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要造反,皇帝居然跟我拜把子》 第一章 肉票生意 京畿道,白水镇。 一个孤独的灵魂望着周遭,他来得有些不知所措。 “真穿越了,你大爷的!” 揉着脑门儿,萧凡从地上站起来,入目之下已是另一个世界的景象。 一股记忆涌上脑海,属于原主的记忆被萧凡全部接收,他竟来到了一个不属于地球古史的“东夏朝”。 萧凡原本是一个,为了生计兼职送外卖的大学生,只因一场车祸丢掉了年轻而宝贵的生命。 而原主也叫萧凡,刚中暑一头摔死。 “萧兄?你没事?咱得赶紧去牙行,若是迟到了咱们可担待不起。” 一旁青皮打扮的青年,一脸怪异地盯着萧凡,好似就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萧凡的眼神与气质,皆与往日有些不同了。 萧凡回过神,瞥向这青年。 张宗宝。 原主儿时的玩伴,与原主一般,是这白水镇远近闻名的青皮。 即流氓。 家产被他败光后,便仗着三脚猫的武艺,随着原主在白水镇的青山牙行做起了打手。 而青山牙行,是京城附近有名的商行,专做拉皮条、劫富济贫、绑架肉票……干的就是生儿子没腚眼的生意。 今日张宗宝来寻萧凡,就是青山牙行有一场交易,需要二人去镇场子,以防有人闹事。 “给。” 看着张宗宝递来的水火棍,萧凡微怔,随后想起来今日是青山牙行开市的日子。 每年秋后,是青山牙行生意最好的时候。 秋后多饥荒,总有些老百姓吃不上饭,卖妻卖女就在眼前。 还是贱卖! 今日应该是要将绑来的肉票,以及这些穷人家贱卖的妻女,拉到镇外小驼山交易。 有人吃不上饭,就有人不愁吃喝,后者便是青山牙行服务的目标。 “走。” 接过水火棍,萧凡沉默着,走在了前头。 既来之则安之,只是萧凡没想到,一开始就要接触这世界的灰暗面。 …… 城镇外,有一座小山,形如驼峰,因此得名小驼山。 萧凡二人赶到时,已近正午,秋日的烈阳令人急躁,等在那里的人早就不耐烦了。 等在这里的人,是几个土匪打扮的青年,其实都是镇上的青皮。 青山牙行不会亲自出面,按照惯例,交易都是外包给这些土匪青皮,这样一来若是将来出事追责,他们可以推说全不知情。 “你们迟到了。” 率先开口的,是这群青皮中,神色最是不善的一个独眼龙:“两个废物,你们今日没有工钱了!” 独眼龙一脸鄙夷,不加任何掩饰,甚至走过来直接撞了萧凡肩膀一下。 萧凡平静中,微皱起眉头。 不过他还没说话,一旁张宗宝已经开始点头哈腰:“龙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萧兄中暑晕了一会儿,这才耽搁了时辰……” 嗯? 萧凡察觉,张宗宝有些过于卑微,一个劲儿地道歉,丝毫不敢提今日的工钱。 一想到二人都签了书契,被青山牙行拿捏着,萧凡也知道人在屋檐下,需要稍稍低头。 不然换他原本的脾气,这就可以一棍子抽过去了。 “张宗宝,我问你了?”独眼龙瞪过来,张宗宝吓得面露惊色。 独眼龙此人,最是心狠手辣,不通情理,二人都招惹不起。 独眼龙走过来用手戳着萧凡胸口,警告道:“这次只扣你工钱,下次再迟到,小心老子打断你们的腿!” 说罢,潇洒一个转身,不屑的眼神一闪而过。 独眼龙习惯了高高在上,他是这场交易绝对的主导者,在青山牙行内的地位也远高于萧凡二人。 “呵。”萧凡微滚了一圈儿,手中的水火棍。 张宗宝紧张得很,连忙凑过来,小声提醒道:“萧兄,不要冲动,咱们签了书契的!” 书契! 想到此处,萧凡就觉得一阵烦躁,有这东西拿捏在青山牙行手里,他俩就永远都是牙行的走狗。 被主人打断狗腿,是没有人会帮这狗伸冤的! 想到此处,紧握水火棍的手,渐渐松弛。 “都看过来!”所有人到齐,独眼龙大喊一声。 “都排好队!老规矩啊,麻袋里的,一两银子一个,凉棚下可挑选的五两一个!” “麻袋里的保证喘气儿,选中谁就是谁,不准退货!” 独眼龙的开场白很简洁,都是做惯了的生意。 虽然早就知道,可亲眼目睹,萧凡还是有些抵触情绪。 买卖人口,应是大罪。 不过青山牙行的生意,幕后有人,与当地官府有联合。 但牙行不可能公开卖肉票,总是需要一些保险手段,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幕:联合一些青皮土匪,将生意外包给他们,由牙行提供货源以及与官府交底。 他们卖出的人,甚至有合法的手续。 这些生意,可做不可说,买家也怕担责,于是就需要知道官府有无授权。 水火棍就是暗示。 因为水火棍,本就是府衙之物,它还有另一个名字——杀威棒! 这也是独眼龙要等萧凡二人的原因,有这棍子在,买家才敢放心参与交易。这棍子说明,官府那边已经搞定,不用再担心后续麻烦。 “选到谁就是谁,都别跟我赖皮,一手交钱一手领人!” 独眼龙扛着他那,锈迹斑驳的大砍刀,宣布交易开始。 “好汉,我选一个麻袋里的!”一个青年排在最前头,率先交钱。 众人看着他交了钱,就走到那一堆不停蠕动的麻袋前,看了许久。 最后他果断选择了一个,动得最激烈的麻袋。 还能动弹,说明至少身体不错,这年头买个人回去可不只是为了热炕头,还得考虑劳力呢。 不过这小伙儿显然太年轻,一两银子的盲盒,怎么可能轻易开出好货。 “嗯!?”小伙儿打开选中的麻袋,一个五大三粗的女汉子,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小子,这你赚了,同样是一两银子,你选了个最够分量的!”独眼龙大笑。 那小伙儿却乐观,没有太失落:“起码身体好,能干活儿哩!” 独眼龙努嘴:“麻袋里有这女人的卖身契,你一并带走,她就是你的了。” “嘿嘿,好!” 这小伙儿走后,排在后头的几人,运气参差不齐。 有人从麻袋里,选中了一个挺着大肚子的;也有人选到比竹竿儿还瘦弱,风一吹就倒的。甚至还有选中老妈子的…… 反正就没有一个,真正品质好的肉票。 对此,萧凡十分明白,其中的内情。 青山牙行干不少逼良为娼的事情,这些女子会先过一遍筛,品貌好的早就送去青楼,或是卖给哪个员外做小妾了。 剩下的,要么是身材相貌啥也不占,要么就是病怏怏的“瘦马”。 一两银子,你还想要什么美人? 而边上五两的看起来姿色好,其实更不堪,都是青楼里的退役徐娘,或是不想做了想从良,或是年纪大了被后浪顶了,只好在此发卖。 “好汉,好汉你就让我换一个!” 一阵吵闹声,让兴趣缺缺的萧凡侧目。 买家都走完了,最后剩下一个老头儿,看起来四五十岁了。 这年头的四五十岁很老。 此人萧凡认得,是镇上的一个老鳏夫,据说很克妻,连续娶了三个妻子都被他克死了。 如今以至于,没有人敢给他说亲事,也没有哪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故此,为了延续香火,他只好来这里买一个女人回去。 而这老鳏夫,运气也是相当不错,居然在麻袋盲盒里,开出一个极品! 第二章 恻隐之心 老头儿从麻袋里开出来的,是一个极品。 不论是身材还是样貌,皆算是上等,这女子绝对算是个美人。 “咦?”张宗宝都诧异了,小声道,“萧兄,这弄错了,这样的女人,舍得一两卖了?” 萧凡也觉得奇怪,这样姿色身段的小美人,应该送去春风楼?至少可以卖十几两。 这老鳏夫运气不错,为何要换呢? 仔细看了一眼,才发现这女人好似睁不开眼,被人扶着浑身像是无力。 气息也喘得不均匀,一看就是有点儿什么病,病怏怏的像是要死。 “一两银子一个,开出什么就是什么,不能后悔!”独眼龙瞪道,却是一脸喜悦,没有丝毫卖亏了的模样。 这个女人活不久了,不能砸手里啊。 老鳏夫苦道:“我年近半百,只是想要一个传续香火的女人,这女人都快死了,只怕带不回镇子就得死外头……” “那我不管,便宜没好货,你可以再出一两银子选一个,但这个不能退。”独眼龙淡淡道。 “我……” 老鳏夫咬了咬牙,跺脚道:“好,我再要一个,这个我不要了带回去也是死!” 说罢,立刻交了钱。 这次运气不错,开出一个半老徐娘,三十多岁的模样,勉强看得过去。 似乎生怕独眼龙将那病女人塞给他,老鳏夫立刻带着人就走。 “老头儿?你买的不要了?” “不要了,晦气!” 目视老鳏夫离去,独眼龙淡淡瞥了一眼,那个被丢下的女人。 指了指远处,独眼龙冷漠道:“去那边挖个坑,将她埋了。” 两个土匪抬着人路过,张宗宝躲闪,也觉得晦气。 萧凡瞥了这女人一眼,觉得她身上的病状怪异。 “她这样的姿色,怎会在麻袋里?”萧凡疑惑道。 一旁的一个青皮道:“她呀?别看柔弱,很有性格,本来是要送去春风楼的……可她宁死不从,挨了打后大病一场,眼看要死了卖一两赚一两。” 闻言,萧凡略点头,如此贞烈的女子,倒是可惜了。 “救……救我!”那女子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一条缝。 仿佛看到了萧凡眼中的怜悯,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盯住了他的方向。 “求……救……” 那脆弱绝望,又不甘心的眼神,令萧凡心头一沉。 他终究是生在红旗下的少年,见不得这样惨烈的事情。 “等等。”萧凡开口。 独眼龙瞥过来,神情不善:“你有什么屁要放?” 萧凡轻笑:“交易眼看就要结束了,龙哥你还得赶隔壁镇子的下一场,在这儿耽搁时间不好,挖坑的事儿让我们兄弟来。反正今日我们来晚了,总是有些对不住各位的……” 张宗宝闻言瞪了萧凡一眼,觉得他多管闲事。 “哟?”独眼龙却笑起来,居高临下地称赞,“萧凡你懂事儿了啊,你说得对,老子的时间很值钱,这坑就交给你俩挖了。” “好。”萧凡示意张宗宝不要说话。 要救这女人,就不能直言说救她,不然以独眼龙贪婪的性格,只怕会趁机敲自己一笔。 “把那女人丢下,我们该走了,得赶下午的交易场子。”独眼龙将挖坑的两个土匪招呼走,把女人留在了地上。 此间事了,独眼龙带着人走了。 “萧兄,独眼龙真没给咱工钱……”张宗宝拄着水火棍,一脸愤懑地看着独眼龙离去淡淡方向,“等老子以后起来了,一定打断你的腿,什么玩意儿,我呸!” 萧凡俯下身,摸了摸女人的额头,又翻开眼皮瞧了瞧。 还好,问题不大。 只是风寒加上伤口感染,并且这女子应该有刻意绝食,才会如此虚弱,看起来随时会死。 若不是求生欲,只怕她最后不会求救。 “萧兄?你不会想救她?”张宗宝在一旁也蹲着,啧道,“这女人看起来活不了几天,这要带回去死在你家里,那你的祖宅可成了凶宅。” “不相信兄长我的医术?”萧凡侧脸笑问。 医武不分家,萧凡既有武艺,当然也家传了一些医术。 张宗宝却呵呵一笑,而后白眼道:“萧兄,你若真继承了令尊的医术,怎会沦落到进牙行混生活?” 玛德,扎心了! 任何时代,医家的政治地位不提,江湖地位是极高的。 再不济的医家,也好过青皮混混百倍,张宗宝说得一点儿不错! “呵呵。” 萧凡哭笑不得,原主确实是一介莽夫,根本不精通家传医学。 可萧凡不同,他完全继承原主的记忆,那些被原主遗忘的看过的医书药典,在接受记忆的时候也变得格外清晰! 也就是说,虽然萧凡没学过医,却突然就拥有了大量理论知识,以及原主先父传授过的,那些曾经左耳进右耳出的经验。 萧凡摇头:“你回家,我带着她慢慢回去。” 张宗宝连忙道:“一起回去,这女人也有几十斤哩,兄弟帮你搭把手也轻松些?” “好,”萧凡点点头,这小子虽然败家,但还是有点儿义气的,“咱去找些藤条来,用两根水火棍做个藤床,将她抬回去轻松些。” 张宗宝应了,去边上割草木藤。 萧凡看着女子:“若是你扛不住死在半路,也不能怪我,这都是你的命数……他娘的这什么世道!” 第三章 未来的打算 这女人倒也不重,约莫八十斤,萧凡与张宗宝只换了两次,便将人背回了镇上。 张宗宝建议,既然要救这女人,最好去医馆。 他还是不太信任萧凡的医术,因为张宗宝从未见过,萧凡在医术上有任何造诣。 此前萧凡的医术,也就治个跌打损伤的水平。 可跌打损伤,这谁不会治?甚至多活几年的老农,都比初出茅庐的医馆大夫更懂。 不过萧凡并未采纳张宗宝的建议,坚持要将那女子径直带回家中。 原因也很简单,以萧凡目前的资金储备,付不起镇上医馆的诊金与药费。 再者,萧凡的确有自信,能够将这女子治好。 “我先回家,你拿这钱,去抓几剂风寒灵,若医馆有熬好的先端一碗回来最好。”路过镇上主街,萧凡背着女子,递给张宗宝一两银子。 “萧兄,这是你仅存的那二两半中的一两?”张宗宝望着萧凡背上的女人,有些无奈,“要不算了?” 萧凡摇头:“你以为我滥发善心?花不到一两银子我就能救活她,比起在独眼龙那里买还划算。” 他知道,只有这样说,张宗宝才会觉得正常。 原本萧凡,就不是个大好人,否则以两人的德行,也难以凑到一起。 “原来如此!”张宗宝笑了,“萧兄睿智,既省了钱,又得了一个美人儿……这样的极品,至少能卖五两哩,到时候玩儿几日再卖出去……” 萧凡白了他一眼,这厮也就这点儿想法了,倒是十分适合他这混账的脾性。 …… “萧兄,我买来了!” 萧凡回到家中片刻,张宗宝便端着药来了,还带着几包扎好的药。 而萧凡简单给那女子洗干净脸后,便开始做饭了。 这女人最大的问题,不是风寒与伤势,而是饥饿。 风寒本是小病,只因为她不愿意成为娼妓,因此绝食,导致身体每况愈下。才连这样的小病都撑不住,一副要死的模样。 只要她自己不想死了,给她喝了药吃些粥,很快就能活过来。 “端给我。” 萧凡接过药液,那是从医馆里端来的,还热乎。 给女子喂下后,张宗宝叹道:“这碗药可贵,本是人家在医馆熬制的,我加了二十文人家才让予我的。” “萧兄,这药一共花了三百文,剩下的这些都在袋子里了。” 说着,张宗宝将一个钱袋子递过来,打开给萧凡看。 里面装着铜板,每个铜板面值十文,叮叮当当一大堆。 萧凡却看也没看,随口道:“你留着。” “啊?” 张宗宝先是一喜,而后摇头:“这怎么能行,你也没钱了,兄弟不能这样做。” “拿着,这点儿钱,就当是你这一路的辛苦费了,还有今日我连累你没拿到工钱……算我赔你的。” “萧兄!” 张宗宝怔住,他没想到萧凡这么讲义气,一下子有些迟钝起来。 “不成!”张宗宝挤了挤眼角,吸了口气道,“你现在还没我有钱呢,别跟兄弟摆阔了,我知道你有义气……” 说着说着,一个大男人,语气渐渐忸怩起来。 萧凡知他是感动了,心中微叹,这时代的人真讲情义啊……若在前世,连累别人没拿到工钱,说不定还得多赔偿几分,对方才会答应呢。 将熬好的粥,端到床边,萧凡将女子头抬起,缓缓喂给她吃。 这女人吃了药,仿佛恢复了些神志,虽然不能言语,但吞咽这个本能动作可以做到。 一边喂着药,萧凡一边道:“宗宝?” “啊?”张宗宝将钱袋丢在桌上,应道。 萧凡见张宗宝不拿钱,也对他感官不错,这个人除了败家一点儿也没大毛病。 “你说咱兄弟俩,难道一辈子就要卖给青山牙行,一辈子给人做走狗吗?”萧凡道。 闻言,张宗宝略有些无奈,沮丧地躺在屋子里藤椅上。 “有什么办法呢?”张宗宝苦笑,“咱俩可是签了书契的,不干?那得赎身呢!” 书契,说白了就是卖身契,只是比女人的卖身契略好些,至少不会卖皮肉。 两人签的是卖力气的书契,已经是青山牙行的打手,如果想要走那就是毁约,需要拿钱赎身。 “那就赎身。”萧凡理所当然道。 他们的书契,是自愿签署的,这事儿青山牙行占理。 “赎身?” 张宗宝扭过头来,白眼道:“萧兄你是不是忘了,咱们签的契约,要赎身得一次性付清五十两……两个人就是一百两……” “可是,咱俩加起来,能拿得出十两现银吗?”张宗宝苦笑道。 十两? 萧凡暗笑,这也太乐观了,应该五两都没有。 萧凡轻笑:“那就挣钱。” “挣钱?” 张宗宝无奈道:“我的萧兄,咱俩书契都在青山牙行,干私活儿也得经由青山牙行同意……除非你卖了这祖宅,否则没戏。” 祖宅? 萧凡回顾四周,眯起眼来,他还当真有这心思! 张宗宝却被他这眼神吓到,连忙劝:“你可别犯傻,卖了这祖宅,你可就是不孝的罪名,将来如何在世上立足?” 不孝? 萧凡恍然,是了,在这个时代,对孝之一字看得极重。 卖祖宅,绝对是不孝中的典范! 背上不孝的名声,将来不论是经商还是做官,都是自断前程。 一个不孝的人,能指望他有其他美好的品质,简直是妄想。 “那如何是好……” 粥已喂完,女人嘴角流了一些,萧凡顺手给她擦拭……一瞬间,萧凡生出计策! 盯着女子的脸颊,萧凡笑道:“那就只好找个人,替我们去挣钱了。” 张宗宝闻言,顺着萧凡的眼神,也看向床上的女人。 胸大、腿长、长得俏! “兄长的意思是?”张宗宝眼神斜睨,带着试问。 萧凡点头:“正是。” “兄长聪慧,这女人身材相貌都极好,若是做暗娼,生意定然极好!”张宗宝喜笑颜开。 经由官府同意的青楼或教坊司里的女子,乃娼妓。私自招嫖,不经官府记录在册的卖身女子,则为暗娼。 “你大爷!”萧凡连忙解释,“老子不是这意思!” 你他娘地,就知道男女那点儿事儿? “啊?萧兄不是这意思啊?”张宗宝有些失望的样子。 萧凡白眼:“我的意思是,我暗中主导,挣钱的生意挂在这女人身上,青山牙行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挣到钱赎身之后,我们就可以亲自主持了……” “原来如此,兄长真是睿智,”张宗宝笑道,可又转喜为忧,抓耳挠腮,“可咱们如何挣钱呢?” 张宗宝表示,我只会败家……只会花钱呐! 第四章 穿越者如何快速敛财 在知道,要依靠床上的女人赎身后,张宗宝对萧凡救她的事情也上心起来。 接连两日,青山牙行不曾召唤二人,在两人的照应下,床上的女人脸色已经恢复不少。 今日已经醒了。 “这里是……” “玉姑娘,这里是在下的私宅。”萧凡见她醒了,便坐到床边。 玉有容面带惧色,一个陌生男子靠近,她自然紧张,连忙抓住被子遮着胸口。 并暗暗感受自己的身体,是否有任何不适。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玉有容小心翼翼地道。 一觉醒来,两个大汉就在床边,这对一个女孩儿来说,实在是太恐怖了。 生怕两人兽性大发,玉有容说话语气很轻,喘气都不敢大声。 “喏。”萧凡从床头,拿出一张纸,递给她看。 正是玉有容的卖身契。 还夹带着一张,玉有容的户籍书。 这上头,自然有玉有容的一切资料,在那装着她的麻袋里,手续挺全乎。 一旁的张宗宝,很有眼力劲地,倒了一杯水过来。 萧凡接过,递给玉有容:“姑娘可还记得,在小驼山向我求救吗?” “是公子救了我?”玉有容恍惚间想起来了,她当时已经神志不清,求生欲作祟下呼救,那少年的模样一下子清晰。 正与眼前的,坐在床边的这少年契合起来。 随后,玉有容挣扎起身,在床上跪伏:“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头磕得实诚,若非萧凡扶她,只怕要一直磕下去。 “姑娘不必多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乃男儿所为,不值当个什么大恩。”萧凡摇头。 卧槽! 一旁的张宗宝,已经看呆了,突然就觉得萧兄好像变聪明了。 这话一出,这女人可不得更感激了? 果不其然,玉有容还很激动,跪着没起身,只是没磕头了。 她认真瞅了瞅萧凡,而后抿嘴啜泣道:“此恩此情小女无以为报,若恩公不嫌弃,有容愿许以此身报还!” 说着,玉有容脸红了。 萧凡则是愣了。 以身相许? 我居然也有今天?! 岂料,张宗宝却笑道:“玉姑娘,你是看我萧兄形貌昳丽,潇洒英武?若他生得丑陋矮小,只怕你又说,下辈子做牛做马以报恩情了?哈哈……” 萧凡忍住了笑,白了这厮一眼,心道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玉有容则是带着羞涩,不敢接话,偷瞄了萧凡一眼,觉得这男子的确相貌堂堂。 不过萧凡也不会自恋到,当真以为她是对自己一见钟情了。 最根本的原因,在于这张还未填写主家姓名的卖身契! 玉有容的卖身契,她已经画押了,主家还空白着。这也就是说任何人得到这张契约,填上自己的姓名与印鉴,都可以成为玉有容的主人。 而这张卖身契上,可是有官凭印鉴的! 这便是青山牙行的生意,虽然过程可能不合法,但结果一定是合法的。 如今这张卖身契,在萧凡手中,玉有容明白他就是自己的主人,自然要想方设法讨好。 “姑娘起来。” 萧凡道:“我有一桩生意,想与你谈。” “生意?” 听到这两个字,玉有容像是过敏,下意识退后了些。 吓得眼中瞬间浸满泪,将被子拉起来遮住身体,瑟瑟发抖。 然后哭起来:“求求你们不要卖我!我,我可以干活儿,做什么都行的……” 萧凡叹气,知道她误会了,见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又不禁心中怜悯。 狗日的青山牙行! 狗日的世道! “姑娘不要害怕,不是要卖你。”张宗宝笑道。 只是这小子的笑,太贱,丝毫给不了玉有容安全感。 玉有容将信将疑,斜睨着他。 “也不是要你卖。”张宗宝察觉不妥,补充道。 卖?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瞬间再度情绪崩溃,眼看又要吓得哭出来。 “不会说话就闭嘴你。”萧凡回头瞪了那小子一眼,你还不如不解释呢。 而后转回来,对玉有容说:“我要做一桩生意,但我二人在青山牙行旗下,不能以我二人的名义做生意,需要一个代理人。” “恩公对小女恩情深重,只要……只要不是皮肉生意,有容什么都答应!”玉有容松了口气,也立刻表态。 她生怕被认为没有价值,真的被拿出去卖。 她虽然可以为了名节不惧死,但可以不死,谁又想死呢? 尤其是,几乎死过一回后,玉有容对死亡有了新的理解,也更想活了。 “好!”萧凡点头,与她达成约定。 不过那卖身契,萧凡并不打算现在还给她。 …… 玉有容在家中养着,她还不便动弹,萧凡带着张宗宝出门。 “萧兄,你到底要做什么生意,真能让咱俩很快赎身?” “放心,可以。” “若是可以赎身,今后小弟就唯萧兄之命是从!青山牙行做的都不是正经生意,若不是为了生活,谁愿当真卖给他们……” 这话说到了萧凡心坎儿里。 以萧凡的价值观,是做不到继续干这行当的,有些事情虽然他无能为力改变,但至少可以不做帮凶。 “少废话了,跟我去采买。” 萧凡要挣钱,他有无数种手段。 穿越者致富最快的手段,萧凡当年都在网上看过。 首当其冲的,就是卖精盐! 简单、快捷、技术要求低,且一本万利。 但萧凡不准备碰盐。 原因很简单,这个时代盐铁等必需品,由官府统一售卖。 卖私盐,这是死罪,满门流放甚至抄斩,鸡蛋都给你摇散黄了! 整个东夏国,每年“盐业”的国库收入,近三千万两白银! 谁敢动这一块儿的蛋糕,必定是死状惨烈! 而除开盐之外,最方便快捷的搞钱手段,就是酒了。 高度蒸馏酒,在这种时代,一定能快速敛财……但是! 制作蒸馏酒,需要一些特殊器皿,萧凡要制作出来,就需要先炼出玻璃。虽然可以用陶土烧制,但时间与技术成本都不低,效果也会打折扣。 且最重要的是,今年收成不好,全国民间禁止大量酿酒! 那么留给萧凡的选择,其实就不多了。 思来想去,考虑了成本、技术等因素后,萧凡选定了第一桩生意。 “万福楼?” 二人站在门口,张宗宝一脸不解:“萧兄,来此作甚?” “买原材料。”说罢,萧凡跨了进去。 万福楼,是镇上最大的商铺,也是唯一可以与青山牙行掰手腕的商行,据说幕后站着大人物。 这里主要经营的,是日常生活所需品,甚至可以合法售卖官盐。 萧凡进门,直接去了卖糖饴的角落,一眼扫了一遍所有糖品,果然没有白砂糖! “掌柜的,摆出来的所有红糖,我全都要了!”萧凡大手一挥,将一把碎银子拍在桌上。 第五章 粗制白砂糖 在张宗宝万分不解中,萧凡将两人凑来的三两银子,全买了红糖。 回去路上,张宗宝整个人快抑郁了,他没想到萧凡说的生意就是这个。 红糖除了吃,还能有何用? 用来倒卖? 可拿的也不是批发价啊,何况两人并没有销路,难道要沿街售卖?能卖出去吗? 那可是三两银子!若是节省些,足够两人吃喝几个月了,若这样浪费了,张宗宝觉得真是想死。 “咚。” 回到萧宅,张宗宝将抱着的一大坛红糖丢到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累死咱了。”张宗宝擦汗,一边看向走在后头的萧凡。 忍不住道:“萧兄,方才在外头你不让我问,现在回家了没人偷听得见……你到底要用这红糖做什么,可以说了?” 萧凡小心放下手中的坛子,两人的坛子可都不轻,这一路回来也给他累着了。 一斤红糖二十文,一两银子能换一千文钱,三两银子便买了一百五十斤。 哦,还有饶头的十斤,因为买得多,万福楼的掌柜特意送的。 “那就告诉你,我要制作一种新的糖。” “啊?” 张宗宝愣了,糖还分新旧? 萧凡道:“等做出来你就晓得了,去把厨房里的大铁锅搬过来。” “我才刚坐下,哥。”张宗宝白眼道。 “想赎身就麻溜点儿。”萧凡走到角落,将早些年修葺院子剩下的砖,挑选了一些陆续搬到院子中间。 开始搭建灶台。 张宗宝无奈起身,拍了拍屁股,哼道:“萧兄,若是此事不成,我可没钱了,你得收留我。” “你不一直住我这儿吗?”萧凡笑道。 闻言,张宗宝咳了一声,便乖巧地跑去厨房,很快就看到他搬出一口大铁锅。 灶台已经搭好。 张宗宝刚将锅放上去,又听到:“宗宝,去厨房拿些木炭来。” “好……”张宗宝有气无力地道。 等他出来时,看见院子中间露天灶台已经点火,萧凡已将一坛七十斤的红糖挖了大半丢入锅中。 院子里有一口井,萧凡将刚打起来的井水,倒了半桶进锅里。 将红糖再加工成白砂糖,首先要溶解、加热。 在这个过程中,添加活性炭吸附杂质。 活性炭少有,但木炭还可以用,虽然效果会有折扣,不过总算是能有效。 接下来,张宗宝便亲眼目睹,一场在他认知之外的变化。 溶解加热之后,大块木炭的加入,让一锅红糖水变得诡异起来,开始上下分层。 杂质被吸附,开始沉淀,整个过程不能烧开,维持温度就好,否则味道可能会苦。 等沉淀得差不多了,萧凡熄了火,对张宗宝招手:“来,帮我把糖水倒出来。” 张宗宝上前,两人合力,这一锅可重。 将上层糖水倒入一口干净的盆里,萧凡道:“把剩下这些倒了,把锅刷干净。” “倒了?!” 张宗宝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凡:“这里头还有不少糖呢,可浪费。” “倒。”萧凡见他不舍得,也是哂笑,这般是有些浪费。 但没办法,工艺条件粗浅,只能是要浪费一些了。 何况现在是做试验,萧凡没多余的锅,也没多余的时间,再去将残渣里的糖二次加工出来。 那太繁琐了。 “啧!”张宗宝忍着痛,将沉淀物倒在院子角落。 然后将锅端到井边,很快打水上来洗净,才又端了回来。 接下来,萧凡将干净的糖水倒入锅中,便是简单地烧开水了。 “咱俩轮流来,把水慢慢烧干,有东西就捞出来风干。” 这是最后的一步,析出晶体。 等这水烧干了,析出来的晶体搓成细砂,便是粗制的白砂糖了。 于是,半个时辰后,两人得到了第一批成品。 一小罐子,不是特别洁白的白砂糖。 “就是此物!”萧凡松了口气,他就怕工序粗糙,做不出来成品,那就白瞎了。 但原理正确,哪怕工艺不精湛,也还是没有失败。 “这就是新糖?”张宗宝认真端详,将罐子拿到手中掂量了一下,而后整张脸垮了下去。 萧凡坐在地上,满脸黑炭色,笑道:“这便是白砂糖,咱俩赎身的第一桶金!” “哥,我的亲哥!”张宗宝快哭了,苦笑道,“用了半坛子糖,少说三十斤,就出来这十来斤白砂糖?” 三十斤换十斤,这特么不是血亏?! 张宗宝不理解,且崩溃。 “十斤算多了,我还以为只能出个七八斤呢,不亏。”萧凡却是松了口气。 见萧凡如此轻松自得,张宗宝也诧异:“难道这东西,能比得上咱损失的红糖?” “当然!”萧凡理所应当。 “这玩意儿和红糖有何区别?”张宗宝白眼道。 萧凡笑了笑:“从本质上讲,没有什么区别。” “那它凭什么能更贵?”张宗宝质问。 “因为它生得好看,风味更佳。” 萧凡道:“虽然吃起来都是甜的,但两者不可同日而语……就像是贡米与咱吃的米,都是米,但价格却天差地别。” “这……真的?”张宗宝歪着脑袋,一脸的不信。 萧凡也不恼,张宗宝毕竟没见过世面,更不懂有钱人的消费心理,只要将这些糖卖出好价钱……这小子就不会咋呼了。 “继续,把剩下的红糖,也都制成白砂糖。” 这一日,吃了晚饭后,又熬了两个时辰。 后续有了经验,得到的成品略多些,一共一百六十斤红糖,粗制成的白砂糖约有六十斤。 萧凡知道,如果有成熟的工艺,一斤半红糖约莫就可得一斤白砂糖。 这个比例还是低了,但已经足够了。 不得不说,张宗宝干活儿的确是一把好手。这一天下来,虽然废话牢骚极多,但手下的活儿,也没撇开过。 倒是让萧凡觉得,这厮值得拉一把。 “萧兄,我称了一下,有六十三斤呢,咱手艺越发好了!” 大概是第一次,有一种创造的成就感,败了一辈子家的张宗宝,由衷地感到得意。 萧凡也累极了,嘱咐道:“密封起来,别被露水润湿了,明天一早咱去万福楼卖了它!” “万福楼会收吗?”张宗宝从兴奋中回过神,又担忧起来。 第六章 张宗宝:咱发财了呀! 万福楼。 “二位贵客,又是来买红糖的?” 掌柜一脸窃喜,搓着手:“我这一层,又调来许多红糖,加上昨日剩下的还有个一两百斤……” 见掌柜的一脸喜悦,像是看见肥羊的眼神,张宗宝有些心虚。 萧凡则是轻哂,自信道:“掌柜误会了,我二人今日不买糖,而是来卖糖。” “卖?” 掌柜闻言,一脸古怪:“货物出售,概不退换!” 他还以为,两人是昨日买多了,今天要退些回来。 这怎么可能呢! 哪有卖出去了,还往里回收货物的商家? 掌柜看两人的眼神,也有些不善起来,余光蔑到门口,两个守门的打手已经盯了过来。 只待他一个眼神,就可以拿下这两个闹事的。 在他看来,买了就卖回来,这就是砸场子的行为。 “掌柜误会了,万福楼做生意的规矩,小生晓得,怎会吃了吐呢。” 萧凡道:“我兄弟二人,要卖给您的,并非红糖,而是此物。” 说罢,将一个小罐子,拿到柜台前,当面揭开。 这一罐,约有五斤,萧凡打算试试水的。 “哦?” 掌柜戏谑道:“我万福楼,什么东西都有,自有进货的渠道,二位小兄弟还是不要打趣了。” 张宗宝搓着手,眼睛四处瞟,极为不自信。 萧凡淡定指着罐子:“掌柜或可一观,再有后话不迟,想必您不会后悔。此物,天下只此一家,绝无分店。” “嚯?” 掌柜也是一笑:“我倒是奇了,小兄弟好自信,难道真有我万福楼都没货源的好物?” 说罢,他将罐子扶过去,斜睨了一眼。 “这如同沙砾的,是何物?” 掌柜觉得,大概不会有人,敢来万福楼卖砂子,寻他的开心。 故此还真有些觉得奇怪了。 他伸手就要进罐子里,同时询问萧凡:“小兄弟可介意?” 萧凡摇头:“掌柜的尽管细看。” 掌柜从罐子里,抓出一小撮白砂糖,放在手中端详,而后大为好奇: “此乃何物?我万福楼,的确没有。” 萧凡笑道:“此物名为白砂糖,我家里的人偶然所制,算是秘方。” “糖?” 掌柜诧异,轻捻起一撮,放在舌尖上一品。 眼前一亮:“果真是糖!” “嘶!”掌柜的顿时一惊,看向萧凡两人的眼神,也从戒备变成了欣赏。 “此物是由红糖所制?” 谁都不傻,掌柜一眼看出是红糖,除了昨日两人才来买了大量红糖外,这白砂糖不纯还有些许红糖的味道。 但即便如此,掌柜的也立刻嗅到了商机! 萧凡为难道:“此乃我家秘方,加入了许多不可轻传的……” “懂,我懂!”掌柜摆了摆手,不再追问。 他自己也是做生意的,自然知道独家秘方这几个字的威力。 看了看左右,还好今儿一大早没几个人,掌柜对二人道:“二位小友,后堂叙话?” 张宗宝挠了挠头,看向萧凡。 萧凡道:“请。” …… “我的天呐!” 回家路上,张宗宝像个会说话的公鸭子,嘎嘎个没完。 “发了,哥,咱发财了!” “那傻帽丘掌柜,他是不是傻的,居然真被你忽悠了,竟给这般高价!” 萧凡淡淡道:“小点儿声,财不露白,你忘了你怎么输掉家产的了?” “是!” 张宗宝这才冷静下来。 当初他就是因为太年轻,到处炫富,导致被人设计,才在短时间内败光了家产。 张宗宝压着惊喜,直到回到了萧宅,他再也压不住,像个傻子一样在院子里狂奔起来。 甚至还想脱衣服。 “家里还有女的,不要太放肆了。”萧凡笑骂道。 这时,玉有容在主屋喊道:“恩公回来得正好,吃粥了。” 能下地后,玉有容便想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知道,想要不被发卖,就要展现出足够的价值,否则春风楼就是她最终的归宿。 兄弟俩一大早去卖糖,玉有容便咬着牙起来,熬了一锅粥。 “还吃什么粥啊,爷以后顿顿要吃……吃饺子!”张宗宝张口就是豪言壮语。 “啊?”玉有容看向萧凡。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家里哪有条件包饺子。 萧凡笑道:“别管他,他不吃就饿死他。” “吃,我吃。”张宗宝变脸极快。 玉有容微抿嘴,却也不敢露出笑意。 饭桌上,三人各坐一方。 萧凡将一个钱袋子,丢到了桌子上。 “叮……” 不小的金属碰撞声,让玉有容侧目:“这么多钱?” 萧凡将钱袋里的银两,倒在了桌面上,戏谑地看着她。 张宗宝已经忍不住,要解说:“玉姑娘,咱们要发财啦,哈哈哈!” 说着,吃进嘴里的粥,都流回了自己碗里。 萧凡嗤笑一声,白了这厮一眼:“没出息!” “这,这是多少钱呀?”玉有容也满怀期待起来。 萧凡张口,张宗宝却替他说了:“二两半!” “啊?”玉有容震惊了,“二位恩公早上去,不是只带了一罐五斤的糖吗?” 张宗宝嘿嘿道:“是啊!那傻帽掌柜,居然愿意出五百文一斤的价!” “五百文……一斤?” 玉有容有些意外,但随后竟点头道:“此地距离京城不远,若是卖去京城,这样的品相,的确有不少大户人家会买。” 听她这样说,张宗宝笑道:“京城有这么多人傻钱多的傻帽?说得好像你去过京城似的。” 玉有容沉默了,站起身去,给两人盛粥。 萧凡注意到了,心中诧异,难道这女孩儿来自京城吗? 既然如此,又怎会卖到白水镇来。 传闻京城的人,日子都过得好哩,怎会卖儿卖女呢,难道是被青山牙行劫来的? “宗宝。” “啊?” 萧凡喝了口粥:“一会儿你再搬两罐,去万福楼卖了。” “不全卖吗?”张宗宝意外,他觉得应该趁机多卖些。 “产出太多,就卖不出高价了……就这样下去,不出几日我们也能凑够赎身的钱。” 萧凡觉得,还是要低调,他与万福楼的掌柜说好了彼此保密。 他需要安全,而万福楼需要没有别的竞争对手,独家进货渠道,这也是一个极好的宣传卖货噱头。 张宗宝不太明白,但还是点头:“嗯,好!哥,以后我都听你的,你太有本事了!” “我不吃了,我这就去卖糖!”两口喝完粥,张宗宝立刻就去厨房,去取藏好的白糖。 张宗宝走后,萧凡见玉有容有些心不在焉,便道: “有容,这生意名义上算你的,你放心自然也会有你一份。” 萧凡承诺道:“等我俩赎回契约,我就撕了你的卖身契,你就自由了。” 自由? 听到这话,玉有容动容了,可却不是欣喜若狂,而是噤若寒蝉。 她连忙摇头,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不,我不要自由,我不要离开这儿!” 第七章 媒氏馆,玉有容从良 自由二字,好似触及了玉有容的神经,令她产生了生理性反应,吃到嘴里的粥都快吐了。 而后她竟放下碗筷,跪在萧凡面前:“恩公,求您了,别赶我走。” 萧凡一下怔住。 他猜测玉有容应是无处可去了。 一个没有路引,没有当地户籍的女子,出门就得再被人绑了肉票。 “姑娘快起来,我没这意思,你若愿意可以一直待在我家。”萧凡说着,看着玉有容那哀哀戚戚的模样,心底不禁可怜。 这世道,逼得人真是毫无尊严。 若在自己的时代,这样姿容的女子,那简直是女神。 可在眼下,这等美人也只能谄媚求存。 将玉有容扶起来后,萧凡皱着眉头,他心中很不喜这一幕,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自己就沦为了别人的奴隶。 “多谢恩公收留,有容什么活儿都可以干的,我不怕吃苦,也不怕累!”玉有容虽站起来了,但心中还跪着。 “吃饭。”萧凡坐下,指着凳子。 玉有容也坐下后,萧凡道:“吃完饭,我将这生意交代给你听,许多细节与后续跟万福楼长期合作……若是签署契约,得你出面……” 白砂糖的生意,虽然幕后是萧凡主持,但明面上不能让青山牙行知道。 至少在萧凡拿回书契前,不能被戳破,此事他已经格外交代给张宗宝了。 免得这小子犯了傻,被人套出话去,还不知闯了祸。 “我,有资格签契约吗?”玉有容指着自己,苦笑,她的卖身契还在萧凡手中呢。 一个奴仆,是没有资格拥有私人财产的! 萧凡拍了拍额头,皱眉:“我险些忘记这个。” 说罢,他沉默了片刻,而后盯住了玉有容。 玉有容被看得发毛,但不知为何,她却没有再向后缩。 萧凡正色道:“玉姑娘,我有一个法子,只是……” 玉有容放下碗筷,将小脑袋伸过来些,眼神带着询问。 “就算我撕毁你的卖身契,你的户籍不明,也是不行的。” “而我也需要保障,若我撕毁了契约你不认账了,我也拿你没法子。” 玉有容乖巧点点头。 “那,恩公有何高见?有容愿从恩公之意。” 萧凡摸了摸鼻子,咳道:“只有让你在这里落户,以流民的身份落户白水镇,重新办理户籍和身份凭证……” 闻言,玉有容大喜。 “多谢恩公!” 重新成为一个良民,这是所有签署过卖身契的人,共同的梦想。 玉有容的卖身契,可是死契,是卖身契里最可怕的一种,主人一个心情不好甚至可以打死她。 她当然想从良了。 “玉姑娘,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萧凡干笑道:“你要落户白水镇,以我们目前的条件,只有一个法子。” “嗯?……呃!” 见玉有容从疑惑变成满脸红晕,萧凡便知道她反应过来了。 忸怩了一下,玉有容攥着衣角,怯生生地道:“恩公救命之恩,有容愿全身以报……” 萧凡也觉得尴尬,咳道:“吃饭吃饭,吃完去衙门……” …… 县衙。 白水镇隶属于兰台县,是京郊最近的区域,而兰台县的县衙设立在白水镇。 吃完饭后,萧凡便带着玉有容,来到了县衙。 不过却没走进县衙正堂,而是走进了旁边的一个衙门。 县衙不小,下属多个部门,其中有一个部门叫做——媒氏馆。 媒氏馆不大,没有什么实权,但这个衙门有一个功能,是几乎所有百姓都得来一趟的原因。 它管老百姓的嫁娶婚事! 要成亲,就得来这里登记,夫妻二人签署婚书,才算是得到了朝廷认可的一宗婚姻。 有些地区过于偏远,民间自行编纂的婚书,也可以得到朝廷认可。但显然,白水镇还不是那等不毛之地。 是的,萧凡让玉有容落户的方法,就是与她成亲。 只有如此,才能让玉有容在白水镇有合法身份,替他处理白砂糖生意的后续。 原本萧凡提出想法时,是觉得会被玉有容反对的,但他没想到玉有容只是害羞了一些,便立刻答应了。 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萧凡知道,这是她想尽快从良了,从一个奴仆变成良家妇女,实现阶级的跨越。 于是,萧凡带着她来了媒氏馆。 只是没想到,刚走进媒氏馆的衙门要求登记,便听到坐班的差人笑骂:“今儿也有人来?” 随后,萧凡瞥了一眼墙壁,挂着一本黄历。 是今日的一页,其中有一句话是:忌婚嫁。 “小哥出门没看黄历?”差人笑问。 “额这……” 萧凡眼神询问了玉有容,她并没说话,而是期待地看着自己。 “这年节,也不知啥时候饿死,管他吉日不吉日的……”萧凡笑道。 说着,将准备齐全的手续递交过去。 …… 等张宗宝回来,看到桌上摆着的婚书,以及上面落款签署的名字……他刚卖了两罐五斤白砂糖,得了五两银子的喜悦,一下子就冲没了。 家人们,谁懂啊,出门一个时辰,好兄弟居然背着我成亲了! “哥!” 走进里屋,见到在布置婚房的两人,张宗宝气道:“你太不够兄弟了!” “咋了?”萧凡一边将买来的红花挂上,一边笑问。 作戏要全套,成亲自然要挂红,喜字什么的也得安排,不然傻子都知道是假成亲。 所以回来路上,二人采买了不少东西,准备将萧宅装饰一番。到时候再摆两桌请街坊吃个便饭……也算是有人见证了。 张宗宝指着堂屋,那桌上的婚书,质问道:“你成亲了我咋办?” “啊?”玉有容瞪眼,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移动,心中暗呼精彩。 萧凡则白了这厮一眼,笑骂:“你是嫉妒呢,还是嫉妒呢?”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的?”张宗宝有些生气。 在他心中,早已将萧凡,当成自家兄长。 突然看到二人婚书,有种被好兄弟遗弃了的感觉。 “哈哈。” 萧凡哼道:“你是哥还是我是哥?长兄为父,你以后成亲我得管,但老子成亲不归你管。” “……”张宗宝哑口无言。 但还是觉得委屈:“哼,哥你老实说,是不是在小坨山上见到玉姑娘,就已经在打这个主意了?” 嗯? 玉有容不动声色,小心翼翼瞥着萧凡。 张宗宝龇牙道:“我就说呢,哥你可不是活菩萨,怎么就突然想到救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原来竟是打了这个主意!” 张宗宝红了脸,玉有容红了脸,萧凡也红了脸。 不过某人是气得。 “哥,你老实说,是不是见到玉姑娘时,连孩子叫啥名字都想好了?!”张宗宝哼道。 玉有容已经害羞得逃出去了。 萧凡走过来,赏了这小子一个脑瓜嘣,骂道:“臭小子!差不多得了。” 随后,他将成亲的目的,告诉了张宗宝。 “原来如此。” “哥你真聪明。” “可是,为什么是跟你成亲啊?”张宗宝先是夸赞,而后反应过来,白眼道,“玉姑娘跟我成亲,也能在白水镇落户啊?” 还说你没有小九九?! 张宗宝眯起眼,瘪起嘴,感觉吃了大亏。 萧凡也眯起眼,扇了这货后脑勺一下,骂道:“长幼有序,知道不?!” “哦……” 听到这话,张宗宝也连连点头,似乎忘了萧凡并不是他亲生兄长。 搞定了这小子,萧凡也暗松了口气,还好这小子脑袋不是特别灵光。 “卖糖的银子呢?”萧凡问道。 张宗宝回过神,将腰间的钱袋子递过来。 萧凡也不查看,皱眉道:“怎么去了一个多时辰,万福楼没那么远,是不是又去赌了?” “没有,绝对没有!” “真的?”萧凡斜睨张宗宝,这小子有情有义,但有毛病也是真的。 张宗宝指天发誓:“真没有!若我再去赌,你就砍了我的手!” “那你去哪儿了?”萧凡松了口气,佯装家长的语气,继续质问。 “看好戏去了!”张宗宝嘿嘿一笑。 好戏? 第八章 捡到一个醉酒少年 “什么好戏?”萧凡将钱袋拿着,走向堂屋。 玉有容躲到这儿来了。 见萧凡将钱袋递过来,玉有容有些意外。 “有容,家里暂时你管钱,花销也归你管,最近节省些就行。” “啊?”玉有容诧异不已。 今日她足够惊喜了,不仅脱了奴籍,居然还能在这家里掌管财权。 “哪有女人管一家人的钱的。”玉有容摇头,不敢接。 萧凡摆了摆手,不与她多说,带着张宗宝走到庭院中。 没机会拒绝,玉有容望着萧凡的背影,忽然抿嘴一笑,大大方方地将钱袋收了起来。 庭院中。 两人开始劈柴,为下次炼糖做准备。 张宗宝:“哥,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城外有大队人马进来了,好多人围观呢……我也看了一会儿,这才回来晚了。” “什么人?”萧凡并不关心,只是聊天随口问。 “听说是个藩王,从很偏远的地方回京城,数百人护送呢!路过白水镇在此落脚,明日一早进京呢。”张宗宝说道。 藩王? 萧凡被这消息激起了联想。 如今东夏皇朝的皇帝,年事已高,据说最近两年已经病入膏肓。 这个时候,召回一个藩王做什么,是嫌京城皇子间的争斗还不够激烈吗? 不过萧凡并未深想,毕竟他现在是个屁民,那种层次的事情,与他八竿子打不着。 “我看,老皇帝是不是要传位给这个藩王?”张宗宝四处看了看,确认无人才敢小声猜测道。 萧凡嗤笑,一斧子劈开木头,摇头道:“传给谁也与咱们无关。” “也是,”张宗宝顿时兴趣缺缺,耸肩道,“不管谁做皇帝,咱老百姓都一样过得艰难。” “不说这些了,早些劈了这堆柴,你再去捡些柴来,明日咱们多炼些糖。” 藩王回京的消息,让萧凡有种莫名的感觉,此事一定会起波澜,说不定会影响到京城附近。 未免夜长梦多,还是早些挣钱赎身才好。 “好嘞哥!”张宗宝将斧子抡起,狠狠劈了下去。 “你先劈着,我带有容去一趟万福楼,先将白砂糖的生意契约签了,免得后续生出麻烦。”萧凡道。 …… 白水镇,驿馆。 藩王回京,路过此地留宿,消息已经传开,这里被包下了。 数百护卫,里里外外,将驿馆围了起来。 最好的那间房里,作为此次回京述职的藩王,一个面带青涩的少年满脸都是惊疑。 “齐王殿下……”齐王府长史费忌躬身道,“驿馆已经备好了酒席,请殿下移步。” 齐王紧张道:“费忌,明日就要进京了,还能再拖延几日吗?” 费忌苦笑:“殿下,咱们一行从齐地至此,原本一个月的路程走了快两个月……再拖延下去,可就真成抗旨了。” “可是,本王不想进京!”齐王急得跺脚。 费忌无奈,他也没有办法,让齐王回京可是有圣旨的,谁敢说个不字。 他也明白,自家王爷为何不愿回京城。 因为,那里就是个吃人的地方! 当初能从京城全身而退,还得到齐地作为封地,已经是烧高香了。 如今陛下不知是不是糊涂了,在此新旧更替之际,居然召回一个有资格继位的皇子藩王! 这不是纯搞事吗? 完全就是将齐王置于险地。 这要是回京了,以自家王爷这无党派、无外戚、无宗亲支持的三无皇子身份,不得立刻死在京城的旋涡中? “本王没胃口!” 齐王感到一阵烦躁,每次想到京城,就总觉得脖子上悬着一口利剑。 “费忌,带几个人,陪本王出去散散心。” “殿下想去哪儿?”费忌也有些心疼齐王,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就要面对这些,他也不想劝了。 …… 从万福楼出来,萧凡便带着玉有容,去了一趟城隍庙。 流行这个,老百姓都要去求姻缘,得了姻缘要去还愿。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玉有容也需要购置一些东西,城隍庙那边铺子很多。 作为新娘,玉有容要买的东西可多了,至少衣裳就是好几套。 萧凡也得定制一套婚服。 已经不是做戏了。 两人虽然不是为了成亲而成亲,但既然已经成亲了,那就得过下去。 这时代,谁敢胡乱离婚,那是要受千夫所指的。 正好,萧凡也是个心态平和的,不指望什么妻妾成群,索性将错就错也好。 至于玉有容,她没有更好的选择。成亲了就是成亲了,从良为妇至少也好过随时可能被打死或是发卖。 两人都接受了,这顺理成章的命运。 “二位没看黄历?” 一路采买时,店铺掌柜皆是嘲笑。 今日黄历可不宜成亲,甚至不宜出门,这两人怎么想的? 但萧凡与玉有容,各有各的迫切,这点小节倒是不重要了。 回家路上,玉有容走得慢,一日之内她身份转换巨大,且要接受为人妻子的事实……心中已经在想象,今晚回家该如何是好。 越想,越是觉得害臊,整张脸滚烫起来。 萧凡瞧见,皱眉道:“你有些发烧,难道是病症反复了?” 玉有容红着脸,也不好意思解释,她也不确定自己的状态,毕竟病去如抽丝。 “先回家,那药看来还得吃,我再去医馆端一碗来。” “买药来煎就好了,别多花钱,还得攒钱给恩公兄弟二人赎书契呢。”玉有容抿嘴道。 萧凡眼神顿时温柔,这样的女人,可真是难找了。 说罢,便将玉有容手中提着的东西,全都拿到自己手中。 “走,回家。” “诶,等等?” 东西太多,遮住了视线,萧凡感觉自己踢到了什么。 “恩公,有东西,是个人。”玉有容绕了个身位,看见在二人路过的胡同转角,一个人倒在那里。 萧凡:“是个乞丐,不用管,走。” 这年头,太多吃不上饭,无家可归之人。 都快天黑了,还不回家躺睡在此,大概率是流氓乞丐。 此流氓非彼流氓,乃是指无房产、无田产的百姓。 “不像乞丐,他穿得有些贵气。”玉有容道。 萧凡往回一步,侧身瞥了一眼。 此人未曾加冠,穿在外面的锦衣,不似京城附近的手艺风格。 还有他发带上的金丝,腰带上的玛瑙,以及靴子后跟上镶嵌的翡翠,便让人知道不是个寻常人家的少年。 一个酒瓶握在少年手中,他睡着了也是满脸愁容。 这酒香萧凡熟悉,是京城附近有名的好酒“醉花酿”,这一小瓶至少也要十两。以前张宗宝尚未家道中落时,曾请原主萧凡喝过。 种种细节,都告诉萧凡,此人富贵至极。 问题是白水镇有钱人家的公子,萧凡无一不识得。 可是,萧凡竟不认得这少年。 “有容,你看看他受伤没?”萧凡起了些心思,但又担心惹事,想先确定再说。 玉有容有些为难,但还是凑过去瞧了瞧,这少年一身的酒气,令她看完后避之唯恐不及。 见玉有容摇头,萧凡放心道:“看来不是被追杀了。” 那就放心了。 说罢,萧凡将东西递给玉有容,道:“我带他回去,免得晚间遇到歹人杀人越货。” 要带他回去? 玉有容听到这个,突然松了口气,心道有外人在,今晚应该不会……不知怎地,她又微微蹙眉,觉得失落。 第九章 我知道你是齐王 “宗宝,把碗收厨房去。” “哥你让嫂子收呗,我烧火呢,锅里不能停火。” “臭小子,为了不洗碗,倒是变得勤快了!” “别说宗宝恩公了,这些事本该由我来做的。” “……” 一阵交流声,将萧宏吵醒。 “啊。”刚醒来,萧宏便觉得浑身难受,喝醉了酒躺了一夜,感觉骨头都散了。 人生第一次醉酒,给他带来很不好的感受,心中暗暗决定不再酗酒。 这时,脚步声传进屋子,萧宏立刻坐起身来。 萧凡走进来瞧道:“醒了?” “要不要吃点东西?” “额?” 萧宏一脸错愕,瞅了瞅萧凡,又扫视了一眼屋子里:“这是何处?你,又是何人!” “昨夜你喝醉倒在路边,我将你捡回来的。” 萧凡道:“既然你醒了,就请离开,免得你家里人找你找着急了。” “家里人?” 萧宏冷笑又自嘲:“那也算家人吗?” 萧凡摇头,看他的眼神里,有些可怜。 人是不能决定出身的,萧宏显然对自己的身份,其实并不开心。 “我能在你家住几日吗?”萧宏一心想躲,不想回去,“我可以付钱。” 萧凡看着他,摇了摇头。 萧宏皱眉:“你觉得我没钱?” “我知道你家世不菲,单是这身上的金丝翡翠等物,便价值万贯。” 萧凡道:“我不让你留下,只是不想惹大麻烦,你若消失了,整个白水镇都会被翻过来。” “你?” 萧宏瞪眼震惊: “你知道我是谁?” 萧凡略显敷衍地拱手,道:“草民萧凡,拜见齐王殿下。” 闻言,萧宏十分意外:“还是本家,你是如何知道我身份的?” “太明显了,”萧凡嗤笑,“殿下浑身的这些物件,在这里太显眼,几乎将你的生辰八字都要展示出来了。” 那些奢侈之物不说,单是那齐地特有的织锦款式,便足以说明问题。 哪有那么巧,齐王刚落脚白水镇,镇子里就出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还一身贵气穿着奢华。 这要是都猜不出来,萧凡觉得自己的脑子可以拿去当铺当了。 “有那么夸张?”萧宏皱眉,下床来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本王已经尽可能低调了。” 低调…… 萧凡笑不出来了。 在人家眼里,再普通的人,可能也就这样了? “殿下还是早些离去,此刻只怕齐王府与兰台县衙的人,都快吓死了。”萧凡道。 萧宏一屁股坐回床边,一听到要回去,他就整个人都不乐意。 “晚上再回去。”心想着,能拖延片刻都成。 若是能让陛下以为自己怠惰,从而让自己滚回封地,那就再好不过了! 萧凡笑了:“殿下自便,若饿了桌上有食物,我要去忙了。” “等等?” 萧宏觉得很不得劲儿:“你既然知道我是齐王,怎么对我态度如此冷淡?” 萧凡耸了耸肩。 “咳!”萧宏哼道,“你收留了本王,本王该报答你,说罢,你想要什么?” 萧凡闻言微怔,随即摇头。 “你无所求,那为何要将本王带回来?” 萧宏戏谑道:“难道,不是为了趁机攀附上本王吗?” 闻言,萧凡古怪地瞥着这位爷。 你哪儿来的自信? 攀附你? 一个藩王? 萧凡表示,若要攀附权贵,至少也得将目标定在皇帝身上。 一个藩王,不值得我这么动心机。 “殿下不必误会,我只是担心镇子里有歹徒,晚间将殿下当成肥羊截杀了,才将殿下捡回来的。” 萧凡语气淡然,甚至有些许讥讽,但又刻意压制尽量不让齐王听出来。 他好歹也是个王爷,虽然没权势,但要对付一个草民,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卖命的。 不得罪,就是萧凡的底线。 “胡说!” 萧宏不悦道:“这里距离京城数十里,乃是天子脚下,怎么可能有歹人敢如此?” 正说着话,张宗宝从外面走进来了,正好听到这句。 “嘿,天子脚下怎么了,还有人买卖人口呢,这算啥?”说着,张宗宝语气有些嘲讽,手中端着一盆新制好的白砂糖。 怼完,张宗宝将糖展示给萧凡:“哥,你看,比之前更白,咱果然还是该用特质碳,比木炭效果好。” 萧凡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张宗宝笑道:“这批白砂糖,咱是不是可以卖贵点儿?卖他一两银子一斤,你说那傻帽丘掌柜,能同意不?” “他那么傻帽,肯定同意。”萧凡笑道。 确定能多卖些钱,张宗宝便笑呵呵地,拿着盆子出去放在堂屋桌上。 等张宗宝走了,齐王才沉声问道: “方才那人所言,竟是真的?” “天子脚下,居然有人贩卖人口?” “这这这……如此胆大包天吗?!” 萧凡感叹了一声。 这齐王连这些都没接触过,显然是被保护的极好的。 别说天子脚下,京城里也不少这种事情,只是下面的人申诉无门,上面的人无动于衷罢了。 “咕咕……” 大义凛然的萧宏,突然捂住肚皮。 萧凡哂道:“殿下要吃点东西吗?” “那……那就随便吃点儿山珍。”萧宏不好意思地道。 山珍? 萧凡眯起眼,真想刀了这位爷。 你可真好意思开口呢! “山珍没有,山药要不要?” “……” “咕咕……” “行!本王就委屈点儿。” 得嘞! 萧凡暗笑,您可真够委屈的。 …… “嗝!” 喝完粥,萧宏感慨道:“本王从未吃过,如此简单的食物,不料想竟也有些美味。” “那是殿下饿了。”萧凡笑道。 “叮……”萧宏从衣袖里,丢出一块金子,很大爷地摆阔,“赏你的,算是本王答谢你收留和一饭之恩。” 这锭金子闪得萧凡眯起了眼。 然后毫不犹豫,将其收了起来。 掂了掂分量,至少有十两! 如今的金价,一金抵二十银,等于这一下就得了二百两。 饶是萧凡见过世面,也被这大手笔的打赏,给惊得欢欣雀跃。 就这一下,就足够将兄弟二人的书契,从青山牙行赎回了。 “你既拿了钱,本王要在这儿多留几日!”见萧凡收了钱,萧宏突然得意一笑。 萧凡一怔。 我大意了。 “看起来,你好像需要钱,不然以你这不卑不亢的态度,应当不会接受这一锭金子。” 萧宏笑道:“只要你让我留在此地,每日我都可以赏你一锭金子,如何?” 萧凡笑了笑。 然后:“不如何!” “嗯?” “你不喜欢金子?”萧宏不信。 萧凡道:“我更喜欢我这条命……” “殿下,你被召进京,可是有圣旨的,我留你耽搁时间怕是得满门抄斩……鸡蛋都得摇散黄的那种。” “啊!”说起这个,萧宏就觉得难受,瞬间烦躁起来,连连跺脚。 萧凡哂道:“既是圣旨,殿下还敢违抗吗?” “你不懂!”萧宏抓着头发,很是崩溃。 若不躲起来,今日他就得进京城,他都不敢肯定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此时的京城,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皇帝眼看要驾崩,新帝是谁还不确定,因为太子被废之后,多年来皇帝没有立太子。 这样的局势,一旦皇帝驾崩,只怕几大皇子会立刻火并。 “其实,我还真懂。” 萧凡坐下来,笑呵呵地道:“殿下是怕,被卷入一场腥风血雨?” 萧宏侧目:“你一介草民,也懂这些?” 草民? 瞧不起谁,好歹咱读过的史书,比你多得多。 “我家也曾是书香门第,虽然没落人丁凋零,但见识还是有的。”萧凡淡淡解释道。 我读过书,不会骗你。 “你真懂?” 萧宏毕竟年轻,也有些担忧,病急乱投医道:“那你觉得,本王有活路吗?” 萧凡哂笑:“殿下何以如此担忧?” “你让本王如何不担忧?” 萧宏苦笑:“京城有睿王、靖王、淮王三位皇兄,各成派系,掌握不少实权……若父皇真有不谐,他们必定相互争斗。这个时候召我回去,父皇不是想害死我吗?” “非也。”萧凡却摇头。 第十章 劝齐王回京 萧凡自信道:“陛下此时召唤殿下,不过是想再见你一面,为人父母皆如此。” 再厉害的人,临死前都想见最亲的人,父母、子女、伴侣。 “你不懂皇族和政治。”萧宏失望道,觉得白期待了。 “你不懂一个暮年的父亲。” “可父皇若是在乎我,就更不该这时候召回我,这不是害我吗?”萧宏不理解。 萧凡忽然明白了。 这位齐王殿下,从小到大吓怕了。 “殿下还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哈?”萧宏不解。 萧凡道:“殿下在京城毫无根基,回京之后不论哪个皇子登上大位,殿下都不会被害。而且,还能得到优待,新皇一定会对殿下加倍亲善友爱。” “呵呵……” 萧宏完全不信,这些年来,他可是知道,那些皇兄在京城为了夺嫡有多狠! 可谓是,嘎嘎乱杀。 萧凡笑了笑:“殿下听我细说,新皇登基除了立威,也要施恩。殿下毫无根基,不会有机会争夺大位,只要你不结党,新皇不会视你为威胁。” “新皇为了展示他的大度与宽仁,他会选一个兄弟善待,以此堵住宗亲与天下悠悠众口。” “殿下是最好的人选,也是唯一的人选,没有谁会傻到对你动刀的。” “哦?”听到这话,萧宏才算是生出点希望来。 他追问道:“为何是本王?” 萧凡道:“因为殿下已经如此人畜无害,若再对付你,会显得新皇过于苛刻不仁慈,不利于他收拢人心控制朝堂。” “这……对对对,对极了!” 萧宏大笑:“真没想到,连本王的长史都不知道的道理,你一介草民居然懂得!” 说着,想着,萧宏越发觉得萧凡说得对,于是激动起来。 忽然,他就不怕了。 京城,原来没那么危险,父皇原来不是没有替我考虑…… 想着想着,萧宏突然哽咽,心中有些后悔,一路上心中将父皇骂了百十遍。 我真不孝啊! “啪!” 萧宏一把抓住萧凡手臂,正色道:“萧兄,你救了本王啊!” 若没听到这番话,萧宏铁定是要找机会逃的,他根本不敢进京。 “殿下言重了,在下一介草民,当不得殿下如此屈尊。” 萧兄? 若我应了,这话传出去,老子脑袋得没! 萧宏却严肃道:“此次回京,若我当真平安无事,你就是我的亲兄弟!” “殿下抬举了,不过请殿下放心,这点自信在下还是有的……殿下尽管回京,若你有事,我必赴黄泉相赔!” 赔偿的赔。 “萧兄!”萧宏大为感动,更加相信了。 萧凡则是心中补充道,老子只是说赴黄泉,没说啥时候……八十年后肯定去地府给你道个歉。 至于说这番话,萧凡是否真有自信……其实也没有。 不过是他看多了史书传记,对那些脑子正常的皇帝,多少都有点了解罢了。 万一新皇是个脑子不正常的咋办? 咋办? 凉办,八人一桌,流水席。 见萧宏大为感动的模样,萧凡有些不忍,这厮还是太年轻太单纯。 “殿下既然安心了,便回驿馆去,只怕此时大家都在找你。”萧凡再次劝道。 若被人在萧家祖宅找到齐王,萧凡根本无可辩解,有心人刻意陷害一下,他就得完犊子。 一个意图绑架亲王,就是死罪了,何况他还带回来了。 “那,我走?” 萧宏高兴过后,还是有点担忧,但心中已经不惧怕了。 只是立刻要走,他又有些不乐意。 “萧兄年纪轻轻,便能针砭时弊,如此独具慧眼……不如你随我一同进京,以萧兄之才,我可以举荐你做官呐!” 萧宏眼前一亮,被自己的想法惊艳,他想拉着萧凡一起回去。 因为此前这番话,令萧宏觉得此子非池中物。这一趟回京说不定有多少困局,若有此人在身边分析局势出谋划策,应该是会加倍安全的。 “做官?” 萧凡摇头一哂,不想答应。 “萧兄连官也不想做吗?”萧宏失望道。 萧凡摇着头,心中却暗笑,你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我跟去涉险作甚? 万一那新皇是个没脑子的,非要扫清异己,齐王大概率得没,至少也是一辈子圈禁在京城。 就算要攀附权贵,萧凡表示也不会选齐王,此刻的他太弱了。 “我只是纸上谈兵,高谈阔论一番,真要面面俱到去替天牧民,确实才能不及。” 萧凡谦虚道:“殿下请安心回去。” “……”萧宏啧了啧,有点烦躁,却也不愿逼迫萧凡。 …… 等齐王走了,玉有容才从厨房回来。 她望着齐王的背影:“此人是谁啊,为何恩公不让我见他?” 早先萧凡就有吩咐,一旦齐王醒了,就让玉有容躲开,别见面。 因为从见到齐王,分析出他的身份后,萧凡就猜测玉有容的身份,只怕也不简单。 齐王的面相,与玉有容,有几分神似,倒像是同一个祖先。 这样的情况下,萧凡不敢让齐王见她,万一玉有容真有什么身份,他也得问罪。 “一个惶惶不安的京城富家公子,外放久了这才回去。”萧凡笑道。 “那他回京做什么呀?”玉有容好奇道。 萧凡想了想,他也猜不到老皇帝的想法,只随口道:“谁知道呢,或许是继承家业,也可能搬回京城长住。” 虽然方才给齐王分析那么多,但萧凡也没全说实话。 齐王回去还是有风险的,就看他自己如何应对了。 “希望他家里人,脑子都正常。”萧凡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管他呢,死道友不死贫道。 玉有容似懂非懂,乖巧地点着头。 萧凡想起什么:“对了,将宗宝叫来,今日不炼糖了。” “不炼糖,那恩公如何赎回书契呢,您不是说夜长梦多吗?” 萧凡笑了笑,将那锭金子从兜里拿出来,抛了抛。 “嘶!”玉有容立刻眼冒金光。 “随手捡个人,说几句废话,就得这么多钱……有钱人的世界,真是咱们无法想象的。” 玉有容会意:“这是那个公子赏赐的?” “嗯……从今以后,咱也是自由人了,无债一身轻啊。” 说着,萧凡走出门去。 玉有容正要去唤张宗宝,便见其抱着几个空罐子走了过来。 “哥,咱今日炼不少,除去本钱也能赚几两哩!” 萧凡将金子展示给他:“别炼了,咱先去拿回书契。” “哪儿来的金子?是金子吗?” 张宗宝惊呆了,他想到什么:“是你家祖上留下的藏宝吗?” 萧凡白了一眼。 鬼个藏宝,若有藏宝,原主也不会落魄至此了。 这宅子除了大,没什么优点,能卖的大件都卖得差不多了,哪儿还有先祖遗宝。 “算是。”萧凡没多说,齐王的身份,他不想张宗宝知道。 这小子嘴很大,很容易说出去。 “那还等什么,咱快走,这就去青山牙行!”当下,张宗宝便将空罐子随手一摔。 爱谁谁,这做走狗的日子,咱是一天也混不下去了! “咚咚……” 这时,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三人朝着门口看去,张宗宝麻溜跑去开门。 “谁啊,敲这么急,报丧啊?”张宗宝不修口德,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打开门栓推开门。 为了保密白砂糖的炼制方法,中途不被人偷看,家里进出后都得关门。 “吱……” 张宗宝推开门,就见到一张熟悉的脸。 “狗日的败家子儿,你说谁报丧呢?”独眼龙冷呵,一脚踹了过来。 张宗宝下意识躲闪,挠挠头:“龙,龙哥。” “你还敢躲?”独眼龙不悦,他险些没站稳,觉得失了面子,咬牙就要踹过来。 “独眼龙,这里是萧家,不是青山牙行!”萧凡已经走过来,将堂屋里的两根水火棍取了,拿在手中冷盯着独眼龙。 第十一章 独眼龙上门 说话间,萧凡将棍子横在独眼龙腿前,让他无法踢出这一脚。 独眼龙愠怒道:“萧凡,你也长脾气了?” “别忘了,你们的书契,都在青山牙行里呢!” 独眼龙冷笑:“惹怒了我,将你们的劳力书契卖去做徭役,死在哪个堤坝或是窑洞里都不可知!” 张宗宝有些惴惴不安。 他知道,独眼龙没开玩笑,以前就有人惹了独眼龙,被押去做苦力的。 青山牙行与官府有关系勾结,自然可以做到这样的利益交换。 不过这次,萧凡不打算忍让。 萧凡也冷道:“独眼龙,平日让你,是不想惹事,你不要得寸进尺。实话告诉你,今日我二人便可以赎回书契了,从此以后青山牙行的生意,与我二人无干。” “就是!”张宗宝也硬气起来,想到可以赎身了,顿时昂首挺胸。 “赎身?” 说罢,独眼龙狂笑起来,不屑道:“就你们,一个月下力钱不到一两,要凑够一百两给两个人赎身,得等到猴年马月?” 萧凡淡淡道:“那就不归你担心了。” “哼……你要做梦就做,不过老子警告你,现在你们还是青山牙行的人。” 独眼龙将背上的刀取下来,眯眼瞥着二人:“现在,要么跟我去做生意,要么我就要执行家法!” 所谓家法,就是只要不打死,就可以为所欲为。 甚至,有官府撑腰,时不时打死两个力工,也没有人能说什么。 “哥?” 张宗宝凑过来,小声道:“他那刀可不小,咱要不先应了这趟差事,回来再去青山牙行赎身?” 萧凡却摇头,他也是有脾气的人,第一次与独眼龙见面时,就已经想揍这货了。 居然还敢在家门口狺狺狂吠? 抡起手中水火棍,萧凡冷道:“那就试试,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哥!别冲动。”张宗宝瞪道。 玉有容也是惊了:“恩公当心,刀剑无眼呀!” “咦?” 独眼龙顺着声音看过去,这才发现一个姿容不凡的女子,站在堂屋门口。 穿着打扮,很有世家小姐气质,那廉价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掩盖不住她的美。 “哟?” 独眼龙瞥两人一眼,哼道:“以你俩的工钱,居然还有钱找暗娼?” 玉有容银牙暗咬,神情气愤,却不敢说什么,担心引发几人争斗。 “你嘴巴干净点。”萧凡警告道。 张宗宝已经不忍直视,但还是接过一根水火棍,万一打起来他也得帮忙。 独眼龙冷哼:“萧凡,我看你是真以为,我的刀不锋利吗?” “一寸长一寸强,我的水火棍比你的刀长一倍,若我失手打死你,以你持刀闯私宅的罪名,我也不会有事。”萧凡冷道。 独眼龙顿了顿。 这里毕竟是京郊,遍布各部的探子,不是那种没有人烟的不毛之地,有些法律还是有用的。 尤其,兰台县令近几日,已经警告过青山牙行,最近千万不要惹事。 因为京城波涛汹涌,传闻陛下要殡天了,这段时间京城附近那都是严打时期,区区兰台县令也无法一手遮天。 想到此处,独眼龙强压下怒火,将刀收回背上的匣子,笑道: “萧凡,我知你有几分家传武艺,我也懒得与你争斗,若将你不小心打死,青山牙行得找我陪你的书契钱。” 见独眼龙已经在找补台阶,萧凡也不咄咄逼人,道: “既然如此,请回,我二人将去牙行赎身,从今以后咱们不必相见。” “萧凡,你真打算退出这一行?” 独眼龙皱眉道:“先不说你如何筹到一百两,就算你不干这行了,还能做什么呢?” “若不是没有本事傍身,当初你二人,至于落魄到进牙行卖了书契做打手?” “听老哥一句劝,这世道不好活人,有个稳定的活计,比什么都强,至少饿不死啊!” 说话间,独眼龙的眼神,一直在瞄玉有容。 玉有容觉得不适,自觉走进堂屋。 还好独眼龙没认出她,不然多半又要拿她做文章。 “你说得很对,以前的我们确实没什么本事。” 萧凡笑道:“不过现在不同了,我夫人精通商贾之术,推陈出新,只这几日便赚够了银两给我兄弟二人赎身。” “以后,我兄弟二人,就依靠我家娘子,就足够生活了。” 说着,萧凡看见,独眼龙的眼神,从震惊不屑转变到羡慕。 短短这几日,就赚这么多钱,独眼龙是不信的。 心下猜测,不知萧凡是发了什么横财。 独眼龙阴阳怪气道:“你这是要吃软饭啊萧凡,不怕笑死先人?” “吃软饭怎么了,龙哥你要是能吃上软饭,我会为你高兴的。”萧凡眯眼笑着道。 张宗宝闻言,也觉得有点儿没面子,但他知道内情,随后也摆出一副骄傲的脸色。 这让独眼龙,更有些轻蔑这两兄弟。 什么人啊,吃软饭还这么硬气? 软饭硬吃啊这是。 “不对啊,萧凡,”独眼龙指着堂屋,“你哪儿来的娘子?何时娶的?” “就你特么这穷酸样,能有这么优秀的女子看上你?你凭什么啊?” 萧凡闻言,顿时暗笑。 他急了他急了。 萧凡则是不害臊地拍着胸脯,自信道:“这大概就是年轻貌美身体好。” “呃……咳!”独眼龙立时感到震惊,卡了一口老痰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难受啊! 你点谁呢? 老子不年轻,不貌美,身体不好? “什么味儿?”独眼龙突然嗅了嗅,不想受打击转移话题,“什么糊了?” 张宗宝瞥去,惊道:“糖水糊了,忘了还有余火!” 糖水? 只见院中露天灶台上,架着一口锅,锅底已经有糖被熬糊了。 独眼龙皱眉,斜睨两人:“煮糖水,要煮这么大一锅?” “你管呢?我有钱了,喝糖水喝一碗倒一碗,不行啊?”张宗宝怼道。 萧凡松了口气,还好这小子没乱说,不然免不了一些麻烦。 “你……行!” 独眼龙哼道:“既然你们不去,那就将水火棍给我,我找人去压场子!” 张宗宝就要将水火棍递回去,被萧凡阻止道: “水火棍是衙门的,我二人在衙门还挂着辅差,等我们去消了身份还了棍子,你自己再让别的辅差去取。” “对啊,”张宗宝也回过神来,哼道,“你要是拿去丢了,我们如何跟衙门交差?” 这可是官府的器械。 至于二人辅差的身份,则是青山牙行与兰台县衙搞出来的,有这身份才能给水火棍,被人查出来也不怕,手续合法。 “那耽搁了今日的生意,如何是好?” 独眼龙威胁道:“别以为,你们赎身了,就可以无视青山牙行与县衙,到时候造成的损失,你们可承担不起!” “这……”张宗宝偷瞄了萧凡一眼。 萧凡也没怼了,他知道这话不假。 就算要赎身,最好也不要撕破脸,独眼龙代表不了青山牙行,但如果损害了牙行的利益,那就可能惹毛那些大人物。 于是,萧凡点点头:“好,先去牙行拿回我二人的书契,再跟你最后去一趟,将来的生意就不归我二人过问了。” “好,一言为定,等你一个时辰,还是小驼山。”说罢,独眼龙转身就走了。 第十二章 青山牙行与独眼龙的算计 青山牙行。 当兄弟俩,将各自的契约赎回,萧凡毫不犹豫,便将其完全撕碎。 然后分批随意丢弃,以防被人捡到后粘起来。 “没想到,咱们赎回书契这么顺利。”张宗宝很是意外。 萧凡道:“咱们赎身付一百两,这钱他们可以拿去招十个打手,每个人再让他们签五十两才能赎身的书契……” 想让牙行亏,怎么可能呢。 青山牙行能这么顺利赎还书契,主要还是因为这样做,才能利益最大化。 如果刻意为难,不给人赎身,那后来的人听到了,就不会愿意签署契约了,那青山牙行还怎么挣钱? 其实,许多牙行雇用下人,都是有套路的。 一下签百十个打手,哪怕其中只有几个人能赎身,他们就可以立刻回本,剩下的那些人榨取剩余价值就好。 挣的,就是这些打手解约的钱! 绝对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至于牙行里,其他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那就挣得更多了。 萧凡给张宗宝讲清了,这里头的道道,张宗宝立刻震惊: “啊?竟能如此?” “那些商人脑子都是怎么长的,怎会如此狡诈?” 张宗宝想不明白,都是人,怎么有些人一天到晚,净想着怎么坑人。 萧凡也想不明白,但他知道是利益驱使,大多数人都是如此,利益足够就会铤而走险。 何况,青山牙行这操作,还完全合法,就更心安理得了。 “宗宝,世道向来如此,人心自古未变,只是换了人而已。” 萧凡道:“咱们该走了。” “哥,真要去小坨山?” “最后一次了。” 萧凡忽然想到什么:“先去一趟驿馆。” …… 小坨山。 还是那个地方,萧凡都看得见,之前搭建的凉棚还在。 还是以前的规矩,麻袋里的一两一个,凉棚下的五两一个。 那些肉票女人,不少还是很眼熟的,看来是最近几次都没卖掉。 老百姓也不傻,一两的虽然其貌不扬,但五两的买来也养不起,那些凉棚下的女子基本没有换人。 其中有人萧凡眼熟,原主去春风楼时,还照顾过对方的生意。 “哥,结束了。” 交易很快过去,买主都下山了。 萧凡想着事情,等被张宗宝提醒时,才看见人都走干净了。 独眼龙对手下人一个眼神,一群人便将兄弟二人围了起来。 “龙哥,我们得走了。”张宗宝见情况突然不妙,便拉着萧凡要走。 却走不出去,数十个土匪流氓,已经将二人围了起来。 萧凡处变不惊,仿佛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不过萧凡还是不确定,便问道:“独眼龙,你是要出口气,还是要杀人呐?” 独眼龙冷笑:“萧凡,你还能如此淡然,是觉得你二人能力敌我的兄弟们吗?” “你想杀我?” 萧凡蔑道:“就为了萧宅门口那一出?” “当然不是!” 独眼龙:“萧凡,你还真以为,你藏的事情我们查不到?” 张宗宝懵着,不知道独眼龙在说什么。 萧凡微微蹙眉,点头:“看来今日,生意是假的,引我出城是真?” “你总算脑子够用!” 独眼龙笑道:“你突然有那么多钱,买那么多红糖过市,青山牙行能不查吗?再说,以你俩的穷酸样,张宗宝接连数日出入万福楼,每次抱着罐子进去拿着钱袋出来……” “你以为,瞒得过我们?” 此言一出,萧凡与张宗宝,才算知道了真正的缘由。 与万福楼的生意,虽然萧凡几人与万福楼都保密,可谁也不是傻子。 萧凡从万福楼买了很多红糖;张宗宝每日都去万福楼卖东西;而万福楼最近,推出了一种新品种的糖,卖价极高,却总是一出售就被抢空。 虽然现在的人,不懂饥饿营销,但万福楼这手笔,自然让人格外关注。 以青山牙行的能力,查到这些事情的关联,轻而易举。 再联想一下,傻子都能知道,白砂糖是萧宅出品的了。 可萧凡与张宗宝的能力,人尽皆知,两人若有这本事,也不至于给青山牙行卖力气。 所以,独眼龙去了萧宅。 看见了玉有容,看见了露天熬的糖水,又看到了萧凡几人硬气的态度,便可以完全确定白砂糖就是出自他们之手。 “啧啧,萧凡你运气真好,捡到一个流民娘子,居然会这样的奇妙之术。” 独眼龙赞叹道:“几十文一斤的红糖,被这么炼制一番,居然就可以卖五百文一斤,还供不应求……” “这生意的利润太恐怖了,青山牙行自然想握在手中。”萧凡点点头,对独眼龙的动机,已经完全了解。 并且,不得不承认,青山牙行作为地头蛇,的确是消息灵通。 哪怕无人泄密,事情也被调查个底儿掉。 其实,从萧凡准备炼糖的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迟早会面对这一幕。 财帛动人心呐。 利润数十倍,堪称恐怖,谁见了都得动歪心思。 而萧凡等人,恰好又没有后台,这不拿捏他们拿捏谁? 一桩利润如此恐怖的生意,唾手可得,以青山牙行的尿性,怎么可能放过呢。 “在家里那些话,都是试探?”张宗宝震惊。 独眼龙瞥他一眼,没接他的话,觉得这小子脑子不够用,话说多了也无益处。 “怎样?” 独眼龙抡着刀,戏谑道:“萧凡你是自己交出秘方呢,还是要我宰了你俩,再回萧宅去问你娘子要?” 萧凡立时动了杀心! 冷着眼睛道:“就算我给你了秘方,你也还是会杀人灭口的,对?” 正想说反正已经赎身,要不认怂交出秘方的张宗宝,闻言即是一惊。 “你,你敢杀人?”张宗宝咬牙,盯着独眼龙。 “兄弟们,他问咱敢不敢杀人?哈哈……”独眼龙反问其他土匪,旋即一场大笑。 “哈哈!”众土匪齐声,爽朗发笑。 周围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十几个土匪流氓,就算没有什么武功傍身,一个个可都提着兵器。 萧凡有些武艺,但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也不可能赌命去与这些人血拼。 打赢了还好,打输了就没命了。 不过从一开始,萧凡就已经防着独眼龙了。 “难怪这么爽快给我们书契,都不临时加个价,这么说来,你们是想灭口了。”萧凡语气平静,嘴角的讥讽溢于言表。 “是又如何?” 独眼龙冷道:“不想遭罪,就自己交代,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等你死了,你家里那个娘子……嘿嘿,我会替你照料的!那样的姿色,等我玩儿腻了,再卖给春风楼,哈哈哈……” 单是想想,独眼龙就觉得喜悦,仰头大笑。 “砰!” 萧凡看准时机,趁机照着独眼龙的嘴,就是一棍子抡过去,打得瓷实! 第十三章 费忌的欣赏 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萧凡这一棍,打得瓷实,打得突然。 主打的就是一个偷袭,不讲武德,令独眼龙毫无防备。 “啊!” 只听一声惨叫,谁也没想到,萧凡敢先下手。 众人懵时,萧凡又连敲了几棍,都瞄准了独眼龙的脑袋。 “啊!” 三棍后,独眼龙手中的刀早已脱手,整张脸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 血水和着被敲碎的门牙,被喷出来一口,洒在草地上。 “都看着作甚,杀了他们!”已经回过神来的土匪凶戾地喊道。 “杀了他!”所有土匪一拥而上。 萧凡却不力敌,拉住了张宗宝:“快溜!” “哥,你怎么敢?”张宗宝也懵,他没想到最近稳重起来的凡哥,居然又冲动如莽牛。 而且,打的还是独眼龙,他可是有后台的呀。 不过后面的土匪杀来,一个个提着棍棒刀剑,张宗宝也不敢犹豫,立刻与萧凡并肩而逃。 不得不说,逃命的速度,两人彼此彼此,谁也不落下风。 “啊!”独眼龙挣扎着,在地上打滚,被人扶起来后,盯着那二人逃走的方向,整张脸恨得扭曲起来。 “给我追,打死他们,老子要把他们喂狗!”独眼龙捂着嘴,门牙掉了两颗,说话时漏风有种说不出的滑稽感。 “杀!” 突然,正追出去的土匪,听到一阵整齐的脚步,还有甲胄锵锵之声。 山林间,一队数十人的甲兵杀出,一个个手持弓箭,朝着人群射来。 “噗——” “完了,独眼龙居然能叫来军队?”张宗宝大惊。 萧凡却拍了拍他,不跑了,停下来回头看,不屑道: “这可是王府带甲护卫,禁军水准的军士,别说独眼龙了,整个兰台县也没人能喊来这些人。” 张宗宝回头,看见那些土匪开始四散逃去,半数人已经中箭。 还有几人命硬,中了箭还在跑。 可惜,人哪有箭快,密集射击之下,所有土匪流氓全部倒地。 只剩下已经失去行动力的独眼龙,还站在原处,拄着刀,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幕。 萧凡冷漠地扫了这厮一眼,便回过身去,与渐渐接近的甲兵相视一笑。 “萧公子无碍?”费忌笑呵呵地问候,将弓挎在背上。 张宗宝指了指,觉得无礼又算了,疑惑道:“哥,这……你叫来的?” 萧凡没应张宗宝的话,向费忌拱手: “多谢费大人出手相救,此恩此情,我兄弟二人定当谨记!” 费忌点点头,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少年。 他不明白,为何萧凡只去一趟驿站,说了几句话,殿下居然就愿意出动亲兵助他。 但费忌知道,此人必然有点东西。 “萧公子客气,此乃殿下之命,下官不过遵命行事罢了。” 费忌拱手回礼,不居功,这话是说要记恩情,就记在殿下头上就行。 “殿下?”张宗宝更懵了,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 他眼神询问着萧凡,什么殿下啊,我怎么不知道? 面对费忌的答话,萧凡又道:“殿下的相助在下自然记得,费大人的恩情,在下也记得。” “呵,”费忌摆了摆手,眼中却对这少年,有了些好感,“难怪殿下如此青睐公子,公子重礼明德,通晓世故,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欣赏是真的,不过夸赞的话,费忌就当是客气而已。 萧凡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悄悄塞给费忌。 费忌诧异又为难:“这不好?” 虽说着不好,但并未大力推辞,只轻轻往回推了推。 看着那个熟悉的钱袋,张宗宝张了张嘴,还是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兄弟们非公事出差,这一趟辛苦,这算是些茶水钱。” 萧凡笑道:“兄弟们别嫌少就行,在下刚开始营生没什么家财傍身,将来若是京城相见,定然好生感谢各位。” 这话,说得些微有些大声,刚好让周围的几个甲兵都能听到。 “嘿,这一趟不错。”有人小声说道。 有齐王的命令,萧凡不给钱他们也不敢埋怨的,却没想到还有差旅费。 几个甲兵皆点头,原本跑这一趟的怨气,也消解了,看向萧凡的目光也多了些善意。 “萧公子客气,嘿嘿……” “就是,萧公子若来京城,我请您喝酒!” “那我来蹭一个?” “哈哈……” 齐王府的亲兵,都是些性情中人,常年待在一起,自然和谐。 费忌也不推辞了,将钱袋收起来,叹道:“萧公子见笑了,殿下平日待人温和,这些下属都没了规矩。” “哈哈,合该如此才是,要那么多规矩作甚,其乐融融才好。”萧凡真诚地道。 此话一出,费忌更赞赏地看着萧凡。 突然又喟叹:“只是京城……唉!” 说起京城,费忌还在担忧,他也不知道此行回去,会是什么结局。 卷入风云,化作血水,还是置身事外,又或者永远禁锢在京。 “费大人何故叹息?” 萧凡道:“我已开解殿下,他都不担忧了,大人还有何愁绪呢?” “哦?” 费忌大为诧异,回想一下发现,早上殿下回驿馆后,的确是脸上没有多少愁容了。 “你对殿下说了什么?”费忌皱起眉来,突然有些担心,萧凡会不会是想哄骗殿下入京的说客。 于是,萧凡将对齐王的那番说辞,一字不落地说给费忌听了。 “嘶?” 听到一半时,费忌就眼前一亮,听完后他脸上已是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整个人亮堂了似的。 “公子此话,确有道理,若是如此,此行当不会有危险!”费忌大为庆幸。 “确实如此,这话实在,洞悉人心呐。” 周围的甲兵,也都听见了,萧凡也不怕他们听见,这些话原本没什么危险。 只是分析时局而已。 不过,费忌看向萧凡的眼神,已经不是单纯的欣赏了。 “殿下说得对,萧公子这样的人才,应该入京才是呀!” 费忌动了小心思,劝道:“我家王爷虽无缘大统,可推举公子为官,还是有人脉的,公子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意识到萧凡的能力,费忌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可以争取的人才。 哪怕只是进齐王府做个幕僚也好,眼下齐王身边就缺少这样,有眼界又没有二心的人。 作为齐王府的长史,费忌表示他为齐王操碎了心。 可他没想到,萧凡却摇头:“我懒散惯了,做不得官,您谬赞了,我这辈子就想做个富贵闲人。” 张宗宝闻言,也是点点头,这话他听懂了。 俺也一样! “富贵闲人?” 费忌却很老道:“为人一世,只求富贵终究是空中楼阁,一触即碎。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何故流于市贾,不如随殿下进京,成就一番大事业!?” 事业? 萧凡暗道,若新皇是个有脑子的,我再考虑这问题。 不过这心里话,显然是不能说出来的,不然就是把柄。 “费大人谬赞,在下只是略读得几本史书而已,真论能力不及费大人十分之一,大人不必抬举。”萧凡拱手,谦虚道。 “可不是抬举!” 费忌挠头道:“这道理如此简单,可我们却无一人想得到,殿下身边正缺一个先生这样的人啊!” 张宗宝瞪眼,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他说什么? 先生? 我哥哪儿像个先生了? 费大人,你不要那么卑微好伐?我还是更喜欢,你刚出场时那潇洒不羁的神情。 费忌的话,令萧凡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没想到,自己安慰一个孩子的话,居然让这些人如此高看。 这换在自己的时代,任何一个读过史书的大学士,都能看到的东西,他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 萧凡也是,真没觉得自己厉害。 可他这般,更让费忌觉得,是个难得的人才。 谦逊有礼,不卑不亢,又不图富贵……天呐,这样的人才哪里去找,不赶紧拴起来? 第十四章 杀人不眨眼,准备逃离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惹了个什么人!? 在独眼龙的视角,他正装着杯,想要享受一下萧凡的讨饶,再一刀刀切碎这个男人。 却没想到,被先手开了,几棍下来给他打懵了。 更想不到,己方十几个对两个,优势在我啊? 怎么突然一下,全倒下了? 擦去额头上,不知哪一棍打出来的血,它挡住了独眼龙的视野。 清晰之后,独眼龙就看到,萧凡站在远处,与一个身着甲胄的人谈笑风生。张宗宝那傻子,就在边上点头哈腰,不敢接话。 看到那些甲兵,独眼龙就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 齐王府的带甲护卫,共二百人,都在白水镇的官驿歇脚。 这些人刚住下来,整个白水镇的黑白两道,都收到了警告,不得去招惹这些军人。那意味着,与一位皇子作对。 可是,他们怎么会来与我作对? 独眼龙想不通,但他知道原因只有一个。 萧凡! 不可能,他怎么能调动这些人,若有如此本事,怎么可能此前委身于青山牙行? “哈哈……” 依稀间,独眼龙能听到,萧凡等人的说话声。 什么殿下、入京、举荐……这些词汇,听在他的耳中,何其地震惊,又恐惧。 我招惹了什么人? 独眼龙颤了牙床,望了望手中的刀,连偷袭的勇气都没有,整个人在瑟瑟发抖。 “哈哈……呜呜……” 独眼龙想笑,却漏风,而后几乎哭出来,他预感今日在劫难逃了。 他知道自己恐惧了,怕死。 以前的狠辣,不过是仗着靠山,才胆大包天,根本不是他真有多少本事。 于是…… 在费忌遗憾的眼神下,萧凡终于转过头来,冷冷地蔑着独眼龙。 独眼龙一瞬间,便觉得双腿发软,萧凡还没走过来,他就已经跪下。 手中的刀,抛到一旁,连连跪着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说着,又哭着,那种恐惧感很真实。 独眼龙一边跪着讨饶,一边挪动双腿,渐渐跪到了几人身边。 被这求饶声惊扰,费忌很是不悦,但他知道也没什么机会劝服萧凡了。 便指着独眼龙问道:“此人萧先生如何处置?” 萧凡很无奈,他已经让费忌不要喊自己先生了,但他低估了这个时代的人,对于有文化水平的人,是有多尊重的。 劝不了,就只能亏心受着了。 说起独眼龙,萧凡不善的眼神中,带着戏谑。 张宗宝咬牙道:“狗日的坏种,打断他一条腿,玛德!” 独眼龙闻言,却半点不怕,如蒙大赦:“大人饶命,打断我两条腿也行啊!” 张宗宝惊了。 卧槽,还有自己加码的? 在张宗宝看来,他对一个人的恶心与痛恨,最多不过打断一条腿,已经是最大的严惩了。 “张公子太良善了。”一个甲士摇头道。 费忌也点头,对萧凡道:“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先生不可放虎归山!” 对此,萧凡并不反对,他只是在犹豫,杀了独眼龙与青山牙行就彻底闹翻了。 虽然已经没有了契约,但官商勾结的事实还在。 倒是有一个法子,那就是离开白水镇。 但眼下,萧凡又不想跟随齐王入京。 “先生犹豫,还是不忍?” 费忌摇头道:“这不是滥杀无辜,恶人不除只会祸害好人,不得姑息啊!” 就连张宗宝也点头:“哥,这位大人说得对,不杀他,他得报复咱。” “不敢,万万不敢如此,大人饶命……” 面对十几个甲兵,独眼龙半点没有反抗的勇气,只能不停磕头,希望被饶过。 这时,一个甲兵抽出战剑,冷笑道: “若萧先生不愿脏了手,我愿代劳!” 费忌赞许地点头。 萧凡则摇了摇头:“这世道,总归是要过这一关的。” 叹息了一声,萧凡默默将那甲兵手中的剑接过。 然后突然一个转身,毫不犹豫,一剑封喉! 在鲜血喷出前,萧凡侧身躲过,顺便将张宗宝也拉开,两人没沾到一滴血。 “饶……” 还在求饶的独眼龙,没想到懦弱的萧凡,居然如此果决。 眼中最后闪过后悔,若是不顾生死奋力挣扎,或许还能拉一个垫背的。 等独眼龙倒地,众人看向萧凡的目光,又多了一丝光彩。 “利索!”将剑接回,那甲士赞许道。 费忌注意到,萧凡的手都没有抖,整个人也没有初次杀人的那种应激表现。 “萧先生杀过人?”费忌疑惑,以萧凡的过往,不该沾过血才对。 可反应如此自然,倒像是个经年老手。 萧凡摇头:“没杀过人,不过从前为了讨生活,杀过几年鱼。” 上一世,萧凡在超市兼职杀鱼,杀了三年,萧凡表示心早已冷如铁石。 “杀鱼可和杀人不同。”费忌摇头。 “先生有武艺傍身,杀人而不惧,倒是有武将之才。” 萧凡摇头,几人又是一阵谦虚客套。 等费忌要走时,萧凡道: “这些尸体如何处置?” “不必管,自有猛虎豺狼处理,我们收了兵器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费忌表示:“先生放心,此事我等很有经验,绝无后患把柄。不过,只怕别人还是能猜到,是你所为,届时你如何是好?” 说起这个,费忌突然笑了。 是个说服萧先生,跟我一起走的好机会啊! 于是,他道:“此事事发,定会被追责,届时殿下在京城只怕救援不及,先生不如随我等入京……别的不说,在齐王府内,定奉先生为上宾!” “咳!” 张宗宝暗暗使了个眼神。 哥,我觉得靠谱! 萧凡不傻,他当然知道,这是一个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熟读史书的他,更明白接近皇子,是后患无穷的。 就算躲过眼下这一劫,齐王也不一定有多好的未来,这时候成为齐王的门客,不是明智之举。 “费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萧凡还是拒绝:“即便要进京,我也不想进齐王府,在下有些桀骜,不愿做他人门客,请大人见谅。” “哥……”张宗宝瞪道,心想这可是一位王爷的招揽,你是不是有点儿不知好歹了? 费忌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几次三番示好,还是被拒绝,自然心中有些不悦了。 不过他还是道:“也罢,人各有志,先生……好自为之。” “走!”费忌带人,收走了所有箭,而后一起下了山。 “……” 齐王府的护卫都走了,兄弟俩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哥,你脑子是不是糊涂啦啊!” “那可是王爷啊,给王爷做门客咋啦?” “那锭金子,是不是齐王赏的?人家出手这么阔绰,你还挑什么?” 萧凡看他这模样,也不恼怒。 毕竟是个人都觉得,攀附权贵是好事。 萧凡道:“给齐王做门客,和给青山牙行做打手,没有区别,都是变卖尊严与自由的生意。” “那怎么能一样,齐王出手阔绰,比青山牙行大方百倍!”张宗宝摇头,觉得错过了一个亿,很是埋怨。 “呵呵。” 萧凡笑道:“若有一日,他让你做你不愿做的事情,你就不会觉得是好事了。” “人的行为自由,绝对要掌握在自己手里,给人做门客说白了就是走狗,遇到为难的事情才会明白……” “我看齐王人挺好,还派人保护你,不会这么干?”张宗宝哼哼道。 萧凡叹息一声,瞄着张宗宝,语气玩味又有深意:“我的思想,与这时代的人格格不入,一旦被人发现……权贵都容不得我。” “啊?”张宗宝一脸怪异,不解。 “走,再等一会儿青山牙行的人来了,被抓个现形就没得辩解了。”萧凡拍了拍张宗宝的肩头。 张宗宝叹道:“这件事情,最多明日就会事发,咱们怎么办?” “费忌说得对,一旦事发我脱不了干系……既然如此,那就进京。” 这操作,令张宗宝无语了:“还不是要进京,怎么不跟着齐王呢?” “听哥的没错,咱们可以进京,但明面上不能与齐王沾上关系。” “哥,我还是不懂。” 萧凡无奈:“那就先不懂着,去了京城再说。” 第十五章 能屈能伸李青山 青山牙行 “老爷,大事不好!” “何事如此惊慌?”李青山不紧不慢地,正在给盆景修枝,那是一株矮小的迎客松,却也有几分神韵。 李青山已年过半百,世俗的东西玩腻了,也就这点爱好了。 见有人冲进来,周围的打手,一个个盯过来,刀剑抽出。 来的人见状又吓一跳,才平静了些,缓了口气道: “龙哥他们,他们全死了!” “什么?”李青山面色冷厉起来,不小心剪断了松枝,令整株迎客松的神韵,一下子葬送。 这可是他最爱的盆景,就像是独眼龙,也是他用得最顺手的奴才。 “谁敢?”李青山转过身来,冷声质问道。 脑海中,将整个白水镇的各方势力合计了一遍,李青山不信有谁敢这样与自己作对。 就算是万福楼,也不可能行事如此直截了当,最多救走萧凡警告一下自己。 行事如此果决,还不顾及自己身后的京城大人物,这样的人绝对大有来头。 李青山不信,还有脑子抽的蠢货,敢在这一亩三分地与自己作对。 这一点他很确定,就连兰台县令,也不过是青三牙行养起来的。 “老爷,不知是什么人,不过有人看见,萧凡上山后有一队甲兵上了山……龙哥他们的尸体,也全都有箭伤,只有龙哥是被近距离击杀的。”那青皮小心翼翼地道,生怕李青山的迁怒了自己。 “甲兵?” 这二字,勾动了李青山的神经。 “什么样的甲兵?”李青山忙问,脑中闪过一个可能,心想千万不要是他。 “穿着甲胄,如京城的禁军一样,再有就是上下山的时候都骑着战马,那些马不像是京城附近的马种。” 青皮流氓,也是有眼力的,至少看得出这些细节。 而他这么一说,李青山顿时如遭雷击,喃喃道:“萧凡怎么可能,与那位扯上关系!” “哪位?”李青山的一个贴身护卫疑惑道。 李青山眼珠一转,觉得大祸临头,他背后的人再有手段,也绝不是一个皇子的对手。 于是他当机立断,慌了神又冷静下来,道:“快,快命人准备厚礼,我要亲自去一趟萧宅!” “啊?”众人懵了。 “老爷,咱不是要杀萧凡拿秘方吗,带礼物作甚?” 啪! 李青山一嘴巴子打过去,怒斥道:“老子何时让你们去杀他了?老子让你们拿到秘方,没说叫你们动粗!” “老爷,您明明说了……”被打的人委屈得很。 李青山气恼,又是一嘴巴抽过去:“老子说了?” “没,没说,是我们误会了……呜呜。”两边脸皮肿得很平均的那人,十分委屈地哭了。 这波叫屈打成招。 ………… “恩公,咱们为何要走?” 玉有容不解,萧凡一回来,就让她收拾东西,可能要去京城。 可是提到京城,玉有容就满脸愁容,她实在不想回去。 可她又不敢说个不字。 萧凡道:“咱们杀了青山牙行的人,如果真计较起来会很麻烦,留在这里有危险。” “那还收拾东西作甚,哥,咱带上户籍就走,反正这里去京城不需要路引的。”张宗宝表示,带钱就够了,收拾东西浪费时间。 此地离京城太近,且兰台县隶属于京兆尹府,州府之内户籍人口流动不需要提前报备。 可萧凡却道:“不,稍微等一下,看看李青山是棒槌还是有脑子。” 如果李青山有脑子的话,也许用不着走。 一队甲兵骑马出行,从小驼山到白水镇路途不算远,可也应该有很多人瞧见。 以青山牙行的手段,很快会知道,独眼龙等人的死,与那些甲兵密切相关。 接下来就要看,李青山的反应速度了。 是脑子抽了,不将齐王放在眼中,继续找萧凡的麻烦,还是认怂当作无事发生。 若知道齐王插手后,李青山还要报复,那说明此人要么是个纯种蠢货,要么真的手眼通天。 除非他背后,也有一个皇子支持,还正好是如日中天的那两位。 “我知道了,恩公是想看看李青山的反应?”玉有容突然道。 萧凡诧异了一下,旋即想到玉有容可能来自京城,有这样的见识倒也正常。 “啊?” 张宗宝还迷迷瞪瞪:“啥意思?” “……” 对于这便宜兄弟的脑子,萧凡早已不抱希望,于是笑道:“你只管听哥的,好处少不了,绝不会有危险就是了。” “哦,那就好,我信你,哥!”张宗宝点了点头。 萧凡道:“宗宝,你带有容先离开,如果要出城我会来找你们,若晚饭前我还没来找你们,就去京城谋生。” “不行!” 张宗宝哼道:“哥,你带嫂子走,我留下来等李青山!” “……”玉有容红着脸,却没反驳。 萧凡白眼道:“以你的脑子,对付不了李青山,滚犊子。” “你……也是,好!”张宗宝愉快地应了,觉得萧凡有能耐,不会有事。 …… 将两人从后门送出后,萧凡就在萧宅等着。 为了以防万一,萧凡上了房顶,站在高处,可以看到周围几条街道的景象。 还好萧宅够高,祖上留下的遗产,也就这个还能拿得出手了。 “来人了。” 见到青山牙行的打手,一大堆朝这边过来,萧凡皱起眉头。 下一刻,却看见后面跟着一群抬着东西的小厮,萧凡眉头舒展开来。 看起来,这李青山已经知道独眼龙等人的死讯,并且得到了齐王府甲士的消息。 松开手中水火棍,萧凡跳下来,将萧宅大门正开着。 找来个椅子,坐在院中,悠悠地盯着门口。 不一会儿,就听见一阵急促脚步声,还没看到人,便先听到了一个中年人的笑声。 “哈哈哈,萧凡小老弟……” 李青山从门口转角走出,看到萧宅大门洞开,并且萧凡还坐在门口等着自己的时候,他就知道萧凡与齐王的关系是真的。 那些甲兵,并不是巧合。 如此说来,该怎么做,李青山心中便有数了。 “呵,我道是谁,竟是青山牙行的大掌柜李大官人,真是久仰。”萧凡没站起来,眉色有些微冷,盛气凌人似的。 但这倨傲的态度,却更令李青山忌惮。 看来,这萧凡是真与齐王有交情! 便更放低自己的身份,李青山走过去道:“上次见你老弟,还是在……上次……” 本想说些过去的事情,套一套关系,但说出口才发现,根本不记得何时见过萧凡了。 萧凡的名字,也是独眼龙等人说的,不然他都不知道。 “李大官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我签书契那日,与你照过一面。”萧凡淡淡一笑,对着李青山指了指不远处的石凳。 李青山很自然地坐过去,也没说什么待客之道不妥,眼下他急着挽回自然不敢指摘。 “呃,年纪大了,萧老弟多见谅。”李青山拱手。 萧凡也知道不能装太过,便给他个面子,坐直了身子,敷衍地拱手: “不知李掌柜登门,所为何来啊?” “哈哈……”李青山闻言,大笑起来,但越笑越觉得自己尴尬。 其他人都没被李青山允许进来,因为他知道自己来请罪,一定场面不好看,不想在下属面前太丢脸。 不过这样一来,无人附和他的笑,场子一下子很冷。 “呃,是这样,”李青山知道,指望萧凡打开话题是没辙了,便咬牙道,“我听说手下有人贪欲作祟,将萧老弟喊去了城外,生怕造成什么误会,连忙派人去追。” “没想到,萧老弟手眼通天,竟已自行脱险……特带了些礼物,向老弟请罪,请你千万见谅呀!” 说着,李青山脸上,笑成一个包子,五官都褶皱到了一起。 谄媚之色,十分明显了。 这一幕,令萧凡暗叹,不愧是李青山啊,能屈能伸。 难怪能将生意做这么大,能得到京城大人物为靠山,就这一点便是许多人做不到的。 尊严这东西,当你能放下的时候,就会明白它其实真的没半点用,有用的时候都是不要它的时候。 第十六章 这绝对是个误会呀 “请罪?” 萧凡眯眼一笑,显得狡黠又冷漠: “李大掌柜何罪之有?” “不过是下面人贪婪作祟,我相信与李大掌柜,应该是没什么干系的?”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李青山讶异了,他没想到年纪轻轻的萧凡,居然如此老道,这时候没有趁机敲竹杠,也愿意息事宁人。 这态度,给足了他李某人面子啊。 许多时候,大人物不愿意认错,就是担心被穷追猛打,令他们颜面尽失。 如果大家都点到即止,那许多事情,就没必要走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这就是做人之道,叫做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李青山意识到,萧凡也不想将事情闹大,毕竟他也杀了人,便顺台阶道: “说起那个独眼龙,他整日鱼肉百姓,为祸乡里。老夫时时后悔,当年招揽了此人,没想到请神容易送神难啊!老夫正愁如何打发了他呢……” 萧凡暗笑,李青山这是想告诉自己,他并不看重独眼龙,日后不会为了他与自己为难清算。 “正好,萧老弟武功盖世,竟然以少胜多,也算是替老夫扫清门户,为这白水镇乡亲父老还了一个朗朗青天啊!” 李青山暗示道:“老夫正想请示兰台县令,为萧老弟谋个乡勇的嘉奖,就怕老弟你清高自持,所以还未敢擅动啊!” 这两句更是切中要害,竟然一句话就将萧凡杀人的罪过洗了。 也正是萧凡眼下需要的。 杀人是罪过,哪怕是杀恶人,官府追究起来终究麻烦,会影响名声。 这个时代的人,最在意名声。 而李青山这么一操作,萧凡就不是杀人犯了,而是除恶务尽的英雄! 真相很多时候,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它需要为有权力的人服务。 “呵呵。”萧凡满意点头,这个结果是他想要的。 萧凡道:“那么这么说来,确实是个误会了?” “误会!” 李青山一板一眼,十分严肃地,握着手中没打开的折扇:“绝对是个误会呀!” 当知道齐王愿意为了萧凡,私自动用护卫,李青山就知道这个萧凡招惹不起。 就算齐王不是储君,也大概率没机会成为皇帝,但也不是他李青山敢得罪的。 万一齐王到了京城,随便在京兆尹府或是御史台说一句:我听说那个兰台县的青山牙行,好像挺嚣张的哦……李青山就完了。 李青山本来就经不住查,他做那些生意虽然有衙门批文,但真追究起来就知道基本都不合法。 到时候,上面的人见事情闹大了,也不会保他的……李青山对此,十分明白,所以他选择认怂。 认怂有好处,其一是可以自保;其二,万一还能与萧凡结交一番,还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能攀附一个皇子,哪怕是经过了萧凡这一层关系,那也是绝对盖了帽的后台。 李青山怎么可能,还会选择报复呢。 “哈哈,既是误会,那就算了。” 李青山长舒了口气。 萧凡道:“什么乡勇不乡勇的,我倒是不在乎,我就怕一会儿县衙就派人来捉拿我。你说,我一点儿屁事儿都找殿下解决的话,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好?” “那是那是!” 李青山摆手道:“这点儿小事儿,哪里用得着齐王殿下出面,这不是打咱的脸吗?萧老弟你放一万个心,在这兰台县里我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李青山就差拍着胸脯发誓了。 见李青山已经如此识趣,萧凡也不再压他了,道:“那此事就此揭过,老弟我还要在白水县混生活,以后就请李掌柜多多提携。” “那是哪儿的话?” 见萧凡有意结交自己,李青山当即有种中大奖的感觉,笑道:“还是得靠萧老弟提携……我痴长老弟几岁,不如今后你就称我李老哥,咱也好来往不是?” “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李老哥。” “哈哈哈……”李青山开怀大笑,额头的冷汗已经全部蒸发,心情舒泰,像是刚拉空似的。 “来来来,将东西都搬进来!” 恩怨了了,李青山便不多说,号令外面的人将礼物都抬进来。 只见一箱箱密封的东西,被陆续抬进,摆在院中,占了半个院子。 只看那分量,萧凡就知道,里面绝对是好东西。 “李老哥,这是作甚?”萧凡明知故问,演技却好。 “老弟这次受惊,算是我这个老哥御下不严,这都是赔礼。” 萧凡惊讶:“如此厚礼,当不得,当不得!” “这算什么?” 李青山不在意道:“这都是薄礼,老弟你就放心,老哥还没伤筋动骨,你要不收下叫我如何安心呢?” “这……那好。”萧凡很为难地收下了。 “诶?” “怎么不见弟媳妇和张老弟呢?”李青山故作疑惑。 萧凡意有所指地道:“我叫他们去替我,向驿站那位传个话。” “传什么话?”李青山心一抖。 萧凡笑道:“让他们告诉那位,都是误会,叫他安心进京。” “老弟真是心宽似海,义薄云天呐!” 李青山不敢怀疑,也不会怀疑,知道萧凡不会追责,他已经知足了。 不过他还是好奇地试探道: “老弟啊,我还是有些好奇,你是怎么与那位殿下搭上线的?我可不知道,你与齐地有什么消息往来啊?” 萧凡敷衍道:“没什么,也就是救了他一回,那晚他喝醉了险些被贼人所害……” 听到这个,李青山眼皮一抖,差点吓瘫了。 “没事啦,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想到他是那样的身份,也算是好人有好报。”萧凡故作姿态,毫不在意,说得云淡风轻。 李青山却深吸了口气,小声道:“那这样说来,可是救命之恩呐!” “呃……算?”萧凡顿了顿,这话他倒也不亏心,虽然夸大,但也差不多了。 可听在李青山耳中,就是另一种心情。 他还以为,萧凡是与齐王有什么特殊利益往来,可没想到是救命之恩,这关系就更可怕啊了。 救了一个皇子,这可是泼天的功劳,如果上报京城,可是能封官爵的。 此刻,李青山万分庆幸,自己一开始就选择了认怂,不然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真是,老弟侠义心肠,不仅是好人好报啊,这是你应得的福报!”李青山指点虚空,十分羡慕。 福报…… 不知怎地,听到这俩字,萧凡就觉得烦躁。 见萧凡蹙眉,李青山紧张道:“老哥说错话了?” “没有没有。” 萧凡摆手摇头:“只是我想起,殿下与我说过的一些话,有些担忧老哥你啊。” “担忧我?” 这一拉扯,李青山情绪又紧张几分,觉得喉咙干涩,忙压着嗓子问道:“我有何不妥呀?” 李青山慌了,能让一位皇子亲王不满,这可不是小事啊。 还是那句话,只要往御史台一抖,李青山就得完犊子。 见李青山怕了,萧凡咳道:“殿下微服私访,听到白水镇里一些流言,说老哥你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生意……” “哪个混球瞎说的?” 李青山正气凛然:“老夫虽然昏聩,但也不至于视法度为无物,青山牙行什么生意上不得台面?” 这气势,若不是萧凡对青山牙行知根知底,还真就信了李青山是个好人。 萧凡戏谑道:“是吗?那小驼山上的生意,怎么说?” 这话啊,由不得李青山反驳,因为他知道萧凡参与了,说瞎话骗不了人。 不过,李青山对此,还是有说辞的。 他道:“说起这个,老哥我也冤枉啊!” 第十七章 古代增长人口的骚操作 冤枉? 萧凡冷笑,给你凌迟都不冤枉。 “老弟倒是愿闻其详?”不过嘴上,萧凡还是要留余地的。 李青山长叹。 “唉……老弟,你不知道啊,此事非我本意,都是那兰台县令促成的。” 说着,李青山指了指县衙的方向。 “啊?” 萧凡瞪眼:“不会,堂堂朝廷命官,竟敢做人牙子的生意?他不怕死啊?” 作为朝廷命官,一县之尊,县令要挣钱,有的是合法合规的路子。 现在可不像是萧凡的时代,这时候当官的,家里人也可以经商。 所以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有这样的门路,做点什么事情不能挣到钱?搞这些掉脑袋的事情,不是留下后患吗? “嗨,县令也是不得已。”李青山嗤笑。 萧凡:“那我就更不懂了,请赐教?” 李青山看了看周围,自己人都退出去了,才道:“那老哥就跟你说说,这里头的门道。” “老弟你可知道,近些年天灾兵祸,我朝百姓与二十年前相比不足三成了。” “这我自然知道。” 原主的记忆也不假,萧凡知道,这世道很艰难。 前些年,又是天灾,又有人起兵造反,打仗打了好些年。 这也是如今白水镇里,普遍人口老龄化的原因,年轻人都死了很多。再加上食物不足,人口锐减。 最近一两年,才开始又有饭吃。 李青山道:“朝廷下了文书,给各州府,州府再下令给各级府衙。” “文书说了什么?” “内阁下了政令,陛下也有旨意,说要大力发展人口。” 萧凡了然,故作疑惑:“那这与贩卖人口有什么关系?” 李青山叹息: “老弟你怎么不明白呢?” “要发展人口,首先得有人成亲呐!” 这世道,未婚而育,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道德大罪。 李青山说得对,想要发展人口,就得先多牵红线。 李青山摇头:“这事儿可不容易,成亲成本太高了!这世道没多少人有那本钱,为了完成上面的指标,可不得想点儿法子吗?” 这话更不假了。 萧凡知道,光是白水镇,要成亲的话杂七杂八加起来,至少也得十几两。 这包括男方的聘礼、女方的嫁妆,摆几桌酒席什么的。 这可不是能收份子钱的时代,酒席什么的基本是纯亏损,平民成亲的酒席是不可能收回成本的。 可你说不摆酒席,不给聘礼? 谁家女儿,愿意嫁给你这穷光蛋? 这一点,任何时代都是一样的。 “是啊!”萧凡眼珠一转,趁机道,“我与我娘子也为难,领了官府的婚书,却也没钱办婚事,真是苦了她愿意跟我。” 说着,一副感慨万分的模样。 李青山眼前一亮,觉得是个机会,连忙道:“老弟你可不能亏待弟媳,怎么能不办婚礼,便草草将人娶进家来?” “可,可我没钱呐?”萧凡也很委屈。 “钱?”李青山脖子一歪,“钱能解决的事儿,能叫事儿?” “既然老弟你叫我一声哥哥,哥哥我怎么能不管你?”李青山大气道,“办,必须得办婚事,还得大办!” “这……再说。” 嘿,婚事有赞助商了! 萧凡烦躁地挠头,苦笑一声后,恍然道:“咱不是说衙门的事儿吗,怎么歪这儿来了?” “对对对……” 李青山继续道: “刚说到哪儿?哦,对,老百姓成亲成本太高!” “所以啊,为了指标,兰台县令一合计,想了个法子。” “给娶不起媳妇儿的良民,都发女人,每个人都发一个,让他们好生养。” 萧凡故作疑问:“可是没发啊?” “那当然不能直接发了。” 李青山啧道:“老弟啊,你还年轻不明白,任何事情不能白给好处,不然反而不能调动积极性。” “你看,小驼山上的女人,才一两一个,上哪儿找去?” “你要是自己娶,不得花个十几二十两以上?” 李青山道:“这一两算个屁啊!不过是在测试那些买家,若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给他发媳妇儿他也养不起啊?还怎么生孩子养孩子?” 这! 萧凡虽然理解了,但还是感到震惊。 这特么才是目的啊! 我说呢,兰台县没那么穷,县令不至于做这种掉脑袋的生意。 而李青山的青山牙行,作为本地的支柱企业,自然被县令瞩目,合作做这个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不但是在替朝廷办事,还能挣钱,这多好? “的确,舍得花一两银子买女人的人,至少能吃得饱饭。”萧凡点头认同。 这操作虽然骚,但不得不说,萧凡也有些没有想到。 果然,这时代不是没有能人,一个个脑子转挺快的。 李青山道:“我也知道,这生意为了摘出青山牙行和县衙,让独眼龙去做,一定会有些阴暗的事情闹出……但也是没法子的事。” “若能完全合规地做生意,我哪儿用得着这么干?老弟啊,我也不想冒这样的风险,可若不这么做,人家为难你,叫你做不成生意……你说我能咋办?” 说出自己的委屈,李青山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拿出一张手帕擦了擦。 李青山说,一开始他也是个正经商人。 这话萧凡信,但也不全信,青山牙行做这些生意,除了衙门的压力外自然也是有自身贪婪的原因。 不过嘛,哪个做生意的,不想挣钱呢。 “那我怎么听说,这件事情里,还有春风楼的事儿?”萧凡问道。 他想借此,探一探这底。 李青山叹道:“春风楼是县令家里的生意,水很深,老弟你就不便知道了。” “只要老弟你知道,老哥我绝不是个恶人就行了。” “是。”萧凡爽快点头。 至于信没信,双方心里都有数。 “对了老弟,你可要帮哥哥一把,齐王殿下知道这些事情,若回京说出去,老哥我就没命啦,你可得帮我解释解释啊!” “这可不是我的生意,这是在帮着朝廷做事啊,我不能背这黑锅啊!” 说着,李青山又是委屈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 说实话,哭相挺难看的。 萧凡道:“这,殿下都要回京了?” “老弟,你与殿下这般交情,你说的话他一定听……这样,你替我带些礼物,帮我说句好话,这就能救我的命啊!” 李青山十分急迫地道。 但两人心中,却都通明,知道李青山的目的不是这个。 小驼山的生意模式,只怕不只是兰台县在搞,全国多少结不起婚的人?想要增长人口,不择手段的话,这种操作其实已经很高明了。 所以,一旦查,就是一大片,且造成的结果不是朝廷愿意看到的。 故此,就算泄密出去,朝廷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杀几只鸡做做样子。 以李青山的背景,应该不会成为小鸡,所以他在演戏,根本不在乎后续追责。 萧凡知道,李青山真正的目的,是想让他去见齐王。 如果齐王见了他,便说明萧凡此前所言都是真的,是李青山得罪不起的人物。 可齐王若不见他,说明萧凡就是在狐假虎威,拉大旗作虎皮……那么就不是需要慎重对待的角色了! “这……”萧凡故作为难。 “老弟,你只要帮了哥哥这一次,你的婚事我一定替你办得风光,绝对超过以往兰台县的所有规格!”李青山承诺道。 这句话,可不是小利益,代表的是几千两的花销啊! 萧凡知道,再不答应就显得不正常。 “这,那……既然如此,我也该去拜见一下殿下。怎么说他也是远道而来,这兰台县的土特产,也得给他带一份?”萧凡看向李青山。 后者立刻会意。 “对对对,”李青山拍着胸脯,“我这就去准备土特产!” 第十八章 又见齐王 驿站。 齐王房间内。 “殿下,既然回京无碍,咱们应该尽早启程,免得耽搁时辰被人诟病。”费忌尽职尽责地道。 他不知道,这都快天黑了,怎么还不走。 再不走,就又得留一日,京城里有些人不会放过这种机会攻击齐王。 陛下都快殡天了,你怎么不急不慢的,是不是不孝? 这罪名,可不敢背上。 然而,齐王淡淡道:“不着急,再等等。” “殿下是要等谁?” “萧凡。” “萧凡不是明确拒绝了吗?”费忌不解。 齐王略蹙眉头,道:“小驼山上的事情瞒不住,青山牙行与本地衙门很快会反应,萧凡若应对不了,自然会求助本王。这可是个雪中送炭的机会。” 费忌闻言,顿时一喜:“原来如此!” “青山牙行必定不愿放过他,若萧凡受不得逼迫,自然要来求助殿下,到时候再顺理成章收入麾下……” 齐王却摇头:“不。” “啊?”费忌疑惑。 “不是收入麾下,”齐王正色道,“萧凡这样的人才,不喜欢权力与金钱,要结交他只能是交心。” 费忌点点头,想到此前不论怎么利诱,萧凡就是不为所动,那模样可不像是装出来的。 “如此淡泊名利,又有独到的眼光与才能,就算不收为下属只是结交一番,也是有利无害。”费忌赞同。 他知道,为人处世,套路太多令人厌烦,唯有真心才能得其真心。 “可是,为了萧凡再等一日,万一京城有变……” 齐王喃喃:“有变才好……” 费忌眼前一亮,立刻顿悟:“对对对,有变才好。” 此刻回京,令人瞩目,若京城乱作一团时回去,没多少人会在意这个没有实力的齐王。 …… 青山牙行的人刚走,萧凡就听到房顶上,有一阵瓦片响动。 “碰。”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萧凡身边。 正是去而复返的张宗宝,他拎着一条水火棍,揉了揉右腿。 “哥,麻了。”张宗宝龇牙,跳下来是帅,但确实高了点儿。 萧凡笑道:“让你出去躲着,怎么又回来了?” 张宗宝哼道:“哥,你还没走呢,我要是逃了,岂不是不讲义气?” 萧凡有些感动,这小子虽然毛病多,但在讲情义这块儿,还是少有人能及的。 “我本想着,若青山牙行要闹大,我就陪你杀出去!没想到还是哥你有本事,几句话就给那李青山忽悠得找不着北。”张宗宝竖起大拇指,夸赞中带着自豪。 萧凡揉了揉张宗宝的脸,而后问道: “有容呢?” “哥你放心,我给她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我现在就去找她回来。”张宗宝知道,已经没有危险了。 萧凡点头:“一会儿我要去一趟驿馆,应该不会有事,不过你们还是小心些。” “哥你放心,一旦有什么不妙,我带着嫂子先躲起来!” ………… 驿馆不远处。 萧凡来时,李青山早早恭候在此。 李青山自然不敢靠近驿馆,那里的甲士可都是精锐,他没名分靠近就得歇菜。 “这,就是土特产?”萧凡看到一地的箱子,比送给自己的还多。 李青山道:“咱白水镇虽然小,可兰台县不小,这些若能入殿下的眼,也算是咱的一份心意。” “那你派人,将东西送到驿馆门口,我一个人进去。” 李青山顿了顿,原本他想让萧凡引见一下齐王,但想了想还是知道不妥。 人家堂堂亲王,他只是一个商人,身份天差地别,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好。 “那就有劳萧老弟,你在殿下面前替老哥我美言几句?” “好说好说。”萧凡小装了一下。 “那就走着。”李青山大手一挥,挑土特产的队伍,浩浩汤汤。 等走到驿馆门口,青山牙行的人退了两步。 萧凡踢褂迈步,很是风骚地走进去。 “来者止步,齐王殿下在此!”门口的卫兵哼道。 萧凡拱手:“烦请通报一下,就说白水镇萧凡求见。” “求见的人多了,殿下没空见……”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两个卫兵,一人正随口拒绝,另一人恍然发问。 “草民萧凡。” 那卫兵连忙让开:“原来是萧先生,殿下吩咐过您可以进,请。” 那个习惯性要拒绝的卫兵,也是想了起来,一拍额头:“险些忘了贵客的名字,萧先生不要介意。” “哪里,请为我引见王爷。”萧凡拱手回礼。 “好说好说……” 就这么,李青山眼睁睁地看着,萧凡走进了驿馆大门。 “嘶!”李青山深吸一口凉气,“他真进去了!” “老爷,这个萧凡什么来头,居然能得到王爷的召见?” 李青山沉声:“传下话去,从今日开始,青山牙行不得与此人有任何冲撞!” “那,那龙哥他们就白死了?”有人不忿,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听到这个,李青山更加恼怒:“若不是尔等胡来,尚未查清此人底细就动手,老夫何必如此被动,谄媚得像个孙子!?” “是,老爷……” …… “草民萧凡,见过殿下。” 萧凡进屋里就拜,不过没下跪,只是拱手躬身。 齐王见萧凡,便哈哈大笑:“哈哈,萧兄是否改变了心意?” “殿下何出此言呀?”萧凡笑呵呵。 齐王随手一指,费忌很有眼力见儿,立刻搬来一把椅子放在萧凡身后。 萧凡也不忸怩,当即随意坐下。 “我曾说,让你与我一同进京,你既来了,难道不是后悔了吗?”齐王笑问。 萧凡摇头: “非也,我只是来替人求情,替青山牙行的大掌柜李青山,来给殿下送点儿土特产。” “土特产?”费忌嘴角一抽,第一次听到有人将行贿,说得如此接地气的。 那些礼物,费忌不用看,都知道必然是价值不菲。 “青山牙行?” 齐王闻言,冷哼道:“本王已然派人了解过,李青山此人可谓是无恶不作,本王回京就要告知御史台,他背后再有背景也要治他的罪!” 闻言,萧凡没觉得这王爷单纯,而是觉得难得。 作为皇子,还有这样的品格,的确少有。 “殿下息怒。” 萧凡道:“我并非为李青山做说客来的。” “哦?” 齐王消了些气,他生气更多在于,连萧凡这样的人,居然都为李青山说话,还以为萧凡被收买了。 “那萧兄,还有何事?” 萧凡正色起来,劝道:“殿下,我来主要是为了劝殿下,回京城以后千万不要将此事上报。” “为何?”齐王还没说话,费忌也很不解,“青山牙行如此行事,人人得而诛之,你要劝殿下息事宁人,莫非萧先生已然被收买了?!” 齐王按住了费忌。 看向萧凡:“萧兄想必,又有高论?” 萧凡:“高论谈不上,懂些人心人性罢了。” “本王愿闻其详。” “殿下,费长史,青山牙行看起来官商勾结,小驼山的生意足以满门抄斩……但这件事情背后,根源在朝廷新政,牵一发而动全身。” “啊?”齐王与费忌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清澈的愚蠢。 对于萧凡的话,两人丝毫没联想到什么。 萧凡则道:“殿下与费长史可知,我朝近年来人口凋零,十不足三四?” “自然知道。” 齐王骄傲道:“各地人口锐减,除了我齐地,还保有十之七八的百姓。” “齐地富庶,自然如此。”萧凡点头,在如此的局面下,齐地这成绩已经算是很高了。 齐王还是有点儿能力的,至少在民生上没听过有坏名声。 “可这又与青山牙行的事情,有什么干系?”费忌问道。 第十九章 给齐王的小建议 “青山牙行与兰台县衙勾结,在小驼山等地的生意,其实是为了顺应朝廷的一项新政。” 萧凡道: “人口锐减,近年来有饭吃了,朝廷便想着发展人口。” “……” 几句话,将李青山说的,稍微加工一下,便转告了二人。 说完后,萧凡看见,齐王的脸色极为精彩。 从起初的愤怒,到疑惑、惊讶、震惊,再到最后的无奈。 神情渐变,十分复杂。 “竟有这般道理。”齐王挠了挠头皮,觉得脑子不够用。 自幼,齐王就没学过太多治天下的东西,对这些事情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可以理解了,但还是觉得不妥。 “难道,要提高人口,只能这么做吗?”齐王疑惑得不停眨眼,脑中不服气地在想,能不能有更好的决策。 很快,齐王想到一个: “既然百姓无钱粮,难以生活才不生养,为何不直接给百姓发钱粮?” 萧凡正色:“殿下此言,可谓至理!” “殿下……朝廷没钱了。”费忌却是知道一些底细,苦笑道。 方才萧凡只是觉得齐王真诚,才赞他,此刻也叹息: “就算朝廷有钱,也不会给百姓发钱粮的。” “为何不能?”齐王眉头深深皱起。 萧凡与费忌对视一眼,而后嘲讽道:“自古以来,只有朝廷向百姓收钱,没听说给百姓发钱。” 费忌尴尬一笑,听出萧凡的讥讽,却也不好反驳。 齐王则是沉默,他想反驳,却找不到什么案例。 细想一下,好像真是如此。 “羊毛出在羊身上,只要羊还能产毛,不让羊死就是了,朝廷不会在意百姓的生活成本问题……只要大多数人能活,那他们就会觉得自己没问题。” 萧凡叹道:“朝廷要的是人口,至于人口怎么来,朝廷不必在意。” “此事,各方行事应该差不多,乱点鸳鸯谱是自然的事,朝廷也不会管的……所以我才要劝殿下,不要管这些事情,免得被陛下不喜。” 这番话,说得有点儿深了。 以萧凡与齐王的交情,他不该说这么多,但他觉得齐王还算是个人,不希望他成为这些斗争的牺牲品。 所以才要劝他。 一旦齐王回京,将此事闹大,虽然他占着正理,却也会被认为不识大体,不为大局着想。 至于什么是大局,向来是由朝廷决定的。 “……本王明白了。” 齐王无奈道:“萧兄冒险相告,本王知道轻重,不会做这个出头鸟的。” “殿下体恤民生是好事,但目前的局势,不允许你在朝中展现出这样的品德……否则,旁人会认为你想窥伺神器,在沽名钓誉……” “这……”齐王攥紧了手,恼火又冷静。 他恼在无能为力,冷静在他知道这个道理,只要有人点破他就明白。 费忌对着萧凡拱了拱手,正色道:“先生虽然不愿入京,却已经为殿下连续两次谋事谏言,齐王府谨记先生恩情!” 费忌是齐王府的长史,虽然只是五品官,但可以代表齐王府作出此番言论。 齐王也道:“萧兄,你又助我一次……萧兄真的不愿进京吗?” 萧凡道:“此刻正是京城风云剧变时,在下不像是殿下还有亲王身份,这般乱局下自保都是难事,还是暂时不去凑热闹了。” “殿下可以保先生完全!”费忌当即说道。 萧凡悠悠瞅了费忌一眼,又戏谑看向齐王。 齐王咳了咳:“萧兄说得对,还是再等等,等本王在京城立足后再说。” 费忌可以吹嘘自家王爷,齐王却没这么厚的脸皮。 齐王知道,在如今的京城,他能自保都算是不错了,还保谁啊? 这一趟回去,虽然说大概率没事,可谁敢肯定,一定不会遇到脑子坏了的对手。 任何一个朝代,新老皇帝更替的时候,京城里都会杀得血流成河的。 “嗯。”这次,萧凡没有再反对。 如果齐王能在京城立足,安全无虞,萧凡也是愿意去京城的。 有一个王爷罩着,还是很好行事。 “萧兄?” 见萧凡终于松口,齐王有些高兴,道:“此次回京,萧兄可还有什么建议?” 齐王觉得,萧凡是个高人,高人的意见一定要听。 还要多听。 “求先生赐教。”费忌认真起来,他作为齐王府长史,得为自家王爷谋出路啊。 萧凡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殿下与费长史抬举了,我又不能预知未来,哪能知道说点什么好呢。” 正当费忌失望之际,萧凡又想到什么: “哦,倒是还有一个小建议……” “萧兄请讲!”齐王连忙走到书案旁,提起笔在砚台上沾了墨。 萧兄的高论,还得记录下来好生琢磨才是啊! 见状,萧凡哭笑不得。 “殿下,不必如此谨慎,不过是几句常言。”萧凡道。 这些话,要是记录下来,被谁看到了,那还了得? 齐王却道:“不行,我得记下来。” 费忌给了萧凡一个放心的眼神。 萧凡无奈,只得嗤笑一声,便道: “在下要说的是,殿下回京千万不可四处交朋友,不要与任何大门阀或是朝廷重臣有关系。” “萧兄的意思是,让我什么都不做,免得被认为有野心?” 齐王记下后,略皱了皱眉毛,他记得类似的话萧凡说过。 居然还要再说一次,是怕我忘了,还是实在要紧? 萧凡点头:“正是此理,此番乱局之中,唯有不变才能无碍。若有任何动作,轻则被人斥为不孝,重则被怀疑想要争夺神器,还是不要有任何动作才好。” “先生此言有理。” 费忌也很认同,他是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家王爷是没任何可能登上大位的。 一旦有任何举动,反而会害了自己,不如置身事外。 “不过,只怕殿下很难置身事外,其他皇子殿下肯定会让齐王殿下选立场,届时如何是好?”费忌询问道。 “是啊?”齐王也才想起这可能。 作为皇子亲王,这种时候,一定会被拉出来的。 不管齐王愿不愿意,他一定会被架出来,让他选立场。 支持谁,替谁声援,这也是个要命的事儿。 选对了还好,选错了,那是要被清算的。 萧凡笑道:“这是在下,要说的第二点。” “殿下,任何人要你选立场,都只是在试探。” “你要坚定不移,不偏不倚,坚定地置身事外,那就不会有事。” “因为殿下手中没有实权,真正拉拢你也没什么用处,他们不过是要看你的态度,而你的态度……其实不重要。这只是他们在试探你,是否想要插手此番争端。” “咳咳……”听完这话,费忌有些替自家殿下尴尬地咳了咳。 什么叫没实权,什么叫你的态度不重要。 多少有点儿侮辱人了。 但齐王与费忌都知道,萧凡说的话虽然难听,却无疑是真正在为齐王着想的。 “嘶……” 齐王深吸了口气,拱手道:“萧兄真乃大才!真期待,将来你我在京城相见!” “在下也很期待。”萧凡眯起眼,笑得人畜无害,看不出什么心机。 “对了,李青山给殿下送了不少土特产。” 说起此人,齐王虽然已经不想找他麻烦,却还是不屑一顾: “这等人,也敢与本王扯上关系,给他退回去!” 萧凡提醒道:“这些东西,殿下尽管收下。” “啊?” 费忌也有些瞧不上李青山:“萧先生,此人的礼物若殿下收下,岂不是要被人说闲话?” 萧凡摇头:“这个时机下,殿下切忌沽名钓誉。” “对对对,方才萧兄才说了,险些忘记,这时候名声越差越好!”齐王恍然大悟。 费忌也是顿悟:“对对,殿下名声越差,百官越是避之不及,不会有人愿意推举殿下,也就少些麻烦。” 一句话,又惹得两人,对萧凡高看一眼。 萧凡也不忸怩,道出另一个理由:“殿下收下礼物,也算是帮了在下一个大忙,且也可以顺便给李青山找麻烦。” 第二十章 终于重获新生 “帮先生一个大忙?” 费忌疑惑:“殿下收了礼物,怎么会是帮先生的忙呢?” 齐王也不解,但他不好总是露出一脸的清澈愚蠢,有费忌这个嘴替开口就好。 萧凡笑道: “李青山此人,背后有靠山,殿下收他的礼物,他背后的人就会知道他想要攀附殿下。” “一个想要另立门户的下属,可不是好下属,李青山背后的人一旦知道了,他就有麻烦了。” “而李青山一旦有了麻烦,我在白水镇日子也会更好过。” 萧凡没说更深,但这几句,足够给齐王交代了。 “这倒是。”费忌连连点头,没想到收个礼物,还能牵扯出这么多门道来。 “所以,这礼物本王得收,还得大张旗鼓地收。” 齐王会意:“一来,可以自污名声;二来,可以让李青山有麻烦,也算是先出口恶气!” “多谢殿下。”萧凡拱手。 …… 驿站门口,萧凡出来了。 李青山垫着脚,脑袋伸得像个乌龟,翘首以盼来形容再适合不过。 他目睹萧凡出来,且被穿着五品长史官服的费忌,亲自送出来,还有说有笑的。 这一下,李青山知道,萧凡在齐王心中有地位了。 毕竟是救命之恩啊,这也难怪。 “李老哥。” 萧凡走出来,挥手招呼道:“把土特产都送进去,殿下答应了。” “真的?”李青山大喜。 原本只是试探萧凡,这礼物能不能送出还是两说,他原本认为齐王应该不会理会自己一个小商人。 没想到,萧凡真能在齐王耳边说上话! “那敢情好!” 李青山喜出望外,连忙号令青山牙行的人:“快,都送进去,小心点别磕碰了!” 心中惊喜万分,老子在一个王爷那儿,也算挂了号了! 这背景,嘿! 李青山不知道,他的贪心,会给他带来多少麻烦。 萧凡看着这一幕,笑而不语,神情怡然。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做老硬币的潜质,这一手卖了李青山,还让他给自己数钱呢。 果然,李青山走过来道: “多谢萧老弟,老弟你放心,你的婚事老哥包了,绝对给你办得风风光光!” 说着,拍着折扇,李青山潇洒地开扇,颇有些气质。 笑,你个生儿子没腚眼的东西,很快你就笑不出来了! 萧凡估计,李青山很快会有麻烦,而且他怎么都想不到,这麻烦居然是他自己上赶着搞出来的。 他知道李青山在想什么。 齐王,一个亲王,皇帝最年幼的儿子。 这样的皇子,一定受宠爱,在京城手眼通天,攀附上就是大好事。 李青山不是不明白,他这举动会被自己的靠山,认为他想要改换门庭。 但李青山不在乎,如果能攀附上,他觉得改换门庭也没什么,背后那人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可是李青山不知道的是,齐王毫无实权,在京城没有人脉,并无党羽门生。 这样一个人,又不想争权,自然也不会庇护任何不相干的人,李青山算是白拍了马屁。 “嘿嘿,老弟,殿下有没有说召见一下我呀?”李青山凑过来,觍着脸问道。 萧凡白了他一眼:“老哥,这礼物都是我好生劝了又劝,殿下才肯收下的……你想见殿下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我提了殿下没应,我也不好非让殿下答应不是?” “那当然,那当然了!” 李青山毫不责怪萧凡,只是有些遗憾:“可惜,若能见到殿下,此生无憾了!” “呵呵……” 萧凡拍了怕李青山的肩膀:“李老哥,殿下让我转告你,白水镇的一切他可以当作不知道,希望老哥你好自为之。” “多谢多谢!”李青山肃然,拱手躬身,“老弟义薄云天,老哥绝不忘记你的好!” “好说好说……” …… 晚饭前,齐王带人走了。 此去京城,原本就是一两个时辰的路程,宵禁前能抵达城门就无碍。 李青山欢欣雀跃地回去。 萧凡则是回了趟家,先拿了两根水火棍,到衙门去将二人的辅差身份消了,去除了最后一个心腹大患。 这才安安心心地回了家。 一进家门口,萧凡还没喊人,就先闻到一阵饭菜的香味。 “嗯?” 嗅到肉香,萧凡也是食指大动,来到这世界好些日子了,还没正经吃过一顿肉呢。 堂屋亮着烛光,萧凡不紧不慢地回去,像是一个在外做工到傍晚回家的男人。 透过大门,萧凡看到玉有容正忙碌着,往桌上端送菜肴。 张宗宝在门口,夜幕降临孤男寡女,他得避嫌,等萧凡回来才好一起进门。 “嘿。”萧凡笑着,踹了这小子一脚,很轻。 张宗宝揉了揉眼睛,抬头:“哥,你可算回来了。” “事儿办得咋样了?” 萧凡一把将他扶起来:“一切顺利,进屋吃饭。” “好嘞!” 张宗宝道:“嫂子可做了好吃的,我去买的肉,今晚敞开吃。” 说着,张宗宝拍了拍胸脯:“我请!” 萧凡哂笑,点点头。 最近挣的钱不少,因为齐王给的金子两人赎身了,原本积攒下来的银子就全剩下了。 为了让两人跑路,此前萧凡将所有银子,都交给了玉有容与张宗宝。 既然现在无碍了,张宗宝也展露出了他慷慨的一面。 萧凡知道,张宗宝的这一面,只有他才能看到了,对其他人张宗宝现在可是抠门得很。 “我回来了!” 拍了拍张宗宝,萧凡便跨过门槛,爽朗地喊道。 “恩公回来了?” 玉有容从厨房过来,走进堂屋:“这是最后一道菜了。” 桌上,已经摆了十来个菜。 这算是非常奢侈了,毕竟萧家除了房子是大户,可不是什么大户人家。 “这么多啊,吃不完的。”萧凡笑道。 玉有容闻言,生怕萧凡认为她浪费,连忙道:“我也是觉得多了,张公子说今日好生庆祝,不怕浪费。”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萧凡知道她怕自己误会,他早已发现玉有容的一个小习惯,委屈心慌的时候就会抠手指。 此刻,玉有容正搓着小指头。 “对,是我的意思!” 张宗宝大手一挥:“哥,今儿我花了半两银子哩,咱哥俩好好喝一杯,庆祝咱们得到新生!” “新生?”玉有容呆萌道。 “是啊,新生!” 萧凡也大笑一声:“买酒没?” “那能少?”张宗宝指了指屋里角落,摆着两大坛子,还未开封的酒。 张宗宝肉疼道:“就这两坛子酒贵哩,花了两百多文!” “那今晚,不醉不休!”萧凡大笑。 “好!” 兄弟二人相视一眼,皆是泪眼婆娑。 为了这份自由,他们在青山牙行吃的苦,受的委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将酒提来,两人一人一坛。 萧凡嫌碗小,干脆直接上嘴。 他还问玉有容:“你要喝点儿不?” “不用。”玉有容摇头,想着稍后兄弟二人喝醉了,她还得收拾残局呢,也喝醉了可没人拾掇了。 “嫂子,你也来点儿,咱仨都算是新生了!”张宗宝笑着劝道。 玉有容苦涩一笑,有些释然,有些心酸。 “喝!” “哥,咱终于不给人当狗了!” “哥你知不知道,当年就是青山牙行坑的我,让我败尽家财,签了这几乎卖身的书契?” “狗日的李青山,老子迟早要弄死他!” 张宗宝哭着过去,诉说着委屈,现在他终于可以痛快哭一场。 然后他就哭了,抱着萧凡,嚎啕大哭。 玉有容见状离席,让他哭个痛快,免得不好意思。 萧凡劝着,安慰着,也喝了不少,不过始终头脑清醒。 大概是因为穿越的缘故,他发现自己酒量极好,脑子总是不晕。 “放心,宗宝,将来咱的日子会更好过的,谁也不能再欺负咱!”萧凡冷道。 “哥,我信你,你真有这本事,只是……只是你早些时候,怎么不显露出来?” 萧凡木然。 真正的萧凡,哪有这本事。 萧凡喟叹,若他不来,这两兄弟这一辈子,就只能在青山牙行做到死了。 “呼呼……” 再回神时,萧凡发现张宗宝已经睡着了。 “宗宝你放心,你的委屈,哥迟早替你讨回。” 萧凡暗暗道,他既然来了,接受了原主的一切,自然也要接下恩怨。 第二十一章 玉有容的身世与选择 “张恩公他醉了?” 听到没动静了,玉有容才走进来。 萧凡笑道:“他是心情澎湃,激动所至,平日酒量没这么差。” 这时代的酒,度数不高,醪糟的程度。 后劲儿也不如醪糟。 张宗宝曾经,一个人喝这两坛子,也是不会醉的。 不过原主萧凡的酒量不佳,一坛子差不多。 这也是张宗宝,只买两坛酒的原因,他知道萧凡只能陪他喝一坛。 “让他睡,咱先吃。” 为了跟这小子喝酒,菜都没怎么动。 再有钱,萧凡也是不喜欢浪费的,这是前世就有的习惯。 他的理念是,可以奢侈,但绝不可以浪费。 “嗯。”玉有容这才坐下,方才她什么都还没吃。 萧凡知道,便给她夹菜。 很快,玉有容碗里,就耸立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不禁一笑。 “咳,你先吃。”萧凡停止了动作。 玉有容轻呢一声,然后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萧凡暗暗留意,只她这吃相,便知道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寻常人家,吃饭也是要讲究速度的,因为要干活儿,赶时间。 吃饭很慢,且吃得很有礼数,这起码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见张宗宝睡了,萧凡道: “有容,我有一事想问问你。” 玉有容低着头,像是知道萧凡要问什么,有些心虚:“恩公要问什么,有容都不敢隐瞒。” 放下碗筷,萧凡正色: “你到底是京城里哪家的姑娘?” 终于还是来了! 玉有容知道,她的言行举止,或许瞒得过张宗宝那没脑子的,可绝对瞒不过萧凡。 她知道,萧凡迟早会问的。 今日是个好机会。 萧凡道:“有何不便说嘛?” 说实话,萧凡是有些担心,玉有容的身份的。 她宁愿在这里做妇人,都不想回京城,可见她是有点问题的。 这也是萧凡不着急去京城的原因之一。 他不知道,玉有容在京城有什么畏惧,是得罪了什么人,还是说她干脆就是个朝廷钦犯。 如果是后者,萧凡再大胆,也是不敢久留她的。 “你的真名,是叫玉有容嘛?”萧凡就怀疑,玉有容是假身份。 一个京城来的人,居然会被青山牙行当作黑户,派人抓了送去春风楼。 可就算如此,玉有容都没亮出户籍身份,当自己是个黑户,面临如此屈辱都不敢说实话。 可见,此事藏着凶险。 她必定是个,揭开真实身份,就会有危险的人,否则不至于如此自贱。 “啪。” 玉有容轻轻放下筷子,转过脸来望着萧凡。 那神情,令萧凡终生难忘,好一个我见犹怜! 即便她可能是装的,萧凡也忍不住生出保护欲来。 “你若实在不便说就算了,反正现在这个身份也算合法,只要不去京城你就无碍。”萧凡觉得,再问她得哭了。 反正这时代消息不便捷,又没有画像通缉,只要玉有容待在家里,也没有人会知道她的存在。 “我是首辅王凡举之女。” 玉有容抿嘴,鼓起勇气道:“本名,王清莲。” 萧凡差点一个趔趄,好在他坐在椅子上。 “咕噜,”咽下一口唾沫,萧凡小心翼翼,“首辅?” 东夏皇朝,设有六部,却没有宰相制。 在六部之上,设有内阁,内阁的第一大臣称为首辅。 首辅,其实相当于宰相。 “既是首辅之女,为何流落至此?” 萧凡心中庆幸,还好没对她怎样,不然这得吃大亏。 玉有容苦笑: “恩公有所不知,我父亲因与淮王关系密切被政敌陷害……王家摇摇欲坠,父亲将我送出京城,叫我隐姓埋名。” “那也不必如此小心,你父亲还没倒啊?”萧凡疑惑道。 最近没听说,首辅出事的消息,这么大的事情肯定瞒不住,会很快天下皆知的。 一个首辅,只要皇帝还信任,那权力可比任何一个皇子大。 这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父亲已经被软禁在府中,我不是嫡女,养在府外,才能得到消息逃出京城。”玉有容苦涩道。 被软禁? 萧凡面色古怪。 这是被皇帝怀疑了啊。 那也难怪,夺嫡之势日盛,作为首辅最应该的是谁也不靠,王凡举与淮王关系密切,这就是自己作死。 首辅都向着淮王,那皇帝老头儿能安心才怪。 “淮王的气势,越来越弱,京中已经不看好他,父亲被视为淮王一党,很快就会被得势的皇子清算……” 玉有容想到此处,就很伤心,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我听说,陛下年事已高,已经病入膏肓……一旦新皇继位,与他为敌的人,自然会被全部清算。” 萧凡不知怎么说,王凡举压错宝,在夺嫡之中这是大忌。 不过都参与夺嫡了,有什么结局后果,自己也是知道的。成了就大富大贵,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失败就身死道消,祸及满门。 自古如此。 王凡举既然做了,他就要承担后果,所以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便透出消息让王清莲逃走。 玉有容哭着,点着头,这些道理她一个女子即便不懂,但也知道不会错。 “想不到,玉姑娘还是首辅之女,真是失敬失敬。” 萧凡说着,拱手举杯,敬道。 玉有容忙摆手:“恩公别这么说,你能收留有容,已是大恩大德,从此有容只是有容,不再是王清莲。”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萧凡赶她走,哪里还敢摆谱。 萧凡道:“你可是首辅的女儿,与我成亲实在是太委屈你了,这样……明日我托李青山去衙门,帮我们将婚书毁了,将你录在萧家就说是我远房的表妹?” 首辅的女儿,萧凡可不敢妄想。 哪怕是已经登记成亲,他也不得不顾忌一个可能,那就是将来王凡举万一逃过一劫呢? 王凡举还没死,若他死不了,将来自己乘人之危的事情,可能就会被这位首辅大人清算。 这些人,在意的是脸面,自己虽然救了玉有容,但她到底不是嫡女。 谁会知道,这位首辅是会恼怒,还是感激萧凡呢? 萧凡赌不起,他现在只是个草民。 想到这里,萧凡皱起眉头,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被掣肘,到了这个世界各种不自由。 一切的根源,都在于他的地位太低! 若此刻的自己,是一个有官爵的,即便是与玉有容在一起了,也不会担心王凡举事后认为自己配不上他的女儿,从而搞事情。 想着想着,萧凡面色烦躁。 “恩公千万不可这么说!” 玉有容闻言,顿时慌了,以为是试探: “恩公对有容有救命之恩,怎能说是委屈呢?” 她道:“我本就不是嫡女,在首辅府中也不是高贵的人,到了年龄大概也就嫁出去联姻罢了。能遇到恩公,是有容三生有幸,只要恩公不嫌弃……” 说着,玉有容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咬牙说完: “有容此生,愿奉恩公为夫,以报救命之恩!” 她红了脸。 不过说得却是真心话,若被父母嫁出去,玉有容觉得很难遇到一个好人,毕竟京城里的公子哥……懂的都懂。 还不如自己选,可她是没资格选的,若能现在将错就错,抓稳一个好郎君才是聪明的。 萧凡也红了脸。 这段日子,玉有容展现出来的温婉贤惠,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哪个老色胚能不动心? 俩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一时沉默,又暧昧。 突然,一个大嗓门儿惊了两人: “哥,你还犹豫啥,赶紧答应啊!” “啊!”玉有容大惊,一下跳起来,贴到了萧凡身上。 萧凡也是一哆嗦,被吓得不轻,转眸瞥去,瞧见本该睡熟的张宗宝,正笑着一脸欠揍的贱相。 这厮根本没睡着,玛德,大意了。 还好不是什么要命的秘密,萧凡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感受到玉有容身体的柔软,萧凡也觉得有些躁动,体温开始上升。 “那什么,我去洗个澡!”萧凡将玉有容轻轻推开,他怂了。 第二十二章 张宗宝:哥,你是不是不行 “那,妾身先回房候着。” 玉有容误会了萧凡的话,还以为是在暗示什么。 萧凡无奈地一笑,求助一旁的张宗宝。 张宗宝还以为,老哥在暗示自己什么,于是了然道:“哥你去,我来收拾碗筷!” “加油,早点儿给我生个侄儿!” 说罢,萧凡就被张宗宝,推去了浴室。 浴室,是萧凡将一个空房间拾掇了一下做成。砖砌了一个高台,蓄满了水,打开底部竹筒阀门就可以淋浴。 不过就是,没有热水。 好在这个时节,正适合洗凉水澡。 可今日的凉水,好像不是那么凉快,萧凡越洗越觉得躁动难安。 回屋的时候路过堂屋,张宗宝已经收拾干净,厨房那边的烛光亮着,他在那边拾掇。 萧凡松了口气,他就怕这小子再起哄。 “回屋睡。” 萧凡没敲里屋的门,这几日玉有容住在这里,他与张宗宝都在隔壁找了两个房间住着。 可等萧凡回去时,却发现他与张宗宝的房间,都被锁住。 “狗东西……”萧凡哭笑不得,知道必然是张宗宝在捣鬼。 厨房里,张宗宝从窗台伸出脑袋来,鄙视道: “哥,你怕啥,你是男人啊,人家玉姑娘都没你这么扭扭捏捏!” 萧凡回身,白了这厮一眼。 张宗宝像是悟了,突然笑道:“哥,你不会还是个雏儿?” “雏儿你大爷!”萧凡没好气道。 “不对啊,咱俩以前都去过春风楼,不会,你以前去春风楼是纯喝酒啊?”张宗宝都惊了。 那眼神,怪异起来,似乎要说——哥,你不会是不行? “卧槽,你这眼神什么意思?” 萧凡指着张宗宝,瞪道:“给我闭嘴,鸟悄地!” “哥,今晚你要是不进屋,我瞧不起你。”张宗宝阴阳怪气地道。 “去就去!” 萧凡回头道:“要你瞧得起?” 说完,又回身,走进里屋。 刚到门口,关着门,萧凡想敲门,又顿了顿。 抓耳挠腮起来。 不是萧凡不喜欢美人,也不是故作高尚,实在是他觉得两人还不熟。 还下不了手啊! “郎君?”玉有容的声音,突然传出来,带着哀怨。 萧凡激灵了一下,这一声喊得他酥了。 当下,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便敲了门。 “没插栓。”玉有容小声道。 萧凡轻推了推门,果然没插门栓。 “那什么……”萧凡走进屋,正要找点什么借口,却看见玉有容已经穿上了一身喜服。 萧凡怔住了,那盖在玉有容头顶,露出半截脸蛋的红盖头买小了,低估了玉有容的发量。 整个屋子,还是之前做戏时,装潢的喜庆模样。 只是萧凡的穿着,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看见萧凡走进来,玉有容只瞧得见他的腿脚,道:“郎君,换上喜服。” 说着,指了指桌上。 桌上有一身喜服,还有两杯酒。 萧凡:“呃……李青山说,要给咱办个婚礼,大办……要不这事儿缓缓?” “啊?”玉有容疑惑道,“婚礼?” 玉有容连忙道:“不可,那李青山朋友极多,若有人来捧场恰好认出我,那可如何是好?” “呃。” 萧凡竟然忘记这茬,一拍脑袋,傻笑道:“也是,那就不办婚礼。” “今日正是黄道吉日,妾身看过黄历了。”玉有容脸红到了耳根,暗示得已经不能更明显。 萧凡搓了搓手,心一横:“好!” 于是,将床头的红色帷幔拉下,略作遮挡,萧凡开始换衣裳。 片刻之后,萧凡整理了一下仪容,便拉开帷幔。 帷幔上的玉石珠碰撞的声音,格外悦耳,令坐在床头的玉有容浑身紧绷起来。 她的双手,在衣袖里揉搓着,紧张到几乎听不到声音。 “有容,你确定不后悔吗?”萧凡凑到玉有容面前,与她齐平高度,没立刻掀开盖头。 “嫁夫随夫,福祸相依,有容绝不后悔。”玉有容语速较快,她也很害怕,毕竟没有经历过。 萧凡正色:“那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娘子,我萧凡虽不是什么圣人,但也敢说绝不负你!” 说着,萧凡伸出手去,双手将玉有容的盖头挑下。 盖头落下,四目相对,呼吸瞬间都加倍急促。 “有容,你真好看。”萧凡由衷地道,多日来这确实是第一次见到,玉有容全副妆容的精致模样。 玉有容羞得抿嘴,小声道:“请郎君怜惜妾身……” …… 翌日。 萧凡被香气惊醒,醒来时身边已经无人。 翻身起来,看窗外的日头,应该已经快巳时。 回头一瞥,不经意间瞧见,另一侧的床单被剪了个窟窿。 “郎君,醒了?”玉有容站在门口,她正端着托盘。 走进来将盘子放在桌上,萧凡才看见里头是两个水煮蛋,洒了些白砂糖。 这吃法自古就有,不过以前都是用别的糖,或是加盐。 “呃……有容你忙活什么呢,不得歇两日?”萧凡温声道。 说着,就要起身。 玉有容见状,红着脸道:“妾身为郎君穿戴。” 说着,不由萧凡拒绝,便走过来拿起边上早已准备好的干净衣裳,抖了抖。 然后就是萧凡第一次体验,什么叫衣来伸手了。 真腐败啊……但真爽。 萧凡暗暗感慨,难怪那么多人号称,想要回到古时候,确实是有些福利的。 “哥,昨晚累着没?” 萧凡端着碗出去吃,正碰到也在吃蛋的张宗宝,对着他挤眉弄眼地戏谑。 一个面带杀气的眼神瞪过去,张宗宝识趣地转身。 玉有容则是一直红着脸,走进了厨房,她哪里被人开过这种玩笑。 “以后说话注意点儿,这是你嫂子了。”萧凡提醒道。 “是是是,”张宗宝敷衍道,“哥,咱也算有钱了,啥时候给我也讨个媳妇儿?” 张宗宝道:“嫂夫人多贤惠啊,看得我都想成亲了!” 萧凡翻了个白眼。 “你是想成亲?还是想找个伺候你的丫鬟?” 张宗宝顿了顿:“丫鬟也不错啊,有人伺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 萧凡一筷子头敲到张宗宝脑袋上。 “哎哟!”张宗宝捂着脑袋,“哥,你干嘛?” 萧凡指着这厮:“你若是这般想法,我不能给你操办婚事,女人也是人,你不愿意做的事情让你媳妇儿来伺候?” “哥,言重了,自古以来女人不都是干这些的吗?”张宗宝皱着眉头,有些委屈道。 自古以来? 萧凡沉默了,有些东西深入骨髓,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纠正的。 “自古以来,便对吗?”萧凡轻叹,喝掉了碗里最后一点儿汤。 张宗宝根本没听见这句。 “哥?” 张宗宝突然兴奋起来:“那李青山昨日送的那些箱子,还没打开看呢?” 萧凡也是来了兴致:“那就打开看看?” “有容?” “啊?” “你在厨房的话,拿个刀出来。” “好嘞!” 片刻后。 三人来到院中,昨日的东西太多太沉,他们懒得搬进屋里,就一直这么放着。 有些沾露水,不过太阳起来很久了,只留下少许水渍印记。 “你说这李青山,箱子都上着锁,却不给咱钥匙!”张宗宝摇头,“这个人,真不实在!” 玉有容赞同地点头。 萧凡上去,狠劈两刀背,第一个箱子的锁应声而落。 铁锁完好,锁扣被砸下来了。 “咳!”萧凡看向两人,“准备好没有,我要打开了!” “嗯!”玉有容鼓着腮帮子,小鸡啄米地点头。 张宗宝则是舔着嘴角,已经在脑子里幻想了,道:“哥,你说会不会全是金银珠宝?” “梦里啥都有。”萧凡戏谑道。 “萧郎,打开看看呀!”玉有容等不及了。 “那就,一二三……当当当当!”萧凡一把揭开箱盖。 第二十三章 抠门的李青山,县令有请 “金银珠宝!” “……屁呢。” 张宗宝望了一眼,大失所望。 玉有容笑了笑。 萧凡则是毫不意外,他知道李青山不可能送他太贵重的东西。 一箱箱的金银珠宝,那是做梦呢。 “是些布匹。” 玉有容笑道:“正好,可以给郎君和张恩公做几件衣裳。” “嫂子你别这么叫了,以后叫我宗宝就行。”被警告后,张宗宝不敢摆谱了。 “还有那么多箱子呢,都打开,我不信他一个箱子里都没有钱!” 张宗宝不信邪。 萧凡却已经没多少兴趣,将刀递给他,让他去敲锁。 乒乒乓乓一阵后,锁掉了,菜刀也坏了。 “我去,这个李青山太特么抠门了?”张宗宝气急败坏。 一共二十口箱子,就没有一口装着金银珠宝。 张宗宝指着那些揭开的箱子,骂道:“哥我不是挑事儿,就李青山这态度,是道歉的态度吗?” 就连玉有容,也是一脸赞同地点头。 萧凡也笑了。 确实,李青山排场大,诚意却不够。 “他公开来道歉,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差不多见好就收。”萧凡无所谓地道。 玉有容则是在查看,那些装着衣服面料的箱子。 得出一个结论:“李青山好精呀,萧郎,这些都是积压已久的藏货。” “什么?”萧凡都惊了。 张宗宝无语道:“哥,你看看,这李青山你还给他求情,他根本不配!” 这操作,太骚了。 用这些卖不出去的破烂儿,来当作道歉的诚意,这在整个人情世故界里都是相当炸裂的。 用最少的本钱,干最大的事儿啊这是。 萧凡冷笑:“李青山道歉是做给齐王看的,说到底他还是瞧不上咱,所以摆出一个态度就够了。” “罢了,此人言过其实,不可结交,原本我也没打算与他为善。” 萧凡道:“这些东西收起来,多少有些用处。” “咱还是别做暴富梦了,还是每日炼点儿白砂糖去万福楼售卖,一天赚几两也很不错了。”张宗宝叹息一声,还是比较知足的。 玉有容赞同道:“宗宝兄弟说得对,咱家已经很富足了。” 见这一家子都不是欲壑难平的主儿,萧凡也是宽心不少,至少不必担心未来的日子太难过。 “咚咚咚……” 兄弟俩开始抬箱子,此等粗活,自然不会落在玉有容身上。 正干着,有人敲门。 “谁?” “县衙差役!” 这一答,将家里三人吓一跳。 “哥,咱没犯事儿?” 萧凡也道:“你小子没犯事儿?” 张宗宝摇头,很是乖巧。 “去开门。” 兄弟俩一起开门。 打开后,门口站着一个差役。 两人松了口气。 若是来拿人的,应该不会只来一个人。 “郑老哥,是你啊,吓死我们了!”张宗宝见是熟人,立刻笑起来。 郑纶是县衙捕头,在当地名声不错,破过不少案子,抓过不少贼人。 除了独眼龙,被官府特别关照,郑纶不敢动之外,他的业绩是有目共睹的。 “郑捕头亲自登门,有何要事啊?”萧凡拱手问道。 郑纶瞧了瞧萧凡,似乎对他突然感兴趣了。 从衣袖里拿出一张请帖递给萧凡,郑纶道:“县尊请萧公子过府。” “啊?”萧凡诧异,“郑老哥,咱和县尊大人没什么交情?” 这怕不是鸿门宴哦,萧凡觉得这请帖烫手。 郑纶笑了笑。 萧凡赶紧让开,并踹了踹张宗宝:“没点儿眼力见儿,赶紧让开,请郑老哥进来喝杯茶啊!” “对对。”张宗宝狗腿起来。 “茶就不喝了,我也忙,顺便来送请帖罢了,我还得出城剿匪呢。”郑纶道。 萧凡诧异:“剿匪?” 这事儿,好几年没提过了? 毕竟,土匪都被招安了啊。 “是啊?”郑纶笑道,“你们干掉了独眼龙,他手下群龙无首,又撒欢出去了,我得去抓啊。” “啊?”张宗宝恍然,但察觉不对,语气故意多了疑惑。 萧凡反应很快,咳道:“郑老哥,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啊……什么叫我们杀了独眼龙?跟我们有什么干系?” 装得一脸无辜。 “得了?”岂料,郑纶戏谑道,“早就传开了,现在谁不知道是你俩干的?” “什么?” 张宗宝紧张道:“那县尊大人,是要问罪吗?” “你看你承认了?”郑纶戏谑道。 萧凡踩了张宗宝一脚,但已经来不及,这傻货太容易被人套话。 “什么承认,郑老哥别开玩笑了,这谣言四起,县衙不管管?这样闹下去,若是独眼龙的人找我兄弟二人报仇怎么办?”萧凡担忧道。 “行了别装了。” 郑纶拍了拍两人胸膛,淡淡道:“都知道你们攀上齐王了,你去驿馆见齐王的事情,都知道了……谁也不是傻子,不敢找你们麻烦的。” 萧凡瞪住想开口的张宗宝,苦笑道:“现在消息传这么快吗?” 这才一日啊,就已经连郑纶这种不八卦的人,都已经知道了。那只怕,全镇的人都知道得差不多了。 萧凡无奈拍住额头,这下想低调都难了。 “请帖送到了,话也带到了,我走了回见。”郑纶转身就出门,拐了出去。 …… 从萧宅到县衙,这段路不太长。 可烈日炎炎,很热。 这一路走到县衙,萧凡已经累得脚软。 哦,或许还有别的原因,毕竟上次来一趟都不软。 “得搞个代步工具……” 萧凡羡慕地看着,街上那零星缓行的几辆马车。 心里合计,是不是买个马车。 要马车,就得先有马。 马分为走马和跑马,走马行步缓慢但耐性不错,且稳,是马车的最好配置。 至于跑马,多用于军队,疾驰迅速,驰骋往来。 跑马是朝廷禁止私自买卖的,需要有官身才有资格购买,而走马就不限制了。 “一匹走马,大概三十到四十两。” “马车的车厢部分,也不能太差,得买个有点儿面子的,又得十几二十两。” 萧凡合算了一下,要搞个买车,就得五十多两。 “玛德,老子还不如一辆马车值钱。”想到这里,萧凡就骂,此前他与张宗宝在青山牙行签的书契,一人五十两就可以赎身。 俩人加一起,还不如刚才路过的,城北钱员外的那辆马车值钱。 造孽呀。 想着想着,终于在午时前,到了县令府。 县令并不是住在县衙,衙门是上班的地方,不开衙时县里的官员差役都得自己回家住。 县令要宴请萧凡,自然不可能在衙门,那就太严肃了,许多话不好说开。 “是萧公子吗?”林府门口,一个师爷装扮的人等候已久。 见萧凡拿着请帖,在门前晃悠,常师爷上前问候道。 “是,阁下是?”萧凡拱手。 常坤笑道:“在下是林县尊的幕僚,县衙的师爷常坤。” 常坤? 萧凡恍然:“失敬失敬。” “哪里哪里……萧公子快请,县尊大人都等急了。”常坤请道。 萧凡边走边笑:“这不是还没到饭点吗?” 常坤失笑,心道你还真以为,只是请你来吃顿饭的呀。 “师爷请。” 两人客套着,就在常坤的引路下,走进了赵府。 在客堂,开着门,已经摆好了一张八仙桌。 菜肴准备齐全,酒水也已经就位,县尊林锡翘首以盼,见两人来了立刻摆好姿态迎接: “萧公子,老夫等候已久啊!” “林大人,草民真是受宠若惊。”萧凡拜了一下。 林锡连忙将萧凡扶起:“萧公子不必多礼,请入座。” 说着,林锡给师爷使了个眼神,师爷退出去将门关上。 只留下林锡与萧凡,挨着坐在一起。 “林大人只喊了我一人,这么多菜吃不完?”萧凡故意装作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模样。 林锡却多想了,还以为萧凡在内涵自己奢靡浪费,眼下全国粮食都不富裕,皇帝都在倡导节约呢。 他连忙说明道:“萧公子放心,吃不完也不会浪费,府上不少人呢。” “那就好,若大人特意为我一人,倒是叫我不好意思了。”萧凡看着满桌菜肴,憨厚地笑道。 他不知道县令想干什么,决定先低调装莽。 第二十四章 县令林锡的无奈 酒过三巡。 萧凡只顾着吃喝,半点没开口,询问林锡请他之意。 既然请帖上,只写了喝酒,那就喝酒。 只要你不说,老子吃饱了就走。 “呃,萧公子可够吃喝?”林锡见这货,吃起来像是没吃饱过似的,终于忍不住道。 “够了,这都吃不完,林大人破费了!” 萧凡一边感谢,一边继续吃,丝毫没有半点心机的样子。 又过了片刻,眼看萧凡开始打饱嗝了,还没有主动挑起话题的意思,林锡就知道这少年不是个太精于世故的人。 林锡便道:“听说,萧公子与齐王殿下,有交情?” “嗝!” 又打了一个饱嗝,萧凡点头:“是啊,有点儿交情,嘿嘿。” 举着一只鸡腿,递到林锡面前:“林大人你吃?” “不,不必,老夫年纪大了不消食,无福消受,萧公子吃饱就好。” “放心林大人,我快吃饱了!” 说着,萧凡突然一怔,道:“哎呀,单身习惯了,竟然忘记家中夫人还在挨饿呢……林大人,您若不介意,我一会儿能给娘子打包一份吗?” “打,打包?” “哦对,还有我那小兄弟张宗宝也没吃,我得打包两份。” 林锡愣了,随后哂笑:“萧公子请便。” “多谢大人,嘿嘿!”萧凡开心道,“这都带回去,给他们尝尝,都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呢!” 林锡突然想到,开席前萧凡问了,这么多菜两个人怎么吃得完。 原来是早就想打包了啊! 摇了摇头,林锡看向萧凡的眼神,却温和下来。 为官多年,宦海沉浮,林锡能在京郊做官多年不倒,自然是有些识人断物的本事。 这萧凡就算是装的,林锡也觉得此人不错,在享受美食的时候能想起家中娘子与兄弟,这已经是很不错的人品。 如今这世道,都想着自己吃饱,哪管他人饿不饿呢。 “这个,这个也带回去……” “哦,这个好吃,给娘子带回去尝尝!” “咱可是说好了,同富贵共患难哩!” 听着,看着,林锡怅然一笑,喊道:“来人!” 有人在门口应声。 “去取个食盒来。”林锡笑道。 片刻后,一个三层的食盒,递到萧凡桌上。 萧凡拿了双干净筷子,将没怎么动过的,全都装了起来。 林锡哂笑不已,暗暗赞叹,一个男人可以为了家人这般不要脸皮,实在是个好男儿。 要知道,萧凡与齐王有交情,那就算是名流了。 在林锡面前,却如此不在乎形象,真的是让人瞠目,也是另一种眼前一亮。 “林大人,多谢……” “林大人,您真不吃啊……嗝!不吃的话,我真包起来了?” “萧公子请便,若萧公子喜欢,下次老夫提前多准备一个食盒。” 林锡哭笑不得,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皮的少年,打包就打包,食盒都装满了还想装。 你那一脸遗憾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真当吃我秋风来了? 萧凡摆了摆手:“不必麻烦,不必麻烦!” 林锡点点头,心道你多少还是要点儿脸的,至少也知道打包不合适。 岂料,萧凡道: “下次我直接带娘子和宗宝兄弟一起来,就不必打包了!” “……” 林锡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稳住表情,他真的很想翻个白眼! “呵呵,萧公子真性情。”林锡赞道。 但是不是由衷的夸赞,就不得而知了。 萧凡:“大人谬赞了。” “嗝……” 一番对话下来,彻底将林锡想说的话,噎回去几次。 他实在是等不了了,因为眼看这货就要提食盒跑路了! “萧公子,你与齐王殿下有交情,你可知道齐王殿下对此地有何不满吗?” “不满?” 萧凡摆手:“哪有的事儿?” 林锡松了口气,又问:“那为何,齐王殿下要派人剿了龙二呢?” 龙二是独眼龙的本名,他姓龙,家中排行老二。 这个时代,很多没文化的家庭,给孩子取名就是这般草率。 “林大人多想了。”萧凡摆手。 “哦?” 萧凡随口道:“齐王殿下只是派人保护我罢了,不是针对谁。” “嗯?” 保护你? 林锡眯起眼,试探道:“嘶……公子与齐王殿下是什么交情啊,他竟能派亲卫保护你?” 至于龙二怎么死的,林锡已经不在乎了。 “这个嘛……” 萧凡啧道:“殿下不让我随便外传。” “哦……”林锡了然点头,不需要知道更多,起码确定萧凡在齐王心中地位不低。 这样就得更加小心对待了。 林锡将凳子拖动,靠得萧凡更近些,小声道: “那殿下可曾说过,对小驼山的事,有什么意见?” 林锡怀疑龙二的死,可能与小驼山的生意有关,这件事情终究是有损颜面的。 如果齐王回京参他一本,那林锡就完犊子了。 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小小县令,去得罪一个王爷,哪怕是其他如日中天的皇子也不会驳齐王这个面子。 到时候,林锡一定会被追责,他会成为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就算不死,也得脱了这身官袍。 这才是林锡宴请萧凡的原因,他要从萧凡口中,探听隐秘。 “小驼山?” 萧凡摇头:“小驼山的事情,李掌柜已经解释过了,我向殿下说了,殿下不会找你们麻烦的。” “哦?”林锡闻言,大为惊喜,连忙拱手道,“多谢萧公子仗义执言!” “嗨,”萧凡笑了笑,“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这生意我也参与过,若追究下来我也跑不脱啊,林大人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林锡更高兴了。 好家伙,咱们一条船上的啊! 好险,我担心那么久呢! 但萧凡接下来的话,让他又皱起眉头。 “齐王殿下虽然不追责咱,但他也说了,不喜欢这种事情,林大人以后还是换个法子。”萧凡随口说道,好像真是在传话,都不是他的意思似的。 可这一下,却让林锡犯难起来: “殿下说得是,这种事情是上不得台面……可是萧公子,但凡老夫有半点法子,哪里用得着这么干呐?” 林锡苦涩道:“老夫能不知道,这是有违法度,有辱朝廷颜面的事吗?” “老夫一生,为官也算清廉,至少没贪过……” 萧凡当作没听到这话,春风楼的事情,他压根儿不打算提。 你可能没贪过,但以权谋私可没少干。 不过这时代的官,有几个干净呢,萧凡也不会用圣人的标准要求别人。 一个人,只要没有大毛病,就是可以结交的,只是用处不一样。 “可这是朝廷的政令,是任务啊!” 林锡苦道:“朝廷要两年内,兰台县境内的新生儿,要比去年多一倍……上面那些大人只管布置任务,怎么做却是一点儿都不指导。” 萧凡笑了笑,有些同情这个县令。 上面只要生产指标,不管你怎么做到,这事儿听起来好熟悉啊。 “萧公子,你说我能怎么办,就这损招也是师爷出的,实在是没有更好的法子了!”林锡无奈至极。 说到这里,林锡顿了顿,幽怨地看着萧凡: “可现在,龙二也死了,这事儿将来怎么办呢?” “若达不到指标,我被责罚事小,只怕这顶官帽都要被摘了!” 说着说着,林锡眼中泪汪汪,倒也不是装的,他是真委屈啊。 “你说,他们要百姓多生孩子,又不肯拨款下来,我一个小小县令能怎么办?” 萧凡默默吃着,不管他的哭诉,假装什么也不懂。 但他知道,这老东西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果然,林锡哭道:“萧公子,这事儿可是你们挑起来的,现在龙二死了,这事儿你可得帮我呀!” 第二十五章 萧凡:事情其实很简单 帮你? 帮你们做这生儿子没小吉吉的生意? 萧凡为难道: “林大人,齐王殿下说了,他不喜欢这种事情,我怎么敢再参与呢?” 林锡闻言,表情一苦: “那可怎么办呢。” 管你怎么办! 关老子屁事!? 都做官了,这点儿办法都没有,你当个锤子官,你能当明白了? 再说了,空手套白狼呢? “萧公子,你可得帮我啊!” 林锡眼珠一转:“要不,小驼山那生意给你分三成?” “林大人。” 萧凡正经起来:“你就是全给我,我也不敢要啊,殿下不高兴给咱告上御史台,那得掉脑袋呀!” “再说了,您做官这么多年,竟然一点儿法子也没有?” 林锡闻言,便是苦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能有什么办法?” “朝廷不给拨款,咱兰台县也没钱,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你说这能有什么办法?” 萧凡骂道:“京城那些高官,他们想不到吗,怎么还敢这么好意思?” “说得是啊!”林锡大为赞同,一起吐槽道,“他们只知道要结果,倒觉得我能凭空变出钱来似的!” “他娘的!” 萧凡忍俊不禁,这些话被上面的官员听了,林锡这个县令就做到头了。 “其实县尊大人也不必那么担忧。” 萧凡淡笑道:“不过是让老百姓多生孩子,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嗯?” 林锡眼前一亮:“萧公子这么说,难道是有什么妙计?” 萧凡见他认真起来,也不打趣了,擦了擦手道: “在下认为,与其想方设法,让那些生不起孩子的人生孩子,不如让那些有能力生养的多生几个。” “此理倒是对,可如何做呢,老百姓现在也不傻,不可能愿意白白替朝廷完成指标。”林锡很清醒,没有那种高高在上脱离老百姓的心态。 对老百姓的内心想法,林锡还是很了解的。 他们大多很容易满足,但也因为太容易满足,很难调动他们的生产积极性。 有钱有粮有娃,大家都想躺着了,谁还想再奋斗一二十年,替朝廷多养一个未来的栋梁之材? 有钱的百姓聪明着呢,不愿意多生。 没钱的反而多生,希望其中出现一两个争气的,带着整个家族实现阶级跨越。 “这有何难?” 萧凡道:“比如,给孩子多的家庭按比例减免赋税,越多孩子的减得就多……” “嗯?”林锡顿悟,“还能如此?” 他认真思考起来,而后正色道:“要减免赋税,倒是个法子,可需要先上报得到许可……不过为了此国策,应该是可行的!” 萧凡点头:“没钱给老百姓发奖励,那就得想办法减轻他们的生育负担,不然傻子才滥生无辜。” 滥生无辜? 林锡严肃起来,觉得萧凡不是大言不惭,此人是有点东西的。 于是,他道:“萧公子还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说。” 萧凡摆了摆手,谦虚道:“若能给林大人解忧,也算是不枉做一回白水镇人。” “请赐教。”林锡正襟危坐,耳朵几乎竖起,不敢漏过一个字。 萧凡也装起来:“看在这一桌美味的份上,在下就再多言一句。” “再比如,给多生孩子的家庭,分田分地分房。” “这绝对可以刺激老百姓的生育念头。” 林锡点头,笑得却有些无奈: “可是田地早就分好了,怎么可能随便划分呢。” “再有,建设房屋需要成本,这笔钱也拿不出来啊。” 萧凡摆手。 “既然我提了,自然有办法解决这些难点。” “哦?”林锡瞪道,“当真?!” 这个计策,可是比上一条更具有诱惑力的。 如果能施行,绝对可以做到,让老百姓愿意多生养。 饮一杯酒,润了润喉。 萧凡捻着一只筷子,指点江山: “田地可以开荒,组织百姓在农闲时开荒,参与开荒者谁家多生了孩子,就优先分田地。” “房子也是一样,组织百姓建房,建好的房子优先分给有新生儿的家庭。” “省去了人力成本,也没多少钱了?” 萧凡知道,任何时期的工程,都是人力成本高于材料成本。 “而为了提前分到田地和房子,大家都会争先恐后地生,但有一条,官府的公信力绝对不能失去,否则大家不信任了就没有后续了。” 说着,萧凡看见,林锡有些傻眼。 在他脸上,萧凡看到四个字:还能如此?! 林锡冷静下来,道出几点破绽。 “可是,如果不想生孩子的人,恐怕不会愿意参与这样的事情。” 萧凡摇头:“死都不愿生的,本来就不是我们的目标。这是在给那些想生又无能为力的老百姓,一个希望和盼头。” “对对对……”林锡大喜。 “可就算不要人力成本,建房子所需的材料,也是一笔花费呢。咱们县衙,确实没钱啊!” 面对林锡这无赖般的无奈,萧凡实在无语。 老子把饭嚼碎了喂给你呗? 真就一点儿悟性都没有吗? “萧公子?”林锡见萧凡一脸无奈,连忙改口,“萧先生,老夫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妙计,请先生赐教!” 萧凡深吸了口气,心中无奈至极,心想你林锡也就是生在了这个好时候。 如果在我那个时代,你这官儿当不了几天,就得黄! 叹完后,萧凡道:“这多简单?” “简单?” 萧凡道:“谁有钱让谁出钱啊?” 林锡挠头。 “让那些商人出钱,官府承诺,建成的房子里可以有一些作为商铺或仓库,到时候可以低价甚至赠予他们……你说,那些有钱人,愿不愿意出点成本费呢?” 萧凡眯着眼,笑容是人畜无害的。 “哦!” 林锡恍然大悟,他顿悟了,而且震惊了。 “先生的意思是,这次要玩儿大点儿?干脆建几条街道,扩充城镇,商人自然愿意投资商铺,那我们就可以空手套白狼?” 萧凡点头,笑着赞赏,孺子可教。 林锡深吸一口气,看向萧凡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崇拜! 他没想到,官儿还可以这么当。 居然还有如此无本万利的买卖。 以前那些找律法漏洞,悄悄挣钱的法子,简直都弱爆了! 此事,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干,一举数得,县衙什么也不用出,最后还可以收一笔钱回来。 这么好的事情,上哪儿找去? 萧凡笑道:“扩建城区,只要不问上面要钱,应该是不用得到许可,可以自行规划的?” 这时代的县官,权力可大着呢,几乎可以说是土皇帝。 “那是自然!” 林锡挥动着胳膊,冷笑道:“只要不求上头的大爷拨款,老夫才不用看他们脸色呢!” “那就好。” 萧凡笑得隐晦,他可不会白给林锡出谋划策。 “此两计,足以助林大人完成上面的指标,还能让兰台县的赋税更进一步。” 林锡也是个上道的,当即便起身,郑重给萧凡拜了一拜: “萧先生大义!下官拜谢!” 萧凡将他扶起来:“大人不必多礼,义不容辞。” “好好……先生如此为我筹谋,可惜老夫不知该如何答谢?” 唉。 总算脑子灵光了,你能当这么久的官儿,还是有点儿道理的。 萧凡淡淡道:“何须答谢,只是扩建时,我也愿意散尽家财,为咱们兰台县的建设添一把力。” “哦……” 林锡反倒松了口气。 萧凡提了条件,反而让林锡这样的老江湖觉得安心,他就怕这些操作里藏着什么坑他的事情。 可萧凡既然要参与进来,那可太好了,出了事儿对他也没好处啊! 林锡爽快道:“萧先生果然义薄云天!今后还要多多仰仗先生啊……” “好说好说。”萧凡笑而不语,短短几日之内,已经有好几个人说他“义薄云天”了。 是我真的这么好,还是你们没别的词儿了? 第二十六章 为了商铺,新的生意 回程,萧凡没有走路。 林锡为了彰显自己的爱才之心,特意用自己的马车,将萧凡送回了家。 打赏了车夫后,萧凡就让人回去了。 刚回来,就瞧见张宗宝,正在庭院中熬糖。 制作白砂糖,并不困难,得到萧凡亲传的张宗宝,早已可以轻车熟路地自行操作了。 “哥。” “吃饭了吗?”萧凡问。 “嫂子正做呢。” 萧凡抬手,将食盒揭开:“不用做了,去叫你嫂子来吃饭。” 张宗宝凑过来看了一眼:“哥,太破费了,这规格咱现在吃得起?” 哪怕是打包的,但好歹富过,张宗宝认得这些东西有多贵。 “飘香楼的菜,这得好几两银子?” 张宗宝问道:“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吗,怎么这么舍得花钱?” “不是买的,林县令请我吃饭,这是打包的。”萧凡笑道。 “打包?” 张宗宝喃喃道:“打包的都这么贵,那整桌酒菜不得十几两?” 旋即,张宗宝冷笑: “林锡一个七品县令,年俸不过八十石,如今市价一两银子约合二石米,也就是四十两左右。” “他请你吃顿饭,就敢花十几两?” 张宗宝道:“这不明显是贪官吗?” “呵呵。” 萧凡忍俊不禁。 拍了拍张宗宝的肩膀,笑道:“宗宝啊……咱的工钱是全部,可人家的俸禄,只是掩护……你懂吗?” 这年头当官的,还是一县之长,这样的官员如果都捞不到点儿家底,那谁还愿意当官? 那些读书人,考取功名为了什么?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全部……掩护……” 张宗宝嘴角一抽,有些心酸地点点头。 “我去喊嫂子吃饭。”张宗宝觉得受到了打击,也不骂林锡了,就朝着厨房跑去。 “火还烧着呢!” 萧凡连忙将锅底的柴火抽出来,不然这锅糖得糊。 …… 饭桌上,萧凡看着两人吃。 他是吃到嗓子眼儿,才回来的。 萧凡将给林锡说的话,也对二人说了一遍。 “那这么说来,哥你要投资,趁机搞几间商铺?”张宗宝点头,“这能行吗?” 玉有容神采奕奕,她盯着萧凡,眼神也更崇拜。 她没想到,萧凡不只是懂技术和人心,经济与行政他也懂些。 如此优秀的男人,前途不可限量。 “只要林锡不是傻子,他会采纳我的建议的,毕竟小驼山那种生意上不了台面。” 萧凡道:“只是我们现在的钱,不够资格参与这样级别的投资。” “咱们也有几十两了,还拿不下几间铺子?”张宗宝觉得够了。 玉有容更懂萧凡:“郎君的意思是,想要趁机多换些商铺?” 萧凡点头。 张宗宝疑惑:“咱白砂糖的生意,一两间铺子够了?” “反正只有咱们三个,不能招工人,这技术太简单,一旦被偷学了咱们血亏!” 玉有容连忙赞同:“宗宝兄弟说得对!” 这年头,许多东西之所以贵,就是因为被私人把持,这叫秘方。 如果泄露出去,白砂糖必然大行于市,这样一来价格就会暴跌。 届时,别说五百文一斤,只怕五十文一斤都买得到。 萧凡也赞同张宗宝的说法,白砂糖的秘密,他暂时不可能泄露出去,这玩意儿利润太高了。 “谁说,只有白砂糖的?”萧凡笑得意味深长。 “啊?”张宗宝整个人向前俯过来,喜道,“哥,还有什么秘方吗!?” 张宗宝有些激动:“我就知道,哥你绝对还有压箱底的本事!” 他现在看着萧凡,就感觉看着一个巨大的金元宝。 不,应该是聚宝盆! 就一个白砂糖,来钱就这么快了,再来个别的生意,还不得起飞? 日进斗金,只怕不是妄想! 萧凡故作神秘:“吃饭,吃完再说。” 张宗宝立刻三下五除二,将碗里的饭全刨嘴里,都不怎么嚼就强行咽下去了。 吃完衣袖猛擦嘴,拉着萧凡:“哥,快说!” …… 穿越者,最快发家致富的方法,是什么? 靠各种技术行商? 错。 是预知历史的前提下,提前抱大腿,等一切尘埃落地,就直接富贵到顶点。 但是,萧凡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历史,会如何发展。 所以,他只能依靠脑子里的各种骚操作了。 此前说过,盐是成本最低,也是最容易赚钱的。 但这是朝廷的生意,除非萧凡将来做官做到户部去,不然私自参与这块儿的利益,那是真的会死的。 就算是现在的齐王,也保不住他。 所以,萧凡并未飘飘然,将主意打在这上头。 而高度酒以及酒精,萧凡也不打算现在拿出来,这些东西没有任何技术壁垒,拿出来就容易被人抄走。 “宗宝,你去西市看看有没有杀猪的,买一笼猪油回来。” “猪油?” 玉有容与张宗宝,都愣了。 张宗宝顿时兴趣缺缺:“哥,榨油这谁都会,卖不出高价的。” “谁说我要榨油?” 萧凡白眼:“赶紧去买就是了。” “哥你可别耍我,若真是熬油去卖,这生意我可不帮你做啊?” 张宗宝说着,然后转身朝着玉有容伸手。 玉有容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如今家里的钱都在她那里保管着。 “我去拿钱。” 玉有容走了,张宗宝又问:“哥,只要猪油吗?” 萧凡听出他的意思,笑道:“你想吃肉就买些。” “我要吃肥肠,让嫂子做,她手艺太好了!” 萧凡:“那就让杀猪的先洗一遍再拿回来,不然就你自己处理,不能劳烦你嫂子做这么恶心的事儿。” “对了,回来时再买口大锅。” “好嘞!” 玉有容正出来,听到萧凡这句话,整个人走路都轻快几分。 拿到钱,张宗宝冲出门去,一溜烟儿就没影儿了。 “萧郎,这次是要做什么生意?” 萧凡笑而不语:“这几日做饭烧的灰,没丢?” 玉有容点头:“萧郎特意嘱咐过,自然还在,放在柴房堆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萧凡搭好了一个新的灶台,将草木灰铲来堆了颇高,又从荒芜的后院摘了一些有香味的花草。 萧家以前算是大户人家,也是有自家小花园,种植了不少花花草草。 只是这几年,都没人管了,后院那边疯狂生长,如今也算是百花争艳。 边上还摆着一盆草木灰水,已经将大颗粒杂质用纱布滤去了。 “哥,我回来了!” 张宗宝背着一口黑锅,左右手各提着一笼猪油和一笼猪肉、大肠。 “猪油给我,那些东西放厨房去。”萧凡道。 “我来。”玉有容懂事地上前,从张宗宝手中,将猪肉和大肠接过。 张宗宝笑道:“嘿嘿,辛苦嫂子了,晚上吃溜肥肠。” “好。”玉有容也是喜笑颜开,只要有食材她就不为难。 萧凡则是将肥肉拿到边上,早已准备好的菜墩上切成小块。 然后清洗了一遍。 也不是做来吃,倒也不用太干净,过得去就行。 “宗宝,烧锅。”萧凡道。 说完,将半盆草木灰水,倒进那口新买的锅中。 得先试试比例,不能一下全用了,先少做几个试品。 “哥,还没开锅呢,这就用上?” “反正也不是吃的。”萧凡不在意道。 “那行……” 张宗宝这次没问,这些摆在这儿的东西,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反正一定有用,问了被骂,显得还什么都不懂,多没面子。 将一旁的矮板凳拉过来,张宗宝开始了他最擅长的烧锅环节。 不得不说,他烧得挺好,萧凡很满意这厮对火力的掌控。 第二十七章 肥皂问世 锅里很快沸腾起来。 “哥?” “不急,等烧干一半再说。” “哦……” 小半个时辰后,草木灰水,已经烧去一半。 萧凡道:“火小点儿。” “好嘞!”张宗宝熟练地,将几条大树枝抽出,火势一下子就小了。 锅里还在沸腾,但冒的泡不那么多了。 萧凡看了看,将剁碎的猪油,丢了两斤到锅里。 这一笼猪油十多斤,萧凡是想先看看能不能成。 他虽然知道原理,但又不是干这行的,比例还得自己摸索。 于是。 一连失败了三次! “哥,猪油快没了。” “没事,我已经掌握好比例了,这次差不多了。”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哥。” “你烧火就是了,哪儿那么多屁话?” “哼……” 沸腾的草木灰水,加入猪油,然后萧凡就用大漏勺疯狂搅拌着。 直到一锅不知算水,还是算油的液体,逐渐变得浓稠起来。 见那稠度,萧凡拍着张宗宝的肩膀:“宗宝,成了,成了!” “啊?”张宗宝五官皱在一起,嫌弃地看着这一锅,比米糊卖相还差的糊糊。 “这是什么玩意儿?” 张宗宝终于忍不住问道,他觉得萧凡就像是在玩儿,这哪是在挣钱的样子。 “熄火。” 萧凡正色道:“这是划时代的东西!” “上次白砂糖你也这么说。” “别废话,去找几个模具来,我放在厨房忘拿了。” 张宗宝道:“就是之前,用竹筒做的那些玩意儿?” 前几日熬糖,得空时张宗宝就看见,萧凡用竹筒做了几个小筒子。 “对,就是那些。” 竹筒拿来后,锅里的温度逐渐下降,趁着尚未凝固,萧凡将其倒入竹筒模具中。 只是尝试,所以这些模具,萧凡没做什么特殊造型。 第一批成品,草率些也无妨。 很快,等竹筒里的液体全部凝固之后,萧凡便迫不及待取出其中一块来。 拿到井口,一只手沾满猪油,尝试用这东西清洗手掌。 “哥,你用那玩意儿,怎么洗得干净油脂,我去给你拿块皂角来。” “不必!” 萧凡转过身来,沾满猪油的那只手,光洁如新。 “嗯?” 张宗宝瞪了好久,也没看懂。 “这是?” 萧凡舒了口气,笑道:“此物名为肥皂。” 肥皂? 张宗宝欣喜道:“哥,这东西值钱吗?” “能卖五百文一斤不?” 萧凡无语地瞪着他。 五百文一斤? 你特么飘了,这才几日啊,五百文一斤以下的生意,是看不上了吗? “别做梦了,这东西卖不了那么贵。” 萧凡瞄向一旁,他采摘下来,淘洗好的那些花草。 “不过,也可以贵。” “啊?”张宗宝一脸睿智。 萧凡懒得理他,道:“还有点儿猪油,这次加点佐料进去,做点高档的样品。” 张宗宝失望道:“既然不值钱,还做它干啥?” “薄利多销明白吗?” “哥我不懂,但我会烧火。”张宗宝坐下来,将刚才抽出来的柴火,又放了回去。 萧凡则是洗了锅,又兑了一锅草木灰水。 然后,就是轻车熟路。 在成品的最后,凝固前加入熬制的花香精油,一起搅拌。 做了数个品种,一个个晾干起来。 “好香。”张宗宝都嗅到了。 萧凡望着那些剩下的花香精油,又有些突发奇想。 花香精油,加上点儿酒精,这不就可以搞香水了吗? 这时代,有香薰香囊,但真正的香水还没问世,这也有搞头。 眼下没有酒精,不过萧凡暗暗记下此事,任何时代做女人的生意,都是最好做的。 还是先走稳这一步。 …… 万福楼。 “丘掌柜?” 萧凡见面便拱手,张宗宝跟在后头,背着一个竹篓。 丘故拱手一笑:“我道是谁,竟是我的财神爷萧老弟来啦,哈哈!” 张宗宝嘿笑:“丘掌柜,还有我呢。” “张老弟,背这么多来,这几日炼糖辛苦啦……我这就去拿钱,二位稍等。” 白砂糖的生意,丘故是亲自掌握的,这东西太稀奇,投放出去就供不应求。 这做好了,可是他丘故的业绩,万福楼的掌柜是他,可老板并不是他。 若能做出成绩来,将来或许可以升去京城的万福楼,这也是丘故对萧凡很上心的原因。 见萧凡来了,他便亲自相迎。 “丘掌柜且慢,咱们还是去里屋说?”萧凡道。 “哦,也好也好。” 丘故知道,这白砂糖是萧凡的秘方,隐秘交易也好。 片刻后,万福楼一楼后堂。 “萧老弟,咱们在商言商,我还是先验货?”丘故道。 以往的生意,不管是萧凡还是张宗宝来送糖,都是要验货的。 这不只是万福楼的规矩,更是萧凡为自己设定的一道安全防线。 白砂糖可是吃的东西,如果将来卖出去,有人被毒死了,这算萧凡的还是算万福楼的? 并且萧凡敢肯定,为了搞自己,将来绝对会有人敢这么干! 所以,萧凡早早就与万福楼定下规矩,每次拿来的白砂糖,要验货后让万福楼开具一个验证安全无毒的收据。 要有双方签字,以及万福楼与丘故的印鉴,这就有法律效力了。 有了这个东西,将来白砂糖毒死人,也与萧凡没有关系! 这张收据,非常重要,商场如战场,这里的敌人是会不择手段的。 “丘掌柜,今日我兄弟俩,不是来送白砂糖的。”萧凡笑道。 丘故顿了顿:“不是?” 他朝着边上,被张宗宝放下来的竹篓:“我说呢,这回怎么没用罐子,是用这细竹筒装的。” “此乃何物啊?” 有了白砂糖的事情,丘故对萧凡是欣赏的,后者拿出来的东西,他怎么也要先看看再说。 免得又一次,被自己的经验主义打脸。 萧凡走过去,从竹篓里拿出几个竹筒,都标记了号码,里面装的什么一目了然。 然后,当着丘故的面,将竹筒里的肥皂拿出来。 一字摆在桌上。 “嗯?”丘故看了又看,摇了摇头,笑道,“萧老弟别卖关子了,此物我未曾见过,想必又是老弟的奇思妙想?” “呵呵。” 萧凡笑着点头:“丘掌柜真是慧眼如炬。” “此乃肥皂,”萧凡指着那几个颜色不一的肥皂,“我近日琢磨出来的新奇东西,世上应该也是没有的。” “哦?” 丘掌柜指着肥皂,问道:“这东西,怎么吃啊?” 吃? 张宗宝咳了一声,埋下脑袋。 老子才不会说,我尝过这玩意儿呢…… 原本张宗宝以为,是猪油熬出来的东西,应该可以吃,于是试了试。 然后嘴里的口水都冒泡泡,洗了很久。 “丘掌柜真幽默,这肥皂不是吃的,是用来洗东西的。” “洗?” 萧凡道:“如今市面上浣洗衣物或是清洁沐浴用的,多是皂角或胰子,此物也是这个功用,只是更好用也更舒适。” “这……”听到这里,丘故如张宗宝一样,眼神中有些失望了。 “丘掌柜可以拿一块试试。” 丘故叹道:“萧老弟,这东西卖相可不如白砂糖,只怕不好卖出价格。” “若我说,可以将它做成任何形状呢?”萧凡笑道。 丘故喜道:“那就有搞头!” 作为万福楼,在白水镇分楼的掌柜,丘故很了解一件商品要怎么卖。 白砂糖卖高价,是因为它卖相极好,符合有钱人那种为了提高逼格,不介意多花点儿钱做大冤种也无所谓的心理。 可摆在眼前的肥皂,卖相不值得那样的价格。 不过听到萧凡说,居然可以做成任何形状,丘故顿时就觉得这是个绝好的商品。 原本就算只有清洁的功效,方便又便宜,也可以成为热销产品,只是需要铺开场子,资金回流会比较慢。 若这肥皂也能走高端市场,那也是完全可以起飞的! 毕竟谁都知道,京城里的王公贵族,人傻钱多嘛。 第二十八章 丘故的反向讲价 萧凡笑道:“如果我说,不但可以随意塑造形状,还可以添加任何花香呢?” “那就更值钱了!” 丘故惊喜不已,再度看着桌上的肥皂,突然就觉得它们可爱起来。 “丘掌柜,怎样,这生意可以做?” 丘故啧啧称奇:“可以,太可以了,这绝对好卖!” “那咱们,就商量一下,这生意怎么做?” 说到这里,丘故立刻冷静下来,整个人又变回了一个精明的商人。 他顿了顿,道: “普通的肥皂,收购价我出五十文一块;有花香的,一百文一块;定制外形的可以再酌情多一些。” 张宗宝喜道:“哥,这不错诶,一块肥皂也才二两,算下来二百五一斤呢!” “你才二百五。”萧凡白了这沙雕一眼。 后者,自然是听不懂什么是沙雕的。 丘故见萧凡略有不悦,正色道:“萧老弟,难道此物成本颇高吗?” 萧凡摇头:“不,丘掌柜给的价格很厚道了。” “那你何故,有些不高兴似的?”丘故可得照顾好这位爷的情绪,这种好东西如果再来几个,他也得跟着发财啊。 “我倒不是不高兴,只是觉得咱们以后做生意,是否可以换个模式。” “换个模式?” 张宗宝挠头,丘故倒是意外:“萧老弟何意啊?” “我将这肥皂,放在你们万福楼售卖,大家分利润;而不是,你从我这里收购,再由万福楼卖出。” “嗯?” 丘故眉头微蹙,笑得不寻常:“萧老弟,这不合规矩?” 萧凡笑了笑:“丘掌柜应该明白,肥皂虽然不如白砂糖那样高端,但绝对能大量卖出,这个基本盘是很巨大的。” “白砂糖的生意,我已经算是送给万福楼一份厚礼了,丘掌柜总不能还让我吃亏?” “吃亏?” 张宗宝瞪着自家老哥,心道你疯了吗,我们哪儿吃亏了? 二三十文一斤的红糖,你买来煮两下,五百文一斤卖给人家,你还吃亏啦? 萧凡瞧得出张宗宝的眼神,于是蔑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 而一旁的丘故,已经在深思熟虑起来。 他知道,这个萧凡已经不甘心,只做个批发商了。 而萧凡说的吃亏,丘故也很清楚是什么意思。 万福楼在京城,将白砂糖已经卖出天价,这件事情白水镇很少有人知道,因为人口流动少。 “萧老弟,你说这话的意思是,你也要经商?” 丘故笑道:“你将东西卖给我,我按数量给你钱,不管这些东西能不能卖出去,以后的风险都与你无关了。” “可若是合作分成,这些东西卖不出去砸手里了,你可是分不到钱,而且成本可能也收不回来啊?” 这番说辞,令萧凡哂笑。 大概,也就哄一下张宗宝这没脑子的。 “是啊,哥,这里头有风险的,卖不出去咱还没钱呢,不如就按丘掌柜说的做。”张宗宝忍不住,他觉得老哥有点儿贪了,得劝一下免得冲动。 “嘶!”张宗宝嘴角狰狞,咬着牙不敢吭声。 因为萧凡踩了他一脚。 “呵呵,丘掌柜,明人不说暗话,经商之事我也略懂一二。” 萧凡道:“白水镇即将扩建城区,届时县令大人会向各界有钱人募集建设资金,投资的钱会用新区里的商铺返还。” “我已经决定,要自己买几个商铺,这些生意原本也不必要再与万福楼做的。” “可是丘掌柜此前待我兄弟二人不错,我才想着带着你一起多挣点儿的,不然我完全可以自己经营。” 听到这里,丘故憋不住了。 “商铺?” “新城区?” “白水镇要扩建?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啊?” 萧凡淡淡道:“因为此事,是今日才定下。” “今日?”丘故一脸怀疑,很不相信。 “就刚才林县令请我过府吃午饭,我在酒桌上为他谋划的,以万福楼的脸面,应该很快就会收到风声。” 萧凡淡淡道:“若丘掌柜不信,那我走就是了。” 说着,将桌上肥皂扫入竹篓,就要喊张宗宝走。 “诶,等等!” “丘掌柜有事?”萧凡笑问。 丘故将信将疑,歪着脑袋道:“林县令请你吃饭?” “是啊,林府很多人看见了。”萧凡耸了耸肩。 “当真啊?”丘故也有些激动起来。 萧凡故意道:“我可是看在此前交情的份上,才给丘掌柜透露消息的,你可别到处乱说啊,此事县衙还没出标文呢。” “不,不会不会,我丘故没这么大嘴巴!” 丘故连忙摇头,心中却是大喜。 若白水镇要扩建,可以投资获得地皮商铺,这可是个好事,比直接买铺子便宜十倍不止。 这事儿,万福楼得参与啊! 想到此处,丘故怔怔地看着萧凡,心中开始怀疑他有什么来头。 居然可以让林锡请他吃饭,还能给一县之尊提议,并且还会施行? 怎么也不像是个白丁的样子。 万福楼到底只是商家,对萧凡与齐王的事情,暂时还不了解。 不过就算只与林锡有交情,萧凡也觉得足够震撼丘故了。 这里毕竟还不是京城,县官不如现管,丘故还是得在意萧凡与林锡的这层关系的。 萧凡瞥了一眼张宗宝。 张宗宝会意,哼道:“林府的酒菜真不错,还好林大人派马车送哥回来,不然等咱吃上都凉了,肯定就不好吃了……” 嗯? 吃酒席就罢了,还打包? 还是林锡派马车送回来的? 这关系能疏远了? 当即,丘故就下了决心,道:“萧老弟,这肥皂的生意,你说了算,就按你说的来卖,咱们两家分成。” “不过这分成比例……” 丘故搓了搓手,嘿嘿笑着。 萧凡点头,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给一个很高的分成比例的。 “我知道,借用了万福楼的渠道销路,是我占便宜。不过我可是成本自负,秘方也是我私人的,你们毫无成本只是挂卖而已……” “那就四六分?”萧凡试探道。 “四六?” 丘故啧了一声,搓着手苦笑:“萧老弟,你这也太低了,至少也得五五开?” 萧凡抻了抻脸,把皮肤绷得很紧。 因为他怕不小心笑出声来。 萧凡说的四六,是他四,万福楼六! 看来,这年头的商家,还没真正意识到,渠道与平台的重要性。 其实萧凡的底线,是三七开。 “哥?”张宗宝也觉得四六开过分了,凑过来道,“丘掌柜是个实在人,咱也别要太高,都是老朋友了?” 丘故感动道:“还是张老弟厚道啊。” “萧老弟啊,我这万福楼家大业大,这房租、吃喝再加上工人的工钱,这也是很大一笔啊。” “你说我们开新商品,要铺开总得招人手?这人吃马嚼,可都是我万福楼的成本啊,不比你的成本低啊老弟! “咱也不能纯赚吆喝,我多少也得赚个仨瓜俩枣儿,你也得体谅体谅我?” “实在是不能再低了,再低了我没法给上头的总掌柜交代啊!”丘故一脸无奈模样。 见他都快憋出眼泪了。 萧凡烦躁道:“哎呀,丘掌柜我也不想逼你,五五开就五五开,就当我再让你一分利,谁让咱们有交情呢?” “嘿,真的?” 丘故立刻喜笑颜开,嘿嘿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就去叫人拟订契约!诶,老弟你们别急着走,我马上让飘香楼送一桌酒菜来,咱们边喝边签,庆祝庆祝!” “咕噜。”张宗宝咽了口唾沫,意味深长地看着萧凡。 得,这货馋虫勾起来了。 丘故说完,就笑呵呵地去找人拟契约了,将二人留在后堂。 张宗宝慢慢挪动身子,靠近萧凡,小声笑道:“哥,我演得不错?” 萧凡点点头,嗤笑道:“本色出演,有点儿水……平。” “那是!” 张宗宝笑道:“哥你真聪明,丘故还觉得自己赚了呢!” 此刻,另一边,正盯着让人拟契约的丘故。 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哈哈,无本的生意,老子也能要到五成利润,老子真是太厉害啦!嘿嘿,这萧老弟还是太年轻!” 两边都觉得自己赚大了,一时竟不知道谁吃了亏。 第二十九章 丘故顿悟,不入商籍 丘故很兴奋,他觉得自己赚了。 因为万福楼的渠道,是早已铺开的,这么多年以来成本早就收回了,并且赚很多。 如今上个新货,挂在万福楼的各处铺子售卖,根本没什么成本。 仓储成本也低,因为这样的新奇又有用的货,肯定是一经发售就会立刻被哄抢的,就像是白砂糖。 任何时代的人,都是喜欢赶时髦的。 大家都在用肥皂,谁再用过去的胰子之类的东西,那就显得掉价。 尤其是一些有钱人,他们攀比起来,那是更吓人的。 “掌柜,这契约拟好了。” 万福楼的账房先生,将拟定的契约,一式三份拿出来。 这时节的正经商人,也是懂商法的。 三份契约一模一样,双方各保留一份,还有一份交给衙门存档。 如此一来,只要纳税正常,就没有任何问题。 “掌柜的?”账房先生犹犹豫豫道,“这分成比例太低了,人家萧公子能愿意吗?” 虽然拟好了契约,可账房先生总觉得,自己是在帮掌柜干坏事。 几乎无本的买卖,还要占人家五成利,这不是店大欺客吗? “掌柜可得想好了,那萧公子拿出白砂糖与这肥皂,显然是有才能的,将来说不定还有生意可做……若这次要得太多了,下次人家不跟咱合作了,反而会失去很多利益啊?” 账房先生劝道,生怕自家掌柜短视了。 丘故闻言,也是皱了皱眉头,沉思良久。 “嘶……” “你说得对啊。” 丘故挠了挠头:“方才萧老弟说,他打算自己买铺子,以后也会自己做买卖,他可能没打算再跟我们合作了?” 丘故觉得,这回可能就是最后的买卖了,所以才要得多。 他这样的商人,自然是懂细水长流的。 账房先生却道:“掌柜的,萧公子买得起几个商铺?” “就算他在白水镇经营,可他也出不去啊,没法把生意做到大江南北……可是咱们万福楼是有销路的,萧公子若是聪明,自然会继续跟我们合作,这样他才赚得更多。” “且最重要的一点,萧公子这样的人,只怕不会愿意亲自行商,入了商籍可不是个好事……他只是求财罢了。” 丘故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额头。 “我竟忘了这个!” 做商人,是要入商籍的。 士农工商,商人是最底层的阶级,别看商人有钱,政治地位真不高。平日里坐轿子穿衣服,都不能用上档次的,否则就是僭越之罪。 所以商人多用马车。 不过用马车,商人也只能用走马,且只能单马拉车,只能享受这样的规格。 倒是有许多商人不讲规矩,僭越也没人管,可一旦想搞你,这就是能治罪的理由。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商籍者,不得入仕,考不了功名。 所以,除非是迫不得已,或是经商传家者,一般少有人愿意入商籍。 当然了,商人也有对策,他们会将子女放在良民的户籍下,后代就可以脱籍。 但终究,入过商籍,是个污点。 丘故被账房先生点醒,萧凡这样的少年,应该不会甘心入商籍,所以他肯定不会亲自经商。 搞几个铺子,只怕也只是小打小闹,置办些产业而已。 “那你觉得,这个分成比例怎么分比较恰当?”丘故看着账房先生,问道。 “五五分不妥,四六……也高了,三七又略低。”账房先生筹算着,他得保证盈利。 “那就三成五,六成五……如何?” “我看行。” 账房先生道:“掌柜的,给万福楼赚再多钱,也入不了咱的兜儿,结交萧凡这样的能人,可就是自己的人脉呀。” “那就三七!”丘故咬牙,“不过,得除去咱们的销售成本,纯利润的三七。” 账房先生点点头,觉得可以。 丘故顺手撕了那三张契约,道:“那就重新拟订契约?” “啥?”账房先生愣了,眼睁睁看着丘故撕掉自己的心血。 老子写了快半个时辰啊! “掌柜的……” “怎么了?赶紧写啊?” “那三张契约,我还没填写分成比例呢,不用撕了重写的!” 丘故一怔,低头看去,坐在桌边的账房先生,一脸幽怨哀怒地盯着自己。 手中的碎纸,尴尬地掉落在桌面上。 “咳咳……你受累再写写,稍后飘香楼的酒菜送来,你与我一同出席。”丘故挠了挠头,然后飞快溜了。 “写好了,直接拿到饭桌上来!”丘故的声音传回来。 账房先生看着那一桌碎纸,深吸了口气,咬着牙拿起砚台上的毛笔,愤愤不平地重新拟订契约。 …… 酒席,两人没吃。 直接打包。 因为玉有容在家里,且做了溜肥肠。 丘故也很上道,派马车送兄弟二人回了萧宅。 “哥,丘故真是个傻帽?” 回到家门口,张宗宝都很难相信,这是真的。 说好了五五分的,丘故居然突然改口,只要三七开了! 这完全两极反转了,本来三七开是萧凡的底线,他只要三成。 “丘故开窍了,他是想结交我,觉得我有前途,未来还会有合作的机会。” 萧凡也没想到,丘故突然变得慷慨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但不管怎么说,这就是好事。 “哥,这契约签订了,给衙门一份的话,以后就不能逃税了。”张宗宝啧道。 两人虽然不是商户,只能算个体户,但这就是要交税的。 还好,比例不高,三十税一。 但这个不是利润税,是营业税,成本也在里面没扣除。 “逃个屁的税啊?” 萧凡正气凛然:“纳税是每个良民应尽之责,怎么能想着逃呢?” “哥……你怎么突然变成好人了?”张宗宝靠过来,盯着萧凡的脸,满是戏谑的语气。 “我没开玩笑。” 萧凡正色道:“这些事情不能做,不然是给自己惹麻烦。” “我不是这意思,”张宗宝摇头,“哥,我是担心咱们经营的生意越来越大,会不会被归入商籍?” “商籍?!” 一道凉意,从后脊直冲大脑。 我竟险些忘了这个! 商籍可是贱籍啊。 士农工商,士农都是良籍,工、商、妓,以及军籍都算贱籍。 入了贱籍者,世代承袭贱籍,极难回归良籍。 做工匠的人,世代都得做工匠;商人世代都只能经商;而军户,世代都必须得出兵役! 所以,哪怕很多老百姓,饭都吃不饱,也不愿意进贱籍。 因为一旦进去了,就出不来,后代就没希望翻身了。 “不怕。” 萧凡想到:“我们只是小打小闹,还没成规模,现在最多算是手工业者,也还是良民的职业。” 手工业者,也不是工匠,是两码事。 织布、刺绣、制药……这些虽然需要技术,但不是工匠。 工籍的工匠,多指代的是制造兵器、军械、工程建设等,做这一系列工作的人。 “那就好,我就怕这个。”张宗宝龇牙笑道。 他再怎么败家,良籍可不能败没了,那可是会坑了子孙十八代的。 “宗宝,你提醒得对。” 萧凡正色道:“咱们缺钱可以做些活儿,但不能真的行商。就算要行商,也得找个代言人……” “嫂子?”张宗宝想到她。 “想什么呢,你嫂子要是进了商籍……” 萧凡突然止住。 对啊! 女人可不受大部分籍贯限制,正所谓嫁鸡随鸡,贱籍的女子嫁人,后代是随夫家户籍的。 当然,除了妓。 “嗯……还是不妥,将来如果要把生意做大,找个别的代言人,不能让你嫂子进贱籍。”萧凡想了想,还是否决了这个建议。 他知道,如果自己开口要求,玉有容肯定会答应的。 可越是如此,萧凡越不想,让玉有容承担这个。 “为何?”张宗宝不解,“这又不会掉块肉?将来侄子也没影响的。” “心里会掉块肉的。”萧凡摇头,不与张宗宝多说,后者不会懂作为贱籍者的那种自卑感。 玉有容本来就不是嫡女,再来这么一遭,心中不知道得委屈成什么样。 再说,将来若有了孩子,有一个贱籍的母亲,让孩子怎么在其他人面前抬得起头? “萧郎……”正端着溜肥肠,从厨房里出来的玉有容,听到了这几句话,神情动容。 第三十章 张宗宝的婚事 这一晚,萧凡也不知为什么,玉有容十分主动。 接下来几日,萧凡让张宗宝去采购了大量猪油,开始了熬制肥皂。 庭院里,两口锅,张宗宝一人烧,非常熟练。 “哥,你不是说,好东西要限量吗,为何一下要炼这么多肥皂?” 萧凡一边下料,一边应道:“肥皂制好后,还要晒的,若要做得贵还有一些工序,且这东西可以存放数年都不变质。” “可以放几年?”张宗宝震惊了,“胰子可用不了那么久,很快就得坏。” “所以我说,肥皂是有市场的,除了有钱人,老百姓也会买。” 萧凡道:“我要做一款便宜点儿的……” “你还想挣穷人的钱呐?哥,挣不了的,穷人都不会乱花钱,这东西多少算奢侈了。” “皂角树多得很,不要钱,他们才不会花这个冤枉钱呢。” 萧凡笑道:“别小看普通人,如果每家每户都买的话,再少的利润那都是极其恐怖的。” 官盐的盐税,每年能收几千万两,靠的就是谁家都得买,它是必需品。 如果能让肥皂走进千家万户,长此以往,这也将是一笔稳定的财富。 “那这样的话,咱的生意迟早得做大,还真得早点找个代言人,不然真得被划入商籍。”张宗宝担忧道。 萧凡点头:“午后咱们就去青山牙行。” “啊?” “去牙行做什么?咱们不是已经赎回书契了?” 对于青山牙行,张宗宝的回忆并不美好,因此他不太想去。 “青山牙行不止卖绑来的肉票,正经的人口买卖,完全合法的也有。” 是的,买卖人口是完全合法的! 因为总有人活不起,为了一口饭而卖儿卖女,甚至卖掉自己。 也有些人,是因家人或亲戚犯罪,被牵连从而发卖,沦为贱籍。 牙行里就有经营这样的生意,且是有官府授权的,是真正合法的生意。 “哥,你是想去买个人来,让他代理咱的生意?”张宗宝这回脑子转得快。 萧凡点了点头:“咱俩没别的朋友,除了这样还能咋办?” 张宗宝悻悻笑了笑。 兄弟俩还真没别的朋友,一个是家道中落的武夫,另一个是败光家产的莽夫……他俩绝配,其他人很难加入这段友情。 “那哥……” 张宗宝突然忸怩起来,凑过来小声道: “给我买个媳妇儿呗?” “碰。” 萧凡正在切猪油,险些一刀切到自己手上。 怔怔地看着张宗宝,萧凡脸色精彩得很。 “我,我就是……就是觉得也老大不小了,不能老拖着……” “再说了哥,咱现在有钱了……” 越说,张宗宝声音越大,但气势越心虚。 萧凡没骂他,反而认真思考起来。 “你当真想买个女人,让媒婆给你拉媒不行吗?”萧凡道。 张宗宝摇头:“买个女人好,省去许多烦琐环节,能省几十两!” 萧凡无语地扶着额头。 好家伙,你是看到我成亲这么简单,也想效仿? 正经渠道买个人,也就十两银子之内,拉媒成亲的话少说二十两打底。 “关键是,这样没有岳父岳母刁难。”张宗宝嘀咕道。 萧凡皱着眉,突然想到什么: “我记得,当年你家里不是给你定过婚约吗?” 十几年前,张家也算有钱,可惜一朝惊变,张宗宝父母全故去,他自己也将家产败光了。 所以当年的张家,完全是有人攀亲的。 “哪儿还有什么婚约……” 张宗宝苦笑,手中折着道:“人家知道我穷了,早就在约定的年纪前,就将女儿已经嫁了。” “……”萧凡长叹一声。 人情冷暖,自古如此。 “也许不只是嫌你穷。” 萧凡不客气地道:“当年你嗜赌成性,谁敢将女儿嫁给你,万一输急眼了把媳妇儿都得卖了。” “……”张宗宝委屈道,“我那不是被人设计了嘛……” 他也知道自己混蛋,没有过多辩解,也没责怪那家人违背婚约。 “对了,”萧凡拿着菜刀,回头警告道,“我可提醒你,现在你兜里有俩钱儿了,再敢去赌,别怪我打断你的腿。” 语气很平静,但张宗宝缩了缩脑袋,他知道萧凡干得出来,已经不止一次警告他了。 “哥你放心,我宁愿去嫖,也不会再赌了,赌都是假的!”张宗宝郑重承诺道。 萧凡一脚踹过去,让张宗宝摔了个狗啃泥。 “嫖还光荣了是?”萧凡白眼道。 “嘿嘿……”张宗宝坐起来,扭过身子贱贱一笑,“哥,你给我买个媳妇儿,不就不去嫖了嘛……这一年下来,又得省几十两呢!” 这…… 萧凡深吸了口气,无语至极。 不愧是你啊,我的宝,娶媳妇居然是为了省嫖妓的钱! “就你这心态,给你找个媳妇儿来,你能好好对待嘛?”萧凡摇头道。 “哥你放心,我绝对好好待人家,保证不打不骂,你怎么对嫂子,我就怎么对她!”张宗宝拍着胸脯。 萧凡斜睨他:“当真?” “比真金还真呐!” 萧凡没再说什么,认真思考起来。 张宗宝确实需要一个女人,当然了,萧凡这么想不是为了省钱,而是他作为兄长当然要为兄弟考虑。 且张宗宝此人,本性确实不坏,就是单纯容易上当受骗。 说白了,就是有点蠢。 给这小子找个女人约束他,倒也不错……萧凡这样想着。 于是他看向张宗宝,道:“你想成亲可以,但不能这么草率,还是委托媒氏馆里的官媒,给你找个良家女子。” “真的?” 张宗宝大喜,随后又挠头道:“可是哥,这样好花钱的,至少要几十两,咱们现在还没多少钱……” 这些日子,积攒的银两,已经有三四十两了。 对于普通人,这算是一笔巨款,可如果要成亲的话,估计一下就能花光。 张宗宝想买个女人,就是不好意思花太多钱,终究这些钱也不是靠他本事挣来的,有点儿开不了口。 萧凡哂笑:“只要你好好生活,这点钱不算什么,哥几天就赚回来了。” “哥……”张宗宝双眼晶莹起来,看着萧凡的眼神,很是感动。 “你敢哭,媳妇儿就没了。”萧凡咬牙道。 “咳咳……谁哭了?” 张宗宝哼哼,又小声道: “一下花这么多钱,嫂子会同意吗?” 萧凡嗤道:“你放心,你嫂子会同意的,不过这事儿确实应该先与她商量商量。” “那还去青山牙行吗?”张宗宝嘿道。 “当然得去。” 萧凡要找个商务代言人,这个人必须牢牢在他掌控之中,否则就是后患。 最好的方法,就是买一个签了死契的商籍,这样一来就可以安全地操作。 当然,如果有信得过的商籍朋友,倒也可以……可是这种事情,利益太大,很难保证不会被背叛。 思来想去,萧凡还是决定,去买个人回来。 “赶紧烧火,将肥皂制出来,下午好去一趟牙行。” “好嘞!诶,哥,咱们是不是要弄些好看的模具?只这个竹筒,会不会太单调?” “要定制外形,丘掌柜会自己带模具来的,别的不用特别做……现在刚开始,别太惯着客户,产品升级要慢慢做……” 张宗宝不解:“这是为何啊?” 他不懂,既然可以一下子做得极好,怎么非得慢慢升级呢? 萧凡淡淡道:“这样才能卖完一批低配之后,后续的每一次升级,才会有人买。一次就做到最好,对长久的经营不利……” 说完,张宗宝恍然大悟,而萧凡则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变得无良了。 第三十一章 去青山牙行买法代 青山牙行。 午后,萧凡独自来了。 刚走到门口,就有人禀告了李青山,李青山亲自出来迎接: “哎哟,萧老弟,这是什么风儿把你给吹来了?”李青山笑道。 萧凡道:“李老哥,今日面色怎么有些许憔悴?” 今天的李青山,不如上次见面时那么光彩照人。 “呵呵……” 李青山悻悻一笑:“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萧凡笑而不语,他猜测,应该是李青山想改换门庭的事情,被他背后的大老板知道了。 不过这才没几日啊,消息挺灵通的。 “呃,还是说你的事,老弟来作甚,有老哥我能效劳的地儿吗?”李青山嘿嘿笑道。 他现在,对萧凡可是十分看重,很想建立好交情。 萧凡:“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李老哥,我想问你牙行里,有没有商籍沦落的奴婢?” “商籍?” 李青山嗅觉灵敏,瞬间了然: “哦……哈哈。” 拍了怕萧凡肩膀,笑道:“萧老弟你挺懂行啊,知道给自己设条安全线,你是要找个法代?” 法代,东夏国特有的一种新兴职业,如今商业逐渐兴起,对律法研究透彻的商人团体搞出了这个新职业。 所谓法代,便是在律法上替代幕后老板背锅的人。 在萧凡的时代,这玩意儿叫“法人”。 萧凡能想出这法子,不全是他的头脑风暴,而是现在的商人已经开始这么干了。 许多商行,表面上是商籍的大商人开设,其实这些大商人,不过都是一些权贵的“法代”。 就像是李青山,他也不过是京城某个大人物的法代。 一旦青山牙行将来出问题,李青山会被问罪,但他幕后的人不会。 因为不可能会留存任何证据,证明幕后正主与法代之间的隶属关系。那么,如何防止法代反噬或是不认账,这又是另外的学问。 “李老哥果然老道,我就是要找个法代,靠谱点儿的,你懂的。”萧凡挑眉示意道。 李青山眼神暧昧,笑道:“你放心,我懂,我这儿刚好有几个签了死契的商籍奴婢,都在官府有死契底档,绝对不敢违逆。” “那就劳烦老哥,派个人带我去看看?”萧凡道。 有死契在手,这样的法代,才无后顾之忧。 李青山啧道:“老弟既然来了,自然是老哥我亲自带你去看了!” “这可如何使得,李老哥你忙你的,耽搁你挣钱了可不好啊。” “挣个什么钱,我平日里闲得很,哪有什么忙头。”李青山摇了摇头。 “那就劳烦老哥了。”萧凡拱手道。 …… 青山牙行,关押肉票与卖身贱奴的地方,在牙行内的后院。 这里被改造了,像是个监狱,只是没有衙役,看管的都是牙行的打手。 “啊,饶命,我不敢了……” 萧凡刚被李青山带进门,就听到一阵噪音。 一个浑身带着绳索的男子,衣衫褴褛,被打断了腿,但打他的打手依然没有停手。 “这是?”萧凡随意指了指。 李青山谄道:“我找人问问……你,就是你,过来!” 其中一个打手,被李青山喊了一声,见到是掌柜来了,立刻小跑过来。 “打的这人,是怎么回事?”李青山故作冷怒地问道。 打手哼道:“老爷您不知道,此人三日内已经逃过两次。上次挨了顿打不长记性,二掌柜吩咐过这种人不必客气,直接打死以儆效尤!” “老爷放心,他是签过死契的,打死也不会有麻烦。” “打死?”萧凡略蹙眉头,只是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 这年头,人命当真如草芥,尤其是这些签了死契的奴婢。 李青山见萧凡有些不喜,虽然他没说什么,也立刻斥责道: “打死作甚?打死了还怎么卖钱回本?胖揍一顿就行了。” “是,老爷!”打手得令后,小跑过去,几句话后其他几个打手就散去了。 逃得一命的男子,朝着萧凡这边看过来,深深的一个眼神记住了这个少年。 他被人带回去关押,后续一顿揍是少不了的。 萧凡却没再说什么,青山牙行有自己的规矩,他一个外人,一个眼神令李青山如此给面子已经很不错了。 再对人家的事情置喙,就显得太装大了。 “李老哥,二掌柜是什么人,我在青山牙行这么多年,怎么也没听说过还有个二掌柜?” 萧凡觉得好奇。 李青山笑道:“不瞒老弟,这个二掌柜,是我背后那位,放在我身边看着我的。” “原来如此,难怪他敢直接叫这些人打死那契人。” 李青山暗暗咬牙,他知道萧凡这话,有些挑拨的意味,但他还是忍不住共鸣。 因为这个二掌柜,确实处处对他掣肘,已经快在青山牙行里,拉出一个山头来了。 “算了,不提他了,咱们走,这边。” “请。” 片刻后,李青山将萧凡,带到了一处屋檐下圈起来的“圈”里。 见过猪圈羊圈的萧凡,觉得这不到五十个平方的旮旯,应该叫“人圈”。 只因这里关押的人,吃喝拉撒都在这里解决,臭气冲天不说,污秽之物堆在角落很久没有清理了。 李青山将萧凡拉到远处的凉亭里:“老弟,那边味儿太大,就在此地让他们将人提出来给你看。” “也好。”萧凡也不喜那环境,心中怜悯一番后,也是选择了远离。 随后,李青山叫来一个人:“去,将所有商籍的,签了死契的奴才都押过来。” 很快,几个打手就押着数十人,站在了凉亭外。 “叫他们站远些,臭气都熏到萧老弟了!”李青山喝道。 萧凡摆手:“老哥,咱也不是那么娇气的人,站远了也看不清。” “也是,你能受得了就好。”李青山笑道。 萧凡走出凉亭,打量着这群人。 那些人手脚都被束缚,有些脖子上挂着木枷,一个个眼神里早已失去了光彩。 他们就像是一群牛羊,被拉出来,由得买家挑肥拣瘦。 李青山指着这些人,道:“这些都是,老弟你看看,有没有看得过眼的。” “有这么多商籍?” 萧凡诧异,这时代的商人虽然地位低,但有钱也是真的,税率还很低。 按理说,不该有这么多商籍者卖身才是。 “哦,有几个是家中破产流落至此;有些是官商勾结被倒台的官员牵连发卖;还有一些,是……” 说到此处,李青山顿了顿,笑道:“反正老弟你放心,都有合法手续,不是小驼山上那种瞎搞的生意……这绝对没有任何人能找出半点不合法的痕迹来。” “那就好。”萧凡这才放心了。 萧凡看着这群人,问道:“各位,谁有经商的经验?” 一群人连眼皮都懒得抬。 “问你们话呢,哑巴了?”一个打手怒吼道,在李青山面前表演卖力。 人群中,有几个人举手,有人怯怯生生,有人冷淡漠然。 那打手看向李青山,眼神谄媚,寻求老板的鼓励。 李青山看都没看他一眼,全程都盯着萧凡。 萧凡又道:“各位,有谁在外面还有家人亲眷?” 举手的人,落下去几个。 萧凡看向剩下的人,只有三个。 一个比一个面相难看。 或许是在这里关久了的缘故,看起来营养不良,更重要的是,没有任何人神情有大波动。 被不被选择,好像也是无关紧要的事。 “三位谁愿跟我走?”萧凡问道。 三人闻言,才略微抬起头来,慢条斯理地相互打量后,目光落在萧凡身上。 萧凡对李青山道:“他们怎么好像不太想离开似的?” 李青山道:“一群不识抬举的东西,知道萧老弟是谁吗?……萧老弟,他们就是在这里待太久,没有人买他们,大多数都只能病死在这里。” “为何没人买?”萧凡疑惑。 第三十二章 买人,江兴,分文不取 李青山解释道:“他们都是商籍,不管现在如何沦落了,当初都是养尊处优的大户人家子弟。” 这倒是。 “一般来牙行买奴仆,要么是买个女人传宗接代;要么是买家丁护院;又或者是奴婢丫鬟……” “这些商籍的东西,根本不会伺候人,也没什么力气,干活儿还不如农妇利索,因此没人买他们。” 萧凡道:“既然无人买,为何青山牙行要收来卖呢?” 李青山无奈道: “这都是衙门的生意,这些商籍的奴婢都是衙门抄来的,你知道我们这种牙行,与衙门自古就是有密切合作的。” 说白了,李青山也无法拒绝,这些人算是衙门丢给他们的“垃圾”。 衙门卖不掉他们,也不能杀了,更不可能花钱养着,因此需要找人接盘。 而一向与衙门合作,受益匪浅的青山牙行,自然是第一接盘侠。 其中有不少利益勾连,李青山不说萧凡也明白,其中的一些弯弯绕。 “那老弟我今日来,可算是为你解套来了。”萧凡笑道。 李青山则是大气道:“这些奴才,你看上谁,老哥白送你!” “那敢情好。”萧凡没推辞,原本这些人也是卖不掉的,这便宜可以占。 他知道,李青山巴不得他多占些便宜。 “那我就不挑了,这剩下三个我都要了。”萧凡挥手道。 “老爷?”几个打手看着李青山,询问他。 李青山哼道:“没听见我说的吗,这三个都送给萧老弟,将他们的契约取来,手续都过给萧老弟。” “是。” 萧凡道:“我还要买几个护院和丫鬟,老哥这里有脾气好点儿的人吗?” “哈哈,都卖身为奴了,哪个敢脾气不好?” 李青山道:“这回,老弟是要长契的,还是死契的?” 长契,就是长期契约,卖力不卖命。 萧凡道:“这倒不讲究,但有一条,得没歪心思的,不然我怕我睡不着。” “哈哈,老弟你说话真幽默,你握着他们的生死,谁敢造次不成?”李青山不屑道。 “呵呵,还是要留些余地才是。” 很快,李青山叫人去挑选了几个卖身的奴婢,在凉亭外站成两排。 第一排是卖相不错的丫鬟,长契死契都有。 第二排是一些看起来有股子力气的男子,基本都是死契。 扫了两眼,萧凡感慨,这哪儿是牙行,这特么是人才聚集地。 法代、家政、保镖……这里都有得卖。 “你、你……还有你,我说的这几位,请站出来。”萧凡指点了几下。 人群中,站出来几个人,三个女子两个男人。 女孩儿年龄都不大,十五岁左右,两个男的都是五大三粗的,看起来不比张宗宝弱。 找护院,萧凡不打算找太精明的。 “有没有会武功的?”萧凡问道,他总觉得缺点安全感。 李青山看向一旁的打手。 那人道:“倒是有一个功夫还不错的,只是刚才逃了被抓回来,已经打折了一条腿。” “哦?” 萧凡诧异:“是刚才我们进来看到那个?” 李青山也意外:“这么巧,看来就是了,不过此人三番五次地逃,必定不安稳,老弟还是换个?” “嗯……将他带来,我先看看再说。” 李青山:“好,去,将那人抬来!” …… 当江兴再次看见,那个不经意救了自己一命的少年时,也是十分意外。 他刚被打折了左腿,被两个打手放在门板上抬来的,本以为此生就要烂死在这牙行的人圈里了,没想到柳暗花明。 “这位兄台,如何称呼?”萧凡看着此人,觉得应该略比自己年长几岁。 “李老弟,你跟一个奴才客气什么?”李青山笑道。 萧凡摆了摆手,继续看着门板上的青年男子。 “江兴!”江兴语气平静地答道。 “你是签了死契的,在官府造册,就算跑了也随时会被抓回来,一旦抓回来可能就会被打死……可你还是几次想逃,能告诉我为何吗?”萧凡问道。 江兴咬牙道: “我要报仇,死怕什么!?” “报什么仇?” “有人坑了我!在我醉酒之后,让我闯下大祸,只能被卖来赔偿。”江兴恼道。 萧凡瞄了李青山一眼。 你不是说,绝对手续合法吗? 李青山咳了一声,脸上略有些尴尬,看向江兴的脸色带上了杀意。 萧凡瞧见李青山的恼怒,知道若不带走此人,只怕他就死定了。 “听说你会武功?”萧凡看向江兴,感兴趣道。 江兴傲然:“那是自然,我的功夫,十个八个近不得身,有兵器更厉害!” “那你怎么被抓的?”萧凡一本正经地问道,绝对没有半点阴阳怪气。 江兴恨道:“他们一直给我吃迷药,使不上力气!” “哦……” 萧凡看向李青山,笑道:“李老哥,有这种好药,给我也来几包?” “去,老弟别开哥哥玩笑了。”李青山哭笑不得,他是做牙行生意的,可不是药铺。 那些控制人的药物,来路不明,是不能轻易流落出去的。 萧凡蹲下身来,平视着江兴: “我需要一个高手做护卫,并且能帮我训练我的家丁护院,你能胜任吗?” 听到这话,江兴也激动起来,他知道这可能是他唯一逃出生天的机会! 当然要好好把握:“我没问题!只要治好我的腿,我这条命可以卖给你!”、 “好!” 萧凡起身,面向李青山,指着江兴:“此人我要了。” “老哥,叫人来合计一下,这些人总共多少钱。” 李青山道:“不必了,老弟你直接带走,我分文不取!” “哈?”萧凡故作诧异,“这可是好几十两,老哥舍得?” “这算什么,老弟你可小瞧哥哥了,莫说几十两,几千两花在你身上,老哥我也是微微一笑……绝无二话!”李青山哼道。 萧凡点头,然后伸手道:“那老哥,给老弟一千两花花?” “呃!” 李青山目瞪口呆。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狗东西! “哈哈……”萧凡大笑,“跟你开玩笑呢,看你这样儿,我还真能好意思白向你要钱?” 李青山反应过来,意识到方才失去了一次机会,立刻找补: “老弟,你若缺钱,我叫账房给你支一千两就是!” 萧凡却笑着摆手:“罢了,我知你也是身不由己,这么大的亏空你可不好平账。” “老弟真替哥哥着想啊。”李青山感慨道。 方才的迟钝,不是李青山脑子坏了,而是一千两真的是一笔巨款! 青山牙行虽然日进斗金,但那也是各种生意合算起来的,一下子把一千两丢水里,那账目上可不好操作。 让背后的大人知道了,又会恼怒:好你个李青山,真会做人呐,用老子的钱走你的人脉?! “既然老哥慷慨,这几十两我也不忸怩了,当受则是。” 萧凡拱手:“那我就回了?” “好……等等老弟!这两个丫鬟是长契,可不是死契,悠着点儿别把人玩儿死了。”李青山这才想起来提醒道。 第三十三章 法代丫鬟与护院 萧凡合算了一下,今日“买”来的这些人。 三个商籍,死契,萧凡打算用他们来做法代。 生意还是要做,钱要赚,毕竟钱这个东西太有用了。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萧凡不会将所有生意,都委托给一个法代,那太冒险。哪怕是死契,这世上总有不怕死的人。 三个法代也只是眼下,将来会有更多生意,每一桩经营的生意萧凡都会找一个法代。 因为李青山也给萧凡提了个醒。 作为京城某个大人物的法代,李青山现在心思不单纯了,想要改换门庭了,萧凡自然也得防备着自己的法代这么干。 而三个买来的丫鬟,其中一个是死契的流民,两个是长契的良民。 其中两个丫鬟,萧凡想让她们帮着玉有容,打理好萧宅。 萧宅还是很大的,现在几人住的都是东院,整个萧宅要重新整理出来了,需要的人手会更多。 当年萧家鼎盛的时期,丫鬟佣人不下于二十个。 现在条件有限,萧凡不打算立刻配置齐全,慢慢来嘛。 剩下的一个丫鬟,萧凡想给张宗宝一家。 张宗宝要成亲的话,再跟着萧凡住在东院就不合适了,不过萧凡不打算将张宗宝分出去,西院那边整理出来就行。 暂时有一个丫鬟,够那小子使唤了,也就打理一下家务而已。除了夜宿,其他日常生活,张宗宝目前也还是在东院的多。 至于那两个颇有几分力气,签了死契的壮丁,萧凡打算让江兴教他们些武艺,好看家护院。 萧宅里的贵重物品,会越来越多,护院也会越招越多的。 …… 萧宅。 萧凡带着人回来,是青山牙行的人,一路押送的。 毕竟都是些卖身的人,如果不看紧点,可能中途会跑。 送到后,萧凡打赏了青山牙行的人,便让人回去。 “萧公子,这些人可不好管教,你家里就两个人,若是看不住他们可以找兄弟们帮忙。” 说话的,是以前在青山牙行里的熟人,在见到萧凡与李青山能开玩笑后,已经不敢直呼萧凡的名字。 “好说,兄弟们回,我能处理。”萧凡笑了笑。 “告辞。” 一行人离去。 九个人里,立刻就有人眼神乱瞟,东张西望起来。 不安分呐。 在青山牙行里,一个个面如死灰,现在就敢动小心思了? “哥,这么快回来了,嫂子还没开始做饭呢。”张宗宝笑道。 已经学会制肥皂的他,正在熬油,想着能快点儿多挣些银子,也能早点娶上媳妇儿。 萧凡道:“先歇会儿,认认人。” “好嘞!” “萧郎?”玉有容正穿戴了围裙,要去厨房开始做饭。 萧凡招手:“有容,过来认下人。” “这都是郎君买的佣人吗?”玉有容好奇道,“这得多少钱呀?” 当下,见到这九个人,玉有容就愁,心里开始盘算银两。 “一分没话,李青山送的人情。”萧凡无奈道,颇有些欠揍。 张宗宝哼道:“就他那抠门样儿,愿意白送你百来两?” 这里九个人,价值不一,较真算起来,一百两恐怕是不够的。 若不是听到李青山的暗示,知道能白嫖,萧凡也不会一次要这么多人。 “好了,各位,介绍一下你们自己。” 萧凡摊手请道:“从左边这位姑娘开始。” “我叫秋蝶。” “姓氏呢?” 十三四岁的女孩儿苦笑:“没有姓氏。” “怎么会没有姓氏的?”玉有容诧异道。 秋蝶哀伤道:“奴婢只因生来是个女孩儿,自小便被卖给牙行,几经转手,被卖时太年幼记不得了。” “……”玉有容顿时动容,“好可怜的姑娘。” 萧凡拿出几人的契约,其中有一份便是秋蝶的,一个连姓氏都没有的可怜女孩儿。 她在官府登记造册的名字,也是秋蝶,想来应该只是个小名。 就连那几个被买来的,闻言也是颇有些叹息,人与人之间只要开始比惨,自己的不幸也就算是万幸了。 萧凡对玉有容道:“既然你怜这孩子,就让她给你做丫鬟。” “嗯。”玉有容点点头,眼中满是怜悯慈爱。 “孩子,快过来。”玉有容招手道。 秋蝶抿嘴,小跑过去,玉有容立刻抓着她的手臂,打量她的身体,也不在乎她身上的恶臭。 “太瘦了,皮包骨似的。”玉有容想到了,自己被卖为奴的那段时间,女人总是容易感性。 她像个母亲一样,看着这可怜的孩子,那眼神令秋蝶也忍不住动容。 被转卖多次,秋蝶没见过这么善良的主家,看到玉有容的时候,她就觉得可能被卖到这里来或许不是什么坏事。 “继续,各位,介绍自己的时候,说说都擅长什么。”萧凡像个hr,认真地打量着,每一个心虚的打工人。 “江兴,擅长打架。”江兴最简单。 其他几人,也陆续道来: “林虎,懂点三脚猫的功夫,我插秧贼快。” “肖鹏,没什么擅长的,有些力气。” “老爷,我叫李三儿,我……我啥也不会。” 众人忍俊不禁,萧凡还是尽量没笑他。 “赵风,我跑得快,吃东西也快……” 张宗宝难以置信:“吃东西快也能叫特长啊?” “嘿嘿……”赵风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 “老爷、夫人,我叫孙成,落魄的商籍,我……我除了祖传的经商之道,也是什么都不会……” “奴婢叫王丫儿,会打理家务伺候人。” 萧凡点头:“宗宝,这孩子给你了,帮你打理一下家务。” 张宗宝诧异:“我有什么家务?” “你不是要成亲吗?” “哥!”张宗宝急了,朗声道,“你要赶我出去啊?!” 他委屈极了,说好的好兄弟,一辈子不离不弃呢?娶了媳妇儿就忘了人家? 萧凡瞪他一眼:“别矫情,从今天开始你住西院去,那边给你了,你成亲了也好有些私人空间。” “西院?”张宗宝嘿嘿一笑,“那行!” 萧凡转眸,看向九人之中,最后那个小女娃。 “奴婢章巧,会做饭。” 听到这个,萧凡立刻道:“那你以后帮着做饭。” “是,老爷。”章巧恭敬点头,没多言语。 萧凡走上前来,举起手中他们的契约,道: “从今日起,各位便是我萧家的人,规矩什么的想必不用多说。” “我只一句话,不会亏待大家,只要你们不做家贼,我这个人很好说话。” 萧凡指着玉有容与张宗宝: “她是萧家的主母,你们的夫人,这位兄弟张宗宝,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对他要如对我一般尊重,明白吗?” “是,老爷!见过夫人,见过张爷!” 几人爽声应答,却也暗暗哂笑。 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江兴不禁嘴角一抽,玉有容也是喜笑颜开,唯独张宗宝没觉得可笑,兄弟二人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认为的。 “咳!”江兴挪动着,刚被接好的断腿,哼道,“那个萧老爷……” 萧凡见他有话要说,又欲言又止,便看过去:“江兄弟有什么话说?” “咳咳,”江兴看着其他人,然后不好意思地道,“我想问,我们的月钱是多少?” 月钱? 说起这个,玉有容满脸心疼,张宗宝也是反应过来。 对啊,还有月钱呢! 虽然他们都卖身了,可做奴仆也有做奴仆的价钱,并不是主家只管一日三餐就了事的。 就算是签了死契的仆人,也是应该有一份月钱的,多少不论,是个人就总得有花销。 “这个啊?” 萧凡看向众人,几人有些不好意思,才刚进门就谈价钱,担心被主人不喜。 “现在白水镇各家府上的佣人,市价是多少月钱?”萧凡问众人。 第三十四章 五两起步,礼不可废 “市价?” “这谁晓得,谁家也不可能,将自家佣人的月钱说出去。” 江兴道:“若都知道了价格,就会货比三家,出钱少的就招不到佣人了。” 到底是年长些,江兴的话引得众人点头赞同。 “但总有个标准?”萧凡不信,市面上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玉有容道:“我家以前的佣人,月钱基本都是五两以上。” “五两?”众人眼前一亮。 张宗宝哭笑不得,嫂子啊,你那可是京城,你爹还是首辅,能比得了? 江兴也笑:“白水镇怎么可能有五两?” 玉有容意识到说漏嘴,连忙沉默了。 萧凡却笑道:“那咱们家,就按这个标准来,五两就五两。” “老爷?!” 众人震惊。 张宗宝也震惊,连忙压低声音,在萧凡身边咬牙道:“哥,你疯了不成!?” 五两,那可是五两啊! 这什么概念? 衙门当差的一个月都拿不到五两! 换算下来,衙门捕头郑纶的月俸也不会超过五两。 一两银子,就够一个五口之家吃一个月! 九个人,一个月就是四十五两,对寻常雇用仆人的家庭来说,这也是一笔巨款。 张宗宝觉得,老哥实在是疯了,这个价钱整个东夏国,除了京城贵族府邸没有人出得起。 “没事,”萧凡示意张宗宝别急,而后对众人朗声道,“我说话算话,五两是个标准,按照各位能力与做事不同再有区分,但都不会低于五两。” “老爷!?” 众人情绪激动,心情平淡的几个人,也再不能保持沉默了。 这哪儿是老爷,这是老爹啊! 亲爹都给不了这个价码! “咳……老爷说真的吗?”小厨娘章巧闻言,脸上的平静消去,眼中的漠然变得充满希望。 萧凡道:“当然是真的,如果你的饭做得好吃,还可以涨价。” “嘿!”章巧脸上,终于浮现出,小姑娘应有的光彩。 钱,果然是快乐的源泉。 “那个……” 江兴道:“老爷你是做什么的,能给这样的高价?” 众人又紧张起来,生怕萧凡是个法外狂徒,这样一来他们一个月五两的月钱就没保障了。 萧凡道:“也不瞒你们,我是个做生意的,所以才去牙行买他们三个做法代嘛。” 说着,萧凡指了指赵风、孙成和李三,三人都是商籍。 当然了,不论任何户籍,卖身之后都是奴籍。 不过只要萧凡愿意,为他们在衙门消籍,他们就可以恢复原本的户籍身份。 而这,只需要一笔小小的手续费。 “原来如此。”众人也不疑惑了。 做生意的人,都会为自己设立风险规避的屏障,法代现在也不少见了。 说罢,萧凡看着江兴:“江兄弟,你给我做护院教头,外出时给我做护卫,我给你十两月俸。” “十两?” 江兴忍不住道:“我们的契约,百八十两就可以赎身,难道老爷不怕我们挣了钱就走了,你人财两空?” 他只是觉得,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情,更不可能有这么好的人。 “是啊哥,他们跑了咋办?”张宗宝也担忧道。 玉有容则是摇摇头,她崇拜地看着自己的夫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么好的主家,谁若想走,只怕真是脑子有问题! 萧凡也笑道:“若各位届时想走,我绝不为难,尽可离去……不过我想说的是,这世上不会有比我更好的老爷了。” “确实是……”有人赞同道。 毕竟一个月五两起步呢,这都对标京城王公贵族家的佣人了,就算赎了身也不想走啊! “哦对了,各位的月俸得保密,不得外传。”萧凡严肃地提醒道。 白水镇佣人的市价,只怕不会超过二两,尤其是签了死契的,一个月有一两都算极好了。 毕竟是随时可以打死的奴仆,根本没资格与主家谈价钱,没有月钱的府邸也是有的。 故此,萧凡出价太高,传出去扰乱市场,他是会被人记恨的。 “是,老爷!” 萧凡摆手:“好了,宗宝,领他们去洗漱,这一身好好洗洗。” “把肥皂给他们用上,洗干净些。” “什么?”张宗宝瘪嘴道,“哥,我都还没用上肥皂呢!” 我还是不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 怎么好东西不先紧着我用啊?! 萧凡无语:“我没不准你用?” “嘿嘿,那我从今天起,也用肥皂了!”张宗宝龇牙,笑得像个一百五十斤的孩子。 众人疑惑,不知什么是肥皂。 “有容,你去翻翻李青山送来的那些箱子,给他们找些衣物来换。”萧凡回头,温和地对玉有容说道。 玉有容点头:“我这就去。” 萧凡道:“现在还早,洗好出来后,给大家分工,章巧你洗了就去厨房做饭。” 玉有容觉得轻松了,喜道:“两个人做饭会快些。” 郎君真是心疼我呢,还特意找了个会做饭的来。 萧凡道:“让章巧做,既然招了佣,还让你一个主母干活儿,成何体统?” “啊?”玉有容惊喜不已。 她没想到,章巧不是来给她分担家务的,而是直接替代了厨房这一块。 能不干活儿,谁乐意干活儿呢。 可玉有容立刻又高兴不起来,委屈道:“郎君是嫌妾身做得不好吃了吗?” 章巧的出现,替代了她做饭;那会不会再出现一个女人,替代了她做主母呢? 玉有容没有可以不干活的喜悦,反而担忧起来,她觉得自己的价值就在于这些方方面面的事情,如果不让她干了反而担心会被抛弃了。 因为什么都不做的人,意味着没有什么价值。 “谁说的,嫂子你做的溜肥肠可美了,比飘香楼都绝!”张宗宝赞道。 但他可不是为了安慰玉有容,他是真的觉得好吃。 主打一个单纯。 “唉!” 萧凡知道玉有容不自信,随时是想要讨好自己的性格,于是道: “与此无干,你是主母夫人,不是萧家的佣人,就这么定了!” “郎君……”玉有容还想争取。 萧凡皱眉:“你敢不听话,小心老爷我对你施展家法!” 闻言,玉有容脸刷一下红透了。 张宗宝却疑惑凑过来,问道:“哥,咱家除了不能赌钱,还有什么家法,我怎么不知道?” 玉有容以袖遮面,羞得转身逃了。 张宗宝像个憨憨,还在一脸疑惑的盯着萧凡。 萧凡无语地翻着白眼。 江兴等人戏谑不已。 …… 晚饭,摆在院中。 两张桌子拼在一起。 “都坐。”菜上齐后,萧凡坐在一端。 玉有容坐到萧凡身边,张宗宝坐到另一边。 除了江兴不拘小节外,其他人都不敢上桌。 “老爷,我们是下人,不能与主人同吃的……等老爷吃完了,我们吃剩下的就是了。”章巧恭敬地道。 “是啊,这太无礼了!”林虎哼道,厚道的眼神瞄着某人。 江兴转身瞪道:“你小子点谁呢?” “谁没规矩点谁!”赵风也哼道。 “嘿,咱练练?”江兴龇牙,他可从不觉得自己是下人,心中总不服这命运。 肖鹏站出来道:“江兴,老爷仁厚你也不能这般放肆!” “就是,哪有这么好的老爷,你有点儿蹬鼻子上脸了!”李三儿趁机也附和道。 见众人讨伐自己,江兴咳了一声,悻悻站起来。 他现在腿还没好,可打不过这几个莽夫。 认怂是一种智慧,这里可不是青山牙行了,没有压迫了也就没必要作死。 见差不多了,萧凡笑道: “都急什么?” “从今以后,大家都是一口锅里吃饭,我萧家不讲究太多礼数。” “各位只是替我打工,并不是我的奴才,不必如此自轻自贱,都给我坐下来吃。” 此话一出,众人即便有些不屑,心中还是被拨动的。 谁不想得到别人的尊重呢。 “老爷请三思,礼不可废。”孙成劝道。 “老爷,不可啊!”秋蝶都劝,“长此以往,只怕失了尊卑,心中少了敬畏。” 众人暗暗点头。 萧凡却道:“我不是在试探你们,坐下吃,一会儿凉了。” “……”没人敢动,江兴也摸了摸鼻尖,他现在不敢做出头鸟。 “罢了,那就分开,你们坐一桌,我们坐一桌行了?”萧凡无奈道。 尊卑思想,已经深入这些人的骨髓,饶是有江兴这样的人,也不得不随大流。 这是个需要日子改变的东西,萧凡也不打算逼他们。 “这……可以。” 第三十五章 分工定薪,宗宝委屈 一顿饭,九人吃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那是叫做,被当成人来看待的尊重感。 这种滋味,在这时代是极其少见的,何况他们本就是最低贱的奴籍。 “这饭菜味道不错,这么多菜竟然都是章巧一人做的?” 两张饭桌已经被分开,萧凡、玉有容、张宗宝三人坐一桌,其他九人围坐另一桌。 章巧放下碗筷,站起来应道:“回老爷,是我做的,王丫儿和秋蝶帮我打下手的。” “嗯,不错。” 萧凡很满意,对玉有容道:“这手艺不比你差了。” 玉有容点头赞同,她虽然是次女,但好歹是首辅女儿,会做饭已经很难得了,手艺自然不会练得太频繁。 而章巧,必须得靠此谋生,自然得做得很好才行。 “谢老爷夸奖。”章巧笑了,她说到底还是个小女孩儿,自然喜欢听到夸奖。 萧凡道:“下次不必站起来,坐着回话就行。你这手艺不错,你的月钱涨到七两。” “啊?”众人错愕,章巧更是意外。 随后,秋蝶暗暗拉了拉她的衣角,章巧连忙喜道:“多谢老爷!” 其他人则是目瞪口呆。 七两一个月的女厨工? 整个白水镇,绝对没有比这更高的,飘香楼都没有! 见众人有点不平衡了,萧凡又道:“都有机会加钱,日后好好干,老爷绝对不亏待任何人!” “咱老爷真好!” “是啊,上哪儿找第二个这样的主家。” “咱好话说在前头,谁要是耽误了大伙儿的工作,可别怪我翻脸!” “就是,找不到这么高月钱的府邸了。” “得珍惜这机会……” 看着众人那兴奋模样,听着他们小声讨论的声音,萧凡微微一笑。 管理哪有多难? 给够钱就是了! 再加上把他当人看。 除非是天生的白眼狼,不然都可以收其心。 总是抱怨下属不好的人,多半是吝啬且傲慢者。 等众人吃消停了。 萧凡道:“现在开始分工。” “快点儿,站一排。”李三儿道。 众人站成一排,方便萧凡看清他们。 此时已经夜幕降临了。 “章巧主厨,王丫与秋蝶负责东院的内务,得空时帮章巧煮饭,你俩暂时领五两月钱。” 章巧、秋蝶与王丫出班,喜道:“是,老爷!” “江兄弟先养伤,伤好了就负责教其他人些武艺,以及贴身保护我。” 江兴一瘸一拐走出来,拱手道:“蒙老爷信任,江某定然不让老爷失望!” 萧凡点点头,看向其他几人: “李三、孙成、赵风,你们三人明日起跟我学东西,月钱五两,教你们的东西学会了,可以涨工钱。” “是!”三人应道。 都有些激动,只要有盼头就好啊! “林虎、肖鹏?” 二人道:“请老爷吩咐!” 萧凡道:“你二人辛苦些,晚间要轮流带队值夜。家里的男人都得接受江兄弟的训练,两人一组每晚轮流值班。” 林虎、肖鹏躬道:“是老爷!” “你们二人……领七两月钱。”萧凡想了想,先定了这个价钱,毕竟轮流值夜还是很辛苦的。 “多谢老爷!” “嘿嘿!” 两人喜不自胜。 萧凡点点头,补充道:“当然了,这都只是你们各自固定的分工,平日里若有杂务,大家也要一起帮忙做。” “老爷不必说明,这是自然的。”李三儿谄笑道。 萧凡道:“北院的房间,你们各自挑选,一人一间,缺什么东西找夫人要。” “是!” “还有,今日早些歇息,明日开始要一起忙起来,先将整个宅子内外清理打扫一遍。” “好的老爷。” 萧凡点头:“行了,三个姑娘收拾一下,其他人去北院收拾屋子。” 一行人都走了。 张宗宝靠近过来,小声道:“哥,活儿都让他们干了,我不没活儿了吗?” 萧凡侧目,这才想到,张宗宝也是如玉有容那样的,心中有些担忧自己没用了。 只是张宗宝比玉有容,稍微心大些,不过此刻也有了危机感。 “什么没活儿?” 萧凡哼道:“你是二老爷,这家也有你一份,有什么活儿自己上去帮忙就是了。” “嘿嘿,那敢情好!” 张宗宝又将声音压低:“哥,你不会是要教他们,怎么炼白砂糖和肥皂?” 萧凡点头:“咱们两人太慢,产出太低,人多些能挣得更快。” “可是,那是秘技,不能外传呐,万一这些人心怀叵测咋办?”张宗宝还不能信任这些人。 “嗯……你担心的是对的,但为了提高产值,这是不得不冒的险。” 萧凡叹道:“希望这些人里,不会有白眼狼……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除了两个长契的丫鬟,其他人可都是死契,这东西握在萧凡手里呢! “哥,我还是担心。” 张宗宝忧心忡忡:“这一下子招这么多人,万一他们联合起来,鸠占鹊巢怎么办?” 萧凡皱眉。 这的确也是一个风险。 “所以,我给他们的工钱不一样。”萧凡淡淡道。 “嗯?”张宗宝疑惑,“这就能解决这个隐患?” “背叛我,他们不但会被官府追杀,还会失去每个月高昂的工钱……并且,他们很难联合起来的。”萧凡不是很担心。 “为什么?” 萧凡笑道:“他们自己也明白,其他人大概率会坚定拥护我这个老爷,所以不敢轻易冒险联合任何人……风险太高,一旦失败不仅丢掉工作,还会死。” “这倒也是……” 张宗宝又放心了,嘿嘿道:“还是哥你聪明,我就想不到这些,嘿嘿……” 萧凡道:“宗宝,有件事情我要提醒你。” “昂?” “宗宝,你永远都是我的亲兄弟,不管任何人都无法替代你……你不必担心,这些人的能力超过你之后,我会轻视了你,所以千万不要嫉贤妒能。” 萧凡正色道:“他们只是给咱家打工,你我还有你嫂子,我们才是家人。” “嗯!” 张宗宝大为感动地点头:“哥你放心,我一定拿出二老爷的气度胸怀,不会为难他们的!” 萧凡笑了笑。 这番话,不是随口一说,是萧凡深思熟虑的安慰与保证。 张宗宝看起来神经大条,其实很重情义,如果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没用了,会被忽视……这对他来说,是很难过的一件事情。 所以萧凡要提前说明这些,免得以后兄弟二人因此生出嫌隙来。 “嗯,对了,”萧凡想到什么,又道,“今日太忙了,明日我去媒氏馆,你把你的生辰八字写给我。” “嘿嘿,在这儿呢!”张宗宝笑呵呵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 萧凡戏谑中带着宠溺:“早就准备好了啊,臭小子!” “嘿嘿……” “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儿?有什么要求吗?”萧凡问道。 虽然这年头,讲究长兄为父,媒妁之言有了就成,但萧凡还是要问问张宗宝的喜好。 “哥,你定就是了,你眼光肯定比我好,嘿嘿!”张宗宝不好意思地道。 萧凡哂道:“这是一辈子的事情,我可告诉你,我不会允许你随意换妻的,所以一定得你自己喜欢才行……不然一辈子与一个不喜欢的人生活,那是很累的。” “嗯……” 张宗宝闻言,认真起来道:“我要求也不高……就,就像有容嫂子那样的就行!嘿嘿!” 嘿嘿? 我嘿你个头! 萧凡忍不住,一下敲在张宗宝脑门。 “哎哟!”张宗宝吃痛,解释道,“我是说嫂子那样的,没说是嫂子,哥你别误会!” 萧凡骂道:“你想要你嫂子这样的?这要求还不高?这特么顶配了,你小子能现实点儿吗?” 张宗宝委屈地噘嘴,抬眼哼哼,发现玉有容在堂屋,捂着嘴在偷笑。 “那……” 张宗宝哼道:“那,那性情容貌,有嫂子一半儿好的总可以?” “这还差不多……” “你小子哪有我这么好的福气?就这你能把握得住就不错了。”萧凡瞪道。 张宗宝无语地看着萧凡:“哥,你这样有意思吗,明知道嫂子听得见?” 萧凡挑眉道:“你嫂子不在,我也还是这么说!” 这话,甜到了某人心里。 “郎君,该安寝了……”玉有容尽量不让人听出,自己心中的喜悦。 第三十六章 龙笑山找来,李青山借刀 夜已深。 玉有容沉沉睡去,嘴角还挂着笑容。 萧凡却睡不着。 张宗宝说的那些话,他也是担心的,虽然从概率上讲,不太可能发生。 但萧凡还是觉得稳妥为上。 所以他又起来,摸着黑穿戴好了,再靠在床头眯着眼。 床边,立了一根长棍。 闭着眼,却没睡,细细听着院中的所有动静。 一整夜,没有任何响动。 终究这九个人都不是傻子,天亮了萧凡的心才算放下。 玉有容早早醒了,起床时见到萧凡这装扮,还以为自己起晚了。 “郎君,妾身贪睡了,竟让你自己穿了衣裳。”玉有容愧疚道。 作为妻子,玉有容认为,自己应该伺候丈夫的一切生活。 至少,起床时得给他穿衣服。 “我一整晚都没睡。”萧凡解释道。 “嗯?” “没事,以防万一而已……你要起吗,我得睡会儿,早饭不用喊我吃了。”萧凡一边说着,开始解开衣带。 …… “啊哈……” 快吃午饭,萧凡才起来,来到院中伸了个懒腰。 却没听到什么动静,仔细一看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不过隔壁院子里,倒是有响动,萧凡去查看,才发现几人起来自发在打扫萧宅的各个角落。 首先打扫的自然是萧凡居住的东院,人多力量大,干活儿也是节奏快,这会儿已经将西院也收拾出来了。 他们正在打扫北院。 见状,萧凡也没打扰他们。 “哥,昨晚累着了?”张宗宝背着一篓子,刚从集市买来的菜,见到萧凡就暧昧道,“你可得悠着点儿,别肾亏了!” “嘿?” 萧凡一脚踹过去,这厮躲得快。 “踹不着!” 萧凡笑指着他:“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 张宗宝嘿嘿笑着。 路过萧凡身边时,他还故意躲了一下,生怕再挨一脚。 萧凡看清他买的东西,皱眉道:“你去买菜做什么?叫章巧他们去啊?” 张宗宝道: “哥,你让他们去采买,可不得贪点儿?我也是为了省点儿啊。” 这。 萧凡倒是没往这上头想。 张宗宝说得对,自古以来,搞采买的人都是会贪的。 如果有不贪的,说明做得隐秘。 俗话说,厨子不偷,五谷不收。 说的就是这种现象,根本无法杜绝,除非主家自己采买。 可委托谁去,谁都会贪,除非自己亲自去。 可既然买个菜都要亲自去的话,还雇佣仆人做什么呢? “那好,你省,我去花钱。”萧凡呵呵道。 张宗宝一下拉住萧凡:“哥,你能不能别这么败家啊?” “你说啥?” “谁败家?” 萧凡瞪眼,心说给我整不会了。 “我都这么省,你也得省啊,不然咱们下个月连这几个佣人的月钱都发不出来!”张宗宝埋怨道,他还是觉得萧凡给的价太多了。 萧凡点头:“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那我就不去媒氏馆了?” “啊?” 张宗宝咳道:“是这事儿啊……那,那……” “行了,我走了,回来吃午饭。” 拍了拍张宗宝肩膀,萧凡踏步出门。 …… 县衙不算很远,媒氏馆就在县衙外。 可萧凡走到一半,就发现有人跟踪自己。 他故意走到一个深巷中,后面跟着的人也就不装了,都走过来将其堵在巷子里。 萧凡回头,静静地看着,这个废物。 为首的,是一个长着山羊小胡子的中年男子。 他一手盘着两枚核桃,一手托着一个小茶壶,将茶壶嘴塞嘴里深吸了一口。 一看就是个,略有点小钱的街溜子。 “你们是什么人?”萧凡没带兵器,看着那几人手中的棍棒,抄着手淡淡问道。 那山羊胡不屑蔑视着萧凡,根本不答话,努嘴示意身边人说话。 一个拿短棍的打手冷笑:“在白水镇混,连青山牙行的二掌柜,龙笑山,龙爷你都不认得?” 龙笑山? 萧凡摇头:“不认得。” 不管是原主的记忆,还是现在的萧凡,都在脑子里检索不到这个人名。 “嗯?”龙笑山听到这话,顿时皱起眉头,得意的小眼神有了些不满。 “打你一顿,你就认得了!” 龙笑山冷道:“给我打!” “上!”四个打手一拥而上。 萧凡后退道:“你要找我的麻烦,总得有个理由?” “打他!”龙笑山不屑解释。 见状,萧凡也皱起眉头。 然后不退反进,冲入人群,径直朝着龙笑山而去。 在挨了一棍后,萧凡的手,扣住了龙笑山的喉咙! “住手!”龙笑山惊恐不已,他不知道萧凡武艺这么好,速度太快了。 四个打手也是惊愕不已,他们与萧凡有过交道,却不知道萧凡这么厉害。 看来从前都是在刻意隐藏。 “你,你别冲动!” 感受到那只手臂的力量,龙笑山突然意识到,这个萧凡真的可以掐死他。 “啪!” 萧凡一嘴巴抽过去,冷道:“现在可以说,为何找我麻烦了?” “你竟敢!”一人大怒。 “啪!” 萧凡满意地看着,龙笑山逐渐肿起来的两侧脸,冷道: “独眼龙是你什么人?” 听到龙笑山这个名字的时候,萧凡就已经有所猜测。他与此人毫无联系,若是有恩怨最可能的就是,与龙笑山同姓的独眼龙。 龙笑山咬牙:“龙二是我的人,本家!” “不是一家人,你也为他出头,这么讲义气?”萧凡夸奖他,但语气是阴阳怪气的。 一个商人,不可能这么讲义气,因为龙笑山是青山牙行的商人。 龙笑山意外道:“你居然不辩解不否认,真是你杀的龙二?” 萧凡余光四处瞥了瞥,没看到任何其他人在偷听,但他还是谨慎: “龙二怎么死的,李青山最明白,他没告诉你吗?” 龙笑山皱眉:“李青山知道?” 他很意外,因为李青山什么也没跟他说过。 “我只知道,龙二跟你去小驼山,后来他就死了,你却毫发无损地回来了!”龙笑山哼道。 萧凡啧道:“李青山没告诉你,看来是想借刀杀人,借我的刀杀了你这个监视者。” “杀我?” 龙笑山冷笑:“萧凡,我承认你武艺不错,在这白水镇应该没有比得过你的,可双拳不敌四手……你敢杀我,青山牙行百十个死士,足以杀了你!” 这个蠢货。 萧凡摇头不已,看来这厮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李青山那厮是包藏祸心啊。 想试探我是否真的被齐王重视,身边有没有高手,还是说只是单纯借我的手杀这个人肉监视器? 作为京城大人物的监视者,龙笑山必然与李青山有恩怨,且难以调和。 李青山想干掉龙笑山,却不敢露出半点自己参与的痕迹,所以要借刀杀人。 如果龙笑山因为来找自己的麻烦,而死在自己或是齐王的人手中,那这件事情就与李青山没有任何关系。 他就可以高枕无忧。 而要做到借刀杀人,只需要告诉龙笑山龙二死的事情,并且将齐王的部分隐去就可以了。 “我怎么能称了你的心意呢,李老哥,哼!”萧凡看破之后,心中冷笑一声。 第三十七章 你的诚意可以折现 龙笑山双脚逐渐离地,萧凡单手将其提起,毫不费力。 “你,你要想清楚!”龙笑山呼吸开始觉得困难,但他还是不相信,萧凡真敢杀自己。 而事实上,萧凡也不打算杀他。 而是笑了笑,缓缓将其放下,但还掐着龙笑山的脖子。 “哼,不敢动手就放开我!”龙笑山双脚沾地,好似得到了勇气加持。 “啪!” 萧凡又是一耳光。 龙笑山僵住,他还想着,以为萧凡意识到错了,接下来就是求饶解释的环节。 没想到,又挨了一巴掌。 “我你娘地……”在下属面前挨了三巴掌,龙笑山已经彻底没脸面可言,他当即暴怒,“你再动我一下试试!?” “啪!” 回应龙笑山的,又是一耳光。 本来都开始消肿的两侧脸颊,肿得更高了。 “这……”青山牙行的打手,全都愣住,他们也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龙笑山挨打,他们也不敢刺激萧凡,生怕萧凡因此弄死了他。若是那样,他们可担待不起。 “萧凡,你到底想怎样?” “快放下龙掌柜,就算你与李大掌柜有交情,也不得如此肆无忌惮!” “你知道我们二掌柜,在京城里是有人的吗?” “对!”龙笑山咬牙,虽是仰视萧凡,却又有些气势,“你敢与我作对,京城里有大人饶不了你!” 萧凡就等他们说这话。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不屑道:“京城的大人物?” “呵呵,有多大?” 打手们当然不知道,都看向龙笑山。 “大到你不敢想!”龙笑山冷笑。 萧凡嚣张道:“哦?比齐王还大吗?” 语气轻佻,不急不慢,有些挑衅又蔑视的姿态。 “当然……” 龙笑山正要得意,却突然愣住:“你说谁?” “你不知道我与齐王有交情吗?” “什么?!”龙笑山将眼睛,瞪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萧凡一脸嫌弃道:“李青山知道此事,才不敢招惹我,你一个二掌柜也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众人大惊! 尤其是那几个打手,已经吓得哆嗦。 一位亲王的朋友……刚才被我们打了? 不,是打了一棍。 几人面面相觑,那眼神仿佛在说,谁打的那一棍? 反正不是我! 萧凡扭了扭背上的肌肉,已经不疼了,但还是瞥了那几人一眼,淡淡道:“刚才,谁打的我?” “他!” “是他,不是我!” “就是你,我都看见了!” 四个打手相互指责,谁也不敢承认,刚才那一棍。 萧凡眼皮微微挑起,皱眉:“这样,相互打十棍,我就不计较了。” “是是是!” “我们打,马上打!” 几个打手可不敢赌,萧凡说的是真是假,可他们也有脑子。 李青山那样的商人,愿意结交萧凡,现在看起来这是最好的解释。 四人抡起棍子,站成一个圈,立刻就朝着彼此身上肉多的地方招呼起来。 萧凡看破他们的小伎俩,也没戳破,他并不想逼迫太过。 人家认怂了,又不是什么大事,给个台阶也不错。 “嗯?”至于还被自己掐着脖子的龙笑山,萧凡更不想收拾他,笑道,“龙掌柜,你应该更明白,我说的是真是假。” “萧……萧公子!” 龙笑山强咽下唾沫,回过神来,脸色变得谄媚: “我,我错了……” 萧凡却煞有介事地道:“别啊?你错什么,你错哪儿了,刚才不是挺横吗?” “来来来,你倒是说说,你背后的靠山有多硬,能硬得过齐王我就认栽……你说来我听听?” 说着,萧凡一副欠揍的面孔,将耳朵凑过去,当真是要倾听的样子。 龙笑山却如坠冰窖:“不,不是……我,是我错了,我年少轻狂,我有眼不识真金……” 他认怂解释的表情,已经快哭出来了。 他后台再硬,怎么可能硬得过一个亲王! 再是一个没实权的,也是亲王,随时可以入宫见皇帝,说几句话就能让他背后的大人物吃不了兜着走。 到时候,他龙笑山还有什么好下场。 萧凡叹道: “唉……龙掌柜,我还是更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萧公子,我真错了……都,都是狗日的李青山!是他误导我,真不是我非要跟您与齐王殿下过不去啊!” 与其承认错误,不如甩锅别人。 龙笑山哭了,是真哭了,他没想到李青山这么狠,居然玩儿这一手。 现在他再蠢,也知道是李青山故意封锁消息,只刻意透露了一半,就是为了让他来找萧凡。 嗯,来找死! 龙笑山知道,自己是来监视李青山的,在后者眼里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的。 但只要背后的大人物不倒,李青山不敢明着来。 “唉……” 萧凡摇了摇头:“无趣。” 说罢,随手一扔,将龙笑山丢出去。 龙笑山屁股着地,尾椎骨险些重创,还好他屁翘,只是摔疼了而已。 “多谢萧公子不杀之恩!” 龙笑山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儿,立刻跪下来,给萧凡磕了一个。 弱者想要生存,就得认清自己的身份。 作为京城大人物的狗,龙笑山自然会谄媚主人,也知道什么叫忍辱负重。 所以,哪怕被放开,已经可以逃走的龙笑山,他却知道绝不能这么逃走。 必须要获得萧凡的谅解,不然今后都得活在担忧中,生怕会被报复。 “谢萧公子不杀之恩!”那四个打手,也是跪下来,一个个满头冷汗。 常言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 他们得罪的可是一个亲王的人,这要真让齐王出手,灭门都是轻的,三族九族都得瑟瑟发抖。 萧凡冷皱着眉:“今日本是要去媒氏馆,给我兄弟找媒人牵红线的,让你这么一闹,已经没兴致了!” 龙笑山闻言,连忙抖着身子道: “萧公子,我愿赔罪,我……我愿出一千两,给令弟办一场盛大的婚事!” 四个打手沉默了。 他们可做不出任何承诺,只能期待龙笑山的诚意,能将他们一起救了。 “婚事不必你操心了。”萧凡摇头。 龙笑山松了口气。 却听到: “折现!” “啊?” 龙笑山愕了片刻,而后连连点头:“好好好……” 他还跪着,抬头拱手谄笑着:“若萧公子大量,小的这就回去,今日必定将一千两送到府上!” “嗯,你倒是懂事。” 萧凡有意无意地道:“李青山此前也说过类似的承诺,可后来他只字不提了,我还以为商人都是不可信的……希望你不是这样的人。”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龙笑山趁机骂道:“小的绝对不会像李青山那般无良,绝对不敢欺瞒!” “那就滚。”萧凡居高临下,背负双手,颇有些强者风范。 “是是!”众人如蒙大赦,立刻站起来就跑。 萧凡:“等等?” “怎,怎么了?”龙笑山苦着脸,“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萧凡淡淡道:“现银,不要银票。” “是是是……”龙笑山连连答应,拱手后就跑。 “等等!”萧凡不耐烦道。 龙笑山几人僵住,又回头,都又快哭了。 “萧公子,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萧凡冷哼:“别拿市银蒙我,也别想用官银坑我。” 银子,也是要分为很多种类的。 流通的银子,最差的就是市银,即市面上流通的银子。 因为流通太频繁,并且许多年代久远,以至于沾染许多污垢,纯度不高,价值自然下滑。 而品相与纯度最佳的,肯定是官银。 官银,即是朝廷官府库存的银两,是储备银,一般用于朝廷正规场景。比如工程、赈灾、军饷、给官员发俸禄或节日赏银等。 但这种银子,一般不会随意流通在市面上,用的时候也会被融掉。 因为官银上,都印着铸造者的名字,以及独一无二的编号。 许多江洋大盗,就是因为不小心花了官银,从而翻车的。 萧凡不想惹麻烦,也不想自己还得再融一次,所以他说不要官银。 “那是那是,怎么会呢,呵呵……绝对是九成九的新银锭!”龙笑山非常坚定地承诺道。 第三十八章 有恃无恐李青山 萧凡走了。 是龙笑山五人,目送他走的。 生怕这位公子,又出什么幺蛾子,几人索性不走了,让他先走。 直到看见萧凡走出巷口,转身上了大街,五人凝视的目光才收回。 “呼……” 整齐地松了口气。 “龙掌柜……”一人看向龙笑山,“咱们怎么办?” 龙笑山气不打一处来,从其手中夺来木棍,抡起来对着四人就是一顿打。 “哎哟!” 四人也不敢反抗,只护着头,棍子多打在他们背上。 “狗日的,你们几个废物,差点害死老子!” “李青山刻意隐瞒了消息,你们居然不知道,还用假消息给我邀功!” “几个蠢货,老子打死你们!” “龙二也是个蠢货,招惹谁不好,去招惹齐王的人!” 有人委屈道:“龙二犯的错,不关我的事?” “我打……” 不知打了几棍,龙笑山手中的棍子脱手,他也累得拄着膝盖弯腰缓气。 四人松开了护着脑袋的手臂,乖巧地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缓过气来,龙笑山揉着脖子,骂道:“都是你们几个蠢货,害老子得罪了这样的人物,白损失一千两!” “龙掌柜,这一千两你真给啊?” “废话,你敢不给一个试试?” 龙笑山冷道:“得罪了这样的人物,绝不能留后患,既然动不得他,那就将姿态放低……这样的大人,是不会与我们这些小鱼小虾为难的。” “龙掌柜说得是。” “害我丢了一千两,狗日的李青山,老子要你好看!” 龙笑山咬牙:“走,跟我回去,将我们的人都召集起来,老子要出这口恶气!” “向谁出?”几人跟上。 “当然是李青山!” …… “老爷不好了!” “怎么了?”李青山正慢条斯理地,清理着花盆中的杂草。 不知怎么,这几天盆子里草长得旺盛,一两日就长满了。 刚得空闲,李青山就开始照料他的盆景。 “龙笑山来了!” 李青山淡淡道:“哦?” 语气戏谑:“他不是带人出去找萧凡了吗,居然还能活着回来,是没找到人吗?” 下属幸灾乐祸道:“他们找到萧凡了,可差点被萧凡干掉,我们的人远远跟了一路,只是听不到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李青山点点头:“看来,这个蠢货是意识到,被我坑了。” “是啊老爷,咱这么干,龙笑山肯定不会罢休的。” “呵呵,他怎么不罢休?” 李青山不屑道:“青山牙行,永远姓李,他龙笑山的名字有几个人知道?” “可是老爷,龙笑山终究是京城那位大人的亲信,咱这么干真的不会有事吗?”下属有些担忧道。 “有事?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他龙笑山。” “啊?”下属不解。 李青山摇头,指着门外:“让龙笑山进来,别拦着。” 下属拱手:“老爷放心,除了龙笑山,谁也进不来!” 若是要他们对付龙笑山,或许还要忌惮小心,其他人就不需要客气了。 人走后,片刻的安宁中,李青山神思敏,已经想好了说辞。 “李青山!” 龙笑山人未进门,先声夺人。 他踹了一脚门,只身闯进来,冲到李青山面前抓住其衣领。 李青山看了一眼门口,不紧不慢地道:“我的门又没关,你踹它做什么?” “你!”龙笑山怒斥。 “李青山,老子真是小看了你,跟老子玩儿这一手,你找死吗!?” 李青山淡淡甩开龙笑山的手臂,欣赏着自己的盆景,不屑道: “你有资格跟我玩儿手段吗?” “你敢承认?” 龙笑山点头,咬牙:“好,你倒是敢作敢当。” “你他娘想害死老子吗!?”龙笑山质问道。 “嗯……是,又如何?” 李青山有恃无恐地应了,笑得十分得意。 “你能活着回来,真是让我意外,怎么,萧老弟怎会不敢杀你?” “李!青!山!” 龙笑山难以置信:“你居然敢承认?你居然真的什么都知道,就是要坑老子?!” 龙笑山气得跳脚,他完全想不到,李青山怎么敢如此有恃无恐。 “你这样做,不怕冯大人处置你吗!?” 龙笑山真的愤怒,也是真的疑惑,他可是冯大人的亲信,李青山怎么敢? 但他没想到的是,李青山却反道: “若是冯大人知道了,只怕处置的也不是我,而是你。”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龙笑山攥着拳头,很想挥出去。 李青山绕着龙笑山转起来,悠悠道:“你只知道萧凡与齐王有交情?你知道,他们真正的关系吗?” “嗯?” 龙笑山不可思议道:“难道是?那种关系?” “别瞎想,别害我,你的脑子里除了屎尿屁,还能装点什么?”李青山冷笑道。 敢说一位亲王的八卦,还是这种谣言。 一旦传出去,追究起来,当事人得死! 毕竟事关皇族颜面。 所以李青山连忙阻止龙笑山说下去,免得被他连累。 “不是那种关系,那他们能是什么关系?”龙笑山哼道,已经能冷静下来。 李青山转着,如一个老者在指点后辈般: “萧凡救过齐王,这样的恩情下,齐王必然会对萧凡百般维护。” “若是冯侍郎知道你得罪了萧老弟,你说他是会先找我的麻烦呢……还是先用你的脑袋,去换取齐王殿下的谅解?” 此言一出,龙笑山笑不出来了,眼皮一跳,慌了。 李青山的手指,抵住了龙笑山的太阳穴,推道:“用你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猪脑子,好好想想!” 龙笑山向旁边退了一步,沉默起来。 他再蠢,也知道李青山说得对! 他只是冯侍郎的亲信,不是亲人,若真到那种时候,肯定会被丢出去喂狗。 李青山蔑视着他,不屑至极: “我就是坑你了……你知道了又能如何,你能跟我斗吗?” “呵呵,你得罪了萧凡,可却与他兄弟相称……我看你不如求求我,或许我还可以,在萧老弟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说着,李青山打开折扇,很骚包地扇起风来,笑得像个反派。 “桀桀桀……” 笑完后,还用扇子拍了拍龙笑山的脑门。 笑道:“我很好奇,萧老弟为何没杀你?” 在李青山的计划中,龙笑山就算不死,也应该会废掉。 萧凡可不是个圣人,独眼龙都死了,龙笑山不可能好得了。所以,李青山猜测,龙笑山应该是付出了不少代价。 “哼!” 龙笑山转过眸子,冷笑:“李青山,你别高兴得太早!萧凡可比我聪明,他已经知道是你故意借刀杀人了!” “那又如何?” 李青山淡淡道:“萧老弟又不会有事,我最多算是利用他,送些礼物补偿就是了……你可不一样,不出好大一口血,你活得了?” “哈哈哈……”李青山得意不已,仰天大笑出门去。 “碰——” 突然,李青山听到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 猛地回头,只看见龙笑山将他的盆景,全部摔了。 “我踩!”龙笑山不仅摔了,还用力踩踏,这些树苗花草眼看是活不成了。 刚还得意的李青山,顿时气到面目变形,冲过来: “龙笑山!敢动老子的花木,我弄死你!” 李青山想不到,龙笑山如此不讲武德,玩儿不过就破坏他的心爱盆景。 “是老子弄死你才对!”龙笑山也扑过去。 两人撞在一起,迅速撕扯扭打起来。 抓头发、扯胡子、戳眼球、撩阴腿……最后倒在地上,互相剪刀脚,直到青山牙行的人听到动静聚集过来,才将两位掌柜的拖开。 龙笑山被亲信下属抗走,留下李青山也被下属拖着,不让他再去揍龙笑山。 等龙笑山的人都走了,李青山突然冷静下来,道:“别演了。” 几人松开了他。 李青山看着地上碎掉的小迎客松,咬牙愤然,他确实没想到龙笑山这么狗,不过这几个盆景不至于让他失去理智。 一切,都不过是在做戏罢了。 “老爷,我不明白,您为什么非要闹一场,传出去这可是笑话呀?” 李青山淡淡道:“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与龙笑山不和。” 第三十九章 张宗宝:原来是你,冤家路窄 “这是为何?” 下属不解:“与二掌柜打好关系,免得他在冯侍郎面前告刁状,可以免去老爷您很多麻烦不是吗?” “不。” 李青山摇头:“若龙笑山与我和睦,冯侍郎反而不会安心,只有我们二人针锋相对,他才能安枕无忧。” “这是什么道理?”下属表示不懂。 李青山哂道:“你不需要明白,若你有这个命,等你成为掌柜就会明白的。” 这件事情,从一开始,李青山就想好了,不会有任何后患。 若是萧凡能干掉龙笑山,自然是最好。 就算不成,龙笑山得罪萧凡,他交好萧凡,也更能有助于稳固地位。 再者,就算什么都得不到,还可以向背后的大靠山展示出,他李青山与龙笑山不和。 非常不合,甚至到了想要坑死对方的程度! 李青山明白,只要他还能给那位大人挣钱,他的地位就无可动摇。除非,真的是要改换门庭了。 而龙笑山,是可以被替换的。 一个监视者而已,只要忠心于冯侍郎,不与李青山勾结在一起欺瞒他,那对于冯侍郎来说这个人选可以是任何一个人。 可是要找到替代李青山的人,却难得多! 毕竟,偌大一个青山牙行,都需要李青山居中调度,才能一直作为冯侍郎的聚宝盆。 龙笑山的价值,就低得多了。 …… 媒氏馆最近热闹,萧凡去了也排队。 将张宗宝的生辰八字,交给了媒氏馆的官媒后,萧凡就回来了。 红包不是现在给的,按规矩,得牵线成了,媒婆才能收到喜钱。 这种规矩很好,至少媒婆会认真做事,好好牵线,玉成好事。 毕竟,失败了就没钱拿。 当然了,这时节的年轻人,还不怎么挑剔。 只要在坊间口碑不错,没有什么大疾病或是残缺,家里能吃得起饭,那就是良配了。 所以,媒婆的成功概率,还是非常高的,很少会白忙活。 而萧凡找的,是媒氏馆里,佣金最贵的那位。 牵线成功后,单是喜钱就得给十两,不过此人口碑极好,促成的每一对,至今都过得不错。 看了此人的履历,若非已经成婚,萧凡都想让其帮着牵红线了。 “诶?” 回到家门口,远远地,萧凡就看到有十几人。 龙笑山来了,带着不少打手护卫,挑着几个担子。 “萧公子回来啦?”龙笑山笑呵呵地,屁颠屁颠地过来迎候。 张宗宝带着江兴、林虎、肖鹏,提着棍子从门口出来。 龙笑山阵仗不小,萧宅的人自然警觉,一开始还以为是来找事的。 虽然龙笑山说明过,他是来等萧凡的,可张宗宝也防备着他,带人在门口守着。 “哥。” 龙笑山还没靠近萧凡,张宗宝就冲进人群,挤开几个人,站在萧凡面前,冷冷盯着青山牙行的人。 “想干什么?”张宗宝眯眼,喝道,“有话说话,别靠这么近!” “张公子别误会!” 龙笑山尴尬一笑:“在下龙笑山,我等并无恶意。” “并无恶意?” 张宗宝冷哼:“原来你叫龙笑山?” 龙笑山赔笑着,心中却懊悔至极。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张宗宝居然与萧凡情同手足! “宗宝?” 萧凡诧异道:“你好像对龙掌柜,格外在意?” 他察觉到,张宗宝的语气与行为,有些防备与针对这个龙笑山。 看起来,两人像是有仇。 “就是此人设局,害我在醉酒之际,输了家当。”张宗宝平静地述说着,可看向龙笑山的眼神里,满是杀意。 龙笑山更尴尬了。 萧凡眉头紧皱:“竟然是你啊,龙掌柜!” “那个,误会,都是误会!” 龙笑山连忙道:“从前我有眼不识真金,不知道二位公子竟亲如一家……我这就回去,让他们给张公子一个交代!” “这样啊……” 萧凡却没立刻答应。 而是看向张宗宝:“宗宝,这事儿你怎么说?” “哼!” 张宗宝盯着龙笑山:“赌博有输赢,输了我不会不认,可我并不记得在清醒的时候,签过那些卖祖宅卖田产的契约!” 若是从前,张宗宝不会这般咄咄逼人,为了不让萧凡冲动去招惹青山牙行,他甚至都没告诉过萧凡到底是谁坑的他。 可如今,张宗宝知道,自家兄长已经今非昔比,足够有能力讨回这个仇。 那就不必忍受了! “龙掌柜,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萧凡愠怒道。 “这……” 龙笑山连忙推脱:“定是下面那些玩意儿胡作非为,我真是一点儿不知,居然还有如此内情……我回去就让他们,将张公子的房契田契还回来!” 张宗宝深吸了口气,点点头。 龙笑山舒了口气。 可萧凡却没这么容易饶过他,冷道:“这就完了?” “那……那萧公子认为,该当如何?”龙笑山苦笑。 他见到张宗宝后,就在期待,千万不要被认出来。 可这种祈祷,显然是无用的,张宗宝被坑了家产,如此大仇怎么可能忘记始作俑者长什么模样。 可以说,龙笑山的面孔,多年来时常入梦。 此刻,龙笑山也明白,这件事可能比他找萧凡的麻烦,后患更大。 这可是大仇啊。 能分生死的。 若不能好好安抚,必然再起风波。 “哥。”张宗宝看过来,暗暗摇头。 他不希望因为自己,让萧凡与青山牙行再对上。 萧凡也摇头:“此事你就不要管了,我会给你讨个公道,回去烧火。” “哦。”张宗宝闻言,乖巧点头,微瞥了龙笑山一眼,就带着几人回去了。 余下萧凡,与青山牙行的人,面面相觑。 青山牙行的人,都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力,源于龙笑山的谄媚卑微,以及萧凡眼中的杀意。 “萧公子饶命!” 龙笑山扛不住那种压力,直接跪了下来。 自从李青山说了那些话,龙笑山就意识到,他在青山牙行幕后靠山那里没多大价值。 如果萧凡真要追究,那位大人只怕不会保他。 明白这些后,龙笑山的双腿,就再也直不起来了,随时都是软的。 “哼。” 见这厮竟当众下跪,萧凡也是意外。 好歹是个掌柜,为了活命这么不要脸皮。 “你的一千两呢?” 萧凡还没下定决心,但他已经对这个龙笑山,没有半点好感。 “在,都在这儿,”龙笑山指着身后,青山牙行众人围起来的几个担子,“一千两,分毫不差!” 萧凡笑了。 这个贪婪又短视的家伙! 还真的只带了一千两来。 一点儿都看不出,他是怎么能在青山牙行,混到二掌柜的地位的。 “将东西放下,你们可以滚回去了。” 萧凡淡淡道:“记住,将我兄弟的东西,原封不动地还回来,少一样……就用你身上的零件抵!” 最后半句,萧凡是蹲下来,贴在龙笑山耳边说的。 语气淡然,但龙笑山却半点不敢忽视。 “是是是,我这就回去,最多两日就都还回来!”龙笑山连忙站起来,手一挥,带着人跑了。 萧凡看着他们的背影,喃喃自语: “此人贪婪短视且谄媚,小人性情……一旦他得势,或我陷入困境,他绝对会报复……不能久留!” 在心中,萧凡已经给龙笑山定了死罪。 不过这件事情,萧凡不打算亲自做。 某人不是要借刀杀人吗? 萧凡冷笑,那就让我,也借一次刀,宰了这条烂泥鳅! 正在这时,萧凡听到一阵急促脚步声。 回头看去,李青山正带着一群打手,急冲冲地赶来。 两人刚对上眼神,李青山就一脸惊慌地道:“哎呀,萧老弟,你没事?” “我刚听说龙笑山那王八蛋来找你了,我生怕他伤着你,怎么样,你没事?”李青山十分担忧地,绕着萧凡,查看他身上有没有伤势。 第四十章 教你什么叫借刀杀人 李青山表情凝重,着急之色溢于言表,情真意切! 主打一个演技好。 萧凡暗叹,这才是青山牙行真正的掌柜,好个李青山! 龙笑山那厮,心机计谋眼界,都不及李青山十分之一。 难怪,李青山如此了解龙笑山,可以轻易坑他一次。 “李老哥,我没事。”萧凡淡淡笑着,只是看着李青山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李青山明显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又道:“我就怕龙笑山那蠢货,不知老弟你与齐王殿下的关系,就贸然对你出手。” “说起来,都是老哥的错,老哥忘记提醒这厮了,才让你如此惊险呀!” 见李青山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萧凡暗暗赞叹。 演技真好啊,不比我差。 若不是老子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只怕也要上你的逼当了。 “李老哥不必自责,人人皆有疏漏,世事怎能完美?”萧凡一副很理解的样子。 说罢,对李青山努嘴示意了一下。 李青山会意,朝着身后青山牙行的人挥手:“都滚远点儿,别打搅我跟我老弟说话!” “是,老爷。” 青山牙行数十人,立刻退后数丈。 听力再好的人,也不可能偷听到两人的小声交谈了。 见人都走远,李青山道:“老弟你放心,我回去就跟大伙儿都提点一句,今后青山牙行里绝对没人敢招惹你!” “那就好,这样的事情虽然不算麻烦,但太频繁了,总是让人烦躁的。”萧凡也点到为止。 李青山当即表示: “此事,是老哥不对,是我的疏忽……我给你备了些补品,老弟好好压压惊。” 萧凡顺着李青山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也看到几个箱子。 “这些箱子就不必了,此前你送的那些箱子,现在堆在家里都快生虫了!”萧凡戏谑道。 这话,听的人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李青山有点尴尬,他知道上次送的东西,是有些拿不出手。 不过当时他还不确定,萧凡与齐王的关系到底有多硬,所以示弱结交为主,并没下定决心下血本。 而这次,显然不一样了。 既要补偿上次,还要弥补这次。 “老弟你放心。” 李青山拍了拍萧凡的胸口,保证道:“绝对是口味纯正的土!特!产!” “土特产?” 萧凡眼前一亮,笑道:“送齐王的那种土特产?”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李青山嗔怪道,又压低声音补充,“比送齐王殿下的,还要纯!” “还要更纯?”萧凡一脸不信。 李青山:“啧,老弟你这什么表情,哥哥我还能骗你?” 萧凡戏谑: “这么纯,确定不是从衙门金库盗出来的官……官方土特产?” 李青山吓一跳。 连忙左顾右盼,才小心道:“老弟慎言!” “这种话,不好乱说的!” 见他那煞有介事的模样,萧凡诧异:“还真是官府的库存?” 李青山不着痕迹地,用眼睛点了点。 “老弟放心,我已经重新融过了,没有半点痕迹,谁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李青山挑眉道。 “你怎么拿出来的?”萧凡震惊,“林锡敢这样做?” 官府库存的,那可是公款,县太爷也没资格动。 谁要是敢这样做,查出来就是满门抄斩。 李青山小声道:“不是偷的,哥哥我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干这事儿啊!” “那是如何得来?” 萧凡眯眼:“若不说个清楚,我可不敢收!” 见萧凡如此严肃,李青山也不隐瞒。 “老弟知道,我青山牙行也经营黑市生意,这些土特产就是京城里通过黑市流出来的……我手上,不少品相好的!” “原来如此。” 萧凡点头:“这倒说得过去,可京城里那些大人物,居然敢这样做,不怕被查到?” “老弟,这你就不懂了。” 李青山得意道: “这黑市生意,若能让人查出来龙去脉,还叫个屁黑市啊?!”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 青山牙行,做惯了灰色产业,在这些事情上有经验也是正常的。 “那我就收下了。”萧凡笑了。 李青山也松了口气。 他这回算是坑了萧凡,他知道萧凡不蠢,不是龙笑山那么好糊弄的。 可萧凡还是选择息事宁人,没有再多要些,这顿时让李青山高看这少年一眼。 如此年少老成,完全不像是这个年龄段的。 “老哥,土特产我收了,但这件事情,还没完。” 萧凡突然一句话,峰回路转,让李青山脸色不好起来。 “老弟还有什么诉求?” 李青山只得认了。 “不是土特产的事儿。” 萧凡白他一眼:“老弟我没那么贪。” “那老弟是想?”李青山却反而感觉,这事情更复杂了。 钱都不要,那要什么?只会是更值钱的东西。 双手揉搓起来,李青山有些紧张,怕萧凡提出什么离谱的要求。 萧凡问道:“龙笑山是青山牙行的人,老哥知道他的底细吗?” “老弟的意思是?” “他背后,有没有什么大人物?” 李青山不愧是老江湖,立刻判断道:“老弟你要……弄死他?” “呵呵。” 萧凡没答。 李青山却明白,他就是这个意思,却好奇道:“何以至此?” “老哥只管答我。”萧凡眉头皱了皱。 李青山忙道:“龙笑山背后,是户部侍郎冯圭冯大人。” 冯圭? 萧凡听过这个人的名字,毕竟是户部侍郎,官居三品的朝廷大员。 “这冯圭,也是李老哥你的靠山?”萧凡笑道。 李青山讪笑着点头。 “他是冯圭的亲戚,还是有什么故交?” 李青山摇头:“这倒不是,龙笑山只是冯大人放在我身边的,他就是纯纯一废物,在冯大人面前也只是个溜须拍马的。” “那就没什么后患了。”萧凡点点头,心中有了定计。 李青山假装不在意地问道:“老弟真想弄他?” “此人是个纯粹的小人,日后必有后患,必须除之。”萧凡正面答道。 这话,惊了李青山。 李青山想不到,萧凡会在饶过龙笑山后,又要杀他。 这若是成了,只怕没人会怀疑,是萧凡所为。 毕竟,连人家的赔礼都收了。 “老弟三思。”李青山劝道,但也劝得敷衍。 萧凡要杀龙笑山,他求之不得,劝个鸡毛! 李青山现在,在思考的,是另一件事。 今日萧凡能出尔反尔,将来会否也对自己如此? “若只是招惹了我,我倒也懒得与他计较。” 萧凡道:“可他不该害我兄弟,不杀他,我怎么做兄长?” “嗯?” 李青山指了指门口:“张公子?他与龙笑山?” 对于龙笑山那些坑蒙拐骗的事情,李青山自然是不感兴趣去了解的。 所以,至今李青山也不知道,张宗宝败光家产,居然是自己的青山牙行干的。 “是龙笑山,设计坑骗了宗宝的家产……” 萧凡将此事,对李青山娓娓道来。 “好胆!”李青山听了大怒,“这蠢货,竟敢如此,老夫恨不能劈了他!” “那,此事就由老哥去做。”萧凡顺水推舟。 李青山愣住。 啊嘞? 我只是假装愤慨一下,你怎么这么玩儿? “怎么,老哥难道不想清理门户吗?” 萧凡正色:“青山牙行的名声,就是被此贼污的,难道老哥不想杀之后快?” “这,自然是想的。” 李青山咬牙,心中却在咆哮,青山牙行干那些生意,哪儿特么还有名声? “可是老哥我不敢啊,他是冯大人的人,我杀他不是找死吗?” 李青山无奈道:“哥哥我也只是一个法代,虽没有死契,可我的生死冯大人一言可定啊!” “啧,老哥你怎么这么糊涂呢?”萧凡叹息。 “我真不敢!”李青山苦笑。 萧凡白眼:“我是让你除掉他,没让你直接杀他呀?” “啊?”李青山瞪眼,“这有何区别?” “你可以借刀杀人呐!”萧凡理所当然地道。 李青山僵了。 他再蠢也听得出了,萧凡这是在内涵他。 “怎,怎么借?”李青山真诚地道,若可以,他当然想这么干。 “老哥你怎么不开窍哦……你就直接把我与齐王的关系说给冯圭,再把龙笑山私下给我一千两的事情告诉冯圭……他还能活?” “哦……!”李青山瞪大眼睛,恍然大悟。 他不可思议地盯着萧凡,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啊,老弟!” 李青山突然觉得,自己那点脑子,在萧凡面前完全不够用。 瞧瞧,人家这才叫借刀杀人! 第四十一章 过度脑补的狗咬狗 不过刚想到这里,李青山愣住,大惊: “若龙笑山将我与老弟的关系,告诉给冯大人,那我岂不是也危险?” “呵呵。” 萧凡戏谑道:“那就看老哥的手段了,先下手为强啊。” 对李青山循循善诱,是萧凡的试探。 他也想看看,李青山到底有没有能力,搞死龙笑山。 还有就是,转嫁风险。 让李青山意识到这一点,是为了让两人激烈地相互争斗,别让那龙笑山缓过气来。 至于龙笑山是否,因此就草率地死了,萧凡也并不万分期待。 “老弟说得对,先下手为强!” 李青山知道,他在冯圭面前的价值,是远远高于一个龙笑山的。 但有些小心思,能不被冯圭知道,是最好的。 否则一旦过多触及冯圭的神经,或许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另一个法代取而代之! 还好龙笑山给京城的信件,我都派人暗中截取查看过。 李青山暗暗想着,只要他知道龙笑山,最近有向京城告密,他就必须得下手了。 “……” “那老哥我就先走一步,告辞,改日飘香楼饮酒!”李青山拱手,而后大手一挥,带人跑走。 张宗宝的脑袋,从萧宅大门内伸出来。 “哥,你要杀龙笑山?” “真的?”张宗宝有些感动,他知道,肯定是萧凡为了给他出口恶气。 萧凡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了几个护院一眼,笑着点点头。 而后指着门口遍地的箱子: “都抬进去。” 吩咐过后,萧凡便拍着张宗宝的肩膀,带着他走进萧宅。 …… 进了里屋,张宗宝还在劝:“哥,咱别生事,龙笑山也算一条地头蛇。他若知道你要杀他,肯定会反扑,咱们不一定扛得住。” “宗宝啊,”萧凡一脸欣慰地看着他,“有进步啊。” 我滴宝啊,你最近长脑子了呀! 萧凡笑道:“我要干掉龙笑山,不只是为了报复。” “那还能为什么?”张宗宝疑惑。 “他坑了你,找过我的麻烦,他会一直担心我们会报复……龙笑山这等心胸狭窄之人,必然会时刻想着预防,甚至是先发制人。” “等到我们兄弟危急时刻,他一定会落井下石,将我们踩死。” “不能给他机会。” 萧凡道:“这次就算弄不死龙笑山,也不能让他再呆在这里,在我们没发展起来之前,这样的人还是对我们有威胁的。” “那哥你这样做是想?” “有两个目的。” 萧凡冷笑:“李青山想借我的手杀龙笑山,我自然要反制他,宗宝你要记住我们是齐王的好友,这个人设要立住……我得强硬,柔中带刚,需要狠些……不然会被人怀疑这层关系的真实性。” “哥,你真聪明,连这都想到了!”张宗宝连连夸赞道。 时至今日,张宗宝对萧凡,早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好像那日中暑摔倒之后,就开了窍似的。 “那哥你的第二层目的呢?” 萧凡道:“这家里,新添了几口,我想看看这里头,有没有别人的狗。” “哦……所以你与李青山说话的时候,声音故意控制在,我们门口能偷听得见的程度。” 张宗宝诧异:“哥,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只是顺手而为,如果真有,也可以提前清除隐患。” 张宗宝认真地点了点头。 突然,张宗宝想到了什么,小声道: “哥,你既然怀疑家里有龙笑山的人,会不会有人其实是李青山的人呢?” 萧凡郑重地摸了摸张宗宝的头发: “宗宝啊,你真的变聪明了!” “嘿嘿……哥,都是跟你学的,不是说近朱者赤嘛,是?”张宗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萧凡嗤道:“不必怀疑,这九人里,绝对有李青山的人,替他看着咱们呢。” “啊?” “那咱们的一举一动,岂不是被李青山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 萧凡淡笑道:“李青山不敢对我动手,他是亲自看见我去见了齐王的。” “让他的人随时给他传递消息,未必对我们是坏事。” “啊?”张宗宝不解,“这能有什么好事?” 萧凡不紧不慢地道:“若我们陷入危险,李青山必然不会放过雪中送炭的机会,这对我们来说其实是一张安全牌。” “嘶……” “对啊,哥,李青山绝对会趁机给我们施恩,然后更好结交我们……甚至他会不会故意给咱找麻烦,然后他再帮咱铲平?” 萧凡不可思议地看着张宗宝:“弟儿啊,你开窍了啊!” …… 青山牙行。 刚回来,李青山屁股还没坐热,就派人去查探龙笑山的动向。 不多时,有人赶来汇报:“老爷,龙笑山果然派人跟京城联系了!” “快截住人!” “您放心,已经有人动身了。” “狗日的龙笑山,你还真敢先下手?” 李青山眯起眼,心道,看来不能再等了。 “派人去京城,拿我的名帖去求见冯大人,将此秘函亲手交给他。” “是……” 许多事情,下面的人都做惯了,早有了一套章程。 只要李青山下令,相关的人员动起来,会很快。 “告诉我们的人,就算截不住龙笑山的人,也要拖延时间,让我们的人先见到冯大人!”李青山仔细嘱咐道。 “大人放心,绝对截得住。” 此时此刻,龙笑山的庄子里。 刚派了人去京城报信,正得着看李青山倒霉呢,龙笑山突然得到属下禀告。 “龙掌柜,咱们的人看到,孟青从青山牙行后门绕出去,朝着京城的方向去了。” “什么?!” 龙笑山大惊失色。 因为他知晓,孟青此人是李青山手下,最得力的打手。 此人的武艺超群,下三滥的手段也是一流,最得李青山信赖。 秘密派出这样的人,是想干什么? “掌柜的,恐怕不妙啊,不会是咱们的人赶往京城的事情,已经被李青山知道了?” 龙笑山皱眉道:“从前我告他的状,他可没这么着急,这次也不至于要他的命,最多给他找个大麻烦……他为何如此急不可耐?” 龙笑山觉得有问题,问道:“孟青既是暗中出门,怎会恰好被我们的人看到?” “掌柜的,若不被咱看到,咱们都不知道李青山已经知道此事啊?”下属觉得,这还用想吗,肯定是不想让京城那位知道太多啊。 “难道,孟青不只是去拦截我的人,是受了李青山的命令,去京城给冯大人送信?” 龙笑山觉得,自己脑子突然很好用。 他怀疑,孟青是太着急出门,没来得及过多伪装,才会被自己手下那些废物发现行踪。 那么孟青为何如此着急呢? 答案只有一个,李青山知道了他要告状,想抢在前头。 抢在前头,要么干掉自己派去送信的人,要么就是去京城给那位大人送信。 “送信?”下属不解,“他要抢在前头送什么信?” “难道是想告诉冯大人,我先前找萧凡麻烦的事情?”龙笑山知道,这件事情可能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如果齐王在京城,处境不是太艰难的话,冯圭就绝不敢得罪一个皇子。 且如今乾坤未定,哪个皇子都有机会登上大宝,万一就是齐王呢? 这个可能不是没有,冯圭那样谨慎的人,不会冒险给自己留下祸根。 “不好!” 龙笑山突然脸色铁青。 以他对李青山的了解,此事绝对会被诬蔑,并且夸大其词。 眼下京城局势正是时刻可能剧变的状态,冯大人不会在此时,为了包庇一个可有可无的下属,而得罪一位亲王。 那么,自己的处境,就岌岌可危。 “马上派人,去拦截孟青!”龙笑山想通后,立刻咆哮起来。 下属为难道:“掌柜的,咱们没有人是孟青的对手……” “废物!” 龙笑山咬牙:“你们不会多派几个人去吗,飞鸽传书,将沿途我们的人召集,让他们拦住孟青……前后堵截,给我干掉他,保证让我们的人先到京城!” “可是掌柜的,孟青出城再到我们的人将消息传来此处,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此地距离京城太近,只怕追不上。” 龙笑山崩溃了,急得跺脚,骂道: “你们为何不直接拦住孟青?”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 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谁真为了你豁出命去啊?你以为你是谁,你只是个给咱发月钱的掌柜罢了。 第四十二章 龙笑山没那脑子 青山牙行。 李青山命人又搬来几盆花,照料着。 本应该出城的孟青,站在他面前,拱手道:“老爷,按照您的吩咐,我故意让龙笑山的人看到我出城朝着京城的方向去了。” “确定是龙笑山的人看见了?”李青山不放心,再度确定。 孟青自信道:“老爷放心,龙笑山的人看到了我的脸,他还一路跟我出城。” “只是他不知道,我又绕回来了,根本没有去京城的打算。” “嗯……这就好。” 李青山忽然笑道:“孟青,你说龙笑山能反应过来吗?” “嘿嘿,老爷这般聪慧,龙笑山那猪脑子怎么可能猜透。” “就连属下,也不知道老爷这样做的用意。” 孟青不明白,李青山为何要如此行事。 要去京城禀告的话,完全来得及,为什么表面去,实际却折返呢? “你不知道我为何这么做,还是不折不扣地执行了我的命令。”李青山满意点头。 孟青正色:“因为属下知道自己是谁,只要是老爷的命令,我都会听从,绝不打折扣!” “嗯,你不愧是我手下最得力的人呐。稍后去账房,支一百两!” “多谢老爷!”孟青大喜。 李青山放下手中的剪刀,停止对盆中花草的修剪,笑道: “其实我这么做,原因也很简单,龙笑山做的那点事情,不至于让冯大人杀他。” “在冯大人心中,我还会落一个告密小人的印象。” “可是,老爷不是答应了萧凡,要除掉龙笑山吗?”孟青不解道,“如此一来,无法借刀杀人,您如何跟萧凡交代呢?” 作为李青山的亲信,孟青知道李青山大多数事情。 尤其是一些脏活儿黑活儿,都是孟青在帮着做。 因此,李青山一回来,就将事情告诉了他。 孟青还想直接去干掉龙笑山呢。 “小孟啊,你也还太年轻。” “你说,若那龙笑山知道你要去京城,他会作何反应?” 孟青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派人截杀我。” “可是,他追不上你了。”李青山自信道。 “对啊!”孟青恍然,拍了拍额头,“此地距离京城数十里,消息传给龙笑山时,哪怕他立刻派人出手,也来不及了……” “那你说,龙笑山知道来不及了,会作何反应?” 孟青皱着眉毛,然后抓耳挠腮,怎么也想不出来。 李青山笑道:“他一定会暴跳如雷,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然后,他就会想后路了。” “后路?” 孟青诧异:“龙笑山会觉得,因为我去告密,冯圭大人会除掉他吗?” 孟青觉得,还不至于。 李青山结交萧凡,与齐王靠近,冯圭早就知道了,也没怎么着。 不过是卡了一些货物的通关文书,来了一封书信警告一下。 同理,龙笑山也差不多,他还是冯圭的亲信,怎么也不可能因此就被放弃。 “呵呵……” 李青山指着孟青,笑道:“小孟啊,你不明白,在冯侍郎眼中,我是他的摇钱树……而龙笑山,不过是看着我这棵树,不让别人端走的狗罢了!” 二者的价值,不可同日而语! “老爷言之有理!”孟青悟了,“如此说来,一个随时可以替换的龙笑山,没那么要紧,冯大人会谨慎行事。” 李青山点头,笑着:“是啊,所以我才说,龙笑山会明白他已经大难临头……你说,如果你是他,会怎么做?” “跑!” 孟青思虑良久,也只得出这个结论。 龙笑山一旦意识到,冯圭可能会放弃他,那么他就很有可能跑路。 至于反制,孟青觉得,龙笑山没那本事。 不早点跑,等户部出个海捕文书,龙笑山可就跑不掉了。毕竟,这里距离京城太近! “跑?” 李青山赞许道:“他应该会有此举。” 毕竟……那厮的脑子,与你孟青差不多水平。 这话,李青山没直接说出,因为多少有点儿伤人。 “那咱得赶紧盯着他,若龙笑山真的跑了,咱们还怎么给萧公子交代?”孟青替自家老爷着急得很。 李青山摇头:“大可不必,他若跑了,反而更好办了。” “啊?”孟青疑惑。 “呵呵……龙笑山此人虽然没能力,但他知道青山牙行太多秘密,知道冯侍郎太多黑历史,一旦他跑了京城很多大人物都会担心被牵连。” “所以,一旦龙笑山想跑,他就死定了,杀他的人会蜂拥而至!”李青山自信得很。 作为一个法代,自己的命运,最终也会如此? 李青山暗暗咬牙,心中压着千斤。 “老爷!”孟青大惊,又大为震撼,“此计甚妙!” 李青山缓了缓,长叹道:“我借萧老弟的刀杀龙笑山,萧老弟又想借我与冯侍郎的手杀龙笑山……如今,我却要借龙笑山自己的手,杀了他……” “孟青?”李青山瞥向面前的人,得意道,“你觉得我们谁更技高一筹呢?” “当然是老爷您!”孟青抬起衣袖,竖起大拇指。 …… 青山牙行狗咬狗的事情,萧凡暂时没有过多关注。 他在意的,是萧宅里的安宁。 一整日,萧凡兄弟二人故意放松警惕,让所有人都有机会出去传递消息。 今日在大扫除,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谁要是离开了,可以轻易被察觉。 不过直到吃完晚饭,都没有人离开萧宅。 “看来是我高估了龙笑山,他的脑子不至于想到,在我家里放个探子。”直到夜幕降临,萧凡看到众人各自回屋睡了,才放下心来。 “哥,没人出去,咱多想了?”张宗宝揉了揉眼睛,他暗中盯了所有人一整天,都快瞎了。 萧凡点头: “我去青山牙行买丫鬟护院,就是为了给李青山机会,让他在我身边放眼线,从而达到让我随时可以借他的势的目的。” “原本我以为,作为青山牙行二掌柜的龙笑山,应该也会出招……没想到,我高估他了,他可能根本想不到,派个人来监视李青山的小老弟……” 萧凡嗤笑,有些人太单纯了,反而让人感觉找不到对方的套路。 龙笑山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这个龙笑山,哥,你说李青山会怎么弄他?”张宗宝道,“李青山可是答应你了,要除掉他的。” “李青山不会自己动手,此人城府极深,又心狠手辣,一定会想个把自己摘出去的法子……估计还是借刀杀人。” “你不是给他提供了策略吗?”张宗宝道。 萧凡笑了:“刚夸过你聪明,又不动脑子……如果龙笑山以我的策略被除掉,李青山就会深陷其中。而且他一定不会服我,一定会出个别的招儿……这种老炮儿,都是不服年轻人的。” 对于李青山,几番接触下来,萧凡已经略有了解。 此人脑子够用,情商格局都不算差,一切行为都会以最大利益所得去计划。 “那咱接下来做什么?”张宗宝问道。 “熬糖、熬油、挣钱!”萧凡理所当然道。 “那哥,龙笑山如果没了,他还怎么归还我家的产业?” 萧凡笑道:“你放心,哥迟早给你赎回来,不就几千两吗?” 第四十三章 冯圭见齐王 京城。 齐王府。 自从入京以来,除了进宫见过一次老皇帝,萧宏就一直缩在王府之中。 每日里,来拜访的各路人马不少,萧宏都让费忌挡回去了。 没有见过任何名流,或是朝廷重臣。 萧宏记得,此前萧凡给他的所有告诫,都贯彻了下去。 于是果然,回京十余日了,齐王府还没有任何麻烦。 这对一心想要远离旋涡的萧宏来说,实在是一件好事,他终日在府上赏花赏月赏美人。 萧宏还记得,萧凡曾提醒过,千万不能沽名钓誉。 除了不结交有实权的大臣外,萧宏还故意招惹了不少桃花债,如今他在坊间的名声可算是狼藉。 谁都知道,只要带着美人去齐王府献上,就能得到一笔赏金。 如此贪图享乐的一个亲王,在这关键时刻也不甘寂寞,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得到那个位置。 所以,其他皇子都已经不关注他了。 这就是萧宏的目的,大隐隐于朝,让谁都忽略,还有一个有资格夺嫡的皇子还在京城里呢。 不管日后谁上位,都不会对一个毫无志向,毫无威胁的亲兄弟下手的。 “殿下。” 费忌来到后花园,看见齐王正在与一群美女玩儿捉迷藏,累得满额都是汗水。 看到这一幕,费忌心中怅然,殿下真是可怜。 而正蒙着眼,与美人嬉戏的萧宏,早已学会了用咧到后脑勺的笑容,来替代心中的悲伤之情。 费忌一来,那些美人识趣地退到远处。 萧宏有些扫兴地白了费忌一眼:“没见本王正尽兴呢,有事快说!” 这一句,故意说得很大声。 都在计划之中。 费忌则温声道:“殿下,有贵客登门。” “什么贵客?”萧宏佯怒,“本王不是说过了,谁也不见吗?” 这倒不是装的,这句是真的。 原本按计划,费忌是都不用来通报,直接赶人就好。 除了皇子、公主或是皇族的长辈,萧宏半个人都不想见。 “殿下,是户部侍郎冯圭。” “户部尚书来了,本王也不见,这你不知道啊?”萧宏瞪道。 费忌小声道:“他送来了许多礼物。” “他可是户部侍郎,实权极大,你忘了萧凡兄怎么提醒的咱们了?”萧宏恼道。 户部侍郎,那可是掌管国库的二把手。 虽然是三品,但这个职位,给个一品都不见得乐意换! 谁掌管钱粮,谁就有话语权,各部都得依靠户部拨款,一个侍郎可以操作的空间太大了。 谁得罪了他,不说别的款项,就俸禄这一块儿给你卡个半年,也拿他没法子。 “咱王府的款子,都得靠户部呢,何况他只是一个侍郎,不是尚书……见一见无妨?” 费忌也是无奈,他得为整个王府考虑啊。 如今的东夏国,皇族没有私库,一切都靠国库支出,皇族宗亲的月钱年俸都是户部在管。 而主理这块儿的,正巧是户部侍郎冯圭。 所以,此人在皇室宗亲内,也有些人缘儿。 费忌不想招惹冯圭,免得今后齐王府的款子被卡。 “他要见我作甚?”萧宏将之前罩住眼睛的丝带拽下,冷道,“我与此人毫无交情,他怎么会想着来拜见我?” 费忌:“只有殿下见了他,才会知道。” “还有,他提了一个名字,这也是我觉得殿下必须得见他一见的理由。” 萧宏凑近些,眯眼问道:“谁?” “萧凡。” 听到这个名字,萧宏猛地看向齐王府门口的方向。 …… 齐王府门口。 冯圭站在这里,府上的家丁围在周围,挑着不少礼盒。 他也有些犹豫,原本不该在这节骨眼上,与任何一位皇子有沾染。 不过想到齐王终究无根无基,在皇室内也没有人支持,来见一见也不会犯忌。 而冯圭不顾一切,也要见一见齐王,自然也有一些原因。 白水镇的事情,李青山派人来说了,龙笑山已经西逃。 原本只是一件小事,不必惊动一位亲王,可是有一个人搅在了里头。 那就是李青山在信中说,可能与齐王关系莫逆的白水镇萧凡。 也许齐王在这里头,也扮演着某种角色,这令冯圭有些担忧,毕竟白水镇是他的大本营。 白水镇里,突然被齐王安插一个人进去,也开始涉足商业。 更重要的是,白砂糖的生意,冯圭曾看上了其中蕴含的巨大利润,让李青山想办法弄到秘方。 如此说来,已经是得罪了齐王。 冯圭要来试探齐王的态度,看这一切到底是齐王的意思,还是说那个萧凡胆大包天在狐假虎威。 想着想着,冯圭入了神,直到费忌出现在眼前,才恍然拱手:“费长史!” 费忌拱手道:“冯侍郎,殿下有请。” “好!”冯圭心中确定,萧凡与齐王关系不一般。 此前没提萧凡的时候,费忌都不愿通报。 一提了萧凡,立刻就被齐王接见,显然这个萧凡在齐王府很有分量。 有了这些信息,接下来该怎么说话,冯圭已经了然。 …… 齐王府,后花园。 冯圭没想到,齐王就在这里见自己,一点儿都不正式,待客之道不是很好。 而且最重要的是,边上还有不少美人在侍奉,根本没有半点严肃,不像是要谈什么秘密的样子。 这让冯圭也放心不少,若齐王悄悄见他,他反而要担心被外面的人误会与齐王有勾结。 而这些美女的来历,冯圭很清楚,各府送来的,其中不知道有多少府邸的探子。 齐王放心让她们靠近二人的谈话,自然也不怕内容被别人听去。 很坦荡啊。 “下官户部侍郎冯圭,见过齐王殿下!” 一见面,冯圭还是很守本分,恭敬行礼。 不过冯圭没有跪拜,朝会都不用跪皇帝的,东夏的子民只跪天地父母,最多接旨的时候跪一下。 “冯侍郎,请坐。”萧宏随意指了指,边上的一个凳子。 冯圭拱手,先谢过后,再入座。 也只坐了半个屁股,腰挺得很直。 “冯侍郎要与本王谈什么?”萧宏先声夺人,“谈。” 冯圭暗道,这位齐王还真是不拘一格,半点都没有那些花花绕绕的套路。 令冯圭准备了很久的说辞,都不好拿出来用了。 “臣听闻殿下回京,特来恭贺一番。”冯圭还是决定,走个程序。 萧宏冷道:“有什么值得恭贺的,这京城犹如樊笼,不如齐地快活!” “呵呵……”冯圭讪笑。 看来,这位殿下还真是胸无大志呢。 不过这样也好。 “殿下回京十数日了,也不曾见过任何朝臣或是名流,今日臣能得殿下召见,真是三生有幸。” 冯圭还在试探。 萧宏却懒得与他废话,直接哼道:“若非你提起萧凡兄,本王懒得见你!” 嗯? 萧凡……兄?! 冯圭眼眸急促缩了缩,他没想到,堂堂齐王会如此称呼一个……草民! 突然,冯圭生出联想。 萧凡,也姓萧啊,难道是……某个皇室宗亲在外的私生子? 否则的话,冯圭无法理解。 萧宏瞥着冯圭,冷声质问道:“你特意提起萧凡兄的名字,是他出了什么事儿?还是你招惹了他,才从他口中得知了我?” “说清楚,他没事?” 对于萧凡,萧宏是很佩服的,尤其是对方淡泊名利,又愿意鼎力相助这份品德与情谊。 “殿下请安心,臣与萧凡……公子,并无任何仇怨,只是偶然听下面的人说起,才知道他的名字。” 冯圭连忙道:“臣的下属,与萧公子也没有仇怨!” “那就好。” 萧宏放心道:“他没事就好,你还有事吗?没事就走!” 第四十四章 不留客,别太能干 冯圭诧异了,他可是香饽饽,各方都想结交的实权大臣。 在齐王这里,居然连一顿饭都混不到? 我卡着饭点儿来的呢,殿下,你不管顿午饭吗? “嗯?” “怎么还不走,你还有啥事?”萧宏一只手已经将一个美人,拉到怀里了,见冯圭还在,就有些烦他。 还不走,你是想看现场直播啊? “咳咳……臣还有事。”冯圭见齐王的手,已经开始不老实,连忙开口,希望阻止一下齐王这荒唐的行为。 这这这,简直是有辱斯文。 荒淫无度! “有事就说。”萧宏不耐烦地,将另一个美人拉过来,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 若非冯圭在这儿,他就要继续下一步了。 “呃……” “臣想冒然问一问殿下,殿下是否想在白水镇找人代理经商?”冯圭道。 萧宏皱眉:“何出此问?” “萧公子的生意,难道与殿下无干?” 冯圭想着,如果这是齐王的生意,那他要先来说一声,免得今后产生利益矛盾。 甚至可能的话,可以合作一下,齐王若只想要钱,他倒是可以帮上忙。 “萧凡兄的生意……哦对,是我的,怎么了?” 其实,对于萧凡的生意,萧宏半点也不知道。 他只是想要帮一下,让萧凡可以打自己的名号,在白水镇也能过得轻松些。 何况,现在趁机给萧凡站台,也是为将来拉拢他埋下伏笔。 从此之后,谁都会知道,萧凡是他萧宏的人了。 嘿嘿。 “真是殿下的?” 冯圭眼前一亮:“臣的意思是,那些生意颇有前景,若殿下想做大,臣可以帮衬些……” “哦?” 萧宏诧异了,哼笑一声:“无事献殷勤……冯大人,你上赶着帮忙,想得到什么?” 这齐王! 真是太不懂人情世故了。 怎么能说这么直白呢? 冯圭从没见过,这么直接的利益交换,大家都是文化人,说话斯文点儿嘛! “呃……”冯圭一时有些犯文化人的病,害臊。 “你不说清楚,本王可不敢跟你做生意。”齐王冷蔑道。 冯圭道: “殿下多虑,臣作为户部侍郎,自然要为国库开源节流。” “如果能多一个利润大的进项,税收也会很高……” “哦?”萧宏不以为然地笑道,“冯大人还真是一心为国啊?” 冯圭尴尬道:“不敢。” “那白水镇的青山牙行,是你的?”萧宏已经明白了,白水镇上与萧凡关系密切的商人,只有青山牙行的人。 见齐王说破,冯圭也不遮掩,道: “那是臣的法代。” “作为朝臣,臣要遵纪守法,虽然手握国库大权,却也不敢沾染分毫。” “可是家族花销,总是要钱,只得找人代理行商……此举实属无奈。” 这番说辞,萧宏轻笑一声,没有言语。 “满朝的大臣,都是这么干的,所以你也有恃无恐是?”萧宏淡淡道。 这些话,敢当着这些美人说出来,可见这种事情在朝廷中根本不算罪。 冯圭扣了扣脸皮,这些事情当然不算大事,大家都这么干。 只是被这样一说,显得就有罪了。 “你找法代行商,倒也不算大罪,可你知道青山牙行干的事情,在当地的口碑有多差?” 萧宏冷道:“本王不信,这么多年,没人举告过青山牙行,可都没有消息传出……你在京城遮掩得好呢!” “殿下明察!” 冯圭起身拜道:“臣绝对没有指派任何人,行不法之事。” 事情可以做,但不可以承认。 萧宏冷道:“起来,若非萧兄不让我多事,此番回京我定然会告知御史台,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几个美人听到这话,吓得退避三舍,离二人远远的。 “多谢殿下宽恕!”冯圭不敢再装。 他已经明白,齐王就是脑子缺根筋的,太单纯正直了。 再不承认,惹毛了这位殿下,他真去御史台说一句,他冯圭的官就当到头了。 不管青山牙行干的事情,冯圭是不是主使,此事必然掀起轩然大波,朝中的人不会放过冯圭。 扳倒一个户部侍郎不是目的。 可若能趁机将这个职位,换成自己的人,各方势力都不会放过机会的! “你想跟本王做生意,你干的那些黑活儿,先停了再说。” 萧宏道:“有事别再来我齐王府,去找萧凡兄自己商议。” “殿下……” “对了。” 萧宏提醒道:“听说你管各家府邸用度的拨款?” “是,臣有此职。”冯圭应道。 “那我齐王府的用度,你得按时放款,迟了一日本王就去户部衙门揍你!”萧宏哼道。 “……” 冯圭无语,又不敢不答,他算是明白了,这位殿下真是这种脾气。 真卡一下款子,只怕真得挨顿揍。 挨别人的揍,可以告状;挨亲王的揍,是没地儿申冤的,只是一般大家都自持身份,不会这么干。 “殿下放心,臣绝不敢如此肆意妄为!”冯圭义正词严地道。 “本王敢。”萧宏最后警告道。 冯圭:“……” 他都绝望了,有没有人管管这位殿下啊? 哪有这么不讲理,也不讲礼的亲王啊! 送冯圭出门的,是费忌。 出了门,费忌也不好意思,道:“让冯大人见笑了,殿下一向没有留客的习惯。” “下官是看出来了,殿下是真不喜欢交朋友。”冯圭心中窝火,但也不敢对费忌发泄,只能阴阳怪气一句。 “呵呵……我家殿下,也是喜欢结交朋友的,只是对朋友的品德才能要求极高。”费忌笑得眯起眼。 但这一句,又反阴阳怪气了回去。 冯圭哑口无言,只能自认倒霉。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这主仆二人,还真是合拍。 “下官告辞!”冯圭也懒得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转身就走。 “冯大人慢走。”费忌在背后,缓缓拱手。 等冯圭上了马车,费忌才露出一个不屑的冷笑。 “什么玩意儿?就你还想在咱府上蹭饭?” “你配么你?” 费忌甩头就回了。 他毫无察觉,自己的性情,已经被萧凡和自家殿下影响,没那么喜欢左右逢源圆滑老道了。 …… “殿下,冯圭走了。”费忌回到齐王府后花园,向正在玩乐的齐王禀告道。 萧宏随口道:“他想与我做生意,依你所见,冯圭到底想作甚?” 联合一个亲王做生意? 这话,傻子都不信! 亲王需要什么生意? 朝廷拨款太多,根本花不完好! 自古以来,着急敛财的皇子,无一不是在准备造反! “臣看他是想试探殿下,看看殿下是否想敛财。”费忌冷道。 萧宏:“此举有何深意?” “殿下如果没野心,不会在意挣多少钱,除非是想收买人心甚至招兵买马,才会迫不及待地一回京就开始布置。” “应该是有人怀疑,萧公子是殿下的法代,在为殿下的大业挣钱准备。” “所以,他们来试探,是想看我是否急切地做大生意……如果是,那就有嫌疑?”萧宏懂了。 他叹道:“回京这么久,没有大人物来找麻烦,我本以为没人关注我,现在看来还是高兴太早。” 费忌点头:“殿下要当心了,这样的试探,以后怕是少不了。” “不怕。”萧宏不在意。 费忌又道:“只怕萧公子在白水镇,若真的将生意做大,会不会引起忌惮?” 这话引得萧宏大笑。 “哈哈……” “费忌你还是太高看萧兄了!” 萧宏不在意道:“萧兄虽然对时局有高论,对人心很洞彻,可是要做生意需要本金、渠道、人脉,以及能竞争得过别人的质量过硬的商品。” “萧兄什么都没有,他就算有经商才能,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做大的……完全不必担心!”萧宏满不在乎。 费忌点点头,心中却有疑虑。 希望萧公子不要太能干了……否则,殿下就会被忌惮了。 第四十五章 一老一小,两只奸商 龙笑山跑了。 是李青山来告诉萧凡的。 听到这个消息后,对于这个龙笑山,萧凡就不再担心有后患了。 因为会有更多人,争先恐后地想要杀他。 连续几日,萧凡带着萧宅的人熬糖熬猪油,白砂糖与肥皂的存货很快多了起来。 为了晾晒与储存肥皂,萧凡将空置的南院,特意打扫出来做库房。 “一人挑一担子,跟我去万福楼。” 已经到了出货的日子,白砂糖与肥皂,都得拿去万福楼了。 储存太多货物,也是需要成本的,这个成本还是转嫁给万福楼。 到达万福楼,丘掌柜亲自出来迎接,一行人带着货物直接走进了万福楼的后堂。 “你们在外头等着,我要去与丘掌柜说话。”萧凡对众人道。 张宗宝想跟着,萧凡给了他一个眼神,他立刻就想起来,此前二人说过的某件事。 “那哥你们好好谈,我们就在这儿等。”张宗宝会意道。 说完后,将目光转向,在场的其他几人。 ………… 后堂房间内。 丘故亲自接待萧凡,没有任何其他人在场,双方都知道要谈的都是商业机密。 “怎么样,丘掌柜?” 萧凡端起,丘故刚倒的茶:“你已带了些货,去京城试水了,结果如何?” 数日前,双方已经开始经营肥皂的生意了。 按照此前白砂糖的套路,丘故提出要一些样品,去京城看看能卖个什么价钱。 是否好卖,也不是凭空想象的,需要市场验证,有口皆碑才是好商品。 “萧老弟!” 丘故坐下来,笑得合不拢嘴,伸出手道:“果然如咱们所料,此物新奇又好用,一经出现立刻引起轰动啊!” “轰动?”萧凡随口道,“多轰动?” “我起初在黑市试水,那里的人给的价钱可高了,甚至有人愿意出五两银子一块!” 丘故道:“第二批,我放在了京城万福楼,有几块造型奇异的,甚至标价十两都被人买走了!” “用过的人,都想返购,如今可真是一皂难求,京城里大多数贵人都还没见过此物,更是不甘心……听说,已经有人将肥皂炒到十几两一块了!” “嘶……” 萧凡倒吸一口冷气,缓缓道:“……这世界,有钱人真多呀!” 就这肥皂,卖五十文一块,萧凡都觉得自己应该被绑在路灯上。 可是在这里,居然有人愿意花十几二十两买一块! 京城真好啊,可真是人傻钱多的地儿,将来必须得去啊! 丘故更是激动道:“老弟,这回可是要发了!” 上次白砂糖的利润也大,可也没能引起这样的轰动,也不能让丘故这般重视。 肥皂的出现,像是一场革命,立刻引发风暴。 已经被炒上天的价格,再降也不可能降太多下来,因为它已经不是寻常的商品了。 具有了奢侈的属性。 “咱们的售价,可得改改,要是卖几百文一块,会被人认为是冒牌货的!”丘故正色道。 这可不是他心黑,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由二人控制了。 萧凡也明白,这肥皂的售价,如果低于数两银子一块,反而不会那么让人想买。 京城的人,已经赋予了这件商品,额外的意义。 “是得改改,可是这样一来,市场就只能定位在狭窄的富贵人群,反而会少赚很多。” 萧凡很明白,真正的大头,还是老百姓的市场。 别看这些小老百姓,一天天都在喊穷,真要有用钱的时候,还是能掏出几个子儿的。 最重要的是,老百姓人多啊! 就像是盐铁一样,单价不算很贵,可买的人多了那利润可就大得离谱了。 那些权贵虽然舍得花钱,可人毕竟少,合算起来,还不如低端市场的一成。 而且就萧凡而言,他也有些小心思,如果能凭自己的能力造福大众,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无论如何,萧凡都是不会放弃平价肥皂的。 “萧老弟说得是啊。” 丘故也有顾虑:“老百姓的大市场,咱是不能放过的,你看那官盐每年税收就高达两千多万两呢。” “咱们是不可能比肩官盐,但你说得对,平价这块儿咱得做。” “只是在出平价肥皂前,咱得先用高价,卖给那些有钱人,收割他们一批再说!” 萧凡眼绽喜色,与丘故四目相对,两只狐狸露出狡黠的笑。 “英雄所见略同啊,丘掌柜!”萧凡冷笑,“京城那些贵人太富有了,咱们有责任将他们手中的财富收过来,再分配!” “说得好!” 丘故竖起大拇指,他都服了,第一次听到有奸商说话如此大义凛然的。 “那老弟你看,这肥皂该定什么价?”丘故与之商议道。 萧凡想了想,道:“再等两日,炒到顶峰时,取一个中间价格就好。” “嗯,我也是这么想,现在就卖的话,还是太亏。” 两人都想,先最大化地坑一波那些权贵。 他们的钱,多得没地儿花了,不挣他们的钱实属没天理。 “既然市场验证过了,这么多人喜欢肥皂,那咱们就得好好利用好。” 萧凡道:“我的想法是,做几个不同价位的肥皂。” “比如有特殊造型的,算三等;有各类花香的,算二等;又定制造型又有花香的,算一等!” “老弟高啊!”丘故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生意就特么该这么做啊! 丘故立即举一反三:“那白砂糖,咱们也可以这么干,纯白的算一等;有些杂色的算二等;大面积杂色的算三等……甚至可以做出更多颜色的白砂糖!” “丘掌柜高啊,不愧是老江湖了!”萧凡也夸道。 丘故得意一笑,他多年经商的经验与嗅觉,还是很有用的。 萧凡又补充道:“如果有权贵足够牌面,咱们可以接单,满足他们的任何定制需求……比如造型、花香类型、烙字或是图案,甚至是将肥皂做成各种工艺品……只要他们愿意出高价!” “嚯!” 丘故觉得,一只手的大拇指都不足以表达,此刻对萧凡的崇拜之情。 于是他双手都竖起大拇指。 赞叹:“老弟,你这脑子可太好用了!” “是?”萧凡故意懵懂道,“丘掌柜觉得,这么搞有搞头吗?” “有搞头!” 丘故啧啧道:“那可太有搞头了!” 他拉着萧凡,激动地道: “老弟你是不知道,京城里那些人有多有钱,就有多虚荣!” “虚荣、攀比、嫌贫爱富,已经刻在他们骨子里,比咱们这些小地方严重百倍!” “如果能满足他们的需求,他们能给的价格,绝对能让咱们满意啊!” 萧凡连连点头。 丘故激动了一会儿,忽然犹豫: “老弟,肥皂要卖高价,这个名字最好改改……改个一听就是名士该配套的名字!” 萧凡啧啧称奇。 这个丘故,还真是不能小瞧了,他真的太懂经商了! 一个商品要卖得好,质量是必须的,但更重要的是包装! 名字,就是最初级的包装,也是最重要的包装。 肥皂,这两个字,听起来就太接地气了。这不行啊,这得改,改一个附庸风雅的名字,改得让那些名流不买一个,就觉得自己跟不上时代潮流的感觉! 这才叫包装,这才叫营销! 原来,这个时代的人,就已经懂得这些东西了啊,萧凡默默感慨。 “那就叫香皂。”萧凡脱口而出。 高端的肥皂,特么不就是香皂么。 “今后咱们的高端肥皂,都叫香皂,平价的都叫肥皂……让人觉得是两个品类,其实本质都一样,成本差别也不大。”萧凡道。 丘故深以为然:“我也是这么想的,要让人以为这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商品,将来定价有很大差距才好解释。” 他着重强调:“萧老弟,成本与秘方,需要绝对保密,千万不能泄露啊!” 萧凡点头:“丘掌柜放心,我只让家中人帮我熬制其中一种原料,核心机密部分都由我亲自操作……没有人能泄露出去!” “那就好……咦?不对,张宗宝他不知道?” “宗宝不会外传的。”萧凡坚定信任道。 丘故皱眉,也不好多说什么。 萧凡想起一件事:“此前丘掌柜带一批肥皂去京城时,我托你带了一些去齐王府,可送进去了吗?” 第四十六章 老六皇帝与孝顺儿砸 京城,皇宫。 养居殿外。 齐王萧宏来了,按照他的亲王身份,可以经常进宫。不过,为了避祸,萧宏刻意以舟车劳顿、水土不服为借口,在府中休养半个多月。 没有人能说他装病,哪怕都知道他就是在装病。 装太久了,如今连皇帝都不信了,让他多往皇宫走走。 本想再装几日,可皇帝派了御医到齐王府,萧宏就不敢再装了,再装下去就真成欺君了。 于是,萧宏今日吃过早饭就进宫来了。 等到早朝散了,才在养居殿外,看到父皇的车驾。 “参见父皇。”萧宏捧着盒子,站在一旁,迎候道。 见萧宏手中有东西,禁军护卫立刻用身躯,稍稍挡了一下。 生怕这里头,有什么违禁之物。 华盖下,年过五十的萧景轩,转过头来看见了萧宏。 一张不算太老,却有些虚弱的脸上,露出少见的笑容。 “宏儿,你的水土不服,现在是服了?”萧景轩招了招手,龙辇被放下,他让人搀扶着站起身来,望着路边的萧宏笑问。 萧宏抬头,不情不愿地撇嘴:“儿臣不敢不服。” 我服的是京城的水土吗? 不,我服的是你,我的老父亲大人! 你既然看出我是装病了,怎么还拆穿呢,让我躲着点儿不好吗? 眼下皇宫可是个是非之地,我来得越频繁,越容易让人以为我心怀野心。 我到时候怎么解释,人家都不信呐! 萧景轩笑了笑,对身后禁军挥了挥手,一行人退后,只余下一人跟随。 “石卿,退下,朕与齐王说说话。” 见石羽还跟着,萧景轩回头道。 石羽,禁军统领,勇冠三军的万人敌,东夏皇朝曾经名震天下的最强者。 如今,是皇帝的贴身亲卫,也是京城八万禁军的大统领,在京城里他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过在皇帝面前,石羽始终恭敬谦谨。 “臣告退。”石羽拱手,转身就走,也不忸怩。 见父皇连石羽都支走,萧宏心中有些感动。 父皇见其他皇子的时候,可不敢如此信任。 “盒子里是什么东西?”萧景轩指着盒子,笑着期待道。 他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虽然最胆小却也最孝顺。 小时候在京城时,齐王有什么好东西,都是要拿给他这个父皇的。 …… 养居殿内。 太监总管赵嵩,正呵斥着刚打翻了盘子的宫女。 萧景轩进来时,赵嵩连忙使眼色,几个宫女逃一般地从侧门出去了。 “陛下,臣不小心打翻了东西。”赵嵩一见皇帝,就告罪。 萧景轩看都不看,就冷笑:“你这样乱说,朕可以治你欺君之罪。” 赵嵩苦笑:“不过是些新人,做事毛躁,陛下勿怒。” “哼,朕有那么苛刻吗?”萧景轩白眼道。 不知怎的,看着这一幕的萧宏,突然觉得父皇的眼神,居然有点儿宠溺的感觉? 他早就知道,父皇与赵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不是一般的君臣关系。 “哟,这不是齐王殿下吗,老臣见过殿下。”赵嵩看见后面进来的萧宏,立刻拱手拜见。 齐王笑道:“赵大人,今日怎么没随父皇上朝呀?” 大内总管,相当于皇帝的贴身秘书,随时是该在的。 赵嵩突然沉默,脸色尴尬。 萧景轩大笑:“哈哈!宏儿你不知道,这老贼昨夜摔了一跤,今早还昏着头呢,朕就让他在偏殿小憩片刻。” 萧宏嘴角一咧,差点笑出声来。 尤其是,父皇语气中的幸灾乐祸,让他也哭笑不得。 这种语气,只有好兄弟出了丑,才会这般嘲讽。 “陛下……” 赵嵩无奈又无语:“臣不是摔了,是昨日出宫回来太晚,没看见回来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块瓜皮。” “这不就是摔吗?”萧宏忍不住道。 萧景轩喜形于色,半点看不出病入膏肓的迹象。 赵嵩叹道:“殿下不知,那瓜是宁州特供的瓜,只有陛下有权享用……所以,应是陛下的……恶作剧。” “呃……” 萧宏侧目,瞧了一眼自己亲爹。 原本以为,父皇会否认,岂料萧景轩竟道: “是朕所为!” “你待如何?” 赵嵩与萧宏二人相视一眼,眼中皆是无奈。 “父皇还有如此童心啊……”萧宏哂笑道。 萧景轩得意道:“四十年前,这老贼用香蕉皮暗算朕,让他得逞了……多年来,朕屡次出手,终于得手,嘿!” 赵嵩斜睨萧宏。 仿佛在说:看,你爹就是这么嘚儿! 萧宏则斜睨自己父皇。 “父皇这么记仇呢……” 萧景轩哼道:“你不懂,这要是不暗算回来,临死了都觉得亏!” “……” 萧宏忍不住了,直接翻白眼。 我是不懂。 你们的感情,也太抽象了! 不过,萧宏眼中也浮现出羡慕,父皇能有赵嵩这样的好友相伴一生,也未尝不是人生幸事。 我能有这样的朋友吗? 萧宏心中憧憬着,突然,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脸。 “宏儿?” 萧景轩的脸,怼到亲儿子面前了,见他没有反应,终于大喊了一声。 震得萧宏耳膜快穿孔。 萧宏打了个激灵。 他没想到父皇已经病入膏肓,还如此中气十足,这哪儿是要死的人,分明是死不了。 “父皇?”萧宏哆嗦了一下,疑惑的眼睛里,充满了清澈的愚蠢。 萧景轩努嘴,看着萧宏手上的盒子:“朕问你呢,给朕带了什么好东西呀?” 这语气,与朝堂上那个说一不二的皇帝,简直不是一个人。 温和到了极致。 是其他皇子,不曾享受过的待遇。 “父皇,儿臣给您带了这个。” 说着,萧宏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展示出来。 正要解说,却被赵嵩凑过来,惊道:“是此物?!” “何物?”萧景轩一脸好奇,眼中是与齐王同版的清澈愚蠢。 只有在这二人面前,萧景轩才有这般面孔。 “赵大人知道?”萧宏诧异,“这可是我的好友所赠,他说还没上市呢,您怎么知道的?” 赵嵩笑了笑:“陛下,殿下,老臣昨日出宫,就是为此物而去。” “京城里突然多了一种新奇之物,老臣觉得陛下可能会感兴趣,便去寻了寻。找遍京城,最终以三十两买了一块回来。” 赵嵩看着齐王盒子里,这十几块,啧啧道: “谁人赠予殿下的?这一盒子,能卖好几百两了。” 听到赵嵩为自己出去寻物,才回来晚了,萧景轩脸上闪过一丝愧疚。 我真该死啊! 原来这老贼是为了朕,朕还嘲讽他,还暗算他……朕可真不是个东西! 心中的愧疚,一闪而过,萧景轩问道:“此为何物?” “皂。” 赵嵩道:“此物坊间称为皂,皂荚的皂,与皂荚相似,可以用来盥洗,更方便舒适还有香气……” “原来如此。”萧景轩点点头。 “殿下,此物在黑市上都有价无市了,谁能送您这么多?”赵嵩好奇道。 萧景轩闻言,蹙眉道:“是谁如此下血本,想结交你?” 他立刻怀疑,有朝臣想要结党,将目标放在了齐王身上。 这一盒子,就是送的礼物。 萧宏摇头,解释道:“父皇误会了,这是儿臣在白水镇的好友所赠,此物就是他发明制作的,所以先送一批来给儿臣。” “儿臣用过后觉得极好用,便想着父皇,于是都拿来了!” “都拿来了?”萧景轩诧异。 “儿臣就留了两块,一块用来洗澡,一块用来洗衣。” 萧景轩意外:“可以用来沐浴?” 萧宏与赵嵩,都点头,对此物二人都有了解,虽然了解渠道不同。 萧景轩望着齐王,感叹道:“还是宏儿有孝心啊!” 这给萧宏说得不好意思了,挠头道: “儿臣只是觉得,不能吃独食。” “呵呵……”萧景轩与赵嵩对视,两人眼中都有欣慰。 别的期许先不谈,齐王这孝顺仁厚的性情,是很让萧景轩满意的。 在皇室里,有这么单纯的皇子,是真的难能可贵了。 …… 吃了午饭后,萧宏就找借口去后宫看望皇后,离开了养居殿。 “嗯?”忽然,萧景轩想到什么,“老六在白水镇只留了一日,能有什么朋友?” 他疑心病又犯了,顿时怀疑是不是有商人想要攀附权贵。 赵嵩拱手,正色道:“陛下,要不要查查此人?看看他是否别有用心?” “嗯,得查!” 萧景轩冷道:“宏儿单纯善良,别让人骗了去……悄悄去查,别惊动齐王,派值得信任的人去,朕要知道此人的全部资料!” 第四十七章 李青山慌,萧凡对策 “龙笑山死了!” 刚见到李青山,萧凡就听到这一则消息。 不意外,但太快了,萧凡还是有些诧异。 “这么快?”萧凡惊道,“谁干的,知道吗?” “应该是冯侍郎的人。” 李青山深吸了一口凉气:“尸体在兰台县西边的破庙里,被住在那里的乞丐发现后报给衙门的,今日我也亲自去看了……是龙笑山本人!” 这些个老爷,真是杀人不眨眼呐! 龙笑山逃跑到现在,才不到两日,居然连兰台县都没能逃出去就死了。 “怎么死的?”萧凡问道。 “伪装成了劫财杀人,衣物与银两都搜刮得一干二净,被一刀割喉……”李青山用手在自己脖子上抹了抹。 “死了多久?”萧凡想知道,龙笑山到底是何时毙命的。 如果死太早,那就说明,白水镇周围,一直有冯圭的人在盯着。 “龙笑山逃跑时带着护卫,可他尸体旁边没有他人,可见那破庙并非第一案发地点,只怕他一出镇子有西逃的迹象……就已经被抓住了。” 李青山叹道:“还好这么多年来,我没动过逃跑的念头!” 他就知道,冯圭一定有人,时刻盯着青山牙行。 现在看来不但有,还是高手,龙笑山死得毫无挣扎痕迹,完全是熟手所为。 “林县令应该知道了,怎么立的案?”萧凡道。 发现了尸体,还有人报案,这是必须立案的。 可立案也要分多种类型,定性很重要。 从这里可以看出,林锡是哪边的人。 李青山冷笑:“林锡敢如何?还不是定的劫财杀人,他可不会自找麻烦,得罪一个户部侍郎。” “这么说,林锡知道青山牙行背后,是冯侍郎?” “自然是知道的,许多事情我们多次合作,自然有了些交集。” 李青山道:“不过林锡此人,也算是小心,他一向不多管闲事明哲保身,也不是哪一派系的坚定拥护者。” 林锡不过是个县令。 哪怕这里是京郊的兰台县,也不可能在那些大人物眼中,有任何地位。 拉拢是没必要的,只要有事儿的时候,林锡不与他们作对,那就可以由着他继续做这个县令。 “李老哥,你一大早就来与我说这些,有何深意啊?” 萧凡明知故问,笑眯了眼,看着李青山的眼中,有些同情。 他知道,李青山是怂了。 看见龙笑山的尸体,对李青山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冯圭此人,手段毒辣,行事果决。 如果龙笑山生前,故意将李青山拉下水,多说几句坏话,未必不会被冯圭怀疑上。 李青山已经有些后悔,此前不该故意去攀附齐王。 如果只是与萧凡结交,倒也可以说是生意往来,可是他亲自去驿馆那一次,是洗不掉的嫌疑。 所以,对于李青山来说,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干原本的事情,至于冯圭会不会起杀心完全看运气。 而第二个选择,就是先发制人,真的与齐王牵扯上关系,让冯圭忌惮不敢肆意下手。 故此,见到龙笑山的尸体后,李青山回白水镇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萧凡! “老弟啊,龙笑山死得太果断,老哥我这心里,也有点儿慌啊!”李青山捂着胸口,演技不错,但也可能是真的慌了。 萧凡摆手道:“老哥你担心什么,你是冯侍郎的摇钱树,他还能把自己的摇钱树砍了?” “可是……” 李青山担忧道:“这些年,冯侍郎只凭借我的青山牙行,已经敛了巨大财富,更不必说他还有别的法代……若是他想抽身上岸,那老哥我就危险了!” 的确。 萧凡明白李青山的意思。 冯圭多年来,早就赚得盆满钵满,他早就实现了财富自由,甚至几代人都花不完! 这样一来,青山牙行对冯圭来说,就不是那么必需的了。更有甚者,若冯圭想洗白上岸,不留一丝后患把柄,那他一定会想办法干掉所有法代! 这才是法代们最危险的时刻。 而李青山觉得,这个时刻不远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老哥你不必太过担忧,谁会嫌钱少呢?”萧凡示意他不必担心。 李青山:“我怎么能安心呢……冯侍郎他年龄也不小,也许过两年就会下野,甚至自请恩养在京……到时候,他就会开始清理我们这种人。” “老弟啊,到时候再准备,老哥我就来不及了!” 李青山有些激动起来。 这几日来,他细细算过,这些年输送给冯圭的利益。 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数目,完全是能够让冯圭下决心上岸的。 只要冯圭不是特别贪婪,一旦他想到这一点,那就什么都晚了。 “那老哥你想如何?”萧凡继续装糊涂。 “老弟,你是个明白人,你知道老哥我如今的处境,想要安全无虞,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投奔齐王殿下!”李青山咬牙道。 他已经感受到了冯圭的杀意,如芒在背。 多少年来,李青山的这种危机感,从没错过,所以他才能商海浮沉多年不倒。 看到龙笑山尸体的那一刻,李青山就知道,他的死期也不远了。 必须得找到活路! 为此,李青山不惜血本,他见萧凡心不在焉,咬牙道:“若老弟愿为哥哥牵线,我这青山牙行你就是二掌柜!” 二掌柜? 萧凡想到刚死的龙笑山,摇了摇头。 这多不吉利! “老弟,你开个价!”见萧凡不为所动,李青山咬牙,“只要老哥付得起,哪怕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话说到这里,萧凡眉头微微皱起。 他听出了另一层言外之意。 如果逼迫太甚,李青山很可能会选择玉石俱焚,到时候自己也讨不了好。 “殿下无心争斗,你投靠过来,只怕也不一定能保住你的命……那冯圭背后站着的是哪位殿下?”萧凡刻意询问,重点在后半句。 冯圭是个什么人,这对萧凡很重要。 他是个贪婪的自由人,还是某个派系的代表,又或者是某个皇子积累财富的白手套? 这个立场至关重要。 李青山道:“冯侍郎是淮王党,全京城都知道。” “这么说,他站队了?”萧凡眼前一亮。 这不就豁然开朗了嘛? 萧凡不怕冯圭是某个亲王的人,就怕他只是个贪官污吏。 有立场的人,好对付得多! “老弟,看你的样子,有对策了?”李青山大喜。 “只要冯圭有问题,那就是很简单的事情,让淮王的政敌知道他贪腐的事情……去御史台举告,就可以直接扳倒他。” 这一招,很简单,但必须是冯圭有立场,才好用。 如果冯圭只是贪官,他可以上下打点,轻易遮掩过去。 可冯圭有立场,那他敌对立场的人,就是他无法打点的……一旦认真起来,他的那些问题,不可能藏得住。 “啊?” 李青山很是失望。 他没想到,萧凡的对策,只是如此。 “若这能有效,老哥我至于如此担忧吗?” 李青山叹道:“怕只怕官官相护,御史台还没立案,哥哥我先没命了!” 京城的官场,水可深着呢! 萧凡哂笑:“老哥,若是在平日,冯圭或许逃得过,可眼下夺嫡日盛,任何派系的人有问题都会被对方抓住不放。” “冯圭的巨大资产来源不明,这一条罪证足够让他丢官。” “只要冯圭没了官爵,他的话自然没人听,对你的威胁也就有限。” 这次,萧凡是真心为李青山出谋划策的。 因为他也不想,看着李青山就这么挂了,对于此人,萧凡觉得他有些价值是难以替代的。 第四十八章 李青山借势,萧凡发财 “巨大资产来源不明?” 李青山懵了,他第一次听过这样的说法。 贪污受贿,自然是罪,但那需要抓住证据! 巨大资产来源不明,在这个时代是很难定罪的,因为你不可能直接抄家。 没判罪之前,一个三品大员,怎么可能会被抄家? 而不被抄家的话,怎么知道他有巨大资产呢? 这时代,可没有银行流水,查起来没那么方便。 哦对,倒是有钱庄。 可谁会把钱全存钱庄里? 就算存了,也一定不是冯圭自己的名字。 实名举报? 有,可以实名举报,但必须得是冯圭贴身亲随或是家人,这些人实名举报才可以直接查冯圭的资产。 不然随便跳一个人出来,都可以质问朝廷大员的话,那御史台、大理寺,一年到头什么也别干了,只查举报都查不过来。 “老弟,你说得有道理,可是如何查得冯圭的资产呢?” “京城里,有些默契很重要,不可以随便查官员的家产,不然大家都互查,没有几个人干净。” 李青山道:“要做到这种程度,必须是冯圭的亲随,而那些人不可能背叛冯圭,一个个都被冯圭养得极好。”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古代的封建制度下更是明显。 家族里有一个人,能做到三品户部侍郎,还反哺家族,哪个傻缺会去举报他? 就算有这样的人,只怕还没走到御史台,就被自家人拿下了。 你清高,那你也不能挡了大伙儿的财路啊! “还有一种可能。” 萧凡道:“直接由御史台上书陛下,不经过内阁,这样就可以让陛下查冯圭。” “呵呵……” 李青山大失所望。 这确实是个办法,理论上可行。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老弟啊,你是真不了解现在的御史台,哪里还有几个忠耿的御史?不都是各派系,在陛下面前打小报告的狗吗?” 李青山愤然道:“早些年间,我还不是冯侍郎的人,我在京城时就举报过一个向我索贿的官员……可人刚出御史台衙门,就被那人抓走。” “那次若不是出大血,我早就死了。” 李青山哭笑不得,若不是难以生存,谁愿意做别人的狗呢。 他自然知道冯圭不是个好人,可为了不被欺负,只能选一个强大的靠山。 这就是普通人的无奈,沉浮几年后,总是会被逼迫得随波逐流。 “……” 萧凡苦笑,他是没想到的,这时节的御史台居然也这么靠不住。 难怪民生多艰。 京城的风气都这样,何况各地。 “这样的话,事情就麻烦些。” 萧凡咬着指甲,思索起来。 李青山道:“其实不必扳倒冯圭,那难度太高,只要齐王殿下收下老哥我,冯圭必然不敢动我!” 一开始,李青山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为何不惜冒险,也要借助萧凡去靠近齐王,就是为了可以成为齐王的人。 李青山一直知道,自己终究有一日,会被冯圭杀之以绝后患的。 想要活命,必须要找到更强的靠山。 而李青山唯一可以靠近的,就是齐王在驿馆的这次机会。 “老哥,不是我不帮你,我与殿下连书信往来都没有,如何替你说话呢?” 萧凡道:“且我也说过了,殿下无心争斗,为了你与冯圭甚至是与淮王敌对,殿下绝不会为之。” “啊?”李青山一脸哭丧,“那我可如何是好,难道只能等死吗!?” 对于萧凡的话,李青山也不怀疑。 这个节骨眼下,齐王无心争斗的话,绝对不肯为了他和如日中天的淮王为敌的。 别说他李青山了,就算是萧凡,也是没有这个分量的! 萧凡拍了拍李青山的肩头,叹道: “李老哥,咱还是想想怎么扳倒冯圭更实际些。” 向齐王引荐李青山,这是萧凡绝不可能做的事情。 哪怕齐王给面子,萧凡也不能坑他,李青山一屁股屎呢,可远没有眼前这么清白委屈。 所以,萧凡也只是想保住李青山的命,对于冯圭,没有非常认真地想办法搞他。 真想搞的话,萧凡有的是办法,别看他只是个草民,但许多手段用出来也可以惊世。 不全力出手,一是因为没有过节,虚空索敌的事情做多了,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其二就是,齐王太单纯,萧凡担心将他牵扯进去。 虽然萧凡不是齐王的门客,但好歹也是得到了些帮助,对于朋友萧凡也是要尽力维护的。 一旦对冯圭出手,李青山这样的人,是靠不住的。 若是泄密,萧凡暴露了,齐王也就会被盯上。 因为目前,很多人都知道了,萧凡与齐王关系不错,不是寻常的上下级。 “……” 给李青山又出了几个,理论上可行,但实际上很难操作的主意后,萧凡就将李青山安慰一番送走了。 送出客堂,看着人走后,江兴与张宗宝从一旁走出来。 整个过程,二人都听到了。 “老爷,您与齐王关系这么好?”江兴大喜,李青山的底细他知道,这般舔萧凡,可见这不是假的。 江兴的高兴,在于他有了一个靠山,对于坑害他的人,有机会报仇了。 “哥,李青山是不是有点儿太着急了?” 张宗宝道:“那龙笑山死了,他兔死狐悲什么?” “他怕被干掉,冯侍郎如果想收手,就得干掉所有给他干黑活儿的人,他才能安全上岸。”江兴也很明白这些。 萧凡点头:“李青山此人,太会装腔作势,他绝不会没有保命的手段,不过是想靠上齐王再多一层保险罢了。” “嗯。”张宗宝也认可。 能将青山牙行经营至此,李青山脑子是没问题的,那么他早就知道自己的下场。 多年来,半点准备都没有吗? 这说来,谁也不信。 而龙笑山……他应该是真没有准备。 毕竟,他脑子不够用,只怕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冯圭的亲信,只会被信任不会被清算呢。 “那老爷打算如何应对李青山?” 江兴道:“如果有人知道齐王与老爷的关系,李青山又总是送很多礼物来,都会怀疑他已经沾染上齐王?” 张宗宝诧异:“啊?李青山是打的这主意?” 萧凡深深看了江兴一眼。 这个莽夫,不只是莽,脑子也有点儿。 能看到这一层,说明至少比张宗宝聪明些。 这几日,从龙笑山逃走开始,李青山每日都来。 今日送来的箱子不少,里面不知装了多少东西,外人会觉得是厚礼。 如此一来,都会联想,李青山与萧凡与齐王的关系。 这些东西到底是送给萧凡的,还是借萧凡的手,转送给齐王的? 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大人物,就越是会想得多。 李青山要的就是这个,只要让冯圭觉得,他已经与齐王牵上线,那冯圭就不敢随便下手了。 怎么也得给亲王一个面子,何况李青山也不是非杀不可。 如此……李青山就可以逃得性命。 哪怕可能,齐王甚至都不知道,有李青山这号人存在,李青山也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只要萧凡收了东西,只要萧凡没将李青山拒之门外,那这层暧昧又朦胧的关系,就让人无限遐想。 “既然哥你知道李青山的想法,为何不拒绝与他往来?” 张宗宝道:“将来若是冯圭杀李青山,牵扯到我们怎么办?” “如果冯圭真想对付我……我有的是法子让他下不来台。”萧凡蔑着嘴角,转身看向院子里的那些箱子。 努嘴对江兴道:“可看过了?这次李青山送了些什么?” 江兴正要开口,张宗宝接茬道:“哥,咱发财了!” “没出息。”萧凡笑骂。 每次都是这句,都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怎么这么不冷静呢? “多少钱?”萧凡不屑道,不可能比龙笑山给得多。 江兴趁着张宗宝哈哈大笑,接话道:“老爷,起码三千两!” “呃!” 萧凡打了个嗝:“多少!?” 萧凡惊喜的脸上,流露出不值钱的没出息的笑容。 “低调。”萧凡揉了揉脸颊,放松了肌肉,才止住了笑容。 不是他没出息,三千两啊,这对普通人来说是超级巨款了! 萧宅有四个院子,可也卖不出三千两! 就算是京城,萧宅这面积,也只能卖千八百两。 朝臣的俸禄,就算是冯圭这样正三品官职,年俸也就四百两左右。 冯圭得干十年,才可能攒三千两! 当然了,人家的俸禄是掩护。 “有了这笔钱,咱们就可以直接参与林锡的新城区计划了。”萧凡笑容满面。 老子的商业帝国,正在展开! “对了,”萧凡想到什么,回首问道,“这几日让你们盯着家中,可有人与外人私通消息?” 张宗宝看向江兴,此事是他主管,毕竟武功高跟踪人不容易被发现。 被问到这个,江兴正色道:“老爷,还真有人,在与外面的人商议,想卖掉白砂糖与肥皂的部分机密。” “谁!?”张宗宝大怒,“哪个白眼狼?老子弄死他!” 萧凡的眼睛也眯起,神情变得危险起来。 第四十九章 不知足的白眼狼 白砂糖的制作,比较简单,难点就在于活性炭的制取。 这项技术很容易被偷学。 但萧凡不在乎,萧宅里能参与商品制作的人,全都有死契握在他手上。 人心难测,萧凡也还是防备着,他只是担心会有人铤而走险。 但是真有人敢这么干,也是让萧凡意外的,因为这可是真的会死的! 签了死契的下人,被打死官府都不管,最多罚二两银子,还得是主人有过错才会罚。 这种吃里扒外的白眼狼,直接打死官府都不会管。 “是谁?”萧凡第一次,对这些人生出杀意来。 有人撞上来了,倒也正好,用来杀鸡儆猴。 江兴压低声音,道出了一个名字。 …… 萧宅现在人也多了,许多事情需要有人跑腿。 比如,去邻街打酱油,去隔壁巷子口买醋。 琐碎的小事,当然不可能由主人去做,于是玉有容时常会唤家中的下人出去。 这倒是不固定的,谁在跟前就派谁去,三个丫鬟里除了小厨娘章巧,也都时常跑腿。 而自从上次,萧凡带着众人去了一趟万福楼送货后,李三儿就时常自告奋勇地出门采买跑跑腿。 玉有容也很体谅,每次都多给几个铜板,算是他跑腿的辛苦费。 或许是因为这些打赏,李三儿更喜欢往外走了,家中有什么事情他都第一个表示愿意效劳。 这让萧凡几人,都毕竟喜欢他。 原本李三儿、孙成、赵风,三人都是萧凡买来,准备观察之后培养成法代的,没指望他们能有多主动干活儿。 只要人待在萧宅,做个吉祥物也好。 李三儿的主动,让他在萧家受到很多优待,就连张宗宝都夸他勤快。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乖巧的外表下,竟藏着一颗不臣之心。 深水巷。 “呵呵。”李三儿一手提着一瓶醋,另一只手将买醋剩余的三个铜板,在手中抛了抛,不屑地啧了一声。 然后捻着铜板,揣进兜里。 “好个大方的主母,月钱都五两以上了,跑一次腿才给三十文……切!”李三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与在萧宅中恭敬谄媚的态度不同,此刻的李三儿,神情极为不羁。 李三儿觉得赏钱少了,配不上他这一个月好几两银子的身价。 他忘记了,这原本就是做下人的本分,不给赏钱也该跑腿,这就是他的工作。 更要紧的是,他的月钱,已经打败全国九成九的同行。 犹不知足! 显然,李三儿每次主动出来跑腿,为的并不是那点儿赏钱。 “嗯?” 深水巷最深处,人迹罕至。 李三儿自顾走到此处,环视四周一眼,安心地推开一扇虚掩着的门。 李三走进去之后,门里走出两个彪形大汉,守在门口,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屋内,李三儿望着面前锦衣华服的男子,方才脸上的不羁又化作了谄媚。 “嘿嘿,林掌柜,别来无恙啊?”李三儿拱手,而后坐到桌边,与男子对面。 林奇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脸上还是带着温和笑意,见到李三儿就笑: “李老弟来了?快坐……怎样,拿到东西没有?” 李三儿得意一笑,却瞥了屋内其余两人一眼。 林奇笑道:“不必担心,都是自己人,信得过。” 李三儿点点头:“既然林掌柜信得过他们,那我可就拿出来了。”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两个小袋子。 扎起来的小袋子倒扣,一些雪白的“砂砾”落在桌上。 还有一块肥皂,巴掌大,呈现在众人面前。 “嘶!” 林奇眼睛都亮起来了,屋里那两人,却不敢多看,别过头去。 “林掌柜,是这东西不?”李三儿笑容中,带着得意。 他当然知道,东西不会错,这些都是他从萧宅库房里偷出来的。 根本不可能有假。 “让我尝尝。”林奇捻起一撮白砂糖,放在口中舔了舔。 “嗯!” 林奇立刻点头:“果然是此物!我曾在京城有幸尝过一次,就是这味道,风味绝佳啊!” 在京城,白砂糖可是高等货,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毕竟这玩意儿供应少啊,据说皇宫买走大半,剩下的都在黑市里炒。 万福楼倒是有货,可排队也买不到,还没到货就被权贵们预订了。 “林掌柜,京城里,这白砂糖卖多少银子?”李三儿好奇问道。 林奇伸出三根手指,颤了颤。 李三儿惊呼:“三十文?” 他知道,萧宅的白砂糖是用红糖做的,而红糖也就二三十文一斤。 这样的话,赚得可不多。 林奇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难道是,三百文不成?”李三儿震惊。 他也是商人世家,只不过家道中落了,所以他明白这个价格意味着什么。 二三十文的成本,就算有损耗,也损耗不到五成,却可以卖这么贵! 这特么超级暴利了! 盐都没这么大利润! 还卖什么私盐呐,哪有这挣钱!?还不用掉脑袋。 “没见过世面!” 林奇白眼道:“是三两,一斤!” “什么!?” 李三儿拍案而起,震惊不已:“怎,怎么可能!” 他难以置信,同时眼中通红,嫉妒的情绪涌上脑海。 只这几日,萧宅交给万福楼的白砂糖,就不少于五十斤了。 萧凡到底有多挣钱!? 李三儿心中震撼,同时生出一个念头: 【他挣这么多,居然一个月只给我几两?!】 林奇见状,哂笑道:“李老弟,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儿。京城里奢侈的东西太多了,这算什么,只是略贵而已。” 众所周知,京城人傻钱多。 许多东西,只要渲染一下,就可以卖上天价。 李三咬着牙,冷道:“萧凡瞒着我们,居然这么挣钱!” 看出李三儿的嫉妒,林奇顺势诱之: “就是啊,你看他萧凡多不厚道?” “李老弟你只要将秘方搞到手,我们二一添作五,将来要多少银子没有?” “届时,你也可以赎身,做个自由的良民。” 赎身……良民! 李三儿眼色通红,他现在最想要的就是这个,为了这个目的不惜铤而走险。 作为一个曾经的商人,李三儿习惯了被别人伺候,怎么会甘心给别人做下人。 “呵呵,萧凡还想让我们给他做法代,做他娘的法代!” 李三儿冷笑道:“老子要自己做掌柜!” “对!” 林奇拍案赞道:“就是这个理,凭什么钱让他一个人赚了?只要老弟你搞到秘方,咱们联合开个商铺,你做掌柜,我投资你!” “好!”李三儿攥紧了拳头,眼中闪烁一种名为野心的精光。 “对了,这肥皂呢?” 李三儿看着面前的肥皂,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价钱:“它值多少钱?” 说起这个,林奇将那一块肥皂,拿起来放在手上搓了搓。 然后将搓过的手掌,放在鼻尖下轻轻嗅了嗅。 “真香啊……” 哪怕还没过水,只是搓些味道下来,林奇都觉得这肥皂实在是一种好东西。 绝对值啊! “林掌柜?”李三儿将林奇唤醒。 林奇哦了一下,笑道:“呵呵,老弟见谅,这东西在京城都有价无市太罕见,我有些失态了。” “哦?” 李三儿大笑:“这么稀奇吗?” “老弟你有所不知,我可是听说,皇宫里的采办都想买这个,也没货!” “也就万福楼和黑市里,有些许散货,现在已经炒到二十两一块……甚至有人出三十两,也没货了!” “嘶!” 李三儿震惊:“凭什么?这东西有那么好?” 他实在是不理解,一个盥洗用品罢了,居然能卖那么贵,完全离谱! 林奇暗暗一笑,暗啐道,难怪你经营不善沦落成了奴仆。 第五十章 贪心不足杀身祸 “老弟啊,你以为京城那些贵人,买的是肥皂吗?” “不,他们买的是稀奇,买的是优越感,买的是高高在上挥金如土……” “这么说,只要是没见过的东西,卖越贵,越有人愿意买。” “京城人连白纸都能哄抢,这算什么呢。” “何况,此物的确有些超凡,胜过其他盥洗用品太多,贵一些也正常。” 林奇不紧不慢地解释了几句。 依依不舍地,将肥皂放下,目光扫向面前的李三儿。 “老弟,这些东西,你怎么拿出来的?” 林奇看来,这么贵重的东西,就算是萧凡能做,也应该好好保存才是。 至少会派人监看,不容易被偷出来。 作为一个老道的商人,林奇也要防备,是不是萧凡想利用李三儿搞自己一手。 李三儿哼道:“这有何难?萧宅的库房,我们都可以进出,这些东西也没个总数……萧凡他连个账本都没有,根本不知道库存了多少东西。” “别说我只拿这么点儿,哪怕日日偷出来卖,也不会被察觉。” 说着,李三儿突然愣住。 对啊,我可以偷出来卖啊! 只要卖个百八十两,就可以赎身了。 仿佛看穿李三儿的心思,林奇哼了哼,笑道:“老弟,眼光要长远,你偷出来卖风险太大,不如直接偷师……将来我们自成一家,这泼天的富贵咱们哥俩儿有得享受!” “呵呵。”李三儿笑着点点头。 心中却是不屑地想,这么挣钱的生意,老子跟你分? 我傻吗? 只要赎了身,老子就自己单独做,一个月就可以东山再起! “滋……” 林奇倒茶的声音,就像是一泡尿,将李三儿从美梦中惊醒。 将一杯茶推到李三儿面前,林奇笑眯着眼,心中也是暗暗冷笑。 李三儿此人,属于养不熟的白眼狼,林奇又如何看不出来。 这厮的想法,半点也瞒不过林奇这样的老江湖。 各怀鬼胎罢了! 林奇想着,只要李三儿从萧宅偷出秘方,他就可以甩开李三儿自己干。 至于李三儿是杀是留,无关紧要,到时候萧凡也不会放过这样的白眼狼的,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呢? “老弟,喝口茶润润喉再说。” “谢林掌柜。” 两人饮了半盏茶。 林奇又道:“老弟啊,你在萧宅多日,应该看见过生产过程?这白砂糖与肥皂,是如何制得,你难道不知晓一二?” “当然知道了!” 为了展现自己的价值,李三儿拍着胸口道:“我还亲自参与制作生产呢!” “当真?”林奇大为意外。 “那可不?”李三儿骄傲道,“萧凡教我们,我学得最快,整个过程都知道得差不多,除了原料的详细情况……” 林奇眯起眼:“那你可知道,这白砂糖和肥皂的原材料是什么?” 李三儿不假思索:“是红糖与猪油。” “什么?!” 林奇如王八一样,将脑袋伸得老长,靠近李三儿道:“红糖,猪油?!” 见李三儿点头,林奇咬着牙,深吸了口气。 “真黑啊,萧凡!”林奇震惊了。 红糖多少钱一斤? 二三十文,批发价更便宜。 猪油呢? 差不多。 就算有损耗,算你十斤合一斤,成本也才半两不到一斤。 居然敢卖这么贵? 官盐都不敢这么嚣张! 这心是真黑啊,林奇突然觉得,自己身上背负的骂名还是轻了。 看看萧凡,看看万福楼的丘故,这俩人得被绑在囚车上游街啊! “红糖损耗多少?”林奇继续追问。 李三儿摇头:“我没计算过,不过明显不超过一半。” “这么说来,单是白砂糖,萧凡就赚这么多……” 这下别说李三儿了,林奇也极度不平衡。 都是商人,怎么区别这么大呢,我累死累活还冒险涉法,利润也就几成而已。 人家合法合规,闲谈之间,就赚几十倍! 凭什么呀! 这谁听了不嫉妒? “你说你已经掌握制作流程,还差什么?” 李三儿想道:“萧凡做白砂糖的时候,会用一种炭,但烧制炭的过程只有他自己与张宗宝参与,我们一概不知。” “还有就是,做肥皂需要用一种水,很黑……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 林奇听完了然道:“那这么看来,这两样东西,就是白砂糖和肥皂的核心秘法了!” “应是如此。”李三儿也一直觉得,这是关键。 他恼道:“可恨那萧凡,居然不信任我们,还偷偷藏了一手,否则咱们现在就可以做出来了!” 闻言,林奇眉毛轻轻一抬,在李三儿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一丝讥笑。 就你这样背叛主人的白眼狼,还好意思说人家不信任你? 你倒是值得人家信任呐,转头就给别人卖了,人家防着你可真没错呀! “呵呵,他终究会露出破绽的……” 林奇道:“老弟你回去,小心查探到那两个秘法的核心,咱们慢慢来……实在不行,知道原材料也好,咱们就可以自己试验,反正你也知道流程。” “届时,咱们一定能成功!” 说着,林奇以茶作酒,与李三儿喝了一杯。 “好,我这就回去,我是打醋出来的,太晚不回去会被怀疑……” 本想让李三儿写下已知流程,但林奇却知道,李三儿没那么蠢。 除非是自己先给他赎身,不然别想得到核心机密。 于是,林奇趁机承诺道:“老弟你放心,我这就回去与我兄长商议,一定将你脱籍恢复良民身份!” 李三儿笑道:“那可太好了!” 但又突然担忧:“若萧凡知道我出卖他,定不饶我,若他届时不给我赎身非要杀我,可如何是好?” 是的,签死契的奴仆,与签长契或是劳作契约的下人不同。 主人有权不让死契奴赎身! 这就是死契,最可怕的一点,有再多钱,只要主人不愿意,想打死你还是不犯法。 而李三儿想到这一点,也是自然,他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让萧凡损失一大笔财富,这样的仇恨肯定会被报复。 作为死契奴,万一萧凡非要杀他,到时候林奇拿再多钱来,也不顶用! 林奇闻言,不屑道:“萧凡再会经商,他也只是个平民,在白水镇这一亩三分地儿上,谁敢不给我兄长面子?!” “林掌柜的兄长,在衙门有关系?”李三儿惊喜道。 林奇诧异了:“你不知道我的来历?” 这个人怎么这样啊,都不知道我的来历,就敢跟我合作,你怎么保障你的利益呢? 李三儿挠头,他只是被卖到白水镇的,对白水镇知道的不多。 只是觉得林奇找上门,对他来说是个好机会,可以赎身加上大赚一笔。 “我兄长!” 林奇拍着胸脯,骄傲道:“便是这兰台县的一县之尊,林县令是也!” 林锡? 李三儿瞪眼,大喜望外,这个名字他在萧宅里也听过。 县令啊,在这兰台县里,就是土皇帝啊! “有林县令在,萧凡定然不敢不给面子,这我就放心了。”李三儿长舒了口气,心中最大的担忧也去了。 林奇笑道:“老弟你尽管回去偷师,哪怕你被抓住了,只管道出哥哥我的名字,保你一命足以!” “那可太好了,林掌柜,您可真是我的贵人呐!”李三儿舒心道。 正待两人告别之际。 砰—— 房门被一脚踹开,声响震耳。 林奇和李三儿,都被吓一大跳,尤其是看到走进来的萧凡、张宗宝与江兴三人,李三儿魂都掉了。 立时,李三儿颓坐在板凳上,双腿直哆嗦。 “呵呵,”萧凡冷蔑着面前的李三儿,一脸遗憾道,“李三儿啊,前几日你是不是说,我才是你的贵人吗?怎么,现在又多了一个贵人?” 侧目看向林奇,萧凡温和地笑道:“你觉得,他能保住你的命吗?” 正想问萧凡是怎么悄无声息进来的,林奇眼睛一瞥,看到了门口倒下的两个手下。 “老,老爷饶……”李三就要跪下求饶。 “噗!” 萧凡单手挥过,刚买的短刃,斩断了李三儿半个脖子! 李三儿满脸不可置信,捂着脖子倒下。 他万万想不到,平日里温和近人的老爷,居然如此杀伐果断,都没给他机会辩解求饶。 “砰!” 见尸体落地,林奇目眦尽裂,指着萧凡咆哮道:“你,你好大的狗胆!” 第五十一章 死契奴不算人 杀人,自然是大罪。 哪怕李三儿的死契,在萧凡的手中,按律法来说作为主人,也不能如此残杀了他。 可萧凡做了。 因为他知道,这个林奇是谁。 如此行事,就是要表现得嚣张些,让人意识到他是有后台的。 “萧凡!” 林奇的两个打手,围在他身前,挡住了萧凡几人,他隔空指着萧凡的鼻子: “就算李三是死契奴,你也只能用家法打死他,怎可用兵刃?” “你完了,这是大罪!” 那两个打手,也是很懵,没见过杀人如此果断的,当真是被吓到了。 萧凡将手中的短刃,用桌边的抹布擦了擦,淡淡道: “我不过在清理门户,杀一个家贼罢了,林掌柜难道要替一个死人伸张正义吗?” 林奇低头,眼看李三儿已经气绝,他只能不甘地怒瞪着萧凡。 就差一下,就差一下,就能得手了! 偏偏被萧凡察觉,还直接撕破脸,秘方是不可能得到了。 出了一个这样的家贼,萧凡肯定会更防备,将来再也不可能有机会了。 “你!” “好,好得很!” “你杀人如麻,我定会去府衙告你,叫你吃上官司!” “萧凡你还是太年轻,如此贸然,哪怕你有他的死契,只怕也要重罚!” 萧凡不屑道:“怎么个重罚?二十两也算重?” 对于奴籍,尤其是死契奴,国法规定中,可没把他们当人看。 打死一个死契奴,主人罚二两;哪怕就算是心血来潮,抓来打杀了,也最多罚二十两。 拿不出二十两,才会被罚刑。 看起来似乎很残忍,对奴籍很不友好。 可事实上,奴籍者,非人哉! 律法只保护良民,其他籍的人,都是“财产”! 没听说过,主人处置自己的财产,会摊上大麻烦的。 死契奴,是最底层的奴仆,完全没有人格与尊严可言。这也是许多人卖身为奴,也只签长契的原因。 至少可以保命,哪怕被打,主家也不敢随便打死。 死契奴,命贱如草芥。 “萧凡,我知道你有钱,可我已经答应替李三儿赎身,他马上就要是良民了!” 林奇咬牙道:“你是恶意杀人!” “还好你不是县令,不然不知要判错多少案子。”萧凡淡淡冷笑。 “可我兄长是县令!” 林奇得意道:“你就等着,我这就去府衙,在白水镇律法由我兄长说了算!我叫他找个法子治罪于你,你就死无葬身之地!” “我们走!” “等着!” 一边说着狠话,林奇一边在两个打手的护持下,退出房间。 萧凡淡淡道:“林掌柜,把你的人带走。” “哼!” 门外传来了拖拽的声音。 等清净了,萧凡蹲下来,看着已经毫无生气的李三儿。 江兴见此一幕,眼皮微挑,方才萧凡杀人的瞬间,他就被吓到了。 虽然他也是江湖人,却没想过一个少年,可以如此杀人如麻。 萧凡是半点都没觉得恶心,甚至没有任何不适,这不是强装的,江兴看得出来。 “老爷真是沉稳,真适合闯江湖。”江兴赞道。 张宗宝啧笑:“我哥若是闯江湖,哪还有七大宗师啊,我哥早嘎嘎乱杀了!” “别吹。”萧凡尬住了。 给我吹出名声去,真特么有人找我来挑战咋办? 就兄弟俩这武艺,在整个江湖上,最多算二流高手。 “你是怎么发现李三儿有问题的?”萧凡转头问道。 江兴:“我眼力好,他去库房放东西出来后,我就看见他怀里鼓鼓的,应是装了东西。” “此前他已经拿出一些出去,应该是偷到外面存放起来,等他赎身之后,卖了那些偷的货就可以作为他东山再起的筹码。” 张宗宝闻言,连忙问道:“那他都偷了多少?” 江兴摇头:“没多少,三天前我发现他有异状,他每次都不敢多偷,就算存起来了也不会很值钱。” “那是发现得早,”萧凡哼道,“真让他偷个一年半载,他赎身就能财务自由了。” 说罢,萧凡撑着膝盖站起来。 “老爷,这尸体怎么收拾啊?”江兴问道。 萧凡:“我是老爷,难道要我亲自收拾?” 江兴怔了一下,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而后将目光放在张宗宝身上。 “那张二爷,咱俩……” 张宗宝也装起来:“我好歹是二爷,这种脏活儿,当然得你这个护院来做了!” 说罢,跟着萧凡后面,也走了出去。 “诶?” 见兄弟俩前后出了门,江兴盯着尸体,无语又犯难。 他哪有这经验啊。 萧凡从外面推开窗口,道:“得了,给义庄报个信,给他置办个棺材,让义庄处理。” 这年头儿,没家人收尸的尸体,都是由义庄或是善堂来处置的。 这些民间机构,有些与官府有关联,可以得到拨款,也有些是民间募集的善款维持着。 白水镇就有义庄,在镇子的最西边,那里还有丧葬一条街呢。 “棺材可贵!” 江兴摇头:“依我看,就草席裹了了事。” 正所谓棺材本儿,能有这说法,自然是因为棺材往往价值很高。 动辄就是好几两! 张宗宝附和点头。 “他好歹也工作了这段时间,用他本该得的工钱,给他置办个棺材。”萧凡对张宗宝说道。 “那倒也行……这倒是能给他弄个不差的棺材了。”张宗宝有些不舍得,但还是听从了兄长的意见。 萧凡抬着头,把这屋子看遍了,道: “这里应该是林奇的秘密产业,咱也给他留几个处理卫生的钱,走。” “得嘞。”张宗宝闻言,丢下一把碎银子,加起来不到二两。 回去路上,江兴有些担忧。 “老爷,李三儿虽然是死契奴,可林奇说得也对,会不会真有麻烦?” 张宗宝也担忧:“哥,不会出事儿?” 虽然那一刀可解气,但好像有后患。 “放心,林奇若真去了县衙击鼓告状,他就是个傻缺,会有人收拾他的。”萧凡不以为意地道。 …… 另一边,林奇叫醒了,那两个被打晕的打手。 一行五人,直奔县衙而去。 不过到了县衙,林奇没有击鼓,而是直接走到后堂。 都知道林奇与林锡的关系,倒也没有人敢阻拦。 “兄长!” 林奇见到林锡时,林锡一家人正在吃饭。 见是堂弟来了,林锡夫人忙起身道:“我去添双筷子。” 林锡见林奇来势汹汹,便示意夫人带着孩子离开。 等林锡走过来坐下时,桌上只剩林锡一人。 林锡推了一个杯子给他,将酒壶递给林奇,笑道:“怎么了,这气势汹汹的,在这兰台县境内还有人敢惹你不成?” 作为县尊,林锡是兰台县说一不二的人,兰台县的人也都知道林奇与林锡的关系。 谁惹林奇,那就是眼中没有县令大人,这不是找死吗? “大哥,还真有人敢!” 林奇倒了一杯,狠狠灌进嘴里,咬着牙呵道。 林锡瞥他一眼,林奇立刻熄了大半火,给兄长倒酒。 “谁?”林锡眯起眼,眉目之中,没有半点仁善之色。 以往林奇每次来,都是遇到一些不知好歹的人,他们意识不到县令有多大权力,才敢与林家作对。 尤其是林奇手中的生意,那都是林锡的,以前敢把主意打在他身上的人,都裹草席丢义庄了。 “萧凡!” 林奇冷呵:“就是这孙子!” “谁?”林锡用小指头,扣了扣耳朵眼儿。 “萧凡啊!” 林奇道:“他当着我的面,杀了我的人,您说他是不是找死!?是不是没把您放眼里?” 第五十二章 萧公子受惊了吗? “你说……萧公子,当着你的面儿,杀了你的人?” 这句话,林锡多少有点儿不信。 他是见过萧凡的,还深谈过一次,此人绝对天资聪颖,超脱凡俗。 这样一个做事滴水不漏的人,会犯这样的大罪? 于是,林锡疑惑道:“那你是怎么活着回来的?” 在他看来,萧凡这样的人,真要杀人也会计划周全,至少目击者会全被干掉才对。 不可能放过一个,还是林奇这个,有自己作为后台的人。 就更应该灭口了啊! 可林奇却活着回来了,这就更不合理了。 “大哥!” 林奇差点被呛死,放下酒杯,委屈地喊道:“我不应该活着回来吗?” “不,不是。” 林锡哂笑,两人是堂兄弟,不是寻常的幕后老板与法代的关系,亲密得很呢。 不然林锡也不会开这玩笑。 “那你什么意思?” 林奇哼道:“当心我告诉大伯父去!” 林锡突然觉得头疼,就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提起自家老父亲,林锡就觉得没辙,老了也很大脾气,还很护着家族里的小辈。 别看他林锡是个县令,惹到老父亲不快了,还会被他拿着竹鞭追得满院跑。 “你敢!”林锡瞪道。 林奇冷哼一声,这才作罢。 林锡咳道:“行,不开玩笑了,细说一下,到底事情如何……不许添油加醋。” “是……” 说完了,林奇诧异地看着兄长的脸,他没看到愤怒。 反而是看到了对自己的不满。 林锡冷冷看着,面前这个傻弟弟,哼道:“谁让你去偷萧公子的秘方的?!” 于是很是冷硬。 林奇愣了:“大哥,我还不是为了咱家的生意吗,他那生意太赚钱了,如果偷学到……等等,哥你叫萧凡什么?” 萧公子! 林奇突然想起来,大哥第一句话,好像也是说的萧公子? 林锡指了指面前的弟弟,咬牙憋气道:“你……你有没有伤到萧公子?” “啊?”林奇不可思议道,“大哥,你不问我伤没伤,问萧凡?” 谁才是你的亲堂弟弟呀! “林奇!” 林锡冷哼道:“我问你,萧公子有没有受惊?” “哥,受惊的是我!是你的好弟弟我!”林奇委屈至极,将手中的杯子狠狠摔了。 碰—— 瓷片飞散。 林锡反应迅速,一筷子头狠狠抽在了林奇脑袋上。 “哎哟!” 林奇捂住脑门儿,再拿开时,已经看到两条红杠杠。 这一下,林锡抽得可用力! “大哥!我一定会给大伯父告状的!” 林奇跳起来,远离林锡,他当然也不敢打回去,只能放狠话抬出老太爷。 林锡冷道:“你抬出太爷爷也没用!” “你该庆幸,没有伤到萧公子,不然连我都保不住你,你个有眼无珠的蠢货!” 说罢,林锡望着林奇的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 他还想敲一下的,可惜林奇年轻些,反应太快跑开了。 “大哥你说什么呢?” 林奇还没懂:“整个兰台县,哪有能让你都忌惮的人?” “那萧凡有什么特殊?我查过了,他以前卖身给青山牙行,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后台?” 林锡轻叹了口气。 “如今,兰台县里哪个有头有脸的人不知道,萧凡是齐王殿下的人!” “只有你个蠢货,被他们刻意排外,居然连这消息都不知道,还敢去偷齐王殿下的生意秘方?” “你有几个脑袋?!” 林锡将手中的筷子,隔空摔到林奇身上,骂道:“你想找死,别拉着咱们两家人一起!” 说着,狠狠地拍了桌子,有几个碗被震得掉下桌子摔碎。 “什,什么?” 林奇惊了:“齐,齐王?” 而后,见兄长面黑如炭,林奇连忙道:“大哥,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啊!” 说着,吓得直接跪下,哭道:“大哥救我,我不想死啊……” 习惯了在兰台县耀武扬威,林奇是最明白,当官的能有多大权力。 兄长林锡不过小小七品县令,就已经是兰台县说一不二的王! 从七品县令到亲王,隔了十几级呢,这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齐王若是发难,七品县令轻易可以撂倒! 甚至齐王都不必亲自出手,随便在京城里说几句话,有的是人愿意替他搞掉一个碍眼的县令。 “大哥,您得救我呀,咱们是亲堂兄弟啊,你不能看着我死啊!” 林奇跪着,哭得伤心绝望,像个卖身葬父的。 林锡冷冷看着堂弟,心中也是不忍,叹道:“罢了!” “为兄与萧公子,还有些交情,你回去准备一份厚礼,再拿我的名帖去萧宅告罪……他应该不会与你为难。” “啊?” 林奇止住哭泣,有些怀疑:“人家可是有齐王做后台,我这样得罪了他,还能活?” 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换做是他的话,只怕对方得满门灭尽。 “你当谁都如你这般狗仗人势,得势便猖狂吗?”林锡无语地冷啐了一句。 这世上人分很多种。 有人的靠山只是个县令,就敢在县里强买强卖,鱼肉乡里,甚至无恶不作。 而有的人,哪怕背靠亲王,也不会胡作非为,只是当作自保的筹码而已。 此两者,有绝对的差别。 “哥你骂我是狗……那你也是狗……”林奇嘟囔道。 “滚!”林锡想冲过去给他一嘴巴子,又止住了行动,吩咐道,“去萧宅的时候,顺便将萧公子叫来,说我请他喝酒游江。” …… “哥,哥你快出来看看!” “有人送来好多东西,摆不下了都!” “哥?” 屋里,萧凡正与玉有容琴瑟和鸣,眼看就要看对眼了,却被无端端吵醒。 玉有容埋怨了一个眼神,又很贤惠地小声道:“我去厨房看看晚饭。” “咳。” 萧凡在玉有容后面,走出屋子,远远看着院子里,已经堆满了礼箱。 “李青山送来的?”萧凡随口问。 正在院子里忙活的几人,都摇头。 “是林奇送来的。” “嘿嘿……” 张宗宝走过来,笑得十分邪恶,拐了拐萧凡的手臂,道: “不只是礼物,林奇还送来了好东西哟!” “好东西?” 不解,萧凡顺着张宗宝指着的方向看去,正是门口。 只见一队莺莺燕燕的姑娘,排着队从门外走进来,整齐地站在了院子里。 萧凡愣道:“谁点的外卖?” 转头道:“我不是说过了,不准在家里乱搞,怎么还叫这么多姑娘来!?” 这些姑娘里,甚至有熟面孔,萧凡一看就知道是春风楼的上等货。 “哈哈哈……” 一阵尴尬的笑声响起,林奇哈着腰走进来:“萧公子,这是在下的诚意,今日得罪了,特来请罪!” 请罪? 在场的人,包括春风楼的姑娘,都十分意外。 她们都知道,自家掌柜是县令的堂弟,春风楼实则就是县令林锡的产业。 可是,有县令做靠山的林掌柜,居然要给一个少年告罪,还付出这么大代价……将春风楼最漂亮的姑娘,全都拉过来了! 这是下了血本啊! “哥……” 张宗宝暗暗又拐了一下萧凡。 萧凡看过去,只看到一张意味深长的贱笑脸。 “哥,要不咱就……原谅他?”张宗宝挤眉弄眼,生怕萧凡看不出他的意思。 萧凡瞪了他一眼:“你不是才说要成亲吗,又搞这般为哪样?你若喜欢嫖,那就一辈子不要成亲好了!” “哥,你别生气,我就是开个玩笑嘛……”张宗宝连忙找补道。 而后,萧凡看向林奇,冷冷道:“既然你没得到秘方,那就算了,不过这些姑娘就带回去!” “别啊老爷……”江兴跑过来,学着张宗宝的模样,很是一番表情的哀求。 萧凡旋即感觉到了什么,回头一看,萧宅的男人,全都一个劲儿地看着自己。 面带哀求之色。 萧凡当即嗤道:“玛德,一群老色胚!” 第五十三章 白水河 不得不说,这个林奇虽然缺点脑子,但对形势看得清。 来请罪就请罪,还这么有诚意,居然还带着这么多美人。 除了萧凡,心中有些洁癖外,萧宅里的男人此刻都看呆了眼。 啧……那模样,那腿,那胸……啧啧! 春风楼生意红火,不是没有道理啊,起码林奇这个掌柜的审美还是在线的。 “萧公子,请恕在下冒犯之罪。”林奇严肃地拜道。 萧凡没扶他,只道:“看在林大人的面上,我也不会与你计较,此后别打我的主意就是了。” “不敢,绝不敢……”林奇以袖覆面,擦去额头汗渍。 在他的立场,是想不通的,怎么一个有亲王背景的人,居然如此好说话。 原本林奇想着,送这些礼物可能不够,大概率是会被敲一笔赔偿金的。 可是萧凡还没清点礼物,就已经宽恕了他,这让林奇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得势便猖狂的人,便觉得天底下的人,都是这样的。 “没你的事了,回去,告诉林县令,得空我请他喝酒。”萧凡甩了甩手。 林奇恭恭敬敬地点头,然后就招手要带人走,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回身道: “萧公子,我兄长说请公子去游江饮酒。” 游江? 还饮酒? 萧凡啧道:“今日?” “是。”林奇头点得很快。 萧凡:“知道了,晚些时候会去。” 林奇拱手赔笑着,倒退到大门口,才敢转身离去。 临走时,林奇回望萧宅,心叹:“不愧是能被齐王殿下青睐的人,这般气度与胸怀,实在是令人钦佩。” “吃饭了!” 林奇刚走,厨房那边,章巧就端着菜出来。 院子里,几个下人已经将桌椅摆好。 等菜上齐了,众人坐下后,萧凡便开口:“吃饭。” 得早些吃了,去陪县令游江呢。 至于为何不去蹭宴席,主要是萧凡觉得,外面还不如章巧和玉有容的手艺。 尤其是,在萧凡秘制了一些香料佐料后,家里的菜肴的味道连宫廷菜都比不上! “咦?” 见自己这一桌,空了一个凳子,章巧不知情就问:“少了一人……李三儿呢?他还在库房清点吗,叫他来吃饭呀!” “对哦,今天没见到李三。”王丫道。 秋蝶则是看向江兴几人,她隐约听到几人回来后,说起过一些东西。 但她不敢多嘴,只好默默咬着筷子吃饭。 “老爷?”林虎一边扒拉着,一边道,“李三儿不见了?他会不会逃了呀?” 奴仆逃走,是很常见的,每个府邸的使唤,都会有人逃。 可是众人不明白,萧宅有什么好逃的? “逃?”肖鹏摇头,“月钱这么高,老爷也不苛责咱,每顿还有米饭白粥,还能吃肉……宫中的奴才都没这待遇,傻子才逃呢!” “是啊……” 江兴摇头叹息:“江湖上或是那些世家,他们偷偷养的死士,也吃不上这些东西。” 看着自己桌上的饭菜,与老爷那桌上几乎无异,萧宅的下人都知道自己是幸福的。 别说月钱了,就这食宿待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养亲儿子呢! 换作任何一个主家,能给你吃饱饭,都算是讲良心的。 还米饭白粥? 还肉? 还能有那么高的月钱? 你怕是没睡醒,皇帝老儿的禁军,都远没这待遇! 也就是萧宅人少,若真有个千百人,老爷还敢开这待遇,那谁都会怀疑他想招兵买马准备造反了。 就这待遇,这年头儿有的是人愿意给你卖命! “李三儿……是不是出事了?”赵风听出江兴的一些意味深长,怀疑道。 孙成暗暗拐了他一下,赵风立刻会意,低头吃起来,不敢多说一句。 萧凡见状,放下碗筷。 “老爷……” 众人全都放下碗筷,玉有容与张宗宝,也如此。 这是规矩,这种场合一家之主的一举一动,下面的人都要有相应的反馈。 萧凡扫视众人,而后笑道:“李三儿走了,他嫌咱这儿不够好,想出去单干,从库房拿了些东西……” 至于李三儿的下场,萧凡没有多说,他拾起碗筷继续吃饭。 但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空气变得好像重了些。 另一桌的八人,面面相觑,都看向江兴。 江兴抬头,对几人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没多说一个字,但都明白了什么意思。 李三儿回不来了! 有几人端着碗的手,顿时颤了颤。 只有这时候,他们才能想起来,自己的身份。 好日子过多了,人是会忘本的,尤其是有萧凡这样好到太过分的主人。 “吃完饭,宗宝你带人去万福楼,把这几日的存货全部交付给丘掌柜。” 萧凡吃完了,吩咐道:“江兴,你随我走一趟。” “老爷,那妾身呢?”玉有容睁着一双卡姿兰大眼睛,扑闪扑闪。 …… 以玉有容的身份,按说不该冒险,让她跟随的。 但萧凡也考虑到,她现在已经换了身份,加上这段时日丰腴了些,不会让人一眼认出来。 何况这里不是京城。 总不能,一辈子让玉有容待在萧宅里,将一个女子的青春都封锁在阁楼之中,那与宠物有何异。 “老爷,我穿这个得体嘛,若林大人也带了家眷……” 马车上,萧凡笑呵呵看着她。 玉有容穿的是很贵的丝绸,倒也不是买的,是之前李青山送来的。 最好的布和丝绸,都留给玉有容,让她自己做衣裳。 那些一般的,就都交给章巧等人,叫几个姑娘得空给家里人都做身衣裳。 “老爷……” 萧凡笑道:“别把我叫老了,还是以往那般称呼。” 家里进来了下人后,一家人的称呼都变了。 从萧郎、郎君,变成了老爷。 从宗宝兄弟,变成了二爷。 萧凡有些不习惯,他觉得总是有些别扭,不只是年龄的问题。 “那可不成呢,”玉有容一本正经地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在家中必须这么称呼,下人才会对老爷尊敬。” 人是一种环境动物,随大流。 一群人里,有人起头对萧凡不够尊敬,那时间长了萧凡就真的不会被他们从心底里尊敬了。 玉有容觉得,她应该带好头。 “好,随你……家中的内务你说了算,你是主母。”萧凡无所谓地笑了笑。 “不过,在里屋,你可得称我萧郎……嘿嘿……” 说着,萧凡调戏似的,一指头挑起玉有容的下巴。 她的下颚线,真的极美,尤其是最近吃胖了些,更好看了。 从前太瘦,反而失去很多线条美。 “老爷,快住手呀,这不是在家里!”玉有容连忙挣脱,用双手遮住已经羞红的脸蛋儿。 她生怕萧凡兽性大发,这可是在马车上,外面有不少人的。 白日宣淫,可是一种有损此时公序良俗的事情,玉有容怎么也是不肯的。 当然了,在家里的话,如果下人们都不在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商量。 ………… 白水河畔。 白水镇,因此水得名,它是一条贯通京城与兰台县的河。 河面还算宽,深数尺到几丈不等,流经白水镇外的部分水流平缓。 这也就造成了,这里有许多船停靠,甚至因此衍生了许多产业。 比如码头,这里有力工的生存空间,大部分进出白水镇的物资都靠水路。 当然了,自古以来有码头的地方,当然就有……花船! 原本林锡是想着,带萧凡一起上花船。 不是有句话叫,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蹲过班房……才是真正有了交情吗。 扛枪咱没那功夫,班房就不必了,还是喝喝花酒。 哦,另说一句,春风楼就在这里的一艘大船上! 第五十四章 林锡:感谢我老弟送来的平步青云 “萧老弟,好久不见,哈哈!” 刚登上一艘船,林锡就走过来抱住萧凡:“让哥哥瞧瞧,啧啧,你都瘦啦!” “这几日忙坏了?” 林锡怼了怼萧凡胸口。 玉有容十分意外地看着这一幕。 这谁啊,这么自来熟。 除了张宗宝,玉有容不知道萧凡还有这样的好友。 萧凡无奈一笑,介绍道:“林大人,这位就是内子,有容,这位就是咱们兰台县的父母官,林县尊!” “见过林大人。”玉有容福身道。 林锡很有礼数,只看了玉有容一眼,便夸道:“老弟你真有福气,夫人这般姿容,实在是沉鱼落雁啊。” “林大人谬赞了。”玉有容连忙道谢。 林锡给萧凡使了个眼神。 男人都懂的那种。 你怎么带媳妇儿来了?你这样一搞,我安排的那些娱乐项目,还怎么进行? 萧凡故意道:“我家娘子在家待得烦闷,正巧林大人请我来游江,我便带她出来兜兜风,也见见世面。” “林大人,我不会碍事?”玉有容连忙解释道,“我是不是添麻烦了?” 纯洁的姑娘,怎么想得到,堂堂县令请自家郎君游玩,会玩儿些什么呢。 但萧凡早就猜到。 林锡请他游江,肯定就是白水河了,附近没别的江河可以游玩。 白水河上,什么产业最有名? 那还用说吗,这里妓院可不止一个春风楼,画舫花船也不止艘。 别看白水镇只是个小镇,白水河还是很有名的,不少京城来的人,都会在这里玩儿。 而且白水镇的有钱人也不少,这里简直是有钱人的天堂,只要没有风雨,每日河面上人都很多。 萧凡猜到,林锡想搞什么,所以带玉有容来,也是为了合理规避这些东西。 美人可以有,在边上看看就行,真上手,萧凡怕染病。 有玉有容跟着,林锡堂堂一个县令,自然不可能再搞那些声色犬马的项目。 若没有玉有容跟着,萧凡还不太好拒绝林锡的“美意”,毕竟他是个县令,还得在他手下混饭吃,得给面子。 “呃……不麻烦,瞧你这话说得,怎会麻烦呢……呵呵,我都准备好了,今日就……就这艘船,游玩白水河。” 林锡说得断断续续,他的计划全打乱了。 “有容,我与林大人有事情要谈,你就在此赏夜色。”萧凡道。 江兴会意,他来就是为了保护玉有容的。 “嗯。”玉有容乖巧点头,她意识到自己碍事了,有些过意不去。 林锡没带家眷,不过船上有人照看着玉有容,当然也不会有事。 萧凡与林锡,则是走进船舱。 舱内烛光通明,亮亮堂堂,围了一群姿色不错的美人。 有几个,萧凡下午还见过,就是春风楼的头牌姑娘们。 众所周知,头牌只是一个荣誉,不是特指某一个人。 众星捧月之中,有一桌酒菜,准备齐全,满桌只余下碗筷杯子的空地,其余都摆满了美食。 “你看看。” 林锡埋怨道:“老弟你是不是傻呀,我都叫你来这儿玩儿了,你还带你夫人做什么,你看看……我准备这么多好玩儿的,都玩儿不了了?” 萧凡笑着摇了摇头。 他是有些意外的,林锡的表现,令他感觉到了亲近。 不是那种目的性极强的,而是故意为了加深友谊,而展现出来的那种亲密感。 从一开始的拥抱开始,萧凡就知道,今日的林锡对自己的态度,更热烈了。 应该是自己的那些建议,给林锡带来了不少好处。 “坐,自家人别客气!”林锡大手一挥。 两人刚坐下,林锡就亲自倒酒,递一杯给萧凡。 又自己举杯,道:“这一杯,我先敬萧老弟!” 说着,一饮而尽。 萧凡故作惊慌:“大人,这如何使得?” “啧,你喝了就使得!”林锡笑着轻拍桌子。 萧凡无奈,也仰头一饮而尽。 “好!” 林锡又来倒酒,萧凡连忙抢过酒壶,苦笑:“林大人折煞我了,你既是父母官,又是长者,哪有你给我倒酒的礼数?” 说着,萧凡给二人都倒满了酒,才将酒壶放在一旁。 林锡拉住萧凡一只手,亲切道:“哪有什么大人?你若不嫌弃,今后咱们就以兄弟相称!” 一边说着,林锡拍了拍萧凡的手背。 萧凡哂笑:“林大人……林老哥?” “诶!对咯!”林锡高兴得很,拿起酒杯递给萧凡,碰了一下又喝了。 萧凡只好陪一杯。 “好了好了,再不说正事,我得醉了。”萧凡笑道。 林锡啧着笑道:“啧,老弟啊,你给哥哥出的好谋策!” “我给京城上了折子,日前已经得到回复,减免赋税的事儿,可以商量!” 林锡笑道:“户部那边不给钱,但我说咱自己筹钱,上面也允许我随便扩城……只是不能占良田。” 萧凡知道,林锡怎么这么高兴了。 上次交谈之后,萧凡就知道,这大概率是能成的。 国策之下,一切都要让路,这在任何时代都是相通的。 如今国内少人,要增添人口,为此付出一些代价,上面也是会支持的。 何况,现在兰台县还没开口要钱呢。 “老弟,你不知道,我按你说的写了折子,给我的回复中……嘿嘿,内阁、户部,都夸赞我了!” “是吗?”萧凡高兴道,“那可值得庆贺一番,老哥你这七品县令该升升了!” 林锡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得意道:“我还听京城的朋友说,我的折子在朝堂上被讨论过,陛下都说如果能有成效,可以让各方效仿……” “那更得喝一杯啦!” 萧凡道:“老哥你在陛下那里都挂了名了,只要这件事情成了,不需要三两年必然是平步青云呐!” 林锡点着头,眼中泪花闪烁,与萧凡连喝了三杯! 而后真情流露道:“哥哥我在这县令职上,都呆了十多年了,我可算是要熬出头了呀!” 萧凡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了他几句。 “老哥,你要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这小老弟哦?”萧凡故意逗他。 林锡正色:“老弟你放心,我一向恩怨分明,这回你帮我大忙,我一定念你的好!” “不过老弟你有齐王殿下在,还能比我混得差吗?说不定啊,日后哥哥还要靠你提携呢!” “苟富贵,勿相忘,哈哈。”萧凡笑道。 林锡闻言,大为赞同:“说得好,苟富贵,勿相忘!” 又是一杯酒下肚。 两人酒量都不错,萧凡天生的,林锡则是当官多年早就练出来了。 这几杯酒,算不得烈。 “老哥,你叫我来,只是说这个吗?”萧凡问道。 上岸时,萧凡就发现,码头上不少商人的船聚集了,今晚很多有钱人都来了。 比平时热闹十倍。 林锡嘿嘿一笑:“老弟慧眼,我就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今晚,我叫来了白水镇的所有商人,还有那些有意在白水镇投资的商人……就是为了募集资金,扩城的事情你可得帮我做下去!” 萧凡点点头:“我今日带来了一些银两,都在我夫人手里,肯定支持。” “不是让你投资!” 林锡瞪道:“我还能少了你的好处?我是让你帮我出谋划策,怎么才能让那些人多投钱,最好让衙门也有点儿营收,到时候我交上去的折子才好看呐!” 哦…… 指着这空手套白狼呢? 萧凡笑了,他这法子就是这意思,不过林锡很上道了。不投钱,也可以分到好处,确实有诚意。 萧凡却道:“不可,我还是得投钱,咱们走正规程序,不然将来有人以此攻击老哥,说你中饱私囊怎么办?” “这……” 林锡大为感动:“想不到,老弟你这般为我考虑,真是相见恨晚呐!” 第五十五章 预算太大,丢下河去 萧凡还是决定,要投资。 不仅要投资,还要多投资。 “您都叫来了哪些商人?”萧凡问道。 “自然是有青山牙行的李青山,林奇也要来,还有几个京城里有势力的朋友。” 林锡小声道:“这些人,都有来头,都得分一杯羹,否则事情难做。” 随后他告诉萧凡原因。 这些嗅觉灵敏的商人,有些是自己找上门的,他们有的与工部有合作关系;也有直接做建材生意的;又或者是粮食商人。 要扩城,不是一两个月就做得完的,需要漫长的时间以及长期稳定的投资。 这一点,仅凭白水镇的有钱人,是难以撑起来的。 林锡也算老道,他也担心会否出现问题,不好全找本地人。如果出了事,得罪了本地人,将来他这个县令就不好做工作了。 外地人,无根无基,自愿来投资……万一亏损了,你也怪不得我? “林老哥打算,要将白水镇扩多大?”萧凡道。 林锡:“我已经将消息散了出去,坊间已经开始传起来,听到可以得到田土和新房,许多人都愿意多生几个哩!” “这可是国政,如果老哥我真做成了,一定能升上去!” 萧凡点头:“我是问,要把场子铺多大?” “先扩半城!” 闻言,萧凡嘴角一抽。 半个白水镇?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的老哥,你是不是飘了? “老哥,你知道这要花多少钱吗?”萧凡压住心中的无语,哂笑道。 林锡摇头:“我正要找你老弟估算一二,衙门的人没这本事估算出大致,总不能干几个月就募集一次资金……那样真就像是坑人的了。” 萧凡缓缓道:“哪怕可以省去大部分人工成本,可是建材、粮食、植株、地基、排水沟渠……这些都是不可能省的。” “哪怕就只建造县衙外最大的那条街,也需要近两千两!” “半座白水镇的规模,少了五万两做不到。” “什么?”林锡瞪大了眼珠子。 他苦笑:“白水镇的年税,都不到这个数啊!” 萧凡呵呵道:“这还是少的,许多细节和材料浪费算上,花个十万八万两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主理此事的官吏,还想揣兜里点儿,二十万两也不够!” 二十万两? 林锡比出俩手指头,看了看,而后哼道:“谁敢伸手,我砍了他!” 对此,萧凡却不乐观。 就算林锡自己不伸手,他也挡不住下面的人。 一个工程,除了官府的监管外,还有许多管理工人、材料以及后勤的小吏,这些小鬼才难缠。 叫他们不贪,那简直是让太阳从西边出来。 就算派遣再正直的人去做管理,也还是管不了的,最多只能说少贪些。 “那就先别玩儿这么大……” “先搞个十条街……”林锡苦涩一笑。 户部不给钱,工部不给匠人,一切都得靠兰台县的力量去做,成本全部由本地官府承担。 这种事情,林锡没经历过,以前上面拨款都是可劲儿造的。 “十条街,也得几万两……还是先看看,今晚能募集多少资金,再做打算。”萧凡摇了摇头。 “好。” 林锡道:“咱先吃,吃了饭就去见那些商户,看他们能出几个钱!” “老哥你慢慢吃,我来时已经吃过了,上去陪陪我娘子。” “那老哥就怠慢了,我还没吃晚饭呢!” …… 走出船舱,江上清风迎面而来,吹得萧凡的头发缭乱了几分。 他长出了口气,船舱里全是女子的脂粉香气,闻起来像是进了一个花圃。 饶是萧凡没有花粉过敏,也会觉得难以呼吸,物极必反,里面的香味已经很难闻了。 “萧郎!” 正展开双臂,感受风声,萧凡听到玉有容欣喜又急促的声音。 于是转头看去,玉有容身边,不知何时有了几个年轻人。 江兴站在一旁,被几个大汉挤在角落,想抽棍又犹豫着,正无奈。 见萧凡上来了,江兴连忙道:“老爷,要不要动手?” 他此前不动手,是怕打出事儿来,影响了老爷的正事。 左右玉有容也还没吃亏,江兴也就忍着了。 “萧郎,是他们非要凑过来的!”玉有容很担心,会被萧凡误会,是她自己招蜂引蝶。 萧凡眯起眼,看着江兴冷道:“人家都欺负到跟前儿了,你还犹豫什么?” “老爷?”江兴从背后,抽出短棍。 “都给我丢下去。”萧凡走过去,同时说道。 “哟呵?”那几个年轻人,语气玩味地看着萧凡主仆,一人不屑道,“你个少年,知不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人多!呵呵……” 玉有容则是突然一个加速,冲到了萧凡身边,被萧凡拉到背后。 “对不起,他们冲着我来的。”玉有容有些愧疚,觉得自己惹了麻烦。 其实玉有容知道,她是很美的,所以出门前已经用东西遮过脸了,看起来已经不是一等的美人了。 可是她没想到,还是被这些商户的公子哥缠上了。 萧凡哂笑,安慰道:“傻孩子,是他们贪图美色,与你何干?” “要不算了,左右我也没吃亏,他们只是调戏了几句,没碰着我。”玉有容担心萧凡惹出事情来。 这里毕竟是林锡的官船,能来的都是有背景的人,玉有容不想萧凡因为自己得罪了这些人。 “你在说什么呢,你若吃了亏,他们就不是掉河里那么简单了。”萧凡淡淡道。 “啊……” “你来真的?” “大胆!你可知道,家父是……” “你,你别过来,啊啊!” 甲板上,一阵喧闹后,很快平静。 “有人落水啦,快救人!”各处船只上,都有人叫喊起来。 “啪啪。”江兴将短棍插到背后的腰带间,抱着双臂得意地向萧凡,炫耀自己的武力与战绩。 “老爷,十两不亏?”江兴调侃道。 萧凡点头:“再给你加五两,以后月钱十五两!” “这么好呢?!”江兴大喜。 他本来以为自己不是个喜欢钱的人,这段时间以来他发现自己曾经错误认知了自己。 原来,只是从前的东家,给得太少了而已! “大胆刁民,你竟敢将我等都丢下河!” 船下水面上,七八个脑袋浮着,都是刚被江兴三下五除二,就丢了下去的公子哥与他们的护卫。 一个个很是不服气。 萧凡低头道:“我救了尔等,尔等可知,按大夏律令,调戏良家女子该当何罪的?” “你放屁!” “什么调戏,老子就是说几句话,想与这姑娘交个朋友!” “大夏律令归你管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狗东西,你是谁家商户的?只要你敢开口,老子叫你家破人亡!” 水下那些人,更加跳脚,周围的小舟已经围了上去,很快将几人都捞了起来。 “林大人是我伯父,你死定了你!”一个长得略有几分像林奇的男子,站在小船上跺脚,指着萧凡。 “哦?” 萧凡眯起眼:“你爹是林奇?” “是又怎么样?你怕了?” “你若怕了,将那美人献上,再给我磕头认错,老子就饶了你狗命!” 看着那狗仗人势的年轻人,萧凡嘴角撅起。 江兴也是暗笑,林奇下午刚去萧宅请罪,他的儿子又惹了老爷……林锡真是命苦哦,摊上这么一家子人。 “爹?”林江看着远处,春风楼的船开了过来,站在船头上的是一脸铁青的亲爹。 林奇来了。 他看到这边的动静时,瞄到了自家倒霉孩子,也在其中。 原本没当回事,可是当林奇看见萧凡与江兴时,他如遭雷击。 不需要问,林奇就知道,必然是因为对面船上那名美人。 “爹,你看看啊,这刁民胆子太大了!他竟敢将我们都丢下来,差点我就淹死了爹,您可一定要替我出口气,我要……” “你给我闭嘴!”林奇听不下去了,立马咬着牙呵斥,“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色胆包天,你当老子没看到吗?” 说着,林奇对身边的一个护卫道:“你去,给我打断这小子的腿!” 第五十六章 林锡:我是为民做主的父母官! “啊?” “这是?” 不仅那护卫懵了,周围船上围观的人,都懵了。 这还是林奇吗? 这还是那个,仗着自己是县令堂弟,就纵容家人在兰台县内胡作非为的林掌柜吗? 我听见了什么? 林奇居然因为自己儿子,调戏了一个良家妇女,就让人把儿子的腿打断? 不是,那你以前怎么还纵容他强抢民女呢? 这会儿,怎么突然善心爆发了啊,难道你其实是个好人不成? 众人都不傻。 顿时都明白了,林江这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呀! “哟?” 不少人期待起来。 能见到这父子俩吃瘪,可是千载难逢呀,这波不得赶紧围观? “叫人把船开近些,别太明显就行……” “凑近点儿……” 周围几艘大船,都靠拢过来,像是被水流冲的那般自然。 “老,老爷?” 春风楼船上,那护卫一脸呆愣:“真要打断少爷的腿?” “你还愣着干什么?!” 林奇生怕动作慢了,让萧凡出手的话,儿子只怕都活不了。 赶紧道:“老子叫你打断他的腿,你不去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是!” 听到这话,知道不是试探或开玩笑,那护卫当即一跃,就落到了林江所在的小舟上。 然后左右看了看,抡起小舟的船桨,抻道:“少爷,是老爷的命令,小的不敢不从啊,请少爷担待!” “别!”林江见他抡起来了,竟是要来真的,当即怒瞪,“你敢!?” “给老子打!”林奇在船上,居高临下地指道,“快点儿!” “是!” 听到林奇的再三命令,那护卫也不忸怩,当即抡起船桨就照着林江的腿狠狠拍去! “你大爷!” 林江不敢不信了,情急之下立刻跳到河里,躲开了这一击。 那护卫顿了顿,抬头看向林奇:“老爷,打不着少爷了……” “那就给他拉起来,按着打!”林奇恨得龇牙。 老子才安抚好的爷,你就马不停蹄去招惹,自作孽不可活! 林奇的举动,引得周围人极其不解。 但他们已经有所猜测。 “林大人船上的那少年是谁啊?” “竟敢将这么多人丢下来。” “能让林奇忌惮的角色,难道是坊间流传的那个萧公子?” “谁啊?”有京城人问道。 当地人小声道:“听说是齐王殿下的亲信!” “嚯……难怪敢如此嚣张……” 话传得很快,各艘船上,很快将“亲信”二字,都传成“亲戚”了。 尤其刚好,听到那少年也姓萧,这可是国姓啊。 人的思维是活跃的,尤其是江湖老手,这些人联想能力很强。 “该不会是皇亲国戚?” “谁知道呢,或许是皇族的支脉,没落的。” “那可真说不准,这里可是京城附近。” “这下有意思了,那些被丢下河的公子少爷,要吃大亏了!” …… 官船上,萧凡站在船边栏杆,观察着这一幕。 他笑着看着,渐渐靠近的林奇,没有说话。 林奇的应对,很给他面子,也确实很慌,萧凡也看出来了,他是真怕自己动怒啊。 为了给足萧凡面子,让他消火有台阶下,这都要打断林江的腿了。 可真是姿态够低。 既然人家这么给面子,那咱也不好太咄咄逼人不是,人在江湖混,凡事留一线,这是要考的重点。 “行了。” 看着下面,林奇的护卫已经开始游泳追逐起林江,一场闹剧十分惹人发笑。 萧凡终于是出面,面色冷淡地瞥了林奇一眼,哼道:“算了。” 听到这话,林奇抬头,赔笑拱手:“多谢萧公子海涵,在下一定好好教导犬子,绝不会再有此类事情发生!” “那就最好。”萧凡摇头叹了一声。 “咚咚咚……” 在船舱吃饭的林锡,终于是上了甲板,连忙道:“发生什么事了,如此吵闹?” “林大人!” “见过林县令……” 周围的人见到林锡,皆是拱手拜了一下,本地父母官的面子,是必须给的。 “大人……”官船上,有人贴过去,给林锡说明了缘由。 这些人倒是眼力见不错,一直没去船舱禀告,林锡出来了才告诉他事情。 作为父母官,当众之下,林锡既然都出船舱了,那他肯定得主持公道啊。这时候,再告诉林锡实情,就无碍了。 “真是胆大包天!” 林锡怒斥:“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民女,本官作为兰台县的县令,绝容不下此类腌臜之事!来人!” “在!”县衙的捕快,不知从哪儿跳出来几个人,手持水火棍。 指着下面,被小船救起来的那些公子哥,林锡哼道:“全部拿下,就地杖责二十,叫家人领回去好生管教!若再有下次,直接下狱!” “啊?”那几人顿时如丧考妣。 二十棍可不是轻松挨的,屁股绝对开花。 “大人恕罪啊!”有人当即求饶。 林江更是瞪大眼睛,他生怕林锡不知道自己也参与了,才如此痛下杀手。 “大伯,我……我也在,我林江啊……” 林锡充耳不闻,冷哼:“官宦子弟,更该罪加一等,给他三十棍!” “是!”县衙的捕快们,当即行动起来,跳下去捉拿那几人。 面对衙门的缉拿,没人敢反抗,所有人当即束手。 林奇望着大哥,也没说半个不字,甚至觉得干得好! 他林奇一介白丁,能给的面子有限,林锡是县令,他表态严惩那么事情就结束了。 林江最多挨一顿打,不会被后续报复了,萧凡的气也该消个彻底了。 “萧家娘子,你看本官处置得,是否让你出了恶气?”林锡下令后,看向萧凡身边的玉有容,笑呵呵地道。 玉有容瞧了一眼自家男人,发现萧凡鼓励她应答,于是道: “林大人作为父母官,自然处置恰当,民妇感激大人主持公道!” “呵呵,本职罢了,你们小两口受惊了……”林锡笑着,又宽慰了几句。 这一幕,令本来就联想颇多的众人,对萧凡的身份更好奇了。 “大人,人都抓了?”一捕快隔开喊道,语气有些深意。 抓了,要不要打? 现在打,还是带回去打? 真在这儿打的话,可不能藏力气,您的好大侄儿这一顿得挨瓷实! 带回去的话,就可以只伤皮不伤肉…… “没听见本官的话吗?” 林锡冷道:“就地责罚,狠狠地打!” “是……” “哎哟!” 那些捕快倒也行动力强,立刻就开打。 挨打的那几人,没想到真的会挨打。 方才还与萧凡嘴硬,说自己来历的那几人,一个个都沉默了。 林锡可是知道他们来历的! 可是为了安抚那萧凡,还是义无反顾地揍他们,这说明萧凡来历大得吓人,至少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所以他们沉默了,没有再作死地放狠话。 他们只是好色,不是傻。 若能只挨一顿打,就免去后患,他们巴不得挨狠一些! “呵。” 萧凡见状,拱手赞道:“林大人不愧是本地父母官,草民佩服!” 林锡摆手,故意用高不高低不低的声音道:“嗨,萧老弟你就别调侃老哥了,在老哥船上还闹出这种事儿,我这脸上可真是火辣地疼!” “还好老弟你不计较,老哥才该佩服你的胸襟呢!” “这话就见外了,都是一家人,小孩子不懂事教训一下就是了,没必要太当回事。”萧凡也装了起来。 林锡:“那怎么行,国有国法,让他挨顿揍也好,免得将来招惹更不得了的人。” “哈哈……” 说了几句后,林锡突然正经起来:“差点儿忘了,扩城的事,一会儿在青山牙行的船上商议,老弟你可得帮我出谋划策。” “唉……谁让你是我哥呢,敢不尽力?”萧凡拱手一笑。 而听到这些的周围众人,心中已经掀起巨浪! 第五十七章 京城来的暗卫 船舱里。 在林锡十分坚持的邀请下,萧凡夫妇进了船舱。 “弟媳妇,今天是我那傻侄子有眼无珠,老哥哥亲自给你赔罪!” 说着,林锡举起酒杯,敬了一下便一饮而尽。 “林大人,这不好。”玉有容不知所措,只能看着萧凡。 萧凡:“还愣着作甚,林大人敬酒你还不喝?” “哦……”玉有容连忙一饮而尽,小脸一下通红。 她能喝,但每次一喝酒,脸就会红。 萧凡也很喜欢这一点,经常骗玉有容把酒当成水喝,就为了看看她的一抹羞涩。 “臭小子,过来,敬你婶婶一杯赔罪!” 林锡看向角落,船舱内林奇父子,也被叫了进来。 在林锡看来,这件事情还没了,道歉是不能少的。 姿态要做足,才没有后患。 “婶婶?”玉有容惊愕,指着自己,一时无语。 我何时超级加辈了? 萧凡也愣了一下,旋即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江犹豫不前,其父林奇在后面踹他一下,才将其推到桌边。 在林锡的一个冷厉眼神下,林江颤着手捧起一杯酒,快哭了:“婶婶恕罪,小侄儿多有得罪……” 林江很羞耻,他看得出来,玉有容还没他年龄大呢。 居然要他喊玉有容婶婶! 这简直是,感觉给人当了儿子一样。 “呵呵,”林锡笑看着萧凡夫妇俩,啧道,“当然是婶婶了!萧老弟与我兄弟相称,弟媳妇你当然就是这臭小子的婶婶了!” 这话,说得十分有道理。 玉有容无法反驳,只觉得莫名其妙高了一辈,这不值得高兴,因为听起来就像是平白老了二十岁一样。 难受。 但确实有面子。 “人家都给你敬酒了,表个态。”萧凡轻声提醒玉有容。 “哦!” 玉有容道:“无碍,那个没事,你下次注意就是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因为太无语了。 对于林江,玉有容自然是恼的,但人家已经道歉到这个姿态了,在心里再反感此人,此时也得大度一些。 人在世间生存,许多时候都不得不违背本心。 不过一昧遵从本心好恶,也不一定是好事,会让自己失去很多利益,甚至是树敌。 眼前这样就很好。 林锡话语间,将玉有容升高一辈,林江就成了一个小辈。 小辈嘛,无知任性一些可以理解,做长辈的真与小辈计较,那就失去了风度。 只要这个小辈的家长,代替他认罪认罚,并且表示严厉教育……那这本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当然了,前提是这个无知小辈,没有造成什么既定事实的严重后果。 “林奇你看,我就说我弟媳妇与我老弟一样,心宽似海嘛,你还怕她不饶你?哈哈,来来来,方才弟媳妇你受惊了,我们兄弟俩陪你们夫妇喝两杯!”、 不愧是县令,长袖善舞是基本,林奇几句话,化解了尴尬。 又让林奇也加入进来,与萧凡夫妇趁机结实,倒也是弄拙成巧。 “正好有些渴了,那就喝两杯。”萧凡赞同道。 这顿酒得喝了,不只是喝酒,还是人家的赔罪酒。 “不过林老哥,咱别耽误了,稍后的募集款项。”萧凡提醒道。 林锡摆手:“别担心,人还没到齐,等人到齐了李青山会来请咱的。” “那我就放心了,来,喝!” 看着火热畅聊起来的四人,林江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船里,应该在船底。 他想逃,可目标太明显,林锡与林奇时不时就骂他一句,他存在感太强走不掉。 可留在这里,林江浑身不舒服。 “爹,大伯,我能走……吗?” “走,往哪儿走?”林奇大骂,“想去哪儿勾搭小姑娘?还是调戏良家妇女?” “他敢!?” 林锡接话,佯怒道:“三条腿都给他打断!” 三条腿? 玉有容疑惑了两息,突然像是懂了的表情,而后脸色更红了。 …… 官船里,正聊得火热时,河边一艘小舟上,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盯着官船船舱里窗栏纸上映照出的人影。 “他倒是吃得香,咱哥俩在这儿喂蚊子。”高个子羡慕道。 “别埋怨了,陛下交代任务这么久了,咱还没摸清这萧凡是个何等样人,这是最后的机会了!”矮个子沉稳些。 自从皇帝陛下,对一个叫做萧凡的白水镇少年感兴趣后,东夏国在京城附近的谍探都活动了起来。 他们很快得到了萧凡的基本资料,与他近期所为。 可萧凡是个什么样的人,需要去接近感受,才敢下判断。 可是好死不死,萧凡这货不出门,不参加任何娱乐活动,整日就是萧宅——青山牙行——万福楼——县衙。 四点一线。 这年头,没见过这么宅的男人,简直就像个闺中女子。 高个子哼道:“这也不能怪咱们,谁让他不出门呢……据说此人很聪明,咱们无故靠近萧宅,会被他怀疑上的,咱们不能暴露身份呐。” “啪!”说着,高个子一巴掌呼矮个子脸上。 矮个子大怒,抬手就要反打。 高个子连忙解释,伸出手:“你看,你脸上有蚊子,我给你打蚊子哩!” “啪!”矮个子反手一嘴巴子,扇在高个子脸上,“老子要你帮我打?” 高个子委屈巴巴。 打完后,矮个子舒畅不少,哼道:“只方才见那萧凡,在船上所行种种,可看出此人不简单。” “我们要搞清楚,他接近齐王殿下,到底是否暗藏居心,陛下一定会问……你在干什么?” 矮个子转头,见高个子居然没听,顿时又恼。 那高个子挖着鼻孔,弹飞指尖的一粒鼻屎,很享受地蹲下来用河水洗手。 “你大爷的!” 矮个子深吸一口气,他感觉有什么东西飞到脸上,拿下来借着船上灯笼的光看清。 是鼻屎。 于是一脚,将高个子踹进了河里。 “你干嘛?”高个子猝不及防,挨了一下又喝几口水,扑腾着龇牙,“哎哟!” “咱俩可是搭档,你要谋害我啊!?”高个子怒斥。 矮个子冷道:“再恶心老子,我弄死你!” “你……”高个子在水里指着矮个子,却愤然一哼,“算了,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其实就是打不过。 他们都是皇帝的暗探,组成一队执行任务,但在这一队里他永远被矮个子吃定。 就因为打不过。 郁闷着,高个子划了几下,突然意识到什么,双臂在水里迅速扑腾: “卧槽,我忘了我不会浮水!” “啊噜噜……”脑袋立刻在水里沉浮,很快就要沉下去的感觉。 矮个子冷瞥他一眼:“别演了。” “显眼包,别演了,若是引起旁人注意,咱们就没法执行任务了。” “你还演?” 矮个子不耐烦了,可定睛一看,高个子真的沉下去了,只剩俩手指头还在水面上抽搐。 然后,连手指头都沉下去了。 “你小子不会浮水?”矮个子震惊! 他不及多想,连忙脱了靴子,将外衫丢开,一个猛子扎下水去。 很快就将高个子捞上船。 “呼……得救了!”高个子吓僵了,庆幸不已。 矮个子站在一旁换衣服,一脸无语地瞥着还在躺尸的高个子: “你他娘地连浮水都不会,是怎么进暗卫的?” 作为皇帝的谍探,暗卫机构的人,必须都是千挑万选。 要么是军队里的千人斩万人敌;要么是江湖上的武林高手;又或者是皇家自幼豢养的能人……他们都必须精通所有常见生活技能。 啥也不会,怎么做谍探,怎么执行任务? 浮水,这是再基本不过的,必须会的技能。 否则是不可能进暗卫的。 “我……” 高个子惭愧又尴尬:“我家里……颇有家资……” 矮个子无语到冷笑:“呵!” “我算是明白了,我就说呢,暗卫里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废物的人!” “……我只是不会浮水而已,哪里弱了?!”高个子也不快,恼道。 矮个子:“我听春风楼的老鸨说,最近有个京城口音的,出手阔绰的公子,是个银样镴枪头。” “……别说了……” 第五十八章 商户聚集,青山宝船 热闹的场合,少不了美酒与美人。 兰台县的第一次集资,在青山牙行的大船上展开。 青山牙行的宝船,颇有战舰的风采。 后来萧凡才知道,这就是废弃的战船,被拿掉了所有军械后,空壳卖给了青山牙行。 此事,自然是户部的冯圭牵线,这艘大船还不到报废年限呢。 青山牙行花费不少,买下一艘空船,不只是为了面子,这算是与朝廷牵上线了。 众所周知,许多军械年限到了,就会从一线退下来,换新。 那么换下来的军械,摧毁了太浪费,最好是回收再转手出去。 有高层背景的商人,这时候就可以出手,用一个高价买了。 有时候,旧东西还能卖出全新的价钱! 如此操作其实是等于,多了一个护身符,这么懂事儿的商人,朝廷自然不会刻意为难了,今后做事都会容易很多。 而青山牙行在朝廷手里买的退役军械,远不止一艘宝船。 李青山说起此事时,有些得意骄傲。 宝船上,船舱内。 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捕快,与兰台县的县兵。 整个兰台县,最有牌面的商人,今日都被请来,也没有人不来。 宝船内部还算大,船舱内改造过,完全就是一个巨大的会客堂。 就算坐了几十人,也丝毫没觉得有半点拥挤。 “让我们有请林大人主持!”李青山开场白说完后,便将主导权交给了林锡。 林锡坐在萧凡身边,居于正中。 他一开口,就没人敢开小差: “感谢诸公,百忙之中来赴会,林某感激不尽!” “林大人说哪里话……” “林大人不必拘礼,我等理应为本县出一份力!” “就是。” 众人一言一语,立刻就附和了起来。 在这兰台县的一亩三分地上,想要混得好,在县令面前有个好印象极为重要。 他们可不是来支持朝廷的,是来支持林锡的。 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 “多谢,多谢……都是诸位给面子,在下作为一县父母官……” 一顿慷慨激昂的说辞,很快呈现出来效果。 不少人眼眶红了起来,好像真的被林锡一番言论就感动了。 “林大人说得好,我愿出三千两!” “我五千两!” “出得多,挣得多,还能帮林大人完成朝廷的任务……我出七千两!” “我……” 还没到募集资金的流程,一个个就已经争先恐后地,想在林锡面前表现一下了。 演技很到位。 饶是萧凡看过无数种表演方式,他也觉得这些人演得真好,他就快信是真的了。 如果不是知道,这些人的底细的话。 对面第一排中间那个,喊出价七千两的,是兰台县有名的粮商,今年灾情期间提高了八倍粮价。 比李青山还混蛋。 第一排左边那个,出五千两的,则是兰台县有名的帮派首脑,靠催债、抢地盘、刺杀、绑票……为生。 还有那个…… 反正面前这一堆里,萧凡原本的记忆中,就不记得有一个是好东西! 全特么得挨雷劈。 想到这里,萧凡挪了挪,想离这些人稍远点儿。 别波及我。 倒是有几个不认识的,看起来还算面善。 万福楼的丘故没来,萧凡在人群中,没有找到他,十分意外。 此事,萧凡与丘故说过,他应该会参与才是。 很快,等林锡完成了讲话,萧凡小声问道:“没通知万福楼的丘掌柜?” 林锡道:“知会过了,丘掌柜他不来。” “啊?”萧凡惊愕,这么好的机会,丘故会放弃? 谁料,林锡又道:“丘掌柜说了,不管募集多少资金,这个项目后续缺多少钱他来补。” “嘶!” 萧凡诧异又震惊,这个丘故还真是胆大,居然敢兜底! 万福楼这么有钱吗? 丘故一个分楼掌柜,他有这么大的权力? “丘掌柜确实有格局。”萧凡想到,肥皂的分成,丘故居然只要了三成。 这简直就是大善人啊! “嗯……丘掌柜的确大气,不过哥哥我觉得,今夜只怕会募集到不少钱,或许不需要丘掌柜补了也不一定。”林锡很高兴。 这些商人很识趣,很给他面子,都表示愿意出巨款。 那么扩城的事情,就好说了。 一旦这件事情做好了,后续的项目就更简单,一想到能完成指标晋升,林锡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老哥别糊涂呀,就算资金充足了,也得让丘掌柜参与啊。”萧凡提醒道。 林锡了然一笑:“这我还能不晓得?老弟放心,丘掌柜如此大气,我能让他伤心吃亏吗?”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来有往。 丘故都愿意兜底了,这可是天大的人情,若是这次不让丘故赚一笔,林锡自己都觉得不妥! 要做好事情,可不是全凭他林锡这七品县令的官衔,以及衙门那几个捕快府兵的。 否则,下次再有此类事件,就没有人愿意出力了呀。 “那几个京城来的,怎么老盯着我看?”萧凡小声道。 林锡侧目,看过去,只看到一高一矮两个身形。 他们装扮过,看起来很有商贾的气质,但总觉得有点儿莫名违和。 而他们身上的京城风服饰,告诉了所有人他们的身份。 “啧,这两人面生得很啊?”林锡也觉得意外,他没见到过这俩人,应该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商人。 “应该不是什么大户,不过也得尊重一些,好歹也是来替咱们出钱的。” 林锡告诉萧凡,至少目前,要将这些人维持好,给个笑脸。 萧凡自然明白道理,他也不是那么市侩的人,不会因为那两人不是大户,就小瞧轻视了对方。 既然眼神交流了,那就传达一下善意。 于是,萧凡对二人,投去自以为十分友善的目光。 “嘶!” 一高一矮的两人,顿时一个激灵,嘴皮没动小声交流起来。 “他发现我们了!” “蠢货,我们隔这么近,很难不被他发现。” “那怎么办,我总觉得他的笑意味深长。” “别怕,他就算猜到我们的身份,也不会揭穿,此人好像知道我们在关注他。” “一会儿要给钱了,你带钱了吗?”高个子突然问道。 “什么?” 矮个子瞪道:“不是让你带银票了吗?” “银票在那身衣服上,你给我推下水,我换衣服忘了……”高个子龇牙。 矮个子:“……” 第五十九章 大道至简,西域秘药 商户们的交流,很快终止于,林锡的一句: “现在请各位报出,愿意提前支付的价款,后续项目契约将在交付价款后,于县衙正堂签署……” 一句话,来真的了,愿意给多少钱说个痛快话! “八千两!” “我五千!” “小人生意不大,只能拿出三千两。” “……” 一通报数,算是应承下来。 萧凡略一计算,也是惊讶。 居然已经超过了五万两! 谁说京城人傻钱多的? 兰台县周围的商人,也有钱呐! 真特么舍得啊,项目还没开始,就愿意投这么多钱,这些商人真是没感受过社会的黑暗的。 如果这时候,玩儿一手烂尾的话,这些个商人得拖破产多少啊? 萧凡不知道,他也不会这么干,只是心中恶趣味一下。 林锡也算了个粗略,对萧凡小声笑道:“萧老弟,真的能成!” “有搞头!”林锡啧笑,开心得像个一百五十斤的孩子。 不过林锡突然看到,角落的两个京城来的朋友,没有出价。 他便努嘴,示意了一下李青山。 李青山看向两人,走过去问道:“二位不知愿出多少?” “呃……” 高个子不知所措,尴尬得要死。 矮个子故作遗憾道:“我兄弟二人来得急,忘了带现银……” 李青山了然一笑:“不打紧,今日只是问个意向,商量好了价款,来日再去衙门办理。” “哦……” 你早说啊,不是今天给钱啊! 老子尴尬得,差点找个地缝钻下去了! “那,那我二人出一千两。”矮个子犹豫道,咬着牙肉疼。 这钱可是活动经费,报销可难,回去不知道得拖多久! “一千两?”李青山皱起眉头,觉得这两人是来寻开心的。 再怎么也不至于,就这个数。 但李青山也是老江湖,当然不会招惹陌生人,笑道:“多少是个心意,不过出得多回报就大,二位不考虑考虑?” “不必……我二人京城生意太大,现银不敢乱花,只得这些闲钱。”矮个子解释道。 李青山顿时了然。 “那倒是,可不能舍本逐末,若是因此让自家生意资金链断了,那可糟糕。” “就是啊。”高个子终于找到机会插句话。 矮个子透过李青山手臂与腰间的缝隙,看着不远处正与林锡窃窃私语的萧凡,他的眼中充满了好奇。 此人是什么来头呢,不但与殿下关系不浅,连本地县令都买他的账。 …… 夜已深。 萧凡回家时,全家已经睡下。 江兴打着哈欠:“老爷,今晚谁值夜?” “你们不是自己排了次序吗?”萧凡道。 “算了……都睡了,今日我值班。”江兴无奈,按次序并不是他,不过也无所谓了。 今天心情好,涨了五两月钱,这不得好好表现一下? 萧凡道:“你先别值夜,去将今日当值的喊来,然后你去库房数一数各类库存多少,记个数给我。” “不是已经叫赵风和孙成计过数了?” 萧凡笑看着他。 江兴立刻懂了:“明白,我马上去就。” “还有,今日船舱内那两个京城来的高矮头陀,他们应该不是商人。” “啊?” 江兴倒也没注意这个:“老爷想说?” “你得空,就去查一查,看看他们什么来历,这两人有功夫在身又全程盯着我……不查一下我不放心。” “嘶……老爷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两人走路的姿势的确是有功夫傍身的,还应该是高手。” 萧凡正色道:“与你相比,这两人如何?” 江兴自信拍胸: “那我肯定厉害些!” 萧凡点头:“那就不用查了……走,咱们直接去问他们的来历。” “他们会说?”江兴摇头。 “你以为我为何要问上一个问题?”萧凡翻了个白眼。 不说? 不说那就揍到他说呗! 这还用问吗? “啊?” 江兴大失所望:“我还以为老爷有什么妙计……没想到如此……如此返璞归真。” 你小子,你是想说简单粗暴? 萧凡正色哼道:“咳……大道至简。” 嘿,你可识得此大记忆恢复术? …… “那两个人,住在春风楼和镇上驿馆。”李青山道。 萧凡早就让李青山,派人盯着两个人,远远看着就行,找到所在。 一个镇子上,突然多出两个京城来的高手,萧凡当然要小心应对。 谁知道,是不是谁派来的刺客? 而且从今日来看,这两人绝对是冲着自己来的,萧凡可不敢大意。 毕竟如今,他是有家室的人,已经有了软肋,可不敢浪。 “他们没住一起?”江兴很意外。 “一般来说,住在一起有个照应,他们为何分开?”江兴道。 萧凡也意外。 李青山不屑道:“那个高个子,好色得很,这几日住在春风楼里出手阔绰……嘿,可惜传闻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嘿嘿……” 在场三个男人相视一笑。 懂得都懂。 “人就是这样,越菜的就越爱玩儿。”萧凡叹息。 随即看向江兴:“你爱玩儿吗?” 江兴昂首挺胸,自信道:“我不爱玩儿!” 生怕萧凡说他也“菜”。 李青山笑了笑,又正色起来:“老弟,你想做什么,不要乱来,这两个人很可能有官府背景。” “哦?” 萧凡凝重:“如何看出来的?” 李青山道:“我去过京城,见过许多府衙,都有制式的衣物。这两人的靴子,都是一模一样的款型,绝对是某个衙门的官靴。” “会是户部吗?”萧凡第一个怀疑冯圭。 至于齐王,大概率不会,齐王派人来的话不会故意瞒着他。 “不是,户部没这么有钱。”李青山不屑道。 户部的官靴,可没那二人的精细。 萧凡也点点头,他回忆起来,那两人穿的靴子,比林锡的官靴都好。 可他们显然不会是七品以上的官员,这样的官儿没这么闲,也不敢正大光明逛春风楼。 朝廷有法度的,官员不许狎妓。 “那计划得变一下,不能直接打一顿问话了。”萧凡嘶了口气,意识到这俩可不是小鱼小虾,是真有来历。 不过萧凡怎么也不可能想得到,这俩是皇帝的暗卫。 “你还想打一顿?”李青山瞪道,连忙拉住萧凡,“你俩打得过?我的人说了,这俩都是一流高手!” “嗯?”萧凡看向江兴,“江兴也厉害啊。” “咳咳……”江兴挠了挠头发,改口道,“我能对付一个,两个不好说。” 嗯? 萧凡瞪道:“那你拍胸脯保证?” “那不是吹牛嘛……我也没想到,老爷您会直接打上门啊,不过咱俩联手,完全可以捉下那个逛青楼的!” 说到这里,江兴拍胸膛保证道。 他的伤还没完全好利索,所以对自己的自信打了折扣。 萧凡哼道:“对付一个色鬼,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 “李老哥,买通两个头牌,让他们灌醉那高个子,问几句话能做到吗?”萧凡看向李青山。 李青山松了口气,只要不直接冲突,他就不担心。 “完全没问题,甚至可以让他醉到,不知道自己说过什么。” 萧凡微微一笑:“看来,老哥要拿出秘药了?” 他知道,李青山经营青山牙行,手中是有许多秘密的药物的。 不管是毒药还是迷药,反正青山牙行很在行,毕竟要干那么多不当人的生意,得有点儿傍身的东西才行。 “为了老弟你,我可是要豁出血本,我有一种药可以让人酒后吐真言……从西域传进来的,价值千金!”李青山咬牙道。 萧凡也上道:“成本我付。” “说什么呢?”李青山一脸不悦,“好不容易能帮上老弟的忙,我能让你出钱?” 萧凡一笑,顿时会意,拱手道:“那我就领情了?” “嘿嘿。”李青山笑了,他要的就是这个,萧凡的一个人情! 这玩意儿,目前看来,将来迟早会比千金值钱! 何况,那迷药千金买来不假,可一次也用不完那么多呢,成本远没这么高! 第六十章 春风楼里的清倌儿翠红 春风楼。 这是一座在船上经营的青楼妓馆。 林奇的生意,背地里是林锡,李青山也有参股。 而此事,萧凡不想让林锡知晓,故此带着江兴乔装而来。 来时,李青山告诉二人,他已经安排好了,让萧凡去春风楼里找一个叫翠红的姑娘。 于是,萧凡刚被人引到包房,便道:“听说你们春风楼,有个叫翠红的清倌儿?” “大爷真是有备而来呀,居然连咱家的翠红的姑娘,您都听过啊?” 翠红不怎么有名,因为她卖艺不卖身,所以春风楼也不愿意过多宣传她。 而她是李青山的人,这一点林奇也知道,所以也没有为难过。 毕竟这么大的生意,李青山派个人来盯账,也是很合情合理的。 那龟婆有些为难道:“只是这位爷,翠红姑娘只是寄身在咱春风楼,可不卖身的,咱也不好逼良为娼不是?所以……” 萧凡冷道:“价钱,可以商量!” “不是,她是真不卖啊!”龟婆很真诚地解释。 啪—— 萧凡掏出一锭银子,五十两,拍在桌上。 “嗯?!” 龟婆眼前一亮,立刻换了态度,赔笑道:“嘿嘿……这个,我可以去替您劝劝她?” 萧凡抬眼,又拍了一锭银子在桌上。 扮作护卫的江兴,也是眼睛都看直了。 他没来过青楼妓院,没想到这里当真是豪掷千金的销金窟啊! 人还没见着呢,就拿出一百两,这暴发户的作态,简直是…… 咦? 不对呀。 江兴表情突然古怪起来。 老爷哪儿来的钱?家里的钱不是都在夫人那里管着吗? 难道老爷藏了私房钱? 江兴暗暗斜睨萧凡一眼,眼中充满了疑惑与戏谑。 萧凡哪知道这货在想什么,祭出两锭银子后,傲然道:“你换句话。” 龟婆连忙改口,走过去一下将银子收起来,嘿嘿笑道: “我一定劝她来,若她不来我也给您绑来!” “可她是否愿意献身,那就得看您的风采了,呵呵……” “好!”萧凡得意一笑,表现出自信。 这时节,有钱人都是这么自信的,哪有银子砸不下来的清倌儿? 龟婆就要走,突然想到什么:“可千万不敢用强,这姑娘有来头的!” 见她居然还好意提醒,萧凡也是笑了:“多谢。” 龟婆欢欣雀跃地,兜着银子出了房门。 “老爷。” 趁着没人,江兴咳道:“这就一百两出去了,成本太高了?” 萧凡笑道:“是不是觉得,你们的月钱才十来两,老爷我逛个窑子出手就是一百两,让你觉得很难受?” “那倒不是。” 江兴摇头:“老爷花再多,那也是老爷自己的钱,与我何干,我绝不会妒忌。再说,一个月十几两,我已然薪资极高了。” “嗯。”得到这个答案,萧凡略放心些。 很多打工人,就是没有这样的觉悟。 丝毫不管自己值多少钱,只要看到老板花费巨大,就觉得好像花的是他的钱。 这是红眼病,得治。 萧凡绝不会在身边,放一个这样的下人,否则迟早会被反噬。 “咳,”江兴语气一转,戏谑道,“我只是好奇,老爷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嗯?”萧凡一怔,而后醒悟。 你小子在点我啊? “自然是李青山给的。”萧凡理所当然道。 “是吗?”江兴笑了笑,他一直跟着萧凡,可没看见李青山给他现银。 “我说是就是。”萧凡斜睨了这厮一眼。 江兴被这一道目光,盯得脖子发凉。 不知怎么的,他感觉到了杀意。 正此时,门口一道倩影闪现,轻盈的脚步声,让两人都看了过去。 来者是个女子,一袭红衣,头上点着翠绿发饰,一条碧绿发带的两头垂在双肩。 相貌更不必多说,明眸皓齿,睫长如月,面似白露清纯可人。 款款信步之间,莲裙下一双长腿时隐时现,明明身处青楼,却有一种出身书香门第的气质。 她抱着一把琵琶,遮住了胸口与半张脸,却更令人有种心痒痒的感觉。 第一眼看去,萧凡就愣住。 不是被她的美惊住,而是她的相貌……傻子都看得出来,绝对与李青山有关系! 长得太像了! 李青山那奸人相貌,打折几分再添些笔画,就是这女子的绝美容颜。 “姑娘就是翠红?”萧凡温声道。 翠红瞥了一眼,还处在“眩晕”状态中的江兴,轻轻一笑:“正是奴家。” “姑娘请坐。”萧凡作请。 然后拐了江兴一下。 有没有点儿眼力见儿?去关门啊! “哦!”江兴了然,然后快步出去,反手将门关上,守在了外面。 翠红盈盈走过来,坐下,看着萧凡的脸,有些好奇。 她自然是得到李青山的消息,知道今日要见一个人,做什么事情。 所以那龟婆的劝,倒也是顺水推舟,给她一个借口来,不显得突兀。 “敢问公子贵姓?”翠红自然没见过萧凡,何况此时萧凡乔装过。 自然要验证身份,再谈下去。 “萧。”萧凡挑眉传信。 翠红了然颔首:“果然是萧公子,不过公子叫人唤我便好,平白花费百两,实在是破费了。” “百两算什么,”萧凡也逢场作戏道,“姑娘这般美人,哪怕是千两也值得!” 翠红摇头一笑,有些无奈。 她在春风楼多年,自然知道这里的男人,有多舍得花钱。 豪掷千金,丝毫不为过,甚至有些人可以为了得到一个清倌儿的第一晚,当真花高额代价拍下。 以她的身材容貌,若非有李青山在,也早已被拍卖了。 “萧公子谬赞了。”翠红微一抿嘴,看着眼前的萧凡,想到李青山传给她的那些话,心中有些莫名意味。 萧凡摆手,正色起来: “翠红姑娘,李老哥让你帮我做的事情,如何了?” 翠红轻笑着答:“已经派人去了,只等那位点我,我就可以进他房中用手段了。” “这……姑娘会否涉险?”萧凡有些担心。 翠红的计划,居然就是自己去接近那个人,然后直接下药。 那人可是个高手,万一直接用强,翠红可就失身了。 若翠红是个卖身的,萧凡也就不必在意什么,可她还是清白之身,这就不能坑人家了。 “多谢萧公子体恤,公子放心,不会有事的,春风楼里没有人敢闹事。”翠红闻言一笑,而后自信地道。 “那……” 萧凡看着翠红,事情谈完了,两人就这么坐在一起,气氛突然有点儿不对劲。 “那姑娘先回去等?”萧凡咳道。 翠红轻笑,心中暗暗诧异,那些嫖客巴不得与自己多相处一会儿,哪怕不能上手放在边上养眼也好。 居然有男人,主动赶我走? 又想到李青山那些暗示的话,翠红的心气劲儿,一下就上来了。 “公子不愿与奴家相处?”翠红秀眉微蹙,委屈道。 好你个绿茶! 萧凡一眼看出,她是在故意装作哀哀戚戚的模样。 但该说不说,比刚才更好看了! 男人不是看不出绿茶,而是绿茶真的很好喝。 “呃,那什么,我有家室,来此只是为了正事……姑娘又是清白之身,与我待太久,传闻对你不太好。”萧凡考虑道。 怂。 翠红看出他的窘迫。 蔑了某人裤裆一眼,暗暗笑了。 身体明明很诚实,怎么嘴这么硬? “名声我早不在乎,在乎名声的人,也不会在春风楼里。”翠红无所谓地笑了。 “哦?” 萧凡好奇道:“我正想问呢,姑娘为何在此?你与青山老哥是什么关系,你们长得有几分相似。” 第六十一章 唠嗑,脱吧 按理说,李青山不可能将自己的亲人,安排在这种地方来。 可是翠红与李青山长得太像,萧凡不得不考虑两人的血脉关系。 见翠红顿了顿,萧凡道:“若有不便,那就算了。” “没什么不便的。” 翠红淡淡道:“李青山是我父亲。” “什么!?” 饶是萧凡猜到了这个可能,也还是震惊。 不解、疑惑,甚至愤怒。 “他将自己女儿,放到这种火坑里?!”萧凡大为光火,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玩儿呢? 这特么可是青楼妓院,声色犬马的地方! 哪有做爹的,将自己女儿丢在这种地方的? “公子不必动怒。”见萧凡如此义愤填膺,翠红面色稍缓,多了些笑容。 萧凡不是装的,是真生气了。 他冷声问道:“李青山为何这么做?” 翠红笑道:“公子想为奴家主持公道吗?” “呃……” 萧凡怔住。 是啊,我有什么立场这么做呢? 我只是下意识的愤怒罢了。 “我只是个私生女。”翠红摇头一笑。 她将琵琶放在桌上,说起过去: “我母亲,是个青楼里的清倌儿,还未赎身就与李青山有了一个孩子,便是如今的我。” “因我母亲是贱籍,未曾脱籍,所以我也是贱籍,自然入不得李家宅门。” 翠红一脸释怀,她早已顺从了命运,说着自己的过往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没有多余的情感波动。 李青山的父母宗亲,当初可还没有祭天。 他们自然不会允许,让翠红进李家的门,说出去都嫌丢人。 “那也不必将你丢在这里啊?” 萧凡不解道:“这可不是个干净地方,哪怕把你养在别处也好。” 翠红嫣然一笑,她看得出来,萧凡是真的激动。 他是个好人。 突然,翠红心中,生出这样一个念头。 于是,她看他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我自幼与母亲长在青楼,这是我待惯了的地方,没觉得什么不好。” 翠红道:“只要能守住清白,可以不伺候不喜欢的人,我在哪里都一样。” “能一样吗?”萧凡皱起眉头。 这年头的女子,应该是很介意这种出身,不喜欢这种地方才对。 难道真是习惯了? “有何不同?” 翠红笑道:“反正女子总要嫁人,总要伺候男人,在哪儿伺候谁不一样呢?在这里,我还可以选自己喜欢的。” “你……竟这般想吗?”萧凡语气缓和了些,有些怜悯又觉得无奈。 “也就是说,是你自己愿意在这里的?” 萧凡一下没话说了。 翠红却道:“我能不愿意吗?” “我的价值,就在这里,我懂青楼里的一切,替他看着这里的生意,是我最大的价值。” “若被他养在别处,我就真的任人鱼肉,没有半点自主的机会。” 不知为何,翠红下意识,就想多说些。 有些事情,不能对外人说,但她就觉得这个男人,值得信任。 “原来如此……” 萧凡点点头:“是我误会姑娘了。”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这个姑娘,可不是个傻白甜,她有脑子! 而且,看得清时局,洞察得了人心。 站在她的角度,萧凡也思考了一下,顿时觉得她是对的! 春风楼是妓院,这里肯定不好,但对翠红来说,这里已经是最好。 若她不选择在这里,就真的在李青山眼中,没有一丝价值了。 至于,让李青山担起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 萧凡觉得,别想了,没这个可能。 但凡李青山还是个好人,就不可能让自己女儿,住在春风楼里。 哪怕保住了她的清白。 那可是女儿啊,哪有男人能混蛋到这种地步? 李青山这样的人,是没多少良心的,他眼里只有未来和利益。 一个养在别院,出身就是个丑闻的女儿,对李青山来说,远不如春风楼里的翠红有价值。 而且让翠红一直待在这种地方,多少能勾起李青山心中,那所剩不多的愧疚感。 “那,你母亲呢?” 萧凡想着,唠嗑嘛,反正得混时间。 却不想,这一句让翠红落泪了。 “嗯?” 我精准踩雷了? “母亲早就故去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萧凡忍不住想给自己一嘴巴子。 若她母亲还在,怎么可能放任她待在春风楼里? “没事……” 翠红苦笑,擦拭眼角泪滴:“母亲就死在春风楼里。” “什么?” 萧凡心中,顿时想象了无数种阴谋诡计,以及逼迫陷害的画面。 “我母亲还怀着我的时候,就被转卖到了春风楼,知道她有身孕后,老鸨想给她堕胎。” “我命硬,活了下来。” 虽然只有一句话,但这个过程,萧凡可以想象,有多艰难。 “在青楼里生孩子的女人,为数不少,我倒也不算孤独。” “只是多了我一个拖油瓶,母亲不得不想办法养活我,还要保护我不受伤害……李青山那时还没发迹,等他找到我母亲的时候,她已经在弥留之际。” “母亲为了我,不得不接待客人,因此染上了花柳病。” 说到这里,翠红又落泪了。 而她突然发现,坐在对面的萧凡,眼角也湿润了。 萧凡是真的共情了! 倒不是说,他有相似经历,只是稍一换位思考,就知道这个过程有多艰难。 翠红的母亲,虽然不该将她生在青楼,但她还是做到了一个母亲该做的事情。 再看看李青山。 玛德,什么玩意儿? 简直丢男人的脸! “呼……” 深呼吸了一口气,萧凡越看面前的少女,越觉得她可怜。 于是,他决定帮她一下。 “翠红姑娘。” “萧公子有何吩咐?”翠红擦去眼泪,露出一副讨好又惹人怜爱的笑容。 萧凡皱眉:“脱衣服。” “啊?!” 翠红惊呆了。 她刚刚还以为,萧凡是个好人呢。 我才给你说了这些故事,你居然就让我脱衣服? 果然,男人都是一个样。 翠红看向萧凡的目光,已经从欣赏变成了厌恶。 恶心! “稍后你将衣裳解开些,然后逃出门去,所有人就都会知道,我对你动手动脚了。” 萧凡正色道:“李青山会得到消息,如果他知道我看上了你,你的价值会更高很多。” “今后,你甚至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 此言一出,刚刚态度大转变的翠红,神情又是陡然转变。 这!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善良的男人! 她看向萧凡的眼神,又变回了欣赏,而且还多了几分情愫。 而后,翠红微微低了一下头。 这是她见萧凡到现在,第一次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目光。 不知为何,光彩夺目的美人,突然就觉得自己在萧凡面前失去了光彩,瞬间自卑了起来。 “公子,为,为何帮我?”翠红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跳剧烈起来。 萧凡怅笑:“姑娘的过往令人惋惜。” “公子在可怜我?” 翠红不是质问,她可不贱,被人怜悯帮助不是什么坏事。 “不只是可怜,我觉得姑娘洞察人心,也明事理,将来定能有所作为。” 萧凡笑道:“就当我是提前投资。” 这话,翠红半个字都不信。 她低着头,小声道:“谢谢。” “呵呵……”萧凡挠了挠头。 “可是这样,对公子的名声不好。”翠红也替萧凡考虑起来。 “我怕什么?最多不过风流些,这不算什么坏名声。”萧凡并不介意这个。 这就是时局的不公。 女人风流,那叫淫荡,若不是妓女,就会被处以极刑来维护公序良俗。 而男人风流,那就只是风流,只要不是去勾搭有妇之夫,那就是风花雪月,甚至还可以当作吹嘘的资本。 “那……” 翠红微微抿嘴,小声道:“那我脱了……” 说罢,她站起身来,直接就开始脱衣裳! 萧凡大惊! 第六十二章 拉良家下水是人的本性 “嗒。” 第一件衣裳应声而落,外衣上有不少珠子装饰,因此声音不小。 萧凡看呆了。 只因她的衣裳落下后,露出的肌肤更多,的确让人想入非非。 “翠红姑娘!” 萧凡连忙侧身不看,摆手道:“我叫你脱着出门,不是让你这样脱的呀!” “公子如此恩情,奴家愿以身相许。” 翠红当着萧凡的面,继续解着衣带,她一脸真诚与羞涩,但手上的动作半点没迟缓。 “嗯?!” 萧凡瞪眼,卧槽!?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以身相许这个词儿了! 第一次是玉有容。 “别闹了,赶紧穿上!” “公子分明也喜欢奴家的姿容,为何要违心呢?” 翠红笑道:“既然公子愿助我,索性假戏真做不好吗?” 假戏真做? 这词儿我也听过! 萧凡龇牙:“不,不是一回事儿,我是有家室的,姑娘你快穿上,别脱啦!” “那又何妨?” 翠红很懂事地道:“奴家不会与夫人争宠的,甚至夫人不会知道我,公子不必担心。” 你可太贴心啦! “我……” 我是这意思吗?! 萧凡哭笑不得,他没想到一时善念,居然惹出这样的桃花债。 这事儿可不好善了了。 突然,萧凡感受到炽热。 转过来才看见,翠红已经走过来,与他几乎贴身。 她脱得只剩最里面的裹胸,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热切地看着萧凡。 “翠,翠红姑娘!” 萧凡瞪眼,深呼吸起来。 你就用这个考验年轻人? 哪个年轻人经得起这样的考验! “公子还犹豫什么,你又不吃亏。”翠红调侃道。 萧凡退了一步。 但翠红又紧跟上来,贴得更紧了。 萧凡弓起身子,咳道:“这,这样不好。” “公子没逛过青楼?” 翠红戏谑道:“不会?奴家听说,萧公子数年前也来过春风楼。” 萧凡欲哭无泪。 那不是我呀! 那是原主那个混球! 但这没得洗,谁也不会信呐。 “还是说公子嫌弃奴家不干净?” 翠红委屈道:“公子放心,奴家绝对是清白之身。” “……”萧凡看着门口。 玛德,江兴,快来救驾啊! 门外,江兴正耳朵贴着门,听着里面的声音,大概他听得清楚。 “嘿嘿。”顿时笑得暧昧,然后很懂事地,远离了一丈。 屋内,萧凡连忙解释:“不,我不是嫌弃你。” “那公子还在等什么?” “难道……公子有疾?”翠红红着脸,她已经不要脸地贴上来了,哪有男人能无动于衷啊。 除非是不行! 萧凡瞪道:“胡说!” 老子可猛了! 翠红羞中带笑,眼神都能拔丝了:“那公子还不赶紧把握好时光?” “我……对了,今晚有正事!” 萧凡找到了个借口,瞬间松了口气:“姑娘忘记了吗,今晚有事要做,别耽误了!” 翠红小声道:“李青山交代过了,计划会在子时开始,现在还有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足够了的意思。 萧凡也找不到什么借口了,只好道: “翠红姑娘,我娘子很好,我不能干这种事情,对她会是一种伤害。” “不让她知道不就行了?”翠红理所当然地道。 “君子必慎其独也!”萧凡大义凛然。 翠红怔住了。 谁懂啊,姐妹们,他这模样更帅了! 男人有两大爱好,把良家妇女拉下水,以及劝失足妇女从良。 女人也是一样! 她们也喜欢拉正人君子下水,劝风流浪子从良。 见萧凡越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翠红的胜负欲就越是上头,她就想看看到底是她魅力不行,还是真的有这种君子! 于是,她伸出手,将最后的遮羞布,也要扯开。 萧凡见状,势如闪电,连忙拉住她的手: “姑娘,别自轻自贱,你不用这般讨好我。” “公子,奴家是真的愿意……”翠红认真地道。 萧凡没再说什么,而是脸色沉了下来,将地上的衣服拾起,披在了翠红身上。 肌肤触碰之间,翠红突然觉得燥热起来。 “翠红姑娘,我知道,李青山一定让你接近我。” 萧凡道:“但你不必听他所言,我愿意助你,并非觊觎你的美貌。” “再说了,我与李青山兄弟相称,你若与我真的有染,我不是白低下了他一辈吗?” 听到这句,翠红忍不住轻笑。 她有些哀怨地瞧着这个男人。 说实话,她是真的有些动情了。 如果是这样的男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可。 “公子,觉得奴家贱吗?”翠红语气有些伤心。 都主动到这份上了,还不被接受,这对女人来说是一种侮辱。 说罢,翠红不等萧凡回答,便拉着衣裳,哭着逃出门去。 萧凡正叹息,门外江兴却喊道:“老爷,要不要抓住她?” “……” 萧凡满额头都是黑线。 “抓你大爷,让她走,你进来。” “别啊!” 江兴连忙道:“还是叫个姑娘来,我不行,我没那癖好。” 你刚兽性大发,我这会儿进去,岂不是贞洁不保? 萧凡压了压火,骂道:“叫你妹!” “我妹妹不在兰台县。”江兴为难道。 “……”萧凡深吸一口气,他真的很想一刀劈死这货。 知道自己玩笑过了,江兴进来赔笑道:“老爷,嘿嘿……您怎么放她走呢?多好的姑娘呀,是个男人都得上手。” “你点我呢?” 萧凡蔑道,老子不是男人嘛? “老爷,您真就不动心?”江兴一脸不信,“咱可别这么大义凛然,您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那翠红姑娘也是真想献身,您怎么可能没感觉?” “您现在可还弯着腰呢。”江兴调侃道。 萧凡气得龇牙。 却也没话抵赖。 确实,是有生理上的反应的。 差点儿萧凡就化身猛兽了! 可是他不敢。 不是不能,也不是不愿,真正的原因是不敢。 “你懂什么?” 萧凡冷道:“她是李青山的女儿,李青山干的那些事情,满门抄斩都有可能……我可不想被株连。” “可是满门抄斩,也不斩嫁出去的女儿和夫家啊?”江兴普法道。 江兴戏谑道:“您是不是怕夫人?” “你胡说什么?”萧凡不屑道,“我会怕她?” “我可是听说,夫人来历很神秘,也许是京城富贵人家的……老爷你是不是怕将来被夫人的娘家人收拾呀?” 萧凡怒斥:“你越发没大没小!” “老爷你急了,嘿嘿。” 对于江兴这厮,萧凡是比较纵容的,私下这种玩笑也无妨,此人在外人面前一向分得清大小王。 不只是江兴,萧宅的众人,萧凡也都是这般对待。 在萧凡心中,并没有真的将他们当作奴仆,他们只是打工人罢了,老板与员工开开玩笑也没什么不行。 “其实老爷,我觉得夫人很明事理,就算您要纳妾,她也不会不同意的。”江兴正色道。 萧凡呼了口气,摇头: “正因为她很好,所以我更不能伤害她。君子可欺之以方?因为她懂事,就得寸进尺,这种事情我做不来。” “怎么会伤害夫人呢,哪个有钱有势的男人,没几个妾室?”江兴不解。 萧凡白眼道:“那我问你,你将来的女儿嫁了人,你会愿意她的男人多娶几个吗?” “他敢!?” 江兴瞪着虚空,仿佛看到了一个黄毛,怒道:“我不剁了他试试?!” “你看。” 萧凡笑道:“女儿的话,你就觉得不妥,媳妇儿你就觉得可以?” “这……”江兴挠了挠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做人不可以这么双重标准。” 萧凡道:“江兴,咱们不能干欺负好人的事儿,不然咱就是坏人了。” “……老爷教训得是。”江兴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他也是才意识到,自己的观点存在逻辑漏洞。 第六十三章 酒量也差,惊知暗卫 “呜呜……” 翠红哭着逃回自己的房间。 龟婆等在门口,见她这样回来,也是付之一笑。 “那位客人用强了?”龟婆脸色严肃问道。 心中,其实巴不得翠红失身。 都是这春风楼里的妓女,你一个人跟这儿装什么纯情? 这也是她愿意去劝翠红的原因。 只要不是春风楼强行让翠红失身,那客人非要动手,关我何事? “呜……” 翠红哭着,她是真的觉得委屈,眼泪也不是假的。 “他……” “呜呜!” 龟婆心中很畅快,佯怒道:“他得手了?” 因为她看见,翠红的衣裳,已经被脱到最里层,因为衣服都不整齐。 就连最里面的裹胸布,也是被拉扯过的,不知道是不是揭开过。 “呜呜……”翠红就只哭着,放声大哭,趁机将多年来的委屈,都放在这一起哭了。 哭得是真的伤心。 “真得手了啊?”龟婆大喜,连忙用愤怒表情遮掩。 春风楼里,终于一无是处了! 这才是妓院该有的样子嘛! “此人实在是猖狂,敢在我春风楼乱来,我这就去找林掌柜收拾他!” 说着就要出去。 翠红连忙止住哭泣,道:“不必了,他没得手。” “啊?” 刚我白高兴啦? 龟婆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她笑道:“那……你怎么逃出来的?” 龟婆可记得,那大爷还有个护卫呢。 俩男人,你能逃出来,见鬼了。 翠红庆幸道:“他只是喝了两杯,开始动手动脚,很快清醒了,就饶了我。” “嗨,还是好人多啊。”龟婆一脸的遗憾。 …… 春风楼,顶层。 春风楼有三层,每一层价位不同,服务不同。 最高层,都是一些有来头的人,才玩儿得起的。 别的不说,在这里消费,起步就是五十两,顶楼的客人才点得起花魁。 最中间的包间,今日来了一个客人。 一个出手阔绰的……银样镴枪头。 “大爷,喝酒!” 高个子沉醉在酒色财气中,不可自拔。 “嘿嘿……” “大爷,求您了,喝酒,别摸了。”一个姑娘无奈至极。 你给了钱的,你摸就摸,可你就单摸,啥也不干是啥意思? 这火气给人撩起来了,你又不管了,搞得姐妹们火气越来越旺。 “哼!” 高个子突然想到,此前矮个子嘲讽自己的话,突然酒意清醒不少。 他怒斥:“说!是不是你们,将我的事情传出去的?” “什么事情呀,大爷?”姑娘们装傻。 转个脸,就是嫌弃的表情。 “哼,说我是,是……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 “是不是你们给我传的?” 高个子很生气,哪个男人被人这样说,能不生气的? “哪有,大爷您可威猛了,谁会瞎说呢,估计是哪个羡慕的男人在乱传谣言!” “就是就是,大爷您可真猛,上次我都……” 谎话说起来,相当让人难受,姑娘们也是表情很无奈。 但挣的就是这个钱呐,还能咋办呢,只能如此了。 “嘿嘿,说得好!”高个子沉迷在一声声的大爷之中,大手一挥丢出几锭十两的银子,“赏你们的!” “多谢大爷!”姑娘们争抢起来,一个个喜笑颜开。 就冲着这个银子,也得把这位爷给哄好了呀。 喝着喝着,高个子突然觉得眼前恍惚,觉得有些微醺。 他瞧见面前的几个姑娘,身上都是穿红戴绿的。 突然,就想起了,进门时有人说起过一个名字。 “翠……红?” 高个子点头:“你们听过这个名字吗?” “翠红?”姑娘们面面相觑,“自然听过。” 一姑娘道:“她是我们这里的清倌儿,生得极美,一手琵琶谈得极好。” “这么好看,那我怎么没听过她的名声?” 作为一个老嫖客,高个子自然会打听春风楼的花魁,可却没听过翠红这个名字。 若非一时兴起,他都不会过问,也许就错过了这样的美人。 不过话刚问出口,他就知道原因了。 卖艺不卖身,那谁给你宣传呢,春风楼挣不着几个钱,懒得给你传名。 “清倌儿?” 回想到这个,高个子顿时露出淫荡的笑。 “嘿嘿……清倌儿好,清倌儿好啊!欲拒还迎,故作矜持……爷就喜欢这个!” 高个子大手一挥,呵道:“去!将这个翠红找来,爷要与她共度良宵,嘿嘿……” 一个姑娘摇头:“大爷,人家翠红是卖艺不卖身的。” “什么不卖身?” 高个子不屑:“不就是嫌钱少吗?” “不是,她真不卖,以前也有商人出五百两她都不干呢。”有姑娘羡慕道。 五百两啊,干一票她们都可以赎身了。 闻言,高个子更恼了: “还有不卖身的妓女?还有没有天理王法啦?!” “叫她来,爷给她一千两!”高个子大喊道。 然后抽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 面额一千两! 几个姑娘都看直了眼。 “大爷,清倌儿有什么好玩儿的,不如姐妹几个懂得多,还是咱们陪您?” 然后给几个姑娘使眼色。 这位爷真有钱,咱们可得用点儿本事,叫他掏钱! “你们不行!” 高个子哼道:“你们还敢跟清倌儿比?去去去,给我将那翠红叫来,不然老子砸了你这狗屁春风楼!” “都在青楼了,还敢不卖,老子就不惯着她!” “快去!” 说着,高个子用了几分功力,震得几个姑娘浑身颤抖。 “是是是……” 被他这恼怒的样子吓到,几个姑娘连忙退下。 都瞧着桌上那一千两,心痒痒得很,却也无人敢伸手。 春风楼的生意能如此坚挺,就是因为这里的人不会乱来,服务周到又不会私拿客人财物,被抓到的姑娘可是会被处罚很惨的。 “这就去给您喊翠红来……” 不知过了多久,高个子恍然间,懵道:“人呢,怎么都走了?” “哦,想起来了,我叫她们走的,嗝!” “嗝……可是怎么还不来呢……翠红……清倌儿……诶嘿嘿……” 等翠红推开门的时候,她瞧见那高个子,已经醉了。 她摇了摇头。 传言果然没错,这个人不但中看不中用,连酒量都差。 为了方便行动,翠红早就让人将这个房间的酒,换成了更容易醉人的酒。 但翠红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爷这就醉了,许多手段都不用上了。 走过去,从桌上拿了个酒杯,倒了一杯酒。 而后翠红将手指,在酒中洗了洗,指甲盖里藏的药粉融了进去。 端着酒杯,走过去直接给高个子灌下。 看着高个子混混沌沌,双眼微睁开一条线,开始呓语起来,翠红就知道有效了。 再走到门口,打开门,小声道:“萧公子请进。” 藏在隔壁房间,时刻关注的萧凡,立刻凑过来,快速进了屋子。 翠红再将门栓带上,谁也没看见萧凡进来了。 “这么快?” 萧凡是与翠红一起来的,她进去才片刻而已。 翠红得意一笑:“他酒量太差,已经醉了,直接灌给他就好了。” “多谢姑娘。” 萧凡道:“接下来我要问话,姑娘是否回避?” “我若是出去,被人发现的话……” “那就算了。” 萧凡也考虑到,翠红如果出去被人看见,会有后患。 春风楼的人,可不知道萧凡来了,也不知道萧凡来意。 只知道翠红来陪酒唱曲,翠红若是出去了,其他人就可能过来招惹这个高个子。 毕竟他很有钱,来沾个边就能得到不少赏钱。 “那咱就开始问。” 萧凡走过去,蹲下来,回头道:“怎么问?” “直接问就好,这时候问什么,他都会答的,且明日醒来就不记得了。”翠红自信道。 显然,这一招李青山不只用过一次,翠红也是。 “那好……” 萧凡看向这个高个子,道: “傻大个儿?你与那矮子,为什么盯着萧凡,有何目的?” 高个子混沌之际,缓缓开口震惊二人:“暗卫奉陛下密旨,查鉴萧凡……” “呃!” 萧凡与翠红,几乎吓死! 第六十四章 这皇帝是个老六 暗卫? 传说中,夏国皇帝亲自把持的谍探组织,类似于明朝的锦衣卫。 咕噜…… 萧凡与翠红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震惊,与惶恐。 谁也没想到,这个傻大个,竟是这样的来历。 “萧公子!”翠红慌了神,连忙道,“别问了!” 萧凡也有些犹豫,但事情都做了,也来不及后悔。 他再三问道:“翠红姑娘,你确定明日他就不记得了?” “绝对记不得,此秘药与酒混用,先灌醉再下药无往不利,从未有过失手。” 翠红看出萧凡还想问,担忧道:“若真问出什么来,咱们只怕……” 她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参与这个行动,或者说刚才就该堵上耳朵。 听到了这样的秘密,一不小心就会引来杀身之祸啊。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萧凡正色,看向高个子,又问:“陛下为何会派暗卫调查萧凡?” 翠红捂住耳朵,但她发现捂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还是偷偷在听。 她也很想知道,高坐云端的陛下,怎么可能对一个草民感兴趣。 哪怕李青山说过,萧凡来历不小,她也想不到有这么大。 “陛下担忧,此人接近齐王,居心叵测,想知道他是什么品性……” 高个子此刻,是无意识的,任何人语言引诱,他都会道出心中的隐秘。 这与意志无关,何况,高个子在暗卫中,本来意志也不算很强。 这波,属于是萧凡找对人了。 若是矮个子,只怕没这么顺利。 “皇帝知道我与齐王的交情了?”萧凡心中疑惑不解。 皇帝不是都快挂了吗? 不是说他病入膏肓了吗? 怎么还能对我这样的小人物感兴趣? 齐王,不是不得宠吗,怎么皇帝会如此在意齐王结交什么人呢? 只要齐王没结交军政大臣,不就对皇帝没威胁吗,他为什么要关注我呢? 萧凡还没自信到,真以为他有多大魅力,引得皇帝的关注,而是第一时刻觉得不对劲,以及危险。 按照这高个子所言,暗卫已经开始调查自己,并且派人来接触查访。 略思忖了一下,萧凡问道: “陛下对齐王,是个什么态度?” 翠红已经麻了。 她没想到,这件事情背后,藏着这么深的隐情。 真不该参与进来的。 不过,她看向萧凡的脸色,又多了几分色彩。 能被皇帝瞩目,还派传说中的暗卫来查,这待遇可太高了。 此子绝非池中物! 得想个法子得到他。 萧凡全程都关注着高个子,翠红的表情变化,他自然没空理会。 而高个子的答案,令他更加意外。 “陛下对齐王十分信任宠爱。” “怎么可能?” 萧凡讶异道:“传闻中,陛下不喜齐王,才早早将他放出京城就藩啊?对了,陛下对其他皇子什么态度?” 高个子淡淡道:“都是为了保护齐王,暗卫多年来一直受命保护齐王,监视其他皇子。” 嘶—— 卧槽! 萧凡抓了抓头发,突然觉得头皮发麻! 这个皇帝……他在演戏! 最后,萧凡想问一个关键问题。 他严肃地对翠红道:“你先出去,我问了就走。” “好。”翠红不敢多呆,她也怕自己好奇心旺盛,导致招惹祸患。 等翠红出去了,萧凡才敢贴着高个子的耳朵,小声问道: “陛下真病入膏肓了吗?” 问完,萧凡盯着高个子的嘴巴,等待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一瞬间,好像被拉得很长,萧凡都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直到他看着,高个子说出那个,他猜测到的答案。 “陛下龙体正盛,坊间传言都是暗卫所为。” “……” 萧凡麻了,是真麻了。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皇帝不仅是个演员,还是个钓鱼佬! 这波他是故意为之啊! 一边让暗卫传谣言,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不行了,从而让那些野心之辈跳出来。 皇帝:老子就看看,谁是不孝子! 而另一边,趁“病入膏肓”之际,将最喜欢的儿子齐王召回京城,任谁也不会怀疑皇帝召回齐王的目的。 毕竟皇帝都要死了,临死前见见儿子很正常。 却不料啊,却不料。 谁想得到,皇帝玩儿这么大,骗了所有人。 萧凡觉得有些心潮澎湃起来。 他被皇帝调查,只怕是皇帝早就在给齐王铺路,一直盯着齐王身边的所有人? 不是良师益友之辈,只怕都会被剔除干净! 这两个问题,知道答案后,萧凡几乎一瞬间,就判断出了皇帝的想法。 皇帝想扶持齐王! 因为这一切举动,最大的受益者,就是齐王。 皇帝要趁着自己还行,将齐王的威胁都剔除掉,才会装病,眼看京城风云剧变,就等各方跳出来呢! 好大一盘棋! “我稀里糊涂,投资了一个储君。” 萧凡摇头无语,一开始他是真不想招惹皇家人,齐王人不错他才给几句谏言。 没想到,居然被皇帝盯上了。 想到此处,萧凡又问高个子: “陛下知道萧凡给齐王的建议了吗?” 高个子迷迷糊糊道:“知晓。” “呼……” 知道就好! 萧凡暗暗松了口气,皇帝知道,那就说明没危险。 至少在皇帝眼中,他没有害齐王,还是在处处为齐王的安全考虑。 派人来查自己,也是以防万一。 甚至,有可能是来替齐王物色自己的。 当然,这个念头有点儿自恋了。 该问的问题,都问完了。 萧凡看着面前的高个子,说实话,他真想杀人灭口。 万一高个子明日醒来,有依稀记忆的话,那就完了。 可若是在这里杀人,也很明显。 尤其是,会有更大的把柄,握在翠红与李青山手中。 这两人,萧凡都不信任。 于是,萧凡也只是看了高个子一眼,选择了离开。 开门后,江兴与翠红站得很远,挡住了楼梯口,没有人靠近。 萧凡走过去,没说话,一个眼神招呼两人,三人一同去了二楼。 二楼,翠红房中。 江兴一脸疑惑地,看着神情凝重的老爷,和一脸惶恐不安的翠红。 “萧公子,怎么办?”翠红担忧道。 萧凡再三问道:“他真的不会记得,我们问过什么?” “绝对……应该不会记得?”翠红犹豫了,事关生死,她没那么自信,“不过以前确实没有例外。” 萧凡瞪了她一眼。 你别应该啊!? 你得确定啊! 这要是泄露了,咱俩都得完犊子。 你还敢反查暗卫? 一个罪名盖下来,就可以卷草席丢乱葬岗了。 “萧公子,索性灭口?!”翠红银牙微咬,却是语出惊人。 江兴都被惊呆了:“翠红姑娘,你说什么呢?老爷?” 萧凡却没应答,因为他也想灭口。 甚至,还想把江兴和翠红都灭口了! 人不狠,活不久。 但萧凡知道,这样做更危险。 因为还有一个矮个子。 高个子如果在春风楼被杀,暗卫的力量恐怖,一定可以查出来是谁干的。 到时候,还是跑不掉。 当然了,江兴与翠红,都和萧凡无冤无仇,他也下不去这个手。 “希望他不记得。” 萧凡皱眉:“派人盯着他,如果万一他醒来有记忆,哪怕再模糊,咱们也要灭口!” “那……只好如此了。” 翠红也只是想想,真要灭口,她也不那么敢动手。 那可是暗卫,这里可是京城附近,谁知道春风楼里还有没有暗卫? “要不,我再给他多下点药?”翠红眯起眼。 萧凡沉声:“会致命吗?” “不会,最多变成傻子。” 萧凡眼前一亮:“那就给他多加点儿药!” 第六十五章 齐王:听劝是人最大的优点 皇宫。 养居殿。 萧景轩已经很久没批阅奏章了。 毕竟按照现在他的人设,他是病入膏肓的,已经活不过几个月了。 应该是没有精力的才对。 萧景轩知道,这宫里宫外,已经有人投靠了几个皇子,做他们的眼线盯着自己。 他虽然稳坐钓鱼台,可他也知道自己那些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想钓出鱼来,就不能漏破绽。 每日的药,该喝还得喝;内阁递上来的奏章,看也不能多看一眼,看个节略就行。 至于朝廷的政务,自从内阁首辅王凡举被软禁后,就交给了内阁的大学士们。 这些人倒也有本事,这几个月来没出什么大问题。 而最重要的军务,萧景轩也没一手抓了,将其委托给了京畿道总兵以及禁军大统领。 连兵权都下放了,在外人眼中,看起来皇帝是真的快不行了。 真是一点儿精力都没有了。 可是…… 哪怕是这样的情况下,皇帝都没立储君! 没有太子,皇帝一旦死了,谁继承? 那必然是内斗如火,京城内会一团浆糊。 “呵……” “内阁又催朕立太子了。”萧景轩冷笑,将手中的奏章节略丢下。 赵嵩笑道:“他们觉得陛下年事已高,自然着急攀附新主。” 皇帝都要死了,太子还没立,这是个大隐患。 对江山社稷,绝对不好,很容易造成动荡。 如果有太子,皇帝死了太子名正言顺继位,谁敢说个不字就是反贼! 就算有动荡,也会很有限,只要太子不傻,群臣不故意闹造反,大局就乱不了。 因为名正言顺,真的很重要,这年头身份大过一切。 可一旦皇帝不打算立太子,等皇帝死了,各位有实力的皇子一定是谁也不服谁。 一场火并,绝对就在眼前! 作为皇帝的萧景轩,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但他还是不立太子。 其实已经传达了一些暗示。 那就是,朕觉得朕不会死,你们别瞎咋呼! 可他这样的暗示,在旁人看来,是不服天命罢了,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你觉得你不会死,你就不死了吗? “这个太子,不管立谁,其他人都不服。” 萧景轩看得透彻,冷笑道:“朕上位时,也是一番铁血争斗,才坐稳皇位。” “一个太子的名头,算不得什么。” 赵嵩不置可否,他提醒道:“内阁已经第三次上奏,请示储君之事,陛下丝毫没有反应,会否打草惊蛇?” 对于萧景轩的钓鱼行为,最明白的就是赵嵩了! 作为大内高手,又是皇帝的玩伴,赵嵩对萧景轩的了解可谓无人能及。 他提醒萧景轩,此刻还没有立太子的意向,实在是容易让人怀疑。 这不是明摆着,让皇子们争斗吗? 一旦有个明眼人看出来,稍微提醒一下,这戏就唱不下去了。 “老贼,你说得对。” 萧景轩点点头:“那就传出风去,说朕有意立……老贼,你说立谁好?” 说着,萧景轩笑看着赵嵩。 赵嵩淡淡道:“齐王。” 萧景轩瞪他一眼,看向殿外,确定没有外人听到。 才斥道:“给朕闭嘴!” “那就晋王。”赵嵩好像点兵点将,随意点到谁似的。 对于皇帝的斥责,赵嵩根本不当回事。 只要没有第三人在场,他与皇帝的关系,好到让人无法想象。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赵嵩无论什么时候,都坚定站在萧景轩这边。 “晋王?” 萧景轩当真考虑了一下,点头道:“那就是他,这孩子还算孝顺,让他高兴一下也好。” “……” 赵嵩无语道:“陛下,晋王殿下将来会骂您。” “他敢?” 萧景轩哼道:“他会明白朕的苦心的。” “用人家做饵,这就是陛下的苦心啊?”赵嵩一边整理着奏章,一边怼道。 “那不用晋王做饵,用谁?其他人朕平时没那么喜欢,传出风去也得有人信呐?” 赵嵩摇着头道: “晋王殿下真可怜,作为陛下最喜爱的皇子,被各方忌惮。” 萧景轩瘪嘴,吹了吹自己的胡须,突然有些心虚:“朕是不是过分了?” “是很过分。” 赵嵩叹道:“我就怕晋王心态失衡,最后发现自己只是一个靶子,他会不会……” 那两个字,赵嵩没说出来。 但萧景轩明白。 赵嵩担心,晋王知道真相后,会造反! 这搁谁谁不难受啊? 你用人家给齐王做挡箭牌,让他吸引所有火力,最后他发现自己只是一个靶子,心态能不裂开吗? 这搁谁谁不裂? “确实有隐患。” 萧景轩为难道:“可这也是为了江山社稷啊,齐王太年轻了,没有一个哥哥吸引各方敌意,他没时间成长起来。” 赵嵩叹息,却没说话。 他知道,萧景轩是对的。 齐王需要时间成长,而晋王确实是最适合的靶子。 因为晋王不论是出身、品行、母亲外戚的实力,以及朝臣的对他的印象,都是众多皇子中最好的。 不选晋王做齐王的挡箭牌,就太不合理了。 “晋王也不错,陛下考虑过他吗?”赵嵩随口问道。 这话,换做谁问,只怕都得死。 唯独赵嵩,可以随意问出口。 因为萧景轩知道,赵嵩是真的疑惑,不是在替晋王说好话。 “晋王是不错……但他太有城府了。” 萧景轩想着,摇头一叹,似乎有些失望。 赵嵩:“城府?” “自从晋王建府开始,他就一直好名声在外,都称他为贤王。” 萧景轩道:“其他皇子,也是快成年了,才贤能起来的。” 赵嵩立刻就明白了。 晋王没有表面上这么贤达,他是为了名声,为了争夺皇位,才故意摆出一副贤能的模样。 其他皇子,也都是这样的,对外求贤若渴,谁都知道该怎么让皇帝信赖。 晋王对皇权的渴望,觉醒太早。 对于萧景轩来说,这不是好事,对于夏国来说也不是好事。 一个很小就开始爱惜羽毛,控制舆情的皇子,城府太深,萧景轩不知道他藏着多少心事。 伪装太多,内里如何,如雾里看花,实在看不透彻,那就无法信任。 “齐王殿下呢?” 赵嵩道:“他是很孝顺,但这不可能是陛下选他的理由?” 作为一个父亲,可以将家产交给最喜欢的儿子,但作为皇帝不行。 否则就会容易亡国。 比如隋朝。 说起齐王,萧景轩的脸色,明显开心很多。 面对赵嵩的询问,萧景轩并不介意,给出他的答案。 因为萧景轩,只有这么一个朋友。 “宏儿……他有一个最大的缺点,也是最大的优点,这是其他所有皇儿都没有的……一旦将这一点培养好,他绝对是个好皇帝!” 萧景轩的话,十分自信,让赵嵩忍不住好奇: “是什么?” 萧景轩轻轻一笑:“他听劝!” 常言道,听人劝,吃饱饭。 一个皇帝不能太听劝,容易被进谗言。 可也不能不听劝,那会刚愎自用,也有丢掉皇位的风险。 这就是萧景轩说,齐王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的原因。 “齐王很好调教,教什么就听就会,其他皇子远不如。但有一点,他身边绝不能有奸臣,只要他身边都是忠臣良将,他就会是个极为贤明的君主。” “哦……” 赵嵩点头,恍然道:“我明白了!难怪任何人接近齐王,陛下都要查个底儿掉,连白水镇的一个草民都要深查。” “哦?” 听到赵嵩提起白水镇那个草民,萧景轩顺势询问道: “派去的人如何了,可有消息传回来?” 第六十六章 留给齐王,郑林淮王 “有密信传回。”赵嵩答道。 说着,从衣袖里,抽出一张纸条。 萧景轩见了大骂:“老贼,朕不问你就不给了?” “就等着陛下问呢。”赵嵩老油条般,呵呵一笑。 萧景轩白了他一眼,将纸条拿过来。 看了内容,他微微有些意外。 “这个萧凡,还真有点儿本事哈?”萧景轩很诧异,他本来是怀疑萧凡背后有人的。 赵嵩道:“如此年纪轻轻,能给齐王殿下出策保全,又能给兰台县令出谋划策,还拿出几件风头最盛的商品……” “此少年,确实与众不同。”赵嵩赞道。 这密信,赵嵩自然比皇帝先看到了。 他也是很意外,想不到小小兰台县,能出这样的人才。 就这几条计策,已经胜过京城里,那些所谓的官宦子弟。 萧景轩哼道:“好个兰台县令,他交上来的奏章里,可丝毫没提及,这些想法是萧凡教他的。” “陛下,他当然不会提及别人了。”赵嵩翻了个白眼。 你可是皇帝诶,这么没水平吗? “朕当然明白他的私心。”萧景轩也还了赵嵩一个白眼。 那兰台县令,为了自己的政绩,当然在奏章里要通篇只说自己的好了。 怎么可能将功劳交出去呢。 哪个混官场的不这么干? 真以为那些大臣提出来的国策,就都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 如果一个个真的,只凭自己的脑子,就有这么聪明的话……那你猜猜“幕僚”这个职业,是怎么兴起的呢? 甚至可以说,大多数情况下,当官的不如自己的幕僚聪明! 但没办法,人家是官,有权。 萧景轩作为一国皇帝,自然明白这种现象。 “朕的暗卫,还是有些本事。” 萧景轩骄傲道:“这几日,已经摸清了那萧凡的底细,只是对他的品行还不太清楚,需要继续探查。” 说着,萧景轩将纸搓了一下,密信就变成了齑粉。 随手一扬,顺着风在殿中散落得到处都是。 “目前看来,这个萧凡背后没有人,否则他不会在兰台县,打着齐王亲信的旗号办事。”赵嵩总结道。 萧景轩也赞同这个判断。 “此人倒算是个人才,陛下可有动心?”赵嵩笑问道。 萧景轩摇了摇头:“虽有才能,也不甚出奇,还是留给宏儿。” 这是在给齐王选班底了吗已经? 赵嵩了然点头,也道:“的确,如今也没有合适的空缺。” 现在的京城朝堂,有实权的职位,没有一个空缺的,都早就被各方派系安插了自己人。 “等这次京城乱斗之后,就有很多空缺了。”萧景轩戏谑道。 这局棋,虽然是愿者上钩,但萧景轩对自己的儿子们太了解,他相信没有人能憋得住不出手。 哦,除了齐王那个听劝的好孩子。 而一旦各派系打起来,那就是重新洗牌的机会了。 就可以趁机给储君,选新的班底了! …… 淮王府。 萧旬看着面前,刚一下班就被自己派人秘密“请”来的御医,笑得让人发颤。 而面前的郑太医,作为太医署的署丞,他一见到淮王就知道是何意了。 “郑太医,多日不见,您老还硬朗。”萧旬笑呵呵地,先拉近关系。 郑太医暗暗叹了口气,他没想到,第一个找他的皇子,是淮王。 自从坊间传闻,皇帝抱恙不治的事情后,太医署就人人自危起来。 皇帝若是死于病症,他们是最大责任人,很可能会陪葬。 自己一个死倒还好,就怕一死就是一户籍本儿。 “托淮王殿下的福,老朽还好。”郑太医已近六十五,在这年头是有资格这般自称的。 如此老者,就算是皇帝召见,也会以礼相待,不会让他拜的。 所以虽然被悄悄拖来,郑太医也不慌,他知道淮王不敢动他。 最多就是问问陛下的病情。 问完了,还得给他秘密安全地送回去。 萧旬笑着,将桌上遮住盘子的布轻轻拉开,露出里面二十锭金元宝。 每一锭,都是五十两! 郑太医挤眉一皱:“殿下这是何意?” 萧旬告罪道:“今日得罪您老,还请您收下这些,算是本王的赔罪。” “殿下何罪之有?”郑太医笑了笑,然后将盘子拖到面前。 这便算是收下了。 见郑太医这么上道,萧旬也觉得是意外之喜。 他本来是想威逼利诱,再给些未来承诺的,现在看来不必了,利诱就够了。 也省去许多后续麻烦。 “郑太医……父皇多日临朝不语,只在殿后听政,朝中流言四起啊。” 萧旬一脸担忧道:“本王作为儿臣,实在也是担忧父皇的龙体安康,可太医署至今没有给出说法,这让本王有些担忧。” “父皇……无碍?” 这话问出,便有不孝嫌疑! 郑太医却不意外,来时他就知道,不管是来见谁,肯定都是问这个的。 他道:“陛下……还好。” 这话说得没毛病,只是语气不对,唉声叹气,又忧心忡忡的样子。 萧旬看出名堂,再次询问:“当真还好?” 郑太医叹道: “殿下何必明知故问呢,老臣作为太医署署丞,是不能对外泄露陛下龙体的病情的。” 病情? 萧旬微眯了眯眼。 真得病了? 见淮王还有些怀疑。 郑太医道:“陛下年初染了时疫。” “现在还没好?”萧旬意外。 郑太医不置可否,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 但萧旬知道,他就是这个意思。 于是又问:“要紧吗?” “……” 郑太医:“唉。” 没说多的,就这个叹息,就够了。 萧旬又懂了。 “那……太医署有何对策?”萧旬又问,好似真的在担心父皇的身体。 郑太医一脸无望地道: “殿下,人力有时尽……没有人能万万岁。” “嘶!”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萧旬自然明白。 郑太医不能直言,他怕担罪责,只能暗示。 萧旬接受到了,他品出来了……坊间传闻不是空穴来风! 但他还是压下了心中的喜悦。 至少,不能在郑太医面前表现出来,哪怕大家都心知肚明。 礼数还是要有,孝心不能丢,不然就没法混了。 “太医署得尽力啊!”萧旬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 郑太医无奈道:“臣无能。” “那也不能就这么,就这么让父皇等……” 等死两个字,还是没有被萧旬直接说出来。 “唉。” 郑太医微微一叹:“陛下福泽深厚,殿下请放心。” “那就好。”听到这话,萧旬知道,是真的无药可治了。 都不谈了,直接说玄学了,那不是没得搞了? “那我得进宫多拜见父皇。”萧旬红了眼睛,不知是演的,还是真的。 眼看就要落泪,但又被他憋了回去。 郑太医:“唉,殿下还是别去,陛下谁都不见,养居殿外早已是禁军环伺了。” “……多谢郑太医指点。”萧旬正色道。 “……” 被人送回府后,郑太医看着离去的淮王府的下人,脸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我可没说假话。” “淮王殿下,能悟多少,看你的心性本事了。” “陛下……唉。” 作为太医署的署丞,皇帝的身体情况,怎么可能瞒得住郑太医呢? 所有人里,最先知道皇帝准备当老六的,第一个是赵嵩,第二个就是他郑林了! 郑林不傻,皇帝故意装病,他是第一个去诊脉的。 没有得到皇帝的旨意,也没有让他保密,但郑林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替皇帝隐瞒,替他忽悠各方,替他让那些有心者放心……这就是自己的用处。 第六十七章 醋坛子翻了 第二天一早,白水镇上便传出了一个消息。 一个不知姓名的嫖客,在春风楼里寻欢过度,导致……中风了。 而昨夜,在那包间里发生的事情,只有当事的两人知晓了。 得知消息的萧凡,心中松了口气。 中风不算大病,但在这年头,是很要命的。 没想到,那秘药用多了,竟是这个副作用。 李青山的人,盯着那个矮个子,可消息放出去之后,矮个子也没去春风楼接人。 那高个子就被养在了春风楼里。 春风楼可不是善堂,不会长期养着一个病人,当日就将此人送去了白水镇的善堂。 “老爷……是不是昨晚那个人?” 正在院子里洒扫的江兴,听到李青山的人来传信,便小声问道。 萧凡摇头:“别作死,就当不知道。” “是……” “老爷,我数过了,库房的存货清单,在这儿。” 说着,江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折好的只有掌心大,悄悄递给了萧凡。 萧凡白他一眼,直接打开来看。 “老爷……”江兴有些担心,若数目有出入,岂不是让家贼有了防备? “没什么出入。” 萧凡只看了一眼,就将纸丢进露天灶台之中。 院子里,除却几个丫鬟,所有人都在烧火,熬糖或是熬油。 张宗宝走来道:“哥,炭灰快没了,得制些。” “那你随我去南院。”萧凡应道。 目前萧宅的两桩生意,都需要炭灰,但这里面的秘密不能轻易泄露。 南院库房那边,没有人住,其他人没必要也不会去,谁去就有窥伺的嫌疑。 江兴道:“那老爷,我干点儿啥?” 他刚涨了月钱,很兴奋,觉得应该多表现一下,才对得起这多出来的五两。 看着面前的老实孩子,萧凡道:“上次查李三儿,你展露出了追踪与探查的本领……你再替我去查一个人。” “查谁啊,哥?”张宗宝贴过来。 萧凡也不避开张宗宝,对江兴道:“春风楼的翠红。” “啊?” “查她作甚?”江兴疑惑,“老爷难道不放心她?” “你不必多问,去查她的底,我要证据,能证明她过往经历的东西……遇到问题可以去找林县令,就说我让你去的……此事不要让李青山察觉。” 闻言,江兴略有所悟,看了一眼里屋,小声道:“老爷,您是想纳妾呀?” “啥?” 张宗宝闻声,顿时大怒:“哥,我还没娶上媳妇儿呢,你就要纳妾?” “嗯?” 一道温柔又伤心的嗯声,令萧凡觉得,自己好像犯了罪。 玉有容听到了,她没在里屋,就在东院的厨房里,听到了。 萧凡骂道:“瞎说什么呢,纳你妹的妾!老子是要查她的底,看她有没有骗我!” “哦……” 张宗宝缩了缩脖子,厨房里的玉有容自顾自地忙起来,好像没听到似的。 “可查她干什么呢?咱不跟她来往不就行了?一个青楼女子……”张宗宝委屈道。 “一个有脑子,又懂人心世故,还明白账目的人才……很难得的,你们不懂。” 对于翠红,萧凡欣赏的,是她的能力。 当然了,美貌也很欣赏,但也只是欣赏。 李青山将翠红放在春风楼,替他看着春风楼的账目,以便于同林家分钱时不被占太多便宜。 可见,翠红是有本事的。 一个有这些本事的人不少见,可这年头,有这本事的女子就很少见了。 萧凡也的确同情她的遭遇,如果她没有说谎的话,将其拉上萧家的商业战车也好。 “那好,我这就去。” 江兴刚走,又折返回来,伸手道:“嘿嘿,老爷,这事儿估计难办,得先预支些银子。” “问夫人要。”萧凡努嘴道。 …… 萧凡、张宗宝兄弟二人,去了南院烧炭灰。 东院里,除了章巧与秋蝶两个丫鬟,就只剩下玉有容,和讨钱的江兴。 其他人要么出去采买,要么忙着打扫萧宅。 偌大一个萧宅,日常维护也是很耗费时间的,以前是没钱没人,现在既然有点钱了,这些脸面问题自然要维护好。 免得有贵客上门,人家张口一吸,就吸到满口的尘埃与腐败的气味。 “夫人,事情就是这样,老爷叫我向夫人要些活动资金。”江兴伸着手,在玉有容面前,他还不敢如在萧凡面前那样放肆开玩笑。 得恭恭敬敬的。 因为这位主母不只掌管家里的钱财,还掌着家里的家法,完全是按照京城大员府邸定的规矩。 除了萧凡与张宗宝她管不了,这家里谁她都可以收拾得服服帖帖。 “翠红?” 玉有容秀眉微蹙:“听这名字,是个女子?” “是……” “她什么来历?” “她自己说是李青山的女儿。” “详细些。” “夫人,哪知道详细呀,这不正要去查嘛。” “老爷何时见过她?在何处见的?”在萧凡面前小鸟依人的玉有容,在下人面前,当真有主母的尊荣和威严。 见江兴迟疑,她眯眼:“嗯?” 对不住了老爷! “在春风楼见的。” “春风楼?”玉有容面色大变,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何时去的,我竟不知?” 江兴连忙解释:“夫人别动怒,不是去寻欢作乐,是为了正事,李青山派这个翠红姑娘接应我们……” “什么正事,要去春风楼里谈?!”玉有容委屈得有些愠怒。 这才几日啊,难道这么快就厌倦了吗? 哼,男人! “老爷不让说,确实是正事,我替您瞧着呢,老爷跟那翠红没怎么着。”江兴宽慰道。 闻言,玉有容才放心点头:“你有心了。” “应该的。” “喏,赏你的。”玉有容将手从衣袖里伸出,一把散碎银子,就放在了江兴手中。 江兴为难道:“这点儿钱,不够啊,去查一个人的过往底细,很花钱的。” “喏,方才那是赏你的,这才是你的经费。” 说着,玉有容从抽屉里,拿出一袋银子。 只凭手感,江兴接过来就知道,里面都是十两一枚的小银锭,至少十几个。 “嘿,多谢夫人!”江兴没想到,只说了那么一句话,白得一把散碎银子。 虽然散碎,但加起来也有二三两呢,可不是蚊子腿! 玉有容小声道:“等你查了那姑娘底细,我也要知道详情。” “那是自然,老爷也不会瞒着夫人的。”江兴说道。 …… 炭灰制好后,萧凡亲手调制了草木灰水。 然后就在东院,全家动员了起来,开始大肆熬糖和油。 忙了一整日,几人都是腰酸背痛,吃了晚饭就各自回房睡了。 萧凡望着床上的美娇妻,今日也没了劲头,太累了,为了防止核心泄密他必须事事亲为。 于是,一倒头就睡。 半睡半醒间,萧凡仿佛听到了哭声。 醒了之后,看见床头坐着一个女人。 给萧凡吓得立刻瞌睡醒了,然后朝旁边看了看。 哦,原来是玉有容没睡,在床头坐着哭呢。 萧凡松了口气,还以为是女鬼呢。 “怎么了?” 萧凡起身,从身后抱住玉有容,揉着眼睛温声道:“是想家了吗?” 他还以为,玉有容是想京城的家人了。 玉有容摇了摇头。 京城王家,对她来说没太多感情,毕竟她只是一个养在别院的次女。 “妾身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你怎么没用了?”萧凡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说啥胡话。” 玉有容抽泣道:“这才没几日,妾身便人老珠黄了,让郎君你没了兴致……” “从前郎君每日都会恩宠妾身的。” 玉有容委屈道。 萧凡哂笑:“哪有的事,这两日太忙了,林锡与李青山都找我有事,京城里也有变故……” “那还有空去春风楼,见那个翠红姑娘?”玉有容突然嘟嘴一哼。 第六十八章 一个父亲的良苦用心 春风楼? 翠红? 萧凡眯起眼,瞬间就知道,被江兴那犊子给卖了。 你给老子等着! 嘴上却安慰玉有容: “翠红姑娘是李青山的女儿,你多想了,她的来历我细细说与你听。” 萧凡如讲故事般,将翠红道出的经历,经过一番艺术加工后,向玉有容讲述了出来。 “呜呜……” 刚刚还将翠红视敌的玉有容,潸然落泪。 “她好可怜呀!”玉有容同情不已。 “我真该死呀……”玉有容心中觉得,竟然怀疑这个,实在是不该。 当然,萧凡删减了部分内容,不然他不知道玉有容会不会激动。 关于翠红后来想献身那段,萧凡自然是不可能讲给玉有容听的,傻子才讲呢。 “那郎君是看上了,这翠红姑娘的才能吗?”玉有容听完,就明白萧凡的意思了。 萧凡点头,看着面前的妻子,她应该是这世上最懂自己的人了。 哪怕是次女,玉有容也是首辅的女儿,眼界与学识本是有的。 她看待事物,不会只从感性的角度,能看到一件事情背后藏着的利益和机遇。 这也是萧凡放心将家产,都放在她手中的缘故。 玉有容可不是个深闺妇人,她是有能力替萧凡打理家业的。 “容儿你真聪明。” 萧凡刮了刮她的鼻梁,玉有容皱眉娇哼,很得意开心。 “翠红如果所言不假,我准备让她帮我做法代。”萧凡道。 “法代?” 玉有容看向外面:“家里不是有赵风、孙成吗,当初买他们回来不是为了做法代么?” “他们二人,我最近考教过了,没有多少商贾才能与天赋,我很难教他们。” 萧凡叹息道:“若只要个傀儡,倒是很容易。但我将来的事情会越来越多,我需要一个能真正代理我,去行使大掌柜权力的人。” 玉有容闻言,昂首拍胸道:“妾身也学过经营家业呢!” 作为富贵人家的女子,除了女红厨艺之外,商贾之术也是要学的。 不是为了经商,是为了打理家业。 许多大家族的产业,看似是男人在总管,其实家里的女人掌握了不少。 因为家族与生意太大,家族的男人有可能还有功名,就更没空管这些了。 这年头大户人家的小姐,嫁到夫家就开始操持部分家业,便是因为在娘家从小就学过。 “你总管事务就好,这些事情不必你去亲力亲为,你是主母夫人,不是个商人。” 萧凡道:“你我还有宗宝,我们不必活得那么累,累的活儿当然要雇人来做。” “嗯……郎君说得对,可是交给外人,总有些不放心呢。” 说着,玉有容眼前一亮,突发奇想道: “要不,你娶了那翠红姑娘作妾?” 萧凡差点岔气儿。 “什么?”萧凡瞪道,“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若你娶了翠红姑娘,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事情交给她我也放心。”玉有容严肃地说道,好像真是要有这个打算。 萧凡连忙道: “可别!” “我可没打算纳二色,你别瞎操这些心,我只是想雇佣她而已。这年头女人很难出头,我见她有些才能,不想埋没了而已。” 萧凡表示,你可别瞎扯了! 不管是不是试探,萧凡都不会同意此事。 翠红是很美,但比起玉有容,还差点儿,也没那么温柔贤惠。 翠红是完美情人,玉有容是完美夫人。 萧凡没心情找情人,他的事情可多,尤其现在又被皇帝盯上了,时时刻刻都如履薄冰起来,哪有心情做这些。 更何况,后宅女人多了,可太勾心斗角,萧凡才不乐意干这事儿呢。 那些女人斗来斗去,最后一定是萧凡最受伤。 见惯了后宫戏码,傻子才给自己招祸,一不小心后院着火了。 “郎君真不考虑考虑么?”玉有容一脸由衷地劝道。 “我看那李青山,多半也有这心思,才让郎君见了翠红姑娘,她肯定会跟你还有牵扯的。” 玉有容神机妙算,让萧凡暗暗心虚。 还好,没说更多,不然今晚不能善了。 “行了,睡,明日还要早起。”萧凡摇头,将玉有容拉来躺下,就要入眠。 却突然感觉,一双手在被子里不老实起来。 “嗯?”萧凡突然瞪眼。 “夫人,你想我死啊?”萧凡一本正经地玩笑道。 …… 春风楼。 翠红房中。 李青山来了,坐在桌边,翠红与他对坐。 两人没有喝酒,只摆了几个菜。 看见女儿,李青山满脸都是喜爱之色:“怎样,我叫你办的事情,妥当了?” “妥当,萧公子很满意。”翠红面无表情地道。 李青山没多问,那傻大个的来历,他明白知道太多不是好事。 万一一不小心,拿捏了一个萧凡的把柄,你说人家是除掉你呢,还是相信你的人品不会泄密呢? 诶,索性我就不问,不知道那么多,就没那么多事儿。 “你对萧老弟,感觉如何?”李青山笑得有些暧昧,就像是牵红线的媒婆一样。 翠红蔑了他一眼,突然冷笑道: “您一直保护我的清白之身,是不是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好攀附一个贵人?” 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李青山怒斥: “胡说!” “你是我的女儿,我保护你需要理由吗?!” “那您为何非要暗示我,给那萧公子献身?”翠红抿嘴,有些委屈。 李青山正色道: “你是我的女儿,我希望你过得好,那萧凡不是个简单人物,你知道他背后是谁?他背后可是齐王殿下!” “真是齐王?”翠红震惊。 “你若能进萧宅的门,哪怕是个妾,你将来也前途无量。” 李青山叹息道:“为父作恶多端,迟早下场不会很好的……若能将你们几个儿女安排好,倒也死而无憾了。” “父亲……”翠红动容了。 她生在这样的地方,早已习惯了以恶看人,一直以为父亲留着她的清白身子,不过是为了将她卖出一个高价。 却没想过,李青山还有这样的良苦用心。 “我朝国法,以为父所行,有株连满门之危……可你如果嫁出去了,那你就安全了,为父虽九死,你也不会被株连!” 只怕刑部的官员们,怎么也想不到。 世上最懂法律的,居然是李青山这样的人! 如今的国法,罪恶滔天之辈,会株连满门甚至三族、九族。 可有一种方法,能让家人不被株连。 那就是提前将女眷嫁出去。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已经不是娘家人了,是夫家人了。 只会因夫家被株连,不会因娘家被株连。 “父亲!”翠红红了眼。 她哭了,忍不住,投入了李青山的怀抱。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李青山不配做个父亲,现在看来是一叶障目了。 轻拍着翠红的后背,李青山道:“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怪你……将你放在春风楼,也是迫不得已。你如今的嫡母是个容不得人的,你生得美过她的女儿,被她知道你的存在只怕危险。” “我是靠着你嫡母的背景起家的,如今又做了冯侍郎的法代,更加身不由己。” 李青山说着,也有些哽咽,他是个坏人,可也不是一开始就愿意做坏人的。 “这世道真特么难呐!” 李青山也有些委屈,藏在心中多年:“做个好人一无所有被人欺负,没时运的人,想站着活,就不得不行差踏错!” “狗日的老天爷!” 听着父亲口中的苦楚,翠红坚硬冰冷的心,已经化开了。 她道:“父亲为何不早些说清,教我误会你多年?” 翠红很自责,居然埋怨了父亲这么多年,如果早知道,岂不是能多享受几年亲情的温暖? 第六十九章 人都是从好变坏的 面对女儿的埋怨,李青山红了眼。 他在商海浮沉多年,心如铁石,是真的难以动情。 可面对翠红,李青山却很难藏住情绪。 因为这是他最爱的女人生的女儿! 早些年,李青山还是个小旮旯米,他与青楼清倌儿一见钟情。 显然,李青山没能力,为这份爱情买单,所以他选择了远走他乡经商贸易。 希望能有一场富贵,才能给心爱的人一生幸福的承诺。 这个过程中,李青山经历过苦难,甚至活不下去。 为了生活,为了能站起来,李青山不得不娶了现在的夫人,依靠其娘家的资源,生意才开始略有起色。 但此刻的李青山,依然不敢去找当年的那个清倌儿。 因为他身不由己,家里的母老虎,是容不下别的女人的。 于是,李青山只能隐忍,希望能有一日不必看夫人娘家的脸色。 终于,他做到了。 京城里,冯圭看上了李青山的经商才能,收了他做自己的法代。 从此,李青山的生意风生水起,甚至能直接从户部拿到一些订单,在生意场上少有人能及他的风采。 青山牙行,开了一家又一家。 李青山觉得,自己在家里有话语权了,可以去找当年的白月光了。 可去到那当初的地方,却被告知,清倌儿被卖了。 因为她怀了孩子,没用了,只得发卖出去。 得知消息后,李青山顺着人牙子的路,去找人。 这个过程,让李青山知道了人牙子的生意是怎么做的,青山牙行也就有了这部分生意。 后来,在白水镇,李青山找到了娘俩。 可惜,她已经撑不住了,临死将女儿交给了他。 至今李青山都记得,她的那句埋怨:你怎么才来! 还有最后的那句:我不后悔。 回想起当年,看着守在母亲遗体边哭泣的女儿,李青山就是老泪纵横。 他这一生,注定对不起这娘俩。 李青山不是没想过,将女儿带回家。 可是李家家规森严,又有母老虎虎视眈眈,将一个生在青楼的女儿带回去,生活在李家简直是一种煎熬。 所以李青山选择了,将女儿养在外面,不让家里人知道。 可是,养在哪儿呢? 哪里才能藏得住人,不会被察觉。 自己时常去看女儿,也不会被人怀疑呢? 思来想去,李青山就想到了青楼。 正好,当时初到兰台县的县令,得知青山牙行有人口生意,便想借助青山牙行帮着搜罗美人,给春风楼输送“人才”。 李青山就参了股,将翠红放在这里,就称是替他看账的。 时常来此,也没人怀疑,谁会怀疑一个商人上青楼干别的呢? 这不是很合理吗。 何况,都知道李青山在春风楼有股子,他来查账或是消费都正常。 想着这些过去,李青山既觉得恍若隔世,又觉得历历在目。 他望着女儿,解释道: “我不告诉你这些,就是要让你恨我,让你周围的人都同情你。” 李青山道: “你告诉了萧老弟你的身世,以我对萧老弟的了解,他看似眼中只有利益,其实内里很有规矩也有情义。” “他知道你的身世,会同情你,会帮助你。” “孩子,你要抓住机会,这是你翻身的最好时机!” 李青山激动道:“萧老弟是为父我多年来,能攀附到的最好的贵人,只要你依附于他,此生无忧了!” 翠红的眼泪,已经不由得自己控制了。 “告诉为父,萧老弟对你是否动心?”李青山急切地追问道。 翠红点头:“他说愿意帮我,也看得上我的姿色……只是我献身时,他却拒绝了。” “他拒绝?” 李青山皱眉:“不应该啊?” 我记得萧凡也上过青楼啊! 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啊,搁这儿装什么清高呢? “萧公子说,他不愿家中妻子伤心,是不会纳妾的。”翠红遗憾道。 李青山不在意道:“他现在这样说,不代表以后也这样想。” “你已经在他面前露脸,该说的话也说了,该帮的忙也帮了……他一定会投桃报李,不会让你白忙活一场。” “何况他家中的夫人知书识礼,将来越发家大业大,偌大的家业也需要儿女继承,她也会鼓励萧老弟纳妾的。” 家业越是庞大的男人,越是不可能只有一个妻子。 李青山很明白这一点。 别的不说,就说皇帝。 皇帝三宫六院,为的是什么? 就是要有很多孩子,才能从中选择优秀的继承家业,不然只一两个孩子,都不争气咋办。 孩子多了,都不争气的概率就很小了。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如今的时代,家里人越多,越在江湖上混得开。 为什么,因为你家里人多,有底气,人家才不敢随意欺负你。 在李青山看来,以萧凡的能力,将来肯定比他青山牙行好得多。 这样的产业,不可能全交给一个儿子,一败家整个家族可就都败了。 “可是父亲,萧公子都拒绝了,我总不好非贴上去,那多贱呢。”翠红无奈道。 “这你不必担心,为父既然要为你谋将来,自然会有手段!” 李青山咬牙道:“实在不行,就找个时机,哪怕下药也给这事儿办妥了!” “下药?” 翠红的脸蛋,一瞬间红透,从脖子红到了耳后。 哪有亲爹当着女儿的面,说给一个男人下药,让他与自己女儿生米煮成熟饭的? 这也太…… “不妥?”翠红有些矜持道。 “不必担心,萧老弟一定会买账,只要事情成了,手段不重要!” 商海浮沉多年,这点儿手段,在李青山眼中完全是洒洒水。 属于是个人都能想到的程度。 “那,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翠红也没察觉,自己不经意间,开始听从李青山的话了。 李青山道:“最好还是别用这种手段,确实下作……啧,要是有个什么契机,让你们共同经历一件事情,又是一件要命的事,都担心彼此泄密……就好了。” “这样的话,他就不放心你在外面,只有将你纳入府中,一损俱损,他才会安心!” 听到这话,翠红的眼睛立刻放光。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 还真的有这样的契机哦! 翠红脸色大喜,但却缄口不言,不敢对父亲道出。 暗卫的事情,还是太吓人了,她怕吓到父亲。 突然,李青山生出一计。 “或许,可以干掉昨晚那个中风的客人!” 干掉那个傻大个儿? 翠红瞬间会意,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两人昨夜暗暗审问过那人,如果他就死了,不管是不是秘药的后遗症,但肯定是有嫌疑的。 如此一来,两人就绑在了一起。 “千万不可!”翠红却没蠢到,被利益熏红眼,她可是知道傻大个儿的暗卫身份。 嫖到中风,倒是可以解释,以前不少这样的人。 暗卫那边应该也不会细查,毕竟在青楼里嫖到中风,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查起来也臊得慌。 可若人死了,那就会有调查,事情会很麻烦,一不小心真的就泄密了。 “为何不可?”李青山叹道,“孩子,你不要太善良了,那个傻大个儿能是什么好东西?天天上青楼的玩意儿,死不足惜!” 翠红坚持道:“父亲不可,萧公子嘱咐过,此人不能出事,否则会有大麻烦的!” “那岂不是正好?”李青山眼前一亮。 好啊,大麻烦就好啦,我就怕这人死了掀不起风浪呢! 麻烦越大,你俩不就绑定得越深吗? 李青山顿时觉得,干掉那个傻大个是明智之举。 第七十章 高个子皇族,张宗宝不走 白水镇。 善堂。 中风的高个子,躺在担架上,早上被人送来的。 本来放在医馆,又抬回来了。 中风很难治,药材很贵,高个子身上虽然有钱,但他并不愿意在这里治疗。 一直喊着,要人来接他。 很快,善堂的人拿了赏钱,就去了驿馆叫人。 矮个子来的时候,是戴着斗笠的,不愿意露脸。 丢不起这个脸啊! “哥……”见到矮个子来了,高个子躺在担架上抽着风,整个人尴尬得很。 矮个子冷他一眼,便道:“将他送回我驿馆的房间。” 半个时辰后,驿馆矮个子的房间内。 高个子躺在床上,恨不得将脸藏在被子下。 “呵呵。” 等人都走了,矮个子说话也就不顾忌了,骂道:“嫖到中风!好啊,你真会给暗卫长脸!” “暗卫成立几百年来,你是第一个嫖到中风的暗卫成员!” 矮个子眯眼骂道:“若我是统领,肯定阉了你。” “别啊!” 高个子歪着嘴巴,委屈巴巴: “我哪知道会中风啊,我也没听说过,青楼还能玩儿中风的。” “哼,此事瞒不住,你还是想想如何交代。”矮个子冷道。 暗卫都不知道,哪儿还有没有别的暗卫。 但这种传遍一座小镇的消息,又在京城边上,肯定是瞒不住暗卫的。 高个子要惨了! “哥,别啊!” 高个子辩解道:“我去春风楼,不是单纯的玩乐,是为了探查情报的!” “哦?”矮个子拿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口,“接着编。” “真不是编!” 高个子道:“春风楼李青山是有股的,我就是想去那儿了解一下李青山,然后接近李青山去了解萧凡呢!” “你说得你自己信不信?”矮个子斜睨道。 高个子编不下去了,他本来就不是编故事的料,瞎说起来也是没有逻辑可言。 你要了解萧凡,从李青山下手? 你是脑子坏了吗? 哪怕你从张宗宝的角度切入,我都算你聪明! 玩儿就是玩儿了,还不敢承认! 矮个子更嫌弃这个搭档了。 “老子在暗卫里,任务完成率那么高,为何会搭档你这样的废物?”矮个子由衷地不解。 真不知道组织是怎么个匹配机制。 咋地,高手就得配队菜鸡,好平衡一下吗? 岂料高个子还当真解释道: “是我家里求统领,让他给我找个厉害的、经验丰富的前辈带我的。” 矮个子已是满脸黑线! 矮个子忍不住怒道:“你家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在暗卫里,也能如此暗箱操作?” 这个问题,从与高个子搭档,离开京城时,矮个子就想问了。 那可是暗卫啊。 皇帝一手抓的组织,居然能塞人进来,塞进来就算了,还离谱到可以操作任务组队? 高个子诚实道:“我姓萧。” “……”矮个子瞪眼,瞬间明白了。 这厮应该是皇族! 我滴娘! 矮个子突然心惊胆颤起来。 我这段时间,没在他面前骂过哪个皇亲国戚?! 一咬牙,矮个子心想,索性强势到底: “就算你是皇族,也不能如此行事,不仅丢暗卫的脸,皇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高个子哭道: “是啊,所以千万不能说出去,不然陛下可不饶我!” 你也知道怕? “要是陛下不给我零花钱,那我可咋办呢。” “……”矮个子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瞬间判断出,这傻大个儿,不是一般的皇族啊! 很可能是陛下的子侄! 毕竟能向陛下要零花钱,这可不是谁都敢伸手的。 “他不给你,我借你。”矮个子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向强大势力低了头! 呜呜,谁让咱没有皇族背景呢。 “真哒?”高个子喜出望外,“哥,你能借我多少?” “千八百两我还拿得出来。”矮个子傲然道,他这些年也是存了些家底的。 做暗卫虽然得隐藏身份,但挣得也多,任务中意外所得不用上交。 “那都不够我吃几顿花酒的。”高个子摇了摇头。 矮个子深吸了口气。 真想打死这个比啊! 怎么能说出那么气人的话呢? 我总算是明白了,难怪他敢一直住在春风楼,是真有钱呐! 千八百两都嫌少? 京城里的宅子,不带园林、花园的话,也卖不出五百两一座呢! 这特么超级巨款了好吗? 普通打工人,也就二三两一个月,算高薪了。 得存几十年,才能有这存款呢! 可这却是皇家子弟,几顿花酒的钱罢了。 “玛德,”矮个子忍不住嘀咕道,“投胎可真是个技术活儿!” 高个子没听见,他道: “哥,我这样了,任务只能交给你了……我得回京城休养。” “滚,任务完成了,结案书上我会给你署名的。”矮个子一边嫌弃,一边讨好道。 …… 萧宅,东院里屋。 萧凡让玉有容,将所有银子拿出来。 夫妻俩在床上数钱。 看着满满一床的银子,压得床都要塌了,大部分只得摆在地上,俩人都露出甜美的笑。 “数完了……一共是七千三百二十五两!”玉有容拿着炭笔,在白纸上写出总数。 萧凡诧异:“我都不知道,咱们有这么多钱?” 这些日子,萧凡只管进账,有多少都在玉有容那里归账。 玉有容将她记录的账本递来:“郎君要查看么?都在这里记着数呢,没有出入。” “看什么,我还信不过你?”萧凡摆了摆手,他只是在想,应该怎么花。 钱多了,得花出去。 花出去的才是钱,不然就只是一些贵金属,放在家里还担心丢了。 “那郎君在想什么?”玉有容满足道。 “我在想,要投资多少在白水镇的扩城建设上。” “要投钱啊?”玉有容有些心疼起来。 萧凡点头:“林锡虽然愿意白给,但我不能白要,这会留下隐患,正常商业往来就好。” “也是,不能留下把柄。”玉有容很懂这些,她父亲毕竟是当朝首辅。 “咦?这些是什么?” 突然,萧凡看见了账本下,压着一些看起来像是契约的东西。 玉有容才想起来,解释道:“哦……这是宗宝兄弟的地契房契。” 龙笑山死后不久,李青山就派人,将张宗宝的地契房契还了回来。 张家的祖宅,如今已经回到张宗宝手中。 “这东西怎么在你手里?”萧凡脸色严肃起来,“这是宗宝的东西,你去要来的?” “怎会!?” 玉有容生怕被误会,连忙解释道:“是宗宝兄弟亲手交给我的。” “他为何要交给你?”萧凡松了口气,他也知道玉有容不是那么贪婪的人,但就是担心她与张宗宝闹不和。 玉有容道:“宗宝兄弟说,张家只剩他一个了,回祖宅也没人气,不如就在这里同住。” “那怎么行,他可是张家独苗,我得找他去!”说着,萧凡出门去。 正撞上,走进来放白砂糖罐子的张宗宝。 于是萧凡质问道:“宗宝,你不打算回张家祖宅去吗?” 张宗宝挠头道:“我不想回去,张家已经没有人了,我就在这儿!” “可你是张家独苗,你不想将家族发展壮大吗?” 张宗宝摇头: “以我的脑子,就算再富裕起来,也容易被人骗走家产。” “不如就在这里做一家人,懒得分你我,反正哥你也不会亏待我。” 这。 萧凡有点意外了,他没想到张宗宝最近更通透了。 学聪明了啊,这家伙。 张宗宝笑道:“咱们两家以后就是一家,合称萧张。” “是够嚣张的。”萧凡嗤笑道,拍了拍张宗宝的肩头。 “嘿嘿!”张宗宝笑着放下罐子,又出去监工去了。 第七十一章 细节看出奸情 对于张宗宝来说,留在萧宅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萧家开始腾飞,张宗宝作为原始股东,在这里才能利益最大化。 何况,张宗宝确实也认为,自己没有单独开府的能力。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情义有,脑子木有,或者说不够。 张宗宝的选择,萧凡还是尊重,并且他也不想让张宗宝走。 就算现在有了江兴这个高手,萧凡最信任的还是张宗宝,就连玉有容都要次些。 在这方面,兄弟俩是从艰难岁月里一同滚过来的,这份情谊很难被动摇。 就算现在张宗宝犯了死罪,萧凡也得救他。 与原主的记忆融合后,萧凡也在发生着变化,在他心中张宗宝已然是兄弟,不是一个工具人。 而江兴等人,目前还只是工具人,没资格能到让萧凡太重视的地步。 …… “老爷,我回来了!” 出门三天,江兴可算是回来了。 萧凡笑骂:“郑纶都来问过了,说你要出兰台县,问我知不知晓。” 奴籍者,自然会被管束更严格。 若非是有林锡在,好办事,江兴连路引都拿不到。 而按照惯例,奴籍者要出县,必须要让其主家知晓,若是私逃官府也有责任追捕。 当然了,追捕到后,主家还要人的话,就得出钱,毕竟人家衙门的捕快不能白跑一趟。 若是主家不要人的话,衙门就会处置了。 一般是处死,或是直接罚去做苦役。 江兴要出县,萧凡都不知道,不过萧凡还是信了他,让郑纶放他走了。 江兴这一走,就是两日半。 等再见到江兴时,他一脸风尘仆仆,整个人又晒黑了些。 不过男人倒也不在意这些,黑点儿更显得有力量。 “查得怎么样?”萧凡道。 将江兴引到院中,秋蝶有眼力见地,送来一壶凉茶。 江兴自然不敢劳动萧凡,自己倒了一碗猛干,犹不尽兴,于是连喝了三碗。 萧凡笑道:“少喝点儿,一会儿吃午饭了,你吃不下。” “嘿嘿,老爷,这回可是有收获!”江兴得意挑眉。 萧凡看着他。 看着他。 “你倒是说啊?”萧凡瞪道,“卖你大爷的关子呢?” “老爷稍安勿躁,我这不是在想,该从何处说起嘛。”江兴嘿嘿一笑。 然后,他还是放弃了,组织故事讲出的方式,采取了查到线索的先后顺序讲出。 “老爷,我先去了春风楼,向一个老妈子打听到翠红,她的母亲与其相识。早些年,曾听翠红的母亲,说过她们娘俩来自隔壁县。” “隔壁青岩县?”萧凡道。 江兴点头:“我就去了青岩县,那儿只有一座妓院,叫做怡香园。” “我打听到二十多年前……” 听着这些线索,萧凡在脑海中,很快将其连成一线。 如此说来,翠红没有欺骗自己,博取同情。 既然都是真的,那就没什么可疑了,这女人可以试着相信。 就在萧凡要走时,被江兴拉住。 “老爷,我还没说完呢!” “啊?” 萧凡:“这不完了吗?” “不,还有重点!” “那你能不能直接说重点?”萧凡狠狠剜了江兴一眼。 江兴嘿嘿一笑: “我查到,李青山回去找过翠红的母亲,还给那妓院的老板下跪,人家才告诉他人卖到了兰台县。只是也没说详情……” “这样的事情,你怎么查得到,几十年前的了?”萧凡诧异道。 江兴啧笑:“老爷,这你就不懂了,这种有情有义的男人在嫖客里太少见了,在一定范围内已经人尽皆知了。” “多年下来,也是一段佳话呢。” “哦,难怪。”萧凡表示理解。 这种有情有义的事,当然要广为宣传了。 何况,当事人是李青山,这样一个京畿附近商人圈子里有名有姓的人物,那就更得广为流传了。 恨不得写个评书,讲他三天三夜。 这就是这年头的流量密码呀! “这么说来,李青山很在乎那个清倌儿,那他为何这样对待她的女儿呢?” 萧凡表示想不明白:“除非不是亲生的。” 这个概率不是没有,当然了,这年头还是少见的,萧凡觉得还是不能这样看待人家。 “李青山绝对很在乎他这个女儿,老爷您说他怎么舍得呢,我也想不明白!”江兴表示,这事儿有些怪异。 按理说,如此心爱的女人生的女儿,哪怕再有重重阻挠,也应该善待才是。 以李青山如今的能量,他怎么会让翠红还待在春风楼? 想不通,真叫人想不通。 “老爷!” 正当主仆二人,都疑惑不解的时候,出去买菜的章巧回来了。 她从菜篮子里,拿出一张红色的帖子,跑进宅子就递向萧凡。 萧凡站起来,伸手去接,同时问道:“这是什么?” “青山牙行的人交给我的,让我一定交到老爷手中。”章巧道。 接到帖子,扫一眼是请帖,萧凡对章巧摆手:“忙去。” “是。”章巧开开心心地,抓起一旁无所事事的秋蝶,一同进了厨房。 打开请帖。 一眼看到几个大字。 就是请萧凡喝酒,场地是春风楼。 萧凡眉头紧锁,不知何意。 江兴戏谑道:“老爷,这是鸿门宴,还是桃花宴?” “去去去。”萧凡翻了个白眼。 “去叫二爷来跟我同去。”萧凡想了想,决定赴宴。 江兴抿嘴道:“老爷,我陪您去?” 萧凡看他一脸期待的样子,笑了笑。 一把拍了拍江兴的肩膀,将其拉到角落,笑问: “这几日,你只是去了一趟隔壁县吗?” “呃……”江兴迟疑了一下,道,“老爷,我没耽误事儿?” 老子就知道,查这点儿事情,有明确主线和线索,哪里用得着三天。 “会情人去了?”萧凡眯起眼,“秋蝶知道,会伤心?” “啥?”江兴瞪眼,像是被踩住尾巴,慌忙道,“哪,哪有什么……老爷您胡说什么呢,我与秋蝶姑娘,没什么?” “没什么?” 萧凡冷蔑江兴一眼,指着方才院中那桌上,秋蝶拿出来的茶壶。 “那茶壶里的茶,可是凉的。” 萧凡冷笑:“夫人不喝凉的茶,我不喝茶,二爷也不喝茶……你说,这凉的茶是给谁准备的?” “这……”江兴一怔,方才他只管喝得痛快了,还真没想过这么细节的东西。 一瞬间,江兴朝着厨房看了一眼,见在帮厨的秋蝶,正悄悄盯着自己。 知道瞒不住了,江兴才咳道: “老爷,我是去报仇了,不是去会情人了,我没情人,真的!” 他一脸乖巧笑意,看起来还真像是个老实人。 萧凡戏谑道:“去怡香园一趟,没趁机玩儿玩儿?” “哪敢啊?”江兴一本正经道。 萧凡斜睨:“哟,你还是个好人?” “太贵了,舍不得。” 萧凡:“……” 江兴掏出一个钱袋:“这都是剩下的,我可没敢多花啊老爷,就吃饭都是吃的街边小摊,没敢进酒楼!” 萧凡拿过来掂量了一下,给了他百多两,还剩下七八十两的样子。 看起来,确实不支持江兴去玩儿风花雪月。 萧凡拍着江兴的肩膀,笑道:“你知道,我是怎么看出来,你与秋蝶有问题的吗?” “怎么看出来的?”江兴真想知道。 “果然有问题!”萧凡眯起眼。 江兴恍然。 “老爷,您,您诈我呢!?” 江兴气得龇牙。 萧凡嘿嘿一笑:“秋蝶一早就在烧茶,特意取了一壶晾着,这几日都是如此。” “就等着你回来,好随时喝上一口凉茶解渴,啧啧……多贴心的姑娘啊!你可别辜负了她,否则老爷我叫你好看!” “呃……” 江兴大喜:“老爷,您,不反对吗?” 第七十二章 八抬大轿,京城高官? “我为何要反对?”萧凡摊手一笑。 “多谢老爷!” 江兴当即就要跪下,他实在是惊喜,原本隐秘行事,就是怕家主反对。 他们是下人,是贱籍,是奴仆。 自由都没有,爱情更是难得,能看对眼都属于互相怜悯。 “只是我提醒你。” 萧凡正色道:“秋蝶还小,你不可碰她,如今她身体还没长大,若是此时有了身孕,难产的概率很大。” “老爷还懂医术?”江兴诧异道。 萧凡糊弄道:“医武不分家。” “那我家咋没教我医术……” “嘿,我说得话你可听见了?”萧凡正视道。 江兴点头道:“老爷,我知道了!” 说着,站起身来,朝着厨房的方向,对着秋蝶招了招手。 秋蝶连忙躲开,生怕被老爷瞧见,心中又喜又怒。 他作甚呢,不怕老爷怀疑吗? 院子角落里,萧凡道: “你二人虽有意,但在府中不可行……你懂得,以后秋蝶长大些,你二人就在隔壁找个房子住,与府上来往也方便。” “那得等多久?”江兴挠头道。 “等到秋蝶十八岁再说。” 江兴瞪道:“十八岁?” 如今秋蝶,才十四岁而已。 而十八岁,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大姑娘了。属于爹不疼娘不爱,整天都希望嫁出去的赔钱货了。 因为朝廷有规制,年满十六岁不婚配的女子,会加税。 这也是女子被称为赔钱货的原因,一旦年纪到了不嫁人,娘家还得一直给官府交钱。 很不合理,但很合朝廷心意。 “老爷,会不会太久?”江兴一脸苦涩。 还要等四年,这简直是一种折磨,对于恋爱中的小情侣来说。 萧凡却不容置疑地道:“女子十八岁以后,身体才完全长好,此前过早生育,分娩难不说还有早衰的可能。” “啊?” “那就等……”江兴认命道。 虽然老爷说的话,与他的认知不符,但为了秋蝶,为了每月的工资,江兴还是选择了听从。 老板一个月给十几两,他说啥就是啥,咱不争论,谁争谁傻子。 “明白就好。” 萧凡满意点头,这世上有一种人,最容易相处。 听劝的人。 江兴显然也加入了这个行列。 “对了,你的仇报了吗?”萧凡随口问道。 江兴顿时眯起眼,冷道:“报了!” “会不会留尾巴,被查到这里来?”萧凡询问道。 “老爷放心,我没杀人,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江兴冷笑道。 萧凡点点头。 又道:“我觉得你应该斩草除根的。” “啊?” 江兴惊道:“老爷,这样会给您惹麻烦的。” 他本来是想杀人的,但想到这会影响萧凡,也会留下祸根。 “何况,如果事情败露,我入狱的话秋蝶怎么办呢?”江兴温声叹道。 若在以前,江兴就杀人了,现在他得多考虑一些。 萧凡与秋蝶,一个是他的恩人,一个是他在意的人,为了这两人江兴也得收敛自己的脾气。 为了一时的快意,交付整个人生,那才是愚蠢的行为。 “你明白这些就好,看来你跟着老爷我学了不少,能做个好男人。”萧凡大言不惭地赞道。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赞自己。 “好了,去叫二爷过来。” 聊着聊着,正事快忘了,萧凡看着手中的请帖说道。 …… 马车上,萧凡坐着,张宗宝在外面亲自驾车。 萧宅买了马车,这是萧凡坚定要求下,玉有容才舍得破费的。 一买,就买了两辆。 萧凡平时用一个,玉有容也用一个。 这可真是斥巨资,因为买马车,就得买马。 马买了三匹,一匹作备用,马车里的装饰,也弄得像模像样。 然后一共花了三百两! 有了马车也是有好处的,玉有容在家丁的护卫下,已经可以出门玩耍了。 只是她不能下车露脸,担心会被人看出容颜,总也好过宅在家里。 原本还打算雇车夫的,但张宗宝表示自己会驾车,还教了家丁们驾车的技术。 “哥,我驾得稳?” 萧凡点头:“稳。” 张宗宝得意道:“当年兰台县,我们几十个会驾车的,在官道上疾驰,我是最快的!” “不是最稳的吗?”萧凡笑道,他知道张家以前的风光时刻。 那时候,萧凡甚至要靠张宗宝接济,后来谁想到,张宗宝又靠萧凡接济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 而也是那一段时间,让张宗宝看清了,周围谁才是真正的兄弟。 昔日那些酒肉朋友,听说张家败落了,就不认得张宗宝了,只有萧凡请他来家里住,还管饭。 两人真正的情谊,是从那时开始的。 “我最快当然也最稳了!” 张宗宝唏嘘道:“那些不稳的,都翻车了,哈哈!” “碰。” 正得意呢,马车压到了石头,车子抖了抖,张宗宝吓出冷汗来。 “开慢点。”萧凡见状,也不嘲笑他,只叮嘱道。 如果马车也有限速的话,这货已经是在超速行驶了。 “诶,好,哥。” 张宗宝连忙拉住缰绳,控制马减速。 不消一刻时辰,两人就出了城。 码头上,还有专门停马车的地方,都是富贵人家用的。 张宗宝驾车过去,没有被阻拦,萧宅买马车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马车上写着“萧宅”二字,已经表明身份,自然有资格停靠在这里。 空地上,停了十几驾马车,还有轿子和马。 马车是身份的象征,轿子就更是了,只有身负功名的人,才有资格坐轿子。 因为轿子是人抬的,任何需要人来侍奉的奢侈享受,这年头儿都需要官身。 见有轿子停着,萧凡伸出头来,问那守在这里的管理人: “谁家的轿子?” 萧凡不是个八卦的人,但那轿子的造型与轿杆长度,一眼就能看出,得是八个人抬的大轿。 传说中的八抬大轿! 可八抬大轿,不是谁都有资格坐的,三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坐八抬大轿。 或是,女子出嫁,可以享受这般待遇。但也只有一次机会,女子第一次出嫁,才可坐八抬大轿,否则也是逾制。 而这轿子旁边,守着的轿夫没穿戴红色,显然不是喜轿。 兰台县来了三品大官! 几乎一瞬间,萧凡就想到了一个人——冯圭! 萧凡知道姓名,又有理由来白水镇的三品大员,也就一个户部侍郎冯圭了。 “冯圭。” 念着这个名字,萧凡眉头紧锁。 他突然意识到,不是李青山要请自己吃酒,而是这位户部侍郎。 “冯圭来做什么?”张宗宝也意识到这一点,小声问道,“哥,是不是鸿门宴?咱不去了!” 萧凡摇头:“不会,冯圭亲自来的话,他不敢对我动手……要害我,他肯定得先把自己摘出去。” “也是……那咱去吗?” “宗宝,你看着车,我去就行了。”萧凡想了想,还是决定单刀赴会。 张宗宝:“不成,我得去给你压场子!” “你去了我反而被动。”萧凡忍不住笑道。 “哥,你嫌我笨?”张宗宝质问道。 “是。” “你……”宗宝委屈巴巴。 萧凡跳下车,回身道:“万一冯圭傻了,对我动手的话,你立刻去京城找齐王。” “哥?”原本放下心来,听到这话,张宗宝又担忧起来。 “无碍,就是怕他是个脑残,以防万一。”萧凡摆了摆手。 整了整衣裳,萧凡来到码头,招了一艘小船,让船夫开向春风楼的画舫。 “喏。”船靠岸,赏了船夫几粒碎银。 “多谢萧老爷!”船夫感恩戴德地点头哈腰。 这几粒碎银子,是他摆渡一个月都挣不来的! 春风楼下,萧凡刚登上船,就被李青山远远看到。 李青山连忙跑过来打招呼:“萧老弟!” “李老哥,别来无恙?”萧凡笑了笑。 数日不见,李青山年轻不少,但看起来脸色没那么好看。 “萧老弟,我有事提醒你。”李青山小声道。 萧凡一边走着,一边点头:“我看到渡口的轿子了,是冯圭来了?” 李青山摇头: “不是冯侍郎。” “哦?”萧凡大为意外,还有三品以上的官儿,会来这里? 还敢进春风楼吗? “是谁来了?”萧凡看着李青山。 李青山小声缓道:“是宫里来的……” 第七十三章 宫中采办赵崇 宫里来的? 李青山没说详实,便招呼着萧凡进去。 “既是京城宫里来的,在这里见面,不太妥当?”萧凡道。 “再妥当不过。”李青山暧昧一笑。 随即小声道:“是个没卵蛋的。” “太监?”萧凡恍然大悟。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 朝廷法度,官员不许狎妓,但这管不到太监身上。 主要太监也没那能耐,而且人家都没能力了,还不让人家来看看吗? 而且,自古以来,就有内监逛青楼的美谈。 之所以说美谈,那就是这些太监出手阔绰,又不能真的把青楼的姑娘怎么着,他们才是真的只玩儿风花雪月。 别以为太监没能力,就不喜欢美女了,恰恰相反,他们更喜欢了。 宫里有太监宫女,相互喜欢结成“对食”,许多有钱有权的太监,在自家府上还会养一些美人。 人对于美的追求,跟有没有篮子没关系。 …… 春风楼,昔日那傻大个儿住的那间房。 萧凡被李青山带到这里,刚进来就发现,这间屋子熟悉的布局已经修改。 那张大床,被搬走了,整个房间内布置得富丽堂皇。 想必是将整个春风楼的好物件,都搬来这间屋子里了。 更要紧的是,春风楼里最好看的女子,都在这间屋里。 进门时,一群美人围着一个戴纱帽的,那人也十分享受得接受众美人递过来的美酒、水果。 真会玩儿啊。 这就是萧凡对这位内监的第一印象。 “赵大人?”李青山小声唤了一下,很温和。 这可是内监,能见到皇帝的人,可不敢放肆。 “哦?” 那人抬起头来,瞥了一眼门口。 萧凡也同时看见了他。 此人一脸富态,身形微胖,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模样。 “李掌柜来啦?” 见是李青山,赵崇招手:“来来来,过来坐!” “那小兄弟,你也过来,来来来,过来!” 见其招手,萧凡二人走了过去。 李青山坐下,萧凡坐到他边上。 拱手道:“晚辈萧凡,未请教这位大人?” “赵崇。” 赵崇笑道:“不是什么大人,不过是宫里的……算是采办。” “赵崇……”萧凡暗暗想着。 谁都知道,皇帝身边有一个最信任的内监总管,叫赵嵩。 此人名叫赵崇。 名字太接近了。 “不知赵总管是您?”萧凡问道。 赵崇摆手:“那是我兄长。” “失敬失敬。”萧凡与李青山,皆是拱手。 赵嵩的亲弟弟。 这来头可不小。 以其兄赵嵩的受宠程度,这个后台也许比齐王还强。 毕竟齐王只是个王爷,赵嵩是真的手握大权,还能给皇帝吹耳边风。 这个赵崇,可得小心应对,不能得罪了。 几乎同时,萧凡与李青山,对视的眼神里,都是一个意思。 这位爷,得伺候好! 萧凡看了看,这里没别人了,好奇道:“赵大人驾临白水镇,林县令不来拜见吗?” 他可不是拱火,是真的觉得奇怪。 这样的红人,小小县令求爷爷告奶奶都见不着,人家来了还不贴一下? 以林锡的做派,绝无可能。 这时,听赵崇皱眉道:“咱来此不是为了他,自然不用见他。” 嚯! 好潇洒! 人家的段位可高,已经完全可以无视小小县令的求见。 也许林锡来了,但进不来,哪怕这春风楼是他的产业,他也不敢造次。 “那……” 萧凡迟疑道:“不知赵大人要见我,有何要事呢?” 这波,是被李青山骗来的。 如果请帖上写明,是赵崇的话,萧凡来之前会做些准备。 现在毫无准备,有些被动,萧凡暗瞪了李青山一眼。 李青山侧过脸,回了萧凡一个无奈的表情。 老弟啊,我也没办法啊,人家来头大得压死人啊! 要谈正事,赵崇也收起玩世不恭的神情,对着身边的美人挥了挥手。 李青山见状,连忙道:“都下去。” “是。” 一群美人联袂而去,走最后的那个,识趣地关上了房门。 现在,只剩下桌边三人。 “嗯。” 赵崇扭了扭脖子,刚才一直保持姿态享受,有些僵硬了。 他扭了片刻,才道: “咱是宫里的采办,自然是来采办东西的。” 赵崇直言:“听闻京城近来香皂很抢手,齐王殿下又给陛下进献了一些,越发喜欢,就差人寻找商家多取些。” “找来找去,竟想不到,这般好物竟是一少年所制。” “真是年少有为啊,萧公子。” 萧凡拱手:“赵大人谬赞,只是胡乱拼凑下的奇迹而已。” 那白砂糖与肥皂,没有过先例,说是什么家传秘方等于欺君。 还不如直接说,是自己捣鼓出来的。 对此,萧凡早有准备一番说辞。 几句话,就将自己是怎么无聊尝试,然后得出惊人好物的事情,说成了一个故事。 赵崇听了,有些慵懒道: “陛下喜欢香皂,所以咱来了,萧公子可懂得?” 嗯? 萧凡微微皱眉。 听你这意思,你不是来采购的啊。 你是来抢购的。 “赵大人请指点?”萧凡装不懂,他毕竟年轻,不懂事儿很正常。 李青山悄悄瞥着萧凡,觉得他在装。 与我相处的时候,你怎么没这么单纯? 赵崇一笑,表情略带些压迫感:“陛下喜欢的东西,自然是要作为贡品的。” “那是自然。”萧凡点头,他想过这个可能了。 见这少年也上道,赵崇也就不装了,索性再“提点”道: “贡品,自然与一般的东西,要有所区别。陛下用的东西,怎可与草民相同?” “赵大人说得极是。” “上贡给陛下的香皂,自然是不能再流行于市的。”萧凡点头。 赵崇点头,很满意地点了点萧凡:“嘿,你这娃娃很懂事嘛。” “那这香皂,以后就特供皇宫,不得在市面流行!” 李青山默不作声,他想看萧凡如何应对。 萧凡淡然道: “已经有大量香皂出售,就算此刻下禁令,民间已经有不少人得到了,只怕也难彰显陛下高贵的身份了。” “哦?” 赵崇皱眉:“这就不好办了……” 他没说什么,强行收上来的话。 香皂又不是战略物资,在和平时期这么搞,很容易引起针对皇帝的言论。 流言是杀不尽的。 如果因此,让皇帝名誉受到损失,先掉脑袋的会是处理这件事的人。 “倒也好办。”萧凡笑了笑。 赵崇眉毛一挑:“你说?” 萧凡道: “我可以再为陛下,特意制作一款,独一无二的香皂。独特的造型、独特的香料、独一无二的配方……” “我称之为特供版,只供应皇宫所用,不流行于市。” “如此一来,既可以彰显陛下尊荣华贵,也可以与市场不产生矛盾。” 李青山听了,暗暗点头。 他本来还以为,萧凡也会束手无策,或是愤怒郁闷。 不料,萧凡好像早想到有这一日,早就有了对策,直接脱口而出。 赵崇也被说得点头。 “只要够尊贵就好。”赵崇嘱咐道。 “那必然是足够尊贵。” 萧凡松了口气,香皂这东西目前还没有能复制的人,如果市场上只卖肥皂不卖香皂,他会损失一大笔财富。 而不接受上贡,那就更是找死。 “李掌柜,你看看,还是年轻人神思敏捷,这就想出了两全其美的对策。”赵崇笑道。 李青山点头称是。 萧凡突然道:“并非神思敏捷,当初我送了齐王殿下一些香皂,就是想请他代为呈给陛下的。” “嗯?”赵崇嘻哈的脸色,突然凝固。 李青山暗笑,他知道这是萧凡故意声明的,告诉这姓赵的,别太过分。 第七十四章 特供版香皂,送走赵崇 这世上,除了萧宅的人,要说谁最了解萧凡。 那必须是李青山! 与萧凡打交道,是李青山的日常,两人时常来往,切磋话术。 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李青山已经完全领略了,这个少年的厉害。 想要占他的便宜,难于登天。 哪怕面前的赵崇,是皇宫大内的采办,有大内总管赵嵩做后台。 “我早就知道,香皂肯定会成为贡品的。” 萧凡笑着,慢慢将脸转向赵崇。 刚才还觉得高人一等的赵崇,突然脸色严肃了些,多了些温和的语气: “你……与齐王殿下有交情?” 赵崇不信,区区草民而已,怎么可能攀附上亲王。 萧凡端起酒杯,笑而不语。 李青山会意,咳道:“赵大人,萧老……萧公子与齐王殿下,交情可不一般,我亲自见他去驿馆见过殿下的。” 这是在提醒赵崇,萧凡也有后台,别太过分,免得大家脸上过不去。 也是暗示赵崇,这生意或许就是齐王的,你吃相别太难看哦。 赵崇闻言,坐姿都变了,正襟危坐起来。 他能在宫里坐上采办的位置,可不只是有一个好哥哥,自己俩眼珠子能盯事儿,才最要紧。 “咳……” 赵崇咳了下,搓了搓手,将心中那些原本的想法,全部抛到九霄云外。 “萧公子真是年少有为啊!” 这次,是真的夸了。 萧凡听着也喜欢,脸上还是要保持谦恭,笑道:“您谬赞了。” “如此说来,萧公子早就知道,香皂会被陛下瞧上成为贡品……那你所说的,给宫里的特供版香皂,已经做好了?” 萧凡点头。 特供版香皂,萧凡一直在做,而且为了安全,他是亲力亲为,连张宗宝都不能参与。 这可是要给皇帝的东西,但凡有点问题,起步就是个满门抄斩的待遇,萧凡可不敢马虎! “那可正正好,这次让咱家带些回去,让陛下品鉴是否满意。”赵崇欢喜道。 从咱,已经变成咱家了。 赵崇的变化,让萧凡也松了口气。 看来,大家都是有脑子的成年人! 这就好,就怕遇到那种贪心不过脑的傻缺,非要干得两败俱伤,也要大头捞钱的蠢货。 那种人很令人窒息。 容易让别人窒息,也容易让他自己彻底窒息! “萧公子,方便吗?”赵崇笑道。 他笑得有点假,但尊重是溢于言表的。 萧凡自然也不会蠢到,这时候在人家面前装高姿态,也赔笑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我马上就派人送来,赵大人何时归京啊?” 赵崇笑道:“自然是尽快归去,这不也显得咱家办事儿快嘛!” “哈哈,赵大人所言极是!”李青山也大笑起来。 在这些人面前,他赵崇是个人物,可在皇帝面前,连名字可能都不是很配拥有。 如果能办事快些,受到提拔的概率也大啊。 谁嫌弃自己官儿大呢。 萧凡正色道:“那既然如此,咱就不耽搁了,不如我这就回去亲自送来,免得中途出差错。” “那敢情好!”赵崇啧道,“萧公子真是雷厉风行,我不及也,我还说吃顿酒再走呢,哈哈!” “酒是指定要吃的,您在这儿吃着,我回去拿了来,正好您酒也吃完了。”萧凡道。 赵崇连忙道:“那可太感谢了!” “不过,萧公子也不必太小心,你派个可信的人送来就是,咱们一起喝顿酒如何?” 说着,赵崇拍胸脯道:“咱家请客!” “赵大人远道而来,怎能让您做东呢,那岂不是让人说,咱白水镇的人不懂礼数?” 李青山适时跳出来,正色道:“我这就叫人准备最好的酒席,这东道主怎么也得让我来做?” “哈哈……” 赵崇喜笑颜开,指着李青山道:“李掌柜真不愧是京畿有名的商户,冯大人也夸过你呢。” “呃,呵呵……是。”李青山赔笑。 心中,却有些微愠。 “冯大人”三个字,令李青山意识到,这个赵崇与冯圭可能也是有牵连的。 …… 酒席吃得很美。 中途,萧凡出门找了张宗宝,让他回去将几箱库房里密封的香皂,都取来。 还多拿了些东西。 一顿酒吃完,赵崇要告辞了。 萧凡与李青山,相送出门,在赵崇落轿的地方送了又送,尽展东道主的热情好客。 而后,萧凡从自己马车上,让张宗宝拿了两箱子香皂下来。 “赵大人,这只是样品,您拿回去看看行不行,不成的话给个建议咱再改改。” “萧公子办事就是利索,多谢!” 赵崇亲自去提,却发现提不动,因为萧凡紧紧抱着。 “萧公子?”赵崇疑惑道。 萧凡笑道:“您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您得给我一个收条。” “收条?”赵崇皱眉,神情顿时不悦起来。 萧凡又道:“赵大人别误会,不是别的意思,这些东西出自我萧宅,可是却要用到皇宫之中。如果有差池,我十个脑袋也不够掉啊!” “哦!”赵崇恍然。 “那萧公子的意思是?” 萧凡:“我是想,您得亲自鉴定一下,这些东西无毒无害,给我一个安全的收条,这样我也安心。不然,我可不敢将东西交出去,万一有人用坏了身子,我可担待不起哦!” “嘶……” 赵崇点头一笑:“咱家明白了!萧公子,你可真精啊!” “宫里有试毒的太监宫女,这倒也害不着谁。” “咱只图个心安。”萧凡说着,让张宗宝将一箱香皂提了过来。 萧凡将其放在赵崇脚下,道:“赵大人若能给我这个心安,在下必有厚报!” 这是贿赂我啊! 赵崇并不生气,反而很自然很喜欢。 我等了这么久,你们可算是开窍了! 原本赵崇是不敢问萧凡要东西的,毕竟听到了齐王的名号,还是得收敛收敛。 可谁想到,人家这么懂事儿,还是愿意给东西。 这可太会做人了! “那好,咱家就验一验,给你个条子,以后不管毒死谁,都与你萧公子无关,哈哈!”赵崇摇头晃脑,有些微醺的样子。 萧凡:“您真是说笑了,我的东西肯定不会有问题。就怕过几道手被奸人陷害,您久居深宫,想必也时刻防备着这些?” 这话,令赵崇咬牙又叹息。 “萧公子真是说到我心坎儿上了!” 赵崇咬牙道:“上次东海那边进献给一个妃子的夜明珠,经过我的手,那妃子最后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很快死了,结果居然有人给我扣帽子,玛德!” 萧凡暗笑不语。 夜明珠…… 这年头的发光物质,大多都是有放射性的,被人捡到,雕琢之后以为宝物。 结果想不到,却是害人的杀器! 对香皂的检查,走个过程,赵崇自信萧凡不敢做手段。 不过赵崇也带着人,给他试毒的一个小太监,让其用了银针等手段试探过,那些样品都没有毒。 赵崇就给萧凡写了个条子。 萧凡满意收下,又给赵崇递了一箱子香皂。 “这……” 赵崇故作为难:“萧公子你这不是害我么?这特供版是给陛下与宫里贵人用的,我哪敢受用这个?” 萧凡很了然一笑:“赵大人放心,这两箱不是特供版,是寻常的上等货而已。” “哦,那我就放心了!”赵崇松了口气。 如果真都是特供版,他可不敢收,这逾制的事情可大可小,大了可以被说有谋逆之心的。 “嚯!” 李青山又适时跳出来,惊讶道:“如今的香皂,在京城可是热销,供不应求呢!听闻黑市上,已经炒到二三十两一块了?” 二三十两? 赵崇眼前一亮。 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箱子,大概知道里面有多少。 他见过香皂的,一般也就巴掌那么大一块,这箱子里至少可以装三层,每层十几个。 有两个箱子。 如此细算下来,这可是一笔巨款呢! “我还有一箱,想请赵大人,替我转交给齐王殿下。”萧凡挥了挥手,让张宗宝从马车上,提下来最后一箱。 赵崇拿人手短,自然不会拒绝,点头道:“萧公子放心,咱家绝对带到!” …… “赵大人慢走!” “萧公子,来京城去醉仙居找咱家吃酒,别送啦,哈哈!” “好……” 挥手送别了这个赵崇,萧凡与李青山,都松了口气。 尤其是李青山,他今日全程隐身,像是哑巴了一样,只在几个关键时候说话。 “李老哥!”萧凡转头看向李青山,眯起眼,脸色有些不善。 “诶!”李青山连忙摆手,解释道,“老弟,这不能怪我啊,我也是不得已……我那请贴上暗示你了,你没看出来吗?” “暗示?”萧凡想了想,确实,这次李青山的请帖,很官方很客气。 以两人的关系,早已可以不用请帖,直接派人来招呼一下,就能在一起聚饮的。 “罢了!” 萧凡自然不会找李青山的麻烦,只是有种被突然找上门的不爽。 “这个赵崇是个老油条,今后接触要小心,还有……老弟,你真要做给皇帝的特供版香皂?” 李青山不理解道:“贡品可是不给钱的!” “老哥,做生意眼光要长远。” 萧凡道:“如果陛下都用我的香皂,那我的品牌岂不是名噪天下?” “品牌?”李青山仿佛懂了。 “对了,今日翠红姑娘怎么没出来见这位赵大人?”萧凡突然调侃道。 李青山白眼道:“老弟,若那赵崇知道翠红的存在,强行要带她走,老哥我拿什么阻挡?” “老哥我是有些势力,但将女儿推进火坑里,还是不会做的。” 第七十五章 戳破李青山的半边谎言 为了给萧凡压惊,李青山又请他回春风楼。 “来,老弟,今日是哥哥吓着你了,咱们再喝两杯!” 李青山亲自斟酒,态度十分到位。 萧凡摆手:“老哥不必在意,我也只是一时吃惊……其实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日,只是没想到来的是赵崇而已。” 当初送了些肥皂香皂给齐王,就是为了让其送给皇帝一些。 当然了,萧凡不能明说,但他知道齐王一定会这么干。 因为谁都知道,齐王是很有孝心的,这些日子传过来的风,都是这么说的。 只要皇帝需要香皂作为贡品,那么萧宅的品牌,就一下子响亮起来! 而有齐王作为“靠山”,萧凡也不会担心,会像是其他贡品商一样血本无归。 因为自古以来,贡品都是不给钱的,除非东西太好,皇帝一高兴赏赐些下来。 而这些赏赐,懂得都懂,到了下面的人手里,能剩下几分。 一般来说,上贡的东西,都是血本无归的。 尤其是香皂这东西,作为贡品的话,需求量也不小。毕竟贡品不止是给皇帝用的,万一皇帝一高兴,让后宫都用这玩意儿,甚至赏赐一些给大臣……这成本就全在萧凡身上了。 但是……这玩意儿成本低啊! 每块也就十文的成本,却敢卖十两! 这就是垄断的可怕之处。 这也是萧凡起初定价时,与丘故说过,一定要定义成奢侈品的原因。 旁人看起来,萧凡好像亏麻了,可在贡品上亏的钱,中低端肥皂与香皂全能赚回来……还非常有盈余! “滴溜……” 又是倒了一杯,李青山感慨道:“老弟你的眼光,实在是太长远,老哥我经商这么多年,也不如你啊。” “你是没有足够好的背景,不然你敢搞得更加风生水起。”萧凡笑道。 李青山呵呵一笑,无奈点头。 是啊,若有一个靠谱的后台,不是做别人的法代的话,他李青山何至于止步于此? 许多生意没做大,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敢! 猪太肥了,是会被杀的! 做商人,尤其是在这个时代,最要明白这个道理。 别看青山牙行,在京畿如此有名,可冯圭一只手就可以碾碎李青山。 穷不与富斗,商不与官斗,自古如此。 因为绝无可能斗得过。 李青山想要主宰自己的命运,他就只能不断攀附高枝。 “说实话,老弟啊,我有些后悔了。”李青山喝了几杯,像是有些醉了,说出些心里话来。 “后悔什么?”萧凡给他台阶,看他表演。 李青山打个酒嗝,道:“后悔给冯侍郎做法代了!” “为了尽早翻身,摆脱我夫人娘家的势力……却没想到,陷入更难的泥沼。” “冯圭背后,乃是淮王,我这一生只怕难以摆脱这二人的控制。” 李青山摇头:“可是,我不想翠红也与我一同赴难。” “她……是我最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 回想起过去,李青山这样的人,眼里也有泪珠。 萧凡讥笑:“那你还将她放在春风楼?” 这是萧凡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不过江兴查到的东西,经过萧凡一番梳理,他渐渐猜测出了李青山的一些心思。 “我也难啊,老弟……” 当即,李青山将对翠红所说的那番话,娓娓道出。 闻言,萧凡先是诧异,而后是一脸冷笑。 “说得好,翠红姑娘大约是信了。” 萧凡白眼,男人之间说话,就不必这么遮掩虚伪了。 “呵呵。”李青山轻叹,他就知道,这些话瞒不住萧凡。 萧凡直接拆穿他的心思: “你说的这些话,虽然不假,但还有更多的原因,你没说出来。” “翠红的存在,对你来说既是追忆过往,又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将她保护起来,不只因为她是你的女儿,也因为你确实想用她攀附权贵。” “当然,你不会害她,你会给她找个好归宿,既让你达成目的也让她余生无忧。” “还有,你不让外人知道她的存在,除了保护她之外,也不想被人知道有一个与青楼女子所生的女儿……且,你担心她会影响你与夫人的关系……” “对,李老哥?”萧凡将李青山的全部心思,都说了出来。 李青山是一个父亲不错,他有作为父亲的爱,也不假。 可他同时也是一个商人! 一个老道,混迹江湖的商人,十分善于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契机。 他会找到一个平衡点,既利用翠红,又保护自己,同时也能表现出作为父亲的爱与责任! 若萧凡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他就真信了。可惜,萧凡两世为人,阅人无数,见过各种各样的案例。 李青山这样的,还算好了。 虽然有自己的目的,也不择手段,但终究保全了翠红,以及作为一个父亲的体面。 属于,既当又立,且不会很让人反感的成功案例。 任何人听了他那套说辞,只怕都会立刻信了,作为女儿渴望父爱的翠红,更是一定轻信不会更多思考。 所以,萧凡才要拆穿李青山。 都是狐狸,就别装善男信女了。 萧凡也知道,这样拆穿李青山,也不会撕破脸。 因为男人之间,关系到了一定程度,是可以当面打脸互怼的。 拆穿李青山的伪装,也让其看到自己的内心,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坏事。 从前的李青山,还可以自己骗自己,说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翠红。可现在,被挑明之后,李青山意识到自己的潜意识,会感到羞愧。 同时,他也很难再继续这样对待翠红。 良心会加倍谴责他。 当然了,萧凡这么做,并非只是为了怼他几句。 而是为了让翠红,对这个父亲,不要信得太深,将来真的被他利用了还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此刻,翠红就在屋子里,她藏在屏风后,本来是李青山准备给萧凡的惊喜。 却没想到,惊吓了他自己。 一间屋子里,有第三个人的呼吸声,若萧凡都听不出来,原主这功夫也白练了。 “……”听到萧凡的话,翠红面色微变。 她明白,萧凡说得对。 但心中,却并没有太意外,也没有生出恼怒的情绪。 因为对翠红来说,李青山是个什么人,她自己也知道。只要知道他对自己,还有爱和责任就够了,顺便利用一下也不算什么。 反正,自古以来,女儿就是要被父母卖的。 尤其是翠红在春风楼这样的地方,见惯了许多事情,更不会认为父母对待子女,就得是圣人那般。 “老弟……你这样说,可真是打了哥哥的脸。” 李青山长叹一口气,朝着屏风后看了一眼,他也没急眼。 因为原本这些事情,翠红只需要一些时间,就可以自己想到的。 用来安慰翠红的话里,本来就藏着许多逻辑漏洞,只是当时翠红情绪上头了,不愿意多想罢了。 “呵,李老哥,我也是男人,也懂商人……所以啊,这些话,你就不要在我面前说了。” 萧凡道:“当初齐王在驿馆歇脚,老哥你是不是还想过,将翠红引见给他?” 李青山沉声道: “我不否认,我想让翠红找个足够强势的婆家,哪怕是做妾,也总比跟着我等死强。” “这话不错,我相信是真的。” 萧凡笑道:“自古以来,父母对子女,都是有爱又有所求的,你这样做也算是给她找个好归宿。” “不过,老哥你找错了,我不是那个好归宿。” 直接道出这话,让父女俩,都有些微愣。 第七十六章 得偿所望,青山走来 萧凡知道,李青山的目的。 他也知道,这杯酒里藏着东西。 因为医武不分家。 萧凡原主的医术不咋样,但有些药物的气味,还是容易记住的。 这壶酒里,加了催情的药,越喝越容易上头。 只要萧凡喝多了,翠红再出来,那就水到渠成。 而李青山喝多了也不怕,这里原本就是春风楼,到处都是妓女。 但还没喝几杯,萧凡就直接道出,让李青山有些措手不及。 “萧老弟!” 李青山端着酒杯的手,有些抖。 他不怕萧凡看出他的目的,就怕萧凡看出来之后,还要说出来,搞得无法进行下去。 就像现在这样。 李青山实在不理解,对于萧凡而言,这不是一件坏事。 哪怕翠红的出身不好,可只是纳妾而已,并不是正妻,出身也没那么要紧。 为何要戳破呢? 不如默默享受,事后还可以对夫人交代,说是着了李青山的道。 然后既抱得美人归,又不会有什么烦难。 何乐而不为? 似乎是看懂了李青山的疑惑,萧凡轻叹道: “李老哥,咱俩不是一类人。” “……”李青山沉默,而后怅然一笑,“是啊,终究不是一类人。” 他李青山觉得合情合理的事情,在萧凡眼中,就不一定合理。 完全从所得利益出发,这是一个商人的思考方式。 萧凡不是个纯粹的商人,他虽然经商赚钱,却并非与李青山是一丘之貉。 “唉!”李青山叹息,“是我太贪了!” “想要保护翠红,将她嫁出去就行,我却非要让她攀附一个权贵才肯。” “老弟你说得对,我是个虚伪的人,什么都想要。” 李青山啧啧摇头,惭愧不已。 方才萧凡所言,句句戳中他的内心深处。 在李青山看来,有这么一个才貌双绝的女儿,不卖个好价钱,实在是亏了! 如果翠红看上的是一个普通男人,李青山是绝不可能,促成这对鸳鸯的。 而这种观念,时至今日,也有许多父母持有。 他们的儿女,在他们眼中太过优秀,必须匹配一个更优秀的,他们才觉得满意。 否则,就像是生意做亏了,就是一个不满意。 不,他们就是将这,当成一场生意。 可笑的是,有些儿女,还配合父母的这些观念,根本没把自己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甚至他们也会觉得,自己太优秀了,不把自己卖个好价钱,那也太亏! 萧凡是深深领略过,这种观念的,被恶心得不行。 他当然不可能接受,这样腐臭的观念,还让他附逆为奸,更是不可能。 “老哥,我说这么多,你可别生气。”萧凡给李青山倒了一杯。 李青山哂笑:“还喝个屁啊。” 都知道酒里有东西了? 我还喝,一会儿老命不要了? “唉……也就你萧老弟,能跟我说这些话了。” 李青山释怀道:“说实话,我虽然有些微怒,但心中反而庆幸……这么多年来,萧老弟你是唯一一个,能骂醒我的朋友。” 朋友。 是的,两人虽然兄弟相称,但以前不过都是场面话,都没有走到对方内心去。 可这几句骂,反而令李青山认可了萧凡。 心中就越是觉得,这样的人值得托付! “老弟,你真不考虑一下??” 李青山豁出去了,咬牙道:“翠红哪里不好?给你做妾,你也瞧不上吗?” 这话,说得太卑微了。 也有些重。 萧凡可不敢乱接,说不好就会将一个美人得罪死。 “老哥,放下,我欣赏翠红姑娘的聪明才智,但不是那等觊觎她美色的浪荡之徒。” “于我而言,娇妻美妾并非追求,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足矣。” “……”李青山与屏风后的翠红,皆是沉默了。 他们的观念,与萧凡的观念,产生了冲突。 纳妾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甚至是张显身份与财力的象征,许多达官贵人就喜欢纳妾。 别人看到有人纳妾,只会羡慕忌妒,不会指责道德败坏的。 可在萧凡眼中,这是不会考虑的事情。 纯爱党屹立不倒! “不过,李老哥,咱俩做不成亲家,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萧凡语气一转:“翠红姑娘有自己的归宿,与我无干,但她的能力我瞧得上,如果她愿意……我想请她做我的代理人。” “法代?” 李青山皱起眉头,他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可能!我不能让翠红,走上与我一样的不归路!” 屏风后,翠红略有些感动。 这个爹,多少还是个人。 萧凡笑道:“李老哥,你想多了,不是法代。” “我将生意的一部分,委托给令爱,她替我做掌柜,不是叫她替我背锅。” 李青山皱眉:“那谁做你的法代?” 他明白,萧凡这样的人,前途无量,绝不可能给自己背上一个商籍的。 那是自毁前程的做法。 “你。”萧凡指着李青山。 “谁?” 李青山瞪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见萧凡指着自己的手指,未曾动摇,李青山深深震撼了起来。 “这!” 李青山大为震惊,不是演的,是真没想到。 他颤声道:“萧,萧老弟,你什么意思?” 除了萧凡,这屋子里的两人,都觉得实在是……荒谬! 萧凡笑道:“李老哥,字面意思,你都不懂么?” “不,不是……为何是我?” 李青山不解,但他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因为他想不到任何理由去拒绝! 给萧凡做法代,李青山是一百个愿意! 背后可是齐王殿下呀! 将来,就算冯圭对他发难,李青山至少也能保命了。 可这是真的吗? 李青山难以置信,虽然萧凡一直喊他老哥,但他自己明白,萧凡其实看不起他。 这也很正常,没有几个人,看得起他这样作恶多端的商人。 “因为你有做法代的经验,且你知道我的背景,我相信你不会蠢到自毁生路……这不是你一直以来,都想要的吗?” 萧凡张开双臂,像是怀抱一样,笑道:“现在,我给你了,你在犹豫吗?” “不!” “不不不……” 李青山激动地颤着手,连忙挥动:“我没犹豫,我乐意,乐意至极!”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谁懂啊,萧老弟居然瞧得上我了! 李青山激动难言,他像是失声,犹如一个溺水的人,突然被救上大船。 上冯圭的船,是贼船,李青山后悔了。 而萧凡的这艘船,必然能长风破浪,李青山求之不得! “老,老弟!” 李青山抓着萧凡的手,认真道:“你没诓骗哥哥?” “呵呵,哪里的话,我是那种人吗?” 萧凡道:“你若愿意,此约就此达成,我会开发一些生意给你做,你将其做大……但所得利润,你只能拿两成。” “我还得给齐王准备一份儿。” 说着,萧凡看着李青山,等待他的回答。 答案当然是坚定的一个点头! “不要钱都干啊!”李青山大笑,看着萧凡的他,如遇知己一般,猛饮了两杯,觉得浑身燥热起来。 萧凡连忙离他远些。 李青山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喊了一声:“翠红,替为父招待萧老弟!” 然后立刻破门而去,隔壁早有姑娘等候着了。 “……” 翠红从屏风后走出来,抱着琵琶,一张脸委屈又可爱,我见犹怜。 萧凡故作讶异:“翠红姑娘在?” 翠红轻笑:“萧公子不是早就知道,奴家在吗?” “这说得,我又没有透视眼。”萧凡摇头笑着。 翠红心中也很多惆怅,一时不知怎么说,鬼使神差道:“奴家给公子弹一曲?” 第七十七章 十面埋伏,先给他吃 弹一曲。 就一曲的时间,萧凡看见,李青山的影子,出现在门外。 这老登,肾不行啊,这就回来了? 哀哀怨怨的一曲完毕,翠红道:“公子还要听什么曲儿,奴家都会弹。” “琵琶?” 萧凡道:“我也曾学过。” “哦?”翠红大喜,如遇知音,“公子喜欢哪一曲?” 萧凡伸手。 翠红将琵琶递过去,萧凡略调了调弦,拨弄了几下。 感觉还在。 前世他学过琵琶,学过钢琴,学过许多常见乐器。 当然了,不能算是专业级,但在业余组够混了。 原本是学来傍身的,可后来萧凡才明白,男人学这些没用,不到顶级的话是挣不着钱的。 女人可以学。 “铮铮——” 萧凡一拨弦,便与方才翠红弹奏的曲子,风格完全不同。 给人一种如临大敌的肃杀观感。 “新曲?”翠红大为意外。 她算是琵琶高手,京畿附近,除了皇宫里的不敢说,其他的琵琶没有胜过她的。 却没听过这一曲。 风格迥异,听来令人感觉身临其境,像是四面皆敌,一场热血杀伐即将上演。 虽然手法上,不算高明,但音乐能直达人心。 “铮!” 曲子在最激烈的时刻,猛然按住所有弦,戛然而止。 没有将战斗的高潮展现出来,给人一种意犹未尽,却又有无限想象的空间。 “公子谱的新曲?”翠红叹服,“足以称绝!” 萧凡不置可否,他哪有本事谱曲,不过是记忆中的曲调。 “这曲子叫什么?”翠红追问,她见猎心喜,对于一个热爱琵琶的人来说,这一曲实在是觉得必须学会。 “琵琶大曲,十面埋伏。” 萧凡笑道。 “十面埋伏……是了,有那样的意境!” 翠红喜道:“这名字再好不过,公子真是天纵之才!” 萧凡尴尬一笑,摆手道:“姑娘过誉了。” 而后看向门外。 “李老哥,你听半晌了,还不进来?” 李青山推门,笑得尴尬,他还期待着,两人擦出什么火花呢。 见萧凡如此正派,丝毫不给机会,李青山也就不做他想了。 进来后,李青山便赞叹:“老弟你这一曲,老哥混迹花场也没听过,真是你谱的曲吗?” 萧凡摇头:“只是脑海中有这一曲,直接弹了出来而已。” “世间真有天才!”李青山惊讶不已。 他虽然不懂琵琶,但他懂得欣赏。 作为一个听者,都能明白这一曲,是很有分量的。 “好了,你们父女俩够了,别吹我了,我要飘了。”萧凡摆手道。 翠红道:“公子能教奴家这一曲吗?” “有时间写给你。” “多谢。” “好了,你去。”李青山对翠红示意道。 既然今日结不成亲家,那就懂些礼数,翠红将来还要嫁人的,不能与萧凡接触太久。 等翠红出了门。 李青山才道:“老弟方才说,要我给你做法代,我实在不解……” 虽然萧凡给了答案,但李青山心里没底。 他很想问那句话,但又不好意思——老弟,你怎么瞧得上我的? “呵呵……”萧凡道,“老哥不必妄自菲薄,你做生意很有一套,只是以前被裹挟了,如果走正道你会有更好的发展。” “只是我要你保密,生意委托给你,不要让人知道都是我的生意。” “如果冯圭对你出手,我会帮你,但除此之外,不可以让人知道太多。” 萧凡看着李青山,正色道:“老哥你若能答应,我就委托你做我的法代。” “能!” 李青山坚定道:“这都是自然的,我知道老弟你想低调赚钱,老哥明白。” “只要能保住身家性命,老哥与你同进退!” 得到李青山这话,萧凡满意地点点头。 李青山此人,很有能力,也识时务,除了不是个好人,哪儿都好。 这样的人,不能性命相托,但结为盟友是可以的。 只要齐王还在,李青山就不会动歪心思。 “既然与我合作了,青山牙行的一些生意,可以慢慢放弃了。” 萧凡严肃道:“比如人口买卖,我不喜欢老哥你还干这一行。” 对于萧凡来说,是有底线的,生意不能伤天害理。 人牙子的生意,哪怕有些是合法的,萧凡也决不允许自己沾染。 “这……”李青山面露为难之色。 “不是我不愿放弃这些,那都是暴利,冯圭不会放弃的,他一定不允许我丢掉这门生意。” 萧凡点头:“这好办。” “怎么说?”李青山侧目,“老弟有高招?” 这种事情,如果不是没办法,李青山也不想一直做。 倒也不是他有多好,毕竟伤天害理,容易遭报应。 “我给林县令提的法子,陛下都知道了,还打算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只要兰台县做出成绩,后续很容易……一两年之内,国策就会有成效。” 萧凡道:“到时候,人牙子的生意,就没多少生存空间了。” “确实。” 李青山点头:“如果有别的法子,能增加人口,朝廷必然也不愿意,用这等下作的手段。届时,有些东西就会被叫停,至少会大大受限。” “可那也要等数年?” 这确实是个问题。 萧凡现在想的是,让李青山立刻就放弃那部分生意。 “所以,眼下你可以将那部分生意,从青山牙行里剥出来。” “剥出来,然后呢?” “让冯圭派个人来亲自经营,将其与青山牙行分开关系。” “冯侍郎能同意?”李青山没底。 萧凡自信道:“他会同意的。” “毕竟你渠道已经铺垫好了,这部分完全是纯利,你来代理他还得分你一份。他自己做,他能分更多。” “这样也能让冯圭觉得,你很懂事,将利润都交给他,他会对你更放心……也方便接下来我们行事。” 说完这些话,萧凡的脸开始红了。 他有武艺傍身,那酒他能撑住,但生理上的变化还是会有的。 “好!” 李青山啧道:“如此一来,青山牙行最赚钱的行当,都给他了。” “原本龙笑山死了,冯侍郎也会派个人来监管我,顺便就将这些生意交给他,我也好脱身。” 若是平日,李青山绝不会主动放弃这个。 青山牙行说白了,最好的生意就是这些撑起来的。 一旦解绑,青山牙行就是个空壳,正经生意哪有卖人挣钱呢?! 萧凡笑道:“别太乐观,就算你将所有生意,都交给冯圭,他也不会饶你的。” “……”李青山怔住,旋即连连点头。 一个法代,对于高官来说,尤其是有黑历史的经营过程……是足以让其落马的。 冯圭不论如何,都绝不会让李青山威胁到他。 一旦钱挣够了,或是李青山想要摆脱他,那就是李青山的死期到了! “有个问题……” 李青山忽然想到:“我给你做法代,我经营的生意,作为户部侍郎,冯圭都能查到……到时候他要分一份,怎么办?” “我们的生意,会很大,就算冯圭不是户部侍郎,也能知道。” 萧凡笑道:“我就没想瞒他。” “何解?”李青山疑惑。 萧凡:“给他分一份就是。” “啊?” 李青山惊讶:“那岂不是等同资敌?” 萧凡冷笑:“资敌?” “他吃了我多少,都会叫他吐出来!” 李青山沉默,他不知道萧凡哪里来的自信。 就算有齐王在,毕竟齐王没有太多实权,冯圭是户部侍郎且背后是淮王,拿什么让人家吐出来呢? “你别问了,有些事情不能跟你说,你只要知道我们后台够硬就行。”萧凡直接打断李青山,那张欲言又止的嘴。 第七十八章 宣纸,精盐 李青山不知道,萧凡的底气是什么。 但他明白,萧凡不是个狂放之人,说话是有谱的。 既然萧凡说够硬,那就当它够硬。 而萧凡的底气,自然是来源于齐王,以及皇帝陛下! 当从傻大个儿那里,问到了那些话之后,萧凡就意识到,皇帝在下一盘大棋! 什么淮王晋王,都只是棋子,若无意外,最后的赢家大概率是齐王。 虽然萧凡也不明白,皇帝为何这么早就选定了齐王,但皇帝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嗯。 “那老弟,你打算做什么生意呢?” 李青山笑道:“难道,是要将白砂糖与肥皂的生意,分润给青山牙行吗?” 萧凡摇头。 “那不等于承认,你我在合作吗?”萧凡白他一眼。 李青山哈哈一笑,他当然也是开玩笑。 “牙行两个字,我不喜欢,改成青山商行。”萧凡皱眉道。 “那是自然,牙行的生意都分出去了,那肯定要改名的。” 李青山道:“我去衙门办理一下就可以,青山牙行以前的渠道还在,销售任何东西都可以畅通海内。” 这是几十年经商,李青山积累的底蕴! 也是冯圭,至今不想动他的原因。 许多渠道,换了人,就不认你了。 哪怕还是青山牙行,不是李青山主持的话,许多生意渠道就等于断了。 生意场就是这样,很多认前台掌柜,不认幕后掌柜的。 萧凡点头:“稍后你随我回去,我拿些样品给你看,你就懂得了。” “好!” …… 萧宅。 马车回来了。 “哥。” 萧凡:“把车驾进去。” 马车进门,萧凡下车,李青山随后走出。 直接在南院。 库房在这里,马厩在这里,马车也停在这里。 南院,如今是萧宅存放财产的地方。 库房被张宗宝打开,萧凡带着李青山,三人一同走了进去。 关上门。 萧凡从角落,翻出一些东西。 张宗宝也凑过去,十分好奇,他知道萧凡藏了东西,但也不知道是什么。 见萧凡将几个箱子拖出来,张宗宝问道:“哥,是什么好东西?” “萧老弟,打开看看?”李青山搓着手,也很兴奋。 他知道萧凡不会开玩笑的,能拿出白砂糖与肥皂香皂,这东西也不会差了。 萧凡拿出钥匙。 这几个箱子,他都锁了的。 第一个箱子很快打开。 “纸?”李青山大为意外,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居然只是纸而已。 萧凡笑道:“你再看看?” 李青山眼光犀利,也是察觉了什么,拿出一张来细细看了,诧异道: “这纸材质与众不同!” “也更平整,纸面丝毫不粗糙,这是什么技艺?” 张宗宝啧道:“李掌柜,纸而已,再好的技艺,也卖不出高价啊。” “谁说的?” 李青山正色道:“这纸的质量,远胜过市面的纸,许多贡纸只怕也不如……这是萧老弟你自己的手艺?” 萧凡点头。 他拿出这个,自然不是开玩笑的。 如今市面上流行的纸,萧凡是调查过的,说实话很一般。 造纸技术参差不齐,一个商户出品的纸,质量都是不稳定的。 且造纸的成本,是比较高的。 夏国还没有出现蔡伦那样的人物,虽然有造纸法,却还比较初期,纸是略贵的。 普通人读不起书,纸贵也是一个原因。 也因为纸贵,许多书籍或是文书,都用古文刊印书写,十分简洁。 “这种宣纸,算是高档品,用于书法绘画最好。” 萧凡道:“别看这纸,卖不了一斤数十两,可要用纸的人太多了……就与盐铁一样,场子足够大,利润就算不那么高,最终得利也是很吓人的。” 这一点,张宗宝不是很能体会,但萧凡相信李青山会明白。 “萧老弟所言甚是!” 李青山道:“我就认得一个纸商,他的纸全京城乃至全国各大城都在用,每年少说数百万两!” “挣这么多?”张宗宝瞪眼,惊喜不已。 李青山道:“不过要争市场,这需要一些时间,但这纸质量够硬,咱们可以迅速抢占高端市场。” “说不定,这又会成为,萧老弟你的第二个贡品。” 皇帝用的东西,必须是最好的! 这意思是,只要你做出最好的东西,那肯定就会成为贡品。 “我想到了,如果成为贡品,我会拿出更高档次的,目前就这个市场够用。” 萧凡道:“我会将造纸法交给你,原材料以及所有成本归青山商行。” “老弟放心?”李青山没想到,萧凡这样信任自己。 顿时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 当然了,只是感动一下。 “哥?”张宗宝有些担心,眼神暗示他多想想。 萧凡示意张宗宝安心,又对李青山道:“所得的收入,你拿走所有成本后,剩下的利润你分两成,给那冯圭两成。” “一成就够?”李青山心已经变了,完全不想为冯圭考虑。 “不行,冯圭不是傻子,给太少了他能察觉。” 萧凡道:“接下来,就是第二件。” 说着,第二个箱子被揭开。 露出里面的东西。 “这是?” 看着箱子里,比白砂糖还微小的颗粒,李青山与张宗宝都看不懂。 “盐,”萧凡淡淡道,“精盐。” 张宗宝瞪眼,李青山更是后退两步。 “不不不……” 李青山左右看了看,慌道:“老弟,可不敢开玩笑!” 青山牙行可以卖人,但也绝不敢碰盐。 私盐,一旦被查,任何人都保不住,绝对会被流放甚至满门抄斩。 因为盐业是朝廷税收最大的来源之一! 除了粮税之外,盐税得利是所有国税中最高的,没有之一! 萧凡当初选择的第一个生意,是白砂糖,而不是精细盐,也是因为有这方面的担心。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萧凡笑道:“老哥你别慌,宗宝,哥我还没蠢到自取灭亡。” “呼……”李青山松了口气。 这年头卖私盐,风险不亚于贩毒。 李青山自然不敢,见萧凡没这意思,才松了口气。 “那你拿出这东西,是何意?” 萧凡道: “如今的盐,都不够精细,杂质太多,吃多了对人体也不好。” “我有法子能精制,不但更纯,卖相也更好,如这般细沙。” “我要做这生意,但不会是贩卖私盐,李老哥……只要得到朝廷的批文,私人也是可以贩盐的?” 李青山缓道:“是。” 张宗宝龇牙,生怕老哥作死,现在看来还好。 盐业里,商人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商人可以向朝廷缴纳保证金,然后得到“盐引”,去盐产地批发盐,然后运去各地贩卖。 盐引,就是贩盐凭证,有这东西在,私人商家也是可以合法卖盐的。 只是税略高。 其他的商品,一般是三十税一,盐税是十五税一。 李青山道:“青山牙行,原本也有盐的生意,但盐产地被人控制,我们后续拿不到盐了。” “无妨。” 萧凡道:“我们只需要在市面上批发粗盐,不需要去盐产地受人钳制,甚至可以向官府买官盐。有了官府的盐引,就可以自己精制后售卖,绝对是暴利!” “嘶!” 李青山眼前一亮,喜道:“有搞头!” “盐引不好搞?”张宗宝说道。 萧凡看向李青山,后者自信摆手: “别人不好搞,我有法子!” 萧凡与李青山对视,两人同时说出一个名字: “冯圭!” 这也是萧凡,让李青山给他做法代的原因之一。 有冯圭这个工具人在,许多凭证可以很容易从户部拿到! 盐引,自然也拿得到,完全合法的! “那就让冯侍郎出把力,别只知道收钱,该办事儿了。”萧凡笑道。 “我这就给冯侍郎去信!”李青山确定,冯圭一定会帮忙的,因为此人很贪婪! 萧凡道: “有这两桩大生意,也是你抛开牙行生意的最好借口,你可以对冯圭说你精力不够,必须专注这两件事情。” 李青山拍手叫好:“萧老弟真是聪慧过人,冯圭绝不会怀疑,甚至会更高兴!嘿嘿……” 第七十九章 李青山拆分牙行 “什么?” “您要拆分牙行?” 回到青山牙行,李青山就立刻召集了所有,有决策权的掌柜和长老。 一场大会,在青山牙行的大堂里召开。 李青山游说众人,说出了他想要将牙行的生意,从青山牙行众多生意中拆分独立出去的想法。 “不只是拆分出牙行的生意,还有,青山牙行即日起,改名为青山商行。” “李掌柜,你可想清楚了?!” “万万不可!” “掌柜的您别糊涂啊,牙行生意才是大头,改做商行我们争得过万福楼吗?” “是啊是啊……” 整个京畿的商场,万福楼绝对是一流。 除了几个皇商外,万福楼可以说天下第一,而青山牙行能在这里站稳脚跟,说到底是因为牙行的生意。 普通的商行,卖的都是日常用品,牙行卖人。 卖人是最赚钱的,自古都是。 甚至有些牙行厉害到,可以从别国买卖人口,运送回来做苦力或是充盈人口……这对国家来说,也是值得鼓励的! 就离谱。 所以当李青山说,要将青山牙行的牙行生意,全部拆分出去,立刻遭到了所有掌柜的反对! “李掌柜,冯大人只怕也不会同意?”一个满发鬓白的老者,拄着拐杖,点了点地面。 所有人都看过去。 这是青山牙行里的一位宿老。 年轻时,曾是兰台县的举人。 “是啊,李掌柜,冯大人不高兴可不得了。”众人附和,连忙抬出冯圭的名头,希望能唬住这个,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的大掌柜。 李青山淡淡道:“冯侍郎会同意的。” “因为分出去的牙行,我会请冯大人派人来监管,与青山商行就无干了。” “什么?” 众人更是大惊:“李青山,你要全丢掉?” 起初,大家还以为,李青山只是想拆分,然后两边都持股。 没想到,竟是要直接丢出去不管了! “牙行的生意,规模和渠道已经有了,谁来管也不要紧了。” 李青山扫视着面前众人,道:“各位如果有想去牙行那边发展的,我李某人绝对支持,可以让渡我的部分股利。” 闻言,全场震惊。 这还是那个贪婪的李青山吗? “老爷……”就连贴身护卫的孟青,都有些不解了。 李青山摆手,示意孟青不必多说。 再看向众人,他道:“我要做别的生意,精力支配不过来,新的生意更干净也没什么风险……如果有愿意跟着我的,李某人也绝不亏待老人。” “如果各位实在是不愿,我只好单独分割出去,牙行交给你们,我独自成立青山商行……从此大家各行其道。” “别啊!” 方才还坚决反对的众人,立刻意识到不对。 李青山可是青山牙行的灵魂人物,他走了,还有多少人买账? 别的不说,兰台县令,就不是他们能摆平的。就更不必说,京畿以及全国各地的货源和销售渠道了……那些人,可不认他们这些宿老。 到时候,全得砸手里! 那拄拐的老者道:“青山……你要做别的生意?是什么生意,能让你放弃牙行的利益,这么大一块肥肉你能舍得?” “对啊……” 事有反常必然有妖! 有人道:“难道你想摆脱冯侍郎,自己单干?”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深吸了口凉气。 生怕真是如此,他们也会遭殃。 李青山蔑了那人一眼,是牙行里的,一向与自己不对付的小团体里的人。 淡淡解释道:“赵老想多了……新的生意,还得仰仗冯侍郎,分成依然照旧。” “那我想不到,还有什么生意,比牙行还赚钱?”老者不解,浑浊的眼眸里,充满了怀疑。 你小子……不会是想要洗白?! 作为青山牙行的原始股东之一,赵谦是看着青山牙行一步步走过来的,也是见证着李青山,怎么从一个小商贩创下这般产业的。 这过程中,干过多少黑事儿,赵谦也是最明白的。 别的恶性商业竞争手段,尚且不谈,只说牙行的部分,就是无比黑暗的。 沾染牙行生意的人,绝不可能清白。 俗话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半点不会冤枉。 “那是什么生意,能令你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赵谦质问道。 李青山笑了笑:“我怕,说出来会吓到各位。” “罢了,现在表决。” 李青山道:“想跟着牙行一起分割出去的,请站左边,想留下来跟我干新生意的,站右边。” “哦,你们也可以选择,联合起来赶我走。” 说罢,李青山耸肩道:“选。” 全场安静下来。 气氛有些凝滞。 都在互相看着,各怀鬼胎。 很快,他们作出了选择。 没有人敢选第三个选项! 但是,全都站在了左边。 赵谦犹豫了很久,看着李青山的表情,十分古怪,他相信李青山有商业眼光,新生意一定不差。 可是赵谦也不想赌,到他这古稀之年了,只想着安稳些挣钱。 “唉。” 最终,赵谦还是站在了左边。 李青山点点头:“看来,各位都有了自己的想法。” 这与信赖无关,都是利益罢了。 李青山看得明白,这些人选择去牙行那边,还不是因为冯圭。 只要有冯圭罩着,牙行永远能挣钱。 离冯圭近些,办事也很方便,万一入了法眼,说不定法代就是他们中的一个了。 “好……” 李青山毫不失落,甚至都在他意料之中,拍了拍手道:“我的人脉和渠道,牙行那边可以继续用,我会打好招呼。不过从此以后,你们盈亏自负,我就不管了。” 赵谦沉声道: “青山,你手里还有四成牙行的股子,你打算如何处置?” 这话,令所有人都精神起来。 在场数十人,有些参股不到半成,每年都可以分数万两呢。 这四成拿出来分的话,那可是好大一笔! 李青山冷笑:“这四成你们也敢要?” 牙行都给你们了,老子还没清算这些财产呢。 吃相敢这么难看? “青山,你都要分割了,那就分割清楚些……你拿着牙行的股子却不做事,这不好?” “是啊,你方才不是说了,要补偿吗?” “李青山,牙行也有我们的血汗,你要平白带走四成,这可不行!” “李掌柜,我们可以出钱,将你手中的股子买下来……你要做新生意,也就有了资金,你意下如何?”赵谦眯起眼,适时说道。 孟青见众人有些咄咄逼人,冷道:“都好好说话!” 狠人就是惯用,他一开口,激动的众人,立刻恢复了冷静。 赵谦呼了口气,笑道:“青山,这些年你为牙行做的,大家都有目共睹。你是有功劳的,不过既然你要走,那就走干净些。” “你股子,我们可以溢价买了。” 说罢,赵谦看向众人。 众人争先恐后道:“是,溢价,肯定不亏你!” 那四成股子,就算溢价一倍,那也是只赚不亏的! 傻子都知道,青山牙行的业绩,只要李青山不从中作梗,未来的收入应该也不会有巨大波动。 孟青看向李青山,面对众人的这种,犹如逼迫的态度,他等待着老爷的召唤。 只要老爷说干谁,老子当场给他嘎了! 一个个的,分不清大小王了? 岂料,李青山缓缓道:“可以……全都给你们。” “嗯?”不只孟青意外,赵谦也是诧异,他原本只是漫天要价,等待李青山坐地还钱的。 四成股子,赵谦没想全要,只要能拿走两三成就很好了。 却没想到,李青山居然愿意全都拿出来! “青山,你开个价。”赵谦笑眯了眼。 第八十章 抓住机会,整成贡品 “怎么,是不是不理解我的做法?” 人都散去了,李青山看着身边,最信赖心腹孟青,笑着问道。 孟青恭敬道:“我不该质疑老爷……” “可是老爷,牙行确实很赚钱,为何要舍弃呢?” “您完全可以兼顾两边,不影响新项目的?” 李青山笑着点点头。 说什么精力不足,都是借口,谁都明白。 但大家都会乐意接受。 为什么? 因为利益! 还是那句话,很多人不管未来如何,他只想着现在必须吃饱。 吃撑是最好的。 “孟青啊……” 李青山没有解释,而是转而问道:“你跟我多久了?” 孟青顿了顿,正色道:“快十五年了,老爷。” “十五年……” “你也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变成了名震一方的强者,可是孟青,你真的想跟着老爷我,一条道走到黑吗?” 李青山笑着回首,认真地看着孟青。 孟青连忙道:“老爷,孟青绝无二心!” 李青山摆手,将他扶起来。 “别说你愿意做这样的生意……只不过是因为我救过你,救了你一家人,你想报恩所以早就准备,将性命托付给我了。” 李青山道:“其实就算是你,心里也是不认可牙行的生意?” “嗯?” 孟青哑口无言,尴尬地挠了挠头发,低头不语。 李青山眯眼笑起来,笑得开怀。 在外人眼里,不论是他李青山,还是孟青,那都是大恶人。 是应该剥皮抽筋的坏种! 而他们干的那些事,虽然大部分所谓合法,但与杀人无异。 该死是该死的。 但不论是李青山,还是孟青,再坏的人,都并不会认可自己做的坏事。 他们只是没得选,或是已经上了贼船,无法靠岸了。 大部分的坏人,他们都知道自己是坏人,也知道自己做的是坏事……不然干嘛要粉饰名声? 干嘛要怕官府呢? 可如果有机会,能洗白上岸,大部分人都会愿意尝试。 抓住这样的机会,是命运的救赎,还是命运的陷阱……他们也像是溺水的人,需要救命稻草。 因为说到底,绝大多数人心中,都是向往光明、公平、正义的。 纯纯的坏种,只有从小故意培养的,或是脑子有毛病的。 大部分人,并不是非黑即白,都处于灰色地带。 李青山就是如此,他如今有了一个机会,可以向光明靠近,当然要努力尝试。 “可是老爷,您这样做,保守估计损失五十万两!”孟青啧道,替老板感到遗憾。 真可惜啊。 “五十万?” 李青山不屑道:“如果能达到我心中的目的,散尽家财也无不可!” “老爷……您真的是想洗白?” 孟青也不傻,突然明白了什么。 “是。” 对于孟青,李青山不掩饰什么,他对于孟青比家人还要信任。 孟青道:“夫人会同意吗?还有老太爷……” “哼!” 李青山冷道:“不是二十年前了!” 近些年来,李青山对家人的耐心,越来越不足了。 也许是他变强了,可以不再看他们的脸色,因此底气有了,做事也可以肆无忌惮些。 对李青山来说,夫人一家,犹如随同皇帝打天下的兄弟。 打天下的时候,和和睦睦,坐天下的时候,这兄弟开始飘了,指手画脚甚至屡次触及皇帝的底线。 这也是许多开国功勋,后来死于非命的原因。 他们觉得皇朝的建立,有他们一份功劳,所以他们应该共享天下,把自己当成了二皇帝、三皇帝! 共享富贵倒也应该,可是随意对“江山”指手画脚,那真是取死之道。 没有一个皇帝能容忍,一群不懂江山社稷,只知道攫取权力的家伙,在国政上对自己指点江山。 李青山也是如此,他要做什么,早已不必理会夫人一家。 他们是投了原始股,但也收获巨大,并没有亏待他们。 如果恃功傲君,还理所当然,那就真该及时清除毒瘤了! 这样的东西,如果不尽早清理,一定会危害大局。 “希望他们识趣些。”李青山冷道。 孟青点点头。 作为李青山的护卫,他也受过不少夫人的刁难,但也一直忍着。 如果能出口气,孟青倒也不会介意。 “行了……” 李青山看向外头,眼神逐渐眯起,道:“我想起一件事情……你将此事想法子告知家中众人,我要看看他们的反应。” “是,老爷。” …… “萧老弟,我可亏了几十万两呢,呜呜……” 在青山牙行大会里嘎嘎乱杀的李青山,到萧凡这儿,哭得像个泪人。 听到李青山将牙行剥开,甚至变卖的股份,连牙行的财产都没清点分一份儿……萧凡意识到,这位老哥的果断。 能舍得这么一大笔巨款,这可不是一个商人能有的格局。 原本萧凡还以为,此事怎么也得拖个十天半个月,让李青山与牙行内的人商量好利益分割再说。 没想到,还没等到冯圭的信回来,李青山就已经完成了分割。 就等着冯圭那边,派人来接手牙行了。 这反应不可谓不迅速,也展现出了李青山的决心。 “李老哥莫伤心,”萧凡笑着安慰道,“这点儿小钱,一年之内保你赚回来,还能多几番!” “真哒(的啊)?”李青山抬头道。 萧凡点头:“别的不说,只是细盐,就足够大赚一笔。” “可是老弟,我这心里有些担心啊。” “担心什么?” 李青山忧心忡忡地道:“若是朝廷看上了咱这细盐的秘方,咱怎么办?” “……” 朝廷,表面上仁义道德,实则都是不择手段的。 缺钱了,找个富商噶了,抄家啥都有了。 瞧上细盐的秘方,也是迟早的事,一旦发现细盐受欢迎且更挣钱,很可能就会被要求加入盐业。 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才让你把冯圭拉进来。” 萧凡道:“你可以让冯圭,将细盐呈给陛下,让他钦定为贡品。” “如此一来,细盐就不会入盐业了。” “可是这样一来,细盐成贡品了,咱就不能卖了!”李青山皱眉道。 萧凡笑而不语。 对此,他早有对策。 便道:“上贡给陛下的,是特供盐,咱们卖的是普通细盐。” “有何区别?”李青山小声问道。 萧凡想了想,摇头:“没区别,贴牌和不贴牌罢了。” “这……这若是被人察觉,有罪的!” “那就给特供版加点儿料,整贵点儿。”萧凡十分轻车熟路地道。 这操作,咱熟! 李青山听了,觉得仿佛在哪儿听过。 好家伙,香皂你老弟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那你给我点儿好盐,我让冯侍郎给陛下呈去。”李青山道。 萧凡拖出来一袋,丢给李青山。 “样品用不着许多,还不好携带。”李青山笑道。 “多余的,拿去游说其他人,邀请更多有实力的人加入咱们……这钱太多了,不好挣,没有一层利益网交织,咱守不住这富贵。” “对对对……”李青山点头称是。 他没想到,萧凡连这个都懂! 让各方利益集团,都加入进来,大家都有钱赚,自然事情就顺遂得多。 一旦出了事,也有层层关系阻隔,许多麻烦不等落到李青山身上,就已经被人摆平了! 李青山的牙行,能一直经营得如此顺利,就是玩儿了这一手。 光凭借一个冯圭,可不能震住所有人。 “我这就派个心腹去京城送盐!”李青山当即一笑。 萧凡却没来由地道了句:“老哥,最近保护好自己。” “嗯?”李青山先是一怔,旋即默默一笑,点头间眼含青霜! 第八十一章 萧景轩见到细盐 养居殿。 萧景轩敞着胸,满身是汗。 可他不能用冰祛暑,因为他现在的人设是病入膏肓,受不得寒。 所以,哪怕外面正是烈日酷热,养居殿里也不能送冰进来。 否则,宫里的眼线就会知道,传出话去,戏就白演了。 而此刻的养居殿内的宫女太监,早已换成了暗卫的人,全都是皇帝直属心腹。 周围有人窥伺,立刻就会被察觉,然后按照剧本演戏。 不过也不是谁都敢如此大胆的,一般来说,养居殿还是萧景轩最放心的地方。 “呵!” “那萧凡还真有点儿本事。” 拿着最近的暗卫密报,萧景轩笑道:“朕也被这少年利用了!” 赵嵩笑道:“陛下不恼?” “恼什么?” 萧景轩用信纸当作扇子,给自己扇风。 一旁的宫女瞧见,连忙过来打扇子,不过终究不是很熟练。 “宏儿结交了这样的朋友,倒是让朕安心,至少他劝宏儿不争以图安全,扯大旗倒也没什么。” “香皂此物,的确稀罕,朕也是下令上贡之后,才意识到这是那少年故意的。” 萧景轩啧道:“此人洞悉时局,又识时务,也有些才能城府……你说,他会不会猜到,朕在想什么?” “怎么会呢,我都猜不到陛下在想什么。”赵嵩摇了摇头。 只是显得有些敷衍。 “不……” 萧景轩神思敏捷:“如果他知道,朕派暗卫查他,他多半会猜到一些。” “暗卫行事隐秘,不会被知道的。”赵嵩这回是认真的。 “对了,你那族弟回来时,带了一些萧凡做的香皂贡品样品。” 萧景轩道:“你喜欢的话,拿几个去用。” “陛下,这逾制了。”赵嵩摇头。 “怕什么,朕给你的!” 赵嵩瞥去,瞧见萧景轩一脸不快,仿佛不收下就是瞧不起他这个陛下。 于是,赵嵩拱手道:“那臣就多谢陛下恩赐了。” “听说赵崇收了萧凡的贿赂,暗卫的人瞧见他拿了五箱,交宫里内务府只给了两箱……还有一箱送到了齐王府。” 赵嵩闻言,眉头微微皱起:“那小子敢收两箱?” 萧景轩笑起来。 两人都不觉得,赵崇在外面收贿赂,是多严重的事情。 只是他收得有点多了。 “我回去揍他一顿。”赵嵩认真道。 萧景轩点头:“也不必太用力,是萧凡主动送的,不是他非要讨要的。” “……”赵嵩翻了个白眼。 还以为您要说,算了。 不必太用力…… “这少年还真有意思,连人情世故也懂,是个做官的料子。”赵嵩也顺着皇帝的话道。 萧景轩点头,正要再说点什么,却听到门外有人传话。 “陛下!户部侍郎冯圭求见!” 萧景轩瞄了赵嵩一眼。 赵嵩点点头:“我去见他,问问来意,陛下就不用演戏了,太辛苦。” “也好。” 放下正准备烧水的茶壶,赵嵩缓步走出大殿,在台阶下见到了候着的冯圭。 冯圭是三品大员,因此就算是等候面君,也是有特殊待遇的。 此刻的冯圭,坐在屋檐下的阴影中,没凳子,有一张干净的兽皮毯。 “冯大人?” 赵嵩一眼就看见,冯圭手中捧着一个盒子,挑眉道:“要进献宝药的话,先交给太医署。” 自从皇帝称病,许多人都送来了好药材,什么百年人参千年灵芝的。 冯圭闻声站起来,恭敬地拜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低一品的内务府大总管:“赵大人!” “不,不是药材。” “哦,是何宝物,值得冯大人亲自跑一趟?” 赵嵩也好奇了,冯圭此人,是户部侍郎,平时很忙的。 冯圭道:“赵总管,下官能见见陛下吗?” “陛下不便见你,有话就在这里说,陛下还听得见。”赵嵩一脸愁容道。 还? 这个字,让冯圭联想很多。 但他不敢表现出来,立刻将盒子打开,展示给赵嵩。 “赵总管您看。” “此物……是白砂糖吗?不,更细些,咦?” 赵嵩也是好奇了,伸手捻了一点儿,放在鼻尖嗅不出味道来,才放在舌尖品尝。 “嗯?”赵嵩神情大变,“盐?” 如此精细的盐? “丝毫不苦?” 赵嵩十分意外。 这年头的盐,都是粗制的,一坨又一坨。 就算是宫里御膳房用的盐,那也只是粗盐磨细的,不能做成这样均匀的细沙状。 因为所含的杂质多,盐是有苦味的。 而品质越高的盐,苦味越淡。 可冯圭这盒子里的盐,赵嵩居然都尝不出什么苦味,简直比目前的贡盐还要更好! 这就不得不,让赵嵩惊讶了。 “赵总管,此物名为精盐,是户部下属的一个商人从民间高人那里,买来的秘方。” “贩卖私盐,可是死罪啊,冯大人!”赵嵩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冯圭笑道: “赵总管说得是,那商人也晓得,所以才求户部卖盐引给他,他可以用此秘方制出细盐,也可造福苍生。” “原来如此。” 赵嵩松了口气,心想我还以为真有人,敢胆子大到把私盐卖进宫里来呢! “此事,我做不了主,你在此等候,我拿去给陛下定夺。” “是。” 殿内。 萧景轩瞧着面前盒子里的细盐,惊喜万分。 “盐竟能这么细?”萧景轩爱不释手,赵嵩试过没毒,他也捻一点儿放入口中。 味蕾立刻感觉到,与所有盐都不同的味道。 “嘶!” “真的不苦!” 萧景轩热泪盈眶。 他可不是个,只知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皇帝。 体察民情他会,世间万物常理,他懂。 盐这个问题,自古以来就很重要。 如今的盐业,每年几千万两,是国库的一大收入。 但目前的盐,都有许多不足,比如吃多了影响智力! 因为盐里的杂质太多,谁都知道。 可不吃还不行,不吃盐就没力气,干不了活儿,吃太少也不行。 就成了一个经典的矛盾困局。 改善盐品,一直以来都在做,可目前为止收效甚微。 “这盐是谁制成的?”萧景轩十分重视,盐铁都是关系到每个百姓身上的事情,绝不容小视。 赵嵩见状:“陛下要不要见见冯圭?” “唤他进来!”萧景轩不顾道。 “那陛下躲到屏风后。” “好……”萧景轩理智了些,连忙起身去。 片刻后,冯圭被赵嵩带了进来。 冯圭纳头便拜:“臣户部侍郎冯圭,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冯卿请起。”屏风后,传来萧景轩虚弱的声音。 冯圭心头一颤。 看来传闻是真的! 他亲自来此,不只是为了送盐,盐是个很好的借口,其实也有替淮王探察皇帝状态的心思。 “多谢陛下。” 冯圭站起来,但为显得自己没多余的心思,俩眼睛只看着底下,都不往其他地方瞄。 赵嵩很满意冯圭的表现。 “冯卿,这细盐从何得来,细细说道,不可遮掩隐瞒!”萧景轩严肃地道。 冯圭拱手:“臣不敢欺瞒陛下。” “此细盐,乃是户部下属商人青山牙行的大掌柜,李青山今日派人送来的。” “说是,自一隐士手中买的秘方。” “青山牙行?”萧景轩看向赵嵩,这种小卡拉米,他一个皇帝当然不知道。 赵嵩却记得,问道:“李青山?是白水镇那个?” “是。”冯圭点头。 白水镇? 萧景轩与赵嵩互相看了看,心中生出一个念头。 白水镇?这么巧吗? 白砂糖、肥皂香皂的横空出世,让皇帝也知道白水镇的存在,还知道有一个叫做萧凡的少年。 现在,又是一件横空出世的东西。 萧景轩自然怀疑,是否与那萧凡有关。 “此物极为重要,必须要由朝廷掌握!”萧景轩正色道。 冯圭顿时有些慌了,连忙道:“陛下,臣以为不可。” “哦?”萧景轩一瞬间,就知道这里头,一定有冯圭的利益。 冯圭道: “陛下,将粗盐精制,需要极高成本……如今的盐已经很贵,如果细盐全面上市,百姓只怕就吃不起盐了!”冯圭一副替苍生考虑的模样,很是悲天悯人。 第八十二章 皇帝的格局打开 “此言……有理。” 萧景轩也不是刚愎自用之辈,虽然知道冯圭有些蝇营狗苟,但他不会带着情绪去听冯圭的话。 冯圭说得当真有理。 作为皇帝,为了民生,想要用精细的盐换掉有杂质微毒的盐,是自然的。 可成本问题,萧景轩却忽略了。 如今市面上的盐,大多都是盐井或是海盐晒出的。 开采成本,每斤不到五文。 拿到盐引的盐商,去批发盐的时候,每斤至少二十文。 而盐商运到各地售卖,售价平均在五十文左右。 五十文……不少了! 陈米也才十几文一斤而已。 盐价是米价的四五倍,这是很不合理的市场。 可是没办法,朝廷指望盐挣钱呢,百姓也不得不吃盐,不然无法生存。 所以百姓们,在农闲的时候,饭菜里只会放极少的盐,甚至不放盐。 需要干活的时期,才会正常吃盐。 确实太贵了! 而如今,这精盐虽有了,可看其品相就知道,绝不是轻易可以得到的。 不然那些专门负责改良盐品的官员,这么多年来岂不是白干? 成本肯定高。 那么就算商人不趁机敛财,只是正常商业行为,那售价也绝对比目前的盐高得多! 起码也得翻一倍以上,萧景轩这样想着。 可原本五十文左右的盐,老百姓都不敢经常吃,再翻倍……老百姓要不要活了? “陛下,冯大人说得对,精盐不可能普及。”赵嵩道。 冯圭道: “陛下,在精盐的成本控制下来前,这精盐只能在贵人大城之间流通售卖。” “嗯。” 萧景轩点着头,有些失落: “既然如此,那就先这样……” “让那商人将精盐的制法给出,让御盐署的人试试,能否降低成本。” 冯圭面露难色。 “陛下,要强行索要吗?” 赵嵩咳了咳。 萧景轩也意识到,这事儿不能这么干! 虽然朝廷一定要得到秘方,以此控制盐价,看盐商定价是否合理。 但如果直接索要,朝廷的名声就毁了。 未来别人研究出什么好东西,谁还会献给你? 惹毛了,老子资敌都比让你索要了去开心! “自然不可!”萧景轩义正言辞,“既然那商人是主动献宝,朕也不能寒了人家的心……这样,户部给他开个最大权限的盐引,只让他做精盐生意,二十税一。” 盐税,是十五税一。 改成二十税一,这已经是很恩宽了。 冯圭拜道:“陛下圣明!” “如此一来,只让李青山做精盐生意,他还得向朝廷购买粗盐,朝廷只赚不亏啊!” 萧景轩点头一笑,他就是这个意思! 只允许售卖精盐,那粗盐就是他的原料,而大批量购买粗盐,就已经为朝廷创收了。 再收其卖精盐的税……这等于一鱼两吃。 收两次税,嘿,就很赚。 至于精盐会因此卖多贵,那就不是萧景轩想考虑的事情了。 白砂糖与肥皂事件,已经让萧景轩明白了,这天下间有钱的狗大户多着呢! 这小小京城里,少说就有几千个富豪,让这些人吐点儿金币出来也好! “毕竟事关盐业,账目与税务不得有半点马虎,必须派人紧盯这个商户。”萧景轩叮嘱道。 作为皇帝,每年知道太多案子了。 许多盐商,都会瞒报一大笔,为了躲税。 毕竟贩盐是真特么赚钱啊! 如果不是有人暗中偷了盐税,朝廷每年的盐业,少说能挣三千万两以上! 而对于违反盐业法的商户,惩罚也是很严的,先就罚个倾家荡产,再流放。 杀头倒也不至于,这年头偷税漏税,也只会罚款,事关盐铁等国营项目才会上刑。 当然了,没盐引的私盐贩子,那就是另一个概念了。 毕竟有的人是偷税漏税,有的人直接就一分税都不想交,显然是后者更加恶劣。 “陛下英明!”赵嵩赞道。 冯圭:“臣附议。” “好了,你下去,此事要尽快落实,朕稍后会让内阁拟旨,配合你户部。”萧景轩最后叮嘱道。 “遵旨!” 冯圭被内监带着,出了养居殿。 萧景轩才从屏风后出来,已是满头热汗。 “真热!” 萧景轩骂骂咧咧,他是爱出汗体质,这片刻没扇风,就热得不行了。 “陛下,叫暗卫悄悄送些冰来,也无妨。”赵嵩也心疼皇帝。 “不成!” 萧景轩摇头:“若是有人来拜见,朕又不得不见,寒气会被他察觉,那就功亏一篑了。” “……唉。” “朕的那些个傻儿子,怎么还没有人造反呢?” 萧景轩啧道:“再没个动静,朕就先热死了!” 赵嵩忍俊不禁。 “陛下,精盐的事……” 赵嵩觉得,还是说说自己的猜想。 却见萧景轩笑道:“你最了解朕,应该知道朕也在怀疑。” “是,一个白水镇,哪里会同时出现那么多异样……多半这精盐,与那萧凡也有干系。”赵嵩也这样猜想。 萧景轩道:“那竖子好聪明,利用李青山与冯圭的关系,从户部拿到盐引,给了冯圭好处让他自己摇旗呐喊……被人做了棋子,那冯圭还不自知,掉进钱眼里了!” 其实冯圭不管知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萧凡,他都得帮这个忙。 毕竟他能分到钱呢! “合纵连横,他连这都懂,真是个当官的料。”赵嵩再次感慨道。 他也是试探皇帝的心意。 这样的人,陛下你真舍得,留他给齐王殿下吗? 萧景轩还是摇头,没考虑此事,只道:“按那竖子以往的性情,这精盐只怕他敢卖五百文一斤!” 白砂糖的原料是红糖,肥皂的原料是猪油,这些事情皇帝的暗卫早就查到了。 若非不想与民争利,暗卫连配方都能拿到! 也就是这两件东西,目前还不是战略物资,否则皇帝会如对待精盐那样慎重。 “五百文也好,老百姓买不起,将那些守财奴的钱掏出来,也可以充盈国库!”萧景轩突然很开心。 以往各地天灾时,朝廷向各方募集资金,一个个都喊穷。 他们自己花的时候,倒是挺舍得,明显是智商税的东西,也买得不亦乐乎。 既然如此,那朕就叫你们多花些这种钱! 而萧凡,就是萧景轩心中,专门用来帮他宰狗大户的! 那些东西卖再贵,坑的也是贵族世家,不是老百姓,动摇不了根基。 而且萧凡的商品卖得越贵,朝廷收税就越高啊,这不等于反哺了一波国库? 多良心又贴心的臣民呐?! 格局打开! “嗯……” 萧景轩想到这里,突发奇想:“对啊!” “嗯?”赵嵩不知他在发什么疯。 “朕刚才想到……那萧凡既然有如此才能,就让他多搞些这样的奢侈品,从这些有钱人手里回收更多的银两充盈国库!” 萧景轩越想越觉得好:“且他与宏儿关系不错,将来宏儿登上大位,他就是宏儿的底气啊!” 对皇帝来说,底气来源于两处。 一处是兵权,另一处是粮草。 说白了,就是钱! 国库没钱的话,皇帝也没辙,什么都干不了,还得被骂荒淫,有点儿天灾人祸就挨骂。 如果有一个随时能拿出巨款的“钱包”,那皇帝就有底气了。 国库没钱,老子也能干事儿! “不行,这样的人才,必须要好好保护起来!” 萧景轩对赵嵩道:“派几个暗卫,去保护那少年,他是朕留给宏儿的法宝,不能出事!” “已经在保护了陛下。”赵嵩很贴心地,早已想到了这一点。 “不愧是你啊,老贼!”萧景轩满意一笑。 赵嵩深吸了口气,懒得与萧景轩斗嘴,老贼就老贼,总比老废物好听。 第八十三章 得到精盐的盐引 “什么?” 萧宅,萧凡与李青山,在庭院中座谈。 听到京城传回的消息,萧凡十分意外。 “老弟,咱的盐引成了!”李青山激动地拍着萧凡的肩膀。 他太兴奋了,这意味着他真的可以有机会上岸了! 能经营盐,这是莫大的信任,只要经营得好,给国库多创收,许多罪过是有机会一笔勾销的。 这世界就是如此,好人不会死,坏人也不会死。 只有蠢货,以及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会死。 李青山显然,又有了新的价值。 这一点,令他尤为高兴。 “精盐的来历,冯圭绝对不敢隐瞒,如此说来陛下肯定也知道老哥你的名字了……以后只要不作死,你就已经站在官面上了。” 萧凡笑着拱手:“恭喜。” 一旁的孟青也喜笑颜开:“老爷,这真是大喜事呢!” 李青山双眸晶莹,颇有些要老泪纵横的感觉。 “如今,冯圭也不能对你动手了,你在陛下那里挂了号的。” 萧凡道:“李老哥,你可以安心了。” 李青山感动道:“老弟,还得多谢你啊!” 作为一个聪明人,李青山知道这时候,最应该感谢的是谁。 若非萧凡拿出精盐,陛下绝不会关注他这样的商人,那他就依然只是冯圭的法代。 可一旦上达天听,于国于民有利了,那他李青山就会被保护起来! 萧凡笑道:“如此一来,老哥你没了后顾之忧,翠红姑娘的事情,你也不必着急了。” 李青山点点头,看着萧凡,心中还是有些遗憾。 他还是希望,能结成亲家。 不过目前这样的结果,对李青山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 翠红不必着急嫁出去了,因为李青山不会轻易出事了,他的家人也有了一层保护。 “不过李老哥,”萧凡严肃道,“老弟要郑重地提醒你……千万不能玩儿阴阳账,该交多少税就交多少税,别想着偷税漏税……否则,老弟也救不了你。” 孟青也点头,这回可不能再贪心作祟了。 不然真就回头无路。 这可是盐业啊,国政税收中的大头,谁敢在这一块儿伸手,绝对是会被剁掉爪子的。 “老弟安心,老哥绝不糊涂!” 李青山怅然道:“自从担心被冯圭卸磨杀驴起,老哥我就已经看破了,钱财再多也无用,人最终还是要回归家庭。” 在李青山的角度来说,他没钱的时候想发财,发财了却发现身不由己了。 发财的代价,就是自己屠刀悬颈,家人随时可能被株连殃及。 如今想来,历历在目的昨日,那把刀刚拿开,他怎会重蹈覆辙。 “你能看明白就好。”萧凡也没有全信李青山。 明面上,青山商行萧凡是不参股的,就算将来李青山还是作死,也不波及萧凡。 李青山道:“咱的盐引下来了,不过是只能做精盐生意,可以自行购入粗盐,制成精盐卖出。” “我们没有经营粗盐的权力?”萧凡问道。 “是,我也好奇,陛下为何只给精盐的经营权。”李青山也摸不着头脑。 萧凡笑道:“陛下是怕我们扰乱市场……市场上的粗盐,价格是不能波动的。” 如果让萧凡来经营,粗盐他也能卖便宜些。 不过那会影响整个国政,不管萧凡卖得便宜或是更贵,都会动摇江山社稷的根基! 太便宜了,国库没钱;太贵了,老百姓吃不起,要造反的! “看来,陛下的意思是,只让我们经营奢侈的高端市场。” 萧凡一下就会意了。 “少了百姓的大基数,咱们只做高端市场,只怕也不挣多少钱?”李青山啧了啧,这是他目前唯一觉得可惜的点。 “不挣钱?” 萧凡斜睨李青山,摇头一笑:“只怕将来,老哥会担心自己挣太多,而被当成肥羊。” “那……” 李青山不敢置疑,他想到了白砂糖与肥皂香皂。 这些东西,如今萧宅每日都在产出,送去万福楼。 那银子是一箱一箱往萧宅里送! 李青山都有些眼红,不过他不是红眼病,萧凡越挣钱他越开心。 毕竟这说明,背后有齐王的支持,不然生意不可能这么顺遂。 “只是,我有些意外。” 萧凡道出,自己一开始听到消息的反应。 “哦?老弟意外什么,这不都在你的预料之中吗?”李青山道。 萧凡摇头:“陛下没有将精盐列为贡品,这很让我费解。” “陛下大概是想,让更多人吃到这好东西?”孟青老实巴交地道。 李青山与萧凡对视,都笑了。 怎么可能! 尤其是萧凡,他是知道皇帝在装老六的,所以皇帝的心思一定是有用意的。 “还好陛下没将这个列为贡品,不然要制作更好的盐,老弟你成本就太高了。” 萧凡点点头,他毕竟不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猜不到皇帝的心思也正常。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别给自己添堵! “不过这样也好,便于我们做精盐的生意。” 萧凡笑道:“从此,咱们做的生意,才算是真正登上了大雅之堂!” 李青山坚定点头,深以为然! 这时节的商人,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有一个鄙视链。 做军械生意的,瞧不起倒卖人口的。 盐商瞧不起所有商人。 因为盐商最赚钱,还没多大风险。 只是盐引不好搞,需要资质,以及有人作保才能拿到盐引。 “对了,老哥,咱们的盐引有效期是多久?”萧凡顺嘴问道。 盐引,不是个引子,它是由朝廷备案的资格证书。 说白了,就是盐商的经营许可证。 当然,要合法贩盐,还有许多手续,盐引只是最必不可缺的一个。 而每个盐商,手中的盐引都是不同的。 经营时间、经营区域、经营规模。 这都是会有要求的,避免盐商之间恶意竞争,让国内的盐价有过大波动。 如果经营不善,朝廷就不会发后续盐引,过了经营期就不合法了。 “咱的经营时间,没限制。”李青山突然想到这一点,猛地兴奋起来! 孟青也是大为震惊。 萧凡深吸了口气,满意地将一口浊气喷出,拍了拍桌子也是很兴奋。 没有经营时间限制,那就等于说,只要不出事儿,就可以一直经营下去! 当然,皇帝有最终解释权,随时可以收回。 有如此资质的盐商,全国也不到五个,都是皇商! 这种盐引,是户部也不能限制的,因为已经是国库战略合作伙伴的级别。 说谁是盐商呢? 人家是国库税收供应大户! “经营区域呢?”萧凡看向李青山,“难道也没限制?” 李青山瞪眼:“吓!好像,好像真的没限制!” “嘶!”孟青深吸了几口凉气,觉得牙缝里开始疼了。 萧凡则是皱起了眉头。 “不限制经营区域……” 萧凡惊道:“陛下的意思是,要将全国的精盐经营权,都交给青山商行?” “全国?”李青山咽下一口唾沫。 虽然没做过盐商,但李青山有不少朋友是盐商,还都是些小盐商。 但哪怕他们规模小,经营区域有限制,一年下来也比青山牙行挣得多! “场子太大,咱们吃不下!” 李青山很快恢复冷静,没有被惊喜砸昏头。 萧凡道:“既然只有精盐的经营权,原本我也是不打算铺开全国的,只有各大城池才是咱们的目标。” “是,就像香皂那样,咱的精盐只赚那些狗大户的钱!”李青山也目标清晰。 正所谓,近朱者赤,这些日子以来,李青山早就明白了萧凡想干什么。 “劫富济贫”! 第八十四章 哥,你别成为李青山那样的人 有钱人,太有钱了! 这年头,存钱的人太多,老百姓不舍得花钱。 因为他们要预防天灾人祸。 可那些豪商、大户、世家与贵族,他们手里的钱,对他们来说就是个数字。 太肥了! 咱有义务,把这些钱赚过来,实现再分配! 这就是萧凡,屡次涉足轻奢产业的原因。 赚的,就是你们这些狗大户的钱! 反正你们舍得花钱。 那我就让你们花。 让你们花得体面,花得开心,花出优越感! 一个个就心甘情愿地,排着队,自己把钱送我了。 至于老百姓,萧凡也不是不想着,只是确实能力还不够兼济天下。 白砂糖,萧凡也有平民版,不那么白,不那么细,但味道差不多。 价格却可以差五到十倍! 香皂,萧凡故意让万福楼炒,越贵越好,现在控制着给量,京城里稳定在十两一块。 黑市里几十两也有,那就没谱了,特意做些造型够帅的,拿出去黑市让人哄抢抬价。 可是,最低档的肥皂,萧凡只卖二十文一块。 二十文不算贵了,两斤米都绰绰有余,却能给一家人用半个月。 以前的胰子比这还贵呢! 而精盐,萧凡原本是准备铺开的。 但他必须控制成本,让人以为成本极高,不然他赚不到钱……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一旦精盐普及开来,他会成为众矢之的。 以前的盐商,就赚不到什么钱了! 现在的萧凡,还不敢得罪死那群人,那些人背后全是王公贵族。 要实现精盐的全面上市,必须要循序渐进。 精盐的价格,会越来越低,对外就说明成本在降低。 要逐渐让人意识到,精盐会全面替代粗盐,给各方反应时间,让大家都能及时换卖精盐。 到时候萧凡再说,技术突破了,极大控制了成本,然后精盐也卖几十文一斤,就可期了。 做任何事情前,先保护自己与家人,是萧凡的信条! “老弟……” 说完了开心的事情,李青山有些犹犹豫豫地,道出了朝廷的条件。 “上面的意思是,让咱们交出精盐的秘方,才能换得这精盐的盐引。”李青山看着萧凡,他怕萧凡不愿意。 萧凡却不在乎:“我既拿出来了,自然就知道朝廷会觊觎。” “将这个秘方给朝廷……”萧凡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了粗盐制精盐的操作法。 李青山看了一眼,瞪道:“怎么与之前你与我说的不一样?” 萧凡淡淡笑道:“此法……成本极高!” 粗盐制取精盐,以萧凡的知识储备,有数种方法。 之前教李青山的,是中规中矩的一种;现在要上交给朝廷的,是其中成本最高的制取法! 这样做,自然是有深意的。 李青山这样的老狐狸,瞬间会意,大笑道:“好!成本高也好,这样咱们定价贵,朝廷也能理解!” 萧凡啧笑连连,他正是此意! 朝廷要秘方,其一是想自己研究;其二是想观察市场,免得青山商行独自行事,随意控制盐价。 当然了,还有一层。 朝廷也可以自己扶持皇商,做这精盐生意! 虽然青山商行,得到了不限区域的精盐经营权,可朝廷才真正渠道最猛,甚至可以远销他国。 进出口商业贸易,这年头早就有了,关税也是自古就有的东西。 国内大城这点份额,朝廷可以让青山商行代理,但与各国的交易……这个量才是真正的恐怖,朝廷能赚的只会更多! “只是……咱这不算欺君?”李青山得意一笑。 萧凡知道他在调侃,也道:“被人发现了也不怕,就说咱们得到了技术突破,摒弃了以前的制取法……朝廷能怎么办,最多再问你要一份秘方。” “也对。” 李青山哈哈大笑:“还是老弟你脑子灵光,老哥哥我不行咯,绝想不到如此周到。” “哈哈。” 萧凡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潇洒道:“知识,就是力量!” …… 人都走了,张宗宝从一旁,悄悄摸了过来。 他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因为他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这个兄长了。 “哥……” “宗宝咋了?” “哥……你真的要跟李青山走这么近吗?” 张宗宝一脸认真又迷茫的表情。 他一直以为,萧凡与李青山不过是逢场作戏,两人根本不是一路人。 却没想到,最终走到了一起,还做这么大的生意,还帮着李青山洗白了。 这种操作,在张宗宝看来,不正常。 “嗯?” 萧凡额头皱成川字,张宗宝这一问,将他也问住了。 刚来的时候,李青山这样的人,萧凡是瞧不上的,甚至厌恶。 但现在,自己居然与李青山,真的成为了朋友。 如果在以前的视角,可以说是沆瀣一气了。 张宗宝深吸了口气,正色道:“我以为,你只是利用李青山,但事已至此,哥你真的只是在利用他?” “我有点害怕。” 张宗宝盯着萧凡:“家里的银子越来越多,可是我感觉哥你越来越陌生,我真的很怕……很怕你会变成李青山那样的人!” 萧凡身躯一震。 他看见张宗宝眼中,闪烁着晶莹。 这些日子来,萧宅里的银子,可以说堆成小山了。 但张宗宝却越来越感觉,他的好兄长正在逐渐发生着变化。 那是一种,肉眼看不见,但心能体会的变化。 一开始,兄弟二人卖白砂糖,只是为了赎身。 可是现在,萧凡的胃口,已经大到能插手盐业了。 对张宗宝来说,在短短一个多月内,萧凡变得太多……回头看的话,会有种突然剧变的感觉。 张宗宝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他隐隐觉得不对劲。 “嗯……” 萧凡眉头紧锁,他没生气,而是认真在思考张宗宝说的话。 他也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自己好像,逐渐变得贪婪了! 但在心中,却没意识到这一点,不断在暗示自己,这是在兼济天下前的原始积累。 甚至为了这些,连李青山这样的人都能容忍,还能帮他洗白上岸。 “我都做了什么……” 萧凡也是突然,被自己的操作惊醒。 他意识到了,这段时间来,自己变得功利了很多。 尤其是,在意识到齐王极有可能继承皇位之后! 萧凡与齐王的交情,本来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最近不断给齐王送了很多东西。 已经在开始投资一位未来的君主了。 甚至还想着,积累足够的财富,等齐王登上那个位置之后…… “嘶!” 萧凡双手放在张宗宝肩头,皱眉道:“宗宝……你说得对,我是有点变了。” 从前的自己,不是这样的。 萧凡不想甩锅,但他隐约觉得,是受到了原主记忆的影响,自己的心性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原本的萧凡,除了讲义气,可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这种变化,萧凡自己没有察觉。 可张宗宝发现了,并且及时指出了。 “哥?”张宗宝诧异了一下,他还想着骂醒萧凡呢。 没想到,只一句话,萧凡就恍然大悟了似的。 这让我接下来的词儿怎么说? “你提醒得对。” 萧凡双眸紧闭,片刻后缓缓睁开,眼神清明了许多。 “与李青山走在一起,是为了他的渠道人脉。” “给李青山洗白,是为了让他做我们的法代,同时也可以摆脱翠红姑娘。” “插手盐业……本来是想推广精盐,却成了现在这样……” 这段时间,自己好像真的变得贪婪了! 萧凡沉声自语,心中感到一丝后怕。 张宗宝若不警醒自己,下一步只怕就要开始行差踏错了! “哥?”张宗宝见萧凡这神情,一会儿变化一会儿沉默的,生怕他疯了,“我只是说说,你别太紧张……” 萧凡突然道: “宗宝!” “昂?” “咱们的银子太多了,得多花些出去!” “那还是不了?”张宗宝心疼道,突然有点儿后悔多嘴了。 第八十五章 嫌钱多就花出去 被张宗宝嘴了两句,萧凡意识到自身的问题。 但很快,他就又意识到: “我没问题。” “问题是钱太多了,让人不安,花出去就好!” 萧凡是个听劝的人,起初听了张宗宝的话,他还真的担忧自己是不是走上了歧途。 甚至下意识里,一度归咎于原主的记忆。 但很快,萧凡又想明白了。 我不是有问题,只是与张宗宝希望的我,有点儿不一样。 在张宗宝眼中,他是很难理解,萧凡为何要与李青山结盟的。 钱真的这么重要吗? 将来会否为了挣更多的钱,而变得没有越来越没有底线? 萧凡也担忧了一下,但他想说的是。 钱,真的超级重要! 黄白之物,多多益善。 至于会否因此,变得越来越贪婪,萧凡觉得其实也不必过虑。 喜欢钱,和保持理智,这并不矛盾。 哪怕是李青山这样的人,都能做到舍弃巨大财富,向萧凡靠拢。 萧凡自然更有自信。 “哥?” 张宗宝没想到,自己多嘴了几句,就要造成家里巨额财产流失。 带着张宗宝与家丁丫鬟们,萧凡开始了今日份散财。 将镇上东西南北四个集市,都逛了一遍,买了几大车东西。 一日之内,消费数千两,震惊了全镇人。 这可不是用于投资,单纯的消费,就高达一千多两,买的东西装了几马车。 甚至为了驼东西,还顺便多买了两匹马! 回到萧宅时,与萧凡同车的玉有容,已是心疼到不能呼吸。 “呜呜。”张宗宝也很心疼,仿佛花了自己的钱。 哦,不是仿佛,这里头就有我的钱呀……张宗宝醒悟。 为时已晚。 他真后悔,不该多废话几句。 萧凡还意犹未尽:“什么破地方,看得上眼的东西全买了,也没花到二千两。” “咕噜。” 家丁丫环们,都忍不住强咽口水。 “老爷,买这么多东西,东院不好放啊。”秋蝶为难道。 西院分给了张宗宝,北院给了仆人们,南院装货物都快放不下了。 这几辆车子,只能放在院子里,都没地方存放。 “这又何难,除了给二爷还有夫人买的,剩下的你们自己随便拿,喜欢什么拿什么……别打起来就行。” 萧凡很开心。 他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很多女人喜欢购物。 是真特么解压啊! 买买买,实在是续命好方法。 当然了,前提是得有钱。 没钱就只能加入购物车。 “真的?老爷万岁!”秋蝶激动道。 玉有容面色惊变,嘘声道:“不可胡说!” “是……奴婢多嘴了。”秋蝶面色大惊,意识到嘴瓢。 这一句,若是泄露出去,她会被杀头。 甚至连累萧凡。 “不准说出去。”张宗宝威胁道。 只是他还红着眼,心疼的泪水还没流尽,看起来没什么威慑力。 “老爷放心,我什么都没听见!”赵风咳道。 江兴瞪眼,心想你小子居然抢在了前头,也附和:“对对对。” 众人纷纷点头。 谁会害自己老爷呢? 还是个这么大方的老爷! “好了,自己去拿东西。”萧凡挥手示意道。 …… “老爷,是不是太惯着下人了?” 江兴来与萧凡日常练功时,忍不住说道。 这哪像是老爷和仆人呢,萧凡对下人都太好,让人觉得他们沾亲带故似的。 “这样不好吗?”萧凡不在意道。 “可是这样一来,怕是养大了他们的胃口,将来突然少给了,可能反而会生怨气。” 江兴是江湖人,最是明白人性,李三儿的事情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大多数人,其实都是李三那样的人。 只是李三儿做了,而多数人只是腹诽,不敢效仿。 江兴道:“我朝国制,六十岁以上老者免税,且能得到朝廷的恩赐岁粮。” “数十年前,有一场大灾,国库难以为继,便停止了这项供给。” “结果,各地出现许多,六旬以上老者集体冲击府衙的情况。” 江兴摇头,那时候他还很年轻,那场景历历在目。 当初的他,还以为朝廷真的做了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呢。 后来了解详情后,江兴就一直觉得,人性实在是太难堪! 长期的恩赐,会被当成理所当然,一旦难以为继,就会有人跳起来恨不得揭竿而起。 可他们忘记了,本朝以前,可没有这样好的政策! 也因此,朝廷从此以后,彻底取消了给六旬以上老者恩赐岁粮的政策。 “嗯……” 萧凡淡淡道:“我见过比这更过分的。” “我这里只留脑子正常的,如果谁生出这样的心思,赶走就是了。” 他尊重每一个……煞笔。 付出代价就好。 至于自身的警惕,萧凡绝不会缺少。 就算是现在面对江兴,萧凡也是有所保留的,哪怕江兴已经替他做过许多私事。 “老爷有防备就行,我也只是担心,不一定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江兴点了点头。 两人又练了一阵拳脚。 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甚至切磋了一下。 萧凡不是江兴的对手,他发现了,江兴一直在喂招。 之后萧凡就叫停了。 套招没意思。 这具身躯,原本不是什么武学奇才,能有些功夫防身已经不错。 至少在之前发现的两个暗卫手下,萧凡还是有信心能活下来。 当然了,得跑路,刚不过的。 “对了,那个矮个子,最近有什么动向?” 练功结束,萧凡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问一旁的江兴。 江兴从一旁桌上,端来两碗凉茶。 萧凡接过一碗,畅饮,满意地“啊”了一声。 江兴则是慢慢品着,那贱贱的样子,萧凡忍不住给了他一脚。 “嘿嘿。”江兴讪讪一笑,收拾起了得意的心思。 自从被萧凡发现后,江兴与秋蝶已经不避讳人了,每天烧茶的时候,秋蝶都会提一壶起来凉着。 江兴不喝热茶,习惯了江湖生活,凉茶更痛快更解渴。 “咳……” 将碗中剩下的茶水喝干,在身上擦了擦水渍。 道: “那个矮个子,很警觉,比之前的傻大个聪明很多,李青山的人也不敢跟太近。” “只是知道,老爷你去了什么地方,那矮个子就去什么地方。” “若不是他没有隐藏,也没有行刺,李青山早就动手了。” 只是这样的话,萧凡也放心很多。 他道:“镇上,对咱家的传言,现在风评如何?” 自从萧凡发财之后,白水镇里的人都渐渐知道了,有个叫萧凡的小富豪。 一些流言就起来了,谁都好奇一个少年如何发家,从打手变成县令和李青山的座上宾。 “老爷放心,赵风他们盯着呢,没人说什么坏话。” 萧凡点点头:“那就好。” 谣言是很要紧的,萧凡一直在意这个,他就怕被传什么恶名。 这里距离京城太近了,若是京城里的御史,真一个折子告上去,萧凡就算清白也很难受。 被官府查过的人,没有人相信你的清白的。 世人只会觉得你有问题,而你能逃过一劫,肯定是重金贿赂了上面的官员! 谣言就是这样恐怖,屡屡得逞,受害者无处申冤。 “不过……” 萧凡看着驿馆的方向,笑道:“既然有人盯着我,不利用一下,也不太好。” “老爷?”江兴不知道,矮个子的真正来历,他担心萧凡作死,“此人武功很高,我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可不能给他惹急了!” 萧凡见江兴没自夸,也是满意一笑。 那个矮个子可是暗卫里的高手,正经靠实力进去的,可不是傻大个那样的菜鸡。 “而且!” 江兴小声道:“孟青来说,那个矮个子昨日去见了几个新面孔,每一个都是高手!” “嗯?” 萧凡侧目:“怎么不早说?” “我也是差点忘了,”江兴挠头道,“孟青来的时候,老爷你还睡着呢,就没吵醒您。” “罢了。” 萧凡摆手,严肃起来:“看来是来了更多……” 暗卫两个字,萧凡忍住没说。 他们是来盯我的,还是来杀我的? 应该不至于…… 第八十六章 危机感源于火力不足 “什么?” “老爷,您没开玩笑?” “这……” 萧凡宣布自己的决定时,遭到了全家人的质疑。 仆人当然没资格质疑,只是都意外得很。 “萧郎,你有这样的心思极好,可是……财不露富,你这般行事,只怕不少强盗贼子会盯上咱家。” 就连玉有容,都劝萧凡慎重。 “哥,咱虽然有钱,但还没有钱到这程度,这持续的消耗不是个小数目。” 张宗宝也不赞同。 江兴则是略有所悟。 就在刚才。 萧凡对全家人宣布,他要在城中开设粥棚。 如果只是如此,众人不会反对。 毕竟做好事,积功德,这年头的人也很信这个。 可是萧凡后续说,他要开始扶持镇上的贫困户,带着大伙儿一同致富。 这话说出来,就被人觉得是疯了。 张宗宝甚至,还摸了摸萧凡的额头。 “我没傻,也没疯。” 萧凡道:“常言道,达则兼济天下,昨日宗宝骂得我惊醒,我觉得是时候为父老乡亲们做点什么了!” “哥,就算要做点儿什么,也不必搭上自己的家产?” 张宗宝无奈道:“扶持全镇的贫困户,你有十万两你都不够啊!” “此事,我已决心要做,其中缘由各自想去。” …… “老爷,您这样做,是想让京城来的那些高手,帮你把消息传到京城去?” 众人散去后,江兴凑上来,挤眉弄眼地笑着。 萧凡道:“高调点儿,趁这个机会,给自己塑个金身。” “粥棚就够了,一个大善人的名声少不了,老爷怎么还要扶持那些贫困户呢?” 江兴不解道:“那可是个无底洞,朝廷都管不了每年多少人饿死,老爷您怎么管?” “我又没说,一次要扶持多少人?” 萧凡笑道: “天下除了有钱人,都是贫困户,许多人并不贫困,在我看来真正的穷困潦倒是吃不起饭,看不起病。” “别的,因为没钱带来的烦恼,却并不单纯是因为没钱。” 比如娶不上媳妇儿。 这不能全怪没钱,毕竟也有不要钱,甚至愿意倒贴的人家。 “我要管的,只是这部分人。” 江兴听了,大为赞同: “老爷说得是啊……我还以为,老爷您要给那些人,每一家一户发钱呢?” “不是发钱哈?” “那我就放心。” 旋即,江兴又不解: “既然不是直接发钱,那之前为何说得,像是要发钱一样?” 萧凡淡淡道:“人都是喜欢折中的。” “如果我一开始说出目的,他们就会反对我,而我先提出一个更不可接受的意见,他们就会想……能折中一下就好了!” “嘶!” 江兴顿时头皮发麻,惊道:“老爷不似个年轻人,倒像是久经江湖风雨的老狐狸!” “就当你是夸我了。”萧凡白了他一眼。 …… 晚饭时,萧凡重提此事。 “我想了想,这件事情还是得这么做……”萧凡说出自己“折中”过后的想法。 “不是直接给银子啊?” 众人眼前一亮,都放心了。 张宗宝:我的钱保住了! 家丁丫鬟:我的月钱保住了! 玉有容:我夫君的智慧保住了! 起初萧凡说话的架势,恨不得散尽家财,也要解救万民于倒悬。 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过于乐观理想。 而现在,萧凡的话,听起来才有了那么点儿像是人话。 “今年秋收不利,各地的老百姓都开始觅活路了,京畿附近也不富庶。” 萧凡沉声道:“我听人说,有人开始卖儿卖女,也有人开始挖野菜刨树根。” “……”说起这个,众人的神色,都很严肃。 谁都饿过肚子,知道那种感觉,绝望又无助。 好在他们缓过来了,可还有更多的同胞,尚在水深火热之中。 只有一个人,老实巴交地道:“哥,你听谁说的?你都没出门。” “……”场面一下很安静。 蟋蟀与蝉鸣,很刺耳。 萧凡怒瞪了那憨货一眼,张宗宝意识到又多嘴了,连忙转过头去憋笑。 事实上,确实没人告诉萧凡。 但今年收成不好,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方才所说的情景,随时有可能上演。 这绝不是什么开玩笑。 “可是老爷,开设粥棚需要人手,咱家里的活儿都干不过来,如何腾出手去?”章巧问道。 “是啊。”林虎、肖鹏附和道。 萧凡理所当然道:“那就招揽人手。” “不过粥棚那边……” 萧凡看向玉有容,却担心她被人认出来,只得看向张宗宝。 “宗宝,你时常去露个脸,让人知道是咱们的粥棚就行……就设立在白水河边。” “可是哥,如果全镇子的人,都去粥棚吃粥,那可不是个小数目。” 张宗宝道:“如果开几天就不开了,还不如直接不开呢。” “放心。” 萧凡淡淡道:“他们乐意去就让他们去,限量供应就是,与林县令联动一下,谁冒充灾民,就给他二十板子!” 玉有容诧异道:“还要衙门参与?” “当然了。” 萧凡道:“维持秩序,必须由衙门的人出面。” “不过粥棚,必须把握在我们手中,不能让衙门的人插手,这个你们放心我会知会林县令的。” 萧凡相信,林锡不至于蠢到,在这上头跟他玩心思。 他可是才想了办法,让林锡大赚了一笔,这点儿忙都不愿意帮,那还谈什么以后? “要给衙门的人发工钱吗?”张宗宝心疼道。 萧凡摇头:“自然不给,衙门的人原本就领着薪俸。” “可是,按照惯例是要给的。”张宗宝道。 “那就让他们吃粥,管饱。” “这……” 太抠了? 萧凡看出众人的心思,道:“你们不懂,这种事情不能给钱,否则府衙名声会丢,我的名声会远远压过林锡……虽然林锡不敢计较,但这不是好事。” 一个人,做对社会有利的好事,官府肯定会支持。 毕竟正能量。 可是,不能太好,也不能在这过程中,展示出官府的不好。 不然,谁才是衙门呢? 很现实。 萧凡想给自己挣点儿名声,在皇帝盯上他的这段时间里,展示出的好处越多越好。 至少要让皇帝知道,他萧凡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是个心中有苍生的好人。 再刷一下民间的名声,那至少自保是可以的。 原本这些善举,没有皇帝的因素,萧凡也是会做的,迟早的事。 只是皇帝加派人手的事情,让萧凡警觉,他担心皇帝脑子抽了,于是想着立刻行动起来自保一手。 同时,另一个计划,在萧凡脑海里浮现。 晚饭散后。 萧凡将江兴叫来,问道:“你认得铁匠吗?” “啊?” 江兴一脸古怪:“城里多的是铁匠?老爷。” “我的意思是,技艺特别好,口碑特别好,并且嘴巴特别严……你信任的那种。”萧凡一脸严肃道。 江兴顿了顿,瞥了一眼自家老爷,觉得老爷找铁匠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便道:“老爷,我未出茅庐前,就是家传的铁匠。” “不论是农具,还是什么兵器,我都会打造!”江兴很自信地道。 萧凡瞪眼,看向江兴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 如获至宝! “真的?” “真的!” 萧凡拉着江兴走到书房,让他在门口等着,自己进去后拿出来一张宣纸。 纸上画着较为规整的图纸,行里人看一眼,就知道这东西大概应该怎么造。 “这玩意儿,你能打造吗?”萧凡将纸递给江兴。 江兴借着院中的火光,看清楚了上面的图样,脑海中迅速构建出模型。 “外形容易锻造。”江兴自信道。 萧凡摇头:“关键是这个管子……需要无缝钢管,你能造不?” “老爷……啥叫无缝钢管?”江兴懵了。 “哦……就是没有任何缝隙,浑然天成,钢就不管了,铁管铜管也行。” 江兴恍然大悟:“哦,意思就是,这管子的部分需要整体浇筑,是?” “对对对……” “那可以尝试,只是尺寸很难精细,需要慢慢来……但一定能做得出来!” 萧凡大喜:“你要能做出来,我给你涨到二十两一个月!” 啥? 江兴闻言,话锋立刻就变得自信:“给我天,一定能成!” 第八十七章 卡尺,粥棚 作为一个华夏人,萧凡一向秉持着一种观点。 那就是所有的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 火器,是萧凡能想到的,目前而言最强的攻击手段,以及最大的自保底牌。 根据萧凡的观察,这个时期已经开始萌芽火器。 竹筒烟花,已经有人做出来了。 火药这个概念,还没被提出,但类似火药的东西已经存在。 当然了,这还很初级,不能用来作为火器所用的火药。 需要改进。 而火器的原材料,以及批量制作所需要的工具,才是最难的。 总不能每一件成品,都是不同的精度。 甚至因此,萧凡还祭出了另一件东西。 “这个给你。” 萧凡又进了一趟书房,将藏在书架下的盒子拿出来。 当着江兴的面打开。 “卡尺?”江兴居然认得。 萧凡诧异了:“这你都识得?” 江兴理所当然道:“铁匠和木匠,都会用这东西。” 旋即萧凡就释怀了。 卡尺早就存在,只是原本的萧凡不知道,没接触过。 而作为铁匠出身的江兴,就晓得这个。 在萧凡的世界里,最早的卡尺在汉代时就存在了,这个世界有人才能做出来也合理。 毕竟古人只是古,不是蠢。 “我这个卡尺更精准,叫游标卡尺,我教你怎么用……” “懂了?如此一来,可以让加工的精度大大提高。” “嘶!”江兴当场震惊,“老爷真乃天才也!” 萧凡摆手自得道:“哪里哪里……” 被人夸是很开心的事情。 “此事,要保密。” 萧凡再三叮嘱,严肃道:“连夫人都不能知道,我会在隔壁买个小院子,你暗中去那里做试验。” “此物有何用?老爷这般谨慎?” 江兴不以为然,他道:“就算这是什么武器暗器,朝廷也不限制制造,只要在官府备案并且不批量制造就可以。” 东夏皇朝,武德充沛。 民间都有侠客,背着刀剑行侠仗义呢,是不禁兵器的。 当然,长枪、马槊、长戟这样的超长兵器,以及弩,是属于管制兵器,民间不得私藏。 还有就是铠甲,哪怕是最容易获取的木甲、棉甲,都是不允许私藏的,发现一件就可以判死罪。 弓箭可以佩,但不能带进城,进城的话弓不得上弦。 所以,在江兴看来,萧凡的图纸虽然画得不错,但应该不是什么强大的兵器。 没必要保密嘛。 甚至江兴都觉得,这可能就是一个玩具而已。 没见过这么短的兵器,还不如短刃匕的长度,又没有地方可以开刃,不是玩具是什么? “你保密就是了。” 萧凡还不想告诉江兴,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就算江兴造出成品,他也不会知道这是何物。 毕竟,火器还没出现,没有任何人看得出,这玩意儿居然具有攻击力。 而关键的发射火药,萧凡会自己悄悄测试,连江兴也不会告诉。 对江兴而言,他只会知道,做了个玩具。 …… 时维八月,秋收已尽。 可是今年却没有往常那样的丰收迹象。 此前不久,才爆发的战争,后遗症在此刻终于凸显出来。 由于过多壮丁死尽,导致许多田地没人耕耘,家中妇孺老弱能力有限。 部分庄稼也生长得不好,此前战争导致瘟疫,虽然已经过去了,可堆积的尸首以及遍地的硝烟对环境的影响还没消除。 庄稼地,都任性起来,不多产粮食了。 兰台县府衙内。 林锡看着书案上,下边的人上报来,今年的秋收表。 双眼眯成一条缝,攥紧了双手,无奈又恼怒。 “今年的收成,每亩地均收不到去年的七成……” 若只是如此,倒也不至于如此动容,因为粮食的产量在这年头,本来就是富一年贫一年的。 但今年光景不同,人口的减少导致许多田地没有被好好耕耘。 这意味着,总体的粮食,比去年远不止少三成。 这剩下的七成,可能还要打个六七折。 “大人……产量虽然少了,但人口也比往年少得多,这样说来不会很缺粮食?”师爷常坤安慰道。 林锡狠狠剜了他一眼。 粮食减产近一半?没关系呀,反正人口也减了近一半! 什么顶级地狱笑话? 对于自己这个师爷,林锡很知道,玩弄人心有一手,但在衙门的公务上是没什么才能的。 林锡长叹了口气,道:“今年附近还没出现天灾,就已经粮食不足,等到冬天以后肯定更难。” “如今许多人家,都缺少男丁,这一两年老百姓的日子不会很好过。”常坤附和道。 “那就盯紧附近,一旦出现流民,就依制建设粥厂,今年我希望别死太多人。” “大人真是体恤百姓啊……”常坤恭维道。 林锡没有受用这话。 他知道,这么做不只是因为,他是个父母官。 更要紧的是,这里是京城附近,天子脚下,如果出现大面积灾情,他这个县令就完犊子了。 更别说,还期待什么升到京城去了。 “说起粥厂,大人,我听说白水河畔,已经有人在铺设粥棚了。”常坤道。 林锡闻言,点头一笑,问道:“今年是哪个大善人,想挣名声啊,这么早就开始了?” 四处虽然有人开始节衣缩食,但还没流传出什么灾情。 这时候就开始设粥棚,那就是纯粹博名声了。 但林锡也不生气,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别人挣名声,他就可以坐享其成,府衙也能少出些粮食赈灾。 双赢。 不,加上灾民的话,是三赢。 哦对,还有朝廷,是四赢。 大家其乐融融,都得了好处,没什么不好。 慈善这种东西,就如同君子为人,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好人。 “额……” 常坤想了想,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大人,听说是萧宅设的粥棚,那个张宗宝带着家丁在边上晃悠呢。” “萧宅?” 林锡明悟:“是萧老弟啊?” “报……” 这时,门外有小吏跑来。 常坤退到一边,与林锡隔开一段距离,在下面的人面前,他还是想保持住自己师爷的风采的。 不能那么谄媚。 “进来,有何事?” 小吏道:“方才萧宅的家丁来了衙门,说是在白水河设了粥棚,希望衙门给予支持,照例派捕快辅差等去维持秩序。” “哦?” “知道了,你下去。” 林锡道:“我会派人去的。” “是,大人。” 小吏退下。 常坤笑道:“大人,真是巧了,正说着呢就来了。” “萧老弟还真是慧眼如炬,看出今年会有灾情,现在已经开始设粥棚……只是他才刚起家,能经得起这样的损耗吗?” 可别小瞧粥棚。 一天下来,少说得花十几两,这还是一个粥棚的损耗。 而随着灾民越来越多,一个粥棚肯定不够,既然要名声,那就不能半途而废。 在朝廷反应过来,开始赈灾之前,这部分损耗都得由萧宅承受。 “大人的意思是?”常坤最懂林锡,作为幕僚师爷,他可以不懂政务,但人情世故和防备他人暗箭之事,他很擅长。 “既然已经有人设了粥棚,那官府自然不能落后,咱们也设。” 林锡道:“不过要谨慎小心,防备那些混吃喝的烂人,一经发现严厉处罚!” 做了多年县令,这个最接地气的官儿,也是最小的官儿,林锡是距离老百姓很近的。 也就更懂,什么叫人心人性。 许多人平时都是好的,可一旦有便宜可占,就成了坏人。 “可是大人,没这么早的先例,现在就开始设粥棚,会不会被人说是沽名钓誉,故意收买人心呢?”常坤小心翼翼地道。 林锡不屑道:“今时不同往日了!” 第八十八章 别人怎会想不到 如今,我可不是往年的林锡了! 以前那小心翼翼的日子,不必再过了。 我林锡,也已经是简在帝心的人了! 心中这样想着,林锡却不会说给师爷听,只道: “不只是粥棚,你要盯住萧宅,他们做什么好事,咱们就跟着做。” “绝没有错。” 常坤诧异道: “大人这是何意?那萧凡难道……” “你不必知晓,照做就是。” 常坤悻悻道:“是。” 林锡又追问: “对了,春风楼那边,县衙的人现在开始都不准去。” “啊?”常坤瞪眼。 “嗯?” 林锡哼道:“朝廷法度,原本官吏就不许狎妓,官府的人不能出入风月场所,你不知道吗?” “知道……” 常坤暗暗翻了个白眼! 若不是春风楼是您的生意,我们用得着经常去吗? 现在还不让人去了,这会儿你想撇开,让朝廷吏部以及御史台对你考核的时候,注意不到春风楼了? 只要不是个傻子,谁会猜不到这背后,是你县令大人? 春风楼的掌柜林奇,可是你弟弟! …… “萧老弟,你看,这儿如何?” 李青山指着一片正在建设的空地,得意地炫耀道。 萧凡:“这就是青山商行的选址吗?” “是。” “牙行我已经全丢出去了,商行咱们自己建设,老弟你出技术我出成本,不到几日这里就可以建起来!” 萧凡看着来往的工匠,也诧异:“这么多人?” “是啊,为了尽早完工,我招了一百多人,有些是从京城工部下属的衙门借来的。” 有冯圭这层关系在,只要给点钱,这些工匠自然能来。 毕竟有钱赚呢,总比在京城闲着好。 “我准备,建五进院落。” “一处用来做宣纸,一处用来制盐,一处是商行总行……剩下的,就是库房。” 萧凡道:“规模会不会小了点儿?” 五进院落,算很大了,比萧宅大得多。 可在萧凡看来,还是不够。 宣纸只做高端,一进院落够了,可精盐的规模太大了。 要在这里制作,然后运去各地,这个总部就不能太小气。 李青山笑道:“老弟你说得对,这里只是个总行,我准备在小驼山那边开设纸厂和盐厂。” 小驼山? 萧凡笑了,想不到,这个白水镇罪恶的发源地,居然也能跟着洗白了。 “小驼山那边,我记得林县令的城区规划里,已经决定要开发了?”萧凡问道,他可是看过林锡的开发图的,甚至参谋过。 而萧凡也很明白,林锡为何要这么做。 不只是小驼山有开发价值,更大的原因是,为了遮掩过往。 一旦小驼山也变得光鲜亮丽了,谁还会刻意去提起,它那不堪回首的往昔呢? 对林锡来说,小驼山绝对是政治污点,他得遮盖。 对萧凡与李青山来说,也是。 所以把小驼山改得面目全非,对三人来说都是有必要,且应该尽早进行的。 “小驼山?成为历史咯!” 翠红也跟在一旁,她笑道:“听说,要把小驼山挖了,填附近的沟壑,便于兰台县的整体开发……” 呵呵。 萧凡与李青山对视,两人皆是冷笑。 这话蒙谁呢。 “小驼山虽然小,可要挖平,只怕也需要很长时日?” 萧凡也诧异,这年头要移山填海,人力可以做到,但那是旷日持久的事情。 李青山笑道:“听说在小驼山发现了煤。” 煤矿,已经被发现了,其具有燃烧的价值。 不过这个时候,煤矿是稀奇物,只有达官贵人用得起。 但朝廷已经开始储备煤炭,这种东西属于战略物资,行军打仗的时候有这东西,省事很多。 “煤?” 萧凡道:“那户部得疯了。” “其实小驼山没有煤。” 李青山对萧凡也不隐瞒,笑道:“要动一座山,需要理由,毕竟它亘古存在,随意动会引得民怨以及朝堂内的质疑。” “虚报的后果?”萧凡意外了,林锡这样谨慎的人,不会这么作死。 这是欺君呢。 李青山笑道:“老弟,实话给你说,小驼山虽然不产煤,但那里有不少煤。” “啊?”萧凡也愣了下,才理解这意思。 “你是说,林县令运了些煤过去?” 这一手,高啊! 李青山摇头:“不不不,小驼山是林锡藏煤的地方,早年煤被炒得很值钱,他存了一些在山洞里。” “后来开采变得容易之后,煤价跌了一些,林锡没有卖出砸手里了,现在是利用一下。” 萧凡忍不住感慨,这世界的科技树,也是点歪了的! 煤都有了,没钢材,没火器。 卡尺都有了,没有精密仪器的萌芽发展。 “你怎么知道的?”萧凡侧目一笑,质问李青山。 李青山哈哈道:“因为早年,我陪着他倒卖煤炭。” “哈哈……” 萧凡与翠红,都忍不住笑了。 “赔了多少?”萧凡打趣道。 李青山不在意道:“没多少,也就几万两而已。” 瞧瞧! 几万两,而已? “这么说,那些煤有你一份?” “无所谓了。”李青山毫不在乎。 连牙行他都能舍去,那点儿蝇头小利,更是不足道哉。 凉棚下。 李青山的护卫围在外面,阴凉之处的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 几人走过去,萧凡不客气地坐下,翠红就开始为二人斟酒。 “说正事。” 萧凡见周围人都远远站着,听不到他们比较正常的声音谈话,便知道李青山有事儿。 “李老哥请我过来,不会只是看施工场地?” 见萧凡直言了,李青山也拍手道: “冯圭派人来了。” “哦?” “牙行被接管,我可以脱身,不过冯圭警告了我。” 萧凡不意外。 如今冯圭已经不敢动李青山了。 所以,双方的关系,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他怎么警告的?”萧凡好奇道。 李青山不屑道:“无非是说什么,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这些之类的话。” “其实这样也好,冯圭反倒对我更放心了。” 翠红不解。 “怎么会更放心呢?” “如今父亲能与他叫板了,他反倒安心?” 这是何解? 萧凡却了然一笑。 “老弟说说?”李青山故意道。 萧凡哂笑。 “此前,冯圭与你父亲,本是上下从属关系,他可以生杀予夺。” “可越是如此,冯圭也越是明白,你父亲必定不甘心,迟早会有反扑,甚至能让他有风险。” “可现在不同了,你父亲有了出路,有了生路……冯圭反而不担心,你父亲会被逼急了跳墙。对冯圭而言,现在你父亲反而不会泄密,因为你父亲有了生路,也不会自己把自己送上死路。” “不过,场面话还是要说的,该警告的警告,该合作的合作。” 李青山缓缓点头,看向萧凡的眼神,越来越赞赏。 可恶! 这样的年轻人,怎么就不能是我的女婿呢! 翠红也点头,惊讶:“竟是如此……” 她虽然也洞察人性,但在与这些上位者的相处之间,还没有什么经验。 被萧凡这么一点,翠红也是立刻明白,如今的冯圭的确不必太忌惮父亲了。 谁会在有生路的情况下,还非得跟别人同归于尽呢? 为了自己能好好上岸,李青山也没理由出卖冯圭,他如今这般可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绝不会自毁前途。 “还有吗?” 萧凡道:“冯圭派人来,只说了这个?” “自然不止。” “还问了,秘方是怎么得到的,冯圭显然不信,这是我从什么隐士手中买来的。”李青山正色道。 这才是真正的要事。 可李青山却看见,萧凡似乎不在乎。 “让他怀疑。” 萧凡淡淡道:“只要你始终不承认与我有关就好。” “宣纸的生意,可以让人知道,与我有关,但不能主动泄露。” “老弟你到底怎么想的?”李青山忍不住问道。 此前萧凡表现出,不想与青山商行很亲密,可现在却不在乎被人怀疑上。 难道老弟你多了什么依仗吗? 萧凡顿了顿,道:“小小白水镇内,突然爆发这么多技术突破,老哥觉得别人不会怀疑是我吗?” “呃,这……” “是啊,一隅之地哪会出现很多天才?”翠红也是顿悟。 李青山恍然:“既然如此,为何不筹谋,咱们在外地开厂子?” 萧凡摇头:“不必,我只是担心那些盐商,会找我的麻烦……有老哥你和冯侍郎顶在前面就够了。” “……”李青山瞪眼。 麻麦皮! 第八十九章 江兴:老爷们都话多! 盐商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冲击。 这一点,李青山早就知道。 不过他不担心,因为盐商的定位群体,与青山商行的精盐,对客户的定位是不同的。 盐商都走大基数路线,薄利多销。 当然,这个薄是相对于精盐来说的。 而精盐的路线,肯定是高端。 暂时拿下高端市场,接下来才开始慢慢铺开,有的是时间作为缓冲带,让青山商行与盐商之间的利益矛盾不那么激烈。 但说到底,这也是威胁了盐商的利益的。 这群最有钱的商人,会干出什么事儿来,也是难说。 “老哥你最近遇到刺杀没?”萧凡随口问道。 李青山摇头:“这倒是不会,冯圭不会动我了,其他人与我没有什么大仇。” 多年经商,李青山虽然得罪过人,但因为他很会做人,并不会真的与谁走到刀兵相对的程度。 如果有,先出手的一定是李青山! 他会一击制敌,不给其东山再起的机会。 “那就好,我就担心你因为丢开牙行的生意,以及开始经营精盐的生意而遭到暗杀。” 萧凡道:“最近多招些护卫,要信得过的,将来商行里里外外都得雇用高手。” “那是肯定的。” 李青山自然知道,他虽然已经进入了皇帝的眼中,但依然还是身处江湖的。 江湖人做事,是很不讲武德的。 “老弟。” 李青山突然小声问道:“京城来的那几个高手,你查了没,到底什么来头?” 暗卫的出现,令李青山自然警觉。 这些人没有根基,出现得很契合环境,如果不是提前盯住了那个矮个子,就算是李青山手下的孟青也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 孟青道:“萧公子,那些人武功奇高,放在江湖上都是一流水平,却同时出现数人,还都统一调度……恐怕不是某个大势力养的高手,就是京城某些隐秘衙门的人!” 李青山点着头,他自然早就听孟青说过这番话。 如今问起萧凡,也是想要试探,看能否瞧出什么来。 萧凡没给他们任何暗示,只道:“你盯住他们就行,只要不刺杀你家老爷与我家的人,那就不用管他们。这些人,我们不好得罪。” “那要不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他们了,让他们行事不要太放肆?”孟青严肃询问道。 按照江湖的规矩,一个地方突然出现很多高手,肯定是有行动。 如果让他们知道暴露,行动就会缓缓,或是立刻开始。 但对方已经有防备了,一般人不会继续行事,也不敢太过于大胆,毕竟江湖上有的是能悄无声息干掉高手的东西。 无论是毒还是暗器,李青山这样的人,手中都掌握着许多。 “可以偶然让他们知道,被你瞧见了,不要派人跟随太近,将你们的人洒在街上,关注动向即可。” “老弟你如此谨慎,他们真的来头可怕?”李青山瞧出了,萧凡眼中的忌惮。 萧凡摇头,没有做任何解释。 …… 与李青山吃过了饭,萧凡就带着江兴,两人一车去了林府。 县衙已经下班,林锡回到家中,正要小酌两杯,却听到下人来报: “老爷,萧宅的萧公子来了!” “哦?” 林锡连忙出去迎接,与从门口进来的萧凡二人,迎面撞见。 双方都拱手: “林大人,别来无恙?” “萧老弟你可算来了,我好些城区规划的事情,还要与你筹谋呢,你这些日子可太忙了都喊不来你!” 萧凡敷衍笑了几声,两人便相迎着进去。 “吃酒!”林锡一个眼神,示意桌上的家人都离场。 一个下人很快递过来一副碗筷,还有一个酒杯。 萧凡摇头,转头打了个嗝:“嗝……林大人,我在李掌柜那儿吃过了,就别管我了。” “难怪,我说老弟你这么难请,竟是与李青山那厮吃酒去了?” 林锡说得阴阳怪气,一副吃醋的样子,令萧凡哂笑不已。 “林大人……” “几日不见又生疏了?”林锡不悦。 “林老哥……”萧凡无奈,这些人怎么都这么喜欢,跟别人称兄道弟的。 在萧凡的角度来说,不论是李青山或是林锡,他们都还不够资格成为萧凡的兄弟。 但兄弟这个词,已经变味了,许多时候比朋友还用得频繁、轻贱。 “老弟你来,是为了粥棚的事儿?” 林锡大手一挥,嗨笑:“派人说了就成了,还亲自来作甚,老哥知道你忙香皂的事儿,你闲一个时辰,就少给咱们兰台县贡献好几两税银呢!” 萧凡忍俊不禁。 好家伙,我成税收大户了呗? 咦? 还别说,你真别说,好像还真是! 商税是三十税一,萧凡用白砂糖与肥皂香皂,挣的钱已经过万两了! 也就是说,贡献的税银,也有百两了。 这才一个多月啊! 一年下来,怎么说也要贡献数万两,因为生意越做越大,规模在快速扩大着。 “那也不能不眠不休?” 萧凡笑道:“咱家每七日,也得休息两日呢。” “你休息没事儿,你让府上的家丁干着呗!”林锡指了指,笑道。 对林锡来说,今年的政绩报表,已经爆表了。 一个萧凡的崛起,对兰台县的经济,起了不小作用。年底结算的时候,税银至少比去年高三四成! “家丁也是人呢,且得当人看呢,不然一个个给我故意坏料子,我岂不是反亏了?” “哈哈,那倒也是,不过他们不敢!”林锡笃定道。 萧凡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林锡还记得,独眼龙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听说,萧宅一个叫李三的下人,前不久也死了。 眼前这主,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 “好了,打趣你几句罢了,老弟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林锡用下巴询问道,“何事?” 萧凡轻笑:“老哥你这是说我来得不够勤快呗?你放心,我得空就来,我顿顿来吃穷你!” “那我每顿就喝稀粥。”林锡戏谑道。 “哈哈……” 两人笑得开怀。 而后,萧凡才停止废话,道:“今日来是为了另一件事情。” “不是为了扩建新城的事?” 萧凡摇头:“那是老哥你的政务,我指手画脚算怎么回事儿?而且那做好了是你的政绩,我参与过多,这功劳怎么算呢?” “算什么,老哥给你把名字写在前头!”林锡大义凛然道。 萧凡:“大可不必……” 一旁的江兴,听得已经觉得疲累。 跟李青山说话,就是这样慢吞吞,半天说不到正事上。 到了林锡这里,更是如此,官话套话一大堆,这菜都凉了还没说到正事儿上。 干嘛呢? 你们这些老爷,都这么无聊吗? 就不能一句话说完就走? 秋蝶还等着我呢,真是! “罢了,不打趣你,老弟说何事?” “是为了一个人。” 萧凡道:“春风楼的翠红姑娘,林老哥知道?” 林锡了然:“知道,李青山的私生女嘛,他瞒不过我。” 果然! 林锡作为县令,眼睛也不瞎,翠红长得像李青山,他自然会查两人的关系。 “翠红姑娘不错,我想让她给我做事,所以她的贱籍我希望老哥帮忙销一下。” “哦?” 林锡闻言,凑过来些,没有拒绝而是十分八卦道:“你看上那姑娘啦?” “老哥何出此言?”萧凡故意不解释,因为这样好办事。 让林锡误会,也不是坏事。 林锡轻拍了拍大腿,小声道:“老弟你真是独具慧眼!那姑娘可生得是真好看!” “若非李青山那老顽固,死活不愿意与我家结亲,我早就让她给我做儿媳妇了。” “哦?” 萧凡听了,点头笑着,心中却是半个字都不信! 第九十章 林锡:老弟,我也不傻 让翠红给你做儿媳妇儿? 你堂堂一个朝廷命官,你敢让你儿子娶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 名声要不要了? 前途要不要了? 别说做儿媳妇了,做妾你都不敢! “老弟,你别不信,那姑娘虽出身青楼,至今还是个清倌儿……你,嘿嘿,挺配的!” 林锡拐了拐萧凡的肩膀,用男人都懂得的眼神,戏谑一笑。 萧凡也是暧昧一笑,只道:“你就说帮不帮?” “帮!” 林锡啧道:“老弟难得有所求,哥哥能不帮吗?” “你说,你要给她改成什么籍?” “先说好啊,皇籍我办不到。” “哈哈。”萧凡大笑。 你还有点儿幽默啊。 萧凡淡淡道:“寻常良籍即可,给她编一个完美的过去。” “哦……” 林锡恍然一笑:“懂,我懂……嘿嘿,老弟你是想纳妾,又怕她的出身影响了你?” “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萧凡暗暗一笑。 呵呵,别说你堂堂县令,以前没干过这种事儿。 你可不是什么好官呢,我的林老哥! 说完正事,萧凡道:“那我多谢老哥了……” 说罢,就要走了。 林锡连忙拉住他,道:“等等……老弟你也太着急,再陪哥哥唠几句!” “好好……” 萧凡无奈一笑:“老哥要唠什么?” 一旁的江兴,用手捂住嘴,他开始打哈欠了。 林锡突然又靠过来,小声问道: “听说李青山的青山牙行,被他从自己的生意里切割出去了,全留给了那些老人,他不沾半点……你可知为何?” 萧凡笑了。 林锡肯定是从京城,听到了什么风声! 李青山最近与谁走得近,别人不知道,林锡还不知道吗? 肯定就是萧凡了,抓住萧凡问,就是想知道京城传出来的隐秘,是不是真的。 “老哥听说什么了?”萧凡反问。 “嗯。” 林锡点了点头,道:“户部那边,我也有朋友的,李青山拿到了一张盐引,你可知?” “知道。”萧凡也没隐瞒,点头一笑。 “那厮倒是什么都跟你说。” 林锡不意外,继续追问:“李青山要做盐商,这不值得惊讶,毕竟商人都想贩盐,这是最赚钱的生意之一。” “可是李青山的这张盐引,可不一样,我知道上面的内容,不是寻常的盐引。” 换萧凡意外了。 林锡居然知道盐引的内容。 这就有趣了。 看来这位林大人虽然官运不怎么亨通,但还是有身处高位的好友的。 此事算是保密,户部经手的人都少,知道的只可能是尚书、侍郎以及几位四品主司。 可见林锡在京城里,有四品以上的后台。 虽然不一定硬,但消息一定灵通。 “老哥,你到底想问什么?”萧凡略带笑意地看着林锡。 林锡板正起来,眯眼道:“老弟,实话实说,这事儿……是不是你撺掇的?” 撺掇? 用这词儿不好? 应该是……劝说? 林锡指着萧凡,意味深长:“李青山我还是了解的,除非能让他有更大的利益,否则他不会放弃牙行。” “而他的盐引怎么来的?” “京畿附近的盐引,户部早就卖光了,明面上已经批不到。” “李青山那张盐引上,写的是精盐经营权,这种涉及到了技术的东西,整个兰台县除了老弟你……哥哥我想不到别人,能成为李青山的伯乐!” 卧槽! 惊讶的不是萧凡,是江兴。 方才与李青山谈话时,江兴就在不远处听了。 现在又听了一遍这话。 这些老头儿咋这么聪明? 凭什么就看出,是我家老爷了? 一个个都是狐狸成精了? 而萧凡,自然不意外,面对林锡的追问,他也不掩饰: “是我。” 答得语气敷衍,但却是承认。 “果然是你老弟!” 林锡指着萧凡,震惊不已:“那盐引,听闻是陛下亲批的,你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能……上达天听?” 此刻,林锡眼中,萧凡已经不是萧老弟了。 而是萧老爷了。 “老弟,你真是越来越让哥哥震惊了!” “我兰台县有老弟你这样的人才,怎么以前没有发掘出来呢!” 林锡这次不是客套,是真的觉得,这块宝贝发现得太晚了。 更早几年的话,说不定自己早就升上朝堂了! 萧凡道:“老哥你如此在意此事,是想……分一杯羹吗?” 林锡连忙摆手摇头:“不不不,这钱烫手,我不敢取!” 他不是客气,还真不敢! 皇帝都亲自关注的盐商,自己再插一手,是嫌自己丢官丢得不够快吗? 何况林锡知道,他的财产情况,也是经不起严查的。 “那老哥你问这些,要做什么?”萧凡笑道。 “李青山丢掉牙行的生意,就是要做盐商,这件事情他背后的人,应该也能猜到与你有关。” 林锡道:“届时你如何应对?” “我背后有齐王。” 萧凡不在意地道。 这回,底气可足了,不是狐假虎威。 现在,萧凡与齐王,是真有往来的,并且比较密切。 每次万福楼送货去京城,萧凡都会让人带些东西去,甚至与齐王有信件来往。 只是双方都默契,只是问候家长里短,没有半个字提起什么政务或是时局。 “齐王确实很硬。” 林锡的一句话,让萧凡侧目。 你怎么知道,齐王很硬? 林锡瞥来,笑看着萧凡,啧道:“老弟,你别以为,老哥是个蠢货。” “岂敢?”萧凡摇头。 难道不是? “齐王回京,藏在府中不出,不与任何达官贵人结交,最多就是去了几次宫里见陛下。” “外人只怕都觉得,齐王是自觉没有实力,不想参合夺嫡的浑水。” “可是陛下对他的态度,却是很暧昧。” 林锡道:“陛下如果只是……病重要见齐王,见过了应该就让他走,这样才是保护好他。” “等将来新皇登基,齐王来悼念先皇的时候,一切尘埃落地,齐王不会受到半点威胁。” “可陛下没让齐王走!说明,陛下对齐王……也有期待!” 这番话说出,萧凡逐渐表情精彩。 虽然林锡有些角度想歪了,可是得到的结论却是没错的! “老哥你想多了,难道不是因为,陛下觉得……自己病重,想要多见见宠爱的小儿子,才没放齐王回去吗?”萧凡笑道。 林锡耸了耸肩:“无所谓,也有这样的可能。” “不过就算陛下对齐王没期待,将来新皇登基,一定是会器重齐王,将其王冠上的宝珠再添几颗的!” 这一点,林锡能看清楚,萧凡不意外。 毕竟玩儿官场的,对这种事情很老道。 新老板上位,如果打压整个管理层,肯定干不久就会被架空甚至造反。 必须要打压一部分,捧起来一部分,让其内部利益不均衡,无法结盟。 并且,也可以树立自己不打压老人的道德风范。 皇朝更是如此。 新旧皇帝是亲族,其中的微妙关系,就更要慎重把握。 新皇登基,首先要安抚的就是宗亲。 齐王完全没有威胁,当然会被捧起来,作为新皇标榜自己道德的工具人。 “那是……老哥说得对,我就是看上这一点,才向齐王靠拢的。” 萧凡不隐瞒地直言。 林锡点头称是:“对……当初你应该就是看上这一点,才与齐王接触……只是没想到,你竟然真能结交上齐王,不是作为幕僚而已。” “侥幸而已,”萧凡说出部分实情,叹道,“谁想得到,在路边捡到的一个不省人事的家伙,居然会是齐王殿下呢。” 林锡的眼中,偷偷绽出精芒。 原来如此啊! 第九十一章 暗卫暗访粥棚 白水河畔。 春风楼的花船,藏到了众多大船之后,最近几日没那么显眼了。 倒是码头上,多了几艘大船,很醒目。 “哥,你看那是不是青山牙行的商船?” “是啊,不是写着字吗?” “可是我好像看到,有个力工将搬运的袋子摔开了,里面是盐?” “盐?” 矮个子坐在河边的小酒招旗下,听到盐,神经紧绷起来。 这几大船,好像都是运的盐。 “这么多盐?” “李青山要做什么?贩私盐?” “这特么也太嚣张了?这可是京城附近,私盐这么明目张胆地运送吗,都不避着点儿人?” “看来,这个李青山确实是个地头蛇,你看那边棚子下有官差,他们看到了竟也不上前查看的!” “呵呵,一定是被买通了!” 几个暗卫在河畔歇脚,一个流动卖酒的小棚子下,本来是来瞧瞧粥棚的。 没想到,意外发现了青山商行,运送盐的商船。 “应当不至于如此胆大包天。” 矮个子道:“应该是有盐引。” “盐引?可我听说,京畿附近已经没有盐引可卖了。” 盐引,是有区域限制的。 如果一片区域,已经划给某个盐商经营,朝廷是不会再在这个区域里,放多个盐商经营的。 盐商的经营覆盖区域,一般不会重叠。 京城附近的盐引,早就被那些皇商管控了,李青山怎么可得拿得到。 “上报就是,不必在意,别暴露身份。”矮个子小声道。 “嗯。”另外两人沉声点头。 “今日来的目的,是瞧那粥棚的。” 矮个子对其中一人道:“老六,你去试试,看是不是真能喝到粥。” 被唤作老六的暗卫,点了点头,而后起身就朝着粥棚方向而去。 然后,矮个子两人,就看到老六被官府的差人扣押了。 “老六!”另一人就要出手。 矮个子哼道:“老五别冲动,咱们不能暴露功夫,只要老六没性命危险,就不要出头。” “这……好!”老五咬牙。 而后,两人就看着老六,被官差架到一旁。 开始打板子! “嘶!”矮个子与老五,看得是触目惊心。 “老六为何挨打?”老五不解。 “只是这样的话,不用出头,他能挨几十板子。”矮个子反而放下心来。 但两人也不敢去接应老六,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生怕自己也被抓起来打板子。 只好远远看着,直到老六被打了二十板子,官差将他丢到路边,唾弃了几句便不管他了。 老六咬着牙,拖着被打得几乎要裂开的屁墩儿,忍着疼痛回到了酒招旗下。 一路被不少路人指指点点。 矮个子与老五,连忙装作不认得他,眼神示意他不要坐过来。 老六委屈不已,躺在旁边桌的长凳上,龇牙道:“玛德,大意了!” “你怎么会挨打的?”矮个子关心道。 却不是关心老六的伤,是关心原因。 毕竟刚过去排队,就被抓起来暴揍,怎么都是想不通的。 老六苦笑:“你特么坑我!那粥棚,人家是给穷苦人,还有灾民吃的,常人去打秋风就得挨二十板子!” “关键是,老子粥也没吃到!” “噗呲!” 老五捂住嘴,也没捂住那从口中喷出的笑声。 矮个子也忍俊不禁,他瞥了一眼老六,穿得可半点不像是个灾民。 老六恨恨一眼,怒道:“笑个屁!也不晓得提醒老子换身衣服!” “你换了衣裳,也没那么落难的气质。”矮个子哂笑。 看向老五:“你换身衣裳去,端一碗粥来给我看。” 老五小心翼翼道:“我不会也挨揍?” 矮个子摇头: “你换了衣裳,头发弄乱,乱上抹点儿灰,别太多反而显得假。” “自己拿个碗去,得是有缺口的破碗,别带筷子,吃不上饭的人没这么精细。” 补充了几句细节,矮个子就将老五谴去了。 老六听了瞪眼:“你方才为何不提醒我这些?!” 你特么故意害我是? 矮个子深吸了口气,而后无奈一笑:“我……没想到。” 本来只是去看个粥棚,又不是干什么秘密任务,哪有必要太给自己压力呢。 随便一点儿就行。 没想到老六也是个不长脑子的,直接就去了,还直接就让人抓住了。 你说你跑快点儿也成啊? “你刚才为何不逃呢?就算不露功夫,那些官差也不可能追上你?”矮个子好奇地反问道。 老六被噎住,悻悻道:“……我也没想到会挨揍,大意了,没有闪。” “被架起来,意识到不妙后,不暴露武功我没办法反抗……只能挨了这一顿。” “哈哈哈!”矮个子幸灾乐祸,笑得开怀。 还是老兄弟们好,不像之前那个只长得高的傻缺。 两人又对骂了几句,老六屁股也不疼了,老五也端着一个碗回来了。 “哪里来的乞丐,躲远点儿,别影响我做生意!” 这小摊的主人,见老五过来,连忙追赶,生怕影响了自己摊子边的客人。 矮个子见状,只能将老六扶起来,两人先走到一处。 老五看着两人,也就跟了过去。 “瞧瞧,这就是那粥棚的粥。”老五将碗递给两人看。 矮个子一瞧,那碗中竟是米粥。 没有放什么野菜,也没加什么糠或是谷皮。 而且米粥也不很稀,是正常人家做饭的浓稠程度! “嘶!” 矮个子与老六对视一眼,皆是看出眼中的震惊。 老六仔细盯着碗,皱眉道:“老五,你是不是偷吃了一部分,这碗沿边有一圈儿水渍!” 矮个子翻了个白眼。 你特么重点在哪儿呢? 就你这眼力见儿,活该挨二十板子! “是啊?”老五解释道,“满满一碗,我不喝点儿端过来得洒,多可惜啊?” 这年头的常人,还是很注意节约粮食的。 因为都挨过饿。 挨过饿的人,才明白粮食的意义,浪费粮食是真的该死! “味道如何?”矮个子调侃道。 老五点头:“还不错,水也干净,没什么味儿,里头还有盐。” “什么?” 矮个子再度震惊。 他有些不信,然后也尝了一口,而后震撼不已。 不是,谁家施粥放这么多米啊? 还加盐? 做慈善也没这么善的? “要我说,这萧家的老爷,可真是个大善人,我自家煮稀饭,我娘都不舍得放这么多米!”老五几口,将稀粥喝干,半点没浪费。 矮个子沉声:“这个萧凡,有点意思……他不知道,这样做成本多高吗,他真的只是想谋个好名声而已?” “我方才看了,最近灾民不多,那边排队的人没多少。每人每天可以领一碗,家中有人走不动的,可以带户籍证明来多端几碗。” 老五道: “那边有两座粥棚,一个是衙门设的,也还行,只是听说没加盐,排队的人少。” “这兰台县的县令,倒也是个有心人。” “会不会只是作秀,过几日就收了?” “谁知道呢……” 矮个子道:“现在还没露出灾民四起的势态,人家就开了粥棚,显然不只是为了作秀。” 谁都知道,雪中送炭,比不上锦上添花。 作秀的人,只会在开始死人之后,灾民四起冲击城镇时,才会惺惺作态地开始行善。 这时候流动人口多,名声传得快嘛。 “哥,咱们要不要再去喝一碗?” 老五道:“那棚下施粥的小娘子,真的很好看嘞!” 矮个子与老六顿时瞪了他一眼。 “你没钱吃饭吗,去与民争食?”矮个子训斥道。 “不是,重点是那小娘子好看!”老五死不悔改道。 矮个子无语,一脚将其踹下河去。 “哈哈!”老六幸灾乐祸。 第九十二章 警告林奇,猪油涨价 一大早醒来。 萧凡看向另一边,玉有容又早早起了,正在梳头发。 见萧凡醒来,玉有容连忙停止自己的打扮。 被伺候着,梳洗打扮了一下,萧凡才走出屋子。 已是日上三竿。 萧凡没有早起的习惯,练功的时间定在夜晚,每日晚上都要酣战一场,他很难早起。 不过每次醒来,都是朝气蓬勃的样子,还是很让萧凡自得。 “年轻就是好,cd冷却短。” 感受到,因早起而坚挺的反应,萧凡啧啧一笑。 “哥!” 侧门那边,大门开着,张宗宝驾车回来。 萧凡看过去,点头应道:“这么早出去做什么了?” “进原料啊!” 张宗宝道:“红糖、猪油、鲜花……” 这些都是制作白砂糖与肥皂香皂,所需要的原料。 为了尽可能卖高价,原料的新鲜很重要,做出来的成品已经有人能鉴定品质了。 为了不堕招牌,萧凡是不会用便宜材料的。 哪怕成本高点。 高点也没事,反正翻几十倍卖出去的,少赚点也行。 “哥,我跟你说,这些屠户可真气人!” 张宗宝跳下马车,气呼呼地道:“咱去买猪油,那些屠户像是串通好了似的,全都提价。” “哦哦?” 萧凡眯起眼:“提了多少?” “他们要二百文一斤!”张宗宝气恼。 二百? 卧槽。 这么黑吗? 以前的猪油,十文一斤算贵了。 敢卖二百…… 这是觉得自己奇货可居了,还是知道我非买不可呢? “宗宝,你买了多少?”萧凡略作思索问道。 “没买!”张宗宝哼道,“老子就不惯着他们,玛德,肯定是有人泄露了咱们的配方,知道咱们需要猪油,才将猪油卖那么贵!” 二百文一斤,你咋不卖二百五呢? 萧凡点头:“知道咱们配方的,只有一个人。” “谁?”张宗宝瞪眼。 “林奇。” 萧凡语气平静,对这样的结果,其实不很意外。 林奇能忍住这么久,才开始炒猪油的价格,已经很小心了。 制作肥皂,需要动物油,猪油最便宜,最容易获取。 萧凡也不打算换原料,道: “那林奇应该是知道咱们的暴利,想分一杯羹,先试探一手看我的态度。” “老子带人去揍他!”张宗宝龇牙,就要招呼几个家丁。 萧凡白了一眼,摇头:“不必。” “肥皂的利润也很大,不让别人分,显得吃独食了……这也许也是林锡暗示默许的事情。” “你去告诉林奇,我有事找他。” …… 午饭后,林奇来了。 他带着一些礼物,不是很贵重,但礼数到位。 院中,萧凡与林奇对坐。 “林掌柜,最近做什么生意?” “呃,还是老三样,春风楼、笔墨斋、书画局。” 萧凡点点头。 “嗯,林掌柜好雅兴,真是风花雪月一样不少。” “呵呵,惭愧惭愧,只是倒卖倒卖罢了,不算得体,哈哈……” 林奇摆了摆手。 这也是他很得意的地方。 做生意,必然被人看不起,可如果做的是文化生意,那就高普通商人一等了! 萧凡突然道:“还应该有一个屠宰场?” 林奇笑容突然凝固。 他佯装:“萧公子,何意啊?” 虽然林锡与萧凡兄弟相称,林奇与林锡是兄弟,可林奇却不敢这样称呼萧凡。 他是见过萧凡的狠厉的。 萧凡蔑他一眼,淡淡道:“西市的屠户,最近都涨价了,林掌柜可知?” “呃……这我倒是不知,府上采买我也不必亲自过问不是?”林奇哈哈一笑。 见他还在这儿装。 萧凡语气逐渐冷了下来。 “哦……是这样。” “那我可得禀告林县令,让他好好查查那些屠户,一个个突然变得奇货可居,这般扰乱市价该判个什么罪名……” 说着,萧凡似乎当真盘算了起来。 林奇见状,知道自己瞒不住了,只好苦笑:“萧公子……是,是我干的……” 一旁跟着过来的张宗宝,盯住了林奇,眼睛眯成一条缝。 林奇突然觉得后脖子发凉。 “我就知道是你!”张宗宝走过来,怒瞪,“上次看在林大人面下,才饶了你,你居然还敢如此下作手段!” 说着,他一怒之下,将林奇整个人拎起来。 林奇紧张不已,双脚在虚空中乱蹬。 “萧公子,萧公子,你快看看宗宝兄弟,别冲动啊!” 林奇很心虚,他生怕被揍一顿,这要是真挨揍了,只怕兄长都不会给他出气的。 真就白挨一顿。 所以,林奇怂了,立刻认错。 “我错了,萧公子,张公子,饶命啊!” 喊得大声,但林奇手下的人,在门口不远处,也没过来救他。 显然是早就打过招呼的。 “宗宝,给他放下来。”萧凡示意道。 张宗宝哼道:“哼!哥,不必跟他客气,他跟咱玩儿阴的,也不是头一回了!再饶过他,咱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正在熬糖的几个家丁,听了都点头。 林奇连忙道:“张公子,我只是个商人,见缝插针而已,不是真要与萧宅作对啊!” 作为商人,发现商机,自然要开始操作。 可是林奇这个商机,不是正常渠道发现来的,是源于李三的背叛。 而李三这么干,是林奇诱导的。 所以林奇也知道,自己不占理。他当然也知道,有林锡这层关系在,萧凡不会对他太狠。 才敢如此行事的。 “见缝插针?” 萧凡笑着道:“说得好。” 再示意了一下。 张宗宝才冷笑着,将林奇放下来。 坐下来,林奇就抱住了桌腿,生怕再被提溜起来。 他心有余悸地看向萧凡:“萧公子,咱真不是不让你经营,只是想分点儿汤水……” “汤水?” 萧凡冷笑:“不到五十文一斤的猪油,你生生卖二百文,这叫喝汤水?你是要吸我的骨髓啊!” “萧公子,咱们可以谈嘛!” 林奇喘息道:“这个价格,又不是不能谈,您说是?” 萧凡笑着点头,满意道:“是,可以谈,那,咱就谈谈。” 双臂抱在胸口,萧凡盯着林奇: “看在林老哥的份上,让你喝口汤没问题,不过我还是要提醒林掌柜,胃口不要太大。” “我的有些生意,连尊兄都不敢插手,你还是自觉些。” 林奇听了心中暗暗诧异。 能有什么生意,是自家兄长不敢插手的? 不过他知道,萧凡不会唬他,因为他回去一问就会知道答案。 可如果是真的,那说明萧宅的水,很深很深了! “是是……” “那依萧公子看,那猪油多少钱一斤合适呢?” 萧凡淡淡道:“八十文,给你多吃点利。” “八十?” 张宗宝夸张地怒吼:“那怎么成?几乎翻了一倍,哥,咱成本就太高了!” “八十好!” 林奇连忙道:“我这就回去,就这么定了!” 说着,林奇一溜烟就跑了,不给萧凡后悔的机会。 张宗宝对着他背后骂了好几句。 才突然转头,看向萧凡:“哥,我演得咋样?” “还行,应该是本色出演?”萧凡笑道。 张宗宝点头:“是啊,我确实很生气呢,这狗东西敢卖这么贵,那林锡真就不知道?” “哥你帮了他们多少啊,他还这么坑咱,为什么给他让利这么多?” 张宗宝的不解,也是萧宅众人的不解。 萧凡解释道:“咱原料的秘密,不可能守住很久。” “猪油迟早会涨价的,能在咱们控制下,反而更好。” “否则的话,任由市场炒作,真的可能二百文一斤……林奇与我们做这个生意,他就不会泄密了,否则他就有竞争者了,咱们的成本反而可以控制得较低。” “原来如此!”张宗宝恍然大悟,“哥,你真是天才!” 萧凡哂笑,这话,他不知道从张宗宝口中,听多少次了。 “不担心我变成李青山那样的人了?”萧凡调侃道。 张宗宝不屑:“李青山何能及哥半分?” 第九十三章 张宗宝:我的终身大事你忘了? “哥,这两日江兴去何处了?” 张宗宝道:“你安排他出去干活了吗?这小子不会是在逃活儿?” 又是半日,没见到江兴,张宗宝忍不住问了。 这几天,那小子躲着人走,神神秘秘,令张宗宝注意很久了。 他担心李三的事情重蹈覆辙,因此话里有话,提醒着萧凡。 “无碍,我叫他去做事了。”萧凡答道。 张宗宝点点头。 “哥,今日猪油已经降价了,西市那边卖八十文,其余几个集市的屠户听了,都将猪油拿到西市卖了。” “听说,猪肉也在涨价。” 情理之中。 只能说,个体户就是有眼力见儿,一个个挺会见风转舵的。 猪油涨价,肯定会导致卖猪的农户,提高猪的整体售价,然后猪身上的所有物件都得涨价! 不过这种涨价,不会持久,很快就会回到正常水平。 因为不是所有的猪油,都能卖八十文一斤。 萧宅对猪油的需求,并不会很多,每日市场上的猪油大半都不会进萧宅。 那么剩下的猪油,还是会降价卖的,不然就臭了,屠户会亏。 所以,只要每次萧宅采购猪油结束,那么没卖出去的猪油就会在一段时间内降价。 直到萧宅再度采购。 这就是市场,随机应变。 “咱让猪肉涨价了,是不是有点儿对不起老百姓啊?”张宗宝忧心道。 他也是老百姓过来的,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与萧凡两人都不舍得吃肉。 如今居然也让更多人,不舍得吃肉了。 这在张宗宝看来,就是很不好的。 “没办法,除非咱们自己养猪,否则无法影响市场的变动。”萧凡摇头道。 张宗宝惊道:“那咱就自己养猪呗!?” “自己养猪,猪油就不必花八十文一斤去买了,咱成本不会超过三十文的!” “而且咱们可以将猪的其余部分,用原价卖出,只要量大,市场的其他人也得降价,不然老百姓都买我们的,他们就没销路了!” 说着说着,张宗宝眼睛越来越亮。 萧凡看向他的眼神,也越来越惊讶。 老弟,你什么时候偷偷补课了吗? 怎么又突然开窍了? 市场经济学的一半原理,你居然能自己悟出来! “嗯,说得好。” 萧凡拍了拍张宗宝的肩膀,鼓励道:“以后就这样多动动脑子,你的智慧还是有的。” “嘿嘿,那哥,咱立马就自己开个养猪场?”张宗宝兴奋道。 可萧凡却摇头。 张宗宝的理论是对的,但是,他不准备采纳这个建议。 “为什么?”张宗宝瞪道,“哥你不会嫉妒我的才华?” 萧凡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也知道这厮是在开玩笑。 不过还是给他耐心解释了: “你说得都对……只是有一点,你没考虑到。” “什么?” “养殖成本。” “可是养猪很简单,不需要什么成本?”张宗宝疑惑。 萧凡叹道: “有句老话叫,家缠万贯,带毛的不算!” “意思就是,还没卖出去的牲畜,不算财产……因为它们很可能今天还在蹦跶,明日就暴毙了,卖不出去还得亏钱。” 萧凡道:“何况,再过不了几个月,只怕漫山遍野的野菜都会被挖尽,拿什么去养猪呢?” 猪,不是喝水就能长大的。 得吃猪食。 猪食很容易找,遍地的野草,只要没毒的基本都可以喂猪。 但问题是,人都可能吃不上饭了,山野间哪里还有猪食可以采呢? “野菜都能挖尽?” 张宗宝想到什么,惊道:“哥,你的意思是,今年又会闹饥荒?” 望着天上,一大早就炽烈的太阳,萧凡沉眸点头。 已经七日没下雨了! 气温很高,庄稼地开始龟裂,田里蓄不住水,庄稼很快会死尽。 一些还没成熟的庄稼,眼看是没收成了。 “那咱可得提前准备了!”张宗宝提醒道。 萧凡点头: “南院的库房,我已经空出来一半,用来存放粮食。” “这几日起,你带着家丁在南院挖地窖,存放一些粮食果蔬。” “再者就是,千万不可泄露,咱们有多少储备,叫所有人都封口。” 回想起上一次饥荒,张宗宝打了个冷颤,严肃地点着头。 上次闹饥荒,张宗宝与萧凡二人,都卖身给了青山牙行,才能活下来。 如今又来了,但两人都已经不需要在意,个人的温饱问题了。 可还是忍不住,有些悲天悯人。 “那咱的粥棚……”张宗宝欲言又止。 萧凡笑道:“粥棚还是要开的,别的地方我管不了,但白水镇附近,我不想看到有人饿死。” 能力有限,不能兼济天下,先兼济白水镇总行! “哥,你是对的,咱不能自己吃饱了,就不管别人吃不吃得上饭……当年若不是一些好心人赏饭吃,咱俩不一定能坚持到投入青山牙行呢。” 张宗宝这个人,是最讲道义的,他觉得这时候,也应该如此。 “可是这样一来,附近的灾民肯定闻讯而来,咱们是不是要多准备一些粮食?” “那是自然。” 萧凡道:“我会让青山商行的商船,不断运粮食过来,咱们储备在仓库的粮食,除非是外面运不进来了,否则那些不能动的!” 储备粮的意义就在于,其他任何手段都吃不上饭了,才能动用! 否则,根本储备不了多久。 “很快,就会有钱也买不到粮食了。” 萧凡特意嘱咐:“宗宝,别怕花钱,粮食果蔬哪怕涨几成价,咱们能储备多少就买多少!” 钱没了还可以再赚。 如果因为粮食储备不够,导致自家人谁饿死了,那萧凡得后悔一辈子! 张宗宝也尤为赞同:“哥你都对,我这就去办,今天就开始储备粮食!” “那肉食怎么办?” 萧凡瞪了张宗宝一眼。 卧槽,你小子飘了啊? 都闹饥荒了,你还想顿顿吃肉啊? “咳咳……” “肉就算了,无法储备……等等?” 萧凡突然想起来,好像可以储备! 于是,萧凡格外吩咐道:“在你西院也挖地窖,用来储备肉食,另外去大量采买硝石。” “买那玩意儿做什么?”张宗宝不解,“还贼贵!” 如今硝石开采不是很容易,所以还算比较贵。 “买就是了。” “那……买多少?” “买个一千两的,放在那儿,迟早有用。” “多少?”张宗宝震惊,觉得自己听错了。 一千两的硝石? 你要干什么? “那得等几日,估计万福楼都找不到这么多硝石,得从附近其他地方调来。”张宗宝不解,但他还是答应去做。 这就是萧凡最喜欢张宗宝的一点。 听劝啊。 就算有什么不理解,也是办好之后,再质疑。 “嫂子能给这么多钱吗?”张宗宝突然怀疑道。 萧凡白眼:“你嫂子又不是吝啬之人,只要用处得当,自然会给。” “哥……” 张宗宝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是不是忘了啥事儿?” “什么?” 萧凡近日确实很忙,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是不是有疏漏。 张宗宝无奈,见萧凡是真忘了,只得提醒道: “媒氏馆……” “哦!” 萧凡突然惊了一下。 卧槽! 还真给这事儿忘了呢! 张宗宝无语地盯着萧凡,那眼神简直怨气冲天。 好家伙,你真给忘了啊!? 我说呢,你这么长时间不提,我还以为我多不受人待见,媒氏馆没能给我找到合适的呢。结果,是老哥你不理事儿啊! 好气呀! “哥……”张宗宝默默转过头来,眼神幽怨中带着无奈。 “咳咳……媒氏馆没联系我,应该是还没配好八字……” 萧凡有些心虚道:“我叫人去问问……” “不用了,我自己去问问……”张宗宝生怕这老哥,转头又给自己忘了。 第九十五章 皇帝的死亡笔记,萧峥丢的脸 养居殿的书案上,奏章一大堆。 皇帝虽然没有精力细看,但他要“装作”年富力强,稳住大局,不给外人动乱的机会。 所以,这些奏章还是会送来。 只是拿来是什么样,拿回去就是什么样,皇帝不批注。 不过今日,萧景轩却坐在书案旁,翻开了一个手掌大的小册子……然后用细长的毛笔沾墨,在小册子上写下一个个名字。 写一个名字,就将桌上的一份奏章,拿到一旁去。 “陛下……” 赵嵩哂笑不已,他知道皇帝有一本“死亡笔记”,这是皇帝从小的习惯。 作为一个皇室子弟,萧景轩小时候就知道,应该在隐忍中积蓄力量爆发的道理。 所以,皇帝会将自己想收拾的人,记录在一个小册子上。 甚至为了防止被别人偷看,萧景轩还会用特殊的手法加密。 而加密的原理,就连赵嵩都看不懂。 但赵嵩知道,里面都写了些啥,因为每次他都在现场! “这些上书批判晋王的,呵呵……” 萧景轩冷笑:“等此事过后,一个个收拾了!” “他们只是站错队而已。”赵嵩笑道。 批判晋王的那些御史和官员,肯定都是其他皇子手下的人,或者是与晋王有仇的。 生怕晋王真被立为储君,就想方设法诟病晋王的品德。 一个道德严重低下的皇子,怎么能成为下一代皇帝呢? 若是陛下坚持要立晋王,宗亲也不会答应,毕竟皇帝代表的是皇族的脸面,不能选一个品行太差的。 不过,晋王只是皇帝给各方的一个靶子。 他就是要看,谁会攻击晋王。 现在谁攻击晋王,将来谁就会攻击,萧景轩心中的储君人选! 这些人,站队了,并且没有原则只有立场,那他们就不只是结党,还营私了。 结党营私,自古就是大罪,各时期的皇朝,基本都亡于此。 “谁都想争从龙之功。” 萧景轩冷笑:“也不看看,自己选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陛下在骂自己。”赵嵩友情提示道。 再不是玩意儿,那也是陛下您的儿子呀。 他们是什么玩意儿,你就是什么玩意儿,毕竟种在你这儿呢。 “老贼闭嘴!”萧景轩冷道。 赵嵩耸了耸肩。 “哼……齐王近日如何?”萧景轩抄录好最后一个名字,将小册子收起来,转头问起齐王。 “齐王殿下很有自知之明,一向躲在府中,不参与任何公开场合。” 萧景轩却没有多开心。 他啧道:“难道宏儿,就没想过夺嫡这事儿?” 说着,萧景轩看向赵嵩,疑惑道: “老贼,你说他是不是真的不想坐这个位置?” “嗯……” 赵嵩摸了摸鼻尖儿。 “说实话!”萧景轩眯起眼,看到赵嵩这个姿势,就知道他准备撒谎了! 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对彼此的细节处,都很了解。 见皇帝非要追问,赵嵩就道:“别说齐王了,就算是公主们,也没人不想当皇帝啊。” 萧景轩:“……” 老贼说得好有道理。 可朕觉得有点儿不爽,怎么怼回去? “是啊,没人不想当皇帝。” 萧景轩看着赵嵩:“那你想过这事儿吗?” 赵嵩深吸了口气,无语地瞥着萧景轩: “你是没话聊了是吗?” 语气很不善,甚至有些愠怒。 哪有人敢对皇帝这样啊。 也就赵嵩了。 “算了算了,当朕没问……”萧景轩唏嘘了一声。 他不是要试探赵嵩,只是话赶话到这儿了,嘴贱顺便问一句。 萧景轩是最明白的,谁都可能造反,就赵嵩不可能。 为了自己的安全,这个好兄弟忍辱负重在这宫里,如果连他都怀疑的话,那朕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对了,暗卫那边返回的消息,有新的吗?”萧景轩见气氛不妙,连忙转移话题。 毕竟赵嵩可是他相爱相杀的小伙伴,还是要哄的。 赵嵩闻言,道:“没什么大事……只是萧峥回来了,听说中风了。” “萧峥?”萧景轩眯起眼,深思熟虑片刻,才在记忆中挖出这个名字的主人,“哦,三皇叔的孙子,靖安王家的萧峥?” “是。”赵嵩点头。 “那小子何时进暗卫了?”萧景轩瞪眼,“朕竟然不知?” 旋即,萧景轩眯起眼,盯住赵嵩。 严肃道:“老贼,你瞒着朕干的?” “我哪有那心思。”赵嵩摇头。 “那萧峥怎么进去的?难不成他还真能考核得过?” 萧景轩大为宽慰,笑道:“我皇室子弟里,还真有人才哈?” 原本不想说透的。 可看见皇帝这嚣张得意的笑容,赵嵩不知怎么地,就想要破坏一下。 于是,赵嵩冷冷解释:“靖安王的一个门生,在暗卫中是个小统领,负责招揽新人。” 赵嵩没直说,但谁还听不出来这意思呢? 您这侄子,走后门进来的哩! 萧景轩顿时皱眉:“朕不是说过,不准走后门吗?” “暗卫何其重要,这样的废物进去了,影响整体运行怎么办?” 面对这质问,赵嵩冷笑: “你知道萧峥怎么中风的吗?” “朕没问这个?” 赵嵩淡淡道:“萧峥去了白水镇,就每日住在了春风楼,他是嫖到中风的。” “什么!?” 萧景轩暴怒,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皇族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此事外人不知道,就连暗卫里与萧峥结伴任务的人,也没禀告详情。”赵嵩解释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萧景轩气恼。 皇族丢脸不要紧,重点是,他在赵嵩面前丢脸了! 赵嵩得意道:“萧峥在春风楼住太久,京城的商人在里面见过他,自然认出来了。” “……” 萧景轩很是无语。 这年头的皇家子弟都怎么了? 一个个眼里就是吃喝嫖赌,还有就是攫取权力。 就没一个贴心省心的吗?除了朕的宏儿。 “叫暗卫将萧峥除名!” 萧景轩怒道:“这脸不能再丢第二次!” 皇族丢脸,是皇室宗亲的事儿;可暗卫不能丢脸,暗卫丢的是朕一个人的脸! 如此这般想着,萧景轩恨不得连夜将萧峥开除了。 “已经开了。” 赵嵩道:“靖安王上了请罪帖子,说自己不会教养子孙,才养出这么个玩意儿,请陛下降罪。” 萧景轩叹了口气:“降罪倒也不必了。” “他没在白水镇,惹出什么风流债?” “陛下放心,萧峥只是放荡些,只在春风楼里玩儿,没招惹良家妇女。”赵嵩还是给了一个中肯的答复。 还好,他只是去嫖到中风而已,没有强抢民女啦,陛下您就放心,这脸没丢多大! 萧景轩听出一些意味来,瞪道:“老贼,你在阴阳怪气吗?” “臣不敢。”赵嵩义正言辞,但嘴角的戏谑,根本不藏。 萧景轩咬牙。 却也奈何不得这老贼。 气得笑了:“哼……” “行了,不打趣了,近日有什么大事,说与朕听。” 自从不上朝之后,朝廷政务,由内阁牵头议论,赵嵩从旁监督。 所有的事情,赵嵩回来转告给萧景轩,萧景轩再下达自己的政令。 可以说,赵嵩现在就是常务副皇帝。 “还真有大事。” 赵嵩严肃起来:“秋收的报表,各地已经全收上来了,户部整理之后得出一个结论。” “难道今年收成又不好?”萧景轩紧张起来。 儿子不争气,他都没这么在意。 老百姓若是吃不上饭,那是会造反的啊,萧景轩不得不在意。 “今年收成,总体相比去年降低四成以上……最多一个月内,就会出现流民灾民,户部尚书建议着手开始准备赈灾事宜。” “赈灾……” 第九十六章 朝廷没钱怎么办,抓几个豪商抄家 “是该赈灾!” “户部还有多少钱?” 萧景轩大脑飞速运转,赈灾这种事情他也做过,还是在皇子时期亲自主持的。 所以,萧景轩知道章程。 秋收年表汇总后,就得估算各地百姓手中留存的粮食,够不够等到明年初夏时节。 如果不够,肯定是要准备赈灾的。 至于,老百姓会不会有存储的陈粮……这种事情,都不必考虑的。 没有哪一年,老百姓的粮食,是可以一年吃到头的,必然要加些野菜才能果腹。 有余粮的家庭,那高低是个地主起步。 “户部……没多少钱了。” 赵嵩叹息道:“前几年平叛,花了不少钱,户部早就难以为继了。” “去年的盐业国库营收两千三百多万两……都花哪儿啦?”萧景轩惊了。 对于户部,萧景轩一向重视。 但是一直以来,萧景轩也不会时刻关注,那些钱都花哪儿了。 只要是内阁上报的合理,那就批复。 赵嵩瞥着皇帝,笑得戏谑:“你猜?” “老贼,朕没开玩笑,说正事儿呢!” “给你修皇陵,就花了五百多万两……”赵嵩笑着不往下说了。 萧景轩惊了。 “朕的皇陵,从朕登基开始,就已经着手修建……每年花费不会超过一百五十万两,今年怎么花了这么多?” 赵嵩淡淡道:“你快升天了,修皇陵的人能不急吗,户部工部能不着急加紧进度?” “……”萧景轩沉默,不说话。 千算万算,朕漏算了这个! 萧景轩龇牙,他是真没想到,因为装病导致修建皇陵的进度被迫加快,一下子多出几百万两来。 若没这笔负担,那今年的秋后赈灾,还真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户部没钱了?”萧景轩抱着希望问道。 赵嵩摇头。 萧景轩恼道:“就算皇陵多花了钱,其余的国税还有几千万两,都花哪儿了?” 赵嵩早有准备,拿出一旁自己写的一个折子,念道: “福州平水匪、北境之战、岭南平山匪、西北筑城御敌、东南平土司……” 至于什么每年都固定的那些花销,比如朝廷官员俸禄、各府邸赐礼、对有功劳的官员的赏赐、各地基础城池建设…… 这些个最花钱的,赵嵩都没说,反正每年都大差不差。 说的都是往年没有的花销。 “现在户部,剩下不到一百万两。” 赵嵩道:“按照户部统计,全国超过二十个州府会有灾情,这点钱是不够的。” “那……” 萧景轩指了指虚空,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竟然沉默了。 二十个州府,是相当大的范围了! 整个东夏国,也就二百多个州府。 全国十分之一的地区,都会闹饥荒……这可不是个小范围,这是真的会影响江山社稷的! 一旦有人登高一呼…… “那各级州府县的官粮储备呢?” 萧景轩道:“这些粮食可不少,拿出来赈灾也能够用,不够再去附近没灾情的州府调官粮啊?” “这不都是做惯的事吗?” 萧景轩不理解,为什么赵嵩要说得像是没办法一样。 可随后,赵嵩的话,让他愣住。 “各级州府还有什么官粮?” 赵嵩无奈道:“这几年平乱,早就将这些储备粮花费了大半……若再出几个硕鼠,还能剩下个屁!” 萧景轩再度沉默了。 他一直以为,东夏皇朝在自己的统御下,应该是蒸蒸日上的。 可事实却不如人意。 “那也得赈灾啊!” 萧景轩沉声道:“若不赈灾,后果难料啊!” 赵嵩也赞同:“必须准备赈灾,可咱们真的没钱了。” “那……是否可以想粮商征集粮食?” “不可,一旦这么做,会迫使其余商人倒向别国,甚至卖国。” 赵嵩摇头:“豪商无国,他们可以在国家身上挣钱,可一旦让他们贴补国家,他们就会立刻换个国籍。” 豪商颠覆皇朝的事情,不是没发生过。 许多乱党,背后都有大豪商的支持,不然他们哪儿来那么多活动资金? “谁敢如此,那就抄家!” 萧景轩冷道,也不打算惯着。 “以朝廷的名义,向他们拆借银两或是粮草,谁拒绝就严查,朕就不信他们真有那么干净!” 赵嵩并不意外,皇帝会有这样的反应。 因为他也这样想。 “不,”赵嵩摇头一笑,“直接查抄几个豪商即可,不能让他们知道,是为了赈灾借粮才导致的……” “咦?” 萧景轩也是清醒过来:“老贼,你越来越贼了!” “可也不能乱抄家。” 萧景轩还是嘱咐道:“虽然豪商都经不住查,但还是有人比较干净的,不能全一股脑抄了,得有证据懂吗?” 赵嵩点头:“暗卫就是干这个的……这些罪该万死的豪商,暗卫掌握了好些的证据,随时可以名正言顺地拿下他们。” “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准备的!” 萧景轩满意一笑。 而后想到什么,再度补充:“最好快点动手,不要等到灾情下来了,那就显得太刻意了。” “只要陛下首肯了,暗卫自然会操作,接下来几日各地就会开始查抄这些有问题的豪商。” “嗯。” 解决了赈灾的问题,萧景轩心情大好。 还好朕英明神武,前几位皇帝都重农抑商,我重农重商的好处体现出来了! 没钱,就逮几个该被抄家的豪商出来,那随时都不会缺钱了。 “说起赈灾,白水镇的暗卫,倒是传回来一些消息。” 赵嵩道:“那个萧凡,在白水河畔设立了粥棚,给吃不上饭的贫民施粥。” “哦?” 萧景轩诧异:“朝廷还没颁布赈灾令,他居然先发现了苗头不成?” “陛下,此人的眼力,实非常人能及,户部的官员也是在拿到秋收报表才知道会有灾情的……这个萧凡,比户部还早三日得出结论。” 萧景轩点头:“得出这个结论是天才,可随后能设置粥棚提前准备赈灾,是大善!” “陛下说得是……” “那官府如何应对的?” “白水县令林锡,已经设立粥棚,就在萧凡设粥棚的当日。” 萧景轩满意一笑:“这个林锡不错,没给朝廷丢脸,上次那个扩城的事情也是他建议的,此人还真有点本事……让吏部考察一下,如果是个人才,来年就升上来。” “陛下这一句话,可省去了这林锡十年苦熬啊。”赵嵩笑道。 简在帝心,就是如此,机遇远远比正常熬资历大得多! “咦?” 萧景轩突然想道:“那萧凡是以萧宅的名义施粥,还是以齐王的名义?” 皇帝早就知道,萧凡与齐王关系很亲密。 两人虽然只见了两面,但是这段时间来往的信件,暗卫都会中途拆开看。 这两人联系频繁,就像是热恋中又天各一方的小两口,书信那是往来不断。 所以在皇帝心中,自然将萧凡当作了齐王的人。 萧凡做这些事情,是为了给齐王谋名声吗? 如果是,萧景轩会赞许这个人,但同时会看轻他。 赞许是因为齐王,而看轻是因为,那不是真正的善举,目的性太强。 “与齐王无关。” 赵嵩道:“萧凡的粥棚,没有提及齐王半个字,就连萧凡也一次没出现在粥棚,他应该不是粉饰名声。” 众所周知,为了名声的善举,那当事人都是要在公众场合露面,并且让名流为自己大书特书的。 可萧凡没这么干,只是静静地开了个粥棚。 “哦?”萧景轩满意点头。 赵嵩又笑道:“说起他的粥棚,倒是有件趣事……暗卫为了查看粥棚里的粥食,去排队想领一碗来看,结果他半点不像贫民灾民,因为恶意争食而被打了二十板。” “啊?”萧景轩大笑,“真有此事?哈哈……” 第九十七章 我不想看到任何人在我面前饿死 “老爷,今日施粥,一共花了二两银子。” 晚上,守粥棚的赵风回来,向萧凡交账。 听到这个数字,萧凡很意外: “才二两?” 不是二十两? 赵风道:“二两不少了,两石米,一共二百四十斤,消耗得一粒不剩。” “老爷,咱们是施粥,不是干饭,二百多斤米煮粥那是很多很多的……” 似乎是怕萧凡没概念,随行的王丫比划着解释起来。 萧凡一想,是啊,粥可不比大米饭。 会煮饭的人就知道,一斤米煮成粥的话,至少能煮出十几斤粥来,还是比较稠的程度! “咱们的规矩是,每个人领一碗,这样算下来,今日来领粥的人怎么也有两三千。”萧凡算了一下。 两三千人,看起来不多。 但这里可是京城附近啊! 京城附近,就算是百姓,也要比其他地方更富足的。 可是今日就有两三千人,来粥棚领粥了,可见一场大灾真的要来了! 萧凡忧心起来。 似乎看出萧凡心思,赵风解释道:“老爷,其实这些来领粥的,也不一定就是吃不上饭的。” “对!” 王丫道:“我看很多人,还没有瘦呢,有不少都是故意穿上烂衣裳,再抹点灰来蹭粥吃的!” 听到这样一说,萧凡心中才稍宽慰了些。 但旋即又道:“可咱们才开始施粥三日,附近闻讯赶来的,最多也就是兰台县区域内的人……一县之内,就有数千人为了混粥吃,不惜自污以及冒着被打二十板子的风险……” 萧凡摇头。 这说明,老百姓真的很困难了! 如果家里有足够的粮食,谁愿意作贱自己,去白嫖一碗粥呢? 如果被打二十板子,那就太亏了,也更丢脸。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来吃粥,这就已经说明了灾情已经起来了! “明日起,粥棚多设一个。” 萧凡道:“如果有人来吃粥,让他们混吃,只要看上去像灾民就行。” “可是老爷,这样的话,那些人只会得寸进尺,老爷的好白喂了那些刁民!”王丫恨恨地道。 萧宅的人,如今都已经自认为,是萧家的一份子。 老爷这样给外人花钱,他们自然心疼。 赵风也道:“老爷,您乐善好施是好事,可是……赈灾本是朝廷的事情,咱们有一座粥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作为一个曾经的商户,赵风很难理解,萧凡这种过分大方的善举。 萧凡叹道:“今年朝廷未必有余粮。” “什么?” “没什么……听我的就是,明日起两座粥棚,不过几两银子罢了。” 原本萧凡还以为,每日得花个几十两呢。 没想到,才二两银子。 这点儿花销,如果都舍不得,萧凡觉得自己不配做个人。 他为了名声弄粥棚不假,但他说不想看见有人饿死,更不假! 在红旗下长大的萧凡,自小都受到过一些教育。 比如,有人乞讨钱财可以不给,但求一碗饭,是一定要给的! 华夏人是绝不允许,再有任何一个人在自己眼前饿死的! 就算上刑场,也得给人吃饱。 这是一种大善,更是因为华夏经历过饥荒岁月,所以能感同身受,也算是在救赎旧时代的同胞! 在萧凡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前,华夏的人民,见面的第一句问候,仍然是那句: “你吃了吗?” 这不是假客套。 如果真没吃,那么绝对愿意请你吃顿便饭。 当然了,如果你要借钱……那对不起,老子穷得都揭不开锅了! …… “夫君,咱的银子越来越多,可怎么办啊?” 玉有容望着满屋子的银子,眼中并没有那种贪财的光,而是担忧。 她是生怕招惹了强盗。 “要不,咱存钱庄?”玉有容道。 萧凡却摇头:“不可。” “啊?”一向要求都被答应的玉有容,顿时不解。 萧凡道:“钱存在钱庄,如果钱庄破产或是卷款逃逸,那就全打水漂了。” 这年头的钱庄,虽然是银行的前身,可却没有银行的严谨。 钱庄大部分都是私人开的,一旦逃了,除了海捕,没办法。 钱大概率是追不回来的。 甚至有些人,会故意让自己的钱庄破产,或是卷款逃走,早就准备好了改头换面……从此这世上多了一个富翁,以及一堆愤怒的储户。 “可是咱家已经放不下这么多银子了呀!” 玉有容为难道:“地窖也放不下了。” “……” 萧凡哭笑不得,他是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面临银子过多放不下的问题。 “要不,给齐王送些去?”玉有容突发奇想。 萧凡一愣。 旋即眼前一亮:“可行!” 拉的是齐王的大旗,给人家分一份合情合理。 关键是,这样做,皇帝陛下应该会高兴。 “可就算送给齐王一些,咱们还是放不下。”玉有容啧了一声,颇有些为难。 萧凡想了想,也确实不能全是现银。 于是道:“索性拿些钱出去,将萧宅毗邻的几个宅子都买了,咱正好扩建库房,也扩建一下银库。” “好呀!” 玉有容大气道:“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担心萧郎你觉得我耍阔。” 萧凡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傻瓜,我怎会怕你耍阔,你本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有这样的见识与规划是好的。” “嗯……” 玉有容喜道:“那咱们应该买哪几个宅子?” 见她认真地拿出笔来,要在宣纸上记录。 萧凡笑道:“别人家的祖宅就不考虑了,那些空置的商铺或是别院,都可以考虑……只要你手里留个几千两应急即可,其他的都可以花销了。” “啊?” 听到可以花这么多,玉有容心中的购物欲,一下子就被点燃。 但她只是略作计算,就道:“数万两银子,能买下几条街了,咱要买那么多吗?” 萧凡抻了抻脸。 心中无奈,我又低估了银子的购买力呀! 萧凡心中,总是下意识,将银子的购买力低估。 一万两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似的。 其实这真的是巨款! 萧宅算大了,可也卖不出一千两,附近也就张宗宝的祖宅能卖这个价。 其余的房屋院子,一百两都算大房子了。 一万两的话,真的能买几条街的! 尤其是眼下,饥荒要来了,房子不值钱了,粮食会贵到死……不少人愿意卖房求生,只怕到时候也没人愿意接手了。 因为那时候卖粮食更赚钱,还不担心砸手里。 “不必买太多,咱家人不多,买了也照管不上。”萧凡连忙提醒了一下。 “你看着买,储备粮食果蔬和肉食之后,多余的钱你爱怎么花就怎么花……随便花!” 萧凡大手一挥。 至于张宗宝那份儿,除了他的主宅祖产不会动之外,其他的钱都是一起花的。 张宗宝也不会与萧凡分家了,那自然一切由萧凡做主。 “真的?” 听到可以随便花,玉有容再度惊喜。 这可太宽泛了呀。 “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想买的?” 萧凡笑了笑,倒是很好奇,这个年头的女孩子,心中都有些什么好物。 “嗯……” 却没想到,玉有容兴奋着思考了半晌,最终却摇了摇头。 “似乎没什么可买的……需要的东西夫君都给我置办好了,我什么也不缺。”玉有容认真地嘟嘴道。 萧凡忍不住上手,搓了搓她的脸。 嘟嘴的女孩子,太可爱啦! “哎呀。”玉有容秀眉微蹙,欲拒还迎地推开萧凡。 萧凡化作猛虎,直接扑了过去。 “你要做什么,天还没黑呢!”玉有容惊慌失措,但神情并没那么抗拒,只是不想被人诟病礼法。 “老爷,张二爷回来了!”秋蝶的声音,在门口传来。 萧凡连忙起来,与玉有容各自整理衣裳,脸红得像是熟透的樱桃。 “咳,来了!” 萧凡邪恶地笑了笑,才出门去,留下心跳还未平复的玉有容,坐在床上怅然若失。 “哥!” 刚出里屋,萧凡就看到张宗宝在门口喊。 “谢谢你,哥哥我还活着呢,小点儿声!”萧凡吐槽道。 第九十八章 鲁王要插一杠子 “什么事儿,毛毛躁躁的?” 张宗宝道:“哥,媒氏馆的人跑路了!” “没跑,人家被抓苦力去了。” “啊?” “哦,没跑路就好……那我的事儿,是不是还得耽搁啊?” 张宗宝委屈巴巴。 在这萧宅里,天天看见萧凡夫妇俩秀恩爱,他早就羡慕得质壁分离了。 整个人一天到晚,都在幻想,自己啥时候才能有个知冷知热的媳妇儿。 “就这事儿?”萧凡白眼,“有点出息好不好,晚几日而已,又不是一辈子娶不上了。” 张宗宝冷哼:“哥你是娶媳妇儿了,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字饥……” 瘪着嘴,哼着,张宗宝也翻了个白眼。 萧凡哂笑,就走到院中,去查看正在熬糖和熬油的锅。 张宗宝追过来道: “还有一件事,听说鲁王来了,就住在驿馆,刚到半个时辰。” “这么快?” 萧凡知道鲁王会来,只是没想到,他也会住在白水镇的驿馆。 现在时间还早,如果继续赶路,是完全可以在天黑前到京城住下的。 可尽管如此,鲁王还是留在了这里,打算在驿馆歇脚。 这就肯定是别有用意了。 “别管他,鲁王与我们不相干。” 萧凡可不想再与鲁王有关系。 皇帝已经注意到他了,如果再牵扯上鲁王,那萧凡就会被认为是个投机分子。 广撒网,没立场。 这是很危险的。 “可是哥,我听人说了,鲁王刚到驿馆,就派人去万福楼采买了许多白砂糖和肥皂。” “他这是啥意思?” 萧凡也意外,看向张宗宝:“他叫人干的,还是鲁王手下人干的?” 这意义不同。 如果是鲁王手下的人做的,那大概率就是想投机倒把,知道这玩意儿在京城贼贵,在这里批发过去卖了赚一笔。 对于下面的人来说,这样可以小小发个财,自然顺手为之。 可这点钱,对鲁王来说应该不算什么,他不至于屈尊去做这种事,会被人与商贾之事联系上。 还怎么在皇室宗亲面前立足呢。 “吃饭啦!” 突然,厨房里章巧从窗户伸出小脑袋,对着院子里的众人喊了一声。 烧锅的几人,也已经开始收拾了,每天吃饭时间基本固定,他们早就熟练地知道烧几锅就可以熄火准备吃饭了。 “哥,吃饭,我跑半天可给我累着了!” 听到吃饭,张宗宝跑进厨房,帮着端菜。 却听到章巧埋怨道:“二爷,您得洗手,老爷说了不能直接上手拿盘子里的菜!” 这厮原来是想提前偷吃。 萧凡忍住笑意,转头朝着驿馆的方向,皱起了眉头。 鲁王这一手,是想干什么? “嗒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东院大门外传来。 萧凡看过去,正巧看见冲进来的孟青。 “萧公子!” 孟青一向不会如此无礼,李青山将他调教得很好,可显然此刻他有些失了分寸。 眼看饭桌都摆好了,又出什么幺蛾子……萧凡无奈问道: “何事惊慌?” “鲁,鲁王……” 萧凡点头:“我知道鲁王在驿馆,宗宝回来时与我说了。” “不,不是……”孟青缓了缓,他显然是一溜烟急速而来,“鲁王是冲着咱来的!” “咱?” 萧凡眉头一抬,什么叫咱? 咱们是一块儿的吗? 孟青缓了过来,呼了口气,道:“老爷说了,鲁王可能是想插一脚咱们的生意,他已经召老爷去驿馆了……老爷叫我提醒公子,鲁王可能会召见你,叫你想法子应对。” 鲁王,冲着我来的? 萧凡惊了。 我特么……我萧某人何德何能,可以让一位王爷如此垂青? 当然了,不一定是垂青。 “插一脚生意,什么意思,鲁王也经商?”萧凡觉得荒谬。 皇室子弟,哪有亲自操作这个的,不都得派个法代来谈吗? 鲁王亲自来了可还行? “鲁王不拘一格,一向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他是有名的不在乎名声的王爷。” 孟青提醒道:“鲁王在鲁地经商,亲自操作,他根本不屑用法代遮掩身份。” “可是皇室子弟不得经商,我记得有这条法令?”萧凡疑惑不解。 大家都找法代,你不找,你清高,给你能得! 鲁王这么干,其他人能答应? “呵呵……” 孟青苦笑:“萧公子不会这么天真,真以为这些律条,能约束亲王?” “说白了,只要陛下不严令追究,所有人都不敢真罚他。” “……” 萧凡憋不住笑意。 是啊,有些条文的存在,只是为了让人觉得合理而已。 其实处置起来是怎么个模样,老百姓谁知道呢? 也许就是自罚三杯。 “我是一路疾驰而来,鲁王的人没我认路,也没我快。” “老爷说你一定能想法子应对。” “萧公子,咱们该如何是好?” 孟青眼巴巴地望着萧凡。 他一向听从李青山的话,李青山说萧凡能有办法,那就真的可以依靠。 “李老哥这回,终于是坚定了立场啊。” 萧凡没有立刻回答孟青,而是先赞许了一句。 以李青山的角度来说,鲁王的出现,对他而言还真不一定是坏事。 反正如今,李青山已经不怕冯圭了,齐王或是鲁王,他投靠谁都一样。 甚至因为鲁王实力更强,他投向鲁王才是明智之举,也符合李青山明哲保身的惯例。 不过这次,李青山居然派孟青来提醒,让萧凡想对策,说明他是真的坚定了齐王与萧凡这边的立场。 是什么促使李青山变化的? 萧凡一瞬间,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翠红可能将暗卫的事情,告诉了李青山! 不过,也有可能是,李青山不想再折腾了,觉得跟萧凡混更有前途…… 反正不论是哪个可能,李青山都选了立场,鲁王那边他是不能靠过去了。 既然李青山都表态了,萧凡自然也要有所表示。 于是,萧凡道:“我们什么都不必做,鲁王如果正常商业行为,可以让李老哥自行决定,有好处青山商行就可以合作。” “不过我不能见鲁王。” 萧凡皱眉道:“就算要见,也必须是很公开的场合,私下不能与他会面。” 孟青道: “那萧公子,鲁王如果巧取豪夺,我们如何是好?” 巧取豪夺? 萧凡眉头一挑,不屑道:“冯圭是户部侍郎,有参奏之权,他背后的淮王可不是鲁王能比的,鲁王动青山商行就等于动淮王的钱,他能答应?” “那万一,鲁王不动我家老爷,对萧公子你出手……该怎么办?” 对我出手? 这话一出,萧凡也严肃起来。 鲁王会这么鲁莽吗? 这里好歹是天子脚下。 不过萧凡也不敢大意,皇室子弟的胆魄,一向都是包天的程度。 于是,萧凡想出一策: “你不是盯着驿馆的那个矮个子吗?” “怎么?” 萧凡道:“叫你的人在矮个子几人身边,不经意地闲谈,就说鲁王可能看上咱们的生意,对我下黑手。” “说这个有什么用?”孟青不解。 “你按我说的做就行了,这些人待在我身边这么久,不是来害我的,就是来保我的。” 萧凡道:“只要鲁王真敢动手,相信他们应该会出面,至少暗中会有动作。” “他们到底什么来头,敢招惹亲王?”孟青惊讶了。 亲王? 萧凡呵呵一笑,如果皇帝有命令,别说亲王,就算是储君他们也敢招惹。 那可是暗卫! 不过萧凡也并不会,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暗卫身上。 万一暗卫不插手呢。 “江兴?” 萧凡看向江兴,同时对孟青挥手,示意他走。 孟青点了个头,像风一样冲出门去,消失不见。 江兴正坐在家丁那一桌,准备开饭,听到萧凡招呼,起身过来。 萧凡凑近江兴,小声道:“长管的那种器械,做好没?” “有一支,正准备用它倒模,做更多呢。” “好,一会儿带着它,跟我去小驼山。” “老爷,一会儿就天黑了,去小驼山?” 萧凡点头:“叫上二爷,咱们三个一起。” 第九十九章 嚣张至极的鲁王 白水镇,驿馆。 曾经招待过齐王的那间上房,如今住着的是鲁王。 李青山看着面前这个,正值壮年,雄姿英发的王爷,心中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就像是在面对冯圭的时候,那种上位者,对自己生命可以一言而决的压力。 他不知道,这次选择站在萧凡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后果,但他对这个鲁王的印象并不好。 鲁王穿着亲王的朝服,四爪龙袍,但却装饰了许多不属于朝服的饰品。 什么玉器玛瑙,什么金锁翡翠镶石。 一整个看上去,给人一种暴发户的感觉,不像是个亲王,像是个刚发财的豪商。 李青山记得,自己年轻时候,赚到第一个十万两的时候,也是这么飘的。 后来年纪长了逐渐沉稳,又被大盗惦记几次后,就知道收敛低调了。 “你,就是青山牙行的李青山?” 鲁王把玩着,一个八面宝瓷瓶。 是林锡派人送来的,齐王来的时候他也送过,只不过没送进来。 鲁王是来者不拒,林锡送的这个瓶子,他饶有兴致地看了又看。 至少值个一千多两! 就这一个宝瓶。 不过鲁王毕竟见过世面,只是稍微玩儿了一下,就放在了一旁。 他转头,看向这个,闻名全国的牙行头子,很是诧异。 “是草民。”李青山恭敬地答道。 鲁王笑得诡异,道:“听说你不做牙行生意了,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丢掉这样赚钱的生意?” 李青山缓笑:“回殿下,草民只是觉得人老了,应该做些别的生意,牙行太损阴德。” “哦?” 鲁王不屑一笑,根本不信李青山会改头换面,嘲讽道: “你年轻时候,几十年来都不在意损阴德,现在突然就觉得损阴德了?” “恐怕不是怕损阴德,而是找到了更挣钱的生意?” 鲁王的笑凝固起来,看向李青山,神色突然有些不善。 “你的牙行生意,在鲁地我有参股,你这样一搞,本王会亏多少银子你可知道?” 原来如此。 李青山晓得了,这位鲁王与齐王完全不同,整个就是一掉进钱眼里的鼠辈。 还亏损? 这么多年来,你靠着我赚了多少钱? 现在我要撤资了,你却觉得我让你亏了? 只是未来少赚些而已。 可见此人贪婪嘴脸。 只是这些话,李青山自然不敢明说。 只得赔笑:“殿下见谅,臣是一个商人,看到更好的生意,当然要去做……精力不足,才将牙行生意抛开。” “哦?”鲁王眼前一亮,凑过来站在李青山身边,低下头在他耳边问道,“什么生意能比牙行更赚钱,说给本王听听?” 李青山眼珠微微转动着,想着如何应对,给孟青多点时间去通知萧凡。 只要萧凡提前知道,以他老弟的智慧,应该有法子应对鲁王的刁难。 “呵呵……不瞒殿下,这新的生意还在洽谈之中,商行也还未建造完毕,按规矩不能透露。”李青山为难道。 鲁王不悦了:“本王也不能知道?” 李青山叹道:“不敢欺瞒殿下,此事是陛下亲自过问的,草民实在是不敢随意泄密。” “父皇?” 鲁王闻言,更加确定,那个传闻是真的。 就算给李青山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扯到皇帝陛下身上,这可是死罪。 “可根据本王所知,父皇只是过问了,没有叫你非得保密?”鲁王眯起眼,笑得意味深长。 李青山跟着笑,心中却是将冯圭骂了一百遍! 鲁王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说明他是真的知道内情,不是听一些风声而已。 这就说明,户部有人泄密了,且透露得很完整。 除了冯圭,没有人知道全貌。 或许冯圭是不经意,又或许是他的家人与身边亲信心腹泄密。 反正,现在是忽悠不了鲁王,形势很不利。 “李青山,你在想着,编什么瞎话来搪塞本王吗?” 鲁王拍了拍李青山的肩头,冷笑:“你有几个脑袋?” 李青山苦笑。 没见过这么不讲究的大人物。 直接死亡威胁,没有半点商量与话术来往切磋,就整个刀架在脖子上。 皇帝都没这么霸道! 皇帝都得在意,行为会不会被百官御史诟病,会不会被宗亲长辈指责。 可鲁王不在乎。 他眼里只有钱。 “殿下说笑了,草民有几个胆子,敢谎言欺瞒殿下?”李青山退后一步,拱手道。 认怂。 不认不行,当场给他砍了,冯圭也不敢找鲁王报复,最多让御史上个奏本。 可皇帝能为了一个商人,严厉处罚自己的亲儿子? 不可能。 有些老百姓的狗咬了人,都会护着狗呢,何况皇帝。 鲁王得意坐回太师椅上,淡淡道:“那就说。” “殿下都知道了,草民还需要说吗?” “说说看。” 鲁王:“我也得知道知道,告诉我内情的人,有没有骗我。” 这话。 分明是在警告我,如果说错了,你可是当场能验证的? 李青山无奈,便将精盐的生意,娓娓道来。 只是还没提萧凡。 “你能将盐精制?” 鲁王大喜:“这生意可太能赚钱了!” “本王要参股!” 参你妹……李青山暗暗吐槽。 不容李青山拒绝,鲁王霸道得很:“全国推广精盐,不,还可以出口各国,到时候等于掌握了盐业!” 盐业的国库营收,一年至少几千万。 全天下各国加起来的话,得上亿两了! 超级大肥肉啊! 李青山摇头。 “你敢拒绝本王!?”鲁王眯起眼。 身旁的护卫直接抽剑,搭在了李青山肩头上。 李青山握紧了拳头,又松开。 几十年来,他也不是没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过。 这种场面,唬不住他。 李青山淡淡道:“殿下,精盐成本很高,暂时不能推广,否则老百姓都吃不起。” “吃不起?” 鲁王不屑道:“吃不起就别吃,将粗盐都断供,他们不买也得买!” 听到这话,哪怕李青山是个商人,也是感觉血压上来了。 你可是皇子亲王啊,江山社稷是你家的不错,但真就这么不把老百姓当人看吗? 在严厉打击私盐的情况下,断供粗盐,所有人都得买精盐。 这理论是对的。 但真这么干的话,老百姓得被逼死。 粗盐五十文一斤,精盐至少也得三百文,还是不故意炒价的前提下。 平日里,老百姓不农作都不吃盐的,这价格再加上去,老百姓农作的时候也吃不起盐了。 到时候全国的粮产量肯定下跌,因为缺盐老百姓会有不少病症,导致人口再度减少。 不需要太久,维持个年,这东夏就得灭国。 就算国内不造反,毗邻的几个国家,听说这边这样瞎操作,自然会把握住战机。 这些……所有盐商都懂。 这也是国家管控盐业,不允许价格波动的原因。 可是你堂堂一位亲王,居然连这都不懂吗? 还是说,你是真的不在乎,只管自己兜里有钱就好? “怎么,你好像不服气?”鲁王瞧见李青山脸色变幻,冷笑道。 护卫的剑,靠近李青山的脖子,剑刃已经压出浅浅的血痕。 李青山心中怒火中烧,却也不得不低眉颔首。 “殿下息怒。” 李青山拱手道:“这生意不是在下经营的,草民不能私自做主。” 鲁王示意了一下,护卫将剑抽了回去,站在一旁。 鲁王上前问道:“是谁的生意?” “户部侍郎冯圭冯大人。” 鲁王不屑:“区区一个户部侍郎,三品罢了!” “还有淮王殿下……”李青山严肃的眼神中,藏着一丝深深的不屑。 虽然淮王也不是个东西,但比起你鲁王,还是有点儿实力的。 果然,听到冯圭的名字,还不屑一顾的鲁王,听了淮王之后就顿时沉默了。 “你敢唬我?”鲁王诈道。 李青山摇头:“殿下可以去查,冯大人背后的人就是淮王殿下。” “淮王兄……” 鲁王再度沉默。 他是个聪明人,赚钱再多,只要朝堂上不大肆结党,就不会被人视为眼中钉。 可一旦动了那些皇子的蛋糕,鲁王知道自己就会陷入争斗之中,不利于他自己的行动。 “我回京会亲自问淮王兄,你敢骗我,就等着死!”鲁王冷冽地说道。 李青山笑道:“殿下若无事,草民告退。” “滚!” 本以为可以得到一桩好生意,却突然扫了兴,鲁王已经没什么耐心。 退出房间,一路走出驿馆,李青山的脸色都铁青。 驿馆门口,孟青等在那里,手握着长剑焦急等待着。 “老爷!” 见李青山出来,孟青松了口气:“您再不出来,孟青就杀进去救您了!” 李青山眼眸低垂,没说话。 孟青瞧见了李青山脖子上的血痕,怒道:“这是鲁王干的?” “老子晚上去宰了他!”孟青咬着牙,低声吼道。 李青山走在前头,示意孟青跟上。 上马车后,李青山才开口: “鲁王此人,该死!” “老爷,我晚上就去……” “不!” 李青山还没糊涂,冷道:“他毕竟是亲王,刚见了我就死了,我逃不掉。” “不过这口气,老子也忍不下!” “那怎么办?”孟青一向不喜欢动脑,因为他知道,老爷的脑子比他的好用,听话就完了。 李青山冷笑:“他很快就会去找萧老弟,白砂糖与肥皂的生意,他也肯定会在意。” “我已经知会过萧公子了。”孟青道。 “萧老弟,别让哥哥失望……” 李青山突然期待,萧凡会如何对付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鲁王。 第一百章 要逼讨秘方,暗卫大方偷听 “殿下,已经打听清楚了。” 鲁王府的长史何更,推开门进来,就凑到鲁王身边小声道: “近日京城里炒上天价的香皂,是本地一个名为萧凡的年轻人所创,联合了万福楼在做这生意。” “万福楼?” 萧凡这个名字,被鲁王下意识忽略。 但是万福楼三个字,鲁王却不敢无视。 因为鲁王知道,万福楼背后有很多人,势力繁杂,各方大人物都可能有股子。 甚至皇族,也在里面占股。 “这样说来,本王若是动了这个萧凡,会得罪万福楼背后的人?” “殿下慎重。” 何更跟随鲁王多年,知道自家王爷是个什么德行,巧取豪夺那是家常便饭。 在鲁地,那是鲁王的封地,他就是真正的土皇帝,可以做到为所欲为。 可是这里是京畿地区,哪怕鲁王是个亲王,在没有皇帝的偏爱与实力的前提下,也是不敢随便对牌面上的人出手。 萧凡显然还没上牌面,可他与牌面上的人,有利益关系。 如果只是友谊,鲁王反而不会在意,会肆无忌惮地对这个萧凡出手。 有些人没一个朋友,最多遗憾揶揄两声,时间长了就忘了。 可牵扯到了利益,就不能这么鲁莽了,因为截断别人的财路是真的不共戴天的。 鲁王自己,就是一个完全以利益为行事目的的人,他懂得那些人真正的逆鳞在哪儿。 “可是香皂太赚钱了,本王不想放过这路子。” 鲁王眯起眼,看向自己的幕僚,也是长史: “何更,你有什么法子,能两全吗?” 何更无奈一叹。 你这明明是自己有了法子,还非得让我说出来,好摘去你的罪恶感是? “臣以为,最好是派人去偷秘方,或是抓一个萧凡在意的人,叫他拿出秘方来……” “拿了秘方,我们可以回鲁地周遭做香皂生意,京畿这边不碰,也不会让那些大人物动怒的。” “毕竟您是亲王。” 何更的话,让鲁王与护卫,都点了点头。 “那就今夜行动,直接将萧家的人都抓了,逼他交出秘方……萧凡此人别杀就行,其他的你们看着办。”鲁王直接应允这个计划,显然是早有腹稿。 “区区一民宅罢了,咱们有二百甲兵,派几十个人去就是了。”鲁王的亲卫自信道。 …… 小驼山。 这里已经在准备开发,白天有许多人来往,将挖掘的石料与泥土运走。 夜幕降临,野外多豺狼,自古以来的徭役,也都没有晚上还要加班的道理。 也就停了,将人都遣回去。 这工地也没什么值得守的,工具都被工人带走,剩下的都是一些很重的泥石,想要也偷不走。 “碰……” 山间响彻几声,如雷霆暴动,随后惊起一片刚回巢的飞鸟。 更隐约听见,有野兽哀鸣。 不消片刻,萧凡带着张宗宝与江兴,从密林深处走出来。 萧凡脸上挂着喜悦,而张宗宝与江兴,脸上都还满是震惊的表情。 他们意识到,自己见证了历史。 “老爷,咱这东西,太可怕了!”江兴抱着一杆长枪,那是他最新做出的火器,还很粗糙。 因为材质限制,这东西用不了太多次,就会报废。 但威力已经让人瞠目。 江兴以为,再强的江湖高手,应该也挡不住这玩意儿一下子。 “初版而已,会越来越厉害。” 萧凡道:“此事要保密,这东西只能我们三个知道,再有额外的人晓得了,别怪我不讲情面!” 江兴连忙点头,知道这话是特意说给他听的。 对于张宗宝,萧凡自然是信任的,今日带张宗宝一起来,也是为了防备江兴有别的心思。 不然,萧凡想连张宗宝也一起隐瞒。 至于江兴,是瞒不住的,这东西全程的制作都由江兴亲自操刀,一旦拿出来用了他就会知道。 为了到时候不泄露更多,不如现在先跟江兴说清楚,叫他别大惊小怪。 “哥……” 张宗宝也从震惊中醒转过来,惊叹道:“你的脑瓜子是怎么长的?” 他实在是震惊。 原本两人,都是小镇上的废物点心,兄弟俩废物得很开心。 可兄弟突然就化龙了似的,脑子像是被昊天上帝亲吻过了一样,突然就变得非常好用! 简直不可理解。 “记住,保密。”萧凡再度对张宗宝嘱咐道。 “知道了……”张宗宝恍惚道。 江兴则是摸着枪管,感受着余热,跃跃欲试道:“如果鲁王的人要乱来,有这东西,来再多高手咱也不怕!” 萧凡点头一笑,也是十分自信。 不过想到:“还是要小心,毕竟我们只有两杆枪,近距离作战装弹会有危险。” 工艺与材质限制,现在做不出太现代的枪械。 连发是不可能的,单发,还得手动装弹,也就是说只能领先两枪于对手。 “鲁王应该知道了,我背后有齐王与万福楼。” 萧凡道:“他就算要对我出手,也不会明面上做。” “鲁王可是视财如命,孟青不是说了吗,要咱们早做准备?”张宗宝还是很担忧。 从前的哥俩,都不配做李青山的对手,小小的兰台县令都可以破家。 可现在,居然值得被王爷惦记上了,张宗宝真不知道这是不是进步。 可他宁愿不要这样的进步。 萧凡想到那个矮个子,笑道:“如果运气好,不用等到我们出手。” …… 驿馆,鲁王的房间正上方,屋顶上一个黑衣人趴在那里。 他像是融入了夜色,哪怕有鲁王府的高手,跳上房来巡视,也没将他从黑暗中看出伪装。 “大哥,听见了吗?” 有人小声问道。 在矮个子身边,居然还躺着两个黑影! 真不愧是暗卫的人,在这夜色下隐匿身形的手段,堪称一绝。 老六小声道:“这个鲁王,还真是大胆,刚来就要胡作非为!” “大哥,鲁王要对萧凡出手,咱们可是奉命要保护此人的,要不要出手啊?”老五请示道。 三人就这么,在人家房顶上,压着声音聊了起来。 可鲁王的人,却根本没发现。 一个个菜得可以。 “下去聊。”矮个子谨慎,觉得就在这儿聊起来,多少有点儿不尊重人家鲁王的护卫。 “怕啥,他们要能发现咱,我给他磕一个。”老六不屑道。 矮个子翻了个白眼,他也早就察觉了,鲁王的人松懈得很,根本没有太强的素养。 就在这儿聊,好像也没什么。 “嗯……” 矮个子沉声道:“陛下叫我们要保护好萧凡……既然那鲁王说了,不伤萧凡,咱们是不是就不要出手?” 老五也道:“咱暗卫的规矩就是,别多管闲事,既然陛下交代的事情没差错,就不要多事了。” 老六则道:“可是,万一鲁王的人下手没分寸,或是逼死了萧凡,咱的任务可就失败了!” “还有,我提醒你们,萧凡可是齐王殿下的亲信!” 老六提醒两人,不仅要考虑当下的任务,还要考虑将来的人情世故问题。 皇帝对暗卫下的种种任务,都向暗卫表明了一个态度:“朕要悄悄扶持齐王,尔等好生效力!” 齐王一旦将来得势,那么萧凡肯定差不了。 不帮的话,未来齐王会不会追责? 帮这一把的话,将来萧凡肯定感激咱哥儿几个啊! 这一句话里,藏着的信息可不少。 暗卫是兢兢业业,但不代表,他们没有自己的思想。 完成任务的同时,顺手给自己谋福利……大家都是这么干的! “大哥,别想了,鲁王的人已经换了夜行衣出发了。再不去,就赶不上了。”老六道。 老五看向矮个子:“我听大哥的。” 矮个子眉头舒展,点头眯眼:“好!那就干一票,不过不能暴露我们……” 第一百零一章 暗卫夜行甲 “你怎么来了?” 萧宅。 萧凡刚带着两人回来,便在门口撞见了孟青。 孟青抱着剑,靠在门边的阴影中,见几人回来便道: “萧公子你们没回来,我不便进去,就在此等着。” “是老爷叫我来的。” “陛下有恙,鲁王再怎么拖延,他也只敢在白水镇呆一晚,明日必须走……所以,如果鲁王要对咱们出手,今晚是他唯一的机会。” 孟青道:“老爷怕萧公子这里,会有什么差错,便派了我来。” 萧凡不禁一哂。 李青山还真是能抓住机会啊。 萧凡也知道,鲁王今晚也许会有行动,才会带着两人出去试枪。 甚至回来的时候,顺手去了一趟衙门,让捕头郑纶带着官差在附近巡视。 如果能让鲁王忌惮,从而不出手,那就最好。 不过李青山派孟青来,萧凡是真的没想到。 毕竟这段时间,李青山身边也是挺危险的,他敢这么做,是真的有胆魄。 “你……不错。”孟青转头,看向江兴,只是有些嫌弃后者怀里抱着的长杆。 作为一个高手,随身不带兵器,带这玩具一样的东西作甚? 江兴昂首:“我武功不输给你!” “嗯。”孟青点头,没说不对。 张宗宝则是四处扫视着黑暗:“哥,今晚真会有危险吗?” “你先进去,让你嫂子他们,带着几个姑娘下地窖。” 萧凡道:“将所有家丁叫起来。” 平时发那么多工资,这会儿该派上用场了! …… 午夜。 萧凡躺在床下,萧宅所有人,都集中在了东院。 这一间屋子里,藏了三个高手。 孟青、江兴,还有萧凡。 院中各处阴暗角落,林虎、肖鹏、赵风、孙成四人,也各自拿着兵器,藏了起来。 “呼噜……” 不知道谁的呼噜声,突然响起。 众人紧绷的神经,一下绷不住了。 萧凡骂道:“宗宝,别睡了,一会儿人来了。” 张宗宝浅眠之际被惊醒,打了个哈欠,尴尬地笑了笑。 “呵呵。”严肃如孟青,也忍不住笑出声。 随时可能爆发大战,这种情况下,居然也能睡得着,是真没心没肺啊! “哥,都午时过了,怎么还不来?会不会咱们想多了,鲁王忌惮齐王不会出手?”张宗宝小声道。 “忌惮齐王?” 萧凡摇头:“你方才没听孟青说吗,鲁王什么都知道,若非忌惮淮王,青山老哥都得有一劫!” 齐王? 谁会忌惮这个乖宝宝啊? 目前毫无卵用,最多只会在父皇面前告告状。 谁还不是个皇子了? 又不是针对的齐王本人,皇帝又能怎么办?当然是不可能主持公道的。 “可是哥,他们再不来,我就要睡……啊哈……”说着,张宗宝又打了个哈欠。 整得萧凡像是被传染了,也打了个哈欠。 孟青无语地看向一旁的江兴,虽然在黑暗中,但借着月光,两人还是对上了眼神。 江兴是无奈的表情,觉得有些丢脸。 然后江兴也打了个哈欠。 “啊哈……”孟青正翻白眼,却感觉控制不住自己,哈欠都打出来了,才意识到自己精神也不集中。 “清醒些!”萧凡尴尬咳道。 就在这时,头顶上有稀疏声响,像是有重物压碎了屋顶的瓦片。 “猫?”张宗宝诧异。 萧凡嘘声道:“是人!” 孟青与江兴对视,二人压着声音,异口同声:“屋顶有三个人!” 三个? 萧凡眉毛一抬,嗤之以鼻:“鲁王太瞧不起咱了?” 然而,孟青又道:“不是鲁王的人,屋顶的人轻功极好,鲁王手下那些废物比不上。” “啊?”萧凡诧异,他没见过鲁王身边的人,自然无法判断其武功高低。 张宗宝更别说了,三脚猫罢了。 江兴也点头,沉声道:“屋顶那三人,功夫不在我与孟青之下,江湖一流高手水准,那鲁王身边的人肯定享乐惯了,定然比不过。” “不是鲁王的人?” 萧凡表情精彩起来。 瞬间就想到了暗卫。 而且恰好,盯着自己的暗卫,就是三个人。 一个矮个子,还有他的两个小伙伴儿。 “要不要出手?”张宗宝问道。 孟青与江兴,皆是瞪了这位爷一眼。 萧凡笑骂:“出手?谁给你的勇气?” 这种高手,萧凡没真的生死搏杀过,不确定能不能挡住一个。 可江兴与孟青,最多一人纠缠住一个。 “别乱来,不是鲁王的人,今夜却到了此地,说不定是来助我们的。”萧凡没说透暗卫。 孟青诧异道:“萧公子有这样的助力?难道是齐王殿下派来保护你的吗?” 张宗宝也意外得很。 “哥,还有这样的人,我咋不知道?” 江兴确实若有所思,此前萧凡向他暗示过,但他只知道有人盯着萧宅,不确定是敌是友。 更不确定,是暗卫的人。 萧凡则含糊道:“别管了,总之只要没打进来,咱们就当不知道。” “……” 此时此刻,萧宅东院中。 藏在院内角落的家丁们,一个个神经紧绷。 突然,林虎瞧见东院主屋的房顶上,有人影。 正要有所警示,却又听到,院墙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杂乱中听得出鞋底质量不错。 “叮……” 林虎将一枚石子,丢到院中石地板上,清脆的声音警示众人。 有人来了! “哪儿?”赵风还没找到目标。 孙成已经看见了,近日一直被江兴调教,身手是有的,但要对敌还需要挑战一下心境。 毕竟从前两人都是商籍,不是打手出身。 不过好在,此前萧凡对他们说过,只要来人了示警就好,不需要与人厮杀。 各自藏好也行。 而屋内,听到声音的萧凡几人,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进!”院外,鲁王亲卫统领周正,对着数十个装扮后的士兵下令,“翻进院墙,将宅子里的人都抓了,拿下萧凡切忌伤他!” “是!” 萧宅的院墙,本就不算高,那些士兵搭着人梯,加上本身有些三脚猫功夫,轻易就翻过墙来。 一个个,等到全部都进院了,周正沉声道:“行动!” 数十人分成三拨。 五人冲去西院方向,应该是去捉拿张宗宝的。 还有十人去了北院,自然是冲着萧宅的家丁去的,防止他们生事破坏。 而周正则亲自带着十人,直接冲向东院的主宅。 “再嘱咐你们一句,现在还不能伤人!”周正小碎步跑着,提醒手下。 悄悄靠近房间,就要踹门,周正听到房顶有明显的声音。 有人朝着这边来了,从房顶跑过来的! 周正毕竟也是个老兵,立即就判断出来。 “萧凡居然有准备?!”周正惊骇,他听出来者的气息绵长,绝对是个可以碾压自己的高手! “谁!?” 屋子里,萧凡适当开口,一副惊慌失措的语气。 “门外是谁?” 萧凡故意道:“你……你想要钱财,还是什么别的,都可以商量,好汉别乱来!” 装得是一副妥妥受害者的面孔。 令人听了就知道,房顶上的人,绝不是萧凡刻意安排的。 “嗯?” 周正疑惑不解,房顶上的人,不是萧凡埋伏的? 难道除了鲁王殿下,还有别人也盯上了萧凡? 能不能别这么巧,都在一个晚上行动吗?你们是活不到明天了吗? “谁!” 周正与属下,都反身看向背后,因为一道黑影从房顶跳了下来。 人影在男人中略微显矮,背着双剑,戴着面具,浑身裹在黑色的特制夜行甲衣里。 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什么人培养的死士。 “什么人?”士兵们慌了,这装扮一个就是个大高手啊! 这世界的武者,还是有点能耐的,一流高手可以暴打无骑兵的步卒,前提是不带甲。 周正盯着面前的矮个子黑衣人,道:“阁下是何人,莫不是同道中人?” 第一百零二章 大开杀戒的暗卫三人组 矮个子看着面前的数十人,淡淡道: “暗夜进入他人宅院,尔等还敢质问我是谁?” 周正眯起眼,拱手道:“不知是哪路神仙,护着这屋子里的主人,还望兄台告知。” 这样的高手,自己绝不是对手。 周正是个有脑子的打工人,他只会给鲁王卖力,绝不会给他卖命。 因为鲁王不值得他卖命! 如果遇到惹不起的人,那就退,退一步海阔天空。 “一个路过的侠客罢了。”矮个子淡淡道,似乎他就是个恰好路过,看到有人打家劫舍忍不住正义感爆棚的好心人! 轻轻抽出双剑,矮个子持剑做攻杀姿态,露出面具的一双眼睛,满是盎然杀机。 做了暗卫之后,为了隐藏,都很久没动手了。 矮个子突然也很期待,今晚可以大开杀戒一场! “阁下这般人才,不如加入我们,主子绝对可以给你开一个满意的价格!”周正开始挖墙脚。 他道:“以阁下的内功之深厚,在江湖上也是顶级高手,若你能加入我们,我可以说服主子每月给你五十两,怎么样?” 五十两? 矮个子翻了个白眼。 他虽然做暗卫的俸禄不高,却不是没见过世面的。 任务时期,暗卫可以随意花销,数万两他都过过手,何况这点小钱儿。 “再不滚,就一个别想走。”矮个子冷道。 “放肆!”士兵们忍不住了。 “谁啊,竟敢如此嚣张,你只有一个人罢了!” “就算你是高手,我们全部一拥而上,你也不能一瞬间将我们都杀光!剩下的人足以乱剑劈死你!” “就是,装什么呢你?” “周大人,下令,兄弟们绝对不惧死!” 周正懵了。 不是,你们装什么呢! 你们不怕死,可老子不想死! 你以为是战场上啊,军阵之下,江湖高手也是土鸡瓦狗? 醒醒啊兄弟们,你们现在没穿甲胄,没拿长枪长矛! 玛德,是谁给你们的勇气,说出这种话的? 要害死老子吗? “看来,你们作出了选择!”矮个子也兴奋起来,双剑在手中挽了个剑花,不等周正说话就已经冲了过来。 “杀了他!” “不是我下的令!”周正震惊。 卧槽,谁,哪个王八犊子喊的? “别!” 可已经被激怒的士兵们,根本听不进去,就愿意把那话,当作是周正下的令。 然后…… “噗噗噗……” 周正感觉眼花缭乱,皎白的月光下,他看到一道黑影闪进人群,双剑挥动身形扭转之间,一刀刀看不见红色的血液喷出。 只几息内,方才还在放话嚣张的十几个士兵,全部倒下。 映照月光,周正看到他们全被一剑封喉,还没死透,全在拼命呼吸着,口中不停喷着鲜血。 “好汉饶命!” 看到一道剑光,朝着自己劈了过来,周正完全是下意识反应。 一个滑铲,就跪到了黑衣人面前。 “嗯?”还没死透的士兵,看到这一幕,惊得濒死也是大怒。 周大人你跟他拼啊! 他肯定损耗不少,你杀了他给兄弟们报仇啊?! “……”矮个子看着面前,突然就跪下来的带头人,顿时无语至极。 兴奋的剑,颤抖了一下,很想将此人也收割。 但周正不但跪了,还给他磕头:“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周正求饶道:“不过是听命行事,在下绝对不敢对这主人有恶意,都是鲁王指使的,与我无干啊!” “好汉饶了我,我上有六十老母,下有八岁稚子,内子又是个柔弱妇人……我若死了,他们可怎么活下去啊!” 然后就哭了。 这一哭,给矮个子整不会了。 不是,你这样搞得好像,是我在恃强凌弱似的。 “簌簌。” 周正听到疾驰的脚步,是那种轻功极好的高手,在地面快速跑动的声音。 抬头一看,矮个子黑衣人左右,站了两个黑衣人。 给周正吓得,又多磕了几个头。 “都解决了?”矮个子看向老五和老六,问道。 “都解决了。”老五淡淡道。 老六遗憾道:“太弱了,这些真的是鲁王的兵吗,怎么像是没当过兵的土匪,完全不成章法……” 咕噜! 你们知道我们是鲁王的人? 居然还敢如此痛下杀手? 周正浑身都在颤抖。 他立刻意识到,鲁王这次踢到铁板了! “这个人留着干什么,杀了?”老六随口道。 矮个子皱着眉,没决定,他总觉得人家都这么求饶了,杀了也不好。 何况这个人,还没对自己出手,对话也挺客气。 就这么杀了,好像有点儿不讲究。 “别!” 周正连忙转动脑筋,想到了一个自救之法,连忙道: “好汉别杀我!” “我,我有用,留着我有用!” “嗯?”三人皆是戏谑。 留着你有何用? 周正解释道:“我,我可以回去,回去告诉鲁王,叫他别打这家主人的主意!” “不然的话,鲁王他还会派人来的,我回去好生劝说,鲁王绝对不敢再招惹萧宅……” “嗯?” 听了这话,三人都缓缓点头。 这说得有道理! 鲁王如果还派人来,他们虽然可以对付,但也很麻烦。 而且杀人太多,必然引发舆情,到时候调查起来,暗卫的踪迹就会暴露。 “算了,你滚回去。” 矮个子哼道:“叫鲁王别太胆大包天,这里是京畿地区,不是他的鲁地!” “是是是……” “多谢好汉,多谢好汉!” 周正又磕了几个头,然后连忙起身,朝着院墙跑去,一跺脚跳过了墙。 “啊!” 然后一路恐惧地大叫着,朝着驿馆方向跑去。 劫后余生令他浑身颤抖,更是忍不住地想,那三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走!” 矮个子一声令下,三人一起跳上房顶,踩着屋脊跳去了隔壁院子。 等院中清净了。 躲在暗处的四个家丁,全都跑了出来,敲响了主宅的大门。 “呕!” 萧凡出来的时候,看到赵风、孙成二人,正在呕吐。 林虎与肖鹏还算好,虽然也对遍地尸体生理不适,但还是忍住了没吐出来。 “老,老爷!” 林虎都觉得心惊:“那三人是谁啊,难道是齐王殿下派来保护您的吗?” 全镇子都知道,萧凡背后是齐王,他们自然这么猜想。 “算是。”萧凡想了想,皇帝派来的,和齐王派来的,也没什么区别。 “那可太好了……” 众人兴奋,也舒缓了压力,还担心被鲁王惦记上,会有什么大危险呢。 江兴与孟青,一出门就朝着西、北两院去查看,等他们回来时,一个个神情也是严肃。 “都死了!”江兴道。 孟青也道:“一个活口都没留,手段相当专业,绝对是暗杀的高手。” “你们比起来如何?”萧凡忍不住想知道。 孟青皱眉:“我没试过同时杀这么多人,毕竟还是有王法的。” 江兴摇头摆手,他就更没多少机会,玩儿这种过命的实战了。 “都说齐王没有野心,他哪儿来的这么厉害的高手?还是三个?”孟青不由质疑。 萧凡立刻打马虎眼: “好了,没事了,你回去保护青山老哥,就说我多谢他今日相助,有空一起喝酒。” 孟青拱手:“今日没帮上忙,萧公子,打搅了。” “孟兄慢走,”萧凡上前,将一个钱袋,塞进他怀里,“今夜多谢,来日说不得还要仰仗你的力量。” 孟青看了看被掀开的衣角,没拒绝,被萧凡这样的人赏赐,他是可以接受的。 于是拱手道谢后,孟青就一个疾驰,然后翻墙而去。 “老爷……” 江兴看向萧凡:“这……加上这里的,西院和北院的尸体,少说二三十人,这怎么处置呢?” 众人也是犯难。 这么多尸体拿出去丢,绝对会被人目击,到时候黄泥掉进裤裆,人赃并获。 萧凡冷笑道:“叫巡街的捕快进来,给他们些钱,让他们丢去义庄或是城外乱葬岗。” 作为本地衙门,打架的时候不来,那洗地你们总得出力? 第一百零三章 周正:殿下别作死了 “头儿,这么多尸体,让咱处置?要不咱报官?” “报什么官?咱们不就是官吗?”郑纶无语地瞥着,身边的一个小捕快。 今晚,本来府衙的捕快班,是受命来这周边巡查的。 说是要特意注意萧宅的动静。 郑纶这样的老油条,当然知道上头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想保护萧宅。 但同时,这样的命令下来,也意味着今晚萧宅会有危险。 郑纶便带着人,在这两条街巡查,一队人扎在一起,没有在别的地方放任何暗哨。 就算有人来找萧宅的麻烦,也可以轻易规避开他们这些捕快。 不管今晚会发生什么,反正捕快班的人没听见动静,也没撞见匪徒。 总不能,事先就进到人家宅院里去? 而随着周正逃出来,放声惨叫之后,郑纶才知道躲不过了,才带着人缓缓到来。 等他们来时,正好碰见江兴出来寻他们,便将郑纶等人引进院中。 听到让他们处理这些“匪徒”的尸首,整个捕快班的人都蒙了。 整个萧宅,几个院子里的“匪徒”,加起来二十四个,全死了,且杀人者的手段十分高明,都几乎是一击必杀的。 今晚萧宅发生了什么? 郑纶都不敢想,他突然有些后悔,等事情结束了才缓缓过来洗地。 萧宅干掉这么多匪徒,可见实力,且县令似乎提前得到了消息,让他带着人来巡查……这不就等于说,保护萧宅子的同时,遮住某些事情吗? “都动起来,去找个牛车来,将这些尸体都放车上拉走。” “这半夜拉这么多尸体,会吓死人?” “蠢货,你就不会用草席或是稻草遮住吗?”郑纶没好气地道。 “是……” 直到郑纶带人离开,萧凡都没出面见他。 这个人,一向明哲保身,不值得信赖,萧凡早就知道。 所以从一开始,萧凡就没打算,让衙门的人插手。 让郑纶带人来这里巡街,其一是想警示,但他们连警示都没管。其二,就是要利用衙门的人,来处理后续影响。 至于林锡为何愿意站在萧凡这边,原因就更简单了。 …… “全死了?”李青山沉声,眼中满是震惊。 他问道:“你与那江兴联手,能杀这么多人?” “不是,老爷……我们没动手,是三个蒙面的黑衣人,他们穿着黑色的甲衣……那种战甲与常服无异,我总觉得在哪儿听说过……” 孟青解释了一番。 李青山则突然一惊:“三个黑衣人?” “其中是不是有个矮子?” 李青山似乎联想到什么,立刻朝着孟青询问。 孟青点头,与李青山一样,他也猜测到了那三人是谁。 “老爷是不是怀疑,那驿馆的三个来历不明的京城高手?”孟青小声道。 李青山点头:“我觉得就是他们!” 哪有那么巧! 咱正盯着那三个人呢,刚好萧宅这边出事,就有三个高手救场,且其中还有一个矮子! “可是,那三人不是监视萧公子的吗,为何会帮他呢?”孟青不解。 根据这些日子,孟青带人对那三人的暗中跟随,发现是萧凡到哪儿他们就到哪儿。 根本没有做多余的事情,显然就是来监视萧凡的。 “难道不只是监视……还有保护的意思吗?”李青山深吸了口气,想到了一种可能,“你说,萧凡也姓萧,会不会是皇族子弟?” 孟青忍不住想吐槽,还是忍住了。 “老爷,萧凡在这镇子上长大,从他出手到现在,都有人不断见证,他绝不可能被换了……” 李青山尴尬一笑:“我只是胡乱说说……不过没这个可能的话,为何京城来的这三个高手,要保护萧老弟呢?” “属下也是想不通。”孟青摇头,动脑子的事情,就交给老爷。 “难道,这三人真是齐王派来保护萧老弟的?”李青山皱眉思索道。 孟青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老爷,您说会不会是,萧公子在替齐王办事,齐王的人要监视他的同时也得保护他?” “这……” 李青山似乎抓住了什么重点,连忙问道:“那三人出现,萧老弟有很意外吗?” “萧公子好像不怎么意外。”孟青回忆了一下,那三人出现前后,萧凡的情绪没有什么变化。 似乎真的就猜到了,那三人一定会来。 “那就有意思了……” “鲁王这次踢到铁板了,萧老弟可不简单,这样的高手只怕属于大内,鲁王是动不得他了。” “那个带队的被放回去了,想必鲁王会明白萧宅的水深,不会敢妄动的。” …… 驿馆。 鲁王眸中似有火焰在燃烧。 望着独自逃回来,狼狈不堪的亲卫统领,鲁王整张脸都扭曲了。 “你说什么!?” 周正哭道:“殿下,属下带去的人,全都死了,就我一个逃回来了啊殿下……殿下啊,我差点儿就见不着您啦……殿下……呜呜!” 鲁王心烦意乱,怒道: “怎么可能?” “萧宅不过就十来个人,能战的只有几个家丁,怎么可能是我亲卫军的对手?” 周正哭道: “有高手相助……” 说着,将内情娓娓道来,哭得像是死了爹妈一样惨。 “行了,别哭了!” 鲁王实在是受不了了,一个大老爷们儿,哭哭啼啼地像个什么样子。 “你是说,有三个身手奇绝的黑衣人,杀光了除你之外的所有人?”鲁王攥紧拳头,感觉到了压力。 这样的高手,如果来刺杀自己,那…… 想到此处,鲁王不禁打了个寒颤,这里终究还不是京城的王府。 去别人家里行事,也不能着甲,鲁王自我安慰,自己的亲卫没那么弱。 才找回了一丝安全感。 “你的武功冠绝鲁地,他们难道还能更强?”鲁王质问道。 周正心中很无奈。 我是很强,但只在你王府亲卫军这些废物里算强,放在江湖上,我最多算个准一流高手。 人家那些更强的高手,只不过看在我是王府侍卫统领,才没来挑翻我罢了! 对于自己的实力,周正一向是很有逼数的,他就是因为在江湖上混不到顶尖,才屈尊去鲁王府做了鲁王的爪牙。 能在江湖混开,我能在你这儿受气? 哪有能自己创业的老板,还愿意给人打工的? “那三人穿的黑甲,不像是私铸的,有点像是大内御林军的制式。”周正想到这一点,连忙道出。 他不想再去萧宅了。 必须得让鲁王意识到危险,意识到萧宅背后的靠山很强,否则以鲁王的脾气,肯定还要去作死。 “御林军?”鲁王心中一颤,“那可是父皇的亲卫军,你可看仔细了?” “我见过御林军!” 周正道:“御林军是红甲,这些人虽然是黑甲,但款式很类似,我感觉他们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暗卫!” “暗卫?”鲁王再度震惊,“你当真?” “比真金还真!”周正笃定地道。 其实,周正根本不这么觉得。 那三人的夜行甲,虽然类似御林军,但江湖上很多人都喜欢模仿朝廷的制式装备,这其实不算很可疑。 只是周正不敢作死,不想再招惹萧宅,所以打算故意说得恐怖些,让鲁王忌惮。 只要鲁王怕了,这事儿应该就没后续了。 “咕噜!” 周正见到,鲁王强行咽下了一口唾沫,额头已经有冷汗渗出。 “暗卫……” “对,只有父皇的暗卫,才能有这么多高手,连你都不敌……且敢杀本王的人!” 鲁王却自行脑补,替周正补全了谎言。 可主仆两人都不知道,那三人还真是暗卫的…… 第一百零四章 各方反应 “什么?” “二十四具尸体?” 林锡蹭一下站起来,正在泡脚的他,一双脚顿时踩在了盆里。 烫得连忙跳出来。 “嘶!~” 龇着个大牙,林锡反身看着郑纶: “你可数清楚了,是二十四具?” “是。” “看起来都是当兵的,手上有老茧,身上有长时间着甲留下的茧和印痕。” 郑纶也后怕道:“大人,您说这会不会是鲁王的亲卫?” 他在试探,想看看林锡是不是提前知道今晚。 也许林锡知道萧宅要出事,但不一定知道是鲁王。 “鲁王竟然派这么多人去,显然不是想好好商谈。”林锡沉声,意识到这件事情,变得麻烦了。 郑纶却感觉手脚冰凉。 林锡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甚至知道是鲁王要生事。 意识到这一点,郑纶明白,自己今晚的所为,应该会留下后患。 萧宅里起争斗,郑纶袖手旁观,等完事儿了才出去洗地,这可不是一个好下属应该所为。 不过林锡也没说什么,并未斥责郑纶,而是道: “鲁王那边要盯紧,如果今晚再有动作,不能再袖手旁观。” “大人,我……”郑纶想解释一下。 “不必说了,你做得很对,衙门不宜插手这些大人物之间的争端……” 郑纶心中松了口气,笑道:“大人真是英明,我就是这么想的……” 林锡笑了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 夜晚,还没过去。 这一夜,小小的白水镇里,已经有不少人都发现了异样。 两架牛车,拉着许多尸体,出城去了。 守城的当然知道,那里头是尸体。 然后,各方都知道了。 许多已经熟睡的人,都被从睡梦中唤醒,安静的白水镇里,大家似乎都在等着一个巨大的新闻。 而离开萧宅的矮个子三人组,也没收队。 矮个子带着两个兄弟,来到了驿馆外,盯着鲁王。 如果鲁王非要硬碰硬,他们还会出手,不过这次就不必在萧宅动手了。 三人方才杀了个痛快,才意识到,人家处理尸体也是很麻烦的。 驿馆旁边的一座房顶上。 兄弟三人趴在那里,融在夜色中。 “哥,我刚才杀了十个!” “我也杀了十个!” 矮个子冷笑:“我也杀了十几个。” “可是尸体只有二十几具,难道有人死了也会跑?” 矮个子白了俩人一眼。 “呃……” 老五和老六,都沉默了,虚报战功这可是大罪。 好在这不是在军中的时候了。 “我吹一下还不行了?”老六啧道。 “不怪我杀得少,去北院的人就没几个。”老五哼道。 矮个子哂笑道: “行了!” “这不是在军中,不记录军功,杀再多也无用。” 都不知道你们吹这个有什么意思。 多报几个,能给你升爵还是咋的? “那个带头的回驿馆了。” “我看见了。” “怎么还没动静,鲁王是不是吓傻了?” “老六,你下手太狠了,如果让他们逃掉几个,咱们一会儿还能再杀一批!” “怪我咯?明明是老大更狠,十几个人他都干掉了呢。” “那咱们就不该放那个带头的回去,这样的话鲁王肯定会再派人。” 听着两个兄弟的对话,矮个子急忙阻止: “住口!” “你俩的思想有点儿危险呐,就这么盼着杀人?” 老五老六沉默了片刻。 老六忽然道:“哥,你比我俩杀的都多。” “嗯?” 矮个子瞪了一眼,老六四处看风景,作乖宝宝姿态。 三人就这么在房顶,等了一晚上。 东方既白,三人恍惚了一下。 “娘的,白喂了一晚上的蚊子,鲁王真是没种!”老五不屑道。 “就是,他好歹是个亲王,手里现在也有一百七八十号人,都拉出来啊!”老六兴趣缺缺地道。 矮个子由着这俩人打嘴炮,也懒得管了。 没这两人逼逼叨叨,这段日子他还真的觉得很无聊。 “罢了,无事了,鲁王一早必须得进京,萧宅安宁了。” 矮个子道:“收队。” …… 一晚上,萧凡都没回屋子。 去了地窖,全家人都将就了一晚上,留下江兴在外面警戒。 “老爷,天亮了!” 江兴来打开地窖的门,阳关透进黑暗的地窖,让萧宅众人突然感觉到温暖。 “夫君,无碍了。”玉有容绷紧了一晚上的心,也终于落下。 萧凡点点头,道:“大家都辛苦了,回去休息,今日什么都不必做了。” “我去做早饭。”章巧起身道。 “不必,叫人从飘香楼送来,今日都好好歇息,明日正常上工。”萧凡嘱咐道。 “多谢老爷!”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萧凡示意了一下江兴。 江兴提着剑,就出门去,片刻后拿着一张帖子回来。 “谁?”萧凡问道。 江兴递过来,萧凡打开看了。 “竟是鲁王的请柬?”张宗宝再怎么,字是认得的。 “这是什么意思?” “想赔罪?”江兴笑了笑。 昨晚萧宅发生的事情,足够让鲁王重新审视,这座不大的宅院。 “哥,别去,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鸿门宴?”萧凡笑了笑,他却不在乎,因为请柬上写的,是请他去鲁王府做客。 皇帝的儿子,一般都有两座王府。 一座在京城,到了年岁就会送出宫,在京城开府建牙,这是第一座王府。 还有一座王府,在他们的封地。 封地里的王爷,那就是土皇帝,当然要有自己的“行宫”。 而鲁王请萧凡去鲁王府,显然是指京城的那座。 “鲁王想打咱们生意的主意。” 就连张宗宝,都明白:“他不是个东西,想先拿住咱们胁迫,没算到被我们将他伸过来的手斩断了。” “现在是想好好谈了?”张宗宝不屑道,“凭什么他想好好谈,咱就得跟他谈?” “哥,咱不去!” 这回,萧凡没反驳张宗宝。 “对,咱不去。”萧凡笑了笑。 然后当众,将请柬撕了。 丢在院子里的土灶中。 “撕得好!”张宗宝哼道,“等咱起来了,别说他的请柬,人都给他撕了!” “咳咳……”江兴咳了两声。 张宗宝白眼道:“怎么了,他又不是皇帝,说他两句不行?” 对皇帝不敬,是死罪。 对一个王爷吐槽几句,还不是什么大罪过。 非要追究的话,也能有个谤讥之罪,但后果也没啥。 “哈哈,二爷说得好!”众家丁都拍手。 可突然,玉有容道: “昨夜家中死了人,那……咱家岂不是成了凶宅?” 此话一出,众人愉悦的心情,为之一顿。 …… 养居殿。 “陛下,白水镇的暗卫,刚飞鸽传书回来。” 萧景轩刚醒,赵嵩就拿着密信,进殿中来了。 正被伺候着穿衣的萧景轩道:“何事需要一大早就告诉朕?” 还没吃饭呢,就开始上班了? 赵嵩自然看过,便道: “暗卫说,鲁王昨日午后到了白水镇,便在驿馆住下了。” “午后?” 萧景轩顿时抓住重点,问道:“为何他不进京?” 白水镇到京城,坐马车也不需要超过两个时辰。 就这点路程,居然还要夜宿白水镇? “鲁王做什么去了?”萧景轩立刻意识到,鲁王的目的,只怕是白水镇的某人某事。 赵嵩道:“陛下英明,鲁王确实在白水镇有行动。他派人夜袭萧宅,企图掌控萧凡,为他敛财。” “哼!” 萧景轩毫不意外,冷笑道:“朕的儿子中,居然有不喜欢权力,只喜欢钱财的,倒是稀奇!” “朕不是叫暗卫保护萧凡吗?” 萧景轩质问道:“暗卫怎么做的?” “回陛下……暗卫杀光了鲁王派去的人,并警告了鲁王的人,不准再打萧宅的主意。”赵嵩平静地道。 似乎说得不是一件大事。 “鲁王可受伤了?”萧景轩还是担忧了一下亲儿子。 “鲁王殿下没有亲自出手,他一早就启程朝着京城来了,估计一个时辰以后就会到。” “等他到了,就叫他进宫来。” 第一百零五章 王凡举没救了 青山商行。 主楼已经完成。 钱的力量是很强大的。 这才没几天,商行里的规划布局,已经颇有规模。 不过大部分还在修建,先修好主楼,也是为了方便立刻就开始商业活动。 那张盐引,被装裱起来,挂在了青山商行主楼一楼的正堂的正中。 不管谁来了,都可以看到它。 这东西就是营业执照,有它才能贩盐。 “老弟,你看,咱们已经准备就绪了。” “你看何时,可以开始熬盐了?” 刚吃过早饭,李青山就派孟青,将萧凡接来了。 “李老哥你着什么急,要炼精盐,所需要的那些东西,你准备好了?” “那可不?” 李青山指着隔壁:“那屋子现在放着货,你那些材料,我都采购来了,一样也不缺!” “说实话,有些东西确实贵,咱们这精盐不卖贵点儿也没道理。” 其实李青山早就想开始炼盐了。 早一日开始,就早一日挣钱。 毕竟刚舍了青山牙行,李青山需要快速回血,不然他的一些别的投资,就难以为继了。 “既然都准备好了,可以开始。” “哎哟老弟,你可算点头了!” 见萧凡终于同意开工,李青山兴奋得很。 盐,就是这个时代的印钞机。 “我叫老哥打听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萧凡转开话题,盐的事情用不着他多操心,李青山绝对很专业。 他今日来,也是为了另一件事。 “老弟啊,这件事可不容易查……” 李青山倒苦水,说他是多么不容易,托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钱才办成这事儿。 萧凡哪里不懂,笑道:“老哥辛苦,既然咱们合作了,将来会有更多合作的项目的。” 翠红在一旁,忍俊不禁。 对自己老父亲的狡诈,看得清楚,也对萧凡的无奈且还得附和世故的表情,也很幸灾乐祸。 “说说呗。”萧凡道。 李青山清了清嗓子,咳道: “你叫我查的,那可是当朝首辅,我查到的可能也只是一知半解,不知道能信几分,老弟你自己把握。” 萧凡点点头。 这厮越来越厚道了啊,萧凡发现,李青山在他面前,说话已经变得严谨了。 不敢打包票的人,反而比那些赌咒发誓的,更值得信任。 “按我的人回馈所说,王凡举确实有个女儿,叫什么王……” 李青山有点儿记不清了,回头看了一眼孟青。 孟青无辜耸肩。 我不知道啊? 这事儿又不是我去办的。 李青山尴尬地抓了抓头发。 “王清莲?”萧凡白眼,侧目看向李青山。 李青山立刻被唤醒记忆:“哦,对对对,就是王清莲!老弟你怎么知道的?” 萧凡笑而不语,李青山就懂了,这是不能说的秘密。 也就不再问。 继续道:“除了这个王清莲,首辅王凡举全家,已经被软禁在府中,他本人也已经很久没上朝,如今内阁由几个大学士在管事儿。” “这都是人尽皆知的。” 萧凡皱眉道:“老哥就没打听到什么,朝堂上或是宫里,有关王凡举的事情?” “当然有!” 李青山自信道:“我好歹也是有点儿人脉的!” “不过老弟,你与这王凡举八竿子打不着,你问他做什么?” 萧凡又给了李青山一个白眼。 “好,我不问……” 萧凡解释道:“老哥,知道太多不是好事,我不想害你。” “哦……”李青山故作委屈,看起来像是受欺负了似的。 两人现在也能打趣一些话了。 “说说,有什么内幕。” 李青山道: “其实和传闻差不多,王凡举被软禁,主要是因为他与淮王党走得太近,甚至经常把内阁里的奏章中,关于建议将淮王立储的奏章上报……对于对淮王不利的奏章,就选择性地滤掉,不让陛下知道……” 萧凡听了,不由得摇头冷笑。 这特么可真是作大死! 堂堂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居然在夺嫡之中站队,还疯狂给淮王助攻? 皇帝不搞你搞谁? “真是找死啊……这不是蒙蔽圣听吗?”萧凡摇头。 原本还想,能不能抬一手这个岳父,现在看来是救不了了。 告辞。 “诶,老弟,你说对了,还真是什么蒙蔽圣听……这罪名你都知道,你学过法家啊?”李青山意外得很。 自从与萧凡认识之后,李青山就知道,萧凡干的事儿没多少是合法的。 这么不在乎王法的人,居然这么懂王法? 真是我同道中人。 “别贫了,李老哥,还有什么都说了。”萧凡瞪了李青山一眼,笑得无奈。 “嗯……” 李青山组织着语言: “方才说的,都是从内阁与吏部的官员内部通告中,得到的信息。” “还有些,没有朝廷公认过的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觉得可信度很高,都是我京城的朋友告诉我的。” 萧凡点头:“老哥你说?” “这个王凡举……” “除了蒙蔽圣听,据说还操纵科考,买官卖官。” “啥?” 萧凡惊到无语:“卖官鬻爵?” “这词儿好。”李青山竖起拇指,夸赞萧凡书得得多。 他就想不到用这词儿。 李青山道:“听说他明码标价,五品以上的官,有空缺的他可以推举,推举一次十万两,如果成功了另付二十万两!” “五品以下的官位,甚至没有空缺的位置,他也卖,只要出价合适……在位置上的官儿,他也能弄下来给人腾位置!” 咕噜! 萧凡咽了一口唾沫。 难怪! 萧凡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王凡举意识到大难临头的时候,直接将王清莲送出京城,叫她隐姓埋名了。 如果只是夺嫡站错位,给他贬了就是。 可涉及这样的大罪,那就不是贬官能了事的,案子查清之后大概率会被抄家,全族流放甚至斩杀! “听说,围住王凡举府邸的,是禁军,显然是陛下亲自下令。” “那王凡举还想将几个儿子送走,没承想一个都没走掉,现在全被困在府中……这次,他肯定要倒大霉了!” 李青山很是幸灾乐祸。 他不知道萧凡为什么查王凡举,但他说这么多,都在传递一个信息。 那就是——王凡举这次死定了! 老弟,你可别犯傻,与这个人扯上什么关系。 “唉。”萧凡叹了口气。 这个岳父是真没救了! 夺嫡站队、蒙蔽圣听、卖官鬻爵、陷害同僚…… 这怎么救? 谁告诉我,这!怎!么!救!? “不过,这个王凡举,也有可能不会出事。”李青山突然道。 萧凡:“哦?” “有什么转机?” 李青山摇头:“眼下陛下……你懂得,一旦群龙无首,淮王势力强大,很可能成为最后的赢家……到时候,王凡举就是从龙之功,他肯定没事,继续做他的首辅……” 听到这个,萧凡就知道,王凡举彻底完了。 皇帝可死不了! 现在整个京畿,都知道皇帝随时要挂,可萧凡却知道,皇帝这个老六完全是在演戏。 就等着阴一波,那些乱臣贼子。 王凡举是没机会等到淮王上位的,也就是说,他终究一定得被判。 判什么呢? 数罪并罚,判他个斩首示众,都算轻的。 大概率会波及满门,就算不抄斩,抄家流放是肯定的了。 这时候,可不讲究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株连是基本操作。 王凡举干坏事,得的那些银子,王家谁没拿好处? 都享受到了呀。 所以被王凡举株连,那也是合情合理的。 “老弟,你问王凡举的事儿,是不是与齐王殿下有关?”李青山小声道。 萧凡侧目。 李青山识趣道:“我懂了,我不问了!” 临走前,萧凡嘱咐道:“精盐的炼制,可以开始了,翠红姑娘就别回春风楼了,在这儿替我盯你父亲的账。” “啊?”翠红瞪眼。 哪有当着父亲的面,让女儿盯父亲的账的? 李青山宠溺地白了一眼翠红:“傻孩子,萧老弟跟你开玩笑呢。” 第一百零六章 玉有容的伤感 万福楼。 萧凡亲自登门。 不过今日,不是为了生意。 后堂房间里,丘故撇下生意,亲自来招呼萧凡。 “老弟,你叫我给你查的事儿,已经有着落了。” 丘故说着,将一封信摆在桌上,示意萧凡打开。 萧凡打开,里面全是王凡举的事儿。 记录了他干了些什么,为什么被软禁。 与李青山说的,大致都相同。 只是丘故似乎更有手段,查到的细节多了不少。 “王凡举涉及的业务这么多呢?” 萧凡看到这些细数的罪状,扶住了额头。 这怎么救啊! 不仅是之前说的那些罪,这王凡举还有贪污受贿。 当然,当官的有这个罪,那倒也是很基础了。 除此之外,贪赃自然枉法,从他手里逃脱的罪人,可真是数不胜数。 只要家里给得起钱,王凡举可以操作,让有罪的人变成无罪,铁证如山也可以变成没有罪证。 还有什么串联边军,在边界上搞什么人口军火买卖……反正能赚钱的生意,王凡举都在干。 他不像是个首辅,像个首富! 萧凡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看到了这世间大多数的恶。 这个王凡举,几乎将这个时代的罪恶产业链,都给囊括了。 也就是时代限制,这年头不能噶腰子,不然王凡举说不定也会做。 至于侵吞部分军饷以及赈灾银,这都是贪官的基本操作了,没什么新鲜的不多说了。 “王凡举得有多少钱?” 萧凡忍不住去猜想,这样的一个大老虎,这些年吃进去多少钱啊? 富可敌国,也不一定不可能。 “呵呵。” 丘故也是啧啧称奇,道:“我们做了一个估算,如果王凡举这些事儿真的都干过,他的家产不下于一亿两白银。” “……” 萧凡深吸了口气:“呵呵……户部一年营收,也到不了一亿两?” 整个国家,全部赋税与盐业这些加起来,一年下来也不可能有五千万两! 甚至有三千多万就不错了。 更别说一亿了。 可王凡举能有这么多钱,他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贪? “这儿有一条。” 萧凡指着信纸上某处:“朝廷向关外购买战马,每一匹得花六百两?” 六百两的战马,那可真是贪了不止半点,起码贪一半! 普通的走马,也就几十两,作为战马的走马,也不会超过一百两。 而跑马,最多两三百两,已经是很顶级的性能马了。 可是,王凡举采购,花六百两……这特么得吃多少回扣! “呵呵。” 丘故笑道:“老弟你是没进官场,不知道里面的道道……这算什么。” “巧立名目而已,很简单的操作了,我还见过有人……罢了。” 似乎有所顾忌,丘故没有多说。 “王凡举此人,老弟不管你与他有什么干系,最好远离。” “他这么多家产,肯定会被抄家充公,今年正好户部没钱。” …… 回到家中。 萧凡将调查的结果,告知了玉有容。 查王凡举的事情,是萧凡暗中进行的,没提前告诉玉有容。 她还有些诧异,萧凡如此贴心。 可当玉有容听完后,整个人神情都变了。 “父亲他……” 玉有容欲言又止,下意识觉得,可能是诬陷。 但想到自己出逃时,府中来人的惊慌神情,玉有容就知道,这些大概率是真的。 或许有些罪名不实,但她父亲真不冤枉。 “他……他会死吗?” 玉有容梨花带雨,望着萧凡,满是绝望。 再怎么不够爱她,那毕竟是她的生父,从小到大还是享受到了首辅大人的光辉的。 如果王凡举要死,玉有容还是免不了会伤心难过。 “唉。” 萧凡叹道: “我本想着,如果他只是参与夺嫡昏了头,我会想尽办法救他……可现在看来,我救不了岳父大人,他……” 有些话太重了,在玉有容面前,萧凡还是不能直说。 但玉有容能体会到,萧凡的那种无奈,那种恨其不争。 萧凡是真无语。 哪怕王凡举犯的事儿少点儿,也有挽回的可能,可你看看……这狗东西尽选些死罪在犯呐! 罪名几十条,条条都特么是死罪!没见过这么作死的人! 最要紧的就是蒙蔽圣听、卖官鬻爵、倒卖军火……随便哪个,都是救不了的死罪,这货一犯犯了三条! 我怎么救啊? “我就知道!” 玉有容哭道:“当初叫我出逃时,我就该知道他惹的祸有多大!” 现在玉有容一想到父亲,画面就是: 在一个清晨,京城菜市口中心,一个穿着囚服的中年人,被绑在刑场中间跪着。 周围全是丢烂菜叶的老百姓,以及监斩的官员、军士。 在这个画面中,王凡举占据c位。 “唉。” 萧凡摇头:“王府的其他亲眷,如果是流放的话,我会叫人照应他们的。” 他只能给这样的承诺了。 救是救不了了。 别说萧凡现在无官无职,就算他现在就是皇帝本人,也得杀王凡举! 这样的人不杀,绝对吏治崩坏、礼法倾塌! 皇帝也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想做个好皇帝,想让史书写点好的,想保住江山社稷……皇帝就不能随心所欲,必须也要顺势而为。 王凡举已经暴露,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就看皇帝愿不愿意开恩,给王家其他人一条活路了。 不过萧凡也不做乐观的假设,王家人大概率会株连流放,如果皇帝够生气,全杀了也是有法可依的。 而流放也不轻,大多数人都撑不住,客死异乡的可能在八成以上。 不过如果有人照应的话,流放也可以有不同的待遇,至少命可以保住。 将来再有个什么功劳,可以赦免了罪行,那就能回来。 “萧郎……我好怕!” 玉有容哭道:“若父亲真被判死,我……我连给他送终都不成!” 萧凡无奈一叹。 确实如此。 如果王凡举押赴刑场,玉有容都不敢去给他送断头饭的,因为当场会被抓住。 甚至因为提前出逃,可能会罪加一等,跟着王凡举一起死的概率很大。 而不去送王凡举最后一程,对玉有容来说,是不孝。 以玉有容接受的教育来说,不孝与死没什么差别,所以她才崩溃。 “如果真有那一日,我陪你去京城。” 玉有容闻言,看向丈夫的眼神,又多了些温柔。 萧凡正色道:“不论他犯了多大的罪,于你而言终究有养育之恩,你应该去送他……到时候,我会护着你的!” “夫君……”玉有容抿着嘴皮,擦去眼角的泪痕,突然就将萧凡抱住。 萧凡轻抚她的后背,用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安慰她: “你放心,陛下如今身体不好,不宜动杀机,再过些时候说不定会出现转机。” “真的会有转机吗?”玉有容身子向后倾了倾,认真地看着萧凡,想要得到一个安慰,哪怕明知道是谎言。 萧凡温和笑着,如和煦春风,缓声道:“会有的……” 其实萧凡自己都不信。 王凡举这事儿,如果丘故与李青山查到的都是真的,他是不可能有救的。 除非真就有人劫法场。 可…… 不过目前来说,王凡举不会有危险,至少在淮王倒台之前,皇帝不会动王凡举。 官场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就算王凡举被软禁了,要判他也没那么简单。 淮王会力保这个首辅,王凡举也会自救,也许就能想到什么办法逍遥法外。 当然,萧凡是不希望王凡举逍遥法外的,这种人活着真没什么用,死了才算是为这个世界做贡献。 所以,萧凡也没向玉有容承诺什么,无论如何也会尝试救王凡举的话。 因为萧凡根本不想救这个岳父,这厮太不是个东西了! “对了!” 玉有容突然醒悟,想到了什么: “当初离京时,父亲托人给我说,如果有机会叫我去找一个人……会不会他可以救父亲?” 萧凡不抱希望,但还是问道:“岳父大人让你去找谁?” 第一百零七章 清河李氏,鲁王罚跪 说起这个特别的人,玉有容心情有些怪异。 萧凡瞧出她脸色变幻,似乎另有隐情。 便道:“说罢。” “……” 玉有容偷偷看着萧凡,又有些心虚,道: “李凌。” 李凌? 萧凡听着这个,仿佛第一次出现的名字,心中却立刻展开了联想。 姓李? 能与王凡举有联系的李姓,肯定不是李青山的李。 “清河李氏?”萧凡想到这个可能。 玉有容点点头。 “这……” 如果是这个李,那倒是有可能,可以起到什么作用。 东夏皇朝,皇族之下,有五姓七望,清河李氏便是其中之一。 世家的力量很强大,皇帝也必须尊重,不然会出大事。 但如果是在皇帝完全占据法理的情况下,这些世家也不敢过分逼迫皇权。 毕竟皇帝手里有兵。 他们虽然有名望有钱,可以很快拉起一支军队,但毕竟很难与正规军对抗。 这就形成一种默契。 平衡得很微妙,谁也不敢率先打破这种微妙,否则就容易引起大乱。 届时,要么是世家重新洗牌,要么是皇权更迭。 没有绝对把握下,哪一方都不想博。 若是清河李氏出手,王凡举能不能救不好说,王家的人应该可以救一手。 至少,去找李凌的王清莲,是可以庇护住的。 “李凌是你父亲什么人,他为何会出手相助呢?”萧凡问道。 这些世家,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比商人还懂趋炎附势,也看重利益。 让他们为了一个王家,平白惹怒皇帝,也是不可能的。 除非…… 玉有容吞吞吐吐地道:“他……他是清河李氏族长的次子,父亲曾将我指婚于李凌,只是当时年纪尚小。” 萧凡笑了。 “合着是我情敌啊?”萧凡笑道。 “不,不是的!” 玉有容连忙解释道:“我与他没有见过几面,也没有私下会面过,那只是父母之命,并非我愿!” 萧凡戏谑一笑,他当然不在乎这什么婚约。 也明白,玉有容不说,也是担心自己嫌弃她,或是怀疑她不贞。 这年头的女子,哪怕只是与人有过口头婚约,再嫁给他人,那在常人眼中都属于二婚的程度。 这很离谱。 但玉有容也这么担心着,所以她没说过。 可提到王凡举,想到可能救父亲的人,玉有容才提起了这个李凌。 萧凡当然没吃醋,他清楚知道玉有容嫁给自己的时候,是清白之身。 那还有什么可介意的呢? “清河李氏如果出手,或许能有奇效。” 萧凡摇头:“不过除非有绝对的理由,否则清河李氏也不会强行保住你父亲的。” 就算,王凡举与清河李氏沆瀣一气,牟利颇多……那也是不可能救王凡举的。 如果王凡举的事情,没有暴露出来,清河李氏或许能保住他。 可已经公开了,再强行力保,就等于在挑衅皇权与律法。 这种事情,大家都不知道的话,挑衅了也就罢了……可已经公开了,再挑衅,那就是纯在告诉世人,王法都是屁。 遮羞布总是要的。 可如果连遮羞布都懒得要,那肯定会出大事,整个国家的律法威严会失去大半,社会稳定就岌岌可危。 而且王凡举的事情,不只是他个人犯罪而已。 萧凡相信,皇帝动这个首辅大人,主要是因为王凡举完全倒向了淮王! 一个首辅,在夺嫡之中站队,还完全为淮王做事……这显然是取死之道。 皇帝绝不能容忍,这时候谁保王凡举,谁就倒霉。 皇帝绝不可能允许,有任何人或是集团组织,挑战他高高在上的皇权。 哪怕是清河李氏,这会儿也没什么面子可言。 “那……” 听了萧凡的话,玉有容面带纠结,还是沉默了。 她也知道,自己父亲所犯的罪责,谁也难保。 可还是希望能救一下。 “你要抓住这个机会吗?” 萧凡问道:“如果你想见李凌,我可以让李青山出面,他与清河李氏还有点儿渊源……有生意合作,可以试试牵线。” 李青山是否与清河李氏有关,这一点萧凡早就问过。 李青山的回答是,五百年前是一家。 纯粹就没关系。 就像皇帝姓萧,萧凡也姓萧一样,世上同姓氏的太多了。 “可,可以吗?”玉有容还是不想放弃,那毕竟是她的生父。 作为子女,尽孝是必须的,哪怕明知父母不对,也还是要竭尽所能。 这是如今的主流观点。 孝之一字,极为重要。 “那好,我去请李青山出面,若能联系到李凌,再看看他愿不愿意出手。” …… “父皇?” 鲁王跪在养居殿外许久了。 关键太阳很大,他被要求跪在阳光下,而不是阴凉的门口。 跪了快一个时辰,鲁王觉得膝盖都麻了,哭丧着脸不断呼唤亲爹。 似乎希望,可以唤醒一些亲情。 但回答他的,总是赵嵩隔着虚空的一个白眼。 鲁王很不理解,为什么刚回京城,就被父皇喊来,跪在这里。 不见他,也不让他走。 就让他跪着。 萧岱揉着自己的膝盖,疼得龇牙,在低头的时候眼中闪烁着怨恨。 但抬头看向门口,面对赵嵩的监视,他只能回一个苦笑与委屈的表情。 跪久了,萧岱感觉到恍惚,似乎看到有人端着大鱼大肉进了养居殿。 仰头一看,太阳正当空,已经是午时了。 不是说父皇病了,吃不得东西吗? 萧岱正怀疑起来,却听见赵嵩道: “都进去吃饭,陛下赏赐的。” “是!” 装扮成宫女太监,实则是暗卫的众人应了声,然后走进养居殿里。 什么? 这些奴才凭什么进去吃? 父皇,我都还没吃呢!? 萧岱有理由怀疑,父皇是想搞自己,喊道: “赵总管!” “赵大人?” 赵嵩正招呼人进去,听到喊声,还是出来应付了一句: “昂?” 萧岱咽了口唾沫,不好意思地笑道: “赵大人,我都还没吃饭呢……一大早就来跪着了,您看是不是跟父皇说一声,叫我回去……” 赵嵩的笑脸凝固,冷道:“殿下,陛下刚说了,要殿下在这里多呆一会儿,他好多看你几眼。” 萧岱欲哭无泪。 “不能让我进去吗?”萧岱无奈道,“进去看更近些,看得更清楚啊……” 赵嵩回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萧岱回旋道:“那总能给杯水?” 指着天上的太阳,萧岱抱怨道:“这太阳都快给我烤干了!” 赵嵩点点头:“殿下稍等,我去给你端一杯来!” “多谢赵公公!”萧岱连忙道谢。 但那个称呼,却让赵嵩很不愉悦地微微眯了眯眼。 你给我等着! 片刻,赵嵩进去了又回来,将一杯水递给萧岱。 嘴皮都发干的萧岱,端过来一饮而尽。 感觉整个人都舒畅了。 “再来一杯!”萧岱意犹未尽道。 这时,赵嵩才道:“殿下慢些……那些狗奴才,吃得真快,这杯我是从好几个人的杯子里,给你匀的。” “什么?”萧岱瞪眼。 赵嵩道:“殿下还要吗?我再去给你匀?” “呕……” 萧岱觉得一阵恶心,下意识作呕。 刚喝下的水,就要吐出来。 可刚到嗓子眼,萧岱又强行咽下去了! 看得赵嵩目眦欲裂,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怕自己会笑出声,赵嵩转身就要走。 萧岱道:“赵公公,我到底犯什么错了,父皇为何要这般罚我?” 哪怕他再蠢,也意识到,跪这么久肯定是犯事儿了,惹亲爹不高兴了。 可萧岱觉得很委屈。 我才刚回京城,还没来得及飞扬跋扈呢,怎么就让我跪这么半天? 不服气,不明白。 赵嵩闻言,叹道:“殿下真不知缘由?” “啊?” 真是故意搞我啊? 萧岱咬牙,摇头:“赵公公明示一下?我是真不知啊!” “那好,我就提点殿下一下。” 赵嵩淡淡道:“殿下昨日就到京郊,今早才入城,为何?” “啊?” 萧岱瞪眼,这都让父皇知道了? 第一百零八章 为什么鲁王喜欢捞钱 “我……” 萧岱迅速组织语言,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答案。 便道: “赵大人,我绝不是故意拖延时间啊,父皇,儿臣归心似箭……” “只是听闻父皇龙体有恙,儿臣想着近日赶路,一身风尘仆仆怕冲撞了父皇。便想着在白水镇沐浴焚香之后,回京来就可以直接见父皇了!” “父皇?” 萧岱故意大声说着,不停呼喊父皇。 可他的话,赵嵩都不信,何况是皇帝。 赵嵩还是走程序,淡淡道:“老臣进去,将这些话,说给陛下听。” “多谢赵大人!” “嗯。” 片刻后,赵嵩又出来,面色不是很好看。 “赵大人,父皇怎么说?”萧岱连忙问道。 赵嵩笑了笑:“陛下说,没想到鲁王这么有孝心,就让殿下回去。” “儿臣告退!” 鲁王走了,走得很迅速,听到能走,立刻就让随行的下属将他扶起来,让人背着连忙出宫去了。 赵嵩看着鲁王离去,摇了摇头,转身回了养居殿。 殿内。 萧景轩怒道: “混账东西!” “死不认错!” “让暗卫看住他,别让他再生事!” 赵嵩点头:“京城的暗卫,已经在鲁王府周围早就布置好了。” 进京的官员,不论是皇子还是什么小官,照例都是会有暗卫暗中跟随的。 “还说孝顺,都没说几句中听的话!” 萧景轩想想就觉得差别太大。 齐王人家也孝顺,可这孩子要是有好东西就给爹拿来,得空就会上个帖子问安。 你鲁王倒好! 来跪这么半天,就知道委屈抱怨,都没仔细问两句你亲爹的身体状况! 这特么也能叫孝顺? 反正对于这个鲁王,萧景轩是彻底失望了。 虽然,原本就没做什么指望。 “这些年,鲁王在封地都干了些什么?”萧景轩突然想知道,这货在京郊都无法无天,在封地是个何等模样。 “回陛下。” 赵嵩道:“鲁地的暗卫说,鲁王在封地收敛财富,但并非鱼肉百姓,也没有过分贪赃枉法……名声反而不错。” “什么?” 萧景轩一听,就恼道:“暗卫都能被他买通?他想干什么?学王凡举蒙蔽圣听吗!?” 就以鲁王在白水镇的行事风格,萧景轩就不可能相信,他在封地会是个好人形象。 唯一的解释就是,连暗卫都被鲁王收买了,故此一直敷衍京城。 “陛下圣明。” 赵嵩道:“方才说的,是暗卫的其中一份回执,还有几份回执中说,鲁王在封地完全就是土皇帝做派,无法无天,欺压良善,鱼肉百姓,苛捐杂税,滥杀无辜……” 暗卫肯定不止一个,甚至不止一组,鲁地那么重要的地方,赵嵩肯定安排了很多暗卫监视。 鲁王能收买一组人,可还有更多暗卫,暗卫之间彼此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全被他找到买通。 “十恶之罪,他占了七八,整一个恶贯满盈。” 赵嵩戏谑得,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萧景轩恼怒不已:“混蛋玩意儿!” “老贼!你早就知道,为何不早说?”萧景轩转头,将矛头指向赵嵩,埋怨他没有及时禀告。 “我?” 赵嵩白眼,这特么还能赖上我了? “御史不是经常上折子吗?” 赵嵩道:“鲁地逃出来报官的,甚至有人上京城来告御状,状纸都递进御史台了……内阁没报给陛下?” “什么?” 萧景轩懵了。 因为通过御史台或是内阁进来,说鲁王坏话的折子,萧景轩是真没见过! 赵嵩同情道:“看来你被蒙蔽得不轻,内阁不止一个王凡举在筛选奏章,御史台也有人成了鲁王的眼线。” 作为一个皇帝,这得多嘚儿啊? 要不是你还抓着兵权,你这一整个被架空的傀儡啊! 难怪你那几个儿子,都飘得觉得自己有机会可以坐上皇位了。 “嘶!” 萧景轩闻言,气得不行,他瞪向赵嵩,见其丝毫不收敛眼中的戏谑。 显然是在故意阴阳怪气。 “你是内务府大总管,这些事情,不该你提醒朕?”萧景轩反手就是甩锅。 赵嵩却早有所料,淡淡道: “内阁与御史台都没报上来,我怎么提醒?” “可暗卫知道!” 赵嵩淡淡道:“我又不知道,那些奏章是不是你悄悄按下的,万一你想护犊子呢,我上报了岂不是自讨没趣?” 萧景轩气得捂住胸口:“老贼!你竟然如此小瞧朕?” “难道你觉得朕会纵容自己的儿子胡作非为,危害江山社稷吗?!” “想清楚了再说,老贼!” 赵嵩付之一笑。 没答话,只给了一个轻飘飘的眼神。 你不纵容吗? 不是你纵容,你几个儿子能斗成这样? 不是你纵容,王凡举敢这么为所欲为? 不是你纵容,淮王、鲁王之流,敢屡次试探君权,在你眼皮底下疯狂作死? “你什么意思!?” 萧景轩龇牙,气得牙痒痒。 赵嵩叹了口气,不想气皇帝了,免得真给他气死。 “鲁王在封地不止干了这些。” 赵嵩将更大的隐秘,娓娓道来。 萧景轩惊道:“老贼,你什么意思?” “鲁王启程后,我派暗卫去查了鲁王府内……” “陛下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对于鲁王,赵嵩早就有所怀疑。 谁都知道,鲁王爱财如命,敛财的手段可谓是下作。 可问题来了,他捞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呢? 皇子的年俸,是很高很高的,高到鲁王可以养几百个美姬,依然可以过得锦衣玉食。 王爷是有封地的,封地内的税,是可以支配的。 朝廷每年拨款给王府,王府还能从当地税收中抽出一部分来,这一笔可谓是巨款。 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缺钱的可能。 可是……鲁王还是喜欢捞钱! 捞那么多钱,有何用? 作为皇子,衣食无忧,对一切有兴趣都很正常,但对赚钱有偏执的疯狂,这很不正常! 因为再怎么高的消费,朝廷都为其买单。 除非,这个王爷有不可告人的高消费,不能让朝廷知道,所以只能自己多捞钱。 赵嵩怀疑的,就是这个。 “这小子在谋划什么?”萧景轩提高了一个语调,心中想到一个可能,瞪大了眼睛。 赵嵩淡淡道: “昨日鲁地的暗卫,给我回执,说在王府里看到了很多东西。” “比如……大量堆积在地窖里的铁矿石、大量煤炭、大量药材、大量粮食……” 王府是很大的,占地几十几百亩都可能,偌大的地方挖几个地窖藏点儿东西很容易。 之前赵嵩不让人进去,就是担心鲁王在王府的时候,王府里守备森严不容易得手。 只要鲁王出门,来京城,为了安全必然带上大部分高手,那么王府内就有可乘之机了。 抓住这个机会,赵嵩找到了答案,鲁王疯狂敛财的答案! “逆子!” 萧景轩暴怒,听完立即就懂了鲁王要干什么。 气得一掌拍碎了桌案! “铁矿、煤炭、药材、粮食……” “呵呵!” “这逆子想起兵啊!” 萧景轩气得龇牙,这回是真气,牙齿都磨了起来。 那声音让赵嵩打了个摆子,很生理不适。 “昨日为何不说?” 赵嵩淡淡道:“陛下,暗卫给我消息的时候,也会给你一份,你自己没看吗?” 萧景轩:“咳……朕习惯了你告诉朕,懒得看。” 怎么肥四? 我还有点儿被信任的感动呢。 赵嵩翻了个白眼,心想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敢蒙蔽你了。 你是真虎啊! 作为皇帝,你居然这么轻易信任别人?当然,我赵嵩肯定值得信任,但别人你也这么相信,能不几乎被架空吗? 第一百零九章 萧景轩:快把龙袍给宏儿披上! “多谢陛下信任。” 赵嵩还是给了皇帝一个面子。 萧景轩挠了挠头发,也有点儿尴尬。 “咳……那逆子既然已经打算起兵,朕不能不管了,这次他既来了京城,就别回去了!” “陛下先不必动怒。” “不动怒?” 萧景轩怒道:“那逆子都要造反了,还不动怒?!” 赵嵩不紧不慢地道: “鲁王只是囤积战略物资,并没有暗中蓄养军队,也没有开始打造兵器,只是防备有一日大乱四起,他也可以不至于任人宰割罢了。” “至少现在,他还没有反意。” 萧景轩也冷静下来,冷笑道:“他只是目前还没有开始行动罢了,他有造反的本钱了!” 任何人,不管有没有造反的心,只要有造反的本钱……在皇帝眼里,你就取死有道。 赵嵩斜睨道: “我叫你先别生气,是因为还有更气人的。” “你!” 萧景轩捂住胸口,生怕这狗东西再气死自己。 “鲁王还没开始练兵,但他已经开始买马了。” “买马?” 赵嵩淡淡道:“从鲁王府找到的账册,以及留在鲁王府的长史手中的账本看,鲁王府通过塞外戎狄买马,经年已久,都养在鲁地的第一马场。” “每一匹都还不便宜,三百多两到四百两的样子。” 正暴怒中的萧景轩,听到这个数字,突然愣住: “等等?” 等会儿?! 萧景轩再问:“多少两一匹马?” “三四百两,怎么了?”赵嵩理所当然道,“这很贵了,不过因为是暗中采购,人家多要点儿也很正常。” “不对!” 萧景轩突然想起一件事儿。 “内阁与兵部,通过关外马场购买战马,是多少钱一匹?” 赵嵩摇头:“我又没看过那账本,那都是你亲自过目的东西,我不知道。” 虽然是皇帝的秘书,但赵嵩也不是什么事儿都管。 那些最顶级的机密,赵嵩自己还是很自觉避嫌的。 哪怕皇帝信任他,不担心他泄密,但赵嵩要自己隔绝信息,免得到时候泄密了把他也算上。 那特么可冤。 “六百两!” 萧景轩笃定道:“朕记得,王凡举当初给朕的折子上,还有兵部的购马回执,都是六百多两归档的!” 战马是一个国家,极其重要的战力组成。 作为皇帝,萧景轩在军政上,是一把抓的,军务细则他全都了解。 战马的价格,萧景轩绝不会记错,他清晰记得,就是六百两! “六百两?” 赵嵩听了,都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想象力太低。 他早就知道,这种事情肯定会有贪腐,但军政很敏感,没有皇帝亲自授权赵嵩也不会去调查。 所以居然不知道,朝廷购买战马,一直以来都是每匹六百两的价格。 这已经不是贵了,这他娘地是天价! 足足差了一半儿的银子呢! 那么问题来了,难道是王凡举负责采买的战马,比鲁王采买的战马要优秀吗? 屁话,能达到战马标准的马匹,除了千里马这个级别的奢侈品,价格怎么可能差距甚大! “王凡举!” 萧景轩咬牙切齿:“这个狗东西,马政上他至少贪一半!” 赵嵩乐观道:“也不都是王凡举贪的,他总得打点上上下下。” “对,兵部与内阁的所有参与者,都拿了钱,否则怎会一个异议都没有!?” 萧景轩气炸了。 王凡举的事情上,他知道还有贪腐,却没想到这货贪得这么狠。 “暗卫难道不知道吗?” 萧景轩质问道。 赵嵩无语,出了什么事儿,就是暗卫没办到位是? 只好道:“马政是内阁与兵部管辖,暗卫没有陛下授权,是不能私自调查的。” 文官出问题,可以轻易展开调查,随便找人替换,总有人可以替代。 但是武官不一样。 兵部一旦被查,泄密就会恐慌,恐慌就会有人狗急跳墙。 到时候因此逼反了几个人,算谁的? 不管暗卫再怎么占理,但因此闹了笑话,引得江山动荡了,就得有人背锅。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许多问题没有人去解决,是因为解决问题的人很容易反而吃罪。 “哼!” 萧景轩欲言又止。 他很想授权暗卫,可以调查一切可疑,但想了想又止住。 不能这么干! 如果这样,暗卫的权力就太大了,迟早尾大不掉,形成新的威胁。 “陛下息怒。” 赵嵩安慰道:“还有不少气人的消息,想必陛下近来也懒得看,我一并说了。” “还有?” 萧景轩难以相信,这都还不够气人吗? 赵嵩缓缓开口: “暗卫查到,淮王在封地的王府里,与鲁王一样也积蓄了不少战备物资。” “淮王朕不意外,早就知道他狼子野心!” 这次萧景轩没被气到,因为他一向知道,淮王是个野心家,就差把“想当皇帝”四个字写脸上了。 这也是萧景轩按下王凡举的原因。 不先ban掉淮王的一个主力臂助,真闹起来的话,内阁偏向淮王一点儿,那真是皇位都要生生让出去。 “睿王、蜀王、陈王……也都各自有准备。” 萧景轩听了,眉头大皱。 “是最近开始准备的?” “是……自从陛下传出病情严重的消息,又迟迟不立太子,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有机会,也都在防备其他人对自己下手。” 萧景轩点点头,这他倒是可以理解。 毕竟他做皇子的时候,也是这么战战兢兢的,用人人自危来形容京城的皇子们再合适不过。 不争? 不争就等着命运被安排。 谁敢不争? 也就齐王那个傻孩子。 “晋王与靖王呢?” 听到赵嵩漏算了两个儿子,萧景轩略有些欣慰,我还是有好儿子的。 “晋王倒是没在京城外准备,不过京城里,暗卫查到晋王与数个禁军武官有联系。” “至于靖王……他自己就有兵权,所以不需要准备什么。” 萧景轩苦笑。 这就是朕的好儿子们! 气得朕……萧景轩连忙压住胸口,真的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还有吗?”萧景轩想一次听完,免得下次又惹得心情不好。 “齐王府里,也有物资囤积。”赵嵩说出了一个,令萧景轩不敢相信的事实。 “什么?!” 萧景轩一瞬间,想了很多。 难道我那乖儿子,都是装出来的? 难道他也是个野心之辈? 难道…… 难道朕,真的是个孤家寡人吗! 但瞬间,萧景轩心态又变了。 齐王有野心? 好啊,真好! 我就担心这孩子将来压不住呢! 没想到,他还真有点脑子! 快,让礼部准备,给我乖儿子缝个龙袍,给他备好! 不知道皇帝有这么多内心戏的赵嵩,淡淡道: “根据暗卫的调查,此事齐王应该不知情,都是齐王府的长史费忌所为。他应该是担心齐王不争的性格,万一将来被刀兵相见,也不至于毫无反击之力任人宰割。” “费忌?” 听到这个名字,萧景轩喜笑颜开: “忠臣呐!” “有这样的忠臣辅佐宏儿,朕心甚慰!”说着,萧景轩躺在椅子上,突然就觉得松了一口气。 赵嵩却深吸了口气,一整个无语了。 什么个意思? 其他的皇子有准备,你就觉得他们想要你的命? 齐王府有准备,你就打算把自己命给了? 别太荒谬! “陛下……”赵嵩实在是无语。 你这爹当得,不要太偏心,太双标了! “咳……怎么,还有?”萧景轩心情一下变得很不错。 赵嵩很难理解,偏心也该有个限度,怎么就这么容易满足。 “近日,费忌传信回齐地,让齐王府中的亲信将王府中的战备物资,除了粮食都处理掉。” “哦?” 萧景轩不解:“费忌为何如此?” “我想应该是听了萧凡的话,意识到齐王没危险,费忌便放心了,不想给齐王招致祸端,才主动将那些证据都消灭掉。” 萧景轩点头,道:“处理了好,免得谁捅出来,朕不好偏向宏儿,告诉暗卫……协助齐王府,将那些东西悄无声息处理掉!” 赵嵩眼珠子都快整个翻个转儿了! 你可真是齐王亲爹啊。 第一百一十章 鲁王被坑加入淮王阵营 养居殿里,各方势力都渗透不进去,或者说都不敢渗透。 但是养居殿外,早已被腐蚀得千疮百孔,这也是皇帝的计谋。 因此,鲁王回京之后,被叫到御前跪了半天,也没见到皇帝本人的事情,立刻传出宫去。 “陛下不是说想念儿孙吗,怎么都不见鲁王?” “我看是因为陛下病重,不想显露疲态,才只是远远看了鲁王,没见他。” “你们都不知道,此事有内情!” “哦?什么内情?” “哼,那鲁王殿下昨日就可以回京给陛下请安,今早才回来,故意耽搁了大半日,说是在白水镇歇了一晚。” “陛下都病重了,他还刻意耽搁,这不是不孝吗?” “嘘……” 各方都在谈论,乃至各府邸,都盯住了鲁王。 这个时候回来,还一回来就惹事,是故意高调宣示存在感吗? 而鲁王出宫后,还没回府,就先去了一趟淮王府的事情,也被人发觉。 “鲁王要做什么?他要加入淮王党吗?” “我看是,不然不会如此高调。” “我是淮王府的人,鲁王殿下不是去结盟的,是去跟淮王殿下商量做生意的。” “开什么玩笑?这种时局下,哪有亲王为了做生意,私下里见面的?” “真是做生意啊!” “我不信!” “你不信?那我也不信。” …… 淮王府。 淮王很高兴。 因为鲁王方才来过了。 “殿下,鲁王来过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淮王府长史杨重阴险一笑。 方才是杨重建议,将鲁王来过的事情,故意宣扬出去。 这个时局下,不论鲁王是来做什么,外人都会怀疑他俩有结盟的嫌疑。 眼看皇帝就要登天了,各方都是极其敏感紧张的时候,谁会相信一位堂堂的亲王,只是为了做个生意就去淮王府呢? 毕竟淮王如今谁不知道他? 就差把“我要当皇帝”几个字,挂在门口了。 “要搅混水,不给鲁王解释的机会,一旦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我这边的,他就不得不站在我这边了!”淮王得意道。 杨重正色道:“已经刻意搅浑了,如今不管鲁王如何解释,没有人会信他!” “恭喜殿下,又得一大臂助!” “哈哈!”淮王得意之际,笑得仰头,十分开怀。 杨重道: “殿下,为了让外人相信你们已经结盟,我看不如就应允了那鲁王殿下的请求,咱们真的跟他做生意。” “哦?” 淮王挑眉道:“那精盐的生意,是冯圭手下的李青山在做,等于是我的生意,真要给萧岱分一份?” 那可是好大一笔收入呢! 哪怕青山商行只做精盐买卖,那也是巨大的利润,贵族是真特么有钱啊! 就说眼下的京城,那白砂糖与香皂,都特么卖出天价了,居然那么多人拿着钱还买不到货! 从此就可看出,有钱人是真多,也是真的能花钱。 这些有钱人花钱,可不管值不值,只管够不够面子。 别人有的我没有,那我还算有家底吗? 别家请客,都用白砂糖拌凉菜,我家宴会没有,那我岂不是掉档次了? 那某某某,他们家的下人都用肥皂了,我要是还用不上香皂,岂不是沦为了跟人家的仆人一个阶级? 所以,必须得有,再贵也买,老子不差那钱儿,可别因为这个被人嘲讽了! ……这就是有钱人花钱的一部分逻辑。 虚荣心也好,为了所谓的门楣也罢,反正他们的钱比常人的钱好赚太多。 常人花销,是要看值不值的,是要看需不需要的,是要看东西质量的。 在这一点上,淮王与鲁王想法差不多,要赚钱就赚有钱人的钱,钱多屁事还少。 “殿下!” 杨重语重心长地道:“鲁王算是被咱们坑了,如果不给他点好处,难说他会不会不甘心搞出什么事情来。” “退一步说,鲁王跟咱们干了,如果没有拿到好处,别人不会信他是真的与咱们结盟。” “那倒也是……” 淮王虽然贪利,但一切都是为了皇位,只要对夺嫡有利,舍弃部分钱财他也能舍得。 于是咬牙道:“那就给鲁王分一份,叫李青山给他一份秘方,让他在鲁地经营,也别抢了咱的财路。” “殿下睿智,杨重不及也。”杨重一本正经地夸赞道。 淮王得意一笑,满意地摇头晃脑起来。 …… “殿下,鲁王也进京了。” 费忌刚从外面采购东西回来。 齐王的安全,是他最要小心的,因此采买任何东西他都要亲自去盯着。 刚从街上听到鲁王的消息,费忌采买到一半就赶紧回来了。 “鲁王兄?” 齐王皱眉道:“他也进京了,难道父皇的病真的加重了?” 作为皇帝最喜欢的儿子,齐王是知道父皇的喜好的。 父皇最喜欢的,自然是自己,然后就是晋王。 最不喜欢的儿子,就是淮王与鲁王。 这俩一个结党营私,搞得朝廷乌烟瘴气;另一个则是名声狼藉,贪图享乐和金银,搞得皇室宗亲都很没面子。 如果连这个最不喜欢的儿子,都召进京城了,那说明皇帝可能是真的不行了。 为了防止鲁地变故也好,为了亲眼看看儿子也罢,反正皇帝是将所有儿子都召回来了。 “不只是鲁王,连靖王也回来了,他带了一营的兵,驻扎在西门数十里外。” 听着费忌的话,齐王也不意外,叹道: “靖王兄,难道他也要争吗?” 在所有的皇子里,齐王也就与靖王关系还算不错,至少没有到见面就翻白眼的程度。 “他一介武夫,在京城这样的是非之地,没有盟友是不可能成事的。”齐王摇头道。 费忌点头:“是啊,京城禁军就有八万,他那一营将士根本不足为虑。” “我看,靖王殿下只是想展示一个态度,他有兵权,让各方都别惹他。” 靖王夺嫡,也是不被看好的,哪怕他在外的时候手里掌握数万兵马。 可那些人是不能拉回来的,就算拉回来,沿途的守城军以及京城的禁军,完全不可能允许靖王有任何作为。 “该回来的全都回来了。” 费忌脸色一沉,道:“殿下,只怕变故就要来了!” 齐王心头一惊:“会吗?” 如果真有什么风云剧变,那真是就在眼前。 因为现在是真的,什么都准备好了。 有些人此前不动手,是因为担心被别人捡漏偷屁股。 现在都在局中,谁在京城的势力强大谁就赢! “嘶……” 费忌深吸了口气,道:“萧公子说得对,咱们没有危险,只要乖巧地做个吉祥物,哪边也不参合,就不会有事。” “眼下要做的,就是尽可能低调,让所有人都忘记,咱们还在京城。”齐王点头称是。 “可若是有人找上门来怎么办?” “强行关门不让进。” 齐王道:“那不如现在就关门。” 费忌理所当然道:“咱们不是正关着门吗?” 都忘了这茬儿。 对啊,我还在生病呢,我水土不服! 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过正门的齐王,都快忘记自己早已闭府。 出门这一向都是走的后门或是侧门。 甚至这几日,费忌将侧门都关了! “那就好,那就好……” “殿下!” 一侍卫跑来,恭敬道:“殿下,宫里传来消息,请殿下入宫去。” “入宫?” 费忌问道:“可知是何缘由?” 侍卫避讳道:“看来人的神情很不好,似乎是陛下……所以要将各位殿下召到殿前,商议一些事情?” “什么?!” 齐王闻言,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哭起来:“父皇!” “快,快送本王进宫,不得迟疑!”齐王吼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皇帝病危? “快些,再快些!” “罢了,本王骑马去!” 一路上,齐王不断催促马夫,可马车的速度有限,京城里马车太多也会堵车。 当齐王府的马车,与鲁王府的马车撞在一起后,齐王就立刻下车从随行侍卫手里抢了一匹马。 费忌:“殿下!” 费忌连忙跟随齐王,舍弃马车,带着侍卫一路闯到宫门前。 “殿下请下马。”宫门口的侍卫拦路。 齐王怒道:“都闪开!我要见父皇,耽搁了时辰,尔等吃罪不起!” “殿下……”侍卫们很为难。 都知道陛下病危了,这时候拦路,有暗中搞事情的嫌疑。 可如果不拦,他们就失职了。 费忌瞧出侍卫的窘迫,道:“尔等让开,我乃齐王府长史费忌!事后说是我强闯即可,尔等不必担责!” “多谢费大人体谅……拉开拒马,让路!”侍卫中的小队长挥手示意。 “驾!”齐王心急如焚,等候不得,一人一马冲进宫门。 此刻,他已经管不得什么规矩。 费忌却没有骑马,翻身下马,齐王可以情急之下不管规矩,他可不行! “多谢禁军兄弟!”费忌道谢之后,将佩剑也卸在马背上,将马匹托付给了禁军,才跟着一路小跑进宫去。 他是王府长史,同时兼任齐王的亲卫统领,自然是要随时跟随的。 不过同时进宫的规矩,费忌也还是遵守,不给任何人攻击他与齐王的机会。 “将拒马拉回来拦路。”等费忌走了,小队长又喊道。 等鲁王的马车跑来时,刚好路又被拦住。 鲁王从窗口伸出头,骂道:“给本王让路!” “殿下请下车,宫中不得驾车骑马。”侍卫小队长恭敬道。 鲁王咬牙,却也不敢强闯,他才被罚跪了半天。 “那就传轿,本王总不能走进去?”鲁王下车道。 “车轿已经备好。” …… 养居殿前。 赵嵩站在门口,禁军已经围住了养居殿外五十步开外的地方。 殿里的宫女侍卫,都被驱赶出来。 禁军统领石羽,带着一群金甲禁军,亲自守在殿前,人人带着长兵器。 一切都显得,情势十分急切。 “父皇!” 马不能上台阶,齐王便跳下马,一路哭着急速往上爬。 这一幕看得人动容。 石羽朝着身边的赵嵩道:“赵总管,齐王殿下不是在养病吗,这么生龙活虎?” “闭嘴。”赵嵩白了这厮一眼。 石羽忍俊不禁,但戏还是要做全套的,整张脸严肃得看不到半点笑意。 “哎哟。” 齐王太过心急,一路爬上来的过程中,摔倒了几次,却也没在意一直冲着。 等到石羽等人面前,才被拦住。 “殿下请止步。”石羽亲自上前,拱手道。 齐王焦急道:“石统领,父皇如何了!?” 石羽心中叹息,这就是齐王啊,的确应该得到陛下偏爱。 “殿下稍待,等其他殿下都到了,陛下才有话说。”石羽嘱咐道。 齐王急不可耐:“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万一……” 他担心父皇撑不过,如果那些皇子拖沓,半天才来的话,这口气能吊那么久? “父皇啊!” 这时,鲁王也到了,他哭着开始爬楼梯。 故意摔跤,故意一把鼻涕一把泪,演得很像,但就是谁都看得出他的演技浮夸刻意。 一看就知道,不是发自内心的,光哭,眼泪挤不出来几滴。 “殿下止步。”石羽上前,连请字都懒得说。 鲁王怒道:“我要见父皇,你拦我是何居心?” 石羽乐了。 好家伙,你还给我先戴个帽子,暗示我挟持陛下? 赵嵩冷道:“鲁王殿下,陛下有命,等所有皇子到齐!” 说罢,他转身回了殿内,将现场交给了石羽。 “我非要见父皇,你敢拦我吗?!”鲁王装腔作势道。 铮—— 回应他的,是金甲禁军的整齐抽刀。 鲁王后退了一步,脖子一缩,吼道:“等就等!” 石羽拱手敷衍,然后挥手示意。 铮—— 出鞘的刀,都收了回去。 鲁王悻悻一笑,有些尴尬地退回去,看了看边上的齐王,见他没有嘲笑自己才觉得好点儿。 “九弟,你也来了?” 齐王早就看到鲁王了,道:“八哥,好久不见。” “是啊……听说你病了,水土不服,可好些了?” 这些场面话罢了。 两人虽然是兄弟,其实压根儿不熟。 小时候在京城里,都不一起玩儿的,除了上国子监那段时间是同学,还真没什么兄弟情谊。 所以齐王也回答得很敷衍。 “没事了,多谢八王兄关心。”齐王情绪有些低落,都没怎么注意鲁王说了些什么。 鲁王尴尬了好一会儿,可其他人没来。 只得与齐王聊。 可他突然看见,齐王已经跪地上了。 嗯? 你小子! 鲁王瞪眼,显着你啦? 你跪了我怎么办? 我跪不跪? 我要是不跪,是不是就不孝了? 可我要是跪的话……我早上才跪了半天,这会儿再跪,我膝盖要不要了? “碰。”鲁王也跪下,与齐王只差两息。 脑海中想法再多,实际行动上,鲁王也不敢拖延。 这么多人看着呢,这要是传出一个不孝的名声,搞不好封地都没了。 “九弟,我这回路过白水镇,听说一件事,你跟镇上那个萧宅的主人很熟啊?” 想了半天,鲁王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好话头,只好挑起这个话题。 “嗯?” 不想理会鲁王的齐王,听到这话侧目: “认识。” “哦……他可是打着你的旗号,在白水镇经营,你可知道?” “知道。” “那就好,我还以为他是个冒名之辈,险些就动手了,原来是自己人……那这就是误会啦?”鲁王哈哈一笑。 齐王暗暗冷笑,没答话。 昨夜发生在萧宅的事情,萧凡已经派人传信给他了。 萧凡在信中,叫齐王要防备鲁王,说他是个眼中只有钱财利益的人。 齐王也很意外,多年没见这个王兄,没想到去了封地再回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九弟你可是摊上了好事,那萧凡生财有道,是个好法代!”鲁王赞道。 齐王皱眉:“萧兄不是我的法代,八王兄不要误会。” “萧兄?” 鲁王眯起眼,得到了心里想要的答案,试探到了齐王与萧凡的真正关系。 “区区一个草民罢了,你称他为兄,将我等兄长置于何地?”鲁王态度立刻冷了下来。 被齐王将他与个草民,拉到一个同等的称谓上,鲁王很不爽。 皇族本应该高高在上,怎么能反而在外面认一个兄长? “你这若是被父皇知道了,肯定要斥责你的不是,这不是丢我皇族的脸吗?啊!” 齐王冷冷一笑,淡淡道:“鲁王兄爱财如命,与商人无异,不丢皇室的脸吗?” “你!” 鲁王没想到,一向小白羊的齐王,居然会反击自己,恼道: “我教训你是为你好,我身为王兄,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礼法白学了吗!?” “呵呵。”齐王回了一个不屑的笑。 “你!” 石羽看着这一幕,不出声,心道谁说齐王没有锋芒? 只是鲁王吃了瘪,很是恼火,看着齐王这无所谓的态度,他的话显然没能激怒齐王。 这不行啊,你一句话惹毛了我,我骂你你居然无所谓? 你为什么不破防? 凭什么能如此无所谓! “父皇!” “父皇啊!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儿啊,呜呜……” 正要再说几句,鲁王却听见一阵声音,回头便看见了几个皇子公主联袂而来。 一个个哭得似个泪人,演技精湛,令鲁王自愧不如。 原来真哭的时候,眼泪和鼻涕会进嘴里?鲁王瞪眼,懊恼方才没哭对姿势。 第一百一十二章 皇帝试探,靖王晋升 殿内。 萧景轩瞧着面前的一碗药,有些顾忌地看着面前的郑林。 皇帝病危,这种时候,太医署肯定要出现的,不然显然就是有问题。 所以,郑林来了,配合皇帝演这出戏的高潮部分。 “陛下,此药镇神安眠,服下之后气息微弱至极,心跳心脉俱无……只要在七日内唤醒陛下,就无碍,超过七日就有危险。” “七日?”萧景轩道,“睡七日,朕不会饿死吗?” 赵嵩忍俊不禁。 “陛下放心,常人七日不食不会死,只要请赵总管每日在陛下口中润进一些水就足矣。” “那会不会有风险?”萧景轩还是怕死的。 如果为了钓鱼,把自己命搭上,那就真成傻子了。 郑林点头:“陛下会深眠,不特意唤醒听不到看不到动不得……如果有人行刺,确实危险,可有石羽将军在前,赵总管在内……应当无碍?” 在这宫里,郑林是皇帝真正的心腹,与赵嵩、石羽一样最得信任的几人。 故此郑林也知道一些隐秘,比如面前这个大内总管赵嵩,其实并不是太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毕竟他是个太医,赵嵩常常在他面前,有些东西是瞒不住他的。 只凭望闻问切中的“望”字诀,郑林就早知道赵嵩根本不是太监。 “老贼!” 萧景轩看向赵嵩:“我这可是将命交给你了,你若是害我……” “陛下放心,这满屋子都是暗卫的人,谁也害不了你。”赵嵩无语得很。 他是没想到,皇帝要玩儿到这一步的。 是真要“驾崩”一回,好让那些人都相信了,让大伙儿放心狗咬狗。 “那我就喝了。” 端过来,萧景轩一饮而尽,而后苦着脸骂道: “这药真他娘苦!呸!” 郑林道:“陛下,这药起效需要一刻时辰。” “那就将他们都喊进来!” 萧景轩表示,要演好这一场。 …… 赵嵩走出来,瞧着人都到齐了,便压着嗓子喊道: “陛下有旨,皇子公主进殿,其余皇室宗亲等候外围。” “什么?” 来的不只是皇子与公主,皇室宗亲自然也要来人。 他们也要知道,皇帝到底是不是真要死,他们也好扶持新的人选。 可听到不让进,有人觉得不对。 “都不让皇子们的长辈到场做见证吗?” 这时,赵嵩又补充了一句: “五珠以上亲王可进殿。” 五珠以上的亲王,是皇室宗亲里的吉祥物级别,都是德高望重的。 让他们进去,那就是真要出事儿了,好临终交代几句话,让这些长辈做见证。 赵嵩话说完,宗亲里就有三人出列: “臣(弟)遵旨!” 三位亲王,有一位是皇帝的叔叔;剩下两位是皇帝的胞弟。 老亲王是如今皇室宗人府的宗正,其余两位则是闲散王爷,但在宗亲里也很有名望。 让他们出面作见证,显然是认真的。 …… 殿内。 一片压低的哭声。 皇子公主与三位宗亲王爷,都已经进来了。 萧景轩已是一副要死的虚弱模样。 他坐在床头,皇后不知何时,也被唤了过来。 萧景轩躺在皇后身上,连外袍都没穿,显然是刚从床上扶起来的。 皇后哭着:“郑太医,你救救陛下!” 郑林一脸无奈,躬着身子:“皇后娘娘恕罪,臣无能……” “父皇!” 皇子公主们,已经哭作一团。 再也不压着了。 “都小点声,陛下要说话!”皇后看见皇帝嘴皮动了,声音却很小,连忙呵斥众人。 殿内立刻噤声。 众人都竖起耳朵,看着床榻上的男人。 萧景轩张了张口,半晌没缓过气似的,才缓缓开口: “皇,皇后……” “臣妾在,在呢!”皇后已是梨花带雨,她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正在壮年却要踏进鬼门关了。 萧景轩眼含热泪:“皇后……朕,朕对不起你……” 听到这一句,皇后心中的一切不满,全都释然了。 多年来,作为皇帝的原配正妻,她眼睁睁看着皇帝纳了一个又一个妃子,儿女生了一个又一个。 对她的宠爱,从独宠一人,到数月不见人影,皇帝沉迷在花丛中不愿折返。 她只是一个朱颜老去的妇人。 对那些嫔妃的嫉妒,是有的,但皇后有皇后的尊荣,她掌握着后宫管理大权,皇帝再不爱她也不能废了她。 终究那些女人,都要看她的脸色。 渐渐,皇后发现自己,内耗在了后宫之内,完全成了一个争风吃醋的女人。 她开始恨皇帝,大婚时向苍天祷告的那些誓言,成了笑话,她也成了一个笑话。 “皇后……” 萧景轩落泪,不知是不是也想起了曾经。 但他是个皇帝,想要江山稳固,就不可能不广纳后宫。 情之一字,在皇室太奢侈,尤其是皇帝,他是注定的孤家寡人。一生必然孤苦,只能在这孤寂中,寻一丝甜蜜。 但最终,他还是会选择江山稳固。 此刻,萧景轩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骗皇后,还是真的觉得对不起她。 “陛下,你不会有事的,臣妾不会让你有事!”皇后咬着牙,瞪着郑林。 郑林摇头,退后好几步,跪在地上无奈得很。 皇后崩溃了。 她才四十出头,就要做寡妇吗? 不过想想,好像寡不寡也没差别。 但人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尤其是女人,伤她越深的男人,她反而越喜欢。 平日里可能恨之入骨,可一旦真要失去了,就万分不舍,心如刀割。 “陛下!”赵嵩颤声,带着哭腔。 其实是提醒萧景轩。 你别太入戏,药效快发作了,你再不说话就来不及了! “皇后别骗朕了,呵呵……朕知道,没时间了……” 萧景轩摇头,苦笑中带着释怀:“皇儿们,可在?” “在,父皇,在!”齐王第一个哭着道。 所有皇子公主都哭了。 这次不是演的。 那个男人再怎么,也是他们的父亲,小时候还是感受过父爱的温暖的。 亲人濒死的时候,你只能想到他的好,最容易勾起感动。 萧景轩恋恋不舍地看着众人,道: “我……” 他都不说朕了。 “我死后……你们,怎么办?” 萧景轩的目光,落在几个皇子身上。 谁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父皇洪福齐天,不会有事的!”淮王道。 “呵呵……” 萧景轩摇头:“我知道……你们都各有心思。” 这话一出,气氛也凝重了些。 “多年来不立太子,也是知道你们都不会服气。” 萧景轩道:“朕也担心,朕殡天之后,尔等争相私斗,内耗我夏国……谁有法可定乾坤?” 来了! 所有人都提起精神。 皇子们更是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也是最关键的一次考核! 如果能让父皇满意,当众许下旨意,那么大概率就稳了。 淮王迫不及待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定然内和兄弟,外连朝臣,平稳渡过!” 赵嵩暗暗摇头。 都知道你想当皇帝,可你也太着急了。 而淮王开口后,其他几人也是憋不住了。 “父皇,儿臣定效父皇,广纳谏言,知人善用!”蜀王争先恐后道。 “儿臣……” 几个皇子,都发表了短暂的演讲,将自己说成一个会利国利民的好接班人。 萧景轩听了摇头。 他没想到,都这会儿了,这些孩子还在冠冕堂皇。 七个皇子,就剩下靖王与齐王,还没发言了。 萧景轩看向二人:“靖王?” 靖王拱手,忍着眼泪:“儿臣愿为大夏守住西境,不论如何,绝不让贼人有机可乘!” 这话,令所有人都满意。 靖王这意思,不想争这个皇位啊? 都这会儿了,还不表现自己,完全就是没想过这事儿。 “好……”萧景轩第一次赞赏,“是朕的好儿子!忠勇赤诚……传旨,封靖王加五珠冠,升为五珠亲王!” “啊?”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靖王叩首:“儿臣谢父皇……” 一叩不起,靖王颤着身子,低着头哭着。 他没想到,父皇都这时候了,还想着抬他一手。 皇帝临去前晋升的人,至少没有人敢明面上动,否则就是不孝,谁也不敢担这个罪名。 等于一个免死金牌,还是一定管用的! 所以靖王哭了。 他一直以为,父皇不看重他,根本没想过传位给他,所以靖王也不去争。 却想不到,临了还能得到父亲的庇护。 “宏儿……”萧景轩最终,将目光落在齐王身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还有一口气,谁都不甘心 刚给靖王升五珠,引得众皇子羡慕嫉妒。 此刻看着父皇,看向了齐王,众人心头也紧张起来。 齐王别也来个语出惊人,再升个五珠? 这样岂不是显得我们都是废物? 面对众人异样的眼光,齐王没多管,只看着病床上的父亲,哭道: “儿臣愿守着父皇,不论是床前还是皇陵,儿臣舍不得您……” 众皇子一听,心中放心。 齐王也没争皇位的心思,那就好。 但突然,又品出不对。 你小子! 这是能力测试,不是孝心测试啊,你这样说显得咱们都不孝了,显着你了? 不过齐王没争的心思,众人倒也只是心头砸两句,没有真的想为难他的心思。 齐王的孝心,那是出了名的,从小就招父皇喜欢。 “唉……” 萧景轩满意一笑:“傻孩子。” 作为父亲,他很满意齐王的回答;可作为皇帝,他有些无奈,这傻孩子到这时候了都不会说几句敞亮话。 他能压得住朝堂吗? 不过还不算晚,朕又不是真要死,一切都来得及,慢慢培养齐王的各项能力。 至少这孩子懂事,有孝心还听劝,用点时间花点心思能教好,最差也是个守成之主。 其他几个,没一个省心的,让他们坐这个位置,整个国家都得鸡犬不宁! 何况,还没什么孝心! “齐王真是有孝心呐。”老亲王赞叹道。 皇后也道:“陛下,宏儿会守着您的,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太医都束手无策了,这时候就别避讳了。 免得拖延时间,到时候什么话都来不及说。 这时候,拖延得差不多了,萧景轩感觉到一股睡意袭来。 于是,他看向淮王与晋王的方向,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 “晋王……” 淮王一哆嗦,咬着牙瞪着床榻上的父亲,心中不甘。 就不能选我吗?! 凭什么不能是我? “陛下!” 众人也格外注意,接下来陛下要说的话,关系到整个江山社稷。 只要皇帝有遗嘱,那就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大义名分,是万分重要的! 得位不正之人,史书也会记录的,那终究不是个好名声。 如果可能,都想自己争取到大义名分,而不是用武力去夺取大位。 因为后者会有明显后患,谁都可以用这个作为理由,随时可以兴兵讨伐你这“篡位”之人。 “父,父皇……” 晋王则是激动得难以言表。 他本身有实力,如果再有这个大义名分,那几乎是可以稳坐江山的! “你要……” 就在众人都以为,陛下要选晋王的时候,萧景轩犹如残烛经风,倏忽一下就灯灭了。 后半句没力气说出口,萧景轩倒在了皇后怀里。 “陛下!”皇后惊慌,泪崩。 “父皇!”晋王瞪眼,咬牙切齿,捶胸顿足。 你倒是说完了再死啊! 我的皇位,就差半句话! “父皇……”其余皇子,却都松了口气。 只要陛下没说完,他们就不承认,谁也说不出错处来。 大家现在都在同一起跑线,想争就拿出实力来争! “郑太医!” 赵嵩连忙喊道。 郑林起身,连忙过去给萧景轩把脉。 “陛下还有一口气。” 郑林道:“但,已经无法说话了。” 随时会死! 这话郑林自然不能说出口,但在场的人都懂。 “陛下还有一口气,他还有什么挂念的人吗?”老亲王问道,“谁还没到场?” 皇后扫了一眼,摇头:“该来的都来了,陛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必然就是谁来后继的问题了……陛下吊着这口气,应该是还想再等什么……” 老亲王看向赵嵩:“赵总管,陛下可有留下遗诏?” 遗诏? 刚刚才松了口气的皇子们,又悬心起来。 不会真有遗诏? 赵嵩摇头:“陛下这段日子,拿不起笔,神思混乱,没有写下遗诏!” “什么!?”晋王万分不甘心。 父皇最后都指我了,怎么可能没有遗诏呢? “赵嵩!”晋王咬牙道,“事关重大,不可欺骗,父皇真没留下遗诏吗?” 赵嵩淡淡道:“殿下可问殿中宫女,她们总有人在场。” “……”晋王恼怒不已。 隐藏遗诏,这是死罪,他相信赵嵩也不敢,只是实在是不能甘心啊! 淮王叹息道:“父皇太虚弱了,或许只有今日才得清醒,是回光返照?” “也许是如此,所以才没有时间留遗诏。”众皇子附和。 “父皇方才最后都指了晋王兄了!”一位公主似乎想要主持公道。 “你怎么知道,父皇是想嘱咐什么,还是想传位呢?”睿王冷笑道。 “后宫不得干政!”皇后冷瞪了那公主一眼。 眼下陛下一去,宫中的女人,哪里还有自保的可能。 她们的下场如何,全得看最终谁赢这一局。 晋王的赢面不是最大,皇后还是要庇护一下儿女们,哪怕大多数都不是她亲生的。 作为嫡母,她有这个责任。 “是,母后。”那公主委屈瘪嘴,也意识到问题,不敢多嘴。 “皇后娘娘说得对!” 老亲王白了那公主一眼,道:“自古后宫不得干政,陛下没留下什么明言,也没有遗诏,该谁来继位呢……将由皇太后扶立新君!” “可眼下我朝没有皇太后。”众人为难道。 老亲王道:“陛下殡天后,皇后娘娘自然就是皇太后。” “嘶……”众人迅速意识到这个问题。 皇后还活着呢! 一旦皇帝断气,皇后就自动升级成为皇太后,没有太子的情况下,新君主就会按照皇太后的意愿来扶立! “可眼下陛下还没……皇后娘娘不能履行太后之权,还得等。”老亲王正色道。 等什么他没说,但大家都知道,是要等皇帝死。 众人迅速意识到,皇帝死前,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一旦陛下这口气落了,丧礼之后,皇太后就可以立新君。 而皇太后届时,肯定会从自己的儿子里选一个来扶立。 在场的皇子里,只有晋王,是皇太后所生。 绕到最后,还是晋王的皇位! 晋王已经开始笑了,嘴角起伏的弧度,实在是难压。 淮王、睿王、陈王、蜀王等人,脸色已经很难看,阴晴不定。 当场,淮王就道:“儿臣家中还有神药,待我回去取来,无论如何也要救回父皇!” “对,儿臣知道京郊有神医,儿臣亲自去请!”蜀王眯眼道。 几个皇子,全都找了借口,当场离去。 看着这一幕,皇后眼中满是担忧,看向晋王的眼神,很是复杂。 赵嵩这时道:“皇后娘娘。” “怎么?”皇后回头。 赵嵩道:“按照规矩,陛下如今身旁,不能有人贴身。” “什么意思?” 皇后恼道:“难道怀疑本宫会伤害陛下吗!?” 赵嵩老神在在,眼中没有丝毫情感,那眼神似乎在说——对! 老亲王站在赵嵩这边,道:“皇后,你要避嫌。如今陛下如果有事,得利的是晋王……到时候你说不清楚。” “这……”皇后心惊不已。 她嫁入皇家也几十年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 自己的丈夫都要死了,却不让她守在身边,还怀疑她有杀人动机。 这叫什么事儿啊! 但皇后深知这些规矩的严厉,就算她是皇后,也不得不顾忌。 “好……我走!”皇后颤着牙床,为了自己和儿子,她不能给人留有口实。 “母后,儿臣送母后回宫。”晋王连忙起身扶着皇后。 等母子俩走出大殿,皇后连忙拍开晋王的手,小声喝道: “你还不出宫好好准备,守着本宫做什么?!” “母后……父皇殡天之后,母后会选我的?”晋王急切地,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身在皇家,哪怕是亲生父母,晋王也不敢无条件信任。 皇后气得咬牙:“你以为淮王他们,真是去找药找名医了?” “母后的意思是……他们想先下手为强?”晋王惊了,“可是,可是父皇还没殡天,他们怎么敢?” 皇后气恼:“历史由胜利者书写,谁会在意这个?你快出去准备,别被人打个措手不及!” 晋王慌忙了一下,但立刻醒悟: “母后,如今你可以调动禁军,我们还怕什么呢?” “你是不是糊涂了?”皇后小声道,“陛下还有一口气,你以为石羽会听本宫的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皇后:不变应万变 如果皇帝死了,又没有太子。 那皇后就是京城里最大的! 也是法理上最大的。 她可以掌管禁军,可以选择新君,可以号令天下! 母仪天下,就是这会儿用的。 可是! 话是这么说,真执行起来,皇后可以控制局面吗? 禁军的统领石羽,以及禁军的主要将官,全都没有外戚,没有任何一个是皇后的亲戚。 石羽会听皇后的,还是会自己选一个皇子扶立,获取从龙之功? 只要石羽不是个傻子废物,他就绝不可能听从一个妇人的话! 无论是淮王、睿王、陈王以及蜀王,这四个想要争帝的皇子,没有哪一个会弱于晋王。 “母后,禁军的几个将官,与我颇有交情!” 事到如今,晋王也不得不让皇后知道一些事情了。 皇后惊道:“你,你竟然早就串连了禁军?” 天呐! 若是此事败露,那就是有篡逆的嫌疑啊! 不过如今陛下也醒不来了,这个罪名自然不了了之。 听到晋王说,他在禁军里有内应,皇后的心思也活泛起来。 “能掌控多少人?”廊下,皇后小声问道。 晋王自信道:“可用的五千,还能保证两万人中立不插手此事!” 听到这个数字,皇后那安分的心,也不得不心动起来。 别看京城有八万禁军,但分到各个区域,人就少了。 如果能集结五千人,完全可以占据绝对的优势! “好好好……” 皇后连说了三个好字,而后咬牙道:“你好生准备!” “但不必着急,先自保,如果淮王他们先动手你再打出旗号讨逆……没有人动手,就等,等陛下归天之后,本宫懿旨可定天下!” 面对这样的局面,皇后还是没有冲动,先发制人虽然赢面大,但后患无穷。 “这样……你先去说服靖王,他如果能站在你这边,没有人能动得了你!” 皇后道:“别忘了,靖王在城外,还有一个营的兵力!” 那一个营,名义上是跟随靖王换防回京修养,但其实谁都明白,那就是靖王的人! 晋王激动道:“母后聪慧至极!儿臣都快忘了靖王,这时候谁得到他的帮助,谁就赢面更大!” “说得不错,靖王已经说过他不会争,但不代表他不帮别人争,至少也要让他保持中立!” 皇后道:“你可想过,若淮王等人要先出手,他们有什么本钱?” 闻言,晋王颇有些不屑: “淮王虽然在朝堂中有许多盟友,但真刀真枪的话,他拿不出什么东西来!” “别小看了别人!” 皇后斥责道:“京城还有不少衙门有兵呢!” “兵部府兵两千、刑部八百、京兆尹府五百、巡防营三千、各王爷府邸三百,亲王五百、国公府与侯爵府二百……” 只算人多的府邸衙门,合算起来就已经是个大数字。 “嘶!” 晋王猛吸了一口凉气,他从来没将那些衙门放在眼里过,但皇后这样替他算下来,那简直是个恐怖数字。 眼里一向只有禁军这个大数字的晋王,也意识到了危机。 各家府邸衙门,支持淮王的可不少! 如果让他整合这些人马,晋王靠禁军里的将官掌握的五千人,不一定敌得过。 毕竟在京城打架,可不只是数人头而已。 各方人情关系,以及各自在军中的威望问题,都得考虑全面。 兴许对面出来一个人,就会导致己方五千人瞬间倒戈,也说不定…… “母后,那该如何是好?”晋王有些慌了神。 皇后望着眼前的儿子,心中无限叹息。 若还有另一个儿子,也不至于非得选晋王不可。 但为了自己的地位,且毕竟晋王是亲生的,皇后还是得为他谋划。 “聚拢兵力,守住皇城,本宫现在就算不能指挥禁军出击,叫他们固守本职还是做得到的!” “就等淮王等人出手!” 皇后脑子灵光:“陛下没归天,他们谁出手就是谋逆;一旦陛下归天,本宫立刻拟旨立你为帝,他们再出手也是谋逆!” “只要占据大义名分,本宫不信禁军敢乱来,石羽一介武夫一向不涉党争,只要咱们承诺他将来的地位,他绝不会冒险附逆为奸!” 皇后就是皇后,与宫里那些莺莺燕燕完全不同,脑子是有的。 晋王听了,立即点头:“母后所言甚是,儿臣懂了,这就下去准备!” …… 偷听了母子俩谈话,石羽回到养居殿中,与赵嵩打了个照面。 “这么快就回来了?”赵嵩望着床上的萧景轩。 石羽道:“皇后坚定支持晋王。” “这是自然的事,哪有母亲不支持自己的孩子的,岂不是脑子坏了?”赵嵩自然也不会意外。 皇后是晋王的生母,她不立晋王,难道立别人? 然后等别人将她这个嫡母撇到一边? “皇后还说,叫晋王不要行动,以不变应万变。”石羽道。 “嗯,对皇后与晋王来说,这是最好的做法,只要禁军稳得住,他们几乎必赢。”赵嵩也点点头。 皇后就是皇后啊。 石羽笑道:“晋王联系的禁军将官,名单全在我这里,有些是我安插过去故意站边的,其他的随时可以拿下。” “石统领对禁军的把握,实在是如臂指使。”赵嵩赞叹道。 皇帝能放心当老六,很大原因就是知道,石羽能稳住局面。 因为石羽是真有万夫莫敌之勇,这样的人坐镇京城,禁军不可能轻易被别人蛊惑。 除非有人能蛊惑了石羽。 但这个可能性太低。 “赵总管,你的暗卫也在行动?” 石羽道:“我不信禁军内部的事情,暗卫半点不知道。” “嗯……”赵嵩莞尔一笑,“呵呵。” 不置可否。 暗卫对禁军,是否有侵蚀,这是不必言表的事情。 因为石羽的禁军,也在暗卫里有人。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是当下的局面。 “暗卫盯住了多少人?”石羽问道。 赵嵩没明说,只道:“暗卫毕竟人少,与禁军无法相提并论,石统领还是要小心禁军之内的安稳。” “赵总管放心,禁军谁出了问题,我亲自解决,不劳烦暗卫动手!”石羽眯眼微笑道。 两人相视一眼,都暗戳戳地在言语交锋。 因为眼下的局势,需要两人针锋相对,如果他俩走到一起去,那皇帝就危险了! 忠心这种东西,是需要有前提的,如果反叛没有任何代价,没有任何人可以制约,那就不会有忠臣。 因为一定会反! 人性经不起考验。 “何时唤醒陛下?”石羽严肃道。 赵嵩:“至少要等京城乱起来。” 石羽皱眉:“赵总管,其实我不能理解,陛下为何要这么做,难道陛下不怕因此江山动荡吗?” 如果这次闹大了,京城难以收拾残局,这样的机会,外敌肯定不会放过。 也许,皇帝病危的消息出京后,这段日子各边境线上早已开始了摩擦! 就等着新老皇帝更替之际,悍然出手呢! “嗯?” 想到这里,石羽突然一惊,不可思议道:“难道陛下醉翁之意不在酒?” 皇帝的目标,就不是,或者说不只是京城的皇子与野心家们? 赵嵩有点意外:“石统领一向勇武,却不想也有谋略在身,只在京城做禁军统领,有些屈才了。” 石羽白眼道: “京城多好,没外面辛苦,我才不想外出掌兵呢,还得担心被人在朝中构陷。” 赵嵩戏谑一笑:“看得出来,是真心话。” “那这么说来,我猜对了?”石羽眯起眼。 赵嵩笑道:“陛下的目的,可不只是这些人……如今青黄不接,晚辈没有能出头的,陛下想看看,是否有人能在这种局面下站出来。” “表现得好的,应该都会有机会晋升,石将军要不要将这话,透露给家中小辈?”赵嵩故意道。 石羽瞪了赵嵩一眼。 我要是真这样做了,以后陛下还能信我? 一个人,只要有了私心,有了“反正只要忠诚,我可以顺手为自己牟利”的想法,就已经不值得高度信任了! 禁军的统领,必须是一个完全站在皇帝的角度思考问题的人。 或者单纯的武夫,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半点额外的心思。 石羽给自己的定义,是两者兼顾,既要站在皇帝的角度,也要完全听从皇命!这便是他一向深得信任的法宝。 “……”郑林站在角落,看着两个大人物斗嘴,时不时也翻几个白眼。 他是不能走的,直到皇帝醒来前,不可能给他泄密的机会。 再说,皇帝命悬一线,太医如果不日夜守护在身边,那这戏也太假。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京城四门紧闭 “哥,出大事儿了!” 晚饭前,张宗宝急冲冲地回来,找到在院中烧火的萧凡。 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萧凡站起身来: “又出什么大事儿了?宗宝你别一惊一乍的,吓着大家。” 张宗宝将手上的东西,全都放下,正色道:“没开玩笑,真出事儿了!” “不是叫你去万福楼送货,顺便拿钱回来吗?货没送出去?” 萧凡指着,刚被张宗宝放地上的箱子。 那里面装的是香皂。 今日,是出货的日子,与丘故商量了香皂也得限量,故此每次出货量都不大。 香皂是很贵的,出了李三儿的事情后,除了江兴之外,家里的家丁女使,萧凡都不会特别信任。 这一箱子,价值上千两,完全可以卷款跑路了。 所以每次送香皂,都是江兴与张宗宝同去,或是张宗宝独自驾车去。 “咦?” 张宗宝看了看地上的箱子,才意识到:“我忘了将箱子交给丘掌柜了,竟扛着回来了……” 萧凡笑道:“什么消息,值得你这般紧张,连送货都忘了?” “京城出事了!” 京城? 萧凡立刻打起精神来。 这个时间点,京城是必须时刻关注的。 “出什么事?” “我刚去万福楼,丘掌柜对我说,京城四门已经关死了,午后不久就关的!” 张宗宝咽下口水,道:“哥,都在传……是陛下出事了!” 有些消息,封锁与不封锁,没什么区别。 坊间早就传闻,皇帝病危了。 如今京城突然关闭四门,还是大白天就关的,显然是城内出了大事。 这种情况下,谁都会怀疑,是不是陛下去了。 “这……” 萧凡脸色没那么难看,甚至想笑。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皇帝这个老六,终于出手了吗!? 自从用西域秘药,审问过那个暗卫的傻大个之后,萧凡就知道肯定会有这么一天。 皇帝不断召唤所有在外的皇子归京,为的就是演这么一出大戏。 他想看看,谁忠谁孝谁奸。 也许还有别的目的,但萧凡目前得到的信息,不足以分析更多。 “陛下如果出事,一定会有动荡,毕竟眼下没有太子啊!”张宗宝紧张得很,“这会不会,对咱们的生意有影响?” 萧凡忍不住哂笑。 对老百姓来说,谁做皇帝,又有多大区别呢? 所以,寻常老百姓,也不会在意皇帝是死是活。 “这下完了,陛下如果出事,会禁海禁商禁食几日,咱们肯定受影响。” “还得全国戴孝,期间不能演乐婚嫁,连青楼都必须关门,我娶媳妇儿的事情,又没戏了!” 张宗宝如丧考妣,龇牙咧嘴,莫名感到了悲伤。 谁懂啊,一天天看着哥哥嫂嫂恩爱,自己心里跟挠痒痒一样! 先是媒氏馆被抓苦力,现在又国丧在即。 老天爷,你就这么不想让我张宗宝成家吗? “行了,别发牢骚,这种事情乱说话,会掉脑袋的。”萧凡警告道。 张宗宝停止了哀号,严肃道:“哥,咱们应该怎么做?” “一切照旧。” “啊?” 萧凡道:“粥棚那边,多派人去,府上没人就暂时雇几个去。” “还要加人?” 张宗宝道:“从昨天开始,每座粥棚已经花费五两了,还要加吗?” 萧凡点头:“现在灾情迹象已经起来,越来越多的人舍下脸皮来吃粥,说明真的就在眼前……再多设几个粥棚,开到五座。” “……”张宗宝道,“哥,这样做的话,只怕邻县的灾民,都会闻讯过来的。” “过来就过来。” 萧凡道:“五座粥棚的每日损耗,咱们卖两块香皂就回本了,别这么抠门儿!” “哥我不是抠门,我就是怕人多了之后,后续拿不出来粮食。” “所以我让青山商行,大量购买粮食,从江南与齐鲁的商船已经准备回来了。” 张宗宝瞪眼: “哥,你真要做个大善人吗?那么多粮食买来烂?” 哪怕赚很多钱,但想到要花那么多给不认得人,张宗宝还是觉得心疼。 哪怕张宗宝自己,也能接受这种善举,但心疼是真心疼。 “做一次大善人又何妨。” 萧凡道:“我有一种预感,这次朝廷会有大动作,多囤点儿粮食没有坏处。” “灾情期间,囤积粮食售卖,可是重罪!”张宗宝提醒道,担心萧凡是想赚这个钱。 萧凡白了他一眼。 “我又不囤积称奇,哄抬粮价,怕什么?” “那好……不过哥,咱地窖都装满了,也没地方挖地窖了。” “隔壁的几个院子,不是都买了吗,继续挖啊?”萧凡理所当然道。 张宗宝瞪眼:“那又得请人……好大一笔银子!” ……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 “这盐细得,跟萧老弟给我看的,是一样的!” 李青山激动不已,看着面前第一次成功炼出的精细盐,顿时喜笑颜开。 秘方是给了,李青山找人研究,试验也有几天了。 今日第一次成功,得到如此精细的盐。 “恭喜李掌柜!”在场的人,俱是惊喜,知道这样的细盐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多大的震撼。 必然赚得盆满钵满啊! 李青山点头,又突然冷脸,对众人道:“今日的事情,严格保密,谁要是泄露了出去,毁家灭族就在明日!” “别以为我在危言耸听,我家的盐引,可是陛下亲自许授的!” “是,李掌柜!”众人不敢大意,早就听到一些传闻,现在被证实,心中自然惶恐。 也生出一些傲气来。 咱的生意,可是皇帝陛下亲自过问的呀! 李青山满意道:“好好跟着我干,自然少不了大家的好处,从今日起所有参与制盐的人,都不得离开商行总部,可以将家眷接过来,但一应外出采买都不能随意!” “这……”众人意识到,这是将他们当成“军工匠人”一样对待了。 保密到这种地步吗? 不愧是陛下亲自过问的呀。 “不过,各位可以放心,你们的工钱都涨两倍!”李青山郑重地承诺道。 咱有钱,跟着咱,吃香喝辣! “是!”众人大喜。 涨两倍,那也就是三倍的工钱啊! 好家伙,别说保密了,你就算当着我的面杀人了,我也不能给你说出去啊! 他给得太多了! 但李青山接下来一句话,更让他们惊喜: “如果效益不错,还有额外的奖金,每年年终都有,还可以一步步在商行内升职……就看各位的造化了!” “多谢李掌柜!”众人再度安心。 好大一个饼,但看起来就是很美味! 忽然,李青山看到翠红来了,便招呼边上一人继续代他说话。 走到一旁,与跟过来的翠红碰面。 “你面色焦急,出事了?”李青山问道。 翠红小声道:“咱们的人从京城回来,说午后一个时辰,京城四大城门就全部紧闭。” “什么?” 李青山侧目:“谁下的令?” “不知道,只知道禁军出现在城头,应该是接管了巡防营的辖制权,神臂弩与弓箭石头,都被搬上城墙,看起来是在防备有人冲击京城!” 翠红紧张道:“父亲,会不会是陛下他……殡天了?” 李青山也有些紧张:“应是如此,只有如此,才好解释!” “可为何要关闭四门呢?”翠红不解。 李青山摇头,他又不在局中,怎么知道详情。 “此事萧老弟知道吗?” “他应该知道了,方才还派人来,说是有事情与父亲商议,请父亲暗中去一趟萧宅。” “好。” “我与父亲同去?”翠红道。 李青山点点头:“去唤车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咱们要挺身而出 萧宅南院。 李青山来了,萧凡叫他走的南院的后门。 萧凡便带着张宗宝与江兴,密会了李青山。 “萧老弟!” “翠红姑娘?”萧凡看见了翠红,没应李青山的招呼,还瞪了李青山一眼。 都带进我家来了,好家伙,老哥你是巴不得看到我后院起火吗? “我托老哥的事情,怎么样了?”萧凡问道。 “先坐。”又意识到失礼,萧凡连忙招呼几人坐下。 几人进了库房的偏门,在一张桌子边坐下。 “孟青,出去看看周围,别让人偷听了。”李青山道。 萧凡也对江兴示意了一下。 于是两个高手都出了门去,各自跳上隔壁的房顶,窥伺周围。 “老弟,你唤我来,可是为了京城的事情?”李青山敏锐得很。 萧凡摇头:“先说说清河李氏?老哥人脉广阔,联系上那个李凌没有?” “哪有那么快,即便这个李凌就在京畿附近,也要找他几日的。”李青山无奈。 这才一天,怎么可能找到! 萧凡也无所谓地笑了笑,他只是顺便问问,有枣没枣打一杆子试试。 原本也没指望,李青山能有这么高的效率。 李青山道:“不过老弟你放心,只要李凌还活着,老哥我就能找到他!” 这一点,李青山拍着胸膛作了保证。 萧凡也信他,可三两天找到人,与三两个月找到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只是有一点,萧凡不好说出,其实他也没那么想找到那个李凌。 找李凌,完全是为了玉有容,为了帮她尽孝。 可其实,萧凡并不想帮着玉有容救她老爹。 开玩笑,生在红旗下的萧某人,怎么可能热衷于去救一个坏事做尽的人? 如果不是在意玉有容的心情,萧凡会直接说,这种老爹让他死了得了! 活着浪费米饭和空气的东西。 甚至在安慰玉有容的时候,萧凡心中也在不停地想,王凡举如果能自己死了就好了! 主打一个大义灭亲。 “想必老弟也是顺口问李凌的事,今日正事不是此事。” 李青山道:“京城四门关闭,很突然,禁军接手了外城的城防,显然是有皇命的。” “禁军接管了城防?”萧凡诧异。 京城的城,分两座。 一座是皇城,就是皇宫,另一座是将皇宫囊括在内的整个京城。 两座城墙。 外面这一座,是外城,但也是京城的门户。 平日里,禁军在外城附近有驻扎,但城防宵禁等事宜,一般由巡防营来管。 巡防营突然被夺了节制权,由禁军全面接管城防,显然是准备应对外部变化了。 每次这种时候,都是历代帝王驾崩的节点! “如今陛下没有立太子,各大皇子各有势力,只怕陛下就算临终有遗诏或是遗命,都很难安定京城内的局面。” 李青山道:“封闭京城,让祸事不波及外间,肉烂在锅里,也算明智。” 对于李青山的见解,萧凡也不意外,他原本就是一个聪慧的人,不然也不能将青山牙行经营得这么好。 “那不知在老哥看来,谁会赢?”萧凡笑问。 他想看看,李青山能看到哪一层。 也想试探,翠红是否已经将暗卫的事情,透露给了李青山。 “如果纯看武力,那肯定是靖王赢。” “若看宗室朝臣的支持,晋王赢面大些,他毕竟是皇后所生的嫡子。” “若看各方世家与各部重臣的实权支持,那则是淮王最强……” “蜀王、陈王、睿王等人,虽然也有野心,但实力不足以,与这几人相比。” “刚回京的鲁王,就完全没机会了,宗亲与朝臣都不会允许一个商人成为皇帝。” “至于齐王殿下……虽然是陛下最年幼的皇子,得的宠爱可能多些,但陛下从未替他打算过,且殿下本身也不愿争斗……” 站在李青山的视角,他当然分析得很准确了。 萧凡也道:“李老哥也是洞察时局的人。” “哪里。”李青山自得道。 “但老哥还是错了一些事情。” “何事?”李青山与翠红,都瞩目起来,不知道这话有什么错漏。 张宗宝更听不懂,他来只是凑个人头,只需要听就完事儿了。 萧凡笑道: “按照老哥的推算,最终的赢家,应该是靖王、晋王以及淮王三者之一?” “难道老弟不这样认为?” “萧公子还有高见?”翠红也眼前一亮,“愿闻其详!” 萧凡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 “二位,站在陛下的角度,你们难道没想过一个问题吗?” “什么?” 萧凡:“陛下并不傻,他明知不立储君,必然后患无穷,为何在自身已经病入膏肓的情况下,还要坚持不立储?” “他难道不担心,他殡天之后,皇子们会争权夺利,打个昏天黑地内耗朝廷吗?” 盯紧了李青山。 看他表情变化,萧凡诧异,难道李青山真的还不知道暗卫与皇帝的事情? 瞥了眼翠红,她也没有任何异样。 既然如此,那有些话,还是应该保留一下。 换个角度说也行。 “嘶!” 李青山立刻思考起来,立刻是眼前一亮,他是真正的聪明人,只要有人点拨立刻就会有启发。 “难道?” 李青山指着萧凡,惊呼:“难道是陛下故意为之,造成各皇子相争的局面?” 翠红也惊了:“可是为什么呢?” 见翠红演技这么好,萧凡又迷糊了,你到底有没有告诉你爹? 她当然是知道原因的。 皇帝身体很好,这件事情翠红知道。 可李青山满脸都是清澈的睿智。 显然,她没有告诉李青山,或者只是选择性说了一些。 萧凡向李青山解释道: “显然,陛下是刻意为之,他有意造成皇子之间的争斗,坐收渔利。” “坐……” 李青山瞪眼:“陛下不是病入膏肓……难道都是假的?!” 他实在是震惊了。 从来没听过这样玩儿的! 哪有皇帝会故意在坊间放话,说自己随时会嘎的? 太不吉利了! 萧凡点头,看向翠红:“那日春风楼的傻大个,你没告诉你父亲吗?” 翠红摇头:“我只说了,他是暗卫,父亲别的不知道。” 萧凡点点头。 果然。 虽然当初,询问暗卫皇帝龙体的事情时,已经将翠红赶出去了。 可以翠红的聪慧,还是想到了这一步。 因为萧凡自己在问之前,也是带着答案的,翠红也是个聪明人,她能猜到是正常的。 “那个暗卫还说了别的?”李青山震惊了,看向自己的女儿。 你可真能瞒呢,我的小棉袄漏风啦! 翠红无奈一笑,耸了耸肩:“事关重大,父亲见谅。” 李青山自然知道,这种事情知道了也不是好事,点头道:“你不告诉我,是对的。” “只是老弟今日,为何要提起呢?” 就算皇帝没病,就算有什么幕后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继续瞒着我也行啊,告诉我有什么用? 就为了给我八卦一下,还是展示一下你们知道的信息更多? 不可能。 萧凡不是这样无聊的人,一定是有目的的。 “当初的暗卫说,陛下龙体正盛,说明眼下的乱局都是演出来的,陛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暂且不完全明确……但我要说的是,老哥你可千万不要押宝!” 萧凡提醒道:“淮王一定会输,别抱半点希望,陛下玩儿这一手,主要就是为了收拾淮王与晋王这样的皇子。” 李青山缓缓点头,他明白这里的水很深。 “萧老弟放心,冯圭我都没与他联系了,何况是淮王,我从来就不是淮王的人。”李青山解释道。 萧凡正色:“不是就好,我就怕老哥你又见风使舵,这个时候可千万别抖激灵,会连累了翠红姑娘还有我。” 翠红一听,心中居然就有些满足。 他在担心我吗,才提醒我父亲? 若萧凡听到她的心声,只怕要说一句——恋爱脑叉出去! “不只是淮王,任何一个皇子,你都不要下注。” 萧凡再度警告:“这次的赢家,会是一个你想不到的人。京城不会真正大乱,咱们的生意一切如旧,这个时候不要给朝廷添乱,否则一定被清算!” “老弟所言极是!”李青山深深明白,一个当老六的皇帝,得有多狠! “咱们应该怎么做,全听老弟你安排。” 萧凡道:“咱们要抓紧机会卖乖!” “卖乖?”李青山不解。 萧凡笑道:“当所有人,都在忙着站队,都在着急争权夺利的时候,咱们挺身而出稳住一方局面……你说,陛下能不夸赞咱们吗?” “哦!”李青山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这段时间咱们尽可能多做好事?” “比如即将到来的灾情,几日内应该就会爆发第一波,咱们要出面顶住!”萧凡提醒道。 “萧公子真是聪慧至极!”翠红不遗余力地夸赞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们要做三件事 “老弟,你说,接下来怎么干,哥哥全听你的!” 李青山意识到,萧凡得知了一些特殊信息,可能是从齐王那里知道的。 他早就知道,萧凡与齐王有书信往来,但也不敢像当初截取龙笑山给冯圭的密信那样,去截取萧凡与齐王的密信。 纵然有些东西,萧凡不愿说明,李青山也是明白了。 萧凡肯定知道了极其有用的信息! 这个信息,大概率能推算出,谁会是最终的赢家。 当然了,萧凡绝对不可能告诉自己的……李青山想着,他很明白这一点。 因为如果李青山知道了,就会去投资,然后等着从龙之功。 如果不告诉李青山,萧凡自己获取这份功劳,不与人分,才是最好的选择。 “接下来,会有动荡,会有灾情,不论如何咱们至少要稳住兰台县。” 萧凡道:“你去找林锡,告诉他一些事情,怎么说随你,但要将他拉到我们这边来,这次帮着我们做一些事情。” “要让林锡加入?”李青山皱眉,他有些不是很乐意。 翠红道:“父亲,林锡毕竟是县令,他如果不配合,我们很难做出什么大动作。” 萧凡夸赞:“翠红姑娘果然聪慧。” “林锡,是兰台县的县令,是本地最高的长官,哪怕他只有七品。” “如果林锡不加进来,不会很顺利。” 李青山闻言,也是在思考着,很快点头表示了赞同。 “老弟说得是。” “林锡虽然也不是个东西,但没有他,咱们还真不容易办事儿。” 李青山道:“不过老弟,你要做什么大事?” “你可别告诉老哥,你要趁机招揽人手,进京参与政变?这我可不去!” 翠红突然感觉浑身冰冷,看向萧凡,如果真是这个可能,那就真是太胆大包天了。 她也绝不会跟着作死。 “老哥想什么呢?” 萧凡无语道:“我有那么蠢吗?” 这种时候,起兵进京,与造反有什么区别? 就算是帮着某人,夺了皇位,人家会承认你,还是趁机把一切罪过栽给你,然后自己正大光明地享受一切成果? 想都别想,没有第一种可能。 “不是就好。”李青山松了口气。 张宗宝则是道:“如果兄长知道谁会胜,咱们为何不可以去投靠呢?” 李青山与翠红,都盯着张宗宝。 眼神格外紧张。 “宗宝兄弟,你这样想,很危险呐……”李青山深深叹道。 萧凡也是瞪了这厮一眼:“宗宝,你闭嘴好吗?” 张宗宝捂住嘴巴,耸了耸肩,他觉得自己没说错,但还是决定听哥哥的。 翠红也暗暗翻了个白眼。 提前去投靠? 你还说得老隐晦呢,咋不直说起兵呢? “说到哪儿了?”萧凡也是脑子断片似的,被张宗宝的逆天发言惊了,一时都忘记了说辞。 “老弟你说拉林锡入伙,咱们一起在兰台县干点什么大事,显得咱们忠君爱国一些?”李青山总结了一下。 萧凡高度认同:“对,我就是这意思。” “我已经在做了,以萧宅的名义,粥棚已经增加到了五座。” “青山商行也要加入进来。” “只是施粥,最多算个善人,不会在大人物面前露脸的?”李青山摇头道。 对那些大人来说,老百姓的死活,其实没那么重要,只要别死太多就行。 只要别骂朝廷,别造反就行。 只要有饭吃,有税收就行。 反正普通老百姓就是用来干这个的嘛。 做善事的人,只会被老百姓立庙,不会被举为“善廉”。 但孝顺的人,可以举孝廉,为什么? 因为可以帮助压制百姓,服从君父法理,作为经典案例pua百姓。 这会加固他们的统治权力。 善人的善举,不会有这个威力。 “施粥当然只是第一步。” 萧凡道:“根据我的调查,京畿外数州府都会闹饥荒,咱们要囤积粮食……” “趁机抬高粮价?”李青山下意识接话。 萧凡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翠红也是无奈地哂着父亲。 “咳……职业病,我不是这意思……” 李青山干咳了两声,他只是下意识说出了,从前干过的一些操作。 摇头,萧凡道:“不管朝廷谁输谁赢,大概率是没时间管这批灾民的。我们如果能帮着平了这灾祸,有齐王为我们说话,至少可以博一个金身。” 萧凡知道,那个老六皇帝的谋划。 就算不知道全部细节,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位皇帝陛下,已经来不及赈灾。 他要假装精力不济,就不得不少管事。 户部可没采买粮食准备赈灾,也没大量粮食朝着京畿的河道运来,这一点李青山的人脉可以轻松查到。 也就是说,就算皇帝知道,这次的灾情会有多大,他也来不及管。 不,应该说,皇帝就没打算太放在心上! 皇帝眼中,是京城局势,是整个国家的利益。 数州的灾民,在这个节骨眼上闹灾,那就是他们命不好……朕也很心痛! 但朕管不了,毕竟要坑一些人,就得麻痹他们。 这次的灾情,就会为皇帝送上助攻。 爱民如子的皇帝陛下,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灾情四起,却无动于衷? 可他真的无动于衷,那说明他真的不行了! 而事后,皇帝也可以撇清,说他那时候在病重,是内阁与户部没有控制住局面。 到时候,再丢几个“罪人”出来背锅,那皇帝陛下依然还是爱民如子的明君。 在这种情况下,萧凡是义愤的。 但他得装作不知道,就当自己是个善人,救济一下这些灾民。 说给李青山的话,也是投其所好。 李青山刚洗白上岸,还没洗干净,如果能趁机再塑个“金身”,他肯定不会拒绝,会不遗余力地帮着做。 甚至,萧凡不做了,李青山都会做的。 财富对李青山来说,现在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花点钱可以得一个极好名声,他绝对乐意做! 对林锡也是如此。 作为父母官,林锡有责任,但他与府衙没有能力承受太多。 可有人帮忙,林锡绝对乐意,帮着将这场惨剧化解,奉为自己的政绩佳话。 “塑金身?” 李青山闻言,果然动心:“在民间有个好名声,若再收买几个御史,将什么万民伞递到皇帝的案头上,那咱就是活着的神仙了!” 翠红僵硬地点着头,诧异地看着萧凡,越来越觉得这个男人在发光。 萧凡道:“老哥所言极是,这是我们接下来要做的第一件事。” “还有第二件?” “自然有。” 萧凡道:“自古饥荒多义军,如果闹起来了兵祸,那就是林锡的事情,他会被问罪……我们要帮着林锡,处理好可能出现的这一局面。” 李青山瞪眼:“老弟,你还是想私自募兵?这是死罪!” “胡说什么呢?” 萧凡道:“是兵祸随天灾起,衙门人手不足,所以临时扩招了人手,等灾情平复就会全部裁撤。” 嚯! 你可会说话了! “可这容易被人栽赃成造反。”翠红提醒道。 “是啊!”李青山可不敢作死,他刚上岸。 萧凡哂笑:“瞧你们吓得!” “我只是会建议给林县令,我不会参与,你也不会参与,林锡自己会把握这个度……如果到时候管饭,招呼百姓上阵帮忙保卫家园,怎么能算是私自募兵呢?” “募兵是有军饷粮饷的,我不发钱,不就不算募兵了?” 李青山瞪眼。 卧槽,还能这样? “当然了,这个可能也许不会发生……” 萧凡道:“帮着压制动乱,是第二件事,还有一件事也是要做的。” “什么事?”李青山已经跟不上萧凡的思路,只能询问。 “等咱们囤积了粮食后,配合户部与各地方衙门,打压粮价。” “嘶!” 第一百一十八章 王凡祥,不参与 李青山倒吸一口凉气。 他怔怔地看着萧凡:“老弟……这是与天下粮商为敌啊!” 打压粮价? 还是在饥荒的时节,强行倾销大量粮食,从而压低市价。 这种行为,是救世,但同时是在找死。 除了朝廷,没人敢这么做! 因为挡了所有粮商的路。 这世上,有两种商人,最没良心。 其一是人牙子。 其二是粮商! 在任何动荡时期,以及所有饥荒年代,粮商都是赚得最多的。 甚至,大部分粮商,会将粮食囤积起来,发霉了也不低价出售,一定等到一个时机高价卖出。 心黑的,一下子就可以赚到一辈子的钱。 俗称一口吃饱。 至于老百姓吃不起粮的会饿死咋办? 不在乎,当然是不在乎了。 不然为什么是“士农工商”? 甚至在许多朝代,商人甚至比不上贱籍的地位。 “萧公子,你要这么做?”翠红不可思议道,“得罪了粮商,等于得罪了大半朝臣,今后……” 她都不敢想象。 就算得到了再多民间与皇帝的赞赏,可得罪了大批官员,那就是找死的行为。 你总会有错漏的。 没错漏,也能给你造出来,然后让你背着,就处置了你。 有冤你也说不出来,去朝廷衙门也没人管,因为都是一丘之貉。 你不知道,你敲响的是鸣冤鼓,还是自己的丧钟。 李青山正色道:“庆仁年间,有富豪散尽家财赈灾,将粮食低价卖出给百姓……但最终吃了官司,名义是他卖出的粮食,又出现在别的商铺,倒手就是数倍差价再售卖。” “官府说他,是左手倒右手,一边沽名钓誉,一边大肆发国难财……最后被判斩刑,全族流放,抄没家产……” 说完,李青山带着讥讽之色,也不知在嘲笑萧凡,还是在嘲笑那个大善人,又或者是在嘲笑朝廷? 还是说都有? 笑萧凡不知天高地厚;笑那大善人,不知道人心险恶;笑朝廷颠倒黑白! 萧凡皱眉:“他是真的左手倒右手,还是被人算计了?” “有区别吗?” 李青山冷笑: “他卖粮食的时候,老百姓排着队买低价粮,就算有二次售卖的粮食,又有多少?” “大部分当地百姓,受到了恩惠。” “但在他死的时候,那些老百姓跟着囚车,向他丢烂菜叶,高呼他该杀。” 李青山不屑道:“老弟,你告诉哥哥,这是他该有的报应吗?” 萧凡沉默了。 翠红沉默了。 张宗宝:“他妈的,什么狗东西?敢这般陷害良善,让老子知道了悄悄去宰了他,将他的狗头挂在城墙上!” 萧凡、李青山、翠红:“……” 三人相视一笑。 还得是你啊,宗宝儿! “他叫什么名字?”萧凡问道。 李青山:“昂?” “我说那个大善人。” “姓王,但是忘了叫什么,很多年了。”李青山摇头。 萧凡再度沉默。 忘了…… 呵呵。 李青山:“你看,我都忘了他……所以,做这些好事,有什么用处呢?” “史书不会记得这样的小人物。” “你我不会记得这样的大豪侠。” “受恩惠的百姓,不会记得他们曾吃过的那一份低价粮,是受恩于谁!” “世界就是这样。” 萧凡与张宗宝异口同声:“不该这样!” 萧凡说得平静些,张宗宝则义愤填膺。 李青山愣了愣,他没想到,萧凡这么理性聪明的人,居然心中热血也还未冷。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张宗宝冷道:“只是李掌柜你不记得罢了!” “那个人叫王凡祥,我父亲与我说过,要一辈子记得这个恩人的名字,我们全家世代都要供奉这位恩人的牌位!” 李青山如遭雷击,混沌的记忆中,突然惊现了三个大字。 王凡祥! 似乎泛着金光。 翠红惊呼:“张兄知道这个人?” “三十七年前全国大范围饥荒,粮价高出平常数十倍。我父亲还是个小孩子,受恩于王大善人,得了一袋便宜的粮食,全家度过了最艰难的几日,熬到了朝廷赈灾……” 张宗宝正色道:“那位恩人的牌位,如今还在张家祖宅里供着,赎回宅子后我经常过去添香。” “这……” 李青山尴尬挠了挠头,没想到只是随便举个例子,让萧凡不要学做烂好人。 却没想到,被张宗宝这样打脸。 翠红道:“张兄,那你知道内情吗?” 她很感兴趣,倒也不是为了什么真相,只是下意识八卦。 萧凡则是关心真相:“宗宝你详说一二。” 张宗宝点头道: “父亲说,当初王大善人被抓,有人给他送万民伞,有人冲击府衙为他鸣冤。” “可最终,谁也拗不过朝廷,那些粮商背后的大人物想杀鸡儆猴。” “王大善人的囚车,百姓一路护送,有人丢烂菜叶,就会挨揍。” “直到行刑前,不断有人给他送断头酒,许多人都带着食盒,我父亲将当初剩下的粮食做成饭团,喂了王大善人一口。” 张宗宝想到,就落泪。 “后来新帝登基,也就是如今的陛下,他为王大善人翻了案,可惜许多人已经不知道王凡祥是谁。” “王大善人的后人,得以回京,拿回了属于自己的祖宅田地,朝廷也补偿了一些赏赐。” 张宗宝道:“如今的首辅王凡举,就是王大善人的亲弟弟。” “什么?!” 萧凡震惊! 李青山震惊! 翠红嘴巴合不上。 张宗宝道:“我听人说,王凡举仕途平顺,就是因为朝廷对王凡祥有歉疚,才得到陛下一路提拔。” 李青山咽下一口唾沫。 与萧凡对视了一眼。 王凡举还有这样的背景? 难怪,皇帝到现在都没动他,只是软禁而已。 转眼,萧凡又心中感慨,王凡祥若是还在,看见这样的弟弟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没想到,牵扯出这样一段历史。”李青山格外地感到巧合。 萧凡也道:“老哥,你举的例子,看来失之偏颇。” 李青山点点头。 翠红则道: “也许我们听说的故事,是被那些粮商改过的,他们就是要污名化王大善人,给他一个洗不干净的罪名。” “也可能是为了攻击王凡举,才给他兄长这样编排。”萧凡摇头啧叹。 或许,王凡举有今日之错,也与此有关? 自己的兄长那样的大善,却被朝廷抄家问斩。 既然做好人会不得好死,我干嘛还要做好人? 王凡举当然会恨,他思想举止出现偏颇,也是有根据的了。 “总之,我还是觉得,不能做烂好人。” “尤其是老弟,你想学王凡祥压粮价,这真的会惹上杀身之祸的。” “我不怕。” 萧凡说得平静:“没有谁能陷害我。” “你太天真了。” 李青山道:“你以为,你是齐王的人,有皇帝暗卫监视保护,就可以无视那些贪官污吏?” “他们有的是法子,可以将你栽赃陷害得完美,谁也保不住你,他们上下结出的一张网……能将你牢牢困住,任人宰割!” “王凡祥不是个例,如他这样死得不明不白的人,历史上还有很多。” 萧凡笑道:“也许还会有更多,但我不会是其中一个。” 这一点,萧凡很自信。 李青山瞪道:“你凭什么这么想?” 我不知道你的自信哪里来的! “老哥拭目以待。” 萧凡没有明说,只道:“真到了那一日,至少我也有掀桌子的实力。” 李青山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罢!” “老弟你胆魄很大,我不如你,前两件事情我可以做,压价这事儿我不能插手。” 李青山果断道:“老哥还不想死,也没有你那样的底气,我得明哲保身。” “那好……我从你手中收购粮食,压价我来做。”萧凡不逼他。 “这不等于还是参与了吗?”李青山瞪道。 翠红瞥了老登一眼:“父亲……” “别说,你说也没用,这事儿我不参与!如果老弟你缺钱我可以借你,但也不能让人知道是我借的!” 李青山很谨慎:“这可比做精盐生意,要危险得多!” 第一百一十九章 赈灾必须让朝廷出面 李青山走了。 萧凡没有再劝。 原本也没多指望,李青山能帮着自己做这件事情。 “哥,咱真的要压粮价?” 张宗宝忧心道:“李青山说得不错,此举是与天下粮商为敌,说不定朝廷内也有人要搞我们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朝廷里那些当官的,别指望他们有多少良心与正义感。 毕竟他们为什么去当官?大部分,原本就是为了高人一等罢了,并非为生民立命而当官。 萧凡也深知这一点。 “宗宝,如果我一定要做,你会怎么办?”萧凡侧目道。 张宗宝坚定道:“不论哥要做什么,我都会跟随,刀山火海!” 萧凡点头。 “我不会害你的。” 萧凡道:“李青山放过了一次机会,等京城四门再开的时候,他就会明白自己有多蠢。” “嗯?”张宗宝不解。 “行了,如今京城被封禁,咱们也别忙着备货白砂糖和香皂了。” 萧凡思忖着道:“从今日开始,暂时将精神,都放在即将到来的饥荒上。” “哥……我今日听到有出城的人回来说,城外已经出现了一些流民结成的小团体。” “他们中,已经有人开始拦路打劫,只是还没到伤人性命的地步。” 眉头稍稍皱着,萧凡了然点头。 他知道,今年收成不好,交了税就更不剩下什么。 有些百姓,是经年欠着饥荒的,今年刚收成的粮食就得付去年欠的账……如此一来,就更没有粮食可吃了。 躁动自然会逐渐发生。 而今既然有了第一批作乱的灾民,可见剧变是真的来了,就这几日可能就会爆发。 “你去一趟衙门,将我的话告诉林锡,让他准备好协助我们赈灾。” “为了不是我们协助林锡赈灾呢?” 张宗宝道:“他是主官,让他顶在前头?等将来压粮价,也应该让他以官府的名义开仓放粮才是。” 萧凡震惊了一下。 盯着张宗宝看了许久。 “哥,你看着我作甚?” 萧凡怀疑道:“你小子怎么这么聪明,不会是被夺舍了?” “啊?”张宗宝一脸懵,抓了抓后脑勺。 他不知道,方才他说出了萧凡的部分计划! 当然是要让林锡顶在前头的! 毕竟他是有功劳的,不能白让他领功劳,还得帮着做点事。 背个锅也无妨。 甚至将粮食调给县衙,让林锡主持放粮压低市价,也是萧凡早就打好的主意。 到时候就说,是朝廷贮备粮食足够多,根本不提萧凡半个字,那些粮商也就不会记恨萧凡。 只会觉得走背运,没想到兰台县的官粮储备这么足。 当然了,要开粮仓平市价,是需要得到朝廷许可的。 不过林锡当然在上面也有人,至少上书请旨是有办法的。 就算林锡不愿意配合,萧凡也还有法子。 最最不济,自己亲自下场平市价,被粮商记恨讨伐,萧凡也有足够底气可以应对。 火枪,已经造出来了! 近几日,萧凡让江兴暗中行事,将不同的部件拆分出去,让一些有信誉的铁匠铸造。 不需要多少时日,就能有一些库存,到时候真惹急了眼,趁着灾情用粮草征兵……也不是没胆子做! 至于为了做这件事情,是不是值得做到这种程度,萧凡却没有去多想。 这世道他来了这么久,已经算是看清了大半。 这里的局面,萧凡很不喜欢,尤其是皇帝都不在乎百姓死活,更就不是他想要的境况。 如果运气好,等到齐王继位,可以试着改变一下。 但如果等不到那时候,就要被逼上梁山,萧凡也不在乎。 趁乱举兵,以勤王为名义,将齐王扶上位或是自己做皇帝,都可以! 当一个人逐渐发现,自己有能力改变世界的时候,他就会滋生出一种叫做野心的东西。 萧凡刚来时,没这么飘,但他现在已经有胆子敢想了。 …… “饥荒?”林锡听到萧凡的话,有些震惊,“已经爆发了?” 萧凡点头。 二人正在粥棚处,萧凡指着排队领粥的人,道: “从晌午开始,排队到现在领粥的人没有重复过,但到现在还排着近百人,随时还有人加入……林大人,你知道这个概念?” 粥棚施粥,每人每日一碗,这是定量的。 排队的人每个会拿到一个单子,都是当日的“粥票”,而吃过粥的人,会被粥票上的染色剂染了皮肤,每日的颜色不一样。 数日之内,被染色的地方洗不干净,需要七日以后才能逐渐自然消退。 这样就可以杜绝,吃过粥的当日再去排队吃一碗粥。 林锡咽下一口唾沫,感觉到自己的乌纱帽,随时会飞走: “那该如何是好?” 师爷常坤在一旁,暗暗翻了个白眼。 萧凡道:“林老哥,将扩城建设的人,都收回来,现在老百姓连饭都吃不上,咱们还大兴土木……会被御史告状的。” “对对对!” 林锡也才想起这茬儿。 饥荒时候,还敢花费钱粮去干别的,那自然是天理不容。 老百姓知道了,也是会发怒的,到时候林锡的官也坐不长了。 想到这里,林锡立刻道:“师爷,你去工地传话,让郑纶亲自去将人带回来,接下来得思考赈灾的事情了。” 师爷小心道:“大人,可是朝廷都还没发文书说赈灾……咱们就先行动作了?” “又不是立刻要开官仓,怕什么?”林锡好不容易大气一回。 见林锡是个明白人,萧凡也就安心不少。 “林老哥,如今四门封闭,京城消息出不来,你的文书也进不去……不如这样,我先借粮给府衙,府衙用来赈灾,事后再还我同重量的粮食即可,如何?” 林锡听了前半句,还以为萧凡要联合自己,趁机搞一波中饱私囊。 搞个差价什么的。 没想到,萧凡居然只要本钱。 他在图谋什么? 林锡不理解,便道:“老弟的意思是,用你的粮食,却是以府衙的名义行赈灾之事?” “那你图什么?” 常坤见林锡问出来了,也就没开口,他也想问这话呢。 萧公子你图什么呢? 难道世上真有好人吗?真有这样的大善人? “呵呵。” 萧凡笑道:“我当然有所图,你要在将来的奏章中,提到我的贡献,府衙也要宣传我的义举。” “哦……” 林锡点头:“你是想要个好名声?仅此而已?” 萧凡点头:“仅此而已。” 其实,萧凡可以不要这个,但他如果不图点什么,林锡绝不会轻易同意的。 原因很简单,林锡不会相信,萧凡这样的人,会真的毫无目的去做好事。 毕竟,大家的风评如何,各自都晓得,谁也别装。 “那好,有哥哥我为你扬名,再加上齐王殿下为你说话的话,老弟你肯定能被评个大善人!” “嗯?” 忽然,林锡想到什么,眉毛一挑:“不对啊老弟……你以私人的名义赈灾,更能扬名?” “为何还要借助府衙呢?” 这一点,常坤也不解,拱手道:“萧公子,在下也很疑惑。” 萧凡淡淡道:“我若这么做了,岂不是打朝廷的脸?打林老哥你的脸吗?” “额,这!” 林锡与常坤对视,都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在朝廷管辖的地界,如果朝廷不赈灾,反倒是一个私人大肆行善,那朝廷还怎么在百姓中立得住? 谁不会在夸赞萧凡大善人的同时,骂一句朝廷和他林锡不是个东西? 这样一捧一踩,对萧凡来说,绝不是好事,他会因此间接得罪了朝廷,得罪了林锡的。 第一百二十章 粮船相撞 为何会得罪他们? 因为他们会觉得,萧凡此举,打了他们的脸。 也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怀疑,是在趁机积累名声,好将来登高一呼…… 反正想害你的人,总有借口的。 关键是,到时候很少会有人,帮萧凡主持公道的。 因为立场。 立场高过是非,自古如此。 人的劣根性,也在于此。 萧凡可不想学那王凡祥,死于污名,即便被翻案,那人也活不过来了。 萧凡表示,我既是要将事情办了,还要将名也扬了,还得把自己保护好! 不然,这事儿就不算成了。 “原来如此……” 林锡长叹,看向萧凡的眼神,又多了一些欣赏: “老弟啊,你小小年纪,居然如此洞察人心,实在是罕见的人才!” “我官场沉浮几十载,也没见过你这样老道的少年人。” “如果你入仕,再有人扶持的话,只怕真能纵横朝堂!” 这几句话,林锡说得由衷。 就连常坤,也极为赞同,他也没想到这一层啊。 “还有,我叫老哥召回人手,也是防备一些乱局。” 萧凡道:“老哥应该收到消息了?” 林锡点头,看向一旁的常坤。 师爷道: “萧公子消息灵通,衙门也是才得到消息,说镇子外面已经有流寇了,都是一些流民组成……他们甚至没有兵器,拿着木棍锄头,就拦路打劫……还好至今没有闹出人命。” 萧凡道:“很快就会出人命的,最好在此之前,就让所有人都有生的希望,否则或许明早起来就是大乱。” “嗯。” 林锡点头:“老弟说得对,既然有粮食做底气,咱们立刻就得着手。” “师爷,今夜派郑纶出去,带队四处散播消息,就说明日起就都可以在城外粥棚吃粥。” “咱们的粥棚不够,多开几个。” 林锡道:“只要让百姓知道饿不死,他们就极少会有人作乱,老百姓是很容易满足的。” 是啊。 萧凡暗叹。 这时节的百姓,只要饿不死就行了,都不需要吃多饱! 可还是会有很多人,想方设法让他们吃不到,实在是该死至极。 “我突然想到。” 萧凡:“既然有足够的人没饭吃,也可以利用起来。” “什么?” “让这些灾民,去扩城建设里做工,给吃饭给工钱,你说那些事情是不是能干得更快些?”萧凡笑问。 林锡眼前一亮:“是啊,老弟你说得对!” “让吃不上饭的人去做工,还给吃饭给工钱,绝对是无数人打破头都要进去的,且这样也可以解决流民太多混乱局面的问题……老弟你脑子可真好用!” 林锡再度震惊,觉得这老弟,实在是自己的福星。 一连提出的几个建议,都大大让他得利了。 萧凡笑道:“老哥,这叫以工代赈。” “对,以工代赈,是有这么个词儿……”林锡不懂装懂。 师爷常坤斜睨了自家大人一眼。 “以工代赈”?大人,您确定,以前有过这词儿吗? 萧凡忍不住笑,这词儿在这世界,还没被总结出来呢。 不过他倒也懒得计较,一个词的归属问题,继续道: “以工代赈的话,给吃饱饭最重要,工钱可以比寻常工人少些,这样人手会更足,到时候帮着建设扩城,成本也就少。” “那扩城的银子能省些下来,也可以用在赈灾上。” 听了前一句,林锡点头连连,可听完后一句,林锡的表情微微有些诡异。 萧凡看出他的心思,也没拆穿。 如果这厮能忍住,完全不伸手,萧凡还有些意外了。 哪儿变出个大圣人来啊,怕不是也被夺舍了? “老弟,你有多少粮食?” 林锡微微转开话题。 萧凡笑道:“我的粮食,存在李掌柜的青山商行仓库里,有多少我也不清楚,但至少有十万斤?” 十万斤? 林锡有些惊喜:“不少了。” “还在不断运来,今日傍晚还有商船,我在这里等就是等船靠岸。” 萧凡道:“我已经让李掌柜帮我从江南运粮来,那边的粮食如果到了,就更无碍了。” “你还打算买多少?”林锡震惊道,“老弟想做粮商?” 萧凡摇头:“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也不会发国难财。” “老弟所言极是。”林锡放心不少。 有些财可以发,比如扩城剩下的银子,捡进自己兜里,大家分点儿谁也不会觉得有问题。 可赈灾这方面,谁敢发财,只要有人举告,那是要杀一串儿的! 这钱拿了,也战战兢兢,林锡反正没这胆子,毕竟距离京城太近! “我算算……” “兰台县三万多人,就算全沦为灾民,每人每日领一碗粥,耗费不到一两米……三十日才能耗一万斤米。” “老弟你有十万斤,完全够了。” 萧凡听了摇头。 “账不是这么算的。” “扩城的出力气,需要更多粮食。” “而且为了防止灾民作乱,府衙最好招一批乡勇做辅差,事后解散就是……这些人也需要更多粮食。” “再有,粮食不够,会导致城内百姓买不到粮……还得管一部分百姓正常用粮,十万斤也不是很多。” 萧凡道:“我估摸着,这些粮食小心用,能用一两个月。” “等江南那一批粮食到了,才算是真正的高枕无忧。” 林锡不断点头。 萧凡还道: “老哥要小心,别被人点了仓库,否则老弟可是要详查的!” 林锡闻言,知道萧凡是在点他,担心他为了中饱私囊,不惜侵吞这部分粮食。 “老弟,你将哥哥当什么人了?” 林锡正色:“我虽不算清流,但也绝不是内阁、吏部与兵部那些贪得无厌的家伙!” “这些粮食放到官府仓库里,若是有人敢点,哥哥我也绝不姑息,当下就拖出去砍了!” 作为主官,在特殊时期,林锡真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这话,不是夸大。 “如此我就安心了。” 萧凡点点头。 “大人您看!” 常坤指着河边,夕阳西下了。 萧凡也看过去,几艘商船,挂着青山商行的旗帜,已经朝着渡口驶来。 “又到了!” 常坤笑道:“大人,萧公子,这几艘都是粮食的话,至少也是几万斤,完全不用担心了……咱们绝对可以坚持到,京城乱局结束,朝廷赈灾的时候。” 萧凡与林锡对视一眼,彼此都笑得很喜悦。 可就在这时,驶向渡口船,前两艘突然方向拐了一下,互相撞了个瓷实! “大人快看!”常坤震惊了。 林锡冷道:“看着呢!” 萧凡更是面色阴冷。 “这渡口的水流平缓,怎么可能在这里撞?都是操船的老手,怎么连方向都不会打了?”不远处,百姓也看到这一幕,有人无法理解地开口。 “那两艘船……不好,船要沉了,船上的人都在跳水了!” “边上的几艘船怎么不施救?” “没救了,好大一个窟窿,你们看,船沉得好快,根本没法救。” “怎么可能会撞?” 萧凡看了林锡一眼,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冷冽与愤怒。 显然,不是他干的。 旋即,萧凡就想到了什么。 “老弟……” 林锡神色复杂:“只怕是那些畜生,嗅到了商机,又想玩儿一手重操旧业了!” “应该是。”萧凡深吸了口气,压不住脸上的怒色。 常坤不解:“大人,萧公子,你们是在说谁?难道真不是以为,二位知道谁是凶手了?” 林锡冷笑。 萧凡轻哼:“只要想想,谁会得利,就知道是谁干的了!” “谁会得利?”常坤沉思少许,而后眼前一亮,看来也是想到了。 萧凡咬牙:“敢在我头上动土,很好!” “老弟别冲动!”林锡叹道,“那些粮商不是善茬,敢这样做肯定是有准备,你就当不知道,免得被他们找上门。” “哼。” 萧凡走到一旁,将随行的江兴唤上: “走,回去!” “老爷,我也看见了,船怎么可能撞这么狠,显然是故意为之!” “是粮商干的!” 萧凡笃定道:“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个,你去查,用江湖手段问出始作俑者!” “然后呢?” “然后将他的头挂到渡口来!”萧凡真动了杀意! 江兴则是唯恐天下不乱,兴奋地擦着手:“您放心!” …… “大哥,你看……” 矮个子脸色难看:“看到了。” “大哥,这绝对不是意外!”老五正色道。 老六:“会是谁呢?” “还用问吗?这些粮食进来之后,卖粮食的人还怎么赚钱?” 矮个子冷道:“绝对是那些粮商!” “玛德,大哥,咱们现在是将在外,是不是可以自己行事?”老六也气恼得很。 “还用说?” 矮个子冷笑:“敢这样行事,为了自己利益如此丧心病狂,不得放过,今晚就去查是谁干的,明日我就要他死!” “是!”老五老六同时哼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高程、顾康、顾安 “哈哈,高兄好手段啊!” “可不是,那船撞得,还真是壮观。” 夕阳西下,河畔渡口对岸,几个虚胖的中年男子站在一起。 若是有外人在,当识得他们。 一个是京城粮庄的掌柜高程,还有两人是兰台县的粮庄掌柜顾康与顾安。 京城与兰台县这个方向,大部分粮食生意,都是这三人在做。 尤其是京城的高程,此人人脉广阔,甚有手段。 “哼,那萧凡不知天高地厚,也敢挡我们的生意,实在是该给他点儿颜色瞧瞧。” 高程羽扇纶巾,装作文人墨客模样,但那肥胖的肚皮,实在是撑不起他这做作的气质。 摇动着手中的羽扇,高程朝着河面,那两艘船沉得只剩下桅杆了。 顾康拱手:“高掌柜说得极是,我家数十日前就开始囤粮,准备趁机收割一回。却不想,那萧凡竟看出灾情,提前开始施粥赈灾,搞得许多尚有余前的人家都装扮成饥民去吃粥。” “若叫他长此以往,今年弟兄们都别想挣钱了,那还了得?” 顾安也道:“哼,那厮大开粥棚,前几日已经开到五座,今日又多了几座……我看他是真想做个大善人,想凭借一己之力救济京畿百姓。” “这下两艘船沉了,剩下的粮食,可不够他做个善人!” “哈哈,我且等着看,看他如何收场。到时候再派人去起哄,说他伪善做作,叫他白做好人!” “哈哈!”三人相视,大笑。 高程更是冷笑:“从今日起,除了我们的粮食,谁的粮食也运不进京!” “当初我们各大粮商,可是划分过地界的,谁要是想乱发财,必然群起而攻之。” “至于其他人,就不必在意了,不懂事儿的,抬手也就镇压了。” 边说,高程边是欣赏着,河面上逃散的水手。 两艘船相撞,肯定会有损伤,死多少人他们不在乎,只要目的达到就行。 甚至于水中,那些争相逃命的人,还是他们取乐的对象。 “你看那两人,在争抢一块木板,真是可笑!” “哈哈,可不,您瞧那桅杆上,还挂着一个人呢!” “哦?哪儿?哦,看到了看到了……哈哈,那倒像个猴子,挂在桅杆上,我看稍后船沉了他挂哪儿。” “怕不是个旱鸭子?啧啧啧……” …… 青山商行。 “你说什么?船撞了?” 李青山拽住禀报者的衣领,质问道:“怎么撞的?” “小,小人不知……只瞧见,那两艘船快入码头了,却突然方向偏移,撞在了一起,堵住了航道……后面的大船都进不来,只能用小船运送粮食。” “那两艘船上的粮食呢?”李青山恼道。 其实他已经知道答案,还是侥幸。 “掌柜,已经随着船沉了,现在官府正在组织救援,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 “萧老弟与林县令他们知道吗?”李青山又问。 小厮答道:“林大人与萧公子,当时就在现场。” 李青山心头一沉。 “要出大事!” 虽然早就料到,那些粮商不可能让萧凡安心赈灾,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今日才刚开始爆发灾情,青山商行的船已经足够快了,应该不会让人注意到才是。 但还是被人算计沉船。 没错,李青山根本不考虑巧合的因素,也坚定认为绝对就是人为! 李青山眯起眼,道:“孟青!” “属下在!”孟青正色站出。 “要出大事了……你去,将那两艘船的掌舵手与所有水手,都给我控制起来,人不能交给衙门,交给萧老弟!” 孟青没问缘由:“属下这就去!” “还有!” 李青山咽了一口唾沫,深吸了口气:“你去组织商行的所有好手,接下来要盯住咱们与萧宅的安全,不可出现纰漏。” “他们还敢动您?”孟青眼冒火光,“来一个我杀一个!” “还是别大意!那些狗东西都是目无王法的,我见识过他们的手段,惹急了派一队人来强杀了咱……事后还说是什么流寇横行,在劫富济贫!” …… “这位老爷,我们去哪儿?” 两个湿漉漉的男子,站在岸边的丛林里,与几个人密谈。 “你们做得不错。” 一个黑衣人蒙着面,看着两人:“撞得很稳,恰好还堵住了河道,接下来数十日内都清理不掉,东家很满意。” “嘿嘿,都是应该做的。” “那,许给我们的报酬呢?” “还有新的身份和路引,我们不可能再呆在青山商行了,李青山不会放过我们的。” 黑衣人笑了笑:“你们不必逃。” “啊?” 两人错愕:“难道高掌柜还有别的法子?” “当然有……” 黑衣人露在外面的双眼,忽然眯了起来。 两人瞬间感觉不妙,一股凉意直冲后脑勺。 当即两人就朝后退去。 同时,黑衣人拔刀,对着两人就是一刀劈出! “你们死了就好,不必逃了。” 噗—— 两个舵手,退得慢的那人,当场被斩开了喉咙,血液喷射出来被黑衣人用斗篷挡住。 黑衣人再转身,一刀朝着剩下那人劈去。 叮—— 一道精光袭来,黑衣人察觉了危险,不得不立刻横刀挡了一下。 剩下那舵手,趁机朝着密林中窜了。 黑衣人恼道:“还不快追?” 周围的几个蒙面人,立刻追着那个人去了。 “何方朋友?” 黑衣人不敢乱动,四周藏着一个用暗器的高手,他得时刻绷紧。 “我乃京城高掌柜的人,阁下要做好汉,只怕是选错了对象。” “若你现在就走,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咻—— 回应黑衣人的,是一支铁箭。 黑衣人倒也反应迅速,立刻侧身躲过。 但同时另一支箭射来,几乎同时封锁了黑衣人的走位,他只能再度用刀去挡。 叮! 铁箭崩落在地,黑衣人也被震得虎口发麻,被力道震退了两步。 “找到你了!” 被连射三箭,黑衣人也是个高手,已经判断出箭手的方向。 当即就朝着那边追了过去。 一路上,受到几次箭的袭扰,却没被影响。 “找死!” 飞身上树梢,黑衣人斩断树枝,露出了一道冷冽的身影。 “找死的是你。”矮个子冷冷瞧着面前的黑衣人,将手中的弓背到背上,拔出腰间的长刀。 只一刀,便将黑衣人震得落地。 “啊!” 黑衣人龇牙,后背着地,虽然不碍事,但是真疼。 也有一种血气翻涌的感觉。 是个高手! 黑衣人立刻判断,这个比他矮半头的箭手,居然更擅长近战。 当即就要逃。 刚迈开腿,就看到前方有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老五站在那里,手中捧着刀,冷道:“你是高程的狗?还是高程背后的人的狗?” 听到这话,黑衣人顿时明白,这两人的来头很大。 咻—— 一道飞针袭来,黑衣人完全在意着前后的两人,丝毫没察觉还有第三人的存在。 飞针又小,没什么声音,他感觉到背上疼痛,才意识到被袭击。 “卑鄙!”感觉到困意袭来,意识到自己中了迷药,黑衣人咬牙呵斥。 草丛里,老六站起身来,得意一笑。 他手中,握着一个细长的竹筒,就是用来吹飞针的。 黑衣人额头浸汗,他还没倒下,看着三人恼道:“阁下这般高手,还要如此下作吗?” 这三人,单打独斗他都没把握赢一个,可居然还要使阴招? 完全没有半点高手的气度。 “嗯,你不下作,你不下作来欺负两个不会武功的船舵手?”老六极为不屑地冷笑。 黑衣人气急攻心,加上药效,一下子晕厥了过去。 老五上前:“我看看他是谁。” “别!” 老六谨慎道:“五哥,等会儿,我试试他是不是真晕了。” 说罢,将手中的刀甩了过去。 “晕厥”的黑衣人,立刻翻身而起,躲开了这一刀,摇摇欲坠地瞪着老六。 第一百二十二章 草率的刺杀或下马威 “没晕?”矮个子冷笑。 老五脸色阴沉:“想阴我?” “老六,再给他一针。”矮个子道。 咻—— 老六端起竹筒,又是一吹。 飞针袭来,黑衣人想挡,但他已经没多少力气,反应也不及了。 被再射中,顿时力气一泄,黑衣人仰面倒下。 这回,是真晕了。 老五也学聪明了,道:“老六,试试他。” 老六将竹筒丢过去,砸在黑衣人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好。” 老五走过去,揭开黑衣人面具,道:“这个人,我好像看过。” “他是蜀王身边的亲兵,以前在京城见过,那时候他跟随在蜀王身边。”矮个子一下也认出了此人。 “蜀王?” 三人对视,意识到这件事情,不止这么简单。 蜀王的人,与高程勾结在一起,难道是被高程重金聘请的? 开什么玩笑。 绝对是两人勾结,高程只怕是蜀王的人,那么蜀王一向就有钱了……他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此事得禀告上面,我去发个飞鸽,你们将此人带去一个隐秘地,好好审问。”矮个子道。 …… 已是深夜。 “此人是谁?” 萧凡被孟青喊出来,在隔壁购置的房子里,孟青刚带来了一个人。 孟青拱手:“老爷叫我来,与公子说,粮船倾覆绝对不是老爷的意思。” “我知道。” 萧凡摆手:“这不需要解释,青山老哥再怎么袖手旁观,也是不可能帮那些粮商对付我的。” 见萧凡没有误会,孟青也松了口气,才道: “此人就是那两艘粮船的其中一个掌舵手。” “还有一个呢?”萧凡问。 孟青道:“还有一人死了,我们去的时候,高程已经打算灭口,只救到他。” 萧凡疑惑:“这么快就知道是高程?” 在知道自己会得罪粮商之后,萧凡就了解过所有粮商的底细,尤其是京城附近的。 这高程是京畿第一粮商,与兰台县的顾家一向合作密切。 所以萧凡也知道,大概率是此人干的。 但还是要查一下,免得错杀了人。 “萧公子可以问问此人。”孟青道。 萧凡点头,看向已经吓得有些神志不清的舵手,道: “是谁命你们,故意开得两艘船相撞的?” “是,是高程高老爷,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小人若不遵从,一家老小都得死啊!” 舵手回了些神,又哭了起来。 萧凡多少有点同情,小人物是没选择的,被选中做这种事情,他们只能去做。 可以理解,但不可以原谅。 “居然直接就告诉了你,是高程……看来人家一开始,就没想让你们活着。”萧凡摇了摇头。 孟青道:“就算有证人,知道是高程,也拿他没有办法……衙门不会捉拿高程的。” 他想提醒萧凡,千万不要自作聪明,以为拿到了一个证人,就可以扳倒高程。 “我可没那么天真。” 萧凡摇头。 这年头,牢里死得莫名其妙的犯人,那可太多了。 吃饭能噎死,喝水能呛死,躲猫猫也会死…… 哪怕是兰台县的地牢,萧凡敢笃定,只要今晚将此人送进去,明早这个人就会“畏罪自尽”。 “行了,我知道了,孟青你将人带走。”萧凡指示道。 孟青疑惑:“萧公子不留着他细细审问吗?” 萧凡笑道:“知道再多细节,也无法呈堂,有何用?知道是高程就行了。” “萧公子说得是。” “老爷叫我提醒萧公子,千万不可冲动,高程身边高手很多,甚至有大内退出来的。” “千万不可强取。” 萧凡不在意地道:“知道了,回去代我谢谢你家老爷。” “那在下就告退了,萧公子保重,仔细自己的安全。”孟青叮嘱道,担心高程玩儿不起,会直接对萧凡下杀手。 这些粮商,胆子可比鲁王还大。 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许多人庇护,除非是皇帝亲自下决心,否则谁也不敢动他们的势力。 李青山叫孟青来叮嘱,就是怕萧凡冲动。 他知道,萧凡暗中有高手,那一夜萧宅遇袭出现的三个黑衣人,李青山已经在怀疑与大内有关了。 …… “老爷?”江兴咽着唾液,心中也有些打鼓。 刚打听到高程的落脚之地,萧凡便带着江兴,暗暗来了。 春风楼。 还是这里。 全白水镇,最奢华的销金窟。 高程这样的富翁,当然是要落脚在这里的,不但美人无数,吃喝嫖赌这里也一应俱全。 而高程的到来,也让春风楼热度很高,许多达官贵人甚至远道而来,就想结交一下这位大粮商。 高程面子很大,甚至向府衙要了一些人去保护他。 这也导致萧凡二人,不能靠近。 而事实上,萧凡也没想过要靠近。 “老爷,咱的那什么火枪,打不到这么远?” 黑暗中,两人在码头对岸的山腰上。 白水河靠这一岸的一侧,水更深些,因此春风楼这样的大船吃水深就要停靠在这边。 可哪怕春风楼离这里很近,也还是隔着二三百步的。 要精准打击,除非是草原上的射雕手,或是军中的神臂弩、床弩等神器。 刚“研制”出来的火枪,就算打得远,可很快就偏了,远距离准度不够。 江兴劝道:“老爷,要不算了,以后再找机会?” 萧凡目测道:“不到三百步,投射的话可以过去,用投石车的原理。” “把咱们投过去?”江兴震惊,没听过投石车还能送人的。 “是这个。” 萧凡拿出一个瓦罐样式,却是铁皮制的“瓜”。 拳头大小,看起来颇有金属质感,还有一条从里面伸出来的引信。 没错,就是手雷。 萧凡粗制了此物,还没用过,但保证可以炸。 里面填了一些铁片,甚至还不讲武德涂了毒,只要丢进高程的房间,他就死定了! “老爷,咱没练过,就算利用这些树,将这东西弹过去,谁知道会掉水里还是船上?免不得误伤无辜啊?”江兴又道。 萧凡道:“这个高程,很是惜命,他要在春风楼留宿,肯定会清场,至少一层楼都不会有其他人。” “只要精准些,不会误伤。” “先用同等质量的石头试试,你帮我把这绳子,栓到那两棵树顶上,正好对着春风楼。” 江兴无奈,觉得这实在是过家家般地刺杀。 太草率了,这东西能致命吗? 隔着两三百步,真要丢进高程的房间,还是有点困难的。 “如果提前用石头试验,高程警觉了怎么办?”江兴道。 萧凡:“那就撤,他怎么会想到,我能用这种手段刺杀他呢?” “也对……” 正常人都想不到! 投石车可是军用品,知道原理的人都极少,谁晓得你居然还懂得,利用山腰的树来做投石车! 还有老爷,你这牛筋绳怕不是准备了很久?早就想过,用这种手段害人了是? 江兴跳到树上去,拴紧了两边。 下来后,江兴啧道:“老爷,我还是觉得不靠谱,这能成吗?” 萧凡淡淡道:“我又不是非要干掉他,不中就算了,吓他一下算作警告就行。” “哦……那还差不多。” 江兴道:“既然只是吓一下,那就随便投,让他听见响声就成。” …… “老爷,您歇着,我等在门外守着。” 玩闹了半夜,眼看已经三更天,高程顶不住要睡了。 下属立刻将这一层的闲杂人等,都赶了出去,至于包场这点花费,对高程来说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高程:“赵大出去灭那两个舵手的口,怎么还没回来,你们去找找他,别让他跑了,他可知道我不少事儿。” “是。”下属拱手听命道。 “可给爷累着了,好好歇着,明日就可以开始炒粮了!” 美美地想着,高程躺在床上,很快就沉沉睡去。 这时,黑夜中,一块看不见的石头,掉在了甲板上。 发出不小的声响。 “什么东西掉下来了?”有人听见了。 “许是鱼鹰抓的鱼,丢了下来,河边很常见的。” “哦,我还以为有刺客呢。” “刺客敢来?高老爷在此,周围的船都靠不过来,神射手也找不到位置下手。” “那就好……” “噗通——”又有石头,飞过头了,落在了春风楼不远处的水里。 “听见没,又有动静,不会真有刺客?”有护卫紧张起来。 有人道:“大惊小怪……鱼鹰方才叼的鱼掉咱船上了,它再扎水里捞一条,不是很合理吗?” “对,合理合理。” 又过了大概十几息。 一个铁球撞过来,撞碎了那木窗,飞到了春风楼顶层最豪华的房间里。 然后: “轰!” 所有人惊了。 “兄弟,这回是鱼鹰撞进楼里了?” “屁鹰!”方才总说鱼鹰那人,骂道,“鱼鹰比你傻,会撞上楼送死吗?是刺客,快抓刺客!” 第一百二十三章 高程质问林锡 “抓刺客!” “快来人啊,抓刺客啊!” 那一声炸响,实在是太响亮,春风楼的客人都醒了。 唯独顶楼中间的那屋子里,没动静。 “老爷!” 守在门外的护卫,听到了窗户被砸破,和那一声巨响。 见这么大动静,都没惊醒神经敏感的自家老爷,顿时意识到不妙。 于是立刻推开门。 用火折子,点燃了屋内中间桌子上的油灯,护卫才看清了屋子里的情况。 烛火摇曳,原来是窗户被砸穿了,透进来的晚风吹动了烛火。 床那边,蚊帐被不知道的东西割出许多窟窿,有些铁片还在床沿上扎着。 更要紧的是,白色的蚊帐,沾了许多喷溅式的血液! “老爷!” 护卫大感不妙,若是在他护卫下高程死了,他也得死。 连忙上前打开蚊帐。 这时,守在这层楼的所有护卫,都拥挤了过来。 “老爷,老爷怎么了?” “李新,老爷如何了?” “血……老爷他死了?” 正在检查高程气息的李新,将手指从其鼻尖下缩回,缓了口气: “还好,还有气息。” “快叫郎中!” “不必着急,老爷是中了暗器,沾了毒,我正好有解这毒的药。” 说着,李新倒出一粒药丸。 却被众人盯住。 李新也犹豫了一下,高程如果因为这颗药丸死了,他就真的无可辩解。 但他还是想要尝试。 见其他人话都不说一句,就知道怕沾干系,一个个不敢让他救,也不敢不让他救。 将药丸喂给了高程。 用发带将高程受伤的胳膊绑起来,延缓毒液蔓延。 “可搜查到了人?” “没有。” “赵大呢?” “还没回来,可能出事了。” “派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一大早,萧凡起得早,今日故意为之。 他要早早等着,看街上有没有什么消息。 让江兴出去逛了一圈,回来听他禀报。 “老爷,高程遇刺了!” 江兴压着声音,与萧凡站在院子角落。 他不知道,萧凡那个铁球是个什么玩意儿,只是丢进了高程的屋子,就完成了刺杀。 “死了?”萧凡期待道。 “好像没有。” 江兴道:“听说重伤,流了不少血,救回来了。” “我还下毒了呢?”萧凡诧异道。 “高程那样的人,身边肯定有解毒用药的高手,老爷你用的毒又不刁钻,肯定能解。” 萧凡想了想,也是。 他的毒,只是寻常的毒物,也不是什么稀奇珍贵的秘药,自然容易被解。 “高程醒了吗?”萧凡又问。 江兴摇头:“这就不知了,只知道春风楼如今被围了,林县令都不得不亲自带人去现场镇压……老爷,高程会不会知道是我们干的?” 萧凡沉默。 高程肯定不会有证据,但他肯定猜得到! 哪有那么巧的? 昨日刚让两艘船撞了,当晚就遇刺,除了萧凡还能是谁? “老爷,高程只怕猜得到,咱们如何应对?”江兴觉得,昨夜多少有点儿草率。 萧凡摇头:“只是警告他,如果他猜到是我,就此罢手,那就相安无事。” “否则呢?” “否则就真去刺杀他。” 江兴不乐观道: “可是老爷,高程能借官府的力,咱们失去了先手,已经没机会杀他了?” “只怕这厮,会藏进地窖里,根本不给我们机会了。” 萧凡笑了笑: “他蹦跶不了几日了。” “再等些时候,就要变天,到时候高程与他背后的主子,都得完蛋。” 敢在这个时候招惹高程,并非萧凡不智。 他知道京城变故的内情,自然胆子就大了些。 如今京城四门封禁,京城外的屯田军,谁也不敢动,谁动了就是造反的嫌疑。 高程能借助的官府势力,其实很有限了。 最多让兰台县的官差,听他的调派。 可兰台县的县令与捕头,与萧宅关系都不错,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高程没办法强行对萧宅下手。 最多,他也派人来刺杀。 可如果是刺杀,萧凡根本不惧。 别说江兴与孟青二人,还有三个暗卫呢! 意识到暗卫是来保护自己的后,萧凡就完全不怕什么阴招了,这三个人是真正的高手,能挡百人! …… “林大人!” 春风楼,地下一层的密室中。 算是地窖,不过被腾了出来,给高程暂时居住。 昨夜被吓了一跳,高程不敢高调了,对方连周遭的护卫暗哨都没惊动,居然就能将暗器投到屋子里去。 这手段,实在是诡异! 高程不敢不防,因此一边躲到春风楼的地下密室,一边让人将县令林锡喊来。 “高老爷有何吩咐?”林锡赔着笑。 昨晚的事情,可不是他没保护到位,怪不得他。 高程吊着右臂,脸上也裹着白布,腿上腰上也缠着药带。 “我昨日才到白水镇,当晚就遇刺了,你们白水镇的贼寇就这般嚣张吗?!”高程怒道。 林锡嘿嘿一笑:“高老爷莫动怒,兴许不是白水镇的贼寇,是跟随高老爷行踪而来的也说不定。” “白水镇哪有人这般大胆呢?” “当然有!” 高程怒道:“那萧宅的萧凡,就是个胆大包天的!他连鲁王的人都敢杀,难道还不敢刺杀我?” 林锡正色:“高老爷,话可不敢乱说呀,萧凡何时杀过鲁王的人了?” “本县居然不知?” 见林锡装傻,高程也意识到,他与萧凡只怕关系不差。 便道:“哼!” “林大人,这些话便罢了?” “萧凡是什么人,还用我说吗?” 林锡淡淡道:“可是萧凡,没理由刺杀高老爷你啊,他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这么做呢?” “当然是因为船……” 高程的话,戛然而止,被护卫李新瞪了一眼,连忙止住。 他差点儿说出昨日撞船的真相! “因为什么?”林锡一脸故作不解,他当作没听到那个“船”字。 见林锡没听到什么,高程反而松了口气,气势也泄了三分。 但还是强势道: “我不管!兰台县必须给我一个交代,限你三日之内抓到刺客,否则!” 林锡眸光微冷,心中也是恼怒了。 是你先玩儿阴的,人家也奉陪,结果你却玩儿不起了? 林锡道:“兰台县一向没有贼寇,想必刺客是暗中跟随高老爷从其他地方来的,不如高老爷先想想这些年得罪了什么人,也好叫本官有个范围好找。” “呃!” 高程噎住。 这些年都得罪了谁? 暗暗掰手指,数了数,高程立刻放弃了。 他都记不得,自己得罪了多少人了,这些年为了生意,为了做大,吞了多少人他完全记不清了。 真要从这些人里,去找一个刺客,那可真是大海捞针! “你……” 高程恼道:“抓凶徒不是你们官府的职责吗?怎地还反过来问我?!” 李新也是不悦,站出来道: “我家老爷已经许久没遇到刺杀了,肯定不是过往的仇人,一定是白水镇的贼人所为!” “如果林大人不为我家老爷主持公道,那我们只好上报京兆尹府与御史台了!” 京兆尹府,御史台? 林锡暗暗冷笑,这两个衙门,是你们想进就进的? 别说现在已经锁了四门,就算是往日,越级报案,也是不会被受理的。 高程是有些势力,背后也有大人物撑腰,但京城的衙门可不一定买账。 京城的官员,谁背后没有个大佬撑腰? “高老爷切莫误会。” 林锡道:“并非本县不管,只是眼下马上灾情四起,府衙要忙着赈灾……抓刺客的事情,只得等到灾情之后了。” 李新瞪道:“只怕那时,刺客早就逃了!” “可现在毫无证据线索,如何找凶手呢?”林锡道,“这样,只要高老爷能拿出一些……不说证据,只要是靠谱的线索,我也可以有个由头去查……否则,在当下缺少人手的情况下,实在是不能再浪费差役了。” “林锡!” 第一百二十四章 萧凡与高程初次过招 高程气得直接道: “你要与我打官腔,搪塞推诿吗?!” “你明明知道缘由,非要我说出口不可?” 林锡沉默了一下。 心中冷到极致。 好不要脸的东西! 你自己先玩手段,被别人报复,还要意思报官? 还好意思连别的的动机都不敢说,却要我自行体会? “下官实在是愚钝,不知道高老爷到底指什么,还望明示。” “下官一向不聪慧,不然也不会多年,还只是个七品而已。” 高程忍了又忍,无语。 林锡非要给他打官腔,他也没办法。 林锡并不是他背后的大人物派系的官员,不买他的账也是应该的。 各个派系,就是泾渭分明的,这一派的人不可能没有缘由,就帮另一派的人。 否则,你到底屁股坐哪边的? 在官场,不搞清楚自己的立场,企图左右逢源,见人就攀,那是找死。 林锡这番话,清晰地告诉了高程: “你除非直说,昨天的事儿就是你干的,不然我不懂萧凡有什么动机。” “我只是个七品,本来就不受待见,你跟我又不是一边的,我更不可能站在你这边。” “我只是个七品,而你只是个白丁,给你点颜面罢了,真以为我非得听你的不成?” “这事儿我不打算管……” 官话,是需要在心中,再翻译一遍的。 高程与不少大官打交道,自然明白林锡的话术,可他实在是不甘心。 “小小七品县令,也敢如此与我家老爷说话!” 李新恼道:“即便是遍地贵人的京城,也没有人敢如此怠慢我家老爷,林大人不怕我家老爷动怒吗?!” 高程没说话,但这显然也是他的意思。 正所谓狗仗人势,李新仗的是他高程,他高程仗的是背后的势力网。 一向都是他们欺负别人,何曾受过这样的冤枉气! “呵呵……” 林锡油盐不进:“高老爷手眼通天,自可以找更有权势的大人申诉,我这里确实空不出手,眼看大灾在前,百姓总是更重要的。” “林锡!” 高程咬牙:“你若不管,我就自己动手!” 林锡反而松了口气,笑道:“高老爷可以自己去查,查到了证据交给府衙,我也会为你主持公道的……只是切莫私下行事。” “我私下行事,你能如何?”高程冷笑,给脸不要脸的玩意儿! 林锡笑了笑:“兰台县当然不敢拿高老爷如何,只是后续的事情,府衙也就管不了了,完全沦为了江湖事。” “好!” 高程点头:“你说这是一场江湖恩怨,那就当是江湖恩怨,只是闹大了,你别怪我收不住!” “告辞。”林锡面带着微笑,带着郑纶等官差,辞行而去。 咣当! 林锡前脚走,高程就摔了一个杯子。 “气煞我也!”高程气得吹胡子瞪眼,伤口又开始渗血,疼得龇牙咧嘴。 李新沉声道:“老爷,这林锡好不懂事,敢这样顶撞您,要不要我晚上去杀了他?” 高程瞪向李新:“你说什么?” “杀了他,给老爷出口气!”李新冷笑道,“七品县令罢了,咱们又不是没杀过!” “住口!” 高程吓一跳,连忙让李新闭嘴,别说出更多消息。 “这里是京畿!” 高程提醒道:“遍布各府衙密探,与敌国密探的京畿!” “这里不是蜀中老家,咱们只能借力,不能为所欲为!” “小心说错话,死无葬身之地!” “是,老爷,我错了。”李新连忙告罪,意识到了嘴瓢。 “那我们怎么办呢,老爷?这口气难道忍了?” 高程皱着眉头: “那林锡明知我的势力,却依然不卑不亢,不愿对萧凡动手,可见萧凡也有靠山。” “传说萧凡与齐王关系密切,看来竟是真的!” “如此一来,这件事情,不能挑明,否则蜀王殿下会很为难……为了一件小事与自家兄弟翻脸,总不是个好名声。” “我们只能自己解决!” 李新眯起眼:“我晚上就去杀了萧凡!” “杀他?” 高程冷道:“鲁王的人死了多少,你没听到消息?” 李新顿了顿,这传闻他也知道,但不敢相信,区区萧宅有这个能力。 上过战场的精兵,居然不敌萧宅的那些家丁,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从萧宅运出去的尸体,却不是假的。 “萧凡敢行刺我,就是有底气,哪怕杀不了我,他也不怕我报复。” “可眼下,马上就是贩粮的好时机,如果这时候与萧凡对上,耗费精力人手,得不偿失!” 高程深吸了口气,攥紧了拳头,不甘心地道: “此事暂且隐下……” “老爷?!”李新等人立刻不答应。 “咱们从来没受过这般欺负,不能忍了,必须得报仇!” “就是,咱们高家庄从没被这样骑在头上,绝对就是萧凡干的,必须杀了他!” “杀了萧凡!” 护卫们叫喊起来。 高程叹道: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等灾情过后,粮庄该挣的钱挣了,再集合力量杀萧凡!” “这……” “粮庄的事儿才是正事儿,若是错过了时机,会被殿下责罚的。” 听到这话,原本就是被派来保护高程的一些人,顿时点头赞同。 …… 郑纶来了,又走了。 只来给萧凡传两句话。 “林大人说,高程怀疑是你刺杀的。” “不是我。”萧凡一脸人畜无害。 “不管是不是你,小心些,林大人不会帮他,但也没法帮你……” 萧凡感激道:“我已然很领情了。” “别再有动作了,否则以高程的势力,说不定真能找个巡抚来帮他镇场子。”郑纶提醒道。 “明白了。” 郑纶走后,江兴从一边走出来,道: “老爷,高程看来真不傻,一下就猜到是咱们干的。” “我就是要他知道。” “他知道是我,反而不敢再有动作,他也知道我没理由再动手,双方各自下一次阴招算是扯平。” “这能扯平?”江兴斜睨老爷,觉得不可能,“高程可是差点儿死了。” “当然扯不平。” 萧凡笑道:“他不会对外说,知道凶手是我的,他一定会假装查找凶手,其实按兵不动。” “为什么不是直接杀上门来?”江兴道,“也许今晚就会来。” “如果高程是个忍不了半点气的人,他生意做不到这么大。” “看着,高程如果见到咱们,不但不会质问打骂,反而会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萧凡冷笑:“他是个纯正的商人,利益为先,是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为了我耽误他挣钱的。” “那他会不会,再拦截咱们的粮船?” 萧凡淡淡道:“他敢如此,我也会坏他的船,他的粮食也在运来的途中,了解到我的实力和脾气后,他是不敢与我斗个两败俱伤的。” “还有,我让你去江湖上,故意散播鲁王府兵在我们萧宅折戟沉沙的消息,你可散出去了?” 高程只怕不知,鲁王为了脸面,根本没有对外说出去。 县衙的人,更不会说,因为对他们来说,这是很丢脸的。 这消息,是萧凡故意散的,就是要让人忌惮他,意识到萧宅很强。 “自然是早就办妥。” 江兴:“老爷是想让高程忌惮,担心与咱们斗个两败俱伤,就算赢了他也难收场,所以才会为了眼下的贩粮时机而不动干戈?” “对。” 萧凡哂笑:“你也有长进了,比宗宝进步大。” “嘿嘿。” 江兴挠了挠头:“可是老爷,万一高程不明智,或是他手下人忍不下这口气,非要杀上门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萧凡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全杀了。” “咱们杀得过?万一上次那三个高手不来帮忙呢?” “那就用火枪。” “老爷不是不愿让这东西问世吗?” “把知情者全杀光,不就不会传出去了吗?” 江兴:“……有道理!” 第一百二十五章 高程想通 小驼山,一处尚未被填平的沟壑中。 沟底有个窟窿,通着一个岩洞。 “啊!” 赵大哭喊着,感觉生不如死,接连受刑之后,他连相好的八字都说了出来。 “高程。” “老大,真是高程,咱可不好动他。” 矮个子点头:“高程这样的人,朝廷有时候都会向他买粮,确实不能擅动。” “不过顾家那两兄弟,就没什么顾忌了。”矮个子冷笑道。 老五老六闻言,顿时开悟。 “对啊!” 我不敢动高程,还不敢动你顾家? 老六道:“我刚从外面回来,高程遇刺了。” “谁干的?”老五眼前一亮,“这兰台县还有豪杰不成?” “是萧凡。” “萧凡?” 矮个子都诧异了:“他是知道了内幕,可他怎么可能接近得了高程呢?” 老六笑道:“萧凡利用山腰的树,做了个弹弓,将一件暗器投进了春风楼高程住的那间屋子里。” “听说高程已经重伤,还中毒了,不过可惜没死。” “你看到了?知道得这么真切?”矮个子道,还以为老六是臆测。 老六自得道:“我躲在暗处,看得明明白白,昨日放走那个舵手,应该被萧凡的人拿住了,他问到了高程的名字就开始报复。” “可高程没死,只怕会反扑,陛下让我们保护萧凡,不能有失。” 矮个子道:“你们回去盯着萧宅,今晚只怕会有动静,我先处理了这个赵大,随后就来。” “好。” 看着两人离开,脚步声逐渐远去。 萎靡不振的赵大,突然一个暴起,被绑住的双手将矮个子从背后套住脖子,猛地向后一勒! 却见那矮个子不慌不忙,衣袖里翻出一把短刃,一刀插进了赵大的肋间,然后顺着骨缝裂隙用力一剌! “啊!” 赵大吃痛,伤到了心肺,顿时泄力。 矮个子一个弓身,将赵大向前甩去,赵大还在空中尚未落地时,就被一刀割断咽喉。 “噗——” 喷洒的血液,一滴也没落在矮个子身上,翻转中的赵大将血都洒在自己身上,落地就没了动静。 矮个子蔑着这厮,冷道:“单打独斗,你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听了这话,赵大浑身一松,像是最后一口劲儿散了。 但矮个子还是没放过他,隔空一刀飞去,将赵大的脑门儿击穿,这才放心地走出山洞。 …… “赵大还没回来,怕是凶险了。” “他是蜀王的人,绝不会轻易逃走,肯定是被抓了。” 高程吊着手臂,忧心不已,赵大知道他太多秘密,如果被蜀王的政敌翻出来,会出大事。 “会不会落在了萧凡手中,萧凡是通过他知道老爷您的名字的?”李新道。 高程看了李新一眼。 李新退了半步,不多言了。 高程知道,李新是自己的护卫首领,赵大则是蜀王派来保护或者说是监视他的。 赵大的存在,对于李新而言,是最大的竞争对手。 所以赵大消失,在高程心中,李新也是怀疑对象之一! 至于说萧凡抓住了赵大,这话高程不怎么相信,因为他知道赵大的身手,绝不是萧宅能拿下的。 要抓赵大,除非有数个顶级高手,或者是自家熟人偷袭。 前者那样级别的高手,只怕禁军里都没几个,怎么会在四门封禁的情况下,出京来袭击一个赵大? 所以,在高程心中,更怀疑赵大是被熟人偷袭了。 那么李新就有很重的嫌疑! 不过李新是他的心腹,高程也不能随意表达出怀疑,所以只能是暗暗想了想,不好直说出口。 但李新也不傻,自从赵大失踪后,他就看出了高程对自己的态度暧昧。 已经有了一些怀疑,知道高程是多想了。 “老爷也不必担心,兴许赵大是被蜀王暗中召去做什么了。”李新道,这时候不能再攻击赵大,否则就更有嫌疑。 “倒是可能。”高程听了,觉得很有道理。 眼下京城剧变,还没分出胜负,蜀王肯定会有动作,召回赵大这样的高手也是情理之中。 想通这一层,高程心中烦恼少了许多,道:“既然如此,那就先不管这个赵大,由他去。” “李新。” “老爷有何吩咐?”李新精神一振,终于不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了。 老爷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我了! 高程道:“眼下兰台县的这个林锡,看起来不买我的账,我想了又想,你还是持我的帖子去将钱大人请来。” “钱大人?” 李新恍惚了一下,而后惊到:“是京畿道巡抚,钱益善钱大人?” 高程点了点头。 “嘶。” 李新诧异了,他做了高程这么多年心腹,还真不知道自家老爷,居然可以请得动这样的大官。 京畿道巡抚,这可是所有巡抚之中,最尊贵的一位。 从二品官衔。 京畿道里除了京城内,一应事务,钱益善都能管得,区区一个兰台县令自然可以颐指气使。 “老爷?” 李新道:“为了一个七品县令,请来一个从二品的巡抚,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高程顿了顿:“我也晓得,是有点儿兴师动众了,不过这样才稳妥。” “如今京畿附近闹灾,他这个巡抚出面合情合理,如果他来到兰台县,可以接管主官的权力……对我们接下来行事,十分有利。” “何况。” “老爷还有什么担心的?” 高程哼道:“那萧凡给了我警告,让我不敢再对他的粮食动手,否则他会强烈报复,让我也赚不到钱。” “他若是个粮商,倒也罢了,各自竞争。” “可他居然要在这时节,装什么大善人,搞什么粥厂赈灾,每个人每日都可以去吃一碗稠的。” “长此以往,哪个冤大头,还会花钱到我这里来买粮食?等朝廷赈灾粮下来,更赚不到钱了!” 李新道: “赈灾粮没那么快?按照以往,咱们可以让赈灾粮多耽搁一些时日,晚点儿到……” 这是粮商,都会玩弄的把戏。 与官府的相关人员勾结,不一定是大官,也许就是小吏,也能达到这样的目的。 朝廷下发的赈灾粮或是银子,要运送去灾区,要途经许多地方。 什么车坏了,什么树倒了拦路,什么山崩地陷,什么遇到小股流寇骚扰……总会有法子拖延行程。 原本十日的路程,耽搁到一个月,不是难事。 粮商们就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大肆抬高粮价,疯狂敛财,等官府救济下来后抽身离去。 “李新,这里是京畿,不是蜀州老家那边。” 高程哂笑:“从京城到这里,几个时辰的路程,你怎么想办法拖延?” “既拖延不了,咱们在这里也做不得几日生意,何必如此费力呢?”李新这般说道。 “……” 高程沉默了。 因为他突然觉得,李新说得对。 京畿附近赈灾,朝廷反应很快,没多少时间折腾。 且在京畿附近,虚抬粮价过甚,容易引起民愤,万民书很容易就会送到陛下案头上。 蜀王不一定能胜,此番争斗尚且局势不明,高程也突然觉得,是不应该将所有的宝都压在这一局上。 如果蜀王赢了,他有从龙之功。 如果蜀王输了,以他的身份与地位,也不至于被牵连。 毕竟,朝廷还需要他这样的大粮商。 可如果这时候出了纰漏……就不一定能保住自己了。 “你说得对,你提醒了我!” 高程眯起眼:“挣不了多少,反而会惹麻烦,殊为不智!” 突然意识到,自己一向霸道惯了,贪婪上头的高程,立刻头脑清晰起来。 但下一刻,他又道: “此次灾情,绵延数十州府,京畿这里赚不到钱,我们索性去远些的地方,操作性更大。” 原本选兰台县,是因为京畿附近,老百姓都更有钱,好搜刮些。 但被李新这么一提醒,看清楚了利弊,高程也明白应该怎么做。 何况,远离京城,远离纷争,就算蜀王这次落败,也不至于牵连那么远的自己……想到这一点,高程才决定抛弃这块肥肉。 当然了,还有一点高程也怕,只是不愿意承认。 那就是他担心萧凡这样的莽夫,会真的气恼非杀他不可,到时候他很难防备……毕竟现在他都没想通,昨夜是为何能被暗器伤到的。 “老爷明智!”李新赞道。 “不过,我们虽然要走,也不能叫那萧凡好受!” “老爷的意思是?”李新眯起眼,带上了杀气。 第一百二十六章 笼络禁军 京城。 一片浓云,遮在京城上空,整座城都充满了压抑诡异的气氛。 街上行走的人都少了,四大集市的摊贩,都收摊极早。 午后不到两个时辰,街上就几乎看不到行人了。 只有巡街的巡防营,以及禁军,在四处敲锣。 城墙上的弩箭,瞄准的可不只是城外,有一半的方向都是对着城内的。 整队整队的禁军,在街上来回巡视,有人敢私闹打斗的直接关押,械斗者可当场击杀! 谁都知道,这是要出大事儿了! 不过有些地方,再怎么非常时期,也是有许多人光顾的。 比如醉仙居。 醉仙居中某间雅间之中,数人围坐榻上,气氛也有些凝重。 “怎么,时至今日,各位难道还后悔了?”晋王府长史卫松,打量着面前的几人。 一个个都穿着便衣,但他们来头可不小。 禁军百户、禁军千户,乃至禁军的三大副统领之一,都在这里。 共有八人。 一个百户道:“卫大人,我们先前说好的,只是不偏向其他人,可没说要大逆不道地推举谁。” “眼下陛下还在,我等不能改换门庭,否则天地难容。”一个千户也道。 众人点头。 原本他们偏向晋王,就不是那种死保晋王的效忠,只是觉得晋王赢面大混个脸熟而已。 真要他们举兵扶持晋王,他们都怕自己活不过几日。 卫松看向了禁军副统领姜志。 “姜统领,你说呢?” 姜志放下酒杯,淡淡道:“卫大人,这确实是你的不是。” 卫松皱眉。 姜志继续道:“之前,你说陛下一定会拟定诏书,将晋王殿下立为太子,我等才答应力保储君的。” 卫松正色: “陛下没诏书,这样的局势下自然是按照自古礼法,立嫡长为太子继任登基!陛下只有晋王殿下一个嫡子,力保晋王本就是大义,怎能说是大逆不道?” 此话,倒也不假。 众人没反驳,因为确实,按照往常的规矩来说,就应该是这个道理。 立嫡长,是自古的正理。 不仅是皇家,就连百官百姓家里,都是嫡长子通吃的。 常言道,不立嫡长,祸乱之始。 “可是,陛下毕竟还没殡天。” 姜志为难道:“眼下就拥戴晋王殿下,若陛下缓过来了,我等如何自处?” 卫松眯起眼:“那就让陛下做太上皇!” “大胆!” 几人吓得面色铁青,没料到卫松敢这样说话,真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 姜志道:“你这样大胆,看来是笃定陛下不行了,是太医院里有耳目吗?” “那是自然!” 韦松道:“殿下早就问过太医院丞的家人,陛下已经药石无救,眼下是该为自己打算了……各位,想想自己。” “晋王上位,继承先皇一切,什么都不必大动,各位的前程有保障。” “可若是其他王爷上位,只怕是要大刀阔斧,你们还能稳坐现今的位置吗?” 卫松道:“何况,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该建功立业,难道姜统领愿意一直屈居于石羽那莽夫之下?” 原本有些犹豫的姜志,听到了石羽二字,顿时态度转变。 是啊,凭什么一个不懂军阵,甚至没有打过经典胜仗的人,可以做禁军统领天子近臣? 而自己,却还要苦熬资历? 姜志自然不服石羽,不满足现状,否则也不会答应偏向晋王一派。 “那殿下想怎么做?”姜志试探道。 见姜志这样问了,其他几人也都沉默,没有再反驳。 他们原本就是姜志的人,跟随姜志一同投效,姜志都开口了他们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殿下需要姜统领,带领禁军坚守皇城,在陛下出殡前,任何人不能再冲撞圣驾!也不能,让贼子趁虚而入……” 姜志立刻懂了。 这是要软禁陛下啊。 是怕陛下醒来,万一还有力气,当众再说出一个储君人选,晋王就落空了。 只要陛下去了,不是人为,自然过渡,那么皇位肯定是落在晋王头上的。 “石羽就在皇宫之中,我带兵守皇城,他反对怎么办?” 姜志道:“石羽虽然莽,但他太强,千百人不可敌,如果他倒向其他人怎么办?” “姜统领放心,我家殿下会找石统领谈的,至少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主动伤害陛下,他也不会不同意的。” 卫松道: “陛下眼看不行了,石羽就算是再忠心,也得考虑日后的前程?” “只要没有人刺杀陛下,石羽肯定不会愿意无事生非,他石家也有不少人走仕途呢!” 姜志缓缓点头,暗暗对一个千户使了个眼神。 那千户便道: “那卫大人,殿下会如何许诺石统领呢?” “你在这里说,可以给我们姜统领前程,又给石羽许诺好处……呵呵,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卫松瞧了姜志一眼,见他四处看风景的眼神,就知道了。 便道:“姜统领与这位兄弟尽可安心,石羽毕竟是陛下近臣,殿下不好为难,将来组建皇家羽林军,让他过去做个统领……” 皇家羽林军? 也是禁军的一种,不过加了皇家二字,一般就是恩养的闲散兵将。 蒙皇恩,日子过得不错,对皇室的忠心长期培养,对于皇族来说是最后的依仗。 但自古以来,皇家羽林军,大多是个象征地位。 许多退下来的将军,或是犯了错的,都会去那里当值,既给了皇恩又不影响军中事务。 甚至皇家羽林军,都不住在京城的,一般养在京城外的西山或是南山。 本朝皇帝,没有组建皇家羽林军,先帝时期为了平乱,皇家羽林军已经打没了。 所以如果再组建,也是有祖制的。 “说得也是,石将军辛苦半生,是该恩养了。”那提问的千户,满意道。 姜志也点点头。 卫松见事成了,笑道:“那,今日之约就此达成,各位……请在此盟书上留名。” 说着,卫松拿出一张绢帛,已经写好了“盟约”文字,落款处留了很大一块。 姜志顿时皱眉,这要是留下证据,就没有机会改变了。 事败,就没有别的出路。 其他几人也面面相觑,都有些犹豫。 也没有人说什么,毕竟这种事情,自古以来都是要签暗盟的。 不签,人家凭什么信你? 不签,你就有退路,你左右逢源,风险全是我一个人担? 想要谋前程富贵,那就要付出代价,这是自古的道理! “如何签法?”姜志思虑两息,便牵头问道。 “不必留名,指印即可。”卫松拿出一盒早就备好的印泥。 毕竟,有些军中将官,是真的没文化的,不识字的也有。 …… 后宫。 “不知娘娘传召,有何要事?” 石羽心里跟明镜似的,但看向正阳宫中坐着的这位皇后,还是装着单纯。 毕竟,那是他一向的人设。 皇后使了个眼神,宫女将门关上。 石羽皱眉:“娘娘,这于礼不合,臣告退。” 说着,转身就走。 突然,晋王从屏风后走出来:“爱卿稍候!” 嗯? 爱卿? 石羽回头,看到了晋王,他走下台阶,一脸热情的笑容。 只是石羽眼中,却满是冷漠。 爱卿……也是你能叫的? 皇后笑道:“石将军别误会,本宫并非不识礼数,这里还有宫女与晋王作证,当不会传什么坏话出去。” “只是时至今日,石将军应该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 晋王则笑道:“母亲这话说得太直白,石统领又非顽固不化之人,怎能如此对待?” 他看向石羽,带着和煦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殿下……” 石羽拱手:“臣是个粗人,不知道什么道理,还望明言。” 晋王与皇后,都略皱了眉头。 再蠢的人,我俩都站你面前,与你私下说话了,你还不懂吗? 皇后正色道: “那好,本宫就明言!” “石统领,你手握八万禁军,又是天下第一勇士,如今陛下命悬一线尚且没有太子在位……将来一定会起风波,本宫要你立身大义,扶保晋王为新帝!” 石羽眉头一挑,暗暗发笑。 皇后这操作,倒也不让人意外。 第一百二十七章 石羽自禁 立晋王,本是大义。 没有太子,皇后的嫡长子,自然应该立为皇储。 可问题是,石羽知道,这次是皇帝玩儿的手段。 他当然不可能站在晋王这边。 “若陛下真有不谐,没有遗诏,自当是晋王殿下即位。” “将军果然是明智之人!”皇后大为欣慰。 晋王也是大喜。 但石羽话锋一转:“可陛下终究还在。” “嗯?”母子俩心情陡转。 “将军何意?”皇后秀眉微微蹙起,语气有些微冷。 石羽道:“陛下洪福齐天,太医院也在尽力,应当还有回天之机,皇后娘娘与晋王殿下现今就开始谋划其他,是否欠妥?” 这话就等于在质问,也是在提醒。 皇帝不一定死。 而且,这种局面下,你们娘俩,应该守在养居殿外才是。 怎么就私下开始笼络禁军,随时准备改朝换代了? 晋王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知道,这石羽是个死心眼儿的,一心效忠陛下。 她道: “我们母子确实不应当如此着急,可将军,眼下淮王等人已经在召集人马,若我们反应慢了,他们攻入宫中来如何是好?” “他敢!?” 石羽霸气道:“有末将在,即便百万敌军来袭,也可保陛下万安!” 皇后无语了,与这个没脑子的,还真不知道怎么劝说。 晋王便道:“石统领,我与母后只是想自保,免得贼子趁虚而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石统领难道不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吗?” 石羽瞧了母子一眼,见他们已经完全陷入了惊慌之中,也是暗叹。 我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就差直说陛下死不了了,你们娘俩怎么就是领悟不到呢? 这时,皇后开始打感情牌: “石将军,当初你进禁军,还是我家门生引荐的,难道将军在此危机之中,不愿向着我们母子一些?” 向着你们? 石羽心中无语。 我说话都暗示到这种程度,太向着你们了,你们自己听不懂怪谁啊? 突然,石羽明白了,为何这母子俩听不懂自己的暗示。 因为一向,石羽都是以直性子的莽夫人设立足的,谁会把他的话拆分出来细细品读?都只以为,是一句直话,谁也想不到他石羽,也会话里有话。 想到这一点,石羽也放弃了暗示,道: “举荐之恩不敢忘,娘娘与晋王殿下可以放心,不管这次乱局如何,末将必然能保二位万全!” 拱手,石羽承诺:“不论外面乱成什么样,谁也伤不到娘娘与殿下。” “你!” 皇后指着石羽,一脸愠怒,心想怎会有这么痴傻的人? 我是要你保护我吗? 我自己没有护卫吗? 我是要你帮着我们夺取皇位啊! 你怎么就不开窍呢? 现在跟着我们干,将来荣华富贵…… 虽然你现在也很富贵了,但谁会嫌弃自己活得更好呢? “将军……” 晋王还想劝:“夺嫡之争何其血腥,如若本王不能争到先机,一旦淮王得势,你如何保护我们母子?” “他不敢动母后,难道不敢动本王?” “将军,一旦淮王登基,他号令之下,你与禁军难道还能护着我不成?” 石羽最后一次暗示道: “淮王的人进不来皇城,他如何登基呢?” “将军,你太天真了!”皇后忍不住道,“一旦淮王笼络了外面的朝臣,以及在外的宿将,你守得住皇城?” 石羽摇头:“臣只知道,陛下一日在世,我就该听陛下之命……陛下没有说,臣就要尽本分,不该妄想多余的事情。” “如此,才能自安。” “娘娘,殿下,末将言尽于此……告辞!” 说罢,石羽不听娘俩的呼喊,直接回头走出了殿去。 推开门,石羽看到一群拿着兵器的禁军,已经将这里围了起来。 石羽见这些人聚集过来,手中都拿着长兵器,甚至远处还有一批弓箭手。 就知道,这次不只是利诱,还有威逼了。 “将军!” 屏风后,走出几个大内高手,将皇后母子前方挡住。 皇后看着门口的石羽,咬牙道:“将军如果不愿相帮,那就请留在正阳宫的偏殿歇息几日,等到一切尘埃落地,本宫亲自向将军请罪!” 石羽见状,叹息一声:“何必至此?” 晋王也道:“将军见谅,此举实属无奈,确无伤害将军之意,日后我若登基,必然也是要仰仗将军的!” 哪怕千百士兵,围住了正阳宫,眼前站着好几个大内高手,皇后母子也不敢对石羽太放肆! 人的名,树的影。 石羽可是曾在万军阵中,斩过敌首的,如果真打起来,这点禁军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所以,大家都需要一个台阶。 皇后与晋王,给石羽一个台阶,全他忠心的名声,又不与他完全生死相向。 而石羽,也得念及旧情,他自然不能对皇后母子动手,否则将会被世人唾弃。 有这么多禁军与高手围困,石羽也可以撒手不管当下局面,未来他对任何人都有交代,不会有人说他偏向皇后母子。 如此,双方都得两全。 “娘娘……” 石羽回了个侧脸,叹道:“这些人困不了我。” “大言不惭!” 姜志从禁军中走出,看着面前的石羽:“就算你是万人敌,这里的禁军都是精锐,在你内劲耗尽之前,你能杀光我们吗?” 面对姜志的话,石羽淡淡一笑:“姜志……我知道你不服我,这时候倒向晋王也是明智之举,不过你真觉得你对付得了我?” 皇后生怕真打起来,连忙道: “本宫知道,将军勇武盖世,但这时政之事并非你擅长,何不就此放手……你如今逃脱出去,你要如何自处?” “你不愿帮本宫,也不可能倒向淮王,难道你真以为你可以站在各方势力中间,谁也不得罪吗?” 石羽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的禁军将士,他如果一心想走,这些人真拦不住他。 可他也在思考皇后的话。 局走到这里,如果自己继续独当一面,谁也没机会犯禁……会不会反而达不到陛下的目的? 禁军堆里,姜志紧了紧手中的刀,对一旁的禁军道:“准备弓箭,他要走就放箭!” “可是大人,那可是石统领,真要杀他?” “将他射伤走不了就行,谁说我要杀他?”姜志不敢乱说话,他知道哪怕是如今的局面,石羽在禁军中的威严还是很强。 听到姜志的话,将士们也松了口气,他们是真崇拜这个勇武盖世的统领,哪怕是为了前程也不愿真伤石羽性命。 突然,石羽动了。 “娘娘殿下小心!” 姜志见石羽突然转身,担心他会杀向皇后母子。 皇后也是一惊,却没看见石羽冲过来,心中稍稍安了。 “娘娘,正阳宫是女人待的地方,末将留在这里不合适。” 石羽淡淡道:“不如去御花园?” “嗯?” 听到石羽这样说,皇后母子对视一眼,皆是眼中欢喜。 姜志也松了口气,才意识到,自己额头与后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冷汗浸湿。 石羽给了他们极大的压力。 可如今,总算是拿下了,这块最难啃的硬骨头! 接下来的局势,对于皇后母子来说,可谓是一片大好。 “将军说得是,正阳宫乃母后寝宫,在此留住臣工确实不合适……那就去御花园,本王陪将军好好喝一杯!” 石羽脱下铠甲,淡淡一笑:“好!” 见石羽连甲都脱了,皇后母子彻底安下心来。 他们却不知道,石羽心中,此刻却是极为畅快地想着。 好像自己可以摸鱼了……赵总管,接下来的戏,你来唱! 第一百二十八章 淮王:冯卿你配享太庙 禁军总归不是不透风的墙。 石羽“被软禁”的消息,还是很快传了出去。 眼下各方的眼线,都是杂合在一起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得知消息最快的,还是赵嵩,禁军里暗卫的眼线最多。 “石羽这货!” 看着养居殿内,还躺着的皇帝陛下,赵嵩感到一阵心累。 “这是要将烂摊子,都甩给我啊?” “他石羽倒是脱了干系,一旦后续有什么错漏,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赵嵩:“俩坑人的玩意儿。” 一个是石羽,一个是躺在病床上的这位陛下。 从前赵嵩以为,石羽是个老实人,现在看来也是个会摆烂摸鱼的老油子! 前几日还说,能抗住压力,与自己一同镇场面呢,现在就甩手了? 至于什么,暗卫说得,姜志派出大部队围了正阳宫,让石羽不得不束手就擒的话……赵嵩是半个字都不信! 这世上,想让石羽躲不开的危险,除非是天崩地裂。 可见石羽是找到了个机会,故意为之。 “赵总管?” 太医院郑林道: “陛下已经睡了两日,外面该乱的也乱起来了,暗卫应该观察完了,是不是应该唤醒陛下了?” 尽管对自己的药很有信心,但郑林还是不想冒险。 如果真拖个六七日,万一陛下救不回来,那他也就跟着完犊子,九族消消乐。 赵嵩横眉道:“不成,石羽刚开始配合,唱了这出戏,如果没有后续就太无趣了。” “陛下的目的,不只是宫里宫外,还有更多……你只管听我的,最多五六日就会叫你用药唤醒陛下的。” “是……”郑林无奈,在这些大佬面前,他只是个小人物,只能任由摆布。 至于赵嵩的话,郑林起了怀疑,但他没有多想,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该多想。 许多事情,不知道才好,知道了影响自己的本职。 因为会忍不住,想方设法,利用先知先觉,去挣点儿钱财或是名声前程等想法,往往很容易出事。 贪之一字,令人堕落。 …… “太好了!” “石羽被皇后软禁,禁军已经群龙无首!” 淮王府,淮王已经懒得顾忌什么猜疑了,他这一党的人,如今都聚集在王府之中。 有朝廷重臣,有京畿宿将,甚至还有长年留在京城,但在军中很有威望的一些老人,也都在场! 对淮王来说,最大的阻碍,就是石羽! 石羽此人,太强了,只要他带领禁军,谁也不敢真的起兵。 可现在石羽被夺了兵权,软禁在御花园里,那么各方就都有机会了! 禁军没了石羽,禁军中的各级将领,也会开始人人自危,这时候就看谁有手段能收买拉拢更多人了! 而此刻,禁军的三大副统领之一的秦奔,就在淮王眼前。 “秦奔将军,石羽不在,你可有把握能笼络多少禁军为我们所用?” 众人都看向秦奔。 秦奔自信道:“若石羽当真被软禁,我们正好借此为机会,说皇后掌握禁军为祸朝纲,与晋王一同要挟持陛下……” “利用这个说法,我能将所有部下拉出来,师出有名,甚至可能有更多人愿意跟随!” 秦奔的话,令淮王眼前一亮:“本王也是这个打算,皇后竟敢软禁禁军大统领,呵呵,这不是要作乱吗?” 众人齐齐点头:“是极是极,师出有名了!” 原本大家都担心,背负上叛臣贼子的名声,可皇后母子这昏招一出,谁都可以声讨了。 至少“清君侧”,是有了名义了。 且原本石羽在军中威望极高,许多人崇拜这个强者,正好可以打着解救石羽与陛下的旗号,去攻打皇城! 京畿的军士,必定景从! “这样的说法,能瞒住所有人吗?”有人担忧道。 淮王长史杨重道:“大人此言差矣,天下人知道的,还不都是我们告诉他们的吗?至于军中将士,就更不必担忧了,只需要给将领们一个由头就是,他们不得不跟从。” “也是……” “那秦将军,你手里能有多少人?”一位老人问道。 秦奔:“回老大人,两万有余!” “那就算两万,”淮王兴奋道,“加上各府各衙投来的,咱们手中能有三万人,拿下皇城应该不是问题!” “可是攻城极大劣势?” 秦奔道:“这不不必担心,皇城九门里,有三门都是我的人在看守,不必强攻。” 京城有四大门,但那是外城。 作为内城的皇宫,是有九大城门的。 “只要我们能压过,皇后母子招揽的禁军,就足以大胜!”淮王也点头,他似乎看到了皇位就在眼前。 秦奔不屑:“姜志那人我知道,一向刻薄寡恩,嫉贤妒能,他绝对招揽不到超过一万人!” “那就三万对一万,优势在我!”淮王激动极了。 “那就,各自回去准备,武官将手下的人全带来,文官都回去准备檄文,准备后续的父皇葬礼与我的登基大典!” 淮王根本懒得掩饰,他就是要当皇帝,谁都知道的事情,遮掩它干嘛? 现在大家都图穷匕见了,还装什么清高? “是!” “冯圭留一下。”淮王叫住了户部侍郎。 众人散去,倒也没在乎冯圭,他毕竟只是个文官,管后勤的而已,在这种局面下没什么大用。 “殿下。”冯圭松了口气,心想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 给你干了这么多年,这时候你给我忘了,不好? 淮王道:“冯卿,你近日话很少,是觉得被本王冷落了?” 冯圭连忙道:“臣绝无此意!” “好。” 淮王道:“你且安心,你扶持本王多年,本王不会忘记你,事成之后……户部尚书一职自然是你的。将来入内阁,最终配享朕的太庙,咱们君臣才算是一段佳话!” “殿下恩典,臣愧领!” 冯圭感动得涕泗横流,当场就给跪下了。 户部尚书一职,冯圭并不怎么在意,反正他熬资历也能上去的。 可内阁,却不是谁都能进的。 如果能进内阁,做了首辅大学士,那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最终还能配享太庙的话,那就实在是最完美的结局了! 只要不想谋逆的臣子,就没有一个不想配享太庙的。 那是官员的至高荣耀,也相当于皇家对一个家族的承诺,其下代人的富贵是不会缺了! 冯圭如何能不高兴。 这可是能名留青史的! 当官的究极梦想,不就是名垂万古吗? 奋斗这么多年,当牛做马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个? 当听到淮王亲口承诺出来,冯圭心中的委屈全没了,心中全是感动。 “多谢殿下,殿下待臣如子啊!”冯圭什么感激话都说出口了。 淮王眉头一黑,哂笑了出来。 他还没冯圭年龄大呢,哪儿来这么大一儿子? “来,爱卿请起。”淮王亲自走过去,将冯圭扶了起来。 拍着冯圭的手背,淮王道:“冯卿,这次并非没有你的事务可做。” “哦?” 冯圭道:“京城之中,臣还有什么用?” 作为户部侍郎,供应军需是可以的,但京城内部作战,几天就会打完,根本没必要搞什么粮草先行的操作。 “不在京城。” 淮王正色道:“本王心中始终难安,或许此次会有变故,我想你调集粮草出京,在京畿将我们的人养起来,如果京城内部斗败,我们还有外军可以攻入京城!” “嗯?” 冯圭惊呆了。 他没想到,淮王还有这样的后辈手段。 方才都没跟任何人提过啊! 却单独只给自己说了……我果然是能配享太庙的臣子,才如此得殿下信任! 冯圭心中美美地想着,口中郑重道:“殿下安心,臣晓得如何做。” “东门在我手中,我会让人给你开门,物资出去也方便。”淮王道。 等冯圭开开心心,带着使命走后。 王府长史杨重,送走了众人,回到王府正殿。 “殿下,冯大人好像很高兴。” 淮王笑道:“我方才承诺他,将来让他进内阁,配享太庙,他就高兴得找不到北了。” “哈哈,文官就这样,好忽悠。”杨重笑道。 “倒也不是忽悠,”淮王摇头道,“若能成功,冯圭居功甚伟,给他这个机会也没什么。” “对了,我叫你去验证石羽被软禁的消息,是不是真的?”淮王问起正事。 杨重拱手:“宫里传出消息来,是真的,我们的人好几个,亲自看到石羽在御花园里与晋王饮酒。边上,许多禁军看守。” “竟是真的?”淮王不禁冷笑,“皇后母子真会给本王机会!” 如果没有石羽被软禁的消息,他还真不知道如何攻进皇城。只能等皇帝咽气之后,才能争,那样就失去先机了。 杨重笑道:“殿下,想必是皇后母子,担心陛下醒过来立储,所以要先下手为强!” “担心父皇醒过来?” 淮王点头:“谁不担心他醒过来呢?” “只怕,只有齐王弟弟,才是唯一希望父皇醒过来的人?” 想到那个,日日在养居殿外以泪洗面的兄弟,淮王也觉得很自己不孝。但他走到这一步,已经不可能退了,只能不当人子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姜志围了养居殿 “殿下,殿下莫跪了,咱回府?” 费忌搀扶着齐王,他也是被感染了,随着齐王哭得伤心。 可齐王已经跪了一日,在这养居殿外的石阶上。 赵嵩派人来,给齐王撑了华盖,不至于让齐王中暑,但膝盖是帮不了的。 除却齐王外,皇室各家的子女,都跪在了这里。 只是令人唏嘘的是,其余的皇子,没有一个跪在这里。 全都在外面,不知道谋划着什么。 京城突然安静了下来,像是暴雨前的宁静,又像是钓鱼人打窝后的寂静。 仿佛大家都在等,在这干燥的天气里,等一颗火星子,点燃这闷了许久的干柴。 宫里的宫女内监,全都战战兢兢,这几日谁也不敢行差踏错,否则极可能被严惩。各宫的主人,也都严阵以待,她们只能等待这场争斗的结果。 谁胜谁负,也许都不是好事。 “殿下……” 费忌强行将齐王拽起来,其他人跪得偷懒,一边还在偷吃东西。 只有齐王一个老实孩子,跪着禁食禁水,皇帝还没驾崩,就已经诚心奉孝了。 齐王眼角都哭出了泪痕,道:“费忌你别管我,我……” 说着,又哭了起来。 不在京城的时候,齐王觉得自己可以不回京,哪怕父皇驾崩了他遥祭一二即可。 却不想回来后,勾起了父子情,此刻他算是京城里最伤心的人了。 “赵总管?”费忌看见赵嵩走出来了。 连忙道:“赵总管,您快劝劝殿下,他不饮不食一日有余,这样下去可不成!” “殿下。” 赵嵩开口,甩了甩手中的拂尘:“将殿下带去御花园。” “御花园?”费忌惊道,“赵总管,这不合规矩?” 御花园,属于后宫,就算是皇子成年后也是外男了,是不允许随便进去的。 赵嵩道:“天就要变了,御花园那边安全。” 费忌会意,道:“那,不如我带殿下回府?” “回府?” 赵嵩瞥了一眼宫外,这里是整座皇城最高的地方之一,他可以看到下面远处的一些角落有人影窜动了。 “回不去了。” 赵嵩淡淡道:“石羽在御花园,他可以保护殿下。” 费忌点头,便将齐王背起来。 浑噩下的齐王,回过神时,发现已经快看不见养居殿了。 “费忌,放我下去!”齐王呵斥道。 “殿下,养居殿那边有大变,赵总管叫我带你去御花园!”费忌道。 “什么?”齐王惊道,“父皇真有难吗?那我更加不应该离开,快,咱们回去护驾!” “你回头啊,费忌,你敢逃?” 费忌咬牙:“殿下莫怪,这时节,臣必须要保护殿下,其余的都只得放开!” “你要陷我于不孝吗?”齐王呵道。 “殿下呀,小命儿要紧,别的先不管了!” …… 养居殿外。 赵嵩手中拂尘轻轻一扫,看着远处已经冲到殿外的禁军,眉毛微微扬起。 “我记得,并未有皇命出殿,怎么却有大批禁军赶来?” 跪在当场的其他皇室宗亲,顿时惊慌失措。 “是谁,要造反吗?”有人强忍着恐惧,斥责道。 “是姜志,我瞧见他了!” 姜志站在禁军之中,藏得很好,只漏一个头。 他知道皇帝身边有高手,可能会一箭飞过来。 “姜志?” 赵嵩淡淡道:“你要逼宫造反吗?” “呵呵……” 姜志解释道:“赵总管言重了,陛下病危,臣只是要护驾,免得一些宵小之辈趁机伤害陛下而已!” 说着,他的人马,已经将养居殿团团围了起来。 “姜志!” 这境况,谁还不明白,姜志这是要趁机干一票大的。 “陛下待你宽厚,你官居从三品禁军副统领,却不过四十岁,你枉受皇恩!”老亲王也在外头等着,他是长辈,因此坐着。 却也站起来,指着姜志骂道:“你不思报恩,却在如今恩将仇报,想要伤害陛下,你良心叫狗吃了不成?!” 见老亲王都在骂,宗亲里,但凡有点骨气的,全都站出来骂。 “姜志,还不快快退兵,你想九族随你同去吗?” “圣人言……” “忘恩负义的东西……” 听着这些,都不带多少脏字的叫骂,姜志半点心理波动都没有。 不愧是家教严明的皇族,一个个连骂人都不会了,看起来除了好笑,还有一点儿尴尬。 不过,不管众人如何骂,姜志就一句话: “各位不必误会,末将并非犯上作乱,只是来护驾而已,并不会进殿。” 不进殿? 有人就信了。 但更多人,都知道他是什么目的。 不进殿,但也不让别人进殿,就等着皇帝驾崩,中间别出波澜是? 免得皇帝真醒了,中途立了遗诏,或是当众说出继承人……现在大家都怕这个。 “你听从谁的指令?”赵嵩隔空问道。 姜志淡淡道:“我等禁军忠心护国,何须指令,自然应当保卫陛下!” 都图穷匕见了,你还知道谨慎,赵嵩是有点意外的。 这些禁军,看来也不都是莽夫,那石羽就已经诠释了,平日里全是装的没脑子。 怕因为太聪明,被猜忌嘛。 见姜志当真陈兵殿外,并未剑拔弩张,赵嵩略感诧异。 本以为,至少是要冲进殿内,看着陛下死,或是干脆就让陛下殡天,好加快进程。 可皇后母子,似乎还有点念旧情,并不想主动害死陛下。 只等着陛下自去,中途别有变故就好。 在这种局面下,以皇后母子的身份角度来说,这已经算是有良心了。 按照赵嵩的想法,皇后母子现在最便宜的方法,就是干掉陛下然后假传遗诏,掌握一切主动权在手中。 然后其他任何人再出手,那就是谋逆了。 占据大义,是最重要的,自古大事都需要师出有名。 “姜统领不进殿拜见陛下吗?”赵嵩想看看,姜志有没有这个心。 “不必了。” 姜志很谨慎:“殿内有太医,末将进去也只能添乱,没什么作用,不如在外好好守护陛下!” “请赵总管安心,末将自会挡住所有喧闹,将所有贼子拦在午门之外!” 听到这话,赵嵩就知道,禁军已经有很大一部分,倒向了晋王。 能从皇城开始聚集士兵,暗中到了正阳宫对石羽围困,然后再到养居殿……一路悄无声息,只能说很多人都在“装聋作哑”。 不然早就应该有消息了。 可见,甚至是暗卫中,也有人偏向了皇后与晋王母子。 得到这个结论,赵嵩不意外,只是感慨。 连立场最坚定的暗卫,都有了默许偏向,何况是其他人? 在这样的局面下,不知内情的人,都会觉得晋王继承大统是大义所归。 所以,偏帮一下,似乎也无不可。 可这是皇帝不能容忍的。 这次也是要将这些人,顺手都抓出来。 “将军……” 这时,一小队禁军融入大队人马,一人跑到姜志身边道: “发现有人去了御花园的方向。” “看清是谁了吗?” “是齐王府长史费忌,背着齐王殿下。” 齐王? 姜志摇头:“齐王没有威胁,殿下还需要他作为今后兄友弟恭的榜样,由他去。” “是。” 姜志手下副将道:“大人,咱们真不进养居殿吗?” “进去做什么?”姜志板着脸,“给人口实,好诬陷咱们害死了陛下?” “那咱们进来干什么,为何不守在外面?”副将不解。 来都来了,你不进去,你不是白来了吗? 姜志得意道:“你懂什么?” “若是没有波澜,咱们在这里可以拦住想进殿的人,免得陛下留下遗诏。” “若是咱们守不住内宫,这里这么多皇室宗亲,还有各府的家眷……挟持他们在手中,至少兄弟们还有活路!” 第一百三十章 饥荒爆发 京城四门封闭的第三日。 白水镇出现了大变故。 灾情爆发了! 得到消息,萧凡便带着人,去了城外渡口边的粥棚。 “我的天!” 张宗宝指着排队的人:“这不得有上万人?” “林锡的宣传工作,做得到位啊。”萧凡也是龇牙。 这几日,自从粥棚开了之后,萧凡就授意林锡去附近宣传,这里有赈灾的粥棚。 时间过去了这几日,一直没有大量人聚集,萧凡还以为自己估计错了,今年灾情可能没那么大。 原来不是没人来,是大家都在路上,今日一早城外就已经人山人海! 吓得城墙上的官兵,还以为是有乱军来攻城了。 “萧老弟,你看这!”林锡也在场,两人站在岸边最高的一座楼上。 师爷常坤惊呼:“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京郊一向富庶,怎么也不至于如此。 这两年天灾人祸不断,壮年人口锐减导致粮食减产极多,才有今日的局面。 “一两万人是有了。”林锡深吸了口气,语气都有些颤抖。 这种事情,一不小心就容易逼反百姓,到时候他可是大罪! 朝廷才不管,百姓为什么造反,只要在你的管辖地界造反,那你主官就是大罪过。 至少是别想前途了,严重的话是会杀头的! 林锡自然怂了。 “大人不必担忧,大部分不是兰台县的人。”李青山道,他也在众人之中。 这楼上,白水镇有名望的人,都被请来了。 作为主官,林锡自然要做点什么。 他看向众人:“如今百姓罹难,又是一场悲剧,各位耆老,能否尽力而为啊?” “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无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开口。 反倒是作为商人的林奇,第一个道:“我家愿捐一千两,实在是不忍看着,饿殍遍野的景象!” “嗯?”众人看向林奇,皆是瞪眼。 你怎么回事儿? 来的时候,不是都跟你说了吗,这回谁也别当出头鸟。 你带头捐了? 显得你慷慨大善,那我们成什么了? 此前,一个个扩城都愿意出几千两的大人物,现在一个个都沉默,像是真的拮据了似的。 林锡也不失望,他早就知道是这结局,每次有灾情都会组织富贵人家捐款,但募集到的资金还不到扩城的一半。 没好处的事情,极少人会做。 总有人说,若我有钱,愿意捐十万两。 可叫他拿出十两,他却不愿意。 因为他真拿得出十两。 “罢了。” 林锡回头,将目光落在萧凡与李青山身上。 李青山淡淡道:“老规矩。” 林锡点点头。 他知道,李青山的老规矩是,官府与豪绅的钱先用了,差多少他补全。 李青山道:“只是这粥棚,我不参合。” 萧凡笑了笑:“我来做就是了。” 李青山还想劝。 但林锡突然道:“高程走了。” “啊?” “今日一早,高程带人走了,打听说是要去别的灾区贩粮。” “哦?”李青山还有点意外,“他愿意舍弃这一块肥肉?难道是因为萧老弟?” 萧凡摇头,他再自信,也不会觉得自己真能吓到高程。 高程退走,多半是分析利弊后的结果,留下来对他没有多少好处,更大的市场等着他去操作呢。 留在白水镇,挣不了几个钱,还得与萧凡打起来,太费力气。 “由他去。” 萧凡道:“我们只管好自己一亩三分地,天下太大了,能救一方百姓于水火已经是很难得的大善,咱们做不到救世。” “萧老弟说得是,就算是朝廷也救不了所有百姓啊。”林锡感慨道。 做官多年,林锡越来越明白,许多不能说出口的道理。 比如,赈灾这件事情,朝廷要的不是救多少百姓,而是有赈灾这回事就行了! 朝廷努力了,但效果如何,其实很多人不在意。 归咎于天,归咎于陛下的品行即可。 萧凡:“林老哥,我觉得事情还没完,虽然高程走了,但他走得太干脆,连一句狠话都没留下。” “他是识时务?”林锡道。 “眼下京城未定,高程不敢肯定自己的主子会赢,他不敢在这个时候得罪作为齐王亲信的萧老弟?”李青山分析道。 萧凡摇头:“我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吩咐下去,咱们用于救灾的粮食,不能带包装下发,只能散装。” “从出库的时候开始,就必须散装!”萧凡严肃道。 “嗯?” 林锡与李青山,都懵了。 张宗宝却反而聪明道:“哥,你是怕带包装的粮食,出现在别的商铺售卖,被别人用栽赃王凡祥的法子害你?” “聪明。” 萧凡笑道:“前人已经栽过的跟头,咱们再栽下去,是不是太蠢了?” 林锡想到什么,道: “对了,老弟,前日沉的粮船打捞起来不少粮食,存放是不行了,吃的话倒是还成……” 已经晒干的粮食,再经历水泡,会极大影响质量。 变得不易保存不说,容易粉碎,卖不上价格,库存的话更是会直接发酵。 只能立马吃了。 “那些粮食,就放到粥棚去,立马用了。”李青山建议道。 萧凡:“我也是这个意思。” 有耆老道:“泡了河水的粮食,还怎么吃啊?” 萧凡几人,回头看了那老头儿一眼。 一身锦衣华服,一整个富贵人家的模样。 “难怪。”三人暗暗对视,皆是讪笑。 这就是何不食肉糜了。 都吃不上饭了,有口稀粥就足以给你卖命的地步,饥民还会在乎粮食的口感吗? 林锡望着城外,还在不断聚集的百姓,叹道: “今日至少要消耗几十石粮食!” 哪怕全煮成稀粥,也得这么多粮食,才能够。 前几日,一天才两三石粮食,今天开始直接增多十倍。 这才只是爆发的第一日! “附近得到消息的百姓,都会朝着这里聚集,他们喝了粥不会离开的,维稳是最大的问题。”林锡看着这么多人,心中担忧着。 “不是说招些人去做工吗?”李青山道。 “做工能用几个人?” 林锡苦笑:“招个两三百人算不错了。” “青山商行不是也在建设中吗,也招点儿人?”萧凡看向李青山,暗示道。 李青山点头:“萧老弟说得是,为朝廷出一份力,也是我等应该做的。” “但还是杯水车薪。” “大量百姓聚集于此,吃了饭就闲了,容易生事,县衙的官兵不够。” 萧凡道:“此前商议过,招揽乡勇帮着维稳,将各个村落最有名望的壮丁招入队伍,会有奇效。” “已经在做了。” 林锡叹道:“可我还是担忧,就怕有人起哄,一旦闹起来数万人的场面……一定会死不少人的,我这黑锅背定了!” “可以在兰台县别的地方,也施粥,将人员分散,风险也就降低。” “为了防止被人拦截粮食,可以沿着水路施粥,河道运粮,两岸设立粥棚……这样便于补给,也不容易被袭击。” 萧凡提出几点,让两人都大为赞同。 不过萧凡也道:“人多了,冲突在所难免,府衙要注意舆情,罪大恶极的我建议当众审判,眼下平定民怨最重要。” 民怨,是最要紧的。 别看百姓是因为天灾与兵祸吃不上饭,可老百姓心中,不满的是朝廷。 他们不会太责怪老天爷,因为也挨不着,但朝廷是真实存在的。 再加上平日里,就被压榨,因此百姓心中都憋着一股气,压着一团火。 谁若是引爆了,就能登高一呼。 谁若是能平了这股怨气,那才是真的实现了完美赈灾。 林锡就怕有人登高,他也做不到平息这股民怨,所以他犯愁,如惊弓之鸟。 萧凡给他出的主意,叫林锡眼前一亮,觉得可以尝试。 “百姓心中积怨已久,要引导发泄出来,最好是判几个罪人,杀几个恶贯满盈的,好教百姓心中畅快些。”萧凡说道。 “还有……” “老弟,你不去内阁做官,真是屈才了!”林锡听完之后,赞叹连连。 第一百三十一章 透底与麻烦 内阁? 萧凡暗暗一笑。 倒也不是没可能哦。 “我叫你打听的消息,有回复吗?”萧凡看向李青山。 京城四门已经封了,消息进出极难,但世上有种东西叫——飞鸽。 李青山是有养鸽房的,萧凡在青山牙行的时候,就见过鸽房。 林锡侧目:“老弟要打听什么?” 李青山笑了笑:“萧老弟叫我打听齐王的消息。” “四门都封了,消息怎么出得来?” 李青山却得意道: “齐王无碍,与宗亲跪在养居殿外。” “连宫里的消息你也能打听到?”林锡震惊,这是要干什么,手伸这么长? 李青山摇头: “不是我的人打探的,是淮王与冯圭的消息,知会了我,并且让我现在开始囤粮食。” “囤粮食?” 林锡感慨:“难道淮王与冯侍郎,心中还有百姓?” 萧凡不屑冷笑: “哪里是为了百姓,应该是为自己准备后路。四门封禁谁也进不去,京城内的斗争输赢很难说……如果淮王能出京,他才能发挥最大的能力,到时候起兵自然需要粮草。” “原来如此。” 林锡也不在意,他知道萧凡现在说这些话,也是因为京城已经生变。 谁也不能改变什么了,只能静待京城变故,尘埃落定。 “靖王呢?”萧凡又问询了一个人。 知道一些内情,萧凡自然会明白,淮王翻不起风浪,结局一定是输。 只是在于,这一局会有多少皇子栽下来,是不一定的。 晋王与淮王,肯定已经下水了,而靖王也是一个需要注意的。 靖王手里有兵权! 不说带回京休养的这一营,在边境他还有更多袍泽听他调派。 这个人如果要出手,一定比淮王更轰动,那就是真的血流成河。 萧凡也在想,皇帝有什么手段,能制衡这个靖王,让他在这个时机上不会乱来呢? 难道,只赌靖王的忠孝吗? 绝不可能! 作为一个皇帝,绝不会这样考量事情。 而靖王会有什么反应,萧凡也是很期待。 以往的忠勇,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赤诚? 不过萧凡心中,甚至有些期待,期待靖王也趁机造反! 这样一来,将来齐王上位的话,就真的没有什么阻碍了。 不知不觉间,萧凡在心中,已经将自己当成了一个齐王党。 “老爷!” 孟青在远处,接了一个小厮送来的密信,看了一眼确定无碍,才走过来交给李青山。 李青山当众拿起,侧身看了一眼,便是惊呼: “乱起来了!” “怎么?”萧凡与林锡,都凑过去,想看看。 李青山将密信拿给二人,萧凡与林锡看过之后,他就拿回来揉碎了洒下楼去。 “京城的百姓,已经闭门不出,集市只开半日,整座城已经寂静如死地。” “禁军还是内乱了,姜志围了养居殿,禁军统领石羽被困在御花园……齐王也在御花园。” 齐王与石羽在一起,萧凡也安心不少。 就算不知道更多消息,萧凡也能推算出,皇帝要当老六,是需要一些极其重要的配角帮助演绎的。 其中大内总管赵嵩,以及禁军大统领石羽,是不可或缺的! “信上说,禁军已经泾渭分明,姜志与秦奔等人各为其主,最多今日就会刀兵相见了。” 林锡叹道:“江山多艰呐。” 这里就他们三个,也不必在意传出什么话去。 “暗卫呢?”萧凡看向李青山。 方才他只扫了一眼密信,没有看很清楚内容。 李青山摇头:“没有提及暗卫。” 皇帝手中,最强的依仗,就是禁军与暗卫。 萧凡不知道,暗卫是谁管,但暗卫现在还没出手,意味着皇帝还不想这么早收场。 这场戏,还得唱下去。 “传说中的暗卫,真的存在啊?”林锡眼前一亮,他身在官场,听过许多故事,但也觉得那是编造出来的。 暗卫真实存在,实在是让人激动。 就像是小说话本里的天兵天将,真的出现在眼前了似的。 “暗卫还没动,说明闹剧还得持续。”萧凡道。 林锡:“可是,传说暗卫只听皇命,陛下已经垂危,没有命令他们不动也是很自然?” 李青山笑道:“林大人,就算有皇命,如今皇位更迭在即,暗卫也是人……他们自然也会见风转舵。” “如果真是如此,那暗卫也是需要清理的目标之一了……”萧凡心惊了一下。 原本以为,暗卫是类似锦衣卫那样,十分严谨的组织。 现在看起来,皇帝似乎也有心收拾暗卫,至少是暗卫里的一部分人。 “老弟说什么?”李青山与林锡疑惑道。 萧凡没解释,转开话题: “李老哥,淮王让你囤粮,你怎么看?” 李青山叹道:“自然要遵从,不然若他赢了,我如何交代?” “你要跟着淮王谋逆?”林锡眯起眼来。 三人现在已经利益绑定,到了一定程度,谁倒台都会影响彼此。 所以,林锡听到李青山的感叹,顿生不妙的感觉。 “萧老弟,你说我该怎么做?”李青山正色询问,他自然不会跟随淮王,一条道走到黑。 但也真的担心,实力强大的淮王,万一能赢的可能。 萧凡打算给他漏点底:“我早提醒过你,淮王没机会,他既已出手,必然没有了之后……你现在听他的命令,将来清算的话,你是附逆之罪。” 李青山:“老弟,我早就怀疑你知道些什么,赶紧给老哥漏点东西,不然我真是难以决断!” 林锡也眼巴巴看过来: “萧老弟知道什么不成?难道,你会掐算,晓得谁能笑到最后?” 这话,当然是说笑,只是暗示萧凡是不是有特殊的消息来源。 “时至今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萧凡道:“我推算,这两日就会有结果……我只说一句,晋王与淮王都没机会,他们绝无可能会赢……更多我不会说,你们自行去想。” 林锡沉默了。 因为他在京城的朋友,就是晋王党! 面对萧凡如此笃定的话,林锡下意识觉得是忽悠,但更感觉到不妙。 那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 那种感觉告诉林锡与李青山——萧凡没开玩笑! “你……你哪儿来的消息?” 李青山忍不住道:“此前你就多次暗示我,我还以为是你的话术,难道你是真的知道什么隐秘?” 萧凡白了李青山一眼。 演,还演。 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这智商,应该想得到。 “好了,做好眼下的事情。” 萧凡转身,不再解释,只道:“先解决这次爆发的饥荒……这将是个长期的问题。” “萧老弟放心,江南的粮船,还有几日就到。”李青山道。 “要注意安全,别让人给我沉船或是烧了。”萧凡严肃道。 李青山点头:“这你安心,我请的是江南第一镖局的人护送,还有几个江湖朋友,都是高手。” “那就好。” 萧凡道:“我今日说得够多了,我该走了,还有事要做。” “高程的事情,我感觉还没完,他一定留下了什么手段……”林锡提醒萧凡。 “多谢,我也想到了。” 萧凡道谢,并且同时,他已经知道,高程想干什么了。 因为今日爆发的灾情,太突然,来的人也太多,十倍于昨日的饥民……实在是过于明显,有人为的痕迹。 这样的程度,已经足够值得重视,按理说京畿附近的主官,都要来观摩甚至镇场子。 那位京畿道巡抚,钱益善大人,应该也有理由来。 张宗宝给萧凡讲过,王凡祥的经典案例,每个细节萧凡都听了。 “林大人!” 就在萧凡下楼时,一个衙门的捕快冲来,与萧凡擦肩而过,恭敬对林锡禀告道: “城外十里,发现了车驾,有大量军士朝着这个方向来了。” “是谁的官旗?”林锡连忙询问,“可看清了?” 捕快道:“是京畿道巡抚钱益善大人的官旗!” 正要下楼的萧凡,回过头来,与林锡、李青山,三人对视了一眼。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从兰台县路过的钱益善 钱益善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三人都意识到,麻烦也来了! 混京畿这片儿的,谁不知道钱益善是高程的合伙人,俩人都是蜀王的人。 只不过蜀王没有什么实力,可以明显争夺到皇位,故此钱益善也没那么高调。 尤其,这里是京畿,高官一大把,钱益善这个巡抚也是十分懂得收敛锋芒的。 除了每年的年报,不得不进京述职的时候外,钱益善一般是不出现在大众面前的。 作为京畿道巡抚,他的工作是在各个区域来回巡视,相当于封疆大吏。 只不过,封的是京畿,那他这个封疆大吏,就不敢太拽了。 可不管钱益善有多低调,他到底是一个从二品的全权主官。 他有调派当地驻军的权力! 当然,这个时期,他不敢乱来,可就算是他自己的府兵,也是有五百的。 吊打兰台县这点人手。 他又高几阶,林锡更不会被他放在眼中。 这样一个人,突然降临兰台县,他就是这里的天! 一旦他想搞谁,就真能搞。 “定是高程喊他来的。” 都要走了,萧凡又回来。 林锡挥手,将这一层的人都撤走,只留下他们三人。 李青山沉声:“钱益善我们可挡不住,他官阶太高,如果真有心思对付我们,这个时候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萧凡皱着眉头,他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但是也知道,接下来肯定要面临一些压力了。 “是啊,眼下朝廷混乱,京城四门紧闭,钱益善是京城外京畿之地最大的官……”林锡也开始思考,自己最近有没有什么大错,会被抓把柄的。 思来想去,觉得没有,才安下心来。 钱益善官很高,越是如此,越要爱惜羽毛,在京畿陷害同僚,尤其是林锡也是有后台的……这样对他不是好事。 只要抓不到什么证据,林锡倒也不太怕他,只是恭敬一些就是了。 而李青山,是三人中,最忐忑的。 他有新盐引在手,算是自保无虞,可其他方面就不一定有保障了。 高程将钱益善喊来,肯定是要做点什么的,不可能只是吓一下三人。 “不必担忧。” 萧凡安慰道:“此乃京畿,钱益善就算是从二品的巡抚,他也不敢乱来。” “各自做好事情,别给人口实,不被拿到证据就没事。” “而且钱益善既然来了,那兰台县的烂摊子,他也得管,不然他得背黑锅!” 听到这话,林锡突然喜悦: “是啊!” 原本这口锅,是林锡背定了,可钱益善一来,事情的大部分责任就得钱益善来承担了! 因为钱益善成了本地最高的主官。 哪怕是临时的,可灾情就是这时候爆发的啊,你刚来就爆发……你说是不是你这个人不吉利? 最后如果处置不恰当,主要责任也得钱益善承担。 “嘿嘿……” 萧凡突然一笑:“你们说,如果钱益善知道,兰台县如今变得如此棘手,他还会为了给高程出口气,就来一趟吗?” 李青山会意:“老弟的意思是……我明白了,这就派人去办!” “别啊二位!” 林锡抓住李青山的衣袖:“他要来就让他来呗,这烂摊子他愿意接手多好,他要是不来我就全得承担下来了!” 萧凡与李青山,顿时大笑。 …… 白水镇外,十里。 “巡抚驾临,闲人退避!” 京畿道巡抚的官旗,被人高高举起,一行数百人的队伍,看起来极为壮观。 前面有人举牌“回避”,后面有军士府兵,将车驾护在中间。 数十骑带甲,在最前头开路,手中举着的就是京畿道巡抚钱益善的旗。 巡抚出行,那是应该有排场的,平日钱益善故意低调,但这次他没有低调。 搞得声势浩大。 就是要让人知道,在朝局混乱的时候,他钱益善还在为朝廷办差! 这般兢兢业业,谁能说个不好? 谁都知道,这时候,是刷朝廷好感的良机。 车驾外,钱林骑着大马,跟随着父亲,志得意满地蔑视着大地。 突然,有人凑到钱林耳边,说了句什么,他脸色微变。 马车的窗帘掀开,露出一张威严的中年男人脸,钱益善道:“有什么消息?” 钱林小声道:“父亲大人,我们的探子还没到城下,就已经走不动了。” “放肆!” 钱益善冷道:“竟还有人,敢拦朝廷官吏?” 钱林:“父亲息怒,不是有人阻拦,是流民太多,已经阻挡了要道,过不去。” “偌大的官道,能堵住?”钱益善震惊。 京畿道的官道,那是近三十辆马车的车道那么宽的,这可是主官道。 居然能堵住这么宽的官道? “儿也诧异,但探子说不假,确实人山人海,流民太多了!” 钱益善忙问:“在城外几里遇到的?” “城外五里。” “该死的高程!” 钱益善大怒,咬牙低吼:“他敢蒙我!” “父亲,怎么了?”钱林不解。 “城外五里,就已经流民截路,可见兰台县周遭有至少数万流民,高程居然说只有数千人而已!” 钱益善恼道:“本以为,现今去兰台县,可以做点成绩,截取一些政绩。” “可这样的烂摊子,高程却忽悠我去,这不是故意坑我么?!” 钱林怔住,道: “父亲大人,难道这不是个机会吗?” “流民越多,咱们镇住局面,赈灾成功之后,功劳不是越大吗?” “如今父亲就差一个体面的功劳,就可以更上一层楼啊!” 钱林还有些兴奋,他觉得这实在是个良机,兰台县越是个烂摊子,也就越有机会争到功劳。 “你懂什么!” 钱益善压着声音骂道:“这么大的烂摊子,若是处置不恰当,在我管制下有暴民作乱,我一定会被御史参一本!” “到时候别说功劳,以前的功绩也会抹去,至少也要降职!” “这……”钱林惊了。 他还有些年轻,所以想不到,这背后的凶险。 “可是,这不正是巡抚应当作的吗?”钱林继续道。 钱益善冷起脸来,呵道:“你还敢教训为父了?” “儿不敢……只是儿觉得,这时正是需要父亲担当的时候,若是退了,将来再难有这样的机会啊!” 钱益善摇头: “林儿,你还是太年轻!” “为父此行,如果真去了,那与高程不合的几人,一定会趁机引起流民暴乱,让为父被参一本!得不偿失,不必冒这个风险!” 钱林点头,他懂了,懂了这个道理。 可他看了一眼前方,嘀咕道:“可是,兰台县的百姓怎么办,这些流民怎么办?” 钱益善冷笑:“若是为父此去,被暴民袭击了怎么办?” “呃!” 钱林瞳孔微缩,他没想到这个可能。 “这……父亲大人,这可能吗?”钱林觉得不可思议。 钱益善指着周围:“我只有几百人,流民数万,随时可能成为暴民,这一路过去也许走不到城外,为父就要殉职了!” “怎么可能?” 钱林道:“只要他们知道,父亲是来主持大局的,他们一定会拥戴的!” “呵呵……” 钱益善不屑道:“上一个为他们主持大局的人,已经被斩首了。” “……”钱林也不敢再说了。 “那父亲,怎么退,我们已经走到这里,这时候突然撤回太明显。” 钱益善道:“前日,千山县不是有冤案吗,据说秋日飞雪,咱们应该去那边主持公道。” “父亲果然高明!” 钱林道:“此去千山县,不必回撤,沿着白水河与兰台县擦肩而过,却隔了百里……咱们可以说不知道兰台县的事情。” “嗯,孺子可教!”钱益善满意点头,“去吩咐。” 说罢,钱益善将头缩了回去,窗帘自然回落,挡住了马车的窗口。 第一百三十四章 药圣孙鹄驾临 除非是有瘟疫横行,朝廷才会下大本钱。 否则,朝廷就会有偏向选择。 其实萧凡也能理解。 生病的流民,比起没病的十个流民,朝廷当然选后者。 首先,不一定能治好;其次,多数人确实更重要;还有就是……一般会病死的,多是本就虚弱的老弱病残,这些人…… 说难听点儿,这些人被自然淘汰,朝廷甚至乐见其成。 当然,这想法太黑暗,太偏激。 只是事实如此,利用价值低的老弱,当然比不过价值更高的壮丁。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朝廷没能力全救下。 如果可以,朝廷当然也会全都救,谁也不愿意非得在这种事情上,作出个价值选择。 那太残忍。 “唉!” 萧凡此刻,就是这样的感慨。 他可以组织大夫,去城外救人,自己付钱买药。 这样可以救一些人,但因为失去这笔钱,萧凡能买的粮食会少很多,那么饿死的人就会更多了…… 而且,这个数字,一定比病死的人,多得多! 人命不应该被计数,但真的面临选择的时候,没有人能不选更多的。 除非少的那一方里,有你亲近喜爱之人。 站在萧凡的上帝视角,那些人都与他不沾亲带故,他自然要理智去选。 让人熬上汤药,给每人喝一碗预防疾症,已经是萧凡能做的极限了。 …… 尘烟翻滚,大道中间,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一大群饥民,看到有人来了,连忙奔过去围住: “贵人求一口吃食!” “大人……” 看马车,就知道不是普通人,两匹以上的马拉车,那是需要身份地位的。 而这驾马车,有五匹马拉着! 天子才六驾,五驾那是诸侯。 可马车边,只有零星几人护卫,显然不是诸侯出行的规格。 再加上马车上,别着的一杆“药”旗,有见识的人已经认出了车内人的身份。 “是孙药圣?” 药圣孙鹄,全天下医术最高的人,没有之一! 此人救过的病人,不下万千,上至各国的权贵,下到百姓草莽,乃至于江湖豪侠……许多人都被他救过命。 可以说,只要竖起“药”字旗的孙鹄,全天下没有人敢动他,哪怕是帝王也得尊他一声“药圣”。 在东夏国,孙鹄更是被御赐了五驾车马,有诸侯之尊贵! 全天下,只有他这一个庶民,能有这样的待遇。 其原因就是,孙鹄乃是一个真正悬壶济世,到处拯救苍生的当世圣人! 无数学医的人,都想拜在孙鹄门下,哪怕是做个徒孙,也是莫大的荣耀。 “是孙药圣吗?” “快,快快让路!” “麻溜点儿闪开,孙老一定是来义诊的,别耽误他老人家救人!” “快……” 刚刚还水泄不通的人群,有人说出了孙鹄的名字后,人群立刻散开,很是自觉。 没有人再哭喊求食。 但有人求道:“孙药圣,救救我家孩子……” “我父亲也起了病,不知是何缘由,求孙老救命啊!” 不过没有人拦路,只是跟在马车边上哭喊。 马车中,传出一个老者的声音: “童儿,你留下,为师先进城。” “是。”骑着马,跟在边上的一个少年,从马车后面取下一个药箱子,缓缓停在了路边。 “是孙药圣的高徒吗?”倒也没有人嫌弃,这是个小伙子,长相清秀白净。 这样的大夫,在往日大家都看不起,觉得太年轻缺少经验。 可是孙药圣的徒弟,哪怕是个稚子,大家也会觉得一定很有本事! 人的名,树的影。 “不知小大夫如何称呼?” “我叫孙童,方才是谁在呼救,请将病人抬到这边来,我好一并看诊。”清秀的少年,嗓音还格外好听。 马车内。 眼看白水镇的低矮城门外,聚集了大量的百姓,一个个衣衫褴褛面色枯瘦。 马车内的孙鹄,便叹息一声: “本是来给陛下看诊,想不到恰逢其会,这可叫我如何是好?” 在大夫眼中,人命都是重要的。 “师父。” 留在马车旁,仅剩的一个中年男子道:“我方才听人说,京城四门已经封死了,咱们进不去了!” “嗯?” 正纠结的孙鹄,闻言反而松了口气:“天意如此……既然来都来了,就暂且留下,此地百姓我看也开始出现许多病患,咱们尽力而为。” “是,师父……” 中年男人答应着,面色有些为难:“可是师父,咱们一路行医而来,已经没有多余的钱财,药也不剩什么了……” 孙鹄挠了挠斑白的鬓角,苦笑:“那还真是为难了……罢了,这里定然有钱庄,去支些钱来,采买药材。” 闻言,中年男人苦笑: “师父,又要以您的名声,向钱庄借贷吗?” “我这张老脸,应该还是有这点儿薄面的?”孙鹄笑道,说起这个,他还是很自信的。 多年行善的结果就是,人品信誉方面,绝不会被人怀疑。 也没有人,会担心孙鹄还不上钱。 他只需要抽空,给几个达官贵人看诊,就能还上一整年义诊欠下的借贷! “诶?” 孙鹄突然看见,道路两边,许多人都在排队。 “他们这是做什么?” “回师父,我方才问了,说是镇上的萧大善人在施粥。” “施粥?” 孙鹄点点头,又带些哂笑:“博名声的……罢了,能做好事就好,别的不足挂齿。” 活到孙鹄这个岁数,他最明白,人性是什么。 能让人平白做善事,是很难的,有所图谋也很正常,只要不是坏事就行。 还有许多人,说他孙鹄也是个沽名钓誉的呢,又有何妨?不耽误他义诊半生! “师父,这回您可误会人家了。” 中年男子道:“我听说,每人每日可以领一碗,粥不算很稀。” “还不稀?” 孙鹄指着远处,一个端着碗的人:“他的碗里,全是汤水,还不干净呢,没见到一粒米啊!” “哈哈,师父您又误会了,那不是粥,那是萧大善人的药棚熬的汤药……也是每人领一碗,虽说不能治大病,还是能有防治效用。” 孙鹄闻言,顿时神情微变:“如此说来,这个萧大善人,还真不只是简单的博名声而已?” “这药可比粥贵!” “何时京畿出了这样一个善人,我竟没听说过?” 中年男子笑道:“师父当然不知,此人最近售卖白砂糖与香皂起家,是个刚崛起的富户,此前没有名声在外。” “原来如此……新富户,却能舍得这么大的本钱,看来是真的心有苍生之人,倒是叫为师恨不能相识……” 药字旗的马车,停在白水镇城门口。 围过来的人很多,都猜到了马车中的人是谁。 这一行人没有隐匿行踪,自然早就被发现,县令林锡带着衙役出来相迎。 面对马车中的庶民老者,林锡却做足了姿态,对其行了大礼: “兰台县令林锡,拜见孙药圣!” 孙鹄被中年男子扶下来,虽然头发花白,却还是精神奕奕。 “林大人折煞老夫了,老夫不过一介草民,当不起你这样的大礼啊。” “孙老当得起,当得起!” 林锡高兴得很,起来道:“孙老驾临白水镇,实在是令此地蓬荜生辉,更是叫这里的百姓看到了希望啊!” 孙鹄出现在城外,林锡就知道,他肯定是冲着皇帝来的。 可惜孙鹄来迟了,京城四门封闭了,他想进去也进不去。 林锡就觉得,得趁机留住孙鹄,如果这位药圣愿意帮忙,这次的灾情会更加平稳地度过。 “林大人谬赞,老夫只是个大夫,不是救世菩萨,哈哈。” 孙鹄道:“来来来,林大人,这位是我大徒弟……” 中年男子拱手见礼。 林锡不等孙鹄说出名字,就先开口:“药圣首徒孙适孙药师,下官早就闻名了,真是有孙老年轻时的风采啊……” 作为孙鹄的大徒弟,孙适的名声早就传开了,他救治过的病人也是极多的。 更难得的是,孙适在孙鹄众多的弟子之中,是唯一一个始终愿意跟随孙鹄,游走天下悬壶济世的人。 深得孙药圣的真传,是得了衣钵精神的。 孙鹄此行将他带来,想必真是对皇帝的病情很看重,想出点力气的。 “林大人谬赞。”孙适笑了笑。 林锡道:“我已经命人,将驿馆的上房打扫了出来,孙老还请让下官略尽地主之谊?” “这……怎么好意思呢?” 孙鹄与大徒弟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暗暗窃喜。 嘿,又省下了一笔住宿费! 可以买更多药,救更多人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萧宅。 制糖与制皂,都已经暂时停了。 因为忙,以及缺少原材料。 眼下的时节,猪油已经买不到了,除非是自家有养猪场的。 市场上的猪油,已经没有人会卖,因为大批饥民的涌入,令当地人也意识到一场饥荒将会来临。 白水镇的老百姓,现在大部分还能吃上饭,不过是因为往年还有点积蓄。 猪油这样的东西,不说炼油来做菜,单是油渣也是可以充饥的,甚至味道还不错。 “老爷,咱们为何不熬油了?” “略提高些价格,还是能买到的,哥为何不买了?” 家中众人,都不是很理解。 萧凡道:“我们有钱,可以买很多东西,但不能买下别人生存的希望……” “萧公子?” 萧凡示意江兴去听。 片刻,江兴回来,禀告道:“是林县令派来的衙役,说是孙药圣来了,住在驿馆。” “药圣孙鹄?”萧凡诧异了一下。 “是。” 江兴道:“是为了给陛下诊治来的,但现在进不去京城,他见这里开始起疫病,就打算留下来行医。” “呵呵。” 萧凡由衷赞叹:“瞧瞧人家?” “再瞧瞧钱益善。” 江兴也是哂笑:“老爷说得是,堂堂从二品京畿道巡抚,居然不如一个医者能担当。” “好了,嘲讽暂停,林锡让人告诉我是何意?” 江兴咳道: “孙药圣到了,这样的人物,本地豪贵都巴不得凑过去见的,林县令问老爷要不要去。” “他这是想拉我一把?” 萧凡略有些意外,林锡居然还是有点儿义气的,自己帮了他这么多,总算还是有良心。 江兴道:“老爷,我觉得应该去,这孙药圣可是有生祠的人物,本朝御赐他诸侯车驾,何等荣耀?最要紧的是,他是天下第一的医者,结识了他,将来咱们家有谁得了疑难杂症,也好活命啊!” 对于一个江湖人来说,江兴是最知道,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是有多重要的! 如果没有医术高明的大夫,江湖人的平均寿命,得再减少十年。 江兴希望萧凡结实孙鹄,他自己也想认识一下,这是自然的事情。 “说得是,这样的人物,就算不为了利益,也该是去拜见瞻仰一番的。”萧凡由衷地道。 孙鹄此人,萧凡是知道的,原主有记忆。 何况,现如今的各大医馆药店,都挂着孙鹄的画像呢。 这是一个真正值得所有人尊重的医者。 唯一一个,活着就成为“圣人”,并且没有人质疑的人物。 “那敢情好,我这就去套车!”江西笑道。 平日马车回府后,马与车是脱开的,一直套着对马不好,负担很大。 所以需要用马的时候,才会重新将车与马套在一起。 “去。” 江兴走了,萧凡站在原处,想了想,便回了里屋。 正在收拾刚晒干的衣裳,玉有容见萧凡走进来,唤道: “萧郎这几日会不会太辛苦,城外的事情交给下人与县衙去做就是。” “倒也不会辛苦,我只是动动嘴皮,去看看景象,真上手倒也用不着我。” 萧凡自嘲道:“我现在,已经成了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妇人了。” “呵呵。” 玉有容窃笑。 萧凡走过去,从身后抱住玉有容。 她吓得“花容失色”,连忙道:“别,天还没黑!” “我只抱你而已,关天黑不黑何事?”萧凡调侃道。 玉有容俏皮一笑,看了看门口没人,才道: “多少次,萧郎都说只是抱抱,结果呢?” “嘿!” 萧凡斥笑:“你敢怼你夫君我,信不信我……” “不信。”玉有容转过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萧凡的双眸。 柔中带媚,媚而不俗,婉约含情,情愫脉脉。 萧凡差点走火,连忙咳了声: “不信算了……” “呵!” 玉有容调笑一声,故意带了嘲讽的语气,她知道萧凡喜欢这种相处方式。 “你学坏了,容儿。”萧凡道。 腻了片刻。 玉有容回头道:“萧郎有事?”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一定不是好事。” 萧凡:“你又知道?” 玉有容哼道:“每次你要钱的时候,都是这模样的。” “咳咳……” 萧凡尴尬笑了笑:“那啥……” 被说中心事,萧凡也绷不住了,这也才意识到自己突然有点儿油腻。 好像是这样的,每次需要开支大笔银子的时候,自己都有点儿“忸怩”。 不干脆。 感觉像是骗钱似的。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萧凡甩了甩脑袋,将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都先甩脱出去。 而后正色些道:“是需要用钱,这回可能要大出血。” “何意?”听到要很多钱,玉有容小脸一变,连“萧郎”也不喊了。 听出她的语气变化,萧凡道: “药圣孙鹄来了,就在白水镇的驿馆。” “那与银子有什么干系?”玉有容不解。 萧凡道:“他一定是来行医,并且一定是义诊。” “孙药圣自然是清高孤傲,不喜俗物,悬壶济世就是他的写照。” 玉有容听了点头:“那是自然,全天下多少人受过孙药圣的恩惠,他老人家肯定是来义诊的。” “兰台县没有药材储备,没有药商,只有一些零碎药铺。” 萧凡道:“就算是孙药圣,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郎君的意思是,想出钱采买药材?” “咱们的钱绝对不够。”玉有容理智道。 萧凡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玉有容道:“咱们家,如今还剩八千七百多两现银,银票约有一万三千多两……就算全加起来,也不够孙药圣使的。” “再说,这种事情,应该是府衙管的?” 萧凡摇头:“府衙没钱,林锡的底细我知道,他还有些亏空要靠扩城的钱补呢。” “他贪那么多?”玉有容惊了。 “别管他是贪了,还是施政所欠亏空,都不重要,反正县衙是拿不出钱的。” 玉有容点头:“萧郎你的意思是,咱们出钱,可若这么做了,就没钱采买粮食了。” 粮食储备,是萧宅一直在做的。 几个院子都藏满了,但用在城外粥棚的粮食,还需要更多。 谁也不知道,朝廷什么时候开始赈灾,这京城四门要关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 “我估摸着,京城的变故快结束了。” 萧凡道:“我们的粮食,已经够了。” “药材却不够。” 玉有容疑惑:“既然朝廷能反应过来了,药材应该也不必我们采买?” 萧凡哂笑: “傻娘子,朝廷不会出大价钱,给这些流民诊治的……只要没起大范围的传染疫病,是不可能的……” 玉有容一怔,缓缓点头。 第一百三十六章 玉有容:你也有疾? 作为首辅之女,玉有容是有见识的,也是知道一些朝堂上的事情的。 赈灾放粮,很容易通过,因为这是必须干的。 但如果还想让朝廷,来做这悬壶济世的事情,那是绝无可能的! 就算朝廷再有钱,也不会这么做。 其中的原因很多,反正知道没可能就是了。 “可咱家管得过来么?”玉有容踌躇道。 萧凡:“我原本想着,一人喝一碗汤药,少死几个也算功德。” “现下,既然孙老来了,其一是要给他一些支持,好结交他。其二,也是想借机,再多救几个。” “娘子放心,我不会做烂好人,病入膏肓之人,自然是不可能耗费太多去救的。” 有些现实就是如此。 哪怕萧凡有钱到,足以兼济天下的时候,他也不可能将大量钱财,丢到解救那些重病的患者身上。 至于原因……不说也罢。 …… 白水镇驿馆。 驿馆外,已经支起了一个凉棚,门口就是官道。 本是要去城外的,但问题在于,城外太混乱,林锡自然不可能安心让孙鹄出去。 便搪塞了几个理由,将孙鹄一行人,留在了城内。 倒是出了衙役,给他建造了一个临时医诊之所,将城里的病患先喊来给他。 一些顽疾绝症,才能上前来,寻常的小病自然是由其他医者看了,孙鹄这样的圣手让他看小病简直是浪费。 不过孙鹄的两个弟子,倒是都很上进,医术也是十分高超,是得了真传的。 等萧凡夫妇来时,这里已经排满了人,许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者。 “义诊”的牌子,已经挂在凉棚边上。 当然,义诊只是不收诊金,大夫给开个药方或是施针,后续抓药还是得自己去花钱的。 不然,这世上就不可能存在义诊了,因为药钱才是最无解之处。 不过饶是如此,众人都已经十分感激,每一个走的或者排队的,都在称赞孙鹄的医术医德。 “老刘的风湿多年了,居然也能治?” “不是治好,你没听孙老说吗,是大大缓解,痛感会极大削弱。” “那跟治愈有区别?” “这倒也罢了,怎么还有人来问妇人疾症?” “孙老也擅长此道,既然来了,那些妇人当然也会来。” “最让人好受的,就是孙老居然让排队的人,都等在远处……凉棚下谈了什么,谁也听不到,一些难言之隐疾,病人也好开口……” “谁说不是,我就有难言之隐,平日不看大夫,就是担心丢脸。” “哦?这位仁兄,你有何难言?是前头,还是后头?嘿嘿!” 听着众人的赞美或笑声,萧凡领着玉有容,走到了一边。 县衙的人,在隔壁有凉棚,几个衙役在这里盯着,也算是保护孙老。 萧凡坐过去,立刻被认出。 “哟,萧公子,您是来看病,还是来瞻仰老圣人的?”一个差役笑道。 曾经也算是熟识,都是辅差,不过此人转正了,萧凡却离开了。 但两人现在混得,又是天差地别。 “自然是来朝圣的。”萧凡调侃道。 差役道:“这一半多的人,都是来瞻仰孙老的,得病的人少。” 就在这时。 隔壁孙鹄的凉棚下,传出清秀的斥责声: “这位兄台,你家娘子生不出儿子,又不是生不出孩子,你有女儿那便不是你娘子的问题……这不算病,没什么可看的,回去!” 而后,萧凡就看到,一对夫妇被赶了出去。 “这孙圣人好年轻的声音,难道妙手回春,自己也回春了?”萧凡笑道。 玉有容瞪了他一眼,萧凡才收敛了笑意,调侃归调侃,老先生是不能不尊重的。 差役道:“萧公子有所不知,孙老不是一个人来的,跟着的还有他的大弟子和小弟子,方才说话的应该就是小弟子孙童。” “生不出儿子也要来问诊吗?”玉有容的关注点,则是有些不同。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人家只是没生儿子,都要被当作病患。 自己肚子还没动静呢,万一连娃都生不了,会不会被厌弃? 玉有容悄悄瞧了郎君一眼,忧心起来。 “大概是那兄台家里,有爵位要继承?”萧凡笑道。 差役不屑道:“萧公子说笑了,这白水镇哪有爵爷?” 他没听出来,萧凡那句是嘲讽。 玉有容倒是听懂了,也道:“就是,又没有爵位,非要儿子做什么……” 嘟囔着,像是有些不服气。 朝廷有律法,有爵位者只有儿子,可以袭爵。 如果没有儿子,那么世袭罔替的爵位就自动失去! 许多没有儿子的爵爷,都会在自家其他几房的兄弟膝下,选一个优秀的儿子过来继承爵位的。 “夫人此言差矣,就算没有爵位,生儿子也是有好处的。” 差役道:“至少多个有力气的,干活儿多,能多养活两口人。” “那倒也是。”玉有容倒也不抬扛,知道在体力方面,儿子与女儿确实有不同。 萧凡看出她情绪变化,便道: “那是在寻常百姓家,咱家多少有些富贵,不需要儿子下体力,儿子女儿没区别了。” 玉有容微微侧目,听得心中有些高兴,压力少了许多。 差役却道: “萧公子,若将来你考取功名,甚至得了爵位,只怕你想法又不同了。” “一个家族,终究还是需要男丁来振兴的。” 这些是根深蒂固的思想,也是真实的现实。 “女儿终究要外嫁,给些嫁妆就是厚待了,偌大的家业,终究需要儿子来继承发扬……否则,将来会被吃绝户的。” 玉有容都准备反驳了,可听到最后一句,顿时沉默了。 “吃绝户”三个字,响彻在她耳畔! 作为官宦女,玉有容见识过许多奇闻趣事,京中办过的案子许多也会流传出来,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关于吃绝户,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套路。 很多人并且在施行。 这也是为何,许多高门大户,生不出儿子,就宁愿招上门女婿或是过继一个儿子。 “兄弟你很懂嘛?”萧凡笑道。 那差役苦笑:“我娘的娘家,就是被大房吃了绝户,我是亲眼看着的。” “唉。”萧凡感慨一叹,拍了拍小兄弟的肩膀。 聊着聊着,萧凡发现玉有容情绪越发低落,便转开话题: “你家林大人何在?说叫我来,却半晌不出,你去催催?” 说着,将几粒散碎银子,塞进了这差役怀里。 “我去催!”差役满意地笑着,撒欢儿跑了。 萧凡才将脸凑到玉有容眼前: “怎么了?” “我……” 玉有容红着脸,犹豫道:“我怕我生不出儿子……” “嗨!”萧凡翻白眼道,“咱才成亲没两个月,还有好些年光景,你担心啥?” “我只是觉得,方才那差人说得对,若我不争气不能给夫君生儿子……万一将来,你挣了偌大家产,却被人吃了绝户,那我……” 玉有容抿嘴:“那我就太对不起萧郎你了。” 见她是真忧心忡忡的模样,萧凡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 “你想多了,咱们是有靠山的人,谁也不敢欺负咱。” “可是……” “别可是了。” 萧凡淡淡道:“别说是非要生儿子了,非要生孩子的想法,我也没有。” 说罢,自觉很帅地,端起桌上的凉茶畅饮。 “啊?” 玉有容惊了,瞪了左右一眼,见没有人才压着声音问:“难道夫君你……也有隐疾?” 难怪呢,我说我的肚子,怎么没动静! “噗!” 萧凡还没咽下去的半口茶,喷了出来。 还好反应迅速,同时转开了头,才没直接喷在玉有容脸上。 却也有水珠,落在了玉有容头发上。 萧凡伸手去给她润了,咳道:“瞎说什么呢!” 第一百三十七章 孙童:萧公子非常人 “那夫君为何说,不在乎子嗣?” 玉有容嘟囔道:“我父亲说,只有生不出来的男人,才不在乎子嗣。” 因为在乎也没用! 这话出口,玉有容悄悄观察自己的郎君,想看看他是气急败坏,还是暴跳如雷。 结果,却见萧凡很正经地道: “我没病,我只是觉得,这年头不管生什么孩子,都要受许多苦。” “世道苦,孩子苦,你也苦……若这孩子不成器,或是成了坏人,我也苦。” “有时候真会想,还不如不生,少许多担忧烦恼。我死之后,管它洪水滔天?” 萧凡笑了笑,又摇了摇头,因为他知道自己这番话,实在是离经叛道的。 玉有容果然被吓到,连忙嘘声: “萧郎不可胡说,这话若被人知晓,你就没前途了!” “我不要孩子,与我的前途有什么干系?”萧凡笑问。 玉有容却正色: “父亲说过,谁家没有子嗣,谁家就不会得到各大门阀的友谊,因为都知道他家下一代没有人可以扛鼎……自然就没有价值了。” 萧凡轻笑称是。 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别说是各大世家门阀,就算是寻常的老百姓之间,也是如此的。 如果一个人没有子嗣,那么这个人一定不会被很多人大力结交。 因为人脉,就是要代代相传,一代代积累,才能发挥作用。 人家费力与你做朋友,结果你家下一代没有人了,那你家这个人脉还有屁用? 毕竟这世上,大部分交朋友的人,都是在考虑价值的,并不是只为了喝酒吃饭而已。 “岳父说得极对。” 萧凡笑道:“我只是不想给你压力,你别听了谁说了什么话,就觉得你一定要做什么样的人。” “旁人我管不着,但你是我的娘子,我不在乎的东西,你就不必太放在心上。”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趁着林锡没到,萧凡打算多说几句: “我在儿女事上,看得很开,全看天意缘分即可。” “有就有,没有也不必去求,更不用做什么歪门邪道的打算。” “再说白些,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儿女……我既担心他们受委屈,又担心自己教不好,骄纵或是忽视了都是后患。” 摇了摇头,萧凡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他有时候会觉得,可能不来到这个世上,会更好些。 父母对于孩子,能处置的权力太大了,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完全就是“生杀予夺”。 萧凡一直认为,为人父母这样重大的事情,居然不需要考试……这实在是个恐怖的事情。 太多人,是没资格做人父母的! 越是不配做父母的人,越是觉得自己做得极好,越是不把儿女当人。 反而越是担忧,自己做不好父母的人,往往做得很好……可这些人,往往会恐婚恐育。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夫君怎会这么想?” 玉有容道:“世上无有父母的不是,只有不孝的子孙。” 萧凡哂笑。 他知道,玉有容这是被填鸭式教育,塞满了许多传统的思想。 这不是她的局限性,是时代的局限性。 萧凡道:“娘子,恰恰是这句话,造成了许多父子不和,兄弟阋墙的悲剧……” “啊?”玉有容多有不解。 她虽然有眼界,也有知识,但终究没看过,这世上太多的坏事。 最坏的经历,就是被卖到春风楼与小驼山,还被萧凡机缘巧合救下。 而首辅大人,自然也知道如何治家,门风自然是不差的,玉有容作为其女,没受过太多这方面的苦。 自然也就不会明白,萧凡所说的那种情况。 “娘子以后会明白的。” 有些道理,说出来是苍白的,需要自己去见识到了,才会明白。 这里不是象牙塔般的首辅别院,在这民间,这种景象很快就会看到的。 此刻说多了,也是无力的,不如等时间去给她一个深刻的印象。 “世上无不是的父母……呵!” 萧凡想着这句话,都摇头。 别说人了,狗听了都得摇头! 这个时代下,也多的是不当人的父母,但只是被刻意压制,没有广为流传。 故此,世人觉得,那样的父母只是个例。 但不论什么时代,人心是不变的,坏人的比例是大体相差不多的。 这些所谓的“个例”,其实是海量的。 但没遇到过的人们,他们不会相信,只觉得是夸大其词。 这种说法,也与主流相悖,朝廷也不允许广为流传,是会大力压制的。 这时代还算好,那些恶人,会受到左邻右舍的白眼,会因为品德太差失去前途。 所以敢暴露出来的,确实还是比较少的。 “萧公子这番话,真是别有一番天地,让人耳目一新。” 突然,一道轻柔的声音,从凉棚外传来。 有些耳熟? 萧凡看过去,是一个清秀的少年,身高比他低了一头。 看上去,也是差不多的年龄,这个身高,多少有点儿发育不良了。 “这位是?” 萧凡没注意,居然有人在一旁“偷听”了半晌。 只顾着吐槽了,都少了些戒备。 主要是这里人很多,还有差役捕快,他的安全有保障,自然警惕下降。 “我乃师父座下关门弟子,孙童。” 萧凡连忙拉着玉有容站起来,拱手道:“在下萧凡,原来是药圣弟子,有礼了。” 玉有容也行了女儿家的礼数,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在外面的场景,她等着萧凡与人交流即可,外男除非直接问话了,否则她是不便随意搭话的。 “萧公子不必拘礼,我听方才公子所言,颇有些觉得新奇。” “敢问公子,是从什么书上看来的道理?” 孙童一本正经地询问,他觉得萧凡的话很有道理,应该是什么古代贤者说过。 “没什么书上,会写这般胆大包天的话,是我自己胡诌罢了,孙童兄弟不必放在心上。”萧凡摆手。 “萧公子自家之言?” 孙童看向萧凡的脸色,有些诧异,多了几分欣赏。 不知怎地,玉有容觉得,这位面目清秀的药圣弟子,突然就有些讨厌起来。 下意识,抱住了萧凡的胳膊。 像是某些本能,被触发了似的。 萧凡笑道:“区区感慨罢了。” “难怪家师说,定要与萧公子认识,公子这样的人,的确是世间罕见。” 听着孙童这话,萧凡觉得好像哪儿有问题,又一时说不出来。 “药圣抬举了,在下本是来瞻仰孙老的,想不到孙老居然会想见我,实在是三生有幸!” 萧凡这话,倒是很真诚,若是其他人想见他,他说这话就是虚伪的。 哪怕是皇帝在面前,萧凡也会说得敷衍。 可孙鹄不一样。 对于人格伟大的人,萧凡都是极为尊重崇拜的,尤其是有医德的好大夫。 “萧公子客气了,来时便看到,萧公子家的人,在城外施粥施药……实在是功德无量,值得敬佩!”孙童不知怎地,他一向对人严苛,可对这个萧凡,却反而越来越顺眼似的。 大概是他,也有独特的人格魅力……孙童自己这般想着。 萧凡摇头:“有什么值得说的,羊毛出在羊身上罢了,平日我在他们身上也挣不少钱,就当还他们罢了。” “公子真是个君子,不但德行高尚,还谦逊不居功。”孙童再度赞赏道。 萧凡听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兄弟怎么回事儿? 一来就夸我,夸个没完了? 虽然我很开心,但是,你再夸下去,我的嘴角就真压不住了! 到时候笑起来,我的风度还怎么管理? “咳!” 萧凡觉得,是时候说正事了,道:“那什么……孙老既要见我,不知怎么个安排?” “午饭时,林县令会做东,到时候我家师父,想请萧公子也来。”孙童这才提起正事。 他恍惚了一下,若是萧凡不问,他都要忘了这差事了。 “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不知孙老还请了谁?”萧凡想知道,这孙药圣是个什么意思。 是想交朋友呢,还是想招商? 孙童道:“还有林奇掌柜,万福楼的丘故掌柜,与青山商行的李掌柜。” “……呵呵。” 萧凡笑了笑,心道——好,是来招商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三日 等到了午后,排队看诊的病人,才少了些。 孙鹄的大弟子,宣布暂停问诊时,倒也没有人起哄嘘声。 让众人散去,也没有人走,都说愿意等到午后,就连排队的队形都没有变化。 能等到孙鹄这样的大夫,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谁也不会放过啊。 见此,孙鹄也只能宣布,午后会再来看诊。 “萧公子,请。” 孙童来邀请萧凡夫妇。 “不必,我们自己有车,去哪儿?”萧凡道。 “飘香楼。” “熟,请。” 萧凡夫妇上车,江兴驾车,跟随着孙鹄的车驾走在后头。 一路上,又是不少人围观。 可真是万人空巷。 等到了飘香楼,下了车,萧凡才看见林锡。 李青山也来了,还有林奇等人。 林锡自然是要亲自招呼孙鹄的,他叫林奇过来,林奇对着萧凡拱手道歉: “萧公子见谅,我家兄长今日忙不开哦。” “无妨。” 萧凡走了过去,与李青山并肩而行。 李青山倒也没有非跟在孙鹄后面,礼数有加,不至于像是林锡那样,带了些谄媚。 “老弟,你没直接来这里?”李青山见萧凡的马车,是跟着孙鹄过来的。 萧凡道:“还不是怪林大人没说清楚,我还以为要去府衙呢。” “这你说得。” 李青山小声道:“去府衙办招待,那岂不是算在朝廷身上?在飘香楼,可是林大人请客,这就成了他私人的情谊了。” “嚯!” 萧凡笑道:“好家伙,还得是老哥你懂啊。”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李青山笑了笑,又小声贴过来道,“当心,这位老圣人,可是很会打秋风的,林锡叫我们这些富商过来,怕不是想让我们捐点?” 萧凡道:“钱财身外之物,老哥你既然看开了,捐点儿也无妨。” 玉有容在一旁,听着觉得怪异,夫君怎么能慷他人之慨呢? 却听见李青山笑:“老弟说得对,钱财身外之物,若能花些钱得些天大的好处,那是稳赚不赔的。” “老哥明白就好。” “那老弟你准备捐多少?”李青山笑问。 萧凡摇头:“我现在没多少钱了,要不你借我点儿?” “好啊!” 李青山笑道:“看在咱俩的交情上,就不九出十三归了,只算你一分利,在精盐的利润上分期扣抵如何?” 萧凡见他是认真的,原本玩笑的语气,也正色下来: “你能借我多少?” 李青山竖起一根指头。 “一万两?”萧凡松了口气,这也不少了。 李青山白眼:“我送你的那些箱子,前后加起来也不止一万两了,一万两我好意思开口?你也太小看老哥我的实力了!” “你真能借我十万两?”萧凡诧异了。 这老东西,怎么突然又聪明了? 李青山叹道:“若非是舍弃了牙行,我敢借你一百万两!” “不过现在,手头没那么多钱。” 闻言,萧凡是真震惊了。 玉有容也是捂住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 大家都知道,李青山是个法代,他的收入大部分都要上交给冯圭的,居然还能留下这么多钱? “那冯圭得有多少钱?”萧凡忍不住小声问道。 两人的关系,倒也到了可以问这些八卦的地步。 李青山摇头:“冯圭拿走的钱,不如我多,我这边占股的可不止冯圭。” “我懂了!” 萧凡指了指李青山,眯眼道:“你牙行占股的那些掌柜,他们之中又有些人是被你控制的,所以分给他们的钱你能占大头,因此最后冯圭也没你赚得多是?” 玉有容听了直接瞪眼。 江兴也是摇头连连,突然觉得还是江湖更单纯些。 李青山轻轻挪开,萧凡指着自己的指头,笑道:“老弟,话可不能乱说。” 萧凡瞪道:“精盐生意上,你可别自作聪明啊,我的老哥!” 李青山瞧了瞧周围,大家都已经进去了,只剩下他们三人与江兴在门口。 便小声道:“我知道,精盐背后是齐王与陛下,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玩儿了……再说,我好不容易才上岸。” 萧凡满意道:“你明白就好,我是真不希望,咱们因为利益反目。” “老弟你放心,老哥早就看开了。” “不过,这里无人,我还是要问最后一句……这次京城,齐王真的有机会吗?”李青山忧心时,眉毛皱成川字。 萧凡笑道:“老哥你果真聪明,还是猜得到的。” 玉有容压着声音惊呼:“齐王?” 江兴则不意外,他早就看出来,自家老爷已经压上齐王了。 “你放心,齐王至少不会倒台。” 萧凡还是有点担心,皇帝玩儿这么大,万一玩儿脱了真把自己玩儿死,那就成神作了。 不过就算皇帝挂了,齐王失去了上位的机会,可富贵还是能保障的。 再脑残的新帝,也绝不会对齐王动手的。 这么孝顺,这么恭敬的一个兄弟,如果都容忍不下,那些老臣都得反了这新帝。 “那我就安心了。” 李青山作请道:“咱们进去,别让孙药圣久等。” “好……” 几人进了去。 “怎么没看见孟青?”萧凡走着,顺口问了句。 “有人撺掇我家中的人,想杀我后利用我儿子掌握精盐的贩卖,被我的人禀告给了我,我叫孟青去查了。”李青山叹道。 居然也不隐瞒我? 萧凡点点头,道:“我早就提醒过你了,财帛动人心,何况你是商贾之家。” “唉,怪我年轻时只知道赚钱,儿女都没好好教养,才有今日之祸。” 李青山说得很伤感,萧凡听得幸灾乐祸,倒也不必表现出来。 “舍弃牙行的时候,我家中就有人说我糊涂,几乎都不理解我。”李青山遗憾道。 “那当然了,那生意价值百十万两呢,他们能继承的财产一下缩水这么多,能理解你才怪了。” “是这个理儿……可这些钱都是我自己挣的,我要放弃,却还要在意他们的心情吗?”李青山冷笑。 萧凡摇头:“人性如此罢了,老哥不必在意,有些儿女是棉袄,有些是来讨债的。” “这话有理!”李青山摇头叹息,“我府上的,都是讨债的!竟还不如翠红一人。” “呵呵……” …… 京城,皇宫。 养居殿外,禁军始终保持着,与宗亲以及大殿,隔着一个看起来比较安全的距离。 双方没有爆发冲突。 从皇帝吊着一口气的第二天开始,双方都保持着冷静与默契。 不会互相挑衅,也不会互相试探,都各自待在各自的位置。 宗亲与各府贵眷都知道,不管谁赢,都不可能对他们下黑手,还得依靠他们掌握新的朝局呢。 “来来来,吃饭了。” 禁军的人,送来了许多食盒。 被困在这里的人,都看了过去。 发餐很快开始,倒也没有薄待他们,有鱼有肉还有酒,吃得极好。 只是没有自由。 “我要出恭!”吃完了,有人喊道。 “请随我来。”一个百户出来,带着几个人,亲自押送此人去出恭。 皇宫内,是有公厕的,一般是那些宫女、侍卫以及太监如厕的所在。 这些贵族,平日里还真没去过那种地方,不过人在屋檐下,倒也不得不低头了。 “养居殿内,怎么没人去送饭?”有人质疑道。 “姜志,你想饿死陛下吗?!” 禁军让开一条路,露出了一张木床,姜志从床上起身。 打了个哈欠:“养居殿是有膳房的,我若派人去送饭,将来殿内有人不谐,定会有人说是我投毒……我怎么办呢?” “这倒也是……”众人嘀咕。 “各位,不必动心思了,就这样各自安好才好。”姜志捂住嘴,又打了个哈欠。 有人问道:“禁军打算等到什么时候,等到陛下驾崩吗?” “难道不会去寻医?” 姜志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一眼那位,不记得是侯爷还是伯爷,甚至没有回答。 是,我们就是在等陛下驾崩。 还寻医? 真治好了,我们如何自处? “荣国公,别喊了,连太医院都没法子,哪有名医能救治陛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