恐未定,但在裴景庭一路抱着她走过之时,鼻尖萦绕着独属于年轻郎君的冷檀清香,渐渐的便安定了下来。 裴景庭轻手轻脚的刚将她放置在床榻上,忽然伸出了一只雪白的玉手,轻轻抓住了他的一片衣袖。 原本怕自己会再度失控,伤害到她的裴景庭,后退的动作不由一顿,低眸看去。 小娘子面色潮红,缱绻的蝶羽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欲落未落,再往下,原本浅红的樱唇,此刻却鲜红欲滴,这是被他强吻所致。 在他的面前一张一合,似是又在诱他犯罪。 “我……我知道九叔你是中了媚药,并非是故意的,我没放在心上,九叔你也……也不必内疚。” 能够在中了媚药,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裴景庭以为小娘子经过此事,必然是要恨他、怕他了。 却不想,她在被轻薄,受了委屈之后,却反过来安慰,让他不必内疚自责。 这一刻,裴景庭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给抓住,又麻又胀,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感受。 “傻瓜。” 裴景庭低哑的吐出两个字眼。 谢清晚一愣,旋即有些生气,她怕他会多想,所以跟他说让他不必自责,他竟然说她是傻瓜! 过分! “景庭受伤了?” 一中年男子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进屋却瞧见床榻上躺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而裴景庭正弯腰,手伸到一半,似乎想做什么。 听见了动静,谢清晚迅速缩回了手,大胆的瞪了裴景庭一眼,“你才是傻瓜,大傻瓜!” 而后侧过身,将身上的斗篷往上一拉,盖住自己的脸,用后脑勺对着裴景庭,以示她真的很生气。 这一副画面,映入裴景庭的眼中,却像是一只受了气的河豚,气鼓鼓的,又娇气又可爱。 裴景庭轻笑了声,往后退了两步,给来人让出位置。 “柳先生,先给她瞧瞧,是否有哪里受伤。” 虽然谢清晚生气裴景庭说她是傻瓜,但她还是很理智的道:“我没受伤,您赶紧给九叔诊治,他身上的媚药中的时间太久,会对他身子造成伤害的。” 表面上生他的气,背过身不理他,但心里却又是关心他。 真是个矛盾又令人怜惜的小娘子。 “景庭你中了媚药?这可不能耽搁,速随我去浴池,我这便给你施针!” 裴景庭也的确是快撑到极限了,微颔首,离开前留下一句:“有任何事,只管唤女使,我随后便回。” 等脚步声远去后,谢清晚才慢慢转过身坐起。 捂住两靥,深呼吸,又不由自主的抚上了自己的樱唇,碰一下,便不由嘶了声。 好痛! 谢清晚下了床榻,走到菱花铜镜前,凑近这么一照,果然便瞧见嘴角破了皮,而且还肿得很明显。 没想到裴景庭这样看着极为冷静自持,如同修身养心的佛子一般禁欲的男人,在控制不住内心的欲望之时,凶狠起来竟是如此的吓人! 只是嘴唇肿得这般厉害,待会儿回了侯府,很容易会被人给看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浴池便在卧房的隔壁,为了能尽快的将体内的欲望降下来,特意将浴水都换成了冰水。 裴景庭坐于期间,还是不断地冒着虚汗,足以见得其药效之猛烈,若非他强大的意志力,早便已经折在太师府了。 柳华动作迅速的在他身上的各大穴位上施针,还有功夫调侃:“景庭,那小娘子是怎么一回事?不会是你药效控制不住,随便在街上抓了个倒霉鬼解药?” 裴景庭猝然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眸翻涌着三尺冰冷。 “柳先生,不可开如此玩笑,她是裴家妇。” 第60章 肿得很厉害 柳华吃惊:“裴家?是你现在的这个身份的宣阳侯府的那个裴家?” 裴景庭淡淡嗯了声,复阖上双眸。 “方才我听她唤你九叔,看她模样极为年轻,在裴家一众小辈中,裴家那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必然是不可能,能对得上号的,便只有那个死而复生的裴世子,裴知衍了?” 裴景庭原本对裴知衍这个名字没什么感觉,裴家对于他而言,就只是一个可以暂时隐瞒他身份的躯壳罢了。 但如今,当提到裴知衍之时,又套了个谢清晚的丈夫的名头,便让他莫名心烦意乱了起来。 “不过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废物罢了。” 裴景庭冷冷淡淡的评价了一句。 但柳华听到这话,却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因为从他认识裴景庭开始,便知他是个一贯喜怒不形于色之人,也鲜少会对一个人产生个人的喜怒。 但他对裴知衍的厌恶却是溢于言表,只要没聋都能听得出来。 “这么一个废物竟然能娶到如此貌美若天仙的小娘子,倒是好福气。” 裴景庭冷眉凝霜,“他的福气,很快便到头了。” 解了媚药之后,裴景庭换了身墨蓝色的锦服,推门而出,便瞧见有女使从卧房内出来。 “是谢娘子身子不适吗?” 女使低首行礼:“回主子,谢娘子命奴婢拿了些冰块,但具体做什么,奴婢并不清楚。” 裴景庭嗯了声,挥手示意退下。 叩了两声门,“是我。” “九叔你……你等一下!” 屋内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紧随着便听见谢清晚啊了声。 裴景庭蹙眉,第一时间推门进去,一眼便瞧见地上撒了一片的冰块,而谢清晚正弯腰在捡。 “别动,让侍女来打扫便成。” 裴景庭几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臂,让她起身,扫了眼一地的冰块。 “拿这么多冰块做什么?” 谢清晚暼了他一眼,捂住唇角的位置,“消肿。” 裴景庭的视线这才落到她的面上,“肿得很厉害吗?我看看。” 谢清晚立时往后倒退两步,两靥浮上绯红。 “不……不用,已经好许多了。” 但裴景庭却往前一步,在谢清晚想跑开的时候,他伸手抓住她的皓腕,将她往前拉的同时,以另一只手,扣住她的下颔。 谢清晚反抗间松开了捂着嘴的手,裴景庭一眼便瞧见她红肿的唇畔,甚至还破了皮。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先前在马车上,被他压在身下,欺负到眼红落泪的小娘子。 裴景庭的呼吸错落了一瞬,但很快恢复正常。 “是有些肿,别乱动。” 裴景庭拿出一块汗巾,将冰块包裹在其中,做了个简易版的消肿神器,动作轻柔的覆在谢清晚的唇角位置。 “疼吗?” 距离有些太近了,灼热的气息扑散在眼帘,让谢清晚情不自禁的想起,马车内那令人面红耳赤的香艳一幕。 他漆黑的眸子里,清清楚楚的只倒映着她一人的身影。 他的动作轻柔,语气温和,会给人一种手上捧着稀世珍宝的错觉。 “不疼了,九叔你……的身体没事?” 裴景庭的眸中荡起一层涟漪,“你是在担心我还能不能行?” 谢清晚一下便涨红了两靥,近乎手忙脚乱的想将人推开。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未说完,裴景庭笑出了声,谢清晚这才看见他唇边不加掩饰的揶揄。 一时恼羞成怒:“你又寻我开心!” “我没有。” 谢清晚不想听他说话,起身便要走,裴景庭见小娘子是真生气,便见好就收,握住她的皓腕,将她拉回来的同时,按住她的肩膀。 “是我说错了,我向你赔罪。” 谢清晚倒也不是真的生气,但她没想到裴景庭竟非常自然的,便放下身段与她道歉,全然没有什么上位者的架子。 “我也没有生你的气……” 话未说完,裴景庭在她面前半蹲下,继续抬手将冰袋轻轻覆在她的唇角处,与她保持平视的高度。 “不止为方才的玩笑,还有马车之上的逾越之举,抱歉,让你受委屈了,是我不对。” 裴景庭面色郑重,神态认真,是认认真真的与她赔礼。 谢清晚心中残余的那点小小的不愉快,也跟着这一声道歉烟消云散了。 她美眸一弯,“那我接受你的道歉,今日之事,纯属意外,便就此掀过。” 说着,谢清晚伸出一只手,做出击掌为誓的动作,“可好?” 道歉是一回事,但见谢清晚说就此掀过,裴景庭心中却多少有些不畅快。 但他还是抬手,双手相击,一触即分。 “好。” 这时,柳华叩门进来,“这可是我紧赶慢赶才做好的丹参羊脂膏,且让小娘子拿去涂,保准转日便恢复如初,比先前更加光滑亮丽。” 刚踏进来,便瞧见裴景庭正在给谢清晚敷冰块的画面,挑眉哟呵了声。 “原来已经手把手治上了,看来是不需要我了。” 裴景庭抬手,“拿来,再给她号个平安脉。” 谢清晚觉得有些兴师动众了,忙摆手,“不必了九叔,我真的没事……” “让柳先生亲自看过,方可安心,听话。” 这话的意思就像是,若是不让郎中号个平安脉,他便不会安心一般。 柳华抚着长须笑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让老夫号平安脉的,小娘子且伸出手来,不号一号,老夫可怕这小子会担心的整宿睡不着觉呀!” 谢清晚一下红了两靥,舌头有些打结的解释:“我……先生误会了,我与九叔是……叔侄关系。” “老夫知道呀,叔叔关心侄媳妇,很正常呐,不然你们还能是什么关系?” 第61章 你若喜欢,便抢了来 小娘子的脸已经绯红成一片了,俨然是羞耻得不知如何再开口。 裴景庭暼去凉凉一眼警告,“柳先生,莫要开这种玩笑,她脸皮薄。” 哟,这就护上了,看来裴景庭和这小娘子,当真是有故事呀。 但既然裴景庭开了口,柳华便点到为止,为谢清晚号起了脉来。 “谢娘子的身子倒是没有大碍,只是忧思过重,体虚宫寒,平常手脚发凉,夜间更是觉浅,或者难以入眠?” 柳华一言便道出了谢清晚身体的不适之处,她颔首道:“柳先生医术高明,我的确是自小便畏寒,近来亦是少眠。” 裴景庭跟着问了一句:“可能治?” “这也并非是病,而是一种自娘胎带出的体虚,便算是我也无法根治,但可慢慢调理,只要谢娘子按我说的来调养,至少会比从前要好许多,至于少眠,到时我在方子中再加几味药,也可助眠。” 裴景庭嗯了声:“楚河,备笔墨。” 柳华不由多看了裴景庭两眼,倒是积极,两个人必然有鬼! 写好了方子,裴景庭先接过看了眼,才递给了谢清晚。 “多谢柳先生费心,也多谢九叔。” 不知为何,裴景庭现在不太喜欢从谢清晚的口中听到谢这个字,淡淡启唇:“不必谢我。” 虽然裴景庭语气淡淡,可谢清晚却从中品出一丝丝不悦的味道。 她有些奇怪,她好像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裴景庭为何会突然心情不悦? 未及多想,谢清晚抬眸一看,这发现时辰已不早,怕是已经过了她与蒹葭约定的时辰了! “九叔,我得回去了,今日多有叨扰。” 裴景庭也跟着起身,“等等。” 谢清晚正奇怪他还要做什么,刚好这时楚河在外面叩门,“爷。” “进来。” 楚河进来时,手上拿着一套衣裙,“爷,衣裙买来了。” 裴景庭嗯了声,对谢清晚道:“你且看看,这套衣裙与你今日所穿可有不同。” 谢清晚这才明白过来裴景庭的用意,她的衣衫在马车上的时候,被他徒手给撕碎了,虽然面积不大,但若是这么出去,很容易就会被人看出来。 所以他特意让楚河去重新买了一套一模一样的,让她换上,如此便不会引起怀疑了。 谢清晚心中一暖,上下检查了一下,“九叔有心了。” 换衣裙之时,裴景庭主动退到了屋外,谢清晚换好之后,又照了照菱花铜镜,唇角的红肿已经消减了许多,若是不仔细看是瞧不太出来的。 “楚河,将她安全送回侯府。” 谢清晚赶忙道:“先不回侯府,我要去和我的侍女汇合。” “也可,天色已晚,莫要在街上久留。” 在离开之时,谢清晚又多说了一句:“九叔,虽然已解了药,但还是要多注意休息,那我便先告辞了。” 裴景庭微勾薄唇,“好,我知道了。” 待谢清晚离开之后,柳华故作叹息的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谢小娘子已经走远了,这小娘子长得确实不错,又知情识趣,不像外头追着你跑的那些娇纵小娘子们,若是你真喜欢,便抢了来,宣阳侯还敢为了一个孙媳,而与储君翻脸?” 柳华是江湖之人,思想开放,自是不在乎上京贵族那些所谓的繁文缛节,对于江湖人而言,喜欢便抢过来,物如是,人亦如是! 裴景庭冷斜一眼,“柳华!” “玩笑玩笑,瞧你还当真了,说起来,何人竟敢对你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你竟还中招了?” 提到了正事,裴景庭才正色道:“我原以为高太师只会在酒中下药,倒是我低估了他的无耻,柳先生,你可能配出针对媚药一类药物的解药?” 虽然裴景庭现在还不知道高太师今日究竟是何时对他下药的,但他既然要打入太师府,像今日这样的事情必然是防不胜防。 为了避免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他得要提前做好相应的准备。 “恰好我最近在研制这一块,有所突破,且再等两日,应该便能配制成功了,其实对付高太师,也不需要你亲身涉险,若你出了什么事,那这些年来一切的筹谋也都白费了,你母亲的仇,更是没法再报了。” 裴景庭眸色沉沉,“柳先生放心,我心中有数,而且你我都清楚,哪怕我恢复身份,以父皇对高敏的宠爱,必是不会动高家,唯有掌握确凿的罪证,让高家无法再翻身,才能让高敏付出应有的代价!” 而这边,蒹葭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她都已经绕着街市好几圈,都快绕吐了,怎么姑娘还没出现在约定的地点,再这么下去,是会被发现的呀! 正当蒹葭焦急万分,想着要不要再转一圈之时,忽然马车一个转头,驶进了一条小巷。 车帘被撩开的瞬间,蒹葭以为是贼人,抓起矮桌上的茶壶便用力砸过去。 “哎哟我去,你个小娘子,看着小小一只力气倒是不小,是想砸死我吗,幸亏我身手敏捷!” 楚河及时一闪,并在同时抓住蒹葭挥过来的手。 蒹葭眨眨眼,“楚河?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是来抓你家大娘子的呀,我家爷吃了你家大娘子做的金风玉露,忽然昏迷不醒,必然是谢娘子趁机下毒了,我要将她抓去让她为爷偿命!” 蒹葭惊恐的睁大眼睛,“这不可能,我家姑娘是不可能会下毒害九爷的!你……你别想诬陷人,若要抓便抓我,大不了就杀了我,想动我家姑娘,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紧闭双眼,蒹葭视死如归的把脖子往前送。 却没等来死亡,反而是听见楚河噗嗤一声笑个不停。 “好了楚河侍卫,你就别逗蒹葭了,劳烦你送我过来,你赶紧回去向九叔复命。” 蒹葭猛地睁开眼,见谢清晚便站在一旁,激动万分的扑过去,“姑娘您终于回来了!” “好啊你这个坏家伙,竟然吓唬我,我和你拼了!” 谢清晚笑着握住她的手,“抱书要过来了,蒹葭,先上马车。” 楚河脚底抹油跑路前,还不忘朝蒹葭做鬼脸,“略略略,你打不到打不到。” “你……” 气急败坏的蒹葭在上马车之时,转身拖鞋,一个飞鞋扔过去! 第62章 信不信我弄死你 只听得哎哟一声,再看去,就瞧见原本在巷尾探头探脑的抱书,被飞出去的圆头履给砸到,摔了个四脚朝天。 谢清晚和蒹葭互换了一个眼神,趁着抱书摔倒的功夫,迅速将双方的衣裙交换回来。 而在抱书好不容易爬起来之时,谢清晚不急不缓的走了过来。 “蒹葭,打耗子怎么把自己的鞋都给扔出去了,若是砸到了花花草草多不好,这位公子你没事?” 蒹葭假装热情的去扶人,在抱书刚要起来之时,蒹葭又故作大惊的叫了声:“耗子!” 然后一股脑用力的怼着抱书的脚一顿疯狂输出! 抱书被踩得直惨叫:“别踩了别踩了!是我是我,大娘子,我是世子身边的抱书!” 谢清晚给了蒹葭一个点到为止的眼神,而后略微弯腰去看,颇为吃惊道:“抱书?你怎会在此处?” 抱书狼狈的扶着墙起身,“我……小的是刚巧路过,为世子去买书,恰好听见了大娘子的声音,便过来瞧瞧。” 蒹葭在心中呸了声,真不要脸,都跟着她们一整个下午了,还有脸说自己是刚巧路过,刚才踩的那几脚还是太轻了,就应该把他的脚给踩爆了,看他还怎么敢跟踪! “原来如此,那你继续去为夫君买,我便先回侯府了。” 抱书赶忙拱手:“大娘子慢走。” 蒹葭还觉得不解气,在走之前,故意又大叫一声:“哎呀耗子在那儿!” 抱书一听见耗子这两个字,吓得屁滚尿流,生怕又会被蒹葭给踩脚,飞一样的便跑没影儿了。 “呸,真不要脸!姑娘,抱书为何突然跟着咱们,难道说……是世子发现我们私下与九爷有接触吗?” 谢清晚摇头,“他应当只是怀疑我抵触他,是因为另有所爱,所以才会派人探虚实,近日便不必再出府了,过两日他没什么发现,便也不会再纠结于此。” 反正她已经看好了东西,现在就剩下马车没有制作好,其他的例如像衣物这些不会引人怀疑的,她都带回了府,而一些防身的武器,她都暂时寄放在铺子里,到时候离开上京之时再去取。 谢清晚回侯府的时候,抱书也一拐一拐的去了修竹阁禀报。 “抱书,你的腿是怎么一回事?” 抱书苦哈哈的将方才在巷子发生的事情,和裴知衍讲了一下,又道:“大娘子一下午都在街上逛,去了一些铺子,买了点儿衣物等日常用品,在这个过程中,并未与任何男子接触。” “你在跟踪的过程中,可有被察觉?” 抱书马上信誓旦旦的道:“世子放心,绝对没有,原本小的也是不会被发现的,只是好巧不巧,蒹葭打耗子时扔过来的圆头履刚好砸到了我的头上,幸而小的反应快,说是给世子您买书,大娘子她们并未怀疑,如今也已经回侯府了。” 虽然抱书没有任何发现,但裴知衍还是没法放下疑心,“接下来几日,你继续盯着,若是夫人出门,便在后头跟着。” 谢清晚前脚刚回了侯府,李妈妈便匆匆过来禀报。 “大娘子不好了,二公子一直在账房闹事,非要让账房先生提前预支给他二十两银子,不给他便胡搅蛮缠,扰得账房先生根本就没法子好好算账!” 谢清晚原本还想着等二房闹事要再过两日,没想到这裴瑞泽好赌成性,竟不过几日的功夫,便又将手头的银钱给输完了。 这个月二房被扣了一半的月钱,连日常的花销都不够,又如何能腾出银子来给裴瑞泽呢? 从前有谢清晚的嫁妆给他们兜着,如今不仅嫁妆挥霍完了,谢清晚还问他们讨债,裴瑞泽输光了银子,便只能来账房闹事了。 这必然也是吴氏的主意,虽然裴家人都无耻,但最无耻的还要数二房这一家子人。 蒹葭呸了声:“二房一个月拢共也就十两银子,如今还要扣一半给我们姑娘还债,他还想一次性提二十两,哪儿来的脸呀?” “一贯都没有脸的人,自然是不会在意这些,走,过去瞧瞧。” 既然裴瑞泽主动送上门来了,那另外一出好戏,也要开始搭台唱起来了! 隔着老远,便听见了裴瑞泽骂娘的声音,裴瑞泽闹了这许久,裴老夫人和秦氏他们不可能会不知晓。 但他们都假装听不见,便是知道二房一贯恬不知耻,不想与其有过多的纠缠,就将这个烂摊子甩给谢清晚。 而二房闹事一贯都是为了钱,从前谢清晚一心想着家宅安宁,每次二房为了钱闹事,侯府的账上又拨不出多余的,她为了息事宁人,便只能自掏腰包。 得逞了之后,二房便会安稳一段时间,直到裴瑞泽又将银子给输光了,如此周而复始,将谢清晚保命的底都给掏空了。 而这也是前世,谢清晚后期被裴家人虐待致死,却无力反抗的最大一个原因,因为没有傍身的银钱,她甚至连这个侯府都逃不出去! 但是这次,去他的家宅安宁,息事宁人,她的目标,便是要将侯府给搅得天翻地覆! “大娘子来了!” 嘴巴都快骂干了的裴瑞泽,终于等到谢清晚过来了。 “谢清晚你什么意思,以为拿着管家钥匙,便是裴家的一把手,明目张胆的便苛刻起我来了?我告诉你,我的身上流着裴家的血,是裴家尊贵的二公子, “而你不过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孙媳罢了,若是不想将苛刻裴家子嗣的丑事宣扬出去,便赶紧给我支二十两,我便勉强不与你计较了!” 裴瑞泽还真是每次都用一样的招,毫无新意,回回都拿自己是裴家子孙来说事,拿裴家的银子是理所应当。 “各房的月钱是祖父定下的,二房这个月已经领了月钱,便再没有多余的了,若是二弟对月钱有异议,自然可以到祖父的面前说理去,若是祖父觉得你是裴家血脉,便能无底线的支取银钱,我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 裴瑞泽一下便涨红了脸,“谢清晚,你竟然敢反驳我的话?信不信我弄死你!” 第63章 小贱人,你给我等着 面对裴瑞泽明目张胆的威胁,谢清晚非但没有丝毫的惧意,反而是嗤笑了声。 几步上前,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抬手便是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直接将裴瑞泽的脸都给扇到了一边。 别说是旁人了,便是被打的裴瑞泽本人,都愣住,一脸的不可置信,觉得谢清晚是疯了。 “你竟然敢打我巴掌……” 谁知话还没说完,谢清晚抬手又是一个巴掌。 一左一右,两个明显的巴掌印,可以说是非常对称了。 “这第一个巴掌,是因为你不敬长嫂,直呼我的名讳,这第二个巴掌,是因为你对长辈恶语相向,还出言威胁,既然二婶婶没有将你的规矩教好,那我这个做嫂嫂的,便姑且教教你,身为弟弟,该如何与嫂嫂说话行事!” 裴瑞泽在府中作威作福多年,除了宣阳侯之外,谁动手敢打过他? 如今被谢清晚连扇了两个巴掌,嘴巴都快气歪了,抬手便想打回去,“你……” 蒹葭见状,第一时间便挡在谢清晚的面前。 不过谢清晚丝毫不怕,还拉住了蒹葭,示意她退到一旁即可。 “二弟若是不服气,觉得我行事有失偏颇,咱们便一道去祖父和祖母的跟头说项去,正好管家这两年来,我也一直有所疑惑,二弟虽无官职傍身, “没有俸禄平时开销可能会大些,可怎么会如此之大,一个人的开销,便足以抵得上你们二房一家子好几个月的开销了呢?” 还能是什么原因,自然是因为赌博了。 侯府上下,除了宣阳侯和裴知衍他们几个男人被蒙在鼓里之外,何人不知裴瑞泽是个好赌成性的烂人。 裴家一贯有祖训,不许子孙嫖赌,一旦被发现了,那可是要家法伺候,小命都得打没了的。 原本还嚣张着想打回来的裴瑞泽,一听谢清晚非但不肯退让,反而还要将此事闹到宣阳侯的跟前去,顿时气焰便小了下来。 万一将他赌博的事儿给扯了出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裴瑞泽倒也没有蠢到这个地步,便只能暂时憋下了这口气,指着谢清晚的鼻子放狠话。 “小贱人,你给我等着!” 在谢清晚这儿没有讨到甜头的裴瑞泽,便跑回吴氏的跟头哭诉去了。 “母亲,谢清晚那个贱人实在是太嚣张了,不仅不给我银子,而且还呼我巴掌,您看她将儿子我给打的!” 让裴瑞泽去账房闹事,是吴氏的主意,她想着自己闹事吓不着谢请晚,裴瑞泽人高马大的,真闹起来,这小贱人还不得被吓破胆,乖乖拿出银子来? 却不想,不仅没将谢清晚给吓破胆,反而是裴瑞泽顶着一张被打肿的脸回来哭诉告状了。 这可是把吴氏给心疼坏了,她便只有裴瑞泽这么一个儿子,平时宝贝的不得了,哪怕他烂赌,吴氏都不舍得打一下。 眼下看到他的脸被谢清晚给打成那个样子,急忙让人去请郎中。 “哎哟我的儿,疼不疼呀?这个小贱蹄子,近来真是胆比天高了,竟然敢对你动手,还把你的脸给打成这个样子,我要去找老夫人评评理!” 这次不等旁人劝阻,裴瑞泽反而是将气势汹汹的吴氏给拉住了。 “母亲,现在可不能去,若是闹到了祖父的面前,万一祖父问起我每月支取那么多银子是做什么的,那可不就什么都完了?” 吴氏险些都忘了,她让裴瑞泽去账房闹事,是为了给裴瑞泽还赌债。 二十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可是平时二房两个月的月钱,若真的闹到了宣阳侯的面前,问起这钱是拿去干什么的,他们都不好找合适的借口。 吴氏咬牙切齿:“谢清晚这个贱人,也不知是怎么开了窍,竟有了几分心眼,知道我们不敢将此事闹到侯爷的跟前,便以为我们二房可以任她拿捏了吗?” “母亲,您可得赶紧想想法子,赌场那边催着我必须要在明日太阳落山前,将那笔赌债给还上,否则他们便会砍了我的手脚呀!” 赌场的人一向凶残,只认钱不认人,可不会因为裴瑞泽是宣阳侯府的公子,便不敢动他,说砍照样便会砍。 “你说说看你,叫你读书你不肯读,好的不学偏是学了赌博!” 裴瑞泽卖乖:“母亲,我向您保证,只要这次将赌债给还清了,我便不再赌了,一定勤奋好学,争个功名回来,但是这次不能再等了,否则您就要失去我这个唯一的儿子了呀!” 这时,郎中过来了,吴氏让郎中先给裴瑞泽的脸治伤,她在一旁打量了下周遭,忽然心上一计。 等郎中给裴瑞泽治好了伤之后,吴氏吩咐女使道:“将我,还有二爷,以及墨儿屋中的摆设,都收集起来,偷偷拿出府去典当了,切记,一定要避开所有人,不可让任何人瞧见了。” 裴瑞泽不高兴道:“母亲,您是将咱们二房的物件都拿出去变卖?那咱们院子里岂不是就没东西了?更何况,就算是都拿出变卖了,也凑不到二十两银子呀?” “傻儿子,自然不能由我们来出了,谢清晚拿着管家钥匙,还想一分不出,她想得美,放心,按照为娘说的来做,保准最后让谢清晚乖乖的把我们卖掉的都给补回来,你的二十两赌债,自然也不是问题!” 玉清苑。 谢清晚在小厨房刚亲自下厨做好了三菜一汤,有女使匆匆过来禀报:“大娘子,世子过来了。” 听到裴知衍的名字,谢清晚发自内心的厌恶,蹙紧了柳眉。 这个家伙最近是在抽什么风,从前她一日主动派人去请好几回,他都不肯踏足玉清苑半步。 如今倒是来得勤快,实在是太烦人了! 谢清晚将菜一一装进食盒之中,再递给蒹葭。 “蒹葭,你且送到竹林去,交给楚河便好。” 她先前答应了,为了报答裴景庭的恩情,她每日会亲自给他做一顿便饭。 原本她心情很好的,但因为裴知衍的到来,她又得费精力去应付,将人给赶走。 “老远的我便闻见香味了,这味道倒不像是厨子做的,莫不成今日是夫人亲自下厨?那为夫可就有口福了!” 第64章 留下用晚膳 裴知衍不请自来便也就算了,还如此厚颜无耻,觉得她亲自下厨是做给他吃的。 “那夫君可来的真是不巧,晚膳都已经吃完了。” 裴知衍面上的笑容一僵,他又似是不死心,往前去锅中查看。 谢清晚做的本就是一个人的份量,是做给裴景庭吃的,如今都已经盛在食盒中送出去了,锅中自然是什么也没剩。 这怎么可能,方才他离门口尚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闻见了一阵格外浓郁的香味,怎么转眼的功夫,便全没了? “香味如此浓郁,怎么会全吃完了,我怎么不记得,夫人的胃口如此之好,莫不是看我来了,夫人便偷偷将膳食给藏起来了?” 这话说的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因为她便算是倒了给猪吃,都不会给裴知衍尝一口。 但面上,谢清晚却无辜的眨眨眼,“夫君也未提前叫人来只会一声你会过来,这个时辰,我通常都是已经吃好晚膳了的,夫君可是还未吃?” 裴知衍原本还是有些生气的,但紧随着便听见谢清晚主动问他有没有用晚膳,心情又来了个峰回路转,好了起来。 “今日是我的不是了,我也是来得匆忙,听闻夫人今日在账房被二弟给刁难了,他还对你动了手?可有伤着了?” 这话裴知衍倒是没有说谎,他的确是从抱书的口中得知了今日在账房发生的事情。 原本这些后宅之事,他身为男人是不会去管的,但当抱书说裴瑞泽对谢清晚动手了,还扬言要将谢清晚给弄死。 裴知衍便有些坐不住了,在玉清苑门口兜兜转转,犹犹豫豫,他原本是想等谢清晚主动叫人来请他。 毕竟从前谢清晚一日都能派人来请好几回,他当时都不屑于搭理。 但是现在,别说是来请好几回了,他从白日等到了天黑,都没见到来自于玉清苑的人影。 直到,裴知衍闻见了从玉清苑飘出来的饭菜香味,他这才只能主动走了进去。 但他的手才伸到一半,指尖才碰到谢清晚的衣袖一角,谢清晚便往后倒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夫君的消息不太准确,二弟今日的确是在账房闹事,但他并没有伤到我,反而是我教他做人。” 闻言,裴知衍不由挑眉,甚是意外道:“我这二弟,从小便被二婶婶给宠坏了,除了祖父之外,没人能管得了他,你竟能教他做人,他吃了这闷亏还能忍下这口气, “倒是叫我意外,看来这两年来,夫人的确是变了许多,如此说来,我该要重新开始认识夫人才是。” 面对谢清晚的避退,裴知衍却没有生气,反而是极有耐心的,在说话的同时,一步、两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人都是会变的,若是在一个地方裹足不前,才是愚蠢。” 裴知衍怀疑谢清晚是在指桑骂槐,他低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娘子。 从前他从不用正眼去看谢清晚,但今日这么近距离的仔细去瞧。 他的小妻子,乌发如云,肌肤似雪,美目流盼,气若幽兰,在一身淡绿色褙子下,是被遮掩的楚楚纤腰,似是一只手便能将其圈固在其中。 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嘴上已脱口而出:“夫人说的没错,人都是会变的,从前我竟不知,夫人如此花容殊色,倒是险些错过了。” 再逼近一步,谢清晚往后退,后腰抵在了灶台之上,已无路可退。 “夫君既是还未用晚膳,便赶紧回去吃,我这儿可没有多余的膳食了。” 无路可退,谢清晚便不再往后退,侧身便想逃离此处。 但裴知衍的动作却更快,迅速拦住去路,同时捉住她的皓腕。 “这自古以来,哪儿有做妻子的,会让自己的丈夫空着肚子离开?上次夫人做包子的时候,我便未能尝到,正巧咱们都在厨房,这里还有不少食材,便辛苦夫人,为我做几道膳食了。” 他到底是哪儿来的脸,能如此堂而皇之的说出这番话来? “我今日很累了,不想再下厨,夫君若是饿了,想来修竹阁的小厨房里的厨子的手艺,自是比我要精湛的多,我便不在夫君的面前献丑了。” 裴知衍也不恼谢清晚的拒绝,反而还顺着她的话道:“来来回回的,多不方便,今日我便在玉清苑用膳,既然夫人累了,那让厨子来做便成,挑几道简单些的就行,我不挑食。” 这家伙今日便是死皮赖脸的要留下来?难道是因为被停职,所以受刺激了,才会脑子抽抽来这里恶心她? “我这里都是残羹冷饭的,夫君若是真饿了,还是去叶娘子的院中,想来叶娘子早就为夫君备了丰盛的晚膳,若是夫君不去,她可是又会哭个不停。” 裴知衍却笑了,反问:“夫人这是因为我总是陪着思思,所以吃味了?先前是我这个做丈夫的多有疏忽,今日,我便多陪陪夫人。” 谢清晚原本还能保持虚情假意的应付,但当听见裴知衍竟然要留宿,脸上的假笑瞬间就崩不住了。 但经过这几次的接触,谢清晚发现裴知衍这个人,你越是不让他做什么,他越是要对着干。 若是她直接说她不愿意他留下,必然会激怒裴知衍,万一他在恼羞成怒下,又做出上次想要强行占有她的行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谢清晚的脑中迅速权衡利弊,便道:“白露,让厨房做两道简易的小食。” 说话的同时,谢清晚给了白露一个眼神,白露立刻会意。 “是,大娘子。” 见谢清晚这次没有拒绝,裴知衍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便说,从前谢清晚对他百般柔顺体贴,怎么可能会在短短两年的时间,便性情大变呢? 看来她这两年的确是精进不少,都知道欲情故纵了,的确是吸引到了他,他留宿几夜也并无大碍,毕竟他们也是夫妻。 回到偏厅用膳,等膳食端上来之后,便只有两道菜,一道焖笋,一道蒸南瓜,不仅素,而且素的全然没有颜色,光是看着就令人没有胃口。 和先前裴知衍在外面闻见的,谢清晚亲自下厨做的膳食的香味,不能说是一模一样,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夫人每日晚膳,便吃这些?若是传扬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夫君的,在虐待妻子。” 第65章 今夜我留宿玉清苑 裴知衍自以为是在关心谢清晚,但他所期待的谢清晚被感动的泪水盈盈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相反的,谢清晚还翻了个白眼,像看白痴一样的看他。 “没想到夫君年纪轻轻,竟已如此的健忘,方才在小厨房的时候,我便已经说过,我已经用过晚膳了,这两道菜都不是我喜欢的,而是特意为夫君你准备的。” 谢清晚平生也没十分特别的爱好,唯独在吃上颇有研究,为了吃的好吃的香,所以她才会经常亲自下厨。 眼下裴知衍恬不知耻的非要赖在这儿,谢清晚嘴上赶不走,便只能用残羹剩饭来恶心他了。 “这两道菜也并非是我喜欢吃的。” 裴知衍觉得自己的明示已经非常明显了,只差没将这两道菜实在是太寒酸,怎么配给他吃直接说出来了。 但谢清晚却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轻飘飘道:“我这儿过了酉时便不再生火了,今日若非夫君要留下用膳,也不会坏了这个规矩,若是夫君实在吃不下,便回修竹阁用膳,想来修竹阁的膳食,可比我这小厨房要精致的多。” 谢清晚非但不上当,反而字里行间的都让裴知衍赶紧滚蛋。 裴知衍又不傻,自然是看明白了,什么酉时过了就不再生火,想来这条规定便是针对他的! 他怒极反笑,非但没有甩袖离去,反而还伸手,趁谢清晚不备,握住了她的纤纤玉手。 谢清晚的肌肤光洁如雪,便像是一块上好的美玉,柔软冰凉,令人只稍这么一触碰,便不由心驰神往,不舍得松开。 裴知衍心中如此想,手上便也如此做,用大拇指,故意在谢清晚的手背之上摩挲着。 谢清晚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第一时间想将手给抽出来。 “松手!” 看到谢清晚冷静疏远的面色终于有了变化,裴知衍反而是笑了,心情也爽快了许多。 “我牵自己夫人的手,有何不可?” 不仅名正言顺,而且他还可以借着夫妻的关系,对她做更加名正言顺的事情! 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巨大力量悬殊,让谢清晚挣了两下,便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是挣脱不开的。 她看出了裴知衍的故意为之,便也不再挣扎,只道:“夫君单手用膳,不会觉得别扭吗?” 裴知衍略一思忖,便放下了银筷。 “夫人所言有理,这么夹菜的确是有些不太习惯,那便辛苦夫人,来喂为夫。” 谢清晚像看疯子一样的看着裴知衍,这么恶心死人的话,他究竟是如何从嘴里吐出来的? 没错,裴知衍便是故意的,他就是想从这个平时一副冷淡疏离的嫡妻的脸上,看到恼羞成怒、羞耻万分的表情。 只要她的脸上出现了其他的表情,就足以证明,她心中分明便是在意着他,只是在玩儿欲擒故纵的把戏! 谁知,谢清晚在惊愕之后,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是笑了声。 “原来夫君吃饭喜欢让人喂,既然夫君都开口了,我又岂有推卸的道理。” 谢清晚用腾出来的那只手,夹了一大筷子的菜,递到了裴知衍的嘴边。 裴知衍垂眸,与她美眸流转的视线对上,心中莫名觉得雀跃,张嘴便吃了下去。 “虽然这些菜并非是我喜欢的,但不知为何,由夫人亲手喂的,倒是觉得香了许多。” 裴知衍这油腻的发言,这肆无忌惮的打量的眼神,直叫谢清晚恶心的年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故意恶心她是?那行呀,便看谁能恶心的过谁了! “夫君既是喜欢,那便多吃一些。” 不等裴知衍将这一大口菜咬碎咽下去,谢清晚又夹了一大筷,直接送进他的嘴里。 接着便是一筷接着一筷,中间都不带停歇的。 裴知衍一开始还能出口调侃两句,但很快嘴巴便被塞满了,而且因为吃得太快,他甚至感觉到了一股恶心想吐。 “夫人,我还没吃完……” 谢清晚直接用菜堵住他的嘴:“夫君怎么停下来了?是觉得菜不好吃,还是我喂的不好?若是夫君不想吃我喂的,那便算了。” 见谢清晚要放下银筷,裴知衍只能改口:“怎么会,饭菜很香……” “既然觉得香,那夫君便多吃一些,可不能浪费了。” 不给他说完的机会,谢清晚十分粗暴的便又往他的嘴里塞。 直到两盘菜全都下了裴知衍的肚子,谢清晚才笑意斐然的问一句:“看来夫君还是很喜欢吃焖笋和和蒸南瓜,既是如此,以后我便日日让小厨房做好了给夫君送去,可好?” 一口气把焖笋和南瓜全吃完了,裴知衍只觉得自己如今满嘴都是这两股混合的味道,冲得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听到谢清晚说以后日日给他做,裴知衍当即改口:“虽然味道不错,但若是日日吃还是会腻的……” 话未说完,便见谢清晚捏着帕子遮唇,故作情绪低落:“看来夫君是不喜欢玉清苑的膳食,那日后还是不勉强夫君在我这儿用膳了。” “没有勉强……” “既然夫君喜欢,那我每日都叫人送来,以免夫君一日不吃,便会想得紧。” 裴知衍抽了下嘴角,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他非常清楚,谢清晚便是故意的,但是…… 目光落在她笑意晏晏的面容上,罢了,难得见她对他笑,他便姑且纵容她这么一回,就当是夫妻之间的情趣! “夫人一片用心,我自是不好辜负了。” 说着,裴知衍伸出手,便要去抚摸谢清晚的面颊。 正在这时,有女使进来回禀:“世子,夫人,凝香居来了人,说是叶娘子备下了晚膳,请世子过去一道用。” 趁着裴知衍停顿的动作,谢清晚迅速抽出手,起身道:“叶娘子如今有孕在身,难免会胃口不好,想来夫君陪着她一道用,她能多吃一些。” 裴知衍刚有了兴致,便被叶思思这么一搅和,有些不耐的皱了下眉。 “有孕之人胃口都会不好,我也不好每日都陪着思思一道用膳,如此岂非是亏待了夫人?你且去回话,今夜我留宿玉清苑,让思思用了膳,便早些休息。” 第66章 唇角怎么破皮了 在说话的同时,裴知衍起身,走到谢清晚的身边,举止亲昵的揽住了她的香肩,在谢清晚想挣开的时候,他收紧力道,将她强行圈固在自己的怀中。 不仅是谢清晚,便是整个偏厅内服侍的女使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侯府上下何人不知,世子裴知衍最不待见的便是自己的嫡妻,新婚夜都能将人丢在洞房,一朝回府还堂而皇之的带了外室。 俨然是没将谢清晚这个妻子放在眼里,可如今,他却忽然转了性,竟然会主动认为自己经常陪着妾室,而会冷落了嫡妻。 “还不退下?” 女使不敢耽搁,赶忙下去回话。 没有请到人的三春,只能回凝香居,如实向叶思思回禀。 叶思思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膳食,全都是裴知衍喜欢的。 她满心欢喜的等着,十分有信心裴知衍必然是会来陪她的。 可等来的,却是三春说裴知衍今晚不过来了,而是要留在玉清苑陪谢清晚。 叶思思当即脸都气歪了,直接便将满桌子的膳食都给掀翻在地。 哗啦啦一片巨大的动静,吓得在屋内服侍的女使纷纷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谢清晚这个贱人,竟然趁着我有孕,无法服侍知衍哥哥,便使了狐媚的手段,将他给勾引了过去!” 三春跪在地上道:“姑娘息怒,你腹中还有孩子,不可情绪太过于激动呀!世子……世子可能也是被逼无奈的,毕竟世子之前在琼林宴上,因为宠妾灭妻一事, “而被圣上给停了职,或许世子留宿在玉清苑,只是做戏给外人看呢?毕竟侯府上下皆知,世子最不喜欢的,便是世子妃了。” 被三春这么一宽慰,叶思思便也勉强冷静了下来。 “知衍哥哥必然是在做戏给外人看的,他怎么可能会看得上谢清晚那个无趣恶毒的女人,但我也不能让她如了愿,一旦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怀胎得十月,若是在这十个月之内,叫她得了逞,我这孩子岂非是白生了!” 叶思思眼睛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蹲下身,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瓷碗碎片。 “姑娘你做什么?” 叶思思冷笑一声,对着自己的手臂便一刀割了下去! “快,速去玉清苑,禀报世子,便说我亲自下厨不慎伤了手,血流不止!” 玉清苑。 谢清晚想挣开裴知衍的手,他却搂得更紧,“怎么,夫人是不想与我同床共枕吗?” 在说话的同时,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同时以另一只手,扣住了谢清晚的下颔,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忽然,他的余光看见谢清晚的唇角,微红肿还破了些皮。 裴知衍眸色一沉,捏着她下颔的力道重了几分。 “唇角怎么破皮了?怎么弄的?” 这个位置,一般可是碰不到的,而且这又肿又破的,看起来,倒像是被人给亲的! 谢清晚心中一跳,虽然她已经用冰块敷过,还涂了药膏,但毕竟时间太短,没那么快完全恢复。 隔远些是看不见的,但凑近了确实是能发现异常。 谢清晚眸色一闪,面上却不变神色。 “晚些用膳的时候,不小心烫破了皮。” 但裴知衍明显不怎么信,因为这个位置,实在是太敏感了,而且必然是今天刚伤的不久。 可今日一整个下午,抱书都偷偷跟着,没见她与什么男子接触过,这又是怎么伤的?何时伤的? 心中这么想着,裴知衍的指腹落在了她的唇上,对着破皮之处用力摁了一下。 谢清晚嘶了声,恼火的一把将他推开。 “你发什么疯?” 裴知衍沉沉的看着她,“夫人,你最好不是骗我。” “夫君这话说的好生奇怪,就只是嘴角被烫破了皮罢了,不然你还想怎样?” 裴知衍收回了手,只道:“时辰也不早了,夫人,我们一同安置?” 不管她唇角的伤是怎么来的,但裴知衍在看到之后,还是莫名的觉得胸中有怒火在翻涌,就好像是他的所有物被人先一步给玷污了一般! 既然他今晚决定留下,那便把先前早就应该办的事情给办了,将夫妻之名给真正的坐实! “既然夫君今夜要留宿,那我先去沐浴,夫君请自便。” 谢清晚面上不显,只道了一声,便转身去了隔壁的浴池。 裴知衍见她竟没有拒绝,而且还平静的接受了,心中原本对于谢清晚唇角那一小块破皮而存在的芥蒂瞬间便消失了。 看来是他想多了,他便说,谢清晚一个深宅中的妇人,又为他守了两年的望门寡,怎么可能会与其他男人接触,她心中必然是喜欢他的。 想到这里,裴知衍心情愉悦的便进了卧房。 谢清晚褪去衣物,一步步走进浴池之中,白露跪坐在一旁伺候她沐浴。 “姑娘,看这架势,世子今夜真的要留下,您真的打算和他……” 白露自小陪着谢清晚一起长大,虽然并不知谢请晚重生,但她又不瞎,能看得出来谢清晚对裴知衍的厌恶与抵触。 相比于旁人希望自己的主子得宠,白露只希望看到自家姑娘能够快乐顺遂,不必勉强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相比于白露的担忧,谢清晚只阖上双眸,平静道:“不必担心,他不会留下的,便算是他真的突然发疯想要留宿,叶思思必然也会想法设法的将他引走,咱们慢慢洗着,且等着看。” 白露听明白了谢清晚话中的意思,她是借着沐浴的由头,拖延时间,到时凝香居那边必然会闹起来。 “难怪我总是在夫人的身上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梅花香,原来夫人沐浴之时,都会撒上一池的梅花瓣。” 谢清晚正闭目养神,冷不丁听见了裴知衍的声音,吓得她骤然睁开了眼,迅速往池水中藏身。 “你怎么进来了?” 谢清晚整个身子都没入到水中,只有脑袋露在水面之上,双手迅速横抱在胸前,挡住前方傲人的春色。 白露也赶忙起身,挡在谢清晚的前面。 “世子,大娘子还在沐浴,请世子在卧房等候!” 第67章 又被她给耍了 裴知衍非但不听,反而还堂而皇之的往里走。 “夫人是我的妻子,我们夫妻之间,有什么可避讳的?反正待会儿都是要看的,早些晚些也没什么区别。” 原本裴知衍也不想这么心急,但他在卧房等了半晌,也没见谢清晚出来,便猜到她又在耍小心思。 既然她不过来,那他便主动过去好了,反正今日他已经低了一次头,念在他们便要做真正夫妻的份儿上,他便不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了。 “世子,大娘子沐浴之时,不喜有人打搅……” 裴知衍可没闲情雅致听白露说这些废话,直接将她往旁边一推。 “我是夫人的丈夫,岂能是外人?出去,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 白露哪儿敢走,便直接跪了下来,抱住裴知衍的大腿,不让他靠近谢清晚。 “请世子恕罪,大娘子只习惯让奴婢贴身伺候,换了其他人,大娘子会害怕的!” 见白露再三阻拦,裴知衍心中已非常不悦,“松手,若是再敢阻拦,我可就没有像现在这般好说话了。” “是我不习惯别人伺候,你不许拿白露出气!” 谢清晚虽厌恶裴知衍的接触,但如今这个情况,裴知衍显然是厚着脸皮就是要过来,谢清晚当即有了主意,在开口的同时,只朝着白露摇了下头。 “既然夫君一定要来帮我沐浴,那白露你便且退下,若是没有我的命令,不论外面听见了什么,都不许进来。” 白露虽担心,但见谢清晚明显心中有数,便也就退了下去,“是,大娘子。” 没了旁人的干涉,裴知衍这才大大方方的看去。 氤氲的雾气之中,谢清晚处于浴池之中,池水波光粼粼,遮掩了她大半的身子,但露在水面的寸寸肌肤,却是如高山之前皑皑新雪,莹白、透亮,如同一块上好的美玉。 而她一头乌黑的青丝浸泡在水中,潜伏于水面之上,面上时而有几滴水珠自两靥滚落而下,倒是叫她原本清逸脱俗的容色,添了几分浑然天成的媚骨。 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欲采撷的带刺玫瑰,裴知衍很清楚,若是自己强行采摘,必然会被刺破血,但这次,他便是想试一试。 他想,他的小妻子的味道,必然与旁人都有所不同。 “夫人可有需要我帮忙的?” 在说话的同时,裴知衍便大步走近,不过几步的功夫,便已经来到了池边。 谢清晚很平静的道:“那便劳烦夫君,将案几上的澡豆递给我。” 裴知衍拿起澡豆,在递过去的时候,他故意没有往前伸太长。 果然,谢清晚腾出一只手够了一下,没有够到。 “夫君,你能再过来一些吗?” 小娘子的声音泡在氤氲的雾气之中,似是被泡得膨胀发软,听入裴知衍的耳中,便自带着撒娇的意味,他心情甚好。 “自然可以。” 裴知衍又伸过去一些,在谢清晚冰肌玉骨的玉手刚碰到他手心的澡豆之时,裴知衍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夫人的手温度有些低了,看来是泡得太久了,泡澡要适当,否则可是很容易会着凉的。” 这次,谢清晚没有立刻挣扎,反而是轻笑了声。 刹那间,如满树梨花吐蕊,绝代风华,令裴知衍不由看失了神。 “我怎好一人泡澡,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在裴知衍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谢清晚反抓住他的手,在他愣神之际,用力一把往下拽! 裴知衍本就站在浴池边,猝不及防被这么往下一拽,整个人就一头扎进了池水之中! 而在他被水冲迷糊了眼,在水中挣扎着起来之时,谢清晚已经借着这个空挡,迅速从浴池里爬上岸,抓起红檀木架之上的衣裙穿上身。 “池水的温度,夫君可还觉得适宜呀?” 谢清晚语气中的戏谑意味丝毫不加掩饰,裴知衍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她给耍了! 好不容易在水中站稳了身子,但裴知衍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说一句落汤鸡也毫不夸张。 他抹了把脸,恼羞成怒:“谢清晚你竟敢……” 未等裴知衍发怒,外头响起了吵闹声,没一会儿,白露便在外头叩门。 “世子,大娘子,凝香居来了人,说是叶娘子亲自下厨不慎被割伤了手,血流不止,动了胎气,怕是不大好了!” 叶思思这次来得倒是时候。 “虽然叶娘子只是个通房,但这好歹也是夫君你的第一个孩子,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呀。” 谢清晚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狼狈的裴知衍,丢下一句,便推门走了出去。 “叶娘子还怀着身孕,万事都要小心一些,便再请个郎中也一道过去瞧瞧。” 裴知衍也从浴池中上来了,他甚是烦躁的甩了甩一身的水,“来人,拿一套衣裳进来!” “实在是不好意思呀夫君,我这玉清苑一向没有男子出入,若是从修竹阁取衣物再过来,这一来一回的,怕是会耽搁时间,夫君平时都歇在凝香居,想来在那处也留了些衣物, “正好夫君也要去看望叶娘子的情况,便去了那儿一道再换,夫君好歹也是血气方刚的男儿郎,这么点儿路程,也不怕冷的,是吗?” 她便是故意的! 今日能舍下面子,踏入玉清苑,对于裴知衍而言,已经是破天荒的了,可谢清晚非但不识好歹,不仅戏弄于他,而且还将他往叶思思那里推,实在是气人! “谢清晚,到时你可别求着我来!” 谢清晚纹丝不动,毫无波澜,“夫君诸事繁忙,我自是不敢叨扰,天色已晚,我便不远送了,夫君慢走。” 裴知衍肺都快气炸了,这次,他绝对不会再低头! 要低头认错,也是谢清晚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去凝香居!” 裴知衍一甩袖中,原本是想耍帅,谁知这么一甩,反而甩出了一袖的水,反而溅了他自己一脸。 谢清晚丝毫不给他面子,明目张胆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嘲笑意味十足。 裴知衍彻底黑了脸,沉着脸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谢清晚,你可真是好样的,日后莫要后悔!” 第68章 将他视为洪水猛兽 玉清苑上下都瞧见,裴知衍来了院子之后,原本是要歇下的,最后不知何故,却黑着脸离开,转头就去了凝香居。 不出一晚的功夫,谢清晚这个嫡妻连丈夫都留不住的消息,很快又会传遍整个侯府。 但谢清晚不在乎,从前她在乎,所以在每日等不到裴知衍的时候,她只能垂影自怜,暗自神伤。 而如今,她只盼着裴知衍千万不要踏入玉清苑,如此在她顺利和离之前,她还勉强能留一片净土。 谢清晚坐于菱花铜镜前卸妆,蒹葭从外头推门而进,“姑娘,世子已经走了。” 她刚摘了右边的一只紫玉芙蓉耳坠,闻言舒心一笑,“走了便好,白露,蒹葭,你们是不是和旁人一样,觉着我傻?” 自古以来,后宅妇人要想过得好,全仰仗夫君的垂怜,旁人争宠都来不及,唯有谢清晚一个劲儿的将裴知衍往外推,在旁人的眼里,她怕是傻透了。 “我们姑娘才不傻,从前姑娘苦苦等着世子来玉清苑,他都不屑于踏足半步,惹得姑娘每日都郁郁寡欢,奴婢还是最喜欢现在的姑娘,不将世子的事挂在心中,只做自己, “更何况,世子一点儿也不体谅姑娘,还时常会弄伤姑娘,他一点儿也不好,身为丈夫,他甚至连九爷都比不上呢!” 蒹葭一贯心直口快,没什么心眼,她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全凭感觉。 白露慢慢的给谢清晚梳着云鬓道:“只要姑娘过得快乐,姑娘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奴婢只知道,只要世子不在,姑娘便是高兴的。” 看呀,她身边贴身的两个女使,都能瞧出来她对裴知衍满满的厌弃。 谢清晚笑了声,“好了,熄灯安寝。” 没了裴知衍的骚扰,谢清晚今夜能睡个好觉了。 但从玉清苑被气走的裴知衍却非常不愉快了,但他也不能这么狼狈的直接去凝香居,否则满府上下岂不是都知道他被嫡妻给捉弄赶了出来? 所以他先拐去修竹阁换了身干净的衣衫,而后才黑着脸去了凝香居。 “知衍哥哥,你终于来了!” 叶思思还躺在床榻上装病,瞧见裴知衍来了,她立时勾起得逞的笑。 她便知道,就算裴知衍一时被谢清晚的狐媚手段给迷惑住了,但只要听到她出事,必然是会第一时间赶过来的。 在起身的同时,叶思思假装虚弱的哎哟一声,扶着鬓角,一副摇摇欲坠,纤弱不堪之姿。 裴知衍几步上前,刚扶住她的手臂,叶思思便整个人顺势软在了他的怀中,还故意将受伤的那只手臂,放到了他的跟前,可以一眼瞧见。 “知衍哥哥,都怪思思实在是太没用了,想着这几日知衍哥哥因为朝堂之事而心烦,胃口也不大好,便想亲自下厨做一顿你喜欢的,却不想反而是不小心划伤了手臂,还险些动了胎气,我实在是太笨了!” 便算是下厨的时候,不小心割到了手,那也是割到手指,而不是手臂。 更何况,叶思思是猎户出身,从小便要做各种杂活,下厨对于她而言更是家常便饭,怎么可能会这么没用,还划到了手臂,显然便是装的。 裴知衍又不傻,自然是一下子便猜到了叶思思真正的心思,便是为了将他从谢清晚的身边抢过来。 原本这也没什么,叶思思心眼小,总是想霸占着他,这对于一个男人而言,也是一种肯定。 可裴知衍只要一想到,若是没有叶思思的干扰,今夜他便能尝到谢清晚的味道,结果非但没有如愿,反而是被她像对待洪水猛兽一般的推出去,便觉得格外窝火! 所以,裴知衍此刻看怀中的叶思思便不怎么顺眼了。 “既然怀着身孕,日后便不要再做这些危险的活儿了,府中又不缺仆人,我喜欢吃的厨子都会做,不需要你来操这个心,你只需安心养胎便成了!” 叶思思听出了裴知衍语气里的冰冷与不耐,心中一跳,忙搂住了他的腰肢,撒娇道:“知衍哥哥,都是思思不懂事,其实这点儿小伤也没有什么的, “还将知衍哥哥从大娘子那儿给叫了过来,都是思思不好,思思已经没事了,知衍哥哥你去陪大娘子,夜里没有知衍哥哥陪伴, “虽然会很不习惯,但我知自己的身份,是不能霸占着知衍哥哥一人,我和宝宝都会慢慢习惯的。” 说着,叶思思便主动松开了手,在将裴知衍往外推的同时,滚烫的泪水自眼尾滑落,将弱柳扶风、楚楚可怜之态,拿捏得死死的。 裴知衍原本是真的不耐烦,但在对上叶思思那双泪水朦胧的杏眼,便想到了自己的心爱之人谢思薇,终究还是软下了心来。 “好了别哭了,我又没有怪你,你也是一心为了我,才会不慎受伤的,我既是来了,自然便不会再回去。” 裴知衍伸出手,体贴的为叶思思拭去眼角的泪水,语气也放柔了许多。 当然更重要的是,谢清晚都将他给往别的女人床上推了,他丢了那么大的面子,若是再回去,岂不是彻底的没了男人的尊严? 叶思思勾起得逞的笑,娇柔的又靠回到了裴知衍的怀中,握住他的手,带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之上。 “知衍哥哥,今日我问过郎中,郎中说虽然孩子才一个月不到,但若是我们每日与他多说说话,他都是可以感受到的。” 裴知衍却没有太多的心情去感受一个还没有成型的孩子,只收回了手道:“今日也累了,我去洗漱,你先睡。” 叶思思的笑容一僵,但她也知道不能太过于缠着裴知衍,否则很容易会适得其反,让他厌倦自己。 等裴知衍去沐浴之后,叶思思瞬间变脸。 定然是谢清晚对裴知衍使了什么手段,才会让他忽然对她冷淡了些许,贱人,她是不会叫她得逞的! 静园。 楚海将刚查到的密件,呈到了裴景庭的跟前。 “爷,有关于这个裴瑞泽的生平行迹,都详细记载在此处了。” 裴景庭打开从头看下来,裴瑞泽的赌瘾是多年前就沾上的,先前给裴瑞泽还赌债的冤大头是秦氏。 后来谢清晚嫁过来,裴老夫人将掌家权转交给了她,不过短短两年的功夫,谢清晚的嫁妆几乎都赔在了给裴瑞泽还赌债上。 “爷,爱心晚膳来啦!” 第69章 我看今日谁敢动我 楚河高高兴兴的提着食盒进来,敏锐的察觉到自家主子的心情似乎不怎么美丽,他赶紧往后退。 主子不高兴的时候,千万不要往前凑,不然倒霉的就是被打开花的屁股! “出去做什么?” 楚河刚退回到门口,裴景庭的视线依然落在密件上,并未抬眸,只寡淡的开了口。 “拿来。” 裴景庭勾了下手,楚河赶忙将食盒交到了他的手中。 “爷,谢娘子让女使来送食盒的时候,还特意命属下传达一声,饭菜凉得快,还请爷拿到之后便赶紧吃了,莫要耽搁太久。” 谢清晚显然是知道,裴景庭是一个忙起来就会忘了吃饭的人,所以才会特意让楚河传达一声,免得饭是送到了,最后他又一口没吃。 裴景庭感受到了被人放在心上的关切,微微一勾薄唇,倒真放下了密件,将食盒打开。 食盒里是三菜一汤,三鲜鱼翅、杏仁豆腐、清炸鹌鹑,还有一道莲心薄荷汤,都是咸淡适中,适宜春日里食用的膳食。 而在最底下的一层,还放了一碟翠玉豆糕,全当是饭后甜食。 分明都是平日里常见的食材,但每一道都能品出不同的味道,鲜香可口,甚是美味。 “我记得,高太师的那个嫡子,最喜欢在醉仙楼撒泼,裴瑞泽倒是可以与他摆对,两个废物放在一块儿撕咬,甚是有趣。” 裴景庭慢条斯理的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拿起汗巾擦拭着唇角,不急不缓的吐出一句话。 楚河瞬间明白了裴景庭的意思,拱手道:“是爷,属下这便去办。” “爷把饭菜都给吃完了,看来谢娘子的手艺是极好的,下回属下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谢娘子,她必然高兴!” 在说话的同时,楚河还不忘打量裴景庭的神色,若是他对此不悦,楚河自然是不敢在谢清晚的面前多说半个字。 但在他故意这么说之后,裴景庭并没有半丝不悦,他没有回应,只是又拿起了一旁的密函看了起来。 不回答便是默许,啧啧啧,没想到爷还是个闷骚的,自己不好意思开口,需要借着别人的嘴来夸谢娘子! 一早,谢清晚是被院外哭哭啼啼的声音给吵醒的。 “蒹葭。” 屋外,蒹葭第一时间推门而进,“姑娘您醒了?必然是被那二夫人给吵醒的?真是太讨厌了,他们二房遭了贼,到我们玉清苑来吵闹有什么用,又不是我们偷的!” 谢清晚不急不缓的起身,坐到菱花铜镜前,让蒹葭为她梳妆。 “哦,二房遭了贼?都丢了什么东西呀?” 蒹葭回道:“听那二夫人在那里叽叽歪歪半天,说是各房的贵重物件都被偷了,但奴婢觉着这根本就不可能呀,且不说侯府上下都有仆人看守,飞贼极难混进来, “便算是真的要偷,也该去库房偷,那儿才是整个侯府金银珠宝最多之处,二房都是些不值钱的物件,便算是洗劫一空了,也值不了几个钱呀。” 谢清晚挑了一支云鬓花颜金步摇,轻笑声道:“看,连蒹葭你都觉得,这飞贼除非是脑子被驴给踢了,才会放着库房一屋子的宝贝不偷,而偏生跑去了二房,偷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蒹葭灵机一动:“如此说来,便是二夫人在说谎了?可她为什么要说这个谎呢?” 谢清晚只是笑了声,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在穿戴好之后,又让蒹葭将早膳摆上桌,慢条斯理的用着早膳。 而吴氏在院外,顶着烈日,诉说卖苦,无非便是说二房各屋的名贵物件都被人偷了去,如今二房空空如也,着实是凄凉诸如此类的。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呀,难怪古人常说人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怎么这该死的贼人,就盯准了我们二房偷,家都被搬空了,这还如何过得下去啊!” 吴氏翻来覆去的卖惨,把嘴巴都给说干了,玉清苑依然是安安静静,没有任何的反应。 眼见着谢清晚还没上当,吴氏等不下去了,便想直接闯进去找谢清晚说项。 但被左右的女使给拦住了去路,“二夫人,我们大娘子还在歇息,没有大娘子的同意,您不能直接闯进去。” “这都日上三竿了,她怎么可能还在歇息,而且已经快到了给老夫人请安的时辰,必然是已经起了,更何况,我可是清晚的婶婶,她一个做晚辈的,岂有拦着不见长辈的道理?都赶紧给我闪开,否则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女使们却未动,只道:“这是大娘子的规矩,便算是世子来了,也是一样的,请二夫人见谅。” “真是笑话,这满府上下何人不知,昨夜衍哥儿来了玉清苑之后,便又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清晚她该不会是留不住夫君,所以又在赌气,或者是觉着没有见面再见人了?” 说着,吴氏还故意提高嗓门喊:“清晚啊,毕竟还年轻,不晓得该如何留住一个男人的心,但你二婶婶我可是过来人,只要你把门打开,咱们婶侄关起门来,婶婶我啊,必然将毕生的经验都传授给你!” 这吴氏真是满嘴胡言,说话太过于难听,女使们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吴氏嘴上说着为谢清晚好,实际上却是巴不得所有人都能知道谢清晚的丑事,实在是用心险恶! 但任凭吴氏嗓子都快说冒烟了,主屋那边依然岿然不动,丝毫不在意。 吴氏的耐心彻底耗尽了,见不管怎么说谢清晚都不出来,她便撸起袖子要硬闯。 “二夫人您这是做什么,没有大娘子的首肯,您是不能进去的!” “什么东西,凭你们几个贱婢,也敢拦我?我看今日谁敢动我试试!” 结果在拉拉扯扯间,吴氏一个屁股蹲便倒在了地上。 “二夫人,您没事儿?” 女使想将她扶起来,但吴氏眼轱辘一转,却是干脆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不起来耍赖。 “都快来瞧瞧呀,谢清晚这个做晚辈的,将我这个婶婶拒之门外便也就罢了,竟然还纵容手底下的人对我动手,真是没天理了啊!” 第70章 想要刺激谢清晚 就在吴氏死皮赖脸的撒泼打滚之时,白露走了过来,“二夫人。” 白露是谢清晚的贴身女使,她来了,便说明必然是谢清晚要见她了。 吴氏冷哼一声:“现在才知道见我这个婶婶?告诉你,晚了,今日要是谢清晚她不亲自来向我赔礼道歉,我便是不起来了,到时候也好叫所有人都瞧瞧,她谢清晚身为一个晚辈,是如何怠慢长辈的!” 谁知,白露却是徐徐道:“二夫人误会了,奴婢只是看二夫人在这里也是说了大半晌的,嘴巴便一直没有停过,可是觉得嘴干了?若是嘴干,奴婢带了些茶水,二夫人可喝一些,免得叫旁人瞧见了,以为我们玉清苑不知礼数,连杯茶水都不给二夫人准备。” 吴氏没想到白露并不会来请她进去的,而是任由她在外面闹,甚至还看好戏似的,还问她要不要喝水,吴氏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你……你们简直是欺负人!” 白露一抬手道:“奴婢还为二夫人精心准备了蒲团,这块蒲团格外的厚实,哪怕是放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也不会硌屁股,二夫人可要试试?” 吴氏快被气死了,于是乎又一转调,坐在地上哭爹喊娘起来。 白露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直到吴氏嗓子都嚎冒烟了,白露才看了眼天色。 “二夫人,请恕奴婢打断一下,眼下已过辰时一刻,二夫人若是再不去仙寿堂,可就赶不上最后给老夫人请安了,奴婢可是听说,二夫人便算是身子再不适,都要风雨无阻的准时给老夫人请安的呀。” 吴氏声音一顿,又往院内瞟了眼,“我迟到了,她谢清晚不也一样吗?既是不让我好过,那大家伙儿都别想好过!” “二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大家都在侯府生活,自都是一家人,大娘子当然是希望一家人都能够和和美美的,再者,给老夫人请安大娘子可不敢有丝毫的耽搁,早在二夫人来之前,大娘子便已经过去了。” 这下,吴氏是彻底傻眼了:“这怎么可能,方才你们不是说谢清晚还在歇息吗?她何时出去的,可别在这儿哄骗我,我可不会上当,她就还在屋内呢!” “好赖话奴婢都已经说完了,二夫人非是不信,奴婢也没法子,奴婢院中还有许多杂事要处理,便少陪了,在这儿伺候好二夫人。” 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对拦在门口的两个女使说的,说完之后,丝毫不理会吴氏的骂骂咧咧,白露扭头就走。 “你……” 吴氏原本还想继续骂的,但实在是骂得口干舌燥,喉咙都冒烟了,也不见谢清晚有任何动静。 难道说……她真的一早便去了仙寿堂? “夫人,可需要奴婢带着人直接闯进去?” 贴身女使刚想要用硬的,吴氏却忽然不骂了,抬手道:“扶我起来。” “夫人,咱们不进去找少夫人了吗?” 吴氏起身后道:“我在外面嚷嚷了这么久,若是按照谢清晚以往的个性,早便已经出来息事宁人了,到眼下都还没动静,还真有可能是已经不在玉清苑了,走,且去仙寿堂瞧瞧,别以为躲到了仙寿堂,我便没有办法对付她了。” 这银子,她必然是要敲诈到手的! 仙寿堂。 谢清晚前脚刚到,裴知衍后脚也跟着来了,只是今日和裴知衍一道的,还有叶思思。 原本裴知衍是走在前面一步的位置,但快到门口的时候,叶思思忽然哎哟了一声,裴知衍便停下了脚步。 “思思,怎么了?” 叶思思捂着小腹道:“没事的知衍哥哥,只是方才忽然感觉到有些眩晕,我可以自己走的,你不必管我。” 她这装的未免也太假,裴知衍一眼便瞧出来了。 但他的余光看见大堂内端坐的谢清晚,便又折了回去,伸出一只手道:“你如今身子还虚,便扶着我的手。” 叶思思立即挽住了裴知衍的手臂,跟着他大摇大摆,趾高气昂的走进了大堂。 “祖母。” 叶思思也跟着行礼:“思思见过老夫人。” 大堂内的人差不多都已经来齐了,自然是所有人都瞧见了裴知衍挽着叶思思一道来的画面。 丈夫不与自己的嫡妻一道,反而是带着小妾一道前来,简直就是在打谢清晚这个嫡妻的脸! 不少人的目光中,都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看向端坐在一旁的谢清晚。 而裴知衍也在同时,用余光去瞥,企图从谢清晚的脸上看到伤心欲绝的表情。 但是没有,甚至的,谢清晚从头到尾都没有往这边多看半眼,俨然是超然于世俗之外。 见没有达到刺激谢清晚的效果,裴知衍心中莫名懊火。 所以,在叶思思行完礼之后。还想要去挽裴知衍的手臂之时,他却不着痕迹的避了开。 叶思思不由捏紧了手心,但面上却是笑得温柔可人:“老夫人,前几日思思身子不适,没能准时给老夫人请安,思思在此向老夫人赔罪了。” “你如今怀着身孕,行动多有不便,若是实在身体不适,便直接差人来说一声便成了,行了也别站着了,去坐。” 叶思思道了声是,转身便想坐在裴知衍的身边,但裴知衍却几步走过去,很自然的就在谢清晚的左手边位置坐了下来。 她便也想在裴知衍左手边的空位坐下来,谁知刚坐,堂内众人的表情各异。 尤其是周氏,先是一笑,转而道:“看来叶娘子进门之后,这规矩还是没怎么学呀,衍哥儿身边的位置,只有嫡妻可以坐,你一个连小妾都算不上的通房,如何能与嫡妻平起平坐呢?这若是传扬了出去,岂非叫外人觉着我们侯府嫡庶尊卑不分了?” “我……我又不知晓,而且这位置本身也空着,我如今身怀有孕,行动多有不便,想着就近坐一下,有何不可呀?” 裴老夫人沉声道:“叶小娘,这的确不是你该坐的位置,既是入了侯府,便该懂尊卑有序,如若不然,去了外头,又因为不懂规矩而惹下大祸,便算是你肚子再争气,侯府都保不住你,坐回你该坐的位置上去!” 第71章 岂非叫人笑话 叶思思觉得很委屈,不过就是一个位置罢了,哪儿来的什么嫡庶规矩,分明便是针对她! “知衍哥哥……” 只要裴知衍开口让她坐在身边,便算是裴老夫人也不能多说什么、 但裴知衍却是皱了下眉道:“思思,这是规矩,听话,坐回你该坐的位置去。” 周氏跟着搭腔:“叶娘子,这最后的那个位置,便是你该坐的,日后可莫要再坐错了,今日都是咱们自家人,若是日后被外人给瞧见了,可是会贻笑大方的呀。” 叶思思咬牙,这个该死的周氏,给她等着! 但就在她起身要坐到最后面的位置之时,一道嗓音跟着响起:“若说没有规矩,谢清晚这个侯府世子妃,不尊长辈,才是真正的没有规矩!” 大步而来的,除了气势汹汹的吴氏,也没有其他人了。 周氏一听,却是笑了,“今日请安,便算是二嫂你来得最晚了,若说不敬长辈,你岂非是首当其冲?” 吴氏扭头瞪了周氏一眼,“我同老夫人在说话,你插什么嘴,求老夫人为儿媳做主啊!” “我这一大早的,也未曾见过二婶婶,不知是在何时,做了不敬二婶婶之事呀?” 谢清晚不急不缓的开口,吴氏张口就道:“你还敢说,今日一早我便有事去玉清苑寻你,可你的女使却拦在门口死活不让我进去,还说你在歇息,不能被人打搅,可怜我在外头晒了大半晌的太阳,结果你却转头来了仙寿堂,这不就是在明晃晃的戏耍于我?” “如此说来,二婶婶可真是误会了,今日我一早便起来去收集晨露了,那个时候女使们都没起来,所以并不知晓我已经出去了,因为先前寡居的时候,是祖母定下过规矩, “若是有人要进玉清苑,除非是我的首肯,否则谁也不能前来打搅,女使们也都是按规矩行事,不知何错之有呀?” 吴氏被倒打一耙,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裴老夫人开了口:“这规矩的确是我之前定下的,此事是吴氏你误会清晚了,你这一大早急匆匆的,究竟是找清晚有何要事?” “老夫人,我们二房昨晚遭了贼,各房摆在明面上的物件,都被贼人给偷了去,儿媳这才寻上清晚,想要重新购置,其实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儿,只需要拨一些银钱便能解决了。” 谢清晚道:“好端端的,二房怎会遭了贼?而且这贼人真是好生奇怪,便算是将整个二房给搬空了,也值不了多少银子,却放着满是金银珠宝的库房不盗,反而是去了二房,你说怪也不怪?” 众人这么一合计,确实是这个道理。 更何况,这深宅大院的,有哪个贼人有如此大的本事,可以在偷了这么多的物件之后,还能离开侯府? “或许是那贼人不熟悉侯府的环境,所以误打误撞便闯入了二房,这才将东西都给洗劫一空了。” 谢清晚又道:“可这也不对呀,二婶婶说屋内的摆件都被偷了,那些个瓷器、花瓶、摆件等等,个头可都是不小,贼人如何能在将其洗劫一空之后,又在不熟悉侯府环境的情况下,还能不惊动府上的人,将这些东西都给偷出去的?” 吴氏明显被说噎住了。 “所以清晚以为,此番必然是家贼所为,并且这贼人定然是出自于二房,才会对二房的环境都极为熟悉,能够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堂而皇之的搬空所有物件,都顺利的运出府。” 吴氏明显有些急了:“你怎就能如此言之凿凿的断定是家贼?你这话的意思便是说我不会管教手底下的人,才会让他们敢偷到我的眼皮子底下来了?” “二婶婶怎么说着说着便急眼起来了,这也只是我的一个猜测罢了,至于真相究竟如何,只需要将二房的仆人们都提上来审问一番,自然便知是否是家贼所为了。” 吴氏道:“偷都已经被偷了,现在追查这些还有什么用,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将物件都给买回来,否则我这房中光秃秃的,岂非是叫人笑话?” “二婶婶此言差矣,若是不将这贼人给揪出来,那么他会偷一次,便会偷第二次、第三次,侯府的银钱也都是有限的,一次性购置一堆的物件,也是需要花费不少的银子,这一大笔无妄的开支,又该记在何人的头上呢?” 一提到钱,周氏立时推得一干二净:“是二房粗心大意,才会遭了贼,我们三房又没少什么东西,这笔钱可不能算到三房的头上来,这我可是不干啊。” 谢清晚甚是无辜道:“二婶婶你看,三婶婶院中的不能扣,祖母和祖父的更不必说了,当然我这边的,只要夫君愿意,我自然是不会有二话的,如此算下来,这笔多出来的钱款, “还是得要二婶婶你这边自己消化,重新购置物件自然是没有问题的,那么这笔钱也就只能从二房这里出,每月的月钱,再扣去一半,如此慢慢也就能抵消清了。” 一听又要扣月钱,本就只有一半的月钱,再扣一半可就没有了,吴氏登时便急眼了。 “那些物件都是被贼人给偷走的,我们二房才是受害者,按道理本便该无条件的补上,凭什么又从月钱里扣,这是不可能的,我绝对不会同意!” 谢清晚平静道:“清晚也非常理解二婶婶你们的不容易,所以才提出揪出贼人的重要性,只要找到了贼人,那这笔账便能算在贼人的头上,而且这才过了一晚,只要咱们动作够快,便能把偷走的物件给找回来,就算是找回一半,也能省下不少银子。” “你……你分明便是小气不肯出钱,侯府几时穷到连几个物件都买不起了?我看便是你借着掌家的由头,将侯府的银子都给私吞了,所以才会如此的克扣我们!” 这次谢清晚还未开口,裴知衍便皱眉道:“二婶婶,还请慎言,我倒是觉得夫人说的甚是有道理,能从二房将这么多的物件都给偷走,可不是一般的飞贼能做到的,若真是府中出了家贼,若是不及时揪出来,恐怕各房都会遭殃,祖母以为如何?” 第72章 一并逐出侯府 裴老夫人可是从深宅大院里杀出来的最后王者,吴氏这么点儿小伎俩,她一眼就能看穿。 只是吴氏太会闹,裴老夫人被她吵得头疼,实在是不想管。 反正左右都逃不开一个钱字,总有谢清晚会想法子解决。 但眼下裴知衍开了口,裴老夫人便也不好再沉默了。 “衍儿说得有道理,将二房的仆人都提上来审问。” 吴氏还想说什么:“老夫人……” “行了,别哭哭啼啼的了,等审问清楚之后,自然便知究竟是家贼还是飞贼了,若真是被飞贼给盗走的,清晚自然会想法子把二房的空缺给补上,不至于让你们二房屋子里空空荡荡的而丢人。” 呵,裴老夫人这个老狐狸,当真是阴险狡诈的很,账目上的钱不允许有少,却还要给二房擦屁股,这不就是变着法子的,想从她的口袋里拿钱,而裴老夫人她自己却是当一个一毛不拔的老好人? 谢清晚在心中冷笑,但面上却是不显。 不着急,这出好戏,才刚刚唱响呢! 很快,仆人们都被提了上来。 “说说,二房被偷的物件,都是怎么一回事,若是不从实招来,你们知道后果。” 仆人们跪在地上直磕头,纷纷表示冤枉,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谢清晚道:“祖母,这样审是审不出结果来的,既然都说自己是冤枉的,那就说明二房所有仆人都是不干净、不老实的,既然如此,便一并都逐出侯府。”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 而吴氏更是咬牙切齿了起来,“谢清晚你疯了,将仆人都给赶走了,难道你来伺候我们不成?” “二婶婶稍安勿躁,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呀,且不说这贼人究竟是不是自己人,但只是能让这么多物件都被偷走,而他们竟无一人察觉,便说明他们都是些吃白饭的废物, “侯府虽然是富贵人家,但也没有这么多闲钱,去养一群连主人家的东西都看不住的废物?倒不如趁着这次机会,一并都给料理了,当然,二婶婶且放心,这些人被逐出府了, “我自然会着手再招新的仆人进来,绝不会怠慢了二房,新招来的人手脚还勤快,更不必担心还会有家贼混在其中的问题,岂非是一举两得?” 吴氏快气死了,她只是想替裴瑞泽将赌债给还清了,所以才借着这个机会想向谢清晚敲诈出一笔银钱。 但她可不想因为区区的二十两,便将自己院子里的仆人都给搭上,这里头可是有不少她培养了多年的心腹。 “那怎么行,我是不会同意的,这些仆人都是我已经用惯了的,若是一下子招了新人进来,我可无法适应!” 谢清晚又道:“那不如这样,新招进来的仆人,都放在其他房里,我给二婶婶拨一些府里的老人过去,如此二婶婶便也不必担心新人会笨手笨脚了。” 吴氏瞬间噎住,一时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她便干脆胡搅蛮缠:“就算是府里的老人,也不是我用惯的,我不同意!” 裴知衍道:“我倒是觉得,夫人的这个法子,倒是一举两得。” 谢清晚看了裴知衍一眼,裴知衍立时与她的视线对上。 刚想向谢清晚暗示点儿什么,她便又收回了视线,不再多看他一眼。 “你……你们夫妻二人,便是合起伙来欺负我们二房,我不干!” 裴知衍不悦道:“这怎么就成我们夫妻欺负二婶婶了呢?二婶婶院中遭了窃,我们是在尽心尽力的为你抓贼人,到了二婶婶的嘴里,倒都成了我们的不是了?” 吴氏还想反驳,裴老夫人沉声道:“行了,吴氏你且清净点儿,清晚的这个主意不错,这么多人,院中丢了那么多东西都看不住,侯府不需要吃白饭的废物,都一并发卖了。” 谢清晚故作惋惜的叹了声:“真是可惜了,被主子给发卖了的仆人,便是背上了污点,这上京恐怕是没哪户人家,敢再买过去服侍了。” 此话一出,顿时那些跪在地上的仆人都着急了。 在将他们给拖下去的时候,有个仆人一咬牙便冲了出来。 “老夫人,世子,小的有话要说,二房的那些物件,并非是被贼人给偷走了!” 吴氏瞬间变了脸,便想冲上去捂住那仆人的嘴,“你别给我在这里胡言乱语……” 但还没等吴氏冲上去,谢清晚使了个眼神,蒹葭立马带着人上前,将吴氏给拦住了,顺便还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再出声。 “哦,你且说说,那些物件不是被贼人给偷走的,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仆人跪在地上道:“并非是偷走,也不是凭空消失,而是二夫人命小的们将其连夜偷偷运出府,拿去当铺给典卖了。” 谢清晚故作吃惊道:“什么?是二婶婶自己监守自盗?这怎么可能,二婶婶便算是再拮据,也没有到要变卖院中所有物件的地步?” “二夫人变卖了物件具体用来做什么的,小的并不清楚,但当时小的是参与了搬运的,若是少夫人不信,自可派人去田记当铺,那些物件必然都还在当铺之中,小的所言,句句属实啊!” 谢清晚道:“若是你所言是真,念在你如实相告,将功补过的份儿上,便不将你发卖了。” “多谢少夫人!多谢少夫人!” 见这仆人不必被发卖了,其他人也都蠢蠢欲动起来,很快便都倒戈,纷纷说了实话。 “是二夫人命我们搬去当铺典当的!” “小的们只是按照吩咐做事,请老夫人、少夫人再给我们一个机会!” 在仆人们的求饶声中,裴知衍却没有看其他人,反而是紧紧盯着谢清晚看。 这一刻,聪慧睿智,反将一军的谢清晚,在裴知衍的眼中,似是能发光一般。 她眉目清明,神采熠熠,似是将一切都了然于胸,掌控全局。 裴知衍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谢清晚,不,准确的说,这与他记忆之中,只会曲意逢迎,围着他转,讨好他的谢清晚,全然不同! “他们都在说谎!谢清晚你这个贱人,一定是你买通了他们,让他们撒谎的,我要撕烂你的嘴!” 第73章 监守自盗的戏码 吴氏挣脱开仆人的桎梏,张牙舞爪的便朝着谢清晚冲了过来。 而这次,裴知衍的动作非常快,瞬间起身,挡在谢清晚面前的同时,一把扣住了吴氏的手,向外这么一掰。 只听得咔嚓一声,前一秒还无比嚣张的吴氏,下一秒就痛的嗷嗷叫。 “痛痛痛,我的手要断了!” 裴知衍冷眼看着她,“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二婶婶还想动手打人?” “我只是一时气恼罢了,又没有真的打到谢清晚,衍哥儿你且把手松开,我的手快被你给拧断了,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 谢清晚徐徐道:“那我倒是想问问二婶婶这个做长辈的,为何搞出这么一桩监守自盗的戏码出来,我记得这个月才刚发月钱不久,二房怎么会这么快便没钱了,而且还拮据到变卖所有物件的地步了?” “又或者说,并不是二房其他人拮据,而是为了某些人,而不得不上演这么一出监守自盗的戏码,从而在我这里骗去银钱?” 在说话的同时,谢清晚便看向了裴瑞泽。 而顺着谢清晚丝毫不掩饰的视线,其他人也都看向了裴瑞泽。 本就做贼心虚的裴瑞泽,见自己成了众人的焦点,便有些慌了。 “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知道家中出了什么事儿,我什么都不知道!” 谢清晚恍然道:“原来二弟这个做亲儿子的也不知晓二婶婶为何会闹这么一出,那么如此看来,便只有二婶婶自己说出原由了?” 吴氏自然不会说出实情,“还能是什么原因,自然是因为你将我们二房的月钱给扣走了一半,尤其是二爷,一贯大手大脚的,不知节俭,月钱一下子便也就见底了,我也实在是没有法子了,老夫人,我只是想多要些银子,并没有什么恶意的。” 周氏冷笑道:“算上二房院中的所有物件,虽说不是特别值钱,但折合起来,可是值不少银子,二嫂这分明便是在招摇撞骗,而将我们当成傻子戏耍呀,老夫人,若是这样恶劣的行为不严惩的话,将来岂不是要叫府中其他人跟着效仿了?” “周氏你……” 吴氏咬牙切齿的瞪着周氏,还没说完,裴老夫人便开了口:“既然此事已经清楚了,吴氏,你可知错?” 奸计没得逞,吴氏气得不行,但她也知道审时度势,如今是她失了先机,只能暂时认栽,跪下认错。 “都是儿媳一时糊涂了,儿媳知错,请老夫人宽恕。” 裴惜墨也赶紧跪下来为自己的母亲求情:“祖母,母亲她也是为了我们这些小辈,才会一时行错了路,但所幸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只需要将那些物件从当铺赎回来便成了,请祖母宽恕!” 吴氏的儿媳蒋氏,抱着宥哥儿也跪下来为吴氏求情。 “念在你为侯府生儿育女的份儿上,便罚你禁足抄写佛经两卷,修身养性,若是再有下次,必然严惩不贷!” 吴氏赶忙道:“儿媳知错,多谢老夫人!” 谢清晚早便料到裴老夫人定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不会严惩吴氏。 但吴氏他们可笑不了多久了,因为今日计谋没成,裴瑞泽就没银子还赌债,赌坊的人怎么可能放过他。 到时候将事情闹大了,才是真正的好戏上演! 谢清晚从仙寿堂离开之时,裴知衍还被裴老夫人叫住说话。 裴知衍余光注意到谢清晚已经走了,心中有些急。 “祖母,孙儿这几日都按照您的吩咐,拜访朝中几位大臣,让他们为孙儿在圣上面前说几句好话,只是目前效果并不是十分明显,此事还是急不得。” 裴老夫人道:“若是让高太师帮忙向贵妃娘娘传几句话,只要贵妃娘娘愿意在圣上的面前吹一吹耳旁风,圣上必然很快便能让你官复原职了。” 说着,裴老夫人抬了下手,康妈妈很快抱着一样摆件上前。 这是红珊瑚摆件,颜色极为殷红,如同人血一般,是非常罕见的颜色。 而最为独特的,便要数珊瑚的样子,看着便像是一个观音,怀中抱着一个婴孩。 “高贵妃一直无子,这红珊瑚摆件的形状是天然孕育而成的,具有送子之意,是我花了大价钱才掏到手的,若是送给贵妃娘娘,必然能得她的欢心,你明日便带着摆件,以及其他的礼物,去太师府拜见,定能事半功倍。” 这些珍品,都是裴老夫人自己的私库出的,可以说,为了能让裴知衍官复原职,她是大出血了。 “孙儿劳祖母费心了。” 裴老夫人拍拍他的手背,“衍儿,你是我们裴家的希望与将来,裴家的兴衰,便寄于你一人了,祖母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你必然也要多多争气!” “孙儿记住了,祖母放心,孙儿必然不会让您失望的。” 裴老夫人又想起一件事:“对了,虽然叶思思对你有救命之恩,但谢清晚毕竟是你的嫡妻,这次你被停职,也是因为叶思思一个外室,却比嫡妻先怀上孕, “这种事情难免会有损你的名声,既然叶思思有孕,没法服侍你,那这段时间,你便多去去玉清苑,若是谢清晚能早些怀上孩子,这宠妾灭妻的名声便会不攻而破, “就算是你再不喜欢谢清晚,但闭一闭眼也就过去了,咱们这样身份的,又如何能求真爱,一切还是要以家族兴衰为己要……” 原本裴老夫人还想像之前一样,苦口婆心的劝裴知衍尽快与谢清晚圆房。 谁知,这次她话都还没说完,裴知衍便道:“祖母放心,只要她一心为裴家,我也不会亏待她,孩子……会有的。” “你能如此想,便是再好不过。” 裴知衍刚从仙寿堂出来,一直等在外面的叶思思立时上前,亲昵的挽住他的手臂。 “知衍哥哥,我让小厨房炖了牛乳金丝燕,此刻过去正好能吃上。” 谁知,裴知衍却将手臂抽了出来,“我还要去书房处理政务,你且回凝香居。” 叶思思的笑容一顿,又问:“那晚些,我准备知衍哥哥喜欢吃的,等你一同来共进晚膳。” “思思,我虽宠爱你,但你也要记住你的身份,你是通房,而我是侯府世子,我不可能也不能,一直都宿在你的院子里,以后莫要再使一些小手段,故意引我过去了,听话。” 第74章 明目张胆的秀恩爱 裴知衍这话的意思,便是要宿在玉清苑。 叶思思面上的笑容彻底端不住了,眼睛一眨,便有莹莹的泪花,在杏眸中闪烁。 “知衍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思思,而喜欢上大娘子了?所以今日才会为大娘子说话,还站出来保护她?” 将喜欢这个词,套在谢清晚的身上,却是让裴知衍不由愣了住。 他本能的否定这个可能性,皱眉道:“思思,你想多了,只是因为我是世子,是侯府唯一的嫡子,我有我必须要承担的责任,而不能拘泥于个人的小情小爱,你是能理解我的,对吗?” 听到裴知衍说自己并不喜欢谢清晚,叶思思这才松了口气,走近,靠在裴知衍的怀中,搂住他的腰。 “知衍哥哥放心,我绝对不会成为你的负担的,我会带着我们的孩子,成为你最坚强有力的支撑!” 裴知衍敷衍的嗯了声,但脑海中想的却是,该如何找合适的理由去玉清苑,并在那里留宿。 毕竟昨晚,他被谢清晚给气着了之后,可是曾放下过狠话,除非是谢清晚主动低头,否则他是不会踏足玉清苑半步。 若是转日便又主动上门,岂不是言而无信,叫所有人都看他的笑话? 侯府平时一大家子,是不在一起用膳的,但为了让一家子不至于太疏远,裴家便定下了一个家规。 每月抽出两次,一家人在花厅一道用晚膳。 而今日,便是这个月第一次一道用膳。 不过这次人也没有齐,吴氏因为犯了错,而被罚在院中禁足抄写佛经。 除了吴氏之外,裴瑞泽也没有到场。 直到宣阳侯都已经到了,还不见裴瑞泽的身影,裴惜墨有些急了,吩咐女使:“再去二哥哥的院中看看,他回来了没有,祖父已经到了,二哥哥再不到,祖父可就要生气了!” 但显然已经晚了,宣阳侯扫视了一圈之后,便发现缺了人。 “老二媳妇和泽哥儿呢?我是不是再三强调过,每月的家族聚餐,缺一不可,绝不能迟到,否则便以家法处置?” 裴老夫人道:“夫君,吴氏今日犯了错,我罚她在院中禁足抄写佛经,若是转头便解了她的足,岂非会叫下面的人觉得朝令夕改,家规不严了?” “至于泽哥儿,那我倒是不清楚了,墨儿,泽哥儿又是到哪里厮混去了,竟是忘记了今日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了?” 裴惜墨支支吾吾:“祖母,二哥哥他……他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给绊住脚了……” “这小子,是越活越没出息,都这个年纪了,还一事无成,衍儿在他这个年纪,都已经跟我上过战场,建过功,立过业了,就他,还靠着家里吃饭,如今竟是连这么重要的日子都忘了,不好好的教训一番看来是不行了!” 裴惜墨赶忙跪下,“祖父息怒,二哥哥必然不是故意迟到的,应当是有什么要紧事脱不开身……” “是呀老爷子,夫君他平时虽然不着调了一些,但对于每月两次的家族聚餐,却是时刻记在心中的,对了,今日他出门的时候,与我说过,是去办正事,应当很快便能回来了。” 蒋氏也抱着宥哥儿跪下为裴瑞泽说情。 宣阳侯却是冷哼了声道:“他一个游手好闲之人,能有什么正事,怕又是在外头与那帮狐朋狗友挥霍,而忘了时辰!” 当家主君训话,花厅内无一人敢反驳。 周氏故意在后面搭腔:“老爷子息怒,泽哥儿虽然在功业上没什么成就,但好歹也是为裴家添了曾孙的,这也是一份大功。” 果然,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宣阳侯对裴瑞泽更是不满了。 “光生不养有何用,若裴家落到了他的头上,再大的家业都得被他给败光了!幸而他只是个庶子,衍儿,你可不能被你这二弟给带坏了,听明白了吗?” 裴知衍拱手:“是,孙儿必然克己复礼,祖父放心。” “行了,都坐下用膳,至于泽哥儿,等他回来了,让他去跪祠堂,好好的反省反省,学学规矩,真是无法无天了!” 将裴知衍和裴瑞泽进行对比,蒋氏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但还是低垂着头,忍下了屈辱。 一家子坐下之后,便正式开始用膳。 “衍儿,怎么光顾着自己吃了,也给清晚夹一些她爱吃的菜。” 裴老夫人忽然开了口,明面上是夹菜,实际上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拉近裴知衍与谢清晚之间的关系,好让他们能尽快圆房。 裴知衍原本正愁没机会,被裴老夫人这么一点拨,立时便明白了。 亲自舀了一碗蛤蜊黄鱼羹,放到谢清晚的面前,便是连说话的声音,都放柔了几分。 “夫人,多吃一些。” 谢清晚只暼了一眼,淡淡嗯了声,并未动。 而坐在最末尾的叶思思,被冷落在一旁,还眼睁睁的看着裴知衍与谢清晚在那里你侬我侬的,嫉妒的快把手中的银筷都给折断了! 该死的谢清晚,原本这个位置,该是她的,和裴知衍明目张胆的秀恩爱,也该是她! “清晚,衍儿亲手给你盛的,你怎么不吃呀?” 站在一旁的蒹葭有些急,张嘴想要说什么,但谢清晚却是朝着她摇了下头。 拿起银勺,将蛤蜊给拨到一边,舀起半勺的清羹,尝了一口。 裴老夫人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而裴知衍见谢清晚吃了,心情也好了不少,又主动为她夹了些菜。 “夫人太瘦了,还是要多吃一些才是。” 裴知衍夹的殷勤,但谢清晚的眸色却越来越冷。 真是可笑,两世夫妻,裴知衍这个做丈夫的,连她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还尽是夹一些她不爱和不能吃的。 原来,裴知衍对她的不在意,早就已经体现在各方面,只是前世她太傻,没有看透! 这时,裴老夫人忽然问了一句:“清晚,前几日圣上的赏赐,可还堆放在库房之中?” “的确还在库房,我正打算差人去只会九叔一声……” 不等谢清晚说完,裴老夫人便打断道:“他一贯是耳目通达的很,怎会不知圣上赐下了皇恩,既是多日不曾来领走,便说明这些个物件不入他的眼,就一并充入库房之中。” 第75章 赶紧把嘴给我闭上 果然,裴老夫人忍了这几天,终于又忍不住,开始打起御赐之物的主意了! 真是好大一张脸,裴景庭没有来取,她便能堂而皇之的占为己有了? 只是谢清晚心中也有疑惑,先前她早便已经和裴景庭说过,圣上的赏赐放在侯府,若是他不抓紧时间搬走,恐怕裴家人又会不安分打起主意。 裴景庭当时只说知晓,可这几日却始终没有派人来取。 谢清晚蹙眉,想要说什么,但裴知衍却在同时按住了她的手背,低声道:“若是再为九叔说话,惹恼了祖母,可就不是罚抄佛经这么简单了!” 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裴知衍嘴上冠冕堂皇的说什么怕惹裴老夫人生气,但实则也是觊觎着赏赐! 谢清晚面无表情的将手抽了出来。 “祖母,这恐怕是不……” 话未说完,一道寡淡的嗓音随之响起:“如何处理御赐之物,就用不着老夫人来操这个闲心了。” 闻声瞧去,便见年轻郎君一袭玄色镶边宝蓝云纹缎面圆领袍,长袖飘然,风姿玉骨,更衬得眉目如画,清风入水,单手负于身后,缓步而来。 一瞧见裴景庭,花厅内众人表情各异,而谢清晚却是其中唯一在看到他的瞬间,眸光一亮,喜色不自觉的攀上眉梢。 “景庭来了呀,真是太难得了,还未曾用晚膳?来来来,坐到我身边来!” 虽说裴景庭名义上是宣阳侯幺子,但他从未参加过侯府的家宴,他不愿意参加,宣阳侯自然不敢勉强。 眼下见裴景庭主动上门,宣阳侯自然是比谁都高兴,立时让仆人在自己左手边的位置,安排出了一个位置,给裴景庭坐。 而不知内情的裴老夫人,看到宣阳侯竟然不顾礼法,让一个庶子坐在自己左手边的位置,这可是一向只给贵客坐的,裴景庭一个身份卑微,上不了台面的庶子怎么配! “侯爷,景庭身为人子,怎能坐在你的左手边,这不符合规矩!” 宣阳侯瞪了她一眼,“景庭喜欢坐哪儿便坐哪儿,你少说几句!” 他平时想拍裴景庭的马屁,奈何这位未来的储君性子实在是太孤冷,他都没什么机会。 好不容易他愿意主动来参加家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拉近与裴景庭之间关系的机会! 被呵斥了一句的裴老夫人面色黑如底锅,不过不用裴老夫人再开口,裴景庭的眸光非常明确的落在了某处。 “老夫人所言有理,我便坐在这儿。” 顺着裴景庭所指的位置看去,正是谢清晚右手边的位置,她的左手边坐着的则是裴知衍。 当然,身为丈夫,裴知衍自然是理所应当的坐在谢清晚的左手边,可裴景庭虽然是小叔,但坐在女眷的身边,还是不太合适的。 而听到这句话,这下不光是裴老夫人,便是裴知衍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了。 宣阳侯生怕裴景庭会生气,一口应下:“正好清晚身边也有个空位,去,把椅子搬到那边去,再添一副碗筷。” 裴景庭落座后,谢清晚飞快的朝他眨了下眼。 谢清晚的意思是,你的金银珠宝要被裴家人给抢走了,可不能让他们白白占了这个便宜! 而裴景庭却是微微勾了下薄唇,神色不明,谢清晚也不知他是不是看懂了她的暗示。 “景庭,你莫要误会,我并不是要无故占了你的赏赐,只是你也是裴家人,也该知晓,咱们侯府今时不同往日,再加之衍儿被暂时停了职, “为疏通关系,需要花费不少财力,你是衍儿的亲叔叔,为侄儿的前程尽一尽心,也是责无旁贷的,想来你也是不会拒绝的,对吗?” 裴景庭轻飘飘回了一句:“与我何干。” 裴老夫人一噎,“你……” “祖母,既然九叔不愿意,那便算了,九叔孤身一人在外也不容易,咱们侯府也不缺这点儿东西。” 不知为何,在看到裴景庭堂而皇之的坐在谢清晚的身边之后,裴知衍莫名觉得胸口积了一团火。 尤其是他还发现,从裴景庭出现的瞬间,谢清晚的眉眼之间灵活生动了许多! 出于一个男人的尊严,裴知衍不想在裴景庭的跟前矮一截! “这不是缺不缺的问题,裴景庭,侯府生你养你,将你养育成才,单单只是这份养育之恩,便是你一辈子都偿还不清的,你既是姓裴,便该为裴家做出应有的贡献,我这不是在问你的意见,而是在通知你,这些御赐之物,必须要充入库房!” 没人敢这么抚裴老夫人的面子,就算是裴景庭如今官拜大理寺少卿那又如何,只要他姓裴,就得乖乖听她这个长辈的话,否则便是大不敬! 裴景庭抬眸冷瞥了一眼,虽未言,但来自于上位者的倾轧,却在无形之中席卷而来,让前一秒还趾高气昂的裴老夫人,下一秒就不由自主的小了一半的气焰。 宣阳侯真是被裴老夫人作死的发言给搞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赶忙厉声呵斥她:“赶紧把嘴给我闭上!” “景庭啊,你祖母一贯是刀子嘴豆腐心,只是一时在气头上,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这些金银珠宝、云罗锦缎,都是圣上赏赐给你的,自然只有你有这个支配权,你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裴老夫人快气死了:“侯爷……” “闭嘴!这是命令,不可再多言!” 真是活腻歪了,跟未来储君抢东西,这是嫌脑袋在脖子上待太久了吗! “如此明目张胆、堂而皇之的便敢霸占他人钱财,难怪连自己儿媳、孙媳的嫁妆都不肯放过,做裴家的媳妇,当真是悲哀。” 此话一出,整个花厅都寂静了一瞬。 而谢清晚也没想到,裴景庭竟然会提到嫁妆的事儿。 显然,这与他毫无关系,但他提到此事,却是在为她鸣不平,讨回公道。 谢清晚的心中淌过一股暖流,这是久违的被人重视的关切。 裴老夫人嘴角一抽,恼火道:“什么霸占嫁妆,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别以为侯爷向着你,你便真能在侯府无法无天了!” 第76章 被人撑腰的感觉 裴景庭徐徐回了一句:“我便是胆大包天,你待如何?” “你……” “闭嘴!” 宣阳侯对裴老夫人一声呵斥,转而耐心询问起裴景庭来:“景庭,你方才说的,霸占儿媳、孙媳的嫁妆,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我从未听过这样的事情呀?” “既然霸占的是她们的嫁妆,自然是要她们自己说了。” 裴老夫人犀利的目光落在了秦氏和谢清晚的身上,警告意味十足,若是她们敢乱说话,便完了! 秦氏哪儿敢说实话:“这……公爹,儿媳并……并未听闻有这样的事情。” 裴老夫人露出满意的笑容,又看向了谢清晚。 “祖父,我也是前一段时间才发现,我的嫁妆的数目,与账目对不上,一查才知晓,原来我的嫁妆,都被拿去填补了二房的空缺,而我本人却一直都不曾知晓, “此事,祖母也是知晓的,原本我是想让二房将拿走的嫁妆尽数补回来,但祖母说二房困难,我便折中,让他们每月从月钱中扣一半来慢慢补上。” 宣阳侯虽是当家主君,却从不插手后宅之事,所以哪怕当时因为嫁妆的事儿而闹的很大,也没传到宣阳侯的耳朵里。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情?各房不都有定额,每月拨十两吗?就算是在整个上京的内院之中,这笔月钱也是不少的了,二房拢共也就那么几张嘴,竟还不够用,甚至还将清晚的嫁妆都给挥霍完了?” 生怕会抖落出裴瑞泽赌博的事儿,裴志赶忙放下银筷,拱手解释:“父亲,都是儿子的错,儿子平时喜欢收集一些名人字画、古玩之类的,这些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因为收集这些玩意,我平时手头紧一些, 便会在铺子里赊账,一来二去的,这数目就比较大了,也是吴氏实在不懂事,竟然为了还债,将主意打到侄媳妇的嫁妆上去, “回去之后,儿子必然会好生的教训她,当然,从清晚这儿暂时借的银子,我们二房必然是会还的,还请父亲放心。” 裴景庭嗓音冷然:“二房一个个都是一无是处,只会张着嘴等饭吃的,若只从每月的月钱中扣一些来还债,还到猴年马月去?” 裴志脸上的假笑一僵,真是剐了裴景庭的心都有了。 这个九弟,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从不见他插手管过裴家什么事儿,怎么今日忽然起了兴致,不但来参加家宴了,而且还盯上嫁妆一事不肯放了? “九弟,这毕竟是我们二房与清晚之间的事,从每个月月钱当中来抵扣,这事儿也是清晚亲口答应了的,清晚都没有异议,也就不需要九弟你来操这个心了!” 裴景庭瞥了他一眼,强大的气场,无需言语,便让裴志不由一抖,心虚的别开了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不搭理这厮,裴景庭挪开视线,眸光落在了谢清晚的身上。 原本冷淡不带一丝情感的眸光,却在落在谢清晚身上的瞬间,无形之中放柔了许多。 “你是没有异议,还是不敢有异议?” 两世为人,谢清晚在这个薄情寡义的裴家,难得感受到了被人撑腰的感觉。 哪怕是在谢家,除了哥哥之外,也从未有人给她做主撑过腰。 “当时我才只扣走了一半的月钱,二婶婶便堵在玉清苑的门口哭爹喊娘的,还冲上来打伤了我的脸,若是我不同意,恐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裴志恼火道:“你少在那儿装可怜胡说八道!” “谁准许你打断旁人说话的?这便是你这个身为长辈的教养吗?” 裴景庭凉薄的视线扫过去,如同冰封万尺。 分明裴志比裴景庭年长许多,可在裴景庭强大的气场震慑下,愣是让裴志指着谢清晚骂的那只手哆嗦了两下,讪讪的收了回来。 因为他有种直觉,若是他还敢这么指着谢清晚,下一秒他的手就会和手腕分家! “你……我好歹也是你的二哥,身为弟弟,你怎……怎能如此与二哥说话?” 裴志连狠话都不敢反驳,甚至回个话都有些大舌头。 裴景庭连个眼神都不带施舍给他:“你配吗?” “你……你……” 裴志你了半晌,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见裴景庭如此维护谢清晚,反而衬得裴知衍这个做丈夫的,没有任何的存在感。 不知道的,还以为裴景庭才是谢清晚的丈夫! “夫人,我竟不知先前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怎么也不同我说,今日你且只管将心里话说出来便是,有我为你做主,别怕。” 裴知衍可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尽是往自己的脸上添金。 她被吴氏给划伤脸的事儿,他分明便是十分清楚的,而且吴氏闹过不止一次。 当时他是怎么说来着?他说,吴氏是长辈,让她做晚辈的,要让着长辈,不要将事情给闹大了,忍一忍便也就过去了。 眼下倒是装起深情夫君来了,真是令人作呕! “那些嫁妆,是我母亲生前为我留下的,唯一傍身之物,我自然是希望,二房能一次性将欠下的债都还清了,我好将那些卖出去的铺子、田地等赎回来,才对得起母亲的在天之灵。” 裴志脸色难看,直接耍起无赖来:“在座的也都知道我们二房的情况,我们一次性哪儿能拿得出这么多银子来,这不是把二房往死路上逼吗?父亲,母亲,二房人多, “又添了曾孙,平时也都是掰着手指头过日子的,我们都答应会还债了,如今却是让我们一次性还清,这如何能办到呀!” 看在曾孙的份儿上,宣阳侯为难的对裴景庭道:“景庭,这二房的确也是有难处的,清晚如今各项开销也都是由侯府出,一时半会儿也不缺,不如还是……” “谁说办不到,二嫂、裴惜墨,还有蒋氏,三人加在一起的嫁妆,还能比不过谢清晚一人?” 众人皆是愣住,他们只想着逮着谢清晚一个人祸害,张口闭口说自己如何难。 但实际上,不论是吴氏自己,还是裴惜墨,或是蒋氏,她们的嫁妆可都没怎么动过。 若是都拿出来偿还,自然是能还清。 裴惜墨登时急了,骤然起身,“这不可能!那是我出嫁用的,若是拿来还债,我到时候还如何嫁人?” 第77章 给你便是你的了 “你的嫁妆碰不得,谢清晚的嫁妆便能任由你们挥霍了?” 情急之下,裴惜墨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反正她都已经嫁人了,既是裴家的人,家里人有困难,她掌着家,便该出一份力!” 看看,这便是前世她掏心掏肺,真心实意对待的婆家人的真实嘴脸。 他们的快乐,建立在践踏她的基础之上,她便合该为裴家付出所有,最后只得一句,这本便是她应该做的。 何其可笑! “你说的也没错,既然都是要嫁出去的,若是将来你嫁了人,这丰厚的嫁妆岂非是便宜了婆家,既是如此,不如眼下便拿出来,为自己的骨肉血亲还债,更何况,这笔债中,本也有你的份儿。” 裴惜墨一噎:“你……父亲,您倒是说话呀!” “九弟,你莫要咄咄逼人,墨儿已到了适婚的年龄,若是没有嫁妆傍身,岂非会成了整个上京的笑话……” 谁知,话未说完,裴景庭轻飘飘的接了一句:“若是说亲之人,知晓她家中有这么一个亲哥,怕是连跑都来不及,又岂会往火坑里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泽儿虽没有功名在身,但好歹也是出自于侯府,这上京不知有多少公子,上赶着求娶墨儿!” 裴景庭却是嗤笑一声,“是吗,一个烂赌成性之人,眨眼的功夫便能将嫁妆给输完,结上这样的亲家,岂非是被缠上了一个无底洞?” 二房众人瞬间变了脸,裴景庭是如何知道裴瑞泽在外面赌博的事的? 而尚不知情的宣阳侯则是听得一脸茫然,“什么烂赌成性?景庭,你说何人在赌博?是泽哥儿?这……这怎么可能,裴家的家训严禁赌淫,他怎么敢的?” 裴志赶忙道:“父亲,这是绝无可能的!裴景庭,你莫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乱扣帽子,不就是嫁妆吗,我们二房还上便是,墨儿,去将银子一一清点好,不要少了,也不能叫人占了便宜!” 不知道裴景庭还知道多少秘密,若是因为嫁妆而把二房的那些破事都给抖落出来,尤其是裴瑞泽赌博的事,那可就不是银子能够随意摆平的! 他们一家人,还要指望着侯府吃饭,钱没了可以再慢慢攒,但若是触犯了家规,那就有可能要被逐出家门的! 利益权衡之下,裴志只能选择大出血。 “父亲,那可是我的傍身之物……” 裴志厉声打断:“废话少说,你嫁妆的事,日后为父会再为你想法子的。” 拉住裴惜墨,小声补充了一句:“不想让你二哥出事,就闭上嘴巴,将钱给筹好!” 父亲便是只在意儿子! 裴惜墨再不情愿,却也不敢违背长辈的话。 谢清晚抬了抬手,命蒹葭将账本给取了过来。 “不必麻烦三妹特意去清点,当初我嫁入侯府之后,所带的嫁妆便一并记录在册,如今少了多少数目,都在账目上记录的清清楚楚,这些是二房需要补上的,总共五千六百七十八两,看在亲戚的份儿上,我便抹了零,拿五千六百两便成。” 裴志眼都直了,“什么这么多?你的嫁妆也没值那么多钱?” “二叔这话说的,我谢家虽不是什么特别的大富大贵人家,但我母亲出身于临安沈家,沈家乃世代商贾,在临安亦是富甲一方, “当初母亲下嫁谢家,十里红妆,惊动了整个临安,而母亲在临终前,将嫁妆一分为二,一半给了我,一半给了我兄长, “这都还算是少了,没有算上其他的,若是二叔觉得数目不对,那我们可以仔细算算,只是到时候若是又多出来了,二叔可别又说我糊弄人。” 裴志瞬间便不吭声了,叫裴惜墨赶紧照着账目清点。 “只是这一时半会儿的,数目太大了,恐怕是没法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 谢清晚善解人意的微笑道:“这不难,二叔先将手头上能挪出来的都还上,剩下的像铺子、田地这些,便按照市场价来折算,到时候一并过到我的名上, “只是这个过程就需要耗费一些时日,还要劳烦二叔在这张债书上签字画押,不是我不信二叔的为人,而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牵涉到银钱方面。” 裴志气得发抖,“你……你是早便已经盘算好了?” 谢清晚无辜的眨眨眼,“盘算这词却是不对了,本便是二叔你们欠了我,这原本就是我当初计划的,只是因为二婶婶寻死觅活,这才没实现而已,二叔请签字。” 裴志深吸一口气,签下字,盖上手印,气恼的将狼毫丢在了地上。 而在他签字之时,谢清晚朝着裴景庭的方向,悄然无声的一弯美眸,笑意晏晏。 字签好后,谢清晚拿起上下检查。 “这下你该是满意了?将自家人逼到这个地步,你可真是裴家的好孙媳!” 面对裴志的冷嘲热讽,谢清晚非但不气,反而道:“便算是我掏心掏肺,于你们而言,外人终究只是外人,难道不是吗?” “你……” 裴志还未反驳,裴知衍便开了口:“行了二叔,既然已经谈妥了,便算是两不相欠了,此事原也是二房做的不妥当,既是解决了,便坐下来好好用膳。” 众人刚坐了回去,裴景庭却淡淡说了一句:“大侄儿成婚之时,我远在麓山书院听学,也没尽一尽身为叔叔的一片心意,不如便借着今日一并补上, “大侄儿身为侯府世子,钱财之物于你而言不算什么,再者裴家对谢清晚这个侄媳妇有所亏欠,那圣上赏赐的这些御赐之物,就一并都给谢清晚,权当做补偿了。” 裴景庭先前从来没叫过裴知衍大侄儿,但今日突然叫了,却是转头将价值不菲的恩赐,一并都给了谢清晚这个侄媳妇。 别说是其他人了,便算是谢清晚本人都不由一愣。 “这怎么可以,我已经要回了嫁妆,怎好再拿九叔的,我不能要……” 裴景庭看着她,淡声道:“钱财于我只是身在物,我不缺这点儿银子,给你便是你的了。” 第78章 我又不像你这么瞎 裴惜墨嫉妒得都快疯了,她赔上了自己大半的嫁妆,结果裴景庭竟转头将价值千两的御赐之物全给了谢清晚! 究竟谁才是他的亲侄女!谢清晚撑死了,也只能算是他的侄媳妇,而且还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那种! 一直在旁看了整场戏的叶思思,目光却是在谢清晚、裴景庭和裴知衍之间来回转。 尤其是在裴景庭要将御赐之物都给谢清晚的时候,裴知衍的脸色非常差,只差没直接在头顶上戴一顶绿帽子了。 裴景庭这人孤冷不好亲近,怎么会无端的为谢清晚撑腰,既给她拿回了嫁妆,而且还把赏赐全给了她? 这两人在私底下,必然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说不准,这两人还真就勾搭在一起了,毕竟裴景庭虽然是小叔,但他的年纪和裴知衍相近。 加上这张郎艳独绝的面皮,可是格外吸引小娘子,谢清晚必然也不会例外! 叶思思目光一转,计上心头。 呵,谢清晚,你笑不了多久了! 谁知,还没吃上两口饭,便有小厮匆匆跑了进来。 跪在地上,大气喘喘的禀报:“侯爷,不……不好了,二公子在醉仙楼误伤了太师府的高大公子,被……被刑部给抓走了!” 裴志这一口气都还没顺过来,被这一消息惊得手一抖,银筷掉落在地,“你说什么?泽儿被抓进了刑部?这怎么可能!” 谢清晚虽然一早便算计好了,裴瑞泽还不上赌债,必然会被赌场的人找麻烦,到时候闹到侯府来。 一旦让宣阳侯知道,这二房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只是她没想到竟然会发展的这么快,毕竟二十两,二房再这么穷,吴氏也会想法子兜出来,也不至于会那么快便让赌场上门找麻烦。 她要的是积少成多,一个赌徒是绝不会因为一次失利便收手,反而会越赌越大,到时候二房的底被掏空了,他们想瞒也瞒不住了! 只是谢清晚没想到,裴瑞泽出事的消息这么快传来,并且不是因为赌博,而是因为误伤了太师府大公子高承天。 宣阳侯脸色骤变,因为起身太快,腿脚不利索,还险些摔了一跤。 裴知衍第一时间扶住他,“祖父当心,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祖父莫急,孙儿这便去刑部一趟。” “等……等一下!” 宣阳侯虽被这一消息打得措手不及,但很快也冷静下来,看向了裴景庭。 年轻郎君端坐于原位,神态自若如常,丝毫不受影响,甚至还端起茶盏,泰然的抿着茶水。 “景庭,事发突然,你如今官拜大理寺少卿,对于刑部当是有所了解,能否也跟衍儿一同走一趟,了解一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宣阳侯与裴景庭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种小心的询问,全然不像是一个长辈会对晚辈说话的态度。 反而像是一个下属,在请示自己的主子。 裴老夫人最看不惯的便是宣阳侯对裴景庭的这个态度,有种刻意的讨好感。 他身为父亲,却向自己的儿子讨好,而且还是个出身卑微的庶子,说出去都叫人笑话! “景庭,你既是身为裴家子,便该在关键时刻为家里出一份力,从前侯爷以你在麓山书院求学为由,不让你操心家里的事,但如今你也已高中入朝为官,家中出了事,你自也该献一份力,这是责无旁贷的!” 宣阳侯生怕会惹恼裴景庭,刚想呵斥裴老夫人,却见裴景庭搁下了茶盏。 徐徐起身,流袖浮动,轻抚去衣角的轻微褶皱。 “也可。” 别说宣阳侯,谢清晚也没想到,裴景庭竟然愿意插手裴家的事,而且还是裴瑞泽的事,他是在打什么主意呢? “九叔请。” 裴知衍做了个请的手势,裴景庭在离开之时,看了谢清晚一眼。 他虽什么也没说,但只一个眼神,谢清晚却读懂了他的意思,微微一笑,退到了一边。 在前往刑部的路上,裴知衍旁敲侧击的道:“九叔与我夫人似乎颇为熟识?从前我似乎不知,九叔与我夫人的关系竟如此之好,不仅为她出面拿回了嫁妆,而且还将御赐之物都给了她?” 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容许自己的妻子与别的男人眉来眼去,更何况裴景庭对谢清晚可不只是眉来眼去,而是明目张胆的为她说话,这一口气裴知衍如何能咽得下! “只有无用的男人,才会怀疑这怀疑那,若是你有本事,何须我这个做叔叔的来开这个口?” 裴知衍拉紧手中的缰绳,“九叔又是从何得知,我夫人她的嫁妆被二房的人给挥霍了?难道说……九叔私下与我夫人有过什么交涉?” 不知为何,裴知衍想起了昨日,他发现谢清晚的嘴角破皮,还有些红肿。 原本他心中疑虑便未消,今日裴景庭来了这么一出,他不由将两人联系在了一起。 “这种事情,有眼睛便能瞧得出来,我又不像你这么瞎。” 裴知衍瞬间被噎住,铁青着脸,却不好再开口。 刑部大牢。 裴瑞泽在牢房里哭爹喊娘,衙役不耐烦的敲了下牢门。 “闭嘴,裴瑞泽,有人来看你了!” 抬头看去,却见竟是裴景庭与裴知衍。 “九叔,兄长,救我!救我啊!” 裴知衍看裴瑞泽一身狼狈,鼻青脸肿的,衣衫更是脏乱,俨然是被人摁在地上打过。 皱眉道:“二弟,这是怎么一回事,今日家宴你都忘了,竟还跑到醉仙楼闹事,还将高承天给误伤了,你是活腻歪了?” 高家在朝中一手遮天,而高承天更是高太师的嫡子,若是有个什么好歹,一旦高家追究起来,早已走下坡路的宣阳侯府,又如何能与之抗衡? “我……我也没想到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吃醉了酒,再加上有人追我,我一时情急,手里的板凳飞出去,却不想砸中了高承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裴知衍道:“今日家宴,你不回家吃饭,跑到醉仙楼去做什么?有人追你?好端端的,为何会有人追你?你在外面究竟惹了什么祸事?” 第79章 这是你咎由自取 裴瑞泽哪儿敢说追他的人是赌场的人,支支吾吾半晌也不敢说实话。 “打伤我兄长之人被关押在何处,立刻将其提审出来!” 正在这时,外头有人大步流星而来,气势汹汹,俨然是来算账的。 此人正是高家庶子高承庆,而陪在高承庆身边的,则是刑部尚书何尚书。 “高二公子。” 裴知衍主动先向高承庆打招呼,高承庆只看了他一眼,转而目光却落在了裴景庭的身上。 “裴少卿竟在此处,莫不成,这打伤我兄长的恶徒,便是宣阳侯府之人?” 裴景庭只淡淡嗯了声,裴知衍见高承庆只搭理裴景庭,而不搭理他,脸色有些难看。 “高二公子,不慎打伤大公子的,是我那一贯不成器的二弟,只是他虽没什么出息,但一向胆小怕事,应当不可能会主动惹事,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高承庆这才看向了裴知衍,不悦道:“怎么,裴世子这话的意思,是说我兄长主动挑衅裴瑞泽,才会被打伤了?” “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高二公子莫急,无论这其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裴家都会负责,绝不会推卸责任的。” 高承庆冷嗤道:“我兄长被打成了重伤,至今还昏迷不醒,父亲得知后大怒,此事已不是你们一句负责便能了结的!” 什么,裴瑞泽下手竟然这么狠?他也不看看对方是谁,高家人,而且还是高家的嫡子,岂是他可以招惹的! “高二公子……” 不给裴知衍说话的机会,高承庆只抬手道:“行了,废话就不必多说了,此番我是奉父亲之命,亲自提审裴瑞泽,至于其他的,裴世子还是去找我父亲谈,把人带出来!” 高承庆这架势,俨然便是要对裴瑞泽动刑。 裴瑞泽在被衙役给带出来的时候,也知自己怕是不大好了,朝着裴景庭他们大喊:“我不要!别碰我!九叔,兄长,救我!救我啊!” 对上高家人可不能硬来,裴知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高承庆将人给带走。 “九叔,高家俨然是要追责到底,这该如何是好?” 裴景庭淡淡道:“你且在刑部看着,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去高府一趟。” 既然裴景庭愿意出手,亲自往高府走一趟,此事可能不会闹太大,毕竟高太师可是想拉拢他,怎么说也会卖他一个面子。 裴知衍拱手道:“如此,便有劳九叔了。” 高承庆将裴瑞泽给拎出来提审,果然便是对他动刑。 裴瑞泽在侯府娇生惯养惯了,哪儿见过这阵仗,才被抽了几鞭子,便受不住,什么都招了。 “我说,我什么都说!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打伤高大公子的,是……是赌场的人来追我,我是为了躲他们,扔板凳的时候,不小心偏离了位置,这才会砸到了高大公子。” 何尚书又问:“赌场的人为何追你?” “因为……因为我今日在那里又输了一大笔钱,我分明便与他们说好了,改日会取了给他们,谁知他们竟出尔反尔,非要抓我回去立刻还债……” 听到这里,反而是裴知衍忍不住了:“什么?二弟,你竟真的在赌博?身为裴家人,你竟敢枉顾祖训!这是你第几次去赌?” 都到这个地步了,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裴瑞泽哪儿还敢瞒着。 “我……我已经赌了好几年了,具体是从何时开始的,我也不记得了……” 裴知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所以,我夫人的嫁妆,其实都是被你们二房拿去,给你还赌债了?” “兄长,我也是没法子,赌场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若是在转日还不出钱,便会砍了我的手脚,我实在走投无路了,才会动长嫂的嫁妆,再者长嫂也是咱们自家人,帮我一下也没什么……” 裴知衍捏紧了拳头,原来谢清晚的嫁妆是这么被挥霍没的! 这一刻,裴知衍只觉得自己的脸似是被打肿了一般,火辣辣的疼! 因为当初,吴氏闹事的时候,他还觉得谢清晚太过于冷血无情,偶尔帮一下二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甚至还认为,二房拢共也就那么几张嘴,怎么可能在短短两年的功夫内,将她的嫁妆都给挥霍完了? 却原来是裴瑞泽染上了赌瘾,对于赌博的人而言,别说是五千两了,便算是五亿两,也不过是眨眼便能输个精光! “你竟如此胆大包天,碰了不该碰的,今日落得如此境地,也是你咎由自取!” 裴瑞泽一听,立马求饶:“兄长,兄长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是你的弟弟呀,我身上流着的可是裴家的血,而且……而且宥哥儿才刚满月,他不能没有爹爹啊!” 说真的,得知真相的这一刻,裴知衍是真不想救他。 但到底也是裴家人,裴知衍叹了声,对高承庆拱手道:“高二公子,事情如今已经都清楚了,打伤大公子,是意外之举,当然,我这弟弟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何补偿,二公子只管提。” “裴世子可知,上一个敢动高家的人,是什么下场?” 高承庆慢悠悠的道:“父亲命人,将其手脚尽数砍去,而令弟今日伤的是我父亲唯一的嫡子,这可是比上一个还要严重多了,你觉得,一句简简单单的补偿,便能了结此事吗?” 一听上一个得罪高家的人,竟被砍了手脚,裴瑞泽直接两眼一抹黑吓尿了! 裴知衍皱眉,招惹上高家,这可就难办了。 整个上京皆知,高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仗着高贵妃独得圣心,视人命如草芥。 一旦惹高家不快,轻则被打断腿脚,重则家破人亡。 如今,只能看裴景庭去高府,能否与高太师谈拢,保住裴瑞泽这条小命了! 高府。 “主君,大理寺少卿裴景庭求见。” 裴景庭被领进偏厅之时,高太师坐于主位之上,正端着茶盏,吹着漂浮于茶水之上的茶叶。 “自上次家宴,裴少卿不告而别之后,想再请裴少卿一次,可真是比登天还难呀,不知今日是吹了哪阵风,让裴少卿亲自登门了?我高家小门小户,恐怕是招待不起裴少卿呀!” 第80章 被砸成了傻子 若是换成了常人,在面对高太师的威压下,恐怕早就已经跪地赔礼道歉了。 但裴景庭却是神色未变,不急不缓的道:“那日在下家中突发了状况,不告而别,但不论是何种原因,都是在下的不是,裴某在此处,向太师致歉,还望太师谅解。” 高太师是真的看中裴景庭的能力,能让洪宗帝破例的可不多,若是能将其收入麾下,必然能为高家添力。 “老夫也没有怪罪裴少卿的意思,裴少卿刚上任,在政务上多有生疏,老夫也是深有体会的,但老夫与裴少卿的误会虽是解开了,但与裴家的恩怨, “可没法因为一两句道歉而收场,毕竟我那大儿子,还在床上躺着,至今昏迷不醒呢,裴少卿觉得对于裴家人打伤了天儿一事,该如何处置才好呢?” 裴景庭平静道:“太师所言极是,杀人偿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无论裴瑞泽是出于何种原由,而打伤了令郎,这份罪责他是无法逃脱的,不如便直接打死,以命换命的方式,不知太师觉得如何?” 他说出让裴瑞泽以命换命的话,便像是说今日吃什么一样的稀疏寻常,便是连高太师听后都不由愣了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高太师以为裴景庭是来给裴瑞泽求情,保他一条命的,没想到,裴景庭才是那个催命阎王,不带一丝情感便决定了裴瑞泽的生死。 “没想到裴少卿竟是能大义灭亲,果然不愧是老夫看中的人,只是就是不知,这个处置的结果,是裴少卿你的意见,还是裴家的意见呢?” 裴景庭淡淡道:“裴家的意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师对于这个处置结果,是否满意,若是不满意,太师只管提。” “就冲裴少卿说出以命换命这样大义灭亲的话来,老夫自是相信你的人品,其实如何处置一个庶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裴少卿对我高家的心意,想来之前在家宴上,老夫表达的够清楚了?这几日,裴少卿考虑的如何了?” 裴景庭道:“裴某自愿为太师效犬马之劳。” 得到满意的答复,高太师笑出了声,起身亲自走过来,拍了拍裴景庭的肩膀。 “老夫便知道,像裴少卿这般的聪明人,自是知晓该如何选择最优的答案。” 正说着,有仆人匆匆跑来回禀:“主君,大公子……大公子醒了!只是……只是……” 仆人支支吾吾的,高太师有种不祥的预感,立时便赶了过去。 “天儿的情况怎么样了?” 谁知,高太师刚走进去,便有一个黑影冲了过来。 “我要荡秋千!我要举高高!我要吃蜜饯!蜜饯!” 没头没脑的冲出来的,正是高承天,而此刻的高承天,流着哈喇子,横冲直撞,又蹦又跳的,便像是个三岁稚童。 因为他身材比较魁梧,几个仆人甚至都拉不住他,走到门口的高太师都险些被他给撞翻。 “主君当心!” 在扶高太师的时候,高承天已经冲了出去,不管不顾的便冲到池塘里。 “大公子,池水里危险呀!” “大公子,您先上来!” 幸而池塘里水浅,否则高承天这一头扎进去,刚救回来的小命,便能葬送在上面。 好不容易将高承天给救上来,他还要往外面冲,一时之间,整个院子乱成了一团。 高太师恼火道:“天儿这究竟是怎么了?一群废物,还愣着做什么,将他按住,先用绳子绑起来!” 仆人们根本就按不住,也不敢伤了高承天,就在他再次挣脱,横冲直撞过来之时,裴景庭流袖浮动间,对着他的后脖颈,横劈一刀。 高承天两眼一翻,便晕死了过去。 裴景庭施施然收回手,“太师不怪裴某插手?” “裴少卿出手的很及时,还愣着做什么,将公子抬进去!” 屋内有两个太医,都是得知高承天出事的消息,由高贵妃出面,从太医院派来的。 放眼整个朝堂,臣子家中生病,能请动太医,而且一次性还是两个,也就只有高家能有这个殊荣了,即便是身为洪宗帝的亲姐姐的永平长公主,都没有这个待遇。 两个太医方才也被高承天折腾得不行,狼狈的从地上起来,拱手道:“见过太师。” “虚礼便不必了,天儿这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醒过来了吗,怎么却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 太医道:“回太师,大公子伤了脑袋,恐是脑中积了淤血,导致精神错乱,如今只停留在五岁以下孩子的智力,因此才会这么大吵大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天儿他被砸成了痴儿?” 太医解释:“就目前的情况而言,的确是如此。” “要如何医治?不管怎么样,都必须把天儿给治好了,他可是我高家唯一的嫡子,若是治不好,便让贵妃治你们的罪!” 两个太医跪下求饶:“太师,不是下官不救,而是大公子伤的是脑子,实在是不好治,下官会竭尽所能的用各种法子去尝试,但是否有效,下官实在是无法保证……” 好好的一个人,被砸成了傻子,换成是谁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你们两个治不好,那便把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叫过来,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都必须要把天儿的脑子给治好了!” 说着,高太师指中一人,“你,速入宫,将此事禀报贵妃娘娘,让贵妃娘娘尽快让太医们都来高府,为天儿诊治!” “是,主君。” 裴景庭这一掌劈的并不重,所以高承天很快便醒过来了。 只是依然和方才一样,全然是个孩童,若不是已经事先用绳子给捆了起来,恐怕又得到处乱跑。 “裴少卿,你也看到了天儿的情况,天儿这个样子,可是比死了还要痛苦,哪怕是杀了那裴瑞泽,也没法还我高家一个健康的嫡子!” 裴景庭徐徐道:“太师言之有理,令郎这个情况,若是一直无法恢复,恐怕将来娶妻也是一个问题。” 原本高承天身为高家嫡子,不知有多少名门闺秀上赶着上门求嫁。 但若是高承天傻了的消息传出去,还有谁敢嫁给他? “那你倒是说说,裴家该如何给我高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第81章 伤到哪儿了 裴景庭不急不缓给出了方案:“裴家正有两位适龄待嫁的姑娘,尤其是三姑娘,近来已在议亲。” 高太师挑了下眉,“哦,裴家当真愿意将姑娘嫁过来?” 虽然高家如今是整个上京最显贵的人家,但高承天如今这情况,说是智力退到了五岁以下,实则便是个傻子。 而且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姑娘嫁过来了,便相当于是守活寡,但凡是好人家的姑娘,谁愿意会跳这个火坑? “能入高府,是她莫大的荣幸,而且这也算是,她身为亲妹妹,为自己的哥哥所犯下的错误的赎罪,太师意下如何?” 高太师的目光与裴景庭波澜无惊的视线对上,下一秒便笑了起来。 “裴少卿不愧是老夫看中的人,有勇有谋,而且当机立断,懂得取舍,如此人才,才堪配与老夫共谋大事呀!” 高太师拍了下裴景庭的肩膀,还想与他热情的叙话,裴景庭已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拱手道:“如此,裴某便先告退了。” 等裴景庭离开之后,管事才上前小声道:“主君,这裴少卿一看便是非池中之物,将他收入麾下,是否会适得其反?” “左右也不过是个庶出的,晾他也翻不出老夫的手掌心,但他能得圣上重用,说明是有几分真本事在的,若是不及早收入麾下,让陆远见给截了胡,反过来对付我,才是真正的令人头疼!” 裴景庭可是个深藏不露的狠角色,在朝堂上要想一手遮天,光有脑子可还不够,还要足够的狠辣。 原本高太师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将裴景庭收入麾下,但经过今日一事,裴景庭竟然能心狠到,将裴家姑娘往火坑里推,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不管怎么说,他可是对方的亲叔叔,却能如此心狠手辣,非常合高太师的胃口! “去礼部,同庆儿说一声,人先留一口气,若是裴家识趣把姑娘嫁过来,便姑且留一条命,若是不识趣,就没必要留着祸害了。” 管事拱手:“是,主君。” 宣阳侯府,库房。 谢清晚带着蒹葭和白露在库房清点数目,二房主要是靠铺子、田地等转让到谢清晚的名下来还债,所以现在还不需要大规模清点。 但是裴景庭留在这里的赏赐,可是不少,光是清点就需要不少的时间。 在清点的过程中,蒹葭乐得合不拢嘴。 “九爷当真是大方,竟然将所有的赏赐都给了姑娘,再加上要回的嫁妆,姑娘咱们这次可是赚翻了呀!” 谢清晚已经在心中盘算着,到时候用各种名目,将这些都换成银票,再分别用不同的镖局,将这些银票都护送到临安沈家。 到时她逃到了沈家,便隐姓埋名,留在临安生活,靠着这一大笔钱,她也不怕会给外祖父添麻烦了。 在记录之时,谢清晚觉得身上发痒,时不时的这边挠一下,那边挠一下,但并未止痒,反而还越来越痒。 正当她想要撩起衣袖查看之时,一道尖锐的叫声紧随着传来:“谢清晚你这个贱人,竟然敢联合裴景庭,勒索走我们二房的嫁妆,我要打死你这个小贱人!” 吴氏张牙舞爪着,挥舞着手中的鸡毛掸子,便朝着谢清晚冲了过来。 谢清晚迅速躲闪,让她一下子扑了空。 “小贱人,你竟然还敢躲?” 谢清晚心平气和的道:“二婶婶一言不合便要对我动手,若是我不躲,难道还等着被二婶婶给无故打死吗?” 蒹葭立马挡在谢清晚的前面,而白露在第一时间冲出去叫人。 “无故打死?你还有脸说自己是无辜的?你那点儿破铜烂铁,还能值五千多两?趁着我不在,便以为我二房好欺负了,想将我的嫁妆给弄走,我告诉你,做梦!马上把契约给我拿出来,否则我要你的命!” 吴氏在闹事的时候,还知道要将签字画押的契约给要回去,倒也不算是完全的冲动行事。 谢清晚不由发笑:“二婶婶,二房欠我的银钱,我都是一笔一笔,算在账本之中的,祖父他们也都是过目了的,如何便算是敲诈了?若是二婶婶觉得这笔钱有出入,我们不妨去祖父和祖母的跟前分说,以免你觉得有失偏颇。” “我呸,你不就是仗着裴景庭为你说话,才如此的有恃无恐,要不然你以为你在裴家算是个什么东西?别以为你勾上了裴景庭,便能在裴家横着走了,且不说老夫人厌恶他, “单单只是他从不在侯府住下这一点,便算是我今日将你给打死了,他也拿我没法子,我倒是看看,到时候老夫人是会为你做主,还是会护着我!” 吴氏一贯是刁蛮惯了,再加上裴老夫人平时对她的蛮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便真以为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 嘴上叫嚣着,便再次挥舞着鸡毛掸子,蒹葭扑上去和吴氏扭打在一起。 但吴氏这厮力气也是不小,竟很快便将蒹葭给推了开。 蒹葭一下撞在箱子上,发出了一声惨叫。 “蒹葭!” 谢清晚扶住她,反手抓住迎面而来的鸡毛掸子,同时迅速抬手,啪的一掌便扇在了吴氏的脸上。 吴氏明显没料到她会反手,还没反应过来,谢清晚抬脚便冲着她的肚子狠狠踹了过去! 只听得一声叫唤,吴氏被踹倒在地,嗷嗷直叫。 谢清晚转身去扶蒹葭,“可有受伤?别动,额头被磕破皮了……” “贱人,给我去死!” 吴氏一时爬不起来,便直接将手中的鸡毛掸子扔了过来! 谢清晚余光瞥见有东西飞来,第一时间抬手去挡。 鸡毛掸子撞击在手臂上,传来骨头强烈的碰撞声,痛得谢清晚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姑娘!” 蒹葭惊呼,而一击砸中了人的吴氏趁着这个空挡,从地上爬了起来,抄起地上的一把矮凳,便朝着谢清晚的后背砸了过去! 来不及多想,蒹葭第一时间护在谢清晚的身前。 但千钧一发之际,却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是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吴氏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的飞了出去,撞击在墙面上,吐出一口血,昏死了过去。 有一双大手,扶住了她的双肩,高大的身形将她整个笼罩在其间。 “伤到哪儿了?” 第82章 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 谢清晚抬首,正与裴景庭不加掩饰的焦急视线对上。 这一刻,她莫名觉得委屈,一种她从来不敢在外人面前流露出来的委屈感。 “九叔……” 裴景庭虽然已经在第一时间出手了,但看谢清晚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额头也有细汗,怕是哪里伤着了。 “哪里不舒服?” 裴景庭刚碰到谢清晚的右臂,她便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紧咬着牙关,才没让自己发出声响来。 但这一瞬间的吸气,还是让裴景庭在第一时间发现,转而握住她的皓腕,再慢慢将衣袖往上掀起。 小臂雪白的肌肤之上,赫然是一片红紫的淤青,因为面积比较大,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裴景庭只看到了第一眼,便瞬间沉下了脸。 而紧跟着,裴景庭又发现她的上臂,有数个红色的小点,虽然小点并不大,但因为面积遍布比较广,所以也能很快发现不对劲。 这些红点落在雪腻的肌肤之上,便像是冬日漫天雪地之中,盛开的一朵朵腊梅,鲜艳、刺目,而又令人心疼。 “吴氏对你下了毒?” 被裴景庭这么一问,谢清晚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臂上的红点,“这不是毒,应当是过敏……” 谁知,谢清晚的话还没说完,裴景庭便将她直接给抱了起来! 谢清晚很小声的惊呼了一下,“九叔,我……我真的没事,你先放我下来。” 这是在侯府,若是在无人的情况下,裴景庭一时情急,倒也没什么,但如果就这么抱着她直接走出去,那可是要被侯府上下的人都给瞧见,到时候可是会引来不小的麻烦! “世子,二夫人不由分说的来库房闹事,小的们实在是拦不住呀……” 裴知衍回了侯府之后,便第一时间去向宣阳侯和裴老夫人汇报情况。 谁知还在商议究竟该如何处置的时候,便有仆人匆匆跑过来,说吴氏冲到库房闹事,还扬言要弄死谢清晚。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裴知衍便放下了正事,第一时间赶来了库房。 原本一路上都吊着一颗心,谁知,刚到库房,甚至都还未进门,便瞧见了里头的光景。 裴景庭竟抱着谢清晚,这暧昧的姿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谢清晚是他的妻子! 如此亲密的举动,若不是非一般的关系,可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谢清晚还敢说她与裴景庭之间清清白白! 但即便再恼火,裴知衍也只是捏紧了拳头,挡在门口,不让外面随同来的仆人进来。 “都出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 仆人们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裴知衍便反手将门给关了上。 “没想到九叔竟在我之前来了。” 面对裴知衍的审问,裴景庭毫不慌张,甚至连面色都未变一下,只平静的与他直视。 “我只是恰好路过,却正好目睹了吴氏企图行凶,与其问我如何会在此处,不如问问你自己,一个庶出的二房,也能如此堂而皇之的爬到正房嫡出的头上,甚至还敢扬言杀了人也不怕。” 裴知衍这才注意到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吴氏。 以及一地的狼藉,鸡毛掸子、碎裂的矮凳,夹杂着斑驳的血迹,足以见得在他来之前,这里发生了多么凶残的行凶。 “二婶婶一贯蛮横不知礼数,但这也的确是我做的不够好,才会让夫人不慎牵连,还要多谢九叔的救命之恩,接下来,便交给我来就好。” 裴知衍在说话的同时上前,伸出双手道:“请九叔将我的夫人,还给我。” 他是忍着怒火,不想将事情闹得太难堪,不论谢清晚怎么样,也用不着裴景庭一个做小叔的来关心。 更何况,还是当着他这个做丈夫的面,甚至还如此明目张胆的抱着她不松手,全然是没将他放在眼中! 裴景庭却压根儿没有搭理裴知衍,只垂眸看向怀中的小娘子。 “还能走吗?” 其实谢清晚在裴景庭的怀中也没怎么挣扎,只要他将她放下来便好,谢清晚并没有觉得对方的触碰让她有生理上的厌恶与不适。 而且谢清晚是怕裴景庭和裴知衍起冲突的,当然不是担心裴知衍,而是怕会连累裴景庭的名声,毕竟他也是出于好心救了她。 “我没什么事,可以自己走的,有劳九叔出手相救。” 裴知衍都把手伸出来了,俨然是要抱谢清晚的意思,但她却权当瞧不见,只让裴景庭把她放下来便好。 裴景庭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慢慢将她放了下来,侧首给了白露一个眼神。 白露立马上前,在白露扶住谢清晚的同时,裴景庭便自然的收回了手。 “她的右臂受了伤,还有一些红点,应当是过敏了,尽快找郎中来看。” 裴景庭淡声叮嘱了一句,白露一一应下。 这番用心的对比下,反而显得站在一旁,身为谢清晚真正夫君的裴知衍,便是个多余的点缀。 “怎么还会过敏了?让我瞧瞧……” 裴知衍伸手想去碰,但甚至连谢清晚的衣角都没有触碰到,便被她不着痕迹的避了开。 “不必了,夫君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处置二婶婶,白露,我们回玉清苑。” 这次被拒绝,裴知衍倒是没有生气,他知道谢清晚心中必是有怨气的,而且这不是吴氏第一次对她动手了。 “马上让郎中去玉清苑,仔细诊治,若是大娘子有什么好歹,我拿你们是问,我处理好了这边,晚些再过来。” 这话是对蒹葭和白露说的,但是蒹葭她们理都没理他,直接便带着谢清晚一道离开了。 “今日若不是九叔出手,恐怕夫人伤得会更重,侄儿在此多谢九叔,只是以后若是夫人有什么事,九叔只需差人同我说一声,我不至于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 裴景庭轻飘飘的,来了个灵魂反问:“你何时护住了?” 裴知衍一噎,竟一时无法反驳。 “若是你真的上心,便不会任由一个二房,一而再再而三的爬到头上来,没本事便不要夸下海口,只会叫人笑话。” 第83章 被外人戳脊梁骨 裴知衍一噎。 裴景庭又道:“若是你处理不好,不妨便由我这个做叔叔的来代劳。” 他本便不是裴家人,哪怕真的是裴家人,处理起吴氏这种胡作非为的家伙,也是丝毫不会手软。 裴知衍沉着脸道:“受牵连的是我的夫人,自有我这个做夫君的来为她讨回公道,便不必劳烦九叔操心了,九叔一贯公务繁忙,我们夫妇二人,便不多加打搅了。” 一口一个夫人,一句一个夫妇,真是生怕外人不知晓他与谢清晚之间的关系。 但实际上,越是在嘴上强调的,便越是心虚,裴知衍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自他阔别两年回京后,谢清晚便一直对他爱搭不理。 裴景庭不再施舍他一眼,负手径自离去。 只在出了库房之时,脚步停了一瞬,“楚河,你且去玉清苑盯着,有任何异样,随时向我汇报。” 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什么问题,但谢清晚毕竟是顶着裴知衍妻子的身份。 他在情急之下将谢清晚抱起,虽是情有可原,但难免还会对她的声誉造成一定的影响。 当然,裴家是不敢对他怎么样的,可谢清晚在裴家孤身一人,无所依靠,裴知衍这人一贯又很是刚愎自用,若是将火气撒在谢清晚的身上,她一个人弱女子如何能应付? “爷放心,若是有人敢对谢娘子动手,属下便直接卸了他的狗腿,绝不会叫谢娘子伤到一根汗毛,完完整整的将她交到爷您的手中……” 表个态也就够了,他怎么废话这么多? 裴景庭斜瞥去一眼,“再废话便连你一道卸了腿。” “好的爷!” 裴景庭又补充一句:“对了,顺便将高家的变故告知与她,她知道该如何利用。” 楚河领命,脚尖一点,飞也似的便消失了。 等裴景庭离开之后,候在外面的仆人,才敢进来。 “世子,二夫人这……没事?” 吴氏吐了一滩的血,狼狈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不知道的还以为此处是发生了什么凶杀案。 但裴知衍却是冷眼看着躺在地上的吴氏,只道:“拿一盆水来,将她浇醒。” 仆人震惊:“啊?这……” 虽然吴氏是庶出二房的,但好歹也是长辈,裴知衍一贯重礼,对于家中长辈也都是带着几分敬重,通常不会与其计较。 但如今看这架势,吴氏怕是要完蛋! “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 仆人不敢有异议:“是,世子。” 很快,一盆冷水便尽数浇灌在了吴氏的身上,吴氏瞬间被惊醒。 “贱人,我要杀了你……” 威胁的话还未说完,一道冷冽的嗓音响起:“二婶婶想要杀了谁?” 吴氏心中一跳,抬头便撞上了裴知衍阴沉沉的视线,她以为裴知衍必然是会站在她这边,便立时一声嚎哭,扑过去抱住裴知衍的大腿。 “衍哥儿,你要为婶婶做主啊,谢清晚那个贱人,非但设计拿去了我们二房女眷的嫁妆,而且竟还联合着裴景庭动手打我!这两个人必然是有奸情的,你赶紧将他们给抓起来,否则若是传扬了出去,咱们裴家的门风,可是彻底的被败坏了呀……” 谁知,话未说完,就被裴知衍厉声打断:“闭嘴!光天化日之下,你便敢直接对我的夫人下死手,如今被当场抓住了,还敢在这里空口白牙的污蔑,你真的以为套个长辈的名头,便能在侯府为所欲为了吗?” 裴知衍还是第一次对她说如此重的话,吴氏不由怔了住,满脸不可置信。 “衍哥儿,我可是你的亲婶婶,是你的长辈,你竟然为了谢清晚那个外人说话,反过来指责我的不是?” 裴知衍冷声道:“我只论对错,不论长幼,是你先未经过我夫人的同意,挥霍完了她的嫁妆,欠债还钱,本便是天经地义之事。” “什么天经地义,她嫁入侯府,吃侯府的,用侯府的,每月还领侯府的月钱,用她一点儿银子怎么了?而且此事也是经过老夫人同意的,你在这里指责我,怎么不去问问老夫人?” 裴知衍没想到吴氏竟然无耻到了这个地步,“便算是祖母同意,那她也是看在你们二房同为裴家子孙的面子上,但这银子,却的的确确都是你们二房挥霍的,本该便是你们偿还。” “谁说只有我们二房用了,明明……总之,这钱又不止是我们二房花的,怎么能都让我们二房来还,而且还动了墨儿的嫁妆,墨儿已到了适婚的年纪, “若是没有了嫁妆傍身,又如何能找到合适的好人家?哪怕是找到了,将来嫁过去,也必然是会被婆家给瞧不起的!” 裴知衍这次却不再心软,“便算你说的话中有几分真,但这也不是你公然伤人的借口,祖母罚你禁足抄写佛经,你却私自跑了出来,这是不敬长辈,此罪之一, “不由分手动手打骂侯府嫡出少夫人,无法无天,公然蔑视侯府家规,此罪其二,数罪并罚,来人,将吴氏捆了手脚,送去白云庵!” 白云庵可是尼姑住的地方,裴知衍要将她送去那里,岂不是要让她剃发做尼姑? 吴氏自然不肯,剧烈的挣扎起来:“我不要去白云庵!滚开,滚开!我可是二房长母,谁敢动我!裴知衍,我是你婶婶,你怎可让自己的婶婶去尼姑庵,你不怕被外人戳脊梁骨,骂你不忠不孝吗?” “二婶婶你一错再错,我身为侯府世子,将来侯府的当家人,自有权处置府中犯错之人,堵住她的嘴,带下去!” 就在仆人将吴氏给捆绑住的时候,一道声音传来:“住手!” 裴老夫人赶了过来,而将她给请过来的,正是三姑娘裴惜墨。 “母亲!” 裴惜墨见吴氏竟如此狼狈的被捆绑住全身,慌忙冲上前,将仆人给推开。 “滚开,谁准许你们敢如此待我母亲的!” 裴知衍拱手见礼:“祖母,吴氏实在是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对我夫人行凶,孙儿只是按照家规行事,将其捆绑了送去白云庵,静心思过。” “什么,吴氏,你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还打伤了清晚?” 裴惜墨跪下,哭诉道:“祖母,这都是墨儿的错,母亲是因为怕墨儿的嫁妆被掏空,会寻不到好人家,这才一时情急,对长嫂动了手,祖母若是要罚,便罚墨儿!” 第84章 向裴家提亲 吴氏喊道:“老夫人,谢清晚的那些嫁妆,又不止是我们二房挥霍的,分明您也……” 话未说完,便被裴老夫人厉声打断:“我让你在屋中禁足抄写佛经,你竟敢违抗我的命令,私自跑了出来,还对清晚动手,还敢多嘴,是真的不想活了?” 早在谢清晚嫁过来之前,侯府便支出超过了收入,逐渐入不敷出了。 先前秦氏管着家,便从秦氏的嫁妆中来做填补,而后来谢清晚来了,裴老夫人便打起了她的嫁妆的主意。 除了一部分给二房还赌债,还有一部分,便是被裴老夫人给暗中给扣走,却挂在了二房的账上。 此事吴氏是清楚的,但为了能够给裴瑞泽还债,吴氏便也只能认下。 婆家用孙媳的嫁妆来填补亏空,这样的事情若是传扬了出去,侯府可是要被外人给戳脊梁骨的。 更何况,这事儿还是裴老夫人这个当家主母的主意,所以,裴老夫人自然是不能让吴氏将这实话都给说出来。 吴氏当然也不会蠢到这个地步,知道裴老夫人为了面子,必然是会保她的。 裴老夫人叹了口气道:“衍儿,动手打人的确是吴氏的不对,但二房毕竟已经将银钱都还给清晚了,也不算是欠她,今日也是一时冲动,而且清晚不是也没什么大碍吗,反而我看吴氏伤的比较重。” 吴氏立马在后面搭腔:“是呀老夫人,我都没碰到谢清晚一根手指头,哪儿知裴景庭竟冲了进来,二话不说便动手打了我,还有在家宴上,裴景庭也为谢清晚说话, “按理而言,这两人一个叔叔一个侄媳妇的,该是没什么接触才是,如今他却一再为谢清晚出面,儿媳怀疑两人在背地里恐怕是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住嘴!我夫人与九叔之间清清白白,怎会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二婶婶你若是再胡言乱语,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虽然裴知衍厉声呵斥,但裴老夫人却想起先前谢清晚为了御赐之物,而为裴景庭出面顶撞她的事儿。 还有今日在家宴上,裴景庭竟然转手便将赏赐全给了谢清晚。 若是两人之间没有点儿什么关系,依照裴景庭孤冷的个性,如何会插手家中之事? “清晚一贯是安分守己,我自是相信她的清白,但她与裴景庭走的的确是有些近了,衍儿,你身为夫婿,也该好好的敲打敲打自己的妻子,身为后宅妇人, “哪怕是小叔,也不该多有接触,此事我便不再多做计较,但若是日后让我听到了什么不好的言论,我也不会轻饶。” 裴知衍还想说什么,裴老夫人抬抬手道:“行了,既然清晚也没受什么伤,吴氏也被打伤了,此事便到此为止,衍儿,这后宅之事,便该由后宅之人自己解决,你身为男人, “不可过多的插手,而且若是将自己的婶婶送去尼姑庵的事儿传扬了出去,只会叫外人看我们侯府的笑话,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你要牢记于心,明白吗?” 裴老夫人显然是想将此事大事化了小事化无,裴知衍心中虽不太认同,可也没法违背长辈的话。 “是,孙儿明白了,只是二婶婶出手伤人,的确是有错,若是什么都不罚,岂非会叫人觉得我们裴家没有规矩?” 裴老夫人道:“那便罚二房三个月的月钱,再让吴氏禁足一月。” 见要罚钱,吴氏不乐意了:“老夫人,这未免也太重……” “行了,这已经是从轻发落了,若是再多嘴,可不止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裴老夫人警告的瞪了她一眼。 吴氏只能恼火的将这一口气给憋了回去,暗自咬牙。 都是谢清晚这个小贱人,给她等着! 这时,管事从外匆匆赶了过来,“老夫人,世子,高家二公子来了,说是有正事要与侯爷面谈!” 真正棘手的事儿还没有解决,高家的人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速将人请到正厅来,沏上茶水,切不可怠慢了!” 宣阳侯拄着拐杖,亲自来见高承庆。 “高二公子莅临寒舍,真是令我侯府蓬荜生辉呀,二公子请坐。” 高承庆道:“宣阳侯客气了,我此次前来,是奉了父亲之命,向贵府提亲的。” 提亲二字,皆是叫众人一怔。 “提亲?这……若是我没有老眼昏花的话,我们裴家似乎并没有与高家谈过亲事呀?” 高承庆不悦道:“怎么,宣阳侯这意思,是觉得我们高家配不上你们裴家了?” 宣阳侯忙道:“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二公子误会了,若是能与高家结亲,这自然是我们裴家的荣幸,就是不知,二公子是为哪位公子提的亲,又是相中了我们裴家的哪个姑娘呀?” “自然是为我兄长提亲,我父亲听闻,裴家有两位待字闺中的姑娘,各个都是花容月貌,我兄长可是高家唯一的嫡子,能与兄长结亲,可是你们裴家姑娘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高家可是如今上京第一世家贵族,身为高家嫡子的高承天,一直还未曾娶妻,不知有多少名门闺秀,盯着这个位置。 而此番裴瑞泽打伤了高承天,按理而言,高家该是要向裴家兴师问罪才是,怎么会忽然提亲,反而还将这么好得到事儿,给了有仇的裴家呢? 宣阳侯好歹也是过来人,心中猜测这其中必然是有诈。 “二公子说的极是,大公子能瞧上我们裴家的姑娘,是她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是先前我也没听两个姑娘提及与大公子有什么接触……” 话未说完,高承庆便直接打断:“她们与我兄长有没有什么接触这并不重要,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我兄长瞧上了裴家姑娘, “你们只需嫁一个过来便成,三日之后,我们高家会上门迎娶,明日太阳落山前,就有劳宣阳侯将选定的新娘的生辰八字, “一并送到高府,新娘子过门了,令郎打伤我兄长的事儿,我们高家便不再计较,毕竟都是亲家了,侯爷以为如何?” 第85章 争抢一个傻子 高家这不是就是用裴瑞泽的性命,来换取侯府姑娘的出嫁吗? 哪怕宣阳侯非常清楚这其中必然有猫腻,可早已不复从前煊赫的裴家,胳膊肘如何能扭得过高家这条大腿? 高承庆又不急不缓的增加了一个砝码:“前几日裴世子因为言行有失,而被圣上惩戒,暂停官职清闲在家,这几日没少急坏?正好,家父对裴世子的才学还是颇为看重的,若是裴家能与高家结为连理,裴世子的事,自然便是高家的事儿了。” 宣阳侯还在犹豫的时候,裴老夫人已一口应下:“这是自然的,能与高家结亲,是我裴家姑娘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上京不知有多少名门闺秀, “排着队想嫁给高大公子都尚且没有这个机会,二公子且放宽心,明日我们便将姑娘的生辰八字送到贵府,敲定婚期!” 高承庆露出满意的笑容,“果真还是裴老夫人最为明事理,既是已说定,那我便在府中静候佳音了。” “送二公子。” 等将高承庆送走之后,宣阳侯才不赞成的道:“夫人,你怎么便一口应下来了?泽哥儿打伤了高承天,以高家一贯强势的作风,不直接要了泽哥儿的性命, “都算是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还会与我们裴家结亲,还点名要我们家的姑娘嫁过去呢?这其中必然有猫腻!” 裴老夫人道:“我哪儿会不知这其中有异常,但若是不答应,泽哥儿还能活着走出刑部吗?况且,衍儿的官职也不能一直这么等下去,待圣上想起来恢复官职, “还不知等到猴年马月去,如今高家主动提出,只要我们将姑娘嫁过去,便会在圣上面前替衍儿求情,这可是送上门的好事,更何况, “不管怎么样,高家的地位摆在那儿,便算是把姑娘嫁过去,也不会吃太大的亏,侯爷你便且放宽心,婚事便交由我来张罗便成了。” 宣阳侯的身子是一年不如一年,也不知还有几个活头,近来被接二连三发生的变故这么一闹,也是身心俱疲。 虽然知道这其中必定有诈,但也实在是没有力气去管了,便摆摆手道:“如此,便交给夫人你来安排。” 待宣阳侯回院子休息后,裴知衍才问:“祖母真的打算在三妹妹和四妹妹中,挑选一个嫁去高家吗?若是这其中有诈……” “衍儿,这便是后宅的事情了,选哪个姑娘嫁过去,祖母会安顿好的,你且盯着泽哥儿那边,再打听打听高府的情况,只要人是活着的,嫁过去也不至于吃亏。” 说着,裴老夫人语重心长的拍拍他的手背,“如今唯有高贵妃,才能在圣上的面前说得上话,咱们家中最重要的事,便是你能够出息,其余的祖母会替你解决,衍儿你可切莫要让祖母失望,明白吗?” 裴知衍垂首:“是,孙儿明白,孙儿必然会带着裴家,重回往日盛景!” 想当初宣阳侯府也是上京赫赫有名的显贵,只是后来被皇帝削走了兵权,便只剩下一个空架子。 再加上后面的子孙不争气,到了宣阳侯这一辈,便更是只能靠着侯爵的俸禄来维持表面的体面,实则底子早便已经空了。 等裴知衍离开后,裴老夫人才吩咐:“去把墨儿和月儿都叫过来,对了,让谢清晚也一道过来。” 康妈妈领命:“是,老夫人。” 三姑娘和四姑娘到仙寿堂时,都有些忐忑不安。 今日府上出了这么一桩事儿,裴瑞泽到现在也没被放出来,裴老夫人却在这个叫她们去仙寿堂听话,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到院门口时,裴惜月瞧见谢清晚也来了,立时几步上前以示亲热。 “长嫂也是被祖母叫过来听话的吗?不知祖母这会儿子叫我们,是为何事呀,长嫂可知晓?” 谢清晚不动声色的避开,“祖母的心思,我如何能猜到,且进去听话,不就知晓了。” 裴惜墨看到谢清晚,便想到自己被抢走了大半的嫁妆,没好气的朝着她冷冷哼了声,转身先一步进了门。 谢清晚丝毫不在意,很快,裴惜墨可就傲娇不起来,反而是哭着求饶了! “给祖母请安。” 裴老夫人一脸慈爱的道:“好孩子,都起来,快坐。” “今儿个把你们叫过来,是有一件大喜事儿,虽是喜事儿,但毕竟只有一个人选,所以祖母想问过你们二人的意见,再做决定。” 一听是喜事,裴惜墨和裴惜月互相对视了一眼,生怕会被对方给抢了机会。 “若是有什么事墨儿能为家里帮得上忙的,祖母只管吩咐!” 裴惜月急忙接道:“月儿虽不及三姐姐年长,但也到了及笄的年纪,愿为家中分忧!” 看这两人明争暗抢,谢清晚只觉无比好笑。 若是她们知晓,自己要争的是一个傻子,恐怕是连哭都哭不出来! “祖母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如此想着为家中分忧,我心中甚是安慰,今日高家前来提亲,说是高家大公子瞧上了我们裴家的姑娘,想以正妻之位,迎娶过门。” 裴惜墨和裴惜月皆是露出不可置信的惊喜之色。 “祖母,前来求亲的,真的是高家大公子,而不是二公子,或者其他高家旁支吗?” 不怪裴惜月会多问一句,如此的不可置信,因为高家如日中天,无人可与之匹敌,而高太师唯有一个嫡子,那便是高承天。 在嫡妻的选择上,高太师非常挑剔,选到现在也没有敲定。 虽然高承天已有妾室,但若是能以嫡妻的身份嫁过去,将来高太师不在了,那便是真正的高家主母,这一波绝对不亏! 裴惜墨在听到这话后,却是有些怀疑:“祖母,二哥哥不慎打伤了高大公子,如今还在刑部关着,高家没有同我们算账,反而还要娶我们裴家的姑娘,这……是不是有些奇怪?” 裴老夫人道:“高太师说了,是因为看中衍儿的才学,才想与裴家结亲,原本没有泽哥儿这事,他们早便来提亲了,此番也只是个误会,只要咱们两家联姻,泽哥儿很快便能放出来了。” 第86章 别说我仗势欺人 裴老夫人可真是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连自己的亲孙女都能诓骗,往火坑里推,只为了能让裴知衍青云直上,当真是令人作呕! 裴惜墨这点儿道行,裴老夫人三言两语的,便自然是将她哄得团团转。 “孙女不敢瞒祖母,其实上次琼林宴上,孙女其实便与高大公子有说上过几句话……” 话未说完,裴惜月噗嗤一声先以帕子捂唇笑了,“三姐姐真是能说笑,琼林宴那日,你因说错话得罪了福宁郡主,被她扇了巴掌,脸都肿成那个样子了,如此丢人,高大公子又岂会找你交谈?” “你说谁丢人呢?那……那只是个意外!” 裴惜月起身道:“祖母,虽然三姐姐年长于我,按理而言,我是不该与三姐姐争的,可是二哥哥打伤了高大公子,虽然高家没有多说什么,但心中必然是有芥蒂的,若是得知嫁过去的是二哥哥的亲妹妹,孙女怕高家会有所意见呀!” 裴惜墨也求饶站起,“胡说八道!高家既然都亲自登门提亲了,又岂会在意这些,而且二哥哥只是误伤,说不准高大公子现在都已经安然无恙了,祖母,孙女认为,既是二哥哥有愧于高家,那便该由孙女嫁过去,以此向高家显示我们裴家赔罪的诚心。” 眼瞅着姐妹俩为了谁能嫁去高家,而要当场撕破脸争吵起来,裴老夫人这才出面协调。 “墨儿与月儿所说的都有道理,你们都是我的好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一时之间的确是不好决断,这样,如今后宅内外事由,都是清晚在统管,你对家中事务也熟悉,这事儿便交给你来办,明日给我答复,我写好生辰八字,递去高府便妥当了,如何?” 裴老夫人可真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不论是裴惜墨还是裴惜月,其中一个嫁过去后,发现原来嫁的是一个傻子,可不得记恨上决定让她出嫁的那个人? 因此,裴老夫人一面想要借助高家的势力,为裴知衍铺路,一面又不想做恶人,被亲孙女记恨。 转头便将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丢给了谢清晚。 哪怕后来她们二人其中一个嫁过去,过得不如意后悔了,将来怨恨的也是谢清晚,而不是她这个做祖母的。 这算盘打的,着实是响! 谢清晚心中冷笑,面上却波澜无惊,“是,祖母。” 这可是裴老夫人自己送上门来的,既然她自作聪明,以为从此事中抽身,便能继续做那个慈爱的祖母,她便叫整个裴家,往后都不得安宁! “时间比较赶,清晚倒是有个小提议,虽然这亲是高家亲自上门提的,但毕竟高家是如今上京最显贵的人家,对于挑选儿媳的首选要求,便是要贤惠。” “不如,便以一晚为时间,让三姑娘和四姑娘分别绣一块帕子,何人绣的更好,便选定由何人来出嫁,祖母觉得如何?” 裴老夫人反问:“墨儿、月儿觉得这提议如何?” 裴惜墨与裴惜月对视,目光所及电花火石。 “也好,拿出真本事来定,对谁都公平,只是我毕竟年长四妹妹一些,若是届时四妹妹输了,可别说我仗势欺人。” 裴惜月不屑道:“三姐姐多虑了,我虽年幼些,但在女红方面,却从不曾落下,反而若是三姐姐输给了妹妹,到时可别红眼!” “既然两位姑娘都没有意见的话,那便各自回屋中绣帕子,明日申时一刻,太阳下山前,便能见分晓。” 时间非常赶,裴惜墨和裴惜月互相瞪了对方一眼,就匆匆赶回自己的院子去绣帕子了。 “清晚,此事关系重大,决定着咱们侯府将来是否能够一飞冲天,你定然要办好,知道吗?” 谢清晚起身道:“孙媳会尽力,但结果如何,便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孙媳告退。” 从仙寿堂出来,天色已经晚了,谢清晚回了玉清苑之后,便直接去了小厨房给裴景庭做晚膳。 “姑娘,您今日也累了,而且手臂还有伤,又过敏,要不便歇几日,奴婢去与楚河说一声,想来九爷也会体谅的?” 谢清晚道:“没事,我有事想要请他帮忙,原本他便已经帮了我许多了,若是就这么直接向他开口求助,我怎好意思开的了这个口?好了,帮忙切菜,时间也不早了。” 她右臂受伤了,不好干活,便将切菜的活儿交给厨子他们,而她则是负责掌勺。 “蒹葭姑娘,蒹葭姑娘,这儿,这儿!” 蒹葭正往小厨房送食材,听见有人唤她,扭头四下寻去,便见楚河在一棵梧桐树下朝着她招手。 “你怎么跑到玉清苑来了?这不是还没有到约定送晚膳的时辰吗?” 楚河是裴景庭的贴身侍卫,出现在女眷的院中,若是叫外人给瞧见了,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 “我就是奉爷之命,来向谢娘子传达一声,谢娘子今日不慎受伤,在伤好之前,都不必再送膳食过来,一切以养伤为主。” 蒹葭之前还觉得自家姑娘受伤了还要亲自下厨,心中还有些怪裴景庭不近人情。 结果裴景庭这边已经考虑到了这个问题,还特意让楚河提早过来说一声,足以见得他心思的细腻与体贴周到。 顿时,蒹葭对裴景庭更加有好感了,连声道:“九爷人真好,我这便去与姑娘说一声,你且等一会儿。” 蒹葭马上跑去,将楚河的传话,和谢清晚传达了一遍。 谢清晚也没想到裴景庭竟然会为了这事儿,还特意叫楚河过来说一声,这种别人重视关切的感觉,让她心中格外温暖。 “这样,将我之前做好的蜜饯果子拿出来蒸熟,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将蒸好的糕点都摆放在食盒中后,谢清晚折回来,将写好的信笺一同放入食盒之中,再交给蒹葭让她转交给楚河。 楚河见蒹葭又拿了食盒来,忙道:“不是说在养伤的这几日,谢娘子不必再下厨了吗?这食盒我可不敢带过去,否则爷得抽死我!” 第87章 亲自给她涂药 蒹葭噗嗤一声笑了:“放心,这里装的都是姑娘之前做的蜜饯果子,让厨子蒸熟便好了,姑娘没有亲自动手,一定要让九爷亲自打开,姑娘在里头还放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东西。” 楚河脑筋一动,食盒里不会还放了定情信物?这可是重要的东西,他一定要妥帖的交到爷的手中! “蒹葭姑娘放心,我一定妥善的交到爷的手中,并且强调这是谢娘子的一片心意!” 哎什么心意?他在说什么呢? 蒹葭听的一脸懵,正想要问什么,院门口传来女使的声音:“见过世子。” 是裴知衍来了! “世子来了,你快走,可千万不能被世子给瞧见了!” 裴知衍大步流星朝着这个方向而来时,远远便瞧见蒹葭似乎是在和谁说话,有一道身影在梧桐树旁一闪而过。 “蒹葭,你在同谁说话呢?” 不知为何,裴知衍有种直觉,这个人影似乎不简单。 但等他走过去,却早已不见了人影。 蒹葭立即行礼:“见过世子,说话?哦,方才奴婢是在同浣洗的女使嘱咐一些事情,世子有何要事吗?” 裴知衍狐疑的往周围看了看,但没有瞧见旁的什么身影,便也只能作罢。 “夫人可是歇下了?” 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从前谢清晚怎么请,他都不肯踏足玉清苑半步。 如今倒是好了,谢清晚对他避之如蛇蝎,他倒是上门的殷勤,怎么赶都赶不走。 蒹葭心中虽然对裴知衍也非常不满,但面上还是要装一下的。 “时辰已经不早了,大娘子已经歇下了,世子有何要事吗?” 裴知衍嗯了声:“那我去看看夫人的伤势如何了。” “世子,大娘子已经歇下了,世子还是明日再来?” 见蒹葭像是挡瘟神一样的将他挡在外面,裴知衍明显有些不悦了,“便算是夫人已经歇下了,难道我便不能留宿在玉清苑了?蒹葭,认清楚你的女使身份,主子的事情,可不是你能插手过问的,还不退下?” 在蒹葭挡住裴知衍的时候,有女使已经匆匆赶往了主屋。 “大娘子,世子来了!” 谢清晚正坐在床畔边,沐浴好穿着一身单衣,衣襟解开,露出了一半的香肩,好方便白露给她身上起的红点上药。 手臂上的伤倒是小问题,只是身上因过敏而起的红疹,倒是要比较难消退,而且一直很痒,她又不能去挠,一旦挠破了皮,是很容易会留疤的。 听到女使禀报,谢清晚的眸中涌起毫不掩饰的厌恶。 裴知衍这厮怎么又来了! 谢清晚正将衣襟拉回,裴知衍便已经推门而入了。 “大娘子已经歇下了,世子您不能直接进去……” “我会放轻脚步,不会打搅到夫人的,退下。” 裴知衍刚推门,便瞧见一抹雪白的香肩映入眼帘,在莹莹的烛火之下,如一块上好的美玉,等着人浅尝。 只是这一抹白转瞬即逝,谢清晚已经在同时,很快便将衣襟给拉上。 “夫君踏月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谢清晚态度极为冷淡,裴知衍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几大步走了过去。 “我是来看夫人的伤势如何,在库房的时候,我听九叔说,除了手臂上的伤势之外,还有过敏?这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过敏呢?” 白露道:“大娘子为何会过敏,那便是要问世子了,连大娘子应该吃什么,不应该吃什么,世子都不知晓,又何必来假意关心呢?” 原本白露的性子是最稳重的,知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又不该是做奴婢的说的、 但看到谢清晚身上起的红疹,实在是太过于心疼,才会在气恼之下,脱口而出一句质问。 裴知衍显然是一脸困惑,“我的缘故?我并没有对夫人做什么不该做的……” 忽然,裴知衍想起在家宴上,他曾经给谢清晚盛过一碗蛤蜊黄鱼羹,而当时谢清晚的表情似是有些奇怪。 仔细回想起来,她当时在吃之前,好像是将蛤蜊给拨到了一边,只喝了几口羹。 “夫人你对蛤蜊过敏?你怎么不早些与我说,在饭桌上,你便直接说一声就成了,我又如何会勉强你吃呢?” 谢清晚冷冷淡淡回了一句:“若是我在餐桌上直接提出,夫君你这一出夫妻恩爱的戏码,岂不是就白演了?” 面对谢清晚不加掩饰的讥讽,裴知衍理亏的噎了住。 “我关心你,并不是演的,对不住,我真的不知道你吃蛤蜊会过敏,我记得你当时将蛤蜊都给拨到了一边,只是喝了一口羹,怎么会过敏的这么严重呢?’” 白露道:“世子不曾过敏过,自然是不知,对于某种东西完全碰不得的人,便算是喝一口这东西煮过的汤,都会引发严重的过敏,幸而大娘子只是喝了一口,若是多喝一些,后果不可想象!” 听到白露说后果不可想象,裴知衍心头不由一紧,他甚至没法想象,若是谢清晚真的因为他盛的羹,而引发严重的过敏,甚至威胁到性命会如何! “夫人,今日叫你受苦了,日后我一定记得,绝不会再让你碰蛤蜊,药都涂好了吗?若是没有涂好,便由我来……” 说着,裴知衍还想去握谢清晚的手,被她迅速避了开。 “已经上好药了,就不需要夫君来操这个闲心了,今日我很累了,夫君若是没什么事的话,便请回。” 裴知衍却不动,“夫人今日受了伤,又过敏了,让你一人安寝,我不放心,今夜我便留下来陪你。” 他这是在恶心谁呢?谁要他留下来相伴了? “夫君多虑了,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睡的好好的,相反的,若是枕边多了一个人,我反而还会无法安眠,而且我刚上了药,不能随便碰,身边不适合有人,夫君还是请回。” 裴知衍有些恼火,他都已经如此舍下面子,再三来玉清苑,明里暗里向谢清晚暗示他想留宿。 可谢清晚便是油盐不进! “我可以睡在暖榻上……” 第88章 送的是定情信物 谁知,话还没说完,便被谢清晚冷冷打断:“有人睡在我屋内,多出的呼吸会打搅我歇息,夫君好意我心领了,白露,送夫君出去。” “你……罢了,念在你有伤在身,而且今日也是我没有注意,才会叫你不慎过敏,便不与你多做计较了,但是,夫人你要记住了,你我是夫君,从古至今, “便没有妻子将丈夫拒之门外的道理,下一次,我可便没有这么好说话了,希望夫人能够见好便收,我们才能好好的过日子。” 谁要和他好好过日子,不久的将来,她便会彻底的摆脱裴家,重获自由! “夫君好走不送。” 见谢清晚面色不变,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样子,裴知衍只能憋了一团火,甩袖离开了玉清苑。 刚出了玉清苑,凝香居的女使三春便拦住了他的去路。 “世子,叶小娘知晓您今日里外奔波,必然是累坏了,在院中为您准备了药浴候着您。” 裴知衍脚步一顿,若是换做之前,裴知衍在谢清晚这里受了气,必然是会去凝香居顺气的。 但他回头看了玉清苑一眼,在他离开之后,主屋便一片漆黑,显然是谢清晚熄了灯,已经歇下了。 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赶他走,不待见他是? 裴知衍深吸一口气,沉着脸道:“今日我很忙,便不过去了,让思思早些休息。” 不等三春再说什么,裴知衍已经大步流星的往修竹阁方向而去。 叶思思在屋中左等右等,却只等来裴知衍以事务繁忙为由,直接回了修竹阁。 “姑娘,世子并未歇在玉清苑,说明是真的有事情要忙,而不是故意不来陪您。” 虽然三春这么安慰,但叶思思还是非常恼火,“从前知衍哥哥是不会这么对我的,便算是再忙,他也会抽出时间来陪我,哄我高兴,他是不是真的对谢清晚产生感情了?” 叶思思开始害怕了,她能离开赣南,从穷乡僻壤的村子,来到繁华的上京,住进这豪华的大宅子,靠的便是裴知衍对她的宠爱与在意。 若是裴知衍对她的感情淡了,她孤身一人,还如何能在侯府站住脚? “姑娘您别太担心,您肚子里还怀着侯府唯一的曾孙,光是这一点,便算是大娘子坐在主母的位置上,也动不得您,您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将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叶思思抚摸着小腹,心中却是在盘算,“孩子自然是要平安生下,但是我也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万一在我待产期间,谢清晚勾引了知衍哥哥,也有了身孕,我这孩子岂非是白生了?” 二房和谢清晚之间的恩怨可是不小,她得要好好的谋算,该如何利用,只有将谢清晚赶出裴家,她才有机会成为裴家当家主母! 静园。 裴景庭才忙好,沐浴净身后,回到主屋。 楚河便提着食盒,乐呵呵的进来了,“爷,我回来了,这是谢娘子让属下带给您的!” 裴景庭看到食盒,便蹙了冷眉,“看来你是没将我说的话传达到位?” “不是的爷,食盒里装的都是谢娘子之前做的蜜饯果子,谢娘子只是命人蒸熟了而已,她并未亲自下厨,爷您只管放心!” 听到这话,裴景庭的面色才算是稍微缓和了些。 “爷,谢娘子还特意嘱咐了一句,她在食盒里放了另外一样东西,很重要,一定要您亲自查看!” 爷那么聪明,应该能听出他暗示里头藏了定情信物? 果然,裴景庭的面色柔和了许多,薄唇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将盒盖打开。 一层两层,并未找到什么定情信物,只有一封信笺。 楚河还一脸困惑:“咦没有吗?不应该呀,蒹葭还特意叮嘱了我,难道是我走得太着急,不小心掉了?” 裴景庭沉下面色,他便不应该轻信楚河这张嘴,谢清晚那样性子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暗送定情信物这般出格的事情。 也不对,他为何会顺着楚河的想法,觉得谢清晚会送什么别出心裁的物件? 裴景庭这才察觉到自己此刻的想法很不对劲,拆开信笺,将信上的内容扫了一遍,便丢进炉火中烧了个一干二净。 “爷,难道谢娘子是在信中互诉衷肠吗……” 楚河贼头贼脑的探过来想看,裴景庭给了他一记冷眼。 “明日申时,去高府传个话……” 待楚河领命退下后,裴景庭看着鎏金铜炉内,跳跃着的火光,心中那一点不舒服,一点一点的扩散,直至无法再忽略。 次日申时很快便到了,谢清晚已经提前到了正厅,裴惜月也紧随其后到了。 “长嫂,有一句话月儿也不知当说不当说,先前因为嫁妆的事儿,二房几次三番寻长嫂你的麻烦,倘若这次我没能胜过三姐姐,让三姐姐嫁到了高家,有高家这样的高门撑腰,恐怕到时,二房会更加肆无忌惮的来找长嫂你的麻烦?” 见裴惜墨还没来,裴惜月便趁机在谢清晚的面前吹耳旁风。 就她这点儿小伎俩,在谢清晚的面前都不够看的。 谢清晚微微一笑,未曾言语,便有一道恼火的声音随之响起:“四妹妹这是怕自己绣工不行,便把主意打在了歪门邪道上,企图诋毁我们二房与长嫂之间的关系,来达到嫁入高府的目的?” 裴惜月丝毫不怕被裴惜墨听见,哪怕被当场抓包了,也依然面不改色。 “我说的都是实话,为了还债,三姐姐可是将自己大半的嫁妆,都给了长嫂用以抵债,三姐姐敢当着长嫂的面发誓,你并未因此而记恨上她,也不会想着日后飞黄腾达了,而趁机报复吗?” 裴惜墨冷笑:“身为裴家姑娘,自是识大体,知礼节,更何况,长嫂嫁妆一事,本便是我们二房有错在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怎会记恨长嫂?” “三姑娘与四姑娘的心思,我都明白,至于是否有其他心思,日久见人心,不急,眼下还是要以高家之事为首要,帕子两位姑娘可都绣好了?” 第89章 她一定是作弊了 裴惜墨刚拿出帕子,裴惜月便往前,故意将她给挤到了一边。 “三姐姐,凡事也要讲究先来后到,是我先到的,长嫂自然是要先看我绣的帕子。” 朝着裴惜墨翻了一个白眼,转头又对谢清晚讨好的笑,“还请长嫂一观。” 裴惜月绣的是鸳鸯戏水,倒是将自己想嫁入高家的心思淋漓尽致的体现在了帕子上。 “四姑娘用的是套针?边口齐整,不错。” 得到了谢清晚的夸赞,裴惜月觉得自己稳赢,骄傲的朝着裴惜墨挑了挑下颔。 而裴惜墨这次却并未恼火,而是等裴惜月的看完了之后,将自己绣的帕子呈到谢清晚的面前。 裴惜墨绣的不是鸳鸯戏水,而是狮虎雄风,两只狮虎对立而斗,栩栩如生。 “三姑娘用了散错针?阴阳浓淡适度,形体逼真,当是上等佳品,这针法可是极难的,上京中也没有几个绣娘会,没想到三姑娘不仅会,而且技艺如此精湛。” 谢清晚对裴惜墨的夸赞,可比裴惜月要多,裴惜月当即便笑不出来了,立时上前查看。 “这怎么可能,府中请的绣娘,就没有会这散错针的,三姐姐又是从何处学得的?莫不是,三姐姐为了赢而作弊,故意请了外面的绣娘来绣成的帕子?” 裴惜墨道:“四妹妹,污蔑人也要讲究证据的,便是长嫂都说了,上京中会散错针的绣娘屈指可数,我又如何能有这本事,请到这样技艺高超的绣娘来为我赶制帕子? “只是我对女红一向感兴趣,趁着闲暇时,便会出府去向技艺高超的绣娘指教,一来二去的,便自己琢磨出来了,四妹妹自己不求上进,便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同你一般。” “不可能,她一定是作弊了!” 说着,裴惜月激动的一把将帕子给夺了过去。 裴惜墨脸色一变,也去抢,“四妹妹,你怎么还输不起了?把帕子还给我!” “三姐姐急什么?这么急着要将帕子给抢回去,莫不成真被我给猜中了,这帕子是你找人帮你绣的?” “我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再不把帕子还给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怎么,三姐姐被我说中了,所以气急败坏想要动手打人了不成?有本事你便打呀,我便不信你真敢打我……” 话未说完,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 所有人都不由呆了住,因为裴惜墨真的抬手狠狠扇了裴惜月一巴掌! 裴惜月更是不可置信,“你……你竟然真的敢打我!我母亲都舍不得动我一根头发,你竟然敢打我!” “谁让你抢我帕子,是你自己讨打!” “可恶,我要杀了你!” “啊我的头发!” “啊我的脸!” “三姑娘,别打了!” “四姑娘,快松手呀!” …… 眼瞅着两拨人,在正厅之内扭打在了一块儿,可谓是狗咬狗,实在是好笑的紧。 谢清晚悠然的坐在主位上,品着春茶,口上劝架,身子却是纹丝不动:“两位姑娘有话好好说,怎么还打起来了?” “都给我住手,成何体统!” 裴老夫人正赔笑,领着人往正厅来,谁知刚到了门口,却见正厅内打成了一团,真是好不热闹,叫外人将裴家的丑事都给看了个一干二净! 谢清晚搁下茶盏,起身盈盈行了个礼,“祖母。” 裴惜墨和裴惜月这才停了下来,见裴老夫人正一脸恼火的看着她们,吓得直接便跪在了地上。 “祖……祖母。” “祖母,不干我的事,是三姐姐先动手打我的!” “你胡说,祖母,是四妹妹先抢了我绣的帕子,我情急之下才会动手去抢回的!” 见两人竟然还要吵起来,裴老夫人呵斥道:“够了,都给我闭嘴,还不嫌丢人吗?太师见谅,这都是误会,平时这两个孩子不是这样的。” 什么,高太师竟然亲自来了? 裴惜墨和裴惜月这才紧张了起来,但这时候想要整理仪容,已经全然来不及了。 两个人方才打得凶,都是冲着让对方毁容去的,因此两人鬓发散乱,面容上也被抓破了好几道口子。 乍一眼看去,便像是两个女疯子。 高太师自然也是瞧得一清二楚,心中颇为嫌弃,皱眉道:“好端端的,府中的两位姑娘怎么会打起来呢?” 谢清晚不急不缓的解释:“太师是这样的,昨日三姑娘与四姑娘得知贵府来家中提亲之后,都表示对高大公子的倾慕之情,只是高大公子求娶的只是一位姑娘, “而裴家待字闺中的姑娘却有两个,所以她们便主动要求比试,以刺绣来定人选,两位姑娘的表现都不错,我作为中间人,一时之间也评判不出究竟何人更胜一筹。” 得知裴惜墨和裴惜月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而大打出手,高太师倒是满意的笑出了声。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我单看裴家的两位姑娘,各个出落的水灵,一时之间,倒也不好做出抉择,不如,便让天儿自己来选。” 高太师给了身旁人一个眼神,侍从立马扶着高承天走了出来。 只是远距离的看着,高承天还是长得人模狗样,瞧不出有什么不同。 裴惜墨和裴惜月也没注意到他的异常,也不内斗了,忙起身行礼:“见过高大公子。” 在行礼的同时,还不断地朝着高承天抛媚眼,但可惜,眼睛都快眨瞎了,高承天都没有看她们一眼。 “将两位姑娘绣好的帕子,呈到高大公子的面前,让高大公子亲自来挑选。” 女使忙将两块帕子呈上前。 高承天一把便抓起了绣着狮虎的那块帕子,裴惜墨欣喜若狂,“多谢大公子厚爱。” 裴惜月见自己的帕子没被选中,气急败坏道:“高大公子,三姐姐她作弊,这帕子上的狮虎,根本就不可能是她绣的!” “四妹妹,你不能因为高大公子选了我绣的帕子,便在这里空口白牙污蔑人,请高太师,大公子明鉴,这帕子上的狮虎,都是小女一针一线,熬夜绣出来的,绝无假于他人之手!” 第90章 悔得肠子都青了 “四妹妹,你不能因为你不会,便空口白牙的污蔑旁人就不会呀。” “长嫂都说上京没几个绣娘会,三姐姐你有几斤几两,身为妹妹的我又如何不知晓?” 眼瞅着两人又要吵嘴起来,谢清晚看似苦口婆心的开口相劝:“两位姑娘莫要吵了,就是一块帕子而已,可莫要影响了姐妹之间的情分。” “叫太师见笑了,原本我想着通过刺绣来挑选出更为心灵手巧贤惠的姑娘,但两位姑娘都格外中意高大公子,如此一来,反而是叫她们姐妹生了嫌隙,实在是难办呀。” 果然,谢清晚这么不着痕迹的一暗示,高太师非但不生气,反而还道:“没想到贵府的两位姑娘竟都对天儿情有独钟,不论选哪个都会让另外一个有情绪, “这倒成我们高家好心办坏事了,不如这样,让两个姑娘都入我们高家的门,三姑娘为嫡妻,四姑娘虽为妾,但名义上也是平妻,和嫡妻一样,高家必然两个都不会亏欠,如何?” 裴惜墨是嫡妻,她自然不会有意见,笑得一脸贤惠端庄道:“太师所言甚是,墨儿没有任何意见,全由太师做主。” “不行,我不要做妾……” 高太师沉下脸,“怎么,你是觉得做我高家的妾室,委屈你了?” 生怕会得罪高太师,裴老夫人赶忙道:“太师误会,月儿并没有这个意思,还不快向太师赔罪?太师愿意以平妻的身份,抬你进门,已经是极为抬举你了,日后入了高家门,可要伺候好夫君,孝敬公婆!” “是呀四妹妹,既然妹妹也如此倾慕高大公子,能与姐姐一道侍奉大公子,咱们又是亲姐妹,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不也很好吗?” 裴惜墨和裴惜月都是庶出,往日里两人在裴家的待遇倒没什么不同,但若是裴惜墨以嫡妻的身份嫁入高家,而裴惜月却是个妾室,那从此之后,她便压裴惜月一头! 裴惜月刚想反驳,突然便听到哇的一声大哭。 众人闻声瞧去,这嚎啕大哭的不是别人,正是被裴惜墨和裴惜月姐妹俩争抢的高大公子高承天。 紧随着,便闻见了一股浓重的骚味。 再往下一看,发现高承天身子下方的衣袍竟然湿了,地上更是一滩的黄水,甚至还在不断的滴滴答答。 显然,高承天这是尿了! 一个大男人,竟然当众撒尿,而且还一边哭一边尿,简直是……匪夷所思! 高太师也没想到高承天竟然当众尿失禁,握拳咳嗽一声:“还愣着做什么,天儿身子不适,先带他回府歇息!” 侍从赶忙扶高承天回去,但他却不听从的嚷嚷:“我要老虎!我要大老虎!老虎老虎!” “大公子听话,我们回家,家里有老虎,回家骑老虎可好?” 侍从连哄带骗的,这才将高承天给哄走。 只要不是像高承天这么傻的,都能看得出来,高承天这明显脑子有问题! “太师,高大公子这……这是?” 高太师睁眼说瞎话:“让各位见笑了,犬子被令郎砸到了脑袋,虽然人是醒了,但意识还不是很清楚,但太医说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什么叫意识不太清楚,这分明是被砸成了个傻子啊! 裴惜月立即改口:“祖母,长嫂,月儿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既然三姐姐如此倾慕高大公子,通宵达旦的拿出看家本事刺绣,又正好投中大公子所好, “他们二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月儿身为妹妹,怎好与自己的姐姐争抢夫婿,月儿愿意主动退出,成全三姐姐与高大公子的金玉良缘!” 难怪高家会这么着急的上门提亲,原来是高承天已经变成了傻子,试问有哪个好人家,会将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 这一刻,裴惜月无比庆幸,自己的绣工不怎么样,否则若是高承天方才挑中了她所绣的帕子,那她可是连改口的余地都没有! 而裴惜墨则是再也笑不出来了,情急之下,她转头便朝着裴老夫人跪了下来。 “祖母,孙女认错,那帕子……是孙女请绣娘做的,孙女作弊了,孙女的女红远不及四妹妹,孙女的行为实在可耻,怎能配得上高大公子,这桩婚事,还是四妹妹与大公子最为天造地设!” 就算高家再位高权重,她也不能嫁给一个傻子,更何况,这个傻子连大小便都无法自控,她嫁过去了之后,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吗? 裴惜墨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高承天是这个鬼样子,她打死都不会如此煞费苦心,还特意花重金找了绣娘帮她绣了这么一块帕子! “三姐姐怎么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方才你可是当着太师的面说了,这帕子便是你自己绣的,怎么转眼便又说是找旁人作弊的?你这出尔反尔的,莫不成是因为看到高大公子神智不太清楚,所以便反悔这门亲事了?” 裴惜墨道:“四妹妹这话说的,倒像是方才说倾慕高大公子许久的人不是你一般,身为姐姐,又怎好做出棒打鸳鸯之事,既然四妹妹你不愿意做妾,姐姐又怎好与你争抢,便将这个嫡妻的位置,让给你了!” 裴惜月冷笑:“三姐姐眼下倒是好生大方,我看便是因为你方才看到高大公子那番模样,所以后悔了?自己不愿意了,转头便想将我推过去?你想得可真是美!” “四妹妹你怎能如此恶意揣度姐姐对你的一片良苦用心,方才分明是你说过非高大公子不嫁……” “三姐姐可莫要冤枉好人,分明便是你不惜作弊,请人来绣帕子,也要拿下高家嫡妻的位置,怎么转头,却又变成我对高大公子情有独钟了?” 眼瞅着两人越说越激动,高太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够了!怎么,令千金这是瞧见我儿神智不清,推来推去,当我高家的媳妇,是洪水猛兽不成?” 裴老夫人厉声呵斥:“你们俩给我闭嘴!太师息怒,她们绝没有这个意思……” “行了,老夫没有功夫在这里与你们争论这些,方才老夫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两个姑娘都对我儿倾慕不已,便都一道抬入高家,至于谁为嫡妻,谁为平妾,便由你们裴家自己定夺,一刻钟内,将两个姑娘的生辰八字送到老夫手中即可!” 第91章 不嫁也得嫁 生怕裴惜墨和裴惜月再多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裴老夫人让她们都先去仙寿堂听话,让高太师在正厅稍坐片刻。 高太师自然是不急,裴家的姑娘他是势在必得,她们便算是不嫁也得嫁! 他相信,裴家不可能会蠢到,为了两个姑娘,而开罪高家。 “长嫂,你是不是一早便知道,高承天被砸成了傻子,所以故意在那里看我们笑话呢?” 一到仙寿堂,裴惜墨越想越不对劲,觉得这事儿一定和谢清晚有关! “三姑娘这话却是好生没道理,我与三姑娘一样,都身处后宅,如何能神通广大到,知晓高府内的情况?三姑娘在这里质问我,不如去问祖母,毕竟这桩事儿,也是祖母一手叫我办的,我只是个听事的罢了。” 裴惜墨和裴惜月这么一合计,也觉得有道理。 因为昨日是裴老夫人先将她们叫过去,才将这桩事儿交给谢清晚的,高家来提亲,裴老夫人怎么可能不清楚内情,便答应了这桩婚事儿呢? 于是乎,在裴老夫人前脚刚到仙寿堂,这两人便先哭了起来。 “祖母,那高承天明显已经是个傻子了,孙女若是嫁过去,又与守活寡有何区别呀!” “祖母孙女不愿,高家本便只是求娶一位姑娘,既然定了三姐姐为嫡妻,那又怎能还要一个姑娘往火坑里跳呢?孙女还小,还想多陪在祖母的膝下!” 裴惜墨嗤笑道:“四妹妹眼下又说自己年纪小了?方才在正厅你与我争执的时候,可是半点儿也不退步,如今发现高承天脑子有问题,便又反口了?” “三姐姐,不论我反不反口,高太师可是亲口定了你为嫡妻,你以为你能跑得了吗?祖母,咱们裴家赔已经进去一个姑娘了,更何况,此事本也就是二哥哥惹下的祸端,三姐姐身为二哥哥的亲妹妹,为自己哥哥擦屁股,也是她应该做的!” “大家的身上流的都是裴家的血,同为裴家兄妹,怎么到四妹妹的口中,还分远亲了?” 裴惜月冷笑:“这可不是我要分,而是你们二房成日里自己嚷嚷的,凡事都要与我们三房分得一清二楚,如今你们二房自己惹的祸事,自然也该由你们自己摆平,我是不可能会去跳这个火坑的,除非我死!” “你……祖母我不嫁,若让我嫁给一个傻子,我情愿去死!” 两人都跪在裴老夫人的面前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 裴老夫人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原本这事儿她交给谢清晚,便是本着什么都不管,让谢清晚来做这个冤大头的。 可谁能料到,高太师竟然亲自来了裴府,这么一闹之后,这烫手山芋最后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更麻烦的是,裴惜墨她们已经知道高承天被砸成了傻子,两人皆是死活都不肯嫁。 “这事儿已经不是你们说不想嫁便不嫁的了,高太师开了这个口,若是反悔,整个裴家都要跟着遭殃!既是已成了定局,那便按照帕子来定,墨儿你为嫡妻, “月儿你做妾室,虽说高承天傻了,但高家位高权重,你们过去,也不至于会吃亏,而且姐妹俩在一起,互相也好有个帮衬!” 不管两人的哭哭啼啼,裴老夫人便让康妈妈将她们的生辰八字写下来,交给高太师。 得到了八字的高太师很满意,“老夫人果真是明事理之人,非常好。” “泽儿如今还在刑部,身为墨儿的亲哥哥,他也不好缺席妹妹的婚宴,太师以为呢?” 高太师道:“这是自然,放心,待大婚那日,令郎自能回府。” “还有衍儿官职一事,就有劳亲家多多关照了!” 不敢得罪高家是一回事,但裴老夫人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能让裴知衍官复原职。 高太师笑道:“左右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待大婚之后,裴世子必然能官复原职。” “多谢太师,多谢太师。” 裴老夫人喜笑颜开的将高太师给送走了。 见裴老夫人这里已经说不通了,裴惜月一回到院子,便去与周氏哭诉。 “母亲我不要去高家!别说是个妾室了,那高承天便是个傻子!祖母怎么能为了不敢开罪高家,便将我往火坑里推呀?若是他们一定要我进高家门,我……我便一头撞死算了!” 周氏便只有裴惜月这么一个女儿,见她哭得这般伤心,自是心疼不已,将人抱在怀里安慰。 “月儿乖,怎么能为了这种事情,便去寻死觅活呢,你若是不在了,你让为娘的可怎么活?老夫人实在是太糊涂,竟做出这样的事情!” 裴惜月抓住她的手,“母亲,母亲您去求祖母,女儿不要嫁!呜呜呜……” “事已至此,再去求老夫人,她必然是不会心软的,她一贯是心狠,让我想想,对了,谢清晚,或许她有法子!” 周氏在自己的嫁妆中,挑选了最金贵的几样,一并带去了玉清苑。 谢清晚正坐在廊檐下的一把乌木七屏卷书式扶手椅上,悠闲的看着书卷。 一只莹白的玉手放在扶手上,白露坐在一旁给她的手臂上药。 “姑娘,三夫人来了,说是有要事求见。” 谢清晚早已料到,淡淡嗯了声,“让她进来。” “清晚,请你帮帮我那可怜的女儿!老夫人怎能如此糊涂,为了救一个裴瑞泽,竟是将家中的两个姑娘都给折了进去?” 谢清晚的眸光慢慢从书卷中抬起,“裴瑞泽只是个庶出,便算是犯了再大的错,老夫人怎会为了一个庶子,而如此煞费苦心呢,三婶婶你还是不懂祖母呀。” “难道是……是为了衍哥儿?是了,衍哥儿如今被停职在家,老夫人必然是急得不行,只要攀上了高家,让衍哥儿官复原职,也不过是高贵妃一句话的事儿罢了! “可既然已经定了裴惜墨,又何必将月儿一道赔进去?月儿可是我唯一的女儿,如今她在院中寻死觅活的,若是她出了什么事儿,我也不活了!” 谢清晚幽幽叹了口气:“高承天被砸成傻子的事儿,我亦是被瞒在鼓子里,若是知晓高家是这么个情况,我也是会提醒四姑娘几句的,只是可惜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第92章 一个都别想跑 “老夫人必然是清楚的,可她却为了讨好高家而故意隐瞒!清晚,你那么聪明,一定有法子的对不对?只要你能帮月儿逃过这一劫,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着,周氏命女使将她带来的贵重物件都给呈上来,这对于一贯铁公鸡一毛不拔的周氏而言,可以说是大出血了。 “清晚你看这些够吗?若是不够,我再命人取来,只要你肯帮这个忙!” 周氏便只有裴惜月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将她教得知书达理的,便是希望将来她能嫁个好人家,也好让三房在裴家能够抬得起头。 而如今这么一闹,裴惜月非但没能当正妻,反而还以妾室的身份,嫁给一个傻子,她这个做娘的,如何能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往火坑里跳! “三婶婶这是做什么,咱们是一家人,而且三婶婶先前我帮我说过话,身为嫂嫂,我自然也不能看着四姑娘往火坑里跳,这法子嘛,有也是有,便看四姑娘敢不敢了。” 周氏一听有戏,忙道:“只要不给高承天做妾,让月儿怎么做都可以!” “三婶婶且将格局打开些,高家可不止高承天这一个公子。” 周氏顺着谢清晚的话往下这么一想,很快便明白了她话中的深意,“高太师膝下有两子,除了嫡子高承天外,还有个庶子裴承庆,清晚你的意思,是让月儿与高承庆……这、这能行得通吗?” “若是不从嫡庶来看,高家这位二公子的本事,可是比嫡子高承天要强得多,而且如今高承天已然成了傻子,看高太师这么着急给高承天找妻子来看, “他这脑子,十有八九是治不好了,高太师如此老谋深算的人,会将偌大的家业,交给一个傻子吗?” 这么一合计,周氏觉得谢清晚的猜测非常有道理! “你说的没错,倘若将来高承庆能够继承高家,那么月儿若是能嫁给她,便是高家说一不二的主母!可……可高太师是要让月儿给高承天做妾的,而且老夫人将生辰八字都已经送过去了,而且高承庆也不敢和自己的兄长抢女人?” 谢清晚徐徐道:“三婶婶,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没有机会便要去创造机会,高家这位二公子的生母过世得早,我先前便听闻,他极重孝道, “每月都会去国清寺给自己的生母上香,算算日子,应当便在这几日,若是四姑娘能抓住这个机会,将生米煮成熟饭,这高家二夫人的位置,岂非手到擒来?” 话点到这里,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周氏深吸一口气,一拍手道:“如今也只能赌一把了,清晚啊,若是此事能成,你便是我们三房的大恩人,你放心,若月儿日后能在高家站稳脚跟,三婶婶必然不会亏待了你!” “三婶婶客气了,咱们是一家人,帮你也是帮我。” 待周氏喜笑颜开的离开后,谢清晚面上的假笑便淡了下来。 接过白露沏好的春茶,轻轻抿了两口。 一旁的蒹葭不解的问:“姑娘,您为何要帮三房出主意呀?这周氏同吴氏都是半斤八两,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呀,因为他们不是好东西,所以才要让他们与高家紧紧的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个都别想跑。” 因为只有她最为清楚,现在的高家有多么的辉煌,将来等裴景庭恢复真实身份,顺利登基之后,高家就有多惨! 前世裴景庭登基后没多久,便下旨查抄了高家,整个高家被诛九族,男女老少一个不留。 而本和洪宗帝合葬的高贵妃,更是被挖了出来,挫骨扬灰,被史书唾骂成祸国殃民的妖妃,可以说高贵妃生前有多荣耀,死后便有多凄凉! 眼下,裴家与高家结亲,而且裴家的两个姑娘都嫁去了高家,从此便彻底和高家捆绑在了一起。 到时高家被诛九族,裴家也无法逃脱! 裴惜月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平常轻易是不能出府的,所以她要去国清寺,还得请谢清晚这个做嫂嫂的帮忙。 次日,裴惜月便带着周氏给她准备的金银珠宝,去玉清苑找谢清晚帮忙。 谢清晚早便料到裴惜月会上门,很大方的收下珠宝,便带着她一道出门上香去了。 路上,裴惜月心情忐忑,“长嫂,我有些害怕,万一不成功被人发现了,我……我的声誉可就没了……” “若是四姑娘不想,随时可以从马车上下去,脚长在你自己的身上,未来的路如何走,也全由你自己抉择。” 裴惜月闭眼,再睁开眼,却已是下定了决心,“我不要做妾,更不要嫁给一个傻子!” 马车只能停在山脚,哪怕是皇亲贵胄,为了礼佛也得虔诚的靠着双腿爬上山。 国清寺一贯只对皇亲贵胄开放,寻常百姓是没法上前进香的,寺庙香火缭绕,钟声铭铭。 “四姑娘,能否改变命运,便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就看你能否把握的住了,午时一刻,我会在山脚下等你。” 裴惜月点了点头,朝着西边的禅房而去。 谢清晚不再管她,慢慢朝着宝殿走了过去。 跪在蒲团之上,谢清晚合掌祈愿:“佛祖在上,信女谢清晚在此祈愿,请保佑信女顺利摆脱裴家,善恶有报天道轮回,若得偿所愿,信女必为佛祖重塑金身。” 三叩拜之后,见时辰还早,谢清晚便打算四处转转再下山。 在悠远的诵经声中,谢清晚一路往南北,穿过青石台阶,黄墙之下,一株巨大的银杏树映入眼帘。 树上挂了不少祈愿牌,谢清晚步步走近,脚下伴随着沙沙作响声。 “谢娘子?” 正当谢清晚欣赏着这一片难得的幽静之时,一道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谢清晚回过身,发现竟然是楚河。 “楚河侍卫?” 见楚河竟在此处,谢清晚本能的往周围看,楚河是裴景庭的贴身侍卫,他在,裴景庭应当也在。 只是环顾了一圈,却并未瞧见裴景庭的身影。 楚河笑吟吟的道:“谢娘子是在找爷吗?他在东边的禅房内,爷每回来,心情都不怎么好,谢娘子若得空,可否劳烦开导一二?” 第93章 愿九叔得偿所愿 看他为了给爷和谢娘子之间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多么的用心而又努力呀! 谢清晚有些哭笑不得,楚河是不是误会了点儿什么,她哪儿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去开导裴景庭的? 但她还是过去了,因为她正好要当面感谢裴景庭,若不是他的帮忙,今日的计划也无法进行的如此顺利。 叩了两下门,“九叔,是我,若是不打搅的话,我可以进来吗?” 很快,禅房内便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进。” 谢清晚并没有觉得什么,但楚河在听见裴景庭让她进去的话后,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谢清晚。 要知道,爷每次来国清寺的时候,可是不准任何人靠近的,除了来诵经的住持之外! 这两人,果然是有戏! 吱呀一声,禅房内陈设极为简单,一张暖榻,没有桌椅,地上唯有一块蒲团,而在正前方的案几上,摆放着香炉,袅袅烟雾萦绕下,供奉着一块无字牌位。 而裴景庭便跪坐在蒲团之上,面前摊开一本经卷。 禅房内视线晦暗,裴景庭隽永的眉眼,在光影错落斑驳中,明暗不辩。 谢清晚在看到无字牌位之时,便猜到,这块牌位供奉的,必然便是他的生母,赵姬。 “九叔,若是可以的话,我能为伯母上一炷香吗?” 裴景庭抬眸看向她,黑白分明的视线,似是能一眼穿透她的本质,看透她的用心。 “你怎知牌位上供奉的是何人?” 谢清晚见他没有拒绝,便上前,拿起了三支香,“因为我所认识的九叔,无坚不摧,在这个世上,唯一能让你流露出难得一见的脆弱的,唯有你的生母。” 三叩拜之后,谢清晚将香插入香炉之内。 “其实,若想要亡魂得以安息,除了诵经之外,还有一个法子。” 裴景庭并未答话,而是一直看着她。 谢清晚折身走过来,朝着他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手,“九叔愿意随我走吗?” 其实谢清晚只是示意裴景庭跟她出去,但下一瞬,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便伸了过来,在斑驳的光影之中,握住了她的纤纤玉手。 他手心的温度很高,很温暖,似是能包容一切。 “不走吗?” 在谢清晚愣住之时,裴景庭淡淡出声。 谢清晚想将手抽出来,这太过于亲密的举止,不太妥当。 但裴景庭却在问话的同时,反而是牵着她的手,很自然的往外走。 一手推开柴门,伴随着吱呀声,千束万缕的阳光撒进,渡在裴景庭的身上,似是瞬间扑散了一切的阴霾与不祥。 反正此处也没有旁人,便权当是宽慰裴景庭。 谢清晚在心中这般想后,也便主动握住了裴景庭的手。 而原本打算松开的裴景庭,感觉到了她的回握,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回眸看向她。 谢清晚冲着他嫣然一笑,握着他的手,带着他往银杏树的方向走。 “九叔随我来。” 小娘子的体温偏低,手骨纤细柔软,冰肌玉骨,如一块上好的冷玉,似是稍稍握重一些,便能捏碎了般。 一路走来,裴景庭并不感兴趣谢清晚要带他去哪里,视线一直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这一瞬间,他竟生出一个念想,倘若这么一直握着手走下去,似乎也不错。 停下脚步,谢清晚弯腰拾了一片金灿灿的银杏叶,递到裴景庭的跟前。 “我知道,九叔对于伯母的心愿,不好写在祈愿牌上,更不好挂在银杏树上,那便写在银杏叶上,叶子与树枝同气连枝,也能起到一样的效果,将写好祈愿的叶子放入溪水中,溪水会带着愿望,传达给神明的。” 裴景庭深深的看着她,容貌昳丽的小娘子,站在灿若金华的银杏树之下,笑意晏晏,那般真挚的告诉他如何向神明祈愿。 只是她不知,他从不信天,不信命。 但他却伸出另一只手,接过了叶子。 可他却想,他能信她。 谢清晚见他不写愿望,奇怪的眨眨眼,“九叔不动笔吗?” 裴景庭的视线从银杏叶移到了两人相交的手上,谢清晚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竟然一直握着裴景庭的手! 赶忙松开,抱歉道:“九叔,我并不是故意要握你的手……” “我知道。” 裴景庭顿了下,“是我故意。” 什么? 谢清晚还未反应过来,裴景庭便抬手,示意楚河拿笔来,一笔一划在叶子上写下了几个字。 写好之后,裴景庭便递给了谢清晚。 “你来。” 谢清晚道:“这是九叔的祈愿,我如何能代劳?” “我说你能,你便能。” 裴景庭直接放到了她的手心,谢清晚便也不再推脱,走到潺潺溪水边,将银杏叶慢慢的放到水面之上。 而后闭眼合掌,“请佛祖保佑,九叔能得偿所愿,长命百岁。” 谢清晚在向神明祈愿,而裴景庭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一缕光芒透过错落的枝叶,投落在她的鬓发之上,似是在她的身上渡了一层金光。 这一刻,竟有一种错觉,她才是神明派到他身边,将他从黑暗拉回光明之中。 谢清晚睁开眼,一侧首,却发现裴景庭盯着她看。 “九叔,怎么了,是我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裴景庭嗯了声,在谢清晚本能的要摸自己的脸之时,裴景庭流袖浮动间,抬手拂过她的鬓角。 大手一翻,一片银杏叶便恍然在他的手心。 谢清晚美眸一晚,“看来神明是听到了九叔的祈愿,必然是会保佑九叔心想事成的。” “既然是神明的回应,那便该写个反馈。” 说话间,裴景庭便将这片叶子放到了谢清晚的掌心。 “九叔这是要让我写吗?” 裴景庭平和道:“你一个,我一个,公平。” 谢清晚噗嗤一声笑了,还是头一回听说,愿望也能一人分一半的。 既然这是对方的好意,谢清晚便也认认真真的在银杏叶上写下了祈愿。 “愿神明保佑,兄长能得胜还朝,兄妹能早日得以相见。” 前世她致死也没能见哥哥最后一面,如今哥哥依然与她天涯各一边,难以相见。 “你兄长未在上京?” 第94章 根本不想娶她 谢清晚微颔首:“兄长三年前应征,一直在北境戍边。” 世家子弟,却不走文路,反而跑去了北境参军,倘若家人看重,必然是不会允许的,如此说来,谢清晚与其兄,在谢家怕是不受重视。 裴景庭并未往下细问,只道:“若是你心中挂念,我可为你打探一二。” 但谢清晚毫不犹豫的摇首,“高承天一事上,九叔已经帮了我大忙了,我怎好再麻烦九叔,对了,九叔你的赏赐我都没动,倘若九叔日后需要,我随时可以归还……” 话未说完,却被裴景庭打断:“在你眼中,我已经穷到要在这种事情上斤斤计较了?” 仔细听,能从他的语气中,辨出一分不悦。 裴景庭的确是不太高兴,眼前的小娘子,与他将账算的这么清。 他帮她,又不是求她回报,更何况,这个世上能得他费心帮助的,可是屈指可数。 旁人想求都求不来,却只有这个小娘子,反而还总婉拒,似是生怕和他会扯上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自然不是的,只是九叔已经帮我要回了嫁妆,我又怎好再收你的御赐之物?如此一来,九叔的恩情我是如何都还不清了。” 裴景庭蹙眉,“怎么,你便这么想与我撇清关系?” 谢清晚连连摆手,“自然不是,说实话,在与九叔接触之前,我一直以为九叔是天上仙,高不可攀,但实际上,九叔面冷心热,心细如发,帮了我数次,我心中感激万分,我只是怕给九叔添麻烦,所以才……” “是否添麻烦,我说了算。” 谢清晚一怔,与裴景庭漆黑点墨的眸子深深凝视。 “你也帮了我,便也算是礼尚往来。” “况且,我从未觉得你是麻烦。” 裴景庭的眸光,深邃而又柔和,宛如一池春水,将万千柔情尽数碾碎藏于其间,让谢清晚感到一种,他似乎是在哄她高兴的错觉。 “爷,西北有军报……” 楚海落在裴景庭的跟前,刚想禀报军情,却发现谢清晚竟然也在,赶忙闭上了嘴,只将军报给呈上。 西北?邵英杰所管辖的青州一带,不就在西北方向吗? 难道裴景庭已经察觉到青州有异常了?可那也不对呀,前世上京还是失守了,朝廷逃到临安,花了小半年的功夫,才领军重新杀回了上京,夺回了都城。 看来这其中,必然是出现了什么差池,才对导致了后来弃城而逃的后果,那她是否应该提醒一下裴景庭呢? 可她身为后宅妇人,又如何能在朝廷都不知晓邵英杰会叛变的情况下,便提前预知,这岂非是招人怀疑? 思忖了片刻,谢清晚想到了一个主意。 “九叔,青州可也是在西北一带?我有个不情之请,若是九叔觉得不妥,便只当我没有说过。” 裴景庭接过军报,眸光落在她的身上,“你说。” “先前兄长在写于我的家书中曾提及,他在北境有一位交情颇深的战友,只是前一段时间,这位战友不慎闯入青州军营,之后便音讯全无,兄长多方寻找都无果,心中很是担忧,若是可以的话,能否请九叔帮忙寻找一二呢?” 裴景庭道:“此人姓甚名谁,长相有何特点?” “他叫……牟橎,牟牛的牟,木字旁的橎,鼻下有一颗痣。” 牟橎谐音即为谋反,希望裴景庭在深入青州军营调查的过程中,能够明白这个名字真正的含义,察觉出邵英杰有谋反之心。 裴景庭听到这个名字,总觉得有几分奇怪,“好,我会让人留意。” “多谢九叔,九叔且去忙正事,我过一会儿也要下山了,待我手恢复了之后,便继续给九叔送膳食,这几日便要委屈九叔了。” 委屈这个词,倒显得有几分俏皮了。 裴景庭很轻的笑了声,“山路难行,你也记得早些离去。” 叮嘱了一句之后,裴景庭便下山了。 跃身上马之时,裴景庭低眸,看向了手心的一片银杏叶。 方才,在谢清晚的鬓发之上,其实落了两片银杏叶,一片他给了谢清晚,而另外一片,此刻正安静的躺在他的手心。 裴景庭拿出一块汗巾,将银杏叶妥善的包裹在其中,放到衣袖之内,这才挥动缰绳,策马而去。 谢清晚在一个时辰后也下山了,悠哉的坐在马车内,品茶等待。 直至天色渐暗,外头才响起了动静。 裴惜月神色匆匆的上了马车,一路做贼心虚,直至到了马车内,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谢清晚原本在闭目养神,听到动静,慢悠悠的睁开了眸子。 裴惜月身上的襦裙显然是已经换过一套了,她在慌忙之中,没有完全遮挡好,暴露在空气中的那块脖颈,遍布了鲜艳的吻痕。 “看来四姑娘是得手了,辛苦了大半晌,且喝杯茶缓一缓。” 谢清晚慢条斯理的斟了一杯春茶,递到裴惜月的面前。 “多谢长嫂。” 裴惜月一开口,那嗓子沙哑都不成样子了,而她在伸手接过之时,流袖滑了下去,便瞧见她的皓腕往上,暴露在外的肌肤,一片红紫淤青,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看来在这短短的两个时辰内,裴惜月与高承庆之间的战况相当激烈,而且高承庆显然不是一个会心疼人的,相反还格外的粗暴,否则也不会把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给折腾成这个样子。 裴惜月忙将衣袖扯下来,遮挡住暧昧痕迹。 “你可有与他提过迎娶之事?” 裴惜月点了点头,“一直在提,可是我一说起,他便更加……长嫂,他会不会根本便不想娶我?倘若他不肯松口,我如今已没了清白之身,若是叫人发现了,是会被沉塘的!” “他毕竟是高家庶子,若是直接提出要娶兄长的妾室,必然是会影响到他的声誉,不过这也好办,既然他自己不想开这个口,那便让旁人来替他开口,高贵妃每月都会来国清寺祈福上香,届时你只需要……” 裴惜月忐忑,“长嫂,这样能成吗?万一……贵妃娘娘一气之下,要砍了我的头可如何是好?” 第95章 这其中必然有鬼 谢清晚慢悠悠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倘若四姑娘连这点儿险都不敢冒的话,便当我没说过,不过留给四姑娘做抉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言尽于此。” 到了侯府正门,谢清晚先从马车上下来,而裴惜月在下车的时候,腿下一软,险些没有站稳。 幸而女使及时扶住了她,“姑娘您没事儿?” 裴惜月的脸色颇为苍白,看来在这两个时辰之内,被折腾得不轻,连路都没力气走了。 谢清晚只看了眼,便收回了目光,往府内而去。 她们回来的时候,正好便遇上高家的人来送聘礼。 身为如今上京最显贵的名门,高家在聘礼之上也是客气的,送来的聘礼摆了满满一厅,裴老夫人高兴地都合不拢嘴了。 同行来的高家管事说道:“老夫人,两位姑娘的聘礼都一道在这儿了,你且清点清点,婚期便定在三日之后,良辰吉日,最宜嫁娶,老夫人觉得如何?” 裴老夫人自然没有问题,一口应下,命人妥善的将高家管事给送走。 而裴老夫人有多高兴,在看到满屋子的聘礼之后的裴惜墨,就有多窝火。 “祖母便用这么点儿嫁妆,要将孙女卖给高家了吗?” 裴惜墨哭了一夜,但奈何二房接连做错了事,而吴氏虽然心疼女儿嫁给一个傻子,可为了能保住裴瑞泽,吴氏便也只能以婚事已定下,无可奈何为由,让裴惜墨只安心等着出嫁便是。 可裴惜墨又如何能甘心?她自小学习琴棋书画,只盼着将来能得以嫁入高门,夫妻美满,羡煞旁人。 如今这高家的确是最高的门槛儿了,可她未来的夫婿却是个连屎尿都无法控制的傻子,她嫁过去,与守活寡又有什么区别? “你这孩子,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什么叫我卖孙女,我做的这些,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整个裴家好?更何况,嫁给高承天一事,当时也是问过你们意见的, “你们一个两个的争着抢着都要嫁,如今能以高家正妻的身份嫁过去,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金玉良缘!” 裴惜墨哭着反驳:“可当时祖母您也没说过,高承天被打成了一个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傻子!昨日他那滑稽的一幕,祖母您也是瞧得真真切切的,这样一个傻子,孙女嫁过去了,与守活寡又有何差别?” 裴老夫人沉声道:“不管高承天是个什么样子的,如今你们已定下了婚期,三日后便成婚,已是板上钉钉,不可更改了,说再多也没有用,况且,你二哥哥还在刑部大牢里关着, “若是你悔婚,你的二哥哥可就要没命了,身为亲妹妹,你忍心看着他去死吗?墨儿,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要体贴懂事,多多体贴家中的难处。” 说着,裴老夫人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的道:“虽然高承天是个傻子,但傻子也有傻子的好处,至少他日后都不会在外面花天酒地,将来等高太师不在了,整个高家不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就看高太师这个精神头,再活个十几二十年的,都不成问题,难道要她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小娘子,像熬油一样的在高家煎熬着? 光是想想,裴惜墨都觉得这日子没有任何的盼头! 裴惜墨在裴老夫人的面前跪下,泪流满面的祈求:“祖母,我不嫁,哪怕是嫁个贩夫走卒,我都不要嫁给一个傻子,蹉跎半生的岁月,求祖母成全!” 听到这话,裴老夫人便不高兴了,松开了手。 “墨儿,祖母好赖话都与你说了,此事已经不可再更改,多说无益,婚期很快便也就近了,这三日你便在屋中绣婚服,等着高家上门!” “祖母……” 在裴惜墨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谢清晚与裴惜月回来了。 “月儿回来了,这些都是高家送来的聘礼,你虽是妾室,但也是平妾,与墨儿没太大的差别,所以高家送来了两份一样的聘礼,你且点点。” 裴惜月走上前道:“是祖母。” 见裴惜月没有苦恼,反而是一口应下了,裴老夫人很是满意,“你看看你妹妹,如此的识礼知趣,她可是比你要吃亏多了,你占着个高家长媳的位置,还在这里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裴惜墨眼睛哭得红肿不堪,她看向裴惜月,却发现她竟真的不哭不闹,就是脸色看着有些憔悴。 但这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傻子本便已经是十分丢人的事儿了,更何况裴惜月比她还惨,要以妾室的身份入门。 按理而言,裴惜月应该闹得比她还凶,可此刻,裴惜月却格外的安静,一口便应了下来。 这其中必然有鬼! “祖母,孙女有些累了,便先告退了。” 裴老夫人笑得一脸慈爱:“月儿年纪虽是家中最小的,但一直以来都是最为懂事的,康妈妈,你待会儿去小厨房炖一些燕窝送去月儿的屋中,也好让她补补。” “是,老夫人。” 裴惜墨却觉得裴惜月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走到门口之时,裴惜月脚下一软,险些没有站稳,若不是一旁的女使一直扶着她,她怕是连路都走不动了。 裴惜墨敏锐的发现,裴惜月在走路之时,一直用一只手扶着腰肢的部位,看来好像很是疲惫无力。 “不知长嫂今日与四妹妹去了何处,四妹妹竟如此的疲乏?” 谢清晚不急不缓道:“四姑娘一早便来寻我,说是想去国清寺祈福,向佛祖祈祷出嫁后能夫妻和睦,我瞧她一早面色憔悴,当是知道自己即将要出嫁,一整夜没有睡安稳所致。” 裴惜月一早是跟着谢清晚一道去国清寺上香了?她可不信,裴惜月会愿意以妾室的身份,嫁给一个傻子,还特意跑去寺庙中祈福! “墨儿你看看,月儿年纪比你小,尚且都知道为家里分忧,而你身为家中最大的姑娘,还在这里胡闹,还不快回你的院子里,好好的将婚服绣好,免得误了出嫁的良辰!” 裴惜墨这次倒是没再闹,只起身行礼:“是,祖母,孙女告退。” 等出了仙寿堂后,裴惜墨转头便去了裴惜月的院子。 她倒是要看看,裴惜月在搞什么鬼! 第96章 在外与人私通 裴惜月一回到闺房,便瘫软在了床榻之上,没有任何力气动弹了。 但是她又不能马上歇下,一身暧昧的痕迹都未清理,尤其是脖颈之上的痕迹,尤为明显,若是被旁人给发现了,那她所有的筹谋就都要前功尽弃了! 撑着疲乏的身子起来,让女使霞儿速去准备浴水,她要沐浴。 霞儿在伺候裴惜月沐浴之时,看到她身上斑驳的痕迹,这些痕迹甚至已经超过了一般的暧昧痕迹,而是近乎于伤痕了。 “姑娘,这高家二公子实在是太不知轻重了些,怎能对您这样娇弱的小娘子下如此重的手,您身上这些痕迹,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怕是都无法好全!” 别说是霞儿了,便算是裴惜月本人也没有想到,高承庆看着一副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模样,在床笫之上竟如此的凶猛,若非时间紧迫,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她怕是连床榻都下不来了! “行了,废话就不要说了,这是我目前唯一的出路,相比于高承庆的不知怜香惜玉,总好过嫁给高承天那个傻子,守一辈子活寡的要好,去拿化瘀血的药膏来。” 霞儿领命正要下去拿药膏,谁知刚打开门,外头便有人不管不顾的冲了进来。 “三姑娘您不能进去,我们姑娘正在沐浴!” 但裴惜墨哪儿会管这个,相反的,裴惜月在沐浴,可是给了她一个绝佳的机会。 让贴身女使挡住外面拦路的人,裴惜墨一下子推门便闯了进去。 在霞儿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之时,裴惜墨已经大步流星的走过去,一把将乌木雕花刺绣屏风给推了开。 裴惜月正疲惫的闭眼养神,在屏风被推开的瞬间,她猛地睁开眼,发现闯进来的竟是裴惜墨之后,惊吓之下想要护住自己身上那些暧昧的痕迹,但显然是已经来不及了! “三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慌乱之下,裴惜月随手拿了一件外衣,挡在身前,虽然她的动作也挺快的,但是裴惜墨已然瞧见她脖颈之上鲜艳的暧昧痕迹。 “四妹妹这么惊慌失措做什么,方才见你在正厅的时候,面色颇为憔悴,身为姐姐很是担忧你的身子,所以特意拿了不少补品送来,毕竟不久的将来,四妹妹可是要与我一道伺候夫君的,可要千万注意身子呀!” 裴惜月生怕对方会发现她身上的痕迹,只道:“多谢三姐姐关心了,只是我院中也有不少补品,就不劳烦三姐姐亲自再走一趟了,我还在沐浴,请三姐姐先出去!” “四妹妹今日是同长嫂一道出去上香了?你这脖子上的痕迹,是怎么伤的呀?看着似乎挺严重的样子,是否需要姐姐给你叫郎中来瞧瞧呀?” 裴惜月心头一惊,忙道:“不需要!我……我只是被山上的蚊虫给叮咬了,三姐姐也知晓,山上条件不好,树木繁杂,这蚊虫一个个的都格外的凶,我一时不察,便被叮咬了好几口,等会儿涂点儿药膏,便也就无碍了。” 呵,她当人是傻子吗?这痕迹分明便是人为! 但裴惜墨却没有继续刨根问底,反而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那四妹妹可是要好好调理呀,毕竟婚期将近,若是四妹妹顶着这一脖子的痕迹出嫁,可是很容易会被人误会的。” “多谢三姐姐关心,霞儿,送客!” 霞儿忙挡在前面,“三姑娘,还请出去,莫要打搅我们家姑娘沐浴。” “是我有些莽撞了,实在抱歉啊四妹妹,我这便离开,你且好好歇息。” 裴惜墨随手将补品留下,这才离开了裴惜月的院子。 “难怪裴惜月竟然不哭不闹,还欣然接受了高家送来的嫁妆,原来她是在外头同外男私通了!” 贴身女使含笑甚是吃惊:“什么,四姑娘竟然敢与外男私通?这……如此伤风败俗之事,若是被发现了,不仅她会被浸猪笼,便算是姑娘您也会因此而受到影响呀!” “马上便要被迫嫁给一个傻子了,我还怕受什么影响吗?呵,裴惜月这个小贱人,倒是打的好算盘,这个时候与外男私通,她是想着让这个外男上门提亲,好断了她与高家的婚事?真是异想天开!” 含笑道:“是呀,四姑娘也想得太美了,也不想想高家有多么的权势熏天,倘若这个外男敢上门提亲,岂不是与整个高家为敌?放眼整个上京,哪户人家敢这么上赶着去送死的?” 裴惜墨忽然脚步一顿,不,这不对劲! 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连一个女使都能明白,裴惜月怎么会不懂? 她情愿舍去清白之身,甚至面对着随时会被人发现,而浸猪笼的风险,甘愿去与这个外男私会,怎么可能会不知,那些世家公子是绝不敢得罪高家的。 也就是说,她私会的这个外男,身份一定不同,换句话来说,这个人,有能力对抗高家,让裴惜月不用给一个傻子做妾! “含笑,你速让人盯着裴惜月,一旦她有任何的动静,便即刻汇报给我!” 这一整夜,裴惜月这边都非常的安静,直至次日一早,裴惜月又去了玉清苑,并且一道同谢清晚又出门了。 含笑很快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裴惜墨,未出阁的姑娘,若是没有家中妇人一道陪着出门,轻易是没法出去的。 裴惜墨便打扮成女使的模样,给看门的小厮塞了不少银子,这才有机会偷溜出去。 一路尾随着裴惜月的马车到了国清寺,谢清晚去了宝殿,而裴惜月则是往禅房的方向而去。 裴惜墨悄悄的跟在她的身后,直到裴惜月在一间禅房前停下,对着门叩了三声。 很快,随着柴门打开,里头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抓住裴惜月,将她给拉了进去。 高承庆一把掐住裴惜月的腰肢,将她抵在门框之上。 “裴三姑娘的精力,倒是足得很,比那些只知哭哭啼啼的小娘子,可要有意思多了。” 裴惜月其实是有些怕高承庆的,因为他实在是太凶猛了,给她的初体验非常的不好。 可她没有第二条路走,只能主动勾住对方的脖颈。 “那二公子可喜欢月儿的伺候?只要二公子愿意,月儿能将你伺候的更好。” 第97章 捉奸在床 高承庆看似温柔的抚摸着裴惜月的脸,笑着道:“是吗,那便让我看看,经过了一夜,你都学会了什么伺候人的本事。” 裴惜墨将纸窗戳出一个洞,清晰的看到了屋内令人面红耳赤的一幕,还有那一声声叫人羞耻的娇喘。 虽然裴惜墨也猜测过对方的身份,但万万没想到,裴惜月找的这个外男,竟然是裴家二公子裴承庆! 但很快,裴惜墨也明白了裴惜月的用意,能够不畏惧高家,不怕高家报复的,便也只有高家人。 “姑娘,没想到四姑娘竟然与高家二公子纠缠在了一起,但这二公子毕竟是庶子,公然与自己的兄长抢女人,高太师岂能容忍这样的丑事发生?” 裴惜墨冷静分析:“高承庆虽然是庶出,但如今高承天已经变成傻子,高太师便只有他这么一个正常的儿子,将来这高家很有可能,会让高承庆继承家业。” 含笑一听便急了,“这怎么可以,姑娘您可是很快便会嫁过去的,倘若让高承庆抢去了高府的继承权,您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一定要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谁知,裴惜墨却笑了,“谁说我要阻止了?我非但不阻止,反而还要成全这对偷情的野男女!裴惜月打的好算盘,想要借助高承庆,摆脱与高承天的婚事, “倘若高承庆真的愿意为了她,向高太师开这个口,高太师为了避免家丑,还真有可能会同意,但倘若,在高承庆开口之前,这件事被无数双眼睛看了个正着, “丑事外扬,弟弟抢兄长的女人,可是会叫整个高家贻笑大方,你说,高太师还会让一个叫家族丢尽颜面的人,继承高家的家业吗?” 反正她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只能嫁给高承天那个傻子。 可裴惜月还想妄图杀出一条生路,攀上高承庆继而过上好日子? 呵,她想得美! 裴惜墨刚绕到了宝殿偏侧,便听见前头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贵妃娘娘祈愿,闲杂人等退避!” 内侍尖锐的嗓音,在偌大的寺庙内回荡。 上京显贵都知晓,高贵妃与洪宗帝在一起多年,只在二十年前曾孕育过一子,但后来这个小皇子体弱夭折了。 高贵妃伤心欲绝,自此之后,便再也没有子嗣。 洪宗帝心疼爱妃,便特意请国清寺住持每月择良辰吉日,为高贵妃诵经祈福,而在这个时间段内,所有来国清寺上香的香客,都要退避,不可打搅高贵妃进香。 “恭迎贵妃娘娘。” 高贵妃从撵轿内缓缓走出,抬手道:“主持不必多礼,请起。” 像往常一样,高贵妃径直去了宝殿,跪坐于送子观音前,虔诚的祈愿,住持带着一众高僧,在两旁为其诵经,以达神明。 而在宝殿之外,则是围着一圈的御林军,这些都是洪宗帝特意抽派了自己身边的贴身侍卫,来保护高贵妃的。 含笑躲在远处观察,“姑娘,宝殿外有御林军看守,咱们怕是没法进去呀?” 裴惜墨看了眼天色,被一道刺目的光芒给激得眯起了眸子,等看清之后,才发现是一面铜镜。 忽然,她计上心头,一勾唇角道:“禅房内如此热闹的场景,怎好只有我们两人观看呢?” 高贵妃正在念经,忽然一道刺目的黄光照在了送子观音像上。 “娘娘快看!” 贴身婢女薛嬷嬷一声惊呼,高贵妃睁开眼,便瞧见了观音像上的奇观。 “莫不成是佛祖听到了本宫的祈愿,显灵了?” 高贵妃喜出望外,不由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而在这时,殿外也响起了惊呼声。 “菩萨显灵了!” “快,快跪下叩拜菩萨护佑!” …… 高贵妃看向殿外,“外面发生了什么?” 御林军立即上前禀报:“娘娘,宝殿外出现佛光普照的盛景,那些香客都在叩拜佛祖显灵。” 什么,不止是殿内的观音像出现奇观,殿外也有? 高贵妃走出宝殿,殿外一束金光,似是直上九重云霄,与天端祥云融合在了一处,伴随着钟鼓铭铭,飞鸟惊起,掠过云霞,倒颇像佛祖显世,普度众生。 “娘娘,那佛光好像是自西南面而来的。” 薛嬷嬷指向了西南面的方向,高贵妃道:“且去瞧瞧。” 若真是佛祖显灵,她必然是要虔诚的向佛祖求一个孩子。 高贵妃带着大部队朝着西南面浩浩荡荡而去,而那些香客也为了一睹佛祖的真容,也跟在了后头。 穿过回廊,走到一半之时,佛光忽然便消失了。 高贵妃皱眉道:“佛光怎么不见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娘娘莫急,奴婢这便命人去查看……” 薛嬷嬷的话还未说完,高贵妃忽然听见了什么动静,抬手示意:“有动静,薛嬷嬷,你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好像是……女子的声音?不对,好像又是男子的?” 高贵妃问:“住持,此处可会有人往来?” 住持上前合掌回道:“阿弥陀佛,娘娘,此处为内院禅房,白日里僧人都在宝殿内外诵经,是无人会回禅房的。” “莫不成是佛祖的声音?” 既然住持说白日里禅房不会有人,而佛光也是在这附近忽然便消失不见了,高贵妃便认为这声音出自于佛祖。 她一路顺着声音的发源地寻去,原本声音并不清晰,但当她接近一间禅房时,那喘息声便清楚了起来。 除了女子的娇喘之外,还有男子的低吼,以及木床吱呀声,足以见得战况的激烈。 高贵妃也是过来人,听见这声音,便算是没有瞧见,也听出里头是在做什么了。 她在外头费心的寻找着佛祖的下落,而在这一片净土内,竟然有人在行如此污秽之事,简直是胆大妄为! “去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污了佛祖圣地!” 御林军领命上前,一脚便将柴门给踹了开。 很快,禅房内便传来了惊呼声。 “啊!你们是谁?出去!” 裴惜月害怕极了,慌忙往高承庆的身后躲。 高承庆黑着脸道:“谁准许你们进来的?都给我滚出去,否则你们便完了!” 第98章 真是伤风败俗 谁知,刚放完狠话,一道蔑笑传来:“本宫倒是要瞧瞧,何人敢让本宫完蛋?” 高贵妃听这声音,觉得有些耳熟,以为是哪个无知小儿,竟敢如此大放厥词,简直是不知死活。 岂料一走进禅房内,瞧见高承庆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高贵妃的脸色可以说是非常精彩了。 她做梦也没想到,在佛教圣地,行如此污秽之事的人,竟然会是自己的亲侄儿! “姑姑,这都是个误会,您听侄儿解释……” 以为是无知小儿,所以高贵妃也并未拦跟上来的香客们,在高贵妃进去问责之时,那些香客也都在外头探头探脑的看热闹。 “这男子怎么看着这般眼熟?” “这不是高家二公子高承庆吗?” “那个与他偷欢的小娘子又是何人?” 人群中有人故意提声道:“呀,那不是宣阳侯府的四姑娘裴惜月吗?” 众人恍然,“好像是裴家四姑娘!” “裴家四姑娘竟然与高家二公子在佛教圣地私会?这可真是伤风败俗呀!” “听闻裴四姑娘要给高家大公子做妾呢,怎么又会和高家二公子扯上关系?” 这话来得正是时候,众人一听便是哗然:“弟弟抢兄长的女人?” “如此罔顾人伦之事,竟发生在佛祖脚下,实在是骇人听闻呀!” …… 眼瞅着这些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高贵妃虽然恼火,但也不能看这些人对高家置喙。 “所有人都出去,薛嬷嬷,吩咐下去,今日之事若是有半句泄露,仔细他们的项上人头。” 薛嬷嬷拱手:“是,娘娘。” 刚要清场子,忽然在人群中冲出一人,惊呼:“天哪,这是出什么事儿了?四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姐姐四处寻你都寻不见,你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了?这……这人不是高二公子吗,你怎么会与高二公子在一起?” 众人一瞧,哟,这热闹不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裴家四姑娘在外面私会外男,被所有人给撞了个正着,原本他们还无法真的确认裴惜月的身份。 结果裴惜墨出来这么喊了一嗓子,裴惜月和高承庆私通的事儿,便是板上钉钉了! 薛嬷嬷上前,挡住裴惜墨,“裴三姑娘,你认错人了,还请速速离开,此地不是你可久留的!” “我自己的亲妹妹,如何会认错,她这模样,必然是受欺负了,四妹妹别怕,姐姐会救你出去的!”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制造了这个机会,让裴惜月和高承庆的奸情公之于众。 倘若这些看戏的人都被高贵妃给赶走了,为了家丑不外扬,高贵妃必然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裴惜月能否嫁给高承庆只是小事,重要的是,若是不能借着这次机会,让高承庆的名声变臭,失去继承高府的机会,那到时她嫁过去,高家主母的位置可就不保了! 说着,裴惜墨一下将薛嬷嬷给推开,不管不顾的便冲了进去。 一把抓住裴惜月的皓腕,用力强行将她从高承庆的身后给拽了出来。 裴惜月身上本就没着什么衣物,只勉强用麻被遮挡,猝不及防被裴惜墨这么一拽,半个身子被扯了出来,春光外泄。 “裴惜墨你做什么,放开我!” 裴惜墨立即提声道:“四妹妹,你怎么会与高二公子独处一室?三日后,你可是要与我一道入高府伺候高大公子的呀,虽然你是妾室,但也是平妾,与我这个嫡妻无甚差别, “高家都已经将聘礼送到了侯府,此事已然人尽皆知,你怎么能转头与高二公子纠缠在一起?咱们高家女眷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呀,快随我回侯府!” 三言两语的,裴惜墨就把裴惜月不愿意给高承天做妾,转而勾搭上了其弟弟的事儿给宣扬了出去,叫外头看热闹的香客都听了个真切。 高承庆还没这么丢人过,见裴惜墨在这里嚷嚷,情急之下,抬腿便是一脚踹在裴惜墨的肚子上。 “胡说八道什么,给我闭嘴!” 裴惜墨夸张的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咬破舌头,吐出了一口血。 “身为弟弟与自己兄长的妾室私通,被当场抓包了还敢如此嚣张,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是呀,婚期都已定下,聘礼也送了,这裴三姑娘也算是高家媳妇,还是高二公子的长嫂,他竟直接便对长嫂动了手,这是全然没将高大公子放在眼里呀!” “听闻高大公子前先日子在醉仙楼被人给打晕了,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儿了,否则这高二公子一个庶子,怎敢如此胆大妄为的骑到嫡子的头上来?” 高贵妃听不下去了,皱眉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将这女人带下去,其他人都带去宝殿,再敢嚼一句嘴,便直接拔了舌头!” 原本还议论纷纷,为裴惜墨鸣不平的香客们瞬间吓得闭上了嘴巴。 在将人给清空之后,高承庆才去向高贵妃求饶。 “姑姑,请听侄儿解释,侄儿并不知晓这个女子竟是裴惜月,若是知晓,便算是借侄儿一百个胆子,侄儿也不敢动兄长的女人呀!” 高承庆一边哭诉自己无辜,一边便在高贵妃的面前跪了下来求原谅。 高贵妃抬手便是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没用的东西,你睡谁不好,偏偏睡了天儿的妾室,还在佛祖脚下做出如此龌龊的行迹,被这么多人给瞧了热闹,是嫌我高家不够丢人吗?” “侄儿知错了,姑姑息怒!只要姑姑您一声令下,这些香客为了保命,必然是不会多说什么的,侄儿发誓,必然与这裴惜月断个一干二净,绝不会叫兄长脸上抹黑!” 高贵妃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真是太叫本宫失望了!” “姑姑,这都是侄儿一时糊涂了,侄儿甘愿领罚,可是姑姑,兄长他如今这个状况……当然,我比任何人都希望看到兄长恢复正常,可若是一时半会儿无法恢复,而侄儿也因此受了牵连,影响到仕途,那咱们高家辛苦筹谋的基业,可便要毁于一旦了呀!” 第99章 诋毁她的名声 若不是高承天被砸成了个傻子,一贯谨小慎微的高承庆哪儿敢做出如此放浪形骸的事儿,还在事后敢这么和高贵妃说话的。 高贵妃虽然也气,但只能道:“若不是天儿遭此横祸,本宫哪儿用得着在这儿说教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高承庆的眸中闪过一丝狠辣,但明面上却是低头,一副态度诚恳道歉的模样,“都是侄儿一时抵挡不住诱惑,被这女人给算计了,姑姑放心,从此之后,侄儿再也不会见她了。” 一听高承庆要与自己撇清关系,裴惜月不干了,踉跄着从床榻上起来,扑过去抱住高承庆的腿。 “不可以,二公子,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不管,你答应过我的,一定会娶我为妻,你不能言而无信,我把我的清白之身都给了你了,你不能这样对我!” 高承庆嫌弃的将裴惜月一脚给踹了开,“我何时答应过会娶你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不想给我兄长做妾,所以故意做局勾搭上了我,像你这般不知廉耻的女人,我怎么可能会要你!” 裴惜月捏紧手心,她便猜到,高承庆是个吃干抹尽,翻脸不认人的混蛋! “若是二公子不想娶我,我如今又没了清白之身,那便只能去京兆府,求官老爷为我讨回公道了!” 高承庆扭头阴恻恻的看着她,“你莫不是疯了?一个失了贞洁的荡妇,也敢去京兆府报官?一旦此事被宣扬出去,等待你的只有被沉塘的下场!” “我若是被沉塘,二公子你的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我虽是妾室,但也是平妾,与嫡妻没什么差别,与自己兄长的未婚妻私通,一旦传到了圣上的耳中,想来二公子你的仕途,也要到头了?” 高承庆一把掐住她的脖颈,“贱人,你竟敢威胁我?你以为你能有命,走出这里吗?” 裴惜月却是笑了,“二公子自然是可以杀了我,但是今日这么多香客都瞧见了你我的事情,而且以我那位三姐姐的嘴巴,除非你连她一道也杀了,否则这件事情,你想瞒也瞒不住!” 手上的力道骤然加紧,裴惜月无法呼吸,只能垂死挣扎。 “够了庆儿,你还真想闹出人命不成?若是寻常人家便也就罢了,她毕竟是宣阳侯府的姑娘,若是真死在了这儿,可是不小的麻烦。” 高承庆这才松开了手,裴惜月骤然呼吸到空气,趴在地上,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如此费尽心思的筹谋,你的胆子是真的大呀,所以今日,也是你故意将本宫引过来,好叫本宫撞个正着,迫于舆论压力之下,让庆儿娶你了?” 裴惜月匍匐在地道:“贵妃娘娘明鉴,便算是借臣女一百个胆子,臣女也不敢算计娘娘,臣女对二公子一片真心,此番臣女也是被我那三姐姐给算计了,必然是她发现了我的异常, “所以跟了出来,又故意将贵妃娘娘和一众香客引到此处,便是想借着旁人的嘴,让臣女身败名裂,臣女身份低微,名声被毁也就罢了,若是因此而牵连到二公子,甚至是整个高家,便是万死也难辞就!” 高贵妃冷笑,“你倒真是一心为高家考虑呀,也还算是个聪明人,如此费尽心思,看来你是真的不想给天儿做妾,你这么聪明,倒也是可惜了,既然你对庆儿如此真心一片,本宫又岂有棒打鸳鸯的道理?” 高承庆皱眉,“姑姑……” 不等他反驳,高贵妃只无声的朝他摇了摇头。 而裴惜月则是喜出望外,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多谢贵妃娘娘!多谢贵妃娘娘!臣女必然会一心一意伺候二公子的,多谢娘娘成全!” “薛嬷嬷,且将裴四姑娘安全送回侯府,你与庆儿的婚事,本宫自会亲自与兄长商议。” 得到了安抚的裴惜月果然不再闹,乖乖的便跟着薛嬷嬷离开了。 等人走了之后,高承庆才道:“姑姑,您真的要让这个心思不纯的女人,做侄儿的妻子吗?侄儿只是一时图她新鲜罢了,并未有娶她为妻的想法。” 当然,最重要的是,高承庆嫌弃裴惜月的身份,虽然是宣阳侯府的姑娘,但却是个庶出,更何况裴家已然是没落的贵族了,别说是助力了,恐怕裴家还要仰赖着他们高家过活。 “虽然这个女人愚蠢又无知,但毕竟今日之事闹的这么大,若是传到圣上的耳朵,对你的仕途终归是有影响的,左右她都是要入高家门的,本宫只是答应了让她做你的人,可没说,是让她做你的嫡妻,还是妾室。” 高承庆瞬间便明白了高贵妃的用意,“姑姑是让她做妾?这倒是符合她的身份,还是姑姑睿智。” “敢算计本宫,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做我高家的妾室,也是便宜她了,待过门之后,让她好好的懂懂规矩。” 今日被人看戏的这笔账,高贵妃可是有一股怨气,自然是要出在裴惜月这个罪魁祸首的身上了! “侄儿明白,姑姑且放心。” 山脚,谢清晚撩起车帘的一角,看到不断有香客自国清寺下山,便知晓今日这出捉奸的戏码,已经唱的差不多了。 谢清晚放下帘子,“蒹葭,且将这份戏折子,送到茶楼、瓦舍,再给些碎银子,想来那些说书先生和戏子们,必然最是喜欢这样的撕逼戏码。” “是,姑娘。” 果然,不过短短一夜的功夫,裴家四姑娘为了不给高家大公子做妾,而勾搭上了高家二公子,还与其在寺庙私通,被香客们撞了个正着的故事,就在大街小巷传遍了。 裴惜月也是今日一早起来,才知自己和高承庆的事情,已经被人添油加醋的给传扬了出去。 第一反应,她想到的便是裴惜墨,怒气冲冲的便杀去了裴惜墨的院子。 “裴惜墨你个贱人,竟然敢在外故意诋毁我的名声,我要撕烂你的嘴!” 裴惜墨也正起身,在菱花铜镜前梳妆打扮,刚从女使含笑的口中得知,昨日裴惜月做的丑事,如今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了。 她正在嘲笑着,裴惜月便张牙舞爪的杀了过来。 “四妹妹可莫要随意污蔑,昨日从国清寺回来,我便歇下了,至于四妹妹你与外男私通的丑事,是如何被传扬出去的,我可半点儿都不知情。” 第100章 伤风败俗的丑事 裴惜月自然不信,“你放屁,别以为我不知道,昨日禅房那一出,便是你故意设计的!是你一路跟踪尾随我到了国清寺,还故意引来高贵妃和香客,让他们看我的笑话,便是为了让我身败名裂!”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反正左右也无人,裴惜墨便也不装了,冷笑了声。 “就四妹妹你这榆木脑袋,现在才醒悟过来,未免也为时过晚了,你自以为聪明,为了不给高承天做妾,不惜搭上自己的清白,也要暗中与高承庆苟合, “怎么,还想着小妾变正妻?真是可惜,你算盘打得响,但昨日事情那么一闹,高承庆还敢娶一个荡妇过门吗?别说是他了,高家必然也是不会同意的, “到头来,四妹妹你便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届时别说是妾室了,恐怕想做个通房,上京都没有人家会要你呢!” 裴惜月本便恼火不已,被裴惜墨这么故意一激,更是怒火中烧,无法控制,面目狰狞的便扑了过去。 “你这个该死的贱人,我要杀了你!” “啊我的头发!你这个疯子!” 裴惜月一把薅住裴惜墨的鬓发,裴惜墨挣扎着也去抓裴惜月的鬓发,两人你抓我我挠你,互不相让。 “四姑娘你快住手!” “三姑娘别打了!” …… 女使们怕自家主子会落下风,拉架拉着拉着,便也帮着自家主子和对方打了起来。 在一片混乱之下,裴惜月抓起妆台上的一盒胭脂,便朝着裴惜墨狠狠砸了过去! 伴随着一声惨叫,谢清晚时机掐得极准的便到了院子。 “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裴惜墨一见谢清晚来了,便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捂着额头叫唤:“我的头好疼!四妹妹,你……你也太狠了,竟然想要我的命!” 谢清晚一瞧,哟,裴惜月下手还真挺狠的,竟然把裴惜墨的额头直接给砸破了血,殷红的鲜血还在咕噜咕噜的往外冒。 也亏得裴惜墨竟然还没晕,还有功夫在这儿跟谢清晚告状。 “长嫂,是她先诋毁我的清誉,今日我一定要打死她不可!” 说着,裴惜月挥舞着手中的胭脂,便要再次砸过去。 裴惜墨哀叫着,还手却完全打不过疯起来的裴惜月,谢清晚实则看热闹,表面做做样子的叫人拦住。 在打斗间,裴惜墨的脸都快被裴惜月给抓花了,足以见得女人疯起来这战斗力是有多么的强悍。 “快将两个姑娘拉开,吵吵嚷嚷的,还动起手来,成何体统,都带过去见老夫人!” 这厢闹得这么大,裴老夫人哪儿还能没有得到消息,派了康妈妈过来,将两人一并带到了仙寿堂。 乍一瞧见裴惜墨,裴老夫人险些都认不出来。 鬓发披散凌乱,脸蛋更是被抓出了一道道的血痕,而更加刺目的,还是她额头上被砸出的血洞,血和泪混合在了一块儿,显得这张原本还算清秀的脸格外的可怖。 而战斗力爆表的裴惜月则是要比裴惜墨好上许多,只是鬓发被抓乱了,但身上倒是并没有受什么伤,和惨惨兮兮的裴惜墨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裴惜墨一到裴老夫人的面前,便开始声泪俱下的哭诉。 “祖母,四妹妹实在是太过分了,不由分说的闯到我的屋内,对着我破口大骂便也就罢了,竟然还想打死我,求祖母孙女做主呀呜呜呜……” 裴惜月不甘示弱道:“呸你个不是人的玩意儿,打死了也是活该!祖母,裴惜墨故意诋毁我的声誉,我没法做人了呀祖母!” 裴老夫人还刚起,并不知道外头传的有关于裴惜月的事情,只道:“姐妹之间,便算是有再大的矛盾,也不该动手打人,清晚,你来说说,她们究竟是闹了什么矛盾,竟闹到要打死对方的地步?” “回祖母,孙媳也不是特别的清楚,我得知出事赶来之时,两位姑娘已经打在了一起,拦都拦不住,只听四姑娘说三姑娘诋毁她的清白,要三姑娘偿命,其余的便不清楚了。” 裴惜墨接腔道:“祖母,四妹妹便是为了昨日她在国清寺,与高家二公子私通被高贵妃和一众香客给当场捉奸,恼羞成怒之下,便来寻我的麻烦,是她自己不知检点,却拿我出气,孙女实在是冤枉呀!” “你放屁,我与高二公子本便情投意合,你情我愿……” 裴老夫人骤然变了脸,“你给我住嘴!裴惜月,你给我说清楚了,你和高承庆是怎么一回事?你马上便要随墨儿一道服侍高承天,怎么会与高承庆扯上关系?” 反正如今事情已经败露,裴惜月便也就破罐子破摔。 “祖母,孙女豁上自己的清白,这么做也都是为了裴家考虑呀,高承天便是个傻子,将来高太师百年之后,会放心将高家的基业,交给一个傻子吗? “将来高家的家主,必然是高承庆,可若是我们裴家将两个姑娘都嫁给了高承天,到头来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如今高承庆已经答应会娶我为妻了, “将来我便是高家主母,有这层关系在,祖母何愁不能振兴裴家?孙女一片良苦用心,可都是为了裴家荣辱考虑呀!” 裴老夫人这么一合计,倒也觉得裴惜月说的有道理。 比起将所有鸡蛋都装在一个笼子里,到时候血本无归,不如分开来装。 若是高承天日后能治好脑子,那高家的家业自然是由嫡子来继承。 但若是高承天一直是个傻子,这高家的家业必然是会落到庶子高承庆的手中。 而裴家分别将两个姑娘嫁给高家二子,将来不论哪个继承家业,裴家姑娘都会是高家主母! “祖母,四妹妹这分明是在强词夺理,高家都已经下聘了,她已然是板上钉钉的大房平妾,高家如何会改头让她做二房的嫡妻?更何况,昨日她与高承庆被捉奸在床, “他们的那档子丑事,如今已传遍了上京的大街小巷,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丑事,按照祖宗律法,该是被浸猪笼,否则咱们裴家女眷都没脸在上京待下去了!” 第101章 她在等候九爷 谁知,裴老夫人转头却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打打杀杀的,墨儿,你是月儿的姐姐,你们是相亲相爱的姐妹,你怎能对自己的妹妹说出如此狠心的话来呢?” 裴惜墨猛地扭过头,不可置信的看向裴老夫人。 “祖母,是她放荡不知廉耻在先,做出有损家风的事情,孙女说的话,何错之有?” 裴老夫人叹了口气:“好了,此事我会查清楚,妥善处理的,墨儿你身上还有伤,还伤到了脸,赶紧下去让郎中好生医治,婚期将至,可不能因为脸蛋而耽搁了。” 好歹是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裴惜墨听出裴老夫人并不想将这件事闹大,也不想处理裴惜月。 “祖母,您怎么可以……” 话未说完,裴老夫人沉下脸道:“长辈做的决定,你一个晚辈岂有质疑顶嘴的道理?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三姑娘带下去治伤?” 裴惜墨只能咬牙,暂且不作声,临走前恶狠狠的瞪了裴惜月一眼。 而裴惜月却是胜利者的骄傲姿态,她就知道,裴老夫人这只老狐狸,最是懂得取舍,裴家姑娘究竟嫁给谁,又是否会过得幸福等等,对于她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将姑娘嫁过去了之后,能否为裴家带来便利。 很显然,裴惜月的话让裴老夫人心动了,所以她愿意保下裴惜月的命。 “月儿,你确定高承庆会愿意娶你为妻吗?” 裴惜月信心十足的道:“祖母只管放心,此事可是贵妃娘娘亲自开了玉口,贵妃娘娘让我只管回家中等待成婚便是,否则孙女也不敢拿着整个裴家女眷的声誉去冒险呀。” 裴老夫人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也回自己的院子歇息,莫要再去墨儿的院子闹事了,此事下不为例,明白吗?” “多谢祖母,孙女明白。” 等裴惜月离开了,裴老夫人才看向谢清晚道:“清晚,此事你如何看?你觉得高家会改变主意,让高承庆娶月儿为妻吗?” “如今四姑娘和高承庆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皆知,高家为了挽回颜面,也只能让高承庆娶四姑娘,届时只要两家都对外宣称一开始便是让高家两位公子,各娶裴家两位姑娘,这舆论自然便是会不攻自破的。” 裴老夫人的面色这才稍霁,“清晚你分析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说起来,月儿此番出入国清寺,似乎是跟着你一道过去的?” 谢清晚起身,低首道:“四姑娘在玉清苑哭哭啼啼,寻死觅活,我也是她的长嫂,瞧她实在是可怜,便心软带着她一道去国清寺上香祈福,却不想她竟打的是这个主意,此事也是我不够仔细,请祖母责罚。” “你身为长嫂,心疼弟弟妹妹也是应该的,此事原本也是亏待了月儿,如今她若是能因祸得福,嫁给高家二房,也算是好事儿,行了,清晚你也下去歇息。” “孙媳告退。” 在转身之时,谢清晚面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呵,裴老夫人这个老狐狸,还想着能因为此事而因祸得福?裴家真正的灾难,现在才正式拉开序幕呢! 果不其然,高家很快又来人上门了。 “老夫人,也怪这婚期实在是太近,弄得我们高家阖府上下乱糟糟的,不小心将成婚的对象给搞错了,大公子娶的是三姑娘,而四姑娘则是配二公子,不知这两桩婚事,老夫人可有异议?” 高家管事上门,又送上了另外一份婚事,裴老夫人哪儿会有意见,自是喜笑颜开。 “亲家这是说的哪里话,高家两位公子同时愿意娶我们家姑娘,这是我们裴家莫大的荣幸!” 高家管事又道:“既然两位姑娘都要出嫁,也为了方便,太师打算让两位姑娘同一日出阁入高家,老夫人以为如何?” 裴老夫人自然是没有意见,一口应下,婚事便这么敲定了。 大婚当日,高朋满座,座无虚席。 谢清晚借着身上有伤的由头,成功避开了操持婚事,而都交由秦氏来操办。 婚期如此之赶,里里外外都要准备,可是把秦氏给忙得脚不沾地,不过短短三日的功夫,便憔悴了许多。 反观谢清晚,这三日除了去国清寺走了走之外,悠闲的在玉清苑喝喝茶,剪剪花,反而还养得圆润了一些,和秦氏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今日裴家办喜事,裴景庭也会出席,谢清晚想着要好好感谢对方,便一早起来亲自下厨,做好了膳食后,才出了院子。 正厅宾客繁多,谢清晚没有瞧见裴景庭,觉着无趣便出去透透气。 这时有个女使走了过来,“大娘子,九爷有事寻您,请您往西厢房一趟。” 谢清晚的眸光落在女使的身上,清明的视线像是透过她这个人,看透她的本质。 女使心虚的不由攒紧了手中的帕子,紧张的屏住呼吸之时,却听谢清晚道:“我知道了。” 见谢清晚往西厢房的方向而去,女使转头便去向叶思思复命。 “叶娘子,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大娘子引去了西厢房。” 叶思思露出一个奸险的笑,将一袋银子递给她,“做得很好,你且去盯着裴景庭来了没有,再趁着旁人没注意,按照我说的来做。” “是。” 裴景庭来得很迟,而且他并未去正厅,反而是往另外一个偏僻的方向而去。 这倒是给了女使机会,“九爷,九爷且慢。” 裴景庭顿住脚步,侧眸看去,眸光淡漠孤冷,女使才一接触到他的视线,便不由心中一跳,忙垂下首。 “九爷,大娘子命奴婢前来与九爷说一声,她有十分重要的东西,要转交给九爷,还请九爷往西厢房一叙。” 裴景庭的眸光有暗光涌动,淡淡启唇:“是吗,她是这么说的?” 不知为何,这一瞬间,女使感觉到自己的后脖颈一凉。 但她只能硬着头皮回道:“正是,这是大娘子的原话,大娘子已经等候九爷许久了。” “我知道了。” 见裴景庭也上当,往西厢房的方向而去,女使松了一口气,赶忙向叶思思汇报。 为了确保两人都到了西厢房,叶思思亲自去查看一番。 在窗棂处,叶思思刚想戳破窗户纸看看里头的情况,忽然身后闪过一道黑影,一掌劈向她的后颈! 叶思思两眼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第102章 床榻上躺着两人 裴知衍应付完宾客之后,便想与谢清晚商议一些事情,在正厅寻了一遍,却没有瞧见她的身影。 “夫人去何处了?” 裴知衍叫住一女使询问,女使道:“回世子,奴婢方才瞧见大娘子似乎是往西厢房的方向去了。” 今日两位姑娘出嫁,侯府忙成了一团,若说最清闲的,便要数谢清晚了。 这也是裴知衍亲自授意的,先前他因为不知道谢清晚不能吃蛤蜊,而让她过敏,心中一直有所愧疚,所以便将两位姑娘出嫁的事一并揽了过去,他和秦氏一块料理,而让谢清晚安心养身子。 因为姑娘出嫁,所以便是连之前犯错而被禁足的吴氏,也被允许今日出来送嫁。 吴氏一直注意着裴知衍这边的动静,听到裴知衍终于问起谢清晚来了。 她故意在一旁感叹一句:“这满上京做媳妇的,便算是清晚最幸福了,家中两位姑娘出嫁,所有人都忙的脚不沾地的,便数她最为轻松,到处闲逛,我瞧她这精神头足的,完全不像是有病的样子,也不知为家里多分忧分忧。” 裴知衍皱了下眉道:“二婶婶,我夫人为何会受伤,二婶婶心中不是最为清楚吗?她为侯府操劳的也不少,今日休息一下也是应该的,这也是我特意吩咐的,二婶婶若是有意见,只管冲着我来。” “衍哥儿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你心疼自己的娘子,做婶婶的明白,看到你们夫妻和睦,高兴还来不及呢,清晚有伤在身倒也能理解,但九弟却连个面也不露,好歹墨儿与月儿也是他的亲侄女,他这个做叔叔的,岂有不送嫁的道理?” 吴氏故意提到裴景庭,在说话的同时,给身旁的女使三春使了个眼神。 早就已经暗中勾结好的三春,立刻会意,适时的说道:“二夫人,九爷今日也来了,奴婢方才瞧见了。” “是吗,难得见他能如此准时,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过话说起来,他近来回侯府的次数,倒是多起来了,侯爷与老夫人都在正厅会客,他既是来了,怎么不来请安啊?” 裴知衍听到吴氏这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后,眸光微微一暗。 吴氏说的也没有错,从前一年到头都别想看到裴景庭一次,让裴知衍总觉得这个九叔,除了姓裴之外,似乎与这个家就没有其他的关系。 但是自打他从赣南回来之后,见到裴景庭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 就连他从来都不参加的家宴,上次竟也到场了。 只是想到,在家宴上,裴景庭出面为谢清晚讨回嫁妆,反而显得他这个做丈夫的是个多余的,裴知衍的胸口便如同憋了一团闷火,上不去下不来的。 三春道:“奴婢瞧见九爷一到侯府,似乎便往西边方向去了,并未进过正厅。” “连正厅都不来,看来他今日到侯府,并不是为了给两位姑娘送嫁呀。” 吴氏说了这么一句,裴知衍的脸色便彻底沉了下来。 “你真的瞧见九叔往西边的方向去了?是何时的事儿?” 三春回忆了一下道:“好像是两盏茶之前的事儿了。” 方才有女使说,谢清晚往西厢房的方向去了,而眼下,三春又说裴景庭一来侯府,连正厅都没踏入半步,便直接往西边方向而去。 难道说,裴景庭今日来侯府,便是为了见谢清晚的? 这个想法一旦冒上来,裴知衍的脑海中便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裴景庭与谢清晚之间的互动。 以及,谢清晚每次面对裴景庭时,那发自于内心的晏晏笑意。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沉着脸,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衍哥儿,你做什么去呀?还有宾客没有招呼呢!” 吴氏故意冲着裴知衍喊,看裴知衍很快消失在了视线中,吴氏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转头便到了宣阳侯的跟前。 “侯爷,九弟来了,儿媳原本是想让他来给侯爷与老夫人请安的,但他却连理都没理,径直去了其他地方。” 裴老夫人一听到裴景庭的名字,便沉下了脸,“理会这个竖子做什么,他不给侯府添乱,我便是要谢天谢地了!” “夫人,不可说这种话,景庭能来出席婚宴,已经很好了,派个人去请他来正厅,我正想与他多说说话呢!” 平时都没机会和裴景庭拍马屁,他小的时候倒是还好说话,但是越长大便越疏离。 他对这个庶子,倒是宽容得很! 裴老夫人极度不悦,不过还没再开口,便听吴氏又道:“我看九弟匆匆忙的,可能是特意来找清晚的,这叔侄的关系倒是挺不错的,也不见九弟与墨儿他们交好,清晚这与人交际的本事,倒真是令人艳羡呀。” 听到吴氏说裴景庭去找谢清晚了,裴老夫人的脸色瞬间便黑了下来。 “你说什么,他去见谢清晚了?成何体统,马上将两个人给我叫过来!” 吴氏道:“老夫人莫急,衍哥儿听闻后,便匆匆过去了,想来衍哥儿很快也会把九弟请过来的。” “真是没有规矩!侯爷,我且去看看,秦氏,你将宾客招呼好了。” 秦氏忙得团团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裴老夫人与她叮嘱了一句,便朝着厅外而去了。 而吴氏跟在后面,一同过去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在周围扫了一圈。 “泽儿人又跑哪儿去了?赶紧让他在正厅候着,在侯爷的面前多多表现表现,真是不叫人省心!” 裴知衍先一步到了西厢房,周围并无其他人。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谢清晚应当不敢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可是…… 女使的话不断的在裴知衍的耳边回荡,他便来看一眼,只要确定两人并未在一起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便说明是他多想了。 裴知衍一把将房门给推开,往里头走了两步,便瞧见床榻上竟躺着两人! 帷幔虚掩,一时瞧不清两人的样貌,却能分辨出,必然是一男一女! “衍哥儿你也在呀,天哪,床榻上怎么会躺着两个人?” 第103章 将裴景庭逐出侯府 裴知衍虽然并未看清床榻上的人是谁,但他本能的觉得是谢清晚和裴景庭。 虽然他心中翻江倒海的恼火,但如此丢人的事情,他并不想被旁人瞧见。 “二婶婶,你先出去,此事交由我来处理便好。” 吴氏见裴知衍都被光明正大的戴绿帽子了,竟然还想将此事给隐瞒下来? 呵,只可惜,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吴氏立马提声道:“床榻之上的人,好像是清晚?但这另外一人又是谁呢?” 刚走到门口,还未看清屋内情形的裴老夫人听到了吴氏的话,立时就变了脸。 “谢清晚这个胆大包天的荡妇,竟然敢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立刻将她,还有那个姘头给我抓出来!” 哪怕都没瞧见里头发生了什么,但裴老夫人已经认定,就是谢清晚和裴景庭罔顾人伦,在白日宣淫。 往日里宣阳侯都护着裴景庭,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将裴景庭逐出侯府! “祖母,事情还未弄清楚,这中间或许有什么误会……” 裴知衍挡在前面,还想说什么,吴氏直接将他拉到了一边,“衍哥儿,这对奸夫淫妇,竟敢在今日如此重要的婚礼上,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 “俨然是没将你这个做丈夫的放在眼里,你还替她说什么话,与自己的叔叔苟合,必然是要将谢清晚这个荡妇抓起来,浸猪笼才是!” 在说话的同时,仆人们已经上前抓人。 “这是哪里?谁允许你们动本公子的,给我滚开!” 床榻上的男子醒了,在被仆人抓起来的时候,那男子恼火的吼了出来。 而听见这道声音之后,裴知衍和吴氏同时停了下来。 等等,这声音好像并不是裴景庭?但听着……又格外的熟悉。 正当裴知衍要去查看之时,一道清淡的嗓音传来:“怎么有这么多人聚在西厢房,是出何事了吗?” 吴氏猛地扭过头,却发现本该躺在床榻上的谢清晚,此刻却好端端的,站在了厢房外。 “谢清晚?你怎么会在外面?” 谢清晚无辜而又奇怪的眨眨眼,“二婶婶这话问的好生奇怪,我不在外面,难道该在里面吗?说起来,为何这么多人都聚在西厢房,不在正厅招呼宾客呢?” 裴知衍在看到谢清晚的瞬间,不由自主便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谢清晚。 但这个念头刚冒上来,裴知衍又觉得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他当初娶谢清晚本就是阴差阳错,被逼无奈,他筹谋这么久,便是要让他的心上人能够回来,到时候谢清晚必然是要…… 刚想到这里,床榻那边随之便传来了一声尖叫。 “啊,你们是谁?要对我做什么?大胆,我可是世子的人!” 这声音,怎么听着更加耳熟? 吴氏终于也发现不对劲了,几大步过去,赫然便瞧见在床榻之上,甚至都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两人,正是裴瑞泽和叶思思! “泽……泽儿?你怎么会在这儿?” 吴氏做梦也没想到,她和叶思思联手精心策划了这一切,最后落入圈套的,反而是叶思思本人,还有她的儿子! “母亲?我……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裴老夫人发觉不对劲,也上前来,结果就看到了这一令她瞬间血压飙升的一幕。 “你……你们两个,简直是胆大包天,不知廉耻!” 叶思思原本还晕沉沉的,被裴老夫人这么一骂,这才算彻底的清醒过来。 “我……这不可能,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 抬头正与裴知衍厌弃的视线对上,叶思思心头一紧,瞬间便慌了。 “知衍哥哥,我……我是被人给陷害的!是谢清晚,一定是她!知衍哥哥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和裴瑞泽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叶思思在解释之前,也不瞧瞧自己一身的衣衫凌乱,当然裴瑞泽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这模样,俨然便是想要做那种事情,箭在弦上了,却被人给捉奸在床。 生怕裴知衍会厌弃自己,叶思思一边哭着解释,一边跌跌撞撞的从床榻上下来,跪坐在地上,一把抱住裴知衍的大腿。 这哭得梨花带雨的,当真是好不委屈。 “叶娘子,你便算是要冤枉人,也该找个听起来合理些的借口,谁都瞧见了,在你和二弟被捉奸在床之时,我是最后一个到的,如何便能够设计陷害你了?” 裴知衍想将腿抽出来,但奈何叶思思抱得极紧。 “不,她在撒谎!知衍哥哥,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被人给陷害的,是有人将我给敲晕,搬到床上来的,我怎么可能会与裴瑞泽那样…… “知衍哥哥你我相知相守整整两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能不清楚吗?我深深爱着你,怎么可能会瞧得上裴瑞泽这个赌徒呢?” 谢清晚徐徐道:“这可是说不准呀,上回琼林宴,叶娘子能在这么多郎君中,一下子选中二弟,与他组队捶丸,看起来也颇为默契,不会就是那个时候,两人暗生情愫的?” “便算是你与二弟暗中情投意合,也该注意些场合,今日毕竟是三姑娘与四姑娘出阁的日子,你们却在此处幽会,还被当场捉住,若是闹大了,连带着出嫁的两个姑娘的声誉都会受影响。” 实际上,裴家的姑娘的声誉,早就因为裴惜月私自幽会外男,而传遍大街小巷,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 再加上今日叶思思一个通房,也敢和裴家公子私通,裴家的名声可以说是彻底臭了,比咸鱼都还臭。 咸鱼翻身,依旧还是臭得无可救药的咸鱼! 说着,谢清晚忽的小声惊呼一声,以帕子捂唇道:“该不会,叶娘子你腹中的孩子,也不是夫君的,而是……” 谢清晚故意停顿了一下,果然叶思思便被这话给彻底惹恼了,满目狰狞的便要朝着谢清晚扑过去。 “你放屁!我腹中的孩子自然是知衍哥哥的!今日该在西厢房的人分明便该是你,是你将我给打晕,陷害我,我要杀了你这个毒妇!” 第104章 将她屈打成招 但可惜,叶思思连碰到她裙角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裴知衍钳制住了双手。 “够了叶思思,别给我在这儿发疯!” 叶思思不可置信的看着裴知衍,“知衍哥哥,都是谢清晚这个贱人陷害我,今日分明便是她与裴景庭在这儿私会,我亲眼瞧见的,不可能会有错!” “叶娘子如此信誓旦旦的咬定,你又是在何时何地瞧见的?” 叶思思脱口而出:“自然是在西厢房门外,女使亲眼瞧见你走进去的!” “哪个女使瞧见了?让她出来,当众与我指认一番,否则叶娘子你这空口无凭的,可是做不得数呀。”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叶思思立时给人群中的一个女使一个眼神。 那女使上前来跪下:“奴婢……奴婢的确是瞧见大娘子进了西厢房,可不知为何,西厢房中的人却又变成了叶娘子。” “哦,如此说来,你是一直跟着我了?好端端的,你为何要跟着我?除非是,你提前知晓,我会去西厢房,还知道我会去见何人,所以才偷偷的跟着,等确定我的确是进了西厢房,再去找人通信,可对?” 女使马上否认:“不……不是,奴婢只是出于一时好奇,才会……” 话还未说完,谢清晚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往上那么一抬,再将衣袖一撩,只听得咚的一响。 众人低首一瞧,发现是一支镶宝双层花蝶鎏金银簪。 女使大惊,想要去捡回,但被谢清晚先一步拾了起来。 “这只银簪做工精致,可不是你一个小小女使能够戴的,从何得来的?说起来,这银簪倒是有几分眼熟,不知夫君可认得?” 谢清晚故意给裴知衍看,裴知衍在瞧见这支银簪之后,当即就变了脸。 因为这是当时他将叶思思带回侯府之后,特意去库房,为叶思思挑选的金银珠宝中的其中一件。 由于款式独特,所以整个侯府也就这么一支。 叶思思当即道:“这不是我的簪子吗?我就说前几日怎么找不着了,原来是在这儿,是不是被你给捡走了啊?” 说着,叶思思赶忙给女使递了个眼神。 “对,这……这簪子的确是奴婢偶然间捡到的,因为这簪子实在是漂亮,所以奴婢便鬼迷心窍的,想要多留几日,奴婢知错了,请世子恕罪!” 裴知衍还未开口,一道寡淡的嗓音响起:“一个小小女使,如何有本事捡到主子的东西,既是不肯说实话,便该直接撬开她的嘴。” 闻声瞧去,便见裴景庭一身墨蓝色锦服,面冠若玉,唇红齿白,皎皎似月华,身姿如松,脚下若风,不过几步便来到了屋内。 而在他开口之时,楚河已先一步上前,只听得一声叫唤,女使便被楚河一脚踩中后背,摁在了地面之上。 “说,簪子是何人给你的?” 女使还企图嘴硬:“是……是奴婢捡的……” 楚河冷笑声,长剑出鞘,众人只见得剑光一闪,伴随着噗嗤一声,便是女使凄厉的惨叫。 再顺着往下一瞧,发现那把长剑竟是直接贯穿了女使的手背! 鲜血滴滴答答的自掌心流出,很快便将地面给染透了一层鲜血。 虽然宅子中的仆人犯错,主子也会责罚,但通常都是拉下去打板子,而不会像此刻这般,当众便责罚,而且,还是以这种快准狠的方式! “九……九弟,你这审问人的法子,未免也太过于血腥了?” 裴景庭清清淡淡道:“二嫂急什么,只是戳中了手背而已,这已经是最轻的了,若是再不说实话,下一次,便是整只手,一个人有双手手足,也就意味着,她有四次说谎的机会。” “若是手脚都砍完了,那么最后,便是她的项上人头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叫在场人的无不头皮发麻。 比起裴景庭的杀伐决断,那些个打板子什么的惩罚,都只是挠痒痒的小打小闹。 “第二遍,簪子是何人给你的?” 楚河拔出长剑,再度举起,女使随之大叫:“我招!我招!是叶娘子,簪子是叶娘子拿来贿赂奴婢的,是她让奴婢借着九爷的名头,将大娘子引到西厢房, “也是叶娘子让奴婢盯着九爷,一旦九爷来侯府了,便依照同样的法子,将九爷也引去西厢房,奴婢只是按吩咐办事,其他的奴婢就真的不知道了,九爷饶命!九爷饶命啊,奴婢真的都招了!” 裴知衍瞬间就明白了过来,难怪在正厅的时候,三春会说谢清晚去了西厢房,目的便是为了将他给引过去。 他本身便对谢清晚和裴景庭有所怀疑,到时无论两个人是否真的做了什么,只要被人瞧见两人同处一室,便算是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你胡说!知衍哥哥,她冤枉我,必然是裴景庭将她屈打成招,她才会胡说八道的,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知衍哥哥你要相信我……” 谁知,话还未说完,裴知衍抬手便是一个巴掌。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裴知衍是在怒火中烧的情况下,打的这一巴掌,力道之大,直接便将叶思思给扇倒在地。 “你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设计陷害大娘子,真是叫我失望至极!来人……” 叶思思生怕裴知衍会严厉的惩罚她,顾不得被扇疼的脸,又爬起来抱住裴知衍的大腿。 “知衍哥哥,我……我腹中还怀着你的孩子,而且……而且当初在赣南,是我冒着性命危险,救下了你,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你三日三夜,你我朝夕相处整整两年,这些情意,难道都比不过一个贱婢的胡言乱语吗?” 裴知衍到嘴边的话,果然便因为这些话而停了下来。 正当叶思思以为能借着从前的恩情,而逃过这一劫,谢清晚徐徐道:“若是想要以此计来陷害我与九叔,单单只是这一个女使,可还不够,需得人里应外合,才好将祖母等人都给招过来,以便来个所谓的抓奸在床。” “是吗,二婶婶?” 谢清晚语调一转,目光准确的落在了吴氏的身上。 吴氏当即心虚的变脸,“我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不论此事是不是叶思思陷害的你,与我有何干系!” 第105章 偏心到如此地步 “是吗,我还以为是二婶婶特意和祖母他们说,九叔回侯府了,背着旁人,与我去了同一个地方,才会叫祖母他们这么气势汹汹的来西厢房捉奸呢。” 裴老夫人又不傻,听到谢清晚这么一反问,再回想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不管谢清晚是否有没有和裴景庭私会,但西厢房捉奸的事儿,必然就是叶思思和吴氏两个人在暗中搞的鬼。 “我只是瞧九弟回来了,想着侯爷会高兴,所以才会提了这么一嘴,老夫人我冤枉呀,今日西厢房发生的事儿,我是半点儿也不知情,再者造谣说清晚他们在西厢房的,又不是我!” 这就是吴氏聪明的一点了,之前吃了好几次亏,她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觉得叶思思一个乡下来的破落户,怕也是聪明不到哪儿去。 所以哪怕与她联手对付谢清晚,也留了一手,只是作为中间人,误导了众人的思想,而没有直接说过谢清晚或裴景庭去的是西厢房的方向。 吴氏自认为自己没留下什么痕迹,料谢清晚他们拿她也没有办法。 谁知,裴景庭冷然开口:“楚河。” 楚河得令,一收长剑,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两步便来到了吴氏的跟前,一把揪住她的衣襟,一下子将她给半拎了起来。 吴氏甚至都还未反应过来,楚河抬手啪啪啪就连扇了好几个巴掌。 习武之人的手劲儿可是非常大的,几巴掌就把吴氏打得头晕目眩,甚至连哀叫都叫不出来了。 而后楚河一松手,吴氏便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张嘴便吐出了一口血,这是被巴掌给直接扇得破了舌头,足以见得这掌风是有多强! 便是裴老夫人都被这一下给弄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以至于都没来得及让楚河住手,他都已经打完了。 “你……裴景庭,吴氏好歹也是你的嫂嫂,你……你怎么能在没有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就直接对她动手?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嫡母?” 哪怕先前吴氏对谢清晚动手,又经常胡搅蛮缠,但毕竟也是二房当家的,念着这层关系,裴老夫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多也就在表面上罚一罚,禁禁足,罚罚钱。 但裴景庭却全然不同,他从不多说废话,一旦犯到了他的手上,便直接将人打到吐血,无论男女,从不手软,可谓凶残。 “身为长辈,却与外人勾结,企图陷害晚辈,既然她如此多舌,便让她尝尝说不出话来的滋味,老夫人有意见?那真是可惜了,有意见你也只能憋着,因为,还没结束呢。” 什么叫还没结束? 难道下一个是……叶思思? 刚见识了裴景庭残酷手段的叶思思,吓得腿都软了,连连后退,捂着肚子道:“我……我可是怀着裴家曾孙的,你岂敢对我动手……” 裴景庭压根儿没施舍给她一个眼神,只抬起修长如玉的手,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了动。 楚河一个瞬移,裴知衍以为楚河是要对叶思思动手,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叶思思的面前,“九叔,你不能……” 话还没说完,却见楚河抓住的是在另一个角落,瑟瑟发抖的女使三春。 “是何人命你捏造谎话的?不说实话,便拔了你的舌头。” 三春哪儿见过这阵仗,那女使还被贯穿了手背,趴在地上半死不活,而连吴氏都被几个巴掌扇得吐了血。 现在轮到她这个小女使,若是敢有任何隐瞒,还能有命吗? “我我……我说,我什么都说,别杀我,是叶小娘,都是她逼奴婢陷害大娘子的,奴婢都是被逼的,九爷饶命!九爷饶命!” 楚河嗤笑声,“现在才说实话,晚了。” 在三春意识到不对,想要跑的时候,楚河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只听圪垯一声,三春被迫吐出舌头。 楚河伸手这么一抓,刀光血影间,便割下了三春的舌头! 再一松手,三春痛得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便昏死在了地上。 在一旁的其他仆人吓得都直接跪在了地上,那一截被割掉的舌头,就被直接扔到了叶思思的面前。 血淋淋的舌头,还在咕嘟咕嘟冒着鲜血,叶思思捂住胸口,终于忍不住,呕一声吐了。 而在楚河动手的瞬间,裴景庭不动声色的挪动一步,挡住了谢清晚的视线,让她并未瞧见那割舌的血淋淋的一幕。 “日后胆敢还有长舌妇,背后嚼谢大娘子的舌头,诬陷大娘子,这个贱婢便是你们的下场!” 嚼舌头断舌,没有比这更残忍的惩罚了! 仆人们哪儿还敢说半个不字,只剩下了在地上连连磕头的份儿。 叶思思更是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拼命抓住裴知衍的衣角。 “知衍哥哥,救……救我,他们是诬陷,我……我是无辜的,而且……而且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啊!” 楚河转身,目标已经转向了叶思思,叶思思魂儿都快吓没了。 裴知衍虽然也恼叶思思今日的行为,但叶思思毕竟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九叔,叶思思便算是有错,也该由我来罚,就不劳九叔来费心了,而且九叔已经罚过了女使和二婶婶,此事上九叔你也并没有受到伤害,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来惩罚,未免也太过了些。” 裴景庭冷笑,“你的意思是,等我与谢清晚被人给陷害成功了,再回头来惩戒陷害之人,才是合情合理?” 虽然谢清晚对裴知衍早就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感情,但她着实也是没有想到,一个人不爱另一个人,是可以偏心到如此地步的。 哪怕证据都摆在面前了,裴知衍依然站在叶思思的面前,护着她,甚至还指责裴景庭手段太狠,实在是可笑! “我……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叶思思有错,我必然是会责罚她……” 话未说完,便被裴景庭打断:“那便罚,若是你对自己的爱妾下不去手,我这个做叔叔的不介意替你出手,反正杀一个人是杀,多一个人也没什么差别。” 裴老夫人沉下脸,“裴景庭,裴家可不是你一个庶出的小辈的一言堂,叶小娘有错,也有我这个当家主母来罚,来人啊,先将她带去仙寿堂关着,一切等两位姑娘大婚后再议!” 第106章 不服也给我憋着 “不想活的话,只管动试试。” 裴景庭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让原本要上前的仆人又跪在了地上,匍匐在地甚至连呼吸也不敢加重,生怕下一个倒霉的会是他们。 “大侄儿要亲自处罚我不拦着,你只管罚,我看着便成,若是你罚的不够到位,我这个做叔叔的也能代劳。” 裴知衍皱眉,“九叔未免也太过于强势,我如何处罚妾室,又如何处罚,你都要插手?” 谁知,裴景庭淡淡嗯了声:“我便是强势,不服也给我憋着,趁着我现在好说话,动手,我的耐心有限。” 为了体现裴景庭的耐心有限,在话音落尾之时,楚河还象征性的往前一步,示意裴知衍再不动手,他就来代劳了。 “知衍哥哥,我……我没做过那些事情,你相信我,我……我还怀着孩子,是你的骨肉呀,你不能……” 裴知衍深吸一口气,转过了身,眸色沉沉的盯着惊慌失措的叶思思。 “究竟是不是你做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何况,我也不傻,思思,你太令我失望了。” 叶思思当然不会承认,一旦承认了,她岂不是就要失去裴知衍的宠爱了? “这都是他们陷害我的,他们就是见知衍哥哥你宠爱我,所以怀恨在心,设计于我,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知衍哥哥你要相信我……” 话还未说完,裴知衍抬手一巴掌便扇在了她的脸上。 叶思思被扇得歪倒在了一边,不可置信的捂住了脸。 “你……知衍哥哥,你竟然为了旁人,而动手打我?你说过我跟着你回上京,你一定会好好待我,绝不会让侯府的人欺负我,曾经的海誓山盟,你都忘了吗?” 裴知衍捏紧手心,又是一个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我对你的宠爱,也不是你拿来肆意妄为的不死令牌,你既是通房,便该守着通房的身份,不该碰的,不是你能碰的了的!” 叶思思感觉出了裴知衍的恼火,终于开始害怕了,顾不得被打肿的脸,在地上爬着过去,抱住了裴知衍的腿。 “知衍哥哥,我真的没有碰不该碰的,我……我肚子好疼呀,知衍哥哥,我好疼呀呜呜呜……” 见叶思思喊疼,裴知衍便不由动了恻隐之心,毕竟叶思思的肚子里还怀着他的骨肉,若是因此而动了胎气,影响到了孩子也不好。 “你既是知错了,便去向大娘子道歉,若是大娘子愿意原谅你,此事便也就到此为止。” 裴知衍这人真是又当又立,因为裴景庭在这儿施压,他没法简单的放过叶思思,便将这个麻烦丢给了谢清晚。 因为他知道,只要谢清晚开了口,愿意放过叶思思,裴景庭必然也不会深究。 他对叶思思这个替身倒也是用心,由此也能看出,他对谢思薇爱的有多深! 裴知衍便是拿捏住了,谢清晚身为侯府大娘子,要体贴周到大度,若是拿着着妾室不肯松手,必然会被传出善妒刻薄的名声。 他心疼妾室,却全然不将她这个嫡妻放在心上! 叶思思也不算傻,立时便明白了裴知衍的用意,转头跪在了谢清晚的面前。 “大娘子,此事真的不是思思所为,但大娘子因此而不快,也都是思思不好,请大娘子息怒!” 谢清晚心中冷笑,都人赃并获了,还如此厚颜无耻的在这里嘴硬。 她也不想和这货多说废话,抬眸看向裴景庭,“九叔,有些人舍不得下手,你如何看?” “没用的东西,不管做何事都是废物一个。” 对于裴知衍的选择,裴景庭早有预料,他只抬了抬手,两根指骨轻轻一动,楚河两步便来到了叶思思的跟前。 一把揪住叶思思的衣襟,将她给半拎了起来。 叶思思可是见识过楚河的可怕武力值的,地上倒着的三个人便是最好的见证。 她吓得便要叫出声,但楚河哪儿会给她这个机会,下手那是又快又准。 啪啪啪连续几个巴掌,叶思思甚至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只听见呼巴掌的清脆响声。 裴知衍俨然是没想到,谢清晚非但不肯卖他这个面子,反而还转头找裴景庭为她做主,这不就是全然没将他这个做丈夫的放在眼里? “九叔你……你莫要欺人太甚,思思她还怀着我的骨肉,若是孩子有什么闪失,哪怕你是长辈,也没法轻易脱身!” 裴景庭凉凉的暼了他一眼,“一个通房的种,也值得你如此在意,难怪会因为宠妾灭妻而停了职,如此不知轻重,宣阳侯府必会败在你这个废物的手中。” 裴老夫人恼火道:“裴景庭你够了,身为裴家子嗣,竟如此诅咒家族,马上给我住手,否则……” “让我住手也可,只要你不怕将今日这桩丑事,传到圣上的耳中,便只管保下这个通房,但丑话我可是要说在前头,一旦今日之事被圣上得知,哪怕高家真的愿意为裴知衍出面说情,他也必然没法官复原职。” 提到前途,裴老夫人果然便噎住了,“你……衍儿也是你的亲侄儿,若是裴家受创,你身为裴家子也会受影响,你当真要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 “裴家如何,与我何干?” “你……” 裴老夫人被气得发抖,便听叶思思惨叫一声,楚河已经松开了手。 叶思思往下一倒,张嘴吐出一口血之时,竟还吐出了一颗粘着血的牙齿! “啊我……我的牙齿!” 叶思思哀嚎了声,想要去捡牙齿,却两眼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裴知衍见到她这副惨状,上前想扶,却又看她被打成猪头的脸,实在是面目可怖,令他伸到一半的手不由停了住。 “罚也罚过了,凡是牵涉其中的都受到了该有的惩罚,九叔该高兴了?” 裴景庭压根儿不搭理裴知衍,眸光只落在谢清晚的身上,“高兴了吗?” 谢清晚美眸一弯,如新雪过后窥见一抹艳丽的春色,“多谢九叔做主。” 这时,外面有女使跑了进来,“老夫人,世子,高家迎亲的队伍来了。” 裴知衍觉得谢清晚与裴景庭之间的对视实在是碍眼。 “将叶娘子和二婶婶都带下去!” 第107章 闹出笑话 裴知衍原本还想与谢清晚说什么,但在他开口之前,谢清晚已经转身,朝外走去,而裴景庭很自然的也随之而后。 虽然被捉奸在床的是叶思思和裴瑞泽,但看到谢清晚和裴景庭一前一后的出了厢房,裴知衍心中还是隐隐不太舒服,快步也跟着出去。 “夫人,怎么走这么快,也不等等为夫?” 裴知衍几步追了上来,与谢清晚并肩而行。 谢清晚看都不想多看裴知衍一眼,甚至连平日里的敷衍都不想敷衍了。 “高家已经到门口了,夫君作为兄长,可是要背妹妹出嫁的,还是尽快过去,就没必要虚情假意的在我的身边浪费时间了。” 裴知衍自然感觉出了谢清晚对自己愈发冷淡的态度,张口想解释:“我并非是要维护思思,只是她对我毕竟有救命之恩……” “她救的是你,又不是我,夫君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裴知衍还想说什么:“你在生我的气……” 话还未说完,便有女使匆匆赶来:“世子,侯爷让您尽快去正厅,高家的接亲队已经到了,便差您了。” 姊妹出嫁,都是需要由兄弟来背出府,裴知衍是府中最大的,自然是要由他来背着妹妹出嫁。 只是今日有两个姑娘一同出嫁,所以除了他之外,还有裴瑞泽也要一道。 “罢了,晚些我再与你说,别生气。” 谢清晚有些莫名,她为什么要生裴知衍的气?一个薄情寡义的玩意儿,根本就不值得她去生气,反而是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多不划算。 和谢清晚说了一句后,裴知衍便匆匆去了正厅。 裴惜墨与裴惜月已身着嫁衣,跪在宣阳侯和裴老夫人的跟前。 “孙女拜别祖父、祖母,愿祖父祖母身体康健。” 裴老夫人抬手让她们起身,同时拿出了一对百子如意纹手镯,一人一只,戴到了裴惜墨和裴惜月的手腕上。 “今日出阁,你们姐妹二人,在夫家要孝敬公婆,敬爱夫婿,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送完镯子后,两人这才正式出阁。 裴惜墨有亲哥哥,所以由裴瑞泽背着她,而裴惜月则是由裴知衍亲自来背。 裴瑞泽刚从捉奸的床上被抓起来,身上的药劲儿都还没过呢,整个人都还处在迷糊的状态。 在裴惜墨爬上他的后背,裴瑞泽正要起身,结果一阵天旋地转,他整个人就向前栽了过去! “二公子!” “三姑娘!” “哎哟我的天哪!” 在声声惊呼中,裴瑞泽向前栽过去,裴惜墨在他背上自然是跟着一同摔出去。 慌乱之下,裴惜墨伸手便去抓身边的人。 刚好裴惜月是和她一道,裴惜月也刚爬上了裴知衍的后背,结果猝不及防之下,被裴惜墨一把给薅了下来。 两人齐刷刷栽倒在地,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裴瑞泽更是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而只听得撕拉一声,裴惜月在情急之下,去抓裴知衍的衣衫,想要固定住身子。 谁知身子没固定住,反而还将裴知衍的衣衫给扯破,后背衣衫撕碎,大半的肌肤暴露在外。 当然,裴惜墨和裴惜月也好不到哪里去,摔倒在地,鬓发散乱,凤冠更是歪倒在了一边,遮挡在脸前的团扇也掉了。 本该只能由新郎才能第一眼瞧见的妆容,此刻暴露在了一众宾客的视线之中,被瞧了个一清二楚。 “团扇!” “我的团扇!” 两人都惊慌不已,慌张的去捡掉地的团扇。 一时之间,场面乱成了一团。 “出嫁便闹出了这么个意外,这未免有些招晦气了?” “依我看,必然便是因为前几日,在国清寺闹出的那桩子见不得人的事儿,连老天爷都瞧不下去这桩姻缘!” “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你竟是连这几日,街头巷尾所传的,裴家姑娘,为了不给高家大公子做妾,在国清寺勾引高家二公子,两人苟合还被高贵妃和一众香客给捉奸在床呢!” “竟有这档子事儿?这裴家姑娘如此伤风败俗,高家竟还愿意求娶?” “这若是放在从前,裴家哪儿能攀得上这门亲事,据说呀,是因为高家那位嫡长子,受伤成了个傻子,上京还有哪个名门闺秀,会愿意嫁给个傻子?” …… 高家接亲团瞧见这副光景,甚是嫌弃。 “赶紧将两个新娘子扶起来,送上花轿!” 发生了这么丢人的意外,连个人也背不好,裴家的脸是丢尽了,高家可不想跟着一道丢人,直接把裴惜墨和裴惜月给带上了花轿,省去了背亲的环节。 裴老夫人更是黑了脸,走过来拍了一巴掌刚被仆人给搀扶起来的裴瑞泽。 “没用的东西,这么点儿小事也让你给办砸了,丢尽了裴家的颜面,还快不下去?” 裴瑞泽只得灰头土脸的道歉,屁滚尿流的溜下去了。 裴老夫人转向裴知衍之时,瞬间变脸,慈眉善目道:“衍儿,方才没有伤着?你这弟弟,实在是太没用,害得你也受了牵连。” “祖母放心,孙儿无碍,两位妹妹已顺利出嫁,那孙儿便先下去换身衣裳了。” 裴老夫人也暂时松了口气,今日这一天下来,诸事不顺,可以说是搅得她身心疲惫。 原本还想着借着与高家结亲,可以提一提裴家在上京的地位。 哪儿知这位置还没提上来,就先在婚宴上闹出了一桩接着一桩的丑事加笑话! 莫不成,裴家今年是遭了太岁不成?事事不顺遂,看来改日还是要去拜拜真人菩萨,求个卦才成! 而这边,一路吹拉弹唱,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来到高府。 但在离高府尚有一段距离之时,原本一道的两个花轿,却在中间错开了,其中一个花轿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一段距离后,才缓缓停了下来。 喜娘的声音在轿外响起:“请新娘子下轿。” 裴惜月由女使搀着下了花轿,谁知笑容还没爬上脸颊,便被眼前的场景给惊住了。 “这是何处?我要嫁的是高家,这不是高府大门!” 第108章 嫡妻变为妾室 喜娘道:“这是高府后门,裴小娘既是妾室,自然是没法与你的姐姐裴大娘子相比,妾室只能从侧门抬入府,这点儿规矩,裴小娘身为侯府千金,不会不懂?” 裴惜月满脸不相信,“什么妾室?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是高家二公子的嫡妻,二公子分明答应了要娶我为妻的,不可能会让我做妾,这不可能!” “我只是按照高家吩咐的来办,至于裴小娘是如何从嫡妻变成妾室的,你还是自己去问二公子,抬进门!” 裴惜月自然不肯进门,一旦她从侧门被抬进去,那她就真的只能做个妾室了! “我不!我要见二公子,我要见贵妃娘娘!这不可能的,高家上门分明便是许了我嫡妻之位,这一定是搞错了,我要从正门进去,我是二公子的妻子,不是妾室!” 裴惜月死死抓住花轿不肯松手,嚷嚷着自己不是妾而是妻。 嗓门之大,将过路的人都给吸引下来看热闹。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她抬进来,若是耽搁了吉时,主君可是会怪罪的!” 管事出现在后门,见裴惜月不肯进门,便抬手示意轿夫直接粗鲁的将裴惜月从花轿上扒拉下来,强行抬进府中。 “你们放开我,我不要做妾,这一定是搞错了……” “堵住她的嘴!” 裴惜月还没叫嚷完,便被一块布给塞住了嘴巴,抬着从侧门进入高家。 只有正妻,才能在正厅内,向主君和主母行儿媳叩拜礼,和夫婿拜天地,而妾室非但只能从侧门进,连拜天地这一流程也没有,就被直接抬进了婚房之内。 裴惜墨也并不知晓裴惜月是以妾室的身份进门的,当她到了正厅之后,高太师和高夫人就坐在主位。 而原本同她一道出嫁的裴惜月,却是迟迟未现身,这是怎么一回事? 正当裴惜墨心中疑惑之时,便见一个小厮抱着一只公鸡走了进来。 “天儿身子不适,便由这只公鸡代为拜堂。” 裴惜墨震惊不已,“公爹,新婚之日,怎么能让一只公鸡来代替新郎官?这是不是太……不合规矩了?” “怎么,你这个刚过门的新妇,是在教我这个公爹该如何行事吗?” 听出了高太师语气中的不悦,裴惜墨慌忙跪下赔罪:“公爹息怒,儿媳并没有这个意思……” “既然没有异议,那便拜堂。” 高承天还活着,只是傻了而已,高家却还是让一只公鸡和裴惜墨拜堂,显然是没将裴家放在眼里。 此事明日一传扬出去,裴家又是丢尽了颜面。 可裴惜墨人在屋檐下,哪怕知道这会给娘家丢人,还是迫于淫威,和公鸡拜了天地。 给她等着,高太师他们总是会老会死的,到时候,这高家还不得是她这个正房大娘子的? “送入洞房!” 裴惜墨想着,反正高承天已经是个傻子,洞房花烛夜他必然也是不知道该做什么的。 谁知,她刚进入花房,便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流着哈喇子便朝着她扑了过来。 “新娘子,要亲亲!新娘子,要亲亲!” 前一秒还庆幸对方是个傻子,对自己做不了什么的裴惜墨,一看到高承天流着哈喇子就朝着她扑了过去,吓得魂儿都快没了。 “你别过来!别过来!” “新娘子,亲亲,躲猫猫,好玩儿,好玩儿!” 裴惜墨越是躲,高承天便越是兴奋。 于是乎,两个人便在婚房内上演了你追我赶的场面。 而另一边,裴惜月被人强行带进高府,丢进了婚房内,等她想出去之时,却发现房门已经被反锁了。 “放我出去!我可是二公子的嫡妻,谁允许你们敢这么对我的?我要见二公子,我要见二公子!” 裴惜月嘴巴都喊干了,外头却无人搭理她。 虽然她不断的自我安慰,但她却是越来越不心安。 高承庆分明是亲口答应了要娶她为妻的,怎么可能会让她做妾?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只要她见到高承庆,就一定能恢复二房嫡妻的身份了! 这时,外头传来了脚步声,紧随着,屋外的锁便开了,有人影推门而进。 发现来人乃是高承庆之后,裴惜月立时便委屈的红了眼眶,上前扑到高承庆的怀中,搂住他的腰。 “夫君,府中的人搞错了,竟然将我从侧门抬了进来,我是夫君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呀,我们还未曾拜高堂,是不是快到时辰了?咱们若是不快些过去,怕是会让公爹和婆母不高兴……” 裴惜月还一心念着要去正厅拜堂,但她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只大手捏住了下颔。 “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怎么不记得,我今日要娶妻?不过是纳一个无关紧要的妾室罢了,何须费心?” 裴惜月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不、不可能,那日在国清寺,你分明是答应了我的,贵妃娘娘也可作证……” 高承庆听得直笑,“我只说会让你进高家的门,可没说让你以什么身份进门,胆敢算计到我的头上,还以此为要挟,你的胆子真不是一般的肥呀,你说说,我该如何惩罚一个胆大包天之人,才能泄气呢?” 在说话的同时,高承庆捏着裴惜月下颔的力道逐渐加重。 裴惜月被他眼中的狠辣吓得想往后退,但高承庆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一把粗暴的掐住她的腰,将她强行圈固住。 “我、我没有算计夫君,我……我是真的爱慕夫君,请夫君相信我……” 美人楚楚可怜的落泪,可非但没有引起高承庆的怜悯之心,反而是让他嗤笑了声,眼中爬上一寸寸疯狂的血腥。 “哦是吗,原来你这么爱慕我呢?既然你如此一片痴心,我自然是要好好的享受,才不枉费你这一番用心呀。” 说着,高承庆便将裴惜月一把提了起来,裴惜月是见识过高承庆在床榻上的暴戾,本能的便想跑。 但高承庆怎会给她逃跑的机会,一下子将她扔到了床榻之上。 裴惜月想起身,但双手往床榻上一摸,却是摸到了冰凉的硬物。 低头一瞧,却发现竟然是镣铐! “看见镣铐了?先前在国清寺,多有放不开,玩儿得不够尽兴,但是今晚,长夜漫漫,你我有的是时间,慢慢玩儿!” 第109章 我必加倍偿还 裴惜月这点儿力量,哪儿反抗的过高承庆。 便见高承庆缓缓拿出了工具,面上的笑容有多温柔,说出的话就有多残忍。 “自然是,玩儿个有意思的游戏了。” 裴惜月被捆绑住手脚,无力逃脱,也无法逃脱。 这一整个晚上,婚房内几乎都没怎么消停。 声音越来越微弱,直到完全听不见动静。 而守在屋外的仆人却纹丝不动,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情上演。 直到高承庆觉着累了,才停了下来,唤了女使进来,屋内一片浓重的血腥味,而裴惜月衣衫破烂,血水与衣衫混合在了一块儿,倒在床榻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带下去洗干净了,再让郎中过来瞧瞧,让郎中下些猛药,尽快治好了,不然可就要好几日都无趣了。” 女使不敢有任何异议:“是,二公子。” 宣阳侯府,幽竹林。 谢清晚应付完了前头的事,来到竹林之时,便见一道修长挺拔如松的身形,单手负于身后,站于一片竹林之下。 风吹竹动,簌簌作响,卷起年轻郎君的衣袂,飘然若仙,灼灼如月华,皎皎似明珠。 谢清晚还未开口,裴景庭缓缓转过身,黑如点墨的眸子,与她的视线接上。 “九叔久等了,其实九叔忙的话,可以让楚河来拿,不必亲自在此处等着的。” 裴景庭缓声道:“无碍,左右今日也来了侯府。” 在说话的同时,裴景庭便主动从谢清晚的手中接过了食盒。 “今日我替你出面罚了那些人,不必担心裴知衍会借机寻你麻烦,很快他便会自顾不暇了。” 虽然那些人是罪有应得,但裴景庭毕竟干涉了后宅内事,裴知衍碍于他在,没法说什么,但若是他不在了,必然是会找谢清晚麻烦。 谢清晚愣了一下,没想到裴景庭竟然会想得这么周到细致,替她出面后,还会想到为她善后,心中淌过一股暖流。 “九叔不必多虑,我身处内宅,虽比不上九叔这样的男子在外抛头颅洒热血,报效家国,但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加倍偿还。” 裴景庭很轻的笑了声:“爪子小,但挠人倒的确是挺疼的。” 谢清晚一歪首,困惑的眨眨眼,“九叔你说什么?” 什么爪子?又什么挠人? “没什么,我还有事,若有麻烦,便让楚河传达于我。” 说着,裴景庭将手中的八角琉璃灯递给了她,“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 谢清晚接过八角琉璃灯,“九叔慢走。” 裴景庭淡淡嗯了声,“你先走。” 虽然不知裴景庭为何让她先走,但谢清晚也没有过多的问,盈盈行了一个礼,便提着灯沿着羊肠小道离开了。 “爷,谢娘子都已经走远瞧不见了,您再瞧,都快成望妻石了。” 楚河打趣的还拿手在裴景庭的跟前挥了挥。 裴景庭收回视线,咸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未语威压却已迎面胁迫而来! “最近又是皮痒了?” 楚河知情识趣的改嘴:“属下知错,属下愿意将功赎罪,留下盯着玉清苑,若是有人,括弧此人特指裴知衍,敢对谢娘子动手动脚,属下便暗戳戳的打断他的腿脚!” 别看楚河多话又嘴贱,但他也是凭本事活到现在的。 不用裴景庭开口,他便已经猜到对方的心思。 裴景庭便动了动两根修长的手指,“去。” “好咧爷!” 楚河刚要过去,便听裴景庭慢悠悠的补了一句:“回来之后,自去领十鞭。” “爷,说好的不生气的……” 裴景庭嗯了声:“生气与罚你,不矛盾。” 就像嘴贱与贴心,在楚河的身上也不矛盾一样。 嘴嗨是要付出代价的。 楚河表示哭唧唧。 果不其然,正如裴景庭所预料的,在送走了宾客之后,裴知衍便转头去了玉清苑。 上半夜是白露守着,远远见裴知衍来了,行礼道:“见过世子。” 裴知衍先看向了屋内,发现屋内已是一片漆黑。 “夫人歇下了?” 白露道:“大娘子今日累了,再加上身子未好全,一回院子便歇下了,世子若是有事,待明日奴婢代为向大娘子传达。” “无事,你先退下,夫人今日受了惊吓,我要亲自瞧瞧才可放心。” 第110章 今晚留宿 原以为白露又会像之前一样阻挠他,没想到,她竟然让开了一条路。 “世子见谅,大娘子一贯睡眠浅,若是被吵醒了,这一宿便再也睡不着了,大娘子知晓世子会来,所以在睡前便命奴婢们收拾出了隔壁的厢房,以便世子歇息。” 裴知衍一愣,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夫人当真同意让我歇在玉清苑?是她自愿的,而不是旁人胁迫了她?” 不怪裴知衍会大惊小怪,实在是他被谢清晚赶出玉清苑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如今谢清晚主动让女使给他收拾住处,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自然是大娘子亲自吩咐的,若是世子觉得不妥,那便算了……” 裴知衍立即道:“既然夫人歇下了,那我就不去打搅她了,今夜便歇在厢房。” 连裴知衍自己都没发现,他在得知自己今夜能够歇在玉清苑之后,唇角上扬的弧度非常大,心情愉悦的甚至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虽然只是歇在隔壁,但这可是一步大跨越,代表着谢清晚对他的态度有所软化,要不了多久,他必然便能与谢清晚同床共枕了。 他便说,谢清晚心里一直是有他的,先前的疏离举止,只不过是因为心中对他有怨气而已。 她一个后宅内院妇人,若是不仰赖夫婿的宠爱,又能仰仗谁呢? 在裴知衍进厢房之后,白露才轻手轻脚的进了主屋。 “姑娘,世子已经在隔壁厢房了。” 谢清晚坐在暖榻之上,望着窗外的皎皎月光,淡淡嗯了声。 “将他歇在玉清苑的消息,传扬出去,要让满府上下都知晓。” 届时,很快便会有人坐不住了,尤其是刚刚被捉奸在床,打得鼻青脸肿,禁足在凝香居的叶思思。 “是,姑娘。” 凝香居。 叶思思被抬回院子之后,便一直嚷嚷着肚子疼,女使们也不敢耽搁,毕竟她肚子里还有侯府的骨肉,便很快请了郎中过去。 “郎中,我的脸不会留疤?还有牙齿,我被打掉的牙齿还能长回来吗?” 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在意自己的脸,更何况是像叶思思这样需要仰仗着男人宠爱过活的。 若是因此而毁容了,那她的后半生就要完蛋了! “脸上的红肿涂了药便能慢慢好转,大多数情况是不会留疤的,但是叶娘子你已经是成年人,牙齿掉了想要再长回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叶思思一听登时便急了,“那可如何是好?郎中,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帮我把牙齿接回去,只要能让我的牙齿恢复如初,要多少银子都不是问题!” 说着,叶思思让女使将她压箱底的金银珠宝都拿出来。 在银子的诱惑下,郎中才松口道:“牙齿也不是不能接回去,但是和叶娘子你原先还是有一定差别的,而且平时切忌磕磕碰碰,否则很容易便会掉。” “我会注意的,那便有劳郎中了,我隐隐有些肚子疼,可是腹中的孩子有什么闪失吗?” 郎中号过脉道:“叶娘子是情绪起伏过于大,这才动了胎气,我开副安胎的方子,叶娘子按时服下,便不会有大碍。” 但叶思思却道:“劳烦郎中对外称,我今日受了惊吓,胎象不稳,恐有性命之忧。” “这……” 郎中犹豫之时,叶思思已经往他的手中塞了一锭银子。 “叶娘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话。” 贿赂了郎中之后,叶思思才对女使吩咐:“眼下宾客都已经送走了,四春,你且去将我胎象不稳之事,告诉知衍哥哥,他必会来看我的。” 她今日马失前蹄,竟让谢清晚反过来算计了,但是即便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裴知衍都愿意站出来为她说话,保下了她,她非常自信裴知衍对她的爱意。 如今她只要让裴知衍来凝香居,借着机会向他撒个娇,求个饶,这事儿便也就过去了。 四春先去了修竹阁,得知裴知衍并未回来,而是去了玉清苑,便掉头过去,谁知在院门口,便被蒹葭给拦了下来。 “世子与大娘子已经歇下了,世子特意叮嘱过,无论是任何人来,都不能打搅他与大娘子歇息,请回。” 四春道:“可是我们家小娘身子不适,恐怕是府中的小公子会有什么差池……” 话未说完,便被蒹葭打断:“既是动了胎气,便该去请郎中,世子又不是郎中,去了也无用,若是孩子真的有了什么差池,再来禀报也不迟。” “可是……” “若是不想像三春一样被割了舌头,就赶紧滚去向你的主子复命。” 三春的下场可还是血淋淋的历历在目,四春自然不敢再硬钢,便只能无功而返。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知衍哥哥呢?” 四春犹豫着道:“小娘,世子他……他在大娘子那儿歇下了,而且特意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来打搅他与大娘子歇息。” 叶思思顿时就变了脸,“你说什么,知衍哥哥在玉清苑歇下了?不,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这一定是假的!” “小娘,奴婢去了修竹阁,仆人说世子送完宾客,便直接去了大娘子的院子,尔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话没说完,叶思思便在极度恼火之下,一把将案几上的摆件一并推翻在地。 “谢清晚这个该死的贱人!” 四春赶忙跪在地上,“小娘息怒!” “她今日如此费尽心思的算计我,便是为了诬陷我的清白,让知衍哥哥误会我与旁人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她好趁机将知衍哥哥给抢了去,这个贱人,我是绝不会让她如意的!” 虽然她比谢清晚先一步怀上了孩子,可她如今只是个通房,倘若谢清晚之后也有孕了,这孩子便是正房嫡出,她的孩子压根儿就没法比。 只要一想到这点,叶思思便再也坐不住了。 “扶我去玉清苑,我是绝不会让谢清晚那个贱人如意的!” 叶思思气势汹汹的杀到了玉清苑,自然,毫不例外的便被拦在了院子外。 她便直接跪在了地上,委屈可怜的哭泣:“知衍哥哥,今日之事我是被人给陷害的,若是知衍哥哥不肯见我,那我便长跪不起了呜呜呜……” 第111章 他还是不肯原谅朕 蒹葭也没将叶思思给赶走,而是抱着手臂,冷眼看着这个女人唱戏。 裴知衍是被外头的哭声吵醒的,推门出去问:“何人在外面喧哗?” 白露走了过来,回道:“世子,是叶娘子跪在外头,说若是世子今日不见她,她便在地上长跪不起,世子与叶娘子闹了矛盾,该是你们关起门来自己解决,闹到玉清苑,打搅了我们大娘子歇息。” 裴知衍难得记得,之前白露说过,谢清晚睡眠浅,外头一点儿动静就会被吵醒。 叶思思哭得这么大声,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她在外跪着,谢清晚怕是已经被吵醒了。 裴知衍的脑海浮现出谢清晚那双湿漉漉的美眸,愈发觉得院外的哭声烦人得很。 “我知道了,我会解决的,你去看看夫人可有被吵醒了。” 叶思思正哭得肝肠寸断,嗓子都快哭哑了,终于瞧见裴知衍出来了。 “知衍哥哥,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知衍哥哥,你是不是因为白日西厢房的事情,所以对思思心有芥蒂,连凝香居也不愿意来了?” 在裴知衍走近之时,叶思思便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生怕他会溜走。 裴知衍低头看着跪在他脚边,哭哭啼啼的叶思思,莫名觉得烦躁嫌弃。 谢清晚就从来不会在他面前哭,更不会露出这种渴求怜爱的表情。 更何况,叶思思的脸现在还红肿着,又哭得满脸都是泪水,没有半分美感也就算了,还显得格外狼狈。 “今日之事已经过去了,我不会再追究是谁的错,时辰也不早了,你还怀着身孕,赶紧回凝香居歇息。” 裴知衍的言下之意,是他要留在玉清苑,而让她独自一人回去。 叶思思自然是不肯的,抱着裴知衍的大腿不肯松手,“知衍哥哥你忘了吗,我一向不敢一个人睡的,夜里又黑又冷,我害怕……” 在说话的同时,叶思思的手便往裴知衍的衣襟内伸,充满着挑逗的意味。 但这次,裴知衍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半推半就,反而是捉住了她的手腕,面色微沉。 “怕黑便点着灯,不敢一个人就让女使在屋里陪着你,便不怕了。” 说着便要掰开叶思思的手,面对他明显的冷淡,叶思思慌了,非但不松手,反而还抓得极紧。 “知衍哥哥,你是不是因为今日的事,而觉得思思脏了?我可以对天起誓,我是被人给陷害的,我和裴瑞泽之间,绝对没有任何不清不楚的关系,他也绝对没有碰过我,若是有任何虚假,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不等她发誓完,裴知衍只道:“我知道你与二弟没有做过什么,但今日你为何会出现在西厢房,一开始我与祖母他们又是如何被吸引过去的,你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 裴知衍的眸光落在叶思思的身上,似是一眼便看穿了她的那点儿小算计。 “知衍哥哥,无论我做了什么,那都是因为我在意你,我爱你,我不能失去你,你便是我的所有,若是知衍哥哥你厌弃了我,那我……我也没什么活头了!” 终归叶思思对他有救命之恩,又用那双与谢思薇极像的杏眼,泪眼婆娑的看着他,还是引起了裴知衍的心软。 他叹了口气,搂住叶思思的肩头,带着她起身。 “你的心意我自是明白,不然我也不会千里迢迢将你带回侯府,你对我的救命之恩,两年的朝夕相处,自是旁人无法比较的,不要多想了,你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好好的养胎,不要再惹事了,我改日来看你,知道吗?” 叶思思见裴知衍软下了态度,还想再接再厉:“知衍哥哥,我头好晕呀……” 说着,便歪过身子,倒在了裴知衍的肩上。 “四春,过来,扶叶娘子回屋。” 见裴知衍要将她转交给四春,叶思思伸手便想抓住他的衣摆。 裴知衍没了耐心,“思思,看来你还是没有记住我之前说的话,我虽宠你,但我不可能只宠你一人,你要懂事,才能在侯府长远的住下来,否则便算是我也保不了你,明白了吗?” 叶思思感觉出了裴知衍的不耐,手一抖,便缩了回来。 “思思记住了,那明日知衍哥哥你记得来凝香居,我命小厨房做你喜欢吃的等你,好不好?” 裴知衍敷衍的嗯了声:“明日再说。” 如今裴惜墨和裴惜月都已经嫁去了高家,明日只要高贵妃在洪宗帝的面前吹一吹耳旁风,他便能官复原职,不必每日在府中无所事事了。 勤政殿。 洪宗帝屏退了众人,只让心腹御前侍卫守在殿外,不准任何人打搅。 面墙的红檀木书架晃动,自中间缓缓向两边移动,裴景庭提着一盏八角琉璃灯,自暗道缓步而来。 年轻郎君俊美无暇,郎艳独绝,气质如华,可眉眼间疏冷淡漠,不好亲近。 洪宗帝笑着主动迎上前,“景庭,这可是你难得主动见朕,朕很高兴,来,朕命人做了许多膳食,咱们父子俩一同吃一些,可好?” 在洪宗帝想牵他的手之时,裴景庭却不着痕迹的避了开。 “我吃过了,今夜叨扰,是有一事与圣上商议。” 他疏离的唤他圣上,却不肯唤他父皇。 洪宗帝自知对裴景庭亏欠颇多,只叹了声气,不再勉强,“你先坐下,有任何要紧事,慢慢说,朕都允你。” “事关宣阳侯府世子裴知衍……” 洪宗帝在听完之后,倒有些奇怪,“朕原以为你是来为裴家求情的,没想到……可是裴家待你不好?朕替你敲打敲打宣阳侯……” “此事与宣阳侯无关,圣上只需给我一个准话即可。” 洪宗帝道:“你鲜少与朕这么心平气和的商议过什么,看来是这个裴知衍不知礼数,冒犯了你,朕必然会好好罚他,你只管放心。” 说话的同时,洪宗帝亲自端起了一盘糕点递过去。 “这栗子酥味道很不错,景庭你尝尝看?” 语气间,带着些许讨好的意味。 裴景庭却并不多看一眼,只起身拱手道:“天色已晚,圣上早些歇息,告退。” 洪宗帝看着裴景庭头也不回的走进暗道,叹息道:“他还是不肯原谅朕。” 第112章 让他去种地 次日,便有内侍来侯府宣裴知衍觐见。 裴老夫人得知宫里来了人,高兴不已,没想到这高家还真是说到做到,转天便宣裴知衍入宫了,必然是为了官复原职一事! 裴知衍也信心满满的以为是要恢复官职,穿戴整齐后,第一时间入了宫。 洪宗帝是在勤政殿宣见裴知衍,裴知衍以为只召见他一人,还觉得自己即将会受皇帝的重视。 结果到了勤政殿后,才发现殿内还有首辅陆远见。 “微臣参见圣上,万岁万万岁。” 洪宗帝正在与陆首辅下棋,皇帝执白子,而陆首辅执黑子。 棋局已下了一半,而俨然是洪宗帝这边遇到了麻烦,他捏着一枚白子,犹豫了许久,举棋不定。 裴知衍跪在地上行礼,洪宗帝没叫他起来,也没回应,似乎是注意力全被棋局给吸引了过去。 而皇帝没让他起,裴知衍自然是不敢起,只能继续跪伏在地面,轻易不敢动弹。 刚落下一子,洪宗帝意识到不对,伸手便要去捡回来。 “不对不对,朕下错了……” 但手伸到一半,就被陆首辅抬手挡住,“圣上,落子无悔,没带您这么耍赖的。” “便算是国手与朕对弈,也不敢拿出真本事来,唯有陆爱卿你,不仅不让,连悔子都不给朕机会,没人像你这般胆大包天,不怕朕摘了你的脑袋?” 这话表面上是说给陆首辅听的,但不知为何,裴知衍总觉得皇帝是对他说的。 可洪宗帝今日召他入宫,不是为了让他官复原职的吗? “若是圣上喜欢旁人让着你,便不会总是抓着微臣对弈了,圣上,该你了。” 陆首辅不急不缓的落下一个子。 洪宗帝看了又看,最后幽幽叹气:“朕又输了,这局不算,再来再来。” 皇帝耍赖的本事一流,于是乎,抓着陆首辅一直下,颇有一番不下赢就不罢休的架势。 而从一开始就一直跪在地上,没有机会起来的裴知衍,腿脚都已经跪麻没有知觉了,却始终没有得到洪宗帝允许他起身的指令。 随着时间的渐渐推移,裴知衍额上的汗越来越多,撑在地上的手也在发抖。 “看来今日朕手气不佳呀,陆爱卿越战越勇,朕是老咯,比不过咯。” 陆首辅道:“微臣比圣上尚年长一岁,所谓术业有专攻,圣上主宰天下大事,微臣只囿于棋局的方寸之间,如何能与之比较呢?” 一句话,就把洪宗帝逗得哈哈大笑,怨气全无。 “陆爱卿你这张嘴呀,说你老古板,你又极为嘴甜,说你圆滑,在诸多事上又与朕斤斤计较。” 陆首辅也笑了,“幸得微臣遇明君,否则微臣便算是有一百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朕听说,近来宣阳侯府闹出了不少的笑话,长兄的妾室转头成了弟弟的女人,两人在佛堂圣地苟合,还叫一众香客给抓了个正着,满城上下闹得沸沸扬扬,可有此事啊?” 裴知衍正大汗淋漓的抖着手跪在地上,听洪宗帝和陆首辅在那里唠家常一样的你一言我一语。 冷不丁将话题转移到了他的身上,裴知衍忙回道:“回圣上,这都是谣传,倘若真有此事,高家又岂会娶我们裴家的姑娘呢。” “哦,你确定是谣传?在朕的面前不说实话,欺君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 裴知衍跪在地上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圣上恕罪,圣上恕罪!是微臣家教不严,犯下丑事,圣上恕罪!” “圣人有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宣阳侯府连姑娘都教养不好,做下如此丑事,这不得不让朕怀疑,裴家儿郎的能力,尤其裴世子身为裴家长孙,首当其冲,裴世子以为呢?” 裴知衍冷汗淋淋:“微臣管教姊妹不严,请圣上责罚!” “责罚便严重了,主要责任还是在宣阳侯,朕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是裴家接二连三的闹出丑事,实在叫朕失望,但裴世子你先前在赣南剿匪毕竟有功,若是朕一味的惩戒, “未免也太不近人情,这样,近来户部反应,京郊田地颇受蝗灾影响,粮食欠收,朕便封你个籍田,京郊田地蝗灾一事,便交由你来全权负责了。” 说是解决蝗灾,其实就是种田,裴知衍身为世家大族的公子,五谷杂粮都分不清,又哪儿会种田? 更重要的是,籍田只是个九品芝麻小官,和他原先的官职简直是天壤之别! 原本满心欢喜的以为此番入宫不说晋升,怎么着也能官复原职,没想到最后还被贬官到去种田地步,这还不如不做! “怎么,裴世子是对这个官职不满意?” 见裴知衍不吭声,洪宗帝看似平和的语气中,已添了几分威压。 “微臣谢主隆恩!” 洪宗帝这才露出满意的笑,摆摆手,“行了,下去。” “微臣告退。” 裴老夫人满心欢喜的以为裴知衍能够官复原职,甚至说不定还能往上升升。 为了祝贺这间喜事儿,裴老夫人甚至还将家庭聚餐提前,一家人一同庆祝。 没成想,裴知衍一拐一拐的回了侯府,最后只灰溜溜的被封了个九品籍田回来。 “九品?这怎么可能,是不是哪里搞错了?高太师不是在婚前答应的好好的,只要咱们两个姑娘嫁过去,便会让高贵妃在圣上的面前说情,让衍儿官复原职吗?” 裴知衍觉得自己丢尽了脸面,心中已是非常不耐烦,“圣上已知晓了四妹妹私下与高承庆苟合之事,认为裴家家风不严,进而觉得我无法胜任要职,便只给了我一个九品小官。” 裴老夫人哪儿能想得到,她满心算计着,还想将此事瞒下去,如此两个姑娘嫁去高家,日后能借着高家的势力平步青云。 没成想,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反而还害的裴知衍受牵连被贬官! “衍儿,你去高家,去找高太师,既然咱们两家都已经是亲家了,他便不能坐视不管,他一定有法子,可以让你恢复原来的官职的!” 裴知衍自然也不想去种田,便依着裴老夫人的意思,带了不少珍宝,去了高家。 “太师在会见贵客,今日不见外人,裴世子请回!” 第113章 莫要再闹事 高府正厅。 高太师吃了口茶笑道:“看来传闻不假,裴少卿与宣阳侯府果然不睦,只是老夫听闻,宣阳侯对裴少卿似乎格外好,裴少卿不怕会寒了你这位老父亲的心?” “宣阳侯是宣阳侯,裴家是裴家,谁待我有几分真心,我便还几分真心,在高裴两家的婚事上,可不仅只有太师你被算计了,我只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罢了。” 大婚当日,裴知衍的通房算计正房大娘子和小叔的事儿,虽然裴家想压下来,但早已通过无数张嘴巴传了出来,高太师自是也有所耳闻。 所以此番裴景庭报复裴知衍,高太师也是能理解的。 相比于没什么权势的裴知衍,裴景庭的能力可是要比他强不知多少倍,所以高太师自然会选择后者。 裴知衍自然不甘心去种地,接连几日去高府,但高太师都以各种理由不见。 任命也已经下来了,裴知衍只能硬着头皮上阵。 这可是一个吃力不讨好,且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每日都弄得灰头土脸,没有人样的脏活累活苦活。 裴知衍第一日上工过来之后,就跟被人打劫了似的,到侯府门口之时,甚至还被看门小厮给拦了下来。 “哪儿来的脏乞丐,竟敢私闯侯府,走远点儿走远点儿,别脏了侯府的地儿!” 籍田的官服是深灰色的,看起来不像官服,反而像是农户下地的干活服,而裴知衍也不得不下地去干活,才能掌握到蝗虫的一手资料,解决稻田受灾问题。 但他一个门外汉,哪儿懂得这些深奥的道理,一日下来活儿没少干,问题什么都没找出。 原本便憋了一肚子的火,如今竟被看门小厮给认成了要饭的,裴知衍只差没气死。 “睁大你的狗眼看仔细了,这可是我们世子!” 恰好这时候,抱书从府内赶过来,见看门小厮竟然如此没有眼力劲儿,赶忙上前劈头盖脸的骂了一句。 看门小厮吓得直接跪在地上,“世子饶命!世子饶命!” “既是连我也认不出来,那这个侯府你也没必要待下去了,让人牙子发卖了。” 俗话说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一个小厮都敢欺负到他的头上,他这个世子做的岂非是太窝囊了? 看门小厮也是倒霉,正好触到了裴知衍的霉头,只剩下在地上磕头求饶的份儿了。 裴老夫人见裴知衍如此灰头土脸,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更是被锄具给磨出了水泡,心疼得就像是自己身上掉了一块儿肉。 “我的乖孙,这哪儿是一个官员该干的活儿呀,咱们不干了,不干了!” 裴老夫人握着裴知衍的手,心疼的直掉眼泪。 裴知衍道:“祖母,这是圣上给我下的圣旨,若是我无法解决京郊蝗虫问题,我恐怕连这个芝麻大点儿的小官都保不住了。” “圣上这行迹,看着分明便是故意折腾人……” 秦氏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裴知衍打断:“母亲慎言,不可妄议圣上,这可是死罪!” 裴家那点儿破事,都已经传到了洪宗帝的耳中,裴知衍现在可以说是草木皆兵,生怕又有什么不好的事儿传到了皇帝耳中。 到时别说是九品小官了,便算是小命都会保不住。 “还是没有见到高太师吗?怎么会这样,咱们两家已经联了姻,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而且高家先前不是答应的好好的,只要咱们把姑娘嫁过去,便会让衍儿官复原职吗?” 裴知衍道:“高太师一直托故不见我。” “咱们两个姑娘,不都在高家做嫡妻吗,写封信过去,让他们同自己的夫君吹吹耳旁风,高太师必然会见衍儿的。” 裴老夫人叹气道:“你说的法子我哪儿会想不到,一早便写了,但是墨儿那夫婿是个傻的,写了也是白写,至于月儿,不知为何,也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秦氏道:“莫不成是高家娶了咱们家的姑娘之后,便翻脸不认人了?” “这个可能性不大,毕竟两家已有姻亲,若是裴家遭了难,高家也会受牵连,明日便是墨儿与月儿回门的日子了,到时她们的夫婿必然也会一道来,届时再将此事提一提,想来他们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正说话间,女使四春在外面候着。 “世子,叶小娘得知世子今日甚是劳累,特意亲手为世子煮了桂圆红枣参茶,还准备了世子爱吃的点心。” 听到外头的动静,裴知衍皱了下眉,他现在心情烦躁,并不太想见叶思思。 恰好四春这边刚说完,蒹葭也来了。 “世子,奴婢奉大娘子之命,为您送一碗三花参茶,可以补一补精气神。” 裴知衍明显愣了一下,而后有一种无法掩饰的喜悦,逐渐蔓延上心疼,将他原本因为官场上的不顺而憋的火气,都有些压了下去。 “这是夫人让你特意送来给我的?可是夫人亲手做的?” 蒹葭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道:“大娘子命小厨房做的,世子可是觉得有何不妥吗?” 裴知衍端起参茶,两三口便喝完了,“夫人做的参茶,果真味道不一般,蒹葭,你去同夫人说一声,今日的晚膳,我会去玉清苑。” 谢清晚特意命女使来送参茶,不就是想借着参茶的名头,让裴知衍去玉清苑吗? 裴知衍心中甚是高兴,甚至的他都有些期待今晚宿在玉清苑,与谢清晚同床共枕的画面。 他的这个小妻子,娇柔玉骨,必然与旁人都不同,只要想到这点,裴知衍这一日受的气与累,都消散了许多。 裴老夫人见裴知衍竟然主动去玉清苑用膳,便道:“衍儿你能主动与清晚接触,也是一个进步,谢清晚毕竟是你的嫡妻,切不可再传出宠妾灭妻的不好名声来。” “祖母放心,孙儿明白。” 裴老夫人这么一说,裴知衍也不由仔细回想,他在官场上不顺,似乎也是从被传出宠妾灭妻的名声开始的。 四春见裴知衍出来了,立时上前,“世子,叶小娘在凝香居等候您许久……” “我今夜歇在玉清苑,你让思思早些休息,莫要再闹事。” 第114章 给狗吃都不给他吃 四春一看到裴知衍身边的蒹葭,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以往都是裴知衍毫不犹豫的选择叶思思,而眼下,叶思思先派了人过来,蒹葭后到,裴知衍却选择跟着蒹葭走。 而且,字里行间还透露着,让叶思思不要来玉清苑闹事,打搅他和谢清晚。 当四春返回凝香居,将这个消息如实告知叶思思之时,她气得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都给掀翻了。 “谢清晚这个贱人!贱人!” 四春跪下安抚:“小娘,大娘子毕竟是嫡妻,世子偶尔歇在大娘子的屋中也是正常……” 谁知,话还未说完,就被叶思思狠狠扇了一个巴掌。 “你个贱婢懂什么,知衍哥哥只属于我一个人,我不允许有任何女人同我抢!” 谢清晚现在是嫡妻,但将来如何,可就不一定了! 叶思思捂上肚子,努力平复心情,不行,她决不能坐以待毙,如今她才刚有一个月的身孕,倘若往后这九个月的时间里,裴知衍都宿在玉清苑。 到时让谢清晚怀上了孩子,她在侯府还能待的下去吗? 这么一思量之后,叶思思便坐不住了,大步往外走,但她不是去玉清苑闹事,而是去了二房院子。 “二夫人,叶小娘求见。” 侯府说大也不大,裴知衍今日要歇在玉清苑的事儿,很快也传到了吴氏的耳中。 在谢清晚手中栽了那么多回跟头的吴氏,对谢清晚亦是咬牙切齿,在这府中,除了叶思思之外,便属她最不愿意看到谢清晚得宠。 “让她进来。” 裴知衍前脚去了玉清苑,叶思思后脚便过来了,为了什么显而易见。 “叶小娘怎么来我二房了,可是稀客呀。” 叶思思满腹怒火,没有心思弯弯绕绕,往周围看了眼,“我想单独与二夫人说几句话,不碍事?” 吴氏抬手很快屏退了众人。 “叶小娘今日可是为衍哥儿而来?说起来,衍哥儿近来对他的那个正房大娘子,的确是有所不同了。” 叶思思咬牙切齿:“那个贱人,便是趁着我有孕,无法伺候知衍哥哥,趁机钻了空子,知衍哥哥是不可能会喜欢她的!” “不管衍哥儿是否喜欢谢清晚,但若是在这个过程中,让谢清晚也有了身孕,她肚子里的,可是侯府嫡孙,与你肚子里的这个,可是有天壤之别。” 叶思思捂着小腹,“不会的,只要我能为知衍哥哥生个儿子,他必然会抬我的位份。” 吴氏一听就笑了,“再怎么抬,也是从通房抬到妾室,只要有谢清晚在,你就永远只能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妾。” “可先前在大婚上,这么好的机会,咱们却反而被谢清晚给算计了,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吴氏道:“那是因为有个裴景庭在,他一贯狡猾,这才会叫我们不慎失了手,我的确是有个更好的法子,但就要看叶小娘你舍不舍得了。” 当从吴氏的口中不急不缓的听到一句话后,叶思思震惊的站起了身,捂着小腹的动作更紧了几分。 “这不可能!我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吴氏叹息了声道:“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今之计,只有下一剂猛药,倘若能借着这个机会,彻底的铲除谢清晚,你便是侯府正房大娘子,日后你的孩子,也是侯府嫡出,这笔买卖不亏。” 见叶思思沉着脸不说话,吴氏也不逼她。 “当然,我也只是一个建议,该如何抉择,就是叶小娘你的事儿了,但我要告诉你,机会稍纵即逝,倘若真让谢清晚怀上了,你的机会可就渺茫了。” 说着,吴氏不急不缓的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玉瓶,挪到了叶思思的跟前。 “想想往后的好日子,没什么舍不得的,留给你考虑的时间,可不多了。” 叶思思从二房失魂落魄的离开。 玉清苑。 远远的,裴知衍便闻见了饭菜的芳香,待走进正厅后,一眼便瞧见谢清晚坐在珊瑚圆桌前,桌上是各色膳食。 光明虾炙、小天酥、三鲜笋炒鹌子、汁清杂胡鱼,另有翠玉豆糕、奶白枣宝等点心,摆了满满一桌子。 这丰盛的程度,和先前简直是天壤之别。 “夫君来了,用晚膳,夫君今日怕是忙坏了?” 谢清晚亲手盛了一碗羹,放到了左手边的位置。 裴知衍早便已经饥肠辘辘了,再瞧见这一桌子的美食,更是被勾起了满肚子的馋虫。 坐下后,先尝了一口羹,鲜香四溢,美味至极。 “夫人院中的厨子,手艺果然不一般,如此美味,莫不成是夫人亲手所做?” 这厮想得还真是美,她亲手做的,便算是喂给狗吃,都不会给他留一口。 “我只会一些最简单的,这些膳食都是厨子做的,夫君若是喜欢,改日我让他们再做些其他的新鲜玩意儿。” 裴知衍听见改日这两个字,心情莫名的愉悦,伸出手想去握谢清晚的手。 但他还没触碰到谢清晚的肌肤,便被她不着痕迹的给避开,谢清晚重新拿起银筷,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夫君快些吃,不然饭菜可就要凉了。” 这次裴知衍也不恼谢清晚的冷淡,反正他人都已经在玉清苑了,今夜还怕无法美人在怀吗? 心情好,裴知衍便吃了不少,只是在用完晚膳之后,他便止不住的发困,甚至连路都快没力气走了。 “夫君当心,看来夫君是真的累坏了,蒹葭,让人扶夫君去卧房歇息。” 谢清晚给了蒹葭一个眼神,蒹葭立马会意,叫了两个女使,一左一右搀扶着裴知衍过去。 “夫人,我……我在卧房等你……” 在裴知衍被搀扶下去之后,谢清晚面上的淡笑瞬间消失,她慢条斯理的吃着糕点。 “消息都传出去了吗?凝香居那边什么动静?” 蒹葭道:“叶思思一得到消息,便火急火燎的去了二房院子,当是找二夫人,从二房出来后,便一脸的失魂落魄。” 谢清晚勾唇一笑,“再下一剂猛药,便有一出大戏要上演了。” 第115章 赶出侯府流落街头 睡死过去的裴知衍,压根儿就不知道,他夜里的时候先是被安排在了隔壁的厢房。 等到天微亮之时,才被抬到了主卧房。 裴知衍清醒过来之时,还有些头晕,他按着额头坐起身,发现床边空无一人。 难道他昨夜并没有同谢清晚一道睡? 这个念头刚冒上来,便听见了说话声:“大娘子,今日用这支白玉嵌珠翠玉簪可好?” 谢清晚坐于菱花铜镜前,淡淡嗯了声。 裴知衍在看到谢清晚坐于铜镜前梳妆打扮的娴静模样,有片刻的岁月静好的恍惚。 “夫人起得可真早。” 谢清晚看也没看一眼,只淡淡道:“夫君醒了,让人进来伺候夫君更衣,厨房的早膳应该差不多了,我去瞧瞧。” 裴知衍刚想让谢清晚帮他更衣,但是话还没说出口,谢清晚已经施施然离开了卧房。 不过他也没生气,因为他觉得自己和谢清晚之间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昨夜他都和谢清晚同床共枕了,等日子再长些,谢清晚必然是会贤惠的围着他转。 想到这里,裴知衍也就不再计较这些,让女使伺候着他更衣换上官服。 用早膳的时候,裴知衍想起件事:“夫人,昨夜我回了卧房便睡着了吗?我似乎没什么印象了。” 按理来说不该呀,昨夜怎么说他也会与谢清晚做一些什么事情,毕竟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 谢清晚慢条斯理的喝着南瓜粥,“昨日夫君大概是头一回下地干活太累了,等我到卧房时,你已经睡得很沉了。” “如此,倒是我怠慢夫人了。” 谢清晚不搭这话,只道:“夫君快些吃,不然你去官衙便要晚了。” “夫人如此贤惠,从前是我对夫人有所误解,我在这里向夫人保证,日后我必会好好待你的。” 说着,裴知衍又想去握谢清晚的手,但她先一步放下了碗筷。 “我吃饱了,夫君慢用,我还有其他事情,就不送夫君了。” 裴知衍心中有些不舒服,但想到自己昨晚与谢清晚同床共枕,那点儿不愉快很快便也就消散了。 用过了早膳之后,裴知衍就出府了。 而谢清晚在从前厅回到卧房之后,便一直在净手。 虽然裴知衍并没有碰到她,但是和这家伙在一张圆桌上用膳,还是恶心到她了,险些都没装下去,差点儿都没胃口用膳了。 不过裴知衍在的确是影响到她的食欲了,要知道,往常她一个人用膳,菜式虽然少,但她都是不会浪费的。 今日只喝了半碗南瓜粥,和半屉小笼包便离席了。 希望叶思思能争点儿气,早些动手,不然她还真怕自己在裴知衍的面前装不下去,毕竟她一看到这厮便生理性的觉着恶心。 谢清晚看了眼床榻,眼底的嫌弃溢于言表,“将锦被和床铺全都换一遍,原先的就直接烧了。” 虽然只是让裴知衍躺了一会儿,但只要想到床榻上沾染了裴知衍的气息,谢清晚可是忍了又忍,才忍住将紫檀荷花纹床榻都给一并劈了烧火。 但这样闹出来的动静就有些大了,而且这紫檀木的床榻她也还是挺喜欢的,因为裴知衍这个渣渣将其劈了,实在是太亏了。 待白露火速将床单等一并给换新了之后,谢清晚眉梢蹙起的小山才算是松了下来。 如此磨磨蹭蹭了大半晌,早已过了去给裴老夫人请安的时辰。 当然,谢清晚便是故意迟到的,并且要让府中上下所有人都知晓,她今日去请安去的很晚。 仙寿堂。 周氏道:“今儿个倒是罕见,清晚竟还未来请安,看来昨夜衍哥儿宿在玉清苑,小两口一晚上的动静不小呀。” 坐在最末的叶思思听到这话,脸色铁青,捏紧了手心,心中恨得发紧。 “昨儿个听闻是衍哥儿主动去玉清苑的,夫妻两人关系和缓了,也是咱们侯府的好事儿,说不准要不了多久,老夫人您便能添一个嫡孙了呢?” 这倒是裴老夫人想听到的,“清晚嫁入侯府也有两年多了,之前是因为衍儿在赣南失踪,如今衍儿回来,这事儿也该提上行程了。” 叶思思坐不太住了。 如今她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裴家人就迫不及待的想让谢清晚也怀上裴知衍的孩子。 若真叫她如愿了,那裴家还有她叶思思的位置吗? “孙媳来晚了,请祖母责罚。” 正在这时,谢清晚才姗姗来迟。 谢清晚今日特意化了一个让面色看起来有些憔悴的妆容,所以当堂内所有人都看去之时,所有人都表情各异。 “是昨夜衍哥儿在清晚你的屋中,闹的太晚了?” 周氏故意带着笑腔问。 谢清晚微低下首,一副娇羞不可言的模样,“叫三婶婶笑话了。” “这是夫妻之间再为正常不过的,你三婶婶我也是过来人,都明白的,瞧见你们夫妻恩爱和睦,三婶婶也甚是欢喜,清晚你可要争取,早日给我们裴家生个大胖曾孙,老夫人可是翘首以盼着呢!” 裴老夫人也甚是高兴,“清晚快坐,瞧你这小脸,都有些憔悴了,必然是昨晚太过于辛苦了,康妈妈,去库房选几支上好的人参,到时一并送到玉清苑去。” “是,老夫人。” 裴老夫人又道:“今日是墨儿与月儿回门的日子,本是要由清晚你这个大娘子来操持的,但是瞧你昨夜辛苦,怕是没什么精力应付,便由秦氏来负责,清晚你在一旁帮衬一番便好。” 谢清晚一副乖顺的道了声。 因为今日出嫁的姑娘要回门,所以裴老夫人也没有说太多的话,吩咐好了之后,便叫众人都下去忙活了。 叶思思往外走时,精神恍惚,险些被门槛儿给绊倒了。 吴氏一把扶住了她,“叶小娘当心呀,你这肚子里还怀着侯府的曾孙的,这可是目前衍哥儿唯一的骨肉,至于将来是不是唯一的,可就说不准了,哦也不对, “倘若谢清晚也生下了个大胖小子,便算你也能生个儿子出来,也始终是上不了台面的庶出,到头来还得要仰赖着她这个大娘子来过活,但就你先前所做的那些事儿, “一旦衍哥儿对你不感兴趣了,到时她在衍哥儿的面前再吹一吹耳旁风,到时你只能被可怜的赶出侯府流落街头。” 第116章 她被算计了 叶思思当即便急了:“这不可能,我是知衍哥哥的救命恩人,他不可能会这么对我……” “你一个乡下来的猎户女,能入侯府,已经是看在你救了衍哥儿的份儿上,你当真以为,这救命之恩是你的保命符?况且就你这样貌,若我是男子,我也会被谢清晚所蛊惑。” 叶思思恼火不已:“你……” “叶小娘,忠言逆耳利于行,话我便说到这儿,至于该如何抉择,便是你的事儿了。” 吴氏看叶思思这恼羞成怒的样子,便知道火候已经到了,叶思思必然坐不住要有所动作了。 很快便到了两个姑娘回门的时辰,但裴惜墨倒是带着她的傻子夫婿来了,可裴惜月却是孤身一人,高承庆并未随同。 周氏第一时间上前,握住了裴惜月的手,“月儿,怎么不过短短三日的功夫,便瘦了这么多呀?姑爷呢,怎么没有同你一道过来,这未免也有些太不像话了!” 连高承天这个傻子都来了,高承庆这个正常人却缺席,自古以来,这新妇第一次回门,夫婿都是要随同一起去娘家的,不论如何位高权重都不可避免,当然除了皇帝。 裴惜月欲言又止,裴惜墨却是笑了声道:“三婶婶有所不知,这纳妾,自然是不需要夫婿回门的,高二公子又岂会陪同四妹妹一道回门呢?”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谢清晚之外,都愣住了。 裴惜月恼羞成怒:“裴惜墨,你给我闭嘴!” “四妹妹冲我发脾气做什么,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的造化吗?在出阁前,不惜赔上整个裴家姑娘的名誉,也要暗中与高承庆苟合,只是可惜呀,你打的好算盘,最后没想到, “高承庆竟然是纳你为妾,这还不如给我这位傻子夫婿做妾,至少这大半夜的,不用每日都鬼哭狼嚎,连远在大房的我,都被吵得睡不着觉呢。” 本便难以启齿的裴惜月,因为这话彻底激怒,扑上去便扇了裴惜墨一个巴掌。 “你这个胡言乱语的贱人,我要杀了你!” “你竟然敢打我?我可是高家大房嫡妻,岂是你一个小小妾室能得罪的!” 说着裴惜墨也抬手扇了裴惜月一个巴掌,两人一言不合便扭打在了一块儿,你抓我我揪你的。 “三姑娘别打了!” “四姑娘快松手!” “贱人敢打我女儿!” “你才是贱人,我女儿可是高家嫡妻,岂是你一个妾室能比的!” …… 裴老夫人不过是晚到了一步,摆摆长辈的架子,没想到一来不仅没有看到一家人其乐融融,反而还打了起来。 “成什么样子,都给我住手!” 好不容易才将两边给拉了住,而高承天这个傻子见两边打起来,还特别高兴的在旁边拍手鼓掌,笑得比谁都高兴。 “打起来!打起来!好玩儿,真好玩儿!” 裴老夫人被气得险些一口老气儿没提上来,还是康妈妈扶着她坐下,抚着她的胸口给她顺气。 “清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回门的大好日子,两个姑娘怎么就打起来了?” 在场面极度混乱,其他人都忙着拉人之时,谢清晚孑然一身,施施然的站在一旁看热闹。 谢清晚淡淡将方才发生的事给大致讲了遍,裴老夫人越听越不对劲。 “不对,月儿不是以二房嫡妻的身份嫁过去的吗,怎么会是妾室?这是怎么一回事?” 早已知道内情的谢清晚,却是故作不知的眨眨眼:“此事孙媳并不知情,恐怕还是要问四姑娘这个当事人了。” 见所有人都看向她,裴惜月觉得丢人极了。 “高家算计我,我……我不活了!” 说着裴惜月便做出要撞柱子自尽的架势,被周氏给死死抱住。 “我的儿,你可不能想不开呀,为娘便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慢慢说,为娘,还有整个裴家,都是会为你做主的!” 高惜月这才哭哭啼啼的,将到了高家,才发现高家是以妾室的身份将她抬进府给说了一遍。 当然,她并没有说她被高承庆虐待的事儿,这种房中之事,又叫她如何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口。 “求祖母为孙女做主啊!高贵妃分明答应了,会以嫡妻之礼让高承庆娶我过门的,可是他们最后却这般欺骗了我,呜呜呜……” 见自己的女儿哭得这么伤心,周氏自也是愤怒不已,跪下道:“老夫人,高家实在是太欺人太甚了,怎么能以这种偷梁换柱的方式欺骗我们,这分明便是不将我们裴家放在眼中,此事必须要为月儿讨回公道啊!” 裴惜墨嗤笑道:“分明便是四妹妹自个儿不知廉耻,为了不嫁给我的这个傻子夫婿,将算盘打在了高承庆的头上,高承天是傻子,但高承庆可不是,他被如此算计, “甚至还让整个高家都丢了人,高家没有弄死四妹妹,都算是看在我这个大房嫡妻的份儿上了,说起来,让四妹妹做个妾室,都还是便宜她了。” 真是笑话,让她嫁给一个傻子,既然她的后半生被毁了,裴惜月还想好过?她想得真美! “我那都是为了裴家考虑,裴惜墨你再胡言乱语,我便撕烂你的嘴!” 裴惜墨可丝毫不怕,反而还冷笑着道:“祖母,虽然孙女这话听起来不近人情,但孙女可都是为了咱们裴家考虑呀,倘若祖母您真的要为了此事而去找高家,那才是真正得罪了高家, “毕竟,将娶妻改成纳妾,这也是一桩大事,倘若不是高贵妃的首肯,高承庆一个庶子,哪儿敢做出这样的事情?祖母若要为四妹妹讨公道,那便会得罪高贵妃, “若是让高贵妃心中不悦了,咱们侯府会如何另当别论,但兄长这官位,还能不能恢复回从前,可就愈发说不好了呀。” 裴老夫人皱眉,果然便沉默了。 裴惜月急了,今日她可是求了一整夜,才勉强得来了回门的机会,否则她连迈出高家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倘若裴家不肯替她出门,她会被高承庆那个变态给折磨死的! “祖母,是高家戏耍我们裴家,毁约在先,我们可以告御状,我便不信高贵妃能一手遮天,求祖母为孙女做主……” 第117章 削发做道姑 裴惜月真是异想天开,像裴老夫人这般老奸巨猾之人,会为了一个孙女而去得罪权势熏天的高家? 更何况,裴老夫人将裴惜月嫁过去,也是为了攀附高家,如今哪怕知道被高家给骗了,又怎么敢去和高家拍板。 “好了别再哭哭啼啼了,既然婚都已经成了,这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一时半会儿的也改不了,但也并非是没有退路了,毕竟这高承庆也并未娶妻,如今你虽是个妾室, “但只要你的肚子争气些,给高家生出第一个曾孙,到时便能母凭子贵,祖母我也能借着这个由头,让高家抬你为嫡妻,岂不也是两全其美?” 裴老夫人想得美,但裴惜月却害怕的发抖,只要一想到高承庆那变态的爱好,她就腿脚发软,别说是怀孕了,她连想到做那种事都觉得无比害怕! “不行的祖母,求求您救救孙女,孙女真的不能在那地狱一般的地方待下去了,我会没命的呜呜呜……” 裴老夫人被她哭得头疼,将腿从裴惜月的手中抽出来,甚是不耐烦。 “哭哭啼啼有什么用,当初是你自己一意孤行,瞒着我去寺庙和高承庆私会的,你与他做下了那桩丑事,闹得满城皆知,倘若你硬要与高承庆和离,等待你的,便只有削了发,去尼姑庵做道姑的下场!” 裴惜月睁大了眼睛,“不,我不要做道姑,我也不要再回高家,求求祖母,便让我留在裴家,我吃的少,不会占家里的粮食,祖母……” 裴老夫人彻底不耐烦了,厉声道:“够了,不准再哭了,也不准再说什么不回高家的胡话,要么就在吃了饭之后回高家,要么便削发做道姑,你自己选一个!” “当然,以你先前闹出的丑闻,恐怕到时也没有尼姑庵会收你,被婆家休了的女人,最后都是个什么结局,想来你也是很清楚的,便不需要我这个做祖母的再强调了?” 裴惜月没想到裴老夫人竟然如此心狠,瞬间绝望的瘫坐在了地上。 而一旁的裴惜墨却是在看笑话,她嫁给一个傻子,断送了后半辈子的婚姻,而裴惜月在高承庆的手下,日子可比她要更加不好过。 如此两相对比,裴惜墨的心里便平衡就许多。 还未到用午膳的时间,裴老夫人也被他们吵得头疼,便让他们先各自回自己的院子。 裴惜月一回了三房,便在周氏的跟前哭个不停。 一边哭,还一边将自己身上惨不忍睹的伤势掀起来给周氏看。 “母亲,那高承庆根本就不是人,他就是个畜生,他每夜都折磨我,女儿生不如死啊娘!” 周氏看到裴惜月身上的伤痕,震惊的无以复加,心疼无比的抱住了裴惜月。 “我的儿,怎么会这样?他怎么能如此对你?我……我要去找高家评理,便算是豁出这条命,也要带你离开高家……” 但周氏还没冲出去,反而是被裴惜月给拉住了。 “没用的母亲,祖母不肯出面,您代表不了裴家,怕是连进高家大门的机会都没有,而一旦事情闹大,万一惹得高家不悦,而让高承庆休了我,那等待我的,怕是只有被沉塘这一个结局了!” 从方才裴老夫人决绝的语气,裴惜月便听出来了,裴老夫人是不可能会插手,更不会为了她而得罪高家。 “难道就没法子了吗?再这么下去,月儿你会被高承庆那个变态给活活打死的!” 说到这里,周氏想起个人,“咱们去找谢清晚,让你嫁给高承庆的这个主意,是谢清晚出的,如今你被如此虐待,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倘若她不想法子救你,我便将之前的事儿都给抖落出来,她也别想在裴家好过!” 周氏拉着裴惜月,风风火火的便去了玉清苑。 而玉清苑的人像是早已料到周氏会来,并未做任何阻拦,反而还让出了一个位置,给周氏指路。 “三夫人,大娘子在后院赏花。” 她的女儿差点儿被折磨死,而谢清晚这个罪魁祸首却还在赏花,周氏更恼火了,气势汹汹的杀了过去。 远远的,便瞧见谢清晚拿着一把剪子,站在一簇菊花前,挑中了几朵开的正艳的菊花,一刀子剪了下来。 再将花瓣一片一片的摘下来,放入紫檀茶壶之中,搁置在红泥小火炉之上,以温火相煮。 壶口被热气冲灌,发出漱漱的响声,腾腾的雾气将谢清晚昳丽绝色的面容笼罩其间,透出三分虚无,四分缥缈。 “四姑娘出阁之后,难得能回一趟娘家,且来尝尝我新泡的三色菊花茶,败一败火,三婶婶也来一杯?” 周氏见谢清晚一副怡然自得,还泡茶赏景的架势,恼火道:“你还好意思吃茶,当初若不是你给我儿出的那馊主意,让她去勾引高承庆,月儿怎么会被骗去给人做妾,甚至还……还惨遭虐待!” 说着,周氏将裴惜月的衣袖撩上来,让谢清晚亲眼看看那触目惊心的伤痕。 谢清晚只淡淡暼了两眼,心中毫无波澜,这点儿小伤与前世被囚禁在荒废的别院,连死都是一种奢望的她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现在便开始寻死觅活,觉着自己受了大罪,还太早了呢! “四姑娘这细皮嫩肉的,伤的不轻呀,可需要我介绍个郎中瞧瞧?” 周氏气急败坏:“瞧什么郎中,你必须给我想个法子,让月儿脱离高家的苦海,否则我便将你给月儿出主意勾引高承庆的事儿,告诉侯爷和老夫人,还有衍哥儿,到时你也没好果子吃!” 听到这威胁,谢清晚反而是笑了。 “三婶婶觉着,老夫人在意此事究竟是何人指使的吗?或者换句话来说,老夫人可是从内宅大院里杀出来的,难道还能看不出来,我带着四姑娘出门礼佛,闹出了寺庙丑闻的事儿,这其中会没有我的手笔?” “她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因为这对于她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家中的姑娘们,能为裴家带来什么样的好处,倘若此事真闹开,我不会有任何损失,但四姑娘若是被高家休了,可就真只有投河自尽这一条路了。” 第118章 将她往死路上逼 轻飘飘的几句话,瞬间就让周氏不敢再乱吼乱叫了。 “清晚,你一贯聪明,一定有法子的对不对?只要……只要你能助月儿脱离苦海,银子什么都不是问题!” 周氏命女使将她带来的金银珠宝都抬上来,但谢清晚只瞥了一眼。 “三婶婶,不是我不愿意帮四姑娘,而是此事的确是很难办。” 她说难办,却并没有说不能办,这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周氏立马会意,叫女使将自己的嫁妆大半都给抬上来。 “这是我为数不多的积蓄了,再多就真的没有了,清晚你行行好,就帮帮月儿,她是我唯一的女儿,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谢清晚露出笑,将周氏给扶了起来,“三婶婶这是做什么,咱们是一家人,能帮得上忙的,我自然也不会推脱,我这儿倒的确是有个法子,只是比较冒险,就看四姑娘敢不敢了。” “我做,无论是什么,我都做,我一定要离开高家,否则要不了多久,我必然会被高承庆那个变态给折磨死的!” 谢清晚道:“四姑娘你如今已是高家人了,依高家的规矩,在高家只有丧妻,而没有和离,而倘若是被休,到时四姑娘你怕是连娘家都回不了。” 裴惜月面色惨白,“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可以离开高家吗?莫不成是要我以死来结束这一切?” “四姑娘,考虑问题要将格局打开,你想摆脱高家,无非是因为高承庆的变态爱好,但倘若他不在了,没了这个威胁,你在高家的日子不就好过了起来,也用不着闹到玉石俱焚的地步了?” 裴惜月没明白过来,“高承庆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指,不存在于这个世间的意思了。” 裴惜月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你……你是让我杀了高承庆?可那是在高家,高承庆若死于非命,高家人必然是会怀疑到我的头上,到时我恐怕只会死的更惨!” “四姑娘别急呀,入高家大门的,可不止你一个,真正高明的猎手,最惯用的手段,便是借刀杀人,倘若三姑娘不在了,高家嫡子又是个傻的,待高太师百年之后,这高家不就只有四姑娘你说了算吗?” 谢清晚的意思,是让她借刀杀人,除了高承庆和裴惜墨两个威胁。 在裴惜月犹豫之时,周氏却狠下心肠,“月儿,为今之计,只有此法,方才在仙寿堂,裴惜墨那个小贱人如此张狂,全然不顾姐妹之情,将你往死路上逼,你也没必要与她讲什么情谊!” “那……那我该如何借这个刀呢?” 谢清晚微笑,“你们同处一片屋檐下,那法子可多了去了,便看四姑娘你想如何做了,话我便说到这儿了,我要休息了,两位请便。” 周氏和裴惜月前脚刚走,月季花丛中有异样漱漱作响。 白露立时上前,挡在谢清晚的跟前,“来人,速去查看!” 很快,女使便在花丛中,抓出了一只野猫。 “大娘子,是一只白猫,爪子好像是受伤了。” 谢清晚看了眼,抬了抬手,“拿过来我瞧瞧。” 这是大概只有三四个月大的小白猫,通身雪白,唯有四只爪子上的毛是灰色的,但肉垫是粉嫩嫩的,模样倒是可爱。 除了右前爪有道伤口外,周身看着很干净,若是仔细闻,还能闻见淡淡的皂角香。 再看猫爪上的伤口,口子整齐,倒像是被一把利器给割的。 谢清晚美眸流转,轻笑了声。 “带下去包扎一下,我正好觉着院中无趣,这猫儿长得合我眼缘,便留下来养着。” “是,大娘子。” 在女使抱着小白猫下去之时,有管事前来。 “大娘子,这是永平长公主府的请柬。” 谢清晚嗯了声,打开请柬一瞧,是永平长公主办了春日宴,邀请裴家出席,而且还在请柬中特意提了裴家那位新晋大理寺少卿裴景庭。 邀请裴家人是假,想借着裴家的名义,请裴景庭出席才是真。 永平长公主不是个高调的人,也鲜少会办这样的筵席,十有八九便是冲着裴景庭去的。 在那日的琼林宴上,只要是有眼睛的都瞧得出来,福宁郡主对裴景庭有意思。 怕是平日里接触不到裴景庭,所以想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 这帖子裴老夫人和秦氏必然是看过的,又转送到了她的手中,显而易见,是将请裴景庭一道出席的差事塞给了她来处理。 “楚河来的时候,将这帖子一并给他,让他与九叔传达一声,是否出席,全看九叔的心意便成。” 蒹葭收下请柬,“是,姑娘。” 次日,谢清晚便同秦氏一道出门了,而原本也该一道去的裴知衍,却因为稻子又出了问题,昨晚一直留在官衙没回来。 “今儿个永平长公主办春日宴,长公主是圣上唯一的亲姐姐,一贯颇受圣上重视,婆母的意思是,你心思细,嘴又甜,到时在长公主的跟前多表现一二, “若是能得长公主青眼,到时在她的面前提一提衍儿升官一事,由长公主出面说情,想来圣上也不会不答应。” 说着,秦氏牵住谢清晚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清晚,我知晓你一贯是最贤惠的,衍儿是侯府唯一嫡出,整个侯府的将来,都在他的身上,你们夫妇一体,必要互帮互助,他好了你才能好,明白吗?” 别看秦氏平时不管事,但这给一个甜枣,再来一个巴掌的活儿,她做的倒是极为顺手。 谢清晚微垂眼睑,表情淡淡,“是婆母,儿媳会尽力的。” 秦氏这才露出满意的笑,松开了手。 长公主办春日宴,满上京的权贵们自然是一个个的上赶着拍马屁。 福宁坐在永平长公主身侧,不停的往入口处张望,却一直未曾瞧见期盼的身影,兴致恹恹。 “母亲,景庭哥哥不会不来?” 永平长公主道:“本宫在请柬中特意提了,若是裴家足够聪明,便不敢违背本宫的意思,不急。” 虽然她是裴景庭的亲姑姑,但凭着姑姑这个头衔,想要见裴景庭一面也是很难的。 “我们是裴家人,这是请柬。” 第119章 跪到天黑 听到裴家,福宁立时便看了过去,却只瞧见裴家女眷,而并未看见裴景庭。 谢清晚和秦氏上前行礼,福宁冷嗤声道:“你们裴家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是全然不将我母亲的话放在眼中!” 秦氏吓得立时跪了下来,“郡主息怒,不知我们裴家有何做的不对之处,请郡主指点。” “我母亲特意在请帖中邀请了裴少卿,可为何来的只有你们二人?” 今日这场春日宴,就是冲着裴景庭去的,他若是不来,这场筵席还有何意思? 福宁心情不悦,自然是将火都撒在了谢清晚他们的身上。 “郡主明鉴,在收到请柬之时,我们便已在第一时间命人转交给了九叔,只是九叔一贯不住在侯府,便是我们也无法见上他一面,实在不知他的心意如何。” 但福宁可不是个讲道理的:“那便是你们裴家的事了,与本郡主何干,若是景庭哥哥不来,那你们也就没有上桌的必要了,便在这里跪着请罪。” 秦氏脸色难看,虽然她们比不上长公主金贵,但这么当众跪着,也实在是折了脸面。 而永平长公主也没有反驳福宁的意思,秦氏便只能跪着不敢多说一句。 谢清晚倒是面色淡然的跪着,至多也就是跪一会儿,永平长公主也是要面子的,总不能因为裴景庭不来,便要迁怒其他人,到时也只会落个刻薄的名声,不值当。 镇国大将军府。 闻时野将最新的情报递了过去,“喏,这是你命我在青州军营查的一个叫什么牟橎的人,我的人将军营翻遍了,也没有寻到这个人,不会是记错名字了?” 裴景庭接过看了眼,“你确定?” “自然是确定,这人的名字那么奇怪,若真有这么个人在,一查便能查到了,哪怕是死了,或者是离开了军营,都该有记录,但查遍了没有任何的线索,话说回来,你忽然要我调查这个做什么?” 裴景庭眸色微深,倘若真的没有这个人,那谢清晚为何特意央求他,在青州军营寻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不过在查找的过程中,我的人倒是发现了青州军营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裴景庭抬眸,“不同寻常?” “没错,我的人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军营在深夜,会有一批将士会踏月离开,大概一个多时辰后,才会回来,回来之时一个个的看着都颇为劳累,而且每次都是那一批将士,行为甚是奇怪。” 裴景庭沉吟片刻,“叫你的人继续盯着,倘若这批人又在半夜离开,便跟上去,看看他们去了何处,又做了些什么。” 闻时野刚应下,楚河便现身,“爷,西山春日宴那边传来消息,谢娘子他们被福宁郡主罚跪……” 裴景庭骤然收回视线,蹙眉,“今日便先到这儿。” 闻时野也听了一嘴,耳朵一动,八卦上头,“什么谢娘子?莫不成是你那便宜大侄儿的嫡妻谢清晚?西山春日宴又是怎么一回事,带上我,我也去我也去!” 有热闹不蹭是傻蛋! 福宁的目光落在谢清晚的身上,不知为何,从看见谢清晚的第一眼,她从心中就不太喜欢对方,并且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可能是因为,女子都不喜欢长得比已经好看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上次琼林宴,就是这个谢清晚抽中了裴景庭,并且还拒绝了她交换队友的提议,下了她的面子。 还没有人敢这么给她下面子,今日,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将场子给找回来。 “谢娘子不会觉得本郡主这是在欺负人?” 谢清晚淡淡道:“不敢,郡主是天家贵胄,又岂会因为见不到想见之人,而将怒气无端撒到无辜之人的身上,筵席上多是宾客,郡主必然也是不会做有损自个儿名声之事。” 象征性的惩戒一下,便也就算了,若是真叫谢清晚他们一直跪着,那就是福宁在仗势欺人了。 “你……” 福宁刚要发火,永平长公主打断道:“谢大娘子倒是个与众不同的妙人,且起身。” “母亲,您怎么能让她起来?” 永平长公主给了福宁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只是裴家没有做到本宫所说之事,多少是叫本宫面子上有些抹不开,谢大娘子你说呢?” 谢清晚缓缓起身,虽然只跪了一会儿,但青石板地面又硬又硌,膝盖还是有些疼的。 “但凭长公主殿下吩咐。” 永平长公主指了指一个方向,“既然是来参加春日宴的,那便让本宫看看你的箭术,倘若你能骑马射中靶心,裴家失信一事,本宫便不多做计较了。” 福宁又加上一句:“单单只是骑马射箭怎够,她方才还出言顶撞本郡主,必须要蒙眼射箭,若是射不中靶心,便在这儿跪到天黑,谢大娘子不会有意见?” 摆明了,福宁这是在针对她,而且还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那我便献丑了。” 谢清晚也不恼,拱手淡淡应下,缓步走向马场。 挑中了一匹枣马,摸了摸马儿的鬓毛,有马夫上前,递上了一条黑绸带。 谢清晚接过,翻身上马,朝靶子的方向看了看,再将黑绸带系上双眼。 而这边的动静,自是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所有人都瞧出来了,福宁这是在故意刁难谢清晚,却没人敢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福宁郡主对这位谢大娘子的敌意怎么这么大?” “很有可能,是因为琼林宴那次,福宁郡主没能与裴少卿组队,自然便是将火气撒在谢大娘子的身上了。” “裴少卿是谢大娘子的小叔,福宁郡主不怕将人得罪狠了,会惹裴少卿不悦吗?” “你可真是能说笑话,福宁郡主可是天家贵胄,裴少卿攀附都还来不及,怎么会为了一个侄媳妇,而去得罪郡主呢?” “骑马射箭本便不易,还要蒙眼,看来这谢大娘子今日怕是不好过咯!” …… 在众人议论纷纷中,谢清晚一夹马肚子,随着马儿飞奔,谢清晚朝着靶子的方向举起弓箭。 拉弓弦,乌黑墨发随风飘飞,干净、利落且潇洒。 一箭飞出! 第120章 他怕不是疯了吧 正中靶心! 现场在静了一瞬之后,旋即响起热烈的鼓掌声。 “没想到谢大娘子看着柔弱,骑射竟然如此精湛!” “是呀,蒙眼射箭,能射中靶子便已经算是不错了,谢大娘子竟然能直中靶心,还是一次性便射中了,便算是那些郎君们,都尚且自愧不如呀!” 福宁听到这些人对谢清晚的赞许,气得不行。 她本是想让谢清晚出丑的,没想到她非但没有出丑,反而还叫她出了一次彩,实在是可恶! 福宁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给了身旁侍卫一个眼神。 侍卫立马会意,手腕一翻,一颗石子自指尖飞出,朝着谢清晚的方向而去! 谢清晚刚想要摘下黑绸带下马,忽然身下的马儿受惊,马蹄子高高翘起,伴随着痛苦的嘶鸣,便向左边歪倒了过去! 这一情况发生的太过于突然,谢清晚因为要摘黑绸带,所以并未抓紧缰绳。 在白马往旁边倒去之时,她整个人便跟着摔飞了出去! 现场的人看得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若是摔下去,别说会摔断骨头,若是被同样摔倒的白马给压到了,那可是会当场没命的! 谢清晚心头一紧,她在快速意识到自己摔下马背的同时,第一时间便想着先护住自己的脑袋,但身体其他部位,恐怕是避免不了要受伤了。 但意料之内的疼痛并未传来,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强有力的臂弯,搂住了她的腰肢,下一瞬,她整个人便贴在了温厚的怀中。 鼻尖萦绕着,一股极为熟悉的,淡淡的冷檀清香,在无形之中,安抚了她此刻跳得格外快的心脏。 从男人的怀中微抬起眸,在她的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对方优美的下颔线,以及微抿的薄唇,彰显着他此刻的盛怒。 在空中转了两圈之后,稳稳落地。 紧随着,福宁惊喜的声音便传来:“景庭哥哥!” 裴景庭压根儿就没搭理福宁,只低首看向怀中娇小的人儿。 “可有受伤?” 虽然谢清晚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裴景庭离她很近,且还抱着她,所以能在第一时间感觉出,她纤细的身子在微微发着抖。 唇色也不如平常的红润,反而是显出了几分苍白,面色便更不必说了,那双潋滟含春的美眸,更是盛了惊吓过后的不安。 裴景庭一贯是喜怒不言于色的,但是此刻,他却控制不住在胸腔翻涌的汹涌怒火。 倘若他来迟那么一步,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必然便会丧命在马蹄之下! 虽然此刻,娇俏的人儿好好的在他的怀中,有呼吸、有心跳、有温度,可裴景庭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便无法抑制火气。 而在这滔天的怒火中,还夹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怅然若失。 甚至的,他没法想象,倘若谢清晚真的出了事,他将会如何。 谢清晚很快回过神,摇摇首,“九叔我没事。” 虽然小娘子说自己无事,但裴景庭还是怒火难平。 上下扫视了一遍,暂且确定谢清晚的身上没有什么外伤,他才松开手。 “闻时野,看好她。” 刚刚运展轻功飞过来的闻时野,连脚都还没站稳,裴景庭就将谢清晚交给了他。 闻时野守在谢清晚的身边,“谢娘子可有碍?” 谢清晚笑了笑,“多谢少将军关心,我无事。” 闻时野却在心中感叹,小娘子你没事儿,但裴景庭可是有大事儿! 他认识裴景庭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焦急,一路从镇国将军府快马加鞭赶到西山春日宴。 甚至分明离马场还有一大段距离,但在看到谢清晚从受惊的白马身上摔下来之时,闻时野都没反应过来,便见一道残影飞快的从眼前掠过。 等他回过神,裴景庭已经稳稳接住了谢清晚。 虽然小娘子是没事儿,但裴景庭面色沉如水,如黑漆点墨的眼眸里,翻涌着滔天怒火,似是一个浪花便能将所有人给卷入其中,杀个片甲不留! 裴景庭阴鸷的目光落在福宁的身上,嗓音更是冰冷如霜,似是能在瞬间冰冻三尺。 “福宁郡主真是好大的威风,不仅公然刁难人,而且还企图谋害性命!” 福宁见裴景庭竟然如此维护谢清晚,登时便恼了。 “谁让他们裴家不将我母亲的话放在眼里,我只是代母亲惩治一二,何错之有?再者说,是她自己马术不精,才会从马背上摔下来,与我何干!” 裴景庭冷笑声,“是吗,你确定是她自己不慎摔下来的?” “当然……” 谁知,话都还未说完,却见裴景庭伸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弓箭。” 楚河立时上前,将谢清晚的弓箭拿过来,交到了裴景庭的手中。 便见裴景庭搭上长箭,弯弓,对准了福宁的方向! 福宁非常清楚的看到了裴景庭眼中的杀意,吓得她连后面想说的话都忘了个精光,脑子一片空白。 她认识裴景庭这么久,见多了他的冷漠,原以为他对谁都这样,这世上当是没有什么,能够引起他情绪的波动。 可是今日,他竟然为了一个谢清晚,而对她动了杀心,还拿弓箭指向了她! 永平长公主面色骤变,起身急道:“裴少卿你不能……” 话未说完,裴景庭松弦,蓄力的长箭嗖的一声便朝着福宁的方向飞射而去! 众人震惊,裴景庭该不会是要为自己的这个侄媳妇出头,而公然要杀了福宁?他怕不是疯了! 只听噗一声,伴随着一声惨叫,长箭直直射中了一个侍卫的心脏! 而这个侍卫,就站在福宁的身侧,方才正是他暗中扔出石子,对谢清晚骑的白马动了手脚。 此刻,他甚至只能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连再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便两眼一翻,直直的倒下,没了气儿。 而感觉自己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的福宁,虽然没有被这支简给射中,但那声惨叫依然触目惊心,叫她直接便软了腿,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既然长公主殿下不会教养子女,那我便只能出手替长公主殿下管教一二了。” 第121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这可是永平长公主,洪宗帝唯一的亲姐姐,便是连最得宠的高贵妃,都不会轻易去得罪她,裴景庭竟然敢当众对着福宁射箭,还扬言帮永平长公主管教子女。 他怕不是活腻歪了! 就在众人以为,永平长公主必然要勃然大怒,严惩裴景庭之时,却听她开口道:“此事是福宁小孩子心性,太过于冲动了,裴少卿教训的很对。” 永平长公主也是第一次见裴景庭如此动怒,这可是大晟唯一的皇太子,将来的帝王,永平长公主可是花费了多年,才能在裴景庭这里占得一席之地。 倘若因为今日之事,而将裴景庭给得罪狠了,不仅将来没法让福宁嫁给裴景庭,而且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便也跟着白费了。 福宁没想到永平长公主竟然没有站在她这边替她说话,不可置信的看向她,“母亲,您怎么能向着外人说话,我又没有做错……” “行了,郡主累了,扶她下去歇息。” 在福宁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永平长公主压低声音道:“若是你还想嫁给裴景庭,便听母亲的话,先去厢房歇息,莫要再闹事了。” 虽然福宁今日是被裴景庭给吓着了,但这么多年,她便只瞧上了这么一个,自然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了。 而且福宁总感觉,她母亲似乎是有些怕裴景庭。 等福宁被扶下去后,永平长公主才笑道:“方才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诸位宾客都且入座,春日宴正式开始。” 就这么结束了?福宁受了那么大一个气,甚至还被威胁了,连永平长公主也被下了面子。 可永平长公主非但没有找裴景庭算账,反而还骂了福宁,将此事给掀过去了? 众人看着裴景庭的视线,不由多了几分敬畏。 裴景庭对这些却并不感兴趣,只转身看向谢清晚。 “真的没有受伤?” 谢清晚很轻的笑了下,“真的没有,九叔,先去位置上坐下?” 她看裴景庭似乎还很生气,虽然她知道裴景庭的真实身份,但若是裴景庭再公然与永平长公主叫板,怕是容易暴露他的身份。 裴景庭的面色才算是稍微好转了些许,“长嫂。” 在一旁完全傻眼了的秦氏,冷不丁被裴景庭给点到了名,没有一丝犹豫,立时上前道:“九弟,怎么了?” 她这个九弟,真是了不得,不仅敢对福宁下手,而且还敢当众与永平长公主叫板。 而永平长公主似乎是忌惮着什么,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顺着他。 她这个小小的长嫂,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触裴景庭的霉头。 “有劳长嫂照顾好她。” 郎君们与女眷是分开坐的,除非是夫妻,而裴景庭身为小叔,自然是不能陪在谢清晚的身边,便只能让秦氏照顾好她。 秦氏还以为裴景庭是要说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没想到竟然只是让她照顾好谢清晚? “清晚,今日真是叫你无端受苦了。” 秦氏两步走到谢清晚的跟前,扶着她去位置上坐下。 看着谢清晚坐下之后,裴景庭才转身,去了郎君们的位置。 “景庭,你方才也忒凶了些,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要冲冠一怒为红颜,要杀了福宁泄愤呢!” 裴景庭瞥了她一眼,“倘若不是她郡主的身份,此刻她已经人头分家。” 如果不是看在永平长公主是他的姑姑,这些年来又对他多有照应的情况下,方才那支简,就已经射中福宁的心脏了! 闻时野压低声音道:“景庭,我还从未见过你如此动怒,你该不会是对谢娘子有意思……” 话未说完,裴景庭凉凉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闻时野识趣的做了一个自动闭嘴的动作。 秦氏往裴景庭的那个方向看了看,似是无心感慨道:“从前我倒是没有瞧过,九弟他对自家人如此维护,九弟他对清晚你,倒是挺不错的呀?” “九叔是一个很好的长辈。” 谢清晚只淡淡回了一句,并不多说。 裴家人从裴老夫人带头,一直对裴景庭不好,还想要裴景庭为他们出头? 不懂什么叫将心比心的道理,难怪裴景庭从来都不待见他们,更别提是替他们出头了。 春日宴开始,马场上很快便热闹了起来。 今日出席有不少女眷,尚未娶妻的郎君们纷纷下场,想来个大展雄风。 闻时野也去拉裴景庭,“难得你参加这样的宴席,一道去玩会儿,这次的彩头是一套珍珠头面,用来送小娘子最为合适不过了。” 揣摩着裴景庭的神色,闻时野又慢悠悠的补充了后半句:“而且据说这还是圣上特意赏给长公主的,整个大晟,便只有高贵妃与长公主有,长公主拿出来当做彩头,可真是下了血本呀。” “左右已经来了,闲着也是闲着,便下去瞧瞧。” 裴景庭不急不缓的起身,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摆,便像是真的只是临时起兴,去马场上随便逛一逛。 呵呵,我信了你的鬼! 而随着裴景庭与闻时野一道下场,看客席的一众女眷们都沸腾了。 “还是头一回在马球会上,瞧见这位新晋的探花郎下场呢。” “是呀,从前裴少卿可是从来不参见这样的筵席,如今咱们可是有眼福了呢。” “闻少将军也登场了,少将军武功盖世,两人在场上相遇,你们说何人能胜出呢?” “那自然是闻少将军了,裴少卿毕竟是个文官,又如何能与武将相比呢?” “那我压闻少将军。” “我也是。” …… 在裴景庭上场之后,在后台听闻的福宁又坐不住了,提着裙角便又跑了上来。 “母亲,景庭哥哥上场了?我还是头一回见景庭哥哥打马球,他必然很厉害!” 永平长公主见自己的女儿又是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调笑道:“怎么,又不怕他了?” “怕……自然是有些怕的,景庭哥哥性子冷淡,何人见了他是不怕的?可是他长得好看呀,我就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了。” 这么好看的郎君,自然是只能属于她的,她福宁若是要嫁夫婿,便要嫁这个世上顶顶好看之人! 第122章 他在孔雀开屏 “既然喜欢,那便放手去做,未来把握在你自己的手中,宁儿。” 今日她办这场春日宴,便是为了能撮合裴景庭和福宁,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福宁听懂了永平长公主的暗示,给身旁的女使一个眼神,“去办,动作仔细些,莫要被察觉出来了。” 毕竟裴景庭实在是太聪明了,想要算计他可是不容易。 “是,郡主。” 裴景庭和闻时野一道下场后,便有世子公子提议:“闻少将军以一敌百的本事,大家伙儿都是知晓的,裴少卿上次在琼林宴上的表现,也是出人意料,倘若二位联手,那这场马球赛,恐怕是毫无悬念了?” 这意思,是不想让裴景庭和闻时野一队,怕另外一队会输得太惨。 “你们平常不都自诩球术精湛无敌吗,怎么眼下还畏手畏脚的,生怕我与景庭组队,便要大杀四方了?” 闻时野对他们的行为很是不屑,但裴景庭并不在意这些,只道:“你去另外一队。” “哎?” 这么快便妥协了?兄弟,这不是你一贯的行事作风呀! 闻时野深表怀疑,而在分好队之后,正式开始第一球,闻时野甚至连球都没有碰到,就见裴景庭一人带着球,穿过层层防线,非常轻松而又迅速的,拿下了第一球。 裁判敲响锣鼓:“红队进一球!” 而在进球的瞬间,裴景庭抬眸,往看台的方向瞧去。 闻时叶顺着他的视线,便发现这目光锁定在了东南角的方向。 再仔细一看,东南角不正坐着谢家小娘子,而此刻,谢清晚正十分专注的看着场上的比赛,因为裴景庭进了一球,而晏晏笑着鼓掌。 视线再收回到裴景庭的身上,便见他薄唇微扬,显然是一扫方才燥郁的心情。 闻时野:“……” 好家伙,原来搁这儿玩儿孔雀开屏呢? 这种事儿,如果放在之前,闻时野是打死也不相信会出现在裴景庭身上的行为。 但是眼下…… 闻时野非常快速而又果断的决定,兄弟,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什么叫助力呢?放水? 那是不可能存在的,倘若放水,岂不是就显示不出裴景庭的实力了? 更何况,以裴景庭的能力,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放水。 所以闻时野要做的,就是尽全力去和裴景庭竞争,让这场原本平平无奇的马球赛,变得格外刺激而又跌宕起伏。 果不其然,场面上焦灼的赛事,让台上的看众都瞧得目不转睛,在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喝彩声中,裴景庭一球打进洞中。 “红队得十分,胜出!” 裴景庭一骑绝尘,丝毫不给蓝队机会,在十比一的情况下,毫无悬念的拿下了这一局。 “没想到裴少卿一个文官,竟然能碾压闻少将军?” “方才在场上,裴少卿未免也太英姿飒爽了?” “倘若不是福宁郡主……这样能文能武的郎君,何人会不倾慕呢?” “可赶紧把嘴闭上,若是被那位郡主听见了,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福宁可是出了名的刁蛮,上次在琼林宴上, 便是连裴家人都不客气,更何况还是其他觊觎裴景庭的小娘子? “红队优胜者,大理寺少卿裴景庭,这套珍珠头面彩头,便赠与裴少卿了。” 进的球全是裴景庭打的,这彩头自然便是非他莫属。 但这套头面是给小娘子用的,裴景庭一个男子,拿着又没什么用。 福宁目光灼灼的盯着头面,心中期盼着裴景庭会转手将这套头面送给她。 毕竟裴景庭又未成婚,这些年除了她比较亲近些之外,还有哪个小娘子可以赠送的? 福宁信心十足的这么想着,谁知,裴景庭并未接,只是淡淡道:“我一个男子,用不着什么头面,便将它送给裴家晚辈。” 今日出席的裴家女眷,便只有秦氏和谢清晚。 而裴景庭说的是裴家晚辈,秦氏是裴景庭的长嫂,自然便是长辈,那么晚辈便只有一个,就是谢清晚。 真的,要不是怕穿帮,闻时野当众就要笑出声了。 憋笑都快憋出了内伤,裴景庭这一招欲盖弥彰,实在是高! 转来转去,不就是想将这套珍珠头面送给谢清晚吗?还什么晚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个做小叔的,平日里是有多关照家中晚辈呢! 小厮将珍珠头面呈到了谢清晚的面前,谢清晚和裴景庭的视线对上,微微一笑,美眸弯弯如月牙。 “多谢九叔。” 众人看看谢清晚,又不由看向了福宁。 果不其然,福宁的脸色堪比猪肝,就差原地气冒烟了! 她不相信裴景庭会注意不到她灼灼的视线,可裴景庭却连一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给她,转头便将珍珠头面送给了谢清晚。 这跟当众打她的脸,有什么区别? 裴景庭为什么要对谢清晚一个有夫之妇这么好?难道……他喜欢谢清晚?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像他这般孤傲的人中龙凤,怎么可能会瞧上一个二手货,一定是她想多了! 虽然福宁觉得不可能,但她被如此下了面子,这口恶气实在是咽不下! 谢清晚是,很快,她就会让这个女人,乖乖的将珍珠头面交出来! 裴景庭刚回到席面上,便有女使端了茶水过来。 “裴少卿,这是郡主专门命人为您泡的龙凤团茶。” 龙凤团茶极为珍贵,通常只有皇室才能用,福宁当众给裴景庭送茶搞特殊,便差没将这是我男人写在脸上。 裴景庭只淡淡瞥了一眼。 “我不喜欢这味道,拿去裴家女眷那边。” 一旁快听不下去的闻时野:“……” 兄弟,你这孔雀开屏也就算了,怎么一有什么好东西,就想尽各种办法,用各种跛脚的理由,往谢清晚那边送呢? 果然,坠入爱河的男人真可怕呀! 龙凤团茶很快又送到谢清晚这边,秦氏颇为惊讶:“今日这九弟竟然如此关照我们,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呵,她可真是没有一点儿自知之明,不晓得自己只是顺带的吗? 福宁一见茶竟然给了谢清晚这边,当即便急了,便想起身去阻止。 “那不行……” 第123章 你岂敢动她 话没说完,就被永平长公主拉了住,“宁儿,不急,既然已经送出去了,便让她们享受着,晚些随便找个人过去,打搅本宫的好事,该是要惩治一二才是。” 永平长公主原本对谢清晚这么一个小人物并不放在眼中,但旁人不知道裴景庭的身份,觉得他维护谢清晚的行为,也只是身为叔叔在关照侄媳妇罢了。 但只有永平长公主最为清楚,裴景庭又不是裴家人,更不是谢清晚的小叔,两人没有任何关系。 单看今日裴景庭对谢清晚的一系列行为,让老谋深算的永平长公主有了危机感。 虽然她觉得裴景庭喜欢上一个有夫之妇,简直是无稽之谈,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谢清晚还是要毁了的,如此便也就不存在什么威胁了。 说着,永平长公主给了一旁的嬷嬷一个眼神,嬷嬷立时会意,悄然无声的退了下去。 谢清晚品了一口团茶,茶香四溢,口齿留味,不愧是皇室御用,的确是与众不同。 秦氏品了之后,更是享受的眯起了眸子。 “果真是好茶呀!” 谢清晚倒是没有喝太多,而秦氏还是头一回喝到御用团茶,这小半壶几乎都进了她的肚子。 过了一会儿之后,秦氏感觉到越来越热,扯了扯衣襟。 “清晚,你有没有觉着今日格外的热?” 谢清晚也有种发热的感觉,但比秦氏要好许多,“今日艳阳高照,的确是热一些,婆母你的面色似乎格外红润,可是身子不适?” “没有没有,我挺好的。” 秦氏总不能说她此刻热的想要将身上的衣衫都给脱掉? 这时,有女使过来斟茶,手一抖,将茶水撒在了谢清晚的衣袖之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因为觉得有些莫名的热,谢清晚一时没留神,等反应过来之时,衣袖已经被弄脏了。 “娘子的衣衫脏了,厢房有备干净的衣衫,请娘子移步换一身?” 谢清晚刚应下,对面的秦氏手一抖,也不小心将茶水撒在了自己的衣襟之上。 “厢房有多余的衣衫是?清晚我同你一道去换一身。” 说着,秦氏也起身要跟着谢清晚一道过去,女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还是在前头带路。 谢清晚发现这女使的表情有些奇怪,心中留了个警惕。 “谢大娘子您在此处更衣,秦大娘子请随奴婢来另外一处。” 秦氏已经热得不行了,哪儿还有精力跟女使去其他地方。 “就在这儿换,我与清晚是婆媳,不在意这些。” 女使想喊住她:“等等秦大娘子……” 这个女使,似乎是刻意将她带到了这间厢房,而将秦氏分开。 为何要如此多此一举?而且秦氏要一起换,女使还推三阻四的,这明显不正常。 “我只是脏了衣袖,还是不必麻烦再换一身,让婆母进去换便成了,我先回席面上了,你且服侍好婆母。” 直觉告诉谢清晚,此地不可多留,她转身便想走,但是忽然有一硬物,直直敲击在她的后脑勺上! 在意识陷入昏迷之时,一道嗓音在耳后传来:“都到这儿了,可容不得你了!” 裴景庭不止一次的看向东南方向,他心中隐约有些不安,便起身往外走,闻时野立马跟上。 “景庭你这就要走了?谢娘子可也还没走呢……” 裴景庭并不理会他的话,只往后台的方向走去。 而一直关注着裴景庭这边动向的福宁,见裴景庭往后台去了,也立时跟过去。 “景庭哥哥,自上次琼林宴之后,我们已有好几日未曾见了?福宁甚是想念景庭哥哥呢。” 福宁这黏糊糊的话,把闻时野听得直立汗毛。 别说是裴景庭了,就连他都受不住。 “让开。” 裴景庭并不想在福宁的身上浪费时间,但福宁怎会放过这次机会,非但不让,反而还粘了上来。 “景庭哥哥,福宁最近新得了许多新鲜的玩意儿,甚是有意思,景庭哥哥可要随我一道去瞧瞧?” 眼见着福宁的手便要缠上来了,裴景庭往后一退,同时将看热闹的闻时野往前一推。 “交给你了,别让她跟上来。” 哎哎哎,他只是个看戏的啊喂! 福宁便要追上去,闻时野迅速出手,点住了福宁的几个大穴。 她瞬间便僵硬在了原地,不能动,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只能用眼神狠狠的瞪着闻时野。 你给我把穴位解开,否则你便完蛋了! 闻时野装作听不懂的摊摊手,“福宁郡主,姑娘家家的,要矜持,男人可不喜欢强行倒贴的小娘子。” 裴景庭在各处寻找,他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忽的,余光注意到西南面,有个女使在厢房门口东张西望的。 这女使看着有些眼熟,好像便是方才在席面上,领着谢清晚她们过去的女使。 明显做贼心虚,怕是有什么问题! “谢清晚可在屋内?” 女使吓一跳,转头瞧见裴景庭,跟看见鬼一般,“裴裴……裴少卿?” 裴景庭见女使的表情明显不对,又听见厢房内传来了男子的声响,当即沉下了脸,便往内闯。 “裴少卿你不能进去……” 但一个小小的女使,怎能拦得住裴景庭,他只抬手那么一劈,便直接将女使给劈晕在地。 “谢清晚?” 裴景庭方踹门,便一眼瞧见床榻之上,谢清晚昏迷不醒的躺着,而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已经将她的衣带解开了一半,露出了胸前一截雪腻的肌肤。 这一刻,裴景庭怒火中烧,滔天的火气已经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来打搅老子的兴致……啊!” 猥琐男还未放完狠话,便被一把薅住了后领,一下子便拎了起来! “你岂敢动她!” 猥琐男甚至都还未看清来人究竟是谁,便被对方一记雄厚的掌风,击中了后背,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去,重重的撞在墙面之上。 裴景庭几步上前,“谢清晚?” “热……难受……” 谢清晚无意识的呢喃着,唇色血红,两靥更是如染霞蔚,玉手扯上自己的衣襟,想要扯开衣衫。 第124章 裴家家门不幸 裴景庭迅速先探她的体温,温度明显高于寻常。 再探脉搏,跳动非常快且虚浮,这是被下药了! 这些该死的家伙,怎么敢! 裴景庭的黑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但此刻救谢清晚要紧,至于给她下药的人,之后他再慢慢清算! 解下身上的墨蓝色织锦羽缎披风,笼罩在谢清晚的周身,再将其抱起。 “爷,发生什么事……” 楚河赶过来,就瞧见外面和屋内都躺着昏迷不醒的人,再看裴景庭怀中抱着个人,虽用披风遮挡,看不清样貌。 但小娘子乌黑的秀发自裴景庭的臂弯间滑落,楚河不用看就知道,在他怀中的必然是谢清晚。 “谢小娘子这是怎么了?” 裴景庭没工夫和他说这些,只冷道:“留下将此间料理干净,既然他们想闹出动静,便成全他们。” 楚河看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猥琐男,瞬间明白了裴景庭的用意,“是,爷。” 不再管其他的,裴景庭抱着谢清晚,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脚尖一点,施展轻功便直接飞出了西山春日宴。 而在裴景庭前脚刚走,便有个人影,从床榻底下爬了出来。 “热……好热,救救我……” 楚河盯紧一瞧,这不是谢清晚那名义上的“好婆母”秦氏吗? 看秦氏这面色潮红,将自己给扒的快一干二净的模样,情况可是比谢清晚要严重多了。 楚河看了看秦氏,又瞧瞧地上的猥琐男,顿时有了一个绝佳的好主意。 办妥之后,楚河将门关上,拍了拍手,笑眯眯的转头去找闻时野。 “少将军,爷已经回去了,他让我叫你过去,至于福宁郡主,便不必管她了。” 楚河飞快的朝闻时野眨了下眼,闻时野虽然不知道楚河做了什么,但看他这一脸奸笑的模样,必是做了什么缺德事儿。 闻时野一伸手,解了福宁的穴。 福宁暴跳如雷:“闻时野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封本郡主的穴!” “郡主要是不服气的话,你可以封回来啊,便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旁人忌惮长公主府,但闻时野可不怕。 “你……” 懒得和福宁废话,闻时野挥挥手,运展轻功,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该死的闻时野,你给我等着!要不是本郡主有要事做,非得弄死你不可!” 福宁气得跺脚,为了办正事,还是暂且忍下了这口气,马上将人给叫了过来:“事情都办妥了吗?” “郡主放心,人已经进了厢房,我们的人在外头看着,那男子也已经进去了,想来现在已经……” 福宁露出满意的笑,“让人可以继续做了,记得,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吩咐好了之后,福宁便回了马场观赏台。 没会儿,便听见西南面的方向,传来了尖叫声。 福宁立时道:“发生何事了?” 有女使匆匆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道:“不好了不好了,谢家……谢家大娘子出事儿了!” “何人竟敢在我母亲举办的春日宴上闹事?走,立即带本郡主过去瞧瞧!” 福宁一脸的义愤填膺,带头过去,而其他人马球也不看了,也跟着一道过去看热闹。 “郡主不好了,有男子闯入了厢房,谢大娘子还在里头……” 守在门口的女使,适时的上前,跪在福宁的跟前禀报。 虽然还未进门,但站在外头,便能很清楚的听见,屋内传来此起彼伏的喘息声,有女子的娇喘,还有男子的低吼声,伴随着床板因为震动而发出吱呀吱呀的动静。 只要是经历过那档子事儿的,都晓得这动静是怎么一回事。 “没想到谢大娘子看着清清冷冷,在床榻上倒是很放的开呀?” “听声音似是很享受的模样,不会这男子其实是谢大娘子的姘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便敢如此白日宣淫,这可真是裴家家门不幸哟!” “不过话说回来,秦大娘子呢?她这好儿媳在这里偷欢,闹出了这般大的动静,她这个婆母竟然也不出来管管吗?” 这些人,都还没瞧见人,便已经在这里七嘴八舌的议论开,将谢清晚钉死在耻辱柱上了。 福宁听着这些人的议论,心中很是得意,谢清晚的名声已经被毁了,只要进去再来个捉奸在床,等待她的便只有浸猪笼的下场! 呵,叫她敢在裴景庭的面前装可怜,一个有夫之妇,还如此不检点,得罪她便是如此下场! “进去瞧瞧,万一谢大娘子并非是自愿的呢?” 侍卫一把将门给推开,一群人便乌泱泱的涌入了厢房内瞧热闹。 几乎是一眼,便瞧见床榻之上,正在激情奋战的两个赤果果的人,实在是辣眼睛。 而在上方的男子,听见了动静,转过身看到那么多人,吓得一下子从床榻上滚了下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别杀我别杀我……” 福宁看到在地上抱头求饶的男子,觉得不太对劲,这张脸,似乎并不是她先前安排的那个猥琐男? 而紧随着,也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等等,床榻之上的,似乎并不是谢大娘子呀?” “谢大娘子当是十八芳华,没有这般老?” “这……这好像是秦大娘子?” 什么? 福宁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几步上前,一把将挡在前面的人给退开。 并没有瞧见谢清晚,反而是看到赤果果的秦氏,躺在床榻上,浑身上下都是暧昧的痕迹,叫人不堪入目。 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是秦氏?谢清晚人呢? “怎么都聚在此处,如此热闹呀?” 这个时候,便该轮到闻时野登场了。 闻时野看到床榻之上不堪入目的秦氏,啧啧道:“没想到这秦大娘子都一把年纪了,竟然如此的耐不住寂寞,不过想想也是可以谅解的,毕竟这裴家大爷过世都许多年了,秦大娘子风韵犹存,又如何能甘愿空度韶华呢?” “怎么会是秦氏?这不可能!” 听到福宁斩钉截铁的话,闻时野轻笑了声:“郡主为何如此言之凿凿的确定,在厢房内的,是谢大娘子,而不是秦大娘子呢?” 第125章 你不可以再闹了 “我……那自然是因为有女使瞧见了,进去的分明是谢清晚,怎么在厢房内的,却是秦大娘子?” 闻时野抱臂,“谁说谢大娘子进过这间厢房,在里面的就必须是她了?既然谢大娘子没有在屋内,就说明她换了衣衫之后,便离开了。” “这不可能,外面的女使根本就没有瞧见她出来过!” 闻时野挑眉,“这女使都还没说自己从未见过谢大娘子从厢房内出来,郡主便已经言之凿凿的确定了,莫不成郡主当时也在场?亦或是说,其实这是郡主导演的一场戏?” 福宁黑了脸,“闻时野,污蔑人也要讲究证据的,出事的时候本郡主在看台上,此事与本郡主有何干系?” 闻时野哦了声:“既然此事与你无关,那郡主又在这里嚷嚷什么,这么多双眼睛,都真真切切的瞧见了,床榻上的是秦大娘子,便只有你在这里嚷嚷着什么不可能,这与你何干?倘若谢大娘子的声誉受到了影响,郡主可就是罪魁祸首了。” “你……” 福宁自知理亏,毕竟谢清晚的确不在这儿,她只能恼火的一甩衣袖道:“本郡主才懒得管这些事,走了!” 而此刻,在前往静园的马车上,谢清晚的情况并不怎么好。 她身上越来越烫,一直呢喃着热,手上更是无意识的在扯自己的衣襟。 裴景庭一手按住她的玉手,一面倒了杯凉水,动作轻柔的喂进她的口中。 “谢清晚,张嘴,喝些水会好受些。” 哄着她喝了一口,但她却直接吐了出来,裴景庭干净一尘不染的衣袖因此染上了一层水渍。 若是换成了旁人,早就被裴景庭一掌给拍飞了。 但此刻,他却没有丝毫的不耐,反而是极为有耐心的,用自己的手背,一点一点的将她唇边的水渍给擦拭干净。 正要收回手,谢清晚忽然一歪头,张嘴便一口咬上了他的指腹。 但她咬的并不重,反而像是含着,这一瞬间,裴景庭便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股暖流所裹挟着,对方一丁半点的动静,都能让他心神动荡。 裴景庭又并非是柳下惠,被人这么磨着,怎么可能会没有感觉。 但理智清晰的他非常清楚,不能趁着谢清晚意识不清,便对她做出不好的事情,这并非君子所为。 “谢清晚,不准咬了,松嘴。” 怀中的小娘子倒真的乖乖松开了嘴,但是下一瞬,又扭头钻进了他的怀中,就像是一只小猫崽在大猫的怀中,使劲的找奶喝。 不仅胡乱的蹭来蹭去,而且还企图将裴景庭的衣襟给扒拉开,从他的怀中汲取不一样的气息与温度。 “给我……我要……我要……” 裴景庭的额头突突的乱跳,身上也有了很明显的变化,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按住了怀中极度不安分的小娘子。 “谢清晚你……” 低首,就撞上对方湿漉漉,同猫儿一般被打湿的美眸,似是但凡他说一句重话,眸中的金豆子便能砸下。 “你不可以再闹了,否则等你清醒之后,你必然是会后悔的。” 终归,裴景庭对着她,完全说不出狠话,哪怕他忍得非常辛苦,只需要将人给推开,不管不顾,便不必强压着欲望。 可裴景庭却狠不下心,只能固定住她的脑袋,不让她再蹭来蹭去。 好不容易熬到了静园,裴景庭抱着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马上让柳先生过来!” 柳华还以为是裴景庭受伤了,得到消息后匆匆赶了过来。 谁知一进门,便瞧见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不住的往裴景庭的怀里钻。 裴景庭一贯整洁的衣衫,已然一片凌乱,而他的腰带此刻也是松松垮垮的搭在腰间,而腰带的另一端,则是被小娘子握在手心。 因为裴景庭按着一端,所以才勉强保住腰带没有被彻底拉扯开。 小娘子的力量能有多大?裴景庭两根手指头,必然就能轻松制服,将自己的腰带拯救出来。 但他非但没有,反而是低着首,嗓音低低,软下三分语气:“不可以再乱动了。” 明明是威胁的语句,但语气却实在是听不出半点儿凶狠,反而像是在安抚。 “这次又是哪个小娘子?” 柳华走近,瞧清了谢清晚的样貌,“这不是先前那位谢家小娘子吗?上次是你被下了药,她将你救了回来,今日是你救了她,你们这缘分,还真是不浅呀?” “柳先生,现在不是耍嘴皮子的时候,她的情况不太好,与我上次中药时,似乎不大一样。” 听到裴景庭这么说,柳华也收起了玩笑,让裴景庭让开他好把脉。 但谢清晚圈固着裴景庭的腰肢,怎么也不肯松手,一动她便呜咽,莹莹泪水滚落在裴景庭的手背上,将他的心口都跟着被一烫。 裴景庭叹了声气,“柳先生,便这么看。” 柳华何时见裴景庭对一个人如此纵容且妥协过?不由多看了谢清晚两眼。 这才弯腰,把起了脉象。 很快,柳华便皱眉道:“她这不是简单的被下了情药,而是中了情人蛊。” “情人蛊?” 柳华道:“没错,从脉象看,谢娘子中的当是子蛊,而倘若另外一人将母蛊种在自己的体内,便能令体内有子蛊的人唯命是从,情难自抑,这是苗疆的一种独特蛊术,专用于一人对另一人的求而不得。” 因为求而不得,所以才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将另一人留在自己的身边。 在之前谢清晚都是好好的,究竟是何时被人下了蛊? 忽的,裴景庭想起了那壶龙凤团茶! 是福宁搞的鬼! 裴景庭周身的气场极低,如蛰伏下的深渊,随时能将人斩杀殆尽。 “如何医治?” 柳华道:“如今唯有一种法子,便是以交合的方式,将谢娘子体内的子蛊,引到另一人的体内,此人必然要内力深厚,才能运转周身内力,将子蛊逼至一处,我再施针将其除掉,但如此一来,对此人的身体损耗极大……” “柳先生,你且出去守着,届时我会叫你。” 柳华吃惊:“景庭你……” 第126章 江寂,我的名字 裴景庭只道:“我意已决,你且在外守着。” 相识多年,柳华自是了解裴景庭的个性,便只能叹息一声,退了出去。 裴景庭握住那只纤纤玉手,同时以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颔,让难受得已没了意识的小娘子,与他的视线对上。 “谢清晚,看清我是谁了吗?” 谢清晚的美眸泛着莹莹的泪花,呜咽着:“九……九叔……” “不对。” 裴景庭一面说着不对,一面慢慢的解开了她的腰带。 “裴……裴景庭……” 谢清晚的喘息逐渐加重,她本能的渴求更多,但眼前俊美的年轻郎君却像是故意不给她,这让她愈发的难受。 褪去衣物,裴景庭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揽着她不足一握的腰肢,气息逼近,灼热而又蛊惑。 “江寂,我的名字,记住了。” 他本名江寂,字景庭。 “唤我的名字。” 他不想以九叔的身份占了她的身子。 更不想在这个过程中,她只记得裴景庭的名字。 “江……江寂。” 谢清晚意识迷离,只是凭借着本能,顺从他的话,自齿瓣间吐出几个模糊的字眼。 裴景庭并不满足于这一声。 “再唤。” “……江寂。” “江寂。” 帷幔晃动,伴随着床榻的吱呀声,一室涟漪。 小娘子娇柔玉骨,如一池春水,叫人浅尝便上瘾。 但裴景庭始终克制着,没有过多的索取,他主要的目的,还是要给谢清晚解蛊。 结束之后,怀中的小娘子已经累得昏睡了过去,她的面色依然潮红,但红晕已褪去了许多,鹅蛋小脸上尽是香汗。 但已没了方才的痛苦,相反有种解脱之后的舒适,在他的怀中睡得毫无防备。 裴景庭在起身之时,却是一眼瞧见床单之上的一滩血迹。 这是……落红。 她是第一次? 虽然裴景庭并不在意这些,更何况谢清晚嫁给裴知衍已有两年多,怎么可能还是完身? 但看着那一滩血迹,足以说明裴知衍根本就没有碰过谢清晚。 得知这个真相后,裴景庭并未有多高兴,更多的反而是心疼。 嫁为人妇,却被夫婿冷落整整两年,一个不得宠的妻子,必然在婆家过得艰难。 裴景庭很轻的叹了声,细细地为她擦拭着额角的香汗。 “日后有我护着你,谁也无法再伤你分毫。” 将锦被盖严实了之后,裴景庭这才走出了卧房。 柳华第一时间上前:“你感觉如何?” “还好,去对面厢房解蛊。” 裴景庭盘坐在暖榻上,运转周身内力,将体内的子蛊一路逼至手心处。 柳华再迅速出针,准确扎中子蛊,再一刀割开肌肤,将蛊虫给排了出来。 在柳华收针之时,裴景庭一口吐出了鲜血! 柳华迅速以几枚银针,封住了裴景庭身上的几个穴位,再扶着他躺下来。 “你内力受损严重,三个月之内不可擅动内力,我再配药辅以调理。” 裴景庭只淡淡嗯了声。 “景庭,你真的想好了?哪怕你到时恢复了身份,可这谢小娘子毕竟是宣阳侯府的孙媳妇……” 话未说完,裴景庭冷声打断:“很快便不是了。” “就算她离开宣阳侯府,但终归是嫁过人的,恐是无法配上你储君的身份。” 裴景庭坐起身,以手背随意拭去唇边的血渍,“我说配得上,便配得上,何须他人置喙。” 谢清晚很快便醒了,在醒来之后,她只觉浑身酸痛无力,紧随着,那些支离破碎、耳语私磨的交缠画面,便涌上了脑袋。 她怎么会这么控制不住? 而且……而且回想起当时她发出的声音…… 谢清晚恨不得能回到一个时辰前,将自己给敲晕! 更重要的是,她怎么把储君,未来的大昭帝王给睡了! 她的目标只是想和裴景庭搞好关系,将来好方便她和离,但是她万万没有想过,要搞到这个地步呀! 这可如何是好…… 便当她懊悔不已,羞耻万分之时,外头传来了叩门声,裴景庭推门走了进来。 在那一瞬间,谢清晚便猛地坐了起来,同时裹紧了身上的锦被,遮挡住前面傲人的春色。 裴景庭见她格外紧张,走到一半便顿住了脚步。 “抱歉,之前……若是你不想见我,我现在便出去。” 这种事情,无论换成哪个小娘子,恐怕都是无法接受的。 虽然他是为了给谢清晚解蛊,但毕竟也是占了她的身子,非君子所为。 但在裴景庭要转身离去之时,一道软绵似水的嗓音响起:“等……等等。” 裴景庭回身,小娘子裹着锦被,两靥绯红,如娇嫩欲滴的樱桃,在初尝人事之后,身上添了几分媚骨。 “我知道此事不关九叔的事,而且……而且九叔也是为了给我解药,我……我不怪九叔。” 虽然那段记忆断断续续,并不完整,但谢清晚是记得,裴景庭有问过她的意愿。 倘若裴景庭不出手,恐怕她此刻已经难受得没命了。 裴景庭做好了小娘子会打他骂他,甚至从此之后不愿再见他的准备,却没想到,她竟然柔声细语的说,这不怪他。 这个小娘子真的是…… 真是太令人怜惜了。 裴知衍这个蠢货,不知好歹,正好他不识货,有人识货。 裴景庭勾唇,漆黑点墨的眸子里,荡起层层波澜笑意。 “我会负责。” 突然这么一句,让还处在羞耻中的谢清晚一下没反应过来。 “什……什么?九叔我不是这个意思,今日之事都是个意外,我并不在意……” “你不在意?今日之事,若是换成了其他任何人,你都不在意吗?” 裴景庭的语气有些急,还带着无法掩饰的恼火。 谢清晚一愣,“自……自然不是,倘若是旁人,我便算是死……” 后面的话,她有些难以启齿。 虽然当时她意识不清,但她是知道的,一直在她身边的人是裴景庭。 但若是其他人,尤其是裴知衍,她就算是咬舌自尽,都不会叫对方碰自己一下。 裴景庭读懂了谢清晚未说完的话,很轻的笑了声。 “我知道了,别怕,之后的事情交给我便成,裴家不算什么。” 第127章 眼里容不得沙子 谢清晚咬咬红唇,“九叔,我自己的事情,我可以自己解决,而且我也不是因为想利用你,所以才……” 眼前的小娘子独立自强,很有自己的主意,裴景庭自然是比任何人都了解。 她不愿意,裴景庭便不再多言。 “好,有任何需要,你随时都可寻我,可还觉得累?若是你今日不想回裴家,我去解决。” 谢清晚很轻的摇了下首,“我已经没事了,还有不少事情要做,今日多谢九叔相救,清晚感恩于心。” “你我之间,不必讲这些。” 裴景庭眸色深深的看着她,黑眸中清清楚楚的只倒映着她一人的身影,专注而又温柔。 谢清晚的面颊又一红,她有些心虚的摸了摸耳垂,“九叔,我……我要更衣了。” 裴景庭又是轻声一笑,知晓小娘子这是害羞了,便不多说什么,径直走了出去,只吩咐女使拿干净的襦裙过来,伺候她更衣。 “马车我已命人备好,若是有任何不适,只管让人传消息给楚河。” 裴景庭知晓谢清晚必然是不会让他亲自相送,便体贴的将马车一应备好。 “今日多谢九叔了。” 裴景庭刚要说话,谢清晚先笑了声:“我知道九叔要说不必见外,但该要道的还是要道谢,我与九叔,不是外人,我心中铭记。” 不是外人这四个字,成功让裴景庭轻笑出了声。 “今日裴家当是会热闹非凡,你且注意身子,早些休息。” 这个注意身子,自然是指今日他们在屋中做的那件事。 谢清晚两靥未红,垂下眼睑,很轻的嗯了声,这才上了雕花马车。 “对了,这是我命楚海从国清寺求来的护身符,若是裴家人问及你过后去了何处,你便以此作答即可。” 虽然厢房中与人苟合,被当众抓包的是秦氏,但是谢清晚也跟着在春日宴上不见了。 若是裴家深究起谢清晚去了何处,必然是要找一个令人哑口无言的理由,去国清寺求佛,还带回了护身符,便是最好的证明。 谢清晚没想到裴景庭竟然为她考虑的如此周到,伸手接过了护身符。 “多谢九叔费心,那……我先走了。” 裴景庭嗯了声,眸光落在她的身上,直至看着她上了马车,放下帘子。 待谢清晚所乘的马车逐渐消失在眼帘,再也瞧不见了之后,裴景庭才收回了视线,眸中的暖意顷刻消失殆尽。 “查的如何了?” 楚海立时在他的身边现身,“爷,方才已经命柳先生勘验过那壶龙凤团茶,茶内的确有子蛊存在。” 看来此事的确是福宁所为。 也不对,福宁不会有这脑子,她最多只会下药,而不会用蛊虫,来控制人的感情。 所以,此事必然也与永平长公主有脱不掉的干系! 长公主府。 计谋没得逞的福宁,在春日宴一结束,回到府邸之后,便发了好大一通火。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让你们在门口把人盯紧了,怎么会从谢清晚变成了秦氏?” 地上跪了一群女使和侍卫,纷纷求饶请求宽恕。 “果真是你搞的鬼。” 一道冷鸷的嗓音随之响起。 福宁猛地抬首,便在同时,房门被人从外向内,一脚踹了开。 当看到站在门口的竟然是裴景庭之后,福宁立时收起了满身的戾气,转而欣喜万分。 “景庭哥哥,你是特意来寻我的吗?” 福宁提着裙角跑上前,想要与裴景庭亲热,但可惜,她连碰到裴景庭衣角的机会都没有,却见裴景庭骤然伸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颈! 轻轻松松的,便将她整个人给掐着脖颈给提了起来,力道之大,瞬间便让福宁翻了白眼,福宁甚至连一声求饶都发不出来! “何人给你的胆子,竟然敢算计到我的头上?” 裴景庭的黑眸中翻涌着滔天杀意,如饮血止渴的恶狼,叫福宁心中发寒,害怕不已,甚至都没力气挣扎。 侍卫们吓坏了,想上前救人,但拿着刀剑却又不敢靠近,只因裴景庭身上排山倒海的上位者气场,实在是太过于骇人! 若是他们胆敢上前一步,那么下一刻被拧断脖子的,便会是他们! “裴少卿,住手!这是误会!” 裴景庭直接闯入长公主府,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永平长公主自然也得到了风声。 虽然她与裴景庭是姑侄关系,但是她心中也很清楚,她的这个侄儿,杀伐决断,眼里容不得沙子。 倘若被他发现有人算计到他的头上,他必然不会手下留情。 “裴少卿,看在本宫的面子上,放过宁儿,本宫会给你一个交代,可好?” 现在还不是杀了福宁的时候,容易暴露他的身份。 裴景庭松开了手,福宁瘫软在地上,因为骤然呼吸进新鲜空气,而剧烈的咳嗽起来。 “快扶郡主下去歇息,没有本宫的同意,不准再出来!” 福宁哪儿还敢说半个不字,倘若她在这里再多待一会儿,就要被裴景庭给拧断脖子了。 “裴少卿,你我去前厅说话,如何?” 裴景庭转身径直大步而去。 摆上了茶水之后,永平长公主命所有人都退下。 “景庭,今日之事,都是姑姑的不是,宁儿她对你感情至深,本宫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糊涂到在茶水中下药,不过所幸,你并未喝茶……” 永平长公主还未说完,便被裴景庭冷冷打断:“是她不懂事,还是姑姑你故意而为之?” “景庭,你这话是何意,我是你的亲姑姑,岂会害你?” 裴景庭道:“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姑姑也不必顾左右而言其他,姑姑所求,我早便清楚,但福宁只会是我的表妹,绝无其他可能。” 永平长公主骤然捏紧了手心,“景庭,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这一点,我从不否认,他日我恢复身份,顺利继位,姑姑亦是大功臣,我必不会亏待了长公主府,但不该肖想的,姑姑莫要再打主意。” “我容忍了两次,不会再有第三次,姑姑知我性情,若非看在姑姑的面上,今日福宁便是一具尸体了,言尽于此,姑姑好生珍重。” 第128章 必是为人所迫害 谢清晚刚到裴家,府邸内便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清醒过来之后的秦氏,在知晓自己大白日与一个不知名男人苟合,还被春日宴上的宾客给当场捉奸在床后,羞愤难当。 一回到裴家,便开始寻死觅活,先是上吊,再是撞墙,一口一句不活了,没脸见人了。 得知消息的裴知衍也从官衙赶了过来,在从女使的口中得知事情之后,他完全不相信。 “虽然父亲过世多年,但是母亲一直安分守己,从未逾矩,怎会做出……做出那等事情?” 裴老夫人脸色非常难看,虽然她也觉得秦氏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但是被那么多双眼睛瞧见了,又岂会有假? “光天化日之下,便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无论事出为何,但被这么多人瞧见了,裴家的脸面都被她给丢完了!” 秦氏本便觉得颜面丢尽,无颜苟活,听见裴老夫人如此无情的话,更是羞耻的怒上心头,扭头便要去撞墙。 “母亲不可!” 裴知衍拼命的拦住她,“祖母,父亲早逝,母亲将我抚养长大,对于裴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此事原委还未弄清,怎可全是母亲一人之错?更何况,身为子女,我深知母亲为人秉性,她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必然是为人所迫害!” 一旁看热闹的吴氏在这时开了口:“话说起来,长嫂此番去参加春日宴,不是同清晚一道去的吗?长嫂出了事,怎么不见清晚的身影? “方才女使不也说了,当时长嫂是与清晚一道去厢房换衣裳的,可出事之时,众人只瞧见了长嫂,而并未见清晚的身影,这便很奇怪了呀?” 吴氏三两句的,便将火引到了谢清晚的身上。 此话说的也没有错,分明是两个人一同去换衣裳的,可为何出事的却只有秦氏一人,谢清晚又去了哪里? “听二婶婶的语气,我没有与婆母一道出现在厢房内,你很是可惜呀?” 正在这时,一道清丽的嗓音随之响起。 众人闻声瞧去,便见谢清晚施施然的走了进来。 吴氏道:“清晚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婶婶只是略有疑惑而已,长嫂被送了回来,女使却说在席面上找不到你,长嫂出事的时候,清晚你又去了何处,又为何耽搁到此刻才回府?” 谢清晚做出一副吃惊的表情,“出事?婆母在厢房内更衣,能出什么事儿?” “这事儿闹得如此之大,清晚你该不会说自己什么都不知晓?” 谢清晚道:“我该知晓何事?我只知当时我先一步换好了衣裳之后,觉着宴席甚为无趣,想着近来夫君仕途不顺,便提前离席,去国清寺上香祈福, “求了个护身符,回来便听府上的人说婆母出了事,这才急忙前来查看,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婆母如此的寻死觅活?” 吴氏显然不信,“提前离席去国清寺求福?你怕不会是信口胡诌的?” “国清寺的护身符,都带有其标志性的寺庙图案,这是我今日所求得的,二婶婶若不信,自可查看一二。” 谢清晚不急不缓的拿出了事先已备好的护身符,国清寺的护身符非常难求,每日都有限量,且护身符内所装的祈福纸上,会有当日落款,做不得假。 吴氏拿过去拆开一瞧,果然便见落款上就是今日的日期。 这一瞬间,吴氏的脸色相当难看,谢清晚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倘若不是她提前离开,那么在厢房内与人苟合的,便必然会是她! “我不活了!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秦氏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裴老夫人被她吵得头疼。 “祖母,母亲她必然是被人给陷害的,求祖母看在母亲多年尽心尽力伺候裴家的份儿上,便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裴老夫人沉声道:“我们可以当此事没有发生,但当时有这么多人瞧见了,你能让他们都闭上嘴吗?恐怕眼下,此事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 裴家这段日子究竟是犯了什么太岁,先是裴知衍被停职,哪怕现在有了官职,也是个九品芝麻小官,每日还累死累活。 再是家中两个姑娘,更是因为裴惜月未出阁先与男子在寺庙偷欢,裴家的名声一落千丈。 如今又是秦氏被人捉奸在床,这一桩桩一件件,接二连三的发生,裴家的声誉如今怕是比臭鸡蛋都还要臭了! 倘若不将此事给解决了,日后京中还有哪户世家,会与裴家交好? 想到这里,裴老夫人已做好了权衡。 裴知衍还想说什么,却被裴老夫人直接打断。 “衍儿,你们都先出去,我单独和秦氏谈谈。” 等众人都退下之后,裴老夫人才叹息了声道:“秦氏,我儿过世的早,这些年你操持家中,又将衍儿养得这般出息,老婆子我心中对你是非常满意的。” “但是今日之事,无论是何人陷害你,但毕竟那么多爽眼睛都瞧见了,裴家如今已是名声狼藉,风雨飘摇,此番衍儿仕途几番受阻,也必是此原因,你忍心看着栽培多年的儿子,最后却只能卡在九品芝麻小官上,因为你这个母亲犯下的错,而再无晋升之日吗?” 秦氏已然听明白了裴老夫人话中的意思,跪在地上只磕了一个头。 “是儿媳让裴家丢人了,婆母放心,我知晓该怎么做,绝不会让婆母为难。” 裴老夫人背过身,无奈的叹息了声。 “既然你心中明白,那我便也不再多言,你放心,衍儿是我裴家唯一的嫡出,将来必然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叶思思知晓裴知衍的心情非常不好,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他请到了凝香居。 自己的母亲遭受了这样的事情,裴知衍心中必然不好过,这时候她再像一朵解语花一般,陪伴在裴知衍的身边,必然会加重在他心中的分量。 “知衍哥哥,思思虽然对大夫人的了解不多,但思思相信大夫人必然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定是被人给冤枉的,你不必太过于着急,待时间久了,这事儿也便会被淡忘了。” 第129章 跳井自尽了 裴知衍心情烦躁,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心思。 但叶思思嘴上在宽慰他,人却不断的朝着他贴近,甚至整个人几乎都快挂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暗示非常明显,而且一直在耳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自以为是安慰他,实则在裴知衍的耳中,就跟麻雀一样聒噪不堪。 在说着温柔细语的话之时,叶思思的手慢慢的朝着裴知衍的衣襟内探入。 但就在她要得逞之时,裴知衍却忽然扣住了她的皓腕。 叶思思再抬眸,却对上了对方冰冷不耐的视线,不由心头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做错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这种心思,真是不知轻重!” 裴知衍在呵斥一声的同时,甩开了叶思思的手,并将她一把给推了开。 叶思思这才知道害怕了,忙上前说软话补救:“知衍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你好几日都不曾来凝香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已经不知多少个秋了,我心中对知衍哥哥甚是想念,情难自禁……” 裴知衍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只想着秦氏的事该如何解决为好,偏生这叶思思满脑子的龌龊,只想着争宠,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别说完全比不上谢思薇了,便算是谢清晚,都没法比较! 说着说着,叶思思便又哭哭啼啼了起来。 裴知衍本便心烦,见叶思思又哭,便更是不耐烦了。 心中对叶思思的那一点温存,也都被这一哭二闹给磨干净了。 “我还有要事,你自己慢慢吃。” 但顾念着她腹中的孩子,裴知衍便也没有在言语上多说什么,留下一句便要离开。 叶思思见他又要走,哪儿会放他离开,立时上前抱住了他的腰肢。 “知衍哥哥,是我说错话了,是我不懂事,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了,你别走好不好?求求你,我们的孩子也很想念你,也想有爹爹陪着。” 叶思思楚楚可怜的求饶,裴知衍的脚步一顿。 就在这时,有女使匆匆来禀报:“世子,世子不好了,大夫人……大夫人她跳井自尽了!” “什么?” 裴知衍震惊,一把将叶思思给推开,也不管叶思思摔倒在地叫唤了声,便急匆匆的跑去了秦氏的院子。 秦氏刚刚从井里被打捞了上来,此刻正湿漉漉的躺在井边,一众仆人们跪在地上哭泣。 裴知衍膝盖一软,便在秦氏的面前跪了下来。 “母亲……母亲您醒醒,母亲!” 吴氏和周氏后脚赶到,瞧见这画面,吴氏立时变脸,嚎了一嗓子,便也跟着扑上去哭:“长嫂,长嫂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呀,长嫂啊!” “母亲怎么会自尽?你们是如何伺候母亲的,都是一群废物,母亲没了,你们也要跟着陪葬!” 仆人们吓坏了,纷纷跪在地上求饶。 这时,裴老夫人也到了,看到地上秦氏已然凉透了的尸体,没有任何意外。 “衍儿,秦氏是不想拖累了你,这才选择走上这条路,你又何必拿仆人出气呢?” 裴知衍抬起头,满脸泪水,“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母亲为何忽然便想不通了?是不是有人对她说了什么?母亲见的最后一人是祖母,是祖母你,对母亲说了什么,才会让母亲想不开自尽的吗?还是说,是祖母你将母亲给逼死了?” 裴老夫人沉下了脸,“衍儿,这是你该与我说话的态度吗?腿脚长在秦氏自己的身上,我如何逼她跳井?再者,她做出了那等伤风败俗之事,也是她有错在先,她以此来赎罪,此事便也能到此为止,而不会连累到整个裴家。” 说话的同时,裴老夫人拍拍裴知衍的肩膀。 “衍儿,秦氏是我的儿媳,她的死我也很难过,但你是裴家唯一的嫡子,不论做任何事情,都要站在整个家族的角度,若是你有一个伤风败俗的母亲在,那么你这辈子,便只能是个九品籍田,而永远也没有上升的可能,你明白吗?” 裴知衍捏紧了手心,从裴老夫人的话中,他已然明白,裴老夫人必然是用裴家的声誉,和他的前途,将秦氏逼上了末路! “将秦氏的尸体抬下去,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裴知衍咬牙道:“祖母,母亲好歹也是侯府嫡母,哪怕犯了错,也该葬入裴家祖坟,怎能随便找一个地方便埋了?” “她犯的是不可饶恕之罪,带着整个裴家女眷跟着名节受损,若是还葬入祖坟,岂不是叫外人觉得我裴家不会教导女眷?此事便不必再多说了,就照我说的办,抬下去。” 裴知衍还想说什么,裴老夫人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衍儿,你是侯府唯一的嫡孙,在大是大非面前,要懂得取舍,明白吗?” “行了,秦氏葬礼一事,我会安排好的,你便不必插手了。” 因为秦氏犯了错,不仅不能葬入祖坟,甚至连牌位都不能放在祠堂供奉。 出来之时,吴氏故意放慢脚步,在失魂落魄的裴知衍耳边嚼舌头。 “衍哥儿,你说这事怎么如此凑巧,此番去参加春日宴的,便只长嫂与清晚两人,我听宴席上的人说,当时长嫂与清晚是一道进厢房更衣的,而且守在外头的女使, “也并未瞧见有人从厢房里出来,但你说奇不奇怪,清晚方才回来,却说自己换了衣裳之后,便提前离席去国清寺了,莫不成还是见鬼了?” 裴知衍沉眸看去,“二婶婶这是何意,你的意思,是我夫人故意陷害我母亲?二婶婶讲这话,可是要讲究证据,更何况,我母亲平日待清晚不薄,她如何会费尽心思的去害自己的婆母?” 吴氏道:“我不过只是提了个疑问罢了,又没指名道姓,衍哥儿这般急着否认做什么,但若说清晚与咱们一条心可说不准,我瞧着,她与九弟倒是颇为亲近,听说九弟在春日宴上,为了她还与永平长公主发生正面冲突呢。” “二婶婶,莫要胡言!” 裴知衍眸色很沉,他嘴上说着不信,但脸色却是极差。 吴氏见目的达到了,便也不再多言,施施然离开了。 裴知衍独自一人饮了不少酒,浑浑噩噩,没有意识的便来到了玉清苑的门口、 蒹葭走了出来,“世子。” “我要见夫人,让开。” 第130章 我并没受委屈 蒹葭见裴知衍醉醺醺的,很是嫌弃的皱眉,但想到自家姑娘的吩咐,还是让开了位置。 谢清晚今日很累,至今都还觉得腰酸,从女使的口中得知裴知衍来了之后,她便命人煮了醒酒茶,再像之前一样往里头放迷药。 “夫君怎么过来了?” 裴知衍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二话不说就张开双臂,便想来抱谢清晚。 谢清晚迅速回身一避,让他不仅扑了个空,还一下子栽倒在地,半晌都爬不起来。 “夫君喝醉了,还是赶紧喝点儿醒酒茶醒醒酒。” 说话间,白露已端着醒酒茶上来,同时给了谢清晚一个一切已准备妥当的眼神。 谢清晚端过玉碗,蹲下身子,像喂狗一样的,将玉碗递了过去。 “我不喝!我没醉!” 裴知衍本便心情极度不悦,又见谢清晚如此明显的拒绝与他亲密,恼火之下,想也没想便一掌将碗给挥开。 玉碗中的茶水晃动,些许撒在了谢清晚的手背之上。 毕竟是刚煮好的,尚还滚烫,谢清晚冰肌玉骨的手背顷刻间便红了一片。 白露惊呼:“姑娘!” 裴知衍也没想到会伤到谢清晚,忙伸手抓住了她的皓腕,“抱歉,我不是故意……” “没事,夫君醉得不轻,还是赶紧将醒酒茶喝了。” 谢清晚面色极淡,只抽回了手,将碗直接塞到了裴知衍的手中。 白露赶紧去拿治烫伤的药膏,裴知衍两口便将醒酒茶给喝下,跟着走过来,“我来给夫人上药?” “世子都醉成这个样子了,若不是世子失手,我们大娘子也不会受伤,就不劳烦世子了!” 他们家姑娘每次碰到裴知衍,都没有什么好事儿,不是这伤便是那伤的,很难说他方才的动作不是故意的! 裴知衍虽有些恼白露一个小小女使,竟然敢怼他的话,但看到谢清晚红肿的手背,加之她的肤色本便格外雪白,就像是皑皑白雪之中,无意落入了朵朵红梅,看着有些触目。 “疼吗?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心里很乱。” 谢清晚看也没看他,只伸手让白露给她上药,淡淡道:“婆母忽然离世,夫君身为人子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也是人之常情,斯人已逝,夫君好生珍重。” “我……我听说当时,夫人你是与母亲一道去厢房更衣,守在外面的女使并未瞧见你离开,夫人又是从何处离开,去国清寺上香的呢?” “还有,夫人从春日宴离开后,九叔也不见了,莫不成,夫人是与九叔一道走的?” 裴知衍自然不会相信吴氏的一面之词,但吴氏的话就像魔咒一般,不断地在裴知衍的脑海中徘徊。 他心中的猜疑越来越不受控制,便让人去打探了下春日宴上的情况。 又意外得知,谢清晚不在之时,裴景庭也不见了,这两者之间,是否未免过于凑巧了? 谢清晚的指尖微微一动,抬眸平静的看着对方,“九叔一贯公务繁忙,他何时离开,又去了何处,我如何得知?夫君问这话,究竟是何意思?倘若夫君心中不平,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夫君请回,白露,送客。” 裴知衍以为谢清晚生气了,忙改口道:“我并非这个意思,你是我的夫人,你是什么样的人,品性如何,我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我怀疑谁,都不会怀疑你,我只是心里太乱,一时说错了话,你别生气。” 呵,这厮也真是能睁着眼说瞎话,她连她的口味都不了解,还大言不惭的说了解她的性情,真是天大的笑话。 “不值得的人与事,我如何会去生气,夫君想多了,时辰不早了,看夫君的样子也甚是乏困,白露,让人伺候夫君歇息。” 虽然裴知衍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但不知为何,在看到谢清晚之时,他的心中反而平静了下来,有种无法形容的轻松。 “那我们一道去歇息……” 裴知衍的手伸到一半,谢清晚已然起身,“我去沐浴,夫君先睡。” 不知为何,裴知衍觉得很困,眼皮都快撑不开了,便也没再多说,摇摇晃晃的往卧房去了。 谢清晚沐浴之时,白露在一旁服侍,却一眼瞧见了掩藏在衣裙之下的暧昧痕迹。 “姑娘,您的身上……” 谢清晚原本有些遗忘了,但白露这么一说,再看到这些痕迹,绯红又很快爬上两靥,谢清晚慢慢沉到水中,只露出脑袋。 “春日宴上发生了些意外,不过都已经解决了,去将化淤青的药膏拿来,此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白露眼中带泪,“都怪奴婢不好,奴婢没有保护好姑娘,才叫姑娘受了这般委屈。” “好了不要哭了,我并未受委屈,此事……只是个意外,都已经过去了。” 处理好了身上的痕迹之后,谢清晚这才慢吞吞的回了卧房,裴知衍已经被抬到隔壁的厢房,睡死过去了。 没了裴知衍的骚扰,谢清晚躺下便睡了过去,实在是太累了,撑到现在已是极限了。 而凝香居这边,叶思思不断的催促女使去看裴知衍去了何处,谁知,女使回来禀报,裴知衍已经在玉清苑歇下了。 “贱人!我要杀了谢清晚这个贱人!” 叶思思再度发怒,又在屋子里乱喊乱砸,结果砸到一半,忽然觉得腹痛。 “我……我肚子好疼,快,快去告诉知衍哥哥,便说孩子有危险了!” 女使出去请裴知衍之时,郎中也被请了过来。 虽然叶思思一心想让裴知衍过来,但此刻她肚子疼也是真的。 “郎中,我腹中的孩子无碍?” 郎中把脉之后,却皱眉道:“娘子先前便落了水,有了滑胎之象,如今又时常动怒,从脉象而言,娘子腹中的胎儿,怕是保不住了。” 叶思思大惊,抓住郎中,“你说什么,这不可能,若是保不住我的孩子,我便杀了你!” “娘子你因落水而体虚,本便极难保住孩子,你又时常动怒,情绪浮动过大,我至多只能再保一个月,娘子还是另请高明。” 第131章 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叶思思咬牙,往郎中的手中塞了一袋银子。 “郎中,孩子的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便像往常一样,给我开安胎药,请平安脉,我自是少不了你的好处。” 郎中掂量了下手中的银袋,笑道:“娘子言重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等郎中离开之后,叶思思的眼中泛起狠辣之色。 原本她还是有些犹豫不决的,但如今,既然这个孩子注定保不住,那便让它发挥最大的用处! 叶思思抚摸着小腹,“孩子对不起,不要怪娘心狠,只是娘在侯府处境艰难,唯有谢清晚死了,我才能成功上位,在侯府彻底站稳脚跟,你会理解娘的对不对?” 过了两日,天气不错,谢清晚便命人带着小白猫,去小花园摘些鲜花做鲜花饼。 没一会儿,叶思思果然便来了。 “见过大娘子,大娘子这是在摘花吗,思思帮你一起?” 谢清晚连眸子也没抬一下,只信手摘下一朵鲜花,“可不敢劳烦叶小娘,如今你是有身子的人,可不能做这些有闪失的事儿。” “我这已经快两个月了,没什么大碍的,摘花还是信手拈来,大娘子多虑了。” 说着,叶思思便靠过来,伸手要去抢谢清晚手中的花篮。 谢清晚侧身一避,让叶思思抓了个空,而便在这时,草丛中蹿出了一只小白猫,喵一声便朝着叶思思的脸抓过去! 这个距离,这个速度,叶思思是完全能够避开的,但她却故意停顿住,让猫爪在她的脸上抓了一下。 叶思思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同时摔倒在地,跟着便捂着肚子叫了起来。 “啊我的肚子,肚子好疼……” 很快,叶思思的下方便流淌出了鲜血。 跟随着的四春立时喊道:“不好了,叶小娘被猫给抓伤了,快,快来人,叫郎中!” 一时之间,整个裴家又乱哄哄了起来。 吴氏因为最近比较安分,所以裴老夫人特意许她每日能出门请安,旁的地方是不能去的,吴氏便干脆赖在了仙寿堂。 只要把裴老夫人给伺候高兴了,这解禁足的事儿,不也就是裴老夫人一句话的事儿? 周氏见吴氏这么殷勤,她自然也不甘示弱,也跟着每日都在裴老夫人的面前晃悠。 正说着话,便有女使匆匆前来禀报:“老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叶小娘被猫抓伤摔倒大出血,孩子怕是……怕是保不住了!” 裴老夫人瞬间脸色一沉,“怎么回事,快去瞧瞧!” 等裴老夫人他们一道赶到之时,人还没瞧见,就先听见了叶思思撕心裂肺的哭声。 “孩子……我的孩子……” 裴老夫人快步走进去,便瞧见叶思思躺坐在床边,半个身子挂出去,倘若不是女使拦着,此刻怕是要直接掉下床了。 且她面色憔悴不堪,满脸泪水,一直在喊着孩子。 “郎中,叶小娘腹中的孩子情况如何了?” 郎中回道:“老夫人,叶小娘腹中的孩子不慎早产,实在是回天乏术了。” “我不相信,这不可能,我还能感觉到孩子的存在,它不可能会离开我的,不,我不相信,我的孩子呜呜呜……” 瞧叶思思这哭天抢地的模样,裴老夫人皱眉,虽然她瞧不上叶思思落魄户的身份,但毕竟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裴家的种。 如今就这么没了,裴老夫人也颇有些恼火。 “好端端的,叶小娘怎么会被猫抓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叶思思一边哭,一边给四春递眼神让她说,但四春却像是没有瞧见,只是扶着她。 没法子,叶思思只能自己控诉:“老夫人,求老夫人为思思做主,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便没了!” “我记得府中无人养猫,那野猫是打哪儿钻进来的?” 吴氏跟着道:“前几日我无意中瞧见,玉清苑的女使抱着一只小白猫,瞧着模样倒是挺可爱的。” 裴老夫人立时看向了谢清晚,“清晚,那猫是你养的?” 谢清晚垂眸应道:“回祖母,那猫是我半个月前,无意中捡到的,当时见猫儿受了伤,怪可怜的,所以我便命人将其抱回来养伤,见它挺乖的,就养在了院中,今日瞧着天气不错,这才带着猫儿出来逛园子。” 叶思思扯着嗓子哭诉:“大娘子,我知晓你因为我先你一步而有了身孕,一直不待见我,可我腹中的孩子,毕竟是世子唯一的骨肉,你有什么怨气只管冲着我来, “为何要用一只猫来害死我的孩子,我苦命的孩儿啊,你没能见一眼这世界,便无端丢了性命,是我这个做娘的没用,护不住你啊!” “叶小娘,便算是冤枉人,也要讲究证据的,更何况这小白猫一贯很是温顺,怎会无缘无故的便扑向了叶小娘你,我还奇怪,它是不是被人给下了药,才会如此的不受控制。” 叶思思一边假意哭着,一边冲郎中使了个眼神。 郎中说道:“老夫人,方才我在为叶小娘包扎伤口之时,发现伤口有一股麝香的味道,但凡有些常识的人都知晓,有孕之人万不能触碰麝香,否则便会有落胎的危险。” 作为从后宅里杀出来的裴老夫人,一听这话,便沉下了脸色,“将那猫儿带上来!” 很快,小白猫便被提着后脖颈给拎了上来。 郎中上前检查猫儿的爪子,很快有了发现,“老夫人,猫爪上沾了一层香粉,其中便有一味麝香。” “大娘子,猫是你养的,若非你将香粉弄在猫爪上,它又如何会沾染上?你竟用如此歹毒的计谋,害死了我的孩子,你的心怎会如此之狠啊!” 裴老夫人目光锐利的看着谢清晚,“当真是你因嫉妒,而害死了叶小娘肚子里的孩子?你真是胆大包天,那可是我裴家的骨血,你竟为了一己之私,而残害尚未出事的孩子!” “祖母息怒,这猫虽然是我的,可又如何能一口咬定,猫爪上的香粉,便是我弄上的呢?这猫儿性子野,一贯喜欢往外跑,这香粉极有可能,便是在外面玩耍之时沾上的。” 第132章 不见棺材不落泪 吴氏道:“我院子可无人用这种味道的香粉。” 周氏生怕惹火上身,也跟着道:“我们三房便更无人用了。” “如此看来,这香粉便是只能出自于玉清苑了。” 谢清晚不急不缓道:“倘若断案不看证据,而只凭个人口上说有无,那天下不知有多少冤假错案,究竟有没有人用这种香粉,派人在侯府上下搜查一遍,只要能找出,不就是铁证了?” 吴氏冷笑,“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不会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好让院里的女使将你行凶的香粉给毁尸灭迹?” “二婶婶这话说的好生没有道理,我人一直在这儿,身边的蒹葭与白露都一直跟着,从未离开半步,又如何能提前去毁尸灭迹?二婶婶不同意,莫非是二婶婶做贼心虚不成?” “你……我怎么可能会去害叶小娘!” 谢清晚道:“二婶婶不可能,难道就一定是我可能了?空话谁都会说。” 眼见着要吵起来,裴老夫人开了口:“清晚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所有人都在,康妈妈,你领着人在侯府上下搜查,一旦找到这个味道的香粉,便立即过来禀报。” “是,老夫人。” 叶思思和吴氏丝毫不在怕的,为了这一日能够彻底让谢清晚认栽再也无法翻身,她们已经谋划了许久。 只等着所谓的证物从谢清晚的院子里搜查出来,她便彻底完蛋了! 一个时辰之后,康妈妈等人终于回来了。 “老夫人,奴婢等搜到了一盒香粉,与猫爪上的味道极为相似。” 康妈妈将香粉递上,裴老夫人接过闻了闻,又交给了郎中。 郎中一闻便道:“老夫人,便是这盒香粉,其中含有超量的麝香。” “大娘子,即便我先你一步有了身孕,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呀,你怎能如此心狠,对尚未出世的孩子下手啊……” 叶思思的哭诉还没说完,便被谢清晚徐徐打断:“叶小娘怎生如此着急,康妈妈只说找到了香粉,却没说是从何处找到的,叶小娘你便先一口咬定这香粉是我的,莫非你还能未卜先知?亦或是说,你早已知晓香粉所在?” “我……我自是不知,因为这白猫是大娘子你的,我自然便是有所猜测,有什么不妥吗?” 谢清晚嗤笑声,看向康妈妈道:“康妈妈你且说说,这香粉你是从何处搜查到的?” 康妈妈道:“奴婢是在二夫人的卧房的枕头底下,寻到了此盒香粉。” 此话一出,屋中表情各异,尤其是吴氏,满脸的震惊不可置信。 “这不可能!这盒香粉是绝对不会出现在我的卧房里!一定是搞错了!” 谢清晚反问一句:“二婶婶如此言之凿凿的说不可能,可这盒香粉的的确确便是在你的卧房里搜出来的,莫不成,这香粉还能自己长腿,跑到你的卧房不成?” 吴氏脱口而出:“我亲自命人藏……” 话到一半,吴氏突然意识到自己因为一时心急而说漏嘴了,赶紧闭上了嘴巴。 但显然,她现在才意识到,已经为时过晚了。 谢清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来是二婶婶你亲自命人藏到我的院中,难怪二婶婶如此有恃无恐,一口咬定是我加害叶小娘,二婶婶如此煞费苦心的陷害于我, “就是因为我问二婶婶要回了嫁妆,你便怀恨于心,一心置我于死地吗?二婶婶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呀!” 演戏谁不会呀,谢清晚一边控诉着,一边将帕子一甩,便故作伤心的抹泪水。 “你……老夫人,我是冤枉的,这一定是谢清晚这个小贱人陷害于我……” 话还未说完,裴老夫人抬手对着她便是一巴掌。 “吴氏,我是老了,但不是傻了!” 偷鸡不成还反被咬一口,又受了一巴掌的吴氏,捂着脸,愤然的瞪着谢清晚,那歹毒的视线,恨不得将谢清晚给生吞活剥! “祖母,这事儿还没有完呢。” 这时,谢清晚又徐徐补充了一句。 裴老夫人看向她,“没完是何意?” “二婶婶想借着香粉一事来陷害我,倘若无人配合她,又如何能上演今日这一出好戏呢?” 谢清晚的目光落在叶思思的身上,“叶小娘,为了陷害我,你还真是够狠得下心呀,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下得去死手。” 叶思思嘴硬不认:“大娘子你便算是再不喜我,也不该用这样可笑的言辞来诬陷我,这是我的骨肉,我每日祈祷着他能平安降生,怎会去害他,我可是他的娘!” “虎毒不食子,可若是走到了穷途末路的人,便算是杀子保命,也不是做不出来的,四春,你说是也不是呢?”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一直没有开过口的四春身上。 四春跪下道:“老夫人,大娘子,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孩子……孩子是叶小娘自己害死的,只因先前郎中说,叶小娘因为情绪起伏过大,再加上先前落水留下病根, “腹中的孩子必然活不过三个月,叶小娘怕失去孩子会失宠,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联合二夫人,用白猫来借机陷害大娘子!” 叶思思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机关算尽,最后竟然毁在了四春的手里! “你这个该死的贱婢,竟然敢背叛我!” 叶思思面目狰狞的,想去杀四春,蒹葭出手很快,一下将四春拉开,同时一把将叶思思给推开。 而刚小产了的叶思思身子还十分虚弱,被一推便栽回到了床榻上。 “老夫人,这是陷害!是谢清晚,是她买通了我的婢女来陷害我的!为娘的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亲骨肉呢?虎毒还不食子啊,老夫人您要相信我……” 这厮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郎中,你一直负责叶小娘的身子调理,必然很清楚,在出事之前,叶小娘腹中孩子的情况?” 郎中道:“回大娘子的话,四春姑娘所言不假,叶小娘腹中的孩子因为她情绪不稳定的缘故,而有滑胎之象,至多撑不过三个月,便算是今日没有白猫受惊一事,也是保不住的。” 第133章 将她囚禁 直到此刻,叶思思才算是彻底明白了过来。 “这个郎中也是你的人!谢清晚,你打从一开始便设计好了的!” 谢清晚无辜的眨眨眼,“叶小娘,你这是计谋败露,便开始狗急跳墙,乱咬人了?人证物证俱在,你想抵赖也不成。” 没了孩子,还被拆穿了阴谋,叶思思彻底疯了,仰首大笑,张牙舞爪的便朝着谢清晚扑了过去。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只可惜,叶思思还未碰到谢清晚的一片衣角,便被匆匆赶回来的裴知衍一把抓住了手腕。 “叶思思你疯了,竟然敢对夫人动手?” 叶思思见裴知衍回来了,立时一头扎入他的怀中哭诉:“知衍哥哥,知衍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的孩子被谢清晚给害死了,你一定要替孩子报仇啊!” “胡说,分明便是你联合二夫人,在猫爪里下麝香粉,企图用流产来陷害我们家大娘子,如今计谋败露,却还敢在这儿嚷嚷着冤枉,真是好不要脸!” 蒹葭掷地有声的反驳,前因后果说的分外清晰,裴知衍在听到之后,当即便沉下了脸。 抓住她的肩膀,将怀里的人拉开,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你用孩子来陷害夫人?” 叶思思看到裴知衍眼底的冰冷,瞬间便心慌了,“我没有,真的知衍哥哥你要相信我,这个孩子是我的命,我如何会舍得伤害他一根汗毛呢?是谢清晚,是她买通了我的女使和郎中,不仅害死了我的孩子,还将这顶帽子扣在我的头上……” 但显然,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叶思思说再多也只是死鸭子嘴硬罢了,没人会再相信她。 裴知衍一点一点,将叶思思的手给扒开。 “我没想到,你竟变得如此面目全非,不对,准确的应该说,我从未认识过真实的你,叶思思,你太令我失望了!” 裴知衍松开她的手,就像是彻底的将她抛弃,从此之后再也不会理她。 叶思思慌了,哭得全是鼻涕眼泪,不管不顾的死命缠着裴知衍的腰肢。 “知衍哥哥,我是冤枉的,求你相信我,我真的是被陷害的,知衍哥哥你忘了吗,忘了我们两年朝夕相处的情谊,忘了你曾许我的海誓山盟了吗?知衍哥哥……” 但是此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丑陋无比的叶思思在裴知衍的眼里,甚至连一头猪都不如,只哭得他心头烦躁。 “叶思思,你该庆幸,倘若不是你对我的救命之恩,单凭着你谋害侯府骨肉一罪,如今早就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裴知衍这次没有一丝情面的,将叶思思一把给扯开。 “来人,将叶思思拖下去,从此之后,你便囚禁于凝香居,不准再迈出半步!” 听到裴知衍竟然囚禁自己,叶思思慌得不行,在地上爬着抱住裴知衍的腿。 “不要知衍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我,你答应过我,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丢下我不管的,知衍哥哥……” 裴知衍对叶思思的特殊,不过是因为她有一双和谢思薇一模一样的眼睛罢了。 如今叶思思为了陷害谢清晚,竟然连自己腹中的孩子都不肯放过。 如此蛇蝎心肠,实在是叫裴知衍不寒而栗! “你好自为之!” 裴知衍不留情面的,将人一脚踹开。 这时,谢清晚才徐徐开口:“害死了尚未出世的孩子,这罪魁祸首除了叶思思本人之外,二婶婶在其中必然也起了重要作用?” “老夫人,我是冤枉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叶思思谋划的,我也是一时昏了头,被她给蛊惑的!” 吴氏见大势已去,生怕也会落得和叶思思被囚禁在院子一样的下场,赶忙跪下来求饶甩锅。 裴知衍道:“二婶婶先前被禁足罚月钱,都没法让二婶婶闭门悔过,看来二婶婶是不适合留在府中,以免又起了什么歹念,搅得家宅不宁,将二婶婶送去道观,带发修行,好生在菩萨面前悔过!” 见裴知衍竟要将她送去道观,吴氏跪着抱住裴老夫人的大腿。 “老夫人,我是被一时蛊惑的,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要送我去道观,那不是人呆的地方,而且我是二房夫人,怎能被送去那种地方,这是会被外人耻笑的……” 裴老夫人却只道:“衍儿所言有理,既然在家中你无法思过,便去道观里好生待着,那里人迹稀少,少有杂念,康妈妈,堵住她的嘴,立即将她送到道观去。” “你们不能动我!老夫人,墨儿如今可是高家嫡长媳,倘若她知晓,自己的母亲被送去了道观,怕是会就此对娘家失望?” 裴老夫人皱眉,“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如何敢威胁老夫人,我这么说都为了裴家着想,求老夫人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从此之后静心悔过,再也不会惹事了!” 在裴老夫人犹豫之时,裴知衍道:“祖母,近来侯府家宅不宁,祸事接二连三的发生,是该借此好生整顿一番,为了侯府的将来,祖母不该再心软了,况且只是带发修行,只要我们自家人守口如瓶,便不会有人知晓。” 依照吴氏的尿性,她若是能安分,母猪都能上树。 想到近来家中的倒霉事,为了裴知衍的前途着想,裴老夫人便也不再犹豫,抬抬手。 “堵住她的嘴,带下去。” 吴氏被捆绑住手脚,堵着嘴巴,抬上了马车,直接打包送去了道观。 一出戏的一半唱罢了,谢清晚看够了戏,也有些累了,施施然打道回府。 “夫人这么急着走吗?” 谢清晚见裴知衍跟了上来,厌弃的蹙了眉,“夫君还有何贵干吗?” “今日之事,叫夫人受委屈了,也都是我的疏忽,才会纵得叶思思如此不知轻重,我代她向夫人道歉。” 谢清晚连眼皮都不屑抬一下,“无关紧要的人与事,我从不放在心上,夫君还是赶紧回官衙。” 裴知衍眼见着谢清晚头也不回的走了,忽的问身边的抱书:“你说,小娘子生气了,该如何哄才能消气?” 第134章 颠倒黑白 抱书不敢相信,这样的话竟然会从裴知衍的口中说出来。 要知道,裴知衍身为侯府的唯一嫡子,一出生便是被众人簇拥,从来都只有别人赶着上贴,而没有他主动去讨好别人的。 当然,这个讨好特指想爬上他的床的女人。 “小娘子应当都喜欢胭脂水粉、金银首饰,世子或许可以买一些,送给大娘子,没有女人会拒绝的。” 听了抱书的建议之后,裴知衍深觉可行,打算去官衙的路上,便去挑选。 等裴知衍回府,天色已全黑了。 裴知衍并未回修竹阁,而是目标非常明确的直接去了玉清苑。 他的面上难得有了笑意,想着晚上与谢清晚一道共进晚膳,再将选好的礼物送给她。 但等裴知衍到时,正厅漆黑一片。 蒹葭见裴知衍又来了,先翻了个白眼,而后才迎了上去。 “见过世子。” 裴知衍嗯了声:“夫人歇下了?” “大娘子在卧房,还未歇下。” 裴知衍一听,倒也不气恼谢清晚没有等他一道用晚膳,径直走向了卧房。 谢清晚原本是在画路线图,眼瞅着叛军发动暴乱的时间越来越近,她要抓紧时间谋划,尽快与裴知衍和离,摆脱裴家,逃到临安去。 听到女使来禀报,谢清晚心中虽然无比厌弃,但为了计划能顺利进行,还是容许裴知衍进门。 裴知衍推门而进时,便瞧见谢清晚正坐在窗边的暖榻上,手中拿着一本书卷。 跳跃的烛火映射在谢清晚柔和的面容上,半分隐绰,秀美昳丽不可方物。 “这么晚了,夫人怎么还在看书,仔细伤了眼。” 谢清晚瞥了他一眼,“夫君怎么来了?” “今日让夫人受委屈了,我买了盒胭脂,是如意坊新推的,整个上京也没有几盒,夫人看看可喜欢?” 裴知衍将胭脂递到了谢清晚的跟前,目光盯着她的面容,想从她的脸上看到惊喜的神色。 但谢清晚只是看了眼,却并未伸手,“我有不少胭脂水粉,夫君不必费心,新推出的价格必然也不便宜,夫君如今官职不高,还是省着些银钱。” 谢清晚嘴上说着看似好听的话,心里却格外不耐烦。 这家伙又在闹哪出,好端端的买什么胭脂水粉,这是看清了叶思思丑陋的嘴脸,没地方可以泄火气,所以想着到她这里来了? 见谢清晚非但不收,甚至连一丝惊喜的表情都没有,面上淡淡,瞧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 裴知衍心中有些郁闷,抱书不是说了,姑娘家都喜欢这些,怎么他送出手后,谢清晚却没有一点儿姑娘家该有的反应呢? “就是一盒胭脂罢了,这点儿银子我还是出的起的,夫人不肯收,是不喜欢我送的东西吗?” 谢清晚放下书卷,淡淡道:“白露。” 候在一旁的白露立时上前,从裴知衍的手中接过了胭脂。 “夫君有心了,白露,让人伺候夫君去沐浴。” 原本裴知衍见谢清晚表情淡淡,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高兴的,但听到沐浴后,他便又笑了笑。 看来不是不喜欢,而是他这个小夫人,颇为害羞,偷偷藏着喜欢不说,实际上,却是邀请他同床而眠呢。 因为母亲刚过世,所以裴知衍也没有其他的心思,只是单纯想找谢清晚纾解一下郁闷的心情。 不知为何,在谢清晚的身边,他能感觉到一种宁静。 只是沐完浴之后,裴知衍便止不住的犯困,以至于何时回到卧房,又是何时睡下的,他都不清楚了。 谢清晚看了眼灭了灯的厢房,这才将胭脂丢进了垃圾堆中。 “拿出去,找个没人的地儿,一并烧了。” “是,姑娘。” 因为秦氏跳井自尽,吴氏在道观带发修行,而叶思思更是失宠被囚禁在凝香居,接下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侯府上下倒是都颇为宁静。 直到这日,裴惜墨和裴惜月两位姑娘回侯府回宁,冷清了一段时日的侯府这才又热闹了几分。 裴惜墨带着她的傻子夫婿回宁,而裴惜月身为妾室,自然是只能自己回来。 但和成婚当时的回门相比,这次回来,裴惜月的脸色要比之前好上许多。 裴惜墨在高家已经知道侯府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她的母亲吴氏被送到道观带发修行,面壁思过,她气得不行。 但毕竟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她也是鞭长莫及,好不容易等到了这次回宁的机会,一回府,便将矛头对准了谢清晚。 “我母亲被你害的去了道观,叶小娘也失宠被囚禁在了凝香居,长嫂在侯府可以说是一人独大了,这小日子过的甚是滋润呀?” 谢清晚面色淡淡:“是二婶婶与叶思思设计陷害我不成,反而暴露了自己的阴谋,才会绳之于法,此事乃是板上钉钉,府中上下都知晓,三姑娘一回来,便颠倒黑白,不由分说的指摘我一个受害者,不知是何意思?” “倘若不是你将我们二房逼的这么紧,我母亲有必要铤而走险,被叶思思那个贱人给拖累吗?” 听到这话谢清晚倒是笑了,“我将二房逼得紧?哦,三姑娘说的是我向你们要回嫁妆的事儿?依三姑娘所言,我便应该像从前一个,当个傻子,被人坐吃山空,而不做任何反抗,最后反而还不落的一个好,是?”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既是嫁入了裴家,便是我裴家的人,却像是外人一样,与我们将账算的这么清,克扣我们二房为数不多的月钱,真是叫人笑话!” 谢清晚眨眨眼,“笑话?三姑娘你说,是被别人当傻子一样哄骗会被人笑话,还是为自己而反抗才会被人笑话呢?” 裴惜墨噎住,“你……许久不见,长嫂倒是越发的伶牙俐齿了!” “是二婶婶不知足,才会自食恶果,长嫂还是受害者,没有与三姐姐你算账,你该是感谢长嫂的宽厚仁慈,还有脸在这里趾高气昂的责问,真是有够不要脸的,长嫂不必理会。” 裴惜月走到谢清晚的身边,毫不客气的反驳回去。 第135章 一直想吐 裴惜墨冷嗤,“你倒是对谢清晚狗腿的很,但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这可是位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别以为她现在没有对付你们三房,便是真的对你好了,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别说,裴惜墨虽然蠢,但是这话她倒是没有说错。 因为,不管是裴家任何一个,她都不会放过,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三姐姐,你们二房落难,你又嫁的不如意,我知晓你有火气,但也别像一只疯狗一样,逮着人便咬,至于我们三房会如何,就用不着三姐姐来操这个心了。” “愚蠢至极!” 裴惜墨在嘴皮子上讨不到好处,反而还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一甩流袖,恼火的往正厅方向而去了。 等裴惜墨走了,裴惜月才热情的想要去牵谢清晚的手。 “多谢前些日子长嫂为我出谋划策,如今高承庆的身子一日比一日不济,但郎中却完全瞧不出来,他眼下也完全没功夫再虐待我了。” 所以裴惜月这才能将身子给养回来,不然照着之前高承庆折磨人的恐怖劲儿,她怕是没几日可活头。 “那四姑娘可要抓紧时间了,若是时间长了,反而容易将你自己给搭进去。” 当然,最主要的是,谢清晚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等,希望裴惜月能够给力一些,别拖后腿。 “多谢长嫂提醒,长嫂放心,我心中有数,我比任何人都急着脱离苦海。” 裴惜月信心十足,谢清晚点到为止,便不再多说,只淡淡嗯了声。 谢清晚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说了一会儿话,便有些乏力困倦了。 “长嫂看着有些累,可是昨夜没有休息好?” 不知怎么回事,谢清晚这几日觉得有些乏累,总是睡不够,甚至有时候坐着晒会儿太阳,都会不知不觉睡过去。 又好比眼下,她才说了一会儿话,这困倦便上来了。 但谢清晚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自己前一段时间累着了,眼下有些放松下来,便开始犯懒了。 “没事,进去说话。” 裴惜墨见谢清晚和裴惜月一道进来,不屑的哼了声,但也不敢再直接去怼谢清晚。 直到用午膳的时间,花厅内摆了满满一桌子丰盛的菜肴。 “墨儿与月儿难得回宁一次,多吃一些,都有些瘦了。” 饭桌上,坐在裴惜墨身旁的高承天,一手拿着一根银筷,将银筷在碗上敲得叮叮当当响。 “要吃肉!我要吃肉肉,肉肉肉肉!” 裴惜墨被高承天吵得头都大了,夹起了一块红烧肉,直接塞进了高承天的嘴里。 “不许乱叫,想吃什么跟我说便是!” 有这么一个傻子夫婿带在身边,裴惜墨只觉得脸都跟着丢尽了。 可是没法子,她必须要伺候好这个傻子夫婿,否则在高家她就没有好日子过。 相比之下,裴惜月虽然现在只是个妾室,但是看着要比裴惜墨自在多了,只需要自己吃饱便好了。 她还不忘在饭桌上讽刺裴惜墨:“三姐姐照顾三姐夫可真是越来越熟练了呀,近来听说三姐姐一直在为三姐夫寻找神医,不知可有何效果呀?” 裴惜墨气得嘴都快歪了,没好气的道:“这是我们夫妻的事情,就不劳四妹妹费心了!” “三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从前我们在侯府是姐妹情深,如今共在高家,更是相依为命,三姐姐的事儿,便是妹妹的事儿,妹妹怎能不关心一二呢?” 之前回门的时候,裴惜月被裴惜墨点出了妾室的身份,害得她丢脸,如今风水轮流转,裴惜月自然不会放过踩上一脚,让裴惜墨也不好过的机会。 “四妹妹如此爱管闲事,看来还是四妹夫管的不够呀,不过想来也是,四妹妹不过只是个妾室,近来听闻四妹夫另有新欢,所以鲜少再去四妹妹的屋中,看来四妹妹是闺中寂寞,所以才把手都伸到我的房中来了?” 裴惜月冷笑:“妹妹自是不如三姐姐这般幸福,三姐夫一日到晚只会围着三姐姐一人转,虽然是个傻的,但至少傻子不会在外面偷腥,光是这一点三姐姐便要比上京不少的娘子们要幸福的多呢!” “你……” 裴惜墨气得将银筷往桌案上一搁,眼瞅着便要吵起来,裴老夫人咳嗽了两声。 “这是做什么呢,一家人好不容易能 坐在一块儿吃顿团圆饭,怎么还吵起来了?” 裴惜墨和裴惜月这才互相瞪了对方一眼,碍着裴老夫人的面,不再多说什么。 这时,裴知衍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了谢清晚的碟子里。 “夫人怎么光吃菜不吃肉,多吃一些,近几日都有些削瘦了,为夫看着会心疼的。” 谢清晚从未想过,说情话能让人如此的倒胃口。 甚至的,她都还没吃上一口红烧肉,光是看着碟子里裴知衍夹的那块肉,她便觉得腹中一阵翻江倒海,难受的厉害。 越想越难受,而裴知衍却没有发现她脸色不好看,见她不动筷,还将那块肉夹起来,递到了谢清晚的嘴边。 一股恶心直接冲上了口腔,谢清晚急忙用帕子捂住了嘴,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这一站,把花厅内的其他人也都给惊着了,纷纷看了过来。 裴老夫人问:“清晚,你这是怎么了?” “祖母恕罪,昨夜我睡得不太安稳,眼下有些头晕,便先告退了。” 裴老夫人见谢清晚的脸色是有些苍白,便也不勉强,“既是不舒服,那你便先回去歇息。” 裴知衍也想跟着一块儿过去,但被谢清晚一口回绝:“三姑娘与四姑娘好不容易回门一次,夫君提前离席总归是不好的,我只是有些头晕,无甚大碍。” “衍儿,不必大惊小怪的,让清晚自个儿回去歇息便好,你且坐下用膳。” 裴知衍欲言又止,便只能道:“那夫人你好生歇息,待会儿我过去看你。” 裴惜月在一旁看着,笑出声道:“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兄长与长嫂的关系,真是越发亲密了呀,如此看来,想来过不了多久,祖母便能如愿抱上曾孙了呢?” 第136章 不会是有了吧 裴惜月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不赖,将裴老夫人逗笑了。 “衍儿与清晚他们小两口近来甚是努力,我这个老婆子可是翘首以盼着呢。” 但可惜,裴惜月的马腿并没有拍到谢清晚的心上,谢清晚在说了一句之后,便从席间告退了,步伐有些急促。 原本裴惜墨是没有多想什么的,但在听到裴惜月的这句话,又联想到方才谢清晚一看到红烧肉,便立时捂住了嘴巴。 看她的样子,似乎对红烧肉觉得很……恶心? 按理而言,正常人不会对红烧肉觉得恶心,除非…… 一个念头冒了上来,裴惜墨随便找了个理由,迅速跟了上去。 谢清晚原本是想等到玉清苑再吐,但这股恶心涌上心口之后,便再也没法忍住,从花厅出来,刚拐了个弯,谢清晚便扶着一棵槐树吐了。 白露赶忙扶着她,轻抚她的后背。 “姑娘您哪里不舒服?奴婢这便去请郎中……” 谢清晚因为太过于恶心,一时说不出话来,但她有一种强烈的猜测,急忙按住了白露的手背,虚弱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可去找郎中。 因为在饭桌上,谢清晚便没有什么胃口,只是吃了些蔬菜,眼下这么一吐,把方才吃的都给吐了出来。 胃里其实已经吐空了,但是还是觉得恶心,像是要将胆汁都一并给吐出来一般。 虽然此处是角落,没什么人往来,但谢清晚还是怕会被人瞧见,哪怕还是很不舒服,但还是忍住了。 “先回玉清苑。” 等白露扶着谢清晚离去之时,裴惜墨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目光幽远的看着远去的谢清晚的背影。 虽然裴惜墨并未怀过孕,但是她的嫂子蒋氏先前有孕之时,便经常会恶心想吐,尤其是面对一些油腻的食物。 再联想到方才谢清晚看到红烧肉的样子,裴惜墨顿时有了大胆的猜测。 但这也只是猜测,想到先前吴氏和叶思思都败在了谢清晚的手里,学聪明了的裴惜墨一时不敢再轻举妄动。 等在侯府用完了午膳之后,裴惜墨没有多留,而是直接离开了。 但她并没有回高家,而是直接去了道观。 “母亲!” 吴氏被关在道观之中,每日除了道观那方寸一地之外,再也没法去其他地方。 只是一个月不到的功夫,她便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如今听见了裴惜墨的声音,吴氏激动不已。 “墨儿,墨儿你是来接为娘回去的吗?” 吴氏激动的抓住裴惜墨的手,裴惜墨道:“母亲,女儿现在还没法直接带您离开,但您放心,女儿一定会接您离开这个鬼地方的。” “我在这个地方,一天都呆不下去了!都是谢清晚,都是她这个贱人设计陷害了我,否则我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提到谢清晚的名字,吴氏咬牙切齿,恨不得能在她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母亲,今日我回侯府,发现了一件反常之事,但因为我没有经验,所以想要请教一下母亲,是与谢清晚有关的。” 吴氏马上来了精神,“那个贱人又做了什么事儿?” “其实也没有做什么事儿,但就在午膳的时候,兄长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她非但没吃,而且反应还很大,捂住了嘴巴,似乎很不舒服,我便多留了一个心眼,跟上去看,结果瞧见她竟然扶着一棵槐树在吐!” 吐…… 吴氏脑子一动,“寻常情况下,是不会吐的,除非……她是有了!” “女儿也是这般猜想的,看她吐的胆汁似乎都快吐出来的样子,与二嫂嫂有孕时几乎是一模一样,母亲,如今整个侯府除了祖母之外,便算是她一人独大了, “如今她还有了身子,若是叫祖母知晓了,而如果她又能生出个儿子,那您回侯府的几率就更小了,既然旁人都不知晓,那咱们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这孩子扼杀在她的腹中!” 但这次,吴氏却并未着急,反而是沉吟了好一会儿。 “谢清晚这个贱人一贯是狡兔三窟,狡猾的很,倘若我们亲自动手,能不能成功且另说,万一让她提前察觉了,像之前一样,倒打一耙,我可就一辈子都回不了侯府了。” 裴惜墨也觉得有道理,“那母亲以为该如何是好?” “这世上最好的杀人法子,自然便是借刀杀人了,我们不仅要将谢清晚有孕的消息宣扬出去,而且要传的越大越好,只要能传到叶思思的耳朵里,你觉得,她会如何做呢?” 吴氏这么一点拨,裴惜墨立时便明白了,“因为谢清晚的缘故,叶思思才会失宠,被囚禁在凝香居,她恨不得能吃谢清晚的肉,饮她的血, “倘若让她知晓谢清晚如今还有孕了,必然会不顾一切的,要弄死这个孩子,毕竟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被谢清晚给害死的!” 吴氏露出一个微笑,“没错,到时候他们鹬蚌相争,等他们斗得鱼死网破,我不就能有机会回侯府了?” “还是母亲聪明,母亲放心,我回去之后,便立即着手安排,便要辛苦母亲,在道观中多待几日了。” 回了玉清苑之后,谢清晚又吐了好一会儿,分明胃里已经什么都吐不出来了,但还是止不住的恶心。 “姑娘,您的脸色太难看了,还是请个郎中来瞧瞧?” 谢清晚虽然没有怀过孕,但是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嗜睡、看到油腻想吐,便算是没有吃食,也还是想吐。 而且,她现在忽然特别想吃酸的,这种现象……同孕妇简直是一模一样! “不可,白露,你且去小厨房,给我拿一些乌梅果干来,但不能说是我想吃。” 虽不知为何,但白露还是立即去办。 在白露拿着果干回来时,谢清晚已经在外面披了一件素锦织镶银丝边月白斗篷,谢清晚拿了一块果干,三两口便吃完了。 不由蹙了下眉,白露问:“姑娘,是太酸了吗?奴婢去换……” “不够酸。” 白露的话还没说完,谢清晚便给出了评价。 竟然不够酸? 白露不由也拿了一块,刚咬了一口,便酸的她牙都快掉了。 第137章 已有身孕 这么酸还不够酸,姑娘最近的口味甚是奇怪呀? “白露,你再去小厨房,拿最酸的果干,但不要被旁人瞧见,我和蒹葭出去一趟,晚些回来。” 白露一一应下。 谢清晚借着采买胭脂水粉的名头,很顺利的从侯府出门。 但她并没有去其他地方,而是找了一家甚是偏僻的医馆。 让马车停在远一些的地方,谢清晚是自己靠脚走过去的。 来到医馆门口,蒹葭甚是奇怪,“姑娘,咱们来医馆做什么?倘若您身子不舒服,咱们便直接将郎中请到府中来,何苦劳您亲自走一趟?而且这家医馆看着破破烂烂的,里头的郎中医术怕是不行。” “便是要越没有人来越好,眼下我自己也无法确定,先进去再说。” 谢清晚将兜帽戴上,遮挡住了大半的眉眼,这才入了门。 医馆内只有一个白胡子的老郎中坐堂,谢清晚说明了来意,便去了内堂把脉。 老郎中为谢清晚把了下脉之后,很快便摸着胡须道:“恭喜娘子,你已有快一个月的身孕了。” 此话一出,蒹葭的反应最大,恼火道:“胡言乱语的庸医!这怎么可能,我家姑娘从未与人……” “蒹葭,不可冲撞老先生,老先生,你确定……我有了吗?” 老郎中道:“娘子的脉象往来流利,似是珠滚玉盘,必然是有孕,我行医多年,不会连这最基础的都摸不出来。” 果然……这便有些棘手了。 这是前世从未有过的事情,这个孩子来得太过于突然了,打得她措手不及。 谢清晚不由抚上自己的小腹,因为月份还小,所以小腹依然平平,完全感觉不出,此刻她的腹中,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 第一反应,谢清晚是想要打掉这个孩子。 倘若叫人知道这个孩子的来历,怕是会出大乱子。 可紧随着,她便又不舍得了。 前世到死,她都没能养育子女,不曾体会过膝下承欢。 而如果她顺利与裴知衍和离,到临安避难,有生之年,她都不会再回上京,更不会再嫁他人,那她这辈子,也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若是将这个孩子给打掉,那她不会也不可能再有孩子。 但若是留下来…… 就必须要加快动作!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谢清晚便在心中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劳烦老先生,为我开服安胎的方子。” 在老郎中开方子之时,蒹葭还是没能从谢清晚有孕的惊天大秘密中回过神来。 但很快,她便想起一个月前,从春日宴回来那晚,伺候谢清晚沐浴之时,她身上那些暧昧的痕迹。 “姑娘,难道是春日宴回来那次……” 谢清晚点了点首,相比于蒹葭的震惊与不知所措,谢清晚本人倒是很镇定。 等从医馆出来,提着一摞药,蒹葭才小声问:“姑娘,这孩子是……是谁的?您打算要留下这个孩子吗?眼下倒是没什么,可等月份大了,便是想瞒也瞒不住的!” “只是一个意外,至于是何人的,便不必再追究了,这个孩子我想留下来,反正和裴家断了关系之后,我也不打算再嫁人了,便当是我给自己留的另外一个出路。” 身边多个孩子,或许在临安活得还能有意思些。 春日宴那日,蒹葭和白露压根儿就没去,所以她们至今也不知晓,那日究竟是谁要了谢清晚的身子。 但她们便算是怎么想,也不会想到裴景庭的头上去。 “既然姑娘您决定留下孩子,那奴婢与白露便算是豁出这条性命,也会保护好您和小公子的!” 谢清晚被她捏紧拳头发誓的样子给逗笑了,“男女都好,我倒希望是个贴心的小棉袄。” 次日,谢清晚刚偷偷喝了安胎药,正吃着乌梅果干缓解嘴巴的苦涩,便有女使进来禀报:“大娘子,二房的少夫人来了。” 蒋氏几乎不会来玉清苑,只带着孩子在二房待着,今日怎么会忽然上门? 事出不凡必有妖。 谢清晚道:“让她进来。” 蒋氏抱着宥哥儿,笑吟吟的进门。 “长嫂身子可还好?昨日在饭桌上见长嫂面色不佳,我心中甚是担忧,便来瞧上一瞧。” 谢清晚淡淡道:“只是因为前一晚没睡好,有些头晕罢了,倒是有劳二弟妹挂念。” “长嫂这是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一家人,互相关心自是应该的,这不一早,夫君在醉仙楼买了两份肘子,这醉仙楼的肘子可是独一绝,便是太后娘娘都爱吃,我便想着也给长嫂送一份过来,尝尝鲜。” 说着,蒋氏给了一旁的女使一个眼神,女使提着食盒上前,将一份油腻腻的肘子拿了出来,呈到了谢清晚的面前。 别说是吃了,光是那个油腻的味道,顺着空气飘过来,谢清晚便感觉到难以抑制的恶心。 她迅速捂住了朱唇,极力压制住那股恶心感。 “二弟妹有心了,只是我才刚用过早膳没多久,眼下也不饿,白露,将肘子拿去小厨房,等晚些再热了吃。” 蒋氏一直盯着谢清晚的表情,见她明显很难受,却有强行忍着,鹅蛋小脸忍得越发苍白虚弱。 “长嫂没事儿?我见长嫂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不会是病了?长嫂如今可是咱们侯府后宅的顶梁柱,可万不能有事呀,快去请个郎中来瞧瞧。” 谢清晚叫住人:“就是最近睡眠不太好,我待会儿补个觉便好了,不必麻烦请郎中,二弟妹可还有事?若是没什么事儿的话,我要歇息了。” 见对方下了逐客令,蒋氏便也点到为止,抱着宥哥儿起身道:“如此,我便不打搅长嫂了。” 在起身离开之时,蒋氏不着痕迹的,将一块帕子丢到了椅子底下。 而后才离开,只是还未出玉清苑,蒋氏便忽然止住了脚步道:“我帕子丢了,你且去找找。” 蒋氏前脚一走,谢清晚便再也忍受不住,白露和蒹葭都已经熟练了,立即端了银盆过来,好方便谢清晚呕吐。 “大娘子,我们娘子的帕子不小心丢了,奴婢是来寻帕子的。” 第138章 你要做爹了 因为玉清苑上下都是谢清晚的人,所以在蒋氏走后,她也没有过多的防备。 更重要的是,她能忍到蒋氏离开已经是到极限了,压根儿就来不及回卧房去吐。 女使折回来的太过于突然,白露和蒹葭的注意力都在谢清晚的身上,以至于在听见女使的声音之后,才猛然反应过来。 白露第一时间藏银盆,而蒹葭则是一步上前,挡在谢清晚的面前。 “二少夫人的帕子不在这儿,你去旁处找。” 但女使人已经直接走进来了,“奴婢在外面都已经寻过了,并没有找到,应当就是掉在前厅了,呀,帕子就在那儿呢!” 女使假装在地上寻找,实际上,余光却是去看银盆里的东西。 白露眼尖的瞧见了,用身子挡住,同时厉声责问:“你东张西望的,看什么呢?既然找到帕子了,还不赶紧走?” 女使赶忙收回视线,捡起了帕子,告辞离开了。 便是连蒹葭都瞧出了异常,“这厮怕不是朝着帕子来的?鬼鬼祟祟的,究竟是想做什么?” “恐怕是我先前在饭桌上的异常,被他们注意到了,今日便是来试探的。” 虽然谢清晚想在和离之前瞒住有孕的事,但如果实在瞒不住,还是要另想法子。 “他们该不会是注意到……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相比于蒹葭他们的焦急,谢清晚倒是要镇定许多,“裴知衍每日都歇在玉清苑,对外旁人并不知情,便是连裴知衍本人也不会知晓,他从未与我同床共枕过,倘若被发现了,便也顺水推舟,不论是哪一种,只要结果是我想要的便成。” 谢清晚在心中已经有了算计,应付完蒋氏,加上方才又吐了,谢清晚也觉得甚为乏累了。 “我去歇息了,若是裴知衍来了,便说我已经睡下了,不要将他放进来。” 她实在是太累了,而且现在她这个状况,万一又突然想吐,到时候更加瞒不住,而且她也没精力去应付裴知衍。 “姑娘放心。” 而这边,从前厅出来后,女使立刻回去向蒋氏禀报。 “娘子,方才奴婢在门口真真切切的瞧见了,大少夫人的确是在吐,看样子很不舒服,只是奴婢没有看见银盆里都吐了些什么,但那模样,与娘子您先前怀小公子的时候,一模一样,十有八九便是有了!” 蒋氏虽然没有亲眼瞧见,但是听女使的描述,也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你做的很好,走,府里又该热闹起来了。” 他们二房因为谢清晚的关系,过得可谓是捉襟见肘,她为裴家生了唯一的曾孙,却在府中被如此苛刻,这一切,都是因为谢清晚! 只要这个该死的女人消失了,二房的好日子便也就能重新回来了! 蒋氏回到院子,刚好裴瑞泽也从外面混回来了。 看到整日不着家,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还要靠府里接济的裴瑞泽,蒋氏心中是非常嫌弃的。 但奈何已经嫁给了他,便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夫君,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话没说完,就被裴瑞泽不耐烦的推开,“办什么办,没看见老子最近正心烦着吗?” “夫君,倘若这件事你办成了,咱们二房的好日子,便能重新回来了。” 此话一出,裴瑞泽果然便感兴趣了,“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如今这裴家上下,都是谢清晚那个贱人说了算,连母亲都折了进去,你还能斗得过她不成?” “只要夫君愿意配合,一个谢清晚根本就不算什么……” 说着,蒋氏在裴瑞泽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裴瑞泽先是一惊,“你确定?这么大的事儿,对谢清晚来说不是好事儿吗,倘若让我那兄长知晓了,日后这裴家还能有咱们说话的地儿吗?” “那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命,若是夫君你与我们配合好,便能让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 裴瑞泽自然是最希望谢清晚消失的,如今他连赌场都没得去,还不都是拜谢清晚所赐! 只要能让这女人彻底消失,让他做什么都行! 裴瑞泽露出阴险的笑容,立马干劲十足的出去了。 裴知衍回来的晚,一回府便与早就蹲着他的裴瑞泽撞了个正着。 “二弟,走路毛毛躁躁的,这是做什么呢?” 裴知衍最近心情不好,谁撞上了都是触霉头。 谁知,裴瑞泽一看到他,立时便激动的握住了他的手。 “恭喜兄长,贺喜兄长,你要做爹了!” 提到爹,裴知衍的脸色便是一沉。 虽然因为叶思思的那些行迹,让裴知衍对她厌烦了,但叶思思肚子里的孩子,毕竟也还是他的。 不仅孩子没了,秦氏也跳井自尽了,所以只要一想到孩子,裴知衍便会想起一连串不好的事情,心情也就更差了。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叶思思的孩子已经没了,此事莫要再提,否则就别怪我翻脸。” 裴知衍要往前走,裴瑞泽却拉着他。 “叶思思一个卑贱的通房算什么,便算是真的能生出来,那也只是个庶出,我说的大喜事儿,是长嫂有了,兄长你很快便会有嫡子了,这可是咱们侯府天大的喜事儿呢!” 裴知衍愣住,第一反应是不行,“怎么可能,你是又吃醉了酒?” 虽然裴知衍这段日子都在玉清苑安寝,但是他并没有与谢清晚做那档子事情的记忆。 只是他每次又是在卧房醒过来的,明明是同床共枕,可每次回房歇下之后的记忆,就像是被人给掐断了一般,完全没有印象。 “这种大事儿,弟弟岂敢与兄长你开玩笑呢?今儿个我夫人去玉清苑,原本是担心长嫂昨日身子不适,探望一二,还送去了从醉仙楼买的肘子, “结果兄长你猜怎么着,长嫂一瞧见肘子,便恶心的直吐,我夫人那可是生过孩子的,一见这架势,便知必然是有了,一定错不了!” 谢清晚怀了他的孩子? 这一刻,裴知衍的脑子有些乱,完全听不清裴瑞泽后面说了什么,快步流星的往玉清苑方向而去! 第139章 她有那么娇弱吗 “哎兄长你慢点儿,等等我呀!” 裴知衍在前头走的太快,裴瑞泽在身后完全追不上。 转眼便到了玉清苑,还未踏入,便先被蒹葭拦在了院外。 “世子,我们大娘子歇下了,怕是不能伺候世子了,世子若是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请回。” 裴知衍目光灼灼的看向卧房的方向,“夫人近来可是身子不适?可是会时常想吐,或者是看到油腻的便觉得恶心?” 蒹葭心头一跳,果然今日蒋氏来者不善,便是来探查谢清晚是否真的有孕! 这不,探到了消息之后,转头便告诉了裴知衍,这事儿恐怕是瞒不住了。 “大娘子近来是有些累,但应当是天气炎热的缘故,世子不必担忧,过两日便也就能好了,只是世子也知晓,我们大娘子睡眠一贯是浅,若是被吵醒了,又得一夜睡不着了。” 若是换成了从前,裴知衍心中有怀疑,必然是不管不顾的便直接闯进去了,哪儿还会在意谢清晚的感受。 但是此刻,在听到蒹葭的话之后,哪怕知道这话中真假参半,但他却犹豫了。 只要想到谢清晚那张苍白没什么血色的面容,他心中便下不了这个狠心。 “兄长,万事以子嗣为先呀,更何况这头三个月尤为重要,倘若因为一时疏忽,而有了什么闪失,到时可是连后悔都来不及呀!” 谁知,裴瑞泽刚急切的开口,却被裴知衍低声呵斥:“说话轻一些,没人当你是哑巴!” 莫名被骂了一嘴的裴瑞泽:“……” “既然夫人已经歇下了,那我明日再带郎中来瞧瞧,一切以夫人的身子为重。” 见裴知衍都到门口了,竟然因为女使的一句谢清晚已经歇下了,便不再进去,叫裴瑞泽可谓是大跌眼镜。 “兄长,这都到门口了,只要叫个郎中来瞧上一瞧,便就清楚了,你怎么还要等明日呢?” 裴知衍道:“夫人已经歇下了,倘若真的是有了迟一日早一日也没什么差别,而且若是贸然吵醒了,惊扰了夫人,恐怕也对她腹中的孩子会有所影响。” 就只是把人叫醒,能有什么影响?更何况,谢清晚有这么娇弱吗? 裴瑞泽被裴知衍莫名其妙的体贴给气得不行,刚想要说什么,忽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这个时辰,想要清晚也是刚歇下,子嗣可是咱们侯府的头等大事,马虎不得,先叫郎中仔细瞧瞧,以免出什么纰漏。” 便见裴老夫人走了过来,而跟随在裴老夫人身边的,正是蒋氏。 这蒋氏平时看着没什么存在感,但人倒是个会动脑筋的,知晓一面让裴瑞泽去告诉裴知衍,而她自己则是做了二手准备,将此事捅到了裴老夫人的跟前。 裴老夫人盼孙心切,一听到谢清晚可能有孕的消息,顿时便坐不住了,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甚至还叫郎中也直接赶着一道过来了。 “祖母,夫人已经歇下了,她一贯睡眠浅,被吵醒便很难再入睡,此事也不急于一时,还是等明日再议?” 裴老夫人不认同道:“衍儿,女子有孕,尤其是前三个月,那可是非常危险的,你头一回做爹,自然是不清楚其中的厉害关卡,今儿个必须先让郎中瞧了,老婆子我也好放心。” 说着,裴老夫人便往院里走。 蒹葭挡在前头,“老夫人恕罪,大娘子已经歇下了,老夫人还是明日再来!”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拦老夫人的路!” 康妈妈一步上前,举起手便要扇巴掌示威。 蒹葭却丝毫不怕,反而是挺直腰板,直面而上。 “慢着!” 便在巴掌要落下之时,白露及时出现叫住。 “康妈妈真是好威风,在外头吵吵嚷嚷的,扰了我们大娘子的清梦。” 康妈妈立时收回手,赔罪道:“是奴婢失礼了,请少夫人恕罪。” “既然清晚已经醒了,那便正巧,进去瞧瞧。” 白露道:“大娘子刚睡醒,不喜人多,请老夫人与世子入内,其余人便都在外候着。” 裴瑞泽一听就不乐了,“长嫂可真是好大的架子呀!” “大娘子的架子,至少是要比二公子的要大,便用不着二公子来咸吃萝卜瞎操心了。” 裴瑞泽被怼得脸色发黑,“你……” “既然长嫂不喜人多,那我们在外头等着便是,一切以长嫂的身子为重,是夫君?” 蒋氏上前一步,拉住了想要发怒的裴瑞泽,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反正裴老夫人和裴知衍都进去了,只要郎中一诊治便也就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目的已经达到,能不能进去亲眼瞧见,倒也不是那么重要。 在过去的途中,裴知衍犹豫了一番,还是开口道:“祖母,夫人近来身体不适,待会儿不论是什么结果,莫要吓着她。” 听到裴知衍难得主动关心谢清晚,裴老夫人倒是稀奇了:“从前也未见你如此关心,看来我们衍儿是真的长大了,懂得心疼妻子了,不错不错。” 蒹葭和白露在后面跟着,听到这话,忍不住一齐翻了个白眼。 从前不懂得珍惜,现在倒是来体现夫妻情深,怕也是冲着谢清晚肚子里的孩子来的,真是有够虚伪的! 就是不知道如果他知道自己戴了一顶绿帽子,而这绿帽子的对象还是他的小叔,不知他会有什么感想! 谢清晚只在外披了件外衣,坐在床头,容色在跳动的烛火下,显得愈发莹白脆弱。 裴知衍看的心头一动,快步上前。 “夫人,我们是不是打搅到你歇息了?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谢清晚淡淡道:“只是有些乏力罢了,夫君多虑了,不知祖母与夫君夜半而来,有何要事?” “哦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先前我听蒋氏说,白日里她来玉清苑瞧你的时候,见你面色不太好看,清晚你如今掌管着整个后宅内外,可不能有什么闪失,我实在不放心,便叫了个郎中,来给你瞧瞧。” 从前也不见她这般殷勤,这是以为自己即将有嫡孙了,这才屁颠屁颠的过来。 谢清晚心中冷笑,但面上却伸出了一截莹白的皓腕。 “如此,便有劳郎中了。” 第140章 侯府的大功臣 按理来说,裴知衍应当比任何人都期待能够拥有第一个嫡子。 可是不知为何,他却希望这次的有孕传闻只是个误会。 这是一种来自于心底,本能的拒绝。 但很快,郎中在把完脉之后,就得出了结论:“恭喜世子,恭喜老夫人,少夫人的确是有快一个月的身孕了!” 裴老夫人喜出望外:“算算日子,应当便是一个月前,衍儿你来玉清苑安寝之后,这真是太好了,近来咱们侯府发生了这么多倒霉事儿,总算是有了一件大喜事儿,清晚你可是我们侯府的大功臣呀!” 相比于裴老夫人的喜出望外,而即将要喜当爹的裴知衍,却是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当场愣在了原地。 “衍儿,你还傻愣的站着做什么,该不会是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给冲昏了头脑?” 被裴老夫人拍了拍肩膀,裴知衍这才反应过来,上前想要去握谢清晚的手。 “夫人你辛苦了……” 但还没碰到她的指尖,谢清晚便将玉手缩到了锦被之中,避开了他的碰触。 “我累了。” 见谢清晚的眉宇间的确是有惫态,裴老夫人高兴的合不拢嘴,一面连声吩咐:“好好好,那我们便不打搅你休息了,郎中,你且开服安胎的方子,在清晚有孕期间,便有劳郎中多费心了。” 转而又对裴知衍道:“衍儿,清晚这是第一胎,难免会辛苦些,从今日起,你只要有时间,便多陪在她的身边,可不能叫她累着了!” 听到裴老夫人让裴知衍多照顾她的话,谢清晚几不可见的,厌恶的蹙了下眉。 “祖母放心,孙儿必然会万分小心的。” 裴老夫人又是笑着连声道好,怕会打搅到谢清晚歇息,很快便也就离开了。 在离开之时,还在嘴上念叨着:“这么大的好消息,我要亲自去告诉侯爷,这可是咱们侯府第一个嫡曾孙!” 孩子都还没一个月,裴老夫人便一口认定是曾孙儿,也是没谁了。 等裴老夫人离开之后,裴知衍便在床边坐了下来。 “夫人前几日便身子不适,怎么一直忍着,也不请个郎中来瞧瞧,今日若不是二弟妹细心发现,夫人恐怕连自己有孕都不知晓。” 谢清晚道:“我先前也没有经验,是我马虎了。” “这怎么能怪夫人呢,夫人统领全家,本便抽不得身,才会一时没有注意自己的身子,夫人放心,日后为夫必然会为你多分担分担,不会叫你累着的。” 这几日谢清晚本就因为身体的反应,而时常觉得不舒服,总是睡着睡着就有想吐的感觉。 如今这讨厌的人就在眼前,还说着这么肉麻的情话,直把谢清晚听得恶心不已。 心里这么想着,身体就先做出了反应。 只听得呕一声,谢清晚便直接吐在了裴知衍的身上! 裴知衍的身体顿时一僵,本能的想要往后躲,但看到谢清晚面色苍白,还是顿住了动作,扶住她的双肩。 “白露,蒹葭,快进来,夫人身子不适!” 白露和蒹葭熟练的拿着银盆进来,一人端着盆,一人拿着漱口水和帕子。 等谢清晚吐的舒服了些,将漱口水递上,又小心的用帕子擦拭她的唇角。 裴知衍在一旁看着,几次想要亲自上手,但又看到银盆里吐的污秽,脚底跟黏在了地上一样,怎么也迈不开这个步子。 等缓过了这个劲儿,白露往谢清晚的嘴里塞了一颗酸梅。 谢清晚含着酸梅,靠在床头,眸光落在裴知衍的身上,眸中的不耐险些都快藏不住了。 “夫君身上的衣衫也脏了,还是赶紧回修竹阁换一身,近来我夜里睡得不踏实,经常会吐,夫君若是在我旁边安寝,恐怕一夜都不得安睡,明日也无法去官衙了,还是回修竹阁歇息。” 裴知衍想说自己没事,但说完这话后,谢清晚便躺下,盖上了锦被,背过身,俨然没有再理会他的意思。 看了看身上的污秽,又想起方才谢清晚的孕吐反应,裴知衍还是挪动了步子。 “如此,我便不打搅夫人歇息了,若是有任何不适,便叫人来告知我。” 从得知谢清晚有孕,到离开玉清苑,在这个过程中,裴知衍的脑子都是混乱的。 等出来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 当时郎中说谢清晚有孕的时候,她的面上好像并没有什么惊喜,也没有吃惊,而是异常的平静。 难道……她是不喜欢这个孩子的到来吗? 但这个念头一冒上来,裴知衍却否认了,这怎么可能,这个世上,哪儿有做母亲的,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呢? 可是为什么,他这个即将做爹的心中,却也没有几分喜悦呢? 心中想着事情,裴知衍脚下一绊,险些摔了个跟头。 “世子当心,世子是得知自己要当爹了,太过于高兴,这才精神恍惚了吗?” 裴知衍却忽然问了个问题:“这本该是一件喜事,可为何在得知夫人有孕的第一时间,我却并没有这么高兴,相反的,我甚至还在心中想,如果不是真的有孕便好了?” 抱书被裴知衍的想法震惊到了,还没来得及接话,裴瑞泽已经在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恭喜兄长,贺喜兄长,兄长真的要当爹了,这可是我们侯府天大的喜事儿呀,这么大的喜事儿,可要让所有人都知晓才是!” 谁知,话刚说完,就被裴知衍打断:“不必,此事我们侯府内部知晓便好,因为……因为夫人她如今才刚怀上,头三个月最要紧,不能受惊,我累了,你们也早些回去歇息。” 裴知衍有些心烦,便没让抱书跟着,而是自己独自往回走。 裴瑞泽在后面跟着,看到裴知衍独自走了之后,才上前叫住抱书。 “抱书,长嫂有孕这么大的喜事儿,可我怎么从兄长的脸上,看不到什么喜色呀?难不成,兄长还能不喜欢这个孩子的到来?” 抱书道:“这怎么可能,二公子多虑了,这可是世子第一个嫡子,世子当然是高兴的,就是大娘子的反应有些奇怪罢了。” 第141章 孩子有问题 裴瑞泽迅速捕捉到重点:“长嫂有何处不一样的?来抱书兄弟,咱们慢慢说,是不是兄长和长嫂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你放心,身为弟弟,我必然会尽最大努力帮助他们二人的,好歹我也是有做爹的经验!” 抱书想着裴瑞泽虽然平常混账无能,但至少没敢在裴知衍的身上打过主意。 毕竟出身放在那儿,便算是他再怎么努力,也是不可能从庶子变成嫡子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裴瑞泽是个纨绔,对裴知衍压根儿就没什么威胁。 抱书便放下了警惕,转而和裴瑞泽说起了他觉着裴知衍与谢清晚之间的奇怪之处。 比如这些日子,裴知衍虽然每次都会来玉清苑,但他和谢清晚在一块儿的时候,从来没有什么过多的亲密举动。 又比如,此番郎中把出了谢清晚有孕,她的碧青非常平静,无悲无喜,而裴知衍的表情也很奇怪。 而且方才从玉清苑出来的时候,裴知衍甚至还说了,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他更希望这是个假消息。 这些奇怪的现象,令抱书困惑不已。 虽然抱书没有成过亲,但裴知衍和叶思思在一起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叶思思无比热情,恨不得使尽浑身解数,让裴知衍不愿意离开。 而不像谢清晚,裴知衍不留宿,可比留宿让谢清晚更高兴。 “想来是因为先前长嫂守寡两年,后来兄长回来了,却带回了个外室,所以长嫂的心中有怨气在呢,夫妻之间,这也是正常,抱书你伺候好兄长便成。” 裴瑞泽随便敷衍了两句,便迅速折回去,和蒋氏说了抱书讲的情况。 蒋氏不由陷入了沉思,“如此看来,这兄长和谢清晚之间的关系,并不像外表上表现的这般重归于好,兄长这么倒贴着,谢清晚反而还将人往外推,唯有一种解释。” “什么解释?” 蒋氏慢悠悠道:“便是谢清晚心里有人了,毕竟这深宅内院,哪个女子不是仰赖着夫婿而活的?她却一个劲儿的将人往外推,必是有大问题!” 裴瑞泽惊道:“她竟然敢在外面找野男人?这……不太可能,这种事情,可是要被浸猪笼的!难道说……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很有可能不是兄长的?” “你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而且你说她在得知自己有孕后,并不惊讶,极有可能她已经提前得知了,这么大的喜事儿,倘若这孩子真的是兄长的,她又何必藏着掖着,生怕会被人给瞧出来了?如此见不得人,便说明这孩子的来历有问题!” 裴瑞泽激动的坐不住了,“我要把这事儿告诉兄长,水性杨花,不知检点的荡妇,竟然敢在外面私会野男人,还有了野种,便算是浸一百次猪笼都不为过!” 但蒋氏却拉住了他,“夫君,此事不急,这毕竟也只是我的猜测,咱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更何况孩子还在她的肚子里,我们无法证明这孩子不是兄长的骨血,若是贸然这么去说了,反而是打草惊蛇。” 裴瑞泽没什么脑子,想一出是一出的,又觉着蒋氏说的有道理,便又坐了回来。 “那夫人你可有何妙计?” 蒋氏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夫君你不是说,兄长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并没有那么高兴吗?倘若,关于这个孩子是野种的消息,在府中传扬开来,你说,兄长他会不会越发怀疑呢?” “如此一来,根本就不需要我们亲自来动手,兄长疑心,必然会去调查,倘若真的被我们给猜中了,她身败名裂,必死无疑!” 次日,天晴云清。 镇国将军府有一块非常宽敞的马场,绿茵葱葱,风景怡然。 裴景庭每隔几日,便会来此锻炼。 马术、骑射、剑术、刀法等等,一样不落。 在与闻时野单挑了一轮,将其完虐后,闻时野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连连摆手。 “不行了我不行了,可恶,明明我都是针对你的武功路数来练的,但为什么你每次都能出其不意的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裴景庭轻飘飘道:“天下武功,唯变数不可破,若是你能少点儿花招式,还能多撑一会儿。” “武功打的不漂亮有什么意思,除了你这个非人,老子何时在旁人手底下输过?” 闻时野盘坐起,“话说回来,景庭你最近很不对劲呀,应该来说,是从一个月前开始,你就心情似乎特别好?你看你看,动不动就莫名其妙勾唇笑,你一定有鬼!说,你背着我是不是有其他狗子了?” 前一秒还说自己不行了的闻时野,八卦起来又立时有了精神,跃起来想去勾裴景庭的肩膀。 被他一记冷眼扫过来,又讪讪的收回,摸摸鼻尖。 见他不语,闻时野自动发散思维,“莫不成……是谢娘子?一定是和她有关,除了她之外,就没人能让你的情绪如此外泄了!” “有这个闲工夫八卦,不如多练几招真功夫,也就不用在我手下输得这么快又这么惨了。” 闻时野:“……” 啊可恶,虽然很想反驳,但却没有反驳的理由! 裴景庭吹了声口哨,枣红赤兔马飞奔而来,他利落的翻身上马。 刚骑出了一段距离,便见楚河骑马飞奔而来。 “爷,刚从宣阳侯府得到了消息,谢娘子有孕了,整个侯府都已经传开了!” 裴景庭紧急一勒缰绳。 闻时野叉腰刚歇好,正打算上马追上裴景庭,便听见了一声嘶鸣。 扭头看去,便见不远处,赤兔马高高翘起马蹄子,而下一瞬,裴景庭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景庭!” 闻时野当场傻眼了,慌忙飞奔过去。 幸而楚河就在一旁,及时将裴景庭给扶了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没摔坏?怎么回事,景庭你怎么会从马背上摔下来了,不应该啊?” 裴景庭的马术可是从小由闻大将军教导的,和同样是闻大将军教,并且身为亲儿子的闻时野相比,足足甩了他一条街。 粗俗来说,狗能改得了吃屎,裴景庭都不可能会失误从马背上摔下来。 “其他事改日再议。” 顾不上染了一身尘土,裴景庭重新翻身上马,策马奔腾而去! 第142章 这是我的孩子 一溜烟儿的功夫,便连影儿都不见了。 闻时野震惊在了原地,“楚河,怎么回事,景庭这是突然吃错药了?” 他与裴景庭认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同一具身体,换了个灵魂。 楚河也并不知晓裴景庭和谢清晚有过关系的事情,这件事便只有为裴景庭解蛊的柳华才清楚所有内幕。 “我也不清楚爷这是怎么了,就是和爷汇报了下谢娘子的事儿,爷便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闻时野稀了奇了,“谢家娘子能有什么事儿,可以让泰山崩于前尚且都面不改色的景庭都能如此失态?” 楚河挠挠后脑勺,“可能是得知谢娘子有孕了,一时过于激动?那也不太对呀,谢娘子有孕该激动的是裴知衍,爷这么激动做什么?” “都激动的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谢家娘子肚子里怀的是他的种……” 闻时野随口调侃了一句,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谢娘子有孕多久了?” 楚河道:“从宣阳侯府传来的消息,一个月还不到?” “一个月……一个月前,景庭春光满面的来找我比武,这近一个月的时间,他的心情看起来都极好,所以该不会是……开荤了?” 而这开荤的对象,便是谢家娘子! 这么一合计,闻时野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景庭可以啊,顶着宣阳侯府的名头,把人家孙媳妇给睡了,这热闹我不得去瞅瞅?” 闻时野乐呵呵的上了马背,追着裴景庭的脚步去了。 裴景庭并没有从正门而入,因为只要他回了侯府,必然又会引起一阵骚动,他只是想单独的、迫切的想见到谢清晚,不想被任何人发现和打扰。 所以裴景庭绕到了后墙,纵身一跃,脚尖踩上马背,轻松的一个翻身,就从墙头翻了进去,这一套动作,可以说是行云流水,极为熟练。 一路熟练的绕到了玉清苑,因为谢清晚有孕的消息,已经在整个侯府都传遍了,裴老夫人生怕曾孙会有什么差池,特意命人若没有什么事儿,都不许去打搅谢清晚歇息。 这倒也方便了谢清晚,不用在身子不适的情况下,还要强撑着精神去应付那些心怀叵测的蛇鼠牛头。 “姑娘,该喝药了……” 蒹葭刚将药端到谢清晚的跟前,突然窗棂处发出咚的一声响,紧随着便有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翻窗而入。 这可是把蒹葭吓了一跳,张嘴便要喊人。 “是我。” 谢清晚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裴景庭,青衣染尘土,便是连鬓角都有些凌乱,几缕发丝垂下。 更别提他的面上,还沾染了些许尘土。 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和人打了一场恶仗,好不容易才拼尽全力逃了出来。 裴景庭一贯都是沉着冷静的,干净整洁到哪怕是一丝衣角都不会有褶皱。 可是此刻,他不仅身上狼狈,便是连漆黑点墨的眸子,都爬上了血丝,同时带着粗喘,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匆匆赶了过来。 别说是蒹葭了,便是连谢清晚险些都没有认出来。 谢清晚捂住了蒹葭的嘴,这才避免了蒹葭叫出声来。 “蒹葭,你先出去。” 比起裴知衍,蒹葭对裴景庭的印象可是非常好的,对他很信任,觉得他绝对不会对自家姑娘做出出格的举动。 所以在谢清晚这么说后,她很快便退了出去,同时还特别体贴的将门给关上,而她自己则守在门外,给他们把风。 “九叔,你怎么过来了?你身上是怎么回……” 话还未说完,裴景庭几步上前,下一瞬,谢清晚便被拥入了一个宽厚的怀中。 年轻郎君身上是很淡的冷檀清香,以往一向都是安宁沉稳的,可是今日,或许是他停留在她耳畔的呼吸太过于灼热,又太过于急促,所以连带着这股清香,都具有了极强的冲击性。 裴景庭抱得极紧,谢清晚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九叔你……你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虽然觉得这样亲昵的举止不妥,但谢清晚感觉出了裴景庭的不安,便也没有挣扎,只是出声提醒。 直到将娇软抱在了怀中,鼻尖嗅到了独属于她的冷梅淡香,裴景庭的心才算是慢慢的收了回来。 “为何不告诉我?” 谢清晚先是一愣,而后很快反应过来,裴景庭说的是孩子的事。 双手抵在裴景庭的胸前,推了推,示意他先将手松开。 裴景庭从不会勉强她,见她挣扎了下,便也很快松开了手,只是垂着眸子,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我说过了,上次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而且九叔你也是为了救我,倘若我同你说了孩子的事,岂非成了用孩子来挟持你的小人?孩子的去留,我会全权负责,九叔不必担心,我绝不会拖累到你……” 话未说完,皓腕便骤然被一只大手给捏住。 裴景庭捏着她的力道有些紧,目光变得又沉又冷,翻涌着危险的浪涛。 “什么叫全权负责?这也是我的孩子,你想将我推的一干二净吗?” 谢清晚没理解他的意思,“你我如今的身份,实在不合适……而且我知晓,九叔是做大事的,倘若你认下我和孩子,恐怕是于你的大计有损……” “我不在意,而且,不论是你还是孩子,都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因为我有足够的信心和能力,可以护住你们。” 恢复身份随时都可以,只是因为高家的缘故,裴景庭想要一击即中,所以才会拖着制造最合适的机会。 谢清晚虽然是他计划外的存在,但是早在迈出那一步时,裴景庭便已经做好了决定。 无论将来如何,她都只会是他唯一的女人。 “九叔你会后悔的……” “永不。” 在说话的同时,裴景庭低下首,吻住了近在咫尺的小娘子的樱唇。 他吻得极温柔,极尽缠绵,呼吸逐渐加重之际,搂在她腰肢的大手逐渐收紧,一只大手,便能将她柔软的细腰圈固其间。 “晚晚,相信我,让我照顾你,和我们的孩子,好吗?” 第143章 藏进衣柜里 一声晚晚,让谢清晚有些恍惚。 自从哥哥去北疆从军后,便再也没有人如此亲密的唤过她晚晚了。 也没有人,像哥哥一样,站在她的身边,坚定的说保护她。 自重生回来之后,就鲜少再软过的心房,因为这一句话,而再次软塌下了一小块。 仔细再回头想想,似乎她的每次心软,都是与裴景庭有关。 那一瞬间,谢清晚就要答应下来了。 但就在这时,外头响起了蒹葭骤然提高的声音:“世子今日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 是裴知衍回来了! 自从裴知衍被贬去当九品籍田之后,每日都是早出晚归的,很少会有像今日这般回来的这么早,这都还没到午时。 这一瞬间,谢清晚有些慌,压低声音道:“裴知衍回来了,九叔你……你先回去?” “可是你还没给我回复。” 一句回复有这么重要吗,裴知衍都已经杀到门口了,再晚些直接进来,可是要当场抓包了! “等你回复了我再走,不急。” 喂喂,现在是回复的时候吗?裴知衍都已经到门口了,你这个做小叔的却在侄媳妇的卧房里,一旦被抓包,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呀! 谢清晚刚想说什么,眼前便是一闪,等反应过来,便见裴景庭拉开了衣柜,而后非常自然且莫名娴熟的,钻了进去,再将柜门给关上。 就……挺难评的。 裴景庭不肯走,还主动藏进了衣柜里,这让谢清晚也拿他没法子。 “蒹葭,让他进来。” 不管怎么说,先将裴知衍给打发走。 裴知衍推门走了进来,“我可是打搅到夫人歇息了?” “夫君既然知道打搅到我歇息了,还在门外嚷嚷着?” 谢清晚毫不客气的反怼了一句回去。 说实在的,在此之前,裴景庭其实并没有刻着去打听谢清晚与裴知衍相处的样子。 但他是知道的,谢清晚对裴知衍的厌恶是发自于肺腑,多看一眼都嫌脏的那种。 从前他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谢清晚为他守寡两年,他却在一朝回来之时,反而还带来了个娇滴滴的外室。 如此的忘恩负义,真不是个东西。 而眼下,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后,就看裴知衍越发不顺眼。 如今听见谢清晚毫不客气的回怼裴知衍,裴景庭心中甚是愉悦,若不是藏在衣柜中,他甚至都要直接笑出声来了。 “我只是想着,这快到午时,要用午膳了,夫人你应当是醒了,所以才进来瞧瞧的,打搅到夫人歇息,是我的不是。” 谢清晚并不想听他说这些废话:“夫君特意回府,是有什么事儿吗?” “也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儿,就是我见你昨日吐的厉害,好像吃了酸梅便不吐了,我特意去果子铺买了一些,有不少口味,夫人你且都尝尝,若是有特别喜欢的便同我说,我每日回府都给你带一些回来。” 说着,裴知衍将油纸包着的一摞果子递了上来。 谢清晚觉得裴知衍这厮是不是脑子有坑。 从前便是连多看她一眼都觉着晦气,如今倒是喜欢舔着脸凑上来。 是不是男人都是这么犯贱的? 曾经上赶着的不要,如今不想要了,却又开始上赶着倒贴。 “多谢夫君美意,只是我的小厨房也有会做果子的厨子,做的不比外面铺子卖的差,就不劳烦夫君还特意跑去买了,夫君拿回去。” 被拒绝了,裴知衍心中还是有些不快的,但想到眼下谢清晚有孕,因为身子不适,脾气大一些也是正常。 便也就柔下声音道:“夫人这般为我着想,为夫甚是感动,只是今日这果子都已经买了,也不能浪费,夫人便收下慢慢吃?” 谢清晚不想听他再废话,便给了蒹葭一个眼神,让蒹葭且先收下。 “我会慢慢吃的,夫君也早些回官衙,毕竟你这岗位,可是片刻都抽不得身,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可是连九品都做不成了。”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裴知衍又不是傻的,自然不可能听不出来。 “那我先去官衙了,晚上我会尽量在用晚膳的时候赶回来的,夫人你且等我。” 谢清晚压根儿就懒得搭理他,只冷冷淡淡道:“我眼下通常都是少食多餐,与夫君的用膳时间凑不到一块儿,夫君还是自己随便吃一些,不必再特意到我这儿来了,来了也是吃不到的。” “你……” 裴知衍心中是有火气的,他带的果子谢清晚不要,他忍了,但他便是想要多陪陪她,要知道,现在他的这个官职,也是非常忙的。 可是她非但不不感动,反而一口回绝。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个做嫡妻的,是有多不待见自己的夫婿! 但裴知衍还是忍下了这口气,因为旁人也说了,女子这个时期,脾气都会比较大,看她面色依然苍白。 又一直孕吐的份儿上,他便不多做计较了。 “你近来脾气不好,我理解,但是夫人,我希望你能记住,我是你的夫君,而你肚子里,还孕育着我们的骨肉,我不希望你总是将我往外推,好吗?” 裴景庭原本是能藏得住的,尤其是在听见谢清晚一口回绝裴知衍,更是拒绝他的陪伴,这让他心中甚是愉悦。 但在听见裴知衍大言不惭的说,谢清晚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时候,裴景庭有些藏不住了。 谢清晚刚想随便应付两句,将人给弄走,忽然便传来咚的一声,是从衣柜方向传出来的! 这一瞬间,谢清晚看向了衣柜的方向,心脏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而裴知衍也紧跟着朝着声音的房源地看去,但因为这声音太快,他只看向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什么声音?” 谢清晚强压住心脏的乱跳,面上淡淡道:“应该是外面的耗子跑进来了,近来天气炎热,闹了不少耗子。” 裴知衍往前走,“夫人你眼下正是最重要的时候,可不能有半点儿马虎,耗子是从哪个方向传出来的,我帮你抓了,免得将你给吓着了。” “是衣柜那边吗?” 第144章 很怕我被发现吗 说话的同时,裴知衍便朝着衣柜的方向走了过去。 情急之下,谢清晚只能捂住小腹,哎哟了声。 果然,这一声便让裴知衍止住了脚步,看见谢清晚捂着小腹,紧咬着下唇,面色也格外苍白了些,俨然是不太舒服的样子。 “夫人你怎么了?” 谢清晚道:“我感觉肚子有些不舒服。” 一听这话,裴知衍便顾不上抓什么耗子了,急忙让蒹葭去将郎中请过来。 谢清晚忍着不适,让裴知衍搀扶着,躺到了床榻上。 很快,郎中便请过来了,在郎中过来之时,蒹葭对谢清晚使了一个眼神:姑娘,九爷走了吗? 谢清晚又快又轻的摇了下首,朝着衣柜的方向迅速看了一眼。 蒹葭震惊住了:九爷在衣柜里藏着? 谢清晚无奈的,很轻的点了下首。 看了看一脸担忧,全程注意力都在谢清晚身上的裴知衍,又看了看衣柜的方向。 这夫婿还在这里呆着,而夫婿的小叔却藏到衣柜里。 里一个外一个,简直不要太刺激,这小心脏受不了啊喂! 所幸,裴知衍的注意力都在孩子的身上,并未察觉到谢清晚与蒹葭之间的眼神你来我往。 “郎中,我夫人可有大碍?她腹中的孩子没事儿吗?” 郎中很快道:“世子放心,夫人和腹中的孩子都很好,只是夫人的身子要稍微弱些,我再在安胎药中多开几味药,调理一下夫人的身子即可。” 听到这话,裴知衍这才松了口气。 “夫君,你送郎中出去,我累了,想休息了。” 一个在外面,一个藏在柜子里,谢清晚这小心脏可受不住,万一衣柜里又发出点儿什么动静,她可想不出更好的借口了。 幸而,裴知衍也并未起疑,见谢清晚面有倦容,便不再多留。 “那我先出去了,蒹葭,照顾好夫人,若是夫人有什么事儿,一定要差人第一时间告知与我。” 蒹葭也怕的不行,随口应了声,将裴知衍和郎中一并给领了出去。 生怕裴知衍还会再折回来,谢清晚特意亲自到门口去查看。 眼见着裴知衍走远了,她这才赶紧将门给关上,去提醒裴景庭赶紧出来离开。 谁知,还没转过身,一道低沉带着揶揄的轻笑,在耳畔响起:“晚晚很怕我被发现了?” 谢清晚本就精神高度紧张,在骤然听见这道声音后,吓得浑身一抖,猛地往后踉跄一半步。 而裴景庭的动作更快,长臂迅速一伸,稳稳地搂住了她的腰肢,将娇小的小娘子,完完全全的,圈固在自己的怀抱之间。 “九叔倒是没有一点儿做贼心虚的感悟。” 谢清晚双手抵住他的胸膛,轻轻的推了两下,裴景庭不勉强她,很快便松开了手。 “九叔方才是故意的?” 年轻郎君微微一挑眉,明知故问:“故意什么?晚晚说的,我有些听不懂。” 他似乎叫晚晚叫上瘾了,而且叫的还非常自然,便好像是他曾经无数次这么亲昵的唤过她的名字。 谢清晚瞪了他一眼,见他故意这么逗自己,便不想与他说话了。 裴景庭了解谢清晚的个性,见她转身便要走,上前一步,捉住她的莹莹皓腕。 “我说笑的,晚晚别生气,不必担心,倘若方才真的被裴知衍发现了,我直接杀了他便是,不是什么大问题。” 说起杀裴只衍,裴景庭便像是在说今日吃什么一样的简单。 便是连惜清晚都不由被他的话给说愣住了,“你认真的?他……他好歹也是你的侄子。” 虽然谢清晚比谁都清楚,这个侄子实则和裴景庭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不仅是这个,单单只是这些年来,他,以及裴家对你做的那些畜生不如之事,便算是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裴家欠谢清晚的这笔账,可不止止是谢清晚与裴知衍和离这么简单便能算清的。 裴景庭可不打算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他们! 谢清晚怔怔的看着眼前年轻的郎君,他的眸光深邃而又认真。 似乎碾碎了万千星辰,在这双好看的黑眸里,便只能装下她一人的身影。 也让谢清晚意识到,他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认真的。 从前,谢清晚都是孤军奋战,在这个世上,除了哥哥之外,她不敢全心全意的相信其他任何一个人。 但在和裴景庭四目相接的那一瞬间,她在心中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对于先前而言,她绝对不敢做出的冒险决定。 倘若这次是她赌输了,便当是她最后一次犯傻! “九叔,其实我有一个计划。” 裴景庭一眼便看出,小娘子是要说出心里话,将她心中的计划全盘告诉他了。 “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说,来,先坐着,我听你慢慢讲,不用着急。” 谢清晚的注意力都在她即将要对一个她本不该碰、也不该全身心相信的人,说出自己的计划的人的面前。 所以也就没有注意到,裴景庭从握着她的皓腕,到引着她在贵妃椅上坐下时,已经变成了握住她的玉手,与她十指相扣的状态。 裴景庭丝毫不脸红的承认,他便是趁着小娘子不注意,在占她的便宜。 在听完谢清晚的计划之后。裴景庭紧蹙冷眉,几乎是没有一丝犹豫的,便否定了这个主意。 “不行,这太危险了,别说是先前了,更何况你眼下身子重,倘若在这个计划的过程中有任何的闪失……” 他完全无法想象,倘若谢清晚有什么闪失,他会如何,这是一个他绝对无法接受的假设! “在与九叔你袒露之前,这个计划是存在一定风险,但我知道,有九叔在,便一定能确保计划的万无一失。” 裴景庭还是不同意:“我可以让圣上直接下旨……” “九叔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又是以什么样的理由,让圣上去下这样一道圣旨呢?我知九叔的志向远大,所求不凡,九叔亦是了解我,我愿意相信你,但我不愿意像个废物一样,去依附你,倘若九叔不同意,便当我今日什么也没说,还请九叔离开。” 第145章 奖励,便不疼了 小娘子在一些事情上,还真是要分得一清二楚,一点儿便宜也不要占。 裴景庭都被气笑了。 “晚晚。” “你便是拿我对你没法子,在这个世上,也唯有你,敢这么与我谈条件。” 甚至的,这都不算是谈条件,而是只给裴景庭两个选择,可以与不可以。 可以便有继续发展的可能,不可以,就没有接下来的可能了。 显然,给裴景庭的,只有一个选择。 谢清晚垂下眼睑,“九叔位高权重,我孤身一人,如何敢与九叔谈判。” 裴景庭悠悠叹了口气,他能怎么办,谁叫他对一个固执、不肯退让,但同样,却也足够聪明、坚强的小娘子动了心,非她不可呢? 哪怕她的法子近乎于胡闹,风险太大,他也不得不妥协。 “晚晚,我同意配合你,但你一旦行动,一定要第一时间与我做好所有对接,我无法允许,你出任何的事情,知道吗?” 年轻郎君的语气太过于认真,叫谢清晚的心脏跳得有些快,这是一种她无法忽略的,酥酥麻麻,却又不疼的感受。 是哪怕她两世为人,从前都未曾体会过的。 “九叔放心,便算是我出事,我也会护着肚子里的孩子的。” 但谢清晚却在心中无时无刻的不提醒自己,谢清晚,清醒一点儿,裴景庭对你特殊,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不是因为你这个人有多特殊,而是你与他的一场意外。 因为你的肚子里,有了他的骨血,所以他才会格外关照,不要多想,一旦深陷其中,一不小心,又会落得和上辈子一样悲惨的下场。 而且更重要的是,裴景庭身份贵重,与小小的宣阳侯府全然不同,一旦招惹上,可不是她一点儿小聪明,就能摆平哄骗的。 裴景庭严重怀疑,这个小娘子,就是老天爷派来专门治他的,所以才能随随便便说一句话,都能让他被气笑。 又气又拿她没法子。 裴景庭往前一步,谢清晚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来自于男人身上无形的气场压迫,本能的往后退。 但裴景庭可不给他这个机会,长腿上前一大步,握住了她的纤纤玉手。 “晚晚,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我是很高兴,这是一个惊喜。” “但我高兴的,是你与我有了这个孩子,倘若换成了其他任何一个人,我都是不会允许的。” 谢清晚很迟缓的眨了下眸子,竟是有些无法直视他灼灼的视线。 他眼中的火热,便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给烧穿了一般,连带着心口都跟着烫疼了一下。 “所以,于我而言,重要的不是孩子,更不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而是你这个人,你的安危,重于一切。” “不要否定自己,更不要否定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我对你不是一时兴起,我也从未想过要将你当做私有物,我尊重你的一切,所以也请你,相信我,适当的依赖我,好吗?”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如此诚恳的话,便像是就差没将整颗心都给剖出来,放到她的面前给她看。 “我……我知道。” 谢清晚微微错开视线,“所以,你是除了白露与蒹葭之外,唯一知道的所有计划的,我……我愿意相信你。” 这一句我愿意,便像是愿意嫁给他一般,叫裴景庭心中雀跃。 “晚晚,你愿意相信我,向我袒露心扉,我真的很高兴,我希望你能付我一直如此,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的身边,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我不会说情话,但我所言,句句肺腑,绝无虚假。” 就他这样的,还叫不会说情话? 他可比裴知衍那家伙不知高出了多少个档次,简直是将裴知衍按压在地上摩擦碾压! “你……九叔,不早了,你该回去了,我的计划你也知晓了。” 再待下去,谢清晚怕自己会撑不过他的甜言蜜语。 裴景庭自然也能瞧出小娘子的羞赧,很显然,小娘子从前当时从未喜欢过谁,所以才会在面对如此直白的攻势下。 素日里的自持冷静,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只盼着他能赶紧走,否则她便要羞耻的连话都说不顺了。 裴景庭很轻的笑了声,身子往前靠近两分。 “晚晚,方才我得知你有孕的消息时,不慎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谢清晚不由心头一紧,想起裴景庭这一身难得的狼狈,原来是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吗? “九叔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可有受伤?” 或许连小娘子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在得知他从马背上摔下来之后,看着他的眸光里,尽是掩藏不住的担心。 这种被心上人担心的感觉,让裴景庭将对裴知衍的那点儿子不愉快,也都抛之于脑后了。 “是挺疼的。” 年轻郎君嗓音低低的,还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谢清晚信以为真的垂下首去检查,“哪里疼……” 话还未说完,近在咫尺的年轻郎君便倾靠了过来,骤然的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彼此灼热的呼吸都能一清二楚。 谢清晚本能的,屏住了呼吸。 而裴景庭在发现眼前的小娘子虽然紧张的屏住了呼吸,却没有伸手去推开他,甚至还出于本能的,阖上了双眸。 所以……这是同意的意思了? 裴景庭唇角的笑弧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在垂下首的同时,张嘴很轻的吻过她的耳垂。 “奖励,我便不疼了。” 冰凉的唇瓣与温热的耳垂相触的瞬间,似乎有一阵酥酥麻麻的流动,迅速的,一路从耳垂处蔓延到了心坎儿。 带动着心脏剧烈的跳动,似乎是要跳出胸口了。 谢清晚又羞又耻的捂住了耳垂,“你……裴景庭!” 唤出口之后,谢清晚骤然醒悟过来。 她方才在做什么,竟然叫了裴景庭的名字,他不会恼羞成怒? 与此同时,年轻郎君朝着她伸出了一只修长如玉的大手。 谢清晚以为他是要和自己算账,本能的绷直了身子想往后退。 但是裴景庭的动作更快,轻轻的、极温柔的,捏了捏她雪腻的脸颊。 “唤错了,要罚。” 第146章 孩子不是世子的 谢清晚一愣,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那日我告诉你的名字,都忘了吗?” 那日是…… 谢清晚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他们耳语私磨,颠鸾倒凤的画面。 耳垂红的都能滴血了,将人往外推。 “不记得了!” 起身便想走,身后的年轻郎君很轻的笑了声。 上前一步,捉住她的玉手,同时一手揽住她的纤纤细腰。 “江寂,我的名字,这次一定要记住了。” “下回可不许再叫错了,若是还错,便不是罚这里了。” 这男人简直是有毒! 致命的,蛊惑人心的剧毒! 谢清晚捂住耳朵,羞耻的说不出话来。 裴景庭非常懂的点到为止,不再逗她,松开手笑道:“既然记住了,那我先走了,晚晚,答应我的,可不能转头便忘。” 谢清晚可受不了他再这么继续撩拨,随便点了点首,先把人糊弄走再说。 而这边,裴知衍给谢清晚送完了果子之后,本是打算直接回官衙的。 但是往府外走时,半路却瞧见有几个仆人在假山 旁鬼鬼祟祟,似乎是在说些什么。 身为侯府世子,裴知衍自然是不会听这些墙角,原本是要直接走过的。 但风中传来了一个称呼。 大少夫人。 裴知衍不由止住了脚步,正想呵斥这些人,不可妄议主子,但接下来听到的话,却是让他不由愣住。 “听说了吗,私底下都在说,大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其实不是世子的!” “这不可能,这些日子以来,世子一直都歇在玉清苑,孩子怎么可能不是世子的?” “我也是听旁人说的,他们说世子与少夫人的关系一直很冷淡,而且还有人瞧见,曾有一个男子,出现在玉清苑,鬼鬼祟祟。” “我觉得这事儿还真有可能,那日少夫人被诊出喜脉时,听说面上并无什么惊喜,像是早便已经知晓了。” “倘若少夫人真的早就知晓有孕,为何要瞒着这么大的一件喜事儿?除非呀,这孩子来路不正!” 顺着这些人的非议,裴知衍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当日,谢清晚被诊断出有孕时的画面。 的确,当时谢清晚表现的非常平静,便像是有孕的那个人并非是她一般。 而且有一点奇怪的是,谢清晚孕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以她细腻的心思,在连续呕吐不舒服的情况下,怎么会不去请郎中来看看呢? 倘若她真的提前知晓自己有孕,却又故意隐瞒了下来,难道这个孩子…… 不,这不可能,侯府内外都有仆人守着,根本不可能会有陌生男子能够在侯府随意进出。 而如果有陌生男子出现,必然也很快就会被发现,这不可能! 而且,他怎么能怀疑自己的妻子,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们敢在背后妄议夫人是非的?” 仆人慌忙跪在地上求饶。 “小的\/奴婢们知错了,请世子饶恕!请世子饶恕!” 裴知衍有些心烦意乱,便也没功夫追究这些人的,“都下去,倘若再敢非议,便将你们都发卖了!” “多谢世子,多谢世子!” 虽然裴知衍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但这些人的话,便像是一只只虫子般,不断的钻进他的耳朵里,向他重复着那些话。 顺利的从侯府墙头翻出来,刚落在了马背上,便有一道戏谑随之响起。 “哟,我们尊贵的殿下终于舍得从温柔乡里出来了?瞧你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子,谢娘子肚子里的种,该不会是你的?” 闻时野是紧随其后来的,他在侯府外可是等了大半晌,甚至都以为裴景庭是不是一入温柔乡,便不再想着出来了。 “除了我,还能有第二个人吗?” 这是不可能,他也绝对不会允许的! 见裴景庭竟然这么坦然的承认了,倒叫闻时野原本准备的一肚子套话,反而都无处说了去。 “你这当真不是在开玩笑?可以啊景庭,这妻子都还未娶,便先有孩子了?是不是就是一个月前,春日宴的那次?你藏的够深呀,若非谢娘子有孕,我还在想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每日笑得这么开心。” 裴景庭懒得与他贫嘴,给了他一个警告的冷眼。 “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不可有任何差池。” 用脚想都知道,必然是与谢清晚有关。 闻时野悠悠叹了口气,这可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兄弟! 次日,裴知衍还在心烦意乱着,想着仆人口中的这个在玉清苑出入过的男人究竟会是谁。 便有大箱小箱的物件,被抬进了府中。 “这些是什么?怎么都往玉清苑的方向搬,是夫人买的吗?” 运货的下人回道:“回世子的话,这些都是九爷命人送来给大娘子的,九爷听闻大娘子有孕的消息,特意嘱咐小的们,女子有孕有三个月最为要紧,切不可怠慢了大娘子。” 裴知衍的眼皮不由一挑,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出那些仆人的话。 有个男子出入玉清苑…… 裴景庭在得知谢清晚有孕的消息后,竟然这么大动干戈的,命人送了那么多东西上门,这实在是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把东西放下,打开,我要看看里头都是些什么,夫人眼下情况特殊,不能有任何闪失。” 下人们有些为难,“这……世子,这是九爷命人送来,怕是……” “怎么,在这侯府之内,我说的话,不如九叔的话更有威信力了?” 听出裴知衍语气中的不悦,下人们赶紧将箱子都放下,因为箱子太多,所以他们只打开了两箱。 一箱全是上好,且千金难求的云罗锦缎。 而另外一箱,则是各种类型的果子,口味全是酸的。 裴知衍的脸色相当难看,“侯府又不缺这些锦缎还有吃食,便不劳九叔费心了!” “九爷说,侯府的绸缎给大人穿勉强凑合,但孩子毕竟身娇体弱的,可不能有半点儿马虎,这些缎子都是先前圣上打赏给九爷的,除了宫里的贵妃娘娘,便寻不出第三处来了,拿来给孩子最衣裳,最为合适不过了。” 第147章 你还敢杀我不成 随着下人的话越说,裴知衍的脸便越黑。 他听不下去了。 谢清晚有孕,的确是府中最大的喜事儿,但旁人也没像裴景庭这般,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便送了大箱小箱上门。 甚至的,满箱都是稀奇珍宝,还几乎都是皇室的规格。 这让裴知衍心中越发的不平衡,同样都是在朝为官,他不得不承认,在文采上,他的确是不如裴景庭。 但满朝上下,有文采的大臣多的是,尤其是以陆首辅为首的,陆首辅当初可是文满天下,连中三元。 而裴景庭也不过只是一个探花郎罢了,洪宗帝却接二连三的破格赏赐,甚至还将只有宫中可用的锦缎都赏给了裴景庭! “九叔有心了,但是这些礼物实在是太过于贵重了,我夫人与九叔至多也只是叔叔与侄媳妇的关系,受不起这么重的礼,你们且都搬回去。” 一个做叔叔的,庆贺侄媳妇有孕送礼,也是正常,但送这么贵重的礼,且字里行间之间,都透露着对谢清晚,以及她腹中的孩子的关切。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孩子是他的,他才会如此殷勤! 这个念头刚冒上来,裴知衍便立刻否认。 他真是疯了,这怎么可能! 但这个念头一旦冒上来后,便如同长了杂草般,不断的疯长,一发而不可收拾。 下人们一听,顿时犯难了,“这……世子,这些都是九爷特意命小的们送来给大少夫人……” “怎么,如今我这个做世子的说话,都不好使了?更何况,那是我的夫人,要不要收这个礼,自然也由我这个做夫君的来说了算。” 裴知衍看似是在别人的面前强调他是谢清晚的夫婿,但实际上,却像是故意在旁人面前提及,生怕他们会不清楚这层关系。 “立刻抬走,否则你们也不用在侯府伺候了!” 听出了裴知衍语气中的恼火,下人们哪儿还敢多说半个不字。 正要尽数原路搬回,一道嗓音随之响起:“怎么搬到一半便不动了?里头可有好几个箱子,装着谢娘子爱吃的小食,若是耽搁让食物变味儿了,你们可吃罪不起!” 见着楚河一面说着,一面朝着这个方向而来,被夹在中间的下人们左右为难。 “楚河侍卫,是世子吩咐,说是九爷送的贺礼太过于贵重,他替大少夫人回绝,多谢九爷的好意了,叫小的门原路搬回去,所以您看这……” 这话可是把楚河都给整笑了,“世子,这些贺礼,都是我们爷以个人的名义,单独送给谢娘子的,与世子你可没有半分关系,世子恐是做不得这个主儿。” “我是这个家的主人,这点儿小事,如何做不得主?九叔的心意我领了,侯府也不缺这些东西,而且有我这个夫君操心着,就不劳烦九叔来多这个心了,既然楚河你来了,也就不需要这些仆人再多走一趟,你便自己搬回去。” 裴知衍本事没多少,但架子摆的倒是挺大。 “世子说的也没错,既然是我们爷的一片心意,又岂好让这些下人们代劳,合该我们爷自己的人,亲自送到玉清苑去才是。” 说着,楚河抬了下手,几个身姿矫捷的侍卫,自半空而来,稳稳落在了地面上。 “将这些贺礼,一并搬到玉清苑,切记要轻拿轻放,去玉清苑的时候,动作小心些,切不可惊扰了谢娘子。” “是。” 眼见着楚河全然无视他,反而还堂而皇之的带着那些侍卫,将一箱箱的贺礼又往玉清苑那边搬,裴知衍恼火不已。 “楚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无视我的命令?” 楚河瞥了他一眼,“我称你一声世子,只不过是个称谓罢了,而不是我怕了你什么,你又不是我的主子,哪儿来的脸在我的面前指手画脚?” “你……你这个狂妄之辈,这是侯府,可不是你主子的地盘,轮不着你一个小小侍卫在这里大放厥词,还愣着做什么,将这几个胆大妄为的家伙都抓起来,丢出府去,日后这些人,都不准再放进侯府!” 下人们刚上前两步,甚至都还未来得及动手,便见刀光剑影间。 一把长刀,已经架在了裴知衍的脖颈之上。 “想死的话,你只管试试。” 裴知衍脸色难看,“你还敢杀我不成?” 楚河笑,“试试,看我杀了你这个世子,宣阳侯是否会抓我治罪。” 真是不知死活! 在裴知衍的黑脸中,楚河收回了长刀,他才懒得在这家伙的身上浪费时间。 霸道而又堂而皇之的,命侍卫大摇大摆的将大箱小箱一并都搬往了玉清苑。 裴知衍和楚河在这里闹的动静这么大,侯府上下很快便传遍了。 蒋氏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先是惊讶,而后忽然联想到一件事。 “咱们的这位九叔,自小便受侯爷宠爱,却始终与咱们侯府上下不亲近,一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近来倒是时常露脸,这便也就算了,谢清晚有孕,他却在第一时间眼巴巴的送了贺礼。” “甚至的,还让手底下的人,与兄长发生正面冲突,不顾兄长的意愿,堂而皇之的将贺礼送去了玉清苑,这份用心,真是颇深呀,一点儿也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裴瑞泽没这脑子,根本就听不懂,反而只在意那些巷子里装的宝贝。 “听说九叔送的,全都是各色奇珍异宝,而且多数还都是圣上赏给他的,便是宫里的那些娘娘们,都鲜少能有的,这些可都是价值连城呀,也不知谢清晚究竟是踩了什么狗屎运!” 蒋氏恨铁不成钢:“夫君,这可不是金银珠宝的问题,难道你便不奇怪吗?这九叔莫名的殷勤,难不成……其中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 蒋氏压低嗓音道:“与谢清晚苟合的这个野男人,会不会,就是九叔?” “这……这不太可能?他们俩能有何交集?” 蒋氏道:“怎么不可能,从九叔将简直千金的御赐之物,全数都给了谢清晚之时,我便有所怀疑了,便算这是个怀疑,但今日裴景庭闹了这么一出,我们再从旁煽风点火一番,不就能让这个传闻的野男人,彻底坐实了?” 第148章 恨不得昭告天下 裴瑞泽这么一合计,这才有种茅塞顿开之感,“还是夫人你最聪明了,谣言再加上凝香居的那位,这么里应外合,谢清晚那个小贱人必死无疑!” “只要谢清晚一死,她的那些金银珠宝,顺理成章的便能进咱们的兜里了,好久都没去赌了,我这手也怪痒的。” 蒋氏皱眉道:“夫君,十赌九输,你先前不是已经在公爹和婆母的面前发过誓,不会再赌了吗……” 还未说完,就被裴瑞泽不耐烦的打断:“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身上又没个一官半职的,赌博虽然风险大,但收益高呀,寻常人家赚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银钱,我一次性便能赚来, “只是有时候点儿比较背罢了,你放心,只要这次咱们的计划能够成,说明我的运气便回来了,到时候便能带着你与宥哥儿吃香的喝辣的,看谁还敢瞧不起咱们二房!” 蒋氏还想说什么,但显然正在兴头上的裴瑞泽,压根儿就没性子去听这些。 玉清苑。 谢清晚刚喝了药,便又难受的吐了。 白露立即将漱口水拿来,而蒹葭则是在谢清晚漱了口之后,很快往她的嘴里塞了一颗酸梅,缓解一下口中的味道。 “姑娘,您这孕吐未免也太严重了些,饭菜没胃口吃,便是连药喝下去都吐了出来,这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便消瘦了许多,这么下去可不成,奴婢还是多清几个郎中来瞧瞧?” 缓过了这股劲儿之后,谢清晚好些了,才有力气讲话:“郎中说过了,我这是第一胎,所以难免反应会大些,不碍事的,等过了三个月之后,便会好许多了,请再多的郎中来都没用,我再睡一会儿,你们出去守着。” 因为时不时的想吐,所以谢清晚夜里总会时不时的起夜,导致这一整宿也没怎么睡好。 孕妇本便多觉,谢清晚才起了没多久,便又觉着犯困了。 她现在便只想着赶紧把身子给养好些,这样她到时脱离裴家的时候,不会被这副身体给拖垮。 白露扶着谢清晚躺下,小心的将被角给掖好。 谢清晚的睡眠很浅,外头有了些许窸窣动静,她便醒过来了。 “白露,外面是什么动静?” 白露第一时间推门而入,“姑娘,吵醒您了?这九爷派了人过来,说是给姑娘送贺礼的,好几箱子,将咱们的小库房都快给塞满了。” 什么,裴景庭送了东西过来? 谢清晚意识到不对,也没心思睡觉了,随便披了件银白绣边斗篷便出去查看情况。 白露方才说的话,还不足以描述小库房的盛况。 岂止是几个箱子,而足足有近十几个箱子,排排并列,甚至因为箱子太多,而导致要将箱子给堆放起来,才能放得下。 “谢娘子您怎么起来了?是我们声音太大,将您给吵醒了吗?” 楚河一眼便瞧见了谢清晚,赶忙笑吟吟的上前。 谢清晚一脸难尽,“楚河,你这……这些都是九叔让你送来的?” “这还只是一部分,爷怕会放不下,还有一些吃食,一次性拿多了会容易坏,所以便只送了一半过来,这几箱都是吃食,可是要送去小厨房?” 眼见着楚河要命人将箱子又扛到小厨房去,谢清晚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忙拦住人。 “九叔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只是这些也太多了些,我便收下吃食,剩下的你都抬回静园去。” 这大箱小箱的架势,给谢清晚一种裴景庭将静园给掏空了的感觉。 “那怎么能成呢,我在出门前,爷特意叮嘱了,一定要尽数送到玉清苑,倘若谢娘子不收,但凡少收一样,便要将我的屁股给打开花,谢娘子,你便可怜可怜属下?” 虽然裴景庭身为名义上的小叔,给自己的侄媳妇送贺礼,也没什么,但他一次性送这么多,生怕旁人会不知道他送礼的架势。 不像是送礼,反而像是要昭告天下,这孩子是与他有关? 虽然她知道裴景庭一贯是不受拘束,但这未免也太张狂了。 只是谢清晚还未开口,便有一道声音随之响起:“我便说了,这么多贵重的贺礼,我夫人是不会收的,既然夫人已经开了这个口了,楚河你便赶紧将东西都搬回去。” 原本憋了一肚子的火,觉得谢清晚和裴景庭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的裴知衍,在听到谢清晚让楚河将东西拿回去时,憋在胸口的这股气,顿时便消散了。 他便说,他的夫人,怎么可能会背叛他,还和小叔搞在一起呢,是他不该太疑神疑鬼了! 谢清晚让楚河将大半的东西拿回去,倒不是怕会被人说三道四。 只是觉得这么多东西实在是太浪费了,不想让裴景庭太过于铺张浪费而已。 只是裴知衍一出现,并且还自信十足的发言,便让谢清晚一阵倒胃了。 “我的意思是,九叔一下送这么多贺礼,实在是太客气了,既然楚河侍卫都已经送过来,而且九叔还特意嘱咐过,一旦送出便不再收回,那我便也就收下,以免浪费。” 裴知衍瞬间黑了脸,而楚河则是乐成了一朵花儿,还朝裴知衍挑衅的抬了抬下颔。 小样儿,还在这儿和谢娘子演什么夫妻情深,真是天大的笑话,谢娘子从身到心,可都已经是他们家爷的了,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夫人,你我与九叔并没有太多的联系,怎好收这么多贺礼,传出去恐怕也不好……” 话未说完,就被谢清晚淡淡打断:“这些贺礼,可是九叔送给夫君的?” “自然不是……” “既然不是送给夫君,而是单独送给我的,那我便有收与不收的权利,便不用夫君在这里指手画脚了。” 说完,丝毫不管裴知衍的黑脸,谢清晚向楚河道谢,让他将吃食都一并搬到小厨房去,以免堆积在小库房会发霉了。 楚河将东西都送到了,还看了一出好戏,自然是要功成身退了。 而楚河前脚一走,忍无可忍的裴知衍便一步上前,抓住谢清晚的皓腕,将她一下往卧房内拽。 “世子你做什么,我们大娘子还有孕在身,受不得惊吓!” 第149章 提出和离 “当着我这个做夫君的面,收下了另外一个男人的东西,夫人这是何意?” 裴知衍丝毫不管外头白露和蒹葭的叫唤,将谢清晚给拽进屋内后,反手便将房门给关了上。 此刻处于怒火中烧的他,没有任何的理智,只想从谢清晚的嘴里,听到他想要的答案。 “或者我换句话来问,夫人与九叔,是什么关系?一贯连侯府都不怎么踏入的九叔,为何就对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特殊呢?” 谢清晚也没挣扎,只是很平静的与他对视。 “世子想要从我的嘴里,听到什么呢?即便我说出了世子想要的答案,世子便会满意了吗?” 一声世子,让裴知衍有种他与谢清晚瞬间便如隔咫尺天涯。 分明触手可及,却如照花隔雾,无法再触碰。 似乎眼前的小娘子,很快便会彻底消失在他的面前,再也不复存在。 裴知衍抓着她皓腕的力道骤然紧了两分,“你还在怪我?从前是我有不对,是我怠慢了你,但如今,我已经将叶思思囚禁在凝香居,偌大的侯府,我便只有你一个女人,你为何还对我如此冷淡?” “叶思思被囚禁凝香居,只是因为她罪有应得罢了,世子便莫要再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倘若她的计谋未被戳穿,世子舍得将你的救命恩人囚禁?” 裴知衍张了张嘴,却没办法第一时间反驳。 因为谢清晚说的没错,如果不是叶思思所做之事败露,且牵扯到了被她自己给害死的孩子,裴知衍是下不了这个狠心的。 与其说是补偿谢清晚,不如说是叶思思触碰到了他的底线,这才会失宠,而与谢清晚的关系其实并不大。 趁着裴知衍失神的功夫,谢清晚已经挣脱开了他的桎梏,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既是薄情郎,便不要再装深情种,既然世子如此怀疑我的清白,你我之间的婚姻,本也就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长久下去,对于你我也是一种折磨。” 听到这里,裴知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从前是我误会了你,但如今我并没有觉得你有什么不好……” 谢清晚不听,“世子都已经怀疑到我与九叔的头上了,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吗?既然相看两相厌,也就没有必要再彼此将就下去了,蒹葭,将东西拿进来。” 蒹葭立时推门而进,将一张宣纸放到了裴知衍的面前。 “这是和离书,我已经签上了名字,还请世子也签上名字,你我从此一别两宽,再生欢喜,也算是顾全了最后一丝颜面,好聚好散。” 裴知衍怎么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既然是谢清晚将和离书送到了他的面前。 要知道,这段婚姻,从一开始知道新娘是另外一人时,裴知衍便无比痛恨,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如何休了谢清晚,转而娶谢思薇。 但因为谢思薇的身份太过于特殊,所以这些年来,裴知衍一直无法真正落实。 可如今,这个念头便在他的心中慢慢的淡了下来。 甚至上回与谢思薇相见时,她问及了进展,裴知衍在她的面前说谎了。 他的本能告诉他,他并不想休了谢清晚,甚至并不想谢清晚离开他的身边。 所以,当看到这封和离书时,尤其是瞧见上面属于谢清晚的名字,裴知衍顿时恼火的将其给撕了个粉碎。 “我知道,夫人你自有孕之后,便一直孕吐难受,导致情绪不稳定,才会一时做出如此偏激的举动,我便当方才什么也没有瞧见,夫人你好生休息。” 谁知,裴知衍前脚刚撕完,蒹葭后脚便不急不忙的又拿出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和离书。 “世子只管慢慢撕,同样的和离书,姑娘备了多份,等世子撕够了,便在和离书上签字?” 裴知衍以为谢清晚是心中有气,一时冲动而为。 却不想,她竟是有备而来,便是连和离书都备了多份,已经提前预支他必然会恼羞成怒的将和离书给撕碎。 裴知衍的脸色相当难看,“谢清晚,胡闹也要有个限度,别说在正常情况下,你与我和离,上京中人便不会有人再会娶你,更何况如今你还有孕在身,一旦你离开了侯府,离开了我的保护,你与腹中的孩子,必然都无法在上京存活下去!” 这话却是将谢清晚给听笑了。 “保护我?世子这番话说的,我倒是也想问问世子,你何时曾保护过我了?是在我被二房刁难的时候?还是在我险些被你的通房给害死的时候呢?” 裴知衍一噎,还想为自己争辩:“当时我并未在场,但事后我也做了弥补,如今二婶婶在道观思过,而叶思思也被禁足在凝香居,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好吗?” “他们两人的结局,是因为我提防在先,才叫她们计谋暴露,得到了应有的结局,与你有何干系?没什么本事还尽是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只有最没出息的男人才会如此厚颜无耻。” 谢清晚毫不客气的,将裴知衍骂了个狗血淋头。 裴知衍被彻底激怒了:“怎么,这么迫不及待的要与我和离,莫不成,你是已经找好下一家了?你该不会是想怀着我的骨肉,去找九叔?” “别异想天开了,裴景庭他姓裴,也是裴家人,若是你与我和离,整个宣阳侯府都与你不再有任何牵连,而谢家也只会以你为耻,届时你恐是连一席之地都没有,而要露宿街头,凄惨而死。” 说着,裴知衍上前两步,语气有所放缓:“从前我多有不对,我同你道歉,咱们不要再闹了,你怀着身孕情绪不能过于激动,我便当今日什么也没瞧见,且去好好歇息,可好?” “你我之间,便只有一条路,好聚好散,不签和离书的话,便滚出去,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离计划便只剩下最后一步,谢清晚便是要说最难听的话,激怒裴知衍。 能够再也不用忍着自己的真实想法,而将裴知衍给骂个狗血淋头,谢清晚只觉得畅快极了! “想和离?做梦,你与孩子,致死都只能是我裴家人,没有第二个可能!” 第150章 一别两宽 裴知衍愤然要离去,走到门口了,本以为谢清晚会后悔追出来。 但自始至终,她连眼皮都没带掀起一下。 她这是铁了心,要与他和离! 意识到这点后,裴知衍再也没有停留,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因为他清楚,倘若他此刻不走,他必然会因为恼羞成怒,而又与谢清晚发生争吵。 若是放在平常便也就算了,如今谢清晚还有孕在身,若是吵出个好歹来,到时后悔的也是他。 裴知衍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一定是因为今日他说话过于偏激,才会惹得谢清晚伤心难过,她才会一时冲动,拿出了和离书。 等他们双方都冷静下来,这事儿便也就能掀过去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之间,都还有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在,谢清晚是不可能会拖着个孩子,还要与他和离的。 除非……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不,这不可能,他怎么又浮现出这个荒谬的想法! 裴知衍原本想着这事儿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遗忘,他还能与谢清晚过上平静的日子。 但到了次日,关于谢清晚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裴知衍的,以及谢清晚与裴知衍发生了严重的争吵,甚至吵到闹和离地步的事儿,传遍了整个侯府。 自然,也传到了裴老夫人的耳朵里。 这可是侯府第一个曾孙,裴老夫人自是马虎不得。 裴老夫人一直坚信,谣言不可能会无故而起,而关于孩子不是裴知衍的谣言,已经传遍了整个侯府,还被下面的人传的有模有样的,恐怕是有真有假在其中。 为此,裴老夫人特意将抱书单独叫到了跟前。 “抱书,衍儿与清晚夫妻两人的感情如何?你如实回答,如今府上所传的事儿,愈演愈烈,衍儿真的因为孩子的事儿,而在私底下闹到与清晚和离的地步吗?” 抱书不敢隐瞒,将自己所知晓的都尽数说了出来。 裴老夫人也是过来人,听到抱书形容谢清晚和裴知衍在一起时的相处模式,俨然比像是正常的夫妻。 便算是相敬如宾的夫妻,也不会如此的疏离。 “至于和离……昨日世子与大娘子似乎是起了不小的争执,小的在外头隐约听见和离什么的,世子是黑着脸离开的,但世子并未与小的提起当时在里头究竟都说了些什么,所以小的也并不清楚……” 听到这些描述之后,裴老夫人心中的怀疑愈深。 “康妈妈,你去将谢清晚带过来,莫要多说,便说是我想与她说说体己话。” “是,老夫人。” 谢清晚早便知晓裴老夫人定然会坐不住,在康妈妈找上门后,一口便应下,随着去了 仙寿堂。 “给祖母请安。” 裴老夫人面上挂上笑,“清晚你有身子在身,不是都说了,不用讲这些虚礼了,来快坐下。” 在谢清晚坐下后,裴老夫人一副热情的握住谢清晚的手。 “是不是有些瘦了?听下人说,你近来胃口不好,还是吐的很厉害?这女人头一胎呀,都是这样,我当初怀衍儿他爹时,比你还要更严重呢。” 谢清晚淡淡道:“并无大碍,叫祖母费心了。” “你肚子里的,可是咱们裴家第一个曾孙,自是各方各面都要小心谨慎些的,今日我在小花园散心时,偶听下人提起,昨日清晚你似是与衍儿吵嘴了?” 七歪八拐的,可算是绕到正题上来了。 谢清晚没有立时回话,而是从红木椅子上站起身,朝着裴老夫人盈盈一拜。 “清晚与世子缘分已尽,我们二人相看两相厌,为免世子心烦,还请老夫人做主,予我一份和离书,我与世子一别两宽,再无干系!” 裴老夫人原本还想着循序渐进的询问,没想到,谢清晚没说两句,便先抛出了一剂猛药,直奔和离而去。 “这……你这孩子,在胡说八道什么呢,且不说你是衍儿八抬大轿娶回府的正头大娘子,这些年来,为侯府是尽心尽力,更何况,你如今还怀着衍儿的骨肉,那些下人们嘴碎,清晚你别生气,我这便命人好好的敲打,谁敢再胡言乱语,便一并发卖了出去!” 裴老夫人将谢清晚扶起来,但她却不肯请。 “老夫人,当初世子并非是真心想娶我,他所爱他人,与我多在一起一刻,便是多一刻的折磨,我们彼此没有任何感情,强行在一起,对于双方而言,也是一种折磨,和离一事,我心意已决,还请老夫人成全!” 裴老夫人怎么也没想到,她只是想对谢清晚旁敲侧击一下,没想到她直接来了句和离。 而且态度还非常坚定,不像是那种为了攻破谣言,而故意演的,是真真切切,想要与裴知衍和离。 “清晚你如今身子重,可不能跪着,先起来,起来再说。” 谢清晚只道:“请老夫人成全!” “清晚,你可别犯糊涂,你是裴家媳妇,若是你真与衍儿和离,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将你给淹死,而你的母家,更是不会接受你,到时你可就成了无处可去的弃妇了!” 说着,裴老夫人叹了口气,扶住谢清晚的双臂,放低语气。 “我知晓你心中有气,必然是衍儿这孩子,没有做好工作,这样,我让康妈妈送你去国清寺住几日,便当是散散心,瞪你冷静下来了,再议其他,可好?” 裴老夫人所说的,正中谢清晚的下怀。 谢清晚在裴老夫人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近来我心中的确是很乱,也可能是有孕在身的缘故,去国清寺散散心也是好的,如此,便叫老夫人费心了。” 听到谢清晚没再提和离的事儿,裴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 “清晚你能这般想,自是再好不过了,快去歇息,可别累着了。” 等谢清晚离开后,裴老夫人面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康妈妈问:“老夫人,大少夫人莫不成是真想与世子和离不成?难道是因为做贼心虚,她腹中的孩子,真的不是世子的吗?” 裴老夫人沉声道:“孩子究竟是不是衍儿的,等孩子平安降世了,做个滴血认亲,不就都知晓了,倘若真是个野种,那谢清晚与野种,也就没必要活在这个世上了!” 第151章 他要失去谢清晚 在去国清寺的前一日,谢清晚让蒹葭和白露趁着夜色,清点小库房。 先前她早就已经分批次,悄摸摸的将嫁妆都给搬出去了,如今小库房便只剩下了前两日裴景庭拿来的贺礼。 占据了大半的库房,她这两日都趁着夜色,借着名头一一都搬了出去。 而卧房中的名贵物件,也都一并搬空,只将不值钱的玩意留下来,糊弄一下人。 “姑娘,东西已经尽数搬出去,临安那边来信,我们送过去的东西,都已经陆续到了。” 白露汇报完情况后,蒹葭还有些不放心:“姑娘,不如明日还是奴婢来假扮您,坐在马车上?您现在身子重,万一山路太过颠簸,真的出事的话,那便不好了。” 谢清晚道:“不成,若非是亲眼看见,裴家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哪怕艰险,也必须要铤而走险一试,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见谢清晚心意已定,蒹葭便也不再多说。 谢清晚正在再次确定路线,外头便传来了动静。 蒹葭和白露互相对视一眼,蒹葭迅速出去查看,原是裴知衍又来了。 “不知世子半夜过来,有何贵干?” 裴知衍往主卧的方向看,但他被挡在门口,主卧离正门尚有不短的距离,根本就看不见。 “蒹葭,夫人今日可吐的还厉害?一日三餐可都有吃了?如今是否歇下了?” 蒹葭上下狐疑的看他,觉得这厮莫不是脑子坏了。 从前她家姑娘眼巴巴的讨他欢心之时,他连正眼都不屑瞧上一眼。 如今姑娘只想着摆脱裴家,他倒好,又开始上赶着往前凑,做出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样来。 他冷落姑娘两年,假死两年后,一回府便带了个外室,嫡妻未有孕,外室便先怀上了,做出这些禽兽不如的事情出来之时,怎么不想想自己究竟有多无耻? 如今倒是来表现起温柔体贴来了,只能说,一切都已经晚了,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姑娘已经好多了,亥时不到便已歇下,姑娘并不想见世子,还请世子回去,不要吵着我们家姑娘歇息了。” 裴知衍又不甘心的往主卧方向看,但除了一片漆黑,再也看不到其他。 不知为何,今日这一整日下来,他都觉得胸口莫名的发慌,便好像是即将要失去很重要的东西。 但他又不知究竟是为何,等他浑浑噩噩的回府,再反应过来之时,便已经走到了玉清苑。 难道这心慌,是来自于谢清晚? 这心慌暗示着,他要失去谢清晚? 不,这怎么可能,一定是他近来太累了,再加上前几日还与谢清晚吵架,闹和离,所以才会这么杞人忧天,一定是他想躲了。 “既然夫人已经歇下了,那我便不打搅她了,这是我从如意坊,特意买来的果子,都是酸的,夫人一定喜欢,你且拿进去。” 蒹葭却不动,“不必了世子,前几日九爷命人送了不少果子,那些果子加起来,便算是几年都吃不完,这些果子,世子还是拿回去自己慢慢吃。” 裴知衍还想说什么,蒹葭已没了耐心:“奴婢还要去给姑娘守夜,世子请回。” 欲言又止,最后裴知衍还是没有再开口,只是叹了口气道:“那你好生伺候夫人,明日我再来看她,明日等夫人醒了,你且与她说一声,我来看过她。” 裴知衍想着谢清晚如今气性大,连着气了几日,他放低姿态来哄,明日总该气消了? 蒹葭只差没将白眼给翻破天去,随口应了声,便折身回去了。 次日,谢清晚出府前往国清寺时,特意还起了个早,去给裴老夫人请安,在其他人面前露了个脸,好让这些人都知晓,她今日要去国清寺上香散心。 等谢清晚离开仙寿堂时,蒋氏便火急火燎的离开了,神色匆匆,一看便知不是去干好事儿的。 蒹葭去马厩要马车时,便见马车旁有人影鬼鬼祟祟。 “谁在那儿?” 人影一闪而过,很快便不见了。 将马车赶到府门口后,白露扶着谢清晚出了府。 上了马车后,蒹葭迅速来到谢清晚的身边汇报:“姑娘,方才奴婢去马厩时,瞧见有人在马车旁鬼鬼祟祟。” “动手了便好,我还怕他们会不敢动手呢,走,该出发了。” 马车缓缓向前驱使,通往国清寺共有两条路。 一条是修缮完整的盘山路,可以驱马车直接上山,只是山路会比较颠簸。 而另外一条则是蜿蜒曲折的山路,需要靠双腿一步一步往上攀爬。 通常而言,前来礼佛之人,为了体现自己的诚意,都是靠双腿爬上山,很少会有坐马车的。 但这次,谢清晚以身子重为由,让蒹葭直接驱赶马车走山路。 沿途风景怡然,鸟语花香,树荫连天,令人心旷神怡。 平静行驶间,忽然从林中蹿出了一群黑衣人。 “打劫,将钱财留下,否则要你们小命!” 车帘内传来一道清丽的嗓音:“蒹葭,直接冲过去。” 蒹葭道了声是,一鞭子抽打在马背上,双马一声嘶鸣,便朝着前方拦路人冲了过去。 劫匪显然不曾料到,谢清晚竟然会命人直接冲过来,慌忙避开,免得钱财没劫成,反而还被马给踩死了。 “追!” 眼见着到嘴的肥羊要跑了,劫匪立时骑上马追了上来。 马车行驶的速度非常快,谢清晚在剧烈的颠簸中,强忍着不适道:“往右拐!” 一个紧急右拐,谢清晚在马车内险些被甩出去,幸而一只手紧紧抓着扶手,而另一只手则是被白露抓着。 “姑娘,您还受得住吗?” 谢清晚的额前已冒出了不少细汗,但还是咬唇撑着,“无碍。” 随着沙石滚滚,马车行驶的速度越来越快,蒹葭很快发现不对劲。 “不好了姑娘,白马不受控制,完全刹不住了!” 看来是在马身上动了手脚。 谢清晚给了白露一个眼神,白露立时会意,提高嗓音喊救命。 眼瞅着逼近悬崖,马车非但没有减速,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往前冲去! “救命啊——” 第152章 宣阳侯世子怕是疯了吧 在马车飞出悬崖,往下坠之时,车内有人被甩了出来。 虽然大部分人都是靠双脚上山,但也有一些香客,因情况特殊而乘坐马车的。 便是其中有些人,亲眼瞧见了,一辆马车冲出了悬崖,车内有人飞出来,而后便直直的往下掉! 不过顷刻间,便连人带马车的,坠落在悬崖底下,没多久,就传来轰然的炸裂声,是马车坠落到了崖底,摔得四分五裂。 而人一起跟着摔下去,恐怕尸骨都不存。 就在马车摔下去的同时,车内却有一人因为运气好,甩出去时,恰好落在了悬崖边,半个身子挂了出去。 “救命!救命啊!” 过路好心人伸出援手,将蒹葭给拉了上来。 蒹葭在被救上来后,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便要跟着也往悬崖下跳。 “姑娘!我家姑娘掉下去了!不要拦着我,我要下去找姑娘!我要找姑娘!” 好心人赶忙拉住她,“这可是万丈悬崖,一旦掉下去便没命了,你若是跟着下去,也只是送死!” “是呀,你家姑娘是何许人?你们怎么会驱使着马车,直接摔下了悬崖?” 蒹葭哭着道:“我……我家姑娘是宣阳侯府世子妃,今日是来国清寺礼佛的,谁知半路竟遇上了劫匪,可谁知,在甩开劫匪时,马车却在半路出了问题,失控的马车这才会摔下了悬崖,是有人……有人要害我家姑娘!” 好心人见蒹葭哭得好生可怜,将她拉起来时,还去官府报了官,又着了人前去宣阳侯府报信。 裴知衍得知谢清晚出事的消息,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彼时他正浑身是泥土的,在稻田里看稻子的长势。 经过他的不懈努力,稻子被蝗虫吃的情况终于有所好转。 他正拿着稻子在那里笑得开怀,觉得自己很快就能戴罪立功,官复原职了。 谁知,府中有小厮匆匆的跑了过来,面色焦急,大气喘喘。 “世子,世子不好了,大娘子……大娘子她不慎掉入悬崖了!” 手中的稻子瞬间脱落,这一刻,裴知衍的脑子一片空白,他只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冲了上来,一把揪住了小厮的衣襟。 “你说什么?夫人她怎么了?她怎么了!” 小厮被裴知衍面目狰狞的表情给吓着了,裴知衍这表情,便像是若是再让他听见这噩耗,便能当场杀人一般。 但事实已经存在,小厮只能哆哆嗦嗦的,将方才的话又给重复了一遍。 “不可能!这不可能!” 裴知衍便像是三魂六魄都在那一瞬间飞了一般,骑上快马便赶回了侯府。 从马背上下来之时,还因为神情恍惚,而直接摔了下来,狼狈至极。 幸而门房第一时间上前来扶他,“世子您没事儿?” “夫人呢?夫人她还好好的在府中待着,是你们骗我,与我闹着玩儿的?” 门房揣摩着裴知衍的神色,小声道:“世子,夫人今日去国清寺上香,不慎在途中连人带马车一同坠入了悬崖,恐是凶多吉少……” 话未说完,裴知衍一把将人推开。 “这不可能!你们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裴知衍跌跌撞撞的冲入了府中,蒹葭已经被人先送了回来,正在府中控诉。 “是有人在马上动了手脚,害死了我们家姑娘!姑娘死得好惨啊,我要让你们都血债血偿!” 裴知衍冲进来时,听到的便是这样一番话。 “你说什么,是有人害夫人?是谁,是谁害了她?她现在在哪里?她一定还活着的,还活着的对不对?” 裴知衍语无伦次,鬓发散乱,玉冠歪倒,衣衫更是泥巴与尘土粘合在了一块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哪个乞丐窝钻出来的。 “今日一早出门前,我去马厩提马车,便瞧见有人在马车旁鬼鬼祟祟,必然便是此人在马车上动了手脚,害死了我家姑娘!” 蒹葭掷地有声的控诉,叫裴知衍神魂俱荡,险些没有站稳。 好一会儿,他才闭了闭眼,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祖母,恳请您一定要查出谋害夫人的凶手,府中便全权交给祖母了,我……我要去国清寺找夫人,她会没事的,她一定会没事的!” 裴知衍此刻根本就没心思去管究竟是谁对谢清晚下手,他只想要找到人,只想看到对方安然无恙。 否则……他无法想象最坏的后果,他不接受!他永远也不会接受! 与裴老夫人说完这话之后,裴知衍便带着抱书,赶往了国清寺。 当时谢清晚连人带马车的一并摔入了悬崖,过往的香客不少人都瞧见了。 当裴知衍听见那些香客惊心动魄的描述,神情恍惚的往悬崖底下看。 这悬崖高达百丈,以肉眼往下看,深不见底,别说是人了,便算是一只蚂蚁不慎掉下去,都得摔个粉身碎骨。 倘若真如这些香客所言,谢清晚恐怕…… 不,不会的,前一晚她还好好的活着,怎么可能在一夕之间,便会与他天人永隔? 心中不断的否定着,裴知衍恍惚的便要一头往悬崖下栽过去。 幸而一旁的抱书反应够快,及时拦住了他。 “世子,您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呀!夫人……夫人她已经去了,您要节哀……” 裴知衍一把将抱书给推开,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咆哮着:“不可能!夫人她是不会死的,她不会这样离开我的!去找,马上派人去悬崖底下找!若是找不到夫人,你们都得跟着她一起陪葬!” 宣阳侯世子这怕是……疯了? 谢府。 门房正打着盹儿,忽有一匹枣红赤马急停,翘起高高的马蹄,将门房瞬间吓醒。 身姿挺拔如松,气质矜贵的年轻郎君,面色沉如水的自马背翻落,迈开长腿便直闯。 “这位公子,不知可有拜帖?” 裴景庭一记冷眼扫过,未有半语,便叫门房瞬间吓得静了声。 “我奉圣旨而来,让谢宏远立即出来接旨!” 谢家几百年都不见得能见一回圣旨,吓得得到消息的谢宏远,屁滚尿流的领着一家老小前来接旨。 “微臣谢宏远,恭迎圣旨!” 裴景庭长身而立,居高临下的傲视睥睨。 “圣上有旨,着通议大夫谢宏远,即刻前往宣阳侯府……” 听到圣旨后,谢宏远诧异的抬头,“清、清晚她这是……怎么了?” 第153章 企图包庇凶手 “从前不见你关切,如今倒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了?” 裴景庭一句寡淡冰冷的反问,叫谢宏远瞬间羞红了老脸。 但转而反应过来,他的官职好歹要比裴景庭高一等,更何况,他还比裴景庭大了一轮,怎么反而在一个年轻人的面前露怯了? 这般想着,谢宏远便挺直腰板,想要将面子给挣回来,反瞪回去。 谁知,这眼神都还没凝聚,裴景庭一记冷眼扫过来。 年轻郎君眉目清冷如霜,来自于上位者的无形施压,似是黑云压城般,铺天盖地而来,压迫的人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加重。 “裴少卿误会,误会了,清晚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怎么会不关心她呢,只是她嫁出去了,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是鞭长莫及呀!” 裴景庭没功夫在这里听谢宏远狡辩一些苍白无力的话,只不耐道:“还愣着不挪窝,怎么,是想我请你过去?” “不敢劳烦不敢劳烦,我这便去宣阳侯府,今日真是有劳裴少卿了,裴少卿不如先吃口茶水……” 谢宏远奉承的话还未说完,裴景庭便收回了视线,不再多看半眼,几步便离开了谢府,翻身上马离去。 瞧见裴景庭如此傲慢的态度,谢府大娘子汪氏不乐意了:“夫君,他不过就是个大理寺少卿,你可是正四品通议大夫,岂能被他召来喝去的做事?更何况,清晚都已经嫁出去了,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咱们娘家人,怎好上门去闹事?更何况那毕竟是侯府,得罪了宣阳侯,对夫君的仕途可不利呀,要我说,咱们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汪氏长着一双吊梢眉,一看便是尖酸刻薄的面相,肚量亦是如此狭小,只恨不得谢清晚与谢清安兄妹俩,这辈子都不要再和谢家沾惹上关系,她的子女才好继承谢家的家业。 “你疯了,那可是圣旨让我去宣阳侯府,违抗圣旨,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真是个无知的妇人!行了,废话别说了,赶紧随我过去,可别误了时辰!” 裴知衍还在崖底,发了疯似的寻找谢清晚的身影。 “世子,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便算是能找到尸体,大娘子恐怕也已经……” 抱书想劝他莫要再坚持,这摔下来人都变成肉泥了,便算是找到了人,又有什么用呢? 但裴知衍的神色却立时变得凶狠起来,一把揪住抱书的衣襟,面目扭曲到近乎狰狞。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没找到,便说明她还活着!找,给我继续找,没有找到人,谁都不准停下!” 抱书从小跟在裴知衍的身侧服侍,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裴知衍,哪怕当初知晓自己娶错了人,都没有今日这般疯狂。 难道……世子他真的喜欢上谢清晚了? 这时,有仆人匆匆跑了过来。 “世子,世子不好了,谢家来了人在府里闹事,吵着要……要世子与少夫人和离!” 如今还未寻到谢清晚的尸体,而谢家人却大张旗鼓的来闹事了,听到和离这两个字,裴知衍只觉得额头的青筋在突突直跳。 “抱书,你在这里继续搜找,不准放过一寸角落!” 留下一句后,裴知衍匆匆赶回了侯府。 谢家人在侯府闹的动静可是不小。 别看谢宏远平日里从来不关心谢清晚,但此刻,却是表演父女情深比谁都逼真。 “我好好的一个女儿,培养的亭亭玉立,嫁到你们裴家,如今却是被你们给活活逼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你们裴家若是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我同你们没完!” 蒹葭跟着喊道:“老爷,是裴家有人故意害死了姑娘!奴婢看得真真切切的,可是裴老夫人却不肯让奴婢在府中查凶手,他们裴家这是在包庇凶手,姑娘死的好惨呀!” 谢宏远给了汪氏一个眼神,汪氏立时会意,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扯着嗓子哭嚎。 “大家伙儿快来瞧瞧啊!裴家心肠歹毒,害死了我们的女儿,还企图包庇凶手,天理难容了!” “若是裴家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我们便去告御状,让圣上为我们做主!” 因为谢家人闹的声势实在是太宏大,而且还是堵在府门口闹,没一会儿,门口便聚了不少看热闹的过路人,对着侯府指指点点。 裴老夫人被他们闹的一个头两个大:“亲家,你们误会了,我们待清晚一直都是视如己出,并未有半分苛待之处,而且她还怀了我们裴家的曾孙,我们怎么可能会伤害她呢!” 谢宏远呸了声:“放你个狗屁,若是真待清晚好,会在两年假死归来后,转头便带回了个外室?甚至还让那外室先正妻一步有了身孕,还说什么待清晚视如己出,这话说出口,你们裴家都不要脸面的吗?” 虽然谢宏远不关心谢清晚,但当时叶思思有孕的事儿,可是在琼林宴上被直接爆出来的,上京早便已经传遍了。 “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呀,亲家,咱们有话好好说,我们裴家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咱们先进来,坐下慢慢谈,可好?” 汪氏耍赖可是一把好手,坐在地上不挪窝,“别给我们装傻,方才蒹葭不都说了,是裴家有人故意害死了清晚,你们心知肚明,却包庇真凶,今日若是不将真凶交出,我们是不会走的!” “真是天大的冤枉呀,清晚忽然出事,我们也只是比亲家你们早一步知晓而已,又如何知晓是谁害死了她?况且,我们都是一家人,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亲人呢!” 蒹葭立即道:“既是如此,老夫人又为何不敢让裴家人都出来,凶手究竟有没有夹在其中,我一看便知!” 裴老夫人并不愿意,不说找凶手会将事情闹得更大,更重要的是,倘若凶手真的出自于裴家,那侯府的名声也会跟着受损! “祖母,将府中上下所有人,都叫过来,无论是主子还是仆人,一个都不能少!” 在裴老夫人还想找理由回绝时,裴知衍却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第154章 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裴老夫人不赞同的压低嗓音道:“衍儿你莫不是傻了,若是这么大张旗鼓的在府中搜查,只会将此事给闹大,让整个上京都来看咱们裴家的笑话!” 这些日子来,接二连三的出丑,裴家的脸面都快已经丢到姥姥家去了。 这若是再出了谋害嫡妻的命案,裴家日后还有脸在上京混下去吗? “祖母,那是一条人命,我的妻子,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被人谋害,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让我放任凶手不管?抱歉,我做不到!” 裴老夫人怔怔的看着裴知衍坚定不容置喙的眼神,有一瞬觉得自己竟是有些不认识自己的这个孙儿了。 从前不论发生何事,裴知衍都是会将侯府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所以当初哪怕知晓自己娶错了新娘,但为了裴家的名声,裴知衍也将此事忍了下来。 他当初分明是不爱谢清晚,甚至是极度厌恶,怎么如今谢清晚出事,他反而是成了最无法接受的那个,甚至还要纵容谢家,将此事给闹大? “看来你们裴家还算是有明事理的人,那便赶紧将人都聚集过来,早日查清真相,才好告慰我那苦命的女儿的在天之灵!” 没法子,裴知衍开了这个口,裴老夫人只能同意,让管事将府中所有人都给叫过来。 别看侯府早已外强中干,但府中的仆人却依然不少,吃穿用度也是从未节俭过。 仆人们按照级别,依次站成好几排。 “蒹葭,你说你看见了凶手的真容,那你在这些人当中仔细找一找,看看凶手是否在其中?” 蒹葭上前,一排一排的看过去。 而在蒹葭一个个看人时,叶思思趁着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仆人这边,悄摸摸的挪到了裴知衍的身侧。 “知衍哥哥,思思好想念你,思思真的知道错了,知衍哥哥,看在我们朝夕相处两年的份儿上,便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如今大娘子已经不在了,知衍哥哥你身边不能没有人伺候……” 在叶思思趁机想要挽住裴知衍手臂之时,他的动作却更快一步,将她伸到一半的手给推开。 “犯过的错,已没有后悔的机会,你安分守己,便继续留在侯府,若是不安分,我不介意送你去道观与二婶婶作伴。” 裴知衍的嗓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冻得叶思思心口不由一寒。 叶思思在裴知衍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一丝爱意,有的只是不耐和冰冷。 “知衍哥哥,你……你不要思思了吗?从前你分明答应过我,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丢下我的……” 叶思思带着哭腔,便要哭出声来。 裴知衍本便因为谢清晚的遇害而极度暴躁,如今叶思思还在他的跟前哭哭啼啼,实在是烦人! “说够了没有!如今夫人她生死未卜,我没有心思再与你去计较这些,闭上嘴,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叶思思心头一惊,见裴知衍如此紧张谢清晚的安危,登时便慌了手脚。 怎么会这样,裴知衍分明是不喜欢谢清晚的,他分明对她是无比厌弃的,可如今,又怎会因为谢清晚的死,而如此焦躁? 这中间,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过没关系,不管是哪里出了问题,眼下,谢清晚已经死了,从此之后,在这侯府之中,再也不会有人与她争抢裴知衍了,他只能属于她一人! 就在叶思思的唇边勾起一抹阴森森的笑意时,蒹葭那边有了新的发现。 “你怎么满头都是汗?” 被点到名的小厮,不仅满头是汗,便连背后的衣衫,都已经被汗水给尽数打湿了。 “小……小的从小便极容易流汗……” 蒹葭反问一句:“是吗,那你又为何发抖?” 小厮立时否认:“发抖?没有,小的没有发抖,你看错了!” 忽然,蒹葭指着他,提声道:“凶手便是他!” 此话一出,小厮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张嘴喊冤。 “冤枉啊老夫人,世子!小的什么都不知晓,大少夫人出事时,小的一直都在前院忙碌啊!” 蒹葭冷笑一声:“是吗,你确定,你一直都在前院,从未去过其他地方?” 小厮毫不犹豫的一口咬定:“自然确定!” “既是如此,那你足底的泥土,又是从何处沾染的?这泥土中,还夹杂着马粪的味道,除了马厩,在满府上下,可是寻不出第二处!” 小厮本能的想将鞋子给藏起来,但可惜,这个时候再想藏已经来不及了。 裴知衍动了下手指,立时便有仆人上前,一人按住小厮,一人将他穿的鞋子给脱了下来。 仔细一查,很快便得出了结论:“老夫人,世子,他的鞋上,的确是沾染了带着牛粪的泥土,咱们侯府除了马厩之外,便没有第二处地方有这样特殊的泥土了。” 小厮还想嘴硬:“小的……小的想起来了,就在方才,小的去找茅厕时,路过了马厩,应该是不小心沾染上的……” “撒谎,若是方才沾染上的,那鞋底的泥土必然是新鲜的,但你鞋底的泥土分明便已经干涸了,说明至少是在两个时辰以上了!” 蒹葭三言两语,便怼得小厮哑口无言。 在小厮还想说些什么之时,裴知衍却没了耐心,几步踱上前,一把揪住了小厮的衣襟。 “你为何要害夫人?是何人让你害夫人的?若是不说实话,我便将你大卸八块!” 说话间,裴知衍一拳狠狠的揍在小厮的脸上,将他打歪在了一边。 小厮跪在地上直磕头:“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小的只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没有人指使小的,都是小的一人所为,小的愿以一命抵一命!” 话音刚落,小厮扭头便要去撞墙。 但还未撞上,便被一把飞来的长剑,一下弹飞了出去,重重的摔落在地。 “这么想死,那便带着你的家人,一道上路?” 裴景庭单手负于身后,身姿挺拔如松,行若游龙,不过几大步便来到了众人的跟前。 而被押送着,落后几步的,是一对母子。 小厮一看到母子,瞬间便变了脸色。 “娘子!不,不要伤害我的妻儿!有什么只管冲着我来!” 第155章 说,你的同伙是谁 小厮想冲上去救妻儿,却被两个仆人死死摁在地面,挣脱不得。 “你不怕死,但你的妻儿可就说不准了,从此刻开始,你每说一句谎,便砍断你妻儿的一根手指,你有十次机会。” 裴景庭给了楚河一个眼神,楚河立刻会意,将其妻儿的手拉出来,拿出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刃便停留在他们的手背上。 年纪小的孩子更是被直接吓得哭出了声,直喊娘。 “我说,我什么都说!求求您,求求您别伤害我的妻儿!” 不得不说,裴景庭惩戒人的手段实在是太过于狠辣果断,丝毫不给人喘气的机会。 站在裴知衍身侧的叶思思慌张的变了神色,想要藏起来。 但可惜,她现在想要藏,已经没有机会了,因为下一瞬,小厮便抬手,指向了她的这个方向。 “是叶小娘,是她给了小的一笔银钱,让小的在今日大娘子出府之时,在大娘子所乘坐的马车上动手脚,给马下了药,小的只是拿钱办事,真的不知道会因此而害死了大娘子,求九爷饶命!” 小厮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直磕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叶思思的身上,叶思思害怕的本能的往后倒退了两步。 “不我没有,不是我,他冤枉我!他是在诬陷!知衍哥哥,你要相信我,我……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呢?更何况,我一直被囚禁在凝香居,正门被上了锁,我又是如何能逃出来,去买通下人呢?” 裴知衍只是冷冷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裴景庭不急不缓开口:“如此说来,倒也是提醒我了,一个被锁在院中的人,却能够溜出院子,还能在府中自由行动,去买通下人,谋害嫡母,这些事,你一个人可完成不了,必须要有第二者。” 蒋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心中已经怕的不行,但面上却要强装镇定。 叶思思抵死不认:“我不知道九爷你在说什么,大娘子遇害,与我无关,是这个小厮污蔑我,他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是我收买了他?” 裴景庭很短促的冷笑了声,抬起一只修长如玉的大手,两根手指上下一动。 便见楚海拎着一条绳索,而绳索的另一端,捆绑着足有五六个壮汉。 楚海往前这么一拽,这些壮汉便受惯力的作用,如同叠罗汉般的接二连三跌倒在了地上。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原本还想抵死不认的叶思思,在看到这些壮汉时,神色便慌张的脸都快绷不住了。 “说说,是何人命你们,在山上打劫的?” 楚海狠狠踹了一脚,被打怕了的劫匪立时什么都往外说了。 “是她!就是这个女人,她给了我们兄弟一笔银子,让我们在前往国清寺的山路上,劫持宣阳侯府的大娘子!英雄饶命,我们只是收钱办事,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都到这个地步了,叶思思还想企图否认:“我没有,我没有见过他们!知衍哥哥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过这些事……” 叶思思刚碰到裴知衍的衣袂,便被他一下给甩开。 如果说方才他看着叶思思的眼神是冰冷,那么此刻,便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不仅没有了往日的温存,只余下冰冻三尺的寒冷,下一秒便能徒手将她给掐死! “小人……小人有证据!小人见她穿的颇为富贵,出手也很是阔绰,便顺手从她身上偷走了一块玉佩,便是这块!” 为了活命的劫匪,说话间从胸口将一枚吉祥青岁玉佩。 裴知衍一看到这枚玉佩,便立时上前,将玉佩拿了过去,翻过来一瞧。 果真,玉佩的反面上刻一个“衍”字。 这是他儿时周岁礼时,宣阳侯特意命人打的玉佩送给他的。 当初流落赣南,身无分文的裴知衍便将这枚玉佩送给了救了他的叶思思,作为谢礼。 天上地下,便只这么一枚。 叶思思先前忙着收买人,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自己一直宝贝的,作为定情信物的玉佩,被人给顺走了。 本能的往腰间一摸,空空如也,登时脸色苍白。 她哆嗦着唇,还想做无力的苍白解释:“知衍哥哥,一定是有人偷走了我的玉佩,想要借此陷害……” 只可惜,这次她连说完话的机会都没有,便见裴知衍折身,几步上前,抬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颈! 力道之大,充斥着男人的滔天怒火,直接便将叶思思整个人给半拎了起来。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敢将手伸到了我夫人的头上,我要杀了你!我要将你千刀万剐!” 突然的窒息,让叶思思痛苦的挣扎,泪水涌出眼眶,艰难的自齿瓣间挤出几个字眼。 “知……知衍……哥哥,不……” 在裴知衍恼火之下,便想将叶思思给徒手掐死时,裴景庭缓缓补了一句:“她一个在侯府无依无靠,还失了宠,被囚禁在院子中的通房,又是如何从上了锁的院子,逃出来,去收买人行凶的呢?” 这句话,顿时提醒了裴知衍。 没错,叶思思一定还有帮凶! 裴知衍松开了手,没了支撑的叶思思,一下瘫软在了地上,只剩下捂着脖颈,剧烈咳嗽,宛如丧家之犬。 “说,你的同伙是谁!” 叶思思还企图想打感情牌:“咳咳……知衍哥哥,你真的要杀了我?你要为了一个不爱的女人,而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吗?当初你与我说过的那些海誓山盟,难道都不作数了吗?” “叶思思,趁着我现在还有一丝耐心,我能带你来到上京,让你住在侯府,我便能收回所有的殊荣!” 裴知衍竟然要彻底抛弃她,叶思思慌了。 她不要离开上京,不要离开侯府! 她好不容易才离开了赣南,来到大晟最为繁华的帝京,她是不会回去的,死也不回去! 这泼天的富贵,她死也不会放手! 叶思思挣扎着,在地上爬着抱住了裴知衍的大腿。 “知衍哥哥,我……我只是一时被人给蛊惑了,都是蒋氏,是她蛊惑我,是她说谢清晚与外人苟合,怀了野种,是她放我出来,还让我去买凶杀人,我只是一时糊涂,知衍哥哥,求你看在我们朝夕相处两年的份儿上,再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第156章 谋害长嫂 蒋氏早就已经慌得不行了,在叶思思开口的瞬间,扑通一声便朝着裴老夫人跪了下来。 “老夫人冤枉啊,我一向与世无争,只带着宥哥儿好好的过日子,我为何要去勾结叶思思,去谋害长嫂呢?” 原本牵扯出一个叶思思,便已经让裴老夫人的脸色不太好看了。 虽然叶思思只是个通房,但既是在侯府,便也是裴家人。 谁知,转头又将蒋氏这个孙媳给拉下了水。 “蒋氏的性子我是知晓的,她一贯不争不抢的,怎么可能会如此心思歹毒的去谋害长嫂,必然是这个叶思思狗急跳墙,在随意攀咬,还不赶紧将她绑了沉塘,以儆效尤!” 在仆人动手前,裴景庭开了口:“老夫人如此心急做什么,此事究竟有没有二房的手笔,让二房自己来说不就成了?” 楚河几步上前,蒋氏以为楚河是冲着她来的,吓得花容失色。 毕竟,裴景庭身旁的人,一个个折磨起人来,可比阎王还要可怕! 谁知,在快到蒋氏跟前时,楚河忽然转了个弯,一把将裴瑞泽给抓了过去。 “你……你要做什么?放肆,我、我可是二房长子,你一个小小侍卫,岂敢动我!” 裴瑞泽叫嚣的话刚说出口,裴景庭只往前两步,抬脚,再踩下。 看似不轻不重的力道,却是叫裴瑞泽顿时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同时还伴随着骨头疙瘩疙瘩碎裂的声音! 裴志见自己的儿子被虐,哆嗦着上前,“你……九弟,你莫要太过分!赶紧将泽儿放开,他……他好歹也是你的亲侄儿!” “身为家人,却谋害自己的长嫂,如此畜生不如的东西,还留在这个世上,便是污染空气,不如我今日便一并替天行道了。” 在说话的同时,裴景庭徐徐拿出一把软剑,泠泠剑锋对准了裴瑞泽的手背。 在裴志想要上前阻拦时,裴景庭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一剑刺入! 长剑直接贯穿手背,鲜血喷涌,还伴随着裴瑞泽惨绝人寰的惨叫声! 别说是此刻正在受刑的裴瑞泽本人了,便算是其他人,都被这一副残暴血腥的场面,吓得腿软说不出话来了。 “裴景庭你……你简直是疯了!竟然对自己的侄儿下手,你……你还有人性吗?” 听到这话,裴景庭反而是笑了,“我只不过是扎了一剑,相比于他勾结通房,谋害长嫂的罪名,那可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如今这一剑,只不过是皮毛而已,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老夫人下不了这个手,自然便由我这个做叔叔的代劳了。” 裴景庭说的轻描淡写,似乎对于他而言,杀一个人,便跟决定今日吃什么一样的简单随意。 而且,他并不是在吓唬人,而是真的动了杀心。 被踩在脚下,惨痛不止的裴瑞泽,最能直观的感受到,来自于裴景庭身上,翻涌着的滔天杀心。 只听得噗一声,裴景庭将长剑拔出,手持剑柄,闲散般的在他的胸口间比划着。 “胸口三寸之处,能够致命,但不会立刻致命,而会叫人慢慢的流干鲜血,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再慢慢的死去,这个死法,最适合你不过了。” 裴瑞泽完全被吓傻了,此时此刻,他哪儿还有心思去想其他的,只想着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 “不是我,长嫂不是被我害死的!是蒋氏,都是这个恶毒的女人,是她在我的耳边怂恿我,说只要长嫂死了,侯府的掌家权便会落到我们二房的手中, “长嫂的嫁妆也都是我们二房的了,我……我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听了她的话……但是,但是一切都是她的主意,我只是在中间传了几句话而已,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九叔别杀我!别杀我!” 若非亲耳所闻,裴知衍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朝夕相处的家人,竟然一个个的心肠歹毒,一心只想着害死谢清晚,好揽去掌家权,甚至还想私吞她的嫁妆! 被自己的夫婿给出卖,蒋氏便算是有一百张嘴,也无法再为自己辩驳了,她只能无力的瘫软在地上,瞬间泪流满面。 “裴瑞泽,你这个没用的软骨头!我这么费尽心思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为了你们二房!你却为了自己活命,而出卖了我,你的良心当真是喂了狗!” 裴志不敢置信,“儿媳你……你真的做出了谋害兄嫂的事情?你……你真是糊涂啊!” 转头,裴志便朝着裴老夫人跪了下来。 “老夫人,蒋氏她只是一时糊涂了,看在她为裴家生儿育女的份儿上,便饶了她这一回,宥哥儿还小,不能没有娘呀!” 不等裴老夫人开口,便被裴景庭冷漠打断:“既是牵涉到了人命,可不是你们关起门来,便能解决的事情,蒋氏他们如何治罪,该由官府来定夺。” 谋害嫡妻这样的丑事,一旦捅到官府那儿,那裴家还有脸面可存吗? 别说是脸面了,凡是涉嫌其中的,都逃不了被治罪! 裴老夫人无法再淡定了:“裴景庭,如此重大的事,不是你一个小辈可以定夺的,先将蒋氏和裴瑞泽给捆了,容后再议……” 显然,裴老夫人还想着垂死挣扎一下,想将此事给压下来。 但可惜,她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因为她的话都还没说完,便有一帮衙役冲了进来。 “我等接到报官,宣阳侯府里外勾结,谋害嫡妻,可有此事?” 裴景庭不急不缓的收了软剑,“凶手都在此,且都已经招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带回去提审。” 裴老夫人瞪着裴景庭,恨不得将他给生吞活剥了。 “你……裴景庭,你真是好样的!今日有我这个老婆子在,我看谁敢将我裴家人给带走!” 裴景庭冷笑,“老夫人这是要用裴家满门荣耀,保下这些凶手了?” “长辈说话,还轮不到你一个晚辈来置喙!侯府没有报官,更没有出什么命案,管事,将官差们都请出去!” 虽然这些年来,侯府已经逐渐没落,但小小官差,岂敢与她这个侯府主母作对? 但就在这时,一道阴柔尖锐的嗓音响起。 “圣旨到,宣阳侯府速来接旨!” 第157章 亲手送她上路 宣阳侯腿脚不便,裴老夫人原本不想让他知晓这桩丑事。 但是内侍总管刘敬忠带着圣旨上门,阖府上下都要出来跪迎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阳侯府内外勾结,谋害嫡妻,宠妾灭妻,天理不容,有违纲常,为昭我朝严律,凡牵涉其内之凶犯,赐白绫与毒酒。” 听见赐死二字,蒋氏脑子空白的瘫坐于地,甚至连求饶声都发不出。 而裴瑞泽更是放声嚎啕大哭了起来:“不是我,陛下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害长嫂,我是冤枉的,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刘敬忠抬了下手,内侍托着红漆木托盘上前,托盘上有毒酒,也有白绫。 “陛下仁慈,念在宣阳侯府曾从龙有功的份儿上,特给了凶犯两个选择,毒酒一杯下毒,即刻便能毙命,而白绫则是要慢慢感受着窒息的死亡,三位请挑选。” 富贵荣华还未享受到,便要被赐死了,叶思思自然是不甘心,她扑过去,抱住了裴知衍的大腿。 “知衍哥哥,裴郎,裴郎救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姒!裴郎,我救过你,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去死的对不对?” 叶思思哭得满脸都是眼泪鼻涕,丑陋不堪。 而裴知衍看着她的眼神,再无半点情爱,有的,也只是厌恶与毒辣。 “叶思思,我给过你活命的机会,你非但不懂得珍惜,反而还将主意打到了夫人的头上,夫人不在了,你便去阴曹地府,向她赔罪。” 叶思思不可置信的仰头看着面前的男人。 曾经他握着她的手,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将他贴身玉佩送与她定情,带她离开乡野,来到繁华的上京,住进这豪华的侯府宅邸。 她以为从此之后,她便会脱离苦海,却不想,等待她的,是死亡。 “毒酒还是白绫,自己选一个。” 裴知衍已经对她失去了最后的一丝耐心。 她害死了谢清晚,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叶思思看清了裴知衍眼中的决绝,知晓裴知衍是不会再保她了。 骤然松开手,扭头便想跑。 但可惜,她还没跑出几十步,便被仆人一把薅住鬓发,给拖了回来。 裴知衍从托盘上拿下一条白绫,慢慢走到了还在拼命挣扎,企图逃跑的叶思思跟前。 看到裴知衍手中的白绫,叶思思恐惧的浑身发抖。 “知衍哥哥,你要亲手杀了我吗?当初在赣南的时候,你在我父亲的面前起誓过,你会永远保护我,违背誓言,你也会不得好死的!” 裴知衍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那句誓言,早在当初你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企图嫁祸给夫人的时候,我保过你一命,那次,便是我最后一次兑现承诺。” “走到今日这一步,全都是你咎由自取。” 叶思思害怕的想往后退,但是后有仆人,前有裴知衍,她退无可退。 “不……裴知衍你不能杀我,是我救了你,是从在死人堆里将你救了出来,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但这些话,裴知衍早便已经听腻了。 这些年来,叶思思一直将当初的救命之恩放在嘴边,时刻提醒,生怕他会忘记了这点情谊。 但这些所谓的情谊,都已经在这段日子以来,她的所作所为中,消失殆尽,如今,裴知衍对她,只剩下了仇恨。 不给她再说下去的机会,裴知衍将白绫套住了她的脖颈,骤然收紧! 徒然失去呼吸,一开始叶思思还能挣扎。 但裴知衍收紧的力道却越来越重,看着叶思思在他的手中挣扎,渴望求生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他。 可这些再也无法引起裴知衍一丝一毫的怜悯,只会让裴知衍手中的力道越来越重。 直到,手上挣扎的力道突然消失,叶思思从踏入繁华的上京的那一刻。 肖想过奢靡的生活,幻想过母凭子贵,坐上侯府主母的位置,却怎么也没有想过,自己最后会死在裴知衍的手上,被他活活掐死! 到死的那一刻,叶思思歪着头,眼睛还瞪的极大,到死的那一刻,都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曾经对她海誓山盟,最后却送她上路的男人。 在叶思思断气的那刻,裴知衍松开了手,白绫无力的脱落在了地面上。 裴知衍背过身,不再多看一眼。 “带下去,用草席一并卷了,丢到乱葬岗。” 只有被处死的罪犯,以及无家可归的乞丐,才会在死后被丢到乱葬岗。 而曾经在侯府过着奢靡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叶思思,最后却落得个曝尸荒野的下场,可谓是令人唏嘘。 裴瑞泽不想死,他拼命抱着裴志的大腿,“父亲,父亲我不想死,父亲救我啊,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啊父亲!” 裴志朝着宣阳侯跪下,哭着求饶:“父亲,泽儿只是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但是害死清晚的是叶思思那个毒妇,和泽儿没有关系啊!求父亲救救泽儿,他可是我二房唯一的独苗啊!” 叶思思只是个通房,死了便死了,但是裴瑞泽毕竟流着裴家的血。 宣阳侯于心不忍,还想求情:“刘总管,我这孙儿只是一时被蛊惑,但他真的不是害死清晚的凶手,可否酌情一二……” “宣阳侯莫急啊,杂家这圣旨,还未宣读完呢,接下来,便该轮到宣阳侯你了。” 什么,还有第二道圣旨? 难道圣上还要因为一个侯府嫡妻,要将宣阳侯这个当家主君也给赐死不成? 这下,裴老夫人没法淡定了。 “圣上,我家侯爷并不知情啊圣上!裴家曾跟着太武帝征战四方,劳苦功高,还请圣上看在裴家曾经的功劳的份儿上,莫要降罪于侯爷!” 裴老夫人跪在地上,哭着求饶。 曾经这个不可一世的老太婆,如今佝偻着身躯,低下了她高贵的头颅,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为自己的夫君求饶。 别管这侯府曾经有多风光,也不管曾经立过多少战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要他们三更死,他们必活不过五更。 第158章 签和离书 “这第一道圣旨,可还未执行完呢,宣阳侯,违抗圣旨,可不止是死三个人这么简单,而是要诛灭九族的呀。” 宣阳侯浑身一软,若不是有管事一直扶着,早便已经瘫坐在地上了。 他只能闭上双眼道:“送他们上路,既是自己造下的孽,便该自个儿来承担,莫要拖整个侯府下水。” 说这儿,宣阳侯心狠的抬手,示意仆人过去帮忙。 裴瑞泽和蒋氏不敢自己去死,那便由仆人来代劳。 “滚开,不需要你们碰我,我自己会喝!” 相比于哭哭啼啼不想死的裴瑞泽,蒋氏绝望的闭眼,再睁开时,已带着必死的决心。 走到托盘前,拿起毒酒,蒋氏看向了裴志。 “公爹,宥哥儿就劳烦您照顾了,告诉他,娘会一直陪着他,让他不要害怕。” 说罢,蒋氏仰首,一口饮尽了杯中的毒酒,在那一瞬,泪水滚落脸颊,滴落于酒盏之中。 很快便毒发,蒋氏喷出一口鲜血,颓然往后倒下去,至死也没闭上双眼。 裴瑞泽看到蒋氏瞬间惨死,吓得直接尿了。 “不!我不要死!我不要!父亲,父亲救我!” “放开泽儿,我愿意代他去死,求求你们,饶过我儿子,求求你们……” 裴志想上前,却被仆人死死的按住。 而另外几个仆人,将想逃跑的裴瑞泽死死按住,而后将一杯毒酒,尽数强行灌进了裴瑞泽的口中。 没一会儿,裴瑞泽便捂着肚子,在地上痛苦的挣扎了起来。 口吐鲜血,几乎就是呼吸间的功夫,便瘫在地上,没了生气。 “泽儿!我的儿啊——” 裴志挣脱开仆人的桎梏,冲过去抱住裴瑞泽的尸体嚎啕大哭。 处理完了嫌犯,刘敬忠这才宣读起第二道圣旨。 “宣阳侯,管家不利,这才导致骇人听闻的惨案发生,失德失能,但念其世代忠良,保其爵位,不再世袭,断其朝奉,只留名位。” “其孙裴知衍,宠妾灭妻,致使嫡妻亡故,虽非凶手,却亦是纵容的帮凶,罢黜官位,永不复用!” 若说前一道赐死的圣旨,裴老夫人还能有力气去求情。 最后这道,夺了侯府世袭的爵位,只保下侯爵这个位置,甚至连俸禄都没了。 这还不算,裴知衍更是便罢官,从今往后都无法再入仕,这对于望孙成龙的裴老夫人而言,比杀了她还要痛苦! 在圣旨宣读完的那一瞬,裴老夫人两眼一翻,便昏死了过去! “老夫人!老夫人!” 宣阳侯也终于撑不住,在裴老夫人晕过去之时,也紧随着晕了,一时之间,侯府乱成了一团。 “既然你们裴家该赐死的赐死,该罚的罚,那便该轮到我们两家的事儿了,这封和离书,就劳烦裴世子赶紧签了,从此之后,你我裴谢两家,便再无任何瓜葛了。” 裴知衍正命人将宣阳侯和裴老夫人抬下去请郎中,却听见谢宏远说起和离,蹙眉看了过来。 “岳父,没有保护好夫人,是我的过错,但如今,我已亲手杀死害死夫人的凶手,还请岳父开恩,让夫人入我裴家祖坟!” 谢宏远道:“倘若不是你宠妾灭妻,我可怜的女儿也不会尸骨无存,如今你连她死后都还不肯放过她吗?但凡你还有那么一点儿良知在,便将这和离书给签了!” 蒹葭跟着道:“两年的守寡,再加上世子回来后,对通房的纵容,我们姑娘早就已经对世子,对裴家失望透顶,在出事前,姑娘唯一的心愿,便是能摆脱裴家,回谢家过平凡的日子,世子但凡还有那么一丝在意姑娘,便把和离书签了,让姑娘好魂归故里!” “从前是我不懂珍惜,是我亏待了她,如今便是连给我悔过的机会都没有吗?岳父岳母,只要你们同意将夫人葬在裴家,我裴知衍从此不再娶妻纳妾,只守着夫人的墓碑。”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虽然眼下裴家被剥夺了世袭,但毕竟这爵位也还是在的。 身为侯府唯一的嫡子,裴知衍的身上可是担着继承侯府香火的职责,可是他却说从此再不续弦,也不会纳妾,这不就是让侯府断了嫡系一脉,他怕不是疯了? “从前不懂得珍惜,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错了便是错了,你如今悔过,可谢清晚却是因你之过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你,还有整个裴家,都没有脸面再祸害她。” 冷冷开口之时,裴景庭给了谢宏远一个眼神。 谢宏远跟着道:“裴世子若是不想此事再闹到圣上的跟前,便赶紧将字签了,若是等圣上再下旨,裴家可是没有好果子吃!” “衍哥儿,你还愣着做什么,左右侄媳妇她已经走了,如今咱们裴家再也受不住任何波折,想想你的祖父祖母,赶紧把字给签了!” 三房的裴昊最是软弱,见谢宏远竟然还要将这事儿闹到皇帝跟前,吓得魂儿都快没了,生怕洪宗帝会一个不高兴,将裴家给满门抄斩了。 “还请世子放过我们姑娘,好让我们姑娘早日入轮回,不再受此生牵连!” 裴知衍颤抖着手,拿起了一支狼毫。 在和离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时,泪水夺眶而出,心如绞痛,他签下这个字,从此之后,便与谢清晚再无任何干系。 无论她是生是死,都再也不是裴家妇。 在裴知衍落下最后一个字后,蒹葭迅速将和离书拿了过去。 上下检查,确定和离书已生效,从此谢清晚便与裴家摘得一干二净。 “既是已签了和离书,那我女儿便与你们裴家再无任何瓜葛,她留在裴家的所有的东西,我们谢家都要带走。” 这才是谢宏远和汪氏今日这么卖力的一唱一和,为谢清晚争来这一纸和离书的目的。 谢清晚当初出嫁的时候,她的生母沈氏可是给她留了不少嫁妆,从前可就将汪氏眼馋的不行。 但奈何沈氏当初在临终前,立了遗嘱,她的嫁妆一分为二,一份留给谢清晚当嫁妆,另外一份则是留给长子谢清安。 如今谢清晚没了,这嫁妆自然便该属于他们谢家的了! 第159章 谢谢你,江寂 谢家除了谢清安之外,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裴家与谢清晚签了和离书,便没有任何关系了,自然也没理由霸占着谢清晚的嫁妆。 这不,看到这个漏洞,谢家便趁机钻空子了。 裴景庭只是冷笑声,但这次,他却并未再说什么,而是直接转身离去,他还有更重要的人、更重要的事做,可没功夫在这里看几只狗,为了点儿食物争抢。 谢宏远和汪氏还在暗自窃喜,自己不过就是过来配合着唱了一出戏,便能得到觊觎已久的嫁妆。 要知道,沈家在临安可是第一富商,沈氏嫁给谢宏远,后因谢宏远考上了京官,跟随着谢宏远赴京,只带走了很小一部分的资产。 而更大的巨头,都还在临安。 但光只是这些很小一部分的,便足够让谢府挥霍的了。 只是等他们到了玉清苑,打算清点谢清晚留下的嫁妆,一并带回谢府之时,很快便笑不出来了。 因为,小库房里,除了一些吃食,一些不值钱的器件之外,那些金银珠宝,房契、地契,以及铺子、田地,都不见了。 谢宏远不相信,还要与裴家算账。 “你们把清晚的嫁妆都藏到哪儿去了?我警告你们,赶紧全部拿出来,否则别怪我将你们一并告到官府去,私吞前嫡妻的嫁妆,一旦事情闹大了,你们裴家的脸面便是彻底丢尽了!” 裴知衍还失魂落魄,根本就没心思去计较这些嫁妆不嫁妆的。 见谢家胡搅蛮缠,便道:“夫人的嫁妆自从在二房拿回后,便一直都由她自己保管着,她将嫁妆放在了哪里,我并不清楚。” “真是笑话,这么多的金银珠宝,不堆放到库房,难道还能埋进土里不成?别再这里装单纯了,一定便是你们裴家将嫁妆给私吞了,赶紧交出来!” “就是,你们裴家为了嫁妆和掌家权,能够勾结外人,谋害兄嫂,还能有什么事儿是做不出来的,赶紧把嫁妆还给我们家!” 裴知衍本便心烦意乱,被谢宏远他们吵得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管事,夫人的嫁妆是怎么一回事?” 管事也很为难:“大娘子的嫁妆先前便拿回了玉清苑,都是大娘子自己打理的,如今不见了,我们也实在是不知晓去了哪里呀!” 等等,这么大笔财富,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了? 难道……是谢清晚在出事前,做了什么? 可坠落悬崖发现的猝不及防,谢清晚又是如何未卜先知的? 但若不是未卜先知,那么多嫁妆,又是怎么会不见了? 就在双方要争吵起来时,蒹葭出现了。 “都别争了,姑娘在多日前,已经将嫁妆一并换成了银票,寄往了北疆,都给大公子了,她自己什么也没留下。” 汪氏一听便不淡定了:“都寄给谢清安了?这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她为何将嫁妆尽数兑换成银票寄给谢清安?” “自然是因为前段日子,大公子在信中提及在北疆遇到了麻烦,姑娘便只有大公子这么一个手足,自然是要倾囊相助。” 王氏还不肯甘心,一直说着不可能,蒹葭已经说完做完,可不打算再理会这些渣渣,转身便离开了裴家。 一无所获的从裴家出来,汪氏一路上还在不停的埋怨。 “咱们这么费心费力的为她善后,让她能够摆脱裴家,她倒是好,都死了,一分银子都不给家里留,全给了她那个败家哥哥,什么北疆有麻烦,他在北疆从军, “到处都是黄沙戈壁的,能去哪儿花银子,十有八九便是将自己亲妹妹的银钱骗了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也就谢清晚蠢,难怪身为嫡妻,都能被小小的妾室给害死!” 眼见着汪氏越骂越难听,谢宏远听得头大,叹气打断:“行了,既然嫁妆都已经被清安拿了去,等他这次回京,我再向他拿回来便成,你再唠叨也没用。” “不如这样,夫君你且写一封家书给清安,他一贯对清晚这个妹妹宝贝的不行,若是得知自己的妹妹被裴家人给害死了,必然是会从北疆赶回,到时咱们不就能从他手中,将嫁妆拿过来了吗?” 谢宏远这么一合计,也觉着很有道理,立时便拳拳欲试的回府写家书。 静园。 裴景庭在第一时间赶回,翻身翻身下马时,便先问:“晚晚可醒了?” “回爷的话,谢娘子在一刻钟前便醒了,眼下当是在服药。” 听到谢清晚苏醒的消息,裴景庭却并未松气,而是快步走向了主院。 谢清晚虽然醒了,但是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靠在引枕上,由白露给她喂药。 只听吱呀一声,谢清晚甚至未看清来人,便先感受到了一阵带起的疾风,下一瞬,她便被一个温暖如春而宽厚的怀抱,拥入了怀中。 这个怀抱的主人,还带着几分急促的喘息。 但是搂着她的力道,却并未有任何的松懈,反而越发的紧,似是生怕下一瞬,她便会在他的面前化作泡沫烟消云散般。 “晚晚,我回来了。” 白露见裴景庭回来了,便很识趣的将药碗搁在了一旁。 在退出去前,叮嘱一句:“九爷,姑娘的药要尽快喝了,不然凉了药效可就不好了。” 裴景庭抱着人的动作并未动,只是嗯了声,“我知道,你退下。” 虽然白露退出去了,但想到方才裴景庭一进来,便将她给抱了个满怀,谢清晚多少还是有些羞耻的。 在裴景庭的怀中小幅度的挣了一下,示意他松开些,勒的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我抱疼你了?” 裴景庭松开了些力道,但抱人的姿势却不变。 “没有,九叔你都处理好了?” 裴景庭这才从怀中拿出了那封和离书,“晚晚,从此往后,你再无任何拘束,我要你做最自由的鸟,随心所欲。” 谢清晚接过和离书,看了又看,这是前世,她至死也没有拿到的。 到被大火湮没,她的身体和灵魂,都被困在裴家,生生世世无法逃脱。 而今生,她彻底摆脱了裴家妇的头衔,恢复自由之身,做自己想做、喜欢做的事情。 “谢谢你。” “江寂。” 谢清晚微微仰首,很轻、很快,如蜻蜓点水般,吻过他的唇角。 第160章 活该他有媳妇 谢清晚便像是一只偷了醒的猫儿,在撩拨了之后,便要逃之夭夭。 但裴景庭怎会给她这个机会,在她想要金蝉脱壳前,以强有力的臂弯,稳稳圈固住了她的盈盈柳腰。 “晚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可是霸道的很。” 年轻郎君与她不过咫尺的距离,所呼出的每一口灼热气息,都尽数扑散在她的眼帘,似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给灼烧了起来。 在说话间,他便想要吻下来。 但是谢清晚却微偏首了一寸,“不行,我、我刚喝了药,嘴里有味道……” “那我来为你消除味道。” 年轻郎君很轻的低笑着,未及谢清晚再开口的机会,密密麻麻的吻便落了下来。 他的吻炙热而缠绵,如同翻涌着的连绵浪涛,一个接一个的浪花,将谢清晚湮没在浪涛之中,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顾念着谢清晚的身子还虚弱着,所以裴景庭并未持续太久,主动停下后,恋恋不舍,情意款款的,在她的眉眼处,落下一个轻抚的安慰吻。 “该喝药了,再不喝就真该凉了。” 怀中的小娘子怪嗔的瞪了他一眼,药凉了能怪谁? 她都不知晓,她原本有些苍白的樱唇,被他吻的湿润而红晕,如同一颗饱满垂涎欲摘的樱桃,时刻诱人犯罪。 尤其是那一眼,责怪、又带着不易察觉的娇意,简直是酥软进了骨子里。 裴景庭从未觉得自己的意志力有这么差,只不过是一个眼神,便能叫他险些有些把持不住。 幸而他的定力足够好,理智战胜了欲望,转而拿起了药碗。 “晚晚,你便折磨我。” 知晓她眼下情况特殊,他便算是再欲火中烧,都没法子对她做些什么。 “你不要冤枉人,我又没做什么,分明便是你在欺负我。” 看看,小娘子现在胆大的很,要知道,当初第一次与他接触时,甚至连他的眼睛都不敢多看两眼。 如今,倒是都敢与他直接叫上板了。 但裴景庭喜欢她这样的改变,在他的面前,她不需要有任何的伪装,只需说她想说的话,做她想做的事,尽情的展现自我。 他爱她的一切。 只是强行喝了几口药之后,谢清晚便忍不住恶心,直接吐了。 她原本是想要捂着嘴,不让自己吐出来。 但裴景庭见她忍得难受,便拿开了她的手,没了阻挡,哇的一声便尽数吐在了裴景庭的身上。 一贯爱干净,纤尘不染的衣衫上,吐满了呕吐物。 谢清晚觉得丢脸极了,红着脸恨不得钻进地里去,伸手想去清理。 “抱歉……” 裴景庭握住她的玉手,温声道:“晚晚,没关系,还觉得难受想吐吗?若是想吐,便吐我手上,千万不要憋着。” 说着,裴景庭便十分自然,没有一丝犹豫的,伸出了腾出来的另外一只大手,伸到了谢清晚的嘴边。 “你……你不是很爱干净吗?” 裴景庭笑道:“那是对旁人,你是我心之所悦,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年轻郎君的眼眸深邃而温情脉脉,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古潭,将她吸进去,便再也无法出来。 谢清晚两靥绯红,微微别开视线,小声嘀咕:“还说自己不会说情话。” 不仅非常会说,而且还能叫人无力招架,简直便是情场老手! “晚晚,难道你不知,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一些话,是能无师自通的吗?若是换成了旁人,我可是连半个字都憋不出来。” 谢清晚可招架不住,抵住他的胸膛,将他往外推了推。 “让白露他们进来收拾一下。” 裴景庭知晓她脸皮薄,不再逗她,笑着命人进来收拾,而他则是去换一身衣裳。 在更衣时,裴景庭单独将柳华叫进来问话。 “晚晚的孕吐怎么这般严重?可有何法子,能让她不这么难受?” 不愧是能从侄子手里抢媳妇的男人,疼媳妇不是嘴上随便说说的,活该他有媳妇! “谢娘子是头一胎,难免会严重些,这是没法避免的,这样,我往里头再加几味药,缓和一下,但作用不会太大,等将来月份大了,应该就会好许多。” 裴景庭系腰带的动作一顿,“应该?不是头三个月会比较严重吗?怎么往后,还会继续吐?” “这也是分体质的,有些有孕之人,甚至连头三个月,都没什么感觉,但有些孕妇,会吐到生为止,这都是说不准的。” 裴景庭冷声道:“我不要听见说不准,不论你用什么法子,在不伤害晚晚,不伤到孩子的基础上,尽最大程度将晚晚的难受降到最低。” “成成成,我尽最大努力,你个有媳妇便没人性的家伙。” 柳华嘴上虽抱怨着,但做事的效率还是很高的。 晚些,裴景庭命厨房备了谢清晚喜欢吃的膳食,菜系偏清淡,因为她现在看到油腻的,都会想吐。 静园的厨子,可都是宫中御厨级别的,都是洪宗帝派来给裴景庭的。 自从有孕之后,谢清晚破天荒的,吃了一整碗饭,并且都没有想吐,吃完之后,还吃了不少酸梅。 只是一时高兴吃过了头,等停下后,便饱得不行了。 裴景庭牵着她的手,带她去园子散步消食。 犹豫了一番,谢清晚还是开了口:“九叔,过两日我想启程去临安。” 去临安的事,裴景庭从很早前便已经知道了的。 所以当谢清晚提及后,裴景庭只停顿了一瞬,便应了下来。 “好,临安风景秀美,更适合你养胎,在孩子平安出生前,晚晚你便安心在临安住着,待我将上京这边的事都处理妥当了,再来接你回家。” 谢清晚的名分、孩子的身份,这些都是迫在眉睫的,恢复他的真实身份,也要尽快提上行程。 这个过程无疑是危险重重,谢清晚若是留在上京,裴景庭反而还会更担心。 “晚晚。” 裴景庭停住脚步,与她执手相看。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听着可能会觉着匪夷所思,但我所言,绝无半句虚假,倘若你无法接受,我……” 一向无所畏惧的年轻郎君,此刻却有些畏缩。 但握着她的手却又紧了几分。 “我也不舍得放手。” 第161章 晚晚,你是我的 作为重生而来的人,没有人比谢清晚更清楚裴景庭的真实身份,以及他将来会万人之上。 所以她非常平静而祥和的与他对视,“你说,我都会听着。” “江不仅是一个简单的姓氏,更是国姓,我乃圣上之子,因高贵妃迫害我母亲,而自小流落在民间,为顺利恢复身份,才会借以裴家身份。” “晚晚,我不知晓我未来能否成功恢复身份,又是否能顺利为母报仇,铲除高家,我的身边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且随时都会有危险。” 说到这里,裴景庭顿了顿语调。 一向坚不可摧的年轻郎君,此刻看着她的目光,却像是坚强的外壳,逐渐破裂,露出了其中最柔软的致命弱点。 “我本不该配拥有感情,可上天却让我遇见了你,我很自私的想要完全拥有你,可是我的理智告诉我,你是完整的个体,是否与我在一起,该出自于你的心意。” 他一贯是强势的,可唯独面对谢清晚,他却开始有些患得患失,并且不愿意做任何勉强她的事。 从前她过得苦,他想让她往后的日子都是甜的,但现在的他还无法保证。 一将功成万骨枯,若是能成事,他将是万人之上的帝王,能给她带来无上的荣耀。 但若是失败,以高家的狠辣手段,必然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切的变数太多,裴景庭孤身一人时,义无反顾,无所畏惧。 可如今,他有了心上人,还有了即将出世的孩子,这是他的软肋,而人一旦有了软肋,便变得瞻前顾后。 古往今来,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英雄圣贤,都无法例外。 在说话间,裴景庭便松开了手。 他告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且把自己的处境,也毫无保留的告诉了谢清晚。 而谢清晚如今恢复了自由身,有了更多的选择。 她若是去了临安,从此之后生活在临安,不再回上京,必然也会过得安逸。 这几日,谢清晚一直在思考她与裴景庭之间的事情。 她在自由与感情之间,来回摇摆,直到这一刻,都还无法做出抉择。 重活一世的她,早便不像前一世那般感情用事,她不想被任何人约束,成为笼中之鸟。 所以,谢清晚只是站在原地,很安静的与裴景庭对视,却并没有伸出手。 裴景庭虽已做好准备,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他的心还是不断的往下沉。 到头来,他还是孤身一人,无所依靠。 但下一瞬,小娘子清丽的嗓音响起:“倘若你活着来临安找我,我便会重新考虑,但前提是,你要活着。” 虽然前一世裴景庭顺利当上了皇帝,但是这一世的变故实在太多。 裴景庭原本敛下的眼睑,在那一瞬,嬉笑眉开,往前一步,搂住谢清晚的腰肢,一个激动,便直接将她抱起,原地转圈。 “晚晚,答应了,可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我只放一次手。” 谢清晚被忽然的转圈吓了一跳,本能的搂住了他的脖颈。 裴景庭念及她的身子,只转了一圈便停了下来。 小心将她放回地上之后,复握住她的素手,“抓住了,便再也不会松手。” “晚晚,你是我的。” “生生世世。” 说罢,便拦腰将谢清晚横抱了起来,谢清晚忙搂住他的脖颈,以免自己会掉下去。 “你做什么呀,不散步了吗?” 裴景庭低眸笑道:“时辰不早了,你身子还未恢复,散一会儿便够了,不可累着,早些歇息,也好养精蓄锐去临安。” 谢清晚便不再多说,乖乖的窝在裴景庭的怀中。 年轻郎君的胸膛宽厚,臂弯有力,行走生风,却一点儿也不晃。 谢清晚抬手,便能看见光影错落,斑驳树影遮掩之下的皎皎明月,这一刻,心中无比安宁。 她的新生活,要重新开始了。 将人小心的安置在床榻上,裴景庭坐在床榻边,将云被为她盖严实些。 “晚晚,早些睡。” 说罢便要起身,忽的,一只柔软的玉骨,便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那日从悬崖上坠下时,我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我甚至在想,若是你没能及时接住我,那我死也是无法瞑目的。” “我甚至有那么一丝的后悔,后悔不该再一次,将自己的生死交到另外一个人的手中。” 谢清晚看着他,“但是你接住了我。” “江寂,留下来陪我,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这一路走来,她太孤独、太累了,她想放纵一回,跟随自己的心走。 她虽没法完全交心,但是她愿意尝试。 裴景庭握紧她的玉手,生怕她会后悔似的,抓住了,便是他的了。 褪下外衣,合衣躺下时,裴景庭一个侧身,长臂一伸的同时,便将娇软无骨的小娘子搂入了怀中。 这是一个亲密无间,耳语厮磨的拥抱,感受着来自于彼此的心跳与呼吸,颈项交缠,情意绵绵。 “晚晚,不论发生什么,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我以性命起誓。” 谢清晚自他的怀中抬起鹅蛋小脸,“青州军营,可有什么消息吗?” 先前她借用谐音,提醒过裴景庭,青州节度使邵英杰有反心,也不知裴景庭是否有察觉。 “晚晚,你确定你兄长的战友,是在青州军营吗?我命人前后调查了番,但并未寻到同名同姓之人,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倒是有了些意外收获。” 谢清晚心头一紧,急问:“什么收获?” “青州是个远离上京,养兵蓄锐的好地方,青州节度使恐不是池中之物,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变天了。” 裴景庭真的察觉了,真是太好了,她便知道,聪明如他,只要能派人在青州军营里调查一番,必然会有所警觉! “变天?会祸及整个大晟吗?” 裴景庭以为谢清晚是害怕,便拥紧了怀中的小娘子。 “变数太多,我无法保证,或许我接下来说的话,晚晚你会觉得不适,甚至觉得我过于冷血无情,但如今的我,正缺这场变故。” “虽然我会尽力将风险降到最低,但是自古从没有不流血的战争,我只能做一个无情的博弈者。” 第162章 再抱一会儿 谢清晚不由想,前世没有她,更没有她的提醒,裴景庭是否也早就已经发现青州的异常? 倘若他前世也提早发现,那前世的变故,也都是在他的掌控之中,是他顺利恢复身份的一场华丽而漂亮的胜仗。 而前世,她便是被留在上京,被裴家人推出去,受尽非人折磨的那个牺牲品。 这其中,间接的便也有裴景庭的手笔。 不,应该不会的。 况且,便算是如此,也是大局所驱,对于裴景庭这样的上位者而言,最好的选择。 只是心中虽然理解,但谢清晚还是有些心结在。 裴景庭非常敏锐的感觉到怀里小娘子的情绪似乎低落了些,低首亲了亲她的眉眼,柔声问:“晚晚,怎么了,可是不舒服吗?” “没有,倘若这次你能成功,那些反贼,一个都不要放过,他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谢清晚合上了双眸,驱散脑中前世不堪的画面,只将半张脸蛋,埋在裴景庭的怀中。 砰砰砰。 年轻郎君的心跳有力而强劲,听着听着,便像是催眠曲般,让她的困意渐起。 “好,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裴景庭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她的后脑勺,没一会儿,怀中的小娘子的呼吸便趋于平稳。 低眸看着怀中熟睡的小娘子,裴景庭却陷入了深思。 他总觉得,怀里的小娘子,似乎有着心事,是那种无法述说的心事。 便好像是这次的青州军营事件,倘若不是谢清晚托他找人,他也不会这么快,而又这么凑巧的,得知了青州的异常。 想到这里,裴景庭便没有再继续想下去。 无论谢清晚的心中装着什么秘密,他有足够的时间与耐心,等她亲口告诉他。 休养了两日后,谢清晚便要启程前往临安了。 裴景庭的心思更为细腻,将谢清晚原本准备好的马车,又坐了一次升级,让谢清晚坐在里头,无论赶多远的路,都不会感到颠簸。 出发这日,天色正好,万里无云,微风拂面。 “晚晚,这一路由楚河护送你前往临安,若是有任何不适,千万不要硬撑着,知道吗?” 谢清晚一愣道:“这怎么可以,楚河是你的贴身侍卫,是要保护你的安危,我这一路都走官道,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不行,晚晚,上京离临安足有千里之远,这一路谁也无法预料有什么变故,便当是为了让远在上京的我能心安,让楚河贴身保护你和孩子,好吗?” 既然裴景庭都已经安排好了,谢清晚便也就不再多说。 “那我走了。” 裴景庭嗯了声,柔情绵意的眸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谢清晚原本已经走到了马车旁,踩上了一节马凳,忽的又折返了回来。 而裴景庭像是早就预料到她会折返,在她转身的同时,便笑着张开了双臂。 谢清晚小跑两步,便轻而易举的,扑到了他的怀中。 “江寂,你是算准了我?” 裴景庭很低的笑着,嗓音愉悦,“晚晚可真是冤枉我了,分明是你将我吃的死死的。” 嘴上这般说着,在谢清晚要离开他的怀抱时,他却收紧了放在她腰肢上的大手。 “再抱一会儿。” 说话的同时,裴景庭一记冷眼扫过去,两旁的人迅速转过身,全当自己是聋子和瞎子。 主子只管秀恩爱,他们只是平平无奇的工具人罢了! 裴景庭低首,吻上了她微微张开的樱唇。 这个吻带着霸道与强势,似要在这一刻,在谢清晚的身上,烙印上他所独有的痕迹,死生不灭。 再上马车时,谢清晚全程都是两靥绯红,眼尾还有泪渍,俨然是被欺负狠了。 耳畔,还不断回荡着,裴景庭在吻完之后,凑在她的耳边,呼吸有些粗、又有些急的嗓音。 “要想我。” 这个人,真是太会了。 蛊王也不过如此! 等马车逐渐远去,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之中,裴景庭才收回了视线,笑容和瞬间消失。 “吩咐下去,可以加快进度了。” “是,爷。” 在马车驶出上京城门时,谢清晚撩开车帘的一角,最后回望了一眼。 前世她死也没能迈出上京半步,也没能最后看一眼只存在于儿时记忆中的临安。 如今,她终于踏上了前往临安的路途。 马车内非常宽敞,便算是在里头睡觉,都不会感觉到一丝摇晃。 两辈子加在一起,谢清晚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离开过上京,到外面广阔的天空转转。 所以这一路上,谢清晚并不着急,顺着官道,一路走走停停。 大概这么游山玩水,走了三日的功夫,因为听闻这附近有一座神庙,神庙内有一棵千年银杏树,不论是求姻缘还是其他,都很是灵验。 谢清晚便让楚河绕了个道,上山去祈愿,山上风景极佳,谢清晚和白露他们一起逛了一圈,等下山时,天近黄昏。 因为这么一耽搁,原先定的官道上的客栈就赶不到了,再加上阴云密布,雷声滚滚,眼瞅着这倾盆大雨便要下来了。 “楚河,就近看看有没有客栈,能歇个脚,避避雨便成。” 楚河也是头一回去临安,所以一路上都是按照地图的官道上走的。 他拿出地图看了一圈,并没有在地图上找到比他们原定的客栈要更近些的客栈。 但眼瞅着就要下大雨了,他淋雨没什么,可不能让谢清晚淋到雨了。 便只能凭着运气,往一旁的小路上走,抄近道,看看能不能在下大雨前,赶到原定的那家客栈。 行驶到一半,楚河远远的瞧见,一座小客栈,就屹立在山脚边,树在门口的“有客来”三个字,迎风飘扬。 “谢娘子,前方有家客栈,但并未在地图上有标注,可能会不太安全。” 谢清晚撩开帘子,往远处的方向看去,“为何在地图上没有标注会不安全?” “江湖险恶,有些专门打家劫舍的黑店,便是不会出现在地图上的。” 听到黑店二字,蒹葭不由哆嗦了一下,“我看话本上写,那些黑店会把人迷晕,剁成肉包子给客人吃,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楚河故意吓唬她:“这些黑店,最喜欢的便是那些细皮嫩肉,尤其是未经过人事的小娘子,做成包子的肉质更为鲜美呢。” 第163章 出手救人 蒹葭吓得啊了声,抱住脑袋,“我可不好吃!我还没有碰到喜欢的人,还没成婚生子呢,我可不想变成肉包子!” 楚河见她吓得花容失色,噗嗤一声带笑了出来。 蒹葭很快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气急败坏的狠狠踹了他一脚。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恶劣,姑娘咱们不要理他了!” 楚河一边笑一边求饶:“蒹葭姑娘我错了,别生气别生气,我给你再踢两脚便不气了。” “既然没有在地图上标注,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去官道上的那家客栈?” 谢清晚做了决定,楚河自然不会有二话,但刚驱动马车走了没多远,这倾盆大雨便倾泻而下,根本就看不清前路,便连马匹都受惊,导致整个马车剧烈摇晃了起来。 “姑娘当心!” 白露赶忙扶住谢清晚,撩开车帘道:“楚河侍卫,马车太过于颠簸,姑娘会受不住的!” “抱歉谢娘子,实在是雨下的太大了,马匹受惊,我控制不住马。” 谢清晚道:“雨天难行,那便在那家客栈暂时歇一下脚,等雨停了我们便继续赶路。” 楚河去将马车拴好,而白露和蒹葭则是打着伞,与谢清晚一道先进店。 “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呀?” 谢清晚戴着皂纱帷帽,看了白露一眼,白露道:“我们只是路过,因天降大雨,所以来此店暂且歇脚,小二,且来一壶热茶便好。” “好咧,客官请坐,稍等片刻。” 店小二倒是热情,只是谢清晚注意到,从他们进来后,周围便有眼睛一直在看着他们的这个方向。 “咦姑娘,这木桌怎么看着那么脏,上面还有不少刀痕?” 蒹葭先拿出帕子擦拭,在擦时,发现木桌凹凸不平,遍布刀痕,看着有些可怖。 “看来这家店并不太平,等雨停之后,咱们便直接走。” 谢清晚这低声与白露他们说着,只听得哐的一声,店门被大风给刮开,两旁的窗户更是被风吹得噼里啪啦的响。 白露和蒹葭虽是害怕,但却是在第一时间挡在了谢清晚的跟前。 “楚河拴个马车怎么这么慢?姑娘,这家店看着好阴森,要不咱们还是回马车上去?” 话刚说完,还未等他们有所行动,便有一壮汉一脚将门给踹开。 “这雨下的,真是淋死老子了!” 而跟在这壮汉身后的,是一群身着粗衣,腰间别着刀剑武器的男子,粗略看去,足有十余人之多。 “哎哟实在是抱歉,客官们快里头请!” 这群人在刺啦啦进来之时,忽的往谢清晚的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谢清晚一左一右,按住蒹葭和白露的手背,示意她们低头,不要多看。 这些人,一看便是在江湖上卖命的草莽,不可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这些人可都是在刀尖上讨生活的,她们几个柔弱小娘子,都不够给他们塞牙缝的。 “上酒,牛羊肉都一并上来,快些,老子快饿死了!” 店小二应声:“好咧,客官稍等。” 在谢清晚他们的茶水也上来之时,楚河才步履匆匆的赶了过来。 只是在进店时,楚河往那些草莽的方向看了眼。 草莽极为敏锐,立时便要拔刀了,“看什么呢?再看便将你的眼珠子给挖下来下酒!” 楚河收回视线,快步来到谢清晚的跟前。 坐下后,低声道:“谢娘子,有变故,咱们需尽快离开。” 谢清晚并不多问,在木桌上放下碎银后,便跟着楚河一道离开了。 这中间倒是没发生什么变故,只是从客栈出来,往马厩方向去时,楚河才说起了变故为何。 “谢娘子,属下方才在拴马车时,似乎是瞧见了一位故人,他好像是被那帮草莽给挟持了,此刻也被关押在马厩的方向。” 谢清晚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你是打算要出手救人吗?对方人多,你千万要小心。” 不问故人是谁,也不问原由,便给予了无条件的信任,楚河心中大为感动。 他如今却是真正的明白,为何万年铁树不开花的爷,会喜欢上眼前这个小娘子了。 玲珑心思,善解人意,换了谁都会喜欢,只有裴知衍那个眼瞎心盲的家伙,将宝贝当成了废物! “谢娘子你们先坐马车走,我带着人随后跟上来,倘若属下被人给发现了,谢娘子不必管属下,只管往临安方向去,属下自有法子会脱身。” 谢清晚并不多言,颔首道:“我明白了,白露,蒹葭,我们走。” 冒雨继续赶路,蒹葭负责赶车,不时的回头看。 “那些草莽一看便知是在刀尖上讨生活的,楚河单枪匹马的,能将人给救出来吗?别人没救出来,倒是先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白露道:“楚河是九爷的贴身侍卫,本事自然不小,他既然做出了救人的决定,心中必然是有数的,蒹葭你先前一路上不很是嫌弃他,总是与他斗嘴吗,如今他不在了,你倒反而是念叨上了?” 蒹葭脸颊绯红,顾左右而言他:“我、我……谁念叨他了,我巴不得不与他同行呢,只不过是看在他武功高的份儿上,若是没了他护送,怕姑娘路上会有危险而已!” 正说着,车顶忽然剧烈一晃,吓得蒹葭手中的缰绳差些都飞了出去。 紧随着,一张脸便吊着从车顶下来,嬉皮笑脸的。 “原来蒹葭姑娘这么挂念我呢?” “啊鬼呀!” 蒹葭瞧都没瞧一眼,抬手啪的一巴掌便扇了过去。 只听哐当一声,两团身影从车顶掉了下来。 楚河捂着脸起来,“蒹葭姑娘好手力,一巴掌就将我给扇下来了。” “楚河?你、你怎么在车顶上?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鬼呢!” 楚河咧嘴,“有我这么帅气逼人的鬼吗?” 蒹葭:呵呵。 一脚踹他屁股。 “滚。” 谢清晚听见了动静,撩开帘子,一眼便瞧见了倒在车辕上,一动不动的人影。 “楚河,先将人抬进来?” 救人要紧,楚河收起了调笑,将人给扛了进来。 一进入车厢内,便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迎面扑来。 第164章 疼,松手 虽衣衫褴褛,但能分辨出,身上的衣料皆是名贵。 将人翻转过来,是一张很年轻的面容,虽然面上脏兮兮的,但是能依稀分辨出样貌来。 谢清晚只瞧了一眼,便认出了来人,“他是……陆首辅独子,陆明礼?” 楚河有些惊讶:“谢娘子认得陆公子?” “曾经远远瞧见过。” 其实是前世,当时陆明礼已位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之位,年轻有为,且又未曾娶妻,从不与桃色沾边,可是整个上京最抢手的翩翩公子。 谢清晚只在一场马球会上,曾远远的瞧上过一眼。 别说不熟了,便算是连话都没说上过半句。 “不瞒谢娘子,陆公子奉爷之命,前去临安调查,但在三个月前无故失联。” 临安,不正是她此行的目的吗? 谢清晚明白了:“所以九叔命你随行,其实也是让你来寻找陆明礼的?” 楚河忙摇头:“自然不是的,属下的任务便是护送谢娘子,早在与陆公子失联之时,爷便已经派了人来寻找他的下落。” 如此看来,这是被他们歪打正着给碰上了。 正说着,原本昏迷的陆明礼,忽的发出了声痛苦的呻吟,声音很微弱。 “白露,将药箱拿来,他伤得很重,得要赶紧先处理一下,楚河,你看一下地图上离我们最近的医馆在哪里,先为陆公子治伤要紧。” 将衣襟打开,当瞧见陆明礼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且不仅一处,几乎身上都没几块好肉了,足以见得,这三个月的失联,他究竟是遭受着怎样非人的折磨! 谢清晚不会医术,只能将止血药粉洒在伤口上,再将伤口被缠绕起来,以免他失血过多。 谁知刚处理好伤口,马车猛地一晃,楚河目光一凌,抓住谢清晚的皓腕,将她猛地往后一拉。 “谢娘子低头!” 在谢清晚本能的低下头时,一支长箭从她的头顶穿过! 锃的声,插在了车墙之上! 但凡方才谢清晚迟疑一秒,此刻恐怕都会被一剑穿喉! 蒹葭惊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姑娘不好了,那些草寇追上来了!” 必然是发现了陆明礼不见了,没想到这么快便追了上来,他们恐怕是麻烦了。 “蒹葭你进来,护好谢娘子,我来驾车。” 马车行驶的飞快,但身后的草寇依然紧追不舍,并且一路射箭,马车逐渐开始分裂,再这么下去,很快便要坚持不住了! “楚河,我们兵分两路,我带着陆公子骑马往另外一边走,你驱使马车,将那些草寇给引开!” 楚河不赞同:“这怎么行,太危险了……” “不行也得行,倘若这么下去,咱们所有人都得被草寇给追上,快,别废话了!” 幸而谢清晚的马术足够好,她将陆明礼绑在马背上,自己坐于身后,而白露则是跟着她一道。 在岔路口时,谢清晚找准时机,将马匹与马车分离,与马车背道而驰,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狂奔! 因为隔了一段距离,所以草寇并没有发现,而是追着马车去了。 谢清晚不敢松懈,继续骑马往前。 直到感觉小腹不太舒服,才勒停了马。 “姑娘,您是不是不舒服?” 白露紧张极了,生怕谢清晚会有个好歹。 谢清晚面色有些苍白,但精神还算是好的。 正要说话,忽然便听见身后传来了马蹄声。 “不好,是草寇发现追上来了,快,到林子里去,我们分头走!” 情况紧急,白露也只能咬牙同意,与谢清晚兵分两路。 穿进林子后,谢清晚发现,不管她怎么藏,身后的草寇都能紧追不舍,难道是……因为马蹄印? 谢清晚当机立断,舍弃马,拖着陆明礼,费力的往前找藏身之处。 忽然脚下一空,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谢清晚只能拼命的护住自己的肚子,直至后背撞在了坚硬物之上,才堪堪停了下来。 待谢清晚清醒过来时,眼前黑漆漆一片,不知自己身处于何地。 撑着身子坐起来,浑身上下都疼,应当是在滚下来时擦伤了,额头更是刺痛,伸手一摸,手心便是一滩血迹。 顾不上这些,谢清晚慌忙抚上小腹,还好当时她拼命护着肚子,虽然身上很疼,但至少肚子并不是那么疼,孩子应该还是安全的。 想要起来去查看一下这是何处,有细微的呼吸声传来,循着声音,谢清晚瞧见了就躺在她不远处的陆明礼。 应当是方才摔下来的时候,一道同她滚到了这里。 艰难的爬过去,先探了下陆明礼的鼻息,还有呼吸,没死便好。 前世陆明礼可是位极人臣,可别在这里意外折了,那他死的也太亏了。 还未等谢清晚松一口气,头顶便传来了脚步声,还有草寇骂骂咧咧的声音。 不好,他们找过来了! 谢清晚按住陆明礼的嘴,同时也捂住自己的嘴,屏住呼吸,以免被草寇听到动静。 上方的草寇在林子里徘徊了许久,但只发现了谢清晚遗留下来的马,而一直找不到人。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才渐渐消失了。 但谢清晚怕他们还会折而复返,便一直趴在原地没动。 直到听见外面传来了狼吼,谢清晚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查看外面的情况。 通过观察周围,确定自己是不小心掉进了一个洞穴中,非常幸运的,洞穴前有许多杂草,刚好将洞口给遮挡住,这才没有被草寇发现。 谢清晚折回来,来到陆明礼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脸。 “陆明礼,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这里不安全,我们得要尽快离开。” 但地上的男人没有任何动静,触手的肌肤还异常的滚烫。 谢清晚一探他的额头。 糟糕发烧了,应当是伤口感染引起的发烧。 没法子,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实在是太沉,谢清晚根本就拖不动人,只能先想办法将他弄醒,让他自己来走,他们才能顺利离开这个地方。 陆明礼在意识迷糊之际,是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吃力的睁开眸子,有黑影在眼前晃动。 陆明礼本能的伸手,以为又是那帮草寇。 但还未等他用力,便听到一声抽气轻嘶。 “疼,松手。” 第165章 他是我兄长 陆明礼睁开眼的瞬间,在光影错落间,与一双如琉璃湖盏般潋滟含春的美眸对上。 多年之后,哪怕已历经千帆,陆明礼也始终无法忘记,此时此地,此景此人,深入骨髓生生世世。 “你醒了?” 在梦中,陆明礼听到的便是这道清丽的嗓音,将他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拉出来,重见天明。 陆明礼有片刻的恍惚,“你……是何人?” “谢清晚,救你的人是楚河,只是我们在将你救出没多久后,草寇便追了上来,在引开他们的过程中,我们与楚河他们失散了,眼下草寇没有寻到人,应当是往另外一边去了,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听到楚河这个名字,陆明礼的警惕便放了下来。 看来眼前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娘子,和裴景庭是认识的。 “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他日若是有需要的地方,陆某定当竭尽全力。” 陆明礼想要拱手致谢,但是他一动,便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谢清晚扶住他,淡声道:“举手之劳而已,陆公子不必客气,你还能走吗,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要尽快与楚河他们会合,以免若是我们两人,一伤一弱,被草寇碰上了,必死无疑。” 陆明礼被谢清晚的形容给逗笑了,“如此,便麻烦谢姑娘了。” 因为陆明礼有伤在身,不好走路,所以谢清晚便一路搀扶着他,从林子走了出去。 他们不敢走明路,一路上都是挑小路走,以免在没有与楚河他们会合前,便先与草寇撞上了。 以双腿走,再加上还有一个伤患,他们的速度很慢。 等好不容易到了地图上所标注的小镇,天都已经亮了。 幸而谢清晚先前便记住了地图上的大致地址,所以即便是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他们也成功到了小镇上。 一路问到了医馆,在踏入医馆正门的那一刻,陆明礼便再也撑不住,一头向前栽了过去。 “哎陆公子!” 谢清晚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如何能扶住一个成年男人,连带着一并摔在了地上。 “哎哟小娘子你们没事儿?” 幸而药童很快便过来查看,帮助谢清晚将陆明礼一并扶了起来。 “请问郎中在吗,他受了不轻的伤,需要马上医治。” 药童道了声稍等,折身去内堂叫郎中。 很快,胡子白花的郎中便出来了,一查陆明礼身上的伤,连郎中都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小娘子,你……你们是做什么的?怎么这位郎君受了如此重的伤?你们……该不会是什么逃犯?” 看这一身的伤,明显便是被刀剑一类的利器所伤,而且郎中还发现陆明礼的手腕上有镣铐所遗留下来的痕迹。 “自然不是的郎中,你放心,我们绝对不是什么囚犯,更不是坏人,只是在回乡的途中,被一群草寇给打劫,我兄长为了保护我,这才重伤,倘若不是赶到了小镇,找到医馆,我都不知该如何办才好了……” 说着,谢清晚便落下了泪来,美人落泪,总是容易惹人心怜。 哪怕眼下,谢清晚一身狼狈,浑身脏兮兮的,但也给人一种落魄之美。 “小娘子你别哭,这附近的确是有草寇出没,有不少来往的异乡人,死于草寇的乱刀下,连尸骨都无人手,也实在是可怜,你们兄妹二人能从草寇手中逃脱,也是幸运,放心,我会尽力救治你兄长的。” 谢清晚露出笑意,“多谢郎中。” 在郎中为陆明礼医治时,药童拿了治跌打损伤的药膏过来。 “小娘子,你身上也有不少擦伤,且先上些药,你们运气好,我师傅可是十里八乡医术最高的郎中,有师傅在,你兄长必然会无事的。” 谢清晚道了声谢,到内堂,将帘子拉上,这才褪下衣物,给自己上药。 先前忙着逃命,谢清晚也没有心思去注意自己身上的伤,如今暂且安全了,将衣裙撩起时,便带着伤口一起,是十指连心一般的疼痛。 谢清晚咬着牙,勉强将肉眼能看见的伤处都给上了药。 等上完药之后,她又觉着小腹开始隐隐作疼了起来,不会是孩子受了颠簸,出什么问题了? 谢清晚扶着墙出来,正好郎中已经给陆明礼处理好伤口了。 “郎中,我兄长的情况如何了?” 郎中一面净手,一面道:“幸而这位郎君年轻,身子平时又比较硬朗,且受的也是皮外伤,所以并未伤及到性命,只是有不少伤,还是需要好好调养,否则容易落下病根。” “麻烦郎中了。” 郎中见谢清晚面色格外苍白,纤细的身子更是如弱柳扶风一般,摇摇欲坠,便问:“小娘子可是觉着身子不适?” “我有些肚子疼。” 郎中扶着谢清晚坐下,一号脉道:“小娘子已有一月左右的身孕,眼下胎象有些不稳,我且开服安胎的方子,小娘子服下后,安心歇息,孩子便不会有问题。” 听到只是有些胎象不稳,孩子并无碍,谢清晚这才松了口气。 “如此,便麻烦郎中了。” 服了药之后,谢清晚便坐在木床旁边打瞌睡。 陆明礼清醒过来时,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光景。 容貌昳丽的小娘子,哪怕是在此刻落魄的情况下,也依旧美得清新脱俗,而且她的身上,有一种超然世俗的淡雅沉静。 这是一种,陆明礼从未在旁的小娘子身上见过的。 因为正好是坐在窗棂口,有冷风灌进,小娘子在睡梦中,有些微微发抖,但她本人却是无意识的。 陆明礼轻手轻脚的坐起来,拿起一旁的小毯子,慢慢盖在谢清晚的身上。 但谢清晚并未睡熟,她生怕会有草寇追上来发现他们,便一直保持着警惕。 猛地睁眼,正与陆明礼的目光对上。 “陆公子你醒了?可感觉好些了?” 陆明礼笑了笑道:“已经好多了,辛苦谢姑娘一直在此守着。” 正说着,药童推门进来了。 “小娘子你的兄长醒过来了呀?那正好,让他赶紧将药给喝了。” 第166章 最聪慧过人的小娘子 兄长? 陆明礼不由看向谢清晚,目光中带着疑惑。 谢清晚握拳干咳两声,飞快的朝着他眨眼,示意他先糊弄过去,她待会儿再解释。 “有劳。” 陆明礼接过药碗后,药童便离开了。 等人走了之后,谢清晚当即解释:“因为郎中瞧见陆公子你身上的伤不简单,以为我们是逃犯,我便随便编了个故事,说我们是兄妹,在回乡途中,不慎遇到草寇,九死一生才逃了出来,如此郎中才同意为你诊治。” 陆明礼面露歉意:“因为我,叫谢姑娘实在是辛苦,如今我伤势未愈,恐怕会拖累谢姑娘,不如谢姑娘还是自行先走,我能自救的。” “这怎么行,更何况,陆公子你是为九……九爷办事,才会遭此横祸,我是不会放你不管的。” 陆明礼犹豫了一下,还是问:“谢姑娘与景庭……相识?” 不仅相识,她此刻肚子里还揣着她和裴景庭的崽呢。 但谢清晚并不想旁人知道这层关系,便只是颔首,表示自己与裴景庭认识。 “陆公子你且歇息,我去外面看看,很快回来。” 在陆明礼清醒后,谢清晚才想起,自己的所有行当,都装在那辆马车上了。 如今她与楚河他们失散,她身上身无分文,别说是买马车了,连药铺的银子都付不出。 谢清晚摸了摸鬓发,心中做出了决定,出了药铺,一路问了当铺的位置,将身上的金银首饰一并都给典当了。 她的这些首饰,可都是上等品,只是小镇的当铺不识货,拢共也没当多少银子,但支付药钱,买一辆马车还是足够的。 买好了马车后,谢清晚打算回药铺时,却正好瞧见两个草寇,在街上非常粗暴的寻人。 抓住一个便拎着领子揪过来,发现不是又丢到一边。 百姓们敢怒不敢言,纷纷躲得远远的。 不好,他们追上来了,眼下怕是在寻找陆明礼的下落,若是找到了药铺,那就完了! 谢清晚急忙驾驶着马车,绕路回到了药铺。 幸而这些草寇还没有找到药铺,谢清晚向药童付了银子后,急忙去通知陆明礼。 “陆公子,那些草寇已经找到镇子上来了,很快应该就会找到药铺,咱们得赶紧离开。” 说着,谢清晚将刚买的衣裳递给了陆明礼,让他赶紧换上,而后从后门坐马车离开。 整个过程虽然快速,却一点儿也不慌乱,哪怕是草寇都快追到眼前了,谢清晚依然有井有条。 而就在他们坐着马车离开后没多久,草寇便找上了药铺,但早已是人去楼空,扑了个空。 谢清晚并没有按照地图上的官道走,而是驾驶着马车,直接开到了河岸边,向船家买了一艘小船,带着陆明礼由陆路改为水路。 等草寇反应过来,追到岸边时,岸边便只剩下了一辆空空如也的马车,而河面上连船影都瞧不见了。 “谢姑娘是如何想出,从陆路改走水路,那些草寇便没法再像从前一样,迅速追上来了呢?” 陆明礼看着水岸越来越远,直至完全看不见了,才笑着问出了疑惑。 谢清晚解释道:“我看那些草寇马术极为精湛,我们在陆地上无论跑的有多快,哪怕是跑到林子里,在那种错综复杂的情况下,他们都还能追上来,足以见得他们对马的了解, “倘若我们依然选择陆路,无论是骑马还是坐马车,都是会留下马蹄印,那么我们无论往哪条路走,都是会被抓到,但是水路就不一样呀,水过无痕,而且那些占山为王的草寇, “恐怕没几个人通水性,便算是通,我们都已经开出那么远的路了,他们想追也追不上来,所以水路最为保险。” 谢清晚在解释完之后,抬眸去发现陆明礼一直盯着她的脸看,看的她有些莫名,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怎么了,是我的脸上有脏东西吗?” 陆明礼笑着摇了摇首,“我只是在感叹,谢姑娘虽为女儿身,但谋略算计却一点儿也不输郎君,是我见过最聪慧过人,且有胆识的小娘子。” 未来首辅如此夸人,倒是叫谢清晚有些自愧不如了。 “我也只是赌一赌,碰碰运气罢了,陆公子过奖。” 从这里一路往下到临安,水路直通,相比于陆路,水路明显要更加摇晃。 过了半天时间,谢清晚便明显不太舒服了,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谢姑娘,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谢清晚刚摇了摇首,便直接吐了出来,陆明礼赶忙轻拍她的后背,以免她会因吐的太着急而呛着。 “慢一些,别着急。” 等谢清晚吐的舒服了些,陆明礼第一时间将水壶递上,让她可以漱口。 吐完之后,谢清晚便明显蔫巴巴的,提不起什么精神。 “谢姑娘,你晕船的话,不如我们还是改走陆路,我们已经驶出一段路程了,想来那些草寇也是追不上来了。” 但谢清晚却还是摇首,“不行,陆路接触的人太多,按照那些草寇对陆公子你穷追不舍的架势来看,倘若他们上头的人知晓你跑了,必然会在各个关卡堵人,还是水路更安全些,我没关系,等适应了也就没事了。” 陆明礼沉沉的看着眼前分明十分虚弱,却为了他的安危,而强撑着精神的小娘子。 明明,她是可以直接丢下他,她一个人的话,就绝对不会被那些草寇追击。 可是她没有。 幸而离临安也不算太远,他们在海上行驶了大概三天的时间,终于临近临安的渡口。 这一路上,谢清晚全凭着喝水,还有垫几口粮食,才撑了过来。 因为吃的少,胃里没东西,所以想吐的次数也减少,只是整个人因为没吃什么东西,而显得格外无力虚弱。 等到了渡口,上岸之时,谢清晚在昏过去前,将一块平安扣塞到了陆明礼的手中。 “去临安沈府。” 说完这句话,谢清晚便像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最后终于在安全之后,完全的泄了下去。 “谢姑娘!” 陆明礼接住人,一探额首,格外的烫手。 是发烧了! 第167章 替晚晚讨回公道 顾不上其他,陆明礼一路背着谢清晚而去。 幸而沈府是临安第一富商,沿途一路问来,很快便寻到了沈府正门。 叩门,不多时便有门房前来开门。 “叩门者为何人?” 陆明礼将谢清晚在昏迷前塞到他手中的平安扣递上。 “在下姓陆,劳烦小哥将这枚平安扣交给沈家家主,他必会知晓来者为何人。” 虽然陆明礼并不清楚谢清晚和沈家的关系,但既然是谢清晚在昏迷时,交代的地方,必然对她来说是十分重要的。 门房却并未接,只道:“要想见我们家主君,得要有拜帖,若是没有拜帖,还请速速离开。” 陆明礼还想说什么,但是门房明显不耐烦便要赶人。 念及背上背着的小娘子还处在昏迷之中,高烧若是不尽快医治,可是会将脑子都给烧傻了的! 正当陆明礼打算背着谢清晚先去找医馆,便有一辆雕花马车在府邸门前缓缓停下。 小厮第一时间将马凳放在车辕下,车帘被撩起一角。 眉目温雅的俊美郎君,踩着马凳而下。 前一瞬还对着陆明礼呵斥的门房,一见着下马之人,立时便换了副谄媚的嘴脸,迎了上去。 “公子您回来了!” 沈松照嗯了声,他手中拿着几本账目,是方才在马车上未翻看完的。 门房谄媚的想为他拿账本,但沈松照只摆了摆手,示意不必。 正要往府内去,忽的一个身影便挡在了前面。 “可是沈公子?在下姓陆,有万分紧要之事,求见沈家家主,此平安扣,还请沈公子代为传递,万分感谢!” 门房见陆明礼竟然直接拦在了主子的面前,立时脸色一变,叉着腰道:“你怎么还没走?是不是一定要等我拿扫帚赶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拦在我们家公子的跟前……” 谁知,门房的狠话还未放完,沈松照瞧见陆明礼手中的平安扣,眸色瞬变,第一时间接了过去。 平安扣的正面,是雪鸠连心纹,而背面,则是刻着一个“音”字。 这是姑姑的贴身玉扣! 沈松照急问:“这枚平安扣,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是谢姑娘在昏迷前,交给我的,让我务必要找到沈家。” 沈松照这才瞧见陆明礼背上的小娘子,虽然他从前只在寥寥的几封家书中,得知自己在上京有一对表兄妹。 但这么多年了,却一直未曾见过只存在于家书中的表妹。 所幸谢清晚的模样,与姑姑长得十分相似,尤其是眉眼,与画上的几乎是如出一辙,所以沈松照一眼便认出,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表妹谢清晚! 沈松照忙将账本交给小厮,伸手便要去接人。 但陆明礼却是往后退了一步,目光中带着警惕:“沈公子这是做什么?” “陆公子莫要误会,你背上的小娘子,是我的表妹,谢清晚,多谢陆公子护送表妹至沈家,沈家必有重谢,还请将表妹交给我。” 对方是谢清晚的亲人,将她交给亲人,自是理所应当的。 但陆明礼心中却莫名有些不愿,但终究还是理智占据了感性,将谢清晚小心的转交到了沈松照的手中。 “谢姑娘起烧了,还请尽快请郎中来瞧一瞧,这一路上,她似乎都很不舒服,我怀疑她可能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沈松照不由多看了陆明礼两眼,道了声有劳,便抱着谢清晚匆匆入府。 很快,谢清晚到沈家的事儿,便传到了沈老爷子的耳中。 沈老爷子不顾年迈腿脚不便,拄着拐杖也要亲自来看自己的外孙女。 “晚晚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回来便病了?可严重啊?” 沈松照守在谢清晚的身边,见沈老爷子亲自来了,忙起身扶住他。 “祖父别担心,郎中已经在为晚晚诊治了,不会有大碍的。” 陪着沈老爷子一道来的,还有沈家长媳段氏。 “前一段时间,我们收到了晚晚的来信,又陆续接到了从上京送来的不少物件,晚晚在书信中说,要来临安常住,公爹得知后,心中便一直难安,怕晚晚在裴家过的不好,如今看来,晚晚在裴家,必是受尽了蹉跎!” 段氏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面容苍白如纸的小娘子,心中无比痛心。 沈松照道:“母亲莫担忧,一切等晚晚醒了再议,倘若裴家人当真蹉跎了晚晚,便算是远隔万里,我也会去上京,替晚晚讨回公道!” 他们沈家发根于临安,且有祖训,祖孙后代,不准入朝为官。 其子女,更是不能娶或是嫁官家之人,但当初沈氏一头扎进了爱河,非谢宏远不嫁。 当时谢宏远在临安还只是个一穷二白的落魄书生,才中了乡试,撑破了天也只是个举人。 这门亲事,沈家自是一万个不愿意。 但奈何沈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甚至不惜与沈家决裂,也要嫁给谢宏远。 彼时沈老夫人还活着,被气得当场昏厥过去。 虽然对外放言,沈家从此没有这个女儿,但在沈氏出嫁时,还是将一半的嫁妆给了沈氏。 光是这一半的嫁妆,就足够让一穷二白的谢宏远,到了上京后,在上京顺利置办了田产,立了足。 很长一段时间,沈氏都不曾给家中写过家书。 直到沈老夫人过世,沈氏虽没有来悼念,却送来了第一封家书。 从此,每年都会有一封家书寄来,直到沈氏过世的那年。 也是从这伶仃的几封家书中,沈家人才知晓谢清晚和谢清安兄妹的存在,才知晓谢清晚及笄后,嫁入了宣阳侯府。 而他们与谢清晚的联系,也就是在三个月前,谢清晚主动写了第一封家书,并在书信中言明,不久的将来便会来临安常住。 宣阳侯府裴家?那不是裴景庭如今所顶的身份吗? 陆明礼瞬间便想明白,难怪这小娘子与裴景庭相识,倘若她是裴家妇,那么裴景庭便是她名义上的小叔。 不知为何,在得知谢清晚已嫁做人妇后,陆明礼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不舒服。 但他更在意的,是沈家后面说的话。 所以,谢清晚在裴家,是真的过的不好吗? 第168章 孩子不是裴家的 待郎中为谢清晚施完针后,沈老爷子第一时间询问:“郎中,我外孙的情况如何?可有大碍?不论花多少银子,都不是问题!” 沈家最不缺的,便是银子。 “老爷子不必过于担心,谢娘子的情况并不严重,只是因为过于疲惫乏力,诱发了高烧,再加上还有身孕在身,这才会昏厥,我已为她施针,不久便会清醒过来了。” 沈老爷子先是松了口气:“没事便好……” 话到一半,猛地回过神来,“你说什么,有……有孕?郎中,你不会诊错脉了?” “谢娘子的脉象往来有力,如珠滚玉盘,必然是滑脉,且已一月有余,必然是不会错的。” 还是段氏最先反应过来:“如此,那便劳烦郎中开副安胎的方子。” 别说是沈家人了,便是一路和谢清晚逃亡来到临安的陆明礼,也是此刻才知晓,谢清晚在与他逃命的过程中,竟然一直都是怀着身孕。 当时情况如此凶险,但凡有一丁半点的闪失,便是一尸两命的结局! 陆明礼这才想起,当时在船上,谢清晚为何会一直恶心呕吐,原来不是因为晕船,而是孕吐! 都怪他竟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过,险些酿下大祸! 此刻,陆明礼满心只担忧着谢清晚与她腹中孩子的安危,心中的那一点不舒服,也被担忧给取代了。 “祖父,您先去歇息,晚晚这里有孙儿看着,待晚晚醒了,孙儿便叫人第一时间告知您,可好?” 沈老爷子年纪大了,也经不起折腾,方才急匆匆赶来,缓到现在也没缓过神来,便也不再勉强,叮嘱了两句,这才回去歇息。 沈松照见陆明礼还在一旁站着,顿觉怠慢客人了。 “陆公子,实在抱歉,方才只顾着表妹的安危,怠慢了公子,来人,带陆公子去正厅吃茶……” 沈松照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陆明礼拒绝了:“不必麻烦,我便在此处等谢姑娘醒过来。” 在说话之时,陆明礼的目光便一直落在谢清晚的身上,并未挪开半寸。 沈松照敏锐的捕捉到了什么,不由蹙了下眉,“陆公子怎会与我表妹一道?” “我在途中遭遇草寇,幸得谢姑娘出手相救,才捡回了一条命,正好我此行也是临安,便与谢姑娘一道,乘船来到了临安,不想船刚靠岸,谢姑娘便高烧晕了过去。” 这解释,倒也说得通。 但是感谢救命之恩,与他一定要在这里等谢清晚醒过来,似乎是两码事? 本着为表妹名节着想的出发点,沈松照刚想再说些什么,床榻上的小娘子有了动静。 沈松照都还未反应过来,陆明礼已一步上前。 “谢姑娘你醒了?” 这紧张的模样,不对劲,很不对劲。 沈松照看着陆明礼的眼神带了警惕的意味,但此刻也顾不上多问,也一步来到了床畔边。 “晚晚你醒了?” 映入眼帘的,除了陆明礼的面容之外,还有一张颇为陌生的面容。 但仅是一眼,谢清晚便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想起前世,自己至死也没能回临安,更没能与外祖一家见上一面。 今生重来,她历经艰辛,终于能与真正的家人得见。 眼眶一红,莹莹泪水在美眸中打转。 “表哥。” 小娘子的嗓音甜软,又带着高烧未愈的喑哑,直叫得人心头反酸发软。 沈松照是沈家唯一嫡孙,上头没有兄弟姊妹,哪儿见过小娘子哭。 所以当谢清晚红着眼眶,泪水要落未落的,唤了他一声表哥时,沈松照一时手忙脚乱,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叫一声表哥,命都能给表妹! “晚晚别哭,回家了,日后有表哥在,绝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若是有,表哥第一个戳瞎他的狗眼!” 虽然第一次做哥哥,但沈松照还是很有能力的,成功以一句话,将谢清晚给逗笑了。 面向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说出戳瞎别人狗眼的话来,委实是不容易了。 段氏也在第一时间,得知了谢清晚醒过来的消息,匆匆赶了过来。 “晚晚醒了?” 沈松照笑道:“母亲来的正是时候,晚晚刚醒呢。” 谢清晚望着来人,又唤了声:“舅母。” 段氏高兴的哎了声,几步上前,一把抱住了谢清晚。 “好孩子,不怕了,有舅母在,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 谢清晚靠在段氏的怀中,妇人身上有一股像母亲一般的温暖与安定气息,让谢清晚一路而来的胆怯在顷刻间,都消散了。 虽然她先前从未与外祖家见过面,但是血缘真是非常神奇的,哪怕是第一回见面,也犹如做了几辈子的亲人。 几乎是两辈子都未感受过的亲情,在此刻得到了圆满,谢清晚近乎是有些贪恋的,靠在段氏的怀里。 这时,正好有女使端了安胎药过来。 “大夫人,姑娘该喝安胎药了。” 段氏顺手接过,“我来。” 在喝药时,段氏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很想问裴家,以及谢清晚肚子里的孩子的事情。 但是考虑到谢清晚如今还发着高烧,情绪又不是太稳定,怕刺激到她。 不过谢清晚却是看出了段氏的想法,解释道:“舅母,我与裴知衍已经和离,和宣阳侯府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这个孩子,也不是裴家的。” 她说不是裴家,便是为日后裴景庭来沈家做铺垫,暗示裴景庭并非裴家子孙,这也不算是欺骗家人? 谁知,谢清晚此话刚出,一旁的沈松照顿时醍醐灌顶,一步上前,一把便揪住了陆明礼的衣襟,满脸怒火。 “方才我便见你这小子不对劲了,便是你趁着我们不在,欺负了晚晚,是不是?” 虽然谢清晚与裴知衍和离了,但是她现在是清白身,还未再嫁,便先有了孩子,这不就是纯纯的耍流氓吗? 从不对人动手,一贯和和气气的沈松照,头一回捏紧了拳头,便要朝着陆明礼的脸挥去。 谢清晚吓了一跳,慌忙叫住人:“表哥,不是他,你误会了,快住手!” 第169章 印象分全部扣光 但显然,怒火中烧的沈松照并不相信,“晚晚你就别替他狡辩了,敢做不敢承认,算什么男人!” “表哥,真的不是他,我对天发誓,倘若有任何包庇,便天打雷劈,不得好……” 段氏赶忙捂住她的嘴,叫住沈松照:“照儿,赶紧松手,晚晚说了不是,别冤枉了无辜之人。” “真的不是你?” 这小子看表妹的眼神,明显不太对劲呀! 别说是沈松照了,便是连陆明礼本人,都没从一个接着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中,反应过来。 谢清晚和离了,现在是清白身,可是她腹中的孩子,是和另外一个男子有的。 这一刻,沈松照竟生出一个荒诞的想法,倘若这个“混账”真的是他,那便好了。 等等,他怎么能有这般不可思议且龌龊的想法,陆明礼你真是疯了! 陆明礼开口:“不是我,我与谢姑娘,只是萍水相逢。” 沈松照这才讪讪松开手,颇为不好意思的整了整陆明礼被他抓的有些褶皱的衣襟。 “实在抱歉,方才一时冲动,没有吓着陆公子?” 段氏又好笑又无奈道:“行了,咋咋呼呼的,晚晚还需要休息,照儿,你且带着陆公子去正厅吃杯茶?” “是,母亲。” 陆明礼并不太想走,但是沈家的主母都开口了,他也不好再留下。 出去之时,正好沈老爷子拄着拐杖过来了。 “晚晚可是醒了?” 沈松照忙扶住沈老爷子的胳膊,“祖父当心,晚晚刚醒,眼下正在喝药呢。” “外祖父。” 当与谢清晚的视线对上,一声外祖父,瞬间便让沈老爷子老泪纵横。 “我的乖孙,你受苦了!” 虽然沈老爷子嘴上说着与沈氏断绝父女关系,可是他膝下拢共也就一儿一女,这些年来更是思女心切。 只是他与沈氏父女俩,这辈子已是无法再相见。 如今瞧见与沈氏长得极为相似的谢清晚,这一刻,沈老爷子恍如瞧见了豆蔻年华的女儿,一时百感交集。 于是乎,祖孙两人相拥在一块儿,倒是大哭了一场。 段氏担心他们情绪太激动,想要劝解两句,被沈松照给拦住了。 “母亲,祖父好不容易见到了外孙,便让他释怀一下。” 直到两人都哭成了核桃眼,相视后,都被对方的模样给逗笑了。 “晚晚,这次回临安后,真的要常住,不再走了吗?你与宣阳侯府……” 段氏先一步,和沈老爷子解释清楚,谢清晚已经与裴知衍和离,与宣阳侯府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难怪前些日子,你往家中寄了不少物件,你这孩子,在裴家过的不好,怎么也不写封信给家里,虽然我们沈家从不为官,但我们有钱呀,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怕砸不死一个裴家?” 谢清晚噗嗤一声被逗笑了。 “孙女才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有外祖父这样的大靠山呢,不然就凭他们的丑陋嘴脸,指不定便想着怎么从沈家骗钱,才不能便宜了这群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家伙!” 谢清晚用开玩笑的口吻,却是听得沈家人一阵心酸。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足以见得,裴家没一个好东西,才会叫她在和离之后,便迅速逃回了临安,甚至一早便已经将所有物件都打包了过来,是一天都不肯在裴家多留。 “好好好,日后便安心在家里住着,上京那种地方,咱们不稀罕再回去,临安多好,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可比上京好一万倍!” 外孙女回来了,沈老爷子高兴坏了,本想大摆宴席,但被谢清晚劝住了。 谢清晚坦言,她是以假死,才成功从裴家拿到了和离书,倘若沈家大摆宴席,谢清晚还活着的消息传到上京,必然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现在还不能冒险,至少,在裴景庭恢复真实身份之前,不能让裴家知道她还活着。 沈家人在得知谢清晚竟然是在付出如此代价后,才拿到了和离书,更是心疼坏了。 虽然不再摆宴席,但晚膳却是做的格外丰盛,段氏问了谢清晚喜欢吃的所有口味,饭桌上全是她爱吃的。 这是在谢家,在裴家,谢清晚从未体会过的优待,令她心中无比动容。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一起在饭桌上,有说有笑,并没有宣阳侯府那种在饭桌上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轻松而又自在。 虽然都是她爱吃的,但谢清晚还是没能吃太多,因为吃了没一会儿,她便又犯恶心想吐。 反而是沈老爷子他们,看谢清晚吐的难受,都没心情吃饭了。 而沈松照更是沉着脸,将孩子他爹的祖宗十八代给问了个遍。 谢清晚吐的无力,等缓过了这股劲儿,才又好笑又无奈的拍了拍沈松照的手背。 “表哥,现在骂他可以,但如果日后他人来了,你最好只是骂他这个人,不要骂他的祖宗十八代。” 裴景庭往上十八代祖宗,那可是先皇先帝,骂皇室,那是要灭九族的。 “是我方才有些着急了,骂长辈的确不对,等那小子来了,我不骂他,先将他揍得说不出话再说。” 将他的表妹折腾成这样,未婚先孕,如今表妹孕吐的这么厉害,他竟然还没出现,和裴家人比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印象分全部扣光! 谢清晚哭笑不得。 “好了,晚晚也累了,我带她去休息,照儿,你也领陆公子去客房歇下。” 段氏陪着谢清晚回了卧房,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温声道:“这处院子,是你母亲出阁前所住的,你母亲出嫁后,公爹他们嘴上虽说着不认这个女儿,心中却始终牵挂着,一直命人每日打扫,如今晚晚你回来了,公爹高兴地不行,晚膳还胃口大开,吃了不少呢。” 谢清晚心中惭愧,“对不起舅母,这么多年,我也不曾来临安看你们……” 倘若不是重生一回,恐怕她永远都不会来临安,更没法见到,一直牵挂着她,对她如此好的外祖一家。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咱们不提那些,晚晚,那个男子……姓甚名谁,家中是做什么的?性子如何?待你可好?他家中人可知晓你,还有你腹中孩子的存在?” 第170章 胳膊肘往外拐 段氏这刨根问底的架势,只差没将孩子他爹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出来。 “他……他的家世比较复杂,请舅母原谅,我现在无法如实告知,但等上京的事办妥当了,他便会来临安,至于他的性子,他外表虽清冷,但实则细致周到,待我是极好的,此番我能够与裴知衍和离成功,顺利摆脱裴家,他的功劳最大。” 段氏哼哧道:“那还不是因为他惦记着你这个人,所以才想方设法的让你与裴知衍和离,还没娶你过门,便先让你有了身孕,看来也不是个老实人。” 谢清晚哭笑不得:“这件事……纯属是一个意外,当时他也是为了救我,才不得不为之。” 段氏无奈的叹了口气,宠溺的戳了戳她的眉心。 “你呀,我才只说了他几句,你尽是向着他说话,这都还没嫁过去呢,胳膊肘就已经拐的没法看了呀,你舅母我可真是太伤心了!” 谢清晚笑着抱住段氏的胳膊,撒娇的靠在她的怀中。 “怎么会呢,自然是舅母最重要啦。” 段氏慈爱的摸了摸她的鬓发,“晚晚,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舅母都会支持你,但前提是,你要过的好,女子嫁人不仅嫁的是这个人,还有他的家人,不论何时,都不可委屈了自己,明白吗?” 在这个男尊女卑为自然的环境下,段氏能有这般开明的想法,实在是不易。 谢清晚乖乖的应声。 白日日沈家的人一直陪在身侧,谢清晚不好写信,等段氏离开后,她赶紧写了封书信,命人寄往上京。 按这个行程来算,远在上京的裴景庭应该知道她遇险与楚河他们失散的消息了。 她不确定裴景庭会不会因为担心她,而直接从上京赶过来,但为了不误事,还是要写封平安信。 倘若裴景庭真的因为担心她而放下上京的要务,而远赴临安…… 一时之间,谢清晚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是想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是不想。 他来,说明在他心中,她的重要性远高于一切,身为女子,她应当是要最高兴的。 他不来,说明他心中有沟壑,但也代表着,在他心里,权势更为重要。 谢清晚叹了口气。 她这是怎么了,她不应该想这些的,无论她在裴景庭心中地位如何,她都不能把一切都压在对方的身上。 这是不应该的! 而在谢清晚离开上京后没多久,裴家便又出事了。 准确的说,是高家出了大事。 高家庶子高承庆,被裴惜墨推了一把,结果一头栽在了台阶上,当场就断气了。 原本一个庶子死了也没什么,但关键是,高家嫡子高承天已然是个傻子,高家的重担俨然便落在了高承庆这个庶子的头上。 却不想,竟然被裴惜墨一个推搡给害死了。 这事儿传到裴家的时候,裴老夫人还在算银子。 自打谢清晚坠崖身亡,裴知衍签了和离书,又接二连三的收到了两道圣旨。 不仅没了爵位继承,连俸禄都断了,而裴知衍更是被革职,甚至连官复原职的机会都没有。 而裴家除了裴知衍这个子孙还比较出息,先前有官职外,其他的都只会啃老。 别说是赚钱了,不将家中的银子拿出去花天酒地,都是要谢天谢地的了。 而府中的开支只增不减,这里需要花钱,那里又伸出了手要银子。 侯府的账上本身便一直亏空着,仗着有荫封在,在吃穿用度上,从未有节省的。 这不,一下子被撤销了所有的荣誉,只保留了一个侯府的头衔,一时之间满府上下都没从中回过味来,花钱依然是大手大脚的。 不仅是各房的月钱,还有吃穿、仆人的月钱等等,每一样都是需要用到钱,便是连一日三餐,都是一大笔开销。 谢清晚死了,而秦氏也已经不在了,整个嫡出一脉,便只剩下了裴老夫人这么一个半老徐娘的老婆子在。 裴老夫人也不可能把掌家权交给二房或者三房,嫡出一脉还在,岂有让庶出的来掌家的道理? 所以,裴老夫人便只能自己接管。 先前都是谢清晚在打理,她乐得自在,只需要张张嘴,伸伸手便成。 再加上谢清晚带来的嫁妆不少,正好能填补侯府不少的亏空,这两年来的日子,裴老夫人可以说是过的非常滋润,便连白头发都少生了几根。 结果眼下,不仅一夜回到解放前,甚至连从前都不如,因为侯府眼下只有出而没有丝毫的进。 没法子,裴老夫人只能将自己的嫁妆挪出来一些去填补,但只是一些还远远不够,侯府上下这么多张嘴,都等着吃饭。 更重要的是,裴老夫人在裴知衍没法再做官一事上,还是不肯就此任命,将自己的嫁妆,大半都用在打点上。 只期望着,能在洪宗帝的面前能为裴知衍说上几句好话,哪怕是之前的九品芝麻小官,都比现在闲赋在家的好。 可是银子流水的出去,但始终没有什么结果。 高家那边更是鸡贼的很,嘴上说着会帮忙说说话,但实际上,没有任何的动静。 这不,短短几日的功夫,裴老夫人便徒生了许多白发,苍老了不少。 “老夫人,再这么填补下去,您的嫁妆恐怕很快便要见底了,这可是您的压箱底,您可不能全都搭进去呀!” 康妈妈是裴老夫人的陪嫁女使,自是一心向着她,见这银子如流水般的花出去,却听不见半点儿回响,眼见着嫁妆都要被填补完了,康妈妈苦口婆心的规劝。 “这一年,咱们裴家是犯了什么太岁吗,怎么会如此倒霉,康妈妈,你说这该如何是好?旁的我也不求了,只盼着衍儿能够官复原职,他可是咱们裴家唯一的希望呀!” 康妈妈想到了个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狠了狠心道:“老夫人,咱们裴家,其实还有一个人,或许不需要咱们费心的去打点,便能在圣上的面前说得上话。” 裴老夫人瞬间来了精神,“你说的是何人?” “九爷,裴景庭。” 听到裴景庭的名字,裴老夫人的面色瞬间便垮了下来,“你在开什么玩笑,我能求到那个野种的头上去?” 比起二房和三房,裴老夫人最痛恨的,便是夺去了宣阳侯所有偏宠的裴景庭。 不过就是个勾栏里搔首弄姿的花娘生的腌臜货,岂能摆的上侯府的台面上来,也不知侯爷究竟是被什么猪油蒙了心! “老夫人,事到如今,有些不该说的话,奴婢也得说了,虽说裴景庭的身世是上不了台面,但是如今咱们侯府遭了这么大的变故,放眼整个裴家,唯一没有受到牵连,并且依然被圣上所器重的,便也只有他了!” 第171章 先来个三跪九拜 整个裴家遭难,而身为裴家子孙的裴景庭,却俨然是抽身事外,丝毫不受影响。 依旧是官运宏达,这叫裴老夫人心中如何不气恼。 原本,她便极度厌恶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子,如今,他们一家人过得捉襟见肘,而这个最不得人欢心的庶子,倒是独自一人在外,过得逍遥自在。 康妈妈说的话虽然不悦耳,但是话糙理不糙。 同为裴家子孙,凭什么裴景庭抽身事外?既然姓裴,那就必须要为裴家做出应有的贡献! “康妈妈,你去将裴景庭叫来,便说我有十万要紧之事,需与他商议,让他必须要立即过来。” 哪怕侯府都没落了,甚至穷到要精打细算的过日子,裴老夫人这所谓的长辈架子,还是要端着。 可谓是精致的穷逼。 别看康妈妈在裴老夫人的面前贬低裴景庭,一副瞧不起的样子,但实际上,她心中却是畏惧这个年纪虽轻,但气场却强大的郎君。 裴家上下几代人,哪怕是跟着太宗帝,立下赫赫战功的开国元勋的第一代宣阳侯,都没有裴景庭这般,浑然天成的上位者矜贵霸气。 整个裴家,就没有人是不畏惧裴景庭的,哪怕嘴上嚷嚷着裴景庭是野种的裴老夫人。 所以,当康妈妈踌躇着来到静园门口,想着该如何组织语言,才能请动裴景庭这尊大佛,却不想,裴景庭正好打马归来。 “爷,此人说是宣阳侯府的仆人,有要紧事寻您。” 门房见裴景庭归来,第一时间恭敬上前回禀。 裴景庭长身骑于赤兔马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康妈妈,眸底凝霜,气度如华,犹如一头雄狮,在睥睨着到嘴的猎物,令人望而生寒。 “何事?” 康妈妈一步上前,几乎是本能的,便朝着裴景庭跪了下来。 态度卑躬屈膝:“九爷,奴婢奉老夫人之命,有十万火急之事,要……请您过府一趟。” 在用词上,康妈妈都不由用起了敬词,能叫跟在裴老夫人身边,向来耀武扬威的康妈妈,都能如此小心谨慎的,恐怕也就裴景庭了。 真是见了鬼了,为何对着一个年轻小辈,她一个侯府老人,竟然会不由自主的恐惧臣服,这真的是一个勾栏里的卑贱花娘,能生的出来的吗? 原本以为以裴景庭冷漠的性子,怕是不会轻而易举的答应,却没想到,这次他竟然很快便松了口,倒是叫康妈妈没反应过来。 等康妈妈回神裴景庭同意回侯府时,再抬头看去,裴景庭已经骑着赤兔马往宣阳侯府的方向去了。 今天这厮是吃错什么药了,竟然会如此爽快,甚至都没有一丝犹豫的,便应了下来? 不知为何,康妈妈总觉得,这其中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阴谋。 但康妈妈也来不及多想,赶紧追着裴景庭的脚步。 到了仙寿堂后,不等裴老夫人开口,裴景庭便径自在一把红木椅上先坐了下来。 抬眸,冷淡的视线落在裴老夫人的身上,一把嗓音更是如沉金般淡漠:“寻我何事?” 显然,裴景庭应当是刚从官衙回来的,身上还穿着绯色朝服,窄腰系以革带,身姿挺拔如松,绯色圆领长袍更衬得他面若冠玉,宛若神袛。 莫名的,还未开口,裴老夫人便觉得自己先在气势上矮了一截。 “景庭啊,你也是裴家的子孙,近来裴家遭遇的劫难,你也是瞧见了的,如今咱们裴家,也唯有你是在朝堂上为官,并且圣上还能如此器重你, “衍儿是你嫡亲的侄子,他还如此年轻,并且也非常能干,身为小叔,你也总不能看着他的才华,因此被埋没?只要你能在圣上的面前为衍儿说话, “让衍儿能够官复原职,便算是九品芝麻小官也好,此事一旦成了,我便同意让你娘,入裴家的族谱,并且葬入祖坟,如何?” 也亏得裴老夫人能有脸说出这样的话,当初宣阳侯想将裴景庭和他名义上的母亲锦茵一道接入侯府。 裴老夫人死活不同意,最后好说歹说,才将裴景庭领进了门。 但锦茵却是至死都不准踏入侯府半步,便算是死后,也不能入裴家族谱,裴家绝不承认有一个出身于花柳之地的小妾。 锦茵已经过世几年了,如今好好的安葬在西山上,裴景庭才不会让裴家脏了锦茵的轮回路。 裴景庭冷笑,“我娘喜静,不屑于与一帮凡夫俗子为伍,我怕若是迁了坟,会让她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这不就明晃晃的讽刺,他觉得裴家肮脏,不屑于让锦茵入祖坟吗? 裴老夫人气得快冒烟了,“你……” 在她骂人前,康妈妈赶忙按住她,给了她一个不可操之过急的眼神。 如今是他们有事求裴景庭,而他一贯又是强硬,若是将他惹急了,那最后一条路也就跟着断了。 “那景庭你说,你要如何,才肯帮衍儿官复原职呢?莫不成,还要我这个做长辈的,给你跪下不成?” 裴景庭悠闲的动了动两根手指,“既然老夫人都开口了,拿上来。” 在裴老夫人困惑的目光中,楚海矫捷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仙寿堂内。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的怀里,正抱着一块牌位,上刻“供奉锦茵之位”。 骤然看见一块牌位,裴老夫人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你带着一块牌位过来做什么?” 裴景庭轻飘飘道:“怎么说,老夫人你也是我的长辈,名义上的嫡母,跪我这个做晚辈的,的确是不太合适,但若是跪已逝之人,那便没什么问题了。” “我娘在这儿看着呢,便有劳老夫人,先来个三叩首,再哭两声,以显示你对我娘的敬重。” 当年锦茵过世的时候,裴老夫人可是笑的比谁都大声。 还明目张胆的说,那个狐媚腰子总算是咽气了。 如今,她当年做下的孽,就在这儿等着她呢。 裴老夫人的脸彻底黑成了底锅,“我……我可是侯府主母,怎能去跪一个卑微外室……” 话未说完,裴景庭拍拍衣摆上莫须有的灰尘。 “官衙尚有要事,老夫人自便。” 第172章 裴家摊上事儿了 眼见着裴景庭要走,裴老夫人只能一咬牙一跺脚:“等等!” “老夫人考虑好了?”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裴老夫人此刻恨不得能将裴景庭给千刀万剐! 若不是侯府败落至此,她也不必对着一个野种卑躬屈膝,实在是可恶! “祭拜过世之人,也没那么多讲究,磕头是?好我磕!” 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 裴老夫人忍辱跪下,刚磕了一个响头,却不想,裴景庭的嗓音,自头顶传来:“老夫人,你还没哭呢,这个响头,可不算。” “你!” 裴老夫人怒火中烧的抬头,裴景庭淡淡挑眉,“老夫人有意见?” 咬牙,裴老夫人挤出一个笑,“是我忘了,哭是,我最会哭了!” 说着,便扯着嗓子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磕头,这场面当真是壮观极了。 直到最后一个响头磕完了,裴老夫人也是豁出了老命,额头都磕红了,咬牙问:“现在该满意了?” “老夫人如此诚意满满,我自然是满意的。” 康妈妈赶忙上前,将裴老夫人给搀扶了起来。 “那你还坐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入宫,去向圣上秉明实情,谢清晚的死,与衍儿没有半分关系……” 也唯有连老脸都不要的人,才能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来。 裴景庭心中冷笑,在他开口前,外头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高管事稍等片刻,我们老夫人还在谈正事,容我进去禀报一声……” 但显然,高家管事可没这个耐心,一把将裴家管事给推到了一边。 “不管她现在与谁在谈事,都叫她立刻出来见我!” 就是一个小小的管事罢了,便算是侯府没落了,也轮不到他一个做奴才的,在侯府内耀武扬威。 但裴家管事也不敢得罪了,虽然同是管事,但人家是在高家做事,和他便不是在一个档次上。 康妈妈出来,“外面在闹什么?” “康妈妈,高家来了人,说是要即刻见到老夫人与侯爷,我们拦都拦不住,你看这……” 如今侯府落难,最不可得罪的,便是高家,裴老夫人还想方设法的,想与高家联络上,但奈何高太师总以公务繁忙推脱,不见人。 眼下这高家人主动上门了,自然是不能怠慢了。 “原来是高管事,有失远迎,老夫人眼下已经得空了,里边请。” 高管事冷哼声,大步走了进去。 裴老夫人笑脸相迎:“原来是高管事来了,是特意带了太师的意思,今日得空能见我一面了吗?” “裴老夫人,你们裴家摊上大事儿了,赶紧让宣阳侯,一道去高家一趟!” 裴老夫人心中咯噔一下,瞧见高管事的冷脸,心中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敢问高管事,这……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如今裴家上下,还能再出什么倒霉事儿?连爵位继承都被夺了,还能有比这更大的事儿吗? 高管事道:“裴惜墨害死了二公子,太师震怒,若是裴老夫人你们再不去高家,太师便要先将裴惜墨送押刑部发落!” 裴老夫人一阵脑充血,险些没有站稳,“你……你说什么?谁、谁害死了谁?” “裴惜墨害死了二公子,府中上下不少人亲眼所见,赶紧随我前往高府一趟,别墨迹了!” 裴老夫人一阵头晕目眩,“这……这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墨儿怎么可能会害了高二公子?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话我已经带到了,太师如今大怒,你们还是到太师的跟头说!” 在裴老夫人被这个震惊的消息,完全打乱了阵脚时,裴景庭不急不缓的起身:“不论事情究竟如何,既然高家愿意先派人来裴家告知,说明事情还是有回转的余地。” 此刻,冷静沉稳的裴景庭,在裴老夫人的眼中,顿时成了定海神针。 “对对对,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的,墨儿是不可能会做那种事情的,景庭,你速与我一道去侯府走一趟,侯爷他身子不好,腿脚不方便,先不要惊动他。” 等裴老夫人得到消息,匆匆忙忙赶到高府的时候,裴惜墨已经被五花大绑着,关进了草笼中,高太师扬言要将她给沉塘了。 “亲家,亲家且慢!这里头一定有误会,一定是误会呀!” 裴老夫人连跑带喘的,裴惜墨一看到裴老夫人来了,哭天抢地的道:“祖母,祖母救我!我没有杀高承庆,他不是我害死的,我真的没有害他,我是冤枉的!” 高太师坐在檀木镂空云山纹太师椅上,冷嗤道:“府上那么多双眼睛,亲眼瞧见了,是你将庆儿推倒在地,才会害得他一头磕在石阶上,当场身亡!” “什么?墨儿你疯了,好端端的,你为何要推高二公子?” 裴惜墨喊冤:“祖母,我没有推他,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是与四妹妹吵嘴,二公子过来,不知怎么的,便不小心推搡到了他,但他真的不是我害死的呀,我只是不小心推了一下,那力道根本连一个孩童都推不倒,怎么可能会推倒一个成年男子,还害死他呢!” “行了,狡辩的话便不必在说了,你自己也承认了,便是你推了庆儿,才会叫他跌倒磕到了脑袋,一命归西,杀人偿命,裴老夫人不介意老夫将杀人凶手给沉塘?” 裴老夫人见这阵仗,吓得都哆嗦了:“我、我这……” “不!不要杀我,真的不是我,不是我!祖母,祖母救我啊祖母!” 这时,裴景庭不急不缓开口:“杀人偿命,的确是天经地义之事,但太师特意命人来侯府通传一声,应当不是为了让我等来高府,亲眼看着裴家姑娘被沉塘这么简单?” “难怪圣上对裴少卿如此欣赏,与聪明人说话,便是不需要老夫多费口舌,庆儿可是肩负着我们高家未来的,却被裴惜墨给害死了,这笔账,单单只是杀一个裴惜墨,可远远不够。” 裴老夫人心头一紧,听到这话,也顾不上去在意裴惜墨个人的死活了。 “太师你……你这话是何意啊?” 第173章 亲手送姐姐上路 “老夫听闻,你们裴家因为宠妾灭妻,里外勾结,纵容小妾谋害嫡妻,甚至都传到了圣上的耳中,圣上为此震怒,夺了侯府爵位的继承权,更是免了裴知衍的官职。” 这桩丑事,说出来都是让人丢尽老脸。 裴老夫人还想垂死挣扎:“太师,此事有误会……” “有没有误会,与老夫有何干系,只是裴老夫人你说,倘若裴家宠妾灭妻在前,这裴家姑娘又害死了我高家的子孙,再度传到圣上的耳中,怕是连宣阳侯的这个侯位,都保不住了?” 这下,裴老夫人是彻底慌了神,“太师,这、这……裴惜墨做的事情,怎么能因为她姓裴,便与我们裴家牵扯上关系呢?所谓一命偿一命,无论裴惜墨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高二公子的死都与她有脱不掉的干系,太师只管将她处死,她既是已出嫁,便与我们裴家没有任何关系了,裴家绝对不会有二话!” 原本满心以为,只要裴家来人了,自己便会得救的裴惜墨,在听到裴老夫人如此残忍无情的话后,绝望而又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祖母,我可是你的亲孙女!你、你竟然要看着我去死?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对我!当初是你欺骗我,让我嫁给一个傻子,为了裴家我嫁了,如今他们要我的命,你却不肯救我,天底下怎会有你这般心狠的祖母!” 裴老夫人没好气的瞪了裴惜墨一眼。 “什么叫我欺骗了你,当初我分明是问了你们自己的意愿,是你自己争着抢着要嫁入高家,既然是自己选择的路,便算是跪着也要走完!” “如今你害死了高家二公子,侯府已无力保你,为了裴家,也为了你们二房的活路,你且自行了断,别因为你一个人干了蠢事,而连累了整个家族,如今裴家可是再也承受不住波折了!” 此时此刻,裴惜墨才算是真正的看清了自己这个嫡亲的祖母的嘴脸。 在她的眼中,无论什么,都没有家族的兴旺来的重要。 为了家族兴旺,她甚至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便能牺牲身上同样流着裴家血脉的孙女! “我没有杀高承庆,他不是我害死的,我不要死!我不要!” 她还那么年轻,她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而且当时她只是推了一下高承庆,并没有做其他的,他怎么可能就会死了呢? “三姐姐,祖母都这般说了,你怎能如此自私,为了让自己活,而拖整个裴家下水呢?你的性命,是裴家给你的,如今,你既是做了错事,便该自行了结,莫要拖累家族。” 在说话间,裴惜月慢慢朝着裴惜墨靠近。 绝望之中的裴惜墨,在看到裴惜月眼中的冰冷与嘲讽后,瞬间想起了什么。 尖叫着道:“是你!一定是你害死了高承庆,借此嫁祸在我的身上!我便说,那日你为何会说刺激我的话,原来你便是故意与我发生争执,借我的手害死高承庆!” 裴惜月以帕子遮唇,一脸的无辜。 “三姐姐你当真是疯了,为了苟活,便逮着谁都开始攀咬了吗?且不说二公子是我的夫君,我与他同理连枝,又岂会做伤害他的事情,当时,可是你一把将他给推倒, “他一时不慎,才会磕在石阶上,当场亡故,没想到,三姐姐你手上沾染了人命,非但不知悔改,还肆意攀咬,真是无可救药,既是如此……” 裴惜月停顿一瞬,猛地往前一步,离裴惜墨不过咫尺的距离,在抬手间,一把拔下了鬓发间的一支簪子。 “为了家族,妹妹便只能忍痛,亲手送三姐姐上路了!” 手起干脆利落的一簪子插进了裴惜墨的脖颈之上! 瞬间鲜血四溢,溅在了裴惜月的面上。 裴惜墨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本能的张嘴想发出声音求救。 但是可惜,被刺穿咽喉的她,非但发不出任何的声响,反而随着鲜血的喷涌,生命迅速流逝。 裴惜月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靠近,唇瓣停在裴惜墨耳边,很轻的笑了声。 “恭喜三姐姐,你猜对了呢,只是可惜,没有人会相信,以三姐姐你一人之死,换来了妹妹我日后的太平日子,以及家族的幸免于难,三姐姐你,死得其所呀。” 说罢,在裴惜月松开手起身时,裴惜墨颓然往后倒下去。 她不甘的瞪着裴惜月的方向,可是她却再也做不了任何事情,直到,断了最后一口气。 杀死了裴惜墨之后,裴惜月瞬间换了一副柔弱不堪的嘴脸,转身踉跄着朝高太师跪了下来。 “太师,都是三姐姐一人之错,如今我已让三姐姐以一命还一命,还请太师能宽恕月儿一命!” 裴惜月看清了裴老夫人的嘴脸,此刻的她,只想着自己能够活命,只要她能继续在高家待下去。 如今,高承庆已经死了,高家只剩下高承天这么一个成不了任何气候的傻子。 只要高太师归西了,那么整个高家,便都是她的囊中之物,日后,看谁还敢瞧不起她,爬到她的头上来! 裴老夫人也被裴惜月的这一出吓住了,不知为何,裴老夫人总觉得,这个一向温顺的孙女,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但是此刻,裴老夫人也顾不上这些,赶忙也跟着求饶:“太师,如今裴惜墨已经偿命了,还请太师看在我们两家是姻亲的份儿上,便莫要再追究了!” 谁知,高太师却是冷笑了声,“看来裴老夫人还真是年迈愚钝了,庆儿可是我高家的继承人,你裴家一个庶女,害死了我的继承人,便想以一命换一命的形式,掀过此事,这世上,有如此便宜的买卖吗?你是傻子,老夫可不是。” 冷眼旁观的裴景庭适时开口:“太师不如直言,你想要的解决方案。” “如今裴惜墨这个杀人凶手已经死了,好歹我们高裴两家是姻亲,老夫也不会太赶尽杀绝,这样,只要裴家将侯府的宅邸抵给我们高家,此事便算作罢。” 第174章 你可不能离开 裴老夫人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人。 “你……你竟然想打我们裴家祖宅的主意?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高家原本只是偏远乡镇里的一个破落户,是因为高贵妃一人得道后,才鸡犬升天的。 等高家举家入上京时,虽然洪宗帝赏了他们一处大宅院,但是地理位置却并不怎么好,与那些上下几代,早便已经在上京扎根的世家贵族,是没法比的。 而裴家虽然这些年在没落,但是第一代宣阳侯,那可是开国元勋的存在。 其宣阳侯府的宅邸,亦是处于上京最佳的位置之一。 虽然裴家如今被夺了爵位继承权,但只要这个家底还在,祖宅亦是动不了的。 高太师早便看上了裴家祖宅的位置,如今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发难,再为合适不过了。 “是吗,既然裴老夫人说的如此决绝,那咱们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去宫中,与贵妃娘娘说一声,裴家害死了我儿,却不知悔改,恳请圣上裁决。” 管事拱手领命。 原本还一口回绝,满脸恼火的裴老夫人,听到这话,瞬间便泄了气焰。 洪宗帝如此宠爱高贵妃,若是高贵妃真的在洪宗帝的耳边,添油加醋的说裴家不是,那裴家就真的要完蛋了! 裴老夫人低下了她高贵的头颅,向高太师跪了下来。 “太师,真的不是我不讲道理,而是裴家几代人的祖宅,若是将祖宅给抵押了,那我们这些后辈,死后便是无脸再去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了啊!” 裴老夫人痛哭着,可谓是可怜至极:“只要太师愿意放过裴家,除了祖宅之外,其他的我们裴家都愿意做!”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这样,既然裴老夫人你不愿意抵押祖宅,那便折合成银钱,便再支付二十万两银子,此事便算是就此掀过了。” 听到这个数字,裴老夫人直接傻眼了。 “二、二十万两?这……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高太师一记冷眼扫过去,“怎么,你的意思,是说老夫在借机敲诈你了?我死的可是亲儿子!既然你们裴家如此不讲诚意,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入宫去给贵妃娘娘捎个话。” 这高太师分明便是在故意施压,二十万两,别说是裴家根本不可能拿的出来,便算是把祖宅给卖了,也凑不到这个价钱。 所以,高太师这是变相的,逼他们将祖宅给抵押了! “等、等等!太师,此事重大,我一个人实在是不好做主意,容我们几日,让我回去,与侯爷商量一番,可好?” 高太师道:“我的耐心有限,可容不得任何的耽搁,若是裴老夫人如此为难,那老夫也不会过于为难,只是若是圣上得知了此事,直接下旨查抄了裴家, “哎到时你们恐怕是连商量的机会都没有,被官府查抄,与抵押给高家,两者相比,想来裴老夫人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如何选择最优?” 这哪儿是什么最优选择,裴老夫人总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 如果高太师真的要为自己的儿子报仇,直接杀了裴惜墨便是。 如果他真的要追责裴家,早便已经将裴惜墨交给官府来处置,到时裴家必然也会受牵连。 而不是特意又派了人来裴家,将她叫到这里来,与她说了那么多的话。 磨磨唧唧半天,眼下才是真正到了主题上。 高太师真正的目的,便是要得到裴家的祖宅! 真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裴老夫人咬牙,最终只能做出一个决定:“若是抵押了祖宅,太师真的会将此事掀过,而不会传到圣上的耳中吗?” “自然,裴少卿可以作为见证人,他如今可也是圣上跟前的新宠,倘若老夫食言,裴少卿也可告到圣上的面前,如此裴老夫人可是放心了?” 说着,高太师抬了下手,立时便有仆人端了一份合约上来。 “裴老夫人且在上方签个字,等会儿管事会跟着你去裴家取地契,咱们两家好歹也是姻亲,我便给你两日的时间,举家搬出府邸,如何?” 一大家子的人,住在侯府这么多年了,若是要搬走,那么多的东西,两日的时间怎么能够? 高太师简直不是人! 可裴老夫人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只能低头,颤抖着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高太师看了看合约,这才满意的笑了声,“裴老夫人果真是爽快人,来人,送裴老夫人回去。” 裴老夫人刚出了高府大门,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如果不是康妈妈及时接住,怕是要直接摔个狗吃屎了! 裴景庭慢条斯理的跟在身后,见状只心中冷嗤。 这便接受不了了?裴家的报应,才刚刚开始呢。 裴景庭翻身刚上马,楚海现身,呈上了密笺。 “爷,是楚河的八百里加急。” 裴景庭心中咯噔一下,如果没出什么事儿的,楚河是不可能八百里加急的。 他迅速接过信笺,拆开一看,面色骤变! “吩咐下去,我有事要立刻离京,一切事由,交由闻时野来处理,尤其盯紧青州的动向!” 楚海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见裴景庭留下一句吩咐后,便骑着赤兔马,朝着城门的方向飞驰而去! 能让一贯泰山崩于前,都不改面色的爷,能在瞬间乱了阵脚,改变了早便定好的布局,恐怕是谢娘子出什么事儿了? 而就在裴景庭前脚刚离开,闻时野后脚追了过来,却只瞧见了裴景庭远去的背影。 “景庭跑那么快做什么,他知道青州的变动了?” 楚海道:“爷说他有事要离京,京中一切事由,交由少将军处置。” “这可不成,这是大事,景庭现在可不能离开上京,否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闻时野顾不上其他,赶忙追了上去。 幸而裴景庭也刚到城门口,被追上来的闻时野叫住:“景庭,等等!” 裴景庭勒住缰绳,言简意赅道:“晚晚出事了,我要前往临安一趟,京中事由你来处置,” “我处置个屁啊,邵英杰兵变了,如今已经举兵,打到了相州,这厮与大金勾结,前后夹击,声东击西,一夜之间连破数城,这个关键点,你可不能离开!” 第175章 死一百次都不够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裴景庭抓住了,借着这个机会立下战功,打下威信,便能够顺理成章的恢复身份。 到时不论高太师还有什么手段,都是无法动摇裴景庭的储君之位。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如果裴景庭这个东风离开了主战场,那一切可就都要白费了! 裴景庭蹙眉,“我不能拿晚晚的性命冒险。” 机会没有了可以再创造,但是如果谢清晚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那杀伐决断的好兄弟,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了恋爱脑? 闻时野叹气,跟他分析:“景庭,你看你便算是亲自赶去了临安,你也并不知晓谢娘子到底在哪里,你还是需要像大海捞针一样的去寻人,但寻人这种事情, “并不需要你亲自去做,我这便派手上最强的一支精兵过去,寻找谢娘子的下落,再者,谢娘子如此聪慧,万一在你赶去临安的时候,便已经成功脱险, “那你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跑了一趟,还浪费了咱们精心计划的一切,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裴景庭在得知谢清晚出事的消息后,早便已经乱了心神,哪儿还会像闻时野这般,去剖析事情的利弊。 闻时野这般分析后,裴景庭的面上出现了一丝迟疑。 他赶忙再接再厉道:“我同你保证,一定会尽快找到谢娘子,将她全须全尾的送到临安,如果办不到,我便自请军法处置,但是景庭你,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上京,除非你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今日他便是要做这个坏人,誓死也要拦住裴景庭! “还愣着做什么,迅速派兵过去,寻找晚晚的下落,不惜一切代价!” 在说话的同时,裴景庭一勒缰绳,调转了马头,往城内的方向原路返回。 闻时野长舒一口气,擦了把汗。 真是太不容易了,天知道将恋爱脑劝回去有多难! 而宣阳侯府这边,可谓是更加不太平。 高家管事跟着裴老夫人一道回了侯府,嚷嚷着让裴老夫人赶紧将地契交出来,两日之内必须搬出侯府。 因为地契是由宣阳侯亲自保管的,所以裴老夫人只能将裴惜墨害死高承庆,高家要侯府的地契作为赔偿的事儿,告诉了宣阳侯。 宣阳侯本便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如今一听到这个噩耗,瞬间便一个抽搐,倒在地上直口吐白沫。 裴老夫人吓得赶忙叫郎中,但郎中一诊治之后,却是直摇头。 “侯爷这是受了巨大的刺激,导致中风了,这病没法治,侯爷便算是能醒过来,这后半辈子,也只能躺在床上度过,并且说话、走路等等正常行为,恐怕都是不成了。” 裴老夫人两眼一黑,险些便栽了过去。 这都是什么事儿,倒霉的事儿上赶着往裴家来! “祖母,祖父这是怎么了?” 这些日子,裴知衍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谢清晚,带着人不分昼夜的在悬崖底下寻找,只差没掘地三尺,无论裴老夫人他们如何劝,都没有用。 眼下得知家中出了事情,这才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和裴老夫人相比,裴知衍亦是面色憔悴不堪,俨然是好几日不曾休息好了,双眼都布满了血丝。 裴老夫人哭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 这时,在外头已经等不及的高家管事,直接便闯了进来。 “裴老夫人,你们裴家便算是再装可怜都没有用,赶紧将地契交出来,我好回去向太师复命,倘若耽搁了,万一太师又改变了主意,不想要地契,而是要将此事捅到圣上的耳朵里,你们裴家可就更加不好过了!” 裴老夫人只能忍着巨大的伤痛,将地契取了出来,哆嗦着手。 高家管事一把便将地契给夺了过去,裴老夫人一个踉跄,险些没有站稳。 裴知衍赶忙扶住她,厉声道:“你们高家人莫要欺人太甚!” “裴世子……哦不对,宣阳侯府已经没了爵位继承权,你已然不是世子,至多只能称呼为裴公子,你们裴家姑娘杀人在前,还敢在我们受害者的面前乱吼,既然你们如此不知悔过,那我也只能将此事呈秉太师了……” 裴老夫人赶忙拦住,连声赔礼,“管事息怒,我孙儿只是因为担心我这个老太婆,才出口着急了些,并没有任何不尊重高家的意思,地契我们给,两日之内,我们便搬出侯府,还请管事替我们在太师面前,多美言几句。” 说着,裴老夫人将鬓发上的一支缠丝镶珠金簪,塞到了高家管事的手中。 高家管事掂量了下手中的分量,这才露出满意的笑。 “裴老夫人如此知情识趣,我又岂会为难裴家呢,两日期限,裴老夫人要尽快搬离呀。” 高家管事带着地契,趾高气昂的离开了。 还没等裴老夫人喘一口气,二房和三房便得知了侯府被高家给抵押走的事儿了。 “老夫人,这是出什么事儿了啊,侯府可是祖宅啊,传承了几代人,凝聚的是裴家人的心血啊,怎么便到了变卖祖宅的地步了?” 周氏一进门,便嚎啕大哭了起来。 其他人更是跟着应和,纷纷表示这是祖宅,怎么能说搬便搬。 裴老夫人有气无力道:“还不是你们生养的好女儿,惹下了滔天大祸,才害的整个裴家将祖宅给抵上来平息此事,否则一旦传到圣上的耳中,便是连抵扣祖宅的机会都没有了!” 此话一出,嚎啕的声音便小了下来。 周氏没好气的朝着二房的人啐了声,“都怪你生的好女儿,害死了高承庆,却是让咱们整个裴家跟着给她擦屁股,这个赔钱玩意儿,便算是死一百次都不够!” “我的儿子没了,儿媳妇也没了,如今便是连女儿都没了,二房已经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你们三房还要在我的伤口上撒盐,我……我同你拼了!” 裴志一夕之间不知苍老了多少,在经历了丧子之痛没多久后,便又得知裴惜墨死了,并且还是被裴惜月亲手杀死的。 于是乎,裴志便将所有的怨气,都出在了周氏的身上。 怒吼着,便一头冲了过去,与周氏扭打在了一块儿。 第176章 外头不太平了 “二哥别打了,快住手!” “夫人,夫人咱们和气生财啊!” “二叔,快松手!” …… 场面一度混乱,屋内更是乒乒乓乓的一片。 裴老夫人颤抖着手,“你、你们成何体统……噗!” 谁知,话还没说完,裴老夫人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老夫人!” “祖母!” 宣阳侯和裴老夫人两个主心骨都倒下了,裴家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临安,沈家。 连日来的赶路和逃命,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了下来,谢清晚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 睡得舒坦间,外头传来了嘈杂声。 谢清晚睁开眸子,揉着眼角坐了起来。 “外头出什么事儿了?” 立时有女使进来回禀:“姑娘,门房来传话,说是府外有两女一男,称自己是姑娘的仆从,在路上与姑娘不慎走散……” 谢清晚立时便清醒了,马上道:“赶紧让他们进来,带到我跟前来!” 蒹葭和白露一路风尘仆仆,却也丝毫不顾上自己,在沿路找来都寻不到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时。 白露提议,万一谢清晚已经脱险,先一步到了临安呢? 于是,他们抱着最后的希望到了沈家,只盼着能够听到好消息。 在被领着进了沈府,终于瞧见谢清晚后,蒹葭和白露同时哭了出来,飞奔到谢清晚的身边。 “姑娘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呜呜呜……” 蒹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便是连一向沉稳的白露,都眼泪汪汪,流个不停。 “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有保护好姑娘,姑娘这一路来,必然是吃了许多苦,都瘦了!” 谢清晚一人握住他们的一只手,拿着帕子给她们擦拭泪水。 “好啦,都不要哭了,再哭眼睛都要哭成山核桃了,可就不漂亮了哦,我没怎么瘦,倒是你们俩,瘦了一大圈,这一路来,为了寻我必然是吃了不少苦?” 谢清晚不知道蒹葭他们在哪里,无法传信,便只能先到临安,她知道,一旦沿路找不到她人,他们必然会找到临安来的。 而且她送去上京的书信,也已经在路上了,到时想来裴景庭这边也会和楚河他们联系。 哭着哭着,三人的肚子几乎是同时咕噜咕噜唱了起来。 原本喜极而泣的场面,一下子便被肚子叫给打破了,谢清晚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刚要命人传膳,正好这时,沈松照过来了。 才到院子,便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哭声,他还以为是谢清晚哭了,吓得拔腿就往里跑。 “晚晚怎么了?” 一入屋,便与两张陌生,泪流满面,跪在谢清晚跟前的小娘子的视线对了上。 “晚晚,这……几位是?” 谢清晚解释:“表哥,这是我的侍女,来临安的路上,我与他们走失了,他们今日刚到,见着我一时有些激动,能劳烦表哥,让厨房传膳吗,他们怕是饿坏了。” 沈松照连声应下,吩咐仆人立刻去准备膳食。 “谢娘子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爷快担心坏了,我这便给爷写八百里加急报平安……” 楚河话还没说完,谢清晚使劲给他使眼色。 在沈松照的面前,眼下可不能提裴景庭啊,会引发天雷勾地火的! 果然,原本在吩咐仆人备食的沈松照,听见了楚河的话,骤然转过头。 “你的主子,便是让我表妹未婚先孕的那个家伙?” 楚河敏锐的嗅到了浓厚的敌视的气息。 “沈公子,我家爷对谢娘子那是百分百爱护,绝对没有不负责任,只是眼下被一些事情缠身,等处理好了,必然会来临安,正式提亲的!” 楚河觉得自己可真诚可诚挚了,但是最后…… 啪的一声,正门重重关上,刚到临安,甚至连一口水都还没喝上,便被沈家给拒之门外的楚河:“……” 睡了谢娘子的是爷,而不是他啊,他比窦娥还冤啊喂! 谢清晚想为楚河说话:“表哥,楚河只是侍卫……” “晚晚,倘若方才是祖父在,恐怕他都没命能够全须全尾的走出咱们沈家。” 谢清晚瞬间闭上了嘴巴。 虽然这两日接触下来,她感受到了外祖家对于自家人的爱护。 但是这护犊子的劲儿,她很担心到时裴景庭真的上门了,会不会有命进,而没命出呢? 没办法,为了不惊动沈老爷子,谢清晚只能面上先乖巧应下。 等沈松照离开后,谢清晚才道:“蒹葭,你去找家客栈,让楚河先暂时住下。” “好的姑娘,我先给他拿些吃的去,其实这几日下来,他要比我和白露辛苦多了。” 如今还被无端牵连赶了出去,也委实是可怜。 蒹葭将每道菜都弄了一些,放在食盒,便匆匆离开了。 楚河还在沈府后门徘徊,想着等会儿沈松照离开后,他再偷偷翻墙进去,他的任务便是保护谢清晚,可不能离开太久。 “楚河,这边这边!” 蒹葭自后门探出脑袋,朝他招手。 楚河立时跑过去,“蒹葭姑娘,你怎么过来了?” “我、我是奉姑娘之命,给你送些吃的,免得你饿死了,那姑娘便无人保护了,拿去!” 将食盒往他手里一塞,楚河打开一瞧,还是热腾腾的。 “多谢蒹葭姑娘,蒹葭姑娘你真好!” 蒹葭别开视线,耳垂有些发红,又转回来,见楚河狼吞虎咽,跟八辈子没吃饭似的。 “你慢点儿吃,又没人同你抢。” 在沈松照离开院子没多久,陆明礼便过来了。 “谢姑娘,我是来与你辞行的,我该北上回上京了。” 谢清晚道:“陆公子孤身一人北上吗?那些草寇恐怕还在沿路搜查,陆公子还是走水路比较安全些。” 被小娘子关切,心中微暖。 陆明礼笑道:“我已与部下联系上,这次会选择走水路,此番若非谢姑娘舍身相救,陆某此刻也没法站在这儿了,姑娘大恩,来日陆某必结草报恩!” “陆公子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一路当心。” 正当陆明礼要离开之时,段氏匆匆跑了进来。 “晚晚,从即日起,不可离开府邸,外头不太平了!” 第177章 请圣上赐死臣妾 谢清晚心头一紧,“舅母,外头发生何事了?” “青州节度使邵英杰发动了兵变,如今都已经快打到上京的脚底下了,北面已经乱成了一团,北边的人都想往南边跑,这个节骨眼,可千万不要再往北边去了,到处都是乱兵,太危险了!” 听到邵英杰的名字,谢清晚的心跳不由加快了几秒。 前世她便是因为邵英杰攻占了上京,才会被裴家人送给宦官刘敬忠,受尽折磨,哪怕如今她身在临安,已经安全了,可还是本能的来自于灵魂的畏惧。 揪住衣襟,呼吸变得有些急促,面色也跟着苍白了几分。 陆明礼第一时间发现了谢清晚的异常,忙上前一步问:“谢姑娘,你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适?” 段氏忙让人叫郎中过来,谢清晚松开手道:“舅母,我没事,陆公子,如今北面已经乱了,你这个时候再回上京,恐怕会很危险,还是先暂留临安,等北边的战乱平定了,再回去也不迟?” “我的家人都还在上京,我无法独自一人在临安苟且偷生,而且我还有更为要紧的事要办,不得不回去,谢姑娘,你多保重,我们有缘再见。” 陆明礼都这么说了,谢清晚也不再多言,只颔首道了声多加小心。 虽然谢清晚知晓前世裴景庭是安安稳稳的坐上了帝位,并且还铲除了高家。 但是今生毕竟发生了太多变故,就连邵英杰谋反的时间,都提早了快七日的功夫。 裴景庭如今远在上京,谢清晚嘴上虽不说,但心中还是担忧的。 因为北面打仗,百姓们都往南边跑,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临安便多了许多难民。 一时之间,这物价也是水涨船高,便是连普通的大米,都比平常高出了好几倍的价钱,却依然有不少人疯抢,生怕若是到时叛军打到南边来了,到时连米都吃不上。 关于这方面的问题,身处临安首富沈家的谢清晚,就完全不需要担心。 除了沈家人担心她的安危,不让她出门之外,沈府外与沈府内,简直便是一个地狱一个天堂。 半个月不到的功夫,叛军便攻破了上京,洪宗帝带着一众朝臣,由水路一路往南边逃命,上京同前世一样,被叛军所占领。 北边近乎大半的领土,都被叛军所攻陷。 南下逃亡的船只上,洪宗帝与朝臣们都颇为狼狈。 陆首辅道:“圣上,这邵英杰当初能去青州担任节度使,可是高太师所力荐的,如今邵英杰谋反发动叛乱,高太师身为其引荐人,难道连一点儿风声都不曾听闻?还是说,上京如此快失守,高太师在其中也扮演了什么重要角色?” 高太师脸色骤变,厉声反驳:“陆远见,便算是污蔑人,也要讲究证据,将这顶足以灭九族的帽子扣在我的头上,你有什么证据吗?” “当初举荐邵英杰,只是看他颇有才华,倘若知道他有如此狼子野心,我必然第一个杀了他,圣上,微臣对圣上一片忠心耿耿,还请圣上明鉴呀!” 虽然高太师哭诉自己无辜,但当初的确是高太师在洪宗帝的面前力荐邵英杰担任青州节度使。 谁知邵英杰在青州做大,反过头来攻陷了上京,害得他身为帝王,竟然如此狼狈的从上京逃命,实在是奇耻大辱! 自然,此次上京会如此快被攻陷,还是因为刘敬忠那个死太监叛变的缘故。 竟然在关键节点,买通了城门守卫,将叛军给放了进来。 洪宗帝哪儿有防备,只能匆匆带着朝臣们丢下上京,匆匆逃命。 此刻,洪宗帝便将一肚子的火气,都撒在了高太师的身上。 “高太师,因为你的识人不分,也不至于让整个上京沦陷,朕身为帝王,竟然如此狼狈的逃离上京,你的罪过最大!” 洪宗帝在恼火之下,抄起一只茶盏,便砸了过去。 瞬间,高太师的额头被砸破了鲜血。 但是此刻,一向目中无人的高太师,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直求饶。 “圣上,微臣对圣上的忠心,天地可鉴啊,微臣冤枉呀!” 就在洪宗帝要再次发火时,薛嬷嬷匆匆前来禀报:“圣上不好了,贵妃娘娘她……她晕倒了!” 虽然洪宗帝对高太师识人有误而非常恼火,但他并未迁怒高贵妃。 听到高贵妃出事,洪宗帝立时紧张的起身。 “贵妃怎么会忽然晕倒了?太医可瞧过了?” 等洪宗帝跟着薛嬷嬷离开后,高太师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一有麻烦,便让贵妃娘娘装病,高太师这一招,可真是屡试不爽啊!” 面对陆首辅的明朝暗讽,高太师只是擦了把额头上的鲜血,冷笑道:“陆首辅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喜欢落井下石,想借着邵英杰叛变的机会,将我拉下马?呵,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虽然邵英杰去青州担任节度使,的确是高太师所推荐的,但是他与邵英杰叛变的确没有任何关系。 高贵妃得宠,他们高家跟着鸡犬升天,放着如此好日子不过,去与叛军勾结,这不是傻了吗?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狡猾如高太师,自然是不会去做的。 “敏儿的情况如何了?” 太医正在给高贵妃诊脉,见洪宗帝来了,立时起身,“圣上,贵妃娘娘这是急火攻心,这才会导致昏厥,微臣已为贵妃娘娘施针,娘娘很快便会苏醒了。” 正说着,高贵妃便醒过来了,只是她一睁眼,便哭着道:“给本宫一条白绫,让本宫去死!” 洪宗帝心疼不已,立时上前,扶住高贵妃的双肩。 “敏儿,你在说什么瞎话呢,朕在这儿,别怕!” 高贵妃扭头扑到了洪宗帝的怀中,“圣上,都是臣妾不好,若非臣妾的兄长当初举荐邵英杰去青州担任节度使,也不会给他有机会在青州屯兵,如今上京也不会失守,这都是臣妾的错,请圣上赐死臣妾,以安抚朝臣之心!” 瞧瞧高贵妃这以退为进的手段,瞬间便叫洪宗帝心疼不已,哪儿还顾得上去计较高太师的得失。 “此事与敏儿没有半分关系,莫要再说傻话了!” 第178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高贵妃泪眼婆娑的道:“可是圣上要处置兄长,臣妾便只有那么一个嫡亲的哥哥,倘若兄长出了什么事儿,那臣妾也不要活了!” “朕没说要处置太师,只是当初这叛贼毕竟是太师所推荐的,朕在大臣的面前,至少也要做做样子,否则朕也没法向朝臣交代呀,敏儿你能明白朕的苦心吗?” 高贵妃这才搂住洪宗帝的脖子,柔弱的道:“臣妾不想让圣上为难,倘若大臣一定要一个交代,那圣上便将臣妾交出去,为了圣上的颜面,也为了平息大臣的怒火,更是给百姓一个交代,臣妾身为贵妃,也死得其所!” 不得不说,高贵妃这一招以退为进,专攻洪宗帝的内心深处。 高贵妃对于洪宗帝的意义,是非凡的,洪宗帝怎么可能会因为高太师曾经举荐过邵英杰的事儿,便将此事怪罪在高贵妃的身上。 便算是真的要处死高太师,洪宗帝也是不可能会动高贵妃的。 洪宗帝握住她的手,“敏儿,这样的傻话你日后你不许再说了,你是朕的命,便算是朕死了朕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 年少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刻,是高贵妃抱着他,一点一点熬过来的,那份深刻的情感,是旁人,哪怕是吕太后这个生母,都无法取代的。 为了这份感情,便算是高贵妃真的犯了杀头罪,洪宗帝都不舍得动她。 “可是兄长他……” 洪宗帝道:“放心,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高太师与叛贼有什么勾结,朕方才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敏儿且放宽心。” 听到皇帝的保证,高贵妃这才依偎在他的怀中,不再多说。 船只在临安渡口靠停,临安府尹在得知皇帝亲临后,早便在第一时间,带着衙门所有官员来渡口迎驾。 “微臣等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洪宗帝选择临安作为暂时的避难所,除了临安在南方,目前还算安全之外,更重要的是,临安曾经也是前朝的旧都。 此地有前朝所遗留下的宫殿,只要稍加修缮,便能够住人。 虽然从上京被叛军所攻占,一路落荒而逃很是狼狈,但是皇室骨子里的那股高傲,无论到哪里都是不会变的。 哪怕是逃亡的住所,也一定要符合皇室的规格,临安无疑是最佳选择。 等一切暂时安置妥当,能够歇一口气的时候,已经快三更天了。 裴景庭看了眼天色,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还是选择出门。 他已经有半月未曾见到心上人了,如今他们同在一片天空之下,近在咫尺,倘若不是手头的事太多,早在白日船靠岸时,他便第一时间去找谢清晚了。 这个时辰,想来谢清晚早便已经歇下了,他只是看上几眼,绝不打搅到她歇息。 哪怕只是一眼,他便觉得这半月以来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这还是裴景庭头一回去沈府,但他依然轻车熟路,因为早在接到谢清晚的平安信之后,裴景庭便在第一时间对沈家进行了全方位的调查。 其中便是沈府的路线图,裴景庭早就已经熟记于心,便是为了等到今日,这么轻车熟路的……翻墙偷见心上人。 这种翻墙的活儿,裴景庭做起来已经非常顺手了。 修长的身形在黑夜之中,如同鬼魅一般,迅速隐入沈府之内。 从前裴景庭不懂什么叫近乡情更怯,此刻他便站在窗棂外,手伸到一半,却又心中难以压抑住心情。 深吸一口气,正要将窗棂给推开,忽的,窗棂自内向外推开。 猝不及防的,裴景庭便与那双这些日子以来,令他魂牵梦萦的潋滟含春的美眸。 此刻,这双美眸里,清清楚楚只倒映着他一人的身影,而他的眼里,也只盛着她一人。 他站在窗外,小娘子站在窗内,莹莹烛火跳跃着,在面容上投落斑驳的暗影,容色昳丽的小娘子,冲着他嫣然一笑。 “九叔人都已经到门口了,怎么半日都不进来,是不想进来吗?” 在听到这话的瞬间,裴景庭便明白了,谢清晚今夜也没睡,更准确的说,她是刻意在等着他,她知道他会在今晚过来。 这一瞬间,裴景庭只觉得心脏被填满了,满心的欢喜都快溢出来了。 裴景庭纵身一跃,在轻松跳入屋内后,长臂一伸,便将娇软的小娘子搂入了怀中。 鼻尖萦绕的,是属于谢清晚身上,最独特的冷梅清香,让他那近乡情更怯的心境,逐渐安定了下来。 倘若可以,他能一直这么拥着她,一直到天荒地老。 “晚晚,从前我不明白,为何世人常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真的,折磨死我了,晚晚,你是真的吗?” 这话说的,倒有些像孩童一般幼稚了。 年轻郎君的胸膛宽厚又温暖,一如他的拥抱般,令人在无形中便安定了心神。 谢清晚被他的话给逗笑了,伸出一只玉手,踮起脚尖,戳了戳他高挺的鼻尖。 “感受到了吗,现在可还觉着这是在做梦?可还觉得我是假的?” 裴景庭轻笑着,握住她的手,低首间,便在她莹白的指尖,落下一个近乎于虔诚的亲吻。 便像是蜻蜓轻吻着水面,虽是浮于表面,却带着无尽的缱绻与缠绵。 “晚晚是一早便知晓,我会来找你,所以一直在等着我吗?早知你一直在等着,我便该先放下一切,来寻你,叫你等了这般久。” 谢清晚的手一抖,心坎儿的某处,也像是在那一瞬间,被轻吻而过般,苏苏麻麻的。 “那自然是没有的,我知晓你白日必然是没空过来,而且白日里我外祖父他们都在,你若是敢上门,怕是没命能出去了。” 如今沈老爷子他们都已经睡下了,谢清晚才敢在屋里等裴景庭的到来。 “晚晚,你误会了,我怎会因为怕你的家人赶我,便不敢上门,只是初到临安,有许多事要安排,这才耽搁到了现在。” 更何况,此番来临安,除了剿灭叛军之外,还有一项更为重要的事情。 “你忙了一整日,怕是没怎么好好用膳,我让小厨房做了些,你再吃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