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对照组，成为病娇首辅掌上娇》 第1章 柳大丫投缳 第1章 柳大丫投缳 “上吊了！死人啦！柳大丫上吊了！” 深夜，万籁俱寂，一道凄厉的叫喊声忽然间响彻整个宋家秤。 这一声如同水滴落入油锅之中般，瞬间激起无数油花火星。 刚从宋家吃完席准备休息的村人们，又齐齐往宋家去瞧热闹。 今日宋家秤和柳家村发生了一件大喜事。 柳大忠的两闺女在同一天嫁给了宋富贵的两儿子。 这年头，姐妹俩嫁兄弟俩不稀奇。 稀奇的是，自古长幼有序，原本是姐姐嫁哥哥，妹妹嫁弟弟，结果姐姐嫁了弟弟，妹妹做了哥哥的婆娘。 村里人都同情姐姐柳大丫。 这不，柳大丫自己也活不下去了。 不过这也难怪，丰神如玉才华出众的相公被换成了病病殃殃命不久矣的废物，搁谁都会想不开！ 此时的宋家。 宋老太正端着碗黑乎乎的药汁，吩咐两儿媳一左一右架着昏死过去的柳大丫，掰开嘴直接往里灌！ “娘嗳！”大儿媳黄氏白着脸，肥硕的身子不住地抖：“没气了，没气了灌不下去了！” 另一边的二儿媳张氏早就吓得瘫软在一旁，成了一滩烂泥。 三儿媳陈氏则抱着胳膊，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瞧着，好像床上躺着的不是她的便宜儿媳，而是什么阿猫阿狗般的阿物儿。 宋老太上了年纪，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柳大丫的嘴掰开，黑乎乎的药汁却顺着柳大丫的嘴角流了出来。 柳大丫双目紧闭，牙关紧咬，直挺挺的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眼见得是活不成了。 村头的赤脚大夫黄老头捋着山羊须摇头：“不中用了，准备后事。” 宋老太闻言浑身一软，瞬间苍老了几岁，哭着道：“造孽呀！我苦命的四郎啊，我的四郎乖孙呦！” 她口中的宋四郎静坐在一旁，任凭周围一众人叽叽喳喳议论个不休，只一张削薄苍白的面容上满是阴沉，时不时望向床上出气多进气少的柳大丫，眼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旁边有人议论道：“确实是造孽呀，大好的日子喜事变丧事！” “可不是？都说有后娘就有后爹，这柳大忠也太狠心了些，跟后老婆生的闺女是闺女，这前头留下的闺女就是颗草喽！” “快别说了！”有人指着一旁角落里依偎着的年轻男女，低声道，“这事儿也不单单柳大忠两口子的问题，你瞧，宋三郎怕是也瞧上了柳家晓珍嘞！” 旁边的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这事儿的另外两个主人公。 高大英俊的宋三郎，搂着娇美可人的小妻子柳晓珍，正轻声细语的安慰着，俨然一对金童玉女。 “啧啧啧~” 那人啧了几声，忍不住又扭头看向床上人事不省的柳大丫。 十六岁的大姑娘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小脸蜡黄，身材干扁，活像一根没长成的豆芽菜。 和同父异母小一岁的妹妹相比，简直天差地别，如此，倒也难怪宋三郎会选妹妹了。 只是可怜了柳大丫和宋四郎，唉…… 第2章 无耻的三嫂 第2章 无耻的三嫂 柳晴皱着眉头看她：“三嫂，你能不能要点脸？好歹这里还有你小叔子，大喇喇跑到这里叫春呢？” 一开口，柳晴才觉得嗓子火辣辣的疼。 她连忙捏了捏嗓子眼儿，一双眼却依旧冷冷地盯着柳晓珍，像是在看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脏东西一般。 柳晓珍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个向来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扫把星，竟突然间变得如此牙尖嘴利，还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好大的胆子！” 柳晴瞥着她眼底还未完全褪去的媚意，冷声道：“起开，我要起身了！” 宋家是大户人家，别误会，这里的大户人家并不是说宋家多么多么有钱，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人多，老老小小加起来足足有二十几口。 早年宋老头和宋老太发迹之时，盖了一座青砖大瓦房，紧够一家人住，可随着三个儿子相继成家，儿子又各自生了孙子孙女，这屋子就渐渐住不开了，及至如今孙子辈的宋三郎和宋四郎两兄弟成家了，也只能挤在一间屋子里，只中间用一块布帘隔当。 他们住的是西屋，房子坐西朝东，因宋三郎为长，当初分地方的时候，就将靠门的那一大部分分给了他们。 所以，柳晓珍其实完全不用经过他们这边就能出去，她掀帘子这行为简直是无耻又无礼！ 柳晴可不是什么圣母，何况她对面前这个恬不知耻的重生女没有半分好感。 柳晓珍再次愣住了：“柳大丫，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这么对我说话！” 柳晴嗓子疼的厉害，暂且没搭理她，低头从左手掌中取出一样东西塞到嘴里，药丸入口即化，苦涩中略带几分清凉，她瞬间感到自己的嗓子好了很多。 在末世里，她觉醒了空间异能。 她的空间异能同其他空间异能者的空间有些不同，除了单纯的储物功能外，里面有一块一亩大小的地可以用来种植。 她左手掌心处的树苗印记就是空间异能的标记，倒是意外之喜，也跟着她穿过来了。 “你是聋了吗？”嗓子好些了，柳晴重新抬起头，满脸厌恶地看着柳晓珍：“还是根本就听不懂人话？我-要-起-身-了！” 柳晓珍气的不行，一双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好你个柳大丫，你竟敢背着人藏吃食，我一会儿就去告诉小娘和奶，你等着瞧！” 她的话音刚落，一直背对着人躺在角落里的身影动了动，似乎也要起来了。 柳晴无语地看着柳晓珍：“嫂子！要点脸，你小叔子要起身了！要告我账你赶紧去！” 柳晓珍眼中划过一丝慌乱，嘴里却依旧不饶人：“起身又怎么了？病病殃殃就是女人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又能做得了什么？没得要笑死个人！” 柳晴闻言，差点绷不住气笑出声。 她上下打量柳晓珍一番，只见她眉眼含春，衣襟大敞，水红色肚兜的一角都隐隐露着，一副被滋润过的样子，见她看过去，还得意的挺了挺胸，活像只刚下完蛋咯咯乱叫的老母鸡！ 第3章 病弱宋四郎 第3章 病弱宋四郎 “你到底走不走？你再不走我就叫人了，倒是应该让人来瞧瞧，一个做嫂子的，大早上来小叔子床前唧唧歪歪，究竟是哪门子的道理？” 柳晴的话刚说完，在外面等了妻子半天不见人影的宋三郎开门进来了：“怎么回事？小娘叫你做饭呢！” “来了相公！”柳晓珍狠狠地剜了柳晴一眼，跟在宋三郎身后就匆匆离开了，宋三郎却在临出门前，皱着眉头瞥了一眼柳晴。 柳晴等他们走了，跳下床，将布帘重新拉上，然后回去开始穿衣服。 差不多穿好的功夫，一直缩在床角的人也动了。 只见他轻轻掀开被子，翻过身缓缓坐了起来，目光直直看向柳晴。 柳晴也对这个书里统共没活几章的宋四郎十分好奇，抬眼打量他。 首先一个感觉就是瘦，比皮包骨头稍微好那么一点，但也是形销骨立不成模样。 他长着一双偏圆的瑞凤眼，深深嵌入眼眶之中，两条眉毛又黑又粗，鼻梁高挺，嘴唇削薄，没什么肉的脸庞倒是与寻常农家人不一样，过分白皙了些。 他的骨架很大，只坐在床上，就能看出身形修长，胳膊长腿也长，只打着补丁的中衣下空荡荡的，显得过分廋弱。 除此而外，柳晴印象最深的便是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 阴郁，桀骜，厌世。 像是全世界都欠了他，抛弃了他一般。 见面前的黄毛丫头盯着自己看，宋明彰原本系扣子的手顿了顿，眼底划过一丝阴鸷：“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的招子！” 柳晴瞬间睁大了眼：“什，什么玩意儿？看一眼能把你看化了？” 宋明彰方才一直在装睡，将她和柳晓珍之间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虽然疑惑她同传闻里的不大一样，却也没什么好气：“既不想嫁我寻死腻活的，那我便舍了你放妻书，哪凉快哪儿待着去!” 柳晴：“……” 柳晴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转身出了房门。 宋家确实是个火坑，这宋四郎也是个十足的火坑，她本不打算在这里待下去，但是—— 这个书中的世界有一个极其操蛋的设定。 这里，女人的地位极其低下，类似于古代的明朝，对女子的要求几乎到了严苛的地步。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奉行婚前婚后夫死都要守节，偶尔有一两个寡妇再嫁，也是为人所不耻。 至于一个女人单独出来开女户，那更是痴人说梦！ 虽然在乡野之家，大多人都更注重解决温饱，但由上层传递下来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柳晴并不认为自己可以挑战整个社会。 所以，她倾向于自己暂时先待在宋家，以谋后事。 再者就是她纵使拿了放妻书，难道还能回柳家去？好笑！ 柳晴想着心事出了房门，迎面就碰到了头发花白的宋老太。 宋老太见她活过来了也有些意外，不过她更挂念宋四郎，就问道：“大丫好些了？四郎今儿怎么样？可能起身了？” “好些了奶，相公已经起身了。”虽然有些变扭，但眼下宋四郎确实是他的丈夫，就得这么叫！ 第4章 宋家人口 第4章 宋家人口 宋老太闻言，一双浑浊的老眼瞬间亮了：“嗳，那感情好！马上开饭了，大丫你先过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急匆匆地去叫人，小老太太两条腿像是装上了风火轮，片刻间就消失在了柳晴的眼前。 柳晴应了一声往院中走去。 宋家人口多，吃饭都是在院中，此刻老的小的大部分男人都已经落座等着吃饭了。 主位上坐的是宋家当家人宋老头，今年六十四岁，膝下有三子两女。 老大宋金贵，娶妻黄氏，两个儿子宋明仁，宋明礼，小闺女宋媚儿。 老二宋银贵，娶妻张氏，膝下无子，只有四个女儿宋招娣，宋来娣，宋引娣，宋盼娣，除了十五岁的宋盼娣外，其余三个均已出嫁。 老三宋富贵就是宋三郎和宋四郎的爹，发妻何氏，生双胎时难产而亡，在宋三郎和宋四郎十岁时，又续娶小他十四岁的陈氏为继室，生下宋五郎宋明智。 两个女儿宋大英和宋小英俱已出嫁。 柳晴一边回忆着宋家这一大家子人，一边找了个空位置坐了下来。 原本正谈论着庄稼的男人们见状，不知怎的，竟齐齐停下了谈话，有些莫名的看着她，宋老头更是将手中的烟杆重重地敲在桌沿上，扭头面色阴沉地看了一眼小儿子。 厨房里忙活的女人们陆续端着吃食走了出来，柳晴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站起身，顺手接过二房宋盼娣手里的碗筷，帮着分发起来。 等饭食上桌，碗筷摆放完成，众人重新坐定，就见宋二郎背着宋四郎走了过来，直接将他放到了柳晴身旁的空位上。 宋老太褶痕满布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笑：“四郎今儿大好，都能起身了，我就让明礼将他背出来，也见见日头！” 宋老头嗒嗒抽了两口旱烟，点点头，然后率先拿起筷子。 他的动作就是一个信号，桌上的宋家人瞬间开动起来。 早饭十分简单，除了宋大郎的两个儿子宋国彪和宋国虎碗里有两颗珍贵的鸡蛋外，其余人都是普通的杂粮粥就饼子。 饼子分两种，分别装在两个笸箩里，一种是颜色发黑的粗粮饼，另一种则是难得的白面饼子，数量不多，放在空荡荡的笸箩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柳晴低头喝了一口粥，原生态浓郁的米香高粱香瞬间钻入味蕾，她满足的眯了眯眼睛，又接连喝了几大口，然后伸手去拿饼子。 白面饼子数量不多，柳晴也很有自觉，拿起一个黑面饼子就咬了一口，没有蜕干净皮的粗粮饼刮嗓子，她嚼了好一会儿才咽下，心里暗暗忖度起将后的生活来。 既然老天给她一个机会让她来到了末世前的世界里，那么她就要把握重生的机会，让自己过的好一些，起码在吃穿用度上都不能委屈着，她真是受够了末世里那些没滋没味，单纯用来维持人体机能的营养试剂了。 “谢谢小娘，不过不用糟蹋粮食了，相公吃就行了，我吃黑面饼就可以啦！” 忽然间一道娇媚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柳晴的思绪。 第5章 躺着也中枪 第5章 躺着也中枪 她抬眼望去，只见柳晓珍手里捏着一张白面饼子，正满脸感激的看着婆婆陈氏。 似乎察觉到柳晴的目光，柳晓珍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得意炫耀之色。 柳晴不置可否地将视线移到一旁。 陈氏满脸欣慰：“你是个勤快懂事的，这是你奶给你的，快吃了，三郎是读书人，自然更要吃好的！” 陈氏是宋富贵的填房，因着年纪不大，宋三郎几个都唤她小娘。 她说完这话后，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柳晴，直把柳晴看的一头雾水！ 不过柳晴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是陈氏在敲打她进门这几天都没做活呢！ “嗳~谢谢奶，谢谢小娘！” 柳晓珍不再推辞，接过饼子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接着就坐下狼吞虎咽了起来。 宋家的日子就是好，这样的细粮，在柳家她可是从未吃到过，便是在前世，她也只在去宋家做客时，有幸尝到过。 因为吃的太急，柳晓珍噎的直打嗝，一旁的大伯娘黄氏见状，没忍住轻轻哼了一声。 宋老太立时一个眼锋扫了过去。 黄氏缩了缩脖子，眼中却依旧有些不忿，冲着宋老太就道：“娘，凭啥三郎媳妇儿能吃白面饼子？都是一样的孙子媳妇儿，我家大梅和美丽咋没有？您可不能这么偏心呀，再者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都不能吃，她一个黄毛丫头凭啥？” 宋家的白面饼和好吃的，都是先紧男人，女人里除了辈分最大的宋老太，都是没资格吃的。 宋老太将手里盛粥的木勺敲得铛铛响：“凭啥？凭三郎是我们老宋家唯一的读书人，已经中了童生，晓珍是三郎媳妇儿，将来就是秀才娘子，秀才娘子吃你一块儿饼不行？” 在宋老太说宋三郎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时，坐在柳晴身边没什么存在感的宋四郎身体一颤，手中的黑面饼子掉落在碗中。 柳晴侧头看了他一眼，不想却对上了他像是受伤孤狼一般凶狠的目光。 黄氏被婆婆一顿怼，闷闷地就要坐下，一扭头视线却扫到了柳晴两口子，顿时指着二人道，“娘，你说三郎是读书人将来能给咱老宋家争光，那四郎呢？对，如今还添了个四郎媳妇儿，见天药不断，不干活吃白食，合着我们大房就活该当牛做马，供着他们三房一家子？” 至于二房一家子老黄牛则被黄氏选择性的忽略了。 没根儿的宋老二，赚的银子将来都是他们大房的！ 柳晴再想不到，她和宋四郎夹着尾巴都能被踩到，这火突然间就集到了自己身上。 她无语的看向宋四郎，想看他怎么说，却见宋四郎抿着嘴，直接扔了筷子，唰的一下站起身：“不吃了！” 说完，他转身就往屋子里走，不想才走了两步，便是脚下一软，整个人瞬间栽倒在地。 院子里顿时一静，紧接着，宋国彪和宋国虎的笑声响了起来，“四叔好丢人啊！像个软脚虾！连路都不会走啦！” “哦哦哦，软脚虾，大废物！” 第6章 可怜的宋四郎 第6章 可怜的宋四郎 恶毒的童言童语不住地响起，一时间竟没人阻止两个孩子攻讦自己的叔叔，只宋二郎黑着脸想要起身去扶宋四郎，却被身旁的妻子王氏狠狠的拉住了。 宋明彰挣扎了两下想要站起来，奈何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根本使不上劲儿，一时间又气又急，憋的整张脸涨红一片。 柳晴见状，不由拧了拧眉头，连忙起身扶起他。 就，宋四郎这样，看着真的蛮可怜的！ 饶是她在末世铸就了一份铁石心肠，看到这一幕，还是觉得很不舒服，何况眼下宋四郎，是她安身立命的依靠。 若是宋四郎没了，她一个女人，不用想在宋家是呆不下去的！ 见她去扶，宋老太面上的神色缓和了下，这才扭过头训斥两个曾孙：“彪子、虎子，不许说四叔！” 黄氏赶紧替孙子说话，“娘，彪子和虎子年纪还小不懂事，你就别说他们了。” “……” 柳晴扶着宋四郎一步一步往他们的房间而去。 宋四郎虽然廋弱，但到底是个男人，又生的高大，没走几步柳晴就累的气喘吁吁。 宋明彰此刻满心愤懑，心底甚至生出一头撞死在墙上的念头，察觉到扶着自己的人脚步慢了下来，以为对方也嫌弃他没用，当即就挣扎着要甩开，“放开我，不用你扶！” 柳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消停些，你不知道你死沉死沉的？可真是累死我了！” 宋明彰浑身一滞，垂眼看向她，见她面上并没有嫌弃嘲讽之意，这才不动了，抿着唇任她扶着进了屋子。 终于进了房间，将宋四郎丢在床上，柳晴直接瘫在了椅子上，只觉得比杀了十几只活死人还要累！ 说来，柳大丫这个可怜的姑娘，身体素质也太差了些。 床上。 宋明彰维持着被放下时的姿势，陷入了深深地自闭当中。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许多过往，有美好的，但大多都不太愉快，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活着？ 七八岁的时候，他身体还没这么差，也能跟着兄长一起读书，不止过目不忘，连夫子都夸他有聪颖有灵性，天生就是驰骋官场的人物。 只是到如今，那些美好的过往，早就如烟雾似雾，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久病床前无孝子，这两年他渐渐不良于行，家里人对他的态度越来越随意，甚至于—— 想到方才大伯母毫不客气的话，还有两个小侄子肆意的嘲笑，宋明彰胸闷地几乎喘不上气来，心底更是涌上了浓浓地自我厌弃！ 像他这样的废物，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干净！ 柳晴歇了会儿就缓了过来，一扭头就看到他这幅面如死灰的模样，不由一怔，待要开口说话，门口却传来动静。 她下意识地看去，就见宋老太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 宋老太见了宋明彰就开始抹眼泪：“四郎，奶的乖孙，刚刚没吃饱？奶给你留了碗粥，快趁热喝了！” 宋明彰眼珠子转了转，转过身，强笑道：“奶，我吃饱了，你端回去，别浪费粮食了。” 第7章 和稀泥的宋老太 第7章 和稀泥的宋老太 “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大娘她也是有口无心，彪子虎子还小，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奶一定好好教训这两个小崽子！” 宋明彰闭了闭眼睛，“奶，我没事，你快去忙，不用管我！” 宋老太见状，枯枝般的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叹了口气道：“奶知道你委屈，可怜我的四郎啊，可惜咱们家没银子，看不好你的病啊，是奶没用，奶对不住你啊！” 老太太说完后，也不等宋明彰回话，抹着眼泪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吸着鼻子叮嘱柳晴道：“大丫，一会儿去给四郎把药煎了，往后四郎一应事你这个做媳妇儿的都得管起来，其他的活计也得做，一会儿跟你大娘小娘她们一起去山上！” 柳晴乖乖应了一句：“我晓得了奶。” 宋老太点点头，又说：“四郎方才没吃饱，你一会儿喂他把这碗粥喝了。” “好。” 宋老太闻言，这才转过身出了门。 柳晴望着远去的佝偻身影，心里有些唏嘘。 宋四郎的这位祖母，看样子对他倒是有几分疼爱，只是十个手指有长有短，她也更顾及着大房那边，到底有些和稀泥的意思。 柳晴不再多想，端起桌上的粥碗就往宋明彰跟前走来:“喝了，奶说你没吃饱。” “不喝！”宋明彰满脸地不耐烦：“端走！别来烦我！” 柳晴皱着眉头看他。 宋四郎就像一只受伤的刺猬，不愿意让任何人靠近，生怕会被拔了刺，弄的鲜血淋漓。 “你的身体已经很差了，若是再不好好吃饭，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她这话不是危言耸听，方才借着搀扶宋明彰的功夫，她趁机给他摸了下脉。 宋明彰是典型的“先天不足，后天失养”，到现在已经很严重了，如果再不仔细调养，怕是很快就会走向“既定的命运”，书里，他是在成亲后的半年就病死了的。 宋明彰瞳孔微微一缩，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无比，却依旧梗着脖子道：“哼！你放心，放妻书我一会儿就给你写，保证在我死前放你自由！” 柳晴神色淡淡地：“我并不想要放妻书。” 宋明彰愣了一瞬，抬起头看她：“你不是嫌弃我是个病秧子么？嫁过来当天晚上就上吊了，我给你放妻书不是正好如了你的意？”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柳晴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谎：“我自尽，并非是因为你的缘故，而是我家人欺人太甚，为了我们的好嫂子，公然违背婚约置于我不顾，至于对象是不是你，都不会有半点影响！” 宋明彰睁大了眼睛，有些狐疑地望着她：“你真的是柳大丫吗？我虽出不了家门，却也听说柳大丫生性懦弱，不善言辞，可你……” 柳晴依旧淡淡地望着他，蜡黄的小脸上，那双眸子又黑又亮，像是能看到人的心底。 宋明彰被这双眼睛盯着，竟莫名地有些不自在，瞥过脸丧丧地道：“你不想要放妻书也没用，如你所言，我应当是撑不了多久了，怕是做不了你的依靠，唉~” 他长叹一声，神情寥落道：“终归是我的不是，若你嫁的是个身体康健之人，纵不能大富大贵，也可粗茶淡饭平淡白头。” 第8章 被排斥了 第8章 被排斥了 宋明彰看的很清楚，便是他这个宋家人，这几年在家里的日子都很难过，更不用说柳大丫。 等自己死了，她没个一儿半女，怕是根本也活不下去，终归是他连累了她！ 柳晴一怔，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宋明彰见她不语，自嘲一笑，直接翻过身背对着她躺下，然后闭上了眼，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柳晴定定地盯着他的身影，脸上的神情明灭不定，似乎陷入了某种纠结中。 半晌，她的目光渐渐坚定了起来，开口道：“我能治好你！” 宋明彰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般。 柳晴拔高声音，又说了一遍：“我可以治好你的病！” 这一次，宋明彰倒是动了，他转过身，神情怜悯地看着她：“你会看病？倒是没听说柳家祖上有出过什么圣手！” 柳晴见他一脸不信的样子也不恼，直接上床跪坐在床头，手指搭上了他的脉，沉声道：“五脏不固，脉管薄弱，又多次遭风寒侵袭，以致血气虚弱，经脉不通，已呈消亡之相！” 宋明彰眉心狠狠一跳：“架势摆的倒是挺足，然我快死了这事人尽皆知，不足为奇。” 柳晴见他还是不信自己能看好他的病，倒也理解，只道：“我会治好你，届时你就知道我没有骗你，不过眼下你身体亏空的太厉害，得好生补补，奶端过来的粥你便喝了！” “不喝！” 宋明彰直接甩开了柳晴的手，扭过头闭上了眼。 柳晴平静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翻身下床，整了整自己补丁摞补丁的衣服，从容走出了房门。 等她离开后，宋明彰从床上爬起身，神情阴鸷地盯着桌上的粥碗好一会儿，终是软手软脚下了床 柳晴出了门，家里的几个女人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陈氏指着一旁的竹子编成的背篓吩咐她道：“大丫，一会儿你打猪草！” 柳晴应了一声，背起背篓跟在几人的身后。 正是农闲的时候，除宋大郎在温书之外，家里的其他男人吃完早饭后便都去镇上打短工了，女人们留下两个做饭的，其余都背着背篓上山了。 宋家秤三面环山，村前一条大河流经，真正的依山傍水。 正是初秋时节，山上的草木繁盛，动物们经过一整个夏季，俱都吃的圆滚滚胖乎乎的，撒欢一般在林间嬉闹。 柳晴背着巨大的竹篓，边走边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间或停下来割两刀猪草，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通泰的不得了， 末世的天总是灰蒙蒙的，空气中飘散的是类似硫磺、硝酸般难闻的味道，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断垣颓恒。 能侥幸在这样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活过来，柳晴觉得怎么着也是赚了，眼下只要努力将日子过好就行了。 其他人早就成群的离开了。 黄氏带着大儿媳黄大梅、二房张氏三个人一组，陈氏则带着柳晓珍一起，远远地将她甩到了身后。 柳晴也巴不得不跟她们在一起，割了大半背篓猪草后，她就找到一颗大树的背阴处歇凉。 第9章 空间里的情况 第9章 空间里的情况 柳晴靠在树上，有些贪婪的吸了几口气，然后轻轻闭上眼，伸出左手，集中精力往空间里去。 若是有人在旁边的话，定会惊讶的发现，方才还在树下纳凉的人眨眼间就消失了，只留下放了大半猪草的竹篓静静地立在一旁，昭示着方才这里有人。 柳晴的空间大概有三亩地左右，其中有一亩地可以用来种植作物，其余部分都是用来储物的，两者之间有一个鲜明的分割线，那就是树，在空间三分之一交界处，长着一颗青翠欲滴的树木。 柳晴进来后，发现这棵树不知何时长大了许多，树枝朝着两旁延展，上面似乎有了些花骨朵。 她一直不知道这是颗什么树，但看这新长出来的花骨朵，似乎是桃树？又像是海棠树？她对树木没有具体了解过，但看这样子，好像还可以开花结果? 柳晴摇摇头暂且将这树放到一旁，目光看向桃树左边那一亩可以种植的土地来。 眼下这处地方光秃秃的，只长着十来株各式各样形态怪异的藤类植物，这些怪藤都是柳晴在末世里收集的，有几株是可以用来攻击活死人的，另外大多是药用藤。 末世刚开始的时候，她摸索清楚这里可以种植作物时，就大肆的收刮粮食种子种了下去。 不曾想，期间发生了一件意外，她空间的秘密被人发现，那次差点被人解剖了，后来侥幸活下来了，但空间里的粮食却被迫交出，连种子都没剩下，及至到了末世后期，空气污染、水质污染、土壤污染，她再也找不到可以耕种的种子，这快地就彻底荒了下来。 眼下她终于来到了一个山清水秀之地，这地方优质的土地不缺，她要是种地，倒也用不着用空间里这一亩地。 不过，她想在这里种些药材。 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这亩地的神奇之处了，这块地上的时间流速自成一体，同外面大概是十比一的比率，比如她在空间里种下一颗人参，一年后，药性就相当于外面的十年。 宋四郎的身体眼下亟需固本培元，她今天除了帮着宋家打猪草挖野菜外，另外一个就是想来看看这山上有没有什么药材，若是能找到一根小人参，在空间里种下，那宋四郎的身体好转就有希望了！ 想到宋四郎，柳晴又转头看向了大树的右边。 那里放着一排排储物架，架子上的东西分门别类，吃穿住用都做了分区，只是眼下那些架子大多空荡荡的，几乎没剩下什么东西了。 柳晴抬脚，目标明确的往其中储放药物的地方而去。 这里的药品，大多也是她用在末世早期储存下来的药材做成的，大多是药丸，早上她吃的治嗓子的就是从这里拿出来的。 柳晴重新取了一粒药丸吞下，像是巡视领地般打量着自己寒酸的家当，心里想着来到这里后，这些空了的储物架倒是可以重新填满了！ 她开始动手整理储物架，大约过了一刻钟，担心外面有人路过拿走竹篓，她才从空间里出来，缓缓睁开眼，重新坐直了身体。 第10章 琢磨被赶出去 第10章 琢磨被赶出去 入目皆是苍翠，空气中夹杂着草木的芬芳，柳晴有些贪婪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起身，背上竹篓继续往里走。 路过有野菜的地方，柳晴就会停下脚步挖掉，扔到背篓里，她寻思着得往山里走一走，虽然村人不认识药材，山的外围也有不少，但大多都是些野山姜、一点红、柴胡之类的，对宋四郎的病目前也没多大用处，分别挖了几株后，她就继续往深山里走。 走着走着，柳晴忽然眼前一亮。 只见前方一小片野豆荚上缠绕着许多菟丝子。 菟丝子性味辛甘平，可补肝肾，益精髓，养肌强阴，坚筋骨，益气力，肥健人。（引用） 没有人参的话，倒是可以采些菟丝子熬汤，先给宋四郎喝着，正好人参大补，眼下宋四郎的身体已经虚弱不堪，难以承受人参的药性，菟丝子药性相对温和一些，相比起来更合适一些。 这样想着，柳晴加快脚步，片刻间便赶到了这一片菟丝子生长的地方。 她解了背篓，手持镰刀，埋头割了起来。 正割的起劲儿，头顶上方忽然传来几道熟悉的声音，柳晴在半山坡快到坡顶的地方，因山林茂密，且恰好处于视线盲区，那几人并没有发现她就在她们下方的不远处。 耳听黄氏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你奶就是偏心，方才我瞧得真切，巴巴的端了粥给那病秧子送过去，凭啥？你爹和大郎二郎辛辛苦苦的在外面做工，赚了钱都填补了那个无底洞！” 黄大梅是黄氏的侄女儿，也是她的大儿媳妇儿，自来什么都听自家姑母的，闻言点点头就道：“谁说不是？娘，二婶家我就不说了，二叔二婶并盼娣都是勤快的！那三房可是没一个顶门立户的，三郎虽然是读书人，可到底如今还没考中秀才，这也罢了，那四郎和刚过门的四郎媳妇儿，可真真是，都是我们大房在养着！” 黄氏一听，顿时觉得儿媳妇儿懂自己，愤愤道：“要我说，就该把这些吃白饭的赶出去，都十七八岁的小子了，家里一把屎一把尿养了他这么多年，没得成家了还吸家里的血！” 柳晴听了这话，握着镰刀的手微微一顿，眸中若有所思。 古人有“父母在不分家”一说，宋老头和宋老太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康健，没病没灾的，再活个七八十来年应当是没什么问题，而且宋四郎又是孙子辈，上面还有年富力壮的宋富贵和陈氏。 柳晴最开始就没想过要分家这一出，因为她知道这根本不现实，可是若他们被赶出去呢？ 大房一家一直就不满三房，宋三郎这些年读书科举考试，花的可都是公中的钱，黄氏婆媳几个早就心生不满，觉得自己一家子累死累活的都是在替三房做嫁衣。 而且三房不止有读书烧钱的宋三郎。 宋三郎好歹已经过了童生试，将来中了秀才真正有了功名，那可是可以给家里带来实质性的好处的，最直观的就是可以减免赋税！所以，好歹眼前的投入还能看到点希望。 宋四郎就不一样了，从娘胎里就带了病，宋老太一把屎一把尿的将他养大，花钱吃药如流水一般，俨然就是个无底洞，就连宋富贵这个当爹的都有些犯愁，觉得他拖累了宋家。 所以两个黄氏的话，让柳晴心里忍不住微微一动。 第11章 柳大丫中邪了 第11章 柳大丫中邪了？ 柳晴已经下定决心要将便宜相公宋四郎治好，既然不让立女户，那带着病秧子相公一起总可以？ 黄氏的话还在继续，这次似乎是对二房的张氏说的：“香兰你说呢？要不要跟我一起找找咱娘，把四郎四郎媳妇儿两个吃白饭的分出去？” 张氏因为接连生了四个闺女，在宋家向来没什么存在感，每日被吆五喝六惯了，听到黄氏问她，还有些局促，讷讷道：“大嫂，这，这你们作主就好，我没意见的！” 黄氏嗤笑地看了她一眼，扭头对黄大梅道：“行了，快到晌午了，回。” “嗳！” 黄大梅脆生生应了一声，三人于是往山下走。 不想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不远处正挥舞着镰刀割菟丝子的柳晴。 三人的脸色一瞬间变的精彩万分。 柳晴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淡淡地看了她们一眼。 黄大梅结结巴巴小声问黄氏：“娘，你说她，她会不会听到了？” 这世上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背后说人坏话却被正主抓了个正着。 黄氏狠狠吐了口唾沫，冷声道：“听到便听到了，不过是个扫把星，嫁了个病秧子，翻不出天！她听到了正好，跟四郎那逼崽子一起早早死了才好呢！” “大娘比我们年长近三十岁，要死也是你死在我们前头！”柳晴冷冷地看着她，目中寒光闪烁，“嘴巴放干净点，别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黄氏闻言，不敢置信地望着她，一双吊骚眼瞬间瞪得铜铃大，喘着粗气道：“你，柳大丫你个贱丫头你敢这么对我说——” “嗖——噗嗤！”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就像是被点了哑穴般戛然而止了。 却原来，柳晴在她说话的功夫，掌心一翻，手中的镰刀直直地朝着她的方向射了过来，擦着她的头发丝扎在了她身后不远处经过的一只野鸡身上。 刀剑入肉，野鸡的半个头直接被削了下来，骨碌碌滚到了黄大梅的脚边，血液喷射。 “啊！” 黄大梅惊叫一声，转身一把抱住了在一旁发愣的张氏。 “你，你你！”黄氏颤抖着指着柳晴，极度的恐惧让她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你好大的胆子！” 柳晴掀了掀眼皮，神情泰然地踱步经过她，从容捡起地上的镰刀和只剩半颗脑袋身体还在惯性抽搐的野鸡，然后返回原地，继续割起菟丝子来。 柳大丫这具身体还是太弱，方才差点没使上劲儿来，得练！ 黄氏三人见鬼一般看着她，黄大梅哆哆嗦嗦从张氏身上下来，颤声道：“娘，她，她不会是中邪了？” 黄氏闻言，眼睛毒蛇一般盯着柳晴，阴测测道：“可不是？谁不知道柳家的大丫是个稳重良善的闺女？素日连只蚂蚁都不敢捏死，哪里像这个直接对着自家长辈飞刀子的？！” 柳晴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眉头微微拧起。 黄大梅怕她再来，连忙拉着黄氏道：“娘，天不早了，我们先回去。” 说着，她凑到黄氏跟前耳语几句，黄氏听了她的话后点点头，勉强按捺着心底的火气，招呼着张氏一起往家走。 临走前，她朝着柳晴的看了一眼，目中满是怨毒之色。 第12章 人格侮辱 第12章 人格侮辱 柳晴又割了一会儿，估摸着割的量够宋四郎喝个十天半月了，才停了手。 她将菟丝子和方才那只野鸡一股脑扔到空间里，背篓里只留下了猪草和野菜，然后背着背篓往回赶。 刚刚进了老宋家的院子，就碰上陈氏、黄氏正满脸兴奋地领着宋家一众男女老少往外走。 一行人看到柳晴，只黄氏瞪了她一眼，再没旁人理会她。 柳晴不由有些惊讶。 不是说宋家男人们都去镇上打短工了么，怎么回来了？ 不过她也没多想，将背篓放在猪圈旁就直接回了西屋。 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房间里“哗啦”一声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摔碎了。 她微微一惊，旋即推开门。 下一刻，一股腥臊刺鼻的味道钻入了鼻子。 柳晴抬眼，径直对上了宋四郎惊慌失措的脸。 见她进来了，宋四郎的脸瞬间涨红成猪肝色，气急败坏道：“出去！” 柳晴愣了一瞬，目光落在地上摔成几瓣儿的瓷器上，如果她没认错的话，这是一个夜壶？ 宋四郎这是不慎打翻了夜壶，所以空气中的味道是尿骚气！ 柳晴眼中划过一丝了然，不过她没说话，只穿过宋三郎和柳晓珍的地盘，走到宋四郎这边，先将窗户打开通风，然后拿起一旁的扫帚开始清扫。 宋四郎羞愤欲死:“你，你滚！不用你！叫，叫奶过来！” 刚才他小解完，手上忽然使不上力气，失手打碎了夜壶，这样狼狈尴尬的境地，竟然被旁人看到了。 柳晴神色平静，眼睛扫过桌上已经空了的粥碗，面色柔和了许多。 “行了，奶现在不在家，我赶紧清理了，一会儿三哥、三嫂们进来就不好了！” 宋四郎神情一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然而柳晴就是个乌鸦嘴，她才刚刚将碎片扫到簸箕里，柳晓珍就推门走了进来。 她和陈氏比柳晴回来早一会儿。 今儿她可是给老宋家立了大功，刚从书房里同宋三郎邀完功，不想才进门就闻到了一阵难闻的味道。 “啊！”柳晓珍惊叫一声：“什么鬼味道？臭死我了，不得了了，不得了了！相公！” 她扭头就朝着书房的方向喊宋三郎。 宋四郎脸色青红交加，满是难堪，柳晴相信，如果地上有个缝隙，他怕是当场就要钻进去。 她轻叹一声，对柳晓珍道：“三嫂，你别喊了，我马上就清理干净，你要不先去旁的屋子里待会儿？” 她一边说着，一边提着扫帚端着簸箕出了门，匆匆去灶房打了清水回来，用抹布细细擦洗脏了的地面。 柳晓珍在一旁破口大骂：“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跟奶和小娘说，这屋子住不得了！” 宋四郎满脸死灰，呆呆的靠在床头，整个人失了魂一般。 柳晴手脚麻利的擦干净地面，去外面倒了脏水，又用清水淘洗了抹布，然后直接从空间里取出大半瓶香水返回。 经过开窗通风，加上她清洗的速度比较快，屋子里的味道已经散去了大半。 “怎么有这样的人啊？宋明彰，你可真是恶心死了，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活着？活着不是拖累旁人吗！相公！！！” 柳晓珍还在咒骂，边骂边一个劲儿的喊宋三郎，宋三郎终于扛不住，从书房那边赶了过来。 他过来的时候，柳晴正在喷屋子。 对着屋子狂喷了十几下后，屋子里腥臊的味道瞬间被一股清新的香水味道所掩盖。 第13章 身处无间 第13章 身处无间 柳晓珍骂人的话头止了一瞬。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宋三郎一出现，她整个人又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疯狂地辱骂起宋四郎来：“到底懂不懂礼数啊？这屋子是你们自个儿的吗？笑死人了，那么大的人了还能尿裤子，说出去也不怕丢人！相公，这屋子我是住不了了，你来评——” “够了！” 柳晴终于忍不住开口：“柳晓珍，你最好适可而止一些！” 宋四郎失手打翻了夜壶造成屋子里气味难闻，是他的不是，可是柳晓珍已经不依不饶在这里骂了半天了。 泥人都有三分火气，宋四郎身体差生活不能自理，又不是故意的。 况且她都收拾干净了，也好声好气跟她说了，她却还得理不饶人，满嘴喷粪！ 她的话音刚落，在场的几人俱都惊了一瞬。 宋四郎麻木的眼神动了动，视线不自觉地看向挡在自己身前的纤瘦身影，嘴唇哆嗦，身形隐隐有些颤抖。 柳晓珍夸张地大叫一声：“柳大丫，你疯了？竟敢这么对我说话？” 柳晴冷冷的看着她。 宋三郎则满脸惊奇地望着面前的女子。 柳家大丫相貌丑陋，性情懦弱，这是他十七年来固有的认知，这也是为什么他对柳家姐妹换亲一事乐见其成的缘故。 毕竟四郎活不长了，柳晓珍这样的好颜色嫁给他属实是委屈了，柳大丫这样的却是不可惜。 “相公，你倒是说话呀！你就任由柳大丫对我这么无礼？” 柳晓珍见柳晴毫无惧色，连忙扯了扯宋三郎的袖子求他作主。 宋三郎清了清嗓子，看向柳晴，一本正经道：“弟妹，晓珍好歹是你的嫂子，如此直呼其名，若是让外人听到了，怕是会说我宋家的媳妇不懂礼数！” 出嫁从夫，柳大丫虽然是柳晓珍的姐姐，但是姐妹俩嫁到宋家，就要以宋三郎和宋四郎辈分来序齿。 柳晴嗤笑一声：“三哥你是耳聋目盲了吗？她羞辱我相公，不是一句两句，为长者不慈，凭什么要求我跟她讲礼数？你还是个读书人，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宋三郎闻言，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牙尖嘴利！” 柳晓珍得了丈夫的帮腔，更是张牙舞爪气势逼人：“要不是你们把屋子弄的这么臭我会说吗？柳大丫，这是我们的屋子，你们能住住不能住赶紧滚啊！我倒要让让奶她们评评理，究竟是谁的错？” 柳晴目光直直射向她：“你赶紧去说，你要是不去说我真瞧不起你，真以为我们想跟你们住一起？” 宋三郎闻言大怒：“四郎，管好你媳妇！” 宋四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嘭嘭嘭跳得飞快，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强忍了片刻，终究没忍住喷出一口血来。 “啊！” 柳晓珍惊叫一声捂住了嘴，再不敢多言。 宋三郎见状，也白着脸不再说话。 柳晴面色不变，两只手飞快地搭上宋四郎的脉搏。 所幸只是急火攻心，暂且没什么大碍。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宋四郎道：“我要去厨房给你煎药，你要不要也过去瞧瞧？” 宋四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半晌，虚弱地点头。 “行，那我扶你。” 柳晴说着，上前扶住宋四郎的胳膊，两人慢慢往屋外走。 经过宋三郎两口子时，柳晴冷冷看了一眼柳晓珍，沉声道：“柳晓珍，你赶紧去跟奶和小娘说不跟我们一块住，你要是不说，我真看不起你！” 身后又响起了柳晓珍喋喋不休的咒骂声。 宋四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处无间地狱。 第14章 我们分出去吧 第14章 我们分出去 灶房里空无一人。 原本应该已经用午饭的时辰，宋家人却大半不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柳晴正好落得清静。 她扶着宋四郎坐在灶火口的凳子上，顺手塞了几根木柴给他：“你看着添火。” 宋四郎浑身一僵，抬起头木木的看着她，眼底满是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柳晴顾不上搭理他，只拿出他的药包细细查看着，间或看他一眼，发现他正抿着唇，满脸认真地添柴烧火，便不再过多关注。 早上的时候，宋老太就将宋四郎的药给了柳晴，并且细细嘱咐了她什么时辰煎，煎多长间等等一系列需要注意的事情。 因为当时急着上山，柳晴只应了一声，并没有细看这些药。 眼下看过药包后，她的眉头却深深地皱了起来。 宋四郎喝的这些药，只是一些简单的降火药，对他的病症并没有半点用处，显然是宋家人为了贪便宜省银子，随意找人配的。 长时间喝这个药倒是不会伤身体，但是也不会起到任何治疗的作用，所以宋四郎的身体因为得不到有效的治疗才日渐虚弱。 搞清楚后，柳晴将手里的药包丢在一旁，沉声道：“这药没什么用处，我今天上山采了些菟丝子，在找到更好的药前，你先喝菟丝子汤。” 宋四郎添柴的手顿了顿，没理会她。 柳晴也不指望他会回话，毕竟他刚刚又经历了一次沉重的打击，柳晴打心底同情他。 有时候心里的煎熬，比身体上的病症，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我去拿菟丝子，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柳晴说完，不等宋四郎回话，就转身出了灶房。 是以她没有看到，在她离开灶房的一刹那，宋四郎的身形狠狠一颤，眼圈渐渐泛红。 菟丝子在空间里，柳晴避开宋四郎出来，找了个隐蔽的所在，拿出足够他喝一顿的量后，视线无意识地看向西屋的方向。 房门和窗户大开着，宋三郎两口子已经不在了。 柳晴没作理会，蹙眉沉吟片刻，又从空间里取出两瓶药丸来。 还是为了宋四郎的身体，他的身体太差了，单靠菟丝子汤，柳晴担心他撑不到自己配出真正能治好他病的药来。 柳晴拿了东西就直接回往灶房。 进门的时候，她看到宋四郎背对着她，飞快地收回了擦眼的手。 柳晴在心里叹了口气，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我取到了。”她走到宋四郎的面前，微微俯身，将手里的两个瓷瓶递给他：“每日早中晚各服一丸，结合着菟丝子汤，可保你身体暂时无虞。” 宋四郎霍然抬头，猩红着眼看向她：“你究竟是谁？你不是柳大丫！” 柳晴垂眸，面上的神情依旧十分平静：“我叫柳晴，如今就是柳大丫，无论如何，我们都绑在一条船上，不是吗？” “我凭什么相信你？” 柳晴无奈道：“你如今的处境并不好，除了一个‘柳大丫丈夫’的身份，你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我图谋的？” 宋四郎闻言，浑身巨震：“你，你!” 柳晴弯腰俯身，接过他手里的柴火棍捅了捅灶堂，声音依旧淡淡地：“宋明彰，我们分出去？我会治好你的病！” 第15章 分出去谁养谁 第15章 分出去谁养谁 宋明彰久久无言。 柳晴好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话，也不气馁，再接再厉地劝解道：“眼下你家这种情况，实在不利于你养病，养病养身体都需要保持良好的心情，你觉得你在这里能有好的时候吗？” 宋四郎闻言，扭过头红着眼看她：“你懂什么？我是宋家的人，上面有爷奶，还有爹娘，是我想走就能走的吗？还有——”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睛死死盯着柳晴，面上满是对她的不信任：“分出去了我们靠什么生活？靠你？柳大丫，哦，不，柳晴！你一个妇道人家小丫头片子，能养得了家养活得了你和我？” 柳晴无语地看着他：“你都说了我是个丫头片子还指望我养家？你也真好意思，堂堂七尺男儿不寻思着养家糊口封妻荫子，竟然巴望着被我一个女子养，你咋这么能呢？” 自己养家当然是没问题的，从末世回来的柳晴有信心也有能力养活自己和宋四郎二人，不过有能力归有能力，对着宋四郎却不能这么说。 宋四郎呼吸一窒：“……” 好一会儿，他似乎才反应过来，眼中隐隐有些希冀：“你，你的意思以后我养家？我养你？” 他可以吗？ 柳晴垂着眼眸往灶堂里塞了几根柴火，漫不经心道：“不然呢？病好了自然是你来养家，我告诉你你可别指望我！” 宋四郎闻言，不知怎的，心头莫名有些发胀。 他没说话，只劈手夺过柳晴手里的烧火棍，继续认真地烧起火来。 柳晴将菟丝子洗干净，倒入烧开的水中，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锅里的水已经熬干大半，她找来两个碗，刚要将药汤盛到碗里，就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宋家人回来了，一大帮人吵吵嚷嚷的，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喜事。 很快，柳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确实是喜事，就是—— 想到些什么，柳晴不自觉皱了皱眉头，连忙加快手里的动作，迅速将药汤盛到碗里，然后将其中一碗递给宋四郎：“这碗现在喝了，另外一碗等晚上再喝。” 宋四郎抬头看了她一眼，虽然神情依旧不善，却还是听话的接过了药碗。 药汤刚盛出来有些烫，柳晴体贴的在碗下面垫了块湿抹布，宋四郎抿着唇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心里暗暗忖度她方才提出的建议。 分出去么？ 宋老太和三个儿媳妇儿进来灶房时，看到的就是夫妇两个相顾无言地场景。 空气中都是药味，宋老太很快反应过来，刚才是给她的四郎乖孙熬药呢，她一张老脸瞬间缓和了许多：“大丫，快扶四郎回屋去，等会儿过来灶上帮忙，今儿咱家吃猪肉大葱饺子！” 陈氏上下打量一眼柳晴二人，想到待会儿圆滚滚的肉饺子要分给这两个吃白饭的，心里有些不乐意：“娘，咱们几个人足够了，不用四郎媳妇儿！” 黄氏也道：“是啊，刚三郎媳妇儿哭的那样可怜，这野猪可是拖了三郎媳妇儿的光才捉到的，我们人尽够，四郎媳妇儿就好生照顾四郎，四郎的身体，端屎送尿的跟前总得有个人！” 第16章 草率了 第16章 草率了 柳晴听到这儿，哪里还不明白？ 柳晓珍这是将方才宋四郎打翻夜壶的事情告诉她们了。 正好她其实也并不想参与她们所谓的喜事，于是道：“奶，既然大娘和小娘说人够了，那我就去照顾相公了，有什么事奶你再叫我！” 宋老太没奈何，也不再勉强，叹了口气：“成，那大丫你看着点四郎，别叫他摔了。” 柳晴应了一声，就去扶宋四郎。 方才她们说话的时候，宋四郎就小口小口的将药喝完了，听到黄氏和陈氏的意有所指，他也没什么表情，只阴着一张脸，搭着柳晴的胳膊出了灶房。 身后传来黄氏的笑声：“好大两头野猪，卖到镇上怕是得有十几两银子，抵咱家一年多的收成呢，三弟妹你可是娶了个好媳妇儿，晓珍可真是咱家的福星嘞！” 原来，今日陈氏和柳晓珍一起上山挖野菜，柳晓珍无意中发现了两只掉在陷阱里的野猪。 十里镇离宋家秤不过四里地的路程，陈氏急急忙忙赶回来，借了邻居家的牛车就去镇上叫了男人们回来。 是以柳晴回来的时候，才见到宋家的一众男人。 只是—— 虽然柳晴将书里的剧情忘了大半，却恍惚有些印象，这两头野猪，貌似是有主的。 柳晓珍多半是借了重生的便利，就是不知道人家苦主会不会找上门来，不过这不关她的事，她也管不了。 她扶着宋四郎回了屋子。 过了这么长时间，屋子里已经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了。 相反，柳晴喷的香水可是末世前香水界的大牌，出了名的留香持久，两人一进屋子就是扑鼻的清香甜美。 宋四郎眼睛闪了闪，到底没忍住问道：“你先前喷的那是什么？” 香炉香薰香囊这些东西，他都从书上看到过。 乡下人也会做些简单的香包驱虫驱蚁、清新衣物和屋子。 宋四郎猜想小瓶子喷出来的，多半是这类东西，不过他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柳晴没有让他失望，直接将拿出香水递给他：“喏，就是这个东西。” 宋四郎敏感多疑，长年累月经受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摧残，精神上的多半来自于老宋家他的亲人们，肉体上则是因为病痛。 柳晴目前将他当作自己的合作伙伴，但很明显宋四郎并不这样认为，所以当务之急，她要做的就是以诚相待，取得对方的信任。 宋四郎愣了一瞬，他没想到柳晴这么痛快就将东西给他看，她对他倒是不设防，全心全意地信赖…… 宋四郎的目光香水瓶上。 瓶子是黄色的，宋四郎不知道，究竟什么样的材料才能做出这样精巧的瓶子？ 瓶子里装着透明的液体，瓶盖的设计他更看不懂了……这一刻，他彻底知道，眼前之人，绝计不是柳大丫了。 或许，她是什么山精鬼怪，借尸还魂到柳大丫的身上，只是既然是借尸还魂，那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柳晴给他解释：“这是香水，你按一下这里，里面的香水就会喷出来，作用跟香料类似，就是出香味的。” 宋四郎点点头，坐在床边把玩了片刻，递还给柳晴：“收好了，今日被三嫂看到了，怕是又要闹！” 柳晴闻言，微微拧眉。 她先前拿出这个东西，也是因为不想听柳晓珍逼逼赖赖，想尽快解决屋子里的味道，倒是没想过对方会贪图香水。 草率了！ 第17章 饺子引发的争吵 第17章 饺子引发的争吵 老宋家这顿午饭，一直到酉时男人们从镇上回来才开始。 野猪肉大葱馅儿的饺子圆滚滚胖乎乎的，像是一个个银元宝，淌着热气盛放在大笼中。 家里添了一大笔进项，宋老太今日一发狠，饺子皮都用的细白面，这样的茶饭，往年就是过年也不一定能吃上。 一家人俱都喜气洋洋，大房的两个小孙子宋国彪和宋国虎撒欢一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时不时发出一阵怪吼声，等着吃饺子。 柳晴扶着宋四郎过来的时候，原本热火朝天的气氛忽然间凝滞了一瞬。 宋老太心下一梗，强笑着打破沉寂：“大丫和四郎来了啊，快坐下吃饭，四郎多吃几个，尝尝奶的手艺。” 刚从大姑家做客回来的宋媚儿翻了个白眼：“奶做的饺子当然好吃了，不用尝就知道好吃。” 她今年十六岁，人如其名，长的娇娇媚媚的，因着大房就这么一个闺女，从小被宠爱着长大，挑挑捡捡的到现在都没说下亲事。 柳晴侧头看了她一眼，同宋老太道：“那我跟相公可要尝尝奶的手艺了。” 说着，她夹起一个饺子就要往宋四郎的碗里放。 不想才刚刚夹起来，就被柳晓珍一筷子重新打落回盆中。 柳晴皱了皱眉头，面上泛起一抹冷意。 柳晓珍冷冷一笑，扭过头娇声对着陈氏道：“小娘，弟妹如今嫁人了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早上就私自藏了吃食，不久前更是不得了，拿了个亮晶晶的宝贝在屋子里一喷，满屋子都是香呢！” 陈氏早就听她说过这事儿了，闻言顺势就道：“四郎媳妇儿，今儿你能吃上这顿猪肉饺子，可是托了你三嫂的福气，你三嫂仁义，给咱家带来这么大的进项。” 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宋老太，见婆婆没什么反应，继续道：“那两头野猪你爷他们拉去镇上卖，足足得了十五两银子呢，你三嫂可是一个字儿都没要统统归了公中！” 柳晴闻言挑眉：“所以？” 陈氏道：“四郎媳妇儿，你有什么宝贝还不拿出来？” 她说着，再次看向宋老太：“娘，今儿俺这个做媳妇儿的就厚颜请您老和爹作主了，晓珍立了这么大的功，四郎媳妇儿那宝瓶还是什么宝贝，晓珍既然喜欢，就给了她。” 宋老太闻言，扁扁嘴没说话。 宋老头却是一边咽下一个饺子，一边微微颔首。 陈氏见一家之主同意了，登时大喜道：“四郎媳妇儿，还不把东西交出来？先让我们长长眼，然后给你三嫂！” 柳晴闻言，只觉得心里头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这，这，就这？ 香水柳晴不是不能给人。 只是不管是买卖交易，还是赠送他人，都讲究你情我愿，最起码也得征求主人的意见。 这家伙，自己的东西平白无故就被旁人作主送了人，她又不是什么绝世圣母玛利亚，能接受才怪了！ 是以柳晴毫不犹豫地拒绝：“抱歉，恕我不能答应，香水是我的，三嫂要是喜欢，自己去买。” 陈氏睁大了眼，她没想到一家之主宋老头都点头了，柳大丫还拒绝。 第18章 饿不饿 第18章 饿不饿？ 柳晓珍更是气的不行：“好，好，弟妹真是好样的，既然弟妹不愿意把东西交给公中，那今晚的饺子我觉着也不应该有弟妹你的份儿！” 柳晴闻言，直接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黄氏在一旁道：“野猪是三郎媳妇儿发现的，饭是娘带着我们几个娘们儿做的，猪肉是爹带着爷们儿们卖的，连彪子虎子两个小的都晓得帮着他爷他爹往车上搬肉，要我说四郎就是好命，躺着啥都不用干就有人把吃食喂到了嘴边。” 她的话音刚落，宋老太就重重地咳了一声。 黄氏并不犯怵，哼了一声扭头给孙子夹了个大饺子：“彪子乖孙快吃，小皮猴今儿可也是使了大力的！” 一旁的宋国虎见状，嚷嚷道：“奶，虎子呢？虎子呢？” 黄氏连忙也给他夹了两个饺子，意有所指道：“哦，奶差点忘了，还有我们虎子，我们虎子也出力了，不是吃白食的！” 宋四郎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不过这次他没有摔筷子，只缓缓起身轻声同宋老太说：“奶，我不饿，你们吃。” 说完，他转过身看向柳晴。 柳晴在心底叹了口气，起身扶着他，两人一口饭没吃就又回了屋子。 宋老太看着相互依偎着离开的二人，张了张嘴，终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罢了，等会儿她端一碗剩下的过去给四郎吃。 柳晴扶着宋四郎回屋。 来宋家短短一天的功夫，她却像是杀了数千活死人一般心累。 “饿吗？” 除了早饭，两人一整天还没吃东西，柳晴寻思着该吃些什么好。 宋四郎白着脸，冷声道：“不饿。” 话音才落，他的肚子就应声叫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似乎在控诉他为什么说谎。 柳晴看了他一眼，没忍住嘴角勾了勾：“我今天上山打到一只野鸡，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外面找个地方烤了咱们吃。” 宋四郎默默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柳晴去一旁就着清水洗了把脸，简单整理了下仪容，就要出去。 身后却传来宋四郎小心翼翼地声音：“那个，你能带我一起出去吗？” 这个家里，让他觉得窒息，若是可以……若是可以，他真是一刻都不想呆。 柳晴诧异望着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当然可以，不过你很重，我们会走的很慢！” 宋四郎闻言，脸色涨的通红：“柳大丫，你竟然嫌弃我重，我不去了！” 柳晴：“好啊~” “你——” 柳晴见他气的眼睛都红了，便不再逗他，上前扶着他出了屋子，在老宋家一众人异样的目光中，两人一步一步踏出了院子。 宋家的房子建在村头，出了门就是一条大河。 柳晴扶着宋四郎，一路走到河流上游靠近山林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处理野鸡。” 宋四郎面上有些疑惑：“野鸡呢？” 方才他可是和她什么都没带就出来了。 柳晴天指了指不远处的大树：“等我一下，我埋到那里了。” 她说着，一路走到大树后面，背对着宋四郎将野鸡从空间里取出来，顺便拿出一把匕首，走到河边开始清理野鸡。 第19章 不太正宗的叫花鸡 第19章 不太正宗的叫花鸡 柳晴的动作十分麻利。 野鸡大约有三斤重，在没有热水的情况下，柳晴一手一把毛，片刻间就将手中的野鸡薅成了白条鸡。 宋明彰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他，他真心有些好奇这位柳晴，到底是哪里来的山精鬼怪？ 柳晴拔完鸡毛掏干净内脏，又举着火石燎了一会儿碎鸡毛，直到野鸡变得滑溜溜干干净净，才开始往野鸡肚子里塞调料香料。 调料有今天她去山上顺手掐的野山姜、花椒，更多得则来自她的空间。 末世后期，随着原始粮食消耗殆尽，柳晴原本储存了好些的调味料都没了用武之地，尤其是盐，到现在都还留着好些，倒是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宋明彰视线牢牢地盯着她，看到她变戏法一般时不时拿出些稀奇古怪地东西，他不由抿了抿唇，面上有些惊疑不定， 柳晴其实并不想这么快就暴露空间的事。 刚才野鸡的来处她都是找了借口。 但是，看着面前木木呆呆的少年郎，只一瞬间，她就决定不瞒着了。 他都知道了自己不是柳大丫，接受了借尸还魂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关键是，她大部分时间都跟对方在一块儿，以后也要一起生活，如果每拿一样东西，都要背着他，真的是太蛋疼了。 而且这事也瞒不住他，空间算是她安生立命的本钱，她马上就要将其利用起来。 柳晴已经想好了，宋家秤依山傍水，三面大山里藏着数不尽的财富，她今天才不过去了就近的矮山，连山林的外围都算不上，就见到了许多药材、野菜，那里面…… 她打算最近没事就进山转转，柳大丫这具身体虽然孱弱，但她的身手还在，小心些避开些山林里的猛兽，定然收获颇丰。 毕竟宋四郎病弱，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得担负起养家的责任来。 她也很想躺，担惊受怕了十几年，能躺着谁不想躺着呢？ 然而现实实在是不允许。 “我有个储物的东西，除了我自己，旁人看不到！” 塞满野鸡肚子后，柳晴清洗了下匕首上的水，擦干净，顺手将它又丢回到空间里。 宋明彰神色阴郁，恹恹道：“哦。” 最初的惊奇过后，他又恢复了无精打采生无可恋的颓废模样。 柳晴没理会他的态度，就着河水和泥，将已经用大叶子包裹好的野鸡糊起来，走到他的面前，当着他的面利落的刨了个坑埋了下去。 宋明彰面上依旧是满不在乎地神情，只一双漆黑的眸子时不时状似无意地瞥几眼忙活个不停的娇小身影。 将野鸡埋好，柳晴转身进了不远处的山林里。 不一会儿功夫，她就抱着一堆枯枝去而复返。 已是初秋时节，虽然山林依旧苍翠，却也不缺枯枝干草，她将干草和枯枝盖在埋野鸡的地方，然后点着了火。 那野鸡就埋在宋四郎的身前，刚一点着火，火苗借着风势，眨眼间就朝着他蹿了过来。 宋明彰吓了一跳，连蹦带跳的起身，却因为身体太过虚弱，摇晃着就朝着一旁倒了下去。 草地敦实，柳晴又在一旁接着他，宋明彰并没有摔着，只重新坐好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满眼含笑的柳晴。 柳晴确实是故意的，宋四郎只比柳大丫大一岁，今年才十七岁，本该是个鲜活肆意的少年郎，却总是一副暮气沉沉的模样。 第20章 奖励一个鸡屁股 第20章 奖励一个鸡屁股 “你，你是要烧死我？”宋明彰涨红着脸，有些气急败坏：“果然最毒妇人心！” 柳晴笑着在他对面坐下，顺手递给他一根棍子，示意帮着一起看火。 “你年纪轻轻的，能不能别老是板着一张脸？我是你的仇人吗？干嘛总是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宋明彰眼睫几不可查地颤了颤：“柳大丫呢？你是柳晴，那她哪里去了？” 柳晴双臂环膝，仰头呼吸了一口大自然的清新空气，声音淡淡地：“应该是死了，嫁过来那天发现不对就投寰了，她这身体底子也不好，又没吃药救治，多半是死了！” 顿了顿，她轻声道：“不然，我也不会来这里了。” 宋明彰听了她的话后，薄唇瞬间抿成一条直线：“世间女子，大多寡廉鲜耻见利忘义，你呢？三哥哪哪儿都比我强，你定然也是不甘心的？” 柳晴摇摇头，目光深深地望着他：“宋明彰，你也别怪她，她是个苦命的姑娘，命运甚至比不上你，你在宋家好歹有奶护着有口饭吃。而她，据我所知，她过的很苦很苦，小时候还好，爷爷奶奶拉扯着长大，可自从老两口死后，她的日子可真不是人过的！” 一样样的两姐妹，柳晴的记忆里，柳大丫每日天不亮就起来劈柴、做饭、下地劳作……无时无刻不在干活，吃的却比家里几只鸡都要少。 而柳晓珍呢，每日睡到日上三竿，吃饭管饱，爹娘疼爱，幼弟听话。 人家才是一家人，柳大丫不过是柳家的一个外人，没人稀罕的臭丫头。 “她以为嫁人了，终于能摆脱柳家那个火坑了，不想——” 柳晴说到这里，沉吟片刻，接着抬起头将宋四郎自上而下打量了一遍，道：“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想必你自己也清楚，她嫁给你，真的很惨，你们两都很惨。” 宋明彰的脸色瞬间又变得惨白如纸：“你，那你呢？我问的是你，不是她。” 柳晴垂眸拨了拨未燃尽的枯枝，淡声道：“我自然不跟她一样，我们两出身不一样，生长环境不一样，经历更是不一样，没有丝毫可比性！我永远都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而且——” 说到这里，她抬头，目光直直看向宋四郎：“而且只要你愿意，我会治好你的病，我说到做到。” 宋明彰对上她漆黑如夜般的眸子，只觉得心尖狠狠一颤，似乎有什么尘封已久的东西，裂开了一条缝。 柳晴继续道：“不过，我虽然不认同她的作法，但也尊重她的选择，她是个苦命的姑娘，你也不要怪怨她，如今我就是她，我会带着她那一份一起，好好的活着，活的好好的。” 宋明彰闻言，浑身巨震，望着面前的女孩久久未曾言语。 半晌，他听柳晴轻声道：“好了，叫花鸡熟了，可以吃了，鸡腿分你一个！” “野鸡是你打的，叫花鸡也是你做的，鸡腿都给你。”他听到自己不情愿地嘀咕着。 柳晴噗哧一声，没忍住笑出声：“大娘的话你还记着呢？那成，这鸡从头到脚都是我的没你的份，不过看在你陪我说了这么半天话的份上，奖励你一个鸡屁股！” 不知怎的，宋明彰的火气蹭的一下冒了上来！ 他想也没想，劈手就夺过还包着大叶煨得喷香的鸡，恶狠狠地撕下了一条鸡腿：“你休想！” 第21章 饺子被别人吃了 第21章 饺子被别人吃了 一天没吃饭，一只野鸡被两人吃了个精光，吃完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柳晴起身，先去河边打了水将火堆彻底浇灭，然后对着宋四郎道：“回。” 宋明彰没说话，默默地搭上了她的胳膊。 “我先前说的分出去我们自己过的事情，你好生考虑一下。” 柳晴知道，凡事有一就有二，她和宋四郎今天第一次没饭吃，以后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 宋明彰仍旧没说话，昏黄的夜色下，他深邃的眼眸漆黑如夜，里面盛满了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等二人回到家中，已是掌灯时分。 屋里柳晓珍和宋三郎正亲亲热热地坐在桌子旁，你一口我一口互相喂着饺子，旁边桌子上，放着已经空了大半的碗。 “相公，你读书辛苦，再吃一个嘛！” “你吃，晓珍你也吃。” 听到动静，两人齐齐转头，见是柳晴二人，柳晓珍轻嗤一声，哼哼着朝宋三郎撒娇：“相公，我吃饱了，咱们去洗漱准备安歇。” 她一面说着，一面起身，“哗啦”一声，直接将挡在两家人中间的帘子拉上。 宋明义跟着也起身，朝着宋四郎点点头：“回来了。” 宋明彰没理他，自顾自同柳晴一起回了属于自家的半边。 望着眼前晃动的帘子，宋明义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 柳晴将宋四郎扶到床上：“你歇会儿，我去打水。” “嗯。” 柳晴端着木盆去打水，才刚出门，迎面就碰上了宋老太。 宋老太佝偻着身体，花白的头发在夜风的吹拂下更显凌乱：“大丫，奶给四郎和你端了碗饺子，你们吃了吗？” 柳晴愣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 刚才柳晓珍和宋三郎吃的那碗饺子，是宋老太给宋四郎的。 “是桌上的那碗吗奶？我同相公刚回来，看到三哥三嫂在吃，以为是他们的夜宵。” 宋老太闻言瘪了瘪嘴，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成，奶知道了，你去打水照顾四郎歇了。” 柳晴应了一声就去打水。 回来的时候，她看见宋老太将柳晓珍叫到一旁说话。 宋老太满脸严肃，柳晓珍则捏着块棉布做成的帕子，委委屈屈地抹眼泪。 柳晴看了一眼，没多理会，推门进了屋。 “晓珍啊，奶知道你给咱家立了大功，但四郎今天一天水米没打牙，你到底是个做嫂子的，怎么能克扣弟弟嘴里那口吃食？说出去没得叫人笑话咱老宋家！” 柳晓珍满脸不服气：“奶，是不是柳大丫跟你告状了？” 野猪是她花了心思给家里挣来的，柳大丫和那个病痨鬼凭什么吃？ 宋老太板着脸：“你甭管是谁告状，没人告状，你就说饺子是不是你吃了？” 柳晓珍咬牙：“是！” 当然相公也吃了，但这个时候，奶明显只想追究她的责任，相公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钱，柳晓珍才没那么傻把他也牵扯进来。 “那就去厨房煮两碗杂粮粥给四郎和大丫，一碗饺子换两碗粥，委屈四郎和大丫了，你顺便再去道个歉！” “奶！”柳晓珍跺脚：“我不去奶。” 宋老太瞪她一眼：“晓珍，你嫁到宋家来是做媳妇不是做祖宗的，我知道你家里爹娘都惯着你，但来这里了，连长辈的话都不听了吗？” “奶我错了，我这就去。” 柳晓珍闻言，险些没惊出一身冷汗来，她方才当真是有些忘形了。 第22章 捂住她的耳朵 第22章 捂住她的耳朵 宋老太回屋后，柳晓珍越想越气，糊弄着去灶房往锅里扔了两把米后，就径直去寻陈氏。 “小娘，柳大丫就是个灾星，克死了她亲娘，又克死了我爷奶，如今又来祸害老宋家，有她在，怕是我相公想考中也难！” 宋富贵原本刚洗完脚正在里屋擦脚，听到她的话后，迅速擦干净脚，趿拉着鞋就走了出来：“啥？会对明义不好？” 宋家秤多少年都没出过秀才老爷，大儿子已经过了童生试，眼看着就要成为宋家秤乃至整个十里镇的人物。 宋富贵对其可是倾注了所有的希望，他绝对不容许任何人任何事耽误大儿子科考。 两口子一处过日子七八年了，陈氏对当家的心思一清二楚。 她眼珠一转，开口道：“他爹，其实我早就想说了，原本前年咱三郎就该考上的，偏生考试那些天四郎得了风寒，害得一个屋的三郎也染上了风寒，便是咱三郎真是那文曲星下凡，也架不住带着病参加考试啊。” 宋富贵闻言，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行了，明年再考便是了，家里就这么大点地方，总不能将四郎两口子赶出去！” 他说完，背着手黑着一张脸回了里屋。 外面，陈氏和柳晓珍的目光却不自觉撞在一起，无言的默契出现在二人之间。 将宋四郎和柳大丫这两个没用的拖累赶出去！ 净面洗脚过后。 宋四郎难得忸怩了一下，先是看了一眼柳晴，然后才手脚并用爬上床，翻身背对着柳晴睡在了里面， 柳晴没有矫情也没有害羞，她直接上了床，睡在了他的旁边。 笑话。 就宋家这条件，一个屋子都得掰成两瓣儿，她还穷讲究什么？再者，宋四郎就是有那个心，怕也没那个力气。 加上她现在这副尊容，就一根没长成的豆芽菜，别说宋四郎，她自己照镜子都觉得扫兴！ 想通了以后，柳晴平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肚子上，呈一个标准的睡姿，然后轻轻闭上了眼。 睡着前，她还在想要尽快换床被子，现在这床被子都发霉了，味道实在是不好闻。 许是因为忙碌了一整天，加上知晓再没有那些随时要人命的活死人在旁虎视眈眈，柳晴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 沉到半夜被拉扯着换了地方都不知道。 夜半，一帘之隔的宋三郎和柳晓珍又有了动静。 宋四郎原本就觉轻，加上这一整天发生了许多事，他根本就睡不着。 自从成亲后，已经听了好些次的熟悉声音一响起，他的面上就不自觉浮上一抹阴沉。 接着，他下意识地看向了一旁的柳晴。 黑暗中，身旁的黄毛丫头一双眼紧紧地闭着，蜡黄的小脸也因为在暗中看不真切，反倒是五官，在这朦朦胧胧地的夜色中，隐隐显露出几分娟美来。 宋明彰暗暗握了握拳，抬手，忽的用力的捂住了柳晴的两只耳朵。 那两人，也太不知廉耻了些。 宋明彰知道他们是故意的，故意制造出这么大的声音羞辱他，将他整个人的尊严都踩在脚底下。 这世上除了阿奶对他有几分真心，没人对他好，都觉得他是个拖累，看不起他！ 就连—— 想到这里，他垂眸看向怀中的女子。 你呢？你到底是什么目的？白日里说的那些，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 半晌，隔壁的动静终于停了下来。 宋明彰的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起身，缓慢而小心地跨过依旧睡得香甜的柳晴，从外侧推攮着将她塞到了床里面。 暗夜中，他一双黑瞳牢牢地锁着身旁的她，一眨也不眨。 第23章 补上回门 第23章 补上回门 一夜无梦。 第二天柳晴起了个大早。 她起来的时候，宋四郎还没有起身。 看着眼前放大的苍白俊脸，柳晴不由有些发懵。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她便想起了自己穿书的事情。 眼前这人是自己的便宜夫君。 只是—— 她缓缓坐起身，满脸疑惑。 只是昨晚她明明是睡在外侧，怎么一觉醒来宋四郎睡在了外面？ 难道是他晚上起夜换了位置？ 不过她只疑惑了一瞬，就将这事儿抛在了脑后，小事情，不值得多想。 柳晴打算今天打猪草的时候就往深山里走一走，顺便再去趟镇上。 还没到秋收的时节，宋家秤百来户人家，大部分都是家里的青壮男子到镇上打短工，女人们上山挖野菜吃食这种模式。 早些年接连闹旱灾，山林里的树皮都被啃食殆尽，恢复风调雨顺后没多久，朝廷为恢复生态就下令封山，禁渔禁猎，村人们没了山里的进项，日子过的都苦巴巴的。 直到去岁，朝廷才下诏令重开山林，而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山林里物产丰富了许多，无论是土里长的，还是地上跑的，都十分繁盛。 所以如今村里的人们，只要一有机会就要去山上转转，只是深山里猛兽横行，出了几次事故后，大多数人都学乖了，不敢再去里面，只在山林的外围转悠，如此可想而知，里面的好东西会有多少。 柳晴没有这个顾虑，虽然如今这幅身体战斗力差一大截，但她自信能够自保，再不济，空间里还有几颗杀人藤，足够她在野兽嘴下逃生。 她轻手轻脚从宋四郎身上越过去，穿上衣服下了床。 宋三郎和柳晓珍昨夜酣战，也没有醒。 柳晴轻轻拉开帘子一角出去，然后重新拉上，鼻子里满是某种古怪的味道。 她没有朝着两人的方向看，悄无声息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宋老太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勤快人，上了年纪后觉越发少了，永远都是家里起的最早的人。 见她出来，连忙招呼道：“大丫醒了？过来帮奶做早饭。” 柳晴应了一声，连忙上前帮忙。 依旧是杂粮粥就饼子，柳晴洗了手帮忙和面揪剂子。 “奶，今天我还是负责打猪草，打完猪草后我想去一趟镇上，相公就劳奶照看一下成不成？” “去镇上做什么？”宋老太有些不乐意：“大丫，不是奶说你，这过日子可不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柳晴摇了摇头：“不是奶，相公的药不是喝完了吗？我昨天去山上挖了些野菜，寻思着城里人喜欢个新鲜，拿去卖了再给相公抓点药。” 宋老太听到她是为了宋四郎，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不过还是道：“那成，不过明天去，今儿你大嫂她们都回娘家。你嫁过来这些日子，因为身子骨不适，连三朝回门都没去，今儿正好，跟着你三哥三嫂们一道，拿上两斤肉去瞧瞧你爹娘。” 柳晴愣住了。 宋老太这一席话可直接将她的一整天的计划都打乱了。 回娘家？ 想到这具身体的便宜爹柳大忠，还有后娘张莲花，柳晴原本明朗的心瞬间阴郁了几分。 第24章 手脚麻利的柳晴 第24章 手脚麻利的柳晴 宋老太人老成精，也知道柳家的情况，见状，劝说道：“大丫，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到底是你爹娘，你总不能往后不跟他们来往！” 不来往才好呢！柳晴心道。 不过面上，她却还是点点头：“成，奶我晓得了。” 柳晴这么痛快听话，宋老太原本准备的一箩筐话瞬间没了用武之地。 不知怎的，宋老太总觉得这乖孙四郎的媳妇儿，跟传闻里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但柳大丫是小辈，往常她接触的也有限，到底是不是不一样了，她也不能确定，便将这疑惑丢在了一旁。 柳晴的手很巧，揪的剂子又快又好，擀出来的饼子个个圆溜溜的，像是拓印出来一般，一模一样。 宋老太满脸惊奇，倒是没想到她有这般手艺：“哦呦，大丫你这丫头好精巧的手艺！” 末了她又问：“会贴饼子吗？” 柳晴点头：“会的奶。” 末世前，除了钻研古中医，闲暇时间柳晴最喜欢的就是美食，她重口欲，喜欢吃也喜欢做。 末世后就更不用说了，几乎所有在末世里生活过的人，都会点亮超强野外生存技能。 宋老太点点头，用木勺和了和大锅里的杂粮粥，道：“成，那奶就将贴饼子的活计交给你了，记住白面饼和黑面饼分开盛，你贴好了招呼大家吃饭，奶出去一趟。” 出门前，她看了一眼柳晴，犹豫道：“粮食精贵，饼子都是有数的，大丫你——” 柳晴连忙保证：“奶放心，我绝对不会偷拿偷吃！” 宋老太这才满意的离开了。 宋老太确实有事。 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宋富贵是她的老儿子，生的两儿子生母早逝，后娘进门也晚，从小这两孙子在她身跟前长大，那情分自然更不比寻常。 只是这几年她老了，下面的儿子媳妇儿翅膀硬了，有了各自的小心思，有些事她实在是力不从心，但不管怎样，在宋老太的心底，她还是很疼宋四郎的。 宋家的茅房就建在后院里，是个大旱厕，一家子的轮回之物都是在那里解决。 宋四郎每日晨起都要去一趟茅房，之前这事儿一直是由三个年长的兄长轮流背他去。 时间长了，宋大郎和宋三郎经常有事，这事就落在了二郎宋明礼身上。 宋明礼倒也从不推脱，只要在家里，他每天早上都要去背宋四郎，他打心眼儿里心疼这个病弱的堂弟，倒是看着比宋三郎更像宋四郎的亲兄长。 只是最近情况有些特殊。 宋明礼的妻子王氏怀孕了，大夫说她的胎相不是很稳，所以平日里除了做工外，宋明礼的大部分时间都被妻子占据了。 宋明礼今年二十七岁，村里年纪同他一般大的，过两年都能做祖父了，而他膝下还没个一儿半女，所以对这个迟到的骨肉，他是十二万分上心。 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宋明礼的情况了。 早年边疆打仗，朝廷征兵，落到宋家头上，家里需要出两壮丁。 老宋家掏空大半家底抵了一个名额。 另外一个，原本是该宋大郎去的，只是当时他刚娶亲，妻子黄大梅才有了身孕，于是这桩事就落在了宋明礼的身上。 行伍里闯荡了几年，宋明礼回乡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四岁的大龄青年了。 第25章 有情有义的前嫂子 第25章 有情有义的前嫂子 宋明礼从军归来，没有缺胳膊少腿，却也没有衣锦还乡，据闻是因为得罪上官被赶回来了，银钱俸禄什么的一应俱无。 于是他的亲事就成了老大难。 同他年纪相仿的女娘早就成亲嫁人了，十五六岁没嫁人的女娘又多数嫌弃他年纪大。 这一来二去，拖了有一年多，还是回娘家探亲的宋小英作主，将同村的小寡妇王美丽说给了这个二侄子，宋明礼这才算是凑合着成了家。 王美丽比宋明礼小五岁，先头的男人候大喝醉酒掉河里头淹死了，她独自带着刚刚满月的小闺女，并两个小叔子一起生活了五年。 不同于旁的寡妇再嫁声名狼藉，她嫁给宋明礼，不止没挨骂，还收获了一堆人的祝福。 赖因那候大实在不是个东西，活着的时候好吃懒做，对妻子是非打即骂，死了以后还留下一堆烂摊子。 王美丽没有怨天尤人，愣是一个女人扛起了一大家子，将小叔子候二抚养到成年，才改嫁吃二家饭。 昨儿老宋家得了两头野猪，大头的肉都拿到镇上卖了，宋老太的意思是，亲家们要多走动些，宋老头直接拍板四个孙媳妇儿一人分两斤回娘家去。 宋老太担心今天事儿多，二郎忘了带四郎上茅房，就来寻他。 她到的时候，王美丽正挺着五个月的肚子数落自家男人：“你就是个实心眼子，人三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都不管，偏你好心！” 宋明礼怜惜她怀孕辛苦，脸上堆着笑：“四郎媳妇儿力气小也不方便，不然也用不着我过去，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耽误不了多长时间！饭快好了，我们快收拾收拾，吃了饭好去看望岳父岳母。” 王美丽却摇头：“今儿咱们不去爹娘家，去看二强和三力！” 她口中的二强和三力，是前头侯大的两个弟弟，候二和侯三。 宋明礼闻言，皱了皱眉：“要去你去，我不去！” 他这个媳妇儿，身材模样什么的其实都不差，过日子也是一把好手，但有一点宋明礼实在是无法忍受，就是她总跟先头侯家的来往。 外人都道妻子有情有义，可这事儿落在他这个做丈夫的身上，那真是有苦说不出。 他从过军，有一把子力气，自从开山后，也时不时去猎点野物回来贴补家用。 除了给公中的，家里也会给他们自留些，贴补小家。 可这些东西，却大多被妻子拿去补贴了候家。 王美丽听了他的话，直接红了眼：“咋？宋明礼你这是嫌弃我是个寡妇了？我这就带着大妞走，不惹你老宋家的嫌！” 宋明礼冷了脸：“我啥时候嫌弃你和大妞了？美丽，你凭良心说，我宋明礼到底待你咋样？大妞我是不是把她当亲闺女养？” 王美丽嘤嘤哭了起来：“我知你是个好的，但长嫂如母，二强和三力爹娘兄长俱无，没个帮衬不说，家里眼见得都要揭不开锅了，我也不是常去，就这次去瞧瞧他们，再不去了。” 宋明礼闻言，彻底黑了脸，到底顾念着她怀着孕，没多争论，只转身就往外走。 候二已经成年，今年都十九了，侯三也有十六了，两个大小伙子，日子过成这样，他真觉得不能怨别人。 宋老太在门口也一直听着，闻言，瘪嘴就要进来管教王美丽。 第26章 不跟着一起去了 第26章 不跟着一起去了 宋明礼一出门，迎面就碰上了已经听了一会儿墙角的宋老太。 “奶，你咋来了？”很快，他反应过来，“四郎那儿我已经去过了，奶放心。” 宋老太点点头：“成。” 四郎那里放心了，这里她却是有些不高兴了。 按理说孙子屋里头的事儿还轮不到她做祖母的插手，只是娶妻不贤，乃乱家之兆，她今天怎么也得说说二孙媳妇儿。 宋明礼却看出了她的心思，忙拉住她：“奶，外面叫吃饭了，我们先去吃饭，美丽我一会儿再跟她说。” 宋老太闻言瞪他一眼，意有所指道：“你呀你，你就惯着，早晚惯出毛病来！” 宋明礼讪笑着拉着她出了门。 屋内原本哭个不停的王美丽见二人离开了，立刻用帕子擦干净原本就没几滴的眼泪，跟着也去吃饭。 忙活了一早上，柳晴坐下来的时候只觉得累得够呛。 大丫这身体素质也太差了些，她决定从明天起，五禽戏练起来，以后等宋四郎身体好些了，也要学起来。 这可是老祖宗留下的瑰宝，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传闻练到极致，还能飞花摘叶，踏雪无痕，成就无上功法。 说起宋四郎，柳晴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宋四郎今天的气色更差了，眼帘下有着浓浓的青影，看着像是比以往还要憔悴。 虽然给他的药丸和菟丝子汤还得过些日子才有明显效果，但他今天这精气神也太差了些？ 柳晴哪里知道，某人昨晚折腾半天，盯着她瞧了半夜，根本就没咋睡觉，可不就精神不好了? “三郎，一会儿花四文钱搭你玉贵叔家的牛车去镇上，等到了镇上，也别心疼银子，再花上几文钱坐牛车去柳家村。” 宋老太担心宋四郎的身体，在一旁不住地叮嘱宋三郎。 柳大丫和柳晓珍是一个娘家，今儿正好能一起回娘家。 宋三郎看了一眼宋四郎和柳晴，点头应承：“奶放心。” 柳晓珍扯着一块白面饼子，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儿。 柳晴没搭理她，动作迅速的吃完早饭，就匆匆去给宋四郎盛药。 因为赶着要出门，她做完饭就将药汤熬上了。 黄氏隔着灶房门叫骂：“柴火不要钱啊？见天的吃白食，药药药，老天爷咋就不开眼，收拾了这些祸害呢？” 跟这种人闲气是生不完的，柳晴眼皮都没掀一下。 她一边盯着外面防备有人随时进来，一边从空间里取出两个大水杯，走到水缸前打满。 去柳家村还不定会发生什么糟心事，一整天的时间呢，别到时候她和宋四郎连口水都喝不上，那才悲剧嘞！ 将打满的水杯重新放回到空间里，柳晴又用凉水冰了冰滚烫的药汤，然后端着药碗走出了灶房。 宋四郎喝了药，老宋家几个成了家的孙子们都收拾好了，开始出发。 宋二郎一马当先，直接走到宋四郎身边将他背了起来。 王氏挺着肚子，在一旁气的抹眼泪。 宋老太问：“二郎先送四郎到牛车上，然后跟美丽一起回去？” 宋二郎低垂着头背着宋四郎往外走，边走边瓮声瓮气道：“东西也不重，她自己去，我就不跟着去了！” 第27章 两个大坑 第27章 两个大坑 宋老太还没来得及开口，黄氏就开喷了。 不过令柳晴意外的是，黄氏这次喷的竟不是宋四郎和她。 “黑心烂肺的下贱娼妇，这是又出幺蛾子了，我二郎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祸害？” 她狠狠瞪着牵着候大丫的王美丽，像是要将她瞪出一个洞来：“我告诉你王美丽，你再敢拿我家东西去贴补前头那短命鬼的一家，别怪老娘不客气让二郎休了你，让你带着小赔钱货滚出我家！” 王氏脸都白了，嗫嚅着嘴唇身形摇摇欲坠：“我肚子，我肚子疼~” 宋二郎背着宋四郎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像是没听到他娘跟他媳妇儿的官司。 往常他还会替她媳妇儿说几句，今天却实在是没心思。 柳晴拎着用油纸包裹好的肉一路跟在他的身后。 村里有牛车的人家就两家，村长家和猎户宋玉贵家。 村长的爹宋在栓，和宋玉贵的爹宋来栓是亲兄弟，同宋老头是一辈的堂兄弟，宋家村的人有事都去会坐宋玉贵家的牛车。 花上一文钱，少走好些路。 柳晴三人到达路口的时候，牛车上已经有了好几个村人，宋三郎和柳晓珍也在上面。 “二哥，四弟！” 见他们来了，宋三郎对着两兄弟打了个招呼，就侧过头继续同柳晓珍说话了。 柳晴将准备好的小垫子铺在牛车的一角，宋二郎将宋四郎放下来。 宋明彰冲着小垫子瞅了一眼，眼眸闪了闪。 柳晴同宋二郎道谢道：“麻烦你了二哥！” 宋二郎抹了把汗，笑着道：“没事的大丫，路上好生照顾着些四郎，他身子骨弱！” 柳晴连连点头，两人正说话的功夫，宋玉贵两口子从院子里头出来了。 宋玉贵比宋富贵大几岁，娶妻马氏。 宋玉贵身子骨不大好，两儿子孝顺，不愿让他再上山打猎涉险，倒是他自己闲不住，隔一日就赶牛车往返镇上，挣点路资，贴补家用。 见宋三郎、宋四郎各自领着媳妇儿出来，尤其是难得出门的宋四郎，马氏不由有些好奇。 不过她也没多问，嘱咐了自家男人几句，就挥挥手看着牛车离开。 等牛车离开，她终于忍不住拉住一个女人问：“明成娘，富贵家的三郎和四郎这是要去哪儿去？怎么四郎也出门了，他那身子骨能遭得住？” 明成娘闻言，四下打量了一番，见周遭并没有旁人，这才踱步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道：“嫂子你没听说？兆栓叔家最近走了大运，发了大财呢，几个孙媳妇儿都拿着礼回娘家了。” 她口中的兆栓叔就是宋老头。 马氏闻言，愣了一瞬，喃喃道：“倒是没听说，咋回事儿？” “你家住的离他家远没瞧见，我家离得近，昨儿个亲眼见他家男女老少齐齐出动，从山上抬了两头大野猪下来呢！” “咦！”马氏惊叹一声：“这可真是了不得了！野猪可不好猎，我家男人儿子都是多年的老把式了，碰到野猪也得躲着走，那畜生凶的狠！” 明成娘表示赞同：“是啊，要不说他家走了大运了呢，听说还是三郎媳妇儿捡到的，两头野猪掉坑里了，白送上门的，啧啧啧，这运气，莫不是真是个福星？” 马氏听了她的话，却忽然面露古怪之色：“两个大坑？什么大坑啊？” 前几天她儿子宋明亮倒是提过一嘴，他们两兄弟在山上挖了两陷阱…… 第28章 八面玲珑的妇人 第28章 八面玲珑的妇人 牛车上。 一个同村的妇人笑着和柳家姐妹打招呼：“晓珍、大丫，你们这是要回娘家？” 柳晓珍挺挺胸脯，一只手将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另一只手则状似无意地将包裹着肉条的油纸掀开了些。 “是的嫂子，正好家里得闲，回娘家看看。” “呦~”妇人眼珠子都瞪圆了，夸张地大叫：“这是肉？给你爹娘带的？” 柳晓珍点点头。 “啧啧啧~你爹娘可真是有福气，生了这么个孝顺闺女，这不过时不过节都能吃上肉，不像我家，摊上个没本事的男人，过年都吃不上一顿肉！” 话题突然间转到了男人这块儿，柳晓珍不由更得意了。 她炫耀似的往宋三郎怀里靠了靠：“相公~” 宋三郎也十分疼爱这个貌美风骚的小妻子，顺势揽过她，抬起头对妇人温和一笑：“嫂子说笑了，柱子哥可是个顶顶勤快的人！” 妇人没想到村里的文曲星竟然会同她说话，顿时笑的牙不见眼：“他也就有一把子力气，比不了三郎你，将来可是要当大官的。” 宋三郎笑了笑，神色间隐隐流露出几分矜傲。 村里人对读书人有种天然的敬畏，平日里遇到他们，连话都不敢大声说，唯恐惹了读书老爷的不快。 妇人说完这话，扭头又将目光落在了柳晴二人身上：“大丫和四郎你们也回娘家啊？听说回门那天你们两口子都病了，如今可是好些了？四郎都能出来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柳晴点点头：“好些了，多谢嫂子关心。” 妇人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她挪了挪屁股直接坐到了柳晴的身边，拉住她的手安慰道：“四郎如今都能出门了，往后定会越来越好，大丫你也要想开些！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只要你们小两口一条心，这日子总归是差不了！” 柳晴闻言，难得面上露出一丝诧异。 看刚才这妇人同柳晓珍两口子那热情的模样，她还真想不到对方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不过她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过来。 对方同她和柳晓珍都没什么仇怨，方才对柳晓珍两口子热情，与现在对自己和宋四郎关心，并不冲突。 柳晴于是回了她个笑脸，点点头道：“我晓得的嫂子。” 妇人却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眼。 黄黄瘦瘦的豆芽菜，看着还没长成，笑起来却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 想到这丫头的命，妇人心里对她的怜惜不由更浓了几分，拍着她的手就道：“嗳~我家就住在你富贵叔隔壁，大丫你没事就来坐坐，家里有啥需要帮忙的，你柱子哥虽没别的本事，却也有一把子牛力气。” 柳晴很领她的情，只觉得这妇人会来事，就道：“成。” 妇人又拉着她说了几句话，还时不时凑过去关心宋四郎几句。 宋四郎虽然没怎么说话，面上的神色却缓和了几分。 只柳晓珍靠在宋三郎怀里，时不时撩起眼皮漫不经心地朝着这边看一下，眼底满是不屑之意。 第29章 他们不会回来了 第29章 他们不会回来了 牛车在坑坑洼洼的路上行了大半个时辰，十里镇到了。 宋三郎率先跳下车，十分贴心的接柳晓珍下车。 宋四郎的视线无意间落在二人身上。 见状，他不由抿了抿唇，看向牛车旁正伸着手接自己的柳晴。 就，挺不是滋味的老实说。 “愣着做什么？手给我呀！” 柳晴没注意到他的眉眼官司，她在发愁待会儿怎么去柳家村。 如果没有宋三郎和柳晓珍的话，她打算试试，看能不能将宋四郎塞到空间里，等自己找到车再将他放出来。 末世的时候，她的空间是不能放活物的。 但是来到这里后，她隐隐觉得貌似有些东西不一样了，或许她可以试试。 当然，她肯定不会直接拿宋四郎做第一只小白鼠。 “大丫，四郎，那我就先走了，记得有空来我家窜门啊！” 方才一直在车上拉着柳晴的柱子媳妇儿，同他们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柳晴的思绪被打断，回过神来，用尽全身力气将宋四郎这个大块头从牛车上扶了下来。 两人刚刚站稳，宋三郎牵着柳晓珍走了过来。 宋三郎道：“四郎身子不便，我和你三嫂先去牛市寻车，等寻到了一会儿回来接你们，你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儿。” 宋四郎轻轻应了一声：“嗯。” 宋三郎带着柳晓珍就离开了。 他们才刚离开，柳晴手上就开始使力，“走，这边太阳大，我扶你到墙根儿阴凉处。” 宋四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远去的宋三郎两口子，眉头微皱：“三哥让我们就在这边等着，若是他们回来寻不到咱们，那该如何是好？” 柳晴闻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你信不信，他们不会回来了？” 宋三郎或许还没那么无情，但柳晓珍……相处这两日，柳晴可是将这个重生女的绝情寡义看的一清二楚。 宋四郎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三哥言出必行，怎么会——” “那边阴凉处也可以看到这边，你不信的话，咱们就过去等等。” 另一边。 宋三郎和柳晓珍很快到了牛市，雇到了一辆牛车。 宋三郎正要开口让车夫赶车去接柳晴二人。 柳晓珍却忽然开口了：“相公，弟妹如今是个有主意的，指不定人家根本不稀罕我们呢，我们自己走！” 宋三郎皱了皱眉头：“可是临出发前，奶嘱咐过我要照看好四郎。” “相公~”柳晓珍拉着他的袖子晃道：“他那么大个人了，哪里用得着我们照顾？我们快回去，娘知道我们今天回去，说是要给咱们炖肉呢！” 宋三郎被她磨了半天，终于还是点点头，对着车夫道：“直接去柳家村。” 柳晴将宋四郎扶到墙根，将垫子铺在地上让他坐着：“你盯着点那里，我去去就回。” 宋四郎见她也要走，顿时急了：“你去哪里？” 柳晴忙指了指路对面的当铺，道：“喏，就这里，放心，我去去就来。” 宋四郎脸色灰败，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好。” 柳晴见他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知道他又想左了，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我们现在身无分文，我身上正好有些东西没用，当了换些银子，以后也不至于处处掣肘！” 第30章 当东西 第30章 当东西 宋明彰身体微微一震，脸上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 他轻轻点头道：“去。”快去快回。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 他只是一直盯着柳晴的纤弱的背影，垂落在两侧手紧紧握成拳，直到她进了当铺再也看不到。 乔氏典当，是大魏规模最大的典当行，也是十里镇唯一的一家当铺。 他家的铺子开遍全国各地，信誉极好。 柳晴虽然穿的破破烂烂，但她踏入当铺的时候，还是受到了当铺伙计热情的招待。 毕竟，日子能过得下去的，谁会来当铺当东西？ 东家说过，凡是来乔氏典当的客人，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要一视同仁，切不可以貌取人将生意推出去！ “小娘子，你是来当东西的？” 柳晴点点头，将早就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一对玉镯递了过去。 末世里，金银玉器都是些没什么用处的东西，她也是最初那几年扫荡超市商铺的时候，顺手拿了几样，一直丢在角落里生灰。 眼下她还没来及的上山采药卖药，只好拿这些东西出来应应急。 她不懂玉，不过这对镯子是从珠宝古玩铺子里顺出来的，指不定能值不少钱！ 伙计虽然表现得还算热情，但对她能拿出什么好东西并不抱希望。 只是—— 在看到柳晴眼都不眨的拿出两个玉镯的瞬间，他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 “这，这，小娘子你真要当掉这对镯子？” 柳晴盯着他激动的神色，点点头：“嗯。” 伙计闻言，呼吸都重了几分：“好嘞，那您稍等，我去寻掌柜的，小娘子你这镯子怕是值不少银子呢！” 柳晴听他这样说，心底也隐隐生出几分期待。 伙计殷勤地招呼着她坐下，给她沏了茶后，这才转身往外走。 不想还没出门，就见自家掌柜抱着小孙子出现在了门口。 “哎呦，陈掌柜您来了，小的正要去找您呢！” 陈掌柜瞅了他一眼：“做什么冒冒失失的？何事？” 伙计屁颠儿屁颠儿接过小毛孩儿，笑着道：“小少爷我给您抱着，这位小娘子来当东西，是对玉镯子，恕小的眼拙瞧不出价值几何，正准备请您老给掌眼呢！” “哦?”陈掌柜一听这话，来了兴致，顺手将小孙子递给伙计，然后朝着柳晴的方向走了过来。 见到柳晴的瞬间，他愣了一瞬，不过他很快便恢复如初。 当铺每日迎来送往，什么样的客人他都见过，柳晴这样的也不算稀奇。 柳晴将镯子奉上。 陈掌柜眼睛眼睛先是一亮，接着却又失望地摇了摇头：“小娘子，你这镯子乍一看倒是精巧，然人工痕迹太重，这上面的颜色都是人为染制，不值钱！” 柳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掌柜的看能当多少银子？” “小娘子打算活当还是死当？” 柳晴想了想，道：“死当。” “死当的话，统共算你十六两，你看——” “掌柜的！掌柜的！” 陈掌柜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伙计突然惊恐地大叫了起来：“小少爷这是怎么了？老天爷！掌柜的你快看看！” 柳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却见陈掌柜那刚才还精神百倍的小孙子，不过一会儿功夫，便小脸赤红，呼吸急促，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上，满是大片大片骇人的红疹。 第31章 救治小儿 第31章 救治小儿 陈掌柜骇然，夺步上前接过小孙子，对着伙计吼叫道：“快，快去请郎中！” “是！” 伙计也着急，转身一溜烟跑没了。 陈掌柜心急如焚，看了一眼柳晴，沉声道：“小娘子且回，老夫这里暂时做不得生意了，请小娘子改日再来!” 柳晴定睛朝那小儿望去，见他已经两眼上翻，气息微弱，怕是未必能等到郎中来。 人命关天，她再顾不得隐藏，背过身从空间里取出银针，几步冲上去，在陈掌柜惊疑不定的视线中，对着小儿的几处大穴扎了下去。 “这是急症，风邪入体，须得尽快疏风解表缓解症状” 几针下去，小儿急促的呼吸果然平稳了许多，原本正要发作的陈掌柜见状，轻轻吁了口气，知道这是遇到高人了。 “多谢小神医，小神医妙手仁心，老夫感激不尽！只是接下来呢？接下来我这孙儿该如何治疗？” 柳晴看了他一眼：“掌柜不必客气，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我现在就给小少爷开个清热凉血的方子，尽快煎服用下，小少爷出疹期间尽量不要再着风，忌食辛辣刺激之物！” “好好好。” 陈掌柜不住地点头。 “借用一下笔墨！”柳晴说着，走到柜台后面，提起笔正要写方子，却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她只会简体字，而且用惯了硬笔，根本写不来。 陈掌柜心系孙子的病症，见她不动，不由有些着急：“小神医，可是还有其他吩咐？” 柳晴摇摇头，从柜台后面出来，伸手抱过小儿，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掌柜，我的字实在是不堪入目，不如我来念掌柜的帮忙代写？” 陈掌柜闻言古怪地打量她一眼，“成。” 高人总是有些与众不同的，或许是担心暴露了身份？ 也难怪，任谁第一次看到这个打扮寒酸的黄毛丫头，都不会将她同懂医术的神医联系在一起。 “防风三两，荆芥二两一钱，紫苏一两……” 刚刚念完药方，伙计就气喘吁吁跑回来了：“掌柜的，医馆里现在有旁的病人，周郎中走不开，让我们带着小少爷过——”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刚才还抽搐不停地小少爷此刻已经平静了许多，身上的大片红疹颜色也淡了不少。 “掌柜的，这是……?” 陈掌柜拿起写好的药方吹了吹，递给他：“去，照着这个方子抓——” 柳晴接口：“先抓七副。” “对，去抓七副药。” 伙计接过药房，云里雾里又出了门。 陈掌柜任由柳晴抱着小孙子，自己则转身去柜台后面开了银钱柜子，取出两锭银子，装在一个巴掌大的小木匣中。 紧接着，他提起笔唰唰唰写了一张当票。 柳晴静静地看着他，心里已经猜到了他的用意。 果然，陈掌柜拿着小木匣走到她的身边，笑着道：“小神医的那对镯子老朽就不赚钱了，这里是二十两银子，请小神医务必笑纳。” 柳晴挑眉，将小儿送还予他，伸手接过了当票和小木匣。 “多谢掌柜的。” “哪里，今日若非小神医出手相救，眼下还不知道我这孙儿是什么境况呢，敢问小神医贵姓？” 柳晴将镯子放到柜案上，回道：“我姓柳。” 宋四郎还在外面等着，柳晴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只简单同陈掌柜寒暄了几句，就出了当铺。 第32章 买粮食 第32章 买粮食 宋明彰的视线一直紧盯着当铺。 柳晴的身影好长时间都没有出现。 他的心底不由自主生出一股恐慌来。 她走了吗？ 她也抛下了他吗？ 三哥和三嫂果然没有来接他，眼下她也不要他了吗？ 说的好听，都是骗子！骗子！ 他的眼睛猩红一片，里面蕴藏着骇人的风暴，像是下一刻就要将周遭的一切都毁灭殆尽。 他艰难地扶着墙往当铺的方向挪动。 因为太过惶恐愤怒，他抓着墙壁手指几乎都要嵌入墙中，片刻间就在墙壁上留下了斑驳血迹。 然而他却像是没有痛觉一般，任凭十指鲜血淋漓。 忽然，他的视线里出现了那抹熟悉的纤瘦身影。 柳晴出来了。 宋明彰连忙停下脚步。 他的面上出现了短暂的慌乱与无措。 他已经走出了一大段路。 要是被她发现自己不在原地，可如何是好？ 柳晴出了当铺，朝着宋四郎的方向瞅了一眼，视线微微凝滞。 不过她没有直接上前，只是转身进了隔壁的糖水铺子。 宋明彰慌里慌张转过身往回挪。 才走了几步，就感觉到肩膀一沉，紧接着，柳晴有些无奈地声音响起：“行了，别挪了。” 跟乌龟爬似的，真不知道瞎折腾啥？ 宋明彰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转过头，表情讪讪地望着她：“你回来了？” 柳晴点点头，将手中的糖水递给他：“喏，你先喝点水！我还得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在这里再等我一下！” “好。”宋明彰低垂着头，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握着装着糖水的水囊。 柳晴看不清楚他面上的表情，只是临走前没忍住，轻轻拍了他一下：“别瞎想，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 说完，她转身就走。 宋明彰浑身巨震，猛的抬起头，红着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她远去的背影。 玉镯当了二十两银子，柳晴一下从身无分文变成了怀揣巨款。 这年头老百姓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几两银子，有了这二十两银子，她能买好多东西了。 她先去活禽市场花了三钱银子买了三只鸡，找了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将它们丢到空间里做小白鼠，然后直奔米面粮油铺子。 米价偏低，一两银子两石，白面贵一些，四十文一斤，柳晴花了一两银子买了两石大米，又花四两银子买了一百斤白面，这一下就去了五两银子。 粮铺的掌柜呆呆地看着她：“姑娘，你当真要这些粮食？” 柳晴点点头，十分干脆地掏出银子递给他：“还得劳烦店里的伙计帮忙抬到后巷里，家里长辈稍后会来接我。” “好好好！” 粮铺掌柜连连称是，招呼着伙计就去抬粮食。 柳晴背着一斗米走在前面带路，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她说的后巷。 这地方人烟稀少，比较偏僻，待会儿她将粮食收到空间里也不会十分突兀。 掌柜的今天小小赚一笔，也跟着过来了，临走前还热心道：“这地方偏僻，姑娘须得当心有宵小出没，要不留下个伙计陪着一块儿等姑娘的家人？” 柳晴摇头致谢：“多谢掌柜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家人马上就到！” 粮铺掌柜也是看她一个小丫头买了这么一大堆粮食有些担心，闻言不再多说，领着伙计们回了粮铺。 他们的身影才刚刚消失，柳晴便是心念一动。 巷子里摆放着的米面，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33章 刺激“摆烂”的宋四郎 第33章 刺激“摆烂”的宋四郎 买完粮食后，柳晴不再耽搁，直奔车马行。 有钱好办事，她很快就找到了一辆去柳家村的牛车。 一人两文钱，柳晴交了两文定金后，就急匆匆回去接宋四郎。 时间已近正午，她在镇上耽搁的时间有点长，得马上动身去柳家村，不然当天回不了宋家秤了。 宋四郎这回倒是乖乖的没乱跑，柳晴回去的时候他还待在原地。 “我们可以走了吗？” 柳晴点点头，接过他喝了大半的水囊挂在脖子上，然后扶着他往一旁的角落里去。 宋明彰奇怪的看着她：“你这是要做什么？” 柳晴说：“这里距离车马行有一段距离，我问过了，人家不方便来这边接人，你先去里面待一会儿，等快到地方了我再把你放出来！” 宋明彰更奇怪了：“去，去哪里？”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有个储物的东西，我刚才试验过了，活物也可以在里面，你先进去待会儿。” 柳晴说话的功夫，二人已经到了一个视线的死角。 宋明彰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下一刻，他就出现在了一个奇异的空间里。 有三只鸡正撒欢一般在他的面前跑来跑去。 他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感应到宋四郎安全进入空间后，柳晴长吁一口气，又开始往车马行赶。 路过包子铺时，她的肚子适时叫了起来，想起两人还没吃午饭，她财大气粗，一口气包圆了一笼包子。 卖包子的小贩喜笑颜开，直接送了她半竹筒的醋。 柳晴抱着装着包子的油纸，提着竹筒，脚下步子迈得飞快。 不一会儿的功夫，车马行遥遥在望。 柳晴走到一个墙角，四下打量一番，见周围没有什么人，就将宋四郎放了出来。 宋明彰刚从空间里出来，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身形晃了晃才站稳。 站稳后，他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面前的柳晴。 方才那个神奇的地方，让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宋明彰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真的能驾驭这样一个身怀异样宝的女人吗？ 她还会医术，会打猎，会好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想什么呢？时辰不早了，我们快进去，来，我扶你！” 柳晴没有给他太多消化的时间，她心里只想着这次的行程快点结束。 宋明彰回过神来，神情依旧有些恍惚：“哦，好。” 柳晴找了个包袱将包子背在背上，然后扶住他的胳膊，一步一步往车马行的院子里走，边走边说：“我发现你这人真的很能想些有的没的，真要是担心我跑了，那就让自己强大起来，只有你自己立起来了，才能成为别人的依靠！” 她早就看出来宋四郎的心态崩了，从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她。 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现在的状态的话，“摆烂”最适合！ 两人没走几步，柳晴雇的牛车就从里面驶了出来。 车夫见到二人松了一口气：“你们再不过来俺就走了，快上车。” 柳晴连忙扶着宋四郎上了牛车。 牛车上面已经有好几个柳家村的人了，有人认识柳大丫，连忙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柳晴轻声道谢，然后低头，一把抓住了宋四郎的手。 第34章 打起精神来 第34章 打起精神来 宋明彰有些惊讶，却并没有甩开她。 柳晴不会伤害他！ 不知怎的，才短短几日他就有了这样的笃定。 柳晴却在抓起宋四郎手的下一刻，皱起了眉头。 宋四郎的十个手指头，有好几个指甲盖都破了，红肿着血肉外翻，血淋淋的，看着都疼。 柳晴撩起眼皮看他一眼，面上的神情陡然变得十分严肃。 宋明彰同她对视一眼，莫名地感到一阵心虚。 “我——” “闭嘴！”柳晴解下挂在脖子上的水囊，将他的手伸出牛车外，用清水冲了冲伤口，然后上药包扎。 宋明彰看着她耐心细致的模样，一句话也不敢说。 处理完宋四郎手上的伤后，柳晴也简单洗了下手，在一车人好奇的目光中，从包袱里的油纸包中取出两个包子，递给宋四郎：“给。” 宋明彰默默地接过去吃了起来。 柳晴也饿的狠了，拿了两包子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柳家村和十里镇的距离同宋家秤和十里镇的距离差不多。 不一会儿的功夫，牛车就到了柳家村村口。 柳晴扶着宋四郎下了车，凭着柳大丫的记忆往柳大忠家走去。 宋四郎身体软趴趴的，两人走的很慢很慢。 但这地方人多眼杂，柳晴没办法将他放到空间里，只好费力地扶着他往过走。 路上，宋明彰忽然道：“你说的对，我得自己立起来，才能庇护需要守护的人！” 柳晴莫名奇妙地看着他。 宋明彰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那，那个，我的病真的能治好吗？” 柳晴肯定地点点头：“能。” 宋明彰闻言，一双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 柳晴看着这样的他，心底不由生出一抹坏心思：“你别高兴的太早，能治是能治，但治好你的身体需要花好多银子，尤其是要一株百年老参，这可是有价无市的东西。” 宋明彰方才生出的喜悦瞬间荡然无存。 柳晴见状忍不住笑出了声，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老实说，这样悠闲宁静与人打嘴炮的日子，还真是令她恍若隔世。 “我逗你呢！” 她笑着道：“对于旁人来说可能有些困难，不过你去过空间，应该看到里面有一亩地能种东西。” “所以……?” 柳晴解释道:“那地里面种的东西，生长流速是外面的十倍，百年的人参不好找，几十年份的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宋明彰闻言，瞬间又欢喜了过来。 不过很快，他就感到恼怒。 看着面前才到自己肩膀的黄毛丫头，他深恨自己被她牵动心绪。 就仿佛自己的心怒哀乐，都在对方的股掌之中一般，这种心情不受控制地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 因为他除了心以外，已经没什么东西能够自己掌控的了。 “哦。”他的声音又变得丧丧的。 柳晴没忍住自己，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打起精神来！年纪轻轻的活的像个老头，你要累死我啊？今晚回去，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我学习吐纳锻炼身体，别总指望我，我是你娘啊得管着你？” 宋明彰听到前头的话还有些感动，听到后面却忍不住有些气急败坏了起来：“你，你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她，她竟然说自己是她儿子！ 第35章 打起来了 第35章 打起来了 两人一路拌嘴，倒也不觉得走的慢了。 柳大忠的家距离村口本就不远，大约过了一刻钟，两人站在了柳家的大门外。 柳晴扶宋四郎在一旁靠墙站着，自己则叩响了院门的门栓。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张莲花扭着肥硕的屁股走了出来。 “呦~是大丫和四郎啊？晓珍和三郎都来了大半日了，你们怎么才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伸手接过柳晴不久前从空间里拿出来的肉条。 这是老宋家给孙媳妇儿们回娘家准备的上门礼。 柳晴皱了皱眉头，将肉递给了她。 这野猪同她没什么关系，她自然也不会要，没得惹一身骚。 虽然她并不想便宜继母他们。 张莲花接过肉以后，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了几分：“快，大丫四郎快进来歇歇，赶了大半天的路累了？” 柳晴扭头看向宋四郎，见他满脸疲惫，就点点头：“多谢。” 张莲花撇了撇嘴，让开肥硕地身体，放两人进了门。 两人一进门，冷锅冷灶，桌子上干净的反光，连个茶碗都没有。 宋明彰心里一阵难受。 再一抬头，就看到了柳晓珍和宋三郎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旁。 宋三郎还饶有兴致地剔着牙，似乎方才吃了什么好东西。 确实是好东西，今儿来岳家，他可是受了款待，吃了大半只炖的软烂入味的老母鸡。 宋明彰看着二人悠闲的模样，心底的戾气再也压抑不住：“宋明义，你不是让我们在原地等着你过去接吗？” 宋明义脸上的神情有片刻的凝滞：“四弟，我——” 柳晓珍却站起身，叉腰就开始骂：“你是没断奶呢还是眼瞎了腿瘸了，那么大两个人自己不会走啊？咋滴，我们该你们的？” 柳晴冲上去照着她的脸就给了她一巴掌：“既然做不到就不要嘴贱的承诺！” 柳晓珍被扇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她嘶吼着就朝着柳晴的方向冲了过来：“柳大丫我打死你个小贱人！” 不大的房间内顿时乱作一团。 柳晴打完以后才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眼下敌众我寡，对自己和宋四郎相当不利，但不知怎的，她就是见不得别人欺负宋四郎。 方才脑子一热就上去了。 张莲花见女儿被打了，夸张的大叫一声：“大丫你是得了癔症吗？怎么突然就对你妹妹动起手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扭动肥硕的身体靠近柳晴，母女二人打算抓住她报仇。 柳大丫这具身体瘦弱矮小，没什么力气，但胜在灵活，柳晴眼珠一转，直接躲到了宋三郎的身后。 柳晓珍母女二人左突又支想要抓住他，却好几次误伤了宋三郎。 柳晓珍破口大骂道：“该死的小贱人，柳大丫你给我滚开相公身边！” 柳晴眼皮都没撩一下。 柳晓珍气的直瞪眼，忽然间她的视线扫到一旁满脸焦急的宋四郎。 她连忙给自家娘使了个眼色，母女二人心有灵犀，齐齐放弃柳晴朝着宋四郎的方向扑了过来。 宋明彰没什么力气，站着都费劲，不过一瞬间，就被抓了个正着，眼看着柳晓珍又长又尖的指甲就要上他的脸。 “大丫，你是做姐姐的怎么能平白无故打妹妹呢？这样，你过来让晓珍还你两巴掌，这事儿就算扯平了，不然我们可不敢保证四郎这张俊俏的脸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36章 庙小容不下大佛 第36章 庙小容不下大佛 “好啊，那就试试看，究竟是我手上的刀锋利，还是她的指甲更快一些？” 张莲花的话音才刚落下，柳晴翻手就将一把匕首抵在了宋三郎的脖子上。 这匕首锋利无比，吹毛断发，是柳晴在末世常用来杀活死人的，才刚刚碰到宋三郎的脖子，就是一条殷红的血迹。 宋三郎坐在椅子上不住地哆嗦。 “杀人啦！杀人啦！” 张莲花母女哪里见过这阵仗？俱都惊恐地望着柳晴。 柳晓珍不敢再拿宋四郎作伐子，连忙松开他，对着柳晴就哀求了起来：“姐姐，你别吓唬我，快放开相公！刚才，刚才的事情我不追究了，是我口不择言，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呜呜呜，你放开相公！” 柳晴眼睛闪了闪，开始打量周遭的环境。 宋三郎坐的地方离门最远，宋四郎没人扶着的话也走不了，眼下她需要挟持着宋三郎背起宋四郎……等出了柳家，那才算是真正安全了。 只是—— 她的心底隐隐有些担忧，这具身体的力气实在太小，万一宋三郎反抗，她未必能对付的了，一旦对方挣脱，那接下里自己同宋四郎面对的境遇绝对不好不了！ 不过她并没有思考太久，因为一个人的到来，成功化解了这场剑拔弩张！ “这是在做什么呢？反了天了你们？都嫁出去的女儿了，以后没事儿别来老子这里，个搅家精，害的老子连个觉都歇不好！” 来人正是柳大丫和柳晓珍的生父柳大忠。 柳大忠今年四十上下，古铜色皮肤，身材高大魁梧，声如洪钟，站在那里就仿佛一座铁塔。 用过午饭，他正在里面歇晌，刚睡着就被这群小崽子们吵醒了。 宋三郎见救星来了，忙大声道：“岳父大人快救救小婿，四弟妹要杀了小婿了。” 柳大忠心底对这个女婿可是十分看重，读书人，女儿跟了他，以后可是有可能改换门庭的。 只见他一双浓眉狠狠皱起，对着柳晴就道：“大丫你想干嘛？行凶杀人吗？快放开三郎！” 柳晴看了他一眼，脑子里翻着柳大丫关于这个便宜爹的记忆。 柳大忠这人，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乡里一霸，仗着身形优势，没少干欺侮乡邻偷鸡摸狗的事情，及至成年后娶了柳大丫的生母赵英娘，才渐渐收敛了些。 据传赵英娘不仅长的十分漂亮，更难得的是性情温柔，在世的时候常常劝他收敛脾性。 柳大忠娶了这么一个美娇娥，很是宠爱了一番，对着她的话也多少会听些，及至后来赵英娘怀着身孕，他按捺不住，勾搭上了村头的望门寡张莲花，故态复萌，整个人又变回了往日模样。 赵英娘在即将临盆的时候，撞到了两人鬼混，直接气的发动，回去后生下猫儿似的柳大丫，还没来得及看一眼闺女就撒手人寰了。 而没过几个月，柳大忠就敲锣打鼓将大着肚子的张莲花抬进了门。 简单梳理了下关于柳大忠的记忆，柳晴的心底就有数了，这爹靠不住，但比较要面子，眼下只要自己和宋四郎成功离开柳家就好了，旁的她也不指望。 于是她道：“放开他也可以，但是得让我跟相公成功离开柳家才行，爹~” 这一声爹，柳晴叫的实在是有些不情不愿：“劳你把四郎背到村口，并且保证我放开宋明义后，你们不会对我们动手。” 柳大忠的面色不大好看：“成，我背他去村口，你快放了三郎!” 他说着，几步走到宋四郎的面前将他背起，转身就往外面走，边走边对柳晴说：“大丫你这丫头如今是个有主意的了，俺老柳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往后没事儿别来了。” 第37章 两对新人，两种态度 第37章 两对新人，两种态度 柳晴冷笑一声：“放心爹，我们不会有事了。” 不好意思，以后就是求着她来，她也再不会踏入柳家一步。 柳大丫生母死的早，唯一享受过温情的时光就只有柳老头和柳老太在世的时候。 两位老人家迄今为止，已经去世六年了，柳家再没有旁的值得留恋的了！ 柳大忠胡须颤了颤，忍不住就要发火。 恰此时柳成才手里捏着块鸡骨头，吃的满嘴流油跑了进来：“娘，我还要吃肉，我还要吃肉！” 柳大忠抬腿踹了他屁股一脚：“吃吃吃，就知道个吃，给老子滚一边儿去！” 柳成才哇哇大哭了起来。 张莲花见宝贝儿子挨了打，顿时心疼的不得了，连忙过去哄。 柳晴趁着这功夫，扯着宋三郎就往外走。 柳晓珍在一旁气的直抹眼泪。 很快就到了村口，柳大忠将宋四郎放下，柳晴也已经带着宋三郎过来了。 “行了大丫，往后别来了！” 说着，他看向宋三郎：“走三郎，回去咱爷俩儿再喝两盅！” 宋明义被掐住了命运的咽喉，闻言连连点头：“好，好，岳父大人，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柳晴看了一眼一旁气的直瞪眼的柳晓珍，松开了宋三郎。 宋明义一得了自由，没命似地跑到了柳大忠身后，却伸着脖子对宋四郎吼：“四郎，今儿这事儿我回去一定跟爷奶、爹娘讨个说法，你们等着！” 宋明彰撇了撇嘴，面上露出一抹轻蔑的笑：“随你！” “爹，不能就这么算了！柳大丫她疯了，不止打我，还挟持了相公，这事儿要传出去了，咱老柳家的脸就要丢光了！” 柳大忠闻言，皱了皱眉，一双豹眼看向柳晴和宋四郎。 见二人俱都神情漠然，严阵以待，不知怎的，他莫名地就觉得这样的大女儿让他极其陌生。 仿佛有什么事情，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发生了变化。 “行了行了，我说话算话，今儿这事儿就这样，你们小两口跟我回去，今晚上我跟三郎要喝两盅，你们今天就留在家里。” 柳晓珍撅了撅嘴，不甘不愿地道：“是，爹。” 临走前，她还回头恶狠狠地朝着柳晴二人淬了一口：“等着，这事儿没完！” 柳晴理都没理她。 等四周就剩下宋四郎和她，柳晴就道：“天色还早，我打算沿路走回去，看能不能找到些药材，顺便咱们的晚饭还没有着落，也一并解决了，你进空间里？” 宋明彰也不矫情，这是解决眼下窘境的最佳办法：“成。” “好，里面有咱们吃剩下的包子，还有我之前灌好的水囊，你饿了渴了自行取用就行，吃食都在货架上。” 她说完，没等宋四郎回话，就直接将他放进了空间里。 重新回到这个神奇的地方，宋明彰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 中午就只在牛车上吃了两个包子，他确实没吃饱，于是循着柳晴说的货架而去。 果然，在最前面一排的货架上，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包袱。 包袱里，用油纸包裹着的包子露出来大半个，白白胖胖的，虽已经没了热气，却仍旧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宋明彰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猪肉大葱馅儿的大肉包子入口鲜香，让他原本有些阴郁地心情瞬间明朗了许多。 第38章 心疼庇护 第38章 心疼庇护 柳晴凭着记忆里的路线一路往前走。 她的记性很好，走过的路通常一遍就能记住，不过这次她却没有再走来时的路。 十里镇隶属于状元县，地形多山岭湖泊，下辖的十几个村子几乎个个都是依山傍水，山连着山，水连着水。 若行人不惧怕山林深处的野兽，愿意走辛苦路，足可以穿山越岭，由一个村落到达另一个村落。 从柳家出来后，柳晴其实就隐隐有个念头：若是今天实在太晚赶不回去了，她索性就和宋四郎在野外待几天，等空间里的那亩地种好了，再回去想办法分家。 其实她冷眼瞧着，眼下老宋家除了宋老太和宋二郎外，其余大部分人都巴不得他们分出去单过。 柳晴打算绕过十里镇，走旁边的大山回宋家秤。 越往山上走，草木就愈发繁盛，路边的荆棘灌木丛实在不少，柳晴走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从空间里取了几根带子出来，先将手掌手腕缠好，又俯身将裤腿牢牢绑住。 存放带子的货架离宋明彰并不远，他原本正在货架闲逛，一抬眼就看到几根黑色的带子从货架上飞起，消失在了眼前。 他满脸惊奇地望着这一幕，试探性地开口：“那，那个，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柳晴手里握着匕首，正专注的往前面开路，忽然听见一道声音从自己的意识深处传来。 她沉思了一瞬，反应过来是空间里的宋四郎在说话。 “怎么？你要上茅房？货架上有几个塑料桶，你捡一个将就一下！” 宋明彰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柳晴皱了皱眉头：“那你有什么事？饿了去吃东西，渴了去喝水！” 宋明彰：“……” 好一会儿，柳晴都没再听到他的声音。 她也没在意，只继续一边开路，一边寻找得用的药材。 山林里的药材种类丰富，村人们又多不识药材，柳晴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眼前合心意的药材便多了起来。 大多数的药材根扎的都不是很深，加上土地湿润，柳晴将手里的匕首使的团团转，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挖了好些株药材出来。 空间里，宋明彰满脸惊奇地望着不断从空中落下的自己不认识的植物。 “这些是……?” 柳晴头也没抬，专注地挖着一棵栝楼。 栝楼是葫芦科，属于攀缘类草本药物……根状茎肥厚，圆柱状，可以清热化痰，利气宽胸。（引用） “你要是闲着没事，可以帮着分一下类，这些都是我们后面要种的药材。” 宋明彰呆了呆，不知怎的，柳晴随口一个“我们”就让他觉得心里熨帖不已。 “行，我来分类！” 他从未有过这种被需要的感觉，不，应该是自己还有用，也能做事的感觉！ 柳晴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就是知道了也懒得搭理。 相处这几日，她觉得宋四郎很像一个人。 《红楼梦》里的黛玉，清高孤傲，却又敏感脆弱，委实让人心疼可怜。 是的，柳晴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他生出了怜悯之心，护佑之意。 明明才几日，她却越来越受不了旁人侮辱欺凌他。 第39章 眼镜蛇伤人 第39章 眼镜蛇伤人 柳晴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圣母了？ 莫名地，她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 她的语气忽然间变得有些恼羞成怒：“宋黛玉，你最好分对了，天冬和麦冬长的很像，但却是两种药材，你可别弄错了，否则我可是要狠狠笑话你的！” “什，什么黛玉？你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空间里，原本正摩拳擦掌的宋明彰听到这话，只觉得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那劳什子“黛玉”，听着像个女子的名字，可恶！ 柳晴听到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只是很快，她的面上又忍不住出现一丝懊恼。 这个宋四郎像是有什么妖术，竟能左右自己的心境！ 柳晴惆怅了好半天，连挖药的速度都慢了许多。 好一会儿。 她走走停停，周围的草木越来越高大，柳晴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了许多。 快进入到深山里了，深山里有大型野兽出没，她得加倍小心。 忽然，柳晴的眼前跑过一只圆滚滚胖的连尾巴都看不到的兔子。 她眼睛一亮，脑子里划过麻辣兔头的滋味，顿时口舌生津，丢下挖了一半的药材就朝着那兔子追了过去。 柳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脚下的步子迈得飞快不说，还时刻注意着周遭的环境，准备察觉到不对就及时后退止损。 她追着前方蹦蹦跳跳跑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 拐过一个弯儿，柳晴的视野忽然间变得开阔了许多。 但见前方不远处山林的坡度陡然变缓，一条大河正蜿蜒而下将山峦拦腰斩断。 突然，柳晴脸色一沉，几个跳跃朝着大河边一块大青石的方向跑了过去。 “小心！” 却原来，一个身形瘦弱男人正背对着她坐在大青石上，一双眼左顾右盼似乎在打量着什么。 而他的右后方视线死角处，一条眼镜毒蛇正吐着猩红地蛇信朝着他卷起裤腿的小腿处咬了上去。 听到柳晴的声音，那男人有一瞬间的慌乱，然而到底已经晚了，眼镜蛇速度飞快，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就选中目标，狠狠地咬了上去。 “啊！” 男人发出一声惨叫。 柳晴皱了皱眉头，意念一动，将宋四郎放了出来。 “有人被蛇咬了，我们过去救人！” 荒山野岭的，柳晴一个女子出没，容易惹人闲话。 这地方离那块大青石不远，宋四郎慢慢过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柳晴将宋四郎放了出来，然后朝着那男人飞奔过去。 她出手快如闪电，那男子只觉得眼前一道银光闪过，面前的女子就将那该死的眼镜蛇的七寸钉在了石头上。 眼镜蛇惯性蜷缩了几下，很快就变成了一条僵硬的死蛇。 柳晴这才看向男人。 近距离看，她才发现，眼前的男人并非是男人，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廋竹竿似的，此刻正捂着鲜血淋漓的小腿惨呼。 “得罪了！” 柳晴也不废话，直接俯身。 只听“呲啦”一声，少年的袖子就没了大半个。 柳晴继续用巧劲儿将袖子撕成条，三下五除二将其绑在了少年小腿的上方。 那少年哭声止住，眼神却还有些飘忽，视线不自觉地朝着身后山林深处的一间茅草屋望去。 柳晴皱眉：“眼镜蛇的毒性很厉害，我现在要把毒性挤出来，可能会有点疼，你忍耐一下。” 第40章 表现奇怪的候三力 第40章 表现奇怪的候三力 这时宋四郎也上来了。 柳晴招呼他：“按住他，我要把他的伤口划开，你别让他乱动！” “好。” 宋明彰没什么力气，干脆直接将两条腿压在了少年的腿上，防止他因为疼痛乱动。 柳晴用匕首在伤口处化了个十字，然后用力挤压，片刻间，就有黑血冒了出来。 柳晴神情凝重，持续用力挤压伤口。 那少年倒还算硬气，疼的脸都扭曲了却没叫喊出声，只满脸感激地看着面前的二人，眼底时不时飘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好一会儿，直到挤出来的血是红色的了，柳晴才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这一番折腾了她不少气力，柳晴长吁一口气，抹了抹脸上的汗珠，重新看向少年。 “你体内还有余毒未清，不过暂时没什么大碍了，稍后我给你开个方子，回去照着吃上几天，不过这几天——” 她看着眼下这荒郊野岭杳无人烟的地界，还是道：“这几天最好不要走动，药让你的家人帮你去抓。” 柳大丫这具身体的视力很好，柳晴也看到了远处掩映在草木丛中的茅屋。 方才起这个少年就一直表现的十分不安。 现在想来，他之所以在这里，怕是在给什么人望风？ 柳晴没兴趣了解旁人的事情，今日也是赶巧了碰上了，顺手救人一命。 “是，多谢，多谢姑，娘子和郎君的救命大恩！” 那少年看了一眼柳晴，见她年岁不大，梳的发髻也是少女发髻，刚要唤她姑娘，却在对上一旁宋四郎的视线时，鬼使神差改了口风。 宋明彰垂下眼眸，掩去了眼底一瞬间的满意。 柳晴愣了一下。 这个称呼倒也稀奇，她还是头一次听到的，不过柳大丫的记忆里，倒是有这种称呼。 泛指成了亲的女子。 “举手之劳，无足挂齿！” 柳晴摇摇头，背过身从空间里拿出一颗解毒丸，然后递给他：“这是一粒解毒丸，能暂时压制住你体内的余毒，你且服下，尽快去抓药才是正理。” “是，我知道了！” 柳晴见此间事了，缓缓起身：“如此，那我们就此别国！” 宋明彰也站起了身。 那少年见状，忙道：“不知两位恩公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我叫候三力，就住在山后面的候家屯，待改日痊愈，我和兄长必定登门拜谢！” 候三力？ 柳晴听着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起来究竟在哪里听过，于是就将这事抛在了一边。 宋明彰则在听到他的话后，心头一动，目光不自觉地看向远处的茅草屋，神情变幻莫测。 柳晴回道：“不必客气，我姓柳，这位是我相公姓宋，我们是宋家秤人！” 她的话才刚说完，面前的少年忽然脸色大变，神情变得极度惶恐不安。 柳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候郎君可是伤口疼了？” 侯三力连忙摇头，惨白着脸回道：“没有，没有！宋郎君，宋家娘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说完，不等柳晴二人开口，跳起来转身就朝着茅草屋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41章 令人目瞪口呆的场景 第41章 令人目瞪口呆的场景 柳晴满脸不解，这少年怎么忽然一副见鬼的样子？ 他们可是救了他！ 而且她刚刚才叮嘱过他最近能不活动就不活动，以免体内的毒素流速加快，可是看这少年的模样，却是连命都不顾了。 宋明彰看着他奔跑的背影，却淡声道：“这候三郎，是二嫂前头那家的兄弟。” “什么？” 柳晴愣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怪不得！” 只是她还是有些不解：“虽有这层关系，但是他跑什么啊？” 宋明彰眼底划过一丝冷意：“这次二嫂没回娘家，而是回侯家看望两个小叔子了。” 柳晴依旧有不解，柳大丫的记忆里，这位二嫂王美丽确实是再蘸之妇，是难得的寡妇再嫁还被交口称赞仁义的妇人。 但是宋四郎这意思……? “走，天色不早了，我们今晚歇在哪里？” 宋明彰漠然地收回视线，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柳晴身上。 二堂兄严格意义上讲，是宋家除了奶之外对他最好的人，但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真是没用！ 这样想着，他看向柳晴的眼神变得深邃了许多。 你呢？ 你会不会将来也不安于室？ 柳晴根本没注意到他这一瞬间的千思万绪，一双眼依旧盯着茅草屋的方向。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重生在这样一个钟灵毓秀的朝代，柳晴觉得自己隐藏在骨子里的活泼天性也被重新激发了不少。 忽然，她眼神一凝，对着宋四郎道：“快看，有人出来了！” 宋明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果然看到有三个人慌慌张张从茅草屋里出来了。 是候家兄弟和王氏。 只见候二郎衣襟大敞，背着候三郎就朝着茅屋后面的山上狂奔而去，王氏挺着肚子跟在二人身后，慌里慌张地系着衣带，似乎还朝着柳晴二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柳晴目瞪口呆，心底忽的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来。 她转过身看向宋四郎，喃喃道：“这，这是，他们，二嫂和候二郎？” 宋明彰的脸色阴沉的吓人，像是浑身上下结了层寒冰。 柳晴拉了拉他的袖子：“我们走，等回去了就将这告诉二哥。” 宋明彰没吭声，只沉默着低下头，盯着脚下的死的透透的眼镜蛇发呆。 “差点忘了，这可是好东西，晚上给你炖蛇羹吃！” 宋明彰闻言瞬间炸毛，看怪物一般看着她：“我不吃！” 这玩意儿有毒，怎么能吃？ 就知道你这女人没安好心！ 柳晴解释道：“蛇肉可是大补之物，它本身是没毒的，毒素都藏在唾液里，我们把蛇头去掉就好了。” “真的？那我也不吃，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柳晴瞥他一眼：“都说男子汉大丈，怎么你连区区一条蛇都怕？” 宋明彰成功被激，立即俯身，直接捡起了地上的死蛇，抿着唇板着一张脸，倔强地看着柳晴道：“谁说我怕了？你敢做我就敢吃！” 柳晴看着他这副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就对了，今晚保你大饱口福！” 第42章 莫名奇妙被辱骂 第42章 莫名奇妙被辱骂 两人一共在山上待了三天。 柳晴花一天半的时间，找齐了需要的绝大部分药材，剩下的一天用来将这些药材分类种在空间的地里。 这两天宋四郎也没闲着，药材大部分都是他分的类。 柳晴抽空将一套修身养性的吐纳之法教给了他。 剩下的半天，两人用来赶路，确切的说是柳晴一个人赶路，宋四郎待在空间里。 这三天可谓收获颇丰，除了挖药材外，柳晴抽空还采了些香辛调料，用作以后烹饪之用。 在末世苟活了十几年的她，对野外生活十分适应，饿了就去打猎，渴了就喝山里的山泉水，储物架上又有足够的米面，周围又没有糟心的极品，她当真有些乐不思蜀。 连宋四郎的精神也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 只是人终究是群居动物，她和宋四郎的身份户籍都在宋家秤的老宋家，怎么也得回去解决一些事，以免除后顾之忧。 “出来这么多天了，奶该担心了，这次回去如果再有人闹腾，你可愿随我一同分出去？” 路上，柳晴再次试探性地问宋四郎。 空间里。 宋明彰原本正端坐在桃树下，闭目熟悉吐纳养气功法，听到这句话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半晌，柳晴听到他说：“都听你的！” 这三日，是宋明彰这十七年来，度过的最为舒心的日子。 没有嘲笑、谩骂、嫌弃…… 柳晴见他终于想通了，不由松了一口气，只是很快却有了另一桩苦恼：“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只是她们明明早就想赶咱们出去了，却一直都没动作，到底什么时候行动啊？我都等不及了！” 宋明彰听着她难得的抱怨，没有回话，重新闭上了眼，只觉得心底一阵平和。 柳晴没等来他的回应也不在意，继续加快脚步往宋家秤赶。 夫妻二人刚刚回到老宋家，就迎来了几份大礼。 柳晴的愿望成真了！ 不知怎的，老宋家今天份外热闹，柳晴扶着宋四郎进门的时候，门口正围着一大帮看热闹的村人。 见到二人，众人的视线“唰”的一下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柳晴觉得莫名，抬起头看了宋四郎一眼，却对上了他同样有些不解的视线。 “回来了，柳大丫和宋四郎回来了！” “他们可终于回来了！老宋家这两日都快炸锅了！” “可不是，这两人还真是躲出去了，估摸着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不敢回来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 柳晴和宋四郎不由面面相觑。 这是咋了？ 正在这时，听到外面动静的宋家人出来了。 首先出来的就是哭天抢地的黄氏，她照着柳晴和宋四郎的方向就冲了过来，手指如雨点般指着二人：“黑心烂肺的小贱人！杀千刀的贱皮子！还以为你们死在外头了？怎么不让狼叼了你们！” 柳晴闻言，黑着脸将宋四郎扶到院中的石凳旁坐下，然后抬起头，目光冷冷地看向黄氏：“说了多少遍了，你死了我们也不会死！” 陈氏和柳晓珍也出来了，柳晓珍委委屈屈地抹着眼泪，陈氏则阴沉着一张脸看向柳晴：“大丫，听柳家村的人说你未出阁前也是个懂事善良的，怎么嫁过来以后尽给家里惹祸？” 第43章 属虎阴人冲撞 第43章 属虎阴人冲撞 黄氏和陈氏的话相继说完，老宋家几间屋子里哗啦啦涌出一大堆人。 宋老头板着一张脸，嗒嗒抽着旱烟，面上一片愁苦之色。 宋老太则一见宋四郎就巴巴走过去，抱着他就心肝肉的叫了起来：“四郎你可算是回来了！我的乖孙呦，怎么去了这么久？你这是要要了奶的命呀！” 宋金贵、宋银贵、宋富贵三个男人都一声不吭跟在老爹后头，看自家婆娘表演。 其余几个孙子辈的男人，除了宋二郎没出来外，宋大郎和宋三郎俱都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柳晴冷眼瞧着，发现出来的这些人中，除了老宋家本家的这些人，还有旁人。 宋玉贵马氏夫妻，还有他们的两个儿子儿媳妇儿一大家子不知什么原因也在。 另外还有一个陌生人柳晴不认识，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做什么的。 是个道士，老鼠眼羊角须，瘦瘦高高一身道袍，臂弯里还夹着一把拂尘，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柳晴还是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与她有关。 照理，顶多是他们晚回来了几天，但是如果真是因为这个的话，老宋家的人应该高兴才对呀？ 毕竟他们三天没回来，可是省了三天的粮食！ 宋明彰也一头雾水，一回来就莫名奇妙挨了一顿骂，他的心情十分糟糕，于是他直接问宋老太：“奶，这是怎么了？我们才刚回来，大娘和小娘就像是要吃人！” 宋老太闻言，神情一僵，抱着宋四郎的手不自觉松开了，长吁短叹一声：“唉~造孽呀！” “小畜生你还敢问怎么了？要不是你娶了个丧门星搅家精回来，我孙儿能死吗？” 黄氏嘴巴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就开喷了：“你还我小孙儿命来！二郎都快三十的人了，好不容易有个后，都怪你个杀千刀的丧门星，老天爷为什么不开眼？死的怎么不是你？” 柳晴听不下去了，听她这意思是，宋二郎的妻子王氏孩子没了，可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闭上你的大粪嘴！” 柳晴几步上前冲到黄氏面前，对着她就扬起了手：“风刮倒你还怨天呢？你孙子没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抽呢！” 黄氏见柳晴想打她，脑子里顿时想起在山林里，对方干脆利落飞刀切了半个野鸡脑袋的事。 她的脸上飞快划过一丝恐惧，行动比嘴巴更快，直接躲到了一旁的宋大郎身后，却还是伸出脖子骂道：“大师都说了，是家里新进的属虎阴人冲撞了我宝贝孙子，不是你是谁？老宋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娶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柳晴闻言，眯了眯眼睛，眼神如电般射向一旁的老鼠眼道士：“你挺会算命？” 老鼠眼被她的气势所摄，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咽了咽口水。 柳晴眉头微微皱起。 老鼠眼眼珠滴溜溜一转，捋着羊角须摇头晃脑道：“略知一二，然此事非贫道能掐会算，乃是卦象所现!” 柳晴气笑了，正待说话，旁边的马氏忽然开口了。 第44章 谁都能踩两脚的野草 第44章 谁都能踩两脚的野草 “行了兆栓叔，你家的家事我们管不了也不适合管，眼下还是说说那两头野猪的事情！要是文钱，都是一家子亲戚，我们也犯不着上门来，可这是十几两银子呢，明亮、明光他们爷三儿就是拼着性命一年也未必能挣的这么些银子！” 宋老头闻言又抽了两口旱烟，脸上的神色更难看了几分：“玉贵家的，这野猪是四郎媳妇儿发现的，咋就成了你们的了？到底是谁传出去的闲话？” 柳晴有些发懵，如果她刚才没听错的话，宋老头说的是“四郎媳妇儿”也就是她？ 关她什么事儿啊？ 马氏气的脸都青了：“兆栓叔，我不管你们是三郎媳妇儿还是四郎媳妇儿发现的，那两个陷阱现在还现成在那儿呢！是我家亮子光子亲自挖的，你们拖野猪的痕迹还留着呢，这事儿就是说破天也说不过去，合着你家孙媳妇儿捡野猪都捡到旁人的设的陷阱里了！” 宋老头闻言，顿时说不出话来。 陈氏回头看了一眼柳晓珍，却见见她正低垂着头委委屈屈地抹眼泪。 宋三郎长身玉立地站在她身边温声安抚着。 陈氏的眼睛闪了闪，勉强压下心底的不舒服，转过头来看向马氏，笑着道：“嫂子，我家大丫年纪小不懂事，看到两头野猪死在坑里，以为是无主的就欢天喜地回来告诉了家里，家里也没多想，毕竟这是天大的好事，谁曾想会闹出这么大的误会？” 马氏冷哼一声：“弟妹不用说好听话，旁的我们也不打算追究了，眼下就说说银子的事儿！你家是不是应该把卖肉的钱还给我家？至于你们留着吃的送礼的那些，都是一家子亲戚，就当我们做了回好事！” 打量他们一家是傻子呢？ 一个小丫头不懂那是旁人设下的陷阱就罢了，那么多爷们儿去山上拉野猪，眼睛都是瞎的么？ 陈氏闻言，神色一僵，强笑道：“嫂子你看这，这银子都花了，要不你想个旁的主意？” 马氏气笑了：“旁的主意？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弟妹你说的旁的主意是个什么主意？” “这，这——” 陈氏顿时满脸为难地看向了自家男人。 宋富贵也一筹莫展，他还指望着老爹想个折子，将这银子留下呢，十五两银子呢，三郎明年读书赶考的费用都尽够了。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柳晴可是听明白了。 这是人家苦主找上门来了，悲催的是，她又成了柳晓珍那个鳖孙的替罪羊。 这锅她可是不背的，这老宋家的人跟有病似的，出了问题不找自身原因，尽欺软怕硬栽桩嫁祸了。 连王氏小产都推到了赖到了自己身上，真当她是hello kitty啊？ 就离谱! “你们的事情我不管，但是我必须说明一下，二嫂小产跟我没有一点关系，这几日我跟相公都在外面，连她人都没见着，她怎么小产的自己知道！没得仅凭一个坑蒙拐骗的臭道士就把脏水往我身上泼的道理！” 柳晴说到这里，冷笑一声继续道：“还有爷跟小娘，我柳大丫是爹不疼娘不爱没个亲人靠山，可是你们也不能红口白牙就将屎盆子往我身上扣？整个老宋家都知道，那野猪是柳晓珍发现的，合着她是你们心肝宝贝三郎的小媳妇儿，我就是颗没人要谁都能上来踩两脚的野草？” 第45章 自请出户 第45章 自请出户 石凳上坐着的宋明彰听了她这话，心里忽然像针扎了一般，密密麻麻泛着疼。 他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扶着石桌走到正对着宋老头和宋老太两人的方向，重重地就跪了下去。 “爷奶，爹，小娘，诸位长辈，四郎不孝，自请出户！” 满院子瞬间鸦雀无声。 连满腔怒火将要发作的马氏都呆了，睁大眼望着石桌旁跪着的那抹清瘦身影。 柳晴也愣住了，接着便是心底一暖。 她没想到，这事儿最后是由宋四郎主动提出来的！ 宋老头脸色铁青地望着他：“你闭嘴！我和你奶还没死呢，便是我们死了，也轮不到你来分家！” 宋老太嚎啕大哭了起来：“四郎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真要要了奶的命啊！你身子骨这样弱，分出去怎么能生活得了？是奶没本事，奶对不住你啊！” 黄氏和陈氏却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俱都从彼此的眼底看到一抹喜意。 柳晓珍抹着眼泪的手微微顿住，头埋在宋三郎怀里，嘴角不可抑制地勾了起来。 宋银贵和张氏一家则唯唯诺诺站在一旁，一句话都没敢说。 宋明彰跪的笔直，直挺挺地望着宋老头的方向道：“爷爷，各人有各人的运道，孙儿病弱做不得活，留在家里也只会吃白食拖累你们，倒不如分出去自生自灭，无论将来是死是活，都与老宋家再无干系！” 宋老头满脸阴沉，眼底的神色却略缓和了些：“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宋明彰在心底讥诮一声，面上却依旧坚定道：“是，爷奶这些年来为孙儿付出良多，如今年事已高，孙儿实在不愿再拖累二老！” 宋老头闻言，默然无语。 黄氏忍不住插嘴道：“爹，娘，既然四郎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不如就成全了他们？美丽还在屋里头躺着呢，您二老也不能只想着四孙子，就不顾二孙子了？” 说着，她扭头看向一旁的张氏，问道：“二弟妹你觉得呢？四郎要分出去单过，这事儿你和二弟怎么看？” 张氏讷讷道：“我们没意见，都听爹娘大哥大嫂的。” 宋银贵在一旁连连点头：“对，都听爹娘的。” 宋盼娣瞧着爹娘的模样，忽然一阵心凉，转身就回了屋子。 黄氏又看向宋富贵两口子：“三弟和三弟妹怎么说？” 宋富贵看着病弱的宋四郎，叹了口气：“父母在不分家，我们和爹娘还在呢，这，这单把四郎分出去不合适？” 陈氏暗暗瞪了他一眼，忙插话道：“玉贵哥和嫂子还在这儿呢，大丫闯了这么大的祸事，给家里招灾惹难的，我这个做后娘的可管不了了！” 黄氏闻言笑道：“就是这么个理儿，娶妻娶贤，家里有这么个搅家精在，这以后日子也安生不了，不如分出去，儿孙自有儿孙福，三弟你也总不能一辈子都管着。” 宋富贵长叹一声，摆摆手：“随你们。” 黄氏顿时喜笑颜开：“成，那四郎你们是今儿就搬出去？现在便去收拾东西，早些搬出去也好早些安置！” 宋四郎抬起头淡淡地看她一眼：“大娘急什么？既说了要分出去，自然要请村长何诸位族老作证立下文书才算！” 第46章 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第46章 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众人都愣住了。 马氏率先反应过来，忙道：“是这么个理儿，兆栓叔、槐花婶子，正好请村长和族老们一起将我家同你家的事一并解决了。” 宋老太的名字叫李槐花，马氏这一声婶子便是在叫她。 马氏的话音刚落，宋老头和宋老太还没开口说话，黄氏就跳出来反对：“玉贵家的，我家跟你家能有什么事？你说那两头野猪是你家的就是你家的？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你们早干嘛了？眼下红口白牙就想要钱，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十五两银子呢，虽然钱目前是婆婆收着，但是在黄氏心里，老宋家所有的钱都是他们大房的，毕竟以后两个老东西养老送终，可是指着他们大房的。 马氏一听这话，顿时恼了，冷笑一声道：“嫂子，往日里旁人都说你吃肉不吐骨头，我还跟人家分辨替你说话，今日可算是领教了！叔跟弟妹都承认了你还不认账，那也成，干脆直接报官！” 宋老太一听这话急了，忙道：“都是一家子亲戚，凡事都好商量，报官岂不是伤了和气？” 马氏道：“婶子，昨儿个起我就过来跟你们好声好气说了，偏你家一直在说什么三郎媳妇儿发现的，还是四郎媳妇儿发现的，这我不管！等一会儿族叔们来了，先请他们做主，要不成了就只有报官一途了！” 宋老太闻言，瘪瘪嘴不再多言。 宋老头看了一眼仍旧跪在地上的宋四郎，又瞅了瞅宋玉贵一家子，敲了敲烟枪，对着一旁的宋大郎道：“大郎你去请村长和族老们过来。” “是，爷爷。” 宋大郎应了一声，就出了门。 柳晴见宋四郎还在那边跪着，连忙过去要将他扶起来。 宋明彰却对着她摇摇头：“先跪着，你去一边歇着，这事我来。” 赶了大半天的路，一回来就让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宋明彰的心里并不好受。 身为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比二哥还要没用！ 柳晴先是一愣，接着点点头轻轻对他道：“晚上我给你按按，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先去看看二嫂。” 宋四郎一个小辈，爷娘父母俱在，却提出要分出去单过，如果忽略他的身体状况，确实是他不孝，他如今跪着，也是个态度。 “去！”宋明彰听到她要去见王氏，脸色顿时沉了沉：“你想做什么，不必顾及。” 王氏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不守妇道还反咬人一口，就该好好教训教训。 柳晴应了一声，就转身往宋二郎和王氏的屋子里去。 黄氏见她要走，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宋明彰直接打断：“大娘你有什么话跟我说也是一样的，若是实在想要管教我娘子，那也成，这家我们就不分了，往后还可以像从前一样日日聆听大娘教诲！” 黄氏一听这话，顿时闭上了嘴，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两个吃白饭的讨债鬼，还想赖着不走？呸！ 陈氏在一旁听了这话，却阴阳怪气地接口道：“呦，这四郎娶了媳妇儿就是不一样了，瞅瞅这就护上了！” 宋明彰闻言，转过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第47章 王氏的心机 第47章 王氏的心机 柳晴进来的时候，宋二郎手里捏着块儿巾帕，正垂头丧气坐在床边发呆。 他后悔呀，这次就该跟妻子一起去候家屯，这样他们的孩子也不会没了。 这可是他盼了好久的骨肉，就这么没了，都怪他，非要犯轴，妻子怀着身孕还要跟她耍脾气。 “二哥,二嫂睡着了吗？” 柳晴压低声音走到他的面前。 宋二郎愣了一下，抬起头见是她，还有些奇怪。 方才外面那么大动静，他自然也听到了，他倒是不信什么和尚道士的胡话，但也实在没那个心情管旁人的事情了。 他勉强笑了下：“是大丫呀，你怎么过来了？你二嫂没睡，刚才还跟我说——” 宋二郎说到这里，忽然发现妻子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背对着他们躺着了。 柳晴瞬间明白了过来。 她压了压心头暴涨的怒气，冷冷地盯着王氏的背影道：“二嫂，听大娘说你小产了，按说都五个月的身孕了，胎都坐稳了，怎么会突然间小产？” 王氏的身体颤了颤，却没说话。 宋二郎叹息一声：“你二嫂也是时运不济，回来的时候路上摔了一跤，就落了胎。” 柳晴道：“二嫂，你是这么跟二哥说的吗？”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王氏的背影，一字一句道：“说来也是巧了，这次我跟相公在外赶路的时候，在路上救了一个被蛇咬的小郎君，二哥你说稀奇不稀奇？那小郎君听到我和相公的名讳后，吓得拔腿就跑，起先我同相公还有些不解，不过二哥你可知道那小郎君是何人？” 宋二郎有些奇怪柳晴忽然间说起这么一件事来，就问：“是何人？可是认得你二人？” 柳晴道：“认得认得，二哥你有所不知，那小郎君叫——” “大丫来了？！” 原本一直背对着二人的王氏忽然翻过身，一只手揉揉眼睛，面上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柳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是啊，这不我们才刚回来，就有人说二嫂小产了，还说是我冲撞的。” 王氏闻言，先是有些慌乱地看了一眼宋二郎，接着道：“大丫对不起啊，娘她就是太难过了，她不是故意的，哦，相公——” 宋二郎以为她怎么了，忙关心道：“怎么了？可是又不舒服了？” 王氏摇摇头：“想吃鸡蛋了，相公你去给我窝个鸡蛋吃，正好我想跟大丫说两句体己话！” 宋二郎连忙起身：“成，那大丫陪你二嫂说会儿话，我去去就来。” 他说着转身出了门。 一时间，房间内就只剩下柳晴和王氏二人。 柳晴开门见山问她：“二嫂，那道士可是你请来的？” 王氏垂下眼帘，掩去眼底一闪而逝地狠辣，白着脸道：“不是，是娘作主请的，真是对不住啊大丫，连累你了，我知道孩子没了不怪你的！” 她低垂着头，柳晴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是以暂时不能确定她说的是不是真话。 “既如此，那我就知道了。二嫂好好养身体，我先走了。” 既然不是她做的，柳晴倒也没有再咄咄逼人，毕竟对方是个刚小产的妇人，她还不至于恃强凌弱。 只是临出门前，她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二哥是个好郎君，二嫂既然已经跟他成婚了，就该一心一意把你们的日子过起来，这才是为人妻的正道。” 柳晴说完，不等她回话，就直接出了房门。 她没有看到，在她离开的那一刹那，床上的王氏霍然抬头，目中流露出一道森寒的光芒。 她看到了，他们果然看到了！ 第48章 我想好了 第48章 我想好了 村长和族老们很快到了。 村长宋在栓，也是老宋家本家人，族老里资格最老的就是五叔公和八叔公，比宋老头还要长一辈。 几人一进院子，马氏就拉着宋玉贵上前告状，一五一十将野猪事件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们。 五叔公满脸严肃：“兆栓，玉贵家的说的可是属实？” 宋老头黑着脸嗯了一声。 黄氏直接跳脚道：“五叔公，都是四郎那扫把星媳妇儿惹的祸，咱家里根本不知道那野猪是玉贵家的啊，这如今银子都花没了可咋整啊？玉贵、玉贵家的，这事儿都是四郎媳妇儿干的，跟我们没关系啊，你们要找就找他们赔去！” 刚刚从宋二郎王氏屋里出来的柳晴恰好听到她这一番话，她的心底隐隐生出几分戾气，看向黄氏的目光中满是杀意。 马氏则气疯了，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之人，正待开口要同她争辩，宋玉贵却制止了她，不轻不重道：“村长和叔公们还在呢，你别没大没小地插话。” 他这话，明着是在说马氏，可谁都能听出来是在影射黄氏不知礼数呢。 马氏于是不说话了，黄氏的脸色却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五叔公瞅了黄氏一眼，又看向宋老头：“不管这野猪是谁发现的，这卖了野猪的银子是归了公中的？” 宋老太眨眨眼，应了一声：“是的。” 五叔公直接就敲定：“既如此，兆栓你家就合该把银子给玉贵家。” 村长也在一旁接话道：“是这么个理儿，四哥！该把钱赔给玉贵家。” 宋老头闻言，满脸愁苦道：“钱已经花了不少，家里实在拿不出来那么多了。” 八叔公就说：“那现在还剩下多少？就把剩下的给玉贵家的，都是一家子姓宋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别因为这点事，伤了和气。” 宋老头想了想，扭头对一旁的宋老太道：“将那七两银子取出来，都给玉贵家的！” 马氏当时就不干了：“兆栓叔，这当长辈的得有个长辈样子？那两头大野猪怎么着也得值个十八两银子，你七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呢？” 她说着，转过身拉起宋玉贵就要走：“走，咱们报官去，这事儿看来也只能找衙门作主了！” 宋老头见状，阴沉着脸道：“玉贵家的，三郎下半年要去镇上读书，那钱已经交了束修，买了纸笔，实在是没有多余的了！要不再添一两，旁的慢慢还你家可还成？” 马氏听了这话，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黄氏就开始撒泼打滚：“老天爷呀，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死啦，不如死了算了，一家子累死累活到头来人家上门，这是要逼死人呀！” 她一边嚎叫着，一边直接就往一旁的墙上撞了上去。 幸亏宋大郎在一旁及时拉住了她，才没酿成大祸。 这事儿最终还是马氏一家妥协了，最后只拿了七两银子，丢下几句狠话，然后离开了宋家。 接下来就是宋四郎和柳晴出户的问题了。 村长看着一旁跪的板正的宋四郎，叹了口气：“四郎，你可要想好了，一旦分出去单独立户，这往后所有一切都要你自己扛了！” 宋明彰闻言，目光坚定道：“五爷爷，我想好了。” 第49章 分家立户（1） 第49章 分家立户（1） 宋四郎和柳大丫这两个丧门星要分出去，黄氏立时不闹了，从地上爬起来就凑了过去，唯恐被占了便宜去。 前面说过，老宋家是村里难得能吃饱的人家，这全赖着宋老头和宋老太二人会过日子，早年发家之后，不止盖了青砖瓦房，还置办了二十亩田地，是村里田地最多的人家，便是村长宋在栓家也只有十二亩田。 大魏的田地根据土壤肥沃程度、粮食产出等因素分为上等田、中等田和下等田三种。 老宋家有三亩上等良田，五亩中等田和十一亩下等田。 宋老头有三个儿子，将来百年之后，这二十亩田可是要分给儿孙的，宋四郎是家里的男丁，分家的话，自然也要分走自己应得的田产。 黄氏一听还要给病秧子分田分地，当时就不乐意了：“凭啥给他分田地？我不同意！在家里白吃白喝十七年，他给咱做啥贡献了？” 宋老太这次不让她了：“黄巧娥，我和你爹我两没死呢，这家里还轮不到你作主！四郎是我老宋家的男丁，既要分出去过，就该分田分粮食，你咋那么狠心呢？你是要我的四郎死啊，黑心烂肺的蠢婆娘，将来可是要下地狱入油锅的！” 黄氏也是做了祖母的人了，被宋老太这么下脸，当时就哭了起来，捶着宋金贵的胸口就开始哭诉：“宋金贵你个软蛋，老娘跟了你受了一辈子穷，日日累死累活养活旁人，你就这么看着吗？” 宋金贵头疼地瞥她一眼：“行了大郎娘，听爹娘的就好，他们不会让咱吃亏的。” 五叔公咳嗽了一声,开口道：“兆栓，你是咋打算的，有个主意没？” 宋老头沉着脸，嗒嗒抽了两口旱烟，然后开口道：“三亩上等良田，有两亩是祭田不能动，将来金贵三兄弟分家了，我和老婆子跟大房一起过，这祭田自然归大房。其余十八亩地，按照三兄弟的人头，一家六亩，上等良田每家三分地，中等田统共六亩，每家两亩，下等田十一亩，每家三亩三分。” 宋明彰跪在地上，静静地听着，柳晴也走到他跟前，听着宋老头最后能给她和宋四郎分点什么。 宋老头说到这里，看向宋富贵道：“这样分下来，分到老三你头上的田地一共是三分上等田，两亩二等田和三亩三分下等田，四郎是你儿子，你要给他多少田地，你自己说了算。” 陈氏闻言，原本看戏的神色瞬间变得警惕了许多。 一旁原本作壁上观的宋三郎和柳晓珍也对视一眼，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宋富贵看了看小妻子，又看看大儿子和小儿子，最后目光落在了宋四郎的身上。 他沉吟片刻道：“三郎是我三房长子，如今还在读书进修，往后可是要走仕途的，那三分良田和两亩中田，便都给他留着，其余三亩三分下等田，就按照你们三兄弟的人头，一人一亩一分。” 他说完后，转身看向宋老头和几个村长族老：“爹和几位叔公以为如何？” 宋老头微微点头，表示还算满意。 家里人多地少，就这么点家当，落到宋四郎头上，也只能这么多了。 村长见状，在心里叹了口气，扭头看向一旁的五叔公和八叔公。 “两位叔公以为如何？” 五叔公和八叔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五叔公开口问宋四郎：“四郎，你以为如何？” 得问苦主，如果苦主都没意见，他们这些外人也就只是个见证，就更不好说什么了。 第50章 分家立户（2） 第50章 分家立户（2） 宋明彰原就没指望分得什么。 家里什么光景他一清二楚，在他和柳晴的打算里，原本想的就是被赶出去单独立户。 净身出户的那种。 如今虽然还是被赶出去，但老宋家还愿意给他们一亩地，他也没什么好挑的了，他看抬起头看向了身旁的柳晴。 柳晴自然也没什么意见，老宋家除了宋四郎如今和她有着一层表面夫妻关系外，她自认为自己跟这家人是没有半点关系的。 既如此，人家的东西，自然是想给就给，不想给也不能强求。 于是她轻轻点点头。 宋明彰顿时就有了底气：“就依爹说的分。” 他的话音落下，在场除了宋老太外，其余人几乎都松了一口气。 陈氏和柳晓珍虽然有些不满被分走一亩田，但下等田一亩也出息不了多少粮食，等日后三郎考中了，家里又岂会差这一亩田？ 只是话虽如此，陈氏还是有些不满：“可怜我们五郎还是一团孩子气，啥都不懂，将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上一顿饱饭？” 她口中五郎便是她和宋富贵的亲生儿子，今年才七岁，确实还是一团孩子气。 宋富贵皱了皱眉头，知道她是在怨自己方才说的良田中田都给三郎的话呢。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安生在旁边听着，叔公和村长叔还在这儿呢。” 五叔公果然看了一眼陈氏。 陈氏缩了缩脖子，顿时不敢再多说。 她虽然在家里横，但却比黄氏识眼色多了，知道这家里真正做主的是男人，平时撒个娇卖个乖是情趣，大事上如果乱来，那才是好日子过够了呢。 八叔公开口道：“成，既然四郎没意见，那田地就这么分了，一会儿立个文书，然后将变更后的地契送到衙门备案！再就是粮食和家里的现银了，这个要怎么分？” 宋明彰张了张嘴，刚想要开口，一旁的黄氏却抢先道：“什么？他个讨债鬼还要分粮食分银子？休想！” 五叔公看不下去了，就道：“金贵家的，四郎身子骨弱，分出去单过你不给他些粮食，你是要让他们小两口饿死在外面吗？” “那我管不着！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各人有个人的运道，既分出去了，他们的死活跟我有啥关系？再说了，刚刚分给他们的一亩田就是卖掉还值二两银子呢，哪里就饿死他们了？” 说起这个，黄氏又是一阵肉疼。 宋老太气的直抹眼泪：“五叔，别听这个没良心的话，分，家里的粮食都是按人头计划好的，能吃到秋收，四郎和大丫是老宋家的孩子，该有的也一定要有！” “娘，你这样偏心三房，是打算将来养老跟着老三一家过了？” 黄氏彻底怒了：“成，干脆咱们把大家也分一下，爹跟着我们大房，娘你跟着老三一家过，这样老三家的口粮你爱分给说就分给谁，我管不着！” “你，你！”宋老太听了这话，身体晃了晃，哆嗦着手指，指着她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柳晴在一旁瞧得分明，连忙上扶住了她。 黄氏被她的状态吓了一跳，却还是梗着脖子寸步不让。 一旁的黄大梅见状，眼睛闪了闪，走到她跟前对着她耳语几句，黄氏听了她的话，一双三角眼瞬间亮了起来。 第51章 分家立户（3） 第51章 分家立户（3） “这样娘，咱们也做了几十年的婆媳了，你知道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既然娘非要分给他们口粮，那也罢了，分就分。” 她突然转变了态度，在场的人都有些惊讶。 宋明彰和柳晴却满脸警惕。 黄氏眼珠一转看向宋四郎，笑着道：“四郎，你奶和咱家一把屎一把尿将你养到十七岁，如今你翅膀硬了要分出去单过了，那是不是也应该孝敬一下抚养你长大的爷爷奶奶各位长辈？” 宋明彰冷冷地看着她：“大娘你什么意思？直接说！” 黄氏道：“我和你大伯，还有你二伯二伯母一家就算了，但你爷奶、爹娘他们几个，你是不是也该尽一下儿孙的孝心，每个月给他们些养老钱啊？” 宋明彰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宋富贵在一旁连连摆手：“我和五郎娘不用，我们不用！” 说实话，他对这个二儿子心里多少是有些愧疚的，奈何他的身体实在是个拖累，唉~ 宋老太也道：“黄巧娥，亏你想的出来，四郎这样的身子骨，你这是想要他的命啊！四郎，你别听她的，奶不要你的银钱，我可怜的四郎啊！” 黄氏“呸”了一声，道：“乌鸦还知道反哺呢，合着他们两口子就是光吃不吞就想着占便宜？凭什么？我话就放这儿了，想要分口粮可以，每个月的养老钱也给我送过来，否则一个字儿也别想拿走，包括刚才那亩田！” 她这话说的义正言辞，宋明彰根本没办法反驳，身形摇摇欲坠。 奶将他含辛茹苦养大他，便是这个家里对他再不好，这些年来也总归给了他吃穿，让他能有个地方遮风挡雨。 只是他身无分文，只有一个病弱的身体，根本没办法承诺任何。 “可以！” 一道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这个僵局。 宋明彰霍然抬头看向声音的源处。 果然，是从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话的柳晴。 柳晴平静地望着黄氏：“你说的不错，相公受爷奶的抚养长大成人，如今他们老了，我们自当赡养。” 柳晴说这话，并不是向黄氏妥协，而是觉得宋明彰确实该回报一下老人。 “不过每个月该给多少养老钱，得定个数额，稍后也立个文书，往后我们就按这个来！” 黄氏嗤笑一声：“嗤~有钱吗你们？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宋老太还活着，这养老钱又到不了她手上，她操的哪门子心？ 这要养老钱的主意，是方才大儿媳妇儿给她出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不给宋四郎和柳大丫口粮，谁曾想这柳大丫还真敢答应？ 也不看看，他们一个病秧子，一个豆芽菜，出去估计活都不活下去，还给钱？真是要笑掉大牙了。 柳晴的神色淡淡地：“我说了，定个数额，立下契书，到时候我们做不到了，你可以去衙门告我们。” 黄氏一听这话，乐了，直接道：“成啊，你们非要给，那就一个月一百文，你爷奶各五十文！” 柳晴眼睛都不眨一下：“一个月五十文，爱要不要。” 言下之意，不给口粮也随意。 反正她空间里的吃食，够自己和宋四郎吃大半年了，根本就不需要。 第52章 宋四郎的转变 第52章 宋四郎的转变 黄氏一听，来了精神：“柳大丫，你当真能一个月给你爷奶五十文养老钱？” 柳晴的神色依旧淡淡地。 她没理会黄氏，反倒扭头看向宋老太，对着她温声道：“奶含辛茹苦将相公养大，相公心里都是有数的，如今我们要分出去单过，每月孝敬奶些养老钱也是应该的！” 宋老太抹着眼泪，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难过：“奶知道我四郎是个好孩子，可是你们，你们哪来的钱啊？奶不用你们孝顺，大丫你只要好好照顾我四郎，奶就心满意足了。” 宋明彰看着她苍老的脸、佝偻的身体，心底划过一丝波动。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柳晴，却对上了对方满是鼓励的眼神。 宋明彰忽然就有了底气，对着村长族老并老宋家的一众人就道：“爷奶，诸位长辈，就按我娘子说的分。” 这一下老宋家的人再没有意见，宋明彰和柳晴的口粮如数分了下来，黄氏撇撇嘴想说话，柳晴却抢先道：“奶头两个月的养老钱，等我跟相公安顿好了就送来。” 她说完，招呼宋四郎上前，在几张文书上按下手印。 事情已经办妥，村长和族老们陆续告辞，柳晴回过神来找寻找那位道士的身影，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因着分家后还有一堆事情要做，柳晴皱了皱眉，暂且将这事放在了一旁。 柳晓珍在一旁早就迫不及待了，柳大丫和宋四郎走了，自己和相公终于不用跟旁人挤一间屋子了，这两日他们夫妇二人独霸房屋的日子简直不要太爽！ 她扭着腰阴阳怪气道：“既然分出去了，那现在就把东西搬走，屋子里都要臭死了！” 宋明彰听了这话，面上不自觉浮现出一抹冷意来。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往常听惯了这些夹枪带棒不怀好意的话，他总是一边暗自生气一边强自忍着，可今天却怎么也忍不了了！ “宋明义，管好你的妻子！常言道‘娶妻不贤乃是祸家之始’如此这般蠢笨之妇，便是将来你侥幸入仕，怕也要受她所累，轻则丢官卸甲，重则家破人亡！” 他从未如此疾言厉色过，宋三郎乍然被他直呼姓名，还有些发懵，片刻间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这个病秧子四弟教训了。 “四郎，你，你怎可如此无礼？我是你兄长，她是你嫂子！” 宋明彰淡淡地看着他：“是她无礼在先，我只是善意的提醒你，不过——” 说到这里，宋明彰清俊白皙的面容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古怪之色。 他扭头看向满脸愤恨的柳晓珍，对着她意味深长道：“不过也许是我多虑了，将来三哥若入仕为官，有的是知书达礼的大家小姐争相拥趸，是我想岔了！” 柳晓珍的脸唰的一下白了，瞬间泪盈于睫，扭头楚楚可怜地看向宋三郎：“相公~” 宋三郎原本恼怒的神情瞬间缓和了许多，不过他还是揽过妻子轻声安抚了道：“晓珍放心，你是我的发妻，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四郎吓唬你呢！” 第53章 住哪里 第53章 住哪里 宋明彰没再理会卿卿我我的二人，他转头看向柳晴，温声道：“我们去收拾东西？” 柳晴点点头，扶着他一步一步进了西屋。 宋老太也跟在两人身后，小老太太从刚才起就一直哭，这时候一边哭一边帮着收拾东西，嘴里还不住地叨咕着“我可怜的四郎！”“奶没用！”“出去该怎么活啊？”“要住在哪里？”“……”这样的话。 她其实不想四郎分出去，分出去两个孩子什么都不会，身子骨又那样差，怎么能活得下去？ 可是这家里她虽然资历最老，但她能作主的有限，加上这事儿是四郎那个傻孩子自己提的，如今都已经定下来了。 宋四郎的东西并不多，衣物统共也没几件，只床头的柜子里有几本小时候上学用的启蒙书。 宋老太边哭边问他这些东西要不要了？ 宋明彰坐在桌子旁，脸上的神色难得有几分舒展：“奶，都帮我收拾好，一会儿我们都带走，您老不用担心住处，孙儿已经想好了，暂时就住在福贵叔那间屋子。” 宋老太一听这话急了：“那屋子得有二十多年没住人了，哪里还能住?再说了咱家今天刚跟你玉贵叔家闹了这一出，人家能让住吗？” 宋明彰：“奶放心，先前跟村长爷爷和几位族老们都通过气了，玉贵叔和婶子都不是刻薄人，也答应让我们暂住一段时间。” 宋四郎口中的福贵叔，是宋玉贵一母同胞的哥哥，兄弟两个从小跟着他们的爹宋来栓学习打猎，一家子都是以打猎为生。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大约二十多年前，宋福贵刚刚成亲没多久，一次单独进山遇到了大虫，被大虫咬死了，发现的时候，身子都被吃了大半。 他的新婚妻子梁秀英当晚就上吊跟着去了。 那屋子就空了下来，一空就是二十多年。 宋老太叹了口气：“罢了，好歹有个安身的地方，只是奶这心里不得劲儿啊，是奶没用。” 说着说着，宋老太又哭了起来。 柳晴原本在一旁跟着收拾东西，见她一直这样哭，心里也不好受，就说：“奶你别哭了，放心，我跟相公我们两能活得下去，倒是你年纪大了，要多注意身体，想相公了，就去看我们！” 宋明彰心里也涩涩地：“娘子说的没错，奶，奶得空了就去看孙儿，孙儿好着呢，还得多谢爷奶跟孙儿讨了这么好个娘子！” 宋老太听了他们的话，倒是止住了哭，只是心里的担忧却怎么也去不了。 宋四郎的东西本就不多，柳大丫嫁过来后就更不用说了，除了身上穿的这件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外，另外就只有一身衣服了。 至于宋四郎的床铺被褥，柳晴倒是也都卷起来收拾妥当了，不过她打算一会儿出去就找个地方直接扔掉，然后去镇上买新的。 当玉镯的二十两银子，除了买粮食买鸡花了些大头外，到现在还剩下十三两银子，有这些银子，足够修缮房屋顺便置办一些家里的必需品了。 第54章 等以后病好了 第54章 等以后病好了 收拾好东西后，宋老太就去叫宋大郎送宋四郎过去了。 大小黄氏叉着腰站在门口，满脸的不愿意：“娘，人家正经兄弟三郎都不送，干啥让我家大郎去啊？” “就是啊奶，家里还一堆事等着相公做呢！” 宋大郎一声不坑地站在门口，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自小就听娘的话，妻子又是表妹，婆媳两向来都是一个鼻孔出气，他的存在感自然更低了。 隔壁的宋二郎听到动静，掀开帘子道：“奶，我去，四郎分出去单过，我这个做兄长的也帮不了他什么，就送他过去。” 黄氏气的破口大骂：“二郎你个逼崽子，孩子都没了你还有心思管别人的死活？老娘咋生了你这么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还嫌被冲撞的少呢？不许去！” 宋二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没理会，扭头跟屋里王氏说了一声，就去背宋四郎。 王氏在屋子里气的咬着被子直哭。 柳晴和宋四郎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老宋家这个火坑，可总算是要跳出去了，赶紧的，他们真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柳晴和宋老太一人抱着一卷铺盖，背上背着包袱，一路的往后山处走去。 宋福贵的屋子就在后山脚下，房子离后山很近，但是离村子却有些远，宋二郎背着宋四郎走了好一会儿，几人才进了院子。 院墙东倒西歪，塌的不成样子了，院子里杂草丛生，足足有一人高，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院子里的三间屋子更是破败不堪，地上也长了草，从里面往上看，头顶的天空都格外湛蓝。 宋老太直接就红了眼。 宋二郎将宋四郎放下来，他看着面前破破烂烂的茅草屋，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这屋子下雨天漏雨，冬天怕是也冻的住不了，四郎，委屈你了。” 宋明彰摇摇头：“二哥放心，会越来越好的，还得劳二哥帮忙将我跟娘子的口粮一并搬来。” 宋二郎应道：“我这就去。” 柳晴和宋老太开始动手收拾屋子。 宋四郎坐在门槛上，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里面忙碌的身影看。 柳晴将屋子里的杂草清理了一半，回头一看，这才发现他。 她眼睛闪了闪，起身去一旁的木盆里淘了块抹布，然后递给宋四郎：“你慢慢扶着墙，将里这里面能清洗的东西擦一擦，实在洗不出来的，我一会儿就直接扔掉！” 宋明彰眼睛亮晶晶地接过抹布：“好。” 隔壁的宋老太听到动静过来，见宋四郎正在擦桌子干活，顿时急了：“哎呦我的四郎，你这是在干什么呀？快放下，奶做就行，奶一会儿擦！你别累着了！” 她说着，就要去抢宋四郎手里的抹布。 柳晴在一旁道：“奶，你让他擦，又不费力！今时不同往日，往后他可是要顶门立户的，成日里病病歪歪怎么行？” 宋老太愣了一瞬，转过头，瘪着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柳晴看。 她有心想发火，环顾四周后却忽然发现这里不是在老宋家了，往后孙子要在面前这个丫头手下讨生活，她—— 宋老太压了压心头的火，强笑道：“大丫啊，四郎身子骨弱，做不得活计的。” “奶我可以的！” 宋四郎在一旁插话道：“娘子说的不错，我也该立起来了，否则等以后病好了，也仍旧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 “你这娃儿，胡说什么呢？不是——” 宋老太说到一半，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一双眼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四郎你刚说等你以后病好了？” 第55章 分房睡 第55章 分房睡 宋明彰点点头：“奶你没听错，娘子说要给我治好病的！” 宋老太怔了怔，仔细打量了一番宋四郎，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三天未见，四郎看上去气色似乎好了些。 她倒是没往柳晴会看病这方面想，只是以为柳晴要赚钱给四郎治病，就这也立时感动得不得了，转过头满脸感激地看向柳晴。 “大丫你是个好的，是个好孩子，往后你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 且不说柳大丫有没有这个能力赚到钱，光这份心，宋老太就觉得熨帖不已。 柳晴也没多解释，只点点头，淡声道：“等我和相公安置好，奶得空了就来吃饭。” “嗳~好，好！” 宋二郎很快将柳晴二人的口粮背了过来。 小半袋高粱面，再加半袋番薯，这就是两人到秋收前的口粮了，比宋老太先前分好的少了不少，不用想，定是被黄氏那些人扣下了。 宋老太闹着要回去背少了的那部分，柳晴拉住了她：“奶，不用折腾啦，我们有这些就够了！” 她实在是不太想再跟那些人打交道了，甚至于心里阴暗地希望着，便是宋老太和宋二郎之流，往后也要少来往。 宋明彰也在一旁道：“娘子说得对，奶算了，不然又不安生。” 宋老太苍老的面容瞬间白的纸一般。 宋二郎在一旁叹了口气道：“奶，我娘叫你回去一趟，说是有事情要跟你说。” 他说着，朝着柳晴和宋四郎的方向点点头，然后拉着宋老太离开了这里。 一时间偌大的院子里就只剩下了柳晴夫妇二人。 柳晴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三间屋子，今晚要先收拾出来她和宋四郎睡觉的地方，柳晴想着先前和宋四郎睡一张床是没办法的事情，如今有地方了，不如干脆分房睡。 于是她就问宋四郎的意见：“中间是灶房，东屋西屋你选一间，剩下的算我的！” 宋明彰瞳孔微微一缩，蓦地警惕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柳晴道：“你知道我不是柳大丫，我们之间的关系彼此都心知肚明，从前是没办法，眼下自然要分开就寝，你选一间。” 宋明彰闻言垂下眼帘，半晌都没说话，反倒又一声不吭擦起面前的瘸腿桌子了。 柳晴诧异地望着他：“喂，你怎么不说话？” 宋明彰身形微滞，忽然道：“家里没有多余的被褥。” 柳晴闻言恍然大悟道：“没事，你是病人，今天被褥先给你用，我找些茅草将就一晚，明日一早就去趟镇上买新的被褥，正好置办些家当。” 幸好她还没来得及将那些破被褥扔掉，倒是解了燃眉之急，待明日买了新的再扔。 “呵~”宋明彰闻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忽然阴阳怪气道：“你倒是大方！” 柳晴莫名奇妙。 到最后宋四郎也没选屋子，柳晴干脆就替他选了。 东屋窗户大些，光照相对比较好，利于宋四郎养病，看样子原本也是宋福贵夫妇住的屋子，她就让给了宋四郎，自己则住西屋。 正好两人现在就在收拾东屋，柳晴将地下长草的地方清理干净，又找扫帚将仅剩半边的土炕清扫干净，然后直接出了门。 宋明彰阴沉着脸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第56章 我也要去 第56章 我也要去 柳晴出了门直奔后山，直接去割茅草了。 宋福贵的房子本身就在后山脚下，她没走几步就到了 山上的茅草疯涨，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割倒一大片。 从空间里取出两根藤绳，柳晴捆了两捆茅草背在背上就往回返。 她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宋明彰手里握着抹布，正扶着墙从东屋往西屋那边挪。 他似乎已经挪了好一会儿了，再有几步，就能到西屋的门口。 见柳晴背着茅草回来，宋明彰也没跟她说话，仍旧自顾自地往前走。 “注意点别摔了。” 柳晴估摸着他是要去西屋擦洗，也没多理会，叮嘱了一句后，放下背上的茅草，抽了藤绳就又转身去背茅草了。 宋明彰面无表情，只抓着墙壁的手指微微用力，土胚墙上的土扑簌簌落下，似乎在他的心底蒙上了一层灰。 柳晴又跑了几趟，终于将割倒的茅草都背了回去。 接下来就开始修屋顶。 眼下正是初秋时节，距离立冬还有两个多月，柳晴想的是先将这个茅草屋简单修葺一下，遮风挡雨有个过渡。 至于接下来的打算，她跟宋四郎已经分出来了，此后天高海阔，很多事她也不用束手束脚了。 柳晴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背起一捆茅草，身手敏捷地顺着东屋边的矮墙爬上了房顶。 宋四郎一个人在西屋待了半晌，等再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东屋的屋顶上方已经铺好了茅草，再没有露天的地方。 东屋完了就是西屋，大约花了一个时辰，柳晴就将割的茅草都用完了，她从容地跃下房顶，抹了把脸上的细汗，一抬头就看到了宋四郎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神。 柳晴被这渗人的目光吓了一跳：“干嘛这么看着我？” 宋明彰将视线瞥向一旁，没说话。 柳晴习惯了他这死德性，也不生气，就道：“我去给你把被褥铺上，晚上你想吃什么？” 宋明彰没说话，一步一步挪着往东屋走。 柳晴跟在他的身边，两人慢慢回了东屋。 这时候屋子里已经大变样了，房顶补好了，房间里能擦洗的地方都被宋四郎擦干净了，地上的杂草也都被柳晴清理干净，顺便她还清扫了一番。 就只塌了半边的土炕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柳晴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塌了那半边的土胚完全清理掉，只留下完好的另一边。 她一边搬着土坯往外走，一边道：“等我明天去镇上卖些药材看看行情，咱们再决定是要把这个屋子重建起来，还是干脆就搬去镇上。” 宋明彰黑瞳闪烁，片刻道：“我也要去。” 柳晴皱眉：“你去做什么？我咋带你？就安生在家待着，需要啥我给你带回来。” 宋明彰抿了抿唇，面上似有些委屈：“你把我放空间里，我不烦你。” 柳晴见不得他这副小白花的模样，不由有些头疼道：“大家伙都知道你不良于行，明日万一有人过来见你不在，那我们该怎么说？” 其实这只是原因之一，真实情况是，宋四郎是个大活人，她怎么着也不能把人扔到空间里就不管了，总要时不时放出来，空间本身就是她身家性命所在，次数多了，难免不被人察觉到异样，她还要在这里安生一辈子，并不想招惹麻烦。 第57章 我打算参加科举 第57章 我打算参加科举 宋明彰半晌没有开口。 柳晴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回复，一抬头就看到对方面若死灰的模样。 “……”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把他怎么了。 柳晴有些头大，同时莫名地不想从他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你，我明天去应该就能买些人参回来了，等喝上一段时间药，你的身体就能好转，届时我们一起光明正大的外出，岂不更好？” 宋明彰忽然红了眼眶：“你是不是嫌弃我？” 柳晴连忙否认道：“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嫌弃你？我要是嫌弃你，早一刀宰了你了！” 宋明彰瞪大了眼睛,控诉道：“你竟然还想杀我？” 柳晴：“……” 这人怎么就说不通呢？ 搞得她欺负了他一样！ 柳晴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和宋四郎的关系好像对调了一般，宋四郎真不负她给起的宋黛玉之名，而她就是那个倒霉催的需要时时哄着宋妹妹的好哥哥。 罢了罢了，谁叫她摊上了？ 柳晴深吸一口气，面上挤出一丝笑容：“我没有想杀你，你是我相公，没了你我一个人在这里根本生存不下去，我稀罕你还来不及呢！” 她说的确实是实话。 且不说她能成功脱离宋家，是因为宋四郎这个男丁在前面扛着，就是现在她和宋四郎分出来了，只要宋四郎没了，她又没有一儿半女，柳家立时就能过来将她带回去重新牟利。 任凭她有通天的生存技能，除非她不想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一头扎在山沟里生活，否则她就别想过消停日子。 宋明彰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慢慢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柳晴见他不再缠着明日一起去镇上的事，松了一口气，麻利的将土坯搬出去，给他铺好被褥，这才一屁股坐在宋四郎的对面。 “今天我们乔迁，宰只鸡吃？” 宋明彰目光落到她红扑扑汗津津的脸颊上，心脏微微一抽，温声道：“要不你教我，我来做？” 豆芽菜似的小丫头，爬上爬下忙前忙后一整日，看着就累坏了，他也想帮她分担一下。 柳晴摆摆手：“不用，我歇会儿就好了！今天灶房还不能用，我们还得像前几日在野外一样，就在院子里架口锅，做个小鸡炖蘑菇。” 宋明彰原本还不觉得饿，听她说了后，却不自觉口舌生津，点头道：“你看着办，我都行。” 柳晴应了一声，起身就要去外面架锅，临出门前回头看向他，声音不自觉放柔了许多：“你别急着帮我干活，从明日起，好生练习我教你的吐纳之法，等你能行动了，我再教你一套五禽戏，身子骨慢慢就好了，到时候家里的活你可都要干！” 宋明彰闻言，心脏如擂鼓动，面上却不露半分，只微微点头：“你明日去镇上，可否给我买些书籍？” 柳晴愣了一瞬：“书？什么书？” “四书五经。”宋明彰掀了掀眼皮，沉声道：“我打算参加科举。” 男儿大丈夫，当“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他此生不求所谓美人，只愿封妻荫子，为身前这个瘦弱的女子挡风遮雨，给她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第58章 做饭 第58章 做饭 柳晴脸上露出笑模样来：“好。” 她倒是没指望宋四郎能读出个什么名堂来，关键是他的态度。 人最怕丧失意志，没有追求。 先时宋四郎因为身体的缘故，精神状态很差，每日浑浑噩噩的，几乎从未有过展颜的时候，这还是头一次，他主动提出要做一件事。 柳晴当然要支持他，有了目标和斗志，宋四郎的身体也会一天比一天好起来，这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我知道你识字，只是当真不需要先买些启蒙读物，然后再学四书五经吗？” 宋明彰摇摇头道：“三百千都念过，书奶也都给收拾着搬过来了，我已年十七，起步原本就比旁人晚了许多，既决定参加科考，就该抓紧时间学习四书五经。” 三百千指的是《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这三本启蒙读物。 宋明彰幼年时，也曾学过一段时间四书五经，他记性好，悟性高，在学堂里一骑绝尘，只是书籍比较贵，当时老宋家也只咬牙给他们兄弟两买了一套四书五经，如今那套书自然在宋三郎的手里。 柳晴忙道：“科举并非易事，你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当务之急恢复身体最重要，我明日给你买了书来，你全当平日无事消遣用，切不可本末倒置因小失大。” 宋明彰知道她的意思，心下一暖：“我晓得的。” 柳晴这才放下心来，出了门，走到院子里清理出一片空地来，用来架锅。 宋明彰也扶着墙慢慢走出来，坐在门槛上看她忙活。 柳晴先从空间里取了铁锅，手脚麻利的搭了个架子，然后将铁锅放到架子上，下面是一堆干柴。 这口铁锅可是她储物架里的宝贝，前几日她和宋四郎在野外生活，可是全凭了这铁锅。 空间里养着的三只鸡已经宰了一只，如今还剩下两只，柳晴逮了只肥点的，抓着鸡翅膀走到宋四郎不远处，一刀下去抹了脖子。 然后就是拔毛燎毛清理内脏一系列工作。 柳晴从空间里找出两个塑料盆，一个用来放剁好的鸡肉，一个则将前两日在山上采的蘑菇丢到里面，然后递给宋四郎让他洗。 柳晴是中医，自然能分辨出哪些蘑菇有毒哪些没毒，宋明彰自然是相信她的，接过盆子就认真的洗起蘑菇来。 铁锅里的水不一会儿就开了。 柳晴将剁好的鸡肉块丢进去，又放了几片野山姜去腥，锅里的鸡肉块渐渐变了颜色。 她将鸡肉块捞到塑料盆里，涮干净铁锅，然后倒入芝麻油。 柳晴在末世前就不怎么喜欢吃动物油，只是古代的油脂大部分都是动物油，这芝麻油还是那天去粮铺时看到的，因为不怎么受欢迎，粮铺老板大方，就当添头送给她了。 柳晴最爱喜欢的植物油还是大豆油和花生油，只是眼下条件不允许，她打算等日后有时间了，好好琢磨一下看能不能弄出来。 锅底温度很高，芝麻油刚一进去，就发出滋滋的响声，柳晴将焯好的鸡肉块倒进去，顿时溅起一股油烟来。 她连忙用铲子翻炒，大约过了两分钟后，加入各色调味料。 第59章 宋二郎送饭 第59章 宋二郎送饭 两勺醋下去，锅里立时飘出一股霸道的香味来。 一旁的宋明彰早就洗好了蘑菇，闻到这味儿，不自觉转过头看向铁锅。 柳晴倒了点酱进去，鸡肉块顿时变了颜色，翻炒够了，她连忙往铁锅里添了两瓢水进去，等待锅烧开。 “累了，过来歇会儿。” 宋明彰见她额头上冒着汗，连忙招呼她过去歇歇。 柳晴应了一声，走到他的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柴火烧的很旺，铁锅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入了味的鸡肉香飘满了整个院子。 柳晴靠在宋四郎身边，看着眼前的蓝天白云，院子里的烟火气，舒服的长叹一声。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正在心底感叹的功夫，她的眼前忽然一暗，下一刻，有柔软的布料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柳晴下意识地扭头，就见宋四郎正拿着块棉布给她擦汗。 他的表情十分认真，薄唇紧紧抿着，偏圆的瑞凤眼中满满的都是专注。 柳晴心跳了一瞬，仿若一粒石子投入湖中，荡起些微涟漪。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 她伸手就要接过宋四郎手中的棉布。 宋明彰掀了掀眼皮，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别动！” 这一声就像是按下了暂停键，柳晴立时便僵住了。 “水开了，可以放蘑菇了。” 好一会儿，宋四郎都没有擦完。 柳晴坐立难安，耳朵都红了。 宋明彰闻言，这才放过她，收起帕子又转过身坐了回去。 柳晴连忙端起蘑菇盆走到铁锅前，揭起锅盖将蘑菇倒了进去。 “我们主食吃什么呀？” 她又问宋四郎。 宋明彰哪里知道这些？只道：“你看着办。” 灶房还没收拾，现在先做面食也来不及了，柳晴想了想，就将前两日蒸的剩米饭连着蒸笼从空间里取了出来，放到了铁锅上。 “那就吃米饭。” “嗯。” 这次没过多久，饭终于好了。 柳晴揭开锅盖，取了碗，正盛米饭的功夫，宋二郎提着个食盒就走了进来。 闻着浓郁的肉香味，宋二郎神情怔了怔，接着笑道：“奶担心你们头一天过来，什么都没置办好，就让我来送饭。” 柳晴忙招呼他：“二哥快过来，留下来一起吃饭，就是家里桌椅板凳都没有，委屈二哥随便找个地方坐了。” 东屋里倒是有一套瘸腿的桌椅，只是在屋子里有墙体做支撑还能用，搬出来可是用不了的。 宋二郎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家里也要吃饭了，我回去吃就行。” 宋明彰看着他道：“二哥留下来，娘子炖了鸡肉，二哥吃完再走。” 宋二郎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神情有些犹豫。 柳晴却直接将盛满饭的碗塞到了他的手中：“我和相公也吃不完，二哥不用跟我们客气。” 宋二郎这才点点头，与此同时，他将手中的食盒往身后挪了挪。 宋明彰将他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却也没说话，只接过柳晴递过来的碗开始吃饭了。 柳晴盛好饭，然后直接将香菇鸡肉盛在一个大盆里，找了块儿塑料布铺在宋四郎兄弟面前，三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吃饭。 宋二郎有些局促，只不住地扒着白饭，柳晴见状，取了双新筷子，直接给他夹了两块鸡肉：“二哥吃肉。” 宋二郎连连点头，一时间心底竟五味杂陈。 奶担心四郎和大丫没饭吃，在家里闹腾了半日才说通娘她们答应今天给送一天饭，谁曾想，四郎夫妇二人竟在吃肉和白米饭，这可要比家里的茶饭好多了，咬一口鸡肉下去，香的舌头都要掉了。 第60章 闲话家常 第60章 闲话家常 宋明彰忽然在旁边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柳晴下意识看向他：“怎么了，可是呛着了？” 宋明彰目光淡淡地看着她手里的公筷：“没有。” 柳晴并没有反应过来他这一声咳嗽是因为什么，不过她原本就打算给宋二郎夹完就给他夹，所以直接夹起一块肉放到了他的碗里：“你也多吃点。” 宋明彰垂眸看向色泽诱人的肉块，面上的神色几不可查柔和了些：“好。” 鸡肉炖的软烂，加上香菇为佐菜，三人吃的满头大汗。 宋四郎虽然体弱，却也是个年轻郎君，足足吃了三碗饭才停了手，宋二郎吃的更多，先时他还有些局促，到后来实在太香了，干脆放开肚子，直接包圆了锅底，吃了个肚鼓。 柳晴也吃的十分满足，吃饱喝足后，懒洋洋坐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宋二郎说起话来。 “二哥，相公常说，他这些年在家里，多亏了二哥照料，二哥没事就过来窜门吃饭，平日里家中也就相公一人！” 宋二郎笑道：“大丫是个有主意的，四郎有福气了。” 顿了顿，他的脸上划过一丝歉意：“大丫，你二嫂的事情二哥对不住你们，还有我娘，二哥代她们向你们道个歉！” 宋明彰的神色淡淡地：“你是你，她们是她们，二哥不必多言，不过——” 他想了想，还是隐晦地提醒了宋二郎一句：“不过二嫂那孩子究竟是怎么没的，二哥也该好好查清楚了，单凭一个游方道人的话，就将这祸事推到我娘子身上，属实荒谬！” 宋二郎闻言，面上的愧疚之意更浓：“我知道此事同大丫无关，不过是个意外而已！” 柳晴想了想，就道：“这次大家都回娘家，二嫂为何没有回娘家，反倒回了前头那家？” 其实她是想直接将王氏和候二郎通奸的事情告诉宋二郎的，但想了想，她不过是个才嫁过来不久的弟媳妇儿，说这话不太合适，还是要宋四郎来说。 宋二郎听到这话，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不过他不愿意当着弟弟弟妹的面说自己媳妇儿的不是，就打哈哈道：“你二嫂心善，照顾候家那两小的五六年，说是想回去看看两兄弟过的怎么样！” 宋四郎看了他一眼，没接话茬，转而又看向柳晴道：“累了一天了，收拾一下早些歇息。” 宋二郎连忙起身告辞，临走前却看着地上的食盒有些犹豫。 就，里面的东西多少有些拿不出手，可是如果带走的话，那他这送饭的送了个什么？ 柳晴见状道：“二哥把饭拿回去，我跟相公我们有粮食，二哥回去也跟奶说一声，别往过送东西了，我们既然分出来了，就该分的干净些，没得分出去的人还要吃老宅的饭！” 宋二郎想了想，点点头：“那，那成，四郎大丫你们有什么事尽管去找二哥，二哥别的本事没有，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我——” 正说话的功夫，院门外忽然传来黄氏尖锐的声音：“明礼！明礼快回家！家里来客人了，可是镇上的贵人老爷呢，让你送个饭送个半天，你是死在外头了？！” 第61章 五禽戏 第61章 五禽戏 宋二郎尴尬地看着柳晴二人。 柳晴压根儿没理会黄氏乱吠，只同他道：“二哥快回去，有时间了便过来陪陪相公！” 宋二郎应了一声，提着食盒跟着骂骂咧咧的黄氏走了。 等他们离开，柳晴趁着天还没彻底黑，连忙收拾了下西屋。 收拾的暂且能将就一晚后，她又去东屋给宋四郎打了水洗漱，然后才带着满身疲惫回了西屋。 宋明彰孤零零地躺在东屋的炕上，黑着脸瞪着眼发了半夜的呆。 翌日一大早，他戴着两个大大黑眼圈起身了。 起来的时候，他听到院子外面传来一阵声响，扶着墙出了门，就见柳晴正在院中练习武艺。 她的动作怪异，看上去有些像某些动物的模样，宋明彰在心底感叹不已，默默想着她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柳晴练的正是五禽戏。 许久没练，加上柳大丫这具身体气力不济，她才练了一会儿，就满头大汗。 等收了功一回头，柳晴就看到宋四郎站在门槛前，正眼巴巴地望着她。 瞧着像只没人要的小狗勾。 柳晴眨眨眼，走到他的面前问：“可是饿了？稍等一下，早膳马上就好，昨晚睡的怎——” 她的话才说到一半，就发现了对方明晃晃的两个黑眼圈。 显然是没睡好。 “刚换了新地方难免会认床，等一会儿用过早膳喝过药，你再睡会儿！” 她一边说着，一边熟练的将铁锅里的早饭盛了出来，锅里还温着汤药。 早饭是稀饭和包子，另外还有一只野鸭蛋，稀饭是现做的，包子是那天在镇上买的剩下的，一直放在空间里，倒是没坏，只是不怎么新鲜了，野鸭蛋则是前几天在野外捡的。 柳晴原本打算早上起来就直接去镇上，但宋四郎这个人比较敏感，所以她最终还是决定等对方起来说一声再走。 宋明彰一言不发的接过她手中的粥碗。 柳晴道：“饭后半小时把锅里的药喝了，铁锅下面的火我蒙上了，中午的饭食我放在灶房里的木桶里了，你到时自取一下热了再吃，我现在去镇上了，等我回来！” 宋明彰抿着唇，面上仍旧有些不情愿，却也不再缠着要一起去了，抿了一口粥后问她：“你方才练的那是什么？” 柳晴见他不闹情绪了，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忙道：“这便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五禽戏，等过些日子你身体好些了，也要开始练习，吐纳也不能落下。” 宋明彰应了一声：“嗯。” “那我走了！” 柳晴交待完后，这才开始安心上路。 她的脚程很快，几里地的路程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柳晴抬起头看了看太阳，估摸着现在大约九点钟左右，医馆应该已经开门了，她直接打听了方向，就往镇上唯一一家医馆走去。 周氏医馆坐落于十里镇最繁华的地段，周围人流不息，道路两旁的小摊小贩此起彼伏。 柳晴到的时候，医馆这里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她在心底暗暗感叹：无论在哪个朝代，看病难都是常态。 不过她也只是感叹一声，便直接越过长长的队伍，进入了医馆大堂。 第62章 卖药材 第62章 卖药材 大堂里，几个抓药的伙计迎来送往，忙的不可开交。 秦小郎也是伙计之一，他刚刚送走一个抓药的伤患，一抬眼就看到了一个黄毛丫头直接从外面闯入了大堂。 他压着火气，蹬蹬蹬几步上前拦住她就问：“你是做什么的？要看病就去外面排队，要抓药也得拿牌子按顺序抓，叫到你再进来！” 柳晴上下打量他一眼，接着朝着他拱手道：“我不看病也不抓药，贵馆收药材吗？” 秦小郎闻言，眼中划过一丝惊讶：“自然是收的，不过你认识药材吗？” 柳晴点点头：“小郎君请移步。” 秦小郎有些好奇，领着她到了收药材的柜面旁，“你有什么药材拿出来看看？” 柳晴早就将空间里打算卖掉的药材装了出来，闻言她连忙解下背篓，将盖在背篓上的布掀开。 秦小郎今年才十二岁，刚刚来药馆做学徒不久，因为来的时日短，就只学了个皮毛，识得几味常见的药材而已。 他顺着柳晴的背篓望去，扑面就是一股浓郁的草药香。 背篓里的药材被处理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码在一起，便是医馆里的老师傅，也未必有这样精湛的炮制药材手艺。 只一眼，秦小郎便知道这是遇到行家了，尽管背篓里有几味药材他并不识得，他的脸上也立时换了正经模样。 “小娘子稍等一下，我这就找我们掌柜的去。” 柳晴点点头，然后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周氏医馆规模不小，柳晴打量了片刻，便发现这里至少有三个坐诊郎中，其余学徒伙计更是有十数之众，绕是如此，外面看病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柳晴看着这样的盛况，心底微微一动，想着若是卖药材得的银子不济的话，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开个医馆？ 正思量的功夫，秦小郎带着收药材的掌柜过来了。 掌柜姓柳，四十岁上下，一脸富态，见柳晴只是一个黄毛丫头，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只道：“听秦小子说小娘子有药材要卖？” 柳晴点点头，将背篓朝着他的方向推了推，道：“成色都是这样的，这里只是一部分，还有另外一部分在在外面，若是掌柜的价钱给得合适，往后我可以长期供应。” 柳掌柜闻言，先是往背篓里瞟了一眼，接着又看向柳晴，这一次，目中不自觉带了几分轻视。 他们这样大规模的医馆，所需药材的大头都是由各大药商供应的，至于散收的这些，他们根本就看不上，眼前这小娘子，虽然药材炮制的还算不错，可未免口气也太大了些。 柳晴也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不过她并不以为意，出来讨生活，就得面临各种境遇，只要能卖到合适的价钱，往后天长日久的打交道，对方自然会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柳掌柜道：“小娘子这些药材炮制的不错，我们都要了，还有多少也一并送来！” 接着，他扭头看向秦小郎，吩咐他将背篓里的药材取出来，然后指着其中几种药材一一告诉了他价值几何。 “可听明白了？听明白的话，稍后称了重量结算给小娘子即可，再有不认识的一并送来。” 匆匆嘱咐完秦小郎后，他转身就要离开。 正在这时，旁边坐诊堂里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不好了，死人啦！” 第63章 救人一命 第63章 救人一命 几人一惊，下意识地朝着声音的源出望去。 柳掌柜更是直接走了过去。 秦小郎年纪小，一双灵动的眼睛里也盛满了好奇，哪里还有心思给柳晴结算银钱？ 忽然间，那边传出一阵女子的哭嚎声：“相公，相公你醒醒啊！你快醒醒！” “大周大夫，小周大夫你们快救救我相公呀，奴家给你们跪下了！” 柳晴皱了皱眉头，到底也凑了过去。 人群中，一个三十岁上下，衣着体面的妇人正跪伏在地，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对着馆中的两个大夫不住地磕头。 她的身边，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正仰面躺着，嘴唇发紫，脸色发青，浑身抽搐不止，人已经昏死了过去。 “这位娘子你先别哭，待老夫施针一试。” 两个大夫中年长的一个，见那男子脸色越来越差，气息愈发微弱，顿时满脸凝重，俯下身就开始给他施针。 不到一柱香。 地上的男人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年纪较轻地大夫脸色有些难看，长叹一声对着妇人道：“这位娘子，回去准备后事。” 那妇人方才止住的哭声顿时又重新响了起来。 柳晴见状，再也忍不住，冲出去将男人身上几处大穴的银针拔掉，然后直接开始给他做心脏复苏。 “你是什么人？” 有人惊呼一声，那妇人更是惊恐地睁大了眼。 柳晴面色沉静，额上有细细密密的汗珠滚落。 她头也不抬同妇人道：“你丈夫如今已经到了最坏的境地，不如让我来一试，别再哭了，速速过来帮忙！” 妇人愣了一瞬，紧接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滚带爬跑到柳晴身边，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你真能救我相公？” “撒开！”柳晴推了她一把，面容冷肃道：“掰开他的嘴，对着他的嘴吹气，快点!” 妇人闻言，顾不得害羞，连忙上前掰开男人的嘴，胡乱的吹起了气。 柳晴不住地挤压男子的胸腹处，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汗如雨下。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方才还气息奄奄地男人呼吸渐渐规律了起来。 众人惊奇地望着这一幕。 柳晴松开手，飞快取出银针，照着方才医馆大夫刺下的几处大穴重新施了一遍针。 男人的呼吸彻底恢复了正常，脸色也渐渐由青白转为红润。 柳晴这才起身，神情淡淡地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周围鸦雀无声。 好一会儿，那位年长的周大夫率先开口：“小娘子医术高明，老夫自愧不如！” 人群中，柳掌柜也惊疑不定地望着这个方才自己还轻视过的小娘子。 地上的男人眼皮动了动，悠悠转醒，神情有些茫然。 那妇人喜极而泣，抱着他呜呜咽咽哭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柳晴这个救命恩人，直接起身，朝着柳晴的方向跪了下去：“多谢恩人救命，奴家相公这条命是恩公给的，恩公但有所求，我夫妇二人无有不从。” 柳晴摆摆手：“不必客气，娘子请起来。” 她说完，扭头看向一旁神情呆滞地秦小郎，沉声道：“小郎君，现在可以给我结算药材了吗？” 第64章 一笔巨款 第64章 一笔巨款 “啊？”秦小郎呆了呆，紧接着连连点头道：“自然可以，小娘子请!” 柳晴走出人群，重新回到了方才的位置。 大小周大夫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人群中有些病人和家属也蠢蠢欲动。 柳掌柜望着柳晴纤弱的身影，蹙眉沉思片刻，也跟了上去。 他过来后，直接接过了秦小郎手中的杆秤：“小娘子方才助我周氏医馆解决了一桩难事，还是我来招待。” 秦小郎点点头：“是。” 柳晴的神情依旧十分平静，周氏医馆出的价钱极为公道，她打算将空间里所有能卖的药材都卖掉。 她盯着看了会儿柳掌柜过秤，开口道：“我还有一部分药材在外面，掌柜的且稍待一会儿，一起结算。” 柳掌柜正心折对方的医术，闻言忙道：“让秦小子陪小娘子一起去？” 柳晴摇了摇头:“不用了。” 她说着，在一众人的围观中出了医馆。 出去后，她皱了皱眉头，深觉不便。 看来，得尽快买辆车了，一会儿结算了药材钱，给宋四郎买完人参后，看看还能剩下多少钱? 照例找到一处僻静地地方，柳晴将炮制好的药材从空间里放出来，足足三大袋子，约莫有一百多斤药材，分门别类整整齐齐的陈列在前。 柳晴试着背了下，发现自己最多能背起两袋，她皱了皱眉头，随后走出巷子，打量着眼前繁华的街道。 过了一会儿，她伸手朝着不远处的一个老乞丐招了招手。 那老乞丐瞎了一只眼，原本正在乞讨，见柳晴招呼他，以为对方要给他吃食，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拿着破碗就朝着柳晴跑了过去。 “菩萨小娘子可是要施舍小老儿一口饭食？” 柳晴道：“有东西需要老爹帮忙搬一下，搬完后，我给你三十文钱。” 老乞丐的眼睛亮了亮：“好，好，小老儿愿意。” 柳晴于是将他领到了三大袋药材旁。 老乞丐饿了几天，气力不济，用尽全力也只背起两袋，正涨红着脸想要争取，柳晴却顺手背起另外一袋子：“走，说好的三十文钱不会变。” 老乞丐眨眨眼，知道自己这是遇到善人了，跟在她的身后一路往周氏医馆而来。 等到了地方，柳晴将三十文钱结给老乞丐，对方千恩万谢地离开。 秦小郎一直在门口等着，见她来了，连忙过来帮忙。 三袋药材一共一百六十二斤，加上之前那一背篓，柳掌柜一共给柳晴结算了三十五两银子。 这可真是一笔巨款了。 赖因柳晴的这些药材中，有两味比较珍贵的药材。 譬如其中一味药材名唤杜仲，这草药虽然比较常见，但在许多药方中都必不可缺，因此价钱一直居高不下。 它的功效是益肝肾。 俗话说得好，肝主筋，肾主骨，这药是治疗肝肾，腰膝酸痛的一味重要主药，单这一味药，柳晴就卖了十两银子。 “看小娘子确实是我杏林中人，不知小娘子之前说的同周氏医馆长期合作可还作数？” 柳掌柜难得有些急切：“先前轻慢了贵客，还望小娘子莫怪在下有眼不识泰山。” 柳晴笑了笑，摇头道：“掌柜的客气了，我先前说的自然还作数。” 第65章 买不起人参 第65章 买不起人参 她向来对事不对人，周氏医馆价钱公道，而且这里也只有他这一家医馆，她自然不会将赚钱的生意往外推。 卖完了药材，接下来就是买药了。 宋四郎的病，除了需要珍贵的老参以外，还有另外几味药，柳晴在山上并没有采到，眼下正好一并在这里抓了，回去以后，他就能真正开始治疗身体了。 柳掌柜闻言，面上露出一抹笑来：“小娘子心胸宽广，非常人所及。” 柳晴笑了笑，刚要开口询问他医馆有没有老参，一旁一直等着的老周大夫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敢问小娘子方才在那病人身上施展的手法,是何原理？” 柳晴愣了一下，旋即道：“方才那男子应当是心脏有问题，因心脏麻痹而昏厥，我挤压他的胸腹，并让他娘子对着他的嘴吹气，便是为了维持他的心跳和脉搏，保证他身体的血液循环。” 其实这就是现代社会的一种急救方法，如柳晴方才对那妇人所言，她方才其实也并没有多大把握，医馆的大夫都让她回去准备后事了，她也是情急之下才出手。 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周大夫闻言，捋着胡须若有所思。 柳晴继续道：“其实关键还是周大夫医术高明，若无周大夫的施针，病人未必能好转。” 柳晴这话说的不错，她虽也会银针刺穴，但却并不精通，若无方才老周大夫的银针刺位，那男子必然也无法恢复的这么快。 老周大夫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对着她微微拱手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老夫今日可算是开了眼见了！” 柳晴忙还礼：“周大夫过奖了。” 她说完，转过身看向一旁的秦小郎道：“小郎君，我还需在贵抓几副药，有劳了。” 秦小郎忙不迭道：“小娘子药抓什么药？尽管开口！” 柳晴于是就说起人参的事儿来。 柳掌柜在一旁听着，若有所思，半晌方道：“百年老参价值千金，我们这里倒是有半株，然是少东家留下给老太君备着的，万不能出售，不过——” 他话锋刚转，柳晴的眼睛就亮了亮：“不过先前用过的那半株倒还剩下些参渣参须，若是小娘子想要，倒是可以售予你，只是这价钱——” 柳晴蹙眉：“不知需要多少银子?” 柳掌柜就道：“至少一百两银子。” 柳晴闻言，顿时有些为难。 卖药材得了三十五两银子，加上先前当镯子剩下的十三两银子，满打满算自己现在只有四十八两银子。 昨天刚分了家出来，家里赤贫如洗，啥都没有，今天本来还打算要添一些东西。 其实那些参渣倒也罢了，柳晴更感兴趣的是参须。 她有一亩空间灵田，这百年参须种下去，未必不能成活，如果活了，那宋四郎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药就不缺了。 “如此，那贵馆可还有几十年份的人参？” 柳掌柜愣了一下：“十年二十年的尽有。” “价钱几何？” “一株十年人参价值八十两银子，二十年的一百二十两。” 柳晴点点头，面露沉思之色。 正自思量间，一道声音忽然出现，打破了沉寂。 第66章 买骡车 第66章 买骡车 “这位小娘子的药钱，便由我夫妇二人出了！” 却见刚才还因为丈夫病危哭天抢地的妇人，此刻正扶着她脸色已经恢复正常的丈夫朝着这边走来。 二人走到柳晴面前站定，那男子朝着柳晴躬身作揖：“在下王生，多谢小娘子救命之恩！” 妇人也在一旁道：“奴家娘家姓杨。” 柳晴回道：“王郎君、杨娘子不必多礼，我姓柳。” 王生见她身材瘦弱，面色枯黄，身上穿的衣衫也破烂不堪，心底隐隐有些同情，就道：“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方才听闻柳娘子要买人参，在下恬颜，愿代付药钱，以作柳娘子救命的诊金，请柳娘子务必成全在下的拳拳之心。” 这人温文尔雅，举止有度，话里话外都在照顾柳晴的感受。 明明是她没钱抓药。 柳晴面上神色柔和了许多：“多谢王郎君、杨娘子。” 柳掌柜在一旁笑道：“如此当真是皆大欢喜了。” 最后，王生出钱，柳晴得了百年老参的参渣参须，还有一株十年人参。 统共花了一百八十两银子。 寻常诊金，不过几十文钱，柳晴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暗下决心将来有机会一定要还两人这个人情。 杨氏却红了眼眶，哽咽道：“柳娘子不必过意不去，相公的性命又岂是这百两银子可以比的？你对我夫妇有大恩，我二人当真感激不尽。” 柳晴连忙摆手，她不会安慰人，面上就露出些为难之色来。 王生在一旁轻轻揽着妻子，无声地安慰着她。 三人一同出了周氏医馆。 王生坚持要同柳晴交换住址，知道柳晴住在宋家秤后，便说有机会一定同妻子登门拜谢。 柳晴也没太在意，拿着他给的拜帖就摆手离开了。 等同王生夫妻二人分别后，柳晴拿起拜帖看了一眼，上书“王氏族谒”，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写着琼花郡状元县具体哪条街哪座府邸。 柳晴直接将拜帖放到了空间里的货架上。 怀里揣着三十五两银子，她直奔车马行。 这个时代，牲畜珍贵，耕牛自不必说，马匹更是精贵，战时一匹马可换奴婢三人，绢匹十数。 幸而，这两年边境还算安生，马匹不是太贵，但饶是如此，柳晴问过价钱之后还是有些咂舌。 一匹普通的青壮马匹四十两银子左右，如果带节车厢，那就更贵了，堪比现代社会的法拉利。 牛车的话，相对便宜一些，一辆牛车大约十几辆银子，但柳晴想了想还是打消了置办牛车的打算。 她并不打算在宋家秤种地，而且耕牛笨重，作为脚力属实有些欠缺，所以权衡之下，她打算买一两骡车。 骡子是马和驴杂交生下的变种，没有马高大，却也比驴更强壮，用来作为代步工具，比较经济适用，关键是价钱也是柳晴目前能承受得了的。 同车马行的人扯皮了一会儿，柳晴最终花二十三两银子买了一两骡车。 牵着骡子出了车马行，柳晴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黑色的骡子高傲地昂着头，它的两只眼睛是棕褐色的，似乎知道柳晴是自己以后的主人了，它微微低下头，用套着缰绳的头蹭了蹭她。 柳晴抹了抹它的脑袋表示回应，心里想着下次若是宋四郎想跟着出来，可是方便多了。 第67章 买东西（1） 第67章 买东西（1） 交通工具有了，接下来就是置办东西了。 已近正午，柳晴寻了个看上去还算干净的面摊要了碗面。 老板实诚，量给的足足的，一筷子面吃下去，面条十分劲道，汤汁也入了味，柳晴当即加了一份牛肉。 吃午饭的时候，她又想起了宋四郎。 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家怎么样了？饭热了吗？有没有摔倒？ 想着宋四郎，她吃饭的动作不由加快了几分。 吃完饭后，柳晴就开始了大扫荡。 刨去买骡车的二十三两银子，她现在统共有二十四两八钱银子，这些置办家里的东西，应当足够了。 大米和白面上次买过了，这一次，柳晴先去了杂货铺。 她先买了些杂七杂八的调味料。 空间里其实还有不少，但除了新近在野外采摘的外，大多都时日久了，走了味，柳晴就一样添了些。 整花椒，花椒粉，整八角，大料粉，姜粉，盐，糖……这个年代的酱油还是初始的酱，柳晴上次来镇上买了些，回去用了觉得特别的香，这次就干脆买了三大罐，反正空间里有的是地方。 除此之外，柳晴还买了孜然粉，红辣椒，鱼露…… 杂货铺里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吃饭用的油盐酱醋买完后，柳晴又买了些日用品,杯碗茶碟，牙刷、皂角，柳晴还奢侈的买了两盒澡豆。 天知道，这些日子她都觉得自己要发臭了。 在末世的时候洗澡是件奢侈事儿，如今都回到了原生态的古代，她这卫生也该讲起来了。 从杂货铺出来后，柳晴直接去了布庄。 因为买的东西多，柳晴在杂货铺里花了足足二两银子。 摸了摸自己扁下去的荷包，柳晴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多赚钱的决心！ 衣食住行。 食物问题暂且解决了些，接下来就是穿衣盖被。 现在是秋天，宋家秤所在的郡县地处淮河北，这个时节，天气开始转凉，柳晴直接大手一挥，就要买两床棉被两床薄被。 布庄的老板满脸吃惊，一个劲儿地跟她强调：“小娘子，这厚棉被可足足有八斤重，一斤棉花五十文，加上布料钱，这一床被子就四两五钱银子，你确定你要两床薄的两床厚的？” 柳晴闻言，合计了下，算下来这四床被子就要十二两银子，这可真是……好贵！ 不过想到宋四郎单薄的身体，她还是咬牙道：“我确定。” 她说着，直接掏出十二两银子放到了柜上。 布庄老板见状，顿时笑的牙不见眼：“小娘子爽快，可还有旁的需要买的吗？” 柳晴想了想，问她：“成衣有吗？” 老板闻言：“有的有的！” 她说着，直接领着柳晴到了另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里满满当当都是布匹和成衣。 柳晴问了下价钱，最便宜的粗麻布衣服都要近一两银子，然后她问了下布的价钱。 老板娘热情的给她介绍道：“麻布两百文一匹，棉布四百文一匹，有花色的要再添些银子，小娘子你看？” 柳晴当机立断，买了一匹靛青色、一匹蓝色、一匹玄色棉布给宋四郎，又给自己买了同样三匹不同颜色的棉布。 一共花了二两四钱银子。 买完后，她的荷包已经空了一大半。 柳晴肉疼的厉害，现在她只剩下八两四钱银子了。 第68章 买东西（2） 第68章 买东西（2） 布庄老板见她买的多，面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她也是个会做生意的，直接拿起一匹白棉布，笑着道：“多谢小娘子照顾奴家生意，这匹白布就当做添头送与小娘子，回去做两件中衣穿。” 柳晴猛的反应过来，对啊，还缺做内衣的布料啊。 于是她又肉疼的花了四百文，添了一匹白棉布。 柳晴性子冷，不太会同人讨价还价，也没那个习惯 布庄老板是个厚道人，见她买了这么多，不止让伙计帮她把东西搬到骡车上，还又私下里给她添了些碎布头。 “奴家也是看小娘子面善，就当结个善缘了。” 柳晴点点头：“多谢老板” 她赶着骡车，一路往木匠铺子而去。 家里桌椅板凳都没有，她打算简单添置些，最起码得给宋四郎添个书桌，还得打两个洗澡桶，两个提水的木桶。 等到了木匠铺子，一问价钱，她直接偃旗息鼓了。 真的很贵。 她只好先花一两银子买了两张桌子，两个凳子，又花八十文买了两个木桶，就出了木匠铺子。 洗澡桶打一个就要二两银子，她昨天答应了宋四郎，要给对方买书，这银子得留着点。 所以其他家具，只能以后再买了。 这样想着，柳晴将桌椅木桶搬上骡车，就直奔书铺。 十里镇毕竟只是个镇子，虽然相较于下面的村落，基础设施要完善许多，但到底比不上县城和郡城。 书铺照例也只有一个。 买的一大堆东西，柳晴在搬上骡车后，大部分都收进了空间里，外面只剩下几样不值钱的东西掩人耳目。 将骡车拴好后，她直接进了书铺。 一进门，扑鼻就是一股浓郁的墨香。 书铺的伙计懒洋洋的靠在一排书架上打盹，见有人来了，也只是掀了掀眼皮，并没有上前招待。 柳晴直奔伙计：“小哥，四书五经多少钱一套？” 伙计上下打量她一眼，面露狐疑：“你，你要买？” 实在是柳晴穿的太破了，不像是能买的起书的人。 柳晴点点头：“家中相公是读书人。” 伙计道：“小娘子，这书可不便宜，你可能买得起？莫要消遣我！” 柳晴倒也不怪他以貌取人，直言道：“多少钱？我身上有几两银子，小哥你尽管介绍！” 书铺伙计这才直起身体，虽然面上依旧不信，却领着她到了柜案前：“小娘子稍等！” 他说着，转头去寻书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抱着一大摞书过来了。 “小娘子，这里是两部四书五经，一部拓印版，一部手抄版，手抄的要便宜一些，统共九两银子，折价一两银子一本，拓印版要贵些，一本一两五钱银子。” 柳晴：“……” 她现在身上满打满算就只剩七两银子了，根本不够买。 书铺伙计见状，虽然面色不太好看，倒也没有恶语伤人：“小娘子，你要是不买，我就收回去了。” 柳晴忙道：“小哥稍等，且让我看一下。” 她说着，分别拿起一本手抄版，一本拓印版看了一会儿。 她拿的是同一本书《论语》，尽管抄书人已经尽量保持页面整洁了，可上面偶尔还是免不了会出现一两处涂抹的地方。 第69章 等待 第69章 等待 柳晴末世前家里不缺钱，买东西向来不问价钱，末世后更是没有了花钱的地方，虽然此刻身上的钱连手抄版都买不起，却还是十分嫌弃手抄版。 最后，她满脸严肃地放下手中的书，问书铺伙计：“小哥，你们这书零售吗？” 书铺伙计愣了一下：“零售？” “就是单卖！” 柳晴最终还是决定买拓印本，先买一套四书让宋四郎读着，五经等下次有钱了再来买。 书铺伙计点点头：“可以。” 以前也不乏拮据的书生来单独买一本书，甚至于有些贫寒书生直接赖在书铺手抄，读书贵，读书难，书铺伙计见多了这样的人，倒是不觉得什么。 相反，眼前这个衣不蔽体的小娘子竟然真的有钱买书，才让他感到惊讶呢。 于是他接着问：“小娘子，你打算买几本？” 柳晴直接掏出银子道：“劳小哥帮我把四书包起来。” 伙计满脸惊讶地接过沉甸甸的银子，放到秤上称了一下。 整七两。 他没有绞银子，只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一两碎银找给柳晴：“小娘子，承惠六两，给您找钱，您收好了。” 柳晴抱起包好的四书就要走。 伙计见她这么痛快，价都不还一下，不知怎的，自己竟有些过意不去。 “小娘子且等一下。” 柳晴抱着书，顿住脚回头:“小哥还有何事？” 伙计直接拿了两刀纸过来，塞到她怀中：“感谢小娘子照顾小店生意，这两刀纸就当作添头送予小娘子，小的祝小娘子的相公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柳晴手里捏着纸，一拍脑袋，想起自己还没给宋四郎买笔墨纸砚。 这伙计倒是提醒了她。 于是她又将那一两银子给了伙计，只是这一次，她没办法讲究质量了，花了七钱银子买了一块劣等墨，两只毛笔，砚台没钱买了，伙计见她眼巴巴的看着，就送了她一方缺了半个角的破砚台。 柳晴同伙计道了谢，转身出了书铺。 接连跑了几家店后，柳晴身上的银子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她抬头看了看天，有些不放心宋四郎一个人长时间在家，就直奔骡车，打算回去。 路上的时候，途径一家肉铺，柳晴望着一块块肉，不由口舌生津，腿比脑袋更快，直接下车，将最后三钱银子换成了五斤剃了肉的大骨头，并一副猪下水。 等荷包里终于空无一文了，她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望了望路边卖菜的人们，赶着骡车出了镇子。 夕阳西下，宋家秤笼罩在霞光之中，炊烟袅袅，美的像一幅画卷。 柳晴悠闲地坐在车辕上赶着骡车，她蜡黄的小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可心里却只觉得一阵放松。 不知宋四郎现在在干什么？ 是不是正扶着墙站在门口眺望着村口的路，等自己回家？ 柳晴想象地功夫，骡车已经进了村，直奔后山脚下。 待看到院门前坐着的那一抹清瘦单薄的身影后，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勾了勾。 果然，他在等着自己。 宋四郎确实在等她，他出来已经好一会儿了，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发霉了。 从前过惯了日子如今才不过一个白天，他就觉得度日如年。 没了那个朝夕相处的小丫头，他忽然间觉得整个天都是昏暗的。 突然。 他的视线尽头出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宋四郎不受控制地站起身，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第70章 闪电 第70章 闪电 “回来了？” 宋明彰将脸瞥到一旁，满脸的别扭。 柳晴笑着问他：“是在等我？” “谁等你了？”宋明彰急了，“屋子里太闷我出来透透气而已！” “哦~” 柳晴没有拆穿他的小别扭，只笑着道：“看看我买了什么？” 宋明彰这才将自己目光落到了陌生的骡车上。 “这是，你买的？”他的眼睛亮了亮。 柳晴买的这一头骡子今年才三岁，还是个年轻小伙儿，一身棕黑色的皮毛油光锃亮，使它看上去份外神骏。 像是现代男人喜欢车一样，古代男人也喜欢马，宋明彰也不例外，虽然这坐骑只是一头骡子，他的面上却也难掩兴奋，不住地盯着瞧。 “不止这个，走，我们回屋！” 柳晴说着，牵着骡子进了院子。 她买了一堆东西，但骡车里实际上并没有放多少。 柳晴先将骡车卸了，把骡子拴到一旁让它吃院子里的野草，然后才将车厢里的东西一股脑抱起来，径直往东屋去。 宋明彰挪的很慢，柳晴放好东西后，又出来扶他，两人一起回了屋子。 宋明彰的视线还时不时落在外面的骡子身上，倒让柳晴一阵好笑。 “起名字了吗？” 难得家里有个大牲口，还是独属于自家的，宋明彰心里一阵热切，等了半天不见柳晴的焦躁心情平复了许多。 “没呢，你看着起！” 柳晴对这些不感冒，末世到后期，动物们基本上都变异了，没变异的都死了，那些家伙见了人类，都是不死不休的敌人，她经历得多了，人都麻木了。 宋明彰眼睛亮晶晶的，脑子里已经开始思忖他家的骡子叫什么名字了。 柳晴在一旁将今天买的东西一股脑整了出来。 首先就是几床被子，东屋这边没有床，只有半拉清理好的土炕，她先将上面那些旧的扒拉到一旁，然后就开始铺被褥。 一共买了四床，宋四郎这边两床，一床薄的一床厚的，土炕硌人，她干脆直接将薄的那一床直接铺到了下面。 “你昨晚睡的怎么样？这炕很硬？等下次还是买一张床睡？” 她边铺边同宋四郎说着话。 “叫闪电怎么样？” 宋明彰却沉浸在了给骡子取名的兴奋中。 “行，挺好听的！” 一个骡子，随便拿出来一匹马都能把它比下去，还闪电？ 不过她并不想打击宋四郎，横速就是一个名字。 “真的？”宋明彰脸上难得有几分神采：“我也觉得好听，不过闪电花了多少银子啊？” 说起这个，柳晴忍不住一阵肉疼：“带车厢，一共花了二十三两。” 宋明彰睁大了眼，这可真是不便宜啊。 “你哪儿那么多钱？” 上次柳晴镯子当了二十两，买了好多粮食跟他说过了，难道今天卖药材又得了一大笔银子？ 挣钱那么难的事儿，在她这里也忒容易了些？ 说到这个，柳晴也难免有些兴奋：“这里炮制好的药材价钱不低呢，今天统共卖了三十五两银子！” 宋明彰听了这话，顿时开心的不得了。 老实说，最初柳晴说是要分家出来单过的时候，他其实心里一直都在担心两人以后的生计，可没想到，没想到自己真是娶到宝了！ 于是他顺口接道：“一个月给奶五十文那是尽够了，这下大娘她们没话说了！” 第71章 败家娘儿们 第71章 败家娘儿们 柳晴瞬间浑身僵硬！ 糟了，她忘记留一百文了，说好等这边安顿的差不多了就给老宅那边送养老钱的。 宋明彰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下次采了药回来，我也跟着你学炮制，想不到这药材这么值钱……” 他一个人说了半天都没等到柳晴的回话，不由有些好奇地看向她：“喂，你是不是觉得我话太多了？” 确实，跟柳晴相处越久，宋明彰就越觉得轻松，对未来多了许多信心。 柳晴从炕上下来，难得有些尴尬地看着他：“咱给奶的养老钱怕是得缓缓了。” 宋明彰诧异地望着她：“怎么？” 柳晴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到满屋子东西上。 宋明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后知后觉地问她：“买了这么多东西，花了多少银子啊？” “全部用掉了。” 宋明彰屏息，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当镯子的银子买完粮食后还剩下十多两，加上这次卖药材的三十五两，统共将近五十两银子都花了？” 要知道村里人一年到头能攒下五两银子就算是殷实人家了。 柳晴难得有些无措地看着他：“咱们需要的东西太多了，就这家具啥的都还没买。” 宋明彰看着她有些无辜的模样，不知怎的，就觉得牙根儿有些痒，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搓了搓。 柳晴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感到慌乱。 宋四郎的眼睛一扫到她，她就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可明明银子是自己赚的，也都是花到了两人身上，怎么他的眼神看上去就那么瘆人呢？ “算了，钱都是你赚的，我没资格过问！” 宋明彰起先似乎还有些不满，不过一瞬间，面上就变成了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 柳晴：“……”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你别这么说，如今你我夫妻一体，再说那些药材你也帮了不少的忙，这银子是咱家的。” 她这个“咱家”二字，让宋明彰心里顿时熨帖不已。 柳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的扫过一旁码的整整齐齐的六匹布上，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怎么转移话题，于是她连忙道：“你看看这三匹布的颜色你喜不喜欢？布庄里的成衣太贵了，这不为了省钱，我就买了布，哦对了——” 柳晴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俊俏郎君，忽地一阵心虚：“那，那个你会做衣服吗？” 有一瞬间，她似乎听到了宋明彰磨牙的声音：“你，你不会啊？” 宋明彰冷着脸，面无表情地反问她：“你不会？” 柳晴满脸严肃地摇摇头。 天知道，她从小到大都不知道针线活儿是个什么玩意儿！ 宋明彰深吸一口气：“我来。” 这几天他已经隐隐感觉到，自己和柳晴的相处模式似乎与旁的夫妇不一样。 但谁叫他身体不争气？ 堂堂丈夫，却要靠瘦弱的妻子养活！ 不就是做衣服吗？他琢磨上几天就会了，她辛苦赚钱买布回来，他总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做一件漂亮的裙子给她。 想到这里，宋明彰的眸光落到了那匹红色的棉布上，这一刻，他的目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 第72章 量体裁衣 第72章 量体裁衣 柳晴道：“要不就先别做了？等下次挣了钱请个人帮忙做？” 宋明彰瞪她一眼：“你过来一下。” 柳晴愣了一瞬，接着听话的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宋明彰坐在柳晴买回来的凳子上，伸出两只手，先是量了下她的肩宽，然后是腰…… 宋明彰虽然身材瘦削，但骨架很大，只坐在那里，就同柳晴差不多高。 柳晴身体绷的很紧，除了看病以外，她从未跟异性如此亲密接触过，尤其这个人是宋四郎，她只觉得被对方手掌量过的地方一阵发烫。 “好了吗？” 半晌，她通红着脸颊开口。 宋明彰边量边记，他记性好，将柳晴的尺寸记得一清二楚。 “好了！” 柳晴的额头上已经冒了汗，耳朵也红透了。 宋明彰瞥着她耳廓的红晕，唇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对了，这是你要的书!” 柳晴将买的桌凳摆开，忽然想起自己还买了书，连忙拿给宋四郎看。 “银子不够了，这次只买了四书，你先看着，下次钱够了再去买五经，对了——” 柳晴说到这里，顿了顿，试探性地问他：“冬天马上来了，这房子属实太破了，我想着咱们也不必在这里长住了，你是怎么想的？” 宋明彰手里翻着一本崭新的《大学》，心里又惊又喜，他终于也可以读书了！ 与此同时，他也在专注地听着柳晴的话，闻言，直接问她“你怎么想的？” 说起正事，柳晴面上的神情严肃了许多：“人参和其他几味缺的药我今天都买到了，你的身体用不了多久，就会好转，至少能行走如常人！” 宋明彰闻言，一双眼瞬间灿若星辰，他控制不住自己激动地心，一把抓住柳晴的胳膊：“当真？” 柳晴点点头，将今天得到人参的事情简单同他说了一下。 “虽只是些参渣，但也是百年年份的，足够你的身子恢复一些了，你身体多年不济，伤了根本，想要彻底养好非一朝一夕之事，你也别心急！” 宋明彰做梦都想像常人一般，此刻他的一张脸因为激动隐隐发红：“我不急，我不急！” 顿了顿，他满脸感激地看向柳晴：“你，谢谢你！”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谢谢你给了我重生。 柳晴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不用谢，你好好听话吃药，锻炼，学五禽戏，长则三年，短则一年，我保你身强体壮！” “好。” 宋明彰像是变了个人，先前还有些萎靡不振的模样瞬间变得容光焕发。 柳晴看着这样鲜活的少年郎，面上的神色也柔和了许多。 这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啊。 “好了，我买了大骨头，现在要去炖骨头了，今晚我们饱餐一顿。” 交待完事情后，柳晴摩拳擦掌，想到了被自己冷落了许久的大骨头。 刚刚收到了天大的好消息，宋明彰精神百倍，直接就问柳晴：“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柳晴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模样，心底蓦地生出一个坏心思。 “还真有！” 宋明彰眼巴巴地等着她说话，却是眼前一花，面前就出现了一大盆东西。 柳晴笑眯眯地看着他道：“麻烦帮忙把这猪下水清理一下，我在一旁教你。” 宋明彰瞬间黑了脸！ 第73章 日常使小性儿 第73章 日常使小性儿 不过黑脸归黑脸，等柳晴打了清水过来，宋明彰还是抿着唇坐在矮凳上拿起了猪下水。 味道确实不好闻，柳晴找了块干净的布巾，上面喷了一点香水，给他蒙在了脸上。 她自己则去一旁炖大骨头，边做饭边教他清洗猪大肠。 忙活的功夫，柳晴接着方才的话题说起了自己的打算：“你既打算参加科考，那长期闭门造车自然是不行的，我打听了下，附近这些村子只有隔壁村有个夫子，但也多是教授蒙童，你还是要到书院去才行！” 宋明彰顿了顿，沉声道：“科举考试要花不少银子。” 这些年老宋家一大家子人供养老三学习都紧巴巴的，黄氏成天话里话外都是大房吃亏了，累死累活银子都给别人花了。 如今自己单分了出来，这家里的担子都落在妻子身上，宋明彰深觉自己先前的决定有些草率了。 柳晴将调料分别倒入铁锅中，盖上锅盖，走过来帮他举着猪大肠：“吃饭穿衣都要花钱，怕花钱你就不吃饭不穿衣了？” 宋明彰被顶了一下，抬起头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柳晴继续道：“书都买回来了你别跟我说你又不考了？你耍人玩儿呢？” “我没说我不考了！”宋明彰气的够呛：“你这人真是不识好歹！你既愿意受累，那我自不会再多言！” 柳晴知道他是心疼自己受累觉得过意不去，闻言笑着道：“行了，你就别担心银子的事了，你好好养病，等养好了身体就去给我挣个诰命来，比什么报答都强！” 宋明彰眼睛闪了闪，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柳晴接过他手中的猪大肠，开始花大力气搓洗肠衣。 半晌，她听到宋四郎低低沉沉的声音：“便是挣个诰命又如何，还不是有名无实？” 柳晴咂摸了半天回过味来：“喂！宋明彰！” 她问宋四郎：“你是想跟我做真夫妻？” 宋明彰闻言，脸色沉了沉，目光下意识地往另一边西屋的方向瞅了一眼。 他看到刚下柳晴将新买的两套被褥搬到了西屋，昨晚，昨晚她也是去那边睡的。 “谁要跟你做真夫妻了？” 像是被突然戳破了心思，宋明彰面上的神情变得有些气急败坏：“你爱上哪儿睡就上哪儿睡去，我管不着！” 柳晴煞有介事地点头：“把你的病治好，我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到时你发达了，给我个体面的身份就足够了！” 宋明彰气的直接起身，挪着步子就往屋里走去，一句话都不想再跟她说。 柳晴看着他气呼呼的背影，不知怎的，莫名觉得一真好笑。 “你不吃饭了？” “不吃了！” 柳晴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就着清水洗了手，然后去拉他：“我开玩笑呢，你怎么这么爱生气？真成林妹妹了？” 宋明彰身体僵了僵，没有回头。 柳晴连忙哄人：“好啦，一天没好好吃饭了，快收拾收拾准备吃饭，今天咱们吃炖大骨头，一会儿我们再做个溜肥肠，顶顶好吃的，你可别为了跟我置气就错过了美食，那样委屈的可是你自己！” 宋明彰扭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一把甩开她，几步走到先前的小凳子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第74章 开医馆没有先例 第74章 开医馆没有先例 柳晴被瞪惯了，不仅没有感到半点不适，反倒觉得这样的宋四郎蛮可爱的，《红楼梦》里，她最喜欢林妹妹了。 她笑着道：“我怎么感觉你这两天走路利索多了？” 说起自己的身体，宋四郎心情明朗了许多，接口道：“确实，有劲儿了。” “这是好现象，接下来每天吃药，你会越来越好！” 柳晴一边说着，一边又花了些功夫，将猪下水彻底清理干净。 处理完脏污后，她将猪下水泡在盆里，然后提着扫帚抹布就进了灶房。 大骨头还是在昨天院子里架起的铁锅里炖着，现在正好有点时间，柳晴打算把灶房清理出来。 宋明彰小尾巴似的，也跟着挪了进去。 谁曾想，下一刻，柳晴就睁大了眼满脸的惊讶。 只见昨天还灰扑扑的灶房不过一天的时间已经大变样了。 灶台被擦的干干净净，地上原本乱七八糟的柴火茅草也整整齐齐的码在灶堂前，其他能收拾的地方也都收拾的利利索索。 “你收拾的？” 她转过头看向宋四郎。 宋明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垂着头小声道：“我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事，就随便干干。” 柳晴心里高兴，面上却没说什么，手脚麻利的开始布置灶房。 她一边将案板、碗筷、笼屉等物什陆续从空间里取出来，一边继续说起自己的打算：“所以我的意思是，咱们干脆直接搬到镇上去，在镇上买个房子！” 宋明彰蹙眉沉思片刻：“在村里我们可以上山采药卖药材为生，去镇上何以为济？” 柳晴就将自己之前想的同他说了：“我想在镇上开个医馆。” 宋明彰目色沉沉地望着她：“可我朝还未曾有过妇人设医开馆的先例！” 柳晴原本已经打定了主意，闻言，瞬间心凉了一半。 她先前确实没考虑到这一点，这个朝代男子为尊，如果没有强大的后盾，她这样怕是直接会被当成异类处理掉，而且关键的是，她一个女人开医馆，根本没有人信她会治病啊！ 想到这里，柳晴的神色肉眼可见的萎靡了下来。 宋明彰见她如此，心底隐隐有些不舒服，忙道：“你也不必感伤，不如这样，我们暂且在村子里住着，等赚些银子就将福贵叔这处地基买上，推倒重盖座宅院，也算有个立身之所，至于我读书科考的事情，镇上也有家书院离村里并不远，现在我们有了闪电，等我身子好些了每日往返家中也并不麻烦！” 柳晴听他已有成算，心底好受了些，转而又问起买地基盖房子需要多少银钱了。 宋明彰也不懂这些，只道：“待改日我去问问村长。” 柳晴点点头，取了洗干净的猪大肠拿到案板上，开始切大肠。 院子外面，大骨头的香味飘的到处都是。 宋明彰见她的心情似乎好转了些，就转身挪着进了东屋，取了本《论语》出来，坐在矮凳上，一边听着灶房里的切菜声，一边闻着骨汤的香味，认真读起书来。 马氏和宋盼娣前后脚进了院子。 看到这一幕，二人不自觉地对视一眼，俱都从彼此的眼底看到了惊讶。 “四郎，四郎媳妇儿还没吃饭呢？” 马氏鼻子动了动，嗅着空气中浓郁的骨香味，率先开口：“昨儿个你玉贵叔说你们刚搬过来忙乱的很，不让我过来叨扰你们小两口，怎么样？可都安顿好了？” 第75章 哪儿来的银子 第75章 哪儿来的银子？ 柳晴在灶房里听到声音，连忙出来招呼人。 待看到是马氏和宋盼娣二人后，她感到一丝惊讶。 “是婶子和盼娣啊？快坐快请坐！都安顿的差不多了，劳婶子惦记！” 马氏盯着院子里的闪电啧啧称奇。 宋盼娣似乎有些拘谨，冲着柳晴叫了声四嫂后，就坐在了柳晴搬出来的椅子上。 见宋四郎在一旁看书，她好奇地凑过去：“四哥你在读书吗？” 宋明彰点点头，没有开口。 马氏则满脸夸张：“好家伙，这是骡子？四郎你这娃了不得啊，满村里也就只有两辆牛车代步，你这都用上骡车了!” 宋明彰听到这话，微微皱了皱眉头：“婶子说笑了，这骡车是借的，不是我家的。” 柳晴看了他一眼。 马氏这才恍然大悟：“哦，怪不得！村里有人看见你家大丫赶着骡车回来了，还以为你们发了大财，我就说么，四郎和大丫刚分家，就得了一亩田，哪里就能买得上骡车了？” 她说着，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目光径直落在了院中冒着肉香的铁锅上。 “大丫这是炖肉呢？” 柳晴就道：“今儿去镇上一趟，买了点剃了肉的大骨头，相公身子弱，一年到头都吃不到什么油水，就只好花上几文钱给他买点骨头补补身子。” 马氏闻言不住地点头：“四郎是个有福气的啊。” 宋盼娣在一旁小声插话：“四嫂你手艺真好，在院子外面就闻着香味了。” 柳晴就道：“婶子和盼娣一会儿留下来喝完骨头汤？” 马氏嘴里不受控制地分泌出唾液，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铁锅，嘴里却拒绝道：“不了，略坐坐就家去了，你们小两口住了你福贵叔这房子，你玉贵叔不放心，让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宋明彰听了这话，心头微微一动。 “婶子，福贵叔这房子的地契现在可是在二爷爷手里？” 他口中的二爷爷是说宋玉贵的爹宋来栓。 马氏点头：“是在爹那里，怎么，四郎可是要买这房子？” 马氏也是随口一问，并不以为宋四郎和柳晴真能买得起房子，这破屋烂瓦的并不值钱，但是这下面的地皮还是值二两银子的。 宋明彰却道：“不瞒婶子说，我确有此意，劳婶子回去问一下二爷爷愿不愿意将这房子卖给小侄？” 马氏愣愣地看着他，半晌都没有说话。 这宋四郎又是分家，又是买房，还借来这么体面的骡车，难道真是发财了？ 可是怎么可能？他和柳大丫一个病怏怏一个豆芽菜，从哪儿能得来银子？ 柳晴见状，在一旁道：“婶子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我在鬼门关走了一场，做了一场梦，梦里一位仙人教我认识一些药材，前几日我跟相公不是几日没回来么？我们就是去采药了，谁曾想那仙人果然灵验，我今儿个去镇上，采的药材医馆竟真的收，这不卖了几十文银钱，相公就说马上冬天了，我们干脆自己起个房子！” 这是柳晴深思熟虑后决定用的借口。 毕竟自己和宋四郎要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有些事情根本瞒不住，不如大大方方让人知道，省去好多麻烦。 马氏听了她的话，满脸狐疑：“竟有这样的奇事？” 第76章 宋盼娣哭诉 第76章 宋盼娣哭诉 宋明彰在一旁点点头道：“起先我也不相信，不过那些药材确如娘子所说，被镇上的周氏医馆收走了！” 马氏闻言，赞叹不已：“啧啧啧，怪到人常说什么塞什么马，不知祸福呢？旁人都觉得四郎你可怜，谁曾想还有这样的运道？” 她说着，站起身道：“成，房子的事儿我回去问问你二爷爷，等过两天就给你个准话！” 宋明彰道：“劳烦婶子了。” 马氏摆摆手就要离开。 柳晴又留她喝汤，马氏虽然不住地咽口水，却坚持离开了。 院子里一时间就只剩下宋盼娣和柳晴两口子。 大骨头炖了这半天已经炖好了，柳晴起身盛了两碗，分别给宋四郎和宋盼娣：“你们先喝着，我再去做个菜！” 厨房收拾好也能用了。 柳晴爱吃，当初收了不少锅碗瓢盆在空间里，这些东西都不是一次性的，所以她又从空间里取了口锅，放在灶口上。 案板上放着切好的肥肠和葱姜蒜，柳晴想了想，又从空间里娶了个野青椒，打算一会儿猪下水煮熟了混在一起炒着吃，其实洋葱炒肥肠是最好吃的，但没有洋葱，她也只好退而求其次用青椒了。 就着火后，柳晴往锅里倒了水，将切成几段的猪下水放到锅里，然后放入葱姜蒜开始烹煮。 院外隐隐传来宋四郎兄妹二人的谈话。 院子里。 宋盼娣捏着块帕子不住地抹眼泪。 宋明彰漠然地望着她：“可是来此有事？” 宋盼娣被他冷漠的眼神一刺，哭声渐渐止住，勉强笑道：“没事，我没事四哥，就是你们分出来了，过来瞧瞧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的？” 宋明彰的神色依旧淡淡地：“你有这个心就好了！” 两人一时无言。 宋明彰重新翻开书继续读了起来。 宋盼娣坐了一会儿实在坐不住了，就起身告辞。 柳晴在里面听到动静出来：“饭马上好了，盼娣留下来一起吃？” “不用了四嫂，家里有饭，我这就走了！” 她说着，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柳晴侧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两只空碗，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开口问她：“是老宅那边出了什么事吗？盼娣你怎么有空过来？” 宋盼娣对上她关心的目光，突然“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宋明彰听到这声音，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目光冷冷地望着她。 似乎是在怪她影响了自己看书。 柳晴注意到了他的态度，暗中伸出腿蹬了蹬他，示意他别闹。 宋明彰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没开口赶人。 “盼娣你别哭，有什么事就跟我和你四哥说说，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你一把？” 宋盼娣抹了把脸上的泪水，重新坐回到凳子上：“媚儿姐在镇上不知怎么被叶员外瞧上了，人家要纳了她做通房，她不愿意，家里就说要把我送过去！” 柳晴皱了皱眉头，问道：“昨日大娘说的镇上来的贵人老爷，就是叶员外？” 宋盼娣刚刚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是，昨天来的是他家的管家，媚儿姐说那叶员外都快六十了，比咱爷只小几岁！” 柳晴就纳闷了：“宋媚儿惹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第77章 往山上跑 第77章 往山上跑 “媚儿姐收了叶员外的礼物，人家现在要将她抬进府，她不愿意，大娘就跟我娘说让我去！” 宋盼娣抽抽噎噎道：“昨儿那管家还说只要我家送一个人进叶府，就给二十两银子，还说那叶员外认识镇上书院的教谕，可以帮三哥引荐！” “你爹和你娘愿意？” 柳晴就不明白了，天下竟有这样狠心的父母？ 宋盼娣就说：“我爹娘起先自然是不同意的，只是，只是——” 说到后面，她哭的泣不成声。 柳晴看着面前瘦弱的女孩，在心里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她。 “我听见大娘跟我爹娘说，只要他们愿意让我代替媚儿姐进叶府，就把彪子或者虎子过继到二房，我爹娘，他，他们就同意了！” “如此说来，我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他们大发慈悲了！” 宋明彰在一旁忽然冷笑出声，面上是说不出的寒意。 柳晴听着宋盼娣的话也感觉很不舒服：“那叶员外打算什么时候过来接人？” “说是三日后。” 今天已经过了一天，那就是还有两天的时间了。 柳晴面露凝重之色，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宋四郎。 宋明彰面色泛冷，半晌方道：“这两天你找个地方躲起来，两日后叶家找不到人，那边自然会再想办法！” 宋盼娣怯生生地望着他：“那四哥我该躲哪里去？” 宋明彰抬起头，神色淡漠地望着她：“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说着，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柳晴，目中柔和了许多：“家里可还有现成的干粮？我们给她备些？” “有，有的，盼娣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取！” 柳晴当然不会不同意，她就是觉得把一个无依无靠地可怜姑娘就这么打发走，是不是不太好？ 柳晴进厨房取干粮的功夫，宋明彰重新看向宋盼娣：“给你出主意并几天干粮，我已是仁至义尽，希望你别再来打扰我们！” 宋盼娣脸白了白：“我，我知道四哥，谢谢你和四嫂，我从前，我从前对不住你们！” 四哥和四嫂在家里受的冷待她一直都看在眼里，可是她从来都是作壁上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今出了事却来寻他们……可她实在是没办法了啊！ 宋明彰冷哼一声，赶在柳晴出来前，给她丢下最后一句话：“往山里跑你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宋盼娣闻言，身形摇摇欲坠。 山里野兽横行，她害怕啊，怕得不得了，可是四哥说的也不无道理，不去山里，她很快就会被家里发现…… 柳晴从厨房里出来，将备好的干粮和水囊递给她，面上有些担忧道：“盼娣，你打算躲到哪里去？可有主意？” 宋盼娣嘴唇哆嗦了下，刚想开口，不想却对上了宋四郎射过来的警告眼神。 她连忙道：“我打算去小姑家躲一躲。” 柳晴见她已有主意，略略放心了下来。 宋盼娣坐如针毡，又停留了一会儿，就拿着干粮和水囊急急忙忙离开了。 柳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面上不由浮现出一抹同情：“二伯父和二伯母当真是魔怔了！” 宋明彰眉目间露出几分不悦：“你关心他们做什么？” 只关心我就好了。 第78章 感谢上苍 第78章 感谢上苍 柳晴瞪了他一眼，只觉得莫名奇妙！ 她就随便发表一下感慨，他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 “吃饭。” 宋明彰像是没看到她眼底控诉，放下手中的书缓缓站起身，尝试着去铁锅处捞大骨头。 柳晴见状，连忙道：“你坐着，我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铁锅里的骨头带汤倒入一个铁盆里，然后端着回了灶房。 宋明彰挪着步子也跟了进来。 灶房里弥漫着一股臭香臭香的味道，宋明彰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头。 柳晴揭起锅盖，用筷子戳了戳锅里猪下水，发现还没煮熟后，就重新盖上了锅盖，坐到了灶房里的餐桌旁。 她直接给宋四郎夹了根大骨头到碗里：“肉都利了，用手抓着啃忒香。” 说完后，她自己抓起一根棒骨就开始啃了起来。 肉香四溢，骨头上的肉炖的软烂无比，虽然是剃了肉的骨头，柳晴还是吃了几大口肉。 等吃完肉，她直接把筷子将塞到骨缝里捅了捅，紧接着，她顺着骨缝的另一头就是一个吸溜，入口的骨髓香的她直打了个哆嗦。 太好吃了！ 很快一根大骨头就被她啃的干干净净。 吃完后，柳晴又从盆里拿了一根，抬起头看向宋明彰，发现他虽然吃相十分斯文，速度却也不慢，手里的骨头也快啃完了，于是她顺手就又给他夹了一根。 “好吃，你多吃点！” 宋明彰看过去的时候，柳晴已经抱着骨头啃没注意他这面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泡在了开水了被反复熨烫，沸腾不已。 这一刻，他对宋三郎当真是前所未有的感激！ 是的，你没看错，是感激。 若非是他瞧不上柳大丫，阴差阳错之下，他也不会和柳晴有交集。 一定是上苍可怜他，才将她从另外一个世界送到了他身边！ 两人将一盆猪大骨啃完，锅里的猪下水都没煮熟，都等了这么久了，柳晴也不着急了，将桌子清理干净后，她直接出了灶房。 宋四郎的药抓好了，今天晚上起，他就可以正式开始接受治疗了。 她将院子里铁锅下面的火重新捅着，把药材和参渣按比例放入锅中，加了清水，开始煎药。 不一会儿的功夫，院中便弥漫出一股浓郁的药香味。 宋四郎像是她的小尾巴，只要她在家，无论她走到哪儿，他的视线都在她的身上，此刻正坐在门槛旁静静地望着她。 秋风习习，夜凉如水。 柳晴抬头看了一眼星辰遍布的夜空，忽然来了兴致，对着宋四郎就道：“今天起你就开始正式喝药了，不出一月，身子就会好转，现在闲着没事，我先给你演示一遍五禽戏，你学学看！” “好。” 宋明彰的神色半掩在月色中，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只见柳晴话音刚落，便心随意动，在月下起势，跳跃，旋转，横劈，竖切，每招每式都有模有样。 宋明彰渐渐入了迷。 月色下，他不知道自己是为那些精妙无比的招式着迷，还是为那个纤弱廋小的身影而着迷。 然而—— 这静谧的时刻很快就被打断。 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伴随着妇人的哭喊声由远及近，出现在了两人的耳边。 第79章 飞刀震慑 第79章 飞刀震慑 黄氏一马当先，领着张氏、陈氏并几个孙子辈的媳妇儿就冲了进来。 宋老太颤颤巍巍跟在后头，花白的头发被风吹的凌乱不堪。 “柳大丫，你把盼娣藏哪儿了？” 黄氏叉着腰，凶神恶煞地盯着柳晴，那目光像是要把她生吃了一般。 宋媚儿红肿着一双眼，嘤嘤地哭。 柳晴冷冷地看着她：“盼娣去哪儿了我怎么知道？大半夜的闯入我家乱吠，你有病？” 黄大梅在一旁帮腔道：“四弟妹，那会儿可是有好多人看到盼娣来了你家，她有跟你说去哪儿了吗？” “没有！她略坐了坐就走了！” 柳晴眼都不眨一下：“来过我家就是被我藏起来了？你有证据吗？” 张氏面容愁苦，原本一直在抹眼泪，听了她的话后，央求道：“四郎媳妇儿，二伯母求求你了，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当娘的，盼娣她长这么大都没离开过我和她爹，这么晚了她一个姑娘家，我们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柳晴蹙眉望向她，正要开口，一旁的宋明彰却忽然插话：“二伯母，侄儿见过的世面少，还未曾见过把自己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的母亲！” 张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后跟着进来的宋银贵也是身形一僵，拍着大腿，边叹气边照着自己的脸扇了一耳光：“唉~” 张氏听到动静，连忙转过身拉他：“她爹，你别这样！” 黄氏暗暗撇撇嘴，一双三角眼滴溜溜转到了院中闪电的身上：“四郎既这样说了，看来盼娣也都跟你们说了，指定是你们说了什么，不然盼娣那孩子我们从小看到大，她是决计没有胆量一个人跑出去的！” 顿了顿，她继续道：“大后天叶家就来要人，交不出人就得赔人家银子，你们把人给整丢了，那就赔钱，我看这骡子就不错！” 她说着，抬脚就要去牵闪电。 柳晴气炸了，眼神一厉，手中的刀子就飞了出去。 黄氏眼前一花，手中的缰绳瞬间一分为二。 她吓得一个哆嗦，差点尿了裤子：“你，你这个疯子！” 柳晴眼皮都不眨一下：“请你们离开我家！” 陈氏和柳晓珍也是头一次见她这般手段，俱都骇然，满脸惊恐地望着她。 柳晓珍更是想到了自己多次挑衅柳大丫，吓得直接缩在了宋三郎的身后。 只宋三郎看着月色下目光坚定的女娘，眼睛闪了闪，面上的神色有些复杂，心底更是划过无数不为人知的念头。 宋老太从方才起就一直在骂黄氏和宋媚儿：“不争气的东西，自己闯了祸让妹妹顶杠，老宋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肖子孙？还有你黄巧娥，上梁不正下梁歪，瞅瞅你教的女儿，咱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还不回去？” 她说着，颤巍巍走到宋四郎面前，摸了摸他的衣服，发现穿的还算多后，面色缓了缓：“四郎，天气冷，别在外面久待当心着凉了！” 宋明彰点点头：“奶，我没事，你放心。” “嗳~” 宋老太应了一声，招呼着一大家子就出了院子。 原本没人听她的，但方才柳晴那一手震慑了众人，黄氏、陈氏等心怀鬼胎的人再不敢太岁头上动土，俱都夹着尾巴灰溜溜地溜走了。 第80章 叮嘱 第80章 叮嘱 院子里终于又剩下了两人。 宋明彰长叹一口气，声音难掩落寞：“都是我的错，让你卷入这些是是非非。” 柳晴失笑：“你呀你，说什么呢？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们其实应该感到庆幸，这些人坏只坏在表面上，真遇上那些笑里藏刀的人，那才麻烦呢！” 宋明彰倒是没想到她活得这般通透，闻言，心下一暖，道：“你说的是，夜深了，安歇。” 柳晴点点头，去锅里给他盛了煎好的药：“药好了，你快喝了早些睡，我先回去了哦。” 她说着，直接迈步进了西屋。 宋明彰端起药一饮而尽，然后看向西屋的方向，脸色微微发沉。 得想个法子…… 柳晴的生理钟很准时，第二天一大早就起身了。 她醒来的时候天蒙蒙亮，一推门就看到院子里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柳晴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握紧匕首，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宋四郎在生火。 “你吓我一跳，起这么早做什么？” 宋明彰从柴火中抬起头来：“生火，煎药！” “哦。” 柳晴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她探出头问宋四郎：“早上咱们吃土豆韭菜馅儿包子行不行？” 其实柳晴更想吃鸡蛋木耳粉条馅儿的包子，可是家里眼下没有鸡蛋也没有粉条，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宋明彰还在专心生火，闻言头也不抬道：“依你！” 柳晴于是直接定了吃包子。 吃面食的时候她总是习惯性的留一块发面，眼下这发面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两人的饭量不大，但柳晴还是包了一蒸笼包子，因为她一会儿又要进山，宋四郎一个人在家，得给他留足够的吃食。 将包子蒸上，柳晴出了灶房，宋四郎已经煎上了药，铁锅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药材配比，柳晴昨天已经告诉了宋四郎，往后她不在家，他也能自行煎药。 见他煎的很顺利，柳晴也没多话，转身去了外面，抱了一抱柴火进来：“我一会儿去上山采药，晚上才回来，你中午自己热点饭。” 宋明彰低垂着头，垂在衣袖下的两只手紧了紧：“好。” 柳晴就道：“闪电的青草我也备好了，等过两天你能行走了，再每天把它拴出去放放。” 顿了顿，她继续道：“少看一会儿书，没事儿了就起来走走，多活动活动对你身体好。” 宋明彰低低应了一声：“嗯。” 柳晴见他这副模样，不由有些手痒，想摸摸他的脑瓜。 可她深知这位的脾气，到底还是没敢上手，只道：“包子是素馅儿的，今天你受点委屈吃不上肉啦，等我猎点东西回来咱再吃！” 宋明彰霍然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她：“你把我当什么？”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她的丈夫？而非儿子！ 柳晴笑了：“唉呀~生气了？” 宋明彰转过身不再看她，周身散发着凛冬般的寒意。 柳晴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半晌道：“包子好像快熟了，我去看看。” 等她进了厨房。 宋明彰阴沉着脸，拿起烧火棍，狠狠地捅了捅铁锅下的火膛！ 他颇有些咬牙切齿道：“早晚有一天，要让她知道……” 第81章 小狼崽子 第81章 小狼崽子 吃过早饭，柳晴轻装出行，径直上了山。 秋日的天份外凉爽，几天的功夫，山林里的草木就镀上了一层金黄。 柳晴走走停停，手上的动作不停。 野菜、药材只要是能吃的能赚钱的，她都不放过。 空间里那一亩药材长势极好，那一方天地似乎自成一个世界，降雨光照都不用柳晴操心，她只管每天喜滋滋地看着它们茁壮成长就好。 从周氏医馆得来的那一株十年人参她已经种下，还有宋四郎药材缺失的那一部分，她也从医馆里买了种子，等中午歇息的时候将它们丢到地里，用不了多久就会发芽。 柳晴打算过两天再去一趟镇上，正好三天，以后就以三天为周期去一趟镇上。 一边想着心事，柳晴手里的动作也不慢。 山林越来越茂密，她身怀武艺，没什么顾及，渐渐就进入了深山中。 忽然间，从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柳晴先是一愣，紧接着凝神去听，发现发出声音的似乎并不是人。 她四处打量了下周遭，略思索片刻，还是朝着打斗的方向走了过去。 柳晴屏住呼吸放轻脚步，一步步靠近声音的源处。 等终于走到近前，她躲在一颗大树后，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有些震惊。 只见前方距离她二十米左右的地方，一条黑色的蟒蛇正在同一匹银狼缠斗。 蟒蛇有碗口粗，体长近十米，打斗间周围飞沙走石，草丛灌木成片的倒下。 银狼也十分巨大，高约两米，一身银色的皮毛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两兽的打都已经进入尾声。 显然蟒蛇占了上风，银狼受了很重的伤，俨然已经是强弩之末。 柳晴咽了咽口水，屏息关注着前方的战场，并不敢轻举妄动。 她还没自信到自己能跟这样的庞然大物一较高下，能成功逃脱就不错了。 忽然—— 银狼发出一声悲鸣，身体不动，硕大的头颅呈一百八十度角朝着身后的方向最后望了一眼，然后视死如归地朝着蟒蛇的脖子咬了上去。 下一刻，蟒蛇一个摆尾，将它狠狠地丢了出去。 银狼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树上，蟒蛇随后而上，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叼住了银狼的头颅。 银狼的身体惯性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蟒蛇缠着它的身躯，一步一步朝着山林的更深处游了进去。 柳晴惊魂普定，从大树后面走出来。 过了一会儿，她想了想，还是朝着银狼最后望那一眼的方向走去。 大约走了有百米远，柳晴听到了一阵幼崽呜呜咽咽的声音。 她心底一动，掀开草丛望去，就见前方不远处的洞穴中，几只毛茸茸的银狼幼崽正探头探脑地往外看。 似乎是感应到母亲遭遇了不测，几只小崽子的声音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悲凉。 柳晴驻足，在原地停留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见四周并没有其他野狼出没，她才放下心来，踱步朝着银狼的巢穴走了过来。 小狼崽闻到了生人的气味，俱都有些不安。 等柳晴走到近前，它们更是高高竖起尾巴，恶狠狠地朝着她的方向呲牙怒吼。 第82章 房塌了 第82章 房塌了 柳晴见状停下了脚步。 她盯着几只小崽子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转身离开了。 洞穴口。 突然没了目标的狼崽子们似乎有一瞬间的茫然，紧接着停止了吼叫。 柳晴离开狼穴，在一处显眼的位置留了个记号，就继续自己挖野菜挖药材的生计大业了。 中午的时候，她找了个阴凉处歇下来，啃了几个包子解决了午饭，然后直接进入了空间。 一亩药田大部分都种上了草药且长势喜人，昨晚连夜种下的十年人参也精神了起来，显然是活了。 药田的时间流速跟外面不一样，再过几个月，就能收获一批年份长的药材了。 柳晴掏出从周氏医馆里买来的药种，将它们按照种类分别撒在了药田那少的可怜的空地处。 大约花了半个时辰，药种全部撒下。 柳晴也不急着出去。 她直接走到了那株桃树旁。 许久没好生查看这株桃树，这次一看，她发现桃树两旁的枝桠延伸的更长了，枝干上面的树叶也更茂密了些，就连那些花骨朵都长大了许多。 柳晴不知道它最终能长多大，也不清楚它会不会开花结果，但是这株桃树散发的气息实在是太舒服了。 以至于她都不想出去午睡了，直接靠在了桃树的躯干上闭上了眼。 这一觉，她直接睡到了半下午，醒来后才惊觉时间不早了，连忙出了空间。 又挖了一会儿药材，等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她才慢悠悠往家走。 回去的路上，她顺手打了一只野兔，一只野鸡。 她特意记了下路线，然后直接下了山。 柳晴没想到，她回来后迎接她的是这样一副场景。 宋明彰灰头土脸地站在她的屋子前。 面前是塌了半边的土墙。 “怎么回事？” 她不过出去一天，住的屋子就塌了，什么鬼？ 宋明彰垂下眼帘，似乎有些局促：“我也不知道，我正在屋里看书，突然间听到一阵响动，等我过来的时候，就成了这样。” “你还做了什么？” 柳晴围着他绕了一圈，发现他不止身上全是土，十个手指头里也全是泥：“你别告诉我你试图将这塌了的墙垒起来？” 宋明彰一瞬间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不过很快，他就有些苦恼道：“抱歉，我办不到。” 柳晴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以为自己是愚公呀？” “什么？” “没什么！”柳晴没耐心给他解释愚公那个老头子移山的故事。 她抓起宋四郎的胳膊就将他往水缸处走。 当年宋福贵盖了这处院子，因为离村里的井比较远，就就近在门口不远处打了处水井，这两日柳晴打水就是在这水井里打。 “多大个人了怎么还干这种没脑子的事儿？” 搁往常，宋四郎听到她这样说自己，早就炸了。 可不知今日怎么回事，任凭柳晴说破了嘴，宋四郎都乖乖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一句话都不反驳。 柳晴有些奇怪：“你怎么不说话啊？” 宋明彰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说的都对！” 柳晴：“……” 好一会儿，她有些狐疑道：“我不在这段时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第83章 她不知道的地方 第83章 她不知道的地方 柳晴的印象里，宋四郎就是个行走的受气包。 老宋家但凡是个人就能拿他来出气，轻则冷暴力无视，重则言语侮辱，在吃喝上苛待。 但宋四郎在她面前不一样。 柳晴能感觉得到，他在自己面前是鲜活的，有脾气的。 她为自己在他那里是特殊的而暗自窃喜，可是今天不一样了。 他在自己面前也变得懂事了，这种变化让她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没有没有！”宋明彰皱起了鼻子，面上终于露出一丝不耐：“我一个人在家能有谁会欺负我？你别胡思乱想了，脏死了，我要洗洗！” 终于正常了！ “成，你等一下，我去拿皂角，等会儿你先洗手。” 柳晴面上终于松了口气，颠儿颠儿就去取东西了。 宋明彰望着她一无所知傻乎乎的背影，不知怎的，突然间觉得有些好笑。 他也没有委屈自己，直接笑出了声。 就，希望她永远都对自己这样毫无保留。 这样想着，宋明彰望向了塌了半边的西屋。 他今天根本没有看书，拖着这样一副残躯，他今天一整天都很辛苦。 拖着水桶到墙角，将一侧墙底打湿，挖通，然后推倒，几乎要了他半条命,但是看着眼前的成功，他无声地咧了咧嘴。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柳晴很快取了皂角和巾帕过来。 宋明彰就着清水简单清洗了下，柳晴在一旁将巾帕打湿，然后对着他身上的脏污处拍打。 宋四郎身上瞬间尘土飞扬，但柳晴感到奇怪的是：“你身上怎么还有泥？这两天也没下雨啊？” 宋明彰抿了抿唇,“我打了水，准备和泥垒墙。” “哈哈哈哈~”柳晴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傻不傻呀你？” 可是旋即，她有些苦恼道：“这房子年久失修，果真住不得了，只是今晚我该怎么办啊？” 宋明彰眼睛闪了闪，垂下眼帘：“你可以睡东屋，我打地铺。” “那怎么行？你身子那么弱，睡上一晚上地板病情加重了怎么办？” 宋明彰就看她，黑漆漆的眼睛牢牢盯着她：“那你说怎么办？” 柳晴想了想，小跑着进了东屋，不一会儿又出来，勉强道：“不如我们挤挤，你那边虽然也塌了半边炕，但睡两个人应该还可以。” 宋明彰似乎思索了片刻，点点头：“好。” “还是得抓紧时间盖房子！” 说起盖房子，免不了又是钱钱钱，柳晴头都大了：“还有浴桶，每天只能擦擦身子，我感觉身上都能搓泥了，这次挣了钱，一点要买个浴桶！” 宋明彰见她满脑子都是钱，注意力没有半点放在自己身上，不由有些不舒服，提醒她道：“你屋里的被褥我还没来得及搬出来。” “坏了！” 柳晴顾不上再说话，连忙冲进屋里抢救自己的被褥。 土，到处都是土。 崭新的棉布上布满了灰尘，甚至还有飞溅上去的泥点子。 柳晴气的半死。 感觉比被正睡得香甜却被活死人吵醒还要郁闷。 宋明彰视线不着痕迹地望着她：“看样子今晚用不了了，我明日帮你洗洗。” 柳晴神情有些低落：“不用了，我自己洗就行！” 第84章 红烧兔肉 第84章 红烧兔肉 宋明彰看着她蔫儿蔫的模样，心底不由有些烦躁：“我饿了。” 柳晴这才回过神：“饿了？晚上想吃什么？” “肉。” 宋明彰丢下这一句话，就俯下身搬了一旁的小凳子，直接坐在了灶房门口。 坐在这里，无论是柳晴在灶房里做饭，还是在院子里忙活，他都能一览眼底。 柳晴这会儿心情已经好了许多，她原本就不是心思重的人，经历的多了，很多时候她都能很快调节好自己。 尤其房塌了被子不能用了这些事儿，在她看来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所以她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恢复过来后，她开始动手做饭。 “今天猎到一只鸡一只兔子，你想吃什么？” 宋明彰随口道：“兔子。” “成，那就红烧兔肉！主食就吃大米饭怎么样？” 宋明彰没什么意见，一来她做的什么都好吃，再就是，即使她做的不好吃，他也觉得好吃。 “好。” 柳晴得了回应，直接从空间里取出兔子，用最痛快的手法解决了小兔子的生命，然后开始清洗，处理内脏。 过程中，她抬头看了一眼门槛边坐着的宋四郎，见他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心里就有些不平衡。 她直接去灶房从米缸里舀了碗米，然后打了水，放到他的面前：“喏，淘米，等会儿在灶房里蒸米饭，你看火！” 宋明彰看着她进进出出忙活的毛乎乎的头发，唇角不受控制地勾了勾：“好。” 两人分工合作，一人淘米蒸米，一人做红烧兔肉。 柳晴将处理干净的兔肉切成小块，放入冷水中浸泡两分钟，然后倒入烧开的锅中焯水。 等兔肉块变了颜色，她将其捞起开始腌制。 分别放入盐、酱，还滴了几滴鱼露，让兔肉入味。 腌制的期间，她做了个凉拌木耳。 一刻钟后。 柳晴往锅中倒入芝麻油，然后依次放入葱段、野山姜片，糖，酱，醋，花椒，八角……最后放入两个红椒，然后将腌制好的兔肉块放入，开始翻炒。 翻炒结束后，锅里的兔肉块已经变成了金黄色，一股鲜香麻辣的味道充斥在院中。 柳晴往锅里添了水，又加了些调料，然后盖好了锅盖，开始焖煮。 这时候，宋四郎蒸的米饭也差不多了，不用添火了，于是他从灶房里出来，又坐在了门槛上。 柳晴就说起今天自己在山上碰到巨蟒和银狼打架的事情。 几乎是在她说起的瞬间，宋明彰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下次不要再进里面了！”很危险。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可是柳晴明白他的意思。 “我没事放心，我的身手虽然可能无法打败它们，但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那也不行！”宋明彰深吸一口气，冷声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就这么想让我当鳏夫吗？” 柳晴眨眨眼，觉得有些好笑：“你怎么这么想？” 似乎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夸张了，宋明彰有些变扭地侧过脸，不再多言。 柳晴却继续道：“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不过放心，我没事，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声。” 宋明彰转过头看向她：“什么事？” “过两天，我们家可能又要添新成员了！” 第85章 穿针引线 第85章 穿针引线 “什么新成员？” 宋明彰有些诧异。 柳晴也没卖关子，将银狼留下了四个崽子的事儿告诉了他。 “你想养狼？可是狼跟狗不一样，狼是养不熟的，我们没必要养它们。”浪费钱和精力！ 后面的话，宋明彰没说出口，但柳晴却看到了他满脸的嫌弃。 “你听过狼孩的故事没？” “没有。” 柳晴于是就给他讲了狼孩的故事，末了总结道：“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的‘狼养不熟’这话？但显然不管是人还是动物，相处的时间久了，都会有感情。 那几个狼崽子我也不指望它们将来报答我，它们还没满月就没了狼娘，要是没人管，在那狼穴里怕是活不了几天，我现在救了它们，往后它们能给咱看几年家院也就罢了！” 宋明彰于是抿唇道：“你都决定了还问我？” 柳晴笑眯眯地：“当然要跟你说一声啊，你是咱家的一家之主啊。” 宋明彰：“……” 他算是哪门子的一家之主？有他这样的一家之主吗？ 两人说着闲话，大米饭和兔肉相继熟了。 兔肉很嫩，炖的软烂，一口下去鲜香麻辣，香的人恨不得咬掉舌头，两人吃了个肚圆，在院子里活动了半个时辰，才到屋里。 东屋里。 昏黄的油灯下，宋四郎手里拿着一块儿鹅黄色的棉布，一边用皮尺比划，一边手指翻飞穿针引线。 柳晴将被褥铺好，回过头就看到他一脸专注的模样。 她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入了迷。 就，宋四郎做针线的样子还怪好看的。 她起身走到宋四郎面前，站着又看了一会儿，开口道：“好啦，你白天抽空再做？大晚上的伤眼睛。” 宋明彰抽空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面前的女孩浑身上下破破烂烂，补丁摞补丁，可以称得上是“衣衫褴褛”了，他得尽快给她做件衣服出来。 “你先睡，我再做会——” 柳晴直接抽走了他手里的东西：“睡觉睡觉，明天再做！” 宋明彰抬起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灯光下，他故作凶狠的模样，让柳晴的心颤了颤。 宋四郎都十七岁了，怎么越长越英俊了还？ 宋明彰没再理会她，直接起身往炕上挪去。 柳晴放下棉布，跟着走了过去。 两人都上了炕，半拉炕面积不大，两人离的很紧，加上只剩下一床棉被，他们几乎贴着身子。 黑暗中，柳晴觉得宋四郎的呼吸离的很近，很近。 她的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 先前在老宋家的时候，两人明明也在一张床上睡着，可是她却没有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母胎lo的她还不知道，这是动心了！ “你睡着了吗？” 忽然间，宋明彰开口了。 柳晴老老实实地回话：“没！睡不着！” 宋明彰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下次什么时候去镇上？” “大后天，以后打算每三天去一趟，怎么？可是有什么东西要买？” “下次我能不能跟着一起去？” “当然可以！”有了闪电，柳晴本来就打算以后每三天带他去镇上一趟。 “好。” 宋明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安心闭上了眼。 第86章 夜话 第86章 夜话 柳晴却还是睡不着，翻来覆去地翻身，到后来实在没忍住，推了推宋四郎：“你睡了吗？” 宋明彰从朦胧中醒过神来，面无表情道：“本来要睡着了，被你吵醒了。” 柳晴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忍不住想跟你说说话。” 她其实不是多话的人，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漠。 末世里见惯了前一刻还言笑晏晏，转身为了一包压缩饼干就能给你一刀的人，她的心性早就变得十分凉薄。 但，重新在另一个鲜活的世界里活过来，身边有了一个可以陪伴的人，她压抑了许久的天性似乎得到了些许解放。 在宋四郎这里，她也跟着鲜活了许多，喜欢跟他聊天，八卦，甚至吐漏心声。 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不过这种可以倾诉的感觉并不赖。 “你说，我听着。” 宋明彰的心瞬间柔软的一塌糊涂。 长久以来，他都是孤独的，从来没有人能在某个时刻可以静静坐下来陪他闲聊。 或许是一个午后，或许是像今天一样的夜晚。 他们像是最寻常的夫妻一般，闲话家常，说着些没什么意义的琐事。 他们之间只有彼此。 身边的她，是这世界上同他最为契合的女子，也是不知不觉中，占据了他生命全部的人。 “我就是想起盼娣来了，你说她跑哪儿去了？她爹娘可真是狠心，为了一个不确定的过继承诺，就将自己的孩子往火坑里推。” 宋明彰的声音淡淡地：“不知道，她还算个有脑子的，不像她前面那三个姐姐。” 柳晴有些惊讶：“怎么？盼娣上面的三个姐姐嫁的不好？” “都是黄氏做的媒！”宋明彰冷哼一声：“二伯父两口子是个蠢的，唯唯诺诺惯了，亲生骨肉送去给人糟践，大姐姐前年就没了。” 柳晴倒吸一口气。 宋家的序齿男女是分开的，二伯宋银贵家的大女儿宋招娣是这一辈女孩儿里的老大，所以宋四郎称她为大姐姐。 “怎么没的？” “黄氏做媒，嫁给了镇上刘家杂货铺的小儿子做填房，听说那男人先前的娘子就是被打死的，大姐姐也步了先前那位的后程。” 柳晴简直难以置信：“二伯父二伯母就这么把大姐姐嫁过去了？嫁过去前没有打听下这是家什么人家吗？” 宋明彰冷冷道：“许是知道，也许不知道，大姐姐死了，他们倒是哭的很伤心，至于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旁人又如何能知道？” 柳晴闻言，只觉得一阵心寒：“我看往后等奶老了，咱把她接过来一起住！” 宋明彰有些诧异她的话题怎么突然间转到这上面了，不过他心里一阵熨帖：“好。” 柳晴又说起盖房子的事儿，问他有没有想法。 宋明彰道：“都依你，你想怎么弄咱们就怎么盖，我可以先把你的想法画出来，咱们一起参谋。” 柳晴于是又嘀嘀咕咕说了些话，到后来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睡着了。 宋明彰却被她搞得更加清醒了许多。 等她彻底睡着，他一个翻身，将她牢牢地搂在了怀中。 第87章 地基的事情有了定论 第87章 地基的事情有了定论 接下里的两天，柳晴照常去山上挖药材。 直到第三天傍晚，她准备回家的时候，才重新去了狼穴。 四只小狼崽子足足饿了两天，等她靠近的时候，叫都叫不出声了，只睁着一双双幽蓝色的眼眸望着她。 柳晴自动将它们的眼神归咎为求助。 她毫不费力地将几个小家伙抱起来，丢到空间里。 空间里，有她昨天侥幸猎到的一只野山羊。 野山羊似乎刚刚下过崽，奶水很足。 柳晴当即找了个地方进入空间，挤了奶出来，盛在一个盆里，然后放在了四只狼崽子的面前。 羊奶腥膻，然饿了两天的小狼崽子们红了眼，几乎是柳晴一放下奶盆，就挣扎着站起身冲了过去，哼哧哼哧喝了起来。 野山羊发出“咩咩”的叫声，似乎感应到了天敌，它神情惶恐地望着面前的四个狼崽子，羊蹄子不安地戳着脚下的土地。 柳晴走过去安抚性地顺了顺它身上的毛。 她见到这只野山羊时，周围并没有其他什么羊群，显然它是落单的，至于它的崽崽，如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倒是正便宜了她，用来做狼崽子们的临时奶妈。 安顿好了狼崽子和野山羊后，柳晴从空间里出来，直接下山回家。 这两天都没有宋盼娣的消息，老宋家那边的人也没赶再过来闹她们，她和宋四郎的日子过得还算平静。 太阳彻底落下山后，她回到了家中。 家里正好有客人，她刚踏进院子，就听到马氏爽朗的笑声。 柳晴心中一动，连忙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婶子来了？” 马氏见她回来了，笑着道：“四郎媳妇儿你这么晚才回来啊？今天收获怎么样？” 柳晴指了指放在门外的背篓，这是她每天下山回来时，都会从空间里拿出来做障眼法的背篓。 “还行，婶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窜门？” 马氏笑道：“这不是你家四郎前天说要买这块地的地基么？我回去问了我爹，说是卖呢，二两银子，你们要是有这个心思，就去找村长里正过了契书，然后到县衙备案，就成了。” 柳晴闻言大喜：“这可真是多谢婶子了！” 马氏摆摆手：“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虽说我们跟那边——” 她说着，指了指老宋家的方向，撇撇嘴道：“你们也别怪婶子说话难听，黄巧娥就是个搅家精，兆栓叔也上了年纪老糊涂啦，往后可有得闹呢！” 柳晴和宋四郎面面相觑，没有多言。 马氏也没有多说，只道：“四郎、四郎媳妇儿你们两个是好的，往后咱们两家没事多走动走动，对了，你家盖房子的工人可有定下？” 宋明彰摇摇头：“还未曾定下，婶子可是有合适的人选？” 马氏笑眯眯道：“我娘家大哥是顶顶好的泥瓦匠，你们两口子要是不嫌弃，就让他来给你们做。” 眼看就要到冬日，若是地基买成了，盖房子确实也要提上日程，宋明彰也不矫情，放下手中的书点点头：“哪天请马叔过来坐坐。” “嗳~好，好！” 马氏一拍大腿，笑的牙不见眼：“我这就回去给娘家捎个信去，那四郎四郎媳妇儿你们忙，我先走了。” 第88章 身体好转 第88章 身体好转 马氏离开后，柳晴直接将狼崽子们放了出来。 四只银灰色的小狼崽子们到了陌生的地方，瞬间竖起尾巴，警惕地盯着四周。 看到宋四郎后，几只狼崽子凶狠地张开了嘴，露出了几颗小乳牙，一边朝着他嘶吼，一边圆滚滚地朝着他跑了过去。 不一会儿，有两只就跑到了宋四郎的脚边，一左一右，恶狠狠地叼住了他衣服的下摆。 宋明彰：“……” 柳晴走过去捉起一只小崽子，拨了拨它的小耳朵，笑着对宋四郎道：“它们好像很喜欢你！” 宋明彰假装不在意地将视线瞥到一旁，过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垂眸看向几只狼崽子。 小狼崽子在柳晴的手里滚了几滚，并没有张嘴咬她。 许是因为柳晴在它们快要饿死之际从天而降，给了它们食物，抑或者是因为它们进入到了独属于她的空间世界里，感应到了她的气息。 总之现在几个小崽子们现在都不害怕柳晴了，也不会试图伤害她。 柳晴抱着小狼崽子一会儿，见宋四郎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到了脚下的三只崽子身上，于是笑着道：“它们还没有名字，你要不要给它们取个名字？” 宋明彰抿了抿唇，片刻后问她：“你真打算养它们？” “为什么不呢？”柳晴道：“它们才这么小，如果不是我带回来，怕是连明天都活不到！” 宋明彰抬脚，踢了踢几乎要顺着他衣摆爬到他膝盖上的小崽子。 “它们吃什么？” 柳晴闻言，直接将空间里的野山羊放了出来。 “咩~” 野山羊一出现就叫了一声，声音洪亮至极，直接惊得拴在不远处的闪电打了个响鼻。 “喏，这只野山羊的奶水很足，小狼们也愿意吃它的奶，等大些了，它们就吃肉了。” 宋明彰见她早有准备，也不再多言，只一双眼时不时盯着几只乱跑小狼崽子移动。 柳晴见他明明很喜欢这几只小家伙，却故作不在意，不由有些好笑。 但天色已晚，两人明天还要去镇上，眼下更重要的事情是祭五脏庙，于是问他：“晚上吃什么？” 宋明彰从凳子上站起身，用脚扒拉开脚下的狼崽，扶着墙慢慢进了灶房。 不一会儿，他一手端着个托盘，一手扶着墙走了出来。 柳晴诧异地看着托盘上一荤一素两盘菜，并两碗白米饭。 “你做饭了？” 宋明彰垂下眼帘，耳廓隐隐泛红：“闲着没事，平时看你做学了点，就自己做了，味道不是很好。” 柳晴连忙接过他手中的托盘，然后围着他转了两圈，眼底满是笑意：“看来这药药效这不错，你身子见好了！” 宋明彰点点头：“嗯。” 确实，连日来他心情舒畅，每日吃的好睡的饱，前几日又正式开始治病，他今日做饭的时候，都没怎么扶着墙，很明显地感觉到身体好转了许多。 柳晴笑道：“这是好事，我上山打猎采药的时候，你自己记得按时吃药锻炼，往后会越来越好，好了，我们现在开始吃饭。” “嗯。” 宋明彰于是满脸期待地望着她。 柳晴笑盈盈分别夹了两筷子菜，然后送入口中，“不错，有我的几分真传，第一次做成这样，可以了。” 宋明彰的脸上不受控制地露出了几分笑意。 第89章 热情的欢迎 第89章 热情的欢迎 吃完饭，将狼崽子和野山羊放入空间后，两人就洗漱歇息了。 第二日一大早，宋明彰就早早起身钻进灶房做早饭。 等柳晴醒来，热汤热饼，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她却吃了个熨帖无比。 看来随着宋四郎身体的好转，她躺平的日子指日可待。 吃过饭，两人架着闪电就往镇上赶。 经过村头时，柳晴看到老宋家门口停了辆气派的马车。 马车由两匹白色的骏马拉着，车厢上围着红色的帷子，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一股奢华的气息，显然不是村里人能有的。 柳晴跟宋四郎说:“这应该就是那叶员外家来领人了，也不知是个什么结果？” 这两日，柳晴一直在山上打猎采药，并没见过宋盼娣，问了宋四郎，他也说对方没再去她家，她就将这事儿放在了脑后。 “横竖与我们无关，走。” 宋明彰漠然地朝着马车的方向望了一眼，重新收回视线，闭目养神。 柳晴驾车，他在吐纳养息。 “好。” 柳晴应了一声，挥动缰绳，驭使闪电继续前行。 到了镇上，两人也不耽搁，直奔周氏医馆。 秦小郎眼尖，看到熟悉的骡车就迎了上来，殷勤地上前打招呼，帮着卸药材。 “柳娘子来了，馆里大小周大夫这两日还念叨着你呢，快请进。” 柳晴点点头，伸出手接车厢里的宋四郎下车。 秦小郎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见从车厢里伸出一只纤长消瘦的手来，那手指骨节分明，白皙似玉，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等宋四郎从车上下来，他看到他的相貌后，更觉得惊为天人。 倒是没想到，这骡车里坐着的，竟是个翩翩似玉的病弱少年郎。 “柳娘子，这位是？” 柳晴随口介绍道：“是我相公，宋姓。” 秦小郎瞪大了眼，想不到柳娘子的相公竟生的这般风姿，从外貌上看，两人可是一点都不登对，当然—— 秦小郎想到柳晴的医术，连忙甩甩头将脑中两人不匹配的想法抛去。 柳娘子年岁尚小，且有一身本事，哪里就配不上美男子了呢？ “宋郎君，柳娘子请！” 柳晴于是扶着宋四郎朝着医馆内走去。 这一次，外面排队的患者队伍明显比上次的更长了。 柳晴见状不由有些疑惑。 秦小郎叹了口气：“柳娘子有所不知，前几日你来之时，我们馆中尚有三位坐诊郎中，如今就只剩下大小周大夫两位了，十里镇下辖几十个村子，就只有咱们周氏医馆一家看病的地方，所以每天人特别多。” 柳晴应了一声，也没再多问。 倒是秦小郎看着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却到底顾及着什么，没有说出口。 很快，柳晴和宋四郎就到了药房收药的柜台前。 柳晴麻烦秦小郎给宋四郎搬了个凳子让他坐着等，自己则帮着把药材搬进来过秤。 柳掌柜听到她来了，竟也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了：“柳娘子来了？” 柳晴点点头：“柳掌柜好。” 柳掌柜道：“自那日小娘子救治王郎君后，这几日镇上都在传你的事迹呢，都说你是那观世音娘娘转世，能够起死回生，普度众生呢。” 他这话说的夸张，柳晴自然不全信。 不过今日秦小郎和柳掌柜如此礼遇她，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猜测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第90章 你再说一遍 第90章 你再说一遍 秦小郎麻利的将药材过了秤，然后将总数报给了一旁的柳掌柜。 柳掌柜捏着单子点点头，随后取了银子递给柳晴：“柳娘子，这次的药材钱一共是二十六两三钱，你收好。” 柳晴没什么说道，接过银子，想都没想就直接递给了一旁的宋四郎。 宋明彰：“……” 众人：“……” 柳掌柜眼中划过一丝诧异：“这位是？” 秦小郎在一旁解释：“这位是宋郎君，柳娘子的夫君。” 柳掌柜闻言，看看柳晴，又看看宋四郎，到了嘴边的请求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宋明彰长年累月看人眼色生活，一眼就看出了他面上的纠结，不过对方不开口，他也懒得理会无关之人，就没搭理他。 柳晴得了银子，惦记着需要买的一大堆东西，不愿再医馆里多待，直接同两人告辞，然后走到宋四郎面前扶着他往出走。 身后秦小郎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目露忧色：“掌柜的，大周大夫说了，若是柳娘子来了务必通知他们一声。” 柳掌柜叹了口气：“上次许是侥幸，这柳娘子到底是一介女流，若是那位贵人出了事，周氏医馆上下都担待不起呀。” 秦小郎听了他的话，也不敢再多言，只默默干活去了。 柳掌柜叹息一声，转身进了内室。 内室里，周宏达正眉头紧锁，立在案前写着药方子，见他进来，就问：“怎么样？可有那位柳娘子的消息？” 柳掌柜看着他短短几日憔悴了许多的脸，道：“她刚走。” “什么？” 周宏达搁笔，满脸震惊道：“在哪里？还在大堂吗？我现在去见她。” 柳掌柜摇摇头：“老周，她一介女流，医术究竟如何我们也不能肯定，贸然请她相助，若是出了事，贵人老爷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待不起呀！” 周宏达却道：“非也非也，那日我同那柳娘子有过简单交谈，她言之有物，对于医道一途颇有见地，贺郎君已经病了两日，他可是县令家的公子，若是治不好他，那才是大祸临头了呢。” 原来，柳晴去周氏医馆的第二天。 县令家的公子贺二郎游学经过此地，突染恶疾，短短两日光景，就渐渐露出下世的光景来。 周宏达和侄子周延年使尽浑身解数吊住了贺二郎的一条命，贺二郎身边的书童车夫回县里禀告县令，顺便延请名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贺二郎眼看就不行了。 周宏达想起当日柳晴也是这样救活一个将死之人，所以心里存了期盼，想着这两日她再来卖药材，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柳掌柜闻言一愣，忙道：“那柳娘子应当还没走远，我这边让人将她请回来？” 周宏达道：“速去！” 这边厢。 柳晴和宋四郎出了医馆，直奔木匠铺子。 柳晴心里惦记着洗澡桶，这两天翻来覆去的说，宋四郎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路上，宋明彰突然问她：“怎么将银子给我了？” 柳晴愣了一愣，接着笑着看向他，玩笑道：“其实我就是觉得，你心眼儿比针尖儿还细，咱家的银子，你管着比我管着更合适一些。” 宋明彰闻言，俊俏的脸蛋瞬间涨得通红：“你再说一遍！” 第91章 消费习惯 第91章 消费习惯 “生气了？” 柳晴笑着看他，“你还说你不是小心眼儿，连个玩笑都开不得！” 宋明彰冷哼了一声，撇过头不再理她。 还是上次柳晴来的那家木匠铺子。 浴桶可以定制，倒是也有现成卖的，相对便宜一些。 柳晴就想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个大点的桶泡澡，想想就觉得舒服。 宋明彰却问起两者的价钱来。 伙计道：“定做的浴桶也分档次，最上等高达几百上千两银子的都有，不过小店是小本生意，通常二两银子带雕图的就是上等浴桶了，另外还有不带图案的，八百文、五百文一个的都有。” 顿了顿，伙计打量了下柳晴二人的穿着，继续道：“除此之外，就是二百文一个的寻常浴桶了。” 柳晴闻言，开口道：“定制两个带图案的需要多久？还有图案是我们自己选？” 竟是个大主顾！ 伙计眼睛一亮，正要开口，一旁的宋明彰却打断了他。 “一个二百文的，一个八百文的，一共两个，定做八百文的今天能打好吗？” 柳晴拉了拉他的袖子，凑到他身边小声道：“做什么不买二两银子一个的？” 宋明彰微微侧头，垂眸看向她，面无表情道：“贵。” 柳晴：“我们不是有银子了吗？” 宋明彰握住了她自己袖子的手，轻轻用力：“银子要精打细算的花，眼下我们还没到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地步。” 柳晴闻言，倒也没再坚持，点点头看向伙计道：“那小哥，还是听我相公的。” 伙计闻言，虽然有些遗憾，却还是热情地道：“成，两位客人留下定钱，两个时辰后过来取就行，至于两百文的浴桶，二位现在就可以带走。” 柳晴摆摆手：“到时候一起来取。” 宋明彰则掏出三钱银子递给伙计，当做定金。 买完桶后，两人出了木匠铺子。 柳晴想起上次来镇上，买了许多东西，却没买菜、蛋等副食类产品，于是拉着宋四郎就往集市去。 宋明彰的身体确实好了很多，现在基本上不怎么用扶就能慢慢走路，不过他还是将胳膊搭在柳晴的肩膀上。 十里镇是十里八乡最繁华热闹的所在，辖下的十几个村子的人都来这里赶集，集市里特别热闹。 柳晴拉着宋四郎边走边选东西。 “豆腐嘞，现磨的豆腐，三文钱一斤，五文钱两斤啦！” 柳晴直接大手一挥：“老板娘，你这一板多少钱？” 她早就想吃豆腐了，好容易碰到了，定要多买些。 宋明彰皱起眉头看她：“太多了，吃不了。” 柳晴却摆摆手道：“多买些，我有好些豆腐的吃法，顺便给你炸点丸子当小零食。” 卖豆腐的老板娘听她要买整整一板，顿时笑的牙不见眼：“小娘子好眼光，我家的豆腐是用自家上好的卤水点的，你放心买，回去吃着保准喜欢！小娘子买的多，我给你便宜些，这一板四十斤，算你一百文钱。” “老板娘会做生意！” 柳晴也很满意，推了推宋四郎就示意他结账。 宋明彰看着她毛乎乎的脑袋，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喜气，还是数了一百文递给了卖豆腐的老板娘。 第92章 种鸡蛋 第92章 种鸡蛋 等老板娘的男人帮着把豆腐送到骡车上，柳晴才发现宋明彰似乎有些不高兴。 “四郎，你怎么了？” 来到这里有一段时间了，柳晴曾听过，有妇人亲切地称呼自己的丈夫为x郎，偏生宋四郎的名字最后一个字是“彰”，同蟑螂的“蟑”同音，她当时联想到的时候，差点没笑过去。 好在她还没那个胆量逞一时之快，所以她想了想，直接喊了宋四郎的序齿。 宋明彰显然被她这称呼惊了一下，眉眼间原本的不悦瞬间一扫而空，只道：“我现在明白先前那五十两银子，你是怎么花光的了！” 柳晴讪讪地笑了笑：“需要买的东西太多了，一时没忍住就花光了。” 其实是末世待久了，十几年食物短缺的生活过去，柳晴下意识地养成了囤物的习惯。 甚至于，她觉得自己因为银钱不足的缘故，已经很克制了。 宋明彰满脸的不赞同：“我们现在需要银子的地方多，你日日辛苦打猎采药，虽说几天赚得钱就抵寻常人家几年的收成，可也不能如此不加节制挥霍无度，马上要到冬日了，到时候山上没有了草药，我们将何以为生？” 柳晴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思。 宋明彰继续道：“接下来我们要盖房子，我粗略估算了下，想要住的舒适体面，至少要八十两银子往上。” 说到这里，宋明彰忍不住又有些怨念：“还有那四只狼崽，我非是不同意你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眼下它们还小，有那只野山羊在，暂且是不用担心食物问题，但是等它们将来长大呢？” “狼是肉食动物，将来我们可能承受得起饲养它们？” 柳晴有些傻眼：“那，那怎么办？要不等它们长大了，我们把它们送回去？” 四匹成年狼的消耗，饶是柳晴对自己将来能养活它们很有信心，现在想想还是有些肉疼。 宋明彰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此事往后再说罢！” 老实说，现在让他将四只小狼崽子从空间里丢出去，他也有些不忍心。 毛茸茸胖乎乎的小崽子们，围着他脚跟儿转了一早上，可是要比有些人更值得亲近！ 两人又逛了一会儿，有宋四郎盯着，柳晴十分克制地挑挑拣拣买了些青菜萝卜。 只是—— 当她看到有卖鸡蛋的后，又忍不住了，当即就要包圆了两大筐鸡蛋。 鸡蛋能吃的花样可是太多了，自从来了这里，柳晴还没能痛快的吃过鸡蛋呢！ 宋明彰额上青筋暴露，费了好大劲儿才劝说她只买了一筐。 买完鸡蛋后，他直接问那位卖鸡蛋的大娘：“大娘可知道哪里有卖种蛋的地方？” 大娘虽然因为他的阻拦，没能将所有鸡蛋卖出去，但眼前这对年轻的小夫妇已经是照顾了她生意的大主顾了，闻言笑着道：“种蛋没有专门卖的，俺家的下蛋鸡当初是跟俺邻居换的，怎么？小郎君和小娘子你们打算养鸡？” 宋明彰点点头：“想养几只下蛋鸡。” “这样，小郎君，我家里倒是留了几十只种鸡蛋，你们要实在想要，哪天有时间上俺家去？” 第93章 秦小郎找到人 第93章 秦小郎找到人 柳晴闻言，眼睛亮了亮。 她之前也有过养鸡的打算，不过还没来得及实施。 若是能养些下蛋鸡，往后吃鸡蛋不用买了不说，想吃鸡肉了也能直接宰了吃。 山里的野鸡味道虽好，但她也不是总能碰到，什么时候都是自己有比较好。 “那就有劳大娘了，不知大娘是哪里人？” “侯家屯儿的，两位可曾听说过？离镇上也就三里地，你们要是不急着回去，就先去逛逛，等俺再卖一会儿，索性今天就带你们回去。” 柳晴同宋四郎对视一眼，俱都从彼此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惊讶。 这个地方她们可太知道了。 宋四郎的小姑宋小英就嫁到了侯家屯儿，二堂嫂王美丽先头那家也是这里的人，还有上次他们在侯家屯儿附近的山上撞上的丑事。 倒是确实离镇上不远，离宋家秤也不远。 宋明彰回道：“自然是听说过的，大娘有所不知，我二人是隔壁宋家秤的。” 妇人愣了一下，接着道：“原来是宋家秤人。” 柳晴：“是的大娘，那这样，你先忙着，我们天黑之前过来寻你。” 顿了顿，柳晴又问她：“对了大娘，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妇人道：“搭村里牛车过来的，怎么？可是要我跟牛车说一声给你们留两个位置？” 柳晴摇摇头，笑着道：“即是如此，那晚间大娘就同村里的牛车说一声不用等你们啦，我跟相公赶骡车过来接你。” 妇人是跟孙子一起来镇上的，得知能省几文钱车钱，顿时高兴万分：“成，成，那俺们就等小郎君、小娘子了。” 同大娘约定好后，柳晴正准备雇个人将鸡蛋送到骡车那边，骡车被他们停在了木匠铺子前，距离这边已经有一段距离了。 还没找到人，就被气喘吁吁地秦小郎拦住了：“宋郎君，柳娘子，可算找着二位了。” 柳晴有些惊讶：“可是有什么事情？” 莫非是药材钱算错了？不应该啊！ 秦小郎擦了擦脸上的汗道：“掌柜的和大周大夫找您有急事呢，劳烦柳娘子二位跟小的回去一趟？” 柳晴扭头看了一眼宋四郎。 宋明彰没什么表情，只道：“随你。” 柳晴于是看向了一旁的鸡蛋，还有一堆菜蔬。 秦小郎是个机灵的，当即吩咐同他一起来的伙计搬起了东西。 将东西都送到骡车上后，秦小郎让人赶着骡车，一行人又重新回到了周氏医馆。 周鸿达、周延年叔侄二人已经等候多时，见她来了，连忙行礼道：“唐突柳娘子了，事急从权，还望柳娘子海涵！” “不知两位周大夫找我做什么？” 路上秦小郎只简单透了个口风，似乎有什么棘手的病患，却也没给她个准话，只叫她来了问大小周大夫。 周宏达道：“近日我周氏医馆接诊了一个病人，病症来势汹汹，我二人费劲心力，也只能勉强保他几日性命，柳娘子妙手回春，不止可否帮忙一看？” 柳晴皱了皱眉头：“病人在何处？” “柳娘子且随我来。” 柳晴扭头对着秦小郎道：“我相公病弱，劳小郎君带他一起过来。” 说着，她先跟在周宏达的身后进入了内室。 第94章 放出淤血 第94章 放出淤血 贺二郎面如金纸，静静地躺在床上。 柳晴踱步进来，也不废话，直接搭上了他的脉。 片刻后，她起身拨开贺二郎的眼皮、嘴巴，分别看了看他的眼球和舌苔，接着，她皱起了眉头。 “如何？柳娘子可看出些什么了？” 周宏达神情严肃，面露焦急之色，跟着进来的几位周氏医馆之人也俱都满脸期待惊惶之色。 宋明彰冷眼瞧着这一幕。 柳晴蹙眉沉思片刻，待要开口，宋明彰却忽然抢先道：“敢问床上这位病人是何人？” 柳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别人不了解宋四郎，她可是清楚的很，他向来淡漠少有对什么人什么事感兴趣的时候。 周宏达犹豫了一瞬，还是如实道：“小郎君有所不知，这位乃是我们状元县县令之子，途径此地，不想却突染恶疾，我等实在是没了办法，才请柳娘子出山一助！” 宋明彰皱起了眉头。 若是治好了便罢，若是治不好，那岂不是惹祸上身？ 他当即看向柳晴，面上隐隐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柳晴看明白了，他是不想让自己管这个闲事。 但是—— 柳晴起身绕到床头，轻轻扶起贺二郎的头部，小心翼翼仔仔细细地检查。 但是她却想看看这贺二郎到底怎么了？ 救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若是周氏医馆没了，她们就要另寻生计了，若想再卖药材，就得跑到县里寻医馆。 细心查探了片刻，她果然从贺二郎的后脑勺处摸到了一处鼓包。 “病人可是之前受过什么伤？” 周宏达几人面面相觑。 “未曾听说有受过伤，下人送过来的时候，就只说他家郎君原本在一处假山游玩，他们在外面候着，等发现的时候，他家郎君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的，也没见受什么伤！” 柳晴点点头：“两位周大夫且上前几步。” 周宏达和周延年对视一眼，走到她的跟前。 柳晴示意二人查看贺二郎头上的鼓包。 “若我猜的不错，这贺二郎君应该是不慎磕到了头，颅内见血，以致昏迷不醒，当务之急，须尽快将他脑中淤血放出，否则他撑不了多久了。” 周宏达盯着贺二郎头部的鼓包，有些自责道：“此事是我等的疏漏，竟未曾发现这处伤，耽搁了治疗！不过老夫探到他脑中有淤血，也行针刺他的百会、人中，十宣三处大穴放血，但未见成效，依柳娘子所见，该当如何？” 柳晴想了想，扭头吩咐一旁的秦小郎道：“劳烦小郎君用剪刀在病人左额角处剪去一缕头发，烧成灰，然后用芦管将灰吹到病人耳朵里！”1 秦小郎一头雾水，但还是依言上前，一一照做。 等他将头发灰吹到贺二郎耳中，数息之后，贺二郎的鼻子中就流出鼻血来。 在场众人俱都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又过了一会儿，贺二郎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来。 “醒了！醒了！” 周延年惊喜万分，一扫往日的沉稳，忍不住叫出声来。 第95章 坐诊大夫 第95章 坐诊大夫 贺二郎身体还十分虚弱，周宏达告知是柳晴救了他性命之后，就带着一行人出了内室。 “多谢柳娘子襄助之恩！” 周宏达、周延年包括柳掌柜在内的周氏医馆几人齐齐朝着柳晴道谢。 这给贵人看病，一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尤其那几个下人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让他们在县里大夫赶来前保住自家主人的性命！ 柳晴道：“周大夫多礼了，若非你之前行针稳住他的性命，他怕是也撑不了这么久！” 周宏达闻言，不由对面前这位女娘更加佩服。 他记得上次柳娘子救人的时候，就说了类似的话。 居功而不自傲，这样的年纪，能有这样的气度胸襟，着实让人敬佩！ 周延年直接道：“柳娘子医术高明，在下自愧不如，不知柳娘子师从何人？可有行医治病的打算？” 周宏达侧头看了他一眼，倒是难得没开口反驳这个侄子。 柳晴有些诧异：“家师游方在外，我如今也不知他在何处，小周大夫的意思是……?” 周延年闻言，鼓起勇气道：“不知柳娘子愿不愿意来我周氏医馆坐诊？” 柳晴惊讶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宋四郎。 宋明彰微微蹙眉，倒是没有开口。 柳掌柜在一旁道：“柳娘子医术高明，我周氏医馆先前一直都有三个坐诊大夫，然出了贺二郎君这事之后，另一位祁大夫连夜辞馆，如今正好空下一个位置，不知柳娘子是否愿意屈尊？” “可我是个女的？” 柳晴眨眨眼：“我是女子，你们不介意吗？” 周宏达笑道：“柳娘子妙手仁心，虽是女子，一身医术却比我等都要高明许多，病人来此都是为了看病，大夫是男是女又能如何？” 柳晴倒是没想到他们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先前她打算自己开医馆，宋四郎只一句话就将她劝退了，如今听了他们的话，她倒觉得自己原先是着相了。 不过她也没急着答应，只道：“多谢诸位抬爱，不过此事我还要回去同相公商量一番再做打算！” 周家叔侄听了她的话，倒是十分理解。 他们早就看出来了，柳娘子家里的这位夫君极有主意，怕是柳娘子在家中都得听她夫君的话。 周宏达道：“这是自然，柳娘子随时都可以过来。” 说完，他朝着一旁的秦小郎招招手，低头吩咐几句。 不一会儿的功夫，秦小郎拿着五两银子走来，递给柳晴。 “柳娘子，这是贺二郎君先前给的诊金，一共十两，老夫舔颜留下五两药钱，其余请柳娘子务必收下，后续贺二郎君若再付诊金，我再交予柳娘子！” 柳晴听了他的话，也没推辞，直接接过五两银子：“如此，我就厚颜收下了。”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柳晴和周宏达商量着定下了贺二郎接下来的药方，柳晴就提出了告辞。 夫妇两直接上了骡车。 柳晴将银子塞到宋四郎怀中，见他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不由就问道：“怎么了？可是出来大半天累了？” 宋明彰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第96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96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柳晴不由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宋明彰垂下眼帘：“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柳晴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又钻牛角尖了，不过方才又赚了五两银子，她心里高兴，就存了逗弄他的心思。 “谁说的？” 柳晴拽了拽缰绳，赶着闪电往前行走：“又会读书，又会做针线，又会管家理财，还会做饭的郎君，估计整个大魏都找不出几个？” “你，你闭嘴！” 宋明彰原本失落的心瞬间被郁怒掩盖。 她是在嘲笑他没有男子气概吗？ 柳晴侧头看他：“怎么？我说错了？我跟你说宋黛玉，要我是个男的你是个女的，那我妥妥的还会娶你，如此贤惠能干的小娘子，怕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嘞！” 宋明彰：“……” 他气的直接一甩车帘，缩进车厢再不跟她说半句话！ 柳晴忍不住笑了起来。 宋明彰在车厢里听着她放肆的笑声，不由更气了。 只是气过之后，心底却生出一股暖意来。 柳晴赶着骡车，一路走到木匠铺子前。 伙计直接迎了出来：“小娘子来得正巧，你家的浴桶已经做好了，现在就可以取走了。” 柳晴点点头，跟着他进了店里。 不一会儿的功夫，几个伙计搬着两个浴桶出现在了马车前。 宋明彰掀开帘子下了骡车，将剩下的七百文付清。 等没人的时候，柳晴钻进车厢里，将两个浴桶装到空间里，然后问宋四郎：“为什么两个不都买八百文的？” 宋明彰神色已经恢复淡然：“太贵。” 又停了会儿，他说：“贵的你用。” 柳晴闻言，嘴角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好一会儿，宋明彰都没有回话。 柳晴莫名地感到一丝失落。 等她赶着骡车来到集市的时候，车厢里忽然又传来了宋明彰的声音：“是。” 柳晴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他是在回答自己方才的问题。 “你这反射弧可真够长的！” 她翘着嘴角说了一句，然后直接招呼前方卖鸡蛋的大娘和她的小孙子。 “大娘，我们能走了吗？” 那妇人一回头，就看到柳晴驾着骡车正往过走：“就来，小娘子且等一下。” 说话的功夫，她拎着空了的竹筐，领着小孙子走了过来。 路上柳晴和大娘闲聊，才知道她姓甄，夫家也是候家人。 甄大娘就问她：“宋小英可是你们本家的？” 柳晴道：“是我相公嫡亲的小姑妈。” 甄大娘闻言，面上忽然露出一抹古怪：“听说她把王美丽说给了自家侄子，可也是你家的？” 柳晴见她神色不对，不由好奇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娘不妨说来听听！” 甄大娘就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那死了的大牛可真是好福气，都没了好些年了，前头的媳妇儿还不时的接济他兄弟！” 柳晴闻言，顿时明白过来她想说什么了，不过她的面上还是一派平静。 “我倒是听到过些。” 甄大娘打量她的脸色，见她似乎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意思，也不再多言，转了个话题说起旁的来了。 第97章 抱窝老母鸡 第97章 抱窝老母鸡 骡车比牛车的速度要快上一些。 不到半个时辰，几人就到了候家屯儿。 甄大娘挨着柳晴坐在车辕上，指着村口的一户人家就道：“柳娘子，那里就是俺家。” 这年头牲口是精贵物什儿，家里养头牛的人家在村里就是数一数二的了。 是以柳晴的骡车一出现在候家屯儿，好些人都出来瞧热闹。 宋小英家离甄大娘家不远，出来倒水的功夫，她就瞧见了不远处高大神骏的灰骡子，再一看甄春桃就坐在那车辕上，她不由就好奇地停在原地，驻足观看。 等看到疑似自家那个病秧子四侄儿从车厢里下来，宋小英直接睁大了眼，满脸的不敢置信！ 甄大娘是个爽利人，到了她家后，她一边招呼儿媳妇儿姜氏出来给柳晴夫妇倒水，一边直接去里屋提了一篮子鸡蛋出来。 担心柳晴宋四郎两个年轻人不懂，她还特地给他们讲了下如何分辨种鸡蛋：“……用油灯照着鸡蛋，里面有一小团黑影，这种的就是种蛋，可以孵出小鸡来！” 宋明彰点点头：“多谢大娘了，不过这种鸡蛋多少钱一枚？还有，我夫妇二人将这种鸡蛋买回去该如何孵化？” 甄大娘笑着道：“我家那鸡蛋宋郎君你们也买了该知道行情，这鸡蛋论个儿卖是一文钱一个，三文钱四个，种蛋贵一些，五文钱一个，你们要是要的多了，俺可以给你们抹个零头。” 宋明彰看向柳晴。 柳晴则望着甄大娘身跟前的鸡蛋篮子：“大娘，这里有多少个种鸡蛋呀一共？我们全——” “我们要二十只就够了！”宋明彰见她又忘了节制，直接开口打断了她，然后问起孵化的事儿来。 甄大娘乐呵呵地道：“你们把蛋放我这里孵化也成，保你们七成活，要是手头还算宽裕，也可以买一只我家抱窝的老母鸡回去孵！” 顿了顿，她补充道：“我家老母鸡养得忒肥，比旁人家的至少重一斤多，所以比外面也贵一些，一只四百五十文。” 她说着，让一直在门口杵着的儿子出去逮只老母鸡回来。 等甄大娘的儿子抱只一只咯咯乱叫的老母鸡进来，宋明彰当即决定直接将鸡买下回去孵。 甄大娘又嘱咐了些孵化小鸡的注意事项，柳晴和宋四郎这才一人拎着种鸡蛋，一人抱着老母鸡出了屋子。 谁曾想一出门，两人就碰上了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 妇人身后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娘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小郎。 柳大丫和宋四郎成亲的时候，宋小英一大家子也去了。 只不过当时宋四郎卧床，柳大丫是新嫁娘，新房里闹哄哄的，大家的注意力基本上都在宋明义和柳晓珍身上，所以刚才宋小英并没有认出驾车的柳晴。 “哎呦~小姑还以为刚才认错了人，原来真是四郎呀！” 宋小英一看到他二人，那双跟宋老头肖似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几步就走上前，亲亲热热挽住了柳晴的胳膊:“我说么今天喜鹊在头上叫了一天，原来为着大丫和四郎你们呀！大丫出息了，刚才驾着骡车，小姑都没认出你来！” 第98章 假迷三道 第98章 假迷三道 柳晴知道宋四郎的小姑宋小英嫁到了候家屯儿。 一听她这话，瞬间反应过来：“是小姑？我跟相公过来买点东西，还未曾来得及上门拜访小姑、小姑父,还望小姑见谅！” 宋小英视线顺着她手中的鸡蛋篮子和宋四郎抱着的鸡上扫过，笑容堆满了脸颊：“一家子人说什么见谅不见谅的？这天儿不早了，四郎大丫你们还没吃饭?走，去小姑家给你们做糍粑吃！” 她说着，招呼身后的一双儿女上前叫人：“甜儿、玉生，过来见见你们四表嫂！” 她话音刚落，身后的候甜儿绷着脸上前，极其敷衍地朝着柳晴行了个福礼。 候玉生倒是十分知礼，规规矩矩上前见过宋四郎和柳晴，叫了“四表哥”、“四表嫂”，俊秀的面容上挂着一丝腼腆。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热情小姑，柳晴并不知道宋四郎是什么态度，是以，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宋四郎。 宋明彰的神色淡淡地：“不用了小姑，我们还赶着回去，就不上门叨扰了。” 宋小英愣了一瞬，接着道：“哎呦四郎，你还跟小姑客气呢？小时候你奶忙的时候，小姑可是没少哄你，快，别客气了，去小姑家喝口水去！” 她说着，也不管宋四郎如何，直接拉着柳晴就往自己家里走。 走了几步，她忽然想起宋四郎身子不好，正要吩咐儿子候玉生扶着表哥，一回头却看到宋四郎稳稳当当地跟在她们身后。 她不由一愣，继而面上露出惊奇之色来：“四郎，你这身子骨大好了啊？都能自己行走了！” 宋明彰点点头：“好些了！” 宋小英满脸震惊，甚至于夸张地抹起了眼泪：“这可是大好事儿啊，想当初大夫都说你这身子骨就是熬日子了，谁曾想还有这样的时候？阿弥陀佛，这可真是老天保佑啊！” 接着，她看向一旁的柳晴，满脸欣慰道：“大丫你跟晓珍你们姐妹两可真是我们老宋家的福星，你嫁过来，我们四郎的身体都好了！” “小姑说哪里话？是相公自己福大命大！” 柳晴听着她嘴里的漂亮话，也跟着笑了笑。 随即，柳晴松开她的手，转身走到宋四郎跟前扶住他：“不过相公虽然身体好转了，这走路还是不大硬朗，只勉强能走一小段路，过些日子才能大安，我且扶着他些。” “嗳~嗳~” 宋小英不住地点头：“这是自然，大丫你是个妥贴的。” 于是柳晴和宋四郎跟着宋小英往她家去。 出门牵骡车的时候，宋小英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四郎，这骡车得不少银子？” 顿了顿，她继续道：“你们小两口是有出息的，前些日子我听说家里把你们分出去了，还想着我可怜的侄儿、侄儿媳妇将来可怎么生活呢？到底是我想岔了，四郎和大丫你们两是有能耐的！” 宋明彰看着她这幅模样，眼睛微微眯了眯，沉声道：“骡车是租的，家里生计都靠娘子上山采药，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原本不想上门叨扰小姑，既然小姑盛情相邀，正好四郎想跟小姑借些米面度日！” 第99章 送獾子 第99章 送獾子 宋小英脸上的笑容当即就有些挂不住：“四郎你这孩子，你看你说的，哪里就到了要借米借粮的境地了呢？” “就是，都有钱买鸡就买蛋，还骗人说要借米粮！” 候甜儿鼓着腮帮子瞅着宋四郎。 这个四表哥这次见了倒是俊俏多了，但脾气却好似比往常更差些了。 宋明彰视线淡淡地扫过她，顺手将怀里绑着腿的老母鸡丢到车厢里，然后转身接过柳晴怀里的鸡蛋篮子，同样放到车厢里，说了声：“我们走。” 柳晴眨眨眼，明白过来，于是转身同宋小英道别：“小姑，今天天色不早了，家里事情多，我们就不过去打扰了，等改天再过来拜访小姑和小姑父!” 宋小英闻言，脸上挤出一丝笑来：“你看你大丫，姑还说给你们做糍粑吃，看你们这样子也留不住，那路上当心点儿啊，下回来了一定去小姑家！” “会的小姑，下次一定去。” 柳晴说着，直接跨步上了车辕，驾起骡车就往前赶。 走了没几步，忽然间从旁边的路上跑出来一个瘦弱的少年郎。 柳晴定睛一看，发现这人正是当日被毒蛇咬伤的候三郎。 似乎因为跑的比较急，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见自己终于赶上了，直接将手中一只捆得结结实实的獾子递向柳晴。 身后的宋小英看的眼睛都直了。 候甜儿跺跺脚，走到宋小英身边道：“娘，听说獾子肉特别肥嫩好吃，我想吃。” 宋小英瞪了她一眼：“去一边儿去，你个懒馋猫！” “是给我们的？” 柳晴接过獾子，目光看向面前的黑瘦少年。 宋明彰听到动静，掀开帘子看向外面。 柳晴看看他，又看看候三郎，心中不由有些感慨。 之前她听说过，这位候三郎只比宋四郎小一岁，可两人这身高模样，却是天差地别！ 明明宋四郎一直过得也很不如意，可他虽然瘦弱，却长了一个极其少见大高个，身上的皮肤也是白的，不像侯三郎，又黑又瘦看上去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儿！ 候三郎眼睛黑嗖嗖的，闻言，用力地点点头。 柳晴笑了笑：“好，那我们就收下了，多谢你！” 候三郎眼睛亮了亮，接着直接跪伏在地，对着柳晴和宋四郎磕了三个响头：“三力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柳晴跳下车辕扶起他：“不必客气，你的腿可是大好了？” “已经没事了，当日，当日之事——” 他一张脸忽然涨的通红，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柳晴：“无妨，此事与你无关，这只獾子就当做你的诊金，你且回去。” 说着，她转身就要离开。 候三郎却忽然鼓起勇气道：“恩公，你们，能不能不要将大嫂和二哥的事情说出去？” 宋小英母子三人站的有些远，没怎么听清楚，见候三力又是送獾子，又是下跪磕头，忍不住就上前观看，正好听到后面三个字。 “什么不要说出去啊三力？你跟我家四郎和大丫认识吗？那獾子是你猎得？” 宋小英好奇地问：“到底是咋回事啊？” 第100章 挤羊奶喂狼崽 第100章 挤羊奶喂狼崽 候三郎讷讷无言，半晌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宋明彰神色淡淡地接过话：“没什么大事，先前我娘子无意中帮了他一把，这獾子是他用来做谢礼的。小姑还有什么疑问吗？没有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家中事多，我和娘子须得尽快赶回去。” 宋小英狐疑地打量着候三郎和柳晴夫妇二人，见问不出什么，只好点点头：“成，那大丫路上慢些，改日小姑带你表弟表妹去看望你们。” 柳晴随口应了一声。 宋小英没法子，只好领着一双儿女悻悻离开了。 等她们走远后，宋明彰又看向候三郎，沉声道：“若是你想用这个獾子封我和娘子的口，那你还是把它拿回去！” “不是，不是恩公误会了，我——” 候三力涨红了脸：“我是真心感谢你们的。” “那旁的话就不用说了，你兄长和王美丽做了错事，自然要承受相应的后果，你回去。” 他说完看向柳晴：“我们走。” 柳晴冲着候三郎点点头，挥动缰绳朝着宋家秤的方向赶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闪电奔跑在乡间的土路上，道路两旁的草木已经微微泛黄。 柳晴一边悠闲地赶着车，一边抽空同车厢里的人说话：“四郎，几只狼崽子们饿了大半日了，你进空间里挤些奶喂一下。” 片刻间，车厢里传来宋明彰低低的应和声。 于是柳晴集中精力，心随意动，将宋四郎拉进了空间中。 宋明彰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来空间里了。 空间里此刻已经大变模样，那一亩灵田被分成一个个小方格子，里面种着各种各样的药材，郁郁葱葱，药香四溢。 因为养了活物，灵田的四周加了一圈篱笆同外面隔开。 野山羊和几只狼崽子正悠闲地在桃树下歇息。 不知道为什么，这株桃树周围的气息十分好闻，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不自觉被它吸引，忍不住靠近它。 另一边，原本空了大半的货架这些日子陆续添置了许多物品。 吃的、穿的、日常用的都各自有些。 宋明彰打量了一圈，然后直奔野山羊的方向。 这只野山羊自从进入柳晴的空间之后，就变得十分温驯。 而对于宋明彰这个沾染了柳晴气味的人来讲，它更是听话的紧。 宋明彰没费什么力气就捉住了它，然后一手捉着它一条后腿，一手开始挤羊奶。 “咩~咩~” 它一声一声短促的叫着，旁边闻到奶腥味的狼崽子们从睡梦中醒来，齐齐趴下了树干，争先恐后的朝着奶盆的方向扑了过来。 “等着！” 宋明彰一个眼锋扫过，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几只狼崽子不约而同竖起了毛尾巴，呲牙咧嘴地望着他却不敢再进寸步。 宋明彰的眼底隐隐浮上笑意，手下的动作更迅速了些。 过了不大一会儿，羊奶挤好了，宋明彰缓缓起身，拍拍野山羊的背脊示意它走开，然后才招呼几只狼崽子过来吃饭。 小狼崽子们个个圆滚滚胖乎乎的，得了他的准许，一个个小炮弹似的跑了过来，一头扎进了奶盆中，哼哧哼哧喝了起来。 第101章 香火 第101章 香火 等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柳晴二人终于回到了宋家秤。 她将宋四郎从空间里放了出来。 宋明彰道：“先别急着回去，直接去马婶子家。” 柳晴愣了一瞬，接着点点头。 两口子大晚上赶着骡车上门，马氏一家还有些意外。 “四郎，大丫你们这是刚从镇上回来？” 马氏吩咐儿子帮忙看好骡子，招呼柳晴二人进屋。 宋明彰点点头：“得了些银钱，就想着尽快找二爷爷把地基的事情定了。” 马氏眼睛一亮，心底却暗暗咋舌：这卖药材当真这么赚钱？ 这才几日的功夫，四郎家就能拿出二两银子了！ “成，四郎、大丫，你二爷爷正在东屋，我们这就过去。”她一边说着，一边招呼宋玉贵：“当家的，你也一起过来！” 宋来栓跟宋老头平辈，比他略年长一些，看上去比他也老了许多，头发花白，眼窝深陷，脸上褶痕遍布。 “爹，兆帅叔家的四郎和四郎媳妇儿来了。”宋来栓有些耳背，马氏一进门就大着嗓门道：“前些日子我不是跟您说四郎要买大哥家的地基吗？现在人带银子过来啦！” 宋来栓闻言，抬起头打量宋四郎和柳晴，半晌，微微点点头：“中，娃儿你们等一下！” 他说着，颤颤巍巍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纸张。 马氏直接接了过去。 宋明彰当即掏出二两银子递给她，旋即看向一旁的宋玉贵：“明日还得劳玉贵叔同我去一趟村长家。” 马氏接了银子，顿时笑得牙不见眼，转手将地契交给了宋四郎：“要得要得！明日你玉贵叔搁家没事，你们随时过来都行。” 宋明彰打开地契看了几眼，然后收了起来，同柳晴点点头。 柳晴就道：“这么晚了打扰二爷爷，叔和婶子一家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马氏热情的留饭，被柳晴拒绝了，马氏其实也就是客套一下，闻言，笑着将两口子送出了门。 屋内，宋玉贵看着陡然间又苍老了几岁的老爹，不由有些心酸，知道他这是又想起大哥了。 “爹，大哥那院子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卖给四郎和四郎媳妇儿，家里添了进项不说，那地皮也有了人气儿。” 宋来栓老泪纵横：“爹哪是为了那处屋子？死物而已，换些银钱还能让你们过的松宽一些！爹是为了你大哥死后，大房一家就断了香火，逢年过节，连个捧牌位祭祀的人都没有！” 宋玉贵一听这话，不由也有些感慨。 当年大哥和老爹老娘闹的凶，硬是单独分了出去，老娘更是一气之下长病不起，谁曾想没过多久，大哥大嫂就相继出了事。 马氏送完人回来，一进屋正好听到这句话，不由心中微微一动。 家翁隔三差五就拿大房的香火说事，话里话外想将自家两个儿子过继出去一个，继承大房的香火。 可儿子都是自家身上掉下的肉，过继给旁人那可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了，就是名义上的，她也舍不得！ 可是—— 若是将兆栓叔家的四郎过继给大房家呢？ 这样想着，她直接说了出来：“爹，当家的，要不把兆栓叔家的四郎过继给大哥家？” 第102章 过继 第102章 过继 柳晴和宋四郎都不是墨迹性子。 第二日一大早，两人早早起身，锻炼了身体，用过早膳，柳晴赶着骡车带着宋四郎重登宋玉贵的家门。 这事儿其实柳晴一个人办就行，但这里不认女人顶门立户，所以凡事还是要宋四郎出头。 宋玉贵也起了个大早等着，见二人来了，向来严肃的面容上少见的浮现出一抹笑容来。 “四郎、大丫来了啊！吃过早饭了吗？婶儿这里还有些饼子，要不要用些垫垫？” 马氏更是比昨天都热情，说话的功夫，就端了几个杂粮饼子出来。 柳晴连忙摆手：“不用了婶子，我们在家吃过了，这就去村长家？” “成！” 宋玉贵起身披了件衣服就往出走，马氏跑到他跟前，接连冲着他使了好几个眼色。 宋明彰将他们的动作看在眼底，若有所思。 路上，宋玉贵几次欲言又止。 “玉贵叔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宋玉贵搓了搓手，犹豫了片刻，试探性道：“四郎啊，你们这虽然分出来了，接下来有没有什么打算？” 宋明彰平静地望着他：“我打算读书科举！” 宋玉贵眨眨眼，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可是四郎你这身体，还有读书怕是要花不少银子嘞！” “我身子已经大好，读书不成问题，银子的事暂时也有了解决办法，倒是玉贵叔你的意思是……?” “你和大丫分出来的事情叔也有所耳闻，你二爷爷心里惦记着你福贵叔的香火，昨儿看到你买他的地基，更是难过了半夜。叔和你婶子想着你们分出来住在你福贵叔的院子里也算是缘分，如今又买了他的地基，更像是命中注定，不知，不知四郎你愿不愿意——” 宋明彰听明白了：“叔你的意思是让我过继到福贵叔名下？” 车厢外，原本正悠闲驾着车的柳晴听到这话，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宋玉贵涨红着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就，其实也就是个名头，你福贵叔和婶子都不在人世了，也不用你们孝顺侍候，只逢年过节给他们烧几张纸，免得他们在那边孤孤单单的。” 宋明彰闻言，好一会儿没说话。 直到骡车驶进村长家，宋明彰才道：“玉贵叔，我考虑一下。” “嗳~嗳~不急，四郎这事儿不急！” 宋玉贵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也不催他，直接跳下了骡车。 宋姓在宋家秤是大姓，村长宋在栓，在宋老头这一辈排行老五，今年五十出头，人精明能干不说，跟里长家又是拐着弯儿的亲戚，就被推举做了村长，在宋家秤内颇有威望。 柳晴提着二斤鸡蛋，一斤糕点，和宋四郎、宋玉贵二人进了院子。 村长老婆杨槐花正在院子里喂鸡，见来了客人，笑盈盈地迎接了出来：“玉贵你咋来了？还有……这是四哥家的四郎、四郎媳妇儿？快进屋！” 柳晴将糕点和鸡蛋递给她：“五奶奶好，这些东西给家里的孩子吃。” 杨槐花愣了一下，细细瞧了她一眼，接过了鸡蛋和糕点：“大丫是？你五爷爷正好在家，你们有事儿快去找他给你们办！” 第103章 商量坐诊之事 第103章 商量坐诊之事 见到村长后，宋明彰说明了来意。 村长满脸惊讶，不由看向宋玉贵：“玉贵，四郎说得都是真的？” 二两银子，四郎两口子当真拿出来了？ 他有些怀疑。 宋玉贵点点头：“五叔，四郎和四郎媳妇儿都是有本事的，这事儿是经我爹的手亲自做成的，银子四郎也都付了，接下来就劳烦五叔给出个红契，然后到衙门备案登记。” 他口中的红契，指的是官颁契纸，凡房屋买卖，都要用这个统一的契约，上面有当地官方的公章，具备法律效力。 村长点点头，接过宋四郎手中的地契：“成，这事儿我知道了，红契都在杨叔那里，一会儿我便去将这事儿给你办了，最晚明日就把新地契给你带回来。” 杨叔是说里长杨万里。 他说完后，又含笑看了一眼宋四郎，道：“四郎是个有出息的，五爷爷今日瞧你似乎气色也大好了？” 宋明彰浅浅勾唇：“多谢五爷爷关心，四郎确实大好了。” “好，好，好！” 村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连说三个好字：“这是天大的好事，如今也娶了媳妇儿了，往后好好过日子。” 宋明彰点点头，接着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柳晴，目光缱绻。 三人又在村长家停留了会儿，就提出了告辞。 柳晴驾着车先将宋玉贵送回家中。 地基买了，接下来就是盖房子，送宋福贵回家时，柳晴特意同马氏提了泥瓦匠的事儿。 马氏把胸膛拍的啪啪作响，称这事儿包在她身上没问题。 柳晴略放心了些，又闲聊了几句，才和宋四郎家去。 回去后，柳晴瘫在椅子上，同宋四郎合计盖房子的事儿。 “我的意思咱们盖砖房，结实耐用不说，关键还美观。” 宋明彰十分勤勉，回来就取了《大学》看，一边看一边头也不抬道：“候家屯儿有个砖窑，附近有盖房子的都去那里买青砖，等过几日，咱们再去一趟。” “就是这银子还差不少，你不说得八十两银子往上才够？现在咱们还剩多少银子啊？” “二十二两三钱。” “哦，那就还差六十两，按昨儿个的价钱，还得十多天才能凑够，主要是这值钱的药材不多，这几次咱也是占了没人认得那些药材的便宜，怕是往后采得多了，药材少了，就赚不了这么多了。” 说起这个，柳晴又想到了周氏医馆请她做坐馆大夫的事情：“四郎，你说我去周氏医馆坐诊这事儿，可行吗？” 宋明彰点点头：“我没意见，就是怕你太辛苦。” 柳晴摇摇头：“怎么着也比挖药材这活儿轻松，关键是收入比较稳定，不过我估摸着去医馆坐诊，这每月挣的月银指定是比不上咱们挖药材的营生的！” 宋明彰失笑道：“你方才不是还说么，这挖药材东一榔头西一棒头，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往长远了打算，自然还是去医馆坐诊比较好一些。” 柳晴赞同道：“你说的不错，不过还是再等等回复周氏医馆那边，我想趁着冬天来临之前，再采一段时间药，正好我们把村里的房子起了，届时你的身子也好转了，我去医馆坐诊，你去书院读书，岂不两全其美？” 第104章 送养老钱 第104章 送养老钱 其实柳晴昨天得了周氏医馆的邀请后，就有心想同宋四郎直接搬到镇上，不盖房子了。 只是先前已经同马氏那边说好了买地基的事，所以回来后，还是随着宋四郎将地皮买了。 宋明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只一瞬就猜到了她的心思，就道：“我是宋家秤人，根在这里，如果可以自然要在这里留个根基。” 什么是根基？ 如今对他们来说，有个安身立命的房舍就是根基，百年后宗庙祭祀也是在这里。 虽然现在想这些还有些早，但他如今身子开始好转，想得自然也长远了些。 而且还有一件事—— 宋明彰想到这里，蹙眉沉思片刻，徐徐道：“而且今早玉贵叔提的事……你觉得呢？” “什么事？” 柳晴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过继到福贵叔名下。” 柳晴愣住了。 情感上讲，她是十分希望宋四郎同老宋家一家人撇清关系的，那一大家子没几个好人，可道义上来说，那个家到底养大了宋四郎，所以—— 柳晴想了想，抬起头看想宋四郎：“这事儿还是你拿主意！” 所以还得看宋四郎自己的意思。 宋明彰点点头：“成。” 顿了顿，他又道：“你一会儿去趟老宅那边，把奶这个月和下个月的养老钱给了，顺便问问奶看有没有合适的乡邻，能帮着咱们盖房子。” “你不说我险些忘了，正好这会儿有功夫，我现在就去！” 柳晴说着对他伸出了手。 宋明彰看了她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给她，正好一百文。 柳晴接过钱起身，嘱咐他：“那老母鸡拴了一晚上了，你一会儿抽空喂喂，还有狼崽子们，又该喂了！” 昨天晚上回来的有些晚，柳晴只来得及将几只崽子从空间里放出来，统一放到了西屋里，那里以后就是几小只的家了。 闪电、野山羊和老母鸡一起，则被放在了院子里。 宋明彰头扎在书里应了声：“知道了。” 柳晴于是拿着钱出了门。 她一路往老宋家走去。 自从被分出去之后，这还是柳晴第一次登门老宋家。 这么短短几天，老宋家的房院自然没什么变化，柳晴进来的时候，宋老太正在院子里喂鸡，她的几个儿媳妇儿孙媳妇儿倒是不在跟前，见她来了，老太太连忙迎了上来：“大丫来了？是不是四郎出了什么事？可是身子不舒服？” 柳晴摇摇头：“都不是奶，相公身体好着呢，我是来给你送养老钱的！” 宋老太愣了一瞬，接着神情紧张地望向门口的方向，压低声音道：“你这孩子，好容易你大伯母她们忘了这回事儿，你咋还又提起来了？快拿回去，跟四郎好生过日子是正经！” 柳晴将铜钱塞到她怀里，笑着道：“奶放心，我跟相公有钱呢，相公特意嘱咐让我给你送来的，你快收好。” 宋老太一听孙子让送来的，顿时裂开了嘴：“打小四郎那孩子就懂得心疼人，就是可怜我四郎，唉~命不好。” 她说着，拉着柳晴的手要带她回自己屋：“大丫你跟奶进来一趟。” 第105章 参谋请工人 第105章 参谋请工人 柳晴正好打算问问她请人的事情，就直接跟了进去。 两人还没进门，院门口，陈氏领着柳晓珍回来了。 婆媳二人望向柳晴的背影，对视一眼。 陈氏给柳晓珍使了个眼色，让她在一旁望风，自己则悄悄跟了上去，耳朵贴在门外偷听。 “大丫，这些糕点是县城里你大姑给捎回来的，你拿回去和四郎你们两吃。” 宋老太一进屋就翻箱倒柜找出一盒糕点，塞给柳晴。 “奶，我跟相公有吃的，这是大姑孝敬你的，你留着和爷爷一起吃，别给我们！” 柳晴连忙推辞不受。 宋老太板着脸有些不高兴：“奶给你们吃就吃，咋这么倔呢？” 柳晴没奈何，接过了糕点盒子。 等一会儿走的时候再放下也就是了。 “奶，今天过来除了给你送养老钱，我们还有个事儿想问问奶的意见。” 宋老太愣了一瞬：“啥事儿？” 柳晴于是将自己和宋四郎打算建房子的事儿告诉了她。 “……相公说周围这些村子，奶对谁家人什么品性都一清二楚，就想着让奶合计下，看请哪些人帮忙？工钱是一天三十文，不管饭，跟镇上打短工的差不离！” 宋老太一时没听她请工人的话，倒是有些惊讶孙子要盖房子了。 这就起房子了？ 宋老太抓紧了柳晴的胳膊：“大丫，你老实跟奶说，回娘家那些天，你跟四郎你两是出去做什么了？” 柳晴笑道：“奶放心，我们的银子都是正路来的，盖房子还差些，不过慢慢挣着也就够了！” 宋老太不相信：“你这丫头，你跟奶老实交待，到底做什么了能挣那老多银子？” 寻常人家，一辈子都起不了一处院子，孙子和孙媳妇儿这才分出去多久，也怨不得宋老太会多想。 柳晴无奈了，她只好将先前跟马氏和宋盼娣的说辞又同宋老太讲了一遍。 “阿弥陀佛，老天开眼啊，阿弥陀佛！” 宋老太听了，不住地念佛：“老天保佑啊，我苦命的四郎~” 柳晴：“……” 念完佛后，宋老太这才操心起工人的事儿了。 柳晴就道：“泥瓦工马婶子说她哥哥是老把式，手下带着几个人，到时候直接过来就能做，我跟相公合计了下，旁的工人，再找七八个人就差不离了！” 宋老太倒吸一口凉气。 这可真是大手笔，孙子竟然有了这般运道，眼见得就要起来了。 “成，奶这几日留意着，这找干活的人就得找老实勤快的，这样大丫，你先回去，奶心里有数了去找你们。” “嗳。” 柳晴应了一声，就起身告辞。 临走前，她佯装忘记，没有拿那盒糕点。 宋老太心里惦记着工人的事情，一时间也没有发现。 柳晴推开门，一眼看到陈氏惊慌失措地躲到一旁，似乎干了什么亏心事。 不远处，柳晓珍叉着腰对着她横眉竖眼：“都分出去了还见天往我家跑，这是来打秋风了？这可真是‘用人家的火做自家的饭’占便宜没个够了！” 柳晴冷冷地看她一眼，丢下一句“说你自己呢哇?”就离开了。 一旁的陈氏，则目光阴晴不定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106章 炝锅面 第106章 炝锅面 柳晴回到家，先去西屋瞧狼崽子们。 四只狼崽已经喂过了，正在屋里互相玩耍，个个肚子吃的圆溜溜的，感应到她的气息，齐齐往窗户边跑了过来。 柳晴站在窗户外打瞄了几眼，就转身回了东屋。 宋四郎正认真读着书，见她回来了，抬起头看了一眼，见她跟出去前没什么两样，就将视线放到了书上。 柳晴就着清水洗了洗手，就道：“奶说她合计合计，有了人选过来跟咱们说一声，钱送到了。” “嗯。”宋明彰低低应了一声。 “鸡呢？进来的时候没在院子里瞧见。” “在灶房，甄大娘不是说孵小鸡得温度稍高一点的地方，放卧房里味儿太重，我就把它们放灶房了。” 柳晴转身又去了灶房。 只见那只抱窝老母鸡正窝在一个矮竹筐里，竹筐下面铺着厚厚的茅草，几枚种鸡蛋在它的下腹若隐若现，宋四郎还贴心将竹筐放在了灶台边。 柳晴上前，试图靠近老母鸡，还未走到近前，老母鸡便发出“咕咕叽叽”的威胁声。 柳晴就笑了笑，出了灶房同宋四郎商议：“中午我们随便吃点？吃完我就上山，你在家里好生读书。” 宋明彰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来：“吃什么都可以，你吃完歇会儿再去。” 家里盖房子还差不少银子，宋明彰知道她急着赚钱，也不多说什么。 “我不累，上午也没干啥，早点去能多挖点。” 柳晴随口应了一句，就去做饭了。 既然说了要简单点，她就打算做一锅炝锅面。 柳晴舀了一碗白面，用冷水和成面团放在一旁醒着，然后开始做辅汤的材料。 她先切了块巴掌大小的瘦弱，然后洗净菜刀，将葱姜蒜切好放在盘子里，削了个土豆，切一半留一半。 家里还有之前采的香菇，她也洗了一个切成块放在一旁，最后又取了一把小菠菜，洗干净在一旁放着等快出锅的时候放。 佐料比较简单，她很快就准备好了，然后开始下锅。 洗干净的铁锅底部倒上芝麻油，等油热了，她先将瘦弱块倒进去翻炒。 瘦弱块很快变了颜色，她开始往里面加调料，花椒、大料面儿，再加一颗小米辣，等锅里冒出入了调料味的肉香，她将葱姜蒜一股脑倒了进去。 锅里发出“呲啦”、“呲啦”的声响，柳晴依次将土豆、香菇下锅，然后倒入大酱，盐，最后放水，盖上锅盖热锅。 接下来就是手擀面了，这擀面杖还是前些日子去杂货铺买的，柳晴用起来还算顺手，很快就将面擀好了。 她面和的劲道，擀的大面片又薄又轻，切出来的面条是扇形的，两面叠在一起，撒上干面粉一抖，整个就开了。 这时候锅里的水开了，咕嘟咕嘟冒着气，柳晴手里掬着面条儿一股脑将它们下到锅里。 下完面后，柳晴简单收拾了下案板，然后洗手去叫宋四郎 “四郎，准备下，吃饭了。” 宋四郎头也没抬应了一声。 柳晴取了两个鸡蛋散打在锅里，最后将那把洗干净的小菠菜放在锅里，滴了两滴鱼露。 出锅了！ 第107章 安逸 第107章 安逸 吃饭的时候，柳晴又说起了房子的事儿。 “咱们盖房子的时候住哪儿啊？” 躲空间里也不是不行，但是村里这么多双眼睛，一到晚上他们就凭空消失，指不定会有人觉得村子里生了妖怪。 宋明彰这两日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按说跟奶说一声回老宅那边将就些日子也不是不行，但那边的嘴脸，他实在是不想看了。 于是他想了想道：“等快开工的时候，我问问村长爷爷那边，看看村子里有没有谁家有空房子，我们租住些日子。” 柳晴点点头：“成。” 两人很快就吃完了饭。 吃完饭后，柳晴麻利的将饭桌收拾了，碗筷放到灶台上，正要动手洗碗，宋四郎拿着书从外面进来了。 “碗放着一会儿我收拾，你去歇会儿，不是一会儿要上山？” “成。” 柳晴点点头，出去的时候不忘嘱咐他：“刚吃完饭活动活动，别一动不动坐着看书，对身体不好。” 宋明彰应了一声。 柳晴回屋简单收拾了下，就背着竹篓出门了。 出门前，她看到宋四郎站在灶房里，手里捧着书，正看的津津有味。 柳晴摇摇头，直接上了山。 早秋的风带了丝凉意，柳晴脚踩草丛中，拨开面前的荆棘灌木，想着除了采药材外，再从其他地方赚银子。 她倒是会做很多这里没有的吃食，拿去镇上卖也未尝不可，但是她喜欢做饭的初衷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真让她每天泡在灶房里，围着锅碗瓢盆转，她估计自己也受不了。 还是打猎！ 两头野猪就能卖将近二十两银子，虽然她目前的身体素质来讲，猎像野猪这样的大型猎物还是比较困难的，但其他小动物却还是可以的。 野鸡野兔狍子，往常她也有猎，但都是顺手，目的也不是为了卖，而是为了饱腹。 说干就干，打猎设陷阱她也算是门儿清。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四散开选了几处位置，布置了些不大不小的陷阱、套子。 等忙活完这些，她开始继续挖药材大业。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将晚时分，她回到了家中。 宋四郎已经做好了饭，她简单扒拉了几口，就想回炕上躺着。 宋明彰知晓她劳累，体贴的倒了糖水给她喝：“喝完再睡。” 柳晴咕嘟咕嘟接过碗几下喝光，直接咸鱼躺在了炕上，闭上眼小憩。 宋明彰则就着油灯给她赶衣服。 最初的生疏过后，宋明彰现在的针线活儿已经好多了，杏黄色的棉布裁剪得当，已经露出了大半成型的模样，今晚赶一赶，明天她就能穿新衣服了。 陈氏拉着宋富贵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陈氏夸张的捂住了嘴，宋富贵则满脸阴沉：“岂有此理！成何体统？” 宋明彰捏着针的手微不可察的颤了一瞬，炕上小憩的柳晴直接被吵醒了过来。 见到公公宋富贵和便宜婆婆陈氏的一刹那，柳晴迷迷糊糊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公爹？小娘，你们怎么过来了？” 她连忙从炕上起身，心下暗凛。 才来这里多久？警惕心就变得这么差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108章 陈氏的算盘 第108章 陈氏的算盘 陈氏眼睛闪了闪，开口道：“大丫歇着呢？” 柳晴应了一声，从炕上下来，走到桌前给他们倒水。 宋明彰也起身，让开位置让宋富贵坐。 陈氏看着宋四郎手中上好的布料，咽了咽口水，面上难得露出笑模样：“四郎长进了，这是给大丫做衣服呢？” 她话是这么说的，心里却想：真是个贱皮二椅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个大男人掐针拿线，丢死人了！ 宋明彰眼帘低垂，面上有些不悦。 原本今晚赶一赶就能做好的衣服，因为这两人的到来，怕是又要耽搁些时间了。 宋富贵拧着眉头看了他一眼，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柳晴端了水过来，解释道：“相公读书累了，我让他帮我检查下有没有针脚不一样的地方，那衣服是我做的。” 说完后，她也不管二人信不信，直接开门见山道：“公爹和小娘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宋富贵低低咳嗽了一声，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看向宋四郎：“四郎，你三兄过几天就要去镇上书院读书了。” 宋明彰淡淡地应了一声：“恭喜。” “书院花销大，纸墨笔砚，书籍，还有夫子的束修，同窗往来，样样都要钱，你也知道往常你三兄读书花费，大房那边你大伯父、大伯母颇有微词，你跟你三兄一母同胞，往常再怎么闹腾，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顿了顿，他继续道：“常言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三兄将来若是出息了，你这个孪生兄弟自然也跟着沾光，你说呢四郎？” 他说了这么一长串，宋明彰也听出来了。 他在心底冷哼一声，面上却没什么表情，依旧淡淡地：“所以……？” 宋富贵被他冷淡的态度激怒了，面上的怒气止也止不住泄露了出来。 陈氏见状，连忙按了按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接着，她笑着道：“是这样的四郎、大丫，听说你们要起新房子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柳晴原本和宋四郎一样，一直不冷不热地等着他们说明来意，听到这话，顿时皱起了眉头。 陈氏继续道：“这起房子可是要不少银子，我跟你爹我们不知道你们哪来的那老多银子。不过四郎你们手头有没有富余？你三兄去书院读书，除公中出的那些外，还差些人情往来的银子，你们要是手头有了，就帮衬我跟你爹一把，你三兄、三嫂知道了，心里也记着你们的好。” 那会儿她可是听到了，这柳大丫受神仙点化，有了挣钱的本事，如今都要起房子了。 陈氏想到这里，颇有些后悔，当日就不该听大嫂和三郎媳妇儿怂恿，将他们分出去的。 这不就是活着的摇钱树吗？ 这可是他们三房的人，往后分了大家，天长日久，这些钱可都是自己的，将来给五郎盖新屋娶媳妇儿，都有了着落。 可惜了。 她悔的肠子都清了。 不过当今以孝治天下，他宋四郎再怎么分家撇清关系，也不能否认她男人是他的亲爹这个事实。 儿子孝敬老子，天经地义！ 第109章 你把我当成了圣人 第109章 你把我当成了圣人？ 柳晴无语了，猜到陈氏应该是听到了自己和宋老太的谈话。 不过说实在的，她不喜与人争辩，也不怎么会吵架，通常都是能动手就不哔哔，所以这事儿还是要交给宋四郎应对。 果然，一旁的宋明彰忽然轻笑出声。 他很少笑，柳晴下意识地望了过去。 只见他一双偏圆的瑞凤眼弯成好看的月牙形，薄唇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白皙俊秀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少见的鲜活，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柳晴不由就有些心痒痒。 “小娘你既然知道我们要起房子了，那应该明白起房子要不少银子？我这两天还跟娘子说起，想去求求爹，看能不能多少帮衬我们一点？” 陈氏脸色微微一变：“这——” 宋明彰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接着俯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继续道：“还是娘子劝我，说是家里供养三哥读书不容易，我们自个儿再想想办法也就得了！” “我不这样想——” 他说着，看向宋富贵，在对方有些惊疑不定的视线中，沉声道：“爹刚才说我跟三哥一母同胞，是血脉相连的骨肉至亲，我也是这么觉着的，我跟三哥一样都是爹的儿子，爹能举全家之力供三哥上学，那自然也不会对我不管不顾，毕竟这盖房子也是人生大事，对爹？你说呢？” 宋富贵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他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指着宋四郎的鼻子就道：“孽子，你不借就不借，拐弯抹角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接着，他看向一旁的陈氏，冷着脸道：“走五郎娘，我早说不该来这一趟，你非要过来，碰一鼻子灰高兴了？” 陈氏闻言，讷讷不敢言，跟在宋富贵的身后一路出了柳晴家。 柳晴等他们走了，出了门，将院门锁上，然后回转。 回来的时候，她发现宋四郎已经重新拿起针线给她做衣服了。 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柳晴笑了笑：“你呀你，好歹是你爹，刚才那么说真的没问题？” 宋明彰面上的神色依旧淡淡地：“在他心目中，光耀宋家门楣比什么都重要，我和三郎相比，他会毫不犹豫地舍弃我这个不中用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为了那劳什子孝道作茧自缚？哼~” 他冷笑一声，继续道“便是尽孝，我也该给奶尽孝，他算什么？” 柳晴诧异地望着他，倒是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在她印象中，宋四郎虽然性情乖戾，但这个年代的礼法教条，却是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的。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我没想到，我一直以为你会觉得他是你爹，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无论他做了什么，你都会原谅他！” 宋明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眸中划过一丝不解：“你，把我当成了圣人？” 错了。 简直是大错特错。 他不是圣人，不仅不是圣人，还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欺他辱他的人，他都牢牢记在心底，只待来日有机会，一击必杀！ 第110章 工人定了 第110章 工人定了 村长果然效率极高，第二天一大早就送来了新地契。 宋明彰和宋玉贵分别在契书上按了手印，宋福贵这处地皮就落到了宋明彰头上。 宋老太的动作也很快，第二天傍晚，就领着宋盼娣来找柳晴和宋四郎。 柳晴刚从山上回来，宋四郎做好了饭，夫妇二人正在灶房里吃饭。 见宋老太和宋盼娣来了，两人连忙起身，柳晴道：“奶，快坐下一起吃？今儿相公掌厨，炖了野鸡呢！” 说着，她看向一旁的宋盼娣：“盼娣也过来了，快一起坐下。” 宋盼娣轻轻叫了声“四哥，四嫂”，就挨着宋老太坐了下来。 宋老太满脸诧异：“四郎都会做饭了？” 宋明彰神色温和，回道：“娘子一整天在外面采药，十分辛苦，我在家中左右无事，正好打发时间做做饭。” 宋老太点点头：“四郎你这么想就对了，大丫在外辛苦也是为了你们的小家，你可莫要学那些迂腐的，觉得男子下厨有辱斯文！” 柳晴听了她的话，倒觉得十分惊讶。 宋老太向来万事以自己的孙子为先，这还是她头一次替自己说话。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宋老太扭过头看向她，笑着道：“咋，觉得奶平时委屈了你？” 柳晴摇摇头：“没有，奶快尝尝相公的手艺！” 她说着，直接给宋老太夹了一只鸡腿。 宋老太眯着眼睛，满脸的笑：“奶哪能不知好歹？我们四郎啊，要不是娶了大丫你这个好媳妇儿，眼下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她这话说的伤感，宋明彰心里若有所感，目光不自觉看向了一旁的柳晴。 柳晴没搭理他，只道：“奶，你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可是请人的事有了章程？” “奶也存了私心，你这请谁不是请？先紧着咱本家的来，你二伯父、你二哥两人都是干活的好把式，还有村尾你明柱哥，那也是个老实勤快的，其余几个也是咱们本村的，四郎、大丫你们看看行不行？” 宋老太跟着又说了几个名字，宋四郎听了后，点点头：“奶这人找的是极妥贴的。” 宋老太接着道：“还有盼娣这个小丫蛋儿，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等开工了也帮衬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 宋明彰看向她：“是你自己主动过来的？” 宋盼娣绞着手指，红着脸道：“对不起四哥，我不是故意偷听奶说话的。” 上次她多亏听了四哥的话，跑到山里，才免遭一难，大房那边没办法，到底只好把媚儿姐姐送去了叶家！ 她从前对四哥漠不关心，这回就想着过来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宋明彰点点头，没说话。 柳晴问宋老太：“奶你跟二伯父他们都说过了？” 宋老太点点头：“说了，等开工前提前跟他们说一声就成！” 顿了顿，宋老太有些犹豫道：“其实你大伯父和大哥也不是坏人，就是有黄巧娥姑侄两在那儿霍霍，奶这次就没叫他们，省得闹腾你们！” 宋明彰就道：“奶是极稳妥的。” 第111章 二进院子 第111章 二进院子 从老宋家分出去的宋四郎和柳大丫两口子要起新房子了。 这消息不知怎的，忽然如一阵风般，传遍了整个宋家秤！ “咋回事儿？那病秧子宋四郎哪儿来的银子，就起房子了？” “听说呀，是柳大丫先前上吊的时候，受仙人点化，突然间学会了认药材，这才有了来钱的门路！” “对对对，好几次我看到柳大丫上后山，原来就是挖药材去了啊？” “真这么赚钱吗？要是我也能受仙人点化就好了！” “建议你先去死一死试试。” “那还是算了，听说柱子被请去盖房子了，一天三十文呢，我打算去问问李娘娘，看还招不招人，就在家门口这可比在镇上打短工强多了。” “别想了，统共招那么几个人，都已经满了，唉~” “……” 外面议论的热火朝天，柳晴家院子里，马氏领着一个容长脸、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正同宋四郎商议盖房子的事情。 中年汉子就是马氏的哥哥马大风，泥瓦匠的工头。 “小宋东家，不知道你们想什么时候开工？我这边除了我还有五个人，三个小工，两个大工，小工一天工钱五十分，大工八十文，你看有没有意见？” 宋明彰合计了一下，将手中的图纸递给他：“马叔你看看，这是我们打算盖的屋子，另外还有八个工人，加上马叔几个，大概需要多时日。” 马大风接过图纸看了会儿，面上浮现出一抹诧异：“小宋东家，要真按这个盖的话，怕是至少得一个月。” 这图纸画的十分精美，竟是个二进的院落，整体呈一个“日”字形，一进门就是一个小院，柳晴将大门设在了东边角落里，其余部分是一排简易的倒座房，用来做闪电、野山羊、狼崽、还有即将出生的小鸡仔们一众牲畜的窝。 前院北边则又开了一道门作为二门，里面布局三间正房，一间夫妇二人做寝室，一间给宋四郎做书房，另外一件则用来做待客的厅堂。 正房左右是两个垂耳房，一间做灶房、一间连着卧房，分成两个小隔间，分别做浴室和茅房。 柳晴没有做现代的排水，这太麻烦了，宋家秤是小地方，做成这个怕是得花不少功夫，所以垂耳房这边的茅房，她只打算在里面放置马桶，用来做不时之需。 真正的茅房她打算在前院挨着牲口窝，盖个旱厕。 东西两面分别还有两间厢房，因为预算有限，柳晴和宋四郎打算将它们两间用来做客房，两间用来做仓房。 这一处院舍算下来，加上牲口屋，统共得有十好几间，没有百两银子怕是下不来。 马大风见宋四郎这么大的手笔，不由有些担忧：“小宋东家，这盖下来怕是要百余两银子，这工钱——” 其实宋明彰和柳晴画完图纸后，就发现超了预算很多。 但柳晴的意思是，这是两人的第一个家，不说尽善尽美，最起码住起来要舒适，所以这几日她基本上早出晚归，都泡在了山上。 七八日下来，加上猎来的猎物，她预估了下，大概能有五十两银子入账，当然，她还没来得及去镇上。 第112章 舔着脸来访 第112章 舔着脸来访 宋明彰道：“马叔可以放心，工钱日结。” 马大风闻言松了一口气。 马氏帮哥哥揽了这么大个活计，心里十分开心，连忙道：“听大丫说四郎你们打算在村里租个屋子暂住，可找到地方了？” 宋明彰微微蹙眉：“村长爷爷那边还在帮忙找。” 这两年风调雨顺，大魏各地的百姓都卯足劲儿的生，每家每户都好些儿孙，很少有房屋出租，尤其还是在村子里。 马氏就笑道：“也是赶巧了，你爱英姑姑前儿个捎信过来，说是想接你二爷爷去镇上住个把月，这样正好你二爷爷那屋空下来了，你跟大丫要是不嫌弃，可以先去我家住一段时间。” 宋爱英是宋来栓的大闺女，马氏的大姑子。 宋明彰眼睛亮了：“那我跟娘子就叨扰婶子一家了。” 马氏摆摆手，正要客套两句，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极其刺耳的声音。 “呦~老天开眼呢，我们四郎这是大好了！” 几人循声望去，就见黄氏婆媳两个，领着丈夫宋金贵，儿子宋明仁齐齐走了进来。 她一进来就夸张的上前，手往宋四郎的胳膊上抓：“四郎，你奶说你身子大好了，大娘还不信，几日不见，果真不一样了，瞧着跟你大哥、二哥也没什么两样了！” 确实，宋明彰经过这些日子的喝药锻炼，如今已经行走如常人，身上也长了不少肉，加上身上穿着一件新衣服，一眼望过去，身姿如松，面若冠玉，比城里大户人家的公子也不差了！ 宋明彰下意识地皱眉躲开了她的触碰。 黄氏手扑了个空，面上浮现出一抹尴尬，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正常。 然而，待看到院中的马氏兄妹后，黄氏立时变了脸色，阴阳怪气道：“玉贵家的怎么也来了？这位我没记错是弟妹的大哥？前些日子你家不是分了我们七两银子吗？怎么会来我家四郎这里？” “哼~”马氏冷笑一声：“谁叫我家都是些老实巴交的人？我家过日子讨生活只能靠家里男人花大力气挣钱，做不来那偷鸡摸狗将旁人东西占为己有的行径，这不只能烦四郎帮衬一把了！” 顿了顿，她继续道：“大嫂家不像我家，怎么也贵脚踏贱地，来你这素来都看不起的侄儿这里了？” 马氏说完后，有些歉意地看了一眼宋四郎。 宋明彰脸上却并没有旁的表情。 黄氏恼了，跳起来指着马氏的鼻子就道：“马兰你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我们再不济，也是四郎嫡亲的伯父伯母，你算什么东西？隔着八道梁的堂亲，也敢来挑拨我家的事儿？” 马氏闻言，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正要开口反驳，宋明彰却扭头看向她和马大风：“马叔，婶子，方才说的事情就先定了，马叔十日后直接带着人来上工就行。” 马大风不愿妹妹跟那个泼妇掰扯，闻言忙道：“成，那小宋东家，我跟我妹子就先回去了，你忙。” 他说着，不顾马氏还想跟黄氏争个高低的意愿，直接将她拉走了。 第113章 拒绝吸血 第113章 拒绝吸血 院子里一时就只剩下宋明彰和黄氏四人。 黄氏眼珠一转，四处打量了下，发现柳大丫那煞神不在，顿时放下心来，脸上堆起假笑：“四郎，大丫是去山上采药了？” 这些日子村子里传得沸沸扬，她早就听说柳大丫那个臭丫蛋子得神仙点化，有了赚钱的本事。 宋明彰的神色淡淡地：“有什么事情吗？” 宋金贵在一旁，脸色涨得通红，宋明仁也看着冲在前头的老娘媳妇儿，敢怒不敢言。 这次是黄大梅开的口：“四弟，听说你们要起房子招工，咱家选了二叔和二弟两个，其他的都是些村子里的人？” 宋明彰视线盯着她，不说话。 黄大梅被他清亮的眸子盯着，不知怎的，莫名的有些气虚：“就，就爹和相公，日日在镇上给人扛大包，也赚不了多少银钱，你看你请谁不是请？你大哥他们父子也是干活的好把式，不如——” 宋明彰看了一眼畏畏缩站在一旁的宋金贵和宋明仁，皱了皱眉头：“人已经够了，奶已经跟人家说好了！” 黄氏急吼吼道：“这有什么？咱家自己起房子，想用谁就用谁，直接刷掉两个，让你大伯大哥顶上不就行了？” 宋明彰冷下脸来：“这不行，都已经说好的事情，不能轻易变卦，否则就是失信于人！” 他说完，不管黄氏几人的反应，直接转身往屋里走：“我还有事，大伯父、大伯母你们先回！” 黄氏望着他的背影，气的浑身发抖，举着胳膊就要破口大骂。 一旁的黄大梅见状，连忙上前拉住她，嘴巴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黄氏憋屈地将脸上的愤怒收了回去，强笑一声：“那成，那四郎你先忙，等过几日盖房子了，我再让你大伯父和你大哥过来帮忙。” 说完，她们也不等宋明彰开口，就匆匆离开了。 宋明彰背对着他们，面色微微泛冷。 这些人见到有利可图，浑然将原先对他的所作所为抛在了脑后，一股脑扑了上来。 前几日是爹和陈氏，如今又是大房一家。 宋明彰只觉得烦躁。 【就，其实也就是个名头，你福贵叔和婶子都不在人世了，也不用你们孝顺侍候，只逢年过节给他们烧几张纸，免得他们在那边孤孤单单的。】 脑子里莫名划过那日玉贵叔的话，宋明彰心头隐隐一动。 “干啥呢杵在门口？” 身后传来柳晴诧异的声音。 宋明彰连忙回头，就看到一袭鹅黄色裙裾的少女站在院中，满脸诧异地望着他。 近一个月的好吃好喝，她身量抽长了许多，原本枯黄稀疏的头发也变黑了些，粗糙黝黑的皮肤也渐渐显露出原本白皙的颜色，最明显的，就是那双黑白分明，剔透漂亮的眼眸。 宋明彰紧绷的身体在见到她的瞬间，放松了许多：“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以往她归家，最早也要太阳落山。 柳晴眉飞色舞，快步走到他的耳边说了句：“猎到大家伙了！” “是什么？” “鹿。” 第114章 少年郎的仁心 第114章 少年郎的仁心 宋明彰满脸惊喜。 柳晴就知道他会喜欢，说：“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嗯嗯。” 柳晴于是直接将他送进了空间里。 多日没来空间，里面又发生了大变化，灵田和储物架那边倒是没什么变化，就只那颗用来作为分界的桃树附近，同先前大不一样了。 桃树的四周，围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或毛茸茸的小兔子、狍子，或扑棱着翅膀的野鸭野鸡，算下来有十几将近二十只。 最显眼的，当属那长着一双树杈形鹿角，一身油光水滑的花纹斑点皮毛的梅花鹿。 它有着修长健壮的四肢，一双怯生生的美丽眼睛，察觉到陌生的气息后，它一边下意识地朝着宋四郎的方向看过来，一边警惕的后退几步。 宋明彰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这只美丽的梅花鹿，他在见到它的一瞬间，就有些舍不得将它卖掉了。 “好了，我看完了。” 他对着柳晴说了一声，示意她放自己出去。 柳晴依言。 很快，他就重新站到了她的面前。 “怎么样？漂亮？” 宋明彰一声不吭地点点头。 柳晴有些诧异：“你怎么了？” 宋明彰：“没什么，确实很漂亮。” 柳晴望着他陡然萎靡下来的神情，凝神想了片刻，有些不确定地问他：“你是，有些不舍我们将它们卖掉了？” 这里的它们，不止是那只梅花鹿，还包括那群无忧无虑的小可爱。 宋明彰闻言，顿时恼羞成怒道：“你胡说什么呢？谁舍不得了？” 他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倒有些像柳晴初见他时的模样，柳晴瞬间就反应过来自己猜中了他的心思。 倒是想不到，宋四郎还是个心地柔软的少年郎。 她笑着道：“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过不行！” 宋明彰的视线朝她看来。 柳晴肃然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一直没跟你说过，我来自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她缓缓将自己在末世的生活，选择性的告诉了他些。 宋明彰渐渐冷静了下来。 柳晴见他懂了，却又生了坏心思，逗他：“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要不，你以后吃素？你觉得怎么样？” 宋明彰瞬间沉下了脸：“行了，该吃饭了！” 当他没看清楚她眼底的戏弄？ 这个女人，越来越大胆了！ 柳晴收起脸上的玩笑，跟着他进了灶房。 吃饭的时候，柳晴问起盖房子的事儿：“怎么样，谈妥了吗？” 宋明彰点点头：“十日后开工，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去趟候家屯儿买砖。” “嗯，有这只鹿，盖房子的银子应该足够了，明日我们先去镇上，把药材和猎物卖掉，然后直接去候家屯儿。” 顿了顿，她继续道：“顺便跟周氏医馆说一声，我打算明年起去他家坐馆，看他们答不答应。” “嗯，若是时间充裕，还得去拜访一下书院的夫子！” 夫妇两说了一会儿话，就将明日的行程定了下来。 柳晴忙碌了大半日早就累了，吃完饭简单洗漱了下就上炕睡下了。 宋明彰则就着油灯，看了大半夜的书。 第115章 有银子了 第115章 有银子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都起来了。 喝了二十多天药，宋明彰的气色明显好多了，眼下行走坐卧看上去与常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但他的身体伤了根本，要想完全好，得长期调养，所以这两天，他已经开始跟着柳晴学习五禽戏了，每天早上两人都要在院子里打几遍，出出汗。 今日二人决定去镇上将猎物和药材卖了。 柳晴对那一头梅花鹿抱有很大的希望，鹿肉可以益气补血、疏肝养胃，鹿茸、鹿角、鹿鞭更是大补之物，可以入药的，应该能值不少银子。 宋明彰身体好多了，从柳晴手里接过马鞭和缰绳，然后把柳晴赶到车厢里，自己驾车驭使闪电一路往镇上来。 二人打算先去镇上那两家酒楼问一下要不要鹿。 “是好东西，不过咱们酒楼没有鹿肉这道菜，且就只一头，怕是也供应不了两日，不如干脆不收，建议两位直接去几位老爷府上问问。” 统共两家大些的酒楼都给出了同样的答案，柳晴不由有些失落。 “四郎，那我们就照酒楼采买给出的的意思，去大户人家看看？” 宋明彰点点头。 也是巧了，两人到的第一家就是叶府，听到外面有鹿卖，叶府的管家放下手头的活计就出了门。 “是你这位小哥有鹿要卖？” 管家一出来，目光就落到了骡车前的梅花鹿上，品相极好，膘也挺厚，牵着它的少年人更是风姿如玉，俊朗如月。 柳晴今儿难得落得清闲，半躺在车厢里没有出来，听着宋四郎和那管家说话。 宋明彰点点头：“也是侥幸猎来的，贵府可是有意向买下？只要七十两银子！” 管家抬头看他一眼：“你这小哥真敢想！” 宋明彰神情平静，面不改色道：“此乃活鹿，鹿茸鹿角都完好无损，不贵了。” “五十两！”管家瞅着鹿，头也不抬的还价。 “六十八两。” “五十五两。” “六十五两！” “……” 最终这鹿卖了六十两，比柳晴预想的多了至少十两，她笑的牙不见眼：“四郎，你真厉害！” 宋明彰淡淡看她一眼，勾了勾唇角。 卖完鹿，叶府的管家又挑挑拣拣买了几只其他野味，宋明彰揣着小七十两新入账的银子和柳晴往集市赶。 二人在集市上卖了一个多时辰野物，前后得了十两银子左右，这才去了周氏医馆。 周宏达和周延年早就等着她了，听说她来了，手头又没有什么急症，放下手头的病患就匆匆赶过来：“柳娘子，你考虑的如何了？可愿意来周氏医馆坐诊？” 往常柳晴三天来一次镇上，这次都快十日了，周宏达还以为她不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让秦小郎去取银子：“贺二郎君已在五日前痊愈离开，临走前让老夫将这诊金交予小娘子。” 柳晴接过银子，笑着道：“最近家里在盖房子，一直没抽出空来镇上，坐诊的事情我同相公商量过了，我们年前暂时还是要留在宋家秤，得年后才能来镇上，若是周氏医馆忙不过来，可以不用等我！” 周宏达前面听她的话，还以为没希望了，谁曾想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他忙道：“不过几个月的功夫，柳娘子尽管忙家中事务，等来年到镇上再来也不迟！” 他说着，又问起柳晴关于一个小儿病患的见解来。 第116章 再来甄大娘家 第116章 再来甄大娘家 因为还要去侯家屯儿买砖，柳晴并没有在周氏医馆多逗留。 出来的时候，她问宋四郎药材卖了多少银子。 方才一直都是宋四郎在同柳掌柜接洽，她后面直接进了内室同周宏达讨论病案。 “四十二两三钱。” 柳晴叹了口气：“往常三日就能卖二十多两，第一次更是高达三十五两，这次前前后后攒了近十日，就卖了四十两，看来这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宋明彰垂眸盯着她毛茸茸的发旋儿，心头泛出些微痒意。 “加上刚才那二十两诊金，咱们现在手头一共有一百七十三两五钱银子，盖房子足够了！” 柳晴听了他的话，这才振奋了许多，她感叹道：“那鹿可真是值钱，要是日日都能猎得鹿来，我们又何须如此辛苦？” 宋明彰摇摇头：“不过是占了奇货可居的便宜，做人还是要踏实本分，方得长久之计。” “行了行了，去候家屯儿！”柳晴满头黑线：“四郎，我怎么觉得你的大道理越来越多了，是书读多了吗？一套一套的！” 宋明彰瞪她一眼，没说话。 今日天色有些晚了，来不及打听拜访书院的夫子了，宋明彰驾着车，一路往候家屯儿而来。 夫妇二人没去宋小英这个小姑家，反倒直接去了上次卖老母鸡和种鸡蛋的甄大娘家。 甄大娘见他们二人来了，还有些意外：“宋郎君、柳娘子？你们怎么来了，这可是稀客，快请进！” 她一边请二人进屋，一边吩咐儿媳妇倒水。 柳晴二人坐定，甄大娘又说起话来：“可是那种鸡蛋出了什么问题？还是那老母鸡不听话？” “都不是大娘，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昨儿相公说，已经有小鸡破壳了！”柳晴笑着道：“我们今日来是有旁的事情麻烦大娘。” 甄大娘眨眨眼：“什么事？” 这时候，甄大娘的媳妇儿胡氏端着两碗大麦茶过来了。 甄大娘接过她手中的茶碗递给柳晴和宋四郎：“赶了大半日的路渴了？先润润嗓子再说。” 柳晴依言喝了一口，入口便是一股麦芽的清香味道，十分解渴，她又连着喝了几大口，这才放下茶碗，笑着道：“是这样的大娘，我跟相公我们准备起房子，附近只有咱候家屯儿有砖窑卖砖，想让大娘帮忙引荐一下。” 甄大娘眼睛瞬间亮了，一旁候着的胡氏脸上也露出几分欣喜来。 “不知道柳娘子你们打算要多少砖？” “娘，我去找相公去。” 甄大娘的话音刚落，胡氏就慌里慌张要去找人。 甄大娘冲她摆摆手，然后笑着同柳晴夫妇道：“你们莫怪她失礼，我家大郎就在砖厂做工，若是能揽下你们的活计，我家能抽不少银子呢！” 柳晴很欣赏甄大娘的敞亮，这比嘴上说不要，心里却很诚实的人要强上许多。 “成，那我们就等大娘您儿子回来再说。” 甄大娘闻言，更热情了：“柳娘子、宋郎君你们快喝水，等会儿俺跟大郎一起带你们去砖厂看砖。” 第117章 明目张胆 第117章 明目张胆 甄大娘的大儿子候宝力很快就回来了。 高高大大的汉子，古铜色的皮肤，看着十分朴实。 甄大娘拉着他的胳膊：“宋郎君是隔壁宋家秤人，就是他们夫妇要买砖，这两位可都是好人，大郎你可不许怠慢了他们。” “娘，你说啥呢！”候宝力无奈地看着老娘。 甄大娘笑着道：“走，娘跟你一起，领宋郎君他们去砖厂看看。” “嗳~” 柳晴夫妇二人跟着甄大娘母子去了砖厂。 事情谈得很顺利，宋明彰交了二两银子定钱，说好三日后往宋家秤送砖。 甄大娘母子没料到柳晴他们买这么多砖，竟促成了这一笔大生意！ 母子两一路合不拢嘴，甄大娘直接拉着柳晴不让走：“柳娘子和宋郎君小小年纪就这般有本事，要是不嫌弃，今儿就在俺家用晚饭。” 柳晴连忙推辞：“不用了大娘，今天多谢大娘和侯大哥帮忙了，等房子起来了，请大娘去我家吃酒做客！” “嗳~那感情好，那我老婆子就不客气了，到时候非得上门叨扰小娘子！” 几人一路有说有笑，在快到甄大娘家时，却遇到了一桩丑事。 只见她们路过的一个院子里，王美丽正跟一个年轻男子在房门前拉拉扯扯，王美丽涨红着一张脸，那男子满脸的笑，拽着她的胳膊往屋子里拖。 似乎是察觉到了来自院外的注视，两人松开手朝着这面望了过来。 下一刻，王美丽脸色大变，那年轻男子却仍旧笑嘻嘻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莫名地兴味盯着王美丽。 王美丽脸上的神情变幻了好一会儿，才整整衣服，朝着柳晴二人走了过来。 柳晴冷冷地望着她。 “四郎、大丫，你们怎么来候家屯儿了？” 柳晴皱着眉头看她：“二嫂，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我来看看二强他们兄弟。” “二强？”柳晴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年轻男子身上，恰好那人的视线也看了过来，神情中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挑衅。 “二哥知道你来这边了吗？” 王美丽讷讷道：“知道。” “二嫂，你别怨我话说得难听，我记得你才小产没多久？身子养好了吗？” 王美丽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大丫，你什么意思？” 柳晴扭头看了一眼有些尴尬的甄大娘母子二人，同他们道：“大娘、宝力哥你们先回去，三日后就劳烦宝力哥送砖了，我跟相公在家里等你们。” “成，那我们先走了。” 甄大娘见势不对，拉着儿子离开了。 柳晴重新看向王美丽，声音转冷：“二嫂，我们单独谈谈？” “你们要跟我嫂子谈什么？不如跟我说说？”候二强大步走过来，将王美丽扯到身后：“说！” 柳晴瞥了他一眼，看向王美丽：“二嫂，你跟二哥到底是过还是不过了？上次你们的事，我跟相公瞒着二哥，我们还以为你会改！” 王美丽红着脸：“我们没什么的！” 候二强冷笑一声，一把扯过她将她搂在怀里：“回去告诉宋明礼那个怂货，我嫂子要跟他和离！” 第118章 土匪行径 第118章 土匪行径 柳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在王美丽身上：“二嫂，你当真是这样想的吗？” “我，我——” 王美丽有些犹豫，她和二强不知怎的，稀里糊涂就在一起了，但其实……宋明礼待她真的很好，就连大妞，他对她都很好。 真的要走这条路吗？她有些不确定。 候二强见她犹豫，面露不悦之色：“嫂子，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吗？” “二强我，我不知道，我就是，就是——” 候二强眼底划过一丝阴鸷：“嫂子，事已至此，你以为宋明礼还会像从前一样待你？” 王美丽闻言，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瞬间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她的神情变得坚定，看向柳晴二人的目光也泛上冷意：“大丫，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会同二郎和离，此事与你们并不相干！” 柳晴冷笑一声：“成，二嫂，你记住自个儿的话，回去就同二哥和离，否则我和相公定会将此事告诉二哥。” 她说完，转身拉着宋四郎就往甄大娘家门前走去，闪电被留在那里，眼下天色已晚，他们要尽快赶回去了。 宋明彰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只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又搂在一起的男女，垂下眼帘，掩去了眼底一闪而逝的厌恶。 王美丽脸色煞白，满脸不甘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嗫嚅道：“二强，我们，我们真的要？” 叔嫂相奸，这可是丑事，从前虽然村里的人隐隐有些察觉到这事儿，但到底没过了明路。 若她当真和宋明礼和离同候二强在一起，那可就是明晃晃告诉众人，她是个不知廉耻勾引小叔子的女人了。 候二强咧嘴一笑，伸出手臂抱住她，在她发顶嗅了嗅：“嫂子你怕什么？我会待你好的！大妞是我亲侄女儿，往后我定会给她找个好人家。走，白日我见三力猎到了兔子，我们晚上就吃兔肉，你看嫂子，三力也大了还会打猎，往后你跟着我，我们天天都能吃上肉，这样的日子不比你跟着宋明礼那个怂蛋快活吗？” 王美丽闻言，勉强打起精神，两人一起去了候三力的屋里。 候三力正在屋里削箭，之前的箭都用完了，他得再做些打猎用。 外面闹哄哄的他也听到了些，柳娘子和宋郎君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加上他并不想再掺合二哥和大嫂的破事儿，所以并没有出去。 “嘭！” 房门开了。 候二强和王美丽走了进来。 “三郎做箭呢？今天收获不小？听你二哥说你猎到了两只野兔，今天大嫂给你炖兔肉怎么样？” 她说着，直接就上前去抓兔笼子。 笼子里，两只灰兔被她吓了一跳，缩着长长的耳朵躲在一起。 候三力皱了皱眉，起身将兔笼子拨到一旁：“大嫂，这兔子是要卖的，不能吃了。” 候二强眼一厉：“候三力你翅膀硬了啊？老子养你这么大，吃你只兔子怎么了！” 他说着，一把推开候三力，从他手中夺过兔笼子，将笼子里惊慌失措的两只灰兔揪着耳朵扯了出来，扔给王美丽：“去，都炖上。” 很快，两人离开了候三力的房中。 候三力望着眼前晃动的房门，眼圈红了。 又被抢走了，他想攒钱的，攒钱分出去，娶个娘子，过自己的日子。 第119章 小鸡破壳 第119章 小鸡破壳 柳晴和宋四郎回到家中时，已经月上中天。 两人随意垫了垫肚子，柳晴就要回卧房里，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她有些累了。 “今天累了一天了，我们早点歇了——” 她一回头，却见宋四郎正在灶堂前蹲着。 昏黄的油灯下，他的目光十分专注。 “怎么样？又破壳了几只？” 柳晴抬脚走过去，跟他一起看小鸡破壳。 甄大娘的种鸡蛋到今天差不多有二十天了，从前天起，就有小鸡陆续破壳而出。 刚出壳的小鸡仔红扑扑的，身上没几根毛，并不好看，但宋四郎却似乎十分喜欢看它们，一有时间就来灶房看，惹的那只抱窝老母鸡好几次要扑上来啄他。 “你看。” 宋四郎指着一只晃动的鸡蛋，示意她注意看。 柳晴凝神，听见那枚鸡蛋上方发出一阵“笃笃笃”有规律的响声，紧接着，便是“咔嚓”一声脆响，蛋壳从里面破碎开来，一只光溜溜的小鸡脑袋从里面冒了出来。 “出来了！” 柳晴满脸惊叹，直接就要上手帮着将它身上的蛋壳脱落掉。 宋明彰却阻止了她：“让它自己来。” 柳晴于是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专注地盯着那小鸡仔看。 好一会儿，它也只啄掉了一小部分蛋壳，它身体的大部分还在蛋壳里，宋明彰却不看了，起身拉着她：“走，明天它差不多就完全脱落了，我们回去。” 柳晴看得正入迷，闻言还有些不舍：“你为什么不让我帮它呀？” 宋明彰的声音淡淡地：“它来人间走一遭，如果连自己出生的力气都没有，也没必要活着了。” 柳晴闻言，偷偷翻了个白眼儿。 这一只小鸡脱壳，让他说得这么神圣高大上，也是奇了！ 两人相跟着一前一后进了屋子，柳晴洗漱后，麻利地上了炕，一回头，发现宋四郎又拿起了书。 “白天看，见天书不离手，当心把眼睛看坏。” 宋四郎真的非常勤奋，几乎一有时间就将自己泡在书里，就这么些时日，那四本书都快被他翻烂了。 说起这个，柳晴想起《五经》还没给他买，就道：“眼下咱们有银子了，下次去镇上，把剩下的书买上？还有纸和墨也快没了？” 宋明彰头也不抬应道：“知道了，你睡。” 显然是不想多说的意思。 柳晴见状，悻悻地躺下，可好一会儿，她都没能睡着，于是就说起宋二郎和王美丽的事情：“你说我们要不要跟二哥说这事儿啊？到底不是什么好事，我是隔房的弟妹不怎么方便，要不你说？” “嗯，我明天去一趟老宅，不能让王氏回来乱说。” 宋明彰虽然生性凉薄，但二堂哥一直待他不错，好几年背进背出，在他心里，二哥是排在奶后面他的第二个亲人。 他怕王美丽狗急跳墙，说些有的没的误导二哥，还是打算直接将他和柳晴的所见所闻如实告诉对方，让他自己决定。 “成，你去说好一些。” 柳晴点点头，接着说起那候二强了：“我瞧着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着我们的面跟她嫂子拉拉扯扯，比他弟弟可差远了！” 第120章 习射 第120章 习射 宋明彰没再应声，柳晴渐渐觉得眼皮有些沉重，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翻了个身就睡着了。 古代没有什么特别的娱乐活动，柳晴的生理钟又一向准时，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准时醒来。 她醒来的时候，宋明彰已经不在身边，自从他身子大好后，每日起的比鸡都早，柳晴也习惯了，以为他去练五禽戏了。 只是—— 听着耳边呼呼的破空声，柳晴才发现他竟然在练箭。 “哪儿来的弓箭啊？怎么练起这个来了？” 宋明彰头也不回道：“你上山采药的时候削的，君子六艺，‘礼、乐、御、数、书、射’，我既要参加科考，这些都得学起来，这箭术非一遭一夕能成，即日起我打算每天早起一个时辰练箭。” “哦。”柳晴有些不解：“我怎么从未见过三哥练过这些？他不是一直在科举考试吗？” “别人我管不着，我只管我自己！好啦，你别在这里了。” 柳晴见他又烦自己了，也不自讨没趣打扰人家，转身去打了水漱口洗脸。 等洗完后，她也跟着练了会儿五禽戏，然后就去灶房做早饭。 宋明彰从身后进来：“不用你，我来。” 柳晴乐得吃现成的，直接出了院子，一手牵着闪电，一手牵着野山羊出门，就近选了个草木旺盛的地方，将它们拴起来吃草，然后才溜溜达达回了家。 眼下还没到冬日，闪电和野山羊绝大部分时间都被拴在后山脚下吃草，中午宋四郎会提水饮它们，等快到晚上，再牵回家里。 柳晴回来没等多久，宋四郎的早饭就做好了。 还是老三样，稀饭包子鸡蛋。 包子是宋四郎做的素馅儿的，木耳鸡蛋韭菜馅儿，一口咬下去，香的人舌头要掉了，不得不说，宋四郎很有做饭的天份。 才这么一段时间，做出的饭比柳晴这个常年浸淫美食的大厨也不差了。 不，应该说宋四郎学什么都快，就是个全能型的天才。 柳晴很快吃完饭，背着竹篓就要上山，临走前宋明彰却叫住了她：“等一下。” 柳晴顿住脚等他，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他从屋里取了把伞出来：“今日应当有雨，你把伞备着。” “四郎，看不出来你还会观天象？”柳晴笑眯眯地看着他，心底划过一丝暖意。 宋明彰瞪了她一眼，沉声道：“早去早回，要是走得不远，中午就回家来吃饭，眼下咱们也不缺银子了，你别忙太晚了！” “好的娘子！” 柳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然后转身就跑，边跑边举着手冲着他晃了晃，示意自己知道了。 宋明彰咬牙切齿地望着她撒欢儿而去的背影，有心想追出去教训一下，让她知道究竟谁是相公，谁是娘子，可他最终还是没有追出去。 他停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了视线中，他才浅浅地笑了笑，然后转身去喂狼崽子们。 野山羊的奶它一早就挤好了，放在灶房里，眼下只须端过去喂那几个小家伙就好了。 喂完狼崽后，他依次摸过几个小家伙，就回了卧房继续读书。 “四郎看书呢？” 快到中午的时候，宋老太来了。 第121章 留奶奶吃饭 第121章 留奶奶吃饭 宋明彰有些诧异：“奶，您怎么过来了？” 宋老太扁扁嘴，“家里闹腾得不行，奶过来看看你，你大娘他们是不是来你这里说些有的没的了？你别搭理他们，你跟大丫不容易，尤其大丫一个丫头，日日在外面风吹日晒做些爷们儿的活儿计，好不容易这日子有些盼头了，唉~” 宋明彰闻言，眼睛闪了闪，脑海里浮现出柳晴的身影，面上的神色也跟着柔和了几分：“奶，我晓得的。” 柳晴付出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他不是会说话的人，他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这就对了，两口子过日子，只要拧成一股绳，不带差的！奶这几次见你，发现你身子骨一次比一次好，大丫是咱家的福星啊！” 宋老太絮絮叨叨坐在宋明彰身前，宋明彰将书收起来，耐着性子陪她说话。 不知不觉就到了午时，宋明彰起身准备做饭：“奶，你今天就在这边吃饭！” 老人家将他辛苦抚养长大，他还没来得及孝顺她。 往常想给送些肉菜，老宅那边一大家子人，怕是到最后也落不到他嘴里，他干脆就不送。 今天奶看样子是受了什么委屈，他想着正好留她下来吃顿好的，早上柳晴走的时候他也跟她说了回来吃午饭。 宋明彰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往灶房走去。 宋老太道：“不了，奶家去就行，你做自己和大丫的饭就中！” 宋明彰道：“奶，孙儿自从搬出来还没请你老过来，今儿家里既然有人，就留在这里。” 宋老太叹息一声：“媚儿回来了，奶瞧着那做派，就不喜得在家里，唉~” 宋明彰随口问：“媚儿回来了？她不是——” 不是去给叶老爷做填房了吗？给人家做填房，能随随便便回来吗？ 宋老太道：“奶听那意思，叶老爷似乎很宠爱她，穿金戴银的，瞧着跟有些城里人的架势。” 宋明彰闻言没再说话。 他先去淘了米，然后又舀了两碗白面到盆里：“奶，我想吃你蒸的花卷了。” 宋老太看着他眼皮都不眨的盛白面，不由有些咂舌：“成，你想吃奶给你做，有发面吗？” “有的，大丫每次都会留一块做发面！” 宋老太闻言，直接去洗了手，就打算和面蒸花卷。 孙子想吃画卷了，她难得有机会满足她，自然一百二十分的满意。 宋明彰见她开始上手了，放下心来，去肉瓮中取了半扇排骨，又取了块五花肉，打算一会儿做个排骨，再炒个五花肉，奶上了年纪牙口不好，正好再做个软烂的红烧肉给她吃。 主食就吃大米饭和画卷。 祖孙两各自分工，热火朝天的忙活了起来。 宋老头背着手出现在此处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老太婆你不回家张罗饭，怎么跑这里来了？” 不止宋明彰感到奇怪，就连宋老太这个枕边人，对他突然出现在这里也觉得不可思议。 “爷爷。”宋明彰叫了一声。 宋老太则满脸惊讶：“老头子，你怎么来四郎这儿了？” 第122章 分大家 第122章 分大家 宋老头从怀里掏出烟锅点着，嗒嗒吸了两口：“你能来我不能来？四郎是你一个人的孙子？” 宋老太闻言不说话了。 宋老头搬了个板凳坐在灶房门口坐下，一边抽烟，一边时不时瞧瞧灶房里忙碌的两人，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想起这些年来，他对这个四孙子的忽视，也想起分家时，放任他们几乎净身出户。 他在想他是不是错了？ 可是他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基于对整个大家的考虑，可是听着大儿媳刚才的话，他却忽然觉得有些悲凉。 宋老太无意中回头，看到的就是他一副沮丧的模样。 “老头子，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若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老头子指定不能出来，还巴巴地跟着她过来。 “金贵媳妇儿想分大家。” 宋老太愣住了，沾着面粉的手举到半空中，面粉扑簌簌落下：“怎么突然间要分家了？是黄巧娥的主意？金贵呢？他什么意思？” “他能有什么意思，媳妇儿说啥就是啥，你又不是不知道？” 宋老太皱了皱眉：“那你是啥意思？” “都大了，想分就分！” 其实他明白老大媳妇儿的意思，就是觉得三房一家子不干活，想分出去单过，大房里好几个壮劳力，日子过得铁定要比现在好。 宋老太顿时绷不住了：“那咋，咱跟着金贵家一起？” 一大家子在一起的时候，她是长辈，黄巧娥得事事听她的分派，纵然也些不乐意，也得忍着。 可若是分出去了，她跟老头子可就是在媳妇儿手底下讨生活了，这可是有着本质的不同的。 宋老头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那指定是要跟着大房一家的，也没有大儿子在跟前，跟着小儿子过生活的老人。” “我不去，要去你去。” 宋老太不乐意了：“我可不想受黄巧娥的闲气。” 宋老头将烟锅敲的啪啪响，脸上满是沉郁。 宋明彰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话，面上没什么表情。 祖孙两一起，饭食做得很快，柳晴回来的时候，已经摆盘上桌，准备吃饭了。 见宋老头和宋老太也在，柳晴有些惊讶：“爷、奶，你们来了。” 宋老太过来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宋老头就是稀客了，这还是他们搬出来后，头一遭见到宋老头。 宋老头是典型的封建大家长，在他眼里，自己要操持调停一大家子的生计，儿孙的个人得失，他通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宋四郎这些年受了多少苛待，从某种意义上讲，跟他也脱不了关系。 宋老太乐呵呵地：“大丫回来了，快洗洗准备吃饭，辛苦啦。” “没事奶，不辛苦，你和爷爷先吃，我这就来。” 她说着就去打水洗漱。 宋明彰眼巴巴地就跟了上去。 两人进了屋，柳晴问他：“爷怎么也来了？” “家里不痛快就过来了，我也不清楚。” “哦！” 柳晴没问宋老头一个大家长能有什么不痛快，倒是宋四郎主动解释了。 “宋媚儿回来了，撺掇着大房分家，爷担心自己往后只管养老不能管事了。” 第123章 找上门来 第123章 找上门来 柳晴这才明白过来。 她很快洗完手，跟宋四郎相跟着出来，宋老头和宋老太坐在桌前，还没动筷子。 见二人来了，宋老太道：“大丫，今儿奶和你爷两个老没羞来你家吃饭了，你别嫌弃爷奶。” “怎么会奶？”柳晴急了：“奶你怎么这么说？家里平日就只有相公一个人，有爷奶过来，他也不能么孤单，我们盼都盼不来呢。” 宋老太的眼圈有些红：“嗳，嗳，大丫你和四郎你们两是好孩子，奶和你爷爷从前对不住你们。” “奶千万别这么说，奶和爷操持一大家子的生计，家里人多磕磕绊绊是难免的，我和相公我们是小辈，我们理当谦让长辈，何况相公从前身体一直都不好，多亏了爷奶照看，他才能平安长大，我们心里感激爷奶还来不及呢。” 柳晴这话不是客套，事实确实是这样的。 老宋家纵使有千般不是，宋四郎也磕磕绊绊的活了下来。 “大丫你是个好的，总之——” 宋老太还想说什么，柳晴连忙开口打断了她：“奶、爷，快吃，你们还没吃过相公做的饭？相公特别厉害，做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做的菜比我做的味道都要好！” 宋老太闻言愣了一下，宋老头的动作却比她还要快，率先夹起一块儿排骨往嘴里一送。 下一刻，他的眼里划过一丝惊喜：“不错，确实不错，不过四郎你是男子，男儿大丈夫，可不能学妇人行径，围着灶台——” “行了你这老头子，这么上好的饭食都堵不住你的嘴，大丫在外面辛苦赚钱，四郎在家里不过做个饭，怎么就不行了？怎么，你的意思大丫又要在外面忙，回来连个热乎饭都吃不上？” 宋老头闻言，脸色瞬间涨的通红：“你这糟老太婆，我可没这个意思！” 宋老太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夹起一块儿红烧肉放在柳晴碗里：“大丫快吃，多吃点，别听你爷胡咧咧！” 柳晴笑了笑：“奶，你也吃。” 说着，她给宋四郎使了个眼色。 宋明彰抿了抿唇，也夹了块肉放到了宋老头的碗里：“爷爷，你也吃。” 宋老头眼睛有些湿润：“嗳~” 一顿饭热热闹闹吃完了，宋老头和宋老太就是过年多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个个吃了个肚圆。 正收拾碗筷的功夫，大小黄氏并王氏相跟着气势汹汹而来。 “好啊柳大丫、宋明彰你们两个搅家精，撺掇着盼娣离家出走不说，现在又要把你二哥、二嫂的家霍霍散了，你到底是跟我们有什么仇什么怨？” 柳晴先前听着觉得一头雾水，越听越反应了过来：“大娘，是二嫂跟你说了什么吗？” 她打眼一瞧，王美丽正站在旁边，哭哭啼啼好一副委屈的模样。 宋明彰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 “说什么？你二嫂倒是没说什么，我看是你们想跟你二哥说些有的没的？” 宋二郎正好从院外进来，闻言，直接开口：“娘，你们这是做什么？我都说了，四弟和四弟妹什么都没说，你们到底闹什么？” 第124章 孩子怎么没的 第124章 孩子怎么没的 “你呀你，你个不成器的！”黄氏手指如雨点般指着宋二郎：“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中用的？都被人家骑到头上拉屎了，还在这儿瞎咧咧，就没见过你这么不争气的东西！” 她说着，又看向宋老头和宋老太，皱了皱眉头，不甚恭敬道：“爹，娘，媚儿这回来一趟不容易，便是她有千般不是，也是你们嫡嫡亲的孙女儿！她来坐了一上午，冷锅冷灶饭都没吃上一口就走了，可怜我那闺女，临走前还留下一两银子说是孝敬她爷奶呢，没曾想爹娘你们是在这里！” 宋老太拧了拧眉：“黄巧娥，还没分家呢，现在家里还轮不到你作主！还有你们这是来干啥了？四郎和大丫做什么了你就红口白牙的上来说他们？都分家了你一个隔房的大伯母这么刻薄，也不怕外人瞧了笑话！” “我刻薄？” 黄氏瞪圆了眼睛：“娘，四郎是你孙子，二郎就不是你孙子了？由着人家在外面编排二郎当了乌龟？” 宋老太闻言，沉着脸满脸狐疑道：“什么情况？谁会这样编排二郎？” 黄氏恨的咬牙切齿：“还能是谁?当然是娘你最疼爱的四孙子和四孙媳妇儿了，前两日美丽明明是回娘家看她生病的老娘，偏生侯家屯儿那边传出来说美丽跟侯家二郎有了首尾！真是些丧尽天良的畜生，那候二郎可是美丽的前小叔子，我们美丽先前为他老侯家守了那么多年寡，就为了照顾那两小叔子，到后来却吃了这样的挂落！” 她在这唾沫横飞激昂万分的说着，一旁的王美丽已经哭成了个泪人。 柳晴乐了，她没想到王美丽还想借着黄氏对他们的仇恨蒙混过关。 昨天的事儿，可不只是自己和宋四郎看到了，而且自己和宋四郎不止看到了一次，原本今天晚上他们就打算告诉宋二郎，倒是没想到王美丽率先挑破了此事！ “二嫂，你是这么跟大娘说的呀？” 柳晴冷笑一声，走到王美丽身边，擒住她捏着帕子的手，冷声道：“二嫂你娘真的生病了？你确定自己真的是去探望你生病的娘亲了吗？还有上次——”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朝着宋四郎的方向看了一眼。 宋明彰朝着她微微点头。 柳晴接着道：“上次你孩子到底怎么掉的，你敢当着大家的面说说吗？” “王氏，你寡廉鲜耻不守妇道，上次我夫妻二人念在你是二哥妻子的份上没有戳穿你，想不到你还敢主动跳出来！”宋明彰冷着脸看向宋明礼：“二哥，上次爷奶让几个孙媳妇儿回娘家探亲，王氏去了侯家屯儿这事儿你知道？” 宋明礼点点头：“是。” 他当然知道，他还因此自责了很久，觉得自己就因为一时之气没有照顾好妻子，以至于失去了自己的骨肉。 宋明彰：“回来的时候，我跟娘子我们是绕路走的，经过候家屯儿大山地界的时候，我二人亲眼见到王氏和候二郎鬼混，担心被我们撞破丑事，她大着肚子慌里慌张逃跑，王氏，你自己说说，你孩子没了究竟是我娘子克的，还是你自个不知廉耻作没的？” 第125章 我要休了你 第125章 我要休了你 王氏哭哭啼啼就要分辨，宋明彰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继续道：“还有昨日，是不是你亲口当着我们的面说，你自会跟我二哥说和离的事？怎么才过了一夜你就翻脸不认帐了？昨儿你跟候二郎拉拉扯扯，可不止是我跟娘子二人看到，甄大娘和她家儿子可也是瞧得分明！” “那姓甄的老虔婆母子两跟你们有交情，自然向着你们说话！” 王美丽兀自哭哭啼啼地分辨，她看向宋二郎，满脸委屈道：“相公，你别听四郎胡说，没有的事情！我跟二强，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宋明礼脸色煞白，愤怒、失望、震惊……种种情绪自他脸上划过，最终只化作一句冷冰冰的话语：“王氏，我要休了你！” 她想和离，做梦！ 他宋明礼就是再傻，也不至于傻到分不清究竟谁说的真话谁说的假话！ 怪不得好多次自己想近她的身她都十分抗拒，合着是在外面打了野食，哦不，自己才是那个后来加进去的，倒是打搅了人家叔嫂之间的好事。 谁都没曾想宋明彰会当着众人的面揭穿王氏，这恶心又荒唐的丑事，几乎让老宋家所有人都觉得难堪。 尤其是黄氏，一张脸已经青红交加看不清楚模样了。 其实她只要认真去想，就能明白四郎说的是真的。 因为隔房哥哥的夫妻事，其实同宋四郎是没有任何利益关系的。 “王美丽你个下贱的娼妇，你敢这么对我儿，我杀了你！” 她嗷的一嗓子就朝着王美丽的方向冲了过去，黄大梅见状，也冲过去就帮她抓王氏，婆媳二人一起胖揍小贱人。 柳晴和宋四郎的院子里，瞬间打作一团。 好一会儿，还是宋明礼率先上前拉开撕了半天的三人。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鼻青脸肿地王美丽道：“王氏，你不守妇道，便是将你和那候二强一起浸猪笼也不为过，但夫妻一场，我纵然实在厌你恶你恶心你不想再多看你一眼，却也做不出伤你性命之事，稍后我写了休书，你就自行离开，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王美丽浑身瘫软在地，不知怎的，一股莫名地寒意自脚底升起。 她看着面前决绝的宋二郎，又望了望鄙夷地看着她的老宋家人，心底生出一个念头：她是不是做错了？ 候二强相貌上跟前头的候大差不多，都是浓眉大眼满脸正直的模样，她当初之所以嫁给候大，也是因为一眼就相中了她的那个人。 她没有跟旁人说过，及至后来长年累月的受毒打，她心底也始终爱着候大。 甚至于，对方的毒打，常常让她觉得有种兴奋的感觉，她浑身是伤的出去，接受众人同情的指指点点，总是让她生出一股莫名的满足感…… 后来候大去世，她将大部分心血都放在了同候大最为相似的候二身上。 他们一样酗酒，一样喜欢挥舞拳头，可是她同时也贪恋宋二郎对她的好。 她知道自己是不正常的，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忍不住踏入那个泥潭，落入无间地狱。 第126章 决定 第126章 决定 宋明礼说完这话后，扭头看向宋明彰和柳晴，满脸歉疚道：“四弟、四弟妹，让你们见笑了，我替我娘他们向你们道个歉，我们先走了！” 他说着，也不管别人，直接转身就走。 一个大男人被戴了绿帽子，还被公开处刑，饶是他心里强大也有些扛不住，所以他直接转身走了。 黄氏冷冷哼了一声，最后朝着王美丽的方向唾了一口，“大梅我们走！” 她并没有为刚才对柳晴和宋四郎的恶言道歉，反倒一副有恃无恐地样子，离开了这里。 王氏瘫在地上半晌，到后来也灰溜溜地起身离开了。 转眼间，院子里就只剩下了宋老头、宋老太，还有柳晴夫妇。 宋老太长叹一口气，看向宋老头：“小英当初说这个王氏，我就觉得不靠谱，我心里倒不觉得寡妇再嫁是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就是她那名声，好的让人觉得有些不踏实。” 宋老头从刚才起，就嗒嗒抽旱烟抽个不停，闻言也不做声，背着手朝着宋四郎和柳晴点点头，然后也离开了。 “奶，长痛不如短痛，二哥这样做是最好的决定！” 柳晴安慰宋老太：“那候二郎我跟相公都见过，不是个好相与的，我看王氏就是典型的捡了芝麻丢了西瓜，错过二哥这样的夫君，她会后悔终身。” “可二郎过了年都快三十的人了，他这往后该怎么过啊！” 宋老太忧心忡忡道：“若是向你二伯父一样还好，你二伯母虽然是个软弱没本事的，但好歹她跟你二伯父是两口子，将来百年之后，坟堆也是挨着的，你二哥，就这么打光棍？！” “不会的，二哥为人忠正，又是肯下力气干活的，将来一定会有慧眼识英雄的女娘发现二哥这块璞玉。” “大丫你这孩子还真会说话。” 宋老太脸上的神情缓和了许多。 柳晴笑笑：“奶不嫌我愚笨就行，对了奶——” 柳晴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来：“再过几日就是起房子的日子了，村子里请的这些个工人，到时候还得劳烦奶跟他们说一声开工，奶是长辈，免不了还得你在前面顶着！” 宋老太闻言，将胸脯拍的啪啪作响：“大丫你尽管放心，有奶盯着，那帮崽子们绝对不敢偷懒磨洋工。” “那是自然，我和相公极信任奶的！” 宋老太又问起他们住处的事情：“……村子里空屋子少，奶的意思是不如你们先还回老宅那边将就些时日，你们虽然分出来了，可也是我老宋家的根，你们放心，奶不会任何人有机会说嘴。” “不了奶，住处我们已经找好了！” 令宋老太意外的是，孙子竟然断然拒绝了她。 宋明彰道：“还有一件事，奶，我说出来您别生气。” “什么事？四郎你尽管说，奶不生气！” 宋明彰认真的注视着她，沉声道：“前些日子，玉贵叔跟孙儿提起二爷爷挂念福贵叔无后，想从本家里选一个嗣子过继到福贵叔名下，我想——” “四郎你，你是连奶都记恨上了吗？” 宋四郎的话还没说完，宋老太就老泪纵横，直接打断了他！ 第127章 唯一会选他的亲人 第127章 唯一会选他的亲人 宋明彰的神色十分平静：“奶，不管怎么样，您都是我最亲的祖母！” 宋老太抹着眼泪：“四郎你这是往奶的心窝子上捅刀子呢，听你这话音是已经决定了对吗？” 柳晴也有些意外，她还以为过继这出已经过去了。 “是的奶，我心里已经决定了！在起屋子这段期间，二爷爷正好要去爱英姑姑家小住，马兰婶子邀我和娘子去她家暂住，我想着正好了解一下他家的人，福贵叔和婶子已经身故，原本说的就是我过继到福贵叔名下，我们不过是挂个名头！” 宋老太听出他的意思了。 四郎小两口虽然已经分出来了，可到底还是老宋家的儿孙，那边有什么事情总会来他们这边分辨，尤其是大房一家，占便宜挑事端比谁都快。 譬如今日，还有几日前因为四郎雇工的事情。 再往前她还听说富贵两口子也曾深夜上门问四郎借钱。 宋老太长叹一声：“奶知道你是个不爱争抢的性子，你大娘他们一家，还有你爹，都亏待你了，你是不想再跟他们搅和在一起。” 宋明彰没有反驳她的话，认真地点点头：“奶，我喜欢清清静静的过日子，我也不想娘子辛苦受累回来还受旁人的挂落。” 柳晴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 宋明彰没理她继续道：“自我跟娘子分出来以后，老宅那边除了奶其他人就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了，往后无论老宋家富贵荣辱，我都不在乎也不稀罕。” 他说到这里，神情平静地看着宋老太，一字一句道：“奶，孙儿打算参加科举，我跟娘子明年开春大概率就会搬去镇上。如果，我是说如果，奶，老宅那边若是分家了，奶住的不舒心，就来四郎这里，您养我长大，孙儿无以为报，愿意奉养您晚年。” 宋老太听了他这话，忍不住上前抱住了他。 宋明彰身材高大，加上这些日子好吃好喝的精心调养，身子又抽长了许多，宋老太连他的肩膀都不到。 他和宋三郎本就是异卵双胞胎，柳晴瞧着如今更是大不一样了，至少就身高上，宋三郎是没长过宋四郎的。 “可怜我四郎啊！” 宋老太想起从前四郎过的日子，抱着他忍不住老泪纵痕：“奶知道你的意思，你既想过继就过继，你爷和你爹那边，奶亲自跟他们说。” 宋明彰感受着小老太太单薄却温暖的身子，轻轻回抱住她：“嗯，奶，我晓得了。” 他想起三四岁的时候，他身子骨比不上三哥，每次奶给他们兄弟两一人一碗鸡蛋羹，三哥吃的快，吃完后总要抢他的，他抢不过三哥，而每当这时他就会嚎啕大哭，这时候就会惊动奶。 奶几乎次次都会揍三哥一顿，然后自己就会额外得一个煮鸡蛋。 他能明显感觉到，同三哥相比，奶更疼爱自己，更偏心自己。 奶是在三哥和他之间做选择的人中，唯一一个选他的。 奶是真心疼爱他的，他很确信。 第128章 给牲口起名字 第128章 给牲口起名字 宋老太抹着眼泪离开后，柳晴问宋四郎：“四郎，你当真决定了？” 宋明彰点点头，神色转冷：“当初我们之所以分出来，就是为了跟他们斩断关系！如今看来还不够彻底，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过继到隔房堂亲的名下，但凡有点自觉地，就不会舔着脸过来指指点点。” “你爹能同意？” 养了这么大的儿子忽然间要成了别人家的，这在重视宗庙传承的本朝，除非家里揭不开锅到了卖儿鬻（yu）女的境地，否则少有人能愿意。 比如黄氏总用将彪子或者虎子过继到二房来撺掇二房两口子做事，更多情况下，那只是一种用来说服对方的有力手段，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黄氏根本不会将两个乖孙过继出去。 “只要奶说服了爷爷，他会同意的。” 宋明彰的脸色淡淡地：“他有三哥那样有出息的儿子，又有明智这个活泼可爱的幼子承欢膝下，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所以他会同意的。” 他的神情虽然淡淡地，可柳晴还是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感伤。 柳晴忍不住捶了他胳膊一下：“行了，多大点事儿？听说二爷爷明天就走，咱们明天起就陆陆续续往过搬东西，现在你该睡午觉了，下午还要看书，我这就上山了，上午没采到什么东西，晚上估摸着得晚些回来，你自己先吃，不用等我。” 她说着背起一旁的背篓就要离开。 “快下雨了，你等等再走！” 背篓里还有早上他给她备的伞，上午没用着，这雨这会儿看样子马上就要来了。 柳晴愣了愣，抬头看天，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头顶上方已经被黑云笼罩，空气中飘散着泥土的腥味，半空中来回穿梭的鸟儿飞的都极低。 “成，那我今儿就偷会儿懒。” “还不行，得把闪电和绵绵牵回来。”宋明彰提醒她。 两人于是出门去牵牲口。 绵绵是宋四郎给野山羊起的名字，自从给闪电命名后，他热衷于给家里的小动物们起名字。 比如四只狼崽，他将它们命名为“小东、小南、小西、小北”，四只小狼崽虽然是一窝出生，长的也大同小异，但养了一段时日，他们也能完全分清楚了。 小东是最稳重的一只狼崽，似乎是它们的老大，小北是最活泼的一只，小南喜欢粘着人，小西的尾巴总是一翘一翘的一有机会就四处溜达，是个喜欢旅行的狼崽。 甚至就连那只抱窝老母鸡，宋明彰也起了名字，叫“护国大将军”，因为大将军护崽，啄了他好几次。 柳晴甚至想过，随着小鸡仔们陆陆续续的出生，宋四郎会不会给每一只仔都起上名字？ 宋明彰牵着闪电的缰绳，柳晴则牵着绵绵的绳子，企图拽着它跟上闪电的脚步。 结果许是今天还没到回家的时辰，绵绵一点也不配合，柳晴死命扯着绳子往前走，那只倔强的野山羊则蹬着两只后蹄用力的往后拖。 绳子系在它腰部的位置，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褪到了靠近脖子的地方。 “咩~咩！” 第129章 看人下菜的野山羊 第129章 看人下菜的野山羊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已经狂风大作。 天上黑云压城，电闪雷鸣，俨然一副山雨欲来的场景。 柳晴一头头发被吹的七零八落，眼睁睁地看着宋四郎牵着闪电进了院子。 “” 向来沉稳的她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接着，柳晴转过身往绵绵的方向走去，不想那羊竟像是成了精一般，她往过走，它也同时往后退。 柳晴：“……” 到后来还是她边走边收着引绳，才终于走到了绵绵的身边。 柳晴直接翻身骑在了它的头上，两只手抱着它的脑袋：“绵绵，快跟我回去，不听话的小动物是要被杀掉的，你知道吗？” 她试图威胁它。 “咩~咩~”绵绵回她几句羊叫声，四只蹄子却像是生了根。 柳晴：“……” 有大滴大滴的雨水自天上落下，柳晴骑着八方不动的野山羊，心里仿佛有一万只草泥马狂奔而过。 正在这时，宋明彰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雨势变大，雨水扑簌簌自空中落下，隔着雨幕，柳晴看到宋四郎朝着她的方向跑了起来。 那一刻，他奔跑而来的身影，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永远定格在了她的脑海中。 很快，他站在了她的面前，头顶着水汽，满脸不赞同道：“都下雨了你怎么还不回去？被雨淋湿生病怎么办？还有，你在做什么？” 宋明彰的视线中，柳晴正不顾绵绵的抗拒挣扎，强行骑在它矮小的身躯上。 柳晴伸出一只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有些无奈地道：“它不跟我回去，我牵不动它，个完蛋玩意儿！” 宋明彰愣了一瞬，明显是没料到这个结果。 “你先起来，把它给我。” 柳晴于是从绵绵身上下来。 然后宋名彰扯动引绳。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方才柳晴使上暴力都不肯合作的绵绵，此刻如同一只乖巧的绵羊般，乖乖地跟在宋四郎的身后，一路往家的方向走去。 雨越下越大，两人一羊转眼间被淋成了落汤鸡。 柳晴越瞅绵绵越来气，到后来实在忍不住，抬起脚就照着它的肥屁股来了一脚。 “看人下菜的小畜生！” 绵绵被踢了一脚，转过头人性化地瞪了她一眼表示抗议。 “嗳~你还敢瞪我？” 绵绵：“咩~咩~咩~” 直到回到家中，柳晴都有些气不顺。 宋明彰拴好绵绵进来，递给她帕子示意她擦拭身上的水迹。 柳晴满脸郁闷道：“明明是我把它捡回来的，为什么它都不怕我？还不听我的话故意气我！” 宋明彰看着气鼓鼓的小姑娘，不知怎的，莫名地就觉得十分喜感，他也没忍，直接笑出了声：“你就不会把它收到空间里然后回来啊？” “对啊！”柳晴一拍脑袋：“我怎么忘了我还有空间了？这个臭绵绵，欺软怕硬！” 顿了顿，她继续道：“要是搁从前的身体，我一巴掌就能把它抽飞，臭羊竟敢欺负我！” 宋明彰好笑地看着她，走上前来，抽走她手中的帕子替她擦起头发来。 好一会儿，柳晴突然开口：“刚才我在雨中跟绵绵胶着的时候，我就想着，要是有个人能来帮帮我就好了。” 宋明彰怔忪了片刻，接着，唇角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嗯。” 第130章 寒了四郎的心 第130章 寒了四郎的心 老宅这边，宋老太刚踏进院子，豆大的雨点就从天而降。 老太太两只手举过头顶挡雨，小跑着往屋里赶，刚跑到房檐下，一扭头就见三郎的书房门开了。 王氏背着个包袱，手里捏着一张纸，鼻青脸肿浑身狼狈地站着。 她皱了皱眉头，冲着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休书拿到了？” 王美丽哭丧着脸走过去，低低叫了声：“奶，别赶我走！” 前几日她谎称要回娘家，就带着大妞一起走了，昨儿被柳晴他们撞破，她担心出事，就将闺女留在了候家，自己则一个人回来，企图用老一套对付老宋家的人。 老宋家的人都要脸，她根本就不相信宋四郎昨天说的要在二郎面前戳穿她的话。 可谁曾想，他们真的做了！ 王美丽手里捏着宋二郎托宋三郎写的休书，只觉得天都是灰的，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了她整个人。 宋老太冷着脸：“你就在廊下躲会儿雨，等雨停了就走，往后你跟我家二郎桥归桥路归路，也别再来了！” 宋老太说这话时是带着情绪的。 二郎为人忠厚，自从娶王氏这个寡妇过门后，不止没有嫌弃她，还处处让着她宠着她，好几次大郎媳妇儿都嫉妒的不行，不停地抱怨大郎不会疼人。 可人心换不来人心，王氏德行有亏，将二郎的心碾在脚底下踩，她最后一丝仁慈，也就仅能给到王氏在她家廊下躲到雨停。 王氏哭哭啼啼，嘴里一会儿叫着“奶”，一会儿又回过头看向身后紧紧闭合的房门，哀声唤“二郎”。 宋老太听了个开头就不愿听下去，扭头掀了帘子就进了屋。 宋老头坐在炕沿边儿黑着一张脸抽烟。 宋老太惦记着四孙子说的过继一事，就起了个头：“老头子，刚你们走后，四郎跟我说了几句话。” 宋老头头也没抬：“说啥了？” “我喊富贵一声，等他过来了一起说，这事儿主要得看他这个当爹的意思。”宋老太说着，隔着门帘朝着三房的方向喊了一声：“富贵，你来娘屋里一趟！”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宋富贵回应的声音。 等待的功夫，宋老头放下旱烟袋，肃着脸道：“金贵、大郎父子都是孝顺孩子，我们将来跟着大房过，指定差不了！” 宋老太扁着嘴：“金贵和大郎是不错，但也得能主得了黄大娥那姑侄俩的事儿才中！” 宋老头顿时不说话了。 “娘，你找我啥事儿啊？” 宋富贵掀着帘子进来，身后跟着陈氏。 宋老太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说。 “你二伯父那一房福贵没得早，前些天玉贵就跟四郎提了一嘴，想把四郎过继到福贵名下！” 宋富贵闻言一张脸瞬间变得阴沉无比：“福贵哥没后，怎么着也轮不到过继我儿子？玉贵家不也两小子？” 宋老头也虎着脸，听了他的话，点点头接应道：“富贵说的没错，怎么？是四郎让你回来说他要过继到福贵名下的？” “玉贵提了一嘴，四郎确实也有那个想头。” 宋老太叹了口气，脸色也不大好看：“还不是你们一个个的，寒了四郎的心！” 第131章 谁也别靠谁 第131章 谁也别靠谁 宋老头低低咳嗽了一声。 宋富贵却炮仗似的炸了：“寒心？家里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养大，他刺膀硬了长能耐了就要把爷奶爹娘都一脚踢开？我没有他这样的儿子！” 宋老太看着他激动的模样，皱着眉头道：“听说你们前些日子去跟四郎要钱去了？” 陈氏讷讷回道：“三郎要去县里书院读书，还差些人情往来的银子，媳妇儿就想着四郎和大丫如今有本事了，看能不能多少帮一帮他三哥？拉一下家里！” 宋老太瞪了她一眼，倒是没冲她发火，反倒看向一旁的儿子，恨铁不成钢道：“打小你就嫌弃四郎身子骨不好，两兄弟前后脚出生，你眼里就只有三郎一个是你的儿子，四郎你管过吗？要不是你娘我这把老骨头还活着，四郎能活到现在？娘和你爹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无利不起早’的东西？四郎身子骨不好是拖累，三郎会读书能给你光宗耀祖，所以你就能偏心偏的没边儿？” 宋老太越说越气：“说是四郎的爹，你这个爹有管过他一刻吗？他受委屈的时候你们一个个当没看见，眼下他日子好些了，又个个争相扒上去，四郎为什么要过继出去？没错，他就是不想再跟你们搅和在一起，他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还不能想个法子换个活法吗？” “娘，你真愿意把四郎过继出去？那样他就不是你的儿孙了，成了二伯父一房的了！” 宋富贵涨红着脸：“咱家还要咋对他？他那样的身子，搁旁人家早在生下来的那一刻就被溺死在尿盆里了，在咱家起码平平安安长大了！” “行了，我跟你说不通！”宋老太见他仍旧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也不再试图说服他，只道：“四郎已经决定了，原本他就分出去单过了，如今愿意告诉你们一声，已经是这孩子厚道了！” 宋富贵唰的一下站起身，梗着脖子道：“过继就过继，他不想做我的儿子，我还不想做这个没良心的爹呢！往后我三郎顶门立户出人头地了他别后悔就行，总归都跟他没有半分关系了！” 他说完，也不等爹娘开口，转过身扯着陈氏就出了门。 宋老太气的浑身直哆嗦，捂着胸口就同宋老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生的好儿子！大的大的指望不上，小的小的又是这么个德行！” “还不是你说过继的事儿刺到他了！” 宋老头瞪了她一眼，到底担心她年纪大了气坏了身子，起身拉着她坐到身边，叹息一声：“孩子们都大了，你我都老了，行了老婆子，我们别管了。” 宋老太就哭了起来。 柳晴和宋四郎这边并不知道老宅这边因为过继一事还闹了这么一出。 被雨浇了个透心凉，宋明彰直接去灶房生火烧了两大锅水，两人就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一人在灶房，一人在东屋，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后，柳晴一边擦头发，一边问宋四郎：“过继的事儿你决定了？” 第132章 万事妥帖 第132章 万事妥帖 “嗯。” 宋明彰点点头：“这事儿我也琢磨了有一段时间了，原本想着去玉贵叔家住一段时日再确定，现在我只想趁着咱们起房子之前，赶紧把它办了。” “成，我没意见。” 柳晴当然没意见，她巴不得离老宋家的是非远一点，再远一点呢！ “等一会儿雨停了你也别去山上了，这雨下得大，山上都是露水，我们直接去玉贵叔家！正好二爷爷这两天还在，明日就请族老们开宗祠改族谱！” “好。” “福贵叔和婶子的牌位我们也暂时不请，等起了新房，直接搬过来就好。” 柳晴点点头，宋四郎将一切都考虑到了，她只管听他的就行。 看宋四郎这架势，往后家里她也不用怎么操心了，他凡事都妥贴周全，这让从前什么事都自己扛的柳晴觉得自己终于要熬出头了。 以后，她就等着安安心心做一条咸鱼就好了。 夫妇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下来。 “雨停了，我们去玉贵叔家？” 柳晴站在窗户边，看着外面水洗过后的天空大地，只觉得心旷神怡。 “再等等地干一些了我们就出发，你头发是不是还湿着？过来我给你擦擦。” 柳晴摇摇头：“不用，我没洗头发，就沾湿了些，已经干啦！” 宋明彰被拒绝了，无意识地搓搓手指，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柳晴正打开窗户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过了一会儿她回头，才发现他似乎有些不开心：“咋了？这么一会儿你这是又咋了？谁惹你了？” “哼！” 宋明彰重重地哼了一声，心里觉得她不听话。 柳晴摸了摸鼻子，觉得莫名奇妙。 不过宋四郎时不时的使小性子她也早就习惯了，并不放在心上，反倒又催促他：“地干了，我们快走，不然一会儿人家要准备晚饭了！” 她说着，已经抬脚出了门。 宋明彰起身拿了件衣服跟了出来，几步追上她给她披上：“刚洗完澡外面湿冷湿冷的，当心感冒了。” “哦哦，好。” 柳晴点点头：“谢谢，四郎，我们走着过去？” “嗯。” 两人于是相携着步行往宋玉贵的家中走去。 刚下过雨不久，地面还没有完全硬化，他们的脚踩在路上，留下一大一小两对脚印，柳晴慢悠悠地找着话题，同宋四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二哥看样子今天真是动了气了，你说王美丽也不知道咋想的呢？放着好男人不找，非要在垃圾堆里找不痛快！” 宋明彰随意地点点头：“嗯。” 他也十分享受这难得宁静的下午。 “过几天宝力哥就带着人送砖过来了，你说咱们是不是要得多了？我总觉得用不了那么多。” “用得了，我算过。” “哦。” “起房子那天咱们要不要请人吃饭啊？” “奶和盼娣会来帮忙，就请帮着盖房子的几家一起吃顿饭，你不用担心！” 柳晴放下心来。 两人走走停停，没过多久，就到了宋玉贵的家中。 宋玉贵家正热闹的紧，嫁到镇上的宋爱英一家被雨拦在半路，刚刚才进门，马氏正带着两个儿媳妇儿忙前忙后的招待客人。 见柳晴两口子来了，马氏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她就热情的招呼他们进来：“大丫四郎你们来了，快进屋！” 第133章 倨傲 第133章 倨傲 堂屋里满满当当都是人，柳晴没料到他们来得这样不巧，她不擅长处理这些人际关系，就将目光落在了宋四郎身上。 宋明彰则不慌不忙示意她一起上前，同宋爱英一家见礼。 “爱英姑姑、姑父，表哥。” 宋爱英这次来是接老爹去镇上住些日子的，老爹年纪一天比一天大，再过两年出门就不利索了，所以她打算趁着他能行走的时候，时不时接去家里住上一段时间，也算她这个做女儿的孝敬了。 “弟妹，这，这是兆栓叔家的四郎？”她上下打量宋四郎一眼，眼底满是惊奇和赞叹。 马氏点点头：“是四郎，这是四郎媳妇儿，他们成亲的时候大姐你家里有事儿没见着，四郎和四郎媳妇儿可是两个有本事的，四郎也要读书参加科举的，他们小两口马上要起屋子了！” “哦？” 宋爱英闻言，高看宋四郎一眼。 只见他一袭青色长袍长身玉立，玉面朱唇，风姿卓卓，端是个翩翩俊秀少年郎，便是比她见过的大户人家的公子都要出挑许多。 于是她直接推了推身旁的儿子道：“钰儿，你表弟也是读书人，正好你们能有话说，你在书院上学，没事能多提点下你表弟！” 她儿子名叫常钰，也是一身长袍，相貌俊秀，闻言，撩起眼皮朝着宋四郎的方向点点头：“表弟也在读书？可曾下过场？” 宋明彰摇摇头：“小弟早年身子一直不好，还未曾下过场。” 常钰就有些不耐烦：“那可曾拜过夫子？” “幼时曾在村里的学堂读过几天书。” 常钰闻言，彻底失去了耐心，转身对着宋爱英道：“娘，来之前我跟明义表弟通过信，听说他明日就要动身赴县里淮山书院读书，我想去登门拜访他。” 宋爱英有些不乐意：“你明彰表弟不也是读书人么？谈论学问跟谁谈论不都一样？这外面刚下过雨路上都是泥，娘刚给你做的新靴——” “娘，我走了，稍后便回。” 常钰哪里肯听她的话？不等她唠叨完，就火急火燎离开了。 宋明彰扭头看了看他远去的背影，眼睛里是一闪而逝的鄙夷，不过很快，他的面色就恢复如常，笑着看向宋玉贵、马氏一众人：“叔，婶子，其实我跟娘子这时上门叨扰，是为了先前说的过继一事。” “四郎，你同意了？”宋玉贵激动的直接从凳子上起身，满脸的不敢置信。 宋明彰点点头：“侄儿想着趁二爷爷这两日正好在家开宗祠改了族谱，往后福贵叔和秀英婶子就是四郎的父母！” “过继？什么过继？”宋爱英凑上前来：“是给大弟过继？” 马氏笑的牙不见眼：“是呢大姐，四郎和四郎媳妇儿前些日子从兆栓叔家单独分出来了，如今就住在大哥的院子里头，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冥冥中的天意？” 宋爱英满脸激动，她虽然嫁到了常家成了常家的媳妇儿，但娘家爹这些年来心心念念的就是大弟的香火之事。 “好啊，这可是大好事儿！不过四郎你爹和你爷奶同意吗？” 第134章 挂个名而已 第134章 挂个名而已 宋明彰轻轻点点头。 宋玉贵一家瞬间沸腾了起来。 宋玉贵直接道：“四郎、四郎媳妇儿你们今儿晚上就在家里吃饭，叔这就叫你二爷爷过来，今天咱们就定下个章程。” “好，劳烦玉贵叔了。” 宋玉贵去叫人，留下的几人对柳晴二人的态度瞬间大不一样，尤其是宋爱英表现的最明显。 方才她可是一下都没搭理柳晴的，此刻却亲亲热热拉着她的胳膊跟她说起话来：“大丫今天有十六了？可怜见的身子骨这么单薄，回头去大姑家里给你炖两只老母鸡好生补补，将来跟四郎给咱家生两个大胖小子！” 柳晴不知道怎么接她这话，只好保持微笑。 倒是一旁的宋明彰听到这话，抬起头来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柳晴。 他们的孩子么？他的心头微微泛出痒意。 宋玉贵很快就带着宋来栓来了，老爷子得知宋四郎愿意过继到大儿子名下，高兴地嘴巴都合不上，一进门就拉着宋四郎的手不放。 马氏满脸感叹：“这可真是赶早不如赶巧，亏得四郎和大丫今天来了，若再晚一天，爹你就跟大姐去镇上了！” 宋来栓不住地点头：“是啊，是啊！” 这事儿他也是希望早定下来好。 夜长梦多啊。 柳晴二人到最后并未留下来吃晚饭，说定过继的事情后，两人就起身告辞。 马氏留住不让走：“四郎、大丫，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客气！今儿正好你大姑他们一家也在，留下来一起吃顿饭？” 宋明彰拧了拧眉头，神色淡淡地道：“不用了婶子，家里还有旁的事，爱英姑姑来一趟不容易，你们吃。” 他说完，不顾一众人挽留的目光，拉起柳晴就往外走。 宋爱英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皱着眉头道：“看这情况，四郎和四郎媳妇儿就是过继到咱们这一房，也未必会亲近咱们这边儿！” “原本说的就是挂个名儿，大哥大嫂都不在了，逢年过节有个上香祭祀的后人也就罢了！”宋玉贵在一旁接口。 宋来栓点点头：“是这么个理儿，福贵一家总算是后继有人了。” 他人虽上了年纪，可眼不聋耳不花，自然也看出了四郎那孩子眼底的疏离淡漠。 马氏在一旁感叹道：“也怪那边不做人，把孩子逼的千方百计想跟他们撇清关系！” 说到这里，她略顿了下，招呼两个儿子、儿媳上前嘱咐道：“我冷眼瞧着四郎两口子前程差不了，咱家可千万别学那边。四郎虽然是个冷情冷性的，可大丫那孩子外冷内热，人心都是肉长的，往后你们没事也多走动走动，能搭把手就搭把手，别一天五迷三道眼睛就长在眼前这一亩三分地上！” “知道了娘。” 几个孩子都乖乖地应着，虽然不知道宋明彰两口子能有什么大的出息，可自来家里都是娘作主，他们也听话惯了。 宋爱英在一旁瞧着弟妹教育孩子，脑子里不怎知的，就想起方才儿子对待四郎的态度来。 她蹙起眉头，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第135章 过继文书 第135章 过继文书 第二天一大早，宋玉贵的大儿子宋明亮就来叫宋四郎和柳晴去宗祠。 “……爷爷心里惦记着，昨天晚上就让我跟你二哥去村长和诸位族老家中……说定了今天就开宗祠改族谱，四郎、大丫你们收拾一下便直接去宗祠？” 柳晴和宋四郎刚刚锻炼完正打算用早饭。 闻言，宋明彰点点头：“有劳明亮哥了，我跟娘子稍后换件衣服就过去。” 宋家的宗祠是七十年年前盖的，那时候族中出了一位举人老爷，后来做到了一县之尊，就出钱盖了这座宗祠。 在宋家秤宋姓绝对是大姓，合村上下百十来户，除了几户外姓外，其余都是宋姓，逢年过节，族中长辈便会开宗立祠，告慰先人，祈福后人。 今日并非过节，宗祠的大门却开了，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了。 宋明彰和柳晴到的时候，老宋家一家都已经到了，与宋玉贵一家家喜气洋洋满面红光的模样不一样的是，老宋家绝大部分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宋老头板着脸，宋老太眼圈泛红，就连平日里瞧柳晴和宋四郎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黄氏也有些兴致缺缺。 更别提宋富贵了，他的脸黑的几乎能媲美墨汁，陈氏牵着宋五郎在一旁战战兢兢地陪着，唯恐自己触了他的霉头。 今早宋三郎就启程去县里淮山书院读书了，柳晓珍放心不下也跟着去了，三房一家子就只剩下他们娘儿两承受当家的怒火了。 见宋明彰二人出现，宋富贵的目光如有实质般，唰的落到他们的身上：“孽子，畜生！” 从前他怎么会对这个白眼儿狼生出怜悯？这小畜生生来就是讨债的！也好，如今过继出去也好！ 他咬牙切齿地望着宋明彰，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柳晴相信此刻宋四郎已经死了几百次了。 宋明彰神情淡漠地同暴怒的生父对视片刻，然后拉着柳晴转身，走到另外一边等待族老们的到来。 他们没有等很久。 族中辈分最高的两位就是五叔公和八叔公，先前分家时两人就为他们主持过公道，这一次也算是轻车熟路。 五叔公手里拿着三份草拟好的过继文书，分别递给宋富贵、宋玉贵和宋四郎：“都看看，没什么问题就按手印。” 柳晴对这过继文书还挺感兴趣，就凑过去观看。 过继文书是以宋富贵的口吻写的，内容十分简单： 【立文书字人宋富贵。 因先堂兄乏嗣，香火断绝，后继无人，弟今同一众亲族等，情愿将次子明彰代产承嗣收在先兄福贵膝下，以承宗祀！ 后日房宅、地土、家具只得承嗣子永远为业，所有代产开列于后，如有族人争执，有亲族人等一面承管。 三面言明，五家情愿，均无反悔，立字为证。 魏大业九年九月十七日立。】1 后面是几个族老和村长的签名，柳晴看完后，一旁的明彰直接咬破手指，在属于自己姓名的那一栏按下手印。 宋富贵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见他毫不犹豫按下手印，脸色铁青道：“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下去，他也发狠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然后是宋来栓宋玉贵一家。 第136章 和便宜表哥的谈话 第136章 和便宜表哥的谈话 宋明彰在村里百十来户人家的见证下，过继到了宋福贵名下。 宋富贵气得狠了，按完手印没等八叔公将过继文书念完，就气咻咻地甩袖离开了。 宋明彰从始至终神色都十分平静，仿佛给自己换了个爹不过是件十分寻常的事情。 结束后，马氏上前请他们去家里吃饭，宋明彰摇摇头拒绝了，然后看向宋来栓道：“爷爷不日就要去大姑家，等您回来了，孙儿和娘子就去看你！” 宋来栓老泪纵痕，握着他的手不住地说好。 一旁的宋老头看在眼里，心情十分复杂，宋老太更是哭红了眼。 往后，他们这对正牌爷奶，就成了四爷爷、四奶奶。 柳晴在这微妙的气氛中打量了下周遭，村人们成群聚在一起，偶尔有人手指着他们的方向，显然是在议论这件事。 得，又成了话题中心。 宋明彰同几位长辈分别打完招呼后，就拉着她的手道：“走，别看了。” “好。” 两人出了宗祠，柳晴直接道：“这事儿告一段落了，眼下天色还早，我去山上了，你回去歇会儿。” 宋明彰想了想，点点头：“去。” 柳晴于是家都没回，直接上了山。 宋明彰则在目送她离开后，就踱步往家里走，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表弟你等一下。” 他一回头，就见常钰手持折扇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表哥可是有事？”昨天不是看不上他么？今天怎么主动找过来说话？ 常钰“啪”的一下打开扇子，就着秋风，自命风流地扇了扇，有些不好意思道：“表弟，我娘说了，往后你就是我嫡亲的表弟了！她让我好生照顾你，昨儿的事儿表弟你别放在心上，我听娘和舅母说你年后要去镇上读书，可有人给你引荐夫子？我就在镇上青山书院读书，若是表弟不嫌弃，为兄可以帮忙引荐！” 宋明彰闻言，眼底划过一丝诧异，接着微微颔首道：“还未曾寻得门路，如此，多谢表哥了。” 常钰闻言，尾巴又翘了起来：“不客气不客气，镇上的书院我熟，要是你想去县城里的淮山书院，那为兄可就爱莫能助了，县里淮山书院的一个名额能抢破头，唉，三表弟真是好运道啊！” 听他又说起宋三郎，宋明彰的眼睛闪了闪，面上露出一丝不耐：“表哥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做什么？这乡野风光偶尔瞧着竟也别有一番滋味，表弟若是没事，不如带为兄四处逛逛？” “抱歉表哥，我还有事。”他确实有事，今日出来这么久，他该回去读书了。 “好，今日我们就要回镇上了，那表弟等你来镇上了便来寻我！” 宋明彰点点头同他告辞，然后一路赶着回家读书。 接下里的几日，一切都风平浪静，很快就到了送砖的日子。 柳晴这日没有上山采药，跟着宋四郎在家中等着，谁曾想？除了侯宝力和几个砖厂的工人外，家里还迎来了另外几个与此事毫不相干的人。 第137章 晴天霹雳 第137章 晴天霹雳 院门口，送砖来的工人们在候宝力的指挥下，正一车一车的卸砖，宋明彰在一旁盯着盘数。 “小英姑姑，你们怎么来了？”柳晴则望着宋小英一家四口，面露疑惑之色。 没错，宋小英一家也跟着一起过来了，而且没回老宋家那边，直接就来的她家。 宋小英一双眼滴溜溜转着打量周遭，面上堆满了笑容：“福贵哥家这处地基还算宽敞，大丫你们打算盖多大的屋子呀？怎么买那老多砖？” 候甜儿收起了上次见面的傲气，俏着一张脸不住地朝着宋明彰的方向望，倒是宋小英的男人候旺一脸老实巴交，站在儿子候玉生的跟前搓着手，满脸局促。 柳晴皱了皱眉头：“这事儿我还真不清楚，都是相公定的，不过小英姑你们来这边是有什么事情吗？” 宋小英有些诧异，上次这四郎媳妇儿还叫自己“小姑”，怎么几日没见，就生疏了许多？ 不过她也没多想，只道：“这不是知道大丫你们要起房子了吗？小姑和你姑父都闲在家里没什么事，就想着过来看能不能帮上点啥？” 柳晴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小英姑姑有心了，不过这工地的活计已经请了工人，就——” “四表哥，你累不累呀？忙活了半日快坐下歇歇！” 柳晴的话还未曾说完，一旁的候甜儿忽然蹦蹦跳跳跑到往这边走的宋四郎面前，给他搬了个椅子。 那眼神里满满都是殷切亲昵。 宋明彰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瞬，接着转过头，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用，候表妹！” 接着，他接过柳晴的话头同宋小英道：“小英姑姑应当还没收到消息，几日前我已经过继到了二房名下。” “二房？” 宋小英眼睛亮了：“哎呦，这可是大好事儿！二哥和二嫂结婚二十来年，接连生了四个闺女，做梦都想要个儿子，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柳晴知道她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小英姑姑，不是四爷爷、四奶奶那一房的二伯父，是玉贵叔这一房，就是这间宅院原本的主人，如今是我公爹和婆母了！” 宋小英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 “这，这怎么回事？” 柳晴见她这副模样，心底暗暗觉得好笑，面上却还是一五一十地将过继的事解释了一番。 “……也是缘分，原本这地基我跟相公还花了二两银子，过继完后，爷爷就作主让二婶把银子还给了我们，说是子承父业，这处房子本就是公爹的产业，留给他的儿孙自然是差不了的！” 如今马氏倒成了宋四郎正儿八经的二婶。 宋小英嘴巴张成一个o形，原本理所当然的请求再说不出话来。 原先是自己的亲侄子，就是赖也能把自己男人赖在这里做工，她可是听说了，一天给三十文的工钱，可眼下成了隔房的侄子，这话怎么就突然间说不出口了？ 她强笑了下，道：“这样啊，四郎、大丫，我们刚过来我突然想起来还没去你爷、奶那边看看呢，我们就先过去了。” 她说着，匆匆招呼男人和儿女就往外走。 宋明彰在她身后提醒：“小英姑姑，是四爷爷、四奶奶。” 第138章 知恩图报 第138章 知恩图报 “哪里就到这种地步了？一个称呼而已！”柳晴无奈地看着宋四郎，只觉得他比先前更加斤斤计较了。 宋明彰神色寡淡地望着眼前忙忙碌碌帮着卸砖人们。 这其中光着膀子的宋明亮和宋明光两兄弟份外惹眼，他们是来帮忙的，身上穿着粗布短褐，显然早就做好了准备。 而老宅那边，并没有人过来帮忙。 有心还是无心，一眼便知。 “奶自然永远都是奶，你也说了，不过一个称呼而已！” “成，你说的都对。” 柳晴没跟他理论，她的目光落在了帮忙卸砖的一个矮小瘦弱的身影上。 她想了想，朝着那身影喊了一声：“候三小郎君。” 没错，这人正是候三力，据柳晴所知，他并没有在候家屯儿的砖窑干活，今天怎么也跟着来了？ 候三力听到她的声音，抬起胳膊擦擦脸上的汗水，忙不迭跑过来：“柳娘子你叫我？” 柳晴点点头：“你怎么过来了？” 候三郎笑着露出一口白牙，黝黑的皮肤上满是汗水：“听宝力哥说是给柳娘子和宋郎君送砖，今日我正好没去打猎，就过来帮帮忙。” “多谢你！”柳晴认真地看着他。 这小郎君是个知恩图报的，上次他送的獾子她和宋四郎炖了一大锅，吃了个肚子溜圆。 候三郎就是笑：“柳娘子对三郎有救命之恩，我不过是使些力气，当不得柳娘子的谢。” 柳晴打量他的穿着，见其穿的破破烂烂，身体似乎也比先前所见更瘦弱了些，面黄肌廋，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可他既能猎到獾子之类的猎物，当不至于挨饿受冻才是，于是她就问道：“我看小郎君似乎比上次瞧着更瘦弱了许多？可是身体还有哪里不适？” 宋明彰在一旁看着她这么关心旁的男子，俊俏的面容上不受控制地露出不满之色。 候三郎闻言，黑瘦的脸颊上露出一丝窘迫：“没，我没事，就是吃不饱，柳娘子不用担心。” “吃不饱？” 柳晴皱了皱眉头：“你既有打猎的手艺，如今又是开山放渔的年限，怎得连自己的温饱都解决不了？” 候三郎的面上满是羞愧：“家中有兄嫂需要奉养，我——” 柳晴瞬间反应了过来。 她没有再追问，只道：“再过三四日，我家要起房子，一日三十文钱，你要不要来做工？” 候三郎眼睛一亮：“承蒙柳娘子不弃，三力愿意！” “好，那便来，工钱日结，不过不管饭！” 柳晴抬手，下意识地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他，不想刚一抬手，身旁就传来宋四郎低低的咳嗽声。 柳晴的注意力瞬间被他吸引了过去：“怎么咳上了？可是哪里又不舒服？” 这些日子宋四郎的身体大好，行走如常人，她都险些要忘记，对方不久前还是个纸糊的灯笼人，风一吹就破。 宋明彰低垂着头，拳头抵着嘴巴，边咳边摇摇头：“我，我没，没事。” 柳晴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行了，在外面站了半天了你先回去歇会儿，剩下的几车砖我来盘。” 候三郎望着相携而去的两人，垂下眼帘，片刻间，又转身去干活了。 第139章 男女授受不亲 第139章 男女授受不亲 等回了屋，宋明彰还在断断续续的咳嗽。 柳晴摸了摸他的脉象，有些疑惑：“跟先前差不多啊?怎么突然间咳嗽起来？” “咳~咳咳~”宋明彰轻咳几声，抬起头，微微涨红着脸，有些虚弱道：“我没事，你不用大惊小怪，许是方才在外面吹了风，岔了气。” “有可能，你先歇着！” 柳晴说着，转身去给他倒了杯水：“来，喝点水润润嗓子！” 宋明彰接过水杯慢慢抿着，目光时不时落在她的身上，半晌，状似无意地问她：“那个侯三郎你好像很喜欢他。” “喜欢？”柳晴笑着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他知恩图报十分难得，若是条件允许，我们未尝不能帮他一下！” “可是我们的工人已经满了！” 宋明彰皱着眉头：“你给他开了这个先例，届时我们拒绝的那些人怎么办？” 柳晴想了想道：“那到时候跟马叔提前通个气，就说候三郎是他下面的怎么样？我都答应人家了。” 宋四郎这么一说，柳晴还真觉得自己方才的决定有些草率。 黄氏并方才的宋小英一家子，可都是想着要塞人进来，她们家起屋子就这么些活计，倒也不是不能让自己人做，但用那些人的后果就是被一群讨厌的人缠上。 她可是一点都不想！ 宋明彰淡淡地望着她。 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着，莫名地，柳晴就有些心虚：“喂，宋明彰，你干啥这样看着我？不就是我作主加个人吗？你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 “不至于你干嘛心虚？”宋明彰幽幽地道：“显然你现在自己也反应过来这么做有失妥当。” “那你说怎么办？” “你都留下来了，自然不好再反悔，不过之后他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我待会儿出去嘱咐一下他。” “哦。” 柳晴没多想：“成，那候三郎就交给你了，你先歇会儿，我出去看看。” “嗯。” 宋明彰在屋里也没多待，喝了一碗水就重新起身，走出房门。 出来后，他直接招呼候三郎过来，两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柳晴瞧见了有些好奇，就往他们的方向走去，打算听听在说些什么，不想等她过来，两人已经散开了。 “你怎么跟他说的？”她只好开口问宋四郎。 宋明彰皱起眉头：“那车砖点完了？” “没呢，还差点不着急，你跟候三郎说啥了？” “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关注？”宋明彰神色不善：“你别忘了你是我的娘子！” “……” 柳晴觉得好笑，合着宋黛玉是吃醋了？ “你可真逗，八竿子打不着的飞醋你也吃？你这么喜欢我啊？” 宋明彰涨红着脸，有些恼羞成怒：“谁吃醋了？你莫要胡言乱语！” “你不说？你不说算了，我直接去问候三郎。”柳晴憋着笑，佯装要去寻候三郎。 “不许去！” 宋明彰一把扯住她的胳膊，蛮横的将她拉到自己怀中，语气霸道：“男女授受不亲，他是外男，你不许同他过从甚密！” 第140章 不留饭 第140章 不留饭 柳晴就，觉得这种感觉还满新奇的。 宋四郎很高，柳晴只到他肩膀的位置，仰头看他的时候，直接就是一个美颜暴击。 削薄的嘴唇，挺翘的鼻梁，以及一双深邃如夜的眼眸。 柳晴觉得经过一段时间的将养，宋四郎的长相比从前更出众了，她不由就有些口干舌燥。 前世她是个活了二十六年的母胎单身，还从未跟异性如此亲近过。 尤其是，柳晴从前习惯了凡事都自己扛，可自从来到这里后，随着宋四郎的身体日渐好转，家里大事小事他都喜欢揽在自己身上，她能做的事情越来越少，甚至于很多时候她都不用动脑子。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舒服，很放松。 她觉得宋四郎是最契合自己的人，虽然她或多或少看出宋四郎的掌控欲有那么一丢丢的强，但她并不觉得反感。 只要不过分，她还是可以包容的 她从前活得太累，如今就只想做一条没有思想的咸鱼。 于是柳晴笑道：“你还说你不是吃醋？那么多人都看着呢，你还是松开我四郎？” 宋明彰被她脸上的笑刺激的直接松开了手，却依旧梗着脖子不承认自己吃醋了：“谁吃醋了？我只是怕你败坏了我的名声而已！”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好了，宝力哥过来了，估摸着是要结算砖钱。” 宋明彰一边点点头回转身，一边纠正她的说法：“什么宝力哥？你跟他有那么熟吗就叫哥？” 这蛮不讲理的样子，柳晴直接气乐了，就道：“行了，你爱咋地咋地，我去做饭了。” 宋明彰侧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微微抿了抿唇。 “小宋东家，砖都卸好了。”候宝力抹了把脸上的汗，满脸憨实地看向他。 宋明彰点点头，取下腰间的锦囊，从里面取出三十两银子递给候宝力：“辛苦了宝力哥，砖钱我刚算过了，统共二十八两三钱银子，这多出来的一两七钱就当是宝力哥和诸位的辛苦钱了。” 候宝力笑的牙不见眼，推辞道：“这怎么使得？” 宋明彰就道：“宝力哥别客气，这是你们应该得的，你们大老远的跑这一趟，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我们夫妇二人不能留饭就很失礼了，所以还请宝力哥务必收下这银子！” 侯宝力愣了一瞬。 不管饭吗？ 他以为好歹管顿午饭，不过不管饭给一两七钱银子，落到每人手里也能有两钱银子，足够割好几斤肉了。 于是他摆摆手：“小宋东家客气了，那我就带着大家伙先走了，小宋东家回头再用砖，直接来候家屯儿找我就成，保证给你最公道的价钱。” “多谢宝力哥。” 等送走候宝力一众候家屯儿人后，宋明彰的视线落在了宋明亮和宋明光两兄弟身上：“大哥、二哥帮着忙活了一上午，中午就在我家吃？我娘子已经在烧饭了，两位兄长你们先坐下歇会儿。” 宋明亮摆摆手：“不用，家里我娘留了饭，四郎你有什么事儿尽管去喊我们，我们就先走了。” 他说着，不顾宋四郎的挽留，拉着宋明光也离开了。 宋明彰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心底划过一丝异样。 柳晴和好面出来看到的就是他傻呆呆站着的模样：“傻站这干嘛？快进来帮忙呀！咦，明亮、明光两位堂兄也走了吗？你怎么不留他们一起吃饭？” 第141章 说亲 第141章 说亲 宋明彰难得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模样：“说是家里留了饭就不在咱们这里吃了，还让我们有事就去喊他们。” 老实说，这样不求回报帮他的人，宋明彰很少遇到，这种感觉还不赖，也让他对宋玉贵一家更添了几分好感。 “二婶是个厚道人，往后我们倒是跟他家可以多走动走动。” 宋明彰点点头，转身跟着她进了灶房一起忙活着做饭 很快就到了起房子的这一天。 家里的行李早在两天前就已经在前两天陆陆续续搬到了马氏家中。 马大风一大早就带着工人来了，候三郎跟在他的队伍中，瞧着十分不起眼。 村里几个工人更是积极，早早就候在院子里等着了。 宋老太和宋盼娣也是前后脚过来帮忙，虽然说了工人们一天三十文钱不管饭，但起屋子的第一天，还是要主家张罗一顿饭食的。 灶房里，宋盼娣在一旁摘菜，柳晴正跟宋老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你小英姑姑说了今儿要过来帮忙，送砖来那天的事情我听说了，大丫你别放在心上。” 柳晴摇摇头：“没事奶，不过姑父的事儿确实没办法，人已经够了，若是再把姑父加进来，那大伯父和明仁大哥那边反倒教奶难做！” 只有宋老太和宋盼娣的时候，柳晴还是亲切地称呼宋老太奶奶，她知道，宋四郎心底最重要的亲人就是宋老太了。 “奶晓得，也跟她说过了，放心，她今日过来就是帮帮忙，还有——” 当初她选人的时候，因为怕大房那边过来搅合，连自家亲儿子亲孙子都没要，如今再将女婿加进来，没得说黄氏肯定要闹个不休！ 宋老太说到这里，目光看向一旁的宋盼娣，浑浊的老眼中温和了许多：“还有盼娣不小了，你小英姑姑说是老侯家那边有个本家小郎不错，今日一并带过来看看。” 柳晴满脸诧异：“这，奶我们什么都没准备！” 宋盼娣早在一旁羞红了脸。 宋老太笑着道：“不用准备，不是正式上门，就在这边瞧一眼，这女娘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好歹得让咱盼娣过过眼，大丫你是个‘耳聪目明’的，你也帮你妹妹好生掌掌眼！” “奶，我一个小辈，哪里就能给妹妹掌眼了？那奶瞧瞧这饭食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好歹是盼娣的大事儿，我们怎么也要办的体面些，还有二伯母来吗？” “嗯，虽然是个糊涂蛋，但到底是你妹妹的亲娘，我让她一会儿过来。” 两人说话的功夫，宋小英领着一对儿女，并一个年长的妇人、一个十七八岁的小郎出现在了院中。 “娘，大丫，我们来了！” 宋老太连忙洗了手，跟柳晴一前一后迎接了出去，宋盼娣得了宋老太授意，躲在灶房里隔着门往这边瞧。 宋小英笑眯眯地将年长的妇人介绍给宋老太和柳晴：“这是吴婶子，跟娘您同辈，这位是吴婶的孙子候保全。” 说完，她又给吴老太太祖孙俩介绍宋老太和柳晴。 吴老太看上去要比宋老太精神一些，一头花白的头发梳得光光的在头顶盘成个圆髻，颧骨高耸，眼神精明，长相看上去略微有些刻薄，她的孙子候保全瞧着倒是个老实本分的小郎，穿的干干净净地跟在吴老太身后，目光清明，五官端正。 第142章 殷勤的表妹 第142章 殷勤的表妹 宋老太直接将人往东屋里领：“大妹子你好，快进屋坐下喝碗水。” 她说着，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那小郎身上，暗暗点点头，然后朝着灶房里的宋盼娣喊了一声：“盼娣，倒些大麦茶送来东屋。” “好的奶！”宋盼娣已经偷偷瞄了好几眼候保全，闻言脆生生应了一句就去倒茶了。 西屋那边工人们正忙着拆墙，等一会儿用过中饭，灶房和东屋这边也是要拆的。 说来柳晴其实觉得在这样的环境里待客有些不尊重，不过宋老太都说了，今天就是两人过一眼，连正式见面都不算，她也就无所谓了。 于是一行人就往东屋走去，只是走着走着，宋小英身边的候甜儿就停住了脚步，目光不住地往东屋那边一众男人的身上瞅。 柳晴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发现她看的是宋四郎。 “……” “娘，我去找四表哥！” 宋小英点点头，扭过头嘱咐儿子：“去，玉生你跟着你姐姐，别让她磕了碰了！” 候甜儿有些不耐烦：“不用小弟跟我，我自己去。” 她说完，不等候玉生开口，就一路欢快地朝着宋四郎的方向小跑了过去。 柳晴望着她窈窕的背影，目中若有所思。 “四表哥，你在做什么呀？” 宋明彰正满脸认真的同马大风商量打地基的事情，忽然间听到陌生的声音，他的目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等回头看清来人是谁，他面上的不耐之色更浓了几分：“表妹，我在忙，你自便！” 候甜儿撅了撅嘴有些不开心，可在看清宋四郎愈加俊美的面容后，她心底的火瞬间消了大半。 “四表哥你忙你的，甜儿不打扰你，就在旁边看看。” 马大风在一旁说：“小宋东家，这地基我建议还是打的深一些，屋子更牢固些。” “马叔是老把式，就按你说得来。” “嗯，不过我得先跟你说清楚，地基打得深，用的砖就要多一些。” 宋明彰点点头：“无妨，若是砖不够了，马叔提前几天同我说。” 马大风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拿着宅院的图纸继续同宋四郎商量哪些地方该做哪些调整。 候甜儿伸长脖子凑过来瞧，一眼就看到了那图纸上精致堂皇的二进院落。 她在心里倒吸一口气，望向宋四郎的目光更热切了几分。 宋明彰察觉到她的靠近，下意识地让开身体，往一旁走了几步，继续同马大风规划房舍院落。 候甜儿哈巴狗似的围着二人转了好一会儿，见四表哥一个眼神都不愿往自己身上落，不由有些悻悻，她抬起头看了眼日头，眼珠一转娇声道：“四表哥，忙了大半天渴了？我去给你倒水去？” “不用了，那边有水！” 宋明彰抬手指了指廊下一大桶柳晴早就煮好的消暑汤：“表妹你回屋，工地上难免磕磕碰碰，若是伤着你就不好了。” 候甜儿闻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廊下有一个似乎是盛水的木桶。 她走到近前，扑鼻的香甜味道，她不由暗暗咬牙。 第143章 给你脸了 第143章 给你脸了 “……老姐姐，我家保全是个顶顶有出息的，现下在镇上木匠铺子里当学徒工，明年就能出师，这往后可就是手艺人……” 吴老太坐在炕上跟宋老太夸自己孙子，边夸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端水过来的宋盼娣，眼里满是挑剔之色。 柳晴觉得她的目光让人很不舒服，等宋盼娣添完水，就同宋老太道：“奶，灶房里还有不少活儿计，你和小姑陪着吴娘娘，我就先去忙了。” 宋老太点点头：“去。” “盼娣，你跟我一起去帮忙。” 宋盼娣如蒙大赦，跟着她就往外走，一出门迎面就碰上了宋盼娣的母亲张氏。 多日不见，张氏脸上憔悴了许多，但到底挂念着小女儿的婚事，她还是勉强打起精神收拾了下自己。 见到柳晴和宋盼娣，她眼睛一亮，拉着柳晴就问：“大丫，你小姑给介绍的那小郎来了吗？如何？” 柳晴看了她一眼，指了指东屋的方向：“在呢，二伯母进去，我跟盼娣先去忙活了。” 张氏点点头就急急忙忙进了屋子。 等回了灶房，柳晴问宋盼娣：“盼娣，你也见着那候小郎了，觉得如何？” 宋盼娣羞红了脸颊：“四嫂，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又是妹妹我能做得了主的？” 柳晴看她的模样，知晓她是看上那候保全了，于是她忍不住提醒道：“那候小郎瞧着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不假，不过他那位祖母我瞧着十分强势，还有她家里的情况，小英姑姑可曾同你说过？” 宋盼娣闻言，面上的红晕淡去了几分：“说了，候郎君父亲早逝，家中只余祖母、寡母和两个幼弟。” “所以你要考虑好，进门上面两层婆婆，下面还有两个幼弟要供养。” 宋盼娣脸色微微泛白：“嫂子我——” 柳晴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没事，眼下不过是先碰个面八字还没一撇呢，先再了解了解再说，还有奶，奶吃的盐比我们走过的路都多，等人走了，好好问问她老人家的意思。” “嗯。” 两人说话的功夫，候甜儿打外面进来了。 她一进门就翻箱倒柜找东西，直接无视柳晴这个女主人。 宋盼娣当即就有些火了：“甜儿，你在做什么？” 候甜儿身体扒在放着白面袋子的瓮上，头也不回道：“我想给四表哥做些点心尝尝，对了表嫂，家里有糖吗？” 柳晴：“……” 候甜儿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柳晴的回答，一回头就对上了她清凌凌的目光。 “把你的手从我家的面粉袋子上拿开！”柳晴冷冷地看着她。 “怎，怎么了吗？表嫂你怎么这么凶？四表哥知道你私下里是这样的人吗？” 柳晴冷笑一声，几步走到她的面前，一把揪住她的前襟将她从面瓮旁扯开：“我是不是给你脸了？你觉得我很好欺负？” 候甜儿不提防被她揪了个正着，扯得脖子脸瞬间红了：“你，你快松开我！你敢拉我？” 第144章 忍无可忍的时候 第144章 忍无可忍的时候 柳晴一把甩开她，拍拍手，神色睥睨：“候甜儿，放亮你的招子！宋明彰是我的相公，你想动歪心思，先掂量掂量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宋黛玉越长越招人，柳晴瞧得分明，也知道以后各种狂蜂浪蝶少不了，可这不代表她就要忍受这一切。 没动心的时候无所谓，但已经划到自己名下的东西，她绝不退让。 候甜儿被甩的踉跄了下才站稳，红着眼睛疯了一眼尖叫：“柳大丫你敢打我？我要告诉我娘和四表哥，我要让四表哥休了你这个恶妇！” “呵~”柳晴冷笑一声，抬步逼近她 候甜儿被她气势所慑，下意识地往门口前退，边退边气虚道：“你，你要做什么？你别过来啊！” “我不做什么，就是想请你滚出我家！” 柳晴指着外面的院门，冷冷道：“念在你还年幼的份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但是——” 说到这里她顿了下，继续道：“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一点，你先前在我面前搞小动作，对我相公眉来眼去行勾引之事，我并不是没看到，只是因为我在忍你懂吗？” “你这个妒妇！四表哥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你——” “别动不动四表哥长，四表哥短，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叫我的人？还有，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柳晴掐住了她的下巴，微微用力，声音中透着说不出的冰寒：“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一旦我不想忍了，我不会像旁人一样跟你唧唧歪歪，我只会动手让你真真切切感受道到来自社会的毒打！” “你，你松开我，你这个疯子你快松开我！” 候甜儿的下巴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觉得下颌骨都要被捏碎了，眼中酝酿的水汽不要命地流了下来。 这一刻，面前的柳大丫活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哎呦，这是怎么了？大丫你在做什么？我的甜儿呀！大丫你快松开你表妹！” 打算来灶房瞧瞧的宋小英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这令她魂飞魄散的一幕。 她想也没想，冲上去就要掰开柳晴挟制女儿的手。 柳晴要警告的也警告完了，就松开了手，有些讥讽地看向面前抱作一团的母女。 “娘，娘你终于来了，呜呜呜~”候甜儿头埋在母亲的怀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柳大丫她好凶，她要杀了我！她还赶我走！” 宋小英心疼的摸着女儿被掐得青紫的下巴，抬起头满脸控诉地望着柳晴：“大丫，你不欢迎我家的人就直接说，何必这样咄咄逼人？甜儿是你表妹，你也真能下得了手，瞧瞧这掐得，都青了！” 柳晴的神色淡淡地：“都说‘有其女必有其母’，小英姑姑，我能看得出来候甜儿这个样子，定然是家学渊源！” “什么意思？”宋小英神色变得有些难看。 “字面意思，候甜儿今年还不到十五岁，就搔首弄姿勾引已经娶妻的表哥，要是没有家里人的首肯，我还真想不出来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这话就有些严重了，一旁一直默默观看的宋盼娣不由觉得有些尴尬，走到柳晴跟前扯了扯她的袖子：“四嫂，别说啦！” 第145章 赶鸭子一般赶走他 第145章 赶鸭子一般赶走他 柳晴垂下眼帘，没有再说话。 宋小英气得手都抖了，自己那点小心思被柳晴光明正大的戳穿，她又羞又气，哆嗦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你真是，好——” “娘！” 候甜儿不依不饶，“她就是个妒妇，我这就去找四表哥去！” 她说着，直接跑出了灶房。 不一会儿的功夫，宋明彰就步履匆匆赶了过来，候甜儿跟在他的身前，满脸的得意。 然而—— 她得意的表情几乎在下一刻就僵在了脸上。 “小英姑姑，候表妹，家里今日起房子实在是忙，恐怕招待不周，你们还是先回去！” “四表哥！”候甜儿捂嘴跺脚：“柳大丫她就是个疯子，她当着你的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你看她刚才把我掐的？她还想打我！还骂我娘！” 宋明彰缓缓转过身，十分新奇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瓜：“候表妹，她是我娘子，不管你刚才说的话是否属实，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因为你这几句话，就对我的娘子如何？” 他说到这里，侧头瞥了眼旁边的宋小英，嗤笑道：“你们算什么东西？！” 宋小英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候甜儿更是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浑身颤抖着身形摇摇欲坠。 “好，好，好样的四郎！” 宋小英再也忍不住，走到女儿跟前扯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出了院子，她冲着不远处正跟宋二郎聊天的儿子喊了一声：“玉生，跟娘回家！” 她的声音尖锐又突然，候玉生被吓得一个激灵，匆匆打了声招呼就小跑了过去，一头雾水的跟着自家娘亲姐姐出了院子。 灶房里，柳晴面无表情地看着宋四郎。 宋明彰少有看到她这副模样的时候，不有就有些着急：“你，我，你别误会，我——” 柳晴的声音有些阴阳怪气：“四郎魅力挺大呀？才见过几次就迷得人家小娘子五迷三道，都来我这个正头娘子跟前耀武扬威了，你说我要不要作主给你纳了她呀？” “别胡说！” 宋明彰额上的青筋跳了跳，走到她面前，有些无奈地开口：“我根本就不喜欢她！” 柳晴瞥了他一眼，转过身，看向手足无措地宋盼娣，温声道：“盼娣，刚才的事情让你见笑了，我们继续忙，快晌午了！” “好。” 宋盼娣低着头满脸局促，两只眼却时不时偷偷瞄一眼气氛古怪的二人。 柳晴拿起削好皮洗干净的土豆放在案板上，正要举起菜刀切，一只大手却从旁边伸过来：“我来。” 她只好又去摘菜。 不一会儿，一只手又接过她手中摘了一半的菜。 柳晴撩了下眼皮，看了一眼案板上切的整整齐齐的土豆块。 于是她又去烧火。 刚坐下没多久，摘好菜的某人又过来了，“我来，你歇歇。” 外面传来马大风的声音：“小宋东家你在忙吗？有点事得跟你说一下！” 宋明彰骨节分明的手指里握着烧火棍，听到这声音，抬起头，无辜地看了一眼柳晴。 柳晴看着他就觉得烦，一把夺过烧火棍，赶鸭子一般将她赶出了灶房：“去去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等宋四郎一步三回头的出了灶房，旁边宋盼娣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四嫂，你跟四哥感情真好！” 第146章 盼娣婚事不成 第146章 盼娣婚事不成 因着宋小英一家三口的突然离开，宋老太也并没有留吴老太祖孙两，客客气气将二人送走后，她和张香兰也进了灶房。 “大丫，刚才在灶房你小姑她们是做了什么事情吗？” 宋老太满脸担忧，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她并不想女儿自己最疼爱的孙子生分了。 柳晴神情漠然：“没事奶。” 张氏心急女儿的婚事，闻言就道：“没事就好，娘，你瞧着那小郎如何？我觉着挺不错的，那小郎学木工是个有本事的，明年就能出师，我们盼娣跟了他往后生计是不用愁了！” 宋老太瞥她一眼，皱了皱眉头看向宋盼娣：“盼娣，你四嫂不好说刚刚跟你小姑咋了，你说说！” 宋盼娣讷讷半晌，深吸一口气将方才的事情告诉了宋老太。 宋老太气得破口大骂：“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东西？天下男人死光了非要巴着娶了亲的侄儿？撺掇着闺女勾引表哥！” 柳晴见她这样，气消了不少，开口道：“奶你别生气了，相公已经请她们离开了，我们还是说回盼娣的亲事！” “唉~唉~” 宋老太长吁短叹，瞬间像是老了好几岁。 张氏在一旁急了：“娘，你倒是给出个章程？” 宋老太有气无力瞪了她一眼：“不成，这门亲事我们还是算了！” “为啥？这不挺好的亲事？那小郎媳妇儿瞧着真的还行！” “行什么行？你自己的女儿你没个主见！可怜我招娣，当初我就不同意让她嫁给刘家，你偏不听我非要听你那个好大嫂，我好好的孙女二十多岁就没了！再看看来娣引娣的亲事，没一个过得顺心的……老二家的今儿叫你来就是让你看看，盼娣的婚事不用你插手，今儿这侯家不成！那老婆子三句两句夸她孙子一副瞧不上我孙女儿的模样，打量她孙子是镶了金呢！” 张氏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忤逆婆婆。 柳晴在一旁满脸赞同道：“奶说得不错，盼娣妹妹的婚事我们可以再看看，没必要就可着这一家！毕竟有二哥的事儿在前面。” 她这是明晃晃地给宋老太上宋小英的眼药。 当初王美丽和宋二郎的婚事就是宋小英给介绍的。 宋老太闻言，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叹息一声道：“盼娣你放心，奶这一把老骨头还不到死的时候呢，怎么着也得给我孙女儿寻个如意郎君。” “谢谢奶。”宋盼娣眼圈红红的，她也想起了几个姐姐不幸的婚姻。 “奶，晌午了该吃饭啦，我去外面叫人，劳烦奶帮着收拾一下准备开饭。” 柳晴见气氛有些低迷，正好也中午了，就换了个话头。 “去。” 柳晴于是出了灶房招呼众人吃饭。 一众工人忙了半日，早就饥肠咕噜，闻言欢呼着拥到灶房跟前，就着水缸简单洗漱了起来，准备吃饭。 柳晴家起房子的第一天就这么热热闹闹过去了。 接下来盖房子的期间里，柳晴和宋四郎住在宋玉贵家中，两人的待遇同在老宋家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柳晴知道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和宋四郎日子过得好了，马氏存了交好的心思，但她还是生出了一个念头。 第147章 打算置田 第147章 打算置田 她问马氏：“二婶，你可知道附近哪里有卖田地的人家？” 这段时日，柳晴一直在琢磨做点什么好让自己和宋四郎拥有一个长期稳定的进项。 虽然年后她就要去镇上医馆坐诊，但一个郎中能挣的银钱十分有限。 宋四郎读书要钱，将来若是考中科举走仕途，仅凭那点子俸禄怕是会捉襟见肘，何况随着宋四郎科举的一步步推进，他们应该不会在镇上长待，所以为长远计，她也得早作打算。 不知怎得，柳晴对宋四郎的科举莫名地感到自信！ 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从古人最注重的田地上头下手。 她打算置办些田地种药材办药田。 上辈子她是中医世家出身，对各种药材的培育也颇有研究，等置办了田地，将育苗、种药材的事情教给值得信赖的人，届时她靠着药田就能有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而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觉得宋玉贵一家就很不错。 他家是猎户，早年封山禁渔的时候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这两年虽然好了许多，但这打猎之事，东一棒头西一榔头终归不是十分稳定，别看马氏平日里总笑呵呵的，但每当听到上面颁发什么政令的时候，她总是心惊肉跳，担心自家失了进项。 “田地？”马氏眼睛亮了：“大丫你们这是要置田？” 她在心底暗暗咋舌：大丫和四郎这是有多少银子呢？这又是起屋又是买田，真真了不得！ 柳晴点点头：“相公说了，咱们到底是庄户人家，田地是根本，从四爷爷那边分出来的时候，我们只得了一亩薄田，如今过继到爹娘名下，那边将那一亩田都收回去了，眼下我二人竟是连一亩半分地都没有，所以我们就想着看能不能置办些！” 马氏听她这样说，脸色不由变了变。 她家如今统共六亩田，一亩上等田，三亩中等田和两亩下等薄田。 这其中，一亩上等田和两亩中等田是当年宋福贵死后收归到她家的，大丫这样说让她觉得有些臊得慌，只是真的将田地交出去，她确实舍不得。 尤其那一亩良田，每年出息不少，禁猎的那些年月若是没有这几亩田地，家里如今定然是不能全须全尾的。 “大丫，大哥大嫂的田地，我们——” “二婶，你误会了！”柳晴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窘迫，忙打断她，笑着道：“当初相公说的很清楚，爹娘已经仙逝，我们过继到他们二老名下不过是挂个名头。既然我们从未奉养过二老，如今自然不会染指二老的产业！说来还是二婶、二叔仁义，将买地基的银子给了我们，如今我们再有别的念头倒真是不知好歹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才继续道：“所以我方才说的话二婶不必多想，我们就只是单纯想置办些田地，不知二婶可有渠道？还有我年轻不懂事，还不知道咱们这里田地的价钱？” 马氏闻言松了口气，面上的神情更真挚了许多：“你要说谁家要卖田婶子还真是不清楚，须得打听打听，不过这田地的价格婶子确实知道的，早几年大灾过后，朝廷出面明令确定田地价格，没个州郡都不一样，咱们这里一直都是上等良田十两银子一亩，中等田六两银子一亩，下等田二两、三两银子不等。” 第148章 缺钱 第148章 缺钱 柳晴合计了下，家里统共一百七十多两银子，起房子是大头，最少也要预留一百二十两左右应对，那就还剩五十两，如果都买良田就只能买五亩。 想到这里，她不由有些发愁，这比她预想的实在是差太多啦！ 做药田而且要做成规模，她的想法是至少置办一百亩田地，倒不必都是良田，至少要中等田，这样算下来也要八百两银子。 这还仅仅是置办田地的钱，之后头一年买药种、药苗，还有人工费用，算下来又得一大笔钱。 银子银子，当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马氏说完后，见她面露思索，不由小心翼翼地道：“大，大丫啊，你和四郎打算买多少田地？这买地是大事，要不我去叫你二叔和四郎过来一起商量一下？” 宋四郎一大早就去工地那边忙活了，柳晴倒是这段时间很少去那边，除了在宋玉贵家休息，就是继续上山采药。 “不用二婶，我就是先问一下，不过我们确实要置办田地，还得劳二婶你和二叔帮忙寻摸着，看附近哪里有卖田产的人家，至于数量——” 柳晴想了想，还是继续道：“至于数量越多越好，我这些日子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再多挣些银钱。” 马氏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有了数，以为她银钱不趁手，买不了多少，便拍拍胸脯应了下来：“成，等你二叔回来我就跟他说，保管给大丫你们问好。” “多谢你了二婶！” 柳晴满脸感激：“这些日子多亏了二婶、二叔照顾，还有明亮、明光兄嫂们，我跟相公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们！” 马氏摆摆手：“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快收拾收拾准备吃中饭大丫。” 她说着，派二儿媳妇儿秦氏去工地上喊工人过来吃饭。 秦氏应了一声就去叫人了。 柳晴和宋四郎不管饭，但马大风和他带来的几个工人都是从距离宋家秤十里地远的马家村过来的，这中午吃饭成了问题，于是马氏跟两个儿媳妇儿就承包了这八九个人的伙食，也算给家里添些进项。 柳晴摆摆手道：“不了二婶，我刚才吃了些点心不怎么饿，这就去山上了，等晚上回来了再吃！” 她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宋明亮的媳妇儿何氏得到婆婆授意，匆匆跑出来赶上她，往她怀里塞了个粗粮馒头：“大丫，娘让你带着吃。” 柳晴心下微暖：“多谢大嫂，替我谢谢二婶。” 说着，她一路出了宋玉贵家往山上赶。 一千两银子，银子，一路上她都在琢磨着这事儿。 走到半路，她找了个僻静的所在，直接进入了空间。 空间里，除了些吃年份的药材外，那一亩地里的药材大部分已经成熟，柳晴沿着篱笆绕了一圈，盘算了下这一亩地里的药材，大约能卖二百两银子左右，如此还差至少八百两，怎么办呢？ 她想着又穿过那株长成参天大树的桃树，朝着另一边的储物架走来。 一排排储物架整齐排列，她直接走过来到这里后陆续添置的粮食物品区，直奔前世收集物质的那几个货架旁。 第149章 精明如斯宋黛玉 第149章 精明如斯宋黛玉 半袋子成色同先前在当铺当掉玉佩一样的玉石器皿，两袋子各式各样的现代衣物，还有些零零碎碎的锅碗瓢盆……柳晴整理了大半天，除了那半袋子玉石还值点钱外，其余的大部分剩下来的东西都没什么用了。 她有些后悔，早知道自己要穿到古代背景的书中，在收集物质的时候，她就多囤些黄金了。 要知道在末世里，除了粮食和活死人脑子里的晶核是硬通物外，黄金玉石就是一堆废铁。 唉~可惜了！ 当初她收集物质的时候，可是路过好几家金店！ 多思无用，柳晴也只是懊悔了一瞬，就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那半袋子玉石身上。 先前当铺的陈掌柜说过，这些东西人工痕迹太重，不值什么钱，但她粗略估计了下，这半袋子差不多能有四五十枚的样子，倒是可以以数量取胜，都当掉应当也能得一笔银子。 就是—— 该如何不着痕迹地将这些东西都当掉是个问题。 只去一个当铺指定不行，便是不值钱的玉石，她不是做玉石生意的却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款式各异的玉石，也难免会招来麻烦。 只是镇上只有一家当铺…… 柳晴想着，就决定明天干脆去一趟县城。 十里镇隶属于状元县，她来这里这么长时间还没去过县城，正好她打定主意要种药田，可以先去县城寻寻门路，看能不能买些药种和药苗？ 于是她晚上回去就同宋四郎说起要去县城的事情。 宋明彰皱起眉头：“工地上这两天事多，我走不开，要不过些日子再去？” “不成！” 柳晴摇摇头：“药田的事儿我想尽快定下来，这样等年后我们就可以心无旁骛地去镇上。” “那你的意思是？” 柳晴伸出手，理直气壮地看着他：“给我银子，我明天自己去。” 宋明彰有些不放心：“你一个女流之辈，我担心——” “宋明彰，别以为你练了几天功夫就能打得过我了？要不姐现在教教你？” “……” 宋明彰阴沉着脸，无语地望着她。 半晌，他垂下眼帘，从荷包里取出一两银子递给她：“够了么？” “不够！” 宋明彰眉心跳了跳，又取出五钱银子递给她：“没了就这些了，若是你明日能当掉那些东西，就能得银子了，哦对了——” 说起这个，宋明彰要求进入空间：“放我进去一趟！” “你进去干嘛？”柳晴警惕地望着他。 “有事。” 柳晴于是将他放了进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宋明彰就说要出来。 “你干什么去了？”柳晴十分好奇。 宋明彰神色十分平静：“没事，我去清点了下玉石的数量，顺便记了下款式，一共四十七枚，你明天当掉多少，记得把当票拿回来同我核对，还有——” 他望着目瞪口呆的柳晴，继续道：“那一亩田里的许多药材不是成熟了吗？今晚我们晚些歇息，一起进去把它们收割了，明日你是去镇上周氏医馆也好，还是去县里医馆也罢，一并将它们处理了，药材的行情我只知道一部分，其余收割的时候你一并告诉我，明日卖了银钱我们一并核对！” 柳晴：“……” 第150章 须弥介子 第150章 须弥介子 两人说完就直接进入空间开始收割那一亩田。 期间四只狼崽难得从桃树那边过来，小南小尾巴似的围着宋明彰打转，时不时咬住他的衣摆，同他玩耍，小西则尾巴高高翘起，沿着篱笆溜溜达达来回逡巡，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 护国大将军也带着它一群鸡崽雄赳赳气昂昂地过来了，小鸡仔们经过十数日的成长，一个个黄橙橙毛茸茸的，像是一团团黄色的小棉花。 绵绵没有过来，它在桃树下悠闲地吃着草，时不时抬起头朝着这边望一眼，发出“咩咩”的叫声。 除闪电外，这些日子家里的小动物们都被柳晴放到了空间里。 那株硕大的桃树成了它们的大本营，老实说到现在柳晴都没搞清楚这株桃树到底有什么奇异之处。 但莫名的它就吸引了所有活物。 两人足足收割了好几个时辰才收完，幸而这亩地的时间流速同外面不一样，等收割完出来，外面的时间才过了一会儿会儿。 柳晴浑身大汗淋漓，宋明彰更是连外袍都被汗水浸透了，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他底子虚，柳晴担心他生病，直接去给他打了洗澡水让他先洗澡，她自己则出门站在门口等着。 马氏一家人对他们夫妻十分客气，每日晚上灶房的锅里都有现成的热水。 等宋四郎洗完，柳晴也匆匆打了桶水，然后直接带着浴桶进入空间开始洗澡。 热腾腾的澡洗完后，她换上中衣从空间里出来。 宋明彰还没躺下，正坐在桌子前抱着本书在啃，见她洗完了，就道：“你有没有发现那株桃树长大了许多？” 柳晴愣了一瞬：“你也发现了？” “嗯，不止如此，瞧着似乎要开花了，你说它会不会结出果实来？” “不知道，左右是咱自己的东西，早晚会知道的。”柳晴满不在乎道。 宋明彰却在听了她的话后，微微皱起眉头：“你这空间，若是将来有一天你躲进空间里，我该用何种方法寻到你？” 他早发现了，柳晴若是进入空间，那么外面是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好几次他看到她突然消失在眼前，心底涌现出浓浓地不安。 柳晴闻言笑了笑：“怎么？怕我消失不见了？” 宋明彰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莫开这种玩笑！”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柳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哑然失笑：“你呀你，还说不在乎我？不过四郎其实你没必要担心，因为这空间某种意义上讲是静止不动的，就是我从这里进去，就必须得从这里出来，你也知道空间里没什么东西，短时间内我可以在里面生存几天，时间长了——” 说到这里，柳晴叹息一声，面上似有些憧憬：“时间长了我在里面不出来准保饿死！要是这空间是传说中的须弥介子就好了，传闻须弥芥子自成一个空间，修炼到极致，可以自创一个新世界，真到那时候你再担心我会突然消失！” “啪！” 宋明彰越听她这些话越不舒服，到最后直接丢下书起身上了炕，背对着她躺下。 第151章 状元县 第151章 状元县 不提柳晴夜里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哄得宋黛玉不再使小性儿。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动身前往县城。 她是驾着闪电去的，一路快马加鞭，先到的十里镇，拿出五枚玉石又去先前那家当铺当了死当。 这次接待她的掌柜并不是先前那位陈掌柜，是以平均每枚只当了十五两，伙计说起来柳晴才知道陈掌柜在不久前举家搬到了县里。 “柳娘子，陈掌柜临走前说，若是将来有一日还有机会再见到你，就让小的将这封信给你。” 柳晴接过伙计手中的信，点点头：“多谢小哥告知。” 伙计摆摆手：“不过些许小事，柳娘子无须客气。” 柳晴辞过当铺伙计，又去了趟周氏医馆，一股脑将昨夜跟宋四郎辛苦收割完的药材卖了出去，统共卖了二百二十六两。 这个价钱说不上低，却也谈不上高价，去县城多跑跑说不定会卖更多。 但她同周氏医馆合作多次，这里的人为人正派，且年后她就要来医馆坐诊，所以她就没有多折腾。 等卖完药材，她才辞别周氏医馆众人一路往县里去。 状元县是琼华郡治下十几个县中的其中一个，因着本朝开国皇帝在位时，此地出了一位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这位后来位极人臣做到次辅，太祖皇帝极为欣赏其品貌才干，便赐其祖籍为状元县。 状元县因此名声大噪，引来无数文人墨客来此着书立说，成立书院。 当今天下四大书院，这状元县就足足占了两个，青山书院和岳麓书院。 是以这里一个小小的县城如今繁华堪比郡城，且此地人杰地灵，多年来已经形成了一股极其浓厚的文化氛围。 柳晴驾着闪电行了大约一个半时辰，终于出现在了县城的繁华街道上。 只见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酒楼茶肆旌旗招展，街道上人流不息，马车、牛车各种这个时代的交通工具应有尽有，还有成群的年轻书生们高谈阔论着走过，这一切都让柳晴觉得新奇。 她从车辕上下来，乡下人进城似的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怨不得宋三郎来县里读书后，柳晓珍再没有用平视的眼光看人，这县城确实繁华，便是比她前世末世前的繁华小城市也不差了。 且这里处处都透露着一股后世没有的古朴气息，明媚、鲜活，只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沉醉其中。 柳晴深深吸了口墨香气、烟火气，只觉得整个人彻底的舒展了开来。 这时，她的腹中传来一阵雷鸣声，她抬头看了看天，这才发现已经是午时了，于是她略思索了片刻，就从前方不远处的一排酒楼里选了一家走了进去。 “小娘子是打尖儿还是住店？”酒楼伙计一边热情地迎了上来，一边探头探脑朝着骡车车厢的方向望去。 柳晴知道他是在找男人，毕竟像她这样孤身一人出来的女子实在少见。 不过她也不恼，只问：“住店多少钱一晚？” 伙计寻了半天没见到男人，不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接着道：“有便宜的通铺只要两文钱一晚，单间二十文一晚，上方一百文一晚，独院的话那就贵了——” “来一间上方，先住一晚。” 柳晴直接丢了二钱银子过去：“顺便劳烦小哥上些饭食来。” 第152章 堂食 第152章 堂食 伙计掂了掂银子，热情道：“好嘞~小娘子里面！骡车你且放心，小的这就让人拉倒后院照顾，保证给你用上好的草料喂！” “多谢。”柳晴道了谢就往大堂里走去。 来之前她就跟宋四郎商量过，县城路远，她当天估计回不去，所以眼下倒也不着急办事。 她在大堂里找了个僻静地地方坐下，静静地等着伙计安排饭食。 这酒楼应当是这一带口碑不错的一家，大堂里人不少，有领着娘子孩子出来打牙祭的一家人，也有远道而来押镖模样的壮汉们，更多的则是穿着各式书院服饰的青衣书生们。 “武先生要来淮山书院授课了？你们听说了吗？” 隔壁桌前几个书生的谈话传到了柳晴的耳中。 “当真？武先生不是应天书院的院长吗？好好的都城不待，怎么会来咱们这偏远之地？” “游兄莫要妄自菲薄，我状元县文人荟萃，亦是天下文人的朝圣之地！” “我不是说我们这里不好，自然是极好的，只是金陵到底是都城，较之我们这一县之地繁华不知多少倍，武先生乃天下文人之首，教出了多少文治武功的学生，又怎么会来咱们这里？我实在是想不通！”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听说啊，武先生来此授课，还打算收两名关门弟子！” “什么？陈兄快细说说。” “……” 后面的话柳晴就听不清了，似乎说到了敏感的地方，几个书生谈话的声音小了许多。 恰好这时候饭菜上来了，柳晴赶了大半日的路早就饥肠咕噜，见到色香味俱全的吃食，再顾不上旁的，拿起筷子就埋头苦吃了起来。 “这位小娘子，我们可以在这里坐下吗？” 正当她吃的头也不抬的时候，一道清朗地声音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耳边。 柳晴抬起头，发现她的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三个人，一个年长的男人，一对年轻的男女，说话的是那位年轻男子。 三人衣着华贵，看着出身应当不错，而让柳晴感兴趣的是，三人的身上都散发着淡淡地草药味，显然要么是医道中人，要么就是家中有久病用药之人。 柳晴挪了挪自己的凳子，点点头：“可以，请坐。” 年轻男子冲她道谢：“多谢小娘子！” 说着，他和年长的男人一起坐到了柳晴的对面，那年轻女子则满脸恍惚的挨着柳晴坐下了。 柳晴加快自己吃饭的速度，打算尽快吃完饭给人家这三人腾地方。 “唉，这可如何是好！” 年长的男人忽然长叹一声，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懊丧。 “爹，不如我们再找一找，这天下之大，能人异士多得很，说不定就有人能看得了这病。” 柳晴闻言耳朵唰的一下竖了起来。 “谈何容易？连告老还乡回来的吴御医都素手无策，家中因为此事已经闹的人心惶惶，不如——” “不可！”年轻男子打断父亲接下来的话：“那是小妹的骨肉，你看她如今都成了这幅模样，若真狠心将他抛弃，那小妹，小妹怕是也好不了了，爹，我们不能那样做！” “只是，这可如何是好啊？怎么会有这样的怪症？” 柳晴咽下嘴里的饭食，嘴巴比脑袋更快，脱口问道：“敢问二位谈论的是何样的病症？” 第153章 乔家药材行 第153章 乔家药材行 两个男人闻言，下意识地对视一眼，旋即那位年轻的男子开口道：“些许家事，劳小娘子惦记了！” 显然不愿意多说。 柳晴也不勉强，点点头：“抱歉，是我唐突了。” 停了一会儿，柳晴就用完了饭食，这时候同桌三人的饭菜已经陆陆续续上来了。 柳晴从座位上起身，打算先去房间休息一会儿再去找当铺和药材行。 临走前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跟三位打听一下，可知这县城里何处有药材商行？” 年轻男子愣了一下，回道：“城东乔家药材行向来童叟无欺，还有城西的李氏药材行也不错，小娘子可去这两家问问，不过请恕在下冒昧，小娘子找药材行可是有事情？” 正常看病问诊去医馆就可以，药材行主营药材买卖，是各大医馆用药的供货处，眼前这位小娘子瞧着也不像是做药材生意……乔家药材行就是他家的，所以年轻男子忍不住就问她。 柳晴就道：“我打算买些药种和药苗，也是闻到三位身上有药香味，想来是同道中人，所以才有此一问。” 年轻男子乔大郎闻言瞬间放松了下来，脸上露出笑容：“不瞒小娘子说，在下家中就是经营药材生意，方才同小娘子提起的乔家药材行就是在下的本家，小娘子可以直接过去，店里的掌柜自会给小娘子详细介绍我家的药种、药苗！” 柳晴冲着他拱手：“如此多谢乔郎君，我稍后便去，告辞了。” 她说着就往楼上的房间走去。 才走了几步，身后忽然传来那位年长男人的声音：“小娘子且留步！” 柳晴顿住脚步回转身，有些疑惑地望向他。 年长男人神情似有犹疑，不过还是开口道：“听小娘子方才的意思，可是家中也有通晓医理之人？” 柳晴点点头：“是，略通一二。” 年长男子闻言大喜，同儿子女儿对视一眼，眼底多了几分神采：“鄙姓乔，这二人是我的儿子、女儿，小娘子且借一步说话。” 柳晴于是重新上前，走到原先的位置坐了下来。 乔老爷这才说起事情的始末来。 乔老爷的女儿乔婉莹是家中幺女，十几年来顺风顺水的长大，等到了年纪又觅得良人，嫁入梁家……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只是在乔婉莹怀孕生产后，这一切都变了。 五个月前，乔婉莹产下一子，此子出身便与旁人不同，浑身毛发甚秘，且随着越长越大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及至两个月大的时候，浑身已被毛发完全覆盖，偏生身体又十分康健，请了许多大夫都素手无策，渐渐地就传出梁三郎的妻子生了个怪物出来的传言。 梁家不堪忍受，多次试图将这孩子溺死，乔婉莹爱子心切，以死相胁，寸步不离的守着孩子，到最后终究被休弃归家。 如今她带着孩子已归家两月，乔家人遍请名医，孩子的病症都不见好转。 乔夫人早逝，乔大郎的妻子操持家务走不开，乔老爷和乔大郎见女儿\/妹妹在家中苦闷不已，就带她出来散散心，这才碰上了柳晴。 第154章 返祖怪病 第154章 返祖怪病 “不知病人如今在何处？” 乔老爷回道：“便在家中。” 柳晴点点头：“那三位先请用饭，我回房间一趟，稍后便与三位一同前往。” 乔大郎愣住了：“小娘子的意思是方才说起的家中有通晓医理之人，便是你自己？” “不错，方才听乔老爷说起令甥的病情，我已有了初步判断，不过究竟如何还要亲眼见一下病人方可。” “这——” 乔老爷闻言面露疑虑。 一旁的乔婉莹却似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的一把抓住柳晴的胳膊道：“求小神医救我坤儿！” 柳晴拍拍她的手，安抚道：“乔娘子稍安勿躁，令郎并非怪物，只是生了一种怪病，待稍后我见过令郎便可对症下药！” 这倒不是柳晴自夸，这种病她确实能看得了，倒是想不到在古代她还能遇到这种“返祖”病症，她承认她被乔婉莹感动到了。 别说这个年代，便是后世生下这样浑身长毛的可怕孩子，许多人也会毫不留情地将孩子抛弃掉。 但其实这种病症并不难治，只要脱掉孩子身上的毛发使其以后不再生长，孩子不日便会如常人一般。 乔婉莹闻言又惊又喜，不由满脸激动的看向父兄。 等柳晴回了房间，乔大郎看着激动得坐立不安的妹妹，忍不住忧心忡忡道：“妹妹你先别高兴的太早了，如此怪病，连吴御医那样给宫中贵人看病的圣手都治不好，方才那位不过是一小娘子，瞧着年岁连你大都没有，这——” 乔婉莹却摇摇头，坚决道：“大哥，你何时竟开始貌取人了？坤儿如今已是这般模样，便是再坏又能坏到何种境地？我看那小娘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万一呢？” 乔老爷在一旁也点点头：“莹儿说的不错，再坏也不会比现在这样更差了！坤儿如今生不如死，你妹妹整日以泪洗面，你母亲泉下有知也定然不想看到如今你们这般模样，不如便试试。” “好。”乔大郎咬牙应了。 柳晴回房间躺在床上小憩一会儿，估摸着楼下那父子三人用完了饭，就重新下了楼。 果然乔家父子已经在等着她了，见她来了，乔婉莹激动地上前：“小神医，我坤儿的病当真——” “我姓柳，乔娘子不必客气，我们这便走。” 说着，她就跟着三人去了城东的乔府。 乔府是个大三进的院落，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柳晴跟着三人一路进了内院，直奔小儿的寝室。 这个时间点正是小儿的午睡之时，柳晴掀开帘子看熟睡中的小儿，只见他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满满的都是长毛，冷不丁一瞧，还真像是从一只从大山里出来的猿猴。 柳晴面色平静，屈膝坐在床边搭上了小儿的脉搏，片刻间又换了手。 半晌，她把完脉朝着目光殷切地乔家父子道：“芍药加甘草两种药对半煎服，如此半旬即可见成效！等再大些了，多食些牛肉！” “多谢小神医，当真如此？” 柳晴点点头：“不错，半月后，令郎身上的毛发就会开始脱落，待毛发脱落完成，他便与常人无异了！” 第155章 药种初定 第155章 药种初定 乔家三人又惊又喜，同时还有些不敢置信! “当真？小神医所言当真？”乔婉莹神情颇为激动：“我坤儿的病真的很快便能好转？” 柳晴肯定地点点头：“乔娘子且放心，按照我说的药方给令郎煎服即可。” 乔老爷听了她的话，转身就吩咐下人去煎药，同时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乔大郎会意，笑着望向柳晴：“不知柳娘子师从何人？若坤儿当真在半月后好转，我乔家上下必然感念你的大恩，将携重礼登门拜谢！” 柳晴知道他是不放心，于是回道：“不必，我不是县城人，家住距离县城七十里外的十里镇宋家秤村中，夫家姓宋，今日与三位相识实乃缘分，不过眼下我亟需去府上药材行看看，不知乔郎君你这位少东家可有时间陪我走一趟？” 乔大郎大喜：“在下求之不得，柳娘子请！” 柳晴于是跟乔老爷和乔婉莹父女告辞，随乔大郎一路出了乔府往药材行走去。 出府的时候，柳晴得了二两银子的诊金，乔大郎道：“若坤儿当真好转，乔府上下还有重金相酬。” 柳晴收起银子，微微一笑：“乔郎君不必介怀，二两银子的诊金足以，我们还是速去药材行。” 乔家药材行位于东城区最繁华的街道之一，这里的商铺基本上都是药行，一步入这条街就是扑鼻的药香味。 乔大郎领着柳晴到了自家的药材行。 伙计和药铺的掌柜都在，见他来了，忙出来迎接：“少东家来了，可是有事吩咐？” 乔大郎摆摆手，随口道：“且忙你们的，我带这位贵客转转。” 他说着，问起柳晴打算置办的药种、药苗，以及所需的数量。 需要什么，要多少，柳晴早就和宋四郎算过，于是就一五一十同他说了。 “柳娘子竟要这么多？这可需要不少银子！” 柳晴点点头：“不瞒乔郎君说，因我同我家相公都不通农事，就打算开辟些药田出来，也好给家里添些稳定的进项。” 乔大郎沉吟片刻，道：“柳娘子有魄力，如此我让账房给柳娘子算一算账，可是现在就要定下？” 柳晴摇摇头：“下回，月半之后我还会再来，届时再同乔郎君详谈。” 乔大郎的眼睛瞬间亮了，同时对柳晴的医术多了几分信心，说不定这小娘子还真能将自己那可怜的外甥治好！ “如此也好，那在下就先让账房算一下所需银两。” “有劳乔郎君。” 乔大郎转身去了柜台找账房先生，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去而复返，同柳晴道：“按照柳娘子所需核算完，共计需要二百八十二两银子。” 柳晴听到这个数字，心底不由泛起惆怅。 挣钱迫在眉睫啊！ 不过她面上依旧十分平静，冲着乔大郎拱手道：“今日多谢乔郎君了，我就先告辞了，我们半个月后再见。” 乔大郎将她送出了门外。 掌柜的上前询问：“少东家，方才那位小娘子是……?” 乔大郎拧眉沉吟片刻，沉声道：“是一位贵客，往后我不在的时候她若上门，务必派人禀告与我。” “是！” 第156章 煎饼果子 第156章 煎饼果子 从乔家药材行出来，柳晴开始寻找当铺。 状元县十分繁华，柳晴七拐八绕沿路打听，不知不觉中便走了好几家当铺。 她也算运气，剩下的四十二枚玉石出了四十枚，算下来平均每一枚二十两的高价，统共当了八百两，比她预期要多二百两左右，加上先前卖药材的二百二十六两和在镇上当铺当东西得来的七十五两，此一行共计得银一千一百零一两。 发财了！ 柳晴两眼放光，直接将八百两银子放到了空间里，心里却有些遗憾自己在末世的时候怎么就没多收集些金玉，这样的便宜事多来些该有多好？ 不过她也只是想想，不劳而获的东西得来终归有些底气不足，眼下玉石已经清理干净，也该回归正常的生活了！ 不过万幸的是，买地的钱和买药种的钱够了！ 没想到此行这般顺利，眼下天色已晚，她今晚就在酒楼休息一晚，等明日一早就能启程回家了。 想到这里，柳晴脚下的步子迈得快了些。 说来自从来到大魏，她还从未在没有宋四郎的地方单独过夜，倒觉得不习惯了，这感觉或许是——想他了？ 大魏这两年风调雨顺民生和谐，并没有宵禁，夜晚的状元县灯火通明，街道上到处都是出来做生意的小摊小贩，柳晴脚下步子迈得飞快，一双眼瞧得眼花缭乱。 忽然间她的视线定格在了前方一个卖煎饼果子的小摊上。 没错，你没看错，就是煎饼果子的小摊。 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杂粮面饼香味，柳晴拧了拧眉头朝着这个小摊走近了些。 这个朝代为什么会有煎饼果子她不知道？她在意的是，卖煎饼果子的那人竟然是许久不见的柳晓珍！ 煎饼果子的生意十分火爆，柳晓珍的身边围满了人，她做这生意似乎已经得心应手，买煎饼的人将一串串铜钱丢在摊上的钱匣子里，叮叮当当发出一阵响动。 女人天生的直觉让她抬起头朝着柳晴的方向望了过来。 见到是她，柳晓珍先是一愣，继而扬起下巴，对着她露出一个得意又轻蔑的表情。 柳晴皱了皱眉，重新抬起脚往酒楼走去。 柳晓珍是个重生女，且还是书中的女主，自然会有些金手指在手，只要不影响自己的生活，她是犯不着理会的。 至于一个本土重生女为何会做后世的才出现的食物？那也不关自己的事，都说了是金手指！ 这边厢，柳晓珍再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县城里见到柳大丫那个丧门星，她正待等忙完了手头的活儿上前奚落她两句，不想对方看到她却直接离开了。 “柳娘子，我的什么时候能好？都等好久了！” 旁边客人的催促让她回过神来，将注意力重新放到摊的煎饼上。 说起这个，柳晓珍的心中不由又是一阵得意。 上辈子她记得清清楚楚，有个行脚商人在来状元县的路上，天降大雨，他躲进一间破庙避雨，在菩萨的香案下面捡到本奇怪的食谱，后来商人凭借这本食谱在大魏广袤的土地上开遍了酒楼。 又后来有人传说食谱是太祖皇后亲笔撰写。 今生她占得先机，定会用自己强大的财力助力夫君扶摇直上九万里。 至于柳大丫那个没用的蠢货，就眼睁睁看着她一路荣华！ 第157章 动物们 第157章 动物们 遇到柳晓珍的事情很快就被柳晴抛在了脑后。 她回到酒楼房间，让伙计打了热水上来，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就睡下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她吃完早饭就驾着闪电往家里走。 走到僻静处，照例去空间里喂了狼崽、野山羊和大小鸡崽。 经过一个多月的精心喂养，东南西北四只狼崽已经长大了不少，这些日子柳晴明显感觉到它们对羊奶的兴趣减少。 每次柳晴进来，几只崽子都上蹿下跳围着她打转，蓝色的眼眸中满是焦躁不满。 好几次，柳晴甚至发现它们对着绵绵这只羊妈妈都露出了垂涎的凶恶目光。 至于护国大将军则十分机警，基本上几只狼崽活动的区域它都不会涉足，带着自己一排小黄鸡仔窝在桃树的一角，见柳晴来了，不满地冲她咕咕叫几声。 那声音分明在说：“夭寿啦！该死的主人每天将我们跟大坏蛋关在一起！” 柳晴看着它雄赳赳气哼哼的模样，难得有些不自在。 这也是他们的失误，老宅那边正在起房子，最初她和宋四郎为了省心，起屋子那天就将狼崽和鸡羊都养在了空间里。 如今狼崽们长大了，眼看就要开始吃肉了，看来回去后就得另做打算将它们分开了。 虽然东西南北四只崽这段时间跟着他们也算是通了些人性，但狼到底是食肉的猛兽，总将它们同猎物关在一起却不给它们肉吃，她担心这几只崽子控制不住直接撕了自己的羊妈妈。 哦，还有那一大群宋四郎养着准备下蛋的鸡仔。 宋四郎特别喜欢这些鸡仔，尤其是它们长出毛以后，一个个黄橙橙毛乎乎的，他几乎每天早上都要看看它们才去读书锻炼。 怎么又想到宋黛玉了？ 柳晴不由有些懊恼，才出来两天，她总是时不时地想起他。 明明才认识几个月，可他却忽然间成为了她生命中无比重要的一个人。 她早就知道自己动心了，也放任这种感情，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能有一个喜欢的人陪伴着，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也是幸福—— “小西你在做什么？” 柳晴正想着自己对宋四郎的心思，忽然看到喜欢溜达的狼崽小西不知不觉中绕到护国大将军的身后，趁它不注意叼起了一只小鸡仔。 顾不上多想，她连忙冲上去，闪电般将小鸡仔从它的嘴里抢了出来。 万幸小家伙还没学会下嘴，小鸡仔只是被它叼了下翅膀，还好生生的活着。 “你个小崽子，这是你的小伙伴你不能吃它们！” 柳晴愤怒地指着小南的鼻子，在它幽蓝色眼眸的注视下，严厉地批评它：“再随随便便乱咬人，就将你丢回山里，饿着！” 她说着，转过头看向在一旁无辜地望着她的另外三只狼崽，凶狠地道：“你们也是，听到了吗？” “嗷呜~”活泼好动的小北委屈地叫了一声，走到她的脚边用嘴巴扯了扯她的裙角。 柳晴垂眸盯着它瞅了一会儿，当机立断道：“行了，别委屈了，待会儿我就出去给你们打点野物，不许动这里的！” 第158章 没见过这么粘人的郎君 第158章 没见过这么粘人的郎君 于是接下来的路程里，每当遇到山林，柳晴就会停下来进去打会儿猎。 打猎用的弓箭家伙什空间里都备着，所以没过多久，柳晴就猎到了些野鸡野兔，然后丢到空间里给几只狼崽们吃。 因着这个缘故，她用了比来时多出近两倍的时间才回到村里。 天已经黑了。 宋家秤笼罩在朦胧的月色中，正值金秋时节，空气中飘散着麦香稻谷的味道，风一吹，柳晴更是闻了个满鼻。 许是听到骡车的动静，原本安静的乡村中，忽然有几声犬吠响起。 这一下如同一滴水投入油锅之中，全村的狗接二连三的叫了起来，和着村头大河里的蛙声，村尾树林草丛中的禅鸣，似乎整个世界都变得喧嚣了起来。 柳晴心底一片宁静，驾着闪电一路往宋玉贵的家中走去。 还没到院门口，就见宋四郎远远地迎了出来。 见到妻子，他向来沉稳的面容上又是欣喜又是担忧：“怎么还赶上夜路了？” 这大晚上的一个小娘子，若是遇到了凶人可如何是好？ 柳晴跳下车辕将闪电的缰绳递给他，笑着道：“没事，天擦黑的时候就已经快到了，何况我的身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宋明彰满脸的不赞同，“下次来不及了就在镇上歇一晚，算了，下次我随你一同前去。” 回了家，见到了喜欢的人，柳晴乐呵呵的：“主要也是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四郎，我饿啦，有没有吃的呀？” 宋明彰一边顺手将闪电拴在一旁开始卸车，一边回道：“有，我料到你今日差不多能回，灶房锅里热着呢，你先去洗洗。” “好。” 柳晴应了一声就往屋里走。 知道他们要来住一段时间后，马氏一家将宋来栓屋子又好生收拾了一番，屋子里干干净净的，柳晴进来洗手的功夫，听到动静的马氏就过来了。 “大丫回来了？这大晚上的你一个小女娘怕不怕？下次让你大哥、二哥他们陪着去！” “我没事的！”柳晴擦着手感谢她：“谢谢二婶关心，天黑的时候就离咱村不远了！” 马氏却摇摇头：“那也不成，你这孩子就是心多，都是一家人，你大哥他们在家也是熊着没事儿……嗳，大丫你饿了？我先去给你端饭，还是四郎懂你说你今天要回来，给你留了饭在锅里，我这就——” 马氏一转身，就看到宋四郎端着冒着热气的饭菜进了屋。 她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意味深长地笑容：“大丫你是个有福气的啊，再想不到四郎这孩子瞧着冷冰冰的，竟这么疼媳妇儿！” 柳晴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哪有二婶？” 马氏笑着继续道：“怎么没有？你不知道你不在这两天我们四郎的魂儿都跟着没了，时不时就要去外面瞧瞧看看你回来没！那模样，啧啧，我活了这么大岁数都没见过这么粘人的郎君！” 柳晴听到这话，无声地咧了咧嘴。 宋四郎摆好碗筷，一抬头就看到了她这幅模样，顿时急了，涨红着脸道：“快吃，饭要凉了！” 第159章 田地的事情 第159章 田地的事情 柳晴知道他变扭，也不逗他，坐下来就开始吃饭。 一旁的马氏也没有离开，坐在一边，同她说起这两日打听田地的事情。 “四郎、大丫，知道你们要买地，这两日你二叔去打听了下，倒是也问出几户人家要卖地。隔壁柳家村有一户要卖七亩中田，还有咱们本村的癞子家也要卖三亩田，再远些候家屯儿那边有户人家也要卖十亩上等田，你二叔可是打听好了，这十亩地确实是上等良田，若是你们手头宽裕，你二叔的意思是可以一起买下候家屯儿这十亩田！” 柳晴微微蹙眉，咽尽口中的饭食，对着马氏道：“是我的不是二婶，先前没同二婶说清楚，我跟相公这次买田打算多买些，最好这些田地是连在一起的，便是不连在一起也得是一个地方的，这样好照料，二婶方才说的这几家都不大合适，这可真是累二叔忙活了！” 她说着，扭头冲着宋四郎使了个眼色。 宋明彰于是站起身，倒也没给马氏拿什么银钱，只拿了两盒柳晴从县里买回来的点心递给马氏。 柳晴：“这是我在县里买的点心，给二叔和二婶并堂兄堂嫂们尝尝。” 马氏哪里肯要，推辞道：“大丫、四郎你们这是做什么？一家人非要整这么生分做什么？再这样婶子我就生气了，便是你二叔知道了也不会高兴！” 柳晴笑着道：“哪里就有这许多讲究了？不过是我去县城里看到这些点心新巧，便给二叔二婶带了些，快收下！我跟相公年轻不懂事，这买地一事还得劳烦二叔和二婶。” 马氏闻言，这才接过点心，目光在柳晴二人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提出了告辞。 她出了门直接拐进了自己和宋玉贵的房间。 宋玉贵正坐在炕沿边抽旱烟，见她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盒东西，顺嘴就问：“明亮娘你这出去一趟拿了啥回来？听动静是大丫回来了？” 马氏一边点点头，一边打开两个盒子。 “是大丫回来了，这两孩子就是讲究，说是你这两天帮忙打听田地的事情辛苦了，就给了咱们两盒点心！” 她说着，目光落向两盒点心，眼睛亮了亮。 一盒桂花形状的桂花糕，一盒四四方方的绿豆糕，不止瞧着美观精巧，闻起来也是扑鼻的桂花香、绿豆香。 马氏分别捏一个掰成两瓣，递给宋玉贵两半块，自己也留下两半块，送到嘴里品尝。 她先尝的是桂花糕，入口软糯甘饴，甜而不腻，即可口又清香，却是她吃到过的最好吃的点心了。 宋玉贵先吃的是半块绿豆糕，入口清香绵软，口感细润紧密……他也曾吃过镇上糕点铺子卖的绿豆糕，大多甜的发腻，跟手中这半块儿简直没法比。 好吃！ 马氏当即便盖上了盒子，笑着道：“明日让明亮几个也尝尝，其余的留下给我孙子、孙女儿们吃！” 宋玉贵微微颔首，问起地的事儿：“你可同他们两口子说起那几户田地的情况？” “说了，但听大丫的意思，他们嫌这些田地少，想多置办些！” 第160章 女人八卦的天性 第160章 女人八卦的天性 “你没细问问他们打算要置办多少田地？” 马氏摇摇头：“原是想问的，但我瞧着四郎眼睛巴巴的瞅着大丫，我自己一个人杵在那儿，倒像是个不识眼色的老虔婆！” 宋玉贵闻言笑了下，提着烟枪下了炕，道：“走，我跟你一起去，明日一早四郎又要去工地那边，今晚索性就问清楚了，明天也不耽误事儿。” 两人说着，就又重新来到了柳晴他们屋。 柳晴已经吃完了饭，宋四郎刚刚将碗筷收拾到灶房回来，见二人来了，连忙让座。 宋玉贵坐下就问：“四郎、大丫，你婶儿说你们打算置办田地，这具体要买多少可有个章程？” 柳晴笑着道：“不瞒二叔说，近日我跟相公我们得了一笔银钱，买地粗略想的是一顷左右。” “嗬！”马氏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一顷地可是足足一百亩，四郎和大丫当真是阔气了啊！ 二进大宅院盖着，如今又要置办百亩田地，便是比镇上的员外老爷也不差了！ 宋玉贵也满脸震惊，捏着烟枪的手微微颤抖，半晌才平复心情问道：“四郎，当真，当真要置办这么多田地？” 宋明彰侧头看了一眼柳晴，温声回道：“不错，也是机缘巧合，前几日娘子上山采药，挖到了一株珍奇药材，卖到医馆得了不少银钱。” 宋玉贵闻言不住地点头，“大丫是个有本事的丫头，是个有本事的！” 寻常庄户人家，一辈子都没过手过百两银钱，四郎和大丫出息了啊。 说到这里，宋玉贵满脸激动：“如此，倒是恰好有一桩巧宗，先前叔和你们婶子小瞧你们了，也觉得这事儿跟咱们小老百姓没啥关系，听了你们的打算，倒是觉得你们可以考虑一下此事！” 柳晴有些好奇：“二叔说的是何事？什么巧宗？” “镇上叶老爷家的独子，五日前跟人争一个粉头闹出了人命，眼下叶老爷正变卖家产四处筹钱给他儿子打点官司，我听说他名下的两个庄子都要出手！” 宋明彰闻言，眼睛一亮：“那二叔可知多大的庄子？售价几何？” 宋玉贵点点头正要回话，一旁的柳晴却面露古怪之色，插嘴道：“叶老爷？是宋媚儿在的那个叶老爷家吗？” 宋明彰听了她的话，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旁人的事情与我们何干？眼下正说庄子的事情呢！” 柳晴撇撇嘴没说话。 马氏却左右瞧了两眼，凑到柳晴跟前，神秘兮兮地同她道：“可不是？就是媚儿嫁过去的叶家，大丫你昨儿正好不在，媚儿被赎回来了，听说差点被卖进楼子里换钱，黄巧娥花了三十两银子才赎回家来！” 柳晴道：“这么说昨儿那边又闹腾来？” “岂止是闹腾？黄巧娥怨三房这些年来占了她们老多便宜，嚷嚷着把村长族老都请到了家中，分家了！” 哦嚯~ 柳晴眨眨眼，倒是没想到她不过一天不在，那边就出了这样的大事儿。 一旁的宋玉贵和宋四郎见二人话题瞬间歪到了十万八千里外，不由对视一眼，俱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 第161章 打两个络子 第161章 打两个络子 宋明彰没再理会两个八卦的妇人，转而继续问起庄子的事来。 “二叔你再说说那两个庄子的事情。” 宋玉贵道：“听说是一大一小两个庄子，都在镇子旁边，大的那个有一百八十多亩，小的那个也有近一顷，绝大部分是中等田！” 柳晴和马氏听他们说起正事，也暂停下了八卦，认真的听着。 宋玉贵顿了顿，继续道：“说是小的那个要价一千三百两，大的那个要价二千七百两，叶老爷急着用钱，想来是要尽快出手的，四郎和大丫你们若是有心，趁早动身亲自去问一下！” 宋明彰闻言点点头：“多谢二叔二婶，我跟娘子明日就去打听一下。”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宋玉贵夫妻俩就起身告辞。 柳晴奔波了两天，累得狠了，等他们离开后，简单洗了洗就躺下了。 一夜无梦。 翌日，两人起了个大早，宋明彰托宋玉贵帮忙搭照一下工地那边，然后就驾着闪电往镇上来。 路上他才有机会细问柳晴此次去县里的经过，昨晚她太累了，他只知道此次她共计得了一千一百两银子，其余具体的没忍心问。 柳晴于是将去县里两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末了，她从空间里取出剩下的两枚玉石，将其中一个递给宋四郎：“这些玉石都是我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除了这两枚其余我都当掉了，这两枚是一对龙凤佩，我留下它们，龙形佩给你，凤佩我自己留着。” 宋明彰眼睛闪了闪，手伸到后面，接过她递过来的龙佩握在手里。 劣质的玉石触手还有些粗糙，他垂眸看了一眼玉佩上的图案，唇角不自觉勾了勾。 “把你那枚也给我！” “为什么？”柳晴目露警惕：“宋四郎，你可不能这么贪得无厌，你自己都有了还要吞掉我的吗？” “吁~” 宋明彰勒住缰绳让闪电停下，然后转过身，直接掀开车帘，在柳晴目瞪口呆中劈手夺过了她手中的凤佩。 柳晴：“……” 她开玩笑的，他还真抢？ 宋明彰皱着眉头看她：“谁要抢你的了？我打算给这两枚玉佩打两个络子，等打好了再还你！” “打，打络子？” 柳晴不懂了，这玩意儿宋四郎都会？ 宋明彰沉着脸：“有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柳晴连忙摇头：“不过你确定你会打络子？那玩意儿不是很复杂吗？” 宋四郎怕不是真的投错胎了？针凿女红做的不错就不说了，连络子这种高难度的工艺他也会？ 宋明彰看傻子一样看着她：“我不会不可以学吗？又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你为什么这么惊讶？是因为你笨，所以你觉得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吗？” “喂，不带人身公鸡的！” 柳晴不乐意了：“你夸自己就夸自己，怎么还说起我来了？又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学什么都快？” 说起这个，柳晴就有些懊恼，从前她钻研美食，多年学习下来做得一手好菜，可谁曾想现在宋四郎短短时日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做得竟比她还要好！ 尽管她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这样，他可真是个妖孽！ “对了四郎！”想到做饭，柳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在县里，看到柳晓珍在做小食摊生意！” 第162章 诉说心事 第162章 诉说心事 “哦。” “你就不能给点别的反应？”柳晴被他这个“哦”整的有点无语。 宋明彰背对着她将玉佩收好，重新挥动缰绳，声音淡淡地道：“去县城读书花销大，三哥是个有主意的，既带了她去，自然是有用意的！” 柳晴闻言逗他：“那你去镇上读书带着我，也是也有用意的吗？” 宋明彰闻言，扭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让柳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像是哀伤，又像是自我厌弃，又好似浓的化不开的深情。 柳晴恍然察觉到自己已经很久没见到初见时那个浑身带刺的宋四郎了。 好一会儿，宋四郎都没有回话，柳晴以为自己等不到他的回话了，他却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寥落。 “其实我有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非常没用！” “嗳，你别这样说四郎，我跟你开玩笑的！”柳晴慌了。 “你先听我说！”宋明彰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目光正视前方：“家里的钱都是靠你挣的，宅子、还有接下来的田地都是你辛苦赚来的，如果没有你，或许我现在已经走向了自己既定的命运！” “你，你为什么这样说？” “呵呵~”宋明彰轻嘲一声继续道：“还用想吗？无论是我还是先前的柳大丫，我们都是不被命运眷顾之人，不，她是我不是，若然我就不会遇到你，柳晴——”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郑重无比：“是你带我挣脱泥沼，是你！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能学有所成，侥幸出仕为官，你，你愿意做我真正的娘子吗？” 他其实一直都十分自卑。 他活了近十八年，从未见过柳晴这样的女子，她像是上苍怜惜他十七年来羸弱困苦，派来拯救他的女英雄。 她自信、坚强、独立又有能力，若非这个时代对女子有诸多苛刻限制，宋明彰相信，她一定会绽放出耀眼夺目的光芒，他忍不住被这样的她吸引，并为之着迷。 与此同时他又感到十分庆幸！ 庆幸她来到了这里，而他则成为了她名义上的丈夫，因为这一个名头，他有了可以靠近她的机会！ 柳晴怔住了。 好一会儿，她撩开车帘从车厢里出来，坐在了他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原来你一直还觉得我们是假夫妻啊？” 宋明彰扭头疑惑地看着她。 柳晴道：“我都不知道到现在了你还会想这些有的没的，我一直觉得我们就是两口子在一起过日子啊！” 顿了顿，她亦郑重道：“四郎，我觉得我远比你以为的更喜欢你。” 心动的感觉，她也是头一遭感受呐，这感觉还真是不赖。 “那，那你为何在分家出来时，要跟我分房睡？” “？”柳晴有些无语：“那时候我不是还不确定吗，何况我也没睡两天不就又跟你在一个炕上了吗？” 宋明彰抿了抿唇没说话。 柳晴笑着继续道：“你别多想了，最开始我或许确实想跟你做一对表面夫妻，但过去的这段时间我的想法已经变了，我们好好过日子！至于你说的我挣钱你不挣钱的话，我觉着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四郎，你天资聪颖、过目不忘，我还羡慕你学什么都一点即通，先前你受身体所累，可将后我相信你一定会扶摇直上九万里，届时——” 说到这里，她眯了眯眼睛，声音慵懒道：“还是老生常谈，届时我就靠你养了！” 第163章 买小田庄 第163章 买小田庄 “好，我养你！” 宋明彰郑重地承诺，眼底重新浮现出光芒。 这时闪电已经到了镇上，上次卖梅花鹿时两人曾去过叶府，所以他们对去叶府的路十分熟悉。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就来到了叶府门前。 柳晴照例没动，宋明彰跳下车去敲门。 两人再次见到了上次的老管家，不过短短时日未见，叶府的管家便憔悴了许多，他还记得宋明彰，见到他后直接摆摆手有气无力道：“小郎君且回，近来府上不买野物！” 也没钱买了，家里的下人都裁减了许多，若非他从小跟在老爷身边，怕也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老爷这些日子四处筹措银子，大公子可真是能惹祸啊！ 说着他就要转身回去，宋明彰连忙叫住了他：“管家请留步，我夫妻二人今日非是为卖东西而来，听说府上老爷要卖田庄，不知眼下可卖出去了？” 管家愣了一下，接着转过身诧异地打量他一眼。 这一细看才发现面前这位郎君较之上次穿得体面了许多，人也丰润有气色了不少，忙道：“还未曾卖出，小郎君、小娘子快请过府一叙，我这便让人去请我家老爷！” “有劳。” 管家将宋明彰二人领进叶府，给他们到了茶后，就匆匆去请叶老爷了。 叶老爷是个五十岁上下的胖子，瞧着十分富态，见到宋明彰这样年轻还有意外：“便是你这小郎要买我的田庄？” 宋明彰和柳晴起身同他见礼，行礼过后，宋明彰开门见山：“是有这个打算，不知叶老爷打算卖多少银两？” 叶老爷满脸苦涩，肥手抹了把脸上的油汗，叹息一声：“统共两处田庄，大庄子卖两千五百两，小庄子卖一千两，我只要现银，概不赊欠！” 宋明彰听到他这价钱愣了一瞬，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柳晴，也同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困惑。 这—— 一夜之间就便宜了这老多？ 原本准备的讲价似乎没了用武之地。 叶老爷见他们犹疑不决，以为他们嫌贵，不由眼神发狠道：“爱买不买，不买老爷我不卖了！这个价钱还带里面的农舍，怎么着也是老爷我吃亏！若非……是万万不可能的！” 三日后县衙就要开堂，那不成器的孽障已是板上钉钉打死了人，若非自己膝下只有这个孽畜，他是万万不会散尽家财为他打点的！ 至于价钱之所以降了这么多，他也是不得已！ 镇上有钱人家其实也有几户，但那些人都精的跟猴一样，知道他急用钱死命的压价，小庄子竟然给到了他五百两的价钱，大庄子也才一千五百两，听到这个消息后他当场气的吐血！ 宋明彰和柳晴再次对视一眼，宋明彰直接拍板：“叶老爷敞亮，如此我夫妻二人便买了那处小庄子！” “只要小庄子吗？”叶老爷眼睛先是一亮，待听到大庄子这两位不买后，又有些失望。 宋明彰道：“是的，我夫妻二人囊中羞涩，只拿得出小庄子的钱，可是这两个庄子叶老爷不单卖？” “卖，卖的！”叶老爷还未回话，一旁的管家就抢先道：“自然是卖的！小郎君放心，你买了我们老爷这庄子绝对是赚了，这百亩田里，有一半是上等良田，只要老天爷没不长眼，这地里的出息绝对不差！” 第164章 过契书 第164章 过契书 叶老爷也反应过来，连忙道：“对对，卖的，若是两位带了银子，稍后便可让我府上的管家带二人去过契！” “带了！” 未免夜长梦多，宋明彰决定现在就将这买卖做成+。 柳晴明白他的意思，当即招呼了管家出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人便抬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 这些银子是柳晴前两日卖药材当玉石换来的银子，因为数量比较多，又没来得及兑换成银票，柳晴就将它们放在了空间里，方才她出去钻进车厢，从空间里取出了这银子，才跟管家抬了进来。 宋明彰打开箱子：“叶老爷点一下，这里是一千两整！” “好，好！” 叶老爷招呼管家去取秤和田庄的地契，眼巴巴地盯着面前的装银子的箱子，踱步走到书案后，几下便写下一份文书，然后率先在上面按了手印。 完事后他问宋四郎：“小郎君你可识字？是否需要我将这文书给你读一下？” 宋明彰走到他身边，顺手接过他手里文书看了一遍，然后道：“叶老爷写得甚好，稍后便让贵府管家拿着这份文书和地契，我们一起去县衙更换地契。” “如此甚好！” 管家回来的速度很快，接下来的流程进行的也很迅速。 等叶老爷点完银子确认无误后，宋明彰便驾着闪电和柳晴、叶府管家一路往状元县而去。 大魏的土地还是把控的比较严格的，单纯的民间交易倒不是不做数，但像是这种大笔田产交易，最好还是用官府的红契备案，买家才比较放心。 宋明彰做事妥贴，自然要去县衙备案。 说来也是他们运道好。 花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后，他们来到了状元县的县衙。 柳晴前两日才来过县城，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又回来了，不过她前两日倒是没来县衙，如今乍然见到古代的办事处，还觉得满新奇的。 状元县的县衙建设的恢宏威武，门前立着两个石狮子，两边的衙役也昂首挺胸，看上去气派极了。 叶府管家显然不是第一次跟这些人打交道，熟门熟路交了打点费用就被领到了更迭红契书的部门。 主管官员恰好得闲，很快这事儿就办妥了。 柳晴拿着写着自己名字的地契出来时，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这一百亩地，宋四郎全部都写在了自己的名下。 当时更换红契的官员还十分惊奇地望着宋四郎，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一样！ “宋郎君、柳娘子，敢问二位可是现在就要回去？” 叶府管家办妥了老爷交待的事情，出来后朝着二人拱手问道：“若是二位不急，可否等一下小人？” 柳晴就道：“管家可是有事？若是有事尽管去办，眼下已经到了正午，我和相公打算先去用饭，等用完饭再做回程打算！” 叶府管家满脸感激：“如此，那小人就舔颜再搭二位的车驾一程了。” 他说完之后，就匆匆又进了府衙。 柳晴二人则直接上了骡车，宋明彰依旧赶着车，柳晴捏着手里的红契，满脸的温柔。 “四郎，你想吃什么？” 第165章 说书故事 第165章 说书故事 “什么都可以，你决定。” 柳晴就道：“上次我住的那家酒楼饭菜就不错，我们还去那里？顺便逛逛。” “嗯。” 云间客就是上次柳晴住宿酒楼的名字，这地方集酒楼客栈于一体，位于状元县最繁华的街道之一。 无论是书生侠客还是贩夫走卒，都愿意来这里要上几盘小菜、沽一壶老酒，或消遣或饱腹，是以此间的人流量特别大。 柳晴和宋四郎正赶上饭点来，一楼的厅堂已经坐的满满当当了，倒是二楼还有包厢，但要价要高一些。 柳晴想着今天是个好日子，他们比预计少了一百两银子拿下田庄，便决定奢侈一把，于是花二两银子要个包厢。 宋明彰有些不赞同，但见她难得高兴，便也不扫兴，两人跟在伙计的身后上了二楼往包厢去。 “啪！” 二人刚刚坐定，楼下大堂的高台上忽然响起一道拍案之声。 柳晴打眼一瞧，发现那里不知何时竟站了个青袍羊须的说书先生。 “诸位看官，上回我们说到‘状元郎簪花游街，长公主榜下捉婿’，今日咱们接着上一回继续：却说长公主回宫请求太祖陛下降旨赐婚，太祖皇帝宠爱女儿，当即颁布赐婚旨意，谁曾想那状元郎却拒旨不遵，言家中已有发妻，道‘糟糠之妻不下堂’……太祖陛下对他愈加赞赏，坚持将公主下嫁与他，令公主同状元郎的原配夫人两头大，从此状元郎家中琴瑟和鸣，人人称羡，渐渐流传成一段佳话……” “好！说得好！” 说书先生刚刚讲完这一段，堂下便传来一阵阵叫好声。 柳晴听着这熟悉的恶趣味话本，不由满头黑线，抬头一看，却见宋四郎正面色平静地夹着面前的饭菜，仿佛根本没有听说书一般。 “四郎，你觉得这故事如何，那状元郎——”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旁边包厢里忽然传来一阵鼓噪声。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透过包厢薄薄地墙壁传了过来：“……太祖皇帝爱重人才，长公主深明大义，状元郎人品端方，端是一段佳话呀！” 柳晴面露古怪之色，虽然她没同宋三郎有过太多交集，但还是听出来这说话之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宋三郎。 宋明彰原本正埋头吃饭的动作也顿住了，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盯着隔壁包厢的方向。 “启宏兄言之有理，长公主堂堂千岁之尊，愿意屈尊同状元郎之原配同位，谁不夸一句深明大义？” “状元郎也是，不愧是我辈楷模，他的妻子能得他这样的良人，也算是祖上有光！” “然也，然也。” 同桌的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就着说书先生这个故事，将太祖皇帝、长公主和状元郎夸得天花乱坠。 柳晴没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时，一道温润的声音忽然间响起，打断了在场一众口若悬河的书生们。 “可有谁曾问过状元郎那位原配娘子她是否愿意？” 他的话音落下，附近几个包厢瞬间静了一静。 第166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第166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含章兄此言差矣，状元郎之原配不过一乡野妇人，侥幸嫁得贵婿已是十世修来的福分，长公主愿意同她平起平坐，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宋明义拧了拧眉看向说话之人。 他认识面前这人，听说早几年一直在外游学，新近才回到县里，托了些关系在淮山书院上学，今次他们几个相熟的同窗一起出来，也是恰好遇上他，便邀他同行，谁曾想他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启宏兄所言甚是！”有书生满脸赞同地看向宋三郎：“乡野妇人礼仪教养全无，状元郎已及第登科，两人本就不再匹配，是状元郎高义怜惜她是自己的发妻，已经给了她足够的体面！” 顿了顿，他继续道：“你我都知，后院妇人之间的人情往来也不容小觑，状元郎若无长公主作主打理后院，后面又岂能位极人臣做到次辅的高位？” “刘兄说得对，就是这个理！” “……” 其余众人也七嘴八舌的表示赞同，一时间那位“含章兄”竟被孤立了起来。 柳晴有些好奇，站起身走到包厢门口，朝着隔壁包厢的位置望了过去。 却见果然是宋三郎和他一帮同窗，除此之外，这其中还有另外一个她比较熟悉之人。 正是当初在周氏医馆救治过的县令公子贺二郎。 只见贺二郎身姿如玉，直接从座位上站起身，对着宋三郎几人拱手道：“诸位所言，请恕在下不敢苟同，今日我恰好还有些旁的事情，就先失陪了。” 他说着就直接离席准备离开。 宋明义望着他的背影，面上隐隐浮现出一抹阴沉，一旁的其他人却没他能忍，轻嗤一声道：“贺二郎，装什么情深似海与众不同呢？今日我们请你来此是瞧得起你？你既要提前离席，可别忘了这席上的美味佳肴也是要钱的！” 贺二郎脚步微顿，接着转过身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两碎银放在桌上：“够了？” 宋明义起身同他拱手：“含章兄何故如此？不过是闲聊而已！快继续坐下，说好了饭毕我们一起去梨园。” 贺二郎摇摇头：“不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次说完他转身就走，不想一出来就看到隔壁包厢门前站着的柳晴。 他起先没在意，定睛一看，觉得柳晴有些眼熟。 “敢问，可是周氏医馆的那位神医柳娘子？”他有些不确定地问。 当初他从濒死中醒来，昏昏沉沉间对救治自己的大夫只有一个粗浅的印象。 柳晴对他很有好感，笑着道：“是我，看贺郎君如今这样，可是身体已经大好了？” “好了，好了，多亏柳娘子的救命之恩，柳娘子怎会在此？你——” “娘子，他是——” 贺二郎的话还没有说完，宋明彰就走到门口看向柳晴。 隔壁包厢已经有人出来看了，柳晴想了想，邀请贺二郎进包厢一叙。 “贺郎君，这位是我相公，姓宋。” “宋兄有礼，在下姓贺，在家中行二，表字含章，柳娘子是在下的救命恩人。”想到隔壁那位也姓宋，还和面前这位长相有些相似，贺二郎不由皱了皱眉头。 第167章 决计不会让心爱之人受委屈 第167章 决计不会让心爱之人受委屈 “含章兄。” 宋明彰冲他点点头，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抹柔和，他对这位贺二郎也有些欣赏。 他自然也是见过贺二郎的，因为先前柳晴给她看病的时候，他就在一旁。 “看贺郎君方才在那边没吃好，相逢即是有缘，不如在我们这里再用些？”柳晴笑着将空碗筷递给他，认真地同他探讨起方才在隔壁包厢引起的话题。 “我非常认同贺郎君方才所言，在这个故事里，很少有人会站在状元郎原配妻子的角度上去想，贺郎君，你是个人品贵重之人！” 宋明彰的脸唰的一下转向柳晴，薄唇不自觉抿起。 他从未从柳晴嘴里听到过这么高的评价，还是给一个年轻郎君，虽然他也觉得这贺含章不错，可不知怎的，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贺二郎失笑：“柳娘子过奖了，其实我看过这个话本，它是根据太祖时期咱们状元县那位状元郎的事迹写的，我家祖上恰好同状元郎的发妻有些渊源，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位原配夫人在公主过门的第三个年头就一病不起阖然长逝了，唉~” 说到后面，他长叹一声：“状元郎当年微末之时，不过是一穷苦书生，他那原配夫人做的一手好豆腐，日夜不辍的做豆腐供养夫君读书，又哪里会料到夫君高中之后，又有这样一番纠葛？若我想得不错，她在临终之际，怕是会后悔当初那么努力的供养她夫君？” 贺二郎的声音淡淡地，带着一丝说不出的伤感。 【悔教夫婿觅封侯！】 柳晴却忽然想起了这么一句古话，这个故事，完美诠释了这一句话。 “哼，不过是个贪恋权势的小人，世人属实太过推崇他了！” 柳晴正满心同情那位原配娘子的经历，一旁的宋四郎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她不由就有些惊讶。 贺二郎同样也有些诧异地望着他。 宋明彰被两个人四双眼睛盯着，不有就有些羞赫，下意识地侧头看向一旁。 “宋兄何出此言？那位状元郎可是名满天下的贤臣，为我大魏做出许多功绩，比如新税法的颁布与实施，还有如今遍布全国的改良版水车……这些哪一样说起来都是盖世功绩，便是当年的首辅大人也不过因为资历略占了一头。” 宋明彰冷着脸：“他私德不修，若是我，决计不会让心爱之人受委屈，到最后都护不住她！” 他说着，目光直直望向柳晴，眼神深邃的似乎要将她牢牢刻进去一般。 柳晴难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啧啧啧，我倒是没看出来，四郎你还是个大情圣呢！” 贺二郎看出了他们夫妇之间流淌出来的情谊，不由也笑了出来：“宋兄性情中人，看得出来，你和柳娘子的感情很好。” “没有没有~”柳晴连忙摆手，试图揭过这个话题：“对了贺郎君，你和方才那几位可是都在淮山书院读书吗？淮山书院可是四大书院之一呢！贺郎君你的学问一定很好？” 第168章 三郎邀请 第168章 三郎邀请 “不瞒柳娘子和宋兄，我能进淮山书院，全赖家族荫庇，我自己的学识还差得远呢！” “贺郎君切勿妄自菲薄！”能说出方才那一番话，柳晴对他的好感已经达到了顶峰，除了宋四郎外，她还是头一次主动想要和一个人结交。 宋明彰看出了她的心思，主动开口要了贺二郎的名帖。 三人边吃边聊了会儿，贺二郎起身告辞，柳晴想着那叶府的管家说不定已经在等着了，就也跟宋四郎放下筷子，打算离开。 三人前后脚出门，在经过隔壁包厢时，宋三郎的目光恰好望了过来，一眼便瞧到了他们。 在看到脸色红润身体康健的宋四郎后，他先是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接着站起身朝着二人的方向冲了过来。 “四郎？！” 宋明彰停下脚步，面色平静地叫了他一声：“三堂兄。” 宋三郎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大好看：“你我同胞兄弟，何故如此生疏？便是你过继到了二爷爷一房，你我前后脚从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事实也无法改变！” 宋明彰垂下眼帘没有接他的话。 宋三郎继续道：“四郎如今身子可是大好了？为兄瞧着你同先时真的大不一样了！对了，你和弟妹怎么来了县城？既来了便随为兄一同家去，你三嫂正好在家，我让她做些好酒好菜——” “启宏兄，这位是……?” 宋四郎的长相身材实在太过出众，包厢里的几个书生忍不住上前同宋三郎打听。 宋三郎一眼就看到了他们热切想要结交宋四郎的目光，不知怎的，心底莫名就有些不舒服。 “启宏？”宋四郎从方才起就有些好奇，三郎这也是取了字吗？ 宋三郎回过神，笑着道：“诸位仁兄，这位便是往常我同你们说起的家中胞弟，我同四郎是双生子，但不似寻常双子一般长相一般无二！” 末了，他继续回答宋四郎的问题：“不错，启宏正是为兄的表字，是书院先生赐予。” “哦，原来是启宏兄家中胞弟啊。” 刘姓书生满脸失望，他以为这般人品样貌，是哪位贵人家的公子，正欲结交一番，却原来只是宋启宏的胞弟。 宋启宏家中贫寒，也曾听他说起过自己是双生子之一，胞弟体弱多病行动不便，倒是没想到竟生得这般出彩，而且瞧着也不像有病之人啊！ “不错，四郎得遇机缘，看来身体已经好转了许多！那诸君，我家四郎来了，稍后我便不能与你们同往了，告辞！” 宋三郎匆匆同几人告了辞，就跟在宋四郎三人身后出了云间客，并没有给双方引荐的意思。 宋四郎神色一直十分平静，出了酒楼后，同柳晴和贺二郎再次道别，贺二郎便匆匆离开了。 宋三郎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蹙眉问道：“四郎你认识贺含章？” 宋明彰暗暗蹙眉：“有过一面之缘，算不得熟！” “此人迂腐，不值得结交，不熟正好！走，三哥家就在不远处，回去让你们三嫂做好吃的，你三嫂的手艺那可是没得说，她会许多新奇的吃食，保证你们大饱口福！” 第169章 做不到就“咔嚓” 第169章 做不到就“咔嚓” 宋明彰拒绝道：“不了，家中还有急事就不过去叨扰了。” 宋三郎脸色不大好看：“听说四郎你们最近在起房子，这是长进了啊！但再如何你也不能同为兄生分了啊？还是你和弟妹还记很当初在老宅里的事情？” 他这一番话说的十分冠冕堂皇，若是宋四郎二人不跟他去他家俨然就是小肚鸡肠不懂事儿。 宋明彰闻言，侧过头静静地望着他。 他的个子要比宋三郎高了半头，如此这般看着他，竟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宋三郎的脸色顿时愈发难看：“四郎你作何如此看着我？” 柳晴见情势不对，连忙道：“三哥误会了，并不是因为从前那些事儿，实是家中起屋子离不得人，今日已经托了人帮忙盯着，但到底是自家起屋子不在跟前看着属实不放心！等改日有机会了我同相公再去三哥府上叨扰。” 宋三郎满脸新奇地看向柳晴，下一刻，眼神微微凝滞。 月余未见，面前的小娘子如同抽长了一般长了一大截，原本面黄肌廋的脸颊也丰润了许多，五官明艳，偏生一双眼黑白分明，晶莹剔透，令她原本妍丽的容颜并不落入艳俗之流，反倒隐隐显现出几分莫名的气质。 他不自觉地竟有些看呆了。 下一刻，宋三郎感觉到眼前一黑，却原来是宋四郎高大的身躯便挡在了他的眼前。 宋三郎尴尬的轻咳一声，然后道：“弟妹既如此说，为兄也不好强求，那便改日。” “那三哥我们就先告辞了。” 柳晴从宋四郎身后探出头，匆匆同他说了声告辞，便拉着宋四郎去去后院牵闪电。 一路上宋四郎浑身都散发着阴沉的气息，让柳晴十分摸不着头脑。 趁着叶府管家还没过来，柳晴就问他：“四郎你不高兴？” 宋明彰抬起头，凤眸微微眯起，定定地望着她好一会儿，也不开口，就只那么淡淡地盯着她看。 “到底怎么了？方才不还好好的吗？又谁惹你生气了？是三哥？总觉得这么久了你不至于再因为他生气？” 柳晴简直拿他没办法，阴晴不定，动不动就生气，看着他这样她突然间也好想发火哦！ “是你！” 等两人驾着闪电出来，宋明彰忽然开口。 “啥？” “我说是你，你惹我生气！” 柳晴：“……” “我怎么惹你生气了？”柳晴努力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到今日自己到底那里惹着他了！ 宋明彰捏紧手里的缰绳，垂下眼帘：“不喜欢你跟旁的男人说话。” “你吃醋了？”柳晴有些无语：“我是正常与人交往好不？宋黛玉你稍微讲点道理！” “你很欣赏贺含章？” 宋明彰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显而易见地委屈：“你都没那么夸过我！我不止说到我还能做到！” 看着这样的他，柳晴的心莫名有些发软：“行了，我相信你能做到，要是做不到，我就——” 她说着视线往下，对着宋四郎脐下三寸的位置比了个“咔嚓”的手势。 宋明彰瞧着这样的她，莫名的脊背发寒！ 第170章 打情骂俏 第170章 打情骂俏 柳晴嘿嘿嘿笑了：“怎么，怕了？” 宋明彰的耳朵有些发红，变扭的侧过身不再看她。 两人都坐在车辕上，柳晴瞧着这样的宋四郎觉得十分有趣，偏生要瞧他。 是以不管宋四郎扭曲身体到何种程度，柳晴的眼睛都能准确地满是打趣地望向他。 到最后宋明彰实在忍不住，坐直身体将她的身子摆正，黑着脸道：“坐好！” 柳晴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就不明白了，你个大男人到底害羞个什么劲儿？!” “啪！” 闪电狠狠挨了一鞭子，疼得打了个响鼻才加快蹄子继续往前走。 柳晴都要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宋明彰看着笑得不可自抑的女娘，眼睛瞬间红了，发狠道：“今日便圆房！” “……” 好一会儿，柳晴止住笑，傻眼望着他：“你刚才说什么？圆什么？” 宋明彰淡淡地望着她，一字一句道：“圆-房！” “那，那个你的身体内里还是虚的，我觉得此事不宜过早，我们——” “我不虚！” 从古至今，但凡是个男人就不能被质疑“虚”、“不行”之类的话语，会出事的！ “四郎，我不是质疑你不行，我只是觉得你的身体眼下固本培元才是正道，实在不宜房事，不如我们——” “你怕了？”宋四郎目光望向前方，声音平静淡漠。 “谁怕了？”柳晴无语：“我怕什么怕？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圆个房吗我怕个der？” “得儿？” “就是个语气词，跟你说你也不懂，总之我不带怕的，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哦。”宋明彰语气肉眼可见的敷衍。 柳晴：“……” 她酝酿组织了下语言，正要同宋四郎再分辨几个回合，那位叶府管家来到了三人说好的地点，柳晴只好暂且按捺住自己。 “宋郎君、柳娘子！小人来迟了，让二位久等了！” “不迟，不迟，我们也是刚来此处，那管家你同我相公坐在外面，我就先进去了。” 柳晴同管家打了声招呼，然后直接进了车厢。 她不知道，就在她回了车厢的瞬间，宋明彰原本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下来。 叶府管家是个十分健谈之人，沿路同宋四郎说了一路的话，直到到达十里镇宋四郎将他放下，他还有些依依不舍。 “宋郎君、柳娘子我们再会！” 等他离开，柳晴又重新坐了出来。 这次两人换了个话题：“四郎，我们的房子快盖好了？” 宋明彰点点头：“再有十日差不多，不过眼下家具还没有！” “银子银子，又要银子啊！”柳晴抱着头满脸懊恼：“不过好歹我们有了庄子，只须头一年辛苦些往后就能有一笔稳定的出息了，接下来就是药种药苗，四郎我同你说过没？我在县里认识了一家姓乔的人，还给他家小郎治过病。” “你说了，我们来时说的，你还说已经询过价了！” “嗯。”柳晴道：“买药种大概需要近三百两，我们就算三百两，买家具我估摸着怎么着也得五十两，眼下我们就剩下一百多两银子，明日起我还得多进山转转！” “吁~” 她的话音刚落，宋四郎忽然握紧缰绳掉转马车，朝着同回程相反的路上驶去。 第171章 田庄的打算 第171章 田庄的打算 “四郎，你要去哪里？” 宋四郎没说话，安静地驭使着闪电。 不一会儿的功夫，骡车到达了镇上唯一一家书坊。 柳晴恍然大悟，以为他要买书。 谁曾想宋四郎一进书坊就问有没有抄书的活计。 “四郎，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安心读书便是，可千万别因小失大！” 宋明彰摇摇头：“抄书也是一种记忆的方法，既能赚些铜板贴补家用，虽然聊胜于无，但却会令我心里好受许多，再就是可以加深记忆，如此两全其美我又何乐而不为？” 柳晴听他这样说便没有再反对的理由。 宋明彰在书坊交了二两银子押金，领了紧俏的书籍拿回去抄写，然后才和柳晴踏上了回程。 两人一路耽搁，回到宋家秤已经快到凌晨，简单洗漱了下就歇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宋四郎继续去工地上看着。 柳晴则请了马氏、宋老太二人一起。 “大丫，你和四郎当真买下了叶老爷的田庄？！” 宋老太和马氏俱都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柳晴。 短短几日没见，柳晴发现宋老太似乎老迈了许多，脸上的褶子新添了不少，显然老宅那边分了大家，她跟着大房过得并不舒心！ 柳晴点点头：“也是侥幸，奶、二婶，今天叫你们两位过来，主要是想着让你们帮忙参谋着打理田庄。” 叶老爷的田庄原本是有些固定的佃户的，那些人多是种庄稼的老把式，自从传出田庄要卖掉的消息后，佃农们陆陆续续解契了一部分，其余剩下来的还在巴巴等着新东家的指示。 柳晴昨日和宋四郎买庄子买的仓促，还未曾来得及去实地看过，不过那田庄的地契上一切都写得分明，上面还有官府的印玺，所以二人并不担心被骗。 柳晴的意思是，那些人反正留下来的也不多，若是愿意帮她打理药庄自然是再好不过，现成的人选，总归她的药庄要请不少人侍弄！ 马氏闻言顿时笑得牙不见眼，她自然不会认为大丫真的是在找她们参谋，但对方能有这个话头，她就觉得脸上有光！ “大丫你这孩子不愧是干大事的，就是会说话，二婶和你奶大字不识一个，哪里能参谋出什么？大丫你们这田庄里可是打算种稻谷？” 宋老太十分赞同马氏的话：“你二婶说的极是，奶老了不中用了，大丫你就说需要奶做什么？” 柳晴也不再客套，就道：“奶、二婶，这田庄我跟相公商量过了，我们不打算种粮食！” “那大丫你们要种什么？” “种药材！” 宋老太闻言皱了皱眉头：“药材那东西精贵，一个不好可就都白忙活了，而且咱们着十里八乡，除了镇上医馆里那几个懂药材的外，没有会侍弄那玩意儿！” “奶放心，我会侍弄药材，想必奶和二婶都知道我和相公的银子都是从药材上赚来的！所以我打算等来年开春教一些人侍弄药材，然后等他们学会，就同我们签订契约，以后每个月发工钱！” 顿了顿，柳晴继续道：“我私心里想的是，大哥二哥、还有那边的明礼二哥，都是勤奋吃苦的人，往后这药庄就由三位兄长帮忙打理！” 第172章 雇多少人 第172章 雇多少人 马氏满脸的笑：“大丫你能看得上你大哥二哥是他们的福气，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让他们去做！” 宋老太也道：“若能离脱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自然是极好的，这事儿我稍后回去就同你二哥说！” “那就累奶和二婶费心了，还有一件事就是雇人！这药材的育苗育种可不是轻巧活儿，我们请的人人品一定要靠得住，若是刚学会些皮毛就整些有的没的，到时候浪费的可就不是一丁半点儿的精力了！” “晓得晓得！”马氏忙道：“既教人学本事还给发工钱，这天下再没有这样的好事了！大丫你放心，婶子和你奶一定将这事儿给你办的妥妥贴贴，就是不知大丫你打算招多少工？” 柳晴合计了下，一百亩田，按一个人侍弄三亩地也要三十三个人才能忙得过来，这还是她按照正常种粮食的庄稼来算。 绝大部分药材要比粮食更娇贵难养一些，所以柳晴想了想，还是开口道：“除过大哥、二哥还有明礼二哥，我打算再招四十个学徒工，学徒工每月三百文，庄子就在镇子旁边离咱们这里也不远，所以不管吃住，而且一旦通过报名选拔，就要同我们签十年的长契！” “十年？”宋老太皱了皱眉头：“十年会不会太久？” 柳晴道：“签太短了不划算，我们花大精力培养出人，没多久就另谋高就，那样咱们的损失就不是一丁半点儿了。” 她合计了下，按四十个工人每个月三百文，头三个月她每个月支付工人银钱共计十二两，一年是一百四十四两，当然这是学徒工时期的工资，等三个月后学徒工成功成为她家的正式长工，每个月就是五百文的工钱，一年就是二百四十两，如此头一年她的人工就至少需要二百两左右，加上种子的近三百两，也就是说还差五百两启动资金！ 家中现在只有一百两银子出头，等年后她就要去周氏医馆坐诊，眼下距离过年只剩不到三个月，她得抓紧时间赚钱啦！ “婶子，大丫说得不错，这人心难测，还是要签长一些比较稳妥。” 柳请点点头去一旁宋四郎的书案上取了纸和笔，看向她们：“相公的意思他是宋家秤人，根在这里，没得不用自家人用旁人，奶和婶子就说说咱们村里品性比较好的人家，我这边记录一下，届时我们就根据这个名单选人。” “大丫你何时识字了？” 宋老太满脸诧异地望着握笔端正煞有介事的柳晴，不由问道。 柳晴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道：“是我求相公教我的奶，我见相公读书懂得许多旁人不懂的事情，就央着他教我！” 宋老太闻言笑了笑：“好，好好！” 小两口和和美美，比什么都好。 接下里的时间里，宋老太和马氏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给柳晴讲村里各家各户的情况。 哪家一群懒汉，哪家小娘同人私奔了，还有哪家婆母和儿媳斗天斗地不可开交啦…… 柳晴一边听，一边用心记下二人口中品性良好之人的名字和简单情况，以待后用。 第173章 二嫁之家 第173章 二嫁之家 时间倏忽而逝。 转眼间过去了十多日，这些日子柳晴日日上山采药打猎,只觉得时光飞逝，岁月如梭。 伴随着深秋的到来，天气愈发寒凉，药材这里的出息也越发少了。 柳晴对此早有准备，倒也没有太过失望。 新屋那边的房子起来了，明日便是她和宋四郎的乔迁之日。 是以今天太阳还未落山，她便早早收拾弓箭往回赶。 宋玉贵家的院中，此刻满满当当都是人，宋明亮和宋明光两兄弟一左一右站在院中，筛选着排队的人。 宋四郎和柳大丫买下了镇上员外老爷的田庄，年后要招长工的消息不过短短数日，便传遍了整个宋家秤。 听说这次宋四郎家招长工，不止教工人认药材还发月钱，这样天大的好事一经传播，起先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还是后来马氏和宋老太相继说出要签十年的长契才肯教人的话，众人这才信了！ 就说呢，这宋四郎和柳大丫才有点钱，就有了地主老爷的做派，签长工竟然十年起！ 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不满。 所以最开始无论是宋玉贵家还是宋金贵家都没什么前去打听消息。 也是这两天开始，柳晴安排宋明亮和宋明光负责招工事宜，宋玉贵这边才渐渐有了人打听，及至今日已经排起了长队。 柳晴背着背篓进来时，院中好几个人同她打招呼。 “大丫回来了！明日便是搬新房住大宅的大日子了，今日大丫竟还在采药赚钱，怨不得你和四郎发财！” “大丫你这招工一个月学徒三百文，正式工五百文可是真的？便是不忙的时候也照发工钱？” 柳晴点点头：“是这样的，大家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两位堂兄，他们日后便是负责你们各项事情的工头。” “呦，明亮这都当上工头了，往后可要好生照顾咱们下面的人啊！” 一个本家的叔父打趣宋明亮。 院中顿时一阵笑闹声，柳晴脸上也难得露出了几分笑容，背着背篓一路回了房中。 房中。 宋明彰正在伏案抄书，他肩背挺直，神情认真，听到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头也不抬就道：“回来了？” “嗯，工地那边的事情可是已经妥贴了？马叔他们都回去了？” “原本是想请他们一起贺乔迁之喜，偏生马叔他们新接的活儿那边催得急，结了今天的工钱就离开了。” 柳晴走到脸盆架子旁边洗手边道：“新屋里家具我们定了些，其余的要不等乔迁宴结束我们再去镇上转转？” “先等等，倒是你连日上山，明日正好能歇一歇！” “好。” 柳晴洗完手走到桌子旁坐在了他的对面，忽然说起刚才自己回来的路上听说的一件事来。 “宋媚儿又要嫁人了！” “哦。”宋明彰敷衍的应了一声，面无表情。 “你难道不好奇她这次要嫁什么人？” 柳晴见他一点都不八卦，不由有些悻悻。 “总归与我们无关！” “上次是通房丫头，这次是续弦，婚事就在三天后，嫁的那人啊，便是先头招娣姐的夫君，在镇上开杂货铺刘家的儿子。” 宋明彰闻言，将笔搁在一旁抬起头看她：“当真？” 第174章 老不死的 第174章 老不死的 “我也是听二婶说的，大概率是真的，也不知道她家人怎么想的？杂货铺刘家儿子那样的名声，搭进去一个招娣姐还不够，不是说大娘很疼爱宋媚儿吗？” 宋明彰摇摇头没再说话\/ 柳晴也没多打扰他抄书，转身出门就去帮马氏准备晚饭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村里受宋四郎和柳晴邀请的人家就陆陆续续开始往过走了。 老宋家这头，宋老头和宋老太也换上了过年时才穿的体面衣服打算出门。 自从分家后，大房担心三房占便宜，就将老宅一分为二砌了堵墙隔绝开来，至于房屋如何划分，宋金贵为长，自然得了大头。 而二房的三口人，黄巧娥大手一挥，十分大度的将他们也纳入了自家这边。 宋银贵和张香兰一向老实，倒也没什么意见，就继续跟爹娘大哥一家一锅灶吃饭。 宋老头宋老太相跟着前后脚出了房门。 宋国彪、宋国虎正满院子跑着玩儿风车，见宋老太出来了，两个小郎牛犊子一般朝着宋老太的方向冲了过去。 宋国彪今年九岁，宋国虎七岁，两个小郎向来淘气的紧，敦实的身子直接撞到了宋老太的身上。 “哎呦~” 宋老太喊了声疼，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宋老头也被撞了一下，气的吹胡子瞪眼骂道：“两个小兔崽子忒淘气，是想挨打？” 起先见到曾祖母被他们撞到了，两个小郎还有些害怕，等听到曾祖父的喝骂声，宋国彪直接转过身，对着宋老头就张牙舞爪做了个鬼脸：“曾爷爷老没用，吃俺家穿俺家，老不死你怎么还不死？！” 宋老头气的浑身发抖。 宋老太扶着墙根站起来，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曾孙子。 宋国虎倒是没说什么，只白着一张小脸跟在哥哥身旁。 “不得了了！翻了天了你个小兔崽子！你敢这么跟曾祖父说话？今天我非打死你个小兔崽子子！” 宋老头气昏了头，几步冲到宋国彪面前，举起旱烟枪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下。 “啊哇！！！” 宋国彪顿时大哭了起来。 灶房里带着儿媳妇儿做早饭的黄巧娥听到哭声出来，见公爹正举着烟竿打自己的宝贝孙子，当时就不乐意了，跑过去劈手就夺过了宋老头手里的烟竿。 “爹，你这是干啥呢？彪子还小呢你有啥事儿直接说他就成了，怎么还动上手了？” “奶，嗝~老不死的打我！彪子好疼啊！” 宋国彪在一旁哭的都打嗝了，一旁的宋国虎见哥哥哭了，也在一旁小声地哭着，两小郎俨然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黄巧娥顿时心疼的不得了，一边搂着宋国彪心肝儿肉的叫，一边扭过头看向宋老头：“爹，你瞅你把孩子打的！咋地？瞧着你孙子四郎发达了就瞧不上俺们这破落户了？都磋磨起孩子来了！” 宋老头气的浑身直打颤。 一旁的宋老太听不下去了，十指如雨点般指着黄巧娥就骂：“黑心烂肺的搅家精，好好的孩子让你教成什么样儿了？指着自己的曾祖父、曾祖母说‘老不死的’，你平日就是这么跟孩子说的？” 第175章 恶毒婆媳 第175章 恶毒婆媳 “娘，你这么说俺就不乐意了！” 黄氏三角眼一瞪，冲着宋老太就来了：“啥叫我怎么教孩子？我再怎么教也比不上爹自己言传身教啊！今年咱家这秋收，爹总说身体不舒服就只出去半日，其余都是我家金贵和大郎干的！彪子虎子看到他们曾爷爷那么大年纪了又干不了活,可不就是‘老不死的’？” “黄巧娥你说这话简直是丧良心！你这是盼着我和老头子死呢！我们死了给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腾地方吗？呸，我呸！你做梦！” 黄氏冷笑一声：“随你怎么想！两个老东西吃老娘的喝老娘的，如今还敢欺负老娘的孙子！” 黄大梅原本在廊下站着，听了她这话，小跑着走到她身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黄氏瞬间变换了脸色，声音也跟着柔和了许多：“啊呸呸呸！！瞅我这破嘴，我方才怎么能说出那样不孝的话呢？娘是我错了，你跟爹大人大量就原谅媳妇儿一次！” 宋老头铁青着脸，闻言，一双浑浊的老眼冷冷地盯着她瞧。 黄氏没搭理他，继续望着宋老太表演道：“娘您操持一大家子这么多年属实辛苦了，这如今咱们不是已经分家了么？你手头应该还有许多体己银子？不如一并交给媳妇儿保管，往后您跟我爹就好生在家里养老，旁的事儿就让我们这些做小辈的操心？” 宋老太直接气乐了，她转过头，头一次凶狠地瞪了一眼黄大梅。 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黄大梅这个孙媳妇儿从前瞧着顶多算是唯黄氏这个姑姑马首是瞻，可自从分大家后，宋老太可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她的恶毒。 黄氏虽然狠毒，但毒得流于表面，黄大梅则不然，她的毒在内里，好几次她看到她在暗地里撺掇黄巧娥和大郎！ “黄巧娥，你在想屁吃！” 宋老太丢下一句话，转身拽着宋老头就往院外走。 黄氏铁青着脸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刻薄的脸上一阵扭曲。 “姑，咱们就这么算了？” 黄大梅利索地扒下宋国彪腿上的裤子，黄氏瞧着那屁股蛋子上明晃晃的红印子，眼神一戾：“两个该死的老东西，算了？算不了！大梅你过来一下——” 黄大梅望着她的神情，先是一愣，接着便喜笑颜开凑了过去。 黄氏对着她耳语几句，也不知说了什么，黄大梅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也深了几分。 另一边，宋老太边走边长吁短叹：“唉，老头子你瞅瞅，被我说中了？这如今你我还能动弹呢，等我们动不了了，怕是没等村里人知道，就被黄巧娥那毒妇弄死了！” 宋老头听了她的话，一手拿着旱烟枪，一手去抓烟袋里的烟丝。 好一会儿，他抓烟丝的手都抖的不像话。 “老头子？你，你没事？”宋老太瞧着她这副模样，顿时急了，满脸担忧地问道。 “没事，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宋老头勉强回了她两个字，就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不知是被旱烟呛到了，还是气到了。 第176章 蒸糕炸糕 第176章 蒸糕炸糕 老话说的好：“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宋家秤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宋姓人家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可宋明彰却是从小到大头一回感受到这么多亲戚的热情关怀！ “四郎身子骨果然大好了，婶瞧着你比天上的仙童都不差了，瞅瞅这脸庞、这身段，怕是十里八乡都找不出这么俊俏的小郎了？” “是啊，四郎真是个有运道的，这二进大宅子，还有那百亩大庄子，便是比镇上的员外郎也不差了！” “四郎出息了，四郎好福气啊！” “我宋氏一脉总算是后继有人了！” “之前是谁说大丫是个丧门星的？啊呸呸呸，这明明就是福星啊，早知道当初就给俺家大牛求了大丫去！” 有妇人心里暗暗想着：若是当初我家儿子娶了柳大丫，那如今这二进大宅子，还有镇上那百亩田庄岂不就是自家的了？ “他桂花婶子，你倒是会想美事儿，人家四郎长这幅模样，你瞅瞅你家大牛又是啥样的？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有人看出了她的心思，满脸打趣。 “好你个五癞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家大牛咋了？肯吃苦又上进，怎么就是癞蛤蟆了？” 宋明彰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落在了那大牛身上。 只见他人虽然叫大牛，却一点都不壮实，反倒又廋又小跟猴似的，除此而外，长相也是一言难尽。 宋明彰瞬间放下心来，继续招呼起旁的人来。 柳晴一直在灶房忙活着，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只瞧着宋老太一大早过来脸色就不好，就关心地问她：“奶，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我帮你瞧瞧？” 宋老太摇摇头：“我没事，就是你爷他——” “兆栓叔他怎么了？” 柳晴还未来得及开口，一旁马氏就问道：“婶子你有事一定要说啊，可别闷在心里闷出什么病来！” 宋老太嘴张了张欲言又止。 抬头的瞬间，她看到亮堂堂崭新的灶房，顿时什么话都不说了。 今天是四郎和大丫乔迁的大好日子，没得因为他们两个老东西的事儿弄得大家都不高兴。 何况如今四郎已经过继出去了，虽然这两孩子孝顺，见着她总是奶长奶短的，她却不能倚老卖老，让两个孩子难做。 “我没事玉贵媳妇儿，天色不早了，今儿来的人不少，我们快准备准备蒸糕，别一会儿来不及了！” 今天是乔迁的大日子，这边的风俗，办席都要吃糕，不是年糕，是油炸糕。 用的是黄米面，先用大笼屉一层一层蒸熟，然后蘸着素油或捏成饼状，或包上红豆馅儿，然后下油锅炸熟。 炸好的糕一口下去酥脆软糯，爱吃甜的再蘸上些白砂糖，不爱吃甜的则可以就着细粉豆腐汤，一口汤一口糕，当真是人间美味！ “嗳，那我们就抓紧时间把，大丫你家里没有笼屉，你二嫂在家里看孩子，你这会儿便去婶儿家找你二嫂将笼屉拿过来，我们马上就能蒸了！” 柳晴应了一声就往宋玉贵家去。 出来的时候，她发现外面院子里摆着的桌子旁已经坐满了人。 宋老头坐在主桌上，身旁陪着宋玉贵的爹宋来栓，村长宋在栓并五叔公、八叔公一众村里年长的人。 他嘴上叼着旱烟枪，烟雾缭绕间，柳晴发现他的脸色确实难看的吓人。 第177章 孝字压死人 第177章 孝字压死人 柳晴按捺着心头的疑惑一路往宋玉贵家去借笼屉。 马氏的二儿媳妇儿秦氏在家里看家，柳晴说明来意后，秦氏麻利的抱了笼屉过来。 柳晴道谢：“谢谢二嫂。” 秦氏抿嘴一笑：“大丫快别客气了，实是家里没人，不然我也要沾沾你和四郎的喜气。” “那边人尽够，二嫂且安心看家，稍后油炸糕出锅了我让人给二嫂送些！” “成。” “那我就先走了二嫂。”柳晴说着，抱着笼屉就往家里走。 秦氏望着她远去的窈窕背影，眼底满是艳羡。 也难怪，村里女娘们如今谁不羡慕柳大丫？ 新宅子大田庄，上没有公婆管束，左右也没有兄弟姐妹侵扰，简直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便是自家这样的公婆和善明白事理，到底也比不上人家过自己的小日子舒心！ 柳晴抱着笼屉一路往回走，并不知道秦氏的心思。 这天色确实不早了，得尽快回去上笼屉蒸糕，这样想着，她脚下的步子更快了几分。 只是她才走到新宅门口，就看到柳大忠、张莲花、柳成材一家三口正探头探脑地往院子里瞧。 “爹？”柳晴皱着眉头上前：“你们怎么来了？” 张莲花眼珠子都要黏到这气派的二进大宅上了。 她还是听宋小英说起柳大丫这个贱丫头起了大宅子，今日正式乔迁入住，好不容易撺掇着当家的一起来了，这一见简直闪瞎了她的眼！ 这十里八乡的她就没见着过这么气派的大宅子！ 听到身后柳大丫的声音，张莲花勉力压下脸上的嫉妒，转过身来亲亲热热地上前要挽住柳晴的胳膊：“大丫你这是去哪儿啦？你这孩子，家里这么大喜事儿怎么也不给你爹和我一个信儿啊？我们还是从你小姑嘴里听到的，你爹高兴坏了！” 柳大忠跟着点点头，瓮声瓮气说了句：“大丫你出息了！” 柳晴在心底冷哼一声，不着痕迹地躲过张莲花要缠上来的手：“也是运道好，那爹既然来了就进去，一会儿留下来吃席。” 当今以孝治天下，一个“孝”字下去压死人。 虽然柳大忠上次的表现在柳晴认为同断绝关系也差不离了，但是今天上门，只要对方不整什么幺蛾子，柳晴还真不好赶人。 毕竟往后宋四郎还要科考，安上一个不敬岳家的名头，会很麻烦。 柳大忠闻言点点头，招呼着张莲花和柳成材就往里走。 院子里，张莲花方一踏入，就像只花蝴蝶一样到处乱窜。 “她婶子你也来啦？我家大丫这宅子不错？” “我们当家的会调教女儿，大丫是个有出息的，晓珍也在县里卖起了吃食，那生意可是火爆的紧呢！” 有人好奇地问：“啥，晓珍做起生意来了？卖吃食？卖啥吃食啊？” 张莲花骄傲的挺起了胸膛：“啥煎果子，还有串串，臭豆腐……晓珍前几日去看的我们，这些新奇的吃食特别好吃，能卖大价钱呢！” 周围人听她这样说，顿时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赞起柳晓珍来。 中间柳晴从灶房里出来一会儿，发现张莲花还在不住地同人夸赞着柳晓珍。 第178章 房舍要空着 第178章 房舍要空着 柳晴倒是很无所谓。 只要张莲花不作妖，让他们安安生生办完这场乔迁宴就成。 搓好的黄米面儿很快就被放入了蒸笼。 宋老太是做糕的好手，黄米面和的不软不硬，她先给蒸笼底部铺了一层面碎，柳晴在灶口烧火，不一会儿的功夫，底部的黄米面就变了颜色。 马氏在一旁提醒宋老太：“婶儿，可以继续放了。” 宋老太于是在底部那一层黄米面儿上又铺了一层。 如此一层一层的铺上，不一会儿的功夫，大半盆黄米面就都落入了蒸笼中。 “成了！” 马氏一直盯着蒸笼，见上面的糕面彻底变了颜色，就让柳晴熄火，她自己则端起蒸笼走到案板前，将蒸笼倒扣到案板上，然后去一旁的水缸里舀了一瓢冷水，手蘸着冷水和素油，开始拆糕。 然后就是醒面、捏糕、炸糕。 外面院子里，席面上的菜已经在陆陆续续上了。 先上六个凉菜，都是宋老太、马氏并宋盼娣、马氏的大儿媳何氏等一众本家妇人提前做好的，然后就是四个热荤菜，统共十大碗，再加上油炸糕和汤，这样的席面就是顶顶好的席面了。 村里人生活清苦，难得吃顿好的，几乎是上一道菜清一道菜。 柳晴烧完火出去看，见张莲花吃的满嘴流油，柳成材正在一旁跟同桌的另一个小孩抢肉吃。 人人都恨不能多生几只手夹菜，哪里还有功夫扯皮东家长西家短？柳晴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回了灶房。 菜已经上齐了，灶房里几个做饭的妇人也围着坐了一桌，此刻正吃着东西，见她来了，宋老太就招呼道：“大丫忙活了半日，快过来吃些！” 柳大丫应了一声。 马氏边吃边夸宅子：“我最喜欢外院那一排牲口房，瞧着就让人喜欢，这能托生到大丫和四郎你们家的牲口，怕不是上辈子多给阎王爷烧了两柱香？” 柳晴被她说的逗乐了：“二婶说笑了，它们哪懂这些？” “怎么不懂？万物都有灵性！”马氏夹了一筷子菜，揭过这个话题，“不过大丫，我看你们人住的屋子修倒是不多。” 柳晴点点头：“确实，不过二婶有所不知，我跟相公年后就要去镇上了，所以这房子大概率会空着。” “啥？” 不止马氏宋老太愣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十分惊讶。 马氏心直口快，直接问道：“这刚起的宅子就这么空着？大丫你跟四郎要去镇上？去镇上做什么呀？” 说完这话后，她忽然想起柳晴和宋四郎前几日刚买了百亩大的田庄，于是又接口继续道：“哦，对了，可是要去打理田庄？但镇上离咱们村里这么近，你们完全可以住在家里呀，要不在这刚起的大宅子空着多可惜啊？” 柳晴笑着道：“田庄的事是其次，主要是相公打算去镇上书院读书，我这边也打算在周氏医馆做工，所以还是住镇上方便一些！” “四郎要去镇上书院读书？” 宋老太满脸惊喜：“可是已经找过先生了？好好好，四郎那孩子打小就聪明，若是真去书院读书，指定能考上！” 第179章 会看病过了明路 第179章 会看病过了明路 “还未曾去拜访过书院的先生，不过常钰表哥就在镇上书院读书，说是愿意帮忙引荐！” “好好好！”宋老太不住地说好，浑浊的老眼中满是欣喜。 马氏则问起柳晴要去医馆的事儿：“这大丫，你，你要去周氏医馆做工？你，你懂医……?” 柳晴笑着点点头：“许是一通百通，我学了认药材的本事，现在竟也粗通了医理，去周氏医馆卖药的时候，恰好医馆缺了一位坐诊郎中，馆中的两位周大夫便说让我去试试！” “大丫你可真是了不得！”马氏满脸震惊，“当真就会医术了？来，快给二婶儿瞧瞧看看我是咋了？这几天总是不想吃东西，头晕乏力的！” “二婶你把手伸过来。” 柳晴说着就给她搭上了脉：“二婶你这是脾弱气虚之症，我这边给你写个方子，你让大哥或者二哥去镇上照着方子给你抓药便可。” 【四君子汤：人参一钱，白术二钱，白茯苓一钱，炙甘草五分，姜三片，枣一枚，水二钟，煎一钟，食前温服，随症加减！】1 柳晴取了宋四郎的纸笔将药方写下，吹了吹，待墨迹干的差不多了递给马氏，又细细嘱咐了她一番，这才重新坐下。 灶房里的几人被她这有模有样的架势唬得一愣一愣的！ 很快，一个妇人再次动了，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对柳晴和柳晓珍都十分热情的柱子媳妇儿。 只见她满脸激动地望着柳晴道：“大丫，你能也帮嫂子瞧瞧吗？” 柳晴笑道：“嫂子若是相信我，自然可以。” “相信！相信！”柱子媳妇儿连连点头，接着看向四周，面上露出几分女儿家的羞赫。 她得的是妇人症，本身郎中就十分稀缺，这女大夫更是难得一见。 柱子媳妇儿自从生完孩子后便下漏不止，因着这病有些难以启齿，她就一直没去看过，这些日子瘦得都快脱了相。 她家柱子前些日子一直在帮柳晴盖房子，今日临走前看着歪在炕上的她，就说让她出来活动活动，顺便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这可真是来对了！ 柳晴给她号了脉，又仔细瞧了瞧她的脸色，问了她一些简单的问题，这才点点头，沉吟片刻后也写了个方子给她。 柱子媳妇儿感激涕零，拿着药方就等不及出了灶房去找柱子了！ 马氏和柱子媳妇儿先后找柳晴看病，这一下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灶房里几个妇人不管有病没病，通通都找上了柳晴，就连宋老太也不例外。 这一顿饭，就在柳晴接连看了好几个病人后结束了。 院中的宴席到半下午也散了。 宋老太让宋老头等一等，帮着柳晴宋四郎两口子收拾利索才和宋老头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了。 “累了一天了，你回屋歇歇，我去把从各家借的桌椅还一下。” 宋明彰看着还在灶房里忙进忙出的柳晴，心头微暖。 “成，你去，要是累了咱明儿还也成的。” “嗯，我先把就近几家送了，路远的明天还。”宋明彰应了一声就出了门。 柳晴忙活到晚上才终于归置好了，宋明彰也回来了，两人烧了两大锅水，用着新浴室美美的洗了个澡，正要歇下，院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四哥、四嫂不好啦！出事了！出大事啦！” 第180章 气的厥过去了 第180章 气的厥过去了 “听着是盼娣的声音，四郎你去瞧瞧怎么了？” 柳晴已经钻进被窝里了，所以就让宋四郎去瞧，不过她也坐起身开始穿衣服。 “成，你先睡着，我去看看，要是没什么大事你就别起来了。” 宋明彰心疼她劳累，不让她起来，自己则下炕披了衣服走了出去。 等他出了二门，打开院门，就着昏暗的月色，就看到满脸都是泪的宋盼娣。 宋明彰心下一紧：“出了什么事？” 宋盼娣看到他，顿时见到了主心骨，抹着眼泪就道：“四哥，是爷爷出了事，晚间从你们这里回去跟大伯母那边吵了一架，爷爷气的厥过去了！” “现在如何了？可有请大夫？” “黄爷爷过去瞧了一下，让赶紧去镇上请大夫，说是，说是晚了就救不过来了！” 宋盼娣边哭边说：“四哥，你跟四嫂快过去看看爷爷！奶说四嫂跟镇上医馆里的大夫认识，怕是少不得要四哥和四嫂赶着闪电去镇上请大夫过来！” 宋明彰点点头，正要开口，柳晴穿好衣服也出来了：“先不用去镇上，四郎，我们先过去看看。” 柳晴说着，就和宋四郎匆匆往老宋家那边赶。 宋盼娣抹着眼泪跟着。 路上柳晴抽空问了下事情的经过。 宋盼娣就哭哭啼啼说了起来。 原来傍晚的时候，宋老头和宋老太从他们这边回了家，一进门宋老太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老两口屋子里炕头边放着两个柜子，柜子是上了锁的，宋老太重要的东西以及傍身银子都在里头，可眼下两个柜子的锁头却都有撬动的痕迹。 宋老太察觉不对，当即取了钥匙打开柜子，却发现两个柜子里面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一扫而空。 就连前些日子大闺女给带来的糕点都被吃了大半，炕上还有漏下来的点心渣。 “天啊，遭贼了！” 宋老太拍着大腿当时就嚷嚷了起来：“银子啊，我的银子！” 宋老头也急了，问她：“丢了多少银子？” 老两口所有的体己都是宋老太在保管，若是没了养老傍身的银子，往后要是有个头疼脑热可咋整？ 指望儿女？ 呵呵……指望谁都不如自己手中有银子强！ 宋老太道：“统共二十两银子，全没了！” 宋老头浑身一震，接着转身提着旱烟枪就出了门，然后直接冲到了宋金贵的房中。 “爹你可莫要红口白牙冤枉人？谁拿你和娘的银子了？有谁能证明是我拿了吗？我没拿！” 黄氏手里二十两新近搜刮来的银子刚刚捂热，就被老不死的上门质疑，她当然不让，直接呛声道：“宋金贵，你个软蛋你就看着你爹这样欺负我？老娘嫁到你家三十年，儿子闺女生了一窝，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临了临了还被安上个做贼的名声！你个没出息的窝囊怂货！你倒是说句话呀！” 她说着，直接走到宋金贵面前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没用的东西！” 宋金贵原本正坐在小凳子上洗脚，冷不防被打了一巴掌，人还有些发懵：“大郎娘，你咋还打人了” 第181章 谁的道理是道理 第181章 谁的道理是道理？ 黄氏这一耳光，不止打到了宋金贵的脸上，更是打到了宋老头的心上！ 儿媳妇儿当着自己的面殴打儿子，这简直闻所未闻！ 而更令宋老头郁怒的是，儿子一个男人被打了，第一反应竟然是在发呆，而不是管教自己的婆娘！ 他当即举起烟杆子指着黄氏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你怎么敢？我，我要让金贵休了你！” 他浑身剧烈颤抖着，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显然是气极了。 黄氏当即拍打着自己的胸膛，又哭又叫撒起泼来：“大郎二郎你们快过来！你爷爷撺掇着你爹要休了我！老天爷啊，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她的声音极大，宋大郎一家子、宋二郎和二房一家都被惊动了，宋老太也闻风赶了过来。 黄氏见儿子侄女儿孙子都来了，干脆直接坐在地上，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数落起宋老头来。 “……家里秋收正忙着呢，一大家子起早贪黑累死累活，爹你和娘倒好，巴巴的贴上有钱的孙子去吃香的喝辣的了，可惜人家现在过继到那边连香火都不是咱家的了！这也罢了，一回家就说我偷拿了你们银子，爹、娘，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啊！” 宋老太脸色铁青：“除了你还能是谁？今早我们走的时候你就问要银子？不是你是谁？你个丧良心的毒妇，金贵就该休了你！” 黄氏哭得更大声了，扭头看着宋大郎、宋二郎就道：“大郎二郎，你们就看着你娘受欺负？” 宋大郎张了张嘴：“娘，你是不是真的拿爷奶的银子了？要是拿了就还给爷爷。” 一旁的黄大梅顿时不让了：“大郎，你咋还也怀疑起娘了？娘最是刀子嘴豆腐心了，爷奶年纪大了做不得活，但娘是不是每天还给爷奶吃白面饼子？你可别跟着胡咧咧！” 她一边数落着宋大郎，一边走到黄氏跟前扶她：“娘，地上凉，你快起来！” 宋大郎张张嘴还要再说话，黄大梅一个眼锋使过去，他顿时像是锯了嘴的葫芦，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这时宋国彪和宋国虎两兄弟玩耍回来了，两小郎手里捏着半块碎点心，边往嘴里塞边气喘吁吁道：“奶，还要糕点！” 宋老太觑眼一瞧，两曾孙手里的点心可不就是自己丢的吗？ 她顿时气血上涌，指着两孩子就问：“彪子虎子，你们哪来的点心？” 宋国彪不怕她，眼一横就道：“奶给我的！跟你个老不死的没关系！” 宋二郎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怎么跟你曾奶奶说话呢？没大没小！” “哇~啊啊啊啊！好疼！”宋国彪哇哇大哭了起来。 黄大梅见状气的不行：“二叔，彪子还小，你怎么还打上人了？你自己没孩子不知道有孩子的父母多么心疼自家的崽子！你这说动手就动手，我跟你大哥还在跟前呢！” 言下之意，我家孩子还轮不到你管教。 宋二郎冷冷地望着她：“大嫂你跟大哥就是这样教孩子没大没小的？对着自己的曾祖父曾祖母大呼小叫又是哪门子的道理？你们不会教孩子，那就我来！我老宋家从上至下，就没有这样的不肖子孙，大嫂你倒是给我家开了先例！” 第182章 中风 第182章 中风 “大郎！” 黄大梅尖着嗓子喊了一声，接着拉起宋国彪和宋国虎就哭着跑了出去。 宋大郎满脸无措，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追了出去。 黄氏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宋二郎跟前，对着他就拳打脚踢了起来：“你个没良心的崽子，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你就是这么对你亲娘的？我白生养了你！” 宋二郎一动不动站在地上，任她打骂。 这时宋老太忽然惊呼一声：“老头子，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 却原来，宋老头今朝连番受气，终于忍不住厥了过去。 一众人见状慌了，连忙围了上来，黄氏边拍大腿边道：“爹你这是咋了？可不兴吓唬人的！” 宋老太又急又气，满眼都是泪。 宋二郎道：“奶你先别着急，我去找黄爷爷。” 他口中的黄爷爷是村里的赤脚大夫，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去找他，先前柳大丫寻死那日，便是请的他。 “二郎快去！” 黄老头就住在老宋家隔壁，没一会儿，他就提着药箱跟在宋二郎身后来了。 看过之后，他捋着胡须摇头，说人现在不能移动，要去镇上请大夫，还说晚了就只能准备后事了！ 宋老太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盼娣，你快去叫你四哥四嫂过来！他们有牲口，你四嫂和镇上医馆的大夫认识，不然大晚上的人家未必肯过来！” 宋盼娣应了一声就匆匆来寻柳晴二人。 这才有了前事。 柳晴听了事情的经过后，脸色不大好看：“大伯母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传出去这样的名声！” 宋盼娣小声回道：“二十两银子呢，她哪里顾得上那些？” 说话的功夫，三人已经到了老宋家。 这时候家里已经乱成一团，因为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宋老头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宋老太见柳晴来了，顿时像是见到了救星，冲上前抓着她就开始哭：“大丫，你不是认识镇上医馆的大夫吗？快去求他们来救救你爷爷！” “奶，你先别担心！”柳晴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走到宋老头跟前蹲下：“我先给爷爷看看。” “好，好，快给你爷爷瞧瞧！” 宋老太这才想起她会医术的事情，眼巴巴地跟了过来看她给宋老头诊治。 黄老头来得及时，宋老头还没被移动，仍旧倒在地上，倒是已经醒过来了，只是嘴歪眼斜，手脚冒汗，已是口不能言，典型的中风之兆。 “老头子啊，你醒了！老天爷啊，你这是怎么了？”宋老太一见到他这副模样顿时哭出了声。 “奶，你且莫哭，爷这是中风了，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救治他，否则便有瘫痪的危险！” 柳晴说着，拿出银针，朝着宋老头身上的几处大穴就刺了下去！ “柳大丫你做什么呢？你懂什么看病？要是治坏了爹你担待的起吗？”黄氏眼一瞪，就要上前阻止柳晴。 宋二郎直接挡在了她的身前:“娘，你莫要胡闹了！” 柳晴头也不抬的嘱咐宋四郎去煎药：“四郎，柏叶一握去枝，葱白一握连根研如泥，无灰酒一升，煎一二十沸。”1 这是治疗中风的一个急方，可使风退气和，有效减缓宋老头的症状，避免他变成一个废人。 嘱咐完宋四郎后，她又对宋老太道：“奶，四郎不知道这些东西放置的地方，你跟着他一起去，越快越好。” 宋老太应了一声，麻利的起身，领着宋四郎去了灶房。 第183章 把银子还给奶 第183章 把银子还给奶 很快宋老太和宋四郎就煎好了药。 宋老头服下药后幽幽醒转，宋老太抱着他就嚎啕大哭了起来：“老头子，你吓死我啦！” “没，窝木，没事。”宋老头抬起枯枝般的手拍了拍老妻的肩膀。 他这一说话，宋老太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劲，老头子的嘴巴似乎有些歪，眼睛还是有点斜，说话也含糊不清。 “大丫，你爷这，他这还能好吗？” “我稍后再给爷爷开副药，爷爷眼下需要静养，万不可再受刺激！” 期间黄老头一直在旁边看着，见柳晴竟然当真救醒了一名中风病人，满脸赞叹：“你这丫头，好一身医术！” “黄爷爷谬赞了，不过侥幸而已。” 柳晴说着，就招呼宋四郎去桌案上写药方，黄老头也跟着过去，边听她说药方，边询问她医理。 宋明彰这边写完了药方，将其递给了宋二郎：“二哥，明日我跟娘子会去镇上，二哥可以跟我们一道去抓药！” “我晓得了四郎。”宋二郎满口应承。 “银子呢？这抓药得银子？二郎你哪儿来的银子？”黄氏突然插嘴，矛头直指宋老头和宋老太：“爹、娘，这请医吃药得花钱这么简单的道理您二老应该清楚得很？大丫既给爹开了药方，那她一定知道这药需要多少银钱，娘你便把银钱一并给了二郎！” 宋老太气的手直哆嗦，宋老头两眼一翻，眼见得又要昏过去。 柳晴见状，忙同宋四郎道：“四郎，你跟二哥先把爷爷送回屋里。” 宋明彰冷冷地看了一眼黄氏，然后点点头，跟宋二郎一起，抬着宋老头回了老两口的屋子。 “黄巧娥你个丧良心的毒妇！你快把我二十两银子还给我！”等老头子一离开，宋老太就炸了：“还有你金贵，你就看着你媳妇儿这么作贱你老子娘？我们才是白养活你了！” 宋金贵听了她的话，羞愧地低下头：“娘，我，我对不住你跟爹！” “娘，我都说过了我没拿你的银子，娘你总不能红口白牙就冤枉人！我也是儿孙满堂要脸面的人，你当着儿孙的面就说我是贼，我还能有什么脸？” 宋老太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还在狡辩，彪子虎子手里的点心就是我锁柜子里头的，不是你撬开柜子，两小崽子的点心哪儿来的？” 她的话音刚落，宋大郎领着哄好了的妻子黄大梅从屋外进来，对着黄氏就道：“娘，你快把爷奶的银子还给他们！” 刚才他已经抓着两个崽子问过了，娘趁爷奶去四郎家里，和他媳妇儿一起撬开了奶的柜子，取了银子和点心。 黄大梅闻言就要发作，宋大郎却是头一次黑着脸瞪了她一眼：“黄大梅，你给我消停些！” “咋？大郎你翅膀硬了敢这么对老娘说话？还有你表妹哪里对不住你了\/进门就给你生了两个大胖小子，这些年为你里里外外的操持，你竟然对着她大呼小叫？！” 黄大梅听了姑姑这句话，当时就抹起了眼泪。 宋大郎看着自家娘和妻子，心头一阵发冷。 好一会儿，他惨然道：“成，娘你要是不还奶银子，我就去当兵去！前次是二郎替了我，正好最近朝廷又在征兵，咱家得出一个人。” 顿了顿，他继续道：“娘你说得对，表妹给我生了两个儿子，我也不用担心后继无人了！” 第184章 小晴儿 第184章 小晴儿 黄大梅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黄氏面上的神情也瞬间变得难看无比：“好，好啊大郎，你果真是翅膀长硬了，竟然还威胁起你娘我来了！” “娘！”黄大梅哀声唤黄氏，接着走过去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黄氏面上的神情变幻不定，好一会儿才咬牙点点头。 自己的男人自己疼，何况大郎不止是自己的男人，还是自己的嫡亲表哥，黄大梅哪里舍得让他去当兵？ 紧接着，柳晴看到黄大梅走到宋老太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奶，银钱是孙媳拿的！你别怨娘，这事儿跟娘没有关系！是孙媳前些日子回娘家，娘家弟弟要娶亲了彩礼钱还差不少，孙媳就动了歪心思，奶，你要罚就罚孙媳！” 宋老太冷嘲地看了她一眼，接着扁扁嘴：“把银子还给我这事儿我老婆子就不计较了。” 黄大梅从地上站起身，抹着眼泪出了屋，黄氏见状也跟了出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婆媳二人便拿着二十两银子回来了，银子在黄氏手中，黄氏满脸的不甘愿，“娘，这二十两银子给你和爹也成，就当我们做晚辈的孝敬您二老了，不过这家还得重分！” 宋老太冷笑一声：“你想怎么分？” “爹和娘你们单独分出去，然后我们三房每月孝敬你们养老钱。” “成，我答应了，稍后我就跟你爹说！”宋老太应承地毫不犹豫：“养老钱你们打算怎么给？” 黄氏扭头看向宋盼娣：“盼娣，去叫你三叔三婶过来。” 宋盼娣应了一声就去叫人了。 等宋富贵和陈氏来了以后，见到宋四郎两口子，宋富贵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这是我家的事儿，外人就别在这儿掺合了？” 柳晴看了宋四郎一眼，宋明彰冲她点点头，然后扭头对宋老太道：“奶，我们去爷爷那边守着，有什么事儿你叫我们！” 二人说着，直接出了屋子。 折腾了半天，已是夜半，柳晴二人没急着去宋老头的屋里。 宋明彰抬头仰望星空，万里无云，星辰闪耀，他的面上却满是犹豫。 “怎么了四郎？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宋明彰低下头，转过身，头一次鼓起勇气牵住柳晴的一只手。 触手的肌肤并非如书中描述的女郎一般滑如凝脂，可宋明彰却是心头一暖，生出无限柔情来：“晴儿，我——” “打住打住！叫我小晴、晴晴、娘子都可以，可别叫晴儿！” 肉麻不说，这个“晴儿”总让柳晴联想到《还珠格格》里的晴儿，特别别扭。 宋明彰轻笑一声：“好，小晴儿，我，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小晴儿？” 柳晴有些无语，听着怎么那么像“小情儿”？ 怪怪的！ 不过眼下她更想知道他要同她商量什么事情。 “四郎你说。” “就爷奶的事情，我想，如果二老真的分出来了，那我们能不能——” “当然可以！” 柳晴看着有些愧疚的宋四郎，沉声道：“且不说奶对你的养育之恩，这‘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眼下我们两人一起也实在太孤单了些，还有这宅子起来了不住人确实也不太好，正好让爷奶过去，旁的不说，也能帮咱们照看着些，不然狼崽、绵绵、护国大将军还有闪电它们，一时半会儿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置！” 第185章 奉养邀请 第185章 奉养邀请 “谢谢你娘子。” 宋明彰情不自禁，一把将柳晴抱在了怀中。 柳晴头埋在他的胸膛里，耳旁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她还是头一次这么直观的感受到自己和宋四郎之间的身高差距。 这厮也不知道是怎么长这么高的？明明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差一点都要去见阎王爷了，却还是长的比老宋家所有人都要高！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柳晴闷闷地道：“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亲人，四郎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所以你的家人长辈，我自然也要尊重孝敬。” “嗯。” 宋明彰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好一会儿，他温声道：“走，我们去看爷爷。” 宋老太回来的很快。 柳晴瞧着她红红的眼眶，不由满心复杂。 她还记得自己刚来时，宋老头是一家之主，宋老太管着一屋子女眷，把控着一家人的口粮，那时候老两口是何等得意气风发？ 这才过了多久？ 不到半年的功夫，二老就如江河日下，瞧着都露出了几分下世的光景。 “奶，咋样？” 宋明彰看着苍老了许多的祖母，心头也是一阵复杂。 宋老太抹了抹眼睛，哀声道：“分了，往后每家每月三十个大钱养老钱，每个月初一送过来。” 柳晴沉默了下来。 当初自己和宋四郎分出去，给宋老太每个月的养老钱都是五十个大钱，要知道宋四郎可是孙子辈，可如今落到三个儿子身上，竟只有三十个大钱！ “唉~”宋老太叹了口气，颤颤巍巍掏出方才黄大梅交给自己的银钱，取了五两银子递给柳晴：“大丫，明儿就累你和四郎给你爷抓药了！不知道五两银子够不够？” 柳晴看了一眼宋四郎，没接。 “奶，我和娘子的意思是接你跟爷随我们一起住。” 宋老太原本正低垂着头不住地抹眼泪，闻言愣了一瞬，接着抬起头来满脸不敢置信：“四郎，你，你刚才说啥？” 宋明彰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宋老太这次确定自己没听错，四郎确实要接自己同他们一起住，她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泪花：“你这孩子，你这孩子，不成，不成的！” 柳晴就道：“奶你担心什么？是担心我有意见？” 宋老太摇摇头，感动莫名：“奶知道你们都是好的，可四郎已经过继到了那边，奶和你爷跟你们一起，不合适！便是没有这一出，哪里有儿子在世跟着孙子一块住的道理？” 宋明彰摇头道：“奶，过继到那边原就是挂个名头，那边爷爷、玉贵叔一家我跟娘子也都走动着，但我总不能因为过继到那边，就忘了爷奶对我的抚育之恩。” 柳晴也跟着道：“其实请爷奶跟我们住在一起，我们也有私心，年后我们就要去镇上了，家里一群牲口带不走，还得劳烦爷奶帮忙照看着。” 宋老太老泪众横：“好，好，好！” 等柳晴和宋四郎离开，宋老太看着嘴歪眼斜的老头子，又哭又笑道：“老头子你看到了？我老婆子这辈子的福报，就落在我四郎孙儿身上了！” 那样气派的宅子，四郎和四郎媳妇儿愿意让他们两个老东西住，还说什么有私心？不过是孩子为了宽他们的心罢了。 宋老头眼中含泪，也不住地点头。 第186章 介绍动物成员 第186章 介绍动物成员 既决定了要接宋老头和宋老太一起住，柳晴和宋四郎也不含糊。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驾着闪电上门，抬着宋老头上车，带着宋老太回了家。 昨晚回去，柳晴连夜将东厢房给老两口收拾了出来。 东西厢能住人的房间因为只盖了两间，所以修的十分宽敞，都是一个三房套间，一间卧房、一间待客厅堂，一间洗浴房。 宋老头一来就被放到了铺着厚厚毛毡的炕上。 看着眼前宽敞明亮的房间，他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宋老太则是忙进忙出的收拾东西，许是因为心情好，柳晴瞧着她今日的精神头好了许多。 “奶，你手头先放一下，我交待您老些事儿，稍后我跟四郎就去镇上了，到时候您再慢慢收拾。” “嗳，好！” 宋老太应了一声，直接出了屋子。 柳晴领着她来到外院的牲口屋旁。 家里盖了这么一排牲口屋，所有动物都有了家。 把边靠近大门的地方是四只狼崽的地界儿，里面修地十分宽敞，做的时候宋四郎特意让马大风他们给隔了四个小隔间，上面铺了厚厚的茅草。 柳晴指着狼崽道：“奶还没见过？这四只小银狼是我在山上打猎捡回来的，刚捡到它们的时候还没满月，如今一晃眼都这么大了，它们很通人性，这是小东、这是小西，还有这个——” 柳晴摸着见她来了就黏糊糊凑过来的小南毛茸茸的小脑瓜，笑着继续道：“这是小南，那边那只追自己尾巴玩儿的是小北，奶你先认识一下它们，今早我已经喂过了，奶白天不用管它们，晚上我们回来我带着奶你喂上几次，它们就认识你了！” 宋老太满脸惊恐：“大丫，这，这可是狼啊？！” 柳晴笑着道：“奶没事，我刚才说了，它们都很通人性，不会伤害我们的！” 宋老太捂着胸口，惊魂未定：“这，这奶有点害怕，要是它们长大了可咋整？奶活这么大岁数还没听过哪家有养狼的！” “等它们大了，我和相公打算将它们放归山里。” 柳晴望着闻到自己气味后陆陆续续都凑过来的四只崽崽，眼中划过一丝暖意。 “成，成，奶知道了，那大丫你快带奶去看看旁的！” 柳晴知道她害怕，也不勉强她一天就接受几只狼崽，就领着她认识其他动物。 狼崽跟前是闪电的窝棚，现下里面还空着，闪电正驾着车等在门外呢，闪电再往里就是绵绵。 野山羊原本正在食槽里埋头苦吃，见到柳晴来了，逡（n）逡逡走到她身边，昂起脖子对着她叫了一声：“咩~” 叫完后，它直接转过身，用屁股对着柳晴，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柳晴气乐了：“奶，这是绵绵，这羊就怕四郎，对我啥态度你也瞧见了！” 宋老太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乐呵呵道：“大丫是个良善丫头，这畜生也是看人下菜呢，知道你心善不跟它计较。” 接下来就是护国大将军和它一帮小鸡仔。 经过一个多月，小鸡仔们都长大了不少，正排排站撅着屁股头埋在鸡槽里啄食。 宋老太一见这些鸡仔就喜欢上了：“等明年这些仔儿就都能下蛋了，到时候奶带它们去外面挖虫吃！” 第187章 花开两朵 第187章 花开两朵 “都随奶！” 柳晴带着宋老太认识完动物们后，又给她指了指茅房的位置，然后领着她去了灶房，将放米面粮油柜子的钥匙教给她。 “奶，东西都在这里，你和爷想吃什么就自去取用，或者咱家里没有，你告诉我跟四郎，我们去置办！” 宋老太闻言，眼圈又红了：“嗳，嗳！” 柳晴交待完后，就去书房叫抽空空看书的宋四郎：“四郎，我们出发。” 宋明彰应了一声，两人就往镇上来。 这次来镇上，给宋老头抓药是一件事，再就是卖柳晴这些日子采的药材，还有去爱英姑姑家请常钰表兄帮忙引荐书院夫子。 昨儿乔迁日，宋爱英送老爹宋来栓返家，顺便也参加了宋四郎办的乔迁宴。 在知道他们不止盖了这大宅子，还购置了百亩良田后，宋爱英更是存了两家日后要多走动的心思，主动留下了自家在镇上的地址，让宋四郎和柳晴有时间就去拜访他们。 不过她没料到两人这么快就来了。 “爱英姑姑、姑父、表兄，四郎和娘子冒昧来访，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宋爱英一家三口恰好都在。 宋明彰将备好的酒、点心和糖递过去后，宋爱英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嗔怪地望着宋四郎道：“唉呀，你们这两孩子，还叫爱英姑姑？叫大姑！” 柳晴脆生生地叫道：“大姑、大姑父、表哥！” 宋爱英这才满意的放过他们，麻利地给他们倒了水，接着问起他们的来意。 得知宋四郎要拜夫子，她当即就对儿子道：“钰儿，今日正好休沐，你就随你表弟去一趟先生家。” “是。” 宋爱英又嘱咐他们：“记得备上仪礼，先生喜欢什么你记得提点一下你表弟，切莫失了礼数！” “娘，我知道了！” 常钰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他娘，然后才对宋四郎道：“走表弟，你不用太过担心，只要你能通过先生的考教，就能留下来。” 宋明彰点点头，然后起身，同柳晴说了一声，就转身跟在常钰身后离开了。 柳晴这边等他们离开，也起身提出要离开。 “大丫你要去做什么？若是无事，就留在家中同大姑一起做午饭，一会儿你表哥和四郎他们回来，咱们好好吃一顿！” 柳晴笑道：“前些日子采了些药材，一直还没来得及去卖。” 宋爱英闻言愣了一下，接着道：“这样，那大丫你等大姑一下，大姑跟你一起去，正好也长长见识！” “好。” 宋爱英动作很快，柳晴没等一会儿，她就换了件衣裳出来，两人一路往周氏医馆去。 等到了地方，秦小郎熟门熟路迎了上来，医馆里的人也俱都笑着同柳晴打招呼。 “柳娘子来了啊，快请进！” “周大夫都念叨你好久了，说你有些日子没来了！” “是啊，可是家中有事绊住了脚？柳神医你可当真是许久未至了！” “……” 柳晴笑着同他们一一打招呼。 宋爱英跟在她身旁，瞧着她跟医馆众人熟稔的模样，不由暗暗称奇。 第188章 各表一枝 第188章 各表一枝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柳晴和宋四郎去了镇上后，家里就只剩下了宋老太和卧病在床的宋老头。 宋老太人勤快，收拾完老两口的屋子后，又去扫院子、收拾灶房……柳晴和宋四郎不在，老太太除了没进二人的卧房外，家里里里外外都收拾了。 “老头子，大丫走的时候给我留了灶房的钥匙，说是让咱们想吃啥就做点啥！你想吃啥？” 宋老头躺在炕上，闻言眨眨眼,结结巴巴道：“四，四郎媳，媳妇是个好的，好的！” 宋老太点点头：“这正经经历了事儿才知道谁好谁孬！这次等你病好了，可不许再犯浑！” “嗯~嗯嗯~”宋老头不住地点头。 二人正说话的功夫，院门响了，宋老太愣了一下，接着起身去开门。 “你们来做什么？” 开门后，她看清楚来人，一张老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娘，果真是四郎和四郎媳妇儿孝敬您二老，把你二老都接过来住这气派的新房了，话说自从四郎起了新宅子后我还没见过，今儿正好来瞧瞧，这不彪子虎子也说想曾奶奶了，我就一并带过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黄氏带着黄大梅，领着宋国彪和宋国虎两个小的来了。 黄氏不等宋老太开口，直接就挤进门，冲进了院子里。 “黄巧娥你给我站住！” 宋老太又气又急，冲上去就要阻止她进二门。 黄氏哪里肯理她？好不容易柳大丫那煞星不在，她可要好好瞧瞧这村里人都夸赞的新宅子。 “这是四郎和大丫的家，你们给我出去！”宋老太两条腿迈得飞快，几乎跟黄氏前后脚进了正屋。 正屋里窗明几净，崭新的红木衣柜，漂亮的梳妆台，以及铺在炕上又漂亮又厚实的棉被。 黄氏眼珠子都不会转了，端起桌子上摆的一盘精致点心就给两个孙子往怀里塞：“彪子虎子快吃，瞅瞅你四叔、四婶儿家里多好？往后你曾奶奶和曾爷爷就住在这边儿享福，你们俩想吃点心了就过来找你曾奶奶要！” “奶，好吃，好好吃！”宋国彪嗷呜一大口就咬掉了一大半桂花糕。 一旁的宋国虎也像是几辈子没吃过东西一般，大口大口的吃着手中美味的糕点。 宋老太进来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气的浑身止不住颤抖，从炕沿边抄起鸡毛掸子就冲着黄氏几人抽了上去：“滚出去！黄巧娥你们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哎呦！” 鸡毛掸子毫不留情地打在了黄氏身上。 黄氏瞪圆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老太太竟然真的动手。 宋国彪和宋国虎两小郎屁股上也吃了鸡毛掸子，疼的哇哇大哭了起来，只黄大梅躲得快，没有被打着。 “娘，你，你咋还真动上手了？彪子虎子可是咱老宋家宝贝孙子，你怎么连他们都打？你这是六亲不认了啊！” “我管你是谁！” 宋老太满脸冷意：“快滚出去，这里是四郎和大丫的家，你们要是再敢闯进来，我老婆子也豁出去了，就把那四头狼放出来，我看你们到底还想不想要命？” 第189章 赶走 第189章 赶走 “滚！快滚！” 宋老太挥舞着鸡毛掸子，赶鸡赶鸭一般将黄氏几个赶出了二门。 黄氏捂着胳膊叫嚣着放狠话：“娘，你要是这么做，那往后每个月的养老钱我可就不给了！你和爹既捡高枝儿飞了，估摸着也瞧不上我们这小门小户的了！” “你想得美！” 宋老太门神一般站在二门口，冷冷地望着他们：“该给的大钱你们一个子儿都不能少，不然我老婆子就跟你们鱼死网破，也去衙门击鼓鸣冤，告你们个不孝之罪！” “娘，奶疯魔了了，我们先回去。” 一旁的黄大梅被宋老太这副模样吓坏了，上前拉着黄氏就往外走。 宋国彪和宋国虎两小郎边哭边跟在自家娘和奶奶身后，同时还不住地往嘴里塞着桂花糕。 牲口屋里，东西南北四只狼崽闻到了陌生的气味，活泼的小北一时间忘记了主人不准他们白天发出声的命令，对着远去几人的方向叫了几声。 “嗷呜~嗷呜呜~” 刚刚走出柳晴家大门的黄氏腿一哆嗦，煞白着脸问黄大梅：“大梅，刚，刚才那叫声……？” 黄大梅脸色也有些发白：“是，是狼？柳大丫家中真的养着狼？” 黄氏眼神一阵发狠，转过身对着远处的新宅狠狠吐了口唾沫：“呸~” 吐完后，她就急匆匆地领着儿媳孙子回了家，往后却是再不敢轻易起占便宜的心思。 这边厢。 等几人离开后，宋老太腿一软，直接瘫倒在了门槛上。 东厢房里，听到动静地宋老头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宋老太缓了缓，撑着鸡毛掸子站起身，去院门处将门拴上，重新挪着脚步回了东屋。 “是，是那边，金贵，媳妇，来了？”宋老头磕磕巴巴地闻着。 宋老太眼睛隐隐发红：“不是那个黑心烂肺的还能是谁？我可告诉你老头子，他们来没讨着好，巴巴的带着彪子虎子上门，指望我心软呢！” 顿了顿，她继续道：“好叫她黄巧娥知道，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从我四郎手上占一点便宜！” 宋老头不住地点头：“是，是这么，个理儿！” 四郎和四郎媳妇儿仁义，都过继出去了，还将他们这隔辈的爷奶接过来孝敬，便是为了他们这份孝心，他和老婆子也不能再掰扯不清！ “对，老头子我的意思是，那边往后除了养老钱就断了！” “成。” 十里镇。 宋四郎和柳晴兵分两路各自忙活，并不知道家中发生了什么事。 青山书院是镇上唯一一家书院。 附近十几个村子的求学之人，大多都在此处上学。 学院分甲乙丙三个班次，丙班是蒙童班，面向的学子多为幼童，从《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这些启蒙书籍教起。 其次乙班，乙班的学子大多都有一定的基础，但还未曾下过场，所以书院将他们统一安排在了一个班级中。 最后就是甲班。 常钰就在甲班，甲班的学生多为下场多次还未曾考中童生，以及过了童生试的学子。 他们大多都期待能在来年的院试中一举，取得正式功名，所以三个班级里，甲班的学习氛围是最浓厚的。 第190章 文章做得天马行空 第190章 文章做得天马行空 青山书院的先生，大多都是生员（秀才），只学院院长是一名举人，如今年事已高，早已不授课了。 常钰带宋四郎来拜访的先生，是书院中最有名的一位夫子。 这夫子姓阎，性格极为古板严肃，教学十分严格，但学问却是极好的。 他教过的学生里，如今考中秀才的已有八名，便是举人老爷也有两位，所以他的口碑极好。 “阎夫子极为推崇程朱理学，喜欢中正平和、朴实无华的文章，最厌堆砌词藻、华而不实之人，稍后表弟你见了夫子，切莫表现的太过圆滑！” “多谢表哥提点。” 宋明彰手里提着一方端砚、两盒点心，跟在常钰的身后，一步一步往阎夫子的家中走去。 常钰仍旧手持折扇，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 宋明彰看了他手中的扇子好几眼，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已是深秋时节，表哥你还是觉得很热吗？” 上回他就想问了。 常钰愣了一瞬，接着笑道：“表弟你怎会这么想？愚兄持扇，不过是为附庸风雅而已，同热不热有何干系？” 宋明彰：“……抱歉表兄，是我肤浅了。” 常钰看着他蹙着眉头有些无奈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表弟，你如今这番模样，倒是有几分你这个年纪该有的鲜活样儿，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啥感觉？” “什么感觉？” 宋明彰掀了掀眼皮，神情平静地望着他。 “就，就老气横秋，感觉像我爹那个年纪的人！” 宋明彰唰的一下侧过头，薄唇瞬间抿成一条直线。 “喂！表弟，你不会生气了？” “没有，是这家吗？” 常钰的注意力瞬间转移：“不是，不是，是旁边那家，马上到了，表弟你快帮我看看，我瞧着还算得体？” 宋明彰看着他头顶上的一撮呆毛微微垂下眼帘，“嗯。” “那就好，我跟你说表弟，要不是为了帮你引荐，我是决计不会在上课之外见先生的！走，我带你进去！” 常钰说着就去敲门。 宋明彰看着他修长提拔的背影，目光不自觉又落在了他头顶上方那一撮呆毛上。 最终，他想了想，还是走上前，替他将头发捋顺了。 常钰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后背抵在门上，双手抱胸，眼神防备：“表，表弟你干嘛？我可是跟你说，我没有那，那个癖好，你家中不是已经有了弟妹吗？难道你是……男女通杀？我我我，你离我远点！” “……” 宋明彰无语地看着他：“表哥，你的文章一定做得天马行空！” “你怎么知道？” 常钰睁大眼，满脸惊奇地望着他：“先生常说我文采尚可，悟性也勉强可以，就只文章做得云里雾里常常不知所云。” “看出来了！”宋明彰的神情有些复杂。 常钰正要追问他怎么看出来的？身后的院门忽然开了。 接着，一个青衣书童探头出来：“两位郎君，你们有什么事吗？” 第191章 考教 第191章 考教 “棠沐小哥儿，先生可在？” “在，请随我来。” 书童上下打量常钰一眼，认出他是甲班的学生，让开身子请二人进门。 宋明彰正了正身体，踱步跨过门槛。 今日休沐，阎夫子和书院另外一位赵夫子在下棋。 听书童说书院甲班的一位学子带人上门求见，赵夫子直接丢了棋子起身：“不下了，有人来了！” 阎夫子垂眸看向自己一路势如破竹、占领无数高地的白子，肃着脸不赞同地望向他：“做事当有始有终，因为怕输而耍赖，你这样如何传道授业？” “不下了，不下了！” 赵夫子假装自己没听见，摆摆手笑眯眯地出了门。 阎夫子黑着脸将棋收好，先去洗了手，然后才双手背后，踱步往见客的厅堂走去。 宋明彰和常钰等了一会儿，就见一位富态的老者从门外走了进来。 常钰率先见礼：“学生见过赵先生！” 宋明彰神情微顿，意识到这位不是阎夫子后，也连忙上前行礼。 赵夫子看向常钰，笑眯眯道：“是常为善啊！你今日来得极巧极好！” 为善是常钰的字，听到赵夫子这话，常钰笑道：“赵先生可是又下棋输给先生了？” 赵夫子哈哈笑道：“为善懂我！” 阎夫子从外面进来，冷着脸瞧了一眼赵夫子，这才看向常钰。 “阎先生，这位是学生的表弟宋明彰，今日学生登门叨扰，便是为他求学而来！” 阎夫子微微颔首，走到堂中上首的黄花梨木椅子上坐下，然后将目光落在了宋四郎身上，细细打量他。 但见其身高八尺，龙眉凤目，皓齿鲜唇，模样竟是自己生平仅见得出众。 阎夫子眼睛先是一亮，接着却又皱起了眉头，微微沉吟片刻，开口道：“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1 宋明彰毫不犹豫上前，接口道：“是故文武兴，则民好善；幽厉兴，则民好暴。”2 阎夫子神情不变，继续道：“伐柯伐柯，其则不远。”3 “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4 宋明彰几乎脱口而出，常钰在一旁看着直接惊呆了。 接下里的时间，阎夫子又考教了些《论语》、《大学》里的内容，宋明彰应答如流，显然对《四书》十分熟悉。 阎夫子满意地点点头，问他：“《五经》可有读过？” 宋明彰点点头：“也学了些。” “不错，不过科举一途，背诵不过是最粗浅的一步，日后在书院上学，务必戒骄戒躁，勤勉奋进！” “学生多谢阎先生。” 宋明彰去青山书院上学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常钰腆着脸问阎夫子：“依阎先生所见，表弟该往乙班去？还是——” 阎夫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甲班，常为善，你这位表弟未曾下过场，却比你的学问要扎实许多，你要多向他学习！” “是。” 等二人从阎夫子家中离开，常钰像是第一次见到宋明彰一般，将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表弟，你这是深藏不露啊！” 第192章 宋爱英说子 第192章 宋爱英说子 宋明彰神色平静，只朝他拱手道：“多谢表哥帮忙，日后表哥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帮忙！” 常钰想了想道：“那，那表弟下次去见三表弟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愚兄我？三表弟在淮山书院读书，那地方人杰地灵的，多跟他结交，说不定明年开春下场，我就能给我娘挣个秀才功名回去了！” 宋明彰闻言，微微垂下眼帘：“表哥有所不知，我同三堂兄并不亲近。” “你们不是双生子吗？同胞兄弟前后脚出生，怎么会不亲近？”常钰有些奇怪地望着他。 宋明彰面无表情道：“表兄当知我已过继到了爹娘名下。” 常钰闻言，顿时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宋明彰道：“大姑和娘子她们该等急了，我们回去。” “好。” 等二人回去，柳晴和宋爱英果然已经做好了饭菜。 见他们回来了，宋爱英直接就问：“咋样，顺利不？阎夫子咋说？” “娘你就放心，一切都很顺利，阎先生的考校表弟答得很好，他随时可以去书院上学。” “真的？这可真是太好了！”宋爱英满脸惊喜，接着问宋四郎：“那四郎你打算啥时候开始去书院读书？” 宋明彰扭过头看了一眼柳晴，道：“尽快，等我跟娘子从县城里回来，我就去读书。” “啥？去县城里？”宋爱英有些好奇。 柳晴就道：“是的大姑，去县城买种子。” 宋爱英知道他们买田庄打算种药材的事情，闻言连忙道：“这是正事儿，四郎正该忙完了再去读书！”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 柳晴和宋四郎在宋爱英家吃过饭，夫妻俩这才驾着闪电一路往家走去。 这边厢，柳晴和宋四郎刚刚离开，宋爱英就同儿子道：“钰儿，娘之前就嘱咐过你，你四表弟两口子眼见是要起来了，你要多跟你表弟走动走动，往后两人在一块儿读书，也都互相照应着些。” “娘，我知道，不过我今天同表弟说起三表弟，我瞧着表弟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他跟三表弟不是双生子吗？” 至于宋四郎说的他已经过继出去，所以才跟宋三郎不亲近这话，常钰是一个字都不信。 宋爱英略思索了下，回道：“这也是老黄历了，你表弟虽然跟你三表弟前后脚出生，但两人自小就不怎么对付，娘听说你四姥爷那边，倒是你二表哥和你表弟更像是亲兄弟，咋？你又想着跟你三表弟结交？” “我不是跟你说过么娘，淮山书院是我朝四大书院之一，在那里读书的人学问都是极好的，若是能得三表弟提点几句，你儿子我明年春天下场就有望了！” 宋爱英皱了皱眉头：“娘虽然不懂什么大道理，可这读书做学问，靠得是实打实的努力用功？你可别一天天想些有的没的，好生去读！” “知道了娘。”常钰蔫儿头巴脑应了一声。 “行了行了，快去书房读，娘和你爹还指望着你给挣个秀才回来，那样咱家在乡下那几亩田就能免税赋了，你也成了秀才老爷也好说一门差不多的亲事了，不然你这高不成低不就的，天天眼高手低，娘啥时候才能抱上孙子？你表弟比你还要小两岁呢都成亲了！” 第193章 衣锦还乡 第193章 衣锦还乡？ 宋富贵家。 陈氏正坐在炕上纳鞋底子，宋明智从外面跑进来。 “娘，三哥、三嫂回来了，坐的马车，好大的马！” “啥？”陈氏一激动，手里的针直接刺到了手指头上：“哎呦！” “娘，我说三哥三嫂回来了，马车都进院子里了！” 陈氏闻言，连忙起身，吮着受伤的手指迎了出去。 一出院子，她就看到了搭着丫鬟的手从马车上下来的柳晓珍。 不过短短时日，柳晓珍就大不一样了，穿的是绫罗绸缎，戴的是金银首饰，浑身上下都富丽堂皇，瞧着竟像戏文里唱的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一般。 陈氏瞧得眼都直了。 一旁的宋三郎也变化极大，一身锦缎长袍，整个人红光满面意气风发的，比从前富态了不少。 “小娘~” 柳晓珍见她出来了，亲亲热热走上去，挽住她的胳膊。 宋富贵听到动静，也从屋里出来，见到宋三郎二人，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三郎三郎媳妇儿回来了！快进屋，这，这马车？” 柳晓珍就笑：“爹你放心，这马车是咱家的，我跟相公这次回来，是来接您跟小娘还有五郎去镇上住的！” “当真？” 陈氏又惊又喜，像是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砸中了。 “当然是真的了小娘！” 柳晓珍得意的撩了撩鬓角的碎发，扭头看向身旁的两个丫鬟，以及赶车的车夫，道：“你们几个还不见过老爷、太太？” “奴婢\/奴才见过老爷、太太、五少爷！” 陈氏头有些发昏：“免，免礼？！” 她这就成了太太了？ 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一旁的宋富贵见到这架势，也是晕晕呼呼的，走到宋三郎跟前，不敢相信地同他确定：“三郎，这是咋回事？你们，你们——” “爹你放心！”柳晓珍笑着同他解释：“咱们的钱财来历干净，你和小娘就等着享清福！”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还有相公如今在淮山书院读书，学问是极好的，书院里的夫子都极为赏识他，说是他明年下场一定能中，所以这次回乡，我和相公一来是接您二老和五郎去县里享福，再就是打算从亲戚里给相公选一个陪读的书童，相公的意思，咱们有了出息，也不能忘了亲戚不是？” “好，好，好！”宋富贵拍着三郎的胳膊，不住地点头：“三郎你是个有成算的。” 宋三郎闻言，面上不禁露出一抹自得来。 柳晓珍视线从院中隔开两房的那堵墙上扫了一眼，忽然道：“爹，爷奶是跟大爷大娘他们一块住？今天我跟相公回来了，一会儿我让人做些好吃的，我们请爷奶一起吃顿便饭？” 她说着又扭头吩咐两个丫鬟去搬马车上的东西。 陈氏闻言，接口道：“三郎媳妇儿你是个孝敬的，不过你爷奶现在去跟四郎和四郎媳妇儿一块住了，怕是未必会过来！” 柳晓珍愣了一瞬，接着转过头看向宋三郎，二人眼中俱都划过一丝不解。 “这是咋回事？” 柳晓珍开口：“四弟和四弟妹不是过继到二爷爷那房了么？怎么又将爷奶接过去了？可是这段时间又发生了旁的什么事吗小娘？” 第194章 炫耀 第194章 炫耀 “嗐~还不是你大伯母那老货做得好事，打量我不知道她藏着什么心思呢！”陈氏撇撇嘴，一副瞧不上黄氏的样子。 柳晓珍眼睛闪了闪，接着转过头看向宋富贵道：“爹，小娘，我朝以孝治天下，不管爷奶如今在哪儿、跟谁一起过日子，我们这做儿孙的该孝顺都得孝顺，至少得叫外面的人没得说道，这相公马上就要下场，将来做官，听说上峰考评都有这一项呢！” 宋三郎仍旧没说话，只背负双手站在那里，一脸认同。 宋富贵见状忙问：“那依三郎媳妇儿你的意思是？” “我们马上就去县里了，临走前把一家人，尤其是爷奶叫上吃一顿便饭，我们带了鱼和肉，还有前几日相公好不容易从同窗那里得来的三斤牛肉，爹——”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就劳你去四郎和四郎媳妇儿家请一趟爷奶了，还有小娘，相公从亲戚里选书童这事儿，还得小娘你帮着掌眼，今儿天色不早了，明日我们一早就动身去县里。” “嗳，嗳，正是这个理儿。”陈氏满脸欣喜，攥着宋五郎的手不住地用力，压抑着自己喷薄而出的喜悦。 这可是脸上有光的差事，还有牛肉！ 陈氏从小到大都没吃过牛肉，耕牛贵重，是庄稼地里的老把式，官府一直禁杀耕牛。 除非牛老得实在不行了，不过那也得报官由官府那边判定是否可以宰杀，有些地方甚至耕牛老了干不了活儿了都不可以宰杀，只等牛老死后寻一处地方埋掉，所以这牛肉当真是稀罕物儿！ 宋富贵也应了一声：“成，我这就去请你们爷奶。” 说着，他直接出门，一路往宋四郎和柳晴家赶…… 柳晴和宋四郎到家的时候，他正在自家院子里跟宋老太说话。 见他们回来了，宋富贵将胸膛挺得老高，满脸倨傲之色。 说来这还是宋富贵头一遭来宋四郎的新宅，这样精巧的屋舍，他还是第一次在乡下地方见到。 要说这房舍数量，宋四郎家还真没有寻常农人建得多，关键是每间屋子里面，那修葺的可就跟旁人大不一样了。 老实说就他娘带着他去东厢瞧他爹时，他就被里面的摆设装修惊到了。 “四郎，大丫你们回来了？吃过饭没？奶做了饭在灶上热着，这就给你们去端，你们快回屋歇——” 宋老太一见柳晴和宋四郎，丢下宋富贵就上前迎接。 小儿子刚才抓着她一直说三郎如何出息，如何气派，如何了不得，她听得多了，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了！ 柳晴快走几步，将手里的药包递给她：“奶，这是给爷抓的药，奶稍后得空了就给爷爷煎上服下，奶不用忙活啦，我跟相公在大姑家吃过啦！” 她说着看向一旁负手而立地宋富贵，拉着宋四郎上前见礼：“富贵叔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富贵叔”三个字深深刺痛了宋富贵的心。 他冷哼一声，炫耀道：“三郎和三郎媳妇儿驾马车回来了，让我过来请他爷奶吃顿便饭，三郎孝顺，这次回来是接我跟五郎娘去县里的享福的！两孩子有本事啊，在县城里置办了大宅子还买了下人！” 第195章 作贱 第195章 作贱 都不是傻子，这明显的炫耀之意，不止柳晴和宋四郎听出来了，宋老太更是从刚才起，就觉得生理不适。 “行了富贵！三郎、三郎媳妇儿的心意我老婆子心领了。”宋老太怀里抱着药包，神色淡淡地：“只是你爹眼下这种情况你方才也瞧见了，实在不宜挪动，饭我们就不过去吃了，你也早点回去收拾，不是明日一早就要去县城？这要归置的东西不少！” “不用娘，东西是不少，不过自有下人们收拾，用不着我！倒是还有一件事儿，我琢磨着四郎可以考虑一下！”宋富贵摆摆手，眼底满是得意。 宋明彰微蹙眉头，抬起头淡淡地望着他。 宋富贵觑着眼睛瞧他：“是这样的，三郎这次回来除了接我和五郎娘去县里享福外，还打算从亲戚里选一个书童去陪他读书，我寻思四郎不是也喜欢读书吗？虽说四郎过继到福贵哥名下了，却也好歹叫了我十七年的爹，与其叫旁人得了这个机会，倒不如让四郎去！正好四郎这身子也大好了，不过是帮着他三哥做些端茶倒水迎来送往活儿计，轻松得很，每个月还有一百个大钱呢！顺便还能抽空跟三郎讨教学问，我三郎的学问，便是书院里的夫子都夸赞呢！” 宋老太闻言，脸唰的一下黑了，操起一旁立在院子里的扫帚就往他身上招呼：“滚，你给我滚出去！瘪犊子玩意儿，你作贱谁呢你？！” 宋明彰抿唇站在原地，目光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意。 柳晴见状，心底也有些不好受，沉着脸道：“富贵叔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我相公有宅子有田庄，目前还未曾沦落到给旁人做书童的地步，富贵叔请！” 宋四郎生平最厌恶旁人拿他和宋三郎相比，从前宋三郎身体康健学问扎实，是全家人乃至全村人的希望，宋四郎莫说与他相提并论，便是连活下去都成问题，明明两人前后脚出生，待遇却是天差地别，是以宋四郎心底其实一直都有心结。 宋富贵见宋四郎的脸色不好看，心底却是感到一阵快意！ 他就是故意的。 他边躲着来自母亲的毒打，边往门口的方向跑去，边跑边还在叫嚣：“娘你这是做什么？四郎四郎媳妇儿你们可真是不识好歹，我原是好意，你不去便不去，作何撺掇你奶打我？” 他说着，对着宋老太道：“娘，我走了，你别打我了！儿子明日就去县里了，往后我们母子相见之日也不多了！” 宋老太气地叫骂道：“我老婆子不稀罕，你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我跟你爹就是死了也不沾你的光！” 宋富贵这才灰溜溜地离开了。 等他走后，柳晴和宋老太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宋四郎。 却见他的神色十分平静，见二人看他，就道：“奶，小晴我没事，你们自去忙你们的。” 他口中说是没事，却还是直接去书房取了弓箭出门，瞧着是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宋老太望着他远去的挺拔背影，有些担忧：“大丫，四郎身子骨打小就弱，这怎么还带着弓箭上山了？” “没事奶，四郎自从身体好转后，每日晨起都要练箭一个时辰，如今他的箭术寻常人都比不上的，他心情不好，正好去发泄一下，走，我们去给爷爷煎药！我先示范一次，往后奶就照着给爷爷早晚煎就可以了。” 第196章 程 第196章 章程 宋明彰快到晚上的时候才回家。 柳晴和宋老太已经做好了饭，正在厅堂里跟宋明亮和宋明光两兄弟说话。 见宋四郎提着两只野鸡，一只狍子从外面进来，宋老太连忙迎了出来：“四郎回来啦！这，这是你打的？” “奶，稍后我去拾掇，你将它们放在一旁即可。” 宋明彰将野物递给她，看向宋明亮二人：“大哥、二哥你们怎么来了？” 宋明光笑着起身走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道：“四郎可以啊，都能打猎了！今儿我跟大哥过来，是说田庄工人的事情，我跟大哥拟了个名单，稍后你跟弟妹定一下人！” “好。” 宋明彰去一旁洗了手，从柳晴手中接过名单，细细看了下，指着其中一个人名道：“这宋老五虽然为人憨实勤快，可却家有恶妇，最喜占人便宜，我们田庄是长久营生，天长日久恐生事端，还有宋狗儿、宋八江……除了这几人有些不妥外，其余众人大哥二哥选得极好！” 宋明亮和宋明光两兄弟一合计，觉得宋明彰说得极是，尤其是他们定下的名单基本上没什么改动，这让兄弟两心里头极为熨帖。 “四郎顾虑的周全，那这几个刷下去的我跟你二哥回去再商量下换人，这长工的事儿咱们就这么定了，接下来就是你跟弟妹选个时间，看什么时候签契书，分配活计。” “辛苦大哥二哥了。” 柳晴接口道：“明日我跟相公去趟县里把药种的事情定下，等回来咱们就签契书。” “好，好。” 宋明亮两兄弟应了一声，就离开了柳晴家。 等二人离开，宋老太去灶房端了饭出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奶，爷那边要不让四郎背出来跟我们一起吃？” 宋老太摇摇头：“不用，你爷爷的饭那会儿我已经喂过了，他先在屋里头将就两天，我瞧着过几天就能行走了，到时候让他自己上桌。” 柳晴闻言便不再多说，反倒同宋四郎说起明日去县城的事情：“这次我打算带明礼二哥一起去，往后我在医馆，你在书院，而跟乔家药材行除了今年药种、药苗的生意，我的意思做生不如做熟，往后咱们田庄产的药材也可以考虑直接卖给他家，这块儿我想交给明礼二哥打理！” “如此甚好，稍后我去寻二哥。” 宋明彰吃饭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还有一件事！”柳晴扒拉两口饭，盯着宋四郎看了两眼，状似不经意道：“这事儿只是我的一个想法，四郎你要不要听听看？” “何事？” 宋明彰咽干净嘴里的饭食，抬眼看她。 柳晴：“今日富贵叔说起给那边三堂哥请书童的事情，四郎你不是也要去书院上学吗？爷奶在这边看家，我在医馆做工，你身边没个人照顾也不行，我想着也该给你寻个书童。” 宋老太在一旁点头：“大丫说得不错，合该请个人，有个人帮忙打理身边的事情，四郎你会多出许多时间安心读书。” “我有个人选。” 第197章 跟四嫂学本事 第197章 跟四嫂学本事 宋明彰问她：“是谁？” “候家屯儿的候三郎，他为人本分良善，做事麻利，跟你年岁相仿，我觉着正合适。” 宋老太在一旁插嘴道：“可是先头你二嫂的小叔子？” 柳晴点点头，将之前自己二人同侯三郎的渊源告知了宋老太。 “听大丫你这么说这孩子倒是不像他大哥二哥，只是奶听说那王氏带着大妞又回了候家，跟侯二郎过起了日子，他家这家里乱糟糟的，可别因为这些影响咱们四郎！” “奶说得不错！”柳晴叹了口气道：“前段时间咱家盖房子我就作主请了这侯三郎，后面也打听了些他家的事儿，这侯三郎实在是个可怜人，家里兄嫂跋扈，他在外辛苦赚些银钱，都不能放在家中，否则必会被兄嫂劫掠一空！自己辛辛苦苦赚钱到最后连肚子都填不饱，我是想着他跟着咱家四郎一起，好歹能吃口饱饭！” “大丫你是个良善的。”宋老太感叹一声。 宋明彰也抬起头看她一眼，只是却目光沉郁。 柳晴见状，有些不解地问他：“四郎可是不愿？若是不愿意那便算了，我们再找找旁人！” “非是不愿！”宋明彰抿了抿唇：“只是你为何格外在意他？这世上可怜人何其之多？如他一般者不知凡几！” 柳晴哑然失笑，道：“你呀你，我不过是正好想起了他，这世上可怜人是多，可同咱们有过交集的可不多，四郎你要是当真不舒服，那咱们便算了，在我心里，自然你是最重要的！” 宋明彰听到她这话，顿时云霄雨霁，嘴角不受控制地翘了翘。 “哎呦，四郎这是醋啦！”宋老太在一旁取笑宋四郎：“大丫，奶还是头一遭见咱们四郎这般小心眼儿呢。” “奶！”宋明彰涨红了脸。 柳晴心底也有些异样，却只是笑了笑，没跟着宋老太打趣他。 正在这时，院门响了。 宋明彰逃跑似的起身：“我去开门！” “好，好啊！”宋老太眼底闪烁着泪花，望着他火急火燎地修长背影，温声道：“我四郎如今这般鲜活，真是大好了啊，大丫，这都是你的功劳！奶谢谢你！” “奶，四郎能有今天，也离不开您老含辛茹苦将他抚养长大，这是好事儿不兴难过，奶，我们会越来越好的。”柳晴拍着宋老太的胳膊宽慰她。 片刻间，宋明彰领着宋盼娣进来了。 “盼娣你来啦！吃饭了吗？” 宋盼娣摆摆手同她们打招呼：“奶、四嫂，我吃过了，今天过来是，是有事相求！” “你坐下说。” 宋盼娣依言坐了下来，两只手交互握着，面上似有窘迫：“四哥、四嫂，我——” 柳晴有些疑惑：“盼娣你有话便说，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 “家里没事四嫂，我，我就是那会儿瞧见明亮、明光两位堂兄过来了，是田庄那边的工人定了吗？” “嗯，差不多定了，可是二伯父也想去田庄做工？”柳晴想了半天，也只想到这件事能让宋盼娣为难，特地过来说情。 “不是我爹！”宋盼娣摇摇头，涨红着脸站起身道：“是我，四哥、四嫂是我，我听说四嫂田庄招工，还会教授长工们培育药种、药苗，辨认药材，我想跟四嫂你学本事！” 第198章 女子又如何 第198章 女子又如何？ 柳晴愣了一下，接着有些意外地看向她：“盼娣你怎么会有这种心思？” 宋盼娣红着脸道：“就，我看四嫂你这么厉害，家里我爹娘如今膝下只有我一个女儿，若是我不立起来，我爹娘将来可该如何是好？四嫂，我知道我有些唐突，我——” “盼娣，你能这样想极好！”柳晴打断她，直接道：“若你真的拿定主意了，这事儿自然可以！” 顿了顿，她继续道：“我想无论是奶还是你四哥，看到你这样都会感到高兴，你们二房因为没有男丁，二伯父和二伯母一直觉得低人一等，可这生男生女都是注定的，这世上的人不是男子就是女子，女子又如何？女子照样能顶门立户，传承家业。” “嗯。”宋盼娣听她这样说满脸激动，重重地点头道：“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也同我爹娘说过了，我不嫁人了，等我学了本事，就招赘一个本分的男子上门，这样我们二房的香火也不会断！” 宋老太在一旁有些不赞同地道：“盼娣，你一个小女娘，满口‘嫁人’、‘招赘’实在是有失体统，今儿这里你四哥四嫂都不是外人，在别处可不能这么乱说，名声都坏了没得让人笑话！” 宋盼娣闻言羞红了脸：“奶，我知道了。” “好了奶，你也说了我们都不是外人，盼娣能这样勇敢的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跟四郎都很替她开心呢！” 柳晴笑着望向宋盼娣，继续道：“盼娣你能这样想便是好的，至于招赘还是嫁人，这都是后话了。等我跟你四哥从县里回来，我们就跟工人签契，若是到时候你还没改变主意就直接过来，只要你想学，嫂子手把手教你，等日后我去镇上医馆，干脆你也一并跟着，做我的徒弟！” “真的吗？”宋盼娣满脸欣喜。 “自然不假！” “谢谢四嫂，谢谢四哥！我，我，谢谢奶!” 宋盼娣激动地语无伦次。 “瞧你那点出息！”宋老太瘪着嘴看她，虽然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她一个女娃抛投露面干男人活计，但大丫都这么说了，旁边四郎也没什么意见，她到底也没做讨人嫌的老太太。 宋盼娣又坐下来说了会儿话，就起身告辞。 柳晴正好嘱咐她：“原本你四哥稍后也要去一趟老宅那边，正好你过来了，倒省得他跑腿了，你回去的时候去趟二哥那里，同他说一声明日一早我跟你四哥要去县里买药种，让他今晚收拾一下，明早跟我们一起去！” “成，四哥、四嫂你们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嗯。” 宋盼娣说完，就出了柳晴家，沿路往自己家中来。 路上的时候，她恰巧遇到了从候家屯儿风尘仆仆赶来的宋小英一家。 “盼娣，你这是打哪儿来的？” 宋盼娣刚刚同他们打完招呼，宋小英就气喘吁吁地问她。 “从我四哥四嫂家来，小姑、小姑父，表妹表弟你们怎么来了？” 宋小英先是朝着柳晴家宅子的方向撇撇嘴，接着满面红光道：“你三哥要从亲戚里选个书童的事儿你知道？下午的时候有人去候家屯儿捎话，我这不带着你表弟急忙过来了？还真怕赶不上！” 第199章 心思各异 第199章 心思各异 “听说了。”宋盼娣低垂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句。 宋小英顾不上再搭理她，忙道：“我们快走，可别叫旁人抢了先！我可是三郎的嫡亲小姑，玉生是他嫡亲的表弟，凭谁也不能越过我家玉生去！” 她说着就去拉儿子的手，两条腿迈得飞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家人就到了老宅这边。 宋盼娣惦记着给宋二郎捎话：“小姑、小姑父你们先忙，我先回家了。” “去去！”宋小英摆摆手，领着一家人进了隔壁宋富贵的家。 一进门就发现屋里满满当当都是人，这黑压压的一片，宋小英当时就有些气虚。 不过她看着自家三哥乐呵呵地坐在上首，想起小时候一家人娇宠自己，顿时底气又足了许多，上去就亲亲热热拉住了柳晓珍的手。 “哎呦！不过月余未见，三郎媳妇儿怎么就变得跟那天上的仙女儿一样了？” 陈氏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接口道：“她小姑就是会说话，可不就是成了仙女儿了吗？我们三郎媳妇儿可是正经受了仙人点化学了一手好本事呢！不像有些人，做了个四六不着的梦，就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华佗在世’、‘扁鹊托生’了，真是要笑死人！” 满屋子的人都意会的笑了起来。 “小娘，你别这么说~”柳晓珍也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这让有心人传出去了，指不定会说咱们家的人刻薄呢！” “谁会这样没眼色？”宋小英接口道：“那才真是不得好死呢！” 柳晓珍很喜欢她这么会说话，就将视线落在了她身后的候玉生身上：“小姑，这位是玉生表弟？果真生得一表人才！” 宋小英连忙拉着候甜儿、候玉生上前见礼。 候甜儿这次出门也是精心打扮过的，她满脸期待地看向宋三郎。 三表哥和四表哥是双生子，小时候年纪小看不出什么，这长大了她可是见过几次四表哥的，那模样简直要将她的魂儿都要勾走了。 便是二人是长的不一样的双生子，那三表哥的模样定然也差不了…… 然而—— 候甜儿在看清楚侯三郎长相的一瞬间，心底一阵失落。 倒不是说这个三表哥长得不好看，他长得也算高大挺拔、器宇轩昂，但同光风霁月、风姿出众的四表哥相比，那可就没法比了。 候甜儿顿时往后退了两步，头也低了下来，不再做他想。 “三表哥。”候玉生腼腆的叫了一声，然后垂首乖乖立在一旁。 宋三郎很给面子的叫了声：“玉生表弟。” 接着他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一旁的候甜儿身上，但见她身段窈窕，芙蓉脸面，他没想到这个许久未见的表妹竟出落得这般动人！ “三郎啊，你这伴读书童的人选定下了吗？你表弟打小就懂事，也曾去学堂里读过几天书，若是这伴读还没定下，小姑和你小姑父的意思，你看能不能也考虑下你表弟？” 宋小英瞧着这一幕，心下一喜，推了把身边的男人。 宋小英的男人候旺当即意会，提着厚厚的礼品往宋富贵的怀里塞。 第200章 抖起来了 第200章 抖起来了 翌日。 宋明彰驾着闪电往老宅这边赶来。 他们到的时候，宋二郎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柳晴掀开车帘同他打招呼：“二哥，快上车，今日我们还要回来，得早些出发。” “成！” 宋二郎曾是行伍之人，解甲归田后，又一直在田里劳作，是以有一把子力气，纵身一跃就跳到了车辕的另一边，同宋四郎并排在外面坐着。 宋明彰挥动缰绳，掉头就要出发。 正在这时，旁边宋富贵家的院门开了。 紧接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瘦巴老汉牵着一辆马车从里面出来了，马车的身后，跟着宋富贵、宋三郎、宋五郎一大帮人。 柳晓珍穿金戴银、浓妆艳抹，陈氏也换上了簇新的衣服，头上插着一只银步摇，边走边提着新衣裳的裙角，几步路走得摇曳生姿。 两个灰不溜秋瘦瘦小小的小丫头跟在两位女主人的身后，小心翼翼地盯着。 宋小英领着候甜儿、候玉生，满脸堆着笑：“呦，三郎媳妇儿，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精神的白马呢！这马车得值不少钱？啧啧，我们这土里刨食儿的，怕是一辈子都买不起这气派的马车！” 柳晓珍捏着帕子捂嘴笑道：“小姑，这也不值几个钱，连马带这节车厢统共也才花了八十两银子而已！” “嚯！”宋小英惊呼一声：“八十两银子！这还不多？三郎媳妇儿你们可真是财大气粗！我瞧着比那些地主老财也不差了！” 前面的宋三郎回头，有些不赞同地看了一眼她：“小姑说得这是什么话？我是读书人，怎么能同那些满身铜臭味的商贾相比？” “呸呸呸！” 宋小英照着自个儿脸就是一巴掌：“瞅小姑这张不值钱的嘴，不懂还尽乱说话，三郎你可是那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可千万别跟小姑这个妇道人家一般见识！” 陈氏：“他小姑，快别打自己了，三郎是你亲侄儿，不会怪你的！” 宋小英闻言，这才脸上重新带上了笑容：“是是是，我听你的三嫂。” 柳晓珍在一旁轻咳一声：“时辰不早了小姑，那我们就先走了，等赶明儿小姑去县里，记得家去，我们定会设宴款待。” “嗳，嗳好！” 宋小英弓下身体，兀自道：“那小姑到时候可要‘贵脚踏贱地’了，今日回去之后，我就给玉生收拾行李，等过些日子就让他去县里给他表哥做书童，我会好生跟他说的！” 她说着，转过身看向候玉生：“玉生你听到没？等去了县里，可要好生伺候你三表哥！不懂就勤问，多听你三舅、三舅妈和表嫂的话！” “知道了。”候玉生涨红着脸，低低地应道。 柳晓珍满意地点点头，扭头对陈氏道：“小娘我们走。” 只是一出院门，众人就看到了宋四郎和宋二郎驾着一辆骡车，正停在不远处。 宋三郎愣了一下，快走几步到骡车前问：“二哥、四弟，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宋四郎没说话，宋二郎道：“我随四郎和四郎媳妇儿去趟县里办些事，三弟你这也是要走了？” 宋三郎诧异地望着他，那神情分明在说：去县里？你个泥腿子去县里能办什么事？ “是，要走了，不过二哥你要不要坐我家的马车？这骡子到底比不上马的脚程！” 第201章 架势 第201章 架势 宋二郎神色淡淡地望了一眼不远处马车前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摇头道：“不了，三弟你快回去，不是要动身了？” “那成，我走了啊二哥、四弟，你们去了县里，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便来寻我，我来解决！” 骡车里，柳晴也听到了他的话，不知怎的，莫名地就有些想笑。 不提旁的，只听宋三郎这一段话，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有事儿去求他他就能帮忙。 可在场的三人都知道他的为人，真要有事去求他，怕是碰一鼻子灰都是轻的。 “我们走四郎。”柳晴不想再耽搁时间，就出声催促宋四郎。 “好。”宋明彰挥动缰绳。 然而，才走了几步，那边似乎又出了状况。 却说柳晓珍一行人出了院子，宋三郎去前面同宋二郎、宋四郎说话，宋富贵巴巴地想坐马车。 他活了四五十岁，牛车倒是坐过几出，这高头大马车还是头一次坐。 不等后面几个女眷先上车，他两只手撑着车辕要往上爬。 “小英、小桃你们是瞎了吗？没看老爷要上车，还不快去准备脚凳！”身后忽然响起柳晓珍尖锐的嗓音。 宋富贵一个激灵，直接闪身摔了一跤。 等他慌忙爬起来的时候，就见两个小丫鬟中的一个，从车厢里拿出一个小凳子放到了马车前。 “老，老爷请上脚凳！” 宋富贵刚摔了一跤，满身的泥土草屑，却在面对小丫鬟时不自觉挺了挺胸膛，踩着脚凳上了马车。 柳晓珍见陈氏目光在两个小丫鬟身上打转，就道：“小娘和五郎快上车，若是搁旁的大户人家，这上下马车都是用‘人凳’的，咱家现在还只得这两个小丫头，若是踩坏了就没人做活了，所以小娘你不用管她们！” 两个小丫鬟闻言瑟瑟发抖。 “成，来五郎我们上车！”陈氏应了一声，牵着宋五郎一前一后也上了马车。 接下来就是柳晓珍和宋三郎。 等一家人上了马车，两个小丫鬟小英和小桃也跟着上了车。 “李老栓，可以了出发！” 等人齐了，柳晓珍冲着外面的车夫吩咐了一声。 “吁~”李老栓应了一声，挥动马鞭。 矫健的白马卖力地拉着车，拉一下，车没动，拉两下，马车依旧纹丝不动，拉三下，马儿昂着头嘶鸣出声。 “出了何事？怎么还不走？” 宋三郎掀开车帘有些不悦地望着李老栓。 李老栓满脸苦相，皱着眉头苦巴巴地道：“不成啊东家，车太重了，马扛不住，拉不动啊。” 宋三郎的脸色有一瞬间涨得通红，他目光下意识地往宋四郎的骡车那看，发现对方已经往前走开了，这才轻轻吁了口气。 车厢里，陈氏和宋富贵面面相觑。 柳晓珍又气又急，对着两个小丫鬟就骂：“一天天吃那么多，就知道偷懒，还不快滚下车去跟着马车走？也治治你们的懒病！” 小英和小桃哭哭啼啼下了车。 等二人下了车，这马车瞬间就启动了，一溜烟儿跑没了。 “主家娘子，等等我们！”两人连忙跑着追了上去。 第202章 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第202章 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快点，超过前面那辆骡车！” 宋三郎指挥着李老栓，赶着马车很快超过了前方的宋四郎。 柳晴拨开车帘的一角，就看到马车后面跟着两个灰扑扑廋廋小小的小丫头，正追着马车跑。 宋二郎也瞧见了，叹息一声道：“这还没怎么着呢，怎么就跟着开始作贱人了？瞧着怪可怜的！” 柳晴瞧那会儿的情形，估摸着是那边马车拉不了那么多人和东西了，所以这两小丫头才被赶下车追着车跑。 许是日子过得越来越舒心，柳晴发觉自己如今也多了几分慈悲心肠，于是便开口同宋四郎道：“四郎，停一下车我们捎她们一程！” 宋明彰依言勒住缰绳让闪电停了下来。 闪电打了个响鼻，宋二郎摸了摸它的背脊，夸一声：“好闪电。” 说着，他冲着那两位跑得小脸通红地小丫头喊道：“两位小娘子，这边，我们捎你们一程！” 小英小桃对视一眼，接着转过身朝着骡车的方向走了过来。 等二人上了车，同柳晴一起坐在车厢里，这才开始感谢柳晴：“多谢娘子慈悲！” 柳晴摆摆手：“正好我们也要去县城，捎你们一程也不费什么劲儿，案上有茶水，若是渴了你们自行取用。” 两个小丫头见她如此和善，不由放松了许多。 路上宋二郎在外面问柳晴道：“四弟妹，我们这次去县里，打算买什么药种？” “天门冬、地黄、知母、将离、白术……不过是些寻常药种，头一年我打算先种些好成活的药材，等往后走上正轨，咱们再精养些其他品种！” 其实柳晴还有空间里那一亩灵，凭它多么精贵的药材，放到灵田里都能成活，只是眼下同宋二郎还是要保守一些的说。 “你考虑得极是！” 宋二郎点点头，又问起宋老头的病来：“……不知道爷爷身体如何了？我娘他们，唉——” 宋明彰插嘴道：“二哥放心，娘子开的药效用极好，爷爷已经大好了。” 车厢里，两个小丫鬟听了他的话后不由对视一眼。 等过了一会儿，柳晴三人的谈话停了下来，小英试探性地问柳晴：“娘子，你可是懂医术？” 柳晴抬眼看向她：“略知一二。” 小英和小桃对视一眼，鼓励着彼此，小桃从怀中掏出十个大钱，小英继续道：“那，那娘子可否帮我们姐妹瞧一瞧，我们，我们——” 她说着，看向车厢外面，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柳晴愣了一下，接着道：“手伸过来，我搭一下脉。” “张开嘴，舌苔我看一下。” 等相继给二人看完后，柳晴面色有些难看：“你们，你二人可曾来了天葵？” “我，我来过一次。”小桃红着脸，似乎有些难堪。 柳晴板着脸道：“你们这么小，究竟是什么人干的？” 这两个小丫头得的不是旁的病，是后世常见的妇科病，这也罢了，关键是这病是从房事不洁上来的！ 柳晴看着面前两个黄黄瘦瘦不过十三四岁模样的小丫头，心底生出滔天的怒火来！ 什么样猪狗不如的畜生能对着她们下手？ “是，是主家郎君，娘，娘子，我，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第203章 复诊 第203章 复诊 “倒不至于丢了性命，但若是往后不多加注意，恐转为恶疾！” 小英、小桃闻言大骇：“求娘子救救我们！” 柳晴想了想，提笔写了个药方给她们，另外还仔仔细细嘱咐了二人一番事后该如何清洁护理，这才结束了谈话。 两个小丫头是宋三郎和柳晓珍的下人，卖身契在他们手中，她能做的，也只是让两人往后少受些罪罢了。 小英小桃感激涕零，捏着药方不住地道谢。 柳晴在心底叹息一声，与此同时对柳晓珍和宋三郎更加厌恶。 这二人一个刻薄流于表面，一个恶毒藏于暗中，还真是狼狈为奸天生一对。 等骡车到了状元县，两个小丫头下车后，柳晴从车厢里出来，同宋二郎道：“二哥，去乔家药材行的路你们不知道，我来给四郎指路，你这边去车里。” 宋二郎应了一声，钻进了车厢。 柳晴指着路，宋明彰驾着车，二人一路往乔家药材行而来。 药材行的大掌柜见柳晴来了，当即大喜：“柳娘子您可算是来了！我们少东家等您好多天了，说是等您来了就直接请您去府上！” 柳晴笑道：“如此就有劳掌柜的了！” 柳晴三人于是又跟着掌柜的去了乔府。 知道柳晴来了，乔家父子三人都迎了出来，尤其是乔婉莹，一见到柳晴就直接跪了下来：“柳娘子对犬子有再生之恩，婉莹无以为报，今后柳娘子但有所求，婉莹莫不从也！” 柳晴连忙扶起她：“乔娘子快快请起，可是小郎君身子已然大好？” 乔大郎亦是满脸感激，在一旁接口道：“柳娘子开的药，坤儿喝下第三天起，身上的毛发就开始脱落，及至今日，已与常人无异！不过还得劳烦柳娘子再去瞧瞧坤儿。” 乔老爷也赞叹道：“柳娘子当真是‘扁鹊在世’啊，我这孙儿的病，便是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多亏了柳娘子你，你是我们乔家的恩人！” 女儿因为这个孩子，疯疯癫癫数月，被夫家休弃归家，如今终于好转,他们一家人都要感谢这位柳娘子。 “乔老爷、乔郎君你们太客气了，走，再去看看小郎君如何了。” 柳晴边说，边向他们介绍宋四郎和宋二郎：“这位是我相公，姓宋在家行四，这位是我相公的本家二哥。” 几人纷纷见礼，一路说着话到了殷小郎的房中。 这次殷小郎是醒着的，小小的人儿还在襁褓中，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房间里涌入的陌生人，却是一声都没有哭，乖巧得让人心疼。 乔婉莹从奶娘怀中接过孩子，一颗心都快化成了一汪水：“坤儿，娘的好孩子，快见过你柳姨姨，她可是你的大恩人，若是没有她，我们母子二人如今就该在下面相会了！” 她说着，直接又哭出了声。 “乔娘子莫哭了，我再给小郎君看看。” 柳晴安慰着乔婉莹，开始着手给殷小郎检查身体。 片刻间，她松开小儿，面上露出一丝笑容：“小郎君恢复的很不错，稍后我再给开个温补的方子，煎服一旬便无大碍了。” 第204章 让利 第204章 让利 乔家人自是欢喜无限！ 等给殷小郎复诊过后，乔氏父子三人坚持要设宴感谢柳晴。 柳晴想着接下来说不准要跟乔家药材行长期打交道，就势留了下来。 乔府大摆筵席，席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柳晴见气氛正好，就说起要从乔家药材行买药种、药苗的事情。 乔大郎将胸脯拍的啪啪响：“柳娘子放心，上次你选定的药种，我已嘱咐药铺掌柜们提前预留好了，都是从咱们家最上等的药庄里出来的药种，另外柳娘子若是有需要，我可以给柳娘子拨几个得用的人过去！” 柳晴大喜：“这怎么好意思？” 乔婉莹在一旁接口道：“柳娘子不必客气，你是我乔家的大恩人，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柳晴原来的打算是，等药种到位后，就自己教人培育药种、药苗，辛苦一年往后等工人们熟悉了，她就能轻松些了。 乔家人大义，愿意指派有经验的人帮助她，她虽然受之有愧，但却还是应了下来。 接下来又说起药材长成后的销售问题。 柳晴：“不知府上的药材行，货源除了本家的药庄供应外，可还收外面的药材？” 乔老爷闻言愣了一下，接着道：“柳娘子的意思是？” “不瞒乔老爷说，这药庄我跟相公今朝也是头一出办，虽然目前药种、药苗还未下地，但我已经开始为销路发愁了！” 乔婉莹笑道：“不是我自夸，柳娘子你这可是问对人了，我们乔家药材行的药材销路遍布整个大魏，合作的医馆不计其数，便是金陵城中也有我家的分号。” 顿了顿，她继续道：“今年我归家后，我爹就将咱们郡的供货口交予我打理，若是柳娘子你的药庄产出的药材品相、药性都好，那我们买谁的都是买，又为何会将你拒之门外呢？而且若是柳娘子和宋郎君的货的话，我们乔家药材行愿意额外再让一层利出来！” “这如何使得？” 柳晴同宋四郎面面相觑，接着柳晴道：“我给小郎君治病，贵府付我诊金还派人助我打理药庄，如此我们已钱货两清，我们又怎能贪得无厌不停占便宜？” “柳娘子此言差矣！” 乔婉莹眉头深锁，面上露出柳晴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哀愁。 “家母早逝，我从小跟父亲、兄长相依为命，家里父兄自小甚是娇惯我，便是我要天上的星星，他们也要想法子给我摘下来！我出事以后——” 她说到这里，目光看向乔老爷和乔大郎，满是歉意道：“我出事以后，我爹和我兄长为了我的事情操碎了心，我嫂子为此多次闹回娘家，说他们为了我一个外嫁女和一个怪物都要疯魔了，家都不顾了！我对不起他们，可那段时日我浑浑噩噩，心里只想着我的孩儿……一家人为了我，闹得不成样子，所以柳娘子你于我而言，不仅仅是治好了我的孩子，更是拯救了整个乔家！” “再者让你一层利，我们也还有得赚！柳娘子、宋郎君你们且放心，我们是商人，商人重利，便是再如何，我们也不会叫自己吃亏的！” 第205章 拳头硬了 第205章 拳头硬了 柳晴也不矫情，闻言直接应了下来。 “……年后我会去镇上的医馆坐诊，我相公也要去书院读书，这药庄的一应事情，都由我二哥全权负责，乔郎君、乔娘子往后你们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找我二哥！” 乔婉莹目光落在宋二郎身上。 但见他身材魁梧，相貌英武，一脸正气，不由点点头笑着同他道：“往后还请宋二郎君多多指教了！” “不敢！” 宋二郎飞快地抬起头看她一眼，紧跟着就低下头，耳廓隐隐发红。 乔府午宴过后，柳晴三人直接驾着闪电去乔家药材行拉药种、药苗。 买药种的银钱倒是尽够的，先前该放田庄大头用完，还剩下一百多两，这些日子柳晴又去山上捣鼓了一段时日，也挣了小二百两银子，倒是恰好够药种的钱。 只是这马上冬天了，去山上挖药材的进项可是没了，马上工人们上工就要工钱了，除了医馆的诊金外，她还得想旁的法子。 还有药种、药苗，如果单凭闪电的话，一次性怕是拉不完。 柳晴想着，就凑到宋四郎耳边说了几句话。 宋明彰点点头，隔着车帘同车厢里的宋二郎道：“二哥，我突然想起来还有几本书要买，你陪我一起去瞧瞧？让我娘子先赶着闪电去药材行等我们！” 宋二郎自然没什么话可说，应了一声就跳下了车。 兄弟二人于是相携着离开了。 柳晴则独自一人重返乔家药材行。 将乔大郎的亲笔信递给药材行的大掌柜后，很快一众伙计就将柳晴需要的药种搬到了巷口一处僻静的角落里。 柳晴故技重施，趁着没人注意，将药种通通装进了空间里。 等宋二郎和宋四郎回来后，宋二郎见她在药材行的外面等着，四处打量过后，就问：“大丫，药种呢？” 柳晴笑着道：“二哥放心，我已经同他们说好了，过两日他们亲自给送过去！” “那成，我们回去？回去我赶车！” 宋四郎赶了一路的车，怕是累坏了，宋二郎心疼弟弟，主动承担起了回程的赶车活儿计。 柳晴正好有事找宋四郎，于是点点头道：“有劳二哥，劳二哥一会儿路过县里的酒楼一条街时，且等一下！” 宋二郎有些诧异，但还是应了一声。 宋四郎钻进车厢同柳晴坐在一起。 柳晴看着他手里提着的笔墨纸砚，轻咳一声，道：“四郎，帮我写几个方子？” “好。” 宋四郎麻利的铺开纸、研墨、提笔。 【臭豆腐方】、【煎饼果子方】、【烤冷面方】、【关东煮方】…… 柳晴接连说了好些个后世现代的吃食方子。 宋明彰先头还有些疑惑，后来干脆不再理会，下笔如有神，很快就将一张张小食方子写了出来。 待柳晴停止继续说方子，宋明彰才问她：“你这是要做什么？写这么多方子！” 柳晴眼底淡淡地，面上浮现出一抹前所未有的冷意：“这些方子这里都没有，随便拿出一样都能讨个新奇赚不少银子，我打算将它们通通卖掉！” 原本她是没这个打算的。 可看到那两个小丫头凄凄惨惨的模样，她拳头还是硬了！ 第206章 前情 第206章 前情 近两个月状元县掀起了一股美食潮。 先是小吃街那边出了一种新奇的吃食，名叫煎饼果子，后来又陆续出了烤冷面、关东煮和臭豆腐几种新奇的吃食。 这些吃食起先人们都不敢尝试，可等出现“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尝到美味后，第二个、第三个……第无数个人出现了。 状元县本就繁华富庶，来自天南地北的人络绎不绝，这些吃食越来越受欢迎，尤其受一些小孩子和年轻人的欢迎。 可以说这个小食摊引领了小吃街的风尚，一时间整个小吃街的生意都被带的异常火爆。 听说摆摊的小贩日进斗金，银钱如流水一般涌入腰包，小吃街的其他卖吃食的商贩们嫉妒的眼珠子都红了，每日削尖了脑袋打听这些吃食方子。 无奈那小商贩严防死守，方子一直都未能流传出来。 只是虽如此，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模仿那家小食摊，譬如煎饼果子，虽然不知道那个面糊是怎么做成的？还有面饼上摊的酱料是什么？但相似的东西总是很容易出来的。 于是渐渐地有几个模仿的小摊做得似模似样了！ 加之一些大茶馆、大酒楼的老板们也盯上了这些新奇的吃食方子，那小食摊的摊主渐渐感到了压力。 就在前些日子，小食摊的摊主终于扛不住了，陆续卖了几个小食的方子，听说这些方子都卖了几百、上千两的高价，那小食摊的摊主几乎可以说是一夜暴富。 如今那小食摊的摊主也不摆摊卖吃食了，只手里还握着十几个新奇方子，待价而沽。 据说一张卤煮的方子被炒到了天价，足足两千两银子，就这那小食摊摊主都没有出手。 “四郎、大丫，到了酒肆一条街了。” 宋二郎的声音从车厢外面传来。 “知道了二哥，且稍等一下！”柳晴抽空回了他一句，然后继续给宋四郎背方子。 上辈子她精研美食，如今倒派上了用场，眼下她给宋四郎背的方子便是一道卤味方子。 卤好做，但好的卤难成，柳晴曾为了做出好的卤汤，连着泡在厨房里几个月，她的方子，自然每一处都尽善尽美。 “好了四郎。” 半晌，柳晴长出一口气道：“我们就先拿这些去试一试，未必能有人买，毕竟这些吃食只胜在新奇，若说什么功夫，那确实不够的！” 宋明彰垂眸看着眼前的卤味方子，摇摇头有些不赞同地道：“是也不是，我看这道卤味所需的工序就不简单，显然你曾下过极大的功夫！” “四郎你有一双慧眼！”柳晴毫不吝啬地称赞他。 宋明彰勾了勾唇角，接着拿起案上的几张方子，吹了吹墨迹，然后道：“好了，我们下去。” “好。” 两人说着便出了车厢，宋明彰同宋二郎道：“劳烦二哥在此地等我们一会儿，我和娘子临时有点事！” “快去快去！放心，我会照看好闪电。” 宋二郎摆摆手让他们自去，自己则悠闲地靠在车厢上，眯着眼睛小憩。 第207章 羊肉串 第207章 羊肉串 知味楼。 “敢问二位可是识得那位宋姓书生和他的娘子？” 彭掌柜捏着手里的卤味方子，满脸的惊疑不定。 这些日子东家不停地催促他想办法拿下那道卤味方子，说是要敬献给京城的某位大人物，为将来“知味楼”在金陵城打响名头做准备。 可是太难了！ 那宋姓书生夫妇二人狮子大开口，竟出了“竞价卖方子”的损招，几道大家都想要的方子一时间被炒到了天价。 知味楼倒不是出不起这几前两的银子，只是不想惯着这毛病，于是这事儿各家之间就形成了一股古怪的默契，及至如今已经僵持了半月。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上门来卖方子，彭掌柜甚至怀疑这是对家派来的幌子。 柳晴从他手里拿回方子，笑眯眯地道：“彭掌柜的，我们夫妇二人沿路也打听过了，现在好多人都在买新奇的吃食方子，不瞒你说，那二位我们确实认识，不过这方子实打实是我们自己的，同他们并无干系！” 彭掌柜闻言，眉心微蹙：“那我如何得知这方子是真是假？味道如何？” 柳晴道：“这个不难。” 她说着，拿出其中一个烤羊肉串的方子，同彭掌柜的道：“可否借厨房一用？” “可以，请！” 柳晴点点头，同宋四郎相跟着跟在彭掌柜的身后进了厨房。 进去以后，彭掌柜吩咐厨房的大厨给柳晴打下手，柳晴毫不客气地指挥着几个大厨切羊肉、串羊肉串，她自己则在一旁开始配烧烤料。 期间，柳晴还吩咐一个活计去香料铺子买了二两枯茗（孜然）。 半个时辰过后，柳晴开始架炭火烤羊肉串，她边烤边往羊肉上刷自己配好的烧烤料，起先包括彭掌柜在内的一众人都带着怀疑的目光望着她的动作。 可随着肉串烤熟、烧烤料渐渐入味，一股奇特的香味瞬间弥漫在了整个厨房里。 甚至有个乱入的顾客闻到这味儿后，逼着彭掌柜给他们上一份。 “这，这，真的好香！”知味楼的大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凑上前来，眼睛直往柳晴放在一旁的烧烤配料盆子里瞧。 彭掌柜皮笑肉不笑的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柳晴没理会两人之间的官司，只在羊肉串快熟的时候，最后撒上了孜然粉。 “刺啦~” 一股比方才更霸道的香味瞬间席卷了在场所有人的味蕾。 “这位娘子，可以吃了吗？” 彭掌柜眼巴巴地瞅着柳晴。 “可以了。”柳晴拿起两串羊肉串，一串递给他，一串则在擦干净竹签顶部后，递给了宋四郎：“四郎，这个给你也尝尝！” 说来，自从来到这里后一直忙一直忙，她还没来得及跟宋四郎来一场浪漫的烧烤呢。 宋明彰也不矫情，接过她手中的肉串一口咬下去。 入口奇特美妙的羊肉香味瞬间折服了他。 “好吃，好吃！”彭掌柜眼睛睁得老大，几乎在尝完第一口后，就加快了速度将竹签上剩下的肉吞了下去，然后又拿起了一串。 旁边一众没吃到的眼巴巴地盯着他。 “这位娘子，你们的方子我知味楼都包了！” 柳晴闻言，面上露出一抹笑意来：“冒昧问一下嘭掌柜，你先前所言的二人，他们要卖的方子主要有哪些呀？” 第208章 谁卖了方子 第208章 谁卖了方子 “什么？彭掌柜的从别处买到了方子？这怎么可能？！” 柳晓珍满脸怒火地望着面前回事儿的小英和小桃。 “你们两个废物！到底是谁胡乱传消息，还不快从实招来？” 小桃战战兢兢上前道：“禀娘子，这事儿是从外院回进来的，桂三儿就跪在外面，娘子可以问问他！” “没出息的东西！” 柳晓珍满脸厌恶地瞥她一眼，冷着脸道：“勾引郎君的时候我看你们两个贱蹄子一个比一个会，还不把他给我叫进来！” “是。” 小英小桃大气也不敢出医生，连忙匆匆请了桂三进来。 桂三是接宋富贵、陈氏、宋五郎来一起住后，柳晓珍又买的外院小厮，平日里十分机灵。 他一进门见到柳晓珍就开始磕头：“主家娘子，大事儿不好啦！外面都传遍了，说是知味楼最近新得了几样新奇吃食方子，做出来的吃食要比先头买的小食方子更加美味新奇，如今知味楼用那几道方子招揽了许多客人，听说每日客似云来，许多人从早排到晚，就只为买几串羊肉串尝尝！” 柳晓珍闻言，一张脸瞬间变得难看无比：“那卤味呢？知味楼新近可有出卤味菜？” “有，有的，卤猪、卤鸭、卤鸡……说是各种卤味应有尽有，还有素卤，味道吃过的都说好！” 柳晓珍有些不死心，继续追问道：“那火锅呢？” “火，火锅据说也有了，知味楼传出消息，说是冬日的时候会推出一道菜品，名为火锅！” 柳晓珍闻言，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怎，怎么会？” 她能确保，这一世，那本菜谱除了自己和宋三郎外，没有任何人见过，难道—— “夫人，知味楼的方子是你卖的吗？”正在这时，宋三郎从门外进来，顺手挥退下人，也同她提起这事儿：“卖了多少银钱？我不是同你说过这些商贾们有的是钱，我们可以再等等吗？你怎么没跟我商量就把方子卖了？” “什么？！” 柳晓珍睁大了眼望着他：“相公，你是说方子不是你卖的？” “你在说什么？不是我在问你卖方子的事儿吗？怎么你反倒问起我来了？” 柳晓珍见状，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她哆嗦着嘴道：“相公，我以为是你卖掉了方子，我没卖方子！” 宋三郎听她这么说也反应过来了，他顿时肃起了脸，沉声道：“如此，我们速速把方子卖给其余几家想买方子的人，再想要先前的高价是不可能了，不过索性眼下只有知味楼一家占了先机。” “好，我都听你的相公。”柳晓珍一时间竟没了主意。 “去取方子。” 宋三郎眉头紧缩，心情显然也不怎么美丽。 要知道，按照他和柳晓珍先前的计划，这几张方子，他们能卖到上万两银子，有了这一万两银子，无论是他将来科举仕途，还是一家子往后的生活，都会顺顺当当舒舒服服。 可是这见鬼的知味楼！ 究竟是哪路小鬼冒出来坏自己的好事？ 第209章 变化 第209章 变化 这时他口中的小鬼，柳晴两口子已经揣着六千两银子又有了新的打算。 也是先头柳晓珍和宋三郎一直拿乔待价而沽，让柳晴捡了便宜。 她统共卖了八张方子，除了卤味和火锅的方子贵一些，一张一千二百两外，剩下的六张以平均每张六百两银子的价钱卖给了知味楼。 彭掌柜捏着方子又是惊喜，又是感叹：“你们当知道，这些小食方子本身的价值也就二百两银子左右，不过是讨个新奇做法并不难，天长日久的未必没有旁人能做出来？” 柳晴十分赞同他的话，除了火锅汤底、卤味配料外有着所谓的独门秘方外，其他小吃并不难琢磨出来。 知味楼买他们的方子，也不过是为了抢占先机，挣一波块钱。 当然，知味楼家大业大，产业遍布全国，挣的这一波块钱也自然不是小数目。 总归柳晴和彭掌柜就方子签订了独家协议后，她和宋四郎就揣着六千两银子去寻宋二郎，然后一起回了宋家秤。 至于县城里宋三郎、柳晓珍后续如何跳脚、如何低价将方子卖给另外一家酒楼，这就不是她们所关心的事儿了。 宋二郎说得很是。 这二人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始得瑟作贱起人来了，柳晴单纯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而已。 六千两银子，柳晴让彭掌柜准备了两千两现银，其余四千两则是兑了大魏最大的钱庄“宝通钱庄”的银票。 等出了知味楼，为了保险，统一放在了柳晴的空间里。 宋家秤家中。 柳晴和宋四郎说起接下来的打算。 “这笔银子算是意外之财，接下来的几年我们都不用为银钱发愁了，不过我的意思我们再置办些田产保值，你觉得怎么样四郎？” 宋四郎点点头：“只要不胡乱花销，我都听你的。” 顿了顿，他又道：“明日我就要去青山书院报道了，往后家里的事情都交给你了。” “嗯，镇上离咱家不远，你每日驾着闪电来回，路上一定要当心！冬日严寒，等明日签了工人契，接待完乔家来那几个来帮忙的人腾出工夫来，我就去租房子，到时候就不用来回折腾了，家里你也不用担心，有奶帮衬着我，爷爷过两日也能下炕了，有二老陪着我你就放心！” 便是没有这两位老人，柳晴也自信应付的来。 经过大半年好吃好喝的调养，她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加上每天跟宋四郎不辍的锻炼身体，如今虽然还没到前世的巅峰，但也不惧任何来挑战的人了。 想到这里，柳晴打眼瞧宋四郎。 同她一般，宋四郎这大半年来变化也极大。 前面说过，他的身体在原有的基础上又抽长了许多，面庞依旧白皙如玉，身上脸颊上却多了几分肉感，同先前廋骨伶仃的模样天差地别。 再就是他的长相，柳晴也算经历丰富，从小到大见到的人不知凡几，可长的比宋四郎好看的人，她还真没见过多少。 他是标准的华国古典美男子，翩翩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你，如何这般看着我？” 宋明彰见她突然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面上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意味，不由地他感到一阵脸热。 第210章 签契书，定工人 第210章 签契书，定工人 “你好看呀！”柳晴笑眯眯地盯着他：“怎么，不让看？” “胡闹！”宋明彰有些不自在的侧过头。 柳晴忍不住笑出了声。 “大丫、四郎吃饭了！”宋老太在外面敲门。 宋明彰连忙站起身，脚步匆匆往外走，边走边应道：“就来，奶！” 柳晴也跟着走了出去，这几日事情比较多，家里的饭食都是宋老太帮忙准备，柳晴独立惯了，多少还有些不自在。 “辛苦奶了，要不我们也买个人？” 宋老头连续服了几天药，如今身子已经大好，除了说话还不是十分利索外，已经可以拄着拐杖出来了。 闻言，他蹙起眉头有些不赞同道：“家里，银钱留，留着做正用，不过做，顿饭而已，等，过两日，我好利索了，帮你奶做！” 柳晴满脸惊讶地望着他。 宋老太也有些不敢置信：“你个糟老头子，不是总说什么男子，远离，厨房什么的吗？怎么今儿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宋明彰在一旁道：“奶，是‘君子远鲍厨’！” 宋老太摆摆手，乐呵呵地道：“意思对就成，四郎、大丫，你们爷爷这是转性儿了，几十年了，他莫说进厨房帮奶做活儿，便是这样的话也是头一遭。” 宋老头瞥她一眼：“你这，老婆子，尽胡说，这冬日，无事，我闲着，在家，呆不住！” 柳晴就笑：“家里那些牲口往后就要劳烦爷爷每天侍弄了，四郎的意思便是明年开春，爷爷若是不想，便也不用再下地了，没得累坏了身子。” 宋老头摇摇头：“不成，不成，分家的，时候，爷爷，还留了，两亩田地，庄稼把式儿，不下田不成。” “我跟四郎还打算再置些田，到时候加上爷爷那两亩田，我们直接雇人打理。” “你们还要置田？”宋老太有些惊讶。 柳晴点点头：“是的奶，打算再买两个田庄做药庄。” 宋老太在心里暗暗咋舌，大丫和四郎这可真是大手笔！ 宋老头听了她们的打算，高兴地又多吃了碗饭，身体也仿佛跟彻底好了似的：“好，好。” 说干就干。 次日一大早，宋四郎驾着闪电去了镇上书院报道。 柳晴这边先差人去打听田庄的事情，然后让宋明亮、宋明光将四十个定好的工人们召集起来。 宋盼娣一早就得到消息，收拾的干净利索也赶了过来。 这是村里的大事，柳晴请了村长过来做见证，村长认得字，将契书当众念了两遍，工人的事儿就彻底定了下来。 签完契书后，柳晴就开始叮嘱众长工：“……药庄里有房舍，这两日大家伙儿就回去收拾一下，后日起明亮、明光两位兄长就会带大家去药庄，这便开始算上工了，药种、药苗都是精细物儿，在教授大家认药材、培育药种药苗的师傅来之前，大家要先帮着搭建暖棚、工舍！” “东家娘子放心，我们一定认真学习，努力干活！” 有大胆的长工向她保证。 柳晴点点头笑道：“如此，就有劳大家了。” 第211章 得知后续 第211章 得知后续 乔家人言而有信，没过几天，乔大郎就亲自带着几个懂药材的师傅来了宋家秤。 宋四郎去书院上学了。 柳晴和宋老太做了一大桌子菜，宋老头也帮着待客，一时间倒是宾主尽欢。 席间乔大郎说起最近县城里的一件热闹事，却是同柳晴家有些关系。 “……好利来买了拿书生娘子的方子，同知味楼一起，两家打起了擂台，不想那知味楼的方子似乎更正宗，做出来的食物比好利来的要美味许多！这下倒好，原本好利来买了方子是为了赚更多的钱，结果钱没赚多少，反倒给知味楼打响了招牌！好利来东家大怒，气愤之下要求书生一家赔偿损失。” 宋老太感叹道：“啧啧~这大地方到底不一样，便是酒楼饭庄都不止一家，我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也就只去过镇上，只远远经过，就闻到了那酒楼里飘出来的饭菜香味！” 柳晴就笑：“奶，照我说您的手艺不比酒楼大厨做的差！” “你这孩子，竟会哄奶开心！”宋老太嗔怪地看她一眼，接着又好奇地问乔大郎这事儿的后续：“然后呢？乔家娃儿，后面如何了？” 乔大郎夹了一块子菜咽下，继续道：“据说那书生家卖房子本就只卖了两千两，结果这一遭好利来东家不让，硬生生让他们连本带利赔了二千五百两此事才作罢！哦，对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同柳晴几人道：“也是巧了，这事儿最近不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吗？便是我这个‘饕鬄’外行也听说了些，那书生和他娘子也分别姓宋和柳，倒是同柳娘子你和宋兄一样，真是巧了！” 柳晴闻言，面上不禁露出一抹古怪之色。 一旁的宋老头却听出了些门头截道：“啥？乔家娃儿，那赔人钱的小夫妻也姓宋和柳？” 乔大郎点点头：“宋爷爷，若是我没听错的话，是的！” 顿了顿，他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柳晴：“怎么，可是柳娘子你们同这二人有些渊源？” 柳晴也不瞒他，“确实，那二人正是我相公本家的三哥、三嫂。” “啥？是三郎和三郎媳妇儿？” 宋老太顿时没了看热闹的心情：“乔家娃儿，你再说说，当真赔了那老多银子？三郎和三郎媳妇儿哪来那么多银子赔人家？不知道如今如何了？” 乔大郎有些尴尬，当着人家家人的面八卦是非，这可真是…… “原来是柳娘子和宋兄的兄嫂，请恕在下无礼！” “乔郎君不必自责，既然连你这个外行都知道了，想必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宣之于口的秘密了。” 宋老太接口道：“对，对，乔家娃儿，你快说说我家三郎他们如何了？” 到底是自己的孙子、孙媳妇儿，加之前些日子三儿子一家才欢欢喜喜搬去县里，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宋老太自然忍不住有些担心。 便是一旁的宋老头也搁下筷子，认真的注视着乔大郎。 柳晴瞧着二老这幅模样，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若是被二老知道这事儿还是自己和宋四郎下得手，怕是两位老人会怀疑人生。 第212章 田庄交待工作 第212章 田庄交待工作 “就，就他家原本就是卖小食起家，后来卖了几个方子积攒了些银钱，不过据说置宅子、买下人花了不少，我听说啊——” 乔大郎说到这里，看了看有些严肃的二老，小心翼翼道：“说是他们将宅子下人都卖了，抵了一部分债!” “哦，那也就是说他们卖了宅子、下人，刨去还债还能剩一部分钱？” 柳晴脸不红心不跳的从侧面安抚着老两口。 虽然她不知道柳晓珍是怎么知道那些后世才有的小吃方子，不过因着小英小桃的事儿，她对那两口子着实是没有半分好感。 “当是如此。”乔大郎有些感叹：“也不知究竟是何人将方子卖给的知味楼？那些小食方子本就新奇，有一人能有便十分难得了，想不到除了你本家兄嫂外，竟还有旁人能一次性拿出那么多方子，倒像是——” “我老婆子听明白了，乔家娃儿你的意思是有人针对三郎和三郎媳妇儿？” 乔大郎点点头：“不然我想不出天下竟然会有这样巧的事儿！” 宋老头冷哼一声道：“活该！” 宋老太也点点头，看向一旁的柳晴道：“你三嫂跟你是同父姊妹，却是个左性子的，先头那两只野猪的事儿，奶到现在见着你马兰婶子都觉得亏心的慌，这事儿让他们长个记性也好。” “爷奶你们就别多想了，事情都过去了。”柳晴连忙转移了话题：“乔郎君，我家骡车被我相公赶着去了镇上书院，稍后去田庄，我怕是还得借乘你的马车！” “柳娘子不必客气，那眼下我们是否可以出发了？” “嗯。” 柳晴说着站起身，同宋老头、宋老太打了声招呼，就带着乔大郎一行人往田庄而去。 买下这座田庄后，柳晴曾抽空同宋四郎来过几次。 先前那位叶老爷的佃户，除了实在无所依恃的几个继续留下来同柳晴这个新东家签了长工契外，其余大部分都离开了田庄另寻他路了。 田庄里有百亩地左右，除此而外，还有农舍十数间。 眼下正值冬日，药种还不能下种，师傅们来之前的这几些天，宋明亮、宋明光两兄弟将长工们召集在一起，主要的工作就是搭建暖棚、工舍。 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周左右的时间，暖棚已经搭得有模有样了。 乔家的马车到达田庄后，早有眼尖的长工看到了去通知宋明亮两兄弟。 不一会儿功夫，宋明亮带着弟弟就出来迎接：“大丫你们来了，快请进。” 柳晴笑着给两房人互相介绍：“这位是乔家公子，这几位分别是张师傅、云师傅和李师傅……” “乔郎君、几位师傅，这两位是我本家兄长，也是我这田庄的工头，几位师傅往后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同他们说。” 双方见礼过后，宋明亮就带着一种人去看搭建的暖棚。 宋明亮道：“几位师傅看看，我们这暖棚搭建的可还行？” 为首的张师傅仔细查看了一番，指出几处不妥。 “我这边让人改一下！”宋明光将他指出的几处牢牢记下。 柳晴看沟通起来还算顺畅，就放下心来，问起宋明亮：“大哥，几位师傅居住的房舍可有收拾妥当？厨娘可雇到了？” 第213章 美人计 第213章 美人计？ 这座田庄就在十里镇周围，距离包括宋家秤在内的几个村子都不远。 长工们开工后，大部分时日都能回家住，但到了忙时，柳晴在契约里也写明了。 遇到忙时，长工们可以住在田庄的工舍里，吃住全包。 田庄里的农舍不够多，于是这些日子柳晴便让他们又盖了几间工舍，还有雇佣厨娘，这才有了她先头的话。 “我跟明光看了两个，觉得还不错，具体要留下哪个，正说要请你和四郎来定夺！” 柳晴点点头：“二哥你陪着乔郎君和几位师傅，我同大哥去见见那两个厨娘。” 她说着，又同乔大郎告了少陪，这才同宋明亮一起去见厨娘。 知道东家娘子要来定人，两个厨娘一早就在灶房等着了。 两位厨娘一位姓王，瞧着老实巴交的一脸苦相，就是十里镇人，因为家里丈夫去岁出了意外，摔断了腿，一家人的生计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这才出来做活儿。 另一位姓于，颧骨高耸，瞧着一脸精明样儿，跟前带着个十五六岁的小孙女儿，长的花骨朵儿一般，十分俏丽可人。 据她说祖孙两是从旁的州郡逃荒来的，见柳晴来了，这位于婶子拉着孙女儿就跪了下去：“见过主家娘子！” 一旁的王婶被她的动作惊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也连忙拜了下来。 “不必多礼，快起来。” 柳晴摆手让二人起来，然后道：“今日正好都在庄子上，两位婶子就各自负责一半人的伙食给大家做一顿晚饭，最终谁能留下，便看师傅和长工们的反馈！” “是！”王婶子福了福身子就扭身去准备食材了。 于婶子却先是眉头一皱，接着目光看向自己的孙女儿，对着她使了个眼色，然后也才施礼去忙活了。 柳晴将这对祖孙二人间的眉眼官司瞧了个分明。 她略皱了下眉头就道：“乔郎君他们差不多也要完事儿了，大哥我先过去看看，你且在这里等等。” 宋明亮愣了一下，接着道：“好。” 柳晴说着出了灶房，却并没有离开，只拐到了墙角，静静地望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宋明亮虽然奇怪柳晴为什么要把自己留在这里，但他也没多想，只对着王婶、于婶二人又叮嘱了几句，然后直接出了灶房，坐在院子里一张石凳上等着。 片刻间，于婶子那位俏孙女儿婀娜多姿地从灶房里出来了。 “大管事好，方才那位便是主家娘子吗？竟那般年轻，生得也极好。” 宋明亮打量她一眼：“是主家娘子，小娘子你可是有事？” “奴家姓关，闺名一个妙字，大管事唤奴家妙儿便是。”关妙儿捏着帕子，几步就走动了宋明亮身边，巴巴挨着他坐了下来，一双妙目水汪汪地盯着他。 宋明亮被她这样直白的目光盯着，莫名地就有些不自在，屁股往一旁挪了挪离她远一些。 “关娘子说笑了，此事不妥！” “有何不妥？”关妙儿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莫非大管事觉得妙儿长的不好看？还是——”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一双妙目自宋明亮略显窘迫的面容上扫过，轻笑一声道：“大管事莫慌，妙儿非是不正经的女子，今朝出来也只是想向大管事打听一下，不知主家娘子、大管事、二管事，并庄子里新来的几位师傅口味如何？可有什么忌讳？” 第214章 一举两得 第214章 一举两得 宋明亮呆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她出来是为问这个。 他想了想道：“这我还真不清楚，不过大锅饭，于婶子就按照自己平日里拿手得来就行。” 关妙儿闻言，樱唇微微抿起，俏脸上也染起了一抹愁绪：“如此，奴家叨扰大管事了。” 说话的功夫，她站起身来似乎就要离开，不想才刚迈步，脚下就不小心绊了一下，曼妙的身子直挺挺朝后倒了下去。 宋明亮连忙起身扶住她：“关娘子小心些脚下。” 关妙儿身体没了骨头一般靠近他怀里：“大管事，祖母和妙儿相依为命，真的特别需要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求大管事怜惜妙儿祖孙两，稍后在主家娘子面前多为祖母美言几句！大管事的恩情，妙儿愿意当牛做马报答您！” 宋明亮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触电一般将她推开：“关娘子且自重。” 他说着，转身就走。 关妙儿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咬牙跺脚：“好个不解风情的蠢才！” 柳晴在一旁瞧着这一幕，差点没笑出声。 她最后看了一眼关妙儿，然后朝着宋明亮的方向追了过去。 “大哥！” “大丫，你不是去寻乔公子他们了吗？怎么在这里？” 柳晴：“想起有些事需要同大哥商量就返回来了，大哥你这是要去哪里？那两位做饭的婶子如何了？大哥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 宋明亮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微微拧眉道：“王婶子和于婶子瞧着都是干净利索的人，但于婶子那位孙女儿——” “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妥？”柳晴目光紧紧地盯着他。 因为于婶子那位孙女儿的出现，这一场考校的对象不知不觉中又加上了宋明亮这位管事。 宋明亮微微涨红着脸，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大哥你但说无妨！” 宋明亮憋了一会儿，只道：“大丫，厨娘是同我们朝夕相处的人，长工和师傅们都是粗莽汉子，那位关娘子年轻貌美，我担心日久天长恐生事端！” 柳晴闻言瞬间笑了，目光打趣地看着他：“那小娘子如此美貌动人，大哥就没别的想头？” “大丫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宋明亮有些生气：“你大嫂在家中上侍父母，下养子女，辛辛苦苦为我操持家里，我又岂能伤她的心？何况我不过是一乡野村夫，实在是消受不起！” 柳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半晌，她满脸认真道：“大哥，往后庄子上的事情就全交给你和二哥了，先前我和相公同你们说的入股药庄的事情你们也好生考虑一下！” “不用！不用！”宋明亮连连摆手：“庄子是你和四郎的，我和明光不过是出把子力气，拿高工钱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入股拿分红的事儿，实在当不得！” “此事也不全为你和二哥是我跟相公的亲人，也是为着我们的私心！往后我跟相公怕是少有能管这些事儿的时候，你跟二哥入了庄子的股，这里的事情就成了你们自己事儿，往后也能更上心些！” 宋明亮听她这样说，顿时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他认真点点头道：“成，那我回去再跟明光商量一下。”第215章一举两得 第215章 拙劣的演技 第215章 拙劣的演技 厨娘的事情很快有了定论。 单论王婶和于婶两人做饭的手艺，从长工们的反应来看，算是旗鼓相当。 但有了先头关妙儿勾引宋二郎，以及事后宋二郎委婉的进言后，柳晴直接定下了王婶子。 “往后庄子上大家伙儿的伙食就都拜托婶子了！”柳晴笑着嘱咐王婶子。 王婶子高兴坏了，拍着胸脯保证道：“东家娘子放心，我一定尽心！” 于婶子在一旁瞧着这一幕，一双眼恶狠狠地盯着王婶子的后背。 若非这半路杀出来的老虔婆坏自己的好事，她和孙女儿如今已经在庄子上扎根下来了。 听说这庄子的主人是一位极为俊俏的公子哥儿，假以时日，凭借妙儿的姿色本事，她们祖孙两不愁搏一个好前程。 如今一切都毁了。 与此同时，她目光挑剔却又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柳晴，暗暗同自家孙女儿比较。 长的嘛，倒是极漂亮的！ 只是身子单薄屁股又小，不像自家妙儿不止长的漂亮，便是身材也极拿得出手，屁股大一看就极好生养。 算命先生还曾说过，她家妙儿命里就是生儿子的，谁得了她妙儿，将来必定多子多福！ 而这个东家娘子，她有理由相信对方之所以不敢将自己和妙儿留下，是担心将来东家郎君来到庄子上见到妙儿，会夺了她的宠爱。 不过是个妒妇而已！ 这样想着，于婶子冷哼一声道：“妙儿，我们走！” 关妙儿得知祖母没有被选上，一双妙目泪盈盈望着宋明亮的方向，似乎在控诉他的不作为，而见他从始至终都无动于衷，她不由跺了跺脚，跟在于婶子身后就往庄子外面走去。 “等一下！” 柳晴唤住了二人。 “柳娘子唤老身可还有事？”于婶子态度不复先前的恭敬。 柳晴皱了皱眉，心底暗暗庆幸幸亏自己没昏了头留下这对祖孙，不过一码归一码，人家忙活了大半日，辛苦钱还是要给的。 于是她掏出五十个大钱递给于婶子：“这是于婶子你忙活半日的辛苦钱。” 于婶子愣了一瞬，扁扁嘴接过五十个大钱：“多谢。” 说完，她拉起一旁的关妙儿就往外走。 乔大郎这时跟着几个师傅走了进来，恰好同这对祖孙打了个照面。 关妙儿原本还一步三回头望着宋明亮，在见到锦衣华服的乔大郎后，她的注意力却在瞬间转移了。 等乔大郎经过她时间，她啊呀一声就又要往他怀里倒。 乔大郎的反应极快，直接拉了一旁的张师傅过来顶上，关妙儿妙目纤纤，一转头就对上了张师傅褶痕满布面无表情的老脸！ “啊——”她惊叫出声！ 不远处的柳晴也被她这拙劣的演技给逗笑了，就关妙儿这样蠢的明显的，其实还真是要比那些藏于内里的狠毒要好些。 张师傅皱着眉头满脸不赞同地看着关妙儿：“你这女娃，走路看着点！” 说着，他一把将她推开，转身又同乔大郎交待起药庄的事情来。 他带着几个乔家药材行的师傅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乔家那边还有些事情需要叮嘱一番。 第216章 茶馆卖唱 第216章 茶馆卖唱 却说于婶、妙儿离开药庄，一路往镇上走来。 “妙儿，奶累了走不动了，我们找个茶寮歇歇脚！” 田庄距离镇子不远，祖孙两走了没多大一会儿就到达了镇上，于婶瞧着前方不远处一个大大的“茶”字，忍不住捶了捶发酸的后腰，抱怨道：“方才药庄上那暴发户娘子也忒小气了，奶忙活大半日就得了五十个大子儿，我们没留在那里正是对了，凭着我妙儿的模样，将来指定大富大贵，奶就等着跟你享福了。” “奶，你先别说了，那边有空位，先坐下。” 祖孙两说着坐了下来，要了壶茶。 关妙儿扇着帕子，一双妙目不住地打量着来往的行人，面上泛起一抹愁绪：“奶，我们的盘缠快用尽了，这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于婶子闻言，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都怪你那不成器的爹娘，若非为了他们，我们何至于此？又岂会来这乡下地方受罪？” “奶，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照我说要怪就该怪二太太太过小心眼儿，二公子不过是想收我做妾，她就发那么大的火，还把我们赶到了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若非奶你有成算，我们娘儿两到现在还被拘着呢！” “那是，你奶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 于婶骄傲的挺了挺胸膛，老迈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自得，不过很快她就收敛了脸上的喜色，端起茶碗灌了几口，满脸严肃道：“只是眼下我们还不能高兴的太早，这两份路引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门道，当务之急我们需要尽快找一处地方落脚才是正事儿，唉，到底可惜了方才——” “奶，你看那边！”正在这时，关妙儿扯了扯她的衣袖。 于婶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下一刻，她的眼前一亮。 只见二人目光所及处，是一家四口，三男一女，男子中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约莫四十岁上下，另外两个都还是少年模样，一个十七八岁生的器宇轩昂，另一个不到十岁，瞧着也是眉清目秀。 至于那个二十来岁的女人，则自动被祖孙两忽略。 她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那位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身上。 只见他穿着一身簇新锦缎蓝袍，头戴纶巾，脚踏云靴，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读书人的气质。 关妙儿几乎瞬间就瞄上了他。 “去。”于婶子也小声嘱咐她。 关妙儿点点头，然后缓缓起身，走到茶博士跟前，对着他小声耳语几句，不一会儿的功夫，茶馆的掌柜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掌柜是个心善之人，听闻关妙儿想在茶馆卖唱攒些银钱跟祖母回乡，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成，若是你这小娘子唱得好，也能为我茶馆添些人气，只是——” 掌柜的看着她人比花娇的脸庞，不无担忧道：“只是小娘子务必要当心些，这抛头露面的营生不好做！” 掌柜的且放心，奴家自会当心！” 关妙儿话是对掌柜的说的，可全副心思早已落到了不远处的少年郎君身上，只恨不能立时被他收进府中极尽宠爱！ 第217章 王八看绿豆 第217章 王八看绿豆 这一行四人不是旁人，正是风尘仆仆从县里赶回来的宋富贵、陈氏并宋五郎一家，外加一个送他们回来的宋三郎。 “爹，小娘，五弟你们放心，等过些时日家里重新买了大宅，我和娘子自会回来接你们！” 宋富贵黑着脸叹一声气：“唉，我跟你小娘临走前跟人夸下海口，说是要去县里享福，可这才过了多久，就灰溜溜地回去了，丢人啊！” 陈氏脸色也不大好看：“三郎，你看这事儿闹得！” 原来，宋三郎和柳晓珍为了还好利来的两千五百两银子，几个下人卖了不说，连刚买不久的二进大院子也卖了出去。 因为出得比较急，县里上好地段的宅子只卖了一千五百两，添补完空子后，剩下的银钱就只够买一个小院子。 柳晓珍觉得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有些挤，就撺掇着让宋三郎先送爹娘小弟回来，待日后他们发达了再重新接二老回来享福。 “爹，小娘，这都是暂时的，这离过年没几天了，年后便是生员考试，先生说以我目前的水平来看，明年下场是必中的！届时再来接爹何小娘同住，岂不更加风光体面？如今回去怎会没有说辞？若是有人问起，小娘便说故土难离，想同爹回来陪爷奶过年不就得了？”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宋富贵长吁短叹。 在县城里过了不几天的老太爷生活，他就有些乐不思蜀了，可惜了，也不知道哪些天杀的下套害三郎？！ 宋三郎见二人神色已有松动，连忙又好言安抚了一会儿。 正在这时，一阵曼妙的歌声突然间响起：“花谢花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今年葬花侬笑痴，来年知侬葬是谁……”1 茶馆里所有人都被这歌声吸引了过去，宋三郎也不例外。 他目光亦下意识地看向歌声的来处，下一就同妙龄女郎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眸对上。 只一瞬，他便觉得心脏如擂鼓般躁动！ 陈氏在一旁瞧着他眼睛都直了的模样，不由微微蹙眉：“三郎，今日你不是还要返回县里？天色不早了，我们赶紧动身！” “好，好，好的小娘，这便走！” 宋三郎说着便站起了身，一双眼却依旧死死地钉在那卖唱女的身上。 等他驾着马车将宋富贵三人送回宋家秤，陈氏留他歇脚他都不愿，匆匆卸了车就重新往镇上来。 回到茶馆，见卖唱女依旧在那里，宋三郎松了口气，走到一处空位上坐了下来，叫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细细品尝了起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茶馆中点起了灯，里面的客人也少了许多，除了宋三郎外，就只剩下两个老者在对弈。 关妙儿停止了歌唱，提着裙裾往于婶身边走去。 经过宋三郎时，她尽情释放着自己婀娜的体态和纤细的腰身。 “小娘子请留步！” 宋三郎没忍住开口唤住了她：“方才听小娘子唱得哀切，可是心中郁郁有不平事？” 关妙儿顿住脚回转身，楚楚可怜地回望他：“郎君懂奴家！” 第218章 娇客 第218章 娇客 状元县。 柳晓珍在家中张罗了一大桌子菜等宋三郎。 这还是有了下人以后，她头一遭掌勺。 家里当初统共买了五个下人，两个小丫鬟小英小桃，一个煮饭的婆子，还有一个看门的小厮，再就是赶车的李老栓了。 这一次家中出了变故，柳晓珍借机将被宋三郎收用了的小英小桃打发了，另外一个车夫，宋三郎称暂且自己赶车，就也将他卖掉了。 煮饭的婆子还在，柳晓珍却自己做饭，当然是为了讨宋三郎的欢心。 宋三郎自从来了县城上学，回家的日子越来越少。 据他所言，是同窗之间应酬多，可好些次柳晓珍从他身上闻到了脂粉香气，他所谓的应酬是去了哪里，彼此都心知肚明！ 后来还是柳晓珍的钱越赚越多，小食方子也打出了名头，陆续卖出了高价，宋三郎回家的次数渐渐才多了起来。 柳晓珍也是重活一世的人，自然知道上辈子自己这位姐夫加大伯虽然顶有出息，但在女色上也是荤素不忌的。 这一世她做了宋三郎的妻子，原本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这一切，可是真的事到临头她才发现，太难了！ 每当看到那些小贱人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出现在宋三郎的面前，她就忍不住想划花她们的脸！ 而且她私心以为，上一世宋三郎及至成为举人老爷，家中都没有如此家业！ 而这一世因着自己的缘故，他早早就过上了锦衣华服的生活，自己可是家里的大功臣，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将那些狐狸精带进家里碍自己的眼！ “大娘子，郎主回来了！”小厮站在门外喊了一声，柳晓珍连忙从思绪中回过神，脚步匆匆迎了出去。 “相公，你回来啦，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注意力就被宋三郎身旁一老一少两个妇人惊住了。 “相公，这是……?” 宋三郎：“娘子，这是于娘娘和她的孙女关娘子，她二人从旁的州郡逃荒过来，在此地人生地不熟，我就将她们带回来了！” 柳晓珍睁大了眼：“那相公你这意思是……?” 宋三郎面上浮现出一抹尴尬。 关妙儿从旁边出来，对着柳晓珍行了个福礼：“奴家见过大娘子，往后奴家定会侍候好大娘子和郎君！” 她从刚才一进门就开始打量这个家了。 院子很寒酸，里面也只有三四间正房，瞧着还不如她家从前的下人房，不过—— 想到这里，她扭头看向宋三郎，娇娇柔柔道：“郎君，奴，奴家和祖母往后就叨扰了。” 不过她天生一双慧眼，眼前这位郎君绝非池中之物，她只要跟着他，往后不愁过不上少奶奶的生活！ “不叨扰，不叨扰！于娘娘和关娘子你们就住在西正屋，正好那屋空着没人住。”宋三郎的目光几乎黏在了关妙儿的身上。 柳晓珍在一旁瞧着，几乎没咬碎一口银牙：“相公，我们才刚把爹和小娘送走，用得还是家里住不开的缘由，如今再收留旁人，若是被爹和小娘知道了……” 第219章 怀疑 第219章 怀疑 “嗳~”宋三郎摆摆手：“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他说着，扭头冲站在灶房门前等候差遣的厨娘吩咐道：“一会儿帮着关娘子收拾一下西正屋，仔细着些！” “是！” 柳晓珍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关妙儿，扭头一甩帘子进了屋。 不一会儿的功夫，宋三郎也掀帘子跟了进来。 柳晓珍打眼儿瞧去，发现那位灯笼似的美人儿并没有跟进来，面色和缓了些，只嘴里说出的话仍旧有些阴阳怪气：“呦，三郎不去看着些那边怎么到我这儿来了？胡婆子笨手笨脚，当心怠慢了那位关娘子！” 她口中的胡婆子就是买来的那位厨娘。 宋三郎陪着笑上前：“晓珍，我的好娘子，只有你才是我的娘子，旁的妇人不过是用来消遣的玩意儿，你不必将她放在心上！” 柳晓珍冷冷哼了一声：“相公说得好听，这话怕是不止对一个小娘子说过了？” 宋三郎直接搂住她，抱在怀里凶狠地亲：“怎会？你相公我是那样的人吗？君臣父子，三纲伦常，你相公我门儿清！晓珍，你快给为夫我生个嫡子？” “去！”柳晓珍佯装害羞推了他一把：“大白天的三郎你别不正经！” “我哪儿不正经了？既然平白得了这个污名，那我倒要将它做实！” 宋三郎说着，直接弯腰俯身将柳晓珍打横抱了起来往床边走去。 柳晓珍搂着他的脖子，娇媚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得意，因为就在方才，她看到门帘处一个婀娜的倒影。 “讨厌！”她娇嗔一声，声音比平日更大了许多：“相公你不饿吗？人家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饿，我现在不是在吃吗？” 宋三郎从她身前抬起头来，目中满是淫邪之意。 一帘之隔外，关妙儿捏着帕子站在门前，几乎没咬碎一口银牙。 她听着里面格外激烈的动静，想着宋三郎方才的话语，面上浮现出一抹与其美貌极不相符的狠辣。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里面才云消雨歇。 关妙儿面色沉静，听完墙角后直接回了自己的西正屋查看胡婆子收拾的如何了。 而这边厢宋三郎和柳晓珍则慵懒的躺在床上，说起小食方子的事情来。 “好利来那个奸商，总有一天我要他好看！”宋三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柳晓珍却是满脸冷静：“照我说好利来那边倒是其次，关键是究竟是谁将方子提前卖给了知味楼？” “这个当然我也查了，那几天去知味楼的人我都排查了一遍，旁的蹊跷倒是没发现，不过有件事儿确实挺巧。” “何事？”柳晓珍有些好奇。 “就，我这次回宋家秤的时候，在镇上茶馆歇脚，无意间听说最近四郎又在打听着买庄子，那人还说四郎最近发了一大笔财，就是从县里回去后！” 柳晓珍沉下了脸：“相公，我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儿！” “我也不信，只是那本食谱只有你我二人知道，若真是四郎干的，那他是从何得知那些方子的呢？” 第220章 何时圆房 第220章 何时圆房？ “纸包不住火，若是你三哥、三嫂知道了方子的事儿，我们该当如何？” 宋家秤这边，柳晴和宋四郎也在讨论这件事。 宋明彰瞥了柳晴一眼：“什么叫‘你三哥、三嫂’？” 柳晴皱了皱眉头道：“对着这两人，我实在叫不出‘三哥、三嫂’了，你就原谅我则个！” 宋明彰垂下眼帘，神情漠然：“知道便知道了，许他们卖方子难道还不兴我们卖了？没偷没抢，他们又能耐我们何？” “我这不怕到时候他们找过来了你心软吗？我当然是不怕的！” 柳晴鼓捣着手里的捣药杵，神情闲适地同一旁拿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看的宋四郎说着话。 药庄那边的事情暂且安排妥当了，家里又有了一大笔进项，柳晴这几日便没有再去山上了。 再加上眼下已经是冬日，就是上山也挖不到什么药材了，于是她难得清闲了下来。 当然，这个清闲也是相对的。 村里不知谁传出去她会看病的消息，这些日子隔三岔五就会有零星的村民来寻她看病，一时之间，她竟抢了村头赤脚大夫黄老头不少病人。 所以这两天她干脆以闭门制药为由，不再接诊。 她手中捣药杵和罐子里面的药材，都是托宋四郎从镇上周氏医馆带回来的。 闲着也是闲着，柳晴想趁着过年前这段时间，做些药丸出来，放到空间里储存起来，有个头疼脑热也好方便取用。 “嗤~”宋明彰突然嗤笑出声：“我，心软？” 柳晴抬起头，无奈地望着他：“抱歉，是我忘了，你最是冷心冷肺了！” 宋明彰闻言不再理她，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书本上。 好一会儿，直到外面宋老太唤他们出去吃饭，宋明彰才阖上书起身，踱步走到她的身边直接将她手中的药杵夺了过去：“吃饭，不许弄了！” 柳晴：“……” 两人相跟着往外走，边走柳晴边说他：“四郎你这是典型的横行霸道蛮不讲理，你看我何时抢过你的书不让你看了？” 宋明彰侧头看她一眼：“我没有不让你抢！” 柳晴于是用一种难以形容地目光望向他：“我怎么觉得哪哪儿都是你的理？” 宋明彰抿着唇没理她，只等快到吃饭地方的时候，他突然又问道：“我们究竟何时圆房？” 柳晴的脸唰的一下爆红：“这同方才的话有半分关系吗？” “没有，但是我想知道！”宋明彰沉着脸，面色不大好看：“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想同我做夫妻？” “当然是真的！” 柳晴道：“只是你得给我点时间，眼下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没听说过做真夫妻还要看时机的！” “不是这个，是我的身体！”柳晴叹了口气：“大丫这具身体是什么样子的你应该知道？我来的这段时间倒是养好了些，但就目前来看，这具身体还没有完全发育，实在不宜房事，还有你的身体更是，别看现在从外面瞧着很健康，但内里底子到底还有些虚，这样，我同你说一个期限。” “何时？” “明年。” 宋明彰正要问柳晴明年具体什么时候，两人已经到了餐桌旁。 柳晴连忙转换话题，问他：“四郎，你在书院读书也有一段时日了？还习惯吗？有没有结交什么志趣相投的同窗？” 第221章 同窗 第221章 同窗 宋老太也关心道：“是啊四郎，你身子骨弱，去书院有没有受欺负？” 一旁的宋老头竖起耳朵也是满脸关心。 宋明彰看着关心自己的三人，笑了笑道：“都放心，我在书院一切安好。” 其实真实情况并不好。 宋明彰头一日去书院是常钰带着去的。 青山书院的甲班只有十几个人，大多都已经在甲班里待了至少一年的时间，宋明彰这个半路来的插班生，一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 众人第一眼见他，就被他的容貌所慑，常钰生性风流，有人就玩笑道：“常为善，跟你同窗这么久，竟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癖好？这位是你从哪个南风馆里找来的啊？这模样绝了！” “闭嘴你！”常钰笑骂道：“这是我表弟！” “你表弟？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这般活色生香的表弟？” “去你的，我有什么亲戚还都能让你知道？你是我什么人！” “咳咳~” 常钰和那位同窗正斗嘴的功夫，阎夫子出现在了甲班门前。 原本喧闹的学子们瞬间像是服了哑药一般，再没有发出半句声响。 阎夫子：“常为善，你先回座位上去！” “是。” 等常钰回到自己的座位，阎夫子这才同甲班的十几个学子介绍宋明彰：“这位是新入甲班的学子宋明彰，往后你们便一起读书做文章！” 他说着，扭头看向宋明彰，问道：“可曾有字？” “未曾，还请先生赐字！” 阎夫子捋着胡须沉思片刻，还是摇摇头道：“取字一事暂且作罢，你先去坐下，就坐在——” 他的视线将学堂扫视了一遍，接着落在了后排一个空位上，指着那里道：“就坐在王守常身边。” 宋明彰点点头就走了过去。 “我，我是王，王威，守，守常是我的字，你，你好。”宋明彰一坐下，身边的少年便磕磕巴巴对他露出了笑容。 宋明彰眉头微皱，微不可查地冲他点一下头就坐了下来，接着开始听阎夫子讲课。 王威以为这个同桌不喜欢自己，瞬间涨红了脸。 他身后的梁武轩直接沉下了脸，冷冷地盯着宋明彰的背影看。 甲班的进度，《四书五经》释义已经讲了几轮，如今阎夫子正在讲八股文里的小题。 小题又称割裂经文，简单来讲，就是将《四书五经》里的句子单独摘出来几个字甚至一个字，然后给根据这几个或一个字做文章，考校的不止是学生做文章的实力，还有学生对于《四书五经》的熟悉程度。 梁武轩每次听到这些就昏昏欲睡，只觉得阎夫子是在施法催眠他！ 王威是他的知交好友，他的性格和他的名字一点都不搭边，腼腆又胆小，从小到大都是他罩着的，眼见这个新来的长的像兔儿爷一样的同窗竟然嘲笑王威，原本昏昏欲睡的梁武轩瞬间坐直了身体。 他看着前方正襟危坐认真听讲的宋明彰，眼底浮现出一抹鄙夷，暗自道：又是个装模作样的蠢货！ 这时，他心目中的蠢货却似乎察觉到了他不友善的目光，转过身漠然地望了他一眼。 这一眼，仿佛在看一个没有生命迹象的死物一般。 梁武轩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不过很快他便想到了什么，面上的神色重新变得恣意。 第222章 滚出甲班 第222章 滚出甲班 等阎夫子讲完课离开。 学堂里原本怏怏不乐的学子们瞬间打了鸡血似的满血复活！ 梁武轩视线时不时落在宋明彰身上，接着神情随意地朝着一旁勾了勾手指头。 片刻间便有他的两个跟班学子凑了过来：“梁少有何吩咐？” “且附耳上前。” 两个跟班瞬间听话的将耳朵贴了过去。 梁武宣目光似笑非笑地盯着宋明彰的后脑勺，薄唇轻启，轻轻说了几句话。 片刻间两个跟班中的一个就朝着常钰走了过去。 “常钰，你这表弟可曾下过场？可是县试、府试都过了？” 秀才又称生员。 取得生员资格的考试便是童生试。 童生试分为县试、府试和院试三个阶段，过了前两个阶段的考试但没过院试的学子即被称作童生，前两场考试的成绩不会作废，可直接参加院试。 “黄明，你什么意思？此事与你何干？”常钰原本正同自己交好的同窗聊天，听到这话，顿时皱起了眉头。 表弟虽然没有下过场，可却是阎夫子亲自考校并称赞过的，黄明个瘪三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疑他？ 黄明一听他这话，面上登时露出一抹鄙夷：“哦，原来没下过场啊！” 他说着看向宋明彰道：“一个没下过场的雏鸡你有什么资格来甲班？你会写‘天地玄黄’吗？还不滚回丙班先学认字去？” 学堂里蓦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声。 “黄明你这损人的功夫见涨啊！” 梁武轩赞许地看黄明一眼，接着从座位起身走到宋明彰面前，微微俯身以手撑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刚先生授课之时，我观你听得极为认真，原来是在装模作样啊！” 顿了顿，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王威，继续一字一句地问宋明彰：“所以，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旁人？” 宋明彰原本正垂头整理刚才自己记得笔记，闻言唰的一下抬头，目光犹疑地盯着他。 接着他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扭头看向一旁的王威。 “子蛟，你误会了，他应该不是——” “行了你别说话！” 梁武轩拿起笔记“啪”的一声拍到桌子上，面上带了一抹凶戾：“爷我最瞧不上装模作样的狗东西！你今儿个出门没看黄历？来，只要你跪下跟爷我说三声‘爷爷我错了’，爷我就放过你！” 宋明彰闻言，神色微微转冷。 常钰拨开同伴的身体走过来，对着梁武轩道：“你别欺人太甚！” 梁武轩直接推了他一把：“滚远点儿！这儿没你的事！” 梁武轩是镇上的梁家的公子，听说家里的兄长在外做官，本家还有亲戚在做生意，有钱又有权，是青山书院的一霸。 常钰家里虽然小有薄产，但在梁家面前根本不够看，他根本不敢得罪梁武轩，除非他不想在青山书院待下去。 因此梁武轩这话一出口，常钰就白了脸，再不敢冒头。 宋明彰见状，瞬间明白过来眼前之人明面上得罪不起。 于是他忍了又忍，到底没开口同他争辩，只攥着手指将被他扣着的笔记抽了回来，重新坐下，静静地复习起来。 第223章 激怒 第223章 激怒 “姓宋的，你哑巴了？做还是不做？” 梁武轩不提防手上没使劲儿，笔记被宋明彰抽了个正着，不由就有些恼火，招呼黄明几人上前就道：“来，他不愿意做本公子估摸着他是不会做，你们来教教他！” “得嘞梁少，没问题，这狗东西不会做人哥几个今天就教教他做人。” 几人说着，磨拳擦掌就要上来拉宋明彰。 宋明彰身体紧绷，见状正要奋起反抗，不想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你们这在做什么？没听见钟声？” 授课的夫子从门外进来，满脸严肃地望着黄明几人。 夫子来了，一众人顿时做鸟兽散，各自回到了座位上。 梁武轩满心不甘，低头飞快地在宋明彰耳边说了句：“小子，我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说完，他转身回到了座位上。 宋明彰眼帘低垂，掩去了眼底一闪而逝的狠辣。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宋明彰真切的感受到了来自梁武轩和他一众跟班的恶意。 “唉，表弟要不你还是换个书院？听说隔壁荷花镇的学堂就不错，虽然达不到我们这边书院的规模，但听说这两年那边也出了几个秀才，梁武轩我们实在是得罪不起！” “不用表哥，你不用管我！” 今日两人来得早，学堂里没什么人，常钰望着宋明彰桌上被泼墨损毁的一刀白纸，心里抽抽的疼。 一定是那帮人干的，真是一天比一天过分。 “实在是太过分了，他们——” 他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见黄明几个梁武轩的狗腿子勾肩搭背从外面走了进来。 “表弟，我先回我位置去了。” “嗯。”宋明彰点点头，接着面无表情地拿起桌上被污染的纸张。 经过一夜，白纸上的墨迹已经干了，但厚厚一沓的纸几乎被黑墨染透，眼见得是不能用了。 “刺啦~刺啦~”他当着黄明几人的面，将那一刀纸撕成了碎片，然后丢进桌子边的纸篓中。 接着，他拿出巾帕，沾着清水将同样满是黑墨的凳子擦干净，然后神情平静地坐下，重新从包里取出一刀新纸。 黄明经过他时唾了一口：“狗东西，怂包！” 宋明彰置若罔闻，只摸着包上的笑脸，凤眸中划过一道柔光。 这个包是他亲手缝制，但上面的笑脸是柳晴缝上去的，那笑脸缝的歪歪扭扭不成模样，可他却爱若珍宝。 梁武轩就坐在他的侧后方，无意中抬头，恰好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不由得，他的脸上就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容。 黄明笑嘻嘻地在他耳边对着宋明彰指指点点。 梁武轩恶意的笑容在宋明彰的耳膜里不断放大，衣袖下，他两只手拳头攥的死紧。 阎夫子的大课过后中间有一段休息时间、 梁武宣领着黄明几人又来到了他的座位前，黄明恶劣的从他桌柜里抽出他的包，对着上面的笑脸就将研好的墨倒了上去。 “看你好像很宝贝这丑东西的样子，真巧，这样难看的东西我一眼都不想再见到呢！”梁武轩嚣张的声音在宋明彰的耳旁响起。 宋明彰瞳孔微缩，呼吸有一瞬间重了几分。 很快，他抬起头看了梁武轩一眼，那眼底依旧没什么情绪，可梁武轩却不知道，此刻那里面却蕴藏了骇人的风暴。 第224章 小学鸡似交朋友 第224章 小学鸡似交朋友 “怎么？生气啦！”梁武轩阴笑一声：“生气了你咬我啊？你要是真做点什么爷我还当你有种，否则你在爷心目中就是个装模作样卖屁股的！” “子蛟，你，你们别这样！”宋明彰身边的王威有些看不下去了：“你怎么能欺负同窗呢？他又没招惹你们！” “王守常，你怎么还向着他说话？你是我兄弟，不应该是无条件站在我这边吗？” 梁武轩原本还想再给宋明彰点颜色瞧瞧，因着王威这句话，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过去，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这样，子蛟，你不是欺凌弱小之人，答应我别这样做了好吗？” “你，你个没良心的，我这么做是因为谁？你忘了他最开始怎么瞧不起你了吗？” “你才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你自己，若真是为了我，往后便不要再做这样的事！”王威性子绵软，能说出这些话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梁武轩气笑了：“好！好！好个王守常，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说罢，他扭头招呼黄明等一众小弟道：“行了，都撤了，今儿真是晦气！” 等他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王威有些歉意地同宋明彰道：“宋兄，我代子蛟向你道歉，抱歉，他都是因为我，我——” “此事与你何干？” 宋明彰忽然抬起头看向他：“我生性便是如此，当日并非瞧不起你！” 这还是这些日子头一遭，这个英俊得不像话的同桌开口和他说话，王威望着他好看的眉眼，忽然间觉得激动万分：“没，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也没关系，我一紧张就有口吃的毛病，原本就是子蛟误会了！” “嗯。” 宋明彰淡淡地点点头，眼角的余光若有似无地落在斜后方死死盯着自己和王威的梁武轩。 “你放心，我会跟子蛟说让他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 王威看了一眼他浸染了墨迹的背包，伸出一只手下意识地想拿过来：“把你的包弄脏了真是不好意思，我今天回去给你洗干净——” 他抽了一下包，却感觉到对面一阵拉力。 王威有些疑惑：“你——” 宋明彰松开手，垂下眼帘，看了一眼包上肮脏的笑脸，眼底一片阴沉。 王威虽然对他的态度感到奇怪，不过包拿到手了，他还是松了口气，出言保证道：“宋兄你放心，我一定洗得干干净净保证跟之前没有半点差别！” 宋明彰点点头，再抬起头时，面上已经恢复如常：“那便有劳守常了……我能叫你守常吗？” “当然可以！” 王威高兴得脸色隐隐发红，这几日下来，他一直以为这位同桌不太好接近，想不到竟是他想岔了！ “只是你还未曾有字，我叫你名字可以吗？” “可以！” “明彰兄，我早就想说了，你长得实在是出彩，我从未见过相貌能出你之右者！” 王威笑容满面目光灼灼，望着宋明彰不住地感叹。 身后的梁武轩一直盯着二人，见他跟那个新来的兔儿爷相谈甚欢，不由得，他就皱起了眉头。 到最后他还是没忍住，用笔杆戳了戳王威的后背：“王守常，你什么意思？我跟他势不两立你不知道？” 宋明彰闻言，背对着他轻轻勾了勾唇。 这是开始。 第225章 下黑手 第225章 下黑手 接下来的几天，宋明彰和王威走得很近。 两人原本就是同桌交集比较多，加之彼此有意相交，不知不觉中，王威就跟梁武轩疏远了许多。 王威还不怎么觉得，梁武轩却有些受不了了。 王威性格好，两人从小一起玩儿到大，他性格霸道唯我独尊，也只有王威能忍受的了他的臭脾气。 所以别看外面他有多少小弟跟班，但在梁武轩心目中，王威就是他最好的兄弟。 可是眼下他的好兄弟就竟然跟他讨厌的人交好。 只要一想到这个，梁武轩就气得牙痒痒。 依他的脾气，早就找人给姓宋的这个屎壳郎厉害瞧了，可自从上次泼墨事件过后，王威就找到他不许他再欺负姓宋的，否则他就生气！ 于是这些日子，梁武轩憋成了一只河豚，只觉得缩在壳里不敢冒头的王八都比他有种！ 这日。 梁武轩在喊王威一起回家被拒绝后，目光幽冷地看了一眼宋明彰，然后自行离开了。 等他离开不大会儿，宋明彰也起身同王威告辞：“多谢守常这些日子帮我补习前面的功课。” “明彰兄客气了，我以为我们应该已经是朋友了，些许小事无足挂齿！” 宋明彰点点头：“今日家中有事，那我就先行一步。” “快去！” 宋明彰辞别王威，径直出了书院。 平日里他白日都是将闪电寄存在书院的车马房，每日交一定的银钱托人照料闪电。 今日，他却是直接将闪电放在了周氏医馆。 那边的人和他们夫妻二人已经十分熟悉，偶尔拜托对方帮忙，他们还是十分乐意的。 他出了书院并没有直接去周氏医馆牵闪电，而是七拐八绕抄近道往镇子东面有钱人聚集的地方走了过去。 这条路是他最近几日打听到的。 从这里去梁府，要比走大路早一盏茶左右的时间。 梁武轩今日临走前那个眼神，让宋明彰觉得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这几日他故意亲近王威，就是为了看梁武轩不舒服。 对方心里不舒服了，他就高兴了。 不过—— 仅此而已还不够。 宋明彰想到这里，面容沉了沉，紧了紧怀中的布袋和绳索。 他打听过了，梁武轩虽然身材高大、性格跋扈，可却是没学过什么功夫。 而他在恢复行走功能后，可是日日打坐吐纳，练习五禽戏，顺便保证每日拉弓两千下。 近三个月的勤学苦练没有白费，如今他的身体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肌肉。 他自认为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是不费什么劲儿的。 这样想着，宋明彰不由加快了脚步。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站在了梁府必经之路的一个拐角处。 四周静悄悄的，这个拐角虽然不是死角，但少有人会出现在此处，这些都是他提前打听好的。 果然，他抄近道赶在了梁武轩的前面。 远远的，他看到梁武轩不紧不慢朝着这边走来，边走边嘴里似乎在咒骂着什么。 “该死的！” “爷一定要你好看！” “敢让也不痛快，爷让你不痛快一千倍一万……唔唔唔……” 下一刻，他走到拐角处，一个从天而降的布袋照着他就兜头而下。 紧接着，他感到后颈一痛，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宋明彰收回手，将套在他脑袋上的布袋口子系紧，然后用绳索将他手脚捆住，开始对着他拳打脚踢了起来! “咔嚓~”有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半晌，梁武轩从疼痛中醒来，眼前漆黑一片，他什么都看不到，只感觉到浑身散了架似的疼。 “快，快来人救我，疼！啊！救命！！” 他忍不住惨嚎出声。 第226章 盘问排查 第226章 盘问排查 翌日一大早，书院的人就议论纷纷。 “喂，你们听说了没？梁武轩昨天被人打了！” “没有，不过他今天确实没来，怎么回事你快说说？” “嗐~我也是听人说的，我亲戚就住在城东梁府附近，听说昨晚梁武轩一夜未归，还是今早收夜香的老头路过他家巷子，才发现他倒在距离他家府上几十步的拐角处，人都快凉了！” “真的假的？是谁这么大胆？梁府报官了吗？” “当然是真的，人现在就在家里躺着呢，听说骨头都断了好几根，来年的院试他怕是也未必能赶得上！” “……” 王威今日也告了期，想来是得到了梁武轩出事的消息过去探望了。 宋明彰独自一人坐在座位上静静地看着书，对周遭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到底是谁这么勇？连梁府的少爷都赶下手？” “不知道，这梁武轩平日里得罪的人不少，喏——” 有人指着宋明彰的方向道：“那边就坐着一位苦主呢，他这也算是阴沟里翻船了，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咱们甲班总算是能消停些了。” 正在这时，黄明几个梁武轩素日的跟班站在了先生讲课的地方。 黄明神色阴沉地扫过学堂里的一众人，接着道：“说！谁干的？最好现在主动站出来，否则等梁府的人查出来了，等着你的只有下大狱一条路！” 原本叽叽喳喳闹哄哄的学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有人有些不服气：“黄明，梁武轩人自己都还没追究呢，你跳出来做什么？” 黄明视线唰的一下转向说话之人：“你最好给老子闭嘴！否则第一个要你好看！” 那人撇撇嘴，虽然觉得他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却到底不敢再冒头说话。 黄明将先生的戒尺敲的啪啪作响：“快点站出来！” 半晌，学堂里无一人出声。 马上先生就要来了，黄明的神色有些焦躁，他不再空说话，而是走到学子们的座位中间，开始一个一个盘问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盘问到了宋明彰这里。 黄明用戒尺抵着宋明彰的下颌，将他的脸抬起来，目光死死地盯着他：“是你吗？” 宋明彰微微垂下眼帘，神情自若道：“不是。” 不远处的常钰坐不住了：“黄明，你少拿着鸡毛当令箭了，我表弟从小体弱多病，连杀只鸡的力气都没有，梁武轩可是断了好几根骨头的！” 黄明闻言，蹙眉沉思片刻，最终还是松开了宋明彰。 “呸！狗东西，最好不是你！” 说着他就转过身，开始继续盘问下一位。 宋明彰盯着他清瘦的背影，眼睛闪了闪，继续回想自己昨晚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 等黄明盘问排查完，他都没想到自己有什么疏漏。 他相信便是官府的人来查，这事儿最终也只能成为一桩悬案。 这样想着，宋明彰放下心来，转而开始思忖如何对付黄明这个狗腿子。 不能这么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而且若是两个人前后脚出事，自己很容易就会被列入怀疑对象。 还是稍微等等。 第227章 作客 第227章 作客 “当真？”当真在书院一切安好？ 柳晴有些狐疑地望着宋明彰。 相处日久，柳晴知道他的臭德行，说好听点是性情淡漠不染尘埃，说难听的其实就是乖戾龟毛不好相处。 这些日子她一直忙着药庄那边的事情，倒是没怎么关心他在书院的生活。 宋明彰看她一眼，神色平静地道：“明日休沐，我已邀了表哥和一位新结识的好友来家中做客！” “哎呦，我们四郎真有知交好友了，这可是大好事儿!”宋老太满脸激动：“那明日奶准备啥席面好？” 顿了顿，她又看向一旁的宋老头，继续道：“老头子，你快去村口细郎家买两尾鱼去，家中菜肉尽够，再添一道鱼，明日好招待四郎的朋友！” “成。” 宋老头应了一声，扒拉了两口饭就起身背负双手去买鱼了。 柳晴望着急匆匆赶去买鱼的宋老头，不由道：“奶，你看你，爷爷都没好生吃上饭！” 宋老太乐呵呵的：“家里点心干粮常备着，老头子饿了回来自会去吃，大丫你就别操心了！” 说着，她却又感叹道：“倒是我们四郎，可怜见的从小被身子拖累，除了家中兄弟姐妹都没有一个玩伴儿，如今终于也有了知交，奶这心里真是高兴啊！四郎你快说说你那位朋友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有什么忌口的没？” “奶！”宋明彰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他姓王，单名一个威字，就是镇上的人，倒是没听说什么忌口的，奶就把他当作寻常小辈便罢了！” “那成，没什么忌口的那奶就知道该怎么准备了，大丫你明日也来帮忙！” “好的奶，明日我正好没什么事，不如奶歇歇，我来操持？” “不用不用！”宋老太大包大揽：“奶闲着也是闲着，就乐意操持这些活动手脚，你帮着打下手就成。” 常钰和王威是在第二天上午到的宋家秤。 王威同梁武轩两家门第相当，王家也是镇上的大户，家境十分殷实。 常钰是搭乘王威的马车来的，一路上他都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试图同王威结交。 甲班虽然只有十几不到二十个学生，但便是这些人都有各自的小团体。 像常钰家，他爹常胜是个铁匠，他家在镇上开了家打铁铺子，他交好的便都是一些同他家境差不多的学子，譬如香料铺子的公子、杂货店家的小儿子。 而王威和梁武轩两个，则是甲班一众学子里家势最好的。 梁武轩行事嚣张霸道，自来又看王威看得紧，往常若是有人上去同王威结交，都会吃他的挂落。 如今好不容易那个杀千刀的得了报应断了几根骨头在家休养，王威又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同自家表弟结交，常钰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马车里，他主动挑起话题：“王兄，你别看我表弟没下过场，但当初我带他去见阎先生时，连先生都夸赞他的学识呢！” 王威一听他提起宋明彰，果然来了兴致：“哦？阎先生当真夸了明彰兄？” 若常钰是说书院的赵先生、刘先生之流，王威还没什么感觉，这几位先生性格和善，经常鼓励学生，但是想从阎先生那里得一句夸赞，那可真是难得！ 第228章 醍醐灌顶 第228章 醍醐灌顶 “自然是真的！阎先生还说让我同表弟学习呢！王兄我跟你说，我表弟若非因为家中窘迫，自小为病体所累，说不定早就过了院试，都能参加明年的秋闱了！” 他这里所言的秋闱指的是乡试，即举人考试，参考者均为秀才，乡试每三年一次，明年正好是应考之年，所以常钰才有此一说。 王威早就听说过宋明彰从小身体病弱，闻言，不由问道：“我观明彰如今衣着得体、神采极佳，倒不像是家中贫寒久病缠身之人，常兄何出此言？” 常钰就道：“不瞒王兄，我这表弟从前是我重着好几层的姑舅表弟，就在不久前，他过继到了我亲大舅舅名下，才成了我的亲表弟……他是双生子，同她前后脚出生的我那位三表弟，如今在县里淮山书院上学，学问是这个!” 他一路上将宋明彰的身世揭了个底朝天，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又说到了宋三郎的身上，还竖起了大拇指。 原本他是想炫耀一下他有位在淮山书院读书的三表弟，不想王威听了他的话后，心底却对宋明彰更生出了几分怜惜同情来。 “我那三表弟今年下场是必中的，听说就连淮山书院的先生都夸——” “常兄，我们是不是快到了？”王威微微蹙起眉头，略有些不耐地打断他：“请恕我无礼，听常兄你说起明彰的身世，我对你这位三表弟并无半分好感！” 常钰睁大了眼：“这，王兄为何有此一说？” “你方才所言，明彰家中贫寒，他连看病吃药的银钱都没有，身子每况愈下却不得医治，可你口中在这位在淮山书院读书的三表弟身为他的胞兄，却还能心安理得花着不菲的银钱去书院上学——” 说到这里，他掀开车帘往外看，神情笃定道：“想来明彰之所以分家出去单过，后面又过继到别房，便是这些缘由。” 常钰浑身巨震！ 他向来心大，只因淮山书院是本朝四大书院之一，就觉得能去那里读书之人必定是人中龙凤。 于是那位同他仅有过几面之缘的三表弟便成了他张口闭口都想炫耀两句的亲戚。 王威的一席话却如醍醐灌顶般，令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们都是读书人，都知道供养一个读书人需要多少银钱，尤其是对于农家人来说，供养一个读书人那可真是天价。 老宋家之前有钱供养宋三郎读书科举，却没有钱给另一个孙子治病救命，这…… 还从未有人同他这样分析过一件事。 “多谢王兄提点！从前是我浅薄了！”等从马车上下来，常钰恭恭敬敬朝着王威行了一礼。 王威愣了一瞬，旋即弯了弯唇，执起他的手道：“为善，明彰出来迎接了，我们快走。” 常钰望着拉着自己的手，想着王威对自己称呼的变化，顿觉羞愧难当，等见到宋明彰后，他更觉往日自己总在表弟面前提前宋三郎的作为，令人不耻！ “表哥？” 宋明彰却瞧着面前不复往日活泼，涨红着脸满脸羞愧的常钰，满脸疑惑。 常钰回过神来连忙道：“我，我没事！我们快进去表弟！” 宋明彰还有些奇怪，一旁的王威却笑着道：“走明彰，听说你已成亲，还不速速带我去拜见嫂夫人？” 第229章 快把它收起来 第229章 快把它收起来 柳晴和宋老太正在灶房忙活，听见宋四郎在外面叫人，她和宋老太连忙洗了手出去见客。 “见过李奶奶，见过嫂夫人！我是王守常，和明彰是同窗。” 王威是个面庞白皙文秀的少年郎，一见她二人就上前行礼，似乎是因为面对女眷，他的神情中略带了一丝腼腆。 宋老太和柳晴都对他很有好感。 “好好，守常快请坐！”宋老太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多了几道：“我们家四郎还是头一遭往家带朋友呢，往后你们多来，奶给你们做好吃的。” 柳晴也笑眯眯地看向宋四郎。 这种帮着招呼丈夫朋友的感觉她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不得不说这感觉还蛮不赖。 几人互相见过礼后，柳晴和宋老太又回了灶房忙活，宋明彰则领着常钰、王威二人去了书房。 光景刚好过没多久，宋明彰书房里的书并不多，除了几本科考书籍外，王威只看到一本游记，他想了想道：“明彰，我家中藏书不少，改天你去我家中瞧瞧有没有什么喜欢的，随便拿！” 宋明彰点点头：“多谢。” “那我呢？我呢！”常钰在一旁急吼吼地问：“我可以去你家吗？” “当然！为善你也来！” 常钰闻言大喜，忽然贱兮兮地凑到王威身旁问他：“守常，那你家中可有那种书？” “什么书？”王威有些纳闷：“为善你怎么这幅神情？瞧着，瞧着有些——” 他有些难以启齿。 若是柳晴在的话，一定能给常钰现在的表情配上一个最恰当的词语。 【猥琐！】 常钰见二人都好奇地望着他，不由有些得意，两只眼睛探照灯似的四处打量一番。 见除了自己三个男子外，再没有旁人，他这才鬼鬼祟祟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 “这，这，常为善你！”王威看清楚他手中的东西后，整个人瞬间从头红到脚，活像只煮熟了的鸭子！ 一旁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宋明彰也忍不住红了耳廓。 常钰得意的扬了扬手中的欢喜佛：“没见过？这东西精巧着呢，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家里有一整套呢，比春宫图还要活灵活现，平日里若是有需求了，把玩它——” 他说到一半，见在场的二人俱都满脸震惊地望着自己，不由有些讪讪。 “喂，你们这是，这是怎么了？怎么都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顿了顿，他继续道：“守常这样看着我便也罢了，可表弟你是几个意思？你跟弟妹成亲没有一年也有半载了？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是个雏儿？” “表哥！”宋明彰难得有些恼羞成怒：“青天白日的成何体统？快把它收起来！” 话虽这样说，可他的一双眼却不住地往那连在一起的欢喜佛身上瞧。 王威也涨红着脸，视线不自觉地往上面瞟着。 “啧啧~” 常钰颇有些嫌弃地看着二人：“行了，大家都是男子，你们装什么装？别告诉我你们没偷看过秘戏图？” “自，自然，是，是看过，的！”王威一紧张，又开始口吃。 常钰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时间，小小的书房里充斥着他得意又嚣张的笑声。 第230章 保人 第230章 保人 笑闹片刻，常钰在两人的注视中将欢喜佛收了起来，并称：“你们若是想看，待明日我将一整套带去书院，自可瞧个痛快！” “谁，谁要，要看了？”王威梗着脖子还在嘴硬。 “得，你不想看是我非要给你看！”常钰翻了个白眼儿，转而满脸好奇地问道：“对了守常，你之前请了几日假去陪梁武轩，那厮——他人如今怎么样了？” 王威眉心微蹙，“恢复的倒是还不错，只是短时间内还不能活动，开年的县试、府试怕是没办法参加了。” 今年的县试定在正月十七，府试是正月二十二，院试则是在二月底进行。 梁武轩先前参加过县试和府试，但因为府试没过，所以还得重考县试，这次赶不上就得至少再耽搁一年了。 “他活该——”常钰嘴快，一不留神心里话说了出来，表情不由有些讪讪：“抱歉守常，只是我不明白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跟梁武轩那样的人交好？当真辱没了你！” 王威笑了笑：“为善抬举我了，唉——” 他顿了顿继续道：“子蛟其实就是性格差了些，人不坏的!” 常钰翻了个白眼儿：“他人还不坏？那什么样的人才是真的坏？你没看前些日子我表弟被他跟黄明那些人都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说起这个，王威又是满脸愧疚，同宋明彰道歉道：“明彰，这事儿我还得替子蛟向你道个歉，他针对你最初是因我而起，每每想到这个，我就愧疚难当！” 宋明彰摇摇头，神色淡淡地：“守常，此事与你无关，你不需要向我道歉，而且已经有人替我教训他了，所以你不必再自责！” 说完，宋明彰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童生试保人的事儿。 王威和常钰都已经过了县试和府试，今年直接参加院试即可，等院试过了，两人就取得了秀才功名。 秀才考试，需要一名秀才做保人才能参考，宋明彰今年是头一年考，他周围认识的人也没有秀才，所以才有此一问。 王威听了他的话后笑道：“明彰无需多虑，凡在书院读书的学子，先生们都会作保，我等只需勤勉苦学即可。” “善。”宋明彰于是点点头。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外面传来柳晴叫吃饭的声音。 宋明彰应了一声，领着二人出了书房。 宋老太今日大显身手，和柳晴操持了一大桌子菜，鸡鸭鱼肉应有尽有，不可谓不丰盛了。 “钰哥儿、守常，你们快坐下，尝尝奶的手艺！” 宋老头侍弄完牲口也从外面进来，招呼着几个小辈坐下。 “辛苦李奶奶同嫂夫人了。” 王威连连感谢，并礼让宋老头先坐。 一众人客套了一番各自坐下，柳晴也挨着坐在了宋明彰的身边，宋老太则坐了她的另一边。 王威见两个妇人也同自己等坐在了一起，顿时有些不自在，心下暗暗纳闷：明彰家缘何男女同席而坐？ 宋明彰分别给宋老太和柳晴夹了一块子肉后，一抬头就看到他有些局促的模样。 第231章 拜托找房子 第231章 拜托找房子 宋明彰垂眸，语调温和：“今日都是自家人不讲虚礼，奶和娘子忙活了半日，当真说起来我们才是吃白食的！” 柳晴正同碗里的肉作斗争，闻言，抬起头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四郎，怎得突然间说这样的话？” 无论是先前在老宋家还是后来他们过继搬到这边，一家子男女老少都是同桌而食，所以宋四郎突然这样说，柳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宋明彰转过头，又将自己挑好刺的一块鱼肉放到她碗里：“无事，快吃。” 柳晴应了一声：“好。” “明彰说得极是，原是我着相了！”王威将两人之间的互动瞧得一清二楚，不由暗暗称奇。 平日里瞧着明彰冰山雪莲一般的人物，想不到在家中待嫂夫人竟然如此爱重！ 柳晴又扒了几口饭才反应过来宋四郎方才跟王威在解释什么。 听说王威镇上大户人家的公子，这古代大户人家讲究多，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家中女子不能上桌”，显然自己和奶奶跟他们同桌而食的行为惊到了对方。 不过即便是反应过来了，她的神色依旧十分从容。 她本就是后世之人，根本不觉得女性就低贱不能上桌。 顶多内外有别，她往后可以入乡随俗一下，宋四郎在外面待男客，她在内院待女客，其余该吃吃该喝喝。 于是等吃到一半，柳晴就开口就同常钰和王威说起另外一件事了。 “……这段时日我同相公也托人打听了下，也找了伢行的人，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表哥和王郎君都是镇上的人，此事还得劳烦你二位也帮忙留意一下！” 常钰有些发愣：“怎的？弟妹你和表弟要搬去镇上住？” “是的，年后相公就要下场，冬日严寒，虽说宋家秤离镇上不远，但来回也要一个时辰左右，不如干脆在镇上住便宜行事！” “那，那你们这新起的宅子？” 柳晴笑了笑，目光自宋老头和宋老太二老身上扫过，落落大方道：“有爷奶帮我跟四郎看着，我们是顶顶放心的！” 宋老头胡须隐隐颤动，宋老太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一时间竟是有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王威目光落在几人身上，眸光闪动，若有所悟。 片刻间，他开口问道：“明彰、嫂夫人，既没有合适的房子出租，你二位何不考虑在镇上置一处宅院？” 宋明彰摇摇头道：“家中离镇上如此之近，没必要再在镇上置办宅院。” 其实真实缘由宋明彰和柳晴早就商量过了。 柳晴对他科考一事不知怎的有迷之自信，认为他们根本在镇上不会待多久就回去县城。 加上家里确实离镇上特别近，所以二人就只打算在镇上赁个院子作为过渡。 王威听他之言，也不再多问，只道：“如此我便知晓了，待归家之后，定会差人帮忙打听，请嫂夫人放心！” 柳晴笑着道谢：“那我就在这里先谢过表哥和王郎君了。” 用过午膳后，宋明彰又带着两人去了趟自己平日拉弓射箭的地方，三人就君子六艺又讨论切磋了半日，直到天擦黑，王威和常钰才提出了告辞。 第232章 冬日 第232章 冬日 时间倏忽而逝。 转眼间就到了年关。 因着年后就要下场，宋明彰这段时日日日书不离手，一大早就去书院，天黑洞洞才驾着闪电回到家中。 柳晴早上醒的晚，晚上又睡得早，这一来一回，竟然有好些日子都没见到他。 于是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她特意起了个大早，提出要同他一起去镇上。 宋明彰刚刚锻炼完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带着满身寒意，闻言不赞同道：“随我去镇上做什么？天这么冷，在家里跟爷奶烤火歇着便是！” 柳晴睁大眼，无语地望着他：“四郎，你可知今夕何夕？” 宋明彰蹙眉沉吟片刻，有些不确定地道：“腊月，二十三？” “没错，今天是小年，四郎你怕不是读书读傻了？今儿放学便不要再在书院逗留了，奶跟我念叨好几日置办年货了，这外头冰天雪地我担心摔着她不敢带她去，干脆我今日随你一同去镇上，我去买东西顺便等你放学，我们一起早些回来过小年夜！” “成。”宋明彰闻言，心底隐隐有些愧疚。 柳晴从被窝里爬起来，顿觉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一场秋雨过后，一夜入冬。 前些日子连着下了几天的大雪，外面的天气顿时变得猫嫌狗憎，这个时代家里又没有火炉暖气，早上起床的时候真是最痛苦不过了！ 她将被子围着自己裹成一个圈儿，然后动作迅速的将衣服穿好。 等收拾好出门，宋明彰已经驾好马车在外面等着了。 老人家觉少，宋老头和宋老太也早就醒来了。 宋老头正拿着长扫把在院子外扫路面上的雪，宋老太穿的严严实实出来送她，满嘴的抱怨：“你这孩子，好歹多吃点，路上冷也不多穿些……” “奶，我们走啦！” 柳晴放下车帘招呼宋四郎快点赶车，闪电迈动四蹄，很快将絮絮叨叨的老人家甩在了身后。 “脚边柜子里有手炉，你抱着它！” 车厢外传来宋四郎的叮嘱声。 柳晴矮下身打开脚边的柜子，果然，里面是一个簇新的手炉，上面还套着一个棉布套子。 她将手炉抱在怀中，暖意顺着手炉席卷了全身。 柳晴心里也暖暖的，问他：“四郎，你何时准备的？” “方才！” “你自己有吗？” “驾！”宋明彰挥动缰绳，顺着闪电前几日的脚印踩过去，面上一派恬淡：“我不冷，你抱着便好。” 柳晴哦了一声，又同他说起置办年货的事情。 “爷奶的衣服被褥都得换新的了，还有我们自己，新年新气象，总归现在不缺钱，新衣、爆竹、对联、年画……都要准备！” “对联等我回来写，你买些红纸便可，还有衣服你别自己买，我中午午休也有一段时间，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选！” 柳晴乱花钱的毛病一直没好，老实说宋明彰其实有些不放心让她自己去买东西。 “你中午休息多长时间啊？” “一个时辰。” “好，到时候我驾着闪电去书院门口接你，那你也别在书院食堂用饭了，我们出来一起吃，城南那家混沌店我觉得特别地道，上次吃了这几日老惦记着！” 第233章 怀念与现实 第233章 怀念与现实 柳晴将宋四郎送到书院门口就自己去买东西了。 镇上的过年气氛很浓，今天又是小年，路来路往的行人们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喜悦。 柳晴先去集市卖肉的地方买了半扇猪肉、一只活羊、五只鸡、三条鱼，并一些猪下水、猪大骨等零零散散头蹄犄角旮旯的肉，接着她又去了粮油铺子、香料铺子分别买了米面粮油和各色香料调料，最后是菜蔬。 冬日严寒，这边又地处北方，这个时节想吃点绿色菜蔬还是比较困难的。 柳晴转了大半日，也只买到了大白菜和胡萝卜。 临走前宋老太嘱咐她买些黄豆绿豆回去，说是要生豆芽，柳晴差点忘了，又返回去粮铺买了黄豆绿豆。 等买完这些，她又在街上买了两板豆腐，家里的鸡还没开始下蛋，她又买了两筐鸡蛋…… 这些东西她都是先搬上车厢，然后再收入空间，等忙活完，她看了看日头，就驾着骡车往书院赶去。 等她到的时候，书院放学的钟声已经响起。 陆续有学子们从里面出来，柳晴打眼瞧去，发现出来的学子们年纪各异，有的不过总角之龄，有的瞧着似乎已过而立之年。 他们穿着书院统一的青色长衫，成群结伴而出，俱都意气风发，英姿勃勃。 柳晴看着这一幕，不由心头一阵恍惚。 她想到上辈子的自己也曾有过这样一段无忧无虑读书的时光，青春年少时的岁月，回想起来最让人留恋回味。 宋明彰同王威结伴而行，一出书院的大门，他就瞧见了路对面熟悉的骡车，以及车辕上神思恍惚的柳晴。 “明彰，嫂夫人已经来接你了，我先回去了，房子的事儿你稍后跟嫂夫人商议一下，这两天有时间就可以去看房了。” “有劳守常。”宋明彰朝着他拱拱手，然后大步朝着骡车的方向走去。 等走到近前，他皱着眉头冲着仍旧在发呆的柳晴挥了挥手：“怎么不回车厢等我？外面这么冷！” 柳晴惊了一瞬才回过神：“四郎你来啦。” “嗯。”宋明彰从她手中接过缰绳，手摸了摸她冰凉的衣服，面上的神色更加难看：“发什么呆呢？身子都凉了！” “没事，我不冷！”柳晴扬起笑脸：“就是想起我从前上学时的光景了，那时候真好，无忧无虑的！” 宋明彰有些惊讶：“你上过学？” 柳晴白了他一眼：“你说得什么话？我当然上过学了！” “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 宋明彰难得犹豫了一瞬，接着才继续问道：“只是你们那里，女子也可以读书入学堂吗？还是只是你家里帮你请了夫子授课？” 柳晴:“我们那里，女子和男子拥有平等的读书受教育权利。” 宋明彰瞬间沉默了。 好一会儿，柳晴才听到他有些不安地声音：“那，那你会不会很想回去？” “回去？回哪里？”柳晴哑然失笑：“你又胡思乱想什么呢？四郎，相较于回去，我如今更喜欢留在这里，我方才说的怀念上学的时光，也仅仅是怀念而已，我生存的那个世界如今早就是千疮百孔、满目疮痍了！” 第234章 对症下药 第234章 对症下药 知道她不是想要回去，宋明彰提着的心放了下来，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柳晴想了想，就将末世来临、秩序崩坏的事情同他简单叙述了一遍：“……我一直没同你提起过，末日前我所生存的世界就是一片乐土，可是末日后，女性的地位比之这里还要不如，末世信奉丛林法则，‘物尽天择、适者生存’，除了一些觉醒了力量（异能）的强大女性外，绝大部分普通女性活得都十分凄惨！” 其实柳晴说的活得凄惨都是好的，绝大部分女性都活不下来，这才是真的。 宋明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所以，你也是——” “停！”柳晴看着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又想左了，忙打断他道：“你别乱想，我虽说最后死的不大体面，但是生前过得还算不错。 可不是？在活死人堆里被撕成碎片还怎么体面的起来？ 到现在想起来她都觉得浑身疼！ “好啦，好啦，怎么突然间说起这些了？你午休时间就这么点儿，我们快去买衣服！”眼见宋四郎的脸色又开始变得越来越难看，柳晴连忙收起话题。 宋明彰一声不吭，驾着骡车往布庄、成衣店的方向赶去。 等两人到了布庄，柳晴发现的他的神色依旧不大好看。 她灵机一动，在布庄老板娘热情洋溢的笑容中，指着墙上挂着的一排成衣中的两件道：“这件不要，这件也不要，其余都包起来！” 说完，她觑眼去瞧宋四郎。 果然，宋明彰几乎瞬间反应了过来，整个人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浑身警戒：“不行！你别听她的！” “这，这位娘子，你当真，当真要买这些？！”老板娘仿佛被天大的惊喜砸中，吉利话不要钱的往外冒：“这位娘子你真是好眼光！我家的成衣是这一条街上质量最上乘的，无论是布料、染色还是做工都是顶顶好——” 才说了一半，她脸上的表情就急转直下：“这位公子，我观你二人不是差钱之人，你家娘子既然喜欢，何不就照她说得买了？我家的衣裳真的好——” 宋明彰沉下脸，满脸不赞同地看向柳晴：“等买完布料出去，你且将先前买的东西报一下账！” 柳晴见他恢复生龙活虎的龟毛样儿，暗暗放下心来，笑眯眯道：“成，都听你的。” 宋明彰接着转过头看向老板娘，满脸认真道：“我们不买成衣，买布！” 自己买布做衣服，要比买成衣划算好多，大不了他这几日少看一个时辰书，而且还有奶，奶也会做衣服，他们祖孙两帮衬着做家里人这几件衣服，等除夕前一定能做出来！ 等两人抱着好几匹布往外走，老板娘都觉得有些恍惚。 就，今天她接待的这对客人，怎么觉得有些古怪呢？ 尤其是方才那位娘子提议好歹买两件成衣时，那位公子满脸不悦地质问她“我做的衣服难道不好看吗？浪费那钱做什么？”时，她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错乱！ 就挺奇怪的！ “老板娘生意兴隆，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正在这时，一个衣衫褴的妇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进了布庄。 第235章 晦气 第235章 晦气 柳晴和宋四郎同这个妇人交错而过，打了个照面。 这妇人看上去四十岁上下，一身衣服破破烂烂，一手拄着根拐杖，一手提着个靛蓝色打着补丁的小包袱，脸上还算干净，但一脸谄媚卑微的笑容。 就是这笑容让柳晴忍不住驻足回头，多看了她两眼。 “黄强家的你怎么又来了？前几日不是才给过你一些碎布头么？现在没有了，走走走，你去别家问去！” “我知道米老板是刀子嘴豆腐心，指定不会让我白跑一趟，我瞧着刚才那两位客人买了好几匹布，我也不贪心，米老板就将那二位买剩下的边边角角舍我几块也就罢了！” 顿了顿，妇人继续道：“米老板的大恩大德，我回去就给你立长生牌位。” 她口中的米老板闻言，原本做成一大单生意正灿烂无比的心情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这妇人是附近有名的破落户，不止她认识，附近凡是做布料、衣服生意的，就没有不认识她的。 她以女工谋生，平日里绣个香囊、帕子等小物件儿卖到各家换些银钱贴补家用，这便罢了，附近开店的人家都是正经生意人，只要她绣的东西过关，都会收下！ 关键是这人为了节省成本多赚些钱，每每上门讨要碎布头，一次两次因着都是街坊邻居的给了也就给了，偏偏这人就是个没皮没脸的，要了一次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简直让人烦不胜烦！ “我不用你立长生牌位！”米老板满脸不耐烦：“刚才那两位客人买的都是整匹布，没有边边角角，不信你问他们，两位贵客正好还没走呢！” 她说着，目光看向柳晴和宋四郎，歉声道：“劳二位帮我做个见证，我方才所言可是属实？” 柳晴看了一眼一旁拄着拐杖巴巴望着她的妇人，点点头道：“确实，方才我们买的都是整匹布！” 米老板瞬间松了口气，满脸感激地望向二人：“多谢二位，欢迎二位下次再来，我一定给两位最优惠的——” “哎呦~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米老板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旁忽然传来一道哭嚎声。 柳晴和宋四郎循声望去，就见先前那位妇人丢了拐杖和包袱，正跌坐在地下痛哭：“这眼见的过小年了，旁人家都欢欢喜喜置办年货，我家个没用的男人啊！拿不回银钱来，我可怜的儿啊！大过年的都吃不上一口肉，娘没本事啊，娘对不起你啊……” 米老板气的七窍生烟，冲上去一把拉住她：“黄强家的你这是在做什么？大过年的你要哭回家哭去？自家的日子自家过，你在我这儿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要真揭不开锅了，你家黄明还能去书院上学？你可真有意思，我不过没给你布头你就大过年的找我晦气！快走！快走！往后不要来了，我这里不欢迎你！” 宋明彰原本只站在一旁兴致缺缺地看着，忽然从布庄老板嘴里听到熟悉的人名，他瞬间打起了精神。 第236章 我可以送你一匹布 第236章 我可以送你一匹布 “果真是越有钱的人越抠门啊，即便是拔出身上的一根汗毛都比我们大腿粗，偏生连点碎布头的不愿意施舍，老天爷啊!这是什么世道啊？能不能给我们一条活路呀……” 米老板的话并没有让妇人收敛些，相反她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撒泼耍赖了起来。 米老板气的脸色铁青，先是对着柳晴二人说了一声“让二位见笑了”，接着直接招呼伙计上前道：“将她给我撵出去，往后她再上门，直接赶走！”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伙计原本正在里面盘货，听到她的命令后，连忙出来将妇人拖了出去。 “放开我！你凭什么赶我走？快放开我！”妇人被拖着往外赶的时候还在叫嚣。 柳晴和宋四郎也不再耽搁，径直驾着骡车去往下一个目的地——干果杂货铺子。 买了糖果、糕点、红纸、干果等一系列小零碎后，两人的年货这才置办的差不多了。 宋明彰抬起头看了看天色，道：“天色不早了，今日便先这样，你回去和奶再合计合计看差些什么东西，明日我一并买了回去！” 柳晴点点头：“成，我送你去书院？” “不用了，这里离书院也不远，我走着去。” 柳晴也不勉强：“这午间就这么一会儿时间，本来想着跟你一起吃个午饭，眼下也来不及了，你路上记得自己买点吃的。” “嗯。” 宋明彰应了一声，直接将缰绳交给了她，然后下了骡车，徒步往书院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他回头看，发现柳晴还在原地望着他。 他连忙挥手示意对方去忙自己的。 等柳晴彻底离开，他才从墙后面出来，重新往方才布庄的方向走去。 远远的，他就看到了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妇人。 妇人见到是方才布庄里买东西的贵客，眼睛先是一亮，接着想起了什么似的面色变得漠然。 宋明彰加快脚步站在了她的面前：“我可以送你一匹布，成色花样随你挑，不过需要你帮忙做一件事。” 梁武轩出事后，黄明作为他的头号狗腿子很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一段时间。 直到这两日，他才渐渐消停了下来。 起因是从前梁武轩虽然跋扈霸道，但对自己下面的狗腿子们却十分大方，隔三差五就会领着一帮小弟去酒楼瓦肆享受一番。 他生病在家修养这段期间，手下的这帮小弟就都跟在了黄明的身后。 黄明学着他也请了两次客后，渐渐就有些吃不消，于是这两天本分了不少。 这日放学，这伙人中的一个说：“黄兄，今儿是小年，哥儿几个要不要出去快活一番？” 这一声黄少叫得黄明心头一阵舒坦，但与此同时他的一颗心却忍不住悬了起来。 “你也说了是小年，这样大的日子不回家同家人一起过，在外面快活什么？” 那人就笑道：“不是黄兄你没钱了？咱们快活还看什么时节？今日是小年又不是除夕，没那么多讲究的！” “谁没钱了？你看我像没钱的人吗？”黄明梗着脖子强辩：“去就去，你说，去哪儿？” “听说迎春园新来了个粉头，长的一双小脚，嫩白如玉、销魂入骨，今儿是正式梳笼的日子，兄弟我想去见识一番！” 第237章 乞丐抢地盘 第237章 乞丐抢地盘 黄明闻言一阵肉疼：“有什么好看的？镇上红楼里的货色不过是些庸脂俗粉罢了，真想看绝代佳人，还得去县里和金陵。” “嘿嘿嘿，这远水解不了近渴，先不说什么佳人不佳人的了！黄兄你知道我就喜欢小脚妇人，好容易来了这么个货色不弄上两回心里痒痒！这样黄兄，若是你钱不趁手那我就自己来，总归兄弟我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黄明咬咬牙：“没有不趁手的事儿，走。” 二人说着又招呼了几个交好的，结伴往迎春园走去。 黄明虽然心疼一会儿要花出去的银钱，但想到几个姿色出众的粉头，面上还是隐隐露出了几分期待。 读书人自命风流，挥毫泼墨指点江山，若是身边能有一二佳人在侧，行那被看添香之事，那便是一桩风流韵事，甚至有所谓的“才子佳人”，传出无数佳话来。 红楼楚馆都会做生意，镇上的店开的离青山书院很近。 几人没走一会儿，远远就瞧见了前方一整条巷子里的红灯笼。 “黄兄你瞧，今儿才这个点儿这里就开门了，这些骚蹄子们倒是会做生意，大白天的就等不及了！” 一个同伴听着从远处传来的丝竹之音，面上露出一抹淫邪之色。 “正好，今日我娘特意嘱咐我早些回去，我们快去，早玩儿完早完事儿！” 几人嘴里说着荤话，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几分。 很快，迎春园的大门便近在咫尺。 只是就在几人准备踏入院门之时，忽然间从旁边传来一阵骚乱。 几人忍不住驻足，目光下意识地朝着骚乱的源头望去。 只见两个乞丐一左一右，正对着一个蹲在墙根儿的婆子拳打脚踢：“该死的疯婆子！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界儿？谁让你来的？快滚！” 那婆子衣衫褴褛，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脚边放着一根拐杖，拐杖旁边是一个缺了柚的破碗，碗里零星有几枚大钱，显然，这婆子是个乞丐。 “走了黄兄，没劲！几个乞丐抢地盘呢！”黄明身边的同伴拉了他一下，招呼着他进去。 黄明却一动不动，面色铁青一片。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正抱头鼠窜的婆子，眼底散发着吃人一般的凶光！ 那是他的母亲，他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只是早上起来给他做早膳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眼下就出来乞讨了？ “嗳？！我怎么瞧着那个婆子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同行的一人盯着不住哀求两个乞丐的婆子，面上露出一抹狐疑。 “两位小哥儿，我不是跟你们抢地盘，我只待今天一天，等明天我就不来了，甚至，甚至今天乞讨来的钱我都可以给你们！” 婆子的声音里一阵肉疼，但想到那一匹二两多银子的布，她还是咬了咬牙，继续坚守阵地。 那位年轻的小郎同她说，只要她在这里待够一天，他就送她一匹棉布，她早就想要一块靛青棉布了。 那样的一匹布，要花二两银子，尽够给她家大郎做一身长袍了，不过是装一天乞丐而已，比上门讨要碎布头容易多了！ 第238章 母子 第238章 母子 婆子的声音一出口，方才有些狐疑的那人面色便有些古怪。 “黄，黄兄，那不是你娘吗？”他嘴巴比心里的念头更快，不经思考的话脱口而出。 “什，什么？”有人瞠目结舌望着那个衣衫褴褛的女乞丐，面上满是不敢置信：“张兄，你说那个乞丐疯婆子是黄兄的母亲？怎么可能？黄兄家境殷实，同梁少交好，他的母亲怎么可能——” 那两个乞丐下手很重，黄明娘被打的嗷嗷直叫，但想到即将到手的一匹布，她却死活不愿意挪地方，只不住地哀求着两个乞丐。 躲避间，她的视线无意中扫过黄明几个的方向。 接着，她的眼睛亮了：“明哥儿！快来救救娘！他们要打杀——” 下一刻，她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捂住了嘴。 只是已经晚了，包括黄明在内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她叫黄明救他，并称自己为黄明娘的事情。 黄明面如死灰，只觉得自己一张脸皮像是被人活生生从脸上扯了下来，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原本相跟着随他一起来的几人不知怎的，下意识地就挪开了脚步，离他远一些。 “我突然想到家中还有事儿，今儿就不去了，诸位回见！” “对哦，今天好歹是小年，我还是回去跟我娘子一起过比较好，我先走了哦！” “我娘让我今天早点回去，诸位咱们再会！” “……” 一瞬间，迎春园的门口除了黄明以外再无旁人。 黄明娘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甚至忘记躲避落在自己身上的拳脚，只满脸慌张地望着不远处脸色铁青的儿子。 然而，饶是到了这种地步，她也不愿意离开那地方半步，唯恐因为自己挪动地方，对方以毁诺为由不送布。 好一会儿，黄明都只冷冷地望着那两个乞丐对着他娘拳打脚踢。 直到看到她奄奄一息倒在地上，他才铁青着脸走到那两个乞丐面前以一敌二将他们赶走。 半晌，黄明娘悠悠转醒。 她醒来后，先是四下打量一番，发现那两个殴打自己的乞丐已经不在了，她的面上顿时露出一抹喜意：“可算是走了，明哥儿，娘跟你说娘今日马上就要白得一匹布了呢！” 黄明咬牙切齿：“娘！你真是我的亲娘！你让我在同窗面前丢尽了脸！这下好了，明日起所有人都知道我黄明的娘在红楼这条街上乞讨，我的名声全毁了，全被你毁了，你满意了？！” 黄明娘闻言呆了一瞬，接着也反应了过来，连忙抱着黄明的胳膊道歉：“对，对不起，娘方才太疼了就没忍住叫了你，是娘的错，娘给你丢脸了！娘这就去跟你的同窗们解释，娘不是乞丐，娘只是，只是为了得一匹布，白得一匹布呢，娘——” 到这个时候，她都没忘记自己即将得到一匹的布。 黄明却惨笑一声推开她：“罢了，你去找你的布，在你心目中，我的名声还比不上你的一匹布！” “不是的不是的！娘得了布也是为了给你做衣裳啊！剩下的边边角角娘做成小物件儿卖掉，换来的银钱也是为了供你读书，在娘心目中，你才是最重要的啊！” 第239章 成功教训 第239章 成功教训 黄明扶着他娘缓缓起身。 不一会儿的功夫，从巷子外面又来了两个小乞丐，黄明娘眼睛一亮，快步上前。 原来，这两个小乞丐正合力哼哧哼哧搬着一匹靛青色的棉布往她的方向走来。 “是，是给我的布吗？”黄明娘满脸激动。 小乞丐中的一个问她：“请问你是黄强家的娘子吗？如果是的话那就没错！” “是，是，我是！”黄明娘迫不及待地接过布匹，满脸的兴奋喜悦。 两个小乞丐完成了任务，拍拍屁股就要离开。 “等一下！” 黄明却忽然叫住了这二人：“是谁叫你们来的？” 他从来不相信什么天生掉馅儿饼的好事，到底是什么人要给她娘这匹布？还让她在这里假扮乞丐？ 这便罢了！ 但自己和几个知交同窗来这迎春园原本就是临时起意，那人能精准的猜到自己一定会来，还让一众同窗看到自己娘亲的丑态，这就不简单了。 难道真的是巧合？ 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是一位娘子。”两个小乞丐匆匆丢下一句话就跑远了。 黄明盯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眼底一片阴沉：“娘，承诺你的是一位女子吗？” 黄明娘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道：“不是，是一位长得极俊的富家公子，不过——” 她略顿了顿，接着继续道：“不过娘见到他的时候，他确实是同他娘子在一起，想来方才那两个毛孩子说的小娘子便是那位公子的娘子！” 黄明瞬间有些发懵。 另一边，两个小乞丐一路跑出巷子，走到巷口，对着一个年轻妇人说了几句什么，那年轻妇人将几个大钱给两个小乞丐后，就打发走了二人。 接着，她转身离开了原地，七拐八绕来到一处僻静地方。 那里，一道修长的身影正负手而立，背对着来人。 “公子，你交待的事情奴家已经办妥了，还得劳烦公子帮助奴家。” 背对着人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来，不是别人，正是宋明彰：“这是自然！” 宋明彰满口应承。 年轻妇人于是开了院门，领着他进了屋子，里面两个老人家正眼巴巴地等着他们。 宋明彰从包里掏出笔墨纸砚，铺开纸张，听着年轻妇人和两位老人家的口述，认认真真帮他们写了一封家书。 家书是给妇人的丈夫、两位老人家的儿子的。 他远在边疆从军，不久前寄回来一个包裹还带了一封信，妇人和二老收到了东西，同时想把家里的近况告诉丈夫\/儿子，所以才有了这一出事儿。 事情比宋明彰预想的更顺利一些。 早在得知那赖皮贪婪的妇人是黄明娘后，他便打定了主意治一治黄明。 也是巧了。 常钰是风流场的常客。 早晨的时候，宋明彰恰好听到他同人说起迎春园新来的粉头，当时跟黄明经常一起厮混的那位喜欢小脚妇人的，恰好就在旁边，闻言当即就说今晚要去见识一番。 于是宋明彰就直接将妇人打发到了迎春院门外的巷子里。 虽然同黄明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对方是个什么货色他还是一清二楚。 尤其爱面子，喜欢狐假虎威装腔作势。 那两个他雇去欺辱黄明娘的青皮同他说了事情的经过，宋明彰只觉得心头一阵快意。 他没料到同黄明一伙的那群人中竟然恰好有人认出了黄明娘，便是黄明娘自己，倒像是老天派来帮助他的一般！ 第240章 饭桌上 第240章 饭桌上 小年夜，柳晴和宋老太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主食是饺子。 宋明彰回来的时候，柳晴正在灶房同宋老太包饺子。 他一进灶房门，柳晴就发现他比以往高兴许多。 “这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四郎你看上去很开心。” 宋明彰摇摇头，满脸矜持：“没什么，就是先生夸我功课好而已。” 他当然不能说是因为报复成功而开心。 宋明彰如今很多事情已经开始有选择的告诉家里了，有些事情他不想说出来让柳晴和爷奶担心。 同时，他更害怕，有一天如果柳晴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光风霁月之人，会不会感到失望？甚至会离开他？ “怎么？我听常钰表哥说先生不是总夸你么？难道今天夸得格外狠？”柳晴满脸的笑。 今天是小年，这还是自己来到这个朝代后，过得第一个大节，尤其是在这里她还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和亲人。 所以一整天她都是兴高采烈的。 宋明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只去一旁洗了手也要上手帮忙。 这时候门外却传来宋老头的声音：“四郎你出来一下，帮爷爷扶一下架子！” 柳晴闻言忙道：“四郎你快去帮爷爷的忙去，这里有我和奶就够了。” “对，那老东西鼓捣了一天了，爬上攀下的，说是想做个炮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放多少炮仗！四郎你快去看看~！别大过年的磕磕绊绊出什么事儿。” “成。”宋明彰于是转身出去帮宋老头的忙了。 一个时辰后。 一家人坐在了饭桌前，满桌子的鸡鸭鱼肉，还有两大盘热腾腾的饺子。 虽然自从搬到四郎和大丫这边大鱼大肉整日的吃都习惯了。 但宋老太看着眼前这往年从未有过的丰盛席面，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宋老头也是满脸复杂，拿着筷子一时间不知从何下手。 宋明彰见状，伸手拿了一双公筷，分别给二老夹了一条鸡腿：“爷奶，快吃饭，一会儿该凉了！” 给二老夹完后，他又给柳晴挑了一块刺少的鱼肉，然后才放下公筷开动起来。 “四郎、大丫，锅里还热着些菜肉饺子，等一会儿吃完了，四郎你去给你二，爷爷那边也送些。” 到底是过继出去了，她们两个老东西住在这边本就亏心，这逢年过节的，也该给这边的长辈送些吃食表表心意。 “放心奶，一会儿我跟四郎一起送过去，还有今天买东西也给那边爷爷添置了些，稍后一并送过去。 “是这个理儿！”宋老头咬了一口孙子夹的鸡腿肉，鸡肉炖的软烂鲜香，却又不失原本的劲道，一口下去，香的舌头都要咬掉。 喝了一段时间的药，加上自从搬到这边跟四孙子、孙媳妇住在一起好吃好喝日子过得舒心，他的身体如今已是大好了，就连原本花白的头发也好似又变黑了许多。 白日闲着没事出去串门，碰见他的人都说他越活越年轻了。 宋老太抬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道：“老头子，今年过年，我们要不要回老宅那边？” 宋老头神色微微一僵。 宋老太继续道：“是昨儿个我碰见金贵和大郎父子，他们爷两儿跟我说的，说是大过年的黄巧娥不敢闹腾，请我们去大房一起过个年。” 第241章 琐碎 第241章 琐碎 宋老头脸色微微发沉。 半晌，他轻轻点头：“那就去一趟。” 大过年的，到底不回去跟大房一处过年不像话。 只是一想到那边的儿媳妇儿、孙媳妇儿还有两个曾孙，宋老头的心里就觉得不是滋味。 卧床不起那段时间，除了老婆子和过继出去的四孙子、孙媳妇儿照顾他，只有二郎偶尔过来瞧他一眼，其余再没有旁人来看过他管过他。 宋老头觉得心寒啊！ 他一辈子要强，临老了却真真切切体会了一把由儿孙带来的人情冷暖。 “成，还有盼娣的亲事，老二两口子也着急的不行！选了几家，老二、老二媳妇儿的意思是让我们也帮着参谋参谋。” 说到宋盼娣，柳晴来了兴致：“奶，我记得盼娣先前说要招赘上门，二伯父、二伯母选的这些人家是要上门的吗？” 宋老太叹了口气：“是呢，只是因着是招上门女婿，男方那边要么家里条件不好，要么就是小郎差了些，到底委屈了咱们盼娣。”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谁叫老二没生个带把儿的呢？”宋老头放下筷子，掏出旱烟袋点了一烟锅烟，嗒嗒抽了两口。 宋老太瞪他一眼：“说得什么话？四郎媳妇儿还在跟前呢。” 宋老头顿时满脸尴尬，站起身拿着烟锅就往外走，边走边道：“我恍惚听见几只狼崽子叫了，我去瞧瞧去。” 柳晴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转而道：“只是原先生说定了年初三盼娣就跟我去医馆做学徒，要是定下婚事儿，那盼娣还能不能去了？” “跟你学医是好事，奶会跟你二伯父、二伯母说的，旁人都求之不得呢，想来他们也是极乐意的。” 说起这个，宋老太又关心起他们住处的事儿了：“对了四郎大丫，你们年后初二三就要去镇上，这房子寻摸的咋样了？定下来了吗？” 宋明彰闻言也放下筷子道：“我正要跟你们说，守常帮着找了一处宅子，一个月二两银子的租金，说是这两天我们要是有时间就去看看！” “成，那定下明日怎么样？” 宋明彰点点头：“可以。” “候三郎那边我也托人捎了话过去，他是极愿意给你当书童的，等年后我们就带着他一起去镇上，还有盼娣，也不知道那宅子能不能住下这些人？” “明日看过便知。”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宋明彰和宋老太将祖孙两个分了几匹布，各自商量了彼此要做的衣物后，柳晴就和宋明彰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进屋子，柳晴就直接上了炕，抱着一个手炉歪在一旁砸核桃。 宋明彰则拿了剪刀和针线，围在炭盆前开始做衣服。 炭火熏的屋子里暖洋洋的，柳晴望着一针一线做衣服的宋四郎，想了想还是道：“四郎，我们要不要也买几个人？” 宋明彰别了别针，抬起头淡淡地看向她。 柳晴继续道：“像这样你马上就要下场，我们如果买几个人的话，就有人来帮忙做衣服操持家务了，届时你就不用花费时间在这上面了。” 第242章 宋明彰的想头 第242章 宋明彰的想头 柳晴是从末世来的，经历过太平盛世也见识过世界末日，骨子里并没有太多现代所谓的“人权至上”理念，所以对于买人来说，她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总归随着摊子铺的越来越大，这人手也越来越紧缺了，跟前信任的人大多都有了活计，其余人她和宋四郎也信不过。 倒不如买几个人，身契捏在自己手里，好生调教一番，到底更安心一些。 “成，你做主便是。” “嗯，正好前些日子托乔郎君打听出卖的庄子，他今日也捎信过来，说是有了庄家，是两个中等庄子，县城附近的，乔郎君帮着讲价到两千两银子一个，我寻思明日看过宅子后，再去瞧瞧那两个庄子，合适的话就都定下来。” 宋明彰放下手中裁剪了一半的布，抬起头看她：“这么说你明日回不来了？” “看时辰，若是时间早了就回来，晚了就在客栈歇一晚，哦对了，我要是明日不回来，就打算后日去伢行看看，看能不能直接买几个人安顿在庄子里。” 宋明彰听她这样说，也不做衣服了，直接起身上了炕。 柳晴正好砸了个核桃出来，见他过来了，直接将完整的核桃仁塞到了他嘴里。 核桃酥脆，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甜香味，宋明彰眉眼间的神色瞬间舒展开来。 他利索的脱了外衣，钻进被窝，蹭蹭往柳晴这边靠。 书院里多是些血气方刚的男子，这些日子他听多了荤话，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了旁的想头。 尤其是前些日子常钰拿去一整套欢喜佛，他背着人绷着脸拿在手里把玩了许久，心里想着柳晴，身上也觉得燥热难耐。 “快歇，大晚上吃多了积食！”见柳晴依旧头也不抬的砸核桃，他直接伸出手将她手里的核桃抢了过去。 柳晴不乐意了：“干嘛呢？你睡你的，这么早我睡不着！” “快睡，躺下跟我说会儿话！” 油灯下，宋明彰一双眸子仿若一汪深潭，柳晴看的一个愣神，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也跟着躺下了。 宋明彰等她钻进被窝，翻身将油灯吹灭，重新躺了回去。 “说，你想说啥？” “没什么，就随便唠唠，好些日子没好好说话了。” 柳晴闻言就埋怨道：“还不是你，日日书不离手，我感觉这个家里啥都没有你的书重要！” 宋明彰翻过身面向她。 黑暗中，他看到她秋水一般的眸子闪闪发亮，不由得，他喉结耸动，吞咽了下口水。 “书不重要，但可以让我考取功名，让你和爷奶过上好日子。” “我们现在日子也不差啊？你的身体才刚好些，读书科举的事情不能太心急，须知过犹不及。” “我的身子已经没问题了！” 好多次了，柳晴总怀疑他的身体，话里话外都是他虚、他不行。 宋明彰有些不悦，头一次手不规矩的穿过被子，朝着柳晴那一边探了过去。 “干嘛呢你？”柳晴没有多想，只当他生了玩闹的心思，直接半道捉住了他的手：“别闹，对了，四郎我问你个事儿！” 宋明彰眨眨眼，凤眸中满是好奇：“啥事儿？” “你是不是最近不舒服啊？我记得你往常不怎么起夜，最近怎么总起夜啊？” 尿急尿频尿不尽？ 虚？ 第243章 偷摸 第243章 偷摸 宋明彰闻言呼都重了几分。 她竟然问起这个。 还不是……还不是最近听多了那些，又看了些话本春宫，他连着几日做那种梦，梦里的柳晴跟平日里的她很不一样。 搞得他白日里看到她都会想起梦里旖旎的风光…… “没，没事，就是睡不着起来活动活动！” 柳晴眨眨眼：“那你往浴室那边去做什么？” “你别问了，平日里你不是睡得很死么？怎么也开始关心起我起夜的问题了？”宋明彰被她问得有些恼羞成怒。 柳晴见他发火，有些莫名奇妙：“我睡觉是很踏实，可你总起，我就偶尔听到过几回动静——” “别说了！” 宋明彰直接翻过身，将被子掀过头顶，背对着她做出一副拒绝聆听的模样。 柳晴眼睛眨巴眨巴两下，只觉得这家伙的脾气真的越来越难以琢磨了。 “不是你要聊天么？那我也睡了哦？” 说着，她也拉了拉被子，轻轻闭上了眼睛。 宋明彰背对着她听了会动静，直到听着她的呼吸变得均匀，他才缓缓转过身，又朝着她的方向靠近了几分。 月光从窗户纸透了过来，浅浅洒在被子里柳晴露出的大半张脸上。 宋明彰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将她脸上细小的茸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些日子不止他发生了变化，柳晴身上的变化也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 首先就是前面提过的，她的身量抽长了许多，然后是头发和皮肤。 原先的柳大丫因为长年劳苦又吃不饱饭，整个一面黄肌瘦头发稀疏的干煸豆芽菜。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理，她已经大变模样，稀疏枯黄的头发变得黝黑发亮，黑黄的皮肤也养的白皙了些。 她的五官当是随了母亲。 听说当年他的准岳母赵英娘便是十里八乡最美丽的女娘，如今从柳晴的身上也能看出几分明艳的影子。 宋明彰盯着柳晴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 他有些不受控制地抚上了她的脸。 触手一片滑腻，像是上好的锦缎一般，宋明彰指尖微微颤抖，着迷似的婆娑了起来。 “宋四郎，你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柳晴睁开了眼，目中一片清明。 宋明彰难得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露出了被抓包的窘迫，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你没睡着？” “我早料到你没安好心，所以故意调整了呼吸诓你，没想到你真的藏了坏心！”柳晴裹紧被子离他远一些，接着质问他：“你不睡觉偷摸我干嘛？你想干什么？” 宋明彰：“……” 好一会儿，他鼓起勇气道：“那，那个圆房一事能不能提前提上日程？” 柳晴反手扣住了他的脉门。 黑暗中，宋明彰眼巴巴地望着她：“怎么样？可以了吗？” “安静些，我仔细瞧瞧。” 宋明彰瞬间安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柳晴松开了手，满脸古怪地看向他：“四郎，你，你就这么饥渴吗？” “什么？！”宋明彰涨红了脸：“你胡说八道什么？” 柳晴满脸复杂地望着他：“你身子骨本身就虚，实不宜自渎太过频繁，我非是不愿与你做真夫妻，实是因你的元气才刚刚养起来些，啊，你——” 柳晴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捂住了嘴：“难道你这些天晚上频繁起夜就是为了——” “闭嘴！” 这一次，宋四郎翻过身蒙头盖被，再没理她。 第244章 别扭与劝解 第244章 别扭与劝解 第二天两人驾着闪电往镇上去看房子。 一路上柳晴都在试图同宋明彰说话缓和气氛。 然而凭她磨破了嘴皮子，宋四郎都只专注地驭使闪电，一句话都没同她讲！ “那，那个四郎，你知道我懂医术，我不是故意说出来让你难堪的，实是职业病，职业病犯了！” “好四郎，你就别生我的气了嘛？” “喂，宋黛玉你果真跟个娘们儿似的！说你两句就跟我使性子，老娘不侍候了！” “……” 等同王威会面，夫妻两之间非同寻常的气氛连王威都看了出来。 他将宋四郎拉到一旁问：“明彰，你跟嫂夫人闹矛盾了？” 宋明彰微微垂下眼帘，声音淡淡地：“不用管她！” “这女人啊得哄着，你身为男子就应当大度一些，不跟嫂夫人一般见识，你跟我说说怎么回事？虽然我还没成亲，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说不定我就能帮你出出主意。” “不用了！”宋明彰断然拒绝了他：“快带我们去见房主。” 王威见他不愿意多说，也不勉强，带着他和柳晴就往宅子那边走去。 路上柳晴又回过味了，觉得宋四郎这脾气自己早不是知道了么，于是又开始主动同他说话。 “四郎，你是酸甜口，那边有个糕点摊子卖的枣糕特别好吃，你同王公子等我一下，我去给你买！” 她说着，直接跳下骡车，一溜烟儿去买枣糕了。 宋明彰神色依旧淡淡地，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王威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他：“这，这明彰，你跟嫂夫人这是……?” 他说话的功夫，柳晴已经提着一块枣糕回来了：“四郎，枣糕还热乎着，你快尝尝看！” 宋明彰将头瞥到一旁，给了柳晴一个二比零。 【嘿~这货还没完了！】 柳晴举着枣糕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直接气笑了，手腕一转将枣糕递给了王威：“守常，既然他不吃就你吃了。” “我，我吃过了嫂夫人，这怎么好意思？我还是不了。” 柳晴将枣糕塞到了他手中：“没事，这东西不占肚子，你快吃了。” 王威眨巴眨巴眼睛，只好道：“那，那好，多谢嫂夫人。” 说着，他捏起一块枣糕吃了起来。 片刻间，柳晴又递给他一个崭新的水囊：“他家枣糕有些甜腻，守常你喝点水解解腻。” “啊，谢谢嫂夫人！”王威毫无所觉地接过了水壶。 就在这时，宋明彰转过头，直接给了他一个眼刀。 王威顿时一个激灵！ 老实说，他还是头一遭见到宋明彰这般凶残的模样。 柳晴却恍若未见，仍旧不停地同王威说着话。 “……守常你性子真好，想不到你对下人这么好，那下人一定很感激你？” “嫂夫人过誉了，不过是一个花瓶，死物而已，那丫头也不是故意的，没必要上纲上线！” “你虽如此说，可真能如你一般者又有几个呢？听说你还没成亲，也不知道将来哪个女娘有福气能嫁给守常你呢！” “嫂夫人快别如此说，我哪有那么好，我——” “咳咳咳！！！” 一旁听着二人旁若无人说话的宋明彰，终于忍不住咳嗽出声，打断了他们。 第245章 租房子 第245章 租房子 “明彰，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王威总听人说宋四郎身体不好，时日久了，便将他当成了纸糊的灯笼，见他突然咳嗽，还以为他又不舒服了。 宋明彰纤长的手指抵着唇，又咳了几声才放下来，轻轻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我没事，守常。” 紧接着，他又转过头看了柳晴一眼，凤眸里似乎藏着一丝哀怨。 柳晴斜斜看着他，晃了晃手中剩下的枣糕：“还吃不吃？” 宋明彰抿了抿唇，仍旧一言不发。 王威反应过来了，这两人这是在较劲儿呢。 只是这场景，多少有些刷新他的认知。 不由地，他对宋明彰更多了一丝钦佩。 见多了男子哄女子的场景，这乍然瞧着女子哄男子的画面，还真是蛮新奇的。 明彰，当真是驭妻有道啊！ “行了，我都跟你道过歉了，你就别唧唧歪歪的了，快拿着吃了，一会儿该凉了！” 柳晴见他的神色略有松动，也不顾王威还在一旁瞧着，抓起他的手就将剩下的枣糕塞到了他手里。 末了，她还拍拍宋明彰的胳膊道：“等你回去了我再给你做好吃的，想吃什么现在就可以想了。” 宋明彰手里抓着枣糕，望着上面的缺口，微微眯了眯眼。 王威忽然背后一凉。 宋明彰却在一旁神色淡淡地道：“走。” 租赁宅子的事情很顺利。 王威帮忙寻得这处宅院房间不少，除过灶房、仓房外，足足有六间能住人的屋子。 柳晴最喜欢的还是院子里的那口井。 镇上的人家要村里多出几倍不止，大部分一个片儿区共用一口井，如今这院子里有井，实在是方便了许多。 宋明彰也很满意，这里地段不错，无论是离青山书院还是周氏医馆都不远，显然王威是用了心帮忙的。 房主也是个极会说话之人，他听王威说起过宋四郎租住这屋子是为了能够安心在书院读书，吉利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宋郎君一表人才，我瞧着这来年下场必是高中的！” “我家这院子是找风水先生瞧过的，说是那一棵桂花树种的位置极好，寓意‘蟾宫折桂’，这不就应了宋郎君你了吗？” 谁都喜欢听好听话，总之柳晴被这房主说得十分开心，原本要租半年，直接大手一挥租了一年。 宋明彰根本来不及阻止她，眼见她开开心心同房东交涉完成，末了还推了自己一把：“四郎你愣着做什么？签字画押啊！” 宋明彰觉得自己后槽牙有些发痒，忍了又忍，好歹没当着王威、房主的面子跟她掰扯。 房子的事情就这么敲定了下来。 几人出了院子，柳晴视线无意识地朝着旁边瞧了一眼，发现隔壁院子也是院门大开，里面有几个人来回走动，其中一人对着院子上下指点，似乎在同身旁之人介绍着什么。 房主方才同她相谈甚欢，见状笑着道：“柳娘子有所不知，隔壁院子也在出租，也是我运道好，得了柳娘子和宋郎君这样大方和善的租户。” 柳晴：“陈叔过誉了，院舍我跟相公一定好生爱护，当做自家来住。” 房主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了许多，揣着银子和契纸同柳晴三人拱手告别。 王威和宋四郎要去书院，柳晴则要去县里看新庄子。 宋明彰将柳晴拉到一旁细细嘱咐了她一番，譬如不许她乱花钱当冤大头，还有买人的事情，他左思右想不放心，于是就道：“买人的事儿，还是等年后我考完同你一起去县城选，你先别买了。” 柳晴被他念的头疼，有心想敷衍两下，但考虑到自己费了不少劲儿才将人哄好，于是不得不做出认真聆听的模样来。 宋明彰说了一会儿，见她从始至终一脸乖巧，面上露出几分满意来，这才放过她，转身同王威一起回了书院。 第246章 做客 第246章 做客 柳晴则驾着闪电一路往县上来。 乔大郎帮着寻得这两处庄子要比镇上那处略大一些，但也只是多了十几亩二十亩地左右。 县城这边物价高，地价也相对高一些，是以要两千两银子才能买到。 柳晴、乔大郎并两个庄子的原主人将两个庄子里里外外走了一遭，庄子的情况同乔大郎信中介绍的别无二致，于是她当场定了下来。 庄子的原主人在县里有些门路，早早就去官府出了红契。 两个庄子，一个写在自己名下，另一个柳晴作主写在了宋四郎名下。 不出意外，往后他们是要过一辈子的，家里就这么些家当，镇上的庄子是自己的，这边这两个宋四郎一早就说过，也都是自己的。 只是柳晴觉得既然是一家人，分得太清总归有些生疏，何况她也不是那样的人。 便是将来她和宋四郎臭了，对方生出了二心，柳晴也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说白了，她早看出来宋四郎不是什么善茬，很多时候她甚至是纵容对方的，心疼同情他从小到大的遭遇是一方面，更多的则是因为她来时本就孑然一身。 经历了末世后，很多东西柳晴都看得很淡了，唯独感情，一份真挚的感情让她觉得弥足珍贵。 而宋四郎基于她做出的种种举动，她都能感觉到，对方是真的在乎她。 反正她已经立志要做一条咸鱼了。 “柳娘子，妥了，稍后将这份契书送到县衙备案便成了。” 乔大郎的声音令柳晴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 “好，此事有劳乔郎君了，大恩不言谢，不知乔郎君稍后有没有事情？我请乔郎君吃顿便饭？” 乔大郎笑着道：“柳娘子客气了，你救了坤儿的命，也间接救了我妹妹婉莹，我们全家人都感激不尽，不过些许小事，柳娘子不必放在心上。” 顿了顿，他抬头看了看天，继续道：“如今天色已晚，今日柳娘子当是要在县里住一晚？” 柳晴点点头：“是的，正要去云间客，明日还打算去伢行瞧瞧。” “家父和婉莹知道你今日要来，特地嘱咐我，若是柳娘子今日不归，便请到乔府暂住。” 柳晴闻言连忙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就不叨扰府上了，在客栈住极方便的。” “柳娘子如此说可就是见外了，家妹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务必请你到府上一叙，也不全为请柳娘子小住，还有一桩是因为知道柳娘子医术高明，婉莹进来得了心口痛的毛病，我便厚颜请柳娘子上门帮忙诊治。” 柳晴其实不怎么喜欢上别人家去住，不过她见乔大郎言辞恳切，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如此我就叨扰了。” 两人相跟着来了乔府。 乔大郎招来下人将闪电牵走，命令其务必用最好的草料喂闪电，然后又名丫鬟领着柳晴到了客院。 柳晴在客院刚刚收拾好，外面就有人来报“大小姐来了”。 柳晴连忙起身迎接。 “今日喜鹊叫了一天，哥哥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把柳娘子你这位贵客请到了家里！” 乔婉莹是抱着儿子来的，如今的小郎君已经完全褪去一身长毛，黑葡萄似的一双眼怯生生的打量着柳晴这个陌生人。 第247章 伢市 第247章 伢市 “乔娘子客气了，哪里就这么尊贵了？” 柳晴说着，笑盈盈看向一旁的小郎君：“我瞧着小郎君气色大好，那病俨然痊愈了。” 说起儿子，乔婉莹泪盈于睫：“全赖柳娘子相救，便是来世当牛做马，都没办法报答柳娘子你的大恩！” 柳晴有些无奈，次次见，次次谢，老实说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乔娘子不必再客气了，此事已了，若是回回见了都要感谢一番，那往后我可是不敢再登门了。” 乔婉莹闻言，连忙收起眼泪，笑道：“不提了，不提了。” “听乔郎君言乔娘子进来身体不适？我给乔娘子瞧瞧？” “有劳！” 乔婉莹将儿子递给一旁的奶娘，自己则伸出手让柳晴搭脉。 “近来可是心悸冒汗，头晕乏力，少眠多梦？” “是，柳娘子你怎么知——”乔婉莹话说到一半，忙笑着道：“瞧我，柳娘子是神医，知道这些不是很正常嘛，那烦柳娘子给我开个方子？” “成。”柳晴说着，就走到一旁的桌案前给她写了个方子。 乔婉莹接过方子，吩咐下人照着去抓药，然后道：“我一见柳娘子就觉得十分投缘，不知道柳娘子的闺名是……?” “单名一个晴字。” “我叫婉莹，那往后我能叫你晴儿吗？” 柳晴面露古怪之色，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当然可以，那我就叫你婉莹了。” 乔婉莹满脸的笑，从奶娘怀中重新接过儿子，笑着同柳晴说起话来。 柳晴去一旁洗了手，擦干净坐在她身边，握着小郎君胖乎乎的小手逗弄了起来。 小郎不同于旁的孩子，总是怯生生的，被她抓着也不反抗，只扁着小嘴要哭不哭，怯怯地望着她。 “婉莹，这孩子小时候受了惊吓，可怜见的，往后可得仔细教养。” “我知道，别看坤儿还小，可是他心里明白，从生下来那边的人都不喜欢他，我跟殷昭和离了，坤儿也已经改了乔姓，同他殷家再没有半点关系了！” 柳晴叹了口气：“如此也好，乔老爷和乔郎君都是厚道人，定然会善待小郎君。” 乔婉莹重重点头，接着又同她说起旁的事来：“晴儿，我听哥哥说你明日要去伢行，可是要买人？” “是的，新买了两个田庄，家里爷奶又上了年纪，所以我就想着买几个人帮忙。” “伢行的人我认识，明日我随你一同前去。” “如此那再好不过了，我先提前谢过婉莹了。” 在乔府歇了一夜，第二天同乔婉莹一起用过早膳，两人就往伢行来。 前面说过，状元县是大县，繁华程度比之郡城也不差了，这伢行的生意也是异常火爆。 柳晴随乔婉莹进入伢市，首先一个感觉就是大、而后是热闹。 一整个街道都是做人口生意的，柳晴打眼瞧去，首先跃入眼帘的就是一个个巨型的笼子。 这些笼子瞧着都很有讲究，有大有小，大的里面关着的大多是些劳动力低下的老幼，有男有女，混杂在一起，这些人大多衣衫褴褛，靠近笼子就会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 然后是青壮，青壮们多是露天被捆在柱子上，背上插着签，大多精神萎靡，显然是被饿了许久。 最上等的就是长相出众的年轻女娘和小郎，他们被单独关在一边，精心喂养着等待买主。 第248章 买人 第248章 买人 第249章买人 见二人穿着不俗，早有眼见得的卖家上前招呼二人。 这人名叫何林，三十岁上下，长着就是一副机灵样。 “小人何林，两位娘子可是要买人？” 柳晴点点头，目光首先落在正中央那个巨大的笼子上。 何林惯性地矮着身子，满脸殷勤：“这位娘子有什么要求吗？” 柳晴略沉思片刻，道：“男性，识字的最好！” 镇上的药庄，宋明亮和宋明光兄弟二人花了很大的力气才雇到一个账房先生。 那账房先生柳晴见过，满身的傲气，当着她这个东家的面都是一副矜傲的样子，这让柳清明白这个时代找个读书识字的人有珍贵。 她这么说其实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 当然，如果真能买到个识文断字的人，纵然是只识得皮毛，自己也可以在短期内教会他算账的本事，到底要比从零教要简单许多。 何林闻言愣了一瞬，接着道：“也是赶巧了，今儿正好转到这边一个识文断字的，听说从前是大户人家的管家呢，两位娘子请，小人这就带你们去看看。” 柳晴和乔婉莹闻言，跟着他往前面市集中央走去。 集市中央整整齐齐跪着一排背后插着签儿的男子，柳晴打眼瞧去，恍惚间以为自己来到了古代的菜市口，在斩首现场观刑。 何林带着她们停在了一个国字脸，四十岁上下的清瘦男子面前。 男人形容枯槁，一脸麻木，似乎对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毫不关心。 柳晴看着货物一样的中年男子，心下有些唏嘘，不过还是开口问他：“听何伢头说识字？” 男人眼珠转了转，木然的转过头看了一眼柳晴，半晌方轻轻点头：“回贵人的话，小的确实识得几个字。” 柳晴点点头没再多言，直接问何林：“多少银子？” 何林搓了搓手道：“这位娘子想必也应当清楚这识文断字的奴才可不好找？” “何伢头就直说要多少银子？” “三，三十两？” 柳晴毫不犹疑地点点头：“可以。” 乔婉莹在一旁瞧着，忍不住就想提醒她：“晴儿，你——”都不还价的吗？ 饶是再识文断字，一个人三十两银子是不是也太多了些？ 柳晴却早就掏出银子递给何林了。 何林连忙吩咐一旁的伙计上前解开男人，同时继续殷勤地看向柳晴：“娘子可还需要买旁的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小人一定给娘子介绍最好的人。” 柳晴下意识地摇摇头，刚想说不用了，目光却不受控制地看向一旁躺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身上。 男人浑身是伤，脸上的血污遮挡了他原本的样貌，只胸口处微微起伏，昭示着他还是个活人。 何林的眼睛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见状忙道：“娘子还是瞧瞧旁的，这人便是买回去也不中用了，真是晦气！” 柳晴闻言先是微微皱了下眉头，接着走到那男子身边，俯下身打算给他诊脉。 乔婉莹连忙冲上去拉住了她：“晴儿你等一下！” 她说着，扭过头看向何林，问道：“我这妹妹心善见不得这样的事儿，这人既然不中用了，何伢头你看多少银子能出让？我们好给他备一口薄棺让他入土为安！” 第249章 一家人 第249章 一家人 w何林呆了呆：“二两银子？” 柳晴正要应承，乔婉莹却抢先道：“一两银子！” 略顿了顿，她继续道：“何伢头，你别把我们姐妹当成冤大头了！这人躺在这里也就这一两日的光景了，届时你就是一文钱都得不到。” 何林忙道：“哪儿能呢？遇上两位娘子是这贱奴的福分，一两便一两。” 闻言，柳晴又掏出一两银子。 乔婉莹扭头吩咐跟来的下人们，将躺在地上无知无觉的男人抬上马车。 何林凑到柳晴跟前还在卖力的推销自己手头的货物。 柳晴想着临走前宋四郎叮嘱她不要买人，说是到时候自己亲自把关选人，可如今自己已经擅自做主买了两人，其中一个还半死不活…想到这里，她瞬间清醒了过来，摇摇头道：“下次，过些日子我相公来买。” 何林听了她的话，顿时满脸失望。 难得遇上这么个大（傻）主（白）顾（甜），可惜了。 “成，那下次娘子和主家郎君来了，再来寻小人，至于这两人的身契，稍后小人去备案完成，便让人送到府上，不知两位娘子府上是？” 乔婉莹开口道：“送到城东乔府便可。” 柳晴点点头，二人领着买的中年男人就往伢市外面走。 不想才走了几步，就听到几声呼喊。 “爹，爹～” 叫声是从右后方一个单独的小笼子里传出来的。 柳晴和乔婉莹对视一下，停下了脚步。 只见方才还满脸麻木的中年男子瞬间条件反射一般，扭头看向声音的源处，眼底闪烁着泪光。 “那二位是？” 柳晴视力极佳，一眼就看到了笼子里那一双姿容出众的孪生姐妹花。 倒不是说这姐妹二人长得如何美艳绝色，难得的是，两人相貌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份新奇，很能满足一些达官贵人猎艳的口味。 何林笑道：“娘子有所不知，这对姐妹花是这奴才的两个女儿，倒是没想到这老货能生出这样一对难得的双生姐妹花，怎么？娘子是打算连这对姐妹花一并买下吗？” 柳晴闻言皱了皱眉头：“多少银子？” 乔婉莹见状，欲言又止。 “一千两，不二价！”何林满脸的笑，“跟娘子说句实在话，这对姐妹花还是干净的，有些贵人们就喜欢这样的，若是卖到花楼里，少说这个数！” 他伸出五根手指头比了一下，接着叹了口气道：“只是小人虽说是做这生意的，到底心还没坏透，做不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娘子你若是真要买，小人少不得还得提醒你一下，这一家子之所以被前主家转卖出来，听说是因为惑主犯上，触怒了当家主母，娘子若是买回去了，难保不会家宅不宁！” 柳晴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思。 一旁的中年男人却忽然对着柳晴五体投地道：“求大娘子垂怜，若是能买下小的一家，小的愿当牛做马报答大娘子的恩情！” 一千两，说真的柳晴有些犹豫。 卖方子统共得了六千两，买两个田庄就花掉了四千两，若是再花一千两，就只为买两个丫头，值不值且不说，回去宋四郎就得同她闹个不休。 “求大娘子成全，若有来世，奴婢一家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娘子大恩。” 笼子里，那一对姐妹花也齐齐跪伏在地，朝着柳晴的方向哭得梨花带雨，二人一摸一样的脸，只让人瞧着就心疼的不得了！ 柳晴叹了口气，俯下身将中年男子扶起来：“听你的意思，你家里除了你们父女三人，还有人也在此处？” 中年男子摸了把眼泪，指着正中央杂乱的大笼子道：“小的浑家也在那里。” 第250章 小宠 第250章 小宠 最后，柳晴足足花了一千零四十两买下这一家四口。 中年男子姓刘，名叫刘全，他的妻子赵氏柳晴花了十两买下，至于那对姐妹花，一个叫刘春花，一个叫刘桃花，被放出来后姐妹二人便俏生生站在了柳晴身后。 二人身如弱柳扶风，站在一起莹莹发光，俨然一对玉人。 乔婉莹也是见过宋四郎的，见柳晴花了大价钱买下这对姐妹花，不由心中暗暗担忧。 她没想到，柳晴从外面瞧着冷面冷心，可实际上却这般天真良善。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过为了这一家子的一面之辞，她就给自己带了两个劲敌回去…… 柳晴却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她买这一家子，有一部分原因确实是不忍其一家子骨肉分离，另一方面，其实也是对自己和宋四郎感情的一个考验。 都说感情最经不起考验，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宋四郎和宋三郎那个色中饿鬼一母同胞前后脚出生，不得不说，柳晴心底总是对宋四郎有些不放心。 今日她一掷千金买回两个美婢，宋家四郎如今堪堪出了宋家秤，往后他若是出仕，将要面对的又岂止简单的美色诱惑？ 且不提柳晴心中转过多少念头。 从她一掷千金买下一对姐妹花后，柳晴周遭便出现了短暂的骚动。 许多如刘全家一般情形的人都跪伏在地，请求柳晴买下她们一家。 还有一些老弱之人也不住地哀求她，称只要给口饭吃就愿意为她效死。 刘家人见此情景，俱都大气也不敢出跟在柳晴的身后，生怕主家一个不悦，将他们退回去。 奴仆没什么人权，生死都掌握在主人手中，若能遇上一个宽厚的主家，那真是祖上冒青烟了。 刘全一家刚刚经历上一任残酷的主家，眼见得柳晴面冷心热，哪里肯放弃这个机会？ 只见刘全一个眼神过去，春花和桃花姐妹两便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柳晴。 “大娘子你累不累？奴婢给你捶捶肩？” “稍后奴婢帮你揉揉脚？” 被几乎架起来走的柳晴：“……” 好一会儿，她才道：“你们松开我，放心，我既买了你们，便不会再出尔反尔。” 虽然一千两真的好贵！ 刘家人瞬间放下心来，跟在柳晴的身后一起往外面走。 只是这一次又出了变故。 这次不是柳晴主动问起，也非何林殷勤推荐，而是他们在经过另一个伢人的摊子前时，听到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贵人老爷您有所不知，里面这个，可是从金陵那边运过来的犯官家中的罪奴！听说先前是吏部尚书府上管家的孙子呢，你瞅瞅这皮相？再瞧瞧这身段？今年正好十二岁，若是好这一口的，从现在起调教正好，便是贵人您不喜这一口，也可以调教出来送人！” 柳晴几人顺着这人的话望去，就见一个精致的小笼子里，关着一个长相雌雄莫辨的少年郎。 少年郎不过十二三岁，皮肤白皙，眉眼精致，虽只穿着一身麻衣，身上却不自觉流露出几分贵气。 “嘁！”伢头口中的贵人老爷闻言，嘴里发出不屑的声音：“你这伢头，说得天花乱坠，我以为是尚书府家的公子呢？原来竟只是个下人的孙子，真是笑话！” 伢头忙笑着解释道：“贵人有所不知啊！那尚书家犯了大罪，家中男丁上至八十，下至襁褓中小儿俱都被斩杀殆尽！话说这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位好歹是也是管家的孙子呢，不错啦！”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着，谁都没有注意到，笼中的少年在听到尚书府上下被抄斩时，眼底的光芒一闪而逝。 第251章 头大 第251章 头大 “那你这打算卖多少银子？” “这――” 人伢子试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在柳晴几人身上扫了一圈儿，然后对着那位贵人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十两？你怎么不去抢钱？” 乔婉莹闻言，下意识的扭过头看向何林，那意思分明就是“你才是抢钱的！” 何林矮着身子，笑道：“乔娘子，这不能一概而论啊，那对姐妹花儿她们，她们跟这个是不一样的。” “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两只耳朵有什么不一样的？”乔婉莹撇撇嘴，扭头继续看向那边。 “五十两真不多了，若是个女娘，这样成色的怕是翻上十倍都有人买。” 那贵人老爷撇撇嘴，直接摇头道：“你也说了，这不是个女娘，若是个女娘，老爷我就是多花些银子也不心疼，这个价格不成，不成的！” “那老爷的意思是？” “二十两，不能再多了！” 人伢子闻言，脸色变了变：“这，老爷您这是拿小人寻开心呢？” 顿了顿，他继续道：“要不您再涨点儿，四十两？” “不成，便是买回去也只能做个洗脚童儿，二十二辆两最多了。” 人伢子的脸色不太好看，只好道：“那老爷您要不要再看看别的？这个价钱，小人真的没办法出手。” “三十两！” 柳晴走到那人伢子跟前，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小少年看。 人伢子听到这声音愣了一下，接着便眉开眼笑道：“成，那便三十两银子卖给这位娘子了。” 他说着走到笼子旁边，用铁棍敲了两下笼子，对着少年高声道：“小子！算你运道，这位娘子要买下你了。” 那少年原本正蜷缩在笼子的一角，闻言，抬起头来，怯生生的看向柳晴。 下一刻他的眼睛却忽然亮了，因为他看到了柳晴身后跟着的姐妹花一家人。 他爬起身匍匐着，走到离柳晴最近的地方跪伏了下来：“求娘子把我爷爷也一并买下？” 柳晴：“……” 众人：“……” 这可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一出又一出的没完了。 不过她最终还是点头，统共花了四十两银子，买下了这对祖孙。 等交了银子，将这对祖孙都领上，乔婉莹就直接让两个伢头去县衙办契约的事儿了。 “晴儿，我们该回去了！” 乔婉莹拉着柳晴就上了马车，唯恐她再心血来潮又买下几个人。 “婉莹你放心，我不会再胡来了。” “你呀！”乔婉莹亲昵的点了点她的额头面上有些无奈，“平日里瞧着你挺稳重的一个人，怎么一到花钱掏银子的时候，就像那些银钱不是你自己的一般？” 柳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老毛病了。” “你家相公也由着你这般胡闹？” “当然不是！” 岂止不是？宋四郎恨不得揪着耳朵耳提面命不让她乱花钱。 柳晴笑了笑道：“不过家里的大钱都在我手里。” 也是她占了有空间的便利，本来说好的，家里的银钱都由宋四郎掌管，但数额大的银钱，宋四郎的意思是放在哪里都没有放在她空间里保险，于是就放在了她这里。 不过宋四郎心细隔一段时间就要同她对一下帐，同时对于她一些不合理的支出也会约束，只是这一次―― 柳晴掀开马车帘子，朝后望了一眼，不由有些心虚。 这一次超支的属实有点儿多，老实说她有些害怕之后回去面对宋四郎。 于是她就道：“婉莹你虚长我几岁，往后我便唤你婉莹姐？” 乔婉莹眨眨眼：“怎么突然叫上姐了？” 柳晴有些头大的道：“那个，姐姐，家里买的这些个下人，我能不能先留在你这里一段时间？” 第252章 先兆 第252章 先兆 乔婉莹蒙了一下，接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呀你，你是怕回去没法同你相公交代？” 柳晴窘迫的点点头：“不瞒姐姐，我相公他同寻常男子有些不一样，就是就是比较心细。”还爱较真儿！ 后面的话柳晴没说出口，也算给宋四郎留个面子。 乔婉莹乐的用帕子捂住嘴：“我瞧着你跟你相公倒是有点儿意思！” “那这个事儿咱们就先这样说定了姐姐？” 乔婉莹想了想，还是点点头道：“可以，不过晴儿你也要尽快想办法说通你家相公，终归是你买的人，还有那个病人，我们府上自然不会差他们一口吃的，只是时日久了，我担心你们到时候不好管教！” 说起那个奄奄一息的青壮男子，柳晴忙道：“对了婉莹姐，我得给那人瞧瞧，等一会儿去了府上，我给他开了药，顺便留下那些人的日常开销，保证不让姐姐和府上为难。” 乔婉莹摆摆手：“你这就客气了，这些都不是事儿！” 两人一路说着回了乔府，恰好田庄的地契也送来了。 替那位青壮男子打完脉开完方子后，柳琴就来了，刘全一家人和那对祖孙。 祖孙俩姓潘，爷爷叫潘忠，今年66岁，孙子叫潘礼，年方十二，瞧着都是知礼本分的人，重新见到柳晴后，他们跟着刘家人一起，不住的同柳晴道谢。 柳晴细细嘱咐了一番，让他们暂居乔府，安守本份，不要惹麻烦，这才放下心来，同乔婉莹和乔家父子告辞。 等出了乔府，他架着闪电一路风驰电掣往宋家秤赶去。 这边厢。 宋明彰从早上起右眼皮就跳得不停。 常言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总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但是他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难道是柳晴出了事儿？ 想到这个可能，一整天，他都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王威关心的问他：“明彰可是昨夜没休息好？我瞧你精神不大好的样子。” 宋明彰摇摇头没说话。 常钰却从不远处走过来，接口道：“我知道表弟怎么了，昨日弟妹不是去了县里吗？表弟定然是思念弟妹，一晚上都没睡觉！” 宋明彰闻言抬起头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当真？”王威有些不相信，“不过一夜而已，哪里就至于这般了？” 常钰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望向他：“啧啧啧，这你就不懂了？表弟和表弟妹夫妻情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守常啊，我记得你跟表弟同年今年也十七岁了，你也该成亲了。” 王威撩起眼皮看她：“为善我记得你今年已经十九了？这马上就要及冠的人了婚事还没着落，伯父、伯母不着急吗？” 常钰心口中了一箭！ “守常你――我便是没成亲又怎样，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该见识的也都见识过了，哪里像守常你，到现在还是个雏儿，毛长齐了吗？” “常为善，你侮辱我！”王威怒了！ “谁侮辱你了，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 两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 宋明彰在一旁瞧着这一幕，只觉得跳个不停的右眼似乎都被这两人吵停了。 到后来他只好使出杀手锏，淡淡的说了一句，“阎夫子来了。” 那二人几乎瞬间偃旗息鼓。 第253章 全是我的 第253章 全是我的 虽然正月十七就要县试，但临近过年，学堂里的课业还是要较往日少上许多。 这日放学的钟声刚刚响起，宋明彰就起身往外走。 王威错眼的功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眼前。 他不由自言自语道：“明彰今日难道有事儿？” “弟妹今日回来，人家急着见自家娘子呢！” 自从跟王威熟悉后，常钰的嘴皮子再没有初见时的讨喜了，尤其宋四郎不是个多话的，一时间他跟王威斗嘴，倒成了常态。 王威原本是个能包容人的好性子，可面对常钰，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很难维持往日的风度，也没那个必要。 “就你懂！你是住在明彰肚子里的蛔虫？人家想啥你都知道！” 常钰得瑟的挺起胸膛道：“表弟虽心思难测，大多数情况下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可这次我敢打包票，他是心急回去见弟妹！” 宋明章确实心急回去见柳晴。 今天一整天，他都心神不安，只有见到完好无缺的柳晴，才能抚平他的不安。 他到家时，柳晴已经归家了，正一边嘴里吃着宋老太为过年储备的麻花，一边随意的翻着晒在廊下的一些药材。 见他回来了，柳情下意识的抹了抹嘴，站起身来，笑着迎了上去：“四郎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 “嗯。” 宋明彰应了一声，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见她没出什么事，悬着一整天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他先去洗了个手，等再出来时，面上已经恢复了如往日一般的平静。 “田庄怎么样了？” 柳晴连忙将早就准备好的地契拿出来，递给他：“买了，两个庄子，一个一百二十亩，一个一百二十八亩都是两千两，乔郎君说这个价钱在县城也不算贵了。” 宋明彰点点头，接过地契，待看到其中一个上面写的自己的名字时，他的眼睛闪了闪。 柳晴见状忙道：“我们虽是一家人，我的便是你的，但家里如今统共三个庄子都落在我名下，我也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这庄子就落在了你的名下。” “成。”宋明彰闻言，薄唇微勾，骄矜地昂起下巴道：“什么你的我的？你人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柳晴听了他的话，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摸着鼻子嘟囔道：“说这样的话你，也不害臊！” 宋明章彰却是话锋一转：“放我进你空间一趟，我去盘一下帐。” 柳琴心里咯噔一下：“有什么好盘的？除了买了两庄子花了四千两，其余这次买的年货都在这里了，你要看直接看便是！” 宋明彰狐疑地望着她：“你不会背着我又乱花钱了？” “哪有？没有！”柳晴矢口否认！ “那让我进去看看又有何不可？还是你在里面藏了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 柳晴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着，有一瞬间，她想直接将买人的事情和盘托出，只是正当她要开口，从灶房里传来了宋老太天籁一般的声音。 “大丫，糕蒸好了，你快进来帮奶奶捏糕炸糕！” “好嘞奶！” 柳晴连忙应了一声，接着望着宋四郎道：“四郎奶叫我了，等忙完了，你再进空间。” 她说完，不等宋四郎回话，一溜烟儿跑进了灶房。 宋明彰望着她有些狼狈的背影，目中若有所思。 第254章 怂怂的柳晴 第254章 怂怂的柳晴 吃饭的时候，宋明彰几次开口，都被柳晴夹到碗里的菜止住了话头。 “四郎，食不言，寝不语！” “四郎，奶今天炸的糕，好像比咱们乔迁那日的更劲道一些，你快尝尝！” “……” 吃过饭，宋明彰以为她要跟自己一起回屋，谁曾想她说还有事儿，就直接溜出了门。 连宋老太都看出柳晴有些不对劲，“四郎大丫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宋明彰望着远去的背影，半晌，嗤笑一声：“没什么奶，她能怎么？指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 做了亏心事儿的柳晴，在后山挨冻挨了两个时辰，后面实在扛不住了，躲在空间里又熬了一个时辰。 空间里，除了那株桃树的花骨朵又长大了些外，旁的并没有什么变化。 当初卖方子的六千两银子，四千两是银票已经花掉了，其余两箱子现银挨着放在储物架的角落里，如今有一个箱子已经是空的了。 宋四郎只要一进空间，就能发现。 可是柳晴到现在都没想出一个完美的、可以不惹对方生气的借口，告知他自己花了一千两银子，买了一对双生美婢的蠢事儿。 一千两啊。 如今是和平年间，人命尚算值钱。 听说边疆战事起，或者灾荒年间，那可真是人不如畜，一匹战马能换好几个人。 柳琴越想越觉得头疼，蹲在灵田里拔了好一会儿的草，想着就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儿，只好从空间里出来。 寒冬腊月，她站在夜风中给自己打气：“我怕个der！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何况宋四郎又打不过我！” 这样想着，她抬起头看了看天色。 已是月上中天，往常这个点儿宋四郎已经睡下了。她不由放下心来，连忙往家中赶去。 等回到家，果然见到屋子里的灯已经熄了。 柳琴轻手轻脚洗漱了番，然后蹑手蹑脚回到屋中，摸摸搜搜往炕上爬。 旁边的人呼吸均匀，显然已经睡着了，柳晴心底松了口气。 只是她才刚刚躺下盖好被子，身边忽然传来宋四郎幽幽的声音：“去哪儿了？” 柳琴吓的一个激灵，差点从炕上跳起来：“四，四郎你没睡啊？就，我就去找盼娣说了会儿话。” “倒是不知道你和盼娣何时有那么多话了？足足三个时辰！” 柳晴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不马上要带盼娣去医馆吗？我有些话要嘱咐她，所以耽搁了些时辰！” “哦~” 宋四郎拖着长调应了一声。 柳琴心虚地道：“很晚了四郎，我们快睡，明日还要早起！” 黑暗中，宋明彰轻轻叹口气：“睡。” “嗯嗯，晚安，晚安~” “只是临睡前，我得跟你说个事儿。”宋明彰翻了个身，面对柳晴的方向。 “啥，啥事儿啊？不能明天说吗？我好困啊四郎，哈~欠~” 柳晴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一副困到极致的模样！ 宋明彰看着她矫揉造作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呵呵o(n_n)o，一个时辰前我去老宅那边寻过你，盼娣说你没去找她，让我再去别处找找。” “……” 第255章 知晓 第255章 知晓 这一晚就在柳晴尴尬的几乎能抠出一座房子的气氛中度过了。 第二日。 宋明彰早早起来照往常一样锻炼完，就直接去了书院，全程没打扰装睡的柳晴。 等晚间回来见到柳晴，他也没再多取笑她，只旁敲侧击问她去县上到底做了什么？ 柳晴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到后面干脆跟他玩起了躲猫猫。 宋明彰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直到腊月二十八这一天，书院放假，宋明彰早上锻炼完后就回了屋子，坐在一旁边看书边等柳晴起身。 柳晴其实早就醒来了，窝在被窝里装了半天的睡。 等到日上三竿，她实在憋不住了拉开个缝隙瞅宋四郎，这才发现，对方正悠哉悠哉地看着书，面上一派胸有成竹。 柳晴又等了好一会儿，对方却似乎同她杠上了，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无奈只好慢吞吞的起身。 “四郎看书呢！明天就除夕了，今天歇歇！” 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伸了个懒腰开始穿衣服。 宋明彰捏着书的手紧了紧，掀起眼皮淡淡的道：“你还不打算说吗？到底花了多少银子？” 柳晴脸不红心不跳：“什么？四郎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宋明彰啪的一下将书扣到桌子上，转身出了房间。 柳晴穿了衣服出来洗漱，宋老太从灶房鬼鬼祟祟走了过来。 “大丫，你跟四郎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 柳晴漱了漱口抬起头：“没有奶，没吵架！” “那四郎一大早生什么闷气？窝在书房里自个儿写对联儿呢，你爷爷进去说帮着贴他都不用！” 柳晴恍然间想起今天是腊月二十八，明日就是除夕，贴对联儿一般是在双日子贴。 她尴尬的挠了头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也没什么奶，就前几天我去县里，花了些不该花的银子有点不敢同他说！” “怨不得，你们这俩孩子，我就说嘛，这几日你们俩古古怪怪的在做些什么呢？那你能跟奶说说吗？说不准奶还能帮着你劝劝四郎！” 柳晴想了想，就将自己花一千两银子，买了两个丫头的事情，告诉了宋老太。 宋老太张大了嘴，半晌都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她才喃喃道：“你这娃儿，一千两银子买两个丫头，怕不是疯了？这事儿奶是无能为力了，大丫你自己同四郎——” “咔嚓！” 宋老太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二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像是筷子断裂的声音。 柳晴吓了一跳，转过头循着声音的源处望去。 待看清楚来人，她更是直唬的魂飞天外！ 只见宋四郎正静静的站在他们的身后，手里的毛笔因为用力，已经断裂成两截，有半截落在了地上。 他的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四郎，你听我说，我，那一家子很可怜，如果就单买了一个人，将来那一家人就会天各一方，我这不一时心软就——” “哼！” 宋明彰冷笑一声，扭头直接离开了。 柳晴和宋老太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宋老太先反应过来，推了柳晴一把：“大丫，你快去瞧瞧四郎去。” 柳晴应了一声，连忙追了上去。 宋明彰正在书房里写对联，旁边写好的几副正摊开放在桌子上晾墨。 听到脚步声，宋明彰手下的力道更重了几分，能明显看出他写的这一幅，要比旁边的那些凌乱粗狂。 第256章 送糕 第256章 送糕 “好四郎，你别生气了嘛~” 柳晴鼓起勇气，上前扯着宋四郎的袖子晃了晃。 都说爱撒娇的女人最好命，她打算试试。 宋明彰却是一下将她甩开，然后转了个身，径直背对他，浑身直冒寒气。 “我知道这事儿我做的很傻，主要是当时那个场景你不在，一家子跪在笼子里求我，我——” 宋明彰一言不发，只低着头，闷声不吭的挥毫泼墨。 “四郎你的字越来越好啦，我瞧着都有几分大家的风骨了，这对联贴出去，咱家指定是全村最气派的人家！”柳晴还在一旁卖乖。 宋明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现在能放我进空间了？” “当然，当然！我现在就放你进去！”柳晴见他终于跟自己说话了，忙不迭点头，然后心随意动，直接将宋四郎放进空间。 空间里，宋明彰望着储物架上空了一口的箱子，暗暗磨牙。 一想到一箱银子就换了两个没用的丫头，他更是气得七窍生烟，若非做这事儿的人是柳晴，他指定将浪费自己银子的人大卸八块！ 好一会儿，他都像逡巡自己领地的野兽一般，将空间里大大小小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然后才冷着脸对柳晴道：“好了，放我出去！” 柳晴连忙将人放了出来。 “四，四郎你，你不生我气啦？” 柳晴望着面前仍旧浑身寒气的宋四郎，心里又怂又怕。 她觉得自己如今越发没出息了，只要宋黛玉一冷脸，自己心里就犯怵！ 宋明彰哼哼一声：“你想的美！” 柳晴的脑袋瞬间耷拉了下来。 正在这时，院外传来宋盼娣的声音。 “爷奶，四哥四嫂！” 柳晴忙道：“那什么，四郎，盼娣来了，我去瞧瞧她！” 她说着连忙出了书房。 宋明彰加快手上的动作，写完了对联也跟了出去。 宋盼娣是过来送糕的：“奶，四嫂，我家今日炸糕，娘让我给你们送来些尝尝！” 宋老太接过碗进了灶房，不一会儿的功夫，将自家炸好的糕也端了一碗出来，还顺带包了一包麻花儿麻叶出来：“难为你娘有心了，这些一会儿带回去！” 宋盼娣脆生生地道：“谢谢奶。” “别谢奶，这家里的一针一线都是你四嫂挣回来的，你四嫂仁义，奶也是那什么花啦佛啦！” 柳晴在一旁笑道：“奶，那叫借花谢佛！” 宋老太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多了几道，接着她随口问宋盼娣：“老宅那边一切都好？” 宋盼娣闻言，面色微微有些古怪。 好一会儿，她才道：“我们家倒是一切都好，就是三叔家——” “咋啦？”宋老头放下扫帚走过来，“你三叔家怎么了？可是你三哥三嫂回来了？” 宋盼娣点点头：“爷猜中了，昨儿个回来的，不过这次不止三哥、三嫂回来啦，三哥还，还带了个人回来。” “是啥人？这明儿都是大年夜了，你三哥三嫂带了什么人回来了，是又新买了下人？” “不是下人！” 宋盼娣涨红着脸，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听三哥房中的下人叫那位女娘关姨娘，三嫂跟正跟三叔三婶闹呢，从回来到现在还在吵呢！” 第257章 硬气的柳晓珍 第257章 硬气的柳晓珍 “爹哎娘哎，你们快给拿个主意，这可该怎么办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 宋盼娣和宋老头几人正说着三房那边的事情，陈氏抹着眼泪就进来了，宋富贵背着手黑着脸跟在她的身后。 “嗷呜~” 牲口圈里，东西南北四只半大银狼闻到生人的气息，有些躁动不安。 柳晴想了想，直接出了内院，将几个家伙收进空间里。 自从接了老两口过来，柳晴几乎成日都忙着田庄里的事情，宋明彰也每日书院、家里两点一线的跑，家里的牲口两口子都丢开了手，交给了老两口。 东西南北四只狼崽从柳晴捡到它们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如今虽然还未长成威风凛凛的大狼，但也初具威势，一身银色的毛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许久没进空间，几个家伙也不生疏，直奔那株桃树。 柳晴见状安心了下来，返回了院中。 “你们的事儿自己处理去，我跟你娘都搬过来四郎小两口过了，管不了你们的事儿了！” 宋老头嗒嗒抽了两口旱烟，声色有些阴沉。 “这事儿你得管呢爹，当初三郎媳妇儿是您跟老柳家那边定下的，如今三郎媳妇儿闹着要回娘家，年都不过了，这你老怎么能不管呢？” “咋，咋就闹到要回娘家了？” 宋老太惊了：“三郎媳妇儿咋想的？她一向懂事儿，这大过年的她跑回娘家，让别人家怎么说她？怎么说老宋家？” 陈氏替柳晓珍说话：“这不是三郎带了个妖精回来，那小狐狸精惯会使手段，三郎媳妇儿也是气不过！” 宋老头听了她的话，沉着脸道：“先出去，别在四郎家里闹，回那边瞧瞧去！” 他说着，招呼宋老太一起，率先往老宅那边走去。 宋明彰对那边的事情不感兴趣，转身回了书房。 对联上的墨迹已经干了，他打算贴对联。 柳晴想了想也留了下来，没跟过去凑热闹。 老宅这边。 柳晓珍正叉腰站在廊下的一间屋子前骂：“不要脸的贱货！天下男人死绝了你勾引我家汉子？每天流你娘点儿猫尿，你打量让谁心疼你呢？你个小贱人！” 屋子里，关妙儿面无表情地坐在炕上，还在饶有兴致地做着针线，对外面的骂声充耳不闻。 “你娘就是个千人骑万人跨的婊子？若不然能生下你这样的臭婊子！” 柳晓珍嘴里的话越来越难听。 原本归龟缩在书房里的宋三郎听不下去了，出来喝止她：“晓珍，够了！” 柳晓珍见他来了，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三郎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昨儿你可是亲眼见的，关氏这个小贱人当着你的面就给我吃挂落，这是要骑在我头上啊！” 宋三郎只觉得头隐隐作痛：“好了，昨天的事我让关氏给你道歉，晓珍大过年的你别闹了，当心让人笑话！” 柳晓珍冷笑一声，挺起胸膛：“那相公你打算怎么处理她？总归我今日就跟你说清楚了，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我柳晓珍也不是什么容不下人的妒妇，将来你收多少妾室我不会过问，但关氏这个贱人却是留不得的！” 第258章 柳关之争 第258章 柳关之争 若说关妙儿有什么非同一般的手段，倒也不见得。 她从前也不过只是沈府一个有点姿色的丫鬟，日日同他奶学习如何勾引主家郎君的手段。 这手段放在沈府那样的巨擘之家，到底有些不够看，没多久就被主母发现，将他们一家子都发卖了出去。 途中，她和祖母于氏逃脱，一路逃亡到这里，恰好遇上柳晴的田庄聘厨娘。 于氏从前在沈府就在厨房帮忙，所以祖孙二人信心满满的去应聘，谁知却没有成功。 祖孙二人只好一路往镇上去，这不在茶馆就遇上了宋三郎？ 自从同宋三郎回到了县城里的家，关妙儿和柳晓珍很是和谐过一段时间。 柳晓珍到底只是个村妇，虽然拥有上辈子的记忆，然终归见识有限，纵然最初十分警惕关妙儿，可在对方日复一日的乖巧恭维中，她到底还是放松了警惕，被关妙儿钻了空子。 没几日，关妙儿就爬上了宋三郎的床，还哄着宋三郎几乎不进柳晓珍的屋子。 有几次青天白日的，柳晓珍都能听到从西屋那边传来的淫声浪语，甚至于她还听到关妙儿和宋三郎撒娇，询问她和大娘子谁的活儿好？ 但即便是这样，关妙儿见了她依旧殷勤小心，恭恭敬敬。 柳晓珍觉得自己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女人！ 事情的爆发是积攒到一定程度的，好几次，宋三郎来正屋陪自己吃饭，关妙儿都会莫名其妙身体不适，然后着人将宋三郎请走。 事后还会特意过来同她道歉：“大娘子，是妹妹的不是，妹妹这就给你赔不是，妹妹这不争气的身子！” 说着，她还会假迷三道咳嗽几声，一副西子捧心的模样。 柳晓珍饶饶是傻，也知道了面前之人不是个好玩意儿。 她忍了又忍，直到腊月二十三小年那一天，她忍不下去了！ 关妙儿派人来请宋三郎时，她直接爆发了，掀了桌子冲到关妙儿的房中，揪着她的头发将她从炕上拖了下来，左右开弓狠狠揍了一顿。 自此，两人彻底闹翻。 关妙儿也不装了，光明正大的抢宋三郎，事后见了她，还会不轻不重的刺上她几句。 诸如：“我是丫头出生又如何？终归是见过大世面的！大娘子是正头娘子又如何？不过是个乡下泥腿子出生，要我说谁也别说谁低贱！” 柳晓珍每每被气的跳脚，她不停的跟宋三郎闹，言语恶毒的辱骂关妙儿。 然而关妙儿却与她恰恰相反，受了委屈，只会扑倒在宋三郎的怀里无声的哭泣，从不大吵大闹，时日愈久，宋三郎的心就越发的偏向关妙儿。 他只觉得关氏比柳氏更识大体，于是就更加宠爱关妙儿了。 及至昨日他们回老家过年，关妙儿一个妾室堂而皇之上了桌，还抢了柳晓珍的位子，柳晓珍终于忍不了了闹了起来！ “…三郎，你今日必须做个决断，这个家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柳晓珍满脸的泪，她神情癫狂，状若疯癫，便是从前看上去娇媚可人的脸蛋也变得面目狰狞。 宋三郎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发疼，有心开口想说她几句，但看着她这样可怖的模样，到底没再刺激她。 宋老头一行人便是在这时候进了院子。 第259章 语重心长 第259章 语重心长 宋老太是第一个开口的，她一见到柳晓珍，便是满脸的惊讶。 “三郎媳妇儿你这是咋了？年纪轻轻的咋奶看你气色比从前差了那么多！” 老人家眼睛毒辣，一眼就看到了华美衣饰下，柳晓珍那张苍白憔悴的脸。 “奶~” 柳晓珍一听她这话，顿时更委屈的不得了，乳燕投林一般奔向宋老太：“奶，三郎他欺负我，他和那个小贱人联合起来挤兑我！” 宋三郎顿时手足无措，“奶，你别听晓珍说，没有的事儿！” 宋老头背负双手，满脸阴沉：“三郎，你如今实在不成样子，我们庄户人家不兴娶小老婆那一套，你这还没如何呢便开始往那些旁门左道上走，我看你这个书也别读了！” 宋三郎闻言，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一旁的宋富贵却不让了：“爹，你咋能这么说三郎呢？哪个男人不想三妻四妾？如今三郎有这个能耐，多一两个婆娘又有何妨？照我说就是三郎媳妇儿太小题大做了！” 宋老头扭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亏你还是个做爹的！好好的孩子都叫你惯坏了，三郎日日操心女人肚皮上那点事儿，还有心思读书吗？没得辱没了圣人！” 宋老太接口道：“三郎，按理说奶和你爷如今跟四郎一处生活，也管不了你房里的事儿，但你爹和小娘既然过去请我们两个老东西过来，那奶也就说两句。” 她拍了拍柳晓珍单薄细弱了许多的肩膀，肃然道：“你们在县城挣到了银子，买了大宅子和佣人的事儿奶也听说了，奶就问你，这银钱是不是晓珍想办法挣来的？” 宋三郎垂下眼帘，倒也没有否认：“是，奶！” “奶常听人说起你在什么几大书院之一读书，学问是顶顶好的，来年必能高中什么的！但你自己说说，那书院是你凭本事进去的，还是当初大房把你媚儿妹妹送到叶府，走叶老爷那边的门路，给你引荐得来的？” “是。” 宋老太叹了口气继续道：“三郎啊，这不管读书还是做人，都要脚踏实地！晓珍是跟你夫妻一体，所以赚了钱也不跟你藏私，让你可劲儿花，甚至还容忍你拿着她赚的钱养小老婆，她为了什么？不是为了你将来出息了，你们这个小家更好吗？你好好想想！” “奶，相公他素日对我也是极好的，就只在关氏这小贱人身上迷了头，所以只要将那小贱人赶走，我相信相公还会像从前一样的。” 柳晓珍心里十分感动宋老太说的话，她觉得老宋家一大家子，就只有宋老太是一个明白人，也是真心为她考虑的。 但宋三郎往后前途不小，她也不能因为这件事儿就让对方跟她离了心，好歹还是要给他些面子！ 宋三郎听了她的话，面上果然柔和了许多：“晓珍，是为夫对不住你！” 宋老头在一旁咳嗽了一声：“咳~我的意思是那个女娃儿从哪儿来就打发回哪儿去，三郎你也多向四郎学学，洁身自好，将心思多用在读书上，你看四郎和四郎媳妇儿就从未有过像你们一样糟心的事儿，你呀！从小被人捧惯了，心气傲得很，当心马有失蹄，往后若是比不上四——” 宋老头说到这里，意识到这么说是在给宋四郎招恨，连忙拐了个弯道：“你们如今不是也有了些银钱吗？那女娃跟她的祖母，多给人些银钱补偿，好生打发了。” 听到宋老头说起宋四郎，果然宋三郎和柳晓珍的神情，一瞬间都有些异样。 半晌，宋三郎轻声道：“爷爷说的话我会认真考虑！” 第260章 现实的于婆子 第260章 现实的于婆子 宋老头和宋老太连屋子都没进，说完以后就直接离开了。 宋盼娣更是没什么存在感，直接拐了弯儿回了自己的家。 院子里，陈氏哭哭啼啼的跑到宋富贵旁边捶打着他的胸口：“好你个宋富贵，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你是不是也想娶小老婆？” 宋富贵绷着一张脸：“五郎娘，你这是做什么呢？我说的是三郎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心里指定想着做老太爷的美梦呢，老娘十六岁嫁给你一个半大老头子，下面带着俩儿子，你还想些有的没的？你个为老不尊的老不羞！” 宋富贵嘟囔道：“哪里就是半大老头子了？我那会儿才三十岁！” 宋三郎和柳晓珍没掺和两个长辈的口角，柳晓珍深情又可怜地望了宋三郎一眼，宋三郎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晓珍你放心！” 他说着，转身直接进了关氏的屋子。 关妙儿已经收了手里的针线，刚才院子里的闹剧她听得一清二楚，此刻正眼中含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于氏在旁边轻声的安慰着她，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关妙儿房中。 见宋三郎来了，祖孙二人齐齐起身，关妙儿哽咽着问他：“郎君打算如何处置我？” 宋三郎有些愧疚的望着她：“妙儿，是我的不是，但是这里你不能待了！” 于氏在旁边冷哼一声：“宋三郎！我孙女儿一个黄花大闺女跟了你，你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天下哪有你这样负心薄幸的人？” “这——于奶奶，你看这——” 于氏背着脸对他，面上满是冷笑：“总之你别想花点银子就打发了我们娘俩！” 宋三郎忙道：“怎么会？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奶你放心，妙儿是我的人了，既是我的人，我自然会对她负责任！” 关妙儿闻言，抹眼泪的手顿了顿。 于氏就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安置我们妙儿？” 宋三郎抬起头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沉声道：“眼下天色还早，我先把你们娘俩安置到镇上，这次书院放假半个月，我一直会在这里，抽空我去镇上陪你们。” 关妙儿撇撇嘴，有些不乐意，正要开口说话，却被一旁的祖母抬手止住了。 于氏道：“成，那就这样，我们娘俩也不愿意寄人篱下受人白眼，这样最好不过了，只是你别忘了来看我们家妙儿，她可是跟了你的人！” “好！奶奶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妙儿，我这就去安排马车！” 宋三郎大喜，转身出了屋子，就去忙着驾车去了。 屋子里，关妙儿满脸不赞同的看着于氏。 “奶！你怎么就这么答应了？那我不成了他的外事室了吗？要是他不去看我怎么办？那我们以后该怎么生活呀？” 于氏老谋深算，胸有成竹地指点自家孙女儿：“妙儿啊，你要知道一个道理，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男人就得吊着，时不时给他点甜头，这样他就会对你念念不忘，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了。再者说了，这状元县可不是个小地方，高门大户也就比金陵差那么一点儿，万一将来宋三郎变了心，妙儿啊，咱们还得寻思别的门路，这叫什么？粗俗些讲，这叫骑驴找马！” 第261章 吵架 第261章 吵架 柳晴帮着贴完对联，去洗了洗手上的浆糊，出来时路过灶房，看到宋老太正拉着宋四郎悄悄咪咪地往一边走。 她有些好奇，蹑手蹑脚就跟了上去。 “…四郎啊，你可不能学三郎娶什么小老婆！大丫对你不薄，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了她！” 宋老太拉着宋四郎满脸沉痛的絮叨着。 宋明彰一头雾水：“奶，你怎么突然间说起这个？我还要去读书呢，你放开我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你这孩子从小性子就倔，又倔又拧巴！这几天你怎么了跟大丫不停的使脸子？也就是大丫脾气好！” 宋明彰满脸的无奈，扭头无意间看到门口有一片衣裙飘过。 他眼睛闪了闪，垂下眼帘对着宋老太道：“我为什么事跟她生气，奶你又不是不知道？” 宋老太听他这么说，脸上也有些心虚：“咳~大丫那孩子就是实诚良善，不过这人买都已经买了，你不能因为这事儿跟她没完没了？” 宋明彰点点头：“奶说的极是，我不生气了，听说那姐妹花是一对孪生子，长得特别漂亮，我估摸着大丫买下她们也是为了我！” “为了你？”宋老太疑惑了：“大丫买人不就是为了帮咱家干活吗？怎么就为了你了？” “所以说大丫是个贤惠的，三嫂和大丫比起来，就过于小肚鸡肠了！” 柳晴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跳出来指着宋四郎就道：“宋四郎，你什么意思？” 宋老太见她出现，满脸的尴尬，这一天之内先后被孙子孙媳妇儿抓包，她这老脸哟！ “大丫，你别听四郎胡说八道，有奶看着他呢，他不敢，再者说了，他也不是那样的人！” 宋明彰在一旁悠悠道：“奶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我自不会主动纳妾，但如果大丫贤惠，有成人之美之意，那我自然也不会矫情！” 柳晴听了他的话，怒火至脚底嗖的一下冲到了天灵盖。 “奶，你先去忙，我跟他说” 她把宋老太推搡着打发走，然后关上门，目光冷冷的看着宋四郎：“宋明彰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宋明彰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他面无表情的盯着柳晴：“你敢说你买那两个人没有试探我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什么意思？” 柳晴气的眼睛都红了：“好！没意思，那我走，我走行了？” 她说着，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不想才走到门口，手腕就被一股大力攥住了。 柳晴垂眸望向握着自己，青筋暴露的大手：“放手！” 宋明彰唇抿成一条直线，满脸执拗地看着她：“你说清楚，你要去哪儿？” “你管我？”柳晴眼睛潮乎乎的，“为了两个丫头你至于吗？几天了？没完没了的！” 这时候她是真的有些后悔买下那两个丫头了。 这还没领回家呢就跟宋四郎闹了这么久，要是领回家了，那两个丫头若是安分守己还好一些，但凡她们有一点花花肠子，那这日后家里的日子可是没法过了！ 宋明彰垂下眼帘，半晌没有说话。 两人维持这个动作足足有半个时辰。 第262章 和好 第262章 和好 最终还是宋明彰先软化了。 他伸出手臂，紧紧的抱住了柳晴。 “小晴，你别走！” 他的臂膀坚实而有力、胸膛宽阔而厚实，柳晴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不知怎么的，心头的怒火瞬间消了大半。 她恍然间觉得，从前那个病病歪歪伶仃可怜宋四郎，不知何时已经长成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了。 她佯装凶狠道：“知道错了？” 宋明彰下巴抵在她的颈窝里，闷闷的应了一声。 柳晴的心情终于多云转晴。 她拍了拍宋明彰的胳膊道：“好啦，你别跟我闹了，你这几天整的我心情特别不好你知不知道？我一看见你那样我就惴惴的。” 宋明彰松开她，讨价还价道：“那你以后不能乱银子了，有这种事儿要跟我商量，还有——”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沉沉地望着柳晴，眼里有不安，但更多的是深深的恐惧和执拗：“还有你不要离开我，你哪里都不许去，不许走！” 柳晴意识到自己吓到他了，连忙道：“哎哟，我骗你的，我能去哪呀？我都来到这里了，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柳晴郑重地点点头：“我也舍不得你！好啦别担心了，走，刚刚我们那样吓到奶了，我们去找她，顺便快吃饭了，我都饿死了！” 她说着牵着宋四郎的手出了灶房。 宋明彰像是收起了浑身的刺，乖乖地让她牵着，直到见到宋老太，两人才松开了手。 宋老太的目光自两人牵着的手是上扫过，一张老脸瞬间笑开了花儿：“这就好啦？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事情说开了就好啦！” 柳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微发红，她扭头看了一眼宋四郎，发现对方也是满脸的不自在。 “奶，有什么吃的吗？我饿了！”她连忙转移话题。 宋老太忙道：“有！有！我这就去端，饭已经好了，你们俩快洗个手准备吃饭。” 柳晴点点头，然后朝着外面喊了一声：“爷爷吃饭啦！” 不一会儿的功夫，宋老头就慌里慌张的回来了。 他一进来就问：“东西南北那几头狼崽子哪儿去了？走的时候我记得好像它们还在呢，怎么出去一趟就不在了？难道是跑到后山去了？这可咋办？！” 宋老头和宋老太一样，刚见到东西南北四只狼崽的时候，老头吓得够呛。 但柳晴和宋四郎分别带老两口熟悉了一段时间后，这四只毛茸茸就成了宋老头的心头肉，家里所有牲口都排在了它们之后。 每次柳晴弄了新鲜的肉来，宋老头就是自己舍不得吃也要省下一口喂狼崽，虽然喂的时候满脸肉疼。 四只狼崽也投桃报李，对宋老头格外亲昵一些。 【坏了！】 柳晴这才想起自己那会儿把狼崽们收到了空间里，忘记把它们放回去了。 她连忙给宋四郎使了个眼色。 宋明彰就对宋老头说：“那会儿爷奶去老宅那边，我把它们放出去学着捕猎去了，爷爷放心，它们不乱跑的，我这就去把它们找回来！” 他说着就往外走，柳晴也忙道：“爷爷我也跟着去瞧瞧去！” 等宋老太端着饭出来，见饭桌前就剩下宋老头一个，她满脸惊讶：“俩孩子呢？大丫刚不是说饿了吗？怎么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第263章 新年 第263章 新年 柳晴和宋四郎出去溜达了一圈儿。 回来后刚刚将四只狼崽放到圈里，马氏的二儿媳妇儿秦氏端着一碗刚炸好的肉丸子就过来了。 满村都是姓宋的，临近过年，亲近的人家会互相送些做好的小食，一碗炸糕，一包麻叶儿，抑或是一盘肉丸子。 通常送出去一碗，回来的时候碗里也是满满当当的。 东西不拘多少，但经此一遭，两家的关系似乎就更亲近了些。 今年因着柳晴的田庄招了不少本村的男人，村里人敢念她的恩德，自打腊月二十三起，几乎日日有妇人端着东西送过来。 所柳晴和宋四郎见了秦氏，笑着同她打招呼道：“二嫂来啦！” 秦氏点点头：“大丫、四郎，爷爷让你们初一晚上去那边吃饭。” 宋明彰应了一声。 秦氏送完丸子后就离开了。 …… 第二天就是除夕。 饶是柳晴起了个大早，她醒来的时候，宋四郎和老两口都已经起来了。 宋四郎给她做好的新衣服整整齐齐的放在炕头，外衣是一件大红袄裙，里面中衣也是新的，上好的棉布料子。 柳晴美美地穿上新衣服，洗漱完就往灶房去寻宋老太。 灶房里满满当当都是吃的。 熏制好的整鸡整鸭，还有一个大猪头。 两个灶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炖肉的香味儿、红烧鱼的鲜味儿分别从两面飘来。 宋老太也穿着一身簇新的棉服，头上戴着柳晴在县里给她买的褶子，正背对着人摆盘。 宋四郎身上穿着一件宝蓝色的棉袍，长身玉立，站在宋老太的身边帮着忙活。 听到门口处传来动静，宋老太回过头来，满脸的笑：“大丫醒来了！那边给你留着饭呢，快去吃！” 柳晴应了一声，走到一旁桌案边，掀开扣着的碗，下面是满满当当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饺子。 旁边是醋碟和蒜碟，柳晴拿起筷子倒了点儿醋，大口大口吃起饺子来。 “爷爷呢？”吃饭的功夫，她随口问起宋老头。 宋老太头也不回道：“去搭旺火柴了。” “旺火柴？”柳晴满脸新奇，加快速度喝了碗饺子汤，风风火火道：“我出去瞧瞧！” 她出了院子，就见刚才还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宋老头正放下一背干柴，满脸严肃地搭柴堆。 “爷爷，我帮你弄！” 宋老头听见她的声音，一向板着的脸缓和了许多：“不用，当心脏了新衣服，爷爷整就成！” 柳晴这才注意到，宋老头竟然没穿新衣服，她张口就问：“爷爷你咋没穿新衣服？我记得奶都做好了！” 宋老头手上的活计不停：“晚上再穿，晚上穿上新衣服在旺火跟前烤一烤，这一年从头旺到尾！” “真的？”柳晴十分惊讶，忙道：“那爷爷我也去把新衣服换下，等晚上再烤，我也想旺一旺！” 宋老头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这娃儿！不用换衣服，爷爷是怕白天干活儿糟践了新衣服，这白天穿晚上穿都是一样的，晚上接神生旺火的时爷爷喊你，好生过来烤一烤！” “爷爷你一定记得啊！” “好！好！” 爷孙俩正说笑的功夫，门外突然间响起一阵喧闹声。 第264章 崽崽们跑大年 第264章 崽崽们跑大年 “爷爷我去开门看看是谁了！” 柳晴说的就去开门。 打开门一看，发现门口站着一排排穿着新衣服的小萝卜头们。 “四嫂过年好！” “四婶婶过年好！” “……” 柳晴愣了一下，身后传来宋老头乐呵呵的声音：“娃儿们跑新年呢，大丫你快去给孩子们整些糖果零嘴。” 柳晴侧开身让一群小崽子们进来，然后应了宋老头一声，就进屋子去取糖果零食了。 宋老太听到孩子们的声音，从灶房里出来，抓着糖果给小崽子们一个一个往兜里塞。 她给装一个，对应的小崽子就会脆生生的同她道谢：“谢谢嬢嬢！” “谢谢四老奶！老奶过年好！” 宋老太笑眯眯的：“狗蛋也过年好，你娘给你做的新衣服真好看！” “蟹蟹祖奶奶！我娘也给我做了新衣服，比狗蛋的好看！” “好看，好看，都好看！” “……” 大冷的天，小崽子们的脸一个个冻得红彤彤的，但因为兜里揣了糖果，没有一个人喊冷，反倒都高兴坏了。 很快宋老太一个不落地给小家伙们装完了糖果，并给他们吃了一些零嘴儿。 小崽子们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一溜烟又去了下家。 柳晴怔怔地望着这一幕，感觉这里的新年真好。 便是上辈子末世还没来临之前，她所在的城市，过年时也没有这么重的烟火气，这么浓的年味儿。 宋老太一扭头看见她正在发呆，以为他看到那群小崽子想要孩子了，就笑道：“大丫啊，你跟四郎成亲也有半年多了，奶啥时候能抱上曾孙啊？你看这些崽子们一个个多么喜气？你跟四郎你们俩长得都俊，生的娃儿指定好看！” 柳晴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她下意识的看一下那灶房的方向，却见宋四郎正从里面走出来，见他望过来，英俊绝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疑惑。 “？” 柳晴涨红着脸连忙道：“没事，没事。” 宋老太在一旁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多了几道：“大丫这孩子害羞呢！” 宋明彰更觉得疑惑了。 院门却在这时再一次被敲响。 “我去开门！”柳晴逃跑似的去开门。 只是这一次，她脸上的笑容却是肉眼可见的淡了下来。 宋国彪和宋国虎两个熊孩子见面前的大红门开了，宋国彪抢先一步，一把推开柳晴直接冲了进去。 “彪子、虎子你们——”宋老太惊了一下，刚刚开口，宋国虎就发现了桌案上还剩下不少的的糖果和零嘴。 “糖，还有开心果！我要吃糖！” 他说着直接冲上去，开始往嘴里塞糖，一只手塞，一只手还往兜里揣，一把又一把。 旁边的宋国彪也有样学样，兄弟俩活像两个小土匪，眨眼的功夫就将剩下的糖果和零嘴一扫而空。 柳晴看着这模样，嘴角直抽抽。 宋老太瘪着嘴也有些不高兴，问他们：“彪子虎子，谁叫你们来的？怎么没跟狗蛋他们一起来？” 宋国虎嘴里还嚼着糖，含糊不清道：“奶让窝们乃的，嗦这尼有好多糖和尺的，她不浪窝们和狗蛋一起，说是辣样分的少。” 宋明彰在一旁听得气笑了，一手一个，提溜着两个熊孩子就将他们丢了出去，然后关上了院门。 宋老头脸色阴沉：“瞅瞅把俩孩子教的！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第265章 欢乐 第265章 欢乐 因为宋国彪宋国虎俩熊孩子的到来，短暂郁闷了一下的柳晴一家人很快就恢复过来，迎接新的一年。 一上午，宋老太和宋明彰都在灶房里忙活着做吃食。 柳晴偶尔进去帮帮忙，或者是出去跟宋老头忙活院子外面的事情。 搭完旺火柴，宋老头又开始挂灯笼，内院外院两个大门儿，分别挂了两盏大红灯笼，廊下每间房门前，甚至连牲口棚上都有灯笼挂，只是比两个大门上的小了两圈儿。 一串串红彤彤的灯笼排排挂着，旁边贴着红底黑字的对联，空气中散发着食物诱人的香味，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一片。 到晌午吃饭，满桌子鸡鸭鱼肉应有尽有。柳晴吃了个肚圆，宋老太还叮嘱她：“大丫，留着些肚子晚上吃大餐，晚上才是正席。” “知道了奶。” 柳晴心里高兴，偶尔看像宋四郎一眼，眼底满是鲜活。 宋明彰也是。 他想起了去年过年的时候，那时候他和三哥还没有成亲，一大家子也没有分家。 一群人挤在黑压压的院子里。 爷爷板着脸，奶把着勺头面容愁苦，想着怎么分肉才能让大家都满意。 黄氏时不时阴阳怪气几句，大多是对着三房，埋怨三哥读书花钱，当然重点是他的病拖累家人。 二房龟缩在一角战战兢兢，分明一家人劳累了一年，到头来吃不敢吃喝不敢喝。 还有三房…… 宋明彰想到这里，又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场景，只觉得自己像是活在梦里一般。 到了下午，村里走家串户的明显多了许多，柳晴家也迎来了许多来串门的人，不过大多都是有男人在田庄干活的人家。 柳晴一家人招待了几拨，天色就暗了下来。 宋老头去外面将灯笼里的蜡烛点上。 宋老太脚下的步子迈得飞快，在灶房里忙进忙出，宋明彰见状，打算像早上一样进去帮忙。 却被宋老太赶鸭子一般赶了出来：“去去去，去帮你爷爷去！你个男娃整天围着锅灶转，像什么样子？” 柳晴有些不厚道的笑了，不想笑声还没落下，宋老太就抓到了她：“来，大丫，明早祭祖的猪头奶觉得有点儿没褪干净，你年轻眼神好，来帮奶把毛拔干净了！” “哦～” 拔猪毛啊！ 柳晴怏怏地应了一声，耷拉着脑袋进了灶房。 进去前，她的耳边清晰的传来宋四郎的嘲笑声。 柳晴觉得她有必要给宋老太普及一下，男女都一样，什么封建糟粕迷信男人就不能进灶房了？！ 晚饭是现成的，大部分都已经做好了，柳晴又帮着宋老太忙了一会儿，就到了掌灯时分。 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了晚饭，就有相熟的妇人约了来找柳晴打叶子牌。 这时候没有电视网络，大多数情况下，村民们休息的都很早，也就过年这一两天，大家都比较放松。 柳晴连忙推辞：“不了你们玩，不好意思嫂子我不会！” 来找柳晴玩儿是柱子媳妇儿的主意，听了柳晴的话后，她直接笑着道：“大丫这是怕我们赢她的钱呢，不行今儿你必须上，要是你不会，就让你家四郎来教你！今儿非让你这个地主夫人大出血！” 柳晴求救似的看向宋老太。 宋老太手里还和着面，满脸的慈爱：“大丫跟她们玩儿，四郎聪明，保证你输不了，让四郎教你！” 第266章 非酋柳晴 第266章 非酋柳晴 第267章非酋柳晴 宋明彰抿着唇，一副不怎么乐意的样子。 四五个婶子媳妇儿瞧着他俊美的面容，都下意识的放轻了呼吸，互相使着眼色，耳根隐隐发红。 柱子媳妇儿见状笑道：“你们快别瞧四郎了！再瞧大丫该不乐意了！想看男人了就回家去看！” 柳晴忙道：“没有，没有，你们别听嫂子的，尽管瞧，可劲儿瞧，我没关系的！” 宋明彰闻言扭过头，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 一个年轻婶子嘟囔道：“我家男人哪有四郎长得好？” “你男人长得丑那怪谁？要怪回去怪你婆婆去！谁叫她没有把你男人生的像四郎一样好看？再或者你怨你爹娘去，谁叫他们没把你嫁给四郎这样的人才？” 一个婶子接口道：“要我说呀，这不止咱们宋家秤，就是十里八乡我也没见过像四郎长得这么俊的郎君！” 柱子媳妇儿认同道：“可不是？便是跟四郎一母同胞的三郎，我觉着比四郎也差了许多！” 说到这里，她有些慌张地看了一眼宋老太，解释道：“倒不是说三郎长得不俊，三郎长得也俊，只是我估摸着四郎打小就病弱，遭了那么多年的罪，可怜见的，老天爷终于开眼了，给了他这样一副好相貌。” “对对！我也这么觉得，不是有一句什么隅收什么榆吗？” 柱子媳妇儿道：“狗蛋娘你看你，那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是我家柱子跟庄子上的老师傅学来的，你应该也是听你家男人回来说起过？” “……” 话题越说越偏，宋老太忍不住打断了她们：“你们这些碎嘴猢狲，不是要打牌吗？怎么说起我家四郎没完没了的了？” 柱子媳妇儿反应过来，忙道：“不说了，打牌打牌！” 这个朝代的叶子牌规则类似水浒叶子牌，柱子媳妇儿带了三个同伴过来，加上柳晴一共是五个人。 第一局庄家由掷骰子点数最大者担任。 柳晴比较非酋，直接掷出个一点，她知道自己做庄家没希望了，扭头细细同宋四郎了解起游戏的规则来。 规则比较简单，宋四郎简单说了下，柳晴就明白了。 今天柱子媳妇儿的运气好，第一把她是庄家，她负责主持牌局，还有率先出牌。 柳晴坐在柱媳妇儿的右手边，也就是她的下手。 她出第一张，柳晴看了下手中的牌要不了，然后翻牌。 一圈过后，旁边的宋明彰欲言又止，想开口指点她两句。 柳晴连忙道：“不用四郎，我知道，我会！” 然后宋明彰眼睁睁的看着她忽视高分牌，出了张低分牌，还后知后觉道：“哎，我好像出错了，应该出那个。” 接下来几圈也是，宋明彰几次想要说话，都被兴致高昂的柳晴打断：“这个我知道！” “我懂！” “我明白的！” “……” 等最后场上底牌全部翻完，五人一合计，柳晴得分最低，输的最多。 柱子媳妇儿庄家得分最高，继续做庄，笑的合不拢嘴：“哎呀，不好意思，承让承让！今天手气好！” 柳晴扭过头，眼巴巴地望着宋四郎。 宋明彰忍了又忍，到底没开口说她。 接下来几把，柳晴听宋四郎指挥，终于大杀四方。 狗蛋娘输得有点多，就半开玩笑道：“哎呦~我们这两只眼睛一双手，咋能玩儿过人家四只眼睛两双手？” 柳晴也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让宋四郎走开她自己玩儿，不想对方却已经站直身体，淡淡地道：“你和嫂子婶子们玩儿，我出去了。” 一个多时辰后，牌局结束，柱子媳妇儿几个妇人相携离开。 宋明彰进来问她：“怎么样？” 柳晴抬起头，有些心虚的看了他一眼：“一赔四，只有我一个人输了！” 宋明彰气到不想说话，扭头就走。 第267章 打赌 第267章 打赌 柳晴无奈地耸耸肩，跟着出了屋子。 眼下已经是子时，距离吃过晚饭差不多已经过了三个时辰，柳晴感到有些饿了，就抬脚往灶房走去，宋老太正在灶房，听到动静回过头来，一看是她，就笑着道：“饿了大丫？奶正要煮饺子，马上就好。” “嗷。” 柳晴应了一声，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等着吃饺子。 打牌的时候她就看到宋老太在和面包饺子，所以眼下煮饺子，她一点都不奇怪。 她只是很放松的跟宋老太聊天：“爷爷出去串门儿还没回来？奶你没出去吗？” 宋老太太乐乐呵呵道：“你爷爷怕是得等接神的时候才回来，奶看你们打了会儿牌就出去走了走，也刚回来。” 柳晴想到宋四郎有些苦恼道：“大家都各有各的玩的，咋四郎不出去呢？” 宋老太就笑：“咋？你输了钱四郎又说你了？” “倒是没说我。”柳晴嘟囔道：“就是好像很嫌弃我的样子。” 宋老太哈哈笑了起来。 只是笑过之后，她的面上露出一丝伤感：“那孩子就是性子有些拧，加上身子骨弱，从小就独，所以上次王家那娃儿过来，奶真是高兴啊，四郎终于有朋友了！” 柳晴闻言，顿时沉默了下来。 宋老太见状忙道：“哎！你看奶这张嘴，大过年的说这些干嘛？大丫你别听奶胡说，如今四郎的身体大好了，人也开朗了许多，他今天没出去呀，奶估摸着是因为想陪着你！” “奶，你说什么呢？”灯光下，柳晴的脸色隐隐发红。 “奶可不兴胡说，四郎是个啥性子奶不能说知道个十成十，却也了解得八九不离十！他稀罕着你呢！” “真的？”柳晴这下来了精神，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闪闪发亮：“奶你怎么看出来的？有什么根据吗？” 宋老太沉吟片刻，苍老的面容上满是自信：“大丫，你要不要跟奶打个赌？” 柳晴失笑道：“奶你还挺新潮，还知道打赌！赌什么？” “啥，啥新潮？是啥了？”宋老太有些没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重新放到了打赌上。 “就赌用不了多久，四郎就会来灶房寻你。” “啊？” 柳晴愣了一下：“不会，他寻我我做什么？刚刚才见——”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就见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出现在了灶房门口。 柳晴下意识地眨了眨眼，脑子还有些发懵。 “四，四郎你，你咋来了？”她有些结结巴巴地问，与此同时，心脏不知怎的好似被一道电流击中，变得酥酥麻麻的。 宋明彰的视线先在她身上漫不经心扫了一圈，然后十分淡定的落在了宋老太那边。 “饿了，来寻奶，找吃的！” “哦。” 柳晴闻言，原本高涨的心情瞬间低落了下来。 宋老太控制不住地转过身体，掩唇低笑。 那会儿她串门回来的时候，四郎就在灶房。 他说自己一个男子总在妇人堆里不太好，教会了大丫玩儿就来灶房，看看有什么能做的。 还是被自己从灶房赶走的呢。 还说什么寻自己？ 这个四郎！ 第268章 第269彰 接神烤旺火 第268章 第269彰 接神烤旺火 三人吃完饺子收拾完以后，宋老太让二人先回屋休息一会儿，等接神的时候去叫他们。 “奶，你也去休息一会儿。” 柳晴打了个哈欠，跟四宋四郎先回了屋里。 熬了大半夜，她确实有些困了。 “你睡，我守着你。” 灯光下，宋明彰面上表情柔和了许多。 柳晴控制不住打了个哈欠：“四郎，你不睡吗？到底啥时候接神？” “丑时，前年早些，子时就开始了，今年找先生看过说是得丑时！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你快睡会儿。” 柳晴迷迷糊糊点点头，睡前还叮嘱他：“四郎你一定要叫我起来啊，爷爷说过生旺火的时候烤一烤，来年从头旺到尾！” 宋明彰失笑，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知道了，快睡。” 等她睡着，宋明彰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好半天，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直到门外响起宋老头低沉的咳嗽声，他才回过神来，轻轻推了把柳晴。 “小晴，接神了，快起！” 柳晴是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醒来的。 眼前灯火摇曳，炉火烧的正旺，屋子里暖融融的。 她迷迷瞪瞪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 见宋明彰正站在门口，有些不耐烦地望着她：“不是要烤旺火吗？爷爷都开始接神啦，快点。” “哦！好！” 柳晴彻底清醒了过来，翻身下了炕，穿上鞋，拉着他就往外走，“快快快快！！！” 房门大开，两人来到院中，旺火柴刚刚燃起，夜间正好有风，风一吹火苗蹿起，瞬间照亮了大半个院子。 宋老头在一旁放着鞭炮，宋老太站在旺火边冲他们招手。 柳晴松开宋四郎就跑了过去。 “大丫，绕着旺火堆转一圈儿，前后左右都烤烤。” 柳晴脆生生地应着，先围着偌大的柴火堆转了一圈儿，然后转过身去，只觉得后背被火烤暖烘烘的。 宋老太招呼完她后重点拉了宋四郎，拽着他从头到脚都烤了一遍，边烤边还说：“烤一烤，旺一旺，从此百病全部消！” 这里流传的就是除夕之夜的旺火可以消百病，宋明彰对烤旺火这个事儿并不陌生，因为宋老太为着他的身体，每年都要拉着他烤半天！ 柳晴也听到了“消百病”这三个字，她倒是不怎么信这个，但是她知道这是一种美好的祝愿，所以她也拉起了宋四郎，“来，四郎好好烤烤，来年你的身体必定儿倍儿棒！” 宋明彰看着一左一右这个世界上自己最重要的两个妇人，只觉得整个胸腔都被一种名为满足的情绪溢满了。 宋老头一直在院子里边放爆竹，边偶尔过来烤两下。 见三个人窝在旺火堆边亲亲热热、有说有笑，不由得，他老人家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四郎你个兔崽子，年纪轻轻的大小伙不放爆竹，让你爷爷我一个六旬老翁自个儿放，你可真行！” 旺火堆边，柳晴三人先是面面相觑，接着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柳晴正好想试试这古代的爆竹，笑过之后，不等宋四郎祖孙二人反应过来，就跑到宋老头身边：“爷爷，我帮你放！” 宋老头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慌张：“你个女娃，伤着怎么办？让四郎来——” “没事爷爷，伤不着，我来放，爷爷你烤会儿火！” 柳晴说着，不等宋老头开口，就兴冲冲取了串鞭炮放了起来。 接着是双响炮，飞天炮…… 远处传来村里其他人家的爆竹声，还有隐隐约约的笑声，空气中飘散着浓浓地火药味。 柳晴跟着飞天而起的爆竹，仰头看满天星辰，只觉得岁月静好。 第269章 大年初一 第269章 大年初一 寅时初才睡下，不到卯时三刻柳晴就被叫醒了。 她醒来的时候，宋明彰三人都已经醒了。 睡眠的缺失，让柳晴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走在路上像是踩在了棉花里一样。 这种感觉她在末世的时候经常能感受到，但来到这里还是头一遭体验。 “祭祖不是巳时才开始吗？” 宋明彰回道：“吃了饭先去迎喜神，然后去祭祖！” “迎喜神？这又是什么？” 宋明彰神情平静：“是咱们这边的习俗。” “哦。” 早饭还是饺子。 柳晴吃了十几个饺子，手里拿着几串鞭炮，跟在分别抱着一抱干草的宋老头和拿着些祭祀用品的宋四郎一起往村子的东北角走去。 路上宋老头还给她解释：“今年的喜神在东北方，县城就在东北方，是个好兆头，咱们四郎今年有望考中！” 柳晴不住地点头。 他们去的时候，柳晴才发现，村子里的大半村民都已经到了，一群人将各自打带的干草点着，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响彻整个天空！ 迎完喜神就是祭祖。 族老们开了祠堂，乌压压的人祠堂里都跪不下，小辈们都在院子里。 宋四郎和柳晴跪在宋明光夫妇二人身后，宋明彰既过继到了宋来栓这一房，祭祖自然也跟着他们这一房。 隔着村长那一房，柳晴往宋老头他们那边望了望，一眼就看到了柳晓珍和宋三郎。 夫妻二人穿着与周遭之人格格不入的华丽衣服，宋富贵和陈氏，包括宋五郎在内，身上都穿上了光滑的绸缎衣服。 似乎是察觉到了柳晴的目光，柳晓珍扭过头，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得意又恶意的笑容。 柳晴无语的收回视线，眼睛不再乱看！ 祭祖结束后已经到了中午，家里的饭食都是现成的，柳晴和宋四郎随便吃了几口，就回屋歇下了。 宋老头和宋老太祭祖完就去了老宅那边。 这一觉睡醒来，已经到傍晚了，两人提着一堆吃食点心往宋玉贵家中去。 两人的到来受到了马氏一家热情的招待。 “四郎和大丫来了，快请坐！” 宋四郎去一旁和宋来栓、宋玉贵说话。 柳晴则看向马氏婆媳问道：“二婶子，大嫂、二嫂，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不用，都准备好了，大丫你快歇着，等等咱们就吃饭。” 自从柳晴请了宋明亮、宋明光帮忙，马氏一家对她和宋四郎更热情了，热情中还带了几分真诚。 请夫妻二人过来吃饭，席面准备的丰盛又体面，便是比柳晴自己家也差不了多少了。 饭桌上，马氏不住地感谢：“家里日子好了，这多亏了大丫和四郎，你大哥、二哥今年起就不用去打猎了，你们小两口可是咱家的贵人！” 她这可不是说的虚话！ 柳晴给宋明亮兄弟两开的工钱是一个月二两银子，逢年过节还有节礼，听说年底收成好卖药材赚了钱，还有额外的赏钱。 便是如今兄弟二人出门，也会被人唤一声“宋大管事，宋二管事！” 这样体面的活计，可是要比打猎东一榔头西一棒头的强多了。 “二婶这说的是哪里的话？” 柳晴接口道：“大哥稳重有担当，二哥灵活机变，帮着我们解决了不少麻烦，合该我们夫妻感谢两位兄长才是！” 宋明亮的妻子何氏闻言忍不住笑着接口道：“你大哥哪里就那么好了？闷葫芦一个，大丫他要是有什么不对，你和四郎尽管说他，可千万别因为是亲戚就不好意思！” 柳晴望着她，眨眨眼笑眯眯道：“大嫂你可不兴这么说大哥，大哥为了你，可是伤了一位美人的心呢！” 第270章 长工激励 第270章 长工激励 “这是怎么一说？”何氏顿时满脸警惕。 柳晴笑了笑，就将关明妙儿勾引宋明亮，宋明亮坐怀不乱还同她说不能辜负妻子的话告诉了何氏。 宋明亮满脸惊讶：“大丫你怎么知道她——” 那位关娘子当初是背着人对他示好，大丫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柳晴有些歉意：“抱歉大哥，那天我回来正好看到了，不过没跟你说。” “哦，没事，没事。”宋明亮憨憨地应了一声。 何氏听了她的话，忙道：“唉呀，他个榆木疙瘩哪里会说好听话？大丫你尽会哄人开心！” 话虽如此说，她却是笑得牙不见眼，目光落在宋明亮身上，是道不尽的温柔缱绻。 柳晴失笑道：“大嫂，你脸上的笑要是收一收，我就相信你是真的不高兴！” 一家人顿时都笑了。 马氏顺势提起：“对了大丫，说起这个，婶子正好有件事想想问一下你和四郎的意见？” “什么事二婶你说？” “就——”马氏扭头看了一眼秦氏，犹豫了一瞬道：“过了初五，你大哥、二哥他们不是就要去庄子上？婶儿的意思是，你二哥和你二嫂都成亲这么久了还没个孩子，你看能不能让你二嫂也一起过去？” 柳晴愣了一下，接着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大哥、二哥在庄子上都是单独住，何况现在工人的屋子盖了也不少，二嫂想去尽管去，便是大嫂，只要家里走的开也可以过去陪大哥！” 何氏、秦氏闻言，俱都满脸喜色。 马氏瞪了何氏一眼，撇撇嘴没说话。 柳晴没注意到她们婆媳间的机锋，反倒扭过头同宋明亮和宋明光道：“对了大哥、二哥，正好劳烦你们把这件事儿说给工人们，往后表现好的人，可以申请单独住宿，家眷也可以随同！” “这个好，大丫、四郎你们仁义，这下大家干起活儿来更有力气了！” 虽说庄子离家不远，但日日忙活了一天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再动了，庄子上新盖的工舍明亮又宽敞，若是能将婆娘一起接过来过自己的小日子，那真是比什么都要好！ 这事儿说完后，柳晴和宋四郎又陪着宋来栓说了会儿话，就在老人家殷切的目光中离开了。 年初二，宋明彰就开始去书院了。 一大早，候三郎就从候家屯儿过来给柳晴一家拜年！ 明日柳晴和宋四郎就要搬到镇上，这次侯三郎和宋盼娣都要跟着过去，一个做宋四郎的书童，一个做柳晴的学徒工。 柳晴问侯三郎：“家里可都安顿好了？你二哥还有你嫂子同意让你出来？” 侯家的情况柳晴可是一清二楚，其实最初打算请候三郎时，她也有些顾虑。 候三郎眉眼低垂，温声回道：“柳娘子放心，他们不知道我去了哪儿，我已经说过从今往后各人过各人的日子，指定不能让他们打扰到柳娘子和宋郎君！” “我们倒是不妨事，就怕你自己被拖累！” 王美丽是什么人柳晴知道，候二郎虽只见过一面，她却也明白对方就是个混不吝的青皮无赖，可怜侯三郎有这么一对兄嫂，这往后的生活还有的磨呢！ 第271章 无巧不成书 第271章 无巧不成书 侯三郎听了她的话，面上有些动容：“多谢柳娘子关心，我没事。” 到底是别人的家事，柳晴也不好多问，同侯三郎交代了下往后如何照顾宋四郎后，就开始着手搬东西。 她和宋四郎将后就很少回宋家秤了，重要的东西她都早早收到了空间里，眼下搬的就是一些琐碎物件儿。 候三郎半大小伙儿一个顶两，几乎都没用柳晴和宋老太他们，一会儿的功夫，就将东西都装了车。 然后就是去镇上。 候三郎今晚就要在那边安顿下来，自然是要一起的，宋老头和宋老太称还没去过那边，就也跟着柳晴上了骡车。 车上。 宋老太絮絮叨叨：“大丫啊，你跟四郎得空就回来，奶给你们做好吃的！” “奶放心，我们会常回来看你跟爷爷的！” 宋老头捏着烟袋，满脸严肃：“我们两个老东西还能行动，你们不用记挂着！四郎安心考试，丫头你给人看病也仔细着些！” 这治病救人说出去体面又荣光，但也容易出事儿，宋老头这是关心她呢。 “我晓得的爷爷，你跟奶你们也照顾好自己，别舍不得吃喝，肉别省着喂狼，我跟四郎隔几日就给你们送！” 顿了顿，她继续道：“让你和奶待在宋家秤也是权宜之计，等四郎科考完事儿安定下来了，就接您二老跟我们一起住，我喜欢吃奶做的饭，还有爷爷你不在跟前这家里就缺了主心骨！” 宋老头和宋老太听了她的话，面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尤其是宋老头，很少这么喜形于色。 他倒不会没有自知之明，真得认为自己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会是四郎和四郎媳妇儿的主心骨，但孩子愿意这么说哄他这个老头子开心，难为她这份心！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就到了镇上。 柳晴从车厢里出来，坐在车辕上给驾车的侯三郎指路。 骡车七拐八绕，终于在一个巷子口停了下来。 柳晴指着一个院子道：“就是这家。”她说着跳下骡车就去开门。 隔壁院子。 于婆子端着一盆泔水出来倒水，打眼一瞧，恰好看到柳晴同侯三郎并排坐着，率先跳下骡车的情形。 她人老眼却不花，一眼就认出了柳晴是当日那药庄的女东家。 那—— 于婆子眼睛闪了闪，放下泔水盆，轻手轻脚走到门口，觑眼望向看候三郎。 近距离看，面前的小郎君瞧着又黑又瘦，粗眉毛大眼睛高鼻梁，五官倒是十分端正，只是—— 她想到这里，不由撇撇嘴。 还以为这柳娘子的丈夫是什么人中龙凤呢？却原来也不过如此，瞧着连那宋三郎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见候三郎驾着骡车径直进了院子，于婆子也没了耐心继续看下去，扭头去了关妙儿房中。 “妙儿，你猜奶刚才瞧见谁了？” 关妙儿眼睛一亮：“郎君来了？” “呸呸呸！”于婆子恨铁不成钢道：“你个没出息的小蹄子，成日里只想着那宋三郎，你这样往后可咋整？” “奶！”关妙儿有些不乐意了：“你不是说了让我好生勾着郎君吗？这又是怎么了？到底是谁了？” 听到不是宋三郎，关妙儿瞬间有些兴致缺缺。 第272章 搬家 第272章 搬家 “隔壁也搬来人了，你还记得咱们认识三郎之前去的那个庄子吗？” 关妙儿愣了一下：“记得，那位柳娘子瞧着很有气势！” “对，就是那位柳娘子和她的夫君。” 关妙儿闻言，一双妙目中流露出一丝好奇：“奶你瞧见柳娘子的夫君了？” 于婆子点点头，面上有些鄙夷：“宋三郎往后的前程如何还未可知，不过皮相却属实是一顶一的好，至于那位柳娘子的夫君——” 她说到这里，拇指朝下比了个手势。 关妙儿瞬间捂嘴笑了。 “当着那样差吗？奶你莫不是诓我？” “你奶我何时诓过你？”于婆子皱着眉头一脸不赞同。 关妙儿就道：“我记得那柳娘子相貌十分出挑，怎么就寻了这样一个郎君，这可真是——” 关妙儿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于婆子道：“这有什么难理解的？你想着那么大个庄子，便是郎君不出挑些，柳娘子怕是也巴不得呢！” “奶说得对，是这么个理儿！” 顿了顿，她又道：“奶，往后我们跟柳娘子就是邻居了，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们用不用去拜访下他们啊？” 于婆子道：“等等。” 这边厢。 宋老头、宋老太一进门，屋子院子简单转了一圈就开始忙活了。 宋老太忙活屋子里的事情，宋老头忙着清扫院子，柳晴劝了半天劝不住，也就随他们去了。 她直接出了门去买东西了。 老宅那边的锅碗瓢盆还有吃食，两位老人还要吃用，柳晴就什么都没带，眼下这边还什么都没有呢。 她先去杂货店逛了一圈，然后又去集市买了一堆菜肉，见天色不早了，就赶紧往家走去。 走到门口，她发现隔壁院门前停着一辆马车，驾车的白马神骏矫健，瞧着十分精神，只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柳晴总觉得这辆马车有些熟悉！ 显然，隔壁院子也租出去了。 她也没多想，回去后将东西卸下，交代侯三郎照顾好自己后，就载着宋老太老两口往宋家秤走去。 说好了明天正式搬去镇上住，所以宋四郎今天也回宋家秤。 柳晴三人回来没多久，他就也进了门。 “咋路上没碰见你？早知道你这么早回来，我跟爷奶就去书院接你了！” 照理说宋四郎跟他们前后脚回来，路上他们怎么着也能碰上他。 宋明彰面上浮现出一抹古怪，好一会儿，他才神色复杂道：“遇上了那边三哥，他说是去镇上会同窗了，就捎了我一段！” “倒是稀奇了！”柳晴也感到奇怪，“他邀请你坐他的车？” 宋明彰点点头：“我也有些纳闷。” “算了，别多想了，总归人家捎你一段，是好心。” “嗯。” 宋老太过来喊两人：“大丫、四郎吃饭了。” 两人于是就去吃饭。 正吃饭的功夫，宋二郎和宋盼娣前后脚来了。 “明天去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柳晴应了一声：“都安顿好了，二哥不用担心，快请坐，盼娣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宋盼娣笑着道：“都好了，就等着明日跟四哥、四嫂去镇上了！” 众人寒暄几句，宋老太忽然问起宋三郎的事情：“奶听人说三郎把那小娘子和她奶奶打发走了？” 第273章 宋二郎的亲事 第273章 宋二郎的亲事 “听说给了些银钱打发走了，那天三婶问五郎的时候恰好我听到了！” 宋盼娣说到这里，还有些不好意思：“五郎说他看到三哥问三嫂讨银子，三嫂十分痛快的给了五锭银子，还说只要能将那个小狐狸精打发走，便是多花点银子她也愿意！这五十两就当打发叫花子了！” “豁~”宋老头听到给了五十两银子，忍不住冷哼一声：“这可真是好大的手笔！” 宋老太叹了口气：“家和万事兴，只要三郎和三郎媳妇儿能和和睦睦，五十两便五十两！既然三郎媳妇儿能拿得出来，那就说明他们手上应该不差银钱！” 柳晴和宋四郎没接茬。 宋明彰看向宋二郎，满脸郑重道：“庄子上的事情就累二哥操心了。” 宋二郎拍拍他的肩膀，满脸自嘲：“是二哥该感谢你跟大丫才对，原以为这一辈子我也就是在黄泥地里打转了，没想到——” 柳晴连忙打断他：“二哥一家人别说两家话了！县里那两个庄子眼下还空着，之前咱们商量过，那两个庄子也跟这边一样都种上药材，只是那边的人手还没有着落，我前几日买了几个人也未必得用，四郎又在书院上学，少不得二哥后日跟我去县里掌掌眼！” “我哪里会看什么人？大丫你这是为难二哥了！” “主要是两个庄子上的账房先生，一定得请妥当的人来，买的人里面有两个识字的，还得多观察观察人品！还有工人的事儿，这次我也打算先从咱们村里还有附近村子选！” 宋二郎点点头：“嗯，招工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有镇上这个庄子做先例，村里人巴不得你多买些庄子呢！至于章程，我会跟明亮、明光商量着来的！” 顿了顿，他看向宋老头、宋老太道：“爷、奶，这年后我就搬到大丫、四郎县里的庄子上了，您二老有什么事儿，记得让人给我捎信儿！” 这事儿是一早就定下的。 那两个庄子在县城附近，离宋家秤很有一段距离不说，主要是大房一家，若非黄巧娥担心便宜都被宋玉贵一家占了，早就闹上门了。 这也是宋二郎多次警告、威胁，那姑侄两才消停。 宋老太叹了口气：“二郎你这也马上三十岁的人了，身跟前没个女人终归不是事儿，眼下既有了活计，你有啥打算没？” 宋二郎闻言，皱了皱眉头：“奶，我没啥打算，心里也想头！” “这哪行？”宋老太满脸的不赞同：“你该不是还想着王美丽？奶可是听说她偷偷来找过你好几次，你可别犯浑！” “没有奶！” 宋二郎忙道：“奶我又不傻！休书已下，何况她如今既跟了候二郎又来招惹我，这人的心得有多花？往日是我错看了她！” “你心里明白就好，唉~” 一想到宋二郎的婚事，宋老太就愁得不行：“你娘呢？你娘就没张罗着给你讨个媳妇儿？” 当然有。 一说起这个，宋二郎就有些头大。 她娘前些日子说黄家那边有个二十岁的表妹，先头没过门就死了男人，一直守到如今，她娘的意思是亲上加亲…… “奶，这事儿不急，以后再说！”宋二郎坐不住了，站起身就要走，临走前还跟柳晴道：“那大丫，后日一早二哥去镇上寻你！” 第274章 灯光晃眼睡不着 第274章 灯光晃眼睡不着 宋盼娣见状也连忙起身：“那我也走了，四哥、四嫂，明日见！” 直到兄妹两离开，宋老太还在念叨宋二郎的婚事。 柳晴看着老太太这副模样，颇有些看后世大型催婚现场的感觉。 她笑着道：“奶，二哥相貌不差，等以后置下田产，不愁找个媳妇儿的！” “话虽如此说，可他们兄弟几个，除了五郎还小，其余都有家小，黄巧娥又是个心黑的，奶担心她又把黄家那些搅家精给整到家里！” 柳晴失笑道：“哪里就那样了？便是她这想那么做，也得黄家正好有适龄的女儿啊！” 宋老太瘪瘪嘴：“大丫你可别把那黑心婆娘想的太好，这眼看二郎跟着你们有了出息，黄巧娥不整些幺蛾子才不正常嘞！” “行了你个老婆子！二郎的事儿你少管，别再那里跟丫头胡咧咧了！”宋老头抽了口旱烟抬起头，堪称凶狠地瞪了宋老太一眼。 宋老太骂道：“你才胡咧咧呢，你个死老头子！” 宋老头虎着脸，嗒嗒又抽了好几口烟。 两个老人眼看就要吵起来，柳晴扭头有些尴尬地望了一眼宋四郎。 宋明彰的神色倒是还算平静，他直接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爷奶你们早些歇息，我们先回屋了。” “好，快去歇着！” 宋老太连忙起身，满脸不舍地望着二人：“眼下天气还冷，四郎你们两口子去了镇上，记得多穿衣服，不是买了一家子人么？你们忙了一天回去，在吃上别对付，让他们给做些好吃食，奶得空了就去看你们，四郎每日读书也别太晚，当心伤眼睛，还有大丫……” 老太太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又抓着柳晴的手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放二人离开。 这边厢，柳晴和宋四郎回了房间，说起后日柳晴去县里安顿买的那几个人的事儿。 宋明彰就着油灯，边写字边头也不抬道：“那两个丫头先别安顿到庄子上，领回来让我瞧瞧花了一千两到底买了两个什么东-西？！” 说到后面，他几乎咬牙切齿，显然还记恨着这两丫头浪费了他的银子！ “嗯，镇上能住人的屋子有六间，我们一间，盼娣一间、三郎一间，还剩三间，我想着是把刘家人和那对祖孙带回来，至于那个伤重的男子，先安顿到庄子上跟二哥作伴！” “可以。” 这事儿就先这么说定了。 “我去洗个澡，四郎你也收拾一下准备洗漱，明儿还要早起呢！” 宋明彰手上写字的动作不停，回道：“你先去。” 等柳晴去隔壁泡了个热水澡回来，见他还维持着先前的书写的动作丝毫不变，她不由皱了皱眉头：“四郎，三更天了你还不睡？” “再写一会儿？” 柳晴：“那你要不去隔壁书房写？灯光晃的我睡不着！” 宋明彰闻言，立时顿住手，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柳晴莫名奇妙：“这么晚了你写个什么劲儿？快睡！” 宋明彰没说话，匆匆收拾了东西，去隔壁洗了澡，然后直接熄灯钻进了被窝里。 睡下后，他左右翻了个身，在柳晴惊疑不定地目光中搂住了她。 “你个没良心的，我为了能多陪你一会儿，你倒好，赶我出去！” 柳晴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四郎原来你是为了陪我才不去书房啊？” 黑暗中，宋明彰搂着她不说话。 柳晴心头一阵发软：“我知道，我也是怕你读书太辛苦了，这么晚了该歇了，熬夜伤身，对身体不好！” “正月十七就要下场了。” “那四郎你有把握吗？” 半晌，宋明彰闷闷地回了一个字。 第275章 隐秘的心思 第275章 隐秘的心思 镇上。 同宋三郎厮混了半日的关妙儿，白日睡得有些多，到晚上就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翻了个身，最终还是决定起来。 灯火摇曳。 关妙儿披了件衣服坐在妆台前打量自己，瓜子脸柳叶眉，配上一双水汪汪的杏核眼，她越看越觉得自己长得出挑。 她觉得自己见过的这些年轻娘子们，也就那柳娘子能比自己稍微好看那么一点了。 想到柳晴，她忽然间想起白日奶奶同她说的柳娘子的夫君比之宋三郎要差上许多。 她的心里不由就对柳晴的男人生出了一丝好奇。 这其实是一种隐晦地炫耀心思，自己丫头出身，但找的男人却相貌却是数一数二的好，不止如此还是个读书郎，将来便是封妻荫子也不是没想头的。 那柳娘子有本事又如何？还比不上自己一个丫头出身！ 她越想越高兴，到最后简直兴奋得无以复加，穿好衣服就出了房门。 隔壁房间里，祖母于氏已经睡熟了。 关妙儿提着盏小桔灯，棉绣鞋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她放慢脚步，轻手轻脚地往院门处走去。 隔壁院子一间屋子里还亮着灯，她听祖母说过，白日那柳娘子就走了，眼下只剩下了她那男人在这里。 候三郎正坐在小凳子上泡脚。 炉火烧得正旺，柳娘子临走前叮嘱他不要怕费碳，所以他住上了十七年来最暖和的屋子。 屋子里放着一张双人大床，上面铺着厚厚的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还散发着皂角的香气。 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候三郎不仅没有不习惯，相反，他头一次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一整天他都在忙活着收拾院子、屋子，才刚闲下来打算洗漱一下再上床。 柳娘子和宋郎君明日就要搬过来了，他在寻思往后如何当差。 洗完了脚，候三郎端着水盆往院门口走，打算倒洗脚水。 还没走到门口，就瞧见院门前似乎有一道光闪过。 他愣了一下，加快脚步走到门前，一扭头就看到了躲在一旁角落里正怯生生望着他的女娘。 “你，你是？” 关妙儿瞪大了眼盯着面前的陌生男子，只觉得自己呼吸都重了几分：“奴，奴家就住在隔壁，打扰公子了！” 柳娘子的夫君有那么大的田庄，想必家里也是小有资产，这些富贵人家的郎君，最喜欢旁人唤他们公子，以前沈府的二公子就是！ 候三郎拧了拧眉头：“这天寒地冻的，小娘子快回去。” 他说完走到一旁的雪堆跟前倒了洗脚水，然后就往回走。 关妙儿盯着他清瘦地背影好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痴痴的笑了。 柳娘子的这位夫君倒是没有奶说得那般不堪，就是皮肤略黑了些、也廋了些，相貌却也是英俊的。 她想着心事，又站在柳晴家院门口望了一会儿，直到身上传来阵阵寒意，才提着小桔灯回了屋子。 然而—— 因着这一晚上吹了冷风，第二日关妙儿就病了，于婆子一直守在床边照看她。 是以祖孙二人都错过了柳晴和宋四郎一起进门的场景！ 第276章 挺直腰杆 第276章 挺直腰杆 宋明彰打了个照面就带着侯三郎去了书院。 候三郎没去过书院，他带着他熟悉下路程。 马上就是县试，宋明彰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要全身心地备考，所以纵然已经搬到了镇上，他中午也是不回家的。 青山书院不过是镇上的书院，规模本就不大，这里读书的学子除了王家、侯家之流，绝大部分家境都很一般，拥有书童的人并不多。 书院授课期间也不允许书童进入。 侯三郎书童的活计眼下其实是十分轻松的，每日午时给宋四郎送饭，然后就是帮着打扫整理一下书房，顺便帮宋四郎跑跑腿。 宋明彰不是个多话的，侯三郎也一样，他比宋四郎矮一头，佝偻着身子亦步亦趋跟在宋四郎的身后，像是一个影子。 宋明彰原本不想搭理他，却在转身无意中看到他的状态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候三力，其实以我的本意，目前并没有必要花钱养一个所谓的书童，你懂吗？” 候三郎身体僵硬了一瞬，接着抬起头有些无措地望着他：“宋郎君，我——” 宋明彰垂下眼帘，神情淡淡地道：“奈何我娘子不知怎的就瞧上了你，说你为人知恩图报，所以想帮你一把。” “我当不起柳娘子如此夸赞！”侯三郎黝黑的面庞上满是愧疚：“我，是我没用宋郎君，我可以不要钱的，只要给我口饭吃就行！” “她既然要帮你，我自不会多事，我要跟你说的是——” 宋明彰说到这里，目光看向前方书院的大门，神情平静而淡漠：“你虽然是我的书童，但你并不是低人一等，你不是我家买来的奴仆，你替我做事我们付给你报酬，某种意义上讲我们是平等的，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挺起胸膛走路。” 候三郎愣了一下，紧跟着他的神情隐隐有些激动：“多谢郎君！” 宋明彰点点头，然后直接进了书院的大门。 候三郎望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眼睛微微发红，原本佝偻的身躯缓缓挺直。 他一直都知道柳娘子的这个夫君并不好想与，可今日一遭，却让他觉得不愧是柳娘子的夫君！ 好一会儿，侯三郎才转身往家赶去。 柳晴和宋盼娣在家收拾东西，大部分昨天已经收拾好了，今天主要是些细软。 宋盼娣帮着柳晴将夫妻二人的房间收拾好，就去收拾自己的屋子了，候三郎从外面回来，她正费力地从灶房提着一桶水往屋里搬。 候三郎见状，连忙上去帮她提水。 在宋盼娣手里十分费劲儿的水，到了候三郎这里却是轻而易举。 宋盼娣望着他黝黑英俊的面庞，脸上划过一丝红晕：“谢谢你候郎君。” “小事情。” 候三郎将水给她提进屋，也不乱看，低着头问了句：“宋娘子还有什么力气活儿吗？我正好闲着没事，一并帮你做了？” “还真有件事，就是屋里的桌子腿断了，不知候郎君会不会修？” “会，我会！”候三郎闻言，直接走到桌旁，蹲下来查看桌腿。 看完后，他轻声说了句能修，就转身出了屋子，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拿了工具进来，乒乒乓乓钉了起来。 第277章 月下 第277章 月下 晚上，直到月上中天，宋四郎都没有回来。 柳晴知道他因为课业紧，家里又搬到了镇上，所以他不着急回家，干脆就直接泡在了书院里。 中午饭是宋盼娣做的，候三郎将饭送到后，看着他吃完才提着食盒回去了。 “怎么样？都吃完了吗？”柳晴一边问候三郎，一边直接打开食盒去看。 下一刻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宋盼娣探头去望，面上浮现出一抹歉意：“对不起啊四嫂，是我做的饭不好吃，所以四哥才吃那么点儿！” “不赖你，是他嘴上太挑，今天上午我正好有点事去医馆，要不然就我做了。” “那，四哥读书这么辛苦，又没吃好他的身体——” “没事，一顿没事儿！” 柳晴安慰了她几句，然后转身回了屋。 下午的时候，她直接自己进了灶房，想着宋四郎平时喜欢吃的菜，接连做了好几个才停下手来。 其实宋盼娣做的菜味道不错，但小姑娘从前日子一直过得苦巴巴的，节俭惯了，所以做菜舍不得放油放肉。 这对上如今挑剔惯了的宋四郎，自然是吃不惯。 柳晴做完菜，和宋盼娣、候三郎一起吃了，然后当饭菜热在灶上，等着宋四郎回来。 这一直等啊等，等了半天等不到，她就坐不住了，穿的严严实实提着灯就出了门。 宋盼娣和候三郎说要跟着，她没让，就自己一个人出了门往书院的方向走去。 刚下过雪，地上的积雪未化，柳晴的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远远的，她看到前方不远出一个熟悉的挺拔身影，她加快脚步，朝着那个身影走去。 “天这么冷，你怎么出来了？” 宋明彰从她手中接过灯笼，满脸不赞同的看着她！ 柳晴瞪了他一眼：“那你倒是早点回来呀！你看看都什么时辰了！” 宋明彰侧头瞥了她一眼，薄唇微微勾起一抹弧度：“担心我？” “我不担心你，我怕你饿死！中午怎么就吃那么一点儿呀？不顺口？便是不顺口也要多吃一点，身体需要，你都不知道你剩下那么多，盼娣有多不好意思！” 宋明彰皱了皱眉头：“难吃，吃不下！” “嘿~把你嘴刁的！” 柳晴上去拧他的胳膊。 宋明彰直接上手，反手抓住了她。 “干啥？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柳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样小家子气使性子的模样，她都觉得有些不像自己了。 但是看着宋四郎欠欠儿的模样，她忍不住就想上手。 “那今晚是我做的饭，你吃不吃？” 宋明彰看着她难得的小女儿作态，忍不住笑了，这一笑宛如百花盛开，柳晴直接昏了头。 “妖孽！” 宋明彰俯身，一把抱住了她。 柳晴也是情难自禁，只觉得今天一整天时间都过得好慢。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思念一个人是这样的滋味！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宋四郎真的让她感受到了这句话的真谛！ 不远处，恰好将这一幕看到眼里的关妙儿，手中的灯笼忍不住掉了下来！ 第278章 嫉恨 第278章 第279 嫉恨 第279章 她动静不小，宋明彰抬起头来，目光如电一般射向声音的源处。 关妙儿被他吓了一跳，缩着脖子就往后退，却在看清他长相的下一刻，瞪大了眼。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句话，她曾听沈府的小姐说过，她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形容男子长得极为俊美。 她从前一直以为世界上没有这样的男人，可是今晚见到了。 暗夜之下，昏黄的灯光中，男子犹如误入凡间的神只一般，直接撞到了她的心里。 关妙儿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鼓噪个不停，如擂鼓般配，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柳晴也听到了动静，她慌乱的推开了宋四郎，扭头一看，见到还是熟人，她有些纳闷。 那位于氏的孙女儿？勾引宋明亮的关娘子？ 她怎么在这里？ 还有她看宋四郎的眼神…柳晴皱了皱眉头，拉着宋四郎朝着她走去。 她原本想着是宣誓一下主权，再就是跟这位关娘子打个招呼，可对方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面上浮现出一丝古怪。 接着，她提着灯笼，转身跑进了隔壁的院子。 柳晴有些疑惑的望着她慌乱的背影，搞不清眼前的状况。 “认识？” 被打断了二人世界，宋明彰的脸色不太好看，声音有些没好气！ “也不算认识，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柳晴说着，就将当日庄子上招厨娘的事情告诉了他。 宋明彰听了她的话，皱着眉头道：“不过是个宵小之辈，不用理会！” 如果他刚才没看错的话，那女子原本正探头探脑朝着他们家的方向，鬼鬼祟祟做着些什么！ 关妙儿气喘吁吁跑回家中。 于婆子正在她的屋里，见她回来了就问道：“你去哪里了？” 关妙儿捂着的胸口道：“奶，你猜我刚看到了什么？” “什么？这大冷的天你不睡觉瞎跑什么？当心冻坏了身子！” “我看到，我看到柳娘子和一个年轻郎君在，在幽会！” “幽会？” 于婆子面上浮现一抹好奇：“不是和她夫君吗？” “不是！” 关妙儿摇头，脑海里浮现出那年轻郎君的模样，她的面上浮现出梦幻的表情。 “那位郎君，那位郎君长得极为出众，若是我，若是我怕也忍不住背着丈夫——” “妙儿！” 于婆子忍不住沉下脸来：“这是你一个女娘该说的话吗？凭他长得多么出众，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便是比同样以色侍人的女子都要更不看堪！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奶，你是没见着那郎君，孙女觉得见到他，从前十几年竟都似白活了！” 关妙儿说到这里，娇美的面容上忍不住浮现出一抹嫉恨来：“那柳娘子可真是好命，夫君那般有钱，找的相好郎君又生得那副模样，凭什么这天下的好事都叫她占了？” 顿了顿，她继续道：“奶。你觉得我比之那柳娘子又差在哪儿了？” 于婆子道：“我们妙儿自然不比任何人差！” 关妙儿冷哼一声：“奶，你说柳娘子的夫君若是知道她跟旁的郎君在一处，会如何？” 第279章 接人 第279章 接人 宋二郎第二日来的很早。 他来的时候，宋四郎正好出门去书院。 两人站在门口说了两句话，宋明彰就离开了。 宋盼娣早早起来做早饭，见他来了，连忙让他进门：“二哥还没吃早饭？快进来。” 宋二郎点点头进了院子，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正在井边打水的侯三郎。 院子里的布局一览无余，有点像后世的四合院，候三郎正穿着一身粗布短打，年轻黝黑的面庞上满是认真与专注。 而此刻，这院中除了他就只剩下了柳晴和宋盼娣两个女眷。 宋二郎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头。 在跟柳晴一起去往县里的路上，他说起了这件事：“……到底是个外男，你们都是女眷，在一个院子里住着多有不妥。” “二哥就放心，不过是将就两天，今日就接了下人回去，到时候人一多就不妨事儿了。” “嗯。”宋二郎点点头。 两人来到县城，直接去了乔府。 乔老爷和乔大郎都不在，是乔婉莹出来迎接的二人。 “宋二郎君、晴儿你们怎么来了？快请进。” 柳晴直接同她说明来意：“姐姐，这段时间我那几个人麻烦你照料了，今天我就能将他们接走了！” “你留了银钱，况且不过就是几个下人而已，不过——” 乔婉莹说到这里，扭头对着身旁的丫头点点头，那丫头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拿着一封信重新回来。 乔婉莹将信递给柳晴，黛眉轻蹙道：“不过那名伤重地男子在醒来后的第二天就离开了，这是他柳给你的信。” 柳晴楞了一下：“离开了？” 对方已经被他买下，不经主家同意擅自离开就是逃奴，据柳晴所知，大魏对逃奴的惩罚可是相当严重。 轻者刺字流放，重者直接处死。 乔婉莹点点头道：“那男子称自己姓木，瞧着不似寻常人！我估摸着沦落到伢市也是意外，伤好后就留下这封信走了，走的悄无声息，等我们府上的人发现，他已经人去楼空了，说来没给晴儿你看好人，是我们的失职！” 柳晴摆摆手：“姐姐不必自责，你也说了不过是个下人而已！” 她说着打开男子留下的书信。 那信上只有一句话：【活命之恩，来日当结草衔环以报。】 落款是木九郎。 柳晴看了一眼，就将此事揭了过去。 买这人花了一两银子，治伤吃药前后差不多二两银子，统共三两银子救一条人命，柳晴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就是她估摸着回去后宋四郎知道这事儿，又得念叨几句。 “对了，那几个人呢？没给婉莹姐你们惹祸？” 乔婉莹就笑着道：“没有，倒是听下边的人说，那两丫头勤快的很，每日帮着忙里忙外的，说不定还真是两个本分的！” “嗐，没给你们惹麻烦就好。” 乔婉莹抬头看了一眼宋二郎，张张嘴欲言又止。 宋二郎忙道：“那大丫你跟乔娘子唠，我去乔家药材行看看，看看能不能直接把新庄子上的药种、药苗定了！” 乔婉莹起身送客：“往后宋二郎君有什么事尽管差人来，我爹和我大兄若是不在便来寻我，我常在府上的。” 宋二郎抬头看了一眼她秀美的容颜，朝着她拱拱手离开了。 第280章 跟寻常男子不一样 第280章 跟寻常男子不一样 等他离开后，乔婉莹拉着柳晴的手就问她：“咋样，你跟你家相公说了？他什么反应？晴儿我可得跟你再提个醒儿，若是那姐妹两是那种汲汲营营之辈我倒是觉得没啥，你家郎君我也见过，是个聪明伶俐人！真碰上那种的指定都不带瞧的！”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才继续道：“但偏生这两丫头，来了我们府上几日，身边就没一个说不好的，倒不是说她们有多么会来事儿，就是本分！” “本分还不好？”柳晴知道她是关心自己，就道：“婉莹姐你别担心了，她们两个本分对我来说是好事儿，我算是怕了！” “你呀你！” 乔婉莹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子，恨铁不成钢道：“就是本分才可怕嘞，那样俏生生一模一样的姐妹花，长相好性格又好，天长日久的你能保证你家郎君不动心？我跟你说，这男人跟咱们女人不一样，为了那点子快活儿，可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 柳晴闻言失笑道：“好啦婉莹姐，你真的把心放在肚子里！若是旁的男子我倒是不敢保证，不过我家相公——” 想到因着买这两个丫头花了一千两银子，宋四郎跟她闹个没完，柳晴苦着脸道：“你是不知道我相公，因为买这两个丫头花了一千两银子，跟我闹了好几天，唉~” 乔婉莹愣了一下，接着被她逗乐了：“啥？” “我来接人的时候，他三令五申地让我把两个丫头带回去，说是要瞧瞧这两个人是什么样儿的仙女，值那么多钱……我现在担心的是刘家那两丫头，到了我家，这往后的日子怕是好过不了！” “咋？你的意思是你相公还会跟两个丫头计较？” “不是计较，就，我也说不上来，总之我现在担心的不是我相公会对两个丫头起旁的心思，我是担心他在这两丫头身上动太多心思，比如——” “比如什么？” “比如怎么把花在她们身上那一千两银子挣回来！” 乔婉莹有些不相信：“有那么夸张吗？我就不信对着这两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你家郎君能做出那辣手摧花的事儿！” “算了，你不相信就不相信！” 柳晴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起身，面上满是无奈：“我估摸着这事儿说出去谁都不信，但你真不能以寻常男子的思维来想我家相公！” 两人说到这里，乔府的下人领着刘家一家子、潘家祖孙过来了。 “见过大娘子！” 几人见到柳晴齐齐跪了下来。 柳晴连忙道：“快起来！这些日子你们留在乔府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都谢谢乔娘子。” 几人连忙又向着乔婉莹拜谢。 柳晴接到了人，也不多留，同乔婉莹又说了几句话，就提出了告辞。 “这么着急走吗？今日天色已经不早了，要不留一晚明日再走？” “不了，下次婉莹姐，我相公科考在即，家中妹妹做的饭他吃不惯！” 乔婉莹于是不再勉强：“那成，那我不留你了！” 柳晴点点头，临走前嘱咐她：“对了还有一件事要麻烦婉莹姐了，我二哥一个人住在这边，平日若是有什么事情，还得府上多帮忙照看着些！” “这是自然！” 柳晴说完后，就领着几个下人往镇上赶。 第281章 特别英俊 第281章 特别英俊 因为车上载的人多，闪电走得比往常要慢上许多。 等一众人回到镇上，天已经很晚了。 潘忠和刘全二人坐在车辕上，只觉得浑身都要冻僵了。 柳晴从车上下来，对着二人说了句辛苦，就进门喊宋盼娣熬姜汤。 刘全的妻子赵氏，两个女儿刘桃花、刘春花，手脚麻利直接跟着宋盼娣进了厨房帮着忙活了起来。 “盼娣，你四哥回来了吗？” 宋盼娣取了生姜正要切，赵氏从她手中抢过采刀：“小姐我来。” 宋盼娣还有一些不好意思，说了句“麻烦”，转过头来回柳晴的话：“回来了，刚还在门外转悠等你呢，听到外面有动静就回了屋。” 柳晴闻言，嘴角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她吩咐道：“那盼娣你一会儿看着大家喝了姜汤，领着他们往一早准备好的屋子去，我去找你四哥了。” “快去四嫂，放心！” 柳晴就回了屋子。 宋明彰正坐在床边看书，见她回来了，头也没抬，声音淡淡地道：“回来了？” 柳晴走上前，矮下身子抬头看他：“盼娣说你刚才出门等我了？这会儿这又看上书了？宋四郎你做人能不能多点真诚少点虚伪？” 宋明彰放下书，抬起头拧着眉头看她：“我出去上茅房，谁看你了？” “真的？” “那还有假？” 柳晴闻言，佯装失望道：“唉，原是我自作多情了。” 宋明彰瞅了她一眼，接着问起自己关心的另外一件事：“那两个花了一千两的丫头带回来了？” “咋？迫不及待想一睹芳容了？” “呵~”宋明彰冷笑一声，直接站起身走到门口喊侯三郎：“三郎，你把刘家姐妹给我叫进来！” 候三郎愣了一下，接着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新来的那几个，不过他不认识人，只好去问宋盼娣。 不一会儿的功夫，宋盼娣领着刘家姐妹到了柳晴他们房中。 刘家姐妹怯生生地跟在宋盼娣的身后。 宋明彰的目光如电一般射向她们，那眼神活像面前不是两个活色生香的仇人，而是两个讨债鬼！ 刘春花和刘桃花姐妹二人不知怎的，莫名的脊背一阵发凉。 柳晴忙道：“春花、桃花，以后盼娣白日会跟着我去医馆，这家里就拜托你们母女三人了，这位是主家郎君！” 刘春花是姐姐，比较胆大，抬起头飞快地朝着宋四郎的方向望了一眼。 下一刻，她的神情直接呆住。 这，这位主家郎君长的竟然这么出众？！ “奴婢刘春花\/桃花，拜见郎君！” 宋明彰目光冷冷地望着她们，好一会儿，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柳晴：“好了，今天挺晚了，下去休息，明日再开始忙活。” 姐妹二人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出了房间。 “姐，你刚看清楚主家郎君了吗？” 刘春花点点头：“看清楚了。” 她想到自己方才看到的模样，面色还有些恍惚。 “长得啥样啊？英俊吗？我刚才只感觉到他的气势很吓人，比从前的老爷还要威严，都没敢抬头看！” “长得特别，特别英俊！” 好半晌，刘春花喃喃说了一声。 第282章 晨起 第282章 晨起 “也就那样，不值！”屋子里，宋明彰冷着脸，满身寒意。 柳晴连忙道：“买都买了你就别再说了，不是都答应我不提这事儿了吗？” “哼！” 宋明彰哼了一声，转身去洗澡了。 忙了一天，柳晴也有些累了，只简单洗漱了下，就率先上了床。 镇上的房子没有盘炕，只有一张双人拔步床，屋子中央生着一个火炉，此刻炉火生得正旺！ 柳晴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宋明彰上床搂住她，一只胳膊从她的脖子下方伸过去，一条腿直接横亘到她的身上，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绝对占有的霸道姿势。 睡梦中柳晴只觉得自己身上好像压了一座沉重的大山。 等她第二天起来，身旁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柳晴看着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被子，想象着宋四郎临走前给她细细盖被子的模样，面上不自觉露出一抹笑容来。 明日她跟宋盼娣就要去周氏医馆了，她打算今天做一桌子好菜，中午亲自给宋四郎送过去，还有晚上她也要亲自去接他！ 这样想着，她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 “大娘子醒了吗？奴婢可以进来吗？”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柳晴愣了一下，点点头：“醒来了，门应该没锁，进来！” 她的话音刚落，刘春花姐妹两一个端着热水，一个拿着巾帕就走了进来。 “奴婢服侍大娘子起身！” 刘桃花将巾帕搭在木盆上，快步走到床前打算帮柳晴穿衣裳。 柳晴愣了一下，接着连忙摆手道：“不用，我自己来。” 老实说她独立惯了，尤其穿衣服这件事儿，实在不喜欢旁人碰她。 她手脚麻利穿了衣服，就着刘春花拿过来的淘干净的帕子洗了脸，然后走到妆台边。 刘春花在她身后冲着妹妹刘桃花使了个眼色，刘桃花连忙上前：“大娘子，奴婢给你梳头？” 柳晴点点头：“你是桃花？” “大娘子慧眼，奴婢确实是桃花！”刘桃花心灵手巧，片刻间就给柳晴梳了个繁复的发髻，然后从柳晴为数不多的首饰里选了一根带流苏的木簪。 柳晴从铜镜里望去，发现自己换了个发型，人都精神了几分。 “桃花你这手艺真不错！” 不远处收拾床铺的刘春花替妹妹回道：“大娘子快别夸她了，一会儿她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柳晴笑着道：“我不是夸她，她的手艺是真好，我这从小到大还没这么精神过呢！” 刘春花就笑：“桃花确实比奴婢手巧，小时候我娘一样教我们，她总是比我学的快……不过大娘子，寻常人见了奴婢姐妹二人，总是很难分辨出来，你是怎么一眼就认出我们的？” 柳晴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很好区分，桃花的左耳耳后有一颗桃心痣，这是外在的，再就是你们的性格，春花稳重大方，桃花活泼灵动，只要用心些就能分辨出来！” “大娘子真是心细如发！”刘桃花嘴里像是抹了蜜：“我们一家能得大娘子这样的主家，真是天大的福分。” “好啦，别贫了，我去做饭了，你们自去忙你们的！” “做饭？”刘春花呆了一瞬，接着道：“何须大娘子动手？我娘从前就是在灶上做活儿的，她方才就去了灶房，大娘子和郎君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忌讳的说一声，奴婢稍后就跟我娘说。” 第283章 安排 第283章 安排 柳晴想了想，没拒绝：“走，我们去灶房瞧瞧。” 赵氏正在灶房忙活，见柳晴领着两个女儿过来了，连忙放下手头的活计向她行礼：“奴婢见过大娘子！” 柳晴摆摆手：“赵婶不必多礼，听春花说你从前便是在灶上忙活的，就做两道拿手的菜尝尝！” 赵氏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厨房里可有你需要的食材？” 赵氏刚才就对厨房现有的东西过了一遍眼，闻言点点头：“尽够了！” “那有劳了。” 暂且将厨房交给赵氏，柳晴又出了灶房门，将刘全、侯三郎并潘氏祖孙一并唤来。 “往后潘老就是家里的管家，刘叔负责采买一应事宜，至于潘小郎——” 柳晴说到这里，目光落在了潘礼面上。 这潘小郎的长相实在出众，柳晴见过的所有人中，也就只有宋四郎能跟他一较高下了。 光是长相也就罢了，更难得是他周身的气度，一点都不像是个下人之子。 柳晴定定地望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开口道：“三郎，潘小郎年纪还小，你就暂先带着他！” 候三郎道：“柳娘子放心，我一定好生带他。” 柳晴又说了一会儿，定了下几人的月钱，灶房那边就传来赵氏的声音。 赵氏做了两道菜，一道红烧肉，一道清蒸鲈鱼，柳晴爱吃鱼，她先尝的鱼肉。 入口的鱼肉鲜香滑嫩，瞬间就征服了她的味蕾，柳晴直接就对赵氏竖起了大拇指：“赵婶子你这手艺是这个！” 赵氏原本局促的神情瞬间放松了几分：“大娘子喜欢就好。” 柳晴就道：“郎君喜欢吃红烧肉，这道红烧肉做得也极好，稍后我再做两道，加上这道红烧肉一并给郎君送去！” “奴婢来就可以，不劳大娘子！” 柳晴摆摆手：“今日我正好得空，明日起家里的伙食就得劳烦赵婶了，郎君喜欢吃肉，但又不爱吃吃边角料，我呢不挑食，什么都可以，其余潘老、刘叔他们的口味，赵婶你就自去问他们，还有——” 柳晴说到这里，扭头看向刘春花：“还有方才在院中安排的大小事，春花你稍后一并告知你娘。” “是。” 柳晴交待完后，就回了房间，从里锁了房门，然后进空间整理药材去了。 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才出来。 吃完饭后，她直接提着食盒往书院走去。 出门后，她下意识地往隔壁院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前几日那辆看上去十分眼熟的马车又出现在了隔壁院中。 隐隐有男子的声音自屋子里传来。 柳晴皱了皱眉，心下有些疑惑。 她记得隔壁院子住得是于婆子和关妙儿祖孙两，怎么如今出现了男人的声音？ 不过她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过来，关妙儿那姑娘瞧着就是喜欢将所有的宝都押在男人身上的。 里面那位不用想应该就是…… 她甩甩头，想着书院那边应当快下课了，就将这事儿抛在了一边。 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与她并不想干，她还是快些给宋四郎送饭去！ 第284章 驴唇不对马嘴 第284章 驴唇不对马嘴 晚上的时候，柳晴又去接宋四郎。 隔壁。 关妙儿正痴缠宋三郎：“三郎，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全泡在屋子里了，人家想出去走走嘛~你陪我？！” 宋三郎满脸为难：“外面天寒地冻的出去做什么？妙儿乖，咱们就在屋子里烤火，不出去遭罪去！” 镇上离宋家秤很近，老宋家也有不少亲戚在镇上，他担心出去碰到熟人回去会跟柳晓珍说。 要知道他可是跟所有人都说了，关氏已经被他打发了。 “不嘛~” 关妙儿不依：“三郎我知道你怕什么，可是你看看如今都什么时辰了？外面连个鬼影都没有，我们也不去别处，就在附近转转不就好了？” 她也非是临时起意。 自从那晚撞见柳晴和宋四郎月下幽会后，她就像着了魔一般，想再来一次偶遇。 那样美好的郎君，她觉得柳晴不配！ 与此同时祖母于氏的话也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中，那男子长得虽好，但男人长得好不是本事，有能耐会读书往后能当大官才是本事。 何况宋三郎也不差，满身的书卷气，若是柳晴见到自己有这样的男人，指不定谁羡慕谁呢？ 心里存着这样纷乱的心思，关妙儿催宋三郎催的就更紧了。 “三郎，你到底去不去？你要是不去，明儿个可就别再来我这里了！” 宋三郎见她恼了，想着她方才说的话也有道理，就满脸无奈地站起身：“成，那你穿衣服，多穿些，我们出去走走。” 关妙儿娇美的脸蛋上瞬间露出笑容来：“三郎，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两人穿戴好，关妙儿手中抱着个手炉，一路往院外走来。 刚一出门，关妙儿就听到隔壁传来一阵倒水声，她扭头一看，就见侯三郎正端着木盆站在不远处。 关妙儿眼睛一亮，拉着宋三郎就朝他走了过去：“公子请留步！” 候三郎顿住脚回头，目光诧异地望着她，以及她身边的宋三郎。 主家郎君的三哥他也曾见过，不过对方看样子并不认识他，据他所知对方有家室，且妻子并不是眼下他身旁的这位女娘，那两人的关系—— “敢问娘子有何事？” 关妙儿望着他有些欲言又止：“公子，不知柳娘子可在家中？” 侯三郎听她问起柳晴，目露警惕：“你且说何事？” 关妙儿叹了口气，娇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同情：“公子有所不知，那日奴家夜间无意中遇到了一桩丑事，与柳娘子有些关系，但——” 她说到这里，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宋三郎在一旁奇怪地看向她：“妙儿，不是想去走走吗？我们走？” “三郎你等一下！” 关妙儿咬咬唇，看向候三郎的目光更加的充满了怜悯：“公子，你还是多注意一下柳娘子，不知公子可曾听过一句诗？” 她说着，目光转向前方空无一物的地方，幽幽道：“……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侯三郎望着眼前白茫茫冰天雪地的一片，提醒她：“这位娘子，眼下是冬日！” 第285章 自以为是的抓奸现场 第285章 自以为是的抓奸现场 侯三郎不识字，听出了这诗中有“春色”两个字，以为对方在说春天。 宋三郎在一旁听着，脸上有些绷不住，他右手拳头抵着下巴，用咳嗽掩饰自己的眼底的笑意：“咳，咳咳！！妙儿我竟不知道，你还会背诗？” 关妙儿挺挺傲人的事业线，扭头颇有些骄傲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她试图同侯三郎解释自己想表达的意思。 “公子，这句诗不是在说春天，主要是后半句，原本应该长在院子里的红杏却长出院墙去了外面，就像柳娘子，她——” “她怎么了？”侯三郎皱着眉头，满脸严肃。 关妙儿见他仍旧一副不开窍的模样，终于不再委婉，直接直白道：“奴家前两日瞧见柳娘子和旁的男子在月下幽会！” “这位娘子，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侯三郎脸色沉了下来：“你这是诬蔑！我可以去官府告你！” “谁诬蔑了？”关妙儿有些恼羞成怒，“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你却如此不识好歹，你——那不是柳娘子吗？” 远远的，柳晴和宋四郎手牵手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关妙儿一双妙目瞬间灿若星辰！ 一旁的宋三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下一刻，他的面上浮现出一抹惊慌。 “公子你亲眼所见，当知道奴家不是乱说了？” 关妙儿高兴坏了，她原本想着柳娘子和旁的男子幽会这件事儿，她还得花些功夫才能让柳娘子的夫君撞见，却没想到柳娘子竟然这么大胆，竟又带着那男子来家里幽会，她男人还在家呢，她怎么敢？ 候三郎终于明白眼前这位小娘子误会了什么。 他先是看傻子一般看了关妙儿一眼，接着快步走上前，对着柳晴和宋四郎行礼：“郎君、大娘子！” “三，三哥？关娘子？” 柳晴一脸懵逼地望着对面满脸尴尬的宋三郎，还有一旁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关妙儿。 关妙儿急切地问柳晴：“柳娘子，这位是……?” “这位是我相公，关娘子，你和三哥？” “三哥？”关妙儿转身，白着一张俏脸看向宋三郎：“三郎，你跟柳娘子你们之间……?” 宋三郎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四弟、四弟妹，原来你们在镇上的住处在这里啊！” 宋明彰面上的神色淡淡地：“是的三哥。” 关妙儿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堪，她有些无措地问候三郎：“那你又是谁？” 候三郎目光沉静：“我是郎君的书童，大娘子和郎君是我的主家！” “这，这怎么可能？你不是柳娘子的夫君吗？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我——” 她神情慌乱地抓住了宋三郎的胳膊：“三郎，这都是误会，我不知道柳娘子是你的弟妹，我不是故意的！” 柳晴看这情形，瞬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似笑非笑地望着关妙儿：“关娘子好像很关心我跟我相公啊？” “我不是，我没有，对不起柳娘子是我误会了！”关妙儿弱弱地道歉。 一旁的宋明彰眉宇间浮上一丝不耐，他扯了扯柳晴的袖子，沉声道：“我饿了。” 第286章 转卖 第286章 转卖 柳晴想起上次宋四郎步行回宋家秤，宋三郎捎了他一段路的事情。 于是她问宋三郎：“也是巧了，三哥既来了这里，要不去我家坐坐？” 宋三郎闻言面上犹豫了一瞬，接着道：“那就叨扰了。” 说实话，他对如今宋四郎这个胞弟的生活还有些好奇，尤其是在娶了柳大丫后—— 想到这里，她的视线不自觉落在了柳晴的身上。 下一刻，他的眼底划过一丝惊艳！ 这是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视觉冲击，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从前那个豆芽菜似的柳大丫，宛如脱胎换骨了一般。 云髻雾鬟，脸庞白皙秀美，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能照进人的心底。 宋三郎看呆了。 倒不是说柳晴长得有多么的祸国殃民，只是见过从前柳大丫灰扑扑的豆芽菜模样，再看如今的她，这种巨大的反差，让宋三郎觉得眼前的柳大丫就是个天仙！ 宋明彰将他面上的神情看了个分明，他直接走到柳晴身前，挡住了他的目光。 “三哥请！” “哦，哦，好！” 宋明征拉着柳晴就往院子里走。 候三郎亦步亦趋地跟在二人身后，宋三郎掸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也跟了上去。 “三郎！” 关妙儿望着前方远去的背影，跺跺脚也跟了上去。 柳晴和宋四郎先回了待客的厅堂。 刘春花和刘桃花姐妹俩直接迎了出来：“郎君，大娘子！” 柳晴道：“有客人，去倒茶！” “是！” 刘春花应了一声去倒茶，刘桃花则在一旁候着服侍。 等宋三郎和关妙儿坐定。刘春花提着热茶壶走了进来。 宋三郎和关妙儿看到这对一模一样，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两人俱都是一惊！ 宋三郎是风月场上的老手，眼珠子都瞧直了。关妙儿则是望着二人，满脸的忌惮！ 两个小贱蹄子，惯会勾引人的狐狸精！ 不过旋即她的面上，便浮现出一抹幸灾乐祸。 家里有这样的狐狸精，她就不信柳娘子的夫君不动心，到时候有她受的。 刘春花给几人分别斟了茶。 等到了宋四郎这边，她低眉顺目，露出的半截脖子白皙修长，格外美丽。 宋明彰神色淡淡的接过她递过来的茶，下一刻，眉头皱得死紧：“烫了！” “不烫啊，我喝着正好。”柳晴有些纳闷，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宋明彰瞅了她一眼，又看向刘春花，凤眸中满是嫌弃！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养你有什么用？” 刘春花浑身一震，抬起头有些失态的望着他。 从小到大，因为跟妹妹的出众长相，她还从未感受过如此明显的嫌弃。 在场的几人都呆了一瞬！ 宋明彰却在说完她后，又扭头看向一旁的刘桃花，沉着脸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换茶，怎么呆头呆脑的没点眼色？” 刘桃花眨眨眼，目中也满是不敢置信。 柳晴有些无语：“四郎，三哥和关娘子在这里呢。” 宋明彰点点头，不甚走心的朝宋三郎道：“让三哥见笑了。” 宋三郎笑着道：“没事，不过四郎，你若是不喜欢这两个丫头能不能转卖给我？” 宋明彰闻言，眼睛唰的一下亮了：“三哥若是想要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宋三郎的眼睛也亮了，不过也只是一瞬，他眼底的光就灭了。 因为宋四郎紧跟着说了一句：“一千两银子！” 第287章 求情 第287章 求情 “一千两银子？”宋三郎喉结耸动，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四郎你莫不是在拿我寻开心？” 宋明彰摇摇头，长叹一口气：“三哥，你也觉得不值？都怪小晴她不懂事儿，这两个没用的丫头，确实花了一千两银子。” 顿了顿，他继续道：“若三哥愿意买，都是一家子兄弟，他们姐妹俩的父母我就当添头一并转卖给你了，一千两整！当初小晴买人也是同情他们，怕他们一家子骨肉分离，他们爹娘加起来也还四十两银子呢。” 宋三郎面露尴尬之色：“四郎，三哥刚才是同你开玩笑呢，三哥家里的下人尽够。” 他其实也想买，奈何实在太贵了，自从出了方子那事儿，家里如今也渐渐拮据了起来，花一千两银子买两个丫头，他还真拿不出这个钱来。 想到这里，宋三郎的目光下意识的打量起周遭的陈设来了。 因为是租的院子，家里的家具都是半新不旧的，但他刚才进来的时候，院子里的几个屋子似乎都住了人，来来回回也有好些个下人在走动。 如今还花一千两银子买两个丫头，这四郎的日子果然不一样了。 宋明彰还在一旁说：“无事，三哥认识的人不少，若是有相识的要买人，你帮我留意着些，这两个丫头并他们的爹娘，统共就要一千两银子。” 宋三郎讪讪地道：“成，我帮你留意着些！” 这时一直在一旁鸟悄儿的关妙儿，试探性的看向宋三郎：“三郎，都这么晚了，我们回去？” 宋三郎站起身：“四弟，四弟妹，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柳晴和宋四郎站起身，将二人送到门口。 柳晴招呼侯三郎送人，自己和宋四郎，则打算一起回屋。 只是两人才一转身，就见到刘春花姐妹俩跪在他们的面前。 “求大娘子和郎君开恩，不要卖掉奴婢一家！求求大娘子和郎君！” 柳晴满脸无奈的看向宋四郎。 宋明彰却挑挑眉，越过二人直接回了屋。 柳晴看向姐妹二人：“你们先起来下去休息，我不会轻易卖掉你们的。” 姐妹俩胆战心惊的起身，抹着眼泪一起回了屋。 柳晴进了屋子，见宋四郎已经躺在床上了，她直接上去推了他一把：“起来，我知道你没睡着。” 宋明彰翻了个身，缓缓起身，神色平静地望着她：“困了，这么晚还不睡干嘛？” “不是饿了吗？”柳晴皱着眉头看着他：“你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要将刘春花一家人转卖掉？” “没有，就是我看三哥挺喜欢的，正好成人之美！” “你呀你！你有这么好心？”柳晴没好气道：“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你把人俩丫头都吓坏了。” 宋明彰冷哼一声：“那又怎样？” “我不跟你说，总之你不喜欢我就让她们少往你跟前凑，但是我既然买了人家就要对人家负责，你别存着旁的心思。” 宋明朝没再理她，一边脱衣服，一边重新上了床，蒙着被子就睡下了，俨然一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样子。 柳晴满脸无奈的看着他。然后也跟着上了床。 第288章 帮我盯着他们 第288章 帮我盯着他们 宋三郎这边。 从出了柳琴家，他的脸色就不大好看。 关妙儿乖巧的跟在他的身后，心里惴惴的。 “三郎，我，对不起，我不知道柳娘子他们是你的本家！” 宋三郎脚下的步子迈得飞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就回了关妙儿的屋子。 宋三郎褪去外衫，洗手净面后直接上了床，然后一把搂住关妙儿。 女子身上传来的馨香让他的心情短暂平复了一瞬。 宋三郎的脑海里一时想着方才那两个姿容出众的丫头，一时又是柳晴明眸善睐的模样，到最后，直接定格在了宋四郎清冷淡漠的神情上。 从小到大，他都是家族的骄傲，十五岁就中了童生，家里人人都捧着他，说他是文曲星下凡，将来老宋家的门楣要靠他发扬光大！ 而跟他前后脚出生的那个猫儿似的病弱胞弟，他心底其实一直都没什么印象。 因为对方在家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甚至于，大夫不止一次说他寿数有碍，命不久矣！ 可是这两次的接触，尤其是今天，他突然间发现有什么东西好像不一样了。 这个判出家门过继到二爷爷一房的胞弟，前所未有的让他生出了威胁感。 他们大手笔地买了几个庄子，雇用了村民的事情他也听说了。 这几次回村，从前夸赞他的人都转了风向，话里话外老宋家属四郎最出息，他还听说四郎在书院上学，经常得先生们的夸赞…… “三郎，你在想什么？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没弄清楚就乱说话，闹了笑话给你丢人了，你原谅我好吗？” 宋三郎长久不说话，让关妙儿的心里十分忐忑。 “没什么，我没想什么。”好一会儿，宋三郎抚摸着她的头发开口道：“妙儿，今天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不过——” “不过什么？三郎你且说。” “妙儿，你跟四弟他们做了邻居，这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二月底我就要参加院试，这期间怕是不能常来，你帮我盯着他们些。” “什么？！”关妙儿满脸惊讶：“为什么要盯着他们？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宋三郎眯了眯眼睛，沉声道：“我这四弟从小就跟我别着劲儿，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过，先前在县里我被人摆了一道，原本唾手可得的银子飞了不说，还搭进去不少，可偏偏那个时候——”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面上有些犹豫。 关妙儿眼巴巴的望着他，一双妙目中仿佛能滴出水来：“可是跟柳娘子他们有关系？” 宋三郎点点头：“我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过那段时间四郎他们正好发了一笔财，听说在县里也买了两个田庄。” “我知道了三郎，我一定帮你好好看着他们。” 关妙儿眼睛闪了闪，伸出一双玉臂揽住了宋三郎的脖子：“三郎，那你去县里读书，也别忘了奴家啊~” “小妖精，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呀，我的小心肝儿~” 宋三郎看着她眼波似水的模样，忍不住肝火大动！ 他不再忍耐，直接拖着关妙儿的纤腰将她举了起来。 片刻间，两人便滚做一团。 被翻红浪！ 第289章 上班第一天 第289章 上班第一天 次日。 柳晴难得起了个大早。 今日她就要去周氏医馆了，往后睡觉睡到自然醒的日子，便一去不复返了。 宋盼娣也早早起来了。 赵氏更是一早就做好了饭。 刘家两姐妹经过了昨晚的事儿，早上来服侍她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 柳晴简单嘱咐了一下在家的几人，就带着宋盼娣去了医馆。 她的到来受到了周氏医馆热情的欢迎。 柳掌柜直接派了跟她比较熟悉的秦小郎先跟着，宋盼娣在一旁帮忙。 医馆不比别的地方，只要开业，就有病人上门。 先前这里只有大小周大夫两个郎中坐诊，柳晴来了后，今日小周大夫就直接休沐了。 柳晴坐到了他的位置，才刚坐下，一个面容愁苦的年轻妇人便抱着一个小孩过来了。 “小周大夫，我家孩子从过年那天起就一直烧，到现在都好几日了，您快帮他看看！你，你是谁？” 年轻妇人满脸惊讶的望着柳晴：“小周大夫呢？快让小周大夫帮我家孩子看看！” 秦小郎在一旁道理：“胡娘子，这位是我们医馆新来的坐诊郎中，小周大夫今日休沐，您孩子的病便让柳娘子给看。” “这，这怎么可以？” 那妇人满脸惊慌：“女子怎可以看病？秦小郎你莫不是诓我？若是把我家孩子看坏了，那该怎么办？” 秦小郎皱了皱眉头：“胡娘子，柳娘子的医术是大小周大夫都认可的，你莫不是质疑我们两位周大夫？” 年轻妇人顿时满脸为难，她有心想换到大周大夫那边排队，却在秦小郎冷冷的目光中，将信将疑坐了下来。 柳晴从始至终都没有说没说什么，见她决定在自己这里看病，便给孩子搭着脉。 不是什么大病，典型的小儿伤寒。 柳晴扭过头对着一旁的秦小郎道：“枣叶半握，麻黄半两，葱白、豆豉各一合，童子小便二钟，监狱中，分二服，取汗。”1?? 秦小郎是个伶俐的，提笔就开始记下药方。 宋盼娣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柳晴扭头看了她一眼，道：“盼娣你一会儿跟着秦小郎君去抓药。” “是！” 柳晴跟她说完后又看向妇人，细细叮嘱了她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年轻妇人见她老练的模样，心稍微落定了些，其身抱着孩子，跟在秦小郎和宋盼娣身后，就去抓药了。 接下来的病人是一个六旬老者，他似乎听过柳晴一个女娘治病的事迹，倒是没像前一个妇人一般，直接坐了下来。 老人是典型的风湿生痛，柳晴照例开了方子。 老人拿着药方就去找秦小郎了。 这一整天，因为没有当时就需要急救的病人，柳晴看了大概三十个病人，等从椅子上起身时，她是真觉得累了。 果然自在惯了，忽然间又开始996，她还真是不习惯。 晚上她就回去跟宋四郎抱怨：“今天真的好累啊，四郎，你快些挣钱发达，我想过少夫人的生活！” 宋明彰愣了一下，接着满脸心疼道：“累就别去了，家里的钱尽够到我考上秀才，到时候我就有了禄米，以后我也会赚钱的，我养你就好了！” 柳晴直接笑了，她是真的开心：“四郎你别开玩笑了，秀才的糯米才多少呀？咱们这一大家子哪里能够？” 宋明彰认真地注视着她：“小晴你放心，我一定能养得起你！” 第290章 县试 第290章 县试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七。 一大早，柳晴就去送宋四郎科考，刘全赶车，候三郎在后面提着篮子跟着。 因为只考一天，到晚上就出来了，所以宋四郎只带了中午的饭食。 县试就在镇上考，只考一天，考的内容也相对比较简单，主要就是四书五经的内容。 宋四郎过目不忘，经过这段时间的用功，早就将这些东西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镇上的读书人不多，大多都集中在了青山书院的学子身上，而来参加县试的，又多是乙班和丙班的学子，其中还有不少蒙童。 宋四郎相貌出众，站在一众学子中鹤立鸡群。 数九天欲发的寒冷，柳晴下了骡车，手里抱着暖炉都觉得冷的不行。 “四郎什么时辰开始？让三郎回去给你取件大氅？”。 宋明彰长身玉立，垂眸给她系了系衣服上的带子，从容道：“不用，我不冷。” 他说着伸手示意候三郎，从他手里接过食盒和装着笔墨纸砚的篮子，然后扭头对着刘全道：“送大娘子回去！” “不用，我也不冷，等你们开始进场了我再走！” 宋明彰也不再坚持，站在她身前挡着风跟她说了会儿话，就开始进场了。 大魏的科举考试特别严格，县试是科举考试的第一关，相对还比较松一些。 宋四郎排着队走到门口，就有监考的站在门口查验。 第一关主要是检查他们带的东西有没有违规的，比如小抄、书本之类的。 查验完没问题之后，他们就被放了进去，然后进行第二关的检查。 这次主要是检查他们衣物里有没有夹带东西，宋四郎脱得只剩下中衣。 瑟瑟冷风中，他的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旁边有个年纪小身体弱的学子，才刚脱了衣服就直接被冻得昏过去了，然后直接被拖了出去。 宋明彰神色淡漠地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大浪淘沙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连着第一遭都扛不住，以后也就不用想了。 两关过后，县试的查验就算结束了，宋明彰穿好衣服提着氏食盒和篮子，一路进了考场。 县试的考场，是县衙派下来的人主持租的院子。 进来以后，两边各生着一个火炉，旁边设着两个临时的茅房，里面放着恭桶。 宋明彰比较庆幸，自己的位置在中间，虽然离两边的火炉远了些，但是同时离茅房也远一些。 这还是冬日天气冷，茅房的味道没那么重，要是天气热的时候，来来回回那味道，可真是受罪！ 宋明彰拿着自己的东西就往座位上走。 他没有注意到，他刚一进门，坐在上首的考官，状元县的县丞之一，姜维远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 不止是县丞，其他已经入场学子们的目光也都不约而同落在了他的身上。 实在是他的长相太过于出众了。 大魏朝从开国太祖皇帝起，历代帝王都喜欢任用相貌出众的官员，比如那位状元。 姜维远在状元县这样堪比郡城的大县任职，见过的世面也不算小，但他却还从未见过长相如此出众的官员或是学子。 就是不知道这学子是不是个徒有虚表的草包？ 第291章 我也是我也是！ 第291章 我也是我也是！ 等学子们陆续入场。 姜维远起身，他先是大肆宣扬了下主持此次小考的学政大人有多么重视这次考试，然后才开始宣读考场守则，诸如“不得喧哗，不得交头接耳，不得舞弊”之类！ 等宣读完毕，外面钟声响起，考试开始。 宋明彰试卷一拿到手，就一目十行先浏览了下题目。 看完后，他的面上便浮现出一抹轻松之色。 县试比他想象的似乎更容易一些，通篇都是贴经。 贴经类似后世的填空题，或是给出上句默写下句，抑或者给出下句填写上句，而且绝大部分都是四书里的内容，五经内容只考了一句诗词。 取自《诗经》中的《桃夭》，给出上句“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宋明彰不假思索写出下句“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上午一个时辰的考试，宋明彰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就做完了全部题目。 邻座的学子们还在奋笔疾书，宋明彰已经收了笔墨，将试卷放在一边晾晒，转而从食盒中取了饭食出来。 县试因为时间比较短，考生身旁便没有设炉子，是没办法热饭的。 今早出发前，柳晴特地给他的食盒外面涂了一层发热的药材，宋明彰从里面取出饭菜的时候，上面还冒着热气。 一口热汤下去，他觉得自己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上首的姜维远一扭头，就看到了他旁若无人吃东西的模样。 姜维远愣了一下，从座位上起身，踱步走到他的面前，拿起他的试卷细细看了起来。 片刻间，他的面上便浮现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来。 就这张卷子上，他看过的地方全部都是正确的，不过—— 想到这里，他以手轻扣了下宋明彰的桌子。 宋明彰从对方出现在自己座位旁时就停止了进食的动作，见状，抬起头望向他。 姜维远淡淡地道：“人都说字如其人，往后要勤加习字！” 说完，他就离开了宋明彰的座位去旁边走动了。 “是。” 宋明彰练字日短，确实有很多欠缺，他知道这位主考是在指点他，所以虚心受教。 半个时辰后，上半场考试结束。 中午休息一个时辰，下午继续考，期间他们是不背允许出去的，只在考场里吃饭方便。 宋明彰已经吃过了饭，匆匆去茅房小解完后，就回到了座位闭上了眼睛。 他旁边的一位同他差不多大的学子却自来熟的凑了上来，还推了他一把：“兄台，考官大人看你的试卷了？他好像还跟你说了句话，他说什么了？夸你了吗？我观你很早就做完了，你真厉害！” 宋明彰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睛：“兄台谬赞了，考官大人不是在夸我，他指出我的字不好！让我往后多多习字！” “哦，这样啊！”那学子眼睛亮了亮：“那兄台觉得今天的题难吗？” 宋明彰蹙眉沉思片刻，点点头：“结果未出，一切都还没有定论，我也不敢妄下定论！” 学子叹了口气：“是啊，其实先生都说了，小考中县试和府试都是比较简单的，只要背诵《四书五经》，基本上就没有过不了的，奈何我记性太差，几年了都背不会，今次又有好几些题没做出来。” 宋明彰十分认同地点点头：“我也是，兄台有所不知，我之所以那么早就搁笔，也是因为先生说过要保持卷面整洁，不会答便不能瞎答，不如空着……我那卷子空了一大半！” 邻座的学子听了他的话，顿时觉得自己遇上了知音：“我也是我也是！兄台！我叫贾三道，尚未取字，不知兄台是？” 第292章 新朋友和开业 第292章 新朋友和开业 “我姓宋，叫宋明彰！” “原来是宋兄，久仰久仰，你是镇上青山是书院的吗？我是乙班的学生，今年十五岁，第一次参加县试！” 宋明彰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我也是。” 其实宋明彰稍稍有些纳闷，因为面前这个叫贾三道的同是青山书院的学子，竟然没听过他的名字！ 他虽然才来青山书院读了几个月的书，但因为出众的长相和先生时不时的夸赞，纵使他不想承认，也成了书院的名人。 贾三道长的虎头虎脑，闻言摸了摸脑袋，神情讪讪道：“这样啊，真巧，那我怎么就没听过你呢？” 宋明彰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这时有其他认识宋明彰的考生过来打招呼。 “宋兄考得如何了？一定没问题？” “明彰兄，想不到我竟然同你分到一个考场，属实是缘分啊！” “……” 宋明彰一一冲着这些人点头，接着扭头又看了贾三道一眼。 贾三道确实蛮惊讶的，他平时是典型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前些年一直跟寡母在乡下住着，自从来书院读书后，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书本上，所以他是真的不知道宋明彰！ “原来宋兄是大名人啊，失敬失敬！” 宋明彰：“贾兄取笑了。” 众人又互相寒暄了几句，就各自回了座位吃饭休息了。 贾三道还试图同宋明彰谈话，宋明彰却直接闭上了眼。 下午要考一个半时辰，他得抓紧时间养好精神，与人结交这事儿还是放一放。 柳晴这边。 送完宋四郎后，她就直接去了医馆。 才刚刚洗了手去大周大夫那边坐诊，街对面便传来一阵鞭炮锣鼓声。 紧接着，周氏医馆门前原本排队的人群便如潮水般褪去，蜂拥着朝对面而去。 “今日仁义堂正式挂牌营业，前五十名医治！” “我们医馆的钱大夫乃太医吴圣手的关门弟子，医术高明，可活死人肉白骨！” “……” 伴随着一阵高亢的男音，柳晴明白了过来，这是对面的医馆开业了。 前些日子她就听柳掌柜他们说过，对面的铺子被人盘了下来，说是从县里来有钱富户，祖上也是做药材生意的，看这样子今日这是正式挂牌营业了。 眼见自家的病人都被抢走了，秦小郎黑着脸在一旁道：“医馆治病救人才是正理，搞这么多噱头岂不是舍本逐末？” 柳晴扭过头看了他一眼：“秦霖，去做事！” 秦小郎不甘不愿地应了一声，领着宋盼娣去认药材了。 柳晴没有病人，就拿起一旁的医书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她忽然就想起宋四郎来。 也不知道他考得怎么样了？ 县试、府试都是在镇上考，等院试的时候就要去县里考了，到时候她少不得还得同医馆请个假，亲自送他去才放心。 柳晴正寻思的功夫，忽然间有两个青壮汉子抬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大夫！大夫快来救命啊！” 其中一个虬髯汉子目光自柳晴身上扫了一眼，然后道：“你可是这馆中大夫？求你救救我兄弟的性命！” 第293章 医馆闹事 第293章 医馆闹事 “先别着急，我给他看看。” 柳晴从椅子上起身，走到木板前俯身，检查上面的病人。 只见木板上这个病人四十岁上下，脸色发青，嘴唇发紫，俨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柳晴只一眼就看出他是中毒了。 她仔细给病人检查了一下，最终满脸遗憾地起身：“准备后事！” “什么？你不是大夫吗？我知道你，都说你是远近闻名的女菩萨，医术高明妙手回春，你救他啊！”虬髯汉子大急。 柳晴摇摇头，叹了口气：“毒已入肺腑，救不了了，我不收你们诊金了，快回去准备。” 柳晴方才检查完，就发现这人不止中了一种毒。 除了明面上的砒霜外，他的身体长期服用一种慢性毒药，日积月累，将他整个身体都搞垮了。 加上不久前中的砒霜之毒，两种毒药对冲，更是加快了他消亡的速度。 虬髯大汉闻言，登时大怒：“说什么？老子差你这点诊金吗？快治病！你连看都不看就说看不了，当心老子去衙门告你草菅人命！” 他几乎是瞬间变脸。 柳晴望着他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头。 这时，外面听到动静的人围了上来，面上都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柳晴倒也不慌。 说实话来这里这么久了她还没活动活动筋骨呢，眼下这几位来碰瓷的说不定正好能拿来练练手。 她神色淡淡地望着虬髯大汉：“所以我说，他已经毒入肺腑治不了了，你没听到吗？” “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废了你，你个该死的臭婆娘！你——” “老二，你先别冲动，我来跟她说！”虬髯大汉正要动手，他身边另一个抬病人的瘦高汉子开口阻止了他。 这男子一副读书人打扮，身高八尺，身材却十分瘦削，远远望着就像一根竹竿。 他长着一双老鼠眼，看人的时候一脸精明相，拉住虬髯大汉后，他看向柳晴道：“柳大夫，我们兄弟二人得知您的盛名不远百里前来求医，如今这才打了个照面，您就说人救不了了，这事儿我们没法儿交代啊！我家兄弟当真没法儿救了？可是外面都传您能起死回生，一身医术出神入化，你这——” 柳晴平静地望着他：“这位先生，我是大夫，不是神仙！” “可你都没用药就说治不好！都说医者仁心，柳大夫，你的仁心呢？” 虬髯大汉在一旁接话道：“她就是个庸医！大哥我早就同你说过，一个妇人如何能治得了病救得了人？牝鸡司晨，必有灾祸,我说啊——” 他说到这里，目光饶有意味地扫向门外看热闹的人群，声音洪亮道：“你们大家伙看病可要擦亮眼睛了，这世上就没有女人当大夫的，没得病没治好还沾上晦气！” 看热闹的人群彼此间不约而同地面面相觑。 柳晴看看虬髯大汉几人，又瞧瞧医馆门前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群，秀美的面容上头一次划过一丝冷意。 若她还看不出来这是有人故意找事儿，那才真是白活了！ “这位郎君，我想问一下，你是怎么来的？” 她抬起腿，走到距离虬髯大汉两米左右的地方站定，微微仰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第294章 同行是冤家 第294章 同行是冤家 仁义堂。 外面排队看病的病患人山人海，后堂里，坐馆郎中吴仁却老神在在地同分号老板钱铎说着话。 “东家，为着你这医馆，我可是搭上了一个侄子的性命，我们这样真能把周氏医馆搞垮？” 他口中的东家钱铎，是个三十岁上下的胖子，满脸横肉，闻言皮笑肉不笑道：“老吴啊，瞧你这话说的？你那两个侄子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据我所知，吴庸是个没用的，心不够狠，吴义给他下毒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二人为了争夺你的衣钵和家产才闹到今天这种地步，我不过是顺势而为，如此吴庸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吴仁闻言，皱了皱眉头：“不管怎样，我吴家为了这仁义堂分号也算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那这分号的干股？” 因为笑，钱铎脸上的肥肉将他的两只眼睛挤成一条细缝：“老吴你就放心，这分号给你四成干股，我钱家对待自己人一向大方！” 吴仁这才满意了。 原先说的是他来医馆坐诊，钱家给他两成干股，有了这一出又多了两成，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自己无儿无女，就喜黄白之物，为了银钱可以不择手段！ 他还没死呢，两个侄子就为了他的东西斗得不可开交，吴仁什么都知道。 想到这里，吴仁笑着道：“东家既如此说，那我确实没什么不放心的，不过这地方本身就不大，周氏医馆在这里盘踞多年，眼下我们可以搞些噱头吸引病患，可日久天长的我们并不占优势，从那个女大夫入手，我们当真能搞垮周氏？” 钱铎眯缝着眼睛，面上一片狠辣：“不急，这日子还长着呢，今日不过是开胃菜罢了，从那女大夫入手相对比较容易些，当然，若是那周氏医馆不识趣，我有的是手段让他们关门歇业！” 自古同行是冤家，钱铎不过是钱家旁支的一个庶子，家族派他来此地开分号，还是做东家，他将这里的情况可是查了个底朝天。 只要将周氏医馆搞垮，这里就是他仁义堂的天下！ “那，东家我就先出去看病了，外面只有小祁顶着，我担心他一会儿撑不住！” “哎老吴！”钱铎却站起身道：“走，听动静那边闹将起来了，我们先过去瞧瞧热闹，等一会儿再回来看诊也不迟！” 吴仁想了想，点点头道：“成，那我们先去看看。” 两人说着就出了仁医堂，直奔周氏医馆。 此时，因着仁义堂推出了前五十人问诊的优惠活动，所有的病人几乎都集中在了这里，而周氏医馆门前围着的，绝大多数都是看热闹的人。 钱铎、吴仁二人相跟着走到人群中，刚刚靠近周氏医馆，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这位郎君，我想问一下，你是怎么来的？” 钱铎顺着声音的源处望去，下一刻，他的眼底浮现出一抹惊艳。 只见前方问诊大堂处，站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妙龄女郎，身段窈窕，面容白皙秀美，此刻正朝着他们派过来找事的虬髯大汉问话。 虬髯大汉姓韩，在家行二，人称韩老二。 韩老二见柳晴还敢过来质问自己，登时冷笑一声：“怎么？你这贼娘皮莫不是傻了？我自然是我娘生出来的？你莫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若然怎么会问这种可笑的问题？” 第295章 舆论 第295章 舆论 柳晴冷笑道：“你都是妇人生的，所以你凭什么看不欺妇人？凭你脑袋大胡子多长的丑？还是凭你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蠢坏脑子？” 韩老二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勃然大怒：“你个臭婆娘竟敢骂我？你找死！” “我看你才是茅坑里寻食儿，找屎呢！” 韩老二闻言，再也忍不住，抡起拳头就照着柳晴的脸砸了下去。 柳晴神色一凛，在他拳头打过来的瞬间侧身躲过，接着抬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反手就是一折。 “咔嚓！” “啊——” 韩老二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柳晴抬腿冲着他的胸膛就是一脚：“滚一边儿去，换个懂人事的来说话！” 韩老二被她一脚踹了个倒栽葱，倒在地上捂着手腕不住的惨嚎。 一旁的老鼠眼见状不对，连忙上前道：“柳大夫有话好好说，怎么还动起手来了？既治不了那我们走便是！” 柳晴目光冷冷地望着他，嗤笑一声道：“想捡个软柿子来捏捏，我想你们是打错了主意！我这人向来与人为善，可若是有些人给脸不要脸，那我不介意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秦小郎和宋盼娣听到动静早就过来了。 见状，秦小郎大怒，指着虬髯大汉和老鼠眼就道：“还不快滚？！” 老鼠眼眼珠滴溜溜转了两下，接着走到韩老二身前扶起他：“老二，你还行不行了？能抬人吗？” 韩老二点点头，先是满脸仇恨地望了一眼柳晴，接着走到木板前，单手抬起木板床的一边，跟老鼠眼一起，灰溜溜地抬着病人往外走。 走到门口，老鼠眼顿住脚，朝着人群的方向看了一眼，意有所指道：“既然这周氏医馆治不了我兄弟的病，那我们就去隔壁仁义堂试试，我这兄弟命不好，若是可以，我们是一定要救他的性命的！” 他说完，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看了柳晴一眼道：“今日周氏医馆的治病救人的态度在下可是见识到了，家里有生病的朋友们，自己掂量！” “老二我们走！” 人群自动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 老鼠眼眼尖，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钱铎和吴仁，他对着二人使了个眼色，接着跟韩老二一起，将吴庸抬到了仁义堂。 看热闹的人群忍不住对着这事儿议论纷纷。 有人嘀咕道：“都说大夫是治病救人的，我今儿可是开了眼，竟然看到大夫出手伤人！” “当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柳大夫素日瞧着菩萨一般的人物，却原来有这样大的本事，那样一个八尺汉子都能撂倒！” “行了，别说了，当心被人听到了将你也撂倒！” “对面仁义堂可是大魏有名的医馆，遍布全国各地，老字号信誉有保障，往后各位家中有病人，还是去这样的老字号！” “也不知道两位周大夫怎么想的？竟雇了一个年轻女娘来给人瞧病，这不是胡闹吗？” “……” 宋盼娣在一旁听着，越听越觉得气愤。 “四嫂，他们竟然这么说你？简直胡说八道不可理喻！” 第296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第296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去去去，不看病别待在这里！” 秦小郎听那些人越说越没边儿了，挥手就开始赶人。 周延年给一个病人针灸完也过来了，见到柳晴后，他满脸关心道：“柳娘子你没事？我听人说有人来闹事！” 柳晴摇摇头：“我没事小周大夫！不过我估摸着经此一遭，医馆会受到一些影响。” “嗐~”周延年摆手道：“对面铺子被仁义堂盘下来的时候叔叔跟我就料到了咱们医馆会受到影响，而且——” 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柳娘子怕是还不知道，方才有人过来同我说，祁正谦现在是仁义堂的坐诊郎中！” 柳晴有些疑惑。 秦小郎在一旁同她解释道：“姓祁的原先在咱们医馆坐诊，后来出了贺郎君那事儿，他怕担责任，就连夜辞馆离开了！” “这样啊，小周大夫是怀疑……?” “其实这都是明摆着的事情，咱们镇上就这么多人，有一个医馆基本上就饱和了，仁义堂若想在这里站稳脚跟，势必就得想法子抢走病患，这位祁大夫——” 他说到这里，面上有些犹豫，似乎觉得背后说人坏话不大好。 “小周大夫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总归我们要知道对手是什么样的人，才好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周延年闻言，叹了口气，继续道：“要说祁正谦这个人，倒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不过此人唯利是图，凡事利益当先，却又最会趋利避害，在他心目中没有什么比他自己更重要了，偏生他一身医术还不错，所以当初我跟叔叔商议过后才最终决定留下来！” “小周大夫你是觉得他去仁义堂坐诊，是故意跟我们打擂台？” “我不确定，不过这事情也实在太巧了些！” 柳晴点点头：“那我们就仔细着些，刚才那两人我怀疑也是有目的的，等着，过几天就知道他们的目的了！” “这——”周延年顿时有些着急：“这，这可该怎么办？” “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柳晴说着，抬起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发现时辰已经不早了，就道：“今天没什么病人，小周大夫，医馆这边就劳烦你照看了，我今天早走一会儿！” 周延年一拍脑袋，忙道：“瞧我这记性，今天是宋郎君科考的大日子，柳娘子快回去，医馆这里有我呢！” “好，那我就先走了！” 柳晴匆匆同他打了声招呼，就出了医馆。 出了周氏医馆，她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对面的仁义堂。 只见原本排在周氏医馆门前的队伍都出现在了对面，而与之相反的是，周氏医馆门前几乎可以说是门可罗雀。 一个满身华服的富态胖子正站在门槛处四处张望。 发现她的视线，对方面上露出一抹笑容，接着忽然拱手，冲着她的方向遥遥行了一礼， 柳晴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接着冲着对方点点头。 这人十分眼生，估摸着是仁义堂那边的人。 柳晴转了个念头也不多想，脚步匆匆就往宋四郎的考场而去。 第297章 孟氏 第297章 孟氏 钟声一响，宋明彰就麻利的起身往外走。 “宋兄等等我！”贾三道尾巴似的跟在他的身后，“我们一起走啊宋兄，这一天可真是累啊，听说院试要连考五场，足足两天三夜，若是侥幸过了院试，乡试更是要考九场，这要没个好身体可真不敢考科举！” 宋明彰敷衍地点点头：“确实。” “哎，宋兄你走这么快做什么？可是赶着回去吃饭？还是家里有什么人等着？” “有人等！” 宋明彰料想柳晴肯定会来接自己，外面天寒地冻的，他早出去一会儿，她就少等一会儿。 贾三道愣了一下，接着也加快脚步往外走。 宋兄瞧着冷心冷面的，没想到竟还是个知疼知热的，就是不知道他这么着急出去要见谁？ 宋明彰出来的时候，果然柳晴已经到了。 他的身材样貌实在太出挑了，才一出门柳晴就瞧见了他。 她连忙逆着人群迎了上去：“四郎考完了？冷不冷？” 宋明彰摇摇头，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也是热乎的，这才放下心来。 “宋兄，这位是嫂夫人？你这么着急出来就是为了见嫂夫人？”贾三道从一旁探出头来。 宋明彰颇有些不耐地看了他一眼：“没人来接你吗？” “有啊，我娘在那边我都看见了！”他一边冲着不远处一个提着篮子的妇人招招手，一边和柳晴打招呼：“嫂夫人好，我是宋兄的同窗，叫贾三道。” 柳晴转过头冲着他笑了一下：“贾郎君你好！” 贾三道摸摸头：“嫂夫人真有意思，很少有人这么叫我，听着怪怪的，好似我不是个男子似的！” 贾郎君，假郎君！ 柳晴被他逗笑了：“那旁人怎么叫你？” “我在族中行五，人都叫我贾五郎，嫂夫人可以叫我五郎！” 宋明彰见柳晴跟刚认识的这个贾三道有说有笑，心底不由有些不舒服，走到柳晴面前挡住她的视线道：“饿了，回！” 柳晴没注意到他的小心思，只以为他真的饿了，就应了一声，然后跟贾三道道别。 这时候贾三道的母亲正好过来。 他连忙拉着母亲同柳晴二人互相认识。 “娘，宋兄这是我在考场认识的新朋友，这位是他的娘子，宋兄不止长得好，还跟我是一个书院的呢！” 贾三道的母亲是个十三岁上下的妇人，长得——竟出乎意料的美艳！ 是的，柳晴来这里这么久，眼前的妇人可以说是她见到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美人。 她身段窈窕，身材在妇人当中应当算高挑的，约莫有一米七左右，身上穿着的衣服十分干净，上面却打了几个大大的补丁。 ——但破衣烂衫都挡不住她眉目间流露出的风情。 听儿子介绍自己的同窗，孟氏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这一笑，更是犹如百花盛开，风韵无双。 柳晴清晰地听到周围一阵吞咽声。 “五郎这孩子平日里只顾蒙头读书，这还是他头一遭跟我介绍自己的同窗，宋哥儿、宋哥儿媳妇儿让你们见笑了！” “婶子说哪里话？我家四郎是个闷葫芦，我正稀罕五郎这样风趣幽默的人跟他一起读书呢，倒是五郎你往后可要多担待我家四郎，他脾气不好！” 第298章 相依为命 第298章 相依为命 “嫂夫人放心，我同宋兄一见如故，他不爱说话没什么，我爱说啊！往后我说他听着就行了！对了嫂夫人，你们是在镇上住吗?我家住在城南临安巷第二户人家。” “我们在西城距离书院不远的宝华巷，我家院子里一颗桂花树，树枝都延展到了外面，很好认，你到了就直接说宋四郎家就有人知道！” 贾三道不住地点头：“成，等考完试我一定去拜访宋兄，哦对了——” 说到这里，贾三道忽然一拍脑袋道：“差点忘了，县试结束后就是府试了，府试要在县里考，宋兄我们到时候要不要一起去县上？” 宋明彰没说话。 柳晴忙道：“那自然再好不过了，正好你们能做个伴！” 宋明彰在一旁死死地盯着她，柳晴理都没理他，只跟贾三道说定了出发的日子时辰，就拉着宋明彰离开了。 “五郎，你，你今天考得怎么样？” 孟氏刚才对着宋四郎和柳晴没好意思问，现下二人走了，她忍不住开口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 贾三道从她手中接过篮子，认真道：“娘你放心，我考得很好！” 他说完，目光落在周遭一众若有似无打量自己母亲的人身上，面上一片冷意：“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招子挖出来！” 周遭的人被他突然翻脸的模样吓了一跳，恋恋不舍地望了孟氏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母子二人相跟着往家走。 城南是镇上鱼龙混杂的地方，住的人三教九流都有，贾三道父亲早逝，同母亲孟氏相依为命，原本家里有几十亩薄田母子二人的日子还算过得去。 可家里顶梁柱没了，原本的亲戚朋友忽然都变了脸。 孟氏因为相貌实在太过出众，被回乡的一个县令师爷看上，家族族人逼迫孟氏再嫁，贾三道不允，家里的薄田就被夺了去。 母子二人收拾了细软，一路逃到镇上。 贾三道从小读书就很有天分，孟氏坚持让他去书院读书。 孟氏有一手精湛的刺绣手艺，如今二人就靠着她卖刺绣为生。 “娘，你怎么出来了？外面人多眼杂，你，你怎么也不遮一下？” 回家的时候，贾三道发现附近的几个青皮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自己的母亲看，他的心底隐隐有些担心。 这些青皮就是些无赖混子，每日斗鸡遛狗不务正业，好几次他都发现他们成群，在自家院子附近转悠。 贾三道深恨自己年纪小，也因着如此，他拼命的读书，只希望自己能早日考取一个功名，只要有了功名，做了官，就没人再敢欺负母亲！ 孟氏面上露出一抹自责：“五郎，是娘不好，娘心急你的科考，娘——” 其实不是。 孟氏知道自己长得招人，凡出门必戴幕篱，今日出门也戴了，只是上街的时候有人跑马惊了，人挤人将她的幕篱挤掉了，她这才—— “娘，没事！”贾三道轻叹一声，拍了拍母亲的肩膀道：“娘，过两日我就要去县里，这次不如你跟我一起去？我在县上要住几天，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家里的银钱够吗？” “够的！”孟氏点点头：“成，娘听你的。” 第299章 陪考 第299章 陪考 “四郎，你去县里考试，就让刘叔和三郎陪你去？我怕是不能跟你去了！” 路上，柳晴说起他去县里考府试的事情。 宋明彰的脸唰的一下变了：“为什么？” “最近医馆不太平，何况我才刚去没多久就频繁请假不太好！” “那就别干了！”宋明彰绷着脸，满身不愿意：“你之前答应我一起的，你不能出尔反尔！” “你去考试，我跟着去也没用啊？你安心去考试，这边医馆的活儿，我既然做了就要做好。” 宋明彰气到不想说话。 等夫妻二人回了家中，刘春花端了热水进来，刘桃花则进来鼓捣炉火。 宋明彰冷冷瞅了二人一眼，然后将手伸进了水盆里。 不想才刚伸进去，他就沉下了脸。 “蠢才！！”他冲着刘春花就喊：“连个水都打不好！” 刘春花吓了一跳，直接跪了下去：“奴婢该死，请郎君责罚！” 柳晴原本正站在火炉跟前烤火，听到这边的动静，皱着眉头过来：“怎么了这是？” 刘春花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最初见到主家郎君的惊艳，和那一丝不可言说的心思，早在对方对她们秋风扫落叶般的冷酷无情中烟消云散了！ 她和妹妹现在恨不能躲得郎君远远的，唯恐一个不慎惹了对方生气，将她们发卖掉！ 只是今日到底又撞上郎君不快了! 听到柳晴问话，宋明彰抿着唇，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水太烫了！” 柳晴闻言，走过去将手伸进水盆里，在水里还握了握他的手。 “不烫啊？这不就是稍微有点热吗？” “我说烫就是烫，你买的好丫头，连个水都打不好!” 宋明彰板着脸，先是瞪了一眼仍旧跪伏在地的刘春花，接着又扭头看了一眼添了炭火缩在一旁的刘桃花道：“还有这屋子，冷冰冰的没有一点热乎气，都什么时辰了才添炭？” “春花你先起来！” 柳晴叫刘春花起来，然后对着二人道：“你们两先下去，有事我再叫你们！” “是！” 刘春花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跟刘桃花匆匆退了下去。 等二人离开，柳晴看向宋四郎：“你闹什么脾气呢？没事儿拿两个丫头撒什么钱气？” 宋明彰面无表情道：“这就是你，花一千两银子买的好丫头！” “所以呢？你想咋样？” “送我去县里！别人去赶考的时候都有人送，我也要有！” 柳晴气乐了：“宋明彰你都多大了？还跟我搁着玩儿‘别的小盆友有的我也要有’这套把戏？” “我不管！” “我都跟你说了，最近医馆事儿多。你都不知道今天来了两闹事儿的专门朝着我下手呢，我真是走不开！你最不喜欢欠人情，若是因为我的缘故连累了人家医馆，那到时候你乐意？” “怎么回事？”宋明彰脸色变得认真了起来：“你仔细说说！” 柳晴想了想，就将今天在医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包括对面仁义堂开业的事。 “那你有没有事？”宋明彰听说还动手了，这下急了。 柳晴笑道：“放心，我没事！” “哦~” 听她说了这事儿，知道这次同去县里的事情彻底泡汤了，宋明彰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低落了下来。 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怏怏的。 柳晴瞧着有些不落忍，后面还是忍不住道：“要不这样？我送你去县里安顿好了就回来，不过夜，这样就耽搁半天，应当不妨事儿！” “好！”宋明彰闻言，心情瞬间多云转晴。 第300章 病愈 第300章 病愈 说通宋四郎后，接下来两天柳晴每日都准时准点来医馆。 其实医馆每日坐诊郎中只有两位，除非必要，三人中有一位是可以休沐的。 但柳晴想着自己刚来，之前大小周大夫为了等她一直两人作业，所以这段时间她就尽量自己每日都来，让两位周大夫好生休息一下。 老鼠眼和虬髯大汉来医馆闹事后的第三日。 柳晴手头没病人，正拿着本医书随意翻看。 看的正入神的功夫，就听见外面忽然吵吵嚷嚷热闹了起来。 听动静似乎是从对面的仁义堂传来的。 柳晴想了想，就招呼宋盼娣过来：“盼娣，对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你出去看看！” “我也去！”秦小郎是个好热闹的，闻言当即就跟宋盼娣一起往外走。 两人才刚出了周氏医馆，就见对面仁义堂门前围了一大群人。 秦小郎回头看了一眼周氏医馆。 只见往日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医馆如今门可罗雀，几乎没什么病人。 而与之相反的是，刨去看热闹的人群，仁义堂的门前却排了长长的看病的队伍。 这已经是这两日的常态了，可是秦小郎还是觉得生气，他直接挤进了看热闹的人群，想要看看这个仁义堂究竟在整什么幺蛾子？ 然而下一刻，他的面上浮现出一抹惊讶。 “……吴大夫果然妙手回春，医术无双！” 老鼠眼赵有德和虬髯大汉韩老二一左一右抬着一面匾额，上书“妙手仁心”四字，身旁站着的，赫然是柳晴诊治的那位药石无医的病人。 秦小郎和宋盼娣都记得那病人的模样，眼前好端端站着的这人确实是当日毒入肺腑的那位。 韩老二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宋盼娣和秦小郎，他眉毛一挑，拉着身旁之人就走到了两人面前。 “诸位！周氏医馆的人就在这里，他们可以作证，我身旁的这位兄弟，就是三日前送到他们那里的那位病人！” 顿了顿，他继续道：“当日那位女大夫可是说了，让我们回去准备后事，我和我家兄长不甘心，这不将人抬到了仁义堂，吴大夫给治好了！” “当真？”有人有些不相信，“我家娘子生病找那位柳大夫帮忙瞧过，柳大夫的医术还是可以的！” 赵有德老鼠眼微微一眯，接口道：“你看你说的，我兄弟又没说那位女大夫不会看病，我们只是说吴大夫是活神仙，医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不信你们问这两位周氏医馆的人，当日就是我这位兄弟？你们两当时也在场，应当看清楚了？” 秦小郎和宋盼娣面面相觑。 这出来一趟怎么倒像是成了旁人的工具？ “你们倒是说话呀？怎么？不敢承认？” “谁不敢承认了？”秦小郎目光死死地盯着病愈的男人：“肯定是你们给他吃了解药！” “这位小郎君，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当日我这兄弟的情况你们家柳大夫可是说过的，他不止中了砒霜一种毒，还中了慢性毒药，若真是如此，又怎么会有解药？！” “你——” 秦小郎涨红了脸，一时间有些语塞。 好一会儿，他才结结巴巴道：“那，那这其中一定还有旁的事儿，我，我不相信！” “好了秦兄弟，我们回去，别在这里了！”宋盼娣见情形不对，拉起他就往回走。 二人的身后，一群人对着周氏医馆的方向指指点点。 第301章 挠痒痒 第301章 挠痒痒 “你们看清楚了，就是那人？” 柳晴放下手中的医书，也是满脸的疑惑。 “看清楚了！”宋盼娣脸上浮现出一抹担忧，“我们不会看错的，确实是当日的那位病人。” “不可能啊！”柳晴喃喃道：“那种情况，除非大罗神仙来了或许还能有一丝可能。” 她的声音很低，宋盼娣和秦小郎都没听清，秦小郎就问：“柳娘子，你方才说什么？” 柳晴摇摇头：“没什么，你们快去忙。” 秦小郎愁眉苦脸道：“没啥可忙的，病人都去对面看了，唉！” 柳晴也知道，经此一遭，来周氏医馆看病的人怕是更少了，除非今天这事儿水落石出。 只是柳晴实在想不通那人到底是怎么治好的？ 难道这是个修真世界？ 还有着些旁的不为人知的仙术？ 晚上柳晴就把这事儿跟宋四郎说了。 宋明彰当时正在看书，闻言头也没抬道：“这有什么难猜的？你想想我跟那边三哥的关系！” “原来是这样！”柳晴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孪生子？” 宋明彰点点头：“明日去让人暗中打探一番不就知道了？好了，回来了就好好歇着，地下冷，上床去。” “我先去洗澡。” 等洗完澡，柳晴发现宋四郎还在看书，她在上床前夺过他的书放到一边：“别看了，陪我说会儿话。” 若是旁人敢抢他的东西，宋明彰能跟她拼命，但这人是柳晴，他只好无奈起身，也跟着上了床。 “说什么？” “说说你今天认识的那个姓贾的新同窗，我觉得他还挺有意思的！” 宋明彰翻过身看她，面上的神情淡淡地：“挺有意思？” 柳晴推了他一把：“你行了！就没见过你这么小心眼儿的！不过他的母亲长得是真好，光论长相，我见过的人里，除了你再没人能跟她相提并论了！” “我是男子！” “我知道，我没瞎，你不用强调你是男子！”柳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怎么？男子就不能说长相了？你知不知道你长成这样很加分啊！” 宋明彰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什么加分？” “我举个例子啊，就比如你这臭脾气，我有时候实在是忍不了想发火，但是看着你的脸，我心底的气就能消大半！” 宋明彰有些生气：“我脾气怎么了？我对你不好吗？” 柳晴：“好好好，你对我贼好，特别好，你脾气也特好！与人为善，大家都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你再说!” 宋明彰听出了她话里的阴阳怪气，手直接伸出被窝，冲着她的胳肢窝就挠了上去。 柳大丫这具身体十分敏感。 柳晴忍不住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对，我错了，你别啊哈哈哈哈，四郎，相公哈哈哈，我错了！” 宋明彰目光死死地盯着她，手上动作不停，脸上却仍旧面无表情：“我脾气不好，嗯？” “不不不，哈哈哈，你脾气最好了，是我错了，饶了我好四郎！” 好一会儿，宋明彰才放过他。 柳晴笑的差点岔气，缓了半天才缓过来些。 缓过来后，她越想越不甘心，趁着宋四郎不注意，直接翻过身骑在了他的身上，照着他的痒痒肉就挠了下去！ 第302章 情趣 第302章 情趣 宋明彰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看着身上的柳晴表演。 柳晴是大夫，专挑他的笑穴和痒痒处下手。 然而很快她就傻眼了。 宋四郎身体僵得笔直冷硬，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简直就是个没有感觉的假人！ 柳晴挠了半天他都没有笑，到最后她简直无奈了，拽住他腰间的软肉狠狠一拧。 宋明彰这次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恼羞成怒了？” 柳晴气了个倒仰！ 她抬腿就打算从他身上下来。 不想还没开始动作，就眼前一花。 下一刻，她和宋四郎的位置就翻了个个儿！ 宋明彰趴在她身上，挺直的鼻梁几乎要碰到她的，他的眼底瞬间酝酿出骇人的风暴。 柳晴呆了一瞬，接着用手指碰了碰他的鼻子：“咋了？疯了？快从我身上下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今非昔比了，重死了！” 宋明彰盯着她白皙细腻的皮肤，黑白分明的眼眸，还有那一张一合动个不停的红唇，只觉得一股火从脚底蔓延到头顶。 “小晴，已经过年了。” “下去，下去，马上要考府试了你想什么呢？” 柳晴推了他一把，眼睛看向两旁，耳朵也隐隐发红：“我答应你，等你院试考完了，我们就做真正的夫妻！” 宋明彰满脸失望地翻身到床上。 “扫兴！”半晌，他悻悻地说了一句。 “哎？！”柳晴忍不住又去拧他：“宋四郎你真的变坏了，说什么呢？我这还不是为你好？” 宋明彰没再看她，只周身散发着一股冤种的气息。 柳晴也不再招他，翻了个身闭上眼，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睡香了。 一旁的宋明彰听着她香甜的呼吸声，却是辗转反侧了一晚上。 于是柳晴第二日看到有些萎靡的他，就有些不解：“咋了你四郎？我瞧着你像是没什么精神，昨晚没睡好？” 宋明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倒是睡得好！” 柳晴点点头：“对啊，我睡得很好，你怎么了？” 宋明彰将衣服上的带子系好，就着清水洗了把脸，直接甩袖出了门。 “等等我四郎，一起吃早饭！” 柳晴匆匆忙忙穿上衣服就追了出去。 吃早饭的时候，她还故意说着风凉话：“四郎啊，不是我说你，人呢，一旦心思重就容易失眠多梦休息不好，你呀就是想太多！” 宋明彰全程黑着脸。 “话说我昨晚睡得可真好，一晚上都没做梦，一觉睡到大天亮，这晚上睡好了第二天的精神就好，我现在觉得浑身都是力气！” “你说够了吗？”宋明彰咬牙切齿地望着她。 “呀！”柳晴佯装不好意思的撩了撩鬓角的碎发，“不好意思我忘了四郎你昨晚没睡好，是我的不是！” “你——”宋明彰气得用手指她：“你就气我你！” “郎君、大娘子，有客人来访！” 正在这时，刘桃花推门进来回话。 宋明彰目光唰的一下看向她，方才无处发泄的怒火瞬间都浇在了她的头上：“不见，滚出去！” 刘桃花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转身连蹦带跳兔子似的跑了出去。 柳晴看着他那样，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她对着外面喊了一句：“快去请客人进来！” 第303章 以花为貌 第303章 以花为貌 “表弟如今架子倒不小，我跟守常特意约了时间来看你，竟然差点被拒之门外！” 常钰人还未至，埋怨的话便从外面传了进来。 柳晴和宋四郎连忙起身迎客。 “表哥，王郎君，还有——五郎，你们坐！” 柳晴十分诧异，没想到贾三道也跟着过来了，毕竟昨日才互通了地址，她以为对方怎么着也得过两天再来。 贾三道拱手而笑：“叨扰宋兄和嫂夫人了！” “五郎这是哪里的话？你能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你们怎么会一起……?” 王威笑着解释道：“我们来的时候，这位贾兄正在同隔壁的一位小娘子打听你们的住处，于是我们便一起进来了！” “隔壁小娘子？” 柳晴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是关妙儿？她有些不敢确定！ 贾三道点点头：“是，说是姓关，跟你们是邻居，还说两家经常走动，我就跟聊了几句。” “四嫂好了吗？该出发了！” 门外传来宋盼娣的声音，因为有外男在，她不好进来。 柳晴顾不得再多说，匆匆同几人打了声招呼，就出门往医馆那边去了。 屋子里，宋明彰简单给三人互相介绍了一下，就带着人去了书房。 王威问他：“明彰这次县试怎么样？应当没什么问题？” “明日结果出来了便可知晓！”宋明彰没有多说的意思，只招呼三人坐下。 常钰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了：“表弟你指定没问题的，不过你知道我们今天来做什么了吗？” 宋明彰抬起头有些疑惑的望着他。 常钰扭头看了一眼一旁的王威，笑着道：“可是大喜事！守常的婚期定下来了，就在二月初四，今儿个来就是给你送喜帖的！” 他刚说完，王威就将喜帖拿了出来。 只是他并不知晓今日会遇上贾三道，只准备了宋四郎的请帖，眼下难免有些尴尬。 贾三道的神色却十分从容，冲着他道喜：“恭喜王兄！” 王威面上有些歉意：“今日来的匆忙，稍后还请贾兄留下地址，我着人给你送过去，大婚之日还请贾兄务赏光！” “一定一定！” 两人客套了一番，常钰却有些等不及，推了宋四郎一把，就贼兮兮道：“表弟，你可知守常娶的是哪家的千金？” “哪家？”宋明彰有些兴致缺缺。 “守常好艳福啊，娶的可是咱们镇上的最漂亮的女娘梁五小姐！听说那梁五娘以花为貌，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1，端是姝丽无双，风华绝代！” 常钰说到这里，满脸艳羡惊叹，只恨不能立时同王威换了身份，去做那王府郎君，娶得这样一位美娇娘！ 宋明彰关注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姓梁？” “对！你也羡慕？嗳！不对，表弟你这是问的啥？是姓梁，怎么了？” 宋明彰皱了皱眉头看向王威：“是梁武轩的妹妹？” 王威神色有些尴尬：“确实是子蛟胞妹，我们的婚事是从小就定下的，原本是打算等子蛟和我都中了秀才再办婚事，可子蛟出了那档子事儿，今年无法参加院试，梁府那边的意思是我先成亲！” 第304章 不是一路人 第304章 不是一路人 宋明彰垂眸想了会儿，然后抬起头看向王威：“那我二月初四去府上可方便？” 他同梁武轩之间的龌鹾，常钰和王威一清二楚，王威大婚当日，梁武轩指定也在场，若是那厮发疯……他得提前跟王威说好。 王威愣了一瞬，接着道：“明彰你尽管放心，大婚之日子蛟不会胡闹，何况子蛟是梁府之人，你在我家参宴，顶多同他打个照面。” 顿了顿，他继续道：“再就是经历过那事，子蛟如今已经改好了许多，你同他无冤无仇，他不会四六不着调的再欺负你,我也会拦着他的！” “可以。” 他既然如此说了，宋明彰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常钰也想起了之前梁武轩的跋扈，对梁五娘的兴致瞬间淡去了不少。 有那么一位兄长，想来那梁五娘的性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一个妇人，凭她长得再美，若是那性子不讨喜，怕也是个母老虎，他可消受不起，只是委屈守常了！ 想到这里，常钰忽然又贼兮兮走到王威身边，戳戳他：“对了守常，你家是大户人家，你娘有给你安排那个吗？” 王威愣愣地望着他：“哪个？” “就那个呀！” “常为善你能不能说些人能听懂的话？”王威有些不耐烦。 常钰瞥了眼旁边脸庞青涩稚嫩的贾三道，压低声音道：“就，就是教你人事的丫头呀。” 他一边说着，一边两只手在半空中虚拢住，至少而下比了个妇人丰满的身材，脸上也适时露出了下流的表情。 贾三道正打算开口同宋四郎商议出发去县里的具体事宜，无意间一抬头，就看到了常钰这副模样，他的脸上不受控制地露出一丝厌恶。 王威脸色爆红，狠狠推了一把常钰：“常为善，我的事你少打听！” 常钰满不在乎道：“守常我跟你说，别看你成亲比我早，但若论对妇人的了解你指定不及我，这美人啊，也是可以划分成三六九等的，最上等的美人，眉目唇手无一不精致，然后是发、腰、足和全身，嗟佳人之信修1焉！若是能得一美人，那床弟间的事情当真是数不尽的风流快活……” 起先他的话还算能听，到后面却愈发的露骨下流，只听得王威面红耳赤，便是宋明彰也不由红了耳廓。 只是正当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之际，贾三道却忽然从椅子上起身，黑着脸冲着宋四郎拱手道：“宋兄，改日我再登门拜访，我先走了！” 他说完，不等宋明彰开口便拂袖而去。 临走前他扭头看了一眼常钰，那目光中是说不出厌恶和冷然。 常钰只觉得莫名奇妙！ 等他走后，他忍不住就同宋明彰抱怨道：“表弟，你这结识的什么人啊？莫名其妙的！” 王威忍不住提醒他：“常为善，你以后说话稍微收敛些，你知不知道你方才那样，活像个四六部分的畜生玩意儿！” “我怎么了？不就是说说美人么？大家都是男人，说说妇人怎么了？” 常钰越想越气，“表弟我跟你说，方才那姓贾的我劝你以后少跟他来往，跟我们就不是一路人！” 第305章 撞见 第305章 撞见 常钰口中跟他们不是一路人的贾三道出了门，脚步匆匆往家中赶。 他也是满心的怒火。 他没料到瞧着那般光风霁月的宋四郎也有那样的朋友。 他因为母亲孟氏貌美，凭空生出过无数屈辱，平素最厌贪花好色之辈，尤其是常钰还用那样下流的神态语气形容女子，更让他生出十二万分的厌恶，便是一刻也无法在那里待下去！ 贾三道想着心事出了院子。 不想才走到门口，就看到方才同他搭话的那位娘子探头探脑往这边院子里看，见自己看过去，那小娘子慌乱的缩了回去。 “关娘子？”贾三道皱着眉头满脸不解地望着她：“你这是……?” 关妙儿不敢承认自己是在偷偷盯着宋四郎家，笑着掩饰自己被抓包的尴尬：“没，没什么贾公子，屋子里闷，奴家出来透透气。” 贾三道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又看了看她单薄的衣服，面露疑惑，不过他并没有深究的意思，只冲着关妙儿点点头就要离开。 “贾公子这是要走吗？奴家记得你好像才刚来不一会儿，怎么这就走了？” “我想起家中突然有事，关娘子可是有事？” 关妙儿莲步轻移，走到贾三道的面前，摆出自己看上去最漂亮的角度，峨眉轻蹙：“家中只余祖母和奴家两人，这天气愈发变得冷了，可我家却没了炭火，奴家正在发愁买炭的事儿呢！” 贾三道愣了一下，接着道：“那，关娘子若是不嫌弃，我倒是认识一位卖炭老翁，可以让他给你送过来！” 顿了顿，他继续道：“不知关娘子要什么炭？” 关妙儿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虽然身上穿的干净，但那衣服已经洗到发白，心底不由生出一抹鄙夷，面上却仍旧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二十斤银霜炭便好，若是贾公子真能帮奴家同那卖炭瓮说一声，奴家自是感激不尽！” “小事而已，那关娘子在下便告辞了！” 等贾三道离开，关妙儿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唾了一口，才款款转身回了屋子。 因着关妙儿的事儿，贾三道到南城后，先去寻了那卖碳老翁，交待完事情后，才往家中赶去。 这时候日头已经偏西，想着家中只余母亲一人，他脚下的步子不由快了几分。 只是才刚走到院门口，他便听到里面传来母亲的惊呼求救声。 “救命！你，你放开我！” 贾三道大急，跑进院中一脚踹向房门。 “嘭！” 木板做的房门应声而倒，贾三道看清里面的情景，目眦欲裂！ 只见屋中一个瘦弱跛脚的男人正对着母亲孟氏动手动脚。 母亲衣衫不整，眼中含泪，满脸的绝望。 那男子他认识，是住在前面两排的一个跛脚鳏夫，姓张，人都叫他张跛子，无意中瞧见了母亲的模样，几次三番上门骚扰，不想今日趁自己不在家，竟然，竟然—— “你找死！” 贾三道眼底猩红一片，发疯一般冲上去，对着那张跛子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张跛子失了先手，加之未成事就败露了，心慌的不行，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贾三道撂倒。 片刻间，他的脸上便像是开了酱料铺子。 孟氏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拉住儿子：“五郎，五郎快住手！再打要出人命了！” 第306章 最重要的人 第306章 最重要的人 “杀了你！杀了你！我杀了你！”贾三道状若疯癫！ 直到孟氏抱住他，他才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五郎！我的五郎啊！”孟氏抱着儿子哭得泣不成声：“娘没事，你看看娘没事！” 贾三道呆呆地跌坐在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怔怔盯着孟氏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忽然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了她：“娘，你是儿子最亲最重要的人，没有人能伤害你！” 儿子长大后，很少跟她这么亲近。 孟氏先是一惊，接着回抱他，声音哽咽：“娘知道，娘的五郎长大了，可以保护娘亲了！”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了会儿，贾三道松开母亲，然后缓缓起身正了正衣冠：“娘，你去收拾一下，我把这狗东西处理一下！” “五郎，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他，这事儿会不会惊动官府，影响你接下来的科考？” “娘你放心！”贾三道神色冷沉：“儿自会处理。” 他说着，直接俯身扯着张跛子的一条腿就往外拖。 张跛子早就昏死了过去，被拖到门槛处时，身体重重地撞了一下，生生将他疼醒了。 “你，你要做什么？你放开我？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张跛子满脸惊骇，挣扎着就要起身。 贾三道却直接将门关上，拖着他走到了院中的树下，然后抬腿就是一脚：“你该庆幸你现在还能好端端地跟我说话！” 张跛子捂着嘴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你，你敢蓄意伤人？我要到衙门去告你！” 贾三道冷笑一声，直接一脚踩在了他的脑袋上：“狗东西，不想蹲大牢你就尽管去！” 他说着，脚下一个用力。 “啊！” 张跛子发出一声惨叫：“五郎饶命！饶命！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光求饶不行，你得付出代价！” 伴随着两道“咔嚓”声，张跛子的叫声愈发的凄惨：“救，救命！” “反正你一条腿已经跛了，再断两只手也没什么区别？这次就当给你个教训，若有下次——” 贾三道阴森着脸，面上的神情是说不出的肃杀冷酷：“若有下次，定叫你生不如死！” “我，我不敢了！”张跛子眼泪鼻涕一大把，爬起来跌跌撞撞就往外跑。 贾三道望着他狼狈奔逃的背影，眼神幽冷。 孟氏收拾好自己出来，绝美的容颜上满是愁绪：“五郎，这地方我们怕是住不得了！” 贾三道目视前方，面容沉稳坚定：“我知道娘，这次我去参加府试，咱们就直接在县上安定下来。” “二月底就是院试，这样自然再好不过，省得来回折腾，只是咱们的银子——” “银子的事情娘不用担心，我来想办法！” “可是五郎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娘，你不用担心，我还得出去一趟，门我会从外面锁上，娘你不用等我早些歇息。” “这么晚了五郎你去做什么？你还没吃饭，等吃了饭再走？” 贾三道却背对着她摆摆手，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出了门后，他直接锁了院门，大步流星直奔书局。 然后在书局抄了一整夜的书。 第307章 养荣丸 第307章 养荣丸 “周大夫，我也是我相公提醒才想到，那天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那病人当时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毒入肺腑，非是我托大，那种情况下能治好的希望十分渺茫！” “所以你是怀疑……?” “明日我要随我相公去县上，我相公是孪生子，我家里有两个丫头也是双生姐妹，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从这方面查起。” 周宏达点点头：“言之有理。” 他说着扭头招来一个心腹，对着他吩咐了几句，然后重新看向柳晴：“小柳大夫你尽管放心去，这事儿我知道了，我会查清此事，届时仁义堂再出什么招数，决计不会让此事成为他们的把柄！” “那就有劳周大夫了。” 柳晴同周宏达说完后，就直接回了自己的位置。 一整天下来也没几个病人，等到了时辰，柳晴和宋盼娣就出了医馆。 路上的时候，两人无意中听到了几句闲聊。 “你有买到仁义堂出的止疼圣药养荣丸吗？” “买不到啊，我真是后悔啊，刚出来的时候才五十文一瓶，如今都涨到二两银子了！” “谁说不是呢？那可真真是神药，吃上一丸不止可以止疼，还让人飘飘欲仙！” “……” 柳晴听到“飘飘欲仙”时，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她想了想，同宋盼娣道：“盼娣，你去买一瓶‘养荣丸’回来。” 宋盼娣有些疑惑，不过她向来柳晴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道：“成，四嫂，我这就去。” “不用，这事儿不急，明日你来医馆了再买也不迟。” 柳晴继续道：“明日我送你四哥去县城赶考，你自己去医馆，有什么不认识的药材就问秦小郎君。” “四嫂放心，我晓得的！” 两人一路说着话回了家中。 宋四郎正在书房看书，柳晴想着明日出行的事，就过来寻他。 “表哥和王郎君、五郎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五郎，五郎，他是你什么人啊叫的这么亲热？”宋四郎有些不高兴。 “跟你说正事儿呢，别小心眼子宋黛玉！” 宋明彰不乐意地看了她一眼，回道：“贾五郎很早就离开了，表哥和守常刚走没多久。” “哦。”柳晴顺手给他倒了杯茶，走到他身边坐下：“那你跟贾郎君说了明日几时动身的事吗？是要我们驾着闪电去接他们？” “没来得及说他就走了！” “那这？” 宋明彰就道：“要不别管他们了，本身我跟他也不是很熟悉，不够偶然结识，既然他今日来没说此事，我们就当没这回事！” “那怎么行？”柳晴蹙眉：“贾郎君家中似乎十分拮据，当日跟我们两个陌生人张口，显然是鼓足了勇气，左右不过是顺带！” 她说着直接拉着宋四郎起身：“走，眼下天色还早，我们直接登门拜访？” “我不去！” 宋明彰不想去：“都没提前打招呼，贸然上门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明日我们一早就要动身了，没时间了！”柳晴扭头冲着门外喊了一声：“三郎，劳你和刘叔说一声备车驾，稍后我跟郎君要出去一趟！” “是！”候三郎应声而去。 柳晴抬眼看向宋四郎：“走不走！” 宋明彰瞪她一眼，起身就往外走。 柳晴笑了笑跟了上去。 第308章 苦命人 第308章 苦命人 大魏是有宵禁的，除了几个特别的节日，诸如中秋、上元等，一般酉时刚过，街道上就没什么人了。 柳晴和宋四郎赶在宵禁前驾着闪电七拐八绕终于到了南城。 路上拦了个人问到临安巷的位置后，两人就下了骡车。 两人边走边聊。 宋明彰眉心微蹙：“……所以你怀疑这养荣丸有问题？” 柳晴点点头：“四郎你可有听过五石散？” “听过，前朝五石散成风，真名士风流，以吸食五十散为荣，但那东西传说吃了上瘾，吸食之人形销骨立日渐萎靡，戒断时痛不欲生！” “对，不过我也只是怀疑，具体还得等拿到那养荣丸查清楚它的成分才能确定！” 宋明彰想了想，沉声道：“小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事儿不是你能管的，仁义堂各州都有分号，遍布各地，背后的势力定然不简单！” “我知道四郎，你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贾三道家门前。 柳晴望着面前的铁锁，面上有些惊讶：“这，贾郎君是不在了吗？家里没人？” “那我们回去！”宋明彰直接就要走。 柳晴却试探着敲响了院门。 孟氏正在涂药，她方才挣扎间被那张跛子扇了几巴掌，脸有些红肿。 听到敲门声，她的眼中划过一丝惊恐。 “笃笃笃！！！”敲门声还在继续。 孟氏平复了下心情，最终还是站起身走到院门前：“请问是谁？” “是孟婶子吗？是我柳晴和我相公，我相公和贾郎君县试的时候一起考试，我们见过的，您还记得吗？” 老实说孟氏的相貌和年龄，柳晴这一声婶子叫的多少有些亏心。 孟氏听到是他们，略松了口气：“是宋小郎君和柳小娘子啊，你们，五郎他出去了，院门锁了我也打不开，这样，有什么事情你们先跟我说，等五郎回来了我转告他。” 隔着红漆院门和高高的围墙，柳晴扭头看了一眼宋四郎，心底满是疑惑。 这家里有人，院门却从外面锁了，好奇怪！ 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也不好多问，就道：“是这样孟婶，贾郎君之前说好了跟我们一同去县里，明日我们辰时出发，劳您等他回来了转达一下！” “好，好好！”孟氏连连点头：“抱歉，你们小夫妻好不容易来一趟却进不了门，属实失礼了，待五郎回来我一定转达！” “没事孟婶，那我们就先走了！” 柳晴和宋四郎将话带到后，也不耽搁，匆匆就往家中赶去。 “这贾郎君属实奇怪，这不是把他母亲一个人锁在家里了吗？贾郎君看着不是那样的人啊！” 回程的时候，柳晴忍不住同宋四郎说起这事儿。 宋明彰驾着闪电，抬头望向西边漫天的红霞，神色平静地道：“这或许也是一种保护！” “什么？”柳晴神色变得凝重：“你是说将院门锁起来，是为了保护他的母亲？” 她恍然大悟：“这样就解释通了，实在是那贾郎君的母亲长得貌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空有那样的美貌却无相匹配的权势地位护着……如此说来，贾郎君母子也是一对苦命人！” 第309章 早膳 第309章 早膳 翌日一大早。 柳晴和宋四郎刚醒，潘礼就在门外传话：“郎君、大娘子，昨日那位姓贾的郎君来了！” 柳晴连忙催促宋四郎：“四郎，你动作快些，别让贾郎君久等了。” “嗯。”宋明彰应了一声就先出去了。 柳晴也催促刘桃花加快速度梳头，然后急急忙忙迎了出去。 贾三道有些腼腆，似乎因为自己的要求有些唐突，他满脸得不好意思：“……劳烦宋兄和嫂夫人了，实在是因，因为囊中羞涩，家母一个人在家我又不放心，不过宋兄和嫂夫人放心，我们的东西不多，只是得去临安巷我家那边一趟，我——” 柳晴进来时正好听到他这一番话，忙道：“没事，不过小事而已，眼下天色还早，贾郎君吃过了吗？等吃完早膳咱们就动身，先去给你们搬家！” “吃过了！” 话音刚落，贾三道的肚子适时叫了一声。 他瞬间脸色涨得通红。 柳晴失笑道：“我们还没吃呢，贾郎君就跟我们一起用，不过家里就只是些粗茶淡饭，还请贾郎君不要嫌弃。” “嫂夫人说笑了！”贾三道也不矫情，说话间就坐了下来。 刘春花姐妹两端着早膳鱼贯而入。 早膳是小酥饼、小米粥和小笼包，外加油条豆腐脑，小咸菜，还有一碟柳晴最喜欢吃的酱牛肉。 耕牛贵重，牛肉难得，大魏对宰杀耕牛有严格的政令，这牛肉还是柳晴之前侥幸得到，让赵氏做成酱牛肉存放，只在每日早上盛上一碟。 贾三道望着面前自己从未吃过的丰盛早膳，想着柳晴方才说的“粗茶淡饭”，默默垂下眼帘。 “贾郎君，你吃这个酱牛肉，赵婶做得特别地道！” 柳晴见他有些拘束，拿起一旁的公筷就给他夹了一块子酱牛肉。 这一块子下去，至少有五六片。 宋明彰见状，嘴里咬了一半的小笼包顿时不香了。 柳晴却在给贾三道夹完后，反手给他也夹了一块子肉，还另外夹了块他喜欢吃的酥饼：“四郎快些吃，吃完我们赶紧去帮贾郎君搬家！” 酱牛肉的香味瞬间席卷了贾三道的味蕾。 他低垂着头，眼底满是复杂莫名的情绪。 宋明彰瞥了他一眼，见他吃的认真专注，并没有注意他们这边，就悄悄靠近柳晴。 他先是瞪了她一眼，接着和她咬耳朵，语气严厉：“柳晴，你别忘了你已经成婚了，当着夫君的面给外男夹菜，成何体统？！” 柳晴莫名奇妙看了他一眼：“老学究，你穷讲究什么？” 她刚才没想那么多，就是看着贾三道局促的样子有些不忍，手上的动作比脑子动的更快了些。 其实夹过之后她就有些后悔了。 古代不比现代，而且，她和贾三道非亲非故到底男女有别，如此行为属实有些不妥！ “你！”宋明彰见她还嘴硬，眼神沉了沉：“你到底什么意思？说清楚！” 柳晴见他要恼，连忙用眼神告饶，然后小心翼翼凑到他耳边，柔声道：“好啦四郎，我错了，还有旁人在呢，你别生气了！” 宋明彰气鼓鼓地转过身。 两人的声音虽然压得极低，可同处一桌，贾三道还是听了个分明，他的眼底几不可查地流露出一丝羡慕。 将来，若是他也能有个这样的娘子就好了！ 第310章 再欺 第310章 再欺 孟氏收拾好行礼坐在椅子上，焦急地等着儿子和昨日来的那对小夫妻。 因着贾三道说过很快就会归家，院门并没有锁。 她正朝着门外张望的功夫，院门开了。 紧接着，附近的几个青皮大马金刀走了进来。 几人见到落单的绝美孟氏，不约而同对视一眼，脸上俱都露出了猥琐又下流的笑容。 为首一人鼻梁右侧长着一颗硕大的黑痣，除此而外，额头上还长着几颗麻子，人称王麻子。 他提了提裤子，流里流气走到孟氏身边，一双眼色迷迷地盯着孟氏道：“孟娘子这是要去哪里？要不要兄弟几个送你一程？” “你，你们出去！” 孟氏满脸惊慌，绝美的容颜上更添了几分凄楚，愈发的惹人怜爱。 “去？去哪里啊？孟娘子！”王麻子从未见过这样仙女一般的女娘，只瞧着就觉得身子酥了半边，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朝着孟氏的脸蛋探了过去。 孟氏骇然，连忙侧身躲过。 王麻子脸色瞬间变了：“装什么贞洁烈妇？你那便宜儿子是跟哪个野汉子生的？老子早就看出你是个骚货了！” 他说着，冲着身后几个同伙挥挥手：“哥儿几个抓住她，今儿个咱们一起快活快——啊！！” 王麻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发出一声惨叫。 是一块从天而降的石头，正正砸到了他的嘴上，砸得他嘴里牙掉了两颗，鲜血直流。 “谁？哪个王八蛋的打我？” “我！” 柳晴拍拍手上的灰尘，铁青着脸从院门外进来，几步走到王麻子面前，左右开弓照着他的脸就是两巴掌：“畜生玩意儿，滚！” 王麻子被打的眼冒金星，“你，你个小贱人哪里冒出来的？你找死！哥儿几个还愣着做什么？把这个小贱人和孟氏那个骚蹄子一起——” “嘭！” 这一次，他直接被一脚踹飞。 却原来是宋明彰跟在柳晴身后进来，听到他满嘴的污言秽语，直接动手了。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习武锻炼，如今宋明彰的身手虽说跟柳晴还不能比，但他身为男子有着天生的生理优势，力气要比柳晴大很多。 王麻子被他一脚踹得再直不起腰。 “哎呦喂我的腰！我的腰啊！杀人了！” “畜生，我让你求仁得仁！”贾三道直接红了眼，跑进屋里从收拾好的行李中就摸出一把菜刀来！ 王麻子唬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起来，飞一把冲出了院子。 他身后的狗腿子也一并跟着做鸟兽散。 “娘\/孟婶你没事？” 贾三道和柳晴几乎同时开口。 孟氏眼中含泪，怯怯地摇了摇头：“我，我没事！” “我们这就走！这就离开这里~！”贾三道猩红着眼。 孟氏平复了下心情，有些歉意地望着柳晴和宋四郎：“宋小郎君、柳小娘子，让你们二人见笑了！” “婶子快别说这样的话，你才是受惊了！还有我相公和贾郎君是好友，你别这么客气了，叫我柳晴就好。” 柳晴拉过宋四郎，继续道：“还有他，你叫他四郎就成。” 孟氏破涕为笑：“好，晴儿，四郎。” 第311章 称呼 第311章 称呼 “婶子，这些都是你做的？也太漂亮了些！” 骡车上，柳晴满脸惊艳地望着手中的香囊。 这是一个藕荷色的精致香囊，上面绣着喜鹊登枝，绣工精湛，其上的喜鹊活灵活现，像是下一刻就要开口鸣叫。 孟氏腼腆一笑，如小荷初露：“晴儿若喜欢，婶子多做两个送你！” 柳晴摆摆手：“婶子送我一个我便心满意足了，我知晓婶子以此谋生，若是为多给我做几个耽搁了婶子的生意，那却是我的不是了！” “不妨事，做香囊不难，婶子得空便给你做，只是晴儿你喜欢什么花样？” 柳晴见说服不了她，就道：“那也成，婶子会做屏风吗？给我做个屏风，价钱按照绣庄给你的市价来！” “你这孩子？我哪能要你的钱？” “哎！婶子说哪里话？你这样的活计可不是一般人就能做出来的，我必须要给你钱，这费时费力的你要是不要钱，那我可就不让你做了！” 孟氏叹了口气：“成，收你钱。” 柳晴顿时满意地笑了。 紧接着，她先是神神秘秘朝着车帘的方向望了望，然后凑到孟氏身边耳语了几句。 孟氏含笑望着她：“婶子答应你，一定好好教你！” 柳晴颇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都不知道，车窗外，宋明彰和贾三道俱都屏息关注着车厢里的谈话。 突然断档了一部分，宋明彰眉眼间就有些不悦。 贾三道在一旁瞧着：“宋兄，你说嫂夫人刚才跟我娘说什么了？她要学什么？学刺绣吗？” 宋明彰想着柳晴那粗枝大叶的针线活，皱了皱眉头：“就她？可别把你娘气坏了！” “哈哈哈哈哈！”贾三道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身后的车帘忽然从里掀开，露出柳晴张牙舞爪的俏脸蛋：“宋明彰你再说一遍？！” 宋明彰扭过头，冲着她挑眉，面上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柳晴气得够呛：“你说清楚，我怎么会把孟婶气坏？” “驾！” 宋明彰挥动缰绳，认真驾着闪电充耳不闻。 孟氏也探出婶子拉柳晴：“晴儿，你家四郎同你玩笑呢。” “哼！”柳晴望着宋四郎挺直的背影，放下车帘：“婶子我们不理他！” 孟氏就笑：“看着你们年轻小夫妇这样，婶子真是为你们高兴，我们五郎来年也十六了，也不知道将来给我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儿回来？” “婶子放心，贾郎君年少有为，将来一定会得一位贤妻！” “嫂夫人，不是说好了叫我五郎吗？怎么又叫上这个了？”贾三道早就想说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开口。 柳晴笑了笑，又冲着宋四郎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 孟氏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看出了门道，柔声对着儿子道：“五郎，你好生跟四郎一起赶车，娘跟晴儿我们娘两儿自个说会儿话。” 贾三道闻言，悻悻地应了一声。 孟氏就笑道：“希望如此，五郎性子倔，又有我这个拖累，我只希望他将来能平平安安顺顺遂遂，我也不求他娶个公主娘娘回来，只愿他得一心人相守。” 柳晴见她说的伤感，连忙握住她的手，转移话题：“会的婶子，你就放心，等他有了功名，往后的选择会更多，有大把温柔贤惠的女娘等着他上门求娶呢！” “县试结果今天就出来，只是我们已经动身去县里了！” “婶子放心。”柳晴安慰她：“我已吩咐下去让家里人等着看榜了，最迟明早他们就过来，到时候就知道结果了。” 第312章 我有一双慧眼 第312章 我有一双慧眼 到了县上，柳晴直接带着贾三道母子去了云间客。 这家酒楼是她第一次来县城的时候住过的，服务还算周到，里面环境也不错，最关键的是离府试考场不远。 柳晴提前捎信让宋二郎帮着订了两间上房，当时想的是宋四郎一间，来陪考的刘全和候三郎一间，眼下因为来赶考的学子不少，上房没有了，贾三道母子的住处就没了着落。 柳晴就和宋四郎商量：“四郎，上房没有了，一时半会儿也赁不到合适的院子，不如——” “不如什么？”宋明彰想看看她怎么说。 “这上房的床足够大，要不你跟贾郎君一起先将就两天，婶子住另外一间，等刘叔和三郎来了，先让他们辛苦些回近郊的庄子上住！趁着这两日看看能不能租个院子。” 宋明彰皱起眉头道：“你都决定了还问我做什么？” “四郎生气了？”柳晴歪头看他：“别生气嘛~婶子和贾郎君是难得的好人，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知道你是个嘴硬心软的。” 宋明彰冷笑一声：“你倒是心善，对他们母子这么好，也不知道人家领你的情不？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好？” 柳晴瞪了他一眼，正待说话，贾三道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宋兄、嫂夫人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柳晴连忙去开门，边往门口走边给宋四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宋明彰抿了抿唇，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贾三道进来后，笑着同二人道：“宋兄、嫂夫人，我跟娘亲打算另寻住处，只是行礼细软一时半会儿还需要你们帮忙照看一下，不知可方便？” “府试开考在即，下面十几个镇子的学子这几日都来了县里，合适的住处并不好找，你们打算去哪里？” “我——”贾三道一时语塞。 住处他确实还没寻好，只是科考期间，上房住一晚就要三百文，是往日的三倍，他和母亲囊中羞涩，实在住不起！ 柳晴看了宋四郎一眼，就将自己方才的打算告诉了他。 贾三道连连推辞：“这使不得，今日借宋兄和嫂夫人的车驾就多有劳烦了，怎好再麻烦二位？” 柳晴就道：“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等将来你蟾宫折桂，若我家四郎与你同朝为官，有今日的情分，你们还可以相互照应一番！” 贾三道闻言愣了一下，接着失笑道：“那就借嫂夫人吉言了。” 宋明彰在一旁听着她大言不惭的话，额角隐隐抽动：“你倒是对我和贾兄有信心！” 柳晴就笑：“你们或许还不知道，我有一双慧眼，能堪破虚妄，悉知过去未来，你们俩啊一定能高中！不止如此，我跟婶子还能跟着你们受封得诰命……” 宋明彰听不下去了，起身推囊着她往外走：“我饿了，你别胡说八道了！” 柳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扭头对一旁的贾三道笑道：“贾郎君你跟我家四郎略坐会儿，我去叫饭，顺便喊婶子一起过来。” 等柳晴离开，贾三道望着紧紧闭合的房门，感叹道：“宋兄，我真羡慕你！” 宋明彰看了他一眼，不知怎的，看着他兀自盯着房门的眼神，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 他淡淡地回道：“待贾兄娶妻，定也会如此！” 第313章 头名 第313章 头名 喜讯来得很快。 刘全和候三郎当天下午就赶到了县城。 “恭喜郎君！恭喜贾公子！郎君得了县试头名，贾公子是第二名！” 刘全满脸激动，他从前是府城一小官之家的管家，体面又气派，本以为被转卖后日子不会好过，不想新主家不止厚道，主家郎君还要走仕途，这往后他们全家的体面尊荣未必就比从前差了！ “当真？！”对宋四郎有信心是一方面，真听到这个喜讯柳晴的心才算是彻底落到了实处。 “回大娘子，是真的，县试的榜小人都抄下来了。 “好好！” 柳晴脸上的笑容止不住地流露了出来，她接过刘全递过来的手抄榜单，一眼望去，十里镇宋家秤宋明彰赫然是第一位，第二位就是玉县贾三道。 孟氏眼中含泪，绝美的面容上也满是喜意。 宋明彰倒是撑得很稳，俨然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只贾三道似乎对结果有些意外，满脸复杂的望了一眼宋四郎。 “四郎，贾郎君恭喜你们了，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我们要吃顿好的犒劳一下！” 宋明彰嘴角几不可查地翘了翘，“好。” 柳晴刚说完却忽然想起自己还要赶回去，就道：“差点忘了，我去叫小二哥过来给你们点好菜，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要不明日再回？”宋明彰有些不舍。 这一别，可要好几日才能再见，自从成亲后，他还从未和柳晴分别这么久。 柳晴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心底却不由泛上一丝甜蜜。 “婶子、贾郎君少陪一下！” 她说着，拉起宋明彰出了房间。 “医馆那边明日还要出诊，今日我便不留了，这里人多眼杂，看好银钱，还有别怕花银子，每日吃好些，贾郎君母子二人你也多照应些，别使性子！” 宋明彰冷冷地望着她：“说什么呢？谁使性子了？” “我说我自己呢，行？”柳晴心里高兴，不跟他一般见识，继续絮絮叨叨的叮嘱他。 宋明彰却始终提不起兴致来。 “这样四郎，医馆那边我尽量再腾出一天时间来，等你考试那天我再过来！顺便我们也有些日子没回去看望爷奶了，也该给家里置办些吃食了，还有东西南北四只吃的肉估摸着也快没了！” “你当真来？”宋明彰面上的神色肉眼可见的缓和了许多。 柳晴问他：“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好好的，这次要考两天，天气冷，你让三郎提前把那件厚袄拿出来，到时候穿上别冻着了！” “你放心，我比你心细！”宋明彰听着她事无巨细的关心，心底暖暖的，“既然要走便早些动身，等天黑了夜路不好走！” 柳晴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道：“我晓得的，你回去，记住对人家贾郎君母子态度好些，他们也不容易，何况孟婶子还答应了教我做——” “做什么？” 柳晴连忙噤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好了你回去，我去叫小二过来给你们上些好菜，你记得多吃点，别挑食！” “好，走！” “嗯。” 柳晴应了一声，噔噔噔下了二楼。 宋明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底的不舍浓得几乎化不开。 第314章 奴婢心思 第314章 奴婢心思 交待完小二上最好的饭菜后，柳晴就驾着闪电一路往镇上家里去。 等到了家，天已经黑了。 “大娘子回来了！” 刘家两姐妹一左一右迎了上来，“大娘子饿了？要摆膳吗？” “要！” 柳晴都要饿死了，因为急着赶回来，她都没来得及吃一口饭。 刘春花应了一声，连忙招呼了妹妹一起去端饭。 柳晴足足吃了两碗饭，才搁下筷子。 见她吃完了，刘春花就回话道：“大娘子，今日你跟郎君走后，隔壁关娘子上门作客，还有医馆那边来问大娘子回来了没？” 柳晴愣了一下：“医馆那边谁来的？” 盼娣在医馆，走的时候她也说了明天就回去，怎么还有人来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呢？ “是一位姓秦的小郎君。” 柳晴点点头：“我知道了，明日一早我过去处理！” 说完，她又问：“隔壁关娘子来做什么？” “她来打听郎君县试考得如何？还，还问了些其他的事情？” 柳晴忍不住皱眉：“你们怎么说的？” 刘春花忙道：“大娘子，奴婢们不敢乱说，不过郎君中了县试头名都张榜出来了，她问奴婢就照实说了，至于其他的奴婢半点没有多说！” 柳晴想了想，开口道：“这样，她既然喜欢打听咱们的事情，那往后你跟桃花一起，也给我盯着些她，有什么不对记得来回我！” “是。” 吃完饭，柳晴起来活动了会儿，就早早歇下了。 刘家两姐妹回了自己屋里，刘桃花有些不解地问道：“姐，那关娘子旁敲侧击打听郎君的事，你为何不同大娘子说啊？” 倒是也说了，只是含糊其辞，并没有说到点子上。 她当时瞧得分明，那关娘子分明就是对郎君有意！ 刘春花回道：“理她做什么？郎君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眼里只有大娘子，我又何必讨嫌，告诉大娘子惹她不快呢？”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此事应该同大娘子说一声！”刘桃花面上有些忧心：“大娘子待我们不薄！” 刘春花深深地望着妹妹，指尖点点她的额头，叹道：“你呀，就是个实心眼儿的！就郎君那性子，我们一家在这里朝不保夕的，说不定哪天就被转卖掉了，你还真把这里当成自己往后的归宿呀？傻不傻！” “姐你说什么呢？”刘桃花拍掉她的手，面上的神色变得十分难看：“姐，我早就想说了，刚来的时候你是对郎君起了心思？” “刘桃花，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刘桃花满脸痛心地望着她：“姐，大娘子待我们如何这些日子你当看出来了？她都说了不会轻易将我们卖掉，你不能因为自己那点子心思就对主家生了埋怨，你忘了先前我们一家是怎么被赶出来的了？这次是大娘子心善，花重金让我们一家还能相聚，否则——” 她不敢想下去，没有爹娘在身边，自己姐妹二人会沦落到何种境地？ 刘春花闻言，垂下眼帘，两只手拧着帕子，神色复杂：“桃花，你说的姐都明白，可我不想将来被大娘子随手一指，就配给一个下人，一时是奴婢，一世也是奴婢，那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第315章 不会跟你共侍一夫 第315章 不会跟你共侍一夫 刘桃花道：“姐，可我们生来就是奴婢，你便是不想做奴婢，那又能如何？” “妹妹，我们如今才十四岁，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谁又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我们是生来便是奴婢，但女子有两次投胎的机会，第一次是出身我们没得选，可还有第二次呢，你要知道，大娘子也不过是一农家女而已！” “第二次？什么第二次？姐姐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当然是嫁人了，女子只要嫁得良人，便是出生差些又有什么？戏文里多少贱籍女子入宫为妃，富贵荣华集于一身？若你我生来平庸便也罢了，偏生爹娘给了我们这样一副样貌，那我们凭什么不能多想？” 刘桃花皱了皱眉头：“姐，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但是我觉得你这样是不对的！” 顿了顿，她继续道：“我们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我跟你想的不一样，我所求不多，不求大富大贵，只希望将来能觅一真心人，生儿育女平平淡淡度过一生！” “不行！”刘春花急了：“妹妹你怎么能那样想呢？我们姐妹一体，你要跟我一条心才行啊！” 刘桃花淡然一笑：“姐，是有不少人说过我们这对双生姐妹花十分难得，但是我今天先跟你交个底。” “什么？”刘春花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妹妹你这话什么意思？” “姐，我不会跟你共侍一夫！” 刘春花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她觉得自己那些深埋心底的隐晦心思被生生揭开，“桃花，你不能这样！你，你知道，如果我们一起，一定会嫁一个才貌双全的郎君！” 可如果是她自己一个人，那至少得打个折扣。 “姐，素日人都说你稳重聪慧，你怎么就没明白呢？”刘桃花长叹一口气：“我们两虽然一母同胞前后脚出生，但我们彼此之间是独立的，你有你的想法，我也有我自己的主意，我所求方才已经说过了，你之所求，若是只有你自己便罢了，那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可请你不要带上我！” 她说完，转身出了房门就要去打水洗漱。 不想一出门，就撞上了潘礼。 “潘礼，你怎么在这里？” 潘礼收起脸上一闪而逝的惊慌，雌雄莫辨的脸上划过一丝隐晦的欣赏：“我，我去打水！” “真的？”刘桃花盯着他空空如也的双手，面上满是疑惑。 “桃花阿姐，没事儿我就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潘礼说着，就脚步匆匆去打水了。 刘桃花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失笑的摇摇头，也端着木盆往灶房走去。 只刘春花一个人待在屋里，坐立难安。 方才同妹妹一席话，让她的心底一阵慌乱。 她一时间想起主家郎君俊美无双的模样，一时间却又头疼他的乖戾脾气，下午关娘子来时的做派不由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穿金戴银，姿态高傲，话里话外都是她家郎君如何如何宠爱她，还说将来有了功名要想法子给她个名分。 女子一辈子所求不就是这些吗？ 第316章 看诊 第316章 看诊 柳晴对双胞胎姐妹花两人之间的官司一无所知。 翌日一大早，她就往医馆这边来。 昨天晚上她回来的晚，就没招呼宋盼娣问医馆的事儿，今天她直接将秦小郎叫过来。 “秦哥儿，医馆出什么事了？” “盼娣姐姐没跟你说吗？是这样的，昨天咱们医馆来了好几个病人，两位周大夫都有些犯难，因为病患比较着急，便让人去打探你回来了没？” 柳晴微微皱眉：“病人呢？” “昨天先让他们回去了，说是今早就来，哎，那不是——” 秦小郎正说话的功夫，医馆外面进来几个人。 这些人大多都有家人陪着，神魂不守，面色惨白，形如枯木，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柳晴一见到这些人，顿时觉得事情大了，她连忙招呼医馆的人将这些人扶进去，顺便让秦小郎去叫大小周大夫。 “大夫，求你快看看我家男人这是怎么了？” 一个妇人扶着浑身颤抖涕泪皆流的丈夫，满脸哀求。 “药，给我药！”男人听到妻子的动静，整个人忽然变得精神了许多，猩红着眼一个劲儿喊着要药。 “我也要，我也要！” “你们先一个一个来！”柳晴指着最先开口的妇人道：“你和你丈夫留下，其他人先出去。” 她说着扭头吩咐宋盼娣：“盼娣，你把门关一下！” 等房门关上，柳晴就问那妇人：“他说的药是什么药？服用多久了？最近他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养，养荣丸！”男人不等妻子开口，就直接上前抓住柳晴的手：“大夫，你是大夫？你这儿有养荣丸吗？能不能便宜卖给我些，仁义堂卖的太贵了我家买不起！” 妇人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抹眼泪：“都是那什么劳什子养荣丸害的！柳大夫你快帮我相公瞧瞧？他连着吃了半个月养荣丸，前两日家里突然没了，他就浑身不舒服，说是痒，控制不住自己，手抖，昨儿，昨儿夜里还溺尿了！” 柳晴点点头，“服用过养荣丸后，他有没有什么异常？” 妇人听了她这话，忽然脸一红，有些欲言又止：“这，这——” 柳晴看着她：“最近房事比较频繁？” “对对对，大夫您真是神人！”妇人听她这么说，瞬间大胆了不少，一五一十道：“不瞒柳大夫，我跟我相公成婚多年未有子嗣，是前些日子突然有人说仁义堂的养荣丸可以‘温肺气，壮元阳’，我相公服用后这些日子确实，确实威武了不少，只是谁曾想才刚刚断了，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成，我知道了！我先给你开个药回去吃着，不过想要戒断这养荣丸，你丈夫怕是要吃一番苦头！” “我不要戒断！”男人听到柳晴的话，忽然站起身，转身就往外冲。 妇人连忙也起身想要拉住她。 柳晴却道：“这位娘子你先留一下，我有些话单独跟你说，让他出去，总归没有银子他也买不到养荣丸！” 妇人十分听话，虽然心里仍旧担心丈夫，却依言坐了下来。 “你丈夫服用这养荣丸时间不长，戒断并不难，不过过程有些痛苦，我开些中和的药，一个月内忌房事，如有必要，我建议你们家人采取措施将你丈夫控制起来，等完全戒断再放他出门。” 第317章 野路子赚钱 第317章 野路子赚钱 五石散又名寒食散。 最初是用来治疗伤寒病症，可自“傅粉何郎”改良之后，这东西就变成了害人的毒物。 妇人拿了药房将信将疑的离开了。 周宏达和周延年叔侄二人相跟着进了柳晴问诊的屋子。 方才柳晴和妇人的谈话他们在外面都听见了。 周宏达满脸气愤：“这可真是害人不浅，这仁义堂当真好大的胆子，我朝禁‘五石散’，他们怎么敢？” 柳晴就道：“所以这东西叫‘养荣丸’！” “小柳大夫可有高见？此类病症，老夫和延年都束手无策，唉~” “我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只能开些温和的药减缓他们发作时的痛苦，要想彻底戒断，还得靠他们自己的意志，你们可以看看！” 柳晴说着，就将刚才给妇人开的方子重写一遍递给了二人。 周宏达叔侄二人看过后连连点头。 周延年道：“原本我跟叔叔顺着你给的线索正在查中毒那事儿，刚刚有了些眉目，没想到又出了这事儿，这仁义堂要搞什么？” 柳晴有些哭笑不得：“仁义堂要挣钱，这养荣丸一出，我们医馆的病患倒是又回流了些。” 顿了顿，她又有些疑惑地问道：“只是这些服用过‘养荣丸’的人为什么不去对面看，反倒来了我们这里？” 周延年冷笑一声：“都被赶出来了！人家说了，养荣丸是给贵人用的，只要一直服用就不会出问题，要怪就只能怪他们断了药！” “这倒像是对方的手笔！” “昨日他们来的时候，我真想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若非——”周延年满脸气愤：“若非叔父常教导我医者仁心，我势必不会多管闲事，这些人当初可是帮着对面打压我们来着！” 柳晴道：“去哪里看病是病患的自由，不过我原本以为这仁义堂是要跟咱们打擂台，眼下看来，他们似乎跟咱们走得不是一条道儿？” “小柳大夫此话怎讲？”周宏达疑惑了。 “我刚听说这养荣丸如今已经卖到三两银子一瓶了，便是如此依旧供不应求！寻常人家哪里能日久天长的买这般贵的药？由此可见，他们主要是想走高端的路子！” 周延年有些不解：“可是他们不是开医馆吗？怎么倒像是卖药的了？” “东家，我们这是开医馆呢还是卖药呢？” 对面仁义堂，吴仁也有些不满地问钱铎。 钱铎正在柜台上数银子，白花花的银子一排排一摞摞，整整齐齐的码在匣子里，钱铎脸上的肥肉狠狠地颤了颤！ “老吴你这是哪里的话？这几日你不是都在看诊么？怎么？赚银子不香吗？” 吴仁沉着脸：“这两日咱们的病人又都跑回去对面不少，东家，你得想想法子啊，为了抢病人，我都死了个侄子！” 钱铎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老吴啊，你来点点这些银子，这是账本，才不到半个月，你看看我们账面上的营利！” 吴仁愣了一瞬，接着接过他递过来的账本，低头看了一眼。 半晌，他惊呼一声：“两万两？！” 钱铎笑眯眯道：“所以治病救人又如何？卖药又如何？”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打算给你大侄子到香集寺设个长生牌位，多亏了他这一条命，给我们仁义堂宣传，让我们这小小分号名扬十里镇！” 第318章 对面收手 第318章 对面收手 “所以对面的周氏医馆咱们就不管了？” 吴仁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医馆就是治病救人的地方，若是舍本逐末岂是长久之计？ 钱铎脸上的肥肉抖了抖，回道：“不过是些贱民，十个人的诊金都抵不上我们一瓶养荣丸，老吴你又何必将他们放在眼里？再者——” 他说到这里，略停顿了下才继续道：“再者周宏达和周延年在此地经营多年，这俗话说得好‘兔子急了还咬人’，若将他们逼急了难保不会惹来麻烦，之前给他们个教训也就罢了！还有那位女大夫，我的人来报，她丈夫在刚刚的县试中拿了头名！” 钱铎身为家中庶子，惯会察言观色，并且拥有十分敏锐的嗅觉。 眼下他既能搂到银子，又不用跟周氏医馆打擂台，他就想着没必要把人得罪得太狠了！ 吴仁却问：“那祁正谦那小子怎么办？当初因为他在周氏医馆坐过诊，我们足足花了三倍的月钱才请到他，如今馆内病人不多，花这么多银子用他——” “哎！”钱铎摆摆手：“此等小事老吴你自行决定便可，把他的月钱降了，若是他不愿就请另谋高就！” 吴仁点点头：“如此，那老夫便知道东家的意思了！” 他本是个极贪婪之人，这仁义堂的分号如今可是有他四成干股，能不花精力挣大钱，他心里自然也是极乐意的，当然，还是要开源节流，能节省银子的地方一定要节省！ “老吴你这就对了，刚才那两万两银子刨去成本，我们有一万六千两净利润，我六你四，你这一下子可就入账六千四百两银子，这才多久？你自己好好想想！” “东家你说的老夫都明白，只是我担心会出事！” “会出什么事？”钱铎眼一斜，有些不以为然道：“这里天高皇帝远，谁会闲着没事得罪我们钱家？” 吴仁听他这样说，心底略放心了些。 眼前这位痴肥的分号东家，本家可是金陵城中的钱阁老家，这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若是畏首畏尾永远也赚不了银子！ “东家说的极是，是老夫短视了，不过——” 他说到这里，面上浮现出一抹不解：“只是东家你方才说那位女大夫的丈夫得了县试头名，不过是县试而已，连个秀才都不是，东家又何必将他们放在眼里？” 吴仁从前在金陵跟随太医老师学医，金陵城中“五步一翰林，十步一侍郎”，在权贵遍地的金陵城生活过的他，实在想不通东家为何会忌惮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白身? 钱铎笑了笑:“老吴啊，县试完了就是府试，府试结束便是院试，还有两年后的乡试，三年后的会试，同后面的相比，这县试确实不算什么，只是我们没必要为自己树一个不确定的敌人，你懂吗？” 吴仁闻言，胡须微微颤动，心底虽有些不以为然，面上却点点头道：“东家说的极是！” 钱铎不再多言，从柜台后面出来，踱步走到窗户边，望向前面药房里络绎不绝来买养荣丸的人。 半晌，他长舒一口气：“这十里镇的风水当真是极好！” 第319章 寒冬 第319章 寒冬 正月二十三，柳晴先回宋家秤给宋老头老两口送了些吃食，然后驾着闪电往县里赶。 走的时候，她特意去看了看动物们，东南西北四只崽多日不见又长大了许多，如今已经是半大小狼不能称崽了。 野山羊绵绵仍旧是那副昂着头趾高气昂的模样。 当初从甄大娘那里买的二十只种鸡蛋，孵出十七只小鸡仔，到如今活下来的有十三只，黄橙橙的小鸡仔们已经长大了，毛色都变红了。 见到柳晴，动物们都不认生，若非有墙挡着，一个个早都扑倒了她怀里。 宋老头最疼爱东南西北，见状还有些吃味：“没良心的崽子们，成日喂你们也没见这么亲近过俺这个老头子！” 柳晴望着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几双蓝眼睛，有心将它们带到空间里，带去县里给赶考前的宋四郎见见。 他素来疼爱它们，若是见到了说不准考试的时候发挥的更好。 但是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有爷爷奶奶在，她将它们突然带走，两位老人家不定会慌成什么样子呢。 最终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在宋老太絮絮叨叨的关心中上路了。 等到了县里，天已经擦黑了。 远远的她就看到云间客门前，宋四郎正伸长脖子四处张望。 “吁~” 她下了车辕将闪电教给店小二，急急就走上前去：“天这么冷四郎你怎么在这里等着？我不是说了要来吗？” “怎么这么晚？”宋明彰冻的鼻子耳朵都是红的，显然已经在外面等了许久。 “不是之前跟你说过吗，给爷奶送回去些吃食，耽误了点时间，走别冻坏了！你也真是，明天就要考试了生病了怎么办？” 宋明彰一声不吭跟在她的身后进了大堂。 “小二哥，麻烦烫一壶酒，半斤牛肉，一碟花生米，顺便再来条鱼！” “得嘞您稍等！”小二应声而去。 柳晴却又招呼他道：“对了，再加两碗牛肉面！” 她说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忙道：“瞅我这记性，还有婶子和贾郎君母子呢，三郎和刘叔也没吃呢哇？小二哥劳你再等——” “行了，贾兄他们已经吃过了，便是没吃过他们也不会来跟我们吃的，人不愿意占便宜！至于三郎和刘叔，他们去办事了，应该在外面吃了。” 柳晴这才放下心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冻死我了，就想吃口热的！四郎你发现没？最近这些天，冷得有些吓人了！” 状元县隶属淮安府，淮安府是冀州的州府，位于冀州最南边，属于北方靠南的地方。1 可柳晴估摸着眼下这气温没有零下四十度，也有三十度了。 尤其是这几日，滴水成冰，便是她这样康健的身子骨也有些扛不住。 宋明彰听了她的话，想起了往年的冬日。 他身子骨弱，大冬日穿着破衣，盖着棉絮翻飞的被子，一个冬天过去，就像是重活了一遭一样。 这样一对比，今冬倒是不显得那么冷了。 “还好！” 柳晴纳闷了：“往年冬天也像今冬一样吗？”柳大丫的记忆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这又是她在这里度过的第一个冬日，宋四郎这样一说，她还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 第320章 府试（1） 第320章 府试（1) “行了，饭菜上来了，不是饿了吗？快吃！”宋明彰不关心天气冷不冷，他只担心她饿坏了。 “嗯，你也吃！”一口热酒，一块牛肉下去，柳晴感觉身体都热了起来，反手就给宋四郎也夹了一筷子肉。 喝完酒吃完菜，嗦完面，夫妻二人相跟着上了楼。 柳晴道：“我今晚跟婶子一块睡，你跟贾郎君也早点休息。” 宋明彰又有些不高兴：“你好不容易来一次，还要跟我分房睡！” 柳晴就笑了，捶了他一下：“好了，走，我先跟贾郎君打声招呼。” 走到门口，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忙道：“对了，你明日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今天我走的时候，奶还给我带了些酱肉饼，明日你要不要也带一些？” “要，我早就想奶的酱肉饼了。” 两人说着话进了房间，贾三道连忙起身迎接。 得知柳晴打算跟母亲一屋睡，贾三道很不好意思：“都是我们母子麻烦宋兄和嫂夫人了！” 柳晴摆摆手：“小事情，等回头你考完了，拜托婶子好好教教我就成！” “教什么？”贾三道满脸疑惑。 柳晴笑着道：“婶子绣工好，当然是教我针线活儿了，你别忘了哦！” “没问题，请嫂夫人放心。”贾三嫂被她这一打岔，心安了许多。 柳晴又问起他们明日府试准备的如何了。 “嫂夫人放心，因着我跟宋兄县试排名靠前，我两的号房都还不错，离臭号远着呢！” “那就好，只是这天寒地冻的，你们要在里面待一夜呢，可要当心着些别着凉了。” 柳晴说着，又细细嘱咐了二人一番，就转身去寻孟氏了。 等她离开，贾三道再次感叹道：“宋兄当真有一贤妻，嫂夫人大老远的从镇上赶来，只为明日送你入考场，这份心思，属实让人羡慕！” “你若羡慕，自去娶一房妻室便好！”宋明彰已经拿起了书，就着油灯看了起来。 县试主要考墨义贴经，且贴经占了大部分。 府试要比县试更难一些，除了墨义和贴经外，第二日又多了策论和做诗，这几日宋明彰和贾三道住在一起，二人倒是交流了不少学问。 宋明彰擅诗词，却又因生性淡漠，对民生这一块儿不那么关注，写出来的文章多少有些刻板。 贾三道则同他恰恰相反，端是做的一手锦绣文章！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宋明彰教做诗，贾三道教写文章，虽然才短短几日，两人却各有进益。 “千金易得，良人难求啊！”贾三道轻叹一声，“算了不提了，我们再说说下午说的那道题？” “好。” 翌日，两人起了个大早。 但饶是如此，他们醒来的时候，柳晴和孟氏也都醒了。 候三郎和刘全更是早早的从近郊赶了过来。 柳晴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宋四郎要带的东西，吃食和笔墨纸砚之类的，都没问题后，她才放下心来，又关心他穿得厚不厚。 宋明彰虽然有些不耐，但还是乖乖地站在那里任她摆布。 贾三道那边，孟氏也是一百个不放心，叮嘱了好一会儿，一行人才开始启程往考场走去。 照例是县试一般严格的检查。 只是这一次中间出了个大胆的人。 宋明彰和贾三道排队的时候，前面有个学子直接被现场维持秩序的衙役抓走了，原因是他在食篮子里夹带了小抄。 判决当场就出了：“状元县槐树镇李家村李树真夹带小抄，剥夺此次及往后的府试资格，流千里！” 第321章 府试（2） 第321章 府试（2） 宋明彰和贾三道对视一眼。 贾三道：“宋兄，你我也再检查一番！” 宋明彰没说话，只冲着远处的柳晴点点头，然后垂眸开始检查自己带的东西。 他知道自己肯定没夹带私货，但是在这种莫名气氛的感染下，在场几乎所有的学子都表现的十分不安。 瑟瑟冷风中，队伍缓慢的前进着。 终于等平安度过第一关，宋明彰抬步进了号房。 一股热气迎面袭来。 这次他和贾三道的位置离的比较远，简单打了声招呼后，宋明彰就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因为是县试头名，他的号房位置绝佳，离茅厕很远，且距门口也比较远，这样一来，恶臭和寒冷他都避开了。 草稿纸和碳都是统一发放且有定额的。 纸是最粗糙的毛边纸，有一刀（一百张），碳是木炭，大约有八斤左右，是两天的量。 号房很逼仄，宋明彰扫了一眼就知道自己躺下是绝对没办法伸直腿的。 不过这些早在书院的时候他就听常钰、王威他们说过，所以他也算早有准备。 将食篮和笔墨纸砚都放到桌子上后，他矮下身子开始生火，刚刚点燃引子，就有人送来了蜡烛和出恭牌。 府试考两天一夜，所以只发一支蜡烛，而因为科考开始后，号房的门是锁着的，想上厕所就得将牌子递给门口守着的衙役，因此这恭牌也是必须的。 火炉很快就点燃了，号房里瞬间暖和了许多。 宋明彰搓搓冻得有些发僵手，等待发考卷。 很快外面传来悠长的钟声，主考官一声令下，开始派发考卷。 宋明彰拿到考卷后先是迅速浏览了一遍，待到心里有成算后，他开始在草稿纸上作答。 写得一手好字的学子在科考时很占优势，但宋明彰因为读书练字日短，到目前为止，他的字仍旧是他的一个短板。 因此他先将答案在草稿纸上写一遍，然后再腾到考卷上，不求字迹让考官眼前一亮，只求卷面尽可能的工整。 同时每誊抄完一张，他就会将答好的考卷放到火炉边烤干墨迹。 宋明彰人本就心细，从前有人在科考时不小心引燃考卷、以致号房内着火，为免火炉将考卷点燃，他将砚台压在了考卷空白处。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就度过了半日。 午时将至，宋明彰将火炉旁晾干的考卷收起来叠放整齐，先起身从食篮里拿出饭菜放到了火炉边温着，然后叫了一次恭牌。 小解回来时，他顺带要了一壶热水。 这时候饭菜已经不那么冷硬了，宋明彰就着热水吃了饭，收拾好东西，然后蜷缩在桌后闭上了眼睛。 上午的时候，他已经将考卷做了大半。 他记忆力超群，四书五经倒背如流，贴经基本上都是不假思索就做出答案，墨义题也做了一小半。 冬日天黑的早，但他估摸着照这个速度，用不着天黑他就能将今天的题目答完。 所以中午他打算小睡一会儿。 不像他才刚刚步入梦中，忽然间鼻翼间蹿上一股极致的恶臭。 这臭味硬生生将他从睡梦中熏醒。 第322章 冬日雪冷，夏日水涝 第322章 冬日雪冷，夏日水涝 却原来是隔壁号房的人凉了肚子，来不及递恭牌给门口的衙役，直接在号房里解决了。 宋明彰差点被熏得憋过气去。 那他这提堂号还有什么意义？这样一造，跟臭号也差不离了，真是造孽！ 接下来宋明彰再没有小憩的心情，他实在受不了了，就没忍住敲了敲相连隔壁号房的墙壁。 隔壁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了句歉。 就这点动静，门口的衙役就敲门警告了：“不许喧哗！” 宋明彰深吸一口气——这一下，辣喉咙的臭，估摸着隔壁那位吃了什么重口味的东西，这味道实在是…… 宋明彰直接将两张空白的草稿纸揉揉塞到了鼻孔里。 整个下午，他塞着鼻子都能闻到隐隐约约的臭味。 万幸天气冷，味道散的快，到晚上的时候臭味总算散的差不多了。 只是宋明彰下午这半场的考卷到底还是受了些影响，部分题目解得比较仓促，有心重做，但答案已经被他抄到了考卷上，到最后他也只好作罢。 冬日天短，黑的早，各号房里渐次都燃起了蜡烛。 戌时正，外面钟声响起，今日这一场考试便结束了，门口的衙役进来帮忙收考卷。 宋明彰长相出众，那衙役收考卷的时候多看了他两眼，将考卷交上去后，他回来锁号房的时候还对宋明彰说：“隔壁那人没有影响到公子你？那屎可真他娘臭啊！” “确实。”宋明彰十分认同地点点头。 隔壁号房的考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连忙道：“兄台你们别说了，怪我贪嘴，这下完了，我怕是明年要再来考一次了！” 宋明彰和衙役对视一眼，没在说话。 戌时三科，宋明彰熄灭蜡烛，蜷缩着身体闭上了眼。 府试的第一日就这么过去了。 云间客。 “也不知道相公和贾郎君怎么样了？” 柳晴紧了紧被子，难得有些担心宋四郎。 孟氏黛眉微蹙，也满是忧心道：“是啊，这天寒地冻的，我主要是担心他们会冷，哎，也不知道今年冬天怎么回事？比往年要更冷上许多！” “是？！” 柳晴听她说起这个，顿时来了精神，坐起身就道：“往年冬天没这么冷婶子？我就觉得今年好似比往年更冷了许多，偏生我相公说不是！” “确实要冷许多。”孟氏接口道：“往年咱们淮安府虽然也冷，但也不像今年这样猫嫌狗厌的，这天寒地冻的他们在那房子里，也不知道炭够不够？” “相公和贾郎君都是伶俐人，他们知道照顾自己，婶子你就放心，嘶~” 柳晴说着忍不住又冻得哆嗦了下，“这天可真冷，今年到底怎么了？咋这么冷？外面这是又下雪了！” 孟氏随口道：“听老人说‘冬日雪冷，夏日水涝’，这天有不测风云啊，真叫人担心。” 柳晴坐不住了，连忙躺下抱紧怀里的汤婆子，凑到孟氏跟前：“好啦婶子，咱们不说天气的事儿了，你什么时候有功夫教我做鞋啊？” 孟氏眉眼弯弯：“那明日？明日我们边等四郎、五郎，边做鞋？” 第323章 学做鞋打络子 第323章 学做鞋打络子 第二日。 用过早膳，柳晴就跟孟氏回了房间，开始学习做鞋。 孟氏手巧，十指翻飞间就是一个活灵活现的图案。 她先教柳晴钉秤纳鞋底，然后又教她钉鞋，最后才是往鞋帮上绣图案。 因为是给宋四郎做鞋，柳晴学得是比较简单大方的图案，就只有两个，一个云纹，一个青竹。 柳晴学得十分认真，她虽然在做针线这事儿上没什么天分，但因为用了心，所以一会儿下来，瞧着还挺能看得过去。 孟氏就在一旁笑：“晴儿，你家四郎收到你的礼物一定很开心！” “那是，婶儿你或许不知道，以前我相公学业没这么紧的时候，我的衣服可都是他做的，他估计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我会给他做衣服！” 孟氏满脸惊讶：“四郎一个男子竟会做衣服？” 柳晴拍了拍身上的衣服道：“喏，婶子你看我身上这件裙子就是他给做的，怎么样？针脚还算不错？” “四郎莫非从前学过？” 柳晴摇摇头：“没学过的，我相公身子骨从小就不好，再说了这拿针素来是女娘的活计，他一个男子，怎么会学过？” “那晴儿你家四郎可真是了不得，这针脚这手法，可是要比一般的绣娘都要出息呢！” 柳晴听了她这样的话，忍不住咧了咧嘴：“婶儿你快别夸他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顿了顿，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站起身道：“婶儿，你等我一下。” 柳晴出了房门，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去而复返，手里似乎拿着些什么。 “晴儿你这是……?” 柳晴晃了晃手上的东西。 孟氏定睛望去，发现是一对龙凤呈祥的玉佩，她不由有些疑惑。 “婶子你手这么巧，一定会打络子？这两枚玉佩是我跟相公的，我想给它们打个络子，就是做鞋就耽搁了婶子蛮长时间，不知道——” 孟氏连忙道：“不耽搁的，你给了那屏风的定金，婶子暂时可是不用愁生计了，快拿来，打络子简单，等晚上你家四郎出来，你就能送给他了！” “喏！送你的！” 贡院门前，柳晴一手捏着鼻子，一手伸出来将玉佩递给他。 许是在号房内待久了不觉得。 等一出来，宋明彰身上沾染的味道就四三开来。 每当有人走到他身前，下一刻，对方就会被他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臭味熏到，然后躲得远远的。 柳晴和孟氏领着侯三郎、刘全来接人，猛不丁也被他熏了一下。 宋明彰脸黑得吓人！ 他先是瞥了一眼系着络子在半空中晃荡的玉佩，然后匆匆丢下一句“你先帮我拿着”就大步流星地往云间客走去。 等回了酒楼，他直接叫了几桶水，开始沐浴。 等柳晴赶回来，他已经洗开了。 足足洗了三遍，他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贾三道知道夫妻二人要叙旧，回来后就去寻母亲孟氏把地方腾出来给他们。 “怎么搞的？四郎你不是说自己不是臭号么？怎么刚才出来的时候身上一股子屎味儿？” 宋明彰刚刚洗完澡，一听她这话，顿时又想到了什么不好的记忆，扭头直接干呕了起来：“呕~” 柳晴差点笑死：“呦，这是怀上了？” 自从隔壁号房的人来了一发大的后，宋明彰就没吃什么东西，他吐了半天，都没吐出什么东西来，反倒脸色苍白的吓人。 柳晴再顾不得玩笑，连忙扶住他：“四郎，你没事？” 第324章 升米恩，斗米仇 第324章 升米恩，斗米仇 宋明彰确实有些难受。 八斤炭听上去挺多，但实际上根本不够烧两日。 昨晚晚上号房里冷的吓人，他担心生病就将炭烧得差不多了，以致今天一整天都僵着手写字答卷。 加上隔壁号房制造的毒气，他昨天晚上到今天都没有吃饭。 又冷又饿，他只觉得许久未曾体验过的头晕目眩似乎又回到了身体里。 “没事，我歇会儿就好了！”宋明彰揉了揉脑袋，面上满是疲惫，却还没忘记方才柳晴要送他东西：“刚才要给我的玉佩呢？” “就是先前咱们当掉的那些玉佩剩下来的一对，你应当记得，之前咱们戴过一段时间的，上面的络子旧了，我就让孟婶子教着重新打了两个络子，现在给你戴上？” “拿来我看看？” 宋明彰捏着玉佩，打量了下上面的络子，面无表情地道：“没我打的好。” 话虽如此说，他却直接将玉佩配在了腰间。 “去去去，爱戴不戴，我还懒得弄呢！”柳晴没好气地把他往床上推：“你先去睡会儿，等醒来了再吃点东西，有什么话等你醒来了再说！” “我吃不下，你不用让人准备吃的，我实在是——” “不行，人是铁饭是钢，你必须吃，一会儿醒来把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忘掉。” 柳晴半强迫地给他盖上被子。 宋明彰确实累了，闭上眼没一会儿功夫呼吸就变得平稳。 柳晴轻手轻脚出了房间，关上门就往孟氏这边的屋子走来。 “……娘你不知道，号房太窄了，我躺下腿伸不直不说，连身子都躺不平，睡了一晚上整个人都麻了，宋兄比我高，我估摸着他更没睡好……” 贾三道正同母亲说着府试的情形，柳晴敲门进来了。 “嫂夫人，宋兄可是歇下了？” 柳晴点点头：“刚睡下，贾郎君你也累了？婶子我们出去走走让他也歇歇？” 孟氏也心疼儿子，闻言连忙点点头：“五郎，娘去叫热水，你沐浴完歇会儿，娘跟晴儿趁着坊市还没关门出去买点东西，这府试已经考完了，明日一早咱们就回镇上去。” “娘，不是说好了咱们不回——” “行了五郎，娘先跟晴儿出去了！”孟氏不等他说完，拿起一旁的幕篱就率先出了房门。 柳晴冲贾三道点点头，跟在孟氏身边就往外走。 两人直接出了云间客，一路往市集走来。 她们先去的绸缎庄，买了些布匹衣料，然后又往杂货店买了些日常用品。 等买完东西出来，柳晴有些欲言又止地望着孟氏。 “晴儿，可是有话要说？” “婶儿，你们原不是打算在这边安顿下来吗？”还是他们帮着一起搬的家。 幕篱下，孟氏秀美绝伦的面上浮现出一抹忧愁：“原是这样打算的，只是这县城干什么都贵不说，府试结束五郎还得回书院读书，这里路远，倒不如回去的好！” 柳晴闻言，若有所思。 等晚间宋四郎和贾三道用过饭后，柳晴找了个机会跟宋四郎单独待了一会儿，说起这件事来：“来县城时咱们就撞见了婶子被人欺负，我看她因着容貌之故，出入皆不随意，怪可怜的！” 宋明彰定定地望着她：“你对他们也未免太关心了些，须知‘升米恩，斗米仇’！” “哪里就到了那般境地？他们母子二人也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帮他们！” 第325章 胜负欲 第325章 胜负欲 宋明彰拧了拧眉，没说话。 “要不我们借些银子给他们？” 宋明彰道：“不妥！哪有上赶着借人银钱的？依我看这是人家母子的事情，你还是别太操心了，再者我观贾兄是个聪明人，心里应当早有成算了！” 果然被宋四郎说中了，不一会儿的功夫，贾三道就带着孟氏来同二人辞别。 “宋兄，嫂夫人，这段时间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这次我们就不一起回去了，我打算在县里一边准备院试，一边等着淮山书院招生。” 贾三道望着面前的金童玉女，心里也隐隐有些不舍。 离别总是令人伤感的，尤其是能遇上柳晴和宋明彰这样的好人。 柳晴目光落在贾三道身边的孟氏身上：“婶子，你们不是说要回去吗？” 孟氏轻叹一声：“五郎是个有主意的，等我们在县里落脚，四郎和晴儿你们一定要来！” 柳晴见母子二人已经决定了，便也不再勉强。 四郎方才说得对，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人家没有主动开口，他们上赶着帮忙总归不大合适。 于是她笑着道：“那是一定的，我还等着婶子的屏风呢！” “放心，婶子一定给你用心做，多则一月，少则二十天必然给你做好。”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直到第二日回程途中，柳晴才问起宋四郎这次府试考得如何了。 “昨天你太累了，事儿也多，我就没问你，这次考得如何啊？” 宋明彰头也没抬：“不如何。” “没事儿，考不上也行，当积累经验了！” 柳晴倒是没所谓，这古代的科举可是登天之路，难得很，宋四郎就是再天姿出众，也才满打满算学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宋明彰闻言，撩起眼皮看她：“谁考不上了？我只是说估摸着拿不到好名次了。” 柳晴就笑：“这样啊，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童生老爷！” 她说着，还似模似样地冲着宋明彰作了一揖。 宋明彰嘴角敲了翘，低下头继续看书了。 府试的结果出的很快，宋明彰果然中了，名次排在第七名，候三郎带着喜讯回来后，一家人都高兴坏了。 而令柳晴意外的是，府试的头名不是别人，却是贾三道。 她忍不住就同宋四郎感叹道：“贾郎君比你小三岁？想不到他小小年纪学识就这么好，竟然得了府试头名。” 宋明彰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夸别的男子？” 柳晴没搭理他，直接起身去厨房吩咐赵氏备一桌子好菜。 宋明彰却是有些看不下去手中的书了，他越想越觉得不服气，等柳晴吩咐完灶房那边，就直接拉着她进屋。 “若非被隔壁号房的人影响，这次府试的头名还保不齐是谁呢！” 柳晴诧异地望着他：“你的意思是你比贾郎君学识更好？” 宋明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县试我是头名，他是第二名。” “可你之前同我说过，你的诗做得比较好，贾郎君则是在写文章上颇有见地，如此说来，你们各有所长也各有短板，说不定这次府试的阅卷考官就喜欢写文章好的学子呢？” 柳晴眨眨眼，故意继续道：“所以我觉得你这理由有些蹩脚哦四郎。” 宋明彰气得直接伸手将她上下嘴唇捏在一起：“闭嘴！” 第326章 见不得四郎比自己强 第326章 见不得四郎比自己强 “四郎考上了？如今也是童生了？” 隔壁院中，宋三郎沉着脸望向关妙儿。 他好不容骗过柳晓珍来镇上一趟，还未曾入巷快活，就听到了这样一件糟心事儿。 “三郎，你怎么了？”关妙儿小心翼翼地望着他：“应，应当是真的？从昨日起，隔壁院中访客就没断过，我恍惚听春花说，她家郎君府试过了，如今也是童生老爷了！” 宋三郎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这真是一个让他不爽的消息！ 因为从四郎府试通过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宋家秤独一无二的童生了。 这样想着，他的心情不由烦躁了起来。 他起身下了床，只穿着中衣，背负双手在地上来来回回的踱步。 关妙儿望着他变幻不停的脸色，不由也有些着急：“三郎，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宋三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复又底下，神色陡然变得阴沉无比：“妙儿，你说你跟隔壁那个丫头关系不错？” 关妙儿愣了一瞬，有些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又问起旁的事儿来？ 不过她还是点点头道：“是，那对双胞胎的姐姐，倒是个妙人儿，我们经常没事一块儿说说话！” “这样，你跟她保持好关系，最好——”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微微一眯，面上浮现出一抹狠辣：“二月底就是院试，四郎既然过了县试、府试，定然会乘胜追击将院试也拿下，我不能让他比我先一步考中生员！” “三郎你的意思是……?”关妙儿眼睛闪了闪，“你想让我做什么？” 虽然宋四郎君端是长得一副好相貌，她也曾为那出色的皮相短暂的迷失过自己。 但眼下宋三郎才是她的依靠，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更重要的是她并不想那位柳娘子过得比自己好，所以能让隔壁不痛快，她乐见其成！ “想办法阻止他参加院试。” 宋三郎十分果断，直接下命令：“你不是同那个丫鬟交好吗？四郎从小身子骨弱，若是在临考之前他忽然病了，不，不行——” 他忽然又想起宋四郎的身边如今有柳晴那个大夫。 下药、下毒怕是都会被发觉，而且未必能成，说不定还会惹一身骚。 若想一劳永逸，最好的办法是？ “妙儿，你有没有听那丫鬟提起过四郎在书院里跟同窗们相处的如何？” 关妙儿点点头：“有，不过春花刚来不久，知道的不多，也只隐约提过一嘴，说是四郎君在书院时跟一个姓梁的似乎不对付，不过那人似乎得罪了什么人，眼下不在书院里。” 宋三郎闻言大喜。 他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头，招呼关妙儿附耳上前，对着她细细嘱咐了一番才重新起了快活儿的心思。 “啊！三郎你好坏~” 关妙儿猛然间脚下一空，吓得尖叫一声，使劲地用拳头捶打他的胸膛。 宋三郎低头嗅了嗅她的秀发，笑眯眯道：“妙儿你于爷我有功，当赏！” 顿了顿，他继续道：“若你能将此事做成，爷我就让你给爷生个孩子，抬你做偏房！” “三郎可是说话算话？”关妙儿一双妙目瞬间灿若星辰。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第327章 瞧见 第327章 瞧见 府试结束后没两日，宋明彰便重新回到了书院读书。 周氏医馆也渐渐恢复到如从前一般的人流如织，除了部分被隔壁仁义堂分流的镇上富户外，医馆里近来还多了许多服用过养荣丸的病人。 柳晴这几日忙着跟大小周大夫研究病案，打算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最大限度缓解这些病人痛苦的药。 没日没夜忙活了几日，这天遇到一个需要施针的病人，柳晴发现自己忘记带针包了了，便打发宋盼娣回去取。 宋盼娣应了一声，同秦小郎打了声招呼就往回走。 医馆离家里并不远，她走了没多久就瞧见了自家的大门，只是那门前此刻却正站着两个十分眼熟的人。 这二人正是关妙儿和刘春花。 宋盼娣面上不自觉浮上一抹疑惑，待要上前询问，那两人却已经手挽着手从自家门前离开，径直进了隔壁的院中。 春花和那位关娘子何时这般要好了？ 带着这一丝疑惑，宋盼娣走进了院中。 院中候三郎正在灶房廊下柴堆跟前劈柴，见她回来了，迅速起身见礼：“五娘子。” 宋盼娣在她们二房行四，但大房还有个比她大点的宋妙儿，序齿下来，大家都唤她五娘。 宋盼娣点点头，转身快步往柳晴宋四郎的房间走，迎面就碰上了刚收拾完从屋里出来的刘桃花。 “五娘子可是有事？” “四嫂忘记拿针包了，我回来取。” 刘桃花忙道：“五娘子略等一下，奴婢去取。” 不等宋盼娣开口，刘桃花就进了屋子。 宋盼娣站在门外等着，目光自侯三郎壮实了许多的身上扫过，接着随口问道：“候郎君，方才可是隔壁那关娘子过来了，春花跟着去她家了？” “咔嚓！”侯三郎麻利的劈了一根柴，头也不回地应道：“是，这几日她总来，刘大娘子似乎同她十分要好。” 宋盼娣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时候刘桃花拿着针包出来了：“五娘子你瞧瞧对不对？” 宋盼娣打开针包简单扫了一眼，点点头：“那你们忙，我就先走了。” 刘桃花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目中隐隐浮现出一抹担忧。 等刘春花回来，她直接将姐姐拉到一旁：“姐，你没事少跟隔壁那娘子在一处！” 刘春花眼中划过一丝惊慌：“为什么？家里的活计我都做完了，没事就不能走走吗？又没去别的地方，就只跟关娘子略坐一会儿！” “刚才五娘子回来取东西看到你们了，问起候三力，候三力说你跟她近来走得很近，姐你还是注意些，我们是做下人的！” 刘春花冷笑一声：“打量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勾当呢？五娘子素日瞧着倒是个伶俐乖巧的，可谁看不出来她对候三力有意思？好歹是郎君的堂妹，竟喜欢上一个下人，真叫人好笑！” 顿了顿，她继续道：“妹妹你就是多心，我又没做什么，五娘子摆明了就是借题发挥趁机跟候三力说话呢！” “姐！”刘桃花见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生气道：“你再这样我就告诉爹娘了！爹娘都说了这样的主家难得，若因你之故连累了一家人，别怪我们翻脸无情！” 第328章 祸不及家人 第328章 祸不及家人 “刘桃花，是哪个教得你规矩跟你姐姐这般态度说话？”刘春花气得浑身发抖：“好啊，你想告爹娘就去告啊，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便你！” 她说完直接拂袖而去，刘桃花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咬了咬唇。 姐妹俩不欢而散。 晚间回家的路上，宋盼娣和柳晴说起这事儿。 “四嫂，我回来的时候看见春花跟那关娘子一起进了隔壁院子，听人说她们进来走得很近！” 柳晴愣了一下，接着扭过头看向她：“春花和关妙儿？” “对！” “她们两……许是比较投缘？”柳晴有些疑惑：“春花一向稳重，你要说桃花爱出去跟人交际我还觉得寻常，这——” 顿了顿，她面上露出一丝狐疑，继续道:“盼娣你能确定吗，确实是春花？” 宋盼娣连连点头：“我不会认错的，而且春花和关娘子走的近这事儿是旁人跟我说的。” “成，那我知道了。” 等二人回了家，柳晴直接将刘春花叫进屋子说话。 “春花，你跟隔壁关娘子相处的很好？” 刘春花闻言，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她直接跪了下来，不住地磕头：“大娘子，奴婢没有做对不起大娘子和郎君的事情，奴婢只是跟关娘子说了几句话，求大娘子饶恕！” 柳晴瞧这她这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你先起来说话！” 她这样子，好像自己把她怎么着了似的？ 刘春花身子僵了僵，再抬起头来，眼中含泪：“大娘子，您若是不喜欢，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不是不喜欢，跟谁结交是你的私事，这我管不着，不过春花——” 柳晴说到这里，顿了顿才继续道：“不过春花，我明白着告诉你，我跟郎君同隔壁关娘子，还有那位隔房的堂兄并不亲近，你素来稳重，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想来不用我多说！” 刘春花闻言眼睛闪了闪，重重地点头道：“奴婢晓得的，奴婢对大娘子和郎君的忠心天地可鉴！” “行了下去。” 该交待的都交待了，柳晴就挥挥手让她出去了。 刘春花起身告退，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刚从书院回来的宋四郎。 她先是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一眼俊美的主家郎君，然后收回了视线，规规矩矩退了出去。 宋明彰对上她的视线面无表情。 等她走后，宋明彰问柳晴：“做什么呢？” 柳晴从椅子上站起身，顺后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回道：“没什么，就是这丫头不知道怎么就跟隔壁那关娘子投缘了，我叫她过来嘱咐几句。” 宋明彰闻言皱了皱眉头：“我明日去书院便托守常问问，看有没有人要买丫头，直接卖掉省事儿！” “怎么，你还打着将她们姐妹打包卖掉的主意？” “既不安分，留着还做何用？趁着没惹出事儿来，趁早打发了。” 柳晴：“……” 好一会儿，她才道：“刘叔为人忠厚，赵婶子也是做菜的一把好手，还有桃花，性子活泼大方，梳头的手艺也深得我心，至于春花——” 想到刚才刘春花异于常人的反应，柳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春花如何还得再观察一下，总归祸不及家人。” 第329章 关于烂好心 第329章 关于烂好心 宋明彰听了她的话有些不赞同地摇摇头：“就你烂好心！” “哎？宋黛玉你怎么说话呢？” 柳晴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他：“我？好心？！” 宋明彰随手褪去外衫，去一旁就着清水洗了手，背对着柳晴头也不回道：“难道不是吗？先是侯三郎、后有贾三道母子，哪一个不是你发善心要助他们？还花一千两银子买两个丫头！” 柳晴真觉得这一千两银子买刘春花姐妹两的事儿是过不去了。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宋四郎心目中竟然是这样一个良善的人。 “宋黛玉，你知不知道我来这里之前杀过多少人？” 末世里，行尸走肉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那些泯灭人性的求生者，柳晴在吃人的世界里活了十几年，什么样的事情都见识过。 她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人心！ 只是她不敢相信自己在这个书中世界活过来后，有一天竟然还会被人夸好心，还是烂好心！ 好，她承认在这个青山绿水的安逸世界里待久了，她的心灵也仿佛受到了洗涤，重新拥有了“人性”，但也不至于是烂好心？ 宋明彰很少听她说起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闻言，他擦干净手，直接走到她的身边坐了下来：“哦？你杀过人？还不少？” “那是，那时候好多人为了生存，可以出卖身体、灵魂，所有的一切。” 她看着宋明彰俊美如天神一般的面庞，神情有些恍惚：“一次我跟着补给队外出搜寻物质，路上遇到一家三口，那是一对年轻的夫妇，他们的长相特别出彩，那男子也像你一样俊美，女的也很漂亮，只是很可惜，他们都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他们带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我亲眼看到他们为了给自己争取逃跑时间，将孩子的胳膊划破，丢到了活死人堆里。” 宋明彰铁青着脸：“说事就说事，不要拿旁人跟我比！” 柳晴原本酝酿的情绪被他这一句话瞬间冲到了九霄云外。 “你到底还听不听？不想听我不说了！” “听，听你这意思此事还有后续？” “那当然，因为这对男女，实在是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 柳晴说到这里，目中划过一丝冷意：“所以最后我亲手了结了他们。” 宋明彰望着她的冷脸，凤眸中满是惊讶：“说说看？” “他们拦住了我们的车，车我之前跟你说过，类似咱们这里的马车，不过比马车要结实，跑得也要快许多。他们拦住我们的车求救，想让我们带他们去安全的基地。补给队的队长就问他们拿什么来换，然后这对夫妻分别找队长说话，你猜他们说了什么？” “无外乎是出卖些什么东西，‘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说的这对夫妇竟然能将自己的亲生孩子丢到那些怪物之中，当真是我见过的最为卑劣之人！” 柳晴点点头：“年轻男人找到队长说是愿意将自己的妻子送给队里的男人，年轻的女子找到队长也说自己的丈夫长得俊美，愿意用他来换取自己回到基地活命的机会。” 宋明彰呼吸一紧：“所以你之前有过旁的男子？” 柳晴白了他一眼：“闭嘴，听我说！” 她继续道：“你知道那样的世界里，人类的道德观普遍不高，我拒绝了队长加入他们的请求，等补给队的人享用过这对夫妻后，就了解了他们。” 宋明彰的神情瞬间多云转晴。 “而他们——”柳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只是我杀过的其中两个人而已！” 宋明彰轻嗤一声：“杀便杀了，他们也该杀！” “不该杀的人我也杀过！”所以你不要再说我烂好心了啊！ 第330章 盲目的信任 第330章 盲目的信任 “慢着!”梁武轩挥手止住欲冲上前去的下人，望向眼前这个挡在宋明彰面前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冷声道：“你是他什么人？” 柳晴当然也不愿意将事情闹大，见状也拦下了刘全。 “我是他妻子，梁公子，冒昧问一下你方才说的我相公断了你一条腿是什么意思？” “你个小娘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这是我跟宋明彰之间的事情，闪一边去！”梁武轩目露阴狠之色，只是他嘴里虽然这样说着，却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扔到了脚下。 候三郎走过去捡起来交给柳晴。 是一张纸条，上书：【伤汝者，临安巷宋四郎也！】 梁武轩被人敲了闷棍，一直都找不到凶手，甚至于今年的院试他都没办法下场了。 他恨毒了下手之人，恨不能抓到人将其抽筋剥皮，得到这个消息后更是一刻都等不及，带了人连夜就赶了过来。 他还不能确定纸条上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当初在书院时，他确实带头欺负宋明彰了，保不齐对方会嫉恨他，暗中下黑手! 所以为着这一丝可能，他宁可错杀也不想放过！ 柳晴盯着纸条沉吟片刻道：“我观梁公子也是个聪明人，这纸条明晃晃的借刀杀人，梁公子莫非看不出来？” 梁武轩皱了皱眉头看向宋四郎：“宋明彰，老子要你亲口说，究竟是不是你下的毒手！” 宋明彰神色平静地同他对视：“不是！” 梁武轩目光紧紧地盯着他：“你发誓，若是你的话，就叫你穿肠肚烂不得好死！” 宋明彰举起右手就要发誓，柳晴却一巴掌拍掉他的手。 她满脸严肃的看向梁武轩：“梁公子，你受伤的事情方才我相公也同我说了，如他所言，你是被人套了头殴打致残，你有所不知，我相公从小体弱，不久前才能勉强行走去书院读书，他万万没有能力将梁公子你一七尺男儿打成这般！再就是，梁公子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吗？你受伤这么久，连衙门都没办法找出凶手，单凭一张来历不明的字条，你就上门报复，如此岂不正中了那人下怀？！” “本公子凭什么相信你？”梁武轩冷然道：“说不定写纸条的人恰好知道他就是凶手，又不想让人知道他知道，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事情不是他做的？我说了，宋明彰，想让爷相信，先发个毒誓！” “子蛟！你在做什么？” 梁武轩的话音刚落，王威焦急地声音从院外穿了出来。 他满脸慌张，因为来的急，身上的衣带都没系好。 宋明彰望着前来解围的他，薄唇不自觉勾了勾。 “你怎么来了守常？”梁武轩大吃一惊。 “还不是听人说你带着人往这边来了，你从前就跟明彰不对付，我担心你胡来！你这是做什么？” 梁武宣冷笑一声：“王守常，听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跟姓宋的好的快能穿一条裤子了，此言可真？” 王威皱了皱眉头：“子蛟，三日后我就要跟五娘成婚，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大舅哥，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如今又多了这样一层关系，我再想不到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这一番话一出口，梁武轩心底舒坦了不少。 他觑眼瞧着宋明彰道：“姓宋的，你最好不要让我抓到把柄，若真是你动的手，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子蛟，你怎么能怀疑明彰？他为人光风霁月，断然做不出这样背后敲人闷棍的事情！你别胡闹了，大晚上的来叨扰他们，搅合的大家都不安生，快跟我回去！” 第331章 惩戒 第331章 惩戒 梁武轩觉得不甘：“姓宋的，若不是你做的，为何你不敢发誓？” 宋明彰拧了拧眉头道：“梁武轩，你当真疑心我便该找到确凿的证据，带着衙门的人来逮捕我！只要你证据充足，衙门那边有抓捕文书，我必不敢有半点反抗！否则你这私闯民宅，已经触犯了大魏律法！” 梁武轩阴沉着脸：“你不敢发誓便是心虚了，守常，我觉得写纸条的人不会无的放矢，一定就是他干的！” “行了子蛟，你别闹了，跟我回去！” 王威先是有些歉意地望了一眼柳晴夫妇，接着直接走到梁武轩身后，推起他的轮椅往外走。 “明彰、嫂夫人我带他先走了，等他清醒些了我再带他来跟二位赔罪！” 柳晴面上的神色不大好看：“慢走！” 这一场闹剧结束后，柳晴和宋四郎回了房间，两人再无睡意。 “四郎，你觉得那字条是谁写的？” 宋明彰神情平静道：“我想不到。” “你说会不会是——” 柳晴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出门冲着刘春花姐妹两的屋子喊了一声：“春花，你过来一下！” 通常晚上的时候，他们夫妻并不用人在跟前侍候，所以院中的闹剧散场后，刘春花姐妹两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夫妻俩没等多久，刘春花就出现在了二人的眼前，刘桃花担心姐姐，也跟了过来。 柳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桃花，我单独跟你姐姐说两句话，你出去！” 刘桃花望着神色前所未有严肃的大娘子，心底微微颤了颤：“是。” 等她出去，柳晴望向刘春花：“春花，最近这段时间，关妙儿同你说什么了？” 刘春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娘子，奴，奴婢同关娘子平日里也只是说些女儿家的体己话，关娘子女工好，奴婢平时做完了活计，就同她学学针线。” 宋明彰正端坐在一旁喝着茶，听到她这话，抬起头来厌恶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深地刺痛了刘春花。 郎君那神情，就仿佛她是一块垃圾！ 柳晴问她：“你有同她说过郎君在书院里的事情吗？” 刘春花身体几不可查地颤了颤，接着满脸慌张道：“没，没有，郎君在书院的事情奴婢并不知晓，不敢乱说！” 柳晴一直盯着她，自然将她的异样看在眼里，她的面上浮现出一抹失望：“春花，自买了你们一家，我待你如何？” “大娘子大恩，奴婢一家没齿难忘！” 柳晴抬脚，踱步走到宋明彰的另一旁缓缓坐下，姿态随意，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是不是我素日待你们太过宽厚？让你觉得我很软弱可欺？春花——”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声音中带了一丝冷意：“那你怕是打错了主意！” 刘春花僵了一瞬，接着以头扣地，不住地朝着柳晴磕头：“大娘子开恩！奴婢不敢！” 柳晴静静地望着她，没有开口阻止。 刘春花连着磕了十数下，很快便觉得头昏眼花。 只是上首坐着的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让她停下来，她暗暗咬了咬唇，求饶道：“求郎君、娘子饶恕奴婢，奴婢……求求郎君！” 柳晴和宋明彰二人谁都没说话。 好一会儿，柳晴望着她额头上的血迹，才大发慈悲的开口：“好了。” 刘春花眼前一直发黑，却还是强忍疼痛道：“谢大娘子开恩！” “下去！”柳晴的声音依旧淡淡地。 “是。” 刘春花以手撑地，勉强站起身，摇摇晃晃就往外走。 临出门之际，她听到大娘子用不带一丝一毫感情的声音道：“刘春花，下不为例，否则我不介意听郎君的，将你们一家转卖出去！” 第332章 打算怎么办 第332章 打算怎么办？ 刘春花离开后，柳晴长叹一声：“来这里久了，我果然心肠变软了。” 宋明彰从椅子上缓缓起身，一边重新脱衣服，一边淡淡地回道：“我早说过你太烂好心！都这样了还留着她们，难保她不会记恨今日之事，将来惹出更大的乱子！” “她顶多是个从犯，实在是她父母和妹妹都是好的！若是将她们卖掉，我们又得重新买人调教，唉！明日我抽空将刘全夫妻和刘桃花叫过来敲打敲打，让他们管束一下刘春花！” 柳晴也起身褪去鞋袜，直接钻进了被窝里， “就当我烂好心，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若就此改了，此事便作罢！” 说到这里，她略斟酌了下语气，问道：“只是四郎，你之前从未说过你在书院过得如何？怎么受欺负了都不跟家里人说？” 宋明彰头枕着双臂，仰头看向黑漆漆的床顶，声音十分平静：“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我说了只会让爷奶和你担心，况且我也没受什么伤害！” 柳晴凑到他身边，在他耳边呼吸道：“就是不告诉爷奶，你也该告诉我，除了我，谁都不能欺负你！” 一想到刚上宋四郎刚去书院读书时，身子骨才刚好些，就受到旁的学子欺辱打压，她就觉得心里就闷闷地，很难受。 宋明彰闻言垂下眼帘，掩去眼底一闪而逝的动容：“你也不准欺负我！” “我哪儿敢啊？什么时候我不是让着你？都快把你宠上天了！” “有！你就有！” “好啦，好啦，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柳晴推了他一把，“我们还是说说今晚的事儿，今晚若非王郎君，那姓梁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你如实同我交待，他挨打的事儿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宋明彰翻过身，面对着她，斩钉截铁道：“没有！” 柳晴莫名松了口气：“那就好！” 宋明彰视线牢牢地盯着她：“你怀疑我？” “没有，没有！我哪有？”柳晴面上飞快划过一丝心虚。 宋明彰气的直接翻过身背对她。 柳晴掰着他的胳膊：“你转过来！怎么动不动就生气啊？你知不道就因为你这小心眼儿的样儿我才怀疑你？” 宋明彰又唰的一下转过身：“看，你就是怀疑我了！” 柳晴:“……”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好啦，这事儿咱们再揭过，说说看，打算怎么处理你三哥和关妙儿！” 关妙儿一介女流，若是没有宋三郎的授意，她没那个本事将纸条不着痕迹地送到梁府。 宋明彰神色阴沉，面无表情道：“此事你无须操心，我来办！” “我不操心，我就问问你打算怎么办？” 宋明彰沉吟片刻，轻声道：“宋明义此举，旨在激怒梁武轩，借他之手废了我，然他虽不顾兄弟情义，我却做不到他那样冷血无情，如此，便只给他个教训便罢了！” 柳晴听着他这番冠冕堂皇的话，饶有兴致地两只手撑着下巴爬起来：“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柳晓珍应当还不知道关氏被他养在镇上？找人给她递个话！” 第333章 闹剧 第333章 闹剧 “宋明义，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竟然骗我！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柳晓珍手叉腰扶着肚子，满脸狰狞地望着宋三郎：“宋明义，你没良心，我为了你一个女人成日在外面抛头露面赚银钱，如今怀着身孕都不得闲，你却拿着我挣的血汗钱养小老婆，你对得起我吗？” 宋明义脸色涨得通红：“晓珍，我，对不起，妙儿她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得对她负责。我已经答应你将她打发的远远的了，她又不会来你跟你碍你的眼，你为什么就容不下她呢？” “你还说！宋明义你无耻！”柳晓珍猩红着眼：“你当初是怎么当着爷奶、爹和小娘的面答应我的？你一个童生老爷说的话跟放屁一样吗？原来你所谓的‘打发’就是将人养在外面？” 宋明义被她呛的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柳晓珍见他不说话，心底一片凄凉，对着一旁的下人就吩咐道：“更衣，备车！” 宋明义急了：“晓珍你要做什么？” “我去撕烂那小贱人的嘴！”柳晓珍满脸阴狠：“关妙儿那个小烂货，没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贱蹄子，今天我不扒了她的皮我就不是柳晓珍！” “晓珍你别闹了！” 宋明义也恼了：“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关氏不过一个外室，连个名分都没有，哪里就威胁到你了？晓珍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明明刚成亲的时候，面前的女子处处小意温柔，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是说不出的甜蜜动人，怎么才过了不到一年，一切就都变了！ “你这样，让我真后悔，当初若是不换亲——”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柳大丫娇美动人的脸蛋。 柳晓珍原本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到他这话，忽然发疯似的转过身，脑袋直直地冲着他肚子顶了过去：“宋明义，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要不要脸？！” 宋明义不提防被她顶了个正着，倒抽一口气，反射性地推了她一把：“你这个泼妇！你别闹了！” 柳晓珍被他推的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下一刻，她捂着肚子发出一道惨绝人寰的叫声：“啊！我的肚子！我的孩子！” 宋明义呆了，他怔怔地望着柳晓珍的衣摆出渗出殷殷血迹来。 好一会儿，他终于反应了过来，冲着一旁的下人就吼道：“还不快去请大夫？！” 大夫很快就来了。 然而柳晓珍将近两个月的身孕就这么没了。 柳晓珍已经醒了过来，她头发散乱，面容苍白，削薄的唇上更是没有丝毫血色。 半晌，她僵硬的转过头看向床边守着的宋三郎。 宋明义满脸懊悔：“对不起晓珍，是我的错，我不该动手推你，对不起！” 柳晓珍呆呆地望着，眼神里满是旁人看不懂的复杂。 她盯着他足足有一刻钟，然后才虚弱地开口：“三郎，我不怪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晓珍我什么都答应你！”宋明义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你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愿意补偿你，你也别担心，大夫说了，你底子好，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柳晓珍勾了勾唇，扬起一抹僵硬的弧度：“把关氏接进府，她远在镇上，你还要读书，来回折腾不说，也耽误功夫，你把她抬进府——” 说到这里，她望着宋三郎陡然变得明亮的眼眸，垂下眼帘，声音淡淡地道：“她进府后，只能做你的通房！” 宋明义忙道：“好，我答应你！” “就怕她不愿意！” “我会让关氏懂事听话，好生服侍你，晓珍，你永远都是我的大妇！” 第334章 药成 第334章 药成 二月初二，龙抬头。 这一天对于柳晴和关妙儿来说，都是十分有意义的一天。 经过一个月的辛苦努力，柳晴成功研制出了缓解养荣丸症状的药物。 这要得益于她上辈子对于这方面的精研，以及她空间里的一种药用藤。 经过实验，她发现这种药藤的汁液有明神静气的功效，配上其他辅药，可以最大限度的缓解养荣丸的瘾症！ 她将药藤拿了出来，分享给了周宏达和周延年两叔侄，同时让刘全往庄子上给宋明亮两兄弟，以及宋二郎分别送去了些种子，交代他们将这些种子种下。 这药藤继承了藤类植物旺盛的生命力，极易存活，且生长周期比较短，柳晴打算在几个药庄里也种植一部分，以备不时之需。 而周氏医馆研制出了治疗养荣丸后发症药物的消息，也如插上了翅膀般，瞬间传遍了十里镇大街小巷。 一时间人心浮动，隔壁仁义堂更是难得闭馆歇业。 与此同时，经过两天时间的考虑，关妙儿同意了做宋三郎的通房。 直到搬家的时候，于婆子还在劝她：“妙儿你糊涂啊，这通房也就比丫头强那么一点，每日端茶倒水侍奉主母，奶看你是昏了头，非要上赶着给人当丫头被人作贱！” 关妙儿彼时正在试戴宋三郎几日前给他买的一枝珠花，闻言头也不抬道：“奶，我才不傻呢！听说那柳氏小产了，我忍得一时之气，将来荣华富贵……您老就等着享孙女儿的福！” 于婆子闻言白了她一眼：“你就那么确信宋家三郎是个有出息的？奶看他好色无能，也就一张脸能瞧得过去了，可是男人又不靠脸吃饭，有什么用？” “奶，你这就错了！”关妙儿煞有介事道：“多少戏文里唱的‘圣人御笔钦点美探花’？便是我没读过书也知道，能在金殿前被圣人陛下都赞美的模样是何等的俊俏？可见不论男女，有一张好脸总归是占优势的，若说长相俊美的男子，隔壁柳娘子的夫君才是真的——只是可惜了！” 关妙儿想到宋四郎俊美如天神般的容颜，一时间心驰摇曳，一时间却又叹息连连。 她已经从刘春花嘴里听说过那宋四郎的为人了。 好好一个俊俏美郎君，偏生是个不解风情，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她也早断了心思，倒是宋三郎—— 想到宋三郎，关妙儿美丽的眸子里浮现出一抹算计来：“奶，先前你教我‘骑驴找马’，我觉得您老说的很有道理！但您忘了，便是真要那么做，我们也得有个结实富贵公子的门路呀！三郎是淮山书院的学子，那淮山书院听说是四大书院之一，其内世家公子不知凡几，若三郎当真不中用了……”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可于婆子却秒懂。 她立时便不再说不让孙女儿去做通房的话了。 “奶老了，妙儿既自有成算，奶便不做那讨嫌之人了！” “奶，你就放心，孙女儿一定会带你享福！”关妙儿娇笑一声：“走奶，这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三郎还在外面等着呢，我们快出去。” 第335章 路遇 第335章 路遇 二月二，宋老太老两口一早就打发人来传信，让柳晴和宋四郎今日早点回去吃糕。 午时刚过，柳晴将医馆的事情安排好，就去书院门口接了宋四郎。 今晚要在村里住一晚，两人先回去收拾东西。 路上的时候柳晴说起医馆的事：“药是做出来了，叫‘青凝丸’方子也同两位周大夫说了，他们的意思是卖药的钱，我们占六成，他们占四成，可我总觉得这钱赚得亏心，最好是能将这养荣丸的源头止住，否则，唉……” 柳晴叹了口气，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宋明彰问：“青凝丸作价几何？” “我空间里的药藤不多，暂时卖五百文一瓶，轻症有一瓶就可以了，大周大夫的意思是，等日后药藤不缺了，我们再把价钱降下来！” 宋明彰闻言点点头：“那养荣丸已经传到了书院里，听表哥他们说如今已经是五两银子一瓶，如此害人之物，偏生那些人趋之若鹜！你们这价钱与之相比，已经很低了，你没必要觉得良心不安，那些害人之人都心安理得的数着银子，你一个救人的又何须如此？” 柳晴摇摇头：“我不是为这个，只是养荣丸这东西最是消磨人的身体和意志，我们小小一个镇，如今因为这东西都搞得乌烟脏气，若是将来不慎普及到民间，那才是天大的祸事呢！” 宋明彰闻言，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想不到你竟有这般忧国忧民之心？”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世界末日，虽然我来大魏还不到一年，可是这里有你，有爷奶，有许许多多可爱的人，我不想这里也变成人间烈狱！” “不会的！”宋明彰难得认真，满脸严肃道：“大魏开国不过百年，自太祖到太宗两任皇帝，俱都励精图治爱民如子，及至当今高宗陛下，也是难得一见的明君，朝廷明令禁止五石散这种毒物，那些胆大妄为‘挂羊头卖狗肉’的鼠辈，我相信很快就会被清算，你不用——” “臭婆娘，闪一边儿去，否则老子连你一块儿卖！” 宋明彰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迎面就撞上一个粗布短衫的中年男人。 只见他一把推开身前的妇人，扯着一个妙龄女娘就要过去。 那妇人被推的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哭哭啼啼苦苦哀求他：“相公你不能卖二娘啊！你忘了你身上的衣服鞋子都是我们二娘一针一线给你做出来的？她素日里最心疼你这个做爹的，你不能这样做啊！” 粗布男子被她说的脸色一阵青白，他扭头心虚地看了一眼眼圈红红的女儿，瓮声瓮气道：“吴家家大业大，你进了他们家，便是做个丫鬟，也比跟着我们强，爹是为你好，让你去享福来着！” 二娘闻言，抬起头哀哀望着他：“爹，你是为了买那劳什子养荣丸？爹，你听女儿一句劝，那东西害人不浅，不是咱们寻常人家能消受得起的！你养育女儿十五年，今日被你卖掉女儿也无话可说，只是你用卖掉女儿的钱买养荣丸，又能买多少呢？等没了银钱，你还打算买什么？爹啊，你醒醒，女儿听说周氏医馆那边出了新药可以戒断那养荣丸，爹你就戒了？！” 男人被女儿说中了心思，恼羞成怒道：“闭嘴！你懂什么？让你去大户人家做丫鬟，爹是为你好，你别废话了！” 他说着，扯着二娘的身子就往吴府走去。 一旁的柳晴和宋四郎对视一眼，抬脚就要上前阻止他。 第336章 撕破脸对峙 第336章 撕破脸对峙 只是柳晴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没有上前。 宋明彰有些奇怪地看向她：“我以为你又要发善心！” 柳晴摇摇头，叹息一声：“刚才一瞬间我确实有这个念头，不过我看那女娘似乎并不希望我们多管闲事，况且只要养荣丸一日不根除，这样的事只多不会少！” 宋明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果然发现那女娘正漠然地望着他们，眼底满是平静。 “回四郎，爷奶要等急了！” 宋明彰点点头，两人沿路往家里走去。 不想才走到门口，就看到了关妙儿门前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以及正从马车上下来接关妙儿祖孙的宋三郎。 宋明义看到他们，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只是很快他便恢复如常。 他冲着柳晴二人点点头：“四弟，四弟妹！” 宋明彰挣开柳晴的手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宋明义，你为什么要给梁府递那样的消息？” “四弟，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宋明义满脸惊讶，接着有些不赞同道：“四弟，你虽过继到了二爷爷房中，但到底我们还是一个宋家，我也还是你的兄长，你怎可直呼我的名讳？成何体统？！” 宋明彰冷冷地望着他：“你别假惺惺了，今日我只是要告诉你，我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四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宋明义面上的神色也冷许多：“正好，你既这么说，我倒是也有些事想要请教四弟和四弟妹。” 他说着抬起头看向一旁的柳晴，“前段时间在县城里先我们一步卖掉小食方子的人是你们？还有这次关氏的消息是你们暗中让人告知晓珍的？” 柳晴和宋四郎一时无言。 宋三郎看他们这反应，哪里还不明白？ 他当即大怒，抬脚就将马车旁的脚凳踢翻：“所以做了这么些见不得人勾当的宋明彰，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打扰你的生活？！” “你们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们这个消息，晓珍和我失去了一个孩子！宋明彰，我再想不到，你的心竟然这般毒辣！如今不过是中了个童生尾巴就翘起来了？见不得我比你过得好是不是？那你倒是凭本事挣啊，背后下黑手算什么君子？” 宋明彰气得脸色铁青，待要开口，却被一旁的柳晴抢先道：“若你没有存害人的心思，又岂会有今日之事？只许你背地里使手段害人，就不许旁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吗？你未免也太双标了，可惜你打错了主意，四郎早就不是从前那个任你欺辱都不敢吭声的人了！” “四弟妹果真牙尖嘴利！”宋明义望着她明艳动人的脸蛋，一时被她说的气愤不已，一时却又暗暗可惜，这样的明艳爽利的女郎竟不属于自己！ “不是我牙尖嘴利，是你做事实在下作！” 当初她生了抢先卖方子的主意，还是因为见到小英小桃那样的惨状，才决定教训一下他们。 还有这次将关妙儿被养在这里的事透漏给柳晓珍，也完全是因为宋三郎先不仁，引了梁武轩来闹事，当日若非王威来得及时，事情绝对无法善了！ 这两件事，固然有他们自己的私心，但更多的却是宋三郎行事下作恶心。 第337章 情愫 第337章 情愫 气氛凝滞。 关妙儿和于婆子从屋子里出来，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她有些疑惑，却还是开口问宋三郎：“三郎，这是……?” 宋明义铁青着脸，对她也没好气：“还不赶紧上车？就为了来接你，凭白生了一肚子闲气！” 他说完，也不等关妙儿开口，一甩袖子转身上了马车。 关妙儿神色有些讪讪，冲着柳晴和宋四郎点点头，扶正一旁被踢倒的脚凳，也踩着上了马车。 于婆子跟在她身后，抱着包袱坐在了车辕的另一边。 “驾！”车夫挥动缰绳，矫健的白马噔噔噔就往巷外走去。 “行了四郎，我们回去。”碰到宋三郎，柳晴的心情也很不美丽。 却不曾想，马车在经过他们时，宋明义从车窗里探出头，对着宋四郎说了一句：“院试见真章！” 嘿，柳晴被他逗乐了，扭头推了宋四郎一把：“四郎，人家要在院试上跟你一较高下呢，你可争点气！” 宋明彰没说话，只微不可查地哼了一声，就拂袖进了院中。 刘春花自从前两天的事情后，已经乖觉了许多，两人回去要带的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包袱、箱笼都整整齐齐的放在一旁。 见二人进来，她额头上的伤口包着麻布，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 刘桃花在一旁看着，心下微微叹了口气，上前道：“大娘子、郎君回来了！东西奴婢们都收拾好了，只是不知这次回去，大娘子带不带奴婢们一起回去拜见老太爷和老夫人？” 柳晴随意看了一眼刘春花，见她正低低眉顺眼站在一旁等候吩咐，点点头道：“桃花你跟着一起回去，还有你娘一起，其余人就留在家里，左不过就一天，明儿个就回来了。” 赵氏做得一手好菜，虽然知道家里奶奶那边一定已经准备了一大桌子的饭菜，但有人帮衬一下，老人家也能轻松些。 所以柳晴决定这次回去就带上他们母女两。 东西收拾好了接下来就是装车。 东西不多，刘春花姐妹两，并侯三郎、潘小郎几人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装好了。 “四哥、四嫂！可算是赶上了！” 正要驾车离开，宋盼娣气喘吁吁地赶到，嘴里呼出的气将眼睫毛都染白了：“我原是不准备回去的，偏生刚刚柱子嫂去医馆买药，捎信儿说我娘病了，让我尽快回去一趟！” 柳晴见她赶得急，忙道：“不着急，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回去的，我们等会儿再走！” “那四哥、四嫂你们等我一会儿！” 宋盼娣说着跑回了自己的屋子，片刻间便拿了一包东西出来：“我好了四嫂！” 穿的鼓鼓囊囊的宋明彰自然也听到了她的话，挥动鞭子碰了碰闪电的屁股，闪电打了个响鼻，就一路往宋家秤走来。 临走前宋盼娣掀开车帘朝着院子里某个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恰好房门开了，候三郎的视线直直地望了过来，同她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宋盼娣冲着他轻轻点头，然后放下了车帘。 柳晴将这一切都瞧得分明，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 不大的车厢里坐了四个人，外加一个赶车的宋四郎，闪电似乎有些吃不住了，走得很慢很慢。 柳晴心里琢磨着再买一辆马车。 第338章 招赘 第338章 招赘 到了宋家秤，宋盼娣先行下车，柳晴一行人则继续往自家走去。 “爷，奶，我们回来了！” 柳晴一进院子就冲着二老喊了一句。 宋老太正在灶房里忙活，宋老头则直接从屋子里出来，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袄，背负双手乐呵呵地道：“四郎、大丫回来了，快进屋！” 宋明彰和赵氏母女手脚麻利的卸车搬东西，柳晴则抬脚进了灶房。 宋老太正在捞猪肘子，听到动静回头，见是柳晴直接咧嘴笑了：“大丫回来的正好，过来尝尝这刚出锅的肘子！” 柳晴也不矫情直接走过去，接过宋老太递过来的一大块肉，一口下去鲜香的肉味瞬间席卷了她整个味蕾。 “奶，真好吃！” 宋老太笑眯眯道：“好吃就多吃点，奶掐着点儿炖的，正好你们回来啦！” “好！” “四郎呢？” 柳晴笑着道：“卸车呢，奶别管她！” 两人说话的功夫，赵氏母女卸完车进来了。 母女二人都是勤快的，一进灶房就抢着忙活。 “不用，不用！我来就成！”宋老太一辈子庄稼人，从来都没用过下人，自然是极不习惯的。 赵氏忙道：“老太太怜惜奴婢们做下人的，只是这些活计奴婢们都是做惯了的，倒是老太太忙活了半天快去歇着，接下来让奴婢们来！” 宋老太还要说话，柳晴却拉着她出了灶房：“奶，你歇会儿，我去嘱咐一下赵婶她们，你安心歇着！” 她说完又回了灶房，将东西放置的位置简单跟赵氏母女说了下。 等她重新出来，宋老太感叹道：“我老婆子再想不到家里还有用上下人的时候！” “奶，你和爷爷年纪大了，四郎和我打算过段时间给你们也添两个帮忙的人。” 宋老头一听这话急了，放下旱烟袋就道：“不用，我们还能动，不用买人，家里的活计也不多！” 柳晴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再买人，不过这时候她还是应和宋老头道：“爷爷这事儿咱们再说。” 赵氏母女手脚麻利，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拾掇出一大桌子菜出来。 硬菜宋老太一早就做好了，就只装个盘就妥当，一家人热热闹闹坐在一起。 宋老太有心想叫赵氏母女也上桌，柳晴犹豫了一瞬，还是制止了她。 什么地方做什么事。 眼下她所处的地方是封建王朝，这里等级分明，她又胸无大志，并不想宣扬所谓的“人人平等”观念，还是入乡随俗的好。 当然，她适应得比较好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末世时世界崩坏，社会倒退，出现了很多比封建时代更加骇人听闻的事情，弱肉强食，弱者沦为奴隶、玩物的事情屡见不鲜。 宋老太自然也不再坚持。 席间柳晴问起张氏的病：“奶，盼娣今天也跟着我们一起回来了，说是二伯母生了病，二伯母没事？” 宋老太愣了一瞬，接着道：“没听说她生病了啊！这是咋回事？” 宋老头喝了口肉汤，抬起头瓮声瓮气道：“没病！听说要给盼娣招赘，老二两口子有了人选，就将盼娣叫回来了！” 第339章 抛头露面 第339章 抛头露面 “招赘？是哪家的？” 柳晴有些好奇，盼娣打算招赘这事儿她一直都知道，而且她瞧着盼娣和侯三郎两人似乎有那么点意思。 候三郎人勤快，脑子也灵活。 听四郎说跟着他在书院这段时间，已经将《千字文》认全了，这还是书童不被允许进入书院，候三郎只能抽空学习一下耽搁了不少，否则他学会的更多。 “还是候家屯儿的，你小姑给寻摸的人家，家里死了老子娘，就一个孤寡小郎，入赘到你二伯父家，没牵没挂的正好！”宋老头放下碗，也来了些精神：“那小郎已经答应了，等将来生了孩子姓宋，若是个小子，你二伯一房后继有人！” 宋老太推了他一把：“你个老头子，这么大的事儿咋不跟我说一声？！” 宋老头瞥她一眼：“这不是跟你说了吗？” “爷爷，这事儿是二伯父同你说的？” 宋老头点点头：“前儿个你二伯父过来叫爷爷，说是有事儿商量，就说的这事儿！” 柳晴想了想，就道：“爷奶，我估摸着这事儿盼娣未必能同意！” “我不同意！” 老宅里，宋盼娣不敢置信地望着完好无损母亲：“娘你根本没病，就为这事骗我回来？我说了，我的婚事暂时不急，你们为什么非要自作主张？” 宋银贵嗒嗒抽了两口旱烟，同宋老头相似的面容上满是愁苦：“盼娣，这女娃子哪有不嫁人的？爹娘和你小姑是不会害你的，那家小郎爹和你娘都见过，你别去抛头露面一段时间，心都野了！” “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的意思我跟着四嫂学医术不对？” 宋银贵皱着眉头道：“你一个女娃，成日家跟一些汉子打交道，说出去难道还光彩了？人家小郎不嫌弃你坏了名节，你趁早将医馆那边的活计辞了，回来安心等着嫁人！你四嫂那边——” 宋银贵说到这里，扭头看向妻子。 张香兰会意，忙道：“你四嫂那里娘去跟她说，就说你不是学医的那块儿料，还有——” 她说着，直接转身翻出箱笼来，将宋盼娣这段时间拿回来的医馆的工钱拿出来：“还有你这些日子拿回来的银钱，娘一并还给你四嫂，娘和你爹宁愿吃点苦穷点，也不愿意你出去让人指指点点！” 宋盼娣闻言直接气笑了：“你们一早就不同意我跟四嫂学医术是不是？之前都是哄我的！” 宋银贵和张香兰闻言，下意识地对视一眼。 夫妻俩确实一开始就不同意这事儿，不过他们当时想得是，闺女指定吃不下那苦，过段时间就想通了放弃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宋盼娣这一学就当真了，许久不回家不说，如今还生了反骨！ “盼娣呀，娘和你爹都是为你好，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娘还能害你？那医术不是咱们妇道人家学的，还有那小郎模样好，人也勤快，你要是见了指定喜欢！” 宋盼娣不服气：“那我四嫂呢？我四嫂在医馆里坐诊，每日救死扶伤受多少人的敬重？她不也是女子吗？” 张香兰面露苦相，叹道：“你四嫂待你不错，娘就不嚼那个舌根子了，不过她如今的名声如何，村里人自有定论，你是娘的女儿，总之娘不许你再去了！” 第340章 上门 第340章 上门 “爹，娘，人家都是奔着好的去的，怎么你们就跟别人不一样呢？难道在你们心目中，旁人的闲言碎语比女儿的幸福更重要？” 宋盼娣眼中含泪，哽咽道：“大姐、二姐、三姐哪一个不是乖乖听你们话嫁人了？可如今呢？大姐早早就过逝了，二姐三姐过得又是什么样的日子？大年初二，别人家外嫁女都要回家看望爹娘，我家呢？二姐三姐多久没回来了？” 她越说越愤怒，到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道：“爹娘，我老实跟你们说，这医术我是学定了！还有你们说的那个小郎，凭他是什么金童转世我也不嫁，我有喜欢的人了！” 宋银贵听着她这一连串大逆不道的话，将手中的烟枪重重地扣在桌子上：“你说的什么胡话？” “我没说胡话！” 张氏皱着眉头：“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说什么你有喜欢上的人了？也不害臊？听娘的不许胡说!” “娘，我没胡说，那人你们也认识！就是侯家三郎！” 宋银贵闻言，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就是候家屯儿你前二嫂那个小叔子？” “没错！” “不成，那孩子不成，爹不同意！” “为什么？候郎君为人勤快又聪明，连四哥四嫂都夸他呢，爹你为什么不同意？” 张氏在一旁道：“娘还以为你喜欢上了什么人？若是旁人也罢了，你前二嫂的婆家却是不行的，那家人家风不好，家里的男人兴打老婆，你说你千挑万选的，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直接起身，一手拉着丈夫，一手过去拉起宋盼娣就道：“走，我们去你四哥家说一声，医馆往后你就不去了，没得学坏了！” “我不去，娘你干什么呢？”宋盼娣挣扎着就要甩开她。 一旁的宋银贵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反了天了你，去，必须去！” 他这一巴掌下去，张氏和宋盼娣俱都惊呆了。 宋银贵是老宋家出了名的老实人，一辈子别说动手打人了，都没跟人红过脸。 宋盼娣更是捂着脸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爹，你打我？！” 宋银贵打完以后就后悔了，不过他磨不开脸跟闺女道歉，只闷声不吭地往外走。 张氏拉着呆呆地女儿跟在他身后，一家三口一路往柳晴家走去。 柳晴这边，一家人刚吃过饭，柳晴和宋四郎回了屋子。 宋老头早就帮他们生着了火炉，此刻炉火烧得正旺，两人围坐在火炉旁热乎乎的烤火。 “四郎，爷奶对我们真好，我刚摸了摸炕头，也是热的，奶指定从昨天开始就给烧炕了。” 宋明彰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等我们彻底安顿下来了，把爷奶接过去一起住？” 宋明彰抬起头看她：“这事儿以后再说，不过今晚正好回家了，我们该把新婚之夜就该做的事情做了？” 柳晴老脸一红：“那我让桃花烧水一会儿洗澡？” 宋明彰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笑意来：“好。” 两人正说笑的功夫，院门响了。 下一刻，张氏哭哭啼啼的声音透过院墙传了过来。 “二伯母？”柳晴有些惊讶，径直从椅子上站起身，招呼宋四郎道：“好像是盼娣他们一家来了，四郎我们出去看看。” 第341章 我们都是为你好 第341章 我们都是为你好 “四郎、四郎媳妇儿，二伯母和你们二伯父跟前就只有这一个闺女了，求求你们大发慈悲，别让她去那镇上的医馆了！” 张氏一见到柳晴和宋四郎就扑了上去，哭哭啼啼地哀求着。 柳晴原本笑着出来迎接人，听到她这话，面上的神色瞬间就冷了几分：“二伯母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盼娣去医馆学医术不是你跟二伯父都同意的吗？” 宋银贵苦着脸道：“四郎媳妇儿，你二伯母不会说话，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不过今儿个二伯父上门就是想跟你打声招呼，盼娣马上就要成亲了，家里走不开，往后医馆那边四郎媳妇儿你怕是得另外寻人了！” 柳晴侧头看了宋盼娣一眼，却见她半边脸上清晰的五根手指印。 见她看过来，委委屈屈的望向她，也是满眼泪水。 “二伯父，盼娣要成亲了？是哪家的小郎？这事儿是已经定了吗？” “定下了，候家屯儿那边的小郎，说是愿意入赘到咱家，你小姑给介绍的，我和你二伯母都见过了，小郎模样长的俊也勤快，家里无牵无挂的，这样的人家再好不过了！” “好什么好？真要好怎么这么大的事儿你瞒着老娘？” 宋老太手里提着扫帚从屋里出来，满脸厉色：“小英见天给你们做媒，我老宋家多少女孩子都被她霍霍了！银贵、香兰你们老实跟娘说，那小郎除了父母双亲俱无外，到底还有啥毛病？” 她活了六十多岁，走过的路比儿孙们吃过的盐都要多，她咋就这么不信呢？ 关键是儿子、儿媳把老头子叫过去说了这事儿，自己这边却是瞒得死紧！ 张香兰抹了抹眼泪，犹豫了一瞬道：“也不是啥大毛病，就是那小郎一只眼睛是天瞎，但另外一只眼睛瞧东西不妨事儿，也不影响做活儿，我跟她爹就没跟娘您说！” “爹，娘，你们到底还是不是我的亲爹亲娘？”宋盼娣在家里时还不知道这事儿，闻言直接又气哭了：“我不同意，你们谁答应的谁去成亲！” 她说着走到柳晴身边径直给她跪下了：“四嫂，我想跟你学医术，你别听我爹娘的！” “你这孩子，快起来！”柳晴连忙扶起她，看向一旁的宋银贵夫妇两：“二伯父、二伯母，当初盼娣来跟我说要学习医术的时候，我问她为什么？你们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吗？” 满院子的人静静地望着柳晴。 宋银贵和张香兰苦着脸，表情十分纠结。 “四郎媳妇儿你说。” “她说她心疼你们，二房没个顶门立户的，在家里一直都被忽略被打压，她想把这个家撑起来！” 宋银贵闻言，神情隐隐有些震动。 张香兰满是愁苦道：“可是她一个女娃子，哪里能撑得了家啊！” 说话间，她看向女儿，面上的愁苦之色更浓：“盼娣啊，听娘和你爹的话，我们都是为你好，家里有你爹，等你成亲了还有你相公，你一个妇道人家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就行了，等将来生个一儿半女，咱们二房一家也就后继有人了！” 第342章 继续学下去 第342章 继续学下去 柳晴越听她的话眉头越皱得紧。 到后来她实在没忍住开口道：“二伯母，你不能自己过那样的日子，就让盼娣也按照你的意思过生活！盼娣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她有自己的想法，如果能过更好的生活，为什么非要一条道走到黑呢？” 张香兰闻言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反驳，却又顾及着一旁的宋老太老两口，憋的整张脸都红了。 宋银贵道：“四郎媳妇儿，二伯父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但是盼娣是我闺女，她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我们这做爹娘的自有安排！” 宋老太操起扫帚就给了他一下：“你们安排？你们安排什么？没出息的东西！我今儿就把话撂这儿了，我乖孙女儿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成亲，那什么小郎，家里究竟如何还得再查探查探，不能就这么两眼一抹黑就成亲了，你们两口子岁数也不小了，还嫌吃过的亏少？” “不用查探奶，我不会跟他成亲的，我有喜欢的人了！” 宋盼娣满脸是泪，梗着脖子就道：“且不说他是个天瞎，他就是菩萨跟前的仙童我也不嫁！” “不是天瞎，是一只眼天瞎！”张氏急了，忙道：“你这孩子，那小郎哪里就比不上那侯三郎了？都是姓候的，长相也差不离，你这孩子这么就铁了心似的？” 宋老头沉着脸插话道：“盼娣，你刚说你有瞧上的小郎了？候三郎？是哪家的小郎？” 柳晴看了宋盼娣一眼，替她解释道：“爷爷，是先头二嫂家的小叔子，眼下正在四郎跟前做事儿，素日里本分又勤快，若是他们两人都对眼了，依我看倒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是王美丽那家的小叔子？” 宋老太有些意外。 侯三郎她跟老头子都见过，瞧着是个踏实的孩子，只是听说王美丽又跟了前头那家的小叔子，成日家鼻青脸肿的，过得并不怎么如意。 那家男人兴打老婆，风言风语都从候家屯儿传到宋家秤了，这小郎眼下瞧着还行，就怕—— 柳晴看出她心底有顾虑，忙道：“奶说的不错，就是他，不过爷奶，二伯父、二伯母你们也先别着急，这女娘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儿，不管是小英姑姑给介绍的那小郎，还是这侯三郎咱们都再看看，还有侯三郎那边的意思我们也还没问过，这事儿真的急不来啊！” “大丫说得对，照我说这两个姓候的都不合适，不过具体如何还是再看看，盼娣刚刚十六，不用急。” 其实过了十六还没说人家已经有些迟了，但宋老太都这样说了，宋银贵和张香兰自然不敢顶嘴。 只是两口子还挂念着女儿抛头露面引人嘲笑的事情。 于是张氏给自家男人使了个眼色。 宋银贵就道：“那，那要不医馆暂时就不去了？！” “去！得去！”一旁的宋老头直接拍板：“大丫刚才说的没错，银贵、银贵家的，你们这日子究竟是给自己过呢还是给外人瞧呢？盼娣能学一门本事，将来不管是嫁人还是招赘，咱们丫头是不是能多一分底气？” “是，是！”张氏连连点头，只声音讷讷道：“只是爹啊，这世道哪有女娘给人瞧病的？那病人有男有女，一个黄花大闺女，日日接触汉子，到底名声……”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低若蚊蝇。 宋老头沉下脸，微微沉吟片刻道：“若你们顾念名声早干什么去了？孩子都学了这么久才想着名声？要丢人早就都丢完了，索性继续学下去，若是将来学有所成，那咱家可就又两个女中豪杰了！” “那，那我们就听爹的。” 宋老头积威日久，宋银贵和张氏到底还是听话地点点头。 第343章 夫妻打架 第343章 夫妻打架 “四郎，你刚才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等宋银贵一家离开，柳晴夫妻重新回到房间，她忍不住就问宋四郎。 宋明彰神情漠然：“不是有爷奶跟你吗？” “那盼娣好歹是你亲堂妹，素日也跟咱们在一处，你这样真让人觉得无情！” 宋明彰唇角绷成一条直线，脸色冷得吓人，并没有理她。 柳晴打眼一瞧：“你生气了？” “没有。” “四郎你这样真不行，我有时候觉得你真的特别冷漠，对谁都不上心，人是群居动物，你不可能一辈子不跟人打交道，而跟人打交道最重要的就是以诚相待！” 宋明彰有些不悦地盯着她：“有完没完？” 柳晴见状顿时也火了：“管你呢！” 晚上两人洗过澡，宋明彰身体自然而然贴了过来，伸出手就要解她的衣裳。 柳晴伸手推开他：“我没心思。” 宋明彰手一顿，接着凑上去，更加大力的撕扯她的衣服。 “你干什么？”柳晴一把抓住他的手：“我说了我没心思，你没听到？！” 黑暗中，宋明彰脸色黑的吓人：“你答应了，今晚我们圆房。” “我又没心思了不行？宋明彰你这是要强迫我？” “你是我的娘子，之前你说为了我的身体着想我忍了，可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宋明彰心中怒火燃炙，反手握住柳晴的手腕，另一只手则粗暴的抚上了她的身体。 柳晴彻底恼了，抬腿一脚将他踢开，然后翻身下床往外走。 宋明彰眼疾手快揪住她：“你要去哪儿？” “你先冷静冷静！”柳晴寒着脸：“撒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你不许走！” 宋明彰一手拽着她，一边也翻身下床，仗着身高和体力优势逼近柳晴：“今天必须圆房！” “啪！”柳晴没忍住，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翅膀硬了啊？你真以为你能逼我就犯？” 她用得力气不小，宋明彰被打得脸一偏，英俊的面庞上顿时浮现出清晰的手指印。 “你，我真是太纵容你了！”宋明彰满脸阴沉，目光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执拗：“你打算去哪里去？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别人？为什么答应好了又反悔？” 柳晴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脸上却面无表情：“我说了我心情不好没心思你听不懂？宋明彰，收收你的小脾气，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她说着，手腕一翻，瞬间挣脱了宋明彰的控制。 宋明彰火气也上来了，哪里肯让？连忙又伸手去捉她。 一时间两人一个要走，一个不让对方走……到后来直接缠斗在了一起。 宋明彰习武日短，但他体型和力量上占据了部分优势，柳晴自从来到这里后，因着医馆事忙，又存了咸鱼的心思，于习武一途上多有懈怠，一时间竟被他缠得脱不了身。 这边厢，宋老头和宋老太正说着二房家的事情。 忽然间听到正屋那边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两位老人家忍不住对视一眼，齐齐起身出了门。 “四郎，大丫，你们做什么呢？”宋老太隔着房门满脸担忧地喊了一声。 好一会儿，房间内都没人说话，只那乒乒乓乓的响声却不绝于耳。 宋老太意识到不对，直接撞门冲了进去! 第344章 消失 第344章 消失 “哎呀！快住手！四郎大丫你们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这是在干嘛呢？” 宋老太看到眼的场景就慌了，和宋老头一左一右上前就要拉开两人。 只见柳晴和宋四郎正穿着中衣赤脚站在地上僵持着。 柳晴的头发也散了，宋四郎半边脸颊红肿着，却还是死死的抓着柳晴的衣袖。 “爷奶你们别管~！”柳晴瞪着眼死死地盯着四郎：“你松不松开？再不放手别怪我不客气！” “不松！”宋明彰的火气显然也上来了，俊美绝伦的面容上寒霜满布。 “好，好！”柳晴气笑了，心随意动，直接从空间里取出一把销铁如泥的匕首，挥手就朝着宋四郎抓着的衣袖割了下去。 “刺啦”一声，宋明彰拽着的半截衣袖应声而落。 柳晴看都没看，直接转身冲出了房门。 “不许走！” 宋明彰连忙去追，不想才出了院门不久，柳晴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回来！”宋明彰心底又急又慌，知道她进了空间，却半点没有头绪，跟只无头似的苍蝇在她消失的地方到处乱晃！ “四郎，你跟大丫到底怎么了？这好端端的怎么还动起手了？”宋老太和宋老头也追了出来，满脸焦急：“大丫呢？刚才不是还在这里吗？” 宋明彰手里还拿着那半截中衣衣袖，闻言呆呆地望着柳晴消失的地方：“她走了。” “去哪儿了？” 宋老头皱着眉头：“大晚上的不睡觉你们闹什么呢？你脸怎么回事？是大丫那丫头打的吗？” 宋明彰眼底一片猩红，薄唇紧抿着，半晌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宋老头见他这副模样，哪里还不晓得？顿时心下生出几分不悦，正待要说什么，却被一旁的宋老太拧了一把：“行了，老头子你别跟着掺合了！大丫那丫头是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指定是四郎做了什么事情，若然大丫是不会动手的！” “那也不能动手打人啊？”宋老头嘀咕，“老头子我活了六十多年，从未见过敢动手打男人的妇人！便是十里八乡那几个出了名的恶婆娘，也不敢跟自家男人动手的！” “爷爷奶奶，你们先回去！”宋明彰心情有些烦躁。 柳晴突然间消失在他面前，这让他的心底生出一股极致的恐慌。 这还是在眼跟前呢她就消失了，若是将来有一天她腻了，会不会直接离开这里回去她原来的世界？ 他可是知道她的芯子不是柳大丫。 “我们没事，倒是四郎你该回去了，这外面天寒地冻的，你小心着凉了！” 宋老太满脸担忧的望着只穿着中衣的乖孙，“再不济，四郎你好歹回去添件衣服！” “奶，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们回去！” 宋明彰倔强地盯着柳晴消失的地方，他知道空间的秘密，柳晴是从这里进去的，出来的时候也会出现在这里，只要他在这儿守着，就一定能等到她。 “唉，造孽呀！” 宋老太叹息一声转身回了院子，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去宋四郎夫妻的屋子里找出几件厚衣服出来。 “快穿上四郎，脸都冻青了，你身子骨本来就不大好，这一冻可别染了风寒！唉~” 第345章 执拗，冻僵 第345章 执拗，冻僵 空间里。 柳晴气坏了，一进来就直奔药田，手起刀落砍坏了不少药草发泄怒火。 她一直都知道宋四郎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但他方才已经触及了自己的底线。 倒不是不愿意跟他做真夫妻，早都决定好的事情，她自然不会反悔。 只是今天刚发生了宋盼娣的事儿，亲眼见到他冷漠绝情的模样，柳晴心底实在生不出做那种事的心思。 可宋四郎竟然想对她用强！ 柳晴有理由相信，若是今日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宋四郎绝对不会大发慈悲放过她，两人怕是现在已经滚在了被窝里。 就是这种猜想，更是让柳晴的心情极度恶劣。 空间外面的情形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看到两位老人陪着宋四郎站了一会儿，实在扛不住，就先回去了。 只宋四郎两只手揣在袖子里，一张脸冻得又青又紫，目光执拗，面色阴沉地盯着她的方向。 如果目光有实质，柳晴相信空间已经被他刺成了筛子！ 柳晴看了几眼就收回了视线，面无表情的走到桃树下，直接靠着树干闭上了眼睛。 她倒要看看宋四郎能等多久？ 不知过了多久，柳晴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空间外面是晚上，空间里也雾蒙蒙的。 她集中注意力朝着外面看了一眼。 下一刻，她的心脏重重地抽了一下。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只见宋四郎正倒在地上，身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雪。 “四郎！”柳晴顿时慌了，再顾不得生气，急急忙忙从空间里出来，冲上去一边拂去他身上的雪，一边又气又急道：“宋明彰你是不是傻？！” 宋明彰已经冻得昏过去了，身体蜷缩成一团，柳晴摸了摸，发现他的手已经冻得僵直，只胸口处隐隐有些起伏，昭示着他还是个活人！ “爷爷奶奶，赵婶、桃花你们快出来！”她再也忍不住，冲着院子里大喊：“快出来，快点！” 片刻间，本就没睡安稳的宋老太老两口冲了出来，赵氏母女也跟在二人身后赶了过来。 宋老太又哭又叫，直接扑上去：“四郎啊，我的四郎！你别吓唬奶啊！” 一行人把宋四郎抬到屋里，柳晴一边红着眼睛给他褪去身上的衣物，一边吩咐赵氏：“速速去烧一大锅水送过来！” 赵氏母女应了一声就急急去烧水了。 “你这傻孩子呦！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奶也不活了，我的四郎啊！”宋老太望着人事不省的宋四郎，一边哭一边自责道：“都怪奶没陪在你身边，是奶的错啊！” “行了老婆子！别哭了！” 宋老头也寒着一张老脸。 他有心想说柳晴两句，然看到她眼睛鼻子都是红的，面上的神情瞧着比谁都担心自责，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只拉着宋老太就往外走：“我们先出去，大丫是大夫，让大丫好好给瞧瞧，四郎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柳晴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此刻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了宋四郎的身上。 将他身上的衣服剥光后，柳晴开始给他按压心脏，人工呼吸：“四郎，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哭过，可是此刻看着宋四郎这幅模样，柳晴的眼泪却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第346章 害怕失去 第346章 害怕失去 担心归担心，柳晴却仍旧保持着绝对的理智。 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眼下当务之急是救治四郎。 简单急救过，宋四郎的呼吸变得平稳了许多。 她起身从包裹里拿出针包，然后取出银针，凝神静气、眼疾手快地将几根银针刺向宋四郎的几个大穴。 寒气入体，她施针是为了逼出宋四郎体内一部分湿寒气。 施针后，她直接进入空间，去药田里找药浴用的药材。 空间里的灵田不大，但经过这么长时间，寻常能用到的药，里面基本上都有。 柳晴手脚麻利的挖了药材，然后迅速回到房间内。 刚刚回到房间不久，赵氏母女抬着浴桶就进来了。 柳晴顺手给宋四郎身上盖了一层被子，然后起身：“放那儿，接下来我来就好。” “大娘子有事再叫奴婢就好！”刘桃花应了一声，拉着母亲就出了房间。 柳晴开始往浴桶里放药材。 浴桶里的水渐渐变了颜色，柳晴试了下水温，然后深吸一口气走到床边，将宋四郎身上的银针拔掉，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搬到了浴桶里。 宋四郎还昏迷着，她不得不在一旁扶着以防他划到水中。 氤氲的水汽散开，柳晴神情复杂地望着闭着眼睛的宋四郎。 他的睫毛很长，薄薄的唇紧紧地抿着，看上去有些孩子气。 柳晴看着这样的他头一次意识到，对方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放在现代，正是叛逆的年纪。 而自己——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想不到穿书一回，她也赶上了时髦，老牛吃嫩草了。 “算了，宋明彰，你现在醒过来，我就原谅你！”她一手扶着他，一手扣着浴桶，面上有些释然。 【宋明彰赤着脚行走在一座冰做的迷宫中，四面八方都是冰块，丝丝寒气散发开来，他感到了沁入骨髓的寒意。 他走啊走，记得自己在寻找什么人，却怎么也找不到方向寻不到人。】 忽然间有遥远的熟悉的声音自远方传来：“……你醒来我就原谅你！” 找到了！ ——宋明彰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柳晴放大的面容，他伸出手想也不想一把抓住了她，神情中满是歇斯底里的疯狂：“你敢走我就死给你看！” 柳晴气乐了：“你可真是长能耐了！都学会用拿死来威胁人了！” 宋明彰闭上眼，复又睁开，终于确定面前之人不是幻觉，他抓着柳晴的手不由更紧了几分：“你还走不走？” “我本来就没走，看把你吓得，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在那边已经死了回不去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走了，那大约是我已经在这里死了！” “不许胡说！” “许你胡说就不许我胡说？”柳晴挣了挣，将自己的胳膊从他手中挣出，无奈道：“行了，你既醒来了就自己坐好，我去给你煎药，唉~” 宋明彰顿时慌了：“别走！” 柳晴见状，不由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宋明彰不知怎的，特别没有安全感，尤其是在她这里。 她听过一句话，因为在乎，所以害怕失去，看他的样子真的很在乎自己！ 所以，纵然他对旁人冷漠绝情，但对她却是前所未有的好……是她一辈子都没体会过的好。 他们就像两个互相取暖的人。 这就是他，不完美，却让她甘之如饴。 “行了，我不走！”柳晴说着走到门口喊了一声：“桃花，过来一下。” 刘桃花很快来了。 柳晴将手里的药材递给她：“桃花你去帮忙把这药煎了，郎君受了风寒，明日我们怕是赶不回去了，今晚没休息好，你明日可以多歇歇。” 第347章 我们以后不吵了 第347章 我们以后不吵了 “大娘子说哪里话？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奴婢不累，这就去煎药！”刘桃花说完就去灶房煎药了。 柳晴关上门回转身，发现宋四郎不知何时又昏了过去。 她不由有些着急，匆匆上前，手贴在他的额头上。 果然烫的吓人！ 柳晴心急如焚，费力将他从浴桶里捞出来擦干净塞到炕上，然后转身也去了灶房。 刘桃花正煎着药，见她来了忙道：“大娘子，药马上就好！” “你忙你的，我找点东西。” 柳晴翻了一会儿，找出一小坛宋老头的酒，打算用酒给宋四郎擦身体降温。 等拿了酒出来，她发现宋老头和宋老太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就先去了趟东厢房：“爷奶，四郎刚醒过来了，你们两也早点休息，他那里我照顾着呢！” 宋老太神情激动：“大丫，你没诓奶？四郎真醒了？那我去看看他！” 宋老头也跟着站起身要过去。 柳晴忙道：“四郎刚洗完澡又睡下了，爷奶你们放心，我是大夫，我一定能治好他！你们二老先休息，休息好了明日才好照顾病人！” 宋老头沉吟片刻，点点头：“那成，那就明日我们再过去。” 安抚两位老人睡下后，柳晴重新回到房中开始给宋四郎擦拭身体。 擦到一半，刘桃花端着药碗进来了。 “放下，我一会儿喂他。” “是。”刘桃花不敢多看，低眉顺眼退了下去。 柳晴擦完身体喂完药，看了下时辰，发现已经丑时末（凌晨三点）了，她想了想，直接搬了椅子坐到炕边，等着宋四郎身上的温度降下来。 这一夜，宋明彰一直迷迷糊糊的，恍惚间他感觉到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在他身旁打转，额头上的巾帕似乎换了好几次。 他想睁开眼，可眼皮沉重，费了好大的力气都没办法睁开。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从昏睡中醒来，一眼就看到了在椅子上睡着的柳晴。 宋明彰手指动了动想要起身，只是才刚起了个头，就头晕眼花栽倒在炕上。 柳晴察觉到了动静，连忙睁开了眼，“四郎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已经搭上了宋四郎的脉搏：“不行，四郎，你怕是要卧床一段时间了。” 这场风寒来势汹汹，没有个十天半月怕是难以好转。 宋明彰微微点头，眸色沉沉地望着她布满血丝的眼，声音沙哑道：“你，昨晚是你在照顾我？” “不然呢？”柳晴瞪了他一眼：“你说说你，外面那么冷，傻等着做什么？我还能跑了不成？” 宋明彰垂下眼帘：“你有空间，若是真的想离开，我找不到你。” “我不会离开的。” 柳晴起身给他倒了杯水走到炕沿边拿汤匙喂他，眸光柔婉：“我们不吵了四郎，你以后别再做傻事了！” 宋明彰抬起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好！” “这就对了，你这性子，我真是——” 柳晴有些苦恼地道：“真是拿你没办法，谁叫我就看上你了？你真要感谢你长了这样一张脸，若然……哼哼！” “我长得不好看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柳晴：“但凡你长的差一些，我都能硬起心肠！” 不像现在，只要宋黛玉一蹙眉，她就忍不住心疼。 第348章 大魔王 第348章 大魔王 两人正说话的功夫，宋老太老两口从外面进来了。 “我的孙儿啊，你可算是醒了！你要吓死奶啊！” 宋老太一进来就扑倒了宋四郎身边：“怎么样？乖四郎你想吃啥？奶给你做！” 宋明彰哑着嗓子温声道：“奶我没事，让你和爷爷担心了。” 柳晴在一旁就说：“奶，四郎还生着病，眼下只适合吃些清淡的，不过奶做的瘦肉粥四郎最喜欢了，在镇上的时候就跟我念叨过好几回。” “好好好，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宋老太抹着眼泪道：“奶这就去做粥，四郎你好生歇着，往后，往后可千万别再做傻事了！” 宋老太只要一想起昨晚就后悔的不行。 她和老头子怎么就不多陪四郎一会儿呢？再不济也不该让他一个人在外面傻等着，数九寒天的，可把她的四郎冻坏了！ “奶放心，以后不会了。” 宋老头沉着脸站在一旁，掏出烟袋正要点烟，却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止住了手，开口道：“四郎你今年都十八岁了，咋做事还这么没有分寸？不是说月底就要科考，你这一病——” 他想起之前三郎就是因为生病耽搁了一年。 “爷爷我没事，你放心，不过小病而已，距离月底还有二十多天，到那时候早好了，不会影响科考！” “唉，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先好好养病，爷爷去喂牲口！” 宋老头听他这么说，抬起头看了柳晴一眼，有心想再说些什么，却到底没说出口，略站了会儿就背负双手出了屋子。 等二老离开，柳晴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四郎，你这一病，明日王郎君大婚我们怕是去不了了！” 宋明彰道：“吩咐下人备一份厚礼，改日我再同守常解释。” 柳晴点点头：“只能这样了，不过今日我也得回趟医馆那边告几天假。” 宋明彰闻言，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笑模样。 “是要告假照顾我吗？” 柳晴瞪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用过早膳，柳晴喂过宋四郎粥和药，招来刘桃花：“桃花，我一会儿还得回趟镇上，估摸着得下午回来，中午你记得服侍郎君吃药，若是他嫌药苦，那边柜子里有蜜饯，还有多喂他些水，他若是想出恭，你就叫老太爷过来帮忙，我不在这段时间，郎君就拜托你了！” 刘桃花福了福，恭敬回道：“请大娘子放心，奴婢一定尽心侍候郎君！” 柳晴不甚放心地叮嘱宋四郎：“四郎你要听话，按时喝药，别使性子，我忙完了就回来了。” 宋明彰有些不悦地望着她：“那你早点回来！” “好。” 等柳晴离开，宋明彰望着低眉顺目候在一旁的刘桃花，眉宇间浮现出一抹不耐。 “水。” 刘桃花连忙倒了水上前：“奴婢扶郎君起来喂你？” “起不来，就这么躺着喂！” “是！”刘桃花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然后拿起一旁的汤匙一勺一勺地喂大魔王喝水。 平躺着喝水本就容易呛着，加上刘桃花从心底里惧怕这位主家郎君，手一抖—— “咳咳咳咳！！！” 宋明彰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刘桃花吓得腿一哆嗦，直接跪了下来：“奴婢该死！求郎君饶命！” 第349章 谁拿捏谁 第349章 谁拿捏谁 宋明彰咳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止歇。 他的咳嗽声惊动了宋老头和宋老太，宋老太一进来就问：“四郎可是哪里不舒服？怎么咳得这般厉害？” 等她看到宋四郎咳的脸都红了，更是担心的不得了：“这大丫刚走你就病得这般重，要不我们去坐你村长爷爷家的牛车去镇上？” “奶我没事，就是刚才喝水呛着了！” “呛着了？咋回事？” 宋老太一听他这话，顿时放下心来，转而问起事情始末，“喝水还能呛着？” 她说着，目光就看到了一旁跪在地上的刘桃花。 “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刚才没拿稳汤匙，就，老太太，都是奴婢的错！” 宋老太皱了皱眉头，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宋明彰却道：“奶，你和这奴婢出去一下，我找爷爷有点事。” 宋老太愣了一下：“啥事儿不能跟奶说吗？” 宋明彰有些无奈：“奶帮不了我，是男子的事情。” 宋老太顿时意会了过来，笑着道：“你这孩子，你从小都是奶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有什么奶不能知道的？” “奶！” “好好好，桃花，我们先出去！”宋老太没奈何只好起身，临走前还叮嘱宋老头：“老头子你仔细着些，别把四郎摔着了！” “知道了！”宋老头瓮声瓮气应了一声。 等房间里只剩下爷孙两，宋明彰两只手撑着炕缓缓坐了起来。 他感到眼前一阵发黑。 宋老头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多年的老庄稼把式了，力气还有一把子，扶着他下了炕就往内室走去。 “爷爷我自己来，你在旁边等着就行！” 到了内室，宋明彰一手扶着墙，一手解开衣带，恭桶里顿时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声。 解决完内急后，宋老头重新扶起孙子往回走。 “四郎，你老实跟爷爷说，大丫那丫头昨儿是不是头一回打你？” 宋明彰眼中划过一丝诧异：“爷爷，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爷爷知道大丫那丫头是个好的，为了你为了这个家付出了不少，可她一个做妻子的，怎么能动手打自家男人？你也是，身子弱心气儿也弱？就这么让自家婆娘骑在头上？爷爷可跟你说，我老宋家的男人没一个是孬种软蛋！” 宋明彰失笑：“爷爷你为什么觉得孙儿弱呢？是之前孙儿身体不好，所以你才这么觉得？” “你不弱能让自家婆娘打？”宋老头语气有些鄙夷：“你别看你奶现在动不动就跟爷爷咋呼，可爷爷只要动真格的，她可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爷爷这么厉害？”宋明彰心下觉得好笑。 他知道爷爷说的是真的，可他这样一脸传授经验的样子，怎么那么有趣？ 宋老头挺起胸膛，昂着下巴道：“你又不是没见过？四郎啊，你是一家之主，这一家之主就要拿出气势来，首先一个就不能气弱，你要知道在家里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一时处于弱势，这往后就会处处弱势，你看看你大伯父和你大哥，被两个女人拿捏，唉！”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刚才自己才说过老宋家的男人没有怂货软蛋……这不是自打嘴巴吗？ 宋明彰点点头：“爷爷我知道，你放心，你孙儿生来就不是被人拿捏之人，只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前方空无一物的地方，傲然道：“只是这夫妇相处一道，未必只有针尖对麦芒一途，有时候示敌以弱，未必不是一种手段！” 第350章 预兆 第350章 预兆 宋老头毫不客气地拍了他肩膀一下：“你个混小子，说什么‘示敌以弱’？大丫是你的敌人吗？那是你婆娘！” 宋明彰身体正虚着，被他这么一拍险些跌倒，晃了晃身体笑着回道：“爷爷，我就是打个比方。” 宋老头哼哼了一声不再说话，扶着他一路回到了炕上。 这边厢，柳晴去老宅那边接了宋盼娣一路往医馆走去。 路上，宋盼娣同她道歉：“四嫂，我代我爹娘向你道歉，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能做医馆的学徒，多少人求不来的事情？偏生他们不理解！” 柳晴道：“盼娣你好好的，往后学有所成比什么都强，眼下的波折等你将来回头一看，就会觉得这些都不是什么事儿！” “谢谢你四嫂。” 柳晴看她缓过来了，就问她：“对了盼娣，你跟三郎的事，他知道你的心意吗？” 宋盼娣神色先是一僵，接着红着脸羞赫道：“还，还没。” “那你还是先问一下他的意见？”柳晴没明说，她担心宋盼娣落花有意，人侯三郎流水无情。 宋盼娣点点头：“我会问他的四嫂！” 两人一路说着话，没过多久就到了周氏医馆。 宋盼娣自去找秦小郎，柳晴则同周宏达告了几天的假。 “……大周大夫真是不好意思，医馆这几日正忙，我却来告假，实在是因为我相公染了风寒……” 周宏达笑眯眯道：“无妨，医馆这两日主要是来买‘青凝丸’的人多，问诊的反倒不多，小柳大夫自从来医馆后还没好好休息过，医馆有我跟延年，你尽可放心，只是宋小郎君身体没事？” “应当没什么事，就是冻着了！” “那就好，今年冬天天气冷，一个不慎就容易感染风寒，你也是做大夫的，我就不多说了，记得嘱咐家里人注意保暖！” “谢谢大周大夫，那我就先走了。” 柳晴说着就要离开，不想周宏达却又叫住了她：“对了，小柳大夫！” 柳晴回头看他：“?” 周宏达却又道：“算了，不是什么大事。” “大周大夫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周宏达闻言，犹豫了一瞬道：“就是最近医馆里多了许多生了冻疮、冻伤的病人，我原本想着小柳大夫若是得空了帮着做些治冻疮冻伤的药！” “没问题，我得空了就做，估摸着我相公过两日就能好些，到时若我还在家中，闲着没事正好可以做些！”柳晴直接应了下来，末了有些好奇地问道：“大周大夫，往年冻坏的人也像今年一样多吗？” 周宏达摇摇头，面露凝重之色：“往年没有这么多！之前就说过，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听说咱们北边的迁安府冻死了不少人，朝廷都下旨赈灾了，这眼看都打春了还这么冷，今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直到出了医馆，柳晴的耳畔似乎都能听到周宏达的叹息声。 只是天灾非人力所及，她便是想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只好甩甩头将这事搁在一旁，驾着闪电匆匆回到家中，叮嘱明日给王府那边备份厚礼，便回了宋家秤。 第351章 你真是个畜生！ 第351章 你真是个畜生！ 宋盼娣心里记挂着柳晴说的话，回去的路上一直在给自己加油打气，打算今晚就同候三郎表明心迹。 医馆最近病人多，关门的时间有些晚，她回来的时候，月亮已经挂在了树梢上。 下雪后的天气格外冷，寒风刺骨，宋盼娣整个人埋在厚厚的棉衣中，鼻子脸蛋冻得通红，心底却是一片火热悸动。 宋四郎染了风寒不去书院，候三郎这个书童就闲下来了，此刻正在房中临摹宋四郎的字。 昏黄的油灯下，他麦色的皮肤像是渡上了一层柔光，临摹大字的神情认真而又专注。 “叩叩叩！” 房门响了，候三郎愣了一瞬，然后起身去开门：“五娘子？” 宋盼娣朝着院中其他屋子望了一眼，然后道：“候郎君借一步说话。” 候三郎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然后侧开身让她进门。 宋盼娣进来后，先是四下打量了一下屋子，发现他的房间一如他的人般干净大气。 她也不多耽搁，开门见山就道：“候郎君，昨日我家里捎信来，说是我娘病了让我回去，可等我回去一看，其实我娘没生病，他们给我相看了一个人，打算招赘到我家。” 她说着，眸光紧紧地盯着候三郎：“候郎君，我不想同旁人成亲。” “天色不早了，五娘子快回房歇息，这么晚了你出现在小人房里实在不妥，请！” 宋盼娣火热的心被他这一番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瞬间浇了个透心凉：“你，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候三郎垂下眼帘：“这是五娘子的私事儿，小人不敢僭越。” 宋盼娣满脸失望地望着他：“原来……果真是我自作多情了，我知道了！” 她说完直接转身捂着脸跑开了。 候三郎静静地望着面前晃动的房门，半晌都没挪动地方。 五娘子对他的情愫他多少也感觉到了一些，只是一来他对她并无男女之情，二来他马上就要离开了。 ——“三郎，听说宋明彰如今已经是童生老爷了，你做他的书童，想必每个月有不少月钱？嫂子如今怀着孕，今冬又这么冷，家里没钱买粮买炭，你大侄女儿妞妞冻得直哭，你手头若是有富余的话，能不能先支应嫂子和你二哥些？” 他不知道王美丽和二哥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总归被他们找到了。 “我说过，那个家从今往后同我没有半分关系，二哥、嫂子，你们走，不要再来！” 候二郎面目狰狞：“候三力！你刺膀硬了是不是？你忘了你嫂子是怎么照顾你的？没有我们你早都饿死了，你个白眼儿狼，今日若是不给钱，老子就不走！” 侯三郎静静地望着他们，好一会儿轻轻点头：“等一下！” 候二强和王美丽没等多久，就见候三郎拿着两块碎银出来了。 “给，我就攒下这么多。”其实还有些，但他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了，身上自然也要带些活命钱。 候二强劈手夺过他手中的银角子，用牙咬了咬，顿时眉开眼笑：“三郎，二哥就知道你不是忘本的人，那成，二哥和你二嫂就先回去了，我们改日再来瞧你！” “我说过，别来了！” 候二强闻言，眼神一厉，正待发火，却在看到手中的银子后强忍了下来：“三郎，你躲得好深，不过我们终归还是找到了你，且等着，别想摆脱我们！走！” 他说着，一把拉起一旁挺着肚子的王美丽就走。 候三郎望着鼻青脸肿的王美丽，终于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候二郎，给你肚子里的孩子积点德？别再动手打她了！” 说完，他直接转身进了院子关上大门。 候二郎先是满脸诧异，接着伸手掐住王美丽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大嫂，你真是好本事，先是一个宋二郎，如今竟然连三郎都勾搭上了？” 王美丽浑身巨震：“候二强，你真是个畜生！” 第352章 吃醋 第352章 吃醋 宋四郎的风寒一直缠缠绵绵了大半个月才好转。 这期间，柳晴一直贴身照顾他，并趁着他不磨人的时候做了些治疗冻疮、冻伤的药送去医馆。 候三郎离开的消息传来时，柳晴正在宋四郎身旁研制药丸，宋四郎彼时正拿着一本《礼记》看得津津有味。 院试在即，他身上如今爽利了不少，有时间就会读书温习。 “三郎离开了？怎么回事？” 消息是刘全带来的，还附带了候三郎的一封信。 “回大娘子，小人也不清楚，三力两天没出屋子，我们还以为他出事了，推门进去就看到了这封信。” “成，刘叔你去看赵婶和桃花去，她们应该在灶房。”柳晴打发走人，就展开信纸。 宋明彰伸长脖子凑过来：“往这边点。” 【柳娘子亲启： 娘子于我先有救命之恩，再有活命之情，力万死无以为报。 然力在娘子府上之事已为侯家屯兄嫂知晓，实不能再厚颜留在府上。 郎君同窗有一童子与力交好，言迁安府正在募兵，力恰有从戎之心，便欲往之。 此去山高水远，万望娘子珍重！ 娘子大恩，将来若有机会，力当结草衔环以报。 候三力字】 信很短，候三郎读书认字的时间不长，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不成模样，甚至里面错字不少，柳晴看完信后却十分动容。 “三郎，希望他能平安。”她捏着信喃喃道：“其实候二郎和王美丽那两人解决了就好，他本不必担心会连累我们！” 她刚说完，一旁的宋明彰却突然阴阳怪气道：“果真是‘无一爱语却句句含情’，盼娣的心思怕是要错付了！” “什么？”柳晴扭过头诧异地望着他：“你在说什么呢？” 宋明彰唇角绷成一条直线：“你没看出来他心悦你吗？” “哪里？我怎么没看出来？”柳晴心底有些不悦：“宋黛玉你生着病我不愿意与你计较，但你别红口白牙胡说八道，否则别怪我翻脸！” “我胡说八道？” 宋明彰劈手夺过她手中的信，手指如玉点般指着上面的内容，声色俱厉：“你自己看看，一口一个娘子，一口一个报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你的书童呢？反倒是我这个正主，就只配他一句‘郎君同窗一童子’，你还说他不是喜-欢-你？” 说到后面，他几乎咬牙切齿，凤眸中也隐隐浮现出一抹猩红。 柳晴望着他突然间色厉内荏的模样，不知怎的，就觉得好笑：“这种醋你都吃？你可真行，漫不说我跟三郎之间根本就没什么，便是真有什么他已经走了，你又能如何？你别没事找事胡思乱想了！” 宋明彰闻言，深吸一口气，当着她的面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信纸撕了个稀巴烂。 “若当真有什么，那我便杀了他！” “宋明彰，你真是有病！” 柳晴的怒火唰的一下从脚底蹿上头顶，有心想再跟他理论两句，却担心又吵起来他的病情加重，到底还是强忍住，转身直接出了屋子。 “你好好反省反省，我也出去冷静会儿，不然我怕我忍不住会抽你！” 第353章 探望 第353章 探望 出了屋子，柳晴也没去别的地方，径直去了灶房。 刘桃花正在煎药，见她来了忙道：“大娘子稍等，药马上就好！” 柳晴摆摆手：“不急，你下去歇会儿，我来。” 刘桃花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到她的脸色后，乖觉地退了下去。 柳晴慢慢吞吞煎好了药，然后端着药碗回了房间。 宋明彰仍旧维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柳晴看着都替他累。 见她来了，他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开口说话。 “喝药了。” 宋明彰先是没动，等抬起头发现柳晴的神色不对，他连忙扶着炕沿坐了起来。 柳晴见状，面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不吵架了好吗？” “好。” 两人就此和好。 第二天常钰上门探病：“表弟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这是我娘给你带的麻叶，自家做的。” “谢谢表哥。” “你咋这时候病了？阎夫子问了好几次，说是原本你过了县试、府试，正好趁胜追击将院试一并过了，谁曾想这一下耽误了这么多课程？” 柳晴瞅了宋四郎一眼，接口道：“前些日子不慎染了风寒，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劳表哥和大姑挂念！” “守常还说呢，他成亲你都没去，让我今天一并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去书院？” 宋明彰回道：“院试在府城，二月二十八就开始，路上就得走三天两夜，今天都十三了，我怕是去不了书院了！” “我估摸着也是，你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常钰说着，神神秘秘地拿出一个包裹：“原本前两日阎夫子就让给你送过来，奈何家里出了点事实在走不开！” “表哥家中出了什么事？”柳晴面上浮现出一抹担忧。 “其实也没什么事！”常钰挠了挠头，面上有些不好意思：“还不是我娘，她说我都二十了还没个着落，就背着我定了几户人家，守常大婚之后，我一直在相看！” “那我们先提前恭喜表哥了。” “嗐~”常钰摆摆手：“弟妹你别恭喜我了，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 宋明彰接过包裹直接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些历年院试验考题，上面还有王威的笔记。 “多谢表哥和守常挂念，这些对我很有用！” “这些都是近期阎夫子讲的往年院试考题，守常捡重点给你标记了一下，你没事就多看看，对了，你卧病在家这段时间有自己做文章吗？” 宋明彰点点头：“有的，每日都会做一篇！” 常钰瞪大了眼：“表弟，你是这个！” 他说着直接冲着宋明彰竖起了大拇指：“这样，你把写过的文章给我，我拿去给夫子们瞧瞧，他们的反馈等我们一起去府城时，我一并给你！” “表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常钰想了想，忙道：“这事儿我跟守常已经商量过了，我们定下二十出发，表弟你要是没什么事，不如我们一起？守常已经提前派人在府城订了客栈，说是让我们不用担心住的地方！” “如此甚好！”柳晴不等宋四郎开口，就笑着道：“表哥见到王郎君，务必替我们感谢一番他，若然我们到了府城人生地不熟，怕是有的折腾呢！” 第354章 妥协 第354章 妥协 正事说定以后，柳晴又问起常钰相看的事儿。 “表哥你刚才说的‘八字没一撇’，是没有相中的吗？” 常钰的年龄，在古代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大龄未婚男青年了。 自从宋四郎去书院读书后，常钰一直都十分照顾他，所以柳晴也愿意投桃报李，对他的终身大事多有关心。 常钰道：“倒也不是，就是我相中的，人家女娘瞧不上我，女娘相中我的，我又有些不可心！索性我就想着等院试结束，若我侥幸中了生员，届时一定能娶个各方面都出挑的女娘！” 宋明彰瞥他一眼：“若你中不了呢？” 常钰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表弟你能不能盼我点好？我都跟我娘夸下海口了，若考中秀才，我就去报名淮山书院或者岳麓书院，到那时我也是四大书院的学子了！” 他这样说不是没道理的，去淮山书院和岳麓书院读书，首要的一个条件就是有秀才功名。 一家子闻言顿时笑了起来。 常钰略坐了片刻，就起身提出告辞。 因着他还要赶回书院读书，柳晴一家人也就没留他。 等他离开后，柳晴同宋四郎说：“这次我还是把你送到府城，医馆那边最近病人多，你回来的时候就搭王郎君的车，还有一件事——” 她说到这里，有些犹豫地看向宋四郎。 “什么事情你说？” “我们路过县城的时候，要不要把孟婶母女一起接上？” 宋明彰垂下眼帘，似有不悦 柳晴忙道：“我在她那里做的屏风应该也好了，顺道我们把屏风取上。” “随你！” 柳晴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宋黛玉的脾气越来越大了，自己大多时候都得让着他，若然两人怕是有吵不完的架。 想到这里，柳晴不由对他们的感情生出了一抹担忧。 她隐隐觉得，他们之间，或许并没有那么合适。 性格、三观，相差甚远，怕是有得磨合了。 可是—— 她之前都决定了，若是出尔反尔，届时伤的可不仅仅是宋四郎一个人的心了。 罢了。 她叹了口气，在心底妥协道：总归来到这里的愿望就是做一条咸鱼，往后就多顺着他些。 宋明彰的目光一直牢牢地盯着她，不知怎的，方才有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差点失去她。 不过也只是一瞬，这种感觉便消失了。 “你在想什么？”他眼神暗了暗：“你生气了？” “没有！”柳晴忙道：“我就是在想我们往后的打算，表哥说要去淮山书院或者岳麓书院读书，你的意思呢？若是院试得中，还在青山书院读书吗？” 宋明彰沉吟片刻道：“青山书院的夫子都是秀才，院长倒是举人，但是已经多年不授课了！书院的学子考中秀才后，纵然不在两大书院读书，也大多会选择县里的其他书院，我若想有寸进，自然还是要去县里更好的书院读书。” 柳晴闻言，若有所思，半晌方道：“县里的书院大多都是寄宿制？” “你什么意思？你不跟我一起去县城？”宋明彰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柳晴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我是想着若你去县城读书，那能不能先在书院住上半年？我来周氏医馆不久，两位周大夫待我不薄，就这么轻易丢下医馆我实在于心不忍，所以我想着好歹也待够一年，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医馆也能慢慢找人。” 第355章 放归山林 第355章 放归山林 “确定只有半年对吗？” “对！”柳晴见他表情松动，连忙趁热打铁：“就只要半年，四郎，好四郎，你要是不放心，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圆房。” 宋明彰闻言，眸光先是一亮，接着又恢复平静：“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半年而已！” 他也隐隐觉得自己似乎逼的她太紧了。 弦绷得太紧容易扯断，暂时就先让她开心开心。 “四郎你能答应太好了，我送你去府城回来就同周大夫说，让他们开始寻人。” “嗯。” “还有件事，四郎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 柳晴从椅子上起身，走到窗户边朝着外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就是东西南北四头狼都长大了，爷爷年纪大了，一个人照顾它们实在辛苦，我们不如把它们放归山林？” “爷爷能舍得？我舍不得！” 宋四郎垂下眼帘，面上难得浮现出一抹不舍。 四只狼崽从刚满月开始就一直养着，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好久，那时候他们刚刚从老宅那边分出来，对未来还十分茫然。 有了它们的陪伴，以及后来新加入的绵绵、大将军、小鸡仔们，这个家才越来越像个真正的家。 柳晴心里也有些不舍：“它们本身就不属于圈养动物，我们两又常年在外，现在这样反倒扼杀了它们的天性！其实我最初想的是把它们放到空间里养着——” 宋明彰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这个主意好！” “不成的！”柳晴却摇摇头否决道：“空间太小了，它们除了可以在那株桃树下栖息，能活动的场地实在有限，要是我的空间也同旁人的一般可以升级就好了！” “旁人的空间？谁还有空间？” 宋明彰瞬间被转移了重点。 柳晴道：“没谁，是我们那个世界的，这里目前我发现只有我一个人有空间。” “哦。”宋明彰见她似乎打定了主意，也不再多说，只道：“那我们找个时间跟爷爷说一声？” “啥？要把东西南北放生？”宋老头眼睛瞪得铜铃大：“不用放生，家里有我看着，我能把它们照顾好！” 果然，夫妻二人才起了个头，就遭到了宋老头的严词拒绝。 柳晴劝说道：“爷爷，村里不少人如今知道了咱家养了狼，好些人背地里都在说，都在害怕，再就是您年纪大了，几头狼也长大了吃得不少，你每日喂它们实在不轻省，我跟四郎在外面我们也不放心！” “有啥不放心的？”宋老头摆摆手：“你们尽管放心，还有村里那些闲言碎语你们也别管，都是些没事儿找事儿的，东西南北被我养得忒有灵性了，从未伤过人！” “爷爷，它们跟狗不一样，是野生动物，天生就是在外面生活的，实在不适合家养，你要是喜欢养，咱们买只狗崽回来？” 宋老头还是摇头：“不成不成，东西南北不能给我放走！” 柳晴见实在说服不了他，连忙向宋四郎使了个求助的眼神。 宋明彰直接放大招：“其实是这样的爷爷，我跟娘子我们最近有些拮据，东西南北它们每日就要吃掉半钱银子，我们——” 宋老头一听这话，原本坚定的神色立即有了松动：“这样啊．．．．．．” 半晌，他终于满脸不舍道：“那成，你们啥时候去放生，我跟你们一起去送送它们。” 第356章 离别 第356章 离别 二月十九。 柳晴和宋四郎早早起来就往牲口窝去。 他们过来的时候，宋老头正摸着小南的脑袋喃喃自语：“没事就回来瞧瞧爷爷，爷爷给你们备着肉……” 四只狼崽已经长成了半人高的大狼，银色的毛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小南打小就是粘人的性子，围着宋老头不住地打转。 见到两位小主人，几条狼不约而同扑了上去。 “嗷呜~”小北时不时兴奋地叫上几声。 只小东和小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亲昵的挨在他们身边，蔚蓝色的眼眸里满是柔光。 “走爷爷！” 宋老头嗒嗒抽着旱烟，满脸的不舍。 爷孙三人一路赶着四条狼出了院子往后山而去。 冬天的树林冰雪林立，加上今冬比较冷，柳晴出来后多少有些后悔。 这样冷的天，动物们都龟缩在巢穴里，东西南北寻找食物必定十分不易，倒是—— 没等她开口，宋老头就道：“要不还是过段时间再放它们，这样冷得天，几只毛孩子们怕是撑不住？” “是啊四郎，要不咱们换个时间……干脆等院试结束天气暖和些了再放它们？” 宋明彰却摇摇头：“雏鹰总要自己学习飞翔，我们能养得了它们一时，养不了它们一世！狼是最凶猛的动物之一，是天生的丛林、雪地王者，它们需要自己度过这个冬天！” 宋老头张张嘴想要说话。 柳晴却道：“爷爷，四郎说得对，既然决定了，我们就放它们去！” “唉~”宋老头叹息一口气，摸着翘着尾巴溜达到他身边的小西道：“去，想爷爷了就偷偷回来看看，要是笨的猎不到食物，也来找爷爷！” “嗷呜~”小西人性化的回应了他一声。 “好好，好崽子！”宋老头激动的胡须颤抖，“爷爷就知道小西是个好崽子。” “嗷呜~”“嗷呜~”“嗷呜~” 另外三只听到宋老头夸小西，齐齐叫了起来。 宋老头眼睛隐隐发红：“好，好，都是好的！” 三人又往里山林里走了走。 柳晴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森林，沉声道：“好了，去，去回到真正属于你们的地方！” 几头银狼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一般，齐齐朝着前方冲去。 冲出大约二十米后，小东率先停住，会转过身，冲着面前的三个人类就是一阵长啸：“嗷嗷呜——” 小西、小南、小北也跟着叫了起来。 “爷爷，四郎，它们是在跟我们告别呢！”柳晴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用力地朝着银狼们挥了挥，“再见，亲爱的毛茸茸们。” 往回走的时候，宋老头心情似乎有些低落，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宋四郎时不时回头朝着银狼消失的地方看上几眼。 “爷爷、四郎，你们别难过了，小东它们每日困于一室也不舒服，如今正如虎入山林，如鱼得水般，若是你们实在想它们，等将来有机会了，我们再来山林里看望它们。” 末了，她叮嘱宋老头道：“不过爷爷这山林深处保不齐有其他野兽出没，你千万别一个人进来！” “大丫放心，爷爷晓得的！” 第357章 会合 第357章 会合 二月二十。 柳晴和宋四郎一大早就从宋家秤往镇上赶。 他们先去镇上同王威和常钰会和，然后一起往府城去。 常钰由常姑父送。 柳晴夫妻先见过父子二人，然后直接同王威见礼。 王威带了两个近身照顾他的下人，那位传说中的镇上一枝花梁五娘梳着流云髻，满身华服，正同马车上的丈夫依依惜别。 见他们来了，王威下了马车，领着梁五娘向他们介绍：“五娘，这两位便是我常同你提起的明彰兄和嫂夫人。” 梁五娘目光自二人身上打了个转，然后轻轻福了福，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柳晴没在意她说不说话，转而打趣起王威：“王郎君端是好福气，娶得这样一位绝色佳人！” “嫂夫人说笑了！”王威面露羞赫，目中隐隐流露出几分甜蜜来，显然新婚燕尔，他这段时间正春风得意。 “明彰你病了这么久，如今可大好了？” 宋明彰点点头：“好多了，不会影响院试！” “那就好。” 常钰从马车里探出头来，递给宋明彰一沓厚厚的宣纸：“表弟，这是你先前给我拿去让夫子们批注的文章，正好路上没事，你可以抽空看看。” “多谢表哥！”宋明彰真心实意地同他道谢。 常钰摆摆手：“行了，我们之间不讲这些虚礼！” 一行人会合后没过多久，就动身出发了。 梁五娘满脸不舍地望着王威远去的马车。 她身旁的丫鬟春杏忍不住道：“小，少夫人，那位宋郎君的妻子不就随着一起去府城了吗？怎么夫人就非不答应，让你跟姑爷新婚燕尔就分隔两地？” 梁五娘黛眉微蹙：“不许胡乱编排夫人！” “是！”春杏有些不服气地撇撇嘴：“小姐，奴婢就是替你委屈。” 梁五娘叹息一声：“行了，我们回去！院试是守常哥哥的大事，不能因为我受影响分心，母亲的考量也有道理，他们走远了，我们回！” “是，不过刚才那位宋郎君的夫人倒是蛮会说话，夸小姐您长的漂亮呢！” 梁五娘闻言，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好了，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无关紧要的人此刻也正在骡车里同宋四郎说着梁五娘。 “……长得倒是挺漂亮的，就是瞧着有些傲气，四郎，你应该不是那种需要‘夫人外交’的人？” 梁五娘同孟氏性格完全不一样，孟氏是她来这里后，见到的最漂亮的女人，但她漂亮归漂亮，却份外的和蔼可亲，柳晴只见到她，就想要亲近。 梁五娘则不然，满身大家小姐的傲气。 场面上过得去也就得了，柳晴并不愿意与之深交，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不需要，你不喜欢谁都不用搭理！” “我不喜欢？”柳晴笑道：“那意思你还蛮欣赏王郎君这位娇妻？” “说什么呢？”宋明彰瞥她一眼：“我都没看清楚她的长相，总归与我们无关！” 顿了顿，他拿起一篇先生批注过的文章，一边看一边继续道：“你也是，少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闲操心！” 柳晴：“……” 第358章 见色起意 第358章 见色起意 贾三道母子在县里安顿好后，就写了封信给柳晴和宋四郎，告诉了他们地址。 是以柳晴他们到了县里，就直奔两母子的住处。 贾三道是在家里接待的他们。 见到常钰的刹那，他的面上微不可查划过一丝厌恶。 只是到底顾及着宋四郎和柳晴，他没好意思开口赶客，只把人往屋里引。 孟氏端着茶壶出来沏茶。 柳晴清晰地看到常钰父子和王威在看到孟氏的那一刹那，面上划过惊艳之色。 常钰更是夸张的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这，这位是……?” 他看到孟氏头上梳着妇人发髻，脸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失落神情。 “这是家慈！” 贾三道垂下眼帘，声音低沉：“娘，宋兄和嫂夫人你认识，这两位是他的知交好友，此次随咱们一同前去府城。” 孟氏点点头，笑着招呼他们喝茶。 柳晴见她一下见到这么多外男有些局促，连忙起身道：“婶子，我托你做的屏风好了吗？带我去瞧瞧？顺便我帮你收拾行囊？” 孟氏闻言，满脸感激地望向她：“走晴儿！” 二人说着相携着离开了。 常钰望着她们远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还是常胜看不下去儿子这幅蠢样，伸手拍了他一把，他才反应了过来。 “抱歉，我失礼了！” 贾三道没理他，只看向宋四郎和王威道：“我今日不知你们前来，怕是要劳烦你们等我一下。” “快去。”王威声音温和：“不着急，总归我们一日到不了府城。” 贾三道点点头，道了声少陪就匆匆去收拾东西了。 他才刚一离开，常钰就凑到宋四郎的面前问：“表弟，你知道这位贾兄的情况吗？他是跟她母亲一起生活？他父亲呢？” 宋明彰瞥他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就问问！”常钰面上难得有些局促：“他们孤儿寡母的，我瞧着十分不容易，若是能帮我们往后就多帮帮他们？” “我必须提醒你一下表哥，别耍花花肠子，她是我们的长辈！” “谁耍花花肠子了？” 常钰有些不乐意：“表弟你这话说的！” 宋明彰没搭理他。 常钰又凑到王威身边：“守常啊，我今日才发现你家娘子镇上一枝花的名头有些名不副实！” 王威有些不赞同地望着她：“常为善，五娘是我妻子，是朋友你就不该对她评头论足，还有今日这位贾兄，你没发现他不喜欢你吗？” “有吗？”常钰急了：“真的假的？他不喜欢我吗？为什么？我有哪里得罪过他吗？” 王威往门口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刚才眼珠子都要黏在人家母亲身上了，搁谁谁能高兴？” “我，我那不是——” “行了，闭嘴！”常胜铁青着脸狠狠地拍了他一巴掌：“你个兔崽子，若再这般不着调，索性书也别读了，我看你这院试也考不上！” 柳晴和孟氏重新出来，看到的就是他们父子间剑拔弩张的模样。 “姑父、表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常胜：“没事，没事四郎媳妇儿，收拾好了吗？要不我们去外面等？” 贾三道提着行李出来：“收拾好了，我们走！” 第359章 我们加钱 第359章 我们加钱 孟氏和柳晴坐在骡车上，宋明彰和贾三道轮流驾车，一个人驾车，另一个人就去蹭王威的大马车。 常钰父子也和王威坐在一起，王府的两个下人坐在车辕上赶车。 一行人一路往府城而去。 期间轮到贾三道驾车，宋明彰刚上王威的马车，常钰就追问道：“表弟，贾兄为何不待见我啊？我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他呀？” 宋明彰瞥他一眼，声音淡淡地：“你忘了你说过，‘我们不是一路人’这话？” “那，那不是，那不是不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吗？”常钰涨红着脸结结巴巴道，“表弟，守常，孟婶子长得真漂亮是？” “对长辈就别品头论足了！”王威有些不赞同地望着他。 常钰还想说些什么，却在看到常胜铁青的脸时，默默闭上了嘴。 接下来的两天还算太平，只除了第二天傍晚的时候突然间下起了雪。 不过幸好，他们在晚上的时候赶到了府城近郊的一个村落。 王威府上的下人提早就跟当地人定了住处，等到了地方，他们就下车去敲门。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裹着厚厚棉衣的中年汉子手搓着手开了门：“是王小郎君一行人吗？” 中年汉子姓牛，人称牛二郎。 王威身边的小厮上前应道：“是，这是咱们当初签的契，上面还有你按的手印，你瞅瞅！” 牛二郎闻言上下打量他们一眼，然后让开身：“没问题，快请进屋，房舍这几日都打扫着呢，我们这就生火！” 王威朝着他拱手道：“有劳。” 因着贾三道和孟氏是后来加进来的，本不在计划之内，所以这家人的屋子差两间。 柳晴想了想，就同那牛二郎道：“敢问牛郎君，这村子里可还有其他人家出租房舍？” 牛二郎就道：“不知娘子你们差几间？” 柳晴想了想道：“差两间。” “要是两间的话我就得再去寻摸寻摸，若是只差一间，隔壁就是我家兄弟，他家有间空屋！” “这样啊！”柳晴说着转过身看向宋四郎：“四郎，要不今晚你再跟贾郎君将就一晚？我照例跟孟婶一个屋子，正好我跟孟婶也有些日子没见了，我们一起说说话。” 宋明彰心底自然是一万分个不乐意，只是看着柳晴坚决的神情，面上到底还是没表现出来：“成。” “给宋兄和嫂夫人添麻烦了！”贾三道也十分不好意思，不住地同他们道歉。 柳晴忙道：“没事，那牛郎君就带我们去隔壁？” “得嘞。” 柳晴和孟氏二人跟在牛二郎的身后就去了旁边的院子。 牛三郎的媳妇儿田氏正在院子里抱柴火，听到动静忙放下柴火往院门处来：“谁呀？这大冷的天！” “弟妹，我给你带来两个住家，你家不是正好有间空屋子吗？” 田氏闻言先是一愣，接着道：“二哥，我家空屋子不租了，你再去问问旁人！” “咋了？这两位娘子又不白住你的？” 田氏摇摇头道：“天太冷了，那几十个大子儿都不够屋子生火烧炕的柴火钱，不租了，不租了！” 她说着就要关门。 柳晴连忙道：“我们加钱，这位嫂子，我们加钱！” 第360章 再提 第360章 再提 最终田氏看在柳晴加了一倍房钱的份上同意让她们入住。 柳晴扭头看了一眼牛二郎，发现他面色似有不愉，忙道：“牛郎君，隔壁的房价也按这个来，多出来的那部分我悄悄的补，你别跟王郎君他们说！” “娘子是个敞亮人！”牛二郎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 柳晴、孟氏跟在田氏的身后进了屋子。 田氏手脚麻利地抱着柴生火烧炕烧炉子。 “晴儿，我跟五郎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方才的房钱，我们出一部分！”孟氏取下幕篱，倾国倾城的面容上满是歉意。 柳晴道：“婶子再这么说就是同我们见外了，这话咱们不提，话说这一路上我还没来及的问婶子，我的屏风好了吗？” “好了，不过在闪电车上，等到了府城我就拿给你！” “好，辛苦婶子了。” 田氏原本正蹲在地上一边听她们说话一边生火，无意中抬头朝着二人看了一眼，尤其是在看清孟氏的长相后，顿时惊为天人。 “天耶！这位夫人你是仙女吗？我还从未见过像你一般美丽的女子！” 孟氏闻言冲着她腼腆一笑：“你说笑了，多谢夸赞。” “不，不不！”田氏摇头道：“我没说笑，你身边这位小夫人原就长得好，但她瞧着年岁还小，方才你戴着东西我没瞧见，如今一见到你，当真是天女下凡一般的人物！” “嫂子你这样说我就不高兴了，难道我长得不好看吗？”柳晴笑着打趣她。 “好看，小夫人也好看！”田氏忙道，“不过两位夫人这样的天气赶路，是要去做什么？” “我送我相公去府城参加院试，孟婶送她的儿子。” “原来两位是读书老爷的家眷啊，怪不得！” 柳晴：“嫂子客气了，当不得‘老爷’二字，不过嫂子，近来柴火涨价了吗？” 田氏闻言先是一愣，接摇头道：“暂时没涨价，但天气一日比一日的冷，听说前两日隔壁村子冻死好些个人呢！” “哦。” “你们几人也是赶巧了，再晚一日，怕就会被大雪拦住去路！我们这里离府只有半日路程，官路有人清扫，想必明日下午就能通了。”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多谢嫂子告知。” 田氏笑着摆摆手：“哎！不客气不客气，两位夫人略坐坐，炕一会儿就烧热了，我去给你们烧热水搬被褥！” “有劳。” 田氏动作很快，柳晴和孟氏说了不大会儿话，她就搬着被褥进来了。 孟氏正说着自己和儿子颠沛流离的经历：“……等五郎考上淮山书院，我们就不用再搬家了，我知道这些年他都是为了我，我这长相，唉——” 柳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婶子你别多想了，容貌是婶子父母所予、上天馈赠，你有这样一副相貌，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纵然一时有些麻烦，但婶子每日瞧着铜镜里的自己，难道不觉得心情愉悦吗？” “就你贫嘴！”孟氏被她逗笑，一张脸愈发的妩媚动人。 柳晴转而问起她：“贾郎君要考淮山书院？” “嗯，五郎说淮山书院有位大儒武先生要收关门弟子，若是有机会，他想拜这位武先生为师。” 第361章 重提武先生 第361章 重提武先生 去往府城的官路果然在第二日通了。 一行人赶巧在府城城门关闭前赶到。 王威府上的下人提前一个月就在府城最好的客栈定了房间，是以他们一行人这次不用愁住宿的问题了。 柳晴找了个机会同宋四郎单独在一处，交代了自己另外多花房钱的事儿。 宋明彰没好气地道：“这样烦人的事情你往后就别跟我说了！我不想听！” “我若是不跟你交代清楚了，后面你问起钱的事儿，岂不更生气？” 家里的银钱是有数的，宋四郎一直做账，每笔花销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担心柳晴再大手大脚，他几乎隔半个月就要进空间点一下银钱的数量。 两人好不容易能独处一会儿，宋明彰不愿意跟她生闲气，就没搭理他。 因为预留了几间房，所以这次一行人的房间足够多，孟氏和贾三道都有单独的房间。 柳晴跟宋四郎两夫妻终于能一间房了。 柳晴一进房间就吩咐小二哥打水。 虽然天寒地冻，但他们路上连着赶了三天的路，身上又脏又冷，她就想泡个热水澡。 期间她跟宋四郎说起贾三道院试结束后的打算：“贾郎君要考淮山书院，还要拜那个什么武先生为师，你是怎么想的四郎？” 宋明彰闻言，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他打算拜武先生为师？” 这位武先生的大名如雷贯耳，早在数月前就从金陵府应天书院辞馆，来到淮山书院执教。 他的才名天下皆知，可谓是桃李满天下，而他放出招收关门弟子的消息迄今为止也很久了，只是据说到现在都没能收到令他满意的徒弟！ “对，孟婶是这么跟我说的，怎么，这个武先生很有名吗？” 宋明彰点点头：“岂止是有名？若能拜他为师，将来三元及第不在话下！” “这样啊！”柳晴若有所思，“那四郎你要不要也去试试？” “要去的，不过武先生到现在都没有收到可心的弟子，可见他要求极高，我未必能能被选中！” “没关系，中不了的话就当作积累经验了，好歹也是一段人生经历！” “嗯。” 夫妻两又说了会儿话，宋明彰难得开口关心起旁人的事儿来：“表哥瞧中了孟婶！” “什么？”柳晴皱了皱眉：“孟婶是长辈，我多少听说过表哥在女色上有些荤素不忌，只是他怎么能动那种心思？” “谁知道？这几日路上总是旁敲侧击的打听人家，我听守常说轮到我赶车的时候，表哥总在贾兄面前献殷勤，这院试在即，我担心他们俩会出事儿！” “爱英姑姑和常姑父都是老实人，对我们也不薄，当初你去青山书院读书也是表哥帮的忙，这事儿我们得想办法劝劝表哥！” 虽然过继一事不过是挂个名儿，可宋来栓那一房，包括宋爱英在内，对他们夫妻都不错。 柳晴也愿意投桃报李。 宋明彰点点头：“等明日，明日无事，我请表哥过来，你跟他说说。” “我？”柳晴指着自己问他：“我一个弟媳妇儿，这事儿我怎么好开口？再者明日雪化些，我也该回镇上了，医馆那边我耽搁的实在太久了！” 第362章 结算 第362章 结算 宋明彰虽然满心不舍，但因为类似的事闹得次数多了，他也不敢再有意见，就道：“好，那改日我同他说说。” “嗯，或者你干脆跟常姑父说说，表哥便是再混不吝，也该听他爹的话。” 那可不一定！ 这几日常姑父不是不在跟前，但常钰犯了轴，宋明彰觉得这事儿还有得闹。 心里这样想着，他面上却听话道：“嗯，我知道了。” “成，那你先洗，孟婶那会儿将屏风给我了，我去把剩下的银钱给她结了。” “我先看看！”宋明彰起身走到床边，撕开包裹着屏风的油纸，细细查看面前的屏风。 他的眼前是一架精致的炕屏，百鸟朝凤图案，上面的百鸟和凤凰绣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像是要活过来一般。 只一眼，宋明彰便满意了，他昂起下巴道：“好了。” 柳晴瞪了他一眼，转身去寻孟氏。 “不行晴儿，你这给太多了！” 虽然为了这架屏风孟氏劳心劳力付出不少艰辛，但柳晴给的远超她的预期，孟氏坚持不受。 “婶子，那架炕屏实在太漂亮了，我相公也特别喜欢，我感觉都能当作传家宝了！我打听过行情，这些银钱不多，你快收起来，总不能让你忙活近一个月，没得最后还吃亏！” 顿了顿，她继续道：“你要是不收，那屏风我们也不敢要了。” “你，你这孩子！”孟氏一听这话，这才收下银子，“婶子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谢的话了？” 刨去之前柳晴给的五两银子，这次孟氏又收到了五十两。 有这五十两加上之前的一些积蓄，母子二人的生活总算能稳定一段时间了。 “不用谢婶子，主要是你手艺实在出彩，若非你不便在外露面，你这手艺绝对是这个！” 柳晴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孟氏温柔一笑，灿若春花。 两人又简单说了几句，柳晴就提出了告辞，并道：“明日一早我就动身回镇上，届时就不来同婶子和贾郎君道别了，婶子我们院试后在县里再见！” “去，路上当心。” 柳晴走后没多久，贾三道过来看望孟氏。 孟氏将五十两银子递给他：“三郎，这是晴儿刚送过来屏风的银子，你快收起来，有这些银子，我们足够支撑到你去淮山书院读书了。” “娘你对我就这么有信心？” 贾三道虽然诧异柳晴给了他娘这么多银子，但也没矫情，接过银子就道，“娘你放心，儿子便是不能拜入武先生门下，也定然能考入淮山学院！” “我儿聪颖，娘相信你。” 母子两又说了会儿话，贾三道才揣着银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孟氏温柔贤惠，未出嫁前听父亲的话，出嫁后便只以夫为天，及至丈夫早死，她又开始听儿子的话。 偏生这三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都待她如珠似宝，所以她更养成了万事不操心的性子。 她素日只做些刺绣针线活儿拿去绣庄卖，不缺钱的时候打发时间，等到跟儿子相依为命生计窘迫之时，又用它来贴补家用。 家里的银钱自来都是儿子掌管。 今日天色已晚，不便打扰。 贾三道拿到银子后，想了想，打算明日抽个时间去同宋四郎和柳晴道谢。 他知道这对夫妻想帮他和母亲，尤其是那为柳娘子，瞧着面冷却最是心善。 第363章 晚上值夜 第363章 晚上值夜 状元县宋宅。 宋三郎明日就要赶去府城参加院试，柳晓珍早两天就开始为他收拾行囊。 她知道宋三郎这次是必中的，然到底担心出了什么变数，所以里里外外都要亲自操持的妥妥当当才安心。 宋三郎将她的用心看在眼里，心下有些动容，早上去书院前特地道：“晓珍，晚上我早点回来，你等我，今天晚上相公我要好好奖励你！” 柳晓珍闻言，娇嗔地看了他一眼：“你也不嫌害臊？！” 宋三郎笑道：“我同我自己娘子亲热，谁敢笑话？”他说着，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就往外走，“我走了晓珍。” 等他离开，柳晓珍婆娑着下巴忽然道：“杏儿，你去西屋说一声，让关氏晚上值夜。” 杏儿闻言愣了一瞬，接着道：“是。” 这值夜的活计多数是她跟莲儿轮流进行的，那边虽然名义上是通房，但过得可是姨娘的日子，从来没受过这罪，怎么今天……? 杏儿不敢多想，出了正屋就往关妙儿的房间来：“关姨——妙儿，大娘子让你今晚值夜。” 关妙儿缩着脖子裹着个球，正在屋里描花样，闻言头也不抬道：“不是有你跟莲儿值夜么？怎么突然让我去？” 杏儿低垂着头：“是大娘子吩咐的，我只是个传话的，总之去不去你自己看。” “行了，我知道了，晚上我过去。”关妙儿放下手中的炭笔，抬起头面露不悦。 等杏儿离开，她直接去了于婆子那里：“奶，你说姓柳的到底啥意思？” 于婆子沉思片刻，果断道：“管她啥意思？晚上你借机行事，要是能让宋三郎碰你，那你就是赚到了，狠狠打那柳氏的脸！” 祖孙两不是没跟柳晓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这次回来，一切都同从前差不离，只除了柳晓珍不让宋三郎近关妙儿的身。 下人们都是会看菜下碟的，甭管她是姨娘还是通房，明面上待遇是不差，可暗地里她们的日子却是比先前要难熬许多。 冷菜冷饭那些都是小事了，就拿屋子里的炭来说。 这数九寒天的，正屋那边用的是上好的银霜炭，到她们这里，原本每日也有三斤银霜炭的，可不知怎得那炭却被扣了下来？ 她们便只好用普通的便宜炭。 便宜炭燃得快不说，烟火气还重。 关妙儿日日被熏得灰头土脸，这也罢了，身上原本熏得香也都被煤烟味掩盖了，宋三郎来了几次，次次都是皱着眉头离开，关妙儿简直苦不堪言！ 有心离开宋三郎另谋高就，可这样的凛冬一出去就得冻死，所以二人一合计，一致决定眼下改善目前的处境最为重要。 “最好啊，能一举怀上宋三郎的孩子，等你生了他的长子，我看谁还敢欺负咱们爷孙两？” 关妙儿闻言有些古怪地望着她：“奶，这要是生了三郎的孩子，我可就没有回头的路了！” 于婆子瞪她一眼：“你这孩子，若你现在不复宠，我们娘儿孙两怕是连今年都熬不过去了！” “我知道了奶，放心。” 晚间，宋三郎果然早早就从书院回来。 吃过晚饭，柳晓珍就拉着他回了屋子。 关妙儿则等二人进去后，才被杏儿请着去了正屋值夜。 她才刚刚在外面站定，里面就传来一阵熟悉的响动。 之所以说熟悉，当然是因为从前她跟宋三郎也做过不少类似的事！ 第364章 争风吃醋 第364章 争风吃醋 “大娘子，水好了！” 关妙儿盯着面前的纱帐，眼底满是冷意。 宋三郎的声音传了出来：“晓珍你先去，要不……我们一起？” “去你的！” 不一会儿，柳晓珍掀开纱帐软手软脚下了床。 见关妙儿乖顺地站在床前，柳晓珍得意的轻哼一声，摇曳生姿去了内次间洗澡。 等她离开，关妙儿眼睛闪了闪，大着胆子上前掀开了纱帐：“三郎，你好狠的心！” 宋三郎原本正靠在大引枕上回味方才的滋味，听到这声音，被吓了好一大跳：“妙儿，你这是做什么？” “你难道已经忘记了我们之间的情义？”关妙儿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宋三郎被她看的一阵心虚，讪讪道：“怎么会？妙儿你怎么突然间说这样的话？可是出了什么事？你说，我替你作主！” 关妙儿闻言，眼泪顿时落了下来：“我一切都好，就是，就是想你想的紧！” 宋三郎见不得她这幅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登时就有些意动。 关妙儿见有戏，就道：“大娘子侍候郎君这么久也该累了，接下来就让奴家好生侍候郎君？奴家和大娘子一起，定会让郎君快活！” 她一边说着，一边直接软到在了宋三郎的身上。 宋三郎今日已经要了两回水，其实没多大精力了，但关妙儿实在太热情，加上柳晓珍就在里面洗澡，关妙儿方才那句“和大娘子一起”属实让他感受到一丝禁忌的刺激，他直接被勾了魂儿…… 等柳晓珍洗完澡出来，听到的就是一阵不堪入耳的声音。 她算是狠狠地体会了一把方才关妙儿站在纱帐外的感受，而且更令她难以忍受的是，这对不要脸的男女是在她的床上！ “宋明义，关贱人！” 心头的火气压了又压，最终柳晓珍还是没忍住，直接上前掀开了纱帐，照着关妙儿潮红的脸就是一巴掌：“小婊子！不要脸的下贱娼妇，你是一刻都离不了男人吗？” 宋三郎被她这一声喊的直接萎了。 “晓珍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柳晓珍气得七窍生烟：“宋明义你要不要脸？在我的床上就跟这个贱人勾勾搭搭，你对得起我吗？” 宋三郎这会儿也意识到了不妥，急急道：“那你也不能打人啊？妙儿她——” “郎君！”关妙儿泪如雨下，直接哭倒在了他怀中：“奴家真是没脸了，郎君你可要为我作主啊？大娘子这样不是妒忌是什么？” “贱人，老娘妒你妈个头！”柳晓珍气疯了，上前扯着关妙儿的头发就将她往外扯。 关妙儿不敢明着下手，暗地里却狠狠地掐了她一把。 “嗷~”柳晓珍疼的惨嚎一声。 两个女人顿时撕打成一团。 宋三郎连忙起身去拉，只是二人已经打红了眼，连他脸上都挨了几下子。 好一会儿，两女才终于被拉开。 因着柳晓珍是大妇，关妙儿不敢太过，所以明面上吃亏的自然是她，头发都散了，脸颊上青一道紫一道，堪称狼狈。 柳晓珍铁青着脸，横眉冷对：“宋三郎，你今日必须给我个交待！” “郎君~”关妙儿楚楚可怜地望着他，俨然也是一副请他作主的样子。 宋三郎看着眼前的一妻一妾只觉得头都大了。 好一会儿，他才冷声道：“行了，都别闹了，都已经凌晨了，明日我就要动身去府城，先去书房歇息了，你们也都各自休息！” 说完，他直接转身拂袖而去。 第365章 嫌隙 第365章 嫌隙 翌日一大早。 用过早膳，柳晴就在宋四郎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客栈往镇上而去。 宋明彰想起柳晴的嘱咐，就将常胜叫到了屋里，打算让他好生管管常钰觊觎孟氏的事情。 “……表哥对孟婶的心思想必姑父也看出来了，孟婶样貌招人，但到底是长辈，姑父你多提点他一下，以免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贾兄才高八斗，此次院试是必中的，他为人最是孝顺，若是开罪了他，到底不是什么好事！” 常胜是个老实巴交的铁匠，一辈子都在“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中渡过。 其实他也不明白为啥自己跟婆娘都是本本分分的人，怎么就生出常钰那样的反骨？ “姑父知道，已经说过他了，待会儿我再说说他，真是不成体统！他要是有你一半省心，我跟你姑姑就心满意足了！” “爹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不省心了？”常钰忽然推门进来，满脸不悦地望着二人，“还有四郎，你这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你娶了弟妹那样如花似玉的娘子自然万事足以，可我如今都二十了，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女娘，你凭什么让我爹管着我？” 宋明彰皱眉看向他：“表哥，这也是你，否则我才不爱管旁人的闲事，你说你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那孟氏？” “孟氏怎么了？她貌美贤淑我为什么不能喜欢？” “表哥，你如今不过一童生，孟氏那样的妇人你娶了能保得住吗？”宋明彰毫不留情道，“她一辈子不被权贵瞧见便罢了，一旦她被人盯上，你一个童生，即便是将来考中秀才，有这样一位娘子，也只会给自己招来祸端，今日当真姑父的面我跟你交个底，若非我娘子非要同他们母子二人交往，我是不愿同那贾三道深交的！” 屋外，贾三道原本举在半空的手顿住，原本殷切感激的眸光有瞬间的凝滞！ “说来说去，这些都只是你的预想而已，我若是娶了孟氏，自然会护他们母子周全！” 宋明彰冷笑一声：“你拿什么护？” “我——”常钰语塞，涨红着脸看向他：“表弟，我不同你说！” “你说我说的都是预想，你呢？表哥你觉得你同那母子两表明心迹，他们会答应你吗？据我所知，孟氏并未有二嫁之心，那贾三道更是万分厌恶觊觎其母之人！” 常胜虎着脸也在一旁道：“孽子，你表弟说得对，把你的心思放在正途上，往后这件事不许再提，我跟你娘是不会答应的！” 贾三道静静地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往孟氏的房间走去。 孟氏正在房中做绣活，见儿子满脸阴沉地进来，还有些纳闷：“五郎你这是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无事！”贾三道走到她身边坐下，探头看她绣的东西。 是一个绣着云纹竹叶的荷包，看款式是给年轻男子的。 他知道母亲这是给自己做的，因为他身上就有许多类似的物什，母亲不止相貌绝美，一身绣活也极其精湛。 “你是娘生的，你开不开心娘还能看不出来？说五郎，到底怎么了？” 贾三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娘，你说这世上真的有好人吗？” 孟氏愣了一下，接着笑道：“当然有啊，这世上还是好人多，远的不提，近的晴儿和她相公，就是顶顶好的两个人，若非他们夫妻，眼下我们母子还不知沦落到哪里去了呢？” 贾三道闻言，面上露出一抹自嘲：“也是~” 第366章 买方子 第366章 买方子 柳晴回到十里镇的次日，就开始去医馆坐诊。 一大早路上宋盼娣就同她道：“四嫂，隔壁仁义堂的东家已经问过你好几次了，估摸着今日还要去！” “两位周大夫不是在嘛？” 宋盼娣：“我仿佛听说同清凝丸有关系，大小周大夫的意思是这药能研制成功主要是四嫂你的功劳，一直推脱那边等你回来再说！” 柳晴蹙眉道：“成，那我知道了。” 等到了医馆，果然，柳晴才看了两个病人，仁义堂那边就来人请柳晴和周宏达叔侄。 周宏达对周延年道：“你在医馆继续坐诊，我同小柳大夫过去一趟。” 两人跟着仁义堂的人来到镇上的一家茶馆。 他们到的时候，雅间里已经有两人在了，这二人正是仁义堂的钱铎和吴义。 见他们来了，钱铎圆滚滚的身子炮弹一般滚了过来，冲着他们拱手见礼：“二位便是周氏医馆的东家和传说中妙手仁心的女大夫柳娘子？果然闻名不如见面，久仰久仰！” 周宏达和柳晴：“钱东家，吴大夫好！” 几人分宾主坐下，周宏达开门见山道：“不知钱东家找我们有何事？” 钱铎同吴义闻言对视一眼，然后挥了挥肥手赶走侍候的下人。 “是这样，首先钱某谨代表仁义堂祝贺周氏医馆成功研制出清凝丸，此药可以有效缓解养荣丸的弊病，堪称神药，周氏医馆卖五百文一瓶，属实是有些暴殄天物！” 周宏达面上的神色有些不大好看：“钱东家此言差矣，我周氏医馆也是按照正常的市价定药价，谈不上什么暴殄天物！” “啊哈哈哈哈哈哈！”钱铎笑道：“是钱某唐突了，贵馆作价几何是自己的事情，不过钱某欲买下这清凝丸的药方，不知周东家和柳大夫打算卖多少钱？” 自从清凝丸问世后，钱铎的内心就是一片火热。 他特地吩咐人去周氏医馆买了几瓶拿回来给那些服用养荣丸的病人使用。 结果证明：这药果然有奇效！ 他立时便看到了滔天的机会。 这些年来钱家的养荣丸就只敢在一些小地方小打小闹，究其原因，是怕传播开。 本朝明令禁止五石散，若是闹将开来，便是本家那位阁老家主都可能会吃挂落。 可是若有了能缓解五石散负面作用的药物呢？ 钱铎越想越激动，他只是钱家一个旁支的庶子，若是能将这方子进献给本家，同阁老搭上话，那他就会平步青云…… “钱东家，这方子暂时我们没打算卖！” 柳晴看着面前满脸算计的胖子，心头有些不悦：“当初之所以研制这药，也是因为服用养荣丸的病人太多，养荣丸害人不浅，不知钱东家这生意打算做多久？” “做多久？柳大夫你的意思是？”钱铎眯缝着小眼睛，自以为是道：“难道柳大夫也有意入股我这生意？这不成问题，只要你们将清凝丸的药方拿出来，大家一起发财，和气生财嘛？” 他说着转头看向一旁的吴义：“你说是不是老吴？” “对，和气生财！两位也是聪明人，当知这世上的银子是赚不完的，周氏医馆和我仁义堂如今是合则两利，二位还在犹豫什么？” 第367章 不卖 第367章 不卖 柳晴皱眉：“不是，钱东家、吴大夫你们误会了，我们并没有要入股养荣丸生意的意思，还有清凝丸的方子也不打算卖！” “一万两黄金！”钱铎脸上的肥肉狠狠地颤了颤，“周东家、柳大夫，钱某可是带了十二万分的诚意来的，这个价钱，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 一万两黄金可是十万两白银！ 这姓钱的当真是大手笔，莫说这小小的十里镇，便是放到金陵城，这十万两白银也不是个小数目！ 看来那养荣丸果真暴利。 柳晴之前听周延年说起过，仁义堂这位分号东家钱胖子不过是钱家旁支的一个庶子，才短短这么些时日，就能拿出这么多钱，个中利益可见一斑。 钱铎说完，柳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宏达。 却见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大夫面上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钱铎口中他究其一生都无法拥有的财富不过尔尔。 “这不是钱的问题。”柳晴摇摇头，“钱东家，养荣丸的生意确实让人眼热，但俗话说的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们没有立场劝说钱东家不要继续这门生意，但可以保证自己不参与其中，清凝丸的方子我们不能卖，如果没什么事情我们就先走了！” 她说着直接起身就往茶馆外走，周宏达也连忙跟了过去。 “慢着！” 二人才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钱铎气急败坏的声音：“两位到底有什么要求？不妨提出来？！” 柳晴顿住脚回头：“我们真没旁的要求，多谢钱东家的美意了！” 周宏达也冲着钱吴二人拱拱手。 接着两人毫不犹豫地出了茶馆。 他们才刚走，钱铎操起桌上的茶杯就摔了下去：“不识抬举的东西！” 吴仁冷笑一声：“周氏医馆的人果真如祁正谦所言迂腐不堪，给脸不要脸！” “不过东家你打算怎么办？那清凝丸我也研究过，成分大多寻常，只是有一味药材，我翻遍了药草集都没能看出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吴你不用翻了，之前祁正谦不是说他在周氏医馆还有人吗？让他想办法把药方偷过来。” “这——” 吴仁面上有些犹豫：“这样好吗？清凝丸药方贵重，想来周氏医馆一定会慎之又慎地保存，怕是不易偷盗。” “那就是祁正谦的事了，之前你替他说情让他留下来，他总得体现出点价值，否则当我仁义堂是朝廷开的救济院吗？” “成，稍后回去我便同他说。” 另一边，柳晴和周宏达出了茶馆。 柳晴无不担忧道：“大周大夫，我们不卖清凝丸，势必会引起仁义堂的不满，我有些担心他们会出昏招。” 周宏达捋了捋胡须，叹息一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归我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我观钱铎所图不小，他既舍得花万两黄金买下清凝丸的药方，显然是这药方能给他赚更多的银子，钱氏本家有一位阁老在朝堂上举足轻重，若是他们想借机让养荣丸遍布大魏，那才是民不聊生！” 柳晴这样说也不是没道理的，短暂的两晋时期，混乱不堪民不聊生的南北朝，及至后世腐败无能的末代王朝，都有这些东西的影子。 这些东西最能麻痹消磨人的意志。 “想不到小柳大夫一介女流能有如此远见，老朽当真自愧不如！不过小柳大夫放心，清凝丸是你研制出来的，药引也是出自于你，只要你不答应，我周氏医馆便不管什么阁老家的公子，还是候爷家的世子，一概不理！” 第368章 定下来了 第368章 定下来了 柳晴点点头道：“先前那位吴大夫有句话倒是说的不错，银子是赚不完的，不过我对这句话的理解同他不一样，有些钱能赚，有些钱却不能赚！” “小柳大夫所言极是！”周宏达微微颔首，“就怕他们狗急跳墙！” “财帛动人心，先前那对双生子李代桃僵之事因为养荣丸的出世不了了之，今日我们又得罪了仁义堂，大周大夫，我建议派人盯着些，周氏医馆和仁义堂都盯着些，那位原先在咱们医馆的祁大夫重点关注一下！” 周宏达十分认同她的话：“稍后回去我便让人去办！” 十里镇不大，从茶馆里出来，两人没过多久就回到了医馆。 周宏达当即招来柳掌柜，对着他吩咐了一番。 柳晴则回到了堂中继续坐诊。 期间宋盼娣分拣完药材抽空过来同她说了句：“四嫂，我的亲事定了。” 柳晴按捺下心头的疑惑，直到晚上回家的路上才问起她：“怎么回事？定的是谁？” 宋盼娣神色寥落：“是先前小姑给说的那位侯家郎君，昨日四嫂回来我就在犹豫要不要跟你说，不过你早晚都要知晓的！” “到底怎没回事？那小郎君你见过了？是自己愿意？那三郎呢，三郎走之前你有没有问过他？” “问过了，他拒绝了。”宋盼娣目露哀伤，“原是我自作多情了，他根本就不喜欢我。” 柳晴皱了皱眉：“既如此他便不是你的正缘，可你若是因为他拒绝了你就胡乱应了旁人，那才真是胡闹呢！” “不是四嫂！”宋盼娣连忙道：“改日你也见见他，前日你送四哥去府城，小姑和我娘带我去见他了，他家贫无依，瞧着却是个本分人，也愿意入赘做上门女婿，我自己心里也是愿意的。” “妹妹，你自己可要想好了！” 柳晴见她俨然一副认定了的样子，便也不再说什么，只问她：“日子定了吗？” “嗯，定在三月十八。” “成，那你在医馆做学徒的事有变动吗？” 说起这个，宋盼娣高兴了许多：“没有，上次爷奶说过后，爹娘就不再过问了，只说成亲后要多以家庭为重！” “那就好。” 柳晴拍拍她的肩膀，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盼娣你都要成亲了，说说看，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四嫂和你四哥给你买！” 宋盼娣面上飞过一丝红晕，“没有四嫂，到时你跟四哥能来就好。” 她虽如此说，柳晴却打定主意等宋四郎回来商议过后，给她添一份厚厚的嫁妆！ 老宋家一家人，刨去爷奶不提，也就宋二郎和宋盼娣跟他们夫妻有些情分。 尤其如今盼娣日日都在自己身边，相处日久，柳晴早将其当成了亲妹妹。 “成，那我们自己看着办，你安心做新嫁娘就是了！”说着柳晴又问起她婚事操持的如何了。 “因为婚期比较近，我爹娘的意思是喜服就直接买成衣了，旁的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柳晴点头道：“那就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一声，我跟你四哥能帮一定帮。” “嗯！”宋盼娣心下感动，转而说起宋四郎来，“也不知四哥这次能不能考中秀才？四嫂，那什么院试是今日开始吗？” “不是，二月二十八开考，还有三天的时间。” 第369章 院试 第369章 院试 三日后，府城贡院门前。 宋明彰、常钰、王威并贾三道四人排在长长的队伍里，周围黑压压的都是赶考的学子。 “明彰、为善，你们的吃食还有换洗衣物什么的都带好了？”王威接过下人递过来的篮子，挨个问了一边同行的几人。 “带好了，放心！” 院试要考五天四夜，三月初四晚他们才能出贡院，带的食物自然要比府试要多几倍，还有换洗的衣物。 在号房里要待足足四个晚上，尤其今年这气温，身体单薄的学子还真扛不住。 “这次咱们几个的号房属明彰的最好，贾兄和我也还可以，最倒霉的就是为善了，排到的是臭号，你可要保重——” 王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常钰打断了。 他忽然拍着宋明彰的肩膀问：“嗳？表弟你看那不是三表弟吗？” 宋明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只见隔着两个队伍的另一边，宋三郎长衫外裹着一件厚厚的夹袄，也正跟几个相熟的同窗有说有笑的排着队。 宋明彰垂下眼帘：“是他。” “那我们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难得离得不远，三表弟在淮山书院读书，此次定人能考中生员。” 宋明彰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马上到我们了，消停些！要叙旧等考完了再说，如果到时候你还有精力的话！” 说完，他就将头扭到前面专注排队了。 常钰表情讪讪地摸了摸头，后知后觉想起了什么，凑到他跟前套近乎：“表弟我知道了，不过你的身体没问题吗？” 表弟可是久病之身，虽说从外面看强壮得很，但保不齐内里还是虚的，这可是五天四夜呢，多少人因为身体原因折在了这里！ 宋明彰闻言，忍不住又转过身，冲着他举了举胳膊。 隔着厚厚的衣物，常钰都看到了他拱起的肌肉线条。 不由地，他的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情：“表弟快说说，你这是怎么练的？” 宋明彰稍显得意地挑眉，语气却依旧淡淡地：“每日至少拉弓一千下、挥剑三千……每日至少腾出一个半时辰练习，如此半年过后，便能如我一般！” 中间关于五禽戏和吐纳之法，他直接略过，没有细说。 “宋兄好毅力！”贾三道闻言，忍不住赞叹道，“我朝重文轻武，否则宋兄如此苦习武艺，便是弃笔从戎也能得个马上将军的功名！” “贾兄谬赞了。” 几人说着话，很快便排到了他们。 经过一系列严密的排查，宋明彰踏入贡院，随后同另外三人分别，进入了自己的号房。 对外面的人来说，几日的时间一晃而过。 然对于这些在贡院号房里为自己前程拼尽全力的学子们来说，这几日却是煎熬的紧。 整个淮安府近八千名童生都聚集在这里考取生员。 号房排序取自《千字文》前八个字。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宋明彰在地字房，这次他的号房很好，也没有再出现上次府试一样的乌龙影响他考试，一切都很顺利。 五天后，同周遭萎靡不振的学子们截然不同的是，他颇有些意气风发地出了贡院大门， 迎着夕阳，宋明彰深深地吸了口气。 ——属于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第370章 回程 第370章 回程 院试十天后放榜。 宋明彰王威几人商议后，决定让王威府上的下人留下，等放榜后带着结果回家。 贾三道找到王威，将母子二人在客栈住宿的房费结算给他。 王威没有拒绝，邀他同行。 贾三道望向不远处探头朝着这边张望的常钰，摇了摇头：“不了，家母打算去香集寺上香，我们还要再在府城待两日。” 王威点点头：“如此，那我等就先行一步。” 临走前王威嘱咐他：“请贾兄和婶子务必注意安全，等院试结果出来，我们县里再见。” 贾三道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再会！” “什么？他们不跟咱们一起走？” 知道这个消息后，常钰有些着急：“那我们要不也等两天再走？听说香集寺的香火很灵，我这次号房实在是太差了，我得去庙里拜拜菩萨，求菩萨仁慈赐我个生员的身份！” 宋明彰白了他一眼：“要留你自己留，我们即刻便走！” 常胜也在一旁威胁他：“你若是不走，老子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最终常钰还是恋恋不舍地上了王府的马车。 “为善，你当真那般喜欢，喜欢贾兄的母亲？” 马车上。 王威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我观贾兄原本是想同咱们同行的，只是我邀他之时，他看了你一眼还是拒绝了。” 常钰顿时有些苦恼，感叹道：“恨不相逢未嫁时啊！” 常胜一巴掌拍了下去：“丢人现眼！” 宋明彰一直坐在车厢里闭目养神，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还是王威开口问他：“明彰，院试你觉得如何？可有把握？” “尚可。” 王威神色有些低落：“怨不得夫子说你天赋极高，我五岁识字，八岁起就开始在族学读书，十三岁考中童生，迄今已经十九岁，仍觉得此次院试有些悬！” 宋明彰安慰他：“结果还未出，守常莫要灰心！” “非也！”王威摇摇头，“后面两道策论题，不瞒你说，我连题都没破，难啊！” “我说表弟、守常，好不容易考完了，能不能别说了？没得让人心情不快！我们还是说些开心的事！” 王威笑着看他：“比如？” “比如美人啊！”常钰来了劲头，“之前我一直以为《洛神赋》不过是一篇夸大至极点的辞赋，这世上怎么会有那样的美人？可见了孟，贾三道的母亲才能确定，洛神是说不定是真的存在的。” “没出息的东西，你没完了？” 一辈子本本分分的常胜这几日实在被儿子色迷心窍的蠢样气到了。 “爹，你干嘛说我？表弟，守常，难道你们不觉得孟氏美吗？” 王威道：“确实是美的，不过是我们的长辈，不可生出妄念！” 宋明彰却是神色淡淡地道：“我以为不过尔尔！” 常钰嗤笑一声：“表弟，大约在你心里，这世上的女娘没人能比得上弟妹？我承认弟妹是个美人胚子，但同孟氏相比——” 宋明彰凤眸中划过一丝冷意：“常为善，你再这样说她，往后我们还是别来往了！” “哎呀！”常钰急了，忙道：“得得得，我往后不议论你的心肝宝贝了，是我嘴欠。” 宋明彰面上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第371章 动之以情 第371章 动之以情 周氏医馆。 “黄六郎，外面有人找。”一大早就有人来药房喊人。 黄六郎也是医馆的学徒，同秦小郎和宋盼娣一起，分别负责药房的一个区域。 秦小郎原本正教宋盼娣学习炮制药材的理论。 宋盼娣原先不识字，还是柳晴和秦小郎抽空教的她，如今才基本认全了常用字，尤其是一些药材名，她还着重学习了下。 听到有人叫黄六郎，宋盼娣和秦小郎对视一眼，俱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一丝诧异。 秦小郎就问：“六郎，什么人啊？这两天怎么总有人来寻你？” 黄六郎神色中显现出一丝慌张：“没，没谁，就我一个亲戚，秦三儿你帮我盯着些我这块儿，我马上回来。” 他说着，不等秦小郎应承，就匆匆出了药房。 秦小郎望着他有些狼狈的背影，沉声道：“宋娘子，这边我先盯着，你去知会柳掌柜一声，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成。” 黄六郎出了医馆，远远的就看到街对面两只手揣在袖子里，面容愁苦的中年汉子。 他快步上前：“爹，你怎么又来了？” 中年汉子黄大全愁眉苦脸道：“你姐夫在咱们家等着呢，你快跟爹回去一趟。” “我不回去！”黄六郎急了，“爹，姐夫说那事儿我做不来，我在医馆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了，最近周大夫已经开始教我药理了，若是因为做了这事儿被人抓到，你儿子一辈子就毁了！” “唉~” 黄大全抹了把脸，面上满是为难：“走，先回家去说。” “我医馆那边没告假，这——” “不妨事儿，你姐夫说了，就一会儿。” 黄六郎听他这样说，只好委委屈屈地跟上。 父子二人一路回了家。 一进屋子，黄六郎的视线就落在了桌子上满满一匣银锭子，粘着不动了。 里屋传来黄沈氏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祁正谦面色肃然地坐在桌前，沉声道：“要不是你姐姐说起，我都不知道咱娘已经病到这般田地了，我已经给咱娘把过脉开过方子了，这是一百两银子，用来给咱娘抓药！” 黄六郎神情复杂地望着他：“姐夫你——” 祁正谦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六郎，无论你帮不帮姐夫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姐姐常说，一家子六七个兄弟姐妹，就只活下来你们姐弟两，说是你是她兄弟，其实在她心里，你跟她儿子也差不离了！” “姐夫，我，我做！”黄六郎擦了擦眼睛，面上浮现出一抹坚定。 从小到大娘亲就病病歪歪的，他同长姐相差十三岁，从小就是姐姐带大的，两人的情分自然要比寻常姐弟更深厚一些。 祁正谦闻言，眼睛闪了闪，满脸动容道：“六郎，你只要帮姐夫这一次，往后只要有姐夫一口饭吃，就缺不了你的。” 黄六郎却扑通一声朝着他跪了下去：“姐夫，万一事败，求姐姐姐夫代我照看爹娘。” 祁正谦连忙将他扶了起来：“你放心，万事有姐夫在。” 两人合计了会儿，黄六郎挂念着医馆那头，就道：“那姐夫，我先回医馆那边，你等我消息！” “好。” 第372章 柳晴的心思 第372章 柳晴的心思 三日后。 “抓到了！四嫂，抓到了！” 柳晴正在前堂坐诊，宋盼娣忽然脚步匆匆而来。 “什么抓到了？” 宋盼娣看了看一旁候诊的病人，俯身凑到她耳畔轻轻说了几句。 柳晴皱了皱眉：“大周大夫怎么说？” “大周大夫让我问你的意思。” 柳晴想了想，直接道：“送官，偷盗是大罪，里通外贼、监守自盗更是罪加一等，我是这样想的，具体如何还请两位周大夫和柳掌柜定夺。” “成，我这就去转达一声。”宋盼娣得了她的话就转身离去。 等柳晴看完手边的病人也起身去看，迎面就碰上秦小郎和医馆的另一个学徒一左一右押送着垂头丧气的黄六郎往外走。 “小柳大夫！”见到她，秦小郎主动打招呼。 柳晴点点头，目光在黄六郎身上打了个转。 她记得这个学徒，年纪轻轻很有学医天赋，而且本人也肯吃苦下功夫，倒是可惜了。 不过她并没有圣母到原谅一个罪犯，尤其是伙同外人伤害自己人，无论他有什么苦衷，都不值得原谅和同情。 “自去忙，我找大周大夫有点事！”她说着就直接越过几人往里面走。 等见到周宏达叔侄和柳掌柜，柳晴问起具体事情经过。 周延年道：“秦三儿一早就发现他这几天有些不对劲儿，今天正好轮到我去配清凝丸，中间我故意离开一段时间，果真他耐不住了，直接进来翻东西，被我们的人当场抓住！” 柳晴皱眉道：“还是要提防，只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这次黄六郎被我们抓住了，保不齐还有陈六郎、王六郎……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这样提心吊胆的终归不是办法。” “小柳大夫放心，这方子配比只有我跟延年和你三个人知道，我们叔侄早有防备，已经将这方子背下来了。” “那便再好不过了，不过——” 柳晴说到这里，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同时给宋盼娣使了个眼色：“盼娣，你去门口守着！” 等宋盼娣应了一声出去，柳晴看向在场的三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周宏达。 “这是……？”周宏达接过纸张，目光扫过上面的内容，眼底划过一丝惊讶。 “以防仁义堂狗急跳墙，我特地调整了下清凝丸的药方，不管是我们中的谁，只要被仁义堂的人抓住胁迫，都可以将这药方交给他们。” “那这药效？”周延年有些担心。 柳晴道：“小周大夫放心，这方子不过是寻常补药，人吃了不会有事，只是对缓解养荣丸没什么用处，而且——” 说到这里，柳晴顿了顿继续道：“而且仁义堂的吴大夫虽说人品一般，但一身医术却不是虚的，只要他认真研究过，就会发现这方子不是真的。” 周宏达闻言长叹一声：“唉，终究还是不能一劳永逸绝了仁义堂的念头。” 柳晴点点头：“暂时确实没法子了，不过黄六郎一事应当能让他们暂时消停一段时间！” 柳晴还有个想法，不过她不打算同面前的几人说。 虽说她相信面前三人的人品，但此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还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她打算匿名修书两封，一封寄到金陵顺天府衙，一封寄到金陵钱阁老府上，顺便回去让宋四郎写一首打油诗，买通几个金陵城中的乞儿，让他们小范围的传唱一番。 养荣丸就是披着一层外衣的五石散，周氏医馆无力同仁义堂抗衡，但再往上呢？ 顺天府衙和钱府管便罢了，若都不管，就让流言逼他们稍稍出面一下，也就可以了。 她做不了太多，但总归能让钱铎收敛一些，手别伸太长！ 第373章 喜悦 第373章 喜悦 不到傍晚，柳晴这边就没了病人。 她麻利地收拾好东西，去药房喊了宋盼娣，姑嫂二人相跟着就往医馆外走。 一出门，柳晴就看到了一袭长袍长身玉立的宋四郎。 夕阳下，他周身都镀了一层光晕，好似一个不慎落入凡尘的神只，神圣而圣洁。 柳晴满脸惊喜地迎了上去：“四郎，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近十天没见，宋明彰心里也想她想得紧，只是面上却佯装镇定道：“下午就到了，想着正好没事就顺道来接你！” 柳晴十分自然地上前缠住了他的胳膊：“你总算是回来了，走，我们家去，今晚让赵婶做些好吃的！” 宋盼娣在一旁笑道：“四哥你可算是回来了！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四嫂每天吃不好睡不好，早上醒来眼下都是青的。” 柳晴瞪了她一眼，有些不好意思道：“盼娣你别胡说！四郎你别听她的，我才没想！” 宋明彰侧头垂眸看她，见她果然神色憔悴，嘴角不自觉翘了翘：“当真？” “自然是真的！” “自然是假的！” 柳晴和宋盼娣齐齐开口。 宋盼娣笑出了声：“四嫂，你就别嘴硬了！” 柳晴忍不住笑骂道：“小蹄子！你马上也成亲了，保佑那候小郎是个厉害的，每日只将你管的服服帖帖的！” “盼娣要成亲了？”宋明彰满脸惊讶,“听你的话音，还是先前小英小姑说的那姓候的？” 柳晴看向宋盼娣：“盼娣，我跟你四哥说了哦？” 宋盼娣点点头：“没错四哥，就是小姑给介绍的那候郎君，日子已经定了，就在三月十八。” 宋明彰闻言也没再多说，只轻轻道了一句：“恭喜。” 等三人回了家用过晚饭，柳晴才同他说起给宋盼娣添妆的事情：“盼娣到底不同于旁人，我的意思是直接添些银子给她傍身，四郎你说我们添多少好？” 宋明彰回到家吃饱喝足又洗过澡，只觉得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在外近二十天，他只觉得骨头都酥了，脸一碰到枕头就昏昏欲睡，听到柳晴仿佛从遥远地方传来的声音，他嘴里只嘟囔了个“随你”，就睡死了过去。 柳晴到嘴的话再没说出口。 她还打算让宋四郎帮她写信、写打油诗，还有圆房的事情。 宋四郎心心念念着那一档子事儿，最初因为顾念着他的身体，后来好几次要成事，却总有这样那样的原因，搞得快四百章了两人都还只是纯洁的盖被子关系。 想到这里，柳晴忍不住凑到宋四郎的身边盯着他看。 他似乎累得狠了，薄薄的嘴唇微微张着，发出轻微的鼾声，那双亦嗔亦喜的凤眸紧紧地闭合着，因为回了家身处安心的地方，他整个人难得呈现出一种极度放松的姿态，两条胳膊两条腿瘫在两边，呈一个大字型。 柳晴看着看着就入了迷。 宋四郎咋就这么好看呢？ 这么好看的男人是她的，她来这趟真是值了！ 正值她想入非非之际，身旁的人忽然咂咂嘴，发出几声呓语：“小晴儿……不要走！不许离开我！” 柳晴愣了一瞬，瞬间清醒了过来。 接着，她忍不住坏心思地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梦里都不消停，你可真行~” 宋四郎睡梦中感觉到一阵窒息，喘不上气来，但是他太累了并没有醒来，只从善如流地张开了嘴，用嘴巴呼吸。 “哈哈哈哈哈！！！” 柳晴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她松开了捏着他鼻子的手，盯着他傻乎乎地乐了半夜，然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374章 后续 第374章 后续 宋明彰这一觉足足睡了六个时辰，醒来时已是巳时中。 寝房里静悄悄的，他伸了个懒腰起身，不紧不慢穿上衣服下了床。 门外传来刘春花姐妹两的谈话声。 只听刘桃花问：“姐，郎君这个时辰还没醒，我们要不要进去叫一叫？” “要去你去，我可不敢！” “我也不敢，我一看见郎君就觉得害怕，算了，还是再等等！” 姐妹两正说着话，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下一刻。 宋明彰面无表情的俊美脸庞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见过郎君！”二人连忙低头见礼。 宋明彰声音淡淡的：“大娘子呢？” 刘桃花大着胆子回道：“大娘子一早就去医馆那边了，临走前嘱咐奴婢们等郎君醒来同您说一声，她不回来用午膳了，您多吃些，这些日子都廋了！” “嗯。” 宋明彰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抬脚出了门。 今日虽然起的有些晚了，但每日的练习却不能断。 等他离开后，刘桃花长长地舒了口气：“姐，我想象不到除了大娘子，将来还有哪个女娘能配得上郎君？” 刘春花低垂着头，面色沉静：“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 “哦。”刘桃花呆呆地望着她：“姐，我发现你自从上次那事儿之后变了许多！” 刘春花闻言，霍然抬起头，面上带着一抹自嘲：“不然呢？你们都向着外人，就只我自己枉做小人！” “姐，你——” “好了，我去帮娘了！”刘春花不耐烦听妹妹的大道理，转身直接去了灶房。 刘桃花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表情讪讪。 医馆这边，柳晴集中精力诊治了几个病人，周宏达就派人来请她过后堂。 “昨日秦三儿他们连夜将黄六郎送到了县衙，黄六郎咬死了偷方子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主意，无人授意，但是我们的人打听到，祁正谦是他的姐夫！” 柳晴有些疑惑：“先前不知道吗？那他是怎么来医馆做的学徒？” 周延年摇摇头，轻叹一声：“并不知道，黄六郎在医馆一直勤奋本分，当初他能来医馆做学徒也是经过正经考核的，同祁正谦并无什么干系。” “这样啊！”柳晴闻言若有所思：“那黄家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动静？” 秦小郎忙道：“黄家家贫，黄六郎的娘病弱多年，前些日子我听他提起过，若是再不诊治，怕是活不过明年了，但看病抓药所需银两甚重，他家根本无力承担。” 说到了这里，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昨儿个他匆匆回了趟家，晚上他爹就带着他娘去了县里，问左邻右舍，说是去县里医馆看病去了。” “儿子都被送进县衙了，做父母的难道都不着急吗？”柳晴有些不解。 周宏达叹了口气道：“秦三儿问过了，黄六郎这种偷盗未遂者，衙门重判不了，顶多收监三月，花点银子打点一下就能改成杖刑！” “小柳大夫，眼下我们该当如何？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柳晴道：“仁义堂势大，不能跟他们硬碰硬，我已经另外想了办法，至于黄六郎，他已被扭送到衙门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不过在事情彻底解决之前，大家一定注意自身安全。” 第375章 廪生 第375章 廪生 三月十七。 王府的下人快马加鞭带回了院试的结果。 王威上门的时候，柳晴和宋四郎刚刚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回宋家秤参加宋盼娣的婚礼。 见他来了，夫妻二人都有些意外，宋明彰直接问他：“守常你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王威满面笑容，冲着他拱手作揖：“恭喜明彰，贺喜明彰，我们县唯二的廪生之一！” 宋明彰闻言恍然大悟：“你府上守榜的下人回来了？” “不错！”王威直接将手中的绢帛递给了他：“茗香直接将榜单抄录了下来，你看看。” 茗香是他的小厮。 宋明彰心下隐隐有些激动，面上却是分毫不显，接过绢帛抄录的红榜缓缓打开。 八千多名童生参加院试，最终上榜的有三百名。 三十名廪生，九十名增生,一百八十名附生，他排在第八位，贾三道在第九位，名次纸币他落后一名，也是廪生。 生员分三等，头一等就是廪生，由官府供给膳食，属定员。 其次是增生，最后则是附生。 王威在一旁感叹道：“我此次也算是侥幸，排在第二百九十六名，勉强入了附生之流，想来用不了多久，县衙那边报喜的人就会上门。” 宋明彰目光在第一百零七名“状元县十里镇宋家秤宋明义”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抬起头问王威：“表哥没中？” “没有，我还没敢去为善家，要不明彰你见到他跟他说一声？” 宋明彰断然拒绝：“你自己去说。” “哎，你——” 宋明彰直接扭头看向柳晴：“收拾好了我们就走！爷奶还在家里等着我们，盼娣那边说不定也要帮忙，不能再耽搁了！” 柳晴连连点头，接着同王威道：“王郎君，你看这我们着急赶回去参加妹妹的婚事，表哥那头就拜托你了！” 她说完，不等王威张口，就提着包袱拉着宋明彰匆匆出了屋子。 王威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房中，望着眼前晃动的房门，脑袋隐隐发疼。 他哪里不知道这对夫妇是不想揽这事儿？ “四郎，幸亏你机灵，不然我们一会儿就得面对表哥了，你中了廪生，表哥却落榜了，这样的落差，这种事儿还是让王郎君去，反正当初留下的也是王府的下人！” 坐上了闪电的车驾，柳晴仍旧不住地回头望着自家院子，生怕王威反悔，追出来让他们去跟常钰说。 “驾！” 这次回村就只有柳晴两夫妻，宋明彰承担了驾车的职责：“嗯，这是守常自己的事儿，咱们别掺合。” 柳晴想着方才王威愁眉苦脸的模样，心有戚戚。 停了片刻，她忽然又想起孟氏来，就问宋四郎：“四郎，贾郎君考上了吗？你方才看榜的时候可有看到他的名字？” “有，我在第八位，他在第九位！” “都是那什么廪生？官府每个月给发粮食，还给发银子的那种？” 宋明彰点点头：“对。” 柳晴感叹一声：“孟婶这下算是熬出来了，贾郎君是个有出息的，年纪比你还要小三岁呢，就这么有出息！” “怎么？后悔嫁给我了？”宋明彰声音有些淡淡地。 柳晴直接拍了他一巴掌：“你行了，我不过随口说说而已，我们该做的都做了，你还信不过我？不过对了，你那三哥这次考得如何？我仿佛听你说这次考试还见着他了！” 第376章 增生 第376章 增生 “我家三郎啊，打小就聪明！隔壁村的杨童生，今年都六十了还只是个童生，我们三郎今年满打满算才十八岁，还没及冠呢！” 老宋家这边，陈氏对着满屋子人笑得合不拢嘴，宋富贵也满面红光的陪坐在宋三郎的一旁，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富贵呀，要不说你是个有福气的？这往后也是秀才老爷的爹了，快跟大伙说说你怎么教出个秀才老爷的？” 宋富贵乐呵呵地道：“我家三郎打小就喜欢读书，旁的青瓜蛋子满地疯跑疯玩的时候，他呀，就抱着书啃！我一个大字不识地庄稼汉子能教他什么？都是这孩子自己聪慧！” “要不说呢，你家三郎就是那文曲星下凡，旁人再比不上的！” “过奖啦，过奖啦！”宋富贵笑的牙不见眼。 柳晓珍的身边也簇拥了一群年轻的女娘媳妇儿，众人如众星捧月一般将她围在中间，好听地恭维话不停地往外冒。 “晓珍啊，你如今也是秀才娘子了，等将来给三郎添个一儿半女，将来是不是就像戏文里唱的那样，可以穿那什么凤冠霞帔呢？” 柳晓珍掩唇娇笑，眉眼间流露出几分得色：“借嫂子吉言了，不过凤冠霞帔要我家三郎做了官，我封了诰命才能穿呢！” “三郎这样年轻有为，将来做官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你呀，就等着享清福！” “……” 一众人正说的高兴，忽然一个看不惯柳晓珍的未婚女娘开口道：“对了，听说四郎哥也去考秀才了，不知考中了没？” “啥？四郎也去了？”有婶子诧异地接话，“四郎满打满算去镇上书院读书都不到一年，没等两年再考吗？” “考了，盼娣前几日回来说她四哥在书院经常得夫子的夸赞呢，今年头一回参加考试就考上了那什么童生，说不定老宋家祖坟冒青烟，一门两秀才呢！” 柳晓珍闻言，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有人就问她：“晓珍，三郎考中秀才的消息你们是从哪儿得来的？怎么没见着报喜的人啊？” 柳晓珍道：“是三郎的同窗让人捎信回来，说是三郎中了增生，就是二等秀才公，至于旁人嘛，我们倒是没听说！” 她这明晃晃的就是说宋四郎没考中了。 “这样啊，那应该差不离了，照我说呀，秀才老爷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当的？这十里八乡的多少年才能出一个秀才？四郎才学了那么点儿时间，要是就能考中那才奇怪呢！云娘你莫要胡言，若是闲着无事，就去隔壁同盼娣坐坐，她明日就要成亲了，你们未婚小姊妹正好一处坐坐！” 云娘闻言，抿着唇站起身，有些不服气道：“得意个什么劲儿？大家都是为了盼娣的婚事才来的这边，倒成全了某些人的炫耀！” 柳晓珍神色变了变：“云娘，嫂子念在你年纪小不与你一般见识，若是旁人，怕是没我这么好性儿！” “哼！”宋云娘冷哼一声，“抢来的婚事有什么值得显摆的？” 她说完，也不等柳晓珍出言反击，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柳晓珍望着眼前晃动的门帘，直气得牙痒痒。 她委委屈屈的捂着脸哭诉道：“诸位嫂子你们给评评理，她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同三郎成亲，自有父母作主，我一个女娘又怎能决定自己嫁谁？” 第377章 可怜的四郎 第377章 可怜的四郎 “晓珍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姻缘是天定的,不管当初说的是谁嫁秀才老爷，但最后嫁给他的就是你，那大家就都认你是秀才娘子！” “对对，是这个理儿！谁叫柳大丫福薄呢？” “听说云娘她娘最近给她说亲呢，说得小郎都不咋可心，她就是嫉妒你！” “……”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片刻功夫就将柳晓珍哄的破涕为笑。 柳晴和宋四郎进门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位场景。 “四郎和大丫来了！”不知是谁高声说了一句，瞬间闹闹哄哄的房间安静了下来。 宋银贵和张香兰听到动静出来迎：“你爷奶刚还念叨你两说是应当快回来了，快进来坐，家里乱，你们别嫌弃。” 柳晴忙道：“二伯父、二伯母自去忙你们的，不用管我们，我去瞧瞧盼娣，是在她屋里？” 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张香兰都变成了个巧嘴儿：“对对，就在隔壁，一早就跟我念叨你了，你们姊妹们成天在一处她都想的不行，连我这个娘都比不上你们亲呢！” “二伯母说笑了！”柳晴也是满脸的笑，“那我就去找盼娣了，家里有什么事儿用得着我和四郎的，二伯父、二伯母尽管开口！” 说完后，她看向宋四郎：“四郎你呢？跟我一起过去吗？” 宋明彰摇了摇头：“不了，你自去，我帮二伯父招待客人！” 盼娣那边一屋子女娘嫂子，他一个大男人过去不方便。 柳晴闻言，就转身去了宋盼娣的房间。 宋三郎意气风发地站在人群中，见宋四郎来了，走到他身边：“四郎，院试放榜了，你如何？” 宋明彰皱了皱眉：“什么如何？” 宋三郎看他这模样，以为他是没考中故意装傻，便摆出一副兄长地架势道：“你读书日短，便是此次未中也没什么，三哥那里有些院试心得，等五妹亲事结束，愚兄就让人给你送过来，你只要多加研习，后年下场未必没有机会。” 宋明彰好笑地望着他：“听三哥这话，此次必然是榜上有名了！” “那是当然！”宋富贵接过话，挺起胸膛满脸骄傲地道：“你三哥此次不仅考中了秀才，还是二等秀才公呢，是那什么增还是生来着？” 一个同宋富贵同辈的本家叔叔道：“增生，是增生！” “对，是增生呢，是第二等呢！” 宋富贵满脸得意：“四郎啊，你虽然过继给了福贵哥，但到底是我的亲生儿子你三哥的孪生弟弟，我们心里还是有你的！” 宋明彰闻言眼睛微眯，冲着宋富贵和宋三郎就拱手道：“多谢富贵叔和明义哥抬举了！” 杀人诛心！ 宋富贵和宋三郎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哼！”宋富贵一甩袖子，气咻咻回到了先前的椅子上。 宋三郎也僵着笑脸出了屋子。 不远处陈氏、柳晓珍一众女眷瞧着这一幕，不由面面相觑。 陈氏有些不甘心，率先起身走了过来，柳晓珍随后跟上。 “四郎啊，有些话婶子不得不跟你提一提了，大丫一个女娘日日在医馆同男人们厮混，外面都传遍了，各种难听的话都有，说什么‘老宋家出了个绿头龟’、‘老宋家的明彰得了痨病命不久矣！’你虽说都过继出去了，但到底头顶上还顶着个宋字，你五弟还小，往后还要说亲呢，你也不管管你家大丫！” 第378章 护夫（1） 第378章 护夫（1） “你-在-说-什-么？” 宋明彰的脸色瞬间阴沉的可怕，看向陈氏的目光俨然在看一个死人！ 周围的人被他的模样吓坏了，俱都过来拉陈氏，柳晓珍也被他吓了一跳，上前讷讷道：“横什么呀？小娘再不济也是你长辈，有没有点礼数了？还读书人呢！” “你说得对！”宋明彰望着她，忽然笑了起来：“方才确实是我失礼了，毕竟狗咬我一口，我总不能咬回去，你说对？” “你——宋四郎你什么意思？你说谁是狗呢？” 陈氏气得七窍生烟，扭头就喊宋富贵：“五郎爹，你也不管管？就让人家这么欺负我！” 宋富贵屁股还没坐热，听到这话连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宋四郎面前，照着他俊秀的脸就扇了下去：“小畜生你骂谁呢？” 柳晴正陪宋盼娣说着话，忽然听到隔壁屋子传来一阵叫嚷声，听声音像是宋富贵的，似乎还有陈氏隐隐的哭声。 里面还夹杂着些“畜生”、“孽子”之类的污言秽语。 柳晴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站起身。 宋盼娣忙道：“四嫂你快去瞧瞧，听着像是三叔在骂四哥。” “嗯。”柳晴应了一声，抬脚就往隔壁房中走去。 一进门。 她就看到宋四郎冷沉着脸抓着宋富贵的胳膊，这对从前的父子正剑拔弩张的对峙着，宋富贵嘴里兀自不干不净地骂着。 “这是怎么了？四郎，你松开！” 旁边一堆人看着，柳晴担心对宋四郎名声不好，连忙制止他。 “柳大丫，你干了丢人现眼的事情还怕别人说吗？这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了，你连累了家中名声，我们还没找你们算账呢，你家宋明彰倒好，搁这儿给你出头呢！” 柳晓珍双手抱臂，目光死死地盯着柳晴荣光焕发的美艳脸蛋。 只有日子过得极滋润才能有这样的好气色，她再清楚不过了！ 柳晴被她这一通指责说的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说她去周氏医馆做郎中的事情。 她走到宋四郎身前，将他的手从宋富贵手腕处拿开，然后挡在他面前，目光冷冷地看向柳晓珍：“我听说柱子嫂娘家大伯岳家的狗前些日子生了一窝小狗，全部都是黑白斑点狗。” “你是傻了吗柳大丫？”柳晓珍满头黑线地望着她：“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这同我有什么干系？” “是啊，那我的事又干你什么事？你家靠海边住吗你管这么宽？” “你——”柳晓珍反应了过来，气得柳眉倒竖：“还不是因为你连累了家中名声，我们五郎还要成婚呢，家里有个不检点的嫂子，哪家愿意把女娘嫁给他？” “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连累家里的名声了？柳晓珍，凡是都要讲求证据，你们红口白牙就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打量我们好欺负？” 她说着，目光看向宋富贵，还有一旁还在假模假样抹眼泪的陈氏，冷声道：“还有你们，富贵叔、富贵婶儿，四郎已经过继出去了，你们这隔着八道梁的长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替我那死去的公婆管教儿子，是不是管得有点太宽了？莫不说我家四郎没做什么，便是他做了什么事，自有正经长辈管教，还轮不到你们！” “你，你，柳大丫你竟敢这么同我们说话？！反了天了！”陈氏红着眼睛，手指如雨点般指着她：“便是隔房的长辈那也是长辈，我们怎么就管教不得了？” “那我能问问你为什么管教我家四郎吗？我们四郎做了什么？起因是什么？” “不过是说他两句，还不是你惹的，若不是你抛头露面不学好，授人话柄，我又怎么会说他？” 第379章 护夫（2） 第379章 护夫（2） 柳晴被她颠倒黑白嘴脸气笑了。 她转身看向围着看热闹的人群问：“有谁能说说方才富贵婶子是如何说我家四郎的吗？” 周遭静悄悄的，并无人冒头说话。 柳晴又道：“不需要添油加醋，只要如实将富贵婶子说四郎的话转诉一遍，我就给他一两银子！” 宋明彰一听她这话，顿时急了，正要开口阻止她，却见她已经将一两银子掏了出来。 这个败家娘们儿！ 宋明彰方才还没怎么生气，这会儿却被她这个举动真真切切地气到了。 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柳晴一两银子一亮相，就有几个人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 这些人大多都是素日就同宋富贵家不对付的，并不指望能沾宋三郎这位新鲜出炉的秀才的光！ “富贵嫂子刚说你家四郎是个绿头乌龟呢！” “还说他得的是痨病，命不久矣了！” “……” 柳晴静静地听着，好一会儿，她抬起头，满面寒霜地盯着宋富贵和陈氏：“叫你们一声叔婶，是我们大度，所以富贵叔、富贵婶子，你们为长者不慈，凭什么让我们做晚辈的忍气吞声任打任骂？还有我去医馆坐诊的事，你们最好别患病，若是不慎患病了，也千万不要到周氏医馆求医，免得沾染上你们所谓的不好的东西！当然——” 她说到这里，目光扫视一圈，继续道：“我这话对在场所有背后嚼我舌根子、瞧不上我的人都有效！” “四郎我们走，没得在这里讨人嫌！” 柳晴说着，拉起宋四郎就往外走。 临走前，她将那一两银子递给方才最先说话之人。 方才说话的几人瞬间一哄而上，将一两银子拆分了去。 “呸！” 柳晓珍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狠狠地唾了一口：“这天下那么多圣手神医，谁会找一个半吊子女娘去看病？没得要笑死个人！” 柳晴和宋四郎并没有听到她的话，便是听到了，也不愿再回去同她逞口舌之利！ 倒不是怕他们，而是这两天是宋盼娣的大日子，吵吵嚷嚷的让盼娣和二伯父、二伯母他们难做！ “四郎，你别听他们的，也别为那种人生气，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是忠贞不二了，倒是你，眼下你已经考中了秀才，等将来考中了举人、进士做了官，那才是灯红酒绿数不尽的莺莺燕燕，要担心也该我担心才是！” 宋明彰深深地望着她，半晌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不用担心！” 柳晴忍不住笑了。 夫妻二人相跟着往自家那边走，路上柳晴想起方才宋富贵和陈氏的模样，忍不住替他感到不值，同时又有些庆幸：“幸亏你过继出来了，否则以后我都要愁死了，一个难缠的婆婆就不说了，还有一个胡搅蛮缠的妯娌，啊——我还听说，稍微体面些的人家，每日晨起媳妇儿还要去婆婆跟前立规矩，杀了我！” 宋明彰看着她古灵精怪地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方才深埋心底的阴霾瞬间烟消云散。 “没事，不会让你立规矩的，咱家你就是规矩！” “真的？” 柳晴有些狐疑地望着他：“那怎么刚才我掏银子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你试图阻止我？” “你看错了！” 第380章 打脸（1） 第380章 打脸（1） 翌日。 柳晴和宋明彰早早就去了老宋家那边。 因为是入赘，宋家这边备了四人轿，用作“抬郎头”，只是这行人执事，也就是宋家这边去接人的人选，原本宋盼娣想让柳晴和宋四郎夫妻两去，但宋三郎和柳晓珍自告奋勇，加上宋三郎中了秀才，宋四郎又过继了出去。 大房、三房一致觉得由秀才老爷出马接新郎更有面子，所以最终还是定了宋三郎和柳晓珍过去。 都忙着操持宋盼娣的婚事，宋明彰也无意出风头，是以一大家子，谁都不知道宋明彰也中了秀才，还是一等的廪生。 直到常钰丧着脸跟着宋爱英和常胜来到老宋家。 “表弟，你都不知道昨天守常去过我家后，我爹娘将我嫌弃成啥样儿了？我娘估计巴不得让你做她儿子呢！” 宋明彰笑了笑：“表哥你说笑了！” 有个同辈的小郎凑过来问常钰：“常钰表兄，听说你今年也考秀才了？咋样啊？” “去去去，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常钰赶苍蝇一般赶他。 那小郎却嬉皮笑脸道：“没考中就没考中呗！这有啥？我还大字不识一个呢，能考上秀才那得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这十里八乡的也就出了一个明义堂兄！” 常钰听了他这话愣了一瞬：“啥？啥就只出了一个？” 宋爱英自从昨天听到王威、宋四郎，并另外一个叫贾三道的小郎，几个和儿子交好的都中了秀才，只除了她家常钰，她心气儿就不顺。 闻言直接唾道：“明庄儿你胡咧咧啥呢？啥叫就只明义一个？那我们明彰难道不是宋家秤人？人考了第八名，第八名你知道不？！” “啥？” 叫明庄的小郎闻言眼睛瞬间瞪得铜陵大：“爱英姑姑你可别诓人！昨儿明彰哥和嫂子回来可没提起这事儿，倒是明义哥和富贵叔他们——” 宋爱英听了这话，顿时反应过来，嗤笑一声道：“我们明彰两口子都是厚道人，知道是盼娣的好日子不想说出来压了孩子的风头，可不像有些人！” “爱英姐你这话什么意思？”陈氏从一旁的屋子里出来，阴阳怪气道，“你说四郎中了便是中了？有什么证据？就是真中了又如何？我家三郎可是增生，第二等的秀才公，四郎昨儿回来一句话都不说，可不是觉得丢脸比不上他三哥？说什么怕抢了盼娣的风头，笑死个人！” 她这番话，可谓将无知无畏四个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常钰忍不住笑出了声，解释道：“表舅妈，这次院试一共八千学子参考，取其中三百授予生员也就是秀才身份，头一等为廪生，共计三十名，我四郎表弟第八名，属于一等廪生，第二等为增生，共计九十名，三郎表弟的排名我也看过，排在第一百零八名，隶属二等之末为增生。” 他的话刚一说完，宋明庄就凑了过来：“常钰表兄听你的意思是明彰哥的名次更高，更加了不得对吗？” 常钰傲然道：“那是自然，廪生属定员，每月还有官府供给膳食，要比增生、附生之流体面荣光不说，往后入选贡生，也是从廪生里选，将来还有机会直接入国子监成为监生呐！” “哇，明彰兄真厉害！” “是啊，四郎才学了多久就考那么好，这才是真的文曲星下凡？！” “……” 常钰解释完后，原本昨日夸赞宋三郎的人瞬间都转了风向，齐齐夸奖起宋四郎来。 陈氏在一旁听着，鼻子差点没气歪。 正在这时，院外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有人高呼：“新郎到——” 第381章 丢人现眼 第381章 丢人现眼 柳晴正在宋盼娣房里陪着，听到这声音，连忙同屋子里的人给宋盼娣穿戴。 头饰、喜服、手里握的喜果，然后是盖头……等终于忙完，众人才有心思去瞧外面的热闹。 宋云娘性子活泼，早趴在窗户边往外面瞧着看新郎，柳晴也很好奇，都说那侯家郎君相貌不错，她倒要见识一番。 也是巧了，她刚刚站在窗户边，外面抬着新郎轿子的轿帘就被人掀开了。 紧接着，从里面下来一个穿着一身喜服，身材高大、面容端正的少年郎来！ 少年郎瞧着十八九岁的样子，国字脸，五官周正，面庞坚毅，瞧着倒是一脸忠厚可靠。 柳晴还特意看了下他的两只眼睛，之前听说过他一只眼睛是天瞎，不过她仔细看过之后，发现如果是不知道的人，还真看不出来他的一只眼睛有毛病。 唢呐锣鼓声此起彼伏，满院子里闹闹哄哄到处都是人，喜气洋洋一片。 柳晴收回视线，走到宋盼娣身边俯下身轻轻同她道：“妹妹，我瞧过了，确实是个体面的郎君，恭喜你了！” 盖头下，宋盼娣瞬间羞红了脸。 院子里。 宋三郎夫妇刚刚接亲回来，昂首挺胸地站在轿子前等人上前恭维。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不仅没一个人上前，不远处的陈氏还不住地冲他们使眼色。 而更令夫妻二人感到气愤的是，宋四郎的身边不知何时围了一大群人。 宋三郎有些绷不住，朝着宋四郎的方向走了过去。 才走到近前，他就听到昨天还不停夸赞自己的人正在真心实意地感激四郎。 “……亏了你们的药庄给了咱们活路，过年的时候家里多添了两道肉菜呢，四郎，你和大丫都是厚道的！” “三哥说的对，我家大郎回来说再没有比他四郎兄弟更仁义的主家了，庄子里药种才刚育苗还没下种呢就给长工们发工钱，四郎你们两夫妻真是菩萨心肠！” “谁说不是，我家两小子再在四郎两口子的庄子上干两年就能娶上媳妇儿了！” “所以四郎能考中那什么一等秀才公，那是老天开眼呐~” “……” 宋三郎再也听不下去，假装不在意地僵着脸上前问道：“大家在说什么呢？” 原本还热热闹闹的众人瞬间像是被点了哑穴。 大家齐齐止住了话头，转过身来俱都脸色古怪地望着他。 宋富贵紧赶慢赶过来，拉起宋三郎走到一旁，黑着脸同他说了几句什么。 宋三郎脸上佯装的云淡风轻再也维持不住，他不敢置信地望向宋四郎，失声问道：“你中了廪生？” 宋明彰看着他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脸色，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同众人点点头，就转身去寻柳晴了！ “不可能！” 刚听陈氏道明原委的柳晓珍尖叫出声：“他个病秧子怎么可能考中？还是一等？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早该死了的！” 宋老头正准备扫院子，拿着扫帚刚巧经过就听到她这样一番话，他登时脸色就变了：“三郎，管好你媳妇儿！这样口没遮拦，像什么样子？！” 宋三郎听到这话，面上的神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他恨恨地瞪了一眼丢人现眼的柳晓珍，疾言厉色道：“回屋去！” 第382章 鱼刺 第382章 鱼刺 知道宋四郎中了廪生后，宋富贵一家子再不敢在人前显摆，吃席的时候直接缩在了角落里。 小女儿招赘，宋银贵、张香兰两夫妻忙得脚不沾地，就连从前刻薄寡恩的黄巧娥、黄大梅也乖觉了不少，不止没闹事起哄，还张罗着帮忙。 只宋富贵和陈氏觉得自己是秀才老爷的爹娘了，并不愿意动手。 宋富贵和宋三郎跟本家的男客们一起，陈氏、柳晓珍则带着宋五郎在女客这边找到自家的位置坐了下来。 黄大梅担心两个孩子吃不上，放下手头的活计领着宋国彪和宋国虎也坐了过来。 这边村里的喜宴的席面分八盘、十盘、十二盘三种规格，最体面的当然就是十二盘了。 分家后，宋银贵和张香兰两个壮劳力也懂得了存银钱，加上宋盼娣在医馆做学徒时不时往家里拿些钱，今日的席面办的份外丰盛。 是十二盘菜规格的席面。 八个热菜四个凉菜，热菜里又有四盘荤菜，分别是酱香鸡块、红烧鲤鱼，陈皮兔肉外加一盘烧猪肉。 喜宴开始，最先上的是凉菜，村里人吃不上什么好东西，一年到头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 凉菜上来的时候，大家还能端着些，等开始上荤菜时，一众宾客就都不淡定了，举着筷子眼巴巴地瞅着传菜之人。 尤其是小孩子。 “酱香鸡块，陈皮兔肉——” 两盘肉菜才刚上来，桌上众人便是风卷残云，瞬间清了盘。 宋五郎和两个侄子更是因为一个鸡腿大打出手。 “我的，是我的！” “五叔坏，五叔为老不尊！”宋国彪嘴里塞着鸡肉，含糊不清地辱骂着宋五郎。 陈氏自嫁给宋富贵后就生了宋五郎一个宝贝疙瘩，闻言哪里肯让？指着黄大梅就道：“大郎媳妇儿，你管管你家彪子虎子，活像八辈子没吃过肉似的，饿死鬼投胎啊？！” “三婶你怎么说话呢？彪子虎子还是两个孩子呢！”黄大梅也恼了，说话间还眼明手快又给两个儿子分别夹了块肉。 “红烧鲤鱼！” 正在这时，红烧鲤鱼上了，宋五郎顾不上碗里的鸡肉，直接站起身就夹了一大块鱼肉。 “五郎慢点，当心鱼刺，娘这里还有！” 陈氏也顾不得跟黄大梅分辨，操起手就去抢鱼头。 三斤多重的大鲤鱼瞬间被分尸殆尽。 宋五郎爱吃鱼，囫囵吞枣咽下自己碗里的鱼肉后又去夹陈氏碗里的鱼头。 “娘的五郎嗳，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都是你的！” 宋国彪在一旁瞧着眼热，嚷嚷道：“娘，我也要吃鱼头，我要吃鱼头！” “虎子也要！娘我也要鱼头！”宋国虎也跟着起哄。 宋五郎见状不由加快了速度，生怕碗里的鱼头被两个不开眼的侄子抢了去！ 不想这一下乐极生悲。 “啊——娘，我嗓子疼，我疼！” 宋五郎吃着吃着突然捂着嘴大哭了起来！ 陈氏慌了：“五郎你怎么了？五郎你别吓唬娘！” “嗓子，娘我嗓子，嗓子疼——唔呜~” 柳晓珍试探性地道：“小娘，五郎莫不是被鱼刺卡了嗓子？” 陈氏闻言：“五郎，是不是方才吃鱼吃的急了，鱼刺卡住了？” 宋五郎这么会儿功夫已经说不出话来，闻言边哭边用力的点点头，这一点头却觉得嗓子更疼了，他忍不住张大了嘴——这一张嘴，直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陈氏吓坏了，痛哭流涕喊道：“五郎啊，娘的五郎你别吓唬娘啊！五郎爹，三郎，你们快来，快请郎中啊，五郎，我的五郎啊！” 第383章 打脸（2） 第383章 打脸（2） 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众人。 宋富贵和宋三郎放下筷子就往过冲，其余众人也不自觉地围了上去。 宋富贵过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宋五郎吐血的那一幕，他登时唬得魂飞魄散，还是宋三郎比较镇定，指着一个比较机灵的本家小郎就道：“速去请一下黄大夫！” 村里的赤脚大夫黄老头很快到了。 “被鱼刺卡了，先去倒一碗醋来！” 很快有人端着醋过来。 一碗醋下去，宋五郎呜呜几声，眼泪流得更凶，嘴里又吐出好几口血来。 黄老头见状忙道：“这怕是鱼刺伤到了静脉，赶紧送去镇上医馆，晚了就没救了！” 陈氏顿时嚎啕大哭了起来：“五郎啊，我的五郎啊，你要吓死娘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 宋三郎看着哭哭啼啼的陈氏和手足无措站在一旁的宋富贵，微微皱了皱眉：“小娘你先别哭了，当务之急赶紧收拾东西，用我们的马车。” “要不，让大丫给瞧瞧？”忽然一道中气不足的声音出现在众人耳旁。 “对，大丫就是镇上医馆的大夫，二柱子之前去镇上医馆瞧过病，说是大丫给治好的！” “镇上去周氏医馆瞧过病的都说大丫是女菩萨呢，圣手仁心！” 黄老头听着周围叽叽喳喳说着柳大丫的话，忙问道：“可是小柳大夫也在此处？若是她在那现成的郎中在这里，你们快去找她来瞧瞧！耽搁的越久，五郎失血过多，就越有危险！” “黄爷爷，去镇上来不及了吗？”柳晓珍有些不甘心！ 黄老头捋着胡子道：“镇上便是再近也要耽搁不少时间，加上路上颠簸，照老夫的意思，还是不要冒这个险比较好！” 陈氏哭得泪眼朦胧，听到这话，连滚带爬往灶房那边跑。 柳晴一直在灶房这边帮着宋老太等人忙活，正洗盘子的功夫，就见陈氏披头散发满脸狼狈的冲了进来。 见到柳晴，陈氏眼泪鼻涕一大把，直接跪下抱住了她的大腿：“大丫，你快救救五郎，救救你弟弟啊！小娘，不，婶子给你磕头了，你快救救她！” 灶房离宴客的地方有些距离，那边的动静柳晴并没有听到，是以陈氏这模样让柳晴觉得一头雾水。 “你，你这是怎么了？” “五郎，~嗝，五郎吃鱼被鱼刺卡了，黄，黄大夫说伤到了静脉，再不，再不施救会有，有，生命危险！”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饶是平日再恶毒刻薄，这一刻也只剩下了一副慈母心肠。 柳晴皱了皱眉头，有心想要拒绝，却在抬头的一瞬间，看到了一旁宋老太殷殷的目光。 “你先起来，我去看看。” 说话间，她擦干净手就往外走。 陈氏连忙跟了上去，宋老太交待了一声也急急跟了出去。 “大丫来了，让开，都让开！”陈氏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宋五郎身前围着的众人瞬间散开。 柳晴见宋五郎脸上青紫，嘴里不住地冒血，再顾不得旁得恩怨，取出银针照着他脖子上几处大穴就刺了下去。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方才还不住吐血的宋五郎瞬间停止了流血。 血暂时止住了，柳晴开口道：“来两个人帮我按着些五郎，不要让他动，我先看看刺扎的深不深！” 第384章 救治 第384章 救治 她的话音刚落，立时就有两个年轻郎君上前，一左一右按住了宋五郎。 宋富贵急了，忙问：“四郎媳妇儿你要对我家五郎做什么？你别乱来啊，便是再忌恨我们，五郎他也只是个孩子！” 柳晴侧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对着陈氏道：“另请高明！”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 陈氏眼见儿子血止住了，柳大丫真的有两下子，正心头暗喜，不想自家男人张嘴就得罪了人，她嗷一嗓子就朝着宋富贵顶了过去：“你个杀千刀的宋富贵！我五郎要出了什么事，老娘跟你拼命！” 宋老太和宋老头也连忙上前拉住柳晴：“大丫，你别听你叔胡说，当爷奶求求你，五郎他还是个孩子，求求你了！” 柳晴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一刻，她对这老两口也生出了一丝怨怼。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这些所谓的家人当初是怎么对四郎的？如今又凭什么让自己出手？ 宋老太见她面色泛冷，知道她心里恼了，忍不住抹着眼泪道：“奶知道让你为难了，是你富贵叔不是个东西，奶让他给你赔罪，请你看在奶和你爷爷的份上就帮五郎这一回，奶跟你保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宋老头也忙道：“对对，‘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就只这一回，往后他们的事情爷奶绝对不会再让你为难！” 柳晴望着面前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深吸一口气：“那爷奶，这次我就看你们二老的面子上帮他们一回，不过下不为例，毕竟我一个妇道人家行医，属实难登大雅之堂！” 她说着，扭头看了一眼泪眼汪汪正眼巴巴盯着自己的陈氏。 “啪！”陈氏知道她话里的意思，照着自己的脸就是一巴掌：“叫你嘴欠，叫你胡说八道！” 柳晴收回视线，重新回到宋五郎身边。 她先是拿灯照了一下宋五郎的喉咙，发现鱼刺卡的极深，基本排除用工具取出的可能，然后起身开始写药方。 黄老头探头瞄了一眼，发现她的药方里除了醋、桔皮等常用药外，还有一味仙灵草，便问她：“小柳大夫，这仙灵草的作用是……?” 柳晴解释道：“《伤寒论》里有仙灵草软骨化骨的记录。” “小柳大夫博学，老夫自愧不如！” “您过奖了！” 柳晴将方子交给宋老太，让她先去准备药方中的醋和其他家里灶房就有的东西。 “正好这次回来有带仙灵草，就在闪电车上，我现在去取，奶你先去准备那些，略等我一等！” “嗳，嗳，大丫你快去，奶晓得。”宋老太说着，就急匆匆去了灶房。 柳晴借着闪电的幌子，去空间里拔了些仙灵草，停了一会儿重新返回了老宋家这边。 宋五郎已经被抬到了床上。 柳晴直接进灶房将仙灵草交给了宋老太：“奶，待会儿药煎好了放些糖顺服，五郎应当就没事了，四郎不知去了哪里？大半日都没见到他，我去寻他！” “去，多谢你了大丫！”宋老太接过仙灵草，满眼泪光。 柳晴没再多言，转身出去寻宋四郎。 不想她到处都找遍了都没找到，连常钰也不在。 无奈之下，她找了个人打听。 才知道原来是宋来栓老爷子喝多了，宋明彰和常钰一个孙子、一个外孙两人相跟着送老人家回去，所以他们恰好错过了宴席中的这一幕。 第385章 新婚 第385章 新婚 “表弟我真羡慕你！你马上就可以去县里书院读书了，不像我，还要在爹娘底下讨生活。” 回来的路上，常钰满脸感叹的同宋四郎闲聊，“不过表弟，你打算去淮山书院还是岳麓书院？” 宋明彰道：“先去试试淮山书院。” “我也觉得淮山书院好，从前两家书院自然是不相上下的，但现在淮山书院不是有武先生么？武先生可是应天书院的院长，听说他还在收关门弟子，也不知道究竟谁能有幸做他的弟子？” 宋明彰闻言垂下眼帘：“我也不知。” 两人一路说着话，就回了老宋家这边。 柳晴刚出门没多久，就碰上了他们：“爷爷送回去了？” 宋明彰点点头：“送回去了，你怎么出来了？冷不冷？” 说话的功夫，他就要解下外衣给柳晴披上。 柳晴连忙按住了他的胳膊：“别，我不冷，我们快回去。” 宋明彰直接捉住了她的手，两人手牵手走在了常钰前面。 常钰眨眨眼，莫名觉得胸口中了一箭。 里面，宋盼娣和候玉良已经拜过天地。 因着是入赘，宋盼娣并未向旁的新娘子一般，拜过堂就被送入洞房等着新郎待完客回去，她同新郎官一起，正轮流在席间进酒。 见柳晴和宋四郎从门外进来，宋盼娣拉着候玉良上前道：“玉良，这是四哥、四嫂，咱们家最疼我的哥哥嫂子，我如今就是跟在四嫂跟前学习医术，来，我们敬四哥、四嫂一杯？” 候玉良目光在柳晴和宋四郎身上打了个转，就收回视线，恭恭敬敬朝着二人敬酒：“四哥、四嫂，请！” 柳晴夫妻二人接过酒杯一饮而下，柳晴是隔房的嫂子不好说什么，宋明彰眼睛却盯着候玉良，声音淡淡地：“好生待我妹妹！” “四哥放心，盼娣是我娘子，我一定待她如珠似宝！” 宋明彰闻言微微点头。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面前这新郎官长得一表人才，瞧着也是忠厚老实的，但究竟如何，还得看往后。 宋盼娣面色绯红：“那四哥、四嫂，我们先去敬酒了。” 柳晴道：“快去。” 宋盼娣点点头，带着候玉良又去转桌敬酒去了。 婚礼热热闹闹，一直持续到晚上戌时末才散场。 柳晴和宋四郎帮着收拾东西，等收拾的差不多了，已经又过了一个时辰。 宋老太心疼柳晴明日还要去医馆坐诊，好说歹说将夫妻二人先赶回去休息了。 这边厢，宋盼娣和候玉良这对新人也早早被打发回了屋子。 红烛高悬。 宋盼娣坐在床边，心里像是揣了只小兔子，嘭嘭嘭跳得飞快。 候玉良站在桌前，高大的身材衬得屋子都逼仄了许多。 他拿起桌上的酒壶，分别倒了两杯酒，然后满面含笑地望向宋盼娣：“娘子，今日同旁人喝了那么多酒，如今该我们两喝自己的酒了！” 宋盼娣红着脸颊，缓缓站起身。 “别动！”候玉良忙阻止她，“我来就好，娘子你歇着。” 说话间，他已经端了两杯酒到床边。 “饮此合卺酒，你我夫妻二人从此甘苦与共，同生共死！” 宋盼娣接过酒杯饮下，而后低垂着头不敢再看他。 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昨天晚上她是跟她娘一起睡的，临睡前她娘教了她男女之事……只是她等啊等，只听到候玉良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宋盼娣不由有些疑惑，抬起头满脸诧异地望着他。 却见候玉良正站在桌前，一手执酒壶，一手执杯，含笑地望着她：“娘子别急，这酒定是爹娘单独买的好酒，尝起来要比方才我们敬酒时的要好上许多，等我喝完再来疼你！” 第386章 兄弟妻子 第386章 兄弟妻子 十里镇王府。 王威难得闲下来，他先带着妻子陪父母用过早膳，然后就往书房作画。 梁五娘闺中之时两人便十分熟悉，及至成为夫妻，梁五娘活泼的性子也没改，只对王威更添了几分亲近依赖。 “相公，我并不想做什么画，我想放纸鸢！” 王威满脸宠溺地望着她：“五娘别闹，眼下虽然天气变过来些，但春寒料峭，等过一个月我再陪你放纸鸢可好？” “不好，过些日子你就要去县里读书了，哪里还有时间陪我？” “你呀，且不说为夫能不能考上书院，便是侥幸考中，每月都有一日休沐，我也定会回来看你的！” 梁五娘闻言嘟着嘴道：“听说县城书院的学子们喜欢流连风月场所，若能得个‘风流才子’的名声，在同窗间便大有面子，你到了县里，哪里还能记得我这个人老珠黄的？” “你？人老珠黄？”王威失笑望着面前人比花娇的妻子,“五娘何时对自己这么不自信了？在我心里，凭他什么天仙绝色，在你面前都黯然失色！” 梁五娘原本绷着的脸瞬间破功，嗔怪地望着他：“油嘴滑舌！” “我知道我走后五娘会想我，所以才想着我们互为彼此画一副小像，届时我想你了便拿出来看看，你也是，若想我了，看着它就像我陪在你身边一般。” 梁五娘闻言顿时急了：“那，那我们快画！” 王威看着她猴急的模样，打趣道：“还放纸鸢吗？” “等你休沐回来再放！” 她说着，扭头急急吩咐一旁的下人：“紫纹，快去研磨，我同公子要作画！” “是。” 夫妻二人正作画的功夫，茗香隔着房门传话：“公子，宋公子求见！” 王威闻言愣了一瞬，搁下画笔就道：“快请！” “相公你别动呀！”梁五娘画了一半见王威忽然侧头看向门口，顿时不乐意了，“我马上画完了，你让他等等！” “是明彰来了，这样五娘，你先回去，等晚些我们再继续画。” “他是什么天王老子吗？难道在你心里他比我都重要？” 梁五娘是知道宋明彰的，他是丈夫的至交好友，但是—— 想到这里，梁五娘娇美的面容瞬间阴沉了几分：“阿兄不喜欢他，我就不明白你有那么多同窗，为何非要同他交好？还有他那个妻子，听说在医馆里每日同陌生男子打交道，还上手摸，动不动见到旁的臭男人的身体，简直有伤风化！” “五娘！” 王威听她这样说，顿时有些不高兴了：“你再这样口无遮拦我生气了啊！明彰是我的好友，嫂夫人更是蕙质兰心，悬壶济世，你不能因为自己心存偏见，就这样肆意诋毁他们！” “啪！” 梁五娘直接丢了画笔，墨汁洒在已经画了眉毛眼睛的小像上，瞬间脏污一片，再不成模样。 “你自去陪你的好友去，我回娘家去！” “五娘！”王威气得上前拉她：“不许胡闹使性子！” “谁使性子了？”梁五娘红着眼睛转过头，“阿兄伤得那么重，今年院试都未能下场，下一次得等到后年，你说你去看过他几次？你如今为了两个外人吼我，阿兄说得没错，你果然被那姓宋的迷了心窍，眼里哪里还有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阿兄？还有我这个妻子！” 第387章 吐口水 第387章 吐口水 宋明彰刚刚走到书房门口，迎面就碰上梁五娘气势汹汹破门而出。 见是他，梁五娘柳眉倒竖，直接朝他唾了口唾沫：“呸！” 宋明彰岂是个好性儿的？顿时沉下脸，直接拦在了她面前：“你什么意思？” “对不起明彰，我代她像你道歉，是五娘失礼了！”王威急匆匆从身后赶来，拉着梁五娘就道：“五娘，快同明彰道歉！” 梁五娘昂着下巴：“我没错，他走路不长眼睛啊？凭什么让我道歉？” 宋明彰看着离自己鞋不足二寸距离的口水，垂下眼眸，掩去了眼底一闪而逝的恼恨。 再抬起头来时，他的面上却已经恢复从容：“无妨，看样子嫂夫人似乎不喜欢我，要不我还是改日再来？” “不用，你别理她！” 王威这次是真有些恼了，冲着梁五娘身边的丫头道：“还不快扶少夫人回屋去？” 说完，他也不等几个丫鬟应是，拉着宋明彰直接进了书房。 “实在抱歉明彰！五娘她被我宠坏了，方才同我发生了些口角，这才在你面前失礼，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我代她向你道歉！” 宋明彰神色淡漠，目光自书案两旁墨迹斑斑的小像上扫过，声音淡淡地道：“怕是方才你们的口角也是因我而起？” 王威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尴尬无比。 宋明彰体贴地转移了话题：“算了，往后我避开些嫂夫人便是了，我今日来是想同你商量咱们何时去县里？” “淮山书院三月二十三开山收人，岳麓书院三月二十四开始，今日已是三月十九，我的意思咱们提前两日过去？” “那我们三月二十一动身？” “好，我便是这般打算的！”王威点点头：“我这就派人提前去订客栈，不过明彰，这住处你是如何打算的？” 怀山书院和岳麓书院是大魏书院规格最高的四所之二，里面基础设施十分完善。 藏书阁、吃饭、住宿等一应俱全。 唯一一点就是对走读的学子不大友好，因为它们都建在县城近郊的山里，距离县城还有一段距离。 “我打算暂时住在书院。” 宋明彰想起先前自己同柳晴商量好的事情。 柳晴要半年后才能去县里陪自己，既如此，在县里赁了院子也只自己一个人，倒不如现在先住在书院，等她去了再考虑旁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 王威笑着道：“若是我侥幸能考中，我们就申请住一间屋子。” 宋明彰也笑了：“好。” 两人又聊了会儿，落实了些后日出发的细节，宋明彰就提出了告辞。 临走前王威因为梁五娘方才的无礼，再次同他道歉：“明彰你别同她一个妇道人家一般见识，我一定好好说她。” 宋明彰背对着他脚步不停，只挥了挥手道：“无妨，我不会放在心上。” 话虽如此说，只是他却在经过梁五娘方才冲他吐口水的地方时，略停顿了一瞬。 王威望着他远去地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他回到书房，先让茗香等人进来将书房收拾了，然后急匆匆往后院而来。 不想回到夫妻两的房间，他却不见梁五娘的踪影。 王威追问之下，才听梁五娘身边的粗使丫鬟紫珠支支吾吾道：“少夫人说是要回娘家小住一段时间，方才带着紫纹、紫玉两位姐姐出了府！” 第388章 告一段落 第388章 告一段落 仁义堂。 偷盗清凝丸方子事败后，接连好些日子，钱铎都觉得心气儿不顺。 尤其是老鼠眼和虬髯大汉这么些天都没能抓住周宏达、周延年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郎中，更让他怒火燃炙：“废物，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本公子养你们有何用？” 赵有德老鼠眼滴溜溜一转，忙辩解道：“东家有所不知，姓周的叔侄两似有防备，身边总跟着人从不单独行动，我跟老三一直都找不到机会下手！” 清凝丸的生意是柳晴和周宏达叔侄两合作的，这事儿钱铎一早就知道了，他用万两黄金都买不到，就只好出下策，想些歪门邪道的法子。 先是偷，没偷着他就想着能不能将三人中的一人绑了，逼问出方子。 谁曾想都过去这么久了，韩老三两个废物都没什么进展？ 钱铎闻言，厉声喝道：“蠢东西！既然他们两动不得，你们不会抓了姓柳的小娘们儿？别跟我说你们两个男人都对付不了一个小娘皮？！” 韩老三听了他这话，脸上的胡子抖了抖，眼底划过一丝畏惧：“东家，那小娘皮身手了得，凭我和赵二哥还真没办法拿下她！” “废物！废物！”钱铎气得破口大骂：“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倒是告诉我，你们能做什么？难道让本公子眼睁睁地看着周氏医馆赚我们的钱？” 更重要的是，拿不到清凝丸的方子，养荣丸的生意就永远见不得光，无法做大做强，而他就没办法讨好本家，入阁老族叔的眼！ 同这个相比，赚钱反倒成了其次。 赵有德和韩老三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一旁的吴仁却忽然开口：“东家莫急，老夫倒是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钱铎瞬间来了精神，满脸急切地望着他。 “既然那周氏医馆不识好歹，我们也没必要再同他们讲道理，老夫听说县尊大人是钱阁老的门生，不如——” “报——金陵来信！” 吴仁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忽然而来的通禀声打断了。 “拿来我看看！”钱铎皱了皱眉头，接过小厮递来的信件缓缓打开。 他想不通谁会给他写信，金陵除了他那没用的姨娘，没有谁会惦记他一个旁支的庶子。 然而—— 待看清楚信件的内容和落款后，钱铎生生被吓出一身冷汗。 有人将他在这里卖养荣丸的事情告到了金陵顺天府衙，还命乞儿传唱，这封信是主家钱阁老的堂弟亲笔书写，告诫他收敛一些，否则决不轻饶！ 言辞之犀利，乃钱铎生平仅见。 什么“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若钱家因此授人以柄，主脉必将将他们这一支逐出家族，还要将他抽筋剥皮……” “好，好，好！” 钱铎气得浑身发抖，捏着信笺的胖手指尖用力到发白：“好样的，果真是好样的！” 他再想不到自己“羊肉没吃到，反倒惹了一身骚！” “周氏医馆，本公子记下了！” 半晌，他神色阴森地看向吴仁几人：“清凝丸之事就此作罢，最近这段时间，养荣丸的生意也收敛着些！” 吴仁一听生意要受影响，顿时急了，忙问：“东家，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是谁的信？” “你自己看看！”钱铎将信扔给了他。 吴仁看过之后，脸色大变：“小人行径！周氏医馆真是小人行径！” “无耻，无耻之尤！” 第389章 抱怨 第389章 抱怨 一天后，周氏医馆。 周宏达特意将柳晴请到后堂来：“小柳大夫，你究竟做了什么？从今天起明显感觉到前些日子一直暗中跟着我跟延年的人不在了！我还听说那边下了命令，养荣丸也不公开售卖了！” 柳晴笑着将自己写信的事情告诉了周宏达。 “小柳大夫你可真大胆！”周宏达听了她的话，满脸感叹：“如此一来，我们清凝丸的方子总算是保住了，倒是没想到钱家家大业大，这样一封匿名信件都能递上去，还有顺天府衙那边，金陵乃国朝都城，府尹日理万机，每日要处理的案件不计其数，竟这么快就看到了这信！” 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 柳晴想到自己让宋四郎写的打油诗。 流言是可以杀人的利剑，这两封信之所以这么快被看到，最关键还是因为乞儿们传唱钱家售卖养荣丸一事。 能做到阁老，钱府必定爱惜羽毛，对这种带有引导舆论性质的言论最是敏感，为了不让这事上达天听，他们一定会尽快想办法压下此事。 只是这事儿自己到底做的还是有些草率了，顺着舆论的源头，不难查到是周氏医馆的首笔，再往下查，自己和宋四郎都跑不掉。 然多思无益，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便不会再纠结，起码眼下事情算是解决了。 至于往后会不会得罪那位钱阁老，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不瞒大周大夫，我当时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还望大周大夫替我保密！” “这是自然！” 周宏达满脸严肃的点头：“无论是金陵的钱府，还是这十里镇的仁义堂，我们都惹不起，小柳大夫你是为了医馆才这样做的，老夫又岂能背信弃义？” “大周大夫严重了！” 两人彼此客套了一番，柳晴趁此机会说起自己又要告假送夫赴县城书院读书的事情：“自来周氏医馆后，没少麻烦两位周大夫，我这总是告假……实在是心里有愧！” “嗳~”周宏达摆摆手道：“现下对面开了仁义堂，我们医馆的病人本来就少了很多，再者小柳大夫身为女子，还是已经成了亲的，能来医馆坐诊本身就十分难得了，宋小郎君读书科考是大事，你尽管去，唉——” 说话间，他又叹了口气道：“若是我们这医馆能开到县里就好了，届时小柳大夫仍旧在坐诊，可惜了……” 柳晴知道他是在说自己半年后要离开医馆的事情，笑着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同两位周大夫结识一场，已是毕生难忘的美好经历了！” 周宏达闻言胡须颤动，好一会儿都没说出话来。 后面还是周延年进来，说有一个病人比较难办，两人才停止了煽情。 到晚间柳晴回家，忍不住同宋四郎道：“这里什么都好，只一点，我们女子就一定要以家庭为重，还设置了那么多条条框框，什么三从四德，贞节牌坊，简直了！” 宋明彰淡淡地望着她：“不止你们女子，我们男子又何尝不是活在固有的框架里？世道如此，你应该学会适应而不是抱怨！” 柳晴瞪了他一眼：“我不想听你讲大道理！” 宋明彰望着她气咻咻地模样，忍不住笑着上前揽住了她：“我努力，让你将来过得更肆意些。” 在外人面前，她向来都是冷静的理智的，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偶尔显露些真性情。 便为这一抹鲜活，他也要扶摇直上，屹立云端！ 第390章 空间的变化 第390章 空间的变化 柳晴静静地靠在他的怀中，习惯了凡事都自己扛的她，忽然间觉得不知何时宋四郎已经成长到可以依靠了。 “成，我等着那一天。” 夫妻俩温存了片刻，柳晴问起他去县城的事：“今天去王郎君府上商量的怎么样了？我们何时动身？” 宋明彰拧了拧眉，回道：“明日。” “哦，那我让潘礼去医馆同周大夫说一声。” 说着，她开门喊了潘礼过来。 交代了几句后，她回头看向宋四郎：“方才说起去王郎君府上，你脸色不大对，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宋明彰想了想，就将梁五娘冲他吐口水的事情告诉了柳晴。 柳晴蹙眉道：“上次去府城时，我就发现王郎君的妻子似乎有些傲气，今日她这么对你，看来她是真的不喜欢我们！” “随她，守常人不错，我只同他结交便是了！” 柳晴点点头：“虽如此，你也多注意些，没事别往王郎君府上去，须知这世上最厉害的风就是枕头风了！” 宋明彰闻言直接笑了：“怎么不见你给我吹些枕头风？我必百依百顺的！” 柳晴推了他一把：“别贫了，不是说明日便要动身么？快收拾东西，你这次要在外面住很久，需要带的东西真不少，哦对了——” 她说到这里，忽然闭上眼睛消失在了宋明彰的眼前。 宋明彰望着她消失的地方，眼睛闪了闪：“让我也进去！” 片刻间，他也消失在了原地。 夫妻二人同时出现在了空间里。 储物架旁，柳晴打开夫妻二人存放银钱的匣子，从里面拿出一沓银票：“喏，这是今日大周大夫抽空给我的，卖清凝丸的分红。” 宋明彰接过来数了数，然后诧异望向她：“这么多？” 足足六百两。 柳晴点点头：“前些日子仁义堂养荣丸卖的凶，后来价钱涨上来了，寻常人买不起了就想戒掉，所以清凝丸也卖了不少，不过最近就少了。” 说起这个，柳晴想起往金陵寄信的事来：“对了四郎，咱们的信寄成功了，仁义堂暂时不敢再打清凝丸的主意了，养荣丸的生意他们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做了，不过我担心这事儿对你有影响，你去书院读书自己多注意些，若有什么事儿，记得跟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宋明彰闻言，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 “这六百两你这次去书院带着，明日咱们换一百两碎银，其余银票贴身带着。我在家里用不着钱，医馆每个月还有俸银，倒是你出门在外，若是手头没些银钱，是真不方便。” “好。”宋明彰也不矫情，直接将银票收了起来。 钱的事敲定后，柳晴抬头无意识地四处打量了下空间。 下一刻，她瞳孔微微一缩：“四郎，四郎！你有没有发现，空间的面积好像大了些？” “什么？” 宋明彰愣了一瞬，接着抬目四顾：“好像是，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原本萦绕在空间边缘的雾气似乎往外扩了些，瞧着不明显，但确实要比之前大了些。 “我也不知道，我们去桃树和药田那边看看。” “嗯。” 等两人到了桃树旁，果然，桃树也发生了变化，原先满树的花骨朵，如今有差不多七分之一已经开了花，四周隐隐飘散着桃花的芬芳。 “灵田也多了差不多三分地！” 宋明彰站在药田里，回头望向桃花树下的柳晴：“小晴，这是不是就是你之前说的什么升级？” 柳晴一头雾水：“应，应当是？只是从前这空间陪了我许多年，从未出现过如此变化！” 一定有什么东西触发了它的升级。 第391章 誓言 第391章 誓言 “别着急，空间就在这里，我们慢慢研究。” 宋明彰看着面露沉思的柳晴，心中隐隐一动：“小晴，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也能自由出入你这空间？” 柳晴手抚着一朵半开的桃花，摇摇头:“应当是不行的，这么说，在来这里之前，这空间除了我之外都没进过活物，它——” “之前不行，现在不是行了么？”宋明彰急急打断她，殷殷道，“你能来这里本身就是个奇迹，说不定来这里以后一切都有了变数呢！不试试怎么知道？” 柳晴有些无奈地望着他，然后举起了左手：“你看，你之前也应该注意到过？” 宋明彰顺着她左手手掌心看去，只见上面有一株树苗模样的痕迹。 这痕迹他确实见过，也听她说过，它就是空间存在的证明。 “这……?” “你没有这个，所以空间它不认识你，只能我拉你进来！” 柳晴一边解释，一边有些奇怪：“四郎，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 宋明彰闻言，神情有些沮丧：“我怕将来有一天你不见了，我却没办法找到你，若我能自由进入这空间，你便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 “你怎么又说起这个了？” 柳晴满脸无奈：“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么，我不会走的，除非有一天你不在这里了，否则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宋明彰凤眸中划过一道亮光：“此言当真？” “比珍珠还真！” “我们立字为证！” 宋明彰说着，小跑至储物架的一边，取出放在上面备用的笔墨纸砚，笔走龙蛇般写了一句话。 【立字为证，柳晴永远不会离开宋明彰，若违此誓，必叫宋明彰死无葬身之地！】 写完后，他直接在下面写下了自己的姓名，咬破手指按了手印。 柳晴在他咬破手指的时候就伸手去夺：“好端端的你这是发的什么疯？还拿自己的性命发毒誓？你是不是有病啊？” 宋明彰却眼疾手快按下了手印，并捉住她的手将笔也递给她：“你答应我的，快签字画押！” “你幼不幼稚？”柳晴皱着眉头，满脸不赞同地看着他：“我三岁起就不玩儿誓言这样幼稚的把戏了，我不签。” “不行，除非你真的想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否则不过是签个字画押这点子小事，你为什么不答应我？” “你——” 柳晴望着面前满脸执拗的男人，心里有些不舒服：“说空间呢你怎么又突然间扯上誓言了？现在还逼着我签字，你到底要干嘛？” “你到底写不写？” 宋明彰凤眸中隐隐浮上一抹血红：“你也说了这不过是幼稚的把戏而已，便是这样幼稚的要求你都不愿意答应我，还说不会离开我！” “不是，这是两码事，我不明白怎么突然间话题就转到会不会离开你这事儿上了，我说了我不会离开你！” “那你就签字啊！” “……” 好一会儿，柳晴望着依旧满脸执着的男人，无奈地点点头：“拿来。” 宋明彰面上的神情瞬间多云转晴。 柳晴却在咬破手指按下手印的一瞬间，恍然觉得自己仿佛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 这时，桃树上的一朵桃花忽然凋零，其中一片花瓣恰好掉落在两人名字手印的正中央，像是见证一般。 第392章 淮山书院第一场 第392章 淮山书院第一场 童生试每两年一次，淮山书院和岳麓书院的招生也是每两年一次。 主要招生对象就是当年通过童生试取得秀才功名的学子，数量基本为十中选一。 前面不止一次说过，状元县乃堪比府城的大县，又因四大书院之二位于此处，因此每当开山招生，便有全国各地的学子蜂拥而至。 三月二十三。 宋明彰、贾三道并王威站在淮山书院山门前时，面前人山人海。 王威望着面前数以千计的求学学子，不由感慨道：“都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怨不得明彰你曾说，科举取士乃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我原以为考中了秀才便是千里挑一了，谁曾想仅仅我们这一届生员，便有如此之众？！” 贾三道笑问：“怎么？守常害怕了？” 王威摇摇头：“怕倒是不怕，就是担心跟你们做不了同窗。” 身旁的两人一个院试第八，一个院试第九，只有自己吊车尾，所以他才担心。 按照淮山书院往常的招生比例，参考者约有千人之众，那么最终能入选的仅有百人。 贾三道轻声安慰他：“守常，尽力而为之。” 宋明彰也道：“我们是同窗，这一点不会变！” 王威心下感动，面上却不显，只道：“成，有你们这话我便放心了，快排队入场。” 三人说着，顺着人流往书院大门走去。 为同岳麓书院招生错开，淮山书院考试头一场安排在今天，下一场则是在后天，考试内容为文试，据通过正经考试入淮山书院的学子们讲，书院招生考试的内容要比院试稍难一些，但却又略逊乡试一筹。 头一场，宋明彰和贾三道答得都十分顺利，只王威出来时，面上的神情略有些沮丧。 “明彰，贾兄，我怕是这次真得不能同你们在一处了！” 宋明彰闻言没说话，只凤眸中划过一丝担忧。 贾三道则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妨守常，淮山书院不成，还有岳麓书院，便是岳麓书院不成，状元县还有许多不错的书院！” 王威苦笑一声：“也罢，只能怪我天资愚钝，明彰、贾兄你们不用管我，明日还有岳麓书院的头一场！” “嗯。” 三人一路说着话回了客栈。 不久前贾三道和母亲孟氏在县城租赁了一个小院子，因此贾三道此次不住客栈，但因为自己出来考试，贾三道不放心母亲一个人在家中，正好柳晴也来陪考，所以他就将孟氏送到客栈同柳晴作伴。 三人回来后，王威自己回房间寻妻子，宋明彰则同贾三道一路。 柳晴正和孟氏学做针线，见他们回来了，二人连忙迎了上来。 “回来了？如何？” 原本早上柳晴打算送宋四郎进考场的，因为有孟氏，担心出事她便留了下来，眼下见宋明彰精神尚好，她也暗暗松了口气。 宋四郎小性儿，早上自己没送他，她有些担心他会不高兴。 宋明彰却不似她想的那般。 他点点头，温声回道：“尚可，你今天做什么了？” 柳晴扭头看了一眼孟氏，笑着回道：“婶子手巧，我今儿个缠着她学了一整天的针线。” “嗯。” 这时孟氏和贾三道提出告辞。 夫妻两也没多做挽留，送着母子二人一路出了客栈，然后回转。 回来的时候，恰好遇上了从王威夫妻二人出来。 第393章 旁人没有义务容忍你 第393章 旁人没有义务容忍你 这次参加书院考试，梁五娘听说柳晴也要来，便缠着王威一起来了。 因提前来了两日，见识了不少县城的繁华，梁五娘身上的高高在上似乎淡去了不少。 饶是如此，她见到柳晴和宋四郎，仍旧是昂着下巴看人。 柳晴和宋四郎并不想搭理他，只同王威打了声招呼便直接回了房间。 “四郎，这几日我怕是都要陪着孟婶，不能送你去书院考试了，你好好考，等考完了我好好补偿你！” 宋明彰俊美的面容上满是温柔：“怎么补偿？” “你想怎么补偿都行！” “这么好？那多留下来陪我几日可好？” 柳晴想了想，点点头：“成，等你正式进入书院，我再走！” “对我这么有信心？” 柳晴感叹道：“我也纳闷，我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天才的相公？” 宋明彰闻言，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婆娑着她鸦羽般的头发轻声道：“这是自然，从前都是你养我，我说过，我也要养你的！” 柳晴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这可是你说的，我一直都想当一条咸鱼，奈何条件不允许，以后就等着宋大官人养我啦！” “咸鱼？” “就是躺着不动没有梦想每天只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种。” 宋明彰若有所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这没问题！你只需在家乖乖等日就行。” 柳晴抬手就拍了他一巴掌：“你脑子里整日装的都是些什么？” 宋明彰褪下外衫，直接躺倒在床上，靠着被子悠闲自得地望着她：“没想旁的，除了科考便只想着你了。” 柳晴嗔怪地望了他一眼，见他眼帘下有着浓浓地青影，知晓他考了一天试累了，心疼道：“我去叫点吃的，你等会吃点东西再睡！” “好。” 夫妻二人简单吃了点东西就睡下了。 这边厢，梁五娘正同王威抱怨：“我一整天都没什么事，人家两好得蜜似的我插不进去，你又要考试，相公，听说因为两大书院开山招生，县尊大人下令取消这几日的宵禁，外面有灯会，我们要不要出去走走？” 王威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在意自己的成绩，闻言没精打采道：“改日？我有些累了。” “不嘛！眼下时辰还早，我们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王威被她缠的有些烦了，向来好脾气的他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不耐：“五娘，你懂点事，你看明彰和嫂夫人都睡了，我们也早点休息，明日还要考试。” “明彰、明彰，嫂夫人、嫂夫人，你成日家把人挂在嘴上，人还不是不把你放在眼里？都来了这么久了，就没见他们有一次提出要同咱们吃饭。” 王威有些无语地望着她：“那还不是因为你？” “我怎么了？”梁五娘有些不服气，“那么点小事不依不饶的，可见他们也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 “五娘，你从小在家里就备受宠爱，嫁给我之后，父亲母亲和我也待你如珠似宝，把你宠坏了，可旁人却没有义务要纵容你，明彰夫妻虽然是好人，却不是圣人，你呀，自己想。” 说着，他走到一旁就着清水简单洗漱了下，便睡下了。 只梁五娘望着躺在床上瞬间陷入梦想的他，气得牙痒痒。 “什么嘛~” 第394章 立身为民 第394章 立身为民 岳麓书院的参考人数同淮山书院不相上下。 淮山书院虽说有武先生，但因为武先生的关门弟子实在太难考，所以大多数学子对此并不抱希望，只拼尽全力考取前百名，能入其中一个书院便好。 照宋明彰看，岳麓书院第一场考试，要比淮山书院考得更深一些，不过尚在他能应付的范围之内。 这一场考下来后，宋明彰发现贾三道依旧胸有成竹，而王威则是被彻底打垮了一般，一蹶不振，显然他考得不尽如人意。 接下来是淮山书院第二场、岳麓书院第二场。 淮山书院两场文试的结果三天后出，岳麓书院的结果则是五天后出。 原本等待结果的这几天可以用来休息，但紧跟着便是淮山书院武先生招收关门弟子的考试。 他只收一名弟子，宋明彰和贾三道都要参加。 开考前，贾三道对着宋明彰郑重其事道：“宋兄，我必将全力以赴，还请宋兄务必不要手下留情！” “我亦然。” 宋明彰看着他势在必得的样子，心里却是没有丝毫波澜。 他没有那么执着的想要拜武先生为师，当然能得他青眼自然最好。 毕竟武先生是闻名天下的大儒，若能成为他的关门弟子，那将来人脉仕途可谓唾手可得，可若是最终没有成功，他也不气馁。 因为他的妻子总对他说什么“条条大路通罗马”、“是金子总会发光”、“上帝为你关上一扇窗，必然会为你开启一扇门”、“……” 听得多了，他觉得自己就被洗脑了，好像即使没考上，也没什么了。 因为他相信，只要他想，就一定会成功，无论采取何种手段！ 武先生招收关门弟子的消息刚放出来的时候，天下无数学子都摩肩擦踵跃跃欲试，头一个月，来拜师的人不计其数。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武先生最终没有对任何一个人青眼相加，原先那些势在必得的学子们渐渐都偃旗息鼓，不再来尝试了。 及至今日，来参考的人不足二十人。 宋明彰和贾三道站在一众高矮胖瘦不齐的学子中，可谓鹤立鸡群。 宋明彰无论是身材还是相貌，都是男子中难得一见的出众，贾三道也继承了其母的优点，只因年岁尚小，瞧着略有些稚嫩，但也是十成十的出彩。 武先生全名武清峰，字清衡。 他的住处坐落于淮山书院之中，紧挨着院长的房舍，是一处依山傍水独立雅致的院落。 此刻院门外，十数名学子正翘首以盼，等待里面有人出来主持考试。 院内，武先生正同淮山书院的院长对弈。 武清峰执白子，林淮山执黑子。 两人一盘棋已经下了大半，林淮山不动声色落下一子，抚须道：“外面的人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你还不准备让他们进来吗？” “不急！”武清峰眉眼端正、面容肃穆：“老钟在观察记录他们的言行体态。” “照我说你这收个弟子，怕都要赶上圣人选秀了，前些日子金陵吏部尚书家的公子，还有武陵候府的世子，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 “不可妄议陛下！” 武清峰摇摇头：“锦绣堆里长大的人，不识人间烟火，我要得是一个能立身为民的弟子，而不是借武清峰弟子的身份，为自己镀金之人。” 第395章 品评 第395章 品评 林淮山叹了口气：“你此次的考题我也看了，你喜欢务实的弟子，但这次文试的题到底还是偏了！” “且看着。” 宋明彰接到考题后，着实有些惊讶。 题量不大，只有两道，且两道题之间互有关联。 其一：【鄞州水害不断，该当何如？】 其二：【水患之后，疫病横生，如何应对瘟疫？如何处置患病灾民？】 贾三道也十分惊讶，这两道题十分之直白，上来就问解决之法，显然这位武先生是务实之人，并不喜学生舞文弄墨，卖弄文采！ 他要得是实实在在的应对之法。 答题时间一个半时辰，说实话，这个时间不算长，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切实的举措，并斟酌文字作答，属实不简单。 不过贾三道早在打算拜武先生为师之时，就做了许多功课，所以他并不犯杵，略做思索后，就开始答题。 宋明彰这边，他自来便过目不忘，虽说读书日短，但因日夜不辍，十里镇上书肆里的书他基本上都记下了，青山书院的阎夫子也对他多有帮助，所以应对这两个问题，还算游刃有余，不过片刻间，他已想到了法子。 “怎么样，有没有特别出彩的？” 参加考试的学子们已经离开有一会儿，林淮山手里拿着几分试卷过来找武清峰：“我这里有一篇，你瞧瞧，你要务实，这孩子实在不错，我倒是没想到，这次这十几个里，竟然有这样的苗子。” 武清峰顺手接过他递过来的试卷，瞄了一眼作答之人的籍贯出处。 十里镇宋家秤宋明彰。 “我这里也有一个，你也瞧瞧！”武清峰将桌上放在最上面的一封试卷拿起来递给他。 “安庆县贾三道？” “对。你看看！”武清峰认真阅读面前的试卷，“我以为这次考试，当以这安庆县贾三道为首。” 林淮山没说话，他直接坐在了武清峰的对面，拿着贾三道的试卷仔细翻看。 两人差不多同时看完，林淮山抚着胡须道：“我以为还是宋明彰更胜一筹。” “何解？” 林淮山道：“自然是因为他那篇治水之策，既全面又实用，若非这批学子的身世我们都查探过，我还真不相信他出自小民之家，‘加固堤坝，疏浚河流’疏通和堵塞同步进行，还有‘建立分洪区’，便是工部的官员在这里，怕也会对他这些举措赞不绝口！” 顿了顿，他继续道：“你说的这位贾三道自然也不错，不过他的答案侧重于加筑堤坝，对于疏通方面言之甚少。” 武清峰道：“肃礼言之有理，不过我更倾向于贾三道，他对于疫病和灾民的处置，你看！” 他说着，指了指贾三道卷面上的某处道：“除隔离消杀、焚烧、喝药这些基本的举措外，他还将患病的灾民分为轻症、重症、垂死三个等级，依轻重缓急处置，并言‘不放弃一个灾民的性命’！” 接着，他叹了口气，指着宋明彰卷面上关于患病灾民的处置答案：“为防止疫病扩散，非必要之时，焚而绝之！” 林淮山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忙替宋明彰辩解道：“他此举虽然有些冷酷，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清衡，我觉得你还是再考虑一下！” 武清峰闻言摇摇头：“肃礼，我说过，我要得是立身为民爱民如子之人！不过他们都还有机会，因为考验还未结束！” 第396章 提议 第396章 提议 当天晚上，宋明彰和贾三道就收到了通过武先生收徒初试的通知。 王威带着梁五娘向宋明彰道喜：“明彰，恭喜你了。” 宋明彰表现得十分平静，好似自己通过的不过是书院最寻常的一次小考：“多谢！” 梁五娘听丈夫说了武先生的名头，以及做他弟子的难度后，对宋明彰再生不出半分轻视，只是从前错已铸成，眼下只好尽力挽回了。 她头一回主动跟柳晴打招呼，并言：“柳姐姐，你比我年长些，我往后便唤你姐姐？我相公和宋郎君交好，其实我素日心里也想亲近姐姐，明日姐姐还要同孟婶一处做针线吗？我一个人在屋里总觉得闷得慌，能不能来同你们一起？” 柳晴讶异地挑眉，不过还是点点头：“可以的，梁娘子尽管过来！” 王威并没有报名参加武先生的考试，是以这两日一直在客栈陪着妻子。 梁五娘所言“一个人在屋里”纯属情急之下说错了话，不过柳晴也没拆穿她，算是给王威一个面子。 “姐姐唤我五娘便好，叫梁娘子也太生疏了些。”梁五娘并未听出柳晴是在客套，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柳晴讪讪地笑了笑。 王威没在意两女之间的官司，只道：“贾兄小小年纪也如此了得，实在让人汗颜！不过明彰，明日你可有把握？” 宋明彰摇摇头：“并无。” 武先生收徒，以往组织考试，也有通过文试的，但文试过后究竟考了什么？迄今为止，没有透露出一丝消息。 如此倒显得明日的考试颇有些神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守常不必为我担心。”宋明彰心态很好。 柳晴也在一旁点头道：“没错，四郎你只须平常心即可，便是最后没考上也没关系，那么多人都没入那位武先生的眼，你若是没能考上，那只能证明你跟他没有师徒缘分。” 王威感叹道：“嫂夫人豁达！” 梁五娘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道“我也想豁达，可惜你连人武先生的门都没摸到！” 王威顿时有些尴尬。 柳晴见状忙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照我说王郎君相貌堂堂、性情温和，也是一等一的好儿郎，梁娘子你是个极有福气的！” 梁五娘冷哼一声：“柳姐姐你快别夸他了，我都不知道他有这么好！” 柳晴并未再接话，到底王威只是宋四郎的同窗，她作为宋四郎的妻子不好议论太多，方才也只是为了缓解气氛。 宋明彰淡淡地扫了一眼梁五娘，转而同王威道：“今晚还有灯会，我和娘子打算出去走走，守常你们去不去？” “去！”王威还没来得及说话，梁五娘眼睛却唰的一下亮了：“王守常你不许说不！早两日我就想出去，你偏生说要考试，还说要跟柳姐姐他们学，如今大家一起出去，你可别再说扫兴的话！” 王威满脸无奈地望着她：“我又没说不去？” 柳晴却有些担忧：“我恍惚听说最近灯会，走失了不少小儿女娘，人一多了就容易乱，要不我们还是不去了？况且明日你还要去考试！” “去柳姐姐！” 梁五娘满心满眼都是对灯会的向往：“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上元节的时候我们还在镇上，镇上的那三瓜两枣的破灯，哪里比得上县城里的灯？我们只去见识一番，大家别散开不就成了？” 柳晴还是有些犹豫，宋明彰同她道：“去，来了这么多次，我还没带你好好逛逛！” 第397章 红狐面具 第397章 红狐面具 未设宵禁的状元县，夜晚繁花似锦。 主街的道路两旁，各式各样的摊贩沿街叫卖。 小食、糖人、面具、荷包首饰……当然卖的最多的就是灯，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灯笼，将这四方天地照的亮如白昼。 柳晴还看到有挑着担子走街窜巷的货郎…… 正应了：“销金小伞揭高标，红藕青梅满担挑。依旧承平风景在，街头吹彻卖饧箫。”1 周围人流如织，许许多多同宋四郎、王威一般，褒衣博带，衣袂飘飘的年轻学子们或成群，或独自一人，他们徜徉在热闹的大街上，为这繁华的夜景更添了几分颜色。 柳晴自来这里后，还是头一遭逛夜市，这样古色古香热闹的景象莫说是朝不保夕的末世，便是她经历的和平年代，也难以见到。 她直接看花了眼，觉得什么都新奇，边走边忍不住在两边的小摊上逗留，宋明彰则一直护在她身边，避免外人碰触到她。 王威和梁五娘跟在他们身后，梁五娘如同一只出笼的小鸟儿，叽叽喳喳满脸兴奋。 王威无奈又宠溺地望着她，时不时提醒：“五娘，你慢点，别走散了！” “知道了！” 柳晴听到二人的声音，抽空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们离自己不远，就继续拿起手中的面具：“四郎，这个好看吗？” 她手里拿的是一只狐狸面具，面具摊的老板很有巧思，面具涂着红色颜料，狐耳上还缝了一层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毛，也是红色的。 昏黄的灯光下，瞧着毛茸茸的份外别致好看。 柳晴只一眼就喜欢上了。 “好看！”宋明彰盯着拿着面具的人，看得目不转睛。 柳晴顿时满意了，扭头问面具老板：“这面具还有大一些、别的颜色的吗？” “这位小娘子，真不凑巧，那大一些的白狐面具方才被一位公子买去了，眼下狐狸的就只剩这一个了。” “哦。”柳晴闻言，有些遗憾地放下了红狐面具：“那算了老板，麻烦了，我再瞧瞧。” 她说着，拉起宋四郎的手就走。 身后传来梁五娘的欢呼声：“相公，你看这红狐面具是不是很可爱？” 王威的声音在夜色中含含糊糊：“很漂亮~” “我要买，老板多少银子？” “三百文！” “太贵了，能不能便宜些？” “已经很便宜了小娘子，这狐耳上的毛可是真狐毛，小娘子长得漂亮，这面具正配你……” 梁五娘被夸得心花怒放：“算你会说话，我要了！” 这边厢，宋明彰听着梁五娘叽叽喳喳兴奋的声音，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问柳晴：“不是喜欢？为什么不要了？” 柳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眉眼弯弯：“因为没有旁的狐狸面具了啊！我想跟你一起戴，只我一个人买，留你孤孤零零的，没什么意思。” 宋明彰闻言，心头微微一颤，然后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人。 梁五娘新买的红狐面具已经戴上了，此刻正左顾右盼不安分地打量着周遭，王威素着一张脸，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注意着护她周全。 第398章 灯王 第398章 灯王 柳晴和宋四郎走了一段路，发现前方不远处围着一大群人，人群的正中央，九层宝塔矗立其中，其上灯影摇曳，人流涌动。 “前面是状元塔，官府设了灯谜，人比较多，四郎，我们等等王郎君他们一起？” 宋明彰点点头：“好。” 王威和梁五娘赶上来，见二人正等着他们，王威就问：“明彰、嫂夫人你们怎么不走了？” 宋明彰回道：“等你们一起走。” 梁五娘戴着红狐面具，兴冲冲地问柳晴：“柳姐姐，你看我戴着好看吗？” “很好看！”柳晴毫不吝啬地夸赞，这红狐面具确实好看，若非只有一个，她也要买。 “是？我就说很好看，柳姐姐你果然有眼光！”梁五娘说着，走上前直接缠住了柳晴的臂弯：“我刚在那边看到有卖孔明灯的，相公他们刚考完试，我们一会儿放灯为他们祈福？” 柳晴浑身僵硬，她不太会应对梁五娘这样的人。 讨厌你时，看你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决心要同你修好后，完全换了副模样。 她求救似的看向了宋四郎二人。 王威无奈地看着妻子：“五娘，莫要失礼！我同明彰已经决定，我们先去猜灯谜，然后再去放灯！” “猜灯谜？”梁五娘眨眨眼：“那有什么意思？我又猜不出来，不去，要不我和柳姐姐去放灯，你们去猜灯谜？” 柳晴哪里敢应？ 这大晚上的，最近县里走失人口又多，这位大小姐若是出了什么事，自己可担待不起，于是她忙道：“不成的，我们还是先跟他们去猜灯谜？若是灯谜塔的灯谜他们都能猜中，能得到灯王呢，你难道不想要灯王吗？” “灯王？” “对！”柳晴指着状元塔塔顶那一盏耀眼夺目的七彩琉璃灯道：“你看，那就是灯王！” 梁五娘的目光瞬间被七彩琉璃灯所吸引，喃喃道：“好漂亮啊！我好想要！” 王威没好气道：“塔里那些人，还有旁边围着的人都想要，五娘你还坚持要先去放灯吗？” 梁五娘满脸不服气：“我倒是想要灯王，但你能都猜中吗？” 王威被她激起了气性，豪气干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那好啊，我们走！” 梁五娘说话间，拉着柳晴就往前走，宋明彰和王威见状对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等四人穿过人群，近距离仰视塔顶那盏七彩琉璃灯，便是柳晴这个向来不注重外物的人也忍不住为它目眩神迷。 “四郎，我想要！”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宋四郎，猜谜她不擅长，但是莫名的，她觉得只要自己说要，宋四郎就一定会为他得到。 “嗳~”王威急了：“明彰你不许跟我抢！” 宋明彰挑眉：“我们各凭本事。” 说话间，两人相携着往状元塔的入口而去。 梁五娘拉着柳晴急急就要跟上。 王威却顿住脚回头：“你和嫂夫人就站在这里不要动，上面空间狭小人又多，你受不住的，在这里乖乖等着我跟明彰，我们从上面能看到你们，很快就下来。” 梁五娘闻言悻悻地哦了一声。 柳晴张张嘴，有心想说我们受得住，却到底还是没能开口。 王威冲着她点点头，就回转身同宋四郎一起上了塔。 第399章 不祥的变故 第399章 不祥的变故 等二人离开，梁五娘就站不住了：“柳姐姐，我们要不先去买灯？等买完灯回来他们估计也差不多结束了，到时候我们正好去放灯？” 柳晴摇摇头：“不成，刚才我们答应了他们要在这里等着，他们在上面看着我们，也能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这里这么多人，他到底怕——哎呦！” 梁五娘忽然惊叫一声，猛的回头：“谁？谁摸我？！” 柳晴面上的神色瞬间变得严肃万分。 只是她顺着梁五娘的视线回头望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怎么了？” “柳姐姐，有登徒子，刚才我的腰被摸了一把！” 柳晴神色阴沉，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前：“你站在我前面，别出声！” 梁五娘眨眨眼，觉得方才柳晴拉自己的那一瞬间，十分有气势：“柳姐姐，你会——” “嘘！” 柳晴食指竖在嘴边，对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集中精力注意后方的动静。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异样的脚步声，行走之人刻意放轻动作，却被柳晴发现了端倪。 梁五娘瞪圆了眼睛，因为害怕自己忍不住出声，直接捂住了嘴听着。 周围熙熙攘攘，身边都是谈论灯谜和灯王的人群。 忽然，一只枯瘦如材的手自人群中探出，照着柳晴的屁股就抓了下去。 然而—— 就在这只手即将触碰到柳晴的一刹那，她的手指快如闪电，一把抓住了那只手，然后狠狠往自己这边一拉。 “啊！” 人群中传出一声惨叫，柳晴冷眼望向被自己拖到近前的登徒子。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那登徒子见踩到了铁板，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当即就下跪求饶。 “呸，不要脸的东西，你还有脸求情？柳姐姐，别轻易放过他，最好——”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哪里去了？快来人啊，我的孩子不见了！” 梁五娘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人群忽然出现一阵骚动，一个妇人尖锐的嚎哭声瞬间响彻四方。 有人大声道：“快，拐子是个瘦高个，大家帮忙找找，快散开！” “别挤！别挤呀！” “啊，我的脚！” “……” 周围瞬间乱了起来。 柳晴和梁五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拥挤的人群挤散了。 “柳姐姐！”梁五娘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 下一刻，她的嘴就被从地上一跃而起的登徒子从后面堵住了。 与此同时。 状元塔上的王威感到一阵心悸。 从方才起，他就觉得心神不宁，可他抽空往下看的时候，发现妻子和柳晴都好端端的在那里站着。 他平静了下心神，从纸筒里抽出第一道谜面来。 分离前后（打一字）。 王威想了想，对着守塔人道：“是个凶字。” “过。” 一旁的宋四郎闻言，凑过来看了一眼，也将自己抽到的谜面做了解答。 两人相跟着上了二楼。 这一次，王威抽到的依旧是个字谜，谜面为：花园四角方，里面真荒凉，只有一颗树，种在园中央（打一字）。 他略微思索了片刻，接着道：“是个‘困’字？” 守塔人点点头：“过！” 宋明彰见他接连两个字谜都不怎么吉利，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上了三楼，这一次，王威将装着谜语的纸筒递给宋四郎：“明彰，这次你先来！” 宋明彰点点头，随手抽了一个。 谜面为：明月升空海水退（打一字）。 他不假思索道：“是个‘晦’字。” 守塔人道：“不错。” 说着，他抬头看向王威：“该你了，这位公子。” 王威望着面无表情的守塔人，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我——” “不好啦，着火啦！着火啦！” 正在这时，塔外响起惊天动地的呼喊声。 王威和宋明彰听到这声音，先是不约而同对视一眼，接着转身就往塔外妻子方才站在的方向望去。 下一刻，二人目眦欲裂！ 第400章 五娘被拐 第400章 五娘被拐 只见状元塔底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人群四散奔逃，到处都是哭嚎声，而方才柳晴和梁五娘所在的地方，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宋明彰心跳如擂鼓，前所未有的恐惧袭上心头：“守常，我先走一步，我们分头找！” 顾不上理会同样被恐慌淹没的王威，宋明彰两手撑着窗户，脚尖轻点几下借力，竟直接从三层高的塔上一跃而下。 王威不会功夫，不能像他一般，只好连滚带爬往楼下冲。 等下到第二层，火已经烧了上来，他直接脱了外袍顶在头顶上冲了出去，期间撞到了好几个同样逃命的书生。 宋明彰跳下塔，顾不上满身狼狈，沿着街道两旁开始寻人。 没有！没有！没有！ 他找啊找，足足半个时辰，沿着主街找了一圈，却始终不见柳晴的踪影。 他再也忍不住，粗鲁的拉住一个仓皇奔逃的路人：“有没有见过两个年轻女娘？一个这么高，身上穿着一间藕荷色罗裙，相貌很是标志！” “没见到，你松开我！” 被他抓的人看到他两眼猩红、神情狰狞的模样，吓得直往后躲：“刚才塔底有人贩子团伙到处抓女娘和孩子，他们还趁乱放了把火，有不少人着了道！” 宋明彰阴沉着脸：“你说什么？” 路人结结巴巴道：“你先松开我，你，你娘子若是长得好看，恐怕，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不过衙门的人已经在抓人了，你，你要不去找衙门的人问问？” 宋明彰闻言，瞬间心凉了半截。 理智告诉他柳晴有功夫有空间，不会轻易着了道，但感性上，他却担心害怕的不得了，万一呢？万一她一时大意——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宋明彰就觉得心痛难忍。 “那边，快告诉官差老爷，那边巷子里有人械斗！” 忽然有人指着距离远处一个黑洞洞的巷子喊了一声。 宋明彰顾不得分辨，发疯般冲向那条巷子 梁五娘从昏迷中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坐在一架马车上，半边身子被压的发麻。 “老三，方才那两白货1怎得就弄来一个？我瞧着虽然破了身，但却都是一等一的货，有些有钱人就好这一口！” 叫老三的人叹了口气：“另一个手上有点拳脚功夫，我没敢下手，不过老大带着人过去截了，那娘们儿真辣，要是抓住了，老子定要先搞来玩玩儿！” 最先说话的人听了他这话，顿时发出一阵猥琐的笑声。 梁五娘在车厢里听着，惊恐地捂住嘴，瞪大了眼睛！ 她，她这是……? 对了，她想起来了，不久前她同柳姐姐抓了个登徒子，对，她记得清清楚楚，就是那个登徒子，趁乱直接从后面迷晕了自己。 怎么办？怎么办？ “里面那两个药可是下足了？短时间内不会醒过来？” 那老三回道：“不会，不过也保不齐，为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再检查一下！”说着，他就要掀开车帘检查。 正在这时，从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最先说话的人拉了拉老三，二人齐齐看向声音的源处。 梁五娘趁机掀开帘子，冲着不远处喊道：“救命，救命！救救我——唔唔！” 第401章 没见到她 第401章 没见到她 宋明彰脚下的步子迈得飞快。 经过械斗旁边的巷子时，他听到一声女子尖叫求救的声音。 他下意识顺着声音的来处望去，却见黑洞洞的巷子里正停着一辆马车。 此刻马车上，梁五娘才刚刚冒了个头，就被两名黑衣男子捂住嘴，一个手刀劈晕了过去。 宋明彰视力极佳，一眼就看到了被拖进马车厢的人是梁五娘，他略皱了皱眉，脚步微顿。 只是正在这时，隔壁巷子忽然传来柳晴的闷哼声。 宋明彰再顾不得管旁人，直接转身冲向旁边的巷子。 “小娘皮，乖乖束手就擒！” 独眼人贩子手持双刀，满脸横肉，对着还在负隅顽抗的柳晴挥刀就砍。 柳晴以一敌五，本就相形见绌，眼下缠斗已久，她的体力渐渐透支…… 眼见独眼人贩子的大刀就要落到自己身上，她忍不住闭上了眼，顾不得暴露空间，集中精力，打算进空间躲一躲。 “大人，草民听到这里有人械斗，那伙人贩子在这里！” 忽然，巷外传来一道清亮的男声，伴随着这道声音，几个人贩子恍惚听到有官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老大，点子扎手，官兵来了，我们撤？” 人贩子中的一个有些害怕，转身就要逃跑：“老大！老三、老四、老五那边都弄到了好货，我们没必要在这个小娘皮身上浪费时间！” 独眼人贩子闻言，一只眼睛怨毒地望了柳晴一眼：“小贱人，算你走运！” 说话间，几人便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小巷深处。 宋明彰急急跑过来，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了瘫软在地的柳晴：“小晴，你吓死我了！” 柳晴累到浑身虚脱，见是他，顿觉浑身一松：“我没事，就是梁娘子……我同她失散了。” 宋明彰紧紧地搂着她，仿佛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不管旁人，只要你没事便好。” 柳晴再也支持不住，直接昏睡了过去。 宋明彰打横抱起她，一路往客栈而去。 途径方才梁五娘被掳的巷子，他面无表情，一步未停。 夜半。 王威匆匆归来，敲响了宋明彰夫妻二人的房门。 “明彰，明彰找到嫂夫人了吗？五娘呢？你有没有见到五娘？” 王威浑身狼狈，不过半夜功夫，便已是胡子拉碴，他满是期待的望着开门的宋明彰，脑袋不住地往房间里探。 “她回来了，已经累晕过去了！”宋明彰侧身挡住他的视线，轻声道：“守常，我们出去说。” 王威呆呆地点头。 两人出了客房，寻到一处僻静所在，王威迫不及待地抓住宋明彰的胳膊：“明彰，嫂夫人昏迷前可有说过五娘？五娘她去了哪里？我找遍了，我找遍了所有地方，我——” 说话间，他眼中已落下泪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王威无法想象，不久前才同他言笑晏晏使小性子的妻子失踪了，消失了，甚至可能已经落入了那些丧心病狂的人贩子手中。 宋明彰望着伤心欲绝的好友，轻声道：“小晴说她跟弟妹走散了，我找的时候，也没见到她。” 王威闻言，只觉得一股凉气自脚底窜上头顶。 “走，走散了？没见到？那她，那五娘她——” 宋明彰垂下眼帘：“守常，你报官了吗？” “对，对，报官，我去报官，我这就去，官府一定有办法，若是五娘被抓了，眼下他们一定还没逃远，我去报官！我这就去！” 王威嘴里喃喃说着，跌跌撞撞往县衙的方向走去。 宋明彰望着他狼狈而慌张的背影，微微抿了抿唇。 第402章 求助 第402章 求助 柳晴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好几次她想睁开眼，可不知怎的，身上像是压了一块儿巨石，眼皮也好似被黏住了一般。 “晴儿！晴儿！”直到一道遥远的温柔的女声自耳旁响起，她才猛的睁开眼。 “孟婶？你来了！”柳晴大汗淋漓从梦中醒来，视线对上孟氏饱含担忧的眼神时，她还有些发怔。 “晴儿你可算是醒了？可怜见的，我早上才听说，昨晚上你们受了那么大的惊吓，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大夫？” 柳晴摇了摇头，缓缓坐起身。 她抬目四顾，发现天光已然大亮，阳光穿过窗户照进房中，大半个屋子都笼罩子日光下，显然时候已经不早了。 “四郎他们……?” “你家四郎和我们五郎一大早就去淮山书院参加那个武先生的考试了，四郎临走前说你昨夜受惊了，让我好生照顾你！晴儿你饿了？我这边让小二哥给你送些吃的上来？” “先不必忙婶子，我不怎么饿！”柳晴坐直身体，连忙问孟氏：“婶子可知道梁娘子找到了吗？她如何了？” 孟氏闻言，秀美绝伦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悲悯：“没找到，听说王小郎君昨夜去报官了，那伙贼人狡兔三窟，连夜跑得无影无踪，王小郎君也一大早就回了镇里，说是要将梁娘子失踪的事情告诉家里，想办法一起找。” 柳晴听了她这话，顿时有些难受，眼神寥落道：“她失踪这事儿，有我的责任，当时是我同她在一处，我没能看好她！” “晴儿，这怎么能怪你？你也不过是个弱女子，纵然有些功夫在身，但我听说四郎找到你时，连你也差点——” 孟氏说到这里，再说不下去，只满脸心疼的望着她。 柳晴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她当时是同我在一处，还有王郎君同四郎是至交，便是为着这些，我们也要帮着寻人。” 说到这里，她直接翻身下床，就着房里的清水擦了擦汗津津的身子，然后穿上衣服，对着孟氏道：“婶子，我得出去一趟，你要戴上幕篱和我一起？还是就在客栈里等我？” 孟氏想了想，站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 “成，那我们走。” 路上，孟氏问起柳晴此行的目的地。 柳晴也不瞒她，直接道：“在县城里有几个熟人，想让他们帮着打听一下梁娘子的下落。” 两人第一站去的是乔府。 乔老爷在外巡查产业不在，乔大郎和乔婉莹兄妹两倒是都在，听了她的嘱托后，乔大郎毫不犹豫地应承：“你放心，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这就吩咐下去，一有消息就让人给你送信！” 乔婉莹在一旁义愤填膺道：“天杀的拐子，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如此肆意妄为，晴儿你放心，我们必定尽心竭力帮忙寻找，若是能找到这些贼子，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柳晴对着兄妹二人连连道谢。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柳晴和孟氏起身告辞。 乔婉莹挽留她们。 柳晴道：“人多力量大，我打算再寻人帮忙，今日就不多留了，改日再来看望姐姐。” 乔婉莹这才作罢。 柳晴和孟氏一路出了乔府，直奔王府。 说起这王府，柳晴同这家的人并不熟悉，确切讲她同主家夫妇只有一面之缘。 当初在周氏医馆，她曾救过王生一命，王生夫妇也曾花一百八十两银子，为她买下了宋四郎吃药用的人参。 照理说他们之间已经钱货两清，但梁五娘被拐一事，柳晴实是如鲠在喉。 正好当初互留了地址，所以她还是打算走一趟，毕竟多个人帮忙，说不定找到人的希望大一些。 第403章 色中饿鬼 第403章 色中饿鬼 王府。 “大娘子，小郎君昨夜又去喝花酒了！” 孙婆子战战兢兢望着上首雍容华贵的妇人，“李安劝不住小郎君，现下在外面跪着请罪呢，还望大娘子看在他还算懂事机灵的份上轻饶他！” 李安是孙婆子的儿子，他们一家是王府的家生子，命运全系于主家。 雍容妇人，也就是杨敏闻言，气得脸色铁青：“孽子，这个孽子！我和王郎怎么就生出个这样的孽畜来？” 孙婆子忙道：“小郎君还小，大娘子不必担心，大娘子和郎君都是仁善持重之人，小郎君呀，错不了！” “他不小啦，今年都十八了，这个魔星，天生就是来折磨我的！去，让李安把他给我叫过来！” 孙婆子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到妇人阴沉的脸色后，乖乖闭上嘴下去传话了。 她刚离开，外面就有丫鬟进来通禀：“大娘子，外面有一位姓柳的娘子递了拜帖进来！” “姓柳？” 杨敏愣了一瞬，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这姓柳的是谁。 “拜帖呢？” 丫鬟上前，恭恭敬敬递给她。 杨敏拆开一看，下一刻从座位上站起来，神色焦急道：“快请！” 等柳晴和孟氏相携着进来，她盯着柳晴的面容好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地道：“恩人？小柳娘子？” “杨娘子，柳晴不请自来，还望杨娘子见谅！” “恩人快请坐，春杏快去倒茶！”杨敏忙道：“你说哪里的话？自十里镇一别，迄今已有数月，我同相公每每想起当日，深感柳娘子大恩，若不是你，我们夫妻如今已是天人永隔了！” “王郎君近日身体如何？” 杨敏道：“他身子骨很好，也没有再犯过心疾。” 柳晴点点头：“那便好。” 杨敏这才有时间打量一旁的孟氏。 来到客人家中，且在场的都是女子，孟氏就将幕篱摘了下来。 杨敏一见她，便觉得自家变得满屋华彩，恍若神仙妃子降临。 她满脸惊艳地问柳晴：“柳娘子，这位是……?” 柳晴笑着为二人介绍彼此。 “如此，我虚长孟妹妹几岁……说真的，我也曾见过不少美人，便是金陵城中的夫人小姐们，甚至是宫里的贵人也曾有幸见过，但还从未见过妹妹这样的人物，这可真是——” “娘！做什么这么早喊我？” 杨敏的话才说到一半，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道沙哑含糊的男声，似是酒醉未醒般。 孟氏一听到这声音，连忙伸手去拿幕篱打算戴上，却忽然想到自己是在旁人家中做客，便只好作罢，只微微低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娘，你让李安找我究竟什么——有客人啊？” 王令扬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一般，瞬间偃旗息鼓，他目光呆滞地望着孟氏，直以为自己见到了仙女。 “娘，这，这位姐姐是……?” 杨敏望着儿子这幅色令智昏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没规矩的东西，下去！没看到这里有女客？等会儿再找你算账！” “儿子这就告退，这就告退！” 王令扬一边倒着往外走，一边眼睛几乎黏在了孟氏身上。 等出了门，他直接招来李安，对着他小声吩咐道：“去，查查我娘屋里的两位女娘是什么来头？还有，重点查查她们的住处！” “公，公子，听春杏姐姐说，里面的两位，似乎是大娘子的贵客，这样——还要查吗？” 王令扬闻言，狠狠的拍了他脑门一巴掌：“当然要查，不止要查，还要仔仔细细的查！” 说着，他尚算斯文清俊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淫邪：“世间女子，除生我者和我生者，皆可淫之！”1 第404章 投井 第404章 投井 王令扬离开后，杨敏同柳晴和孟氏表达了歉意：“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你们来之前恰好我有事情叫他，不想冲撞了你们！” 柳晴摇摇头：“夫人客气了。” 旁的她再没多说什么 其实这种情况下撞到主家的小辈，哪怕对方是个成年男子，也并没有什么，顶多双方简单见个礼便罢了。 只是这王家的公子给柳晴的感觉很不好。 方才他肆无忌惮盯着孟婶瞧得时候，她差点没忍住直接翻脸。 孟氏显然也感受到了对方放肆的眼神，她表现的很不安，悄悄拉了拉柳晴的衣袖。 柳晴也不再客套，直接说起此行的来意：“……原不想上门打扰夫人的，但事出突然，我相公这位同窗和他的妻子新婚还不到两个月，我——” “柳娘子不必客气，昨夜之事我也听说了，既是你的朋友，那我和我家那位自然义不容辞，稍后等他从衙门回来，我再问问他！” 见柳晴和孟氏有些疑惑的望着他，杨敏笑着道：“不瞒小柳娘子，我家郎君是县里的主簿！” 柳晴连忙起身拜谢：“如此，有劳夫人了。” 三人又说了几句话，柳晴和孟氏就起身告辞，杨敏还要理家事，也没过多挽留，说了句常来后，就让下人送她们出去。 等晚间王生回来，杨敏同丈夫说起柳晴来访的事儿：“昨儿那起拐子的事贺大人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有消息了吗？” 王生皱了皱眉头：“有见过那贼首的百姓称其是独眼，听起来倒像是锦州那边的那伙惯犯，这群贼子多年来一直都是锦州大患，奈何锦州知府衙门一直没能将其捉拿归案，只是不知道怎么流窜至咱们这里了？” 顿了顿，他皱着眉头道：“这些拐子干这些事情已经驾轻就熟，明日让人给小柳大夫传个话，让她们去金陵那边找找！” “金陵？” 王生见妻子没反应过来，咳嗽一声掩饰面上的尴尬：“你知道的，金陵有秦淮~” 杨敏这才反应过来，她气得破口大骂：“这些挨千刀的畜生，就该被凌迟处死！这样一来，便是找到了人，那些可怜的女子怕不是也已经失了名节？” 王生叹了口气：“敏儿，这事儿若是单单就几个贼子也罢了，偏生我听说，锦州那群人后面有人，若然不过是几个毛贼，怎会如此猖獗？” “那，要不给本家那边写信让帮忙找找？小柳娘子不是旁人，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王生道：“成，我这就去。” “你等等！”杨敏拉住他：“等我跟你说完话再去写，这信要寄也只能等明日了，我们先来说说你的好儿子！” “他又怎么了？”王生听到妻子说起不成器的儿子，方才还算缓和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昨儿个又去喝花酒了！” 说起儿子，杨敏气得直抹眼泪：“你说他到底像谁？今儿个你都不知道，小柳娘子领了位女眷过来，他眼珠子都要黏在人家身上了！那孟妹妹就只比我小两岁，他，他——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生了个这么不成器的东西，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说该怎么办？” 王生听了她这话，不由呼吸加重，胸膛剧烈起伏：“来人，请家法！把那个不肖子孙给我抓过来！” 夫妻二人正为儿子头疼不已的功夫，忽然春杏鼻青脸肿地哭着跑了进来：“大人、大娘子，春雨投井自尽了！” 第405章 狗改不了吃屎 第405章 狗改不了吃屎 杨敏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春雨同春杏一般，都是她身边的大丫鬟。 春杏相貌平平，但行事稳重妥帖，很得她器重，春雨则生了一副妍丽模样，性子活泼机灵，虽有些毛毛躁躁，但杨敏年纪渐长，就喜欢身边有这么个讨巧的丫头，所以对春雨也十分喜爱。 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投井了？ 春杏跪在地上，哭哭啼啼道：“是小郎君，小郎君收用了春雨，春雨想不开，就，就投井了，尸体刚打捞上来！” “畜，畜生——” 杨敏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王生也气得须发皆颤，他大吼一声道：“快，快把那个小畜生给我抓过来！我今天不打死他就对不起列祖列宗！” 奸淫母婢，这样荒唐恶心的事情传出去，他这个主薄被撸是小，若是牵连了王氏一族的名声，他怎么还有脸面回金陵祭拜先祖？ 王令扬很快就被抓了过来。 杨敏被下人抬到床上，此刻已悠悠醒转，见不省心的儿子来了，她扶着隐隐作痛的头靠在大引枕上，满脸沉痛地望着王令扬：“你逛花楼、在院子里养一堆莺莺燕燕，我跟你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如今手竟伸到了我身边的丫头，你，你是要气死你娘我吗？” “娘，明明是春雨那丫头太不知好歹！我能看上她是她的荣幸，就这么点子小事她就寻死腻活的！”王令扬梗着脖子强辩道：“这阖府上下被我收用的丫头多了去了，怎么不见旁人投井？娘你就知道怪我！” “你，你说什么？！”杨敏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说，你还动了谁？” 王令扬被她脸上的神色吓到，结结巴巴道：“就，就除了春杏姐姐、还有洒扫的胖丫，就——” 春杏之所以没被他染指，也是因为她相貌平平，便是王令扬再荤素不忌，对着这么一张泛善可陈的脸，也是难以下咽。 忽然，春杏尖叫出声：“大娘子，大娘子你别吓奴婢！” “快，快请郎中！” 却原来是杨敏听了儿子这番言论，再度昏厥了过去。 “孽子！我打死你个小畜生！” 王生再也听不下去，挥舞着手中的鞭子就毫不留情地朝着王令扬抽了上去。 从前王令扬也曾挨过父亲的毒打，可是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么严重，几鞭子下去，他就被打的皮开肉绽，忍不住哀嚎求饶了起来。 “爹，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了爹，娘，娘你快帮我劝劝爹！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到最后，他直接被打的昏死过去。 还是孙婆子见势不对，给李安使了个眼色，李安直接上前挡在了王令扬的身后，王生被愤怒冲昏的头脑才恢复了理智。 孙婆子见状忙道：“李安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让人抬小郎君回屋治伤？” “是，是，我这就去！” 李安如梦方醒，招呼几人进来抬着王令扬回了自己的院子。 领了这顿毒打后，王令扬次日午时才醒，醒来后，他趴在床上直哼哼，招呼李安进来，问得第一句话却是：“昨天让你查的那两个女娘，可有眉目了？” 第406章 老乞丐 第406章 老乞丐 自己二人走后，王家的一系列鸡飞狗跳，柳晴和孟氏并不知晓。 两人心系丈夫\/儿子的考试结果，直接回了客栈等消息。 却说宋明彰和贾三道这边，一大早二人就往淮山书院赶去。 因为两人此次算是竞争对手，所以并没有相约一起去考试，宋明彰先行，贾三道将母亲安顿在客栈里，才搭乘一辆牛车往过赶。 淮山书院建在县城近郊，这一带依山傍水，附近有两个小型村落，还有一些有钱人的田庄，所以周遭虽然比不上县城的繁华，却也谈不上荒凉。 宽敞平坦的官道上。 宋明彰坐在租来的马车上正闭上眼养神 “嘘喻~” 忽然车夫勒住缰绳停了下来：“公子，前面有个人倒在路中央！” 宋明彰唰的一下睁开眼，掀开车帘就往外瞧。 “怎么回事？” 车夫皱着眉头，语气有些厌恶：“好像是个乞丐！” 他说着，冲着路上躺着的乞丐就喊：“喂，前面那个乞丐，快让开，你挡着道儿了！” 路上倒着的乞丐却悠哉悠哉翻了个身，似乎没听到他的话一般。 身后隐隐传来另一辆马车停下的声音。 宋明彰眉头轻蹙，翻身下了马车。 他先是目光随意地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见后面马车上的人也正掀开帘子瞧着这边的情况，于是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朝着乞丐的方向走了过来。 乞丐见有人来了，立时翻身起来，跪在宋明彰脚边：“小郎君！求求你赏口饭？小老儿都三天没吃饭了，求求你了！” 宋明彰望着他衣不蔽体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乞丐见他犹豫，直接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手上的黑污瞬间弄脏了他崭新的袍子。 “对，对不起，小郎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求小郎君饶恕，小郎君给口吃的，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活不下去了！” 老乞丐声泪俱下，一边哀求一边不住地抹着眼泪。 宋明彰却在他抬手擦眼泪的时候，目光微微一凝。 这是个假乞丐！ 因为就在方才，老乞丐抬手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对方破衣烂袖下，那一闪而逝的光洁皮肤。 宋明彰见状，目光闪了闪，又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 马车上的人还维持着掀开帘子看热闹的状态，不，或许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宋明彰收回视线，缓缓俯身，将地上卑微又可怜的老乞丐扶了起来：“老人家快起来，地上凉，还有你在这里躺着太危险了！我有事情要先行一步，不能带你用饭了！” 老乞丐闻言，面上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失望。 宋明彰目光却牢牢地盯着他，将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继续道：“不过我可以给老丈些饭钱，稍后你自己去买点吃的可好？” 老乞丐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直接咧开嘴笑了：“小郎君菩萨心肠，好人会有好报的。” 说着，他接过宋明彰递过来的银钱，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宋明彰转身回到马车上，车夫还在抱怨：“小郎君何必理会那老货？现下真是越发的不像话了，乞丐都敢在官道上躺着强讨了，这跟那些劫道的有什么差别？” 宋明彰坐在马车里，有些失笑道：“无妨。” 若是平日，他确实没有多余的善心，但今日明白知道那老乞丐是假的，自己又在考试，自然要做个十成十。 第407章 拆穿 第407章 拆穿 宋明彰的马车走后不久，跟在他身后的马车便回转，停到了方才老乞丐倒下的不远处。 车夫和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下了马车，装作马车出了问题的样子正在维修，马车上的人则掀开帘子朝着来路的方向望去。 而那个方才拿着钱一瘸一拐离开的老乞丐打了个转儿，又回到官道上躺了下去。 “贾公子，前面路上有个乞丐挡道，我下去赶走他，绝不耽误你赶考的时间。” 赶着牛车的沈大心急如焚：“好端端的怎么躺在官道上？若是碰上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直接驾车从他身上压过去，那才冤枉嘞!” “沈大哥你等一下！” 牛车上，贾三道却忽然阻止了他：“我下去，你看着车和东西。” 说话间，他不等沈大开口，就直接跳下马车往老乞丐那边走去。 走了几步，他忽然回头问沈大：“沈大哥，你常走这条道，往日这里可有乞丐拦路？” 沈大摇摇头：“从前倒不曾见过。” 贾三道闻言点点头，也不再多言，直接走到了老乞丐面前：“老丈，你怎么躺在这里？” 老乞丐直接起身抱住他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他给些吃的。 贾三道望着衣摆上两个明晃晃的黑手印，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抬起头看了一眼前方不远处的马车。 “老丈，你虽也有任务在身，需要假扮乞丐来考验我等，但你实没必要弄脏我的衣物，稍后我还要见先生，如此衣冠不整，岂不失礼？” 老乞丐大惊失色，结结巴巴地望着他：“你，你说什么？什么考验，小老儿听不懂，小郎君，我只是饿狠了想讨口饭吃！” 贾三道勾起嘴角，毫不留情道：“老丈，冬日刚过，若我记得不错是个寒冬，城中大小行乞者，或多或少身上都有些冬日留下的冻疮疤痕，可你——” 他说着，看向老乞丐除了脏一点没有半点茧子的手掌，微微叹了口气，然后俯下身去扶他：“地上凉，老丈快起来，当心染了风寒。” 老乞丐木木呆呆地望着他，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 贾三道冲着他微微点头，然后转身回到了牛车上。 “贾公子你真聪明，竟然能看出他是个假的！” 牛车上，沈大恭维话不要钱似的往出冒。 贾三道笑了笑：“沈大哥，非我聪慧，实是方才那老丈破绽太多。” “那我也没看出来，贾公子你太谦虚了，若我是那什么先生，定然会收你这样聪明心善之人做弟子。” “借你吉言沈大哥！” 两人一路说着话，没过多久，牛车就停在了淮山书院山下。 淮山书院建在半山腰的平坦之处，这里无论是马车还是牛车都上不去，倒是有抬人上山的脚力，但轿子钱太贵，贾三道并不打算乘坐脚力上去。 他沿着木阶一路往上走去。 清风习习，两边树木花草已经泛出新绿。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贾三道一边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平复自己的心情。 也不知方才假乞丐一事，宋兄是如何应对的，还有接下来—— 正想着心事，他的脚下忽然一绊。 紧接着，一道微弱的闷哼声出现在了他的耳畔。 第408章 选择和早归 第408章 选择和早归 贾三道低头一看，就见半截发青肿胀的小腿从台阶旁的一块大青石后面探了出来。 他下了木阶，顺着小腿延伸地方向走去，发现一个衣衫褴褛奄奄一息的老妇倒在石头边，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阿婆？阿婆你醒醒！” 人命关天，他再顾不得旁的，直接俯身去扶老妇人。 只是很快，他就犯起了难。 从山底到他和老妇人此处，与从这里到淮山书院的距离恰好一致，也就是说，不多不少他的路程刚好走了一半。 只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地，连个人影也无，这老婆婆又危在旦夕，他该如何是好？ 武先生定的考试时间最晚是巳时前到，眼下已是辰时中，再有半个时辰—— 一时间贾三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为难。 一个关系到他的前程，另一个则是一条人命。 “有人吗？有没有人啊？”他对着空旷的山脉尝试着喊了几声。 然回应他的却是一阵阵回音。 怀中的老婆婆这时忽然闷哼一声，接着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了起来。 贾三道望着前方看不到头的木阶，又垂眸看了眼身前面露死气的老妇，一咬牙，松开手将人放下，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去。 只是才走了几步，他忽的愤然踢了一脚面前的台阶。 “唉，时不我与！” 他长叹一声，到底还是回转身，抱着老妇人一路下了山…… 宋明彰回来的很早，早到柳晴和孟氏都惊讶的不得了。 “四郎，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可是已经考完了？如——” 一个“何”字还没说出口，柳晴就识相地闭上了嘴。 因为宋四郎此时的脸色，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她连忙换了语气：“没关系四郎，我们不是一早就说好了么？平常心对待这次考试！毕竟那么多人都没能入武先生的眼！” 宋明彰收起脸上的疑惑失落，轻轻点点头：“嗯，我没事。” 孟氏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四郎，你见到五郎了吗？” 宋明彰摇摇头：“没见到，他好像没去。” “没去？”柳晴满脸惊讶：“贾郎君跟你前后脚走，你没见到他？” 宋明彰微微抿唇：“没有。” 孟氏闻言，顿时急了：“那五郎去哪里了？他怎么会没去？不行，晴儿、四郎，我得回去看看，说不定他回家了。” 柳晴哪里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于是道：“这样婶子，你先别着急，说不定他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好，四郎刚回来，晴儿你好生陪陪他。” 孟氏说着就要往外走。 柳晴扭头看了眼宋四郎，见他神色尚好，就道：“四郎，我们去送送孟婶？” 宋明彰心里其实想跟柳晴单独说会儿话，但孟氏这样的，单独让她回去，确实容易出事，于是他只好点点头道：“好。” 夫妻二人陪着孟氏一起回了家。 只是贾三道并没有回家。 孟氏左等右等，急的快哭了：“你说他怎么还不回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我——” 柳晴安慰她：“贾郎君那么大个人了，许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婶子你别担心，我们再等等，若是晚上他还没回来，我们再去报官找人！” 第409章 武先生关门弟子 第409章 武先生关门弟子 酉时末。 正当柳晴三人要出去寻人时，贾三道背着一个老妇回了家。 “五郎，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你要吓死娘啊你，四郎说你没去书院，你——” “娘，你别担心，我没事！”贾三道直接进屋将老妇人放到床上，然后直起腰，满脸感激地望着柳晴和宋四郎：“今日实在有劳宋兄和嫂夫人看顾我娘了！” 柳晴好奇地望着床上的老妇人，回道：“贾郎君客气了。” 孟氏直接问道：“五郎，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没去书院考试？还有这位是?” 贾三道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床上脸色已经变得好看了许多的老妇，面上有些无奈：“原本要去参考的，奈何路上碰到了这位婆婆，她性命垂危，我实在——唉！” 说到这里，他有些歉意地看向孟氏：“娘，对不起，儿子让您失望了！” 孟氏却眼含泪水，她摇摇头：“你这孩子，娘只要你平安无事，你说说你！既因救人耽搁了，为何不回来说一声？害的娘担心，还麻烦晴儿和四郎！” “当时这位婆婆命在旦夕，我下了山就找到就近的医馆，因医馆离家这边比较远，没能及时回来让娘安心！不过索性她没什么大事，就是冻饿所致，在医馆用了些吃食，稳定下来了我就把她带回来了！” 孟氏擦擦眼泪，彻底放下心来。 柳晴和宋四郎提出告辞。 贾三道看向宋明彰，问道：“今日未能参考，不知结果如何？宋兄可是——” 宋明彰摇摇头，正要开口，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屋内几人不由面面相觑。 还是贾三道：“宋兄和嫂夫人略等一会儿，我去开门开谁来了。” 他说着便转身出了屋子，去院外开门。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带着一个六旬上下的老者进了屋。 “五郎，这位是？”孟氏满脸惊讶，他们母子并不认识这位老者。 贾三道还未曾开口，那老者就抢先道：“老夫乃武先生的家仆，姓钟，深夜来此，是来给贾公子传递一桩喜讯！” 贾三道闻言，眼睛瞬间亮了，他颇有些激动道：“钟叔，你，你的意思是？” 老钟微微颔首，笑道：“贾公子聪慧，所料不错，武先生特命我前来告知贾公子，请贾公子准备好束礼，三日后赴淮山书院行拜师礼！” “娘！” 贾三道忍不住转头看向孟氏，“娘，我，我，武先生收我为徒了！” 孟氏亦是喜极而泣：“好，好，我儿有出息了！” 柳晴瞧着这一幕，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宋四郎，见他面色平静，她轻轻舒了口气。 宋明彰看出了她眼底的担忧，走到她身边，温声低语：“别担心，我没事。” 说着，他抬起头冲着贾三道拱手道喜：“贾兄，恭喜你了！” 贾三道从短暂的失态中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他：“抱歉宋兄，我失态了。” 接着，他满是不解地问老钟：“只是钟叔，我有些不明白，我明明没赶上先生的考核，为何他？” “为何他最终会选择了你是吗？” 老钟满脸慈爱的看着他：“我家主人收学生最重品性，贾公子才思敏捷、聪慧过人，但却并不稀奇，难得的是，你能在关系前程命运之际，选择帮助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性命垂危之人。” “这么说那位婆婆——” 贾三道看向床上的老妇，有些疑惑。 老钟摇摇头：“这位并不是我们提前安排好的，不过我家主人却因为你救了她，直接决定收你为关门弟子！” 第410章 祭拜 第410章 祭拜 贾三道闻言，激动得语无伦次：“竟，竟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 他再想不到，因为自己的一时善举，最终左右了武先生的决定，他终于，终于离心中的目标更近了。 老钟含笑望着他：“消息既已带到，那老夫就告辞了！” “天色已晚，我送送钟叔！” 贾三道看了床上的老妇一眼，犹豫了一瞬，没有挽留老钟。 家里只有一间客房，已经住了旁人，便是留下了人也没地方住，他就不卖那个嘴皮子了。 他将老钟送出院外，老钟道：“贾公子留步，老夫先行一步，既拜了我家主人为师，贾公子日后定要更加勤勉奋进，方能不辜负他的厚望！” “多谢钟叔指点，我一定不会辜负先生的期盼！” 等老钟走远后，他重新回到房中，饶是知道宋四郎今日也是考生之一，他也克制不住脸上的喜意。 柳晴和宋四郎也再次同他道喜，并提出告辞。 “宋兄、嫂夫人慢走！”贾三道又送了夫妻二人出来，才彻底消停了下来。 回到屋里，孟氏已经在照顾床上的昏睡过去的老妇了，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绝世无双的面容上满是嗔怪之意：“五郎，方才四郎和晴儿在呢，你怎么也不克制些？这也是他们夫妻大度，若是换了旁人，以为你是故意在人前显摆！” 贾三道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娘，我就是太高兴了！你不知道我做梦都想着这一天，拜了武先生为师，往后我只要认真读书，将来便能平步青云，以后，以后再也没人敢打你的主意，再也没人能轻易欺负我们母子！” “娘知道你高兴！” 孟氏站起身，捏着帕子走到他的身前，满脸欣慰地望着他：“娘也高兴，你爹九泉之下若是知道你这么出息，他也会为你感到骄傲！” “娘，我们这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爹好不好？” 孟氏擦擦眼角，点点头道：“好。” 贾开言的牌位就在隔壁屋子里，母子二人取了香烛纸钱，径直进了房间。 “言郎，五郎出息了，拜得天下闻名的大儒武先生为师，你泉下有知也该安心了！” 孟氏望着丈夫的牌位，哭得泣不成声，“五郎这些年为了护着我，受了不少委屈，如今他长大了，长成了铮铮儿郎，你说你怎么走得那么早？若是你在的话，我们一家该多好？” 贾三道也红着眼睛：“爹，你放心，儿子一定会保护好母亲！母亲她想你了，儿子也想你了，你要是也想我们了，就来梦中与我们相会可好？” 孟氏一听他这话，哭得更厉害了：“言郎，我，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似乎压抑多年的情绪终于有了宣泄之口，这一刻，母子二人在这间摆放着亡夫\/父牌位的房间里，彻底爆发。 好一会儿。 贾三道先止住眼泪，走到孟氏身前扶起她：“母亲，夜深了，你该回房歇息了。” 孟氏双眼通红，临出门之际，又看了一眼丈夫的牌位。 这时，一个旋风忽然从外面卷进屋内，绕着贾开言的牌位打了个转，似乎在回应着什么。 孟氏和贾三道都看到了，一瞬间，母子二人又泪如雨下。 第411章 他们不一样 第411章 他们不一样 “四郎，你，你没事？” 回客栈的路上，柳晴小心翼翼地望着宋四郎，“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次失利并不能代表什么，你千万别把这事放在心里，你——” “我没事！” 宋明彰望着眼里满是关心的柳晴，笑着道：“我真的没事！” 顿了顿，他继续道：“若说失落，多少是有点的，但我最初得知没能拜武先生为师时，比起失落，更多的是疑惑！” “怎么讲？” “因为早上我同另外几位参考的学子，我们压根就没见过武先生！除了路上那位假扮乞丐的老者让我明白，今日这场考验在我们出门的时候就开始了，除此而外，我一直都想不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直到刚才武先生那位家仆的话，才让我明白，我并不是武先生想要的弟子！” 柳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实她想问：【若是今日是你碰到了那位垂死老妪，你会怎么做？】 但她看着宋四郎强撑着的笑脸，到底还是没能问出口。 罢了，事已至此，问那些也没什么用了，倒不如眼睛往前看。 “这世上之事，凡事都讲求个缘法，许是武先生同贾郎君有师徒之缘，和你没有，不过也有东西是你有而贾郎君没有的，所以这真的没什么！” “嗯！”宋明彰十分认同地点点头：“你说的很对，确实有一样宝贝我有，贾兄却终其一生都不会有。” 柳晴闻言，好奇地望着他。 “你！” 柳晴听了他这话，瞬间老脸一红：“好了，你也不害臊？人贾郎君将来找的妻子，说不定比我强上千百倍，也就你把我当回事儿！” “不会的！” 宋明彰眸光沉沉地望着她：“这世上只有一个柳晴，你是独一无二的，我只要有你，就会所向披靡，而贾兄——” 宋明彰想到贾三道，轻轻摇了摇头，到底还是没能将心底的话说出来。 他承认自己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阴鸷、多疑、小气、睚眦必报…… 贾三道相比他而言，简直就是现世的活菩萨，但是有一点他们两是截然不同的。 他有柳晴，而贾三道只有一个会引来祸端的貌美母亲。 所以他有些好奇，贾三道所谓的良善，到底能维持多久？ “贾郎君怎么你倒是说啊？！” 柳晴最烦说话说一半，不上不小吊人胃口惹人心烦。 “没事。”宋明彰失笑地望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 柳晴瞪了他一眼，越过他独自一人往前走。 只是才走了几步，她就看到昨夜还巍峨气派的状元塔，如今已是断壁颓垣。 她想起了梁五娘。 于是她转过身看向宋四郎：“四郎，我今天带着孟婶去乔府还有王主薄府上了，我托他们帮忙找梁娘子了。” 宋明彰点点头：“想去就去，不过王主薄是？” “就是先前在医馆里救的一位病人，你最初吃的人参，就是他们夫妇出银子帮忙买来的！” “哦。” 柳晴感叹道：“人世无常，昨日还是那么恩爱的一对夫妻，今朝两人就各自天涯，王郎君定然伤心欲绝！” 宋明彰闻言垂下眼帘道：“守常确实十分难过，不过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他会好的。” 柳晴听了他这话，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见她要恼，宋明彰忙道：“好了，我们快回去，一会儿被巡捕房的人看到宵禁之后在街上行走，怕是要被抓起来！” 昨夜之后，城中又恢复了宵禁，是以他才有此一说。 说着，他抢先一步，直接朝着客栈的方向大步而去。 柳晴望着他的背影，深吸一口气，然后匆匆跟了上去：“宋黛玉，你跑什么？等等我呀！” 第412章 舍友 第412章 舍友 淮山书院和岳麓书院的招生结果前后脚出来。 这边淮山书院才把考中的学子名单张榜贴出来，那边岳麓书院也同样贴出了红榜。 宋明彰俱都榜上有名。 他最终选择了岳麓书院。 一来是因为武先生收徒之事，虽然他嘴上说着不介意，可到底还是觉得变扭。 再就是，淮山书院有宋三郎，宋明彰不想再同他扯上半分干系！ 两家书院同一天开学，柳晴陪他去岳麓书院报道的时候问他：“决定了？” 宋明彰点点头：“决定了。” 柳晴于是不再多言。 岳麓书院也建在县城近郊的山脉上，与淮山书院相对而立。 等柳晴和宋四郎到的时候，岳麓书院的山门前已经聚集了数十名学子并他们的家人。 岳麓书院同样不允许带书童，不过住宿条件不错，是两人间。 书院学生的数量维持在四百人左右，学子们都不是白身，最低为秀才功名，再就是举人身份，进士自然是没有的，是以举人又是学子们身份中最高的。 每次新招学子一百名左右，这一百名以入学考试成绩为标准，分到天地玄黄四个班级，宋明彰在岳麓书院新一届学子的排名是第三位，所以他的班级是天一班。 考进来的秀才们最多能在书院待六年，正好是两届乡试、三次院试。 所以天地玄黄各有三个班级，以天字班为例，分别有天一班、天二班、天三班。 六年内若是考中举人便可直升举人班，若是两次乡试都未中举，学院便会将该学子劝退。 举人学子的人数要少很多，统共只有一百人左右。 柳晴陪着宋明彰排队领了号牌，就进入书院寻找自己的房间。 两人来的时候，另一间床铺还是空的，柳晴于是放下心来，让宋明彰看着些门，然后直接将一堆东西从空间里取了出来。 吃的穿的用的，她都给宋四郎备了些，还有之前宋老太做的肉酱，一直在空间的储物架上，柳晴也一并取了些出来，宋四郎好吃这一口。 马车上不了山，两人外面能带的东西有限，所以外面就只备了少量的必须品，其余的都在空间里。 当时想的是，如果能找机会拿出来自然最好，若是拿不了，宋明彰就等休沐的时候下山再添置。 “好了，收拾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你这位同住的室友好不好相处？” 柳晴帮着他将换洗衣物，还有日常用品并笔墨纸砚都分区放在柜子里，然后道：“我该走了！” 宋明帐刚刚铺好床，闻言，眼中飞快划过一丝不舍：“我送你！” “好。” 两人就着清水洗了手，相跟着就往出走。 不想才走到门口，迎面就碰上一个熟人。 “贺郎君！”柳晴有些惊喜：“你怎么在这里？” 贺二郎见到二人也十分惊讶：“宋兄、柳大夫，这可真是巧了，宋兄这是？” 贺二郎的目光自房间里已经收拾好的床铺扫了一眼：“你也住这间？” 宋明彰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不错，难道贺兄也是？” “真是太巧了！宋兄，往后还望多多指教！” 柳晴却有些疑惑：“贺郎君，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在淮山书院读书吗？怎么又……?” “之前游学归来，家父托人将我送入淮山书院，这次正好两大书院公开招生，我就试着考了一下，也是侥幸得中！” 柳晴一听人家这话，顿时感叹不已。 有些人明明可以靠家世吃饭，偏偏人家愿意凭自己的实力得到想要的东西。 不过贺二郎同自家四郎住一起，柳晴总算是能放心些了。 宋四郎性子冷独，轻易不愿同人结交，这位贺郎君人品贵重，如今两人住在一起，又是互相认识的，总归比同一个陌生人住在一起要强上许多。 第413章 他眼中的她 第413章 他眼中的她 “贺兄谦虚！”宋明彰冲着他拱手道：“贺兄刚来，想必要收拾的东西很多，我同内子就不打扰了，回见。” 贺二郎没想到同这对夫妇还有这般缘分，闻言也冲着二人拱手道：“宋兄，我们回头见，柳大夫再会！” 寒暄完后，宋明彰送柳晴出来。 这一路，二人走得很慢。 宋明彰满心不舍，因为接下来的大半年，两人都要异地而居，这让才刚刚食髓知味的他，颇不是滋味。 “小晴，你们医馆寻新郎中这事儿，记得抓紧些！” 即将分别，柳晴心里也很不舍：“嗯，我晓得的，书院每个月有一天休沐，你想我了，就写信回来，我让刘叔来接你！” “嗯。”宋明彰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到心底。 “还有，我有时间也会来看你的，不过那时候就不像今日了，我怕是进不来。” “你也提前给我写信。” 柳晴点点头：“好了，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走了！” 宋明彰抿唇望着她：“今天就要回镇里吗？” “嗯，去看望过孟婶之后就要回去了，还有——” 柳晴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件事：“还有梁娘子的事儿，我不是已经托了乔府和王大人府上了吗？你得空了，也帮着打听下。” 宋明彰应了一声。 柳晴看着似乎有些委屈的男人，抬眼打量了下周遭。 发现四周没什么人，偶尔有几个路过的学子也是行色匆匆，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她直接大着胆子上前抱了抱宋四郎。 “四郎，我会想你的！” 宋明彰收紧手臂，用力的回抱她：“你个没良心的！” 柳晴忍不住笑了。 她很快松开他，转身迈上下山的台阶，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宋明彰站在书院门口，化身往妻石，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收回视线，拉着脸转身回了书院。 她总说她是从什么残酷的末世来的。 说那个世界血型残忍，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可是他一直都明白，她比自己要心软心善许多，甚至有时称得上热心。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她都可以容忍，也愿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别人。 只要不是触及她的底线！ 而他不一样。 他生来卑微，能活成如今的模样已是偷来的，不，应该说是是她给的。 如果没有她，他知道自己或许早就死了。 所以他一点都不后悔，包括之前没有理会梁五娘的求救。 梁五娘那女娘于他有仇。 守常是他的朋友，可是梁五娘不是。 守常是个男子，如今又有了秀才功名，将来有大把女娘任他挑选，他也会帮他。 所以之前他同她说的“时间可以冲淡一切”，这句话是他的真心话。 从书院门口到宿舍这一段距离，宋明彰想了很多很多，关于他和柳晴的、柳晴的，还有他自己的。 到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他没错。 贺二郎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见他绷着一张脸回来，贺二郎了然道：“宋兄可是不舍同柳大夫分别？” 宋明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直接回到自己的床铺坐下。 “少年夫妻，总是一刻也不愿分离！”贺二郎满是感叹道。 宋明彰看着他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就问：“贺兄已经成亲了？” “这倒不曾。” 宋明彰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贺兄何出此言？” 言下之意，你懂个der! 贺二郎讪讪地道：“话本里不都是这么说的？总归是差不离的！” “贺兄喜欢看话本？” 贺二郎听他说起话本，顿时来了兴致：“宋兄有所不知，我游学之时，曾到过几个话本故事发生的所在，、去过那些地方后，我总觉得话本里所说的故事是真的，若然着书人怎么会写出那般缠绵悱恻的故事？” 说起喜欢的事情，贺二郎有说不出的话。 只是他说了半晌，都口干舌燥了，宋明彰脸上的神色却是丝毫未变。 他不由开口问道：“你呢宋兄？你喜欢什么？” 第414章 你怎么知道的 第414章 你怎么知道的？ 他喜欢什么呢？ 这还是宋明彰头一回直面这个问题。 他认真仔细的想了想，好像自己真的没有特别喜欢一样东西。 不，也是有的！ 他只特别喜欢一个人，那就是柳晴。 喜欢到心痛，喜欢到死也不想放手，喜欢到无时无刻都处在不安中，害怕她会突然间离开。 “宋兄？宋兄？！” 贺二郎看着突然开始走神的宋四郎，一头雾水：“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你喜欢什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不难！” 宋明彰摇摇头，然后抬起头，眸光灼灼地望着他：“我想做官，做很大的官。” “你这是理想？” 贺二郎有些好笑的望着他：“得啦，这个话题我们揭过宋兄！不过六艺你打算修哪两个？岳麓书院和对面淮山书院的很多夫子是重合的，我听说教礼乐的先生是两家书院共用的，是从前礼部的官员，还有教数科的夫子，也是同一位，说来我还不知道宋兄你擅长什么呢？” 听他说起正事，宋明彰认真了许多：“我打算学习御科和书科，六艺中我也只有射科尚可。” 其实还有数科。 柳晴所在的世界十分神奇，她曾教过他一些数科的东西，宋明彰过目不忘又聪慧异常。 柳晴只讲过一次，他就融会贯通，将同类型的题目学习的差不多了。 眼下数科于他而言，需要做的就是多练习，多接触不同的题目。 “射科？”贺二郎上下打量他一番，惊讶道：“我以为你这样的，一定写得一手好字，再想不到你竟然擅射？哪天咱们切磋一下！” 宋明彰看着他成足在胸的模样，点点头：“好。” “对了，宋兄我再冒昧问一下！” “什么？” 贺二郎道：“我恍惚听人提起过，武先生收的那位关门弟子和你相识？” “是认识。”宋明彰闻言垂下眼帘。 贺二郎感叹一声，颇有些艳羡道：“能得武先生青眼，这位贾兄真是让人羡慕，我辈中人，一辈子所求为何？如此苦学读书，不就是为了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那位贾兄如今已经成功了一半，我想，我想——” 他说到这里，面上有些犹豫：“不知宋兄可否能帮忙引荐我同他认识？” 宋名彰抬眼看向他：“我需要先问过他的意思。” 贺二郎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闻言忙道：“有劳，有劳！” 在宋明彰心中，对这位县令家的公子一直都十分欣赏。 尤其是上次他和柳晴吃饭时，听到他为那位状元的发妻说话，这让他觉得对方是个品行高洁出淤泥而不染之人。 可方才同他短暂接触下来，宋明彰不知怎的，就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果然，那位武先生的名头，可以让天下所有读书人都趋之若鹜！ 只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和贾三道有来往的？ “敢问贺兄从何得知我与贾兄相识？” “不瞒宋兄，此言是我从宋兄的兄长那里听来的，前些天我拗不过，又参加了他们一场聚会。” “是宋明义？” 贺二郎点点头：“如今不止我知道了，淮山书院同他交好的同窗，几乎都知道了他的孪生兄弟你，是贾兄的至交好友！” 第415章 贾凤行 第415章 贾凤行 淮山书院。 贾三道刚出了武先生的院子打算去一甲班上课，迎面就碰上了一个脸生的学子。 “贾兄这厢有礼了，你是刚从武先生那里出来？”那学子一见他就自来熟的上前打招呼。 贾三道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你是……?” “我是二乙班的宋明义，宋明彰是我的胞弟。” 贾三道闻言，恍然大悟：“原来是宋兄的兄长，久仰久仰！” 宋三郎听他这样和颜悦色，顿时脸上浮现出一抹喜意：“四郎不凑巧去了岳麓书院，贾兄今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你是四郎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贾三道几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他已经看到不远处躲在树后面的几个探头探脑的学子了。 自从他成了武先生的关门弟子后，前来搭讪的学子络绎不绝，不过—— 想到这里，他看向面前满脸殷切地宋三郎，点点头道：“既是宋兄的兄长，那我自然不会客气，不过眼下先生马上就要开课了，我就先行一步了！” 宋三郎喜出望外，忙道：“好，好，贾兄慢走。” 等贾三道离开。 躲在树后面几个同宋三郎一起来的学子们齐齐涌了上来。 “启宏果然所言不虚，你还真认识武先生的这位高徒！” 宋三郎谦虚地笑道：“让大家见笑了！” “那往后咱们是不是也能跟这位武先生的高徒搭上话了？若是侥幸能得到武先生的指点，那必然是受益无穷啊！” “启宏厉害！” “……” 众人七嘴八舌将宋三郎围在中间，如众星捧月一般。 宋三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追捧，不由就有些飘飘然，大包大揽道：“诸位放心，同这位贾兄结交一事就交给我！” 贾三道逃一般回到了一甲班。 他从前一直都是个默默无闻的学子，虽然学业还算出众，但却从未这般引人注意过。 他将这个苦恼同老师说了。 老师只是语重心长地同他道：“凤行，你需要习惯这些，而不是怯懦退缩！” 凤行是老师为他取的字，同“奉心”，老师希望他将后做任何事，都凭着本真之心去做。 贾三道很喜欢他的字，也知道老师说的是对的，但是，彻底习惯这一切，他还需要时间。 所以，每天放学后回家这一段时间，成了他这几天最放松的时刻。 是的。 因为家中母亲的缘故，贾三道暂且走读。 恰好先前来考试时雇的那辆牛车每晚都要回到县城之中，贾三道就同沈大商量好车钱，每日在山下等着他。 今天沈大似乎有事，牛车赶得极快，贾三道比往常更早了些回到家中。 孟氏正在灶房里忙活，听到院门处传来动静，连忙擦干净手迎了出来：“五郎，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贾三道边锁门，边笑着道：“今日沈大哥赶车赶得急，所以早了些，娘，袁婆今日好些了吗？” 孟氏点点头：“好些了，已经能行走了，再有几天应该就能恢复如常了，不过——” 孟氏说到这里，面上露出一抹为难。 “怎么了娘？你但说无妨！” “娘问了她的来处和家人，袁婆她，唉~” 贾三道见母亲面露为难，也不说她，只道：“走，娘陪我前去问个明白。” 第416章 老仆 第416章 老仆 母子二人来到客房。 收拾干净的乞丐老妪看上去五十岁上下，面容端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此刻正扶着墙慢慢走路。 一见贾三道和孟氏，她直接就跪了下去：“小郎君，老奴舔颜，求娘子和小郎君收留！” 贾三道连忙将她扶起来，有些为难道：“只是袁婆，这几日你应当也看出来了，我家家贫，这院子都是赁来的，怕是没办法雇你在这里做事，还有你的家人——” “老奴没有家人！” 听他说起自己的家人，袁婆恨的咬牙切齿：“老奴不求旁的，也不要什么工钱，就只要有口饭吃，有个安身之所就成！老奴知道为难娘子和小郎君了，小郎君是天大的善人，救命之恩，老奴无以为报，唯愿用这条贱命服侍娘子和小郎君！” 孟氏听袁婆这样说，扭头看向儿子：“五郎，我们——” 贾三道拍了拍她的胳膊让她不要心急。 他白日多数时间都不在家，如果有个人能帮着照顾母亲，那自然是万分妥贴的，只是这袁婆来历不明，他须得知道她是什么人。 袁婆是个聪明的，见状忙道：“不瞒娘子和小郎君，老奴原是宫里贵人身边的嬷嬷，两年前因为得罪了掌事太监侥幸得了一条命出宫，出来后老奴就去寻了兄弟！” 说到后面，她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恨意：“谁曾想老奴那兄弟一家不安好心，他们骗光了老奴的细软，便将老奴赶出了家门。” “袁婆，这里不是宫里，你不用自称奴仆！”孟氏听了她的话，瞬间就心软了。 贾三道却没有就此放松罢休，问道：“那袁婆你是从哪里来？怎么会出现在去往淮山书院的路上？” 袁婆面上浮现出一抹凄惶：“老奴从荆州一路乞讨过来，老奴还有一个远房的外甥在淮山书院读书，就想着看能不能投奔他，只是不久前才知道他已经不在淮山书院了。” 贾三道叹了口气，到底没能对着这样一个老人再硬起心肠：“婆婆既如此说，那我就放心了，我在淮山书院读书，家中母亲没人照料，往后就要麻烦婆婆了！” 袁婆闻言喜极而泣：“多谢娘子，多谢小郎君！” 孟氏也很高兴，她因容貌之故平日几乎不出门，儿子读书不在家，她一个人其实很孤单的，如今有一个人能陪伴她，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袁婆望着面前绝世无双的女娘，又看向她身旁钟灵毓秀的少年郎，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拼死保护这对母子。 袁婆的事情定下来后，贾三道放下心来：“娘，婆婆，那我就去读书了，你们忙！” 孟氏忙道：“快去，读书是正事，你别耽误了读书！” 袁婆也自告奋勇道：“娘子你也去歇着，老奴来准备晚膳。” 孟氏目光温柔地望着她：“不用，我来就好，袁婆你身子还没彻底好，当务之急还是先养好身体，做事不急的。” 袁婆闻言作罢，抹着眼泪道：“好，好！” 第417章 喂药 第417章 喂药 结识了贾三道，宋三郎一整天心情都极佳。 他平素最喜与人结交，虽也享受旁人的追捧和恭维，却并不沉迷。 除了在女色一道上，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清醒而又敏锐的！ 今日能同武先生的关门弟子搭上话，短暂的狂喜过后，他想的更多的是怎么利用起这件事来。 听说那贾三道身世悲苦，家中只有一个寡母同他相依为命，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他就想着回家让妻子同贾三道的母亲结交。 趁着宋三郎不在，柳晓珍正在家里磋磨关氏。 关妙儿有手段又有心机，关键还十分能忍，纵然当了通房丫头也如打不死的小强一般。 柳晓珍几次想下黑手直接除掉这个眼中钉，却苦于被宋三郎拦着，加上关氏祖孙狡猾奸诈，一直都找不到机会。 可是这一次—— 柳晓珍想到这里，娇美的容颜上浮现出一抹阴狠。 这一次她却是不能再忍了，因为关氏这个贱人坏了贱种！ “关氏，你既做了屋里人，就应当知道，正室未有所出，妾室就不能生！我们宋家虽是小门小户，但也做不出那等嫡庶不分、不懂规矩之事，更何况你只是个通房丫头——杏儿、莲儿，关氏不肯喝药，你们去帮帮她！” 她的话音刚落，两个丫头便上前，一左一右按住试图从地上爬起来的关妙儿。 一旁的粗实婆子端着一碗药朝着关妙儿走了过去。 “你，柳氏，你不能这么对我！三郎他不会答应的？要是被三郎知道了，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关妙儿披头散发，神色狰狞地望着她：“柳氏，你这个毒妇，你趁着郎君不在害我！你，你不得好——” 于婆子忍不下去了，冲上去直接撞翻了粗使婆子端着的药：“不许伤害我孙女！” 那婆子不提防，盛着堕胎药的碗瞬间摔落在地，药水洒的满地都是。 柳晓珍脸色铁青：“把这个老虔婆给我拖出去！” “柳氏，你这是嫉妒！没有人这样做人大娘子的，郎君他是不会容忍你这样的！” 于婆子被拖下去的时候嘴里还不住地叫嚣。 柳晓珍冷笑一声：“给我堵上她的嘴！” 等终于再听不到于婆子的声音，柳晓珍的视线重新落在了关妙儿的身上，神色倨傲道：“没关系关氏，药厨房那边准备了不少，这碗洒了还有下一碗。” 她说着，在关妙儿愤恨的目光中再次吩咐下人：“再去盛碗药，喂关氏喝下去！” “柳氏，你敢！你敢！”关妙儿色厉内荏。 柳晓珍嗤笑地望着她：“那你就好生瞧着，看我敢不敢？” “什么敢不敢的？发生了什么事？这是——晓珍你这是怎么了？”宋三郎从门外进来，恰好遇见这一幕。 他皱着眉头，先是看向端坐在黄花梨木椅子上满脸闲适的柳晓珍，接着视线落在了跪在地上神情狼狈的关妙儿身上。 柳晓珍见是他回来了，连忙从椅子上起身，恼火地看向两旁的下人：“郎君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几个下人被她喊的讷讷不敢言。 宋三郎却语气沉沉道：“回答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柳晓珍抬起头，眼睛毫不畏惧地直视他：“关氏怀了身孕！” 第418章 我会给你一个孩子的 第418章 我会给你一个孩子的 “怀，怀孕了？”宋三郎面上露出一丝窘迫羞愧。 这一瞬间，他有些不敢直视柳晓珍。 关妙儿跪在地上，仰首眼巴巴地望着他，却在看清出他脸上的神情后，心底不由自主地划过一抹失落，她还以为…… “是！” 到了这会儿，柳晓珍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 原本想趁着宋三郎不在的时候就悄无声息处理掉这个孽种，可如今他在也好，她知道宋三郎会给她这个体面。 于是她道：“是，眼下三郎你已经回来了，你说怎么办？关氏肚子里怀的若是个女娘也罢了，可若是怀了个哥儿，将来生下来，可是咱们这一房的长子，你是要走仕途的人！” 大魏最重嫡庶，穷苦人家没有条件，自然也不会纳妾纳小，不存在所谓的嫡出庶出，只是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家里出了庶长子，就堪称丑事了！ 轻者坏了名声，重者直接影响前程。 所以宋三郎只犹豫了一瞬，就对着按着关妙儿的两个丫头道：“你们松开她！” 莲儿、杏儿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柳晓珍。 柳晓珍微不可查地点点头，两人于是松开了关妙儿。 关妙儿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宋三郎怀里冲了过去，直哭得梨花带雨：“郎君，你可要为我作主啊！方才大娘子她，她要打杀了我！还有我祖母，他们不知道把她带去了哪里？呜呜呜~” 宋三郎怜惜地给她擦眼泪：“好了妙儿，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大娘子，药来了！”这时婆子端着打胎药进来了。 关妙儿听到这声音，忍不住又往宋三郎的怀中缩了缩，企图寻找安全感：“郎君，我，我不要喝。” 宋三郎皱了皱眉头，轻轻推离了她一些：“妙儿，乖！” 说着，他看向柳晓珍：“这药可是虎狼之药？会不会影响她以后的子嗣？” 柳晓珍心里恨不得生吃了关妙儿，面上却温和道：“三郎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我也希望关氏能为宋家开枝散叶，你放心，这药是我让大夫特意配的，药性极为温和不会伤了她的身子！” 宋三郎闻言点点头：“你是极妥贴的。” 说着，他垂眸看向怀里的关妙儿，安抚她道：“妙儿，把药喝了，我以后会留意的，你放心，待将来大娘子生下嫡子，我会给你一个孩子的！” 关妙儿闻言如坠冰窖！ 她一把推开宋三郎，满脸不敢之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满脸温和的男人：“三郎，你，他是你的孩子，你真的要杀了他？” 宋三郎闭上眼，眉宇间隐隐浮现出一抹不耐：“妙儿，别闹！别让我为难！” 关妙儿静静地盯着他好半晌。 好一会儿，她忽然笑道：“好，好，我喝！” 说话间，她转身接过婆子端着的药，一饮而尽。 柳晓珍得意地望着这一幕，心中满是快意。 关氏这个贱人，以后总算是不会威胁到她了，这碗药，彻底绝了她往后怀孕的可能。 至于方才同宋三郎说的药性温和，鬼才相信！ 打胎药很快发挥了药效，不一会儿的功夫，关妙儿就痛苦地捂住了肚子。 宋三郎眼睁睁地看着血液顺着她的裙摆淌到干净地地板上。 他的面上划过一抹疼惜，直接大步走到关妙儿面前，将她打横抱起，就往她的房间走去：“妙儿别怕，我陪着你！” 关妙儿却在他抱住自己的一瞬间，彻底昏死了过去。 柳晓珍冷冷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在宋三郎即将出门之际，淡淡地道：“三郎，送关氏回屋后来一下，我有要事同你商量。” 第419章 神仙点化 第419章 神仙点化 柳晓珍和宋三郎说的确实是大事儿。 这事压在她心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是前段时间宋三郎一直在准备院试，她不想说出来让她分心。 院试过后回宋家秤，因着柳大丫两夫妻，她和宋三郎闹了好大个没脸。 宋三郎回来后就直接去了书院，接连好些天都没回家，所以她一直都没找到机会。 眼下已经是四月份了，离那件事不到三个月了，若不早作准备，怕是会来不及，而且资金方面，她们也得抓紧时间筹措一番，光凭家里如今剩下的不到两千两银子，根本就不够！ “你说什么？你做了个梦？六月十九开始会连着下一个月的大雨？” 宋三郎不敢置信地望着她：“晓珍，你可是哪里不舒服？我去请大夫！” 柳晓珍拉住他：“三郎，我没跟你说胡话，我说的都是真的！” 见宋三郎不信，她咬牙一横心道：“前面咱们找到那本菜谱的事你还记得？那就是我梦到的！” 宋三郎有些惊疑不定的望着她。 柳晓珍再次肯定地点点头：“三郎，你信我，我得了神仙点化，每当有重大机遇，神仙就会在梦中指点我。” “可这怪力乱神，到底荒谬！”宋三郎还是有些不信。 柳晓珍道：“你忘了，柳大丫也是受仙人指点，才有那一身医术，所谓的怪力乱神，不过是旁人没遇上罢了！” “所以真的会下雨，会发生洪涝？” 柳晓珍肯定地点带点头：“十有八九，我梦到方圆几百里，良田被淹，地里颗粒无收……而水灾过后，还发生了瘟疫，许多人活不下去铤而走险做了山贼！” “我这就去找贺含章将这事儿告诉他，他父亲是县尊，说不定我还会因此得到县尊大人的赏识，不，先找到贾兄，让他告诉武先生，若是武先生将此事上达天听，那可是泼天的功劳，我——” “你谁都不许告诉！” 柳晓珍却断然否决了他的提议：“三郎，你糊涂了！这样荒谬的事情你告诉旁人，别人怕是会将你当你做什么妖魔鬼怪！届时县尊大人一怒，治你个妖言惑众之罪，你该当如何？” 她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宋三郎的头顶。 他脸上的兴奋狂热几乎瞬间湮灭。 “那，那你的意思是……?” 好一会儿，宋三郎才有些艰难地道：“那我们难道就坐以待毙？” 柳晓珍摇摇头：“不，若真要坐以待毙，我今日也不会特意跟你说起这事，三郎，这事很重要，你一定放在心上！” “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我们需要银子，需要很多的银子，有了银子，我们就买粮食、买药材！” 说到这里，她略顿了顿，面上浮现出一抹兴奋：“梦里洪涝结束的时候，许多人没有粮食，城中有一家粮铺陈米都卖出了天价，还有药材，瘟疫发生后，县城、府城包括下面的镇子、村落，都没有药材治病，若是我们提前囤积这两样东西，到时候一定会大赚一笔，将来你为官，我们家也不会再缺打点的银子！” 宋三郎闻言若有所思。 柳晓珍继续道：“便是不卖，到时候我们将粮食和药材孝敬给上面的人，那也是大功一件。” 宋三郎终于被她说服：“所以，我们需要多少银子？” 柳晓珍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光芒：“至少两万两！” “这太多了，家里满打满算如今只有两千两银子，剩下的一万八千两，便是我找几个家境不错的同窗，怕也筹措不了那么多。” 柳晓珍闻言，激动的心情瞬间冷却了许多：“那，要不我们只收粮食？凑一万两银子囤粮？” 第420章 准备 第420章 准备 夫妻二人谈得十分专注，谁都没有注意到，隔着房门，于婆子正满脸阴沉的听着他们的谈话。 等里面的交谈终于结束，于婆子才蹑手蹑脚去了关妙儿房间。 她方才被拖下去吃了大亏，此刻鼻青脸肿的，等见到躺在床上面如金纸孙女儿后，祖孙二人一时间相顾无言，接着忍不住相拥而泣。 “奶，我如今总算是明白了，你说得对，宋三郎他根本不值得！枉我从前一门心思要跟他过，奶，我决定了，这次跟他一起去县里，你去收拾东西，他估摸着明日就要走的！” 于婆子闻言老泪纵痕：“我的儿，委屈你了！你才刚刚小产，不易颠簸，若是当真坏了身子，岂不如了那贱人的意？” 关妙儿冷笑一声：“奶，我哪里还有什么好身子？你真当柳氏那贱人是个好的？我怕是，你往后怕是再也抱不到曾孙了！” 于婆子怔然，接着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柳晓珍来。 言辞之恶毒，闻所未闻！ 与此同时，远在十里镇的柳晴也恍惚记起了些书中的内容。 男女主成亲的第二年，一场可怕的天灾降临，似乎是洪灾，但具体什么时候她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是淮安府地处北方，发生洪灾最有可能的季节便是夏季。 想到这个，柳晴心底不由有些懊恼。 这事儿她怎么一直都没想起来？ 宋二郎、宋明亮两兄弟前些日子已经差人传话，三个庄子的药材都已经种下了，若是真的发生洪灾，那些药材岂不都打了水漂？ 不行！ 她不能坐以待毙，起码要把这三个庄子的药材保住。 想到这里，柳晴仔细回忆起了农田水利防洪防汛的方案。 她对这些并不很了解，但大概需要怎么做还是清楚的。 最重要的就是建立排水系统，比如排水沟、排水渠之类的，还有就是，她想试着看能不能建些大棚，到时候最大可能的避免地里的药材泡水。 想到这里，柳晴忍不住有些无奈。 人家建大棚是为了防寒保暖，锁住水分，给里面的作物营造良好的生长环境，她倒好，是为了防水——只是这大棚的材料她还要好好想想，用什么东西来替代塑料！ 于是她直接给宋二郎、宋明亮两兄弟分别写了封信，让他们尽快来镇上一趟，她打算同三人商量一下。 写完信后，她又有了旁的危机感。 那就是粮食。 经历了末世，她养成了囤粮的习惯，空间里总是备着许多粮食，但眼下空间里储物架上的那些还不够！ 柳晴想着，就招来潘忠祖孙二人，对这他们吩咐道：“潘叔、礼哥儿，得劳烦你们去置办些粮食。” 潘忠直接道：“老奴这就去——”、 “潘叔你先别忙，这次我要买的粮食不是小数目，你得去县里，先去各大粮铺行行价，等行完价了，我们再根据手头的银子决定要买多少粮！” 潘忠闻言有些诧异：“老奴无礼，能问一下大娘子你作何要屯集粮食吗？可是咱们要做粮食生意？” 柳晴摇摇头：“这倒不是，不过我另有作用，对了，潘叔，你们等会儿再走，一会儿顺便给我寄几封信出去。” 除了给宋二郎几人的信，柳晴还给宋四郎写了封。 贺二郎是县令之子，如今跟四郎住在一起，她在信里写了今夏可能会发生洪涝的可能，连刚刚度过的严冬都被她写上去，用来佐证极有可能发生洪灾。 她是想让宋四郎提醒贺二郎，请县令早做防范，说不定能减少些损失。 她这也是尽人事，听天命，至于贺二郎父子信与不信，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第421章 排水竹棚 第421章 排水竹棚 宋二郎和宋明亮两兄弟收到信后，连夜就从庄子赶到了镇上。 三月初，天气转暖。 从三月下旬起，三个庄子就开始下种。 及至如今大半个月过去，药种已经差不多全部种到了地里。 许久未见，宋二郎并宋明亮两兄弟都黑了不少，不过瞧着精神极好。 一见柳晴，宋明光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弟妹，是有什么事情叫我们过来吗？” 柳晴吩咐刘桃花去倒茶，请三人坐下：“不瞒三位兄长，请你们过来确实有要事相商！” “大丫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三人中宋二郎年纪最长，也是最稳重的一位。 柳晴开门见山道：“突发情况，现在需要三位兄长帮忙召集工人，主要要做两件事。” 宋明亮问：“什么事？” “第一就是挖水渠，在咱们庄子周围挖水渠，再就是，你们知道哪里有竹子吗？” “挖水渠做什么？”宋明光满脸不解：“还有竹子，要竹子做什么？” 柳晴想了想，委婉地道：“天有不测风云，药庄花费了我们大量人力财力，眼下种子已经种下去了，距离锄地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想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做些预防工作，万一发生水灾什么的，也不至于投入的那些都打了水漂！” 顿了顿，她继续道：“竹子我是打算用来搭些竹棚！” 其实柳晴最初想的是造玻璃代替塑料大棚，但是时间太赶，首先一个石英砂一时半会儿就很难遇到，然后就是盖烧玻璃的窑。 选址、设计、建造，这些都需要试验。 造出玻璃后还要搭建大棚。 她只是个半吊子，这一来一回怕是洪水来临之前根本就完不成。 宋二郎皱眉道：“三个庄子三顷多地，挖水渠尚且可以，但搭竹棚子，是要把种药材的地方都搭上竹棚吗？” 柳晴闻言，沉吟片刻道：“这样二哥，我们先将低处搭上竹棚，高处就看情况，如果低处搭完了有时间再搭高处，没时间的话，到时候在高处挖几道水渠，若真有水患，那从高处引流到低处些，也能缓解许多，当然，庄子外面的水渠是重点，我们先挖水渠！” 宋二郎闻言点点头：“成，就这么办。” 宋明亮主动请缨道：“那我就先去打听竹子的事儿，明礼哥你和明亮先回去召集大家伙儿，把这事儿跟他们说了。” 柳晴在一旁补充道：“对了，二哥、明光哥，你们回去跟大家说，挖水渠、盖竹棚，除了原来的工钱，我额外再给大家每天加十文钱。” “这个好，有这额外的十文钱，大家干活一定更卖力了！” 宋明光道：“那弟妹还有旁的事吗？没有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 “没有别的事了，明亮、明光哥你们先走，二哥你留一下，我还有件事想同你说。” 宋二郎闻言愣了一瞬，接着示意宋明亮两兄弟先走。 等二人走后，他问柳晴：“大丫是还有什么事吗？” 柳晴道：“还有两件私事，一件是二哥你的终身大事，奶一直惦记着，正好前些日子乔大郎君同我问起你——”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宋二郎，见他面上并无反感，心里就有了些底：“奶让你抽空回去一趟，具体她同你说。” 宋二郎脑海里划过乔婉莹的身影，点头应了。 然后他问柳晴：“另一件事呢？” 第422章 见狼 第422章 见狼 “另外一件事是关于盼娣的！” 柳晴轻蹙眉头：“我从县城回来后就发现她总是不怎么开心，还三天两头的告假，周大夫同我说过几次了，二哥你知道她怎么一回事吗？” 宋二郎摇了摇头：“我也大部分时间都在庄子上，对家里的事情还真不大了解。” 顿了顿，他继续道：“不过我一会儿回去打听一下，你先别担心。” “成，那就麻烦二哥了。” 宋二郎说着，朝着柳晴点点头就要离开。 不想他才刚走到门口，身后又响起柳晴有些犹豫地声音：“二，二哥，婉莹姐是个很不错的女娘，人长得漂亮不说，还特别能干，你可以好生考虑一下。” 宋二郎转过身，笑着望了她一眼：“大丫放心，我会认真考虑的。” 出了柳晴家，宋二郎直奔宋家秤。 他没有先回家，而是直接去见了宋老太。 “奶，大丫说你找我有事？” 宋老太上下打量他一眼：“黑了，廋了，可是最近累着了？” “我不累，奶你就放心，有大丫和四郎照顾，我吃不了亏受不了罪！” “那就好，那就好。” 宋老太给他倒了杯水，然后坐下来，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笑容：“大丫应该给你透过口风了，这事儿原本是乔府那边托大丫问的，但她是你弟媳妇儿，插手你的婚事不合适，就转托了我，那乔府的小姐你也见过，二郎你老实同奶说，她怎么样？” 宋二郎低下头，脸颊隐隐浮上一抹热意：“就，就，奶，我没仔细瞧人家。” 宋老太一看他这样，顿时明白了过来，笑着打趣他：“那比先头的王美丽怎么样？” 宋二郎闻言唰的一下变了脸：“奶，她们两不是一类人，不好做比较！” “都是寡妇，奶听说那位乔小姐是和离的，也带着一个孩子，怎么就不一样了？” 宋二郎一听这话，顿时急了，解释道：“乔娘子人品贵重，为保护幼子免遭戕害才同先头那家和离，而且她已经同殷家彻底没了关系，同，同王氏，不一样！” “行了！”宋老太见状，哪里忍心再逗他？ “那奶就跟乔府递个话，探探口风，看咱们什么时候上门提亲比较好？” 说起提亲，宋老太又犯了难：“只是你娘哪里，奶担心她不会同意。” 其实宋老太私心里也心疼这个二孙子。 宋二郎长得一表人才，为人又正直仁义，偏生当了几年大头兵，回来后在姻缘上就特别不顺畅。 先头那个是个寡妇，这次又是—— 唉~ “娘那里我去说，奶你别担心。”宋二郎说着，忍不住问道：“奶，我爷爷呢？我进来这么久都没见到他” “糟老头子上山去了。” 宋老太说起这个，也有些头疼：“四郎和大丫先头不是养了四头狼吗？后来放生了，你爷爷舍不得，三天两头去后山看它们。” “那我爷爷见着了吗？”宋二郎皱着眉头问。 宋老太眯了眯眼睛，笑呵呵地道：“你还别说，那几个崽子到底是从小养到大的，也想你爷爷呢，去十次总有个五六次能见上，喏，你进来的时候应该瞧见了？廊下那只野鸡，就是那几个崽子孝顺你爷爷的！” 第423章 变脸 第423章 变脸 见完宋老太，宋二郎就往家中走去。 黄巧娥正在院子里喂鸡，见他回来了，眼中划过一丝惊喜：“二郎回来啦！咋不提前说一声？快进屋！” 她说着丢下手里的鸡食盆就去拉宋二郎，一边拉一边打量他，待见到他两手空空，不由得，她就有些不高兴：“二郎，你这回家啥都不给爹娘带吗？赚那老多钱，你爹娘老子你都不省的孝敬？” 宋二郎皱了皱眉头：“娘，我也是临时决定要回来，我有事跟你说。” 黄巧娥拉着脸领他进了屋子。 旁边屋子里，黄大梅听到动静，拿着针线也探头探脑地跟了进去。 宋二郎将自己打算同乔婉莹成亲的事情告诉了黄巧娥。 黄巧娥两只吊梢眼立时瞪得老大：“不行！我不同意！二郎不是娘说你，先头王美丽那个下作的小娼妇还没让你吃够亏？咋了，你就喜欢给别人养孩子？凭她是什么天仙，这门亲事娘都不同意，你爹也不会同意的！” “娘，乔娘子她跟王氏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娘跟你说这女人啊，甭管丑的漂亮的，熄灯躺下都一样！” 她这话说的宋二郎直接红了脸：“娘，莫要胡言！” “总之我不同意！”黄巧娥冷着脸：“二郎你现在也有出息了，管着那么大个药庄，谁碰上不叫你几声‘大管事’？要什么样的黄花大闺女没有？做啥非要讨个破鞋回家？” 宋二郎听了她这话，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娘，说话就说话，你别侮辱人，乔娘子先头遇人不淑，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女娘！” “我想的是哪种？”黄巧娥叉着腰，气势凛然道：“好人家的女娘会和离？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人嫁了男人就要从一而终，她若是知道廉耻，就不应该跟前头那家和离，连王美丽都不如，好歹王美丽是死了男人的！” 宋二郎闻言，忍不住火冒三丈：“娘，我今天回来不是同你商议的，我是来通知你和爹的，无论你们答不答应，我都要娶她，如果你们真的不喜欢她的话，那好——”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黄大梅，冷声道：“就把我分出去！” “什么？”黄巧娥眼睛瞬间瞪得铜陵大：“二郎你再说一遍？我跟你爹还没死呢，你就学那起子黑心烂肺的要分家把亲爹娘撇开？你说，是不是柳大丫撺掇你的？个不要脸的贱皮子，打量老娘好欺负呢？若不是为了你庄子上的活计，老娘早就去抄了她的家！呸！” “娘，你莫无理取闹，此事不干大丫的事儿！” “不关她的事儿关谁的事儿？”黄巧娥脸色铁青：“我好好的儿子都被她教坏了，下贱小娼妇，我饶不了她！” 黄大梅也在一旁帮腔：“二弟，娘说的对，‘父母在不分家’是自古以来的习俗，你这，跟爹娘你大哥和我们一大家子一起不好吗？” 她也眼红宋二郎庄子上的差事，偏生早先她和姑母得罪了柳大丫两口子，眼下便是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只能指望二郎以后能照拂一家。 宋二郎闻言，目光自二人身上扫过，神情变得有些漠然：“娘、大嫂，那我且问你们，爷奶尚且健在，我们又为何同二叔、三叔分家？” 黄巧娥闻言，瞬间语塞：“那，那不一样！” “没有什么不一样！”宋二郎淡淡地道：“娘，我还没同你说，乔家有十几家药材行，乔娘子是乔老爷唯一的女儿，这样，你还不同意我和她成亲吗？” “什么？” 黄巧娥一听这话，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二郎，你这孩子，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的话，她就不当这个恶人了。 宋二郎讥讽地望着她：“那娘是同意了？” 黄巧娥讪讪笑道：“娘去跟你爹说一声，商量一下看什么时候咱们去提亲？二郎你刚回来也累了，先去歇着！” 说完，她就兴冲冲地去找宋金贵了。 第424章 动手 第424章 动手 黄巧娥离开后，黄大梅压抑不住心头的痒意，问宋二郎道：“二表哥，那乔家有那么多家药材行，一定有花不完的银钱？往后二表哥可是要享福了！” 宋二郎淡淡地望着她，神情漠然：“大嫂，你还有旁的事吗？” “没，没有，我就随便问问。” 宋二郎看着她满是虚伪算计的脸庞，心头划过一丝不耐。 只是他忽然想起柳晴之前说的另外一件事，就耐着性子道：“对了大嫂，我有件事想问你！” 黄大梅心里正盘算着怎么让自家男人和两个毛蛋子同宋二郎处好关系，闻言先是愣了一瞬，接着忙道：“什么事？你说！” “盼娣成亲后怎么样？候玉良待她如何？” 黄大梅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事儿。 她先探头朝着外面二房的方向望了一眼，接着压低声音道：“嗐~也不是我嘴碎，小姑就不是个好媒人，你瞧瞧她给家里几个闺女介绍的都是些啥人？” 宋二郎一听她这话，顿时心底一沉：“到底怎么了？” “那候玉良打眼一瞧，确实是人模狗样的，可没过多久就露了本性，旁的倒还好，就只一点，好酒如命，见天喝，喝多了还打人！” “他对盼娣动手了？” “听到过几次，二婶老哭，唉！” “二叔呢？他不管？”宋二郎都要气死了,“就任由他动手？你们呢？你和大哥也不管？” 黄大梅听他这样说，表情有些讪讪：“二表哥，二叔自己的闺女都不管，咱们到底同他们隔着一层，不好管啊！” “那我管！” 宋二郎脸色铁青，丢下这句话后就出了门，直奔宋盼娣和候玉良的屋子。 黄大梅担心出事，连忙跟了出来，去宋银贵和张香兰房中叫人。 宋盼娣去了镇上医馆，屋子里就只有候玉良一人。 宋二郎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冲天的酒气。 “谁？是娘子吗？娘子，给我倒杯茶喝，干活累了，给我倒杯~嗝~茶~” 宋二郎大步走了过去。 候玉良将醉未醉，见一个眼生的男人从门外进来，起身就嚷嚷道：“哪里来的野男人竟敢来你爷爷这里撒野？滚出去！宋盼娣，宋盼娣！你做的好事，把野男人都带回家了！我就说你不是个安分的，你这个贱人，看我不打死——” “嘭！” 宋二郎照着他的脸就给了他一拳：“瞎了你的狗眼！你好好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 候玉良被打的一个踉跄，睁大眼一看，才想起来眼前之人是宋盼娣的堂兄。 他连忙换了一副脸孔：“是二哥啊，对不住二哥，我刚没认出来，对不住二哥，我看错了！” 宋银贵和张相兰跑了进来：“二郎，你这是做什么呢？” 宋二郎扭头看向二人：“二叔，二婶，我听说这个狗东西对盼娣动手了？你们知不知道这件事？” 宋银贵闻言低下了头，讷讷道：“两口子一起生活哪有不拌嘴的？玉良素日也还好，这次家里春耕，他也花了大力气，二郎你误会了~” 张香兰在一旁不住地抹眼泪。 候玉良见来了撑腰的，仗着胆子冲宋二郎道：“二哥，这是我家的事儿，你管不着！” 说完，他扭头看向宋银贵，面上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爹，你放心，我跟盼娣保证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咱们二房很快就会后继有人！” 第425章 休了他 第425章 休了他 宋银贵原本绷着的脸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缓和了不少：“好，好，爹盼着呢。” 宋二郎冷冷地瞪了一眼候玉良：“再敢动盼娣一根手指头，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候玉良闻言缩了缩脖子，再不敢吭声。 宋二郎没有久待，等黄巧娥跟宋金贵合计完出来找他时，他人已经走了。 到了镇上柳晴家，宋二郎将自己在家里了解到的事情告诉了柳晴。 因为要见三兄弟，柳晴今天并没有去医馆，就道：“等盼娣回来我再问问她二哥，受了这么大委屈她也不说，唉，我先问问她的意思。” 宋二郎点点头：“二叔、二婶昏了头，我今日回去亲眼见到候玉良那副样子，若是就这么下去，盼娣将来可是有的受了！” 柳晴叹了口气，心情有些沉重。 等晚上宋盼娣回来，柳晴让刘桃花将她请到自己屋里。 “四，四嫂，桃花说你找我？” 柳晴点点头，指着一旁的椅子道：“坐。” 宋盼娣依言坐了下来，神色有些茫然。 “最近我见你脸色不大好，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对了——” 柳晴说着，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这成亲也快一个月了，跟你相公怎么样啊？都没听你说过。” 宋盼娣脸上飞快划过一丝惊惶：“没，没事四嫂，我挺好的。” “他对你怎么样？” “还行。” 柳晴目光死死地盯着她：“盼娣，二哥今天回宋家秤了，回县城庄子上的时候，他特地来见我，说了些关于你的事，你还想瞒着到什么时候？” 宋盼娣闻言，强撑的伪装再也维持不住，眼泪直接就落了下来：“都怪我太心急了，我要是，要是早知道他是那样的人，打死我都不会同意跟他成亲！” 柳晴怜惜地望着她：“他第一次动手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们这才成亲多久，他一共动了几次手？” “三次！” 宋盼娣羞愧地低下了头，两只手无措地揪着袖子。 柳晴眼尖，皱着眉头上前，直接捉住她的手将衣袖撩了上去。 下一刻，她的脸色变得铁青无比！ “畜生！” 只见宋盼娣白皙纤细的手臂上，到处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有些地方已经发黑了，显然是很久之前留下的。 “四嫂，我——”宋盼娣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柳晴却直接打断了她：“旁的不说，盼娣你就说你打算怎么办？” “四嫂，我也不知道！”宋盼娣眼圈红红的，秀美的面容上划过一抹凄苦：“爹娘都很喜欢他，都向着他，他也总说要给二房添丁加口，可是我不想，只要一想到跟他生孩子，我就恶心的想吐！” “那就不生！” 柳晴神色幽冷：“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你难道想一直忍受他这样对你吗？” 虽然没听过“家暴”这个词，但宋盼娣还是听懂了柳晴的意思，她果断的摇头：“不，我不想四嫂，我其实，其实想和离，但——” 这年头，女子和离，旁人不会想男方是什么样的，他们只会觉得是女方不检点！ 一旦和离，宋盼娣往后再想嫁个好人，难于登天！ 柳晴却道：“和离我不同意。” 宋盼娣霍然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四嫂，你——” 柳晴凝视着她，一字一句道：“他一个倒插门的，有什么脸面跟你和离？要分开就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你休了他！” “休了他？！”宋盼娣倏然瞪圆了眼睛。 第426章 姑嫂谈心 第426章 姑嫂谈心 “对！” 柳晴面上浮现出一抹冷意：“让他灰溜溜从你家滚蛋，顺便把他的丑事宣扬出去，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可是——”宋盼娣的面上浮现出一抹为难。 柳晴见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盼娣，这是你一辈子的事情，你可要想好了！如果你坚持要跟这样的人继续走下去，那我也不能勉强你做什么，只是我始终记得你当初来找我学医时说过的话，你说你虽然是个女娘，但也想顶门立户，将二房撑起来！” 宋盼娣闻言，羞愧地低下头。 半晌，她再抬起头来时，面上已满是坚定：“四嫂，谢谢你，我决定了。” 柳晴有些惊讶的望着她。 “决定了，我要跟他和离！”宋盼娣道：“我知道四嫂方才说的休了他是为了我，为了给我出气，但是我不想那么做！” 顿了顿，她继续道：“我只想同他分开，然后再也不要扯上关系，我不想闹得太难看，若他将来能改，那我也祝福他以后能幸福。” 说白了，宋盼娣还想再给候玉良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盼娣，你是个心善的！”柳晴感叹一声，“成，你自己决定了就好，那——你打算怎么做？” “等过两天医馆休沐，我就回去同我爹娘说，他们要是不同意，那我就以死相逼，他们虽然想要孙子，但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去死？” 宋盼娣说到这里，面上满是自嘲：“毕竟没了我这个女儿，他们的孙子可就彻底无望了！” “成。”柳晴点点头:“我也抽空回去同爷奶说一声，二伯父、二伯母不敢不听爷奶的话，只要你打定主意了，爷奶那边一定会给你撑腰！” “谢谢你四嫂。”宋盼娣感激地望着她：“你这么忙，还让你为我的事情操心。” 柳晴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盼娣，你是我妹妹，我跟你四哥都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宋盼娣闻言，哭得泣不成声，她想到了她那对软弱又自私的爹娘。 柳晴却不无担忧道：“只是盼娣，你一旦和离了，这往后的日子少不得要受人指指点点，还有——” 宋盼娣却擦干眼泪道：“四嫂，大不了我就不嫁人了，我自己有手有脚，等在医馆学了本事，这辈子都不愁生计，做什么要挨男人的打过活？” “这样想就对了！”柳晴欣慰地望着她，“不论女子还是男子，人只要自立自强，就一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且不说前面还有大把不为流言所惑的好男儿等着你，便是你当真不再成亲，我跟你四哥也会照看你！” “四嫂~”宋盼娣感动得无以复加，忍不住抱住了柳晴：“你真好！” “行了，快别哭了，脸都成花猫了！” “嗯！”宋盼娣用力地点点头，接着感慨道：“四嫂，我真羡慕你，你自己有本事不说，四哥还对你那么好，我就没见过四哥对旁的女娘有过好脸色！” 柳晴笑着道：“我对他不好吗？我对他也很好啊！” “那倒是，要不是你，我四哥他——” 宋盼娣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止住了话头。 “所以这人和人之间都是相互的。” 宋盼娣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四嫂，你看三哥和三嫂他们之间，我总觉得他们刚成亲那会儿还挺恩爱的，只是现在不知怎么了？每次见到他们，我总觉得他们之间似乎隔了些什么，你说会不会是因为那位关姨娘的缘故啊？” “有这个原因，不过这是人家的事儿，天色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你快回去歇着。” 第427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第427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三郎，你是去读书的还是去取乐的？” 柳晓珍不敢置信地望着宋三郎身后的关妙儿。 刚刚小产，关妙儿的脸色白的下人，纤弱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惹人怜爱的气息。 于婆子在她身旁扶着，一脸冷漠地望着柳晓珍。 “再说了，关氏刚刚小产，你要带她去哪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这个主母苛待下人！” 宋三郎笑容讪讪：“晓珍，我这不就要去找同窗筹措银钱了吗？妙儿说她有办法能帮我，我就——” “她能有什么办法？”柳晓珍不屑地望着关妙儿：“行，既然你想去，那就好生侍候郎君，省得在背后说我刻薄苛待了你！” “是！”关妙儿低垂着头，眼底满是刻骨的恨意：“奴婢一定好生服侍郎君！” 等宋三郎领着关妙儿祖孙离开，杏儿上前，有些不解地问自家主母：“大娘子，为什么要放那关氏离开？你就不担心她趁机在郎君面前胡言乱语？” 柳晓珍闻言，漫不经心地拍拍手，声音淡淡地道：“关氏是个聪明的，应该已经察觉到了，连那个老虔婆都带上了，显然她们是不准备回来了，既如此，我又为何不成全了她们？” “大娘子英明！”杏儿满脸拜服。 柳晓珍轻哼一声，懒洋洋道：“好了，回去，我累了！” 宋三郎急着回书院联络同窗，直接将关妙儿祖孙安排在了客栈里：“妙儿，奶奶，你们在客栈里等着我，我约好人就来寻你们！” “郎君你等一下！” 关妙儿却在他临走之际，忽然喊住了他。 宋三郎有些诧异：“妙儿？” 关妙儿笑着走到他身边，凑到他耳边耳语几句，然后才娇娇柔柔道：“三郎，你快去，奴家就在客栈里，随时等候你的差遣。” 宋三郎听了她的话，顿时反应过来她所说的主意是什么。 他又是气恨，又是纠结，一时之间整张脸都变得扭曲狰狞。 “三郎，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难道你不想筹银子了？”关妙儿满脸无辜地望着他。 “好，好！” 宋三郎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冷笑一声：“既然你自己愿意，那我自然无话可说，不过妙儿，你须知开弓没有回头箭，此事你一旦做了，再想回头，可是不能了！” “三郎，我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关妙儿深情地望着他：“所以，我不后悔！” 宋三郎听了她这话，半晌无言。 好一会儿，他才咬牙切齿道：“好，那你就等着！” 说着，他直接转身拂袖而去。 若说有钱人，这状元县里有钱的大户多如牛毛。 这些人大概分为两种，一种为做生意的商户，家里银钱不知凡几，但士农工商，商人的社会地位并不高，另一种自然就是官宦之家了，这样的人家钱和权都有，但在状元县并不多。 城东王主薄家就是其中之一。 王主薄本家是金陵六大世家之一王家的嫡系，祖上据说是琅琊王氏后裔。 有着这样显赫的出身，王主薄家的公子在状元县可以说是横着走的。 而且谁都知道，这位王公子最好美人。 同在淮山书院，宋三郎平素并不敢招惹这位主薄家的公子，可今日关妙儿一席话，却让他生出了心思。 只要他献美搭上王公子，何愁借不到银钱？ 他倒不奢望能从王公子手上筹到银钱，但只要他搭上了王公子，有的是人想借钱给他！ 第428章 同行 第428章 同行 王生的一场毒打，让王令扬足足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 伤才刚好些，他就被逼着来书院上学。 李安办事还算靠谱，他已经知道了那日那美人的住处，只是有些棘手的是，美人的儿子不久前拜了武清衡为师。 便是王令扬再色胆包天，也不得不顾及武先生的名头。 只是一想到那样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看不到摸不着，王令扬就浑身发痒，烦躁的无以复加！ 宋三郎就是这时被带到了他的面前。 “你说什么？你有美人？” 王令扬浑身没骨头似的靠在假山石上，兴致缺缺地望着面前满脸谄媚的宋三郎。 宋三郎点头哈腰道：“不错，虽不能说是国色天香的绝代佳人，却也是小家碧玉别有一番动人，听闻王公子素有好美之心，便请王公子一观！” “嘁~”王令扬身旁一个叫姜霖的纨绔冷笑道：“我们王公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你也好意思来丢人现眼？去去去，哪凉快哪儿待着去！” 另一人也坏笑一声：“你是哪个班的？想巴结我们王少想疯了？” “哈哈哈哈，笑死个人！” “……” 宋三郎在一种纨绔的嘲笑声中憋红了脸。 王令扬却忽然从假山石上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走，去瞧瞧去！” 周围一众纨绔有些不敢置信：“子楚，你还真信他要去见那劳什子美人啊？” 王令扬字子楚。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王令扬说着，扭头看向一旁的宋三郎，笑着道：“要是人不美没骚，我就阉了你！” 宋三郎浑身冷汗都冒了出来：“这，这王公子，要不那还是算——” “游戏已经开始了，什么时候结束可就由不得你了！”王令扬拍了拍宋三郎的肩膀，好整以暇道：“带路。” 宋三郎只好战战兢兢地在前面带路。 临下山时，几人恰好遇到了准备回家的贾三道。 王令扬立刻丢了身边一众跟班，颠儿颠儿走到贾三道的跟前：“贾兄这厢有礼了，在下王令扬，早就听闻贾兄的大名，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有幸得见，贾兄果然是人中龙凤，一表人才！” 他身后的一众人都愣住了。 难道这位公子是良心发现，要发奋图强好生读书了？若然他为什么这么巴结武先生的弟子？ 毕竟两人八竿子打不着啊！ 贾三道也很疑惑，不过这些日子同他搭讪的人太多，所以他并不以为意，只对他轻轻点头：“兄台过奖了！” “贾兄这是要回家？” 贾三道点点头：“对。” “相请不如偶遇，不如我们同行？” 贾三道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好。” 说着，一行人就往山下走去。 路上，王令扬不住地同贾三道套着近乎，好几次还状似无意地问起贾三道家中的情形，话题也时不时往孟氏的身上扯。 贾三道听在耳里，厌在心底。 等终于下了山，贾三道坐上沈大的车，才同王令扬等人分道扬镳。 及至牛车走远，王令扬的目光还久久没有收回。 姜霖忍不住问道：“子楚，你莫不是看上武先生这位高徒了？可是没听你说过好这一口啊？” “呸！”王令扬笑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你才是兔儿爷呢，你全家都是！” “那你这是？” 几人总混在一起，姜霖对他的笑骂并不以为意，只问道：“你眼巴巴瞧着人家，你问问大家像不像？” “你懂个屁！” 孟氏这样的大美人自然要捂着，将来有机会—— 王令扬想着，面上浮现出一抹淫邪，不过很快他就重新看向宋三郎道：“好了，赶紧带我们去，爷都等不及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绝色美人？ 他倒是对宋三郎口中的美人充满了期待，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没沾女人，现在就是一头母猪在他面前，他也觉得眉清目秀！ 第429章 勾人 第429章 勾人 客栈里，于婆子满脸担心。 “妙儿，你这刚小产没两日，下面干净了吗？一会儿宋三郎真带了人来，你该如何是好啊？” 关妙儿白着一张脸，神色淡漠：“奶，你别担心了，你不是跟我说过吗？这男子啊，生来就容易犯贱，你越对他好，他就越不把你当回事，你瞧，我从前是不是待那宋三郎太好了？” “所以你打算——” “甭管是谁，先吊他两日，时不时给点甜头，到时候我身上也干净了，你不用担心奶，我自有分寸！” “你知道就好。” 这边厢，祖孙二人正说着话，宋三郎就从外面进来了。 “妙儿，人在，在云水间，这便随我去？”宋三郎见到比往日更加楚楚动人的关妙儿，心底多少有些不舍。 关妙儿从床上起身，轻轻点点头：“走。” 一旁的于婆子慌忙跟了上来。 宋三郎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奶，你还是别去了，若是——到时自会有人来接你！” 于婆子从前听到宋三郎叫她奶奶，很是得意过一阵，只是如今再听到这个称呼，却总觉得十分讽刺。 她撇了撇嘴，正待阴阳怪气几声，一旁的关妙儿却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云水间是县城里最清雅的所在之一。 这里说的清雅是有参照物的。 云水间里面也有漂亮女娘，只是女娘的质量要比花楼里接客的强上几个层次。 甚至这里有些难得一见的美人，她们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打着清倌人的名头陪客，是自诩风流的文人才子最喜欢流连的所在。 宋三郎也曾有幸和几个同窗来此处消遣过几次，不过这里饭菜贵，人更贵，他还从未在这里过夜过。 带关妙儿来这里，他多少有些忐忑。 关妙儿的姿色是不错，但并不是什么绝代佳人，宋三郎记得很清楚，这云水间里就至少有三位容貌胜过她。 “三郎，你我好歹有过一场，你放心，我知道你要什么，就当我还你这段时间照顾我们祖孙两的情了！” 关妙儿倒是十分镇定，反过来安抚他。 宋三郎见她这般，在心底松了口气，轻声给她介绍起王令扬的情况。 “这么说这位王公子不仅是主薄家的公子，还是金陵王氏一族的人？” 宋三郎点点头：“不错。” 关妙儿于是心里有了数。 很快两人就到了云水间，宋三郎领着关妙儿径直上了二楼，步入王令扬一众纨绔所处的包厢。 走到近前，关妙儿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悠扬的丝竹之声。 姜霖此时正好推门出来透气，见到二人，他先是有些惊讶，接着直接两只眼睛直接黏在了关妙儿身上。 但见面前的女娘十六七岁上下，身段窈窕，袅袅婷婷站在那里，自有一番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倒不是说她有多美，美人姜霖也见过不少，难得是她显露出来风情。 瞧着一副良家女子的打扮，偏生一举一动都像是在勾人采撷。 骚透了！ “宋启宏，这就是你说的美人？” 他婆娑着下巴细细打量了一番关妙儿，重点在她的胸前、腰部还有屁股上多看了几眼，面上露出一抹猥琐的笑容：“进来，王公子等了有一会儿了！” 宋三郎道：“姜公子先请！” 面前这位可是县丞家的公子，他也得罪不起。 姜霖瞄了关妙儿几眼，有些眼热，点点头就转身往回走。 关妙儿将他眼底的神色瞧了个分明，对着他露出一抹若有似无地笑容来。 第430章 献美成功 第430章 献美成功 进了包厢，宋三郎一眼就看到了瘫在榻上左拥右抱的王令扬。 两个平日高傲如牡丹一般的清倌人正一左一右的服侍着他。 一个正在斟酒，一个则嘴里咬着一颗葡萄，含羞带怯地往王令扬的嘴里哺着。 此等艳福，直看的宋三郎眼红不已。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 王令扬将葡萄皮吐到美人嘴里，接着坐起身，接过酒盏轻轻咂了一口，然后目光径直落在了关妙儿的身上。 他打量货物一般的眼神让原本成竹在胸的关妙儿暗自捏了把汗。 好一会儿，她才听到上首之人抚掌而笑：“有意思，有点儿意思！” 王令扬说着，转过头看向宋三郎，笑问道：“宋启宏是？” 宋三郎连连点头：“是在下，正是在下，难为王公子记得在下！” “好！”王令扬冲着关妙儿勾勾手，话却是对着宋三郎说的：“你这份人情本公子记下了，哎，哥几个，往后启宏有什么事情都照应着些。” 关妙儿很有眼色，莲步轻移，直接走到王令扬身前，对着他袅袅婷婷福了福。 王令扬一把推开身边的两个清倌人，面上露出一抹兴味来：“美人你这礼行得不错，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哪家跑出来的大家闺秀，来，到爷身边来！” 关妙儿上前两步直接坐到了他的怀中，对着他嫣然一笑，眼波流转间，俱是风情。 在场的纨绔被她这大胆的举动惊的轰然一笑。 有人忍不住道：“子楚，好艳福啊！” 王令扬瞥他一眼：“看什么看？招子不想要了？我说你们还在这里等什么？一群没眼色的，混蛋玩意儿！” 一众纨绔听了他这话，笑闹着离开了包厢。 宋三郎也跟着离开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并没有再回头看关妙儿一眼。 而关妙儿此刻，已然将全部的心神都放到了眼前的男人身上。 “也不知道子楚这次能玩儿多久？那女娘浑身透着骚气，方才看的老子身子都热了！” “确实是，琴春、棋夏可都是云水间的招牌，素日瞧着也都是活色生香的美人儿，可有方才那女娘在跟前，不知怎的，她二人就显得有些寡淡无味了！” 姜霖一语中的：“那当然是因为这位被草\/熟了，你们素日还有脸称自己阅女无数，就这？就这？” 他说着，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向宋三郎，“启宏兄，里面那骚娘们儿往日同你玩了不少花样？” 宋三郎并未回答他，只对着他露出一抹彼此都懂的笑容。 献美成功，接下来的几日，宋三郎辗转在各个有钱的同窗之间。 王令扬的面子很值钱，而宋三郎为了借到更多的银子，也是下了血本。 他不止给每一位借给他钱的人写下欠条，还承诺了高额的利息。 是以借银子的事情进展的十分顺利，最后他统共筹借了九千两银子，比预期还超出一千两。 “三郎，你怎么做到的？你真是太厉害了！” 柳晓珍看着面前白花花的银子，前所未有的喜悦笼罩了她。 “怎么样晓珍？这些银子我们用来屯粮足够了？” 柳晓珍不住地点头：“够了，尽够了，到时候我们至少能赚这个数！” 她伸出五个手指头比了比，满脸兴奋地望着宋三郎。 “五千两？” 柳晓珍摇头：“不，是五万两！” 一时之间，夫妻二人陷入了狂喜之中。 第431章 转告 第431章 转告 岳麓书院。 “你的意思是六月会有洪灾？”贺二郎愕然地望着宋明彰，“宋兄，我竟不知道你还有这等本事，可以未卜先知？” 宋明彰有些烦躁，若非柳晴在信中叮嘱他务必转告贺二郎，让他告诉贺县令提前提防，他是万万不想掺合这事儿的。 跟他们又没有关系！ “总之贺兄你还是同县令大人提一提，想来县衙里有负责水务的官员，总归是有备无患！” 贺二郎还是有些不理解：“宋兄，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说？” 宋明彰无奈地道：“我梦到的，我做了个梦!” “梦？”贺二郎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这未免也太荒谬了宋兄？你要说做梦，我比你做的梦还要荒诞，你知道吗？我曾梦到自己高中状元，还迎娶了皇上最宠爱的宁安公主！还有一次，我梦到我同一个仙女成亲了，那仙女就是照着洛神的模样长得！再有一次，我还梦到——” “行了贺兄！” 宋明彰忍不住出言打断他：“不管怎样，你还是跟县令大人说一声，就当我拜托你了，还有你不是说要见武先生的弟子吗？我和他说了，你下次休沐有时间吗？” 贺二郎闻言，连忙应道：“有，有我有！” “那成，我同贾兄说一声，就约在下次休沐！” 宋明彰说完后，就又继续看书了。 贺二郎见状，忍不住感叹：“宋兄，怨不得你才学了这么些时间功课就那般好！我每次见你，你都在读书，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你在咱们这一批生员中一定一骑绝尘！” 宋明彰头也不抬道：“科举考试，题目浩繁似海，我读书日短，看似学得不错，但学识储备较你们这些从小就读书之人，差了不是一丁半点儿！若不多学多看，不用等科考之时，下次岁考就会原形毕露。” “得，那你看，我正好要回去一趟，那明日见宋兄。” “回去？”宋明彰有些疑惑。 贺二郎点点头：“我大哥的孩子今日满月，没办酒席，但家里人要吃顿团圆饭，明日一早我就赶回来，不耽误先生上课，正好你方才不是让我去找我爹吗？一并把这事办了！” 宋明彰站起身，冲着他拱手道：“有劳！” 贺二郎出了书院，一路乘坐马车往县衙赶。 正好下马车时，看到王令扬搂着美人带着一群纨绔招摇过市。 姜霖同他还算熟稔，走过来同他打招呼：“含章，今日怎么回来了？正好兄弟们要去云水间喝一杯，一起？” 贺二郎皱了皱眉头，拒绝道：“不了，今日家中侄子满月，改日有机会再说。” “小公子满月？”姜霖有些惊讶：“失敬失敬，我竟不知都没备礼！” “无妨，今日家中不设宴，姜兄不必客气。” 他说着，就冲着姜霖拱拱手：“姜兄，我就先行一步了。” 姜霖回到大部队中，王令扬撩起眼皮看他：“怎么？又碰了一鼻子灰？人家县令公子不喜得与你为伍，你就别自讨没趣了！” “这贺含章怕是外出游历游疯了？装的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瞧着就心烦！终有一天——” 姜霖眼神发寒，却到底没将心底的阴暗当着众人的面全盘脱出。 第432章 辗转 第432章 辗转 县衙之中主要有三位长官。 一县之长为知县，又名县令，正七品。 县令之下设县丞，正八品，其次设主薄，正九品。 姜霖其父姜维远，乃八品县丞，比之王令扬的主薄之父品级要高上一阶。 然王主薄背后是金陵王家，便是贺县令都对其都礼遇有加，所以姜霖明明是县丞家的公子，却只能为王令扬马首是瞻。 而贺二郎又是县令家的公子，姜霖也惹不起，如此一来,三人之中他倒成了那个需要巴结的人。 姜霖每次想起来都很不服气。 于是晚上回府，他脸上就挂了情绪。 姜维远在同女儿对弈，厮杀正酣，就见他垂头丧气推开书房门走了进来。 “爹，小妹。” 姜维远闻到他身上冲天的脂粉气酒气，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是又同王公子花天酒地去了？” 姜三娘落下手中棋子，转过头来看向兄长，秀美的面庞上也浮现出一丝不赞同：“阿兄，那王公子就是个酒色之徒，阿爹说的不错，你少跟他来往！”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姜霖黑着脸道：“爹，你说你把小妹都教成什么样子了？这古话说得好，‘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儿家当贞静贤淑三从四德，小妹见天书不离手，还下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要去考个女状元呢！就你这样，以后婆家都不好找！” “孽子！”姜维远顺手操起桌上的茶盏就摔倒了他的脚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若非媛儿是个女子，我还真教她去考状元，省得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天天气我！” 顿了顿，他继续道：“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那位宋姓书生可有考上淮山书院？” 姜霖吓了一跳，跳起来躲开飞过来的茶盏，嚷嚷道：“爹！有你这样托人办事的吗？得不到什么奖励便罢了，你还动手！你让我办的事情我哪回没认真去做？我怎么做你都不满意，干脆你找别人当你儿子！” “我正有此意！” 姜维远捋着胡须道：“一个女婿半个儿，你我已经养废了，眼下也只能寄希望于三娘未来的夫婿了！” 一旁的姜三娘听着他爹风趣的话语，忍不住笑出了声。 姜维远怜爱地看了她一眼，继续看向姜霖：“问你话呢，说正事儿！” 姜霖焉头焉脑坐到一旁，先是道：“成，我说，不过爹，我昨天遇到贺含章了，他说贺大公子的嫡长子满月，你记得补一份礼！” 姜维远闻言，点点头：“你总算懂事些，这事儿我记下了。” 姜霖这才继续道：“爹，小妹，那个叫宋明彰的你们就别惦记了，我打听过了，人家已有妻室了！” 顿了顿，他继续道：“不过爹你眼光是真不错，那厮学问极好，淮山书院和岳麓书院都考上了，且名列前茅，不过他最终去了岳麓书院，说来若非半路杀出一个贾三道来，此人当是这批生员中最瞩目之人！”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嗳，爹，要不让小妹嫁给贾三道？贾三道尚未成亲，且是武先生的弟子，若能同他结亲，那我们姜家——” 姜维远讥诮地打断他：“行了！你也真敢想！” 第433章 好奇 第433章 好奇 “且不说武先生的弟子比你姐姐还小两岁，便是年纪合适，我们也够不着了！” 姜维远说到这里，面上有些遗憾：“听说武先生这位高徒也是从十里镇出来的，想不到这小小十里镇竟也卧虎藏龙！” “爹，该你了！”一旁的姜三娘见他说不相干的人说个没完，忍不住出言提醒。 姜维远连忙回过神，执起一枚白子落下，然后重新看向姜霖：“说，你继续说那个宋，叫宋明彰我记得，他已经娶妻了？” 姜霖道：“不错，我听人说，人家两夫妻感情好着呢，我看我们还是给小妹另外选人？这世上的好儿郎多了去了，那宋明彰也就长得好些，男人长得好又有什么用？小白脸一个花拳绣腿罢了！” 姜维远冷笑一声：“人家不止长得好，学问也是极好的，县试时我曾见过一面，当时我就觉得此子不凡！果然，能凭真本事考上淮山、岳麓两大书院，假以时日，他绝非池中之物！” “有那么夸张吗爹？”姜霖有些不服：“你儿子我不也在淮山书院读书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姜维远毫不留情地道：“若非受我荫庇，你怕是再过二十年，也考不上淮山书院！” “爹，有你这样说自己儿子的吗？”姜霖气坏了！ 姜三娘却极少见到父亲如此推崇一个年轻郎君，闻言，不由对宋明彰生出了一丝好奇：“爹，你见过那位宋郎君？” 姜维远年近不惑，膝下只有一子两女，姜三娘自小便聪慧异常，较之同胞兄长要强上百倍。 姜维远一直将女儿当做男儿养，所以她主动问起外男，他也不恼，只温声回道：“不错，先前爹不是去十里镇主持县试吗？当时就见到了那宋家小儿，他文章做得不错，只是字写的不怎么样，笔法稚嫩不说，还缺了些风骨！县试结束后，爹就着人问了一下，才知他从去书院读书到县试，满打满算还不到半年的时间，爹当时就存了心思，只是可惜，他已经成亲了。” “这样啊！” 姜三娘闻言，若有所思。 片刻间，她看向姜霖，问道：“阿兄可知道宋郎君娶妻何人？他娘子如何？” 姜霖道：“宋明彰不过一乡野小儿，既是微末之时便成亲了，那娶得左不过也是一村妇，能如何？指定粗鄙不堪！” 姜三娘闻言点点头，睿智漂亮的眼眸中划过一道流光。 姜维远了解自己的女儿，见状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媛儿，那宋明彰便是再好，也是有妇之夫，我儿品貌双绝，是断不能为妾的！你别着急，爹定然给你选一个才貌双全的俊杰！” “女儿晓得，爹你放心，女儿不会胡来的。” 姜维远这才放下心来。 父女二人下完这盘棋，又闲话了几句，姜三娘便起身离开。 等回了自己的屋子，她直接招来贴身大丫鬟云燕，吩咐道：“去取套男装过来。” “小姐？”云燕满脸担忧地望着她：“要男装？你又要扮男装出去吗？” 姜三娘笑了笑，满脸自得：“你就说我扮男装像不像？” 云燕咽了咽口水：“像是像，可是若是被老爷知道了，奴婢，奴婢——” “放心，我爹那里有我，你自去准备便是！” 云燕不敢再劝，只好点头应是。 不一会儿的功夫，主仆二人便换了副模样，从后门溜了出去。 第434章 不凡小儿 第434章 不凡小儿 “回大娘子，城中共有三大粮行，分别是陈记、何记和王记，三家的粮食价钱都差不多，只个别略有些出入。” 潘忠、潘礼办事效率极高。 没几日，便将县城各大粮铺的价格打听好了，潘礼还贴心的将三大粮铺不同类别的粮食价钱分别记了下来，交给柳晴。 柳晴买东西大手大脚惯了，宋四郎因为这事说过她好几次，于是她提前给宋四郎去了封信，赶在他休沐的前一天来到了县城，打算次日两人一起买粮。 因为来的比较早，她决定亲自去接宋四郎。 到岳麓书院这条路，柳晴之前送宋四郎的时候曾走过一次，所以还算熟悉。 为外出行走方便，她在客栈时，特地让潘忠出去买了身男装，虽然穿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但胜在轻便。 潘礼过了年十三岁，大魏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但在柳晴眼里，他还只是个小毛孩子，所以她并没多想，就在潘忠有些复杂的神色中，带了潘礼一起去接宋四郎，潘忠则留在客栈里看东西。 潘礼自被柳晴买来，还是头一遭同主家大娘子相处，一路上未免有些局促。 柳晴随意问起他：“家里就只你同潘叔两人吗？其他亲人都分开了？” 潘礼低垂着头，哼哧哼哧爬着台阶：“回大娘子，其他人都死了，就只剩下我同祖父了！” 柳晴闻言，忙道：“是我说错了话。” “没什么，都过去了，大娘子不必介怀！” 柳晴又问：“先前让你跟候三郎一起给郎君跑腿，可还习惯？” 潘礼用力点点头，接着，他雌雄莫辨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懊恼：“习惯的，只是候三哥离开了，郎君又来书院读书，我如今倒成了闲人，日日在家吃白食。” 柳晴看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怎么就成吃白食的了？这次若非你同你祖父一起打听粮价，还帮着记录下来，我和郎君怕是要费一番功夫呢！” 潘礼听她这样说，稚嫩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羞赫：“大娘子过誉了！” 潘礼自被买来后，就透着一股与年纪极其不符的稳重，今日难得露出一丝孩子气，柳晴见状心中微微一动，试探性地问道：“礼哥儿，你觉得春花、桃花他们一家怎么样？” 潘礼闻言愣了一瞬，反应了片刻才继续道：“大娘子的意思是？” “你应当发现原先我和郎君大事小事基本上都是交予他们做的？毕竟你和你祖父，一个年老，一个尚且年幼，有些事情实在是不宜交予你二人，只是最近我觉得自己似乎想岔了，你和你祖父很能干！” 柳晴目光紧紧地注视着他：“礼哥儿，你实话实说，你觉得桃花一家人如何？” 潘礼垂下眼帘，一板一眼道：“刘叔、赵婶都是好的，桃花姐姐也挺好，只是春花姐姐志存高远，往后他们家如何，尚且说不准。” 说完，他抬起头来看向柳晴，见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正牢牢地盯着自己，于是他赶紧又低下头来：“大娘子，这只是我的愚见，当不得真，究竟如何？我年纪尚幼，看人的本事还差着呢！” 柳晴听了他的话感到十分意外。 之前没接触过潘礼这孩子，她竟不知道他如此通透。 只是—— 想到这里，柳晴的面上浮现出一抹狐疑。 究竟是古代的孩子早慧？还是潘礼本身就不凡？ 这样的谈吐，这样的敏锐，还有……柳晴记得清清楚楚，从方才起，潘礼的一直都在自称“我”。 第435章 少年郎 第435章 少年郎 潘礼低着头等了半晌，都没有听到柳晴的回话，他心底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她是发现什么了吗？ “你——” “大娘子——”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说完后，潘礼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娘子先请。” 柳晴正待开口，旁边忽然传来一道悦耳的女声。 “小，公子，你慢点，奴，奴才扶您！” 她回头，就见两个身材纤细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出现在了眼前。 二人中为首的少年，姑且先称之为少年，但见其一袭青袍，朱唇玉面，眼眸清亮，眉宇间略显英气，只两只盈白的耳垂上，有针眼若隐若现。 显然这少年同自己一般，是女扮男装。 至于她身边的丫鬟，那女性特征就更加明显了。 “不用，你顾好你自个儿就好了！” 姜三娘有些无奈地望着才爬了几个台阶就气喘吁吁地云燕：“都说了让你在下面等着，你非要跟上来！” 云燕扶着腰大喘气：“奴，奴才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上山？只是奴，奴才想不通，小，公子为何体力这么好？这么厉害？” 姜三娘傲然地瞥了她一眼：“谁叫你平时不锻炼？” 她说着，视线无意识地扫过前方驻足而立的柳晴二人。 下一刻，她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一声：此处果然人杰地灵，路上随便遇上两个人，都是钟灵毓秀，翩然浊世。 不过姜三娘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毕竟今日她要见的另有其人。 “好了，快些跟上，马上就到了！” 说完，她就大步向前走去。 在经过柳晴和潘礼时，她顿住脚冲着二人点了点头，才继续赶路。 云燕大汗淋漓地跟在她的身后。 “我们也走，郎君快放学了！” 柳晴望着远去的主仆二人，回头对潘礼说：“你还吃得消吗？” 潘礼点点头：“多谢大娘子关心，我不累！” 说罢，两人便跟在前面二人身后一起上了山。 天一班。 今日学的是《大学》，上首先生讲“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先正其心。”1 临近放学，明日又是休沐，先生滔滔不绝：“在坐的诸位都是众生员中的佼佼者，能取得今日的成绩，皆付出了常人难以企及的辛苦！但你们千万不要觉得考上生员、考上岳麓书院就万事大吉了，老夫告诉你们，‘学无止境’！你们的求学之路才刚刚开始，明日休沐，你们便以老夫刚讲的这断话为题，做篇文章出来，后日复课交上来！” “是！” 一众学子齐声应是。 恰此时，下课的钟声响起。 先生却并没有离开，反倒借着方才的话头又说了起来。 宋明彰收到了柳晴的信，心里惦记着要去客栈找她。 素了这么久，他早就想她了，偏生讲台上面的老匹夫没完没了。 正当他有些不耐之时，唠叨的先生总算大发慈悲停止了说教。 只是这先生刚刚离开，忽然从学堂外面传来一阵高亢的声音：“天一班宋明彰，有人找！” 宋明彰面上登时浮现出一抹狂喜。 他手忙脚乱收拾好东西就冲了出去。 第436章 倾心 第436章 倾心 “小晴，你怎么来——你是谁？” 宋明彰面上的喜悦在看清楚眼前二人时，瞬间收了回去。 姜三娘却在见到他的一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 好半晌，她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目眩神迷地望着面前的美男子，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原来‘看杀卫郎’是真的，这世上当真有男子能长成这般祸国殃民的模样！ “你，你是宋明彰？” 宋明彰冷脸望着她：“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没，没事。我没事！” 姜三娘看着他连生气都俊美无双的模样，一颗心像揣了只小兔子般，撒欢乱蹦！ 宋明彰有些厌烦地看了一眼这个浪费自己时间的人，拔腿就走。 “嗳，你等一下！”姜三娘忍不住追了上来。 “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宋明彰回头，神色不善地望着她。 “我，对不起，唐突宋公子了，我是听人说起宋公子的大名，冒昧前来，实在是打扰宋公子了，我——” “既然知道打扰到我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宋明彰不等她说完，就转身大步朝着书院门口的方向跑去。 柳晴和潘礼正站在书院门口等人。 周围穿着岳麓书院统一服饰的学子们人来人往，柳晴目光一错不错盯着人群，生怕自己一个不察就错过宋四郎。 宋明彰远远就看到了门口那魂牵梦绕之人。 他加快脚步跑了过来：“小晴，你怎么不进去？” “四郎，你慢点跑，瞧这满头大汗？” 柳晴见到他也很惊喜，拿出帕子一边给他擦脸，一边道：“门童说是不让闲杂人等进去，正好天气也不冷，我就跟礼哥儿在外面等了，你怎么跑这么急？” 其实柳晴是有些怨言的，刚才她跟潘礼是跟着前面那两个少女上来的，只是人家两人不知拿出什么东西给门童看过，就一路畅通无阻进了书院，而她和潘礼则被拦了下来。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宋明彰侧头看了一眼一旁雌雄莫辨的小儿，哼了一声：“想早点见到你。” “好了，那我们下山？哦，对了，潘叔和礼哥儿将县里三大粮铺的价格都打听清楚了，礼哥儿还记下了，喏，你瞧瞧！” 宋明彰接过单子，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几行工整的蝇头小楷，他直接就皱起了眉头，抬目看向潘礼：“这是你写的？” 坏了！ 潘礼小脸顿时皱成了苦瓜。 他忘了，这么大的破绽—— “是，是的郎君！” 宋明彰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口道：“字不错！” 接着，他转过头看向柳晴，温声道：“在客栈等着我不就行了，非要跑这么远的路？” “没事，到县里的时候时辰还早，我就想着来接你！”柳晴道：“整日在医馆里待着，我人都要废了，正好出来透透气！” “嗯。” 宋明彰于是便不再多言，牵着她一路往山下走去。 这边厢，姜三娘和云燕气喘吁吁地追了出去。 周围清一色的蓝袍学子，哪里还有宋明彰的踪影？ “兄台，天一班的宋明彰住哪儿你知道吗？”到后来，姜三娘忍不住拉住人打听宋四郎。 “不知道！” “不清楚。” “……” 接连问了好几个人，她才终于问到了宋明彰的住处，于是她拉着云燕又往宋明彰的宿舍赶去。 “小，公子，你这次见到他，打算说什么呀？” 姜三娘眸光灼灼：“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见到他，云燕，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你觉得他怎么样？” 云燕望着双颊绯红的小姐，面上浮现出一抹担忧：“只是小，公子，他已有妻室。” 姜三娘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第437章 知心人 第437章 知心人 柳晴三人回到客栈，已是日落西山。 素了许久，餐桌上宋明彰夹菜的速度都要比以往快了几分。 等终于吃完饭，他拉着柳晴就进了屋子，然后开始宽衣。 柳晴无语的看着他：“天还亮着呢。” 宋明彰黑漆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不说话，只一双凤眸中盛满了欲望与执拗。 柳晴见状，倒也没在多说什么，不止他想她了，她其实也想他想得紧！ 她直接从空间里取出干净的床单被褥换上，然后出门叫了一桶水，打算先洗个澡。 只是洗着洗着，两人就洗到了一处…… 房间里溅的满地水花。 柳晴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软了几分，她懒懒的靠在浴桶上，正待闭眼小憩一会儿，就觉得身体一轻。 却原来是宋四郎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两人回到了床上，宋明彰眼看就又要压上来，柳晴却忽然抬手推囊道：“等会儿，我们说会儿话先。” 宋明彰冷着脸有些不悦：“说什么？” 柳晴就道：“盼娣要和离了，说是过几天就回去让爷奶主持公道。” 宋明彰愣了一瞬：“这却是为何？那姓候的不成？” 柳晴于是就将候玉良嗜酒和家暴一事告诉了他。 “唉~这成亲的事还真不能着急，盼娣当初就是因为家里催的紧，候三郎又对她无意，多少有点赌气的成分在，这不，这才多久？她那男人就原形毕露了！” 宋明彰拧了拧眉，满脸严肃地望着她：“盼娣这事儿，你我不便插手，若是只她一个，我们能帮便帮，但事涉一大家子，这事儿还是让爷奶出面，你别揽事儿！” “我知道！” 柳晴点点头：“最初我也是看盼娣这几天情绪不大对，才让二哥帮着打听了下，我也不是对谁都喜欢发善心！” “你还嫌自己不够发善心？” 宋明彰觑眼瞧她：“你说说你，都帮了多少不相干的人了？那些人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不是从那什么末世来的吗？” 柳晴闻言，有些好笑地望着他：“怎么？你不相信我是从世界末日来的？” 宋明彰摇摇头：“不是不信，只是觉得同你相比，我倒显得无情无义了！” 柳晴听了他这话，忍不住叹了口气，半晌方道：“我确实是从末世来的，不过四郎，首先，大魏不是末世；其次，我是个大夫；最后，我是个人！” 顿了顿，她继续道：“我在末世能苟活十数年，不是因为我无情无义冷心冷肺，也不是因为我异能强大无人能敌，我靠的是这一身能救助基地百姓性命的医术，还有那些和我并肩作战、一起对抗活死人的伙伴！” “伙伴？”宋明彰的眼睛闪了闪：“你从前有伙伴？是男子还是女子？你们关系很好吗？你很想他吗？” 柳晴：“……” 好一会儿，她才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我的伙伴大多都是好的，有男有女，但是——” 说到这里，她神色复杂地看向宋明彰，语气艰难道：“但是我的伙伴中也有狼心狗肺猪狗不如之辈，不，她已经不能称之为伙伴了，就是因为她，我才死在了活死人中，尸骨无存！” 这还是柳晴头一次说起她来到大魏的缘故。 宋明彰光听到这些，就想撕开空间裂缝，穿到她的世界将那些背叛她欺负她的人碎尸万段。 柳请看着他冷酷肃杀的模样，不由心下一暖：“不过现在我却觉得，就是因为她，我才能来到大魏，能见到你，所以——” 宋明彰满眼期待地望着她。 “所以，以后我犯糊涂的时候，你记得提醒我，我不觉得我做的一切有错，只是这个度，需要有个知心人从旁协助把握！” “嗯。”宋明彰温柔地环住了她：“知心人一直在。” 第438章 屯物 第438章 屯物 何记粮行是三大粮行中距离客栈最近的一个。 柳晴和宋四郎先来的何记。 三大粮行的大米都是一两银子两石，即三百七十七斤，换算成软妹币近一块钱一斤。1 柳晴想过了，这次要多屯些粮食，就问宋四郎：“四郎，我们要多少？” 宋明彰想了想：“十石？” 柳晴点点头：“那就二十石！” 宋明彰瞳孔地震：“那你问我？” 柳晴煞有介事道：“粮食吗当然是越多越好，你喜欢吃米饭，咱们多买点，慢慢吃。” 粮铺伙计上前，小心翼翼道：“两位客官，我家这米是今年新收的米，便是吃不了放个一两年也中！” “成，就要二十石！” 柳晴说着，直接将手中早就写好的纸条递给粮铺伙计：“一会儿让人把米送到这个地址就成。” 伙计连连应是，柳晴预付了一半银子，就同宋四郎出了何记，往陈记去。 在陈记，两人又买了十袋白面，柳晴原想再买些，但宋四郎称面放久了会生虫，不如直接买未脱壳的粮食，于是二人又买了三千斤小麦。 宋明彰在心里估算着储物架那边的空间还剩多少，柳晴一回头就看到了他这幅模样，顿时心下了然。 “放心，能放下，我们还是要多买些比较安心。” “嗯。” “对了，老板，你们这边有比较好的粮食种子吗？除了这些粮食外，再给我来些种子！” 柳晴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陈记的伙计道：“还有菜种？这里有吗？有的话也给我来点！” “有，有，这位娘子，我们这里就是卖粮食粮种的，蔬菜种子也有，不过价钱要比粮种贵些。” “没事，分别给我来一些。” “得嘞，客官随我来，我家的东西童叟无欺，这种子您自己选！”伙计难得接待这么大的主顾，热情洋溢地招待着二人。 等从陈记出来，宋四郎压低声音问柳晴：“买种子是要种在空间里吗？可是那里不是有药材？” 柳晴回道：“你忘了？空间突然变大了不少，灵田那边多出了三分地，咱们把这些菜种种在那三分地里，至于粮食种子，后面看，若是有需要咱们就把药材起了种粮食，若是情势没那么严峻，等来年将粮种卖掉就是了。” “好。” 买完米面粮种，二人又去了王记。 这一次，柳晴买了一些其他谷物，比如黄米、小米、地瓜、土豆、黄豆……还有几大桶清油。 镇上的植物油只有芝麻油，但到了县里，这里的（清油）植物油种类就多了许多，胡麻油、菜籽油，甚至连豆油都有。 柳晴一口气买了几大桶，这下不担心灾难到来的时候没有油吃了。 粮食、蔬菜都解决了之后，接下来就是调味料还有一些其他必需品。 两人又去了趟杂货铺。 各种香辛调料都分别买了些，宋明彰也学会了，让老板另外称了些生的整料，以防吃完了买不到，可以将整粒种到灵田里。 衣食住行，样样不可少。 等粮食准备的差不多了，夫妻二人又去布庄扯了些布，还买了几床棉被，以备不时之需。 然后锅碗瓢盆一应杂物，也都分别置办了些。 等终于买完，天色已经发黑了，柳晴累得腰酸背痛，但东西还没放到空间里，她不放心，于是她又强打起精神和宋四郎来到了让潘忠临时租借了两天的大院子里。 第439章 装货 第439章 装货 此时院子里已经堆满了各种粮食货物杂物。 柳晴二人来的时候，各个铺子的伙计排成一行行，等待着结算尾款。 柳晴托乔婉莹帮忙雇来看院子、盘点货物的两个杂工见主家来了，连忙迎了上来，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说。 柳晴揉着发疼的额头，眼睛半闭着都快睡着了。 宋明彰则在一旁认真的听着二人汇报。 等终于对完了账，宋明账将各个铺子的伙计照过来，一一结算了尾款。 一众伙计拿了钱，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宋明彰目光看向帮忙看院子盘货的二人，沉声道：“今日多亏了二位，这是工钱，二位拿好了！” 两人都是伶俐人，又是乔婉莹介绍来的，十分可靠，拿到工钱点了一下，发现多了半钱银子，顿时都喜笑颜开：“多谢郎君、多谢娘子，下回郎君和娘子再有这样的差事，一定再来找我们！” “好。” 打发走二人，宋明彰轻轻推了把靠在自己身上的柳晴。 柳晴身体晃了晃，睁开眼来：“人走了？” “嗯。” “那——好相公，你去门口看着些，我往空间里收一下！” 宋明彰点点头，直接去了门口，背对着她盯着外面。 柳晴站直身体，开始有序地将东西放入空间中。 空间是她的地盘，心随意动，便可随意挪动里面的东西。 只见她的手每落到院中一样东西上，片刻间那东西就消失在了眼前…… 没过多久，身后传来柳晴略显疲惫的声音：“好了四郎。” 宋明彰一回头，就见方才还摆放的满满当当的院子此刻已经空无一物。 这样神奇的一幕，饶是宋明彰心中有数，也是震撼不已。 “小晴，放我进空间看看。” “好。” 柳晴手摸着他，意念闪过，下一刻，两人就一同消失在了院中。 空间里，原本空空荡荡的储物架那边已经堆满了五分之四。 一排排大米整齐的摆放在储物架的一角，然后是白面，各是各的地方，各个都整整齐齐分门别类的放着。 宋明彰踱步走到储物架旁，伸手抚过一样样东西。 手上真是的触感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梦，都是真实的。 “菜种放在哪儿了？我去种上！” 等参观完储物架这边，宋明彰的目光又落在了那边灵田空着的三分地上。 柳晴感觉自己站着都要睡着了，宋四郎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般，她疲惫的摇摇头：“别了四郎，你明日还要读书，我们出去！我回客栈你回书院，菜种等我回去以后抽时间慢慢种！” 宋明彰想了想，也没坚持：“好。” 说着，柳晴带着他直接出了空间。 宋明彰见她脑袋一点一点困得都要流油了，不由有些心疼，直接矮下身子道：“上来。” 柳晴也不扭捏，直接趴在了他的背上。 马上到宵禁的时间，主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俱都行色匆匆。 柳晴迷迷糊糊趴在宋四郎的背上，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等你下次休沐，咱们回趟村里，再抓些猎物放进空间，今天买了那么多东西，就没买肉，这没肉怎么能行呢？” 宋四郎凤眸中划过一丝温柔：“好。” 第440章 英雄救美 第440章 英雄救美 “小姐，客栈那边盯着的人来报，宋郎君刚才回去了。” 距柳晴和宋四郎下榻客栈不远处的一个院子里，云燕神情忐忑地望着姜三娘：“小姐，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啪嗒！” 姜三娘将手中的折扇一合，从椅子上站起身，踱步就往外走：“走，出去！” “是。”云燕小跑着跟了上去。 姜三娘边走边问道：“买通的那几个青皮就位了吗？” “小姐放心，都安排好了，只要宋郎君今晚赶着回岳麓书院，就一定会经过那里，只是小姐，奴婢担心他不会回去了，都这么晚了！” “他一定会回去！” 姜三娘笃定道：“明日有早课，我们不是打听过了吗？他日日勤学不辍，轻易不肯错过一堂课，所以他今晚一定会赶回去。只是——” 她说到这里，眉心微蹙，面上有些懊恼：“只是昨儿个在书院白折腾了许久，谁曾想他根本就没回宿舍？今早我们去客栈又扑了个空，到底没打听到他今日一整日去做什么了！” “小姐，今日书院休沐，会不会是宋郎君的娘子来看他了？所以才——” 云燕的话还未曾说完，就对上了姜三娘阴阴沉沉的脸。 她顿时再不敢多言。 宋明彰背着柳晴回了客栈，直奔房间。 他轻手轻脚地将已经熟睡的人抱到床上，帮着柳晴褪去外衣、盖好被子，这才放下心来，到一旁的桌案上匆匆写了几句话，然后转身出了客栈连夜赶赴书院。 紧赶慢赶，他在城门关闭前出了县城。 夜风习习，他独自走在寂寂无人的官道上，心里思忖着先生留下的文章该如何写。 今日同柳晴忙了一整日，他一直没时间想课业的事情。 此时夜深人静，正好趁着赶路无事，他可以想想该从何处切入？ 眼下已经是农历四月中旬，饶是北方的春天来的晚一些，道路两旁的草木也已是绿意盎然，一派生机勃勃的样子。 宋明彰脚下不停，没过多久，就到了岳麓书院山脚下的一个村落附近。 村落里的桃花开得糜艳，空气中都散发着桃花的香气。 宋明彰鼻间嗅着芬芳馥郁的花香味，心头不由隐隐一动，方才苦思不解的一处瞬间豁然开朗。 他连忙加快脚步，打算尽快赶回书院将方才所思所想记录下来。 不想正在这时，忽然从道路两旁蹿出三个流里流气的男子。 “小子，识相的把钱交出来！老子让你全须全尾的过去，否则胳膊腿的就都留下来！” 为首的青皮露出一口黄牙，在月光的照耀下，那张流里流气的脸庞显得份外狰狞。 宋明彰望着眼前忽然出现的三个青皮，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我没钱！” “没钱？我呸！”另一个青皮吐了口唾沫，咂咂嘴挥舞着拳头就冲了过来：“没钱就挨揍！” 宋明彰伸手打算格挡。 不想他还没来得及动作，眼前便闪过一道黑影。 下一刻，一个身材纤弱的少年郎挡在了他的身前，一脚踹翻了那个冲他挥舞拳头的青皮。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拦路打劫？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呸，哪儿来的多管闲事的臭小子？”黄牙青皮恶狠狠地瞪着突然冒出来的少年，“哥儿几个，来，一起上！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第441章 别痴心妄想了 第441章 别痴心妄想了 “宋明彰你别害怕，我保护你！” 扮作少年的姜三娘直接冲到了三个青皮之中，她身姿翩跹，一把折扇化作武器，片刻间就打的三个青皮满地找牙！ “哎呦！哎呦！大侠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黄牙青皮被揍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不住地求饶。 姜三娘见状得意一笑，踱步走到宋明彰身边，仰首看向他：“宋明彰，我已经帮你摆平了，好巧，我们又遇到了！” 宋明彰看傻子一般看了她一眼，深觉这人脑子不正常。 他没理会眼前这位唱念俱佳之人，反倒信步走到几个青皮身边，俯下身，面无表情的掰折了他们的胳膊腿！ “啊！！！” 三个青皮发出一阵惨绝人寰的叫声。 宋明彰面上的表情却分毫未变，月光下，他俊美无铸的面庞仿若神只一般。 姜三娘怔怔地望着他，整个人都痴了。 做完自己想做的，宋明彰毫不留恋地转身，朝着岳麓书院的方向而去。 姜三娘见状，连忙跟了上去：“喂！宋明彰你等等我，等等我！” 两人身后。 云燕从一处农家的院子里探头探脑跑出来，将原先说好的银子交给了三个青皮。 黄牙青皮疼得满地打滚，不依不饶道：“得加银子！加银子！我的胳膊腿啊，真叫那杀千刀的给弄折了！” 云燕看着满地打滚的三人，咬咬牙，又掏出些银子来。 小姐嗳—— 姜三娘喊了半天，宋明彰都充耳不闻，她不由就有些生气：“宋明彰，你懂不懂礼貌啊？我在同你说话你怎么不理人？” 宋明彰听着耳旁叽叽喳喳的声音，只觉得烦不胜烦。 “你有事？”他顿住脚回头，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还有，你是谁？” “我姓姜，在家中行三，你可以叫姜三郎！” 宋明彰神色淡淡地望着她：“收起你的小心思！” 顿了顿，他满脸不耐地继续道：“另外我已有妻室，别痴心妄想了！” 说完，他转身大步向上走去。 “你，你说清楚！”姜三娘没想到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伪装早就被人看穿了，她又羞又气，跺着脚追上去拉住宋明彰就道：“你早就看出我是，我是女子了对吗？” 宋明彰拂袖将她甩开：“请你自重！” “宋明彰，你，你当真这般无情吗？我刚才可是救了你！” “不需要你救，我还有事，请便！” 宋明彰说完后，不等她开口，就转身快步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姜三娘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暗暗咬牙，眼底划过一抹势在必得。 “小姐，怎么样？可同那宋郎君搭上话了？” 云燕好容易用银子打点好三个青皮，就见自家小姐怏怏地从外面进来。 “他就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姜三娘俏脸含煞，一时恼怒非常，一时却又为宋明彰的机敏聪慧所折服，到最后脑海里只剩下月夜之下他如神仙中人一般的模样。 “便是块臭石头我也要给他捂化了，我偏不信这个邪！” 半晌，她咬牙切齿地开口。 “那小姐我们接下来？” 姜三娘闻言，冷了脸庞，沉声道：“他说他已有妻室，我正好想去见识一番，看看那女子究竟有什么脸面扒着他不放？” 第442章 有了着落 第442章 有了着落 柳晴这一觉睡得极香极沉，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一摸身旁，哪里还有宋四郎的身影？ 她穿好衣服下了床，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宋四郎留下来的纸条。 却原来是他今日有早课，昨晚连夜就赶回岳麓书院了。 柳晴放下心来，就着清水洗了把脸，然后出了房间，叫上潘忠、潘礼启程回镇上。 刚回来就见宋明亮兴冲冲赶了过来：“弟妹，竹子的事情有着落了！” 柳晴满脸惊喜：“明亮哥你快说说。” “也是赶巧了，我前两日去府城，打听到府城里一位大人物爱竹成痴，圈了一大片山林种竹子，如今这位大人物要举家搬到金陵，就打算发卖这边的部分产业，那片竹林就在此列，我打听过了，那片竹林里的竹子足够我们用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明亮哥，辛苦你了，等月底给你包个大红封！” 宋明亮闻言，憨厚笑道：“那我就等着弟妹的红封了。” “一定！” 最挂心的事情有了眉目，柳晴心里高兴，面上也止不住露出笑容：“对了明亮哥，咱们买下这些竹子，你估摸着得多少银子？我这次就一并给你带上了！” 宋明亮合计了下，沉声道：“五百两左右，那片竹林不小，砍竹子的短工，还有从府城运到县里、镇上庄子的车马费，没五百两怕是应付不来！” 柳晴沉吟片刻，转身取了六百两银票出来递给他：“明亮哥，这些银票你拿着，多退少补！” 宋明亮连忙推辞：“不用，五百两就尽够了弟妹！” “明亮哥你就收着，穷家富路，出门在外多带些银钱是正理，再说了，你还能昧下我的钱？” “那不能，弟妹你放心，有账房跟着呢，这每一笔开支都记录在案，再说了，咱也不是那样的人!” 柳晴就笑道：“我自是放心明亮哥的，好了，我们就别客套来客套去了，你在外奔波多日，家里嫂子早就惦记着，快回去歇歇！” “那成，我先回去了，明日再动身去府城。” 宋明亮揣好银票，直奔宋家秤来。 宋明光的媳妇儿秦氏年后就跟着去了庄子上，他的妻子何氏和孩子则在家里帮着照料父母、操持家务。 所以一有功夫，宋明亮就往宋家秤跑。 马氏是个开通的，何氏也是个爽利人，但婆婆和儿媳妇大约天生就不对付，所以两人的关系一直都不温不火。 见宋明亮风尘仆仆的回来，马氏和何氏几乎同时迎了出来。 “大郎，你今儿咋回来了？不是说去府城当差去了吗？” 马氏瞥了一眼缠着儿子另一边的何氏，扁扁嘴：“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秀英怕是连屋里头都不喜的待了，一日得往外面跑八趟！” 何氏闺名何秀英，闻言直接道：“娘，家里该我的活计我都做完了，闲着没事就出去溜达溜达，哪里就像你说的那样了？” 宋明亮眼看婆媳二人又要掐起来，连忙按了按妻子的手，温声道：“你先回去，我跟娘说两句话。” 何氏闻言，不情不愿地松开手，转身回了屋子。 宋明亮看向马氏道：“娘，我打算这次带秀英一起去庄子上，你和爹身体还算硬朗，家里田也少，留她在家里，尽惹你生气了！我在庄子上一个人吃不好穿不好，她过去了正好还能照顾我，也省了你的心！” 马氏瞪了他一眼：“打量娘不知道你是护着你媳妇儿呢？话说的好听，成，她要去就让她去，省得她见天眼红老二家的，说我这个婆婆苛待她！不过——” 马氏说到这里，略顿了顿才继续道：“不过这事儿你跟大丫、四郎说过没？” 第443章 何氏的小心思 第443章 何氏的小心思 宋明亮愣了一下，接着道：“这事儿四郎和大丫早就过了明路的，正好庄子那边房舍盖了不少，我直接带她过去就成！” 马氏摇摇头：“虽如此，你也要跟大丫提前说一声，咱家现在够招人恨了，可别再给那起碎嘴子抓着把柄！” “这又是怎么说的？”宋明亮有些不解。 马氏恨声道：“还不是黄巧娥那一家子，到处说咱家是沾了他们一房的光，话里话外就是当初咱们哄骗着四郎过继到了这边，抢了他们的好处！” 宋明亮闻言皱眉道：“娘，嘴长在旁人身上，人家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总归咱不做昧良心的事儿便罢了！我先回房歇会儿，你也歇着。” 他说完，不等马氏开口就回了自己屋里。 何氏正坐在炕沿边生闷气，见他进来，正待阴阳怪气几句，却听他说：“收拾东西，明儿一早跟我去庄子上住！” “你娘能答应？” 何氏一惊，直接站起身，满脸惊喜地同他确认：“他爹，你没诓我？” 宋明亮瞥了她一眼：“你若是不想去，自可留在家中侍奉父母！” 何氏一听这话，顿时乐了，殷勤地上前给他解衣服：“去，去，自然是要去的！爹娘身体好着呢，还用不着咱们孝敬，等将来他们老了动不了了，我指定端茶倒水送屎送尿的侍候他们，相公，你倒是说说你怎么说通娘的？还有孩子们呢？也跟咱一块儿去庄子上吗？” 宋明亮点点头：“一并带去，省得在家里闹腾爹娘爷爷。” “好，好！” 当天晚上，两人亲热过后，何氏就问起晚间看到的那六百两银票子了。 “这四郎和大丫家当真阔起来了，六白两银票就这么让你揣着？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钱！” 宋明亮道：“瞅你眼皮子浅的，等药庄里的药材都出了货，到时候你就等着数银子！” “我数银子？”何氏撇撇嘴：“那银子不都是四郎两口子的吗？我数什么银子？” “咱家有分红啊，虽大钱没有，但六百两银子，应该还是能有的！” “真的？” 黑暗中，何氏忍不住坐直了身体：“照你这么说，那四郎他们得有多少银子啊？老天爷！” 宋明亮奔波了一日有些累了，闻言嘀咕了一声就闭上了眼。 何氏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到后来她干脆推醒了宋明亮，道：“他爹，我娘家那边有个侄女，模样好身段也好，咱也不是要给大丫添堵，女子每月不是身上有几天不爽利吗？正好让那丫头帮着大丫照顾四郎，你觉得怎么样？” 宋明亮一听这话，瞬间心亮了不少：“你可别打这些歪主意！” “咋就是歪主意了？”何氏有些不服气：“四郎如今都是秀才老爷了，将来指不定还会当大官，这哪个大户人家的男人没个三妻四妾的？你不趁现在笼络住四郎，将来怕是想往上凑也够不着喽！” 宋明亮黑沉着脸：“我跟四郎我们是嫡嫡亲的堂兄弟，有这层关系在，就不用整那些歪门邪道的，你也不怕大丫知道寒了她的心！” 顿了顿，他继续道：“再者说了，好人家的闺女哪有上赶着给人做妾的？” 第444章 撒狗血 第444章 撒狗血 柳晴也在纳闷，好好的怎么总有人上赶着想要做妾？ 宋四郎还没怎么着呢，就有人闻着腥味儿巴上来了，若是将来他真的身居高位，那每日处理他身边的狂蜂浪蝶，自己还不累死？ “姜郎君是？听说你要见我？你有什么事情吗？” 周氏医馆后堂的会客室里，柳晴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熟悉的主仆二人。 不错，来人正是找上门来的姜三娘和云燕。 “是你？”姜三娘一见到柳晴也吃了一惊。 她也想起了几天前去往岳麓书院时，遇到的那对钟灵毓秀的少年，她万万没想到，宋明彰的发妻竟然是这样的！ “你是这里的大夫？” 姜三娘一边说着，一边四处打量着周遭的陈设，一双剔透的眸子里满是考量。 柳晴点点头：“不错，你有什么事吗?” 姜三娘面上浮现出一抹笑：“早就听闻十里镇出了个女圣手，我再想不到竟然就是宋兄发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宋兄？”柳晴佯装不解地望着她：“你说的是？” “宋明彰！”姜三娘眉眼灵动，语调轻松：“不瞒嫂夫人，我与宋兄一见如故，总听他提起家有贤妻、言及你们之间的过往，属实让我对你生出了几分好奇。” 柳晴神色淡淡地望着她：“相公并不曾提及有你这样一位知交。” 姜三娘闻言，脸色瞬间一僵：“那大约是宋兄还没来得及同嫂夫人说，抑或者——” 她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面前冷若冰霜姿容俏丽的女娘，一字一句道：“抑或者，他并不想让嫂夫人知道我的存在！” 柳晴听不下去了，她直接从椅子上起身，踱步走到姜三娘身边，目光挑剔地打量了她几眼。 接着，她语带不屑道：“姜郎君，不，或许我应该叫你姜娘子！你这挑拨离间的把戏未免也太低级了些，先去修炼几年再来我面前耀武扬威！前面还有病人等着我，若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慢着！” 姜三娘倒是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连忙叫住柳晴：“我还有话要同嫂夫人讲。” 柳晴皱了皱眉头：“我并不想听！” “事涉宋明彰，我觉得嫂夫人还是坐下来同我心平气和的谈一谈比较好。” 柳晴听了她这话，微微挑眉，然后重新回去坐了下来：“那好，我就听听你的话。” 姜三娘一上来就放大招：“你要多少银子才肯离开宋明彰？” “……” 好半晌，柳晴才有些艰难地问她：“姜娘子能出多少银子？” 姜三娘皱了皱眉头，沉吟片刻道：“五千两？足够你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了！” 柳晴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哈？” “那你要多少银子？你这医馆的工钱一个月也就几两银子？宋明彰要读书科考……往后入仕人情往来也少不了银子，你若是真心喜欢他，就应该放开他，他值得更加广阔的天地！” 这一刻，柳晴十分后悔，后悔她当初搜寻物质时，怎么就没留一个录音工具？一个录音笔也好呀，那样她就可以把姜三娘这段能笑掉大牙的话录下来了。 “姜娘子，恕我不能答应！”柳晴煞有介事地摇头：“我相公是无价之宝，你花多少银子都买不了他！” 第445章 恼羞成怒 第445章 恼羞成怒 “你，你耍我？” 姜三娘瞪着眼睛，满脸郁怒：“你这村妇，果然粗鄙不堪，你根本配不上他！” “我配不上你能配得上？” 柳晴冷笑一声：“我是个粗鄙不堪的村妇，可却也懂得礼义廉耻，不沾惹有妇之夫！你又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倒是好家教！我就直说了，没事儿少来我跟前丢人现眼，真有那么一天宋明彰愿意给你个名分了，你直接让他来跟我说，我给你腾地方！” 说完，她直接站起身，目露不屑：“我还有事，姜娘子请自便！” 姜三娘脸色铁青，眼神怨毒地瞪着柳晴。 柳晴却在临出门之际又道：“我虽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却也知道，好人家的女娘是不会上赶着给人做妾的！哦，不对，我说错了，姜娘子哪里是上赶着做妾？分明是想把原配挤走自己上位，这比那起子要做人妾室的还要心气儿高呢，果真是大家出来的千金，志向远大！” “你，你这个——”姜三娘气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 柳晴却不再看她一眼，直接出了后堂，继续去前院问诊。 只姜三娘觉得自己受了生平最大的羞辱，气咻咻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暗暗发誓要给柳晴好看。 “小姐，怎么样？宋郎君的娘子她——” 姜三娘冷哼一声：“我们走！先回去再说！” 等赶回县里姜府，早有下人焦急地等在房前：“哎呦喂，我的小娘子嗳！你这是去哪儿了？大人让你回来就过去一趟你，奴婢瞧着发了好大的火！” 这一路上，姜三娘心头的火气已经平息了大半，闻言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去说一声，让我爹不要担心，我换件衣服就来。” 书房里。 姜维远黑着脸满脸焦躁地等待着女儿的到来。 姜霖在一旁幸灾乐祸道：“爹，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宠小妹宠得没边儿了，这老话说的好，‘女子无才便是德’，小妹倒是满腹经纶的，如今都胆子大到女扮男装自己找男人了！” “你嘴巴干净点，有你这么说自己妹妹的吗？” 姜霖有些不服气：“爹，她都敢做我为什么不敢说？” “闭嘴！” 姜维气急败坏，正待发怒，门外却传来姜三娘小心翼翼地声音：“阿爹，阿兄！” 她一见到父兄二人，径直就跪了下去：“爹，对不起，女儿给你丢脸了！” “媛儿你糊涂呀！”姜维远长叹一声：“若非你兄长在岳麓书院交好的同窗说你去过那里，我还当你这些日子在府中，你这是做什么？实在是太不成体统！” “爹，女儿知道错了，都怪女儿糊涂！那日听了爹和阿兄的话，我就对那宋姓书生生出了好奇，自作主张去了岳麓书院，女儿给你丢脸了！” 姜维远此时并不知晓自己素来疼爱的女儿除了去岳麓书院见宋明彰外，还设计了一出美救英雄的把戏，并且还直接去了镇上去警告宋明彰的发妻。 他只看到女儿知错了，也认错了，于是面上的神色缓和了许多：“起来，既知道错了，回去把《女德》、《女戒》各抄上十遍，最近一段时间安生些，别往外乱跑了！” 姜三娘乖顺地点点头：“是。” 她说着就要离开，只是临出门之际，身后忽然又传来父亲的声音：“对了媛儿，你去岳麓书院，可曾见到那宋姓书生？” 姜三娘眼皮微微颤动：“不瞒阿爹，女儿确实见到了他。” 姜维远眸光凝视着她，见她面上并无异色，不由点点头：“那宋姓书生虽生的一副好皮相，然皮相皆是外物，你当知考量一个男子，容貌最是无用的东西！” “阿爹你就放心！” 姜三娘想到宋明彰，心底又气又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女儿自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见过他之后，方知他秉性傲慢无礼、目空一切，阿爹当日对他的推崇显然是夸大其实了！” “夸大其实？”姜维远听了她的话，若有所思。 第446章 所托非人 第446章 所托非人 贺二郎站在县衙门前磨蹭了许久，都不敢踏入其中去见自己的县令父亲。 距离宋明彰托他那件事都过去好些日子了，可他一直都在纠结。 到底要怎么跟他爹说才好？ ——夏季会有洪灾，届时贼寇四起，疫病横行。 这样荒诞无稽的事情，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让父亲大人相信，并做出预防。 姜维远从外面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他踌躇不前的模样：“二公子？” 贺二郎回头见是他，连忙行礼道：“姜大人好！” “二公子怎么不进去？大人就在里面，还是……二公子有什么难事？” 贺二郎苦着脸摇了摇头，只是却在抬头对上姜维远关切地目光时，忽然灵机一动：“姜大人可是要去见我爹？” “正是，有些县政要务须得大人定夺！” “晚辈正好有件事想请姜大人帮忙同我爹传个话！” 姜维远有些诧异：“二公子不自己进去说吗？可是有不便之处？” “非也非也！”贺二郎满脸无奈，“其实是我答应了宋，一位同窗，代他同父亲说几句话。” 姜维远刚刚才因为女儿找那宋姓书生的事着急上火过，眼下对“宋”字正敏感着，听到贺二郎口中的“宋”字，他下意识认为说的就是宋明彰。 “十里镇宋明彰？二公子所言的同窗可是他？” 县令这位二儿子放弃淮山书院名额，转而考上岳麓书院的事情他也知道，那宋明彰也正好在岳麓书院！ “对，对，姜大人你怎么知道他？” “我曾奉学政大人之命去十里镇主持县试，所以见过二公子这位同窗！” 贺二郎眼睛顿时亮了：“姜大人既然知道他那就好办了，就是我这位同窗！他跟我说今夏我们县会遭逢百年难遇的洪灾，洪灾过后，还会生匪患、瘟疫……姜大人你能不能代我向我爹说一声？他这几日忙于公务，我又在书院读书，一直没能找到机会——” 说到后面，贺二郎神色略有些不自在。 显然，这样拙劣的谎言便是他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姜维远听了他的话，面上没说什么，只心底却有些认同女儿方才评价那宋姓书生的话了。 果然自己看走眼了。 想不到那宋明彰竟是一个空话连篇之辈！ “二公子是想让我将你这位同窗的话转告给大人？” 贺二郎苦笑一声：“不错，姜大人也觉得荒谬？不过我已答应了他，就劳烦大人代我同我爹说一声，若是你说的，我爹指定不会如何，若是我说，他定会说教我一顿！” “成，二公子放心，话我一定给你带到！” “有劳！” 贺二郎办妥了宋明彰委托之事，顿觉轻松无比，同姜维远躬身行完礼后，就转身离开了。 姜维远等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才站直身体，整整衣冠进了衙门。 贺县令眉头紧缩，正伏案疾书，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见是他，面上的神色略缓和了几分：“裕安来了？可是有棘手的案子？” 姜维远放下手中的案卷，恭声道：“案宗之事不急，只是方才下官在外面瞧见二公子了。” “含章？”贺县令有些惊讶：“可是有事？他怎么没进来？” 姜维远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羡慕之意：“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大公子武艺高强，年纪轻轻就是把总，二公子更是学富五车，方才在外面同我打听大人您的身体呢！说是您近日连日辛劳，他有些担心您的身子。” 贺县令板正的面容上忍不住露出抹笑容：“含章自小就孝顺，好啦裕安，我们忙正事。” 第447章 工事 第447章 工事 早上，柳晴临出发之前。 “大娘子，你，能不能也带我去庄子上？” 刘桃花知道昨天晚上，柳晴就让潘礼去医馆那边告了假，所以一大早，她就怀着忐忑的心情求柳晴带她一起。 “潘叔和礼哥儿都去，你，也要去？” 刘桃花敏感地察觉到近来大娘子对他们母女多有疏远，但她还是大着胆子道：“爹去县里庄子上帮二郎君办事，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我娘想让我给他送些换洗衣物。” 柳晴闻言点点头：“那就一起，不过我有事顾不上你，到时候你就自己去找刘叔！” “是！奴婢多谢大娘子开恩！”刘桃花说话间，直接给柳晴跪了下来。 “起来，快去收拾东西！” 柳晴说完，视线扫过门帘后那一闪而逝的裙角，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知道，那是刘春花。 闪电许久没同女主人一起出门，一路上撒欢儿似的狂奔。 柳晴先到镇上的庄子，宋明光这些日子负责这边庄子的工事。 柳晴到的时候，一众工人正干的热火朝天，挖水渠的挖水渠，搭竹棚的搭竹棚，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宋明光显然将她的话听进去了，竹棚都是先搭低处的。 听到她来的消息，宋明光和秦氏连忙出来迎接：“弟妹，哦不，东家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柳晴笑着看向夫妻二人：“明光哥，嫂子，不用见外，我就是来看看咱们进展的如何了？” 宋明光听到这话，面上浮现出一抹为难来：“弟妹，不瞒你说，竹子到的有点晚，加上工人们分散到县城那边的两个庄子上些，一个月多月的时间，够呛能完工！” 柳晴闻言皱了皱眉：“那，赶工呢？” “不成！”宋明光道：“这搭竹棚的活计不轻省，跟盖房子也差不离了，且不说工人们扛不扛得住，便是扛得住，怕是也要生出许多怨怼来！” “行，我知道了明光哥，辛苦你了！” 柳晴想了想道：“那咱们就按之前说好的尽量做！先搭低处的，万一到时候真有水患，咱们有水渠，再把高处的分流一部分到低处，想来也能最大限度的保护药材！” 宋明光拍着胸脯道：“弟妹你就放心，我指定盯好这事儿！” 秦氏也在一旁表忠心：“我也会帮着削竹子、搬竹子呢！” 柳晴忍不住笑道：“那就麻烦嫂子了，你在这里一切都好？” “好！”秦氏用力点点头：“我常跟相公说，我们家一辈子记得四郎和弟妹的大恩大德！” “你这是说哪里的话？” 柳晴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匆匆同二人寒暄了几句，就动身赶往下一个庄子。 下一站是宋二郎和刘全所在的庄子。 这次的防水工程，三兄弟分别负责一个庄子。 柳晴到的时候，宋二郎正赤臂站在棚顶上摞竹子，见她来了，他擦了把汗，直接从上面跳了下来：“大丫，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二哥你怎么还亲自上手了？” “闲着也是闲着，我正好也能顶个人工！” “那你别太辛苦了，走，我们那边说话。” 柳晴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房舍。 第448章 婚期 第448章 婚期 一行人直接进了宋二郎的房间。 柳晴扭头对着刘桃花道：“这里没什么事，你先去找刘叔，走之前我让礼哥儿喊你！” “是。”刘桃花应了一声，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柳晴问宋二郎这边的进展：“明光哥说他那边够呛能完工，这边庄子比镇上那个还大些，是不是也很吃紧？要不我们从县里再雇些短工？” 镇上庄子不大，且村里的长工大多都在那里，工事便是完不了也差不了多少，所以那边柳晴并不打算雇短工，能做多少就做多少便罢了。 宋二郎沉吟片刻，点点头：“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不过如果若想赶在六月前完工，那雇短工势在必行！” “那就雇，到时候需要多少银子，二哥只管让人去账上支！” 潘忠和刘全都是识字且会算账的。 柳晴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将刘全派到了这边，处理县里这两个庄子的账目问题，潘忠则除了偶尔被派出去做些杂事外，还统管整个家里的事情。 家里现在人少，柳晴也没特意分配几个下人，不过大家都很有默契的称潘忠为大管家。 “成。” 说完公事，柳晴又问起私事来：“听奶说二哥和婉莹姐的事情定了，先恭喜二哥了，日子确定了吗？” 说起自己的婚事，宋二郎黝黑刚毅的面庞上略有些不自在，但眼底流露出来的却是显而易见的开心：“定了，就在下月二十八。” “这么急？” 柳晴有些纳闷，寻常人家婚事定了，好歹也要过个一年半载再办喜事。 宋二郎回道：“乔家那边人说了，乔娘子是再蘸这身，我也是续弦，就不讲究那些虚礼了，成了亲好生过日子便是。” “哦，原来是这样。” 柳晴倒不觉得两人是二婚怎么样，不过人既然定了婚期，她也不会多管什么，只道：“二哥有什么用得着我跟四郎的，尽管开口。” 且不说宋二郎如今帮着他们夫妻做事，便是没有这些，当初在老宋家，宋二郎对宋四郎也多有回护，是除了宋老太以外，对宋四郎最好的一个人。 宋二郎难得有些腼腆道：“还真有一件事要麻烦四郎。” “什么事？二哥你说？”柳晴有些好奇。 宋二郎道：“不瞒大丫，我已经给四郎写过信了，乔家相比我们是大户人家，往来者大多不凡，我就央四郎给我好生写几首添妆诗，到时候好撑撑门面！” 柳晴闻言，忍不住笑道：“这有什么？你尽管让他写！” 两人就着这事儿又说了会儿话，柳晴就起身告辞。 她料想宋明亮那边跟这两处也差不多，但都已经到了这里，不去那边说不过去。 于是她让潘礼唤了刘桃花一起，往宋明亮这边走来。 她的到来，受到了宋明亮和何氏热情的招待。 “弟妹你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这就让伙房那边准备饭食，弟妹你有什么指示？尽管跟我家那口子说！” 何氏一见柳晴，就热情的拉住了她：“弟妹你是干大事的，这十里镇满打满算都找不错第二个像弟妹你一般的伶俐人！还有四郎，真真是个有本事的，我们娘儿几个常在一起，都说四郎往后可是要当大官的！” 第449章 旁敲侧击 第449章 旁敲侧击 何氏夸完她就开始夸宋四郎，柳晴从前同她接触的少，倒是不知道这位这么能说会说。 “他如今只是个秀才，当大官什么的还谈不上，嫂子过誉了！” “便是秀才老爷，也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弟妹啊！你真是个有福气的，不止找了我们十里八乡最俊的小郎君，还攒下诺大的家业，谁看了不羡慕你？” 她的话越说越不对味，柳晴听着就有些不舒服，转而看向一旁的宋明亮：“明亮哥，我刚从二哥那边过来，咱们这边的工事进展如何了？可也是缺人？” 见她说起正事，何氏不敢再造次，缩在一旁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这边同明礼哥那边的情形差不离，若想六月前竣工，得雇人！” 柳晴点点头：“二哥那边也是这个意思，雇人的事情明亮哥你就自己作主，我就先回去了！” “嗳，弟妹你这就走了？”何氏连忙拉住柳晴：“留下来吃了饭再走？这天儿也不早了！” 宋明亮也道：“今日都这么晚了还要赶回镇上吗？弟妹要不就在庄子上歇一晚？” 一旁的刘桃花也大着胆子道：“大娘子，天色已晚，你也奔波了一天，不如就在庄子上歇一晚，明日一早再动身去镇上？” 柳晴也没坚持，就道：“行，那就住一晚。” “那我去收拾屋子！”刘桃花得了准信，就转身去寻庄子上的婆子，收拾屋子去了。 何氏喜出望外，拉着柳晴坐了下来，一边还冲着宋明亮使眼色：“他爹，你去伙房看看饭好了没？我跟弟妹说几句体己话！” 宋明亮闻言，心底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别瞎说！” 顿了顿，他有些歉意地看向柳晴：“弟妹，你嫂子什么都不懂，你别听她胡咧咧。” “咋就胡咧咧了？” 何氏不依：“什么叫‘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那弟妹不也是妇人吗？宋明亮你会不会说话？让你去灶房看看饭好了没是要了你的命吗？” 柳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接着看向宋明亮道：“明亮哥，那就麻烦你去帮着看看，嫂子看样子是有话同我说！” 宋明亮无奈，只好应了一声，临走前还警告地看了一眼何氏。 何氏恍若未闻，等他离开后，就迫不及待开口，表情有些暗搓搓的：“弟妹，你同四郎成亲也快一年了吗？肚子还没动静吗？” 柳晴拧着眉头看她：“尚未，嫂子的意思是？” “弟妹嫂子今儿跟你说句掏心窝子话，这女子啊，没个孩子傍身是真的不行！虽说你上头没有公婆催促，但四郎就不想有个后吗？你们这诺大的家业，一直都无人承继，短时间是没问题，时间长了，易生祸端！” “我同相公还年轻，我们暂时还没这个打算，多谢嫂子挂心了！” “四郎嘴上这么说，心里难道真是这么想的？弟妹啊，你可能不知道，这男子啊，其实比我们女子更注重宗庙承嗣，就拿我自个儿来说，当初我刚嫁给我相公，我那婆婆呦，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再说你明亮哥，你别看他如今还算体贴，那时候也是听都听他娘的，我呀，在这个家里就是一个外人！” 说到这里，何氏挺了挺胸膛，面上浮现出一抹得色：“亏得我肚子争气，三年生了两小郎，这才在家里站稳了脚跟！” “哦。”柳晴随口应了一句，听她接下来的话。 何氏果然道：“我们乡下庄户人家都如此，弟妹你如今和四郎攒下这样大的家业，四郎虽嘴上不说，心里还能不想儿子？” 第450章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第450章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倒是没听他提起过。” 何氏道：“弟妹，你是不是担心自己怀上了，四郎他——” 柳晴有些诧异地望着她，同时隐隐对她今日突然对自己说这么一大段话的目的，有了些许猜测。 何氏想了想，继续道：“四郎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我听说城里的大家小姐出阁之前，家里都会给安排两个齐整的丫头，等过了门，遇上新夫人身子不爽利，或者有了身子，就把陪嫁的两个丫头开了脸，反正主家郎君总要收房的，新夫人将自己身边的人给姑爷，既能卖姑爷个好，两个丫头又是新夫人的人，跟她一条心！” 柳晴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似笑非笑：“嫂子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何氏闻言，不由有些讪讪：“弟妹，我娘家那边一个侄女儿，生得白白胖胖，性子也十分稳重老实，她家里穷，这不前些日子托我来给寻个好主家，说是愿意卖死契，你看这——” 柳晴直接站起身，冷脸道：“嫂子莫不是以为我家是开善堂的？什么香的臭的都能凑上来？” 何氏脸唰一下白了：“弟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我就是——” “你就是怎么？” “我就是看你照顾四郎怪辛苦的，想找个人帮你分担一下，嫂子没坏心的，你，你别生气！” 柳晴被她气笑了，直言道：“嫂子，当初那关氏勾引明亮哥，明亮哥严词拒绝，直言嫂子贤惠不想伤害你，我当时就在旁边，后面也同你说了这件事，我记得你当时似乎挺高兴的！” 何氏闻言，瞬间涨红了脸：“弟妹我，我——” “明亮哥也是年轻力壮、血气方刚的，我听人说前些日子他去府城买竹子的时候，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娘也瞧上了明亮哥，想要嫁予他做小，嫂子既如此贤惠，要不我就同明亮哥说说，干脆将那小娘子收了房？总归是为了嫂子分担，那女娘还颇有家资，往后对明亮哥也是一大助力，嫂子你觉得怎么样？” 何氏一张脸青白交加，望着柳晴好半晌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柳晴淡淡地看着她：“我瞧嫂子的模样，似乎是有些不大乐意呢！这却是为何？嫂子也是女子，如今尚且年轻，每月葵水必是准时到访，再就是嫂子膝下如今虽然有了两位小郎，但家里多子多孙，无论是婶子二老还是明亮哥，我相信都是十分乐见其成的，所以嫂子若再怀了身孕……如此嫂子身子也有不方便的时候，给明亮哥纳个人，岂不正好补了这个空缺？嫂子脸色又为何如此难看呢？”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弟妹，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何氏语无伦次，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柳晴眉眼冷厉，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再不复方才的言笑晏晏。 “嫂子，你当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八个字，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直接转身，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何氏又惧又怕，愣了一瞬后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就追了出去。 柳晴一出门，就碰上了正往回走的宋明亮：“弟妹你这是？” 柳晴回头看了一眼慌里慌张追过来的何氏，摇摇头：“明亮哥，我还是回去，明日医馆还有事情！” 说完，她不等宋明亮再开口，就招呼了潘礼祖孙二人，驾着闪电连夜赶回了镇上。 第451章 迁怒 第451章 迁怒 先是姜三娘上门挑衅，再是何氏自作聪明，饶是柳晴再好的性子，也被闹腾的有些恼火。 甚至她对宋四郎也生出了几分迁怒。 若非他招蜂引蝶，她根本就不会遭遇这些恶心事儿。 于是宋四郎躺着也中枪，接连几封信寄过来，都没收到支言片语的回复。 终于在第五封信石沉大海后，他有些坐不住了。 恰好前几日宋老太托人给他传话，称这两日宋盼娣要和离，让他回来一趟。 宋明彰于是顺水推舟，难得同书院告了两天假。 他提前一天连夜从县里赶到了镇上的家。 柳晴正就着油灯整理脉案。 她辞馆后周氏医馆继任坐诊大夫人选已经定了下来。 不是别人，正是在医馆做了好几年学徒的秦小郎。 柳晴这些日子日日带着他看诊，并教他药理，忙的脚不沾地，一时间倒忘了想宋四郎。 “大娘子，郎君回来了！” 门外忽然传来刘桃花的说话声。 柳晴抬起头，迎面就对上宋四郎风尘仆仆的模样，她站起身迎了上去：“我记得没到你休沐的日子呀？怎么就回来了？” 宋明彰顺手解下外跑，目光死死地盯着她：“做什么不回我信？” 柳晴闻言，扭头对一旁的刘桃花摆摆手，示意她下去。 等房间里只剩下夫妻二人，柳晴拧了拧眉头：“我忙着呢，这些日子医馆事忙，正好也没什么事情，就没给你回信，怎么？你是为这个赶回来的？” “不全是，盼娣要和离，侯家是候家屯儿的大姓人家，奶捎话让我回来一趟。” “哦。” 柳晴随口应了一句，转身回到方才的位置上，继续整理起脉案来。 宋明彰许久未见她如此冷淡了，见状不由皱了皱眉，走到她身边直接抽走了她手里的医书。 “你做什么？”柳晴抬起头，有些恼火地望着他。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宋明彰抿唇看着她：“我不在这些日子，家里出了什么事？” “没出什么事情，你把书给我，你先去洗漱！” 宋明彰手指捏着医书面对她坐了下来：“明日盼娣要和离，你同我回去一趟。” 柳晴头也不抬道：“我没空！” “你素日同盼娣好的一个人似的，怎么她这么大的事儿你不回去？”宋明彰眉头皱得更紧了。 “盼娣是你妹妹又不是我妹妹！我为什么对她好？为什么对奶好？为什么对二哥他们好？还不都是因为你？不然我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 宋明彰听到她这话，原本有些沉郁的心瞬间明朗了许多。 “那你这又是为何？到底发生了何事？” 柳晴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我真是后悔——” 话到嘴边，她看着宋四郎陡然阴沉下来的脸，连忙止住了话头。 有些伤人的话，还是不说为好，不然怕是今晚别想消停了。 “到底怎么了？” 宋明彰坐不住了，直接起身绕到她这边，抓着她的手就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自己一个人生闷气，便是气坏了也没人知晓！” 柳晴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叹了口气：“真没什么事，就是最近太累了，我又没有旁的发泄渠道，宋黛玉，你不介意当我一回出气筒？” 宋明彰哑然望着她：“当真只是如此？” “不然呢？”柳晴说着推开他，站起身道：“你不洗我去洗了，早点歇息，累了。” 第452章 吵嘴仗 第452章 吵嘴仗 宋明彰皱眉望着她进了内室洗澡。 一夜无话。 次日，宋明彰照例起来习武锻炼，完事后来叫柳晴起床回宋家秤。 “不了，医馆那边我也没提前打招呼，你回去，代我向盼娣说声抱歉。” 柳晴冷漠地说完，然后直接翻了个身背对他。 宋明彰站在床边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独自赶往宋家秤。 老宋家这边，候家屯今儿个来了不少人。 候玉良一家虽然除了他自己外都死绝了，但候家屯的侯家人却不少。 得知他入赘没多久宋家就不要人了，老侯家同宗的叔伯兄弟领了一帮人浩浩荡荡就来了，扬言要为他讨个说法。 宋明彰到的时候，除老宋家一大家子外，村里本家的宋姓人家也大多都过来了，就连宋三郎和柳晓珍都赶回来了。 几个年长的族叔都坐在屋里，宋老头板着脸站在院中，身边陪着三个儿子并下面的几个孙辈。 候钰良的叔叔率先开口：“亲家，我们玉良自入赘到你家，这该干的活计可是一件都没落下，春耕完事儿了你们就一脚把人踢开？你们这是招上门女婿呢还是招短工呢？人短工还有工钱拿，玉良在你们这里可是一分钱都没的！” 宋银贵张嘴就反驳道：“他叔，话不是你这么说的！我们咋就把他当短工使唤了？自从两孩子成亲后，我跟盼娣娘可是把玉良当成亲儿子一样对待，要不是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候玉良忽然从旁边蹿出来，抱住宋银贵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道：“爹，不和离好不好？我保证以后给你和娘生个大胖孙子，你们别赶我走！” 宋银贵听到孙子就走不动道，顿时僵立无语。 一旁的黄巧娥见不得他这样的怂蛋，叉着腰走到人前就嘲讽道：“玉良啊，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个大男人能下崽呢！” 候玉良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侯家那边一个同辈的婶子不让了，跳出来指着黄巧娥就道：“亲家嫂子，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要是没我家玉良，你家盼娣一个女娘能自己生娃吗？” 对抗外人，就连素日同黄氏有嫌隙的马氏也愿意一致对外，她冷笑一声，拉过一旁红着眼睛的宋盼娣就道：“我家盼娣身体康健，将来自然儿女双全，但我倒想问问你们老侯家是不是时兴喝酒打老婆？我们好好的闺女，从小娇养着长大，爹娘连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动一下，他候玉良一个上门女婿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敢欺负我们老宋家的闺女？” “亲家嫂子，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上下牙还有打架的时候呢，何况是两口子？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吵嘴干仗的？哪里就有你说的那般严重了！” 陈氏闻言，忍不住插嘴道：“她嫂子，那是不是你在家也经常挨你汉子的揍？不过这也不奇怪，我家二郎前头那房妻子王美丽，第一个男人候大牛就喜欢喝醉了酒打女人，现在王美丽嫁了她小叔子，好多人都瞧见了，大着肚子呢每日都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也怨不得你觉得汉子打老婆十分寻常，毕竟这是老侯家的独一份儿的！” 侯家屯的婶子闻言，气得浑身发抖。 陈氏正自洋洋得意，一旁的黄氏却不让了：“三弟妹，你说话就说话，干啥要攀扯我家二郎？” “大嫂，我几时攀扯二郎了，不就是举个例子吗？” “那也不行，二郎跟那个不要脸的贱货没有半点关系！我们二郎下个月可就要跟城里的大小姐成亲了，你以后少拿那烂货说事儿，败坏我二郎的名声！” 两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 一众男人被两人吵的头疼，宋老头直接让宋金贵和宋富贵拉了各自的媳妇儿回屋。 第453章 和离 第453章 和离 候家屯候玉良最先开口的叔叔见吵不赢对面，只好走到宋老头身边赔笑道：“叔，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两孩子年纪还小，这要是和离，一下子就成了寡妇鳏夫，一辈子都毁了，你看要不这样——” 他说着，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候玉良，沉声道：“玉良你过来，正儿八经给盼娣认个错！” 候玉良闻言，连忙松开宋银贵的腿，爬起来抹着眼泪走到宋盼娣的面前，扑通一声对着宋盼娣跪了下来：“盼娣，我对不起你，我们往后好好过好不好？我保证不再打你了！” 宋盼娣直接撇过脸，一眼都不看他。 宋老头脸色阴沉地望着候玉良。 候玉良的叔叔继续陪笑道：“要不这样？叔家里可是有两位秀才老爷呢！不如让两位秀才公给这孽障写封保证书，若是他再喝了点猫尿就动盼娣，那就打断他一条腿，让他卷铺盖滚蛋，我们侯家人保证不会再回护他！” 候玉良的叔叔也气啊！ 这宋家秤的老宋家，眼见就要起来了！ 十里八乡，单就他家出了两秀才公，这是何等的荣耀？！ 候玉良祖上烧高香攀上了这么一桩亲，候氏族人还巴望着靠着这桩婚事攀附宋氏起势呢！ 这才过了多久？ 每每想到这些，他就心痛难忍，若然不过是族中一个小辈和离，族人何至于如此兴师动众来宋家秤？ 宋三郎听了他的话，自告奉勇地站出来，对着宋老头道：“爷爷，不如就让孙儿来写这保证？” 宋老头拧眉沉吟片刻，却转头看向宋四郎：“四郎，你看这——” 宋明彰一直透明人一般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闻言，他踱步走到宋盼娣身边，一把将候玉良推开，目光直视宋盼娣：“盼娣，你自己的意思是？” 宋盼娣红着眼睛，委屈地叫了声：“四哥~” 接着，她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候玉良身上，斩钉截铁道：“我不要什么保证书，我要跟候玉良和离！” 宋明彰闻言，漂亮的凤眸中隐隐划过一丝欣赏。 “我不和离！盼娣，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和离，爹、娘，你们再帮我劝劝盼娣？我保证以后不再喝酒了，求求你们帮我说说，啪，啪！” 候玉良一边哭诉哀求，一边忽然照着自己的脸就扇了下去：“我该死！盼娣，我该死！要不你打我好不好？我们不和离好不好！” 入赘一个多月，候玉良就发现了宋盼娣一家都是好性儿，无论是岳父岳母，还是宋盼娣本人，最开始待他都没得说！ 他爹娘兄弟俱无，在这个家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可是他都做了些什么？ 候玉良越想越懊悔，眼见宋盼娣铁了心要和离，他心里着急，哭喊着就要去拉她。 不想他才刚走到近前，就被宋明彰一个窝心脚踹翻在地：“不和离也成，那就写休书！” “唉呀，秀才公使不得，使不得！”候玉良的叔叔闻言急了，顾不得理会软趴趴烂泥似的侄子，连忙上前向宋四郎求情：“我们同意和离，同意和离！” 相比和离，一个男人被休弃出门，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候氏一族丢不起这个人！ 他算看出来了，老宋家这闺女铁了心和离，又有秀才哥哥护着，他们根本讨不得好，再纠缠下去，怕是结亲不成反结怨。 一旁的宋老头见状，一锤定音：“那就和离，往后我孙女儿跟你家小子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第454章 口水 第454章 口水 候氏族人最终还是乖乖拿着和离书，带着垂头丧气的候玉良离开了。 宋三郎看着写了和离书、大出风头的宋四郎，脸色阴鸷：“那既然没什么事了，我跟晓珍就先走了，县里书院和家里都有事儿呢！” “成，三郎、三郎媳妇儿快去忙你们的，县城里那么大一摊子也离不开你们！” 宋富贵抬起头瞥了一眼宋四郎，故意道：“那可是两万石粮食呢，租了两个大仓房才放下，我活了这么大岁数都没见过那老多粮食，等来年行情好了，得赚多少银子！” 他说着，还凑到宋老头、宋老太跟前显摆道：“爹、娘，三郎两口子是有出息的，将来您二老就等着享孙子福，到时候把咱们一大家子接到城里住，可要比这山沟沟里犄角旮旯的强！” 宋老太见不得他这幅得意样子，哼哼一声道：“我们两个老不死的连儿子的福都享不到，旁的就不想了！三郎两口子要真有孝心，把你和他小娘接过去住也就罢了。” 宋富贵和后头跟出来的陈氏听了她的话，脸上顿时一阵青白交加。 总觉得老娘这话意有所指。 他们也不是没跟着去县里住过，只是没住多久，大宅子就卖了，只好又灰溜溜地回来了。 宋老太这一番话，像是一巴掌打在了二人的脸上。 只宋老太本人却并不觉得如何。 说完这话后，她就换了一副慈祥模样，扭头看向宋四郎，笑着道：“四郎饿了？走，家去！奶给你炸糕吃！” 宋老头也满脸热切地望着他：“大丫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宋明彰听他问起柳晴，眉宇间不自觉得浮上了一抹阴郁。 旋即，他也提出了告辞：“爷、奶，我这次回来还有点事，就先走了，等下次休沐和她一起回来看您二老。” 说完，他冲着宋二郎、宋盼娣点点头，就转身往外走。 “神气什么呀？！”站在宋三郎身旁的柳晓珍忍不住不屑地说了一声。 宋老头当时就不高兴了，扭过头冷冷地看着宋三郎道：“三郎，你这粮食生意如今还没如何呢，就闹得人尽皆知，这可不是干大事的做派！” 宋三郎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低头应道：“孙儿知道了，多谢爷爷提点！” “爷爷，你怎么这么偏心？我们又没说什么？”柳晓珍不服气，当即就道：“大伙儿谁都瞧得明白，您哪里是在说我相公？分明是在不满孙媳刚才的话，替四弟出头呢！” 宋老太见她一个小辈敢如此顶嘴，当即横了一眼陈氏：“富贵媳妇儿，咱家虽然是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这长幼尊卑你是不是也得教教三郎媳妇儿？今儿是在自己家，便是顶撞祖父也不说了，若明儿出去惹祸得罪了旁人，人家可不惯着她！” 陈氏听了婆婆的话，顿时苦着脸看向柳晓珍。 一边是婆婆，一边是有本事的继子媳妇儿，想她陈巧要强了一辈子，到头来竟然是那个最软的柿子！ 宋三郎日后可是要从仕的，这一顶不敬长辈的帽子砸下来，他可扛不住，不等陈氏开口，他就黑着脸让柳晓珍同宋老头道歉。 柳晓珍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沉不住气了，连忙上前对着宋老头行礼道：“爷爷，孙媳无状。” 宋老头哪里会同她计较，微微点点头，就背着手往外走去。 宋老太也跟了上去。 一大帮人瞬间散了大半。 没有人注意到方才和离当事人之一宋盼娣，早在宋明彰离开时，就瞧瞧跟了上去。 第455章 好妹妹 第455章 好妹妹 “四哥！” 宋明彰扯动缰绳，正欲赶着闪电离开，身后却忽然传来宋盼娣的声音。 “什么事？” 宋四郎腿长脚长，走的又快，宋盼娣小跑着才堪堪追上他，她扶着车辕气喘吁吁道：“四哥，方，方才谢谢你！” 宋明彰垂下眼帘：“你是我妹妹，还有，你四嫂喜欢你。” 宋盼娣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后半句才是你帮我的主要原因？” 宋明彰没说话。 宋盼娣知道他些性子，也不再说笑，只道：“四哥，这几日医馆忙，加上家里这乱糟糟的事儿，我一直都怎么没顾上关心四嫂，最近发生了些不好的事儿，我观你方才兴致也不怎么高，想来也是因为四嫂？” 宋明彰抬头，目光平静地望向她：“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宋盼娣想了想，就道：“那天有个姓姜的莫名奇妙的人，瞧着是男子打扮，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女扮男装，她来了似乎同四嫂说了些不着调的话，四嫂从那天起就很不高兴，再就是——” 说到这里，宋盼娣略思索了片刻，继续道：“再就是她告假去了趟庄子，回来后脸色特别难看，昨儿我走的时候，都不敢同她说话。” ——庄子上。 宋明彰陷入了沉思，三个庄子最近在赶防洪工事，二哥、明亮哥两兄弟各负责一处，二哥今日也回来了，看他待自己没什么异样，那就不是他那边的事情。 那问题就出在了宋明亮两兄弟身上。 想通了这些，宋明彰面上神色略舒展了些，他看向宋盼娣，温声问：“今日要回镇上吗？回我就等你一会儿。” “你先回去四哥，回去好生安抚下嫂子，我爹娘那边我也得回去照看着些。” “嗯。” 统共就两天的假期，如今已过了半日。 宋明彰想了想，没有直接回镇上的家，而是赶着闪电风驰电掣往宋明亮所在的庄子上而来。 等他到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宋明亮刚刚忙完打算洗洗去用晚膳，听人说宋四郎来了，他先是一愣，接着面上浮现出一抹尴尬。 “四郎，我正要带着你嫂子上门给弟妹赔礼呢，你怎么来了？” 他一见宋四郎，开口就是道歉：“都怪你嫂子不懂事，我已经说过她了，你也回去同弟妹说一声，这事儿是她的不是！你嫂子那是异想天开，漫不说你不是那样的人，便是你同意，我也不能让那样做！弟妹那样好的一个女娘跟了你，你可得好生待人家。” 宋明彰一听这话，脸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何氏干什么了？”连嫂子都不叫了！ 何氏也听到了宋四郎来庄子上的消息，兴冲冲赶过来，刚到门口恰好听到宋四郎这十分无礼的话。 她神色先是一僵，接着样装镇定地进屋，满脸笑容道：“四郎来啦？怨不得这些日子庄子上喜鹊不住地叫，先是弟妹前些日子来了，今儿又是四郎你，我们这都跟着沾喜气呢！” 宋明彰没理会她的漂亮话，直截了当地问：“你同她说什么了？” 第456章 把人请来瞧瞧 第456章 把人请来瞧瞧 “嗐~” 何氏先是一拍大腿，可随即她意识到面前坐着的可是一位秀才老爷，于是连忙收敛了动作，乖觉道：“其实我同弟妹也只是开玩笑，你知道我们妇道人家在一起，说的不外乎是自家男人和孩子的事儿，我就是问起弟妹你们成亲许久，还没有孩子，让你们抓紧时间，毕竟诺大的家业总要有个——” “咳咳，咳咳咳！”宋明亮听她云里雾里说一大段，就是不说重点，忍不住咳嗽几声打断她。 宋明彰更是没耐心，沉着脸道：“说重点！” 何氏望着面前威严俊美，宛若天神一般的宋四郎，干脆眼一闭、心一横道：“是我娘家那边有个侄女儿，我看大丫和四郎你们都忙，素日也聚少离多的，就想着把这丫头给你，我原是好心，要早知道弟妹这么介意，我何苦当这个恶人？” 宋明彰闻言，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容忽然有了波动。 令宋明亮和何氏意外的是，他不是动怒，相反，他直接笑了。 昏黄的油灯下，他这一笑糜艳又夺目。 只是明明很好看的笑容，莫名地，宋明亮却打了个寒颤。 “四郎，你别听你嫂子的，她什么都不——” 宋明彰抬起胳膊冲他挥挥手，然后看向何氏，笑着问道：“不知你这侄女儿是哪位？姓甚名谁，家中还有何人？若是方便的话，可以将她接到庄子上来吗？我想见见她。” 何氏闻言，有一瞬间她呆若木鸡，可反应过来后，涌上心头的便是极致的狂喜。 “她是我那不成器哥哥的女儿，今年刚满十五岁，家里父母俱全，只下面四个兄弟，这‘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我哥家里田又少，一家人穷的都要揭不开锅了，所以才有了这起子想法！” 顿了顿，她继续道：“咱们穷苦人家的孩子，哪里有什么名字？她家里都叫她大妞，四郎你若是真有意，那我就去接她来，你先瞧瞧，顶顶本分老实的一个孩子，生的盘亮条顺，那一头头发呦，又黑又亮……” 何氏夸起自家侄女儿，那真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宋明彰一直在一旁听得十分认真，直到她意犹未尽的说完，他才点点头：“那劳烦明日就把她接来，我这次告假两日，正好明日有时间见见。” 宋明亮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四郎，你这是做什么？你还真有那起子心思？你——” “明亮哥你别说了！” 宋明彰直接打断他：“这是嫂子的好意，我先见过人再说！” 宋明亮觉得不妥，正待开口继续劝说，何氏却直接在他后腰处狠狠掐了一把，眼神里也满是警告。 宋明彰静静地坐着，将她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 他微微垂下眼帘，掩去了眼底一闪而逝的讥讽。 何氏被巨大的惊喜砸中，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的亢奋之中。 “那他爹你陪着四郎，我娘家离这里正好不远，我现在就搭车去接人，最晚明早就把大妞带回来。” 只是临走前，她又有些犹豫地望着宋四郎道：“四郎，这天色已晚，我去搭车也不方便，能不能借用一下你家的骡车？以后说不定就是一家人了……” 后面的话她说的极低，可宋四郎耳聪目明，听了一个一清二楚。 片刻间，他皮笑肉不笑地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当-然-可-以！” 第457章 福气在后头 第457章 福气在后头 何氏走后，宋明亮忍不住替她说情：“四郎，你嫂子她就是个乡野妇人，没什么见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便是将她那侄女儿领过来了，你莫非还真要收了？四郎，你可不能这么做，弟妹待你不薄，你可别犯傻！” “明亮哥你放心，我自有分寸！”宋明彰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放心，看你的面子，我不会太为难她。” 宋明亮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在对上宋四郎漠然的神情后，到底没能说出口。 宋明彰缓缓起身：“累了，我先去休息了，明亮哥明早见。” 宋明亮眼巴巴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些不安。 何氏速度很快，连夜就赶回了娘家，一进门就嚷嚷着：“大哥、大嫂，大喜事儿！天大的喜事儿！” 何大和妻子班氏正愁眉苦脸地盘算着家里的粮食还能吃多久，见她来了，二人十分惊喜：“秀英，你咋这么晚来了？” 班氏连忙起身倒水。 何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接过水杯咕嘟咕嘟牛饮了大半，才笑容满面的开口道：“大哥、大嫂，梅花的事情有着落了，是我家明亮后头过继过来的堂兄弟，之前跟你们说过的那位秀才老爷！” 班氏听了她这话，不住地念佛：“老天爷！当真是秀才老爷？！秀英啊，家里马上就要断粮了，这事儿要真成了，你就是咱们老何家的大功臣，大蛋几个一辈子都记得她姑的恩情！” “嗐，嫂子你这就外道了，一笔写不出两个何字，好歹我也是何家出门的闺女，再者说了，要梅花真能入了我那小叔子的眼，往后我跟明亮说不准还得佯仗梅花呢？” 话说到这里，她扫视了下周遭：“梅花呢？怎么不见梅花？” 班氏忙道：“在屋里做针线呢，你等一下，我这就去叫她。” “还叫什么？我跟你一起过去，赶紧收拾东西，等明日一早我们就动身！” “明儿就走？”班氏有些惊讶。 何氏道：“大嫂你当秀才老爷跟咱们一样啥时候都有空呢？人还在县城书院里读书呢，这次也是告假回来，错过了明儿，下次再找机会还不定啥时候呢？我能等，梅花能等？一家人的口粮能等？” 何大一听忙道：“娃他娘你别问了，听她姑的准没错！” 班氏点点头，姑嫂两人急急忙忙就去何梅花的屋子里收拾东西了。 翌日一大早，何氏带着侄女儿何梅花就往庄子上赶。 何梅花今年十五岁，瓜子脸大眼睛，长得还算清秀，只一张脸因为长期吃不饱，蜡黄蜡黄的。 这次她姑来说是给她说人家，对方是个秀才老爷，何梅花想到这个心里就犯了嘀咕。 老爷，一听就岁数很大，莫不是个半大老头子？ 只是听姑的意思，这位秀才老爷是姑父的弟弟，姑父年轻英俊……何梅花不由对这个秀才老爷又生出了几分向往。 何氏一路上都在嘱咐她：“见了秀才老爷要机灵些，别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何梅花瓮声瓮气地应道：“姑你放心，我晓得的！” “恩，梅花呀，要是你能讨秀才老爷的欢心，往后吃香的喝辣的都是其次了，咱们老何家也跟着水涨船高，这福气呀，在后头呢！” 何梅花闻言，用力的点头。 第458章 见面 第458章 见面 姑侄两感到庄子上的时候，宋明彰正跟宋明亮一起搭竹棚。 柳晴来过后，宋明亮就去县城里雇了十几个短工。 人多力量大，没几日，小几十亩药材上头都有了遮挡，宋明彰还抽空进去查看了下药材的生长情况。 绿泱泱的药材长势极好，空气中飘散着浓浓的药香味，若是一切都顺利的话，今年这些药材能入账不少。 “四郎，真的会遭水灾？我看弟妹的样子像是很着急，她是怎么知道的呀？” 房梁上，宋明亮压抑不住好奇心，忍不住问道：“若是真的有水灾，那咱们要不要跟村长、里长他们透个气啊？地里的庄稼才刚种下，这要是遭了灾，怕是要饿死不少人！” 宋明彰拧了拧眉：“你打算怎么说？会有人信吗？” “也是！”宋明亮摸了摸脑袋，有些苦恼：“但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好歹我们提醒他们一下。” “我已经托人告知县令大人了。” 宋明亮闻言，连忙点点头道：“这样最好，上头老爷们的话没人敢不听，可要比咱们说强多了，保不齐还会被当成妖怪。” 兄弟二人正说着话，何氏过来了。 “哎呦，四郎你怎么上去了？你这千金贵体，那手是握笔的，哪里能干这种粗活？快下来，我把人给你带回来了！” 宋明亮闻言，有些不悦道：“你这话说的，我就是个贱命天生干粗活的？” 何氏捂着嘴直笑：“你瞅瞅你，我这不是跟四郎说话么？你也快下来收拾收拾，梅花来了。” 宋明亮于是看向宋明彰：“正好快午时了，见了人也该用午膳了，我们走。” 两人说着，跟在何氏身后回了屋。 “梅花，出来。” 何氏一进屋就朝着内室的方向喊了一声。 “好嘞姑！”何梅花脆生生地应了一声，然后走了出来。 宋明彰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直到她走到近前，才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 “梅花见过秀才老爷！见过姑父！”何梅花对着二人不伦不类行了个福礼。 下一刻，她抬起头，看清楚了宋明彰的模样。 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看到了神仙，便是梦中的神仙，怕也没有眼前这人生得好看。 原来这就是姑姑说的秀才老爷，她—— “嗯。”宋明彰昂了昂下巴， 宋明亮在一旁神色尴尬有些尴尬：“大妞，哦不，梅花都长这么大了？家里可好？” 这媳妇儿娘家的侄女儿，若真被四郎收了房，岂不是乱了辈分？ 何梅花从前就羡慕姑姑找了这么一位高大英俊的丈夫。 关键这位姑父性子温和，待人也十分和善，因此她对宋明亮多有孺慕。 闻言，她羞赫回道：“回姑父的话，家里都好，爹娘还有大蛋、二蛋、三蛋、四蛋他们也都好。” 何氏差点没控制住敲敲这个蠢侄女儿的脑袋。 还说自己是个伶俐的？ 一上来一口一个蛋，真真是白瞎了她的苦心。 “四郎啊，你别见怪，我大哥他们大字不识一个，都说贱名好养活，所以我那几个侄子平日就这么叫着。” 宋明彰面上倒是十分平静，闻言点点头，转而问道：“不是说没名字么？原来叫梅花？‘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1，好名字！” 何氏原本还惴惴的，听了他以诗夸赞何梅花后，顿时变得喜笑颜开：“哎呦！四郎可真是文曲星下凡，这诗做的可真好，不过你放心，我们大妞，不，梅花呀，最是老实本分，是绝对不会给弟妹添麻烦惹弟妹不高兴的！她不会妒忌！” 宋明彰淡淡瞥她一眼，笑意不达眼底：“嗯。” 何氏顿时觉得自己懂了，拉着宋明亮就往外走：“他爹，我想起还有些事儿，你出来我跟你说说。” 第459章 送你一份大礼 第459章 送你一份大礼 屋子里一时之间就只剩了宋明彰和何梅花。 何梅花大着胆子上前：“秀才老爷，我给你倒杯水？” 宋明彰神色冷冷地看着她：“先别忙，你出门的时候照过镜子吗？” 何梅花愣了一瞬，接着下意识低头打量自己身上。 待发现自己干干净净利利整整后，她重新抬头，认真地回宋四郎的话：“照过，我娘和姑都帮着收拾了，干净着呢。” “既照过镜子，那你觉得自己配吗？” 何梅花清秀蜡黄的小脸顿时僵住了：“你，秀才老爷，我会好好侍候你和大娘子的，我姑说只要侍候好你就有饭吃，还能穿金戴银，你也会接济我家里，我一定好好做事！” “你不知道她叫你来干嘛？”宋明彰神色淡漠。 何梅花刚想说不知道，却在对上他看透一切的眼神后，连忙低下头，讷讷道：“知道。” “我家里不缺你这么个人！” 宋明彰手指有节奏地扣着桌子，一下一下，像是敲打在了何梅花的心里。 半晌，他继续道：“不过你若只是想吃饱饭，顺便接济下你家里，我这里还有个旁的法子。” 何梅花霍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只要能吃饱穿暖，帮着爹娘拉扯大我几个弟弟，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估摸着那边谈的差不多了，何氏拉着宋明亮就往回走。 一进屋，她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双颊泛红的何梅花进了内室。 宋明亮神情复杂地望着一如既往神色淡然的宋明彰，欲言又止。 宋明彰却忽然抬起头冲着他笑了一下，温声道：“明亮哥，我们难得聚在一处，稍晚些我就要赶回书院，我们一起喝一杯？” “四郎，你当着要收了梅——” “嗳！”宋明彰打断他：“这事儿之后再说，你先说有没有酒？” “下午还要上工，喝酒误事！” “只此一次而已，明亮哥你难道不给我这个面子？” 宋明亮见他坚持要喝酒，也不好扫他的兴，只好命人去取了两坛酒过来。 “庄子上的事儿多亏了明亮哥你们，我和娘子一直想说声谢谢，哥我敬你！” “我过继到咱们家，你们一家都对我们夫妻多有照顾，我敬你！” “当时盖房子的时候，所有人都想着占便宜，只你跟我明光哥一声不吭地帮忙，我跟娘子心里都记着呢，来哥，喝！” “……” 宋明亮从来都不知道四郎这么能说会道，劝起酒来，他根本没有半点招架之力。 一杯接着一杯，不一会儿的功夫，两坛子酒几乎都进了他的肚子。 宋明亮感觉一阵头晕眼花，最后一瞬意识清醒时，他恍然听到四郎说了一句。 “明亮哥，我送你一份大礼。” 何氏拉着何梅花出来的时候，宋明亮已经不在了屋里了，只宋明彰一个人坐在桌旁，纤长的手指捏着酒盅细细把玩。 满屋子的酒气。 “四郎，你哥呢？”何氏忍不住开口询问。 宋明彰转过头对着她轻轻一笑：“他着急赶工，匆匆吃完饭就去工地那边了，嫂子，我喝了两杯也累了，让大妞，不，让梅花扶我回房？” 何氏闻言狂喜，连忙推了一把侄女儿：“梅花，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扶你家郎君啊！” “是。”何梅花低下头，掩去了眼底一闪而逝的歉意。 她扶着宋明彰一路回到了他的屋子。 床上，宋明亮鼾声如雷。 宋明彰漠然地望着他，扭头对着何梅花道：“去，若你争气能怀上他的孩子，我额外给你二百两银子。” 何梅花望着床上高大英俊的身影，暗暗咬牙：“是。” 第460章 夜遇 第460章 夜遇 几日后柳晴听说这事的时候，她刚刚用过晚膳正准备休息。 消息是潘礼传回来的，他昨儿个奉柳晴之命去查看工事进展情况，到了宋明亮所在的庄子上就听说了这件事。 闹得沸沸扬扬的。 听说何氏连着数日以泪洗面，那何梅花也是跟着哭，但她身子已经被宋明亮破了，再如何匪夷所思，这姑侄两也只能是共侍一夫了。 “小人听说，郎君那日从宋家秤出来就直接去了庄子上，据传那女娘原是给郎君准备的——” 潘礼说到这里，抬起头看了一眼柳晴，见她神情怔忪，他不由大着胆子继续道：“如此看来，郎君待大娘子当真情比金坚。” 柳晴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听到这消息后的滋味。 似乎酸甜苦辣都有，但最后这些都通通归为两个字。 感动！ 她真的很感动宋四郎待她的这份心。 这一刻，她除了后悔那日自己没有道理的迁怒外，其余什么都不想了，她只想快点见到他。 于是她看向潘礼道：“礼哥儿，你去五娘子那边说一声，让她明早帮我去医馆告个假，另外，备车。” 潘礼愣了一瞬，旋即道：“大娘子可是要去县城？” “对，我要去见他！” 见到他给他赔不是，告诉他她想他了。 “只是眼下天色已晚，大娘子要不——” “不用了，我自有分寸，去备车。” 柳晴说着，招呼了一旁的刘桃花就开始收拾东西。 潘礼见状不敢再多言，连忙下去办事了。 柳晴收拾好东西，也没带下人，独身一人驾着闪电趁着夜色往岳麓书院赶去。 县城里有宵禁，眼下城门已关，她打算在岳麓书院山下找一民宅借宿，这样明日她就能早早的去岳麓书院等宋四郎。 夜色中，她将闪电赶得飞快。 马上就到五月了。 冬日的酷寒不知不觉中已经远去。 宽敞的道路两旁，草木芬芳。 就着月光，柳晴只觉得自己心情前所未有的明朗。 两个时辰后，她勒住缰绳，停在了离开书院最近的村落中。 因离两大书院比较近，这村落俨然已经发展到镇子的规模，柳晴拉着闪电沿着道路一路往前走。 远远的她就看到前方一家客栈模样的宅子灯火通明。 柳晴心下松了口气，连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从前她来寻宋四郎，多数时候是宿在城中，是以对这边并不熟悉，幸而这里也有客栈，倒免去她寻民宅借宿。 “这位客，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客栈的伙计见柳晴独身一人夜间赶路还有些奇怪，神情凝滞了一瞬才问。 “住店，上房一间！”柳晴顺手丢给伙计一个银角子。 伙计招呼同伴过来牵骡子，然后笑着道：“好嘞，小娘子请随小的来！” 伙计领着她直接往二楼走去。 柳晴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面，在经过其中一间房时，那房门忽然从里面开了。 紧接着，几个书院学生打扮的年轻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柳晴视线无意识地扫过几人，下一刻，她的面上浮现出一抹惊讶来。 只是她惊讶，对面的几人却比她更惊讶。 深更半夜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独自出行，这事儿，实在稀奇。 “柳娘子，别来无恙！” 一道意味深长地声音传了过来。 第461章 色令智昏 第461章 色令智昏 “王郎君！”柳晴微微拧眉。 她不喜欢眼前之人打量她的目光。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王生、杨敏之子王令扬。 王令扬的目光如有实质，一寸一寸地打量着柳晴，眼睛里闪烁着显而易见的兴味。 孟氏那样的大美人暂且够不着，眼前这小美人儿却自动凑了上来，真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柳娘子缘何这么晚了出现在这里？可是想见什么人？”比如本公子我！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面上自得的神情却是表露无遗。 “子楚，这位小娘子是哪家的姐儿？你也不给哥几个介绍介绍？” 姜霖望着眼前水灵灵嫩葱般的女娘，眼睛都直了。 没听说附近哪家私寮里新来了这样一位美人儿呀？这王子楚当真是艳福不浅！ 王令扬瞥了他一眼，然后挥舞着手臂开始赶人：“去去去，你们自去玩儿你们的，爷我今晚有事儿，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子楚你不够意思啊，遇见好货色就独享，还是不是兄弟了？！” 姜霖有些不服气，从前他们也不是没一起玩儿过，只是自从上回宋明义送了那骚娘们儿王子楚不肯同他们共享外，两人都好久没一起了。 “滚一边儿去，下回再说，你们赶紧走！” 王令扬眼见柳晴黑了脸，连踢带揣地开始赶人。 “唉呀，疼疼疼！” 姜霖捂着屁股往楼下跑，经过柳晴时，他故意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就朝着柳晴的方向倒了下来。 柳晴没躲。 她十分好心的伸出手托住了姜霖倒过来的肩膀，然后手指翻飞、银光闪烁，以肉眼察觉不到的速度对着他身体的某处一扎！ “公子站好了！” 这一下太轻了，姜霖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他只觉得眼前清香扑鼻，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夹杂着女娘独有的香气涌上鼻尖，熏的他整个人都要醉了。 “多，多谢小娘子！”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柳晴，恨不能立时将她剥光丢到床上。 柳晴却不再理会他了，她松开手直接看向王令扬，对着他点点头就要回自己的房间。 “等等，柳娘子你等我一下！”王令扬颠颠儿地追了上去。 姜霖满脸艳羡地望着屁颠屁颠儿的王令扬，心里盘算着打听一下这小娘子的来历，有机会也好生亵玩一番。 王令扬一路跟着柳晴回了她的房间。 伙计识眼色地退了下去。 柳晴看着满脸色相的王令扬，微微皱眉：“王郎君，我与令尊、令慈有旧，看在他们的面子上，你现在离开我这里，我不与你计较！” 王令扬转身将房门从里面反锁，然后转过身，摩拳擦掌走向柳晴：“只与我爹娘有旧那怎么行？我瞧着柳娘子与我也有夫妻之缘呢，你说是不是，嗯？” 他说着，整个人就朝着柳晴扑了上去。 柳晴面上划过一抹冷意，侧身躲开的瞬间，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真是个狗东西！” 王令扬踉跄了几步站定，捂着屁股回过神，面上兴奋之色却更浓：“想不到柳娘子还是个烈性儿的？爷我最喜欢驯服野性难驯的辣货了！” 说完，他再次朝着柳晴扑了过去。 第462章 有人找 第462章 有人找 柳晴没想到他这么色胆包天，挨了自己一脚不仅没有丝毫忌惮，反倒更兴奋了。 她满面寒霜，再不留情，在他第二次扑过来的瞬间，照着他的脸就扇了下去。 “啪！” 她用的力气极大，王令扬被打的眼冒金星，半边脸直接肿胀了起来。 “你，柳娘子，你别给脸不要脸，爷我能瞧得上你是你的福——唔！” “啪！”柳晴反手又给了他另外半边脸一巴掌。 打完后，她婆娑下手掌，面无表情道：“这样就对称了！” 王令扬脸上的表情彻底变了，他神色狰狞地望着柳晴，厉声道：“贱人，你找死？！” “我找死？”柳晴活动活动手腕，面上冷意更浓：“我今天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做找死！” 话音刚落，她飞起一脚就朝着王令扬的下三路踹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啊！！！” 要害被踢中，王令扬发出一阵惨绝人寰的叫声，他控制不住地捂住下身蜷缩起来。 柳晴却并没有轻易放过他，趁他病要他命，对着他就拳打脚踢了起来。 好一会儿，房间里传来一阵阵剧烈的响声，伴随着王令扬断断续续的求饶声…… 柳晴打累了，同时心里顾及着王生和杨敏的面子，到底没有将王令扬彻底废掉，估摸着他得在床上躺一两个月后，她直接开门将人丢了出去。 王令扬在二楼的走廊里待了近两个时辰。 还是一楼候着等他叫人的李安察觉到不对，上来查看才发现的人。 “公子，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他看着昏迷不醒的王令扬，又急又怕，连忙下楼招呼了几个人连夜将人送回了府里。 柳晴这边倒是一夜好梦。 翌日她醒了个大早。 安顿伙计照顾好闪电后，她就出了客栈往岳麓书院而来。 岁考在即。 淮山书院和岳麓书院的学子都进入了紧张的学习状态中。 两大书院因为离的近，且同属四大书院，是以岁考由官府统一组织。 岁考每年两次，分别为年中六月，和年末腊月。 书院学生根据岁考成绩重新分班。 以一年级学生为例，淮山书院有一甲班、一乙班、一丙班、一丁班四个班，每班二十五人，岁考成绩在前二十五名之列，即入一甲班，末位二十五名则入一丁班。 岳麓书院同上，只是甲乙丙丁分别对应天地玄黄，是为天一班…… 宋明彰也同样陷入了忙碌的学习中。 他平素就十分努力，到如今简直到了昼夜不歇的地步。 是以当有同窗告诉他有人来找自己时，他还短暂的懵了一瞬。 “可否告知是谁？” 他觉得有些奇怪，还没到休沐的时候，家里那位最近又同他闹矛盾，他想象不到是谁找他。 同窗回道：“似乎是隔壁淮山书院的姜霖，姜霖你认识？就是县丞大人的公子，他现在就在外面，点名要见你！” 宋明彰闻言，顿时明白了过来。 冲着传话的同窗告了声谢，他从座位上站起身，从容的整了整衣冠，然后踱步出了学堂。 姜霖捂着左肋处，颇有些烦躁地踢着面前的树干发泄怒火。 不知怎的，从昨晚离开山下那家客栈后，他的左肋就开始隐隐作痛。 到今早起床，那一块儿青了一大片，碰一下像是被锥子扎似的疼。 他本想着今日干脆就不来书院，偏生他爹交待了他今日务必找那宋明彰一趟，因此他只好忍着疼上了山来到岳麓书院。 他暗暗发誓，待会儿一定要狠狠教训那个不知好歹的狗东西一顿！ 第463章 言语机锋 第463章 言语机锋 “你找我有事？”宋明彰望着背对自己的姜霖，神色冷然。 前不久他料理完何氏后，顺带还去了堂县城姜府。 没见到姜维远，不过却给他留了封信，看姜霖这气势汹汹的模样，想必是为了那事来的。 “宋明彰，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教我爹做事？还敢威胁我们？”姜霖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昂起下巴趾高气扬地瞪着他：“我小妹能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你以为你是谁？” 宋明彰声音淡淡地：“我不是谁，只是让姜大人管好自己的女儿而已！毕竟好人家的女娘做不出贵府小姐那样的丑事！怎么，姜公子要以势压人？姜大人当真好大的官威！” “你，你少胡说八道？我爹何时以势压你了？” 姜霖有些慌了，他爹最重名声，别看他平时跟在王令扬身后作威作福，但却从来不敢借着他爹的名头惹事儿，因为他爹知道了，当真能打死他。 “既然不是，那姜公子所谓何事？”宋明彰语调没变：“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哎！你等等！” 姜霖顾不得最初设想的好生教训宋明彰一顿，连忙喊住他：“你别走，我话还没说完呢。” 宋明彰顿住脚回头，神色略有不耐：“到底什么事？” “我，我爹说了，他记下了，往后会严加管教小妹！”姜霖底气不足道：“还有，我小妹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娘，宋公子能否大人大量，不要将她女扮男装出府、还买通青皮劫道的事情宣扬出去？” 宋明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道：“姜公子，此番看在姜大人对我有提点之情的份上，便到此为止，但——” 说到这里，他沉下脸，警告道：“但请回去告诉你妹妹，别再自作聪明，否则名声尽毁只是轻的！”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我？！”姜霖勃然大怒：“不过是个穷秀才，你还真当自己可以在状元县横着走了？你信不信老子让你横着出岳麓书院。” 宋明彰冷笑一声：“你大可以试试！” 姜霖见他岿然不惧，不由放狠话道：“难道你不怕被革去秀才功名吗？” 宋明彰洒然一笑：“姜大人竟有这等本事？那宋某就拭目以待了，不过姜公子记得提醒姜大人，最好一次把宋某按死，否则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定要搅的姜家天翻地覆！” 说到后面，宋明彰的神情陡然变得森冷无比。 明明是一副神仙相貌，偏偏此刻活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令人浑身发寒。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你给爷等着！” 姜霖莫名打了个寒颤，佯装镇定丢下一句狠话，就转身匆匆离开了！ 宋明彰漠然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微微撇过头，眼中划过一丝不屑。 姜霖离开后没多久，宋明彰就转身往回走，打算继续温习功课。 不想他才刚刚翻开书，门外又有人喊：“天一班宋明彰有人找。” 宋明彰神色有些不耐，阖上书就往外走。 “是谁？”他目光冷冷地望着前来传话的学子。 “是，是个女娘，我在山门前碰上她，你自己去看，搞什么啊？我好心来传话你这幅表情……” 宋明彰闻言先是一愣，接着面上划过一丝狂喜：“多谢！” 话音落下，他的身体便像一阵风似的，朝着山门前刮去。 第464章 夫妻谈心 第464章 夫妻谈心 “小晴，你——你怎么来了？” 宋明彰气息微乱，因为跑得急，向来讲究的他衣服上都起了褶皱。 柳晴怔怔地望着他，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直到宋明彰神情焦急地问她：“是出了什么事吗？怎么不说话？！” “没事！” 柳晴依旧定定地看着他，声音不自觉放柔：“我就是想你了来看看看你，明亮哥那边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宋明彰闻言顿时松了口气：“我以为你怎么了？” “几时放学？今晚可以出来吗？” 柳晴看着周围人来人往的学子，到底还是忍住了自己想要抓住他的手。 “可以，你等我一会儿！” 不止她想他，他也想她想得紧了。 “你先回去上课，我就在这里等你！” “好！” 马上就要上课了，宋明彰强忍着不舍，转身就往回跑。 只是才跑了几步，他突然回转身，解下外衫披在了柳晴身上：“山里有些凉，披着，你一定在这里等我，我想出来就看到你！” 柳晴点点头：“快去，放心，我等你呢！” 宋明彰回去上课后，柳晴就靠坐在岳麓书院山门前，边等他下课，边托着下巴欣赏山间的景色。 马上进入五月，入目皆是苍翠。 岳麓书院就建在半山腰处，周围是起伏连绵的山脉，对面是淮山书院。 钟声阵阵，书香袅袅，连此地的花草树木都比别处更秀美挺拔。 真真是钟灵毓秀、地杰人灵。 她没感觉到自己有等多久，宋明彰就重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走。” 他一手拿着一卷书，一手牵起她的手，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带着她缓缓往山下走去。 “小晴，我希望下次有事，你别瞒着我，你觉得不舒服不开心了，就告诉我，好不好？” 路上，宋明彰忽然开口：“你我夫妻一体，你所有的一切都对我全盘托出，我很感激你这么信任我，你从最开始就信任我，你可能不知道，便是因为你这毫无保留的信任，才让我相信这个世上还是有人真心对我的。” 所以他也愿意对她敞开心扉。 他的心真的很小，比针眼儿也大不了多少。 柳晴能挤进他的心里，当真是天时地利与人和。 柳晴诧异地望了他一眼：“怎么突然说起这样的话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现在想想我刚来这里就告诉你我的来处，还有空间的秘密，真的挺傻的，人心是最经不住考验的，万幸那个人是你！” “还有，我答应你，以后有事会直说，这次我自己也有问题，不怪你，是我迁怒你了！” 柳晴说完这话，忽然笑道：“说来谁叫我相公太优秀？不止长得好看，还聪明绝顶，这世上慧眼识英雄的人多了去了，哪个女娘会不喜欢你这样的郎君呢？” “我不好！” 宋明彰却摇摇头，斩钉截铁道：“我不解风情，还有，我非良善之人！” “那又如何？” 柳晴笑盈盈地望着他：“你这样极好，我很喜欢，我就喜欢你对我百依百顺忠贞不二，对旁的女娘不假辞色的样子，感情本身就是自私的！不过——” 顿了顿，柳晴望着他，半开玩笑道：“四郎，我待你之心如何你当知晓，你对我要求颇多，我也多有应允，还曾发下誓此生不会离你左右，今日话既然说开了，那我也对你提一样要求可好？” 第465章 翻旧账 第465章 翻旧账 宋明彰有些好奇：“什么要求？” “别对我耍心眼儿！”柳晴定定地望着他：“有些事情我可以不计较，是因为我懒得计较，也不想计较，但我不希望我的不计较让你有恃无恐。” 宋明彰身形几不可查地僵了僵，旋即他笑问道：“何出此言？我几时对你耍心眼儿了？” “我暂时还没找到证据，不过宋黛玉，所谓的誓言在我看来就是狗屎，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别太过！” 宋明彰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柳晴见状，意识到自己话有些过了，忙道：“好啦好啦，我就是说说，今天是来看你的，不是跟你吵架的，你别不高兴！”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高兴的起来？”宋明彰冷哼一声，抓着她的手微微用力，阴阳怪气道：“你就是个没良心的，我对外人横眉冷对，你对外人，那可真是亲密无间呢！” 柳晴觉得很无辜：“我何时对外人亲密无间了？” “那个侯三郎，临走前巴巴给你写信，若你是个男子，他怕是早就以身相许以报大恩了，还有家里那几个没用的废物，花一千两银子买两个丫头，说出去谁不觉得你疯了？” “……” 听他老生常谈，柳晴只觉得头隐隐作痛：“行了行了，你能不能换些话？” 草率了，草率了！ 她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这辈子的把柄都落在宋四郎手里了。 “还有贾三道母子，做什么要跟他们来往？你对孟氏都快比对我都好了，去府城陪我考试，每日巴巴的只陪她！” “……” 好半晌，柳晴嘴硬道：“那谁叫人孟婶长得好看人又温柔？” “我不好看？我不温柔？” 柳晴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你行了，贾郎君拜得武先生为师，前途一片光明，你敢说从长远来看，结交他们百害而无一利？” “贾兄尚可，与他结交有利无害，然他母亲容貌太甚，早晚都是祸端，你所言的‘利’将来未必能抵得上你花在他们身上的时间和精力，还有感情！” 说到后面，宋明彰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他希望她的时间精力，尤其是感情，都花在他的身上。 柳晴闻言，忍不住感叹一声：“四郎，不得不说，你比我更像从末世来的，唯利是图，凡事利字当先，所思所想所做，所有的一切，都在算计之内。” “你竟然说我唯利是图？” “难道不是吗？”柳晴仰首，觑眼望着他：“啥事都算的那么清楚，人与人之间交往，就不能有点真情了吗？” 宋明彰没忍住，伸出手紧紧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怏怏道：“你只要对我好就行了，旁人不要管他！” 末了，他还又补充了一句：“我也只对你好。” 柳晴心下有些动容，忍不住回抱他：“好四郎，我对你好，只对你好！” “那晚上我们三次起步好不好？”宋明彰得寸进尺：“你每次都说节制，要节制，我身子已经大好了，还节制什么？好歹让我尽兴，许久都见不到你！” 好好的气氛瞬间被破坏殆尽。 柳晴满头黑线地推开他，瞪眼道：“说什么呢你又扯什么？你脑子里都装的些什么？” “你。”都是你！ 第466章 善后问题 第466章 善后问题 夫妻二人回了山下村落里的客栈。 柳晴同宋四郎说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你说我要不要同王大人夫妻说一声？那王公子昨晚吃了好些苦头，怕是没有一两个月好不了了，到底是认识的人，且王家背后势力不小，我昨晚是不是有些鲁莽了？” “你没什么事？”比起旁的，宋明彰更关心她的身体，听她说完后，就直接上手检查她的身体状况。 “我没什么事，昨晚最开始他们人多势众，我也不敢瞎逞强，就略施手段让其中一个嘴贱的吃了点苦头，后面等姓王的落单了我才下了狠手！” 宋明彰检查过后，确定她确实没什么事，这才开始思忖善后问题：“听你说过这位主薄和他的妻子还算明事理，不过你打的是他们的儿子，便是再和善开明之人，怕也不会轻易原谅，这样，你明日在这里等我半日，下午最后一节是六艺辅课，我同先生告个假，陪你去主薄府上走一遭！” 柳晴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唉~你说王大人和杨娘子那样的人，缘何会生出那样四六不分的儿子？你都不知道，那日我带着孟婶去他们府上，那王公子瞧孟婶的眼神！” 宋明彰不想管旁人的事，但这姓王的把主意打到柳晴身上，可真是嫌命长了。 不过他暂时还没想到该怎么不着痕迹地给他颜色瞧瞧，所以他先将心思收了起来，只点头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有人从出生起就带着恶意，便是后期再如何矫正也是徒劳无功，你不必唏嘘这些，夜了，我们且安歇。” “好。” 主薄府。 王令扬的院子里。 杨敏抹着眼泪，满脸心疼地望着床上刚刚醒过来就嗷嗷喊疼的儿子：“到底是哪个把你打成这样的？你倒是说呀！可怜我的儿！” 素日里相公也不是没打过儿子，可没有哪一次儿子被打的这般凄惨，偏生醒来后她问是谁下得手，儿子却一声都不吭。 王令扬哪里会说自己强迫女娘不成反被揍这样丢脸的事儿？ “哎呦，娘，我的娘啊，你就别问了，是儿子失足摔的！哎呦，李安，李安！大夫呢？没用的废物，这么久了大夫呢？” “大夫早就给你开好药走了！” 杨氏望着他两边脸上清晰的手指印，恨恨道：“你倒是说说怎么摔的能摔出手指印儿来？你还不说，到底是谁打的你？我跟你爹还没死呢，哪个敢这么猖狂？娘给你作主！” 王令扬听了她的话，一时间就只顾哎呦哎呦的叫。 杨氏没法子了，直接喊李安过来：“李安，你进来！” 李安被母子两指使的陀螺似的转，闻言连忙推门进来跪下：“大娘子，奴才有罪，没能保护好公子，奴才该死！” “你死不死的后面再说，你先说说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哪里找到的公子？当时他身边有什么人？” 李安低着头跪在地上，讷讷回道：“在书院山下的客栈里，奴才在一楼等公子，不想等了许久未见公子下来，便上楼查看，却发现公子就躺在长廊里！” 顿了顿，他有些艰难地继续道：“当，当时公子已经昏迷不醒，周围并没有半个人影，奴才也不知究竟是哪个天杀的对公子下如此毒手！” 第467章 说明原委 第467章 说明原委 “查！一定要彻查！” 杨氏冷着脸看向李安：“姜万安他们呢？他不是一向都跟公子在一起吗？昨晚他去哪里了？罢了，你现在就往姜府去一趟，若是他在的话，就把他给我请过来，我亲自问他！” 姜霖字万安。 “娘，我，我没事，你就别问了——嘶~” 王令扬一听母亲要找姜霖来对峙，顿时急了，若让姜万安看到自己这幅惨象，指不定会怎么嘲笑呢？ 杨氏见状，顿时心下有所怀疑：“不找姜万安，那你就实话实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我的亲娘嗳！你就别问了，就是跟一个不长眼的发生了点争执，也是因为儿子身边没带人，娘你放心，儿子不会就这么让白打了，早晚有一天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好好，那娘就不问了，你好好歇着，娘先去理事，稍晚点再来看你！” 杨氏见问不出什么，就起身往外走，临走前给李安使了个眼色。 “去请姜万安，不要告诉公子。” “是！” 李安应声而去。 只是当天姜霖并不在，李安第二天才带回了姜霖的口信。 “姜公子也被那女子阴了一下，如今正在请医问药呢！姜公子说那女子仿佛姓柳，十六七岁的样子，生得极美，好似同我们公子认识。” 姓柳？十六七岁？ 杨敏脑海里划过一人，只是旋即她就摇头否认了自己的猜想。 柳娘子在十里镇坐诊，应该不会那么巧。 然而—— 正思量间，外面有人来回话：“大娘子，十里镇的柳娘子和她相公来了。” 杨氏心里咯噔一下，忙道：“快请！” 柳晴和宋四郎一见她，就给她行了个大礼：“我夫妇二人不请自来，还望夫人见谅。” 杨氏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接着道：“柳娘子、宋郎君多礼了，快请坐！春杏看茶！” 待三人分宾主坐下后，杨氏问：“柳娘子可是为了小儿之事前来？” 柳晴点点头，将当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杨敏。 “这个孽障被我跟他爹惯坏了，万幸柳娘子没什么大碍！柳娘子放心，待他好转些，我就让他登门向柳娘子赔礼道歉！” 柳晴望着杨氏有些僵硬的笑脸，微微皱了皱眉，接着道：“原是我下手没轻没重，贵公子现在没事？” 她说着转头看向宋四郎。 宋明彰将二人备好的礼物递给一旁的下人，然后转身淡淡地道：“我娘子总说王大人夫妇明辨是非、深明大义，想来夫人不会怪我娘子为自保失手伤了王公子一事？” 杨氏闻言，面露尴尬：“自然不会，要怪也只能怪我家哪个孽障色胆包天，竟然连自家的恩人都想染指！” 宋明彰目光紧紧地注视着她，自然也看到了她在说这话时有些僵硬的神色。 其实他和柳晴今日大可不来这里，然王氏势大，在金陵颇有底蕴，若柳晴打人之事他们从别处得知，难保王主薄和杨氏心有芥蒂。 届时只要对方勾勾手指，他们往后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而今日他们上门光明正大的将此事摊开来讲，有着柳晴先前的救命之恩，最坏的结果，便是往后同这家人断了来往。 这也是他权衡之下决定的。 想到这里，宋明彰的面上浮现出一抹阴郁。 还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若然，何至于受害者主动上门求和？ 第468章 恩断 第468章 恩断 将事情原委道明后，柳晴二人又略坐了坐，就起身告辞。 杨氏没有多留他们，让人将二人送走后，她心里越想越觉得不得劲儿。 柳娘子是他家的救命恩人没错，但她明明可以在不伤害自己儿子的前提下全身而退，为何非要将他打成那样？ 儿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便是她再大度，也不能将此事当做没发生一样！ “大娘子，金陵来信！” 正在这时，春杏拿着两封信走了进来。 “老爷呢？老爷回来了吗？” 春杏低眉顺目地回道：“老爷刚下值，正往大娘子这边赶来。” 说话间，王生身着一袭官袍从外面进来。 杨氏将其中一封信递给他：“相公，这是大哥来的信，你看看。” 王生接过信拆开，下一刻，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杨氏拆开给自己的信扫了几眼，然后抬起头看向丈夫：“大哥在信中说什么了？” “二叔身故了，大哥让我们即日回金陵吊唁。” 杨氏闻言，面上浮现出一抹哀色：“二叔身体一向康健，怎么突然就？” “大哥信中未曾言明，夫人先安排下人收拾东西，我们即日便动身。” “那子楚怎么办？大夫说他身子不易挪动，这——” 王生冷哼一声，面色沉郁道：“正好让他长长记性，这次就不带他了，我们多则三月、少则两月也就回来了！对了，我先去写封告假信，衙门的事情也得交待一下，夫人你先忙。” 他说着就往外走去。 只是临走前，他忽然顿住脚回头，扫了一眼杨氏手中的信，随口问道：“大嫂在信里说什么了？” 杨氏闻言微微皱了皱眉：“没事，就说些家常话，说说两家的孩子，相公你快去忙。” 王生不再多言，点点头就离开了。 杨敏垂眸看了一眼信中的内容，神色淡淡地：“春杏，把烛台拿来！” 大嫂的信中除了闲话家常外，倒是确实还有一件旁的事情。 便是前段时间柳娘子托她来打探一个女娘的下落。 她托了远在金陵的大嫂帮忙打探，果然找着了人，不过—— 春杏很快将烛台拿了过来，杨氏举起手中还没捂热乎的信件，直接将其化为灰烬。 这边厢，柳晴和宋四郎出了主薄府。 “我看杨娘子方才神色不大好看，看来这桩事一出，两家的情分算是断了。”柳晴有些感叹道；“当初我救人其实也没想着往后再跟这些病人有什么交集，毕竟钱货两清，你最初吃的人参，可是人家花大价钱给咱们买下的。” 宋明彰神情平静道：“无妨，我观这位王夫人虽然不满自家儿子被打一事，但也非下作之人，往后便恢复成陌路也罢了！” “只是我还是有些不爽！” 柳晴神色郁郁：“姓王的是碰上了我才没有得逞，背地里还不知有多少女娘遭了他的毒手，这样的人还能平安活在这个世上，实在不公。” 宋明彰闻言，目光平视正前方川流不息地人群。 半晌，他沉声道：“放心，恶人自有天收，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第469章 竣工 第469章 竣工 一个月后。 宋明亮所在的药庄。 柳晴望着眼前即将竣工的竹棚、水渠，心底微微松了口气。 进入夏至，天气愈发炎热了起来，接连几日的大晴天后，今日天空中总算出现了乌云。 山雨欲来。 “大娘子，要下雨了，回屋子里避避！”潘礼跟在柳晴身边，小心翼翼地提醒她。 柳晴点点头：“成，走！” 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还有银钱，三个庄子的防水工程总算是完工了，除了天上下刀子，否则她这三个庄子的药材今年出息都不会小。 她已经瞧过了，乔氏药材行的老师傅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把式，经由他们教授、指点，药田里的药材长得一派欣欣向荣之势。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着。 只是—— 四郎说已经托了贺二郎提醒县令大人水灾的事情，然到现在为止，县衙那边都没传出任何关于防汛工事的动静。 书里具体内容柳晴记不清楚了，但这场灾难却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尤其是柳晓珍那个重生女大肆屯粮的手笔，更是让她确信了有这么一出。 柳晴正想着心事，迎面碰上了急匆匆赶过来的宋明亮。 一个多月没见，宋明亮看上去憔悴了许多，胡子拉碴的，见到柳晴，他苦笑一声道：“他们说弟妹你来了，我还以为是在诓我，怎么样？弟妹都检查完了，没什么问题？” 柳晴神情有些尴尬。 自从出了那档子事儿后，她还没见过宋明亮，今日来这里也没去找他，就怕觉得别扭。 四郎是为了她才那样做，她当时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除了感动外，再想不到旁的，及至如今也一样。 “没什么问题，辛苦明亮哥了！” “那就好！” 宋明亮点点头：“弟妹来了还没用午膳？我这就去吩咐灶上那边，弟妹先回屋休——” 正说话的功夫，宋明亮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郎君，你等等我！等等我嘛~” 柳晴一回头，就看到一个面容清秀，脸色微有些发黄的年轻女娘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宋明亮脸色先是一变，接着下意识地迎了上去：“梅花，你怎么来了？” 何梅花好奇地打量着柳晴：“我想你了嘛，郎君这位是？” “这是庄子的女东家，快叫人！” 何梅花于是朝着柳晴行了个福礼：“梅花见过东家，梅花不懂事，还以为——” 她说着，有些歉意地看了一眼柳晴道：“梅花冲撞了贵客，这便离开！” 等她离开后，柳晴神色尴尬地看向宋明亮：“明亮哥，这位便是？” 宋明亮愁眉苦脸道：“四郎呀，可真是把我坑苦了！” 柳晴没好意思接话，却听他继续道：“见天的闹！我真是要愁死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嗐~” 他说话间，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吵嚷声。 柳晴循声望去，就见许久未见的何氏披头散发，正对着方才那位叫梅花的女娘破口大骂。 “黑心烂肺的下贱蹄子，天下男人死绝了你巴上我家相公？老娘真是一腔真心喂了狗，白对你们好了！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第470章 心思 第470章 心思 宋明亮面上不由更尴尬了：“让，让弟妹见笑了，我去瞧瞧。” “明亮哥自去忙你的，那我先回屋了。”柳晴没有要掺合的意思，丢下句话就带着潘礼回到了房间。 宋明亮则苦大仇深的去拉架：“行了，怎么又吵起来了？” 何氏一见他就眼冒金星：“你还问怎么了？宋明亮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了家里一切都不会变，可现在呢？你怕是把一身的力气都用在她身上了？你说你是不是嫌弃我人老珠黄了？老娘给你生了两个崽，到头来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啊！” 她越说越痛，拍着大腿就嚎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我几时那样了？梅花，你是不是又气你姑母了，你——” 宋明亮忍不住看向何梅花，却见对方正乖乖巧巧地站在那里，捏着帕子直抹眼泪。 来庄子上一个多月，何梅花吃的好穿的好，加上本身年轻底子也算不错，如今皮肤也白了些，此刻这番姿态，正如小荷初露般，宋明亮只一眼就不忍再说她。 “郎君，你别怪姑姑，是我不懂事，惹姑姑生气了！” 宋明亮闻言皱了皱眉，对着她道：“行了，你先回屋去！” “好~姑姑你别生气了，梅花这就走，不在你跟前碍你的眼！” 何梅花说完，捏着帕子就回了屋。 何氏望着她远去的袅娜背影，气得牙根直痒痒。 宋明亮上前搂住她一个劲儿地安慰：“秀英你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何秀英闻言，捶打着他的胸口委屈道：“造孽啊！我要早知道，早知道这样，我怎么也不会动那起子心思！你说四郎也真是心狠，自家兄弟都这么算计，怪到有人说他粘不得？” 宋明亮叹息一声：“行了，要不是你先起那不着调的心思，会有后面的事儿吗？” “我看你就是贪梅花年轻貌美，要不然你才不会替他说话！” 宋明亮苦笑道：“那你说怎么办？梅花她毕竟跟了我，若是将她打发回去，她还能活得了吗？便是我忍心，你这个做姑母的就当真那么心狠？舅兄那一大家子眼巴巴看着呢！” 何氏听了她的话，又开始捶打自己的胸口，眼泪直冒：“我的命真是好苦啊！我的天啊！” “行了他娘，你就别哭了，唉~” 到底是多年的发妻，又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宋明亮见她这样也不好受，耐着性子细心安抚着。 好一会儿，何氏才终于止住了哭，拉着宋明亮回了屋。 “他爹，我思来想去，四郎两口子这地儿咱是待不下去了！原先是没办法，可前儿个我不是回了趟村里吗？就四爷爷家三郎媳妇儿你记得不？跟四郎一同胞的那个，人听说我回来了，专门上门找了来着。” 宋明亮狐疑地望着她：“找你干嘛？” “晓珍他们最近做了笔大买卖，粮食生意，最近正四处招工呢，知道你管着这么大的药庄，就说你有管事的能力，让我回来跟你商量下去那边做，每个月这个数，若是卖的好还有大红封！” “你这是胡闹，我在这边做的好好的，去那里做什么？你当我天生就有管事的能力？不是四郎和弟妹迁就，你以为我轻易就能做好这差事？不去！” 顿了顿宋明亮继续道：“再就是他娘，你也别记恨四郎他们两口子，你若没生歪心思，今儿我们一家子还是安安稳稳的！所以这人呢，就不能生坏心，否则老天都看不下去！” “我咋就起坏心了？宋明亮你什么意思？还不是你，喝了点猫尿连人都不认识了？我看你就是早就有了外心，梅花那小蹄子投怀送抱正如了你的意！” “得得得！”宋明亮不愿与她争论，只道：“随你怎么想，总之你赶紧把那边三郎媳妇儿说的事儿推了，往后也不许再提，我宋明亮没什么大本事，往后就跟我四郎兄弟讨生活了！” 第471章 自有你的缘法 第471章 自有你的缘法 县城。 “那边推了？” 柳晓珍掀了掀眼皮，拨弄着涂着艳红丹蔻的指甲，好整以暇道：“推了便推了，原也没指望他能答应，不过是听说了件有趣的事儿，顺便给那边上点眼药罢了，起作用做好，没用也不碍什么事儿，左右不过几句话的事！” 杏儿上前道：“大娘子英明，只是既然如此，大娘子还准备回村里招工吗？” “自然是要的，宋家秤和柳家村那边都要招，从前我跟相公就被柳大丫两口子在这事儿上压了一头，说什么‘福泽乡邻’？这次下来我倒要瞧瞧，究竟谁是乡亲们能靠得住的大恩人？” “只是这工钱会不会定的太高了些？”莲儿小心翼翼地开口，“比那边的工钱要高一多半，若是生意不好——” 柳晓珍抬起头，满脸欣慰地看了一眼莲儿：“你是个聪明的丫头，不过给的工钱高，那自然是因为我有底气，这事儿你就别管了，行了，你们先下去，我乏了！” “是。” 杏儿莲儿应了一声就要告退，却在临出门之际，又听到身后女主子悠悠的声音：“对了，郎君近日有书信回来吗？” 杏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莲儿，见莲儿绷着脸不敢回话，忙道：“大娘子忘了？近日岁考在即，郎君日夜不辍地读书，许是太忙，没顾上来信！” 柳晓珍轻嗤道：“怕不是又趴在哪个贱蹄子肚皮上起不来了？” 杏儿闻言，再不敢说话。 柳晓珍也不痴缠，自从关氏那贱人被送人后，她这段时间过得当真是所未有的畅快！ 不管宋三郎是真的在用功读书，还是在外狎妓，只要不是关氏那个贱人，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睁眼，当务之急是等水患、瘟疫这事儿过去后，她尽快再怀一个孩子。 因为今年秋天，朝廷会开一期恩科，原本两年后进行的秋闱，会在今年八月底进行。 柳晓珍重生之前只是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妇，她不懂秋闱是什么？只知道宋三郎在这次之后成为了举人，宋家彻底改换门庭。 想到这里，她樱红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行了，下去，关照着些郎君那边，有消息速速回我！” “是！” 杏儿、莲儿一起退了出来。 杏儿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道：“你方才真大胆！听说大娘子前头那两个丫头下场可不怎么好？你怎么敢那么说话？” 莲儿瞥她一眼道：“富贵险中求，大娘子脾气虽差了些，但只要不触及她的逆鳞，她还是挺好说话的！” “逆鳞？”杏儿喃喃道，“大娘子的逆鳞是？” 莲儿冲着她呸了一声道：“骚蹄子，大娘子的逆鳞自然是郎君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跟郎君那起子事儿？说出来我都怕脏了嘴！” 杏儿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 半晌，她抓着莲儿的胳膊哀求道：“好姐姐，算我求你，这事儿别告诉大娘子可好？都是郎君他——” “你仔细着自个儿的肚子，前头关姨娘的先例在那儿呢，我瞧着大娘子是决计容不下庶长子的，你可别犯傻！” “好姐姐，我知道，我知道！” 杏儿感激涕零：“日后但凡郎君给了我名分，我定然记得姐姐的好，我会同郎君说的！” “你先顾好你自个儿！” 莲儿看傻子一般看着她：“我也不指望着沾你的光，只是不想作孽罢了，你日后自有你的缘法。” “多谢姐姐，多谢姐姐！”杏儿哭哭啼啼地道谢。 两人分别后，她干脆一横心，直接出门往淮山书院而来。 第472章 回宋家秤 第472章 回宋家秤 万千银丝飘落，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杏儿才刚刚离开，莲儿就被柳晓珍重新叫了回去。 “杏儿呢？” 袅袅香炉中，柳晓珍的表情模糊看不真切：“莲儿你是个聪明的，我最欣赏你这样聪明知进退的丫头，从今往后，只要你一直这么识大体，我不会亏待你的！” 莲儿战战兢兢地回道：“杏儿说要出去一下，奴婢也不知道她——” “嗯？” 柳晓珍的语气陡然重了几分。 莲儿连忙跪了下来：“大娘子恕罪，奴婢真的不知杏儿去了哪里，方才她还跟奴婢在一处！” “行了，这事儿你不用管了！” 柳晓珍撩起眼皮朝着门外看了一眼：“田老狗呢？把他给我叫来。” 一旁的莲儿听她叫人，深深地打了个寒颤。 片刻间，田老狗小跑着来了。 他今年三十上下，一身腱子肉，长得凶神恶煞的，是柳晓珍使了些手段得来的人。 见到柳晓珍，他直接跪了下去：“大娘子有何吩咐？” 柳晓珍看着他，半晌忽的轻笑一声：“雨天路滑，杏儿那丫头惦念郎君，不慎跌落山崖……” “是，小的这就去办！”田老狗只应了一声，就匆匆去办事了。 莲儿在一旁瞧着这一幕，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十里镇。 “大娘子，窗边冷，快进去，奴婢这就把窗户关上了！” 刘桃花望着站在床边好半天未曾挪动的柳晴，忍不住上前提醒她。 柳晴忧心忡忡地望着窗外连成一片的雨幕：“果然下雨了，郎君那边有信件回来吗？” 刘桃花关上窗户，摇摇头道：“最近一次还是三日前的那封。”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柳晴莫名觉得有些不安：“取蓑衣斗笠来，我要回宋家秤一趟。” “大娘子，外面雨下的极大，要不等雨停了些再走？” “不了，你去取东西！” 柳晴总觉得有些不妥，上面一直没什么消息，宋家秤的宅子里只有宋老头老两口，水患来势汹汹，先前他们一点口风也没露，她还是回去跟二老稍微通个气、还有二爷爷他们，也该说一声，好歹让他们有个防备。 刘桃花见拗不过她，只好下去取东西。 柳晴穿好蓑衣戴好斗笠，就着大雨驾着闪电就往宋家秤赶去。 为脚程快，她一个下人都没带，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回到了宋家秤。 雨下的太大了，饶是她做好了防护，到家的时候还是淋湿了。 “哎呦，大丫你这孩子，这大雨天有什么事不能等雨停了再说？快进屋！” 宋老太见她浑身都淋湿了，又是心疼又是埋怨：“奶去给你煮碗姜汤喝，可别染了风寒！老头子你先别进来，大丫换个衣服！” 宋老头在外面应了一声，然后背着手走开了。 柳晴换了衣服、喝了姜汤，然后看向二老，沉声道：“爷奶，我这次回来是接你们去镇上住两天的！” “啥？”宋老太有些傻眼：“可是四郎出啥事儿了？是不是那孩子不听话读书累病了？” 宋四郎读书用功，便是休沐回家，也总是在抱着书啃。 第473章 失算 第473章 失算 “他没事，爷奶放心，过几天不是我生辰吗？香奶做的炸糕了，就想着来接爷奶去镇上给我做一口！” 宋老太有些惊讶：“大丫我记得你生辰不是还有半个月么？” 柳晴有些无奈，她倒是没想到老人家将柳大丫这具身体的生辰记得这么清楚：“好，奶，是这雨下得太大，你和爷爷住在这里，我有些不放心，把你们接在身边，我和四郎也能安心些。” “嗐~这有啥不放心的？雨每年都下，等停了就好了，大丫你看你这孩子，冒这么大雨回来，就是为这个？” “可是我仿佛听人说，今年这雨一下起来就不停嘞，爷、奶，为防万一，你们还是随我回镇上？左右也不耽误啥，若是没事，等过几天我再将你们送回来！” “不中！” 宋老头摸了摸胸口的烟袋，摇头道：“家里有牲口，走不开呦！待你生辰前一天我跟你奶再过去，到时候也来得及！你放心，这是大丫你和四郎成亲后过得第一个生辰，爷奶都记着呢！” 宋老头自然不会只听几句话就抛下家里这一堆牲口去镇上，何况这去的不是一两天。 柳晴就知道…… 她有些头疼的看着二老：“那爷奶，你们这几天就多注意着些，正好我带了些粮食吃食在车上，还有柴火，这天气柴都湿了，我带的是干柴，你们留着用，不过三天后要是这雨还不停，我必要回来接你们的！” 宋老太闻言，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宋老头：“老头子，你看这？” “成，若是雨下三日还没停，那爷爷就跟你奶去镇上找你们。” 大不了牲口不要了。 就是他之前借旁人家的公羊配种，绵绵那山羊前些日子才下了崽，还有那一群鸡娃子，可惜了，幸亏老婆子没抓猪，东南西北又被放生了，否则—— 宋老头越想心里越难过，一张老脸瞬间变得愁苦万分。 柳晴见说不通，也不再多言，拿起斗笠重新穿上蓑衣就道：“成，那爷奶你们在屋里等着，我去把吃食和柴火给你们卸下，然后再去趟那边爷爷那里说一声！” “大丫，你别着急，让你爷给你一起搬！” 宋老太撑着伞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 柳晴忙将她推了回去，“不用，爷爷还得找雨具，麻烦，我一会儿就搬好了。” 她说着就急匆匆去搬东西了。 事实上东西都在空间里，她眼下是要去将它们拿出来。 等宋老头穿戴好出去，果然，柳晴已经搬了大半。 她没在老两口这里久待，去了宋玉贵家又说了一遍。 万幸先前大约是宋明亮两兄弟意识到了什么，提前跟他们一家人透过气，马氏一家子将胸脯拍的啪啪响，表示自家一定注意天气。 宋来栓坐在炕上乐呵呵的瞅着柳晴，满脸欣慰的样子。 柳晴交待完两家人后，就披星戴月，连夜赶回了镇上。 只是这一次，便是她也失策了。 雨下到第三天的时候，外面已是汪洋大海，不止回宋家秤的路断了，便是去县里的官道，也被来势汹汹的洪水冲垮。 第474章 初见端倪 第474章 初见端倪 “大娘子，不行啊，外面全是水，主街的水都到小的腰上了！” 潘礼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从外面跑了进来：“不过小的打听到，县衙那边已经在设法通路了，至于乡下，乡下那边还没传出消息来。” 柳晴心急如焚地 站在门口望着外面。 水天一线。 今天的雨下的更大了，简直像是在从天上往下倒一般。 幸好她前两天回去一趟，希望老两口和二爷爷一家平平安安的。 还有四郎—— 越是到这种时候，就越希望重要的人都在自己身边。 原本今日是岁考的日子，也不知这样大的雨，岁考有没有延迟？ 宋盼娣也在一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四嫂，我爹娘还在村里，老屋那房子也不知道抗不扛得住？要是他们出了什么事，我，我该怎么办呀？！” 这样的天气，她们根本没法出门，医馆那边自然也是没办法开门的。 柳晴心里也着急：“老屋那边都是砖瓦房，不会轻易塌的。” “四嫂，我怕！” 宋盼娣活了十六年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雨，简直要要人命：“还要下多久啊？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吗？” 柳晴望着连绵不绝的雨幕，面色冷凝：“等，天灾人祸非人力所能，眼下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等待了。” 虽如此说，她却看向潘礼问道：“院中排水情况如何了？” 宋家秤那座宅子新起不久，且当初建造的时候，柳晴就特意做了下排水，所以只要宋老头老两口有吃食有干柴用，便能平安度过此劫。 而镇上这座宅子，虽然是租来的，但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早在给几个药庄挖水渠、搭竹棚的时候，她就让人将这宅子的排水也做了。 “大娘子英明，那些竹管当真管了大用，小的也去隔壁瞧了，他家院子里的积水要比咱们这边多多了。” 柳晴点点头：“虽如此亦不可大意，这两日晚上你们都警醒些，一旦有什么不对就拆门，照我之前说的做！” 门板是木头的，这房子要是被淹了，拆门好歹能保下一条性命！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 刘桃花和刘春花姐妹二人也有些害怕，闻言战战兢兢地问柳晴：“大，大娘子，这雨真的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吗？” “我也不知，不过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好了你们回自己屋，让我一个人静静。” 几个下人并宋盼娣闻言，不约而同对视一眼，接着识趣地退了下去。 柳晴心情有些烦躁。 她空间里有塑料、干柴、粮食、药物，自保自然是绰绰有余的，只是她担心宋四郎。 到县城的路一时半会儿也通不了，也不知道他眼下到底如何了？ 岳麓书院建在半山腰上，一旦发生山洪，后果不堪设想。 眼下就保佑岳麓书院平安无事。 与此同时，岳麓书院。 宋明彰眸色沉沉地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脸上的神情有些看不真切。 “宋兄，你倒是说说你那个梦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当真能未卜先知？” 贺二郎神色阴沉，心底划过一丝前所未有的不安：“若早知如此，我就该重视些，我爹指定也将此事当做笑谈，一笑置之了！” 据他所知，自他托姜县丞将可能会发生水患的事情告诉父亲后，县衙那边并没有半点动作！ 第475章 不留活口 第475章 不留活口 “是未卜先知还是什么的，眼下说这些都太晚了！” 宋明彰背负双手，长身玉立站在窗边，听着雨滴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响声，心底也难得染上一抹愁绪。 也不知小晴和爷奶如何了？ “不晚！我们现在就下山去县衙将此事告知我父亲，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你之前没告诉他吗？”宋明彰霍然转身，眸光灼灼地望着他：“含章兄，你老实说，当日你究竟有没有亲自将此事告知县尊大人？” 贺二郎被他的目光盯得头皮一阵发紧：“虽，虽不是我亲口所言，但姜大人是我父的左膀右臂，这样的大事他不会唐突。” 宋明彰蹙眉道：“姜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二郎于是将当日之事同他说了一遍。 宋明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着道：“你若是不提我便罢了，提了我，此事十有八九被他瞒下了！” “这却是为何？”贺二郎有些不解。 宋明彰声音淡淡地：“我与姜府有些宿怨。” “坏了！” 坏了！ 姜府书房。 姜维远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他万万没想到会出这样的纰漏，当日他因一时心窄未能将贺二郎的话转诉贺县令，岂料如今竟酿成这样的大祸？ 县衙对此次水患一无所知也没有半点防备，若将来县令大人知道他有意隐瞒……姜维远不敢想下去。 “爹，你找我？” 姜霖从外面进来，看到的就是他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姜维远抬起头看向他，神色淡淡地：“这场大雨倒正如了你的意，有理由不去书院了！” 姜霖摸着脑袋有些不服：“爹你这说的什么话？这么大的雨就是我想去也去不了啊？除非你不想要我这个儿子了？” “行了，别贫了，有件事要你去做！” “什么事？”姜霖凑到近前，殷勤道：“爹你尽管吩咐，儿子一定给你办的妥妥的！” “等雨停了，设法截住贺二公子和宋明彰，不要让他们活着下山！” 姜霖闻言，浑身一个机灵：“爹，爹你这是……?” “你别问了，唉！” 姜维远看着外面白茫茫的天地，长叹一声：“水患已然成势，这场灾难也不知道要夺去多少人的性命？万安啊，我们姜家的命运全系于你了，若让那二人活着，你爹我的项上人头怕是要保不住了，便是你母亲、妹妹还有姜家一大家子，往后还指不定沦落到何种地步？快去！” 姜霖原本就不是什么善人，闻言，他眼神一寒：“爹你放心，儿子晓得轻重！” “那宋明彰手上似乎有些功夫，保险起见，你多带几个人！等雨停了，他们势必要下山，记住，一定不要留下活口！” “是！” 姜霖得了命令，就匆匆出门去挑人了。 “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不能饶宋明彰一命吗？” 姜霖刚走，姜三娘就浑身湿淋淋的出现在了书房门口，她似是听到了方才父子二人间的谈话，此刻正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一向敬重的父亲。 “成什么体统？” 姜维远心情不好，见到她也没了往日的耐心：“你一个女儿家家的，别管这事儿！” “爹，你倒是说呀！”姜三娘不依，进来缠着他的臂弯撒娇：“你不说那我就不准你杀掉宋明彰，我要让他活着，要让他后悔！” “你呀~” 姜维远一向疼爱女儿，虽水患之事事大，但他此刻亟需一个宣泄之处，于是就将当日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姜三娘。 “所以爹是怕将来县令大人怪罪下来，治你个知情不报之罪？” 姜维远苦笑一声：“岂止是知情不报？若这水患不会发生，那此事不过一桩笑谈，可媛儿你看看外面！” 姜三娘顺着他说的方向望了过去。 整个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云层翻滚，云深之处，隐隐还有闷雷之声滚滚而来。 “死的人，毁坏的田地庄稼，这样大的罪责，咱们姜家，承担不起呀！” 第476章 水泡田 第476章 水泡田 这场雨足足下了七天。 第四天的时候，柳晴隐隐听到街上传来哭嚎声。 潘礼进来回话：“大娘子，前街有不少屋子倒了，还有人被水冲走了！” “大家都警醒些！” 万幸这宅子做了排水，加上房屋年限也不长，所以最终也没到最坏的境地。 七天后。 天上还下着蒙蒙细雨。 柳晴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脚穿油靴，终于踏出了大门。 眼前的一幕她直接惊呆了！ 整个十里镇像是被泡发过了一般漂浮在水中，街道上全是水，根本就看不清路。 泥土尘沙混杂着雨水，到处都是狼藉一片，漂浮的木盆、横亘的树木，还有耳旁时不时传来的哭喊声，昭示着这里刚刚经过一场洪水的洗礼。 “大娘子，快走，医馆那边催得紧，从早上起就不断有受伤的人上门！” 潘礼望着面前的惨相也是心有余悸。 柳晴却问道：“去县城的路还没好吗？” “三天前原本通了，结果刚通没多久又被冲垮了，怕是最快也要两日才能通行。” 柳晴神色凝重：“想办法找人打听下岳麓书院有没有事？还有去医馆同大周大夫说一声，劳他们先顶一阵，宋家秤离镇上不远，家里有老人，我得回去瞧瞧才放心！” “是。” 交待完潘礼后，柳晴就转身牵着闪电走了出来。 闪电没带车厢。 她没骑过骡子，但骡子高大，又是四个蹄子的动物，再怎么也要比她自己教程快。 宋盼娣哭哭啼啼追了出来：“四嫂，帮我看看我爹娘！” 为路上轻省，加上自己骑术不精，柳晴不打算带任何人，闻言她点点头道：“你放心。” 说完，她从骡子身上俯下身，摸了摸闪电的脖子，温声道：“好闪电，看你的了！” 闪电温顺，回应似的打了个响鼻。 一人一骡淌着水出了十里镇一路往宋家秤而来。 路上的景象更加凄惨。 洪水肆虐，道路两旁的庄稼都泡了水，长到一半的秸秆漂浮在水中，像是一簇簇海草般。 柳晴越看越是心凉，农人一年到头就指着庄稼地里那地出息，缴税、嚼用，这一场雨可是将这一切都毁了。 “老天爷呀，我的粮食啊！这可叫我们一大家子怎么活呀？” “龙王老爷，小民知罪了，别下了！别下了啊！” “……” 越往宋家秤走，柳晴见到的宋家秤人就越多。 雨小了些，侥幸活下来的农人们最关心的就是地里的庄家了，所以都淌着水来了地里。 往日言笑晏晏地村民们在见到柳晴后，满脸的麻木与漠然。 柳晴不再多看，骑着闪电急急赶回了家。 宋老头和宋老太正在院子里归拢东西，听到门口传来动静，老两口连忙迎了出来。 因为跑得太快，宋老太脚上的油靴都掉了一只：“大丫，大丫嗳！你没事？四郎呢？四郎怎么样了？县城那边雨下的大不大？奶这两日整日的做噩梦，就怕你们有个三长两短！” “我们没事。” 柳晴看了一眼老两口，见他们没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爷奶，二爷爷那边也没事？” 宋老头回道：“大丫放心，咱们宋姓人家大多没什么事，就有几家房子倒了，不过也没出人命！只是可惜了地里的庄家了，唉~” “四郎回来了吗？”宋老太还是记挂宋四郎，抓着柳晴不住地问：“他有没有来信？” 第477章 粮价涨了 第477章 粮价涨了 柳晴思索片刻，还是如实道：“到县城那边的路被水冲垮了，我暂时也不知道他的消息，不过四郎有功夫在身，爷奶你们先稍安心！” 宋老太一听这话，眼泪止不住就落下来：“这可咋整？四郎不会出什么事？” 宋老头忍不住呵斥她道：“你个老婆子胡咧咧什么？四郎当然不会出事！行了，别哭了！没听大丫说路断了吗？你这样让孩子瞧着像什么样子？四郎是大丫的男人，她难道不担心吗？哭哭啼啼的不像话！” 宋老太抽噎几下，接着眼巴巴看向大丫：“你爷爷说得对，四郎一定吉人天相，是奶乌鸦嘴胡说八道！大丫，那咱接下来该怎么办？” 柳晴道：“我回来就是为了看你和爷爷？看到你们没事我也就放心了，今天我是骑着闪电来的，等过两天路上的水少些了，我再驾车来接你们！” “这雨停了我们也没啥事儿了，大丫你不用担心我们，自去忙你的，还有四郎那边有消息了，记得给奶和你爷爷报个平安！” 柳晴却摇摇头，满脸凝重道：“不成，爷奶这次你们怎么着也得随我去镇上，这里不安全了，你们还是跟在我们身边比较放心一些！” 宋老头吃了一惊：“大丫你这是怎么说？” “我回来的时候，看到村里的农田都被淹了，这人一旦饿红了眼，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宋老头嗒嗒吸了几口烟锅，半晌抬起头看向柳晴，摇着头道：“照我的意思，大丫你跟四郎还是回村里比较好一些，咱们村里人家里都会留到秋收的粮食，短期内应该不至于出乱子，但城里人吃一顿饭都要现成买米，怕是城里要先乱起来了，就看上头官老爷怎么应对了？否则怕是要出大乱子！” “爷爷说的极是，这样，我先回镇上想办法打探四郎那边的消息，您二老暂且等我消息！” “成。” 交待完老两口后，柳晴就骑着闪电赶回镇上，直接去了医馆。 老两口站在门口，宋老太拉了拉宋老头的袖子，犹豫道：“老头子，你和大丫方才说的要乱是啥意思啊？四郎不会有事？” 宋老头瞪了她一眼：“真是越老越糊涂了，你忘了从前几次闹灾害是什么光景了？这庄稼都被淹了，粮食价钱马上就要起来了！吃不上饭的人，可不就会急红了眼？” 宋老太怔忪了片刻，忽然一拍大腿道：“那三郎和三郎媳妇儿这回是不是要发大财了？” 县城宋三郎府上。 “大娘子！大娘子！天大的好消息，粮价涨了！粮价涨了！” 回来传话的小厮脚下生风、满脸喜气。 柳晓珍却是稳稳当当地坐在上首，沉声呵斥道：“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说说怎么回事？” 小厮被说了也不恼，只欢天喜地道：“今日雨不是小了许多吗？城中几家粮行开门，城中百姓不知怎的进去就开始疯抢，不过半日，各大粮铺就空了大半，所以几家一合计，粮价直接翻了一翻！” “嗯，我知道了！” “那大娘子我们何时开仓卖粮？” 柳晓珍瞥他一眼，声音淡淡地道：“不急，这才刚开始，你先赶紧去想法子打将我爹娘，还有玉生表弟接来，玉生表弟读过书，有他在，加上我爹和田老狗坐镇，我们才好开仓卖粮。” 其实柳晓珍并不打算现在就卖粮。 正如她方才所言，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再等半个月，城中各大粮行存粮消耗的差不多了，那时节，粮价一下飙升了十数倍，那才是最好的时候！ 就是可惜了当时到底借到的银子不够，否则这时候要是能弄上些药材，那才是泼天的财富！ 想到这些，柳晓珍忍不住呼吸加重，双眼泛红。 第478章 念母 第478章 念母 淮山书院。 “启宏兄，你说你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呀？这下你可要发了！” “对啊，怨不得你小子当初借银子的时候胸有成竹，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启宏，苟富贵，勿相忘啊！” “启宏兄，你看我借你那银子，能不能算入份子啊？” “……” 今日雨刚小些，一众学子就被召到了学堂。 先生上课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淮安府遭遇水患，粮田被淹，城中粮价大涨，何如？” 是以才有方才一众人围着宋三郎不住恭维之事。 宋三郎此刻也是心中激荡。 这场雨来的好，来的妙啊！ 再就是，他当真是娶了个一位财神爷，自从娶了晓珍后，他真是从未为钱财的事情发过愁。 这样想着，柳大丫娇美的面容在他脑海里不由淡去了不少。 “启宏？启宏你在想什么呢？快瞧外面？那不是贾凤行吗？”有同窗见他发呆，忍不住出言提醒道：“你不是认识贾凤行吗？他这是要去做什么？先生都说了让我们暂时别下山！” 宋三郎回过神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见贾三道正背着一个带着油纸伞的书箱往山门外走。 他连忙追了上去：“贾兄，贾兄留步！” 贾三道惦记着家中母亲，听到这声音，眉宇间隐隐浮现出一抹不耐：“敢问宋三公子有何见教？” 宋三郎明显感觉到了他称呼里的生疏，心下一紧，下意识就道：“贾兄可是听四郎说了些什么？你误会了，我们兄弟之间其实是——” “宋三公子不必再言！”贾三道连忙制止了他，“今日我还有事，就先少陪了，告辞！” 他说完，拎着箱子就径直往外走。 宋三郎原本想问问他是怎么跟书院告的假？可想到他是武先生的高徒，本身就比旁人有更多特权，所以到最后他也只是望着贾三道远去的背影，暗自咬牙！ 却说贾三道这边。 下山的时候有台阶在，他走得还算轻松，可是等一下山，外面简直就是汪洋大海。 天上下着淅淅沥沥的下雨，地上到处都是水潭、水坑，若非他穿着一双油靴，两条腿上裹着厚厚的油纸，怕是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种天气，路上除了水里的悬浮物外，并没有半个人影。 贾三道咬了咬牙，目光坚定地县城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在书院整整七日，家中只余母亲和袁婆二人，他实在是不放心。 原本一个时辰的路程，他走了近一整日，直到日落时分，才看到城门的方向。 有人烟的地方，惨事更多。 他甚至看到了水里有泡的肿胀、面目全非的尸体。 城门前来来往往只有伶仃几个行人，贾三道咬了咬牙，拖着湿重的身体，坚持着走了过去。 他全身都湿透了，路上还因为踩空摔倒了几次，整个人活脱脱从泥里爬出来的。 等到近前，守城的士兵望着他满身泥泞，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淮山书院的学生？” “正是！” “县城距离淮山书院有三十多里，你，你是走过来的？” 贾三道眼眸清亮，认真地注视着他：“大雨连下数日，家中只余寡母在堂，我不放心，就回来看看。” 士兵看着他浑身狼狈的样子，心下有些动容：“公子快进去！” 这一幕，多年以后，士兵都铭记于心。 此人乃他生平仅见至孝之人。 第479章 等他走了 第479章 等他走了 “公，公子，贾公子从淮山书院回来了！” 李安小心翼翼地望着毫无形象靠在榻上品酒的王令扬，提醒道，“还有，夫人临走前交待过您的伤没好前，不许你饮酒。” “这不是好了吗？” 王令扬唰的一下从榻上站起身，走到他的身边对着他转了两圈，面上的表情也由期待变成了失望：“姓贾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咱们派去盯着的人刚刚来报，日落前回来的，公，公子，天下美人那么多，要，要不就算了？” “算了？！”王令扬丢了酒杯，两只手将李安扶正，轻轻拍着他的脸道：“那怎么行？” “可，可贾公子是武先生的关门弟子，他的母亲，他不是常人呢！” 王令扬闻言微微眯了眯眼睛：“这我自然知道，只是再若想找这样天大的机会可是千难万难了。” 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自从见过孟氏那样的大美人，王令扬就没有一刻不想。 便是前些日子一个姓宋的书生送来的那骚娘们儿，也只是几日他便腻了。 若非前段时间他卧床养病，怕是早就一亲芳泽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段时间爹娘不在！ 李安见说服不了他，就小心翼翼提议道：“那公子要不再等两天？那贾公子在淮山书院读书，总不能一直在家待着，待他离去，我们再借机行事可好？” 王令扬闻言，挑眉看了他一眼，笑着道：“你小子学聪明了，说，想要什么赏赐？” 李安大着胆子道：“那，那小的斗胆向公子讨关，关——” “臭小子！”王令扬直接踹了他一脚，“早看出来你也想上她了，准了！” 他说完，扭头对这一旁战战兢兢地丫鬟道：“去，把关氏给爷叫来。” 李安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往常公子玩儿腻了的人他也不是没沾过，只是关氏那样姿色和手段的，他还是头一遭。 幸好他娘也跟着老爷夫人一起回了金陵，否则这样的好事儿，怎么会让他撞上？ 关妙儿听到传唤时，一阵狂喜。 王令扬最近有些腻味自己了，她多少也有些感觉，所以从最开始，她就拼命地搂银子。 她和祖母于氏都开始琢磨着找下家了，谁曾想又听到了这样天大的好消息。 王府富贵，且还有金陵那边的背景，若是能搭上王家然后一起到金陵…… “好嘞，我马上过去，让公子稍等！” “关姨娘，公子让你现在就过去，你知道公子的脾气，晚了便是连奴婢也要吃挂落！” “知道了！” 关妙儿应了一声，只好匆匆擦了点口脂，就扭着腰胯跟在丫鬟后面去了王令扬的房间。 “公子~”她还没进进门就发出一声娇滴滴仿佛能掐出水的声音，“奴家想死你了，你总算是想起奴家了？” 等进了门，她直接花蝴蝶似的扑倒了王令扬的怀里。 王令扬被她扑了个满怀，先是一愣，继而面上浮现出一抹兴味，抱着她就冲李安挥挥手示意他先下去。 “公子！”李安傻眼了。 “行了，你先下去，爷答应你的事儿什么时候不算数了？” 李安眼馋的在关妙儿身上打了个转，闻言只好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第480章 不可忘恩负义 第480章 不可忘恩负义 贾三道到家的时候，孟氏正在屋里边做着针线，边敞着门同灶房里忙活的袁婆说着话。 “淮山书院也不知如何了？这样大的水，五郎唉……连个书信都没法子传递。” “娘子放心，小郎君吉人自有天相，淮山书院这些年为朝廷培养了无数人才，又是四大书院之一，老奴以为啊，哪里出事都有可能，书院却是不能够的！” “袁婆，多谢你安慰我。”孟氏闻言，神色顿时放松了不少。 袁婆慈爱地望着眼前温柔娴静恍若神仙妃子的女娘，笑着道：“非是老奴安慰娘子，你尽管放心！方才雨已经停了，娘子且安心等待，说不定小郎君过两日就有书信来！” 她的话音刚落，院中就传来贾三道的声音：“娘，婆婆，我回来了！” 孟氏眼中划过一丝惊喜，丢了手中的活计就起身迎了出来。 袁婆也是又惊又喜，慌里慌张出来道：“小郎君你怎么回——哎呦，瞧瞧你这身上，快回屋，老奴这就给你打水洗洗！” 孟氏见儿子活像个泥人，眼泪直接落了下来：“五郎，你这是？你这是怎么了？！” “娘放心，不过是路上摔了几跤，没受伤，儿子洗洗便好了。”贾三道安抚了孟氏一句就去洗澡了。 待他洗好换完衣服出来，孟氏二人已经摆好了饭菜等着他了。 “五郎，你怎么回来了？可是书院放假了？你在山上这几日怎么样？可有生病？” 贾三道当着二人的面转了个圈，伸出手臂道：“娘、婆婆我好着呢。” 袁婆眼尖，见他转圈时步子迈得不是很自然，不由有些担忧。 贾三道继续道：“我回来看看你们！” 孟氏闻言，想起他方才满身是泥的模样，忍不住又泪盈于睫：“娘没事，你看看你！也不说等雨停了再回来，这样的天气你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娘该怎么办呀？” “娘，我没事，我真的没事！”贾三道见状忙道：“就是一天没吃东西，饿得慌！” 孟氏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那快吃，娘不说了！不说了！” 吃过饭。 孟氏拉着贾三道到房里，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才有心思问起旁的：“五郎，晴儿相公四郎在岳麓书院，此次岳麓书院应当也没事？” 贾三道温声道：“娘放心，岳麓书院没事。” “晴儿在镇上，也不知镇上如何了？偏生现在路不通，无法传递消息。” “柳娘子身怀武艺，且有一身高超的医术，一定能够保全自身，娘且放心！” 孟氏轻轻点头，娇美的面容上却依旧满含担忧：“我们母子自从出族后，与贾家那边已然断绝了联系，颠沛流离这么久，也就结交了晴儿夫妻。他们于娘有救命大恩，于我们这个家有襄助之情，无论五郎往后前程如何，都要谨记，切不可忘恩负义！” 贾三道闻言，郑重其事道：“娘放心，儿子晓得！” 孟氏满脸欣慰，接着又问起他在书院的生活和学习。 贾三道一一应答。 好一会儿，直到他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孟氏才匆匆道：“瞧娘，你回来了欢喜坏了，快去歇着，明日再说，明日再说！” “那娘你也早点歇息，别熬夜做针线，伤眼睛。” 贾三道从母亲房间出来，就回了自己屋中准备休息。 不想这时，房门响了。 第481章 水泡 第481章 水泡 “婆婆，你怎么来了？还有这是？” 贾三道打开门，惊讶地望着袁婆。 袁婆手里拿着大头针和药油，老迈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心疼之色：“小郎君走了一日，脚上起泡了？这脚上的泡得挑破上药，不然接下来可要遭罪喽！再就是，老婆子也有些话想同小郎君单独说。” 贾三道侧身让她进来。 只是脱鞋露脚的时候，贾三道不好意思了：“婆婆，要不你教我怎么弄？我自己来！” 袁婆叹息一声：“小郎君何故如此？老奴的年纪都能做你的祖母了，说句厚颜的话，小郎君救老奴一命，又收留老奴，在老奴心目中你就是老奴的亲孙儿！” 贾三道心下一暖，再不犹豫，直接光着脚伸向袁婆。 袁婆起身将桌上的油灯提过来，放到近前，蹲下身认真地给他挑水泡。 一整天都在水里，饶是贾三道穿着油靴，两只脚也被泡得发白发皱，脚下的水泡也磨烂了几个，瞧着有些触目惊心。 袁婆忍不住埋怨道：“方才洗澡的时候小郎君怎么不说？还又耽搁了这许久，小郎君该有多疼！” “婆婆不必担心，我不疼——嘶！” 袁婆满脸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 贾三道不由有些尴尬，忙转移话题道：“对了，婆婆方才说的要跟我单独说些话，可是家里有什么事情？” 袁婆想了想，还是如实道：“小郎君，这些日子老奴出入采买家用，总觉得有人暗中盯着咱们家里！” “什么？” 贾三道的脸色倏然变了：“那你和娘亲有没有什么事？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约半个月前老奴开始有所察觉，中间下雨那几天停了，只是今日那两人又来了，鬼鬼祟祟的，老奴担心有人要对娘子不利！” “这事儿我娘知道吗？” 袁婆摇了摇头：“老奴没有告诉娘子，唉，小郎君此事该如何是好？” “婆婆不要着急，容我想想。” 贾三道眉宇间浮上一抹戾气。 难道又要搬家？不，不成！ 娘亲自从来到县里后更加小心了，几乎没在外人面前露过容貌，不，不对，自己参加书院和武先生考试的那两日，母亲曾去客栈呸柳娘子待过几日，会不会是那时候？ 明日得想个法子从娘那边打探一下。 想到这里，贾三道皱了皱眉道：“婆婆，书院因为这场洪灾，岁考暂缓，这几日我便在家中陪着你和娘，你放心，我一定将背地里的魑魅魍魉揪出来，此事婆婆先不要同娘说，以免她担心。” “老奴晓得。” 袁婆闻言，终于放下心来。 有小郎君这个男子在，那些人应该不敢太过猖狂，何况小郎君是武先生的弟子？ 挑破水泡，袁婆又为贾三道上好药，这才离开了贾三道的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 雨停了。 贾三道每日都严密关注着自家周遭的来往的人，与此同时，他也旁敲侧击同孟氏打听了下她来县城后接触的外男。 孟氏并不知道他的用意，倒是如实说了，偏偏忘记了当日同柳晴登门主薄府时，同王令扬那一面之缘。 第482章 变故 第482章 变故 雨停了。 这次水患，单就十里镇柳晴知道的，房屋倒塌无数，农田被淹，百姓死伤据不完全统计有数百之众，牲畜家禽更是死伤无数。 而这还仅仅是一个镇。 状元县下辖十数个十里镇这样的镇子，柳晴听说，连淮安府府城都遭了灾，可想而知损失有多么惨重。 医馆里的病人越来越多。 柳晴接连几日都忙得脚不沾地，随着天气转晴，来看伤寒、腹泻的病人简直应接不暇。 这倒罢了，医馆就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只是因这粮价飙升，经常有病人看病没有诊金。 短短几日，就有人闹了好几出。 对面仁义堂干脆就没开门。 “四嫂，药房那边又有几个人抓药不给钱，大周大夫的意思是我们这边先停一停，他派个人出去，挨个先收钱上来再看病。” 柳晴给身旁脸色蜡黄神情痛苦的妇人正把着脉，闻言先是点点头，接着对妇人道：“你这是‘劳寒虚羸’1，回去后要多休息，最好能吃些羊肉，用肥羊肉一斤，水一斗，煮汁八升2，再入药便能好转。” 她说着，起身唰唰几笔写下药方，然后给宋盼娣：“盼娣你去带她抓药。” 妇人接过药方，嘴角嗫嚅了下，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跟在宋盼娣的身后去抓药了。 柳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城中粮价涨的吓人，多数人饭都吃不起了，哪里会来看病？ 来看病的大多都是扛不住了，再就是一少部分抱着占便宜钻空子的心思，她能看得出来，方才那位妇人多半也是抓不起药。 她能帮她一个人，却帮不了外面千千万万个人。 眼下只能等官府那边的对策了，只是这雨停了已有几日，只听说粮价涨得吓人，较之从前已经翻了三翻，还没听说官府那边有任何应对。 而作为一名大夫，柳晴更担心的是疫病。 水灾过后容易发生瘟疫。 霍乱、痢疾，哪一种都可能要人命，一旦大规模流行起来，水灾中失去生命的百姓反倒成了少数。 “四嫂？你在想什么？想四哥吗？”宋盼娣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柳晴回过神来，摇摇头，问她：“方才那位病人抓药了吗？” 宋盼娣叹了口气：“没有，她哪里有银子？到了药房突然就说不用了，所以我才这么快回来！” 意料中的事情，柳晴一时无言。 宋盼娣亦心有戚戚，不过她更关心另一件事：“四嫂，你明日告假去看四哥，能不能带我也去？” “自然可以，不过盼娣你去县城有什么事吗？” 宋盼娣正要张口，门外忽然进来一个药童打断了她：“柳大夫，周大夫让您去后堂议事！” 柳晴连忙道：“盼娣，你的事之后再说，我们先过去看看有什么事。” 等到了后堂，柳晴发现周宏达、周延年并柳掌柜三人都在，见她来了，周宏达的面上浮现出一抹凝重：“小柳大夫，县城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淮山书院疑似出了瘟疫，县衙那边向下辖所有医馆请援派人前去襄助。” 柳晴心里咯噔一下：“消息属实吗？怎么这么快就有了疫病？” 另：现在是疫情期间，本来不太想写这个瘟疫的，但是这里面有个很重要的剧情，所以这里提了一嘴，但本文这个瘟疫会一笔带过，不会着重笔墨。 第483章 毛贼 第483章 毛贼 周宏达摇摇头：“现在尚未确定，不过老夫是想，明日小柳大夫不正要去书院看望小宋秀才吗？我们周氏医馆有三位郎中，按令至少要去两位，不知小柳大夫明日可否随老夫走一趟？” 柳晴去县城看望宋四郎，主要就是想确定他的安危。 如今医馆也恰恰需要一同前往，她自然应承：“当然可以，那明日我就随大周大夫一同前往。” 说完，她还顺带问了下关于随行之人的安排。 秦小郎自然是要一同前往的，他马上就要挑大梁了，这次正是见识世面的机会。 柳晴就提出将宋盼娣也带上。 医馆里药童还有几位，周宏达自然无有不应。 说定后，几人又各自去忙活。 晚上从医馆回到家，柳晴招来刘桃花母女三人并潘家祖孙一起，吩咐道：“明日我和五娘子搭医馆的马车一同前往县城，潘叔你和礼哥儿便带着桃花母女三人收拾行李，驾着闪电回宋家秤去。” “大娘子，你这是何意？”潘礼有些不解。 “近日不太平，宋家秤只余老太爷和老太太两人，我有些不放心！你们一同回去，潘叔和礼哥儿你们是男子，便尽力护着些她们，桃花你们回去帮着老太太做活儿，我此去多则半月，少则几日便回来！” 几个下人闻言，齐声应是。 等他们都退下，宋盼娣忍不住就问道：“四嫂，真的会出事吗？” 柳晴摇摇头：“我也不确定，但是有他们几个陪在爷奶身边，我和你四哥也能稍安心些。” 想到这些，柳晴就有忍不住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全文背诵这本小说？ 宋盼娣：“哦，那四嫂忙了一整天了，明日还要早起，你早些歇息。” 这一晚，柳晴并没有睡好。 因为半夜的时候，忽然蹿进院子几个小贼。 若非刘春花起夜看到尖叫出声，整个灶房怕是都要被洗劫一空。 几个毛贼就是镇上的百姓，没什么功夫，柳晴和潘家祖孙二人没费多大力气，就将他们抓住了。 “饶命啊！夫人饶命，小的们再也不敢了，实在是家中断粮好几日了，这才走了歪路！” “求求你饶了我们！” “……” 夜色中，柳晴望着鼻青脸肿跪地求饶的几人，冷声道：“滚！” 其中一人见她好说话，竟得寸进尺上前求道：“夫人菩萨心肠，便赏口饭吃？求夫人给口吃的？” 柳晴抬脚就将其踹翻在地，接着她转过头看向潘礼二人：“将他们捆了丢到大街上去。” 说完，她转身直接就往房间走去，到底没给这几个毛贼一口吃的。 潘礼祖孙二人应声而去，只是两人一个年长一个年幼，中间一个毛贼竟挣脱束缚又朝着柳晴杀来：“天杀的黑心人，为富不仁！不给我们穷人一条活路啊，要死大家一起死！” 柳晴这次没再留情，直接将其打了个半死，并让人将他们五花大绑扭送到了公差那里。 这事儿折腾到半夜，她才重新睡了过去。 临睡前，她心里还在琢磨着再买几个青壮男子回来的事情。 一旦遇上什么事，现如今家里这几个人，还真是不够。 再就是房子的事儿，是时候寻摸新住处了。 第484章 恩将仇报 第484章 恩将仇报 周氏医馆共有两辆马车，此次都用上了。 柳晴和宋盼娣两个女子一辆，秦小郎驾车，前面一辆则是周宏达和医馆的另外一个药童。 行之半路，前面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秦小郎下去打探消息。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去而复返。 “柳大夫，前面有人拦路打劫！” “拦路？打劫？”柳晴面露惊讶：“在官道上，马上要到县城的地方打劫？” 秦小郎垂下眼帘：“是的。” 柳晴闻言微微皱了皱眉，然后下了马车亲自去查看。 果然，前方不远处的官道上，此刻正站在几个奇奇怪怪的劫匪。 他们有的手里提着榔头，有的则拿着把锄头，还有柴刀、木棍、砖头、甚至柳晴还看到其中一个男子，手里拿着一根擀面杖！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要想过此地，留，留下买路钱！” 一个身材高大面容枯槁的男子似是他们的老大，结结巴巴留下行语后，视线就几乎黏在了马车上：“快，识相点把粮食和银子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柳晴和周宏达对视一眼，俱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一丝凝重。 周宏达解下荷包取出银子：“我们此行没有带粮食，这些银子，你们先拿去买点粮食！” 他们都看出来了，这群劫匪应当是附近的百姓。 高大男子示意身旁的一个同伴去拿银子，接过来以后一看，脸色当场就变了：“就这么点银子你打发叫花子呢？你，你，还有你们，都把身上的银子交出来！” 他说着看向身后的几个同伴道：“你们几个去搜马车！” 柳晴暗暗握拳。 他们这边加上宋盼娣，一共有五个人，除自己外，另外四人没一个会武。 秦小郎和另一个药童倒是男子，但对面足足有十三个青壮男人，根本打不过！ 想到这里，她止住了蠢蠢欲动的心，面无表情地也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角子、还有数十铜板递给了前来收钱的劫匪。 “周，周大夫？！” 忽然，从不远处跑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那妇人一见周宏达就满脸感激，慌里慌张拉着高大男子道：“真是周老大夫，当家的，这是周氏医馆的大夫！初救我们二郎一命的那个大夫，这银子我们不能要！” 那男人听了她的话，目中闪过一丝纠结，但下一刻，他一把将妇人推开，恶声恶气道：“你个臭婆娘懂什么？滚一边儿去！” 妇人顿时抽噎了起来：“不成啊，恩将仇报是要遭天谴的呀！” 高大男子闻言，面容飞快抽搐了几下， 妇人怀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忍不住也哭了起来，只是似乎饿得狠了，叫声猫儿似的。 周宏达长叹一声，同妇人道：“无妨，这些银子先拿去买点东西给孩子吃。” 妇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周宏达面前：“周大夫，你大人有大量，别怪我当家的，我们这是没办法了啊！房子倒了，家里没有一点粮食，若是能活下去，谁都不想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呀！” “此地距离县城不过半个时辰的距离，你们为何不去县城求助？城中粮价飞涨，应当有不少人如你们一般屋舍被毁、银钱俱无，衙门那边自会安置你们！” “天杀的狗官！” 那高大男子眼睛一红，接过话道：“去了，早在前日我们就去了县衙，可那天杀的狗官贪墨了县储粮，已经畏罪自杀了，如今县城中乱作一团，我等，我等实在没法子，只好干起这打家劫舍的勾当来！” 第485章 守株待兔 第485章 守株待兔 柳晴心底咯噔一下：“你说谁畏罪自杀了？” 高大男子满眼猩红：“自然是县令那个狗贼，我等恨不能生啖其肉！” 柳晴闻言下意识地看向周宏达，二人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因着贺二郎的缘故，他们虽然没见过这位一县之尊，但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 状元县在他的治下也一直都蒸蒸日上，怎么会？ “为什么说县令贪墨了县储粮？这消息是谁传出来的？” 高大男子看了她一眼，冷声道：“城中都传遍了，洪水过后，粮价飙升，那狗官既未限制那些粮商趁机涨价，也未开仓放粮赈济百姓，赖因原本存放县储粮的仓房里，除了陈米、霉米就是沙子，那狗官见事情败露，当夜就上吊自尽了！” 周宏达道：“罢了，既如此你们拿着这些银子顶一阵，若是可以，还是别——” 他说到后面，劝解的话再说不出口。 他们说的没错，若是能活下去，谁又愿意做这个呢？ 妇人哭哭啼啼从地上爬起来，拉着男子哀求道：“当家的，周大夫他们既给了银钱，就别搜他们的马车了？我们三郎才这么小，也该为他积些德！” 高大男子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婴儿，眸色沉沉道：“成。” 说话间，他招呼了几个已经去马车边搜东西的同伴回来，带着一群人扬长而去。 柳晴和周宏达几人重新上路。 这一次，路上倒还算平安。 只是就这么短短一段路的光景就同从前大不相同。 到处都是衣衫褴褛满脸菜色的人，他们或独自一人，或成群聚集在一处，眼中闪烁着瘆人的光芒。 似乎只差一个契机，他们就会孤注一掷。 到了书院山脚下的入口处时，柳晴竟意外看到了那个同王令扬一起的纨绔子弟。 这一次，他同柳晴上次见到的吊儿郎当全然不同。 他身披盔甲全副武装，身前还跟着十数个体格健壮的护卫，他们把守在入口处，似乎在排查什么人？ 柳晴几不可查地拧了拧眉头。 要上山了，马车无法行走，周氏医馆一行人只好下车。 柳晴就这么明晃晃的出现在了姜霖的面前。 肋下莫名疼痛了几日的姜霖，自然很快就想通了当日的关节，便是那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对他动了手脚。 柳晴原以为因着这件事，她不会轻易被放行。 不想姜霖竟只是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就让她通过了。 “四嫂，你是不是认识那位冷面公子？”上山时，宋盼娣忍不住小声开口询问。 柳晴摇摇头：“不认识，只有过一面之缘，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不知道他在处做什么？看样子在寻人！” 宋盼娣道：“他神色不善，带的人瞧着都很厉害的样子。” “不关我们的事，不用理会。”两人说着一路上了山。 姜霖望着二女远去的背影，面上露出了森森寒意。 “公子，我们在这儿已经盯了几日了，那二人还没下来，眼下该如何是好？” 姜霖收回视线，扭头看向说话的护卫，沉声道：“不急，各地郎中都上了山，山上指定出了什么事，等着就好，不出意外，他们很快就会下来了！” 第486章 我都看到了 第486章 我都看到了 岳麓书院。 贺二郎震痛万分：“宋兄，我说了你别拦着我！我爹不可能贪墨储备粮，他一向清正廉洁，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我要下山！” “贺兄，姜霖带着人就在山下，这一切还不明了吗？你此时下去，怕是立时便置于险境！你先别冲动！” “你，你是说这是姜家的手笔？” 宋明彰面色凝重：“你仔细想想，素日姜维远有什么不对吗？” 贺二郎摇摇头：“我爹是县令我却不是，他素日不允许我们插手县政，倒是姜维远，他素日极会做人，我爹十分信任他，只是状元县的粮税是由王主薄掌管，我想不通姜维远能通过什么办法搬空府库？” 宋明彰闻言，面露沉思之色：“王主薄背靠金陵王家，怕是不屑于做此事，所以这其中一定另有蹊跷！” 顿了顿他继续道：“越是到这种时候你越不能乱，你先等等，等到晚上，我随你一同前去！” “你？” 贺二郎神情有些惊疑不定：“宋兄你为何？” 宋明彰神色冷然：“我怀疑姜霖此次不止是针对你，但自从开始下雨，我家里的情况到现在我都一无所知，我必须要回去一趟确认他们平安无事。” 贺二郎闻言，这才平静了许多。 “如此，那就入夜之后我们偷偷溜出去，只是眼下书院似乎出现了瘟疫，山门只许进不许出，我们怕是不好溜出去。” “所以才要趁夜下山。” 是夜。 月明星稀。 宋明彰二人脸上蒙着面巾，轻装简行，游走在夜色中。 不同于往日，今朝除了山门落锁外，门前还有两名看守。 二人摸到近前，宋明彰给贺二郎使了个眼色。 贺二郎会意，下一刻，他直接朝着山门的方向冲了过去。 “什么人？” 看守山门的同样是两个学子，两人见有人试图逃出书院连忙上前阻拦。 其中一个道：“非常之时，禁止踏出书院半步，你是谁？” 贺二郎低着头，不顾一切地往出冲。 两名看守全力去抓他。 “看，有人逃出去了！”忽然贺二郎指着山门外大喊一声。 两名看守下意识地冲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见外面有一人正背对着他们往山下走去。 二人大骇，顾不上再理会贺二郎，连忙去开门追赶不知何时跳墙出去的人。 门锁打开的一刹那，贺二郎跟在二人身后冲了出去。 两名看守大急，连忙又来抓贺二郎：“你，你怎么也跟着出来了？你不许跑，我倒要看看你是——” 便在此时，宋明彰翻身回转，手上的动作快若闪电，对着二人颈后便是一人一个手刀。 两名看守瞬间两眼上翻，昏死了过去。 贺二郎满脸惊奇地望着他：“宋兄好功夫，你方才这两下可否抽空教教我？” 宋明彰淡淡瞥他一眼：“走，正事要紧。” 贺二郎闻言点点头，跟在宋明彰身后往山下走来。 夜晚台阶湿滑，他几次差点摔倒，都被宋明彰挡住。 后来宋明彰不耐，直接抓着他的胳膊同他并排行走了起来。 “宋兄，谢谢你！” 望着眼前黑漆漆的山幕，贺二郎声音忽然有些哽咽：“我自小便不如大哥稳重，我爹每每恨铁不成钢教训我，只是每次惩罚完我之后又会心软，他让我娘和我大哥去我房间哄我，自己却一个人躲在门外，等我不哭了再悄悄离开。” “他真傻，我都看到了！” 第487章 兵不厌诈 第487章 兵不厌诈 宋明彰忽然顿住脚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瞬，便对上了他水洗过的清亮眼眸。 “如此，你更要好好的活着，查明真相，为他报仇！” 贺二郎望着他略显寡淡的精致眉眼，神色从最初的慌乱无措渐渐变得坚定：“我一定查明真相为父报仇！” 没过多久，两人便到了山下。 山门入口处，四名值守的姜家护卫正在打瞌睡。 听到不远处传来动静，其中一人瞬间警醒，连忙推了推身旁的同伴：“有人来了，快去禀告公子。” 其中一人应了一声，慌忙就去禀告姜霖。 便在那人离开的一瞬间，宋明彰眼神一戾，果断从怀中掏出匕首，照着最前面的一个护卫的脸就是一刀。 “啊！！！” 那人不提防他一言不发就动刀子，被刺了个正着，立时便惨叫出声，失去了战斗力。 另外两人知晓有一人会武功，见宋明彰动手便知道是他了，于是连忙将他合围了起来。 宋明彰冲着贺二郎的方向说了一个字。 “跑！” 贺二郎顿时使出吃奶的劲儿拔腿狂奔了起来。 两个护卫有些发慌，一人忙道：“你去追，我来拖住他，公子说了，务必不能放过一个！” 那护卫闻言，犹豫了一瞬，连忙追了上去。 宋明彰见状眼睛微微一眯，虚晃一招后，也没命似的狂奔了起来。 根本不与他缠斗！ 等姜霖带着另外轮休的几人赶到时，入口处哪里还有宋、贺二人的身影？ 他登时气到发狂，照着伤了面门的护卫便狂踹了起来：“废物！废物！！人呢？人哪儿去了？！没用的东西，老子杀了你！”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护卫疼的满地打滚，挥舞着手指着两个相反的方向道：“公子，他们一个从那边跑了，一个从那边跑了，那两人太过狡猾，求公子饶了属下这条贱命！” 姜霖神色阴沉，收起动作垂眸看向地上的护卫，问道：“会武的那个朝哪边跑了？” 护卫指着宋明彰逃跑的方向道：“从，从那边跑的。” “你们几个，跟我去追他，剩下的人，去追姓贺的，记住，追到人格杀勿论！” “是！” 分派完后，姜霖就带着多半人朝着宋明彰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一刻他是无比的后悔。 明知道他们这两日会下山，自己却还带着人去村落里休息只留下了四个人盯着，早知道他就是不眠不休，也要等到二人将他们除掉。 宋明彰跑得很快，然那护卫跑得也不慢，紧咬着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站住！你给我站住！” 不行，得想个法子。 宋明彰忽然停了下来。 那护卫一个惯性，差点撞到他的身上，不过到底有功夫在身，在他身边两步远的地方顿住了身形。 停下来后，他也不废话，长剑直接出鞘，照着宋明彰的面门便刺了下来。 “受死！” 宋明彰眼神一寒，在长剑落下的瞬间，侧身躲过这一击，然后反手去刺护卫。 电光火石间，两人便进行了数个回合。 “姜霖，你来的好快！” 忽然宋明彰朝着护卫身后的方向喊了一声。 这一声，让护卫分心了一瞬，他下意识地回头朝着身后看去。 便是这一瞬间，宋明彰直接将匕首刺入了护卫的心脏。 “你，你卑鄙！”护卫口吐鲜血，临死前睁大眼睛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宋明彰神色从容地将匕首拔出，并在他衣服上擦了擦，淡声道：“兵不厌诈！” 第488章 奔波 第488章 奔波 解决护卫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宋明彰就隐隐听到姜霖带着人马赶来的声音。 暗夜中，他一双凤眸亮的吓人。 他迅速打量了下周遭的环境。 只见不远处有一幢临街的宅子，宋明彰想了想，直接跑过去翻墙跳进宅子里，缩在院墙后面听外面的动静。 “公子，下手之人狠辣，一刀毙命，阿六已死！” 姜霖气的咬牙：“走！继续给我找，今天老子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姓宋的鳖孙找出来！” 很快一行人就到达了宋明彰藏身的宅院前。 姜霖冷沉着脸看向宅子的大门，神色狰狞宛如恶鬼：“去，敲门进去搜！” “公子，大人来信！” 恰此时，一个护卫从远处匆匆赶来：“公子，大人急召公子回城。” “回城？回你妈个头！老子还没将姓宋的碎尸万段，不回去！” 护卫支支吾吾道：“怕是不行公子，城中大乱，有乱民生事，加之贺县令自缢而亡，大人的意思是贺大郎如今正咄咄逼人，他让公子你速速带人驰援！” 姜霖闻言，神色烦躁道：“那姓宋的狗杂碎和贺含章怎么办？” “大人也有交待，贺县令已死，一切都死无对证，公子不必再担心了。至于宋姓书生，不过是个穷秀才而已，暂且还翻不出什么大浪，待此次事了我们再诛杀此獠即可！” 姜霖神色阴沉地盯着眼前的大门。 护卫大着胆子继续劝道：“公子，正事要紧！” “呸！” 姜霖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姓宋的，算你命大！便让你多活几日！” 说完，他转身招呼着一众人乘着夜色往城中而去。 等他们离开，宋明彰脚尖点地，一个借力从墙后翻了出来。 他想着方才那护卫口中的话，脸色难看的吓人。 只是眼下并非逞一时之气之时，所以也只是一瞬，他的神色便恢复如常。 追兵已经摆脱，他要尽快赶回十里镇确认柳晴和爷奶的安危。 这样想着，宋明彰便转身朝着十里镇的方向飞奔而来。 县城近郊的村落距离十里镇有半日的车马路程。 饶是宋明彰教程快，然徒步走到底比不上乘车，等他赶回十里镇时，天光已经大亮。 赶了一夜的路，他面上有些疲色，然一双眼眸却明亮如斯。 他满含期待的敲响了宅子的大门。 不想好一会儿里面都没有人回应。 他心里咯噔一下，接着后退几步，脚尖轻点，几个纵跃跳上墙头。 只见往日有些拥挤的院落此刻房门紧闭，四下空无一人。 宋明彰登时就有些担心，不过他并未慌乱，跳下墙头就直奔周氏医馆而去。 周延年抽空见了他：“淮山书院发现瘟疫病人，柳大夫同我叔父昨日出发前去援助，怎么？宋郎君没见到他们？” 宋明彰摇摇头：“并未见到他们。” “那应当是还没来得及去见宋郎君，柳大夫原本就要告假去书院探望你，宋郎君放心，柳大夫并宋郎君十里镇的家人都安全无虞。” 宋明彰闻言，长长地吁了口气，然后对着周延年躬身作揖：“多谢小周大夫告知，叨扰了。” 第489章 县中大乱 第489章 县中大乱 确认柳晴和二老没事后，宋明彰松了口气。 折腾了一整夜说不累是假的，不过既然知道柳晴平安无事，宋明彰暂时也不急着回书院了。 他先去镇上的客栈洗了个澡，然后吃了顿饭，这才雇了一辆马车往县城的方向而来。 “公子，瞧你是读书人？这是要去寻人？” 车厢里，宋明彰闭着眼正闭目养神，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这世道啊，说变就变了，搁二十多天前，咱们淮安府的状元县还是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这才过了多久？多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唉~” 宋明彰闻言，缓缓睁开眼：“世事无常。” “公子说话文绉绉的，不过我倒是听明白了，公子这是要去寻亲？” “找我娘子！” “哎呦，那我可得快些，别耽搁了公子的事情，晚了怕是公子就进不了城了！” 宋明彰有些疑惑，正待要问，外面路上两个行人的谈话声却解答了他的疑惑。 “听说狗官死了，有人纠集大伙儿去县衙请命，让其他狗官赈灾救民，那些狗官吓得屁滚尿流，连头不敢冒呢！” 宋明彰听到这话，忍不住掀开车帘望去。 只见说话之人是两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此刻二人已经被马车落到了后面。 宋明彰皱了皱眉头，同车夫道：“劳烦放慢一下速度。” “吁喻~~~” 片刻间，谈话声又传了进来：“……放火烧县衙？这可真是大快人心呢！你可知纠集大家伙的是哪位义士？我也想投奔他去！” “听说叫什么‘天宫将军’，如今已经聚拢了两万人马，说是要杀上府城，宰了那知府狗官呢！” 宋明彰心里咯噔一下，他没想到才短短十几日，淮安府的局势便如此风云变幻。 “真能行？” 两名男子中的一位忽然压低声音，有些犹疑道：“这，这听你这么说，我怎么觉着那么像造反呢？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怕什么？” 另一名男子嗤笑道：“不跟着天宫将军，我们明日便会饿死，跟着天宫将军，好歹能多活几日，还能做个饱死鬼，搁你你怎么选？” “行了行了，我总觉得这马车是故意走这么慢的，别说了，我们快些赶路，晚了就进不了城了！最近城门戒严，不到酉时便不让人进了。” 宋明彰掀开前面的车帘推了推车夫，示意他快些赶路。 等马车离那二人远了些，宋明彰才开口问到：“眼下城中竟如此乱了？” 车夫叹息一声：“岂止如此？公子有所不知，除了这些乱民外，如今城中瘟疫横行，好多人都得病死了，我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惨事，若非公子你给得车马费多，我是不敢送你入城的。” 宋明彰皱了皱眉，正要提醒他自己不去城中，只去书院，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暂缓了语气问他：“不是说只有书院有人染了瘟疫，听你这意思城中也有了？” “是啊，据说上面已经在集合各地医馆的大夫入县城商讨治疗瘟疫的法子了，公子你的消息晚了一步，听说今早，去书院的那批大夫也被召到城里了。” 宋明彰闻言连呼吸都重了几分：“劳驾速度赶往县城！” 第490章 天价粮食 第490章 天价粮食 马车行了半日，停在了县城门口。 “公子，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你自己进城，城中乱得很，我这车马实在担不起风险。” 宋明彰点点头，然后跳下马车给他结算了车马费，徒步往城中走去。 城门明显戒严了几倍，宋明彰进去时，受了好几层排查才被放行。 与往日的繁华相比，如今的县城明显萧条了许多。 街道两旁的行人大多衣衫褴褛满脸菜色，一眼望去，主街两侧的铺子没几家开着，瞧着冷清了许多。 宋明彰沿着主街朝县衙的方向走去。 途径一处地方时，他见到了与别处截然不同的热闹场景。 长长的队伍几乎排到了街角，最前方人头攒动，有熟悉的大嗓门穿过人群飘到了他的耳边。 “别挤！别挤！排好队，都能买到！” 宋明彰听到这声音，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然后朝着声音的源出走了过去。 他拨开最前面的人群想要一探究竟，却在下一刻被一道恶声恶气的声音攻击：“滚开，去后面排队去！” 宋明彰眼神微冷，暗中对着开口之人便是狠狠一下子。 “啊！谁打老子？” 那人回头一看，哪里还能找到人？ 宋明彰已然躲得他远远的了。 他重新换了个地方探头往里面看，待看清楚方才说话之人的面容后，他的面上浮现出一抹惊异。 赖因人群的正中央铁塔一般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柳大丫和柳晓珍的生父柳大忠。 所以—— 宋明彰的目光落向柳大忠身后的两座仓房。 所以宋三郎之前借银子买的两万石粮食就在这里了？ “柳东家，你这粮食能便宜些吗？我家实在没银子了，这五倍的价钱，实在是承担不起啊！” 有人满脸渴望地望着柳大忠：“便宜些！便宜些可好？” 柳大忠闻言，一双虎目瞬间睁得老大：“便宜不了，爱买不买！眼下城中只有我家有粮食卖，你不买旁人还可以买呢！去去去，别耽误我生意！” 仓房里。 柳晓珍望着坐在书桌前认真记录账目的候玉生，满意地点点头：“表弟，这次事了，我一定想办法让你表哥将你也带到淮山书院读书！” 候玉生抬起头，满脸感激：“多谢表嫂记挂，能为表哥、表嫂出力，是玉生的福气。” 柳晓珍闻言，登时更加满意了。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望着那些进进出出搬粮食的伙计，沉声道：“速度快些，都麻溜些！” 仓房里的粮食一石一石出库，柳晓珍望着不断入账白花花的银子，脸都要笑歪了。 三郎来信还让她尽早将粮食出手，他真是太没有远见了。 如今出手才正正好，高于市价五倍的价钱，他们这两万石粮食，反手就能赚五万两银子，五万两啊！ “停停停！不许搬了，不许卖了！” 然而，正当她高兴万分之际，几道嚣张跋扈的声音从外面飘了进来。 下一刻，柳晓珍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衣着华丽飞扬跋扈的公子哥儿。 公子哥儿的怀中，正搂着柳晓珍生平最恨的贱人——关氏关妙儿。 第491章 明火执仗 第491章 明火执仗 关妙儿烟行媚视，在见到柳晓珍的一刹那，瞳孔飞快收缩了下。 “呦，好巧啊，这不是顶顶大名的秀才娘子吗？真是许久不见，在做粮食生意啊？” 柳晓珍脸色十分难看，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搂着关妙儿正四处打量的公子哥儿：“这位公子，你是谁？可是要买粮食？” 王令扬闻言，收回打量仓房的视线，上下打量她一眼，见她虽长得小家碧玉却一脸刻薄，面上不由就浮现出一抹兴致缺缺：“宋启宏的娘子？” 柳晓珍眼睛一亮，忙道：“正是民妇，不知公子是？” “得得得，你不用知道爷是谁，你只需知道这些粮食都归爷了便成，宋启宏借着小爷我的名头借来银子，如今也合该孝敬孝敬爷！” 柳晓珍闻言脸色大变：“这，这怎么成？这是民妇家的粮食和仓房，公子你这是抢劫！” 王令扬原就有些不耐的神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关妙儿捏着他的手轻声安抚了下，然后目光看向柳晓珍，似笑非笑道：“柳娘子，这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知足，这两座仓房有一座已经空了一半了？有这一半，柳娘子的本钱尽够还有的赚头，王公子可是主薄大人家的公子，我劝柳娘子还是识相些，莫要给你家郎君树敌！” “你——” 柳晓珍满脸怨毒地望着她：“一定是你这个贱人做的手脚对不对？你这个贱人，三郎哪点对不起你了你这么害我们？！” 关妙儿闻言差点没笑出声。 哪点对不起她？ 简直要笑死个人！ 柳晓珍这个毒妇和宋三郎那个伪君子，从头到脚，哪里都对不起她！ “随你怎么说，总之我劝你别惹我们王公子生气，否则啊——” 柳晓珍却不甘心，她筹谋了这么久，又岂会给旁人做嫁衣？ “王公子，你既是大家公子，做出这样的事就不怕失了名声吗？这样王公子，民妇愿意让出一半的利润给公子，公子可否高抬贵手放过民妇一家？” 王令扬见她不识相，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爷要是不答应呢？” 他说着转过身看向身后，直接下令道：“来人呢，将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给爷赶出去！”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众护卫衙役上前赶人。 柳晓珍、候玉生，并仓房中的一众伙计如鸟兽般，瞬间被驱散到了外面。 柳晓珍哭天抢地，顿足捶胸，只是主薄府中的护卫凶神恶煞，她便是流干了眼泪，也没有丝毫办法。 “公子，你方才当真好生威武呀！”关妙儿靠在王令扬的怀中，娇软的身体如蛇一般：“只是这抢劫的名声到底不好，若是时候有人闻起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王令扬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笑着道：“爷我自然有办法！” “公子有何高见？” 王令扬挥挥手，招来一个主薄府的护卫道：“找几个人在城中传传话，就说近日城中有乱民滋扰，宋氏启宏家粮仓不慎被劫掠一空！” 说完后，他垂眸看向关妙儿，得意道：“心肝儿，你说爷这个理由可好？” 关妙儿诚心拜服：“公子高明。” 第492章 打水漂 第492章 打水漂 “表嫂，我们就这么算了吗？” 仓房后面的小巷中，候玉生瓷白如玉的面容上满满的都是不甘：“据我所知，姓王的是主薄家的公子，我们可以去找王主薄王大人，还有王夫人，想来他们不会任由儿子胡来！” 五万两银子，那可是五万两银子！ 方才王令扬将他们赶出来，一众人什么都没带。 柳晓珍筹划了这么久，到目前为止，入账的只有上午卖了粮食换成银票的五千两，其余尽数都落入了王令扬和关妙儿手中。 “那，那我们去主薄府上讨说法？” 出了这样大的岔子，宋三郎不在，柳晓珍一时间没了主心骨，对着候玉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晓珍啊，你看能不能先将乡亲们的工钱结一下?” 柳大忠从不远处磨磨蹭蹭走了过来：“发生了水灾，大家伙儿都等着买米下锅呢，原本说还能帮两天的忙，眼下连仓房都被人霸占了，乡亲们担心，担心——”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可他流露出来的意思显而易见。 柳晓珍有些没好气道：“我还能差了他们工钱？爹你们把我当什么人了？” 柳大忠面露为难之色：“不是爹把你当什么人了，爹当然是信你，只是这——” 候玉生犹豫了一瞬，也劝道：“表嫂，要不就先把工钱给他们结了？反正早都要给的！等咱们追回粮食，银子就又有了！” 柳晓珍想了想，咬牙道：“成，那就先给你们结算工钱！” 说着，一行人先回了柳晓珍家里。 结算工钱的时候，柳晓珍一阵肉疼。 她再想不到，这些伙计加上柳大忠、候玉生的工钱，算下来足足有八百两银子。 八百两银子啊！五千两银子一下子就去了一个角。 领到了工钱，宋家秤和柳家村来帮忙的人对柳晓珍俱都交口称赞，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只柳晓珍不知怎的，莫名地心底生出一丝不安，她抓着候玉生的衣袖急急道：“玉生，你陪我去那什么主薄府好不好？你说我们真的能把粮食要回来？” 候玉生面上有些为难：“表嫂，这，这我也不知道啊。” 他今年不过十三岁，来县城里给宋三郎当了一年的书童，他变得成熟圆滑了许多，然到底不过是个半大少年，还担不起事儿来。 柳晓珍心底一阵发寒。 半晌，她咬牙道：“走，随我去那劳什子主薄府，爹，田老狗，你们跟我一起去！” “这，这要不爹就不去了？爹——” 柳晓珍见他打退堂鼓，霍然抬头，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爹！” 柳大忠忙道：“得得得，那就去，那就去！” 一行人一路走一路打听，很快就到了主薄府。 然而柳晓珍迎面就是一个晴天霹雳！ “你，你说什么？主薄大人和夫人都不在？你，你别骗我！”她的眼睛隐隐发红。 门房看傻子一般看着她：“我家老爷和夫人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回金陵吊唁了，你，你这个小妇人真是好没道理！快走快走，有什么事情等我家老爷夫人回来了再说。” 柳晓珍闻言，浑身一软，直接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第493章 我先够本了你才能动 第493章 我先够本了你才能动 “公子~奴家给你赚了这么多银子？公子有没有什么奖励呀？” 将仓房这边卖粮食的事儿尽数交给心腹后，王令扬搂着关妙儿就往酒楼走去。 “心肝儿，你想要什么奖励？爷我要重重地赏你！” 王家是不缺钱，可这天上掉下来的银子他要是不接住，那岂不成了傻子？ 王令扬越想越高兴，他已经想到爹娘回来得知家里入账这么多银子后欣慰夸赞的模样，所以对于出这个主意的大功臣关妙儿，他愿意给些优待。 “公子，奴家什么奖励都不要，就只要，只要——” 关妙儿眼珠子转了转，风情万种道：“奴家就只要公子疼奴家~” 王令扬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正在这是，李安急匆匆过来，对着王令扬耳语道：“公子，贾三道离家了！” 王令扬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 他扭头看向关妙儿，怜爱万分道：“心肝儿，你这么懂事，回去爷抬你做偏房！” 说着，他扭头看向一旁的下人命令道：“去，好生将侧夫人送回家去，务必给爷侍候好了！” “公，公子——” 关妙儿待要说些什么，王令扬却早带着李安扬长而去，兴冲冲地往贾三道家中赶去。 快到贾家时，王令扬恰好碰到了带着人到处抓乱民的姜霖。 “子楚兄，你这是……?” 王令扬对着他嘿嘿笑了两声，面上露出一抹急色：“你管老子呢？自去抓你的乱民去！” 姜霖眼中划过一丝意外：“这，这又是哪家的美人？真有那么美？” 一旁的李安嘴快，脱口而出：“岂止是美？那可是绝世无双的大美人啊！” 姜霖一听这话，顿时有些心痒痒：“子楚，带兄弟我一起去？让我也见识一下，我保证不同你抢！” 自从放走宋四郎、贺二郎回到县城后，姜霖又恢复了从前无所事事的生活，这一整日就只出来抓几个无足轻重、不知死活的乱民回去交差，他整个人都闲得蛋疼。 “滚——呐——” 王令扬话转了个弯儿，眨眨眼道：“那成，干脆多叫上几个人，我们一起过去。” “那我让人去叫郭玉亭他们！” 姜霖说着，就转身吩咐身边的几人去将素日经常一起玩儿的几个纨绔请来。 “公子，那边有个茶楼，要不咱们先去里面等着？”李安知趣地提议。 他不知道公子怎么突然间变了卦，要知道孟氏这样的大美人，公子向来都是藏着掖着，迄今为止都没同任何人提起过。 “嗯，去喝口茶，等人齐了再去。” 王令扬抬脚就往茶楼里去。 姜霖凑过来舔着脸问他：“子楚，到底是哪家的美人儿啊？你倒是快说说呀！” 王令扬撩起眼皮，神色有些漫不经心：“姜万安，老子事先跟你说好了，今儿这美人儿，得老子先玩儿够本了你才能动！” “这——你这是啥意思子楚？” “没什么！”王令扬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好整以暇道：“就是这美人儿有点扎手，看你有没有那个胆量了！” 姜霖有些狐疑地望着他：“有多扎手？” 第494章 打探消息 第494章 打探消息 王令扬直接给李安使了个眼色。 李安小跑着走到姜霖身前，附耳同他解释了下。 “你，子楚你当真是——”姜霖简直震惊万分：“那可是武先生的高徒，他的母亲，你也敢染指？若将来，若将来事发该如何是好？” 王令扬抬脚踹了他一下：“你就说你敢不敢？姜万安，老子素日就觉得你是个软蛋，果真如此！” “这，这我的王公子呀！活祖宗！你王家背靠金陵大家，我家呢？我跟你不一样啊！我要是同你一般胡闹，我老子非把我打出屎！” 姜霖有些犹豫，他还没色胆包天到王令扬这个地步，当即就要起身离开。 恰此时郭玉亭几个纨绔前后脚赶来：“王公子、姜公子难得一起组局，今儿咱们去哪里？” 王令扬站起身正正腰带，扭头看向姜霖道：“走姜万安，若你不敢，就在旁边瞧着老子快活！” 姜霖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一咬牙跟了上去。 一个时辰前。 贾三道临出门之际嘱咐袁婆：“婆婆，你在家照顾好娘，我去那边看一眼就回来，若是瘟疫当真蔓延到咱们这边，我们即刻就走。” “小郎君快去，早去早回，老奴同娘子在家等着你。” 贾三道应了一声，就往打听就往附近最大的宅子走去。 今日县衙那边召集了各地的郎中，便在距离贾三道租住院落不远处的一座大宅子里。 据闻县城里染了瘟疫的病人都被集中在这座宅子里，交由这些郎中统一诊治，贾三道此去就是要确认一下此事是否属实。 近日城中大乱，乱民四起，又有瘟疫的消息满天飞。 贾三道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带着母亲和袁婆离开城里去淮山书院找先生收留。 他一直拿不定主意。 赖因一动不如一静，眼下外面那么乱，母亲的容貌又容易出事，倒不如安生待在家里。 贾三道想着心事，一路往那宅子走去。 红漆大门紧紧闭合着，贾三道脸上蒙着面巾，手上缠着布条前去叩门。 “去去去，衙门重地，闲人免进，快走开，别在这里闹事！” 很快房门从里面开了，一个守门的衙役探出头来，满脸不耐烦的赶人。 贾三道见有人出来，连忙躬身行礼道：“在下淮山书院贾三道，敢问差大哥，十里镇的周氏医馆的大夫可在此处？在下家中有人染病，奈何寻遍城中医馆都没有大夫看诊，听闻此地聚集了各地郎中圣手，求差大哥通融一下！” 衙役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你家中病人是何症状？” 若是瘟疫，上头有规定要集中收容的，所以衙役并不敢轻视他的话。 贾三道见他这般模样，心下顿时有了底：“前些日子不慎染了风寒，已经好些日子里一直不见好，差大哥你看？” “你等一下！” 衙役说了一声，就关上门进去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带着一个人去而复返。 “贾郎君？” 柳晴满脸惊讶地望着贾三道：“你怎么在这里？” 贾三道见到她，也是又惊又喜：“嫂夫人我们借一步说话！” 第495章 来了 第495章 来了 二人一起走到墙角，柳晴满脸凝重地望着贾三道：“贾郎君，近日城中乱得很，你回去务必嘱咐孟婶莫要乱跑。” 她昨日同周宏达刚一到淮山书院就被喊去查看病人，原想着忙完了就去岳麓书院看望宋四郎。 谁曾想一直忙到晚上？ 好容易今早抽空去岳麓书院，打听之下才知道昨夜宋四郎和贺二郎胆大包天，连夜偷跑下山。 两人就这么错过了，不过柳晴知道宋四郎平安无事，就稍稍放心了些。 只是从岳麓书院回去后，她和周宏达就又被带到了县里。 “嫂夫人放心，我们晓得的，不过嫂夫人，真有人得了瘟疫？” 柳晴神色凝重地点点头：“不错，方才我正同其他郎中一起，正在商议应对之策，哦，对了贾郎君，你稍待我一下。” 她说着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回了宅子，佯装从里面取了个药包出来。 “喏，这是几幅药，贾郎君你回去后同婶子一起煎服，算了，稍后我抽空去一趟，给你们把药煎上，你看我煎一遍应当就会了。” 贾三道伸手接过药包，犹豫了一瞬还是道：“嫂夫人不瞒你说，我打算带我娘和婆婆离开城里去书院投奔先生。” 柳晴诧异地望着他。 贾三道继续道：“城中大乱，如今又有了瘟疫，书院比较安全一些，我——” “你不用解释贾郎君，那你们打算何时动身？” “大约两个时辰左右，我即刻回去收拾一下。” 柳晴想了想，点点头道：“成，我再忙一会儿，大约得一个时辰左右，应该能赶上送送你们，顺便教你们把药煎了，你先回去。” 贾三道拿了药包一路往回走。 “五郎，你见到晴儿啦？那她怎么没过来？这是她给的？” 孟氏接过儿子手中的药包，满脸急切：“真真是巧了，晴儿可真是有心了，还给我们备了个药包。” “娘，嫂夫人说一会儿过来看你，现在你跟婆婆先收拾东西，我们收拾好了就走！” “嗳！” 孟氏应了一声，袅袅婷婷同袁婆一起收拾东西去了。 贾三道也回了房间去整理自己的行囊。 三人正收拾的功夫，院门忽然发出一阵巨响。 下一刻，王令扬、姜霖并几个纨绔一起，大马金刀冲了进来。 贾三道从房间里出来，脸色铁青地望着几人：“王公子、姜公子还有诸位，尔等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王令扬看到长身玉立的贾三道，脑子短暂发懵了一瞬。 他扭过头去寻找李安的身影。 不是说姓贾的不在吗？ 李安上前小心翼翼地道：“公，公子，我们的人确实说他刚走了，许，许是他又回来了？” 王令扬抬腿就给了他一脚：“滚！” 接着他回过头，对着贾三道露出了一抹言不由衷地笑意：“贾兄，别来无恙啊！” “五郎，是晴儿来了吗？”恰此时，孟氏从屋子里出来。 见到院中一众不认识的男子，孟氏绝美的脸蛋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而院中一众纨绔却俱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个个眼神发直地盯着面前的绝代佳人！ 神情痴迷、放肆、狂热…… 第496章 惨剧 第496章 惨剧 姜霖眼神发直，吞咽着口水同王令扬确认道：“子，子楚，这就是你说的，美，美人？” 王令扬有些不耐的推了他一把，眼睛却从始至终都直勾勾地盯着孟氏：“妈的姜万安你别打扰老子看人，死一边儿去！” 贾三道脸色铁青地走到母亲身前，试图挡住院中那些恶心的目光。 “娘，你先回屋去。” 孟氏白着脸应了一声，转身就匆匆回了屋。 院中一众纨绔并狗腿子见美人回了屋子，俱都回过神来，目光灼灼地望着孟氏离开的方向。 王令扬忍不住了，他上前两步，面上露出垂涎的笑容：“贾兄，你怎么就让伯母，不，应该是婶娘回去了？说来咱们是同窗，婶娘是我们的长辈，我们这做晚辈的也合该给长辈请个安见个礼才对，贾兄，快让婶娘出来一见，我等都备了大礼呢！” “对对对，我等都备了礼呢，这怎么才打个照面就回去了？快让美人儿出来！” 贾三道脸色铁青，目光森冷地望着王令扬：“姓王的，这里不欢迎你们，识相的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否则，否则——” “否则怎么样？” 王令扬仍旧探头探脑地往屋子里瞧，只是嘴里吐出的话却不怎么客气了：“是要去找武清衡那个老匹夫为你作主吗？啧啧啧~” 他说着，吝啬地转过头看向贾三道，声音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嘲讽：“贾凤行是？爷就明说了，爷看上了你娘，若你识相的话，就叫爷一声爹，爷让他们都离开这里，爷我也会保你往后平步青云，否则今日享用你母亲的，就不只爷爷我一个了！” “畜生！” 贾三道勃然大怒：“你嘴里不干不净的说些什么？我要杀了你！” 他说着，直接转身冲进灶房取了把菜刀出来，照着王令扬的方向就砍了下去。 “嘭！” 王令扬抬脚就将他踹翻在地，对着他吐了口唾沫，语气不屑：“不知好歹的东西！来人呐，将爷这个便宜儿子抓好了！” 李安带着几个护卫瞬间一拥而上，直接将贾三道制住了。 王令扬甩甩衣袍，抬腿就往屋里走去。 姜霖见状连忙就要跟上去，不想才走到门口，王令扬忽然回头，神色淡淡地望着他道：“姜万安，老子不是说过先玩儿够本你才能动？一边儿排着去！” 姜霖咬咬牙，瞬间停在了原地。 片刻间，屋内想起孟氏的呼救声。 贾三道发疯一般挣扎着：“畜生！姓王的你放开我娘！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娘！娘！” 他声嘶力竭，整个人状若疯癫！ 一直在灶房里面忙活的袁婆直接冲了出来，冲着架着贾三道的人撞了上去。 只是她人老力衰，还没到近前，就被李安踹翻在地，头磕在了石阶上，直接昏死了过去。 “废物！不会把他的嘴给老子堵上？！”王令扬在里面怒吼。 李安连忙让人将贾三道的嘴堵上了。 里面霎时间想起孟氏的惨叫声和王令扬淫邪的笑声。 “美人儿，美人儿别怕，来，让爷好好疼疼你，爷这就疼疼你！” “你这样的颜色空守深闺这些年，当真是暴殄天物呢，爷今天就让你好好快活快活！” “啊——” 第497章 青丝变白 第497章 青丝变白 似乎因为生平仅见的美人却只有一锤子买卖，王令扬几乎将所有能使的手段都用在了孟氏身上。 孟氏的叫声越来越弱。 贾三道听着母亲一声声哀鸣，眼底一片猩红。 正在这时，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自院外传来。 脚步声一下一下，像是敲打在了贾三道的心上，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渴望，转过头目光死死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祈盼有神明降临，可以拯救自己美丽柔弱的母亲。 他娘是天下最美的女子，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他的母亲，他，他—— ——宋明彰看完柳晓珍那边的大戏，就赶去县衙寻柳晴，只是他到了县衙才发现，各地的郎中并不在那里。 他出了县衙，开始四处打探郎中们的去处。 地方隐秘，接连问了好些个人，他才辗转打听到具体地方。 宋明彰自来便过目不忘，走着走着就发现自己好像到了贾三道家附近。 远远的，他就听到从贾三道家的院子里传来一阵阵叫喊声。 宋明彰有些疑惑，略思忖了片刻，想到柳晴对这家人的回护，他抬脚往这边走来。 只是才走到近前，他便从大开的院门中看到了里面剑拔弩张的情形。 孟氏的惨叫声，以及王令扬淫邪恶心的笑声充斥在他的耳中。 搞清楚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后，宋明彰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然后，他的目光下意识看向贾三道。 “宋，宋，唔唔唔——救，唔，救，唔唔！” 在看清楚来人的一刹那，贾三道的眼底迸发出强烈的光芒，那眼神几乎要灼伤宋明彰。 宋兄有功夫，宋兄来了，宋兄可以救娘，宋兄可以—— 然而下一刻，他眼底的光彻底湮灭了。 宋明彰的视线只轻轻掠过他一瞬，便收了回去。 紧接着，贾三道眼睁睁地看着他像是没看到这边的情形一般，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啊！” 贾三道发狂地怒吼着，嘴里的破布几乎被他嚼烂，衣袖下他的两只手指甲深深掐入手掌心，血肉模糊。 有血水滴滴答答滴落在地…… 好一会儿，王令扬才满脸餍足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似在回味，经过姜霖时，还对他露出了一个彼此都懂的眼神。 “子，子楚？！” 姜霖激动的浑身发颤，“轮到我了？” 王令扬昂了昂下巴：“嗯。” 只一个字，姜霖便欢喜万分的冲进了屋中。 又是一阵惨叫淫笑声响起。 姜霖结束了，然后是郭玉亭…… 不知过了多久。 李安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贾三道，他忽然惊呼出声：“公，公子，他，他他他他！” “大惊小怪，没用的东西！又怎么了？”王令扬皱着眉头侧头看向他。 李安见鬼一般指着贾三道道：“公子，他的头发，你看他的头发，他——” 王令扬这才回头。 待看清眼前的一幕，便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是一阵胆战心惊。 只见贾三道嘴里塞着的破布不知何时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而这还不是最醒目的，最醒目的是他那一头乌黑及腰的长发，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变了颜色。 全白了。 第498章 一人一刀杀了他 第498章 一人一刀杀了他 见王令扬看过来，贾三道目眦欲裂，他眼底的仇恨怨毒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令王令扬脊背一阵发寒。 “公，公子，眼下我们该如何是好？这，这——”李安也有些后怕，若贾三道只是个穷书生便罢了，偏生他后面还有个名满天下的武先生，此事若处理不好，后患无穷。 “怕什么？他也就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一会儿了。” 王令扬收回落在贾三道身上的视线，几步走到他身边，冲着他哐哐就是几脚：“狗儿子，竟敢这么看你爹！放心，待会儿就送你下去陪你那真正的死鬼老爹！” 等院中的纨绔几乎轮了个遍，王令扬才拍拍手召集大家：“好了，好了，都快活完了，那听老子说句话！” “子楚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在场的除了不在淮山书院读书的，就没有不知道贾三道的大名的。 贾三道跟里面奄奄一息的美人是什么关系他们也都知道了，奈何色胆包天，能和那样的美人春风一度，便是付出再大的风险也值了！ 王令扬道：“事儿是大家一起做下的，相信大家都明白一个道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爷我的意思是，咱们一人给这狗儿子一刀，杀了完事儿！我先来！” 他说着，直接从最近的护卫手中抽出把剑，照着贾三道的下腹部便是一下。 贾三道闷哼一声，满头银丝四散。 王令扬抬腿就又是一脚踹过去。 踹完后，他直接丢了长剑，转身扬长而去：“他就交给你们了，这其中的厉害你们应当晓得，可千万别叫他活着，否则后果自负！” 王令扬走后，姜霖上前，照着贾三道的腿又是一刀。 然后是郭玉亭…… 明明大家都想贾三道死，可不知怎的，众人却似乎达成了一个无言的默契。 贾三道不能死在我的手上！ ——柳晴赶到贾三道家中时，最后两个纨绔正满脸纠结的要将长剑刺入贾三道的胸口。 “住手！” 柳晴呼吸都重了几分，她想都没想，冲过去抬脚就将两个纨绔踢翻在地：“你们在做什么？！” 其余人都走光了，两个纨绔见这家人来了救兵，连滚带爬跑出了贾家。 柳晴震惊万分地望着倒在地上俨然一个血人的贾三道：“贾郎君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你的头发？” 贾三道双眸紧闭，早已昏死了过去，哪里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柳晴手忙脚乱掏出针包，照着他身体几处大穴刺了下去。 等止住血后，她蹲在他身边开始给他把脉诊治。 心脉受损，身体多处创伤，生机几乎断绝…… 柳晴不明白他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还有刚才那两个纨绔，是他的仇人吗？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是紧要的，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先将他抬进屋中。 柳晴想着，就俯身去抬人。 别看贾三道年岁不大，身体却在这一年里抽条似的长，柳晴几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从院外抬到屋中。 替他简单清理了伤口，柳晴这才有功夫出来查看院中倒着的袁婆，以及还不明状况的孟氏。 只是当她推开孟氏的房门看到床上孟氏的惨烈的情况后，整个人如遭雷击！ 第499章 疯癫 第499章 疯癫 眼前的一幕触目惊心，孟氏光裸着身体，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柳晴为她处理伤口时，忍不住浑身颤抖。 饶是她见惯了惨事，这一刻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孟，孟婶。” 她将昏死过去的孟氏抱起来，轻轻放在一旁的软榻上，然后从空间里拿出干净的被褥床单换上，又去灶房打了水，给她清洗了伤口和身体。 待一切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柳晴将孟氏抱回床上，替她盖好被子，然后就去灶房给她煎药。 煎药的功夫，她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响动。 柳晴端着药碗连忙出门去看，却发现贾三道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此刻正脸色阴沉地坐在孟氏屋子的门槛上，眸色深深地望着床上人事不知的人儿。 他身上的伤很重，从自己的屋子爬到这边扯动了伤口，柳晴刚刚替他换上的衣服又被鲜血染红了。 “贾郎君，你伤的很重，别再乱动了！” 柳晴难得有些无措地望着他。 家中遭遇了这般惨事，她一个外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贾三道。 明明不久前他们才见过，那时的他鲜活肆意，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你，孟婶没有性命之忧，你放心，你伤得也很重，还是回屋歇息！” 贾三道半晌没有反应。 好一会儿，直到柳晴端着药碗的手都有些发僵了，他才抬起头木然地看向柳晴。 那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死物。 柳晴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惯性地后退两步才重新站定：“我先去给孟婶煎药了。” 说完，她转身匆匆回了灶房。 贾三道坐在门槛上，就那么痴痴地望着床上盖着被子昏睡的孟氏。 母亲，母亲！ 他的眼中流下两行血泪。 “小郎君，小郎君你别吓老奴！你别吓老奴！那些天杀的畜生，都是要遭报应的，畜生，畜生啊！” 袁婆磕到台阶昏死了过去，倒成了三人中受伤最轻的一个，昏睡了一会儿醒过来后，她直接从屋里冲了出来。 只一眼，她就看到了满头白发的小郎君，她顿时心痛如绞。 贾三道眼珠转了转，木然地望向她，忽然间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然后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他眼前一阵发黑，终于支撑不住又昏死了过去。 袁婆痛不欲生：“小郎君！” 这一次，柳晴和袁婆合力将他扶到了床上。 好一会儿，柳晴才同袁婆解释清楚自己缘何会出现在此处。 “好了婆婆，贾郎君和孟婶的药我都煎上了，稍后你分别喂他们服下便可，我那边还有些事情没有安排妥当，你且在家中稍待我一会儿，我去去便回。” 袁婆眼巴巴地望着她离开，然后颤颤巍巍的去灶房看药了。 ——孟氏做了一个长长的可怕的噩梦。 梦中她一阵阵窒息，没顶的绝望几乎要将她淹没。 终于，在海水淹过头顶的那一刹那，她从噩梦中惊醒。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一切都很熟悉，熟悉的屋子、熟悉的陈设、还有不久前那场烈狱般的经历。 她徐徐坐起身，发现身体已经被人清理过了，衣服也是簇新的，她的心情略好受了些。 接着，她挪动着下了床，爬到一旁打包好的包袱里，从里面取出一根白绫。 “五郎，我的儿，娘走了，你保重！” 话音落下，她直接踢翻了脚蹬。 第500章 身死 第500章 身死 “这是我这两天整理的脉案，里面还有一些我自己的心得，大周大夫可以看看有没有用得着的地方！一位朋友家中出了大事，接下来我就不随你们一起了！” 柳晴说着，看向一旁的宋盼娣，温声道：“盼娣，你跟着大周大夫和秦小郎君，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记得多问他们。” 宋盼娣应了一声，接着有些担忧道：“四嫂，究竟发生了何事？要不我随你一起？” 柳晴摇摇头拒绝道：“你好生跟着学医术便是了。” 周宏达虽然也有些好奇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柳晴既然不愿意说，他也不强求。 “去小柳大夫，眼下城中乱得很，凡事小心为上。” “多谢大周大夫关心。” 同周氏医馆的几人简单交接了下，柳晴就急匆匆往贾三道家中赶去。 短短一段距离，她遭遇了两股流民军。 这些人个个衣衫褴褛，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只要遇见一个穿着体面的人都要冲上去，或将其杀掉，或将其劫掠一空。 柳晴也听说了，这群人为首的是什么“天宫将军”，打着“均贫富，等贵贱”的口号，肆意杀害抢夺城中的富户。 柳晴很小心的躲过这些人，重新回到了贾家。 “娘子啊！我的娘子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老天爷呀，你瞎了眼，你瞎了眼！！！” 只是才刚踏进院中，她就听到了袁婆的嚎哭声。 柳晴心里咯噔一下，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来。 她连忙冲进了孟氏的屋子。 只见袁婆正坐在地上抱着孟氏嚎啕大哭。 孟氏身上穿着不久前她给换上的衣服，秋水一般的眸子紧紧闭合着，嘴巴微微张开，半截舌头露在外面，倾城绝世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血色。 地上有被踢倒的脚凳，梁上悬着三尺白绫。 柳晴瞧着这幅模样，心头一阵发酸：“孟婶，你，你——” 她红着眼睛矮下身，手探到孟氏的鼻端。 没有呼吸。 连身体都僵硬了。 她死了。 袁婆见柳晴来了，一把抓住她，泪眼朦胧地哀求道：“柳娘子你不是大夫吗？你快救救娘子，快救救她！” “婆婆，她死了，我救不了了，我救不了她！” 袁婆听了她的话，哭得肝肠寸断：“娘子啊，我的娘子啊，该死的是我这个老婆子啊，让我死，让我死你活过来啊！我可怜的娘子啊，你走了小郎君怎么办？那群畜生啊，畜生！” 柳晴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孟氏人长得美，性情又极其温婉和善，她还记得客栈里她手把手教自己打络子的情景。 “婆婆，孟婶她，她是怎么？究竟是谁干的？” 袁婆止住哭声，满脸怨毒：“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群天杀的畜生？老奴只听小郎君同其中一个说话，那小畜生姓王！” 柳晴闻言，浑身都僵住了：“是中等身材，十七八岁的模样，长得还算秀气，只眼下一片青黑，是他吗？” “是，就是他，畜生，猪狗不如的畜生啊，他便是化成灰老奴都能认出来。” 柳晴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怒火自脚底蹿上头顶。 “王-令-扬！”她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三个字来。 袁婆听了她的话，正待说话，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几道凌乱的叫喊声。 “里面的狗官出来，狗儿子们快出来，否则格杀勿论！” 第501章 赶紧走 第501章 赶紧走 柳晴心下一惊，下意识地看向袁婆。 袁婆亦是满脸慌张：“什，什么人？” “婆婆你先把孟婶抬到床上，顺便帮着，帮着整理下！”柳晴红着眼眶道，“好歹让她去的体面些，我出去瞧瞧。” 她说着直接出了屋子。 迎面便是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军，见柳晴出来，他们中似是为首的人上前两步，举刀指着柳晴就问：“不是说这里有狗官吗？小娘皮，狗官呢？还有那群狗官的狗儿子呢？快让他们出来，把粮食银子都交出来，否则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柳晴心下觉得奇怪：“是何人告知尔等此处有官员和其家眷的？” 那流民军闻言愣了一瞬，接着四处打量了下，梗着脖子道：“你这小娘皮打听那么多做什么？你管我们从何得知？儿郎们冲进去将狗官和狗儿子们都给我拿下！” 他话音刚落，就率先冲到了贾三道的房中。 柳晴略微沉吟片刻，就决定先去贾三道房中。 孟氏已死，袁婆老迈，这些流民军不会将她放在眼里，而贾三道还活着，他身受重伤，丁点儿差池都能要了他的命！ 于是她直接跟在几个流民军身后冲进了贾三道房中。 流民军们进屋后就开始翻箱倒柜，其中一个发现床上有人，提着剑就往过走。 柳晴连忙冲上去挡在了床前：“你要做什么？” “小娘皮，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我连你一块儿杀！”流民军面露凶相：“床上是何人？是不是狗官？抑或者是狗儿子？” 柳晴皱着眉头望着他：“你们不是号称自己是正义的吗？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也配称正义？我们这边没有官府的人，你们都进了屋里，难道还看不出来这家里根本没什么钱吗？” 顿了顿，她继续道：“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们这里有官府的人，但是他们已经走了，就在方才，你口中的官府之人将床上的这位公子打成了重伤，眼下他危在旦夕，不会对你们产生任何威胁。” 那流民军闻言，有些狐疑地望着她。 柳晴连忙侧开身体，让他看清楚贾三道的情形。 只见床上躺着的少年郎十六七岁的模样，长相是难得一见的俊朗，只一头白发突兀又醒目，身上也是伤痕累累，露在外面的部分纱布隐隐有血迹显现。 流民军的小头目暗暗惊奇，目光深深地望着柳晴道：“成，罢了！也就是我，小娘皮，你现在就带着他离开此处，否则一会儿我们头儿来了，他是个荤素不忌男女不论的，届时便是我也保不住你们！” 柳晴听了他的话，又惊又喜：“多谢大哥告知，多谢你高抬贵手！” 时间太匆忙了，眼下这院子里老弱病残都有，她一个人，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保全他们，何况她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好了好了，赶紧走！” 流民军摆摆手，面上似有不耐。 柳晴想了想，走到门口冲着孟氏的房间喊了一声：“婆婆，你过来一下！” 袁婆正在孟氏屋里目光警惕地注视着四处收刮的入侵者们。 其中有个流民军想要上前探一探床上的究竟，却被孟氏伸着舌头浑身僵直的模样吓傻了。 “晦气，他妈的，竟然是个死人！” 饶是孟氏生得再美，在流民军的眼里也只是一个上吊死了的死人。 袁婆见状放下心来，将被子盖过孟氏的头顶，小跑着往贾三道的房中走去。 第502章 放火 第502章 放火 “柳娘子，可是小郎君出了什么事？他怎么——” “他没事！”柳晴打断神情焦急的袁婆，沉着脸道：“只是我们该走了，这位大哥愿意放我们一马，我们现在就走，袁婆你去把贾郎君的换洗衣物都带上，我背着他！” “此处一应物什都被我们天家军征用了，不许带走任何东西！”屋内一个流民军听了柳晴的话勃然大怒：“臭娘们儿，我们马哥愿意放你们一马，别得寸进尺！否则老子现在就叫你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柳晴深吸一口气，忍着怒火道：“成，那袁婆我们就走，什么东西都别带！” 袁婆抹着眼泪道：“那娘子，娘子怎么办啊？娘子还在那屋呢，我们不能把娘子丢下啊！” 柳晴咬咬牙，红着眼睛道：“袁婆！你冷静些，活人要比死人重要，相信孟婶如果泉下有知，也一定理解我们的。” 她说完，直接背起贾三道往院外走去。 袁婆哭哭啼啼追了上去，走几步便要停下来回头望几眼，那双老迈浑浊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不舍。 这处小小的院落，承载了她太多美好的回忆。 小郎君平素都在书院里读书，这院子里大多时候都是她跟娘子在，娘子那样美好的人啊！ 想着想着，她便模糊了双眼。 柳晴背着贾三道专挑僻静地所在走，等走到一处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后，她将贾三道放了下来，然后对着袁婆道：“婆婆，你在此处看着贾郎君，我去去便回。” “柳娘子你要去哪里？”袁婆慌了，扑通一声跪下，对着柳晴嘭嘭嘭磕起头来：“求你大发慈悲，救救小郎君！老奴给你跪下了磕头了，求你别丢下小郎君，求求你！” 柳晴心里叹息一声，连忙俯身扶起她：“你误会我了婆婆，我不是要走，我既回来了，就不会丢下你们不管，我回去瞧瞧，看能不能将孟婶带出来？若是带不出来，那——” 说到这里，她的面上浮现出一抹极致的冷意来。 袁婆眼睛一亮，擦擦眼泪道：“好，老奴替娘子感谢柳娘子大恩了。” “好，我很快便回，婆婆你照看好贾郎君！” 柳晴说完后，就转身朝着来处狂奔而去。 她的速度很快，加上只一个人，可谓身轻如燕，片刻功夫就又站在了贾三道的院门前。 她先是听了会儿里面的动静，发现那群流民军还在。 有人不干不净地嘴里说着脏话：“长成这样的骚浪蹄子，便是一具尸体，老子也要快活快活！” “老子也来，老子不怕尸体，这辈子还没睡过这么俊的女娘！” “……” 柳晴气得浑身发抖，眼中寒芒闪烁。 她原本想着，若是回来后，这群流民军已经离开了，她就将孟氏的尸身收到空间里，只是眼下却不成了。 流民军们还在，她担不起暴露空间的风险。 所以—— 柳晴走到视线的死角处，从空间里取出几小块破塑料，并一株火藤，直接放了一把火。 “着火啦，着火啦！” 恰此时一股狂风袭来，火势遇风而涨，片刻间便席卷了整个院落。 火光中，柳晴目光望向孟氏的那间屋子，对着空气轻声呢喃道：“婶子，一路走好。” 你活着的时候我没能救你脱险，你死了，我总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尸身被亵渎！ 第503章 去处 第503章 去处 待火光完全吞噬了孟氏的屋子，柳晴才转身朝着贾三道和袁婆的方向疾驰而去。 她回来的时候，贾三道已经醒了过来。 袁婆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同他诉说着孟氏身死的事情。 贾三道面如死灰，眼底的空洞绝望，让人瞧着就觉得胆战心惊。 见柳晴回来了，袁婆满脸惊喜，只是等看清楚她只一个人后，袁婆的眼中忍不住划过一丝落寞。 柳晴定定地望着二人，开口道：“抱歉，我回去的时候，那伙流民还在，我打不过他们，所以只好放了把火。” 她说着蹲下身，视线同贾三道平齐：“贾郎君，为免孟婶尸身被辱，我不得已只好放火烧宅院。” 贾三道抬起头木木地望着她。 只是看着看着，他却忽然发起狂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娘——” “贾郎君，你冷静点，你冷静点！”柳晴被他吓了一跳，抬手就给了他一手刀。 贾三道两眼一翻，又昏死了过去。 “小郎君，小郎君你别吓老奴！天啊！杀了我，让我死？！”袁婆在一旁哭成了泪人。 柳晴望着二人的模样，心里一阵酸楚：“婆婆，先别哭了，我们走，我们去路上看能不能拦辆马车，先出城，出城后再说。” 袁婆默默地点点头。 柳晴照例背起贾三道，咬牙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城中已然大乱，到处都是火光冲天，喊杀声、哭喊声响彻云霄。 至于柳晴最初拦辆马车的打算，不过是天方夜谭。 贾三道到底是个年轻男子，柳晴背着他行走十分吃力，走走停停好半天，都没走多远的路。 期间好几次他们同几股流民军交错而过。 为免遭来不必要的麻烦，柳晴直接将脸用药汁抹黑，从外面看上去，她和袁婆就是一老一少两个丑陋妇人，背上背着一个体弱的男子，瞧着也没什么银钱，所以这一路上还算平安。 “柳娘子，你的大恩大德，待小郎君好转了，我们一定会报答！” 袁婆心里感激她，一路上不停地说着好话：“我们一定报答，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 柳晴哼哧哼哧大喘气：“婆婆，当务之急是先出城，旁的事情咱们之后再说，再就是，先前我让你给贾郎君熬的药，你喂他喝了吗？” “喝了，喝了！” 袁婆连忙点头：“给小郎君喂完药我才去的娘子那屋，若是我能早一点发现，娘子她，她就不会——” 说起孟氏，袁婆又是满脸的泪。 短短一日，她觉得自己将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完了。 便是当年被人陷害出宫，被家人背叛，她也没这样没出息过。 “婶子泉下有知她不会怪你的！”柳晴叹息一声，接着抬头望了望天色，沉声道：“天快黑了，我们得尽快找个落脚的地方，贾郎君身上的伤最好静养，婆婆你有想法吗？” “我，老奴能有什么办法？哦，对了！” 袁婆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道：“柳娘子，我们带小郎君去淮山书院？武先生在那里，只要我们找到武先生，他一定不会不管小郎君的！” 第504章 碎尸万段 第504章 碎尸万段 直到出了城，他们都没碰上一辆马车。 天已经完全黑了。 四下无光，柳晴满身疲惫的将贾三道放下，然后同袁婆道：“婆婆，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捡点柴火，我们生个火！” 袁婆眼巴巴地望着她：“柳娘子，你不会丢下我们不管？老奴求求你了，别丢下小郎君。” 柳晴累了一天，老实说听到这话忍不住有些恼火：“婆婆，你若再说这样的话，那我便真走了！” 袁婆大骇：“不说了，是老奴嘴贱，老奴不会说话！” “行了，婆婆这样，我歇会儿，你去捡柴火，那边远一点的地方有柴火，劳烦你了。” 袁婆以为她是生气了，闻言忙道：“好，老奴去，柳娘子歇着，老奴这就去！” 她说完，就起身急急去捡柴火去了。 柳晴等她走后，直接从空间里拿出锅碗瓢盆，并一只半大野鸡，还有些白米。 袁婆捡柴火回来后，看到这些东西，眼底满是惊讶：“柳娘子这些是？” 柳晴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闻言回道：“也是巧了，婆婆你刚才去捡柴火的时候，路过一家子好心人，我花钱同他们置办了这些家伙什，还买了只鸡和米。” 袁婆有些狐疑地望着她，虽然心里不相信她说的话，却也想不明白这些东西凭空怎么冒出来的。 总归有这些东西是好事儿。 “这样，那老奴来清理这只野鸡？” 柳晴点点头：“锅只有一个，先熬粥，熬好粥给贾郎君煮点鸡汤补补身子。” 袁婆闻言，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她欢天喜地就去清理野鸡了。 柳晴直接淘米下过，煮了一小锅粥。 炖野鸡汤的时候，贾三道醒来了。 他浑浑噩噩从昏睡中醒来，头顶是漫天星辰，脚下是绿茵草地，眼前是熊熊火焰，身前是两个瘦弱的女子。 这一切，都仿佛置身于梦中。 “娘！” 他看着火光中那个年轻的背影，忍不住轻声呼唤。 柳晴回转头，下一刻，就看到了他眼中灭顶的绝望。 “贾郎君，节哀~” 贾三道垂下眼帘，满头白发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妖异又阴邪。 “小郎君，小郎君你醒了！你别吓唬婆婆了！娘子要是看到你这个模样，她便是在九泉之下也无法安心呐！” 贾三道低垂着头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好半晌，他才抬起头看向袁婆，终于正常吐出两个字：“婆婆。” 柳晴和袁婆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柳晴盛了碗白粥递给他：“先吃点东西贾郎君。” “我不饿。” “你已经一天水米没打牙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都不行，何况你身体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吃饭不行啊。” 贾三道听了她的话，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接过粥碗，将碗里的粥囫囵吞了下去。 夜色中，柳晴举目望向漫天星辰，声音中带着一丝极致的冷意。 “贾三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事情已经发生了，眼下你最应该做的，便是养好身体找那几个畜生报仇，而非自怨自艾一蹶不振！” 贾三道顺着她的视线望向沉沉的夜色。 半晌，他发出一阵似哭似笑的声音：“报仇！我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第505章 照顾 第505章 照顾 “小郎君，再喝些野鸡汤？柳娘子说你失血过多，得多进补！” 袁婆见贾三道有些精气神了，连忙盛了碗鸡汤过来，满脸殷切地望着他。 贾三道伤得很重，撑着身体接过碗喝完鸡汤就又昏睡了过去。 “柳娘子，我们今晚就在此地歇息吗？” 四下无人，虽然是夏日，但夜风还是有些许清凉，袁婆望着黑洞洞的天地，心底惴惴的。 柳晴神色疲惫地道：“今晚便就在此处将就一晚，我实在是累啦婆婆。” 她说着，直接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躺了下去。 片刻功夫，她的呼吸就变得均匀。 袁婆望着说睡就睡的柳晴，想了想，最终还是挨着她也躺了下去。 “柳娘子！你快醒醒，看看小郎君！他发烧了，额头滚烫，你快帮忙瞧瞧！” 睡到半夜，柳晴忽然感觉到身体一阵晃动，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了袁婆焦急的神情：“柳娘子，老奴求求你救救小郎君！” 柳晴连忙爬起身，几步走到贾三道身边。 他的身上盖着袁婆的外衫，脸色发红、呼吸急促，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只大虾米。 “确实发烧了，婆婆你再去捡点柴，烧点水给他擦擦身体。” 袁婆连忙应道：“老奴这就去，这便去！” 等袁婆离开，柳晴直接取出针包给贾三道针灸散热，待袁婆捡完柴火回来，柳晴已经配好了散热药。 袁婆手脚麻利的烧水，柳晴直接将药包递给她：“婆婆，我方才已经给他施过针了，把这些药煎了喂他服下我们再看看情况。” “不擦身了？”袁婆有些焦急。 “暂时看看情况先，你先煎药。” 等袁婆煎好药，柳晴喂贾三道服下。 过了一会儿，贾三道的烧才退了些，柳晴扭过头看袁婆，发现她头一点一点满脸疲惫。 柳晴想着她年纪大了，就道：“婆婆困了就先睡，接下来我看着他，若是不再发烧就没事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动身赶路。” “不用，老奴来，老奴帮忙照看小郎君，柳娘子你自去休息，你自去歇……着……”说话间，她头一歪，已然疲惫的睡了过去。 柳晴先前睡了一觉，眼下虽然还困，但今晚是贾三道比较凶险的一夜，她只好强打起精神照顾他。 袁婆睡熟后，她偷偷从空间里取出干柴并一口新锅，还有半坛烧酒。 又重新烧了一大锅水，她先用温水沾湿帕子给贾三道浸在额头上，然后取了酒，给他擦拭后背、腋窝、手心脚心和膝盖后腿窝等部位。 贾三道烧得迷迷糊糊，只隐约感觉到一个身影一整夜都在照顾自己。 他想睁开眼睛，只是眼皮沉重像是黏在了一起，他怎么也睁不开。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柳晴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将后半夜从空间里拿出的东西收回空间。 袁婆这时候也醒了，见她正忙碌着烧水准备早膳，老婆婆难得有些愧疚，揉着眼睛道：“柳娘子，是老奴贪睡，昨晚害你受累了。” 柳晴背对着她一边生火，一边不在意道：“婆婆客气了，你年岁大了，昨儿个熬了大半夜已经很难得了，快收拾收拾准备吃早膳，用过早膳我们就出发，争取在今晚之前到达淮山书院。” 袁婆心里感动：“要是能搭辆顺车就好了，便是牛车也行啊，这样就省得柳娘子你背小郎君了。” 柳晴目光盯着用柴火架起来的架子，脑中灵光一闪，道：“婆婆，你在此处看着贾郎君，我去方便一下。” 第506章 好生报答 第506章 好生报答 柳晴躲到小树林，先解决了五谷轮回之事，然后就开始动手做简易木板床。 她先从空间里找了几块长度差不多的木板，又取了几根麻绳将几块木板捆在一起，然后在木板的一端系了个麻绳套子，她打算一会儿用这个东西拉着贾三道走。 东西做的十分粗糙，但柳晴试了下还算结实，好歹拉着比背着要省力许多。 袁婆左等右等等不到柳晴，正自心下慌乱，就见她拖着一个木板床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她连忙迎了上去：“柳娘子，你去了好久，我以为——” 柳晴抹了抹头上的细汗，无奈道：“婆婆放心，我既答应了要把你们送到淮山书院就不会食言，方才我是去做这东西了，婆婆随我一起将贾郎君抬到这上面。” “嗳！” 两人说着，将贾三道合力搬到了木板床上。 柳晴将木板床一端的麻绳套到自己肩膀上，试着走了两步，起先确实有些不熟练，不过几步下来，她就觉得比背着人要轻松许多。 “好啦婆婆，我们出发，你在前面帮着清理路面。” 袁婆应了一声，背起早就收拾好的铁锅和米就在前面开道。 一场洪灾让整个状元县，乃至整个淮安府都天翻地覆。 柳晴和袁婆行了大半日，莫说一个赶牲口的车都没碰上，路上还接连遇到好些个饿死昏倒在路边的流民。 贾三道早就醒来了，他知道是柳晴在拉着自己走，也知道先前是她背着自己出了城。 他躺在木板床上，目光穿过树叶的缝隙，看向远处湛蓝无云的天空，心底一片荒芜。 袁婆满脸唏嘘，心底对柳晴感激莫名，她知道若是只有自己和小郎君二人，怕是根本活着走不出县城。 一路上，她都在絮絮叨叨翻来覆去不停地说着感激的话：“柳娘子，你的大恩大德，老奴一辈子都忘不了！” 柳晴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婆婆，你就别说了，我知道了，你留着力气赶路。” 终于，在天擦黑的时候，她们到达了淮山书院的山脚下。 柳晴收了木板床，正要认命背起人高马大的贾三道时，救星降临了。 “这，这，这位可是贾公子？”钟叔震惊万分地望着木板床上满头华发的贾三道。 贾三道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震动了身上的伤口，他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钟叔，是我！” “你，你这是，这是发生了什么事？”钟叔满脸的不敢置信。 贾三道声音淡淡地道：“说来话长，可否劳烦钟叔先送我上山？” “好好好！” 钟叔一边说着，一边急急俯下身道：“小公子快上来，我这便背你上去，主人今早还问起你来，正要派老奴去接你呢。” 几人说话间，就上了淮山书院。 这一天一夜，可把柳晴累坏了。 中间贾三道喝完药，她简单交待了几句就去休息了。 袁婆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由同贾三道感叹道：“小郎君，此次多亏了柳娘子，将来有机会，我们一定要好生报答她。” 贾三道听了她的话，转过头有些诧异地望了她一眼。 半晌，他面无表情道：“婆婆说得极是，娘生前就极喜欢她，便是为了娘，也该好好报-答-她！” 第507章 心性大变 第507章 心性大变 明明他的语气还算寻常，莫名地，袁婆却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一丝不对劲。 她正待开口询问，武清峰却带着人前来探望贾三道。 除了老钟和两个下人外，他身边还跟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女娘。 女郎一袭红裙，眉眼灵动，相貌明艳，见到贾三道的瞬间，眼底划过一丝惊艳诧异。 “爹，这位就是小师弟了？没听你说过他的头发是白的呀！” “凤行，为师听老钟言你白了头发，且身受重伤，究竟发生了何事？” 武清峰一进门便也看到了满头华发、神色苍白面容憔悴的贾三道：“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来信说要接你母亲来此，这——” 贾三道闻言，瞬间红了眼眶，他挣扎着在床上对武清峰行了个跪礼，恸哭道：“老师，求老师为我作主！求老师为我讨回公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 武清峰连忙上前扶住他。 贾三道目光落在房中的其他人身上。 武清峰会意，对着一众人摆摆手：“我单独同凤行说几句话，你们先都出去。” 武梅儿临走前还在好奇地打量着贾三道。 待房间内只剩下师徒二人，贾三道神情痛苦地将在县城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武清峰：“……老师，主薄之子王令扬，仗着出身金陵王家，带头辱我母亲，我娘她，她不堪受辱，当日便投缳自尽了……” 这是他的屈辱，他本不愿与外人道也，然姓王的背后势大，他如今一无权势，二无钱财，就只有一个名满天下的老师，若是能借老师之手给姓王的一个教训，他也能稍解心头之恨。 只是他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 当日那些施暴的畜生，他一个都不放过，他要将他们抽筋剥皮、千刀万剐！ 想着，贾三道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极致的阴寒怨毒。 “岂有此理！还有没有王法了？”武清峰听了他的话后亦是勃然大怒：“凤行你放心，为师即刻便写一封折子上达天听，势必要让那群小儿付出代价！” “学生多谢老师！”贾三道跪在床上艰难地躬身作揖：“老师的大恩大德，学生没齿难忘！” “唉~” 武清峰痛惜地望着他，半晌，长叹一声：“凤行啊，为师知道你心里有恨有怨，只是无论如何，切不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你还年轻，往后的路还长着呢，你，那你母亲是如何安葬的？后事俱都妥当了？” 贾三道闻言连忙低下头，掩去了眼底刻骨的恨意：“……宅子已被大火烧了，当时学生深受重伤，柳娘子一人力殆，母亲的尸身已经化为灰烬。” 挫骨扬灰，灰飞烟灭啊！ 他的娘亲。 生前遭受了那般屈辱，死后都不能入土为安，他恨啊，他恨，恨这世上的一切！恨所有人！ 都该死！ 死一千次，死一万次，都死不足惜！ 武清峰听着这样惨烈的事情，看着自己从前那个心地纯良的弟子如今满身戾气的模样，心底感到一阵无力。 “为师知道了，凤行你，你节哀，你先好生休息，我这就去写折子去。” “老师慢走。” 武清峰离开后，贾三道看着晃动的门帘，脸上始终面无表情。 直到武清峰派人给他送来几本心经，他面上伪装的表情才寸寸皲裂。 他在袁婆担忧的目光中，疯了一般，将那几本心经撕成了碎片。 纸屑飞扬。 第508章 可怜兮兮的臭虫 第508章 可怜兮兮的臭虫 柳晴足足睡了六个时辰才醒。 她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洗漱完穿戴好后，她直接去查看贾三道的伤势。 外伤倒也罢了，只他不久前经历了大悲痛伤及了心脉，须得静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柳娘子，小郎君的头发，头发还有可能恢复吗？”袁婆在一旁忍不住开口询问。 柳晴摇了摇头，叹道：“很难了。” 说着，她看向贾三道，认真地嘱咐道：“贾郎君，你此次伤及了心脉，往后切忌大喜大悲情绪剧烈波动，否则，否则——” 说到后面，她有些说不下去。 贾三道今年还未满十六岁，若是好生保养，兴许还能寿终正寝，若然——只怕他往后于寿数有碍。 贾三道的神色却十分平静，听她说完后，他只认真地注视着柳晴，问道：“柳娘子今日便要走吗？” 柳晴闻言愣了一瞬，她没想到贾三道看出她有离意。 “有这个打算，我相公离开岳麓书院去寻我，如今不知在何方？我打算去找找他，我——” 她看着贾三道面上露出了了然的神色，顿了顿，才继续道：“不过贾郎君你放心，你内伤、外伤的药方我已经给婆婆留下了，届时煎服用下，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好转。” 贾三道垂下眼帘，轻轻点头：“柳娘子待在下一家已是仁至义尽，在下自然不会不识趣，叨扰你和宋兄团聚。” 一旁的袁婆却听不下去了，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抓着柳晴的衣袖哀求道：“柳娘子，算老奴没脸没皮求求你了，你便再留下来帮帮我家小郎君？你医术高明，小郎君身受重伤，老奴没用啊，老奴担心照顾小郎君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如此老奴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见柳晴面上似有犹豫，袁婆再接再厉道：“若是柳娘子担心宋小郎君，老奴愿意帮忙寻找宋小郎君，淮山书院距岳麓书院不远，说不准宋小郎君过两日就回了岳麓书院，到时正好同柳娘子团聚。” 柳晴想了想，点点头道：“可以，那我便暂时留下来。” 她说着，直接起身往外走去：“我先回屋往家里写封信报个平安，贾郎君、婆婆你们先歇着。” 等柳晴离开，袁婆望着神色平静地贾三道，小心翼翼地问道：“小郎君，老奴有些不明白，为何要让柳娘子留下来？” 有药方在，她可以日日给小郎君煎药。 贾三道慢慢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她：“婆婆，你可知当日你昏迷后，母亲在房中受辱，我看到了谁？” “谁？”袁婆神情有些激动。 昨日的事，不止对小郎君是场噩梦，于她而言也是。 贾三道收起脸上的笑容，眼中划过一丝冷意：“是宋明彰啊，柳娘子的相公，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我家门前经过，然后扬长而去。” 说到这里，他面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当时被捂着嘴，我求他啊，我求他救救我娘，求他看在我们相交的份上救救我娘，可是，可是他只是看了我一眼，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啊，就那么离开了，仿佛我，还有我娘，在他眼里，不过是条微不足道的臭虫而已。” 第509章 我还能有幸福吗 第509章 我还能有幸福吗？ “他，他不是小郎君你的知交好友吗？从前总听娘子提起柳娘子和她相公如何如何好，他怎么……见死不救啊？” 袁婆满脸的不敢置信，说到后面，她喃喃低语，脸上原本和善的表情也被狰狞取待：“他不配，他不配做小郎君的知交！这样冷心冷肺无情无义的畜生，他也是个畜生！” 贾三道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婆婆，你错了，这是我们的事情，与人家又有何干系呢？我不怪他！” 说到这里，他面上的神色转冷：“只是我也想让他尝尝失去心爱之人的滋味，我知道，他最喜欢的便是他这位娘子了，你说，我将柳娘子夺过来如何？正好娘也喜欢柳娘子，婆婆你说呢？” 这世上最大的仇恨莫过于“杀父之仇”和“夺妻之恨”，有遭一日，他也想从宋明彰脸上看到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小郎君。”袁婆面上有些犹豫：“老奴也想为娘子报仇雪恨，只是老奴不希望这些用小郎君你的幸福来换，小郎君当真喜欢柳娘子吗？若你当真喜欢她，老奴便是拼了命也要助你得到她，只是若是为了报复那冷心冷肺的畜生，我们大可换个法子，没必要搭上小郎君你的终生辛福。” “幸福？我？哈哈哈哈哈！” 贾三道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这一次，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哈哈哈！婆婆，我贾三道这辈子还能有幸福吗？” “……吴啸天、郭玉亭、姜霖、王令扬和他们身后的家族，我要他们生不如死，不铲平他们，我有什么资格说幸福？喜不喜欢柳娘子？往后在我这里，没有什么喜不喜欢！婆婆，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你也想为我娘报仇？” “想，老奴做梦都想！”袁婆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老奴这条命是小郎君给的，便是为小郎君上刀山下火海，老奴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那婆婆就助我得到柳娘子，还有——” 他说到这里，眼睛微微眯起，看向窗外远远走来的娇俏身影：“还有婆婆先去柳娘子那边帮我拖着些人，这里有客人来了。” 他话音刚落，武梅儿清脆的声音便自门外响起：“小师弟在吗？我方便进来吗？” 袁婆愣了一瞬，连忙应声退下。 武梅儿手里端着一个托盘，其上是一碗散发着香甜味道的补品：“爹说你身体伤了根本，这是我特地给你熬的补品，你快吃了。” 贾三到面上露出一丝笑容：“所以，你就是我那位大名鼎鼎的小师姐？” 武梅儿娇羞地望了他一眼：“不然呢？不然你凭什么能喝到我炖的补品？” “小师姐是何时来的淮山书院？何时回金陵？” “三日前来的，爹接我来小住一段时间，暂时不回去，怎么？不欢迎我？” 贾三道忙道：“小师姐说笑了，小师姐能来我这里当真是蓬荜生辉啊，小师姐你瞧，你一来，这满屋子都亮堂了许多。” 武梅儿望着俊美无双的面容，只觉得一颗心嘭嘭嘭跳得飞快。 贾三道却看着她娇美可人的模样，心底隐隐生出一个念头。 第510章 苦逼的宋四郎 第510章 苦逼的宋四郎 宋家秤那边有潘家祖孙和刘家母女照料，柳晴暂时不担心，只在信中嘱咐了下宋老太老两口注意身体。 至于宋四郎，柳晴心里多少是有些担心的。 他离开岳麓书院去寻自己，照理说应该会先回镇上。 家中无人，他定会去周氏医馆打探情况，知道自己同医馆的人一起去县城处理瘟疫之事，不用说他也会去县城。 眼下县城中那么乱，昨日她回去同大周大夫和盼娣他们交接之时，也没听说他找去。 所以四郎眼下究竟在何处？ 宋明彰现在确实不大好。 姜三娘这个疯女人，她真的疯了！ 她给他下了药，命人将他抓到了县城中的一处宅院里，五花大绑捆在床上。 “宋郎，你应该感到庆幸今日抓住你的不是我阿爹和我阿兄，否则你怕是没机会活着站在我面前了！” 宋明彰面露寒霜：“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话应当我问你才对？”姜三娘走到他的身边，手指一寸寸抚上他的面颊，语调轻柔：“你说说你为何要诓骗流民军去一处不知所谓的宅子？还把消息透露给县衙的官兵让他们去抓捕那些下三滥的贱民？你说你有什么目的？” 宋明彰凤眸微闪，垂下眼帘：“此事与你无关，你好歹也是县丞之女，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强抢外男之事，就不怕毁了自己的名声？” “我，名声？呵！” 姜三娘抬手就给了宋四郎一巴掌：“宋郎，你当真好狠的心！我对你一见钟情，你却为了你的妻子要毁了我的名声，你当真以为我是什么人畜无害的小白花可以任由你随意拿捏？你怕是打错了主意！” 她用的力气极大，宋明彰半边脸颊上瞬间浮现出五根清晰的手指印。 姜三娘望着他脸上被自己打出来的巴掌印，心底却是一阵快意：“若非我的人看到你在县衙说知道那劳什子天宫将军的窝藏地点，我要再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你说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那处宅子里究竟有什么人？莫非你所谓的对你妻子情深似海，不过是虚长声势掩人耳目？那宅子里还藏着另外一个美人！” 顿了顿，她继续自以为是道：“也是，你那妻子长相虽然也不错，但到底出身卑贱，又举止轻浮、言语粗俗，她根本就配不上你！” “你更不配！”宋明彰冷眼望着她，“你从头到脚连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她，我只恨那个夜晚没结果了你！” “你敢吗？” 姜三娘望着他这般冷心冷肺的模样，娇媚的容颜上浮现出一抹狠辣：“我打听过你，你虽有些小聪明，奈何出身有限，凡事都要权衡利弊算计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知道我阿爹是县丞，你是不敢轻易动我的。” 宋明彰闻言嗤笑一声：“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你看我现在敢不敢！” 姜三娘闻言，忽然以手掩唇娇笑道：“我知道你现在敢了，可是晚了，你现在落在了我的手里！宋郎，你们男子不都觉得自己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吗？女娘在你们眼里不过是弱小可怜可以随意拿捏的对象！” 说到这里，她的面上浮现出一抹不甘：“我呀，从小我阿爹就总说我聪慧果敢，若是个男子就好了，可是我心底就偏不信这个邪！谁说只有男子可以强迫女子？古有太平、山阴、馆陶多位公主豢养男宠，宋郎你生得这般容貌，我原是想同你做一对神仙眷侣的，奈何你实在不识趣，既如此便予我一次？你放心，待你去了下边之后，念在我们有过这一桩露水情缘，我会让人多给你烧些纸钱的！” 第511章 死鬼夫妻 第511章 死鬼夫妻 “姜淑媛，我看你是疯了！” 姜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妹妹竟然能做出强迫男子这样惊天地、泣鬼神之事！ 好事被打断，姜三娘连忙扯过一旁的被子遮住自己和宋四郎。 “阿兄，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再不来你就要捅破天了！” 姜霖脸色铁青的转过身关上摇摇欲坠的房门，然后重新看向姜三娘：“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个女娘？你还有没有廉耻心？你简直要把我们姜家的脸都丢光了！” 姜三娘闻言，拧着眉头道：“出去！” “什么？你说什么？”姜霖瞪大眼震惊万分地望着她：“你还要继续？你这副表情，是在怪我坏了你的好事？” 姜三娘冷着脸不甘示弱地看向他：“只许你在外面眠花宿柳、糟蹋女娘，我不过睡个男子你便这样大惊小怪？阿兄，你未免太双重标准了！” 姜霖一时竟然语塞。 半晌，他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是个女娘啊，怎，怎么能如我一般？” “出去阿兄，别让我再说一遍！”姜三娘神色有些不耐：“怨不得阿爹常说你是个草包，我看你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这个宋明彰，我马上就要送他上路了，他临死前让我享用一番又怎么了？” 姜霖再也听不下去了。 他冲上去，对着涨红着脸仍旧被五花大绑的宋四郎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狗东西，让你勾引我妹妹！下贱的兔儿爷，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他一边对着宋四郎拳打脚踢，一边转过头气喘吁吁地看向姜三娘，沉声道：“姜淑媛，爹夸你几句比我强你就真以为自己比我强了？你不过是个女娘，爹已经为你和知府家的公子定了亲事，你破了身谁还会要你？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姜三娘闻言，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如纸！ “你胡说？爹答应过我，我的亲事他会问我自己的意思。” 姜霖打累了，停下手嗤笑道：“妹妹，我发现你得了一种病，一种太看得起自己的病，姜家将来承嗣香火的是我姜万安，而你，不过是咱们家用来拉拢姻亲的一个工具而已，爹要当县令，眼下正在讨好知府大人，你赶紧收拾收拾回去绣嫁衣！今日之事，我不会同爹说，你好自为之！” 他说完直接脱下身上的外袍丢到姜三娘的头上，将她整个人都遮的密不透风。 紧接着，他冲着门外喊了一声：“进来两个人！” 两个护卫顿时应声而入。 姜霖指着床上鼻青脸肿的宋四郎道：“把这个狗东西拖出去，这可真是天堂有他不走，地狱无门他偏闯进来，老子要要他的命！” “是。” 宋明彰直接被拖了出去，带到了这所姜家别院的地下。 地下阴冷潮湿，宋明彰尝试着活动了下身体。 令他感到绝望无力的是，姜三娘给他下的软骨散，药效还没过去。 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姓宋的，你倒是跑啊？在岳麓书院山下不是挺能逃吗？继续跑啊！” 姜霖吐了口唾沫，操起一旁桌子上的长鞭对着宋四郎就是一顿猛抽。 宋明彰除了最开始一声闷哼外，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姜霖表情扭曲：“狗东西，昨儿个老子才知道姓柳那臭娘们儿是你婆娘，敢背地里阴老子，老子就送你们去下面做一对死鬼夫妻！” 第512章 乱坟堆喂狗 第512章 乱坟堆喂狗 “你，你把她怎么样了？” 宋明彰皮开肉绽，猩红着眼望着姜霖道：“你敢动她分毫，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呦呦呦！” 姜霖表情兴味，慢条斯理第折起手中的长鞭，用鞭梢一下一下拍打着宋四郎的脸颊：“果真是夫妻情深呐！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她？放心，老子先送你去见阎王，然后再将她先奸后杀送去陪你作伴，说不定到时候她肚子里还能揣老子一个鬼儿子！” 如果目光能杀死人，此刻姜霖必然已经死了一千次一万次。 “怎么？舍不得了？你们夫妻果真都是贱种，男的勾引老子妹妹，女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早晚有一天——算了，老子还是先结果了你。” 姜霖说着，转身操起一块通红的烙铁照着宋明彰身上就烙了下去。 “嗤嗤~” 宋明彰身上瞬间传来一阵焦糊的肉香味，他疼得直接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姜霖却没有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他直接将手里的烙铁又换了几个地方，在宋四郎的身上大玩特玩。 即使昏睡过去，宋明彰脸上都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烙完后，姜霖直接让人准备了一盆盐水，照着宋四郎兜头而下。 宋明彰疼得浑身抽搐，直接从昏睡中醒了过来，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去，拿点毒药过来，要味道最好闻、能够吸引野狗的，喂喂这狗东西，然后留口气，把他丢到城外的乱葬岗去。” “是！” 片刻功夫，两个护卫拿着一瓶毒药去而复返。 姜霖捏住宋四郎的下巴，直接将毒药给他灌下，然后拍拍手，好整以暇道：“好了，喂狗去，爷乏了，回府！” 他说完，直接扬长而去。 两个护卫得了命令，将宋四郎从刑架上放下来，抬到一辆独轮车上，推着就往城外的乱葬岗走来。 城郊的乱葬岗从立朝之时就存在了。 传闻此地从前是一处战场，收割了无数生命后，此地常年阴风阵阵、鬼气森森。 两个姜府的护卫将宋明彰抬到这里时，已是暮色四合。 “马上天黑了，我们赶紧走！”一个护卫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露出的汗毛，感叹道：“也不知道这书生怎么招惹咱们公子了？可真够惨的！” 另一个嗤笑道：“你同情他还不如同情下自己，这鬼地方，你瞅瞅，多了好些乱民的尸体，快走，天晚了怕是要撞到脏东西了！” 两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因为走得比较急，他们没发现，原本一动不动的尸体般的人忽然翻了个身，哇的一声从嘴里吐出大半混合着唾液血水的毒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远远的，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这脚步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停在了离宋四郎不远处的一块墓碑前。 墓碑断裂了一半，碑前杂草林立，横七竖八躺着许多新的旧的尸体。 来人将墓碑前的尸体和杂草简单清理了下，然后开了一坛酒，对着墓碑直接跪了下去。 “爹，儿子回来了，儿子给您报仇了，您可以安息了。” 第513章 冥冥中自有定数 第513章 冥冥中自有定数 这人在墓碑前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边说边向墓碑进酒。 夜晚的乱坟堆阴风阵阵，远处有野狗闻风而来。 这人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站起身，转身朝着来处走去：“爹，我走了，从今往后天大地大，便任九郎逍遥了！” 只是他才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吃痛闷哼声。 他下意识回头。 暗夜下，几条野狗眼睛散发着幽幽绿光，正垂涎三尺地啃咬着一具尸体。 而那声痛呼，正是这具“尸体”发出来的。 木九郎愣了一瞬，接着想也没想，身体化作一道残影，手起刀落将几条野狗击退。 “喂，你醒醒？还活着吗？还活着就吱个声。” “吱。”血肉模糊的宋四郎虚弱的吱了一声。 木九郎武功高强，有绝佳的夜视能力，他可以清楚的看出眼前之人血肉模糊的模样。 “罢了，从前也有人救过垂死的我一命，今日我便大发善心，也救你一命。”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避开宋四郎身上的伤口扶起他。 宋明彰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隐隐的，他似乎听到有梵音传唱。 他这是要死了吗？ “你伤得很重，你是哪里的？需要我要带你入城去医馆吗？” 不行，他不能死，他若死了，柳晴一定会改嫁，他不能死！ 无与伦比的求生意志让宋明彰有些艰难的睁开眼，断断续续道：“不，不去，城里，去，十，十里，镇，周，周氏……必有，重，重谢！” 说完后，他头一歪，再也撑不住彻底昏死了过去。 “怎么重谢你倒是说完呀？” 木九郎有些不甘地望着他，若非顾及到宋四郎眼下是垂死状态，他怕是直接要将对方摇醒问清楚他究竟要怎么酬谢自己。 不过眼下救人要紧。 十里镇。 他恰好知道这个地方，就先带他去。 说干就干，木九郎直接将宋四郎背起。 这一下，直接碰到了宋四郎身体前面的鞭伤和烙铁烙过的伤口。 宋明彰在昏睡中都疼得忍不住抽搐了起来。 “忍着些，这样带着你最快！” 木九郎小声嘀咕了一句，接着脚下生风，就着夜色朝着十里镇的方向飞驰而去。 他的速度很快，夜色中，他仿佛一只振翅高飞的鸟儿，身上背着一个八尺男儿都如履平地、身轻如燕。 两边的景色飞快地倒退着，若是宋明彰醒着，他一定会为木九郎的脚力感到震惊。 不到两个时辰，十里镇就遥遥在望。 只是眼下已至深夜，前方一片漆黑。 木九郎背着宋四郎在主街的道路上行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一家亮着灯的人家。 他也没敲门，直接脚下一点翻墙而入，逮着这家的男主人就问：“周氏医馆在何处？有人需要救命！” 那人起先满脸惊惶，以为是流民军杀进来了，听到他只是问路顿时松了口气，回道：“眼下医馆已经关门了，英雄要是找大夫救命，就去小周大夫家中去试试！你从此处出去，沿着主街再走两个路口，从路口拐角进去第三家便是小周大夫的家，小周大夫圣手仁心，若是能救他一定会帮你的！” “多谢！” 木九郎不再耽搁，脚下一个用力直接跃上墙头，朝着男人指路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514章 欺骗 第514章 欺骗 却说淮山书院柳晴这边。 贾三道确实伤得很重，加上袁婆百般哀求，柳晴到底还是留了下来。 只是接连几日都没有宋四郎的消息，她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于是这日她一大早醒来就开始收拾行囊。 她打算一会儿给贾三道施针完，就下山去寻宋四郎。 “柳娘子——”袁婆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不由急了：“柳娘子你这是要走吗？哎呦，这小郎君的伤，你不是说如果能每日针灸会好的更快一些吗？这老奴也不会施针啊！” 柳晴回头看了她一眼，沉声道：“婆婆，贾郎君的伤势已经稳住了，接下来只要细心保养、按时喝药就成，你们在淮山书院，这里安全的很，可以慢慢调养，我实在是担心我相公还有家中长辈，到现在也没有半点消息，抱歉，我不能再久待下去了。” “哎呦!” 袁婆一拍大腿，上前就要拉住她的胳膊，只是刚走到近前，她看了看自己包成粽子的两只手，神色变得有些讪讪。 柳晴微微拧眉：“婆婆你这手是？” “嗐，年纪大了，昨日去岳麓书院的路上不慎摔了一跤，不碍事！” 接着她继续道：“老奴正要同你说呢柳娘子，昨儿个老奴去岳麓书院帮忙打听了，小郎君不是武先生的弟子吗？岳麓书院那边的人很愿意给他几分面子，老奴借着小郎君的名头问了下宋小郎君。” “怎么婆婆，他回书院了吗？”柳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焦急。 袁婆笑眯眯地道：“嗯，便在咱们来淮山书院的第二日，宋小郎君曾回书院一趟，他先向书院的先生告了私自下山之罪，然后又告了几日假，说是要回趟家探望祖父、祖母！” 说到这里，她略顿了顿才继续道：“宋小郎君平安无事，柳娘子你可以放心了！” 柳晴这才松了口气，末了问她：“婆婆是同岳麓书院何人打探的我相公之事？不知可否引见一番？” 她想亲自确认一下，顺便问问宋四郎回来后的状态，才能彻底放下心来。 袁婆闻言连忙低下头，掩去了眼底一闪而逝的慌乱。 不过也只是一瞬，她就抬起头来笑着道：“柳娘子有所不知，便是当日被宋小郎君打晕的两个守山的学子，柳娘子稍等，老奴去去就来。” “劳烦婆婆了。” 柳晴抬脚就要跟上她：“那我先去给贾郎君施针，稍后就可以直接见那二位了。” “柳，柳娘子，老奴还有个不情之请！”袁婆忽然停下了脚步，眼巴巴地望着柳晴。 “婆婆但说无妨。” “就，就是，老奴手不是受伤了么？小郎君身上有些外伤他自己上药不方便，不知柳娘子可否帮帮忙？老奴知道有些唐突，不过想来柳娘子是大夫，应当不像旁的女娘那样忌讳，就，小郎君他也不愿意让太多人知道他受伤的事儿，你看这？” 柳晴想了想，点点头道：“可以。” 袁婆闻言，满脸感激：“那柳娘子稍等一下，老奴先去同小郎君说一声，稍后柳娘子针灸完一并给他把药上了。” 柳晴见她不愿自己跟着一起，以为人家主仆两有什么事，于是道：“那成，我喝点水再过去见贾郎君，婆婆快去。” 袁婆连连点头，接着急急忙忙去了贾三道的房中。 第515章 男色 第515章 男色 “小郎君，眼下该如何是好？柳娘子要见那二人。” 贾三道正靠在床边看书，袁婆急急忙忙就闯了进来：“这事儿瞒不住啊，若是柳娘子发现了，小郎君尽管推到老奴身上便是！” 贾三道放下书，神情淡然：“婆婆不用着急，先去嘱咐一番那二人便是了，日后柳娘子发现了也无妨，总归你是因为担心我的伤势。” 袁婆这才松了口气：“成，那老奴便去请那二位了，稍后柳娘子来给小郎君施针，顺便老奴拜托了她给小郎君上药。” 她说着，晃了晃包得严严实实的双手：“柳娘子精明得很，小郎君放心，老奴手上这伤做不得假，便是她要看也是瞧不出什么破绽的。” 贾三道语气温和道：“辛苦婆婆了。” 袁婆听着这般语调说话，恍然间以为回到了过去一切都未成发生之际，她忍不住流泪道：“老奴不辛苦，便是为了小郎君去死，老奴也心甘情愿。” 贾三道垂下眼帘，眼底一片凉薄：“婆婆别说胡话，记得按时上药，这几日就别碰水了。” “嗳。” 袁婆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岳麓书院寻人去了。 柳晴在房中等了一会儿，估摸着他们说完话了，就带着针包和药箱往贾三道房中走来。 室内静悄悄的。 贾三道戴着头孝、满身缟素地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本《礼记》正看得专注。 听到门口处传来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向柳晴，对着她轻轻一笑：“柳娘子来了。” 因为这个抬头的动作，他长及腰部的白发散落开来，衬得他整个人更加丰神如玉。 都说女要俏一身孝，这话其实同样适用于长得好看的男子。 柳晴夫妻结识贾三道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他长相肖母，却并不显女气，只因年岁尚小，五官并未完全长开，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看上去虎头虎脑的份外灵动隽永。 然就在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他身体抽条似的长，若非之前给人留下的刻板印象，第一眼看上去，他俨然是个俊美无双的少年郎。 近日他遭逢巨变，身体消瘦了许多，整个人更是气质大变，像是一夜间变得成熟了许多，带着几分别样动人的味道。 饶是柳晴见惯了宋四郎的美色，乍然对上他这一笑，也忍不住短暂的晃了下神。 “贾郎君今日觉得怎样？” “托柳娘子的福，我今日觉得好多了。” 贾三道说着收起书放到一旁，如前两日般从容的躺下来：“还是要先针灸是柳娘子？” 柳晴点点头，走到床边挨着他坐下，打开针包取出银针开始施针。 “柳娘子，我打算为我娘立衣冠冢，你觉得如何？” 贾三道仰面躺着，声音轻柔飘忽，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寥落。 柳晴愣了一瞬，接着道：“当日我们并未带出孟婶的任何东西。” “我知道，所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贾郎君但讲无妨。” 贾三道听着她对自己生疏的称呼，忍不住道：“柳娘子，娘生前最喜欢你，我们一家也深受你的大恩，你既不愿唤我五郎，便叫我的字！可好？” “那，贾郎君的字是？” “凤行，贾凤行，老师为我取的。” “好，贾郎——凤行你所言的不情之请是？” 第516章 宋兄好福气 第516章 宋兄好福气 “我这里有些她从前为我做的东西，除此之外，我还打算收罗些从前娘亲卖出去的绣品，我记得柳娘子那里有一架屏风，那是娘生前最喜欢的物件之一，不止柳娘子可否割爱？我知道这个要求十分唐突，但我愿意花双倍价钱向柳娘子买回。” 柳晴叹了口气：“贾——凤行你不必客气，孟婶于我既是长辈，也是密友，为她立衣冠冢，我亦想尽一份心意，不过那架屏风尚在家中，我得回去取一趟才行。” “不急。” 贾三道苦笑一声道：“眼下我这身子，为母亲立衣冠冢也只能想想。” “你别担心，只要按时治疗喝药，你还年轻，身体很快便能康复。” 柳晴说着开始缓缓拔出银针：“好了，凤行你转过身来，把中衣脱掉，我为你上药。” 贾三道面上飞快划过一丝红晕：“恕我无状，日日在柳娘子面前袒胸露臂，实在冒犯。” “你不必想太多，在我眼里，你同那些受伤的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的。” 柳晴的本意是想同他说在她眼里，所有生病的人和动物都没什么两样，不想贾三道听了她的话，却神色落寞。 他颇有些委屈地开口道：“原来在你心目中，我不过是个阿猫阿狗。” “……” 好半晌，柳晴才有些艰难地开口：“那我换个说法？” 贾三道没说话，只默默褪去中衣，露出了他清瘦结实的身体。 他的身材很好，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只是眼下瞧着却有些触目惊心。 到处都是伤口，有些地方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有些地方却仍旧红肿青紫，整个人像是株被狂风骤雨摧残过的青松一般，苍凉、凄美。 柳晴看着他几乎没一块好肉的身体，心底不由生出一抹同情来。 她想了想，安慰他道：“你可以这样想，我是大夫，医馆里每日诊治的病人数不胜数，便是需要针灸的也不少，在我眼里，你是病人，我目之所及心之所向，统统都是为了治好你的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柳娘子医者仁心。” 好一会儿，贾三道沉沉开口：“柳娘子，我真羡慕宋兄，他真是好福气！” 说起宋四郎，柳晴面上的神色柔和了许多：“这话怎么讲？” “我听说宋兄从前很不好，自从娶了你之后，如今可谓是万事顺遂！” “你错了！” 柳晴摇摇头道：“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就要付出对等的代价。于我而言，我想要一个家、一个爱人，我对我相公好，愿意为他付出，同样的，他也成全了我，他呵护我照顾我，给了我一个家，我们之间没有所谓的福气不福气，夫妻之间本就应该互相帮扶照顾，只要我们彼此都得偿所愿，那就没有所谓的吃不吃亏。” 顿了顿，她继续感叹道：“感情里最怕的便是一方卯足劲儿付出了一切，另一方却不屑一顾弃如敝履，那样才凄惨呢！所以我对我和我相公的眼下的状况很满足。” 贾三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想不到柳娘子竟然是这样看待感情的，如此我却更加羡慕宋兄了！” 柳晴闻言，不有哑然失笑，沾了药就往他后背上的伤口处轻轻涂抹：“凤行你别着急，往后你也会遇上一个同你各方面都十分契合的女娘的。” 贾三道轻笑一声：“但愿如此，啊——嘶~” “怎么，疼？”柳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露焦急。 “不是，不疼！”贾三道：“就是冷不防被冰了一下，不疼。” “那便好。” 柳晴放下心来，继续给他上药。 然而就在此时—— “哗啦！”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忽然响起，紧接着，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你们在做什么？！” 第517章 闲言碎语 第517章 闲言碎语 柳晴和贾三道不约而同看向声音的源处。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武梅儿。 她的脚下是碎裂成几瓣的碗碟，浓香的补品洒在地板上，冒着腾腾热气。 此刻她正俏脸含煞，不敢置信地望着屋里举止亲昵的二人。 见他们看过来，她蹬蹬蹬冲进房中，指着柳晴的鼻子就问：“你到底是谁？你在做什么？你不知廉耻！” 柳晴皱了皱眉站起身，对着贾三道道：“凤行，药已经上好了，我就先走了。” 她说完，抬脚就往外走。 “你不许走！” 武梅儿却直接伸手拦住了她：“你把话，清楚！” 柳晴顿住脚，冷着脸看向她：“武娘子，你究竟是以什么身份在这里质问我？你还未出阁，说旁人不知廉耻时，先反省下你自己——” 她说着，目光落在不远处碎裂的碗碟上，眼中的讥讽显而易见：“一个未出阁的女娘对外男嘘寒问暖，如果我所知不假的话，武娘子你才刚来淮山书院不久，同贾凤行也才只有几面之缘？” 武梅儿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你，你——” 柳晴没再看她，只转身又同贾三道点点头，然后离开了。 等她离开后，武梅儿嘟着嘴走到贾三道面前，同他抱怨道：“小师弟，她可真是不知所谓！” 贾三道低下头，敛去了眼底一闪而逝的厌恶。 再抬起头来时，他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小师姐你误会了，柳娘子是大夫，我的伤就是她治好的，今日婆婆手受了伤，就托她给我上药。” “那她一个女娘怎么能碰你嘛？你为何不找个同窗来帮你？” 贾三道苦笑一声：“抱歉小师姐，我受伤的事情，暂且还未告知其他人，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加上书院刚刚经历过瘟疫，大家都人心惶惶的！” “那，那她干嘛这么凶嘛？解释清楚不就好了！” 武梅儿说着，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心虚。 贾三道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小师姐，你是听到了什么吗？” “没，我没有！”武梅儿眼底满是慌乱。“小师弟你别胡思乱想，我什么都没听说，我给你炖的鸡汤洒了，我再去盛，你先好好休息。” 她说着便慌里慌张地转身离开了。 贾三道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神情阴鸷。 武梅儿除了贾三道的房间，径直往书院为她爹单独设的小厨房走去。 在经过一处假山时，她又听到有人议论贾三道的事情。 “你听说了吗？就那位武先生的高徒贾凤行，听说他娘被王公子他们那个了！” “哪个呀？你倒是说清楚！” “就那个，那个。” 最先开口的人，对了对自己两只手的食指，脸上露出一丝猥琐的笑容：“这回明白了？” “真的假的？你别开玩笑。” “这事儿我敢开玩笑吗？都传遍了，郭玉亭、吴啸天私底下都跟人炫耀过多少次了，他们说贾凤行的母亲是个绝世无双的大美人儿！” “这这这，名满天下的武先生的高徒，就这么做了大家的便宜儿子？！” 最先开口的人挺了挺胸膛，仿佛自己就是同伴口中贾三道的便宜爹一般，与有荣焉道：“那你以为呢？” “……” 武梅儿在假山后面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这也不是这些日子她第一次听到这些不堪入耳的议论。 她心里极度厌恶直接背后嚼舌根子的人，同时也心疼坏了自家小师弟。 他还蒙在鼓里，以为外面依旧如从前一般风平浪静。 他那样光风霁月之人，这些人连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他。 还有那些该下地狱的畜生们，都会不得好死！ 武梅儿想到这里，调转方向直接往武清峰那里走去。 不行，她还得去跟爹说一声，务必给小师弟讨回公道！ 第518章 缜密 第518章 缜密 柳晴刚刚回到房间没多久，袁婆就带着两个岳麓书院的学子来寻她。 这二人一个姓陈，名宇飞，另一个叫赵光临，正是宋四郎和贺二郎夜逃那晚负责值夜之人。 柳晴同他们见礼过后，开门见山道：“陈公子、赵公子，听婆婆说我相公几日前曾回过岳麓书院一趟？他怎么样？二位公子可有见到他？” 陈宇飞看了袁婆一眼，回道：“见到了，那日他回来同先生请罪，我二人被叫去作证，宋明彰看上去气色不错，他还同先生告了假，说是要回去看望家人。” 赵光临接口道：“不错，我记得很清楚，他说不论先生怎么罚他都可以，但请务必允许他回去探望祖母和妻子！” 柳晴闻言，彻底放下心来。 “有劳二位公子专程前来告诉我这些。” 赵光临笑着道：“柳娘子不必客气，宋兄好歹也是岳麓书院的学生，与我们是同门，不过是几步路而已，能让你安心便极好了。” 柳晴听了他的话，十分感激，又同二人客套了几句。 等他们离开，柳晴看向袁婆：“婆婆，真是麻烦你了！” 袁婆摆摆手道：“柳娘子救了小郎君和老奴，你才是咱们家的大恩人，老奴不过是跑跑腿而已，当不得什么！” 柳晴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婆婆你的手我帮你瞧瞧！” 袁婆愣了一瞬，接着将两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递给了她：“那就有劳柳娘子了。” 柳晴缓缓拆开她手上的白布。 只见她两只手掌心血肉模糊一片。血肉里隐隐还能看到些许沙粒，甚至有几根手指头都破了，柳晴见状，不由皱了皱眉头。 “婆婆你这伤得可不轻，该好生处理才是啊，否则伤口感染化脓，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她说着走到床边，取出药箱开始给袁婆清理伤口：“婆婆你忍着点，我得先把脏东西清理出来，会有些疼！” “嗳！”袁婆看着她认真专注的神情，心情莫名的有些复杂。 倒不是因为欺骗柳晴愧疚，而是觉得小郎君的决定十分正确。 柳娘子这样的女娘，虽然嫁过人已非完璧之身，但她无论是相貌人品，还是这一身高明的医术，配小郎君，都是不错的。 “柳娘子，小宋郎君真是好福气啊，娶得你这样的娘子！” 柳晴面上浮现出一抹古怪：“婆婆和贾郎君不愧是一家子的！” “这是怎么讲？”袁婆有些好奇。 “就在方才，贾郎君同我说了和你一样的话。” 袁婆闻言，忍不住笑眯了眼睛：“有句话怎么讲来着？英雄，什么略同，老奴舔颜，就自卖自夸喽！” “英雄所见略同！”柳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啦婆婆，我重新为你包上，稍后我再给你开个方子，你喝上两天药，能好的快些。” “那柳娘子暂时就不走了？” 袁婆心里还记挂着这事儿。 柳晴想了想，点点头：“那就再帮贾郎君针灸些日子，正好贾郎君说要给孟婶立衣冠冢，我这些日子看能不能帮着做些什么！” 听她说起孟氏，袁婆眼睛又红了：“好，好，很该如此！”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月，柳晴就留在了淮山书院。 她每日除了帮贾三道调理身体外，就是同袁婆一起在附近的山脉寻找合适的地方，为孟氏立衣冠冢。 直到这一日，她同袁婆再次一起出来，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她才急急忙忙返回去同贾三道告别，一路往山下而去。 第519章 夫妻重逢 第519章 夫妻重逢 柳晴徒步下山，直奔十里镇的方向。 赖因她今日和袁婆去后山时，无意中听到两个学子谈论如今山下的情况。 “喂，你听说了吗？那帮乌合之众只跟卫所的官兵打了个照面就溃散而逃，眼下为首的那个狗屁天宫将军俨然已是丧家之犬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不是说那天宫将军是顺应天命前来解救大家的吗？” “解救个屁，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罢了！要不是这场水灾，那匪首还在山间放牛呢！也就是最开始上头没反应过来，让他钻了空子，眼下你瞧瞧，听说只卫所的一个百户就将他打得落花流水。不过，唉——” 最先开口说话的学子叹了口气，继续道：“只是苦了下面村子里那些本本分分的老百姓了，听说那些乱民见人就杀就抢，见到漂亮女娘就糟蹋，都死了好多良民了。” “官兵不管吗？” “当然管啊，只是狡兔三窟，那群乱民军专往山林里钻，尤其是多山林的十里镇，已经报上来数百伤亡了。” ——便是听到这里，柳晴脸色大变。 十里镇宋家秤，那里可是这一世自己的家。 柳晴一路疾驰，因着没有代步工具，足足过了三个时辰，她才到达十里镇。 抱着一丝侥幸，她先回了趟镇上的家，一进门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的男子光着膀子在院中走动。 柳晴神色一凛，暗暗捏住匕首：“什么人？” 进入盛夏，天气份外炎热。 木九郎畏热，这宅子里又只有两个大男人，所以这些日子他经常光着膀子在院子里溜达。 眼见一个妙龄女郎突然出现在面前，他不由大吃一惊：“你又是什么人？” 柳晴冷着脸看向他：“这里是我家！” “哦，原来你便是宋兄的妻子啊？”木九郎瞬间反应过来，“失礼了弟妹！” 他说着便急急转身转身进房间穿衣服了。 柳晴眨眨眼，心底有些疑惑。 莫非四郎也在家？ 这样想着，柳晴心情不由有些激动，抬脚就往自己和宋四郎的房间走去。 果然，一进门她便看到了靠在床头静静看书的宋四郎。 柳晴的眼底划过一丝惊喜：“四郎！” 宋明彰听到她的声音，亦是喜出望外，一双凤眸倏然亮了：“小晴，你，你终于回来了！” 柳晴连忙上前两步。 只是走近了她才发现，一个多月不见，宋四郎憔悴得吓人。 脸部的轮廓也清晰了许多，显然瘦了不少。 她想也没想，直接抓住他的手腕开始给他把脉。 “我没事小晴，你不用担心。”宋明彰看着魂牵梦绕的人儿就在眼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医馆那边忙完了吗？瘟疫之事解决了？” 柳晴把完脉后，拧眉看向他：“你怎么搞的底子又亏空了这么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是半个月前回书院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吗？” 宋明彰愣了一瞬：“回书院？” “我刚去淮山书院第二日，便听说你同贺郎君打晕值夜之人逃出了岳麓书院，后面又听人说你回书院同先生告罪，顺便告假，怎得我瞧你并非他们口中的极好？” 第520章 询问受伤缘由 第520章 询问受伤缘由 宋明彰皱了皱眉道：“我并未回过书院。” “你没回去过？” 柳晴满脸诧异：“只是我见过当日岳麓书院值夜之人，他们说你回去同先生告罪，顺便还告了假回来看望爷奶。” 宋明彰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说说看，你不是去了县城吗？怎么又回了岳麓书院？” 柳晴想了想，道：“贾郎君家里出了点事，他受了伤，我送他去淮山书院，顺便托人打听了下你回去没，你既没回去过，那他们为什么要骗我？” “贾三道？”宋明彰听了她的话后，眼睛闪了闪。 “对。”柳晴蹙眉犹豫了一瞬，接着将贾三道家中发生的惨事简略地同宋明彰提了下：“袁婆婆不住地恳求，加之你和贾郎君交好，孟婶生前也待我极好，我便在淮山书院耽搁了一段时间。” 宋明彰听了她的话，微微点头，半晌轻声问道：“他伤的重吗？” “九死一生！” 柳晴叹了口气，“头发也全白了，这次的事情对他打击很大，往后你见了他，尽量别追问他头发的事儿，就是可惜了孟婶那么好的人!” 宋明彰闻言，默然无语。 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重新看向柳晴，温声道：“你留在淮山书院帮他治伤，很该如此！” 柳晴难得听到他这样的话，闻言不由笑道：“四郎转性了？不错，有进步！” 宋明彰摇摇头：“他是我们的朋友，没能帮到他，我很遗憾。” “行了，你自责个什么劲儿？”柳晴有些心疼地望着他，“倒是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来，你脱了衣服我看看，身上没事儿？” 她说着就要去解宋四郎的衣衫。 不想宋明彰却一把抓住她的手：“我没事小晴，你不用这么猴急？才见面就剥我衣服！” 柳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呢？赶紧的，大白天的谁有那心思？再说我赶了一天路累的要死，你快让我看看，要是没什么事我也就安心了。” “我真的没事，你就别——刺啦！” 宋明彰的话还没说完，衣服就被扯烂了。 柳晴直接红了眼，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这就是你说的没事？宋四郎你长本事了啊，骗起人来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宋明彰见她一副要哭的模样，手忙脚乱地安慰道：“就是被姜霖抓住了，受了些皮肉之苦，我没事，你别担心！” 柳晴抹了把眼泪，面上浮现出一抹肃杀之意：“是姜霖？！” “嗯。” “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宋明彰一边点头，一边伸手去拉衣服。 “别动！” 不想柳晴却捉住他的手，开始细细查看他的伤势。 他身上深一道浅一道的鞭伤倒还是其次。 最严重的当属胸前几块烙铁烫伤的地方，尤其是靠近心脏的那一处，皮肉焦黑外翻，已经过了许久，看上去依旧触目惊心。 柳晴抚着那处伤口，满脸恨意：“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何要抓你？还有你怎么会被他抓住？” 柳晴说着，脑海里忽然划过当日她和周宏达、宋盼娣去淮山书院时，姜霖带着人马在上山入口处的情形。 “因为姜霖之父姜维远要杀人灭口，当日你让我将水灾之事上报县衙，姜维远因为与我有嫌隙，瞒下了此事，他担心东窗事发，便让姜霖除掉我和贺含章。至于我怎么会被他抓住——” 第521章 一饮一啄 第521章 一饮一啄 “哎呦我的娘啊！” 宋明彰犹豫了一瞬，正欲解释自己为何被姜霖抓住，门口处却忽然传来一声怪叫：“宋兄弟、弟妹，这青天白日的你们——抱歉我什么都没看到，我这就走！” 木九郎一边说，一边就要退出去。 宋明彰却直接将衣服拉好，转过头看向他，沉声道：“她在帮我治伤，木九哥快进来。” 柳晴有些疑惑地望着木九郎，问宋明彰：“四郎，这位是？” 宋明彰面上的神色柔和了许多：“小晴，这位是木九哥，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木九……听着有些耳熟……” 柳晴上下打量木九朗一眼，恍惚觉得他的面容也有些熟悉，“木九哥？我们是不是从前见过？” 木九郎望着柳晴，摇摇头道：“方才在院中是我第一次见到弟妹。” 柳晴应了一声，转身继续问宋明彰：“四郎，你方才说木九哥是你的救命恩人，这却是怎么回事？” 没等宋四郎开口，木九郎就急吼吼道：“弟妹你不知道，当日我是在乱坟堆里捡到的宋兄弟，再晚些他就被野狗吃掉啦！” 柳晴闻言，又惊又怒：“这又是怎么回事？” 木九郎叹息道：“你都不知道，当时他身上伤的那个重呀！我连夜将他背到了医馆大夫的家中，当时心里没底，也不知道他究竟他能不能活，大夫都说呢，若非他的求生意志太强，怕是就直接交待了！” 柳晴霍然转头看向宋四郎：“皮肉伤？不碍事？” 宋明彰多少有些心虚：“你，你别着急，眼下都好多了。” 柳晴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对着木九郎真诚地行了一个福礼：“柳晴多谢木九哥救命大恩！” 木九郎被她这郑重其事的模样整的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弟妹无须多礼，当日也是巧了，我只是突然间想起从前我重伤垂死之时，有人买下我救了我，如今我也遇到了这样的事儿，就想着救人一命！” 柳晴听了他的话，面上不由浮现出一抹古怪之色。 “木九郎？！” 木九郎下意识地应道：“我是。” “状元县伢市？” 木九郎瞪大了眼睛：“弟妹你怎么——对了，弟妹你姓？” “我姓柳。” 木九郎闻言，彻底呆住了。 好一会儿，他忍不住感叹道：“原来你就是当日救我之人啊？无巧不成书，这世上之事，当真是一饮一啄，怪不得偏就是我遇见了宋兄弟。” 柳晴也有些唏嘘：“不论如何，木九哥救了我相公一事，我们一家都感激不尽！” “弟妹客气了，该是我感谢你才是！” 木九郎说着，也收起脸上的玩笑，正儿八经对着柳晴作了一揖：“木长明多谢弟妹救命之恩。” 柳晴忙道：“木九哥快别多礼了，你我如此客套来客套去，倒显得生疏，我们既有此缘分，也是难得！” 宋明彰看着他二人在自己面前拜来拜去，不由阴阳怪气道：“倒像是我打搅了你们这难得的缘分，要不我先离开一会儿让你们叙叙旧？” 柳晴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木九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宋兄弟，你吃醋的样子真的好傻！” 第522章 哪儿去了 第522章 哪儿去了 柳晴同宋四郎对视一眼，俱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冷意。 木九郎是个性急的，当即就道：“这些狗娘养的，看老子不宰了他们！” 他说着便纵身一跃，直接冲进了院中。 柳晴方要开口，一旁的宋四郎却小声道：“无妨，院中不过十数人，以木九哥的身手可以应付！” 柳晴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同他一起看着下方的情形。 只见木九郎如猛虎下山般，瞬间冲到火堆旁扯着女娘尸体准备架起来烤的流民军面前，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收割了他的人头。 那流民军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见了阎王。 木九郎极度厌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脚将他的尸身踹到了火堆中。 火光四射，尸体脖颈处断裂的地方仍旧血水潺潺，遇火后发出呲呲冒油的声音。 在场的流民军被这突然冒出来杀掉牛三儿的人吓破了胆，其中一个畏畏缩缩上前，指着木九郎就问：“你，你是谁？你敢动手？我等可是天宫将军旗下——” “咔嚓！”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就被木九郎扭断了脖子：“聒噪！” 其余流民军见状，登时大骇，有人疾呼：“快，快去叫人，敌袭！敌袭！” 木九郎哪里会给他们通风报信的机会? 他径直冲到流民军中，如风卷残云般，片刻间就将十数个流民军杀的片甲不留！ 他杀完人后，也不多留，只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几个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女娘，丢下句“逃命去”，就转身直接出了院子。 “木九哥你是这个！”柳晴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木九郎笑了笑，谦虚道：“弟妹过奖了，实在是这群狗娘养的太过分，不然我也不是爱管闲事儿的人。” “这事儿管得好！”柳晴却道，“这些人从前也是老百姓，没想到手里有了武器后，就成了刽子手，遇到比他们更凶恶的人时间，他们跑的比谁都快，可对着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娘和老百姓，他们却比谁都穷凶极恶！” “就是这个理儿，还是弟妹会说话，我便是想说也说不出来！” “哪里！我还羡慕木九哥这一身好武艺呢，从前人常说‘于万军之中取上将头颅’，我一直以为是夸张，今日一见木九哥的身手，才知所言不虚！” 木九郎被她夸得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宋明彰在一旁瞧着有说有笑的二人，别提心里多不是滋味了。 “说够了吗？我们来此是来说笑的吗？” 他的话音刚落，柳晴和木九郎立时止住了花头。 柳晴道：“四郎说的没错，我们赶紧去回家看看。” 宋明彰心里其实是有些着急的，他隐隐猜到自家那边估摸着也不会乐观 果然，等三人小心翼翼摸到自家时，就见自家宅院也已经被流民军占领。 柳晴和宋四郎盖的这所宅院，可以称得上是十里八乡比较气派体面的一处院子了。 因此，这里面住进了流民军的一个小头目，不止流民军的数量比别的宅子多，便是规矩也较旁的地方严谨了许多。 聚众淫乱杀人取乐的事情，柳晴三人倒是没看到。 只是看着往日自己的房舍被旁人占据，柳晴和宋四郎的心头还是忍不住浮上了一抹阴霾。 宋明彰阴沉着脸看向下方昏暗的灯火，沉声道：“先找爷奶他们，旁的之后再说！” “好。” 只是三人找遍了都没找到老两口的身影，并潘家祖孙、刘家母女，也是半个人影也无。 柳晴心底浮上一抹不详地预感：“方才我就发现了，村子里的人多数都不在，你说爷奶他们去哪里了？会不会——” 第523章 我来背你 第523章 我来背你 “不会，奶不会有事！”宋明彰脸色有些难看，“我们再四处找找。” 柳晴点点头：“那你就在这里等着，我跟木九哥分头行动，稍后在这里会合。” 宋明彰这个时候自然不会逞能，闻言微微颔首，嘱咐她道：“务必小心。” “放心。” 柳晴说着，朝着木九郎点头示意，然后选了个方向，就着夜色疾驰而去。 宋明彰一个人站在自家宅院后面的山林中，莫名的，他的心头也浮上一抹不祥的预感。 盛夏的夜晚，虫鸟沸盈，知了叫个没完没了，他的心情止不住的烦躁。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柳晴和木九郎才先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怎么样？”宋明彰急急上前抓住柳晴的胳膊：“有爷奶的消息吗？” 柳晴心里也很担心宋老太他们的安危，但她和木九郎分头行动，她那一半确实没有村人的下落，于是柳晴将希望的目光落在了木九郎身上：“木九哥，我这边没找到，你那边呢？” 木九郎动身前，听宋四郎和柳晴描述过二老的体貌，闻言摇了摇头：“抱歉，我也没找到，村里人似乎都不在这里。” 宋明彰眼底划过一丝失望。 柳晴看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对？”宋明彰问她。 “也没什么不对，就是，就是我那会儿无意中听到几个流民军议论！”柳晴想了想，还是不再隐瞒，开口道：“他们说明日要继续进山寻找那些贱民，还说他们带走了粮食，务必要抓住他们，给他们些颜色瞧瞧！”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继续道：“四郎、木九哥，你们说他们口中的‘贱民’，会不会就是村民们？” “十有八九！” 宋明彰的神色顿时变得严肃万分：“这么说爷奶他们很有可能是进了山！” 木九郎借着月光朝着前方的山林望去。 暗夜中，但见视野所及处林海滔滔、碧波幽幽，他不由道：“这山林大而幽深，保不齐深处会有猛兽出没，村民们若只在外面活动还好，不会遇上它们，但外围有那些狗娘养的，听弟妹你的意思他们一直在搜捕村民，如此前有狼后有虎，唉~”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宋老头他们一帮子妇孺老弱，若是同其他青壮村民在一起还好，否则的话，怕是凶多吉少了。 ——宋老头和宋老太此刻的情形确实不大好。 流民军们来宋家秤的前一天，他们就得到了消息。 这消息是从其他村子传过来了的，附近几个村子接连遭遇了惨无人道的屠杀劫掠，是以一听到风声，宋家秤的村长就召集大家带着口粮往山里跑。 宋老头和宋老太并几个下人，同老宋家那边的一众人起先一直在一起。 毕竟是爹娘爷奶，宋金贵、宋银贵、宋富贵并宋大郎几个大男人，起先一直轮流背着老两口。 只是走到半路，黄巧娥崴了脚、宋国彪不知道被什么咬了一口，宋金贵和宋大郎没奈何，就只好放下了宋老头和宋老太，转而去管媳妇、儿子去了。 至于宋富贵，陈氏和宋五郎走几步就喊累，他心里也一直对爹娘有气，背了几次就撒手不管了。 宋银贵倒还好，轮到他了，就哼哧哼哧背着老爹闷声往前走。 只是这样一来，宋老太就没人管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山林深处，宋老头拍拍二儿子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银贵，你放我下来，去背你娘！” 宋老太在一旁摆手道：“不用老头子，你之前中风过，身子骨一直不大结实，让老二背你就成，我自个儿能走得动！” 只是她的话才刚说完，一道清脆的声音蓦然响起：“老夫人，要不让奴婢来背你？” 第524章 她的选择 第524章 她的选择 “桃花？” 宋老太诧异地望着面前的漂亮女娘，“不成，你一个女娃子怎么能背的动呀？” “老夫人，奴婢是春花！” 刘春花上前两步，温声道：“奴婢力气大着呢，您年纪大了，都走了这么远了，就让奴婢背您？” 刘桃花也劝说道：“老夫人你就答应了，等姐姐累了就换奴婢来，保证不耽误咱们脚程！” 宋老太闻言，面上划过一丝犹豫。 赵氏就道：“老太太放心，春花这丫头，您别看她文文弱弱的，实则力气大得很呢！” “那，那我老婆子就劳烦春花了。” 宋老太年纪大了，走了这么远的路，已经是在勉力维持了，刘家母女三人轮番上阵劝说她，她也就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刘春花于是走过去将她背了起来。 只是正在这时候，忽然从山林深处传来一阵野兽的咆哮声。 “嗷~呜~” 宋金贵、宋银贵年轻时都进山打猎过，听到这声音登时色变：“不好，是大虫！” 在场的众人瞬间乱作一团。 黄巧娥闻言，吓得腿都软了：“老天爷啊！大虫！他爹你还愣着做什么？快跑啊！大郎、大梅，带上彪子虎子赶紧跑啊，傻站着做什么？” 宋金贵反应了过来，背起她就朝着虎啸声相反的地方狂奔而去。 宋大郎夫妻对视一眼，一个背起宋国彪，一个拉着宋国虎，也跟在二人身后跑了。 宋银贵也连忙背起宋老头，选了个方向逃跑，张香兰跟在他身后，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刘桃花背着宋老太，也不耽搁，跟在宋银贵他们身后就开始跑。 一众人刚刚跑出没几步，身后就传来几声虎啸。 刘春花无意识地回头，就看到身后数十丈之处，两只吊睛白虎正对着他们逃跑的方向追赶而来。 她顿时唬得魂飞魄散！ 两只脚没命似的奔逃，连方向也不看，只闷头扎进树林中飞快地穿梭着。 宋老太趴在她得背上，只觉得耳边的风呼呼直吹：“春花，累了？累了就慢——不好！” 宋老太一回头，就看到两只大虫中的一只竟然朝着自己二人的方向追了过来。 “春花，放我下来，你自己跑！” 宋老太大惊，同时心底生出一股悲凉来：“孩子，你放我下来，我已经老了，你还年轻，放我下来你自己跑。” “不成！” 刘春花想也没想，断然拒绝道：“您老好生待着，我一定带您逃脱！” 她说着，更是紧了紧背着宋老太的手，深吸一口气，就着沉沉夜色奔逃。 只是两只脚的人又怎么跑得过四条蹄子的畜生？ 老虎离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宋老太心胆俱裂，吓得嚎啕大哭：“春花，它来了，它追上来了啊!” 长时间的奔跑让刘春花眼前一阵发黑。 她的脸上身上已经被汗水浸透，听到宋老太的话后，她并没有回头，只目光坚定地望着深不见底的山林道：“老太太，若我们逃不了，我就陪你一起死！” 刘春花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她向来信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以为为了自己，她可以舍弃一切没用的良善。 可是这一刻，她听着背上老人惊恐交加的痛哭声，想着方才她让丢下她自己跑的话语，不知怎得，心底却生出一股无与伦比的勇气来。 她想：不过就是一死而已。 如果这样死了，他们会不会觉得其实她也没那么差劲？ 她跑啊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的耳边传来一阵狰狞的虎啸声。 下一刻，她脚下一空，整个人连带宋老太直接摔了出去。 第525章 幸与不幸 第525章 幸与不幸 天黑路滑。 刘春花背着宋老太仓皇奔逃，直接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刘春花幸运，滚到山底，身上脸上只被尖草划伤。 宋老太却十分不幸，滚到半山腰脑袋直接撞到了一块山石上，当时就昏死了过去。 “老夫人，老夫人！” 刘春花摸着黑上去，一探老太太鼻息，发现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老夫人你醒醒，你别吓奴婢，老夫人！”刘春花又急又怕，眼泪当时就流下来了，“您撑住！奴婢这就带你出去找大夫，这就去！” 然而—— 她的话音未落，那只追着二人前来的大虫已经出现在了近前。 宋老太冥冥之中似有感应，忽然睁开眼，对着刘春花道：“——走，我，我不中，用了……” 刘春花哭哭啼啼，急急忙忙就道：“老夫人，你可还有事情要交待？” “四、四郎，大丫，好好的，老头子——”宋老太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天边的明月，然后直接闭上了眼睛。 “嗷呜~” 一声虎啸唤回了刘春花的理智，她泪眼朦胧地爬起身朝着山下的方向跑去。 跑到一半，她下意识回头，就见那只大虫正在啃食宋老太的尸身。 宋老太用自己的身体为她争取了逃命的时间。 刘春花跑啊跑，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她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妹妹熟悉的声音。 “娘，也不知道我姐姐和老夫人去哪儿了？你说她们会不会出事？礼哥儿说他看到有只大虫朝着她们的方向追了过去。” 赵氏面上也有些担忧：“老天保佑，希望她们不会出事。” 刘桃花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直接捂住了嘴。 娘、妹妹还有潘家祖孙在一起，看到她们平安无事她就放心了，只是她没脸出去同她们汇合。 老太太没了，她无法想象大娘子和郎君知道这事儿后的反应。 是她没用，没有保护好老夫人！ 刘春花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捂着嘴悄悄远离了刘桃花和赵氏。 只是也不知该不该说她运气好，她才离开母亲妹妹没多久，迎面就碰上了宋银贵、张香兰并宋银贵身上的宋老头。 当然，最显眼的，当属围在三人身边不远处的四头银狼。 这四头银狼高大威猛，威风凛凛，银色的毛发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幽蓝色的眼眸冷酷肃杀，只瞧着就叫人胆战心惊。 三人四狼的身后，隐隐有狼群尾随，间或低吼一声，似在警告企图靠近它门头领保护人类的野兽。 “你是，春花？老婆子呢？！”宋老头神色有些激动，一见到刘春花，就急急忙忙从宋银贵的背上下来，几步走到刘春花的面前抓住她的衣袖：“方才是你这个女娃子背着老婆子？她人呢？” 宋老头说着，目光看向刘春花的身后，浑浊的老眼中满是殷切。 刘春花心底微微一颤，眼泪当即落了下来：“老太爷，是奴婢没保护好老夫人，老夫人她——” “我娘她怎么了？” 宋银贵也急了，和张香兰前后脚走到刘春花的面前：“她人呢？可是天黑路滑摔着了？快带我去找她！” “老夫人，老夫人她——” 刘桃花抹着眼泪，伤心欲绝道：“老太太她被大虫吃了！” 宋老头眼前一黑，直接昏死了过去。 第526章 重逢 第526章 重逢 柳晴三人摸着黑进山，一路上宋四郎不知怎得，接连摔了好几个跟头。 木九郎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宋兄弟，还是我来背你！你身上本来就有伤，多摔几次怕是人都要废了！” 宋明彰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咚咚咚”跳得飞快，前所未有的不安席卷了他整个心头。 柳晴也满脸担忧地望着他：“四郎，你到底怎么了？好好的路你都能摔跤？” 宋明彰摇了摇头：“我没事，不用麻烦你了木九哥，你奔波了一天了，我自己能走！” “真能行？” “放心！”宋明彰点头道，“我可以的，我们快些去寻奶和爷爷他们。” 三人说这话，一路往山林深处走来。 木九郎功夫好，耳力也是三人中最好的，走着走着，忽然停下脚步，满脸严肃地阻止柳晴夫妻：“不要往前走了。” “怎么了木九哥？可是发现有什么不对？” 木九郎沉声回道：“有狼群！” “狼群？” 柳晴皱了皱眉头，看了宋四郎一眼，“这深山老林里我来过几次，也曾见过些猛兽，有狼群并不奇怪，我们绕过它们就行了。” “等等！” 宋明彰却忽然止住了二人的话头。 柳晴和木九郎俱都有些诧异地望着他。 却见宋四郎凝神听了一会儿，忽然看向二人：“走，我们往狼群的方向去。” “宋兄弟，你莫不是傻了？好端端的要往狼堆里送？” 宋明彰没理他，只看向柳晴，说了四个字：“东南西北。” “你是说是它们？” 柳晴的眼睛亮了,“若是它们，那就太好了！” “我恍惚听到小北叫了一声，它的声音我能听得出来，走，我们去前面看看。” 宋明彰说着，率先往前面走去。 柳晴在后面同木九郎解释东南西北四头自家养的狼崽子。 木九郎啧啧称奇：“若是真如你二人所说，那我们在这片山林里当无惧于任何东西了。” 三人循着狼群的声音走去。 远远的，柳晴就看到宋银贵夫妻、刘春花，以及被宋银贵背在背上好似宋老头的四人。 四人身边，东南西北四头威风凛凛的银狼正呈保护姿势围着他们。 宋明彰显然也看到了，他连忙加快了脚步：“爷爷，二伯父、二伯母！” 宋老头还在昏迷当中。 宋银贵见到宋四郎三人，憨实的面容上划过一丝惊喜：“四郎、大丫！” 张香兰也很是开心，泪眼朦胧地上前就要拉住柳晴。 只是不等她近前，几道残影划过，下一刻，四头银狼便出现在了柳晴的面前。 数月未见，半大小狼已经完全长大，体长近两米，高度也直逼柳晴腰部，见到柳晴，四头大狼都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亲昵姿态。 小东幽蓝色的眼眸中满是温柔，看着柳晴示意她骑到自己身上，小西翘着尾巴不住地在她和宋四郎之间转圈圈，小南则直接扑到了她的怀里，亲昵的蹭着她，小北撒欢似的狂奔，时不时的发出几声怪叫！ 柳晴再想不到和几只狼崽重逢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她挨个抚摸了下几只巨崽毛茸茸的头，温声夸赞道：“好狼崽，你们是在保护爷爷吗？” 小东闻言，发出一道人性化的叫声，似在回应柳晴。 “嗷嗷~~”（是的。） 第527章 噩耗 第527章 噩耗 张香兰一边流泪，一边道：“多亏了它们，否则我们和你爷爷就要葬身虎口了，只是可怜了娘，娘她——” “奶她怎么了？她在哪里？！”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宋明彰就疾言厉色地打断了她：“其他人呢？这里怎么只有你们几个？老宅那边大伯父、大哥他们呢？” 张香兰被他的模样吓到了，再说不出半句话。 柳晴拍了拍狼崽们的脑瓜，示意它们先散开，然后走到宋四郎身边。 正待开口劝他冷静，一旁的刘春花却忽然走到二人身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郎君、大娘子，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保护好老夫人，老夫人她——” 说到后面，刘春花亦是满眼泪花。 宋明彰神色冷厉，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就要爆发，前所未有的不祥预感笼罩了他。 柳晴却按住他，目光看向刘春花：“到底怎么回事？” 一旁的宋银贵抹了把眼泪，将宋老头放下来，哽咽道：“四郎、大丫，你奶，你奶被大虫，大虫给吃了！” 宋明彰闻言身形巨震，只觉得五雷轰顶！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 柳晴亦是满脸痛色，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刘春花：“春花，到底是怎么回事？奶，奶她怎么会？” 刘春花哭哭啼啼道：“……当时奴婢刚刚背起老夫人，忽然就跳出两只大虫，其中一只追着奴婢和老夫人，奴婢不慎摔倒滚落山坡，老夫人头撞到了石头上，然后，然后就被大虫给——” 说到后面，她直接泣不成声。 宋明彰猩红着眼，满脸恨意地望着她。 柳晴心里难过，却还勉力维持着一丝理智：“现在让你带我们去老夫人身故那里，你还能找到吗？” 刘春花怯怯地望了一眼宋四郎，流着眼泪道：“奴婢记得路，应当能找到。” “带我们去！” “是。” 刘春花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拍身上的泥土，凭着记忆往宋老太身故的山坡走去。 柳晴一行人跟在她的身后。 期间，她有些担心地看向宋四郎，却见他正满脸杀意地望着再前方带路的刘春花。 “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你先别冲动！”柳晴低低对着他耳语一句，“若是她当真丢下奶自己逃命，那不必你说，我一定亲手了结了她！” 宋明彰深吸一口气，目光却仍旧死死地盯着刘春花。 如果目光有实质，刘春花觉得自己已经被郎君的眼神凌迟处死了。 “春花，奶临终前，有留下话吗？” 柳晴拍了拍宋四郎的肩膀，加快脚步走到刘春花面前，声音还算平静：“她有没有交交待什么？” 刘春花一边点头，一边泪珠子直往下掉：“有，有的，老夫人临终前让郎君和大娘子好好的，还说了老太爷，然后就，就——” 柳晴闻言，一直强忍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想起从前宋老太活着的时候。 老太太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宋四郎的人，同时也是将爱屋及乌发挥到及至的一个老人。 她刚到这里时，对老人家的印象并不好，只觉得她软弱无能，惯会和稀泥。 可是相处日久，尤其是后来同老两口住在一起，她当真从她的身上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情。 奶她，就这么死了吗？ 尸骨无存！！！ 第528章 始作俑者 第528章 始作俑者 没多久，刘桃花就领着众人来到了宋老太出事的地方。 大虫饱腹完已经不在了。 大青石的旁边，散落着一件被撕扯的七零八落的外衫，斑斑血迹从石头上一路蜿蜒而下。 柳晴泪眼模糊地拿起衣服问张香兰：“二伯母，你认得这衣裳吗？是不是奶的？” 张香兰红着眼睛点点头：“是娘的衣服，虽然不成样子了，但是我还记得，娘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宋老头在宋银贵的背上醒来，恰好听到她这句话。 他跳下背，连滚带爬跑到柳晴面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碎衣服。 待看清楚确实是宋老太的衣服后，他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老婆子啊！你丢下我一个人，让我可怎么活啊？！” 他和宋老太磕磕绊绊相伴数十年，生儿育女，有过欢笑，有过争吵，日子过得鸡零狗碎平平淡淡，可他万万没想到她会先他一步离世。 “我宁愿被大虫吃掉的人是我啊！”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往日的沉稳端肃再不复存在，“都怨我，都怨我啊，要是让老二背着你就好了，都怨我不争气啊，都怨我！” 他说着，照着自己的脸就是一巴掌：“唉！你个没用的东西！” “爹！”宋银贵看不下去了，连忙上去拉住他：“爹，你别这样！” 张香兰也连忙上去拉人。 柳晴抹了把眼泪，扭头看向身后的宋四郎。 却见他正死气沉沉地盯着面前的大青石无声哭泣。 不知不觉中，他已泪流满面，脸上的哀伤悲痛浓到几乎化不开。 柳晴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四郎，那畜生应当没走远，我们找到它杀了它，替奶报仇！” 宋明彰有些僵硬地侧过头看向她：“找到它？” “对，找到它，然后你亲手杀了它为奶报仇。” 宋明彰闻言，脸上总算有了点生气：“对，找到它！” 说着，他目光如电般射向刘春花：“大虫往哪个方向去了？” 刘春花心里也十分难过，她是直面宋老太死亡的当事人，逃跑前又亲眼目睹老虎啃食宋老太的模样，心里受到的冲击自然不小。 宋四郎的问话令她的神情有片刻的怔忪，反应过来后，她满脸羞愧道：“郎，郎君，当时老夫人身故，奴婢，奴婢慌不择路，只看到那大虫跳到老夫人身边，后面就遇上了老太爷他们，奴婢该死！” 言罢，她直接跪了下去：“都怪奴婢没能保护好老夫人！” 宋明彰眸光冷冷地望着她，半晌未发一言。 柳晴也满脸怀疑地望着她：“春花，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从哪里失足滚落下来的？还记得吗？” 刘春花有前科，有野心又自私自利，莫说宋四郎怀疑她，便是柳晴心里也隐隐觉得或许就是她在危难之际，丢下了宋老太！ 刘春花心下微微发沉。 片刻间，她抬起头，指着前方黑漆漆的山林道：“好像是那个方向，奴婢背着老夫人便是从那里摔下来的。” 柳晴和宋四郎闻言，连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爬了上去。 然而—— 天色漆黑，加之山林茂密草木丛生，他二人一路上都没有发现半点刘春花、宋老太滚落的痕迹。 宋明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柳晴也微微抿唇。 木九郎眼见二人情绪不对，作为一个旁观者，他开口替刘春花说了句公道话。 “宋兄弟、弟妹，光这女娘并老太太两个妇孺，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对付不了大虫，发生这种事，那该死的大虫才是罪魁祸首，我们还是先找到大虫，至于——” 说到这里，他略顿了顿才继续到，“至于这其中还有没有旁的事儿，我的意思是，之后再说。” 第529章 剑拔弩张的情势 第529章 剑拔弩张的情势 宋明彰深吸一口气，然后点点头：“木九哥说的极是，先找到那畜生是正理！” 他一边说着，一边扭过头，目光阴冷地看了一眼刘春花。 柳晴此刻的注意力在周遭，并没有看到他这一瞬间的表情。 只刘春花对上宋四郎的眼神，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山林茂密，草木繁盛。 大虫隐匿在广袤的山林中，踪迹难寻。 柳晴一众人并四头银狼带领的狼群，一整晚都穿梭在密林中，寻找那畜生的踪影。 期间，他们甚至还遇到了走散的赵氏母女并潘家祖孙。 赵氏和刘桃花见刘春花平安无事，俱都满脸欢喜，刘桃花激动地直接抱住了她：“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对了，老夫人呢？” 只是等她问完话后，才意识到了不对劲：“老夫人呢？她不是跟你一起吗？她怎么——” 刘春花轻轻推开她，低垂着头满脸自责道：“老夫人身故了。” 赵氏并刘桃花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万分！ 母女二人连忙收起了脸上的欢喜，拉着刘春花走到柳晴和宋四郎身边请罪。 “大娘子、郎君，奴婢有罪！” 柳晴眼下正心烦着，闻言摆摆手道：“此事以后再说，你们先起来，对了，你们这期间可曾听到大虫的动静？” 刘桃花和赵氏齐齐摇头。 潘礼却在这时从一旁走过来，对着宋四郎耳语几句。 宋明彰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还是道：“我们先过去在外围看着，你带路！” 潘礼应道：“是。” 说着，他便抢先一步走在前面带路。 宋明彰对着众人道：“我们跟着他，大虫在那边。” “怎么回事？”柳晴凑到宋四郎跟前问他。 宋明彰道：“潘叔和礼哥儿先前听到东南方那边传来虎啸声还有呼救声。” 柳晴闻言，眼睛瞬间亮了：“那我们快些！” 一行人一路穿花入柳，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停在了一处密林间。 等到了地方，潘礼轻声道：“到了。” 柳晴的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剑拔弩张的场上。 只见宋金贵一家、宋富贵一家、宋玉贵一家，并宋家秤的另外几户人家聚集在一起，正同两只吊睛白虎对峙着。 青壮男子们手里有的拿着火把，有的拿着木棍，甚至还有拿着锄头逃跑上山的，妇人和孩子有的躲到在青壮们的身后，有的则比较机灵，直接爬到了树上。 大虫凶残，同眼前这些人类对峙了一会儿，似乎察觉到了这些人外强中干没多大能耐，两只老虎开始朝着人群逼近。 两只大虫身高五尺，体长近一丈，只站在那里便让人胆寒。 黄巧娥抱着树干干嚎：“救命啊！快来人呢，我的老天爷呀！那些天杀的土匪抢了了我们的房子和粮食，山上又尽是这些凶残的野兽，天啊，没活路了！啊！” 嚎着嚎着，她视线一转，看到了青壮筑造而成的人墙中，自家儿子赫然在前列，她顿时止住哭声，对着在人群中的黄大梅使了个眼色。 黄大梅哭哭啼啼穿过人群，拉着宋大郎就要往后退。 宋大郎被她拉的一个踉跄，沉声喝道：“做什么？” “你是不是傻？”黄大梅抹着眼泪，压低声音道：“你要是出了什么事，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就不会往后站站吗？” 宋大郎闻言，气得够呛，一把将她推到后面：“去去去，老实在后面待着去，这时候还耍花花肠子，数你聪明了！” 他话音刚落，前方不远处的两只大虫就动了。 第530章 群狼驱虎 第530章 群狼驱虎 两只大虫如两道闪电般，迅疾闯入了人群之中。 “嗷~呜~” 硕大的虎头晃动，张开血盆大口，照着距离最近的一个人就咬了下去。 虎牙尖锐，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人口组织碎片。 就是它！ 宋明彰的眼眸瞬间变得猩红。 柳晴也看到了，她不确定是不是这只大虫吃了宋老太，但这畜生显然也是吃过人的，只要是吃人的东西，都该死！ “四郎，我们先试着让东南西北它们帮帮忙？” 宋明彰目光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场中的情形。 闻言，他狠狠地拧了拧眉头，满脸无情道：“等等！老宅那边既能狠下心丢下爷奶不管，那我们凭什么要管他们？先让他们自行对付这两头畜生，我们稍后再说。” 柳晴闻言一怔，接着摇头否决道：“不成，一码归一码，况且那里除了他们，还有玉贵叔和马婶他们！” 她说着，轻轻拍了拍宋四郎的肩膀以示安抚，接着转身走到小东身边，温柔地摸了摸它的狼头，柔声问道：“小东，你们可以吗？” 小东幽蓝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两只猛虎，眼底满是跃跃欲试的战意。 它再次发出人性化的呼应：“嗷嗷！（可以。）” 回应完柳晴后，它开始对月长啸。 “嗷呜呜呜呜！！！” 它的声音似乎是在召集狼群，片刻间，柳晴一众人便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声。 “嗷呜呜~” “嗷嗷嗷！” “……” 召集完毕，四头银狼便率先冲了出去。 紧接着，从树林的四面八方接连蹿出数十道狼影。 群狼目标统一，直奔两只吊睛白虎。 前方被两只大虫冲击的七零八落惨呼不断的人群，最初见到群狼出没，个个唬得魂飞魄散，以为今朝小命休矣。 然而等他们发现群狼像是没看到他们这些人类一般，直奔两只大虫后，人群短暂静了一瞬，接着便是一阵欢呼。 老虎乃百兽之王，任何猛兽在它的面前只有一个字。 跪！ 然双拳难敌四手，蚁多咬死大象，这个道理适配于任何生物链。 东南西北四头银狼宛如四道银光，两两分工，分别缠住一只大虫，几个回合下来，两只大虫便有了退意。 等后面的狼群大队上来，两只大虫终于忍不住发出不甘的怒吼声，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钻进了树林里。 狼群取得了胜利。 然它们斗志高昂。 在两只大虫逃窜而去的瞬间，东南西北边化作四道残影追了上去。 它们身后的狼群也亦步亦趋跟在头领身后，纷纷追去。 野兽四散，场中便只剩下了人类。 劫后余生的宋金贵和宋大郎等人，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的宋四郎一行人。 只脑子转了个弯儿，他们便想通了这群狼逐虎的关节。 宋四郎和柳大丫从前养过四头狼，想来今日那四头银狼便是了！ 宋金贵和宋大郎率先朝着柳晴他们的方向走了过去。 待走到近前，正要开口，宋明彰却忽然转过头看向木九郎：“木九哥，劳烦你在此处照看一番，我同我娘子去去便回。” 木九郎皱了皱眉头道：“可是有事？” 柳晴开口解释道：“我们要亲手为奶报仇，此处便暂且托付给木九哥了！” 木九郎想着方才群狼逐虎那般震惊壮观的场景，知道有狼群在，他们足以自保，便点点头道：“速去速回！” 他话音刚落，柳晴和宋四郎便朝着前方虎啸狼嚎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531章 大卸八块 第531章 大卸八块 两边的风景快速倒退，柳晴和宋四郎的速度很快。 没过多久，二人就出现在了狼群和大虫缠斗现场。 两只大虫被狼群合围，身上已经挂了彩，此刻正呲牙咧嘴地怒吼着。 “四郎，你身体没问题？” 宋明彰回道：“没事！” 柳晴闻言，从空间里取出两把长剑，递给他一把：“那我们分头行动，你别逞能！” 话音落下，她率先朝着一只大虫冲了过去。 只听小东一声长啸，围着大虫的狼群瞬间让开位置给突然出现的人类。 来到这里，柳晴还从未真枪实弹的战斗过，此刻深埋在身体的本能苏醒，她整个人几乎化作一道残影。 大虫凶猛，嘶吼间地动山摇，眼见面前出现了一个有别于群狼的猎物，它不顾身上撕咬着的狼，径直朝着眼前不知死活的猎物扑了过去。 柳晴的视线里，清晰的浮现着大虫嘴里不断滴落的口涎。 眼下这血盆大口正朝着她咬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在大虫即将扑过来的瞬间，微微侧身。 然后，她对着大虫的双眼反手一划。 “——嗷！” 一阵凄厉的惨嚎声响彻天地。 长剑命中大虫的双眼，它两只眼中瞬间鲜血喷涌。 大虫双目失明，疼痛令使它直接发狂，它开始不顾一切的横冲直撞。 咬着它身体的几头灰狼瞬间被甩开，周围的几株树木也遭了殃，片刻间便倒的倒、断的断，四周一片狼藉。 柳晴手持长剑站在小北身边伺机而动。 小北在她的身边不安分的乱转着，显然已经等不及要冲上去了，柳晴轻轻拍了拍它的脑瓜：“去，把它引到我身前。” 小北发出一阵兴奋的嚎叫声，下一刻，矫健的身躯化作一道流光冲到了大虫跟前。 等它将大虫引到柳晴这边，柳晴逮住机会纵身一跃，直接跳到了大虫的背上，握剑的手臂前伸到大虫的脖子下面，然后狠狠一拉。 “噗嗤！” 大虫的脖颈处瞬间鲜血狂喷； 柳晴在它最后发狂的前一刻跳下了它的背。 “吼~” 柳晴那一剑，割断了它的喉咙，大虫歇斯底里地发了会儿狂，最终还是倒在了一棵树下。 群狼沸腾，在它倒下的瞬间，发出一阵阵兴奋的呜咽声。 柳晴这才有时间看向不远处的宋四郎。 有着狼群的助力，宋四郎那边的战况亦十分激烈，柳晴看过去的时候，战斗已接近尾声。 宋四郎的身体左突右支、灵活机变，在大虫一阵阵惨嚎声中，先后将它的四肢砍断，割下。 最后是虎头。 直到硕大的虎头咕噜噜滚到柳晴身边时，她才从怔愣中反应了过来。 她连忙上前：“四郎，你做什么？” 宋明彰手上动作不停，一块块大虫肉被他片了下来，他头也不抬道：“正好东南西北辛苦了这么久，该奖励它们一下!” 柳晴看着他专注的模样，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出言阻止。 短短一段时间，宋四郎经历了许多。 尤其是祖母的去世，柳晴能看得出来，他的心底正压抑着一头即将发狂的野兽。 若是将这畜生大卸八块能稍解他心头之恨，那便由他去。 第532章 接下来的打算 第532章 接下来的打算 将大虫肉给群狼分食之后，柳晴和宋四郎便去同大部队汇合。 路上，柳晴问宋四郎：“天快亮了，既找到了人，我们接下来……？” 宋明彰眼帘低垂，一边轻轻擦拭手中的长剑，一边轻声回道：“你之前不是听说那些乱民天亮就会进山搜人吗？东西南北在这山林里，有它们在，我们正好让那群乱民死无葬身之地！” 说到后面，他几乎咬牙切齿。 若非这群乱民，奶也不会上山，眼下还好端端的替他和柳晴守着宅子颐养天年。 只要一想到这些，宋明彰就恨不能杀光那群畜生！ 柳晴知道他心情不好，闻言轻轻点头：“好，我们先回去跟大家说一声，爷爷还在那里。” “那是四爷爷，与我们有什么相干？” 宋明彰冷声道：“奶于我有养育之恩，他有什么？从前因为奶的缘故，我想着有他在奶便有人相伴，眼下奶已经不在了，他是死是活，又与我有何关系？” “唉，四郎，你这是说的气话！” 柳晴叹息一声：“我知道你在怪爷爷没有保护好奶奶，可他年老体弱，自顾尚且不暇，你也瞧见了，奶过世，他比我们谁都伤心！” 宋明彰瞬间红了眼眶：“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他算什么？！” 说话间，他已是泪盈于睫。 “四郎，我也想奶，想她做的酱肉，想她对着我们絮絮叨叨的模样，奶那么好，本不该有这样的结果，只是人死不能复生啊，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你。” 柳晴说着，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掏出帕子先擦擦自己的眼睛，然后递给宋四郎：“好了，先擦擦眼睛，我看到火把了，他们在前面。” 宋明彰一言不发接过帕子，对着眼睛抹了几把，然后将帕子仔细收好。 再抬起头来时，他面上的神情已经恢复成平静漠然。 “宋兄弟、弟妹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木九郎在看到二人的一瞬间就迎了上来，“你们再不回来，我都要去寻你们了，如何？” “劳木九哥挂念！”柳晴道，“放心，那两只大虫已死！” “死了！哦豁，了不得啊！四郎、大丫，不愧是你们，今日若非你们还有你们养的那群狼，我们可要遭殃喽！” 木九郎还未开口，人群中的黄巧娥就急急忙忙出来，满脸殷勤道：“四郎、大丫，你们是刚从县城里回来的吗？有没有见到你二哥？他呀，自从成了亲连家都不回了，家里捎信给他，他次次都说庄子上忙！嗳，我常跟你大哥他们说，忙点好啊，四郎和大丫这样器重你二哥，他怎么也要帮你们把庄子守好才行！” 她话里话外，都是柳晴夫妻二人看重宋二郎，宋二郎是在替他们卖力。 柳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回话。 宋明彰更是连一眼都懒得看她，直接同众人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他说完后，好一会儿，在场的众人无一人接话。 男人们议事，大部分妇人都不敢插嘴，但马氏素来伶俐，眼见就要冷场，她直接推了一把自家男人，让他起头说话。 宋玉贵于是问道：“四郎，你的意思是咱们先不下山，等明日那些天杀的上山搜人，直接将他们一网打尽？” 第533章 不带他们 第533章 不带他们 “一网打尽倒谈不上。”柳晴接口道，“玉贵叔，乱民军人多势众，想来每日派到山上的人也只是他们中的一部分，我们可以先将山上的这些人除掉，然后再下山，将山下的那群消灭，如此各个击退，我们的把握也能大些。” 黄巧娥在一旁撇撇嘴，有心想刺柳晴几句，话到嘴边不知想起了什么，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不过她脸上不屑的表情却是明晃晃的，似乎在说：你一个女娘，这等大事插什么话？ 宋玉贵不懂这些，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老父亲：“爹，你看？” 宋来栓精神头很好，也没用儿孙背着，此刻正背负双手面露沉思，听到儿子的问话，他抬起头，满脸慈爱地看向宋四郎道：“我今儿个倚老卖老说句话，四郎是秀才、读书人，懂得比我们都多，今日又救了咱们大半个村子的人，不如就让他指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老头子先表个态，我们一门，都听四郎的！” 众人听了他的话，俱都面面相觑。 停了一会儿，一个本家和宋四郎平辈的年轻人也开口了：“我也同意二爷爷的话，我们一家也听四郎吩咐，四郎，上刀山下火海你说，哥哥我就跟你了！” 村里不少人家的壮劳力在柳晴庄子上做活，加上宋明彰如今是秀才老爷，村里人本就对他们十分服气。 有了带头的提议，很快其余人也纷纷响应，不过片刻功夫，众人便达成一致，听宋四郎调配。 宋明彰面上的神色从始至终都十分平静。 等一众人说完后眼巴巴地瞅着他，他才吩咐道：“既如此，那便清先点一下人数，男子和女娘，分别有多少，稍后我们再做安排。” 只是在开始点人数的时候，他却又忽然指着宋金贵、宋富贵两家道：“他们就不用算在内了，他们不跟我一起。” 两家人闻言顿时急了。 宋富贵再顾不上缩在一旁装鹌鹑，跳出来指着宋四郎的鼻子就道：“凭什么？宋明彰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凭什么不算我们？” 陈氏站在他的身边，见他张口就骂，登时又气又急：“五郎爹，你好好说话！有什么误会跟四郎、大丫说开了就好了，咋这么说话呢？！” 宋富贵冷笑一声：“能有什么误会？这个不孝的东西，打量养着几个畜生就能拿捏他老子了，还说不带我们，你问问大家伙儿，你不带我们他们同不同意？” 宋玉贵闻言，微微拧了拧眉头，提醒他道：“富贵兄弟，四郎已经过继到我大哥名下了，你顶多算他个隔房的叔父，别动不动就把‘老子’放在嘴边。” 宋明彰冷笑一声，扫视一眼众人，声音不疾不徐道：“诸位是选择跟他们两家，还是跟我们一起，不妨表个态！”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还是先前那个宋四郎同辈的本家兄弟出来说话：“别人我管不着，我先表个态，我家自然是跟四郎兄弟你们一起的。” “我家也是！” “当然是跟四郎你们一起了。” “……” 宋富贵眼睁睁的看着所有人都站到了宋四郎的一边。 当然，还有另外一家同他们在一处，那就是他大哥宋金贵家。 只是眼下宋金贵和宋大郎的脸色亦十分难看。 宋大郎最终还是没忍住，走到宋四郎身边问他：“四郎，这却是为何？” 第534章 孝还是不孝 第534章 第546 孝还是不孝 早在宋四郎开口言不带宋金贵、宋富贵两家时，柳晴就悄悄走到潘礼身边问了问他们去杀大虫期间的事儿。 此刻见宋大郎跳出来问话，柳晴没等宋四郎开口，就上前反问他：“明礼哥，有件事我想先问一下你。” 宋大郎有些疑惑：“弟妹你说，什么事？” “明礼哥，你有没有发现咱们这里有什么不对劲？或者我换个说法，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缺了什么人？” 宋大郎闻言，蹙眉沉思片刻，然后抬起头，面上似有些不好意思：“弟妹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谁出了什么事了吗？” 柳晴听了他这话，终于忍不住冷笑出声：“爷爷在二伯父那里，都哭成那副模样了，这么长时间，感情你们都没发现奶不见了？！” 宋大郎闻言，瞬间脸色大变。 他身后的宋金贵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在人群中寻找着宋老太的身影。 然而，他找遍了人群，都没看到自家那个精神矍铄的老娘。 宋金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一旁的宋富贵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兄弟二人一前一后跑到宋银贵旁边，抓着宋老头就问：“爹，我娘呢？怎么不见我娘？我娘她哪儿去了！” 宋老头悲痛欲绝，正暗自垂泪伤心，恍然间听到两个儿子上前询问，他抬起头来，指着两人就破口大骂了起来。 “宋金贵、宋富贵，你们两个白眼儿狼！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儿子啊，你娘白生养了你们，幸幸苦苦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你们，一个个推拖着不愿管她，滚！你们滚！” 宋金贵、宋富贵听了他的话后，宛如遭遇晴天霹雳！ “扑通、扑通！”二人先后跪下。 宋金贵转头看向宋银贵，红着眼睛问：“老二，怎么回事？娘她怎么了？” 宋银贵一双虎目中满是泪水，指着刘春花道：“先前有大虫，那丫蛋儿背着娘，娘没躲过，被大虫吃了！” “娘嗳！” 宋金贵闻言，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啪！啪！啪！”他一边哭，一边照着自己的脸扇巴掌：“儿子不孝啊，儿子不孝！娘，是儿子不孝啊！” 不远处黄巧娥、黄大梅并陈氏几个不由对视一眼，俱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 还是陈氏率先反应过来，跑到宋富贵跟前也跪下，跟着哭了起来。 “娘，都怪儿媳，儿媳太矫情了，都怪儿媳啊，早知道就让富贵背你了，娘啊！” 两家人似乎在这短短一瞬间都反应了过来，一个比一个的卖力恸哭了起来。 柳晴红着眼，重新看向宋大郎：“明礼哥，你对四郎的决定还有什么不满吗？” 宋大郎早在听到奶奶被大虫吃掉时，整个人就呆住了。 此刻听到柳晴这么说，他再不多言一句，只一声不吭走到宋金贵身后跪了下去。 宋明彰漠然的声音重新响起：“好了，继续点人！” 中间出了这么一段插曲，清点人数进行的很快，并且是悄无声息的。 “四郎，男子共计十八人，女娘孩子统共二十六人。” 宋明彰微微颔首：“男子分两队，一队跟木九哥，一队跟我，女娘孩子们都跟着我娘子，由她带着狼群在山林内部保护她们、顺便随时接应我们。届时男子两队兵分两路，从山的两头伏击，只要有乱民军上来，便格杀勿论！” 顿了顿，他的面上浮现出一抹狠辣：“上来一个杀一个，上来两个杀一双，务必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第535章 兵分几路 第535章 兵分几路 分配好人后，东边的天际已泛起了鱼肚白。 柳取出干粮递给宋四郎，顺便招呼潘礼过来将剩下的递给他：“给老太爷、木郎君他们拿过去些，剩下的你们几个分一分。” 干粮是早几日柳晴在淮山书院做的薄饼，耐放，酥软糯香很有嚼劲，用来充饥最好不过。 柳晴接连吃了三张才停下了动作。 一抬头，她就对上了四周殷切渴望的目光。 柳晴扭头看了一眼宋四郎，却见他也正皱着眉头。 见她看过来，宋明彰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柳晴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便当作没看到那些目光。 先前她可是听那伙流民军说过，逃上山的村民们带走了不少粮食，所以他们也不是没吃的。 想到这里，柳晴看向众人，沉声道：“天马上要亮了，大家都提前吃点东西，稍后我们就开始行动！” 众人见柳晴夫妻没有要分享吃食的意思，眼中俱都划过一丝失望。 今年发大水，地里颗粒无收，如今村子又被贼人所占，纵然他们带了部分粮食出来，但到底家里的口粮还是有一部分拿不上，便宜了那起子贼人。 所以粮食精贵啊，能省一口是一口。 但人家给你是情分，不给你是本分。 绝大多数人见从柳晴夫妻这里讨不上，便歇了心思，取出自家带的粮食吃了起来。 只其中两家人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两家中的一个妇人开口道：“大丫、四郎，你们是地主老爷家有余粮，我们这眼看就要揭不开锅了，能不能大发慈悲也分给我们些吃的啊？” 不等柳晴开口拒绝，刘桃花就上前道：“这位婶子，我这就不懂了，你家揭不开锅跟我主家大娘子他们有何干系啊？没有粮食、粮食不够吃，婶子你不应该问你自家男人吗？他们好手好脚，等过了这个坎儿，总不至于让一大家子饿死？” “不给，那，那便算了！”那妇人瞬间涨红了脸，讷讷说了句话就缩到人群里再不敢多言。 方才宋金贵两家的下场还历历在目，那可是宋四郎嫡亲的大伯父和老子家！ 妇人虽有胆量跳出来，却并不敢将宋四郎夫妻彻底得罪死了。 否则这诺大的山林猛兽横行，还有山下那群天杀的随时会上来，他们一家子被赶出去，可不是闹得玩儿的！ 柳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做理会。 一众人吃完早饭，宋四郎开口：“好了，按照自己分的队伍，我们出发。” 临走前，他走到柳晴身边，细细嘱咐道：“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 “放心，我惯会苟！”柳晴道，“倒是你，身体还没好利索，别逞能，有什么不对随时让人过来通个信儿，我让东南西北过去帮你！” “嗯。” 二人简单说了两句，宋四郎就带着自己一队人往既定地点走去。 男人们离开后，柳晴想了想，转身同情宋老头和马氏道：“爷爷、婶子，我把小南小北它们留下来保护你们，我带小东、小西去接应四郎和木九哥！” 马氏闻言急了：“大丫，四郎不是说让你在这里吗？太危险了，这打打杀杀的事儿还是交给他们男人，你安心在这里随我们一起是正理。” 宋老头和宋来栓年纪大了，也留在了女娘孩子这里。 宋老头此刻勉强有了些精神，闻言点点头表示赞同：“大丫，你陪爷爷在这里安生待着。” 柳晴摇摇头：“四郎身上还有伤，爷爷、婶子你们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若是四郎能应付我便不会出手，不过是以防万一而已。” 宋老头听了她的话，轻叹一声道：“那便去，务必多加小心。” 第536章 锋芒 第536章 锋芒 留了狼群的一半保护妇孺老弱后，柳晴带着小东、小西朝着宋四郎所在的队伍处赶来。 未免宋四郎担心，她并没有直接去同他汇合，而是带着狼群隐藏在不远处，观察着宋四郎那边的情况。 此刻宋四郎正带着众人设制陷阱。 因为时间仓促，旁的准备来不及做，他就让人削了些木头，用麻绳捆成木排，木头尖朝外，布置在了上山的必经之路。 才刚刚布置好就有前去放风的村民来报信：“四郎，有人来了。” 宋明彰神色一凝，颔首问道：“大约有多少人，看清楚了吗？” “他们五人一小队，从这边来的，我看到大约有五个小队。” 那就是二十五人。 宋明彰想了想，道：“你们五个随我一起，留下两人继续放风，观察敌人的动向，一有不对，就往山里跑，告诉我娘子派狼群来接应。” “四郎你放心！”留下的两人是队伍中年纪较大的，他们知晓轻重，闻言连连点头。 宋明彰点点头，沉声道：“走！” 他的武器是之前同柳晴杀大虫时的那把长剑，其余几人手里拿的也多是铁器，只有一人没有铁器，便用之前削尖的木头。 一行六人沿着茂密的丛林穿梭着。 宋明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目光囧囧地盯着下方。 果然。 没过多久，山路上就传来了动静。 五个身上都穿着破旧的盔甲，是薄棉布做的布甲，只护住了胸口的位置，破破烂烂的，根本挡不住任何兵器。 显然，这几人在流民军中也是最下等的存在。 宋明彰心里顿时有了数，只见他转身对着另外几人比了个手势，就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从旁边摸了过去。 “嗐，他娘的，从前做良民时被那些狗官们剥削，没想到有一天造反了，还他娘的要被上头的奴役，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几个流民军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几步路走的东倒西歪，边走边还骂骂咧咧满脸不服。 “行了，好歹天宫将军没让咱们饿死！只是眼下情况不对啊！听说朝廷已经派了人下来剿匪，将军的老巢都让人端了，我们这东躲西藏的也不是办法啊！” “上头也没粮了，这不让我们出来找人搜刮粮食，依我看，我们得再做打算了！” “先把眼前这差事办好再说，得嘞，此处已经靠近山林内部，我们两人一组分头行动，抓到人抢了粮就地格杀便可。” “……” 五人说话间，便又分成三组，其中一人落单，朝着前方茂密的山林中走来。 晨光熹微，旭日初升。 朝阳几乎映红了半边天。 宋明彰俊美绝伦的面容掩映在光影之中，更显得梦幻而神秘。 他手持长剑，率先朝着落单的流民军摸了过去。 他在暗，那流民军在明。 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宋明彰就绕到他身后直接将其抹了脖子。 茂密的树林里，正在进行着一场悄无声息的厮杀。 五个流民军，宋明彰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杀了个一干二净。 另外几人隐藏在树丛中，将他的所作所为看的一清二楚。 兴奋之余，几人望着宋四郎冷酷肃杀的模样，莫名地，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来！ 第537章 木排刺 第537章 木排刺 接下来的两队，宋明彰以同样的方式杀的一干二净。 接连杀了十数人，他手中得长剑像是喝饱了一般，时不时发出嗡鸣之声。 宋明彰身上已被鲜血染红，远远瞧着，宛若暗夜罗刹。 同他一队的几人到现在还没出过手，见到他这副摸样，不由暗暗心惊。 “四郎何时习得这般武艺了？我瞧着便是比那戏文唱的威风赫赫的大将军也不差了？” “呦，明旺，你还听过戏文啊？倒看不出来！” “行了，四郎过来了，别说了。” 几人说话间，宋四郎已经走到了近前。 “四郎，我们接下来？” 宋明彰神色平静，侧身看向山下一起上来的十数流民军道：“待会儿他们上来，放木排刺，能杀多少杀多少，杀不了我补刀，注意自身安全。” 村民和流民军都没有武艺。 然，流民军比之这些村民，却更多了几分凶悍之气，这也是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烧杀劫掠养出来的。 宋明彰习武不辍，一年下来已小有成效，对上这些流民军尚算游刃有余，然便是他也不敢托大。 是以他才有此一说。 “四郎放心，我们晓得！” 交代完后，宋明彰再次躲到了一旁的树丛里。 其余五人这次有了用武之地，他们分别走到设有木排刺的大树旁，扯着麻绳严正以待。 虽然准备时间短，但为了增加杀伤力，宋明彰让大家削的这些木排刺，都被吊到了半空中，有树枝做遮挡，寻常人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而只要有人经过这里，几人解开绳子，木排刺就能下方之人刺个半死。 这次来的流民军要比前三次加起来都多，近二十人左右。 不同于前面那些流民军的散漫，这些流民军的纪律严明，隐隐已经有了正规军的影子。 为首之人身上穿着皮甲，身材高大，满脸戾气，显然有些武艺在身上。 “小旗1大人，前面发现了我们的人的尸体！” 眼看就要走到木排刺这边，忽然一个流民军从侧面蹿了出来，语气有些焦急。 刘达闻言，眼神冰冷：“那群贱民有了防备，都警醒些打起精神！” “是！” 说话间，他们便往前方走来。 宋明旺躲在大树后，不知不自觉间浑身已被汗水浸透。 他目光死死地盯着越来越近的流民军，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近了，近了——就是现在！ 在流民军经过木排刺的正下方时，躲在四个角落里的村民齐齐动手，割断了手中缠绕的麻绳。 “噗嗤！噗呲！” 有锐器入体的声音接连响起，伴随着几个流民军的惨叫：“啊！啊！！” 刘达早在方才便十分警惕，眼见头顶上方普天盖的的木刺坠落而下，他想也没想，直接操起最近的一个流民军就将他举到了自己的头顶上方。 那流民军几乎瞬间就被扎了个对穿。 他发出一阵凄厉的嚎叫声，浑身鲜血四溢，直接喷溅了刘达满身。 片刻间，流民军已死伤过半。 趁他病，要他命。 “杀！” 宋明彰手持长剑，对着躲在树后面的几人便是一声。 下一刻，他身先士卒，率先朝着流民军的方向冲了过去。 第538章 没你对自己狠 第538章 没你对自己狠 宋明彰冲上去对着几个受伤的流民军便是一顿补刀。 接连解决几人之后，他瞄准了一个身手矫健的流民军。 只是正待同他动手，身旁却忽然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 “原来是你这个小白脸杀了我的人！” 刘达掀开头顶上方的身体，扭了扭脖子，满脸杀意地看向宋明彰：“我手下有个人，最喜欢吃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白脸了，今日老子就宰了你，替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说话间，他挥舞着手中的大刀一个利落的转身，直接将身后赶来支援宋明彰的一个村民劈成了两半！ “全贵叔！”宋明旺目眦欲裂：“狗贼，我要杀了你！” 他猩红着眼睛，不顾一切想要替同族的族叔报仇。 然而—— 没等他上前，宋明彰便挡在了他身前，同刘达缠斗了起来。 刘达使刀，他下盘极稳，大刀在他手中虎虎生风。 宋明彰只同他打了个照面，便知自己旧伤未愈，单凭武艺并非对方对手。 但他总不能将根本不会半点功夫的村民推上来挡刀。 于是他只好一边勉力支撑，一边思索着破局之法。 几个回合下来，他身上不少地方就已经挂了彩。 刘达狂笑一声：“小白脸，你不是我的对手！若你现在放下剑脱了裤子让老子骑一会儿，老子便留你具全尸！” 宋明彰闻言，凤眸微闪。 他似乎被对方的话刺激到了，呼吸一滞，脚下一个踉跄，手上的动作也跟着慢了半拍。 刘达趁势而上，挥手直接将刀尖插到了他的左肩上。 “噗嗤！” 与此同时，宋明彰挑起剑尖，直接将长剑刺入了他的咽喉。 “你，你——”刘达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到死他都没反应过来对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宋明彰面容坚定，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紧刀柄，直接将大刀从自己的左肩上拔了出来。 鲜血狂涌。 他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嘴里轻声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已，好歹这条命还在！” 只是正当他放松精神之际，一旁的宋明旺却忽然发出一阵惊恐地叫声。 “好，好多贼人，好多！” 宋明彰循声望去，却见不远处的山路上出现了更多的流民军。 那群人密密麻麻，粗略看上去，至少有五六十人。 宋明彰见状，忍不住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他面上的表情已经恢复镇定。 “去，去喊救——” 只是，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山林的不远处就传来阵阵熟悉的狼嚎声。 “嗷呜呜~” 下一刻，数十只野狼便呼啸而至。 宋明彰心下隐隐震动，待看到狼群中那一抹纤细的身影时，他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冲过去抱住她。 “你，你不是在后面吗？怎么来的这般快？”待柳晴走到近前，他却又忍不住担心，“再者让狼群过来便是了，你怎么自己也来了，你——” “行了，闭嘴！” 柳晴从小东的背上跳下来，几步走到宋四郎身边，取出针包，照着他左肩处还在冒血的伤口几针下去。 “我没事，我——” “闭嘴！” 止住血后，柳晴粗暴的拿出几株药草放到嘴里嚼烂，然后对着他的伤口处便按了下去。 宋明彰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你这个女人，果真好狠的心！” 柳晴觑他一眼，神色淡然：“没你对自己狠！” 顿了顿，她看着已经杀上来的流民军，沉声道：“好了，别哔哔了，办正事~！这伙流民军人数不少，想来山下剩不了多少人了，等我们解决了他们，便直接下山去！” 第539章 穷寇末路 第539章 穷寇末路 山路之上。 整整一个总旗共计五十名流民军，正往山林之中行进。 一个小旗看着前方茂密的山林，心底莫名划过一丝不安。 “陈总旗，有些不对劲，属下好似听到了狼嚎声，还有刘达曾说上山之后会发信号，然到现在我们也没有收到他们信号！” “停！”陈发向来谨慎，听到他的话后，立时挥挥手止住了行进的队伍，“派两个人去看看！” “是！” 两名斥候瞬间应声而出，朝着前方的山林摸了过去。 陈发和队伍在原地等候。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两名斥候便去而复返：“禀总旗大人，一切正常，山上没有狼，也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陈发闻言，冷着脸看了一眼方才提议的小旗：“你说你听到了狼嚎？” 那小旗犹豫了一瞬，小心翼翼地回道：“许是属下听错了？” 陈发拧了拧眉头，又看向两名斥候：“再去探，仔细一点，找找刘达他们！” “是。” 两名斥候得了命令，又重新返回了山林之中。 最先开口的小旗问陈发：“左不过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贱民，总旗大人何必将他们放在眼里？” “不是你先发现不对劲的吗？”陈发瞥他一眼道：“小心些总归没错，临走前百户大人吩咐了，让我们尽快上山寻一处安全的所在，姓贺的马上要亲自带人过来了！” “便，便是那位打败将军的贺百户？”小旗咽了咽口水，“他，他不是去抓将军了吗？怎么来我们这里了？” “听说将军带人逃到了隔壁县，现在由那边的人接管！我们这些人——” 陈发说到这里，叹息一声道：“不然你以为百户大人为何这般着急？我们此次在这个村里一共才一百人，除了一个小旗的人留下来保护百户大人外，其余人马全部出动，实是因为事态危机啊，如今我们只能自求多福喽！” 他越说越后悔，心里想着自己当初怎么就走上了这么一条路？眼下退无可退，唉~ “……” 两人说话的功夫，两个斥候再次返回。 “禀总旗大人，山上并无异常！” 陈发皱了皱眉头：“有发现刘达他们的踪影吗？” 斥候心虚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没有！” 陈发皱了皱眉，神色踌躇。 然而正在这时，山下忽然传来阵阵喊杀声。 包括陈发在内的所有人听到这声音，登时脸色大变。 “总，总旗大人，莫不是官府的人杀过来了？” 陈发脸色发沉，转身望了望山下的方向，接着沉声道：“出发！” “总旗大人，百户大人还在山下，我们——” “闭嘴！”陈发瞪了一眼说话的小旗，“百户大人让我等上山寻找庇护之所，尔等是要违抗军令吗？” “属下不敢！”质疑之人直接跪了下去。 “随本总旗上山！” 陈发不再纠结犹豫，掀起袍脚率先朝着前方的山林走去。 一刻钟后，他们站在了山林之中。 陈发摸了摸头上的热汗，正待开口要水喝，忽然一阵地动山摇的狼嚎声响彻天地。 下一刻，他脸色大变：“敌袭，列队！点火！” 然而一切都晚了。 因为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陷入了狼群的包围之中。 群狼咆哮，野兽嘶吼，两头银狼带领着数十头灰狼化身成收割生命的机器，眨眼的功夫，五十人便全军覆没。 柳晴和宋四郎从树上跳下来，长剑在手，一个个检查这些流民军，待发现有活口，便是上去补上一刀。 陈发到死眼睛都睁得大大的。 第540章 习武和下山 第540章 习武和下山 山林深处，群狼环绕在一众人左右，默然守护。 木九郎望着一旁神色乖巧、静候柳晴的宋四郎，面色似有遗憾：“宋兄弟，你莫不是故意的？我带着人在那边等了半天，就只等到十个贼人，都没杀痛快！” 宋明彰瞥他一眼：“要不你替我挨这一刀？” 他怎么看都觉得此刻的木九郎有些得了便宜卖乖。 木九郎嘻嘻一笑，自得道：“若是我，那贼子根本进不了身！” 这倒是，木九郎武艺高强，是宋四郎生平仅见的高手，当然，他其实也没见过几个高手。 柳晴捣好药回来，恰好听到木九郎这话，接口道：“木九哥武艺高强，是难得一见的高手！要我说，四郎你没事就应该同木九哥学学，只要学得他几分本事，往后今日这样的情况便不会再发生。” 宋明彰听了她的话，心头微微一动。 木九郎笑道：“我没问题，宋兄弟你随时找我！” 宋明彰闻言就要起身下拜。 “得得得！宋兄弟你别这样，当真折煞我也！”木九郎慌忙扶住他，认真道：“要我教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这个年纪习武有些偏大了，能学到何种程度，我不敢保证！” “无妨！” 没等宋四郎会话，柳晴就道：“木九哥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指点他一二便可，四郎悟性不错，定会受益匪浅。” 木九郎闻言直接应下。 柳晴认真给宋四郎敷好药，然后包扎好伤口，这才转身看向众人：“上山来的贼寇已经尽数伏诛，我们打算现在就下山，大家的意思呢？” 人群中马氏推了宋玉贵一下。 宋玉贵连忙出来道：“大丫，山下，山下不是还有贼人吗？我们就这么下去会不会出事？” 宋明彰道：“来时我们已经探查到，占了宋家秤的贼人不过百十多个，如今已经消灭了九十多，我们这么多人，还怕那十几个毛贼？” “四郎既如此说，那我们就下山！”宋玉贵听了他的话，连忙道：“家里房子都被占了，也不知道那起子贼人有没有毁坏房舍？” “玉贵叔，我们下去不就知道了吗？”一个年轻人道：“终于可以回家了！” 决定了下山，宋家秤的村民一阵欢呼，人人脸上都充满了喜悦。 在山上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还要担心山上的野兽和山下的贼人，如今终于能回家了，怎么能不开怀？ 一众人雀跃着往山下走去，狼群远远地缀在后面，默默守护。 狼群的后面，宋金贵、宋富贵两家，鬼鬼祟祟地跟着。 他们既不敢靠得太近，生怕那群吃人的畜生没了柳晴、宋四郎的约束暴起伤人。 只是他们也不敢离得太远。 这群狼就是这丛林中的霸主，有它们在，旁的野兽才不会靠近他们。 “这娘死了我们也不想的啊，四郎和柳大丫分明就是公报私仇！” 黄巧娥边走边跟黄大梅抱怨道：“来的时候，咱家你爹、你男人都背过你奶，合着轮到某些人了，出事儿了，就怪到了咱们身上，我们才冤呐！” 说话间，她目光轻蔑地落在一旁的宋富贵、陈氏身上。 “三弟，我记得不错的话，在山里的时候，数你背娘最少？” 宋富贵脸色阴沉。 娘死了，他心情自然不好，加上自己一家被阖村人排挤，他正暗恨不已，听到黄巧娥的话，他直接炸了！ “大嫂，咱们两家就‘大哥不说二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如今你看四郎那孽子出息了就想巴上去，你也是看不明白，那孽子最是无情无义，你从前得罪了他，如今在向从他身上讨好出，怕是比登天还难，你趁早死了那条——” “啊！” 宋富贵的话音还未落下，一旁的陈氏忽然间尖叫出生：“当家的，蛇，蛇！”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却见前方不远处的大树上，正缠绕着一条碗口粗的巨蟒。 第541章 送狼 第541章 送狼 一个多时辰后，宋家秤遥遥在望。 远远的，一众人就看到了有官兵在村子里走动。 “官兵！是官兵来救我们啦！” 一个村民激动地大喊：“太好了，终于来人救我们了！” 柳晴和宋四郎对视一眼，宋明彰对着她轻轻点头。 柳晴于是朝着众人的身后走了过去。 既然官兵来了，那么山下的流民军便不足为惧了，还有东南西北它们也不方便跟着了。 若是有人生出要消灭狼群的主意，向官兵告一状，那才是让人追悔莫及呢。 狼群距离宋家秤一众人并不远。 这两日因着柳晴和宋四郎的约束，群狼从始至终都没伤村民们分毫。 眼见柳晴出现在视线里，东南西北四头银狼迈着矫健的步伐就跑了过来。 “嗷嗷嗷~” 小南直接钻到了柳晴的怀中，亲昵地蹭着她。 柳晴搂着它毛茸茸的大脑袋，分出手分别摸了摸凑过来的另外三个狼头，温声道：“这次多谢你们帮忙啦！送到这里就行了，稍后便回去。” 小东闻言，人性化的呜咽一声，幽蓝色的眼眸中盛满了不舍。 柳晴松开小南，招呼绕着她转圈的小南，还有一旁蹦来蹦去的小北一起过来，然后闭上眼，从空间取出水灾前她抽空来山林里猎到的野物。 一只鹿、五只兔子、两只羚羊，还有十几只野鸡。 这几乎是她猎到的猎物的一半了，柳晴取出它们时，直接将它们弄昏了过去。 “吃，这两日辛苦你们了，饱餐一顿！就是你们下面那些小弟，没有啦！” 四头银狼一见到这些猎物，瞬间发出兴奋的嚎叫声，顾不得再同柳晴撒娇亲热，直接冲上去开始进食。 银狼进食的动作很快，柳晴背对着它们站了一会儿，便察觉到裙裾被微微扯动。 她一回头，就对上了小东亲昵的目光。 “吃完了就回去。” 柳晴俯下身，温柔地抚摸着它：“我会抽空回来看望你们的，小东、小西、小南、小北，保重！” “嗷呜~~~” 四头银狼齐齐抬头，对着天空发出一阵嚎叫声。 叫完后，它们徐徐转身，背对着柳晴消失在了茫茫山林之中。 柳晴望着它们消失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往家中走去。 等她回到家，宋四郎、木九郎都在，只是除了他二人外，屋中还有一位身着官服、面庞黝黑、身材挺拔的年轻男子。 “四郎，这位是？” 柳晴好奇地望着这年轻男子。 宋明彰介绍道：“这位是贺百户贺大人，含章兄的长兄。” “百户大人！”柳晴闻言，连忙同他见礼。 贺大郎上下打量她一眼，接着拱手道：“早听含章提起过柳娘子，言你曾对他有救命之恩，如今一见，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百户大人过奖了！” 贺大郎闻言，神色缓和了许多，对着她点点头后，又同宋四郎和木九郎说起正事来。 柳晴听了几句，大约是在说流民军的残余势力到处残害百姓的事情。 “四郎，爷爷呢？” 柳晴想了想，决定还是先离开这里，不打扰他们谈事。 于是她走到宋四郎跟前，压低声音悄悄问了一句。 “在二伯父家。”宋明彰抽空回了她一句。 柳晴冲他指了指门口的方向，悄悄退了出去。 第542章 探病 第542章 探病 方才因为担心官兵的来意，柳晴并没有注意到院中的情况。 这回一出来，她才发现院子被那起子流民军糟蹋的不成样子了。 刘春花母女三人并潘家祖孙正在进进出出忙活着收拾，另外还有两个官兵站在院门口，似乎是贺大郎的近卫。 柳晴招呼了潘忠过来，取出三十两银子递给他，嘱咐道：“老夫人刚过身，这丧事一应物什还没来得及准备，潘叔你拿着这些银子，带着礼哥儿看着置办，银子从公帐上走，多了剩下的你入总账，少了再问我要!” 潘忠接过银子连连点头：“大娘子放心，老奴定将此事办好。” 柳晴微微颔首，抬脚往二门外走去。 只是她走到二门门口看到空荡荡的牲口窝，不由停下脚步，转过身问道：“你们上山的时候，闪电它们怎么安顿的？” 潘礼回道：“禀大娘子，当时走得比较急，老太爷和老夫人心善，便让我们将闪电，几只羊并一群鸡，也都赶到了山林里，老太爷说尽人事听天命，希望它们能在山上活下来。” 柳晴闻言叹息一声，不再多问。 “我知道了，你们先忙，让桃花她们照看着些屋里郎君他们，我去去便回。” 她说着便直奔老宋家这边。 等到了宋银贵家，他们夫妻已经披麻戴孝，门口也挂上了引魂幡。 见柳晴来了，张香兰连忙迎了出来：“大丫来了，快请进。” “二伯母，爷爷呢？” 张香兰叹了口气，扭头朝着屋里努努嘴，轻声道：“爹他老人家在山上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加上娘的事儿，从回来起就不大好，大丫你会瞧病，快进去给看看。” “好。” 柳晴一边应声，一边朝着屋里走去。 宋老头果然佝偻着身体，背对着门躺在炕上。 柳晴喊了一声：“爷爷！” 宋老头缓缓转过身来，神色灰败地看着她：“大丫来了。” 柳晴瞧着他的脸色，心底咯噔一下。 “爷爷，你哪儿不舒服？来，把手给我。” 宋老头的脸色极其难看，柳晴瞧着他竟隐隐露出些下世的光景。 “爷，爷爷没事大丫，你别担心，四郎呢？” 宋老头睁开眼，朝着柳晴身后望了一眼，发现宋四郎没跟来，他眼底不由滑过一丝失望。 “官兵在咱家，四郎在家里忙着招待呢，说是一会儿过来看爷爷你。” 柳晴说着，手搭在了他的脉门上，认真的诊起脉来。 好一会儿，她才松开宋老头的手腕，面上的神色似有沉重。 张香兰在一旁看着，忙问：“咋样大丫？你爷没事儿？” 柳晴看了眼宋老头，见他也正眼巴巴瞅着自己，不由心下一酸，忙道：“没什么大事儿，我稍后开个方子，正好我这次回来带的药里有爷爷能用的，二伯母你一会儿给爷爷煎上，喝上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张香兰点点头：“放心，我晓得了！” 宋银贵忙了会儿外面的事，刚好进门听到她这话，不由问道：“啥晓得了？” 他说着，扭头一看，见柳晴也在屋子里，就道：“大丫来了啊！给你爷瞧过病了没？咋样啊？是不是累着了？” 柳晴闻言，微微垂下眼帘，掩去了眼底的情绪。 片刻间，她抬起头来，面上已经恢复平静：“没什么事二伯父，按时吃药调养便是了。” 说完，她转身看向宋老头，面上的神色柔和了许多：“爷爷，要不你还回咱家去？” 第543章 这两日警醒些 第543章 这两日警醒些 宋老头闻言，浑浊的老眼瞬间亮了许多，只是很快，他的眼底便划过一丝黯然。 “不了，爷爷先就在你二伯父他们家养着，等过些日子再回去。” 柳晴瞬间红了眼睛：“那成，不过爷爷，你要尽快好起来，家里一堆牲口等着你照顾呢！” “没牲口啦！” 宋老头满脸失落道：“闪电走啦，绵绵和它的两崽子也跑的没影儿了，还有将军和它的崽儿们，从前都是你奶喂的，前段时间都开始下蛋了，你奶说你喜欢吃鸡蛋，给你攒了一大筐，可惜也都没带上，不知道便宜了谁。” 柳晴听着他的话，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连忙用手去擦，好一会儿，情绪才缓和些，强笑道：“没事儿爷爷，那些丢了，咱们再养些！再者说了，动物都有灵性，知道谁对它好！你看东南西北它们，这次帮了咱们大忙呢，说不定闪电、绵绵还有护国将军它们明儿就回来了，我和四郎往常都不在家，这家里没您老也不成啊！” 听她说起东南西北，宋老头的脸上多了几分神采：“是啊，那几个狼崽子，到底没白糟蹋那老多肉。” “所以爷爷，你要好好喝药才行，知道吗？” 宋老头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乖顺地点点头：“放心你这丫蛋儿，爷爷晓得！” “对，大丫，你放心，你爷有我跟你二伯母呢！” 宋银贵说着，取了个枕头，垫在宋老头身后让他靠着。 宋老头看着枕头上细密的针脚，忽然道：“这是你娘的手艺？” 宋银贵下意识和张香兰对视一眼，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是，这还是我成亲的时候娘给缝的，有些年头了。” “你娘手巧，干活也麻利，啥事儿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当年啊，就是十里八乡难得的贤惠女娘。” 宋老头说着，布满褶皱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怀念。 柳晴听着有些难受，起身道：“爷爷你先歇着，我回去取药材过来。” 她说着就往外走。 “我去送送大丫。”张香兰起身跟了出去。 柳晴神色沉重，正站在大门口等她。 “二伯母！” 张香兰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拉着柳晴的衣袖，神情有些犹豫：“大丫，你老实跟二伯母说，你爷爷他，他是不不好了？” 柳晴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想到被看出来了。 她想了想，微微点头道：“二伯母，接下来这些日子，你跟二伯父警醒着些，有什么事儿，就去喊我跟四郎。” 张香兰闻言，眼圈瞬间红了：“咋就，咋就这样了呢？之前不是还好好的，爹他——” “爷爷年纪大了，之前中过风，本身身体底子就弱，这几日在外风餐露宿，加上奶出事他心里过不去，总之，总之你们警醒着些！” 柳晴心里也有些难受，匆匆交待了张香兰几句，就转身往家中走去。 宋四郎躺在床上闭眼假寐。 他身体很累，但想着等柳晴回来同她说会儿话，所以一直强打起精神没睡着。 “四郎，四郎~” 柳晴走到床边，轻声唤他。 “你回来了？”宋明彰睁开眼，缓缓坐起身。 第544章 转变 第544章 转变 宋老头的情况，让柳晴一直都缓不过神来。 听到他的话，她怏怏地应了一声，挨着他坐下。 宋明彰打量她的神色不大对，不由有些担心：“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累坏了？上来陪我一起睡会儿？” “我没有不舒服，是爷爷，唉~” “他又怎么了？”宋明彰神色有些变扭：“好端端的就他一天事儿多。” 柳晴不赞同地望着他：“爷爷不大好，我不是同你说过吗？奶去世，打击最大的就是爷爷了，我方才去看了看，爷爷他，怕是没多少日子了。” 宋明彰闻言，脸色唰的一下变了。 “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柳晴叹息道：“生老病死，非人力所能左右，爷爷的情况，眼下只能用老参吊着日子了，所以四郎，你没事儿就多去看看他老人家。” “真就，没办法了吗？”宋明彰面上有些急切，“小晴你医术高明，多少疑难杂症都药到病除，爷爷他，他怎么就不行呢？” “四郎，我不是神仙啊！” 柳晴心里也不好受：“若是能救，我又岂会不救？” 宋老头是典型的封建大家长，从前当家作主的时候，考虑的永远都是一大家子的生计。 也因此，为了所谓的家和万事兴，对家里一些事，他多数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其发展。 但来到这边同他们一起生活后。 柳晴对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每日他带着烟袋，乐乐呵呵去照顾动物们的场景。 宋老头无疑是个勤快的老人。 一辈子奉行“男主外，女主内”，外面的一应活儿计，他从来都不让家里的妇人操心。 这边的宅院，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柴火也总是劈的整整齐齐……柳晴永远也忘不了除夕那一晚，旺火堆旁，手里拿着双响炮的老人，满脸慈祥的模样。 这才过了多久啊？ 只要一想到这些，她就忍不住想哭。 宋明彰也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这些回忆，让他鼻头发酸，眼睛发胀：“小晴，你说得对，我这些日子多去陪陪爷爷。” 就在不久前，他才决定同贺大郎一起追剿流民军，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眼下陪伴爷爷走过最后一段时光，才是最重要的。 “嗯，我们一起陪着他。”柳晴擦擦眼泪，看向他：“这一切，都怪这长该死的水灾，若是没有水灾，奶和爷爷如今都还好好的，也就不会有流民军，所有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只是天灾啊，从古至今，都非人力所能抗衡。 顿了顿，柳晴继续道：“四郎，你都不知道，我刚从咱们这边到那边，发现村子里有不少人家门口挂上了白幡，瞧着就让人心里难过，人的生命实在是太脆弱了，尤其是底层老百姓，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家破人亡。” 宋明彰闻言，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顶。 半晌，他满脸坚定道：“是啊，从前我总是为自己的命运感到不公，凡事所思所想皆为自己！可是经此一遭，奶的死，还有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当时在山上，全贵叔跑过来帮我，当场就被流民军那个小头目斩杀，可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的身体在我面前变成两半，看着我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 说到这里，他轻轻将柳晴搂到怀中，声音铿锵有力：“小晴，我要变得强大，跟木九哥习武、考科举当大官，不止为了自己，我还想试一试，试试我能不能为了千千万万个爷奶、全贵叔，让他们少经苦难，安享太平！” 第545章 安顿 第545章 安顿 柳晴闻言，轻轻推开他，满脸诧异：“四郎，你这是，悟了？” 宋明彰原本酝酿好的情绪瞬间一泻千里。 他没好气道：“没有！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悟，谁要是对不起我，我必让他百倍奉还，还有你，少惹我生气！” 柳晴忍不住笑了：“是，这才是你！不过听到你方才那一番话，四郎你真是成熟了。” 宋明彰微微挑眉：“我以前很幼稚？” “你不是幼稚，你是小心眼儿，比针尖儿还小！” 宋明彰听不下去了：“累了，陪我睡会儿？” 柳晴打量了下他的神色，见他满脸憔悴，眼帘下是浓浓的青影，不由有心心疼。 “你快睡会儿！” “你陪我！” 柳晴道：“我出去看看潘叔、赵婶他们，他们比咱们还早上山两天，还是先休息休息再当差比较好。” 宋明彰瞥她一眼：“你就好心！” 柳晴起身掀了帘子就出了门，没搭理他。 她先去灶房看了看，见赵氏母女正在里面清洗收拾东西。 见她来了，赵氏忙道：“大娘子来了啊。” 柳晴点点头：“怎么样婶子？好收拾吗？” 赵氏摇摇头，气道：“被造的不成样子了，好多碗碟都碎了，这些倒也罢了，就是前些日子大娘子送回来的粮食都被糟蹋没了，这群天杀的畜牲！” “婶子你别动怒，这是早预料到的，这样，你跟桃花春花也别收拾了，累了这么些日子，回屋歇歇，我去看能不能弄点粮食回来？晚上还等米下锅呢。” “不用大娘子，不用休息，奴——” “好了，听我命令，快去休息！”柳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顺便将母女三人赶出了灶房。 等三人离开后，她反锁了灶房门，从空间里取出米面粮油，将米瓮面瓮填满。 等忙活好这边的事儿，她出了灶房就去敲潘家祖孙的屋子。 潘礼和潘忠正在收拾行李，见到她后，连忙放下手中的动作。 潘礼问她：“大娘子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原是我糊涂了，你二人劳累了这么些日子，一回来连口气都没喘就被我打发着外出，这样，今晚好生休息一晚，明早再走！” “不用，老奴不累，老奴可以的，多谢大娘子体恤！”潘忠忙道。 “行了！”柳晴制止他道：“听我的潘叔，先休息！” 她说完，也不等二人开口，就转身出了屋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宋四郎已经睡熟了。 柳晴看着他的睡颜，也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于是她脱鞋上床，挨着他也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睡了个昏天黑地！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宋四郎正靠坐在床头就着油灯看书。 听到她这边传来动静，宋明彰放下书看向她：“醒了？” “什么时辰了？” “酉时三刻！” 柳晴猛的坐起身：“都这么晚了！你咋不叫我？” 宋明彰失笑道：“我也刚睡醒不大会儿，没事，累了就好好休息。” 柳晴想了想，又重新躺了回去，说实在的，她确实不大想动！ “那外面没事儿？对了，贺百户今儿跟你说了什么？” 第546章 关于姜家 第546章 关于姜家 “没什么，就是了解下我们这边流民军的情况。” “哦。” 柳晴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他“对了四郎，你有没有听他提前贺县令的事情，再有就是，贺二公子回去了吗？他有没有听说姜家那边的情况？” 宋明彰看她一眼，问道：“这些话，你为何不当着他的面自己问？” 柳晴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贺百户瞧着就是那种不喜欢女娘插手外面事儿的人，我便是问了，估摸着他也会托词拒绝。” 宋明彰满意了：“我没问他父亲的事儿，不过他官服里面带着热孝，贺县令出事应当是真的！至于姜家——” 说到这里，宋明彰的面上浮现出一抹阴森寒意：“姜维远目前代为掌管县衙事务，听说他跟知府那边结了亲，怕是不日就会得到升职调令！” 柳晴闻言，神色凝重道：“如此，日后县城姜家便一手遮天了吗？” 宋四郎差点被姜霖折磨致死，这个仇，他们是一定要报的！ “还有，姜家和知府结亲一事，四郎你是如何得知的？贺百户所言？” 宋明彰微微颔首：“含章回去应当是将这段时间的一些事同他说了，贺百户怀疑他父亲的死，同姜维远有关系，他知道我同姜家也有仇怨，便同我提了一嘴。” “那四郎你打算？” “其实贺百户之前提议让我随他一同——” 宋明彰话说到一半，门外忽然传来刘春花的声音：“郎君、大娘子，该用晚膳了！” 听到她的声音，柳晴下意识看了宋四郎一眼。 果然，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想想木九哥的话，先吃饭。” 宋明彰垂下眼帘，跟在她身后起身出了屋子。 今日有客在，柳晴就单独一个人吃了，那边宋四郎和贺大郎、木九郎一桌。 “怎么样？宋公子你考虑好了吗？” 这边的流民军已经尽数消灭，贺大郎打算明日就去下个地方。 宋明彰面上有些歉意：“百户大人，我——” “叫我大哥便好，你是含彰的同窗皆好友，别这么客套！” 宋明彰就势点点头：“贺大哥，不瞒你说，家中正好出了点事，此次我怕是不能随你一同斩杀乱民了！” 多好的历练机会呀，可惜他暂时走不开。 不说爷爷病危，便是爷爷没事，还有奶的丧事，这一两天也是没办法妥当的。 贺大郎倒也不强求，闻言十分理解：“无妨，日后有事，便送信去卫所予我即可！” “多谢贺大哥，只是姜家那边的事，不知贺大哥是如何打算的？” “姜家？！” 贺大郎冷笑一声：“踩着我爹的命往上爬，就怕他姜维远有命当那个县令没命享受！你放心，我已经你派人收集罗列他的证据了，我爹不会白死，状元县的无数生灵也不会白白牺牲。” “贺大哥我自然是放心的，不过小弟我有个不情之请！” “明彰兄弟你说。” “姜维远那对子女，于我有生死大仇，我希望将来我对他们做什么的时候，贺大哥不会阻止！” 贺大郎闻言，正待开口说些什么，一旁一直只顾狼吞虎咽吃东西的木九郎抬起头，接口道：“宋兄弟，看你这话说的，百户大人也同姜家有仇，他是傻了才会管仇人的子女！对，百户大人？” 贺大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为人最是古板中正，平素只按律令办事，宋四郎这明显是要用自己的手段对付姜家兄妹，老实说他并不认同。 只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木九郎这么说，他反倒不好接口的。 宋明彰见状，连忙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 另外二人都很给面子的接话。 三人就着烛火聊了起来。 正在这时候，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第547章 强借 第547章 强借 柳晴吩咐潘礼：“礼哥儿，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潘礼应声而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去而复返。 “大娘子，门外聚集了不少宋家秤的村民，说是，说是想向大娘子和郎君借些粮食！” 柳晴闻言站起身，皱着眉头道：“这却是怎么回事？走，随我出去看看！” 院外，宋四郎三人也听到了潘礼的回话。 宋明彰当即站起身，冲着二人拱手道：“你们先吃，我少陪一下。” “走！”贺大郎放下筷子也跟着站起身：“我也跟着去瞧瞧。” 木九郎自然也不会单独留下，闻言也跟了上去。 柳晴出了院门，迎面就是灯笼火把。 暗夜之中，村民们面黄肌瘦满脸渴望的神色在火光的若隐若现。 见她出来了，宋全贵的妻子第一个扑过去抱住了她的大腿：“大丫啊，婶儿实在是没办法了，你叔走了，家里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屋子塌了，粮食也没了，还有你全贵叔，扔下我们娘儿几个就这么走了啊！天啊！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柳晴示意刘桃花将她扶起来，问道：“婶儿，究竟是谁跟你们说我家有粮食的？你们这大半夜的过来，可真叫人惊讶！” 全贵媳妇抹了把眼泪道：“三郎媳妇儿两口子回来了，你妹妹亲口说，你家粮食多的吃不完，还有药材，还说你们有了旁的打算，要是今晚我们不来借，保不齐你们明天就离开宋家秤了！” “简直一派胡言！”柳晴气笑了。 这宋三郎两口子可真会恶心人。 这世上当真就没有比他们更恶心的人了！ “大丫啊，大家都知道你和四郎是咱们的大恩人，若是有办法，我们也不会来麻烦你们，求求你们就借点给俺们？求求你们了！” 村民中的一个人带头跪了下来。 这一下，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立时之间，所有人都跟着跪了下来。 “求求你们借点粮食，你侄儿还这么小，就要饿死了啊！” “没有粮食，又没有银子，求求你们给条活路，只要借给我家粮食，便是当牛做马，我们一家也二话不说！” “……” 越来越多的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柳晴想了想，正要开口，却被一旁的宋明彰抢先道：“我家没粮食，你们走，再去别家问问，哦，对了，听说那边三哥水灾前屯了两万石粮食，要说真有粮食，也该是他们有才对，不如大家去问问他们能不能出借！” “四郎！”有人气愤道：“怨不得有人说你冷血无情，你家明明有粮为何不借？你为富不仁！” “对啊，果真是越有钱的人越抠门，人家明明拔一根汗毛都比我们大腿粗，偏生连一根汗毛都不愿意给我们呀！” “谁不知道三郎两口子屯粮出了事儿？四郎你这分明是不怀好意！” “……” 片刻间，宋四郎成为了一众人口诛笔伐的对象。 柳晴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不由有些庆幸自己方才并未心软？ “好了大家，我家真没有粮食，散了，谁同你们说我家有粮食便去找谁去！” 她说着，转头看向宋四郎三人：“回去！” “等一下！ 只是正在这时，站在宋四郎身旁的贺大郎忽然开口了：“大家听我说两句！”” “你是谁呀你？凭什么要我们听你的话？” 宋明彰替他回道：“这位是卫所的百户大人，不得无礼，此次剿灭贼人，全赖这位大人！” 众人一听是官府的人，顿时大气也不敢再出一声。 贺大郎轻咳一声，开口道：“诸位乡邻莫言惊慌，状元县遭灾之事朝廷已经获悉，不日便有赈灾粮食发放给大家！” 第548章 夜醉 第548章 夜醉 “真的假的？那些贪官污吏真的会给我们活路吗？你这位兵爷莫不是诓我们？” 有人质疑贺大郎：“况且我听说这次县衙的储备粮都被县令贪污了，那狗官都畏罪自杀了，上面真会管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死活吗？” 听他说起自己最敬爱的父亲，贺大郎的脸色里几不可察的沉了沉！ 柳晴皱着眉头看了眼说话的人，开口道：“百户大人都说了会有赈灾粮食下来，你们既不相信他说的，那便自去想办法弄粮食，我家没粮！” 她说完就转身回了院子。 宋明彰和贺大郎、木九郎也相跟着回去了。 门口一众来借粮的人碰了一鼻子灰，俱都灰溜溜地离开了。 柳晴回屋后，想了想，还是招来潘礼，吩咐他道：“礼哥儿，你偷偷去全贵叔家瞧瞧，若是她家真断粮了，便给他们送十天口粮过去，别叫人知道是我送的，这人多嘴杂，若是被旁人知道了，保不齐会闹个不休！” 潘礼应了一声，旋即有些疑惑地问道：“大娘子，凭啥送他俩粮食啊？方才她可是跟着那些人为难大娘子你呢！” 柳晴叹了口气道：“当时在山上你跟潘叔分到了木九哥那边，你不知道，全贵叔没了！也算是因为想帮郎君，郎君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何况全贵叔家如今都是些老弱妇孺，家里顶梁柱没了，日子过得实在艰难，方才倒也不是故意为难咱们，是真的没办法！” “大娘子仁厚！”潘礼应了一声，就去打探消息了。 中间闹了这么一出，柳晴也没心思吃东西了。 只草草吃了几口就又睡下了。 朦朦胧胧间，她感觉到宋四郎摸上了床。 柳晴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打算继续睡。 不想却被他又掰了回去：“小晴，睡了吗？” 柳晴揉了揉眼睛，嘟囔道：“干嘛呀？” “你先别睡，陪我说会儿话！” 柳晴鼻子嗅了嗅，缓缓睁开眼，颇有些烦躁的望着他：“你喝酒了？” 黑暗中，宋明彰一双凤眸亮晶晶的：“就喝了一点，没喝醉！” “说啥？你想说什么？” 柳晴睡了大半天，现在确实不怎么困了，倒是宋四郎难得主动要聊天，她生出了些兴致：“正好一直没机会听你说，之前你到底怎么被姜霖抓住的？” 宋明彰一边撕扯身上的衣服，一边轻声道：“我知道你喜欢贾兄母子，只要是你喜欢的人，我都乐意相交，你总不会害我！” 柳晴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他：“四郎？你喝醉了？” “没有！我没醉！” 宋明彰终于脱掉了外袍，开始奋战中衣。 柳晴眼睁睁地看着他撕扯着中衣，露出了光洁的胸膛，上面的肌肉线条隐隐起伏，充满了力量感！ “还说你没醉！”柳晴满脸无奈，起身替他将中衣重新系好，“往常不是穿着中衣睡吗？今天怎么放浪形骸了？” 宋明彰却抬手握住了他的脑袋：“小晴，你别动！怎么有两个你？不，三个！” “我不动！” “我差点做了对不住你的事儿，姜三娘那个疯女人，她竟然，她竟然要强我！” 第549章 回十里镇 第549章 回十里镇 宋老头走的时候，恰好是宋老太的头七。 头七是回魂日。 黄巧娥瘸着一条腿，逢人便说是宋老太回来带走了宋老头。 丧事自然是在老宋家这边办的。 因为老两口是前后脚走的，加之宋老太的丧事刚刚筹备没多久，干脆二老就一起办了。 宋老太没有尸身，几家人搜罗了她生前的衣服鞋帽替代，紧挨着宋老头的棺材，两人合葬在一个坟墓里。 办丧事的费用，宋明彰不想跟老宋家那边的人扯皮，再者他也想为爷奶尽最后一份孝心，所以尽数自己出了。 唢呐一路吹吹打打送二老下葬，忧伤的曲调让闻者落泪。 这一日，便是老宋家两个素来调皮捣蛋的曾孙都安静了许多。 顺便提一嘴，老宋家大房和三房的人，是在柳晴他们下山那日的深夜回来的。 在巨蟒手下逃生，他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黄巧娥摔断了一条腿，宋富贵被树枝戳瞎了一只眼，再就是，黄大梅直接葬身蛇腹。 宋国彪和宋国虎变得安静，更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们的娘没了。 没娘的孩子是颗草！ 两熊孩子虽然还不怎么懂事，却也隐隐意识到有什么不一样了，这些日子乖觉了许多。 柳晴夫妻并未理会这家的变故。 将爷奶二老下葬后，宋四郎就带着木九郎一起去寻贺大郎了。 帮忙剿灭乱民军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宋明彰想同贺大郎一起，想法子搞掉姜家报仇！ 柳晴知道他的用意，只反复叮嘱他保护好自己。 木九郎道：“弟妹放心，有我在，定不会让宋兄弟出事！” “有劳木九哥！” 等二人离开后，柳晴直接让潘礼锁了宋家秤这边的院门，带着一众下人离开了村里。 宋家秤没了爷奶，除了马氏他们一家逢年过节需要探望一下，其余柳晴夫妻几乎没什么牵挂了。 柳晴带着下人回了十里镇，下人们回家收拾宅院，她自己则直奔周氏医馆。 “小柳大夫果然医术高明，老夫和一众同僚尝试了许多种治疗瘟疫的法子，最终还是采用了小柳大夫你临走前交给老夫的方子，还有你那些心得，我们商量过后，改了其中一味药，眼下瘟疫已经不再蔓延，小柳大夫居功至伟啊！” 她一回来，就受到了周宏达的热情欢迎。 “大周大夫过奖了，那方子有用便好，我也没做什么，这段期间我一直在忙自己的事，倒是耽搁了医馆这边许多事情！” 周宏达摆摆手：“小柳大夫不必多言，你家中之事，老夫已经知道了，节哀！” 说到这里，他轻叹一声：“此次灾害，死的实在太多了，老夫知道些个中详委，不说被水淹死、饿死、被乱民军杀死的，光死于疫病者便数以万计！所以小柳大夫你无须自谦，你的方子，救活了无数百姓，还结束了瘟疫，老夫已向此次前来主理瘟疫的太医禀明原委，小柳大夫只管等着封赏便是！” 周宏达一脸坚持，柳晴见状，只好转移话题问起旁的事情来：“怎么不见小周大夫？” 第550章 升级 第550章 升级 周宏达愣了一瞬，问她：“在前堂问诊，怎么，你找他有事？” “小周大夫救了我相公一名，我向当面同他说声谢谢！” 柳晴说着又同周宏达寒暄了几句，就去寻周延年了。 周延年一听她的来意，当即就笑着摆手道：“小柳大夫你太客气了，我其实也没做什么，是你家小宋郎君求生意志强大，否则啊，他当时那个情况，实在不是很好。” “你别这么说，若是没有你帮他诊治调养，眼下他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甭管他求生意志有多强，若是没人给他治疗，凭他又再强的一直怕是也不成！” 周延年不好意思的第笑了笑。 恰此时药童来请周延年，称外面有个病人点名找他，周延年同柳晴道了声适配就往外走去。 只是他才刚刚走到门口，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顿住脚回头看向柳晴：“对了小柳大夫，正好有件事要找你。” “什么事？你尽管说？” “就是之前做清凝丸的药藤，你先头留下的已经用完了，你那边现在还有吗？” 柳晴倒是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忙点点头道：“有，有，我一会儿让人送些过来。” “成，就这事儿！” 周延年得了准话，就去前堂看病了。 柳晴今天就是先来医馆看看，这边没什么事，她就先回了家。 刘家母女和潘家祖孙办事十分麻利，她回来的时候，这边宅子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柳晴同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回了屋。 回屋后，她从里面反锁了门，然后直接进入了空间。 周延年说的药藤，几个庄子都已经种下了，她空间里倒也还剩下些，所以她打算进去瞧瞧。 然而—— 才一进空间，柳晴就大吃一惊！ 其实这段时间虽然没进入空间，但她前前后后也从空间里取了不少东西，但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她取东西的时候并没有多注意到什么，以至于她的空间不知何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却一无所知。 变化最明显的一个地方就是空间的大小。 足足往外扩了两倍多，灵田也由之前的一亩三分变成了四亩，再就是，空间里多了一条小溪。 小溪位于桃树下方不远处，细细的不过成人手腕粗细。 溪水清澈见底，里面空无一物。 而最令柳晴吃惊的便是桃树的变化了。 满树桃花绽放，空气中散发着桃花的芬芳。 柳晴步履迟疑地走到桃树边，伸手够了够最近的桃枝。 有花瓣坠落，落入溪水之中，这一切都如梦似幻，显得那么不真实。 柳晴从来不知道这空间还能升级。 但是眼前的这一幕，以及前段时间的那一次空间发生的小变化，都让柳晴不得不相信，她这个空间是真的能升级的。 至于升级事由，她目前还没什么头绪——不对！ 柳晴想了想最近发生的大事。 水灾、瘟疫、流民军……这其中她猜测最有可能的便是瘟疫。 大周大夫称她的药方被采用了，以致活命无数。 而从前空间小小的变化，或许也是因为她在周氏医馆行的是治病救人之事。 这么说，空间升级，同她治病救人有关？ 可是这说不通啊，她在末世的时候也没少救人，怎么就？ 不过她来到这里本身就不科学了。 ——好半晌，柳晴想破了脑袋都想不通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在空间升级是好事，眼下她还是再研究研究怎么将多出来的空间利用起来，还有那条小溪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灵泉？她也要验证一下。 第551章 一场梦一般 第551章 一场梦一般 宋四郎眼下并不在身边，柳晴还真没个商量的人。 她找了个盛水的器具，接了点溪水，走到灵田那边找了一小片地方将水洒下，然后就急匆匆出了空间。 空间里粮食不少，灵田里多出来的那部分，她打算这几日抽空都种上粮食。 至于储物那边多出来的那部分，柳晴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再点啥，要不药材？ 她正想着空间里的事儿，门外忽然传来宋盼娣的声音。 “四嫂，我可以进来吗？” 柳晴低头打量自己一下，发现身上并无不妥，就回道：“请进。” 宋盼娣先头一直同周宏达他们一起处理瘟疫的事情，柳晴今日去周氏医馆也没见着她，眼下见她来了，还有些意外：“盼娣，你怎么回来了？” 她看了看天色，太阳还老高，往常这时候，医馆那边也还没闭馆呢。 宋盼娣却是一见到她就直接扑了上去，声音哽咽道：“四嫂！” 柳晴面上有些疑惑：“盼娣，你这是？” “我今日才知道，爷奶他们，都不在了！”宋盼娣红着眼睛，“都怪我，爷奶没了都没见到他们最后一面。” 柳晴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爷奶九泉之下也不会怪你的。” 宋盼娣抽抽噎噎不说话。 柳晴脑子转了个弯儿，反应过来：“对了盼娣，你方才说你是今天才知道爷奶去世的消息？我今日去医馆听大周大夫的意思，他一早就知道爷奶出事了，你这是，你没跟他们一起吗？” 她的话音刚落，就察觉到怀中的宋盼娣浑身一僵。 半晌，宋盼娣轻轻离开她的怀中，强笑道：“就是前不久同大周大夫他们失散了，不过我没什么事，四嫂你放心。” 柳晴仔细瞧她的脸色，发现她满脸憔悴，不到一个月没见，整个人就瘦了不少。 柳晴不由有些担忧：“真没事？要是有什么事你一定告诉我，除非你还把我跟你四哥当外人。” 宋盼娣先是轻轻摇了摇头，接着抬起头满脸复杂地望了一眼柳晴：“我知道四嫂，你和四哥对我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我真没事！对了，四哥呢？怎么不见他？” “他有点事，在宋家秤的时候就同我分开了，不过过些日子就回来了，毕竟书院也快开学了。” “这样啊——” 宋盼娣随口应了一声，面上便不自觉露出一抹疲态。 “累了？瞅你那脸色难看的，要不我帮你看看？” “不用四嫂，我没什么事儿，学了这么久了，我会给自己搭脉了，四嫂你就放心，那我就先去休息了。” “嗯。” 宋盼娣出了柳晴夫妻的屋子就直奔自己房中。 等回到屋里，她整个人像是卸下了一副重大的担子，浑身瘫软在床上。 她盯着床顶默默发了会儿呆，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支玉钗来。 宋盼娣再没想到，她竟然在那种情况下同侯三郎再见。 简直像一场梦一般。 只是—— 她知道侯三郎的心里只有四嫂，可是，可是他们还是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她不知道将来会如何。 不过眼下，她珍而重之地抚摸着手中的玉钗，娇美的面容上满是温柔与眷念。 第552章 打算设局 第552章 打算设局 半个月后。 “明彰，你这次可当真是帮了我大忙了，还有你身边这位木大侠，若是没有你们，此次捉拿乱民首领，未必会这么顺利！” 回状元县的路上，贺大郎不住地向宋四郎和木九郎道谢。 他们的身后，押送着一辆全副武装的囚车。 囚车之中，天宫将军朱角身着囚服、满身狼狈的望着前方不远处谈笑风生的三人。 “贺大哥过奖了，不过侥幸而已。” 宋明彰十分谦虚。 贼首跑到了隔壁县城，他同贺大郎、木九郎三人轻装简行摸了过去，他颇花了点心思才引出这所谓的天宫将军。 至于木九郎，则是引出这厮后，抓捕的中坚力量。 贺大郎听他谦虚，摇摇头感叹道：“怨不得含章总同我夸你智计无双，这次我可是领教了，待将这朱角押送回金陵后，我必向上峰奏明原委，说不定明彰你还会得些封赏！” “贺大哥严重了，封赏便罢了，你知道——” 宋明彰说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长长的队伍，然后同木九郎对视一眼，压低声音继续道：“贺大哥当知道，这朱角的老巢里有不少好东西，小弟同木九哥当时——” “这你莫要同我说！”贺大郎连忙摆手制止他：“从朱角那里缴获的赃物已悉数登记造册，不日便将同这厮一同押往金陵，那些赃物是充公还是赏赐下面的人，上面自有定夺。” 宋明彰闻言笑道：“贺大哥所言极是，小弟晓得，不过是同你知会一声。” 顿了顿，他继续道：“不过这事儿已经告一段落，姜家那边，贺大哥有何打算？” 说起姜家，贺大郎的神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姜维远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定要参他一本不可！” 宋明彰望着他咬牙切齿地模样，却是轻轻摇头，开口道：“贺大哥，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姜家如今已经搭上了知县那头，明面上我们不大好下手，那我们可不可以暗中做些什么？” 贺大郎为人周正，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木九郎瞧着有些着急，忙接口道：“哎呀，我宋兄弟的意思是，阳的不行我们可以来阴的啊！对付那些魑魅魍魉，我们何须光明正大？” 贺大郎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看向宋四郎：“所以明彰你的意思是？” 宋明彰眼神一寒，凛然道：“姜霖虽然为父是从比较听姜维远的话，平日里也很少闯祸，但他在女色一途上却颇为放肆，他同主薄王家的王令扬狼狈为奸，这些年残害了不少良家女娘，我的意思，我们可以设个局，将他引出来！” “所以，你想找个女娘勾勾他把他引出来然后直接动手？”贺大郎摇了摇头，有些不赞同道，“这样破绽太多，朝廷有律法在，军队也有军纪在，这杀人可是触犯律令的。” 宋明彰凤眸微微眯起，沉声道：“若他是死于马上风之类的病症呢？” 贺大郎闻言，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他：“你，你这，明彰你有办法？” “哦豁！”木九郎一拍大腿，惊叹道：“这个主意好，只是眼下这一切都是设想，首先有一点就比较难办啊，我们去哪儿找个容貌勾人的女娘引起那厮的注意呢？” 他说着说着，目光忽然看向了宋四郎。 一旁的贺大郎不知怎得，看向宋四郎的目光也变得古怪了许多。 第553章 来到贺家 第553章 来到贺家 “你们看我什么意思？”宋明彰心底生出一抹不详的预感。 木九郎笑嘻嘻地道：“宋兄弟，要我说你这模样，便是比传说中的绝世美人也差不离了，再者说了，若是找旁的女娘，还得顾及人的名声，所以你亲自上阵，再好不过了！” “胡闹！” 宋明彰瞥他一眼，“那姜霖我都见过好几面了，他除非是个瞎子认不出我，否则一见到我，你们确定他不是直接了结了我，还能被我迷住？” “这样啊！” 木九郎面露沉思：“若是他见过你，那确实不成。” 贺大郎闻言，面上也浮现出一抹遗憾。 宋明彰瞧着二人这副模样，忍不住道：“便是没有他见过我这么一说，难道你们觉得我长得像女子？” 木九郎闻言，眼睛自上而下在他身上扫了一遭，然后点点头，煞有介事道：“确实不像，你这人高马大的，也就一张脸迷惑性强了些。” “是？”宋明彰微微挑眉，“所以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 这段时间的相处，宋四郎和木九郎已经十分熟悉了，同他说话也随意了许多。 “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宋四郎既然不成，这引姜霖上钩却还得找个人，贺大郎一时间也没了主意，“要不我们还是想个别的法子？” “到县城在说，届时我们借机行事！” “成。” 三人说着话一路到了县城。 贺县令自缢身亡后，贺家就从县衙搬了出来，眼下一大家子住在卫所附近的一处三进院落里。 贺大郎直接将宋四郎和木九郎带到了自己家中。 贺二郎也在家，听下人说大郎君带着两个客人回来，其中一位姓宋的小郎君，他穿起衣服就往前厅走去。 “宋兄，我就知道是你！” 他一见宋四郎，颇有几分难兄难弟的感觉，上去就给了他一个熊抱，“自从书院一别，到现在都一个多月了，我总算是见到你了！” 宋明彰被他抱得先是一愣，接着不着痕迹地推开他，面上隐隐有嫌弃之色一闪而逝：“万幸我们都没事!” “姜万安父子果真好大的胆子，我和大哥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贺二郎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一抬头这才看到宋四郎身旁人高马大的木九郎，“这位是？” 宋明彰连忙替二人引荐。 “原来如此！” 贺二郎听说木九郎功夫很好，当时眼睛就亮了：“那木兄能不能教我几招？哎，宋兄你知道不，最近贾凤行到处托人寻武艺高强之人，说是要习武呢！” 宋明彰闻言，面上浮现出一抹疑惑：“贾兄？他也来县城了吗？” “我大哥不让我出去，不过我听人说，他确实来了县城，最近啊——” 贺二郎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番周遭，见没有外人在旁，就轻声同宋四郎道：“最近城里出了几桩骇人听闻的命案，许多人都坐不住了！” “你的意思是，这些命案同贾兄有关？” 贺二郎听了他的话，面上似有犹疑：“若说同他没关系，我是不相信的，估摸着许多人也都知道这事儿同他有关，他呀，在为母报仇！” 第554章 水银灌顶 第554章 水银灌顶 城南一所宅子的地下室里。 被五花大绑绑在柱子上的吴啸天又惊又惧，对着不远处坐在椅子上满头白发的贾三道一阵嘶吼：“贾凤行，你快放了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还有王公子、姜公子，你以为他们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吗？你若是再不收手，我保证你吃不了兜着走！” 昏黄的灯光下，贾三道端坐在椅子上，俊美绝伦地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 “你快放了我！你这个狗东西！老子就要当着你的面做你的爹，老子是你的亲爹！” 吴啸天不住地狂吠，贾三道原本面无表情地神色在听到他这句话后，瞬间皲裂。 “好，很好！” 他手指扣了扣椅背，对着左右两旁一直候着的两人吩咐道：“去。” 片刻之后，二人一人提着一桶不明的液体，一人手里拿着把匕首重新出现在了此处。 贾三道对着他们点点头：“去，请他好生享受一番。” “你，你要做什么？” 城中最近发生的血腥命案吴啸天也有所耳闻，他也是淮山书院的学子，自然清楚这里面有贾三道的手笔。 只是他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落到了贾三道的手里。 而那几桩骇人听闻的命案里，有人被活埋，有人被千刀万剐，眼下轮到了他了—— “你，你们别过来，你，你究竟要做什么？贾凤行，你这个疯子!你别啊，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求求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我现在就给伯母道歉，我该死，我不是东西！求求你放过我……” 贾三道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空气中传来腥臊的味道，是吴啸天直接被吓得失禁了。 “我错了！我错啦！救命啊，来人啊，快救救我，救救我！” “吴啸天，你知道前朝有一种酷刑吗？” 贾三道望着眼前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的吴啸天，声音不紧不慢道：“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搞到这东西，听说啊，只要把活人头顶的头皮破开，然后顺着破开的口子将其灌入头顶，就能得到一张完完整整的人皮！” 吴啸天闻言，顿时吓得屁滚尿流。 他不住地挣扎着，绑着他身体的锁链随着他的挣扎，不住的晃动，发出丁零当啷清脆的响声，宛如索命的魂铃。 “我，我，救命，我——”他直接说不出话来。 贾三道见状，冷哼一声，轻轻抬手掩了掩鼻子遮挡空气中的腥臭味道：“动手！” 话音刚落，那两个一直如同隐形人一般的人，继续朝着吴啸天的方向走了过去。 吴啸天发出一阵崩溃的叫声。 然而，这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除了他失态的哭喊声外，再没有半点响动。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很快，拿着匕首的人走到了吴啸天身后，将刑架稍微往低调了些，然后手中银光一闪，直接用匕首破开了吴啸天的头皮。 难言的恐惧瞬间席卷了吴啸天的全身。 他浑身抖个不停，牙齿不住地打颤，等到提着水银桶那人上前来，他再也忍不住，口吐白沫，两眼上翻，直接吓昏了过去。 贾三道像是没看到他的反应一般，只沉声到：“继续。” 不一会儿的功夫。 地下室里，传来令人牙酸的声音，以及吴啸天惨绝人寰的叫声。 “刺啦！”像是布匹划开一般。 第555章 酷烈 第555章 酷烈 吴啸天的皮被完完整整剥下来，呈到了贾三道的面前。 “公子，他还有气，您打算怎么处理？” 贾三道闻言，先是淡淡瞥了一眼面前的人皮，然后掀了掀眼皮看向不远处血肉模糊的肉棍，声音漫不经心道：“牵狗进来。” “是！” 片刻间，一条黄黑相间半人高的大狼狗被牵了进来。 贾三道不紧不慢从椅子上起身。 他先从旁边的桌子上取了一样东西，然后踱步走到没了皮的吴啸天身旁，将手中香粉一样的东西洒在他的身上。 不远处的狼狗鼻子动了动，片刻间那双灰褐色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凶残的渴望。 “汪汪汪！！” 显然，贾三道洒在吴啸天身上的东西，对这条狼狗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牵过来！” 贾三道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的帕子擦擦手，然后捏了捏鼻子，抬脚就往外面走去。 身后传来大狼狗兴奋的叫声，伴随着吴啸天的哀嚎声。 贾三道面色不变地出了地下室。 迎面便是清晨的朝阳。 朝霞映红了东边的半边天，冉冉升起的太阳充满朝气与活力。 贾三道俊美绝伦的面容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现出几分妖异。 就着初升的太阳，他轻轻呢喃一句：“娘，你开心些了吗？” 一阵清风刮过，为这炎炎夏日增添了几分凉意。 “娘，是你？我就知道，你会开心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发出一阵似哭似笑的声音，“娘你放心，伤害你的人，儿子一个都不会放过！” “小师弟！” 忽然，他的身后传来一阵清脆地女声：“小师弟我总算找到你了，他们说你在这里，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武梅儿一袭红衣，袅袅婷婷自远方而来：“嗳？我怎么闻到了血腥味儿？你受伤了吗小师弟？” 贾三道在她走过来前，就收敛了脸上的癫狂。 “没有小师姐，最近天干日燥，我有些上火，早上流了鼻血。” “这样啊，那稍后我给你熬一碗去火的莲子汤，天气热容易上火，你可得多注意些。” “多谢小师姐关心，不过小师姐起这么早吗？” 武梅儿闻言，有些嗔怪地望着他：“小师弟你忘了？不是你说今日我们要去香集市给伯母上香吗？我特意早起的！” “是我的不是！” 贾三道面露歉意：“那小师姐少陪，我先去换件衣服，我们稍后就出发。” “好。” 贾三道最近苦练骑射，骑马已经有模有样了，加上男女有别，所以在去往香集寺的路上，他和武梅儿一个骑马，一个乘马车。 武梅儿一个人坐在马车里，颇有些无聊。 她掀开车帘对着不远处的贾三道就喊道：“小师弟，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贾三道骑在马上，极目远眺。 前方是一片苍翠。 香集寺隐在山林之中，有钟声阵阵，碧波涛涛。 “快了，再有一刻钟，我们便能到香集寺的山下。” “好。”武梅儿闻言有些怏怏的。 贾三道眼睛闪了闪，开口道：“累小师姐受累，是我的不是，还有这次，多谢小师姐陪我出来。” 第556章 芳心许他 第556章 芳心许他 贾三道白发似玉，容颜俊美，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宛如天神一般。 武梅儿只瞧着他，就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几乎要跃出心房。 “小师姐？小师姐！” 贾三道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神色有一瞬间变得意味深长。 “啊？小师弟!哦，没什么！我在金陵待腻了，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说来是我托了你的福才对，要不我爹指定不能答应我出来!” 贾三道闻言，表情立时变得如沐春风温柔似水，他满脸柔光地望着她道：“总之多谢小师姐了。” 武梅儿同他对视一眼，娇美的脸蛋瞬间羞红一片。 她连忙放下车帘，掩去了面上的羞赫。 贾三道望着晃动的车帘，面色归于淡漠。 一刻钟后。 马车停在了香集市的山下。 贾三道从马上下来，身后两名影子一般的随从跟了上来，其中一人对他耳语几句。 “好了，我知道了，想办法把他引到前殿。” “是。” 二人应声而去。 贾三道走到马车旁敲了敲车厢：“小师姐，到了。” “好。” 武梅儿应了一声，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香集寺香火鼎盛，位于府城和状元县之间，每个月初二、十六，来自各地的香客们云集于此，争相抢夺头一炷香。 到了山下，车马就无法再往上走了。 武梅儿仰首看向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面容愁苦：“小师弟，我们还得多久啊？” 贾三道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快了小师姐，要不给叫你两个脚夫，你坐轿子上去？” “算了，我们是去上香祭拜神佛，这祈福最重要的就是心诚，我坐轿子上去算什么样子？” “小师姐言之有理！” 贾三道不再多言，两人便徒步开始往山上爬去。 沿途二人遇到不少上香的的人，其中有偕老带幼一大家子的人，还有一看就是新成婚的年轻小夫妻。 武梅儿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那对小夫妻身上。 那家的小娘子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对着她嫣然一笑：“你也是随你家相公来上香？嗳，不对，你还未挽发，不过你的未婚郎君长得真俊俏！” “不是，你误会了~”武梅儿听着她的话，心底又是甜蜜，又是期盼，一双妙目不自觉落在了贾三道的身上。 贾三道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满脸宠溺地望着武梅儿。 武梅儿在他这样的目光中，一路晕晕乎乎上了山，原本艰难的山路也似乎变得轻松了许多。 等上了山，巍峨雄伟的寺庙集群浮现在了二人的眼前。 檀香阵阵，梵音袅袅。 在这样的氛围中，武梅儿原本散漫的神情变得庄重了许多。 贾三道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早就不相信所谓的神佛了。 若神佛有灵，就不会眼睁睁看着父亲死后，叔伯肆无忌惮地欺侮他们孤儿寡母； 若神佛有灵，就不会任由那些畜生凌辱他娘。 他娘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子，也是全天下最好的母亲。 所以，他不信神佛，只相信事在人为。 “小师姐，我陪你进去？” “嗯。” 二人说着便进去上香。 雄伟肃穆的大殿内，宝相庄严的巨大佛像神情悲悯地望着世人。 武梅儿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对着神佛许愿：愿我爹健康长寿，愿贾师弟平安喜乐，愿孟伯母九泉之下得以安息，愿我能得觅良人……信女愿折寿十年…… 第557章 求签 第557章 求签 武梅儿没有注意到，贾三道从始至终都没有跪下来向神佛祈愿。 结束后，她缓缓站起身，对着贾三道说：“走小师弟，我们去后殿给伯母点一盏长明灯。” 贾三道轻轻点头。 两人说着就往殿外走去。 “求签问卦，渡有缘人！” 临出门之际，忽然从旁边的侧殿传来一道宝相庄严的声音。 闻着袅袅的檀香味，武梅儿心中莫名一动。 她抬起头看向贾三道：“小师弟，我去求个签，你到外面等我一下。” “我陪小师姐去？” “不用，不用！” 武梅儿连连摆手，与此同时，她的面上浮现出一抹娇羞，“小师弟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她说完便转身往侧殿的方向走去。 贾三道望着她远去的曼妙背影，眼底有犹豫之色一闪而逝。 不过片刻间，他便恢复了面无表情。 武梅儿顺着声音的方向往里走。 侧殿之中，一个身披袈裟、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正坐在香案后面念经。 听到脚步声，老和尚睁开双目，满脸慈悲的看向她：“女施主是要求签还是卜卦？” “求签！” “承惠十文，那边是签筒，女施主请！” 武梅儿应了一声，掏出一串铜钱丢到一旁的钱匣里，然后拿起签筒摇了几下。 片刻间，从签筒之中掉出一只签来。 上云：画龙画虎难画其骨，雾里看花此花非花，十年生死，几多痴缠，到头来不过南柯一梦，指尖沙漏。 武梅儿便是没去解签，都看明白了此签乃下下之签。 莫名的，她的心底涌现出一股悲凉之意。 老和尚从香案后抬起头来，缓缓睁开眼，神情悲悯地望着她：“女施主可要解签？” 武梅儿神情有些犹豫，不过还是走到他身边将手中的签文递给他。 老和尚扫了一眼签文，淡声道：“女施主可是要问姻缘？” “是。” 老和尚张了张嘴，正待开口，忽然从外面又进来一人。 “听说你这里可以求签问卦？” 这声音高昂恣意，只听声音就能知道来人必是志得意满之辈。 姜霖最近确实活得挺恣意。 不久前武清峰那老匹夫向上面参了一本。 据说金陵王家被好生警告了一番，近来王家下了死令，勒令族中严加管束家中子弟，王令扬已被禁足多日。 而他呢？ 他家搭上了知县的路子，他爹成功做了代理县令，只待吏部的文书下来便能将前面那个“代”字去掉。 因此，如今的状元县，他姜霖就是一众公子哥里的老大。 老和尚闻言，转过头看向他，温声道：“施主且在外面稍待一下，老衲这里有位女施主。” “哦？” 姜霖闻言，目光径直落到了武梅儿的身上。 下一刻，他的眼眸变得深邃了许多。 面前的女娘不过十六七岁，相貌精致，眉眼俏丽，一袭红裙在这宝相庄严的大殿中，宛如一簇火光，瞬间灼伤了他的心头。 “失礼！是本公子失礼了，我这便去外面等着！”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外退去，只那一双眼，像是黏在了武梅儿的身上。 武梅儿低着头都感受到他肆无忌惮的目光，心底不由划过一丝不安。 第558章 你可以娶我吗 第558章 你可以娶我吗？ “女施主，你这支签——” “不用了，我不解了，多谢大师！” 不等老和尚开口，武梅儿就待不下去了。 她匆匆从老和尚手中夺过签文，然后直接转身往殿外走去。 因还在孝期，贾三道白发白衣白靴，正背对着她负手而立，站在殿外远处一尊佛像前看着什么。 一阵风来，吹得他衣袂飘飘，宛若神仙中人。 武梅儿眼眸清亮，张嘴就喊道：“小师——唔唔~唔唔！” 只是她的声音还没来得及传出去，忽然从斜次里窜出一双手，直接捂住她的嘴，将她从后面拖了进去。 佛像前，贾三道若有所感地回转身，眸光望向武梅儿消失的方向。 “公子，武娘子她，我们要不要去——” 贾三道微微闭上眼，满脸肃穆：“先生说要帮我，但到底，我只是他的学生，他纵然出力也有限，唉，眼下小师姐不幸蒙难，她是先生唯一的女儿，出了这样的事儿，先生一定不会如对我这般，高高拿起低低放下？” 他说到这里，垂眸看向眼前的二人：“孟良、孟义，我很高兴你们能来帮我。” 两个从始至终影子一般的人闻言，齐齐抬起头来，满眼泪光地望着贾三道。 “表弟，姑母之事，不止于你，与我孟家而言也是血海深仇，我二人只恨来的太晚，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不用叫我表弟！” 贾三道语气漠然：“自从父亲死后，我贾三道便同母亲相依为命，既没有贾家的亲戚，也没有你们孟家什么事，我说过，你们要偿还，便只能听我差遣。” 孟良闻言，满脸复杂地望着他：“你放心，我二人已签了死契，从今往后便是你的奴仆。” 贾三道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这世上没有什么真正值得信任的东西。 便是眼前这二位，虽然幼时曾受母亲大恩，但时隔多年未见，除非将他们的生死握在手里，否则他是绝计不会信任他们的。 “好了，眼下我们只须在这里等着，待会儿她从里面出来，我会向她表明心迹。” 孟良孟义闻言，先是对视一眼，接着低头沉声应道：“是！”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 武梅儿才衣衫不整浑身狼狈地跑了出来。 贾三道见到她的一瞬间，眼中划过一丝亮光：“小师姐你去哪里了？我进去找你，那老和尚说你早就离开了？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武梅儿半边脸肿胀着，神情惶然，一见到他便克制不住kezh冲到了他的怀中：“小师弟，小师弟我——” “你怎么了？小师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 武梅儿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哭成了泪人：“我，我，我-没-事！” “你——小师姐你真的没事？”贾三道怜惜地轻轻搂着她，“小师姐，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可以同我说？我不是外人！” 武梅儿轻轻推开他，忽然抬起头，怔怔地望着他。 半晌，她语气有些迟疑，眼神却巴巴地望着贾三道：“小师弟，你可以娶我吗？” 第559章 可能认得出他 第559章 可能认得出他？ “小师姐说的哪里话？” 贾三道轻轻揽着她，声音温和，“其实第一次见到小师姐，我就心悦于你，若小师姐不嫌弃，我自然求之不得！” 武梅儿靠着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音飘忽道：“我不嫌弃你，我哪里会嫌弃你?我，小师弟，谢谢你。” 贾三道眼神温柔，声音柔得彷佛能滴出水来：“不过小师姐，我娘刚过世还未满百日，我们的婚事，能不能等出了孝期再办？” “我知道，小师弟我知道让你为难了，我们可以先不办婚礼，我去同我爹说，就说，就说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我——” “这不成！” 贾三道断然拒绝，转而继续问她：“小师姐，你老实同我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他眼似寒星，声音冷冽，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阴鸷。 武梅儿在这般严厉的目光中终于败下阵来。 她哇的一声哭出声，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抓着贾三道就道：“方才，方才我求完签出来寻你，我看到你在那边的佛像下面，可是没等我喊你，有人，就被人从后面捂住嘴，拖到了一间厢房里！” 武梅儿说到后面，已是泣不成声。 贾三道面色沉冷，声音发寒：“若再见到那个畜生，小师姐可能认得出他？” 武梅儿抽抽噎噎道：“他便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只是，只是小师弟，你，如此一来，你还愿意娶我吗？” 贾三道抬起手，怜惜地为她拭去眼泪。 他手指纤长似玉，骨节分明，温柔地为她拭泪的模样，让武梅儿心头一阵发酸。 小师弟这般出尘绝俗的人，从前她或许还能配得上他，可惜现在，她脏了！ “小师姐放心，你先带我过去认认人，此事是旁人的错，小师姐你也是受害者，我方才所言不会变！” 武梅儿闻言，感动得泪眼汪汪：“我，便在那边的厢房里，我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只是，他带着不少人，我担心小师弟你对付不了他！” “无妨，我们可以先远远的看一眼，只要确认了人，旁的之后再说。” 武梅儿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她领着贾三道就往方才自己被强暴的厢房走去。 姜霖正躺在床上回味方才云端一般的滋味。 处子尝起来到底别有一番滋味，尤其方才那女娘一把细腰，肌肤又滑如凝脂，被那双笔直的玉腿缠在腰上，当真是销魂蚀骨，令人难以忘怀！ 就连哭泣求饶的模样，现在想起来，都让他心痒难耐。 只是不知道那女娘是哪里人氏？若是能纳进府里做个艳婢美妾，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这样想着，他直接翻身下床，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个人，侍候爷更衣！” 片刻间，他的一个跟班进来，躬身给他穿衣服。 姜霖懒洋洋地撩了撩眼皮：“那小娘皮呢？” “禀公子，方才哭哭啼啼跑出去了，小的们以为公子玩儿过就不用了，所以，所以——” 跟班结结巴巴地回话，神情有些忐忑不安。 姜霖瞪他一眼，语调慵懒：“蠢材，你们就没想着盯着人？罢了，爷今儿心情好，亲自出去找找她，走！” 说话间他撩起衣袍就往外走去。 第560章 亲自会会 第560章 亲自会会 武梅儿带着贾三道站在了厢房外面的树林中。 远远的，二人看到姜霖带着一众人往前面的大殿走去。 武梅儿贝齿紧咬下唇，面色惨白地望着恣意放肆的姜霖，纤弱的身形摇摇欲坠！ “是他吗？”贾三道声音发寒，面上的神情有片刻的狰狞。 “是，是他，我，就是他，小师弟，你，你认识他？” “他也在淮山书院读书，他爹从前是状元县的县丞，如今代掌一县之事！” 武梅儿哆嗦着嘴唇，又恨又怕地望着远去的姜霖，六神无主道：“那，那小师弟，眼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既知道了人，我们就先回去，旁的之后再说！” 两人说着话，一路往山下走去。 路上，武梅儿再三嘱咐贾三道：“小师弟，今日之事，答应我别告诉我爹好吗？还有我们的事情，我可以先过门，婚事之后再办。” 贾三道怜惜地望着她：“只是这样一来，会不会太委屈小师姐？” “我如今这样，小师弟你不嫌弃我就很感激了。”武梅儿说着，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小师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武梅儿闻言，心头浮上万千思绪。 这一趟同小师弟出来，她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可是同时，她也失去了贞洁。 又过了几日。 武梅儿身上痕迹消的差不多了，贾三道油炸了郭玉亭后，就带着她回了淮山书院。 淮山书院。 武清峰不敢置信地向贾三道确认：“你，凤行，你说的是真的？梅儿她，她当真被姜霖那小子欺负了？” 贾三道看了一眼窗外，轻声道：“小师姐不让我同您老说，只是，只是学生觉得此事非同小可，所以——” 他说着扑通一声对着武清楚峰跪了下去：“老师，是学生没保护好小师姐，都是我的错，您罚我！” 武清峰老泪纵横：“那，那梅儿她眼下没事？” “小师姐不怎么好，她，她，老师，我答应了小师姐娶她，不过我还在孝期，婚事暂时不能办，小师姐的意思是想先过门！” “胡闹！” 武清峰皱了皱眉头，冲着他挥挥手道：“凤行，你先回去，把梅儿叫过来。” “老师，我答应过小师姐不告诉您此事，您可千万别说漏了嘴。” “我晓得！” 贾三道走后，武清峰在屋里长吁短叹了好半天。 武梅儿敲门进来时，他首先打量女儿的神色。 待发现她不过短短几日，身上便清减了不少，眼圈也红红的，显然一个人偷偷哭过。 武清峰就明白贾三道说的多半是真的。 “梅儿，凤行那孩子方才过来同我说，你二人已经私定终身，你打算嫁给他？” 武梅儿原本有些慌乱，闻言连忙点点头，神情中满是急切：“是，爹，我要嫁给小师弟，我，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你呀！” 武清峰站起身，指着她的鼻子就道：“从小你娘去世的早，你被我宠坏了，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做戏做全套，他若是一口应下，梅儿肯定会怀疑。 果然，武梅儿听了他的话后，直接冲他跪了下来：“女儿不孝，求爹成全！” “你可知道什么样的人不办婚事先进门吗？” 武清峰从小疼爱自己的女儿，到了这一刻还忍不住为她考虑。 “我知道，只有妾室进门才没有仪式，可是我等不了了爹！那日小师弟醉酒，我，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孟伯母去世，小师弟要守孝三年，便是有特殊情况，也要满一年才能办婚事，女儿等不了了！” “罢了罢了，随你，便是将来，你爹我也还算有些名头，谅凤行也不敢有负于你！” 武梅儿离开后，武清峰枯坐半日。 直到天将黑时，他才唤来了老钟：“备车，我亲自去趟府城会会胡连山这个知府，他治下出了姜家这样的蛀虫，我倒要好生问一问他！” 第561章 眼看他楼塌了 第561章 眼看他楼塌了 贺宅。 “姜维远被褫夺官位，流放岭南了？” 贺二郎满脸的不敢置信：“怎么回事？宋兄你这消息准确否？我记得你们不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吗？怎么姜家败的这般快？” 宋明彰先同木九郎对视一眼，然后点点头：“确信无疑了，听说武先生亲自去了趟府城向胡知府细数姜家罪孽，胡知府大惊，派人查探之后确认情况属实，当时就下令查封了姜家！”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道：“姜维远不过一县丞，知府有权直接定罪查办，就连姜家刚嫁给知府公子的女儿，也被贬为妾室了！” 提到姜三娘的下场，宋明彰心头一阵快意。 只是很快，他俊美的面容上浮现出懊恼与可惜。 可惜自己不能亲自报仇！ “这，这武先生怎么突然这般大动干戈了？之前不是向上面递了几道折子吗？我以为贾兄母亲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了。” 宋明彰闻言垂下眼帘，凤眸之中亦划过一丝不解：“具体如何，目前还未打探到。” “罢了，武先生的所作所为眼下非我等能够轻易揣测，岭南乃我大魏数一数二的凶地，姜维远那老匹夫流放到那里，必然活不了了，可是姜霖那狗东西，难道就被轻易放过了吗？” 听他说起姜霖，宋明彰眼睛闪了闪，忽然站起身道：“眼下那边还未传来消息，正好我要寄一封家书，木九哥随我一起！” “嗳，带上我呗，姜家倒了，我现在出门我大哥应该不会说什么了，被困在这方寸之间这么久，我也想出去透透气。” 宋明彰想了想，道：“我们还要去一趟县衙，你要一起吗？” 贺二郎闻言，原本鲜活的面容瞬间萎靡了下来：“那算了，你们先去，我稍后自己出去走走便罢了。” 宋明彰望着他的模样，在心底叹了口气，温声同他道：“木九哥如今还是奴籍，我正好带他去趟县衙销掉奴籍，非是不愿意同你一同出去。” 贺二郎闻言，摆摆手道：“好啦，我知道了，其实去县衙也没什么，只是我一靠近那里，就想起我爹来。” 说着，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佯装若无其事道：“你知道，我家从前不就在县衙后宅吗？我爹一忙起来就没日没夜，我娘常常气得跳脚，逼着我去县衙书房找他，我就是，我就是——” 说到这里，他声音变得哽咽了起来。 宋明彰看着他这副磨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含章，我知道。” 贺二郎摆摆手：“好啦，你们快去，我缓缓就好了！” “成。” 同贺二郎打过招呼后，宋明彰和木九郎就出了贺宅。 木九郎收起了脸上的吊儿郎当，对着他躬身作揖道：“宋兄弟，你，奴籍的事情谢谢你，若非你今日提起，我都差点忘了此事，当日也算阴差阳错，总之只要你和弟妹信得过我，往后我便跟着你们夫妻二人了！” 宋明彰含笑望着他：“其实这事儿之前我娘子就同我提过，只是最近一段时间事情多，耽搁了这么久，九哥你也别太感动，我们夫妻也有私心，消了奴籍，你往后可要好生教我功夫！” “没问题！” 木九郎郑重道：“宋兄弟你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天，定会护你门夫妻二人周全，若非你年纪偏大，有些功夫已经学不了了，我必会将生平所得悉数授予你！” 第562章 恩科 第562章 恩科 两人说着话，一路往县衙的方向走去。 “知府大人有令，带上户籍文书即可在县衙领赈灾粮，按人头领口粮啦！” 在去县衙的路上，有人奔走相告，原本空荡荡的街头瞬间人头攒动。 木九郎见状道：“这知府总算做了一回好事，就是不知道新上任的县令是什么样的？” 宋明彰神色淡漠：“这却是不知了。” 等二人到了县衙，宋明彰拿出当初木九郎的卖身契，顺利地为他销掉了奴籍。 木九郎原本忘记了这事不觉得什么，可此刻终于恢复了自由身，他只觉得浑身一阵轻松。 “宋兄弟，你跟弟妹这般良善，那日后家中奴仆岂不是想赎身便赎身、求你们几句就为人销掉奴籍？” 宋明彰看傻子一般看向他。 “我，良善？”他指着自己，满脸的不敢置信，“你当人人都似你一般，于我有活命大恩？九哥，同我相处了这么久，你竟然觉得我良善？哈~” 他忍不住乐了：“也罢，九哥，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我是什么人！” “你是什么人？” 木九郎乐乐呵呵地搭着他的肩膀道，“管你是什么人？我只认你是我兄弟，以后哥哥我就跟着你混了。” 宋明彰闻言，俊美绝伦的面容上难得浮现出一抹笑容：“好。” 两人正说着话，木九郎忽然指着不远处围着的人群道：“嗳，那头那些人瞧着不像领粮食的啊？他们围在一起干嘛呢？” 宋明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那里围着的俱是身着长袍、羽扇纶巾的读书人。 他凤眸中划过一丝讶异，接着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等二人走到近前，才发现这群读书人围着的是一张皇榜。 “太好了，原本还要等两年才能参加乡试，这三年又三年的实在耗不起啊！谁曾想朝廷开了恩科，不成了，不成了，我要回去温书了，诸君共勉，我们乡试见！” “曹见云，就你还三年又三年耗不起？便是再给你十年，你能过得了乡试中得了举吗？” 有人打趣先头说话的那位。 “去去去，你怎么知道我过不了乡试？不跟你们说了，我要回去温书了！” “……” 宋明彰和木九郎穿过人群走到皇榜前。 果然，皇榜的内容大意是，今年大魏各地遭受了不同程度的灾害，朝廷为安民抚恤，开一期恩科招贤纳士、为国效力！ 木九郎问宋四郎：“九月十九秋闱考试，宋兄弟，眼下已是八月初，你要参加这次乡试吗？” 宋明彰想了想，点点头道：“要。” 学无止境。 在岳麓书院读了近半年的书，宋明彰不敢说自己都学会了，不过乡试的话，还是能够上场一试的。 只是眼下有一件事若是不处理掉，他如鲠在喉、寝食难安。 其实为木九郎销奴籍也并不急在今日，他先前之所以那样说，确实有不想让贺二郎跟着的意思。 不过这话不能同贺二郎明说，如此，为木九郎销奴籍也算是一个接口。 “那现在我便送你回岳麓书院？”木九郎代入角色很快。 宋明彰摇摇头道：“先不用，九哥，你先陪我去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姜霖的下落。” 第563章 男人得大气 第563章 男人得大气 姜维远从前是县丞，贺县令死后这一个多月，他搭上了知府的路子，代掌一县之政，只待正式的左迁令下来便走马上任。 因此，姜家一大家子从先头的宅子里搬到了县衙。 姜维远被判了流刑后，姜家家产被抄没，姜霖从前欺男霸女的事情也被人翻了出来。 姜霖人精，当天就跑了，到现在都下落不明。 宋明彰和木九郎也没找别人，只同县衙的一个捕头打听了下。 那不同见二人相貌堂堂，也不拿乔，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啊，二位公子，我是听说啊，那姓姜的小瘪三早就被人抓了！这都说夜路走多了会撞鬼，那小畜生不是什么好鸟，这些年来霍霍了不少良家女娘，我估摸着是被寻仇上门了！” “大哥可还知道旁的消息？”宋明彰神情有些急切。 那捕头想了想，面露为难。 一旁的木九郎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角子塞到他怀里，拍拍他的肩膀道：“兄弟帮帮忙。” 宋明彰瞥他一眼，眼中隐隐划过一丝肉疼之色。 捕头捏了捏银角子，凑到他们耳边轻声道：“你们去城南找找，有人在城南见过那厮，保不齐眼下还在那里。” 宋明彰闻言皱了皱眉头。 城南的范围太大了，若是这么贸然前去，不亚于大海捞针。 木九郎又问道：“兄弟，你能帮我们引荐一下见过姜霖那人吗？” 那捕头想了想，认真道：“得加钱！” 宋明彰拉起木九郎君就走。 “嗳，两位公子你们别走嘛，这事儿都是可以商量的！” 那捕头急匆匆上前拉住宋明彰的衣角：“我可以帮你们引荐，只要一钱银子！” “三十文！”宋明彰淡淡地看着他,“方才我兄长差不多给了你半两银子！” “这，这——”捕头嘟囔一句道，“这不是你们急着寻人吗？求人办事儿哪有你这样的态度？” “你猜错了，我不急着寻人！” 宋明彰撇撇嘴，抬脚就继续往前走去。 三十文能打半斤酒了，捕头想了想，还是喊住了二人：“得得得！二位公子，且随我来！” 捕头直接带着二人去寻那日看到姜霖的人。 木九郎又花了半两银子，才让那人把自己二人带到了当日看到姜霖出没的地方。 “九哥，我知道你抓乱民军首领的时候得了不少银钱，可你别这么大手大脚的！” “嘿~” 木九郎气乐了：“宋四郎，我这又出银子又出力的是为了谁？再者说了，银子是我的，我想怎么花九怎么花！你咋还替我精打细算起来了？难道你平日同弟妹相处也是这样？” 宋明彰皱着眉头看向他：“赚银子不容易，方才咱们花了一两银子并三十文，要是我，怕是半两银子都嫌多。” 木九郎一言难尽地望着他：“宋兄弟，这做男人的，得大气，大气懂吗？！” 宋明彰哼了哼道：“对外人大气那怕不是冤大头？我只对我娘子大气！” “哦？你举个例子！我咋这么不信呢？” 宋明彰闻言，面上浮现出一抹自得来：“从前我一直吃我娘子的、用我娘子的、花我娘子的，这次我可是把我自己那一份都给她了。” 第564章 大方对抠门 第564章 大方对抠门 “大丫，你点点数看对不对？这是单子，四郎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务必将这些东西全须全尾的送到你面前。” 许久未见，宋二郎满面春风，整个人都多了几分精气神。 柳晴看着地上两大箱子的金银珠宝，颇有些没出息，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二哥，这，这些都是四郎让你给我送回来的？他，他哪儿来这么多东西？莫不是做了什么事情？” “大丫你放心，这些东西的来路四郎同我提了一嘴，都是他和贺百户一起抓到那流民军的什么首领天宫将军缴获的，这些是他分的那一份，已经在贺百户那里过了明路！” 宋二郎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匣子递给柳晴：“差点忘了，还有这些，大丫，你别愣着，快瞧单子啊！” “好！” 柳晴应了一声，这才打开宋四郎一并捎来的书信和账单。 天宫将军起事虽然不久，但搜刮而来的金银财宝却不少，宋四郎在信中说，他这两箱子不过是其中的九牛一毛而已。 信的内容柳晴只粗略看了一下，因为除了宋四郎交待的一些事外，其余绝大部分都是他絮絮叨叨苦口婆心叮嘱柳晴省着点花钱，别有钱就大手大脚的废话。 柳晴不耐烦看那些，又打开宋二郎递过来的匣子打开。 满满当当一匣子的银票。 柳晴数了数，正正好五万两银子。 “都对的二哥！”她点完后看向宋二郎，感谢道：“二哥，这带着这些东西你一路也担惊受怕的，我让人给你做点好吃的压压惊把，还有那些东西，我挑几件你给二嫂带回去，不值当什么，许久未见二嫂了，我还真有些想她了，对了二哥，你跟二嫂还号码？” 宋二郎笑得脸上都出了褶子：“好，我跟你二嫂一切都好，她也惦记着你，最近兵荒马乱的，她怀着身孕，我就没让她乱跑！” “二嫂有孕了？” 柳晴本就正在翻箱子，闻言，又连忙重新刨开翻过的地方，寻找适合新生儿的金锁、银锁之类的物件儿。 “是，刚满三个月。” “恭喜二哥、二嫂了，哦，对了，坤儿如何了？如今在乔府还是跟你们一块儿过？” 宋二郎听她这么问，温声道：“他还那么小，自然是跟着我们一块儿过，不过大丫二哥知道你的意思，坤儿可怜，从小就没爹疼，他是你二嫂的孩子，我必将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子对待！将来你侄子出生，这一点也不会变！” “二哥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是清楚的，我也不全为着那个孩子，我是为了你和二嫂，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待孩子什么样，二嫂都看在眼里，你们夫妻的感情也会更加和美。” “大丫说得极是！”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柳晴已经从箱子里捡了几样东西出来，递给刘桃花：“给二郎君包起来。” “是！” 宋二郎不住地摆手：“大丫，你看你这，这些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没事二哥，这也不是给你的，是给我二嫂和我未出生的小侄子的，对了，二哥，药庄最近怎么样？” “药庄一切都好，因为咱们水灾之前防水做的好，药材基本上没受什么损失，便是销路，你二嫂的意思，乔家药材行就是做药材生意的，从哪里进货都是进货，到时候咱们的药材直接卖给他们家！” 柳晴点点头：“那到时候二哥看着办就成。” 宋二郎微微点头，转而问起旁的事儿来：“四郎在信中有没有说他何时归来？” 柳晴道：“他应该直接去书院，还有我还没同二哥说，这几日我正在交接医馆这边的工作，届时我直接去寻四郎，这里的院子也不租了！” 第565章 重新买人 第565章 重新买人 宋二郎闻言微微颔首：“这样也好，这夫妻两地分居，终归不是办法。” “我也是这么想的，其实四郎在书院读书，白日我们也不在一块儿，但总归在身边能踏实些。” “那住的地方你们是怎么打算的？要在县城里？还是在干脆在书院山下的村子里找个宅子？要不要让你二嫂帮着找找？” 柳晴就道：“就在书院那边，离书院近，他早晚回家也方便，宅子已经找着了，我前些日子就让礼哥儿祖孙两去找了，就不用麻烦我二嫂啦！” 宋二郎笑着说：“不麻烦，这多大点事儿，那大丫你先忙，我去客房歇歇，一会儿吃完饭还要赶回县里！” “对了，二哥且留步！” 柳晴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宋二郎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还真有件事要麻烦二嫂。” “什么事大丫你尽管说？” “就是让二嫂帮忙买人的事儿！” 门外，刘桃花端着托盘正要进来添茶，听到这句话，她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买人？”宋二郎神色略顿，接着点点头道：“成，你打算买多少人？有什么要求？我回去让你二嫂联系伢行的人。” “唉~”柳晴叹了口气，面色郁郁，“这次爷奶出事儿，咱也是吃了没人的亏，但凡家里有几个年轻力壮的下人，他们二老也不至于——” 提起宋老太老两口，柳晴就有些说不下去。 宋二郎面上亦浮上一抹哀色：“大丫，人事无常，爷奶的事我们谁也不没想到，你别太难过了。” “二哥我知道，我就是觉得现在家里的下人都是些老弱妇孺，真遇上事儿了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有余力照顾旁人？还有就是四郎身边自从侯三郎离开，身边一直都没个得用的人，他要走仕途，这往后的应酬越来越多，身边没人可不行，二哥你回去同二嫂说，买六个伶俐些的小郎，十四五岁最好，另外再买四个手脚麻利的丫头，十个青壮男子，哦对了——” 柳晴说到这里，还特意嘱咐宋二郎道：“最好不要买一家子的！这一家子的，若是家生子还好，好歹忠心，可咱家没什么底蕴，自然不会有所谓的家生奴仆，我之前不是心软买了一大家子吗？这后面的麻烦事儿真是一桩接着一桩。” 说着，柳晴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刘春花当日背着奶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现在她都没着手处理。 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她看着刘家人就如鲠在喉！ “成，大丫放心，我记下了，你二嫂买人的时候，我也会在旁边帮忙盯着，你尽管放心，保证给你办的妥妥的。” “如此，就有劳二哥二嫂了。” 柳晴从钱匣子里取出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宋二郎：“二哥，这是买人的钱。” “用不了这么多！”宋二郎不接。 “二哥拿着，我合计过了，差不离，青壮男子一个差不多就四五十两，统共二十来个人，便是有富余也不多。” 宋二郎闻言也不再推辞，接过银票揣到怀里，沉声道：“那二哥就收下了，到时候多退少补。” “……” 两人就买人的事又说了会儿话，宋二郎这才重新告辞。 他们没有注意到，门口刘桃花一直静静立着，直到二人的谈话告一段落，才轻轻转身离开。 第566章 争吵怀疑 第566章 争吵怀疑 赵氏正在灶房里忙活，眼见小女儿将刚刚端走的茶完完整整又端了回来，她不由有些惊讶：“桃花，你发啥愣呢？茶咋又端回来了？” “二郎君去歇着了，用不着了！” 刘桃花将托盘往灶台上一放，沉着脸就道：“娘，你说姐到底是咋想的啊？从前连累咱们一家人被卖，这次又是，你知不知道我方才听到大娘子和二郎君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 赵氏见她神色不对，擦擦手上前：“咋？跟你姐有啥关系？” “还不是她，之前昏了头跟隔壁那个姓关的娘子勾勾搭搭就不说了，这次背着老夫人又出了事儿，大娘子方才和二郎君合计要买新人，还特意嘱咐二郎君不要买一家子的！说是买一家子的事儿多，还不忠心！” “大娘子真这么说？” 刘桃花气道：“那还能有假的？娘你自己没觉得吗？大娘子如今待我们都不似从前了，这等新人进来，哪里还有我们的立锥之地？” 赵氏闻言，叹了口气道：“老夫人的事儿，你姐姐不是解释过了吗？她当时也是没法子了，老夫人撞到石头上人就没了！” “娘，你还真信姐说的话？我是不信的，姐那样的，保不齐当时把老夫人扔了，自己借着大虫吃老夫人的功夫她自己逃命！” 顿了顿，她吸了口气继续道：“你听她说！当时她们跟前也没个旁人，那黑的白的，不都是她自己说的吗？姐从小自私自利，娘你说我怎么有这样的姐姐？连累我们——” “刘桃花你闭嘴！”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忽然从灶房门口传来了刘春花的声音。 赵氏吓了一跳，刘桃花也有些心虚地站直了身体。 “春花，你怎么来了？”赵氏见她脸色不大好看，担心两姐妹吵起来，忙开口道，“你别听你妹妹胡说，老夫人那件事，娘是相信你不会那么做的！” 刘春花贝齿紧咬下唇，煞白着脸看向刘桃花：“原来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人？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不过很可惜，这次你真的猜错了，老夫人的事情，若我有半句谎言，就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 她一个“死”字未曾出口，赵氏便上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你这孩子，什么死呀活呀的？你这不是要要了娘的命吗？” 说话间，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刘桃花也涨红着脸看她。 刘春花又气又急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待见我，觉得我连累了家里，好，我这便如了你的意！” 说话间，她转身就往灶房外走去。 赵氏连忙追了出去，却见她只是回了自己的屋子，这才略略放下心来，返回头数落小女儿：“桃花啊，你方才那些话真是过分了，我们是一家子，你和你姐姐都是爹娘的心头肉，便是被主家卖掉，那也是我们的命，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娘只盼着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 “娘！我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个家？！” 刘桃花也委屈的不行，红着眼睛就道：“娘你凭心说说大娘子待我们如何？便是郎君脾气差了点，但只要不招惹他，他素日也不是太计较的人!大娘子一家比之从前的主家，好了不是是一丁半点儿！可惜我命贱，生来就是给人做奴婢的，我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一家子都平平安安的有什么错？我说什么了我？” 她说着，捂着嘴也跑了出去。 第567章 我给咱家惹麻烦了 第567章 我给咱家惹麻烦了 两姐妹是住一间屋子的。 刘桃花哭着跑出灶房，心里委屈的不行，但想着方才姐姐最后的话，她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擦干眼泪就往二人的房间走去。 “嘭嘭嘭！”她先敲了敲门：“姐，姐？” 刘春花应当还在生气，半晌里面都没传出声音来。 刘桃花放缓声音，诚恳道：“姐，你别生气了，我方才说的太过分了，我向你道歉，你就原谅我好不好？别生气了……” 她对着房门说了好一会儿，里面都没有半点动静。 莫名的，刘桃花的心底生出一丝不安。 “姐？姐你开门，你不开门我自己进去了啊！”说着她直接撞开了门。 下一刻，她肝胆欲裂！ 只见刘春花正吊在房梁上，悬空的两只脚穿着同自己一摸一样的绣鞋，带着身子不住地晃动。 她竟然回屋悬梁自尽了！ “来人啊！救命啊！娘，大娘子，快来救命啊！我姐姐上吊自杀了！” 刘桃花想也不想，连忙冲过去抱住她的两只脚往上推，一边冲着门外大哭大喊。 柳晴刚同宋二郎说完话，正躺在床上小憩，半梦半醒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刘桃花的哭喊声，她连忙起身，披了件衣服就往外冲去。 等她到的时候，刘春花已经被从房梁上放了下来，此刻正双眼紧闭，面如金纸。 “怎么回事？”她上前两步，直接搭上了刘春花的脉门。 刘桃花、赵氏母女二人一见到她就有了主心骨。 赵氏跪下来抱着她的大腿道：“求求大娘子救救春花的性命，桃花方才同她拌了几句嘴，她一时想不开，回来就悬梁了，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 她边说边哭，泪如雨下。 柳晴皱了皱眉头，对着刘桃花道：“带你娘出去，你姐姐还有气，我先施救！” 刘桃花抽抽噎噎带着赵氏出了门。 因为发现的还算及时，刘桃花最终还是被抢救了过来。 柳晴站在床边，等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面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复杂之色来。 床上。 刘春花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见柳晴正站在床边望着自己，她不由痛哭流涕。 半晌，她嘶哑着嗓子，哭诉道：“大娘子，奴婢从前是做了错事，可老夫人，奴婢真的没有害她！老夫人待奴婢那般好，当时奴婢背着她的时候，她还让奴婢放下她自己跑，奴婢真的没有丢下她，大娘子你相信奴婢！” 她说着挣扎着起身跪在床上，冲着柳晴不住地磕头：“大娘子你相信奴婢！你相信奴婢！” “唉~” 柳晴长叹一声，摆摆手：“好了，你别这样！再就是，生命只有一次，往后别再做这样的傻事了！” 她说完，不等刘春花开口，转身出了房门。 刘春花怔怔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心头有万般委屈，无人可诉。 很快，刘桃花和赵氏哭哭啼啼跑了进来。 “姐，我不是人，是我不对！姐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就是别再做这样的事了，娘说的对，我们是一家人，是好是歹，我们一起扛！” 刘桃花哭得直打嗝，刘春花望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妹妹，轻轻抬起手为她拭去泪水。 “是我的不是，我给咱家惹麻烦了。” 第568章 当日之事 第568章 当日之事 翌日。 柳晴醒得很早，她打算一会儿去医馆同秦小郎最后再交待些事情。 早膳只有刘桃花一个人服侍，柳晴随口问了一句：“桃花，你姐姐今日如何了？” 刘桃花将饭菜摆在桌上，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边磕头边满脸感激道：“多谢大娘子救命之恩，我姐姐今日已经大好了，只是脖子上的伤瞧着有些吓人，奴婢替她向大娘子告罪了！” 柳晴摆摆手：“让她安心养伤，往后别再做傻事了！” 说完后，柳晴就不再多言，转而看向一旁的宋盼娣。 这几日宋盼娣的脸色不大好，此刻正白着脸，慢悠悠搅着碗里的粥，瞧着似乎没什么食欲。 “盼娣，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给你瞧瞧？” 宋盼娣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四嫂，你别担心。” 恰此时刘桃花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一盘炸的金黄的小鱼经过宋盼娣身旁。 “呕~” 宋盼娣只觉得喉头一阵翻涌。 她连忙扭过头，下一刻，对着面前的空气干呕了起来。 柳晴见她这反应，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盼娣，你这——” 宋盼娣干呕了片刻，觉得自己缓和了些许。 她用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面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没事四嫂，我就是昨晚吃坏了肚子，胃有些不舒服而已！” “真没事？”柳晴有些担心地望着她，“你有事一定要说，千万别忍着。” 宋盼娣再三道：“我真的没事四嫂。” 柳晴闻言，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埋头吃起早膳来。 吃完早饭，二人一起去了周氏医馆。 这几日她陆陆续续已经将手头的事情交给了秦小郎，今日是最后一次来医馆。 到了后堂，周宏达正等着她：“小柳大夫，你在医馆大半年帮了我们许多，没有你，周氏医馆早在仁义堂开张后就不复存在了，延年、我们大家伙的意思都是想今晚为你践行，不知小柳大夫有没有时间？” “大周大夫和大家实在太客气了！” 柳晴想了想，点点头：“有时间的。” “成，那就说定了，我这就让人去安排，小柳大夫请先自便。” 周宏达说着就往外走去。 “大周大夫稍等一下！”柳晴忽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他。 “何事？” 柳晴犹豫了一瞬，还是问道：“盼娣说之前同你们一起时走散了，敢问大周大夫，当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周宏达叹了口气道：“当日京城来的太医带我们去处理瘟疫，城中大乱，乱民四起，那些流民军见人就杀，见到漂亮女娘就掳掠而去，我们同行的一群人被冲散了，宋小娘子就同我们分开了，这之后秦小子他们去寻她，也没找到。” 周宏达说到这里略顿了顿，转而问她：“怎么？可是宋小娘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晴摇了摇头道：“倒是没什么事情，就是她不是后来一个人回来的吗？我问她也不肯说，便想着同大周大夫你们了解一下，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此，大周大夫你就先去忙！” 周宏达闻言点点头，转身出了后堂。 第569章 赶赴 第569章 赶赴 晚间同周氏医馆众人小聚时，柳晴听人说起了朝廷开恩科的事情。 周延年就问她：“小柳大夫，你走的这般急，可是因为小宋郎君要参加这次乡试？” “朝廷要开恩科？” 柳晴满脸惊讶，“不瞒小周大夫，我也是方才听你们说起才知道这事。” 顿了顿，她继续道：“不过我相公参不参加这次秋闱考试，我还真不清楚，至于离开医馆的打算倒是一早就做好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往后有时间我会回来看大家的。” 当晚这顿践行饭进行到很晚，柳晴累坏了，回去后就直接睡下了。 次日一大早，柳晴收拾好东西就带着潘家祖孙往岳麓书院山脚下的村落而去。 因着两大书院坐落于此，起先这地方只是一个荒僻的小村落，名曰靠山村，后改为靠山镇，及至今日，它的繁华程度，比之寻常县城也不差什么了。 上次柳晴星夜来过一次，还在客栈里教训了王令扬一顿。 这次找的宅子距离客栈不远，宅子的主人要搬去状元县，听潘礼的意思是，房主向卖掉这所宅子。 “大娘子，房主的意思，如果我们买下这宅子，作价六百两，但若是租的话，一个月二十两银子。” 一个月二十两银子，一年就是二百四十两，不到三年的租金差不多就能买下这宅子了，确实买下更合算一些。 “租金这么贵？” 在十里镇租那个院子，面积不算小，房舍也有六七间，一个月满打满算才五两银子，这边竟然贵那么多！ 潘礼认真回道：“大娘子有所不知，房主主要是想卖掉宅子，所以在租金上刻意调高了些价钱。” “成。”柳晴点点头到：“待见到郎君后，我问问他的意思。” 潘礼有些疑惑：“那我们今日先去？” “不管是租下还是买下，总归这宅子我们是定要住的，今日先去收拾收拾，另外打听一下郎君有没有回岳麓书院。” 从前时局安稳的时候，宋四郎三天两头就往家里送信。 自从他和贺大郎去剿匪后，也就返程的时候，他让人捎了封平安信回来，再就是这次宋二郎帮着送回那两箱子金银财宝和五万两银票了。 所以眼下宋四郎在哪里？做什么？柳晴都一无所知。 说回宋四郎这边。 他和木九郎花了点银子找到了见到姜霖的那人，他让对方带着他们一路往姜霖最后出没的宅院走去。 城南不必城东富贵，却也不似城西那般，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这里私宅最多。 譬如有些贵人在这里置个宅子养外室，再譬如红楼歌坊，也多设在此处。 那人带着宋四郎二人沿街窜巷，一路七拐八绕来到一处民宅前。 “二位公子，就是这里了，当日我便在此处见到的那厮！” 一到地方，这人就转身打算离开：“到地方了，二位公子自行进去，我就先走了。” “你等等！”木九郎上前，有些粗鲁地抓住他的前襟，“你确定就是这里?若让我知道你敢骗我们，我保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敢，不敢，小的不敢！”那人满脸惊惧，“当，当日小的就是在此处见到的姜霖，我认识他，所以小的可以保证自己没有看错！” “行了，走！” 第570章 私寮 第570章 私寮 等那人离开，木九上前叩门。 片刻间，院门开了，只见十四五岁的一个小丫鬟探头探脑露出头，朝着二人望了过来。 “二位公子可有拜帖？” 宋命彰皱了皱眉头：“没有！” “啪！” 小丫鬟一听这话，直接关上门，隔着门不耐烦地道：“既没有拜帖，姐儿不见客，两位公子请回！” “姐儿？” 木九郎眨眨眼，有些迷糊地望向宋四郎：“宋兄弟，这小娘皮是啥意思？啥哥儿姐儿的？” 宋明彰脑袋只转了个弯儿，就反应过来此处是什么地方了。 于是他再次上前敲响院门。 不一会儿的功夫，里面传来方才那小丫鬟熟悉的脚步声。 她开门一看，见还是方才的二人，一张粉面微微发黑：“都说了没有拜帖，我家莺莺小姐不见客，还有什么事？” 宋明彰想了想，掏出几文钱递给小丫鬟。 小丫鬟接过来瞥了一眼，直接将几文钱丢回了他脚边：“穷酸，没钱就别想着找粉头！” 宋明彰的脸刷的一下黑了。 木九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四郎啊四郎，你可真是——” 他说笑间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小丫鬟：“小娘皮，我们有钱，你别门缝里瞧人，快进去通禀，爷我要见你们小姐！” 小丫鬟接过银锭在手里掂了掂，面上这才露出一丝满意，丢下一句“等着”，就又转身回去通禀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脸上涂抹得花红柳绿的半老徐娘甩着帕子扭着腰跨出来了。 “呦，好俊俏的两位爷！快请进，快请进！” 宋明彰同木九郎对视一眼，抬步踏入了院中。 “两位公子是第一次来咱们莺莺这边？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这里的？我们莺莺呀，同外面的那些破烂货不一样，琴棋书画样样了得，保证二位公子你们不虚此行！” 木九郎摸着鼻子，吊儿郎当地回道：“是吗？那我们可要好生瞧上一瞧，早听姜霖那厮说这里藏着个绝世美人，今日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言过其实。” “姜，姜霖？” 那领路的鸨母听到姜霖的名字，忽然停下了脚步，面色微微发白。 宋明彰将她面上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怎么，你认识他？” “不，不认识，我不认识！我这里可是本本分分做生意的地方，什么姜公子、甄公子，我不认得！” “你真不认识他？”木九郎化身散财童子，十两银子眼皮都不眨地砸到了鸨母手中。 “不认识，不认识！” 鸨母银子收得飞快，嘴里却不肯露半点口风。 宋明彰见状，微微拧了拧眉头。 木九郎正待继续掏银子，打算用银子砸到她松口，宋明彰却忽然转头，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先带我们去见莺莺。”宋明彰得声音淡淡的。 鸨母见话题揭过，心底暗暗松了口气，连连点头道：“这便去，两位公子请！” 她说着，扭动着腰身继续在前面带起路来。 这私寮从外面看不显山不露水，不想里面却是亭台楼阁，九曲回廊。 鸨母带着二人走了好一会儿，在经过一处假山时，宋明彰打量四周无人，忽然对她发难，直接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说，姜霖在哪儿？你知道什么？！” 第571章 人彘 第571章 人彘 “你，你要做什么？” 鸨母满脸惊惧地望着面前俊美如天神一般的男人。 宋明彰冷冷地望着她：“要死还是要活？全在你的一念之间，快说，否则我现在就扭断你的脖子！” “他，他从前是这里的常客，但有些日子没来了，我也听说了他出事的消息，是以方才才有些失态，公子饶了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木九郎悠闲地靠在假山上，嘴里叼了根野草，声音有些漫不经心：“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否则怕是再也见不到你那国色天香的莺莺小姐了。” 鸨母闻言，登时吓得面如土色：“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行了，别废话了！” 宋明彰有些不耐烦，手上一用力。 鸨母发出一声惨叫：“救，救命，我，咳咳咳，我说！” 那樽煞神临走前交待了 不许将姜霖的事情说出去，可眼下命在旦夕，她哪里还顾得上旁的？ “你，你们跟我走，我带你们去见他！” 她说完，宋明彰直接松开了掐着她脖子的手。 “走！” 木九郎吐掉口中的草尖跟了上去。 鸨母领着二人换了个方向，朝着一处僻静的所在走去。 三人越走越荒凉，鸨母的步子迈得愈发的慢了，木九郎扭头同宋四郎对视一眼，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从方才起，他们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臭味。 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这臭味也越来越冲鼻子，及至到后面，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粘稠了许多。 木九郎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他一手捂着鼻子，一边忍不住问鸨母：“是粪坑炸了吗？你要带我们去哪里？停下！你不说清楚，不走了!” 鸨母闻言，捂着鼻子，委委屈屈道：“不是二位公子要见姜公子吗？” “对啊，但为什么这么臭？姜霖到底在什么地方？” 鸨母指着前方茅草搭就的屋子，回道：“就在那里。” “什么？” 木九郎有些不敢置信：“那不是茅房吗？” “公子猜得不错，姜霖就在里面。” 宋明彰凤眸中划过一丝讶异，抬脚朝着面前的茅房走去。 “等一下，公子！” 鸨母急匆匆地跟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提醒他道：“姜，姜公子的模样不大好看，公子你心里最好有些准备。” “好。” 宋明彰点点头，抬脚进了茅房。 饶是他早有准备，在进入茅房见到姜霖的模样后，还是被吓了一跳。 这茅房连着后门，里面堆满了恭桶，炎炎夏日蚊蝇肆虐，奇臭无比。 姜霖就在正对茅房门口的一个巨大恭桶里。 鸨母解释道：“这里是我们倒夜香的地方，收夜香的隔一段时间就过来！两位公子你们见到了人就快走！“ 姜霖被做成了人彘，整个儿都泡在恭桶里，四肢都没了，眼睛是两个血窟窿，耳朵也被削平了，似乎察觉到来人了，他一张嘴，里面流出一股红的黄的血液混成的大小便。 宋明彰爱洁，见状忍着恶臭恶心又打量了一眼，发现他嘴里的舌头也无了。 便是木九郎这样在腥风血雨里闯荡过的，见到这样残忍可怖的一幕，也忍不住脊背发寒。 “这，这是谁干的？” 第572章 接下来 第572章 接下来 鸨母结结巴巴地回道：“我，我也不知道那二人姓甚名谁，他们把人送过来，留下二十两金子，不准他死掉，让我们每日只喂他吃屎喝尿！” “这也太缺德了！” 木九郎皱了皱眉头，说话间就抽出腰间的长剑上前几步，要给姜霖一个痛快！ 鸨母见状吓坏了：“哎呦，我的祖宗呀，使不得使不得！“ 木九郎面上浮现出一抹冷意：“怎么？便是他犯了天大的错事，落得这般下场也够了？如此猪狗不如的活着，实在有伤天和！” “不成啊！若是人没了，我没办法交代啊！公子我上有老下有小，求你体谅体谅我，送他来的人说了，他若是死了，就叫我全家老小，都死无葬身之地！我也是没办法啊！” “究竟是谁你这么害怕他？”木九郎手中银光闪烁，片刻间刀剑重新入鞘。 “哦呦我的公子啊，瞧着姓姜的这般模样，你说我怕不怕？” 这有前车之鉴在这儿，鸨母此话倒是不假。 宋明彰蹙眉站了一会儿，扭头对木九郎道：“走九哥！“ 说罢，他也不等木九郎回话，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 木九郎和鸨母连忙跟了出去。 宋明彰脚下的步子迈得飞快，片刻间就走出了臭味区。 “宋兄弟你等等我！” 木九郎急匆匆地赶上来：“你说究竟是谁干的？这手段未免也太过——” 宋明彰掀起眼皮瞟了他一眼：“你知道他从前干过些什么事儿吗？” “什么事儿？”木九郎神色有些不以为然，“凭他做了天大的事情，直接杀掉就完事儿了，这样的手段，实在下作的很。” 宋明彰冷哼一声：“当日将我丢到乱葬岗的人便是他！我倒觉得，他落得这般下场极好，我只是有些遗憾自己没能亲手报仇！“ “四郎，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四郎！“ “我怎么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从前嚣张跋扈、恶事做尽，死得太容易岂不便宜他了？” “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 木九郎叹了口气，不再试图劝说他。 未尝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宋四郎当日在乱坟堆被野狗啃噬的模样，确实还历历在目，听说除了这件事外，姜霖还做了许多恶事，所以他落得这般下场，也算罪有应得。 总归同自己无关。 两人说着，不等身后的鸨母追来，便一路出了这间私寮。 木九郎打趣宋四郎：“宋兄弟，不见见那位国色天香的莺莺小姐吗？” 宋四郎瞥他一眼，声音淡淡的：“我已娶妻，倒是九哥你都快二十七了，便是不娶房妻室，身边也该添个人了，九哥你一向出手大方，要不你舍些银子，将这位莺莺小姐赎出来，放在身边做被看添香用！” “别别别！”木九郎连连摆手道：“我是有多想不开，花钱买这么个被人用过的女娘？有那些银子，我买几个干干净净的丫头不行吗？” 说到这里，他问宋四郎：“行了，这事儿之后再说，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回贺府？” “先回去同贺大哥和含章打声招呼，我与姜霖的恩怨，算是借旁人之手了结了，下个月就是秋闱，我打算回书院了！” 第573章 同行 第573章 同行 “成，那我们就先去贺府打声招呼！” 定下了回书院，宋明彰和木九郎去贺府辞行，贺二郎正好也回了家，闻言直接道：“看来朝廷恩科取士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宋兄，正好我也要回书院，我们可以通行！” 于是三人成行，一路往岳麓书院的方向而去。 路上木九郎同贺二郎说起姜霖的下场，贺二郎拍手称快：“苍天啊，大地啊，究竟是哪路神仙显灵？让那狗娘养的得了如此报应！” “怎么，贺二公子也同姜霖有仇？”木九郎有些诧异。 “岂止是有仇？”贺二郎咬牙切齿道，“他们父子狼狈为奸害死我父亲，还败坏他的名声，我恨不能生啖其肉！” 木九郎听了他的话，不再说些什么。 贺二郎却拉了拉宋四郎的衣袖，问他：“宋兄，你说究竟是谁下的手？会不会是——” 他的心底隐隐浮上一抹猜测。 宋明彰眸光看向他，莫名的，二人心中都有了一个猜测。 宋明彰冲着他轻轻地点头：“我同你想的人一样。” “真是他？” 贺二郎有些唏嘘道，“可我听说贾凤行为人高风亮节，最是清正良善，这样的手段，你说他怎么会？” “前些日子城中那些传言，知情人不都猜测是他做的吗？母亲惨死，他心性有变也不奇怪！” “话说他是怎么做到的？到目前为止，除了人们的猜测外，还没有任何人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这些是他做的！” “不清楚！”宋明彰摇摇头，不想再多议论贾三道的事。 贺二郎也投桃报李，直接转换了话题：“宋兄，此次乡试你可有把握？” “可以下场一试，你呢？” 他参加科考，满打满算也没多长时间，宋明彰并不敢托大。 “我爹生前总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所以前些年，我一直在外游学，倒是涨了不少见识，然书本上的知识终归还是差了些，因此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中!” 说完这话，他轻叹一声道：“这次也只能下场一试了，得之我命，失之那我就下次再战，总归现在咱们还年轻，不急！” “你不急，我急！” 宋明彰瞥他一眼，夹紧马腹，挥动缰绳，朝着前方飞快赶去。 两个时辰之后，三人站在了岳麓书院的脚下。 “含章，你先回书院，之前夜逃之事，你先帮着周璇片刻，我和九哥还有些事情，稍后再上山同你汇合！” “你有什么事啊？”贺二郎有些不情愿，“宋兄，你这就不厚道了啊，当日逃跑的是咱们两个人，你这单把我自己推出来，过分了啊！” 宋明彰弯了弯唇，难得笑道：“我们不是朋友吗？为朋友就该两肋插刀，现在我有些私事儿，所以就拜托你了！” “你能有什么私事儿？”贺二郎满脸不服气，“我突然间想起我也有些事儿需要处理，要不我们一起？等处理了事儿，到时候我们一起回书院同先生请罪！” “我成家了，你不懂！” 宋明彰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看向他，“你能有什么私事？行了，别找借口了，要真想跟我用同一个借口，先去成个亲！” 贺二郎胸口瞬间中了一剑：“喂！我还在孝期！” 第574章 买下 第574章 买下 “知道了！走了。” 宋明彰应了一声就带着木九郎离开了，显然没有要和贺二郎一起的意思。 贺二郎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轻哼一声。 “贺二公子，你有见过我们郎君吗？” 才踏进书院大门，他迎面就碰上了来打探宋四郎消息的潘礼。 “礼哥儿？你怎么在这里？” 潘礼上前回道：“回贺二公子的话，小的奉我家大娘子之命来寻我家郎君。” 贺二郎愣了一瞬，接着道：“我们刚才还在一起，他说是有事就先走了。” “那贺二公子，我就先走了！” “快去，你现在跑的快些说不定还能追上他们！” 潘礼听了他的话后，匆匆道了声别，就朝着山下追了过去。 幸而地方不大，且宋四郎和木九郎也没走远，潘礼下了山，沿着主街远远就看到了二人。 “郎君、木公子！”他冲着二人的方向喊了一声。 宋明彰听到声音回头一看，见是他，有些惊讶：“你怎么来靠山镇了？大娘子呢？” “大娘子也来了靠山镇，她从医馆辞馆了，今日我们过来收拾宅子，她让小的来看看你有没有回书院。” 宋明彰闻言，顿时喜出望外：“快带我去！” 柳晴正在同房主扯皮，商量租住还是买下这所宅院。 “大娘子，郎君回来了！”话说到一半，宋明彰就进了屋。 柳晴又惊又喜：“四郎，你回书院了吗？怎么碰上礼哥儿的？” “他去书院寻我，正好遇到了贺含章。“ 宋明彰说着，目光看向房中的另外一个人：“这位是？” “这是我之前同你说过的陈郎君，我正同他商量是租这宅子，还是干脆直接买下。” 宋明彰问了问价钱，想了想道：“买下，买下比较合适。” “这宅子也就你在书院读书的时候，我们会住一段时间，之后就空置了，买下有必要吗？” 宋明彰闻言将她拉到一旁，轻声道：“我们不是有银子吗？此地靠近两大书院，宅子的价钱见风涨，便是咱们不住，租出去也能赚不少银子。” 柳晴闻言点点头：“那成，那就买下！” 两人说定后，就痛快地同房主签了红契，柳晴就成了这宅子的主人。 完事后，两人回到已经收拾好的主屋，说起分别后各自的情况来。 柳请这边还好，这段期间没什么波澜，倒是宋明彰—— 他想了想，将县城中最近发生的惨案告诉了他，并将自己怀疑贾三道的事情也告诉了她。 柳晴不怎么相信：”贾郎君？你确定吗？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吴啸天、郭玉亭、姜霖……我想不出除了他，谁那么巧同这些人都有仇？” 顿了顿，他继续道：“况且不止我一个人怀疑是他，只是苦于一直没找到证据。” “话虽如此说，没有确定的事情还是先看看。” 柳晴叹息一声道：“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欺辱却无能为力，说来他也是个可怜人。” 宋明彰微微垂下眼帘：“这世上的可怜人何其多？罢了，不说他了，这么久没见了，小晴，你从医馆辞馆，我真的很高兴，往后我们就能在一处了。” 第575章 甜言蜜语 第575章 甜言蜜语 “是啊，不过远香近臭，我怕时间久了，你不待见我！” 宋明彰瞥她一眼，没好气道：“要是没话说你就别说了，我什么时候不待见你了？尽胡说！” “好啦，我开玩笑呢，对了四郎，你怎么让二哥给我带回去那么多东西？足足五万两银票！那两箱子东西更是值不少钱！” 宋明彰有些骄傲：“怎么样？你相公我也不是一无是处？” 弄到这笔钱的时候，宋明彰第一个念头就是把它们交给柳晴。 旁人家中，都是男子赚银子养家，可他呢，自从成亲分出去后，一直都是柳晴在养他、养着全家。 宋明彰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有些变扭的。 不过这下好了，他如今也能顶门立户养娘子了。 柳晴笑着回道：“我从来都没觉得你一无是处过，四郎，你莫要妄自菲薄！” “嗯，我说过我养你，以后你不用那么辛苦出去挣钱了，我会给你好多好多银子，为你置大屋、办田产，带你吃御宴，让你拥有穿不尽绫罗绸缎，戴不尽的金银玉饰……” 柳晴被他逗乐了，只心里却暖洋洋的：“好，我知道你能做到！” “那是自然，待我蟾宫折桂，必许你凤冠霞帔，我要让你做超品夫人，让天下所有的女娘都羡慕你！” 顿了顿，他两只手拖着柳晴的臂膀，郑重其事地道：“还有小晴，我还欠你一个婚礼，不是我和柳大丫的，是我和你柳晴的，一直以来委屈你了！” “四郎，你喝酒了？” 柳晴又惊又喜，果然男人的花言巧语只听着就让人舒心，便是她也不能免俗。 宋明彰一把揽过她，低头嘴唇同她的鼻子相触：“你闻闻我有没有喝酒？我清醒的很！” 柳晴神色略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推了推他：“大白天的，你别这样！” 宋明彰却将她抱的更紧了：“这么久没见了，你个小没良心的！再者说了谁敢进来？” 柳晴瞪了他一眼：“那我也不想，你撒开，嗳，你这臂力见涨啊！最近同木九哥习武了吗？” 宋明彰点点头：“除了你从前叫我的吐纳之法，九哥还教我练习内息，我觉得自己力气大了不少。” 柳晴闻言，神色有些郁郁：“要不我也跟着你门学？否则假以时日，我怕是治不了你了。” 宋明彰失笑道：“你要治我？你这个狠心的女人！哦，对了，你把那两箱子东西和银票放哪儿了？” “能放在哪儿？你应该猜到了不是吗？放在空间里了，说起这个，四郎我差点忘了告诉你，空间又升级了!” “又升级了？” 宋明彰眼底浮现出一抹好奇：“怎么回事？进去看看？” “好！” 柳晴说着，直接同他一起进入了空间。 空间边缘的地方雾蒙蒙一片，宋四郎望着眼前明显大了不少的空间目露惊奇：“怎么触发的你知道吗？” 柳晴想了想，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他。 “正好你同我一起进来了，来四郎，陪我种地？我打算将灵田里多出来的那一部分，种上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第576章 记录 第576章 记录 宋明彰微微颔首道：“这个不急，不过你若是往后不再治病救人，那这空间岂不是升不了级了？” “无妨，这里也不是末世，这么大的地方尽够了！” 她说着，拉着宋四郎走到那株桃树下。 粉红色的桃花朵朵挂满枝头，空气中散发着氤氲的桃花香气，柳晴伸手摘下一朵桃花插在宋四郎的鬓边。 柳晴眼眸微微眯起，神情专注地望着面前的少年郎，但见他身姿挺拔，形貌佚丽，在桃花的映衬下，更显得人如美玉，貌胜潘安。 柳晴笑盈盈地望着他道：“都说什么‘簪花美少年’，我从前一直都不相信，我以为男子戴花显娘气更不会好看，今日却见识到了，四郎，你真好看！” 宋明彰闻言，伸到半空想要摘掉鬓边花朵的收略顿了顿。 “别摘，让我好生瞧瞧先。” 柳晴这一看，便是好大一会儿。 宋明彰几次想将鬓边的桃花摘下，却在对上她满脸欢喜、喜欢的神色后，到底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冲动。 “只一会儿，出去就摘掉！” 柳晴见他满脸强忍的不适，到底还是主动伸手，取下了他鬓边的花。 “要是有相机就好了。”她捏着花枝，秀美的面容上似有遗憾。 宋明彰有些好奇：“什么是相机？” “能将你方才那副模样永远定格、记录下来的东西。” “那不就是画吗？” 柳晴摇了摇头:“不是那样的，不过你说的也不错，只要将你方才的模样画下来，也可以记录，还能留作纪念。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我只会看病，不会画画！” 宋明彰眉间轻蹙一瞬，接着同她道：“小晴你等一下。” “做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说着，走到桃树下面开始摘桃花。 柳晴张张嘴，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到他的动作后，止住了话头。 她捡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静静地望着宋四郎。 宋明彰手指纤长如玉，十指翻飞。 片刻功夫，一个花环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柳晴眸光明亮地望着他，眼底满是期待和憧憬。 宋明彰却在编完花环后，侧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踱步往储物架那边走去。 花环没有如愿送给自己，柳晴心底隐隐划过一丝失落。 宋明彰却不一会儿便去而复返。 回来时，他手里除了花环外，还拿着笔墨纸砚。 他走到柳晴身边，先将花环为她戴上，然后指着桃花树下同她道：“去那边坐下。” “你要为我画画？四郎你会画画吗？” 宋明彰瞥她一眼，语气似有不满：“我怎么不会？便是不精通，我也对丹青略通一二的。” “好，那四郎一定要把我画的漂亮些。” 柳晴说着，脚步欢快地走到树下，摆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面对宋四郎：“这样可以吗？” 宋明彰点点头开始作画。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他神情认真而专注，花树下，他俨然成了柳晴眼中的风景。 笔尖轻触，宣纸沙沙作响。 片刻间，洁白的宣纸上一个头戴花环、神采奕奕地少女便跃然于其上。 但见那少女明眸善睐，笑颜如花，只瞧着便让人觉得心旷神怡，目眩神迷。 第577章 她是什么货色 第577章 她是什么货色？ 柳晴起先还能维持一个姿势，半个时辰后，她忍不住开始活动手脚。 宋明彰从宣纸上抬起头，声音温和：“好了，你起来活动活动。” “画好了？”柳晴起身向他走来。 待走到近前，她探头去看画纸 下一刻，她满脸惊讶道：“四郎，我有这么好看？” 宋明彰侧头看她一眼：“画的还不够好，不及你本人一半灵动。” “你可真会为我戴高帽子。”柳晴眉开眼笑道：“好啦，快陪我种地。” 宋明彰放下笔，将宣纸用几块石头压住四角等待墨迹晾干，然后同柳晴一起去存放粮食的地方开始取种子。 当初买了三千斤左右的粮食，除了面粉外，还有一些未脱壳的粮食，宋明彰先搬了一袋小麦往灵田那边走去。 空间里什么工具都有。 两人先翻了地，然后开始撒种播种。 等将小麦这些种完后，他们又种了些大米，直到外面天色擦黑，二人才忙活完出来。 “郎君、大娘子！” 两人刚出来没多久，门外传来潘礼的声音：“二郎君来信了。” “进来！“ 柳晴看了一眼宋四郎，低声道：“我先前托了二哥、二嫂帮忙买人，家里下人都是些老弱妇孺……再就是你马上要参加秋闱，身边没个得用的人也不成，现在买了开始调教，往后需要的时候也能直接用！” 宋明彰闻言点点头道：“二哥、二嫂都是极妥帖的，你这事儿办的不错，不过二哥怎么知道你在这里？” “先头我同二哥说过在这边找了宅院，给二哥留了地址，他知道我今天来这边。” 说话间，潘礼从外面进来。 “礼哥儿，把信先给郎君。”柳晴吩咐。 宋明彰接过信迅速扫了几眼，然后递给柳晴，眉头微微皱起：“盼娣最近有什么异样吗？” 柳晴听了他的话愣了一瞬，接着也看到了信中关于宋盼娣的内容。 她想了想开口道：“之前她同大周大夫他们一起，后来走散了，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问她她也不说，不过我瞧着她最近精神似乎不大好！” “二哥说城中有人在打听她的下落，他想具体打听一下，对方却不愿意细说，你说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晴拧了拧眉头道：“我也想不通，会不会是她先前那个丈夫？” “要不我去问问？” 柳晴道：“也好，不过她在镇上，你有时间回去？” 宋明彰道：“宅子咱们已经买下了，左不过一两天的时间，我陪你回去一趟，直接把家搬过来。” “那成，还有四郎，闪电丢了一直都没找到，咱们再买一辆马车？“ 宋明彰道：“先睡，明日一早咱们就去。” “嗯。” 两人洗漱完上了床，柳晴又道：“对了，还有件事我忘了同你说。” “什么事？” 柳晴于是就将姐妹两发生口角，刘春花上吊自杀的事情简单同宋四郎说了一遍。 “春花对我一个劲儿赌咒发誓，我想着，会不会咱们真的冤枉了她？” 宋明彰翻身吹灭灯火，脸色隐隐发沉：“她是什么货色？也值得我们多花心思？等有机会了，直接发卖了便是。” 他已经打定主意，将来他们指定是要去金陵的，金陵权贵遍地，一掷千金买粉头、丫鬟的人不会少，到时候说不定他反手就能将这一家子卖两千两甚至更多，总归不能吃亏！ 第578章 异样选择 第578章 异样选择 黑暗中，柳晴翻了个身面对宋四郎：“直接发卖？” “怎么？时至今日，你还想着留下他们一家？”宋明彰声音微微发沉。 “唉~” 柳晴叹了口气道：“你做主！” 她知道，宋老太出事一直是宋四郎的心结，莫说是他了，便是自己，如今瞧着刘家人，也觉得心里变扭。 这种情况下，这家人确实不能再留了。 “睡。”宋明彰往她身边靠了靠，伸出胳膊揽住她：“这些事我们之后再说，明日先买马车搬家。” “嗯。” 翌日，两人一大早便早早动身。 买了马车赶到十里镇的时候，宋盼娣今日恰好同医馆告了假，在家中休养。 宋四郎过去找她，眼见她满脸憔悴，他直接开门见山道：“盼娣，县城中有人在找你，我和你四嫂都很担心你，你老实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找你的人又究竟是谁？” 宋盼娣听到有人找自己，心头先是一喜，接着面上飞快划过一丝慌乱：“没，没什么，四哥我真的没事，是四嫂同你说什么了吗？” 宋明彰拧着眉头看向她：“她什么都没说，是二哥来信说了你的事情。” 宋盼娣闻言，脸色微微泛白。 半晌，她轻声道：“四哥，我真的没事，二哥说有人找我，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明彰见不得她这副扭扭捏捏的模样，闻言直接恼了，轻哼一声道：“随你。”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走。 只是临出门之际，他突然顿住脚回头，神色淡淡地望着宋盼娣道：“对了，这宅子我同你四嫂不租了，不过租期还有一段时间，你看要不要提前再找找住的地方？或者干脆直接续租这宅子！” “四哥，你，你这是恼了我吗？”宋盼娣脸色愈加苍白了许多。 宋明彰却语气平静道：“盼娣，你扪心自问我们待你如何？是人都藏着私心，可你方才下意识就认为是你四嫂说了什么，这态度让我很不喜欢，再者说了，我们也不是你的爹娘，做兄嫂的对你做到这般地步，也算够意思了，往后你自己的路，便自己走。” 这次说完后，他没再作停留，转身直接离开了。 宋盼娣却在他离开后，怔怔地发了好半天的呆。 当天等柳晴夫妻带着一帮子下人搬走后，她想了想，直接去了周氏医馆。 “宋小娘子，你当真想清楚了？你如今才刚刚上手，就这么辞馆未免也太可惜了。” 宋盼娣低垂着头，两只手无措地绞着，声音闷闷地：“对不起小周大夫，但是我家中出了些事，我知道我辜负四嫂和你们的辛苦教导了，对不起！” 她说着，恭恭敬敬地朝着面前的周延年鞠了一躬。 “唉！” 周延年摆摆手道：“漫说你是小柳大夫的妹妹了，便是没有这一层关系，就你在医馆做学徒工这段时间的表现，大家也都看在眼里！这样宋小娘子，你家中有事便先回去处理事情，医馆这边你也别轻易就辞馆，待你处理好了家事再回来，就当放个长假了，你看怎么样？” 宋盼娣闻言暗暗咬牙。 半晌，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拒绝了周延年：“对不起，小周大夫。” 第579章 关于孩子 第579章 关于孩子 去往靠山镇的路上，柳晴望着一路都有些怏怏不乐的宋四郎，忍不住开口道：“行了，你要是觉得心里不得劲儿，就续租了那宅子，左右咱家现在有钱了，这点子租金还是出得起的！” 宋明彰抬起头，瞥她一眼道：“说什么呢？你倒大方！” “你不是为这事儿？”柳晴有些诧异：“那你怎么不高兴了？谁惹你了？” 宋明彰没好气道：“我是为这个？我就是觉得真心未必能换来真心，你这一年多待她这般好，她出了事，首先怀疑的竟然就是你，真让人心寒呢！” 柳晴听了他这话，笑着道：“她未必就有那样的心思，不过盼娣这事儿多半同我有些关系，就是不知道这关系是从哪儿来的，我再多句嘴，我总觉得——” 说到这里，她朝着车厢门的方向望了一眼，压低声音继续道：“四郎，我怀疑盼娣是怀孕了？” 宋明彰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她：“怎么可能？” “所以我才同你说，或许是她那位前夫，只是我同她这前夫也没什么交集啊？难道是因为你？” 她听宋四郎说起当日宋盼娣和离时的情况。 候玉良跪下乞求宋盼娣的原谅，她家四郎直接给了对方个没脸，会不会是两人又和好了，宋盼娣觉得有些愧对四郎？ “应该不是！”宋明彰摇摇头道，“当日我看她也是铁了心的，应当不是因为候玉良，算了，总归是她自己的事情，你我就不要再插手了，倒是你对她怀孕这个猜测，我有点想法。” “什么想法？” 宋明彰视线落在了柳晴的肚子上，声音难掩温柔：“你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个孩子？” 两人圆房也有一段时间了，宋四郎一直都知道，柳晴在避孕。 之前他一直也没怎么问，总归两人还年轻，他也不急。 今日借着宋盼娣怀孕这事儿，他正好想探探柳晴的底。 柳晴想了想道：“二十岁，等我二十岁，咱们再考虑孩子的事儿，女娘生孩子太晚不好，但过早也不行，这两年正好我们也没有稳定下来，我想着还是等两三年，怎么？你喜欢孩子？” 宋明彰闻言，微微抿唇道：“也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我就是想同你生孩子。” 柳晴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可是我不想跟你生猴子呀！” 宋明彰狠狠地瞪她一眼，眼波流转间，风情无限。 柳晴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恨声道：“你个祸水！” 宋明彰颇为自得的挑了挑眉，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拿起一旁的书开始认真攻读。 马车一路走走停停，约莫两个时辰左右，他们就到达靠山镇这边的宅子。 身后租的马车上，刘家母女已经下了车开始收拾东西，柳晴夫妻这辆马车上，负责赶车的潘礼也急急忙忙过去帮忙。 柳晴推了看书看得入迷的宋四郎道：“四郎，我们到了，先下车！你是直接去书院，还是先回家？” 宋明彰拿着书率先跳下马车，然后伸出一只手接她下来。 “我直接回书院，今日还有半天的时间，家里你先安排着收拾，有什么事等我晚上回来再说。” “好，快去。” 第580章 插翅难飞 第580章 插翅难飞 贺二郎办事极为妥帖。 宋明彰回到书院后，书院的教谕对他先前夜逃之事并没有追究，显然贺二郎已经摆平了这事儿。 水灾过后，书院停课了一段时间，眼下恢复已经有几日了。 宋明彰回到书院就进入了紧张的学习备战中。 淮山书院。 “公子，小的听岳麓书院的人言，宋明彰不久前回书院了。” 贾三道的房中，孟义一得了消息就过来回话。 袁婆原本正在帮贾三道收拾屋子，听到他这话，转过头看向贾三道：“小郎君，柳娘子在山下置了宅子，看样子暂时是打算待在这里了，你，我们要现在过去吗？” “不急！”贾三道正伏案读书，白发垂落，神情淡漠，“人家一来我们便寻过去，未免太过刻意，婆婆你这两日去山下靠山镇转转，想办法偶遇一下，这样我们才知道柳娘子的来了这里。” 袁婆听了他的话后，暗暗心惊，她家小郎君的心思愈发的缜密了，到如今简直滴水不漏：“小郎君所言甚是！” 孟良这时候敲响了房门，提醒房中三人道：“武娘子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武梅儿不乐意的声音：“你这蠢货！说了多少遍了要叫我大娘子，你是聋了还是瞎了？听不到还看不到吗？” “小的知错！”孟良连忙告罪。 说话间，武梅儿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她手里照例端着一碗补汤，原本带着愠怒的神情在见到贾三道的瞬间，缓和了许多。 贾三道对着一旁的袁婆、孟义点点头，二人就自去忙活了。 “五郎，我听他们说你整日都闷在书房读书，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这是我亲手给你熬的排骨汤，你快喝了。” “好，辛苦你了梅娘。” 贾三道神色温和，接过排骨汤后，直接一饮而下！ “嗳！五郎你看你，喝汤哪有这般牛饮的？这你还能尝出什么滋味吗？“ 贾三道笑着道：“好喝，只要是梅娘熬的，都好喝。” 武梅儿脸上的笑容止不住地侵泄而出。 她素手纤纤，莲步轻挪，两步走到贾三道面前，直接靠在了他怀中，娇美的面容上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五郎，我真的是你的人了，这一切像一场梦一样！” 贾三道轻抚她的乌发，声音柔和，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就是委屈梅娘了，让你现在没名没分的跟着我，还有老师那里，我愧对你们！” “我爹又不是不知道你还在孝期？好啦~他让你抽空过去一趟，这不朝廷开了恩科吗？我爹的意思是让你今年就下场一试！” 贾三道轻轻点头：“好，那我稍后就去寻老师。” 停了一会儿，武梅儿语气忽然变得吞吞吐吐了起来：“对了，五郎，那个，那个姜霖，现在还找不到吗？” 贾三道下巴抵着她的头顶，眉眼中盛满了冰霜雪剑：“没有，他像是突然间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真是便宜那个畜生了！” 武梅儿只要一想到当日香集寺发生的事，就脊背发寒，恨不得将姜霖抓到大卸八块，以泄她心头之恨！ “没事！” 贾三道婆娑着她的头发，声音淡淡地道：“慢慢找便是了，总归如今这般情况，他便是插翅也难飞了!” 第581章 偶遇 第581章 偶遇 收拾了两日，新宅这边总算大致安置妥当了。 这边的宅子要比十里镇的院子更大，是个二进的院落，柳晴和宋四郎住在后宅，除此之外，里面还空了几间客房。 至于潘礼祖孙和刘家母女三人，则住在了外宅。 收拾好后，柳晴就带着潘礼出门采买东西。 乔婉莹的动作很快，今日一早就派人送信来。 人已经买的差不多了，眼下只差两个伶俐丫头了。 柳晴一早就打定主意请乔婉莹帮忙帮到底。 宋老头老两口去世后，宋家秤那边的宅子就空了下来，新买的护院和小厮，柳晴打算请乔府的人来帮忙调教，暂且就安置在宋家秤的宅子里。 等宋四郎乡试结束，如果中了举人，他们一家就要南下去金陵，陪宋四郎参加会试。 会试又叫春闱，一般在乡试结束后次年春季进行，举办地点在京城礼部的官衙，考中者称“贡试”，会试头名为会元。 会试结束后便是科举考试的最后一试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在金銮殿进行。 宋四郎要走仕途，乡试至关重要。 柳晴今日出来采买，主要就是为他购置些质量上乘的笔墨纸砚，再就是新宅的一些陈设也需要添置。 潘礼在外驾着马车，柳晴靠在马车中闭目养神。 靠山镇的繁华程度自然不能同状元县相比，尤其是一场水灾更让这里萧条了不少。 只是饶是如此，如今这靠山镇的主街上还是人来人往热闹的很。 潘礼驾着马车，直接停在了这里最大的书局门前。 柳晴下了马车径直往书局里走去，不想迎面就碰到了抱着满怀东西的袁婆。 “婆婆！”柳晴满脸惊喜，视线往她怀里的东西扫了一眼，然后道，“你也来帮贾郎君买东西吗？” “柳娘子！真的是你，我老婆子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 柳晴连忙吩咐一旁的潘礼：“礼哥儿，你帮婆婆拿着东西，我跟婆婆说几句话。” “是。” 等潘礼抱着东西走到一边，袁婆亲亲热热地上前挽住柳晴的胳膊：“柳娘子啊，当日一别迄今已经一个多月了，近来可好？” “还可以，婆婆你们呢？贾郎君的身体大好了？” 袁婆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出来了：“托福，都是托柳娘子的福，不过柳娘子你怎么在这里？是来看小宋郎君的吗？” “婆婆，我家搬到这里了，你一会儿还有事吗？要是没事，正好去我家坐坐、认认门。” 袁婆面上浮现出一抹犹豫：“会不会太叨扰了？” “怎么会？正好我想问问你，孟婶的衣冠冢立好了吗？这段时间我一直有事情，都没来得及将那架屏风送过来，真是抱歉！” “还没呢！“ 说起孟氏，袁婆的面上浮现出一抹伤感：“小郎君比较重视这事儿，前些日子我们又回了趟县城从前的那所宅子，那院子虽然烧的不成样子了，但好歹还找到几件娘子的遗物。” “那孟婶的遗体呢，有没有找到？” 袁婆摇了摇头：“都烧成灰了，娘子的屋子里，除了她自己，似乎还有旁人的骨灰，小郎君嫌脏，加上没办法分辨，就没带回去。” 她说到这里，似乎见柳晴被自己带的有些难过，忙转移话题道：“好啦柳娘子，不说这些了，你先去添置东西，等买完了，带老奴去认认门，顺便取屏风。” 第582章 关于乡试 第582章 关于乡试 有袁婆在旁等着，柳晴加快了买东西的速度，因为宋四郎的言传身教、耳提面命，她也没有再做冤大头，买东西的价格大多都在合理范围之内。 她将袁婆领到了家中，取了从前孟氏为她做的屏风交给她。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儿，袁婆就带着屏风就离开了。 晚间宋四郎回来，柳晴说起此事：“我之前已经答应过贾郎君了，这屏风就当是咱们一点心意，不再收回之前的银子了。” 宋明彰书案上抬起头，沉吟片刻微微点头道：“成，就按你说的办。” “怎么样？这两日书院的进度可能跟得上？我看你每晚都要读到深夜。” “还成，只是还有一个月多月就是乡试，为能中举，自然要更加勤勉好学才是。” 柳晴蹙眉凝思古代乡试的情况，想了好一会儿，脑子里都空空如也。 于是她问：“四郎，那这乡试要考几天啊，在哪里考？府城吗？” “乡试分为三场，正常乡试每三年一次，考试时间定在八月，初九为第一场，十二日为第二场，十五日为第三场，每场考三日，需提前一天进场，考试后一日出场，在府城贡院进行。不过今年恩科开的晚，考期定在了下月十九。” 柳晴合计了一下，苦着脸道：“照那就是十八进场，然后二十八出场，这期间整整九天十晚，都要在里面？” 宋明彰微微颔首：“放心，我如今身子大好，能扛得住！” “怨不得人常说科举考试是从千军万马里杀出一条血路，四郎，你加油！” 宋明彰见她说的煞有介事，不由有些失笑道：“好了，睡。” 说话间，他放下手中的书本，吹灭油灯，翻身上了床。 黑暗中，他小狗一般啃噬着柳晴的脸颊和嘴唇。 若非知道他长得一副祸国殃民的模样，柳晴非将他一脚踹开。 只是宋明彰又舔又蹭了好半天，却终究没再进行下去。 两人重逢一来，他一直都是如此。 今夜柳晴抑制不住好奇，就问他：“话说四郎，你最近怎么了？都不做到最后一步？” 宋明彰仰面平躺着，两手交叠握于小腹，闭眼平复欲望。 闻言，他回道：“按理说要为爷奶守孝一年的，这一年我们都不能同房，但我实在忍不了，想来爷奶泉下有知，也不会怪我！” “哦，所以？”柳晴眨眨眼，有些好奇。 “所以我忍上百日，百日一过，且看为夫大展雄风！” 他这话说得俏皮，柳晴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哈哈，你这，行，随你。”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四郎，既然你最近读书这么累，要不就干脆还是住在书院？这样每日早晚折腾，耽误功夫不说，你人也疲惫。” “不用！” 宋明彰却摇头否决道：“劳逸结合方得长久，何况每日上山下山这段路，我正好可以用来背书，九哥也说了，书要读，炼体却也不能落下，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听他说起木九郎，柳晴忍不住道：“话说木九哥一个人住在外面行吗？我总觉得咱们好像抛弃了人家似的！” “当然行！” 宋明彰还是没忍住，翻了个身将柳晴抱在怀中，嗅着她身上隐隐散发的药香，他只觉得浑身都放松了下来：“九哥有钱，又姓木，自然还是住在自己的地方更自在舒坦，何况也离咱们这里不远，若是留在家中，那他才觉得不得劲儿呢。” 第583章 新下人 第583章 新下人 过了两日，宋二郎亲自过来送人。 浩浩荡荡二十几个人，宋二郎租了三辆马车才拉下。 等到了靠山镇，这样大的场面还引起些了一部分骚动。 “大丫，五百两银子花的差不多了，这是剩下的，你二嫂还做了个账，你也瞧瞧。” 新宅的院子里，站了满满当当一票人。 厅堂里，宋二郎将账单和剩下的银子交给柳晴：“除了你说的十个青壮、六个小厮、四个丫头外，你二嫂做主，又给你添了三个上了年纪的，其中一对是老两口，自卖自身的，再就是一个手脚麻利的婆子。” 柳晴接过单子，随意地扫了一眼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接着看向宋二郎道：“辛苦二哥、二嫂了，你们派个人送过来便是了，二哥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县城离这边也不远，这么多人我还是亲自走一趟比较放心。” “不管怎么样，这次真的谢谢二哥、二嫂了。” 宋二郎摆摆手，笑道：“大丫你这么说可就外道了，你送你二嫂的那几样东西，随便拿出一样都能买下外面那些人了，若我们也同你客气，那东西可是万万不能收了！” “成，二哥，那就不说这些了，我们出去瞧瞧人。” 两人说着就出了房门来到院中。 见宋二郎带着一个妙龄女郎出来，院中一众下人哗啦啦跪了一地：“见过大娘子！” 柳晴摆摆手道：“快起来，按顺序一个个介绍下自己。” 院中的下人排成三行，最前面就是两个四五十岁的婆子，和四个十三四岁的女娘。 闻言，年轻女娘中一个机灵的上前脆声道：“请大娘子为奴婢赐名！” 另外几个瞬间也反应了过来：“请大娘子赐名！” 柳晴原本打算直接用她们原先的名字，可她转念想了一瞬，还是开口道：“成，你们四个，从左到右依次便叫淡春，夏妆，秋浓，抹冬。” “是！” 几个丫头先搁在一旁，柳晴的目光又落在了两个上了年纪的婆子身上：“你们两个，谁是同男人一起的？” 两个婆子中稍微白净些的站了出来：“回大娘子，正是老奴！” 第二排上了年纪的老汉也上前两步道：“老奴给大娘子见礼了。” 柳晴定睛瞧了二人一会儿，见他们身上的衣服虽然还打着补丁，却洗得干干净净收拾得齐齐整整，一看就是干净利索的，她心里便有了旁的打算。 她原先想的是这些人暂且留下几个人在这边侍候，其余的都先安排到宋家秤的宅子，首要一个就是为了照看那边的宅子。 房屋宅院久置不住，容易荒芜破败，那里是自己和宋四郎第一个家，还是安排两个妥当人照看比较放心。 “快起来，无须多礼！” 她暂时没说自己的打算，而是先让二人起来，然后将视线落在了六个同样十三四岁的小郎身上。 这几个小厮，都是柳晴为宋四郎准备的身边人，乔婉莹很知道她的心思，这几人一眼瞧过去就能分成两大类型，机灵急活的和稳重踏实的。 “潘礼，你先带他们下去，待郎君回来为他们赐名。” “是！” 正在这时，院门处传来一阵敲门声。 柳晴看了一眼，吩咐道：“桃花，你去看看是谁来了。” 刘桃花应了一声就急急忙忙往院门处走去，待打开院门看清楚来人，她回头朝着柳晴回话道：“大娘子，是贾郎君来了！” 第584章 来访 第584章 来访 柳晴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贾三道。 “快请！” 说话间，她穿过院中一众奴仆迎了出去。 门开了，贾三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他白发白衣容颜似玉，迎面走来的模样俨然一副画中人模样。 袁婆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凤行，别来无恙，近来可好？”柳晴笑容满面道，“今日怎么得空上门？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这家里什么都没准备。” 贾三道清隽的眉眼间浮上一抹笑意：“婆婆前日回去说是遇到了你，我才知道原来柳娘子搬到了此地，今日不请自来，还望柳娘子莫怪我们唐突！” “怎会？怎会？快请！” 柳晴说着侧开身往里让人。 宋二郎上前问道：“大丫，这位是？” 柳晴忙给二人互相介绍：“二哥，这位是四郎的同窗好友贾凤行贾郎君。” “原来是四郎的好友，贾公子果真一表人才！”宋二郎上下打量贾三道一眼，满脸感叹。 “宋二哥客气！”贾三道抱拳同他施礼，神色淡淡的。 二人简单见礼过后，贾三道重新看向柳晴，面上的神情瞬间变得柔和万分。 宋二郎不是个傻的，相反他还挺聪明，见状，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二哥，院中剩下的这些个人，麻烦你看着安排一下!” 柳晴不是什么刻薄人，炎炎夏日，家中来了客人，她要待客，却也不能就让下人们在院中干等暴晒。 “不必如此！”贾三道看出了她在忙事，忙道：“柳娘子尽管忙你的，不要因为我耽搁了正事，左右我今日闲来无事，若是柳娘子不介意，我可以在一旁看你理事等着你！” 柳晴想了想，贾三道也不是旁人，就点点头道：“成，那凤行你且稍等片刻。” 说完，她的视线落在了最后排一溜青壮男子身上。 这里说的青壮男子，是指他们的年龄都在十八到三十五岁之间，而非他们的身体。 宋二郎在一旁道：“若照从前，伢市那边一次性找这么多青壮还真不容易，这不前不久遭了灾，好多人都活不下去了，他们中有的从前也是下面村子里的村民，有的则是别的地方逃难过来的，伢市那边有底子，都是些身家清白的，哦对了！” 宋二郎说到这里，一拍脑袋从怀中取出一沓县衙备案过的卖身契：“差点把这个忘了，这是这些人的身契，大丫你收好了，他们的生平来历，也都在上面！” 柳晴接过契纸，点点头：“有劳二哥了。” “且不说这个，大丫，我看你这边的宅子虽然比从前在十里镇上的要大上不少，然这么多人怕也还是住不下，你是如何打算的？把他们送回宋家秤吗？” 柳晴摇摇头道：“宋家秤那边有李老夫妻二人便尽够了，至于旁的人——” 李老夫妻，说的就是新买来的老两口。 柳晴说到这里，目光看向院中的十个青壮，继续道：“其余人等四郎见过以后，留下两个。其余的先分到三个庄子上帮忙！” 第585章 贾三道的提议 第585章 贾三道的提议 说着，她看向宋二郎道：“所以二哥，你若是不太忙，今日便留在家中？正好你也许久没见四郎了，你们兄弟今晚聚聚！” 宋二郎想了想，点头道：“成，那我便住一晚，我先带他们下去，你好生招待贾公子。” 他说完这话，转身招呼着十数个青壮往外院走去，边走边回头同贾三道说了一声：“贾公子少陪。” “宋二哥有礼，快去忙。” 院中一时间就剩下柳晴、贾三道主仆，并四个丫头一个婆子了和刘桃花母女。 柳晴望着眼巴巴瞅着自己的春夏秋冬，又看了看一旁跃跃欲试的刘氏母女，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正常情况下，这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刘桃花一家人先到的这个家里，那么后进的丫头、婆子们，默认都是以她们为先。 但—— 宋四郎已经透过口风，刘家人他们不打算再留了，所以这新来的丫头交到刘家人手上，柳晴多少有些不放心。 虽然刘氏母女并不知道这事儿，但她心里就是觉得别扭膈应。 一时之间，柳晴望着几个丫头，面上隐隐浮现出一丝为难。 贾三道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忙问：“怎么？可是有什么事情犯了难？” 柳晴望着几个丫头婆子道：“不瞒你说，这下人虽买回来了，但这调教规矩的人选我却是犯了难，凤行你也知道，我家底子薄，去年起才开始买人！我说句脸大的话，若是我相公考不上便也罢了，但他若侥幸通过，将来走上仕途，那家中下人没个规矩可怎么成？” 贾三道蹙眉凝思片刻，犹豫道：“我倒是有个人选，就是不知柳娘子你信不信得过？” 柳晴眼睛一亮：“是谁？你说来听听。” 贾三道侧头看向一旁双手交叠在小腹旁，垂首直立的袁婆，声音温和道：“婆婆从前是宫里的嬷嬷，最是知礼守礼，若柳娘子放心，可以让她来调教这几个丫头。” 柳晴闻言，又惊又喜：“婆婆你竟是宫里出身吗？若是婆婆愿意帮忙调教那我自然求之不得了，多少大家小姐都求不得一个宫里的教养嬷嬷，如今让婆婆调教我家下人，可真是大材小用了！” 袁婆摆摆手，乐呵呵地道：“柳娘子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柳娘子若是瞧得起，那老奴就舔颜帮着调教几日。” “桃花、春花，速去收拾两间客房出来，今日二郎君和婆婆都要留宿，下去准备！” 顿了顿，她又道：“还有她们四个，也先领出去，便挨着你们的住处，也是两人一间。” 最后院中就只剩下一个婆子，那婆子见所有人都有了分配，就只自己没了着落，不由有些着急，两只手无措地绞着袖子，急得汗如雨下！ 柳晴看了她一眼，温声道：“你去灶房帮忙，暂且听赵娘子的分派，就这一两日你的差事我就定格章程，先下去。” “是！” 等下人们都离开，柳晴这才邀请贾三道二人进屋。 贾三道落后她半步，扭头对着袁婆使了个眼色。 “柳娘子，既将这般重要的差事教给老奴了，老奴这便去瞧瞧几个丫头，你和小郎君先忙！” 她说着，飞快抬起头看了一眼贾三道，老迈浑浊的眼中划过一丝担忧：“还有一件事，方才当着众人的面老奴不好意思开口，如今没了旁人，却不得不再厚颜乞求柳娘子了。” 说话间，她直接朝着柳晴跪了下来。 柳晴连忙扶起她：“婆婆莫要多礼，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自柳娘子书院一别后，我家小郎君的身体便再没有好生诊治过，还得劳烦柳娘子再帮我家小郎君瞧瞧！” 柳晴还以为她要说出什么天大的要求，却原来只是这个，她笑着道：“这有什么？我这便帮他瞧瞧，倒是有劳婆婆帮着我调教丫头了。” 第586章 木头男女 第586章 木头男女 袁婆离开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柳晴和贾三道。 柳晴是大夫倒不觉得如何，只贾三道俊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不自在。 柳晴一抬头，恰好将他这一瞬间的神情看了个分明，她连忙安抚他道：“我是大夫你是病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顿了顿，柳晴继续道：“我先给你把把脉，稍后你还得把衣服脱了，我再给你检查一下身上的伤。” 贾三道闻言，讷讷道：“不用柳娘子，我身上的伤都好了，不用再检查了。” “不成，还是要检查的！”柳晴摇摇头道，“凤行，讳疾忌医可不行啊。” “好。”贾三道只好应下。 屋子里一时间静悄悄的。 柳晴凝神为贾三道把脉，静心听了会儿后，她面上的神色渐渐舒展开来：“脉搏强劲有力，不浮不沉、和缓有力，凤行，你的身体已经大安了。” 贾三道闻言，微蹙的眉头也不自觉地舒展了。 柳晴放下他的手腕，继续道：“好了，把衣服脱了我再看看你身上的伤。” 这事儿先前就已经说好了，贾三道也不再扭捏，干脆利落的脱去衣服。 他受伤已经有些日子了，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了大大小小、纵横交错的疤痕，瞧着依旧有些触目惊心。 柳晴着重查看了下当日他受伤比较重的几处，发现已经没什么事了，她才放下心来。 “恢复的不错，看来你有遵医嘱认真服药！” 贾三道点点头道：“婆婆每日盯着，不敢懈怠。” “这便对了！” 柳晴趁着他穿衣服的间隙，转身走到一旁的桌子边，提笔写了一个药方。 “你身上的伤口虽然已经大好了，然你当日伤及心脉，身体还须细细调养一段时间，这个方子主要就是固本培元将养身体用的，记得按时服用！” 望着面前女娘娇美的容颜，以及她话中字里行间的关心，贾三道的心底忍不住生出一抹涟漪。 “多谢柳娘子。”他连连道谢。 柳晴摆摆手：“不必客气。” 两人又就贾三道的身体说了几句话后，贾三道提出了告辞。 柳晴在前面为他带路。 刚刚走到门口，贾三道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顿住脚，面上的神色又片刻的犹豫。 “柳娘子，且等一下！” “？”柳晴面露疑惑。 贾三道在她疑惑的目光中，略有些羞赫地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 是两个木头小人，一男一女，雕工线条流畅，相貌栩栩如生，就连女娘身上裙裾的纹路也清晰可见，显然雕刻之人花了不小的功夫在上面。 “婆婆前日将那架屏风拿回去了，柳娘子，你对我娘和我，我们一家都有大恩，你从前救过我娘，上次又从阎王手里将我抢过来，你对我家的恩情，我贾三道铭记于心永世难忘！” 说到这里，他略停顿了片刻，继续道：“给银子的话，我料想你必不肯收，这两个小人儿是我亲手雕琢，我雕的不好，还望柳娘子不要嫌弃！” “怎会？” 柳晴目不转睛地瞧着两个玉雪可爱的小人儿，有心想要，面上却有些犹豫；“只是——” 贾三道这雕刻手艺比后世的雕刻大家也不差了! 她瞧得认真，发现那女娘小人儿样貌竟同自己有几分相像。 贾三道是何人？一眼就瞧出了她的顾虑，他眼睛闪了闪，道：“若柳娘子看得上这小物件儿，尽管收下，我心如卿心，我们坦坦荡荡，又何惧人言？何况为免宋兄误会，这小人我特意准备了一对！” “那，凤行我就收下了！” 第587章 他心他心 第587章 他心他心 袁婆答应了帮忙调教丫头，这次干脆就直接留在了柳晴家里。 贾三道临走前将她叫到跟前嘱咐道：“婆婆，这是我们的机会！这几个丫头，婆婆想想办法拉拢一下，将来若能为我们所用，那有些事做起来就方便多了。” 袁婆神色有些犹豫：“小郎君的意思是，这四个丫头都要收买？” “择其一二便是，否则有些蠢货只会坏事！” “那老奴心里便有数了，小郎君且放心。” 袁婆办事妥帖，又对他一等一的忠心，贾三道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微微颔首后，他就离开了柳晴家，徒步往淮山书院的方向走去。 靠山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街道的两旁人来人往，各式各样的小摊小贩应有尽有。 贾三道难得有闲心边走边逛。 在经过一处卖绣品的小摊处时，他不自觉地停了下来，随意地翻看着摊子上的绣品。 他身形修长、相貌俊美，加之一头罕见的白发，吸引了周围无数目光。 间或有相携的女娘经过，在看到他后，都会忍不住同身边的同伴咬耳朵，眼里满是钦慕憧憬之意。 赖因他实在是风采绝佳，容颜极盛！ 在翻到一个喜鹊登枝的帕子时，贾三道的目光中不自觉浮上一抹怀念。 这个花样，从前娘也为他绣过。 “贾兄？” 忽然，他的身后传来一道惊疑不定的声音。 贾三道回头一看，下一刻，他的面上亦浮现出一抹惊讶：“宋兄，好巧！” “真是你，我方才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宋明彰神色复杂地望着他满头白发，心底一时间竟涌上万般滋味。 早听人说贾三道的头发白了，今日真正见到，方知当日他所受之苦痛是何等的锥心刺骨？ “你这是——” 贾三道抬头看了看天色，温声道：“原来已经这个时辰了，宋兄这是放学了要家去吗？” 宋明彰微微点头：“不错，许久未见，贾兄怕是还不知道，我娘子辞去了医馆的活计，如今搬到这边来陪我了，所以我就从书院搬出来了，贾兄你是从何处来？” “我也是前日才知道柳娘子搬到这边了！” 贾三道笑容温和：“不瞒宋兄，我方从柳娘子那边出来，正要回书院呢。” “哦，倒是我说晚了！那既然这样，相请不如偶遇，贾兄不如去我家吃顿便饭，我们许久未见，我正好有好多话想同贾兄说说。” 贾三道闻言，微微垂下眼帘，掩去了眼底一闪而逝的嘲讽冷意。 “不必了宋兄，改日！柳娘子方给我检查过伤势，属实不方便再上门叨扰，宋兄有话要说，不如咱们留到日后再说如何？” 宋明彰其实并不是一个多么热情的人，他此番主动邀请贾三道上门做客，一来是为当日之事他心底有愧，再就是，他真心将贾三道当作朋友。 但既然被拒绝了，他也不会继续痴缠，于是他道：“也罢，乡试在即，想来贾兄也在忙着苦读，哦，对了，贾兄方才说我娘子为你检查伤势了，如何？贾兄的伤可大安了？” 他原是好意，可话音落下，他便看到贾三道的神情有片刻的僵硬。 “劳宋兄惦念，我身上的伤已经没什么事情了，不过——” 他说到这里，犹豫了一瞬，接着意有所指道：“不过有件事我想我得同宋兄道声歉意，方才柳娘子关心我身上的伤势，我不得以在她面前衣衫不整，还望宋兄莫要介意！” 第588章 哪儿来的 第588章 哪儿来的？ 柳晴是大夫，平日里面对形形色色的男子女娘，很多情况下为了治病救人，她都要同病人坦诚相见。 这一点，宋明彰一直都知道。 只是知道归知道，从前却并没有哪个病人专程跑到他的面前同他说这样的话。 不得不说，贾三道成功的让他不开心了。 一时间，他面上的神情变幻莫测。 贾三道将他的表情看得分明，忙有些歉意道：“瞧我，柳娘子是大夫，这样的事难免的，抱歉宋兄我失言了，还望宋兄大人大量原谅我的口无遮拦。” 宋明彰收起自己心底那点子微不足道的同情心，再抬起头来，面上已经恢复平静：“无事，贾兄不必如此，我娘子说过，病人的身体在他眼里同阿猫阿狗没什么两样，所以我不会放在心上。” “宋兄所言极是，柳娘子医者仁心，对待人和动物都一视同仁，如此，既然宋兄有如此胸襟，那我下次再找柳娘子看伤之时，便无须忐忑不安了！” 贾三道眉眼温润，语气和善，只是说出的话，却让宋明彰气得不轻：“贾兄，我娘子已经从医馆辞官了，往后便不在坐诊治病了，贾兄如若身体不适，自可找旁的大夫问诊。” “宋兄，你这，我们不是朋友吗？”贾三道的面上浮现出一抹受伤，当真是我见犹怜，“柳娘子医术高明，宋兄也应当听说了，之前若非是她救命，我怕是早就下了黄泉同我父亲、母亲相会了，宋兄方才才说不介意，怎么转眼就不让柳娘子为我看诊了？还是宋兄嘴上说的不介意，心里却并不希望柳娘子为我治伤？” 宋明彰：“……” 好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抱拳道：“此事待贾兄下次受伤再说，贾兄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了！我娘子还在家中等着我呢！” 他说完，不等贾三道回话，就转身匆匆离开了。 贾三道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唇角微勾，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你有娘子，有家，我却没了娘亲，失去了家。 凭什么？ 回家的路上，宋明彰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窝囊，他能感觉得到，方才贾三道那番话是故意的。 他在故意气自己。 真是可笑，他好心同他打招呼、邀请他来家里做客，想着顺带解释一下当日之事，可看贾三道那模样，分明已经记恨上了他，真是不知所谓！ 等回到家，他直接将书篓丢给潘礼，抬脚进了卧房。 柳晴正在房中摆弄贾三道送的两个木头小人儿 两小人儿眉目栩栩如生，她越摆弄越心喜，倒不是说这东西如何贵重，难得的是这一份精巧新奇。 听到房门处传来动静，柳晴随意看了一眼。 发现是宋四郎，她也没在意，又将视线落在了木头小人上，只随口问了一句：“回来了？” 宋明彰抬脚就往里走，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两个木头小人。 “这是什么？傀儡娃娃？” 他脚步转了个弯儿，走过来拿起那个女娘的就问，“哪儿来的？我怎么瞧着模样有些眼熟？” “是？”柳晴来了劲儿，“四郎你看看我，再看看它，有没有发现什么？” 宋明彰反应过来，看看她，又看看木头女娘，表情有些震惊：“这是你？” “答对了！” 宋明彰手里捏着木头女娘，心底也不由生出了几分喜爱。 过了片刻，他随口问：“这是哪里来的？” “贾郎君送的，他亲手雕的！” 第589章 他对你有意思 第589章 他对你有意思 宋明彰的脸唰的一下黑如锅底！ 手里的木头小人儿被他“啪”的拍到桌上，震的桌子都颤了颤。 “他送你这个做什么？枉他还是读书人，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吗？’还有你，什么破烂玩意儿值得这般喜欢？我送你那么多东西，都不见你有多欢喜！” 他这一通火发得莫名其妙，柳晴一头雾水，眨巴眨巴眼看他：“你这是吃枪子儿了？我要是心里有鬼，我还能告诉你这是他送的？就之前孟婶卖给我们的屏风我不是还回去了吗？贾凤行就说把这两个小人送给我当谢礼，你哪儿来这么大火气！” 宋明彰黑着脸瞪她：“成，那日后是个男子送你礼物，你便都收着，总归人家是为了感谢你，没有旁的意思。” 他说着，直接走到床边，气咻咻地上了床，背对柳晴躺着。 柳晴只觉得无语极了。 她将两个小人儿摆好放在桌子上，也起身走到床边，碰了碰宋明彰的胳膊：“你到底咋了？” 宋明彰背对着她不吭声。 “你倒是说啊！到底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开始不是好端端的么？怎么我一提贾凤行你就不高兴了！” 宋明彰蹭的一下坐起身，转过头看向她：“我感觉他对你有意思!” “谁？什么？”柳晴瞪圆了眼睛，“你不会是在说贾凤行？宋四郎，你脑子没问题？” “我脑子自然是没问题的，有问题的是他！” “什么意思？”柳晴狐疑地望着他，“你方才见到他了？” 宋明彰眼帘微垂，没有否认。 “他是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他对我有意思的？四郎啊，你应当是误会了，贾凤行是武先生的高徒，前程似锦，又生得俊美非凡，将来便是配皇家的公主也不是不可能的，我？” 她说着，指着自己微微摇头道：“我都嫁给你了，这边最重女子的贞洁，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不过话说，他到底同你说什么了，你这么大的反应？” 宋明彰低着头一声不吭。 柳晴摇摇他的胳膊：“喂，宋黛玉，你倒是说说让我听听呀？” “没什么，左不过是几句闲话而已！” 宋明彰并不想让柳晴知道方才自己同贾三道之间幼稚的对话，他感觉说出来很丢脸。 是真的很丢脸！ 柳晴痴缠了好一会儿，宋明彰都不愿意吐口。 直到外面传来刘桃花叫他们用晚膳的声音，她才推了宋四郎一把：“行了，你既不愿意说，我也不问了，什么了不起的！” 她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你等一下！”宋明彰却急急忙忙整理衣冠也下了床。 “干嘛？” 宋明彰走到桌边，操起两个木头小人几步走到她的面前：“丢掉!” “宋黛玉你别这么小心眼儿了！这是人家的一番心意，何况我真挺喜欢这小玩意儿的，人家送的东西我们丢掉，将来若被他知晓了，那多不好?” 宋明彰闻言，捏着小人的手指紧了紧，指尖隐隐发白：“不许你喜欢它！” 这一刻的宋四郎，柳晴只觉得幼稚极了。 “成，那这样四郎，你既不喜欢它们，那我们就把它们收到库房里放着，我也不看它们，就只别扔了，总不能糟蹋人的一番心意！如何？” “嗯。” 半晌，宋明彰低低应了一声。 第590章 擅偷 第590章 擅偷 “行了，你这臭脾气是愈发的不可理喻了！方才没来得及同你说，二哥带着一帮子下人来了，我留了他今晚宿在咱家，你且收收臭脸！” 夫妻二人一起出了房间往膳房的方向走去。 他们到的时候，宋二郎已经到了，木九郎溜达过来蹭饭，二人正相谈甚欢。 柳晴见一桌子男客，就吩咐道：“桃花，把饭菜端到我房里。” 说完，她看向一旁的三人道：“二哥、木九哥，你们同四郎聊。” 柳晴走后，宋二郎简单将今日带来的下人情况又同他说了一遍。 “大丫之前应当同你商量过，她原是打算你们这边宅子留一部分人，其余的都送回送家秤那边，不过你二嫂作主多买了三个人，大丫才又有了这个想法。” “成！“宋明彰自然没什么意见，”稍后用过晚膳，我见见这些人，还得劳烦二哥将他们送到庄子上！” “这没什么，不过原先你们不是还打算找个拳脚师傅带带这些人吗？你二嫂那边正在物色，如今可还有这个打算？” 宋明彰想了想，摇头道：“暂且不用了，药庄那边马上就要收了，今年先让他们去干活，等来年再说！” “也好。” 说话间，饭菜陆陆续续上了桌，三人开始埋头吃饭。 等吃完饭，宋二郎将买来的人召到院中，宋明彰看过之后，当即就要为他们定下名字，这中间还发生了一段插曲。 六个小厮皆取一个茗字，按年龄依次为：茗日、茗照、茗香、茗生、茗紫、茗烟。 到了那十几个青壮时，一个身高八尺、长相憨实的汉子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拱手冲宋明彰行礼道：“公子，俺能不能用自己原来的名字啊？” 宋明彰先是一愣，接着毫不客气道：“你都卖身于我了，还想着留下从前的名字，想得可真美！” 那汉子闻言，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宋明彰却是话锋一转，声音淡淡地道：“不过你想用自己的名字也不是不可以，得让我看到你的价值！” “俺会些拳脚功夫！”那汉子见有戏，眼睛一亮，瓮声瓮气地回道。 一旁的木九郎听了他的话，生出几分兴致，踱步走到他身旁道：“来，陪我过两招，让我瞧瞧你的身手！” 院中其他人见状，连忙四散开来，将场地让给二人。 那汉子也不扭捏，摆开阵势便同木九郎过了几招。 他果然有些功夫，却并不如何了得，真真让木九郎吃惊的是他的一身力气。 几个回合下来，木九郎将人打倒在地，他抹了把脸，扭头看向宋四郎道：“四郎，这小子有把子力气！” 宋明彰微微点头，接着视线重新落在那汉子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秦立，俺叫秦立！” “你可以用自己名字！” 秦立闻言，登时喜笑颜开，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多谢公子，方才这位公子功夫当真了得，不过他说的俺有一把子力气也是真的，公子不知道，俺天生力大，若非许久没吃饱，这位公子怕是没那么容易就将俺撂倒！” “哦？”宋明彰凤眸中划过一丝意外：“你有多大的力气？” 秦立眼睛四处打量周遭，片刻间，他的目光停在了院中的石桌之上。 紧接着，他在众人的注视下，从容走到石桌旁，单手轻而易举起了石桌。 宋明彰见状，眼眸微微眯起，心底隐隐划过一丝满意。 这石桌可足足有三百多斤重！ “好！”木九郎大喝一声，“小子有两下！” 其余九人中，一个身材相对瘦小些的男子犹豫了一瞬，也走了出来：“公子，小的也，也想用自己的名字。” 宋明彰下巴微抬，示意他去木九郎那边接受考验。 瘦弱男子扭扭捏捏了片刻，还是挪到了木九郎的身边。 “来！”木九郎站姿如松，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只是他一个姿势都摆了好半天，对面都没有反应。 木九郎眉头微皱，正待发作，却见那男子颤颤巍巍举起了手。 夕阳下，他手里的玉佩仿佛镀了一层金光，朦朦胧胧霎时好看。 只是那玉佩，他瞧着竟有些眼熟。 “公，公子！”男子有些底气不足道，“小的罗林，擅偷！” 第591章 敲打 第591章 敲打 宋明彰倒是没想到，新买来的人中还有这样的人才。 秦立憨实，沦为奴仆并不奇怪，只是这罗林—— 宋明彰想着，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罗林聪慧，连忙上前几步回道：“公子，小的原是罗家庄人，因生母早逝，父亲续弦，继母不容于家中，从七岁起就在城中行乞，前段时间发大水，多少良民都吃不起饭，小的实在讨不到饭，无奈之下只好自卖贱身！” 这一身偷儿的本事，也是他这些年混迹市井小巷学来的。 宋二郎在一旁接口道：“他所言不差，这些奴仆的生平，我都交予给了大丫，四郎你若想知道，稍后自去寻他便可。” 宋明彰这才放下心来：“有劳二哥，人我都见过了，这十人除秦立罗林二人外，其余的二哥先都带到庄子上，还有那几个小厮，留两个最大的，其余也都送过去！” “成。” 下人安排妥当，宋明彰心急读书，就同宋二郎和木九郎打了声招呼，直接去了书房。 忘了说，这边的宅子，柳晴特意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作为宋四郎的书房。 天色已经发黑了。 宋明彰进来的时候，潘礼手里拿着打火石，正低着头点灯，旁边的书桌上，磨好的墨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味，砚台旁边，是一沓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宣纸，以及不久前宋四郎带回来的书。 见宋明彰进来，潘礼连忙上前行礼：“郎君！” “嗯。” 宋明彰淡淡地应了一声，走到书桌旁坐下，拿起《春秋》认真读了起来。 潘礼静静地候在一旁，间或小心翼翼地上前拨弄下灯芯，让灯火更明亮些。 宋明彰看得入迷，不知不觉间两个时辰过去了。 往常这时候，柳晴就该过来请人了，只是今日不知怎的，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潘礼想了想，开口道：“郎君，夜深了，你该歇息了。” 宋明彰放下书，揉了揉有些发僵的额头，站起身：“嗯。” 临走前他还不忘顺走了一本书，做睡前读物。 只是临出门之际，他突然顿住脚回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潘礼：“茗日和茗照就交给你带着了，我不管你从前是什么来历，既卖身做了我家的奴仆，就当恪守本分，尽忠职守！一直以来你都做得很好，这两个人我希望你尽快将他们带出来，但是有一件事你须得时刻谨记，他们是我家的奴仆，不是你的！” 潘礼心里咯噔一下，浑身血色尽褪。 他煞白着脸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郎君明鉴，小的对郎君和大娘子之心，天地可鉴！” 宋明彰俯下身将他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潘礼惊恐交加地望着他：“郎君，小的，小的——” “我对你的从前和过往并不在意，凡人皆有私心，我只希望你不要做出对我和大娘子不利之事！” “郎君放心！”潘礼听他这样说，心底微微松了口气。 他知道，今日郎君只是敲打他一下而已，只是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露了破绽？ “夜了，收拾收拾安歇。” 宋明彰达到了目的也不再多言，拿着书这次直接回了房中。 第592章 不同意 第592章 不同意 柳晴还没睡，正撑着手肘坐在桌前打瞌睡。 听到门口传来动静，她睁开眼站起身，打了个哈欠：“回来了？” “怎么不先睡？” 宋明彰放下书走了过来。 “等你一起，我现在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干，说是来同你团聚，却大多时候都见不到你，若是自己先睡了，你回来没个人说话，岂不孤单？” “你呀~” 宋明彰的神色顿时柔和了许多。 “那个四郎，正好说起这个了，我想同你商量件事！”柳晴犹豫了一瞬，还是开口道，“我打算在这边也找个医馆，不然这成日无所事事的，短时间还成，时间长了我怕自己发霉。” “怎么又说起这个了？” 宋明彰收起脸上的柔色，满脸不赞同道：“这件事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从前你去周氏医馆是为了我们的生计，如今我们又不缺银子，几个药庄和家里这一堆人，还不够你忙活的？” “你不同意？”柳晴看了看他的脸色，在心底叹了口气。 “嗯，我不同意！” 宋明彰直截了当道：“我还记得你从前说过自己要做一条什么咸鱼，怎么如今眼看就能实现了，你反倒要找事做？再者说了——” 说到这里，他眉头微微皱起，脑海里划过白日贾三道说的话。 “再者说了，小晴，我是个男子，从前我不说但并不代表我不在乎，我不想你再看外男的身体了！” 柳晴大脑短暂宕机了一瞬。 “什，什么？不是，你方才说了什么？” 宋明彰走到木盆架子旁，就着清水洗了把脸，沉声道：“小晴，我想让你像旁的女娘一样，别再抛头露面了。” “……” 好半晌，柳晴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她不敢置信地望着宋四郎，像是在看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一般。 “宋四郎，你知道你方才在说什么吗？” 宋明彰擦干脸，深吸一口气：“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小晴，我不想有朝一日旁人对着我指指点点，对着我的娘子评头论足说长道短。” 柳晴只觉得一股邪火瞬间自脚底窜上了头顶。 “宋明彰，我发现你有时候真是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到没边儿了。” 顿了顿，她略微平复了下心情，继续道：“需要我提醒你吗？若没有我柳晴从前的抛头露面，现在你宋四郎坟头的草怕是都一人高了？” “我知道！” 宋明彰承认的十分干脆，“也正因为如此，我十分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小晴，我把你当做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真的受不了旁人拿你说事儿！”也不想你看别的男人！ “有谁说什么了？宋家秤的人？还是你又听到什么了？” “没谁。”宋明彰轻轻摇摇头，拿起桌上的书走到一旁，对着柳晴道：“你先睡，我再看会儿书，马上就是乡试了。” “不行，你把话说清——” 柳晴待要同他理论个长短，却见他已经拿起书读了起来，面上满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到底还是将后面的话憋了回去。 “那你也早点睡！”柳晴最终还是上床先睡了。 第593章 梳背儿 第593章 梳背儿 次日，柳晴醒来的时候宋明彰已经去了书院。 两人昨晚不欢而散，柳晴心情不大好，洗漱的时候，面上就带了几分情绪。 刘桃花小心翼翼地上前道：“大娘子，袁婆婆带着淡春她们四个在外面候着！” “让她们进来。”柳晴神色淡淡地。 袁婆带着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板着脸面无表情的模样。 “婆婆来了，可是有事？” 见她来了，柳晴打起精神问了一句，“婆婆昨晚可还住的习惯？缺什么东西有什么需要，婆婆尽管说，我让人去准备。” “柳娘子抬爱，老奴昨晚睡得极好，府上也是极妥帖的。” “那婆婆这是？” 袁婆殷勤地回道：“是这样的，老奴估摸着柳娘子快起了，就带她们来，打今儿起让她们学着服侍主家娘子。” 她说着，看向身后四个丫头，吩咐道：“抹冬你去给大娘子梳头，夏妆你收拾床榻，淡春你去倒水打水收拾屋子，在大娘子旁边听候吩咐，至于秋浓，往后大娘子一应传话，以及同外院的往来，便暂且都交与你！” 秋浓就是昨日率先请柳晴赐名的丫头，她相貌清秀，长得小巧玲珑，一双眼睛灵动明亮，瞧着就是个伶俐人。 听了袁婆的吩咐后，她脆生生应道：“婆婆放心，奴婢晓得了。” 其余三人也纷纷应是，按照她的分派开始忙活。 原本空荡荡的屋子瞬间变得热闹了起来。 “大娘子，奴婢给您梳头！”抹冬相貌娟秀，大着胆子凑到柳晴身边。 “嗯，有劳！”柳晴轻轻应了一声，就转过头看向妆台上的镜子。 透过镜子，她看到屋子里另外三人有条不紊的忙活着，想到才过了半日，袁婆就将几人性情喜好摸得差不多了，她不由感叹道：“贾郎君昨日当真提了个好建议，婆婆一来，我这屋子立时规整了不少，我是个不讲究的，也不懂得那些子规矩，还得劳烦婆婆教我了！” 袁婆正监工一般盯着四个丫头干活，见状笑着摆手道：“柳娘子如此说，可当真是折煞老奴了，你是性情中人不拘这些子虚礼！” 说到这儿，她看向抹冬道：“昨儿个同你说的桃心髻，你今日试着给你家娘子梳梳。” “是。” 抹冬手指灵巧，力道轻柔，镜子里，柳晴只看到她拿着梳子在自己脑袋上鼓捣了片刻，一个繁复的发髻便完成了。 “手可真巧！”柳晴不由感叹道。 袁婆在旁跟着点头道：“确实，这丫头是难得一见的巧手，往后便让她给柳娘子梳头。” 柳晴点点头，面上难得有些赫然。 好家伙，现在梳头都有专人了，这日子过得可真是越来越腐败了。 “大娘子，奴婢再给您戴个梳背儿？”抹冬梳好头，目光看向妆匣的方向，眼底满是跃跃欲试。 “梳背儿？”柳晴眼底短暂的划过一丝迷惘，“那是什么东西？” 抹冬面上一滞。 袁婆忙道：“你这丫头，忒的嘴碎，去一旁候着！” 等抹冬退开，袁婆才像柳晴细细解释起头面首饰的式样来。 “……柳娘子有所不知，这梳背儿就是压头发的梳子，梳齿比较长，可以直接插到头发里，露出来的那部分或包金，或包银，同钗环簪坠之类一般，视用来点缀装饰发髻的。” 第594章 学礼 第594章 学礼 柳晴心底尴尬的要死，面上却半分不露，只道：“原来梳背儿是这个意思，若非婆婆解惑，我还真不知晓！” 说着她看向抹冬道：“这梳背儿我还真没有，你去妆匣里找找，随便戴点什么便罢了。” “是！” 抹冬找头饰的功夫，柳晴神色落落大方地继续同袁婆说着话：“昨儿个才知道婆婆是从宫里出来的，那婆婆对礼仪规矩岂不是如数家珍？婆婆当知道，我出身有限，今日在家中不懂一个梳背儿当不得什么，倘若来日当着外人的面丢了脸，那才叫人笑话呢！” 岂止是叫人笑话？ 袁婆虽是犯了事儿被宫里赶了出来，出来后又历经生死、几经波折，但她在宫里摸爬打滚多年，差一点就做到了六尚局的尚宫。 这宫里出入的女娘，除了宫女外，便是后宫嫔妃了，再不济也是世家贵女，高门贵妇。 这些人最是重礼，她记得前户部尚书的小儿媳便是出身乡野，在一次宴会上失了礼数，后来明里暗里不知被多少人嗤笑，更有甚者，她相公的同窗们都以此为乐，嘲笑他娶了这样一位粗鄙之妇。 越是高门，便越是重视礼仪规矩。 柳晴这样的，将来宋小郎君若只是做个地方小官便也罢了，若是留在金陵那样的富贵锦绣场里，怕是少不得会因此惹出无数闲气来。 不过这些想法，袁婆也只能在心里想想，面上并不露分毫。 “柳娘子言重了，柳娘子是性情中人，不讲究那些虚礼，知道您为人的人，断不会笑话于你。” 柳晴听着她这话，心中却是微微一动。 片刻间，她站起身，神情严肃地朝着袁婆行了一礼：“请婆婆教我礼仪！” 袁婆愣了一瞬：“柳娘子你这是？” 柳晴不是傻的，袁婆懂的道理，她心里自然也明白。 华夏是礼仪之邦，然传承至后世，古礼凋敝，现代人没几个讲究所谓的古代繁文礼节。 莫说柳晴没学过正统的古礼，便是学过，也在后来挣扎求生的十数年里忘得一干二净了。 现在瞧着似乎还用不着，可以后呢？ 昨晚宋四郎的话，她虽然当时听着很不开心，但现在想想，这里到底不比后世，她也没什么“敢叫日月换新天”的宏伟志向，与其每日无所事事同他置气，不如先学点东西。 “不怕婆婆取笑，我就是想着我相公日后若是真考中做了官，我这个做娘子的，出门应酬总不能让他丢了脸面不是？” “怎会？怎会？”袁婆忙道，“柳娘子是一等一的聪慧人，谁敢笑你？” “婆婆莫要宽我的心了，这世上达官贵人多不胜数，我若丢了脸，笑话的人怎会没有？就怕人笑都懒得笑呢——” 她说到这里，没什么形象地伸了个懒腰，继续道：“所以就劳烦婆婆每日抽一个时辰，教完她们四个，再教教我？” 袁婆看着她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样子，蹙眉沉吟片刻，还是点点头道：“成，那柳娘子老奴就托大了，不知柳娘子打算何时开始？” 柳晴：“就今日？婆婆什么时候有功夫？要不现在？” 袁婆微微颔首：“可以。” 说干就干，柳晴直接带着袁婆并四个丫头一起出了寝房，另外找了一间房开始学礼。 袁婆第一天讲的便是《女四书》中的立身章。 曰：“凡为女子，先学立身……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1 第595章 各退一步 第595章 各退一步 “回来了？今日这般早？” 晚间宋四郎回来的时候，柳晴迎上前去，主动开口同他言和。 宋明彰原想继续端着，却在柳晴手缠上他胳膊的瞬间，绷不住弯了弯唇嘴。 “嗯。”他故作矜持，薄唇轻启，吝啬地吐了一个字。 柳晴推了他一把：“猜猜我今天做了什么？” “做什么了？” 柳晴松开他，先绕着他转了一圈，然后停在距离他两步左右的面前，对着他袅袅婷婷行了一礼：“公子~奴家这厢有礼了~“ 宋明彰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她：“你干什么？发生了何事？可是身体不适？” “……” 好半晌，柳晴站直身体，没好气地道：“让你猜我今天做什么了，你扯些乱七八糟的什么？谁身体不适了？我好得很！” 宋明彰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眨眨眼，先去洗了把脸，擦脸的功夫，才听柳晴继续道：“行了，看你也猜不到，我今天同袁婆婆学习礼仪了，想不到你们大魏讲究这么多，单单言行举止就列出那老多的条条框框，今日我才学了一个时辰，就觉得比从前在医馆看一天病都要累！” “袁婆婆？”宋明彰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是贾凤行当日救的那位老妇？” “对，昨儿个忘了同你说，这位婆婆从前居然是在宫里当差的，家里除了买书童、青壮外，我不是还另外买了四个丫头吗？你之前说要卖掉刘家人，我就想着新人最好少跟她们来往，恰好贾郎君提出让袁婆婆带她们几个，我就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你可真是什么人都敢用！”宋明彰没忍住，还是隐晦地提了一嘴。 “什么人？”柳晴拧了拧眉道，“怎么，袁婆婆有问题？” 宋明彰走到桌子旁坐下，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你忘了我之前同你说过，我怀疑吴啸天、姜霖他们是贾凤行下的手？他如今同从前不一样了，他身边的人，我们能少来往还是少来往。” “不是没证据吗？” 柳晴听了他的话，也有些犹疑，“可是都已经说好了。” “罢了，先这样，你自己多注意些便是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柳晴也不是听不进去话的人，宋明彰只是提醒一下，日后她待贾三道主仆还如从前一般，只在以前的基础上，多留个心眼儿便罢了。 这个话题暂且揭过，夫妻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宋明彰便要去书房读书。 临出门之际，柳晴犹豫了一瞬，还是叫住了他，认真道：“四郎，昨晚你说的话我仔细考虑过了，在这边找医馆坐诊行医之事，确实多有不妥，便暂且作罢。” 宋明彰望着她明亮如水的眼眸，不由心下一软，温声道：“行医问药是你的本事，这样大的本事荒废了也是可惜，这样，你只答应我，往后看病除非不得已，便只看妇人！” 柳晴闻言，眉眼弯弯：“好。” 说开了后，两人心情大好，柳晴更是喜形于色，急急忙忙就往外走，边走边嘱咐道：“那四郎你先去看书，我去灶上瞧瞧，等晚膳好了叫你。” 第596章 家有考生 第596章 家有考生 时间倏忽而逝，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九月十九乡试，及至今日已是九月初四。 从半个月前，宋明彰便开始留宿书院，开启了夙兴夜寐的苦学生涯。 柳晴也不敢打扰他，每日除了同袁婆学习礼仪外，就是准备宋明彰乡试要带的东西，重点自然是吃食了。 贡院号房简陋，整整九天十晚，只有吃好了才能有精神作答，并且作好答。 首先是主食。 薄饼、包子、馒头柳晴都打算准备，已经交待了灶房那边提前一天开始做。 此外她问过宋四郎，号房里有炉子可以烧热水，她便又准备了些肉饼，天气热，肉饼存放时间不长，到时候她须得嘱咐宋四郎头两天先吃这个肉饼。 然后就是佐菜了。 考试期间吃辛辣刺激等重口味的东西，容易坏肚子，但没有一点油水也不行。 柳晴打算准备些蔬菜、水果、粗粮这些容易消化的东西，另外鱼类、豆类、瘦肉、奶制品这类高蛋白的食物也要准备。 考虑到汤汤水水的携带问题，她还特意给宋二郎捎信，让他送来一些之前搭竹棚剩下的竹子，做了七八个竹筒。 大魏类似于后世的明朝，绝大部分水果都有。 柳晴花大价钱提前买了苹果、香蕉和葡萄，打算到时候一并给宋四郎带着。 还有牛奶…… 盘算来盘算去，到最后柳晴发现这林林总总一大堆，宋四郎决计是带不进去这么多东西的。 袁婆进来辞行时，看到的就是她愁眉苦脸的模样。 “柳娘子，你这是？” 柳晴苦笑一声，将自己的苦恼同她简单说了一下。 “小宋郎君当真好福气，便是老奴没见过多少参考的秀才，也知道像柳娘子考虑周到准备周全的人不多。” “婆婆你取笑我了，倒是婆婆你现在便要回书院吗？不用过午膳再走？” “不了！”袁婆叹息一声，“小郎君还在书院等着老奴呢，柳娘子聪慧，这一个月老奴能教你的都教了，接下来就靠柳娘子你自己勤加练习了，老奴也该回去为小郎君准备乡试的东西了。” “差点忘了，贾郎君此次也要下场的，那我就不多留婆婆了。” 柳晴说着，就将袁婆送出了院外。 只是才走到院门口，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对着袁婆道：“婆婆且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袁婆有些好奇她要做什么，静静地站在院门前等着。 远远地，她看到从远处走来一个衣衫褴褛形容落拓的年轻男子。 “请问，这里是宋明彰宋兄府上吗？” 袁婆张张嘴，待要开口询问他是谁，却听到身后传来柳晴熟悉的脚步声。 “婆婆，这是这些日子给我相公准备东西列的单子，婆婆回去给贾郎君准备的时候可以参考一下，也省的两眼一抹黑，不值当什么，说不定有——” 柳晴的话说了一半，忽然戛然而止。 她的目光落在了袁婆身后正满脸喜意望着她的男子身上。 “王，王郎君？！”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之人，“你，你这是从哪里来？怎的这般模样？” 第597章 察觉 第597章 察觉 “嫂夫人，有吃的吗？” 王威顾不得还有旁人在，急急忙忙上前几步，满脸渴望地望着柳晴。 柳晴冲他轻轻点头，然后将手里的单子递给袁婆：“婆婆，家里来客人了，我就不多送你了，你路上慢点，有什么事情就去岳麓书院同四郎说，让他带话回来给我便是。” “柳娘子留步，老奴自去便是。” 等袁婆离开，柳晴连忙请王威进门。 她也没着急问王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是先让灶房准备了一桌子饭菜，然后又让人烧水准备客房。 饭菜一上桌，王威便是一阵狼吞虎咽。 瞧他的样子，好似几天没吃过饭一般。 柳晴担心他不自在，等他动筷子后，就转身退了出去。 大约一刻钟左右，王威吃饭的速度才慢了下来。 刘桃花和秋浓都在一旁候着，王威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二人一眼。 “让你们见笑了，你家大娘子呢？” “公子说的哪里的话？”秋浓看了一眼刘桃花，抢先道，“公子可是要见大娘子？奴婢这便去回禀大娘子？” 王威点点头：“有劳。” 秋浓转身就去寻柳晴，一出门就听到身后传来刘桃花的声音。 “秋浓，你等一下！” 秋浓顿住脚回头，面露讶然：“桃花姐姐，有什么事吗？” 刘桃花皱着眉头看她：“秋浓，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你这未免也太不讲究了？别以为袁婆给你说过几句好话，你就真当自己入了大娘子的眼！” 秋浓神色淡淡地：“桃花姐姐，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大家都是下人，我只管侍候好主子，旁的一概不理，你有什么不满的跟我也说不着，里面那位公子还等着呢，我先走了！” 她说着，匆匆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刘桃花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气得牙根直痒痒！ 刘春花正在灶房帮着母亲忙活收拾东西，见她满脸怒气的进来，不由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刘桃花将手中的碗碟往案板上一放，气咻咻道：“不成了，这家怕是马上就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了！” “怎么了？”赵氏苦着脸，“可是又跟那几个生闲气了？罢了桃花，早晚有一天的，没有春夏秋冬，也会有花红柳绿，大娘子和郎君眼见的家业越来越大，你也别掐尖儿要强了，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了。” “唉~” 刘桃花叹了口气道，“娘，我也不是要强，我就是觉得最近大娘子像是在故意疏远我们一样，这次家里新添的下人也不止秋浓他们几个，但你看茗日、茗照他们，不是礼哥儿带着嘛？照理说春夏秋冬他们几个也应该以我和姐姐为先，可现在……” 刘桃花说到这里，娇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担忧。 刘春花盯着面前的锅灶发了好半天的呆，半晌，她忽然神色落寞地道：“终归是我连累了家里。” “姐，你别这样说！” 刘桃花心里也不好受，其实都不是傻子，便是她们是下人没什么见识，但上头对她们什么样，人都看在眼里。 人都是看菜下碟的，秋浓几个不将自己和姐姐放在眼里，还不是因为大娘子和郎君的态度！ 第598章 家破人亡 第598章 家破人亡 “大娘子，方才那位公子吃完了饭，让奴婢过来请你。” 柳晴当即起身：“好。” 等到了膳房，王威已经等着了，见到她后连忙起身道：“嫂夫人，让你见笑了。” “不必客气，倒是你，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这般模样？” 王威闻言苦笑一声道：“嫂夫人，明彰可是在书院？不瞒你说，我此番前来，是来投奔你们的。” 柳晴愣了一瞬：“这话怎么讲？可是家中出了什么变故？” 自从发生水患，他们还没同十里镇王威等人联系过，所以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去金陵寻五娘，人没寻到，回到家，家父家母俱都被乱民所害，家中宅院听说被他们占了，后来官兵杀到，那起贼人一把火烧了我家，如今，唉……” 王威说到这里，忍不住声音哽咽：“我不知道你们新搬了家，辗转几日才打听到这地方，不怕你笑话，我有三天没吃饭了，所以方才——” “不必多言！” 柳晴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沉声道：“尽管在这边住下，四郎近来在准备乡试，这段时间一直住在书院，我稍后让人给他送个信，让他抽空回来一趟！” “不用嫂夫人！” 王威一听宋四郎在准备乡试，哪里肯让柳晴去打扰他？只道：“左右过两日他要回家收拾东西去府城贡院，到时候再见也是一样的。” 柳晴想了想，点点头：“这样也成，总之王郎君你尽管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吩咐下人去做就行，现在先去洗个澡好生休息。” “叨扰嫂夫人了！” 王威闻言也不再客套，起身跟在秋浓身后去了客房。 柳晴也回了自己房中。 说实话，王威方才的话，让她心里很不好受。 就有种，一夜之间地覆天翻物是人非之感。 去年的这个时候，宋四郎刚去书院读书不久，常钰带着王威上门作客。 那时候，他还是镇上富户家的公子哥儿，年少风流，华服锦衣，后来他还帮他们夫妻找到了镇上的宅子。 可如今—— 还有他的妻子梁五娘，灯会过后，宛如人间蒸发了一般，他们到处打听到处找，迄今都没有半点下落。 “大娘子，表公子来了。” 柳晴正自想着心事，门外忽然响起夏妆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表公子是谁。 “快请！”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同样许久未见的常钰。 见客的厅堂里，常钰一见到柳晴，便焦急地询问道：“弟妹，守常是不是来了这里？我前几日才知道他回来了，偏生他到处打听你们的消息，同我错过了！” “表哥放心，王郎君确实来了我们这里，他刚吃完饭歇下，表哥要不等他醒了再见？” 常钰想了想，微微点头：“也好，他一定累坏了，让他好好睡一觉。” “爱英姑姑和姑父可好？表哥家中都好？” 常钰心有余悸道：“除了损失了些粮食，家中一切都好，爹娘他们也都好，弟妹你同四郎呢？” 他说着，打量了下周遭，视线在几个脸生的下人身上扫过，继续道：“看这情况，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第599章 祭拜 第599章 祭拜 柳晴沉吟片刻，捡紧要的事情同常钰简单讲了一下。 得知宋四郎九死一生，宋老太葬身虎口，宋老头悲伤逝去……常钰久久未能言语。 半晌，他有些歉意道：“抱歉弟妹，方才我是失言了！” “不知者不怪，表哥不必介怀。” 两人又叙了会儿旧，常钰忽然有些欲言又止。 柳晴见状，微蹙眉头：“表哥有什么话想说，但讲无妨！” 常钰闻言，犹豫了一瞬，还是没忍住开口道：“弟妹，那，那个孟婶和贾三道，如今如何了？之前县城大乱，可有波及到他们母子？” 柳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宋四郎曾同她说过，常钰对孟婶心存爱慕之意，看这情况，他眼下还惦念着呢。 这样想着，她组织了下语言，回道：“孟婶遭遇了祸事，已然过身，贾郎君悲痛欲绝，重伤垂死，如今头发都白了，他们母子——” “什么？！” 常钰不敢置信地站起身：“她，她她她死了？死了！” 柳晴轻轻点点头。 “怎会？怎么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就死了呢？她那样美，那样温柔……这老天爷，未免太过不公！” 听他感怀孟氏，柳晴心里也不好受：“表哥你还是别问了。” 孟氏的事，关乎一个女子的清誉，她不知道有没有人议论这件事，但她的死因，不能出自她口。 常钰神情恍惚地跌坐在椅子上，像是瞬间失了魂。 半晌，他重新抬起头看向柳晴：“那弟妹可否告知她葬在何处？我想去祭拜她！” “贾郎君在淮山书院为她立了衣冠冢。” “衣冠冢？竟连尸身都没有吗？” 常钰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般，有密密麻麻绵延不绝的疼痛涌上心头。 自古红颜多薄命，孟氏啊，他心中的洛神。 “不行，我要去见见她，我要去看她！” 他说着，跌跌撞撞地起身，径直出了柳晴家，要往淮山书院而去。 “夏妆，你去同潘礼打声招呼，让他着茗日或者茗照，跟着表公子，以防他出事！” “是！” 常钰失了魂般，一路走一路摔，磕磕绊绊赶在日落前进了淮山书院。 “这位小娘子，我向你打听个地方！” 也是巧了，他迎面就碰上了武梅儿，失魂落魄拦住对方道，“我是贾三道的好友，听说他母亲的衣冠冢便在这里，能否告知我具体地方？” 武梅儿一听他是贾三道的好友，她急于讨好贾三道，也没多想怎么常钰不问贾三道这个当事人而是同自己打听，就兴匆匆道：“你是五郎的朋友？跟我来！” 她直接将常钰带到了后山孟氏的衣冠冢前。 常钰见到墓碑，眼睛瞬间模糊一片：“能，能让我单独祭拜她吗？” “那，我就先走了！” 武梅儿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离开后山后，她直接去寻贾三道。 书房没人，她问过孟义才知道贾三道正在她爹房中单独上课。 乡试在即，她知道她爹最近日日都在指点五郎功课，所以她也不急，只静静地坐在房中等着。 大约半个时辰后，贾三道出现在了房门口。 见她在屋里等着，贾三道放下书箱大步流星走了过来：“梅娘怎么在这里等着？用过晚膳了吗？” “没呢，在等你，还有五郎，不久前我遇到一个你的朋友，他说想祭拜咱娘，我就带他去了后山。” 贾三道闻言，面上飞快划过一丝扭曲，快的让人丝毫察觉不到。 第600章 拿把剪刀来 第600章 拿把剪刀来 “哦？他长什么模样，可有留下姓名？”贾三道状似不经意地问起。 武梅儿想了想，柔声回道：“眉眼还算端正，身高约莫七尺左右，旁的——唉呀五郎！我怎好总盯着外男看嘛？” “梅娘你别着急，我也不想你看旁的男子，不过你是什么时候见到他的，他走了吗？” “有半个时辰了，我把他送到咱娘的坟前就回来了，倒是不清楚他走没走，怎么？五郎，有人祭拜咱娘不好吗？” 贾三道闻言，转身往外走去，边走边头也不回道：“梅娘你在家里等着，我去看看。” “等等我五郎！”武梅儿连忙跟了上去，“对了，我想起来了，他手里拿着一把扇子，你想想看你朋友里有没有喜欢带着一把扇子的？” 贾三道身形一僵。 “怎么五郎？你想起来了？” 贾三道转过身看向她：“梅娘，我想一会儿回来喝你熬的莲子羹，你能给我做一份吗？” “好，好，我这就去!”武梅儿喜笑颜开地去做羹了。 等她离开，贾三道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眼神阴戾地往后山的方向走去。 孟义和孟良影子一般缀在他身后。 未免有人打扰，孟氏的衣冠冢建在后山距离书院颇有一段距离的僻静所在。 贾三道三人一路穿花入柳，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不远处。 贾三道定睛望去，只见母亲的衣冠冢前此刻正跪着一个人，那人背影熟悉，他一眼便确认了就是常钰，只见他此刻嘴里正念念有词，似乎在同母亲诉说着些什么。 孟义和孟良待要上前，却被他一个挥手止住了动作！ 贾三道在心底冷哼一声，：倒要看看这狗东西在做什么？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1 常钰读得是一首凄婉哀伤的悼念词，是前朝有名的诗人为悼念亡妻所着，词的内容表现了对妻子无尽的思念和不舍。 贾三道越听神色越冷，心中的怒火几乎能将周遭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公子，我们？”孟义瞧着他神色不对，连忙上前小声询问，“便让他就这么亵渎姑母吗？我这便上去杀了他？” 贾三道目光如刀死死地盯着不远处跪伏在地的背影。 半晌，他长吸一口气，转身就往外走去。 “公子，你怎么?” 贾三道抬手打断他：“先回去！” 孟良神色焦急，待要再问几句，却被一旁的孟义一个眼神制止了。 等到了书房，他让孟义找来袁婆在门口守着，自己则带着孟义、孟良进了屋内。 “公子，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吗？”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贾三道一段时间，孟良如今也耳濡目染，心性较之从前变了不少。 贾三道站在窗边，垂眸望着面前一盆开得鲜妍夺目的君子兰，神色淡漠：“怎么会？” 孟义也有些焦急：“那公子你的打算是？” “知道他来祭拜我娘的人，应该不止咱们，若他在山上出了事，那你们觉得，知情人第一个怀疑的会是谁？” “公子所言极是，是小的考虑不周了！” “无妨！”贾三道摆摆手，沉声道：“去拿剪刀过来！” 孟义孟良愣了一瞬，接着下意识地对视一眼，还是孟义率先反应过来，转身去拿了把剪刀：“公子，剪刀。” 贾三道操起剪刀咔咔几下，直接将君子兰的根部连根剪断。 “孟义，你且附耳上前！“ 等孟义凑过来后，他面无表情地对着他轻声吩咐道：“你跟着他下山，找个机会……” 第601章 求助 第601章 求助 月亮掩在云层中没有冒头。 黑暗中，眼前茂密的山林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茗照心急如焚地穿梭在树林中，寻找着常钰的影子。 先前潘礼吩咐他跟着表公子，他一路跟随对方到了淮山书院门口，表公子身着长袍、腰悬玉佩，许是守门人看出他是读书人，直接放他进去了，只是却把自己拦住了。 他进不去，就只好在书院门口等着。 这一等就是大半日，好容易瞧着表公子出了山门下山，他急急忙忙赶在表公子前面，不想却被对方察觉，转身就往回跑。 茗照心里苦啊，他只好也跟着往回跑，正待开口喊一声，奈何表公子跑得太快了，他一抬头对方就没了人影。 不过就在方才，他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这一声为他指明了方向，他连忙顺着声音往过赶。 黑暗中，茗照只觉得自己一颗心砰砰砰跳得飞快！ 随着他越走越近，前方倒在树林里的身影也渐渐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茗照下意识地动了动鼻子，有浓重的血腥味，伴随着一股腥臊的溺尿味瞬间蹿上了他的鼻翼。 “表公子！”等走到近前，茗照终于看清了眼前之人的面目，他忍不住失声惊叫：“表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天啊！” 茗照十四年的人生中，还从未见过如眼前一般恶心残忍的画面。 “唔唔唔——噗！” 似乎听到了人的声音，常钰浑身颤抖地醒了过来，张嘴吐出了口中的秽物，只觉得腿根处传来锥心刺骨的疼痛！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不住地惨叫着，惨叫声几乎响彻云霄！ 茗照反应过来，浑身哆嗦着将身上的外袍解下盖在他的下身，然后道：“表公子，你等着，小的这便去寻郎君，你千万不要随意挪动，这里离岳麓书院不远，小的这就找郎君来帮你。” 他说完，顾不得等常钰的回话，转身就朝着山林外面的跑去。 “什么人？书院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出入！” 岳麓书院今晚值守的学子直接将他挡在了山门前。 “二位公子通融一下，小的是天一班宋明彰宋公子家的下人，人命关天的大事！若小的不得进入，求二位公子帮忙同我家郎君送句话，小的给二位公子磕头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跪下，对着面前的二人便是砰砰砰几个响头。 两名值夜的学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点头，另一人丢下一句等着，就转身去寻宋四郎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宋四郎便脚步匆匆赶来。 “郎君，常钰表公子出事了，求郎君快去救救他，小的实在没法子了，这才深夜来打扰公子读书！” 宋明彰闻言，面上浮现出一抹凝重。 他同两名值夜的学子打了声招呼，就跟在茗照的身后出了山门。 “怎么回事？”路上他问茗照事情原委。 茗照又惊又怕，连忙将今日自己跟着表公子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他去淮山书院做什么？”宋明彰皱了皱眉头，面上若有所思，“先带我去找人。” “是！” 第602章 想死还是想活 第602章 想死还是想活？ “郎君，这边！” 茗照记性不错，方才慌乱惊惧之下，亦将常钰所处的位置记得清清楚楚。 暗夜之中，两人飞快地穿梭在树林间。 远远地，宋明彰就听到了常钰的哭嚎声：“啊！！疼，疼杀我也!” 他眉头皱得死紧，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加快。 及至走到近前，宋明彰一眼就看到了蜷缩着身体浑身痉挛不止的常钰。 “表兄！” 他迅速上前，俯下身打算检查他的伤势。 “别，别过来！”常钰却满脸恐惧，疯了一般不住地挣扎后退，“你，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别过来！呜呜呜呜~” 难以启齿的痛苦和恐惧席卷了常钰整个人。 疼痛让他痛苦，屈辱让他绝望，他宁愿死，也不想让人看到他这副模样。 挣扎间，格挡在下半身的外袍滑落到一旁，常钰下意识地就去捂伤处，却在碰到要害的一刹那，手指触电般缩了回去：“啊，啊啊啊啊啊！！” 他疼得不住翻白眼，浑身直哆嗦。 宋明彰顺着他手捂的方向望去，却见他的要害处血肉模糊一片，此刻还在往外渗着血，而那下身哪里还有男人最重要的东西？ 宋明彰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方才在路上已经听茗照大致说了一下，可他却没想到，真正见到这一幕，他还是忍不住脊背发寒。 而更棘手的是，长时间的失血过多，使得常钰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惨白如纸。 如果再不想办法施救，常钰怕是活不成了。 想到这里，宋明彰再顾不得旁的，上前两步照着常钰的脸就是一巴掌：“想死还是想活？” 他用的力气极大，常钰被打的脸一歪，半边脸颊瞬间红肿一片。 而且与此同时，他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瞬间停止了挣扎。 “活，还是死？”他肿胀的脸颊，猩红着眼睛望向宋四郎，“对，四郎，让我死！杀了我！我不想活了！” 宋明彰深吸一口气：“知道是谁下的手吗？” “让我死！让我死！我已经不是个男人了！我愧对爹娘，让我死……” 宋明彰望着他这副模样，凤眸中划过一丝森冷。 眼见再耽搁下去，常钰必死无疑，他不再多废话，直接上前将他打昏了过去。 接着，他将丢在一旁的袍子拿起来，重新裹在常钰的下身，然后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同茗照一起，就着夜色朝着山下飞掠而去。 屋内一灯如豆。 潘礼那边一直没有常钰的消息，柳晴就一边等，一边读医书。 正看得入迷，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声。 没过多久，秋浓就进来回话：“大娘子，郎君带了表公子回来，眼下在客房，郎君让奴婢来唤大娘子过去。” “郎君回来了？！” 柳晴愣了一瞬，急急忙忙就往外走去。 “四郎，你怎么——“ 一进客房，柳晴就看到了躺在床上面无人色的常钰。 “表哥他这是？”常钰盖着被子，只露出来的衣袖上有斑斑血迹。 宋明彰侧了侧身挡住她的视线，拉着她往外走：“出去说。” 等二人一起出了客房，柳晴问：“到底怎么回事？快让我给表哥瞧瞧！” 宋明彰沉着脸，想了想还是道：“表哥被人去了势，眼下失血过多，你告诉我怎么治，我来！” “什么？！” 第603章 施救 第603章 施救 宋明彰黑着脸又说了一遍：“表哥被施了宫刑！” 柳晴闻言，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什么？” “你到底明不明白？表哥现在危在旦夕，你赶紧想个法子！” “那我去瞧瞧！”柳晴说着就要往屋里去,“这可是要命的伤势！” 宋明彰反手拉住她，神色坚持：“你教我怎么做，我来！我已经让茗照去请外面的大夫了，你先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止血？” 柳晴知道他心里介意，闻言，也不再坚持。 “成，我有法子！” 她说着，便拉着他转身进了书房。 进去后，宋明彰眼前一闪，柳晴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眼前。 不一会儿的功夫，柳晴就从空间里拿出一包药粉并一卷干净的棉布递给他：“这是止血的药粉，现在去给表哥敷上，另外他的伤口需要清理，先用清水，然后你想办法给他包一下……我去煎药！” 宋明彰认真地记下她的话，接过药粉和棉布就去帮常钰处理伤口了。 柳晴直接去了灶房，先用糖、盐加水做了一碗简易的葡萄糖，吩咐秋浓端过去喂常钰服下，然后开始煎药。 药材都是现成的，等灶房里空无一人后，她迅速进入空间按比例配好药材，然后出来煎药。 煎药的功夫，柳晴又去选了两根葱管。 灶房里升起一股浓浓的药味，就着袅袅的药香，柳晴不由陷入了沉思。 常钰的伤，到底是谁下的手?他不是去祭拜孟婶了吗？怎么—— “表哥去书院做什么了？”忽然，宋四郎的声音自灶房门口响起，“茗照说潘礼吩咐他跟着表哥，可表哥却去了淮山书院。” 柳晴抬起头，神色凝重地望着他：“表哥来寻王郎君，对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王郎君今日也到了咱们家，我已经安排他在客房歇下了！” 顿了顿，她继续道：“表哥得知王郎君安全无虞后，就同我闲聊，他问起，问起了孟婶母子，我就把孟婶去世的消息告诉他了，他说他要去祭拜孟婶！” 宋明彰听了她的话，脸色瞬间阴沉得吓人。 “四郎，你说，你说会不会是贾——” 柳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宋明彰打断了：“多半是他！” “这样的手段，当真是贾凤行吗？会不会另有他人？” 宋明彰脸色铁青道：“我早同你说过，自从他母亲去世之后，他已经不是从前的贾三道了！” “唉~”柳晴叹了口气：“表哥的伤处处理好了吗？你是照我说的做的吗？” “放心。” 宋明彰心中怒火燃炙，他站在案台前想了又想，到底还是没有按捺中心中的愤怒，沉声道：“我去找他去！” “你先等等！”柳晴一把拉住他，“你有什么立场去找他？这事儿到目前为止还只是我们的猜测，我们没有证据！何况表哥现在还处在危险当中，四郎，当务之急表哥的身体为重。” 宋明彰平复了下激荡不已的心情，微微点头：“好，那就等表哥伤势稳定下来再说。” “这就对了！” 柳晴说着，拿起一旁备好的葱管递给他，吩咐道：“等表哥止住血，四郎你还需要帮忙把这葱管插到表哥的尿道之中，作导尿之用。” 宋明彰接过葱管点头应下。 两人正说着话的功夫，茗照请的大夫到了，宋明彰转身就往外走，边走边还嘱咐柳晴道：“这边没你的事了，你先去睡！” 第604章 不出意外 第604章 不出意外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柳晴哪里能睡得着？ 她始终不想相信这一切真的是贾三道的手笔。 记忆中的贾三道正直清隽、光风霁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一桩桩一件件可怕的事情？ 会不会是四郎和她都想岔了？表哥去淮山书院祭拜完孟婶后遇到了歹人，所以才遭此祸事？ 可是这一切也太巧了，巧到她忍不住怀疑！ 柳晴一边想着心事，一边煎好了药，然后出了灶房。 “大娘子有何吩咐？” 她正待招呼秋浓过来端药，不想一出门就看到了静候在旁的淡春。 “怎么是你？今晚不是秋浓值夜吗？” 淡春恭声道：“奴婢听到外面传来动静，料想发生了什么事，担心秋浓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就起来了。” 柳晴闻言，轻轻点头道：“那你随我来，把药端到那边客房，让表公子服下。” “是。” 淡春低眉顺目，接过药碗就去了客房。 柳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想起袁婆对四个丫头的评价。 淡春稳重，夏妆忠厚干活卖力，秋浓活泼机灵，抹冬心灵手巧，这四人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不足。 这些日子的相处，柳晴心底其实最满意的便是这淡春了。 行事妥帖不说，关键是为人磊落大方，不务空名。 将药给常钰送去后，柳晴就没什么事情了，宋四郎不许她过那边，她也不犟，直接转身回了自己的房中。 等她睡下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这一夜，梦里俱是些光怪陆离的景象，她时而在砍杀活死人，时而又在紧张的救人……梦中最后的画面，是宋四郎被冰冷僵硬、烂了半个脑袋的活尸王撕碎的画面。 她直接从噩梦中惊醒。 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她摸了摸身边的位置，发现那上面冷冰冰没有丝毫温度。 显然，宋四郎一夜未眠。 “大娘子醒了吗？奴婢进来了！”夏妆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进来！” 柳晴缓缓起身：“郎君呢？可是还在表公子那屋？” 夏妆回道：“回大娘子，郎君今日一早就去了书院，他让奴婢们同大娘子说一声，乡试在即，他继续回书院读书了！” 顿了顿，她继续道：“表公子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需要卧床一月才能行走，郎君特意嘱咐，给表公子换药的事情他已经交待了下去，大娘子只管继续学礼便是，旁的不用大娘子操心！” “……” 宋四郎这——怕是后面这段话才是重点？ 只是他为何走得这般急？ 宋明彰当然走的急，他要赶在淮山书院早课开始前，见贾三道一面。 贾三道活埋郭玉亭、活剥吴啸天……甚至于将姜霖做成了人彘，他顶多觉得手段有些凶残，心里却也能理解他。 可是常钰—— 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伤害孟氏的事情，他罪不至此！ 淮山书院，贾三道的院中。 因为办事不利，孟义孟良已经在房门外跪了一夜。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贾三道高大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二人的眼前。 “公子！”孟义孟良齐齐抬头。 贾三道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望着二人：“不出意外，姓宋的要来了。” 第605章 翻脸（1） 第605章 翻脸（1） 话音刚落，袁婆便从院外进来，回道：“小郎君，宋公子到了！” 孟义孟良下意识地对视一眼，俱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一丝懊恼。 公子原先的意思是让他们在山下镇上，找个僻静的所在动手，事成之后，花点银子找户人家不要让那厮死了，等他养好伤再出来，至少也得一个月，届时神不知鬼不觉…… 只是这一切都被一个莫名冒出来的人破坏殆尽。 当时常钰那狗贼突然作返，他二人以为对方察觉了什么，情急之下在山上就直接动手了。 这才为公子惹来麻烦。 “行了，起来，往后做事切记不可鲁莽着急。” “是！” 二人起身后，哆嗦着跪到发僵的腿退到一边。 贾三道则负手手走下台阶，目光望向院门的方向，眼底一片薄凉。 宋明彰的身影方一出现，他便迎身上前，拱手道：“不知宋兄大驾光临，贾某有失远迎，还望宋兄海——” “嘭！” 贾三道一个“涵”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迎面而来的一拳打断了。 宋明彰根本不讲武德，才一露面，就气势汹汹地冲过来，照着他的脸就是狠狠一拳。 “你做的好事！” 他用的力气极大，贾三道未曾提防他直接动手，被打的头一偏，牙齿磕破嘴唇，嘴角处瞬间挂了彩。 贾三道面无表情地抹去嘴角的血迹，再抬起头来，眼底已是寒霜满布：“你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对常钰下那么重的手？”宋明彰神色亦是冷冷的。 “常钰，常为善？他怎么了？宋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别假惺惺了！”宋明彰语气寒凉，“你做的那些好事可不是天衣无缝，从前那些便罢了，没人要同你计较，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对无辜之人下如此重手！” 贾三道闻言，面上的神色瞬间又冷了几分。 他白发如霜，容颜似玉，静静地站在那里，宛如一株青松：“我虽然不知道常为善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不过宋兄你这副热心肠的样子倒是难得！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么？怎得今日这般好心了，难道因为常为善是你的表兄？” 顿了顿，他继续道：“可是据我所知，常为善不过是你一个隔房的表兄，你也不像是为亲情所裹挟之人啊？” 宋明彰听了他的话，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你倒是比我自己还了解我！” “托福！”贾三道神色淡漠，“有幸领教过宋兄的凉薄。” “你——” 宋明彰努力平复了心情，再抬起头来，面上已经恢复平静：“有件事我一直想同你说一声，当日——” “宋兄不必多言！” 贾三道开口打断他的话，“当日之事实乃贾某生平奇耻大辱，我并不想再提起，再者那是我自己的事，宋兄并无义务帮我，要怪就只能怪我自己没有能力护好母亲！” “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对常钰下如此毒手，他对令慈只有仰高之意，并无亵渎轻薄之举，你怎能让人将他……难道你就不怕武先生知道吗？” “宋兄所言究竟何意？我实在是不解！” 贾三道拒不承认，同时质问宋明彰道，“倒是宋兄你这一大早跑到我这边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难道就不怕柳娘子知道吗？” 宋明彰冷笑一声：“这同我娘子又有何关系？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第606章 翻脸（2） 第606章 翻脸（2） 贾三道望着他突然炸毛的模样，轻笑出声。 接着，他意有所指道：“宋兄，其实我们是一类人，只不过你比我幸运，你有柳娘子那样的妻子。” 说到这里，他神色略顿了一瞬，继续道：“我真的特别好奇，若将来你如我一般失去最重要的人，那宋兄你会如何？” 会发疯吗？会想杀光所有人吗？还是会想毁掉这个世界？ “没有这个可能！” 宋明彰冷然道，“还有，我同你不一样，别做这些不知所谓的比较。” 他说完这话后，视线落在匆匆赶来的武梅儿身上，眸中若有所思。 近来贾三道日夜苦读，未免打扰他读书，武梅儿都在自己房中休息，只每日早早过来见他一面。 乍然在贾三道院中见到俊美出众的宋四郎，武梅儿短暂愣了一瞬，接着走到贾三道身边问他：“五郎，这位是？” 贾三道垂眸看了她一眼，淡声道：“这位是我从前在十里镇的同窗，宋明彰宋公子。” “原来如此。” 武梅儿在心里感叹：五郎长相俊美，这位宋郎君竟也不遑多让，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长相俊俏的男子也喜欢同同样相貌出众的人在一处。 “宋公子！”她袅袅婷婷同宋明彰行了一礼，然后转身进了屋内。 宋明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语气淡淡的：“我当武先生缘何亲自动身去府城见胡知府，想来这其中定有这位武娘子的缘故？” 武清峰的独女自金陵而来，迄今已有一段时间，宋明彰向来不关心无关紧要之人的事情，不过这事儿贺二郎倒是同他提过一嘴。 方才见那女娘同贾三道之间若有似无的情愫，宋明彰只脑子转了个弯儿，便想明白了些东西。 听说武清峰和妻子感情甚好，他妻子身体不好，快四十岁才生下一女，夫妻二人爱若珍宝，妻子死后，武清峰并未续弦，他女儿可以说是他在世上最疼爱之人了。 “宋兄这又是从何处联想到的？” 贾三道表情冷淡，面无表情道：“我实不懂宋兄今日接二连三毫无道理的指责联想是何意？秋闱在即，想来宋兄同我一般近日都在紧张备考？先生那边还等着我，宋兄若无其他事，我就少陪了！” 他说着，抬脚就往院外走去。 宋明彰看了一眼院中的几人，然后拔腿跟了上去。 “贾凤行！” 他叫住贾三道，疾言厉色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常钰之事，待他身体好转我会亲口告诉他！而你，你好自为之，若再有下次，我必会在武先生面前揭穿你，还有，麻烦你离我娘子远一些，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贾三道顿住脚回转身，笑看着他：“宋兄，怕是最后一句才是你今日前来的真正目的？” 宋明彰未置可否，只冷冷地望着他。 贾三道却继续道：“总归我没做的事，宋兄便是找先生又能如何呢？你想去便尽管去，贾某奉陪到底！至于离柳娘子远一些这事儿——” 他的话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只盯着宋明彰，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笑。 第607章 派遣 第607章 派遣 宋明彰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贾凤行，你别给脸不要脸！” “宋兄怎么还生气了？”贾三道盯着他笑，“奉劝宋兄好好看好自己的东西，否则有朝一日弄丢了宝贝，那才可怜呐~” 他说着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 宋明彰望着他远去的嚣张背影，凤眸中划过一丝杀意。 午间。 贾三道从武先生处回来用膳休息，袁婆同他提起早上宋四郎来的事，语气不无担忧：“小郎君，宋公子看样子已经怀疑咱们了，他同柳娘子夫妻感情一向不错，你说柳娘子会不会也？” 贾三道轻蹙眉头，食指一下一下扣在桌上。 半晌，他抬起头道：“常为善之事，我们露了马脚，柳娘子不是个傻的，她心里一定会有所怀疑，这样，辛苦婆婆再去见柳娘子一面——咝~” 说话间扯动了嘴角的伤口，贾三道下意识抬手去捂嘴角，面上一片阴沉。 袁婆在一旁不由心疼道：“这宋公子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些！老奴那会儿煮了两个鸡蛋，小郎君稍后敷一敷？” 贾三道摆摆手道：“无碍婆婆，我总归不会让他白打了我！” 只是论武力，他如今根本不是宋明彰的对手，早上如果他不识趣上去同对方硬碰硬，那才是得不偿失呢，总归这一拳他记下了。 “婆婆去见柳娘子，若见到常为善，就代我慰问一下，柳娘子定会试探于你，届时就要看婆婆的应对了。” 顿了顿，他继续道：“还有之前我们为挽留柳娘子撒的谎，保不齐她也会提起。” 袁婆想了想，沉声道：“小郎君放心，老奴晓得轻重。” “嗯，去，不论柳娘子信不信，秋闱在即，接下来我的精力都会放在科举上，旁的事情等这之后再说。” “是！” 袁婆说着就要退下，只是在临出门之际，身后又传来贾三道的声音：“劳婆婆将孟义二人叫进来，暗中买人养人的事情，也不知道他们办得如何了？” 后面的话，他说得低不可闻，似在同袁婆说，又似在喃喃自语。 柳晴这边。 夏妆第三次愁眉苦脸过来回话：“大娘子，表公子他还是不肯吃东西！” 常钰上午就醒了，醒来后就大吵大闹着要寻死，柳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安抚下来。 只是他的状态依旧不好，不吃不喝只呆呆地盯着头顶的床帐发呆。 “我去看看！” 柳晴叹了口气，又抬脚往常钰的房中走去。 这次到的时候，王威也在，见她来了，王威连忙起身同她见礼：“嫂夫人好。” “王郎君昨夜可曾休息好？”柳晴说着上下打量他一眼，温声道：“这衣服可还合身？我只大致估摸了下尺寸让下人去买的，若是哪里不合适，我再让人去改！” “不必劳烦，这衣服十分合身，实在是麻烦嫂夫人了！” “……” 两人简单寒暄过后，柳晴的目光落在了床上躺着的人影上。 因为失血过多，常钰的脸色惨白惨白的，此刻呆呆怔怔的模样，没有丝毫人的活气。 王威轻叹一声道：“为善，我喂你吃点东西？别辜负了宋兄和嫂夫人的一番心意。” 第608章 安慰 第608章 安慰 常钰神情木然，好半晌眼睛都不眨一下。 王威扭过头，冲着夏妆招了招手道：“把粥给我。” 接着他又看向柳晴道：“嫂夫人，能让我同为善单独待会儿吗？” 柳晴点点头：“好，那王郎君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情你就喊下人进来。” 柳晴说着，冲着房中的下人挥挥手，带着人一路出了房间。 室内一时间就只剩下王伟威和常钰。 “为善，你知道我最痛苦的时光吗？” 常钰依旧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对他的话没有丝毫反应。 王威自顾自道：“我原以为五娘丢了，便是我人生的至暗时刻了，可是——” 他说到这里，将手中的粥碗放到一旁的桌上，然后回到床边推了推常钰道：“你往里面些。” 常钰下意识地给他挪了个位置，待反应过来后，面上短暂浮现出一抹懊恼来。 王威就着他让开的位置躺下，头枕着双臂，视线也望向空无一物的床帐道：“我找啊找，找遍了状元县，又找遍了淮安府，后来有人说她可能被拐到了金陵，我又去了金陵，可惜天大地大，我等芸芸众生不过是沧海一粟，我还是未能找到她！” 说到这里，王威忍不住红了眼眶，声音也变得哽咽：“我总在想，要是那日我不去看那劳什子灯会就好了，再不济，若我有宋兄的头脑和身手，我也必能像他一般，找到自己的娘子！” 常钰嘴唇动了动，身体微侧，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王威抹了把眼泪继续道：“五娘丢了，我痛不欲生，可等我找完她回来，我爹我娘都死了，我家房子也被烧没了，你知道，我爹娘打小就疼我，我身为人子，却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这些日子我总在想，像我这样的不孝子，将来九泉之下，爹娘可还愿意认我？” “这不怪你！” 常钰哑着嗓子，举起手轻轻拍了拍王威的肩膀，“守常，伯父伯母一定不会怪你的。” 王威一把捉住了他的手：“常为善，你总算肯开口说话了！” 常钰眼帘微垂，睫毛不住地颤抖着，半晌，他哆嗦着嘴唇，转身抱住王威便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我他妈！究竟是哪个王八蛋害我啊？我日他祖宗，我草——” 骂到一半，他却像被人突然掐住了喉咙般，再说不出半句来。 作案工具没了，眼下他还能拿什么日人家祖宗？ 王威见他开始发泄情绪了，心底微微松了口气，接着道：“想哭就哭，哭完之后好生养伤，我们大家都很关心你，还有，你只有养好了伤，才能想法子报仇！” 常钰气得直捶床：“早知道我前两年就该娶妻生子，如今这般，怕是这辈子再沾不了女人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天杀的狗贼，别叫我知道是谁干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王威一边安慰他，一边满脸疑惑地问道：“你究竟去干什么了？嫂夫人说你是追着我来的，可怎么不等我一个人乱跑？” 常钰面上飞快划过一丝心虚，接着他微微低下了头。 王威蹙眉看他，半晌，他轻叹一声道：“罢了，你既不想说就算了！先吃点东西？听说昨晚明彰为了照顾你一整夜都没睡，今日一大早又去了书院，秋闱在即，这段时间你且安心养伤，我们给他省心些。” 第609章 诘问 第609章 诘问 柳晴在房间等了不大一会儿，夏妆就带来了常钰开始吃东西的消息。 “还是他有办法！”柳晴一边感叹，一边吩咐夏妆道，“去灶房那边吩咐一声，一会儿再给表公子准备些清淡的粥汤，另外问问王公子看他想吃什么，一并做了。” “是。” 夏妆应了一声就去传话，只是很快她便又去而复返：“大娘子，袁婆婆来了。” “她怎么来了？”柳晴愣了一瞬，旋即起身道，“快请！” 袁婆昨日才走，今日却又登门，柳晴想不到她来做什么？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对方的来意。 袁婆一进门就对着柳晴跪了下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道：“柳娘子，若我家小郎君有什么不对，你和宋郎君派人去说一声便是了，何苦劳烦小宋郎君一大早登门？苍天可鉴，常小郎君究竟出了何事？昨儿个我家小郎君一整日都在先生房中读书，这可真是莫大的冤屈啊！” 柳晴闻言，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接着，她上前扶起袁婆道：“婆婆快请起来，我方才听婆婆的意思是，我相公今早跑去寻贾郎君了？” 袁婆抹着眼泪，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可怜委屈：“今儿个一大早，宋小郎君就去了淮山书院，刚同我家小郎君打了个照面，小郎君笑脸相迎，招呼还没打完，就被宋小郎君打了一拳！” “那，那贾郎君没事？”柳晴面上有些尴尬，“他倒是没同我说要去淮山书院找贾郎君！” “倒是没什么大碍。” 袁婆道，“就只脸肿了，嘴唇也磕破了些，用些药想来过几日就好了，老奴今儿来，主要是想问问柳娘子，究竟常小郎君发生了何事？宋小郎君是不是误会了？我家小郎君近来勤学苦读，昨日也未曾见到常小郎君啊！” 柳晴目光平静地望着她，半晌，她忽然提了一个同袁婆的话毫不相干的问题：“婆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不知婆婆可否告知？” 袁婆擦擦眼睛，心底微微一动，暗道：来了。 “柳娘子有什么问题尽管问，老奴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先前我在淮山书院为贾郎君治伤，婆婆带了两个岳麓书院的学子作证，称我相公期间回过书院，可我问过我相公了，他当时并未回过书院，婆婆你为何要骗我？还有，这其中究竟有没有贾郎君的意思？” “柳娘子，老奴该死啊！” 袁婆闻言，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一张脸瞬间涨的通红：“是老奴鬼迷心窍啊！当日小郎君命在垂危，老奴担心柳娘子走后他有危险，老奴，老奴就私自买通了那二人，都怪老奴啊！只是老奴虽因私心对柳娘子撒了谎，但老奴不后悔，便是今日让老奴重新做选择，为了小郎君，老奴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可是婆婆你知不知道？当日我相公亦是命在旦夕，他被人折磨致死，丢到乱坟堆喂狗，若非有贵人相救，我怕是再见不到他！” 及至今日，柳晴想到此事，都懊悔不已。 袁婆闻言，浑身一滞：“柳娘子，老奴，老奴——” 柳晴打断她：“婆婆，凡人皆有私心，你有私心我也有，我不知道我相公今日去淮山书院找贾郎君的事，也不确定常钰表哥的事究竟是不是贾郎君的手笔？但我想让你帮我向贾郎君传达几句话。” “柳娘子你说。”袁婆的声音变低。 “孟婶在世时，虽为一介妇人，然为人正直良善，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我相信她一定不会想看到，她最疼爱的儿子因为她的死，变得面目全非！” 第610章 过渡 第610章 过渡 袁婆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柳晴开始还有些唏嘘，只是没过多久，就被一封来自宋家秤的信吸引了注意力。 信是马氏托人捎来的。 宋盼娣有了身孕，孩子的爹却不知道是谁？ 村里人都道她去医馆做学徒学坏了，不检点，还有人猜测她同那候玉良旧情复燃有了身孕。 宋银贵、张香兰夫妇却是欣喜若狂，每日殷勤小心照顾着，生怕宋盼娣一个想不开不要这个孩子了。 没爹认领更好，若是个儿子，那他们二房这一下可是有后了。 柳晴有心回去看看宋盼娣，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 来到大魏后，她自认待宋盼娣算不错了，便是宋四郎对她这个堂妹怕是都没自己亲近。 然而很不幸的是，宋盼娣虽然对她也算不错，但这不错到底有限。 先前柳晴就看出了端倪，怀疑她怀孕了，奈何宋盼娣什么都不愿意说。 “罢了，等四郎乡试结束再说。” 柳晴小声自言自语了一句，便放下信，招呼几个丫头准备行囊。 再有十余天便是乡试了，宋四郎三天后便回来，她要陪着一起去府城备考。 府城路远，他们在府城又没什么认识的人，要提前几日过去找住的地方。 先前院试的时候，多亏了王威帮忙，这次一切都要亲力亲为了。 宋明彰第三日的下午回来的。 他回来的时候，柳晴已经将明日赶路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见他满脸憔悴，眼帘下方是浓浓的青影，显然这几日又熬夜苦读了。 柳晴不由有些心疼：“四郎，你先去休息，等一会儿用晚膳的时候我去叫你！” 宋明彰摇摇头，先问她：“表哥如何了？” “多亏了王郎君，表哥这两日已经转过弯儿，愿意吃东西了，陈大夫也来看过了，说是恢复的不错！” 知道宋四郎忌讳什么，常钰伤的地方毕竟比较隐私，柳晴也没有非要找不痛快去帮着诊治，是以这几日常钰的伤，都是镇上那位陈大夫帮着处理的。 宋明彰面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辛苦你了，我去看看表哥，回来再睡。” “去。” 宋明彰说着便出了门。 王威也在常钰的房中，此刻正陪着他说笑，见到宋明彰，两人齐齐止住了话头。 再见到宋明彰，常钰还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表弟，此次多谢你了。” 宋明彰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你能想通便好！” 常钰苦笑一声：“这种事，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想通！” 王威在一旁叹了口气道：“想不通也没办法，总得继续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说着，他看向宋明彰，问道：“明彰，听嫂夫人说你明日就要动身去府城？如何了？可有把握？” 宋明彰点点头，又摇摇头：“参考学子藏龙卧虎，我并不敢托大，不过尽力而为。” “你天生就是读书的料，一定行的，不像我——” 王威说到这里，面上满是寥落之意：“经此一遭，我这学业，怕是要荒废喽！” “荒废了还可以捡起来，可我呢？”常钰神色恹恹地靠在床边，有气无力道：“我娘还指望我考个秀才回去呢，如今别说秀才了，我他妈都成太监了！” 宋明彰定定地望着二人，半晌，忽然玩笑似的道：“若你们信我，往后可以跟着我，只要有我一口饭吃，便不会少你们一口汤。” 第611章 物是人非 第611章 物是人非 “好啊，那日后我就全靠表弟你罩着了！”常钰紧跟着笑道，“表弟，我掐指一算，你日后必然位极人臣，是要当大官的！说不定到时候我他妈不用自己辛苦生儿子，就有人排着队要做我常为善的亲儿子！” 王威也道：“听说金陵城中，无论是皇亲功勋，还是世家贵胄，府中都有不少门人客卿，若明彰你不嫌弃，那我便上你府上做个幕僚客卿？” 他说着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了，“明彰，我这可不是说笑啊，你看我如今孑然一身、一无所有，看在我们彼此相交的情分上，你可一定要收留我啊！” 二人说这些话，原本都存着活跃气氛说笑的意思，可宋明彰却似乎却并不如此想。 他的表情十分认真，郑重其事地朝着二人道：“好，一言为定！” 常钰和王威见状，不由对视一眼，俱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 “好了，表哥你好好养伤，明日要赶去府城，我先去睡会儿，晚间我们再聚。” 宋明彰没理会二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匆匆同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回房休息了。 他走后不久，常钰也催促王威道：“好了王守常，你不是说明日也要随我表弟、弟妹他们一同出发去府城吗？不早了，快去收拾东西！总在我屋里待着像什么话？虽然我人见人爱，如今又成了没根儿的死太监，可我也不喜欢男人！你快离我远点，让老子一个人静静！” 王威闻言，先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接着直接起身，转身就往外走去。 等出了门，他静静地站在台阶上好一会儿，然后轻轻转身来到窗前，用唾沫沾湿手指，在窗户上戳了个洞，往里望去。 透过这个小孔，他看到了无人时，常为善真正的情绪。 他的心底顿时针扎似的疼。 他们，怎么就都变成这样了呢？ 屋内。 几乎在王威离开的瞬间，常钰便收起了脸上的吊儿郎当和满不在乎。 他缓缓挪动了下自己的位置，将靠在身后的大引枕露出来，目光不受控制地落了上去。 只一眼，他便泪流满面。 只见那大引枕上，密密麻麻都是他细碎的胡须、毛发。 听说宫里的太监净身后三四日，胡子、腋毛以及身上的毛发就开始脱落。 用不了多久，是不是他的声音也会变得不男不女，像个怪物？ 从前一直当奇闻异事看的事情，想不到如今竟落在了自己头上。 再看看床榻之上，若非弟妹想了个法子，在他的尿口处装了葱管，他怕是，怕是……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如今还有什么颜面回去见爹娘？ “啪！啪啪啪！” 常钰边哭边不住地扇自己耳光，“常为善啊，常为善，你真是没用，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不直接死了呢？为什么你如今连死的勇气都没有了呢？”…… 王威在窗外静静地望着这一幕，只觉得心如刀绞。 他的脑海里不自觉回想起去岁。 去岁他们还曾在一起，为着一副春宫秘戏图玩笑大脑，那时的常为善是何等的鲜活恣意？那时的宋明彰，是何等的孤傲出尘？而那时的自己，又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至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第612章 阴毒 第612章 阴毒 状元县王府。 “贾三道！贾三道！你不死，老子怎么能安心呢？这群废物，当初老子就该一不做二不休，自己杀个痛快！” 王令扬神经质地在房里走来走去，面上一副随时要吃人的模样。 一段时间被圈在家里修身养性，他整个人都发福了不少，加之时不时听到当日一起欺辱孟氏的纨绔们相继惨死，这些日子，他没有一日不担心贾三道的人从府里的某个角落里窜出来，将他油煎水煮！ 李安就是这个时候从外面进来的。 公子最近心情不好，他在跟前侍候得十分小心。 “来了？事情办的如何了？” 王令扬撩起眼皮，神色阴鸷地望着他，“让你带人在去往府城的路上伏击贾三道，如何了？那厮可有下去见他母亲？” 李安浑身大汗淋漓，腿一弯直接跪了下去：“公子饶恕，小的办事不利，贾三道身边不知从哪儿冒出两名高手，小的带的人都留在了那里！” “嘭！” 王令扬抬腿就是一记窝心脚，直踹得李安人仰马翻，“没用的东西！你怎么没跟着留在那里？还回来做什么!” “公子饶命！求公子饶命！”李安从地上爬起来，不住地磕头求饶。 “聒噪！” 王令扬神情阴狠地瞪了他一眼，接着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手指扣着桌面，神情烦躁。 “那你说现在怎么样？姓贾的是武清峰那个老匹夫的弟子，若是参加乡试，他一定会中举，他的实力越强，就越是悬在本公子头上的一把剑，一日不除，老子一日睡不安稳！“ 李安膝行到他的身边，眉眼间亦浮上一抹狠辣：“公子，小的还有一计，必能让贾三道死无葬身之地！” “哦？” 王令扬垂眸看他，“说来听听。” “老爷夫人这次回来带的那种火油，听说极易燃，是家族新进找到的，还在试验当中，公子我们可以把这火油想个法子送到贡院里……号房逼仄且上了锁，只要姓贾的点燃蜡烛，蜡烛上的火油必然顷刻间就会燃爆，届时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顿了顿，李安继续道：“就是该如何将这火油送进去涂在贾三道的蜡烛上——” “行了行了！”王令扬摆摆手，止住了他下面的话，“这次秋闱的考官，除朝廷派下来的一正一副两位外，协考的儒官中，有一位是我伯父的故交，稍后我设法搞到我爹的私印写封信，，你想个法子……” 李安得了命令后，连夜就带着书信和火油往府城的方向而去。 仿佛长久以来压在胸口的一块巨石被移开了。 此刻的王令扬，只觉得浑身轻松。 近两个月的精神紧绷，他都没来没怎么享用过女人，后院那些姬妾怕是都瘙痒难耐了？ 想到这里，他的面上浮现出一抹淫邪的笑容。 “来人！” 片刻间，从外面又进来个下人，恭声道：“公子有何吩咐？” “叫关姨娘过来。” “是！”小厮应了一声就转身去叫人，不想才刚走到门口，身后又响起王令扬慵懒的声音，“再叫陈姨娘、花姨娘她们准备着，本公子今晚要夜御七女！” 第613章 居心 第613章 居心 太昌府位于淮安府以北五十里处，下辖十几个府城，是冀州州府，乡试便在这里举行。 九月十八乡试入场，今日不过九月十二，街上大大小小的客栈已经爆满。 柳晴、宋四郎一行人接连问了好几家，都没找到有空房间的地方。 王威提议：“要不我们去外城租个院子？就是十八日卯时便开始唱名入场，届时明彰怕是要辛苦早起了！” 木九郎道：“想不到我们提前好几日，还是找不到住的地方！这样，我在府城中倒是有一知交，四郎、弟妹，你们且在旁边的茶寮歇歇脚，我去找找他，看能不能想办法就近找个住的地方？” “劳烦九哥了。” 宋明彰说完后，就带着柳晴几人进了茶寮。 也是巧了，他们才刚坐下没多久，贾三道带着孟义、袁婆几人出现在了茶寮不远处。 袁婆眼尖，一眼便看到了柳晴。 她眼睛一亮，蹬蹬蹬小跑着上前道：“柳娘子，真的是你！求你帮我家小郎君瞧瞧？来的路上我们遭遇了袭击，小郎君他受伤了！” 柳晴先是一愣，接着有些犹豫地看向一旁的宋四郎。 宋明彰神色淡淡地：“那边便是医馆，既受了伤自去医馆便是，我们还有旁的事情！” 袁婆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她跨步急走到宋四郎面前，直接跪了下来，哀求道：“宋小郎君你就大发慈悲让柳娘子帮我家小郎君瞧瞧？柳娘子医术高明，乡试在即，若是耽搁了伤势，我家小郎君就得又等两年了！” 宋明彰铁青着脸，看向贾三道的方向。 柳晴也顺着他的视线朝着那边望去。 贾三道若有所感，几乎在她转过头的瞬间，对着她轻轻点头，苍白的面容上勉强露出一抹笑容。 柳晴见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接着，她站起身同宋四郎道：“四郎，我过去瞧瞧。” “不许去！”宋明彰神情不悦，“表哥还在家中卧床，凭什么帮他？我瞧着他好得很！” “说不定真有事，大家相识一场，好歹，好歹看在孟——” “你别说了！总之我不会答应你帮他治伤的，你是听我的还是坚持要帮他你自己选！总归在你心目中，我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 宋明彰说完，就生气的撇过头不再看柳晴。 “……” 好一会儿，柳晴望着满脸执拗的男人，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同袁婆道：“抱歉婆婆，前面不远处就是医馆，你带他去那边瞧瞧。”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宋明彰原本紧绷的身体放了下来，唇角也不自觉扬起一抹笑容来。 还跪在地上的袁婆却是满脸失望。 她抹着眼泪缓缓起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茶寮。 “小郎君，老奴办事不利，柳娘子，柳娘子她——” “姓宋的不让她来是？” 贾三道的神情却十分平静，他扭头随意地看了茶寮中几人一眼，声音淡淡地道，“先去那边的医馆看看。” 说话间，他就抬脚往医馆的方向走去。 袁婆亦步亦趋地跟着。 待走到茶寮中几人看不到的地方，袁婆小心翼翼的问道：“小郎君，你明知宋小郎君不会让柳娘子过来帮你瞧伤，又为何让老奴前去求人？” 贾三道神情淡漠：“如你所言，他们感情很好，但也不是没有空子可钻，姓宋的在柳娘子那里，心胸有限，这样的事多来些，我就不信柳娘子会一再妥协听话！” 第614章 同名 第614章 同名 木九郎来的很快。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带着一个二十四五岁年轻男子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男子姓林，在家中行二。 “四郎、弟妹，这是林二哥，他家便在附近，说是能给我们匀两间房出来！” 宋明彰闻言点点头，冲着林二郎抱拳道谢：“有劳林二哥，如此我们就叨扰了。” 林二郎上下打量他一眼，但见他龙眉凤目，皓齿朱唇，端是一副好相貌，不由转身同木九郎夸赞道：“九郎，我观这位小兄弟，此次必能蟾宫折桂！” 木九郎哈哈大笑了起来，面上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那就借林二哥吉言了，我也盼着四郎高中榜首呢！” 寒暄说笑间，林二郎将宋四郎几人领到了自己家中。 住处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转眼就到了九月十八。 卯时开始点名入场，柳晴心里记挂着此事，一整夜都没怎么睡着，倒是宋四郎这个正儿八经的考生，睡得十分安稳。 寅时中，柳晴推了推身旁的宋四郎道：“四郎，该起了。” 宋明彰觉很轻，立时便睁开了眼。 柳晴也急急忙忙跟着起身下去打水准备早膳。 入贡院要带的东西大部分都在空间里，柳晴昨晚已经将它们都取了出来放在屋里，所以宋四郎穿好衣服用过早膳，便能动身了。 旁边屋子里，王威和木九郎也十分警醒，几乎在他们这屋灯光亮起的瞬间，二人也开始穿衣服。 太昌府的贡院建在城内东南角，距林二郎家不到不到两刻钟的路程，几人用过早膳，大包小包一起，披星戴月就往贡院处而来。 他们到的时候，贡院门口已是人头攒动。 太昌府下辖十几个府城，足足有上千名秀才聚集在此，加上送考的家属陪同，整个贡院门前乌压压一片。 柳晴目光扫视周遭，发现这些参考的秀才年龄跨度极大，有头发眉毛都白了的六旬老者，也有十一二岁的稚子，此刻他们俱都目光炯炯地望着贡院的方向，斗志满满。 科举考试便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各州府乙榜（乡试录取榜单）只取前一百名为举人，其余落榜之人，便都是这一百人的陪跑了。 当真不可谓之不难！ 卯时正。 考锣敲响，贡院大开，有唱名官出列，开始点名。 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一众考生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听自己的名字，唯恐被落下。 柳晴也被这紧张的气氛所感染，屏住呼吸听着宋四郎的名字。 “淮安府陈永安！” “迁安府周斯通！” “大同府柳正！” “……” 只是点名点到一半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这个小插曲让柳晴和正排队的宋四郎不由对视一眼。 周遭人其余人也都感到惊奇，赖因这贾姓虽不少见，却也非“周吴郑王、赵钱孙李”这些大姓般随处可见，更何况是同名同姓。 然而，就是这么巧，花名册中，出现了贾姓同名。 “迁安府贾三道！” “淮安府宋明义！” “……” “淮安府贾三道！” “淮安府宋明彰！” “……” 第615章 乡试第一场 第615章 乡试第一场 贡院占地面积极广，分东西南北四院，中间设明远楼，科考之时供监考、巡查等官员登高了望。 四院之内，又建有一排排号房，乃考生答题、住宿的地方。 经过层层搜检把关后，宋明彰领了自己的号牌，跟在队伍身后往西院走去。 柳晴生怕他在号房内吃不好睡不好，准备的东西十分充分，他的食篮都比旁人的要重几分。 贾三道就缀在他的身后不远处，也取了号牌，同样分在西院的考场。 院试是在府城贡院进行的，号房同这边的大同小异，是以宋明彰进入号房后，还算习惯。 而且比较庆幸的是，朝廷这次恩科取士，开考时间在九月末，较之酷热难耐的八月，眼下的天气凉爽了许多。 宋明彰将笔墨、卧具和食篮分别放好后，就静坐一旁等候号军的到来。 号军是负责号房内学子的取水生火的杂役，约莫一人负责二十名学子的的杂务。 宋明彰没等多久，就有人带着炭、清水和蜡烛走了进来。 “淮安府宋明彰？” “正是！” 确认了籍贯姓名后，号军就放下东西转身离开了，紧接着，号房门被直接上了锁。 号房逼仄，尤其是对于他这种身形来说，晚间睡觉，根本伸不直腿。 除角落里的恭桶外，号房里便只有两块木板，一上一下，上面的用来答卷，下面的则充作椅子，这段时间内，他就只能在这里休息了。 十九日子时开考，迄今还有不少时辰。 宋明彰想了想，起身将上面原本就是活的木板拆掉，同下面的木板并在一起，拼成一个简易小床就躺了上去。 这一觉，他足足睡到夜半掌灯时分。 恍惚间他听到有炮声响起，起身刚刚将蜡烛点燃，就有人来开号房门发放考卷。 乡试共三场，头一场主考四书题，宋明彰拿到考卷，先大致看了眼内容，接着便松了口气。 三道四书题并不难，至于那首以桂花为题的五言八韵诗，他自然更是不在话下。 他擅诗词，便是岳麓书院的先生也多次对他的诗赞不绝口，称其有李杜遗风。 最后便是四首经义也就是八股文题目了。 乡试第一场，到底相对后面两场的五经、策问相对容易一些。 就着烛火，宋明彰开始认真审题，并在稿纸上破题作答。 要么说他是天生读书的料呢？ 自入书院读书后，他勤学不辍，苦练书法，虽然时日不长，然到现在字体已自成一派，写的一首漂亮的簪花小楷，虽不能同浸淫书法多年的大家相比，却也笔精墨妙、行云流水。 每场有三日的时间，宋明彰也不急着在考卷上作答，而是先在稿纸上做一遍，打算后面再誊抄到考卷上。 早秋的夜晚已添了几分凉意，城中几乎所有百姓都已陷入了沉睡。 贡院其内，一排排号房中却是灯火通明。 不知不觉中，一支蜡烛已经燃尽。 宋明彰缓缓从座位上起身，打算活动活动身体，顺便换支蜡烛。 便在这时，隐隐的从东院那边传来一阵喧哗吵闹声。 “走水了！” “不好啦，着火了，有人被烧死啦！” “快救火！” “……” 声音越来越大，伴随着阵阵哭嚎声，几乎片刻间便席卷了整个贡院。 第616章 大难不死 第616章 大难不死 明远楼。 子时开考，最煎熬的并非下方四院挑灯夜战、奋笔疾书的学子们，而是楼中主考、副考并一众协考的儒官儒士。 主位之上，主考翰林编修牛铎同副考工部主事刘怀义正相对而坐，边品茗边遥望下方灯火通明的号房。 刘怀义视线扫过东院的方向，抿了口茶，率先开口道“牛大人，听说此次受灾，这太昌府下辖的县府尤为严重，倒是没想到今日来参考的秀才有如此之众！” “太昌府是北地大省，地杰人灵，参考人数众多并不奇怪。”牛铎应了一声，视线也朝着东院望去，继续道，“听说北地四大才子中,大同府谭忘笙、迁安府蓝闵瑞此次也都来参考了，想来这次的解元和亚元就是他二人了！” 刘怀义面上犹豫了一瞬，接口道：“牛大人言之有理，此二人确非浪得虚名之辈，不过东院之中有才之士并不少，现在说他二人是解元、亚元未免太早了些？况且本官听闻除了谭、蓝二人外，武先生那位高徒此次也在！” 牛铎有一瞬间，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自在。 只是很快他便恢复如常，淡笑点头道：“那刘大人我们便拭目以待！” “好。” “……” 两人闲话的功夫，刘怀义忽然看到东院一号房内火光冲天，他唰的一下站起身，惊呼道：“那，那是？！牛大人你快看，那边！” 牛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下一刻同样脸色大变！ 二人正自惊疑不定，一名号军神色匆匆上了楼！ “牛大人、刘大人，诸位先生，不好了！东院一号房突然起火，里面参考的学子当场身亡！眼下火势已经蔓延到旁边的号房了，巡查王大人的意思是东院现在暂停考试，全力救火，他命属下前来询问二位大人的意思？” 牛铎脸色微微发沉，当机立断道：“准了，东院暂停考试，全力救火！” “是！” 号军得了命令便匆匆下去执行了，一时间东院人心惶惶，哭喊声求救声响彻云霄。 早秋天气凉爽，加上许久未曾下雨，号房内十分干燥不说，里面又多是易燃物体，片刻间火势便蔓延了整个东院。 一名号军负责二十间号房，得了开门放人救火的命令后，数十名号军紧赶慢赶，还是有几间号房没能及时开门。 惨叫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完了！完了！ 乡试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牛铎脸色铁青，原想得了这体面的差事，为自己的履历上增色一笔，眼下出了这样的祸事，他只希望老师能在皇上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保住性命！ 东院发生火灾，这么大的事情，另外三院参考的学子自然也听到了动静。 一时间人心惶惶，心态不好担心波及到自己的学子们，俱都两股战战……更有甚者，直接冲到号房门口拍打着房门，命令号军放自己出去…… 而如宋明彰、贾三道一般心态好的学子们，却丝毫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甚至于贾三道亲耳听到了此事的起因，心态也没受半点影响。 “喂，兄台你听到了吗？东院着火了！说是贾三道手里的蜡烛有问题，刚点着就直接燃爆，烧了号房！本人更是的当场身亡！” “贾三道，莫非是武先生那位高徒？” “不是，点名的时候你没听到吗？同名同姓，排队的时候我看到了，武先生的高徒跟咱们在一处，也在西院！” “……” 贾三道听着他们的话，心底隐隐已经有了猜测，他的面上不自觉露出了一抹邪妄的笑容。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么王狗，你想好自己的死法了吗？ 第617章 乔装 第617章 乔装 天才蒙蒙亮，贡院大火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太昌府。 当时柳晴正在房中用早膳，木九郎同王威来找她的时候，她的脑子有片刻的发懵。 “九哥，王郎君，你们说什么？” 木九郎道：“弟妹，我和王兄弟也是刚听林二哥说的，贡院昨天晚上发生火灾，有不少郎中被连夜请去——” “四郎呢？”柳晴急道，“四郎没事？” 王威摇摇头道：“贡院大门现在只许进不许出，我们得到的消息是，里面有一个院子烧的比较严重，至于四郎在哪个院子，目前还不清楚！” 也就是宋四郎目前的情况不明。 那他到底有没有事？ 柳晴登时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外面走去：“九哥，王郎君，我去看看！” “弟妹你有办法进入贡院吗？”木九郎和王威也跟了上来。 柳晴刚走到门口，听到这话，止住脚转了个弯儿回了自己房间。 没过多久，她便顶着一头男人的发型妆容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为了逼真，她直接将脸上脖子上以及身上裸露出来的肌肤色号调暗了几个度，两条眉毛加粗，脸型也修饰的方正了些。 同时，她还特意在嘴唇上方贴了两撇小胡子，忽略一身长裙外，乍一看倒确实是个矮小瘦弱的男子模样。 “九哥、王郎君，贡院现在不是在找大夫么?我这就去买身男装，稍后我便以郎中的身份进去！” 木九郎和王威见状，不由面面相觑。 木九郎抢先一步道：“那弟妹我随你一起进去？你们郎中身边不总跟着几个童儿吗？你看我怎么样？” 他说着，还煞有介事地转了个圈。 柳晴：“……” 她心道：你这人高马大一身腱子肉的，怎么瞧也不像药童啊？ “行了九哥，还是我去，若是你跟嫂夫人去，怕是连贡院大门都进不去，就被赶出来了！” 王威想了想，问柳晴：“嫂夫人你看我成吗？” 王威年纪比较小，长相斯文秀气，身材也清瘦非常，瞧着确实像那么回事。 柳晴想了想，直接将怀中的药箱递给他，点头道：“我们走，九哥，那外面就辛苦你照应了。” 木九郎张张嘴，待要再说些什么，两人却早已踏出房门离开了。 柳晴和王威先去就近的成衣铺各自换了身衣服，然后就往贡院赶去。 此刻的贡院门前，除了衙门派来守门看门的人外，又多了不少士兵警戒，柳晴和王威才刚上前，就被拦了下来。 “什么人？贡院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王威上前道:“这位官爷，草民听闻贡院失火，不少秀才老爷受了伤，现在亟需郎中进去诊治，我家主人医术高明，一听到这消息就带草民赶来，希望能尽绵薄之力。” 那衙差听了他的话，目光自二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柳晴身上：“你是郎中？” 柳晴连忙点头。 “说话！你是哑巴吗？” 王威忙道：“这位官爷，草民老实同你说，里面参加科考的人有我家亲戚，昨儿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家主人情急上火，就伤了嗓子！所以眼下说不了话！” 哪里是说不了话？男女之间的声音差异，大多数情况下，还是一下就能听出来的。 但凡柳晴一张口，今天就别想着进贡院了。 “去去去，家眷在外面等消息，别捣乱！” 王威道：“虽如此，但我家主人确实医术高明，求官爷通融通融？” 他说着伸手就要掏银子。 这位衙差是个刚正不阿的，见状直接皱起眉头：“别跟我搞这一套，去一边去，别碍事！” 王微顿时急了，待要上前继续争取，柳晴却忽然动手将他拉到一旁，对着他附耳几句。 片刻间，二人去而复返。 第618章 打听消息 第618章 打听消息 衙差见二人不死心又凑过来，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怎么又是你们？去去去！再捣乱别怪我不客气！” 王威面上挂着一丝笑容，殷勤上前道：“官爷，旁边那位官爷手里拿的是《千金方》？我家主人对这《千金方》再熟悉不过了，正好我们也带了笔墨，官爷你随意翻一页，说个病症，我家主人愿意写下来，证明他确通医理！” 衙差闻言，有些犹疑地看了柳晴一眼。 恰此时，从贡院里跑出来一个浑身狼狈的号军：“还有大夫吗？来的大夫太少了，快，大人有令，再去城中医馆寻几位！” 衙差一听这话，咬咬牙，劈手夺过同伴手中的《千金方》，随手翻了一页，指着上面一处道：“伤寒劳夏!” 柳晴提笔写道：因交接者，腹痛卵肿。用葱白捣烂，苦酒一盏，和服之。1 衙差看过之后，暗暗点头，又指一处道：“鱼脐疔疮。” 柳晴写道：寒食饧涂之，良。干者烧灰。2 之后，衙差便直接放二人进去了。 柳晴二人跟在一个号军身后，顺利进入了贡院。 待走到一处相对僻静的所在，二人忍不住对视一眼，而后齐齐长舒一口气。 “这位官爷，我们这是去？” 因为担心宋四郎的安慰，王威不愿耽搁，直接就开始打听贡院内的消息。 那号军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当然是去有伤员的地方，你们不是大夫吗？” “是，是是！”王威连连点头称是，“恕草民愚钝，敢问官爷，昨夜贡院大火，伤的秀才老爷们很多吗？” 他自己就是个秀才，却一口一个“秀才老爷”，叫的没有丝毫负担。 “多也不多，主要就是东院！” 这倒没什么不能说的，号军直接道，“贡院分东西南北四院，昨夜着火的便是那东院，只是可惜了，这次东院安排的学子，可都是最有望中举的一批。” 王威看了一眼柳晴，继续问道：“官爷此话怎讲？难道贡院内的号房不是随机分配的吗？为什么说东院的学子学识最好？” “你一个看病的怎么这么多话？” 号军有些不耐烦，不过还是回道，“这你就不知道了？随机分配也是有门道的，上千名秀才，到最后也只取其中百名中举，州府自然要将最好的号房分配给最有望中举的学子，这四院东院环境最好，号房最是宽敞舒适，只是可惜喽……” 说话间，号军已经领着二人到了东院。 王威待要再打听些什么，那号军却直接转身去复命了。 “那边的，是新来的郎中吗？快过来瞧瞧这边这个！” 而柳晴也直接被抓了壮丁，加入了看病治伤的大军之中。 因为发现及时，处理也及时，此次学子的伤亡并不多，只号房因为是木头做的，又是联排，整个被烧毁了大半。 一眼望去，满目残骸。 柳晴快步走到伤员面前，直接矮下身开始为他处理伤口。 王威在身旁一边帮忙从药箱里取东西，一边还向旁边的人打探消息，柳晴在一旁竖耳听着。 “哎，这位公子，你可知今年方中秀才的学子，都被安排在贡院哪个院子了吗？” 第619章 蓝闵瑞 第619章 蓝闵瑞 “不知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王威苦笑一声，回道：“不瞒这位公子，我主家的小郎君也参加了这次乡试，不过他是年初刚中的秀才，所以，所以——” “放心，他应当没事！” 王威的话还没说完，一旁柳晴正在治疗的伤员却忽然开口了，他声音柔和，语调平稳：“新人多半在北院，若是他在新人中拔尖，那分在西院也不是不可能，总归不可能在东院。” 柳晴和王威听了他这话，齐齐松了口气。 王威更是直接躬身向这男子行了一礼，感谢道：“多谢公子告知，我家小郎君没事，这可真是太好了！” 柳晴一边为他处理伤口，一边也投去感激的目光。 但见面前的男子二十出头的年纪，青衣素袍，眼眸剔透，气质温润，只瞧着就让人心生好感。 旁边有学子替他抱不平道：“蓝公子，这可真是无妄之灾，谁曾想贡院竟出了这样大的纰漏？我等倒也罢了，你可是有望中解元的，也不知道上面这次打算怎么处理？其他三院可还在考试！” 原来这青衣公子便是北地四大才子之一的蓝闵瑞。 “是啊，最惨的便是贾三道和他左右号房中的人了，听说都烧死了！” 柳晴处理伤口的手几不可查的一顿。 一旁的蓝闵瑞目光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 “对，对，还有谭公子，蓝公子你伤到了腿也罢了，到底不影响写字，谭公子可是伤到了右手，便是上面特许我们重考，他也考不了了！” 蓝闵瑞轻叹一声：“时也命也~诸位不必太过苛求，眼下我等火海逃生，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至于功名，当今励精图治，求贤若渴，只要有真才实学，诸位难道还怕会明珠蒙尘？” “蓝公子豁达！”有人起身，躬身朝蓝闵瑞行礼，“是我等狭隘了！” “然也，然也~” “……” 好一会儿，围绕在蓝闵瑞身旁的恭维声才渐渐散去。 而这时，柳晴已经处理好了他腿上的伤口，只待包扎完成，便可去处理下一位伤员了。 蓝闵瑞视线自她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她的耳垂和脖子上。 其实柳晴的伪装真的是惟妙惟肖，若是不仔细观察，旁人根本看不出她是女扮男装。 奈何蓝闵瑞生来便心细如发，不过片刻间，便瞧出了她的不对劲。 看她熟练的处理伤口，蓝闵瑞心底暗暗称奇。 他出身北地大族蓝家，自小耳濡目染见识过不少奇人异事，也曾见过女郎中，然像眼前这位神色从容，手法老辣的，却还是头一次见。 “好了。” 柳晴包扎完伤口，王威连忙上前代言道：“蓝公子，你的伤已经处理好了，之后按时服药休养，不日就将痊愈！” 蓝闵瑞看了柳晴一眼，轻轻点头：“有劳，不知这位圣手贵姓，家住何方？他日痊愈，在下必将登门致谢！” 王威下意识地看向柳晴。 柳晴却冲着他轻轻摇头。 “蓝公子不必客气，我家主人来此，一来是为打探我家小郎君的消息，二来便是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不过举手之劳，蓝公子无需放在心上。” 他说到这里，不等蓝闵瑞开口，就继续道：“蓝公子少陪，那边还有伤员需要我家主人医治，我们就先走了。” 蓝闵瑞见对方不愿意透露名姓，也不勉强，只点点头目送二人离开。 第620章 好苗子 第620章 好苗子 宋明彰沉浸在题海中，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前三日，另外三院人心惶惶，很是乱了一阵，可等第二场开始时，所有人都沉淀了下来，开始进入状态。 乡试乃为举国选贤任能的大事，太昌府贡院大火之事，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呈到御前。 最终皇帝朱笔御批，问责牛铎、刘怀义等人，命他们戴罪继续主持接下来的考试，乡试结束后回京查办。 东院共计二百五十多名学子，皇帝亲自下诏安抚，伤亡者派发抚慰银，余者记录在案，两年后乡试优先入选。 同时，上命彻查此事，严惩凶手…… 二十日后。 州府衙门一处大院中，十数儒官、儒士正埋身在成堆的考卷之中，做最后的收尾。 乡试已结束十日，今日是他们批改考卷的最后一日，晚间就要从近八百份考卷中选出一百份，作为今次乡试中举之人。 同时，他们还要将这些考卷给朝廷钦命的两位考官做最后定夺，选出乙榜头名、次名、前十…… 牛铎和刘怀义也在前厅焦急的等待着。 刘怀义心里七上八下，十分忐忑：“牛大人，蓝闵瑞、谭忘笙之流因为大火，今次皆未入选，你说这次太昌府，能选出一二好苗子吗？我等马上就要回京，届时皇上怪罪下来——” “嗳~”牛铎摆摆手，安慰他道，“事已至此，多思无意，况且如你所言，武清峰的高徒并未分到东院，便是没有其他出众的，还有这位，若他能在来年的会试当中大放异彩，皇上圣明，必不会太过苛责我等此次办事不利！” 其实他也担心，尤其是，他从内心里，并不希望武清峰的徒弟脱颖而出！ “再者东院排名并不能代表什么，真正见真章的，还是他们在考场之上做的文章！我就不信这近八百秀才中，竟没有一二出众者！” 刘怀义听他这样说，轻轻松了口气。 “牛大人如此说，那我就放心多了。” 牛铎是上一届殿试的榜眼，又是次辅韩宏年的得意门生，殿试结束后就被分到了清贵的翰林院做正七品的翰林编修。 非翰林不入内阁，肉眼可见的，这位前途不可限量。 是以他虽然是正六品的工部主事，然在对方面前，也不敢有丝毫的架子。 两人说话的功夫，几位儒官陆续抱着几沓考卷进来了。 “牛大人、刘大人，这是草民等初选出来的百份考卷，请二位大人查验定夺。” 刘怀义闻言，点点头道：“放下，稍后本官就同牛大人开始定榜，今晚还要辛苦诸位抄榜，明日张榜之后的鹿鸣宴，还请诸位务必前来！” “是！” 几位儒官闻言，放下考卷就离开了，其中一人则将此次初选中公认最优的十份考卷放在了二人身边。 午时起，牛铎和刘怀义开始品评阅卷，拟定乙榜。 及至夜半，二人才扫完了九十份，牛铎为主，刘怀义为首，二人定下了乙榜第十一至一百。 最后，二人常常舒了口气，回道案前，一人五份，开始审阅最后的十份考卷。 “牛大人！” “刘大人！” 忽然，二人齐齐放下手中考卷，目光看向对方，眼中有惊喜之色闪过。 第621章 名次之争 第621章 名次之争 “牛大人先请！” 刘怀义不敢争先，连忙谦让道，“莫不是大人也发现了好苗子？” 牛铎抚掌而笑，满脸欣慰地点头道：“炳炳（bg）烺烺（ng）之辞，波澜老成之语，此子当为此次乙榜之首！” 刘怀义愣了一下：“牛大人不如先看看我这篇？” “有何不可？”牛铎将手中的考卷递给刘怀义，接着顺手接过他手中的考卷，认真看了起来。 只是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二人一前一后看完彼此的考卷，刘怀义犹豫了一瞬，接着开口道：“牛大人这份考卷，辞藻华丽，光亮鲜明，尤其是这首桂花诗，颇有李杜遗风，然在时务策上，本官以为还是我那份更胜一筹！” “非也，非也！” 牛铎摇摇头道：“刘大人的意思是他的文章做的不好？” “他文章做的也是颇有见地，然到底所思所想稍显稚嫩，本官以为此子当为亚元。” “刘大人如此说，本官就不同意了，你这份考卷，文章虽做的四平八稳颇有见地，然科举考试，不仅学识见地很重要，同样的，文采华美也是其加分项，本官以为，此子才应为亚元。” 大魏的科举考试同样采用糊名制。 然而，牛铎早就看出刘怀义认可的这份考卷，不是旁人，正是武清峰的弟子。 武清峰务实，他文章一大特点就是朴实无华，用最简单直白的文字阐述、论证观点。 牛铎不得不承认，武清峰这位弟子文章做得好，尤其是几道策问题，答得更是直戳要害，还有他提出的应对之法，便是呈到御前皇上看了，也会赞不绝口。 但是，比较膈应的一点的是，他的老师韩次辅，早年同武清峰有些嫌隙。 他虽然不会假公济私做小人，然，既出现了另外一个优秀的学子，那这解元，就可以不用给武清峰的徒弟了。 “这个，这个——” 刘怀义仍旧有些犹豫，“要不牛大人你再看看？本官真的觉得还是这位更出彩一些。” 牛铎摇摇头，站起身道：“就这么定了，我那份为乙榜头名，你这份为次名，叫他们进来抄榜！” 刘怀义见状，轻叹一口气，转身去叫人了 翌日，风和日丽。 惦记着乡试放榜，柳晴一大早就醒来了。 她醒来的时候，宋明彰如往常一般，已经不在身边了。 柳晴简单梳洗过后，便出门去寻人。 乡试结束后，他们并没有回靠山镇，而是直接继续在林二郎这边住下，等待乡试放榜。 林二郎一家十分热情，柳晴这些日子已经同他家的女眷十分熟悉了，都是些很不错的人。 叨扰人家这么久，她已经同宋四郎商量好，等离开的时候多付些银子感谢他们。 她出了房门，径直往前院走去。 果然，远远地，她就看到前院空地上，宋四郎、木九郎并林二郎三人俱都一身短打，此刻正在互相切磋。 王威穿着长袍坐在外围，静静地看着热闹。 见她来了，他直接起身迎了过来：“嫂夫人来了！” 柳晴点点头：“不是今天放榜吗？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第622章 万人空巷 第622章 万人空巷 林家前院的空地上。 见柳晴来了，木九郎和宋明彰迅速结束了对练。 木九郎擦擦脸上的汗，由衷地夸赞道：“四郎，你真是个怪物！这才多久？竟这般厉害了！” 宋明彰垂眸不紧不慢整了整衣服上的褶皱，平静道：“无他，唯苦练尔~” 林二郎也道：“若非九郎说你才同他学了不久，我还以为宋兄弟你是哪位宗师的弟子呢？这身手，是这个！” 他说着，直接翘起了大拇指。 “林二哥过誉了！” 二人的夸赞，宋明彰并不以为然。 他只觉得自己太弱、成长的太慢了。 只有站得更够高、变得够强，才能守护想要守护的东西，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木九郎：“走，弟妹来了，正好我也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四郎你考得怎么样？” “好。” 宋明彰点点头，三人相携着朝着柳晴和王威走了过来。 刚走到近前，就听到柳晴问何时看榜。 木九郎笑着回道：“弟妹且稍等片刻，等我们回去换身衣服咱们就走！” 柳晴闻言也笑着同他打招呼。 三人的速度很快，片刻功夫就换了衣服出来，朝着州府衙门的方向走去。 此刻的州府衙门前，可以用人山人海、万人空巷来形容。 无数学子，参加乡试的，没参加乡试的，都聚在府衙门前一面空墙上，满含期待的等待放榜。 除此之外，这些人的家眷们，并附近看热闹的老百姓，甚至还有发现商机一起过来凑热闹摆摊的小摊小贩们，也都围在这附近，将整个街道都围得水泄不通。 柳晴跟着宋四郎几人，好不容易挤到中间，便再无法寸进了。 她望着前方密密麻麻的人群，面露担忧：“这，这可如何是好？稍后我们还能看到——” “放榜了！！” 只是她的话还未曾说完，就被一阵锣鼓声，伴随着众人激动的呼喊声打断了。 “快快，快看，放榜了！快帮忙看看我有没有中？” “中了，我中了！” 有人欢呼雀跃，喜笑颜开。 “……” 有人却黯然神伤，默然离场。 柳晴几人挤了半天都没能挤到近前，木九郎急了，竟然直接脚尖点地，一个起跃，踩着人群的肩膀冲到了乙榜面前。 在众人一阵惊呼声中，他落地开始寻找宋明彰的名字。 乙榜只有百名，上书上榜之人的籍贯姓名，木九郎先从后面开始找，好半天，他都没看到宋明彰的名字，正自焦急，忽然身边有人议论道：“这淮安府宋明彰是何人？竟然将武先生的高足都压了一头？” “名不见经传，我也不知这是何人，唉~”有人感叹道，“若非东院大火，这解元、亚元，非蓝公子和谭公子莫属！哪里有旁人的事儿？怎么就——” 木九郎一把抓住这人的胳膊，急急问道：“宋明彰？宋明彰也中了?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背后说人被听到，那人面上飞快划过一丝心虚，结结巴巴道:“那，那第一个，不，不是吗？” 木九郎闻言松开他，顺着他的视线往乙榜最前面望去。 下一刻，他面露狂喜之色。 第623章 孽种 第623章 孽种 木九郎穿过人群来到另外几人身边，柳晴急急就问：“怎么样九哥？怎么样？！” 木九郎笑得嘴都裂开了，狠狠拍了宋明彰肩膀两下就道：“四郎，你可以啊，乡试头名，叫什么，什么解元！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真的？” 没等宋明彰开口，柳晴眼睛就亮了，“真的是头名解元？” “那还有假？你听开始有人读榜了，你们仔细听听，或者等一会儿人少了我们过去瞧，错不了，我亲眼所见，四郎是头名，想来报喜的人很快就要到林二哥家了！” 柳晴闻言，顿时喜形于色，若非周遭人太多，她怕是直接冲上去抱住宋明彰了。 “四郎，你中了，你中了乡试头名！” 宋明彰眉眼间也不自觉浮现出一抹笑意来:“嗯！”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走，我们去庆祝庆祝，四郎，今儿九哥我做东，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宋明彰：“我们先吃，不过今晚还有鹿鸣宴——这样，九哥、林二哥、守常，等鹿鸣宴结束，明日我做东，顺便乡试已经放榜，叨扰林二哥这么久，我们也该回去了，明日正好一起，算是我厚颜为自己践行！” “鹿鸣宴？这是什么？”木九郎有些好奇。 王威在一旁解释道：“九哥习武，又是江湖中人，你有所不知，鹿鸣宴是乡试结束后，为新进举人举办的宴会……” 几人一路有说有笑，往太昌府最大的酒楼而去。 远处，贾三道站在人群之外，面无表情地望着这边热闹的情形。 就在方才，孟义也将他中了亚元的消息告诉了他。 袁婆见他面色不大好看，小心翼翼地道：“小郎君不必介怀，不过是一次失利而已，何况阅卷一事，纯凭考官喜好而定，说不定，说不定——” 她说到这里，目光下意识地也朝着柳晴几人远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道：“说不定实际上宋小郎君答的还不如小郎君你呢！” 贾三道垂下眼帘，眼底飞快划过一丝怨恨之色。 不过很快他又重新抬起头，面上已恢复自然：“走。” 等回到住处，贾三道直接进了书房，将乡试的结果写了封信告知了武先生。 袁婆端着茶进来时，面上有些欲言又止。 贾三道封好信，抬起头来看向她：“婆婆有话但讲无妨。” “老奴，老奴就是想问问小郎君，那武娘子有孕一事，该如何是好？老奴以为，到底是小郎君你的骨肉，你看——” 贾三道抬眸，神色淡淡地看着她：“婆婆，我尚在服孝，她腹中孩儿并非是我的骨肉！” 袁婆闻言，脸色瞬间大变：“小郎君你的意思是？可是武娘子分明说了，她同你已有夫妻之实。” “没有的事，不过是从香集寺回来后，为了让她安心，我用了点药而已，不过——” 贾三道面上的神色冷了几分：“只是她腹中的孽障，得想个法子除掉，也罢！” 他说着，又将刚刚封好的信件取出，在末尾空白处加了几行字。 “想来老师若知道她怀了姜霖的种，不用我多说，他也会想法子除掉这个东西！” 第624章 回不去了 第624章 回不去了 袁婆一听他这话，顿时心疼到无以复加：“我可怜的小郎君啊，苦了你了！她残花败柳之身，根本就配不上小郎君你啊！” 贾三道轻轻摇头道：“婆婆不必如此说，我与她之间，不过各取所需而已，她好歹是老师的女儿，我既利用了她，日后只要她乖乖的，我当保她一世无忧。” “那，那柳娘子？” 袁婆其实从心底里喜欢柳晴，她觉得只要小郎君娶了柳娘子，他们的生活，她的小郎君，一切的一切，就能回到从前。 贾三道将信重新封好，然后用白玉镇纸压好放在一旁，接着抬起头看向袁婆，声音淡淡地道：“婆婆，我们回不去了，你，你往后便将从前忘了。” 袁婆闻言，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小郎君，小郎君！何至于斯？何至于斯啊？” 贾三道垂下眼帘，声音有些飘忽：“开弓没有回头箭，何况我并不喜欢从前的我。” 从前的他弱小无用，空有一副菩萨心肠，可是却什么都做不了。 如今他自私狭隘、心狠手辣，却事事顺利。 所以，他为何还要回到从前？ 袁婆擦干眼泪，哀哀道：“老奴就是说说而已，老奴这条命是小郎君和娘子捡回来的，便是小郎君让老奴上刀山下火海，老奴也心甘情愿，只是柳娘子那边……小郎君你到底是作何打算？” “婆婆，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贾三道抬起头认真地望着袁婆道：“娘喜欢柳娘子，婆婆也喜欢柳娘子，其实我想要得到她，也不全是为报复宋四郎！” 袁婆眼睛一亮：“小郎君的意思是？” “从很早很早以前，我就羡慕姓宋的有柳娘子那样的娘子，千金易得，良人难求，我常常在想，姓宋的是祖坟冒青烟了才有幸娶到这样一位娘子？而且——”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让孟义查过柳娘子的身世，他们对外的说辞是，柳娘子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就梦遇仙人，受仙人点化习得一身医术，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仙人点化，能让一个人改变得如此彻底？” “小郎君的意思是？” 贾三道食指拇指交替扣在桌上，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开口道：“所以我以为，柳娘子的身上一定还有其他秘密！不过这些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才能让他们夫妻失和？循序渐进太慢了，得想个法子将他们分开一段时间，让我同柳娘子有相处的机会。” 袁婆闻言，浑浊的老眼中浮现出一抹狠辣：“小郎君，既然我们回不了头了，何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宋明彰除掉？柳娘子还年轻，都说烈女怕缠郎，以小郎君如此才貌，没了宋明彰，何愁柳娘子不动心？” “不不不！” 贾三道却摇头道，“婆婆，杀死一个人太容易了，这样没什么乐趣的，你忘了我同你说过，我最想看到的，就是姓宋的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模样，杀了他岂非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顿了顿，他继续道：“再者说，他身边如今有几个高手，杀他，没那么容易！” 第625章 夫妻夜话 第625章 夫妻夜话 “你放心，现在想动我，没那么容易了！” 夜半，宋明彰喝得醉汹汹从鹿鸣宴上回来，柳晴迎上前去，忍不住开口责怪道：“喝成这副模样，若是遇到什么歹人可如何是好？” 宋明彰见她还没睡等着自己，直接扑了上来，将她压在床榻上，一顿乱亲。 “娘子~娘子~” 他边亲边不住地叫着柳晴，声音说不出的温柔缠绵。 柳晴被他亲的浑身发软，面红耳赤道：“行了，唔唔~还差几天才满百日，你安分些，我去给你端醒酒汤，稍后我们说会儿话。” 像是被突然按了暂停键一般，宋明彰几乎瞬间止住了动作。 他翻过身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平息身体和心底的欲望。 柳晴得了自由，起身就去灶房端醒酒汤。 知道他今夜要去参加鹿鸣宴，少不得喝酒，醒酒汤柳晴一早就备好了，眼下只要端过来便是。 宋明彰咕嘟咕嘟喝下醒酒汤，停了会儿，眼神渐渐变得清明。 柳晴问他：“如何？鹿鸣宴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好多人参加？有美酒美食那有美人吗？”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些场面上的应酬罢了！” 无论如何，他都是太昌府这次的解元，今晚众人轮番敬酒，还有那位主考大人牛翰林，还特意将他叫过去问话，他今夜算是出了一场风头。 前所未有的风头。 “真的？”柳晴有些打趣地望着他，“真的没有美人？” “有！” 宋明彰定定地望着她。 眼见柳晴下意识地撇撇嘴，面上的表情也变得不以为然，他忍不住弯了弯唇，笑道：“当然有美人，你眼前不就是一位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吗？” 柳晴闻言，噗嗤一声笑了：“你也真好意思，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起来了！我问什么，你这回的又是什么？哦，对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继续道：“我那会儿才听说，这次的第二名不是旁人，正是贾郎君，你晚上应该也见到他了？除了他，还有没有你认识的同窗考中举人的啊？贺二公子呢？” “好好的你问他做什么？” 宋明彰微蹙眉头，想起宴席之上，相对于自己这个解元出的风头，武先生的关门弟子贾三道，出得风头更甚，不由得，他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好歹相识一场，我不过问问又怎么了？何况我也不单问了他一个呀？” “你以后少打听他，你是我娘子，就只关心我想着我一个人便罢了，旁的男子，不要想，不要理会！” 柳晴瞪了他一眼：“行了，不说这些了，这乡试圆满收官，接下来就是那劳什子会试了，会试是来年三月举行，我们何时动身去金陵？还有我听说金陵那边寸土寸金，咱们过去是买宅子还是租房子住？” 宋明彰凝思片刻，开口道：“金陵距此有数百里之遥，加上去了那边需要安顿，我们至少要提前两个月的时间动身，眼下已经十月下旬，留给我们准备的时间大概是两个月，这样，此事一时半会儿也定不下来，你等等，我们打听过后再做打算！” “成。” 柳晴点点头，又同他说起药庄秋收的事情，“你这边也完事儿了，我打算明日去药庄那边看看，你不是还要准备会试么？我们就分头行动可好？你先回书院！” 第626章 夫妻夜话（2） 第626章 夫妻夜话（2） “药庄那边有二哥他们，你随我一同回去？” 距离会试不到半年，宋明彰想一鼓作气考中进士，所以眼下回书院读书迫在眉睫。 但是他并不想同柳晴分开。 柳晴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药庄毕竟是咱们的产业，前些日子二哥他们就来信说已经开始收割了，我们就这么当甩手掌柜不好，这样，我们先一起回去，之后你自去书院，我去药庄？” 宋明彰闻言，微微抿唇：“那好。” “怎么这么不情愿？”柳晴笑着打趣他，“不知道的人，以为我们这是要生离死别了，我不过是去药庄看看，重活也不用做，哪里就至于这样了呢？” 宋明彰情不自禁地抱住她，头埋在她的脖子里，声音呢喃：“我就是担心。” 担心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再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会的，都过去了！”柳晴拍着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再者说，你现在都是举人老爷了，要担心也是我该担心才对，这般年轻有为的郎君，怕是要惹来不少狂蜂浪蝶。” “才不会！” 宋明彰的声音闷闷的，“除了你，没人能入我的眼。” “公主呢？若是有个倾国倾城的公主爱你痴狂，你也瞧不上吗？” 宋明彰冷笑一声：“凭她是什么天上的仙女，在我眼里都一文不值！” “啧啧啧~” 柳晴又是高兴，又是无奈，“你呀，就会说好听话。” 宋明彰从她怀中抬起头，凤眸中满是认真与专注：“你知道的，我不是在说好听话。” “我知道。” 柳晴举起手，细细描绘着他精致的眉眼，眼神柔软：“我也是。” 一句话，让宋明彰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瞬间变得明朗。 “接下来我们都很忙，但你中举这是天大的喜事，四郎，我们要不要回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爷奶一声？” 宋老太老两口是他们夫妻最敬爱的长辈，便是柳晴不说，宋明彰也早有这个打算。 “嗯，我们先回宋家秤祭拜爷奶，然后我去书院，你去庄子上！” “好。” 夫妻敲定好接下里的事情时，已经很晚了。 柳晴捂着直打哈欠的嘴，说道：“困了，睡四郎，明日一早我们先去纸货铺买些东西，买完后就直接回家。” “好。“宋明彰点点头，然后草草洗漱完上了床。 黑暗中，他翻了个身，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对了，今日在鹿鸣宴上，我还见到宋明义了。” 柳晴原本已经迷迷糊糊快要睡着，听到“宋明义”三个字，她睁开眼，强打起精神问：“他也中举了？” “多半是，鹿鸣宴中少有不是举人功名的。” 柳晴“哦”了一声，漫不经心道：“这下柳晓珍该开心坏了，夙愿达成，她也算求仁得仁了。” “什么意思？” 宋明彰听出她话中有旁的意思，不由道，“夙愿达成？她早就知道宋明义会中举？” “多半是，我记得从前好像同你说过？就水灾那会儿……她知道很多旁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不过她这个能力，估摸着很快就要失效喽！” 毕竟……虽然多了一世的记忆，但柳晓珍这个重生女，上辈子只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妇，见识有限，除了一些特别重大影响所有人的事情外，旁的事情，柳晴估摸着她也知之甚少。 第627章 窘迫 第627章 窘迫 半个月后，状元县宋三郎家。 原本中举是天大的好事，可是此刻这宅子里却是愁云惨淡。 “你瞧瞧你，这就是听你的话做的好事！” 宋三郎负手站在门前，脸色铁青地望着病恹恹倒在床榻上哭哭啼啼的柳晓珍，“你说！如今该怎么办？便是卖了宅子下人，也还差五千两的缺！” “宋三郎，你还有没有良心？这事儿能怨我吗？还不是你！” 要债的天天上门，这些日子柳晓珍被逼的苦不堪言，宋三郎倒好，跑去州府参加乡试躲清静去了，她却遭了殃。 “明明天大的好事，若非关氏那个贱人，我们何至于吃那么大的亏？到手的银子都飞了，你不赖她，如今反过来倒怨上我了？” “唉~”宋三郎长叹一声，“我的亲亲娘子啊，若没有我将关氏送与王令扬，凭我当时的脸面，又哪里能借到那么多的银子？” “咳，咳咳咳，所以这事儿咱们谁也别怨谁！” 柳晓珍用力地咳嗽几声，挣扎着坐起身道：“只是眼下该如何是好？陈公子他们说了，再不还钱，他们就要去衙门告我们了。” “放心，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让他们再宽限几日。” “真的？” 柳晓珍眼底划过一丝惊喜，只是很快，她又变得沮丧了起来，“迟早都是要还的，七千两银子啊，我们该怎么办？” 宋三郎眼睛闪了闪，欲言又止。 柳晓珍说完后，久久等不到他回应，抬头一看，就发现他似乎有话要说。 “三郎，你想说什么？” 她说着缓缓坐起身，趿拉着鞋下了床，走到宋三郎的面前。 宋三郎视线自上而下，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眼底几不可查地浮现出一抹不耐。 他不大想承认，眼前这个披头散发、脸色蜡黄、满面病容的妇人是自己的妻子。 “三郎？” 柳晓珍并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 她挥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继续追问道，“到底什么事啊？对了，我还没来得及祝贺你中举呢，三郎你真了不起！” 宋三郎敷衍地点点头：“晓珍你收拾收拾东西，稍后就随我一起回宋家秤，这边的宅子我也已经找好了买家。” 柳晓珍愣了一瞬：“这——你怎么不提前同我商量一下啊？” 宋三郎神色不耐烦地道：“你也说了，欠下的钱迟早都要还的，若非我中了举人，人家哪里会宽限时日？正好过段时间我要动身去金陵参加会试，这边的宅子卖了便卖了！” “要去金陵？” 柳晓珍眼睛亮了，“好，好，三郎我这就让人收拾东西，稍后我们便动身回去，爹和小娘要是知道你中举了，定然会十分开心，这可是头一份啊，十里八乡头一个举人！三郎你可真是争脸啊！” 宋三郎闻言，忍着心头的不适说她：“行了，这话就别说了还有——” 他说到这里，轻咳一声掩饰自己脸上的尴尬，“还有回去后你也消停些，什么十里八乡头一个？人四郎这次可是中的头名解元，可别再像上次一般丢人现眼了！” “什么？！”柳晓珍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三郎，你说四郎中了头名举人？” 第628章 你是大妇不会变 第628章 你是大妇不会变 “那还有假？”宋三郎满脸的不情愿，“往后你见了他们也客气些，别再横挑鼻子竖挑眼了，今时不同往日，保不齐日后我们有事还要求到人家跟前。” 柳晓珍不服气道：“凭他是头名还是次名，他是举人，你也是举人，大家都一样，我们为什么要求他们？那柳大丫尾巴不得翘天上去！” 宋三郎被她噎了个大睁眼。 好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冷声道：“晓珍，这事儿听我的！你别胡闹！好歹是一家子骨肉兄弟，若是能同四郎夫妻交好，往后我们彼此也有个照应，你别因为之前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就掐尖要强的！” 柳晓珍瞪了他一眼：“三郎，我劝你也别做梦了，你那兄弟是什么德行？你指望着跟他重修旧好，人家理你吗？” 宋三郎听了她这话，心底确实懊悔不已！ 都怪他从前已经把人得罪狠了，还说什么“院试见真章”这样的蠢话。 如今大错已经铸成，晓珍说得没错，依四郎的性子，往后不记恨他就算好的了，也罢—— 想到这里，他对柳晓珍道：“无论如何，往后没事别招惹他们夫妻，我们彼此相安无事便好了，对了，我倒是还有一件事，晓珍你还记得不？” 柳晓珍狐疑地望着他：“是什么事？” “就，就——” 宋三郎有些难以启齿，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满是讨好之意。 柳晓珍心底咯噔一下，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怎么？” 宋三郎到底还是要些脸面的，他搓搓手，讪笑着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你答应过我，若我考中了举人，就为我纳一房妾室？” 柳晓珍一听这话，瞬间就黑了脸：“宋三郎，你什么意思？你说你是不是嫌弃我人老珠黄了？我柳晓珍哪里对不住你了？你是有多迫不及待？我这还在病中呢！你是不是巴不得我现在就死了？！” “唉呀！” 宋三郎拍着大腿上前揽住她，轻声安抚道，“晓珍你误会了，我之所以起这个话头，自然是有缘由的，还是为着咱家欠债一事，你知道从州府回来后，我便日日在外打点周旋，这不正好有个巧宗！” 柳晓珍抹着眼泪眼睛红红地看他：“什么巧宗？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城西绸缎庄的段老爷，家中豪富，他膝下有一爱女，年方十六……前日他找到我，说是愿意将女儿嫁予我做贵妾，陪嫁两万两白银，还说愿意帮咱们清偿债务。” 柳晓珍一听这话，瞬间打翻了醋坛子：“不行，我不答应，你要纳妾，买个干净的丫头便罢了！纳这么一门显赫的妾室，不是照着我的脸往上打吗？三郎，你别忘了是谁陪你一路吃苦走到今天的？你不能发达了就一脚将我这个糟糠妻子踢开！你就不怕人戳你脊梁骨，说你忘恩负义吗？” 宋三郎闻言，心底一阵厌烦，再没了心思哄她，一把将她从怀中推开，声音变得冷漠异常：“那你说怎么办？五千两银子的缺口，之后去金陵后也需要银子打点，这些银钱从哪里来？” 柳晓珍一怔，片刻间嘴硬道：“就没有旁的法子了吗？要不三郎你再等等？再等等我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好的赚银子的法子！” “我等不了了！” 宋三郎满脸冷酷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等回了宋家秤，就开始筹备纳妾礼！” 看着柳晓珍因他的话，陡然变得惨白的脸，宋三郎想了想，到底还是道：“晓珍，你放心，她越不过你，你是我的大妇，这一点不会变！” 第629章 迎接 第629章 迎接 从靠山镇回宋家秤的路上，柳晴到底还是没忍住，打断了正在看书的宋四郎。 “四郎，你说表哥他，他能去哪里？会不会是回家了？” 宋明彰眼睛盯在《周易》上，头也不抬道：“应当不会回家，出了那样的事儿，他回去也怕爱英姑姑、姑父他们担心！” “唉~” 柳晴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三日前，他们从太昌府回到靠山镇的家里，发现常钰留了封信就离开了。 他信中什么也没说，只叫他们好生保重，顺便让他们帮着照看一下父母。 信的末尾，还特意嘱咐不要将自己出事的消息告诉父母，免得他们担心。 宋明彰听到她叹气，合上手中的书，抬起头来眼中满是不赞同：“叹什么气？你担心他？” 柳晴摇摇头：“他是你表哥，要没你跟我八竿子都打不着，我担心什么？我就是心里不舒服，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也想不通，奶一辈子没做过坏事，怎么就——我还没来得及好生奉养她。” 宋明彰说着，面上也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哀伤。 柳晴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 她有些心疼地看着宋四郎：“好了，奶最知道你的孝心，我们这次回去多给奶和爷爷烧些纸钱，顺便把你中举的消息告诉他们，爷奶泉下有知，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两个时辰后。 罗林在车厢外面回话：“郎君，大娘子，宋家秤到了！” 这次柳晴夫妻回宋家秤，只带了秦立、罗林二人一起，其余人都留在靠山镇的家里。 宋明彰应了一声，掀开车帘，指着前方高低错落的村屋道：“继续往后面靠近山上的地方赶，到了那边的二进院子就停下。” “是。” 秦立一声不吭地赶车，罗林则脆生生地应了一声。 等到了地方，宋明彰掀开车帘率先跳了下去，接着就去接柳晴。 柳晴推开他的胳膊：“我自己来。” 说着，她撩起裙摆也打算跳下马车。 不想下一刻，手腕就被强硬的握住：“我扶你下来！” 柳晴皱了皱眉头，立时就要发火，一抬头却看到自家门前乌压压一片人。 她愣了一瞬，旋即换上笑脸，十分矜持地搭着宋四郎的胳膊下了马车。 “哎呦~四郎、大丫，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你们来信说这两日到，这两日乡亲们日日来你家门前守着，可算是把你们盼来了！” 马氏头一个迎了上来，她的身后，已经有人点燃了鞭炮。 片刻间，柳晴的耳中便充斥着噼里啪啦的炮声。 连耄耋之年的三叔公也颤颤巍巍过来了。 他是同辈份在水灾和匪患中存活下来的唯一一人。 “四郎，四郎，你当真是了不得啊！” 三叔公被人扶着走到近前，满脸激动地抓着宋四郎的胳膊，语无伦次道，“宋家，先祖在上，今有明字辈明彰、明义考中举人，为我，老宋家，争光！” 宋来栓也满面红光地过来，乐呵呵地同宋四郎道：“四郎，你中了头名解元，这可是给咱们老宋家挣了脸，我同你三叔公的意思是，先去祠堂拜祭过祖先，再进家门，你看这？” 宋明彰想了想，点点头道：“也好。” 宗庙祭祀，确实是头等大事，不容含糊。 第630章 众生百态 第630章 众生百态 宋明彰话音刚落，三叔公就转过头，招来一个小辈，认真吩咐道：“庄哥儿，去，叫你，明义哥一起，就说，你明彰哥回来了！” “好的三叔公，孙儿这就去！” 同宋明彰名字发音有些相似的宋明庄脆生生应了一句，拔腿就往老宋家那边跑去。 于是柳晴夫妻连家门都没进，就跟着众人往祠堂的方向来。 前面宋明彰同三叔公、宋来栓并村里一众长辈、男丁说着话，柳晴身边则围了一大帮女眷。 以马氏为首，见柳晴目光落在远去的宋明庄身上，她顿时意会，解释道：“四房明义两口子前日就回来了，原本当日就要开宗祠的，后来三爷爷作主，说是要等你一起回来，这不，三爷爷刚让明庄去叫人了。” 柳晴点点头，客气道：“我跟四郎路上耽搁了些，害大家久等了！” “大丫你这说的哪里的话？” 柳晴的话音刚落，就有人替她解释道，“四郎可是头名的举人老爷，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啊！相交应酬的都是些贵人老爷，那叫日，什么机的？我们这些泥腿子，能见得到贵人老爷，就阿弥陀佛了！” “阿弥陀佛！” 她说着，当真停下来，双手合十念了声佛。 “那叫日理万机！” 有知道这个成语的笑着打趣她，“狗蛋娘，你不说四郎是文曲星下凡吗，怎得拜起佛来了？佛祖还管道家的事？” 狗蛋娘不懂什么道家佛家的，闻言直接闹了个大红脸。 柳晴笑盈盈地听着她们说笑，没有插嘴。 一众人浩浩荡荡，不一会儿的功夫，宗祠便遥遥在望。 柳晴一众女眷正待跟在男人们身后进去，就见以宋三郎、柳晓珍为首的老宋家一帮人朝着这边走来。 黄巧娥瘸着一条腿，撑着宋金贵的身子走，宋大郎则领着两个脏兮兮小乞丐一般的儿子跟在跟在爹娘身后，额上是深深的川字纹。 宋富贵一只眼睛戴着眼罩，背负双手，满脸的骄傲得意。 陈氏在他身边做低伏小，面上也是止不住的笑意，只宋五郎没心没肺，还在疯跑。 柳晴的视线只匆匆扫了他们一眼，就落在了二房宋银贵一家的身上。 宋盼娣扶着腰，抚着微微起伏的肚子慢慢走着。 宋银贵和张香兰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护着，那情形，活像她肚子里揣了一座金山。 察觉到柳晴的视线，宋盼娣的目光下意识地有些躲散，虽只是一瞬间，柳晴却瞧了个分明。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收回视线不再看宋盼娣。 宋盼娣却犹豫了一瞬，同爹娘打声招呼，朝着柳晴的方向走了过来。 “四嫂。” 柳晴眼皮动了动，没理她。 宋盼娣看了看围在柳晴身边的一众人，鼓起勇气道：“诸位婶子、嫂子，能让我单独同我四嫂说几句话吗？” “盼娣，你怎么也来了？这宗祠可不是你这等不洁之人能来的！” 有人不满，开口道，“你说说你，若孩子的爹是那侯玉良，你把人重新叫回来好生过日子也就罢了！非要这般不明不白的，你知不知道你这事儿都传到外面了？我家闺女的亲事因为你都受了影响，人家男方一听是宋家秤姓宋的闺女，转头订了另外一家的女娘！” 第631章 孩子的爹 第631章 孩子的爹 宋盼娣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还是马氏有些看不下去，扭头同说话的妇人道：“明柱娘，你也别这么说盼娣，都是自家的晚辈，你这样未免也太刻薄了些！” 明柱娘闻言，忍不住阴阳怪气道：“嫂子你也别说风凉话装好人，你该庆幸你家没女儿，否则被人戳脊梁骨说不检点的，可就不止我家红玉了。” 马氏张张嘴，正待还嘴说些什么，柳晴却忽然开口道：“好了，诸位，我同盼娣单独说几句话。” 她的话宛如指令，围绕在她身边的一众女眷瞬间散开，有人更是殷勤道：“那成，四郎媳妇儿你同盼娣说话，我们到那边等你！” “嗯。” 柳晴应了一声，转头看向宋盼娣。 等周围人走到远处，宋盼娣忽然扑通一声对着柳晴跪了下来：“四嫂，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期望和栽培！” 柳晴皱了皱眉头，垂眸看向她：“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宋盼娣红着眼睛道：“四嫂，我没有骗你，我是真心想同你学医术，将来将我们二房的门户顶立起来的，可是，可是——” 说到这里，她声音变得哽咽，右手轻轻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哀哀道：“可是这个孩子，我不能不要！” “为什么？到底是谁的孩子？” 宋盼娣眼中蓄满了泪水：“四嫂，你别问了，就当，就当这个孩子是老天赐给我的，总归我同孩子的爹有缘无份，我们这辈子都没有可能在一起，他有喜欢的人了。” 柳晴狐疑地望着她，半晌，有些不确定地道：“是候玉良，不，一定不是他，难道是——候三郎？” 宋盼娣浑身剧震！ “不，不是四嫂，你别胡乱猜了，不是他！” 然而她方才一瞬间的反应已经暴露了，柳晴知道孩子是候三郎的，反倒松了口气，微微俯身将她扶起来。 “你见到三郎了？” 宋盼娣低垂着头：“四嫂，这是个意外。” “不管是不是意外，你怀了他的孩子，这事儿就应该告诉他，你别告诉我，你留着这个孩子，是因为二伯父二伯母想要孙子！” 宋盼娣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到底说不出口。 “你心里既还想着他，就应该把这事儿告诉他，三郎不是那种没担当的，你为何一声不吭就——” “四嫂，他不喜欢我！” 宋盼娣抹着眼泪道，“你知道的，我先前也同你说过，他心有所属，我不想他因为孩子才同我在一起，就这样罢。” “可，可你这……你说，你在哪里见到的他？无论如何，孩子的事情总归不能瞒着他，这样对你对他都不公平！” 宋盼娣轻轻摇头：“没用的四嫂，他应当已经离开了，之前他来县城，也是有公务在身，人海茫茫，如今我也不知道他在何方。” “这事儿你别管了！” 柳晴沉吟片刻道，“前段时间二哥说县城里有人在寻你，回头我让人顺着这条线打听一下三郎的地址，无论你们将后在不在一起，孩子的事儿都不能瞒着他！” 宋盼娣闻言，顿时讷讷不敢言语。 恰此时，祠堂那边有人来叫柳晴进去。 两人就终止了谈话，一前一后往宗祠的方向走去。 快到门口时，柳晴忽然又听到宋盼娣小心翼翼的声音：“四嫂，你不怪我离开周氏医馆吗？” 柳晴回头，上下打量她一眼，接着淡声道：“盼娣，那是你的人生，你自己都不放在心上，更遑论我？” 第632章 油腻的宋四郎 第632章 油腻的宋四郎 祭祖的事情柳晴不懂，她全程都听人指挥。 中间除了他们夫妇一起的环节外，其他时间男女都是分开的，柳晴一直在女眷这边，听着马氏一众人说话。 宋三郎也是举人，柳晓珍也有自己的小圈子，加上上次卖粮食的事情，她很是得一众乡邻的称赞。 只是柳晴偶尔无意识地扫过她，发现她的脸色憔悴得吓人，较之从前的明艳灿烂，身上似乎多了几分暮气。 柱子媳妇儿凑过来同她咬耳朵：“大丫，你还不知道？晓珍现在过得不大如意，别看那边三郎也是举人老爷，可她的日子嘞，啧啧~” 她说到这里，满脸叹息地摇摇头，继续道，“听说富贵叔家近来进进出出不少有钱的富户，好几家商户要把女儿送给三郎做妾的，三郎已经应了两家，要我说她呀，还不如咱们这些没钱的泥腿子人家嘞，好歹男人没钱，不会招些妖妖娆娆的到家里来气你！” 柳晴闻言，眼中划过一丝惊讶：“纳小？” “可不是？” 说到这个，一众妇人顿时有了话头，七嘴八舌就议论了起来。 “要我说啊，四郎媳妇儿你真是天大的福气，再想不到四郎竟然这般待你，到现在都只守着你一个人！光我听说的明里暗里打听四郎的女娘家，就是这个数！” 说话的媳妇儿翻了两下手，比了个数，满脸艳羡道，“四郎媳妇儿，嗳，瞅我这嘴，该叫举人娘子的，一口一个四郎媳妇儿叫惯了，这可真是——” 柳晴笑着摆手道：“没事嫂子，不过是个称呼，从前怎么叫我现在还怎么唤就成。” “举人娘子就是大度！” “是啊，是啊，满村的人受四郎两口子多少恩惠，我们呀，都记在心里呢！” “……” 众人恭维了柳晴一会儿，就又继续说起宋三郎纳妾的事儿来：“三郎纳小倒也不奇怪，从前还是秀才的时候，不就有一个姓关的吗？我远远瞧过一次，那身段儿，跟说书先生讲的狐狸精没什么两样！” “嗤~”有人笑道，“狗蛋娘你怕是羡慕人家？你这水桶腰，你家汉子在炕上没少嫌弃？” 狗蛋娘闻言，啐了一口道：“去，明庄媳妇儿，你且等着，等你也生了崽子，我看你还苗条不苗条得起来？！” 明庄媳妇儿听了她的话，立时就冲过来挠她，两人瞬间闹作一团。 柳晴原本正笑着看她们闹腾，不想一个宋明彰同辈的堂妹忽然上前，红着脸怯怯地问她：“四嫂，我娘让我问问你，你是怎么让明彰哥对你死心塌地忠贞不二的？” 柳晴：“……”…… 晚间回到家，夫妻二人躺在床上，柳晴忍不住笑问宋四郎：“四郎，你且说说，到目前为止，你是怎么做到对我死心塌地忠贞不二的？” 赶了大半日的路，剩下的时间又是祭祖，又是同族人商量盖族学的事情，宋明彰原本已经很累了，正闭着眼酝酿睡意。 然而，在听到柳晴这话后，他瞬间睁开眼，直接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温热的气息吐在柳晴的耳畔脸颊上，意有所指道：“要不够啊~” 柳晴连忙推他：“你这什么跟什么？” “字面意思。” “有病！”黑暗中，柳晴十分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宋明彰轻声呢喃：“你才知道啊？我一直就有病。” 柳晴一听这话以为他哪里不舒服，顿时急了，抬手就要给他搭脉查看。 不想宋明彰却反手将她的手腕压下，沉声道：“你不知道吗？我得了相思病，爱你成狂，相思入骨。” 柳晴：“……” 好油啊！！！ 第633章 早去早回 第633章 早去早回 在宋家秤满打满算只待了两天，柳晴和宋四郎就动身离开。 临走前，柳晴将李老头、吴婆子老两口叫来，细细嘱咐他们看好宅院，定时给宋老头老两口扫墓上坟。 “大娘子和郎君放一百个心，老奴二人一定守好宅院。” 这样好的主家，平日又多数时间不在家，村里人也都好相处，李老头倒是没想到，自己和老婆子两个没用的，临老了还能落下这么一个好结果。 吴婆子也道：“大娘子尽管放心，老太爷和老夫人坟前，定然不会出现一根杂草。” 柳晴点点头道：“有劳二位了，家里的日常开销，我会不定期让人送过来，这宅院——” 柳晴说着，目光扫向整个房院，眸中划过一丝怀念。 “这是我同郎君的第一个家，这宋家秤，也是郎君和我的根，如今就拜托你们了。” 柳晴说这话不是没有根据的，接下来她和宋四郎马上就要去金陵，归期不定，如今将这院子托付给老两口……若是爷奶在世，该有多好啊？ 想到宋老头老两口，柳晴只觉得心里闷闷的。 恰此时宋明彰应酬完了，从外面进来，见状疑惑道：“怎么了？还没交待完？” 柳晴忙回过神，打起精神：“好了，都安置妥当了，我们可以动身了？” “嗯。” 两人说着，就往院外走去。 秦立和罗林早早就套好马车等着了，见二人出来，殷勤上前道：“郎君、大娘子！” 宋明彰点点头，同柳晴一前一后上了车。 接下来等到了十里镇，他们就要分开行动了。 柳晴去庄子上，宋明彰则回书院读书。 这一路上又耽搁了不少时间，到现在距离去金陵也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他们得抓紧时间将这边的事情安排好。 路上，柳晴想起宋盼娣和候三郎的事，她还一直没来得及同送四郎说，就起了话头。 “四郎，盼娣的孩子是候三郎的，那天开宗祠祭祖时，我碰到她说了会儿话。” 宋明彰闻言，微微挑眉：“哦？” “她也没说具体怎么回事，只道是意外，之前二哥不是说县城中有人找盼娣吗？正好我要去庄子上，看能不能顺着这条线索，找找候三郎的下落。” “他又不是不知道盼娣在周氏医馆做药童？若真有心找，怎么会找不到？” 宋明彰不冷不热道：“这事儿你就别管了，盼娣自己愿意，往后她的事情，咱们少管。” “可我已经答应了她——” “答应了就派个人去找找，找得到最好，找不到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宋明彰说到这里，挪了挪身体离柳晴更近些，“你只需想着我便好，旁人的事，又与我们何干？” 柳晴：“你呀。” 她推了宋四郎一把：“挤什么挤？你那边那么大空地方，非要往我这边靠。” 宋明彰抓住她的手，正色道：“你这边暖和，我突然间觉得有点冷。” 柳晴闻言，掀开帘子望了望外面高悬在蓝天上的艳阳，没好气道：“咋就没冷死你呢？” 宋明彰面无表情地将她拉倒自己身边，搂道怀中，警告道：“早去早回！” 第634章 炮制 第634章 炮制 到了十里镇，二人便分开了。 马车留给柳晴，罗林驾车，载着她先往镇上的药庄而来。 镇上的药庄一直由宋明光夫妻打理，柳晴到的时候，庄子里正干得热火朝天。 “荆芥一千斤、防风八百斤、蝉蜕五百斤、知母一千五百斤、黄连六百斤，土茯苓……” 药庄里常用的药材都有种，宋明光正同工人们一起，分门别类整理简单炮制过后的药材。 柳晴带着罗林进来的时候，就听到他声音洪亮的同账房报数。 她和罗林静静地站在一旁听了会儿，等他报完一部分中间休息的功夫，柳晴走上前去：“明光哥！” 宋明光正背对着她站着，听到她的声音，连忙转过身，目光明亮地看向她：“弟妹，你来了！” “如何了？这些日子忙坏了明光哥？” 柳晴眉眼含笑，一段时间没见，宋明光黑了不少，皮肤油光铮亮的，显然这段时间劳累坏了。 “还好，还好！”宋明光笑得露出满嘴白牙，“弟妹，到现在我不得不说，当初你真是有先见之明！咱们的竹鹏和挖的那些排水沟、排水渠可真是顶了大用，药庄的药田基本上没受损失！” “明光哥过奖了，也是赶巧了，这边一切都顺利？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巧了!” 宋明光忙道，“你来的正好弟妹，有一种药材这两日要收，我们的师傅试着炮制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弟妹你来了，就帮着去瞧瞧。” 柳晴连忙点头：“好。” 宋明光冲着一旁一个长工招招手道：“带主家大娘子过去看看。” “是。” 柳晴跟着那长工去了炮制药材的地方，正好有现成采摘下来的药材，了解了下大概情况后，柳晴亲自动手给他们示范了一遍。 “这味药材不比旁的，需要文火煨烤至外面这一层草纸焦黑，你们炮制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火候！” “原来如此！”负责炮制药材的师傅连连道，“亏得大娘子在，否则小的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 柳晴笑道：“大哥你过奖了……” 两人正说话的功夫，秦氏急急忙忙寻了过来：“弟妹，你来了怎么不先回家？若非你哥让人给我传信儿，我都不知道你来了。” 柳晴忙笑道：“没事嫂子，原打算等会儿就去看你，倒叫你跑一趟！” 秦氏抬头看了看天色，急道：“都这个时辰了，你还没用膳？走，先去吃饭，旁的事儿一会儿再说，左右你难得来一趟，今日应当不走了？” 柳晴点点头：“嗯。” 接下来的两天，柳晴就留在了宋明光这边的庄子上。 帮着忙活了些琐事后，柳晴看一切都有条不紊，就动身往宋二郎和宋明亮的庄子上去。 这两个庄子都在县城近郊，说来离岳麓书院也不是很远。 由于出发时间比较晚，柳晴、罗林二人没等到宋二郎的庄子上，天便黑了。 “大娘子，前面是流光镇，要不咱们今晚就在此地找家客栈歇息？” 柳晴想了想，点点头道：“成，今晚就暂居此处，正好我也累了，明日再去。” 第635章 以身试毒 第635章 以身试毒 流光镇相较于靠山镇，距离两大书院还有一段距离。 因此这边比不上靠山镇繁华，整个镇上也只有一家客栈，名叫迎客来。 罗林赶着马车，在路上拦了个行人打听清楚客栈的位置，就驾着马车往过赶。 迎客来，天字一号房。 贾三道白发如霜，眼眸微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正转着一个青绿色的小瓷瓶，如玉的容颜上没有丝毫表情。 “小郎君，这二人该如何处置？”袁婆恨恨的声音陡然响起，打破了这一室沉寂。 贾三道睁开眼，目光如电般直直射向地上被五花大绑做跑堂打扮二人，眼中满满都是杀意鄙薄。 “婆婆你说呢？”他唇齿轻动，意有所指道，“你来说说，咱们该怎么处理这两个狗急跳墙的东西。” 袁婆闻言，浑浊的老眼中立时浮现出一抹狠辣：“听孟小子说小郎君新近养了条狗，最喜食新鲜的人肉，要不将他们剁碎了喂狗？” 贾三道抬起头，先是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接着目中划过一丝赞许。 “婆婆难得出个主意，那就照你说的办——” “公子！公子！” 贾三道的话音还未落下，在门口放风的孟义忽然推门进来，慌里慌张道：“公子，孟良刚从外面回来，说是看到柳娘子的马车从这边过来了！” “什么？！” 贾三道失态地从椅子上起身，“她不是在镇上的庄子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公子，眼下我们该如何是好？”孟义目光掠过地上的二人，面露犹疑。 贾三道的失态也只是短暂一瞬，很快，他就恢复镇定重新坐了回去。 右手拇指和食指交替叩着桌面，贾三道的目光渐渐落在了桌上青绿色的小瓷瓶上，眼神瞬间变得幽深。 “婆婆，方才这两个狗东西说这药的药效是什么？” 袁婆只一眼，便看出了他的用意：“小郎君，使不得！使不得！是药三分毒，何况这是王令扬那狗贼专门找来毒害你的药!” 贾三道摇摇头，不紧不慢地拔出瓶塞，接着将瓶口举到鼻子前轻轻嗅了嗅。 片刻间，便有异香扑面，他整个人都变得晕晕乎乎。 “那狗贼是色中饿鬼，便是害人也使这下三滥的手段，方才这二人言，这药春药成分要大于毒药成分，婆婆，你说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机会？” 言毕，他举起手中的瓷瓶便仰头一饮而下。 “小郎君，不——“ 袁婆劝解的话还未曾说完，就见他已经将毒春药一饮而尽。 她顿时脸色大变，顾不得贾三道如今不喜旁人靠近，几步上前就要帮助他把药吐出来。 “小郎君，快，手指伸进嘴里，吐出来一部分就好！” 贾三道以手撑桌子，神情坚定地摇了摇头：“婆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最好，最好能让柳娘子同我一处，若今夜便能成就好事，那一切就都好办了!” “唉！” 袁婆拍着大腿，唉唉叹气：“小郎君你糊涂啊，怎么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你这——”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贾三道便觉得口干舌燥、浑身燥热了起来。 他手脚发软，汗津津地望着袁婆，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婆婆，速去，还有，让孟义他们把这两个狗东西处理掉，手脚利索些。” 话音落下，他便挣扎着起身，颠颠撞撞行至床边，一头栽了下去。 第636章 快去救救他吧！ 第636章 快去救救他！ 迎客来门前旌旗招展，灯火通明。 罗林赶着马车远远就看到了那旗帜上迎风招展的三个大字。 “大娘子，我们到了。” 柳晴掀开车帘，见四下寂寂无人，只迎客来门前偶尔有几个人影经过，不由道：“这里明明离书院也不是很远，人却比靠山镇那边少多了。” 罗林应道：“可不是？大家都去那边了，这边就冷清了许多。” “走，今晚咱们就住这里，你去要两间上房！” 罗林愣了一瞬，忙道：“大娘子，小的不过是个下人，就住通铺便好。” 柳晴诧异地望了他一眼，接着摇摇头道：“这几日你跟着也累坏了，要间上房好好歇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大娘子仁慈！” 罗林感激涕零。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已经发现柳晴的好性儿了，只要不惹在她头上，触及她的底线，她凡事都不会太过计较。 也因此，罗林放开了不少，此刻眼看二人就要住店，他不由大着胆子问道：“大娘子，此地离靠山镇家中也不远，大娘子缘何不多赶一会儿路回家住一晚？却在外住店？” 柳晴闻言，叹了口气道：“我担心郎君在家，若是我回去他也在，怕是会影响我们接下来的行程，在外面住还能省心些。” 罗林听了她这个理由，不由睁大了眼。 忽然觉得郎君有点惨！ 柳晴看他一眼，有些懊悔自己失言：“好了，你去把牲口安顿好，我先进去了，赶了几个时辰的路，我们先吃点东西。” “是。” 罗林跟着小二哥安顿车马的功夫，柳晴来到大堂，订了两间上房，又要了些饭菜，打算一会儿吃完饭就去休息。 迎客来客人不多，楼上是住宿的房间，一楼大堂是吃饭的地方，此刻大堂里只有零星几桌。 柳晴扫视了一眼，选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来等饭菜。 等待的功夫，她就听到有人蹬蹬蹬从楼上跑了下来，听脚步声那人跑得十分慌张，似是有什么急事。 柳晴下意识朝着声音的源处望去。 下一刻，她的视线微微凝滞。 赖因下楼之人不是旁人，正是自太昌府一别就没再见过的袁婆。 “小哥儿，这镇上可有医馆？”袁婆下了楼，抓着一个跑堂的小二哥就满脸慌张焦急地道，“救命啊！救救我家小郎君！快告诉我，快带老婆子去找郎中！” 那小二哥被她吓了好一跳，白着脸支支吾吾道：“在，在西边，离这里，很有一，一段距离！” 袁婆闻言，登时面如土色。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在大堂内逡巡。 恍惚间，她看到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影，她用力的揉了揉眼睛，接着满脸不敢置信地看向柳晴。 “柳娘子！” 她小跑着朝着柳晴的方向跑了过来，狂喜道：“真的是你柳娘子？老奴没有眼花！我的柳娘子啊！你快去瞧瞧我家小郎君!老奴求求你了，老奴给你跪下了，你快救救他！” 柳晴连忙起身扶起她：“婆婆你先起来，贾郎君怎么了？你们怎么，在这里？” “小郎君在太昌府几个同窗家里小住了几日，今日途经此处，因天色已晚，我们就打算在此地歇一晚明日再赶路，不想那天杀的王令扬——” 袁婆说到这里，面上划过一丝扭曲，声泪俱下道：“先前小郎君赶去太昌府的路上，他就派人刺杀小郎君，小郎君福大命大躲过一劫，没曾想今日还是着了他的道！” “柳娘子，小郎君中了毒，老奴求求你了，快去救救她！” 第637章 毒 第637章 毒 人命关天，柳晴也不耽搁，直接道：“带我去看看。” “嗳！嗳！” 袁婆擦着眼泪满脸激动，不住地念叨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家小郎君吉人天相！保佑柳娘子一定医治好他！” 柳晴见她这般模样，不知怎的，莫名的心底划过一丝不适。 贾三道中了毒，袁婆伤心着急可以理解，之前贾三道出事袁婆的反应她也见过，只是这次她表现得是不是有些太刻意了？ 不过眼下贾三道的身体更重要一些，柳晴也没多想，直接同小二哥说：“稍后若是有人找我，且让他在这里等我一会儿，若是时间久了——” 她说到这里看向袁婆：“婆婆，贾郎君的房间是？” 袁婆忙道：“在二楼天字一号房。” 柳晴点点头，继续同小二哥道：“便让他去天字一号房找我便是了。” 小二哥连忙应下。 柳晴跟着袁婆上了楼，直接往贾三道的房间而去。 药效发作，贾三道躺在床上，意识已经模糊了。 柳晴打眼一瞧，就见他脸色发青发红，呼吸急促，鬓边的白发汗湿粘在脸上，整个人像是一只煮得半熟的大虾，青里透着红，是典型的中毒之兆，还有……春毒？ “柳娘子，你看这？”袁婆脸色大变，满脸心疼地望着贾三道。 她没想到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小郎君就变成了这般模样，若是，若是—— 一想到不好的可能，袁婆就心尖发颤。 自从小郎君救了她之后，她一直都将对方当成自己的亲孙子一般疼爱。 便是她自己出事，也不想让小郎君受半点伤害！ 柳晴沉着脸，手指搭上贾三道的脉门：“婆婆你先别着急，我给他看看。” 不一会儿的功夫，柳晴松开手，看向袁婆道：“婆婆，你下楼让人送些热水上来。” 袁婆焦急道：“柳娘子，小郎君如今怎么样了？能治好吗？” “他中了春毒，服的量还不少，我先给他针灸，稍后还需泡药浴，这样婆婆——” 柳晴说到这里，蹙眉凝思片刻，还是留了个心眼儿，没直接用自己空间里的药材，“你再去叫个伶俐人来，我开个方子，让他尽快去镇上的医馆抓些药回来。” “那小郎君没事？” 袁婆还惦记着贾三道的身体。 “眼下还不清楚，我先尽量将他身上的春毒逼出来，就怕尚有余毒，届时只能劳烦婆婆去花楼找个姑娘来了！” 贾三道中的春毒十分霸道。 下毒之人明显想要他的命，这种春毒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春药，只要同人欢好便能解毒。 中了这种毒，只要一沾上女人就停不下来，直至精尽而亡、虚脱致死。 “天杀的畜生，可怜我的娘子啊，小郎君！” 袁婆一边咒骂王令扬，一边哭哭啼啼下楼叫水、叫人了。 一时间，房中只剩下了贾三道和柳晴。 大魏男子衣袍还算简单，柳晴先将贾三道的腰带解下，然后开始动手为他褪去衣衫。 只是她的手才伸到贾三道的前襟，就见原本紧闭双眼意识模糊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目中一片赤红。 “贾郎——” 柳晴话才出口，就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径直朝着自己的身上拽去。 第638章 失控 第638章 失控 柳晴没提防贾三道突然动手，脚下一空，直接倒在了他的胸膛上。 “贾郎君？！” 她连忙挣扎着起身。 然而—— 中了春毒的贾三道力气大得吓人，两只手臂如同铁钳一般，牢牢禁锢着柳晴的身体，她双臂被他捆着，整个人像是砧板上的一条鱼，只能任人宰割。 柳晴挣扎间抬眼望去，但见他双目赤红，白发如霜，活像一头没有理智的野兽。 “贾凤行，你松开！” 柳晴急了，扭动着身体试图摆脱他的控制。 然而下一刻，贾三道温热的呼吸就打在了她的脸上，紧跟着，有温润薄凉的唇贴在了她的耳际，顺着她的耳朵一路蜿蜒向下…… 柳晴浑身剧震，再顾不得旁的，心随意动，直接消失在了贾三道的怀中。 贾三道眼中红芒闪烁，神色有片刻的茫然。 很快，他松开原本圈着柳晴的双手，鼻子无意识地嗅着，寻找方才那抹馨香，如野兽寻找标记的猎物一般。 柳晴在空间里待了一会儿，估摸着他已经不是原来的动作，便一闪身又出现在了外面。 照旧倒在贾三道的身上，不过这次她没被困住。 于是她一个闪身，直接翻身下床，离床上的贾三道远远地。 耳旁被他亲过的位置隐隐发烫，柳晴下意识地抹了一把，面上的神情有片刻的不自在。 门外隐隐传来脚步声。 只是那脚步声忽然停在门口不动了，柳晴扭头循声望去，却见门口窗户上隐隐浮现出一个趴着的影子，似乎有人在听着房内的动静，揣摩要不要进来。 柳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然后走过去打开了门。 袁婆一个踉跄，差点跌进门内。 “柳娘子，老奴，老奴！”袁婆表情讪讪的。 柳晴隐隐有些动怒：“婆婆，他一直乱动，劳婆婆帮我按着他才好施针。” 袁婆的目光落在柳晴的身上，见她衣服只乱了一点，再看向床上的小郎君，发现他虽然衣袍半解，浑身褶皱，只是却还完好无损的穿在身上，她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 看来小郎君所想的成就好事，并没有成功。 “这样柳娘子，老奴年老力衰，正好这次小郎君也带了两个人来，让他们来帮着按住小郎君。” 柳晴无所谓什么人，点点头道：“得快些了。” 袁婆直接转身招呼守在门外的孟义孟良过来。 贾三道挣扎的厉害，未免施针的时候他乱动，柳晴干脆直接让孟义二人将他捆起来。 孟义孟良犹豫了一瞬，转头看向袁婆。 袁婆想着小郎君的计划已经失败了，眼下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就点点头道：“听柳娘子的话！” 片刻间，贾三道就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热，热！难受~” 贾三道容颜似玉，身体白皙修长，被绑住手脚扭动身体的时，身上的肌肉线条隐隐起伏，端是一副活色生香的景象。 柳晴面色沉稳，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只见她手中银光闪烁，下一刻，贾三道周身的大穴上便插满了银针。 “噗——” 几乎刚刚施针完毕，贾三道的口中便吐出一大口黑血来。 第639章 情分 第639章 情分 “小郎君！” “公子！” 袁婆和孟氏兄弟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柳晴擦擦额上的细汗，温声道：“不用担心，这是淤血，吐出来比较好。” 柳晴医术高明，袁婆闻言这才放下心来，眼巴巴地望着她：“柳娘子，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柳晴道：“我现在开两个方子，你们先去抓药，这两个方子一副是药浴用的，另外一副待他泡完药浴内服。” “好好好！” 袁婆连连应是。 柳晴走到桌边，上面有现成的笔墨纸砚，她提笔迅速写下两个药方交给袁婆。 袁婆吩咐孟良去抓药，让孟义在外面守着，自己则同柳晴一起在屋里，看着仍旧没有醒过来的贾三道。 “柳娘子，今日多亏了你，若非是你，老奴，老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柳晴摇摇头，轻声道：“婆婆不必客气，今日便是遇上旁人出了这样的事，我也会出手，不过婆婆确定是王令扬下的手吗？之前在太昌府，婆婆也曾让我帮贾郎君治伤，也是王令扬？” 只听到“王令扬”三个字，袁婆便咬牙切齿：“不是他还能是谁？幸而太昌府那一次小郎君早有准备，雇了镖局的人护送，活捉了下手之人，逼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姓王的畜生对娘子做下那等该下地狱的事后，就一直担心公子报复——” 顿了顿，她抹着眼泪继续道：“柳娘子你也见过小郎君身上的伤口，当日姓王的投鼠忌器，既想杀公子灭口，又担心公子背后的武先生，便想了个畜生法子，一群人一人一刀，公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说到这里，袁婆泣不成声。 柳晴回想着当日贾三道身上一个又一个血窟窿，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不自觉对他生出了一抹同情。 老实说，贾三道的遭遇，真的不是一般的惨。 “婆婆放心，这春毒只要祛除，贾郎君的身体就能恢复正常，没什么大碍的。” “嗯。” 袁婆重重地应了一声，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道：“让柳娘子见笑了。” “婆婆担心贾郎君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只是——” 柳晴想起方才她扒着门听里面动静的情形，拧了拧眉道：“只是婆婆最是知礼懂礼，方才为何不敲门进来？我看到婆婆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 袁婆身形一僵，片刻间，满脸失措道：“柳娘子恕罪，老奴，老奴方才昏了头，老奴——” “婆婆，下不为例！” 柳晴眼中的情绪淡去了不少，恢复漠然：“我讨厌被人算计，可婆婆却三番五次……再有下次，从前孟婶同我的那些情分，也该两清了！” 她说完，不顾袁婆陡然变得煞白的脸，抬脚就往门外走去。 恰好这时罗林久等不见，上来寻她。 “大娘子，店家准备好了饭菜，小的正要请大娘子下去用膳。” 柳晴点点头：“走，这边也忙完了。” 袁婆急急忙忙追了上来：“柳娘子，小郎君他，他——”’ 柳晴顿住脚回头，沉声道：“放心，按照我方才说的做，他应该很快就能清醒，等他醒了，你去我房间找我便是。”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袁婆又是激动又是愧疚，直接又跪了下来：“多谢柳娘子，你的大恩大德，老奴没齿难忘，老奴——” 柳晴没理他，直接带着罗林下了楼。 袁婆等了半日没等到回应，抬起头来朝着楼道口的方向望去，却只看到她漠然离去的背影，不由神色怔怔。 第640章 懊悔愧疚 第640章 懊悔愧疚 袁婆从地上爬起来，迅速收起脸上的表情，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重新回到房中。 房中，贾三道已经恢复了平静，此刻正双手交叠于小腹，昏睡在床上。 袁婆望着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贾三道，喃喃道：“小郎君，只要是你想要的，老奴便是拼了命也要为你得到！” 说着，她走到床边轻轻为贾三道掖了掖被角。 没多久，孟良抓药回来，客栈的人也准备好热水抬了上来。 袁婆和兄弟二人先将药材泡到浴桶里，然后合力将贾三道从床上搬到了浴桶中。 “你们守着小郎君，我去下面借灶房一用，给小郎君煎药。” 孟义点点头：“婆婆放心去，公子有我和孟良在，不会有事。” 下楼时，袁婆碰上了吃完饭正要回房间休息的柳晴二人，她原本有些严肃的脸色几乎瞬间挂上了笑：“柳娘子用完膳了？” 柳晴看了她一眼，平静地应了一声：“嗯。” 袁婆并不在意她的冷淡，殷切道：“老奴正要去为小郎君煎药，等小郎君醒了，老奴便去找柳娘子？” 柳晴轻轻点头，同她擦肩而过上了楼。 房门前。 罗林小心翼翼地问：“大娘子，你分明不喜欢方才那老妇，缘何还要勉强自己同她说话？” 柳晴神色怅惘道：“因为我同她主家娘子有过一段交情，如今伊人已逝，我时常在想，如果当初不是我带着她去主薄府，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一切了……” 孟氏死后，柳晴从未梦到过她。 只是午夜梦回，她的音容笑貌却总是不断地浮现在柳晴的脑海中。 她总是想起她最后的模样。 她的遗容是自己整理的，没有人比柳晴更清楚她的惨状。 饶是她见惯了生死，却也忍不住为孟氏心疼懊悔愧疚，何况她的心本就不硬！ 这也是宋四郎一次次提醒她提防贾三道，同对方划清界限，她却总是狠不下心的缘故。 这对母子，苦命人。 逝者已矣，死去的人已经解脱了，可活着的人却还深处烈狱，日日饱受煎熬。 “那她这不就是在用大娘子你同她家娘子的情谊绑架你吗？” “你说得对！” 柳晴先是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叹息一声道：“只是黑猫白猫，抓住耗子的就是好猫，不管她用的方法是不是很拙劣，总归，我做不到视而不见啊！” “大娘子仁善！” 罗林除了这句话，再想不到旁的。 “好了，你回房间休息，不用跟着我了，有事情我会叫你。” 赶了大半日的路，柳晴也累了，直接推门进入房间休息。 罗林去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 他反而转了个身，走到不远处贾三道的门前，同正守在外面的孟义攀谈起来。 “这位大哥，我观你下盘稳健，孔武有力，是个练家子？” 孟义起先满脸警惕，待看清他是今日随柳晴一起来的下人后，面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过奖了，不过是些花拳绣腿，难登大雅之堂。” 罗林脸上挂着笑，状似无意地问道：“大哥谦虚了，小弟前来主要是想同大哥打个招呼，我家大娘子似乎同贵主人交好，你有所不知，我新近才被卖到主家，未免日后见到失礼，不知你家主人是哪家的？” 孟义想了想，也没多说，只矜持道：“我家公子姓贾。” “哦，这样……” 第641章 醒来 第641章 醒来 贾三道是在泡药浴的中间醒过来的。 “公子，你醒了！太好了！“ 孟良发现他醒过来，兴奋的差点跳起来，“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只是下次公子你万万不能再以身——” “噤声！” 隔着氤氲的水汽，贾三道眉眼冷厉，声音淡漠，“这样的话往后不要再提。” 孟良像是被掐住了喉咙般，瞬间失声。 门外响起孟义与人攀谈的声音，孟良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他松开原本抓着贾三道以防他滑到浴桶下面的手，直接跪了下去：“小的有罪，请公子责罚。” 贾三道摆摆手：“起来，先记着！” 孟良闻言连忙起身。 贾三道从浴桶中站起来，擦干净身体，孟良在一旁连忙拿了单衫过来给他披上。 贾三道才刚回到床上坐定，袁婆就端着药进来了。 见他已经醒来，袁婆满脸惊喜：“小郎君！你醒了？！” 贾三道点点头，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下。 袁婆体贴的为他送上蜜饯：“我可怜的小郎君，良药苦口，快把这蜜饯吃了解解苦。” 贾三道皱了皱眉头，拒绝了蜜饯：“不用。” 说完后，他挥手让孟义、孟良二人下去。 然而，在二人即将退出去的时，贾三道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唤住了孟义：“等一下。” “公子有何吩咐？”孟义躬身问。 “方才同你在门口说话的是何人？” 孟义回道：“是柳娘子带的下人。” “姓潘那小子？”贾三道记得柳晴夫妻身边有个得用的小厮，名叫潘礼。 “不是。”孟义解释道，“姓罗，此人叫罗林，为人十分精明，听说是柳娘子最近新添的下人，急着来打听公子你的事呢。” 贾三道闻言若有所思。 他想了一会儿，沉声道：“他若再向你打听我和柳娘子的事情，你便往详细了说，我娘从前极喜欢柳娘子，婆婆和我本人，也对柳娘子多有欣赏，至于柳娘子——” 贾三道扭头看了一眼袁婆，继续道：“柳娘子待我，自然也很不错。” “小郎君，还是老奴同义哥儿说。” 袁婆同他对视一眼，对他想要表达的意思瞬间了然。 她接过话头，跟着孟义出了房门，对着他细细叮嘱一番：“……最好能让他相信，柳娘子和我们小郎君已互生情愫。” 孟义对她的话虽然有些不解，却十分顺从的应下。 袁婆转身回到房中，望着床边静坐的贾三道，目露担忧：“小郎君，柳娘子十分警觉，事情并未如我们所料那般，唉~” “意料之中！”贾三道望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墙面，风轻云淡道，“她有武艺在身，何况我还并没有让她背叛宋明彰转而就我的魅力！” “那眼下我们该当如何？” 贾三道收回视线，垂眸望着单衫上浅浅的走线纹络，想了想，忽然道：“婆婆，来客栈前我们在街边遇到的小贩你可还记得？” 袁婆愣了一下，接着道：“记得，小郎君的意思是？” 贾三道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勾了勾唇，招手让袁婆上前，对着她耳语几句。 袁婆起先还有些不解，听了一会儿，她的老脸瞬间笑成了一朵花儿：“小郎君妙计，老奴这就去。” 第642章 谢礼 第642章 谢礼 当晚，柳晴又去贾三道房中给他细细诊治了一番，确定他身上没有春毒后，她直接提出告辞，言明自己明日一早就要动身去药庄。 贾三道闻言，面上的笑容不变，在床上冲着她拱拱手，言语之中满是感激之意：“柳娘子数次出手相救，贾某无以为报，将来，将来柳娘子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尽管说，但有所求，无不应也！” “不必。” 柳晴幽幽道：“贾凤行，我之前让袁婆婆转达你的话，你谨记着便是了，再有——” 她说到这里，到底狠不下心肠，轻声道:“再有就是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别动不动就受伤。” 贾三道的心情被她搞得七上八下，前半句直接白了脸，后半句却令他的心底酸涩莫名。 “一定。” 柳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翌日一大早。 柳晴才刚起身，袁婆就来敲门：“柳娘子，我家小郎君有请。” 隔着房门，柳晴疑惑道：“可是他身体哪里不适了？” 若然——昨夜分明已经告别过了，贾三道也不是不懂规矩之人，怎么一大早又来找她？ “不是柳娘子！”袁婆的声音听起来并无焦急之感，“柳娘子你去了就知道了，小郎君说了，不会耽搁柳娘子太多时间。” 柳晴想了想，放下手中整理了一半的行囊，走到门口打开房门：“那就走。” “嗳！” 袁婆脆生生应了一声，接着让开身子，同柳晴一前一后进了贾三道的房中。 “喵~呜~” 才刚踏进房中，柳晴就听到了一道奶呼呼的猫叫声。 她下意识地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贾三道床底一个小篮子里，一只黄白相间的小奶猫正喵喵直叫。 小猫咪只有巴掌大小，瞧着刚出生没多久，毛茸茸软乎乎的，十分可爱。 柳晴抬脚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望着眼前这只卖弄可爱的小东西。 贾三道原本是坐在床边的，见她来了，弯腰一只手捉起小猫咪，一只手温柔地婆娑着小猫咪的下巴。 小家伙被摸舒服了，呼噜呼噜念起经来。 贾三道婆娑着小猫朝着柳晴伸了伸手，眉眼含笑地望着她：“柳娘子，给！” “？”柳晴愣了一瞬，接着抬手指了指自己，“它，给我的？” “喵呜~喵~”小猫在一旁呼应似的叫了一声。 贾三道催促柳晴：“柳娘子快接着它，它喜欢你。” 柳晴不自觉地接过小猫咪，接着手指不受控制地朝着它毛茸茸的身体抚了上去。 触手一阵绵软。 “喵~喵~” 软乎乎的小奶音，叫的人心都要化了。 贾三道笑望着一人一猫，声音温软：“昨日来时在街上看到它，它旁边几只名贵的同伴陆续被买走，只它一只孤零零的叫……昨晚我醒来后，左思右想，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柳娘子，便让婆婆去将它买来送与柳娘子，还望柳娘子不要嫌弃它只是一只小土猫。” “喵，喵喵！”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自己坏话，小猫咪冲着眼前的坏银高高叫了几声表示不满。 柳晴垂眸看向手中的小家伙，面露犹豫：“这——” 她已同宋四郎成亲，接受旁的男子送的宠物，并不太合适。 小猫咪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竟讨好的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边蹭边不住地呼噜呼噜念经。 “柳娘子是怕宋兄知道了不高兴？” 贾三道一眼就看穿了她，转身看向袁婆道：“婆婆，你买这只猫化了多少钱？不如我们将她卖给柳娘子！” 袁婆恭声回道：“回小郎君，老奴花了二十文。” 贾三道于是看向柳晴：“柳娘子，二十文，这小猫就卖给你了，你自己买来的猫，想来宋兄不会说什么了？” 第643章 小猫咪 第643章 小猫咪 小猫咪小脑瓜不停地蹭着柳晴，嘴里时不时发出“喵呜”、“喵呜”的叫声，粉红色的肉垫不安分地在她的手心挪动，寻找着最安全的栖息之所。 柳晴食指勾住它的下巴，轻轻婆娑着安抚它的不安。 她的面上有一瞬间的犹豫。 只是很快，她还是下定决心，将小猫咪递还给了贾三道：“抱歉，我不能收，贾凤行，你还是自己养着！” 贾三道接过小猫咪，眼中飞快划过一丝暗芒。 与此同时，他握着小猫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喵嗷——” 小猫咪吃痛，当即惨叫一声，想也不想就照着贾三道的手咬了下去。 别看是只小奶猫，但它的牙齿却十分锋利。 片刻间，贾三道左手食指便血流如注。 贾三道却像是没有痛感一般，松了松手劲儿，抬起头看向柳晴：“柳娘子不喜欢，那便是它没福气了。” 柳晴拧着眉头看了他流血的手指一眼，丢下一句“处理下伤口，好好待它”，便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贾三道握着小猫，望向她漠然离去的背影，俊美无双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 “哎呦~我的小郎君，快瞧瞧你的手！这遭瘟的小畜生！亏得老奴昨晚找了一夜才买到它！小郎君，柳娘子不收，眼下该怎么处理这——” “嘭！” “喵—” 袁婆的话音还未落下，便被小猫一声短促的惨叫声打断了。 却原来，柳晴的身影才刚消失在门口，贾三道就直接将手中的小猫咪朝着床底的篮子丢了进去。 他身材高大，此刻又是站着的，小猫咪才满月，这么高的距离，小猫被摔得不轻，叫声都哑了。 贾三道冷漠地吐出两个字：“扔掉！”…… 柳晴回房间收拾好东西，就带着罗林下楼出门。 罗林见她面色不怎么好看，小心翼翼地跟在一旁。 马车停在客栈门前，柳晴没什么情绪的走过去，踩着凳子上了车。 “驾！” 罗林坐在车辕上挥动缰绳，驾驶着马车往药庄的方向驶去。 只是才走了几步，他的耳边忽然响起柳晴有些狐疑的声音。 “等一下！” “吁~”罗林连忙停下车:“大娘子？” 柳晴没有答话，反倒掀开车帘顺着客栈后方一个隐秘的拐角望去。 下一刻，她直接跳下了马车，快步朝着那个拐角走去。 这地方似乎是迎客来用来处理杂物、堆放废弃物的所在，许是冥冥中有所感应一般，方才马车一启动，柳晴就隐隐听到一阵小猫的叫声。 果然，黄白相间的小花猫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变得满身狼狈。 此刻它正淌在污水中，察觉到有人来了，它有些艰难的睁开被污物糊住的眼睛，呜咽的叫了一声。 “呼……” 柳晴长出一口气，踱步走到它的身边将它抱起来。 “喵呜~” 小猫咪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 柳晴低下头认真检查它的身体，发现它一条腿断了，不自然的耷拉着，配上它脏兮兮的模样，真是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大娘子……这是？” 罗林跟在柳晴的身后也走了过来，看到她怀中的小猫，他眼里的惊诧一闪而逝。 柳晴微微抿唇。 片刻后，她抱着小猫咪，一言不发的回到了马车上。 第644章 意外之喜 第644章 意外之喜 “小郎君” 贾三道的房中，袁婆欲言又止地望着他，“刚刚，刚刚——” 贾三道将视线从书中挪开，撩起眼皮，神色淡淡地望着她：“刚刚如何？” “刚刚老奴从窗户外看到柳娘子将那该死的小畜生带走了。” “哦？” 贾三道挑了挑眉毛，旋即阖上手中的《春秋》，唇畔微勾，面上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这却是意外之喜了。” 袁婆有些不解：“小郎君的意思是？” 贾三道没有回答她，反倒招了孟义前来，吩咐道：“我记得柳娘子的药庄离这里并不远，你跑一趟，最好能同那姓罗的下人偶遇，便说柳娘子和我赌气，明明很喜欢我送的小猫，却还置气扔了。” 孟义面露疑惑，若他记得不错，作主扔掉那小东西的明明是公子自己，怎么？ 袁婆立时便反应了过来：“义小子快去，别问了！小郎君让你做什么就照他说的去做便是了！” “是！“ 孟义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开了。 药庄距离流光镇并不远，大约一个半时辰，马车就停在了药庄外面。 罗林勒住缰绳，冲着车厢里说了一声：“大娘子，到了！” 柳晴已经给小猫咪处理好了伤口，听到他的声音，轻轻应了一声，抱着小家伙下了马车。 药庄里。 宋二郎带着一众长工、短工正干得热火朝天。 秋收已经接近尾声，这几日做的都是一些炮制、晾晒药材的收尾工作。 因为同乔家药材行的有契约，柳晴药庄上的药材不愁销路，用不了多久，三个药庄就能有一大笔进账。 除了宋二郎、宋明亮、宋明光三个大管事有丰厚的红封外，柳晴还打算拿出一部分银子作为福利，发给一众长工们。 辛苦了一年，加上今年还出了水灾的事情，大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这是是一回事，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不久后她和宋四郎就要动身去金陵了。 往后这边的事情他们夫妻就真成了甩手掌柜，发善心也罢，收买人心也好，柳晴觉得现在手头有些银子了，可以对下面的人适当好一些。 “大丫来了，四郎写信说你昨天就能到，可是路上出了什么事耽搁了？” 宋二郎穿着一身利落的短打迎了出来。 柳晴笑着回道：“昨日从十里镇出发有些晚了，就在客栈歇了一晚。” 宋二郎点点头，接着目光落在了她怀中的小猫身上。 “路上遇见的，看它可怜，就捡来了。” 不过是一只小狸猫，宋二郎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听柳晴说完后，就领着她进了庄子，直奔账房。 这座庄子的账房不是别人，正是刘春花姐妹两的爹刘全。 宋二郎领着柳晴进了屋，直接吩咐柜面上的刘全道：“刘叔，把这些日子的账本拿来给大娘子瞧瞧。” 刘全利落地应了一声，取了账本就从柜台后面出来。 恰此时有人来寻宋二郎。 柳晴顺手将小猫放在了柜上。 小家伙很乖，被放下后也没有乱窜，直接趴在了柜上，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柳晴看，似乎害怕她突然间消失。 柳晴接过账本，看向宋二郎道：“二哥自去忙你的，正好我跟刘叔这边有点私事儿。” “得嘞。”宋二郎应了一声，自去忙了。 第645章 奴仆的命运 第645章 奴仆的命运 刘全办事牢靠，算账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好，账目做得一目了然。 柳晴指着其中几处不大清楚的地方问过他后，就放下账本，娇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犹豫。 “大娘子可是有什么事？“ 刘全在心里叹了口气，大女儿在主家干得那些事，他自然是一清二楚的，这些事情悬在他的头顶，没有一日让他不担心的。 身为奴仆，他没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尽力做好自己的差事，希望郎君和大娘子看在他做事还算妥帖的份上，饶恕他们。 柳晴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刘叔，过段时间，我同郎君就要地动身去金陵了，赵婶和春花姐妹都要一起去的，刘叔你呢？你想一起去吗？” 刘全直接跪了下来：“大娘子，小的也想随大娘子和郎君一同南下金陵。” 无论如何，一家人还是要在一起。 在状元县，虽然平日他在庄子里做事，妻子女儿在主家家中当差，但到底是在一个地方。 此去金陵，隔着千山万水，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撇下妻女自己一个人在此地安享太平。 他的决定是柳晴意料之中的。 “好，那刘叔你这两日就安顿下这边的差事，你下面不是带着两个人吗？提一个上来顶替你的位置。” “多谢大娘子恩典！”刘全恭声应道。 柳晴看着他忠厚朴实的模样，也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一声。 有心想同他提一下接下来对他们一家的打算，却又觉得都要卖掉人家了还说这些，未免有些“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最终，她什么都没说，只重新抱起小猫咪就往账房外走去。 “大娘子！” 只是她没说，身后刘全却忽然大着胆子叫住了她。 柳晴顿住脚回头，面露疑惑：“刘叔还有事？” “小的，想的想替我那不成器的女儿请个罪！” 刘全说着，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糊涂做错了事，从前同那关娘子结交……还有老夫人的死，小的不求大娘子和郎君原谅，只求您二人看在小的和她娘、她妹妹还算本分的份上，给小的一家一个体面。” “一码归一码！” 柳晴闭上眼复又睁开，目光深深地望着他，“刘叔你起来，你们一家，我同郎君已经做了决定，看在你们夫妻和桃花的份上，我会给你们一笔银子，其他的，你当知道，老夫人是郎君和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刘全一听她这话，顿时心凉了半截。 “所以，郎君打算怎么处置小的一家？”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柳晴丢下一句话，就转身有些慌乱的离开了。 房间里，刘全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只觉得悔不当初。 当初，当初自己怎么就想不开啊？ 便是啃树皮、吃观音土，饥寒而死，也比卖身为奴强啊。 一家子成为旁人的奴仆，失去自由不说，生死也皆系于主家一念之间。 还有春花姐妹，从小自己夫妻爱若珍宝，却忘了教她们姐妹认命，桃花倒罢了，只春花，自来便掐尖儿要强，在从前的主家里做了那档子事，原以为她会经心，可谁曾想…… 想到这些，刘全老泪纵横，一张脸瞬间苍老了有十岁。 第646章 该如何选择 第646章 该如何选择？ 柳晴在宋二郎这边只待了半天就打算去宋明亮那边。 临走前，她同宋二郎说了宋盼娣和候三郎的事情。 “……二哥，四郎的意思是，盼娣和候三郎都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主意，他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来处理，咱们就别跟着掺和了！” 顿了顿，她继续道：“至于要不要帮着打听候三郎的下落，二哥你看。” “还是要的，孩子是候三力的，他有权知道这个孩子，至于之后便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这样！” 宋二郎说到这里，沉吟片刻道：“候三力的下落我来打听，大丫你回去安心准备去金陵的事就行。” “好。” 既然兄弟俩都说了不用她管，那她自然也不会多事儿。 事情都交待完后，柳晴就起身准备离开。 只是临出门之际，宋二郎却又叫住她道：“对了大丫，你二嫂给你们准备了些程仪，等过几日就让人送到靠山镇那边的宅子，她知道你这两日要来庄子上，说你若是不忙，便过去陪她小住几日。” 听到乔婉莹，柳晴面上露出一抹真情实意的笑容来：“多谢二嫂惦记着，近来事多，我还真过不去，倒是二嫂她，近来一切都安好？” “她很好。” 说起妻子，宋二郎也是满脸的笑，“就是孩子月份大了，身子有些笨重，她人也贪吃犯懒，旁的一切都好。” 柳晴放下心来，温声道：“那便好，对了二哥，我抄的几道方子，你回去务必让二嫂按上面的标注服用，都是滋补养人有助生产的！” 说到这里，柳晴又有些遗憾：“若非我们要去金陵，二嫂生产这样的大事，我必要在她身边的。” “放心，她没事，你是神医圣手，你说的话她听着呢！” “……”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柳晴才终于动身离开。 她一路出了药庄，远远地，她就看到了停在庄子大门前的马车。 柳晴加快脚步赶了过来，却发现驾车的罗林并不在跟前。 她先是愣了一瞬，旋即想他或许有事，就先上了车静静等着。 大约过了一刻钟。 罗林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见柳晴已经在马车上了，他眼睛闪了闪，忙道：“大娘子何时过来的？让大娘子久等了，小的方才有些内急，就——” “好了，走。”柳晴没计较这些，抱着小猫咪轻轻闭上眼小憩。 怀里的小猫咪不安分的扭动着，时不时发出喵喵喵的叫声。 “乖一点！” 柳晴被它吵得不行，探手勾住它的下巴婆娑了起来。 两日的相处，小猫咪已经熟悉了她的气味、认准了她，几乎她一安抚自己，就乖乖地窝在她的腿上，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呼噜呼噜念起经来。 柳晴摸着毛茸茸的小家伙，感觉整个人都被治愈了。 车辕上。 罗林一边赶车听着里面一人一猫传来的动静，一边有些惊疑不定地想着方才孟义的话。 看大娘子的样子，确实很喜欢里面那只小狸猫。 那究竟是因为喜欢猫才喜欢它？还是当真因为这猫是那位贾公子送的才喜欢？ 一时间，罗林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样天大的秘密，他到底该如何选择？ 第647章 闹剧 第647章 闹剧 柳晴赶到宋明亮负责的庄子上时，正赶上吵架。 听一个长工说柳晴来了，宋明亮顾不得处理眼前这一团乱麻，急急忙忙就迎了出来。 “弟妹你来了！” 他出来的很急，没料到柳晴来的这么快，黝黑的面容上满是慌张无措。 “发生了什么事明亮哥？” 柳晴见到他的时候，并不知道里面的情形，还以为庄子里的药材出了什么事。 宋明亮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摇头苦笑一声道：“弟妹放心，庄子上一切都顺利，就差乔家药材行那边来拉货了，稍后弟妹直接去账房对账就知道了。” “那明亮哥你这是？” 两人还站在大门口，柳晴听他说药材没事，放下心来，面上不由露出一抹疑惑。 “瞧我这……弟妹你赶路累了？快回屋歇歇，我——一会儿弟妹进去，可别笑话我，家里最近不安生，要让弟妹见笑了！” 原来是私事儿。 宋四郎为了替她出气，把原本送给他的何氏侄女儿，转头送到了宋明亮的炕上。 瞧宋明亮这情形，柳晴料想是何氏姑侄两闹呢。 果然。 柳晴跟着宋明亮进了庄子，就见两拨人正在剑拔弩张的对峙。 一头是何氏和两个儿子，另一头则是一个年轻的女娘并脸生的一大家子。 不过几个月没见，何氏便同从前大不一样。 披头散发，形容憔悴，再没有一丝精明利落的模样。 而那年轻女娘却容貌白皙清秀，此刻正扶腰挺着平坦的肚子，楚楚可怜地望着何氏。 见宋明亮和柳晴进来，她立时转过脸，委屈巴巴地看向宋明亮：“相公，你可算是回来了！姑母对我不满，这家我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一会儿我就同爹娘家去！” 她说着便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视线又往柳晴的身上望去，待看清楚她娇美的面容后，不由心下微微一惊，“相公这位又是哪里的姐姐妹妹？看来这家里当真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年轻女娘身边的中年妇人也开口了：“姑爷啊，这梅花还怀着身子呢，你就又领了小妖精回来，都说你人品端方，可我家梅花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被你占了，做了小的不说，这才多久呀？你就又——” “您误会了！”宋明亮连忙打断班氏的胡言乱语，“这位是主家大娘子！” 班氏一听这话，顿时傻眼了，退到男人何大身后，大气也不敢再出一声。 何大亦是满脸尴尬：“这——主家大娘子见谅，乡野妇人不懂规矩说错了话，还望大娘子见谅。” 柳晴皱了皱眉头，转身看向宋明亮：“明亮哥你先忙，我去账房看看。” 宋明亮满脸尴尬：“弟妹快去，有什么事你让人寻我便是。” 柳晴闻言转头看了一眼何氏。 何氏心里又恨又怕，见她看过来，眼底飞快划过一丝心虚，有心想鼓起勇气同她说句话，却到底没敢凑上来，只讷讷地望着她。 柳晴很快收回视线，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是非地。 她的身影才刚刚消失在几人眼前。 何氏就疯了一般冲向何梅花：“不要脸的贱蹄子，亏老娘从前那么疼你，天下那么多男人你不去勾引，非要勾搭你姑父，你个贱蹄子，想留下肚子里的孽种，除非老娘死了！” 第648章 良人 第648章 良人 何梅花身边站着何大、班氏并大蛋、二蛋一大家子人，见何氏疯子一般冲过来，何大和班氏直接拦在女儿身前将她挡住了。 “秀英，你好狠的心，梅花可是你的亲侄女儿！”班氏一边拉着她，一边哭哭啼啼地控诉，“你说说你，到底是为着什么？当初你说要让梅花做官家的小娘子，可怜我梅花官家小娘子没做成，倒成了妹夫的小妾，我梅花一个黄花大闺女呀！如今在你跟前做低服小，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何大也在一旁帮腔道：“秀英，事情已经是这样了，你就同梅花一起好生服侍姑爷，到底是嫡亲的姑侄俩，姑爷也是厚道人，梅花纵使生个一儿半女，也影响不到你什么，你怎么就容不下她呢？” 何梅花听到这里，早已哭成了泪人，她捂着眼睛跑到宋明亮身边，直接扑到了他怀里：“相公~” “大哥、大嫂，你们胡咧咧什么？是我容不下她吗？小贱人明里暗里撺掇着我明亮冷待我，怎么如今倒成了我里外不是人？” 何氏气得七窍生烟，拼命挣扎着要摆脱兄嫂的控制，眼见何梅花又跑到宋明亮那里撒娇卖乖，直气得浑身发抖：“宋明亮，老娘给你生了两个儿子，你如今就是这般待我的？你眼里只有这个小贱人了是？” 宋明亮听着她一口一个小贱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一边拍着何梅花的肩膀安抚她，一边有些不耐地道：“你别闹了！你瞅瞅你如今哪里还有一点为人妻为人母的样子？大郎、二郎还在一边看着呢，梅花怀着身孕，你是长辈，有什么你就不能多让着她些吗？” 何梅花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闻言悄悄转过头，用哭得红红的眼睛对何氏露出一个得意的眼神。 只是她嘴里却道：“相公，你就别怪姑母了，她素日也不这样的，就只这些日子因着我怀了身孕，她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顿了顿，她摸了摸尚未显怀的肚子，神情陡然变得坚定无比：“不过姑母，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就只除了这个孩子，这是我和相公的孩子，我想留下他，求姑母开恩！” 她说到这里，直接离开宋明亮的怀中，对着何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姑母，梅花给你磕头了，求求你，就让我留着这个孩子？” 何氏目龇欲裂，哆嗦着手指指着她：“贱人！小贱人！你同你肚子里的孽种一起去死，我要杀了你，杀了——” “啪！” 宋明亮再也听不下去，冲上去照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 他无法想象从前那个贤惠精明的妻子怎么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了。 言语之恶毒，只让人听着就浑身发寒。 宋明亮这一巴掌用的力气不小，何氏被打的脸一偏，脑子有一瞬间发懵。 片刻，她微微转过头，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对她横眉冷对的宋明亮。 这是她的好相公啊，从前敬她爱她，连旁人送他漂亮女娘都不屑一顾的良人啊。 究竟是何时，他变成了这般面目狰狞的模样？ “噗——” 何氏胸口堵得发慌，她颤抖着指着宋明亮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什么，却在下一刻，直接喷出一口鲜血来。 第649章 喜爱 第649章 喜爱 柳晴在这边庄子也没待多久。 对完账后，她在庄子上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让罗林套马车回靠山镇。 临行前她才知道何氏病了，卧床不起。 宋明亮来送她的时候，眼下一片青黑，显然昨晚没怎么休息好。 “弟妹，真是让你见笑了，你来了也没能好好招呼你。”见到柳晴，他强打起精神道，“等过几日乔家药材行结了账，我就去靠山镇给你们送银子，有什么需要带的，弟妹可让四郎写信给我一并捎过去。” 柳晴点点头：“明亮哥见外了，那我就先走了！” 顿了顿，她又道：“忙完这一阵子，距离下次下药种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明亮哥可以好好休息一下，顺便回去看望爷爷和叔叔婶子他们，换换心情。” “好。” 柳晴从始至终都没过问宋明亮的家事。 她不再耽搁，出了药庄子后，就同罗林直接往靠山镇而来。 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带着那只小猫咪。 小家伙的腿断了，柳晴给它腿上绑了根小木棍，这两日它走路不利索，又似乎担心柳晴丢下它，索性除了上茅厕，基本都待在了柳晴身上。 它很有灵性，从不胡乱撒尿拉屎，每日将自己的肉爪爪舔得一干二净，对柳晴更是依恋到了极点。 柳晴原本就挺喜欢猫猫狗狗。 在末世的时候没条件，加之末世时，活下来的动物基本上都变异了，凶得很，所以她一直也没什么宠物。 来到这边倒是养了些。 骡子闪电，东南西北四只狼崽，野山羊绵绵，还有大将军和它一群傻儿女，可它们如今都走的走，死的死，散的散，到如今身边反倒什么都没有了。 这只小猫咪聪明可爱，她几乎第一眼见到它就喜欢上了。 只是—— 柳晴摸着小家伙毛茸茸的小脑袋，有些忧心忡忡。 这小家伙的来历，若是被宋四郎知道了，少不得他又要闹。 “喵~呜~” 小猫咪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事，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心，并且伸出小舌头，试图舔舐她。 “不许舔！”柳晴捏住小家伙的嘴巴阻止它。 小猫的舌头有肉刺，被舔并不舒服，加上她并不喜欢手上沾上小家伙的口水，所以直接将它的企图扼杀在了摇篮里。 “~嗷~喵~呜”小猫咪被捏着嘴巴，发出不甘的呜咽声。 柳晴垂眸看着它傻乎乎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唇。 “罗林！” 停了一会儿，柳晴抚摸着毛茸茸的小猫咪，还是开口唤了罗林。 “小的在！”罗林手握缰绳，神色殷勤，“大娘子有何吩咐？” “这只猫的来历你可知道？” 罗林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 片刻间，他开口回道：“小的知道，这小狸猫是大娘子在迎客来的杂物堆上捡到的。” 柳晴听了他的话，微微松了口气：“好，若回去后郎君问起来，你便照实说。” 罗林闻言，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僵，接着点点头道：“大娘子放心，小的绝对不会乱说话！” 只是大娘子为何要特意嘱咐他一番？ 难道她真的…… 第650章 开窍 第650章 开窍 柳晴回家的第二日，宋明彰就抛下贺二郎这个同窗室友，从书院赶回了家里。 柳晴当时正忙活着给小花洗澡。 她是个起名废，接连想了好几日，最终无奈给小猫咪定下了“小花”这个名字。 小花受伤的腿用油纸牢牢绑着以防进水。 淡春、夏妆二人一左一右抓着小家伙防止它乱动，柳晴则手里拿着自己专门调配的宠物药液，给小家伙卖力的洗着澡。 “喵~喵！” 小花不喜欢洗澡，不住地喵喵叫唤着，淡春和夏妆成了它出气的对象，时不时对上它龇牙咧嘴发狠的模样。 就在这时，秋浓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娘子，郎君回来了！” 柳晴先是一愣，接着加快手中的动作，三下五除二将小猫咪蹂躏干净，然后站起身冲着外面喊了一声：“知道了。” 话音刚落，宋明彰就推门进来了。 “喵~” 一进门，他就听到一声猫叫。 宋明彰眼底浮现出一抹诧异，目光下意识地循着声音的源处望去。 “这是……哪儿来的猫？” 他比柳晴还要喜欢毛茸茸，见到被裹在干净布巾中擦身体的小家伙，他脚下的步子转了个弯儿就走了过去。 “我来。” 小心翼翼地接过淡春手里的布巾，宋明彰抱着小花走到柳晴身边，开始细细地为它擦身体。 柳晴回道：“在流光镇的客栈歇脚时捡到的。” 洗了澡的小猫咪皱巴巴的，嗅到陌生人的气味，它圆溜溜褐色的小眼睛有些不安地望着柳晴。 “好丑！”宋明彰嘴里吐着嫌弃的话，眼睛却一瞬不瞬地望着这个新成员。 柳晴轻轻弹了弹小花的额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还没用晚膳？先去吃饭。” 宋明彰摇摇头：“不急。” 柳晴扭头对着房中的几个下人道：“你们先下去。” 等房间里只剩下夫妻二人，柳晴才同宋四郎说起此番去药庄的情况。 “……二哥、明光哥两个庄子都挺好的，明亮哥那边倒是也没什么大问题，就只我瞧着他家里闹腾的厉害，唉！” “闹什么闹？”宋明彰隐隐皱了皱眉头。 柳晴看他一眼，从他怀中接过小花，轻声道：“就你为我出气给明亮哥纳的那房小妾，我瞧着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宋明彰闻言点点头：“那便好。” 二百两银子，也不枉他花了大价钱！ “……” 停了一会儿，宋明彰看她撸猫撸得眼热，忍不住又要将小花抱到自己这边：“它身上湿着呢，还是我来抱！” 柳晴拒绝，抓着小花不放：“你抱它不也湿着吗？” 宋明彰瞪眼看她，片刻间，他问：“取名字了吗？” “本来想叫小黄，可是它是黄白相间的，叫小白，也不合适，我想了想，定了叫小花。” 宋明彰：“……”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那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再取名字？” “你？” 柳晴满脸不信任地望着他，“四郎，不是我说，你在读书上是开了窍，但在取名上，未必能比得上我。” 宋明彰佯装生气地望着她，一边嫌弃地将小花搬到一边的柜子上，一边起身直接朝着她的方向压了过来，：“多日不见，你也不说想我，一回来就气我，倒要让你瞧瞧，我究竟开没开窍？” 柳晴无语：“什么跟什么呀？” 宋明彰嘴里含糊道：“取名的窍我估摸着确实没开，但有一窍，我可是开得足足的！” 第651章 小草 第651章 小草 柳晴回来后，宋明彰就又恢复了两点一线的生活，每日早晚书院家里两头跑。 此次乡试，岳麓书院天一班一名普通学子力压淮山书院一甲班武先生的关门弟子，取得乡试头名，这让岳麓书院一众原本对本次乡试头名不报什么希望的教谕、夫子们俱都喜出望外！ 从太昌府回到书院后，宋明彰的身份便水涨船高，路上但凡碰到个人，都会满脸钦羡地称他一声宋解元。 马上就要进入腊月，来年二月便是会试，抛去预留出来赶路、安置的时间，到现在满打满算就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准备会试。 因着宋明彰在乡试的卓越表现，岳麓书院一应资源都向他倾斜。 首先最明显的一点便是“开小灶”。 除六艺科外，其余经义、策问等宋明彰相对薄弱的科目，夫子们每日都会轮流用两个时辰来给他单独授课解惑。 宋明彰海绵般汲收着五花八门的知识，从前朦朦胧胧挡在面前的瓶颈，也在这段时间终于冲破樊笼。 他变得更加自信和强大。 这日傍晚，他收拾好东西背着书箱像往常一样往山下疾去。 爷奶前几日就先后过了百日，素了一百天，他近来缠柳晴缠得比较紧，加之家里添了只可可爱爱的小猫咪，宋明彰每日一挨到放学，脚下就像装了风火轮般往山下冲，边走边嘴里还念念有词，背诵着日间学习的内容。 只是今日—— “婆婆，太好了，小草总算是没什么事了，公子这般喜欢它，若它当真病死了，那公子得有多伤心？” 去往淮山书院的山路上，孟义跟在袁婆身前，满脸的庆幸之色。 袁婆同样一脸高兴：“谁说不是呢？这小东西真是娇气，明明就是最好养活的土种，却差点死了。这可真是有惊无险，若它就这么病死了，小郎君可要伤心喽。” ——宋明彰经过二人身边时，恰好听到这一番对话，他目光下意识地朝着袁婆怀里的东西望去。 下一刻，他神色骤变！ 而袁婆也似乎看到了他，几乎在他看过去的一瞬间，有些心虚的紧了紧怀中的东西。 “小，小宋郎君家去啊？”她讪讪地笑着，一边说一边脚下步子不停，“天色不早了，小宋郎君快回去，老奴就先少陪了。” 孟义也冲着宋明彰拱手行礼。 两人说话间，就急急忙忙朝着山上走去。 宋明彰望着二人似乎有些狼狈的背影，眼底一片阴沉。 刚才那袁婆子动作是很快，但就在那一闪而逝的瞬间，他还是看清楚了她怀里的东西。 一模一样黄白相间的小猫咪，虽然有大半掩在那婆子的怀中，可仅裸露出来的地方，就让宋明彰忍不住怒火中烧！ “小草？小花？” 宋明彰冷笑一声，前所未有的怒火席卷了他整个人，他的理智被湮没，亟待吞噬一切。 他没想到，家里那只小东西竟然还同贾三道有关系。 亏他这些日子那么喜欢那小东西。 这简直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恶心！ 想到这里，宋明彰的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难看，他不由加快脚步，狰狞着脸色朝着家中的方向赶去。 第652章 要挟 第652章 要挟 淮山书院。 屋内一灯如豆。 贾三道静坐于书案之后，伏案奋笔疾书。 马上就要会试了，近来先生给他留的功课比较多，他几乎日日都泡在书房做文章。 从太昌府回来后，他才知道此次乡试自己之所以被姓宋的压在下面，乃是受先生所累。 乡试主考牛翰林，乃次辅韩宏年的得意门生，韩宏年早年因为一桩小事，与先生生了嫌隙，倒是没想到他这么记仇，竟然将这桩恩怨告诉了牛铎。 “凤行，为师虽不知道那宋明彰文章做得如何，但你在乡试的考卷，当属上上之佳，终究是为师拖累了你……” 当初听到先生这般说，贾三道心底的嫉恨一度达到了顶峰，对宋明彰的厌恶杀意也拔高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然而，他的面上却丝毫不动神色，只恭声回道：“老师待学生恩同再造，若非老师的悉心教导与栽培，学生断没有今日，至于乡试是解元还是亚元，不过是虚名而已，学生是老师的弟子，只这一点，学生便占了天大的便宜！” 武清峰闻言，轻叹一声：“罢了，凤行你能想通便成。” 他说着，又详细为贾三道讲解了接下来应对会试的重点，就让他离开。 只是—— 在贾三道临出门之际。 武清峰忽然又叫住他，语重心长道：“凤行，人这一生很长，你还这么年轻，要学会同自己和解。郭家、吴家小儿，还有那姜霖之事，为师也并非一无所知，你须知，仇恨只会毁了你！还有——” 说到这里，武清峰目光沉沉地望着他：“还有，当初为师之所以择你为徒，主要是看中你满腔仁心，一身侠骨，有济世救民之风，你可千万不要因为仇恨失去你最珍贵的东西！” 贾三道听了他这话，扬起下巴眼睛直直望向他：“老师可是后悔了？” 武清峰对上他的目光。 好一会儿，师徒二人谁也不肯退让。 “爹，五郎，你们这是……?” 直到武梅儿端着汤盅进来，才打断了二人之间这场无声的对峙。 武清峰率先挪开视线，看向刚刚做完小产月子，面色还有些苍白的女儿，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凤行，老师从未后悔过。” 贾三道躬身，对着他长长一揖：“老师放心，学生谨记老师教诲，还有——” 他说着转头看向武梅儿，面上的神色柔和了几分，“还有梅娘，学生也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她幸福。” 武梅儿不提防他提到自己，闻言，娇美的面容上立时划过一丝甜蜜。 “五郎~爹还在呢~” “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陷入回忆的贾三道。 他从书案中抬起头，视线看向门口，沉声道：“进来。” 下一刻，袁婆和孟义一前一后进了门。 “如何了？” 贾三道提笔站起身，从书案后面出来，踱步走到袁婆旁边。 写了一天的文章他正好也累了，借着听事儿的功夫，还能歇歇。 “一切如小郎君所愿！” 袁婆满面笑容，“小郎君果真有一颗七巧玲珑心，老奴和义哥儿眼睁睁看着那宋明彰变了脸色。” 她说着，将已经放到篮子里的小猫搁到地下，继续道：“只是宋明彰为人阴险狡诈，老奴担心等他冷静下来，就会察觉到不对。” 贾三道就势矮下身，用手中的笔一下一下勾弄篮子中神色恹恹的小猫。 他的动作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而篮中的小猫咪却在片刻间，便被他涂黑了整张脸。 第653章 你干什么 第653章 你干什么？ “无妨，就眼下这情形，纵然柳娘子同他说了实话，这真真假假混在一起……我了解他，他一定会很生气，说不定明日又来寻我了，呵~” 说到这里，贾三道意味深长地笑道：“他从前就将他娘子看得极重，如今自己捧在手心呵护的女娘骗了他，甚至可能同他讨厌的我有了首尾，你说他得是什么模样？老实说，我想象不出来！” 袁婆见他难得展颜，也忍不住笑道：“大概会发疯！” 另一边。 宋明彰怒气冲冲地赶回家中。 他一进门就直奔自己和柳晴的寝房，连下人同他打招呼都没理会。 抹冬心灵手巧，不止梳头梳得好，针线活儿也不差，前两日柳晴让她用棉布专门给小花缝了个窝。 这窝就放在柳晴夫妻二人的床边不远处。 宋明彰进了房间，发现柳晴并不在屋里，而小花却团着身体趴在毛茸茸的窝里睡觉，黄白相间的小东西肚皮处起起伏伏，显然睡得正香。 宋明彰原本路上已经平复了许多的火气，在见到这一幕的瞬间，蹭的一下蹿到了头顶。 他怒火中烧，揪着小花的后颈就将它提了起来，然后冲着门口的方向喊道：“来人！” 小花好梦被扰，一睁眼就对上一张凶神恶煞的脸，顿时吓得毛发倒竖，尾巴整个儿炸了起来。 “喵！喵！喵！”它下意识地蹬着四条腿，侧过头就要给宋明彰手上来一下子。 宋明彰眼尖，在它即将挠上自己的瞬间，将它丢回了窝里。 “喵嗷~” 小花闷叫一声，旋即挪了挪屁股，又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闭上了眼睛。 “郎君，您，您有何吩咐？” 进来回话的不是旁人，正是轮值的刘春花，她深知郎君讨厌自己甚至恨不得杀了自己，但眼下其他人都不在，没奈何她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宋明彰满脸嫌恶地看着她：“大娘子呢？” “大，大娘子在前厅。” “哼！” 得到答案，宋明彰冷哼一声，撩起衣摆抬腿就往前厅的方向而去。 柳晴正在前厅处理一桩比较丢脸的事儿。 之所以说是丢脸，自然是因为这事儿不怎么体面。 原来是罗林老毛病犯了，日间在街上顺手牵羊偷了一个钱袋，不想当场被苦主抓住，打听到他是自家的奴仆后，直接被找上门来了。 柳晴先同苦主道了歉，又将钱袋物归原主，另外还补偿了人家一些银钱，对方才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苦主离开，柳晴却不能就这么放过罗林。 她吩咐打了罗林十板子，并扣掉他这几个月的月钱，用来还方才她赔给苦主的钱！ “你若下次再犯，便直接发卖了去！我这家里不养偷鸡摸狗之辈！” 宋明彰进来时，罗林的十板子已经打完了，此刻正趴在凳子上哎哎叫唤。 宋明彰的眼里却什么都看不到了，他一进前厅，顾不得一众下人惊讶的目光，疾步冲到柳晴面前，攥着她的手腕就往外拖。 “跟我走！” 他用的力气不小，柳晴的手腕处瞬间传来一阵刺痛，她不由蹙了蹙眉，声音也跟着大了几分：“你干什么？” 第654章 闹腾 第654章 闹腾 宋明彰一声不吭拖着她，直接将她拖到屋里，然后松开手，指着猫窝里睡得人事不省的小花问：“这畜生到底是哪儿来的？” 柳晴揉着发红的手腕，正待发火，却在听到这话的瞬间，偃旗息鼓。 她望着脸色沉得能滴出水的男人，想了想，还是如实道：“好，我说，小花最初是贾三道给我的谢礼，但是我想着我已经成亲了，不好收别的男人送的宠物，就拒绝了，谁曾想贾凤行直接将小家伙遗弃了？我，我就将它捡了回来。”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见宋四郎面上的神色似有缓和，忙趁热打铁道，“四郎，你相信我，我也不是故意骗你，就是担心你因为这么点子小事，无端生闲气。” 宋明彰冷笑一声：“今日你能为一个小畜生骗我，来日指不定还要怎么骗我呢！” 柳晴摊摊手，有些无奈道：“这次真的是比较特殊，我知道你讨厌贾凤行，所以就不想节外生枝，谁曾想……不过四郎，你是怎么知道小花的来历我说了谎？” 其实也不算说谎，但宋四郎眼下这副要吃人的表情，柳晴姑且就承认自己撒了谎。 “呵呵~”宋明彰眼神一撇，阴阳怪气地道，“我倒是想相信，奈何你们这暗地里‘花花草草’的，当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家里这只小畜生是母的，外面那颗小草指定是公的？这一公一母正好配对，合着我这每日照看儿子似的照料着这小畜生，是给别人养儿子呢？柳晴，你可真行，你——” “等等，等等！” 柳晴越听越糊涂，什么“花”呀“草”呀的，还有这“一公一母”，宋四郎到底在说啥？气糊涂了？ “四郎你是不是气糊涂了？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宋明彰现下已经猜到了今日路上那一场偶遇是贾三道精心安排的，但即便是对方设计的，他也恶心的紧。 于是他也不解释，直接操起猫窝，拔腿就往屋外走去。 “四郎，你要干什么？” 柳晴见他要扔猫，顿时慌了，“小花是无辜的，你别拿它撒气！” 宋明彰气笑了：“我偏要拿它撒气，不把它直接宰了已经是我心慈手软了，你若再多言，我现在就把它摔死在你面前！” 柳晴闻言，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宋明彰却在这时忽然顿住脚回头，眸光沉沉地望着她：“你说你救了贾三道，他怎么了你救他？你又救他？！” 方才他气糊涂了，注意力都放在了这小畜生身上，现在想想，这件事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柳晴又救了贾三道吗？ 柳晴：“他中了毒，当时情况比较危急，袁婆求我，我就——” “所以你又救了他？” “嘭”的一声，宋明彰直接连猫窝一起丢掉，几步走到柳晴身边抓着她的肩膀，怒声道：“我讨厌他!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他，你还救他，我在你心目中到底算什么？” 宋明彰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他中了什么毒？春药吗？你别告诉我你是用自己帮他解的毒？！” 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话，直接让柳晴想起当日贾三道失去理智时，嘴唇无意间擦到她的…… “什么？！” 宋明彰的目光一直紧紧的盯着她，见状，他的神情瞬间扭曲的吓人。 第655章 和好 第655章 和好 柳晴不过恍惚了一瞬，回过神来就对上他这副要吃人的目光。 她连忙解释道：“哎呀！四郎你想什么呢？话本看多了？解春毒不是非要行房的，何况你是气糊涂了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 宋明彰目光死死地盯着她，眼中翻涌着莫名的情绪。 老实说，柳晴从未见过他发这样大的火，见状，不由放软了声音道：“我只给他做了针灸，然后开了药浴、内服的方子，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她说着，直接上前搂住了宋四郎的腰。 宋明彰身材高大，柳晴的身高虽然在女子中并不低，却也只到他胸口的位置，柳晴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声音是说不出的柔软：“我知道你气我三番五次被他骗还要救他，还有他对表哥做的事……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值得原谅！可是你不知道，孟婶刚死的那段时间，我整晚整晚睡不着觉，我没办法说服自己她的死跟我没有关系。” 宋明彰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只是很快，他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 他的腰被她紧紧地搂着，怀中是熟悉的馨软，原本空落落的心脏也似乎在这一刻被填满。 何况柳晴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若非当日我因寻找梁五娘一事，带孟婶去王府被王令扬那狗贼瞧见，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贾凤行就不会变，一切也都好好的。” 宋明彰听着她的解释，微微抿唇。 柳晴察觉到他放松下来，心底略松了口气，却还是继续道:“四郎，这次给贾凤行解毒，就算了结从前的一切，往后我不会再这么做了，你就别生气了！” 宋明彰对旁人不可谓不苛刻，可是对柳晴，尤其她难得这般软语温存，他浑身的火气几乎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说话算话？” 柳晴点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夫妻二人总算暂时达成了和解。 “喵~” 恰此时，连同老窝一起被端了的小花，从七荤八素中清醒过来，扬起小脑瓜对着柳晴叫了一声。 柳晴垂眸朝它望去，然后离开了宋明彰的身边，朝着小家伙走去。“这小畜生你还要留着？” 耳旁却响起宋明彰冷漠薄凉的声音。 柳晴面上犹豫之色一闪而逝：“这事儿同它没什么关系，它什么都不懂，只是一只被利用的小可怜！” “它是什么都不懂，可我现在看着它就浑身不舒服！” 宋明彰抬脚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同小花圆溜溜的褐色眼眸对上，眼底满是厌恶恼恨。 柳晴叹了口气：“那你的意思？” “给它新找个主人，就算对的起它了。” 其实宋明彰更想将这小畜生杀掉，只要一想到贾三道那里有只一模一样的猫咪，名字还叫小草，他心里的暴虐就控制不住要倾泄而出。 妻子被讨厌的人觊觎算计，他恨不能立时冲上淮山书院将贾三道抽筋剥皮。 宋四郎自然是最重要的，柳晴虽然喜欢小花，但眼见二人没办法再共处一室，她想了想，最终还是点点头道：“好，我稍后就让潘礼去打听，小花好歹跟我们一场，怎么也得给它找个好人家。” “嗯。” 宋明彰这才勉强点点头，只是面上的神色依旧不大好看。 柳晴见他松口，俯身就去端猫窝。 然而—— 在她手指即将触碰到猫窝的瞬间，眼前却忽然划过一道残影。 下一刻，猫窝在她眼前飞起，在半空中打着旋儿落到了远处。 “喵呜~”小花短促地叫了一声，声音中似乎还带着一丝疑惑。 柳晴唰地转过头。 宋明彰若无其事地收回脚，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平静道：“饿了，我先去吃饭。” 说完，他头也不回离开了。 柳晴：“……” 第656章 投诚 第656章 投诚 宋明彰刚跨出二门，迎面就碰上了扶着腰胯满脸颓丧的罗林。 “小的见过郎君！” 罗林强忍着疼痛，朝着他躬身行礼。 宋明彰盯着他乌黑的头顶思考了片刻，忽然道：“跟我来一下。” 说完，他越过罗林，转了个方向朝着大门走去。 罗林愣了一瞬，接着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等出了大门，宋明彰回头看了一眼，见罗林跟了上来，而他身后并没有旁人，他不由放下心来，直接拐进一旁的巷道，选了个僻静的所在等着。 “不知郎君有何吩咐？” 罗林满脸慌张，今日他老毛病犯了，大娘子说要将他赶走，难道大娘子已经同郎君说过了，所以眼下郎君是要—— “这次是你随着大娘子去巡视几个药庄的，你且将路上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告知我。” 罗林闻言，目中划过一丝诧异，接着恭声道：“是，郎君。” “此次小的随大娘子先去的镇上的小庄子，小的和大娘子去的时候，宋管事正陪着工人们一起忙活……庄子上有一味药材的炮制出了问题，大娘子亲自示范……” 宋明彰听得很认真，等听到二人因为出发晚赶不到县郊庄子，就在流光镇的客栈住宿时，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了起来。 罗林一直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神色，见状，心底微微一动，舔着笑脸就道：“郎君有所不知，小的当时还问大娘子为何不回家中住，大娘子她，她说——” “她说什么了？” 宋明彰扬了扬下巴，神色倨傲,“我说了，事无巨细，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要一五一十的告知于我。” “是！” “大娘子说，她担心郎君你在家中，届时又要纠缠于她，未免麻烦，所以才在外歇息一晚。” 罗林说完这话后，就低下头，静静等待宋明彰的发火。 同时，他在心里对自己道：大娘子，无毒不丈夫，原本郎君和你之间，我是属意你的，奈何你当众给我罗林没脸，还要卖掉我，那就别怪我选郎君了！ “呵~” 宋明彰嗤笑一声，倒是没有发火，只面无表情道：“继续，说说她见到贾凤行后的事情，务必将你知道的一字不落的告诉我。” “是！” 短短一会儿功夫，罗林便做出了决定。 眼下宋明彰就是他日后忠心不二的主子，并且他只有这一个主人。 “……大娘子深夜同那贾公子共处一室，还替他解毒……翌日，小的从孟义嘴里亲耳听到，大娘子和贾公子互生情愫，贾公子赠猫，还说要同大娘子养一模一样的小猫，大娘子嘴上不愿，却还是在临走之前佯装是捡到的……” 宋明彰越听脸色越黑。 好一会儿，等罗林事无巨细将去三个庄子上的事情说完，抬起头就看到他用修长的手指婆娑着下巴，满脸阴森寒意。 罗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郎君，小的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就叫小的不得好死！” 宋明彰垂眸淡淡地望着他：“起来，往后不可不敬大娘子！” 方才他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冲进前厅拽着柳晴就走，却也看到了正在受罚的罗林。 罗林说的话并非不可信，只不过这里面的水分也不小。 至少他所言柳晴和贾凤行互生情愫这一段就很扯。 只是—— 第657章 只想着我 第657章 只想着我 “这是五百两，你去买两个身法好的人，女娘自然最好，往后她二人便暗中跟在大娘子左右，一来行保护之责，二来——” 宋明彰说到这里，目光看向罗林，眼神凌厉道：“二来，让她们记录大娘子日间的一言一行，尤其是大娘子外出时，所见之人，所说之言，所行之事，务必事无巨细告知于我。” 罗林心下骇然！ “郎君，你这是？” 宋明彰抬手捏着额头两边，边缓解连日苦读的疲乏，边漫不经心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还用我教你？” 罗林忙道：“小的知罪！” “你因大娘子责罚你便转而向我投诚，是个聪明人。但大娘子与我夫妻一体，她一时是你的主子，一世便都是你的主子，我让你做的事，你别打错了主意，若你胆敢对她不敬，我的手段，可不单单只是打你几板子把你卖掉这么简单了！” 罗林腿一弯，再次跪了下去：“小的不敢。” “好了，起来。” 宋明彰转过身，负手而立，声音淡淡地道，“拿着银票去办事，记着，此事切不可让大娘子知晓。” “是！” 罗林离开后，宋明彰背负双手重新回到家中。 柳晴已经在膳堂等着了，见他从外面进来，不由抱怨道：“你去哪儿了？不是饿了吗？怎么比我还晚到？” 外面天早就黑了，膳堂里灯火通明，宋明彰踱步进来，慢悠悠地在她身边做坐定：“刚被人喂了一肚子气，出去走走散散心。” 柳晴假装没听出来他话中的意思，招呼一旁的秋浓道：“郎君回来了，摆饭。” 秋浓应声而去，才刚走，柳晴就又听到宋四郎叹了一口气。 柳晴：“……” 好一会儿，她有些无奈道：“方才不是同你说清楚了吗？你怎么还生气？气性可真大！” 宋明彰幽幽地望着她：“若我带回一样旁的女娘送的东西，不告知你，你十分喜爱它，但有一天你忽然发现，旁的女娘有有一件一模一样的东西，那你待如何？” 柳晴闻言微微一滞。 不得不说，宋四郎真的很会说话。 只要一想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柳晴就气得想杀人！ “你敢！” 宋明彰耸耸肩，摊摊手，满脸无辜道：“我不敢，可是这里有人敢。” “我，我那不是被骗了吗？” 柳晴面上有些不自在道，“我哪里知道？贾凤行还又整了只‘小草’？他可真会玩！” 可不是，若非宋明彰今日回来告诉他，她真想不到贾凤行的操作这么骚。 简直防不胜防，还小草！ 这小草的名字怕也是他听说自己给猫咪起了个“小花”，然后跟着叫的？ 哪里有这样荒唐的事儿呢？ 宋明彰的语气却在这时忽然正经了许多：“所以小晴，将心比心，你知道我方才听到那个消息后的心情了？” “对不起，四郎我——” “嘘！” 宋明彰伸出食指挡在她的嘴边，轻声道，“不要说对不起，你只要记得你答应我的话，还有，往后少管闲事，最好只想着我一个人，只看着我！” 第658章 调查 第658章 调查 宋四郎小心眼儿，从前也经常说这样的话，所以柳晴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敷衍地点点头道：“好好好，我当然只喜欢你一个人了。” 恰此时饭菜也端上来了，宋明彰得了她的话也不再多言，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这一夜。 像是为了惩罚柳晴一般，宋明彰折腾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到起身时满打满算两个时辰的睡眠时间。 连日苦读加上晚上彻夜辛劳损耗精力，便是年轻力壮的宋四郎，第二日醒来，眼帘下也蒙上了一层淡淡地青影。 他先如往常一般去后院习武锻炼了一个时辰，然后才换衣服、背起书箱去书院。 临出门前，他恰好看到潘礼带着茗日、茗照两个，似乎要外出。 “潘礼！” 脑子转了个弯儿，他便唤住了潘礼，“过来一下。” 潘礼交待茗日、茗照两个在原地等着，自己则小跑着上前行礼道：“郎君有何吩咐？” “有个事，这样，你把秦立叫过来我一并吩咐。” 潘礼应了一声，扭头往二门外跑去。 片刻功夫，他带着一脸憨实的秦立去而复返，二人齐身见礼：“郎君。” 宋明彰点点头，接着目光严肃地望向二人：“稍后你们便把手头的事先放一下，去帮我查证一些事情。” “郎君要查什么？”秦立憨直，直接就开口问。 潘礼也满脸疑惑地望着他。 “去查查贾凤行自在淮山书院养伤后，都做了些什么？重点查他回县城那段时间的行踪。” 顿了顿，宋明彰继续道：“他做事滴水不漏，不过到底报仇心切，露了行迹，你二人用心去查，不拘什么，将查到的消息带回来便是。秦立，派去药庄的那几个人这两日回来，你带着他们，一切听潘礼的吩咐。” 潘礼年纪虽小，却生就一副玲珑心肠，秦立则勇武有余聪慧不足，他得先给他们定个章程，便先从调查贾三道开始。 “是！” 潘礼自然知道贾三道。 从前这位贾公子同自家郎君可是知交好友，可自从发生了一些事后，这一切都变了，如今两人已经隐隐开始别上苗头了。 “好了，去，有什么异样，尽快告知我！” 宋明彰交待完后，抬脚就往院外走去。 只是走到门口，他却又突然顿住脚回头，提醒二人道，“若是旁的事情查不出来，可以打听一下他曾去过哪里，当时身边又有何人？比如年轻女娘什么的。” “是。” 宋明彰这次说完，才彻底放下心来，背着书箱一路往岳麓书院而来。 踏入书院大门的时候，他转身望了一眼对面淮山书院的山门。 淮山书院的山门前，四个烫金黑字深深镌刻在石碑之上，与这边同样龙飞凤舞的“岳麓书院”四个大字遥遥呼应。 淮山书院位于东面，朝阳初生，宋明彰转身看过去的时候，一双眼被阳光刺了刺。 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一次、两次……贾三道如今当真如同拍不死的苍蝇般，时不时飞过来恶心他一下。 他自认不是什么善茬，这一次，他也要喂姓贾的一嘴屎，起码，在去金陵前，他不会再上蹿下跳。 当然，如果能有什么不用承担后果直接杀掉对方的法子，那就更好了！ 第659章 睁眼说瞎话 第659章 睁眼说瞎话 潘礼、秦立的动作很快。 不到十日，二人便带来了一个对宋明彰而言，极其有用的消息。 “贾公子曾带人去香集寺为亡母点长明灯，当时身边曾带着一位年轻女娘……小的还听闻，那日姜霖也曾出现在香集寺。” 虽然时间有些久了，但这事儿还是不难打听的到。 尤其是贾三道容颜俊美，满身缟素，一头醒目的白发，潘礼问起香集寺中的小沙弥时，对方几乎一字不差地将他们当日的行程交待了。 宋明彰凤眸微挑，薄唇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好了，辛苦了，潘礼你且附耳过来，我还有件事要交待你！” 潘礼连忙上前。 宋明彰嘴唇翕动，对着他耳语几句。 潘礼尚显稚嫩的脸上起先满是诧异，接着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半晌，他抬起头看向宋明彰，声音有些犹豫：“郎君，这样是不是太……”损了？ 宋明彰冷笑一声：“怕什么？丢人的又不是我？何况还不知道有没有要钱不要命不怕死的敢接下这桩差事呢？你且去寻，若是有人愿意，给她一千两银子！” “嚯——” 潘礼还没来得及惊讶，一旁的秦立就被自家郎君的大手笔惊到了。 谁不知道自家郎君爱财？若不是大娘子在一旁看着，怕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连月例都要被克扣！ 他这一声极其响亮，宋明彰不知想到了什么，当时就黑了脸：“怎么？你有意见？” 秦立腿一软，忙道：“没有，没有，小的不敢有意见！” 宋明彰瞅了他一眼，然后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望着潘礼继续吩咐道：“若是可以，让她连续做三日，未免姓贾的狗急跳墙，这三日你们护着些她！” 潘礼低下头，面颊飞快抽搐了几下，声音却依旧恭恭敬敬地:“是，郎君尽管放心！” 吩咐完了事情，潘礼和秦立转身就要退下。 宋明彰漫不经心的声音却又忽然在二人身后响起：“对了，礼仪繁琐，大娘子近来学礼忙得很，没事你们就别去打扰她了，这事儿若是在她面前走漏了半点风声，当心我剥了你们的皮！” 潘礼二人闻言，齐齐打了个寒噤。 秦立更是直接变结巴了：“郎，郎君，放，放心，小的，小的不告诉，大，大大大娘子！” “啥事儿不告诉我啊？” 恰此时柳晴从外面进来，她望着脸色涨得通红的秦立，满脸疑惑。 宋明彰神色淡然，平静道：“没事，他办事不利，扣一个月月钱，我担心他去你面前告状。” 柳晴一言难尽地望着他：“他何事没办好，你说说我听听？” 宋明彰撩起眼皮，满脸嫌弃地看了秦立一眼：“他一个人的饭量顶五个人的，吃那么多，每日却跟旁人当一样的差，还要什么月钱？” 秦立闻言，顿时缩了缩脖子，鹌鹑似的窝在一旁的角落里。 柳晴回头看他满脸不自在，挥挥手让他和潘礼先下去。 等二人离开后，她没忍住上前，直接给了宋四郎一脑瓜崩。 “你呀~” 宋明彰被她一弹，直接顺势朝着身后的床上倒去。 “你好狠的心，要谋杀亲夫啊！” 柳晴气笑了，冲上去就去挠他。 奈何宋明彰根本就不怕痒，柳晴挠了半天，就跟挠在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上一般，没有半点反应。 反倒是她自己，浑身上下都是痒痒肉，宋明彰只一爪子，就让她笑的直不起腰。 第660章 告知 第660章 告知 潘礼那边一切都安顿好后，宋明彰选了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出现在了淮山书院。 两大书院的校服并不一样，但书院的学子们经常聚在一起探讨学问，所以宋明彰进淮山书院是一路畅通无阻，甚至有人认出他是乡试解元，亲切的同他打招呼。 宋明彰没有多耽搁，匆匆避开沿途的人，一路往靠近后山武先生的院落走去。 听说为表示爱重，武先生亲自向书院院长请求，在自己的院子旁边为贾三道也辟了一处所在。 宋明彰并不打算见贾三道，他想的是看能不能见见武先生。 ——会试在即，贾三道马上就要动身去金陵，武梅儿这些日子变着花样给贾三道炖汤。 莲藕排骨汤，人参养荣汤……她今日炖的是一盅枸杞燕窝汤，才刚炖好，她就端着出了她爹院子里的小厨房，往旁边贾三道院中走来。 远远地，她看到不远处一名青衫学子正朝着这边走来，武梅儿脚步微顿，下意识地朝着那人望去。 却见那人形貌佚丽，龙眉凤目，竟是难得一见的出众长相，她的眼底不由浮现出一抹惊讶。 “宋公子!” 等宋明彰走到近前，她手持托盘，袅袅婷婷朝着他行了一礼。 宋明彰眼中毫不掩饰地划过一丝惊讶，接着便是一阵暗喜。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能遇上这位武娘子，可要比直接见武先生更好、更妙！ “宋公子可是要寻五郎？五郎他——” “武，武娘子，能否借一步说话？”宋明彰佯装犹豫打断了她。 武梅儿愣了一瞬，接着上下打量他一眼，点点头道：“那宋公子且稍等片刻。” 说话间，她转身将汤重新端回厨房灶上热着，然后款款出来，指着后山的方向同宋明彰道：“宋公子久等了，请！” 到了后山，两人寻了处僻静的所在，武梅儿率先开口：“不知宋公子有何事要同我说？” 宋明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武梅儿满脸疑惑地望着他：“宋公子？” “就是，武娘子，贾兄是我的朋友，上次我见武娘子在贾兄院中，想来你二人，应当是好事将近了？那我便先厚颜唤你一声弟妹了。” 武梅儿闻言，瞬间羞红了脸颊：“让宋公子见笑了。” “贾兄同武娘子郎才女貌，乃天作之合……其实我今日前来，是专程为感谢贾兄的，若非他请武先生出山，去府城找胡知府，那姜家父子，怕是到现在还在状元县为非作歹——” “什么？” 武梅儿听到他的话，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你说是我爹去找知府，才扳倒的姜家？” “难道不是吗？” 宋明彰满脸奇怪地望着她，“武先生亲自去府城找胡知府，这事儿只要一打听就都知道，之后姜家便倒台了，姜维远流放岭南，姜霖下落不明……怎么，武娘子你不知道吗？” “啊，哦，我知道，宋公子我知道的。” 武梅儿娇美的脸色青白交加，她嘴唇哆嗦着，几乎当场就要失礼，丢下宋明彰去同贾三道求证。 宋明彰饶有深意地望着她，继续道：“不瞒武娘子，那姜家同我有生死大仇，我一直想向贾兄道谢，奈何贾兄那人你也知道，他素来不喜旁人将恩情挂在嘴上，所以我一直也没找到机会……” 第661章 草 第661章 草 宋明彰接下来的话，武梅儿一句都没听进去。 她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像是被人用锤子狠狠砸了一下，整个儿七荤八素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武娘子？武娘子！” 好一会儿，她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眼前是宋明彰疑惑的表情。 武梅儿强笑一声道：“宋公子不必客气，你是五郎的朋友，为朋友做事，何须言谢？” 宋明彰闻言笑了笑，接着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递给武梅儿：“贾兄如此大恩，用金银感谢未免太过俗气，这是我在府城书局买的一方镇纸，便请武娘子替我转交给贾兄了。” 武梅儿接过镇纸，目光下意识地朝着上面望去，却在下一刻，她的眼底浮现出一抹惊讶。 “草？” 只见这方通体玉白的镇纸末端，镌刻着一个醒目的“草”字，虽然字体颜色也是白色的，但这镇纸上既没有刻诗，也没有提词，就只突兀一个“草”字，当真让人觉得古怪。 宋明彰闻言，笑容灿烂：“大俗即大雅，贾兄非寻常人也，我听闻贾兄养了只猫，名字就唤作‘小草’，想来贾兄对这个‘草’字情有独钟，哦，对了——” 他说到这里，俊美的面容上划过一丝犹豫。 “小草？” 武梅儿却是心事重重，“五郎养了只猫？这是何时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宋公子你会不会是弄错了？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从不远处山下传来一阵喧哗声。 “贾凤行，不好啦，山门外有人找你！” 一个学子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你，你快出去看看！” 武梅儿闻言，顿时顾不得再同宋明彰多言，掀起裙摆就道：“宋公子，五郎好像出了什么事，我先去瞧瞧，少陪了！” 宋明彰眼睛闪了闪：“武娘子请自便。” 等武梅儿匆匆跑下山，宋明彰才拍拍手，好整以暇的跟在她的身后，沿着山路优哉游哉也下了山。 正直学堂下课的时候。 一路上，宋明彰看到成群的学子们集结在一处，通通朝着山门的方向而去，显然是去瞧热闹了。 他不着痕迹的跟在人群后面出了书院，也不去凑热闹，直接回了岳麓书院。 他的身后，淮山书院的山门前已经聚集了一大帮看热闹的学子。 有淮山书院的，也有听到动静从隔壁岳麓书院赶过来的。 这些人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目光集中在山门之前一个浓妆艳抹满身风尘气的俏丽女娘身上。 那女娘十七八岁上下，纤腰丰臀，眉眼精致，嘴唇殷红，一身葱绿色袄裙，衬得她整个人愈发水灵灵嫩生生的。 “贾三道！贾凤行！你给老娘出来!” “贾凤行，你个陈世美，你快出来！” “贾凤行，你花言巧语骗了老娘赎身的银子，你个负心人，古有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今朝我草儿也要怒砸淮山书院的大门！” “枉你还是读书人，怎得做出的事连那些贩夫走卒都不如？” “我草儿当真是瞎了眼啊！” “你出来！贾凤行，你快出来！” “……” 她越说越急，言语之间透露的信息也愈发的劲爆，片刻间，淮山书院门前便是人山人海。 第662章 声情并茂 第662章 声情并茂 “这，这女娘当真是贾凤行的姘头？” “多半错不了，小模样长得这般精致，贾凤行艳福不浅呐！” “可是他不是已经有武娘子了吗？那可是武先生的女儿啊，这姓贾的敢给武娘子没脸？未免也太过猖狂了。” “嗐~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家花哪有野花香啊？” “……” 武梅儿在人群中越听越气，到后来她再也忍不住，冲到那女娘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就道：“书院重地，不得喧哗！你到底是哪儿来的？你别红口白牙胡说八道！” “呦~” 红拂撩起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风情万种地走到武梅儿面前站定，上下打量她一眼，红唇微涨，“这位妹妹，你又是哪位？难不成也是贾凤行的相好？” 武梅儿的脸色一阵青白：“你，你别胡说八道，我，我是——”我是五郎未过门的妻子，同你这下三滥的可不一样。 当着围观人群，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只涨红着一张脸，据理力争道：“你别胡说八道败坏小师弟的名声，他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走！” 红拂嗤笑一声：“妹妹~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呐，若我所料不错，你口中的小师弟便是贾凤行？他呀，他可是我们楼里的常客，他说他最喜欢我这一把腰，还同我海誓山盟，说要帮我赎身娶我回家做娘子呢！” “你，你不要脸，你胡说！”武梅儿气得脸色铁青。 “我怎么胡说了？我虽是个窑姐儿，却也有一说一，你那心上人可是亲口答应我要为我赎身的，怎么？脱了裤子你侬我侬，这穿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了？” 她说的话露骨下流，周遭有常年混迹秦楼楚馆的学子们发出了下流的笑声，并且跟着起哄了起来。 “这位姐姐，你是哪个楼子里的呀？贾凤行真的卷了你赎身的银子？” 红拂朝着声音的源处飘了个媚眼，眼波流转间俱是风情：“唉呀~公子，奴家是府城红楼的，奴家虽是一介女流，然这种话怎么能胡说呢？贾凤行这个乌龟王八蛋，玩儿腻了人家就失踪，奴家辗转才打听到他在这里，奴家可真是冤——” 她娇滴滴的声音说了一半，就忽然卡壳了。 “说啊？怎么不说了？” 晚到了一会儿的贾三道拨开眼前的人群，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你说你叫什么？” 红拂看着他满头白发，一身素白，反应过来眼前这位便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她脑子转了个弯儿，眼圈瞬间就红了：“贾郎，你让草儿找的好辛苦啊~你果真在这里！分别的这些日子，我是早也盼，晚也盼，可是你，可是你却一直都不来，贾郎！你好狠的心！” 她哭着就直接上前，要抓贾三道的胳膊。 贾三道一个侧身，躲过了她的魔爪。 红拂顿时嚎啕大哭了起来：“贾郎，贾郎你是后悔了吗？难道你也如草儿从前那些恩客一般，都是嘴上说的好听，其实心里还是喜欢你身边这位妹妹一般干干净净的女娘吗？我草儿当真是瞎了眼，错看了你!” 她演得太专注，周围人也看得津津有味，以至于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武梅儿在听到“干干净净的女娘”这句话后，瞬间变得煞白的脸色。 第663章 跳进黄河洗不清 第663章 跳进黄河洗不清 贾三道眼中浮现出一抹戾气：“草儿？说，谁派你来的？” “贾郎！” 红拂忽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下一刻，她当着众人的面扑到了贾三道的怀中，一边捶打着他的胸口，一边声嘶力竭道：“贾凤行，负心人，你个人渣，你背信弃义，人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怎么你个读书郎比我这个婊子还要绝情？你竟然连我叫什么都忘了，那从前我们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到底算什——” 贾三道不提防她敢冲到自己怀中，被扑了个正着，脑子有片刻的发蒙。 然而很快他就清醒了过来。 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他抬脚照着面前女娘的肚子就是一脚。 他用的力气极大，加之这段时间又一直在苦练骑射武艺，红拂直接被踢飞了出去，倒在了几步开外，嘴里的未尽之言也被打断了。 贾三道漠然地收回脚，转过身看向武梅儿，解释道：“梅娘，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是有人要害——” “天啊，快看！” 贾三道刚要向武梅儿解释，忽然有周围看热闹的学子惊呼一声，“快看那姑娘，她，她的身下，是血，是血！天啊！” “贾三道，你，你当真好狠的心！” 倒在地上的红拂眼中泪水涟涟，娇美的面容上满是凄楚绝望，“我们的孩子啊，我们的孩子，你竟然亲手杀了他！” 贾三道浑身一怔，接着目光看向她的方向。 却见她下身的裙裾此刻已经被鲜血染红，听她之言，似乎是小产了。 他只觉得一阵荒谬，同时心底生出了毁天灭地的杀意。 他根本就不认识这女子，究竟是谁？ 王令扬那狗东西，还是，还是…… 脑海里划过宋明彰的影子，他的心不由沉了沉。 “贾凤行未免也太狠了些，竟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听说武先生当初之所以择他为徒，便是看重了他的仁心，如今看来，不过是人面兽心而已！” “我也听说是因为他娘的事情以致性情大变，唉，只可怜这位草儿姑娘和她腹中的孩子了！” “……”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议论纷纷，声音几乎一面倒的都在谴责贾三道。 贾三道心底像是住了一头猛兽，亟待择人而噬。 好半晌，他压抑着心头的杀意看向红拂：“我不知道是什么人让你来做这些事的，不过这事儿不会就这么算了，我要见官，告你个污蔑诽谤之罪！” 红拂闻言，低垂的眼眸中飞快划过一丝慌张。 不过也只是一瞬，等她再抬起头来时，面上已经恢复了凄然：“贾三道，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在狡辩！好啊~见官就见官，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将我们娘俩儿送进大牢？不，不对，我们的孩子，孩子他已经没了。” 她说到这里，捂着肚子面色惨白道：“你是举人老爷，上头还有个杏林满天下的老师，我知道，去了衙门，我一个诬告之罪是免不了了，你，你当真好，好狠——” 这次她不等说完，便两眼一翻，彻底昏死了过去。 人都是下意识地同情弱者。 一时之间，人群中对贾三道的谴责之声更多了。 直到袁婆带着书院院长林淮礼和武清峰赶到，聚在山门前的人才一窝蜂散去。 第664章 覆水难收 第664章 覆水难收 袁婆带着人将红拂送到了山下的医馆，因着还没得到贾三道的吩咐，袁婆就让孟义在医馆守着，而她自己则急匆匆回到了淮山书院。 贾三道并不在院中。 事实上，今日发生了这么大一桩丑事，武清峰在得到消息后几乎全程黑着脸。 他将贾三道叫到了自己房中：“凤行啊，你真是太让为师失望了！” 贾三道低垂着头，恭声回道：“老师，是有人害我。” “谁？”武清峰负手而立，目光沉痛地望着他，“你可知‘覆水难收’这个道理？今日之后，你觉得你同人解释说你是冤枉的，会有几人相信你？” 造谣一张嘴，澄清跑断腿。 今日下手之人直接给他来了个釜底抽薪，而且那女娘实在太会演了，他不过踢了她一脚，她就直接小产了？！ 就离谱！ 贾三道脸色阴沉：“老师，学生知道是谁下的手，不过这事学生会处理好的，请老师放心！” 武清峰摆摆手，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疲惫：“此事便交给为师，由为师给你来善后，不过——” 他说到这里，轻叹一声道：“不过你师姐那里，你打算何时同她成婚？” 贾三道愣了一瞬，接着道：“老师，照理说母丧学生须守三年孝，然老师待我恩重如山，梅娘也对我情深义重，是以学生打算等会试之后，便同梅娘成婚，想来母亲九泉之下也会原谅学生。” 武清峰听他如此说，面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如此甚好，只是梅儿那孩子待你一往情深，今日之事，你务必要同她解释清楚。” “请老师放心。” “去！”武清峰摆摆手道，“梅儿还在等着你。” “学生告退。” 贾三道出了武先生的院子，面上的神色立时阴沉了下来。 想起方才山门前发生的事，他的脸不受控制地扭曲了一瞬。 “贾凤行！” 然，从房里出来的武梅儿一声轻喝，让他瞬间变换脸色。 他勉强打起精神笑看着武梅儿：“梅娘，你听我解释。” “你进来！” 武梅儿俏脸微刹，侧开身让他进屋，“贾五郎，你到底还有什么是瞒着我？我最恨旁人骗我，可你却骗了我！” 武梅儿望着眼前的白发玉颜，瞬间红了眼眶：“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为什么要骗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你到底有没有真心？” 贾三道上前两步抓住她的胳膊，满脸焦急道：“梅娘，你相信我，我真的不认识那女子，是有人要害我！” “啪！” 武梅儿却一把推开他，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拍在桌上，“你还在狡辩，‘小草’、‘草儿’，你还说你不认识她？” 贾三道的目光朝桌上的东西望去，接着眼底划过一丝诧异：“这是？” “你仔细瞧瞧那上面有什么？这天下竟有这般巧的事？前脚有人说你喜欢这个字，后脚就有位叫草儿的女娘来寻你，还，她还怀了你的孩子！” 贾三道寒着脸拿起那方镇纸，待看清楚末端那个“草”字后，他的瞳孔微微一缩，面上浮现出一抹狰狞：“好啊好，宋明彰，果真是你！” 说着，他看向武梅儿，声音不复从前的温柔：“梅娘，如果我说之所以这么巧，正是有人要借此陷害我，你信吗？” 第665章 说服 第665章 说服 “我现在不敢相信你，我都不知道我的枕边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武梅儿满脸泪水，妙目中满是凄然：“五郎，你还记得我们从香集寺回来时，你答应过我的事吗？” 贾三道闻言，神情有片刻的凝滞：“梅娘我——” “我求你娶我，你当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我，我心里真的很感动！那时的我，只觉得天都是黑的，我那么喜欢你，可是我却脏了，被一个人渣玷污了身体，可是你不嫌弃我，你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还是愿意接纳我，我当时就想啊，我武梅儿何等何能？我的小师弟就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天神！” 她说到这里，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我还求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爹，我娘走得早，我和我爹相依为命，他是令天下无数学子敬仰的武先生，可他同时也是最疼爱我的爹爹，他可以为了我做任何事情，所以，五郎，你老实告诉我，你那时当真没有告诉我爹我被姜霖那狗贼欺侮之事吗？” 贾三道闻言，微微垂下眼帘。 半晌，他抬起头，眸光平静地看向武梅儿，却是问了武梅儿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梅娘，你见过宋明彰了是？” “是，我见过他了，他不是你的朋友吗？怎么，你如今是要告诉我，他说的都是假的，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害你对吗？” 贾三道点点头：“梅娘，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同他，早就势同水火，我不知道他今日同你说了什么，但当日答应你的事情，我从未反悔！” “那你告诉我爹了吗？” 贾三道摇摇头，斩钉截铁道：“我只告诉老师，你我两情相悦，求他成全！” “那为何偏偏是那段时间，我爹去府城找知府，后来，后来姜家便倒台了？” 贾三道长叹一声，接着上前抱住了她，轻声道：“梅娘啊，我娘的事你知道，姜霖是罪魁祸首之一，老师都是为了我啊，他三番五次上折子请求严办王令扬、姜霖那些狗东西，可王家势大，姜家又新近巴上了知府家，王家的势力盘根错节又远在金陵，老师便先去府城扳倒了姜家！他是为了我啊！” 武梅儿起先还满脸伤心绝望，在听了他的解释后，她面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五郎，你说的是真的？” 贾三道缓缓松开她，骨节分明的大手按着她的肩膀，垂眸满脸受伤地望着她：“梅娘，你宁愿相信一个只有两面之缘的人，却也不愿相信我吗？” “可是——”武梅儿面露犹豫之色。 “宋明彰的表哥在淮山书院的山林里被人用了宫刑，他怀疑是我下的手，上次就不分青红皂白上来打我，他，他早就不是我的朋友了。” 贾三道说到这里，面上浮现出一抹哀伤。 “梅娘，我娘死了，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如今除了老师和你，我没有一个亲人，若是连你都不相信我，那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五郎！” 武梅儿爱他成痴，见不得他这般委屈巴巴的模样，她心里的怨恨委屈，几乎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我相信你！” 第666章 头等大事 第666章 头等大事 贾三道闻言，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最重要的一关算是过了，接下来一切都好说了。 武先生和他的女儿，现下还有用处，总归不能就这么跟自己离了心。 “梅娘，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还有今日那女子的事情，我现下也一并同你说清楚。” 武梅儿这会儿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闻言点点头，柔声道：“五郎，听你方才解释，我现在也觉得那女子有些蹊跷了。” 顿了顿，她继续道：“我心悦你，即使有一天你真如那女子所言一般抛弃伤害了我，我也绝对不会做出当众伤害你败坏你名声的事情。” 贾三道眸光微闪，片刻间脸上浮现出一抹动容来：“梅娘，我永远都不会那样对你。” “我知道，你都不嫌弃我，我——”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可贾三道却明白她的意思。 “梅娘，今日那女娘说她叫草儿，稍后我便让婆婆她们去打听，还有你手中的这方镇纸，材质是最劣等的玉石，上面既没有写诗，又没有提词，只一个‘草’字，不过是宋明彰用来侮辱我的工具罢了，你若当真相信了他，那才是中了他的计呢！” 武梅儿微微点头：“倒看不出来，他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暗地里却使这般下三滥的手段，真叫人不耻！” 贾三道面上适时露出一抹失望。 恰此时，袁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郎君，大娘子！” 一声“大娘子”，让武梅儿当即心花怒放：“婆婆快进来！” 贾三道眼睛闪了闪，没有说话。 袁婆进来后，先向二人行了一礼，接着回话道：“小郎君，大娘子，山门前闹事的女娘，老奴和孟义已经送到了山下医馆，医馆里的大夫说她性命无忧，就只腹中的孩子保不住了，眼下她正在医馆调养，老奴让孟义在一旁守着。” “她真的怀有身孕？”武梅儿捂着嘴惊呼一声，“她为了害五郎，竟然连自己腹中的孩子都可以舍弃！” 贾三道声音淡淡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并不奇怪，只要给她足够的好处，不过是一个未成形的孩子而已。” “小郎君所言极是！”袁婆也附和道，“大娘子生在锦绣体面的人家，武先生又高风亮节，自然没见过这些腌臜事，可老奴在宫里待了那么久，什么样的龌龊事没有？为了权势金钱，弑父杀兄，至亲反目者比比皆是，今日那女娘的手段，倒也不足为奇！” 武梅儿闻言，黛眉微微蹙起：“那眼下该如何是好？今日她当着两大书院的人大闹，五郎的名声，还能挽回得了吗？” 她话中是满满的担忧，贾三道听着，心里也忍不住生出一股烦躁杀人之意。 三人成虎，不利的流言一旦传出去，要想再为自己正名，确实不容易，宋明彰这一招，当真用心险恶！ “这事儿梅娘你就不用担心了！” 他看着武梅儿娇美苍白的脸蛋，温声道，“你身子刚好些，今日又经历大喜大怒，先回房休息，那女娘之事，老师也说了要帮我处理，便由我们来操心！” 袁婆也道：“是啊大娘子，你身子要紧，尽快养好身子，才能为小郎君怀上子嗣，这才是头等大事！” 武梅儿听她说起贾三道的孩子，脸颊上飞过一朵红云。 片刻间，她轻轻点头：“那五郎，你和婆婆说，我先回去了。” 第667章 如他所愿 第667章 如他所愿 武梅儿离开后，袁婆收起了脸上的假笑，沉声求问贾三道：“小郎君，山下那贱人你打算如何处理？” 贾三道冷笑一声：“婆婆以为呢？” “胆敢败坏小郎君的名声，她便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死不足惜，老奴私以为，她既是婊子，那便是个千人骑万人跨的货色，便找数十个乞丐脏汉，喂上烈药，将她轮流至死也就罢了！” 贾三道听了她的话，勾了勾唇道：“先不忙杀她，当务之急先要处理流言的事情，眼下会试在即，若我担上‘流连青楼、背信弃义、残害亲子’的名声，便是上头有老师，怕也难逃责罚，莫说进士及第，能保住眼下的身份便算是不错了！” “宋明彰果然卑鄙无耻！” 接二连三的“草”字，袁婆自然也猜到了是谁的手笔，她忍不住恨声道，“往常小郎君说他不是好东西，老奴还不相信，今日他使用这般腌臜的手段，老奴才知小郎君所言非虚！” 顿了顿，她继续道：“小郎君，难道我们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这个罪魁祸首吗？” 贾三道闻言，皱了皱眉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和姓宋的之间的仇怨，便如他所愿，等到了金陵再一并算总账！” “小郎君的意思是？”袁婆心有不甘。 她没想到自己“终日打雁，今朝却被雁啄了眼”，何况还有柳娘子，以及留在她家的那颗暗棋，他们未必就没有法子给宋明彰一个教训！” “先处理流言的事情！” 贾三道微微眯了眯眼睛，沉声道：“盯着那贱人，顺便让人去打听她的来历，她叫什么名字？家中有何人？当然，还有她近些日子的银钱往来，都打听清楚了！” “是。” 袁婆也知晓轻重缓急，闻言道：“小郎君放心，老奴便是挖地三尺，也要将那贱人的来历打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说完，就转身急匆匆离开了房间，直奔山下医馆而来。 医馆中。 红拂背对着房门躺在床上，泪流满面。 “陈郎，我们的孩子没了，我对不住你！” 孩子确实是有的，她也一早就打算用小产之事毁了贾三道，这是计划中最恶毒的一环，不过她原本是打算安排在第二日的。 雇主说了，若是她敢，她能，便让她在淮山书院的山门前，连续闹上三日，直接将姓贾的名声搞臭，可是她没料到那贾三道第一日就踹了她的肚子。 他那一脚踹得极重，原本她的孩子还可以多活两日的。 只是—— 她听着门外隐隐传来的声音，面上浮现出一抹凝重。 她急需一大笔银子，雇主的出现，恰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可是她并不想死，她还想活着同陈郎白头偕老。 用一个孩子作为代价，她要给陈郎买最好的药，她要他的病痊愈。 所以，现在她要想法子离开这里。 雇主说，他会让人保护自己，那么，救星何时才能到呢？ 红拂正想着心事，房门便从外面打开了，下一刻，袁婆和孟义的身影出在了她的眼前。 袁婆示意孟义在门口守着，自己则两步上前，直接掐住了红拂的脖子：“小贱人，你好大的胆子！说，你究竟是何人？” 第668章 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第668章 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袁婆手劲儿不小，红拂被掐的直接涨红了脸，她瞪着袁婆满脸倔强道：“奴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都说了叫‘草儿’，你这婆子好生无礼！” “啪！”袁婆反手就甩了她一巴掌，“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像你这样嘴硬的小贱蹄子，老身我见得多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巴掌硬！” 她说着便做势又要扇红拂。 小产过得身子弱的紧，可红拂哪能任由她打骂？ 她见势不对，便挣扎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外面喊道：“救命啊！有人要杀我，快来人救命啊！” 医馆本就人多眼杂，片刻间，就有医馆的药童闻讯而来。 袁婆的手将举未举，听到门口处传来动静后，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红拂一眼。 药童进来问：“草儿娘子，是谁要害你？” “是她们！劳烦小哥儿快让他们走，他们是贾凤行的下人，因为我今日在淮山书院戳穿了贾凤行的真面目，他们，他们就要杀人灭口！” 淮山书院武先生高徒贾三道的桃色新闻，确实不到一天时间便传遍了书院上下，连靠山镇的大街小巷也都是议论这件事的。 医馆人流量不小，药童显然也听说了这件事，闻言，他皱着眉头看向袁婆孟义二人道：“草儿娘子尚在病中，二位便先请回，这光天化日的你二位这是要做什么?虽说那位贾举人位高权重，可如此逼迫一个弱女子，未免也太过了？” “你这小儿，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就这般胡说八道？” 袁婆铁青着脸看向药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这小贱人诬陷，我家小郎君根本就不认识她，你这小儿不知实情，莫要人云亦云败坏我家小郎君的名声！” 药童忌惮贾三道的身份，闻言脸色白了白，强自道：“谁，谁败坏他的名声了？你说草儿娘子诬陷贾举人，可，可谁会拿自己腹中的孩子诬陷人？！” 袁婆闻言，顿时一阵心梗。 她知道药童的想法便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毕竟正常人都不会想到，有人竟恶毒到牺牲腹中的孩子，也要陷害他人。 “你，你这小儿，简直不可理喻，我——” “好了这位婆婆，草儿娘子需要静养，你和这位便先出去！” 药童说着，不由分说推囊着袁婆和孟义出了房门。 等二人离开后，他看向红拂，面露同情之色：“草儿娘子，你尽管安心养伤，你的诊金，已经有人付过了，哦对了！” 他说到这里，一拍脑袋想起了什么似地道：“差点忘了告诉草儿娘子，不久前来了一位公子，他为你垫付了诊金，还让我同你说，让你不要担心，安心养身子便是，旁的事情，自有他们来处理。” 红拂闻言，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她知道这是那位神秘的雇主出手了。 她如今只需将这一池水继续搅混些便可以了，那姓贾的眼下指定在想发设法打听自己的背景。 不过陈郎已经被她送回了老家，她如今就只有红楼姐儿一个身份了，楼里的姐妹她也都打点过了。 她如今不是红拂，就只是草儿而已。 第669章 药庄出息 第669章 药庄出息 书院门前红拂闹事，让贾三道近些日子确如宋明彰所料般分身乏术。 贾三道始乱终弃、残害亲子的名声响彻状元县，甚至传到了淮安府。 就连一直窝在家中苦学礼仪的柳晴都听了不下三个版本。 这天晚上宋明彰回家，柳晴忍不住就问道：“贾凤行那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真的一脚踹掉了自己的孩子？还有那青楼女子，当真长得像画里的仙女？” 宋明彰就着清水洗了洗了手，转过身来看向她，问出的问题却同柳晴说的话毫不相干：“这两日学的怎么样了？可熟练了？” 柳晴：“别转移话题，我问你话呢！” 宋明彰淡淡地道：“他的事，谁知道呢？反正最近传的沸沸扬扬，怎么？你打听他做什么？” “你也说了闹得沸沸扬扬，都这样了，我也好奇啊！” “少好奇，这跟咱们没关系，对了，去金陵的行囊都准备好了？后日便要动身了。” “早收拾好了，二嫂给送来的程仪里有不少得用的，我还是第一次出远门，若不是二嫂，我们路上怕是要慌乱一番！” “嗯。” 宋明彰一边点头，一边顺手从书箱里抽了本《礼记》翻开，随口问道：“三个药庄今年的出息都送来了？如何？” 柳晴听他说起这个，顿时来了精神，眼眸清亮地望着他：“送来了，昨儿明亮哥和二哥来的，明光哥是今日来的！” “多少？” 宋明彰来了点兴趣，“今年咱们药庄有几味药材的行情不错，我打听过了，咱家的药材炮制的也好，你说说数，若是同我算的出入很大，那来年就换一家药材行供货？虽说这中间有二嫂，但生意归生意，亲戚归亲戚——” “好了好啦！” 柳晴连忙开口打断他，“我这还没说话呢，你就巴拉巴拉一大堆，你听我说，三个庄子，明光哥那个庄子小一些，抛去人工、药种这些成本，明光哥一共给我送来五千两银子！” 说着，她转身去开了床边的柜子，取出一沓银票：“这是一万八千两银票，二哥和明亮哥两个庄子出息差不多，都是六千多两，我凑了个整，你点点！” 宋明彰闻言，面色舒展了几分，他接过银票数了数，然后点点头又重新递给柳晴：“别放在柜子里，放你空间里，比较保险！” 柳晴笑着打趣他：“不怕我乱花银子了？” “悠着点就行，咱家现在有钱，不过——” 他说着放下书，走到柳晴身边道：“不过你花大钱的时候，还是要跟我商量一下，这样，就一千两以上。” 柳晴点点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对了，四郎，我没料到药庄的出息这么多，二哥他们跟着辛苦了一年了，要不咱们给他们的分红上再加些？” “你看着办，二哥他们也不是旁人，不过——” 想到了什么，宋明彰有些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你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宋明彰道：“没什么，就是想到我们马上要去金陵了，虽说二哥他们都是信得过的，但日久天长的……唉，算了，此事走一步看一步。” 柳晴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道：“要不，我们给二哥他们些干股？你也说了他们不是别人，而且我还没来得及同四郎你商量，咱家现在有不少银子了，我打算再置办些田产。” 第670章 蠢货 第670章 蠢货 “置办田产？” 宋明彰沉思了一会儿，接着道，“倒是个不错的想法，不过咱们家里这边就罢了，还是等到了金陵再说，那边寸土寸金，家里这些银钱还不知道够不够打点呢，先缓缓。” 他说的很有道理，柳晴想了想，也暂时歇了这个念头：“成，四郎你心急读书便去书房读，不用管我，不过你太晚了，我就先睡了哦。” 宋明彰凑到她面前，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你自去睡你的便是，我已同书院那边打过招呼，明日起我就不去书院了，家里还有什么需要置办的，明日我陪你一起。” “好，明日装船的时候你陪我，你也点点看看还差什么。” “嗯。” 宋明彰起身，提着书箱去了书房挑灯夜读。 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大早，夫妻二人吃过早饭，便开始清点行囊打算一会儿运到最近的码头装船。 此次去金陵，除去宋家秤的宅子留了人看宅子外，靠山镇这边的宅院，宋四郎也挑选了当初是个青壮里的两个，外加一个煮饭打扫的婆子留了下来。 除此之外，此去金陵之人，浩浩荡荡一大帮。 下人们有潘家祖孙，刘家四口，并春夏秋冬四婢，茗字辈六个小厮，再就是秦立、罗林等八个青壮，共计二十六人。 加上柳晴夫妻，并木九郎、王威二人，统共有三十个人要一起赶赴金陵。 淮安府属北方，而都城金陵则在南方，此去金陵，路上大约需要耽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柳晴和宋四郎一早就定了走水路。 因着明日一早就要出发，是以柳晴夫妻今日除了清点行囊查漏补缺外，还要带人将行李拉到状元县的码头装船。 饶是柳晴提前做好了准备，等到达码头时，天色也已经不早了。 “手脚都麻利些！” 宋明彰抬头看了看西边的天色，忍不住别起衣袖，也加入到了秦立他们搬行李的队伍之中。 前面说过，状元县虽说到现在还是个县，其繁华程度却比寻常府城也不差了。 尤其是这座港口的码头，更是人流如织。 西斜的太阳拼命释放着夜晚来临前最后一丝余热，柳晴站在船头望着进进出出搬东西的人，神情也有些跃跃欲试。 宋四郎上手帮忙了，她也想去帮忙。 奈何她刚表现出要帮着搬东西的架势，宋明彰就一个冷眼扫了过去。 “乖乖待着！” 柳晴只好无奈地站在一旁看他们忙碌。 恰此时，码头另一边一条船上，隐隐传来一道娇美的女声：“喂，我叫你们小心些，这些字画可是我爹最宝贝的东西，摔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柳晴顺着声音的源处望去，却见那艘船上站着一位十六七岁上的红裙少女。 少女眉眼娇俏，眼神灵动，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也望了过来，却在下一刻，她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眉头狠狠一皱，对着她的方向恶狠狠“呸”了一声。 柳晴扭过头看向突兀地站在自己身边的宋四郎，问他：“四郎，这——又是冲你的？” 宋明彰眼神漠然，冷冷道：“她便是武先生的女儿，贾凤行未过门的妻子，你不必理会，不过是个被灌了迷魂汤的蠢货！” 第671章 找弟妹帮忙 第671章 找弟妹帮忙 柳晴失笑道：“难为你长了这样一副容貌，怎么却总是不遭女子待见呢？” 宋明彰斜斜瞥她一眼：“谁说的？” “哦，也对！” 柳晴做恍然大悟状，接着煞有介事道，“毕竟先头的梁五娘和这位武娘子，都是有夫之妇，而且她们都与你有些嫌隙！” 梁五娘冲宋四郎吐口水的事，柳晴听他提起过。 宋明彰微微垂下眼帘，满脸不屑道：“谁稀罕她们待见？那梁五娘，若非是守常的妻子，我知道她是谁？还有这蠢货，如果不是——” 他说到这里，眼睛闪了闪，有些不耐烦道：“行了，你没事就回舱里歇歇，等会儿搬好了，我们就能回家了。” 柳晴点点头，转身就往船舱里走。 不想才一转身，就看到了静立在旁的王威。 想到方才自己和宋四郎提起了梁五娘，柳晴不由有些尴尬。 于是她脚下的步子转了个弯儿，重新同宋四郎道：“四郎，我突然间想起来咱们还有点东西没买，正好来了县里，我带潘礼和淡春下去看看。” 宋明彰有心想陪她一起去，却在看了王威一眼后，点点头道：“让秦立和淡春陪你去，总归快忙完了，你早去早回。” 柳晴没什么意见，带着秦立和淡春就下了船舱。 宋明彰目送她离开，直到看不到她的背影，才转过头看向王威道：“守常，你真的决定要随我一起去金陵了吗？” “当然，我跟守常都说好了，金陵乃天下数一数二的富贵繁华地，我二人要玩儿遍金陵！” 王威还没来得及回话，常钰就掀帘子出来，接口道，“弟妹呢？方才不是同你在一处吗？” 宋明彰瞥他一眼，心里有些不舒服：“去买东西了，九哥你问她做什么？”那可是我娘子！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木九郎也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了他脸上的醋意，当即笑呵呵地走到他的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道：“行了四郎，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能吃醋的男人，你放心，我问弟妹是有正事儿要找她帮忙！” 宋明彰被戳穿了心思，颇有些别扭地拍开木九郎的手，旋即佯装不在意的问道：“何事？” 木九郎吊儿郎当回道：“哥哥我的终身大事！” 说着，他叹息一声，满脸哀怨：“哥哥我今年都二十五了，父母亲人俱五，身边更是连个暖被窝的小娘们儿也没有，这日子过得属实是没什么滋味儿。” 宋明彰和王威见他这副模样，不约而同对视一眼，面上俱都划过一丝怀念。 因为这一瞬间，二人从木九郎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常钰的影子。 “所以我想求弟妹帮忙，等到了金陵后，看能不能给哥哥寻摸一门亲事，不拘对方的相貌家世，只一点——” 木九郎说到这里，特意卖了个关子，等宋四郎二人询问。 不想他一转头，却见宋王二人已经自顾自的聊了起来。 他看过去的时候，正见王威眼神寥落道：“明彰，你说为善他到底去了哪里？他一声不吭的离开了，这天大地大人海茫茫，唉！” 宋明彰想起常钰身上的事情，心里也不好受，只道：“表哥是个聪明人，不管到了哪里，他都会想法子让自己过得好的。” “可是他——” 提起常钰，王威仍旧不放心，他张张嘴，还待说些什么，却被宋明彰直接打断，转移了话题。 第672章 双标狗 第672章 双标狗 “只一点什么？九哥你继续说！” 木九郎眨眨眼，见话题重新回到了自己这边，兴冲冲道：“要温柔，一定要让弟妹帮我找个温柔点的，最好柔情似水，对我百依百顺的那种！” 王威看他一眼，笑道：“想不到九哥喜欢这样的女娘？” “温柔的女娘谁不喜欢?”木九郎撇撇嘴，直言道，“守常你别跟我说你喜欢母老虎？你不是成过亲吗？那也是过来人了啊，你当知道，这女娘啊，自然还是温柔贞静的最好，若不幸摊上个泼辣爱使小性儿的，那可真是永无宁日了……” 耳边传来常钰絮絮叨叨的声音，王威的神情有片刻的恍惚。 五娘她，算温柔的吗？ 不，不算，五娘从小得两家长辈宠爱，性子娇纵刁蛮，他们之间的相处，多半是他在迁让，可是—— 可是他如今回想起来，便是那些吵吵闹闹鸡飞狗跳的过往，也是那般令他怀念。 怀恋到心碎。 “守常？守常！” 眼前是木九郎和宋明彰焦躁担忧的目光，王威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满脸歉意地望着二人：“抱歉，我走神了。” 宋明彰瞧着他这副模样，微微抿唇。 半晌，他忽然开口道：“守常，等去了金陵，我让我娘子也帮你寻一门亲事？” 王威闻言，满脸诧异地望着他。 旋即，他摇摇头，苦笑一声：“之前寻找五娘下落的时候，有人说那伙人贩子就在金陵那一条线上出没，我再找找她。” “若是找不到呢？”木九郎问。 王威面上的神色变淡：“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的意思是，你要找她一辈子？还是要为她守一辈子？” 宋明彰目光直直地看着他：“守常，人不能一辈子固守一方天地，你尚未及冠，未来还有几十年的光阴，你得向前看。” 王威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直到船老板派人过来请宋四郎，他才忽然开口问了宋四郎一个问题：“明彰，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嫂夫人丢了，你会找她一辈子吗？” 宋明彰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神色阴沉地望着王威道：“王守常，别做这种不知所谓的假设!” 顿了顿，他继续道：“你续娶不续娶是你自己的事，我方才的话你可以当做没听到，但是你别把你们的事情带入到我身上，我同你不一样！” 王威见他瞬间翻脸，不由失笑道：“你看你，我不过做个假设，你就受不了了，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同五娘青梅竹马，从小我就知道她是我的妻子，将来相伴一生的人，将心比心啊明彰，我怎么能就心安理得的另娶他人？至少目前我做不到！” “随你！” 宋明彰面上的神色不大好看，他转头看了一眼木九郎道：“九哥，你的事儿等我娘子回来，我会同她说，我先去忙了，你们聊。” 等宋明彰的身影消失在二人眼前，木九郎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替他向王威表示歉意：“……守常你别放在心上，四郎那臭脾气，他心里其实是关心你！” 王威摆摆手道：“九哥不必多言，相识这么久了，他是什么人我一清二楚，唉，方才我也有错，他初衷也是关心我，我说的话也不大妥当。” 木九郎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你能这样想就好了，不过守常，如果真找不到弟妹，你打算守一辈子吗？” 王威目光穿过眼前的云海，眼前水天一片，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夜晚马上就要来临了。 他不由神色怅惘道：“再找找，总归现在我还在孝期，先不考虑这些事。” 第673章 反目 第673章 反目 柳晴说有东西要买，倒也不是托词，金陵处南方，而淮安府现下已步入冬日，起先她忙忘了，还是乔婉莹来信提醒她，她才想起来家里这么多人，都该准两套单衣。 所以她领着淡春、秦立直奔成衣铺子。 因为要的比较多，成衣铺同样款式的衣服并没有那么多，柳晴问过淡春、秦立的意思后，就勉强各式样都买了些，好歹给家里的人每人都备了两身单衣。 等买完衣服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柳晴估摸着宋四郎那边应该已经忙完了，就吩咐秦立道：“秦立，你去码头同郎君说一声，我同淡春先回客栈了等他了。” 秦立应了一声，背着大包小包的衣服就去了码头。 柳晴则带着淡春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因为时间比较赶，他们一早就订了码头附近的客栈，今晚就直接歇在这边，明日一早动身去金陵。 不想才出成衣铺，柳晴迎面就碰上了个熟人。 “柳娘子？” 再见到柳晴，杨敏脸上又是尴尬又是惊讶，“这，柳娘子你怎么在这里？” 柳晴目光自她和身边的丫头下人身上扫过，语气淡淡地：“来买点东西，杨夫人呢？” “柳娘子有所不知，我相公马上就要左迁回金陵待职了，这不带人来置办些东西吗我？老实说在状元县待了三年，这马上要回去了，还怪有些不舍。” 柳晴听她要回金陵，目中划过一丝诧异：“这样，杨夫人和王主薄也要去金陵啊？” 柳晴一个“也”字，让杨敏反应过来：“这——瞧我这记性，还未来得及给柳娘子道喜，听说宋公子乡试中了头名解元，柳娘子是个有后福的，你这是要买东西去金陵？柳娘子你也要跟宋公子一起上金陵？” 柳晴点点头：“要随他一起去的。” “那——” 杨敏原想客气一下，请柳晴到时候去府上作客，可不知怎的，客气的话临到嘴边，却还是转了个弯儿，“那柳娘子你先忙，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买完了东西就先回去了。” “杨夫人请便。” 柳晴说着，带着淡春就同杨敏主仆擦肩而过，只是才走了几步，她想了想，还是顿住脚回头道：“等一下！” 杨敏停下脚步看向她：“柳娘子还有事？” “杨夫人，令公子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你从前也曾见过孟婶，午夜梦回，你们难道就不会感到良心不安吗？” 杨敏的神色有片刻的僵硬。 不过很快她便沉下脸，眸光深深地望向柳晴：“柳娘子，我不知道你此言何意？不过我和相公年逾不惑，膝下就只有这一子，不论是谁，只要胆敢伤害我的孩子，我杨敏就跟他拼命！” “所以他就可以肆无忌惮伤害别人了吗？” 柳晴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淡春，上前两步，寒声道，“杨夫人，皇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王令扬无恶不作，犯下滔天大罪，我听闻你王家也是百年世家，传承至今殊为不易——” “柳娘子慎言！”杨敏忽然开口打断她，身上的气势变得前所未有的凌厉，透着一股百年世家的倨傲，“柳娘子，念在你曾救过我相公一命的份上，今日我不同你计较，不过我劝柳娘子往后说话多注意些！你相公便是再出息，到如今也才不过是个举人，他出身低微，到金陵后便是高中进士，这辈子前程也有限，你可千万莫要因为一时失言，便累及他的前程，何况——” 她说到这里，略顿了顿才继续道:“何况我儿之事，到底同你们没有什么干系，柳娘子切莫因小失大！好了，我还有事，就少陪了，柳娘子自便！” 说完，杨敏带着春杏几个下人，转身扬长而去。 只柳晴神色冷然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衣袖下，她一双手拳头攥得死紧！ 本卷完 第674章 番外——末世1 第674章 番外——末世1 “嗬嗬~嗬——嘭！” 暮色四合，硝烟弥漫。 空气中散发着浓重刺鼻的火药味儿，柳晴躲在一家小超市的仓库里，哆嗦着手将仓库里突然冒出来的活死人一枪爆头。 灾难能无限激发人的本能。 一个月前，她还是市医院中医科一个只会拿针看病的医生，到如今，她已经学会了开枪，可以面不改色的看着活死人的脑袋烟花般炸开，脑浆崩裂，白花花溅得到处都是。 枪是她在路上捡的，它原本的主人就倒在路边的车底，半个脑袋血肉模糊一片，身边苍蝇蚊子围着一大群。 她捡到枪后，偷偷跟在一个小队身后，躲进了这家小超市，打算暗中跟着他们一起去a城。 她和家人失散了，听说a城的基地围墙很高，还有军队驻扎，只有到了那里，她才有生存下来的可能。 “哐哐——仓库里的小娘们儿！快出来，否则老子要撞门了！” 柳晴正想着心事，忽然从门口处传来一个男人流里流气的声音，“贱皮子，敢在老子眼皮底下耍心眼儿，你最好祈祷自己长得不错，否则老子把你吊起来让外面那些鬼东西草！” 柳晴身体哆嗦了下，将手里的枪藏到内裤中，小心翼翼摸到门边打开了仓库门：“这位大哥，别杀我！” 男人根本不理会她的话，见她开了门，直接一把扯着她的头发就往外拖。 柳晴捂着头皮被拖到了小超市二楼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上。 “嘭！” 男人直接将她丢到地上。 柳晴怯生生地抬起头，就见除了抓她的男人外，她的四周还有另外四个男人。 这是个五人小队，队员都是男人，为首的是个身高近两米的光头大汉，柳晴跟在他们身后曾看到过，他是雷系异能，十分强大。 “老大，这小妞长得不错，看着脸也嫩，你先用，用完了给哥儿几个爽爽就完事儿！” 抓柳晴的男人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唇，满脸淫色。 “哦？” 光头老大手指婆娑着下巴站起身，踱步走到柳晴身边，蹲下身，目光同柳晴怯怯的神色对上。 “别，我，我会看病，别那么对我，求求你们！” 她一双眼睛黑白剔透，虽然害怕到了极致，却依旧不卑不亢地同他谈条件。 光头老大嗤笑一声，问她：“你是什么异能？治疗系？” 柳晴摇摇头：“我，我会看病，我真的，我还没觉醒异能，但我之前是医生，我有用！” 光头老大探手，捏着柳晴的下巴将她从地上提起来，然后直接搂到了怀里，下一刻，他猖狂地大笑了起来：“好，看病，哥哥下面痒，一会儿你给哥哥好好看看，帮哥哥止止痒！” 柳晴挣了挣，却发现对方的双臂如同铁钳一般，她根本就挣不动。 “你，你别这样，求求你放过我，我真的很有用的，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光头老大摸了摸她光滑细腻的脸蛋，笑道：“小东西，可惜了，你还是个医生，要在末世前，哥哥我可是尝不到你这样的妞，不过你也太脏了，该洗洗才好玩儿，走，哥哥带你去洗洗！” 他说着，用胳膊夹着柳晴就往超市的饮品区走去。 这家小超市位置比较偏，到现在货架上东西还有不少，饮品区也有矿泉水，末世里女人少，光头从前是牢里的，已经很久没沾女人了，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个不错的货色，他要好好享受一番。 第675章 番外——末世2 第675章 番外——末世2 等到了饮品区，光头老大一手攥着人，一手直接取了两瓶矿泉水，照着柳晴的脸就泼了上去。 “放开我！快放开我！” 柳晴拼命地挣扎着，奈何她人小力弱，对上光头老大犹如蚍蜉撼树般，即使拼尽全力，对方都纹丝未动。 “行了，别扑腾了，你乖乖地，哥哥我保证轻轻地疼你！” 给柳晴洗干净脸后，光头老大原本狰狞的神色和缓了许多。 面前的女孩儿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皮肤白皙，眉眼精致，长得竟份外漂亮，光头几乎瞬间生出了独占的私心。 “大哥我，我真的很有用，我保证我的价值要比陪你睡觉更有用！” 柳晴仍旧不死心，她的一只手已经悄悄摸上了私藏起来的枪。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行了，小美人儿，知道我的小队里为什么没有女人吗？你们女人生来就是男人的附属品！太平年间还好，这都末世了，除了那些基地里的权贵和大人物们能有多余的物质养女人和小宠，旁的队伍，带上你们女人就是拖累，你也别说自己有用了，你最大的用处就是能给哥哥们爽一爽！” 光头说完，不顾柳晴的挣扎，直接就去撕扯她的衣服。 “刺啦！“ 片刻功夫，柳晴的外套就被扯了下来，露出了白皙嫩滑的肩膀。 光头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下一刻，他直接朝着面前的女孩扑了上去。 柳晴眼眶微红，面上一片决绝，她的一只手已经摸到了藏起来的枪。 然而——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声。 “老大！老大不好了！” “老大，有一大批活死人冲进来了，老大快来啊！” “……” 光头老大正要一逞兽欲，不想却听到了队员们的求救声，他只好气急败坏的起身，提起裤子就往外跑去。 柳晴手脚并用爬起来裹紧身上的衣服，想也不想就往电梯口跑去。 小超市只有三楼，但她进来的时候就发现有一部货梯，眼下她在二楼，活死人是从一楼上来，她要去三楼，然后从三楼想办法爬下去。 光头老大五人正好能为她拖一会儿时间。 柳晴心里想着计划，脚下的步子迈得飞快。 身后传来活死人的嘶吼声，伴随着光头老大和几个成员使用异能的响声。 “快，快！草，老二救我！” 柳晴不敢回头，用上了百米冲刺的速度， 不一会儿，她就跑到了货梯门口。 电梯现在在一楼，她按了上行键，等待的功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叮~” 电梯门开了，柳晴连忙冲了进去，转身关电梯的功夫，就见光头满身是血的冲了过来。 他的身后，跟着一大群张牙舞爪的活死人。 “救，救命，别关！求求你让我进去！” 电梯门缓缓关上，光头眼底的光缓缓熄灭。 “叮！” 然而下一刻，已经闭合的电梯门又重新打开，露出了柳晴慌乱焦急的脸：“快，快进来！” 光头赶在最后一刻冲进了电梯门。 外面传来活死人的嘶吼声和哐哐的拍打声，光头心有余悸地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第676章 番外——末世3 第676章 番外——末世3 柳晴面色沉静，一边专注地盯着电梯的楼层数，一边问道：“你被咬了吗？” 若是被咬了，那她就必须将他丢出去了。 “没有，没有，我是异能透支，被东西砸到了，你放心，我没有被咬到！” 光头神色复杂地望着背对着自己站着的纤细身影，张张嘴，声音有些犹豫：“你，为什么救我？” 柳晴回过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因为我们都是人类！” 其实是因为，她想借助光头几人的力量去a城。 这地方距离a城有几百里的路程，仅凭她一个人，怕是没走几步，就得被活死人分尸。 光头神色微微一滞。 恰此时电梯门开了，迎面就是两个满嘴碎肉的活死人扑了过来。 柳晴掏出枪，“嘭嘭”两声直接爆头。 光头看着她微微颤抖的双臂，神色变得更加复杂。 解决了面前两个活死人，柳晴先拖着两具尸体将他们卡在电梯门中，然后转身同光头道：“你先在这边等着，我去看看还有没有活尸。” 光头坐起身，微微点头：“那你，去。” 柳晴迈过眼前的两具尸体就要离开，身后却又传来光头有些犹豫的声音：“你，你还会回来吗？” 他右臂受了伤，身上的异能也消耗殆尽，一个人在这里，就只能等死了。 柳晴顿住脚回头，上下打量他一眼，接着道：“会。” 光头松了口气，重新跌坐回去。 柳晴说话算话，不一会儿的功夫，她解决了三楼两具销售员活尸，就又去而复返。 “可以了，我搜查过了，楼道门锁着，电梯不下去，三楼目前是安全的，你出来。” 光头捂着胳膊出来，神色讪讪。 柳晴垂下眼帘，假装没看到他的神色，只一言不发打开自己的背包，取出药和绷带，开始给他包扎伤口。 光头盯着她白皙漂亮的脸蛋，心底隐隐生出一丝懊悔：“妹子，刚才对不住了，我——” “你现在还觉得女人都是拖累没用吗？” 柳晴抬起头，目光沉静地望着他，“还有你伤好后，还会对我动手吗？” “不会！不会，你放心！”光头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斩钉截铁道，“妹子，你不一样，你同旁的女人不一样！我雷炤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最重一个‘义’字，今日妹子你不计前嫌救了我，往后谁敢动你，就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柳晴有条不紊地给他处理好伤口，然后抬起头，声音淡淡地道：“那你的队员呢？” “他们——” 雷炤面上露出一抹凝重，目光逡巡了下周遭。 在看到不远处的白灰堆时，他眼睛闪了闪，起身走到白灰旁，抓了几把，然后走到柳晴身边开口道：“妹子，得罪了！” 下一刻，柳晴就被抹了一脸白灰。 “他们都从二楼跑了，但里面老二、老五是荤素不忌的，你往后要跟着我们，就最好打扮的不起眼些，毕竟大面上我能罩你，可总有我照看不到的地方！” “好。” “我叫雷炤，妹子你叫什么名字？” “柳晴。” 小超市的三楼一半是服装区，一半是熟食区，雷炤建议她打扮的不起眼些，柳晴已经开始在服装区选衣服了。 最终，她选了两套小号男装，一套灰色、一套黑色，灰色的那一套她直接穿在了身上，穿好后，她走出了服装区。 雷炤满脸惊讶地望着眼前跟只灰耗子一样的女人，感叹道：“这，这，妹子你脸上这是涂了什么？你这样一打扮，真真儿是在人群里毫不起眼了！” “自己调的药汁，路上侥幸挖到一株变异药藤，你要吗？” 雷炤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不过妹子你这样很好，特别好！” 第677章 番外——末世4 第677章 番外——末世4 “老大，你不是在开玩笑？真要带上这小妞？” 赵磊嘴里叼着根牙签，目光不善地盯着眼前灰扑扑地瘦小身影。 从那小超市逃出生天后，柳晴和雷炤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同其余四人汇合，万幸，众人都没出什么事。 不仅如此，老二赵磊四人还新添了两名成员。 是两个长相气质绝佳的大美人。 “老大，还没介绍，这是楚玉，金系异能！” 赵磊满脸倾慕地指着身旁一身红色运动服，扎着高马尾的冷美人道，“楚玉，这是我们老大，雷炤。” 冷美人淡淡地瞥了雷炤一眼，然后点点头，没说话。 赵磊又指着另外一个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的漂亮女孩说：“老大，这是冷梦，水系异能，对了老大，你身上的伤好了吗？没好的话，让冷梦帮你治治！” 雷炤扭头，神色复杂地看了柳晴一眼，接着点点头，大马金刀走到冷梦面前：“冷小姐，那就麻烦了？” 冷梦浅浅一笑，颊边两个梨涡若隐若现：“雷大哥？早就听赵大哥说起你，雷大哥是雷系异能，是那些活尸的克星呢！” “冷小姐过奖了。”雷炤看着她甜美的笑颜，心头微微发痒。 也不知道赵磊这小子哪儿找来这两妞？长得一个比一个带劲儿。 赵磊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张口就说：“所以大哥我真是搞不懂，像楚玉小姐和冷梦小姐这样能力和长相绝佳的大美女，我们带上也就罢了，你带上这只小老鼠做什么？” 雷炤摆摆手道：“行了行了，都带上，小柳救过我的性命，甭管她长得怎么样，都带上！” 一旁的老四蒋天奇却忽然走到柳晴身边，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面色古怪道：“大哥，这小妞怎么瞧着有点眼熟？是留县小超市那个女人吗？老大你莫不是同这小娘们儿一起骗哥几个？我记得那小娘们儿挺水灵的！” “哼！” 楚玉见不得他们将女人当货物的模样，冷哼一声，转身走开了。 赵磊喜欢楚玉，见状抬脚照着蒋天奇屁股就是一脚：“说什么呢老四？你丫皮痒了，连老大的话都不听了？” 雷炤也冷冷地望着蒋天奇道：“你他妈的扯什么犊子呢？滚一边儿去，今天该你守夜？去，滚去守夜！” “还有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他说着，赶苍蝇一般将众人驱散。 柳晴想了想，转身去了厨房。 雷炤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小柳，厨房有什么你就看着做些什么，有什么事叫我！” 柳晴背对着他摆摆手，脸色平静地进了厨房。 “雷大哥你人真好，那位也是个女的吗？” 冷梦一边施展异能给雷炤疗伤，一边好奇地同他打听柳晴。 雷炤敷衍地点点头，接着看向冷梦：“冷小姐，你和楚小姐是一起的吗？你们是怎么遇上老二他们的！” 水系异能化作一道道波纹，几乎瞬间便修复了雷炤右臂上的伤疤。 冷梦神色温柔地望着雷炤，语气娇嗔：“唉呀雷大哥，谁跟她是一伙的？怎么，雷大哥也喜欢她那样假清高的女人？” 第678章 美景藏杀机 第678章 美景藏杀机 大业十一年的除夕，柳晴夫妻是在船上度过的。 一个月后，船终于到达金陵，停在了秦淮河畔。 越往南走，天气就越暖和，等到达金陵地界的时候，柳晴和船上的一众人都换上了单衣。 他们到的时候，正值夜晚，河堤的两旁却是灯火通明，一排排灯笼高悬，倒映在水中，夜风吹过，灯影摇曳，让这四方天地亮如白昼。 水中浮着一艘艘画舫，有阵阵丝竹之色伴随着年轻女娘曼妙的歌声从画舫中飘出来，为这美丽的夜晚更增添了几分浪漫的气息，就连空气中都散发着浓浓的脂粉香气。 大魏绝大部分地界都有宵禁，如秦淮河畔这般美轮美奂的夜景，莫说船上一众下人没见过，便是柳晴这个从后世来的人，也看呆了一眼。 此刻，他们所乘船只位于河中央，前面有不少商船、客船排队，等候停靠上岸。 因着距离停靠码头还有一段时间，船舱里的众人几乎都走到了甲板上，欣赏起这迷人的夜景来。 宋明彰见到此景，更是诗兴大发，当场作了一首五言诗。 木九郎忍不住感叹道：“怪道人都说金陵乃天府之都，有幸得见如此盛景，当真不白来这世上一遭。” “是啊！”王威也是满脸认同，“单单就一个秦淮河，就如此惹人遐想，不愧是国朝盛都。” “大娘子，那边那艘大船好漂亮啊！” 柳晴身边，机灵活泼的秋浓指着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艘巨大画舫，失声惊叹。 柳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就见距离他们的船约莫百十米的距离处，一艘顶上漆着黄漆，船柱雕梁画凤的楼船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缓缓驶来，其上悬挂的花灯影影绰绰，后舱楼阁之上的人影也若隐若现，更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没过多久，这楼船便离他们更近了。 柳晴众人也看清楚了楼阁之中的人。 只见三明锦衣公子正端坐在香案之后，静静地欣赏着眼前几名彩衣女子歌舞。 最中央的歌女身穿一身红件的舞衣，舞姿曼妙，歌喉婉转，旋转跳跃间，惹得一名锦衣公子忍不住起身抚掌惊叹。 “妙！妙！好曲，好舞，好一位曲十三娘，当真是上国佳人，举世无双，本公子今夜可算是开了——”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只见那位锦衣公子话音还未落下，他口中的佳人便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刃，朝着他的面目刺了过去。 “来人！快来人，有刺客！” “着火啦，快救火！” “……” 片刻之间，这艘画舫上的旖旎风光便一扫而空。 火光、喊杀声呼救声瞬间响彻四方。 这一幕，直接看呆了柳晴船上的众人。 宋明彰面色倒是一如既往地平静，眼见那艘画舫离自家船只不远，他当机立断下令：“掉头，离那艘船远些。” 那三名锦衣公子一看就出身不凡，他们才刚到金陵，可不愿意惹上什么麻烦。 船家也晓得厉害，当即跑舱房吩咐船夫们掉头。 柳晴也再没了看景的心思，即刻吩咐一众下人们：“都各自回自己的舱里，等靠岸了再说。” “是。” 等一众下人都回了船舱，柳晴看向宋四郎三人，正待开口说话，却在后舱值守的秦立潘礼急匆匆赶了过来。 “郎君，大娘子，不好了！” 第679章 季家三兄弟 第679章 季家三兄弟 潘礼跑得很急，脚上的鞋子都掉了一只。 “有，有人上了我们的船！” 柳晴和宋四郎下意识对视一眼，宋明彰开口道：“在哪儿？带路！” 等一众人赶到船尾，就看到方才那艘画舫中的三名锦衣公子，此刻俱都瘫在自家船尾的夹板上，一个个身上湿漉漉的，显然刚从水里爬上来。 见有人来，三人中身材最为矮小的锦衣公子缓缓起身，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趾高气扬地指着宋明彰道：“你，过来！” 宋明彰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接着站在原地问他：“何事？” 那锦衣公子见他不听话，面上的恼怒之色一闪而逝，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恢复倨傲，径直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丢到了宋明彰的脚边。 “去，给我们准备干净的房间，还有干净的衣服——” 说到衣服，他上下打量宋四郎几个男子一眼，面上露出一丝嫌弃，“最好是你们没上身的衣服，也来三套！” 他说完后，也不管宋明彰几人如何反应，径直转过头，对着身旁另外一个长着一张笑面的锦衣公子道：“六哥，你没事？方才跑得有点急，六哥你没受伤？” 他口中的六哥轻轻摇头，接着侧身看向一旁一声不吭的男子，沉声道：“我没事小七，倒是五哥为了救我，方才被那贱人刺了一刀。” 说着，他的面上浮现出一抹担忧：“五哥你怎么样？” “没事！” 年轻男子捂着尚在流血的左臂站起身，踱步走到柳晴一众人身边，矮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金锭用衣袖擦干净，重新递给宋明彰道：“家弟顽劣，我三人冒昧叨扰，还请这位公子见谅，区区薄礼，还请笑纳！” 那位笑面公子也起身过来，接口道：“五哥说的不错，七弟无状，还请诸位不要见怪！” 宋明彰暗中打量几人一眼，伸手接过了金子，扭头吩咐秦立道：“去腾两间房出来，有干净的衣服也准备三套。” “是。” 秦立应声而去。 柳晴见一众男子在这边，也不好多待，就跟宋四郎打了声招呼，自己回了房间。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便让抹冬送了一瓶伤药和干净的绷带过来。 “郎君，大娘子说有人受伤了，让奴婢送药过来。” 宋明彰接过药，就要递给受伤的锦衣公子。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宋明彰三人已同这三名锦衣公子互通了姓名。 这三人是亲兄弟。 据他们所言姓季。 季五郎名季安，季六郎名季芒，季七郎则是季轩。 季五郎身材十分高大，高鼻深目，眼瞳泛蓝，瞧着似乎有异邦人的血统。 季六郎天生笑面，生得风流倜傥，俊美非凡，最显眼的便是那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眉目流转间，俱是风情。 季七郎相貌只能说还算秀气，许是因为年纪较小，他身量较之两位哥哥差了一大截，但能看得出来，他对季六郎十分尊崇，字里行间都不忘六哥两个字。 宋明彰递药给季五郎，季五郎还未曾开口道谢，季六郎就替他感谢道：“宋公子，你娘子当真是蕙质兰心，我便代五哥谢过宋公子和宋夫人了，今日出门比较急，这药，我等兄弟还真是没带！” 第680章 身份 第680章 身份 宋明彰摇摇头道：“不必言谢，小事而已！” 他刚说完，潘礼就来回话：“郎君，房间收拾好了。” “嗯，带三位季公子过去。” “是！” 等潘礼带着三人离开，木九郎就忍不住道：“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方才那位季七郎，老子真想一脚将他踹河里喂鱼去！” “九哥冲动了！”王威满脸不赞同地道，“且不说那季五郎和季六郎态度尚可，你可知这金陵除了富庶繁华外，还有什么特点吗？” “什么？” 王威：“在这里生存，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要小心谨慎，金陵乃大魏国都，遍地权贵，说是‘五步一侍郎，十步一尚书’也不为过，我观这三位季公子的行止气度皆不同于凡人，而且——” 他说到这里，扭头看向宋四郎道：“明彰，你以为呢？” 宋明彰点点头道：“若我所料不错，他们应当就是五、六、七三位皇子了。” 木九郎有些不解：“可我记得皇帝不是姓李吗？他们可是姓季呀。” 宋明彰神色淡淡地望着他：“出门在外，刚刚经历了一场刺杀，他们用化名很奇怪吗？” “可是你是怎么猜到的四郎？” 宋明彰平静道：“当今皇上膝下共有八子三女，除尚在襁褓中的八皇子外，未及冠的皇子就只有五六七三位皇子，而这三位皇子中，王皇贵妃所出的六皇子，天生一副笑面，最得皇上宠疼爱，方才你也看到了，刺客是直接冲着他去的。” 顿了顿，他继续道：“五皇子的生母惠妃娘娘，乃鞑子公主，所以五皇子有异邦血统，身材也是三人中最为高大的。至于七皇子——” 说到七皇子，宋明彰的眼中划过一抹不屑，继续道：“七皇子，他的生母不过是个才人，他向来为六皇子马首是瞻，所以，九哥现在还觉得他们的身份难猜吗？” 木九郎听他对皇家之事如数家珍，不由满脸惊讶：“四郎，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可真厉害！” 王威有些无奈道：“九哥，且不说明彰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些事儿先生讲一遍他就记下了，便是他没有这个本事，但凡想走仕途的人，对这些人的关系，都是要牢牢记下的！” “那看来你们读书人可真是不容易！” 木九郎感叹道，“这弯弯绕绕的，我们习武之人就没有这些花花肠子，我说呢，怪道以四郎的性子，方才季七郎那般态度，你怎么都不生气？” 宋明彰瞥他一眼，声音淡淡地道：“匹夫逞一时之勇，莽夫纾一时之气！” 王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木九郎摸摸脑袋，瓮声瓮气地问二人：“四郎，你是在说我吗？” “没有。” 宋明彰摆摆手，一边转身往自己和柳晴的房间里走去，一边对着二人道：“一会儿船就靠岸了，趁现在回去歇歇，外面没什么好看的！” 王威和木九郎对视一眼，两人相携着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二人的房间相邻，所以顺路。 只是在经过一个舱房时，二人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赖因从那间舱房里，此刻正传出一阵单方面输出的辱骂声。 第681章 蛮夷贱种 第681章 蛮夷贱种 舱房里，七皇子李承轩神情焦躁，满脸愤恨地望着一旁不紧不慢上药包扎伤口的五皇子李承安。 “李承安，你做的好事！一定是你泄露了六哥的行踪，这才让太子的人盯上我们，方才那婊子指定是太子的人！” 五皇子李承安一言不发，只垂眸处理左臂上的伤。 “太子早就坐不住了，六哥你说怎么办？还有李承安，今日我们就不该带上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跟他母妃一样，身上流着鞑子的血，六哥你别信他！” 他说着，目光挑衅地望着李承安，像是在看一块垃圾一般。 恰此时，李承安已经包扎好了伤口，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冷冷地望向李承轩：“你别忘了，今日是你叫我来的！” “是我叫的又怎么样？六哥愿意叫你是瞧得起你，否则你一个蛮夷贱种，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兄弟同席而坐？” 李承安面上冷意更甚。 半晌，他开口道：“我母妃乃一国公主，如今也是四妃之一的惠妃，而你，李成轩，你母亲生下你之前不过是一个美人，汲汲营营至如今也只爬到了才人的份位，若说身份，我并不觉得你比我高贵到哪里去！” 他说到这里，站起身看向一旁一直未发一言的六皇子李承芒，沉声道：“六弟，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 “你站住！” 李承轩还从未被人这般直言不讳的数落过，闻言他勃然大怒：“李承安，你还敢顶嘴！你果真是翅膀硬了，竟然敢顶嘴！” 李承安背对着他，声音淡淡地：“你也说了，我不过是蛮夷贱种，那个位置轮到谁也不会轮到我头上，既如此，你们自去争你们的，凭他是谁，将来总归少不了我一个亲王之位——” 他说到这里，转过头看向李承芒，继续道：“六弟，我祝你得偿所愿，告辞！” “五哥，你别这样说！也别急着走！”李承芒终于开口，他目光自面前的二人身上扫过，接着笑道，“五哥、七弟，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嘛？” “哼，六哥，你方才也瞧见了，人李承安翅膀硬了，可不是小时候在宫里任人欺负的小安子了，我说什么了我？他就那么大的火气！” “行了七弟！” 李承芒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脸色一瞬间沉得有些吓人。 李承轩几乎立时噤声！ 李承芒看向李承安，笑着道：“五哥，七弟他就是不会说话，但没什么坏心思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李承安闻言，微微垂下眼帘，未发一言。 李承轩有一句话倒是没说错。 他如今已经不是小时候在宫里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小安子了。 小安子！ 只有太监才会被称作小什么子。 他母亲战败国送来和亲的公主，他身上流着异邦人的血，所以从小他们母子就受尽欺辱。 被嘲笑、被辱骂、被苛责、被冷待……他经历了许多，所以，他最能忍，也最会忍。 “不会！”终于，他抬起头，面色重新变得沉静。 李承芒见状，桃花眼闪了闪，面上终于重新绽放笑颜：“这就对了嘛，我们兄弟齐心，方能其利断金，今夜我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来来来，五哥坐，关于今晚刺客一事，我们再好生说说。” 第682章 争取爬得够高 第682章 争取爬得够高 船已经到达金陵，用不了多久就要停靠上岸。 柳晴一早就让人整理行囊，等下船的时候好直接拎包走人。 此刻，她正盯着人做收尾工作。 宋明彰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四郎，你回来了？” “嗯。”宋明彰应了一声，走到塌边坐下，“收拾的差不多了？一会儿我们下船，直接去北城。” 他已经打听过了，金陵府东贵西富，南城多为权贵富商的私产，他们初来乍到，暂且还是去北城比较好一些。 柳晴点点头：“都收拾好了，只等下船了，不过四郎，方才那三位？” “那三位来头不小，我们不必招惹，对了——” 宋明彰说到这里，从怀里掏出方才那块金锭递给柳晴道：“这金子你收起来，有五两重呢，足够我们赁两个月宅子了！” “这么多？” 大魏黄金和白银的兑换比例是一比十，也就是说这五两黄金就是五十两白银，就被方才那位公子那么随意的送人了，这金陵果然有钱人多。 宋明彰嗤笑一声：“蠢货，就是散财童子也没他这么花钱的！” 柳晴瞪他一眼，看了看周遭忙碌的下人，提醒他道：“你可行了，还有人在呢！” 宋明彰立时挥手道：“都下去！” 一众下人顿时鱼贯而出，宋明彰舒展了胳膊，站起身走到柳晴身边，轻轻搂着她道：“这下没人了，在自己家里还那么讲究，累！” “人多眼杂，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知道！”宋明彰八百个心眼儿，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方才不过是想到那恶心的七皇子，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而已。 “小晴，眼下我们已经到了金陵，此次会试我是必要中的，待我金榜题名，便重新娶你过门可好？” “这么有信心？” 柳晴笑着看向他，“之前乡试的时候，我都没见你有这般把握，这才过了多久？” 宋明彰俊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傲然：“这段时间学有所得，有种豁然开朗之感，所谓学不在多而在于精，一通百通也~” 柳晴听他这般说，也不由为他感到高兴：“如此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只是说着，她娇美的面容上忍不住泛起了惆怅：“只是我眼下有些倒有些担心我自己。” “怎么？”宋明彰面露不解。 柳晴：“你知道我其实是个粗人，让我给人瞧病可以，可你是要走仕途的，往后我少不了要同这个夫人，那个太太打交道，啊，只要一想到这些，杀了我！” “不会！” 宋明彰眉眼含笑，声音也变得柔和了许多，“你从前便做的极好，你心思良善，只要认真了解你同你相处过的，就没有不喜欢你的，如果有人不喜欢你，那一定是她的错！” “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柳晴轻叹一声，“唉，可惜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是非，躲是躲不过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宋明彰闻言揽着她的手臂更紧了些：“你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学习礼仪吗？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其他的都交给我，我会努力爬得够高，让你受她人仰仗，而非仰人鼻息，做低伏小。” 柳晴心下一片动容。 她头埋在宋四郎的怀中，正待说些什么，门外却传来秋浓清脆的声音：“大娘子，郎君，船靠岸了！” 第683章 抵达 第683章 抵达 夜晚的金陵码头，人流如织。 柳晴夫妻才刚下了船，就被揽活的脚夫们团团围住。 “公子要去哪儿？用人吗？” 脚夫们常年混迹码头，眼光最是毒辣，一见宋明彰一行人的打扮，就知他们是外乡人，近来赴京赶考的学子又多，携家带口的也不少，若是能揽住这一单活儿，能挣不少钱。 宋明彰微微颔首：“要的，去北城！” “这些东西都是公子的？”脚夫中的一个头头朝着宋明彰身后望了望，看着这足足有几大车的东西，面露喜色。 宋明彰点点头：“对，用的人也不少，我观你们这一群人至少有三伙？这样，你们竞价！价低者得之！顺便我们初来乍到，还没有住处，之后也需要你们帮忙介绍相熟的伢人，为之后置办宅院……所以这可不单单是一笔买卖，你们自己合计！” 几伙脚夫顿时面面相觑！ 老实说，他们还从未见过这般刁钻的外乡人，不过很快，他们就为拿到这笔生意吵翻了天。 宋明彰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面不改色。 木九郎感叹道：“四郎，你可真厉害，几句话就让这些人干起来了！” 柳晴面露担忧：“四郎，不会出什么事？” 宋明彰轻声安抚她：“不会，他们背后都是漕帮的人，便是再争再吵，到最后其实我们也占不了什么便宜，不过是尽最大可能省些钱罢了！” 果然，没过多久，脚夫们便不约而同停止了七嘴八舌的争吵。 其中一伙脚夫的头头上前，对着宋明彰报了个价钱，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柳晴眨眼的功夫，一群脚夫便哗啦啦涌到后方将他们的东西装上了车。 他们下车的时间还不算太晚，只是北城离码头颇有一段距离，等到达北城的时候，三更鼓已经敲响了。 脚夫头头刘老大抹了把脸上的细汗，殷勤地跑到宋四郎面前道：“东家，今日天色已晚，不如东家一行先在这家客栈歇下，明日小的便带伢市的朋友来领公子看宅子，就是不知公子是打算赁还是直接买？” 宋明彰点点头：“有劳，不过暂时还未定下是租赁还是直接买下，且待明日再说。” “得嘞！” 刘老大得了准信，便转身跑进客栈，同客栈掌柜打招呼去了。 柳晴想了想，吩咐一旁的潘礼道：“礼哥儿，你跟秦立跟着去帮忙，别叫人家一个人辛苦！” 其实她是怕对方欺生，多留个心眼儿总归没错。 “是！” 潘礼是个伶俐的，闻言和秦立应声而去，亦步亦趋跟在了刘老大身后。 又安顿了一会儿，直到一群脚夫并下人们将东西都卸下，柳晴才如愿进入了房间。 在船上一个多月，她洗了个热水澡后，几乎倒头就睡。 一夜无梦 翌日一大早，刘老大就领着他伢市的朋友来了。 北城有国子监太学生，又是三大京营驻扎之地，武官武将众多，可谓文武双全之所。 而比较难得的是，这里青楼歌坊也比较少，地广人稀，民风淳朴，眼下会试在即，宋明彰在此地学习，还能清静些，倒是一处极好的所在。 第684章 安顿 第684章 安顿 刘老大伢市的朋友姓周，是个伶俐人，直接将柳晴他们带到了一处三进大宅院中。 “宋公子，也是赶巧了，大前天这宅子才空出来，老刘跟我说了你家的人口后，我觉着还算合适，你瞧瞧怎么样？” 宋明彰点点头，领着柳晴将宅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 北城地广人稀，这所三进大宅建的十分宽敞体面，甚至在三进院里，还有个小花园，相当的体面气派了。 夫妻二人转了一圈后回来，周伢头上前两步，满脸殷勤道：“怎么样宋公子？瞧宋公子这身打扮，应当是来参加会试的举子？这地方清净雅致，又离国子监不远，最适合你们这些读书人了。” 宋明彰点点头，也不废话，直接问：“多少银子？” 周伢头眼睛一亮，乐呵呵道：“六千两，我瞧宋公子不是差钱的人，你当知道，咱们金陵城的宅子有价无市，也是赶巧了，若然公子想寻这样妥当的地方，怕是不易呢！” “贵了！”宋明彰摇摇头，又问他，“那要是赁呢？多少钱？” 周伢头面上笑容不减，开口道：“若是赁的话，一个月五十两，半年起租，不过我还是建议公子直接将其买下！” 宋明彰看了一眼柳晴。 柳晴想了想道：“还是租下。” 北城离皇宫很远，宋四郎眼下前程未定，若是会试中了，还不知道是要留京任职还是放外任，眼下贸然在这里买下宅子，没什么必要。 “这样周伢头，我们确实有在金陵置产的打算，不过不是在北城，我想在东西城，或者南城也行，买几个铺面，若这三个地方有合适的宅院我们也要！”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周伢头继续道：“你方才说的对，金陵的房产有价无市，所以就劳烦你这边先给留意着些，不拘什么价钱，只要地方合适，就一切都好说！” 周伢头闻言，不住地点头道：“大娘子放心，我一定给你们留意着，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们，那，那这宅子两位就先赁半年？” 柳晴点点头，接着转头看向宋四郎：“四郎，你同周伢头去签契，我带着下人们就先收拾宅子了。” “嗯。” 宋明彰应了一声，就和周伢头一起去了伢市。 柳晴这边，她先带着一众丫头小厮，将今晚睡觉的屋子收拾了出来，其余打算接下来慢慢归置。 宅子里有几处独院，柳晴让王威、木九郎各选了一处后，又分别拨了两个小厮跟前伺候着…… 这一忙，便忙到了傍晚。 宋明彰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用过晚膳，洗完了澡。 见他进来，柳晴皱了皱眉头，不由问道：“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宋明彰回道：“伢市离得远，中间还见了这宅子的主人一面，所以晚了，累了？累了你就先睡！” 柳晴摇摇头，见他又去翻书箱，就道：“昨晚歇的好，不怎么累，怎么，这么晚了你还要读书？要不今晚歇一晚，明日再看？” “我也不累，再看会儿，书房收拾出来了吗？我去那边看，你熄灯好好睡。” “不用！”柳晴忙道，“你坐着，就在这儿陪我说会儿话。” 宋明彰走到桌边的椅子上坐下，从容地翻开书，问她：“说什么？” 柳晴想了想，就问：“昨晚那三位公子呢？我没注意，怎么不见了？” 第685章 胭脂水粉 第685章 胭脂水粉 昨晚下船之后，他们就不告而别了，不用管他们，左右与我们无关！” 柳晴点点头：“我知道，只是他们昨夜遭人追杀，后来有出现在我们船上，我担心他们会不会给我们惹来麻烦！” “不会！” 宋明彰阖上书，肯定道，“昨晚刺杀他们的人手眼通天，我们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背后之人只要一查，就知道我们只是路过的，倒是你——” 他说着，走到柳晴身边问道：“你今日托周伢头留意铺面，是打算做什么？” 宋明彰第一反应就是她要开医馆。 柳晴叹了口气道：“我们家现在虽然有些银子，但坐吃山空到底不行，我就想着盘几个铺面，做点小买卖。” “什么买卖？你要开医馆？” 柳晴摇摇头道：“不是医馆，你要从仕，有个抛头露面的夫人总归不好，今后如非必要，我不会再以给人治病谋利，所以我打算开个胭脂水粉的铺子！” 女人和孩子的钱最好赚，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柳晴南下这一路上都在考虑这个事情的可行性。 她是中医，熟知药理，对各种植物鲜花也算是一通百通，加上后世太平年代对化妆品的耳濡目染，要做出上好的胭脂水粉不难。 “胭脂水粉？” 宋明彰面露疑惑，“你，你还会这个？” “这个不难，大致流程我都知道些，不过眼下也只有个设想，会试在即，你只管安心读书便是，旁的等你考完以后再说！” “那你不看病了吗？” 宋明彰心底生出一股隐秘的欢喜。 方才柳晴所言，为了他，不再抛头露面，这让他有种被在乎的感觉。 “看，有病人的话，遇上了还是要治的，不过不刻意做郎中罢了。” 她学医多年，治人无数，看病救人的思想已经深入骨髓。 “嗯，你想做便做，就当打发时间了，银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来想办法，我说过了，将后我养你！” 柳晴满脸打趣地望着他：“你怎么养啊？凭你将来当官的那点俸禄？那怕是连家里的下人都养活不了！” 宋明彰淡淡地瞥着她。 柳晴连忙举手投降：“好好好，你有办法，我不说你了，你不是还要读书吗？快看，我要睡了！” 她说着，直接翻身上床，背对着宋明彰躺下了。 半晌，她忽然幽幽道：“四郎，我们已经到了金陵，你说，表哥他去哪儿了？” 时间回到白天。 李承轩在皇子府洗了个澡，睡了一觉，才刚醒来，就有宫女进来回话：“殿下，宫里娘娘捎信，让你今日务必进宫一趟。” 李承轩愣了一瞬，接着道：“更衣！” 他穿好衣服出了皇子府，赶到吴才人的吉祥宫时，太阳已经西斜。 大魏后宫，嫔位及以上才设一宫主位，照理以吴才人的位份是不能独占一宫的，但她生子有功，加之王皇贵妃向皇上求了恩典，便让她一个才人领了一宫主位，虽然这宫里只有她一个嫔妃。 李承轩到的时候，吴才人正盯着大太监领来的两个小太监问话。 听到宫女来禀七殿下来了，她连忙站起身迎了出来。 第686章 看笑话 第686章 看笑话 “我的儿，你怎么才来？”吴才人一见到儿子，就急急忙忙上前抓着他的胳膊仔细检查起来，“娘不久前才知道，昨夜你们遭遇了刺杀，轩儿，你没事？” 李承轩道：“我没事娘，刺客是冲着六哥去的，多半是太子的人！” 吴才人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接着拉着李承轩坐下道：“那便好，你没事便好！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叫娘怎么活啊？” 顿了顿，她反应了过来，又问：“那你六哥呢？他也没事？” “六哥也没事，六哥是天之骄子，皇贵妃和王家都有派人暗中保护他，昨晚我们就只受了点惊吓，不过李承安那贱种倒是受了点伤！” 说起李承安，李承轩的面上浮现出一抹狰狞：“娘，李承安和惠妃母子，近日可是了不得了，怎么，可是父皇对他们青眼相加了？” 吴才人摇摇头道：“这倒没有，不过轩儿你同他们置什么气？到底身上流着鞑子肮脏的血，将来无论谁做皇帝，随便选个蛮荒之地封了王赶走便罢了，倒是你，娘可就指望你了，你好好辅佐你六哥，争取将来留在京城做个尊贵亲王，娘这后半生也就有盼头了！” “娘放心，儿子晓得！” 李承轩安抚她道，“父皇没有立后，皇贵妃位同副后，她身后还有偌大的王家，加上父皇对六哥的宠爱，太子——哼！” 他说到这里，冷笑一声道：“他不过占了个长，便真以为这天下就是他的了！” 吴才人也笑道：“我儿有所不知，今日娘从皇贵妃宫中请安回来，听说了一件好笑的事，昨儿个你父皇歇在了梧桐宫，那边才落钥，栖凰宫就派人去请了，说是荣贵妃染疾，让皇上过去瞧瞧。” 梧桐宫是淑妃柳氏的宫殿，栖凰宫是荣贵妃钱氏的住处。 李承轩听着自家父皇的八卦，也不尴尬，反倒满脸兴致：“然后呢？荣贵妃可是被斥责了？” 吴才人捂着嘴笑道：“岂止是？皇上直接让李有德去太医院请了刘院判过去，说是贵妃染疾，让刘院判务必下重药救治贵妃！” “该！” “还不止呢！”吴才人继续道，“今日娘和一众嫔妃去给皇贵妃请安，半路遇上了大公主，那是个混不吝的，竟直接去了栖凰宫，说是要替自家母妃侍疾，照顾荣母妃！” 大公主乃淑妃柳氏所出，封号华容公主。 “妙，妙啊！”李承轩忍不住抚掌大笑道，“也就华容才敢这般大胆包天。” 吴才人笑道：“荣贵妃仗着自己同先靖国公老夫人是姨表妹，相貌有几分相似，从年轻的时候起就恃宠而骄，及至如今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打量皇上还像从前一般宠着她呢！” “娘，靖国公老夫人？这里面有她什么事儿？” 吴才人意识到自己口误，顿时捂住嘴道：“没什么，好了轩儿，总归你知道太子因为他母妃的事情，加之近来办砸了几件差事，很是让皇上恼怒，你只需好生跟着你六哥，旁的人一概不要理会！” “行，我知道娘！” 李承轩说着，就要起身离开，“娘，你还有事吗？没事儿子就先出宫了，宫门马上下钥了！” 第687章 犯了名讳 第687章 犯了名讳 吴才人想了想，开口道：“还有就是你的亲事，皇贵妃过段时日就要给你六哥选正妃了，你今年都十六岁了，只比他小一岁，娘就求了皇贵妃恩典，一并给你掌掌眼，选个好的！” 李承轩点点头道：“这事儿娘作主就成，毕竟我们是向着六哥的，皇贵妃是聪明人，给儿子选个得用的妻房，将来也是六哥的助力！” “嗯。” 吴才人闻言，颇有些心疼地望着儿子道，“可怜我的儿，轩哥儿你自小就是个懂事的，若非娘没本事……皇上又没有中宫，我儿又比旁人差什么了？未必就没有一争之力，可惜了！“ 李承轩眼睛闪了闪，片刻间面上恢复了平静：“娘，时也命也，不必多想，倒是方才儿子看见您似乎在忙，娘方才在做什么？” 儿子孝顺，吴才人知道是在转移话题，也顺着他的话道：“司礼监那边新分派到各宫当差的小太监，娘刚才在选人，那周大全还算会做人，好歹看在皇贵妃和你的面子上，没作践人！娘选完了才去惠妃的锦绣宫。” “自然，只是娘你明明这么好，父皇却总不肯晋你的位份，真叫人——” “慎言！” 吴才人连忙捂住他的嘴，“轩儿这话可不能乱说，娘出身有限，只要你好好地，娘也就满足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快回去！” “是。” 李承轩说着直接推出了内殿，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不想一出门，就看到吉祥宫的大太监赵喜正昂着头站在廊下的台阶上，对着面前一高一矮两个小太监训话。 似乎是察觉到这边有人，两个新来的小太监齐刷刷转过头看向李承轩。 下一刻，李承轩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踱步走到三人面前，神情倨傲地望着面前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小太监：“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眉眼低垂，恭声回道：“回七殿下，奴才常贵！” 李承轩上下打量他一眼，眉头皱得死紧。 这小太监，长得也忒好了，尤其是身板，站在那里挺得笔直，一点都不像个太监！ 赵喜在一旁察言观色，见状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禀七殿下，这奴才是新近来到宫里的，原先叫常钰，因着犯了秦王殿下的名讳，所以司礼监那边直接给他改了名字！” 他口中的秦王，乃二皇子李承钰，荣贵妃钱氏所出，太子胞弟。 李承轩闻言，面上的神色顿时一缓，就道：“既犯了二哥的名讳，改个字便罢了，怎的这般霸道直接连名都改了？这样，你还是叫常玉，不过要改成王字玉，如此就跟二哥不是一个字了，也不算犯名讳！” 赵喜忙道：“我的殿下呀，那王字玉，不也是叫yu吗？不可不可，若是被秦王殿下知道——” 不等他说完，李承轩抬腿就是一记窝心脚：“滚一边儿去！若有人问起，就说是爷我的主意，我倒要看看自诩宽厚的秦王殿下，会怎么处置一个名字同他相像的太监？” 他说完也不再计较最初看到这个不像太监的太监时，心里的那一抹微妙的不适，直接吩咐道：“这常玉，爷瞧着顺眼，给安排个好点的差事！” 赵喜从地上爬起来，连忙道：“是！” 第688章 干哥哥 第688章 干哥哥 李承轩走后，赵喜走到常钰面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 “你小子，撞上谁不好，偏撞上咱们七殿下，真真是~” 常钰面上露出笑容，殷勤上前帮他捶背，边捶边问：“赵掌事，我刚来不懂规矩，咱们这位七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妥？” “倒是没什么不妥，左不过脾气差点，但是——” 赵喜说到这里，侧头瞥了他一眼，见他满脸都是小心讨好，不由暗自点头，提点他道：“得嘞！我看你小子还算机灵，往后跟在我身边，咱们主子虽然不是什么高位嫔妃，但膝下有子，在这宫里也算体面，不过你往后见到秦王殿下，记得躲着点！” “这却是为何？”常钰满脸疑惑。 “你一个没根儿的阉人，跟咱们大魏朝的秦王殿下一个名字，又被七殿下记住，好好的常贵叫不了了，你说是为何？” 常钰自然明白赵喜的意思。 他这是被七皇子作了筏子，用来下秦王的脸面呢，只是他既然已经决定要来宫里搏个前程，那自然不能表现得太过聪明，尤其是在自己的顶头上司面前。 于是他道：“多谢掌事提点，小的初来乍到，若非掌事人好，将来怕是丢了性命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行了，倒也没那么严重！”赵喜挥挥手示意他停下，转过头对着他和另外一个小太监道，“皇上仁慈，对我们这些阉奴十分宽厚，只要安分守己当差，寻常是丢不了性命的！” 常钰闻言，不住地点头：“多谢掌事提醒，不过方才见过七殿下后，小的有一事不解，不知——” 他说着，抬起头看向赵喜，满脸殷勤。 赵喜侧头瞥了一眼主殿的方向，见那边没什么动静，料想吴才人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事，就招呼常钰道：“行了，走，回我屋里待会儿！” “嗳！” 常钰矮了矮身子，恭敬地侧身让开道让他先行。 另外一个小太监见状，也想跟上二人，却被赵喜一挥手：“去，去扫院子去！” 那小太监年纪小，闻言直接白了脸，讷讷地退了下去。 等回了屋，不等赵喜开口，常钰就提了茶壶给他倒茶，边倒边佯装无意道：“赵掌事，小的一见你就觉得特别亲切，我家里有个兄长同你年纪相当，在家的时候我们兄弟两的感情就特别好！” 常钰是家中独子，表弟倒是不少，同宗的堂兄却是没有的。 赵喜闻言乐了，接过他端过来的茶咂了一口道：“你小子，你要是不介意，不如我杂家就认你做个干弟弟？” 宫里阉人时兴认干亲，什么干哥哥、干弟弟，干儿子，甚至连干孙子都有，常钰到底年岁不小了，赵喜想了想，还是决定认个干弟弟。 常钰闻言，当即撩起衣摆朝着赵喜跪了下去：“哥哥在上，请受弟弟一拜！” 赵喜哈哈笑道：“快起来，常玉呀，哥哥我就看中你聪明伶俐还识眼色，在这宫里，只要你的膝盖够弯，不愁爬不上去！” 常钰闻言，面上的笑容更真诚了几分：“还请哥哥教我，我这刚来两眼一抹黑，宫里啥啥都不明白，哪些人不能得罪，又有哪些贵人有什么忌讳，可都要仰仗哥哥指点了！” “好说，好说！”赵喜拉着常钰坐下，开始细细同他说起各宫来。 第689章 说皇家（1） 第689章 说皇家（1） “皇上有八子三女，太子和秦王，系荣贵妃钱氏所出，荣贵妃又是钱次辅钱阁老的亲妹妹，身后站着整个钱家，荣贵妃居栖凰宫，往后你见着栖凰宫的人，一定要敬着些，这位贵妃主子，脾性有些——” 赵喜说到这里，手指朝上指了指，继续道：“再就是三殿下晋王和四殿下周王了，哦对了，还有大公主华容公主，这三位也是一母同胞，都是淑妃柳氏所出，淑妃娘娘的母家是内阁首辅柳阁老家，柳阁老年岁大了，我听说呀，没几年就要致仕了！咱们这位淑妃娘娘的脾气，是这个！” 他说着竖起了大拇指，“淑妃娘娘尤其体恤咱们这些下人，唉，可惜你哥哥我没什么出息，没能分到梧桐宫当差！不止如此，晋王、周王两位王爷也最是好性儿！” 常钰听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问：“那公主呢？听哥哥说起梧桐宫里的人，想来大公主也必如她母兄一般，性子极好？” 赵喜闻言，面上不禁露出一丝古怪。 常钰有些好奇地望着他。 半晌，却听赵喜面色复杂道：“大公主啊，怎么说呢？咱们这位大公主可了不得，因着是皇上头一位千金，又生得国色天香，从小吃穿用度便是比太子几个皇子，还要更高上一筹，以致于养出个……性子，满金陵的人都知道，大公主府里养着不少面首，至如今已是双十年华，尚未有招驸马的意思，连皇上说起大公主都直犯头疼呢！” 常钰睁大了眼，可算是涨了见识：“娘娘呢？淑妃娘娘也任由公主养——那样？” “娘娘又能如何呢？”赵喜也是满脸感叹，“我也是听人说，之前淑妃娘娘为着大公主的离经叛道，苦劝多次，你道大公主如何说？” “还请哥哥详述！” 大公主说：“凭什么只有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左拥右抱？若我生在寻常人家便也罢了，总归没什么想头！但既然我是父皇母妃的女儿，天下最尊贵的公主，为何不能多几个丈夫？父皇母妃只管把我当成儿子，将那些男子当成寻常妾室……” “果然——了不得！”好一会儿，常钰就只蹦出这五个字来。 赵喜见他一副下里巴人的模样，面上不由有些自得：“你小子在这宫里待得久了，见识就多了，还有好多千奇百怪的事情呢，我就不一一详诉了，咱们继续说回这天家的诸位贵人！” 常钰连忙起身又倒了一杯茶给他：“哥哥先喝口水，喝口水润润嗓子慢慢说。” “说完淑妃娘娘，接下来就是锦绣宫的惠妃娘娘了，惠妃娘娘是鞑子公主纳兰氏，先皇三十八年，当时还是亲王的皇上大败鞑子军，鞑子天可汗纳兰焯纳贡降魏，将女儿送来和亲，做了皇上的侧妃，生下了五皇子和二公主静安公主。” 顿了顿，他继续道：“这三位，在宫里一直都是隐形人，尤其是五皇子，因为有鞑子的血统，从小受不了不少苦，倒是个可怜人，惠妃娘娘也是，虽处妃位，可那锦绣宫的人，怕是连咱们吉祥宫体面都没有！” 常钰闻言轻轻点点头：“这样，不过为何五殿下、七殿下未曾封王？” 赵喜：“不止五殿下、七殿下，还有咱们六殿下，以及尚在襁褓中的八殿下，都还没有封王，赖因我朝封王，得等皇子们加冠，而这几位殿下眼下还未满二十岁！” “原来如此。”常钰又问，“那六殿下呢？还有三公主，他们的出身——” 赵喜打断他道：“你别急呀，听我慢慢讲来，马上就到他们了！” 第690章 说皇家（2） 第690章 说皇家（2） “要说这六殿下的身份，可以说是这些皇子中最显赫的了，他生母皇贵妃王氏，乃金陵百年世家，传闻祖上是琅琊王氏的后裔，迄今已经传承了好几百年，家世底蕴，实非寻常人可比！” “琅琊王氏后裔？皇贵妃姓王？”常钰闻言，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 赵喜面色古怪地望了他一眼：“是啊，怎么，你小子也知道王家？” “哥哥有所不知，我祖籍淮安府状元县，县里的主薄也姓王，听说也是从金陵王家出去的，所以——” “对！”赵喜道，“如今嫡系一脉的王二老爷，听闻就在一个小县城当主薄，不过马上就要回京了，估摸着你说的就是他了！” “哥哥果真见多识广！” “嗳~”赵喜摆摆手道，“不是我见识广，实在是这位王二老爷膝下的独子声名远播。” 其实是臭名远扬，但赵喜不过是一个小太监，深知祸从口出的道理，已经习惯性的将嘴里的话润色润色再往出说。 常钰闻言，心底微微一沉。 却听赵喜继续道：“王家如今的家主，便是这位二老爷和皇贵妃娘娘的胞兄，王大老爷如今才刚过知天命的年纪，就已经入内阁做了阁臣，族中做官的子弟，更是遍布大魏，加上宫里的皇贵妃娘娘和六殿下，还有三公主玉容公主，当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这样啊！” 听到王令扬的来头这般大，常钰面上的笑容忍不住僵了僵。 赵喜继续道：“你有所不知啊，几位皇子中，属六殿下最像皇上，天生一副笑面，他也是皇子中最得皇上宠爱的一位，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赵喜四下打量一番周遭，确定只有自己二人后，他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可惜王家势力太大了，都说有这样一个外家，反倒拖累了六殿下！” 顿了顿，他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然后就是七殿下了，就是咱们吉祥宫才人主子所出了，七殿下和吴主子倒没什么，就只一个你要多留意，咱宫里这位殿下脾气不好，你没事别往跟前凑，当心有命巴结没命消受！” “赵哥放心，往后我一定以哥哥马首是瞻，赵哥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半步！” 赵喜满意的点点头：“知道你小子是个伶俐的。” “那八殿下？” “八殿下没什么好说的，他的生母是新进宫不久的顺嫔樊氏，咱们皇上不好女色，宫里除了几位上了年纪的高位嫔妃，其余贵人都好多年没动静了，这位顺嫔娘娘算是年轻一辈里最拔尖儿的了，否则也不会生下皇子！” “今日可是跟赵哥涨了见识，往后赵哥你有什么吩咐，尽管使唤小弟，小弟鞍前马后绝无二话！” 赵喜拍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我赵喜这辈子没什么大出息，但唯有一点就是眼光不错，若非你嘴上没毛，根儿除的比杂家还干净，怕是当真能勾来不少女娘呢！便是如今，宫里的小宫女们见了你，怕也要抢着同你对食呢！” “赵哥就别取笑我了！” 常钰苦笑一声，“我如今这样，哪里还敢作践人家呢？还是好生当差。“ 赵喜闻言倒是高看他一眼，随口笑道：“也好，将后我们哥儿两好好干，有机会就调到司礼监，只要能进了那里头，便是比去外面做个真男人，也不差什么了！” 第691章 上元 第691章 上元 会试在即，宋明彰一连数日都在家中苦读，闭门不出。 直到上元节这天，天还未黑，他便出了书房，穿戴整齐去寻柳晴。 王威和木九郎下午就相携出了门，不打扰他们夫妻相约。 他到的时候，柳晴也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桌前摆弄着新近做出来的水粉。 “好了？”见他来了，柳晴连忙起身，面上隐隐有些迫不及待，“我们走！” “嗯。” 宋明彰知道她近日都在忙活着研制胭脂水粉，随意扫了一眼她手里的小瓶子，问道：“如何了？” 柳晴笑着道：“初见成效，不过还能更好，还需花些时日！” “闲来打发时间便罢了，莫要累着身体。” 柳晴点点头：“放心，我晓得！”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外走去。 秦淮河位于东西两城交汇之处，他们赁的宅子在北城，距离那边颇有一段距离，是以两人是乘座马车过去的。 马车是他们来金陵后新置办的，用柳晴的话来说，这辆马车就是古代豪华加长版车驾，里面十分宽敞。 此次出门，他们带了淡春和抹冬两个丫头并秦立、罗林潘礼三人。 秦立、罗林在外驾车，柳晴夫妻带着两个丫头和潘礼坐一起。 早几天前，柳晴就对此次出行充满了期待。 这些日子宋明彰一直闭门苦读，她倒是也出了几趟门，但主要也是跟周伢头看了几个商铺，走马观花的，并没能好好逛逛金陵城。 “都道‘秦淮灯火甲天下’，难得我们正好赶上上元佳节，今晚可要大饱眼福了！” 到了秦淮河畔，潘礼和罗林去寄存马车，柳晴拉着宋四郎就开始逛了起来。 河堤之上人流如织，不远处的夫子庙法器喧嚣、佛经琅琅，空气中飘散着浓浓的烟火气息。 淡春和抹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只觉得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 “天快黑了，听说上元节许的愿望很灵，我们去挑盏花灯？” 柳晴满脸期待地望着宋明彰。 “走！” 这样难得的夜晚，便是科考再赶，宋明彰也要腾出时间陪自己的妻子。 只是状元县的一场灯会，及至如今想起来，他心里都惴惴的，因此从一下马车，他就牢牢攥住柳晴的手腕，牵着她走。 两人沿着主街行走了起来，人很多，宋明彰一路走，一路护着柳晴避免她被旁人撞到。 淡春、抹冬二人磕磕绊绊地跟着。 抹冬扭头一看，见秦立人高马大，大块头不紧不慢跟在她们身旁，眼睛盯着主家，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个呆子，就不能帮我们开开道吗？” 秦立突然被q，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抹冬姐姐，淡春姐姐，那俺帮你们？” “谁是你姐姐？你多大？我们多大？”抹冬更气了，“这还用提醒？快点儿，大娘子和郎君都走远了！” “哦，嗷！”秦立挠挠头，连忙走在二人身前，帮忙格挡前方的人群，边走边还回头留意着两女的情况。 期间他的视线恰好对上淡春的，淡春对着他笑笑，然后飞快低下了头，秦立不知怎的，莫名觉得心跳如擂鼓。 再一扭头，却见抹冬正恶狠狠地瞪着他：“看什么看？你个呆子！” 他吓得连忙缩回了头。 第692章 河灯背影 第692章 河灯背影 上元节是灯火盛会，每年的这一天，秦淮河畔便是万家灯火，河里更是画舫云集，灯火万盏。 主街的两旁，各式各样的花灯争奇斗艳，千奇百怪的花灯直看得柳晴眼花缭乱，一时觉得这个好，一时又觉得那个妙，不大一会儿，宋明彰的怀里便被塞了好几盏灯。 期间柳晴还回头对着淡春三人道：“你们也选一盏自己喜欢的，今日郎君请客！” “好耶~”抹冬高兴的差点蹦起来，却在看到宋明彰面无表情的脸时，瞬间偃旗息鼓。 宋明彰有些不赞同地瞥了眼柳晴，却没有多说什么。 今日过节，难得她心情好，不过是几个花灯的钱，他没必要太计较！ 柳晴确实高兴，好久没这么畅快的逛街了，这样热热闹闹的盛世烟火，实在让人心向往之。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但河畔两旁的灯火却将这四方天地照的亮如白昼，五颜六色的彩灯笼在夜色之中，为这黑白世界增添了许多色彩。 “大娘子，快看！那边的画舫好漂亮，还有好多好多灯！” 河中央忽然燃起了数千盏小灯，抹冬忍不住惊呼一声，“还有烟花，好漂亮啊！” 众人的视线也不由被吸引了过去，这一刻，烟花灯火，万民欢庆，柳晴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宋明彰，却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 柳晴心下一暖，不由攥紧了他抓着自己的手，轻声道：“烟花好美，彩灯也好美。” 宋明彰点点头。 下一刻，他忽然拉着柳晴穿过人群，快速朝着近万盏小灯亮起的方向奔跑。 柳晴愣了一瞬，接着跟着他一起跑了起来。 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他们停在了河岸之前。 人很多，跑起来很费劲，柳晴却觉得酣畅淋漓。 宋明彰向岸边的小贩买了两盏荷花灯，又借了笔，将其中一盏递给她：“把你的愿望写下来，放到河里。” 柳晴接过笔，想了想，在灯上写了两行字。 写完后，她扭头看向宋四郎，却见他正专注的往手中的荷花灯上写字，她不由生出一抹好奇，凑过去就要看上面的内容。 “四郎，你写了什么？或者说，你许了什么愿？” 宋明彰抿了抿唇，将荷花灯转到一旁挡住她的视线：“别看，看了就不灵了！” “真的？” 柳晴见他这么认真，倒也没再坚持着看，只往前走几步到河边，蹲下身将自己的荷花灯放了出去。 灯火幽幽，荷花灯上的字迹若隐若现，伴随着河灯渐渐远离了柳晴。 她的身后不远处。 “大公——公子，你看，河边的那个背影，奴婢怎么瞧着有些像……” 身材娇小、童子装扮的清脆声音响起。 她口中的大公子闻言，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果见河堤之前，那一抹曼妙的背影有些熟悉。 “哦？” “大公子”面上露出一抹兴味，摇着折扇漫不经心道，“走，我们走近点瞧瞧，看看是不是真像？” “太像了，大公子您看不到自个儿的背影，可奴婢方才打眼一瞧，若非您在奴婢跟前，奴婢还以为那位，那位是您呢！” 第693章 查一下 第693章 查一下 宋明彰写好心愿抬起头，就见柳晴正蹲在河堤旁，不远处油纸、红烛做成的荷花灯已经飘飘荡荡游向了远方，他不由加快脚步走到柳晴身边。 “怎么不等等我一起放？” 柳晴听到动静回头，笑颜如花：“四郎，你好了没？你看，我的灯在那边，那个！” 宋明彰挨着她蹲下，将手里的荷花灯也放了下去。 望着悠悠飘荡渐行渐远的灯盏，他面上的神色柔和了许多：“嗯，我看到啦。” “这里真的好美，四郎，往后每年上元节，我们都来放灯祈福好不好？” “好。” 河面上一盏盏祈愿灯，同天空中无数繁星交相辉映，身边陪着自己最爱的人，宋明彰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想若是时光若真能停留在某一瞬间，这一刻，便是他想要永远定格的时候。 柳晴干脆直接坐下来，仰头望着前面水天一线的烟火气息，只觉得这盛世安然，心情也是从未有过的平和。 大魏虽然是古代的封建社会，对女子多有苛刻，可是这里没有活死人，没有变异的植物动物，也没有那灰蒙蒙看不到太阳月亮星星的天空。 不仅如此，在这里，她还有了个家，所以这一刻，柳晴心底生出了一抹不可言述的归属感。 宋明彰挨着柳晴坐下，紧紧攥着她的手。 两人未发一言，气氛确实前所未有的好。 “咚~咚~咚~咚~咚~咚~” 然而就在这时，一颗石子在二人眼前接连穿过几道水花，溅起道道波纹。 身侧不远处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大公子，你好厉害！” 柳晴转头，就见一个身材纤瘦的美男子正拍着双手，漫不经心地瞟着不远处的水花。 显然，刚才那一排足足有七八个的石子穿花，是眼前之人所为。 “在看什么？” 宋明彰的注意力都在柳晴身上，见她看向侧边，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看到不远处的年轻男子后，宋明彰皱了皱眉，漠不关心的回头，道：“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 柳晴闻言也收回视线，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走，我们突然间跑开，淡春她们该着急了，顺着人群找找他们。” 两人说着，便相携着离开了河边。 “大公子，奴婢错了，从背影瞧着确实像，只是这长相，公子您可是要比她好看十倍！” “大公子”闻言，微微勾唇，扬起手中的折扇照着面前的小童儿敲了敲，道：“你是爷我的丫头，自然觉得爷长得好，不过方才那女娘，倒也别有一番味道。” “奴婢觉得她倒是寻常，不过她相公，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呢！奴婢斗胆直言，他比公子府上的那些都要，都要——” 童儿说到这里，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忍不住羞红了脸颊。 “大公主”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丫头，鬼机灵，光长得好有什么用？若是个银样镴枪头，岂不无趣？” “怎会？” 童儿不服，“奴婢瞧着他身子分明壮实的很，便是比精武将军也不差了！” “玲儿说的极是，所以让人去查一下，查一下他们的来历！” “是。” 第694章 一见贾郎 第694章 一见贾郎 阴影处迅速闪出两个人，顺着柳晴二人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大公子”将手中的折扇“啪”的一下打开，潇洒地扇了扇，转过身朝着河岸上道：“走，再去逛逛。” “公子今晚好雅兴，不过时辰不早了，若是被娘，夫人知道公子这么晚没回府，怕是要——” “放心，你不说我不说，我娘怎么会知道？” 童儿嘴唇嗫嚅了下，待要再说些什么劝说自家主子，却知道她的性子，哪里还敢再多言，只道：“是。” 主仆二人于是又沿着河堤闲逛了起来。 不想才走几步，童儿又失声惊呼：“公，公子，你看那边那个人，他的头发！” “大公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下一刻，她的视线微微凝住。 夜幕下，灯火阑珊处，白衣白发，郎艳独绝的少年郎正衣袂飘飘，缓缓而来。 “喜儿，接连遇到两个这样的人，你说爷我今年是不是该定下来了？” “大公子”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不远处的少年郎，暗夜中她的一双眸子灿若星辰。 喜儿咬了咬手指，亦是呆呆地望着那人：“他的头发，为什么是白的？他明明看着那么年轻？” 顿了顿，她反应过来自家主子说了什么，激动道：“公子，你，你终于愿意成亲了吗？娘娘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十分开心！” 因为太过激动，她都没有意思到自己说漏了嘴。 “大公子”摇着折扇，盯着不远处经过的白发少年，笑着道：“要是成亲的对象是这样出众的人物，倒也不是不可以！” 喜儿几乎要欢呼了，她连忙抓着“大公子”的手问：“那公子，你是觉得方才那位公子好，还是这个呢？他们看上去都好年轻，尤其是白头发这个，但是方才那个身边有女娘，会不会已经——” “都好，都好！” “大公子”随口敷衍着，脚下的步子却不自觉跟着那白发少年移动。 喜儿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奴婢觉着还是这位白头发更好一些，他这个相貌，要比方才那位更出众些！” “走，我们跟着他，去看看他住在哪里，顺便打听一下他的来历！” “大公子”当机立断，冲着身后挥了挥手。 不远处人群中影子一般的人瞬间会意,跟在主仆二人身后朝着前方走去。 而这一切，却早被白发少年，也就是贾三道所知晓。 孟义孟良武义高强，虽比不上皇宫暗卫，却也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好汉，早在那主仆二人盯上贾三道的时候，就暗中告诉了他。 “公子，那边有人盯上咱们了。” 贾三道目光随意地瞥了一眼不远处树荫之下的二人，淡淡地点头道：“不要妄动，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是。” 及至回了客栈，进入房间，孟义仍旧回道：“公子，他们也跟着进来了，不过他二人，似乎，似乎——” 说到这里，他的面上似乎有些犹疑。 “义哥儿，你倒是说呀，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袁婆提着茶壶过来，有些不赞同地望着她。 孟义想了想，沉声回道：“不过小的瞧着他们，似乎是两个女子。” 贾三道抬起头，眸中先是划过一丝意外，接着面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女子？” 那就不是王家的人了。 第695章 平淡开心 第695章 平淡开心 人太多了，走散了就不容易找到，幸而淡春机敏，拉着秦立和抹冬没去别处，就只在他们分开的地方等着。 “大娘子，郎君，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你们不要奴婢们了！” 抹冬捂着胸口，心有余悸。 柳晴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不要你可以，可不能不要我们淡春。” 相处时间长了，主家好性儿，除非犯了大错寻常都不与她们计较的，所以抹冬胆子大了许多，她本就是四人中年纪最小的，活泼的本性日渐显露。 “大娘子竟会吓唬奴婢，奴婢会梳头，吃的又少，很有用的！” 宋明彰听她说自己吃得少，忍不住抬起头瞟了她一眼，接着又看向秦立，眼底的嫌弃显而易见。 秦立委屈，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望着他。 柳晴在一旁看着，差点笑疯，她忍不住抬脚，轻轻踹了宋四郎一下：“至于不？至于不？哈哈哈哈哈！” 宋明彰收起脸上的神色，望着她举到半空的脚，一本正经道：“笑不露齿，行不露足，看来你这些日子的礼仪是白学了。” 柳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滚一边儿去，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淡春几个闻言，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 一行人汇合后，柳晴又拉着宋四郎往卖小吃的街巷走去。 潘林、罗林去寄存车马的时候，柳晴就吩咐他二人自去逛，只等到了时辰提前取了车马，在约定好的地方等他们就行，所以几人逛的心无旁骛。 金陵的夜市也极为热闹，尤其今晚是上元节，卖小食的小贩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将自己的食物做好，以期今晚大赚一笔。 一时间，整条街巷里都飘着食物的香气。 柳晴边走边吃，身旁两个小丫头起先还有些矜持，后来见柳晴吃的香甜，便也加入了她的行列，热闹的气氛看得宋明彰和秦立两个大男人也忍不住蠢蠢欲动，最终没忍住诱惑，也加入了吃货的队伍中。 一条巷子由东向西，然后又返回来，柳晴几人吃了个肚圆。 此时已月上中天，柳晴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想到宋四郎还要读书，就道：“夜了，回，等你们郎君考完试，咱们再抽时间出来玩儿！” “是！” 几人到了约定好的地方，潘礼和罗林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柳晴和宋四郎先后上了马车，相对而坐。 马车行至半路，柳晴想到一会儿回去宋四郎估摸着还要读书，就道：“便是时间再赶，身体都是最重要的，一会儿回去就直接歇了，明日再看再写？” 宋明彰摇了摇头道：“我不困，加上今晚出来开心，正精神着呢！回去你先洗洗睡，我再看一个时辰。” “你不是过目不忘吗？那些《四书五经》什么的，应当早就都倒背如流了？何苦如此，便是会试考不上，咱们再等三年也罢了！” “噤声！” 宋明彰颇有些不赞同地望着她，“什么再等三年？我此次必中的！” 柳晴知道他学得好，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但看他实在辛苦，有些心疼，就道：“既是必中的，何苦这么劳累？”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比常人少读那么多年，本就不占优势，如今多学学多练练，总归到时候把握更大一些，名次也能更靠前一些。” 柳晴听他这般说，忍不住问道：“那，四郎你估摸着此次能考多少名？或者咱们换个说法，你的目标是？” “至少二甲前十！” 第696章 六元 第696章 六元 大魏整个朝代，都有华夏明朝的影子，便是科举考试也是如此。 乡试过后便是会试，考期在二月底，此次宋四郎他们会试的考期具体定在二月二十六。 会试由大魏朝廷命礼部主办，正考官内阁次辅韩宏年，副考督察院左右副督御史郑维，顾礼正，吏部侍郎程昌平，共计四人主考。 会试同乡试，也是考三场，每场三日，提前一日进场，推后一日入场。 明日便是二月二十三，二十五进场，宋明彰要出来，得到三月初七，又是一场硬仗！ 会试结束后，约一个月放榜，放榜之后再过一个月便是殿试，也就是说，会试结束后，宋明彰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准备殿试。 而他口中的二甲前十，说的也是殿试的名次。 科举考试大浪淘沙，多少人从总角之龄读到耄耋之年也不过是个秀才，更有甚者，有人终其一生都只是个童生，宋明彰今年十九岁，读书日短，便称自己要考二甲前十……柳晴倒没有觉得他大言不惭，反倒被他整得热血沸腾！ “四郎，什么二甲前十？你干脆来个大的，直接考个状元回来！” 顿了顿，她继续道，“可惜你童生试的时候不都是案首，否则说不定你也能来个连中六元。” 宋明彰听着她大言不惭的话语，有些好笑道：“你倒是敢想，我都不敢想！” 柳晴摆摆手道：“没事没事，连中六元已经没戏了，但是还有连中三元啊，你考个大三元回来，我就去庙里还愿，真真是菩萨显灵佛主保佑啊！” 抹冬淡春和潘礼原本正认真听着二人的谈话，听到她这话后，抹冬毫不留情地戳穿她：“大娘子，奴婢记得你不信神佛的！” 柳晴瞥了她一眼：“谁说我不信？神佛既已显灵，我岂有不信之理？” 宋明彰满脸无奈：“你都没去庙里许愿，哪儿来的还愿？” 柳晴于是趁机道：“所以四郎，听说金陵的宝龙寺香火鼎盛，极为灵验，明日我要去一趟，晚上就回来，大后日你就要入考场了，不干点什么，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宋明彰颇有些不赞同地看着她：“宝龙寺离北城并不近，你这样折腾当心累坏了身子，倒不如在家里做胭脂水粉，不是才刚有起色吗？” 柳晴摇摇头道：“那个不急，等你去考试的时候，我精心研究，总归我是打算走精品路线的，还得多实验几次才行！” 说到这里，她扭头看了眼抹冬，佯装生气道：“对了，我新做出来的水粉，人人都有份，只除了方才质疑我不信神佛的那个。” 抹冬顿时撅起了嘴巴。 淡春在一旁掩唇直笑。 几人说说笑笑，一路回到了北城宅院。 回到家中已经是后半夜了，宋明彰待要按照原计划去书房再读一个时辰的书，却被柳晴强硬地拉回了屋里，洗漱后按在床上直接歇下了。 几人累得不轻，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 第二日柳晴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人。 她盯着床帐发了会儿呆，忽然想起今日还要去宝龙寺，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急匆匆洗漱穿戴好，就命人套好马车，带着夏妆、秋浓并茗照秦立四人往宝龙寺而去。 第697章 车坏了 第697章 车坏了 上香讲究头柱香，宝龙寺在南城，距离柳晴赁的宅子很有一段距离。 她出发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所以头柱香什么的就不指望了。 当然柳晴去寺庙，上香祈福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她想去散散心。 来金陵后一直忙着收拾宅院，忙着盘铺子的事情，除了昨晚夜游秦淮外，她还没能好好出来过，正好趁此机会出来走走。 马车走走停停，约莫一个时辰左右，坏在了距离宝龙寺不远的地方。 “大娘子，车坏了！”车厢外传来秦立瓮声瓮气的声音。 秋浓眼疾手快掀开车帘。 柳晴看了看周围来来往往的车马，又望了望近在眼前宝龙寺，沉声道：“我们先下车，你和茗日先想办法把车挪到一旁，别挡着道儿！” “是。” 柳晴说着，同夏妆秋浓两个丫头一起下了车。 秦立力大无穷，由茗日牵着马，他则整个儿将车厢举了起来，抬到了路边。 “能修好吗？”柳晴走过去问。 秦立摸了摸脑袋，面露为难：“大娘子，俺没修过马车，不知道！” 茗日倒是懂些，忙道：“大娘子，是车轴坏了，这一时半会儿的，怕是——” 柳晴想了想，矮下身去检查车轴。 片刻间，她撩起袖子自己动起手来：“秦立，你们两个给我撑着点这边！” 秦立愣了一瞬，接着忙道：“是！” 就这样，她蹲在路边修起马车来了。 夏妆和秋浓在一旁焦急地望着。 就在这时，夏妆见从他们的身后不远处驶来一辆马车。 车辕之上，坐着两名年轻男子。 瞧穿着打扮，似乎是一对主仆，但见那主人青衣素袍，眉眼清隽，周身气质温润，夏妆不由有些犹豫，想着是否上前求助。 待马车走到近前，二人更看清楚了那主人的模样。 只见他一双眸子剔透明亮，黑白分明，此刻正有些好奇地望着她们这里。 见二婢看过来，他不自觉的冲着二人点点头，面上露出一抹微笑。 “公子，看情形这是马车坏了，不过奇怪，你看那边蹲在地上修马车的，竟是一位女娘！” 公子闻言，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望去，下一刻，他的眸光微微一凝。 “停一下！” 小厮不懂他的用意，不过还是依言停下马车。 公子直接从车辕上跳下来，大步朝着柳晴的方向走了过来。 “华——” 只是嘴里才吐了一个字，他便意识到不对，连忙闭上嘴，目光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纤巧的背影。 柳晴捣鼓了半天都没能搞出个名堂，最终她还是放弃了，起身擦擦脸上的汗，随意转身。 却在下一刻，她的眼底浮现出一抹惊讶来。 眼前这突然出现的人，倒是有过一面之缘，不过—— “公子？你是？” 不过她当时是乔装，想来眼前之人未必能认出自己，正好她也假装不认识他。 “是你！”年轻公子愣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后退半步，对着她长长一揖：“果真相请不如偶遇，再想不到，我竟会在此地再遇娘子，娘子当日襄助之恩，在下在此谢过了！” 柳晴见他竟然认出了自己，也不好再装，连忙还礼道：“当日事急从权，所以男装打扮，还请公子见谅！” 第698章 牵扯 第698章 牵扯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乡试时，柳晴女扮男装进入贡院医治的北地四大公子之一的蓝闵瑞。 柳晴之所以对他有点印象，是因为当时她和王威心系宋四郎的安慰，是他出声解释安了他们的心。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又遇到了他，而且对方一眼就认出了她。 蓝闵瑞闻言笑道：“娘子妙手仁心，当日若非你的救治，怕是我这条腿！” 他说着，指着自己之前受伤的腿道，“怕是我这条腿到现在还未恢复呢！” 柳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公子如今可大安了？” “已经没事了！” 蓝闵瑞说完后，顿了顿，问道：“不知娘子贵姓？免贵姓蓝，娘子你这是马车坏了？” 当日柳晴并未告知他姓名，但时至今日，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她回道：“我叫柳晴，夫家姓宋，今日原想去宝龙寺上香的，结果车坏了。” “修好了吗？” 柳晴摇摇头：“不瞒蓝公子说，我和家中下人都不会修车，方才胡乱摆弄了许久，都没什么作用！” 蓝闵瑞望着她满手黑污的模样，笑着道：“柳娘子的手是为人看病施针的，这等粗活儿，若是柳娘子不介意，不如让我来试试？” 柳晴看了眼他绣着云纹金线的青袍，面露犹豫。 蓝闵瑞撩起衣摆，一边矮下身检查车辕，一边笑道：“柳娘子别看我是读书人，我家中却有长辈精通偃术（机关术）的，我对此倒也略通一二。” 柳晴听他如此说，顿时放下心来，只是嘴里却仍旧客套道：“如此岂非大材小用？有劳蓝公子了！” “铮！” 蓝闵瑞背对着她蹲下身，片刻功夫，就听车轴传来一道响声，紧接着蓝闵瑞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尘：“好了。” 秦立当即牵着马走了几圈，咧着嘴冲柳晴笑道：“大娘子，当真好了，好了！” 柳晴连忙向蓝闵瑞道谢：“多谢蓝公子了！” 蓝闵瑞一边接过小厮递来的帕子擦手，一边摆摆手笑道：“比起柳娘子帮我治腿，此等小事不足挂齿，柳娘子是要去宝龙寺？眼下时辰已经不早了，我就不打扰柳娘子了，请！” “请！” 等柳晴上了马车离开，蓝闵瑞站在原地，望着马车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小厮荷塘在一旁道：“公子，小的方才走近了才发现，方才那位女娘，当真同公主殿下的背影有些相似呢！” “你也这么觉得？”蓝闵瑞笑着道，“可惜她们的长相并不相似，再者华容那丫头——” 他说到这里，笑着摇摇头道：“走，同武先生那位高徒约定的时间快到了，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别叫人久等了！” “公子你就是太好性儿了，前日主动登门他都闭门不见，他家的下人还说他们主子出去了，小的明明看见他家主人的屋子里有人！” “行了，许是当时他有事，不过些许小事，也值得你如此记恨，如今朝中局势动荡，表哥将我从北地召来，若是能多为他招揽几个人才，便是多跑几趟又如何？” 第699章 谶言 第699章 谶言 檀香袅袅，梵音阵阵。 大雄宝殿巍峨庄严，香案正中央的位置，巨大的神像悲悯地望着往来的信徒，上香者络绎不绝。 柳晴跪在蒲团前，虔诚祈福：愿远在另外一个世界的亲朋平安，愿四郎蟾宫折桂，万事胜意，愿信女一切顺利…… 她上完香便起身，打算去佛寺后院逛逛。 听说宝龙寺后院有一处书画长廊，上面的彩绘栩栩如生，既然来了，她自然要去见识一番。 夏妆和秋浓二人见她出来，连忙迎了上去，秦立和茗日在她们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寺庙后院比前面人更多。 柳晴三人穿过人流，沿着长廊边走边看。 这里的彩绘果然名不虚传，飞天仕女、花鸟虫鱼……个个都栩栩如生，纵使柳晴不懂什么艺术，一时间竟也看呆了去。 以致于她没注意，肩膀撞到了人。 “抱歉！” “阿弥陀佛！”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接着，柳晴看向来人。 令她意外的是，眼前之人竟是一个比丘尼。 比丘尼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只两只眼睛却份外清明。 见到柳晴后，她先上下打量一眼，接着道：“施主，佛渡有缘人，你——” “停停停！” 柳晴心底顿时生出一抹不祥的预感，“师太，我命由我不由天，无论如何都是我自己的造化，诸位佛主菩萨每日要渡的人实在不少，我就不劳烦他们了！” 在她有限接触过的穿越重生小说里，很多时候都会有个神神叨叨的老和尚，真大师，说中男女主人公跌宕起伏的命运。 说实话，她对这类人真的是又敬又怕，可偏偏你说巧不巧，貌似眼前这位就是！ 比丘尼目光慈爱地望着她，接着道：“施主不必惊慌，贫尼不算命，只看姻缘亲缘！” 柳晴：“……” 姻缘亲缘不算命？ 比丘尼望着她，那双清明的眸子里漾起一丝微不可查悲悯：“施主虽吃一家饭，却生两姓子，阿弥陀佛！” 她说完，不等柳晴开口追问，念了声佛号就离开了。 老实说，莫名碰上这么个人，说两句似是而非的话，听着还不怎么吉利，柳晴心情并不好受。 “她什么意思嘛？真是的！”秋浓连忙上前安慰她，“大娘子，别理会她，在和尚庙里出现的尼姑，真是莫名其妙！” 只是秋浓的话音刚落，旁边一位同样在观赏壁画的男子忽然开口道：“嗳！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方才那位可是旁边娘娘庙里的普济师太呢，能得普济师太的指点，你家娘子当感到荣幸才是！” 柳晴皱眉看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你这娘子，当真好生无礼，我好心提醒你，你怎么——” “你那微不足道的好心还是留给旁人，我不需要！”柳晴说着不再看他，只同秋浓二人道：“好了，没什么意思，回去。” “是！” 出了这么一出事，柳晴也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心思，直接离开宝龙寺下了山，坐上回程的马车。 只是这一路上，她的心里都惴惴的。 什么叫“虽吃一家饭，却生两姓子”？ 难道是将来她和宋四郎有两个孩子，一个随宋四郎姓，一个随她姓？ 这句话，仿佛一句谶言。 直至回到家中，柳晴回想起来，都觉得浑身不舒服！ 第700章 虚无缥缈 第700章 虚无缥缈 “……大娘子行至半路，马车忽然坏了，大娘子亲自下车修理，这时候却突然出现一位年轻的公子，听他们的谈话，大娘子似乎救过这位公子！后来那位公子帮着大娘子将马车修好，大娘子带着人去了寺庙，还碰上个疯尼姑，当时她二人离得有些远，没听到她同大娘子说了什么，但大娘子自从听了那老虔婆的话后就闷闷不乐……” 书房里，罗林一五一十地汇报昨日柳晴的行踪。 在靠山镇，他遵宋明彰的命令，买了两个戏班子出身的女娘，这两位女娘没别的本事，就是轻身功夫好。 来的时候，她们伪装成船娘，一路坐船跟着过来，到如今一直都做得很好。 宋明彰坐在书案后，食指一下一下的扣着桌面，听着他的汇报。 “那名年轻男子，可有什么特征？” 罗林想了想，回道：“据说二十出头的年纪，气质温和，相貌清俊，姓，姓蓝！” 宋明彰原本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我知道了，下去。” 姓蓝。 小晴和守常曾同他提起过一位姓蓝的人，他们当时挂念自己的安慰，去贡院救了北地四大公子之一的蓝闵瑞，想来昨日小晴碰上的就是这位了。 宋明彰想到这里，缓缓起身，收了笔墨纸砚，就往夫妻二人的房中走来。 柳晴见他今日这么早回屋，还有些纳闷：“今日怎么这般早？不读了？” “明日便要进场，今日略歇一歇，怎么？见到我不开心?”宋明彰佯装生气的望着他。 “怎么会？”柳晴道，“这些日子你日日苦读，我几乎一整天都见不着你人影，想你都来不及呢，怎么会见到你不开心？” “那你是怎么了？” 宋明彰走到她身边坐下，轻轻揽住她道，“昨日从宝龙寺回来后，我瞧着你就不怎么开心，可是出了什么事？” 柳晴眉头蹙起，半晌忽然道：“四郎，要不我们还是别要孩子了？总觉得小孩子比较麻烦！” 这是她昨晚想了一晚上的法子，那老尼姑的话真的影响到她了，也是邪了门了，她几乎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话。 “可以是可以！” 宋明彰神色十分平静，“只是你得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不久之前，她还同他说，等她满二十了，就生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 “没什么，就是忽然间觉得有点麻烦。” 莫名的，柳晴不想告诉宋明彰昨日老尼姑同她讲的话，她有种预感，宋明彰听到后，会不高兴。 两姓，两姓。 昨日她为自己找补的理由，其实是很扯的，最有可能的其实是，她将来的孩子不止一个，且他们的爹，不是一人。 这样让宋四郎知道了还不炸了？ 所以干脆还是别要孩子了。 “是有人同你说了什么了吗？”宋明彰眼睛闪了闪，循循善诱。 柳晴皱着眉头，有些狐疑地望着他：“四郎你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若非有人同你说了什么，你怎么会突然间改变了想法？” 柳晴推开他，面上的神色忽然变得一本正经：“四郎，正好我有件事想同你说。” 宋明彰：“你说。” “我怀疑有人跟踪我！” 第701章 又吵架了 第701章 又吵架了 宋明彰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颤了颤。 “为什么这么讲？可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柳晴侧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道：“我不确定，但每次出门，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我！” 这里是大魏，不是末世，可那种如附骨之疽一般的感觉却怎么也没办法忽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宋明彰目光认真地看着她，“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柳晴摇摇头，面色凝重：“不是，我没办法同你形容那种感觉，但我觉得一定有人跟着我，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 在靠山镇的时候她就有所察觉了，这次去宝龙寺，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我仔细回想了下，在大魏，我并没有什么生死仇人，会不会——” 柳晴说到这里，抬起头看向宋四郎道：“四郎，你老实跟我讲，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者背着我做了什么事？” 宋明彰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我没有，娘子你可别冤枉我！” “真没有？” 宋明彰斩钉截铁道：“没有，便是我真的惹下了仇家，也不会置你于险境！” 柳晴听了他这话，若有所思。 片刻，她站起身开门，对着门口候着的秋浓道：“去，叫潘礼过来。” “是！” 等潘礼过来，柳晴直接吩咐道：“礼哥儿，这几日你带着秦立他们在咱们宅子附近巡巡逻，注意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潘礼愣了一瞬，旋即道：“是，大娘子！” 潘礼依言下去办事，宋明彰道：“警醒些是好的，我不在这些日子，你看好家，如非必要，就别出府了。” 柳晴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不悦：“你不在我就不能出门了吗？宋明彰，你巴不得我哪里都不去，只守在家里这一亩三分地是？” 宋明彰这个毛病，柳晴一直在忍耐，但今日不知是因为宝龙寺那个比丘尼的话影响了她，还是因为潜在暗中的那双眼睛让她如鲠在喉，总之她没忍住，直接爆发了。 柳晴忍让惯了，乍然如此，宋明彰受不了了：“你这是在说什么？我不过好意提醒你，我也是关心你，你愿意出去自是你的事！” “那你日后就少说这样的话，我是个独立的个体，我有自己的人格和自由，不是被你关在笼子里的鸟！” “你，你——” 宋明彰涨红了脸站起身，恨声道：“我不与你说了，你今日当真好没道理！” 他说完，转身就要出门。 “去哪里？”柳晴的声音在他的身后不紧不慢的响起，“都这么晚了不睡觉，干嘛去？” “我出去有点事！” 柳晴不依不饶道：“什么事？是要去见什么人？还是要去做什么事？” 宋明彰霍然转身：“你别太过分！” “这就过分了？”柳晴蹬蹬蹬两步走到他的面前，昂起脖子有些嘲讽道，“你平日盯我盯得可比这个要过分多了，宋明彰，做人别太双标，我再说一遍，往后别再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从前你一次又一次是我大度，可我的大度不计较，不是你肆无忌惮的理由！” 宋明彰闻言，神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第702章 两婢 第702章 两婢 柳晴满脸倔强地看着他，一步都不肯退让。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宋明彰才黑沉着脸，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秋浓在门口看到面色难看的郎君，吓得缩了缩身子，等他走了，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大娘子，你，你是和郎君吵架了吗？” 她方才在外面听得不真切，可郎君那脸色，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人发生了不愉快。 柳晴脸色也不好看，不过她不是迁怒下人的人，闻言只道：“没事，我这里没什么事，你下去忙。” “郎君心里惦记着大娘子，我听淡春姐姐说，昨儿个大娘子去宝龙寺，郎君隔段时间就从书房出来问您回来没？奴婢，奴婢还曾听闻——” 秋浓说到这里，咽了咽口水，继续道，“奴婢还听说，自从上次郎君作主将小花送走后，这些日子郎君一直在着人打听哪里有可爱的小猫，估摸着是要送给大娘子呢！” “哦？” 柳晴倒是不知道这事儿。 秋浓闻言笑着道：“是真的，不过郎君吩咐不让人告诉大娘子，说是要给你个惊喜呢！” 顿了顿，她又道：“大娘子，奴婢多句嘴，奴婢从前的主家郎君是位秀才老爷，方中秀才，就纳了两房美妾，那大娘子哭得都落下了眼疾，然郎心似铁，旧人哪及新欢？所以奴婢以为，似郎君这般爱重大娘子的男子，真真儿难得啊！” 柳晴听了她的话，面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旋即却苦笑道：“你不懂！” 感情是要相互尊重包容的，宋四郎是在乎她，对她好，可是凡事过犹不及。 从两人互通心意之后，她便一退再退，一让再让，及至如今，她已经隐隐察觉到自己快退无可退了！ 秋浓闻言，张了张嘴还待说些什么，柳晴却摆摆手，面露疲色：“你先下去，让我一个人静静。” “是。” 秋浓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接着转身往门外走去。 不想才出门，她就遇到了静立在门口的淡春。 淡春看上去，似乎已经在门口好一会儿了。 秋浓见到她，面上飞快划过一丝惊讶：“淡春姐姐，你怎么在这里？你——” “你跟我过来一下！”淡春神色淡淡地。 秋浓跟着回了淡春的房间。 “秋浓，你为何要对大娘子胡言乱语？” 刚一关上门，淡春就声色俱厉道，“郎君根本就没有让人打听猫，你为何要无中生有？” 秋浓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闻言连忙道：“淡春姐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郎君打听猫的事，我也是恍惚听人说了一嘴，再者说——” 她说到这里已经平复了心情，微微昂起头，神色镇定地看着淡春道，“再说了淡春姐姐，郎君和大娘子闹了不快，我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大娘子开心，郎君明日就要去贡院考试了，他们如今闹成这样，难保不会影响郎君考试！” “这么说你倒是一片苦心，我误会了你？”淡春眸中划过一丝冷意。 秋浓道：“淡春姐姐，你真的好没道理，我做什么了我？你就这般审问我？” 淡春抿了抿唇，没再多言，直接越过她出了房间。 只秋浓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面上浮现出一抹凝重。 第703章 哄夫 第703章 哄夫 当夜，宋四郎很晚都没有回屋。 明日他便要入贡院，柳晴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天都睡不着。 最终，她满脸烦躁地捶着床起身，招来值夜的夏妆问：“郎君呢？” 两人吵架的事情基本上都知道了，夏妆早就等着她问了，闻言忙道：“回大娘子，郎君还在书房！” 柳晴披了衣服下床，趿拉着鞋就往外走去。 夏妆提着灯在前面领路，边走边有些担忧道：“大娘子，郎君明日一早便要入贡院——” “唉~” 柳晴叹了口气打断她，“我知道，你不必多言！” 等到了书房门口，柳晴接过夏妆手中的灯，推门进去。 书房里并没有点灯，黑漆漆的只有月光从窗户中射进来，照的房间内有些许光亮。 柳晴举着灯进来，就见宋四郎直竖竖坐在书案之后，见她来了，他也只看了一眼便将头撇到一旁。 柳晴将灯放在桌上空白的地方，声音有些无奈道：“不睡觉了？” 宋明彰眼皮动了动，没说话。 柳晴绕过书案走到他的身边，推了他一把：“往那边点！” 宋明彰屁股不受控制地往旁边移动了方寸，眼睛却仍就不看她。 “明天不是要考会试吗？今晚不休息，明日怎么有精神？” 宋明彰还不说话。 柳晴没奈何，只好去拉他的手：“别生气了，多大点儿事儿值得你这么生我气？房也不回了，觉也不睡了，赶明儿是不是考试都不考了？” 老实说，若非顾忌他明日要去参加会试，柳晴真是不想来。 累！ 宋明彰被她抓着的手，没什么力气的挣了挣。 “宋黛玉，你说说，咱两到底谁是男的谁是女的？人家夫妻吵架，多半是相公哄娘子，咱两一起，你说说哪次不是我哄你？那要不我赚钱养家，你每日在家里负责貌美如花，可好？” “哼！” 宋明彰重重地冷哼一声，“不知所谓！” “到底是谁不知所谓？就没见过你这么小心眼儿坏脾气的男人，这也就是我了，搁旁人，我看有谁能受得了你？” “呦~这么说，嫁给我倒委屈了你！” 他这话虽说得阴阳怪气，但好歹愿意开口了，柳晴心里松了口气，轻声道：“不委屈，不委屈！能嫁给宋解元，是我祖上烧高香了呢，哪里敢道委屈？” 宋明彰没忍住，嘴角弯了弯。 总算是笑了，柳晴连忙趁势拉着他起身：“快回去睡，明日还要早起，你白日说的我晓得呢，没什么事我也不出去！” 宋明彰颇有些委屈道：“我也不是不让你出去，不是你自己说好似有人跟踪你吗？我原想着等查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再出门，正好我这段时间要考试——”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在贡院，你若出了什么事，那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哪里就那么严重了？” 柳晴无语地望着他，“我身上有空间，就是真有危险，最坏的情况也就是暴露空间我躲进去罢了，哪里就值得你这般担心了？” “空间的事情，千万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宋明彰的脸色陡然变得严肃万分，\"这是你最后的底牌，出你之口，入我之耳，除此之外，万万不能让旁人知晓！\" “我知道，你放心！” 两人说着话，这才一路回了寝房。 第704章 意外来客 第704章 意外来客 这一次宋明彰起得比乡试还要早。 不到寅时，门外就传来潘礼的声音：“郎君、大娘子，车马已经备好，何时出发？” 柳晴和宋四郎也早就醒来了，闻言就道：“就来。” 宋四郎几场科考下来，柳晴也算轻车熟路了，二人穿戴好，披星戴月上了马车，一路往礼部贡院的方向走去。 马车上，柳晴又仔细检查了下宋明彰带的吃食用具，待一切无误后，秦立已经停下了马车。 宋明彰下了马车，正了正衣冠拿好东西，就去排队了。 临走前他背对着柳晴潇洒地摆了摆手，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柳晴没有直接回去，她站在送考的人群中，直到看着他顺利进入贡院的大门，才回转身，招呼着秦立潘礼二人道：“走，咱们回去。” 潘礼在一旁安慰她：“大娘子放心，郎君必然高中，我们且回去等着好消息！” 柳晴面上露出一丝笑容：“承你吉言。” 她说着，便直接上了马车。 昨晚加起来一共睡了不到两个时辰，柳晴这会儿是真累了，上了马车后就直接睡下了。 接连几天都没什么事。 倒是胭脂水粉的成品做得差不多了，不过柳晴想着自己既然答应了宋四郎这几日在家里待着，倒也没急着出去，就只每日过吃吃睡睡的日子，难得闲了下来。 只是三月初五这一天，她家里来了一位十分意外的客人。 抹冬进来传话时，柳晴愣了一瞬才同她确认道：“确定是她？” 抹冬道：“是她，在宋家秤的时候，奴婢曾见过三少夫人一面！” 她口中的三少夫人不是别人，正是柳大丫同父异母的姐姐柳晓珍。 “她有说来做什么吗？” 柳晴对她没什么好感，其实不大想见她。 “没说来做什么，不过奴婢瞧着她脸色不太好，就听她说要见大娘子你！” 顿了顿，抹冬有些犹豫地问道，“大娘子要见她吗？” 柳晴想了想，点点头：“请到会客堂？” 她说着站起身，略略整理了下自己，就往会客堂走去。 柳晓珍才坐下没多久，就见到了容光焕发的柳晴。 许久未见，柳大丫较之从前颜色更甚，气色红润，眉眼舒展，一看日子就过得极为滋润。 听说宋四郎到现在身边都只有一个女娘，这让柳晓珍的心里又是酸楚，又是嫉恨。 “姐姐，妹妹我贸然登门，还请姐姐恕罪！” 难得的是，她这次见了柳晴，倒再没了从前的趾高气扬。 柳晴有些诧异地望着她：“你找我什么事？” 柳晓珍的眼泪几乎瞬间落了下来。 紧接着，她扑通一声跪倒在柳晴的面前，抓着她的裙摆哀求道：“姐姐，从前妹妹虽然做了许多错事，但好歹我们是姐妹，同出一家门，又同入一家门，你，你能不能帮帮我？帮我同三郎说说，不要休了我！” 柳晴面上诧异之色更浓：“他要休了你？” “还没有，他去参加会试了！”柳晓珍满脸是泪。 不过两个月没见，她变得比当日在宗祠前更瘦了，巴掌大的脸蛋颧骨高耸，眼睛因为瘦，显得份外的大，衣服下更是空荡荡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他总说我是大妇不会变，可家里那两个小贱人，变着法儿的挤兑我，那家里，如今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 第705章 人心 第705章 人心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柳晴对她的事兴致缺缺，却对她能找到自己家门感到疑惑。 金陵人口百万，而自家同柳晓珍宋三郎这对夫妻从前有过不少龌龊，自然不可能送信给他们告知落脚之地，那柳晓珍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莫非那些暗中跟踪她的人就是柳晓珍的人？ 柳晓珍闻言，抓着她裙摆的手顿了顿，紧接着眼泪一把鼻涕一把道：“不瞒姐姐说，也是巧了，前日妹妹被那姓段的小狐狸精挤兑，生了闲气就出来散心，恰好看到你家那个姓刘的丫头，这才知道，原来这么巧，姐姐家也住这附近！” 见柳晴还在想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儿，柳晓珍急了：“姐姐，你，你就帮帮妹妹？你就看在当初是妹妹替你嫁给了宋三郎那个狼心狗肺之人的份上，帮帮我！妹妹实在是没——” 柳晓珍悔呀。 她只想到了上一世宋明义的风光恣意，以为自己只要做了举人娘子、官家娘子，就能坐享荣华富贵，可却忽略了宋明义这个人。 他就是个卑鄙无耻，自私自利的小人。 只要能往上爬，只要能得到权势财富，他什么都可以做，女人于他而言，不过是用来攀附的工具而已。 不论是她，还是从前的关氏，甚至是现在家里那两房小贱人，都一样！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宋明义就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她们! “等等等等！”柳晴听不下去了，打断她道，“什么叫你代替我嫁给了宋三郎？若是我记得不错，当初是你嫌弃我相公病弱，主动勾搭上了宋明义？” 柳晴说到这里，后退两步，避开她抓着自己的手，语气冷淡道：“你先起来说话，我是没想到你今日会来，也没想到你来是来求我，但是，且不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如何，便是关系尚可，我也没立场去找宋明义！” “你有的！” 柳晓珍从地上爬起来，急急道，“你家四郎高中解元，此次会试也有望中贡士，宋明义早就想巴结他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法子，四郎那么喜欢你，姐姐，只要你愿意出面，宋明义看在你的份上，也不会再任由那两个贱人磋磨我！” 柳晴上下打量她一眼，见她神情不似作伪，心底不由对宋明义脸皮的厚度有了新的认知。 早就撕破脸了，还能舔着脸回来巴结宋四郎？ 厉害厉害！ “姐姐！”柳晓珍抹着眼泪继续道，“你家四郎是世间少有的男儿，他到如今都只守着你一个人过，你日子过得舒坦，自然理解不了妹妹我的苦，宋明义他就是个畜生，他说我是大妇不会变，是！妹妹我确实还是家里的大妇，可他任由那两个小贱人欺负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什么主意？”柳晴有些好奇。 柳晓珍咬牙切齿道：“只要我死了，他就可以抬一个无论是家世还是财力都对他有用的续弦，而且他也不算违背承诺，我确实一直都是大妇！” “这样啊。”柳晴起先还有些看热闹看笑话的心思，听到这里，她却听不下去了。 她只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索然无味。 无论是柳晓珍，还是宋三郎，都让她觉得厌烦。 第706章 敷衍 第706章 敷衍 “所以姐姐，你就帮帮我好吗？你的大恩大德，妹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你先回去，一切等会试结束再说！” 柳晴根本不想掺和她家的烂事儿，所以只含糊其辞的说了一句，就要离开，“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你了，还有——” 她说着，看向柳晓珍提过来的糕点匣子，淡声道：“还有东西你拿回去，没必要如此！” 柳晓珍呆呆地望着她，好一会儿，她的眼底浮现出一抹光亮：“那姐姐你是答应了对？等四郎他们考完试，你就会去我家对吗？” 顿了顿，她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道：“瞧我，都没告诉姐姐我家住在哪里，就在姐姐家前面隔了两个巷子的地方，这样，姐姐派个人跟我走一遭，认认门，下次直接让她带姐姐过来也就罢了！” 柳晴敷衍地点点头，示意一旁的夏妆跟上她。 夏妆应了一声，拿起桌上的礼物，率先出了门。 等柳晓珍离开后，刘桃花惴惴地站在门口道：“大娘子，奴婢，奴婢——” 从靠山镇来金陵后，许是刘全提前说了什么，刘家人已经很少往她跟前凑了，所以柳晴此刻看到刘桃花还有些意外。 “何事？你直说便可！” 刘桃花小心翼翼走到她的身边，直接跪了下来：“奴婢是不是又给大娘子惹祸了？前日是奴婢外出碰到了三少夫人，她问起奴婢大娘子和郎君的事，奴婢发誓奴婢什么都没说！” 柳晴摆摆手道：“没事，你起来！她既然碰到了你，又有事要上门，不论你说不说，都会千方百计打听我们的住处，何况这里离她家并不远，我不怪你！” “多谢大娘子！” 刘桃花红着眼睛，眼底又是期盼又是哀求。 她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微微欠身对着柳晴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柳晴望着她远去的落寞背影，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有些结，是无解的。 她虽然同刘春花以外的刘家三人，但宋老太的死，不止宋四郎，便是她也如鲠在喉。 她原想着在靠山镇就将这一家人打发了，可宋四郎却拦着不让，说是此事他亲自处理，及至今日，这家人虽还留在家里，却早已如同透明人一般。 —— 柳晓珍出了柳晴家，心情原本还算明朗，只是在看到夏妆手中原封不动的礼品时，她的心几不可查地沉了沉。 “你叫什么名字？” 夏妆低着头，老老实实回道：“奴婢夏妆。” “你看你，你家大娘子又没说要你拿东西！这样，稍后你把东西拿回去？这可是吉祥斋最有名的点心，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知道姐姐家现在不缺这些，但这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大娘子方才有说让你带走东西！”夏妆瓮声瓮气地回道，“奴婢只是依言办事。” “你——” 柳晓珍眼底划过一丝怒火，有心想发作，却到底顾忌着自己有求于柳晴，废了好大的劲儿硬生生将怒火压了下去。 “好好好，倒是个忠-心-的-丫-头！” 说到后面，她几乎咬牙切齿。 她想到了家里那个两面三刀的丫头，自己好心栽培她，放她一马，她却跟段氏那个贱人勾结起来害她！ 第707章 气吐血 第707章 气吐血 夏妆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回道：“您过奖了！” 柳晓珍气得直咬牙。 好一会儿，她才不情不愿地道：“好了，跟上，记着点路！” “是。” 她领着夏妆一路往自家同样的三进宅院走去。 到了门口，夏妆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然后匆匆行了一礼，就转身离开了。 柳晓珍一手提着点心匣子，一手扣响了红漆木门。 “叩叩叩！” 她足足敲了有一刻钟，大门才慢吞吞从里面打开，开门的小厮见是她，“啪”的一声又将门关上了。 里面传来远去的脚步声。 柳晓珍气得浑身颤抖：“蠢材，瞎了你的狗眼！连老娘都认不出来了吗？该死的奴才！” 然而，她的咒骂声并没有得到回应。 好一会儿，大门才又重新打开。 看门的小厮笑嘻嘻回道：“大娘子见谅，小的方才去段姨娘院子回禀了一声，这才迟了，还请大娘子不要责怪小的？” “好大的胆子！” 柳晓珍铁青着脸，手指如雨点般指着他道，“老娘还没死呢，她段怡然不过是个妾室，你怎么敢越过老娘去请示她？你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来人啊！” 她说着，冲着院中便大吼一声：“把这个贱种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那小厮听到她这番话，却是连脚下的步子都没挪动半分，只不卑不亢道：“大娘子，小的是段姨娘买来的，身家性命都系于姨娘之手，求大娘子饶恕小的！” “你，你——”柳晓珍颤抖着手，气得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一个穿金戴银的年轻女娘，带着一大帮丫鬟婆子从里面迎了出来。 这女娘十五六岁的年纪，鹅蛋脸，柳叶眉，丹凤眼，额间贴着梅花钿，窈窕又妩媚，竟是难得的好颜色！ “哎呦，大娘子你可算是回来了！若非安平这小子来禀，妾身正要派人去寻你呢，你说你这一气之下离家出走，郎君要是回来问起来了，还道是妾身不敬主母，妾身可当不起这个罪名！” “贱人，你少假惺惺！”柳晓珍先是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接着目光不自觉的打量起周遭来，似是在寻什么人。 “大娘子，快进来，在门口做什么？没得让人笑话！”段怡然说着，扭头吩咐安平道，“关门！” 大门“啪”的一下关上了，她好整以暇的看着柳晓珍，继续道：“大娘子是在找田老狗？这可真是不巧了，田老狗野性难驯，当众对我不敬，就在不久前，我让人给了他一百两银子，打发他回咱们状元县了！” “你，你，你——” 柳晓珍简直不敢置信，她目龇欲裂道：“他是我的人，你凭什么？贱人，你凭什么？” 段怡然是状元县绸缎庄段老爷的女儿，家中豪富，宋三郎纳了她做贵妾后，家里因为水灾买粮欠下的钱都还清了。 不止如此，段怡然进门后，因为相貌出众，又识文断字，颇得宋三郎看重，没多久就夺了她的管家之权，还将家里的下人全都换了一遍。 她身边就只剩下一个田老狗，那是她唯一的倚仗，可眼下—— 柳晓珍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喉间也涌上了一股腥甜。 “噗——” 片刻间，一口鲜血自她口中喷了出来。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第708章 下世 第708章 下世 见她这么不经气，竟直接昏过去了，段怡然觉得无趣，摆摆手道：“去，把大娘子抬进屋里，顺便请个郎中，别叫郎君回来以为我欺负她了！” “嘻嘻~”身边的丫头闻言，轻笑一声道，“姨娘就是心善，她算哪门子大娘子？” “你呀！” 段怡然瞥了她一眼，漂亮的丹凤眼中漾起一丝笑意，“鬼灵精！也就我惯着你，要把你搁到她身边侍候，早被磋磨死了，莲儿说的你忘了？” “奴婢不敢忘，所以奴婢才说姨娘心善，里面那个，出身粗鄙不说，那心肠呀，可是一等一的歹毒！” “好了！”段怡然随意拨弄了下指甲，“去当差，南院刘氏那边的动静也注意一下，哦对了！” 她说到这里，眼睛微微眯起，目中划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冷意：“顺便去查查，今日大娘子去干什么了？见了什么人？” “是！” 丫鬟下人得了命令就去办事了，只段怡然望着柳晓珍的院子，眼底若有所思。 —— 三月初七，宋明义从贡院回来，一进门，段怡然就得到消息迎了出来。 “相公，你可算是回来了！热水和膳食都已备好，你是要用膳还是先洗澡？” 宋明义胡子拉碴满身疲惫，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臭了，闻言道：“先沐浴，不用摆膳了，沐浴完后我睡一觉，等醒来再用膳。” “是！” 宋明义这一觉睡了个昏天暗地。 醒来后，他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之感。 直到纱窗外传来婢女轻声交谈的声音，他才坐起身，冲着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房门瞬间开了，一众丫鬟婆子端着水盆、巾帕、痰盂、干净的衣袍……鱼贯而入。 等他穿戴好去了膳堂，段怡然正立在一旁等着亲自为他布菜。 “相公，你足足睡了一天一夜，饿坏了？快用膳！” “嗯。” 在贡院的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人都瘦了一大圈，眼下宋明义腹鸣如雷，坐下后，手中的筷子就没停过。 段怡然从始至终都含笑望着他，见他吃得差不多了，才道：“相公，妾身还未曾来得及同你说，大娘子又病了。” “哦？” 宋明义放下筷子站起身，“我去瞧瞧她去。” “那妾身随你一起？” 宋明义想了想，道：“不用，你站了半天，快去歇歇，稍后我去看你。” “是！” 等宋明义离开膳堂去了正院，段怡然收起面上的笑容，吩咐道：“去，跟着听听大娘子和郎君说了些什么。” ——不过两日的功夫，柳晓珍便起不了床…… 郎中来过了，开了药方，却没人煎药，她饿了渴了，身边也没个人…… 她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只觉得口干舌燥，嗓子里像是着了火一般。 恍惚间，她听到房门处传来动静……她有些艰难的睁开眼，举起手，呻吟道：“水，水——给我水！” 宋明义推门进来，见房中没有半个下人，就只柳晓珍一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此刻手伸到半空中，似乎在抓挠着什么。 他登时勃然大怒，连忙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视线则朝着床中的人儿望去。 下一刻，他直接红了眼：“晓珍，你怎么了？你要什么跟我说？” 不到十日，眼前的人就瘦的不成人形了，皮包骨头，眼窝深陷，一张脸惨白如纸，嘴唇干裂没有丝毫血色。 第709章 拜你所赐 第709章 拜你所赐 “水，水——” 柳晓珍嘴里含糊不清地吐着字，她看清楚了来人是宋三郎，只一眼，眼眶中便蓄满了泪水。 宋明义红着眼道：“你，你等着，我马上给你倒水，我马上，晓珍！” 说话间，他便起身去桌边倒水。 只是手一拎，茶壶是空的，里面一滴水都没有。 “嘭——哗啦！” 一声巨响，茶壶直接被他摔了出去，瞬间变得四分五裂：“滚进来个人！” 下一刻，有丫鬟从外面小跑着进来：“郎，郎君有何吩咐？” 宋明义没说话，只铁青着脸走到丫鬟面前，照着她的脸就是一个大嘴巴子：“婊子，都是死人吗？水！” 他用的力气极大，那丫鬟遭受了无妄之灾，捂着脸转身下去倒水了。 “晓珍，你别着急，水马上来了！” 宋明义回到床边，目光温柔又痛惜地望着床上的妻子。 柳晓珍眼中含着泪水，只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郎君，郎君水来了！”丫鬟哭哭啼啼提着茶壶回来。 宋明义接过水，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滚！” 等再看向柳晓珍时，他便换了神情，温声道：“晓珍，来，我喂你！” 柳晓珍大口大口地喝着水，将近三日水米没打牙，她渴极了饿急了，更恨急了！ “咳咳咳咳咳咳！” 中间因为喝得太急，她呛得咳了许久，许久……又吐出两口血来。 连着喝了两大壶的水，她才停了下来。 再抬起头来时，宋明义看到她的双颊之上隐隐泛出红晕，像是镶嵌在眼眶中的两只眼睛，也恢复了些许神采。 估摸着她没什么事了，宋明义心底略松了口气。 “晓珍，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我们才几日未见，你怎么？” “三郎——”柳晓珍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不紧不慢道，“三郎啊，我有今日，不都是拜你所赐吗?” 宋明义闻言，眼神有片刻的慌乱：“你，你怎么这么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好端端的在家中吗？” 柳晓珍瞥过头，半晌，忽然轻笑一声：“三郎，我姐姐柳大丫是神医圣手，她家就住在不远处，你要是还想让我活，便派人去请她过来！” “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想让你死？” 宋三郎唰的一下站起身，冲着身旁的下人就道：“去，去请——” 话说到这里，他转过头看向柳晓珍问道：“晓珍，四弟和弟妹他们具体住在哪里？” 宋明义很清楚，自己的科举之路，怕是到举人就到头了，可是四郎不一样。 他能力压武先生的高徒贾三道夺得乡试解元，又多次被两大书院授课的先生盛赞，他正愁没办法同对方恢复往来呢。 相识多年，同床共枕两年多，柳晓珍对他此刻眼中的算计可谓一清二楚。 不过她也不在意，她还是想活着，想继续活下去，只要有一丝希望。 于是她仔仔细细将柳晴家的地址告诉了宋三郎，顺便还提醒他：“三郎，最好多派几个人，否则等消息传到我姐姐他们那里，怕不是向他们求救，而是报丧了！” 她这话说的意有所指，不过宋明义却瞬间反应了过来。 他的脸色几不可查地沉了沉。 第710章 来见柳晓珍 第710章 来见柳晓珍 “姨娘，郎君吩咐去请大娘子的姐姐，据说是个神医，眼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正院那边宋明义才刚刚说完没多久，段怡然这边就得到了消息。 “大娘子的姐姐？”段怡然面露沉思，“就两日前我们查到的那位？嫁的人还是郎君的孪生弟弟？” “对，便是那位！” “哦，那去。”段怡然轻笑一声，“正好也让咱们见识见识郎君弟弟这对夫妻，听说过继出去了，跟这边来往也不深，大娘子是病急乱投医了？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阎王叫你三更死，又岂是想活就能活得了的，你说是春草？” 春草笑眯眯道：“姨娘所言甚是。” “走，咱们也去那边瞧瞧，看看能帮到些什么？” 段怡然说着，披了件大红披风，搭着春草的手，姿态悠然地往正院这边走来。 两家离得确实不远，没多久，柳晴夫妻就到了。 下人领着夫妻二人往正院走去，远远地，柳晴就看到了披红戴绿的段怡然。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旁边领路的下人极有眼色，见状就道：“四郎君、四少夫人，那位是咱们段姨娘，大娘子身子不好，府里一应事务全赖段姨娘操持。” 柳晴闻言，目中划过一丝诧异。 接着，她又看了一眼段怡然才收回视线，点点头道：“走。” 等到了近前，段怡然过来见礼：“妾身段氏见过四郎君、四少夫人！” 宋明彰直接抬腿往屋里走去，根本视她为无物，柳晴则冷淡地冲她点点头，跟在宋四郎身后进了屋。 段怡然望着夫妇二人的背影，眸中划过一抹凝重。 “姐姐，你能来，我真想不到！” 虽然去人家府上低三下四的求过了，但柳晓珍并不认为柳晴会来，至少不会这么顺畅的来。 乍一见到柳晓珍，柳晴吓了一跳！ 作为一个大夫，她见过的死人不计其数，甚至五脏外翻肚肠外露、脑袋稀烂的活死人她也见过不少。 她倒不是觉得柳晓珍此刻的模样可怕，只是觉得，她变化太大了。 不到三日的功夫，就形销骨立不成模样。 柳晴的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方才在外面瞧见的那位光鲜亮丽的女娘，柳晓珍此番模样，同那段氏简直是天差地别。 “弟妹，你快给晓珍瞧瞧？你医术高明，晓珍她，她——” 这会儿宋明义也没了欣赏美人的心情，红着眼眶就同柳晴道，“原是我的不是，只是谁曾想我不过是去参加了个会试，回来后，你三嫂她就成了这般模样！” “我先看看！”柳晴叹了口气走到床边，伸手搭上了柳晓珍的脉门。 下一刻，她的脸色就变了：“这——” 柳晓珍一直盯着她看，见状，面上露出一抹惨笑。 她轻轻转头，先是扫了一眼一旁长身玉立的宋四郎，接着看向宋三郎，幽幽道：“三郎，你们先出去，我想同姐姐说会儿话！” 宋明义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点点头往外走去。 宋明彰却没理会她的话，只目光看向柳晴。 柳晴冲他摆摆手：“没事，你在外面等我。” 第711章 晓珍杀青 第711章 晓珍杀青 等宋三郎二人离开。 柳晓珍将手抽回来，身体向后半靠在墙上，声音有些飘忽道：“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是姐姐，为什么我都要死了，还是不想对你说好话？” 柳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恨你，我讨厌你，我嫉妒你，直至今日，依然如故。” 柳晓珍同她对视，半晌忽的轻笑一声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样子了，好似我在你眼里，不过是个愚不可及的蠢货、垃圾！” “我恨你为什么命那么好？明明宋四郎是该早死的痨病鬼，可为什么因为你的出现，这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讨厌你，你总是一副高高在上救世主的模样，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对？” “我嫉妒你，一母同胞的双生兄弟，为何宋四郎就比宋三郎好那么多？无论人品还是相貌……他还对你情深似海，为什么这些好事全被你占了？柳大丫，你凭什么？” 她说到这里，略顿了顿，忽然又道：“或者，你究竟是谁？难道柳大丫你也重生了？不不不，柳大丫那个蠢货，她即使重活一世也断不会像你一般，所以，你究竟是谁？哈哈哈！！！” 说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咧着嘴笑得脸都皱了。 她如今这副模样，配上这样的笑，看上去狰狞又可怕，活像一只恶鬼：“我真是好奇，宋四郎如果知道你不过是个借尸还魂来的孤魂野鬼，他会有什么反应？请高僧天师做法收了你？或者干脆让人烧死你？烧得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的癫狂，好似已经看到了柳晴尸骨无存的惨样。 柳晴缓缓起身站在她的面前，微微扬起下巴，只一句话，就让柳晓珍瞬间破防。 “他早就知道了！” 柳晓珍瞬间像是被点了哑穴，脸上癫狂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定格在那里。 “你，你——噗！” 一大口鲜血自她口中喷出，飞溅到面前的青纱帐之上。 这一下，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她嘴里的血仿佛流不尽一般，不停地冒了出来。 片刻间，她胸前的衣服，周边床上的位置都被鲜血染红。 柳晴静静地望着她。 好一会儿，她轻轻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宋明义焦急地等在门口，段怡然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陪着，两人时不时朝着房间的方向看上一眼。 只宋明彰神色平静，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宋明义慌忙转身，见是柳晴，他急急上前就要抓柳晴的胳膊。 却在即将碰到柳晴的一刹那，被旁边凭空横出来的一条胳膊挡住了。 他一转头，就对上宋明彰冷淡到极致的神情。 “哦哦，抱歉弟妹，是我失礼了。”宋明义收回手，目光焦急地看向柳晴：“弟妹，如何了？” 柳晴摇了摇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他身旁满眼期待的段氏道：“准备后事。” 宋明义呆了，后退两步直接跌坐在地，口中喃喃道：“晓珍，晓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没想叫你死的，我没想的！” 段怡然娇美的面容有一瞬间，布满了寒霜，不过也只是一瞬，便恢复了正常。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柳晴并没有理会他，只侧身看向一旁的宋四郎道：“我们走，四郎！” 宋明彰微微颔首，嘴里吐出自来到这里后的第一个字。 “嗯。” 第712章 黄雀 第712章 黄雀 柳晴夫妻走后，段怡然望着宋三郎痛不欲生的模样，眼底微不可查地浮现出一抹讥讽。 接着，她上前就要扶起宋明义：“相公，地上凉，你快起来？你对大娘子的心她都看着呢，你这样，大娘子便是到了九泉之下，怕也不得安——” “滚！你给我滚！”宋明义却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推开。 他踉踉跄跄站起身，猩红着眼望着眼前披红戴绿的女娘，冷声道，“她要死了，最开心的就是你？” 段怡然脸色苍白：“相公，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妾身，你——” 宋明义根本不想听她解释，只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就抬脚往屋里走去。 “晓珍啊！晓珍——我的娘子啊，是为夫对不住你……” 片刻间，屋内便传出宋明义的恸哭声。 段怡然面无表情地听了一会儿，冷声道：“走，大娘子死了，接下来我们该给为她操持丧事了。” 春草小心翼翼地安慰她：“姨娘莫要伤心，奴婢以为郎君不过是心里愧疚，其实对里面那位能有多少情谊呢？姨娘的好日子眼看才来了！” 段怡然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怒火：“我身边这么多人，数你最可心，罢了，他伤心难过也只是一时的，我且忍他！倒是南院那边，让下面的人多盯着些，可别让刘灵惜那贱人钻了空子！” “是！”春草见她重新恢复斗志，不由在心底松了口气，退下去做事了。 南院这边。 刘灵惜手持长剪，正悠闲地修剪着花枝。 金陵的春日来得早，三月桃花盛开，她院中特意移栽过来的两株桃树已经花香四溢。 除此而外，廊下的几盆盆栽花也开始疯长，此刻她便是在修剪这些盆栽。 贴身丫鬟翠微急匆匆从外面进来，眼底是压抑不住的喜意：“姨娘，正院那位没了！” 刘灵惜手一歪，直接剪掉了盆栽的主干。 “没了？” “对！”翠微满脸兴奋，“听说是被段姨娘磋磨死的，几日没吃没喝，吐了好多血，直接气死了……奴婢还听说郎君发了极大的火，西院那边吃了挂落，眼下正夹着尾巴做人呢！” 刘灵惜起先面色还算平静，待听到段怡然吃了瘪，她的脸上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所以爹从前总告诫我，凡事都要沉得住气，你看，段怡然什么都好，就有一点，太过急功近利了！” 翠微闻言，面露诧异：“姨娘的意思是？” 刘灵惜伸出纤白的手指将剪坏的花草连根拔起，声音平静道：“等着。” 翠微起先还不懂她的意思。 可等过了两日，就见郎君亲自到南院，请自家姨娘出面操持大娘子的丧事。 “惜娘，你为人良善，贞静温婉，又一向不争不抢，晓珍的事情除了你，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这——” 刘灵惜看着面前器宇轩昂的男人，犹豫了一瞬，道：“只是郎君，府里的事情一向是段妹妹在操持，妾身贸然插手，会不会不太好？” 听她提起段怡然，宋三郎面上浮现出一抹厌恶：“有什么不好？你父是生员，而她爹段恒不过一商贾，到底是商户女出身，眼里只有那起子蝇头小利，惜娘，这事儿我作主了，你尽管去办！” 他说完后，也不等刘灵惜开口，就起身往门外走去。 “郎君这是要去？” 宋明义顿住脚回头，声音变得柔和：“都说了叫相公便是，你就是太守规矩了！” 顿了顿，他道：“前日劳烦了四弟和弟妹一趟，现下正好有些时间，我打算去拜访他们。” 第713章 辱骂 第713章 辱骂 “四郎，刘家人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会试已经结束，自那日柳晓珍来访见到刘桃花后，柳晴就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今日总算趁着宋四郎空闲的时候，问出了口。 “怎么突然间问起他们了？”宋明彰脸色不大好看，“这事儿不用你插手，总归奶不能白死！” “可是刘春花说了，当日她并没有抛下奶，为此她还寻过短见，会不会真是我们误会她了？” “背主之奴，狗改不了吃屎！”宋明彰斩钉截铁道，“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小晴——” 他认真地望着柳晴，一字一句道：“这辈子，除了你，我只有奶一个亲人，她爱我疼我，我能平安活到遇见你都是因为她，可是她老人家一辈子行善积德，却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我不甘心啊，为什么死的不是别人？为什么？！” 说到这里，他已红了眼眶：“能让他们安安分分活到现在，已经是我能给出的最大仁慈了！” “四郎，你，唉！” 柳晴心里也不好受，“那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宋明彰道：“当初你买那两个贱人花了一千两银子，如今——” “郎君、大娘子，宋三公子求见！”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秋浓的脆生生的声音。 柳晴和宋四郎对视一眼，接着看向秋浓道：“请他进来！” 片刻间，满身缟素的宋明义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他进屋后，先是打量了周遭一圈，然后同柳晴二人见礼道：“四郎、弟妹，愚兄不请自来，还望二位海涵！” 柳晴和宋明彰的面色都十分冷淡。 宋明彰更是毫不客气道：“你来做什么？晦气！” 宋明义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他便恢复了正常，温声道：“你三嫂没了，三日后出殡，她客死异乡，身边亲人朋友半个也无，无论她生前做了什么，愚兄都想让她体体面面的离开，所以四郎，弟妹，你们到时候能不能赏脸——” “不能！”宋明彰冷笑一声道，“宋明义，你哪儿来的脸一次次上门请人？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有柳晓珍，你们是不是忘了从前是怎么对我们的？她死了，我们没敲锣打鼓欢庆，就够给你脸了！” 宋明义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无比：“你，你——四郎你！” “滚！” 方才说起了祖母，宋明彰本就心情不大好，眼下更是半点耐心也无，“往后没事别往我们跟前凑，我就明白儿告诉你宋明义，爷我不待见你，死不待见你！” 宋明义一张脸瞬间变得青白交加。 饶是他脸皮够厚，被这样羞辱谩骂也扛不住了。 只是宋四郎如今，他再得罪不起了。 于是，他的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柳晴二人拱拱手道：“如此，叨扰了！” 他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等他走后，柳晴不无担忧道：“四郎，你方才如此骂他，他会不会记恨你？” “当然会！” 宋明彰昂起下巴，冷声道，“只是他再嫉恨又能怎么样呢？他最会审时度势，瞧着，他还会来的。” “我不信！”都被骂成这样，宋明义怎么可能还来? 他又不是吃饱了撑得没事找骂？ 宋明彰只道：“等着。” 第714章 投其所好 第714章 投其所好 宋明义脸色阴沉地出了大门，也没直接回自己的宅子，而是直接拦了辆马车去了秦淮河。 画舫之中。 他点了两个粉头，一个陪酒，一个唱曲儿，自己则喝着闷酒。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奴家瞧公子眉开眼阔，天生一副做官的相貌，怎的公子也有烦心事吗？不如同奴家说说？” 陪酒姐儿眉目如画，眼波流转间风情无限，“公子~说说嘛~奴家今日就是你的解语花~” 宋明义对着两个陌生的粉头，也生出了倾诉欲：“你当真能为爷排忧解难？” “来，公子你先喝一杯！” 陪酒姐儿又给他斟了一杯酒，待他仰头一饮而尽后，才樱唇微张，柔声媚气道：“公子先说说，若奴家解的好，便赏奴家几两银子，若解的不好，公子便当听个响儿！” 宋明义醉眼朦胧地点点头：“好，好！还是你懂事，嗝——就我一个同宗的兄弟，从前与我有些龌龊，如今他发达了，我想同他重修旧好，可他，他却——”不识好歹！ 陪酒姐儿笑颜如花：“奴家以为是何事呢？这有何难？这世上事，只要有心便不难办成，奴家以为，只要公子心诚，那位公子势必会被打动。” “难啊难！” 宋明义叹息一声道，“他性格奇差，爷我低三下四几次都不受待见，哪有你说的这般轻巧？” 陪酒姐儿闻言，微微蹙眉：“那公子可知那位公子喜欢什么？” “喜欢，喜欢什么？！” 粉头这一句话，仿若醍醐灌顶般，宋明义几乎瞬间清醒了过来。 紧接着，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的粉头道：“你的意思是——” “投其所好呀！” 陪酒姐儿娇笑一声道，“只要知道那位公子喜欢什么，公子你就成功了一半。” 宋明义闻言若有所思。 四郎喜欢什么，喜欢什么？到底喜欢什么呢？ 他仔细想着从前同宋四郎接触的过往，记忆回溯……直到十里镇他初次登宋四郎的家。 “他，他应当是喜欢银子！”半晌，宋明义有些不确定地道，“对，他喜欢银子，四郎喜欢银子！只是我不能直接送银子给他？那成什么了？” “公子，不是奴家说，银子谁都喜欢！”陪酒姐儿好笑的道，“除了这个没有别的了吗？” “不对，不对，你先别说话！” 宋明义连忙制止粉头，以免她打乱自己的思绪。 停了片刻，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下一刻，他唰的一下站起身，直接从钱袋中掏出一百两银票甩到了那陪酒粉头的身上：“美人姐姐，这次你可真是帮了爷大忙，这是赏你的，下次来还点你！” 粉头没想到眼前之人竟如此大方，当即起身施礼道谢：“多谢公子赏赐，多谢公子！” 等她再一抬头，眼前哪里还有那位慷慨公子的影子？ 宋明义出了画舫，直接命令船家靠岸，他打算下了船就去寻人。 此次淮山书院他的同窗中，一起来参加会试的也有几个，他记得其中一位，家中在金陵颇有些势力。 近来那人正在四处打探新奇出众的年轻男女，说是有位天大的贵人就好这一口。 若是自己能办成这事，不止能和四郎修复关系，更重要的是，说不定能借此攀上那位贵人。 第715章 再来 第715章 再来 听到宋三郎再次登门造访的消息时，柳晴的神情有片刻的恍惚。 “竟真的来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四郎，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你答应明日柳晓珍发丧去他家了？” 宋明彰正靠在榻上看书，闻言头也不抬道：“没有。” “那他怎么又来了？”都没脸的吗！ 宋明彰阖上书坐起身，目光平静地道：“大概是贱骨头，我让人赶他走！” “你自己看。”柳晴没什么想法，拿起手里新近找铁匠打的器皿，就转身进了后堂。 除了脂粉外，她打算做一批花露出来，效用类似后世的水乳，里面再加一种她空间里独有的具有美容养颜效用的药藤。 这东西做出来后，纵使不能让她成为巨富，但她觉得赚笔钱是没问题的。 甚至因为药藤截至目前只有她空间里有，这生意她还可以长期做，做独家。 而她让铁匠打的工具，便是一个简易的蒸馏器，用来提取花露的。 铁匠并没见过这东西，柳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自己脑子里那点零星可怜的蒸馏技术给他讲了一遍，对方摸索了好久，才打出这么个东西。 金陵的铺面流动性比较大，出租发卖的并不少，但周伢头那边帮忙找了一段时间，一直都没找到合柳晴心意的。 柳晴也不着急，总归现在产品还没完全做出来，而且货源——水粉倒是没问题，她空间里粮食不少，其中适合做水粉的栗米也有，但做花露和胭脂需要大批量的鲜花，这就需要购买了，倒是以后空间里的灵田可以留出来一小部分种花。 所以这些日子，柳晴也让潘礼他们出去打听金陵附近的花农。 “成，你自去忙你的！” 宋明彰从榻上起身，整了整衣袍推开房门，对着候在门口的秋浓道：“就说我不在，让他哪凉快哪儿呆着去。” 秋浓得了命令，转身急匆匆去传话了。 只是不大一会儿，她却又面色古怪的返回：“郎君，他，他说他知道你在，此番前来，是有一件好事儿要与郎君说！” “哦？” 宋明彰微微蹙起眉头，半晌，冷冷道：“不见。” 秋浓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但都知道他脾性不好，对他所言并不敢质喙，只匆匆应了一声，又去传话了。 宋明彰静静地站在廊下等着。 果然。 片刻后，秋浓又气喘吁吁小跑而来：“郎君，他，他说你如果不见他，一定会后悔，你会错过一个天大的赚钱机会，顺便还能解你心头之恨！” 宋明彰闻言微微挑眉，接着挥挥手，勉强道：“那便让他进来！” 宋明义这个人，他是真的很讨厌，但不得不说，如今宋家秤宋姓同宗之中，除了自己，便也只有他一路走到了如今。 小一辈成长需要时间，他想要爬得高，走得远，不能不顾忌宗族。 宋明义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是以他三番五次的来找自己，想要握手言和。 架子已经摆得够足了，正好宋明彰也想听听他究竟想干什么。 第716章 玩物而已 第716章 玩物而已 宋明义一见到宋明彰就道：“四郎当真好大的架子！愚兄三番五次低三下四前来见你，为的不过是我们乃一母同胞，又都是老宋家的子弟，同气连枝，若然我何至于此？” 宋明彰面上的神色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有何事？有话快说！” 宋明义好不容易见到他，到底还记得正事，打量了下周遭后，上前两步小声道：“四郎，你且屏退左右！” 宋明彰眉头微皱，对着一旁的下人挥了挥手。 秋浓最后一个出去，停在门口，主动望风。 “四郎，这两次愚兄来，怎么没见到那对姐妹花？” “什么姐妹花？”宋明彰难得懵了一瞬。 “就，在十里镇的时候，你不是托我寻找买家吗？现下有个极好的主儿，若你还是当日的想法，愚兄愿意做个牵头！” 宋明彰听了他这话，面露古怪之色。 “你说的是刘氏姐妹？” “没错，哦，不，愚兄不知道她们姓甚名谁！不过那对姐妹花颜色极好，又是孪生姐妹，相貌一模一样，你知道，有人就喜欢这一口。” 宋明彰闻言，心底生出一丝兴趣：“所以，你说的这个‘主儿’愿意出多少银子？” 宋明义神色微微一僵，片刻间咬咬牙道：“四郎，不瞒你说，愚兄想的是直接呈上，可——” 顿了顿，他继续道：“可我想着从前多有对你不住的地方，这样，四郎，愚兄出五千两银子买下她们，就当给你赔不是了，此事过后，我们从前的恩怨便一笔勾销，如何？” 宋明彰有些惊讶：“你果真愿出五千两银子？” “原意是愿意，但四郎你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宋明彰：“你说。” “这两个女娘愚兄是要送人用做打点的，之后我借此得来的好处，四郎你不可过问，一概与你没有半点干系！” 宋明彰听到他这话，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模样：“你倒是好算计！” “五千两！四郎，比你当初买下她们高出五倍的价钱，你就说你卖不卖？若非想与你交好，我是断不会做这个冤大头的！扬州多少瘦马？五千两足以买几个上等货色了！或者——你打算在弟妹不方便的时候自己享用？若是如此，君子不夺人所好，愚兄再想别的法子便是了！” “卖！” 宋明彰又不是傻子？这样的好事，他巴不得多来几次，于是他道：“你拿银票来，直接将她们领走便是！” 宋明义闻言，当即从钱袋中摸索出一沓银票，递给他：“银票我带来了，四郎你点点。” 宋明彰接过钱，确认无误后点点头，对着门外道：“来人！” 下一刻，秋浓便推门走了进来：“郎君有何吩咐？” “带三郎君一起，将刘家人领走！” “是。”秋浓低下头，敛去了眼底的惊涛骇浪。 “不用这么麻烦，直接叫人带她们过来便是。” 宋明彰正好还有话问他，闻言就对秋浓道：“那你带着潘礼他们几个，一起去帮着刘家人收拾东西，稍后直接来这边。” 秋浓应了一声就急急下去了。 宋明彰则重新看向宋三郎，声音无波无澜：“刘家姐妹害死了奶，如果可以，我不希望她们好过。” 宋明义愣了一瞬：“她们害死了奶？” “是。” 宋明义冷笑一声道：“不过是两个玩物而已，四郎你多虑了！” 第717章 挣扎 第717章 挣扎 秋浓进了灶房。 刘家人一大家子都在灶上忙活。 刘全、赵氏忠厚老实，知道郎君、大娘子如今不喜他们一家子，平日里轻易不往他们跟前凑，但也没闲着吃白食，这灶房里的事儿一家子全包了。 虽然对自家未来的命运感到惶然，但刘全夫妻却始终相信大娘子是厚道人，便是真将他们转卖，也不至于太过凄惨。 秋浓进来，望着这一大家子兢兢业业的模样，眼睛不由闪了闪，道：“行了，都别忙活了，郎君仁慈，给你们留出时间收拾东西，快回屋收拾东西，一会儿三郎君就带你们走！” 刘桃花手里端着的瓷盆“嘭“”的一声落在了地上，瞬间摔得四分五裂。 热汤洒了满地，她神情惶然地问：“什么？” 秋浓抬头，有些怜悯地看了她一眼：“桃花姐姐，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快去收拾东西！” “是大娘子说的吗？”刘桃花瞬间红了眼，“我要去问大娘子，老夫人的事情，我姐姐真的没有做，大娘子是宽厚人，她一定会相信我们的！” 她说着，揉着眼睛要去寻柳晴。 一旁的刘春花却忽然伸出手拉住了她：“算了桃花！” 她惨笑一声道：“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我去，我去求大娘子，用我的一条命，换咱家一家人平安，想来郎君也是愿意的！” “姐姐，我不要你死！你没做的事情，为什么要承认？”刘桃花满脸的泪，“你从前是做了错事，可你也已经认了罚，难道就因为犯了一次错，就再不可饶恕了吗？” 刘春花：“桃花啊，老夫人身亡之时，身边只有我一个人，我又有那样的先例在，漫说郎君和大娘子不信，最初你和爹娘不也不信此事与我无关吗？老夫人已经亡故，如今死无对证，我便是说破了天，大家都不会信的！” 她说完这话，抬手抹了把眼泪就义无反顾地往外走去。 “站住！” 不想还没出灶房门，她就被人喊住了。 刘全沉着脸，两只手在前裙上抹了抹，声音低沉道：“算了，去收拾东西。” “当家的！” “爹！”“爹！” 母女三人几乎同时开口。 刘桃花不甘道：“难道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刘全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小女儿道：“不然呢？二丫啊，我们是奴，身家性命皆系于主家，别再挣扎了！” 他说着闭上了眼，两行清泪自眼角流出：“是爹没本事，都是爹的错啊！” 母女三人闻言，顿时哭成了泪人。 秋浓在一旁静静地望着这一切，眼底毫无波澜。 片刻间，她抬起手佯装抹了抹眼角，对着刘桃花道：“桃花姐姐，看你们这样我也怪难受的，不过这事儿，还真怪不上大娘子，我听说因着老夫人的事儿，郎君一直都不让大娘子插手你们一家子的事情，此次也是郎君越过大娘子直接作主，好似将你们一家子卖了五千两银子呢！” 刘桃花闻言，浑身剧震。 半晌，她忽然轻笑一声：“五千两！五千两！哈哈哈哈！！！” 她扭头看向刘春花，语气飘忽道：“姐，想不到我们一家子这么值钱，竟能卖五千两银子。” 第718章 难过 第718章 难过 “郎君，人带来了！” 刘家人动作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秋浓就领着人来到了正院。 宋明彰看了一眼宋明义，道：“叫潘礼、秦立带上几个人，一起送送三郎君。” 宋明义明白他的意思，闻言点点头：“成，那四郎我就把人带走了，从前恩怨，便一笔勾销。” “嗯。” 宋明彰脸上没什么情绪，闻言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宋明义出了门，目光扫过刘全和赵氏，最终落在了刘春花姐妹二人的身上。 望着两个一模一样丫鬟装束却不掩清丽的女娘，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走！” 刘全却在这时忽然跪了下来。 他身旁的母女三人见状，也齐齐跪了下去。 刘全高声道：“大娘子，刘全代全家多谢大娘子当日解救之恩，望大娘子日后珍重！” 一家四口对着房门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头也不回的朝着二门外走去。 柳晴在内堂隐约听到了些动静，简单收拾了下出来，见宋明彰负手而立，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静静地望着外面。 “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好似听到了刘叔的声音？” 宋明彰面色有些复杂，他回转身，沉声道：“他们一家已经被我卖掉了。” “什么？卖给了何人？” 柳晴大吃一惊，前两日宋四郎才说起处置刘家人的事情，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发卖了？而且就在自己进入内堂这一会儿的功夫。 “是宋明义？” 柳晴脑子转了个弯，就想明白了，“你怎么能把人卖给他？” 她有些生气：“宋明义是什么人？刘叔他们落在他的手里，能有个什么好？你，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不行，我现在就去将他们找回来！” 她说着披了衣服就要出门去追！ “柳晴！”宋明彰的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奶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怎么，难道在你心目中，奶还比不上几个下人？” 柳晴闻言浑身一僵：“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四郎，我就是觉得刘叔、赵婶、桃花他们三个人是无辜的，我们能不能——” “奶不无辜吗？” 宋明彰猩红着眼，神情狰狞，“奶她一生为善，到死却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她做错了什么？她有什么错？为什么会这样？你告诉我为什么？他们无辜，奶不无辜吗？！谁能把我的奶奶还给我？谁能？！还给——我！” 说到这里，他声音已然哽咽。 “唉~”柳晴忍不住也红了眼眶，“罢了，罢了，随你四郎，随你，四郎都随你！” 她从未见过宋四郎如此难过的模样。 好似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 她也想起了那个慈眉善目总是乐呵呵的老太太。 【“四郎，我的四郎乖孙，我可怜的四郎呦~” “多吃些，这些是奶给你准备的，不怕他们说，四郎快吃！” “要好好吃药，吃药了身体才能好。” “……” “四郎，大丫，都要，好好的。”】 那是最疼爱宋四郎的祖母，也是她在这世上难得的亲人。 她也想她。 第719章 南城私宅 第719章 南城私宅 南城一座私宅中。 宋明义望着面前的蓄着短须，一身正派的吏部左侍郎陈茂林，满脸谄媚道：“陈大人，您老先过过眼，这两小娘脸蛋身材都是一流，更难得的是这长相一模一样，眼下干干净净的还没梳栊呢，不知陈大人——” 陈茂林拿起桌上精致的鼻烟壶嗅了嗅，视线漫不经心落在刘春花姐妹身上：“尚可，也就过得去眼。” 他经手的漂亮女娘没有上千也有几百，要想入那位贵人的眼，那还真得碰运气。 “嗳~” 宋明义闻言，面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能在大人口中的一句‘尚可’便是天大的造化了，那晚生的事——” 陈茂林上下打量他一眼，问：“淮安府宋明义，举人出身？” “对对对，正是晚生！” “等会试结果下来，等着吏部文选司的恩选，这事儿，本官记下了！” “是是是，多谢大人，那晚生告退！” 宋明义离开后，陈茂林缓缓站起身，踱步走到刘春花二人身边，一边嗅着鼻烟壶，一边好整以暇的看着。 刘桃花被他打量货物一般的眼神吓到了，想也不想跪下道：“求大人垂怜，奴婢，奴婢一定认真做事，不浪费府上的银钱米面。” “哈哈哈哈哈！” 陈茂林朗笑道，“你这小东西倒是乖觉！不过本官哪有福分消受你们姐妹二人？等着泼天的富贵！” 当然，这泼天的富贵也得有命才能享。 毕竟那位贵人在床笫之间的手段，着实是有些…… 不过陈茂林哪里管得着那些？他抬起胳膊，冲着一旁候着的下人招手道：“来人，将她们两个带下去，好生梳洗一番，送到周王的别苑，记住，洗干净一些！” “是。” 一众丫鬟婆子瞬间鱼贯而入。 刘春花姐妹二人对视一眼，脸色齐齐白了：“大人，奴婢，奴婢——” 陈茂林哪里有功夫倾听两个玩意儿的心声？交待完后，就背负双手回了房间。 “姐姐，难道，难道我们是要去服侍周王？” 氤氲的汤泉中，刘桃花双手抱臂，有些不安地凑到刘桃花的身边，小声道，“姐姐，我们该怎么办？爹娘不知道被他们带到了哪里，我好怕！” 刘春花的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但她还不忘安慰妹妹：“没事桃花，你别害怕，说不定只是送我们到周王别苑当差，便是当真要服侍周王，那也没什么，就是——” 她说到这里，心情倒是略平复了些，一双眼也渐渐升起了一抹亮光：“就是看这情形，周王喜欢孪生姐妹，你从前说不愿意同姐姐共侍一夫，如今——” “姐姐！” 刘桃花连忙打断她，“如今前路未明，我们一家子都命在悬上，我哪里还顾得上那些？就是，我就是担心——”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就是不知怎的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像是即将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一般。 “没事，姐姐在呢！” 刘春花见她不抵触同自己共同服侍周王，放下心来，原本死寂的野心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周王。 那可是天家皇子，若是自己姐妹能把握住，权势地位、荣华富贵，岂不唾手可得？ 第720章 情谊 第720章 情谊 南城的房产，多为金陵豪门大族的私产，甚至有贵族在这里营造的私家园林。 陈茂林的这处私宅，不过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处，但胜在离周王别苑比较近，利于拉皮条。 姐妹两人被洗刷干净后，就穿上轻薄的纱衣，画上周王喜欢的妆容，乘轿往周王的别苑而来。 两顶双人抬小轿出了宅子的大门，一路向左。 刘桃花心里惴惴地，不自觉伸手掀开轿帘一角朝外望去。 待看到身后不远处那私宅门前站着的身影时，她先是一惊，接着面上飞快划过一丝欣喜：“停一下，大哥，劳烦停一下！” 抬轿的轿夫却恍若未闻，脚下的步子丝毫不停。 刘桃花见状急了，顾不得操心是否会摔倒，竟直接掀开轿帘跳了下去。 “嗳，你干什么？好大的胆子，你——”身后传来管事婆子的厉声呵斥。 刘桃花却如一只花蝴蝶般，朝着同样往这边跑来的人影飞奔而去。 “婆婆且容我同我弟弟说两句话！”她边跑别冲着身后挥挥手。 不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潘礼。 潘礼同秦立几人跟着宋三郎，一路将刘家人送到了这处私宅。 秦立等人回去复命，他则等在门口，一颗心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 “礼哥儿，你怎么在这里？”刘桃花小跑着过来，画着精致妆容的脸蛋因为用力奔跑，红扑扑的，一双眸子更是灿若星辰。 “桃花姐姐！” 潘礼眼眸清亮，雌雄莫辩的脸上满是喜悦，“你，那轿子里是春花姐姐吗？你们要去哪里？” 刘桃花面上挤出一丝笑容，勉强道：“去周王别苑，宋三郎君将我们卖给了一位姓陈的大人，陈大人又要将我们献给周王殿下！” 潘礼听到周王两个字，瞬间脸色大变：“什么？！” “怎么了？”刘桃花有些惊讶，“礼哥儿，可是这周王有什么不对？” “没，没什么！” 潘礼收敛脸上的神情，面色微微泛白：“桃花姐姐，不去不行吗？” “礼哥儿，这由不得我们呀！”刘桃花声音寥落，苦笑一声道，“身为奴婢，我们哪里能做得了自己的主？” “没规矩的骚蹄子，你还不快滚过来？若脏了衣服头面，惹了贵人生气，老身非扒了你的皮！” 管事婆子骂骂咧咧的声音由远及近。 刘桃花眼底划过一丝惧色，忙急匆匆问潘礼道：“礼哥儿，你有没有见到我爹娘？他们如今如何了？” 潘礼摇摇头：“抱歉桃花姐姐，送你们进去后，我们就被请出来了，我，不过我会帮着打听刘叔他们的消息。” “还不快走！骚蹄子，下贱的小娼妇你敢跑！”管事婆子过来，一把揪住刘桃花的耳朵，扯着她就往轿子那边走去，边走边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天生的贱骨头，见了男人就走不动道！” 她用的力气极大，刘桃花耳朵被掐的生疼，瞬间眼泪汪汪。 “礼哥儿，我走了，你快回去！快回去！” 她最后冲着潘礼摆摆手，一边捂着耳朵往回走，一边还佯装无事，俏皮地冲着他眨眨眼，配上那雾气朦胧的眸子，显得份外滑稽。 潘礼用力的冲她挥挥手，鼻子一酸，连忙低下了头，掩饰脸上的惶然。 第721章 说服 第721章 说服 潘礼跳下赁来的马车，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往家中跑去。 他要去求大娘子，求大娘子救命！ 若是大娘子知道了，一定会救桃花姐妹两的，一定会！ “小郎——礼哥儿，你这是怎么了？跑得这么急？” 只是他才进二门，迎面就碰上正往外走的潘忠。 潘忠满脸皱纹，老态毕露，见他这般模样，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当即着急的不行：“礼哥儿，你慢点跑！可是，可是那狗贼发现了我们，我们——” 潘礼停下脚步，一边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一边道：“爷爷，不是我们的事，是桃花姐姐，宋三郎将他们送给了陈大人，陈大人又将她们献给了周王！” “什么？”潘忠脑子有一瞬间发懵。 “就在不久前，她们被抬到了周王别苑，爷爷，来不及了！我去求大娘子，求大娘子救救她们，否则她们会死的，会死的！” 周王李承武，在皇子中行四，是淑妃柳氏次子，尚武，性情暴躁不说，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爱好。 那就是他荤素不忌，男女不忌，最喜欢漂亮的哥儿姐儿在床上痛苦又欢愉的模样。 他的手段……潘礼因为出身的原因，暗地里听说过不少这位周王的事迹。 死在他床上的男女，没有成百，也有几十。 眼下刘桃花姐妹就被献给了这样一个无法无天的畜生。 “周王，竟是周王，全小子嗳，唉~” 周王的事情，作为从前沈府的大管家，潘忠也隐隐有所耳闻，眼下他终于反应了过来，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是同情刘全。 刘全的年纪同他死去的儿子差不多大，从前两人一起被买到宋家，潘忠很喜欢刘全的忠实，而刘全也极为敬重他。 “是的爷爷，就是他，所以我才要去求大娘子，眼下只有大娘子能救她们了，我——” “礼哥儿！” 然而—— 前一刻还在感怀怜悯刘全的潘忠，却在下一刻直接打断了潘礼的话，“这事儿你不能管！” “爷爷！”潘礼瞬间红了眼眶，“为什么？” “唉~” 潘忠长叹一声，拉起潘礼的胳膊将他领到一旁的僻静处，然后对着他就跪了下去。 “小郎君啊~你刘叔一家的遭遇确实令人唏嘘，然你就听老奴一句劝！如今我们自身尚且难保，又哪有余力拯救旁人？” “爷爷，桃花姐姐他们在的时候，我们爷孙的衣物，可都是赵婶她们母女帮忙缝补浆洗的……还有刘叔，他但凡得了好酒，都不忘邀你过去同饮！” 潘礼眼中泪水将落未落，继续道：“郎君因为老夫人的事情发卖了他们一家，我们别无他法，可至少，可至少——她们不应该落得这般下场！” 他还记得当日无意中听到桃花姐姐言之凿凿地说“我不会同你共事一夫”时的场景。 那样自信鲜活，肆意洒脱的女娘啊。 “可是，小郎君，那沈家的血海深仇呢？你还打算报吗？郎君是什么样的脾性？你我的脸面能用几次？这次求了大娘子，让大娘子知道郎君将刘氏姐妹送给了那样的人，你觉得，这里还会是我们的容身之处吗？” 潘礼闻言，浑身一僵，接着嘴硬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那我们走！” “走去哪儿？” 潘忠面上浮现出一抹哀伤，“小郎君啊，沈家满门如今就剩下了你一个，老奴倒宁愿你不想着报仇，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潘礼攥紧的拳头握紧又松开：“那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吗？” 明明有机会阻止的，眼下还没到晚上，只要他现在去求大娘子，大娘子一定会出手的。 “礼哥儿啊，桃花她们一家子的事，大娘子迟早会知道，只是却不能从我们嘴里说出去，你知道吗？” 顿了顿，潘忠语重心长地继续道，“小郎君，你太年轻气盛了，你忘了，那狗贼位高权重、他手眼通天，宋家小儿还未展露锋芒，眼下我们唯有蛰伏伺机而动，才是上策，为了区区刘家人，不值当！” ——潘礼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于是他最后望了一眼二门的方向，然后转身，颓然而去。 第722章 寻女 第722章 寻女 南城陈茂林的私宅中。 刘全正拉着负责管理他们夫妇的管事塞银子，边塞边满脸谄媚讨好道：“陈管事，些许心意不成敬意，管事用来打酒喝！” 陈管事掂了掂银子的分量，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有心了。” 刘全忙道：“那小的同管事打听个事儿，小的两个女儿也进了咱们府上，不知如今被分到了哪里当差？” 赵氏跟在刘全身旁，也殷殷地望着陈管事。 陈管事愣了一瞬，接着问：“两个女儿？可是一对孪生姐妹花？身段儿不错，相貌也是上佳！” “对对对，那便是小的和贱内的女儿，管事可曾见过她二人？” 陈管事闻言，先是有些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将手中的银子丢还给他：“这银子我不要了，留着给你女儿打点，她们——” “她们被带到了哪里？”刘全心底生出一抹不详地预感，“求陈管事告知，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说话间，他拉着赵氏跪下来，对着陈管事不住地磕起头来。 他们用的力气极大，片刻间额头上便冒出了血迹：“求陈管事告知！求求你了！小的给你磕头了！” 陈管事见状，心底不由生出一丝怜悯。 他连忙扶起刘全，小声贴着他的耳朵道：“从这里出去，往左边走第四个别苑，去那里找，快去，去晚了——”就见不到最后一面了。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然刘全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出了他的话外音。 匆匆同陈管事告辞后，夫妻二人便朝着周王别苑狂奔而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刘全夫妻从私宅出发的时候，还隐约能看到人影，等到了周王别苑的大门处，天已经完全黑了。 刘全摸着黑走到红漆大门前，扣住门栓用力的敲了起来！ “何人在此喧哗？” 不大一会儿，大门从里面打开，门童从里面探出头，满脸的不耐烦。 “小哥儿，小哥儿，我们是来找人的，我的女儿下午被抬到了这里，她们姐妹一个叫刘春花，一个叫刘桃花，求小哥通融一下，进去回禀一声，就说她们爹娘来看她们了！” “什么春花桃花的，不认识！” 门童“啪”的一声关上门。 黑暗中，刘全和赵氏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当家的，这，这可如何是好？”赵氏煞白着脸问。 刘全咬咬牙，又扣响了大门：“我再敲！” 这次过了好长时间，门童才打开大门，见仍旧是方才那对夫妻，门童忍不住道：“尔等刁民，若在胡乱敲门，就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刘全深吸一口气道，掏出十两银子递给他道：“小哥儿，劳烦你通融一下，只要你进去通禀一声，小的夫妇见过女儿便走！” 门童有些犹豫地接过银子，放在嘴边咬了咬，终于松口：“成，那我就进去禀告一声，你们——” 收了银子好办事，门童见不过是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于是道：“你们先进来，就在门口等着，我去去就回！” “嗳，多谢，多谢！” 刘全终于松了口气，领着赵氏进了大门，站在一旁静静等候。 第723章 有没有 第723章 有没有？ 周王这处别苑占地面积极广，内里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应有尽有。 门童一路穿花入柳，熟门熟路进了二门，径直朝着一间屋子走了进去。 “胡管事，外面有对夫妻，说是今晚那对姐妹的爹娘，现在，现在找上门了！” “什么？”胡管事眉头微微皱起，面露不悦，“陈侍郎是怎么办事的？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若是出了什么差错牵累了王爷的名声——” 他说到这里，脸色沉了沉，继续道：“去，将他们请到内院来，我去找王爷，记得别乱说话，先稳住人！” “是！” 门童应了一声就去领人，胡管事则脚步匆匆往内院走去。 内院寝房之中。 周王李承武正靠在榻上眯着眼小憩。 他的左右两侧，是两个战战兢兢的丫头，此刻都白着脸，小心翼翼地为他打扇。 听到门口处的动静，李承武唰的一下睁开眼，目光如电般射向来人！ “王爷！”胡管事擦了擦脸上的汗，上前两步道，“今晚，今晚那两个侍寝的——” “人呢？带来了吗？” 李承武抬手挥退两个丫头，一双鹰眸冷冷地盯着胡管事，“胡慵，你现在越来越没用了，这么点小事，难道还要本王亲自教你？” 胡慵小心翼翼道：“那两位侍寝的已经准备就绪，就是，就是王爷，出了点小差错。” \"怎么了？\" 李承武皱了皱眉头，脸色阴沉道，“既准备好了还不快送过来？到底什么事？赶紧说！” “那对女娘的爹娘找来了！” “什么？” 李承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他直接气笑了：“姓陈的是头昏了吗？没处理干净就这么让人找到爷的老巢了？” 前面说的周王这个癖好鲜为人知，并不是不着调的假话。 陈茂林办事妥帖，找来的女娘和男子，或为奴仆，或为身世简单之人，或者干脆直接是独身在外的孤儿孤女，总归这些人便是死了，也没什么人找，没什么人关心。 这也是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虽然淑妃和晋王李承文有所耳闻，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缘故。 因为迄今为止，他行事都很小心，还从未捅到人前闹出事儿！ 胡慵：“王爷，小的让牛三儿把人带进来了，您看——” 李承武满脸烦躁，直接拂袖起身道：“走，本王去瞧瞧！” “是。” 二人直接出了寝房来到院中。 门童牛三儿已经带着刘全和赵氏在一旁等着了。 见王爷亲自出来，牛三儿震惊万分，连忙五体投地行礼：“小的牛三见过王爷！” 刘全和赵氏听到他这话，顿时大吃一惊，也跟着跪了下来。 “刘全\/刘赵氏见过王爷千岁！” “起来！” 李承武踱步走到刘全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道：“说说，你们见本王，所为何事？” 刘全此时心底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闻言忙道：“小的不知道是这别苑的主人是王爷，小的和贱内是来寻我们的女儿的，听，听人说，她们被抬到了这边，所以，所以才——” “哦？有这回事？” 李承武扭过头看向胡慵道，“今日可有女娘送进来了？” 胡慵看着他的神色，试探性道：“没，没有？” “蠢材！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没有？到底有没有?” 胡慵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没有，启禀王爷，今日咱们这里没有新送来的女娘!” 第724章 问过当事人 第724章 问过当事人 李承武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重新看向刘全夫妻道：“可听清楚了？本王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许是瞧错了，你们再去别处看看。” 他说着，不紧不慢拂了拂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转身往寝房里走去，边走边道：“胡慵，夜了，安置！” “是——” 只是胡慵才说了一个字，刘全忽然又扑通一声跪下，将头磕得嘭嘭响道：“求王爷开恩，小人夫妇就只有这一对女儿，求王爷开恩！求求您了，您的大恩大德，小人一家愿当牛做马报答，求求您……” 赵氏也跪下苦苦哀求：“求求您了，放过小人的女儿……” 李承武背对着众人的脸，瞬间阴沉的吓人。 他顿住脚缓缓转过身，目光轻蔑地望着还在不住叩头的夫妇。 “你说说你们，怎么就不信呐？” 他说着，抬脚大步走到刘全夫妻身边，揪着刘全后颈的衣领就将他提了起来：“行啦，别磕了，待会儿吓坏了本王的小美人儿，你就是磕破十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将刘全丢到一旁后，他扭头吩咐胡慵道：“把人带上来，认认，看看这两位是不是本王那便宜的岳丈、岳母？” 胡慵神色怜悯地望了一眼刘全夫妇，接着低下头应道：“是。” 片刻间，穿着轻薄纱衣，浓妆艳抹的刘春花姐妹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大丫、二丫！” 赵氏一见女儿，顾不得还有旁人在场，冲过去就要抱住二人。 不想她的身体还没碰到人，就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挡在了面前。 赵氏呆了一呆，抹着眼泪看了一眼两个女儿，接着又看向周王道：“王爷，没错的，这就是小人夫妻的女儿，没错的！” “哦？”李承武微微挑眉，先是目光挑剔地在姐妹二人身上打了个转，接着他忍不住开怀大笑了起来，“还真是，本王方才说的没错，二位竟还真是本王的岳父岳母呢!” 刘全望着他猖狂放肆的笑容，心底微微发沉。 他勉强平复了下心情，堆起笑脸，将腰弯到极致：“周王殿下，既是误会，那小人，小人可否带女儿离开？王爷千金贵体，小人两个女儿不过蒲柳之姿，哪里能配得上王爷？小人一家又都是奴仆，如何能当得起王爷方才所言？” “嗳~” 李承武摆摆手打断他。 他从容地走到刘春花姐妹二人跟前，一手一个，轻佻地勾起二人的下巴，仔细打量了一番才继续道：“一日岳父岳母也是泰山泰水，老泰山言重啦，再者——” 说到这里，他对着刘春花娇美的脸蛋吹了口气，继续道：“再者说，愿不愿意的，不是要问过当事人才对吗？美人儿，你说，你愿不愿意做本王的人？” 刘春花双颊绯红，闻言飞快瞟了眼眼前之人，接着连忙低下头，声若蚊蝇道：“能侍候王爷，是奴婢姐妹三世修来的福气。” 周王身材高大，面容英俊，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刘春花心底就下定了决心。 她要搏一搏。 旁边的刘桃花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李承武转过头，目光温柔到令人毛骨悚然：“怎么，美人儿你也有话说？” 刘桃花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连忙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回道：“没，没有，奴婢没有！” 第725章 地下密室 第725章 地下密室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哈哈哈哈哈！！！” 不知是不是被眼前这对可人儿的回答取悦到了，李承武忍不住开怀大笑了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左拥右抱，揽着姐妹二人就往寝房内走去。 刘春花回头冲着父母的方向点点头，示意他们放心。 而刘桃花则没忍住，转过身就喊：“爹，娘！” 刘全和赵氏俱都满脸惶然。 好几次，刘全都试图上前拉住她们。 可最终，他也只能满脸颓唐地站在原地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 “王爷，那这两位该如何处置？”胡慵小跑着追上李承武小心翼翼地问。 李承武摆摆手，声音是说不出的冷淡：“按规矩来！” “是。” 待胡慵离开，刘春花大着胆子问道：“王爷，您打算怎么安排奴婢姐妹的父母呢？” 李承武微微一笑，道：“既是本王的长辈，那自然要让他们享受‘宾至如归’的待遇！” 刘春花闻言，扬起娇美的脸蛋对着他嫣然一笑：“奴婢替爹娘谢过王爷大恩。” 一旁的刘桃花却不知怎的，眼皮跳得厉害。 等进了寝房，李承武松开姐妹二人，转身将门反锁，然后带着她们走到室内的多宝阁旁，轻轻拧动一个姿势怪异的佛像。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房间中央的空地处忽然冒出一个黑洞洞、一路向下的木阶来。 刘桃花心底微微一惊：“王爷这是？” 李承武笑眯眯地看向她：“不是要侍寝吗？下面有许多好玩儿的东西，本王觉得今晚，咱们可以一一尝试一番。” 刘桃花闻言瞬间白了脸，接着目光下意识地望向不远处的床榻。 她虽然未经人事，可是男女敦伦，一般是在床上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 不知怎的，这一刻，她莫名感到脊背发寒。 “走！” 李承武点了一盏灯，牵着刘春花沿着木梯往下走去。 “桃花，你还愣着做什么？” 已经走了几步的刘春花忽然回头，有些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刘桃花于是顾不得再多想，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这间地下室建的很深，三人沿着木梯走了足足有一刻钟，有亮光才隐隐显现出来。 “到了！” 李承武松开抓着刘春花的手，在墙上某处随意摸了一把。 下一刻，身后长长的木阶忽然消失在了眼前。 “王，王爷，您这是？这里是哪里？”不是要侍寝吗？ 刘春花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白着一张小脸怯生生地望着他。 李承武没有回答她，只推开了挡在面前的石门。 下一刻，地下密室里的场景便完完整整浮现在了姐妹二人眼前。 几乎在看清楚里面这些东西的一刹那，二人便齐齐色变。 只见地下密室的正中央，是一张巨大又豪奢的大床，而床的四周，却是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的器物。 一排排鞭子，长的短的各式各样，还有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烛台、玉势、木头小马…… 而最让人感到悚然的是，不远处的一个笼子里，一条近两米长的软体动物，此刻正竖着眼瞳、吐着蛇信，用冰冷而无机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们。 “咝~咝~” 第726章 谁先来 第726章 谁先来？ 几乎在看清楚这些东西的一瞬间。 刘桃花就拽起刘春花，转身夺路而逃。 然而—— 姐妹二人方一使劲儿就察觉到了不对，刘春花更是脚下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地下密室阴冷又潮湿，寒气顺着地面蔓延到了刘春花的身上。 她面色惨白，心头发冷，懊悔、自责、愧疚……齐齐涌上心头。 身后传来李承武好整以暇的声音：“你们看它是不是也很漂亮？放心，你们是本王的小宝贝，它也一样，本王不想让你们任何一方受到伤害，所以它是无毒无害的，来，小美人儿，我们先玩玩儿别的！” 他说着，径直从货架上取了两根绳索，一步步朝着姐妹二人走来。 “你，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刘桃花浑身颤抖，一边强忍着害怕拉起刘春花，一边拽着她往后退，“为什么……我们没有力气了，为什么？” “哦？”李承武轻笑一声道：“当然是怕你们不乖乱跑喂了点东西呀！来，乖一点，让爷好好疼疼你们。” 说话间他三步并做两步上前，一把扯过软成一团烂泥的刘春花将她捆上，然后顺手丢到了大床上。 刘桃花：“你身为天家皇子，竟，竟敢做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我，我要告发你，我要告发你！” “宝贝儿，别天真了！”李承武呲了呲牙，尚算英俊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狰狞，“本王虽然喜欢小野猫，但不喜欢不识抬举的东西，你别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 “啪！” 话音刚落，他抬手就扇了刘桃花一巴掌。 打完后，他吹吹手，下巴微抬，语气轻蔑地望着捂着半边脸倒在地上的刘桃花。 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了刘桃花全身…… 李承武俯下身捆她的时候，察觉到了她身体的颤抖，他觉得十分有意思：“宝贝儿，你现在好像一只垂死挣扎的鸟，不过你比那些长翅膀的畜生美多了，本王喜欢~” “你，你这个畜生，疯子，快放了我和姐姐！快放了我们！” 刘桃花拼命地挣扎了起来，然而，她被下了药的身体软绵绵的，打在身上好似小猫挠痒痒一般。 “哈哈哈哈哈哈！！！”李承武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笑声，他将人捆好后也一并丢在床上，然后开始慢条斯理地脱衣服。 此间，他一双鹰眸一寸寸剜过姐妹二人的身体，好似一头在逡巡领地的野兽一般。 “周王殿下，求求您了，求您放过我们，奴婢和姐姐给你做牛做马报答您，求求您了……” 刘桃花眼睁睁地看着他脱光了衣服，去货架旁取了软鞭和烛台……她变换了语气，哀声祈求了起来。 “行了！吵！”李承武颇有些厌烦地看了她一眼，鞭子慢悠悠地拍打着手心道，“本王给你们个机会表现姐妹情深，说，谁先来？” 刘春花和刘桃花几乎同时一滞。 刘桃花扭头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姐姐，咬了咬牙，眼中泪水滚落：“求王爷怜惜，我姐姐胆子小，还是让奴婢来。” “桃花！”刘春花像是终于从噩梦中惊醒，她呆呆地望着刘桃花，眼底的哀伤浓得几乎化不开。 “对不起。” 第727章 畜生 第727章 畜生 “啊！！！痛，痛，饶了我……” 旁边传来妹妹一阵阵惨绝人寰的叫声，刘春花牙齿几乎将一张樱唇咬烂。 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绳索之下，她双拳紧握，长长的指甲掐进掌心肉里，有滴滴答答的血水顺着指缝落了下来。 许久……周王终于停止了对刘桃花的兽行。 拿起早就丢在一旁用过的软鞭，将奄奄一息地刘桃花拨到一旁后，他将刘春花翻了过来。 “哭了？”他好笑地看着泪流满面，满嘴是血的刘春花道：“你这姐姐，也不过如此呀~妹妹是叫桃花对吗？方才她的身上可是开满了桃花，红艳艳的，当真是美极了，本王喜欢！” 顿了顿，他拿起一个刘春花不认识的工具，轻佻的抬起她的下巴继续道：“接下来就是看你的表现了！本王今晚一定要尽兴！” —— 完事之后，刘春花浑身都没有一块好肉，她只觉得自己好似重活了一遭。 她有些虚弱地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妹妹：“桃……桃花？” 她想确认一下妹妹，是不是还……活着？ “……嗯。”许久，刘桃花终于发出一道微弱的回应。 然而—— 正当姐妹二人以为这场酷刑终于结束的时候，李承武提着蛇笼重新走了过来。 “好了，宝贝儿们，又到了做选择的时候了！” 他举起蛇笼，一边漫不经心地逗弄笼子里的蛇，一边悠悠道：“每当这时候，本王就在想，单纯身体上的愉悦当真是比不了心里的满足啊……” 他说到这里，抬头看向床上两朵即将凋零的红花道：“笼子里这小宝贝是本王新得的爱宠，它喜阴喜潮，最爱钻洞，宝贝儿们，你们谁想做它的巢穴？给它一个温暖的家！” 刘桃花闻言，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了起来：“畜，畜生！禽兽！你是个禽兽，老天爷一定会降下天罚惩罚你……惩罚你……” 说到后来，她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李承武听着她的辱骂，倒是没有开口说话，只眸光阴冷地望着她，宛若看着一个死物。 “王，王爷——” 这时，刘春花忽然发出一道虚弱的声音。 伴随着这一声，她极度艰难地爬起身，顺着床朝着李承武的方向爬了过去。 爬动间，她身上原本已经开始凝固的伤口再次裂开，鲜红的血液随着她的爬行，在床上形成一道蜿蜒的血路。 李承武撩起眼皮，漫不经心地望着她。 “舍妹，从小被家里，惯坏了，素来——口无遮拦，王爷，大人，大量，奴，奴婢替她向您赔，赔不是了！这蛇，奴婢，很喜欢！就让奴婢来给它一个家，奴婢，只求，王爷，垂怜，饶桃花，一命！” “姐姐！”刘桃花不敢置信地望着满身是血爬到周王面前的人儿。 “不，不要求他，要死，我宁愿，一起死！” “桃花，闭嘴！噗——” 刘春花吐出一口血沫，接着费力的抬起血肉模糊的胳膊，朝着李承武的方向虚虚抓了过去。 “奴，奴婢求王爷，成全？！” 李承武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她，半晌轻笑一声，问：“宝贝儿你确定？” “奴婢，确定！” 李承武闻言，打开蛇笼，伸手抓出那条灰褐色的滑蛇，俯下身凑到刘春花身边…… “畜生，畜生——我杀了你，杀了你，姐姐！！！” 刘桃花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却无力阻止。 她发出一道凄厉的哀鸣，终于支撑不住，两眼上翻，彻底昏死了过去。 第728章 惨 第728章 惨 那蛇在刘春花的肚子里蠕动了好一会儿，最终竟直接咬烂了她的肚腹，破腹而出。 李承武看着这样血腥的一幕，脸上露出变态又兴奋的笑容：“好小灰，好宝贝儿，终究是你技高一筹！” 刘春花起初还会发出几道微弱的呻吟，可等滑蛇破腹而出之后，她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到最后，她只是有些留恋地看了一眼昏倒在旁边的妹妹，就轻轻闭上了眼。 她生来卑微，只想做人上之人，奈何天不与我…… 李承武找了一块干净的布，包住滑蛇的一部分，将其捉起来丢到蛇笼中关好，然后咂咂嘴，走到密室的一角，拉响了摇铃。 片刻间，几个黑影便凭空出现：“王爷！” 李承武摆摆手道：“收拾一下这里！” “是。” 几个黑影走到床边，熟练地包裹床上的两具尸身，在裹刘桃花时，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征询李承武的意见：“王爷，这个还有气。” 李承武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侧头看了一眼死相安详的刘春花，摆摆手道：“丢到后院养着，她姐姐今晚让爷很尽兴，爷我今天便发发善心。” “王爷，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有人试探性地建议。 李承武面露不耐，不屑道：“凭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娘？嘁！” 那人顿时不敢再多言。 李承武却又看了一眼刘桃花，忽然道：“不过你考虑的也是对的，蚂蚁食大象的事儿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让人暗中盯着她，唉——” 说到这里，他颇有些无奈地道，“你说爷咋就这么心善呢？直接杀了多省事儿，偏生本王是个言出必行之人，可真叫人为难呐~” 几个黑影一边包裹尸身，一边眼皮也不眨地道：“王爷仁慈。” 黑影两两一对，分别抬着刘春花和刘桃花出了地下密室。 刘春花已死，抬尸的两人直接拐出别苑，从善如流将她埋在别苑的花园中做花肥。 这边厢，刘桃花才刚被抬出寝房就醒了过来。 抬着她的一人看到裹着人的席子动了动，忍不住开口道，“她醒了！” 他话音刚落，刘桃花便掀开席子挣扎着坐起了身。 眼睛略适应了下外面的光亮后，她视线焦急地寻找着刘春花的身影：“姐姐！” 然而—— 如水的月光下，她没能找到姐姐，却看到了令她目龇欲裂的一幕。 只见不远处的石阶之下，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骨碌碌落在一旁，人头之上，那张她熟悉的挚爱的亲人的脸，扭曲而狰狞，它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浸满血丝的眸中满满的都是绝望不甘。 “啊——”刘桃花瞬间惨叫出声，声音凄厉宛如夜枭鸣叫，让在场之人忍不住脊背发凉。 紧接着，她的目光落在了人头的不远处。 一向朴实温柔的中年妇人也倒在了血泊里，墙面上是大片殷红地血迹，而她的头上则开了朵极致绚烂的花，花朵蔓延疯涨，渗透到了她的脸颊、胸前的衣服上，到处都是血，赤目的鲜红…… “嗬~嗬……哈哈哈哈哈哈！！！” 下一刻，刘桃花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抬着她的两个人闻到一股极其难闻的腥臊恶臭味。 两人循着味道望去，就见她屎尿崩流，竟当场失禁了。 “吃，吃，吃！饿，饿，我要吃。” 说话间，刘桃花伸手抓起自己的溺物就往嘴里塞了进去，边吃边口涎横流，只那张娇美的脸上，依旧露出渗人的傻笑。 黑影中的一人有些犹豫地问同伴。 “她，她疯了？！” 第729章 梧桐宫一家人 第729章 梧桐宫一家人 “疯了？” 李承武是翌日用早膳的时候，得知的这个消息。 他拨弄了下盘子里精致的蟹黄包，声音无波无澜：“真疯还是假疯？” “回王爷，属下后来问过胡管事才知道，昨晚在院中处理的那两个刁民，是，是那女娘的父母，她应当是看到了爹娘的死状，吓疯了，当着满院子的人，吃自己的溺物——” “呸！”李承武撩起眼皮，颇有些嫌弃地看着面前回事的属下，“蠢材，没看到爷在吃东西？” “王爷恕罪！属下无状，还请王爷宽恕！” “行了行了，滚!” 因为急着进宫，加上闹了这么一场，李承武也没了吃饭的心思，挥挥手将属下打发走后，就站起了身。 旁边候着的太监女婢见状，连忙从善如流上前，端水、漱口、整理衣冠…… 直到将他打理的华美矜贵，李承武才不紧不慢出了府，往皇宫而去。 梧桐宫。 李承武还未踏入内殿，就听到里面有笑声传来。 听声音，还是自己的母妃。 “发生什么好事了？” 宫女为他掀开门帘，李承武一边低头进门，一边有些惊讶地问，“许久未见母妃展颜，今日笑得这般开心，可是我们的华容公主终于愿意招驸马了？” 殿内短暂地静了一瞬！ 紧接着，端坐于上首淑妃开口了：“你个魔星，可算是来了，昨晚又去哪里鬼混了？怎么这么晚才来？快坐！你倒是会猜，方才母妃同你哥哥可是逼问了好一会儿，才问出你妹妹的意思！” 淑妃柳氏，虽已过不惑之年，然时光却格外偏心，仿佛在她这里停滞了一般。 只见她一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瓷白如玉，眼角甚至都没有一丝皱纹，只那双好似能包容世间万物的眸子，偶尔会显露几分时光沉淀过后的睿智。 “哦？” 李承武诧异地挑眉，接着撩起衣摆挨着兄长从容坐了下来，“媛儿真想通了要招驸马了？” “四哥，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想通了，我什么时候想不通了？” 淑妃身边，容颜华美的华容公主李承媛，有些不满地开口，\"再说了，我就是再想不通，也不会像你一样，娶了四嫂却让她独守空房，你说说你这办的叫什么事儿？\" “我怎么让她独守空房了？” 李承武不乐意了，“怎么，我一个大男人，还得天天腻在后院陪她？可是她又跟你告状了？我告诉你啊媛儿，你是我亲妹妹，我们才是最亲的，你可别被她的花言巧语迷惑！” “我迷惑什么呀？那是我表姐你表妹，你也好意思？便是看在母妃和舅舅的面子上，你也要多让着她才是，你在别苑里养的那些玩意儿，也亏得是四嫂了，若是旁人，还不被你怄死！” “媛儿，你这可真是‘乌鸦嫌猪黑’，还管起我养玩意儿了？你怎么不说——” “好了！”淑妃忍不住揉了揉额头，打断他们的争吵：“你们两兄妹，一见面就吵吵，吵得我头疼，多学学你哥哥，若然将来我们母子可怎么活？” 这时，一旁一直未发一言的晋王李承文开口了。 只听他声音温和道：“母妃放心，儿子定会护佑母妃弟妹安享太平。” 第730章 人选 第730章 人选 淑妃最倚重的便是长子，听他这般说，脸上的神色顿时缓和了几分：“还是文儿知道母妃的苦心！” “母妃你这话说的！” 李承武又不乐意了，“只要将来三哥做了皇上，那我们一家自然可以安享太平，对了哥——” 他说到这里，目光灼灼地看向李承文道：“我还是那句话，你当皇帝弟弟我领兵，谁敢不服，弟弟我便为你荡平这天下！” 李承文失笑一声，提醒他道：“阿武，这话可不兴胡说，父皇正值壮年，何况上面还有太子殿下，你这般说若被有心人听了去——” “谁敢乱说？” 李承武面色狠辣地扫了眼内殿服侍的宫女太监，“管好你们的嘴，否则本王的手段……哼哼！” “行了，你们这都扯哪儿了？” 淑妃眼睛闪了闪，拉回兄弟二人的注意力，继续道，“殿内都是母妃的心腹，母妃在宫中多年，若连梧桐宫这一亩三分地都管不好，又怎能将你们三兄妹养到这般大？” 顿了顿，她继续道：“还是说回媛儿的亲事，她好不容易收了心，若是能就此安顿下来，母妃也就放心了。” “对对，母妃说得对！” 李承武看向李承媛道：“媛儿，四哥来晚了，你是怎么打算的？可是有看上的男子了？” 李承媛闻言，明艳的脸上难得飞过一抹红霞：“说不上看得上看不上，就只，就只觉得他们同从前的那些人不一样。” “他们？”李承武抓住了重点，“你的意思，你一次看上了多个人？你这，莫非想招几个驸马？” “四哥！” 李承媛无奈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淑妃忍不住笑着接口道：“武儿，你这次却是猜错了，你妹妹长大了懂事了，这次是正经要选个驸马好好过日子了，只是这人选有两个，她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哦？” 李承武来了兴趣，“是两个什么样的人？看她这为难样儿，不知道是什么天神下凡呢！” 李承文满脸温和道：“这次这二人，我听着确实有那么点意思，不过具体如何，还要好生考验一番才行，尤其是——” 他说到这里，微微皱了皱眉头继续道：“尤其是这两人身边，都已经有了旁的女娘？” “有妇之夫？”李承武乐了，旋即道，“凭她是天王老子，还能跟公主抢男人？我们媛儿能看得上他们可是天大的福气，媛儿，你跟四哥说，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武儿你先别那么冲，这缔结婚约是要结两姓之好，你们出身皇家，就更要注重礼数，如此才不会坠了身份。”淑妃说到这里，继续道，“这两人都是今次恩科的举子，说来也巧了，还同出北地淮安府状元县，一个姓贾，一位姓宋。” “哦。”李承武应了一声，继续往下听。 李承文接口道：“媛儿已经派人查过了，姓贾的这位，便是武清峰去淮山书院收的关门弟子，相貌脱俗，才思敏锐，倒是难得一见的好儿郎，只一点，媛儿的人打听到，他微末之时曾与一青楼女子有了收尾，后那女子上门，他却翻脸不认账还一脚踹掉了自己的孩子！” “三哥，妹妹我总觉得此事还有蹊跷，我们不如着人亲自去趟状元县打听一下，贾三道为人至孝，母丧一夜白头，服丧期间，我总觉得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李承文瞥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接着，他继续道：“且不说他同这位青楼女子的事情是否属实，关键这其中，还牵涉到武清峰的女儿。这位贾凤行，似乎已经同武梅儿有了婚约，只待孝期一满便正式成婚，此事在武清峰那里也已经过了明路！” 第731章 指向 第731章 指向 “武清峰？就是那位名满天下的大儒，父皇盛赞过的那位？” 李承武神色难得有些凝重，旋即，他的面上划过一抹戾色，“不过这也没什么，若是那姓武的不识抬举，四哥便亲自动手解决了她，总不叫她来碍你的眼！” “蠢材！”李承媛忍不住了，“四哥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武清峰是什么人？你敢动他的女儿，方才还说要辅佐三哥成就大业，转眼就要杀了天下读书人楷模的女儿给他树敌，我看你是糊涂了！” 淑妃这次也站在了女儿的一边：“武儿，你趁早收了这心思，莫说还不到那步田地，便是真到了不得不容忍那武娘子的地步，以媛儿公主之尊，那武娘子也不过只是府里养的阿猫阿狗一般的玩意儿！” 李承文点点头道：“母妃言之有理！” “得得得，我不知道你们说的这些，听着这姓贾的就烦，那姓宋的呢？他也有女人了？” “嗯。”李承文应了一声，转身看向李承媛继续说道，“媛儿，为兄虽然还未见过你说的这二人，但其实这二人中，我更倾向于这位姓宋的做你的驸马，他出身乡野，两年多的时间从一介白身一路考到会试，乡试之中更是力压贾三道夺得解元，而他的妻子，也不过是个乡野村妇，届时直接一笔银子打发了便是。” 李承媛听了他这话后，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当日秦淮河畔的惊鸿一瞥。 宋明彰高大俊朗，他妻子容颜秀美，他们的感情看上去很好。 那样的女娘，当真只要一纸休书，一笔不菲的银子就能打发掉？ 还有人群中孤单走来的白发少年，这几日，几乎夜夜入她的梦。 “不过——” 李承文望着陷入恍惚的模样，还是开口道，“不过究竟如何选择，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思，这二人无论是谁，皇兄和母妃都会祝你达成心愿。” “可是这举人的身份，会不会太低了？”李承武听了半天，忍不住插嘴道，“媛儿金枝玉叶，又深受父皇宠爱，至少也要配个状元？” “阿武说的不错。” 李承文道，“所以母妃，媛儿，我建议再等等，待会试放榜，殿试结束，若这二人都能高中进士，那我便亲自上奏请求父皇赐婚，而若是——” “淑妃接过他的话，点点头继续道：“若是这二人连个进士都考不上，那媛儿，母妃便再为你物色旁的小郎！我大魏地大物博，人杰地灵，多少优秀的儿郎，还怕为我儿选不到一位好驸马？” “母妃~” 李承媛娇嗔一声道，“总归先等等，说不定他二人都能高中呢，若然，若然我还照从前的活法过，那样的日子，着实快活！” “闭嘴！” 淑妃的额头又隐隐开始发痛，“女儿家家的，你是要气死母妃才甘心？好了，你们都退下，文儿留下，母妃还有些话要嘱咐你。” “是。” 等李承武和李承媛离开后，淑妃慈爱地望着面前出众的儿子，温声道：“文儿，你弟弟方才虽然口无遮拦了些，但依着如今的情势，那个位置，我们未必没有一争之力，母妃瞧着方才媛儿说起那贾三道的时候，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她——” “儿子也看出来了，只是若是成全她，岂不是得罪了武清峰？” 淑妃一想也是，蹙着眉头半晌才道：“罢了，走一步看一步，若真到了非他不可得地步，我们再想想，看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不过母妃觉得，那位姓宋的，到底出身差了些。” 顿了顿，她又问：“对了，文儿，会试何时放榜？” 李承文：“四月初八。” 第732章 妆容 第732章 妆容 四月初八。 一大早，柳晴就急急忙忙起身梳洗穿戴。 今日放榜，宋明彰昨晚便没有温书，也一早就被她拉了起来。 “四郎，快起！平日你都起得比我早，怎的今日到了关键时刻，你反倒不着急了？” 宋明彰看着比自己这个当事人还要兴奋的妻子，不由有些无奈道：“平日里这个时辰，我还没起。” “那要不你再睡会儿？我先去洗漱穿戴！” 柳晴说着，也不等他回应，就直接赤脚下了床，往外屋走去。 宋明彰望着晃动的门帘，不由笑了笑，也坐起了身。 丫鬟们早听到动静起来候着了。 柳晴就着清水洗了把脸，然后坐在妆台前，一边对着镜子涂抹自制的花露、水粉，一边让抹冬帮忙梳头。 郎君科举考试今日放榜，这事儿阖府上下都知道，是以抹冬看到她东张西望心不在焉地模样，忍不住笑着打趣道：“大娘子，廊下的喜鹊从昨晚上就开始叫了，我们郎君是必中的，你就别担心了，奴婢都不好给你梳头啦！” “你梳你的，我自想我的，你这丫头！”柳晴佯装恼怒道，“听你这意思，昨儿一晚上没睡就听喜鹊叫了？” “奴婢哪有？” 柳晴凶巴巴道：“你就有！” “好好好，奴婢有！”抹冬脸上的表情似乎十分无奈，手上的动作却不自觉加快了几分，“大娘子，那一会儿我们出去看榜吗？” “去，杏榜发放，外面指定十分热闹，这样难得的盛会，我们自然也要去见识一番。” 抹冬听她说“我们”，顿时梳得更卖力了，只是嘴上却仍旧假装不经意地问：“那大娘子和郎君此次出行，打算带谁一同去？” 柳晴在镜子里瞥了她一眼，失笑道：“淡春，你淡春姐姐稳重，带出去省心！” “奴婢不省心吗？”抹冬忍不住撅起了嘴巴。 “哈哈哈哈哈！”柳晴看着她有些失落的小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半晌，她抹好了脸，抹冬也已经梳好了头。 柳晴一边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的妆容，一边笑着道：“逗你的，也带你一起去，你和淡春一起，快去收拾！” 抹冬脸上的兴奋之色控制不住倾泄而出：“是，多谢大娘子！” 她说着便欢快的转身，打算去准备出行的东西。 只是才走了两步，她却又忽然顿住脚回头，对着柳晴俏皮一笑，诚心夸赞道：“大娘子，奴婢顺便再多句嘴，你的脸，奴婢最近瞧着似乎更光滑白皙了许多，那花露水粉，当真是好东西！” 柳晴闻言笑弯了眼：“要拿出去卖的，当然要好用有效果才行，好了，你快去收拾，我去看看郎君。” 说话间，她掀开帘子就往里屋走去。 宋明彰已经穿戴好了，此刻正靠在床上争分夺秒地读书。 见柳晴进来，他放下手中的书本，先是上下打量她一眼，接着直接起身走到她的身前，一把抱住她，然后照着她的口脂咬了下去。 “你，你干什么？”半晌，柳晴气喘吁吁地推开他，有些不乐意道，“精心准备的妆容，都被你破坏了！” 第733章 等待 第733章 等待 宋明彰也不恼，闻言含笑道：“正好我还未曾洗漱，要不你再洗一回？” “去你的！”柳晴推开他转身出了内室，又去妆台前对着铜镜细细整理了番仪容，一行人才乘马车往贡院的大门走去。 杏榜就张贴在贡院大门前的墙上，柳晴几人到的很早。 然饶是如此，等他们到的时候，周围也已经被人群堵得水泄不通。 张榜的墙上此刻还空无一物，显然还未到放榜时间。 周遭每隔几步就站着一名神情肃穆的卫兵，他们用绳索拉了一条长长的警戒线，以防稍后可能会发生的拥堵意外。 柳晴随意扫了一眼那些卫兵。 恍惚间，她看到一个正背对着人群叮嘱下属的将领背影有些熟悉，不过她也没多在意，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幸好九哥也跟着来了。”她想起上次乡试放榜时的场景，心有余悸。 木九郎笑道：“没事弟妹，有我在，保证能让你们第一时间知道我四郎兄弟的名次。” 宋明彰却道：“九哥这次还是别那么做了，金陵遍地权贵，若是得罪了什么人，反倒得不偿失，左右迟早都会知道。” 其实上次乡试放榜时，木九郎那般做，宋明彰事后想起来就有些担心。 木九郎愣了一瞬，旋即道：“真会得罪人？” 柳晴担心木九郎多心，就道：“九哥你别听他瞎说，又不是做什么，怎么就会得罪人呢？不过四郎说的另一点倒也有些道理，这名次总归迟早要知道的，我们不用急着同别人挤！” 顿了顿，她继续道：“倒是早膳用的急，我这会儿还真有些饿了，不如我们去对面的酒楼点点东西，边吃边等？” 木九郎为人洒脱，自然没什么意见：“也好。” 王威也点点头，一行人于是往对面的酒楼走去。 柳晴带着几个丫头在前，宋四郎三人，并茗日、茗照，秦立罗林几个，一同走在后面。 王威随意扫了几个下人一眼，就问宋四郎：“明彰，怎么今日不见潘礼？素日你和嫂夫人出行，不都带他吗？” 宋明彰愣了一瞬，接着目光下意识地望向前方柳晴的背影。 柳晴顿住脚回头，笑着解释道：“今儿个礼哥儿有事，昨晚就同我告了假，左右也没什么紧要的，我就让他今日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哦。”王威这才了然。 宋明彰却微微蹙起了眉头，心底生出些微不舒服。 潘礼这事儿，柳晴并没有同他说。 不过他转念一想却又释然了些。 她毕竟是家里的女主人，内宅事务一应都应该交给她打理，只是下人告假这样的小事罢了，他没必要事事都要作主…… 一行人进入酒楼。 进来后才发现，不止他们是这样想的，有好多应考会试的举子并其亲属已经在酒楼里了，此刻一楼大堂已经满座。 小二哥上来招呼几人：“几位客官，二楼还剩一间雅间，不知几位——” 宋明彰点点头：“带路。” 小二哥于是领着几人上楼。 二楼靠窗的雅间已经没了，他们待在靠近楼梯间的雅间。 才刚刚坐下点完菜，就听到楼下大堂传来一阵喧哗声。 另：请假一天，只有一更，请见谅！ 第734章 番外——桃李1 第734章 番外——桃李1 南城周王别苑。 一大早，牛三儿就被一阵恼人的敲门声吵醒。 他睡眼惺忪地打开大门。 见仍旧是近半个月日日都来的那小子，他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无奈：“你小子，怎么又来了？那疯子到底是你什么人啊？” 潘礼熟门熟路将准备好的银角子递给他，笑容温和：“小牛哥，劳烦通融一下！” “得得得！”牛三儿从善如流接过银角子，侧身让他进门，“还是像前几日那般，别乱跑，瞧完了人就赶紧走，我这也是看你小子长得好又懂事——”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道：“差点忘了，王爷今日在府中，你这小模样，最好不要让王爷瞧见，赶紧去，说好了啊，今日是最后一次了。” “谢谢小牛哥。” 潘礼诚心谢过牛三儿后，就抬脚进入别苑大门，一路往后院花园中走去。 他目标明确，一路穿花入柳，不一会儿便停在了一处僻静的所在。 正值四月初。 桃花缤纷，遍地粉红。 只见不远处几株桃树下，一个伶仃瘦弱的背影正背对着他蹲着。 潘礼心中微微一涩，脚下的步子不由快了几分。 等走到近前，他探头望去，看清了她在做什么。 她正在捡桃花吃，偶尔看到不知名的虫子，她也毫不犹豫地抓起来吃掉…… 潘礼顿觉心痛如绞！ “桃花姐！”他喊了一声。 背影纹丝未动，恍若未闻。 潘礼眨眨眼，走到她的面前，强硬地拉着她转过身。 然而—— 他的手才堪堪碰触到她的肩膀，就见原本安安静静背对着他的身影，忽然剧烈的颤抖了起来，紧跟着发出一道尖锐的惨叫声。 “啊——” “桃花姐，是我，是我，我是礼哥儿啊！”潘礼想也不想，伸出双臂抱住了她，“是我，桃花姐姐，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怀中的身影还在剧烈地颤抖着，嘴里喃喃道：“妖怪，妖怪要抓我！要抓我，哈哈哈哈！” 她说着说着，忽然又傻笑了起来。 “不抓你，我不抓你！” 潘礼垂眸看着她昨日才洗干净，今朝又变得脏兮兮的脸颊，心脏窒息般的疼，“是我，我是礼哥儿，我给桃花姐带了吃的，你看！” 他说着，手指指向不远处地上的食盒。 食物的香气透过食盒飘了出来，刘桃花混沌的双眸中浮现出一抹渴望。 她开始在潘礼怀中用力挣扎。 “吃，饿，吃吃~” 潘礼见她的状态平静了不少，缓缓松开了她。 而刘桃花在得到自由的一瞬间，便如一只疯猫般，朝着食盒的方向扑了过去。 潘礼还带了筷子和汤匙，可她哪里会用？直接上手抓，片刻间便吃的脸上头上到处都是。 潘礼蹲在她的身旁，一边掏出帕子细细地为她擦拭脸上的脏污，一边愧疚又怜惜地望着她：“慢点吃，桃花姐姐。” 刘桃花眼里却根本没有他的存在，只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偶尔潘礼擦到她的嘴角，她的身体会不自觉地颤抖，那双变得混沌的眼眸也会满脸恐惧地望着他，像是担心他会伤害自己一样。 “对不起桃花姐姐，对不起！”潘礼红着眼睛，声音哽咽道，“我带你走好不好？我发现了一个狗洞，我们从那里爬出去，以后，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第735章 敢问令尊何人 第735章 敢问令尊何人？ “放榜了，放榜了！” 有人喜笑颜开，高呼着跑了进来，“公子，公子你中了，第二百三十二名！” 也有人垂头丧气，怏怏而来：“公子，小的没能从榜上找到你的名字。” “……” 柳晴听宋四郎说起过，此次才加会试的举子，足足有六千多名，录取情况大概为二十取一，也就是说，这些人中，到最后大约只有三百人左右考中贡士。 楼下大堂里闹闹哄哄了好半天，才有抄榜人陆陆续续进来了。 柳晴几人一边用膳，一边静静听着楼下的动静。 木九郎早就心痒难耐，只匆匆扒了几口饭菜就起身冲下了楼。 茗日、茗照也早就下楼去盯着了。 柳晴一边心不在焉地盯着楼梯口，一边不断地问宋四郎：“四郎，你说你会排多少名？” 宋明彰摇摇头：“等着，放心，名次不会太靠后，说不定——” “嗤！” 他的话还未曾说完，就听隔壁雅间里突然传出一道嗤笑声，“好大的口气，你当贡士是菜园子里的大白菜啊？还名次不会靠后，我倒要瞧瞧究竟何人如此猖狂？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说话间，那人便从隔壁雅间里出来，朝着柳晴他们这边望了过来。 这家酒楼的雅间未曾设门，只在门口处悬了串珠帘，显得清雅又有格调。 是以那人只一眼，便看清楚了这边的情况。 他的目光在王威和宋四郎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儿，最终落在了宋四郎身上：“方才是你说的能高中？” 宋明彰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满身华服，眉眼间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傲气，他不由心生厌恶：“敢问我方才所言，与尔何干？” “大胆！我家老爷乃朝廷二品大员，我家公子是我们老爷的独子，你敢这么对他说话？” 宋明彰的话音刚落，那人身边跟出来的下人就指着宋四郎的鼻子道，“还不赶快向我家公子赔礼道歉？否则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若我不道歉呢？\" 宋明彰深吸一口气，接着从座位上起身，走出雅间。 柳晴毫不犹豫也跟着就要起身。 “你在这里等我！”宋明彰却仿佛脑袋后面安了眼睛，一边往外走，一边淡声制止了她。 总归外面的事柳晴都能看得到，于是她也没有坚持，只重新坐回去等着。 倒是一旁的王威担心的不成，几次欲言又止，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无妨，我们先看看四郎如何处理。”柳晴轻声安抚他。 “不道歉？不道歉就别怪我们不客气！”那二品大员独子的爪牙见宋明彰胆敢走出雅间挑衅，顿时恶由胆边声，冲着雅间的方向招呼了一声。 片刻间，七八个护卫模样的人便从雅间中冲了出来，将宋四郎团团围住。 “现在便是你要道歉也晚了，你必须下跪给我家公子磕十个响头，这事儿才算过了!” 宋明彰目光平静地看向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的华服公子，半晌，他神情漠然地问：“敢问令尊是六部尚书中的哪位？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令尊这位二品大员，当真好大的官威！” 第736章 会元 第736章 会元 华服公子樊福生，是吏部尚书樊盛荃（an）的独子。 宋四郎的话音刚落，他便面露不悦，直言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你也想知道我爹的名头？” 宋明彰微微皱眉，看傻子一般看着他道：“所以，令尊究竟是六部中的哪位尚书？尔等这般遮遮掩掩，莫非所谓的出自尚书府是子虚乌有？” 顿了顿，他不紧不慢地继续道：“依大魏律法，冒籍者，判流刑，徙云州服役十年——” “你你你！你胡说八道，谁冒籍了？” 爪牙急了，急急忙忙就道，“我家老爷乃吏部尚书樊盛荃樊大人，我家公子妥妥的尚书府独子，谁敢冒籍认领？你这书生好生猖狂，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这穷酸个教训！” 他话音刚落，围在宋明彰身边的一众护卫便冲了上去。 樊福生冷冷地站在一旁并不阻止。 这个突然间冒出来的猖狂小子实在可恶，今日他若不给他个教训，往后他还如何在金陵府混？ 然而—— 他的如意算盘才刚打起来，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而那个俊美到过分的书生不过几个回合，便将他带来的一众护卫全都放倒了。 紧接着，樊福生就见他拍拍手，目光看向他这边，下巴微微昂起，用那种颇为不屑地眼神望着他道：“好了，问到了，不过如此！” 樊福生不知怎的，莫名地心底划过一丝慌乱：“你，你什么意思？你是想去找我爹告状吗？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连我家的大门都摸不上，你——” “不是去找你爹告状！” 宋明彰垂下眼帘，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袖，声音有些漫不经心，“我是在想，若有机会面圣，我必要向皇上参上一本，譬如二品大员纵子行凶，欺辱科考举子，该当如何？相信吾皇圣明，定会给我一个交待！” “你，你——” 樊福生瞬间涨红了脸颊，与此同时，他的面上不自觉浮现出一抹慌乱来。 爪牙见状，连忙上前对着他耳语几句。 宋明彰就见方才还慌乱无比的樊福生瞬间恢复趾高气扬，甚至还伸出手，指着他的鼻子放肆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你？就凭你？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说什么面见皇上，那皇上是你想见就能——” “四郎兄弟，你真是太争气了，又中了头名！” “会试头名者，冀州淮安府宋明彰！” 木九郎兴奋的声音几乎同楼下唱榜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樊福生肆无忌惮的笑声还未完全收回，就戛然而止了。 他震惊万分地望着一位身高八尺的精壮汉子满面春风地从楼梯处上来，一把抱住方才同自己发生龌龊的书生，明明脸上没挨巴掌，却不知怎的，火辣辣的疼！ 他一张脸瞬间变得青白交加。 过了好一会儿，他犹自不死心地问：“你，你是楼下唱榜人口中的淮安府宋明彰？” 木九郎听了他的话，松开宋四郎，打量了下周遭的情形，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对，我四郎兄弟就是，你是哪位？” 樊福生闻言，瞬间咬了咬牙，后退半步，对着宋明彰恭恭敬敬拱手作揖道：“樊某方才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宋会元，还望宋会元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一般见识！” 第737章 我方才厉不厉害 第737章 我方才厉不厉害？ “吏部尚书樊大人，素有清正廉明、刚正不阿的美名，今日得见樊公子，方知传言到底只是传言！” 宋明彰淡淡瞥他一眼，姿态漠然，“今日之事，不过口角小事，我不会拿樊公子如何，我等还有事情，恕不奉陪了！” 说完这话，他转身看向木九郎道：“九哥，我们走。” 木九郎点点头，神色不善地看了樊福生和他的爪牙们一眼，跟在宋四郎身后回了雅间。 雅间内的众人都听到了木九郎的报喜声。 柳晴更是喜形于色，直接问道：“九哥，四郎当真中了头名会元？” “那还有假？”木九郎咧着嘴，笑得灿烂，“抄榜的人果真好手段，我才刚下楼，就有买了榜的人进来兜售，得知四郎便是那头名会元，我都没用花银子，人家只说讨个吉利，不要银子！” 柳晴闻言大喜：“这实在是太好了！” 王威也满脸激动，照着宋四郎的胸口便是一拳：“好样儿的明彰！” 宋明彰的神色倒是比在场所有人都要平静许多，像是意料之中一般。 柳晴兴奋过后看他，觉得他周身似乎萦绕着一股无形的装逼气息。 不过也只是一瞬，她便将这个不太文雅的词汇甩到一旁。 她想起方才宋四郎和那纨绔的护卫缠斗过片刻，连忙上前，抓着他的胳膊问：“四郎，方才你有没有受伤？” 宋明彰好笑地看她一眼，旋即摇摇头道：“无事。” 柳晴松了口气，忍不住埋怨道：“下次可不兴这么冲动了！好歹喊几个人一起帮你” 虽然明知道宋四郎现在武艺高强，寻常人不是他的对手，可柳晴却还是忍不住担心他出事儿。 秦立在一旁接口道：“大娘子说的不错，郎君方才就应该让俺去，俺皮糙肉厚，一个人就能够将他们全部撂倒，哪里用得着郎君亲自——”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抹冬狠狠拧了一把：“傻子，闭嘴你！” 秦立疼的脸都扭曲了，扭过头满脸委屈地望着她：“你干嘛拧我？” 抹冬压低声音看他：“你个口没遮拦的大傻子，臭显摆，郎君不比你厉害？还比你俊俏！” 秦立一脸莫名其妙。 淡春在一旁笑着朝二人努嘴，示意他们看柳晴夫妻的方向。 二人就见，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宋四郎已经凑到了柳晴跟前，此刻正微微俯下身对着她耳语着什么，眼角眉梢间流露出的，俱都是自信与傲然。 秦立见状，恍然间明白了些什么。 “这下懂了？”抹冬戳戳他厚厚的臂膀，压低声音，恨铁不成钢道，“你以为郎君为何亲自动手？还不是为了在大娘子面前表现一下，你个呆子，活该打一辈子光棍！” 秦立闻言，摸了摸脑袋，乐呵呵地转过头，看向一旁同样含笑而立的淡春：“原来是这样啊。” 淡春抿唇轻笑，并未接口。 这边几个下人的眉眼官司，柳晴并没有过多注意到，只秦立的话被打断后，她拉着宋四郎道：“秦立方才说的不错，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还是叫人一起，我们又不是没带人？” 宋明彰微微点头：“你放心，我知晓自己能应付得来。” 顿了顿，他微微俯身，嘴唇贴在柳晴的耳际，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问她：“小晴，我方才厉不厉害？” 第738章 结交 第738章 结交 柳晴好笑地看他一眼，接着道：“厉害！不止方才，你如今可了不得了，能在几千名举子中脱颖而出，我真是想都不敢想！” 宋明彰闻言，嘴角不自觉上扬，凤眸中也隐隐浮现出一抹得意：“当真没想过？” “其实是有的。”柳晴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你忘了我之前同你说过的连中三元吗？我的好相公，眼下你已经连中两元了，殿试的时候争取再拿个状元回来，到时候我就答应你一件事！” 宋明彰呆了一瞬，接着面色变得郑重万分：“什么事都答应？” “嗳~嗳~”柳晴觑眼看他，“瞅你那样儿？我不提前说好，你到时候指定要提什么乌七八糟的要求呢？不过今儿个高兴，懒得计较你的小心眼儿！对，只要你别太过分，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宋明彰顿时喜笑颜开。 柳晴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底微微泛起一丝甜蜜。 “喂，四郎、弟妹，你们两是不是忘了，这里还有我、守常，我们一大帮人呢？” 木九郎看不下去了，佯装委屈道：“可怜我如今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来金陵前就托付了我兄弟两口子保媒拉纤，奈何人家夫妻和美，每日只顾着过自己的小日子，哪里还记得我这点子小事？” 柳晴闻言，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九哥，你的事儿我没忘，不过这不是咱们刚来金陵吗？这边还没什么认识的人，我就想着先缓一缓——”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明彰打断了：“行了，你别听他瞎说，故意埋汰我呢！” 他说着扭头瞪了木九郎一眼道：“九哥，你是不是闲着没事儿？家里新买的护院还没人调教，要不你回去帮忙带带？” 木九郎就笑：“成，回去我操练他们，保证以后咱们院子里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末了他看向柳晴，解释道：“弟妹，方才是同你们开玩笑的，我的事儿不急，不急！” “我知道九哥。” 王威接口道：“好了，好了，你们就别客气来客气去了，明彰你再说说你此次会试做的文章？先前结果没出来，我一直都没敢问你，现在你且细细讲讲。” 宋明彰自然知无不言。 几人说话间，从楼下大堂陆陆续续上来不少人向宋明彰道喜，攀谈。 “宋会元果真一表人才，方才这位兄台问你的名次，我等方知原来今日宋会元也在这福运楼。” “在下江南府刘广志，有幸和宋会元是同年，往后还请宋兄多多指教！” “听闻宋兄在乡试中就力压武先生高徒贾三道，今次杏榜竟然又高中榜首，果真是百年一见的奇才！” “……” 雅间里的人越聚越多，宋明彰看着情形不对，扭头朝木九郎使了个眼色，接着率先走出雅间，对着众人拱手道：“今日内子同我一道来此，此间谈话多有不便，诸君且随宋某楼下一叙。” 众人早就见这雅间里有女眷了，奈何谁都不愿意放弃这个同会元结交的机会。 听到宋明彰这样说，顿时齐声道：“宋兄请！” 等宋明彰领着一帮人离开，雅间瞬间空了大半。 木九郎神情严肃地望着柳晴道：“弟妹，方才四郎使眼色让我护送你回去，我们现在就回去吗？” 第739章 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 第739章 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 柳晴看着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失笑道：“九哥不用担心，这些人都是来找四郎的，且存了结交之意，我没事！” 顿了顿，她继续道：“正好前日周伢头又传信说找到个铺面，我打算去看看，左右眼下天色还早，闲着无事，九哥陪我去看看？” “好。” 周伢头说的铺面离贡院这边不远，离秦淮河这样的温柔富贵乡也只有两条街的距离。 王威跟着宋四郎一起去应酬了。 柳晴和木九郎带着一众下人步行往过走。 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远远地，柳晴就看到袁婆从大老远小跑着迎了上来。 她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哎呦柳娘子，还真是你，老奴还以为认错人了！” 她跑到柳晴身边站定，目光在木九郎及一众丫头下人的身上扫过，最终落回柳晴身上，满面笑容：“宋小郎君呢？怎么没见着他？老奴在这里先恭喜柳娘子了，老奴也是方才得到的消息，宋小郎君果真了得，竟得了头名会元！” 柳晴神色淡淡地：“不过侥幸而已，婆婆谬赞了，婆婆可是有事？” 袁婆像是没看到她的冷脸，自顾自道：“是这样，柳娘子，我家小郎君近日又生了病，总不见好，老奴方才远远瞧见你，就想着相请不如偶遇，不知可否劳烦柳娘子再帮我家小郎君瞧瞧？” 柳晴深吸一口气，接着毫不犹豫拒绝道：“抱歉婆婆，我现在不给人瞧病了，若是婆婆家中有人生了病，那自去医馆寻大夫便是，我这边还有事要做，就先少陪了。” 她说完，也不等袁婆开口回应，就带着一帮人离开了。 袁婆望着她远去的冷漠背影，堆着笑容的脸不由沉了沉。 片刻间，她回转身，快速朝着来处的方向跑去。 等回了客栈，她轻轻敲响了贾三道的房门。 待听到里面传来贾三道冷沉的声音后，她推门走了进去。 “小郎君，老奴方才见着柳娘子了！” “嗯。” 贾三道正在作画，画中女子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黛眉秋眸，手持银针，眼神端是清明剔透，似乎正在为人诊治病症。 闻言，他微微抬起头，看向袁婆，“婆婆，我们和她的情分，大约已经用尽了！” 袁婆心下一沉，目光不自觉落向画纸：“小郎君，画的真像，老奴瞧着就好似柳娘子在看着老奴一般。” 贾三道不紧不慢为画像添上最后一笔，然后搁笔、伸手，将画纸揉成了一团。 “小郎君！” 袁婆有些心疼地望着皱巴巴的画纸道，“你花了好些功夫才得了这幅画，就这么毁了岂不可惜？” 贾三道摇摇头，慢条斯理地将大纸团递到了烛台旁。 烛火中，他脸上的神情明灭不定：“不是毁了，婆婆——”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看向袁婆，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便是不折手段，都要得到！” “老奴知道，老奴也会助小郎君一臂之力，只是可恨那宋明彰，今次竟又得了头名，如此小郎君岂不又要被人嗤笑？” 第740章 恨意妒意 第740章 恨意妒意 贾三道脸色沉了沉：“宋明彰这个卑鄙小人！” 临行前，老师曾疾言厉色地警告过他。 他说自己花在读书以外的心思太多，还讲了《伤仲永》的故事，可这一切，分明都是宋明彰所致。 若没有他，若没有他！ 想到这里，贾三道俊美的脸庞有片刻的扭曲。 半晌，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复又睁开，道：“罢了，婆婆，柳娘子的事情先放在一边，迟早要让她做我的人！倒是公主那边，还有武梅儿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袁婆闻言，忙转身出门叫了孟义孟良二人进来。 孟义回道：“公子，小的打听到，华容公主回公主府后不久，淑妃就派人请晋王、周王和华容公主进宫，他们出宫后当日，盯着我们的人就不见了！” 贾三道闻言点点头：“会试未放榜前，我除了是老师的关门弟子外，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想来他们也在等。” 孟良道：“武娘子那边倒是没什么，就是总着人来催，问公子何时上门提亲？” 贾三道想了想，转身从一个小匣子里拿出两个泥人递给他：“把这两个小玩意儿给她送到府上去，就说一切等殿试结束再说。” “是。” 孟良得了命令离开后，孟义又小心翼翼地道：“公子，你此番会试高中，我们下榻的这家客栈也暴露了，有不少人递了拜帖，想同公子结交。” 贾三道点点头：“拜帖留下，稍后我看看哪些人值得相交，旁的到时候再说，倒是——” 他说着继续道：“倒是婆婆，我们现下的银子可够在金陵置宅？” 袁婆想了想道：“尽够的，抛去武娘子给的那些，我们暗中的生意，实在是暴利，小郎君放心，不过小郎君打算置宅了吗？” 贾三道闻言，沉吟片刻道：“买，先买一处，便是将来要做驸马爷，好歹也有个自己的安身之处，呵~” 他冷笑一声，继续道：“毕竟我总不能跟公主府上那些玩意儿，同处一个屋檐之下，你说是婆婆？” “可怜我的小郎君！” 袁婆听他这般说，忍不住红了眼眶，“那公主水性杨花，身子都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糟践过了，小郎君为何非要同她搅合在一起？还有柳娘子，小郎君若尚了公主，那柳娘子可怎么办呢？” 贾三道听了她的话，如玉的容颜上布满了寒霜：“婆婆，这是一条捷径，只有这样，才能最快的爬上去，否则王家势大，我何时才能将王令扬那狗杂碎挫骨扬灰？” 顿了顿，他继续道，“柳娘子也无妨，左右她不喜欢我，届时我只要人也就罢了，只要能看着宋明彰痛不欲生，便如我之意了！” 他恨宋明彰，嫉妒到发狂。 明明都是落到泥潭里的人，凭什么他还可以得到幸福？ 凭什么？ 他就该同自己一样身处无间地狱，日日遭受烈火焚心、剜心刮骨之痛。 “宋明彰那个狗东西，小郎君放心，他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提起宋明彰，袁婆也是咬牙切齿，“不过小郎君，老奴近日还听到一件有趣的事儿，若是，若是——说不定到时小郎君还会得一个大助力呢！” 第741章 谋士 第741章 谋士 “哦？”贾三道闻言倒是生出了几分好奇。 不过也只是一瞬，他面上的好奇之色便淡了许多，语气变得冷漠讥讽：“宋明彰那样的人，便是得罪谁都不奇怪，毕竟除了极个别人，很少有人能受得了他的脾气。” 袁婆满脸赞同：“小郎君所言极是，在待人接物上，他同小郎君相比，差得可不是一定半点儿！” “婆婆不用给我戴高帽子，你口中的那个贾三道早死了，现在，呵——” 贾三道说到这里，嗤笑一声继续道：“婆婆还是说说，你方才所言的一大助力是怎么回事？” 袁婆于是将打听来的刘家人的情况同他讲了一遍。 末了她道：“宋明彰可真是造孽呀，老奴生平最恨作践下人的主家，虽然我们的人目前还没有打听到刘家人究竟遭遇了什么，但一家四口到如今就只活下来一个小娘子，还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听说直接吃自己的溺物呢！” 贾三道闻言，眼睛闪了闪：“疯了？还是傻了？” 袁婆摇摇头：\"不清楚，总归现在变得痴痴傻傻……不过老奴想着，这位刘家小娘子可是自从宋明彰发迹后，就跟在他们身边的，将来小郎君对付宋明彰，若是身边有这么个人，很多事情就可以事半功倍。\" “婆婆所言极是，只是能治好吗？” 贾三道面露沉吟之色，“再就是，周王，迄今为止，我们同周王并没有半点交情，如何能将人从他的别苑中带出来也是个问题，为了个丫头如此煞费苦心，未免太过不值！” 袁婆点点头道：“小郎君说得也有道理，左不过老奴也只是一个想法，具体如何，且走一步看一步。” 贾三道微微颔首：“婆婆方才主意也是极好的，我会认真考虑的。” 袁婆满脸欣慰：“嗳，小郎君，老奴，老奴还有一件事！” “婆婆你说。” “老奴这不是想着我这年纪大了，又到底只是一介妇孺，见识有限，小郎君身边啊，合该有个能商量大事儿的先生，唉——” 她说着，叹息一声继续道，“也是巧了，当年老奴机缘巧合下救过一个人，这人精于谋算，然时运不济，屡试不弟，老奴从宫里出来后就离开了金陵，如今回来，才知道他如今过得极为落魄，在破庙中以卖字画为生，所以——” 袁婆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看向贾三道，问：“小郎君要不要见见他？” 贾三道缓缓起身，走到袁婆身边，面上难得浮现出一抹真情实意的感激：“婆婆，我没有一次不庆幸当初救下婆婆，才让我如今身边还有婆婆这样一个人陪伴！” 袁婆闻言，亦是满脸动容：“小郎君！” “既是婆婆举荐，我自然要见见这位先生，不知他姓甚名谁，今年年岁几何？” “他姓荀，名叫荀瑁，今年四十二岁，相貌，相貌还算端正，然因为日子过得落魄，人比较消瘦，郎君见了他就知道了！” “好，那一切就交由婆婆安排了！” 袁婆应了一声就告退，打算去忙正事。 只是在临出门之际，身后却又传来贾三道的叮嘱声：“婆婆到底年纪大了，若是累了，就多歇歇，没得为些许小事，累坏了身子。” “嗳~”袁婆心下一暖，脚下的步子不由迈得更快了。 第742章 盘下铺子 第742章 盘下铺子 却说柳晴这边。 同袁婆分别后，他们一行人就到了周伢头指定的地方。 是个双层的铺面，位置还算不错，虽不在闹市上，但胜在清雅别致，周边也都是些诸如绸缎庄、首饰铺之类的店面。 柳晴只一眼，就相中了这里。 “柳娘子，这里如何？可还满意？” 周伢头一早就在铺子里等着了，此刻见到柳晴，他满脸都是笑，“瞧我这急昏头的模样，柳娘子你们先自己瞧瞧，这铺面面宽敞得很，二楼可以设雅间，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相邻的铺面又都是卖衣服首饰的，到时候贵客买完衣物头面，正好来挑选胭脂水粉，当真是难得合适的所在！” 柳晴领着淡春、抹冬几人上了楼。 抹冬打开窗户，柳晴站在窗户边，发觉这里的视野极好，从这里甚至能看到不远处巍峨的皇宫。 抹冬在一旁感叹道：“大娘子，这里真好，奴婢瞧着若是在这里开家酒楼也是极好的！” 柳晴失笑摇头：“那可不成，若是开了酒楼，旁边邻居怕是要找过来了。” “这却是为何？”抹冬有些不解。 柳晴笑着道：“我且问你，我若是开成衣铺子的，你去我家铺子买衣服，这衣服上全是油烟饭菜的味道，你可还愿买我家的衣服？” 抹冬想了想，摇摇头道：“到底是大娘子，奴婢就没想到这一茬。” 柳晴抬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温声道：“你只是没想到而已，并非想不到，这不我一说你就转过弯儿来了？” “大娘子，听你这么说这铺子用来卖胭脂水粉，岂不是极好的？旁边铺子里的衣物沾上了咱们脂粉的香气，怕是要大卖喽！” “你这丫头！” 柳晴说着，转身边往楼下走，边道，“铺子倒是极好的，眼下就看价钱了，周伢头显然是用了心的，不管成与不成，我们总归要好生感谢他。” “五千五百两？” 柳晴听到这个价钱，忍不住惊呼出声，“周伢头，你莫不是在诓我？这些日子我也打听过了，秦淮边上的一进宅子才六百多两，你这，这不过是个商铺，就要这么多银子？” “哎呦我的柳娘子，您有所不知啊，你这开铺面是要赚钱的，这周遭的环境你也瞧见了，多少达官贵人都来这边置办东西？这样好的地段，当真是有价无市！这不前一家刚搬走，我就赶紧给您府上去送信了吗？便是这个价钱，后面还有人巴巴望着呢！” 柳晴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生意还没做，买铺子就要花掉这么多银子…… “柳娘子，您还在犹豫什么？小的这些日子也看出来，您是个眼光极高的人，寻常铺子，您怕是也看不上，这过了这个村，可就未必有这样合适的地方了。” 柳晴听了他这话，不由面露犹豫。 好一会儿，她试探性地问周伢头：“周伢头，你说的不错，我确实看上了这铺面，所以能不能再便宜些？房主的底价是多少？若是合适，我们现在就可以过文书！” 周伢头见她确实看上了这铺面，一咬牙，跺着脚就到了后面。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带了房主过来。 双方见礼过后，柳晴以五千两银子的价钱，买下了这处铺面！ 第743章 久别重逢 第743章 久别重逢 过文书的时候，柳晴看着房主喜笑颜开的模样，总觉得自己吃亏了。 木九郎在一旁笑着安慰她道：“无妨弟妹，铺子买下来是为赚钱的，我们要做长久的生意，若生意火爆，又岂会在乎这点银子？” 柳晴侧头望了他一眼，笑着道：“九哥就这么相信我开铺子能赚钱？” “弟妹就是个招财的福星，你不赚钱谁赚钱？”木九郎眼皮都不眨一下地道，“等铺子开了，九哥亲自给你坐镇，保证让你赚的盆满钵满。” 会说话的男人就是讨人喜欢，柳晴忍不住笑完了眼：“那我就借九哥吉言了。” 过完文书，拿到铺面的契书后，柳晴领着一众人就开始收拾铺面。 首先就是将原先铺子里留下的桌椅柜子清理出去，再就是大扫除一遍。 几个丫头小厮干活积极，力气极大的秦立更是顶了大用，背着硕大沉重的柜子进进出出…… 铺面已经盘下来了，柳晴打算花一个月的时间装修铺面，订制货架，然后开张。 柳晴取了纸笔，一边想，一边将自己要做的事情记录下来，以防遗忘。 正想到一处紧要的所在时，她无意中一抬头，就看到门外街道对面，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此刻正大步流星地往这边走来。 柳晴先是一愣，接着放下手中的纸笔就迎了出来，面上满是惊喜：“三郎？果真是你，好久不见！” 不错，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当日留下书信离开的候三郎。 候三力手持长剑，银甲覆身，此刻也是满脸激动：“柳娘子！” 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你怎么在这里？”柳晴边问边侧身让道，“快请进，我们进来说。” “好。” 候三力进了门，先是打量了下周遭的环境，见并没有什么可疑之人，他才缓和了面色，顺着柳晴的指引坐了下来。 “三郎，你，你这副打扮，可是还在军中？” 当日候三郎在信中曾说，他要去迁安府从军，可如今却出现在了金陵。 “也是机缘巧合，当初淮安府是重灾区，上峰便命令我去支援灾情，小的恰好分到了状元县，在那里侥幸立了功劳，如今被调到金陵——” 说到这里，他眼睛闪了闪，面上跟着浮现出一抹不自在。 “你从来都不是我家的下人，就别称小的了！”柳晴暂时忽略了他眼中的情绪，只问道：“那不久前，你可是在贡院门口维持秩序？” 候三力点点头：“不错。” 柳晴道：“我就瞧着背影有些熟悉，但当时人多，到底没上前确认，看来我们真是有缘！” 顿了顿，她继续道：“自你离开后发生了很多事情……倒是你自己，孤身一人去从军，想来吃了不少苦？” “还好！” 候三郎如从前一般，不是爱说话的人，但因为对面坐着的人是柳晴，他便是再不会说话，不喜欢说话，也要勉力多言。 两人简单叙过别后离情，柳晴望着一旁好奇盯着自己二人的一帮人，想了想，还是道：“九哥，劳烦你带着他们先去二楼忙，我同三郎单独说几句话！” “成！”木九郎礼貌地同候三郎点点头后，就带着一帮下人上了楼。 等一楼就只剩下她二人，柳晴这才开始问起候三郎他和宋盼娣的事。 “三郎，你和盼娣，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744章 候三郎的决定 第744章 候三郎的决定 候三力的神情有片刻的僵硬。 好一会儿，他轻叹一声，语气寥落道：“就知道瞒不住柳娘子你！” 柳晴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只满脸严肃地望着他道：“盼娣怀了身孕，你可知道？” “什么？！” 候三力有些失态地站起身：“你，你是说她怀孕了？可是怎么可能？就只有一次，那是个意外，这不应该呀！” 柳晴望着他纠结的模样，也没说别的，只道：“她确实怀孕了，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清楚，不过今日既遇到了你，我觉得这事儿好歹应该告诉你一声，三郎，你——” 说到这里，柳晴犹豫了一瞬，继续问道：“你成亲了吗？” 候三力听了她这话，脸上飞快划过一丝受伤，不过也只是一瞬，快得让人丝毫察觉不到。 很快他便略带自嘲道：“怎么可能？劳柳娘子惦记，我还未曾娶妻，不过柳娘子，宋五，五娘子她当真怀孕了？” “嗯。” 柳晴看他惊讶的神情不似作伪，叹息一声道：“当初听说你找过她，后来二哥也让人找过你，总归阴差阳错……不过盼娣怀的是你的孩子，这是她亲口同我说的。” 候三力的神情怔怔地。 半晌，他站起身郑重其事道：“柳娘子，我得回乡一趟。” 柳晴问他：“差事那边能撂得开？” “上峰很好说话，加上我自从军以来还从未告过假，所以应当不难，柳娘子，今日多谢你告诉我这些，否则——” 他说到这里，后面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 柳晴却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宋五娘子既怀了我的孩子，若是她愿意，我便娶她过门。” “想好了？” “嗯。” 这是候三郎和宋盼娣之间的事情，柳晴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也就罢了。 不过眼下候三郎要回状元县，柳晴倒是有事找他帮忙。 “……算算日子，我二嫂也该生了，正好三郎你要回乡，就顺便帮我带点程仪回去。” 候三力满口应承：“这点子事柳娘子尽管放心，我一定将东西带到！” “……”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柳晴见时候不早了，就朝着楼上喊了一声。 片刻间，木九郎带着一帮人下来了。 “那三郎，家里的地址方才已经同你说过了，你临走前记得过去一趟，今日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家去了。” 候三力点点头：“柳娘子放心，地方我已经记下了，我也还有事，就先少陪了。” 候三郎离开后，秦立带着几个小厮去套车，木九郎抽空问柳晴：“弟妹，方才那人是谁啊？” 柳晴就道：“他从前也在家里帮忙，后来因为一些私事儿，就留书从军去了，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他。” “原来如此！” 木九郎恍然大悟，旋即有些赞叹道，“方才我瞧着他下盘极稳，不愧是从军的，身上应该也有点功夫。” “真的？” 柳晴倒有些好奇了，“不过九哥这般说我也不奇怪，三郎从前就是打猎的好把式，若非——” 柳晴说到这里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她想起了候二强、王美丽那两个糟心的人，总觉得说出来侮辱了候三郎。 “算了，不说了九哥，天色不早了，我们快回去。” 第745章 小心眼儿 第745章 小心眼儿 当天晚上，宋明彰很晚才回家。 柳晴大半夜被他闹腾的叫了两出水，第二日腰酸背痛醒来，发现已经日上三竿。 而身边，又哪里还有宋四郎的身影？ 她披衣服下床出了内室，值守的淡春见了，连忙迎上来道：“大娘子起了！” 片刻间，几个大丫头便陆续进来。 梳洗时，柳晴问：“郎君呢？” “郎君在书房，叫了罗林在问话！”秋浓在一旁一板一眼的回道。 淡春抬起头瞥了她一眼，眉头微微皱起。 “哦？”柳晴挑眉，“我记得上次郎君也单独叫了罗林问话，罗林乃鸡鸣狗盗之辈，郎君从前不是最瞧不上这样的人吗？怎的我瞧着他待罗林比秦立还要更器重些？” “大娘子，郎君才不是这样的呢！” 抹冬麻利地给她梳了个元宝髻，一边往她头上插着头饰，一边替宋四郎说话道，“郎君也就是嘴上说说，前儿个还特意嘱咐灶上，说秦立那傻大个虽然是个饭桶，但好歹还算得用，别苛待了他。” “他真这样交待？”柳晴倒有些奇了，“如此，你家郎君当真是长进了！” 抹冬闻言，竟噗嗤一声笑了。 其实宋明彰叮嘱灶房的话，要远远比她转述的更加刻薄，抹冬听秦立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差点没笑背过气去。 “你这丫头，问你话呢你倒是自己笑了？”柳晴不乐意了，“你倒是说呀，郎君当真是这么交待的？” “是，是，我的大娘子呦，奴婢还能骗你？郎君确实叮嘱灶房，要让秦立吃饭管饱，所以奴婢就说呀，郎君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可不是嘛！” 秋浓在一旁接口道，“像罗林那样屡教不改的人，郎君都能一次次包容他，可见咱们郎君是个心胸宽广之人。” 淡春听了她的话，在一旁淡淡地道：“大娘子，郎君做事自有他的考量！不过大娘子睡了许久还未曾用膳，奴婢这就去叫灶房摆膳？” “去。”柳晴点点头，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仪容，待满意后站起身，就要去膳房去用饭。 不想她才刚一出门，迎面就碰上了脸色不大好看的宋四郎。 “四郎，你这是怎——” “都下去！”宋明彰却直接疾言厉色挥退一众下人，“我有话要同大娘子说！” “是。” 下人见他脸色不大好，俱都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只抹冬抬起头，大着胆子看了夫妻二人一眼，才缓缓退了出去。 等房间内只剩下夫妻二人，柳晴忍不住皱起眉头看他：“好好的你又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这刚考中会元，按说这欢喜劲儿也得等两天才过去！” “你别转移话题！” 宋明彰反手锁上房门，接着，他走到柳晴身边攥住她的手腕问：“你单独见候三郎了？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旁人的面说，还非得将九哥同一众下人支开？” 柳晴皱眉望着他：“罗林告诉你的？就为这事儿，你就生气了？” “这是小事？”宋明彰一双凤眸中隐隐有怒火闪现，“柳晴，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成亲的人了，还有，候三郎他对你有意思，你到底懂不懂避嫌？” 第746章 执拗 第746章 执拗 “我做什么了我需要避嫌？我单独同三郎说话，是因为要提及他和盼娣的私事儿，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柳晴的怒火唰的一下自脚底蹿升至头顶，“宋四郎，你别太过分，总是审犯人一样审我！” “可是他喜欢你，你明知道他喜欢你，还同他单独待在一处，你们孤男寡女的，谁知道有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 宋明彰也气，他气柳晴身边太多乱七八糟的狗男人了，他真想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全部除掉！ “你竟然怀疑我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柳晴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气得浑身发抖：“宋四郎，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我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儿？你看犯人一样看着我，我为了你，他娘的现在都抛弃老本行干别的了，就为了不给你丢人，不让旁人说你有个粗鄙不堪抛头露面的妻子，我收起自己所有的棱角，每日乖乖待在家里学习礼仪，宋四郎，你的良心真的被狗吃了！你对得起我吗？” 她越说越气，到后来，她看着眼前容颜俊美，神情执拗得吓人的男人，只觉得心头一阵悲凉：“我知道你没有安全感，所以一直以来都在迁就你，你不让我做什么，我几乎什么都应你，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竟然只换来了你的猜忌，宋四郎，你可真行，真会往人心口上捅刀子！” “不许骂脏话！” 宋明彰被她怼的哑口无言，好半晌只憋出这么一句与话题毫不相干的话。 “我就骂！” 柳晴冷笑一声，气道：“你他娘的是不是觉得我见个男子就喜欢？对，我柳晴就是朝三暮四水性杨花，我从前救过的男子没有成百也有上千，我他娘的今日就实话同你说，我跟这些男子都有一腿，你看着办！” “你，你——” 宋明彰听她说自己同成百上千的男子有一腿，登时气得眼前发黑：“你不许胡说，你敢同旁人好，我就杀了他，谁敢同你好，我就将他千刀万剐。” “跟我好的人多了，你去杀呀！” “谁，你说都有谁，名字，告诉我！”宋明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伸手直接掐住了柳晴的脖子，“我杀了他们，杀了他！” 他用的力气不小，柳晴一时间竟觉得呼吸困难——于是她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 她用得力气极大，宋明彰棱角分明的半边脸颊上瞬间浮现出五根清晰的手指印：“宋，宋明彰，你给我，松开！” “我不松。”宋明彰红着眼，神情瞬间扭曲地吓人，“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一定是骗我的！根本就没有别人，从来都没有别人，你只有我一个男人，对不对？你是骗我的，你说，你是骗我的！” 这下，柳晴直接被掐的说不出话来，一张脸也变得紫涨通红，只两只拳头无力地捶打着宋四郎掐着她脖子的手。 然而宋明彰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 他的眼底猩红一片，眼前的柳晴仿佛已经不是他挚爱的妻子，而是一个背叛他的女人。 他心底最害怕的事情，仿佛已经发生了。 第747章 死给你看 第747章 死给你看 铺天盖地的窒息感，让柳晴觉得此时的自己宛如一条缺水的鱼。 她控制不住地两眼上翻，张大嘴汲取着微薄的空气。 脑子里道道白光闪过，她拼着最后的清醒摸出一根银针，照着宋四郎的手臂前段的痛穴处就刺了下去。 几乎在宋四郎松手的一刹那，柳晴便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手臂痛穴处传来的疼痛，几乎让宋明彰痛入心肺，而眼前凭空消失的人影，更是让他感觉到彻骨的恐惧绝望。 “你出来！你给我出来！不许躲，你答应我不躲的！你快出来！” 他整个人像是疯了一般，暴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盯着柳晴消失的地方，好似一只凶兽，亟待择人而噬。 “咳咳咳咳咳咳！！！！” 脖子得到自由的一刹那，柳晴进入了空间，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她手扶在那株桃树下，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呼吸新鲜空气。 寒意自脚底窜上头顶，她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宋四郎疯了，他真的疯了，她相信方才若非自己急中生智摆脱他，他真的会掐死自己。 他怎么这样啊？ 柳晴知道他在乎自己，甚至喜欢到失去理智，他总是不放心她，便是知道自己不会背叛他，他还是会想发设法限制她的自由。 可是这一切，真的太让人窒息了！ 尤其这一次，他竟直接动手了！ 柳晴觉得自己好似一只脚陷入了泥潭之中，不知不觉中已经泥足深陷，无法抽身了。 她感到无望，却又十分无力。 难道—— 同宋四郎分开？ 好一会儿，她才从心烦意乱中回过神。 她将意识探出空间外，打算看看宋四郎有没有离开。 “出来呀！柳晴你快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就死给你看！” 然而下一刻，她就听到了宋明彰歇斯底里的声音。 柳晴看着他像一只狂怒的狮子，愤怒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那双从前总是温柔望着她的眼眸，此刻也变得猩红可怖。 柳晴看着这样的他，身体无力地向后，靠在了树干之上，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 空间外。 宋明彰发了好大一会儿疯，都没能得到柳晴的半点回应。 无边的恐惧和愤怒，几乎湮没了他。 他说他要死给柳晴看，并不是要吓唬她。 “拿剑来！”他冲着门外嘶吼了一声，眼睛却依旧牢牢地盯着柳晴消失的地方。 他就不信她真的那么狠心，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但他不能离开这里，他知道，只要自己离开这里，柳晴就会从空间里出来，然后彻底消失在他的眼前。 他宁愿死，也不想让她离开自己。 好一会儿，门外传来抹冬小心翼翼的有声音：“郎，郎君！” “进来！” 宋明彰冷沉着脸，头也不回道，“放下东西滚出去！” 抹冬进了屋，手中拿着挂在书房的长剑，正待放到一旁退出去，视线无意中扫过屋内，却发现柳晴并不在。 她不由就有些惊讶：“郎君，大娘子呢?她，她不是在屋里吗？” 宋明彰缓缓转过身，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盯着她：“你-想-死？滚出去！” 第748章 大胆的丫头 第748章 大胆的丫头 抹冬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吞咽了下口水，却还是站在原地，强自镇定道：“郎君，你，你别同大娘子置气！大娘子心悦郎君，为郎君做了许多事情，就之前学礼仪，一个规矩经常能练一整天，便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比不上大娘子的用心！” 顿了顿，她大着胆子继续道：“奴婢还曾问过大娘子，她为何要如此拼命？她说自己出身有限，不懂礼数，将来郎君可是要当大官的，她不愿意郎君因她之故受人嗤笑。” “哼！”宋明彰不自觉冷哼出声。 抹冬却接着道：“还有开铺子这件事儿，奴婢几人得空了就会跟着大娘子学习做胭脂水粉，大娘子每次讲到某个花呀、藤呀之类的药效，总是眉飞色舞的。奴婢能看得出来，大娘子很喜欢给人瞧病！但她说，开医馆行医救人要抛头露面，但开胭脂水粉铺子，她却只要做出东西，交给人打理便好……郎君，大娘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宋明彰面上的神色在不知不觉中缓和了许多，却还是嘴硬道：“你知道的倒是挺多！” 抹冬见他脸色没有方才那么吓人了，心情也跟着平复了许多，更加大着胆子道：“郎君，不止大娘子，便是您，奴婢几个经常在一起也都说呢，郎君对大娘子的真心天地可鉴，天底下像郎君这样爱重自家娘子的男子，奴婢们满打满算，都没见过第二个！” “你们当真这么说？”宋明彰此时看抹冬已是难得和颜悦色了。 “自然是真的，就方才郎君回来前，奴婢给大娘子梳头，还说起郎君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呢？” 宋明彰忍不住失笑出声：“这是在说我？” 抹冬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自然是说郎君，郎君虽然脾气差了些，但从未苛待过我们下人，嘴上说要扣秦立的月钱，但他每次领月例却比谁都跑得快!” 顿了顿，她继续道：“再有，奴婢生来便是奴婢，侍候过的主家也有好几家了。我们做下人的命不值钱，主家打杀发卖是常有的事情，可自从奴婢来侍候大娘子和郎君，除了，除了犯了错的刘家人，郎君可是从未打杀过一个下人，不说旁的，奴婢今日斗胆，就只这一点，奴婢就打心眼儿里觉得郎君是个好人！” “所以奴婢希望郎君和大娘子能够和和美美幸福过一辈子。” “好丫头！” 宋明彰听到这里，忍不住赞叹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了，往后好好侍候大娘子，只要你一如既往，我和大娘子必不会亏待了你！” 他自是知道自己没有抹冬说的那么好，小丫头眼里就只有内宅这一方世界，没见过人情冷漠，也没看过他薄情寡义的模样，所以觉得他只是脾气差了点。 不过尽管如此，抹冬今日这一番话，也让他觉得动容。 他头一次觉得，每一个生命都值得被尊重。 皇帝、贵族也好，平民百姓、下九流也罢，甚至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奴仆，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有着自己的思想和愿望。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你如何待他们，他们便会如何看你。 “嗯。”抹冬重重点头，接着道，“奴婢一定好好服侍大娘子，所以也请郎君不要同大娘子置气了，你们明明心里都有彼此，为一些不值当的小事，属实没必要！” 说完后，她对着宋明彰的方向微微福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第749章 求和 第749章 求和 抹冬离开后，宋明彰的视线落在了桌上静静放置的长剑之上。 方才心底涌上的滔天恐惧与怒火，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淡去了不少。 柳晴为他做出的牺牲和让步，他其实都知道，可是这话经由旁人说出来，却更让他的心变得柔软。 贾三道算什么呢？不过是只因为母丧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臭虫罢了，漫说自己并不差，便是真比不上他，小晴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候三力又算什么东西？论长相、论能力他连给自己提鞋都不配，而且如今他和盼娣还有了孩子……方才自己真是气昏头了，竟然那么对小晴！ 还有小晴方才说的那些她医治过的男子，一直以来，她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是不清楚，而且绝大多数时间她都和自己在一起，又怎么可能会同旁的男子有首尾？ 宋明彰越想越觉得懊悔，不由放轻语气对着柳晴消失的方向道：“小晴，对不起，方才是我错了，你出来，我，我方才是气昏头了，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既同候三力说起他和盼娣的私事儿，自然要避开旁人，是我小心眼儿不知所谓，你别同我一般见识！” “你脖子怎么样了？你出来，出来让我瞧瞧，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能让你心里舒坦，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 他对着空气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若有外人瞧见这一幕，定会以为他疯了。 可是—— 他知道自己没疯，柳晴能听到他说的话，只是她不愿意原谅他，一直躲着不肯出来见他。 “小晴，算我求你了，你出来？我，我该死，是我该死！只要你出来，你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都行！” 柳晴确实听见了他说话，她也听到了抹冬和他的谈话。 只是越听，她就越觉得委屈。 便是她在末世苟活的那些年，虽然一直小心翼翼不惹事，她都觉得没有现在宋四郎让她更累更难过。 “小晴，你出来？方才抹冬那丫头的话你听到了？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我们往后好好过好不好？” “有时候我控制不住自己，明明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只要一想到你同别的男子在一起，我就控制不住想杀人！” “……” 柳晴有些疲惫的闭上眼，复又睁开，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在张口的刹那，喉咙处传来一阵刺痛。 “剑我已经拿出来了，你出来砍我几下消消气好不好？算我求你！” 柳晴扶着树干缓缓起身，走到存放药材的货架旁，找出治嗓子的药丸吞下，又取了外用的药膏涂抹了伤处，然后漠然地朝着空间外面的宋四郎望了一眼，就重新回到桃树下，干脆闭上了眼。 午间，柳晴开始动手准备午膳。 空间里粮食和一应器物都是齐全的，她只要动手便能吃上现成的热乎饭菜。 吃饭的时候，她又抽空看了一眼外面。 宋四郎也在用晚膳，只是是在屋里，她还看到，他吩咐茗照几个小厮将书房里的书都搬到了这屋。 这架势，俨然自己不出去，他就一直在外面等着。 看谁能耗得过谁！ 第750章 僵持 第750章 僵持 郎君和大娘子在寝房里已经足足待了六日。 这期间，除了茗照几个小厮头一日搬了书进去外，就只抹冬每日提着食盒、茶壶进去送饭送水。 抹冬向来多话，然这次，任凭旁人磨破了嘴皮子，都没能听她露出半点口风。 一众人只隐隐意识到，或许是郎君和大娘子吵架了，大娘子一直在生气…… 此刻屋内。 不过几日的光景，宋明彰就瘦了一大圈。 尤其这些日子他根本就没闭上过眼，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眸之中更是血丝满布，眼帘下是浓浓地黑影。 “小晴，你是不是想离开我？你想都别想，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你不许走，你出来，你快出来！” “出来，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知道错了。” “……” 起先几日，柳晴在空间里日子过得十分悠闲。、 她存了同宋明彰耗的心思，是以做什么都不紧不慢的，可随着宋四郎一日又一日不间断地熬着，她渐渐就有些坐不住了。 尤其是在第三天的晚上，她睡到半夜忽然间醒过来，睁开眼意识外放，就看到宋四郎正睁着一双血丝遍布的眼睛执拗地望着她消失的地方。 好长时间，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有病！” 柳晴气得骂了一声，翻了个身闭上眼，打算继续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接下来的几日，她时不时就会看看空间外面。 然而—— 不久后看到的一幕，却让她的整颗心都揪扯了起来。 第四天的晚上，宋四郎终于要撑不住了。 他放下手中的书，对着柳晴消失的地方似哭似笑道：“小晴，我好困啊，你出来好不好？原谅我？你好狠的心，当真好狠的心！” 说话间，他忽然抽出桌上的长剑，照着自己的大腿便是一下。 血腥味弥漫，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也好，我做了错事，就应该受到惩罚，你下不了手，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于是接下来，每当他撑不住要睡过去的时候，他就会对着身体来一下。 柳晴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又是气恨，又是心疼：“疯子！疯子！宋明彰你这个疯子！” 第五日，抹冬进来送饭的时候，看到就是他衣衫尽破，满身是血的模样。 抹冬当场落下泪来。 她对着内室的方向就跪了下去，哀求道：“大娘子，您快出来看看郎君？您便是有天大的火气，郎君他知道错了，他如今这样，您当真忍心吗？大娘子！” 寝房分内外两室，内间是柳晴夫妻二人下榻之所，外间则是梳洗的地方，抹冬这些日子一直见郎君在外屋，就以为柳晴躲在内屋，迄今还没有消气。 “下去！”宋明彰见她为自己求情，直接道，“这里没你的事，下去！” “郎君，你——”抹冬擦擦眼泪，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在看到宋明彰难看的脸色后，到底没有再多言，转身退了下去。 她擦干眼泪出了门，也没直接回屋，而是脚步一转，往前院木九郎和王威的居处而去。 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郎君的身体，怕是熬不住了。 第751章 插不上手 第751章 插不上手 木九郎近日都在忙着调教新买的护院，王威则每日早出晚归，继续打听梁五娘的下落，是以二人虽然都听说了宋四郎夫妻二人吵架，却不知竟闹得这般严重！ 也是巧了，这会儿两人正好都在家，听到抹冬的话后，木九郎当即就起身喊王威道：“守常，走，我们过去看看，四郎和弟妹这是闹什么呢？” 王威刚从外面回来，闻言，连衣服都顾不上换，匆匆跟在二人身后就往后院而来。 路上，王威闻抹冬：“你可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抹冬抹着眼泪道：“回王郎君，奴婢也不知道郎君和大娘子因何吵嘴，只是郎君自吵架后，就没出过那间屋子，洗漱方便都在屋里，也不睡觉，熬得眼睛都红了，今日奴婢进去送午膳，就，就发现——” 她说到这里，眸中划过一丝惧意：“就发现郎君浑身都是血，他流了好多血，衣服都被血染红了，奴婢担心他出事，这才，这才自作主张请二位郎君过去看看！” 木九郎听了她这话，同王威对视一眼，二人眼底俱都划过一丝凝重。 “大娘子呢？你没见到大娘子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木九郎问抹冬。 “没有！” 抹冬擦着眼睛摇摇头道，“这几日奴婢都没见到大娘子的身影，大娘子似乎气得狠了，郎君，郎君怎么求她她都不肯出来见他！” 王威叹息一声道：“嫂夫人脾性极好，寻常都不发火的，怎么这次——” “多半是四郎做了什么事情，四郎的脾气，唉~” 木九郎轻叹一声，继续道，“罢了，眼下去瞧瞧是正经，旁的等之后再说。” 三人说话间跨过二门，进入后院正院，朝着宋四郎夫妻二人的寝房而来。 “郎君，王郎君和木郎君来看你了！”抹冬上前叫门，“郎君，奴婢带他们进来了？” 她说着就要推开门进来，不想还没来得及动手，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木九郎和王威顺着门开的方向望去，下一刻，二人就见到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宋四郎。 二人齐齐色变！ “四郎！” “明彰！” 宋明彰眼窝青黑，胡子拉碴，身形摇摇欲坠。 他身上的衣袍被划得条条缕缕，下半身靠近大腿的地方更是被鲜血浸染，有些地方的血迹已经开始发黑。 “你，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弟妹呢？是你做了什么错事弟妹不肯原谅你吗？”木九郎满脸焦急地望着眼前换了个人一般的宋四郎，简直不敢置信！ 宋明彰有些虚弱地摇摇头，勉力睁着血丝满布的眼睛，轻声道：“我没事九哥，守常，你们回去，这是我们夫妻自己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你会处理好个屁！” 木九郎忍不住爆了粗口，“你说，你究竟做了什么？弟妹呢？我去见弟妹，有什么话就说开了，你这半死不活的像什么样子？” 他说着就要推开宋四郎进门找柳晴。 “九哥！”宋明彰却陡然拔高了声音，脸色也变得铁青无比，“我说了，此事与你们无关，何况这是我和娘子的寝房，你们，不方便进来！” 木九郎不由呆了呆。 王威见状，满脸担忧地望着宋四郎道：“明彰，我和九哥都很担心你，尤其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当真不用我们去找嫂夫人说和说和？” 宋明彰摇摇头，苦笑一声：“这事儿症结在我，只有她原谅我了，才能了结，守常，你带九哥回去。” 说话间，他摇摇晃晃转身，就要关上房门。 “明彰，你这样子，你这样子真的没问题？” 宋明彰背对着他，虚弱的抬了抬手，轻声道：“没问题。” 房门缓缓被关上，王威和木九郎的视线也被挡在了门外。 第752章 光来了 第752章 光来了 柳晴眼睁睁的看着房门被关上，宋四郎强撑着身体回到座位上，机械地睁着眼继续盯着自己消失的方向。 她气得直咬牙：“疯子，神经病，你不要命了！” 她以为木九郎和王威出现，宋四郎就不会这么固执下去了。 奈何宋四郎他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一时间，柳晴的心头涌上万般滋味。 到如今，骑虎难下的反倒成了她。 只是如果就这么出去，那宋四郎岂不要得意坏了？ 可若不出去，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么糟践自己的身子？ 再有二十多天就要殿试了，他已经走到了这里，临门一脚，难道就要因为同自己的儿女情长，折在最后一步？ 外面传来宋明彰虚弱的声音：“小晴，方才九哥和守常来了，我没让他们进来，你的空间不能暴露，我不能让你有任何危险！” “我怕是要撑不下去了，咳咳~” “我知道你这次是真生气了，没事，你不想见我，等我死了，你就不用再看我这恼人的样子了！” 柳晴听着这话，在空间里急的团团转：“闭嘴，你这蠢货，什么死呀活呀的？” 说着，她却忍不住红了眼眶，“真是个魔星，我大约上辈子欠你的！” “我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似乎同旁的男子对娘子不大一样，我总觉得你会离开我，总认为会有旁人同我争，所以我总想看着你，总不想让你接触旁人，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 “摊上我这样的人，你一定觉得很难受！” 柳晴：“不是难受，是觉得窒息，我感觉自己快要没办法呼吸了。” “你一定想过同我分开？我知道你有想过，可是我不想放手，也不会放手！” 柳晴：“想过，不止一次想过我们其实并不合适。” “我庆幸自己身在大魏，也很感激上苍，让你一来就做了我的娘子。” 柳晴：“大魏虽然不是末世，但这里的女子，生存空间真的很少，很少。” “我时常觉得，你像一阵风，我便是拼尽全力也抓不住。” 柳晴：“……” “所以小晴，看在我快死的份上，出来见见我？算我求你，我想在临死之前，再见你一面，当面同你说一声对不起！” “……”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咳咳咳！” 宋明彰说到这里，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喉间也涌上一股腥甜。 下一刻，他哇的一声，直接吐出一口血来，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 “四郎！” 柳晴意识到了不对劲，压抑在心底的冲动瞬间喧嚣而出，她再也忍不住，直接冲出了空间。 宋明彰眼冒金星，整个世界在他的眼底开始旋转，飞速旋转。 意识的最后，他终于看到了那一抹飞奔而来的熟悉身影。 “我，我没事。” 闭上眼的一刹那，他对着那个身影轻轻吐了一句，然后意识彻底陷入黑沉。 真好。 他的光来了，他终于等到了她。 到底，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而此时，午夜刚刚来临。 第753章 醒来 第753章 醒来 熬了足足五天五夜，宋明彰这一觉，差点长睡不醒。 整整三天，柳晴衣不解带地照顾他，整个人都跟着瘦了一大圈。 有时候她真的怀疑，这一出到底是谁在惩罚谁？ “大娘子！” 抹冬端着水进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道，“奴婢来向你请罪！” 柳晴扭头看了她一眼，神色温和：“放下东西跟我出来，我有话同你说。” “是。” 主仆二人出了内间，抹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只是她还未曾开口，就被柳晴扶了起来：“好丫头，快起来，往常倒没觉得你胆大，谁曾想你连对着郎君也是什么话都敢说！” 抹冬有些受宠若惊：“大娘子，您不怪奴婢僭越吗？奴婢，奴婢当时也是头脑发热，就，现在想起来，奴婢不过是一个下人，很不该对着郎君说那样的话！” “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若你存了旁的心思，我自然不会饶你，但你字字句句都是为我和郎君，我自然不是什么不识好歹之人，你这丫头，这下当真是入了郎君的眼了，往后呀——” 后面的话柳晴没有说出口，不过抹冬这几日也意识到了。 往后自己的前程不会差了。 郎君那五日，只准自己出入房间，这可是天大的认可。 “大娘子谬赞，奴婢希望大娘子和郎君和和美美，这诚心天地可鉴！” “好了，我自是知道你的忠心的，叫你出来，也是有件事需要你留意。” 抹冬这却有些好奇了：“大娘子请吩咐！” “礼哥儿这些天总是早出晚归的，府里的事我瞧着他也都交给了茗日几个，你去打探一下，看看他在做什么。” “是！” 抹冬说着就要退下，柳晴却叮嘱她道，“记住，此事不要让旁人知道。” “奴婢晓得。” 等抹冬离开后，柳晴才重新回到房中。 睡了三天，宋明彰还没醒过来，柳晴看着他苍白憔悴的睡颜，只觉得心里酸涩莫名。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活了这么多年，她头一次觉得为难。 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的那种为难。 她喜欢宋四郎，在很多事情上为他做了妥协和让步，到如今她已退无可退。 可是宋四郎却总不满足，总是步步紧逼咄咄逼人。 “有时候我在想，天大地大，我柳晴离了你，也不是不能活！” 可是，她怕她离开后，他活不了。 不是夸张，也不是危言耸听。 宋四郎这人为了她真的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床上的人听了她这话，眼睫微微颤动，似乎要醒过来了。 柳晴轻叹一声，语气寥落道：“醒了就别装了，你起来，我们好好谈谈。” 她话音刚落，宋明彰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外面阳光正盛，他乍然睁眼，眼睛直接被光刺了一下。 他下意识闭上眼，用手挡着眼适应了片刻，才徐徐看向柳晴，眼底带着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怯懦。 “小晴，我——” 柳晴摆摆手，神色还算平静：“别道歉了，你的道歉，我听够了。” 宋明彰垂下眼帘，眼角地余光朝着她的脖子望去。 见上面的掐痕虽然已经淡了不少，瞧着却仍旧有些触目惊心，他的心头不由涌上一股懊悔：“对不起，无论如何，我都不该对你动手，我，你打我小晴？娘子！” 第754章 说开 第754章 说开 柳晴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我这被掐的没死，反倒你这行凶之人，把自己整的半死不活的，你不要命了？” 宋明彰眸光定定地望着她：“若没了你，我活着确实没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干净！” “休要再说胡话！”柳晴就气他这一点，“你不要总是要死要活的要挟我，你就仗着我喜欢你，若有朝一日，我的心凉了、死了，便是你当真死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会眨一下眼！” “会有那么一日吗？” 宋明彰漂亮的凤眸中划过一丝惶然，“小晴，真的会有那一日吗？我不许！” “行了，不说这个了，我们言归正传，四郎，我真的不想跟你生气折腾了，太累了，这一出下来，我们至少都掉了几斤肉，我们就好好的不行吗？” 宋明彰微微抿唇，眼底划过一丝受伤：“对不起，我错了。” “光知道错了有什么用？你得改啊，都多少次了，你总是吃些四六不着调的醋，这偶尔吃个小醋还能当做情趣，但你因为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就来质问我对着我歇斯底里大喊大叫，我是真的受不了！” “我改！”宋明彰这次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柳晴苦笑一声道：“都说‘狗改不了吃屎’，我觉得让你改，真的难啊！” “你说我是狗，还用吃屎形容我！” 宋明彰有些不乐意了，“小晴，我总觉得你不爱我，不，应当说至少没有我心悦你更心悦我。” “什么乱七八糟的？”柳晴瞪他一眼，“我要是不喜欢你，你看我管你去死！” 顿了顿，她继续道：“行了，你就说，打算怎么改？” 宋明彰想了想道：“那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我先不急着生气，听听你的解释？” “我解释了，你也听了，但是没用。” 她一早就说了，之所以同候三郎单独说话，是因为谈及候三郎和宋盼娣的私事儿，可是宋四郎当时气昏了头，就是听了解释也不行。 “那你说怎么办？”宋明彰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样！” 柳晴蹙眉沉思了会儿，最终想出一个办法，“下次你再生气的时候，先别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们两就先不见面，如果你实在气不过，就给我写信，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然后我也给你写信解释，我们先彼此冷静冷静，然后再见，你觉得怎么样？”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宋明彰点点头道，“就是我担心我控制不住自己。” 柳晴闻言，忍不住冷笑一声，下巴微抬道：“四郎，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如果你再控制不住自己，我不能保证自己不会离开你。” “你威胁我？！”宋明彰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这不是威胁，我只是在告诉你事情的严重性，你如今的身手，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知道，你先前掐我的行为性质真的很严重吗？” “我知道，你方才的提议，我同意了，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再说离开的话？我不许！” 柳晴叹息一声道：“我能去哪里呢？你总是不相信我，四郎，我对待感情，一如你待我一般忠贞不二，你要相信我，给予我足够的信任才行，这样，我们彼此都不会感到累。” 第755章 淡春的提议 第755章 淡春的提议 “对不起。”宋明彰垂下眼帘，似乎只有这句话可说。 柳晴眸光深深地望着他道：“希望你是真的知道错了。”而不是敷衍我。 两人正说话的功夫，门外传来淡春低柔的声音：“郎君，大娘子，那日那位候公子上门求见。” 柳晴眼睛盯着宋四郎缓缓起身。 果然，宋明彰的面上飞快划过一丝恼恨。 “怎么，听到候三郎的名字，你又坐不住了？” 会试放榜那日到今天是第十日，两人这些日子啥都没干，就生闲气了。 而此次事件的导火索候三郎更是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只站在那里，杀伤力就是杠杠的！ “我，我没有，小晴你误会我了，我就是觉得要不是他突然间出现，我们也不会吵架！” “根本的原因不是他的出现，而是你的心态有问题，方才我同你说过的你都忘了？”柳晴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你方才答应我的可还记得？二嫂估摸着这会儿该生了，我一早就备了程仪，三郎这次正好要回乡一趟，所以我才告诉了他咱家的地址，他此番前来，应当也是为着此事。” 宋明彰面上的神色缓和了些许，只是瞧着仍有些不大高兴。 柳晴就道：“那要不你随我一同去见他？” “不用了。”宋明彰脸上勉强维持着平静。 柳晴还在这里呢，他可没忘记自己方才答应她的事情。 柳晴点点头，面上总算露出一丝欣慰：“那好，你刚醒来身子还虚，我让灶房那边炖了补品，稍后让淡春服侍着你用了，我去去就回。” “去。” 宋明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满心不舍。 等柳晴走到门口，他忽然又开口叫住她：“那送程仪也不是什么私密事情，你不要单独见他。” “嗯，知道了！”柳晴头一不回地摆摆手去见候三郎了。 她走后没多大一会儿，淡春端着补品进了屋。 “郎君，这是大娘子吩咐炖的补品，您这些日子熬坏了身子，快趁热喝了？” “嗯，放下。” 宋明彰应了一声，就掀开被子缓缓下床。 他昏睡的这几日，柳晴每日都会给他灌水喂流食，是以虽然身体还很虚弱，却也能勉强起身。 “郎君，奴婢来扶您？”淡春担心他摔倒，就要上前扶他。 “不用。”宋明彰眉头微皱，毫不犹豫地拒绝道，“离我远点！” 淡春忙道：“是，郎君。” 等宋明彰终于挪到桌子旁坐定，开始喝补品的时候，淡春又有些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她的目光实在太过强烈，以致于宋明彰想忽略都难。 “什么事？说！” 淡春想了想，终于鼓起勇气道：“郎君，郎君为何不送大娘子一样礼物呢？奴婢见旁的男子为讨娘子喜欢，都会送她们礼物。” “噗——” 宋明彰喝到嘴里的汤水直接喷了出去。 他有些失态地擦擦嘴，接着抬起头，满脸古怪地看着正低垂着头的淡春：“合着你在那儿支支吾吾半天就为说这个？” 淡春低着头，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原本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郎君这个样子，瞧着还真没多吓人了。 “是，是，奴婢僭越，还望郎君恕罪？” 宋明彰上下打量她一眼，接着道：“说，怎么突然胆子这么大？还给我出上主意了？” 第756章 提醒起疑 第756章 提醒起疑 淡春平复了下剧烈跳动的心脏，抬起头，目光直视宋明彰道：“郎君，其实这事儿奴婢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一直慑于郎君的威严，这次，这次奴婢也是看到抹冬得了郎君器重，才大胆向郎君进言！” 抹冬近些日子肉眼可见的受宠，抛开新买来的几个粗使丫头外，她俨然已经是春夏秋冬四婢中最得脸的大丫头了。 淡春性情内敛沉静，却也十分聪慧，看到抹冬得了倚重，她自然也有了别的想头。 郎君和大娘子是后来发家，家里所有的下人都是发迹后陆续进府的，大家起步都是一样，至于往后前程如何，自然要各凭本事。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话对于丫鬟同样适用。 宋明彰倒是没想到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由高看她一眼道：“那你说说看，你的想法是？” “奴婢不敢揣测郎君的心思，不过来金陵前，大娘子不是曾养过一只狸花猫崽吗？奴婢们能看得出来，大娘子很喜欢那崽子。” 顿了顿，她吞咽了下口水，继续道：“后来那崽子被送走，奴婢听人提起过，说郎君有意重新送大娘子一只猫崽，想来郎君近来事多还未曾来得及准备，奴婢今日，不过是提醒郎君一下。” 秋浓心思叵测，淡春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大郎君。 “我同人提起过要送大娘子一只猫崽？”宋明彰皱了皱眉头，沉着脸问她，“这话你听谁说的？” 那段时间他忙着会试，忙着对付贾三道，根本就没想过这一茬！ 淡春飞快低下了头，掩去了眼底一闪而逝的慌乱：“郎君，奴婢，奴婢也忘了是听谁说的，不过奴婢觉得郎君这个主意极好，眼下大娘子虽然和郎君已经和好，但若是郎君能送大娘子一样礼物，大娘子必然会更欢喜！” “你说的很有道理。” 宋明彰虽然对她的话存了疑惑，但不得不承认她的主意不错，“下去，你的话我记下了。” “是。” 淡春离开后，宋明彰原本还算平静的神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不紧不慢将补品喝完，然后起身走到门口，推开门招呼了罗林过来。 “去查查，是哪个不长眼的乱说话了？” “郎君？”罗林愣了一瞬，接着问道，“还请郎君明示，给小的一个方向。” “那猫畜生被送走后，府里有人传，我在给大娘子准备新猫，打算给她个惊喜！” 宋明彰越想越觉得生气。 他可以想象得到，若是有朝一日，这话传到了柳晴耳中，她满心欢喜的等着自己送上新宠，可等来等去，什么都没等到，依她的性子，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一定会觉得失落，甚至说严重一点，她还会对自己失望。 所以传话之人，真可谓是用心险恶。 软刀子磨人，日久天长，他和柳晴的感情也会被…… “那郎君的意思是？” “找到他，顺便清理一下府里的蟑螂，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宋明彰看着罗林，继续道，“另外，告诉那两个人，这段时间大娘子外出，先别跟着了，之前已经露了行迹，先想个法子把她们安排进府里做事，旁的之后再说。” “是！” 罗林应了一声就去做事了，只宋明彰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绿树红花，脸上的表情明灭不定。 第757章 再说孩子 第757章 再说孩子 送走候三郎后，柳晴回到了后院。 寝房内室中，宋四郎穿着一身月牙白的中衣，正靠在床头看书。 听到门口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苍白英俊的面容上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来：“回来了。” “嗯。” 柳晴快步走到他身边替他掖了掖被子，埋怨道：“才刚醒来就看书，也不怕受不住！” 宋明彰笑着摇摇头：“就是熬了几日，这不也睡了几天？没什么大事，人送走了？” “走了，说是这次要去宋家秤提亲，算算日子盼娣也快生了，若是此次三郎回去能同她成亲，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柳晴说着，不由道：“四郎，你说才过了两年多，我怎么觉得像过了一辈子似的？这前脚我们还在为二哥的婚事发愁，到如今他都有孩子了！还有盼娣，我还以为她跟三郎此生无缘了，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如今她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宋明彰的面色十分平静：“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们只要过好自己的就行了。” “嗯。”柳晴点点头，又说起旁的事来，“就是不知道此次二嫂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孩子的诞辰礼我就准备了两份。” 宋明彰听她说起孩子，神情不由微微一怔。 半晌，他看向柳晴，眼神柔软道：“小晴，我们也要个孩子？好吗？我想有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柳晴闻言，却是浑身一僵，脑海中不自觉划过当日宝龙寺中那老尼姑的谶言。 她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四郎，孩子的事儿我们不是之前说好的吗？等我满二十岁再说，还有两年！” 宋明彰视线紧紧地盯着她：“不对，小晴，你有事情瞒着我，上次我就奇怪，怎么你突然就说不要孩子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我的娘子，子嗣一事，事关宗庙承继，当然，便是不为这个，小晴，你难道不想当娘吗？不想拥有同自己血脉相连的至亲骨肉吗？” 柳晴脸色白了白：“四郎，我也不是不想，我就是，我就是——” 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将当日宝龙寺普济师太的话告诉宋四郎。 “到底怎么了？” 柳晴想了想，最终还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道：“就是有人给我算了一命，说我没有子女缘分，若是强求，怕是会引得夫妻失和，骨肉分离！” “谁给你算的？”宋明彰登时就黑了脸，“什么狗屁倒灶的胡言乱语？你还真信他说的？” “我，我也不是信她，就是听了她的话后，总觉得心里不舒坦，所以我就想孩子的事儿，我们先缓缓，好吗四郎？你就答应我？” 柳晴说着，两只手不自觉抓住了宋明彰的中衣衣袖，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眼巴巴地望着他，那张白皙秀美的面容上也满是哀切恳求之意。 宋明彰哪里禁得住她这般软语温求？当即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成，那就还按咱们先前说好的，等你满二十了再说。” 柳晴见这事儿终于过了，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 旋即，她又同宋四郎说起另外一件事来：“……铺子咱们也买下来了，等装修好了就能开业了，前些日子忠叔在城外找到了几户花农，我想着这两日去看看，见见人和货。” 宋明彰听了她的话，略微沉思片刻道：“后日，后日我差不多能行走自如了，届时我陪你一起去，顺便陪你散散心。” 第758章 花露 第758章 花露 柳晴的运气不错，出门这一日，天光明媚，晴空万里。 宋明彰年轻，加上这两年习武不辍，身体恢复的不错，今日确实已经行走入常了。 夫妻二人存了修好的心思，此番出门也没带下人。 宋明彰赶车，柳晴则戴着帷幕坐在车辕的另一头。 出了金陵城，柳晴摘下帷幕，对着宋四郎就道：“忠叔说的地方便在城外东行二十里处，我们先过去看看，此番前去，买花是其次，重要的是买些花种，到时候我们在空间里种点花！” 宋明彰不无担忧道：“那才多大点地，能种多少？” “抛开药材和药藤的那部分，我打算把灵田里的粮食都收割了，剩下的部分往后都种花卉，而且专种反季花卉。” “哦？”宋明彰脑子转的极快，瞬间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就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铺子卖的东西，你现在想好了吗？” 柳晴点点头道：“想好了，就卖花露和胭脂水粉。” “花露？”宋明彰面露诧异，“可是你一直在忙着做的东西？” “不错，我打听过了，咱们大魏的女娘，通常净面之后会直接敷粉，然后再上口脂和面脂，我做的这个花露，便是在这里面再多一道步骤，净面之后先用花露，然后再敷粉，再擦胭脂。” 其实这所谓的花露，就是后世的水乳结合体，但因为柳晴空间里独有的美容养颜药藤，做出来的花露，她个人觉得，要比后世甚至很多大牌护肤品效果都要好。 当然，在末世的时候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哦，听起来有些麻烦。”宋明彰对女娘每日脸上涂涂抹抹的这些东西并不太了解，只认真地倾听着。 “不麻烦，不过是多一道步骤而已，为了美，我相信绝大多数的女娘都会愿意的，还有，四郎你难道没发现近来我脸上的变化吗？” 宋明彰闻言，煞有介事地打量她一会儿，接着点点头：“不错，更白皙了些。” 说着，他还趁机上手揩了把油。 柳晴一个眼神看过去，他忙道：“摸上去也光滑了许多，小晴，你这生意能做！” 柳晴白了他一眼，继续道：“具体如何做，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卖的东西就跟着季节走，比如春季，我们就卖桃花露、梨花露，夏季就做玫瑰花露，兰花露，秋季则是桂花露、菊花露之流，冬季当然就是梅花露和海棠花露……” 宋明彰看她认真的模样，想了想，就提议道：“不如根据季节，再分别取个字？” “四郎你的意思是？” 宋明彰笑着道：“譬如春日，我们可以用一个‘香‘’字，桃花香露，牡丹香露，夏季用一个‘玉’字，秋季用一个‘凝’字，冬季，冬季就用‘仙’字。” 柳晴眼睛一亮，接着喃喃道：“桃花香露，玫瑰玉露，菊花凝露，梅花仙露？好好！妙啊！四郎，我感觉这一个字加的，咱们这铺子的档次一下子就上来了。” 宋明彰见她展颜，面上也不由更开怀了些：“你喜欢就好，不过花露有了，你的水粉和胭脂又打算如何做呢？” 柳晴：“我打算卖成套的，就是桃花香露，就对应桃花味的水粉和胭脂，四郎，要不水粉和胭脂，你也一并帮我想个名字？” 第759章 宋四郎的打算 第759章 宋四郎的打算 “水粉的话，就叫玉容粉，前面再加上对应花卉的名字。” 宋明彰眼睛盯着面前的芙蓉玉面，心底一片柔软，\"至于胭脂，便不做他名了，倒是你的铺面名字，可有想好？\" 柳晴摇摇头：“未曾，这就更难了，取个寓意好还容易让人记住的名字，这个我真的不在行，四郎，要不你再给想个名字？” 宋明彰蹙眉沉思，片刻后，他道：“有了，便叫‘国色天香’可好？” “国色天香？国色天香……” 柳晴默默念了几遍，越念越觉得这名字有味道，大俗即大雅，她卖的东西本身就是帮助人们变得“国色天香美丽动人”，如此也算名副其实。 “极好！”柳晴满脸的小：“四郎，你今儿可是帮了我大忙了，晚上想吃什么？我亲自下厨给你做点好的！” 宋明彰满脸的笑：“晚上再说，不过你这些花露、玉容粉还有胭脂你打算卖多少钱，这个定了吗？” “定了，花露我打算卖二两银子一瓶，玉容粉三两，胭脂口脂面脂统共五两，若是有人成套买的话，打个折扣八两一套，四郎你觉得这个价钱如何？” 宋明彰点点头：“我听着极贵的，不过生意这方面，我不如你！” “抛去成本，一套的话，咱们的赚头是这个！”柳晴伸出五根手指头比了比，眼中隐隐露出几分期待，“眼下就等着看开门后生意如何了。” “需不需要我帮忙？” 柳晴：“你打算怎么帮我？” 宋明彰就道：“会试那日也算结交了些同年，有几个人还不错，家境也算殷实，莫不如我修书一封，你和他们的家眷走动走动？” 柳晴闻言，面露沉思之色。 好一会儿，她才轻轻摇头道：“此事不急，还是等殿试结束，一切都尘埃落定，我再结交旁人！此前我曾听你说过朝中如今的局势，皇上虽然才是知天命的年纪，身体却……底下太子坐的也不是很稳当，几位皇子虎视眈眈，四郎，我真担心我们会卷入这场风波。” 话题突然变得沉重了许多。 宋明彰抬起头看向远方湛蓝的天际，半晌，幽幽道：“小晴，古往今来，皇位之争从来都是血雨腥风，但是，这其中也伴随着天大的机遇！多少人想要那个从龙之功？我也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继续道：“便是我也不例外！以如今我的情况，便是高中状元，最好的结果无外乎就是入翰林院熬资历，将来多少年后，若是侥幸能入内阁作阁臣……这条路，太久太久。” 柳晴闻言，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他：“那四郎你的意思是？” 宋明彰缓缓转过头，眸色变软：“小晴，我要择一明主站队，并且一定要站对，所以，你怕吗？” “怕什么？”柳晴表情变得蛮不在乎，“大不了失败了我们躲到深山老林里当一辈子野人。” 宋明彰被她的说法逗笑了，失笑地摇摇头道：“届时怕是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不是有空间吗？到时候先躲到空间里，然后伺机逃跑也不行吗？” 宋明彰闻言，面露沉思之色，似乎当真在思考她此言的可行性。 柳晴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行了，之后的事情咱们再说，我们到地方了，忠叔带人过来了！” 第760章 花农 第760章 花农 潘忠这几日一直住在花农家，见柳晴二人来了，连忙带着人迎了出来。 “郎君，大娘子，你们可算是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柳晴二人进了屋，潘忠扭头向自己借住的这家姓沈的花农道：“石头小子，我主家郎君和大娘子来了，你快去叫其他人过来。” “得嘞，潘叔和两位贵人稍等，小人去去就会。” 不一会儿的功夫，沈石头便带着几个花农一起来了。 柳晴先问：“几位大哥，你们这里种的什么花？我若是大批量收，价值几何？” 沈石头闻言大喜，直言道：“贵人娘子，我们几家以养花为生，应季的花卉都有，譬如现在，正是杏花盛放之时，不如您和郎君二人随我等去花田一观？至于价钱——” 他说到这里，转身同几位同伴对视一眼，接着道，“至于价钱好商量，不如等看过花田之后再议？” 不等柳晴开口，宋明彰就点头应道：“也好。” 于是夫妻二人和潘忠跟在一众花农身后，往花田处走去。 远远的，柳晴就看到一片花的海洋。 粉色、黄色、红色、橙色、紫色……种种颜色交相辉映，为这四方天地更添了几分斑斓色彩。 柳晴和宋四郎走在花田中央的小径上，感受着空气中浓郁的花香味，只觉得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沈石头几个花农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身边，满含期待地望着二人。 待将周围的花田都逛了一圈后，沈石头带着一众人重新回到了家中。 进门分宾主坐下后，沈石头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道：“两位贵人觉得这花田怎样？可还满意？除了咱们今日看过的外，另外离这里几里地外，也有几十亩花田，小人们都尽心侍弄，若是贵人有旁的需求，小人等也可以按照贵人的需求种花，就是，就是这价钱！” “花不错，品相长势都是极好的，只是我有一事不解，还请几位为我解惑。” 沈石头心里咯噔一下，同几个同伴对视一眼，接着小心翼翼地道：“贵人娘子请讲！” “这花田不错，只是几位既以此为生，想来应该有固定的买家才对，怎么我瞧诸位的样子，却像是急于出手？可是这其中还有旁的纠葛？” 沈石头几人闻言，脸色陡然大变。 下一刻，他们齐齐跪了下去：“贵人娘子慧眼，实在是，小人等实在是没办法了！先头的买家压价压得厉害，小人等一年到头辛苦忙活，到头来，到头来却连税都交不上啊！” 沈石头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先头的买家是钱府的管家，据说他主家在朝中当大官，宫里还有位娘娘呢，逼着咱们卖地给他，然后同他签工契为他们养花卖命，可是这田地是小人一家老小一辈子的生计，小人等坚决不受，于是他们就放出话来，说是，说是——”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瞬，最终却还是白着脸继续道，“说是，若是有人敢买小人等的花，便是同他作对，同钱府作对！” 说完后，沈石头和其余几个花农面如土色，满脸绝望地跌坐在地。 钱府势大，从前也有人买花问到了这里，可在听说钱府管家放出来的话后，就都没了消息。 第761章 顺水推舟 第761章 顺水推舟 柳晴听了沈石头的哭诉，下意识扭头看向宋四郎。 却见他已经站起了身，面上一派漠然：“小晴，我们走。” 柳晴面上有些犹豫，却还是不死心地问沈石头：“你方才说的钱府管家，可是钱阁老府上的管家？” 沈石头已经看到了柳晴夫妻二人的态度，闻言，木着脸绝望道：“是，应当是的，听说主家是朝中重臣，两位贵人若是不买，小人等也，也可以理解……” 他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周围几个同样处境的花农亦是满脸痛苦绝望。 柳晴见状，心下有些不落忍，她看向宋四郎道：“四郎，我们，我们就不能再想想办法？” 宋明彰脑子里过了一遍钱家的关系，沉吟片刻道：“也不是不能，不过——” 他说着，垂眸看向地上面若死灰的几人，淡声道：“你们先出去，我同娘子单独说几句话。” 沈石头待要开口，却见一旁的潘忠忽然对他使了个眼色。 于是他还是道：“贵人请自便！” 等沈石头领着几个花农出了屋子，房间内只剩下柳晴夫妻二人。 柳晴有些不解地问道：“四郎，你这是何意？” “你应当已经猜到了，这个钱府，便是当日十里镇同周氏医馆打擂台的仁义堂少东家本家，家主钱焕，内阁次辅，权势滔天，以我们如今的情况，便是他府上的管家，也根本惹不起。” “唉~”柳晴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就是觉得我们正好要买花，沈石头他们这些人要卖花，原本是两厢情愿极好的一桩买卖，偏生因为一些人的私心逼的人没活路！” 宋明彰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道：“小晴你怕是还不知道，这钱阁老除了是朝廷重臣外，还有另外一层身份。” “什么？”柳晴有些讶异望着他。 “钱阁老的女儿，便是太子生母荣贵妃！” “什么！”柳晴大吃一惊，“来头竟这般大吗？” 宋明彰点点头：“如假包换，不过——” 他说着朝着门外的方向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不过你还记得来时我同你说的话了吗？我要站队，首先要排除的就是太子，我看得出来，你想帮他们，不过你得等等！” 柳晴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你可以先和他们交个底，择主的人选，我已经初步有了想法，届时有钱府纵奴行凶、欺压百姓这样现成的把柄投诚，想来那位若是个聪明人，就不会放过这个打压太子的机会。” 柳晴听了他的话，不由有些担忧道：“可是这样一来，沈石头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上面的人斗的再厉害，不到最后关头都会春风化雨，可下面冲锋的人就惨了。 尤其是要证实钱府纵奴行凶欺压百姓，就得沈石头这几个苦主出面作证，所以柳晴才有此一说。 宋明彰闻言，目光深深地望了一眼柳晴道：“若是你担心他们，到时候咱们便派人保护他们一段时间，直至事情了结，怎么样？” 柳晴想了想，点点头道：“好，那我稍后就先跟潘叔透个口风，他们的花，咱们买了，不过‘国色天香’，就等你殿试结束后，正式开业。” 第762章 跟着我就行 第762章 跟着我就行 返程前，柳晴将潘忠叫来，细细嘱咐了他一番。 潘忠连连点头，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喜悦：“郎君和大娘子仁慈，石头小子他们几个，都会感念你们的大恩，大娘子放心，老奴一定将话带到。” “潘叔做事，我和郎君自然是极放心的，那这边接下里的事情就交给潘叔了，我们就先走了。” “郎君，大娘子慢走！” 柳晴说着，就同宋四郎出了沈石头家，只是临上马车前，她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顿住脚回头看向潘忠：“对了潘叔，近来礼哥儿到底在忙什么？我都好些日子没瞧见他了。” 潘忠的笑脸立时僵了一瞬，不过很快他便恢复如常，佯装无事道：“不瞒大娘子，礼哥儿那不成器的孩子，近来，近来迷上了一个女娘，他，他——” 他说到后面，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柳晴确实有些惊讶：“潘叔，我若记得不错，礼哥儿今年还不到十五？” 潘忠闻言，满脸难堪：“让郎君和大娘子见笑了，老奴一定好好管教他，他仗着郎君和大娘子好性儿尽胡闹了，老奴代他向郎君和大娘子请罪了！” 柳晴摆摆手道：“潘叔不必如此，我不过随口问问而已，你去忙，我们先走了。” 宋明彰在一旁冷眼瞧着潘忠，眸中若有所思。 等二人离开，潘忠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浑浊的老眼中忍不住浮上一抹担忧。 他知道。 小郎君是愧疚啊，愧疚他没能救得了刘家人，是以到如今，一心只想着补偿刘小娘子。 马车行的很快，不到一个时辰，柳晴夫妻便停在了城门前。 柳晴重新戴上帷幕，两人下车，做登记交了城门税后，就牵着马车缓缓进了城。 宋明彰抬头看了看天，主动道：“天色还早，我带你去逛逛？” “好呀！” 宋四郎难得不读书陪自己，柳晴自然求之不得，“我们先将马车寄存，然后去逛，不过去哪里逛？四郎你有想法吗？” “跟着我就行。” 宋明彰也不说去哪儿，两人就近寄存了马车后，他就带着柳晴沿着主街一路闲逛了起来。 此时天色还早，主街的两旁各式各样的摊贩数不胜数，周围更是人流如织，柳晴观察这里的人，发现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明显要比淮安府，乃至状元县的老百姓更好一些，显然京城脚下，便是百姓也要比地方州府的百姓更富裕一些。 柳晴不知道宋明彰要带她去哪里，只任他牵着自己一路往前走。 宋明彰牵着她沿着主街走了一会儿，就拐进了一条巷道。 没多久，柳晴的面前就出现了一片毛茸茸的海洋。 她惊讶的睁大了眼，帷幕下，精致的小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宋明彰：“这，这是，四郎你怎么带我来这里了？” 宋明彰长身玉立，闻言笑着道：“我知道你喜欢小动物，从前虽有东南西北它们，但它们到底是野生动物，山林才是它们真正的归宿，还有后来的小花……这里是我特地打听到的金陵最大的花鸟集市，我陪你逛逛，你看看有没有特别投缘的？我们带回去养！” 第763章 新宠 第763章 新宠 柳晴心下隐隐有些感动。 秋浓先前同她提过一嘴，说是宋四郎私下里在打听猫猫狗狗要送给她。 她当时也就是过了一耳朵，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倒是没想到，宋四郎当真有心，会带她来买宠物。 “那——我们逛逛？” 隔着面纱，柳晴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四郎，你什么时候打听到的这里?这里真大呀！” 可不是，整条巷道都是卖小动物的商贩。 虫鱼鸟兽，应有尽有。 柳晴松开宋四郎的手，先行一步开始在各个摊位上流连了起来。 她对鱼、鸟之类的动物兴趣一般，目标明确的穿过一串卖鱼的摊贩，来到了卖猫猫狗狗的地界儿。 “喵~喵~喵呜~” “汪~汪~汪呜——” “……” 此起彼伏的猫叫狗吠声，让这四方天地变得热闹非凡。 柳晴挨个打量过去，就见这些小崽子们有的被装在笼子里，有的则被一起关在敞口的木箱子里，形态各异，却又毛茸茸可爱的不得了。 “瞧一瞧，看一看，正宗波斯猫，品相好好养活，价钱又不贵，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北毛子国雪橇犬，活泼可爱，还能帮你干活，只要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就带走！” “……” 卖动物的小贩们见有人来了，顿时也喊了起来，那架势，柳晴瞧着倒像是在同一众猫崽狗崽争锋。 宋明彰跟在她的身后，看她摸摸这个，抱抱那个，就问：“有喜欢的吗？” 柳晴挠着小狸猫的下巴，头也不回接口道：“喜欢的太多了。” 宋明彰：“……” 虽然喜欢的太多，但柳晴知道自己不可能将它们全部买下，所以只好恋恋不舍的将手中的狸猫放下，继续往下一个摊位走去。 这次挨到的是一个卖狗崽的摊位。 几只刚满月的小狗在挤在一个木箱子里，灰扑扑圆滚滚的模样，有的在嬉戏打闹，有的则横躺着闭上眼正睡得香甜。 柳晴将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家伙抱起来。 小狗崽十分警觉，几乎在被她抱起来的一瞬间睁开了眼，旋即它圆溜溜的小黑眼中划过一丝恐惧。 柳晴感受到了毛茸茸的微微颤抖，伸出手摸了两把小家伙，就将它放了回去。 “小娘子要买狗崽？可是喜欢方才那只？你别看它现在猫儿似的，可是能长成大狗呢，颜色也会褪成黄色，非但如此，我这狗最是忠诚护主，关键还便宜，五十文一只。” 柳晴笑着摇头道：“我再看看。” 说话间，她抬脚就要往前面走去。 只是才刚一迈步，她就感觉到衣摆处传来一阵轻微的拉扯感。 柳晴不由愣了一瞬，接着低头往后看去。 就见方才那只被她抱起来的狗崽，此刻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 它两只前爪扒在木箱上，嘴里叼着她的衣服裙摆，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后拉扯，间或发出“汪呜~汪呜”的呜咽声。 柳晴对上这样的小家伙，顿时心软的一塌糊涂。 她忍不住蹲下身同小家伙对视了起来。 只见方才还有些怕她的小家伙，此刻已经对她表现出了亲近之意，先是伸出一只小肉跺冲她招了招，然后开始摇晃着小脑袋撕扯她的裙摆。 柳晴直接将它重新抱了起来。 宋明彰在一旁看着摊贩，沉声道：“三十文！” 第764章 阿章 第764章 阿章 回程的路上，宋明彰看着抱着狗崽不撒手的柳晴，问她：“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 柳晴抬头看看他，又看看怀中不停扯着她衣服的狗崽，陷入了沉思。 又到了起名的环节了，奈何她是真没开这一窍，于是她道：“四郎，要不还是你来？” 宋明彰看着灰扑扑圆滚滚，在柳晴怀里不停翻滚的小家伙，想了想，试探性地道：“小灰？” “卖狗的人说了，它长大了要褪色的。” 柳晴揪着小家伙，将它从自己的前襟上扯下来，又看了一眼面色沉沉望着狗崽的宋四郎，干脆眼一闭心一横道：“不如就叫阿章？” 宋明彰和狗崽几乎同时睁大了眼。 “你，你，柳晴你什么意思？”宋明彰神情有些不悦。 狗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有些不安地冲柳晴叫了两声：“汪呜，汪汪！” 柳晴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宋四郎道：“怎么？你有意见？” “你让它一个畜生，跟我叫一个名字？”宋明彰简直不敢置信，“柳晴，可真有你的！” “不是一个字，它是立早章，跟你那个‘彰’不是一个字！” 柳晴眼睛盯着他强调着，只是说着说着，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明彰气得直接转过身背对她：“我不同意！” “不同意也没用，我已经决定了，就叫这个名字！”柳晴忍着笑低下头，手握住狗崽的前爪爪故意道，“阿章，阿章，小小章，这个以后就是你的名字了，喜欢吗？” 狗崽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小狗脸上露出人性化的表情，还十分配合的叫了两声：“汪汪，汪汪!” 柳晴看着它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然而，人类的悲喜并不相同，这一路上，宋明彰都没再露出过一丝笑容。 等回到家，宋明彰赌气自去书房读书，柳晴则抱着小家伙回了房间。 抹冬一见到狗崽，表现得比柳晴这个主人还要兴奋，冲上去从柳晴手中接过狗崽就道：“大娘子，哪里来的狗崽崽呀？它真的好可爱哦！” 柳晴一边就着清水洗手，一边道：“郎君给我买的，怎么样？可爱？” “嗯！”房里的几个丫头异口同声道：“可爱，郎君对大娘子真好。” 秋浓凑到柳晴跟前问：“大娘子，郎君竟真的给大娘子买了？奴婢就说嘛，郎君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柳晴扭过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不过大娘子，狗崽叫什么名字呀？大娘子和郎君取名了吗？” 柳晴闻言，轻咳一声道：“叫阿章！” 房间里短暂寂静了一瞬。 抹冬有些不明所以：“阿章？大娘子，是哪个章啊？为什么要叫——” “抹冬！”淡春在一旁拉了她一把，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抹冬被她这一打断，瞬间反应了过来，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精彩纷呈。 半晌，她才结结巴巴道：“大，大娘子，狗崽崽当，当真，要叫，这个名字？” 柳晴看着她们，神色有些不以为然：“为什么不呢？名字而已！” 狗崽是四郎送他的，柳晴看着小家伙就觉得亲切，平日里有它陪着自己，她的日子一定会增添更多乐趣。 这样想着，她看着面前的几个丫头道：“好了，小家伙身上脏，我抱了它一路就先去换衣服了，你们先帮我看会儿。” “是。” 柳晴换好衣服出来，正打算带着阿章去书房找宋四郎，就见夏妆进来回话。 “大，大娘子，小潘管事在门外，说是有事求见你。” 第765章 教我万箭穿心而死！ 第765章 教我万箭穿心而死！ “礼哥儿？”柳晴愣了一瞬，接着道，“请他进来。” 没错，夏妆口中的小潘管事就是潘礼，府里现在的下人基本上都归他管，因他年纪小，是以大家都叫他小潘管事。 “是。”夏妆应了一声就去回话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潘礼就满身风尘地进入房中。 见到柳晴，他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红着眼圈道：“请大娘子屏退左右，小的有事相求！” 柳晴皱了皱眉，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他：“礼哥儿，你这些日子到底在忙什么？我听你爷爷说你——” “大娘子！” 潘礼出言打断她，神色惨然道，“劳你屏退左右，听小的细细道来。” 柳晴见状，连忙挥挥手让几个丫头先下去。 等房间内只剩下她二人，柳晴才继续道：“到底什么事？” “小的求大娘子，救救桃花姐。” “桃花？”乍然听到这个名字，柳晴连呼吸都重了几分，“桃花她怎么了？还有他们一家人如今——” “都死了。”潘礼飞快低下头，掩去了眼底一闪而逝的泪光，“刘叔、赵婶，还有春花姐，他们都死了，除了，除了桃花姐！” “什么？！” 柳晴满脸不敢置信，“礼哥儿你方才说什么？” 潘礼抹了把眼泪抬起头，红着眼睛对柳晴道：“大娘子，他们都死了，早在离开咱们府上那天，就都死了！” 柳晴闻言，如遭雷击，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半晌，她白着脸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潘礼摇摇头，满脸凄色道：“大娘子，您就别问了，小的今日之所以来求你，也是，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因着老夫人的事情，你在郎君那边本来就十分为难了，可是，可是——” 他说到这里，哽咽一声继续道，“可是小的实在没办法了啊！这些日子小的遍寻名医，到处找人给桃花姐治病，可没有一个人能救她！他们都说她此生都无望康复了，大娘子，您医术高明，圣手仁心，小的求您出手救救桃花姐！” “她在何处？如今如何了？可是哪里受了伤？” 柳晴只觉得心头好似忽然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难受的紧：“礼哥儿，你先起来！现在带我过去见她！” 潘礼闻言起身道：“大娘子，桃花姐她，她没有受伤，她就是，就是疯了。” “疯了？”柳晴神色微微一僵。 “对，她疯了。” “带我去见她！” 潘礼：“大娘子，小人还有一事相求？” 柳晴深吸一口气，道：“何事？你且说来！” “便是桃花姐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便可，大娘子能否不要将此事告知郎君？” 柳晴沉吟片刻道：“能给我个理由吗？礼哥儿，你当知道，郎君于我而言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人，我不知道刘家人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猜到多半同宋三郎发卖他们一家子有关，抱歉，礼哥儿！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给郎君树一个潜在的敌人！” “大娘子，小的向你保证，便是将来桃花姐痊愈，我也不会让她伤害郎君，小的以自己性命担保，若违此誓，便教我万箭穿心而死！” 第766章 带我去瞧瞧她吧 第766章 带我去瞧瞧她 许是潘礼赌咒发誓的样子太过真挚。 柳晴定定地望了他许久，终是闭上眼长叹一口气道：“罢了，你先带我去瞧瞧她。” “多谢大娘子！多谢大娘子！”潘礼激动地直抹泪。 “你先在外面等，我换件衣服就来。” “是。” 等潘礼去门外等候，柳晴又回内室找了件出门的衣服换上。 换衣服的时候，她忍不住想起刘桃花，想起刘家人，想起潘礼方才所言。 他们一家四口，三死一疯。 她只觉得胸口沉甸甸的，像是压了块巨石，沉重得让她喘不上气来。 她有些后悔当日自己没有追宋三郎，阻止这一切。 可是方一想到这里，宋四郎痛苦受伤的模样就会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柳晴！奶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难道还比不上几个下人……】 这世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又要她做出选择？ 是，宋四郎是她的爱人，她就应该完全无条件的站在他这一边！ 可即便是阿猫阿狗相处久了都会有感情，何况刘家人不是阿猫阿狗，他们是活生生的四个人！ 忠实善良的刘全，朴实贤惠的赵氏，还有如花般的姐妹两…… 柳晴只要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堵得厉害。 潘礼静静地等在门外。 明明柳晴只是换件衣服的功夫，可他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 若是大娘子反悔了他该怎么办？ 他不过是个懦弱无能的跳梁小丑，只会在事情发生后假惺惺地去找人。 他当日，当日就应该想尽一切办法去救他们！ 若然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若然，他就不会生受这煎熬。 沉重的负罪感，几乎要压垮他的脊梁。 这些日子，他时常想起来金陵前的日子，时常想起，他们祖孙和刘家人初到十里镇宅子的那段时光。 平淡而卑微的忙碌着，日子却充实而充满希望。 他多想，多想回到过去，一切都还未曾发生的时候。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潘礼从回忆中醒过神来，看向门口的方向。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不知何时，他已泪流满面。 “礼哥儿！” 柳晴喉间不受控制地涌上一股酸楚，她看着面前雌雄莫辩的少年郎，声音嘶哑：“走。” 一路上，二人都很沉默。 潘礼这些日子虽然东奔西走，到处求医问药给刘桃花治病，可他却没忘记自己到底只是个下人，还要当差。 是以，他安排刘桃花的地方离府上并不远。 没过多久，他带着柳晴便停在了一处隐秘简陋的小院门前。 “大娘子，到了。” 他拿出钥匙熟练地打开院门，侧身请柳晴进去。 柳晴深吸一口气，抬脚踏入院中。 小院不大，只有三间屋子，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显然潘礼花了不少功夫。 “人呢？”柳晴视线只简单扫视了一圈院子就问潘礼。 潘礼：“在正屋，大娘子随小的来。” 他说着率先迈步，朝着正中央的屋子走去。 同样的，正屋的房门也锁着。 房门打开后，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腥臊难闻的臭味。 柳晴被这味道刺的下意识皱起了眉头，紧接着，她的视线便看向了屋内。 第767章 疯癫 第767章 疯癫 饶是柳晴心里有所准备，在看到刘桃花的那一刹那，她的心还是忍不住缩了一下。 他们进来的时候，刘桃花正趴在桌子上舔盘子。 她的头上挽了个松松垮垮别扭至极的发髻，一张精致的小脸还算白净，身上的衣服看上去也是新换上不久的。 显然，潘礼每天都有为她悉心打理。 只是她嘴边一圈糊着的油渍颗粒，加上狼吞虎咽一脸傻笑的模样，将她的美破坏殆尽。 而最令柳晴觉得难受的，是距离她不远处的那几滩明晃晃的水迹，难闻的腥臊味便是从那里传来。 “桃花姐姐，我带大娘子来看你了。”潘礼看着她这副模样，倒是习以为常。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声音极尽温柔：“你还记得大娘子吗？记得她——” “啪——哗啦！” 只是他话音还未落下，原本趴在桌上的刘桃花却忽然暴起，操起手中的盘子就照着他的脑袋飞了过去。 潘礼却早有准备，一个侧身迅速躲过。 盘子径直落在地上，瞬间摔得四分五裂。 “鬼！鬼！滚开，滚开！” 与此同时，刘桃花扔完盘子，便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般，撩起衣摆就朝着门外狂奔而去。 “小心！” 柳晴此刻就站在门口，她发疯的模样，潘礼忍不住出言提醒。 不过也只是一瞬。 下一刻，房间内便响起一阵锁链晃动的声音，紧跟着，刘桃花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妖怪，坏人，哈哈哈哈哈哈哈！杀了你！杀了你！” 她又哭又笑，被脚腕上的铁链绊倒后，干脆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了起来，片刻间，带倒了不远处的桌椅，手指也扎进了地上的碎瓷片，血流如注。 柳晴震惊又心痛地望着这一切，脸色变得无比难看：“桃，桃花？” 潘礼红着眼睛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大娘子，她总想跑，我没办法，只好锁着她！” 顿了顿，他擦擦眼睛继续道，“我现在想办法按住她，大娘子您帮她好好瞧瞧。” 柳晴心情无比沉重，闻言只轻轻点头，应了声：“嗯。” 潘礼这才放心，抬脚朝着刘桃花的方向靠近：“桃花姐，你别害怕，大娘子是大夫，她会治好你——” “啊！” 没等他说完，刘桃花就发出一道短促的尖叫声，紧接着，她从地上爬起来，开始满屋子乱窜。 潘礼抓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抓住她。 最终还是柳晴瞅准机会上前，照着她后颈的昏睡穴一个手刀下去，她才闭上眼昏死了过去。 \"大娘子，她——\" “她没事，只是让她短暂昏迷一下，不然她这样子，我没办法替她检查身体。” 潘礼重重点头：“大娘子，我代她谢谢你。” 柳晴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声音沉沉道：“帮我把她弄到床上去。” 等将刘桃花抬到床上，柳晴开始细细为她检查起来。 半晌，潘礼望着面色沉冷的柳晴道：“怎么样大娘子？桃花姐她，还能不能治好？” 而此刻，柳晴望着躺上躺着的乖巧女娘，心底却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好一会儿，她有些艰难地开口道：“可以一试。” 第768章 借酒消愁 第768章 借酒消愁 书房。 几乎在柳晴和潘礼出门的下一刻，宋明彰就得到了消息。 “郎君，小潘管事带着大娘子方才出去了。” 宋明彰从书案后缓缓起身，走到罗林面前，语气寥落道：“罗林，你说我做人是不是很失败？” 罗林闻言，连忙低下头请罪道：“郎君为何这么说？您言重了，小的以为——” “罢了！” 宋明彰也不是真的想从他嘴里得到答案，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道，“下去，把木郎君给我请来，顺便去灶房那边说一声，备些酒菜。” “是！” 木九郎来的很快。 今日他恰好在家，然不过时不过节，宋四郎请他喝酒倒是少见，于是他一进门就道：“四郎，今儿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怎么想起喊我喝酒了呢？守常呢？你没叫他吗？” 宋明彰摇摇头，伸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道：“九哥，坐！” 木九郎看着他脸色沉沉的模样，不由收敛了脸上的喜色，问：“四郎，到底怎么了？跟弟妹不是和好了吗？怎么你还是不高兴的样子？” 他说着，提起酒壶给自己和宋四郎分别倒了一杯，“来，先喝一杯。” 酒味辛辣，一入口中宋明彰便感到一丝苦涩：“你看，便连九哥你，都是我娘子救来的，若没有她救你，便没有你救我，她多招人喜欢啊？九哥你知不知道，我宁愿没有那么多人喜欢她，甚至卑劣的希望除了我，没有人喜欢她！” “四郎，你这是……怎么了？”木九郎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没什么，我就是，就是心里不痛快！” “来，喝酒，喝了这杯我给你分析一下你现在的心态。” 木九郎说着又给彼此填了杯酒，见宋明彰喝下，他才继续道，“四郎，说白了就是你在不安，还有你的占有欲在作祟，我能看得出来，你对弟妹爱逾珍宝，想必但凡知道你们夫妻二人感情的，都会羡慕弟妹有你这样深情专一的夫君！可是——” 宋明彰抬眼，凤眸中满是不甘：“可是什么九哥？难道你觉得我待她不好？” “好自然是好的！” 木九郎叹了口气道，“然四郎，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凡是过犹不及，你对弟妹，有时候也属实太过苛刻了！” 顿了顿，他继续道：“让我猜猜你今日是为哪般？难道是因为弟妹没同你说就和潘小子出门一事？” 潘礼和柳晴出门的时候，不少人看到了，木九郎也是在来后院的路上听人说起的。 “潘礼不过是个下人，我自然不会觉得他和小晴如何，但九哥，我就是心里不痛快！我不知道他们背着我在做什么，但我知道，如果小晴晚上回来我问起她此事，我们一定又会大吵一架！” “为何？” 宋明彰苦笑道：“我不知道，所以我想让人盯着他们，甚至查查他们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知道她的一切，但我知道，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会疯掉！” 木九郎皱了皱眉，犹豫道：“四郎，不至于？” 第769章 假装无事发生 第769章 假装无事发生 “至于！”宋明彰哀声道，“我原本就心悦她，喜欢的不得了！自从奶去世以后，她更成了我在这世上唯一在乎的人了，她的一切我都想要知道，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大约已经疯了，除了她我什么都不在乎！” 他说着，又端起酒杯一饮而下。 木九郎长叹一声道：“四郎，你的弦绷得太紧了，松松，这样对你和弟妹都好，否则——” “否则她就要离开我了！” 宋明彰忽然接过他的话，幽幽道，“这次她就同我说什么‘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有下一次，就是再三了，她一定会走的，走得远远的，走到我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到时候——” 他说到这里，眼底隐隐浮现出一丝猩红，“到时候，我就找到她，干脆杀了她再自裁，也好过这样痛苦！” “你这是说什么胡话？” 木九郎震惊万分地望着他，“何至于斯？四郎，你才华无双，前途光明，何不把心思移到旁的地方上些？” “譬如？”宋明彰觑眼看他。 “男儿大丈夫，既来这世上走一遭，何不建功立业报效朝廷，于史书中留得只言片语？这是何等的荣耀！我便罢了，到底只是一介武夫，可四郎你文能文武能武，何必将大好年华蹉跎在儿女情长之上？” “呵~”宋明彰轻笑一声，神色不以为然道，“你说的我都有想过，甚至一直在付诸实行，可是九哥啊，我宋明彰永远都做不了‘先天下之忧而忧‘之人，在我的心里总是先己后他！” 顿了顿，他继续道：“而且我最初入仕的目的，便是为了封妻荫子、富贵荣华，你说的这些，我可以做也一定会做，但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便是小晴陪着我在我的身边！” “唉！” 木九郎满脸无奈地看着他。 此时此刻，他竟想不出一个词来形容对面的好友。 当然，若是他在后世生活过，就会明白宋四郎此刻的状态，多少有些“恋爱脑”！ 为了一个女娘要死要活的，木九郎觉得，自己大约永远也没办法理解他。 “那这样四郎，今晚弟妹回来了，你也别多问别多想，就当她出去置办了些东西，如果弟妹愿意同你说，你就听着，她不愿意说，你就当没这回事，你看如何？” “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宋明彰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可是我不问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不舒服！” 木九郎：“可是你问了，就会同她争吵，你别忘了你们才刚和好没多久，还是你想同她吵架？” “不想！” 醉眼朦胧中，宋明彰毫不犹豫地摇头，“我不想跟她吵架，我只想跟她好好的。” “那你就听我的，弟妹回来后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问！” 接着，木九郎继续道，“你心中苦闷，今日便同哥哥我说说，我来帮你排解排解，待弟妹回来，你就一切如常，可好？” 宋明彰望着他真挚的神情，想了想，最终还是勉强点头道：“好。” “这就对了！” 木九郎终于松了口气。 第770章 番外——桃李2 第770章 番外——桃李2 小院屋内。 柳晴将最后一根银针拔掉，起身看向潘礼，示意他到外面说。 “桃花身上的伤，你处理的很好，所以只要悉心将养便可，她的心智——” 柳晴说到这里，略顿了下才继续道：“我方才已经为她施针，稍后你去把药煎了喂她服下，这药每日早晚都要喝，连着喝半个月后我再来看她，如果，唉，不出意外的话，她今晚就会醒，醒来后若咳痰吐血，都是正常反应，你且好生照料着，看她什么反应？” “大娘子大恩，小的没齿难忘！”潘礼红着眼睛，满脸感激地望着柳晴。 “唉~” 柳晴长叹一声，旋即垂下眼帘淡淡地道：“我也是尽人事听天命，不过礼哥儿，记着你答应我的话，否则我能救她，也能杀她！” “大娘子放心，如果，如果桃花姐执意报仇，那就劳烦大娘子再给她一针，我宁愿她浑浑噩噩一生，也不想因此害大娘子为难！倘若她伤害到了郎君，那不用大娘子多言，我自当万死谢罪！” 柳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整整衣服，提着药箱往小院外走去。 潘礼跟着将她送出了门。 柳晴道：“留步，今晚是桃花比较关键的一晚，你且好生照料她便是，我自己回去就行。” “可是天色已晚，大娘子一个人——” “不用可是，此处离家并不远，我一个人也没关系，你赶紧回去照料桃花！” 她说完，不等潘礼再开口，便就着月色往家中走去。 潘礼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开，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他才转身，重新回到房中。 刚刚泡过药浴施过针的的刘桃花正双眼紧闭，静静地躺在床上。 她脸上的脏污已经被擦干净了，身上也换了干净的衣服，睡着的样子乖巧可人，旁人完全不会想到醒来的她，会是个歇斯底里人言不进的疯子。 “桃花姐，你快好起来。” 潘礼拉了椅子到床边，静静地坐着陪她。 屋外夜色正好，月光如水般温柔。 房间内，潘礼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小脸上，也盛满了温柔。 他陪着坐了会儿，见刘桃花睡得香甜，想了想，就起身去灶房煎药。 等煎好药回来的时候，刘桃花已经醒了，正抱着被子蜷缩着身子，不知在想什么。 “桃花姐！你醒了！”潘礼怯怯地望着这一幕，一颗心瞬间七上八下无从着落。 \"你，桃花姐，你，你是好了嘛？那你还认识我吗？我是礼哥儿，桃花姐，你——\" “礼哥儿。”刘桃花忽然抬起头，红着眼睛问他，“为什么要救我？” 活着生不如死，倒不如死了干净！ 潘礼闻言，端着药碗的手不住地颤抖，他激动万分道：“你果真醒了，桃花姐，你果真醒了！大娘子当真是华佗在世，你真的醒过来了……” 说话间，他已泣不成声。 刘桃花怔怔地望着面前哭得不能自已的少年，心里一阵发苦：“礼哥儿，别哭了。” “好，好，我不哭！” 潘礼笑着擦了擦脸上的泪，重新端起药碗凑到刘桃花嘴边，“桃花姐，喝药，喝了药，你的身体才会彻底好。” 刘桃花也不拂他的好意，沉默着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给，桃花姐，良药苦口，吃个蜜饯。”潘礼见她肯喝药，顿时松了口气，递上了一早就备好的蜜饯。 刘桃花却轻轻摇头，抬手擦了擦嘴，低声道：“不用了礼哥儿。” 嘴里的苦算什么？心里的苦才叫人痛不欲生！ 第771章 番外——桃李3 第771章 番外——桃李3 “好，你不想吃便不吃，桃花姐，你现在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说出来，我去——” 潘礼话音未落，就见刘桃花忽然捂着胸口，张嘴吐出一大口黑痰来。 痰里带血，瞧着有些触目惊心。 潘礼见状，瞬间神色大变，不过也只是一瞬，他面上的神情便缓和了许多。 大娘子说了，吐痰吐血是正常现象，都道“痰迷心窍”，眼下既吐出来了，看来桃花姐的癔症已经好转了。 “咳咳咳咳~” 果然，刘桃花咳嗽了片刻，再抬起头来，眼神还是清明的，“抱歉礼哥儿，弄脏了你的被子，我这便收拾！” 她说着就要起身下床。 “桃花姐你别动！”潘礼连忙拦住她，接着将沾了黑痰的被子卷卷丢到地上，“我来就好，你歇着，不过是个被子而已，你好生躺着！” 被子没了，刘桃花身上只穿着中衣，她几乎下意识地抱紧双臂，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度不安的姿态。 潘礼见状，连忙转身去柜子里取了条新被子给她盖上。 “谢谢你，礼哥儿。” 刘桃花手指紧紧抓着被子，视线不安地打量了一下周遭，然后才问道，“这里是哪里？我，我不是在周王别苑吗？” “桃花姐别怕，你已经安全了，我，我把你从周王别苑带出来了。” 刘桃花闻言，眼睛一亮，急急道：“那爹娘还有姐姐他们——” 只是她话还未曾说完，脑海里忽然飘过几个恐怖的画面，下一刻，她痛苦地抱住了头！ 半晌，她发出野兽般的悲鸣：“啊啊啊啊啊！！！爹，娘！姐姐！” 潘礼顿觉心痛如绞，连忙上去拉她，却发现她早已昏死了过去。 “桃花姐，对不起，对不起！”除了对不起，潘礼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刘桃花才又悠悠醒转。 这次醒来，她只睁着一双眼，木木地盯着床顶发呆，好长时间都没有开口。 室内落针可闻。 好一会儿，潘礼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桃花姐？” 刘桃花霍然抬头，目光看死物一般看着他：“礼哥儿，为什么救我？” 为什么不让她和爹娘姐姐一起死了？ 死了就一了百了，死了他们一家人就能完完整整的在一起了。 “桃花姐，对不起，我，我对不起你们！”潘礼踉跄几步，跌坐在地，脸上满是愧疚与懊悔，“对不起，我没能救下刘叔他们，都是我没用！我没用啊！” 刘桃花看着他这般模样，瞬间红了眼眶：“你也不过是个下人，我怎么会怪你呢？礼哥儿，我不怪你，要怪就怪那些丧尽天良的畜生！” “宋明彰，宋明义，陈茂林还有——周—王！” 说到周王两个字，她嘴里像是淬了毒，眼底刻骨的仇恨更是止不住地倾泄而出，“礼哥儿，我要报仇！” 潘礼早料到她清醒过来后要报仇，闻言，只轻声道，“桃花姐姐，若春花姐他们泉下有知，一定不会希望你做无谓的牺牲，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会不高兴，可是——” 他说到这里，略顿了顿才继续道，“可是你一个弱质女娘，不应该背负仇恨活着！且不说那些豺狼都位高权重不好对付，更重要的是我答应了大娘子，如若你做了伤害郎君的事，就教我万箭穿心而死，桃花姐，我不想死，我也不想你继续浑浑噩噩下去，所以，不报仇好吗？” 第772章 番外——桃李4 第772章 番外——桃李4 刘桃花闻言，霍然抬头，目光死死地盯着他：“不报仇？” 潘礼面上飞快划过一丝心虚。 “父母生死大仇，姐姐和我的凌虐之仇，礼哥儿，凭你轻飘飘一句话，就不报了？不报仇我还活着做什么？” 不报仇，就让她眼睁睁看着仇人逍遥法外，看着他们依旧高高在上过金尊玉贵的日子？ 不，她不要！ 便是知道报仇于她而言，犹如蚍蜉撼树，难于登天，她也要一试！ 潘礼听了这话，轻轻闭上眼，而后直接对着她跪了下来：“那桃花姐，至少，能不能放过郎君？” “宋明彰？呵~” 刘桃花冷笑一声，接着眼中带泪道，“我知道，听你方才所言，我又是被柳晴所救，你放心，我虽恨他入骨，但看在柳晴的面子上，我-答-应-你！” 便是她此刻完全活在仇恨之中，却也没有忘记，两年前状元县的伢市里，是柳晴花一千两银子买下她们一家人，让她和姐姐，免于同爹娘骨肉分离。 倘若没有柳晴，她和姐姐，怕是早在两年前就陷入了污沼之中。 她刘桃花虽然卑微，却有恩报恩，有怨报怨。 她虽恨宋明彰狠心将她们一家卖给宋明义，却还记得柳晴对她们一家的恩情…… 潘礼闻言，心底顿时一松，接着起身道：“桃花姐，你晚膳还没用饿了？我去给你端饭去，你先歇着。” “等一下！” 刘桃花却忽然喊住了他。 潘礼顿住脚回头，面露疑惑：“桃花姐?” \"谢谢你礼哥儿。\"刘桃花笑中带泪，“我没想到还会有人救我，我这种人，我以为我到死都要烂在周王别苑的后花园中了。” 潘礼闻言，心口顿时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有密密麻麻的疼痛绵延不绝而来。 “桃花姐，你很好，别这么说自己。” “我？”刘桃花好笑地望着他，接着用纤白细嫩的手指指着自己道，“礼哥儿，被周王那个畜生玷污过的我，自己都觉得脏的不行，身上的衣服，还有你的床榻，床榻上新换上的被子，都被我弄脏了，恶心，我恶心的想吐！” 说话间，她已扶着床呕了起来。 潘礼心下顿时一紧，下一刻，身体不受控制地冲过去，一把抱住她：“桃花姐姐，你不脏，你一点都不脏，真的，桃花姐姐是天底下最干净的女娘，脏的是周王那个畜生，是那些使尽下流手段无恶不作的畜生们！” “呕~呕呕！” 刘桃花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白日吃的东西被她吐得一干二净，最后吐不出来东西，就开始吐清水。 好半晌，她才停了下来，看着满地狼藉，面上露出一丝愧疚：“对不起，礼哥儿，我一会儿就打扫干净。” “不用管，你好好歇着。” 潘礼轻轻抱着她，用自己尚且单薄的臂膀护着她道，“桃花姐姐，待我大仇得报，如若我还活着，我娶你可好？” 刘桃花浑身一僵，接着眼中落下泪来。 第773章 凤冠霞帔 第773章 凤冠霞帔 柳晴满心不安地回到了家中。 人心是最难测的东西。 她不确定救刘桃花这个举动是否正确，可是不救的话，她良心难安！ 只是这事如果宋四郎知道了，怕是会伤心。 她想着心事推开房门，却见宋明彰难得不在书房，此刻正蹲在地上逗弄小阿章。 见她回来了，他只抬起头笑着道：“回来了。” “嗯。”柳晴在门口略停留了片刻，接着去外间洗了手回来。 嗅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酒气，她问宋四郎道：“喝酒了？” 宋明彰抱着阿章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点点头道：“同九哥小酌了几杯，你要抱它吗？” 柳晴待要摇头，却见怀中的灰扑扑圆滚滚的小家伙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整只狗崽毛发蓬松，体积又涨大了一圈。 于是她顺手接过来抱在怀中：“抹冬几个给它洗过澡了？” 宋明彰摇摇头：“不是她们，你叮嘱过它太小还不宜洗澡，她们不敢，是我洗的！” “汪~汪呜！” 阿章似乎听懂了两个人类在说自己，很给面子的哼哼了两声。 柳晴点着小家伙黑黑的小鼻头，埋怨宋四郎道：“就你大胆，若是阿章生病了怎么办？” 乍然又听到这个名字，宋明彰瞬间黑了脸：“病了就病了，你不就是大夫吗？病了给它治好便是了，每日脏兮兮的，你又总抱它，来回换衣服也不嫌折腾！” 柳晴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好了，消消气，今儿出去一天我可是乏了，狗儿子你先给抱着，我去床上歪会儿。” 宋明彰听她说出去一天，不由眼睛闪了闪。 柳晴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只趿拉着鞋上床靠在了大引枕上。 刚依靠上去，她就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舒服！” “狗儿子？这是什么话？” 宋明彰抱着狗崽走到床边，顺势坐下，有些不满地问她：“合着你给它取这个名字，就是为了占我便宜？” 柳晴闻言，噗嗤一声笑了：“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给它取这个名字，当然是因为它是我们两的儿子呀？你是大阿彰，它是小阿章，说真的——” 她说到这里，坐直身体，眸色柔软地望着宋明彰道：“谢谢你四郎，谢谢你把阿章送给我，我很喜欢。” 宋明彰望着她真挚的模样，心底暗暗为淡春记了一笔。 接着，他罕见地面露愧疚之色：“小晴，现在想想，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为我付出，我为你做的，实在太少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柳晴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们都在为这个家付出，只不过分工不同而已，你别忘了，我还等着你给我挣个凤冠霞帔回来呢，怎么，你都忘了？” 宋明彰将狗崽放到一旁，拉过她轻轻揽在怀中道：“我没忘，一刻都没忘记，我要让你作一品夫人，让人人都羡慕你？” “一品？”柳晴故意道，“才一品呀？有超品吗？我想做超品夫人！” 宋明彰闻言，竟果真严肃思考了起来。 柳晴望着他板着的面孔，不由推了他一把，笑着道：“行了，我逗你的，不论你做到什么官位，我都会陪着你的，倒是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房了？不是再有半个月就殿试了吗？” 第774章 下人之间 第774章 下人之间 翌日，柳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昨晚宋四郎闹得狠了些，她到现在都觉得身上不自在。 “大娘子可是起了？奴婢们进来了。”夏妆和抹冬端着水一前一后进来，替换秋浓回去休息。 柳晴一边穿衣服，一边随口问：“郎君呢？可是在前院习武？” 抹冬回道：“郎君用过早膳，就同木郎君出门了，说是大娘子您知道他去做什么了，还嘱咐奴婢们不要吵您，让您多睡儿会儿呢。” 柳晴闻言，面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甜蜜。 抹冬满脸艳羡道：“大娘子，奴婢就没见过郎君这般体贴专情的男子，他对大娘子真好！” 柳晴撩起眼皮看她，眼底满是笑意打趣：“你今年也十六了？说来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可有相中的？若是需要，我可以为你作主！” “大娘子！”抹冬到底还没有成亲，脸皮嫩的很，闻言跺跺脚，扭头去倒水了。 柳晴转头看向夏妆，笑着道：“你也是一样的，有想法了随时提。” 夏妆瓮声瓮气地回道：“奴婢没有想法，奴婢只想服侍大娘子。” 柳晴点点头：“你也是个好的，我心里有数，下去，去盯着秋浓，看她是去休息了，还是去了哪里？” “是，大娘子！” 夏妆虽然有些疑惑大娘子为何让她盯着秋浓，但她向来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不会说，只一门心思当差，得了命令后，就直接去寻秋浓了。 秋浓值夜有些累了，回了屋子简单洗漱了下，就脱衣服上了床。 只是她才刚刚躺下，就见夏妆一言不发地进来，坐在了对面自己的床上。 她们四个大丫头是两人一间房，淡春和抹冬刚来的时候就走的近些，是以她和夏妆一屋。 “前晌不是你当差吗？怎么回来了？” 夏妆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回道：“大娘子说没什么事，让我回来休息。” “虽说大娘子宽厚，可照我说夏妆你也太不识眼色了？该你当差的时候，便是主子放话让你休息，你也不能真休息了呀！你瞧瞧东屋那两位，变着法子讨大娘子和郎君欢心，你呀你，连累我都不招人待见！” 夏妆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淡春和抹冬讨郎君和大娘子喜欢，自是人家的本事，我没本事嘴笨不会说话，我自认了，但你若有本事，就该自己想法子，而不是在这里捻酸！” 她说完也不看秋浓的脸色，起身去柜子里去针线笸箩，开始做起针线来。 秋浓气了个倒仰：“谁捻酸了？夏妆你把话说清楚！” 夏妆只低着头，认真做针线，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好，好，好，你真行！”秋浓咬了咬牙，揭起被子蒙上头，也不再理会她。 夏妆这针线一做就是大半天。 秋浓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对面床上还有人，不由就有些恼火。 她也不说话，冷着脸掀开被子下床就着清水洗了把脸，就往外走去。 夏妆放下针线就跟了出来。 “夏妆，你有病？”秋浓一回头见她跟在自己身后，不由大怒，“你干什么跟着我？” 夏妆沉着脸想了想，退了回去。 秋浓出了房间，就去正院那边当差了。 下晌是她轮值，纵是心底有些想法，她也只好勉力压下，只等到晚上歇了再做打算。 第775章 跟踪发现 第775章 跟踪发现 晚上值夜的是抹冬，秋浓下了值，回去匆匆换了件衣服就出了府。 她没有发现，一个灵巧的身影悄悄缀在了她的身后。 贾三道新买的宅子在南城，是个二进院落。 北城离南城太远，且那边也没传话让她过去，所以秋浓出府后，径直拐进一条巷子，进了一家沿街的小客栈。 她熟门熟路上了二楼，推开一间屋子的门，进去就行礼道：“婆婆！” 袁婆正静静地坐着等她，桌上的茶热气已经散尽，显然她等了有一会儿了。 “你来了，坐。” “是。” 秋浓屁股挨了半个椅子，正待开口说事，却见袁婆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无比。 “婆——” 她刚刚张嘴，就见袁婆对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紧接着，袁婆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看看。 秋浓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灯影下门外透过来的影子，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口，然后猛地打开了房门。 夏妆一个踉跄，差点跌到门内。 秋浓脸色唰的一下变了：“夏妆，你跟踪我？” 许是没料到跟踪被抓包，夏妆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你，你，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大娘子还是郎君？你快说！\" 夏妆语无伦次地望着她，闻言瞬间脸色大变，着急慌忙朝着屋里探了探头。 然而，秋浓十分谨慎，门只半开着，她的身体又挤在门缝中，夏妆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你到底为什么跟踪我？快说！” “没，没什么!” 夏妆见状，也不敢再纠缠，匆匆丢下句话后，就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秋浓关上门转过身，惨白着脸看向袁婆：“婆婆，这——” “怎么这么不小心？”袁婆瞪了她一眼，站起身，面色冷肃道，“行了，长话短说，说说最近柳娘子的情况！” “婆婆，你先前教我潜移默化离间宋明彰和柳娘子的感情，原本我已经做了些，但是淡春似乎发现了什么，竟撺掇着宋明彰给柳娘子买了只狗崽，柳娘子瞧着很是欢喜，不过——” 秋浓说到这里，面上浮现出一抹不屑，“不过婆婆和郎君所料不错，柳娘子和宋明彰的感情并非铁桶一般牢不可破，前几日宋明彰中了会试，因为一个姓候的郎君同柳娘子大吵一架，接连闹了好些日子，我冷眼瞧着，柳娘子未必就没有旁的想头。” “当真？” 袁婆闻言，顿时满脸喜色，“柳娘子当真有别的想头？” \"大抵是的！\"秋浓肯定道，“只是被抹冬那妮子钻了空子，那段时间，我们其他人并没能接近宋明彰和柳娘子，不过两人和好后，我曾看到柳娘子的脖子上有掐痕，显然，宋明彰对她动手了！” “柳娘子的性子虽好，然若是真伤了她的心，便是天王老子怕是也难教她回心转意，不错，秋浓，你总算传了件好消息，小郎君听了，定然十分高兴。” 秋浓听她说起贾三道，面上飞快划过一丝红晕，接着试探性地开口道：“婆婆，虽然宋明彰同柳娘子感情并非外人看起来那般美满，可他们每日床笫间耳鬓厮磨，柳娘子，柳娘子到底也不是黄花闺女了，郎君光风霁月，天神一般的人物，又何必——” “住嘴！” 袁婆原本还算和颜悦色的脸瞬间变得十分难看，“秋浓，别忘了你的本分，小郎君的心思岂是你能左右的？” 秋浓闻言，立时白了脸：“婆婆恕罪，是我僭越了。” 第776章 替他开脱 第776章 替他开脱 书房内，一灯如豆。 自童生试起，宋明彰就养成了每日做文章的习惯，今日他外出交际，白日没工夫，是以此刻他正伏案疾书。 灯火的照耀下，他认真的模样，更添了几分难言的魅力。 “郎君，小的查到了可疑人物。”罗林却在这时候进来回事。 宋明彰略顿了下，却没有停下。 又写了约莫一刻钟左右，他才搁笔，抬起头看向一旁静候的罗林。 “哦？” “这几日小的带人一直暗中盯着府中众人，最终查到了两个可疑之人。” “是谁？” 罗林面上划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如实道：“是小潘管事和秋浓姑娘。” 宋明彰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潘礼？” 秋浓他倒是不怎么意外，可是潘礼——潘礼不像是会背叛他的人啊？ “没错，郎君，您有所不知，小潘管事私下里置宅养了个人，那人——”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那人有问题？” “小的也说不上有没有问题，不过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家姐妹中的一人。” 宋明彰闻言，唰的一下站起身，脸色大变：“怎么回事？” “郎君，三郎君怕是还没同你说，但小的这些下人们倒是隐隐听到了些风声，当日三郎君将刘家人卖到了南城一个高官手里，那高官转手又将刘家姐妹送给了一位贵人……刘家人，三死一疯，除了和小潘管事一块儿的那位，其余都死了。” 宋明彰脸色白了白：“三死一疯？” “应当，是的。”罗林小心翼翼地望着他的脸色。 “此事大娘子可知？不对！” 想到了什么，宋明彰身形不由一晃，好一会儿，才勉强镇定道，“她应当早就知道了，昨夜她同我说去给潘礼的亲戚看病，想来那亲戚不是旁人，便是刘氏姐妹活下来的那个？” 罗林低下头，眼观鼻口观心：“小的，也不知。” “罢了！”宋明彰轻轻闭上眼复又睁开，“刘家人的事，你还知道多少？” “小的们知道的不多，就隐隐听到了些风声，具体三郎君将他们一家卖给了什么人，那人又将刘氏姐妹转送了何人，一概不知！只听说当日他们一家四口进了那贵人院子，就再没出来过，只除了几日后，被小潘管事带回来疯了的那位！” “罗林，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宋明彰脸色隐隐发白，从来不知道低头的人，头一次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问道，“我知道，我知道刘家人除了刘春花，都是好的，可我还是狠心将他们卖掉了，我想着不让他们姐妹好过，却没想到——” “郎君！” 罗林见他面上有些自责，连忙开口打断道：“刘春花戕害老夫人，是罪有应得！至于刘全、赵氏，他们教女无方，做出这等残害主家的恶事也是死有余辜！而刘桃花——尚且不知道小潘管事救下的那位是不是刘桃花，若真是她，大娘子已经出手救治她，郎君和大娘子对他们一家，也算是仁至义尽，郎君何须自责？” “当真是这样吗？”宋明彰殷殷地望着他。 罗林斩钉截铁道：“自然如此，郎君，种什么因的什么果，刘家人有此下场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那你说大娘子，会不会因此而怨我？”宋明彰听他这般说，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第777章 按兵不动 第777章 按兵不动 罗林闻言，沉思片刻，问他：“郎君，小的斗胆一问，昨夜大娘子回来，可有异色？” 宋明彰回想了下昨晚的情形，摇摇头道：“并无。” “那就是了，郎君，您和大娘子伉俪情深，于大娘子而言，郎君当是她在这世上最亲近之人，刘家人不过是几个下人，大娘子自然不会因为几个下人而怨恨郎君。” 宋明彰闻言，终是长长舒了口气：“罗林，你很好。” “郎君谬赞！” “罢了，此事便就此揭过，你继续说另外一位可疑之人的情况。” 罗林却道：“郎君，小的以为刘家人的事情还不能不管。” “哦？”宋明彰起先还有些不解，待看到他面上的凝重之色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也隐隐发沉，“你是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不错！”罗林说着，脸上露出一抹狠辣，“郎君，此事便交给小的？小潘管事身手有限，小的带上几个可信之人，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就除掉那姓刘的。” “此事你容我想想。”宋明彰沉吟片刻，还是没有开口下令。 罗林虽有些遗憾不能继续挣脸，却还是依言说起了另外一人：“秋浓姑娘那边，小的不止一次发现她同外人有接触，不过对方很狡猾，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不露面？” 宋明彰手指婆娑着下巴，开始回想往日几个丫头的谈吐性情。 抹冬和淡春基本可以排除怀疑，夏妆——此女更是寡言老实，倒是这个秋浓。 他想到这里，看向罗林道：“你去将淡春给我叫来。” “是。” 片刻间，淡春跟在罗林身后踏入了书房门。 “奴婢见过郎君！” “不必多礼！”宋明彰摆摆手，示意她起身说话，“淡春，我有一事不解，须得你来解惑。” “郎君请讲，但有所问，奴婢当知无不言。” “那日你同我提到，那只猫崽被送走后，有人私下里同你讲，我在为大娘子准备新的猫崽？” 淡春闻言，犹豫了一瞬还是老实回道：“是。” “那人可是秋浓？” 淡春脸色微微一变：“郎君！” 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宋明彰顿时心中有数，他挥挥手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 “是。” 淡春离开后，宋明彰声音淡淡地道：“罗林，你不用查了，秋浓背后之人，我知道是谁。” “郎君神机妙算，不知可否告知小的？” 宋明彰嗤笑一声道：“这世上除了贾三道那只阴沟里的老鼠，谁还会背地里使这些手段？还有姓袁的那个老虔婆，终有一日，我要让他们不得好死！” 罗林了然道：“那郎君，秋浓这个贱婢您打算如何处理？” 宋明彰食指扣在书案上，一下一下的，想着对策。 好一会儿，他才冷冷地开口道：“先按兵不动，给我好好盯着她，将来说不定能用这只小蟑螂钓出一只大尾巴狼呢，届时——” “郎君英明！”罗林的彩虹屁连忙奉上。 “好了，这次的事情辛苦你了，去账上支一百两银子，罗林，你做得很好。” 宋明彰说着，背负双手出了书房，就往寝房的方向走去。 罗林跟在他身后，在临分别之际，忽然开口道：“郎君，小的怀疑，大娘子似乎也对秋浓那贱婢起了疑心。” 第778章 缱绻 第778章 缱绻 宋明彰顿住脚回头：“此话怎讲？” “今儿个我们的人跟着秋浓那贱婢的时候，发现夏妆姑娘也在。” 宋明彰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 罗林见状，小心翼翼地问道：“郎君，要不要小的将秋浓是贾三道的人这事儿禀告大娘子？” “不必！”宋明彰轻轻摇头，“若是有必要，我自会同大娘子说起，行了，这边没什么事了，你下去。” “是。” 等罗林退下，宋明彰抬脚往寝房的方向走来。 夏妆跟人被抓了个正着，柳晴此刻正在房中思考秋浓背后之人是谁。 春夏秋冬是一时进府的，当初托了二嫂乔婉莹帮忙，她们每个人的身世背景都她都清楚……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宋明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穿着中衣，披散着头发一脸沉思的模样。 柳晴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今日的文章写完了？” “嗯。” 宋明彰应了一声，转身去净房洗了澡。 再出来时，柳晴已经躺下了。 “小晴，睡了吗？”宋明彰褪去鞋袜也上了床。 柳晴翻过身面对他：“还没呢，四郎我同你说件事。” 宋明彰掀开被子钻进来，一只手不怎么规矩的顺着她的中衣衣领探了进去。 柳晴被他闹得没法，直接捉住了他作乱的手，有些无奈道：“昨儿个闹了那么久，今晚就别闹了？陪我说会儿话。” 宋明彰手只顿了一下，就挣开她的手又继续摸索了起来。 待捉到那处绵软时，他手指也跟着缠绵了许多，声音放柔道：“你说便是。” 柳晴呼吸不由重了几分，喘息着道：“就是秋，秋浓，我怀疑她有外心。” “一个背主的下人而已，处理掉便是了。” “只是——” 柳晴眉心微蹙道，“只是，我想不到她背后到底是什么人？还有，那人究竟使了什么法子说服让她做内应？目的是什么呢？” 毕竟到现在为止，他们家还没发生过什么祸事，所以她实在想不通背后之人的用意。 此时，宋明彰的两只手已经撑在了柳晴身体两侧。 闻言，他视线盯着她翕动的红唇，眼底的光明明灭灭：“管她什么用意？总归现在发现了她有异心，往后便注意些，若是想知道她背后之人，就盯着她，日久天长的，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倒是现在，小晴，你当真忍心看着你相公生受煎熬？” 柳晴原本想事情想得极为入神，听了他这话，这才反应过来此刻二人的姿势。 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唇，恨声道：“憋死你才好呢！” 宋明彰见她的注意力回到了自己这边，凤眸中不由划过一丝满意：“我知道你舍不得。” 话音落下，他的唇已经压上了她的。 他的吻一如他的人，又凶又狠。 片刻间，柳晴就觉得呼吸困难，不由伸手推他：“唔-唔唔~” 等宋明彰终于大发慈悲松开她，柳晴得了自由，连忙大口大口的呼吸了起来。 只是，方才的吻不过佐餐而已。 处于上方的宋明彰不知何时已经再次行动了起来。 夜还漫长，正餐才刚刚开始。 第779章 癖好 第779章 癖好 自从两人圆房后，其实有件事柳晴一直都觉得难以启齿，也从未同旁人说起过。 抛去宋四郎在书院读书留宿，以及后来二老去世守的那一百天外，他们夫妻的房事，也只有每月那几日，她能稍稍得以喘息。 她不知道旁的夫妻是怎样的。 但宋四郎这里，她不止一次给他号过脉。 她担心他太过频繁身体会虚会承受不住，奈何人家确实身体康健龙精虎猛。 可能是因为年纪轻，再不就是天赋异禀？ 总之柳晴常常会感到吃不消。 这不，今日她醒来时，又已经日上三竿。 而她身边的位置已经凉了，显然宋四郎早就起床忙自己的了。 “来人。” 叫了大半夜，她嗓音有些沙哑，一张口，尴尬的要死。 淡春神色如常的端着水进来，服侍她起身：“大娘子。” 柳晴手指了指桌边的茶壶，等淡春会意倒了水过来，她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才感觉到嗓子好些了。 她缓缓坐起身，伸出胳膊准备穿衣服。 她也算是有武艺在身的人，此刻却觉得骨头都是酥的，浑身酸软，使不上劲儿。 淡春给她穿衣服的时候，眼睛盯着她后颈的一大片青紫咬痕，不由担心道：“大娘子，您脖子后面又青了，有些地方都渗血了，奴婢先去找药来。” “嗯，去。” 其实几个丫头不止一次看到她身上的痕迹，尤其是脖子后面。 宋四郎有个特殊癖好，就是房事的时候喜欢咬她的后颈。 听说野兽总喜欢叼着猎物的后颈，以示标记占有，她隐隐知道宋四郎对自己有着极其恐怖的占有欲。 她说过几次，可他总是前脚应了，后脚却又控制不住自己。 索性他除了这一点外，其他时候还算温柔，次数多了，柳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累归累，吃不消归吃不消，多数时候，她也享受到了。 就是第二日醒来，很遭罪。 淡春很快取了药来。 这药是她自己配的，做成了药膏，活血化瘀、消臃解肿很有用。 “大娘子，奴婢斗胆！”涂药的时候，向来稳重的淡春忍不住开口道，“郎君总是这样，您也该劝着些，奴婢瞧着您这样，真是心疼。” 柳晴扭头笑着看了她一眼：“傻丫头，我知道你的好意，只是郎君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儿我说了没数了，但他早上还答应得好好的，晚上却又故态复萌，我也是无奈了。” 淡春张了张嘴，待要继续说些什么，却见宋四郎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连忙退到一边行礼：“见过郎君。” 宋明彰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紧接着，他走到柳晴身边，看到她颈后的伤口时，面上难得划过一抹心虚。 “上药了吗？我来帮你上药？” 柳晴揉了揉发胀的额头，抱怨道，“要我说索性就别上了，这块儿好了伤伤了好，都留疤了，宋四郎，你说你是不是属狗的？” 宋明彰愣了一瞬，接着笑道：“今儿这是怎么了？往常白日你可是从不同我说床上的事儿的。” 顿了顿，他又问：“看方才的情形，你同淡春说了？不嫌害臊了？” 第780章 你不信我 第780章 你不信我？ \"就是瞎子都能看出来，我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宋明彰见她恼了，连忙上前哄道：“好好好，是我的不是，小晴你别生气，我保证下回不咬了。” “呵~” 柳晴冷哼一声：“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索性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宋四郎，下次你再咬我，你等着！” “怎么？”宋明彰垂眸，眼底满是笑意，“你要咬回来？” “对。” 柳晴没什么力气地推了推他。 见他纹丝不动，依旧牢牢辖制着自己，她干脆也放弃了，只咬牙道，“你咬我一口，我就咬你两口，加倍奉还。” “啊哈哈哈！！” 宋明彰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娘子，为夫我求之不得，你最好多咬我几口，你咬的越狠，我越兴奋。” “……” 柳晴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半晌，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大抵有病！” “嗯！” 宋明彰毫不犹豫地承认，“对你，我属实已是病入膏肓了。” “……” 这话题没法进行下去了，柳晴索性说起别的事儿来：“行了，别贫了，你今日怎么这个时辰还在家？不是说这几天要结交同年吗？” 听她问起这个，宋明彰微微皱起了眉头：“今日不去了，他们约好一起去秦淮，有那功夫，我不如多做两篇文章。” “四郎~”柳晴听他这般说，忍不住感叹道，“到目前为止，在这一点上，我真的从未担心过，谢谢你，给了我足够的安全感！” 漫说在大魏这个男子可以三妻四妾的朝代，便是后世太平年间，柳晴也少有见到如宋四郎这般对感情忠贞不一的男子。 所以很多时候，她虽然对自己和他之间的关系动摇过，却从未怀疑过他对自己的感情。 也为此感动，在很多事上多有妥协。 毕竟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 宋明彰瞥她一眼，语气有些不瞒：“小晴，什么时候你心悦我如我心悦你一般，那就好了。” 柳晴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宋黛玉，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我们才成亲多久？等五年、十年、二十年……如果你能始终如一，那我才真是没白疼你！” “什么叫你疼我？”宋明彰不乐意了，“说话怎么这么刺耳？合着我在你心目中跟狗崽一个地位！” “去你的！” 柳晴推了他一把，笑道，\"对自家相公就不能用‘疼’字了？还是你自己觉着像我儿子？\" 宋明彰顿时黑了脸：“胡说八道，不知所谓！” “哈哈哈哈哈！” 柳晴被他逗得忍不住大笑出声。 好一会儿，她才忍着笑，安抚脸黑的如同锅底一般的宋四郎：“好啦，我这不是开玩笑嘛~你别生气了，要说该担心的是我才对，便是你对我再好再专一，可若是有朝一日，你的上峰，甚至是皇上，以你的前程为筹码，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你，你待如何？” 顿了顿，她认真地看向他，继续道：“你当知道，我此言绝非危言耸听！” 宋明彰闻言，蹙眉看她：“你不信我？” 第781章 买糕 第781章 买糕 “信不信的——”柳晴瞅了他一眼，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得看你表现。” 宋明彰见状，就只差赌咒发誓了，“凭她什么天仙绝色，在我眼里一概都是土鸡瓦狗，至于功名利禄，若没有你，更是一文不值！” 柳晴忍不住笑了：“这话中听，好四郎，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宋明彰闻言，不自觉挺了挺胸膛。 柳晴顿时一言难尽。 小学鸡吗？ 许是因她面上的神色太过诡异，宋明彰俊美的脸庞上不自觉浮现出一抹不自在。 他语气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你今日打算做什么？要我陪你吗？” “不用！”柳晴摇摇头道，“一会儿用过午膳，我打算出门一趟，铺子那边动工挺长时间了，我得去瞧瞧，等殿试结束就开张。” “多带上几个人。”宋明彰叮嘱她。 “嗯。” 用过午膳，柳晴带了抹冬秦立茗照，并几个新来的护院，乘坐马车往铺面而去。 装修铺面的工人，也是周伢头帮忙引荐的，办事极为妥帖。 柳晴带着人一进门，就见里面干得热火朝天，摆放货物的货架已经初具雏形，就差上漆了。 大魏的涂料种类也类似于明朝，主要有广漆、笼罩漆和桐油三种。 柳晴详细了解后，决定国色天香的装潢就用笼罩漆，这种漆虽然略贵些，但同样的，视觉效果上也要比另外两种看着高档一些。 国色天香的定位主要是金陵城中的贵妇千金，所以排面上的东西，自然不能寒碜。 看过一楼后，柳晴领着人又上了二楼。 二楼她要设雅间招待贵客。 在有限的空间里，柳晴做了八个雅间，分别为“梅兰竹菊”、“松柏柳杨”。 此时八个雅间已经隔了出来，工人们正搬着屏风布置，见柳晴一行人来了，一众人目不斜视，只认真的做着手头的活计。 柳晴见状，不由暗暗点头。 离开前，茗照得了柳晴的吩咐，同工头又了解了些工事进展，柳晴听了后，直接吩咐他给工人们发了赏钱。 一众人欢天喜地送她们出了门。 “大娘子，天色还早，咱们现在就回去吗？”出了门，抹冬盯着路边耍猴的看的眼睛都直了。 柳晴侧头看了她一眼，见状笑着道：“那就随便逛逛，正好这里离吉祥斋不远，秦立茗照，你们随我去买些点心去。” “是。” 吉祥斋的点心誉满天下，在各州府都有分店。 宋明彰很喜欢这里的桂花糕，今日恰好路过，柳晴就想着给他带些回去。 不想才一进门，她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站着。 那身影修长如玉，白发如霜，只一眼，柳晴就生出了退意。 “算了，我们还是改日再——” “柳娘子？” 只是她的话音还未落下，贾三道就已转过身发现了她，“好巧，多日未见，柳娘子近来可好？” 数月未见，贾三道的长相愈发的摄人心魄，此刻含笑望着她的模样，当真宛如神仙中人。 柳晴虽然已经打定主意不再理他，但伸手不打笑脸人，闻言她还是点点头，淡淡地应了声：“尚可。” 说着，她直接越过贾三道走到一旁的柜台前，同店里的伙计道：“劳烦给我来两盒桂花糕。” 第782章 是我做的 第782章 是我做的 柳晴买完桂花糕后，转身同贾三道点点头，就打算离开吉祥斋。 只是—— 她才刚刚走到门口，身前就挡了一个人。 “柳娘子，可否借一步说话？”贾三道如玉的面庞上满是殷切。 柳晴皱了皱眉道：“抱歉，我还有事，恕不能奉陪了。” “便是关于宋明彰的，柳娘子也不打算听吗？” 柳晴：“不用了，我相公的事情，我若想知道，自己问他便是。” “呵~”贾三道冷笑一声道，“柳娘子，我要同你说的，都是他不想让你知道的呢，你难道真的不想知道你的好相公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吗？” “你——”柳晴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贾三道侧头看了一眼神色不善的秦立，温声道：“还是柳娘子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放心，这光天化日的，柳娘子身边又带着高手，我贾三道便是真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 柳晴深吸一口气，接着挥手示意秦立他们出去等着。 “柳娘子，请！”贾三道的面上露出一丝满意。 伙计带着二人上了二楼的雅间后，就离开了。 贾三道转身，直接将雅间的门锁上，然后一步步朝着柳晴的方向逼近：“柳娘子，我不明白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选一个薄情寡义之辈做夫君？宋明彰是什么人，其实不用我说，你也当知道？” 他身高腿长，片刻间便拉近了同柳晴的距离。 柳晴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与他保持最佳社交距离的位置。 “你别再靠近了，有话说话，你到底想说什么？贾凤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做的好事！” “哦？”贾三道声音发腻，“柳娘子不妨说说，我做什么了？” “姜霖他们是罪有应得，可是常钰表哥的事情，你别告诉我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是，是我做的，可是——” 贾三道视线牢牢盯着他，先是轻轻一笑，继而神色陡然发狠道，“可是柳娘子，若换做是你的母亲，活着的时候被人觊觎，死了以后还要被人在坟前亵渎，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你会如何？” “我——”柳晴神色一滞！ 贾三道继续道：“你明明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我不信你会说出让我大度宽容的话来。” 柳晴知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个道理，只是…… “可是，可是你的手段也未免太酷烈了些！表哥他，他到底没有做出实质伤害孟婶的事情！” “所以你是觉得五十步可以笑百步？”贾三道似哭似笑道：“柳娘子，我能留他一命就已经是我贾三道心慈手软了！” 柳晴望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也不好受，只道：“既然如此，那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往后好自为之，我走了！” 说话间，她抬脚就往雅间外走去。 只是才刚走两步，她的身侧忽然一股大力袭来。 下一刻，她的手腕便被攥得死紧。 柳晴回头，视线直接对上了贾三道猩红的眼，扭曲的脸。 “柳娘子，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要走了？” 柳晴深吸一口气，敛眉道：“松开！” “不松！” 贾三道不止没有松开手，反而反手一把抱住了她。 抱得紧紧的。 第783章 可不可笑 第783章 可不可笑？ 贾三道终于撕破了伪装，露出了他真正的模样。 柳晴浑身剧震，接着反手就是一巴掌：“放开我，你疯了？” 她用的力气不小，贾三道被打的头一歪，半边脸颊瞬间红了，牙齿磕到嘴唇，嘴角也破了。 怀中的躯体温软馨香，贾三道觉得自己原本荒芜的身心，瞬间被填满了大半。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迹，面上露出一抹神经质的笑容：“我没疯，柳晴，你离开宋明彰同我在一起？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而且我也绝对不会骗你！” 柳晴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他，厉色道：“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对我如何？贾凤行，我看你真是昏了头！” 贾三道被她推得一个踉跄，靠在了身后的喜鹊登枝屏风上。 “我没疯，柳晴，你可知道宋明彰都做了些什么？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恶心呢，近期刘家人的下场，还有心心念念把他当成知交的王守常，你或许都不知道？当初王守常的妻子和你一同走失，你那位好相公，可是亲眼目睹她被歹人掳走！” “你胡说什么？” 柳晴闻言，心底微微一颤，“贾凤行，你少胡说八道，当日我同梁五娘走散，四郎和王郎君他们分头找我们，四郎他根本就没见过梁五娘！” “是嘛？” 贾三道冷笑一声，“若非调查我娘的事，我也不会查到这些事，柳晴，当日我同宋明彰一同参加老师的入门考试，是你把我娘带到了王府，被王令扬那个畜生看到了？” 柳晴闻言，不由呼吸一滞：“我——” “我知道你愧疚，但我不怪你，一直以来，你对我们母子的恩情我都知道，我娘临终前见我的最后一面，还在嘱咐我，要记得你的恩情，要知恩图报……” 听他提起孟氏，柳晴心底的悲伤止不住地涌了上来，眼泪也夺眶而出：“我当日，就不该带孟婶去王家！” “没用的。”贾三道悲凉一笑，声音是说不出的哀伤落寞，“其实结局早就注定了，是我不够强大，是我没能护住母亲，若是我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地位，我看谁敢？！” 说到后面，他的面上浮现出一抹骇人的戾色：“这些说来说去都没用了，关键是，柳晴，你为了宋明彰而疏远我，这让我很受伤，他根本就不值得！我曾亲耳听到巡城的官兵说，当晚他们曾看到宋明彰出没在王守常妻子被绑失踪的地方。” 顿了顿，他继续冷着脸补充道：“宋明彰他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知道吗？我顺着这条线往下查，还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柳晴呼吸紧了紧，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你道如何？原来宋明彰同王守常的妻子有些小矛盾，起因便是宋明彰在十里镇青山书院读书时，曾暗下黑手，将王守常的妻兄打了，王守常的妻子气不过，便朝他吐了口水。” 说到这里，他的面上浮现出一抹鄙夷来：“柳晴，你说可笑不可笑？就因为这么点小事，他就能弃一个弱质女娘于不顾，甚至事后装作没事的人一般，冷眼瞧着王守常和家人为了找人四处奔波。”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真的很好奇，王守常当真是他的好友吗？” 第784章 要我收手可以！ 第784章 要我收手可以！ “不对，不对!” 柳晴身形一晃，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矢口否认道，“你说谎，贾凤行！你不要再污蔑四郎了，我知道，四郎都同我说了，你只是因为当日他对你们母子遭难视而不见，所以记恨他，这一切不过是你编造的谎言罢了，四郎他不会这么做的！” “哈哈哈哈哈哈！！！”贾三道手扶着屏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原来这事儿他同你说了啊？他是怎么同你说的？是不是把自己形容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人？他一定在你面前示弱了？不过这没什么——” 他说到这里，红着眼睛继续道，“毕竟从前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把他当成好友，其实在他眼里，我一文不值！我跟我娘的事情，从始至终，都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你，你误会了贾凤行，四郎他当初不是没有试图——” “好了，你不用替他开脱了！”贾三道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面上似哭似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是他当日之所以见死不救是有苦衷，我就当他是有苦衷好了。” “你，你怎么都不听人解释呢？”柳晴急急地望着他，“他真的没有对你们母子的事情袖手旁观，只是，只是他到底身无长物，力所难及，他甚至为了——” “我不想听，柳晴，我不想再听你替他说话了！” 贾三道的脸色阴沉下来，“姓宋的猪狗不如，根本就配不上你！柳晴，我亦心悦你，我只恨遇到你时，你已经嫁给了姓宋的，明明你同我娘也最是投契！” “贾凤行，你别再说胡话了，你恨四郎，你想用我来气他，可是你错了！” 柳晴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孟婶的事情，任谁都会感到难过痛惜，可人不能跌倒在一个坑里就再也不往起爬，你还这么年轻，前途大好，不应该总活在仇恨之中！” 贾三道惨笑出声：“果然，你以为我是在说胡话。” 顿了顿，他继续道：“或许最开始，我确实有用得到你来报复宋明彰的想法，可柳晴，有一件事你或许不会明白。” 柳晴深深地望着他，问：“是什么？” “报复一个人可以有千万种方法，可我为什么偏要选这一种？我是真的心悦你啊，或许早在很久以前，我说羡慕宋明彰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真的羡慕他，明明最初他什么都不如我，可是他有一个好妻子，便是这一点，便强我百倍千倍，我不甘心，柳晴，离开他，同我在一起！” 贾三道这样直白的表明心迹，柳晴的心情顿时变得难已复加。 “你别说了，我们是不可能的！贾凤行，趁现在一切还不晚，你收手？只要你收手，先前你跟袁婆婆三番五次骗我利用我的事情，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要我收手可以！” 贾三道眸光灼灼地望着她，“只要你同姓宋的和离，我们成亲，我就做回从前的贾三道。” 说完这话，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不行，我必须杀了王令扬，杀了他，这一切就都能过去，我们一家人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避世隐居，再生个属于我们的孩子，我保证柳晴，现在只要你一句话！” 第785章 图穷匕见 第785章 图穷匕见 柳晴闭上眼，长出一口气。 半晌，她幽幽道：“贾凤行，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 “为什么？” 贾三道眼底划过一丝痛色，“我哪里比不上姓宋的？论长相论才华甚至论家世，我自问样样不输于他，你为什么——还是你觉得这几次科考名次皆在他之下，就觉得我不如他，只要你答应我，我可以——” “你别再说了。”柳晴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头，打断他道，“贾凤行，你很优秀，你不需要跟任何人比！诚如你所言，你相貌出众，才华过人，前程远大，将来一定会有一个比我好一千倍一万倍的女娘喜欢你！而我已是四郎的妻子，我心悦他如磐石，不可转也！” “呵呵呵~” 贾三道听了她这话，立时收起脸上的痛意殷勤，重新恢复平静凉薄：“好，好，怪我自作多情，想不到你即便是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仍旧愿意同他在一起，他-可-真-是-好-命！”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划过一丝讥讽。 “不，不！”柳晴却摇头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辞，但我和他的事，同让你收手并无干系，无论我同他之间将来如何，你都收手，别再做伤人伤己的事情！” “你既对我无意，现在却又这般关心我？你说，你现在到底是以何种身份来管我？” 柳晴长叹一声：“是，是我多管闲事了，我并没有立场来管你，但是贾凤行，你别再这样了，孟婶在九泉之下看到你这样，她会难过的。” 她说完，不等贾三道再回话，就抬脚往雅间外走去。 雅间的门方才被贾三道反锁了，她要出门，就得多耽搁一会儿。 而就是这么片刻功夫，她又被贾三道捉住了。 这次，他用腿锁住她的两条腿，柳晴的两只胳膊也被她牢牢禁锢住。 “……我娘若知道你成了我的人，那她便是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高兴！” 柳晴在他怀中挣了挣，没挣脱，神情慌乱道：“放开我，贾凤行，你别让我讨厌你！” 贾三道面上浮现出一抹悲凉：“婆婆已经将你绝情的话转达予我了，你说，我们之间的情分，早已尽了！” “所以你现在是要强迫我吗？” 柳晴扬起脖子，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从前那个光风霁月，正直善良的贾凤行，真的已经死了吗？” “我给过你机会，我说我可以做回从前，是你自己不愿！柳晴，是你不愿意拉一个跌入深渊的人出来，都说你仁善宽厚，可是为什么到我这里，你就这么狠心呢？” 贾三道说着，嘴唇便往柳晴的脸上脖子上探去。 他的动作粗鲁而急迫，说是亲吻，其实根本就是毫无章法的啃咬。 片刻间，柳晴的脖子便红了一大片。 “你真是疯了，感情的事情又怎么可以勉强？！”柳晴急红了眼，手脚并用地挣扎着，片刻间便出了一身汗。 然而，她现在手脚被缚，贾三道又是个高大的成年男子，仅凭蛮力，她根本就挣脱不了。 “我没疯！我没疯！柳晴，做我的女人，做我的女人！”贾三道神情变得癫狂，两只手也不规矩了起来。 第786章 渗人的怀疑 第786章 渗人的怀疑 “你松开我，有话好好说，你别这样！”柳晴被他骇人的神情吓到了，连忙放软了语气哀求道，“你放开我，不要这样，别让我恨你！” “若是恨我能让我在你心里留下一丝痕迹，那你就恨我……刺啦！” 贾三道直接动手扯开了她的前襟。 柳晴再也忍不住，低头朝着他的胳膊咬了下去。 她咬的很用力，鲜血瞬间浸透了贾三道的衣袖，渲染开来。 “啊！”他忍不住痛叫出声，接着下意识地松手。 柳晴心随意动，正待躲入空间，却在即将进入空间的刹那间，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她深吸一口气，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贾三道，身体慢慢往后移动。 贾三道现在清醒着，她的空间不能轻易暴露！ 贾三道捂着鲜血淋漓的胳膊抬起头，俊美绝伦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狠戾：“好，很好，你很好。” 柳晴警惕地望着他：“你别过来，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贾三道虽然是个高大男子，但她也是有些功夫在身的，如今身体自由，未必就没有一争之力。 “我不过去，你别害怕，我不过去！” 柳晴闻言，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抬起手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只一双眼依旧牢牢地盯着贾三道。 “贾凤行，从今往后，我若再信你，就把姓倒过来写！” 贾三道嘴里说着不会过去，身体却朝着她步步靠近。 他面上挂着渗人的微笑，只声音依旧温柔：“柳晴，晴儿，其实有件事，我迄今都想不明白。” “什么？” 柳晴步步后退，很快便退无可退，后背抵在了墙上，眼睁睁地看着贾三道再次逼近自己。 已经没有后路了，此刻的她便如那笼中的鸟儿，拼命地扑棱着翅膀，却根本逃不出困住自己的笼子。 她的面上划过一抹决绝。 先跟他拼命，如果实在打不过，那就躲到空间里…… “当日我虽中了春毒，可恍惚间却感觉到了一个人——” 说到这里，贾三道满意地望着柳晴陡然睁大的眼，以及剧烈收缩的瞳孔，好似看着猎物垂死挣扎的猎人般，好整以暇道，“所以，你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或者，稍后若我强逼你，你会不会突然间凭空消失在我的面前？” “你，你，你胡说八道！”柳晴哆嗦着嘴唇，否认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贾凤行，你昏了头，来人——唔唔！” 说着，她扭头冲着门外的方向大喊了起来。 然而，她才刚刚开口，嘴巴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 柳晴眼中划过一道厉芒，紧接着便是一个利落的转身，身体灵活如蛇般，自贾三道的腋下钻了出来。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看向贾三道的目光中有震惊，有恐惧，更多的却是秘密被人发现的惶然。 “我知道你知道的。” 贾三道活动了下手腕缓缓转身，下巴微微扬起，面上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因为婆婆同我提起过，当日我娘遇害，我重伤垂死，你背着我出了县城，曾在野外露宿过一晚……那晚，你变戏法一般拿出不少根本不可能在野外获得的东西，所以晴儿，这才是你最大的仰仗，对吗？” 第787章 醉卧美人膝 第787章 醉卧美人膝 柳晴垂下眼帘，眼睛不敢同他对视，只嘴里却反驳他道：“我不知道袁婆同你说了什么！但是贾凤行，你跟袁婆沆瀣一气，你们早就不是从前我认识的贾凤行和袁婆了，算我瞎了眼，算我活该，我又信你！” 她说完，转身推开门就往外走去。 这一次，贾三道并没有阻止她离开。 时间地点都不对，他其实并没打算真的把柳晴怎样。 不过今日两人算是把话挑明说了，而且他还得到了意外之喜。 竟然是真的！ 柳晴身上真的还有秘密，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能让她凭空消失？ 贾三道手指婆娑着下巴，一边想着心事，一边也出了雅间，往楼下走去。 “公子！” 孟义、孟良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见他下楼，孟良连忙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那厮力大无穷，只是身法上到底差了些，小的二人倒是没费什么事就拖住了他。” 他嘴里这个“那厮”，指的是秦立。 贾三道点点头：“很好，她可是已经走了？” 孟义知道他问的是柳晴，闻言点点头回道：“柳娘子方才气冲冲下了楼，已是带着人出了吉祥斋。” 贾三道想着她气呼呼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道：“好了，我们也回，不过——” 他说到这里，略顿了顿才继续道，“孟良，你这两日去把那个桩子拔了，没用的东西，留着早晚都是祸害！” 孟良浑身一震，接着面上也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来：“公子放心，小的定神不知鬼不觉，要了那贱婢的小命！” 婆婆费尽心思收服的人，原以为是个伶俐的，谁曾想才过了多久，就被人揭了老底，当真没用。 事情吩咐下去了，贾三道点点头，带着二人一路回了家。 进门后，他让孟义去请了荀瑁、袁婆过来，直接将今日他诈出柳晴秘密的事情告诉了二人。 袁婆满脸急切，忙道：“柳娘子身上有秘密这是必然的，不过老奴听小郎君所言，今日曾同柳娘子单独在一起，那小郎君可有得手？” 贾三道面露遗憾：“没有婆婆，她有功夫傍身，又对我无意，我们原先想的，到底不过是奢望。” 他同柳晴说的，杀了王令扬，她跟宋明彰和离，他们一起归隐，其实是真心的。 只可惜，连他自己也知道，这不可能，她是不会答应的。 袁婆闻言，面上不由划过一丝怅然：“也不知姓宋的给柳娘子灌了什么迷魂汤？既然如此，那小郎君往后自不必再心慈手软！” “嗯。”贾三道应了一声，扭头看向一旁一直蹙眉沉思的荀瑁。 荀瑁便是之前袁婆为他引荐的门客，四十二岁，蓄着短须，身材消瘦，面容苍白，周身透着一股忧郁的气息。 察觉到贾三道的视线，他抬起头直接对着他拱手道：“公子若只耽于儿女情长，那小人以为，有袁婆和孟家兄弟几个便足矣，小人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去比较好！” 贾三道脸色沉了沉：“先生这是何意？” 荀瑁轻笑一声：“之前公子来寻小人，说你有‘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不求连城璧，但求杀人权’1的志向，可小人看来，公子所求，只有美人而已！如此，男女之事，小人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第788章 阴沉 第788章 阴沉 贾三道闻言，缓和了下脸色，拱手道：“先生言重了，当日之言，实乃我肺腑之言，美人我要，权力我更要，还请先生帮我！” 荀瑁道：“那公子今日所为？” 贾三道苦笑一声：“不过是心底的一个奢望而已，如今梦碎了，我已然醒了！” 袁婆看着他这副模样，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心疼：“是柳娘子她不识好歹，小郎君哪里就比不上那个无情无义的东西了？” 贾三道轻轻摇头：“罢了，此事不必再提，倒是现在有一件要紧的事情，须得婆婆亲自去办。” “小郎君请吩咐。” 贾三道扭头看了一眼一旁的荀瑁，沉声道：“婆婆且附耳上前。” 袁婆微微一愣，接着上前。 贾三道俯身靠近她的耳际，嘴唇翕动，不知说了句什么，袁婆脸色巨变！ 不过也只是一瞬，她便转换了神色，咬牙道：“小郎君放心，老奴一定将此事办妥！” 说完，她便转身要离开。 只是在临出门之际，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住脚回转身，对着贾三道说：“小郎君，还有一件事老奴方才忘了说，疯了的那位刘家娘子，不久前，被柳娘子医治好了。” “哦？” 贾三道面上浮现出一抹兴味：“这么说，世上又多了一位恨宋明彰入骨之人？” 袁婆听他这般说，笑得脸上的褶皱都多了几道：“可不是！那小郎君，老奴改日去试探下这位刘娘子的口风？” “这事儿婆婆作主便是。” “嗳！” 袁婆应了一声，就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贾三道重新看向荀瑁道：“先生，方才我嘱咐婆婆去帮忙打造一样东西，不过是一件用来增进情趣的物什，先生不必挂碍，还是继续同我说说如今的朝堂，还有，我当如何在皇上面前进言，才能既不伤老师的心，又成功做了那东床驸马？” 荀瑁闻言，捋着胡子凝思片刻，方道：“公子，那武娘子当日当真是失身于旁人？而公子你是出于同情，还有同武先生的师徒情分，才应了要娶她？” 贾三道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没错。” “既如此，那公子在面圣之前，就应提前布置一番，最好能让皇上知晓，你对那武娘子只有大义和责任。” 贾三道闻言，陷入了沉思。 另一边。 回程的马车上。 柳晴的脸色难看的吓人。 抹冬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一时间又惊又怕，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缩在角落里满脸担忧地望着她。 隔着车帘，车辕上茗照和秦立的对话明明白白地传了进来。 “秦大哥，你的脸，还有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不碍事，被小人阴了，咝~”说话间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秦立倒抽一口凉气。 “是什么人？是方才吉祥斋贾公子的人吗？那会儿我瞧着有两个凶神恶煞的人拦住了你，奈何我和赵五他们几个也被拖住了脚，他们可真狠，下这么重的手！” “卑鄙小人，尽使些下三滥的手段！” “……” 柳晴听这二人的谈话，面上的神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抹冬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道：“大娘子，您，您的脖子——” 第789章 吃不消 第789章 吃不消 柳晴悚然一惊，急急道：“很明显吗？” 抹冬点点头：“瞧着特别明显，大娘子，你——” “噤声。” 柳晴食指竖在唇边，对着她轻轻摇头，旋即朝着车帘外喊了一声：“秦立，找就近的客栈停一下，茗照，你先回府同郎君说一声，就说我临时有事，今晚不回去了。” “是，大娘子！” 茗照干脆利落跳下马车，先行回去禀告了。 柳晴找了家客栈，要了三间房。 她和抹冬一间，秦立和几个护院分了两间，就在客栈歇了下来。 临睡前，她将秦立叫到了自己和抹冬的房间。 “大娘子，您有何吩咐？” 秦立表现得十分局促，满脸不安。 柳晴望着他眼角的淤青、嘴角的伤痕，不由皱了皱眉头，转身从药箱里取了药出来：“除了脸上，你身上应该也受了不少伤？这是伤药，稍后让同屋的帮你涂一下，明日应当就能大好了。” 秦立没想到大娘子叫他竟为了给他伤药，不由感激道：“多谢大娘子！” “不必言谢，今日你也是受了我的牵累。” “大娘子这样说就不对了，俺是大娘子和郎君买下的，签了卖身契的，便是为大娘子而死，也是应当的。” 柳晴听着他这傻里傻气的话，面上的神色不自觉缓和了许多：“那倒不必！” 一旁的抹冬有些嫌弃地望着秦立道：“你个傻子，谁要你死了？大娘子是什么人？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这话就有些过分了，柳晴不由呵斥道：“抹冬，休得胡言！” 秦立却不以为意，摸着脑袋憨憨地笑了：“抹冬妹子说的不错，为大娘子俺确实不配。” “行了，什么配不配的？”柳晴有些不赞同地看着他，“你的命和我的命没什么不同，都是一条命。” 顿了顿，她继续道，“好了，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回去歇息。” “是。” 秦立应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 柳晴却犹豫了一瞬，又叫住了他。 “大娘子？” 柳晴想了想，深吸一口气，开口道：“秦立，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大娘子尽管吩咐。” 柳晴望着他脸上的痕迹，咬咬牙道：“今日之事，可否不要告知郎君？” 秦立微微一愣，接着面露为难：“那，那若郎君问起，俺该如何同郎君回话？” “你稍后回去涂了药，脸上的伤明日就能大好，若郎君问起，你只说我去吉祥斋买点心，你在外面等便是。” “可是茗照那边……” 秦立难得想起自己的伤茗照也知道。 “无妨，郎君应当不会特意问起你，只要你这边不露口风，茗照自不会多事。” “小的遵命。” 秦立后退一步，对着柳晴躬身行礼。 “嗯，此事算我拜托你了，稍后回屋也叮嘱其他人一番，不要乱说话。” “是。” 等秦立离开，抹冬有些不解地柳晴：“大娘子，今日那贾公子欲行不轨，您为何要瞒着郎君，不让秦立他们告知郎君？” 柳晴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头，无奈道：“郎君是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此事被他知晓，他一准会发疯，我的好冬儿啊，我实在是吃不消啊！” 所以她今晚干脆躲在了外面，只等自己脖子上的痕迹消掉，秦立脸上的伤恢复，才敢回家。 第790章 粘人 第790章 粘人 抹冬恍然大悟道：“大娘子思虑周全，是奴婢短视了。” 郎君的脾气确实算不上好，若被他知晓大娘子被人轻薄了，怕是要大发雷霆。 “不过此事要怪就怪那个贾公子！”抹冬继续道，“瞧着倒是人模狗样的，谁曾想却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竟敢对大娘子无礼！” 柳晴听她提起贾三道，眸中划过一道冷意：“今日之事，也是我咎由自取，往后遇到姓贾的，我们绕着走！” “大娘子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柳晴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到底是来这里后惫懒了，今日对上贾凤行，我才知道自己对上一个初学武艺的人都没有胜算。” 她倒是察觉到了，贾三道身体强壮了不少，身法也比从前敏捷多了，看来私下里有在习武。 顿了顿，她继续道：“而且贾凤行为人阴险狡诈，身边又有袁婆、孟氏兄弟这样难缠的人物，我真怕到时候我们‘羊肉没吃着反倒惹了一身腥’，所以咱们惹不起，躲得起，知道吗？” 抹冬不明白她嘴里的“来这里后”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她听懂了柳晴的话。 “那姓贾的到底是个男子，又那样高大，大娘子你一介女流，对上他可不得吃亏？真是可恨，就是不能告诉郎君，否则有郎君在，定叫那厮吃不了兜着走！” “罢了。” 柳晴摆摆手，“千万不能叫郎君知道，抹冬，你可别说漏了嘴！否则你家大娘子我又要永无宁日了。” 她真是怕了宋四郎的偏执。 简直像个疯子。 抹冬重重地点头道：“大娘子放心，奴婢晓得轻重。” 柳晴闻言，这才放下心来，简单洗漱过后就上了床：“好丫头，我们睡。” 一夜无梦。 直到第二日傍晚，她才带着抹冬秦立一众人回了家。 回家后，她第一时间就去书房安抚宋四郎。 宋明彰原本正在伏案写文章。 见她来了，他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绕过书案，几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小晴，你怎么才回来？” 柳晴头埋在他的胸膛，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原本昨日要回来的，走到半路忽然想起铺面那边还有点紧要事，就让茗照先回来跟你说一声，连给你买的桂花糕都忘了让他带回来。” 宋明彰嗅着她发间的清香，眼睛闪了闪道：“无妨，你回来就好。” “你在家有没有乖乖的？昨晚什么时辰回屋睡觉的？” “亥时末就睡了，只是你不在，我孤枕难眠啊！” “去你的！”柳晴推了他一把，离开他的怀中，仔细打量他的气色。 见他眼睑下果然有淡淡的青影，显然昨晚真的没睡好，她不由就有些愧疚：“那今晚早点歇息？写完了吗？” “你且等我一下。” 宋明彰眼睛盯着她，转身回到书案后继续写剩下的部分。 柳晴坐了一会儿，悄悄起身，打算先回屋换件衣服。 不想她才刚刚站起来，宋明彰就道：“你别走，就在这里陪着我。” “我回屋换件衣服就来。” 宋明彰头也不抬道：“我马上就写完了，且等我一下，我们稍后一起回去。” 第791章 后路 第791章 后路 \"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这句话，柳晴几乎是吼出来的，“你知不知道女子在葵水期间行房伤身体？！你为了不让我下床出门，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宋明彰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了，你出去！” 宋明彰脸上飞快划过一抹心虚：“你，你说什么呢？我，对不起小晴，我真的不知道会伤身体！” 说着，他一拍脑袋想到了什么，忙继续道，“你不是大夫吗？快，你快写个方子让她们去煎药，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是我错了，你别生气，别生气好吗？” “出去，我让你出去！”柳晴直接红了眼，“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 “好，好，我走，你别生气，小晴你别生气。” 宋明彰见她情绪不太对，连忙放软了语气，转身往门外走去。 只是临出门之前，他忽然顿住脚回头看向柳晴，语气沉沉道：“小晴，凡事都有缘由，你不如想想自己前日出去都做了什么？你答应过我的。” 说到这里，他语气寥落道：“你说你对我一如我对你一般忠贞不二，可实际上呢？你常说什么安全感，可我在你身上，丝毫都感觉不到。” 柳晴听了他这话，瞬间脸色大变：“你，你知道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 宋明彰苦笑一声，“九哥劝过我，让我不要像个疯子一样窥探你的一切，他说这样伤人伤己，我试过了，可是……罢了，你好生歇着，我去读书了。” 他说完，也不等柳晴回话，直接转身出了屋子。 柳晴望着微微晃动的房门，神情怔怔。 她明明，明明已经嘱咐过秦立他们了，四郎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柳晴在房中枯坐了半日，等身体上的酸痛好些了，她才起身给自己写了个补身体的药方。 “来人。” 淡春一直在门外候着，听到动静，连忙进来道：“大娘子有何吩咐？” “去灶房把这药煎了，顺便——礼哥儿今日在家吗？” 淡春一愣，旋即道：“在，奴婢方才还看到他了。” 柳晴想了想，就道：“你帮我把他叫过来。” “是。” 没过多久，潘礼就过来了。 柳晴在外间见他，见到他先问：“她怎么样了？” 潘礼脸上带着笑：“大娘子医术高明，她已经大好了，眼下正按你给开的药方服药呢。” “那便好。” 柳晴面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道，“礼哥儿，今日叫你过来，是我有件私事要你去办，旁的人……我信不过。” 潘礼微微一愣，接着躬身道：“大娘子尽管吩咐。” “嗯。” 柳晴应了一声，低头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递给他：“这是三千两，帮我在常州府购一处私产，宅子不用太大，一进二进都行，但要僻静，最好不惹人注意。” 常州府没有苏杭两地繁华闻名，但离金陵也比较近，是目前柳晴能想到的一个最适合的地方。 潘礼面上的惊讶之色更浓：“大娘子你这是？” 柳晴缓缓起身走到窗户边，望着窗外的绿树蓝天，幽幽道：“礼哥儿，我得为自己备一条后路啊，仔细想想，这世上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 潘礼待要开口，却听她继续道：“礼哥儿，这事儿你务必要做的隐秘，尤其是郎君那里，更不能露出半点口风，否则，这一切就都没什么意义了。” 潘礼望着她单薄纤瘦的背影，语气坚定道：“大娘子放心。” 第792章 拒绝 第792章 拒绝 翌日，潘礼在动身去常州府前，先回了趟小院。 经过几日的吃药调养，刘桃花身体恢复了不少。 潘礼到的时候，她正站在窗前盯着外面的景色发呆。 “桃花姐！”潘礼喊了一声。 刘桃花转过头，精致忧郁的小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阿逸，你来了。” 潘礼真名沈逸。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照在她的脸上身上，令她的面容看上去有些不真实。 “嗯，今日怎么样？身子可大安了？” 刘桃花点点头：“阿逸不必担心，我已经大好了，府里事多，柳晴虽然宽厚，但你也不能总往我这边跑，我能照顾自己的。” “放心桃花姐！” 沈逸雌雄莫辩的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今日我是带着差事来的，看过你我就走，桃花姐，我此番出门估摸着得几日，你自己一个人在家要当心，这些银子你留着，吃什么用什么，自去买便是。” 他说着，直接从怀中掏出二十两银子递给刘桃花。 这些银子是他这两年攒的月例，抛去赁宅子和先前到处找大夫看病的花用外，差不多就只剩这些了。 刘桃花眼神柔柔地望着他，接过银子，分了一半将另一半递还给他道：“阿逸，我在家花不了多少钱，这十两留着家用，剩下的我给你攒起来，你出门在外，身上没有银子傍身怎么行？” 顿了顿，她又随口问道：“对了，你这次是要去哪里？” “常州府。” 刘桃花愣了一瞬：“常州府是哪里？你怎么会去那里？” 沈逸回道：“大娘子交待的差事，桃花姐你别问了，我这便动身了，你记得晚上关好门窗。” “去，不必挂念我。” 刘桃花一路将他送出门外，才自回转。 只是没过多久，院门再次被敲响。 她愣了一瞬，旋即起身走到窗边，顺着窗户往外瞧去。 待看到院门外那熟悉的老妪后，她面上先是一呆，接着有些犹豫。 “刘娘子？桃花！你在吗？”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袁婆。 刘桃花想了想，还是推开门走了出来，顺势打开了院门：“袁婆婆。” 袁婆见她出来，不由舒了口气，抬腿进入小院。 她两只精明的眼睛先是将刘桃花自上而下打量一番，接着笑道：“可算是赶巧了，老身还以为你不在呢，许久未见，刘娘子近日可好？” “劳您挂念，我一切都好，袁婆婆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同袁婆贾郎君之流，从前并没有什么交集，今日她怎么会来这里？ 袁婆笑着道：“这天干日燥的，老身徒步走了不少路，可否向刘娘子讨杯茶喝？” 刘桃花微微拧了拧眉头，侧开身请她进屋：“婆婆叫我桃花便是，您请进。” 袁婆进屋后，又是一番打量，接着坐下牛饮了一盅茶，开门见山道：“桃花，老身是听说了你家的祸事，这才前来慰问。” 刘桃花闻言，瞬间脸色大变：“你，袁婆婆你……？” “桃花你不必惊慌，老身对你家人的事情深表遗憾，真是可惜了，令尊令慈还有令姊，老身从前都见过，都是顶顶好的人，当真是造化弄人，老天爷不长眼啊！”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继续道：“你们刘家人虽和老身一般，都生而为奴，可人生际遇却大不相同……所以说，这良禽择木而栖，你说宋小郎君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情？便是只阿猫阿狗，相处久了都有感情，他怎么能狠下心将你们一家转卖？还卖给那样的人家？唉~” 刘桃花听她这样说，瞬间红了眼眶，贝齿紧咬住下唇。 袁婆眼中几不可查地划过一丝笑意。 只是下一刻，她整个人却又僵在了原地。 赖因刘桃花说了一句话。 “袁婆婆，今日你的来意我已经知晓，但我们所求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您喝过茶了就请！” 第793章 勉强和好 第793章 勉强和好 接连几天，柳晴都没有出门。 一来身上确实不爽利，二来就是，那日见过贾三道之后，她心里总觉得不安。 空间是她最大的秘密，在大魏，除了宋四郎外，还没第二个人知道。 可是饶是她小心谨慎，也还是露了马脚。 再次见面，贾凤行给她的感觉简直不寒而栗，所以她也没什么心思出门了。 而和宋四郎的关系，自那日午间两人吵过架后，也一度降到了冰点。 宋四郎不是个能忍的人，他们之间但凡发生了矛盾，多数时候都会以激烈的争吵结束，事后两人会冷静下来，以谈心和好收尾。 可是这一次，他们陷入了冷战。 宋四郎看着倒是同从前没什么两样，只是话少了很多。 柳晴则更不用说了，她对宋四郎那晚的行径始终难以释怀。 后世信息爆炸，她没吃过猪肉，却也知道，宋四郎的行为，说不好听点，那就是婚内强暴。 上次差点掐死她，这次又整这样一出……他真是一次比一次过分了。 “大娘子，大娘子！” 抹冬从门外进来，看到的就是她半躺在榻上沉思的模样。 柳晴回过神来看向她：“怎么了？” 抹冬摸着黑走到桌旁点了灯，回道：“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了，郎君，郎君让奴婢过来请大娘子用膳。” “都这个时辰了？” 柳晴缓缓起身，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恍然惊觉时辰已经不早了，“成，更衣，用完膳回来再睡。” 抹冬于是上前服侍她穿衣服，并为她整理有些散乱的头发。 忙活的功夫，她小心翼翼道：“大娘子，郎君后日就要参加殿试了，您，还没有同他和好吗？” 柳晴愣了一下：“后日？后日就要殿试了？” 抹冬看肯定地点点头：“奴婢记得很清楚，就是后日，大娘子，其实郎君就是因为太在乎您了，奴婢常听人说这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您和郎君总这样僵着，到底也不是办法，奴婢冷眼瞧着郎君这些日子都廋了！” 柳晴心底微微一颤，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你倒是比我更体贴他！” 抹冬闻言手一抖，连忙跪了下去：“奴婢该死，大娘子，奴婢绝对没有旁的心思。” 柳晴见她这么大反应，轻笑一声，俯下身将她扶起来道：“好了，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走，随我去用膳。” “是。” 等到了膳堂，宋四郎果然已经在桌前等着了，见她来了，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冷峻的面容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都下去。” 柳晴在他对面坐下，抬手挥退周遭的下人。 等房间内只剩下二人，她抬起头看向宋四郎，叹了口气道：“后日就是殿试了，可有把握？” 宋明彰抿了抿唇，点点头：“尚可。” “那，没有因为我们的事影响到你？”这是柳晴比较担忧的地方，毕竟会试后，两人也就消停了几日，其余时间都在闹别扭上了。 “不用担心。” 宋明彰摇摇头，“我心里有数，前面已经走了九十九步，总不能在折在关键时刻，倒是小晴，你肯主动同我说话了，是原谅我了吗？” 柳晴垂下眼帘，淡淡地道：“那你以后还会那么做吗？” 宋明彰忙道：“只要你不喜欢，我便不再强迫你。” 第794章 真真假假 第794章 真真假假 他这样说完后，却又开口问柳晴：“那日你见了贾三道是？” 柳晴神色微微一僵，旋即点点头，勉强道：“是在吉祥斋给你买桂花糕的时候碰上的。” 宋明彰见她亲口承认，凤眸中划过一道冷意：“你还单独同他待了至少两刻钟。” “他说有关于你的事要告诉我。” 柳晴低着头，两只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眼中飞快划过一丝心虚，“四郎，当日你亲口同我说，梁武轩的事情同你无关，你现在再同我说一遍，他到底是不是你打的？还有——” 说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宋四郎道，“当日我同梁五娘子走失，你也曾见到过她是吗？” “呵呵~” 宋明彰面上划过一抹自嘲，“说到底，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挑拨离间的话，也不愿意信我对吗？” 柳晴：“你莫要顾左右而言他，你就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不是。” 宋明彰下巴微微扬起，满面寒霜道，“我说不是，你是信我还是信他？” “我——” 柳晴被噎了一下，接着道，“我自然是信你的，可是他，他说得振振有词……” “我没做过。”宋明彰面上神色缓和了些许，直言道，“守常是我的朋友，你相信我会那样做吗？” 柳晴摇摇头：“罢了，此事是我想岔了。” 宋明彰闻言，微微垂下眼帘，掩去眼底一闪而逝的懊恼。 很快，柳晴又听他自责道：“还有刘家人的事，小晴，我确实一直打算不让他们好过，可我从未想过让他们死，当初奶出事时，身边只有刘春花一人，她说她没有丢下奶，到底死无对证，没有证据的事，我便是再狠也不至于下那么重的手。” “原来你也知道了，那日我随礼哥儿一起出去，便是为了给桃花治病。” 柳晴语气有些伤感，“她当时的模样你没见到，看着她，我就想起从前刘叔一家人，当时我回来没有同你说，就是怕你又——” 说到这里，柳晴声音有些哽咽，略顿了顿平复心情后才继续道，“不过你放心，在我心目中，你始终是最重要的，我既治好了她，来日她若对你不利，我会第一个动手了结她。” 宋明彰听她这般说，再也忍不住站起身，几步走到她的身边抱住了她。 “小晴，对不起，我也没想到，刘家人的事情，我当真没想到！” 柳晴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不由长叹一口气：“罢了，就让这些事都过去，这些日子我心里属实不好受，若因此影响了你殿试，就更是我的不是了。” 她也是今日抹冬提起，才恍然惊觉宋四郎马上要参加人生最重要的一次考试了。 “你放心！” 宋明彰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我自有成算，乡试结束后，在岳麓书院学习的那段期间，先生们曾与我说过当今皇上的性情喜好，他喜辞藻华丽却又言之有物、胸有丘壑之人，若是旁的我未必能比得上旁人，但光就文彩方面，你便尽可放心了。” “嗯。”柳晴用力地点点头，旋即安心地闭上眼，双手怀着他的要回抱他。 宋明彰垂眸看着她依赖自己的模样，心底不由浮上一抹满足。 他今日的话，有真有假，真真假假混在一起，早就分不清了。 但只要，小晴愿意相信他，一直陪着她，就够了。 只是贾三道—— 一想到他轻薄柳晴，宋明彰的眼底忍不住浮上一抹嗜血的残虐！ 第795章 激怒 第795章 激怒 殿试这日，天光明媚。 一夜好眠的宋明彰天还没亮就早早起身了。 他先去前院辟出来的小演武场酣畅淋漓出了身汗，然后沐浴更衣往皇宫而来。 成为贡士后没几日，朝廷就着人送来了殿考的服装。 是统一的青衣圆领袍，外加丝织腰带，朝靴，除此而外，还有一块方巾。1 宋明彰身高腿长，外貌优越，穿上这一身后，俨然就是话本中的翩翩公子，儒雅才俊。 殿试前要举行策考仪式，由皇上亲自主持，因为时间比较赶，加上宋明彰自己的私心，这次柳晴并没有送他。 由秦立、罗林二人赶车，潘礼陪着宋明彰乘坐马车进入皇城。 入皇城后，马车便不能再行了。 宋明彰让秦立二人先行回去，自己则带着潘礼自东华门进入宫城。 主仆二人沿途看到不少同样头戴儒巾，身着青衣的贡士，显然这些人也是来应考的。 宫门前排查时，潘礼无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贾三道带着一个小厮，正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他不由上前两步，小声同宋明彰道：“郎君，贾公子在咱们后面。” 宋明彰闻言，下意识地回头。 贾三道若有所觉，也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一瞬间，二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锋，好一阵刀光剑影！ 贾三道率先收回视线，接着，他抬脚不紧不慢朝着队伍的前方走来。 待走到近前，他倾着身子凑到宋明彰面前，薄唇微勾，语气有些漫不经心道：“宋兄，晴儿当真好软，哪里都软，你说是吗？” 宋明彰当场变脸，衣袖下，两只拳头瞬间攥得死紧。 “你-找-死？！” 他腥红着眼，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这三个字，看向贾三道的目光俨然在看一个死人。 贾三道重新站直身体，好整以暇地提醒他道：“宋兄，宫门脚下，可不兴动武，否则今日我将不战而胜。” 宫门前禁私斗，何况是今日这般重要的场合。 宋明彰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滔天的怒火，只眼中依旧杀意凛然：“姓贾的，你真是活腻了！” 贾三道笑了笑，未置可否：“宋兄啊，我不过说句实话你就受不了了？那将来——” 他话音还未落下，宋明彰就控制不住上前，一把扯住了他的前襟将他提到了自己面前，“就你这颗烂蒜也配提她？她真是一颗真心喂了狗，便是看在她一次次不计前嫌救你的份上，你也能张得了嘴？” 贾三道心里微微一紧，面上却依旧不动神色：“宋明彰，你想好了，可是真的要动手？”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注意到他们了。 “喂！那边的两位，你们干什么呢？” 负责宫门排查的一名禁卫也看到了他们，喊了一声后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宋明彰拳头已经举到了半空中，却在这一道喊声中恢复了理智。 他闭上眼，先将拳头放下，然后又艰难地松开了贾三道的前襟。 他知道对方在激怒他，甚至意在影响他的心绪，为稍后的殿考做铺垫。 可是—— 知道归知道，清楚归清楚，他却依然气得想杀人。 杀了他！ 他一定要杀了他！ 第796章 互相伤害 第796章 互相伤害 “干什么呢你们？对，就是说你二位呢，方才在干嘛？” 禁卫走到二人身边，目光自他们身上一一扫过，面露疑惑，“二位瞧着都是相貌堂堂的人物，今日这般重要的场合，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宋明彰心里气恨滔天，一时间还缓不过劲儿来，只铁青着脸，抿着唇一言不发。 贾三道看了他一眼，眸中划过一道满意。 接着他笑着上前两步，对着禁卫拱手道：“这位大哥误会了，我们是同窗，是从一个地方来的，方才在闹着玩儿呢，不敢有违宫门禁令。” 禁卫闻言，不怎么相信地开口道：“是吗？” “千真万确！” 贾三道俊美绝伦的脸上挂着和熏的笑容，他扭过头看向宋明彰道，“你说是宋兄？” 宋明彰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接着冲禁卫颔首道：“方才无状，还请见谅！” “你们是同乡？方才闹着玩儿的？” 宋明彰咬牙：“是。” 禁卫闻言，有些狐疑地望了二人一眼，接着一脸莫名其妙的离开了。 贾三道在旁看着宋明彰，不轻不重地道：“都道你对她一片深情，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宋明彰眼底血红一片。 半晌。 他忽然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鄙薄不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连自己母亲都保护不了的臭虫！这辈子你都报不了仇！” 贾三道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你-说-什-么？” 他恶狠狠地瞪着宋明彰，一张脸扭曲的像是要吃人，“我看你才是找死！” 宋明彰忍不住笑出声，原本脸上的阴云也似乎跟着散去了不少。 “贾三道，你真可怜，没人疼没人爱，妄想用小晴来激怒我，不过是因为你自己根本一无所有？王令扬的背景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你的辱母大仇，怕是要止步于此了……您其实很羡慕我？也是，小晴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你在她眼里，如今连朋友都算不上！你真可怜！” “闭嘴！” 贾三道心底燃起了滔天的怒火，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宋明彰相信自己早已被他凌迟处死。 “我记得你不止一次说过很羡慕我，我早就知道你觊觎她，可惜她是我的，一辈子都是我的！你这只阴沟里的肮脏老鼠，也就只会在暗地里使些龌龊手段，可惜朗朗乾坤，如你这般宵小，终究不会有好下场。” “哈哈哈哈哈哈！！！” 贾三道直接被他气笑了，“说的当真好冠冕堂皇，你个狗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不过仗着自己好命，可是老天爷也不会总站在你那边的，你等着，我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宋明彰扳回了一局，这会儿心情已经好转了不少。 闻言，他望着神情扭曲的贾三道，只淡淡地道：“你还是先想法子报仇！而我，会和她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你终究只是个手下败将，科考上如此，其他方面更是，我宋明彰就是比你强！” 说完这话，他不再看贾三道的脸色，也不等他回应，转身大步朝着前方宏伟的建筑群走去。 第797章 殿试 第797章 殿试 进入宫城后，就有官员候在一旁领着宋明彰一众贡士步入太极殿。 大魏前廷有五殿，中间三大殿分别为太极殿、华盖殿和太和殿。 太极殿乃皇帝上朝和接受百官朝贺之所在，华盖殿位于太极殿之后，是皇帝会见阁臣及内廷执事的地方，华盖殿后方，则为太和殿，乃皇帝临时的寝殿。 三大殿左右两侧，东侧为文华殿文楼，西侧为武英殿武楼。 宋明彰出身寒微，两年多前还只是个升斗小民，何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踏入这全天下最尊贵的所在？ 领路的官员一身绯色官服，昂首挺胸，迈着小四步走在他们前面，神色间满是倨傲自得。 大魏官员官服也有讲究，一到四品为绯色，五到七品为青色，八品、九品以及未入流的小官则穿绿袍。 宋明站倒是没想到，朝廷会派四品以上的官员作为他们一众贡士的领路人。 都道当今皇上知人善用，任人唯贤，最是爱重人才，如此，可见一斑。 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众贡士便站在了太极殿中。 有唱名官上前，开始念花名，分派座位。 “淮安府状元县宋明彰！” 宋明彰作为此次会试的会元，赫然在名单的第一位，闻言，他连忙出声道：“学生在！” 唱名官看了他一眼，颔首道：“左一位。” 宋明彰连忙走到左前方第一个位置站定。 “江南府临安县顾维邦。” “金陵府张思俊。” “淮安府状元县贾三道。” “……” 唱名进行了一刻钟左右，宋明彰一众贡士便各自站在了自己的座位前。 此时大殿外响起一道尖细洪亮的声音：“皇上驾到！” 下一刻，各类考官并文武百官、参考贡士一众人等哗啦啦跪了下去：“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宋明彰悄悄抬头朝着高台之上的黄金龙椅望了一眼，然后又飞快低下头。 但见龙椅上的九五至尊五十岁上下，一身皮弁（biàn）服，身材瘦削，相貌威严，不怒自威。 他连忙收敛心神，静心等待接下来的殿考。 却说上首的魏文帝李建业，在龙椅上坐定后，虎目环顾四周一圈，见三百多贡士个个身穿士服，神情庄重肃穆，不由暗暗点头。 大太监李有德见状，探身上前，恭声道：“皇上英明神武，老奴瞧着今年我大魏又要添上不少肱骨了。” 魏文帝瞥他一眼，目中划过一丝赞许：“好了，让礼部开始。” “是。” 李有德应了一声，便转过身朝着礼部官员点头示意。 紧接着，宋明彰便见有礼部官员执策题开始分发，放置他们身后的书案之上。 等考卷发放完毕，又有另外的礼部官员高声道：“跪！” 一众人又连忙跪下。 “叩！” 宋明彰跟着叩首。 接下来便是魏文帝起身，带领百官贡士们祭拜孔孟先贤。 待殿考仪式进行完后，众贡士落座。 除皇帝和一众监考官留下外，其余百官鱼贯而出。 殿考开始。 第798章 粮食 第798章 粮食 题曰：今有稻谷三筐，分别产于三地，其一颗粒饱满色泽鲜艳，其二却有发霉之相，其三乃军仓之粮，干瘪细小且有杂草，何解？1 宋明彰拿到这策问题时先是一愣，接着面露沉思之色。 他没想到，此番殿考的题目，竟是一道粮食题。 民以食为天，粮食乃立国之本，皇上心系百姓，出的殿试题目也是以百姓为先…… 宋明彰心中隐隐动容。 他便是小民出身，虽然从小病弱，却也并非完全不通农事。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普天之下，最辛苦的便是劳苦百姓。 于是他斟酌了会儿，提笔道：国以粮为先，粮是立国之本，国无粮，民则乱……2 贾三道看到殿考题时，也是面露喜色。 他的老师武先生胸有丘壑，最是怜贫惜弱，心系百姓，不仅在做文章方面教他务实，便是在做人以及将来的做官上，也曾多次告诫他要体察民情，爱民如子。 他提笔，开门见山写道：稻谷优劣，可看品性……3 太极殿内墨香萦绕，一众贡士俱都正襟危坐，伏案疾书。 有巡绰官时不时从众贡士身边经过，监察是否有人夹带舞弊。 然而，贡士们都只专注地盯着面前的考卷作答，并没有人抬头看他们一眼。 魏文帝在龙椅上坐了会儿，也轻轻起身，背负双手踱步走下高台。 他并没有走到贡士们身边，只站在不远处望了望。 第一眼，他就看到了第一排一个极其醒目的年轻贡士。 赖因他虽也戴着儒巾，那鬓角微微显露的白发，以及见之难忘的相貌实在太过惹眼。 李有德上前小声道：“皇上，这位就是武清衡的高徒，此番会试排名在前十之列。” “哦？” 魏文帝闻言，眼中划过一丝赞赏，“此子端是形貌佚丽、华彩照人，朕倒是没想到，竟还有这般来历，不错，不错！” 顿了顿，他又问：“此次会试的头名，你可知是哪位？” 李有德指着左一位的宋明彰道：“皇上您瞧，便是那位。” 魏文帝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下一刻，他目中划过一丝惊奇：“他便是此次的会元？” 相貌竟也如此出众！ 李有德道：“回皇上，正是。” “好，好！” 谁都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尤其是，此番会试这二位青年才俊，都有潘安宋玉之貌，也只有他泱泱大魏，人杰地灵，才能生出如此钟灵毓秀之人。 魏文帝不由龙颜大悦。 这好心情，一直延续到殿考结束，他回到后廷乾坤宫中。 “皇上，梧桐宫淑妃娘娘在殿外求见！” 魏文帝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愣了一下：“梧桐宫淑妃？” 李有德小心翼翼道：“不错，是淑妃娘娘，说是有要事同皇上商量。” 淑妃向来懂事，非传召很少主动求见，因此魏文帝略微沉思片刻，颔首道：“宣。” 片刻后，淑妃便满身华彩地走了进来。 岁月似乎在她脸上停滞了一般，她瓷白如玉的脸颊在见到魏文帝的刹那间，露出笑容。 “臣妾参见皇上。” “爱妃平身，坐。” 第799章 再说婚事 第799章 再说婚事 “前朝事忙，今日又是殿考的大日子，臣妾听闻皇上刚从前廷回来，本不应前来打扰，奈何实在有件要紧事要皇上拿主意，还请皇上莫要怪罪臣妾！” 淑妃行礼过后，就主动开口表示歉意。 她一向懂事，又给自己生了三个孩子，魏文帝很愿意给她体面。 闻言，他起身走到淑妃身边将她扶起来，领着坐到座位上，温声道：“爱妃不必自责，倒是你说有事要朕作主，不知是什么事？” 淑妃看了一眼周遭的太监宫娥，面露难色。 魏文帝挥了挥手：“都下去。” 下一刻，李有德便带着一众人退了出去。 待殿内只剩下自己和皇上后，淑妃开口了：“皇上，是媛儿的婚事。” “华容？” 魏文帝虎目瞬间一亮，“可是华容那丫头愿意成亲嫁人了？这倒是件大喜事！” 淑妃见他这般，秀美的容颜上也忍不住露出笑容：“臣妾就知道，皇上的心跟臣妾是一样的，是啊，这孩子终于开窍了，前些日子求到臣妾宫中，说是想让臣妾赐婚。” “是谁家的儿郎？” 魏文帝满面笑容道，“朕亲自下旨赐婚，好叫这丫头知道，朕也盼着她长大懂事呢！” 淑妃笑道：“不是金陵府的人，臣妾之所以今朝前来，便是为此。” 魏文帝脑子转了个弯儿就反应过来了：“可是今日参加殿试中人？” “皇上神机妙算，正是。” 魏文帝又道：“爱妃快别卖关子了，告诉朕，华容看上了贡士中的哪位？待琼林宴后，朕便下旨赐婚。” 淑妃想了想，恭声回道：“华容无意中见过这届士子中的两位，因未曾与他们接触过，还尚未确定人选，不过这二位一个姓宋，乃今科会试头名，另一位姓贾，是武清衡的高徒。” 说到这里，她略顿了一瞬，不等魏文帝接口继续道，“臣妾是想，皇上慧眼独具，阅人无数，由皇上给华容把关，臣妾和孩子们再是放心不过。” “一个姓贾，一个姓宋？” 魏文帝不由面露古怪之色，片刻后脸上露出笑容，“这丫头倒是会选，这二人才貌双绝，做我大魏的驸马，倒也未尝不可！” 淑妃亦是满脸惊奇：“皇上知道他二人？” “嗯，今日太极殿殿考，朕下去查看，这二人在数百人中脱颖而出，着实出众，不过——” “不过什么？”淑妃见状有些焦急。 魏文帝笑道：“不过爱妃也不要心急，后日殿考前十名的答卷就会呈到御前，待朕观后，再做定夺。” 淑妃起身行礼道：“如此，臣妾先替华容谢过皇上了！” 魏文帝摆摆手：“爱妃无须多礼，坐下陪朕用膳。” 淑妃是高位宠妃，膝下又有晋王、周王两位成年皇子并一位深受宠爱的女儿，自然不会矫情。 皇上让她留下用膳，她就顺水推舟留了下来。 魏文帝见状，目中划过一丝满意，扭头对着殿外道：“传膳。” 李有德尖细的声音跟着响起：“传膳！” 片刻间，便有宫女们端着一盘盘膳食鱼贯而入。 等试菜内监试过后，魏文帝对着淑妃道：“爱妃，用膳。” 话落，他便率先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是。”淑妃应了一声，也跟着拿起筷子。 只是—— 两人刚吃到一半，殿外就又传来李有德的声音：“皇上，栖凰宫荣贵妃娘娘派人来传话了。” 第800章 两妃 第800章 两妃 “啪！” 魏文帝将手中的银箸往桌上一拍，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她又有何事？” 李有德小心翼翼道：“没说什么事儿，就问您今晚是否得空，贵妃娘娘说有要事同您商量。” 魏文帝皱了皱眉，沉声道：“行了，朕知道了。” “那老奴把人打发回去？” “嗯。” 李有德得了准话，拂尘一甩，扭头就往殿外走去。 “等一下！”不想他才走了两步，身后却又想起魏文帝低沉的声音。 “皇上？” 魏文帝看了一眼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淑妃，开口道：“同贵妃说一声，就说朕用过晚膳就过去。 “是！” 等李有德出去传话，魏文帝看向淑妃，温声道：“爱妃，华容的事朕记下了，稍后朕让人送你回去。” “皇上不必记挂臣妾，臣妾自行回去便是，贵妃姐姐特地差人前来，想来是有什么要紧事，皇上快去陪她。” 说话间，淑妃识趣地起身告辞，“正好三郎前日进宫说他媳妇儿害喜害得厉害，让臣妾帮着想想法子，臣妾便舔颜再同皇上求个恩典，明日去瞧瞧她去。” 听她说起三儿子，魏文帝满意地点点头：“去，朕准了，稍后让李有德开了朕的私库，挑两件东西给老三媳妇儿。” 淑妃闻言，柔柔笑道：“那臣妾就替三郎媳妇儿谢过皇上恩典了。” “难得老三两口子感情甚笃，五年给朕添了两位皇孙，如今既又有了身孕，朕这个做祖父的，也该表示一下才是。” 淑妃听了他的话，顿时笑得更加甜美：“难为皇上的心，他们小两口感情好，臣妾也跟着欢喜，等华容的事定下来，臣妾也就能安心含饴弄孙了。” 魏文帝闻言，忍不住眉目舒展，看向淑妃的目光也变得更加温和：“爱妃向来周全贤惠，朕是极放心的。” 淑妃掩唇笑道：“皇上莫要再夸臣妾了，若臣妾因此而变得跋扈，皇上可就有的头疼了。” “哈哈哈哈哈！” 魏文帝听她说的有趣，不由展颜道，“爱妃进宫多年，朕还没从未见过你跋扈的样子，倒想好生见识一番。” “皇上快别说笑了，贵妃姐姐那边还等着您呢，臣妾就先告辞了。” 淑妃点到为止，微微同皇帝施了一礼后，就袅袅婷婷地离开了。 魏文帝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在心里叹了口气，起身道：“摆驾栖凰宫。” 柳淑妃和老三倒是不错，奈何…… 栖凰宫。 荣贵妃正斜斜地靠在榻榻米上，拨弄着涂得艳红的丹蔻蹙眉沉思。 贴身宫女锦绣进来回话：“娘娘，皇上那边回话了，说是用了晚膳就过来。” “哦？” 荣贵妃听了她这话，缓缓坐起身，撩起眼皮道：“不是说柳淑妃去了乾坤宫吗，皇上真的要过来？” 锦绣恭声回道：“千真万确，苏公公亲自出来传的话，贵妃娘娘，奴婢服侍您沐浴更衣？” “不用！” 荣贵妃自嘲一笑，眼角的鱼尾纹若隐若现，“本宫老了，便是再不想认也不行了，皇上啊，如今对本宫是诸多厌烦，只可惜连累了我儿，连带着他这个太子也坐得不稳当！” 第801章 失宠 第801章 失宠 锦绣听得伤感，不由道：“贵妃娘娘，皇上心里还是有您的，若然怎会撇下梧桐宫那位来看您？” 荣贵妃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幽幽道：“皇上心里自然不会没有本宫，毕竟……”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只是面上的神色跟着舒展了许多，“去，给东宫那边传个信儿，让太子妃明日来一趟。” “娘娘，东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太子妃病了，明日——” 没等她说完，荣贵妃冷笑一声道：“本宫真是悔呀，当初就不该拦着太子娶那个女人，本宫只是没想到太子妃这么不争气，这么多年就只给太子生了一个女儿，到现在本宫都没有嫡孙！” 说着，她叹了口气继续道，“你道梧桐宫那位缘何在皇上面前得脸？说到底，晋王、晋王妃争气，晋王府有两位嫡子，这也是柳淑妃的底气！” “娘娘何必担忧？太子、太子妃还年轻，再者太子殿下英明神武，连太傅都夸他像年轻时的皇上呢。” 荣贵妃苦笑一声：“太子自然是好的，便是我钰儿，也是极好的孩子，只可惜，我到底没能再进一步，给他们两兄弟一个嫡出的身份，若然何至于如此？” “皇上驾到！” 荣贵妃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栖凰宫大太监苏昌盛尖细的通传声。 她顿时止住话头，起身整理了下自己出去迎驾。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免礼，平身。” 魏文帝声音淡淡地，在门口看到她的瞬间，就开门见山地问：“贵妃你差人传话，说是有事要见朕，不知所谓何事？” 荣贵妃神色僵了一瞬，旋即道：“皇上如今连臣妾这栖凰宫都不愿意进了吗？” 魏文帝脸色微微发冷：“你这是何意？朕这不是在问你话吗？” 说话间，他抬脚迈入内殿，荣贵妃连忙跟了上去。 “现在能说了？” 魏文帝坐定后，眼睛看向荣贵妃，神色中隐隐透着一丝疲惫。 荣贵妃见他这副不耐的模样，瞬间红了眼眶：“皇上，臣妾听闻前日早朝，太子又被您训斥了，可是他哪里做的不好？也是臣妾这个当母妃的没教好，让他惹了您生气！” “贵妃！” 魏文帝铁青着脸看向她，“后宫不得干政，你年纪越大却愈发糊涂了，你今日唤朕来，便是为此事？” 荣贵妃见状，直接哭出了声：“皇上，您如今不待见臣妾，连带着连太子和秦王也一并入不了你的眼了？臣妾听闻你对着朝凤宫皇贵妃、梧桐宫淑妃都有好脸色，怎么一见到臣妾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可是臣妾年老色衰，皇上瞧着臣妾不像玉瑶表姐了，心里就对我们母子生了厌弃？” “钱氏！”魏文帝龙颜大怒，直接起身，抬手指着荣贵妃的鼻子就道，“你真是愈发大胆的了，朕同你没话说！” 说完，他不等荣贵妃回话，便转身拂袖而去。 荣贵妃见状急了，连忙小跑着追了出去，直接跪在他面前抱着他的大腿道：“皇上恕罪！臣妾方才言语无状，求皇上不要怪罪臣妾！臣妾，臣妾实在是太担心了，您如今对晋王和老六青睐有加，太子却每每遭您训斥，臣妾心里担心，今日淑妃她——” “起来说话！” 魏文帝冷着脸看向她，“你瞧瞧你如今哪里还有一点贵妃的样子？淑妃今日去寻朕，是为华容的婚事，你别把她想的如你一般，朕前朝还有事，若你没什么事，就早些回宫歇着。” 语毕，他再不看荣贵妃一眼，一把甩开她大步朝着乾坤宫的方向走去。 第802章 朝凤宫 第802章 朝凤宫 朝凤宫。 今年三十六岁的王皇贵妃在听到从栖凰宫那边传来的消息时，秀美的脸颊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她，荣贵妃，柳淑妃，她们三人中荣贵妃是最早伴驾的。 早在潜邸时，荣贵妃就是太子良娣，距离太子妃只有一步之遥，后来皇上登基，荣贵妃更是直接被封妃。 等她生下太子和秦王后，更是一路荣升，盛宠不断。 直到柳淑妃进宫，荣贵妃的气焰才稍稍弱了些，恩宠被分走一部分。 但她生的那样一张脸，便是再如何跋扈做作，到最后皇上都会原谅她。 以致于她如今都一把年纪了，还那么天真，以为自己像从前一般在皇上面前哭哭鼻子，就能换来恩宠，护佑太子坐稳东宫的位置。 “……娘娘，这次栖凰宫可是丢了大丑了，奴婢听说荣贵妃直接追出殿外，抱着皇上的大腿哭，可皇上愣是没心软。” 贴身宫女如意绘声绘色地讲着不久前发生在栖凰宫的闹剧。 “行了，你先别急着看热闹，皇上呢？皇上最后去了哪里？可是梧桐宫？” 如意闻言，神色微微一僵，接着讷讷道：“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没去梧桐宫，也没来咱们朝凤宫，反倒去了锦绣宫惠妃那里！” 听闻皇上去了惠妃那里，皇贵妃紧绷的神色瞬间舒展开来：“罢了，皇上当是被闹得乏了，去惠妃那里躲清静去了。” “娘娘，奴婢冷眼瞧着，皇上最近是不是去锦绣宫有些频繁啊？” 皇贵妃瞥她一眼道：“本宫心里有数，便是荣贵妃和太子当真不行了，皇上也总不会选个拥有异族血统的皇子继承大位，现在咱们要防的不止是太子，还有梧桐宫那边，淑妃蛰伏多年，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凭她再怎么想？又能比得上娘娘您？您可是皇贵妃，位同副后，若太子被那个，我们六殿下才是名正言顺，当之无愧的最佳人选。” “唉~” 皇贵妃叹息一声道，“可怜我的儿，本宫因出身王氏，入宫后一路高升，荣宠倍盛，却也因为出身王氏，惹得皇上明明疼爱六郎，却对本宫和王家多有忌讳，当真是‘成也萧何败萧何’！” 顿了顿，她继续道：“尤其是，皇上因为令扬那孩子的事儿，已经不止一次向本宫问责了，你说二哥、二嫂怎么就摊上那么个孽障？” 如意是她的心腹，是以这些话她说起来倒是没什么负担。 “娘娘，眼下二老爷、二夫人回京述职，令扬公子也要跟着回来，万一再闯出什么祸，值此关键时期，可该如何是好？” 皇贵妃闻言，若有所思。 如意继续道：“娘娘，奴婢还曾听闻一件事，今日前朝，皇上对今科两位士子大家赞赏，其中一位便是那武先生的高徒！” “本宫自然也知道，令扬那孩子做事实在太不稳妥！如今这贾姓小儿已经摸到了眼皮子底下，若是皇上当真为他和华容赐婚，那他便明明白白成了梧桐宫的人，他身后有武清衡和天下士子，本宫和六郎，可是又多了一大强敌！唉~” “那娘娘我们难道就坐以待毙吗？” 皇贵妃闻言看向她，气恨道：“那你道如何？辱母大仇，怕是令扬前脚提着礼物去道歉，后脚就得身首分家的被丢出来。” 顿了顿，她继续道：“当务之急，是要想法子，坏了梧桐宫那边的好事。” “娘娘的意思是？” 皇贵妃微微扬起下巴，道：“你去通传一声，明日让六郎带令扬一起来见本宫。” 第803章 吴才人求见 第803章 吴才人求见 “是，娘娘。” 如意应了一声，正待出去传话，就听殿外传来一阵响动。 紧跟着，朝凤宫掌事太监吴顺的干儿子吴亮进来回话：“皇贵妃娘娘，吉祥宫吴才人求见。” 皇贵妃看了他一眼，微微皱起眉头：“怎么是你？吴顺呢？” 吴亮闻言，清秀的小脸上飞快划过一丝慌乱，接着忙道：“回娘娘，干爹他，他今日身体不适，就差小的来侍候娘娘。” 如意在一旁忍不住道：“吴顺真是越发没规矩了，仗着我们娘娘好性儿，一而再再而三的偷懒，我今儿倒要瞧瞧他是真病还是假病！” 她说着，就要去吴顺房中求证。 “好了。” 皇贵妃声音淡淡地，“吴才人这么晚来，想来是有事，你先把她请进来，旁的之后再说！” “是。” 如意恶狠狠地吴亮一眼，就去外面请人了。 片刻间，吴才人带着几个宫女太监出现在了内殿之中。 “才人吴氏，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皇贵妃声音慵懒，语气散漫，“吴莹，你深夜来此，可是有什么事情？” 吴莹是吴才人闺名。 “娘娘，梧桐宫那位今日为华容的亲事去求皇上了，听说华容的亲事要定下来了，还是今科的士子，妾身得到这个消息就赶紧来见娘娘，商量对策。” 皇贵妃脸上露出一丝满意：“难为你有心了。” “妾身还听说，华容看上的那两位青年才俊，一位是会试头名，另一位，可是鼎鼎有名的大儒武清衡的高徒，皇上今日在前朝，对这二人都多加赞赏呢，就连，就连锦绣宫那边都蠢蠢欲动，想趁此机会给静安公主也选一位驸马！” “哦？” 皇贵妃闻言，忍不住坐直了身体，娇美的容颜上露出一抹兴趣来：“你的意思是惠妃也看上了这两个人，想给静安招做驸马？” 吴才人忙道：“那倒没有，妾身是听说惠妃也有意从今科的士子中为静安选一位驸马。” “静安也到了选驸马的年纪了，惠妃为她操持也不奇怪！” 得知看不到梧桐宫和锦绣宫的好戏了，皇贵妃面上不由兴致缺缺。 吴才人见状，忙继续道：“妾身深夜来此，是因为轩儿那孩子，这几日都在忙着打听那两位士子的情况，说是要给他六哥探个底儿。” “老七对六郎的忠心，本宫都看在眼里。” 宫里就这么大点儿地，一点子小事就闹得满城风雨，何况是华容选驸马这样轰动的大事儿。 皇贵妃手下耳目众多，早在梧桐宫一家四口小聚不久后，就听到了华容要选驸马的风声。 只是他们这边的重点都在武先生的弟子身上，倒是忽略了另一位。 “能辅佐六殿下，是轩儿的荣幸。” 吴才人满脸的笑：“皇贵妃娘娘手眼通天，想来武先生那位弟子，应当比妾身知道的更多才是，妾身今日前来，说的就是另外那位此前名不见经传的会元。” “此子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吴才人沉思片刻，开口道：“这位宋会元，今年还未及弱冠，生的相貌堂堂，还是那位贾贡士的同窗，两人相比，恰似那卧龙凤雏一般，不分伯仲，只一点，那宋会元已经成亲有了家室。” 第804章 契机 第804章 契机 吴才人说完后，就抬起头殷殷看向皇贵妃，等待她的回应。 她并没有注意到，在她提及两位士子的姓时，她身后太监中的一人，身体微微僵了一瞬。 “竟有了妻室？这倒是稀奇了！”皇贵妃面上的笑容登时变得意味深长。 吴才人见她生出了兴趣，忙道：“可不是！王家小公子同武先生那位弟子之间的恩怨，妾身也曾隐隐听过一耳朵，既如此，便万万不能让姓贾的士子同梧桐宫联合，倒是这位宋会元，若是华容招他做了驸马，届时我们再把驸马已有妻室的消息传出去，华容公主强夺人夫的污名可就跑不了了，连带着梧桐宫也会没脸，如此岂不是一箭双雕？” 皇贵妃闻言，微微颔首道：“你想法是个好的，本宫能看得出来是用了心，但是皇上在下旨赐婚前，一定会先差人打听好这两位士子家中的情形，你所料想的这些，怕是在那位宋会元同华容成亲前，就会妥善解决。” “娘娘此言差矣！” 吴才人却大着胆子反驳她道，“娘娘你想，华容乃金枝玉叶，又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自然不可能做什么偏房，如此一来，那位宋会元的原配由妻变妾，便是再妥善安置，又岂能挡得住这天下悠悠众口？娘娘当知覆水难收，一旦公主夺人夫婿的名声传出去，梧桐宫的声誉就会受牵连，而且那宋会元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之辈，他做了华容公主的驸马，对晋王的帮助着实有限，根本不足为惧！” “很好！” 吴才人这一长串话说完后，皇贵妃忍不住露出了赞许的目光，“你说的不错，如此一来，确实是一举两得，吴才人，若是事成，本宫当记你一大功！” “能为娘娘效死，是妾身的荣幸，天色已晚，那妾身就不打搅娘娘休息了，妾身告退！” 吴才人说着，就起身要离开。 “本宫送你。” 今日吴才人这一出，让皇贵妃十分满意，正好她也想出去透透气，就跟着起身。 吴才人不由受宠若惊：“娘娘留步，妾身哪敢劳烦娘娘相送？当真是折煞妾身了！” 皇贵妃笑道：“无妨，外面夜色正好，本宫也想出去透透气，走，我们一道出去。” 说话间，她搭着如意的胳膊就往大殿外走去。 吴才人连忙跟了上去。 宫院深深，夜深露重，大殿台阶湿滑。 意外就在这时发生了。 只见如意半扶着皇贵妃下台阶时，忽然脚下一滑，连带着皇贵妃一起，朝着下方的石阶跌落。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矫健的身影飞一般冲到了皇贵妃即将跌落的地方，径直爬了下去。 “嘭！” 皮肉相触的沉闷声紧随而起，伴随着下方充作肉垫之人的闷哼声，在这暗夜中份外明显。 皇贵妃狼狈的趴在下方宽厚的背脊上，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娘娘！” “皇贵妃娘娘！” 周围乱作一团，吴才人手脚并用冲过来将她扶起来：“娘娘您没事？有没有哪里伤着？妾身这就让人去请御医？” 皇贵妃扶了扶跌歪了的钗环，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略有些狼狈道：“不必，本宫没事。” 接着，她的目光自已经跪在地上请罪的如意身上，扫到她身旁同样低着头跪伏在地的太监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那太监恭声回道：“回皇贵妃娘娘的话，小的常钰，因犯了秦王殿下名讳，更名为常贵。” “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你！” 常钰闻言抬起头，眼眸低垂，神色恭敬。 皇贵妃望着他俊美大方的模样，在心底暗暗点头，接着道：“你方才救了本宫，恰好本宫身边缺你这么个机灵人，你可愿来本宫身边当差？” 常钰没回话，反倒看向吴才人和不远处的干哥哥赵喜。 吴才人见状忙道：“你这蠢材，皇贵妃娘娘能看得起你，可是你天大的造化！” 常钰于是五体投地，谢恩道：“多谢娘娘抬爱，小的愿意。” “起来随侍。” 第805章 你属猪啊 第805章 你属猪啊？ 两个时辰前。 宋明彰殿考结束回到家中。 想起早上贾三道的言语挑衅，他心里颇不是滋味，便没有回寝房，而是直接去了书房，一边默殿考的考卷，一边一个人生闷气。 没多久，得知他回来的柳晴就抱着阿章来到书房。 “四郎，我听他们说你回来了，怎么回来了不回屋跑书房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柳晴一见他，秀美的面容上就露出笑容。 许是她愉快的情绪感染了怀中的小家伙，小阿章也跟着叫了两声。 “汪汪，汪汪！” 宋明彰长出一口气，收敛自己郁闷的心情，起身迎了上来：“没事，就是想起了殿考的考题，怕时间久了忘记，就先来书房默下来。” 柳晴闻言点点头，顺手将阿章递给他：“你先帮我抱着它，我也想见识一下殿考的题目呢。” 说着，她走到桌边看宋四郎默了一般的考卷。 “竟是一道粮食题？”柳晴看过后，也颇觉惊奇，“原来你们科考，便是考这些内容啊！” 宋明彰抱着小阿章，一边抚着它柔软的毛发，一边心情也跟着舒缓了不少：“不是，从前考《四书五经》多一些，殿考出了这样的题目，我也很意外。” “那你答得怎么样？” 宋明彰：“还可以，三日后便是殿考揭晓的传胪之日，到底如何，届时就可以知晓了。” “四郎你一定行的！” 柳晴肯定地点点头，接着道，“那咱们国色天香的开张时间，便定在五日后，你觉得如何？” 宋明彰想了想，道：“可以，不过会不会太赶了？” 毕竟皇榜揭晓后，陆续还有游街、琼林宴、走访同年等种种琐事，他怕自己到时候没办法陪柳晴去国色天香。 “没事，届时你忙你的便是，若有需要我后宅这边的应酬，你也提前说一声，我好做准备。” “嗯。” 宋明彰应了一声，将手中的阿章放到地下，然后走到她身边怀住她，两只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柳晴推了他一把：“天还亮着呢，别闹，说说今日你殿考的情形，皇宫如何？巍峨吗？你见到皇上没？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很威严？” “皇宫巍峨壮阔，皇上英明神武，等将来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 柳晴听了他这话，连忙摇头道：“算了，除非实在没法子，否则我还真不大想进宫，里面一个个都是尊贵的主儿，动不动就要人性命，说句话都得左思右想的，累挺。” 好在大魏没有动不动就行跪礼的风气，若然她见个人就要下跪，才更觉得心梗！ “嗯~” 宋明彰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柳晴恍然间回神，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时被他解开了。 她顿时又气又急：“宋四郎，你属猪的啊？动不动发情！” “猪？” 宋明彰眼底划过一丝疑惑，“为什么说把我形容成猪，还有猪和发情又有什么关系？” 柳晴：“……” 种猪就是时时刻刻都想着配种，但她不敢解释， 若是被宋四郎知道了，怕是得气个半死。 “没，没什么！好啦，天色不早了，马上用晚膳了，一会儿有人来书房看到咱们这副模样，影响不好。” “谁敢说？” 宋明彰才不管她呢，直接动嘴，身体力行告诉她，自己不惧任何人的眼光。 第806章 你去了哪里 第806章 你去了哪里？ 好在宋明彰到底顾忌场合，只闹了大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潘礼进来回事的时候，他刚刚给柳晴清理完整理好衣物。 见来人是潘礼，宋明彰脸色不自觉沉了沉：“何事？” 潘礼偷偷看了眼柳晴，想了想，开口道：“回郎君，铺面那边装修好已经有几日了，工头问何时结算工钱？” 柳晴听了他这话，瞬间清醒了些。 她轻轻推开宋四郎，坐直身体，温声道：“礼哥儿，这事儿就你去办，按照咱们当初说好的那般，你去铺子那边里里外外查验一番，没什么问题的话，直接去账房支钱就好。” 潘礼恭声回道：“是，大娘子，那小的就先行告退了。” 他说着，转身就往外走去。 “等一下！” 不想他还没出门，身后就传来宋明彰淡漠的声音。 潘礼连忙顿住脚回头：“郎君还有何吩咐？” 宋明彰眼睛盯着他看了片刻，方道：“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你去了哪里？” 柳晴听到他这话，眼睛飞快闪了闪，衣袖下两只手也不自觉攥在一起。 潘礼低下头，神色恭敬地回道：“回郎君，小的这些日子出了趟远门，是为着一些私事儿！” 顿了顿，他继续道，“小的知道因此耽误了不少差事，郎君放心，小的日后一定恪守本分，当好自己的差！” 宋明彰半信半疑地望着他。 潘礼救下刘桃花的事情，在场三人彼此都心照不宣。 宋明彰虽然有些诧异他连着几日都不在家，但到底没往别处想，只道他是去照顾刘桃花了。 于是他说：“你知道分寸便是，下去。” 等潘礼离开，柳晴侧身靠在他身上，开口道：“四郎，礼哥儿告假是我准的，你别怪他，桃花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他就是去照顾她了。” “嗯。” 宋明彰揽着她，颔首道：“我知道，只是他毕竟是咱家签了死契的下人，该有的规矩还要有，若然日后旁人有样学样，岂不乱了体统？” 柳晴见他没有异色，不由在心底松了口气。 “四郎，你说得对，是我顾虑不周。” “你非是顾虑不周，你只是太好说话了！” 宋明彰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放柔：“走，该用晚膳了，吃完饭，我们再……方才到底没尽兴。” 柳晴刚开始还笑着，可听到他后来的话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有些无奈道：“四郎，纵欲伤身。” 宋明彰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婆娑着她的脸颊，凤眸中欲色翻涌：“前些日子一直在为殿试做准备，如今好不容易都考完了，小晴，你该补偿我。” “你好歹让我喘口气！” “殿试的前两天你才肯让我近身，方才也只有一次，小晴，你就疼疼我好不好？” 宋明彰伸手抱住她，嘴唇顺着她的耳际一路蜿蜒向下，方才平息的欲望片刻间又升腾而起。 “好不好？” 柳晴连忙推他：“先去吃饭。”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倒是方才潘礼，显然不是为了铺子那边的事情，她得抽空见一下他。 “好。” 宋明彰这会儿倒是乖巧了许多，依言松开她，夫妻二人出了书房，一路往膳房而去。 第807章 咎由自取 第807章 咎由自取 翌日。 因为昨晚又折腾到后半夜，柳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郎君呢？” 心里记挂着交给潘礼的事，她一起来就直接问淡春宋四郎的下落。 “回大娘子，郎君一早就出门去了，还嘱咐奴婢们不要吵您。” “嗯。”柳晴点点头，一边往外间走，一边问，“他有说去做什么事，什么时辰回来吗？” “没说，不过郎君交待奴婢们好生服侍您。” “好，我知道了。” 顿了顿，她又道：“把潘礼给我叫过来，我有些话要问他。” “是。” 潘礼来的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站在了柳晴的面前。 柳晴挥挥手让屋里的几个丫头出去，然后直接问他：“礼哥儿，事情可办妥了？” 潘礼从怀中取出几张纸双手呈给她，恭声回道：“大娘子，幸不辱命，原本昨日小的寻你便是为了此事，只是当时郎君恰好在，小的便转了话头。” “我知道，亏得你机灵！” 柳晴说着，打开他交给自己的契纸。 下一刻，她眼中划过一抹惊讶：“买了两处？” 潘礼道：“是的大娘子，常州府宅院的价钱要比金陵和苏扬二府都低上不少，大娘子给了小的三千两，小的便自作主张买了两处，一处八百两一进宅院，另外一处是个三进大宅，花费两千一百两。” 他说到这里，抬起头看了一眼柳晴，继续道：“三进大宅的位置相对比较僻静，周围的人家小的也打听过了，非富即贵，隐秘性极好，另外一处一进宅院，处于西城闹市，左邻右舍都是些平民百姓，但小的曾听闻‘大隐隐于市’，大娘子若是想要隐秘，小的觉得买下这处宅子，届时也算多个选择。” 柳晴闻言，不由感叹道：“礼哥儿，你做的很好，狡兔三窟，如此甚好！” “大娘子不怪小的僭越便好。” “怎么会？”柳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将两座宅子的房契并剩下的一百两银票重新交给他，“礼哥儿，这房契便由你替我保管，将来……将来万一用得着，我再找你拿，希望不会用到，还有这一百两，便当做你这趟差事的赏钱！” “使不得！使不得！” 潘礼慌了，连忙跪下道，“如此贵重的东西，还是由大娘子你来保管便是，还有这一百两，小的也不能要，为大娘子做事本就是小的应该的。” 柳晴摇摇头：“郎君的脾性你不是不知道，放在我这里，难保不会被他发现，倒是你那里，他想不到也不会去想，收着，就当帮我了！还有这一百两，你若是不收，往后我可不敢叫你做事了！” 潘礼闻言，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接过房契和银票，恭恭敬敬同柳晴道：“大娘子放心，小的一定藏好它，多谢大娘子赏赐！” 柳晴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心头忍不住生出一抹怅然。 宋明彰喜欢将所有事情都掌握在手中，不止是外面，便是自己的空间，他也会隔段时间就进去一回。 美其名曰是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变化。 实则相处日久，柳晴知道他是要进去查看查看。 储物架那边有什么东西，他比自己都要清楚，所以，便是将这两张房契放在空间里，也不安全。 想到这里，柳晴忍不住又是一阵心梗。 刚来到大魏的时候，她太急于想要安定下来了，以致于空间的事早早就告诉宋四郎了不说，后来也一次次纵容他指手画脚，及至如今这种情况，也算是她咎由自取。 第808章 拦路 第808章 拦路 “大娘子？” 潘礼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柳晴开口说话。 他不由抬起头，却见她似乎陷入了沉思，于是他开口道，“若是大娘子没什么事，小的就先下去了？” 柳晴回过神来，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去。” 只是等潘礼依言告退时，她却又突然喊住他，认真叮嘱道：“礼哥儿，你切记，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仅仅是郎君，任何人你都不要告诉！” 这是她给自己留下的后路。 若有朝一日，她同宋四郎当真走到了尽头，她希望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自由天地。 潘礼闻言，郑重其事开道：“大娘子放心，小的一定保密，便是爷爷那里，也不会露半点口风。” 柳晴放下心来，摆摆手道：“好了，辛苦你了礼哥儿，快回去歇着。” 宅子买了，后路有了，柳晴觉得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阴影似乎都散去了不少。 现在就只剩下那三千两银子的去处了。 这也好办。 马上要开铺子了，宋四郎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忙着科考，对铺子那边的事情插手不多，她将这三千两直接分摊在铺子的花销上，想来他也不会怀疑什么。 况且他现在也不怎么限制她花钱，只要花钱有出处，他一般也不会管。 想到这里，柳晴顿觉轻松不少，空了大半天的五脏庙便开始造反了。 “来人。”她站起身，冲着门外喊了一声，“传膳！” 待吃饱喝足后，她又去专门腾出来做脂粉的房间里转悠了一会儿，大半天的时间就消磨的差不多了。 掌灯时分，宋四郎从外面回来了。 见她精神还不错，就问：“今日做什么了？瞧着像是有好事发生。” 柳晴笑道：“可不是，铺子马上开张了，今儿个咱们第一批货算是妥当了，我仿佛已经看到白花花的银子进账，可不就是开心？” 宋明彰问:“没有沈石头几家的花，第一批货鲜花可够？” 柳晴点点头：“够，之前不是在灵田里种了一部分吗？那里花朵的生长速度快，加上那满树桃花，短期内，我们是不愁鲜花的!” “那便好。”宋明彰闻言也放下心来。 说完了自己的事，柳晴随口问他：“四郎，你今日去做什么了？” 宋明彰神色微微一僵，接着面上浮现出一抹古怪来。 “原本是去见同窗，我们这一届的会试，主考乃韩次辅韩阁老，前些日子同几位同窗相约，今日一起去拜见韩阁老，奈何——” “怎么？” 柳晴倒是知道，韩阁老作为此次会试的主考，可以说是这一届所有学子的座师，这些考中会试的贡士，将来要在官场上经营，少不得要多走动走动。 宋明彰看了她一眼，有心想说什么，到最后还是转了个话头：“奈何韩阁老不在家，我们白跑了一趟。” 实则是因为，今日他在路上遇到了一个人。 这人不是旁人，竟是王令扬那纨绔。 他似乎是专程等自己的，等他和几个同窗从酒楼里出来准备去韩府时，他直接带着人拦住了自己。 “宋兄，状元县一别，别来无恙啊！” 王令扬较之从前变化极大。 最明显的地方，便是他的体型。 他原本是高个儿中等身材，可宋明彰今日见他，却发现他变成了个大胖子。 膀大腰圆，两只原本不算小的眼睛被脸上的肉挤成了一条细缝，嘴一动，两颊的肥肉也跟着颤动。 “有什么事吗？” 宋明彰望着拦在自己面前的胖子和其爪牙，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第809章 天大的好事 第809章 天大的好事 王令扬用眯成一条线的眼睛看向宋四郎身边的几人，接着道：“宋兄别担心，本公子没有恶意，不知宋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宋明彰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身边的一人道：“宋会元，不知这位是？” 金陵遍地权贵，王令扬虽然如今体态差了些，但他衣着不凡，身边又带着李安一众爪牙，显然不是好惹的。 “是从前的一位故人。” 宋明彰略斟酌了下用词，接着看向王令扬道：“抱歉，我今日还有事，已经同旁人约好了。” “宋兄有事儿啊？没关系啊，我可以等！这样，宋兄你们先忙，我在一旁等着便是，等宋兄有时间了，我再同宋兄说。” 恰此时，同窗中负责打探韩阁老府上消息的人，从远处气喘吁吁而来。 “韩，韩阁老临时有事，今日诸君先回去，咱们下次再约时间。” 王令扬小眼睛顿时一亮：“宋兄，现在可以借一步说话了？” 说话间，他身边的爪牙已经将宋明彰团团围住。 宋明彰身边的几人见状，面露惧色。 “宋，我突然间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我就先走了，诸君再会！” “我也是，我也有事，宋会元，我们回头再联络。” “……” 霎时间，宋明彰身边的人便作鸟兽散。 等人都走光了，王令扬冲着李安几人摆摆手，示意他们散开，自己则走到宋明彰的身边，笑容满面道：“宋兄请！” 他带了大约十几个人，宋明彰若想对付，其实并不难，但他今日当街拦住自己的用意，宋明彰想知道。 于是他颔首应道：“嗯。” 王令扬带着宋明彰重新回到身后的酒楼中。 李安熟门熟路要了二楼一个雅间，一众人上楼。 “宋兄请坐！” 王令扬表现的十分客气，对着宋明彰仿佛多年未见的好友，丝毫都看不出来彼此间从前有过龌龊，“宋兄想吃什么尽管说，今日我请客！” 宋明彰拧眉看着他：“王公子有什么事直说便是，我这里还有旁的事情。” “嗐~” 王令扬于是不再卖关子，挥手让一众爪牙下去。 等雅间里只剩下自己二人后，他笑容满面道：“宋兄无须惊慌，今日我叫你来，是有一桩天大的好事，若是宋兄能把握的住，往后平步青云绝非难事！” “到底什么事？” 王令扬没有直接回他的话，反倒自顾自地继续道：“宋兄，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我同你们夫妻之间并没有多大仇怨，我承认，当初自己色迷心窍对柳娘子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但柳娘子也曾当场报复了回来，为此，我还在床上躺了二十几日，如此我们也算是两清了。” 宋明彰听了他的话，微微垂下眼帘，掩去了眼底一闪而逝的杀意。 这个狗东西，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吗？ 觊觎小晴的人都该死！ 王令扬没注意到他眼中的情绪，还在说：“但贾三道那狗杂种同你不一样啊，他同我不死不休，同他相比，我自然是更希望宋兄你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听他提起贾三道，宋明彰心底生出了一丝好奇：“这事又同他有什么干系？” 第810章 我已娶妻 第810章 我已娶妻 王令扬脸上的肥肉颤了颤，神色变得僵硬：“自然是有关系的，宋兄应当知道，我姑母正是宫里的王皇贵妃，她的消息最是灵通，今早我同表弟进宫给姑母请安的时候，听她说起一件事。” 宋明彰脸色变得凝重：“哦？愿闻其详！” “华容公主要招驸马了，宋兄啊，这可是天大的机会，你可能不知道，华容公主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皇上一共有三位公主，只有这位主同诸位皇子序齿一样，从‘承’字辈，眼下皇上和华容公主的母妃柳淑妃属意的驸马人选有两位。” 宋明彰闻言，顿时了然：“是我和贾三道？” “不错。” “所以你的意思是？” 王令扬就等他这句话了，闻言得意一笑，开口道：“宋兄，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宋明彰哑然失笑，接着摇摇头道：“王公子，你找错人了，我不需要你帮忙，更不需要这个机会！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说话间，他便起身往楼下走去。 “等一下宋兄！” 王令扬连忙追了上去，“宋兄这是何意？难道你不愿意做这个驸马？” 宋明彰下巴微抬，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力量：\"莫非王公子忘记了？我已娶妻成家！\" “嗐~” 王令扬一拍大腿道，“我当你是何意呢？原来是担心这个，这有什么？试问除了那些乡野贱民外？哪个有钱有本事的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宋兄，你许是没听清楚我方才话里的意思？我说的是公主要招驸马，而你，可是有可能做皇上的乘龙快婿的！” “我听清楚了，多谢王公子好意，失陪！” 既已知道他的来意，宋明彰自不愿再扯皮，匆匆丢下句话后，就下楼离开了酒楼。 王令扬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咬牙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李安凑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道：“公子，那姓宋的可是不识抬举？要不要小的找人——” 他说着，伸手在脖子处比划了下，面上露出一抹狠辣。 “行了行了！” 王令扬摆摆手，满脸不耐：“得罪了贾三道那个狗杂种还不算，如今你还要让本公子同姓宋的结仇？是嫌你主子我过得太舒坦了吗？” “那公子的意思是？” 王令扬抚着肥下巴，略略沉思片刻，开口道：“这样，殿试前再想想办法，你找几个机灵人，盯着点姓宋的和大公主府，姑母的话，爷我总不能不听。” “是。” 李安应了一声，旋即又问：“那公子，接下来咱们是回府，还是……?” \"回金陵许久，爷我还没好生快活一番呢，家里那些骚货都玩儿腻了，走，去秦淮河找乐子去。\" “可是公子，姓贾的那边一直有暗中派人盯着公子你，若是，若是遇上他的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公子！” “贾三道，贾三道！” 王令扬听了他的话，面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狰狞，“这个狗杂种，老子迟早要将他千刀万剐、大卸八块，以泄我心头之恨！” 焦虑使人肥胖，这话并非说说而已。 自从知道贾三道手段残酷的了解了姜霖等人后，王令扬几乎就没睡过一个好觉，还开始嗜吃了起来，短短几个月，体重飙升。 贾三道不死，他寝食难安！ 第811章 死要面子 第811章 死要面子 回忆终止，宋明彰回过神来看向柳晴，轻声回道：\"没什么，就是韩阁老临时有事，我和几位同窗白跑了一趟。\" “那去这般久？”柳晴随口问。 宋明彰眼睛闪了闪，笑道：“怎么？小晴可是想我了？” 柳晴推了他一把：“别转移话题，老实回话。” “没什么，就还同几位同窗吃了顿便饭，因此耽搁了会儿时间。” “哦？” 柳晴故意逗他，说着还凑近他的身边嗅了嗅，打趣道：“一股子脂粉味，可是还顺道去了风流快活了一把？” 宋明彰瞪她：“不知所谓！” 只是他还是没忍住，下意识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的衣袖，末了还同柳晴确认道：“当真有脂粉味？” “没有，我逗你呢，哈哈哈哈哈！” 柳晴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 宋明彰两眼一瞪，有些恼怒地看着她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话间，他趁柳晴不注意，直接俯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柳晴顿时慌了：“四郎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宋明彰俊美绝伦的面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没什么，就是想风流快活一把，不知这位娘子可愿意赏脸？” “不愿意！” “反对无效！” 宋明彰断然拒绝道，“你个狠心的，我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做，你倒好，便是连最起码的夫妻情事都不愿意满足我！” 柳晴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你那是最起码的吗？说这话的时候，你良心不会痛吗？” 说着，她捶了捶宋四郎的胸口，温声道：“好了四郎，我今日真有些累啦，我们安安分分聊会天可好？” 宋明彰想着昨夜闹得确实比较狠，到底也心疼她了，就依言将她放下，颔首道：“好，为夫就大发慈悲饶过你这一次。” 柳晴顿时眉开眼笑。 停了一会儿，抹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郎君回来了，大娘子，可要传膳？” 柳晴直接开口道：“不用了，郎君在外面用过了。” 宋明彰眼睛几不可查地闪了闪。 “是。” 抹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显然是去通知灶房了。 “对了！”柳晴侧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四郎你用过膳不饿了？要不再用些夜宵？” 宋明彰坚定地摇头：“不用了，我不饿，天色不早了，你先去洗澡。” 柳晴应了一声，拿了换洗衣服就进了内次间洗澡去了。 她洗澡每每都要半个时辰左右，宋明彰等她进去后，就披上衣服出了寝房直奔灶房。 王令扬今日在雅间倒是叫了饭菜，奈何他根本就没动筷子，眼下腹中饥饿，他得偷偷吃点东西。 灶房里只有两个婆子在收拾东西，见主家郎君突然出现，二人俱都愣了一瞬，接着连忙行礼道：“见过郎君！” “咳~” 宋明彰掩唇轻咳一声，淡声道，“你们先出去，我有点事。” 一个婆子闻言，小心翼翼道：“郎君可是要用夜宵？奴婢帮您做些？” “不用！” 宋明彰摆摆手道，“许久未曾来灶房，我自看看，你们先出去，有事情我会叫你们的。” “是。” 第812章 活受罪 第812章 活受罪 等两个婆子离开后，宋明彰开始在灶房里翻箱倒柜找吃的。 奈何…… 锅是空的，笼屉是空的，就连柜子都是空的，偌大的灶房里，竟然一点吃食都没有！ “来人！” 遍寻未果的他终于忍不住冲外面喊了一声。 片刻间，两个婆子去而复返：“郎君有何吩咐？” 宋明彰眼底浮现出一抹戾气：“大胆的奴才！说，是不是偷吃东西了？” 两个婆子闻言，不由面面相觑。 片刻间，方才开口的婆子再次大胆道：“郎君恕罪，奴婢们是万万不敢偷吃的！” “那怎么回事？这偌大的灶房里竟然连半点吃食都没有！” 婆子闻言，顿时心底一松，连忙回道：“启禀郎君，灶房每日所做膳食都有定例，大娘子体恤下人，便吩咐将每日剩下的饭菜轮流分给奴婢们，方才抹冬姑娘来言，今日可以闭灶了，奴婢们堪堪将郎君的晚膳分到前院，是以眼下灶房什么都没有。” 末了，她再次小心翼翼道：“郎君想用些什么？奴婢这便——” “不用了！” 宋明彰勉强平复了下腹中的饥饿感，沉声道，“大娘子是何时下的这个命令？怎的我半点都不知情？” 婆子回道：“禀郎君，来金陵后，大娘子就吩咐了灶上，许是郎君日理万机，大娘子不愿以此等小事劳烦您，便未曾告知。”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眼见吃东西无望，宋明彰也不再扯皮，冲着两个婆子挥挥手，就转身出了灶房。 ——柳晴洗完澡出来，就见宋明彰正靠在榻上看书。 见她出来啦，他掀了掀眼皮，淡声道：“洗好了？” 说这话时，柳晴莫名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一丝低气压。 “嗯，我洗完了，四郎你快去洗，洗完我们早点歇息。” 宋明彰放下书，抬脚就往内次间走去。 等他再出来，柳晴已经双眼紧闭，睡得十分香甜了。 然而，此刻他却腹响如雷鸣。 他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上床躺下，闭眼平复饥饿感。 柳晴迷迷糊糊间察觉到身边的人不停地翻身，似乎睡不着觉。 于是她从睡梦中醒来，半睁着眼问：“四郎，你怎么了？睡不着？可是有心事？” 黑暗中，宋明彰眼神颇为凶狠地瞪了她一眼，回道：“无事。” “那你翻来覆去的在做什么？我好不容易睡熟了，都被你闹醒了，快睡。” 柳晴说着，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这次干脆直接打起了小呼噜。 宋明彰盯着她的背影，直饿的前胸贴后背。 到后来他实在忍不住，再次起身下床。 他脚步轻轻，出了内间也没有惊动外间值夜的夏妆，直奔灶房。 灶房里现成的吃食虽然没了，但食材却很丰富。 宋明彰撸起袖子，干脆利落和面给自己做了两碗炝锅面。 两刻钟后，金黄劲道、色香味俱全的面条出锅。 宋明彰拿起筷子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他厨艺本就不错，加之今晚饥肠咕噜，一碗普通的炝锅面被他吃出了山珍海味的味道。 只是—— 他正吃得香甜的功夫，从灶房门口传来一道令他魂飞魄散的声音。 只听柳晴睡眼惺忪地问：“四郎，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偷吃，你干嘛呢？” 第813章 吃面闲聊 第813章 吃面闲聊 “哗啦！” 宋四郎一惊，手中的面碗直接掉在了地上，面条洒了满地，汤汁溅的到处都是。 柳晴也跟着惊了一瞬，连忙进来查看。 “你看你这人！饿了便是饿了，在自己家都端着，这大半夜的起来折腾一回，何苦来着？” 宋明彰耳朵隐隐发红，却兀自嘴硬道：“确实用过晚膳了，只是方才又觉得饿了，来灶房一看，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只好自己动手了。” 柳晴闻言，顺手取了扫帚簸箕过来，一边清理地上的赃物，一边回道：“原是我觉得粮食来之不易，府中能不浪费就尽量别浪费，这样看来，灶上还是要时长备着些现成的吃食才好，上次木九哥也是半夜饿了，来灶房啥都没找着，下人回禀时，我都觉得尴尬。” 宋明彰点点头：“你初心是好的，九哥知道了也不会介意。” 说话间，他又盛了碗面条吸溜了起来。 柳晴原本不饿，见他吃的实在香甜，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四郎，好吃吗？” 宋明彰看她一眼，暂且放下手中的碗给她也盛了一碗：“你尝尝就知道了。” “嗯！好吃！” 柳晴接过碗后吃的头也不抬，“四郎，许久未吃过你做的饭，味道当真一如既往的好。” “哼~”宋明彰轻哼一声，眼中浮现出一抹自得来。 若是人类有尾巴，此刻他的尾巴怕是早翘起来了。 柳晴瞅了他一眼，没说话。 夫妻二人飞快吃完面，柳晴顺手将两人用过的碗洗掉，然后道：“好啦，吃饱喝足了，回去睡觉。” “嗯。” 只是许是因为折腾了这么一出，柳晴回去后，好赖都睡不着了。 脑子里天马行空不知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她没忍住，于黑暗中推了推宋四郎道：“睡着了吗？” “本来要睡着了，被你推醒了。” 柳晴就道：“那就陪我说会儿话，四郎，你说二哥二嫂是生了个男孩还是女孩？按说信也该到了？还是二哥二嫂要托三郎一起捎过来？” “别叫他三郎，我不高兴！” 黑暗中，宋明彰脸上的恼色一闪而逝。 “好好好，是候三郎，候三郎好了？就没见过像你一样小心眼儿的人，我估摸着你那心眼儿，也就比针尖大一点了？” “不想聊这个话题。”宋明彰直接摆烂，表示自己不想听。 “那成，聊点关于你的，四郎，你说你这次殿试能考多少名啊？后日就要出结果了，想想我都觉得紧张。” 宋明彰：“我都不紧张，你紧张个什么劲儿？放心，不会差！” “后日是传胪日，想来明日就有了结果，听说殿考由皇上主考，前十的名次也是由皇上定夺，听你这意思，前十没问题？” 宋明彰倒也不托大，只道：“不出意外的话，确实是这样的。” 柳晴听了他这话，顿时来了兴致，摩拳擦掌道：“想想就觉得激动，那张皇榜后接下来呢？是不是就是状元郎打马游街了？四郎，到时候街上一定很热闹，我也想去看。” “好，届时多带几个人，当日人一定很多，务必当心！” 第814章 圈红 第814章 圈红 翌日，文华殿。 早朝过后，魏文帝刚刚批了会儿奏折，李有德就进来报：“皇上，诸位阅卷官带着此番殿考前十名的考卷来了，此刻正在殿外候着。” “哦？咳！” 魏文帝闻言，轻咳一声道，“叫他们进来，倒是比朕想的要早些。” “是。” 李有德出去传话，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带着一众人走了进来。 科举乃国朝大事，魏文帝自来又爱才的很，因此此刻这文华殿中可谓藏龙卧虎，几乎聚齐了大魏所有肱骨。 六位阁臣中，除了柳阁老年事已高告了病假外，其余五位都在。 六部中，除工部尚书、刑部尚书外，其余四位也都在。 此外督察院、翰林院、六科中也都有人。 几位皇子更不用说，一早就在外面候着了。 这林林总总，魏文帝一眼望去，好似看到了大半个朝堂。 各部官员进入文华殿后，先给皇上行礼，待皇上免礼落座后，就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早有礼部的官员捧着十份考卷呈到了御前，读卷官殷勤地站在一旁，等候皇帝听阅。 魏文帝随手拿起最上面的考卷看了几眼，原本严肃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满意来。 紧跟着，他将手中的考卷递给一旁的读卷官：“念给他们听听。” 今次殿考的读卷官是太子太师，从一品，今年已是知天命的年纪。 “臣遵旨！” 从皇帝手中接过考卷后，他就开始读了起来，头一句便是“稻谷优劣，可看品性”。 这考卷答得朴实无华，却直中命题，言明粮食的优劣，同当地官员重视民生、治理地方有直接关系，并提出整治地方贪腐的具体措施，可谓简明扼要，上上之佳，也难怪被放在最上面呈到御前。 魏文帝听得连连点头，开口称赞道：“此子当为我大魏贤臣！” 众臣齐声道：“皇上圣明！” 读卷官将考卷重新呈上，李有德上前两步，捧着这份考卷放到了魏文帝的左手边。 只见魏文帝御笔朱批，在上面书圈了个红，书“一甲”二字。 此后，他拿起第二份考卷，依样画葫芦先是自己粗粗看了一遍，然后让读卷官向众人诵读。 这一份考卷听着似乎没有头一份惊艳，却也中正平和，稳中求进，都道文如其人，看得出来，这位贡士应当是个中正良善之辈。 魏文帝拿起朱笔，略犹豫了一瞬，暂时还是没有往上面圈红，而是将其放在一旁，打算再听听其他考卷再说。 第三份考卷，读卷官读：国以粮为先，粮是立国之本，国无粮，民则乱…… 魏文帝连续看了两份，这份就没有亲自过眼，而是让读卷官直接开始读。 起先他对这份考卷并不以为然，只是随着读卷官读得越来越多，他不由坐直了身体，虎目之中也不自觉露出一丝光亮。 “好！” 等读卷官终于读完，他不由感叹道：“有追求辞藻华丽却华而不实者，好比那银样镴枪头，乃朕最厌之辈，然此子却不然，不止文章做得华美溢彩，这题破的也是直中要害，可谓言之有据，言之有物！” “皇上英明神武，所言甚是。” 众臣中有人附和，也有人不以为然，低下头默不作声。 不过这都不妨碍魏文帝在这份考卷上圈红。 第815章 名次 第815章 名次 接下来的七份考卷，魏文帝亲自过目的有两份，其余等读卷官读完后，他觉得有待商榷的，便又自己认真研读了一番。 足足三个时辰过后，这十份考卷才品评完毕。 第二份考卷，魏文帝倒也圈了红，却将其放在了二甲头名的位置。 其余一甲三份考卷，榜眼倒是最先定下。 而状元的人选，魏文帝在第一份和第三份之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问道：“这头两份考卷分别是何人所答？” 弥封官之首，大理寺卿上前道：“皇上，便由臣来拆掉糊封？” 大魏科考采取糊名制，为公正公平，通常都是直到最后一刻才揭晓结果。 魏文帝点点头道：“准。” 大理寺卿连忙带着两人走到御案前，开始拆封。 片刻间，十分考卷主人的出身籍贯，便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魏文帝目光率先看向让自己举棋不定的两份考卷。 下一刻，他龙颜大悦。 “好，好，好啊！” 想不到华容看好的这两位贡士，不止相貌出众，才学竟也如此拔尖，尤其是宋明彰的文章，当真是他惊艳无比，刮目相看。 他说着，抬起头看向众人，问道：“若朕记得不错，此番会试的头名便是这淮安府状元县宋明彰？” 会试主考韩宏年恭声回道：“回皇上，此子此番确实是会元，不仅如此，他还是淮安府乡试的解元。” “哦？” 魏文帝闻言，不由面露沉思。 好一会儿，他道：“既如此，若朕再赐他个状元，那他便是连中三元了！传出去也算是一场佳话！” 说话间，他直接在宋明彰的考卷上又画了两个圈。 吏部尚书樊盛荃却进言道：“皇上，臣以为贾三道的考卷当为此番殿考之魁首！” “嗳~” 魏文帝摇摇头道，“朕知道贾凤行答得确实不错，他二人和张思俊，朕已经定为三甲了，不过正好为全宋明彰一个连中三元，加上贾凤行形貌佚丽，自古都有美探花一说，是以他做这个探花郎，再合适不过！” 樊盛荃听了他这话，忙道：“皇上所言甚是，是微臣短视了。” “爱卿也是为大魏社稷计，朕又怎么会怪你？” 魏文帝说完后，抬起头看了众人一眼，问道：“诸位爱卿可还有异议？” “皇上英明，臣并无异议！” 于是殿考的名次就这么定了下来。 “既如此，就下去抄榜，准备明日贴榜传胪，顺便传朕旨意，赐宋明彰状元服！” “臣遵旨！臣告退！” 一众官员行礼过后，鱼贯而出，离开了文华殿。 魏文帝的心头却不由生出一丝为难。 “此番科考大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皇上何故愁眉不展？”李有德从小就跟在魏文帝身边，见状不由满脸关心。 “唉~” 魏文帝却是长叹一声，“方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宋贾二人都是难得一见的好儿郎，华容的事情，倒叫朕觉得为难了。” 恰此时，从殿外进来的大宫女回道：“皇上，华容公主求见。”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魏文帝瞥了一眼李有德后，沉声道：“宣！” 第816章 挟恩以报 第816章 挟恩以报？ “父皇，儿臣这个时辰来，没有打扰到你？” 华容满面笑容地进入大殿，直奔御案后的魏文帝，缠着他的臂弯就撒娇道，“父皇，儿臣听闻您在文华殿会见大臣，可是，可是为殿试的事情？” 魏文帝看了她一眼，笑着道：“心急了？” “父皇~” “你母妃来寻朕说是你的意思，朕还以为她到底夸大了，眼下瞧着竟真是你自己的主意！” “父皇，你就别卖关子了，结果如何？” 魏文帝叹息一声，面上的神色似有遗憾：“媛儿啊，这次你可是看走眼了，你瞧中的那二位怕是徒有虚表之辈，此番呈到朕这里的考卷，并没有他二人！” “不可能！” 华容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他可是武先生的弟子，便是会试也在前十之列，殿试怎么会……” 魏文帝闻言，狐疑地望着她：“媛儿，你说的可是贾凤行？” 华容肯定地点点头道：“对啊父皇，以他的学识，儿臣不信他没有进入前十。” 魏文帝洒然一笑，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倒是对他有信心，不错，方才是父皇诓你的！” 华容于是就笑：“父皇，你可真是……” \"只是媛儿，朕听你母妃说起，你对宋贾二人都有好感，怎的今日就只问那贾凤行？难道你更属意他？\" 华容肯定地点点头，接着明艳的面颊上飞过一抹红霞：“不瞒父皇，儿臣自上元节见过他一面后，就再难以忘怀，至于宋明彰——” 说到这里，她略顿了顿，继续道，“他也是个好的，无论模样还是其他，都是儿臣会喜欢的类型，奈何，唉~” 她叹了口气：“奈何他已经成亲，且看上去同夫人感情甚笃，儿臣虽为公主，却不愿意背上拆散夫妻的骂名。” 魏文帝听到这里，心底咯噔一下！ 差点忘了，宋明彰和贾三道虽然少年登科，可这个年纪，未必就没有成家…… “媛儿所虑极是！” 魏文帝微微颔首，接着又问，“如此，听媛儿你的意思，那贾凤行可是尚未有婚约？” 华容闻言，面上飞快划过一丝不自在。 魏文帝何等人物，一眼就瞧出了不对劲，他脸色顿时沉了沉，开口道：“难道他也有了婚约？” “父皇别急，听儿臣同你细细道来。” 她说着，就将自己打听到的贾三道和武梅儿之间关系一五一十说了。 魏文帝沉吟半晌，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贾凤行出于道义，才同武清衡的女儿订立婚约？” “对！” 华容面上浮现出一抹气愤，“父皇，武梅儿仗着她爹武清衡是贾凤行的老师，就挟恩以报，实在让儿臣不齿，儿臣以为，让贾凤行做儿臣的驸马再合适不过！” “那武清衡的女儿你打算如何安排。” 华容深吸一口气道：“武清衡到底是闻名遐迩的大儒，门生遍布大魏，儿臣自然也要顾虑他，以免让天下读书人以为我们皇家以势压人，所以儿臣的意思是，给她一个平妻之位。” 魏文帝爱怜地看了一眼女儿：“媛儿，你是个懂事的，不过他武清衡再厉害，也总不能委屈了朕的女儿！” 顿了顿，他继续道：“媛儿你也别心急，你的驸马人选，朕还要再斟酌一番，至少要等琼林宴后，朕亲自见过这二人再做定论！” 华容闻言，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阻止道：“好了，朕这边还有些折子要批，你去看你母妃。” “是。” 华容没有再坚持说些什么，微微行了一礼就退出了文华殿。 她之所以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头一位公主，更重要的，便是她识眼色懂进退。 第817章 传胪大殿 第817章 传胪大殿 华容出了文华殿，一直在殿外候着的喜儿连忙迎了上来。 “公主，怎么样？贾公子可是头名状元？” “哎呦~” 华容一拍脑袋，面露懊恼之色，“瞧我，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怎么？公主你竟没问吗？”喜儿满脸不解，“那公主你进去这许久……” “罢了，总归明日就要揭晓了。”华容有些无奈道，“方才话题转的太快，正好父皇要忙，我就把这事儿忘了，走，去梧桐宫。” “是。”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 宋明彰一大早醒来，穿上礼部送来的统一进士服，就往皇宫的方向而来。 柳晴在他起身后不久，也跟着起来，开始穿戴洗漱。 赖因传胪之后，便是新科进士游街，她是打算去凑这热闹的。 宋明彰跟在一众进士的身后这次站在了太极殿外。 他举目望去，但见太极殿金碧辉煌，巍峨庄严。 四周有皇帝的龙虎卫设卤簿于丹陛丹墀内，各进士俱都翘首以盼，场面端是宏大壮观。 没过多久，魏文帝的仪仗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紧接着，身着皮弁服的天子走上高台，缓缓转身，威严不可直视。 “皇上驾到！” 伴随着内侍监李有德一声尖细的唱喏声，群臣百官、三百进士并一众龙虎卫山呼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 魏文帝挥了挥手，便直接吩咐礼部的官员开始唱名开榜。 新科进士分为三等，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一甲则为进士及第，共有三人，分别为状元、榜眼、探花。 一切准备就绪后，礼部官员便开始高声唱名。 “淮安府状元县宋明彰，赐一甲进士及第，新科状元！” 宋明彰第一个听到的，便是自己的名字。 这一刻，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他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礼，那些眼神中有羡慕，有钦佩，也有嫉妒…… 可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三元及第！ “金陵府张思俊，赐一甲进士及第，新科榜眼！” 礼部的唱名声还在继续，贾三道死死地盯着前方正在接受插花披红的宋明彰，眼底一片薄凉。 “淮安府状元县贾三道，赐一甲进士及第，新科探花！” 正在此时，耳边响起了自己的名字，贾三道不由微微一愣。 唱名官见状，连忙提醒他道：“贾探花，高兴傻了？还不上前？” 贾三道连忙回过神，冲着他拱拱手，然后他就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张思俊身边站定。 一甲三人披红插花后，就被一名官员领到一旁休息，等待揭晓二甲、三甲进士。 负责唱名的官员略停顿了会儿，传胪的人选才被揭晓。 “江南府临安县顾维邦，赐二甲进士出身！” “……” 传胪大殿足足进行了一个多时辰，才彻底结束。 接下来便要游街了。 有礼部官员走到宋明彰面前站定，温声道：“宋状元，皇上赐你状元服，速随本宫前去更换？” “多谢大人！” 宋明彰还过礼后，就跟在这名官员身后去换衣服。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贾三道，眼神中满是讥讽挑衅。 贾三道被他这一个眼神激的瞬间破防。 他想起殿试前姓宋的同他说得那句话。 【你终究只是个手下败将，科考上如此，其他方面更是，我宋明彰就是比你强】 第818章 惊马 第818章 惊马 宋明彰换好皇上赐的状元服后，就跟在带路官员的身后，重新回到了太极殿前的广场。 游街的仪仗队已经准备好了。 见他来了，负责此次事宜的礼部官员直接吩咐动身。 于是宋明彰、张思俊、贾三道三人便被簇拥着出了正阳门。 皇榜早在传胪之后，便张贴在了宫门之外，此刻宫门前已是人山人海。 宋明彰跨上马背，神采飞扬地走在人群的正中央，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艳羡议论。 阳光下，他头上的金质银簪花熠熠生辉。 除新科状元外，其余进士皆戴彩花，只这一点，其他人便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鼓乐仪仗队簇拥着一甲三人沿着金陵的主街行走起来，街道两旁已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百姓们都伸长了脖子望着远处骑着高头大马款款而来的三人，时不时有人议论两句。 有不少待字闺中的女娘更是急红了眼，手里的帕子几乎都要绞烂。 “赫！今科这状元郎和探花郎相貌竟如此出众！又这般年轻！也不知道有没有许亲？” “美探花，美探花，这一科的探花郎当真是貌比潘安，颜胜宋玉！” “我倒觉得状元郎更显英武一些！” “不不不，探花郎白发如霜，容颜似玉，身上更是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脆弱感，要我说更胜状元郎一筹！” “非也，非也~” “……” 有人干脆就宋贾二人孰优孰劣争论了起来。 更有女娘大着胆子，直接朝着被簇拥的三人丢手绢，扔鲜花。 古有掷果盈车的美谈，今朝宋贾二人的待遇也不遑多让。 就连原本相貌英俊，却被贾宋二人衬得黯然失色的张思俊都接到了不少鲜花绢帕。 大胆女娘们这一举动，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一般。 片刻间，便有大队人马加入了投掷的行列，甚至有人真的开始丢果子了。 宋明彰武艺高强，从容自在闪避着从四面八方投来的暗器。 贾三道近来苦练武术，虽然学习日短，倒也能勉力躲过。 只惨了榜眼张思俊，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今日当真是遭受了无妄之灾，片刻间头上脸上便狠狠挨了几果子。 他慌乱地躲避着，胯下的骏马因为他的乱动，也渐渐变得不安起来，直到脑袋被一颗硕大的果子砸中，它终于彻底爆发！ “嘶～” 骏马发出一道嘶鸣，下一刻，发疯了一般朝着路旁的人群冲了过去。 “啊！” “不好了，马惊了，快让开，快！” “……” 原本看热闹的人群瞬间崩散，哭喊声求助声响彻整个街道。 “宋兄、贾兄快救我，快救我，救命啊，救命！” 马背上，张思俊吓得面无人色，两只手紧紧抓着缰绳，不住地哀嚎求救。 贾三道先是看了一眼街道两旁企图冲过来解救的龙虎位，接着又瞪了一眼宋明彰，故意高声道：“张兄，我这便来救你，宋兄，你武艺高强，快来啊，你怎么都不动，快救救张兄啊！” 宋明彰心底生出杀意，不过他并不如何慌乱。 直到—— 在看到不远处惊马正冲向的背影时，他瞳孔剧烈收缩！ 第819章 阴差阳错 第819章 阴差阳错 今科一甲三人都是人中龙凤。 长街上的人越聚越多，卖瓜果鲜花的小摊贩们更是蜂拥而来，片刻间便将整条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华容领着喜儿也藏在人群中。 她目光近乎痴迷地望着远处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的贾三道。 只见他穿着统一的进士服，身上披着红披风，白发如霜，容颜似玉，仿佛画中人一般。 明明他身边的宋明彰也同样出彩，可华容的眼中却只看到了他一人。 就仿佛天地间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公主，贾公子长得真俊啊！比府里所有人都要好看，公主，你快看，她们都在给贾公子掷花，公主您要不也？” 喜儿将她面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她还是头一遭看到自家公主这样，她不由继续道，“公主，您看，后面来了两个卖花的！” 华容见有大胆的女娘给贾三道丢花、丢帕子，早就心痒难耐了。 闻言，她直接转过身，穿过人群挤到卖花的小贩前。 然而—— 就在她一转身的刹那，榜眼张思俊的马惊了。 人群瞬间乱做一团。 华容和喜儿直接被挤散了。 推搪间华容被挤到了路边，脚步踉跄了两下，才刚站稳，就听到一阵惊呼声响起。 “小心！” “快躲开呀！” 华容下意识就要回头，却已经晚了。 惊马发疯般朝着她的方向冲了过来，下一刻，就要撞到她的身上。 华容意识到了不对劲，登时面露土色！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忽然觉得腰间一紧，紧跟着脚下便是一空，整个人被抱着闪到了一边。 抱着她的人充满了力量，华容感受到了他宽阔的胸膛，起伏的肌肉线条，以及强有力的心跳。 她连忙抬起头去看。 在看清楚救她之人的模样后，她的眼中划过一丝惊讶。 “是你？” 紧跟着，她看到了一旁气喘吁吁赶来，满脸担忧地望着她的贾三道。 他的手还举在半空中，似乎晚了一步。 宋明彰心急如焚，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个熟悉的背影搂到怀中。 他无法想象方才那马撞到她的后果…… 只是—— 在看清楚怀中之人的模样后，他一双手像是瞬间被点着了一般，竟直接将人丢了出去。 华容还处在云里雾里中，就直接摔了个屁墩儿。 “哎呦！” 她忍不住痛叫出声，旋即满脸控诉地地望着宋明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摔我！” 宋明彰微微拧眉，接着淡声道：“这位娘子，我方才救了你，男女授受不亲，方才是非常情况没有办法，眼下危机已经解除，我自然不能再失礼。” 喜儿从人群中小跑着赶过来，满脸心疼地将地上的华容扶起来。 华容屁股疼，想揉却又顾忌场合，只好皱着一张脸，埋怨宋明彰道：“你不能失礼就直接将本，我放下便是，何故如此摔我？你是救了我，可别以为我会感激你！” “随你。” 宋明彰毫不在意地看她一眼，接着转身重新翻身上马，朝着惊马消失的地方追了上去。 方才他就注意到了，街上有皇上的龙虎卫维持秩序，惊马飞奔而去的方向，有好几个龙虎卫也追了过去。 希望龙虎卫已经救下了张思俊，否则…… 想到这里，宋明彰面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丝懊恼。 方才他若是直接救下张思俊就好了。 只是，那女子的背影，实在是太像小晴了。 危急时刻，他根本顾不上多想就直接冲了上去，如此反倒错失了结交张思俊的机会。 第820章 你怎么来了 第820章 你怎么来了？ 因为一早就决定要凑这个热闹，柳晴提前就让人订了临街的二楼。 她没想到人这么多，街道上更是人山人海。 而惊马一事，她因为站得够高，更是看得一清二楚。 待看到宋明彰救人之后直接毫不怜香惜玉地将人丢到后，她简直哭笑不得，只是心底却不自觉生出了一丝甜蜜。 那女娘长相明艳，衣着华美，一看就出身不凡。 如果这里也有守男德一说，她觉得，宋四郎绝对是个中典范。 “大娘子，你看那女娘，眼睛都要黏在郎君身上了！她不会因为郎君救了她，就要以身相许？” 抹冬在柳晴身边，颇有些不满地望着借着喜儿手站起来的华容道，“真是不知羞！” 柳晴失笑道：“你看错了，如果我没看错，这女娘看上的可是另有其人。” 至少在宋四郎离开后，她就径直走到贾三道面前，同他攀谈了起来。 “是吗？”抹冬嘟囔了下嘴，有些不屑道，“那她真是没眼光！” 淡春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暗中掐了她一下。 果然，柳晴在听完她这话后，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抹冬意识到了什么，忙转移话题道：“大娘子，郎君追着那疯马过去了，他会不会有事？” “郎君武艺高强，放心。” 柳晴嘴里虽然这样说着，却忍不住站起身出了酒楼，直奔宋四郎消失的方向。 宋明彰追了没多少距离，就看到前方不远处，一匹白色骏马躺在地上，血流如注，显然为了让它停下来，龙虎卫的人下了死手。 而张思俊正面无人色的扶着墙狂吐，他身旁几个龙虎卫似乎在安抚他。 宋明彰勒住缰绳下马，走到张思俊的面前道：“张兄，抱歉我来晚一步。” “宋兄——呕！” 张思俊摆摆手，刚刚张嘴说了两个字，就又忍不住狂吐了起来。 龙虎卫中的一人上前两步，对着宋四郎拱手道：“宋状元好身手，方才那女娘多亏了宋状元出手，否则今日大好的日子就要闹出人命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才继续道：“今日之事，我等会亲自奏明皇上，眼下张榜眼已经安然无恙，我等就先行一步了，告辞！” 宋明彰拱手还礼：“有劳诸位，慢走！” 等龙虎卫离开后，宋明彰等了会儿张思俊，等他止住了呕吐，才道：“张兄眼下觉得如何了？可还能走？” 游街出了这样的事情，显然已经进行不下去了，宋明彰打算直接带张思俊回会馆。 张思俊吐了大半天，只觉得浑身酸软，闻言苦笑道：“还请宋兄助我。” 宋明彰点点头，搀着他走到自己的马边，打算同他共乘一骑。 不想才刚靠近马匹，张思俊便满脸抗拒道：“算了宋兄，我现在一见到马就犯怵，你先回去，我看能不能雇顶轿子回去，我——” “秦立，你背着张公子。” 张思俊的话还未曾落下，宋明彰就眼尖地看到柳晴带着秦立抹冬几人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他上前两步走到柳晴身边，面上的神色瞬间变得柔和了许多。 柳晴先同形容狼狈的张思俊点头见礼，接着回道：“在二楼看到惊马了，就追着你过来了，你没事四郎？” 第821章 吃醋了 第821章 吃醋了 宋明彰摇摇头道：“我没事，放心。” “宋兄，这位是？” 张思俊看出两人关系不一般，眼下也略缓过来些了，就礼貌性地询问。 宋明彰：“这位是内子。” 张思俊愣了一瞬，接着笑道：“原来宋兄已经成亲了！嫂夫人瞧着就是个蕙质兰心的，宋兄好福气。” 宋明彰摆摆手，并不愿意外人多说柳晴，只道：“眼下乱的很，我便让家里的下人背你去会馆可好？” “如此，就有劳宋兄了。” 秦立听了二人的话，就半蹲在张思俊身前：“张公子请。” “多谢！” 等二人离开后，宋明彰一手牵着马，一手牵着柳晴道：“你今日做得极好，就该站远些看，如此才安全。” 柳晴笑道：“幸而我视力极佳，才得以瞻仰宋状元的风采！” 宋明彰闻言，嘴角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四郎，你好争气，真的挣了状元回来，连中三元！” “那不然呢？” 柳晴见他尾巴都要翘起来了，不由失笑道：“往后小的可要牢牢抱紧状元郎的大腿，免得来日我人老珠黄，被宋状元一脚踢开，那才可怜呐~” 她说着，脸上还适时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 宋明彰没忍住，伸手狠狠攥住了她的后颈。 柳晴感觉自己命运的咽喉都被他掐住了，忙道：“松开，什么毛病？” 在床上的时候，他就喜欢做这个动作，还喜欢直接上嘴咬。 现在在大街上，他做这个动作，柳晴简直羞愤欲死！ “教你胡说！嗯？” 柳晴不乐意了：“我怎么就胡说了？你没看看方才那些疯狂的女娘，你都要被鲜花绢帕淹没了，哦，对了，你还顺手英雄救美了一下，想来明日金陵城中就会传遍状元郎英武非凡，当街英雄救美的逸事！” 宋明彰闻言，凤眸微微眯起，眼底划过一丝兴味：“小晴，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方才是在吃醋？” “我哪有？”柳晴脸上生出一丝热气，慌乱道，“吃醋？那是什么东西？” 宋明彰忍不住抱住她，头埋在她的颈窝里闷笑出声：“你就是吃醋了！” 他喜欢她为他不安的样子。 柳晴眨眨眼，脸埋在他的胸膛，到底没说什么话扫兴。 她看得出来，宋四郎眼下很高兴，而她刚才也确实有些不舒服。 有来自街上那些女娘的，还有宋四郎英雄救美的美人，还有……抹冬。 “好啦！” 好一会儿，她才从他怀中抬起头，问道，“四郎，你现在可以回家了吗？今日大喜的日子，我们定要好生庆祝一番。” “还不成，小晴你先回去等我，我得去趟会馆，听那边安排，如果没什么事，很快就回去。” “好，我等你！” 夫妻二人在街上说完话后，柳晴就带着一众下人心满意足回了府上。 宋明彰这边也重新骑上马，沿路往会馆的方向而去。 只是，他到底还是失信于柳晴了。 赖因他到了会馆后没多久，就接到了宫里的旨意。 说是皇上要见他！ 第822章 何时上门提亲 第822章 何时上门提亲？ 与他一同接到旨意的，竟然还有贾三道。 二人几乎同时出了会馆。 “宋明彰，你又要同我争？” 一出会馆的大门，贾三道就转过身，脸色铁青地望着宋明彰，“你不是爱晴儿爱到发狂吗？怎么，富贵迷人眼，你要抛弃她了吗？” “别叫她晴儿！”宋明彰凤眸中浮上一抹戾气，“你不配！” “呵~究竟是我不配，还是你不想别的男子这般称呼她？” 入宫在即，宋明彰实在不想同他扯皮。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冷声道：“贾凤行，你要发疯就回家去发，老子真的受够了！” 贾三道冷笑一声：“究竟是我发疯，还是你被我说中了心思恼羞成怒了？” “你当真不知所谓，滚开！” 宋明彰神情发狠地推开他，抬脚就往外面走去。 刚出门，他迎面就碰上了武梅儿领着一个丫鬟，正站在门前朝里面张望。 见出来的是他，武梅儿只淡淡地冲他点点头，然后又伸长脖子继续往里面瞧。 宋明彰冷着脸没理会她，直接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梅娘，你怎么来了？” 贾三道慢了两步出来，见到武梅儿后，他俊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惊讶：“梅娘，你怎么来了？” “五郎，你中了探花，我在家里收到消息说街上出了乱子，你没事？” 贾三道面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放心，没事，就是惊了马，梅娘你别担心。” 武梅儿捂着胸口心有余悸道：“你没事就好，方才碰上宋明彰了，怒气冲冲的样子，可是他又欺负你了？老天爷当真瞎了眼，竟让他那样的人中了状元！” “慎言！”贾三道有些无奈道，“梅娘，状元是皇上钦定的，你这般说若被有心人听到了可不好。” “我知道，这不这里只有你吗？” 武梅儿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眼波流转间俱是风情。 她从前这般模样，贾三道只觉得明媚可爱，可如今有了别的想头，他再看她这样，只觉得满心厌烦。 但他面上却仍旧不懂声色，只挤出一丝笑容道：“梅娘，我没事，皇上急召我入宫，就不同你多说了，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府。” 武梅儿愣了一瞬，接着道：“皇上这个时候召见你？” 按道理不应该，科考才刚刚结束，这些刚出炉的新科进士们还没有授官，她想不出来皇上这个时候召见五郎会有何事。 “没错，我也不知道什么事，不过皇上有召，我自然不敢耽搁，梅娘，你快回去。” 武梅儿知晓轻重，闻言点点头道：“好，那五郎你速去！” 贾三道点点头就要离开。 只是他才刚走两步，身后却又传来武梅儿娇羞的声音：“五郎，科考结束了，你已高中探花，你打算何时上门提亲？” 贾三道背对着她，隐隐皱了皱眉头。 不过等他转过身时，面色已变得温柔和熏：“梅娘，若无意外，这两日我就会亲自上门提亲，正好先生也来了金陵，届时便让先生亲自为我们主持婚事。” 武梅儿闻言，一双妙目瞬间变得亮晶晶的。 “好，五郎，我在家等你。” 第823章 你可愿意 第823章 你可愿意？ 文华殿。 魏文帝正端坐在御案后批阅奏折。 李有德进来报：“皇上，宋状元来了。” 魏文帝头也不抬吩咐道：“宣！” 不一会儿，李有德就领着一身状元服的宋明彰步入大殿。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 魏文帝仍旧没有抬头，只让宋明彰起身后，就继续批阅奏折了。 李有德暗暗打量宋明彰一眼，悄声道：“宋状元，皇上日理万机，你便稍等一会儿。” “多谢李大伴提醒，下官等着便是。” 李有德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颇为意外地看他一眼，面上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说完那句话后，他也没有再多言，只手持拂尘静候在一旁，间或看宋明彰一眼。 见他从始至终神色如常，倒是个沉得住气的，李有德不由在心中暗暗点头。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魏文帝才放下朱笔，抬起头来。 “宋明彰，你殿试时做的文章，朕很喜欢，听闻你今年还未及冠？说说看，你当时看到题目时，是如何想的？” 宋明彰上前两步，躬身回道：“回皇上，微臣今年十九，出身乡野，当时看到殿考题目的第一时间，想到便是皇上心系百姓，爱民如子，所思所想，皆为天下苍生！” 马屁谁都爱听，尤其是拍皇帝的马屁，更需要技术含量。 显然，宋明彰这马屁拍对了。 只听魏文帝爽朗一笑，龙颜大悦道：“你倒是会说话，不过你的答卷，正如你之所言，字字句句都是从百姓身上出发，倒也算是切题。” 岂止是切题？是干脆就写到了他的心坎上！ “皇上谬赞。”宋明彰神色十分恭敬。 魏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是直接转了话题，开口道：“宋明彰，朕欲将华容公主许配给你，你可愿意？” 宋明彰愣了一瞬，旋即直接跪了下去：“皇上抬爱，微臣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愿？” 魏文帝虎目牢牢地盯着他，不肯错过他面上一丝一毫表情，“华容是朕最宠爱的公主，容貌姣好，今年双十年华，与你年纪也相当，实是良配！” 李有德在一旁补充道：“宋状元，你还犹豫什么？你当知道，我朝驸马不比前朝，除了不影响你日后的仕途外，可是有实爵在身的，能尚咱们大魏的公主，当真是满门荣耀，天大的好事啊！” 他这话倒是所言不虚。 大魏虽然很多地方都类似明朝，但在尚公主这方面，却是格外不一样。 大魏的公主尚驸马，那可是抢着要的！ 公主的丈夫封驸马都尉，地位在伯爵之上，侯爵之下，可谓尊荣至极。 驸马的出身不拘，尚公主后，有官职的，继续为官，没有官职的，只食俸禄，也能安享富贵，尊荣度日。 魏文帝膝下子嗣不多，公主更是只有三位。 到如今适龄的有柳淑妃所出的华容公主，惠妃所出的静安公主。 华容公主从前虽然行事荒唐了些，然生母位尊，自身又是魏文帝最宠爱的女儿，相信只要放出她要招驸马的风声，金陵子弟必然望风而动。 所以魏文帝抛出的这个诱饵，不可谓不诱人。 第824章 此生不二妻 第824章 此生不二妻 大殿内静悄悄的，只御案不远处的屏风后面，隐隐有人影晃动。 自李有德说完后，魏文帝就静静地望着宋明彰，等着他的答复。 宋明彰跪得笔直，宠辱不惊，从始至终，面上都没有半分动摇。 他斟酌了下语气，开口道：“皇上，微臣早在两年前就已成亲，臣之内子，兰心蕙质，贤良淑德，微臣心里十分爱重她！” 顿了顿，他继续道，“公主殿下金枝玉叶，这世上有胜臣百倍千倍者可为公主良配，微臣不敢高攀！” 魏文帝闻言，微微挑眉道：“朕可以作主，封你的发妻为县主，将来华容过门，你的发妻可为平妻，所生子嗣，亦是嫡支！” “微臣多谢皇上厚爱，只是——” 宋明彰深吸一口气，俯身下拜道，“只是微臣早已发过毒誓，此生绝不二妻，还请皇上成全！” 一直藏在屏风后的华容听了他这话，下意识地咬了咬唇，看向宋明彰的方向，面上浮现出不甘、艳羡…… “你当真确定？若你为驸马，朕即刻便封你为侍读学士！” 侍读学士是翰林院从五品的官员，级别只在翰林学士之下。 诸如宋明彰这般的新科状元，一般入翰林院后，都要从从六品的翰林修撰做起，榜眼探花则授正七品翰林编修。 魏文帝这个大饼，那可是相当诱人了。 然而，宋明彰却依旧拒绝了：“微臣多谢皇上厚爱，微臣愿一步一个脚印，为皇上，为大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言下之意，他不需要这样的登天捷径。 “好了，起来。” 好半晌。 魏文帝先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屏风，而后望着面前跪伏在地的青年才俊，温声道，“既然你不愿意，朕自不会枉做小人，李有德，送他出去。” “是。” 等李有德送走宋明彰去而复返，就见魏文帝正站在窗户边，遥遥望着窗外的白玉阶。 那里，宋状元修长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 李有德小心翼翼道：“这宋状元虽说拂了皇上的意，可老奴瞧着他倒是个重情之人，都言‘糟糠之妻不下堂’，可古往今来，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呢？” 魏文帝侧头瞥他一眼，沉声道：“你这老货，莫不是以为朕恼了他？” 李有德面上顿时堆了笑：“老奴不敢！” 魏文帝微微颔首道：“恰恰相反，此子能定守本心，不为权势富贵所动，正如他所着文章一般，堪为我大魏肱骨，倒是华容没那个福气喽！” “贾探花亦是才高八斗，貌胜潘安，且尚未娶妻，老奴倒觉得，他同大公主，亦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魏文帝闻言，叹息一声，挥挥手道：“罢了，去请他进来。” 他心里其实更属意宋明彰，奈何他已经娶妻，加之华容先前露过口风，似乎更中意那位贾凤行，他这个做父皇的，即使是皇上，也不能做“强按牛喝水”的事情。 贾三道很快步入大殿。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平身。” 魏文帝背负双手，虎目威严地望着面前俊美的过分的少年。 第825章 人选 第825章 人选 贾三道低眉敛目，静静地等候着来自天下之主的考问。 魏文帝也没卖关子，直接进入主题问道：\"贾凤行，朕欲将华容许配与你，只是听闻你同武清衡的女儿有婚约，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贾三道微微一愣，略微思忖了片刻后，如实回道：“回皇上，微臣确与师姐有婚约。” “哦，如此倒是可惜了，朕观你一表人才，又是新科探花，才学上佳，与华容倒也相配，可惜！” 贾三道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似顾及着什么，到底没能说出口。 魏文帝虎目一直紧盯着他，见他这般反应，心底便有了成算。 于是他又问：“贾凤行，若朕将华容许配给你，你可愿同武家解除婚约？” 贾三道闻言，躬身回道：“皇上，请恕微臣不能答应！” “哦？” 魏文帝眯了眯眼睛，“可是朕还听说，你同武家的婚事其中另有隐情，你和那武娘子，虽有情分，却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你放心，若你同武家解除婚约，朕也会设法补偿下武家娘子，如此，你可愿意？” 贾三道听到这里，直接跪下道：“皇上厚爱，微臣没齿难忘，然男女婚嫁，若中途解除婚约，无论是何缘由，名声受损的都是女方，老师待微臣恩同再造，是以微臣绝对不能辜负小师姐！” “如此，朕听你的意思是不愿意娶朕的华容公主了？” 贾三道深吸一口气，道：“公主金枝玉叶，又有洛神之姿，微臣怕是没有那个福分，不敢僭越！” 魏文帝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接着淡声道：“好了，你的意思朕已知晓，下去。” 贾三道身形微微一晃，接着恭声道：“微臣告退！” 等他离开后，魏文帝看向不远处的屏风，声音略显无奈道：“好了媛儿，出来。” 话音刚落，华容带着心腹宫女喜儿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父皇！” “咳咳~” 魏文帝轻咳几声，接着道，“方才他二人的反应你也都知道了，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华容闻言，明艳的脸上满是寥落：“父皇，儿臣就觉得，儿臣被嫌弃了，他们都嫌弃儿臣。” “这又是怎么说？” 华容：“口口声声说不敢高攀儿臣，实则都是因为有佳人在侧，不愿意娶儿臣。” 魏文帝听了她这孩子气的话，不由失笑道：“你呀你，他二人都是青春少艾的年纪，又不曾见过你，自然心里更偏向于身边的年轻小娘子，你又何必介怀？” 顿了顿，他继续道：“你现在就告诉父皇，你想嫁谁？” 华容脑海里飞快划过一个身影。 人潮汹涌的街上，他宛如天神降临一般，将她从惊马的铁蹄之下救起。 相比长街上的惊魂一瞥，她现下，似乎更青睐于那人宽阔坚实的胸膛所带来的安全感。 只是等她开口时，说出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父皇，您还记得儿臣同你说过的，武清衡的女儿被别人欺辱却赖上贾凤行一事吗？贾凤行对她只有责任而无情谊，儿臣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他比较适合做儿臣的驸马。” 说到这里，她略有些自嘲道：“何况父皇，你都答应了宋明彰，显然驸马的人选你心中早有定论，又何苦问儿臣？” 第826章 一席之地 第826章 一席之地 贾三道出了文华殿，早有小太监候在一旁等着送他出宫。 “贾探花，请随小的来。” 贾三道微微颔首，先是转身回望了下身后巍峨高耸的大殿，接着才跟在小太监的身后往宫外走去。 他沿着白玉台阶往外走，沿路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数不尽的富贵奢华。 这里可是全天下最尊贵的所在，是大魏的权利中心，是多少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所在。 贾三道望着这一切，不由心潮起伏。 他的目光穿过前廷高低错落的殿宇，落在后宫中的某一处，眼底闪烁着狼一般的凶残的目光。 无论如何，他必要在这里占有一席之地！ 出了皇宫，贾三道直奔自己府上。 荀瑁早就得到消息在书房等着了。 见他回来，连忙迎上来问：“公子，此次皇宫之行如何？皇上召你，可是说尚公主一事？” “先生神机妙算，所料不错！” 贾三道抬脚走到桌案后坐定，阴沉着脸道，“只是今日皇上召见之人，不独独我一个。” “哦？” 荀瑁闻言有些惊讶：“除了公子，还有谁？” 贾三道冷笑一声，咬牙道：“宋-明-彰！” “是他？” 荀瑁捋了捋胡须，面上浮现出一抹凝重：“我听闻他是今科的状元郎，若是他要同公子你争，公子你的胜算不多啊。” “他为什么非要同我作对？”贾三道咬牙切齿，面上浮现出一抹狰狞，“真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他以消我心头之恨！” “此乃下下之策！” 荀瑁摇头道，“公子不可意气用事，且不说宋明彰本身武艺高强，府上还有至少两位高手，便是他如今新科状元的身份，我们也不好轻举妄动，否则一旦露了马脚，公子先前所做的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贾三道深吸一口气道：“先生放心，我不过是在说气话，我怎么会让他那么容易就死掉？我要让他活着生不如死，亲眼看到自己最爱的女人躺在我的身下！” “此事之后再议，公子还是先说说你今日入宫后的情形？” 贾三道想了想，就将自己见到皇上后的应对，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他。 好半晌，荀瑁面色舒缓道：“公子无须太过担忧，依我看，皇上和公主，原本属意的就是你。” “哦？” 贾三道面上有些惊讶，“先生何出此言？” “我记得公子说过，宋明彰同他娘子伉俪情深，他娘子是他此生最珍视之人，若我所料不错，他应当回绝了皇上！” “我不信！”贾三道冷着脸道，“姓宋的唯利是图，我不信他会拒绝这样天大的好事！” “若这其中不牵涉他的娘子，我想诚如公子所想，他一定会同你争！公子你且冷静下来，好生想想。” 贾三道听了他的话后，略略平复了下烦躁到想杀人的心情。 好一会儿，他终于勉强承认道：“先生言之有理！” 只是承认后，他的心情却更加差了。 因为他不想，有朝一日，面对柳晴时，他被宋明彰比下去！ 第827章 旖旎 第827章 旖旎 另一边。 宋明彰出了宫回到家中时，已是月上中天。 柳晴正忙活着明日铺面开业的事情。 见他回来了，她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就迎了上来：“不是说早就回来么？怎么这么晚？吃了吗？” 宋明彰摇摇头，牵着她的手走进膳堂，温声解释道：“皇上突然召见，我进了趟宫，是以回来晚了。” “皇上召见？”柳晴有些不解，“是有什么事吗？皇上是单独召见你？” 大魏重视人才，尤其是当今皇上，礼部筹备的琼林宴，每年他都会莅临，明日就是琼林宴了，柳晴猜不到皇帝在这个时候召见宋四郎的用意。 “不是，一起的还有贾凤行。” 说话间，柳晴听到他的肚子响了。 “哦。”她随意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冲着门外喊，“郎君回来了，摆膳。” “你用过了吗？”宋明彰拉着她坐下，随口问道，“今日回来后都做了些什么？” “明日铺子就要开业了，我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没考虑到，就跟抹冬她们对了会儿。” “嗯，可都妥当了？” “妥当了。” 夫妻两人说着话，晚膳陆陆续续上了桌。 柳晴这才道：“饭上来了，你快吃，我已经用过了，先去那边瞧瞧，一会儿直接回屋里等你！” “不许！” 宋明彰不依，一把拉住她将她按在自己身边，蛮横道，“你就在这里陪我。” 柳晴颇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依言陪坐在旁。 为了庆祝宋明彰考上状元，今日的晚膳准备的十分丰盛，甚至桌上有大半饭菜都是柳晴亲手做的。 宋明彰只吃了一口，就尝出了是她的手艺，凤眸中不自觉露出笑意。 “怎么样？”柳晴巴巴地望着他。 宋明彰点点头，两眼亮晶晶地道：“不错，很好吃。” 柳晴给他夹了块儿脊骨：“好吃你就多吃点。” 等宋明彰吃的差不多了，她才开口问：“对了四郎，你还没说，皇上召你和贾凤行所为何事？” 宋明彰神色平静道：“没什么，皇上只说十分欣赏我的才华，问我看到殿试题目时是怎么想的？” “就这些？” “不然呢？”宋明彰玩笑似的继续道，“皇上倒也说了，要把公主许配给我，你许吗？” 柳晴狐疑地望着他：“真假？四郎你是在同我开玩笑？” “自然是开玩笑！” 宋明彰放下筷子，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发顶，声音柔和道，“我说过，凭她什么金枝玉叶天仙绝色，在我眼里，统统都一文不值，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柳晴听了他这般甜言蜜语，心脏不争气地狂跳了起来。 “油嘴滑舌！” 宋明彰却郑重道：“并非是油嘴滑舌，我所言句句发自肺腑，你当知道。” “我知道。” 柳晴抓住他的手，就势靠在他怀中，声音也变得异常柔软，“我知道你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情，四郎，我心亦如你心，你也要相信我！” 宋明彰眼睛闪了闪，好半晌，点头道：“好，我信你！” 房间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极好。 直到淡春急匆匆从外面跑来回禀，旖旎的氛围才被打破。 “郎君，大娘子，不好了！秋浓，秋浓死了！” 第828章 是谁做的 第828章 是谁做的？ 柳晴先是一愣，接着起身焦急道：“怎么回事？” 淡春低眉敛目：“奴婢也不清楚，夏妆说她半晌午当完值后，就说要去街上瞧热闹，只是都这会儿了都没有回来，奴婢觉着不对，托茗照他们几个去打听，秋浓她，她的尸体在巷子里被发现……” 她说到这里，面上仍旧心有余悸，显然被方才看到的一幕吓到了。 柳晴闻言，微微拧眉，旋即看向宋明彰道：“四郎，我们过去瞧瞧？” 宋明彰面上的神色不大好看，闻言点点头道：“走。” 路上，淡春说起秋浓的死相：“她被人发现的时候，几乎不着寸缕，身上到处都是伤，已经不成人形了，奴婢几个帮着整理了下，大娘子，你说到底是谁下的狠手？秋浓她……”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泪盈于睫。 柳晴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她。 很快，淡春就带着夫妇二人来到了停放秋浓尸体的房间。 秋浓死状狰狞。 身上虽然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可外面裸露出来的肌肤，却是青青紫紫触目惊心，有些地方已经发黑，血迹斑斑。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生前遭受了惨无人道的对待。 柳晴上前两步，轻轻解开她的衣服查看了下，面上终是露出一丝怜悯。 她看向淡春，声音颇有些沉重道：“她是被人轮番凌虐而死，叫茗照几个过来，我有话问他们。” “是。” 不一会儿的功夫，茗照几个出去打探秋浓消息的小厮便进来了。 “小的见过郎君、大娘子！” 柳晴看了宋明彰一眼，问道：“你们几个是在何处发现的她？周围可有什么特殊之处？” 茗照上前道：“回大娘子，是有人说西城巷子里死了人，死状凄惨，是个年轻女娘，小的们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去，却发现正是秋浓姐姐，小的们到的时候，周围已经围了一群人，正对着秋浓姐姐的尸体指指点点，倒是没发现什么异样！” 柳晴微蹙眉头：“报官了吗？” “没有，兹事体大，小的们就说先回来禀告大娘子和郎君，再做定夺！” “嗯。” 宋明彰淡淡的应了一声，接着同柳晴道：“我们先回去。” 柳晴想了想，点点头：“成。” 说着，她看向淡春、茗照一众下人，吩咐道：“今日天色已晚，秋浓的丧事明日再操办，你们先回去歇息。” “是。” 一众下人瞬间鱼贯而出。 柳晴和宋明彰也回到了房中。 “四郎，你说秋浓的死是意外还是其他？若非意外，背后之人的手段，未免太过残酷了些！” 宋明彰沉吟片刻，开口道：“多半不是意外，照我看，她应当是被人灭了口，她身后之人将那‘狡兔死、走狗烹’可谓做到了极致！” “灭口？” 柳晴面露狐疑，旋即却忽然恍然大悟道，“四郎，难道你也早就发现秋浓不对劲了？” “也不是很早，是她无意间露了一些马脚，我便让罗林暗中打探，就发现她暗中与人勾结。” “可是会是谁呢？” 柳晴有些不解道，“我也曾让夏妆跟踪她，可惜到底没能挖出背后之人，春夏秋冬她们几个的身家背景我们都一清二楚，我想不出来究竟会是谁值得她冒这么大的险！再就是，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宋明彰垂下眼帘，声音平静道：“想不出来就别想了，总归她已经死了，她背后的主子也算间接为我们拔了这根刺！”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伸手捂着嘴巴，满不在乎道：“困了，歇了。” 柳晴琢磨了一会儿也没能想明白，只好点点头，然后上了床。 第829章 柳娘子请！ 第829章 柳娘子请！ 翌日一大早，柳晴睁开眼就问宋明彰：“四郎，秋浓的事情，你说我们要不要报官？” 宋明彰今日难得没有早起，此刻正站在地上整理衣衫。 闻言，他声音淡淡地道：“不过是个背主的奴婢，报什么官？一口薄棺埋了，便算咱们厚道了！” 柳晴：“可是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秋浓这事儿，你说到底是谁做的？” 宋明彰眼中飞快划过一丝戾芒，接着道：“这事儿我暗中查探便是，今日铺子那边不是要开业，你不亲自过去看看吗？” 柳晴一听这话，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忙从床上爬起来道：“对，差点忘了正事！” “嗯，快起。” 柳晴于是一边起身，一边道：“不过四郎，我今儿不打算去铺子里，既然要做背后的东家，人前我就不露面了，眼下你已高中状元，很快任命就会下来……说起这个我就头疼，马上要同你那些同僚家的女眷打交道了，你说我到时候能不能应付得来啊？” 宋明彰温柔地抚了抚她头上翘起来的一撮呆毛，语气肯定道：“你可以的小晴！你礼仪规矩学的不差，这方面既没问题了，旁的其他，你随意发挥便是。” 柳晴听了他的话，这才松了口气，忙道：“好了，你也快收拾，今日不是礼部设宴？你须得早早过去？” “嗯。” 宋明彰顺手给她将前襟的扣子系好，然后道：“稍后出去多带几个人，罢了，我让九哥陪你一起！” “哪里就有那么严重了？我没事，你放心！” 宋明彰却摇摇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九哥在，总归我能放心些。” 其实他更希望柳晴干脆不出门，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 木九郎武功高强，有他在，至少柳晴的安全能有些保障。 “好。” 夫妻二人收拾妥当，用过早膳后，就分头行动了起来。 柳晴特意将淡春留下，顺道吩咐茗照、罗林几个厚葬秋浓，然后才带着夏妆、抹冬，并几个护院一同往铺面的方向而来。 木九郎受宋明彰的托付，此次也随行保护她。 柳晴觉得宋四郎有些小题大做，但到底不愿拂他的意，只好随他去了，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往铺面的方向而来。 因为不想在铺子里露面，她特意找了家离国色天香不太远、又视野极佳的三层酒楼，要了三楼的雅间，打算观察那边的情形。 不想她才刚进酒楼，就被一个下人模样的男子拦路：“是宋状元的妻子柳娘子？” 柳晴有些狐疑地望着他：“你是？” 男子微微躬身，沉声道：“柳娘子，我家夫人有请！” “你家夫人是谁？”柳晴面露警惕，“找我什么事？” “我家夫人夫家姓王，从前在状元县与柳娘子相识，柳娘子请！” 是杨敏？ 猜到了是谁，柳晴顿时满脸惊讶：“可是杨夫人？” “正是我家夫人，柳娘子请！” 柳晴面上有些犹豫。 木九郎在一旁问：“弟妹，可是有什么不对？要不要我动手将这厮丢出去？” “不用九哥，他家主人是我的一位故人。”柳晴连忙阻止道，“罢了，我去见她看她有什么事？” 说着，她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男子道：“带路。” 第830章 为他好 第830章 为他好 “柳娘子请坐！” 许久未见，杨敏较之从前多了几分威严雍容，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 柳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接着坐在她的对面，问道：“杨夫人让人请我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杨敏打量一下周遭，自己的人并柳晴带来的人，几乎占了大半个雅间。 她不由道：“柳娘子可否屏退左右？” 柳晴微微拧眉，接着转身看向木九郎道：“九哥，劳烦你们去外面等我。” “弟妹有什么事尽管喊我，我就在门外候着！” “好。” 杨敏挥手将自己带的下人也打发出去 等房间内就只剩下二人，她才淡淡地开口：“柳娘子，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杨夫人有话请直说！” “柳娘子，我知你同宋状元夫妻情深，他为了你甚至能够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那么你呢？柳娘子你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呢？” 她这话柳晴就有些不解了：“杨夫人，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敏定定地望着她好半晌，接着道：“柳娘子，你可知宋状元为了你拒绝了陛下的赐婚？华容公主是陛下最宠爱的女儿，可以说是大魏最璀璨的明珠！如果谁做了她的驸马，那可真是一飞冲天了！” 柳晴闻言，心底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昨日四郎玩笑似的话语竟是真的！ “所以呢？” “所以柳娘子，如果你真的爱宋状元，就该大度些，将正妻之位让出来！” 顿了顿，杨敏继续道，“毕竟你出身有限，在宋状元的仕途上能出的力不多，你既然爱他，就应该为他着想，而不是为了自己那点子微不足道的私情，就耽搁了他！” “呵呵~”柳晴直接被她逗乐了，“杨夫人，我完全不知道你今天说的这些话，是站在什么立场上？据我所知，华容公主乃梧桐宫柳淑妃所出，而同你们王家有关系的是宫里的皇贵妃娘娘，她膝下的玉容公主年仅十二岁，你为何如此热衷于将我的丈夫和华容公主扯在一起？” 杨敏脸色变了变：“柳娘子，我不过是看在从前的情分上，好心提点你一番罢了，我能有什么心思？” “从前？从前的情分？” 柳晴冷笑一声道，“说起从前的情分，无外乎我对王主薄有过救命之恩，不过其实二位当时就同我两清了，至于后来我上门求助，纯粹是自作多情！反倒也因此害了无辜之人，所以我不知道杨夫人口中所谓的情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杨敏闻言，神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柳娘子，我好心提点你，你却如此不识好歹，当真不知所谓！” “究竟是好心提醒，还是别有用心？想必杨夫人心里门清！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柳晴说着直接起身，转身往外走去。 杨敏望着她渐行渐远的窈窕背影，眼底隐隐发寒。 柳晴顿住脚回头的刹那，将她脸上的不善看得一清二楚，不过她也没放在心上，只道：“还有，杨夫人你怕是不了解我，莫说我相公拒绝了尚公主，便是他为富贵美色所迷惑，要弃我于不顾，我也不会如他所愿。” 说到这里，她略顿了下，继续道：“我的就是我的，凭她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抢我的男人！” 第831章 不如意 第831章 不如意 “柳娘子好大的口气！”杨敏神色鄙夷，“似你这般善妒，便是此番宋状元不尚公主，日久天长，怕是也会生出异心。” 柳晴气乐了，反问：“这么说杨夫人宰相肚里能撑船了？那你给王主薄纳了多少妾室啊？” 杨敏神色一厉：“柳娘子，你好大的胆子！” 她嫁的丈夫虽然地位不显，但夫家牛啊，便是在这金陵城，也是跺跺脚就能抖三抖的人家。 作为嫡系一脉的二夫人，还从未有人敢这么同她说话。 柳晴冷冷地望着她，声音中不带一丝一毫感情：“杨夫人，你当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这次，她不再多做停留，径直出了房间。 木九郎见她面色不怎么好看，忙问：“弟妹，可是出了什么事？” 柳晴缓了缓面色，回道：“九哥放心，我没事，这里呆不了了，我们换一家，铺子那边也快开始了。” 木九郎闻言，虽然心有狐疑，却也不多问，只点点头道：“好。” 几人出了这家酒楼，又往远走了会儿，才找到另外一家三层酒楼。 “就这里。” 柳晴遥遥望着远处国色天香的铺面，开口道：“抹冬，你领两个人去铺子里转转，我和木郎君他们在此等候！” “是。” 抹冬应了一声，就带着两个人往外走去。 柳晴和木九郎上了三楼，要了间临窗的雅间，站在窗前望着远处。 此时铺子门前的挡板已经放了下来 “国色天香”四个烫金大字龙飞凤舞地嵌在匾上，门前隐隐有人影晃动，片刻间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便响了起来。 路过的行人听到这响动下意识地驻足,然后在门口伙计的招揽下，抬脚进入铺面。 因为周遭都是绸缎首饰类的铺面，所以往来的客人多为女眷。 柳晴屏息望着她们三三两两的结伴进入，又看着她们一个个空手而出，面上不由划过一丝失望。 木九郎在一旁安慰她道：“弟妹不用心急，毕竟铺子刚开业，观望者居多。” 柳晴点点头：“我知道九哥，谢谢你。” 为了打开销路，其实柳晴也做了些前期准备，比如写些类似于传单的宣传单，雇佣城中乞儿传唱发放，再比如她还做了个开业大酬宾，开业前三天七折售、买三送一类似的价格优惠。 奈何，就她和木九郎看的这会儿，她发现这些的效果都不是很好。 传单确实引来了一部分人，但这些人多数就是看看热闹，而且因为国色天香的产品定位人群偏高，好多引来的客人一问价钱就转身离开了。 大约一个时辰左右，抹冬带着人回来了。 柳晴不死心地问她：“如何，卖出去多少？” 抹冬犹豫了一瞬，还是如实回道：“大娘子，多数客人问过价钱后直说太贵了，到现在，现在就只卖出一瓶花露，掌柜的正发愁呢！” 柳晴闻言，皱了皱眉道：“成，我知道了。” “那大娘子，我们要调整价钱吗？” 柳晴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道：“不调，这样抹冬，你稍后再去一趟铺子，同掌柜们交待一声，就说铺子每日照常营业便是，价钱不降，至于客源，我再想想办法。” 抹冬虽然有些不解，却还是点点头道：“是。” 第832章 铺子不开也罢 第832章 铺子不开也罢 出师不利，柳晴倒也没有太过受挫，吩咐完抹冬后，就同木九郎道：“九哥，这边的情况已经大致了解了，我们就先回去。” 木九郎道：“弟妹不再看会儿了？左右我没什么事！” 柳晴摇摇头：“不用了，倒是一会儿还想劳烦九哥去一趟礼部那边，今日琼林宴，四郎少不得要饮酒，我有心担心他。” 尤其是出了秋浓的事情后，柳晴总觉得不安，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们一般。 “如此，那稍后我将弟妹送回去，就去寻四郎。” “有劳九哥！” 没过多久，抹冬就带着人回来了：“大娘子，已经交待下去了。” “嗯，回。” 一行人于是浩浩荡荡往家中赶去。 将柳晴送回去后，木九郎又动身往礼部赶。 此时天色还早，木九郎到的时候，琼林宴还没有开始。 但礼部门前已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木九郎观察到，进入礼部的人手里都拿着请柬，显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他想了想，走到门口同查验请柬的官员道：“官爷，我是今科状元府上之人，不知官爷可否传个话进去，就说木九郎来寻他了？” 那官员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身材健硕，又长得浓眉大眼的，略思忖片刻，还是招来一个兵士让他进去寻人。 片刻间，一身状元服饰的宋明彰便从里面出来。 “九哥，你怎么来了？” “弟妹那边忙完了，他不放心你，便让我来寻你！” 宋明彰闻言，连忙又问：“她可是已经平安到家了？” “放心，已经送回府上了。” 宋明彰这才放下心来，接着转头看向一旁还在打量他的官员，温声道：“大人，此人确是我的兄长。” “宋状元客气了，请！” 宋明彰于是带着木九郎进入了礼部大门。 进去后，木九郎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不由感叹道：“想不到我一介江湖草莽，有朝一日竟能出入官府，四郎，愚兄真可真是沾了你的光跟着见世面了啊！” 宋明彰失笑道：“九哥哪里的话？九哥口中的江湖，亦是我心折之地，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会随九哥一起快意恩仇？” 木九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爽朗肆意，颇有些肆无忌惮的样子。 周围的官员见状，都情不自禁地看向他。 不少人仿佛在说：有辱斯文！ 宋明彰憋笑着拉住了他，道：“好了九哥，说说铺子那边的事情，小晴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 木九郎想了想，就将铺子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宋明彰眼睛闪了闪，笑道：“如此也好，其实我私心里，这个铺子便是不开也罢，挣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这本就是我的责任。” 木九郎道：“四郎你这话若是被弟妹听到了可了不得，她可不同于一般的女娘，认为养家糊口就是男人的事！” “我知道！” 宋明彰叹了口气道，“我就是不想她再辛苦了，要不是她，也没有今日的我，我只想她日后能够快快乐乐做一条她口中的那什么咸鱼。” 木九郎闻言，忍不住失笑出声。 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不远处有人喊宴会快要开始了，请各位进士和官员入场。 宋明彰忙道：“九哥，那边有休息的屋子，你先去等我，宴散后我们再见。” “嗯。” 第833章 簪金花 第833章 簪金花 琼林宴，又名簪花夜宴。 由礼部尚书主持，内外帘官也有参加。 魏文帝在位这十来年，更是场场不落，是以人人都以能参加琼林夜宴为荣。 甚至有书生将有朝一日能参加琼林宴作为奋斗目标。 宋明彰跟在一众人身后往里面走。 一进门，就见有礼部官员候在门前接待。 宋明彰是今科状元，一身醒目的状元服在人群中份外显眼。 早有领路的官员上前：“宋状元，请随本官来。” “有劳。” 宋明彰跟着他找到自己的位置，才刚坐下，一扭头就看到贾三道从门外进来，与他同桌而席。 新科进士们，除状元、榜眼、探花三人一席外，其余都是四人一席。 宋明彰和贾三道中间原本还隔着一个张思俊。 “宋状元、贾探花，昨日张榜眼游街惊马，受了惊吓，今日便告了假，皇上体恤他，还派人亲自去慰问……” 宋明彰和贾三道不由对视一眼，二人俱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一丝厌烦。 真他妈晦气！ 皇上还没到，等一众进士陆续入座后，礼部尚书开始进行例行讲话。 期间，侍女们端着美酒和一道道美味佳肴鱼贯而入。 酒香味弥漫。 宴席正中央的空地上，身姿曼妙的歌舞伎已经准备就绪，只等丝竹声响起，便开始翩翩起舞。 贾三道侧头望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宋明彰，压低声音冷笑道：“宋明彰，你现在一定很得意？” 宋明彰眼皮都不撩一下，视他如无物。 “装什么装？你真以为皇上会把公主许配给你？华容公主喜欢的是我！” 宋明彰听到这里，扭头看了他一眼，像是看着一个傻子：“贾凤行，你上蹿下跳的样子，真像只猴子！” 贾三道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无比：“宋-明-彰！” “皇上驾到！” 伴随着李有德尖细的通禀声，众进士齐齐起身见礼。 “免礼，平身。”魏文帝威严浑厚的声音响起。 他一步一步走上高台，端坐于主位之上，而后对着李有德的方向点点头。 李有德顿时一声唱喏：“宴始~” 丝竹声起，歌伎空灵婉转的歌声瞬间响彻整个大殿。 舞伎们曼妙的身姿随着乐声翩翩而动。 一众进士得了恩准，开始在席间流窜，互相敬酒结交。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气氛瞬间变得热烈了起来。 魏文帝端坐于上首，一边欣赏歌舞，一边满脸欣慰地望着这些鲜活的进士们，一时间倒是忘了早起时身体的病痛。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李有德在一旁小心提醒他道：“皇上，该簪花了！” 魏文帝回过神来，从席位上起身，伸手接过李有德递来的金花。 众进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状，眨眼间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只见魏文帝从高台之上下来，踱步朝着状元席的方向走去。 宋、贾二人见皇上来了，连忙起身见礼。 “免礼！” 魏文帝在二人面前站定，然后高举手中的金花看向了宋明彰。 李有德轻咳一声，提醒道：“宋状元，还不叩谢皇上圣恩？” 宋明彰闻言，连忙走出席位，跪伏在地：“微臣多谢皇上厚爱！” 魏文帝亲自将金花簪在了他的纱帽之上。 贾三道在一旁看着，几乎没咬碎一口银牙。 皇上亲自为状元郎簪花这一举动，几乎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这一刻，大家对这位新科状元有了新的认知。 那便是，他似乎深得帝心！ 魏文帝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众人的反应，而后挥手让宋明彰起来，自己则重新回到了高台之上。 坐定后，待其余众进士都簪花完成，魏文帝侧头看向李有德。 下一刻，众人就见李有德拿出一道明黄色的圣旨，皇上似乎有什么重要的旨意要颁布。 第834章 难得有情郎 第834章 难得有情郎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兹闻探花郎贾三道，品貌双绝，才高八斗，朕甚重之，今有皇长女双十年华，适婚嫁之时，当择良才为配。值探花郎贾三道尚未婚配，与皇长女华容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招贾三道为皇长女之驸马。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1 圣旨落下，满堂皆惊！ 除了少数几个知道些内情的人外，华容公主要招驸马的事情，好多人今日才知晓。 贾三道更是直接愣住了。 方才皇上亲自为宋明彰簪金花，他还以为…… “贾探花，还不领旨谢恩？” 李有德看着似乎在发呆的贾三道，忍不住出言提醒。 贾三道一个激灵回过神，紧接着从席间出来，对着上首的方向恭恭敬敬跪了下去。 “微臣贾三道，领旨谢恩！” “免礼！” 魏文帝望着面前好看的不像话的探花郎，脸上的神色不由自主缓和了几分，“凤行，你既是我大业十二年的探花郎，如今又做了朕的女婿，往后自当克己奉公，勤政为民，方不坠我皇家人的名声！” 一个女婿半个儿。 皇上这话表现出来的意思，对贾三道不可谓不重视了。 贾三道跪伏在地，珍而重之地回道：“微臣必不负皇上圣恩！” “起来。” 魏文帝走出席间，亲自扶他起来，温声道，“至于你同武清衡女儿的婚事，朕自然不能为了华容就让你做那失信之人！” 他说着，又看向李有德，轻轻点点头。 片刻间，李有德轻咳一声，高声道：“淑妃娘娘懿旨，古有娥黄女英共侍一夫的佳话，今闻武清衡之女武氏梅儿，贤良淑德，淑雅聪慧，兰心蕙质，同探花郎贾三道情深义厚，特赐于贾三道为平妻。” 贾三道听到懿旨的内容后，内心狂喜。 不过他面上却完全不动声色，只敛眉垂首，十分恭敬地接下懿旨：“微臣多谢淑妃娘娘美意。” 魏文帝看着他不动声色的样子，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他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 华容从前闺中时胡闹，养了面首，至如今真有心上人了，却不是个能一心守着她过日子的人。 所谓一饮一啄。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不远处的宋明彰。 但见他垂首站在席间，面色平静地望着眼前这一幕，仿佛错失的这样天大的好事，根本无足轻重！ 宴散回宫的路上，魏文帝忍不住同李有德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从前朕一直以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男人，可是你说朕是不是错了？” 他的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那张明艳又鲜活的面容。 【玉瑶，本宫是太子，只要你点头，本宫就娶你做太子妃！将来父皇驾鹤西去，本宫做皇上，你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不，我不要做皇后，你身为皇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我不愿意同那么多的人共事一夫，对不起。】 他清楚记得，这场对话后，她转身，就嫁给了当初还是世子的靖国公。 “皇上，老奴倒觉得，现在一切下定论还早，毕竟宋状元和他的夫人还年少，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宋夫人年老色衰，宋状元若能一如现在，那才是旷世难得。” “也对！”魏文帝颔首笑道，“他不就是吗？玉瑶才死了三年，就另娶他人了。” 第835章 谁是红人 第835章 谁是红人 宋明彰这个新科状元和贾三道这位新出炉的驸马爷，俨然是此次琼林宴的焦点。 二人接二连三的被灌酒，到最后，宋明彰被灌得不得不使出内劲，暗中将酒逼出一部分。 饶是如此，等结束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幸亏木九郎在外面等着。 眼见他跌跌撞撞出来，他连忙迎了上去：“四郎？” 宋明彰醉眼朦胧地望着他，嘟囔道：“九哥，你有一个、两个、三个……七个脑袋！” “你喝醉了！” 木九郎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转身，直接将他背在了背上往外走去。 路上，他听到有人议论贾三道和宋明彰。 “都说皇上爱惜人才，今日一见果然不假，那状元郎日后怕是要飞黄腾达了！” “状元郎算什么？我看今科的进士，还是要看咱们贾驸马，华容公主可是皇上最疼爱的公主，贾探花做了皇上的东床，往后除非犯了谋逆死罪外，必然是一路荣华了！可真是让人羡慕！” “羡慕不来的，贾探花那模样，莫说公主看上不奇怪，我若是女娘，也必要嫁他的，就是去他府上当个洗脚丫头也甘之如饴！” “宋状元模样不好吗？依我看，皇上不是还有一位适龄公主吗，你说宋状元会不会——” 木九郎没忍住，接口道：“不会，宋状元已经娶妻，且爱妻成狂，那位公主还是寻个未曾婚配的儿郎！” 两位闲聊的进士被他吓了一跳，差点跳起来。 “你是何人？” 木九郎嘿嘿一笑，指着背上醉死过去的宋明彰道，“不才状元郎的兄长！” 二人反应过来背后说人被人家亲戚听了个正着，不由脸上都有些讪讪：“原来如此，兄长好！” 一人道：“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另一人也忙道：“我也突然想起来有点要紧事，就先少陪了。” 片刻间，二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木九郎望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有些失笑。 他背着宋四郎出了礼部大门，直接拦了辆马车往回赶。 一路风平浪静，宋明彰和柳晴担心的危险，并没有发生。 宋四郎还没回来，柳晴就没睡等他。 听到外面传来动静，她连忙迎了出来：“九哥，你们回来了，四郎他这是？” 见宋四郎躺在木九郎背后不省人事，柳晴顿时急了，“他怎么了九哥？是出了什么事吗？” 木九郎忙道：“没事弟妹，四郎他就是喝醉了！” 柳晴闻言凑近了些，待闻到宋四郎身上传来的酒气后，这才放心了下来：“九哥别见怪，是我想岔了！” “弟妹担心四郎，人之常情，四郎今天看样子喝了不少酒，弟妹快带他进去，记得用些醒酒汤！” “好。” 木九郎：“我就先回前院休息了，有事再唤我。” “天色已晚，九哥快回去歇着。” 等木九郎离开后，柳晴扶着宋明彰回到了房间，颇有些艰难地将他扶上床。 值夜的夏妆早就听到了动静，此刻已经端了醒酒汤过来：“大娘子，醒酒汤。” “嗯，放下，我来喂他。” 第836章 他好爱她 第836章 他好爱她 醉酒睡着的宋四郎瞧着有些孩子气。 只见他两条粗黑的眉毛微微蹙起，凤眸紧闭，薄唇微微抿着，瞧着像一个讨不着糖吃的小家伙。 柳晴下意识抬手将他的眉头抚平。 “四郎醒醒，该喝药了。”她轻轻推了他一把。 只是下一刻，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忽然笑出了声。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方才那句话，让她想起了某部剧里的经典台词。 “快醒醒，喝了醒酒汤再睡。” 宋明彰迷迷糊糊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从胸腔里翻涌出来的呕意，几乎令他瞬间惊醒。 醒来后，因为第一眼看到的是柳晴，他略感心安了些。 “我，我怎么回来的？”说话间，他已经捂住了嘴。 “九哥带你回来的。” 柳晴见状皱了皱眉，直接转身往外间走去。 片刻间，她手里拿着一个木盆出现，嘴里埋怨道：“怎么喝了这么多？可是想吐了？” 宋明彰有些虚弱地点点头，接着扶着床就着木盆就吐开了。 宴席之上，他本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可谓吐得一干二净。 空气中漂浮着秽物难闻的气息，柳晴对着外间的夏妆喊了一声：“夏妆，去把窗户打开。” 她自己则端着宋明彰吐完的木盆出了外面。 等再进来时，她端起桌上的醒酒汤道：“来，四郎，喝点醒酒汤，现在有没有好受些了？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出来了，饿不饿？” 宋明彰摇摇头，就着她递到嘴边的汤匙将醒酒汤喝下。 中间柳晴企图让他自己喝：“要不你端着碗一口喝掉？” 宋明彰嘟着嘴，有些不满地望着她：“我都成这样了，你都不愿意喂我！” “……” 柳晴有一瞬间感到十分无语，真是败给他了。 “好好好，我喂你，宋大爷，我喂你！” 宋明彰不乐意了，伸手就要夺过碗自己喝。 柳晴见状，连忙端着碗躲到一旁，呵斥他道：“你可消停些祖宗，好生待着，我喂你！” 宋明彰顿时乖巧得不得了。 “今日琼林夜宴怎么样？四郎你给我说说呗！” 喂醒酒汤的功夫，柳晴问起他宴席间的事情，顺便还吩咐夏妆去灶房那边说一声，给宋四郎熬碗粥。 宋明彰想了想道：“挺好的，不过贾三道当了驸马！” 他一张嘴就是个劲爆的消息，柳晴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真假？他真的尚了公主！” “嗯，皇上亲自下旨赐婚，还能有假？” 柳晴感叹道：“从前我就说过，将来他可能娶公主，想不到真被我猜中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白日间杨敏在酒楼里同他说的话。 一时间，柳晴心里只觉得感动莫名。 “四郎，原来之前你说的话，不是玩笑话？” “什么话？”宋明彰有些狐疑地望着她。 柳晴眸光灼灼地望着他，声音柔软到不可思议：“昨日皇上召见你，本意是想选你做驸马？只是你拒绝了！” 宋明彰平静地点点头：“不错。” “就这两个字？”柳晴问他，“你会后悔吗四郎？我，我或许并不值得你做到这种地步。” 宋明彰伸出手，按住她的肩膀，一双凤眸牢牢地盯着她道：“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我说你值得，你就值得！” 他好爱她。 第837章 哭诉 第837章 哭诉 贾三道酒量极好，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是神智一直是清醒的。 孟义架着马车带他回到家时，他就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 袁婆小心翼翼上前来报：“小郎君，武先生带着武娘子过来了，现在在书房等着。” 贾三道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道：“我知道了，婆婆你也随我一起来。” “是。” 等主仆二人来到书房。 就见武清衡正背负双手站在窗前，凝望着窗外的夜色，武梅儿则坐在榻上，哭得眼睛都肿了。 父女二人听到门口处传来动静，一个转身，一个则直接迎了上来。 “凤行\/五郎，你回来了！” 贾三道先同武先生见礼：“学生见过老师，老师怎么过来了？” 接着，他又看向武梅儿，面露疼惜之色：“小师姐，别哭了，眼睛都肿了。” 武清衡叹息一声道：“淑妃娘娘的懿旨送到府里，梅儿就闹着要过来！” 武梅儿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纤白的手指如雨点一般指着贾三道，满脸控诉道：“五郎，你说过你要娶我的！你说这两日就上门提亲，你说过的，你为什么说话不算数？为什么要尚公主？” 贾三道闭上眼，复又睁开，有些歉意地望着她：“小师姐，是我有负于你！” 武清衡呵斥女儿道：“梅儿，休得胡闹！圣旨已下，皇命不可违！” 武梅儿闻言，扭头唰的一下看向自己的父亲道：“爹，我不信，我不信会有这么巧，那公主怎么就偏生看上他了？为什么不是宋明彰，也不是张思俊，偏生是他，一定是他做了什么，爹！” “闭嘴！” 武清衡脸色铁青，听着她对贾三道没来由的怀疑，沉声道，“一直以来凤行待你如何你当知道，这样，你就说你到底愿不愿意做这个平妻？如若你不想做，爹我便舍了这张老脸去求皇上和淑妃娘娘收回成命，往后你同凤行男婚女嫁，再不想干！” “爹！” 武梅儿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你明知道女儿，女儿已经是五郎的人了，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女儿没了他，还有谁会要我？” 武清衡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是看女儿一时佐了性子，生怕她将来遭贾三道厌弃，这才如此说。 同时他也知道，在公主底下讨生活，绝非易事！ 武梅儿却继续道：“平妻平妻，说得好听，不就是个妾吗？五郎啊，我不想做妾，我不想同公主共事一夫，她是金枝玉叶，将来我还有好日子过吗？” 贾三道听了她的话，瞬间低下头，一言不发。 武清衡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由老泪纵横。 半晌，他终是声音嘶哑道：“凤行啊，梅儿是为师唯一的女儿，为师今晚同她深夜前来，不求旁的，只求你看在为师这两年教你还算用心的份上，往后待梅儿好些，为师，为师谢谢你了！” “老师放心，老师的教导之恩，学生没齿难忘，梅娘——小师姐，我一定待她如珠似宝！” “罢了，那为师就先带她回去了，你累了一天，早些歇息。” 武清衡得了准话，心里略放心了些，拉着满脸悲伤失望的武梅儿离开了贾家。 等父女二人离开后，袁婆有些不屑地开口道：“小郎君，非是老奴不敬武先生，实是那武娘子太过不知耻！身子被姜霖那狗东西玷污了，还非要做小郎君的正室，就是收做偏房，都是小郎君仁慈了，当真是不知所谓！” 贾三道闻言，抬起头看她一眼。 半晌，他忽的轻笑出声：“婆婆，你忘了啊，她被姜霖强暴，是我一手触成！” 所以，他也无所谓武梅儿如何，就当他大发慈悲，养只阿猫阿狗了。 第838章 来客 第838章 来客 醉酒的宋四郎热情得不得了，昨晚两人闹了大半夜才消停。 第二日。 柳晴睡得正香甜的时候，宋明彰满身清爽地进来叫醒她。 “小晴，该起来了，盼娣和候三力来了。” 柳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谁来了？四郎你说谁来了？” 宋明彰：“盼娣和侯三力，还有他们的孩子。” “什么时候来的？” 柳晴急了，连滚带爬起来穿衣服，满脸的焦急，“什么时辰了？你怎么现在才叫我？” 太阳都快爬到半空中了，宋四郎才来叫醒她，也真是够心大的。 “巳时三刻了，我见你睡得香甜，实在不忍叫你，便单独陪了会儿他们。” 柳晴于是瞪眼看他：“你怎么没等用午膳的时候再叫醒我？丢死人了，没得让人笑话！” “不会的。”宋明彰满脸宠溺地望着她，温声道，“我只说你有事得晚些回来了，没说你还在睡觉。” 柳晴这才松了口气，也有心思想旁的了，边穿衣服边问他：“四郎，你方才说他二人的孩子，可是盼娣已经生了？生的是男孩女孩，孩子好看吗？” 宋明彰卖了个关子道：“一会儿你自己看，我已经吩咐灶房那边午膳准备的丰富些，你不用担心。” “嗯。” 柳晴先是应了一声，接着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道，“听你这意思，他二人已经成亲了？” “是啊，已经成亲了。” 宋明彰眼睛盯着她，故意道，“我听盼娣叫候三力相公，再说了他这次回去不就是要同盼娣成亲吗？若然盼娣一个女娘也不能跟着他来金陵！” 柳晴知道他的心思，闻言，有些嗔怪地看他一眼：“你呀！” 她动作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收拾妥当，同宋明彰一起往会客的厅堂走来。 二人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婴童洪亮的哭声。 柳晴侧头看了一眼宋四郎，接着抬脚进入，高声道：“盼娣，三郎，听你四哥说你们来了，真真叫你们久等了！” “天赐乖，娘在呢，爹也在，莫哭，莫哭~” 宋盼娣头上包着一块方巾，刚出月子的她，身形较之从前丰裕了不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许是听到娘亲温柔的声音，小家伙哭声渐渐止住。 宋盼娣见状，抬起头来看向门口的方向，眼露惊喜：“四嫂！” 柳晴加快脚步上前，目光率先看向她怀中的襁褓。 但见襁褓中的小婴儿肤色微黑，长得胖胖乎乎虎头虎脑，一双眼睛黑葡萄似的，只看着就让人心都要化了。 “盼娣，孩子长得真好，好看！” 宋盼娣闻言，心里也欢喜的紧，嘴里却谦虚道：“哪里？跟块小黑炭似的，也不知道随了谁？” 柳晴就笑：“自然是随了你和三郎，三郎肤色微黑，这孩子肤色随了他，你长得好看，孩子模样像你！” 候三郎听了她的话，面上忍不住露出一丝憨厚的笑容，看向宋盼娣和孩子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柳晴继续问道：“你们何时来的？可是已经安顿好了？这一路上都平安？还有家里都好？” 宋盼娣回道：“昨儿个到的，相公在这边赁了个小宅子，我们昨晚回去简单收拾了下就妥当了，劳四嫂惦记，家里一切都好，路上也平安。” 第839章 闲话 第839章 闲话 柳晴闻言点点头，又问起她孩子的名字。 宋盼娣满脸甜蜜地望了一眼一旁的候三郎，柔声回道：“孩子叫天赐，候天赐，四嫂啊，有了天赐以后，我就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他好，我就一切都心满意足了。” 这没做母亲的时候不知道，真做了母亲，那真是一颗心都拴在了孩子的身上，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这是自然，都说母子连心，何况我们天赐长得这么可爱？莫说你这个当娘的了，便是我这个当婶娘的，瞧着都喜欢！” 柳晴说着，就将一早就备好金锁拿出来递给宋盼娣，“一早就备好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别嫌弃。” “四嫂说哪里的话？” 宋盼娣接过金锁，足金的小金锁沉甸甸的坠在手心里，她心里只觉得熨帖极了，“我替天赐谢谢他婶娘了，四嫂——” 她说到这里，立时红了眼眶，哽咽道：“我做了不好的事情，你还愿意理我，我真是，打心眼儿感激你和四哥。” “行了。” 柳晴叹了口气，抽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她，“都当娘的人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你瞅瞅，小天赐都在看你呢！” 宋盼娣接过帕子，又哭又笑道：“四嫂，谢谢你。” 她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淡春的回禀声：“大娘子，午膳已经备好了。” “知道了。” 柳晴应了一声看向宋盼娣二人：“盼娣，三郎，我们先去用膳，边吃边聊。” “好。” 几人来到膳堂，小天赐似乎到了午休点，在路上就睡了过去。 柳晴轻声叫淡春几个过来，吩咐她们抱着孩子到隔壁的客房午休。 顺便嘱咐务必留人守着，这才放下心来同宋盼娣二人说起话来。 “四嫂，我听说，听说三嫂没了？三哥又续弦了？” 宋盼娣似乎憋了很久，坐下后找机会就问起候宋三郎和柳晓珍的事情。 “是没了，不过他有没有续弦，这事儿我还真不清楚！” 自从出了刘家人的事后，柳晴提起宋三郎，神色就淡淡的。 宋盼娣见状，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脸上的表情不由就有些讪讪的。 宋明彰在一旁道：“没续弦，不过打算扶正一个偏房！” “唉，照我说，便是三嫂再不好，待三哥也真是仁至义尽了，怎的得年纪轻轻就……四哥、四嫂你们都不知道，消息传回去后，柳家村三嫂的爹娘去三叔、三婶那里闹得不成样子了，若非族里出面，怕是到现在都还没消停呢！” 候三郎开口道：“好了娘子，恶人自有恶人磨，大好的日子，我们还是别说他们了，说些开心的事。” 宋盼娣点点头，笑着看向柳晴和宋四郎道：“四嫂，四哥，二嫂也生了，也是个儿子，还捎了信带了东西来！” 说话间，她取出信来递给柳晴道，“二哥、二嫂的孩子比天赐大一点，还取了小名，叫滚滚，眼下都能爬了！” “滚滚？这是什么小名，听着倒是蛮可爱的，二哥、二嫂一切都好？二嫂胖了吗？” 宋盼娣就笑：“胖了，不过二嫂个子高，便是胖了也不显。” “那敢情好！” 柳晴迅速打开信，神情认真地读着上面的内容。 看着看着，她面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扭头将信递给宋四郎道，“四郎，这两张是二哥给你写的，你快瞧瞧。” 第840章 冠姓 第840章 冠姓 宋明彰倒是没想到，宋二郎会给他写信。 自从爷奶去世后，他时长觉得宋家秤的一切都离他很远了。 【四郎亲启： 见字如晤。 上月清明，愚兄去给爷奶扫墓，忽而想起少时光景，那时爷奶俱在，你我兄弟和乐，阖家团聚，何等快乐？ 至如今你我天各一方，爷奶更是天人永隔，愚兄念及此处，只觉人世沧桑，甚是想念你。 听闻金陵权贵、豪富众多，你自小性情乖戾，切勿轻易与人结怨，大丫仁善，待人赤诚，于待人接物一事上，你要多听她的意见，莫要一意孤行。 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凡有所需，务必捎信回来，愚兄自会让人送去。 家里几个药庄，愚兄会替你和大丫打理好，你且放心。 另，子嗣传承，乃人伦大事也，今兄已有子，四郎你也要抓紧时间，同大丫生下嫡子，以延续香火。 家里一切都好，勿念。】 最后面是落款。 短短一封信，内容却不少，宋明彰只觉得满心复杂。 同时心里不自觉生出一股暖意。 “二哥信里说什么了？”柳晴凑过来问他。 方才她只顾着看乔婉莹写给自己的信，看到宋二郎写给宋四郎的信时，就直接将其递给了宋四郎，倒是不知道里面的内容。 “让我多听你的话，不要同人结怨，还说——” 宋明彰看了一眼对面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宋盼娣和候三郎，故意道，\"还说让我们早点生个孩子，延续香火。\" 柳晴：“……” 她有一瞬间感到十分无语。 宋盼娣和候三郎还在这里呢，他就孩子不孩子的胡咧咧。 宋盼娣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忙笑着道：“二哥说的不错，四嫂啊，你同我四哥成亲也有两年多了，你们也该要个孩子了，方才不是说起我家天赐长得好吗？四哥、四嫂你们长得这般好，将来孩子指定生得漂亮！” 柳晴讪笑道：“孩子的事情我们有商量过，打算等两年再要，倒是盼娣、三郎，菜都要凉了，你们赶紧动筷子呀？” 说话间，她就夹了块鸡腿到宋盼娣的碗里道，“快吃！” 宋盼娣也是个聪明的，立时明白她不想在孩子这事儿上多言，忙道：“四嫂你也吃！” 四人于是开始用膳。 吃完后，宋盼娣担心儿子醒来，就去客房那边瞧孩子。 等她离开后，柳晴问候三郎：“三郎，我听你四哥说你和盼娣已经成亲了，可有操办婚事？” 候三郎点点头：“她不想张扬，便没有大办，还有……” 他说着面露为难之色：“还有孩子，孩子最初上了宋家族谱，她为了我，跟家里闹翻了，如今岳父岳母那边，怕是也伤心了。” 柳晴闻言，颇有些诧异地望着他：“方才我听盼娣说孩子姓候，可是又改姓候了？” 候三郎点点头道：“她说孩子是我的，既然我愿意回去娶她，孩子自然要姓候，没的孩子的爹在，却随母姓的！” 柳晴听了这话，心底顿时复杂难言。 晚间宋盼娣夫妻离开后，她随口问起宋四郎：“四郎，往后我们的孩子，随我姓可以吗？” 宋明彰当时就皱起眉头：“随你姓？胡闹什么？连你都是我的，莫说孩子！无论是你还是孩子，都要冠我宋姓！” “……” 柳晴无语地看着他，“你这个老封建，我偏不！” 宋明彰哼哼一声，直接俯下身将她压倒在床：“那我就做到你讨饶答应！” 第841章 拉拢 第841章 拉拢 朝廷的任命还没下来，宋明彰难得闲了下来。 早上起床的时候，柳晴还在睡，他替她掖好被子，就去前院同木九郎习武。 酣畅淋漓出了场汗后，宋明彰去洗了澡，才刚刚换好衣服，潘礼就从外面进来，回禀道：“郎君，府外有位姓蓝的公子递了拜帖来。” 宋明彰先是一愣，接着接过拜帖扫视几眼。 “快请！”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北地四大公子之一的蓝闵瑞。 潘礼直接将人带到了会客的厅堂。 宋明彰没多久就到了。 “早闻宋状元品貌双全，不似凡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宣传，蓝某不请自来，还望宋状元海涵！” 蓝闵瑞率先起身见礼，他身形修长，面色温润，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宋明彰还礼道：“蓝公子过奖，蓝公子之才学，享誉北地，若非乡试时贡院意外失火，今科一甲必有蓝公子一席之地。” “宋状元过誉了。”蓝闵瑞忙道，“宋状元如此说，当真让蓝某汗颜。” “……” 二人寒暄过后，宋明彰问起蓝闵瑞的来意。 蓝闵瑞想了想，温声道：“不知宋兄可否屏退左右?” 宋明彰挥手让潘礼一众人下去。 等房间内只剩下二人，蓝闵瑞开口了：“宋状元，今日我来，是为一件事！” “哦？” 蓝闵瑞：“宋状元可知，当今太子昏聩懦弱，陛下早有易储之心？” 宋明彰有些狐疑地望着他：“所以蓝公子的意思是？” “宋状元有所不知，家母姓柳。” 宋明彰闻言，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蓝公子是为了晋王而来。” “不错！” 蓝闵瑞肯定道，“宋状元才高八斗，深受皇上器重!晋王为人最是爱惜人才，良禽择木而栖，宋状元是聪明人，想来此前对太子和诸位王爷殿下都多有了解，不知宋状元你的意思是？” 宋明彰凝神想了一会儿，倒是没有先答复他，而是问道：“贾凤行做了华容公主的驸马，华容公主乃晋王胞妹，蓝公子可是已经见过贾凤行了？” 蓝闵瑞闻言，眼中划过一丝诧异：“宋状元是如何得知的？可是其中还有其他蓝某不知道的事情？” 宋明彰佯装为难道：“不瞒蓝公子说，我同贾凤行有些龌龊，若是日后为晋王殿下效力，怕是会让晋王为难，所以蓝公子可否容我再想一想？” “还有这回事？” “千真万确，蓝公子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贾三道。” 宋明彰说这话倒不完全是托辞。 贾三道做了华容公主的驸马，俨然是晋王一条船上的人了。 他如果也选了晋王，若晋王处事公平还好，否则他对上贾三道，从一开始就落了下风。 他是不愿意受这鸟气的，何况目前来看，晋王的胜算也就五五之数罢了，他也不急着站队。 蓝闵瑞听了他的话，不又陷入了沉思。 好一会儿，他站起身，同宋明彰告辞道：“如此，那蓝某就先回去了，宋状元且好生想一想，如今朝中的局势，蓝某相信单就宋状元和凤行你们之间的恩怨，一定不会影响宋状元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蓝公子放心，我会认真考虑的。” 蓝闵瑞闻言放下心来，临走前让人将一早备好的礼物递给宋明彰，并道：“……柳娘子医术高明，当日可是帮了蓝某的大忙了，今日来的不巧，还请宋状元替蓝某向柳娘子道一声谢，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宋明彰连忙拒绝道：“上次内子马车坏在半路，多亏了蓝公子帮助，如此蓝公子不必多礼。” 蓝闵瑞却到底没有将谢礼拿回去。 第842章 裙带关系 第842章 裙带关系 钦天监的速度很快，华容公主和贾三道的婚期很快就定了下来。 便在六月十六，如今已是五月中，满打满算也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 蓝闵瑞来贾三道府上的时候，贾三道正在接待礼部的人。 见他来了，贾三道有些意外：“蓝兄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蓝闵瑞看了礼部的官员一眼，笑着道：“你先忙，我不急，我先去喝杯茶等你。” “嗯。” 等他在会客堂喝了两杯茶，贾三道才姗姗来迟。 “蓝兄，抱歉让你久等了。” 蓝闵瑞笑着摆摆手，神色自在道：“都说了叫我表哥便是，凤行你未免也太生疏了些？” 贾三道如玉的容颜上浮现出一抹腼腆：“到底我同公主还没有成亲。” “皇上赐婚，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就是太谨慎了些。” 蓝闵瑞说到这里，放下手中的茶盏，开口道，“对了凤行，我有件事想问你。” “表哥请讲。” “皇上爱重今科那位宋状元，已定下他如翰林做侍读学士，在御前行走。” 贾三道睁大了眼：“表哥此言当真？他不过区区一个状元，不应当是从翰林修撰做起吗？” 蓝闵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着道：“皇上的心思你我又如何能得知？总之晋王的意思是，希望他能做咱们这边的人。” 贾三道皱了皱眉头：“他有那么重要吗？” “凤行啊，你同他之间，到底有何龌龊？方才我便是从他府上而来，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不想与你站在同一阵营。” “不过是些私事儿罢了，表哥，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蓝闵瑞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不愿说我也就不多问了，晋王那边还等着我的消息，我就先回去了。” “好。” 蓝闵瑞才刚刚离开，贾三道的神色就变得阴沉无比。 荀瑁听到消息赶来，温声劝他道：“公子，小不忍则乱大谋！当今朝堂，太子昏聩懦弱，早已被皇上厌弃，六皇子倒是个劲敌，但王家实在势大，凡事过犹不及，皇上对王家也多有忌惮，倒是晋王殿下，他不止为人低调，且文武双全，眼下公子终于得偿所愿当了驸马，又何必因为这么点事情就惹晋王殿下不快？” “先生知道蓝闵瑞方才所言了？” “是婆婆同我说的。” 贾三道没有怪袁婆多嘴，反倒问荀瑁：“那依先生所见，我便忍了这口气？” 其实他私心里也希望同宋明彰站在对立面，这样他就可以放开手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公子，你如今已经晋王殿下的亲妹夫，便是那宋明彰将来立下不世之功，又岂能越的过你？你俨然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啦公子！” 贾三道脑子转了个弯儿便反应过来，旋即眉开眼笑道：“先生所言极是，是我短视了。” “公子就是太过将那宋明彰放在眼里了，眼下当务之急是要用心操办公子您和公主的大婚！” 贾三道点点头道：“先生放心，我晓得轻重，刚刚将礼部的人送走。” 第843章 当托 第843章 当托 没有父母长辈约束，柳晴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醒来的时候，宋盼娣已经到了。 两人约好了今日去逛街。 柳晴连忙加快速度，见到宋盼娣的时候，满脸歉意道：“听下人说你等了有一会儿了，都怪我贪睡！” 宋盼娣掩唇笑着打趣道：“四嫂快别见外了！都是过来人，倒是没想到四哥如今身子竟这般好了！” 柳晴瞪了她一眼，旋即问道：“天赐呢？” “家里雇了个婆子，还买了个丫头，有她们帮忙看着没事。” “到底还是自己带才放心，这样，咱们早去早回！” 宋盼娣点点头：“好。” 姑嫂二人说着出了门，直奔卖衣服首饰的铺子。 国色天香这两日生意不怎么好，柳晴心里惦记着，就带着宋盼娣来了附近。 宋盼娣初来乍到，见什么都觉得新奇，奈何候三郎俸禄有限，是以很多时候，她只能看看。 柳晴倒也没有头脑发热将她看上的东西都包圆了，却也送了她两件衣服，还给小天赐买了一顶虎头帽。 “四嫂，这里的东西真的好贵，就刚刚那匹布，足足比咱们镇上贵了足足两倍多！” 柳晴点点头道：“确实，金陵寸土寸金，什么都贵！” “嗳，四嫂，你看那边那铺子门口的女娘，瞧着似乎是位贵人，光看背影，同四嫂你好像啊！” 柳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就见国色天香的门前，一名衣着华丽的女娘正领着一个侍女往里走。 这位主一看就不是差钱的，柳晴心里藏了私心，拉着宋盼娣就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四嫂？” 柳晴于是在她耳边轻轻道：“那是我开的铺子，我们过去瞧瞧，说不定能触成一笔生意！” 宋盼娣眼睛一亮，连忙点点头道：“好。” 姑嫂二人便朝着国色天香的大门走去。 这女娘不是旁人，正是华容公主。 公主出嫁，一应事宜都由礼部操持，但一辈子就成一次亲，华容就想着出来逛逛，看能不能淘些什么宝贝。 走到这条街的时候，她突然间发现这边多了一家新开的胭脂铺子，心里就生了好奇。 正待领着人进去逛逛，一扭头就见不远处两位女娘相携而来。 待见到其中一人时，她的瞳孔不自觉缩了缩，脚步也不由停了下来。 “公，主子？”喜儿有些不解地望着她。 “无事。”华容连忙回过神来，不再看不远处的二人，抬脚迈进了铺子的大门。 一进门，她就闻到一股极轻极淡却格外好闻的味道。 货架上琳琅满目摆放着精致的瓷瓶。 早有伙计上前接待：“贵客可有喜欢的花？小店可以为贵客量身定制你喜欢的花露和玉容粉。” “哦？” 华容听到他这话，上下打量他一眼道：“花露？玉容粉？说来听听。” 伙计受过专业的训练，噼里啪啦就开口介绍道：“小店的花露，是用当季的鲜花所做，经过……” 喜儿听了伙计一长串的话，不由道：“你说了这么多，你家的花露当真有那么好吗？” “好不好的，贵客可以先试用一下，咱们东家慷慨，专门做了样品让贵客试用，贵客放心，这样品都是单独装的，一小瓶只是一个人的量，决计不会让贵客同其他人共用一瓶！” 华容闻言，有些兴致缺缺。 正在这时，她的耳旁却忽然传来一道刻意压低的清脆女声：“四嫂，我就说这次见你，觉得你皮肤更白更水嫩了些，原来都是因为用了这家店的花露和玉容粉啊！” 第844章 冤大头 第844章 冤大头 柳晴温声道：“你若想用，我送你几瓶便是！” 依宋盼娣如今的身家，怕是用不起这么贵的胭脂水粉，左右自己就是卖这个的，送她几瓶也不值当什么。 宋盼娣连忙拒绝道：“这不成，这太贵重了四嫂！”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柳晴的脸和裸露出来的皮肤，眼底满是艳羡。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想了想，最终还是道：“这样四嫂，我若是要用，还是自己买，这东西精贵，我虽不能总用得起，但买来几瓶用还是可以的。” 柳晴于是也不再勉强她：“成。” 她仍旧打定主意要送盼娣几瓶，只是眼下还在店里，不好说太多，两人就暂且揭过这个话题说起旁的来。 一旁的华容的注意力却不自觉被二人的谈话内容所吸引。 在听到宋盼娣夸柳晴皮肤好脸蛋嫩的时候，她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柳晴。 但见她娥眉淡扫，眼瞳清亮剔透，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瓷白如玉，两颊处隐隐泛着红晕。 华容对风月之事颇有研究，一眼便看出她这是被滋润透了。 莫名的，她就回忆起长街之上，她倒在宋明彰怀里，隐隐感受到的力量和起伏的肌肉线条。 “主子？” 喜儿满脸狐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就看到方才那两个女娘正在货架上挑选东西，一旁的伙计殷勤地为她们介绍着。 “没事。” 华容脚步不自觉朝着二人的方向靠近。 然后接下来，喜儿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家公主像是专门同那两个女娘作对一般，抢光了人家看上的所有东西。 柳晴也觉得奇怪，但奇怪之余，只觉得好笑又高兴。 “当季的鲜花有桃花、芍药、丁香、杜鹃……你看你最喜欢哪种？目前桃花香露是卖的最好的，再配上一盒子桃花玉容粉，如果家里有胭脂，暂且也不必买这里的胭脂，只有香露和玉容粉，便足矣。” 宋盼娣想了想，开口道：“四嫂你觉得哪个比较好？” 柳晴笑着道：“我个人喜欢丁香的味道，芬芳馥郁，你嘛——” “给我来十瓶丁香香露，丁香玉容粉也来十盒。” 不等柳晴的话说完，华容就开口道，“还有你方才说的什么定制的极品香露，也给我来一套，本，本小姐喜欢喜欢牡丹，之后便让人送牡丹来，若是做的不好，当心我砸了你们的店！” 华容原不是什么嚣张跋扈的性子，可是面对柳晴时，她却不自觉挺起胸膛，摆出一副出身高贵的骄傲架势。 她这般大手笔，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双凤目一直紧盯着柳晴，唯恐错过她脸上的丝毫表情。 可是—— 她看到了什么，她竟看到宋明彰这乡下娘子的面上飞快划过一丝喜意！ “这位娘子，你看这，丁香花露目前店里只有十瓶，这位娘子也看上了，要不你让出一两瓶给她？” 伙计小心翼翼地凑到华容跟前，话都不敢大声说，生怕自己一个不慎惹恼了这位大主顾。 华容轻咳一声，张张嘴刚要说些什么，却听对面柳晴抢先一步道：“不用小哥，君子不夺人所好，我其实觉着海棠香露也不错，我换成这个。” 华容脸一沉，直接道：“你们店里的海棠香露我也要了。” 柳晴看她一眼，面皮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瞬。 “那我要水仙香露。” “水仙香露我也都要了。” “那桃花香露。” “你们店里的桃花香露我全包了！” “……” 第845章 半年不开张 第845章 半年不开张 店里的几人目瞪口呆地望着二人。 喜儿上前两步，轻轻拉了拉华容的衣袖道：“主子，太多了，您那边用不了这么多的！” 华容侧头，淡淡地瞥她一眼，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又不是没钱怕什么？用不了就赏给别人，就当是本——小姐的恩宠了。” 说完这话后，她还颇为挑衅地看了柳晴一眼。 宋盼娣在一旁，满脸担忧地望着柳晴：“四嫂，我们……” 柳晴轻笑一声，冲她摇摇头示意她放心，然后抬起头来看向华容：“既然这位娘子这般喜欢这家店的东西，那小女子便不夺人所好了，我们再去别处逛逛！” 她说着，拉起宋盼娣就往往外走去。 华容望着她风轻云淡的模样，忍不住咬了咬牙。 “贵客，你方才要的东西有点多，小的该如何送到您府上？还有这银子你打算如何结算？” 华容眼睛盯着柳晴二人离去的方向，俏脸微微发沉。 一旁的喜儿掏出一张两千两的银票甩给伙计问：“够不够？” 伙计定睛一瞧，见是宝通钱庄的银票，顿时笑得眼不见眼：“够了，尽够了，多余的钱，小的这就找给你！” 他说完，拿着银票就去柜台结算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方才那两娘子是在暗中较劲儿。 但这又与他们开店做生意的有什么关系呢？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今日这一大笔生意，真可谓“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 可不是，结账的时候，账房的老先生笑得眼睛都没了。 “四嫂，方才那女子，分明就是故意的，你为什么？” 出了国色天香，宋盼娣满脸不甘地问柳晴。 柳晴笑着看她一眼，温声道：“你忘了，国色天香是咱们的店啊，有人这么照顾生意，我感激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生气？” 宋盼娣点点头道：“我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到底是谁呀？瞧着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四嫂你抢了她的男人呢！” “噗嗤——” 柳晴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这丫头，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我不认识她，不过瞧她的衣着打扮，想来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我估摸着你那会儿夸我皮肤好，不小心触到了这位千金小姐的神经，算了，总归与我们无关，走！” “嗯。” 两人又逛了会儿别的店，宋盼娣挂念家里的小崽子，是以没过多久，她们就往回赶。 国色天香里的货，柳晴家里都有，她捡了几瓶香露，又拿了对应的玉容粉送给宋盼娣，让她带回家去用。 “四嫂，我不能要！”宋盼娣连连推辞，后面还拿出银子来要付钱。 柳晴只道：“拿去用，只此一次，就当我这个做四嫂的送你的成亲贺礼，下回你再花钱买，不过可以给你成本价！” “多谢四嫂。” 宋盼娣推辞不过，眼圈红红地带着东西离开了。 柳晴则因为今日入账大笔银子，心情难得明朗，颇有闲情逸致地叫抹冬抱来小阿章，逗弄玩耍。 “汪汪汪~” 宋明彰一进门，就听到一阵狗吠声。 紧跟着，一个敏捷的身影飞一般冲到了他的怀里。 第846章 认出 第846章 认出 柳晴当真把小阿章当成儿子来养了。 短短一段时间，小狗崽头顶、耳朵已经褪成了黄色，一双小狗眼圆溜溜黑钉钉的，身形更是圆滚滚胖乎乎的。 若非担心它吃太多翻肠子，柳晴不许它多吃，小家伙怕是要比现在还胖乎。 也是奇了，宋明彰平日里在家的时间到底不多，但狗崽崽却特别黏糊他，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扑到他怀里。 每到这时候，柳晴就忍不住泛酸：“小没良心的，白喂你那么多好吃的了！” 阿章似乎听出了是在说它，连忙从宋明彰怀里跳下来，迈着小肉跺跑到到柳晴脚边，发出一道人性化的叫声：“汪！” 一边还用两只小狗眼湿漉漉地望着她。 柳晴手不受控制地抱起它，一边抚着它柔软的毛发，一边问宋四郎：“朝廷的任命下来了吗？是入翰林院还是外放？” 宋明彰摇摇头，踱步走到她的身边坐下：“估摸着明日就会有旨意，我同人打听了下，多半是留京。” “那我们是不是能在金陵买宅子了？北城到底离皇城有些远，我这两日就拖周伢头帮忙打听着些？” “这些你看着办便是，对了，今日做什么去了？” 柳晴随口回道：“跟盼娣出去，帮她添置点东西！” 说到这里，柳晴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一抹兴奋来：“四郎，今天还发生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哦？”宋明彰见她兴高采烈的样子，勾唇问，“说来听听，可是路上捡钱了？” 柳晴眉眼弯弯，笑着道：“差不多。” 说着，她就将今日在国色天香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同宋明彰讲了。 宋明彰听了后，确实若有所思。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你能仔细说说她的穿着打扮吗？还有，她当时身边可是只带了一个丫头？” 柳晴有些狐疑地望着她：“四郎，你问这些做什么？难道这被盼娣说中了，她是你惹的风流债？” “不是，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又不是不知道？” 宋明彰摇摇头，面色凝重地望着她，“你只需说她有什么特别之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此番不以为然，若是下次她对你不利，那我可就要担心了！” 说到这里，他俊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狠辣。 柳晴原本是想说出来让他开心开心的，毕竟这样的好事儿不常见，可看宋四郎这般严肃的模样，她的心也不由跟着提了起来。 她仔细想了想，开口道：“倒是没别的特别的，她长得很好看，是那种明艳大气的长相，哦对了！” 柳晴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道：“我也不知道这个算不算，就是盼娣今天跟我一起，说是她，她的背影有点像我。” 宋明彰闻言，脸色唰的一下阴沉了下来。 柳晴见状，不由有些担心：“你认识她四郎？可是有什么不对？” “她是华容公主！” 柳晴瞬间睁大了眼：“她是公主？就贾凤行的未婚妻，皇上最宠爱的华容公主？” 宋明彰肯定地点点头：“就是她，你大约不记得了，她的背影确实很像你，游街惊马时，我将她误以为是你，所以才会出手。” 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缘由。 柳晴心里顿时更加熨帖了：“那看来确实很像，若然你怎么都能认错？” 宋明彰顺手将狗崽放到一边，然后俯身吻了上去：“其实也没那么像，若有下次，我肯定能分辨的出来。” 第847章 公主府的宴请 第847章 公主府的宴请 翌日。 宋明彰的任命果然下来了，结果比他意料中的要好得多。 从五品的翰林侍读学士，伴驾御前。 一时间，他这个出身乡野的新科状元变得炙手可热了起来，家中更是门庭若市。 柳晴也正式开始跟一些女眷打交道。 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一些，同宋明彰品级差不多的夫人、小姐们，相处起来都客客气气的，其他更高层次的，她目前还接触不到，所以她还是能应付得来的。 而这其中有一人，同她相处特别投契，那便是榜眼郎张思俊的夫人。 张思俊的夫人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陈曼。 陈曼与柳晴年纪相当，长着一张娃娃脸，出身不显，性格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的，相处起来很舒服，柳晴很喜欢她。 一来二去的，两家人走动的就多了。 这日，陈曼登门拜访，见到柳晴就问：“小晴，华容公主的宴会请帖你收到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可好？” 柳晴刚刚给狗崽洗完澡出来，闻言点点头道：“收到了，和你一起去还能互相做个伴，我求之不得呢！” 陈曼顿时松了口气：“小晴，你说公主请我们这些小官的家眷做什么？我们去了，能挨得上话吗？” 张思俊也入了翰林院，做正七品的翰林编修。 虽说翰林清贵，但一个七品小官的夫人，在公主和一众超品王妃、带爵位的夫人们面前，还真是上不了台面。 柳晴想起宋四郎先前说的话，心底也不由浮上一抹担忧。 但她转念又一想，对方好歹是公主，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为难她一个小官夫人？何况她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恩怨呀！ 想到这里，柳晴叹了口气道：“公主的请帖，旁人都趋之若鹜，若我们不去，未免太不识抬举！” 早上的时候，她已经同宋四郎说过这事儿了。 他的意思也是要去，只不过去了以后要当心安全，譬如入口的吃食，还有别被人引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 “嗯，我相公也是这么说的，许是因为公主殿下未来的驸马爷，同你我的相公是同年，所以公主才破例邀请我们。” 柳晴点点头：“如此，那就说定了，后日我们一同前去。” 大公主府。 府里人流如织，一众宫女太监忙得脚不沾地，都在为后日的宴会做准备。 要问这不过时不过节，华容为什么要办宴会？自然是因为她马上就要成亲。 同贾三道的婚期定下后，华容就下定决心要遣散后院的男人。 严格意义上来讲，公主府后院的男人并不多，满打满算一共六个，都是华容及笄后收的。 数目保持在一年一到两个之间。 得知公主要成亲了，公主府中这几个男人反应各异。 有仰天大笑，觉得解脱了的，也有痴恋华容，觉得一腔真心错付了的。 总归，这些日子公主府热闹的紧。 而华容却是个狠心的，说要遣散就一定要遣散，不管几个男人如何哀求挽留，她都毫不留情！ 这场宴会，其实就是华容对外传递的一种态度：看，我已经遣散了面首，从今往后改邪归正，要好生同驸马过日子了！ 第848章 遣散 第848章 遣散 贴身宫女喜儿从外面进来，恭声回道：\"公主，帖子已经送过去了，谅她们也不敢不来！\" 华容十指纤纤，涂着艳红丹蔻的手指轻扶额头，面上似有纠结：“喜儿，你说本宫对韩宴、顾航他们是不是太过绝情了？” 喜儿犹豫了一瞬，开口道：“公主，您的意思是？” “驸马真的值得本宫这么做吗？若是他将来……”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只是话里的意思喜儿却听明白了。 “公主，您是天上的仙女，月里的嫦娥，驸马得了公主这样的人，名利皆收，他还有什么不满的？除非他是个傻子，否则公主担心的事一样都不会发生！” 华容闻言叹息一声道：“可是本宫还未曾过门，就多了个武氏，真叫人心里不痛快！” “武氏算什么？说是平妻，不过是皇上和娘娘为了堵住武清衡的嘴才不得不让驸马纳了她，她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公主又有何惧？” “罢了，你说的也有道理！” 华容揉了揉额角，面上的神色略缓和了些。 只是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喧哗声。 下一刻。 一个披头散发形容狼狈的年轻男人便冲了进来。 他直接扑到了华容的脚边，抱着她的大腿哀求道：“公主，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这么做啊！顾航跟了你三年，为了你抛妻弃子，眼下你说赶我走就赶我走，公主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撒开！” 华容神色冷凝，眸光冷冷地望着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男人道，“你瞧瞧你如今的样子，本宫还怎么留你？” 顾航闻言，瞬间慌了。 他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手忙脚乱整理自己，先是将散乱的头发理顺，然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完事后，他眼眶红红地望着华容道：“公主，你说过你最喜欢顾航的长相了，怎么，那驸马可是比我长得还要俊俏” 华容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底一阵烦躁：“顾航，本宫给你们每人一万两银子的遣散费，这笔钱，足够你们下半生衣食无忧了，你就别再纠缠了，别把我们之间的情分都磨没了！” 顾航听了她的话，神情怔忪。 好一会儿，他忽然咧嘴笑道：“好，好，好一个把我们之间的情分磨没了！公主殿下，方才顾航无状，让您见笑了，我这就拿了银子离开，往后保证离公主，不，离金陵城远远地，再也不出现在您的面前。” 仗义每多屠狗辈。 顾航觉得这是他的报应。 【顾郎，你不要离开我，便是不看在这些年我为这个家做的一切的份上，也求你看在涵儿的面上，不要丢下我们母子！】 他抛妻弃子，毅然决然离开家中来到公主府上时，发妻的话语言犹在耳。 可去岁，他的儿子死了，发妻也义无反顾二嫁他人。 这一切都是报应。 如今他什么都没有了，不，他还有一万两银子。 这一万两银子，便买断了他的良心，还有他的后半生。 想到这里，顾航抬起头，神色惨然地望着华容，凄然道：“公主，那顾航这就告辞了，遥祝公主和驸马琴瑟和鸣，幸福一生！” 言罢，他转身决然而去，背影中再无一丝留恋。 第849章 告假送人 第849章 告假送人 宴席当日。 宋明彰特意告假一个时辰提早回到家中，亲自驾车送柳晴去公主府。 他们顺道去张思俊家里接了陈曼一起。 陈曼和柳晴坐在马车里，宋明彰和秦立一左一右坐在车辕上，宋明彰亲自赶车。 柳晴带了稳重的淡春随行，陈曼带的则是一个婆子。 “小晴，宋状元待你真好，竟然告假回来亲自送你去参宴。” 陈曼朝着车帘的方向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往日觉得我相公待我也还算不错，可今日同你一比，才发现他差得远呢！” 柳晴笑着看了她一眼道：“阿曼你快别这么说，每个人的性情不一样，我相公，就是比较心细，但有时候较真起来，也份外让人烦恼呢。” “对！对对！” 说起男子的性情，陈曼像是瞬间打开了话匣子，“我相公那人，瞧着倒是满身书卷气，可行事却是粗枝大叶，他再想不到要送我去参宴的！” “无妨，有我陪着你呢。” 柳晴温声安抚她道，“一会儿在席间，我们别分开就是了，两人在一处，互相能有个照应。” 陈曼自从接到请柬后，就一直坐立难安，得知柳晴也如她一般，她像是瞬间找到组织了一般，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如今又听到她这么说，自然无不应承：“小晴，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放轻松。” 马车到达公主府的时候，府门前已经停了不少装饰豪华的马车了。 宋明彰和秦立跳下车辕，将脚凳搬出来放在一旁，等候车里的女眷下车。 柳晴先下的车，宋明彰亲自上手扶她。 等她下来，他就拉着她到一旁，故意板着脸问：“我较真？惹你烦恼？” 柳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放低声音：“你听到了？”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 “瞧把你嘚瑟的！”柳晴没好气道，“行了，阿曼还在等着我呢，我们过去。” “阿曼阿曼，才认识几天？你就叫得这般亲热！” “你个醋坛子，女子的醋你也吃？” 宋明彰不以为然道：“女子又怎么了？多少传奇画本里有磨镜之好，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什么乱七八糟的？” 柳晴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抬脚就往陈曼那边走去。 走了两步，她突然间想起什么似的，顿住脚回头，看向已经跟上来的宋明彰道：“四郎，这宴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稍后你便直接回去，忙了一天，回去早些歇着，不用等我！” 宋明彰摇摇头：“我不累！” 柳晴看着他眼帘下方的青影，深知他是在强撑，就强硬道：“让秦立留下来等这便是了，你若是不听话，我可就生气了。” “好好好！” 宋明彰蹙起眉头，有些无奈地答应道，“等你们进去了，我就回去，你自己要多加小心，若是无事便罢了，如果有事，切勿让自己吃亏。” “我晓得。” 两人边说边走。 不一会儿的功夫，柳晴就同陈曼重新汇合。 她挥手同宋明彰告别，二人交了请柬，缓缓踏入公主府中。 第850章 我有一个朋友 第850章 我有一个朋友 路上，陈曼再次开口，话里话外都是对柳晴夫妇之间感情的羡慕。 “小晴，你同你相公的感情真好，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都要跟你说些体己话。” 柳晴闻言，轻蹙眉头，犹豫了一瞬才试探性地问：“阿曼，我问你个问题啊？” “什么？” 公主府很大，从大门到举办宴会的厅堂，有很长一段距离。 陈曼有足够的时间听她说话，和她闲聊。 “就是，我有一个比较要好的朋友，他相公，对她的感情，怎么说呢？就是跟我们不太一样，但是她知道，她相公是真心喜欢她的！” 陈曼有些狐疑地望着她：“小晴，怎么个不一样法？你是在说你的朋友，还是在说你自己啊？” 柳晴闻言不由老脸一红，忙道：“不是说我自己，就是我的一个朋友，是别人的事情。” “哦，那你说说，怎么个不一样法？” “就是她相公，对她有着超乎寻常的占有欲，喜欢事无巨细掌控她的一切，比如她每日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他都想事无巨细的知道，还有——” 后面的话，柳晴有些难以启齿。 “还有什么？”陈曼一双杏眸柔柔地望着她，满脸鼓励道，“你说小晴，还有什么？” 就是上辈子，身处在那样一个开放的时代，柳晴都没觉得这么窘过。 “还有我朋友说，在那方面上，他相公让她有点吃不消。” 陈曼听到这里，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你相公这样你觉得不好吗？” 话音刚落，她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道，“不是，我是说，你朋友觉得她相公这样不好？” 柳晴有些一言难尽地望着她，半晌道：“好，我承认没有这个朋友，就是我相公，他比较粘人，有时候让我觉得很恐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些话她从未同旁人说过。 也许是陈曼这个人让她觉得值得信赖。 更或许是，因为她们才相识不久，彼此间的感情还算纯粹，她才可以肆无忌惮地同她说这些话。 陈曼收起脸上的笑容，神情也跟着变得凝重了许多：“小晴，你这话，是真的，还是掺了水分？若是真的，这就要看你对你相公的感情如何了，你心悦他吗？” 柳晴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自然。” “那你到了可以为他放弃一切的地步了吗？包括自由、自尊，所有你珍视的一切！” 柳晴皱了皱眉头：“阿曼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喜欢宋四郎，并不意味着，她就要放弃这些呀，哪里就到了这般田地了？ 陈曼轻叹一声道：“我从前有个远房表姐，她和她的相公青梅竹马，两人从小就定了亲事，感情一直如胶似漆，好到没人不羡慕的地步。” 顿了顿，她继续道：“可是有一天，我们却突然接到他们夫妻双双亡故的消息，那时候我还小，只恍惚记得是因为表姐外出时遇到一位故人，那位故人是个男子，她只是多同那男子说了几句话，回去后就被她相公活活掐死了！她相公深爱着她，将她杀死后，又跑到那男子面前将他杀掉，回去后就将表姐的肉都吃到了肚子里，然后自戕了！” 柳晴倒吸一口凉气：“何至于斯？” 陈曼有些怜悯地望着她道：“有一个深情的丈夫是件好事，但凡事过犹不及，这种人，极端又可怕，小晴，你，你相公真的是这样的人吗？瞧着不像啊！” “……” 她犹豫了一会儿，有些底气不足道：“应该不是，他没有这么极端的！” “那便好，那便好！” 陈曼松了口气，无意间抬起头，发现自己二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了。 她忙止住话头，道：“小晴，到了，我们进去。” 第851章 宴始 第851章 宴始 公主府富丽堂皇，用来宴请客人的厅堂装饰的美轮美奂，足以容纳上百人。 柳晴和陈曼相携入内，早有门口候着的丫头上前招待二人。 那丫头起先还笑着，待看清二人的衣着后，面上的笑容便淡了几分：“二位夫人请随奴婢来。” 陈曼小心翼翼地拽了拽柳晴的衣袖。 柳晴回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二人便跟在那丫头身后往席间走来。 她二人一个从五品小官的夫人，另一个丈夫的品级更是只有七品，在一众超品王妃、公侯夫人间，自然只能位列末席。 领路的丫头将她们带到席上后，就忙不迭地又去招呼旁人了。 陈曼感叹道：“往常跟相公同僚们的夫人相处不觉得如何，今日才发现，到底人微言轻，位卑心怯。” 柳晴倒是没觉得这丫头的态度如何，捧高踩低是人性，这丫头好歹面上做得还算不错，到底是公主府，下人们都是识礼数的。 “阿曼你也别太妄自菲薄了，有些东西是人娘胎里自带的，未必就是因为她们比我们更优秀！” “你这个观点倒是新奇！” 陈曼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柳晴，紧张的心情略平复了些。 “华容公主驾到！” “晋王妃驾到！” “周王妃驾到！” “……” 伴随着内侍官尖细的唱喏声，今日宴会重量级的几位人物陆续登场。 席间众命妇齐齐起身见礼。 柳晴和陈曼也跟着起身行礼。 “诸位不必拘束，请坐！” 华容落落大方地开口，然后转身请晋王妃、周王妃二位上座。 另外还有一位国公府的老夫人，因为年事已高，地位尊崇，同华容和两位王妃一起位列主席。 宴席，无非就是吃吃喝喝，吹拉弹唱，或者挂个赏花的名头，譬如秋日菊宴，重阳夜宴，再比如春日牡丹盛宴，夏日荷花宴……今日华容设的宴，也有一个好名字叫韶华宴。 大家基本上都知道，这是华容成亲前举办的最后一次宴会。 等众人落座后，华容拍拍手，就有宫娥采女端着美酒佳肴鱼贯而入。 不远处悠扬的丝竹管乐声响起。 因为宾客都是女眷，华容别出心裁，宴席之上表演的，竟是一群穿着短打年轻强壮的男子们。 主位之上，晋王妃看着下方衣襟大敞，肌肉虬结的舞男们，神情略显无奈。 “媛儿，你这未免太过胡闹！” 华容却蛮不在乎道：“三皇嫂，我的好三嫂，你快看呀！这几个可是我特意挑选出来的，模样俊功夫也俊，你先别忙着说，你且瞅瞅下面那些人，瞧着一个个面红耳赤，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场中看！” 晋王妃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果见下方的女眷们个个面颊绯红，神情激动，明明想看的不得了，却故作镇定，简直没眼看！ 她不由…… \"媛儿，你先别管这些，且说说你到底得了什么好物儿？还非要在今日宴上揭晓？\" 周王妃王氏却对下方一众卖弄风骚的男子兴致缺缺，只缠着华容问，“你指定是得了好东西，若然你的脸蛋这两日我怎么瞧着娇嫩了许多？” 第852章 宣传还是羞辱 第852章 宣传还是羞辱？ 华容闻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明艳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自然也不例外！ “表姐，你先别着急！你和三嫂的，我已经单独留出来了，还另外让他们定做了你们喜欢的花，三嫂喜欢蔷薇，便做蔷薇的，表姐你喜欢水仙，就用水仙的！” 周王妃闻言更觉得百爪挠心，好奇的不得了，“到底是什么呀？华容你就别卖关子了！” 华容神秘一笑，接着起身走出席间。 “啪啪啪！”伴随着她的三道拍掌声，原本闹哄哄的宴席大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席间众人俱都好奇地望着她。 一位二品大员家的媳妇大着胆子笑问：“公主可是有事要吩咐臣妇等？” 华容瞥她一眼，笑着道：“是好事！” 她也没卖关子，话音刚落，就朝着一旁的喜儿挥了挥手。 片刻间，众人就见十几个宫女端着盒子出现在了眼前。 华容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视线穿过前面几排，径直落向后方末座上的二人，沉声道：“此乃本宫无意中买到的养颜好物，因为效果奇佳，本宫当日便多买了不少，今日席间，凡四品及以上官员家眷都有份！” 柳晴和陈曼在下面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二人不由面面相觑。 待宫女们将东西分发下去后，华容公主又介绍道：“这东西是本宫在街上一家名叫‘国色天香’的胭脂水粉店买的，它家比旁的水粉店多了一种花露，这花露味道清香，很是滋润，涂一点在脸上用手轻轻拍打，很快便能吸收，还有那玉容粉，本宫用着也比旁的店要细腻白皙更加贴肤……” 柳晴听着她这一连串的好评，心脏不争气的狂跳了起来。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店里的生意，本身就因为价格偏高，一直都不怎么样。 这段时间，她为这事儿没少头疼过。 想不到…… 这华容公主哪里是个煞神？分明就是她的财神爷啊！ 耳边华容还在继续为国色天香打广告：“……今日诸位能赏脸参加本宫举办这韶华宴，本宫不胜感激，在坐的诸位都是女子，女子便没有不爱美的，相信诸位用过之后，定然会觉得不虚此行！” “多谢公主赏赐！” 接到礼物的命妇陆续起身道谢。 华容等宫女分发完后，状似无意地问道：“都分完了？” 喜儿上前回话：“回公主，四品以上的家眷都分到了。” 华容微微颔首，旋即对着席间众人，略带歉意地解释道：“非是本宫偏颇，实是因为东西有限，当日虽然本宫采买了不少，但这分到诸位手上，还真不剩什么了！如此，本宫对没有分到的夫人表示遗憾了，哦，对了——”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喜儿，问道，“今日来参宴者，五品以下官员，应当不多？” 喜儿神情犹豫了一瞬，先是看了一眼柳晴、陈曼二人的方向，接着才恭声回道：“禀公主，只有，只有两位！” “哦？” 华容微微挑眉，“哪两位？” “翰林侍读宋大人并翰林编修张大人府上家眷。” 第853章 狐媚 第853章 狐媚 华容听了她的话，纤手扶额，面上露出一抹懊恼：“瞧本宫这记性，竟把她二人忘记了！” 周王妃在一旁满脸好奇地问她：“媛儿，你设宴，怎么会请那些不入流小官的家眷？” “去，把她二人叫上前来！” 华容先吩咐了一声，接着转头看向周王妃，笑着解释道，“表姐有所不知，这二人的相公，同我还有些渊源。” “哦？”周王妃生出一丝兴趣，“什么渊源？” “她们的丈夫，同我的驸马是同科一甲的另外两位，我就想着见见她二人！” “原来如此！” 姑嫂二人说话间，柳晴和陈曼已经走到了面前。 两人躬身施礼道：“臣妇见过公主，见过晋王妃，见过周王妃！”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华容收起脸上的笑容，眸光沉冷地望着静立下方的柳晴。 晋王妃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华容，接着目光也落在了柳晴身上。 柳晴二人依言抬起头来。 华容看着她问：“你二人谁是状元娘子？谁又是榜眼娘子？” 柳晴想了想，上前一步先行回道：“臣妇柳氏，家夫是今科状元。” “臣妇陈氏，夫君是榜眼！” 两人一前一后回话，说完后，就屏息等着。 华容正待开口，却意外的听到了三嫂晋王妃的声音。 “本宫听闻宋状元爱妻如命，成亲两年只守着妻子一个人过，甚至——” 她说到这里，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华容，佯做打趣道，“甚至连皇家的驸马之位都拒绝了呢，今日一见宋夫人，方知宋状元的妻子竟是这般模样！” 那位国公府的老夫人听了她这话，看向柳晴的目光中，不自觉带了一丝厌恶：“王妃娘娘，您有所不知，老身活了这么大岁数，经见的事不少，如这般出身卑贱却深受男子喜爱的女子，大抵是有些狐媚功夫在身上的，我们好人家的女娘，是决计做不到的！” 柳晴闻言，唰的一下抬起头，目光冷冷地望着她。 “呵~”华容在一旁听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连忙以手掩唇，做出一副失态的样子，可那声毫不掩饰的嗤笑声，柳晴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在场的人几乎个个都是人精。 有人瞬间就反应过来华容不喜此女，站起身就语气刻薄地问柳晴：“宋夫人，你便说说你是用何等狐媚法子勾得宋状元非你不要的？我等真真是好奇的不得了！” “咳咳~” 华容轻咳一声，呵斥那命妇道，“不得无礼！” 周王妃似乎天真烂漫，也接口问柳晴道：“柳氏是？你真有法子能让男子非你不要？” 柳晴闻言，深吸一口气道：“回周王妃，臣妇没有！” “没有？” 周王妃雍容端丽的面容上满是不解，“既没有，那宋状元为何会如此对你啊？你有所不知，本宫和诸位夫人并无他意，实是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你要知道，在场的所有人，但凡成了亲的，家中男子，没有一人是只守着妻子过日子的！” 柳晴待要开口，却听陈曼带着一丝颤音的声音徐徐响起：“回周王妃，臣妇，臣妇的夫君，自成亲以来，也是只有臣妇一人！” 第854章 给个说法 第854章 给个说法 “贱人，贱人！” 卫国公老夫人见她还在胡言乱语，气得浑身发抖。 只见她手指如雨点般指着柳晴，怒吼道，“来人，快来人，给我杀了这个贱人！杀了她！杀——” “老夫人，你先别急着生气，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柳晴开口打断，神色平静地望着眼前气急败坏的老妇。 仿佛将一个端庄得体、德高望重的国公夫人气成如今这般疯癫模样的人不是她一样！ “你，你这贱婢，满嘴胡言乱语，你——” “想来贵府有府医？不，其实不用府医，金陵城中任意医馆的一位郎中，只要给老夫人诊过脉，就能知道臣妇所言不虚，端看老夫人让不让说而已！” 一旁的周王妃听了她这话，接口道：“柳氏，这么说你会医术？” 来了。 柳晴等了好半天，终于等来了这个问题。 “回周王妃，是，臣妇略通医术，臣妇与家夫之间的情谊，也是由此而来。” “哦？”华容面上浮现出一抹好奇，一方面是出于对宋明彰过往的好奇。 另一方面，则是想知道柳晴这个乡野村妇，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宋明彰非她不可？ “说来听听！” “公主，休听这小贱蹄子花言巧语！”卫国公老夫人用杀人般的眼神恶狠狠地瞪着柳晴，“老身今日定要要了这贱妇的命！” 华容拨弄了下涂着艳红丹蔻的指甲，薄唇轻启，语气有些漫不经心：“老夫人，你的事容后再说，现下本宫在问话呢！” 卫国公老夫人闻言，浑身一僵，嘴唇嗫嚅了下，却到底不敢再多言。 “柳氏，你且说说，本宫和诸位还等着呢，倒是要听听你能说出些什么！” 柳晴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复又垂下眼帘，淡声道：“臣妇与家夫相识于微末，臣妇嫁给他时，他身体羸弱，久病缠身，人都言他命不久矣，是臣妇将他治好。” 她说到这里，略顿了顿，目光自席间诸位命妇身上扫了一圈，才继续道，“夫君感念臣妇对他的救治之恩，待臣妇一心一意，从未有过二心。” “他这般重情重义之人，怎么到了有些人眼中就变了味儿？还有——” 柳晴说着看向卫国公老夫人，一字一句道，“臣妇曾听过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心是干净的，看什么都是净的’，反之亦然！” 她这番话结束后，整个宴席大堂瞬间鸦雀无声。 好一会儿，才陆续有议论声响起。 华容看向柳晴的目光泛着一丝冷意：“柳氏，你倒是牙尖嘴利！” 一句话几乎把在场所有人都内涵到了。 “臣妇不敢！” 柳晴虽然跪着，但腰板却挺得笔直，面上没有丝毫怯懦。 这群人高高在上自命不凡，实在太欺负人了！ 她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了，可如果任由她们侮辱诋毁自己，那明日之后，新科状元的夫人出身卑贱，却有一身狐媚功夫，惹的状元郎为她神魂颠倒这样的名声就会传遍金陵。 宋四郎没有背景，一个不慎，此前的所有努力就会付之东流。 何况，她并不想受这鸟气！ “你不敢？”华容挑眉，明艳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一抹嫉恨，“本宫瞧着你敢得很呢！罢了，此等口舌之利，本宫也不与你计较，然你方才对卫国公老夫人不敬之罪，你待如何？今日本宫设宴，却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不给她老人家一个说法，本宫没法交待！” 第855章 平安脱险 第855章 平安脱险 “下作的小娼妇，老身今日定让你为自己的狂言付出代价！” 卫国公老夫人听华容如此说，顿时来了劲儿，指着柳晴厉声道，“来人，将这个贱妇给我拿下，先掌嘴一百下，撕烂她的嘴！” 她话音刚落，立时便有两个壮硕的婆子出现在柳晴面前，伸手去抓她。 “慢着！” 柳晴轻巧地躲过，接着重新看向卫国公老夫人，一字一句道，“老夫人，你可知你已命不久矣？” “住嘴！大胆！贱妇，休得再胡言乱语！” “你近来是不是时常觉得心悸多梦，夜间盗汗，下漏不止？”柳晴目光死死地盯着她，语带怜悯道，“臣妇虽然当众揭穿了你的隐私，却也是因为你出言不逊在先！你恼羞成怒便要要了臣妇的性命，可是你当知晓，你之病症，发展到如今地步，就只有臣妇能帮你了！” 华容听她这般大言不惭，不由冷笑一声道：“且不说老夫人有没有这样的病症，便是真如你所说，柳氏，这天下之大，杏林高手何其之多？怎么就只有你能治了？” 柳晴深深看了她一眼，沉声回道：“公主所言甚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世上医术能出臣妇之右者不计其数，可是只一样，臣妇便能将绝大多数高明的大夫比下去，那就是臣妇女子的身份！” 此言一出，华容顿时一噎。 好一会儿，她才咬牙道：“柳氏，你狂妄！” “公主恕罪！” 柳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接着看向卫国公老夫人，开口道：“老夫人，现下就端看你怎么选择了？” 她是不会坐以待毙束手就擒的！ 不过若是能和平度过这次危机，那自然再好不过。 卫国公老夫人喘着粗气，目光怨毒地望着她。 如果目光有实质，柳晴相信自己早已被她千刀万剐。 “小贱妇！” 好一会儿，只听她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老身，不与你这无知村妇，一般见识！” 柳晴闻言，一双妙目瞬间灿若星辰：“臣妇谢过老夫人宽宥！” 说话间，她站起身，镇定自若地对着华容和二位王妃行了一礼，然后施施然走回自己的席位。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直将陈曼吓得面无人色。 见柳晴终于平安归来，她长出一口气，颤抖着身体拉住柳晴的手道：“小晴，你，你方才吓死我了，你好大的胆子啊！” 柳晴望着她隐隐泛红的眼，心下有些感动：“阿曼，我没事，让你担心了，还有，方才谢谢你了。” “你吓死我了！”陈曼直接哭出了声，攥着拳头冲着她的胳膊就是一下，“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若是，若是她们——” “噤声！” 柳晴食指竖在唇边，冲着她轻轻摇摇头，“阿曼，我没事，都过去了。” 其实她也紧张，可是事到临头，她宁愿这么做，也不愿憋憋屈屈生受了那些欺辱。 接下来，直到宴散，陈曼都死死地抓着她的胳膊，唯恐她再出什么事。 索性华容等大人物们经此一遭，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别的地方。 只华容偶尔朝着她们的方向望上一眼，眼神寒凉。 第856章 接人 第856章 接人 韶华宴刚散，柳晴就被卫国公府的人拦住了去路。 陈曼面如土色，满脸担忧地望着她。 “阿曼，你先回去，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柳晴神色平静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转身跟在卫国公府人的身后离开了。 陈曼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暗暗咬牙。 她领着几个下人脚步飞快地出了公主府。 远远地，她就看到柳晴家的马车停在角落里。 而柳晴口中已经提前回去休息的宋明彰，此刻赫然坐在车辕上，正遥遥望向这边。 陈曼连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待到她们走到近前，宋明彰直接跳下了车辕。 他往陈曼身后看了看，见柳晴并没有跟着出来，不由拧了拧眉，转身就问淡春：“大娘子人呢？！” 他声音有些尖利！ 陈曼愣了一瞬，旋即忙道：“宋大人，你快想想办法，小晴被卫国公府的人带走了！” “卫国公府？” 宋明彰神色微微发沉，“怎么回事？” 卫国公府属于老牌功勋，第一代卫国公是跟着太祖打江山的那一批人，家里有世袭罔替的丹书铁券，十分显赫富贵。 宋明彰想不通柳晴为何会同这家人扯上关系？ “不怪小晴，实在是她们太过分了，还大人物呢，合起伙来欺负小晴！” 陈曼清丽的容颜上满是担忧，她一五一十将席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宋明彰。 宋明彰越听脸越黑，到后来直接将手中的马鞭扔给秦立道：“你先送张夫人回府！” “郎君，你要去哪里？”秦立从一旁探头出来，憨厚的脸上满是不解。 “不该问的别问！” 宋明彰瞥他一眼，接着朝陈曼点点头，脚尖一点，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卫国公府坐落在东城最繁华的地段，离华容的公主府倒是不远，占地面积极广。 宋明彰沿着主街走了不大会儿，就站在了卫国公府的门前。 望着府门前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他面无表情，直接抬脚上前叩响了厚重的红漆木门。 守门的小厮开门一看，见他穿着四品以下的官服，那眼底就生出了几分轻慢：“这位大人，可有拜帖？你是要见何人？” 宋明彰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新科状元宋明彰求见贵府老夫人，今日华容公主设韶华宴，老夫人强请了本官的夫人过府，本官是来接夫人回家的！” 那小厮一听他是今科状元，脸色顿时又变得恭敬了许多。 今科状元深受皇上器重，便是他一个门童也有所耳闻。 于是他侧开身体让宋明彰先进来：“原来是宋大人！失敬失敬，这样，您先在客房稍事歇息，小的这就去通禀。” “嗯。” 不提宋明彰在外院客房等候，就说这看门的小厮得了差事，也不耽搁，径直入了二门去寻管事回话。 得知确有一位小官夫人随老夫人进了府，门童大喜，忙道：“宋大人现下就在外院客房等着，劳管事进去回个话！” 那管事瞥他一眼，冷笑道：“行了，你先回去等消息！听说这小妇人得罪了老夫人，怕是事情无法善了，我劝你别淌这趟浑水！” 门童闻言大惊，转身急急就往回赶。 外院客房那尊大神他得尽快请走，没得羊肉没吃着却惹一身骚，那才得不偿失呢！ 第857章 覆水难收 第857章 覆水难收 卫国公府荣安院。 卫国公老夫人韩氏眼帘半阖，眉目阴沉，褶皱纵横的脸颊因为瘪嘴，使得左右两边的颧骨份外惹眼，瞧着刻薄得紧。 檀香袅袅，寂然无声。 房间内，除了韩氏以及立在她身旁一个心腹婆子外，就只剩下站在当地不卑不亢的柳晴。 “柳氏是？” 足足过了一刻钟，韩氏才悠悠睁眼，用那双浑浊的老眼怨毒地盯着柳晴道，“若遇到前几十年前的我，似你这般不知死活的小娼妇，怕已经投胎多次了。” 柳晴平静道：“老夫人，你要看病便看病！你今日没杀我，不过就是因为我之所言句句属实，你想活，就只能允许我这个碍眼的人也活着!” 韩氏听了她这话，老迈的面容飞快扭曲了一瞬。 柳晴却扭头看向一旁的婆子道：“麻烦取火钳、热水、干净的棉布来，稍后我会用到。” 婆子闻言，有些犹豫地看向韩氏。 韩氏摆摆手，示意她下去。 等房间内只剩下二人，柳晴开口道：“你不怕我趁机杀了你？” 韩氏摇摇头：“你不是说我已命不久矣？既如此，你又何必多此一举！更何况，老身看你牙尖嘴利，定然明白你若杀了我，自己是决计走不出这国公府的！” 柳晴点点头道：“不错，老夫人，先让我看看你的患处？” 韩氏闻言，面上划过一丝抵触：“你不是知道吗？为何还要看？” 私处隐秘，何况她已经患病多年，正如柳晴所说，便是她自己看不到，也知晓那里如今的模样定然是渗人又恶心的。 老国公是前年没的，而在此之前，正如柳晴所言，她们夫妻已经有近三十年没有同过房了。 他嫌弃她，嫌弃的明明白白。 所以韩氏恨啊！ 尤其见不得那些受夫君宠爱的女人！ “便是知道，也要看看具体情况，而后对症下药，老夫人，我再说一遍，讳疾忌医可是要人命的！” 顿了顿，她继续道，“还是说，老夫人已经萌生了死志？” 韩氏闭上眼复又睁开，看向柳晴的目光又是愤恨，又是忌惮：“今日过后，你以为老身还有脸活下去吗？” 当着那么多宗亲贵妇的面出丑，还是那般难以启齿的丑事，她是真的羞愤欲死！ 可是—— 当眼前的年轻女娘让她做选择时，她最终却还是妥协了。 为生命妥协。 她想活，便是不堪的活着，被人茶余饭后当做笑料议论的活着，她也想活。 柳晴闻言，微微一顿道：“老夫人，你活了这么大年纪，当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非只你一人，便是我，还有我的夫君我们一家人，我们都想活，想好好地活着。” 韩氏脸色沉沉地望着她。 柳晴继续道：“你今日在宴上如此羞辱我！你可知，那样的名声传出去会累及我的相公？我们夫妻乃小民出生，他走到今天这一步殊为不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求自保！” 韩氏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那你可以用旁的法子，为何如此恶毒？老身——” “老夫人，事情已经发生了，覆水难收！” 第858章 翻脸如翻书 第858章 翻脸如翻书 柳晴打断她不愿意再多言。 恰此时，那心腹婆子也准备好东西重新回到了房中。 韩氏的老脸，早就从里到外丢的一干二净了，是以接下里的治疗中，她极尽配合柳晴。 她的病症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 柳晴忍着恶臭和恶心给她清理了患处，然后开始上药、针灸…… 等一切都处理妥当后，已经是两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好了老夫人，照着这个方子抓药吃药，半年后，你便能恢复健康！” 韩氏闻言，面上飞快划过一丝喜意。 然而下一瞬，她便当场翻脸，怒声朝着门外吼道：“来人呢，将这小贱妇给我抓起来，乱棍打死！” 她话音刚落，门外便哗啦啦涌进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 卫国公府是武将府邸，便是浆洗的婆子都要比别府的力气大。 柳晴虽然有功夫在身，但双拳难敌四手，没几个回合便被捆了个严严实实。 “老夫人，你可真是将恩将仇报表现得淋漓尽致啊！” 韩氏冷哼一声，神情怨毒道：“不杀了你这个小贱妇，难消我心头之恨！” 柳晴的神色倒是还算平静，闻言，她轻笑一声道，“亏得你活了这么大岁数，怎么就不明白一个道理呢？都道狡兔三窟，你真的以为——” “报！老夫人，国公爷领着一位姓宋的大人来了！” 柳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门外一道急促的通传声打断。 韩氏的脸唰的一下变了，只是很快她就恢复从容，用看死人一般的目光看着柳晴道：“今日老身非要了你这小娼妇的命，漫说他是我的儿子，便是天王老子来了老身都不怕！” 柳晴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正待开口，就见房门被从外面推开。 “儿子见过母亲\/晚辈宋明彰见过韩老夫人！” 现任卫国公和宋明彰先后朝着韩氏见礼。 韩氏面无表情，只扭头看着几个架着柳晴的婆子，怒声呵斥道：“都聋了吗？我叫你们把这小贱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不知拙荆是犯了什么罪？老夫人要下如此狠手？” 宋明彰目中寒光闪烁，看向韩氏的眼神不带一丝一毫温度，“若她犯了罪，自有律法处置，老夫人越俎代庖，何时能左右朝廷律法了？” 说到这里，他看向卫国公道：“国公大人，贵府老夫人无故扣押下官的妻子，如今还要杖杀她，下官虽人微言轻，却也要到御前讨个说法！” 卫国公见状，只觉得头都大了：“母亲，你这是在做什么？这位宋夫人，可不是家里的下人您想打杀便打杀，她可是有诰命在身的，还有，她究竟如何惹怒了您？不如同儿子说说，让她向你赔个不是？” 韩氏闻言，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孽子！” “等此间事了，你要打要罚，儿子都没有半句怨言，可是这宋夫人，您真杀不得啊！” “我非要杀她，你们都是死人吗？竟敢不听我的话！”韩氏忍不住声色俱厉，状若疯癫。 几个婆子闻言，顿时满脸为难，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处理手里的烫手山芋。 还是卫国公开口道：“行了，听爷的，把人放了，你们先下去！” 第859章 如若她真心悔过 第859章 如若她真心悔过 几个婆子听了他的命令，不由面面相觑。 卫国公怒道：“大胆的奴才！连爷的话都不听了吗？” “是，是，奴婢这就退下！”说话间，几人就将柳晴松开，然后低眉顺眼退了出去。 宋明彰飞快走到柳晴身边，轻轻揽住她，攥着她肩膀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 “反了，反了！孽子，你是要气死我，老爷啊！你睁开眼看看！这个不孝子如今这般对我，我还不如现在就下去见你！” 柳晴抬头看了她一眼，面露古怪。 韩氏这话就有些扯了，她明明比谁都怕死，现下却哭得这么情真意切，一副随时要随老国公驾鹤西去的模样，简直可笑。 不过这同她没什么关系了。 柳晴想着，转过身看向宋明彰，轻声道：“四郎，我们走。” 宋明彰微微颔首，接着看向卫国公，沉声道：“国公大人，今日之事，下官定会奏明皇上请求圣裁，告辞！” 说完，他拉着柳晴就往外走去。 一出卫国公府，宋明彰就转身紧紧搂住了柳晴。 他将头埋在她的颈项，用力嗅着她发间的清香，感受到怀中之人的温度，他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半晌，他心有余悸道：“小晴，你没事？都怨我！” 柳晴轻轻挣了挣，抬起头来，神情温柔地望着他：“这又怎么能怪你？可是阿曼同你说了事情始末？” “嗯。” “走，我们路上再说。” 新宅暂时还没有买下，这地方离家不近，两人走出巷道，宋明彰在主街上拦了辆马车就往回赶。 路上，柳晴继续方才的话题：“……要怪就怪那些人太过跋扈，仗着自己出身高贵，就变着法子整人！” 说到这里，她叹息一声，面露疑惑：“只是四郎，我想不明白，我究竟哪里得罪华容公主了？倒是难为她一个公主同我这般较劲儿！” 宋明彰闻言，眼睛闪了闪道：“非你之过，她同贾三道天生一对，都那么惹人讨厌！” 顿了顿，他继续道：“不过小晴，下次遇到这种事，你千万不要逞能，一个不慎，我怕我来不及……” 宋明彰只要一想到柳晴可能遭遇到不好的事情，就感到后怕不已。 柳晴摇了摇头道：“放心四郎，我晓得轻重。” “你还说！” 宋明彰深吸一口气，有些不赞同道，“还有今日那老妇，听你方才的意思，还真的给她诊治了？就该让她发烂发臭而死，何必救她？” 柳晴眨眨眼，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复杂之色：“我原打算给她一次机会的，如若她真心悔过，愿意放过我的话！” “哦？”宋明彰微微挑眉。 “可是她自己不珍惜，那就怪不得我了！” 说到这里，柳晴秀美的容颜上难得划过一抹狠辣，“我今日只给她清理了下伤口，还开了一个初期缓解的药方，可她的病已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沉疴已久，病入膏肓，还须得每隔一日针灸、推拿，梳络经脉……” 宋明彰听明白了，俊美无双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来：“你总算做对了一次，如此，那老妇还有多少日子？” 柳晴抬起头，淡淡地道：“不出两月。” 第860章 转换话题 第860章 转换话题 “还是太便宜她了。” 宋明彰面上浮现出一抹阴狠，“我们同她无冤无仇，她却如此诋毁败坏你的名声！” 顿了顿，他忽然叹息一声道：“也怪我太没用，若我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看谁敢动你？” “好啦！” 柳晴见他拧脾气又犯了，忙道，“其实今日也不全都是坏事，四郎，你知道吗？我们的国色天香，马上就要赚大钱了！” “？” \"华容公主今日在席间，赏赐了四品及以上所有命妇一样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难道是国色天香的花露玉容粉？” 柳晴眉眼带笑，连连点头道：“四郎你猜对了，是咱们的东西！你都不知道，她也是故意的，今日席间四品以下的命妇就只有我和阿曼，当时华容公主那模样，虽然她表现的不是很明显，但谁都能看得出来她是故意的！” “她以为我会生气，会委屈，甚至会哭，可是我在心里都要笑死了！” 宋明彰好笑地看她一眼道，“被欺负了还高兴？” “国色天香是咱们的店啊，‘名人效应’你明白吗？咱们店定位的目标群体本身就是中上层阶级，华容公主这一下，可算是给咱们做了个活体广告，还是不用花一分钱广告费的那种！” 她口中什么“目标群体”、“中上层阶级”、“活体广告”之类的话语，宋明彰听得云里雾里，虽然知道她的来历，可是想到从前她的一切对自己而言都是空白的，他心里隐隐就有些不舒服。 “嗯。” 于是他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就不在说话。 柳晴不由觉得莫名其妙，不过她也没多想，继续兴奋地道：“看来今日回去后，我们就得吩咐下去，加大产量了，哦对了！” 说起这个，柳晴想到了什么似的，问宋明彰道，“四郎，花农的事情，现在科考已经结束了，你有眉目了吗？” 听她问起正事，宋明彰的神色顿时严肃了许多：“从目前来看，唉，晋王是最好的选择！” “什么？” 柳晴有些不解，“什么晋王是最佳选择？” 宋明彰就给她分析道：“太子日渐势弱，且钱家同我们有些拐着弯儿的嫌隙，我若是站队，自然不能选他！除了太子外，眼下风头最胜的便是六皇子了，他如今最得圣意，身后又有王家这样的百年世家作为背景，若太子倒台，他是很有希望坐上那个位置的，奈何——” “怎么？” 柳晴反应过来他是在说朝中局势，他从前也同她说过，想要得个从龙之功以最快的速度晋升。 宋明彰眸光温柔地望着她，轻声道：“奈何王家势力太大了，皇上颇为忌惮，今日早朝还寻了个由头，叱责王二老爷教子无方！” “王二老爷？可是王令扬之父？他如今都有资格上朝了？可是左迁了？” 宋明彰微微颔首：“不错，他也领了翰林院的差事！” 柳晴感叹道：“王家真是手眼通天，王二老爷从前不过是一县主薄，如今竟进了翰林院！” 顿了顿，她又问：“那四郎你言下之意，是不看好六皇子？” “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如今朝中太子一脉和六皇子一派明争暗斗你死我活，反倒是晋王韬光养晦，行事低调，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贾三道是晋王的人，如今又要尚华容公主，她同晋王一母同胞，我实不愿与贾三道共侍一主！” 第861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第861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柳晴听了他的话，拧眉思考了片刻，开口道：“四郎，其实我们同贾凤行之间，并无生死大仇！你既觉得晋王才是那个最有希望荣登大宝之人，又何必因为旁人而改了主意？” “我们是同他没有生死大仇！” 听她提及贾三道，宋明彰的面上浮现出一抹杀意，“奈何他给脸不要脸，非要同我作对，他还——” 说到这里，宋明彰深深地看了一眼柳晴，表情森冷地继续道，“他还觊觎你，所以只要一想到要同他站在一条战线上，我就觉得恶心！” “唉。” 柳晴叹息一声道，“四郎，罢了，我不劝你，如若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那你不如做个纯臣？皇上他身体真就不好了吗？我听说他才年过不惑！” 宋明彰轻轻摇摇头：“我侥幸做了近臣，虽然还没多久，却发现了不少端倪，皇上他……他的身子骨，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那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皇上一共有八个皇子，刨去尚在襁褓的八皇子，其余四位就没一个有希望的吗？” 宋明彰听了他这话，脑海里不自觉划过一抹高大的身影。 只是很快，他就否认了这个人，“剩下的要么生母出身不高，要么就是有异族血统，还有两位，分别是太子党和晋王党的，都不成的！” 柳晴听他这么说，一时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了，就道：“算了，那这事就走一步算一步，只是花农那边，我们得想办法，偷偷把花运过来，还有四郎，我差点忘了方才的事！” “什么？” “方才从卫国公府出来前，你同卫国公说要将今日之事呈到御前请求圣裁，我说就算了！” 宋明彰闻言，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算了？他想得美！我定要参他一本，让那该死的老毒妇临死都不得安宁！” \"得饶人处且饶人，我观卫国公还算明事理，再者那老韩氏也活不了多久了！她那个病，便是死也不会太过体面，我们才刚来金陵没多久，脚跟还没站稳，我觉着还是别太咄咄逼人了！\" 宋明彰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怒火：“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难道就让她们这么轻易的欺负你？不行，我不答应！” 柳晴满脸无奈地望着他：“四郎，你别急着生气！你想想，今日我除了最开始被说了两句外，还有其他损失吗？而且我也当场就反驳了回去，再就是马上我们国色天香就会迎来一大笔订单，老韩氏也快死了！我们没有吃任何亏啊！” 宋明彰瞪眼看她。 “好四郎，我真的没吃亏，我们别去找皇上了，这事儿闹到皇上那里，皇上圣明，卫国公府怕是要颜面扫地，往后我们怕是又要多个仇家了，犯不着！” “行，那听你的。” 宋明彰最终还是妥协了，“好了，到了，我们回去。” “嗯。” 不知不觉间，二人聊了一路。 柳晴掀开马车帘子，发现外面已是华灯初上。 马车停在了家门前，宋明彰结过车费，两人就慢慢悠悠往家中走去。 “等一下，前面可是宋大人和宋夫人？二位请留步！” 他们才刚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一道呼喊声。 第862章 天大的好事 第862章 天大的好事 柳晴夫妻听到这声音，齐齐顿住脚，转过身看向来人。 来人十分陌生，穿着一身灰衣，瞧着像是哪家的下人。 见柳晴二人停下脚步看过来，他连忙躬身行礼道：“小的乃贾府的下人，奉我家郎君之命，特来给宋大人和宋夫人送喜帖，下月十六我家郎君同公主大婚，届时请二位务必过府参宴！” 说话间，他已经将喜帖拿了出来。 柳晴面上微微浮现出一抹诧异，接着下意识接过喜帖：“有劳。” 等那灰衣下人离开后，柳晴打开喜帖，确认是贾三道送来的，就扭头看向宋明彰道：“四郎，这，贾凤行怎么会给我们送喜帖？这倒是奇了！” 就跟天上下红雨，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般。 宋明彰冷笑一声：“猫哭耗子假慈悲！” 说着他就要夺过喜帖撕个粉碎。 “嗳！”柳晴连忙缩回手，保护好喜帖，“你这是做什么呢？我倒是觉得他未必是装的！他马上就是华容公主的驸马、晋王的亲妹夫，想来是晋王同他露过什么口风，他主动送喜帖过来示好也不一定！” \"他不会那么好心的！\" 宋明彰倒也没再坚持要撕掉喜帖，只满脸鄙薄道，“狗改不了吃屎，他如今就是一条疯狗，你信他还不如信一头母猪会上树。” 柳晴没憋住，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你这是哪儿学的怪话？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宋明彰瞥她一眼，抬脚就往府门前走去。 柳晴笑够了抬起头，哪里还有他的身影？只淡春几个迎了出来，此刻正满脸复杂地望着她。 “咳咳~” 柳晴故作镇定地咳嗽几声，道：“你们几个何时出来的？郎君呢？” \"是郎君回去同奴婢们说大娘子在门前，让奴婢们出来迎接！\" 抹冬嘴快，直接迎上来搀着她的胳膊问：“大娘子，什么事情那么好笑？说出来让奴婢也开心一下!” “没什么！” 柳晴不愿意多说，没理会抹冬眼中划过的失望，领着几个丫头回了家。 宋明彰已经在膳堂等着了，她洗了手也急急忙忙赶了过去。 才刚刚坐下，就有国色天香的伙计脚下生风进来回事，“大娘子，大喜事，大喜事啊！” 柳晴看了宋明彰一眼，笑着道：“你慢些说，怎么了？” 伙计进来后才发现宋明彰也在，连忙收敛了神色，冲他行了一礼：“小的见过郎君！” “嗯。” 伙计继续道：“今日下晌，店里忽然来了不少权贵家的下人，说是要订花露和玉容粉，如今店里的现货已经卖空了，预定的单子也已经排到了下个月，大娘子，真真是天大的好事！掌柜的让小的来同大娘子说一声！” 他一边兴奋地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两个账本模样的东西，继续道：“这其中一本是订单的账册，另一本是店里自开业以来的营收账册，账房先生说，今日入账数目巨大，特意让小的一并带来，请大娘子过目！” “辛苦！” 柳晴接过两本账册，顺手递给宋明彰一本，接着扭头吩咐淡春道，“看茶。” 都这个时辰了，这伙计大老远跑一趟，方才又说了那么多话，很该赏赐一番。 关键是，他带来了天大的好消息，比自己预计的还要早上许多！ 第863章 天公不作美 第863章 天公不作美 六月十六，大雨倾盆。 柳晴这几日正赶上小日子有些惫懒，听着窗外的雨声，才刚刚起来的她又有些昏昏欲睡。 近一个月来，国色天香生意好到爆，每日有白花花的银子入账，以致于她身体上的些微不适都被冲淡了许多。 淡春端着姜糖水满身湿气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歪在床上，头一点一点的模样。 “大娘子?大娘子！”她将姜糖水放在一旁桌上，轻轻上前小声唤道，“外面风大雨大，郎君早上走的时候说，你若是身子不适，今日便不去参宴了，他自己过去便是了。” 柳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更衣，我要去！” 今日是华容公主和贾三道成婚的大喜日子，奈何天公不作美，柳晴已经预料到今日之后，钦天监那边怕是要被下旨降罪了！ 淡春面上犹豫了一瞬，点点头道：“那大娘子先喝了这碗姜糖水，稍后奴婢就让人去准备蓑衣！” 柳晴接过碗仰头一饮而尽。 这是宋四郎的吩咐，也是为了她的身体，所以她并不排斥。 喝完后，她掀开被子就下了床。 淡春在一旁等她穿好衣服，一边整理床铺一边道：“大娘子方才你歇着的时候，奴婢们听说了一件事。” “哦？” 柳晴侧头看她一眼，面上有些惊讶，“什么事？可是同咱们有关？” 若然淡春也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怎么会突然间跟她说这话。 “大娘子料事如神！” 淡春收拾好床铺，将需要盥洗的东西抱上，继续道，“卫国公府的老夫人，昨晚上没了。” 柳晴愣了一瞬，确认道：“什么？” “就是大娘子想的那样，听说前些日子就不大行了，请了御医过去也是回天乏术，奴婢还听说，那老韩氏死的时候全身溃烂，满脸浓疮，吓人得很，眼下好多人都在议论呢，说她，她是得了脏病！”1 柳晴摇摇头道：“倒不是脏病，就是拖得太久了，罢了，你交待下去，让咱们府上的人别议论这事儿！” “是。” 柳晴没想到这才刚刚过了一个月，老韩氏就没了，这比自己预想的快很多。 不过她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过了一耳朵，就打算出门。 “走，先去吃点东西，稍后咱们直接去公主府！” 末了，她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淡春：“对了，今日的婚礼，就是在公主府？” 早上宋四郎临走前倒是同她说了，但是她当时睡得迷迷糊糊的，现下自己反倒有些不确定起来。 淡春恭顺地回道：“回大娘子，不在公主府，在贾府！” “哦？这意思公主竟肯下嫁到贾府？” 淡春神情略有些尴尬：“非是这个缘故，奴婢听说，是因为公主府上有一位从前的老人又回来了，以死相逼不肯再离开公主府，公主担心落了贾驸马的面子，这才临时决定去贾府。” 柳晴闻言，看向淡春的目光不由变得意味深长：“春儿，我说春儿啊，你这私下里知道的八卦可真不少啊！” 淡春面上露出一抹羞赫：“大娘子，非是奴婢刻意打听，是她们说的时候，奴婢无意中听到。” “好了好了，我是在同你说笑呢，这有何妨？带上伞，我们先去用膳！” 第864章 谁对不住谁 第864章 谁对不住谁？ 公主府。 刚刚从宫里拜别完父皇母妃的华容公主，此刻正脸色阴沉地站在寝殿中，任由宫女重新为自己换上干爽的吉服。 “幸而礼部备的吉服有两套，若然公主今日可就要遭罪了！” 贴身宫女喜儿一边为自家公主换衣服，一边埋怨道，“钦天监那边到底是怎么选的日子？这样的天气也算良辰吉日？” “行了，别说了！” 天气不好，华容心情也变得无比烦躁，“本宫的嫁妆、仪仗准备的如何了？本宫临时说要在贾府过礼，驸马那边如何了？” “驸马自然欢天喜地！”喜儿道，“公主金枝玉叶，如今愿意如寻常妇人一般嫁到贾家，驸马自然受宠若惊，还有公主的嫁妆，已经抬了一半过去了，现下就等时辰到了，驸马就会来迎亲！” 华容闻言，面上的神色总算缓和了几分：“如此甚好，不过——”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发狠道，“驸马稍后来迎亲的时候，记得叮嘱东院那边，看着点韩宴，本宫不希望他闹出什么事来！” “公主放心，韩公子的院子有重兵把守，便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只是公主，韩公子去而复返，以死明志，原也是因为痴恋公主，奴婢一直觉得，六位公子中，韩公子同公主青梅竹马，他只是一时想不开，公主也莫要太过苛责他！” “本宫知道！” 华容神色中隐隐露出一丝不耐，“只是本宫前脚才放出话要遣散那些人，后脚就被打脸，你让本宫在驸马面前如何自处？” “公主！” 喜儿大着胆子道，“公主你也说了，韩公子纵使今后留在公主府，也是以客卿的身份，再无其他，你又何必觉得对不住驸马？何况驸马三日后就要迎一位平妻过门，照奴婢看，他才是对不住公主呢！” “武氏！”听她提起武梅儿，华容的脸上果然露出一抹愤恨，“都怪母妃，还亲自下懿旨，有别的女人同我争驸马，她不拦着也就罢了，还要亲自下旨成全，本宫的命真是不好！” “娘娘也是没办法，那武氏背后有武清衡，武清衡又连着天下读书人，晋王大事在眼前，公主且忍忍。” 华容深吸一口气：“好了，本宫知道了，若非为了三哥，本宫也不会受这鸟气，且等着，将来……”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可她狠辣决绝的模样喜儿却瞧的一清二楚。 等重新穿好吉服，殿外就有人进来询问：“公主殿下，礼部黄大人差小的进来问安!时辰已到，驸马已经在外面恭候多时了，公主可能动身了？” 喜儿看了华容一眼，在得到她的点头示意后，快步出了殿外。 不一会儿的功夫，华容公主便头戴凤冠，身穿吉服，雀扇遮面而出。 殿外，大雨中。 贾三道白发绯袍，人如美玉，骑在高头大马上，静静地望着那一抹愈来愈近的倩影。 “吉时到，起轿！” 伴随着礼部官员一道高亢的唱喏声，华容公主踏入轿子，长长的仪仗队伍开始朝着贾家进发。 第865章 西院 第865章 西院 三日后。 武梅儿亦从正门入贾府。 正院。 碧玉雕饕鬄的博香炉中散发着袅袅香气，华容公主一身正红端坐于香案后，明艳的面容上寒霜满布。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喜儿从外面进来，躬身行礼道：“公主，西院那边进门了。” 华容撩起眼皮，声音有些漫不经心：“可是驸马亲自去接的亲？” 喜儿犹豫了一瞬，旋即道：“是，是的公主，毕竟武氏身后有武清衡，驸马总不好做的太过。” “哼！” 华容冷哼一声，接着顺着大开的窗户朝外面望了一眼。 只见夕阳正好，天空万里无云，较之三日前的疾风骤雨大相径庭。 她气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该死的贺秉诚！” 她咒骂的不是旁人，正是钦天监监正。 喜儿满脸担忧地望着她道：“公主无须多虑，那武氏婚前失贞，还曾怀过孽种，她——”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小脸变得煞白，神情恐惧地望着上首陡然色变的华容公主。 “公主，奴婢，奴婢不是说您，奴婢……” “啪！” 华容从香案后起身走到她的身边，照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大胆！看来本宫素日真是太宠你了，滚出去！” 喜儿瑟缩着身子转身，连滚带爬退了出去。 华容望着紧紧闭合的房门，面上一片阴沉。 “驸马，你若负了本宫……” 夜幕悄然而至。 西院。 武梅儿一身大红喜服，满面娇羞地坐在床上翘首以盼。 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嫁给了心上人。 可是—— 想到正院如今住着的那位，她的心底不自觉划过一丝酸涩，眼中也挂上了泪珠。 就在这时，房门处传来响动。 武梅儿连忙擦干净眼泪，努力做出一副欢喜娇羞的模样：“五郎，是你吗？” 隔着盖头，她语调温柔，声音缱绻。 “是我！”贾三道几步上前，举起手中的玉如意将盖头掀了开来，“梅娘，你今日真美。” 他望着面上红霞满布的新娘，俊美无双的面容上满是温柔，两只手更是直接探上了武梅儿的前襟，开始解她的衣服。 武梅儿慌了，连忙捉住他的手，嗔怪地看他一眼道：“五郎，还没喝交杯酒呢？怎么这般猴急？你闻闻，满身的酒气！” 贾三道闻言，顿时止住了动作，失笑道：“瞧我差点忘了合卺酒的事。” 武梅儿：“难道正院那位你也忘了？我才不信！” 贾三道失笑：“梅娘，你别这样，我真是一时忘了！” 顿了顿，他继续道：“还不是因为你今夜太好看？叫我把持不住！” 武梅儿听了他的话，心头泛起一丝甜蜜，主动起身拉着他到桌边，两人喝了交杯酒。 喝完后，二人又分别去沐浴。 当晚，贾三道只叫了一次水，外面就传来袁婆的声音：“小郎君，荀瑁叫老奴过来寻你，说是有要事相商。” 武梅儿不乐意了，黑暗中她的脸像是刚擦了胭脂般明艳动人：“荀先生这是在做什么？怎么这个时辰来唤人？” 贾三道眼睛闪了闪，起身一边穿衣服一边体贴道：“梅娘，你今日也累了一天了，旁的我们来日方长。” 武梅儿虽然满心不舍，却对他的体贴十分受用，到底还是依依不舍地放他离开了。 而贾三道，才刚刚出了西院，就扶着墙狂吐了起来。 今日喜宴，他作为新郎官本就没吃多少东西，这一下，几乎要将胆汁都吐出来了。 袁婆在一旁满脸心疼的望着他：“可怜我小郎君，委屈你了啊！” 贾三道擦擦嘴，就着沉沉夜色，淡声道：“婆婆，我不委屈，各取所需而已，我就是觉得恶心！” 只要一想到武梅儿那里，曾被姜霖那个狗东西出入过，他就恶心的想吐。 第866章 惊变 第866章 惊变 夜凉如水。 栖凰宫。 荣贵妃正站在窗前凝望外面的亭台楼阁。 庭院深深，宫墙高耸，她看不到乾坤宫中此刻的情景，却知道此刻那里有着自己此生最重要的几个男人。 皇上，还有她的两个儿子，太子和秦王。 “娘娘，夜深露重，当心着凉。” 大宫女锦绣拿了件披风过来给她披上，温声道，“苏昌盛刚刚捎信回来，说是太子殿下特意交待了，让娘娘早些就寝，他陪皇上用完膳后就回东宫了！” 荣贵妃闻言，面上的神色顿时舒展了许多：“珏儿自来孝顺，总是惦记本宫，本宫一切都好，倒是他——” 说到这里，她转过身来看向锦绣问，“去问过董御医了吗？珏儿近来身体如何？” “太子殿下的脉案东宫那边每日都有人送来，娘娘忘了，您今早才瞧过的，殿下一切安好。” “嗯。” 荣贵妃这才放下心来，抬脚往床边走去。 只是临睡前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锦绣道：“对了，顺嫔回去了吗？” 顺嫔是现如今皇帝最宠爱的妃嫔，也是尚在襁褓中八皇子的生母。 她从前住在栖凰宫偏殿，生下八皇子后，被皇上晋为嫔，才有了自己单独的宫殿。 锦绣道：“回娘娘，顺嫔娘娘因身体不适，就回偏殿歇了歇，傍晚的时候醒来称好久没在这边歇着了，还怪想念的，就让人来跟娘娘你打声招呼，她今晚就在这里歇了。” “哼！” 荣贵妃冷哼一声，“她倒是不客气！” 锦绣就笑：“都是娘娘仁慈，阖宫上下再找不到像娘娘一般宽厚的主位主子了，若然顺嫔怎会来一趟就舍不得走了?” “就你嘴甜！” 荣贵妃笑得眼角的细纹都露了出来，原本有些阴郁的心也缓和了不少，她嘱咐道，“顺嫔既如此说，就让她好生歇着睡个好觉，没事别去打扰她！” “是。” 夜半。 寝殿内散发着安神香的味道，荣贵妃静静地躺在床上。 忽然，她从一阵心悸中醒了过来……她猛地坐起了身！ 下一刻，从偏殿内忽然传出一道凄厉的叫喊声：“不好了，顺嫔娘娘殁了！” “怎么回事？来人！” 荣贵妃只觉得一颗心咚咚咚跳得飞快，几乎要跃出胸腔！ 右眼皮从醒来后就跳个不停，像是有什么极度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一般。 寝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锦绣急急忙忙冲了进来：“娘娘，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夜色下，她浑身剧烈的颤抖着，周身笼罩着巨大的恐惧，“太子殿下他，他——” 听她提起儿子，荣贵妃当场色变，掀开被子跳下床就冲到锦绣身边抓着她问：“珏儿怎么了？太子怎么了？你倒是说清楚啊！” 旁边值夜的宫女从睡梦中醒来见到这一幕，连忙连滚带爬地起身跪伏在地。 锦绣满脸的泪，哆嗦着嘴唇颤颤巍巍道：“太子殿下醉酒，闯入，闯入偏殿轻薄了顺嫔娘娘，顺嫔娘娘不从，触，触柱而亡！” 荣贵妃闻言，瞬间面如死灰，身体踉跄了两步才站稳，嘴里喃喃道：“完了！完了啊！” 第867章 下定决心 第867章 下定决心 夜半三更，距离往常宋明彰起身还有一段时间，宋府的大门就被敲响了。 木九郎和王威住在前院，二人也被这响动惊醒，穿了衣服就急急往后院走来。 “四郎，今日这么早？” 柳晴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身旁传来一阵衣袂簌簌声。 自从宋四郎当官后，日日都要早起去参加早朝，倒真成了名副其实的“起得比鸡早”，柳晴以为他此刻起身是又到时辰了。 宋明彰穿衣服的手顿了顿，俯下身在她额上亲吻了一下，温声回道：“嗯，朝中突发急事，我今日便早些，你自睡你的，昨晚累坏了，今日便晚些起，我让灶房那边炖了汤，醒来了记得喝。” “哦好。” 柳晴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丝毫不知道只这一夜，朝中的局势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宋明彰穿好衣服，匆匆嘱咐了外间值夜的夏妆几句好生照顾大娘子，就出了寝房往前院书房而来。 木九郎和王威几人早就等着了，见他来了，连忙道：“四郎，你可算来了。” “发生了何事？”宋明彰见房内几人表情凝重，另外还有一位眼生的人在一旁候着，不由有些奇怪，“还有，这位是？” “回宋大人，小的是奉蓝公子之命前来！” “蓝闵瑞蓝公子？” 那人点点头，确认道：“不错，正是我家公子。” 宋明彰闻言，撩起衣摆缓缓坐下，抬起头看向他问道：“不知蓝公子深夜派你前来，所谓何事？” “我家公子让小的问问宋大人，此前他的提议，宋大人考虑的如何了？” 宋明彰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蓝公子答应过我，容我一段时间考虑的。” “宋大人，没时间了！” 那人满脸认真地盯着宋明彰，一字一句道，“太子马上就要被废了，宋大人可知今夜后宫中发生了何事吗？” 宋明彰沉着脸看他，正待开口，一旁的木九郎却早忍不住了，插嘴道：“你这人，要说便说，卖什么关子？就你这样，得给你们公子办砸多少事？” 那人闻言，脸色瞬间涨的通红：“你，你——” 王威满脸无奈，从旁推了把木九郎，看向来人道：“好了，你别听他说的，且说回正事儿，想来你家公子这么晚派你前来，这事情应当是比较着急的！” “对对！” 那人有了台阶，连忙顺着王威的话道，“宋大人，荣贵妃居栖凰宫，今夜顺嫔娘娘歇在栖凰宫偏殿，太子醉酒误闯偏殿，轻薄了顺嫔娘娘，顺嫔娘娘当场触柱而亡！” “什么？！” 宋明彰霍然站起身，目光死死地盯着他道，“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 那人道，“所以今日早朝，太子必废，我家公子说，若是宋大人有意择明主，便在今日早朝带上诚意来！” 说完这话，他再不多言，朝着宋明彰的方向拱拱手，就转身大步离开了。 “四郎，他什么意思？”木九郎没听懂，满脸不解地望着宋明彰。 王威则满脸凝重地道：“明彰，这位蓝公子的身后可是晋王？” 宋明彰微微点头道：“不错！” “太子奸淫庶母，怕是无力回天了，今日的朝堂必定是墙倒众人推，我听方才之人的意思，是让你也……” 宋明彰端坐在桌案后，陷入了沉思。 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看向二人，下定决心道：“事已至此，我便是再讨厌贾三道，也不得不承认，晋王，是最好的选择！” 第868章 真的还是假的 第868章 真的还是假的？ 大业十二年的六月，是大魏建国以来少有的动荡年月。 六月二十日凌晨，太子醉酒，于栖凰宫中逼奸庶母，顺嫔血溅三尺，当场触柱而亡！ 二十一日早朝，百官上奏，请求废太子，异储。 与此同时，次辅钱家也成了群臣的重点弹劾对象。 先有人爆出钱府在金陵以外的州府挂羊头卖狗肉，以开医馆的名头倒卖禁药“养荣丸”牟利，再有新科状元宋明彰上奏，钱家人兼并良田，纵奴行凶，欺压百姓，逼迫花农沈石头等人，致使不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的事情呈到御前，魏文帝龙颜大怒，当场将钱阁老革职查办，并命龙虎位抄家…… 翌日，魏文帝下旨废太子，将废太子生母荣贵妃降为庶人，打入冷宫。 短短几日，西街的菜市口便有上千人殒命。 一时间金陵城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宋明彰这几日更是早出晚归，柳晴纵使一直想问，也找不到机会。 直到七月中旬，宋明彰才渐渐停下了忙碌的脚步。 “四郎，同我说说！这些日子外面闹得沸沸扬扬，太子真被废了？还有荣贵妃，也被皇上打入冷宫了？” 这日，宋明彰早早下值回到家中，才进门就被柳晴拉到房里，“要是你不想说就算了，我瞧着你这些日子都累廋了！” 话虽如此，可她眼巴巴望着他的样子，宋明彰哪里能看不出来？ “渴了！” 他顺着她坐下，视线落在桌上的茶壶上。 “我来给你倒水！” 柳晴殷勤地给他倒了水，端到嘴边，“宋大人请！” 宋明彰看她一眼，凤眸中隐隐露出一丝笑意：“真想知道？” \"想，阿曼前两日来倒是说了些，只是她知道的有限，我也听得云里雾里，就想问问你，四郎，你说太子是真的想对顺嫔不轨？\" 这是柳晴最好奇的事情。 太子是一国储君，便是再傻也应当知道，这事儿如果坐实了，便是天大的丑事！ 宋明彰仰头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水，放下水杯，轻轻摇头道：“他多半是被人设计了，不过事已至此，成王败寇而已，总归与我们无关！” “可惜了!” 柳晴叹息一声，“从前我以为皇家的血雨腥风，都只存在话本里，想不到如今竟然亲眼见证了，四郎，你在朝为官，可务必要小心！” 宋明彰转过身，轻轻抱住她，将头埋到她的颈窝里，温声道：“放心，虽说富贵险中求，但我比谁都惜命，我还要好生活着和你在一起呢，还有我们将来的孩子，我若是死了，就一切都没有了！” “呸呸呸！” 柳晴连忙唾了几口，埋怨他道，“什么死呀活呀的？你说点好的！便是事情到了最坏的地步，大不了我们躲到空间里，将来寻一处深山老林躲进去，隐居生活，也能逍遥自在一生，哪里就到那种地步了？” “好。” 宋明彰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柔，“我答应你，不会到那种地步！” “这就对了，不过我们真的要选晋王吗？” 宋明彰闻言，面上隐隐浮现出一抹冷意。 他想起上次晋王召见他时，贾三道也在…… 第869章 妹夫 第869章 妹夫 晋王府书房。 晋王李承文端坐在主位上，静静地听着下方众人的分析。 “王爷，钱氏如今已然覆灭，王氏一族却风头正盛，下官以为，值此之时，我们应当趁势而上，不再相让！” 晋王从前走的是低调的路子，锋芒不露，如今太子倒台，秦王也受累被圈禁，皇上没有皇后，那立长的话也该轮到他了。 闻言，他微微颔首，面上露出一丝满意来。 周王上前两步，先是看了一眼不远处垂首而坐，身姿如松，容颜似玉的贾三道，才开口道：“左大人所言甚是，三哥，干脆明日早朝就让我们的人上奏父皇，立你为太子！” 晋王瞥他一眼，沉声道：“阿武，此事不可鲁莽！” “三哥，你就是太小心了，老六一个黄口小儿，道貌岸然，有什么资格同你争？” 旁边有人接口道：“周王殿下所言甚是，下官以为，从前有废太子在前，我们推出六殿下与之相争也就罢了，如今废太子已是过往云烟，皇上对王家又多有忌惮，王爷大可不必再藏锋！” 晋王闻言，沉吟片刻点点头道：“那就按你们说的办，陈大人，此事本王便交由你去办了！” “是。” 定了主基调后，晋王让一众内臣心腹离开，却单独留下了周王和贾三道。 他望着面前冠军天下的少年驸马，声音稍显无奈：“凤行，公事说完了，合该叙叙家事了，我前日听媛儿说，你待那武氏甚为宽厚？” 贾三道闻言先是一愣，接着连忙从座位上起身，请罪道：“殿下恕罪，臣并无薄待公主之意！臣——” “凤行啊！” 晋王挥手打断了他接下里的话，温声道：“一家人，不讲虚礼，叫我三哥便是！”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也非是责问你，我自己的妹妹，自是清楚她的秉性，媛儿自小便深受父皇宠爱，性子是霸道了些，而那武氏背后的武家和天下学子，也全赖你同武清衡的关系，三哥之所以同你说这件事，是想让你尽可能的平衡一下后院的关系！” 贾三道闻言苦笑一声道：“三哥你有所不知，我如今后院只她二人，平日里十日，我有七日是歇在公主房里的！” 华容公主善妒，贾三道这些日子早就察觉出来了。 只是他当初就是为了驸马这个身份才娶的她，而且她的背影着实同柳晴太像了，同她在一起，他也算聊以慰藉，能稍解相思之苦。 \"嗤~\" 周王在一旁听着二人的谈话，忍不住嗤笑出声，“媛儿从前自己总是抱怨韩宴几个太缠人，怎么轮到自己头上——” “阿武！” 晋王厉声打断他，“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周王反应过来，连忙下意识地看向贾三道，却见他表情一如既往的平和，倒似不知道他方才说了什么一般。 他这位妹夫又实在生得好看，他不知不觉中就有些看呆了。 晋王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将这个不争气的弟弟踹出去的冲动，重新看向贾三道，满含歉意道：“凤行啊，我这位妹妹，从前属实荒唐，但我能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心悦你！” \"三哥放心，我必不负公主！\" 晋王闻言，满意地点点头道：“你放心，令慈的大仇，三哥定会为你讨回公道，只要成就大业，王家——” 说到这里，他向来温润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狠辣，“王家啊，存在的太久了！” 第870章 散心 第870章 散心 贾三道出了晋王府，没有直接回家。 家里有两只母老虎需要应付，他心烦的很，便去北城的一家茶馆喝茶。 这家茶馆近段时间他常来，赖因对面不远处就是宋府。 尤其是二楼的一间临窗的雅间，更是隐隐能看到宋府里的情形，好几次，他还曾看到柳晴…… 袁婆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临窗而坐，举杯凝望对面的场景。 小郎君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寥落，袁婆看着这样的他，只觉得心脏密密麻麻的疼。 “小郎君，怎的来了这里？可是晋王府一行发生了什么事？” 贾三道抿了口茶，回过神，淡淡地道：“没事婆婆，我就是想出来走走。” “也好，这些日子小郎君也累了，出来散散心也好。” 家里的华容公主和武娘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小郎君这些日子为了应付这两个女娘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贾三道没有回话。 主仆二人一站一坐，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直到对面院子里，柳晴从二门处出来，贾三道才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缓缓站起身来。 “小郎君你这是要？” 贾三道侧身，眼帘低垂，神情漠然：“婆婆，宋明彰真是好命，为什么我遇到的人，无论男女，都别有用心呢？” 袁婆叹息一声，视线从柳晴的身上收回：“如柳娘子这样的女娘，确实少见，只是可惜了，小郎君遇见她的时候，她已经嫁给宋明彰了。” “所以上天有时候真的不公平！” 贾三道背负双手，俊美无双的面容上满是冷嘲，“若柳娘子先遇到的是我，那我娘说不定就不会……明明她同我娘也投契，可如今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同我形同陌路。” “小郎君何必悲观？” 袁婆安慰他道，“你从前不是总同老奴说，来日方长，这日子还长着呢，将来如何，谁有能预料得到？” 贾三道听了她的话，忽然笑了。 恰此时柳晴出了门正欲上马车，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她下意识地抬头朝着这边的方向看了一眼。 “走婆婆！” 贾三道在她看过来的瞬间，掉转身形往楼下走去。 袁婆连忙跟上他。 “宋明彰如今便如那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下楼的时候，他满脸自负道，“婆婆可知道，今早宫里传出消息，皇上于昨日深夜又召集了太医院众御医！” “小郎君的意思是？” “待晋王荣登大宝，婆婆你说，在我同宋明彰之间，他会选谁？如果我非要让他选！” “自然是小郎君，小郎君可是他嫡亲妹子的驸马！” 贾三道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到时候他便是一只没了牙的老虎，柳娘子，就是我的了！” “可是公主还有武娘子？”袁婆不由有些担心。 贾三道摇摇头，叹息道：“婆婆，她二人之于我，不过是可以用来达成目的的工具而已，你知道的，我对她们并无感情！” “可是柳娘子她一颗心都扑在宋明彰身上。” “无所谓！” 贾三道听了她这话，面上的神色淡了几分，只问她，“对了婆婆，我让你私下里准备的那样东西，如何了？” 袁婆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连忙回道：“小郎君放心，一切顺利，已经完工了！” 第871章 狭路 第871章 狭路 柳晴今日约了宋盼娣和陈曼一起逛街。 几人说好在西城见面，顺便陪柳晴一起看宅子。 自从宋明彰的任职下来后，柳晴就一直托周伢头帮忙打听宅院，打算在金陵买宅子。 前日周伢头总算托人来称有一处合适的地方。 这次出门，秦立和潘礼赶车，抹冬陪在她身边。 一路上，抹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柳晴半睁着眼，一边靠在车厢上小憩，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她说话。 直到外面传来潘礼的声音，她才缓缓坐直了身体。 “大娘子，吉祥斋到了，你之前说要给郎君带些点心！” “对，将马车停在路边。” 正好她也坐得有些乏了，想下去活动活动筋骨。 柳晴领着抹冬下了马车，直奔吉祥斋，秦立和潘礼则留在原处看守马车。 许是出门没看黄历，抑或者这吉祥斋同她犯冲。 柳晴才刚一进门，就看到不远处柜台前长身玉立贾三道。 她掉头就外走。 “晴儿！” 只是到底晚了一步，她还未曾跨出门槛，就听贾三道的声音出现在了耳边，宛如魔音。 柳晴顿住脚回头，目光警惕地望着他：“做什么？” 贾三道望着她防备自己的模样，轻笑一声道：“这么怕我？” 说话间，他朝着她的方向步步逼近。 抹冬见势不对，想也不想就挡在了柳晴的面前：“你，你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要做什么？” 贾三道走到她的面前，垂眸淡淡看了她一眼，旋即伸出手，毫不留情地将她甩到一旁。 袁婆不知从何处突然冒了出来，照着抹冬的脸便是一巴掌：“没规矩的东西！” 抹冬捂着脸，满脸愤恨地望着她。 中间没了碍眼的人，贾三道很快站在了柳晴的面前。 他微微俯下身，嘴唇正待贴上她的耳际，却忽然感觉到半边脸颊火辣辣的疼。 “啪！” 却原来是柳晴扇了他一巴掌。 贾三道眼眸微微眯起，任凭柳晴打完他后迅速离开他的身边。 “你放心，这里这么多人，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柳晴满脸厌烦地望着他道：“我现在真是看到你觉得恶心！” 贾三道脸色微微一变。 “为什么？”他问。 “贾驸马，要我提醒你吗？六月十六，你同华容公主大婚，六月十九，你迎娶武先生的千金过府，你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如今对着我做出这般情态，你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她们怎么配同你比？而且晴儿，我大婚的日子，你记得好生清楚！” 贾三道步步紧逼，很快将柳晴逼出吉祥斋大门，抵在一个角落里。 不远处马车边，秦立和潘礼看到这边的情形，急急忙忙往过赶。 贾三道侧头看了二人一眼，两只手臂撑在墙上，呈一个圈禁的姿势将柳晴困在自己怀中。 柳晴心下一沉，正待动手挣脱束缚，耳边却传来贾三道淡漠的声音：“晴儿，别白费力气了，近来我请了武学宗师习武，虽比不上姓宋的，对付你一个女流之辈，却还算得心应手！” “你到底要做什么？”柳晴瞪他。 “不做什么，就想跟你说句话，你知道，我好不容易见你一面！” 第872章 贾三道的后手 第872章 贾三道的后手 柳晴微微侧脸，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厌烦：“我同你没什么好说的。” 贾三道的脸色沉了沉，不过很快，他的面上就重新浮上了笑容，只是瞧着皮笑肉不笑的。 “没关系，你只需要听着，我来说便是！” 他已成亲，少年人初尝风月，自正沉迷之际，此刻面对真正喜欢的人，脑子里更是绮思不断。 他盯着柳晴小巧的耳朵，精致的耳垂，喉结不自觉耸动，声音也变得沙哑：“晴儿，无论是华容公主还是武梅儿，我都不喜欢，我心悦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 柳晴眉毛微微拧了拧，神色隐隐有些不耐：“我说过，我不喜欢你，你别白费心机了！” “没关系！” 贾三道眸色转沉，幽幽地望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喜欢你就好了，其他的，都与你无关！” 虽然他也想同柳晴两情相悦，但很明显，怕是此生都无望了。 “你——” 柳晴霍然转头，又是愤恨又是无奈道，“我真的特别想不明白，你喜欢我哪里？我改！” 贾三道视线黏腻地盯着她，直到潘礼和秦立走到近前，他才松开了圈着柳晴的胳膊，沉声道：“你不会懂的！” “大娘子！”潘礼上前两步，目光警惕地望着贾三道，“你没事大娘子？他没有对你做什么？” 柳晴站直身体，瞥了一眼贾三道，皱着眉头道：“我没事，我们走。” 秦立却哪里肯让？柳晴的话音刚落，他就挥舞着拳头朝着贾三道冲了上去。 几乎在下一刻，隐在暗中保护贾三道的孟义便同他对上，两人瞬间缠斗在了一起。 秦立力大无穷，但孟义招法诡秘，片刻间，两人便斗了十数个回合，不分胜负。 “住手！” 柳晴并不想留在这里同贾三道做无谓的纠缠。 秦立和孟义二人几乎同时停了下来。 孟义看了一眼贾三道，见他微微颔首，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柳晴拧着眉头看了一眼贾三道，同秦立道：“走！” 秦立恨恨地望了一眼贾三道，最终还是听话的走到了柳晴的身后。 等柳晴带着人离开，袁婆望着她们远去的方向，恨声道：“柳娘子怕是被姓宋的灌了迷魂汤，老奴原先还觉得小郎君准备那东西似乎有些太过，眼下看来，对付柳娘子这样烈性的，也只能那样了。” 贾三道目光盯着柳晴远去的方向，声音淡淡地道：“她身上另有秘宝，为确保万无一失，婆婆，着人去打听鬼医的下落！” 听说鬼医一身医术神鬼莫测，针法更是登峰造极，能活死人药白骨不说，贾三道还曾听闻，他的针可以让一个人忘记从前，好似话本里说的忘川水一般神奇。 “早先小郎君就说过此事，眼下已经有些眉目了，有人说在云州见到了鬼医的踪迹。” 云州在北边苦寒之地，乃大魏的流放之地，那里地域广袤却人烟稀少，冬日更是滴水成冰，份外寒冷。 “嗯。” 贾三道听了她的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抬起衣袖嗅了嗅衣服上柳晴残余的香气。 第873章 敏感 第873章 敏感 周伢头介绍的宅院柳晴觉得不错。 大三进的院子，售价三千两银子，比北城同样面积的宅子都要便宜两千两左右。 “柳娘子慧眼，其实鬼神一事，信得人深信不疑，但在不信的人眼里，也不过如此！” 没错，这宅院之所以这么便宜，是因为是一处凶宅。、 听说从前也是一个京官一家居住，却不知犯了什么事？一夜之间被满门血洗，从那以后，这里就多了许多诡异的传说。 譬如晚上有人经过这宅院时会听到哭声，再比如还有人说每到深夜就有人从里面撞门，声音很大，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要出来……诸如此类的传说。 “你说的不错！” 柳晴点点头，目光看向一旁的几人，宋盼娣好陈曼似乎有些顾忌，而最让柳晴觉得意外的是潘礼的反应。 少年郎身姿如玉，静静地站在人群后，雌雄莫辩的面容上一片恍惚。 柳晴不自觉走到他的身边，轻声唤道：“礼哥儿？” 潘礼似乎吓了一跳，一个激灵转过身，眼中飞快划过一丝心虚：“大娘子！” “你可是来过此地？” 潘礼下意识地摇头：“没有大娘子，我没有！” 末了他却又不受控制地问道：“大娘子你要买下这里吗？” 柳晴眼睛盯着他，眸中若有所思：“价钱是便宜，可是——” “四嫂！” 宋盼娣忍不住插嘴，“我觉得你还是跟四哥商量一下？置宅这样的大事，还是不要太过草率就决定。” 陈曼也道：“五娘说得不错，小晴，这可是凶宅呀！” 柳晴听了二人的话，沉吟片刻后，转头看向周伢头道：“容我考虑几日？” 周伢头连连点头道：“小的静候柳娘子消息。” 潘礼在一旁听到柳晴最终的决定后，微微垂下眼帘，掩去了眼底一闪而逝的失落。 晚间。 柳晴回去同宋明彰说起这宅子的事儿。 “当真只要三千两？” 宋明彰关注地点倒同柳晴不一样，“比咱们现在住这个如何？” 柳晴想了想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明彰闻言，不由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忖。 好一会儿，他拍板道：“那便买！” 神鬼一事他并非不信，相反眼前他的爱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柳晴闻言，面上的神色瞬间缓和了几分：“四郎，我还说你要是不答应，我打算暗中买下呢！” 宋明彰狐疑地望着她：“这却是为何？” 柳晴想了想，就将潘礼今日的反常告诉了他。 “所以你怀疑这宅院是潘礼从前的家？” “我不确定！”柳晴叹了口气道，“礼哥儿虽然嘴上没说，但我观他是很想我们买下的，加之价钱实在让人心动，我便想着干脆买下！” “只是你说你打算暗中买下？” 宋明彰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忽然上前两步，两只手紧紧攥住柳晴的肩膀问，“所以小晴，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偷偷置产了吗？” 柳晴心下悚然一惊，面上却丝毫不露：“四郎，你说什么呢？” 她抬起头看向宋明彰，眼神清亮：“我不过随口一说，你怎么这么大反应？” 宋明彰紧蹙眉头，凤眸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 “你再这样我生气了啊！”柳晴佯怒，推了他一把道，“行了，你个大男人，别老是疑神疑鬼的！我们有多少钱，你不是一清二楚吗？我若偷偷置产，你还能不知道？” 第874章 习武 第874章 习武 宋明彰静静地盯了她一会儿，终是点点头道：“我自是信你的！” 柳晴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忙道：“好了，不早了，我去沐浴了，你也累了一天，我们早些歇息！” “小晴，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我们能不能提前一年要孩子？” 柳晴拿着换洗衣服准备进入内室，身后却又忽然传来宋明彰的声音，“你有什么顾虑可以说出来，我会想办法解决！” 柳晴脚步微顿，接着转过头看向他，面上露出一丝笑容：“好。” “你答应了？” 宋明彰凤眸亮了亮，几步上前，脸上的喜悦止不住地倾泄而出。 柳晴低下头，盯着木质地板静静凝望片刻，再抬起头来时，面上挂了一抹柔和的笑：“我在想，你之所以总觉得不安，大约我不肯要孩子也是一个原因，还有四郎！” 说到这里，她神情认真地望着宋明彰继续道，“如你所说，我也确实想要个同自己骨肉相连的血脉至亲了！” 她在这大魏除了宋四郎外，孑然一身，如果能有个自己的孩子，也能更有归属感。 宋明彰嘴角不自觉地上翘，简直可以说是喜笑颜开了：“好，好，那你快去洗！” 柳晴嗔怪地看他一眼：“急什么？” 末了，她忽然又道：“对了四郎，我今日遇到贾三道了。” 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宋四郎。 宋四郎为人敏感多疑，若是问起秦立等人，旁的人倒是不会乱说话，可秦立那个憨憨，怕是没几下就会交待的一清二楚。 与其让他从别人口中知道乱发脾气，倒不如她主动告知。 “你说得对，他确实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贾凤行了，我今日十分明确的拒绝了他，但是看样子他还没有死心！” 说起这个，柳晴心底不由一阵烦躁。 感情的事情，如果是两情相悦，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如果是单方面的纠缠，那真的是让人烦不胜烦。 宋明彰听了她的话，飞快低下头，掩去了脸上一闪而逝的扭曲。 心底的嫉恨犹如藤蔓般疯涨，理智几乎湮没他的大脑。 “他碰你了吗？碰到哪儿了？” 再抬起头来时，他急急抓住她，目中隐隐透出猩红的光。 柳晴连忙抱住他，轻声安抚道：“没有，他没碰我，秦立和他手下的人打了一场，放心，我没吃亏！” 说起这个，柳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面露苦色道：“正好说起这事儿来，四郎，我打算习武！” 宋明彰眼睛闪了闪，问道：“怎么突然想习武了？” “我这身功夫，本身就是半路出家半吊子水平，来这里后更是直接荒废了，到如今，连自保的能力都没了，我想着将来万一出什么事，好歹也能靠自己争取一点时间！” “好。” 得了准信，柳晴心满意足地去洗澡了。 宋明彰却阴沉着脸出了房间。 他直接招来罗林吩咐道：“让人去查查大娘子今日看那宅子的过往，另外，之前那两个一直暗中跟着大娘子的人，不用扫院子了，来后院随身服侍大娘子，大娘子要习武！” “是！”罗林躬身应了一声，旋即却又道，“只是郎君，那两人从前是戏班子出身，只是轻身功法比较好，实则功夫并不如何了得，大娘子若习武，小的以为还是给她请更好的师傅才是！” 宋明彰眼神不善地望着他：“不该问的别问，我说的你照做便是！” 罗林恍然惊觉，忙请罪道：“小的僭越了，还请郎君恕罪。” “下去。” 宋明彰挥挥手让他下去，自己则转身进屋等柳晴沐浴出来。 习武可以，但想学有所成，还是算了。 幼鸟若是学会了飞翔，就会想着独自筑巢，自由翱翔。 第875章 眉目 第875章 眉目 宋四郎同意了，周伢头那边的动作也不慢，没几日便过了红契，房子过户到了柳晴夫妻的名下。 这座宅子因为是凶宅的缘故，已经荒废了许久，好多院落都需要修葺，里面的疯涨的野草也要清理干净。 宋四郎每旬有两日休沐，这日正值他休息，柳晴一大早就拉了他来新家这边。 没多久，陈曼、张思俊夫妻，并宋盼娣和候三郎带着小天赐，加上木九郎、王威也一起过来了。 难得这么热闹，柳晴便打算让大家尝尝后世的烧烤。 大魏物产丰饶，食材丰富，吃食并不比后世差，只是烧烤这个吃法，目前柳晴还没发现哪里有。 今日正好大家都在，她空间里香料也不少，柳晴就想着露一手，大家晚上来个露天烧烤。 她先让秦立带着几个人去买了两只羊回来，然后又让人去买鸡买鱼买虾买各种菜。 她自己则在一旁调烧烤的香料。 陈曼和宋盼娣在一旁看着她忙前忙后，一会儿吩咐人干这个，一会儿自己又去鼓捣旁的，二人不由就有些好奇。 “小晴，做烧烤这么麻烦吗？感觉要准备的东西很多！” 柳晴笑着看她：“其实不麻烦，多吃几次你就知道了。” 说话间，淡春抹冬抱着一堆竹子走了过来。 “大娘子，竹子带过来了！” 柳晴点点头，冲着不远处的宋四郎几人道：“你们几个分两个人帮着削竹签！架子就交给罗林他们几个做。” 宋明彰闻言，同木九郎对视一眼道：“那九哥，我们去削竹签。” 王威在一旁接口道：“对，九哥你和明彰武艺好，你们去干那个，这架子我和张兄再研究研究。” “嗯。” 说着，宋明彰和木九郎就走到那堆竹子面前。 木九郎从腰间取出一把短刃，这匕首吹毛断发，锋利至极。 眼前银光闪烁，柳晴几人只见木九郎手指翻飞，没多久，一根头尖尾平，长度约莫六七寸的竹签便跃然于掌心。 陈曼忍不住惊呼一声，接着凑到柳晴身边小声同她打听木九郎的情况。 柳晴听了她的话后，先是饶有深意地望了眼不远处认真削竹签的木九郎，回道：“九哥孑然一身，父母早亡，兄弟皆无，家资倒是不少，为人也最是仗义，是能数得上数的好儿郎。” “如此，他岂不是孤身一人无所依恃？”陈曼微微皱眉。 柳晴挑眉道：“他虽无嫡亲的兄弟姐妹，但阿曼，九哥在我们心目中，就是嫡亲的兄长！” 陈曼见她似乎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小晴我没旁的意思，是我有个堂妹，还尚未婚配，我观木郎君一表人才又器宇轩昂，就想着……”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柳晴却是了然道：“这是好事，阿曼，不瞒你说，九哥一直托我帮忙，看有没有合适的小娘子，他想成个家了，既如此，不知你那堂妹可在金陵？” 陈曼不自觉地咬了咬唇，神色略有些纠结。 “她倒是不在金陵，不过她家离金陵不远，这样小晴，今日之后我捎个信回去，让我婶娘和妹妹抽空来一趟。” 第876章 烧烤准备 第876章 烧烤准备 柳晴点点头道：“成!” “……” 两人说了会儿话，宋明彰和木九郎身边就已经堆了一大堆竹签。 恰此时，淡春几个也洗好了蔬菜，柳晴就给宋盼娣和陈曼也安排了任务。 “竹签煮一会儿后，你们两就串东西，想吃什么串什么，等串好了就能开烤了。” 顿了顿，她又问宋盼娣：“天赐呢？要是孩子闹人，盼娣你就先去看孩子，我们来就成。” 人多力量大，从柳晴张罗吃烧烤起，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过了半个时辰，这还包括外出采买的时间，各项准备工作就已经差不多了。 宋盼娣笑着摇头道：“孩子有丫鬟婆子帮忙带着，又没到吃奶的时辰，正好我还能跟你们一起干会儿。” 陈曼拿起煮过的竹签，串了几块茄子，感叹道：“五娘子家的哥儿真是听话乖巧，我虽然还没自己的孩子，但见过的哥儿姐儿却不少，像这般懂事不闹的哥儿，着实少见。” 没有母亲不喜欢旁人夸自己孩子的，宋盼娣也不例外。 陈曼话音刚落，她的脸上便不自觉露出一丝笑容：“陈姐姐过奖了，不过不是我自夸！” 她说着看向柳晴道，“四嫂，我家天赐是真的懂事！那么小就知道心疼爹娘了，我都不知道他那么小点儿怎么懂得？晚上只起夜两次，也不哭，只哼哼两声叫醒我，尿了后就又乖乖睡了，说真的，四嫂你赶紧生个孩子，有了孩子，就感觉拥有了一切！” 宋盼娣说这话时，俨然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 柳晴见状，眼中隐隐划过一丝羡慕。 “嗯。”没怎么犹豫，她便应了一声。 宋盼娣见状，眼中划过一丝惊喜：“四嫂，你真的打算要孩子了？” 柳晴点点头道：“不错，前些日子同你四哥商量过了，打算要了!” “太好了！” 若非顾及形象，宋盼娣差点就要跳起来了。 陈曼在一旁瞧着，不由觉得奇怪，却见宋盼娣的视线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 “陈姐姐，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陈曼闻言，神色微微一僵，接着强笑道：“孩子的事，强求不得，随缘！” 柳晴看了她一眼，正待开口，就见不远处秦立、潘礼几人端着切好的新鲜羊肉走了过来。 “大娘子，照你的吩咐，羊肉、羊排、羊腿……都分开了，接下来还需要怎么做？” 柳晴满脸的笑，指着罗林他们架好的烤架道：“肉先放这儿，我们串好后，一会儿你们负责烤。” “是。” 柳晴身边调好的一大盆香料，散发出极度霸道的香味，众人虽然还没有尝到烧烤的滋味，但闻着这味儿，再看看眼前丰富多样的食材，都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眼中浮上期待之色。 蔬菜中可以烤的菜品有不少，陈曼、宋盼娣和后来的抹冬几人分别串了韭菜、茄子、青椒、豆角、土豆片…… 荤菜就更不用说了。 切好的羊排，羊肉串，羊尾巴，鸡腿、鸡翅、鸡爪，还有鲜虾、鱼肉…… 等串好两大筐后，柳晴缓缓起身，捡了二三十串羊肉往烤架旁走去。 淡春端着香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第877章 狗都不吃 第877章 狗都不吃 炭是上好的银霜炭，没什么烟，用来做烧烤，不可谓不奢侈了。 架子是罗林、王威几个根据柳晴的描述，鼓捣了好半天才制作出来的，做得意外的好。 柳晴拿着羊肉串过来，直接放在了烤架上。 羊肉肥嫩，片刻间，便被烤的滋滋冒油，柳晴两只手不间断的翻着肉串，原本白里透红的肉串颜色渐渐变深…… 停了一会儿，柳晴开始往上面涂抹盐和香料……霸道的香气几乎瞬间便席卷了这四方天地。 羊肉的腥臊味道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众人难以言述的鲜香。 “好香啊！” 秦立两眼放光的望着烤架上散发着诱人香气羊肉串，两只脚不自觉向前移动，嘴里不住地吞咽着唾沫，俨然忘记了自己下人的身份，眼中只有面前诱人的美食。 “确实！” 王威目光盯着羊肉串，嘴里也发出感叹，“嫂夫人今日这一手，着实让人大开眼界，不说别的，就是我这个向来不注重口腹之欲之人，闻着这味道，也觉口舌生津！” 木九郎和张思俊却对亲自烧烤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弟妹，等烤完这些，不如让我来试试？”瞧着很有意思的样子。 柳晴最后撒了点香料，抬起头笑着道：“好啊九哥，我这边已经好了，接下来你们试试。” 说着，她转过头看向宋四郎，温声道：“四郎，尝尝不？” 宋明彰见她第一个想到自己，竭力压制着不受控制往上翘的嘴角，只一双凤眸中却不自觉泄出笑容来。 他从柳晴手中接过一串羊肉，十分克制地轻轻咬了一口。 下一瞬，他的眼睛就变得极其明亮，嘴上的动作也快了不少。 宋盼娣凑到他身边，眼睛盯着羊肉串，问道：“四哥，好吃吗？” 宋明彰直接侧过身背对她，又从柳晴手中夺了一串羊肉过来。 宋盼娣：“……” “四嫂，给我来一串！” 宋盼娣也不客气，直接张嘴问柳晴要。 柳晴笑着递给她两串，又招呼陈曼几个过来，片刻间，就将手中的羊肉串分了个一干二净。 秦立因为站得比较靠前，也侥幸得了两串，吃得满嘴流油，眼睛几乎一瞬不瞬地盯着现在烤架上的肉。 “弟妹，现在可以涂香料了吗？” 木九郎烤得十分起劲儿，烤架上的羊肉串黑一块白一块儿，甚至有焦糊的味道飘了出来。 “九哥，你这是不是糊了？” 张思俊听宋明章叫木九郎九哥，便也随他叫。 木九郎瞪他一眼道：“说什么呢？” “糊了，就是糊了！木郎君快翻！” 这次，没等张思俊接口，秦立就在一旁大声地喊！ 木九郎冲到他身边，直接抬腿就给了他一脚：“闭嘴！” 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宋明彰瞧着木九郎恼羞成怒的模样，补刀道：“九哥，谁烤的谁吃，当然，如果有人愿意捧你场的话，那也可以！” “我吃就我吃！”木九郎大义凛然走到烤架前，拿起一串羊肉就往嘴里送。 “呸呸呸！” 然而，才刚一入嘴，他立时就黑了脸，“我收回刚才那句话！” 王威见状有些好奇，上前拿了一串尝试了下，下一刻，他的神色跟着扭曲了起来。 最终，他用一句话概括木九郎的烤肉串：“九哥烤的肉，狗都不吃！” 第878章 打算开始备孕 第878章 打算开始备孕 木九郎被大家打趣了一番后，再不肯往烤架前凑。 张思俊接替了他的位置，大刀阔斧地开始烧烤。 令人意外的是，张思俊在烧烤上却份外有天分。 同样的东西，木九郎烤出来的惨不忍睹，他烤出来的却色香味俱全，便是比柳晴烤得也不差了。 新一轮烤好后，在场之人个个都只怕自己吃不到，也没人顾得上继续笑木九郎了。 宋盼娣在一旁道：“陈姐姐，你可真是有口福了，你家张大人的手艺真是不错！” 陈曼谦虚道：“哪里？他也就是比木郎君好一些罢了，你家相公是没上手，若然说不定比他做得更好呢！” 宋盼娣闻言，下意识转身看了一眼候三郎。 候三郎正背对着她站着，似乎察觉到有视线盯着自己，他转过身来，先是不着痕迹看了一眼柳晴，接着才看向宋盼娣。 宋盼娣一直盯着他，将他转过身看柳晴的那一眼瞧了个分明。 她不由垂下眼帘，掩去了眼底一闪而逝的失落。 柳晴正低着头宋四郎说着悄悄话。 “四郎，那天说的那件事，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今晚就开始试试。” 宋明彰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当即狂喜道：“你说真的？” “真的！” 柳晴给了他个肯定的答复，旋即轻轻推了他一把道，“好了，其他的等晚上的时候再说，大家都在呢！” 宋明彰用力地点点头，眼角眉梢间却不自觉露出喜意来。 柳晴是郎中，从前他其实也尝试过多次，把东西留在她身体里，只是都无济于事。 毕竟只要她不想，便总有法子避免怀孕。 时至今日，他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宋明彰迫不及待想要做些什么表达喜悦：“想吃什么？我去给你烤！” 张思俊接连烤了几轮，在场的众人肚子都填得差不多了。 宋明彰就想着正好这会儿给柳晴烤些她喜欢的。 柳晴想了想道：“烤两个鸡翅，顺便再来串虾，不过四郎你确定你学会了？” 宋明彰被质疑，微微挑眉道：“你等着！” 说话间，他便越过众人走到了烤架前。 “四郎，别忘了你方才说我的话哦！若是烤得不好，我可是要还回去的！” 木九郎两眼发亮，眸光灼灼地盯着宋四郎，只等着他快速出丑。 其余众人也都好奇地望着，想要看看他的手艺。 只宋盼娣兴致缺缺地转过头看向同样不怎么担心的柳晴道：“四嫂，你这吃法着实新奇，关键是好吃的很，这香料应当占了绝大部分原因？我能不能从你这里讨些香料？” 柳晴毫不犹豫地应道：“当然可以，我今儿个调了很多，你跟阿曼你们都带些回去！” 陈曼的眼睛顿时亮了：“小晴，你真好。” 宋盼娣抿唇看了柳晴一眼，也道：“陈姐姐有所不知，我四嫂是再好不过的人了，她最是怜贫惜弱，四嫂可是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 柳晴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这高帽子戴的，我都不好意思接口。” 陈曼：“我也看出来了！” “……” 三人说了会儿话的功夫，宋明彰那边就成功烤出了色香味俱全的美味。 烤好后，他借着就近的距离，三下五除二取了柳晴要吃的鸡翅和虾。 其余人连忙围了上去。 \"宋大人好雅兴，诸位好雅兴!\" 众人正吃得热闹时，忽然一道清朗的声音自隔壁院墙方向传来。 另：今天订婚事多，写得晚，请假一天，只有一更，提前祝大家五一快乐！ 第879章 梁上之人 第879章 梁上之人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院墙上，一颗几人合抱粗的大杏树，树枝探过半面墙，上面挂满了黄澄澄的的杏果。 杏树旁边，一名蓝袍青年正倚坐在墙头，背靠树干，含笑望着这边。 “蓝公子？”柳晴率先开口，“蓝公子这——竟是住在隔壁吗？” 不错，这人不是旁人，正是蓝闵瑞。 “咔哒~”蓝闵瑞眉眼温润，神色从容地打开手中的折扇扇了扇，颔首道：“还请宋大人、柳娘子和诸位莫要见怪，是蓝某唐突了！实是这香味太过诱人，加上这宅子荒废了许久，我便做了回梁上之人，叫各位见笑了。” 说话间，他动作潇洒地跃下墙头，几步走到宋明彰身边同他见礼。 接着他转过身，看向站在烤架前的张思俊道，“张大人也在此处，蓝某这厢有礼了。” “蓝公子无须多礼！” 北地四大公子的名头，士林中人，无不知晓。 张思俊不由同宋明彰对视一眼，二人眼中俱都划过惊讶。 宋明彰就不说了，早在明面上就归属了晋王一派。 张思俊则不然，张家家风清正，自来走的便是纯臣的路子，到现在还未有明显的站队。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他如今官小，拉拢不拉拢他，都没什么意义。 蓝闵瑞就笑：“张大人无须拘束，方才无意中听到张大人的烧，烤，是叫烧烤？” 他侧头含笑看向柳晴问道。 “不错！” 柳晴点头应了一声，旋即礼貌性地问，“蓝公子可是想尝尝？” 蓝闵瑞点点头，重新看向张思俊道：“……无意中听到张大人的烧烤手艺不错，不知蓝某是否有幸尝尝？” 张思俊愣了一瞬，旋即满口答应道：“小事而已，蓝公子且稍等。” 二人一问一答的功夫，罗林已经机灵地取了串好的肉串和蔬菜过来，递给张思俊：“张大人请！” 张思俊应了一声，然后低下头开始专注的烧烤。 没多久，蓝闵瑞就尝到了美味，他赞不绝口道：“张大人好手艺，我今日可算是大饱口福了，多谢，多谢，有劳，有劳！” “蓝公子喜欢便好，过奖了！” 蓝闵瑞却在尝过美味后，又提了一个比较唐突的请求：“宋大人，柳娘子还有诸位，晋王、周王和贾驸马也在隔壁，不知方不方便……” 柳晴直接愣住了。 接着，她看向宋明彰，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见。 宋明彰听到贾三道也在，眼中瞬间划过一道厌恶，不过也只是一瞬，他的神色便恢复如常。 “寒舍简陋，我同内子刚刚搬到这边，若是两位殿下和驸马不嫌弃，自然可以！” 蓝闵瑞当即笑道：“有这样新奇的美食在，便真是身处陋室又有何妨？何况——” 他说着，视线打量了下眼前被修葺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院子，继续道，“何况这宅院如今这般模样？怕是任谁见了都挑不出理来。” 顿了顿，他继续道：“既然宋大人没意见，那我便去领人了。” 宋明彰闻言，忙道：“蓝公子，我随你一同前往。” 第880章 周王看出端倪 第880章 周王看出端倪 宋明彰和蓝闵瑞去叫人。 宋盼娣和陈曼则有些不安地凑到了柳晴身边。 宋盼娣道：“四嫂，那我们要不要回避一下？” 陈曼也点点头：“是啊，毕竟是两位王爷和驸马，我们……小晴你看呢？” 柳晴皱了皱眉头，沉思片刻最终道：“要不，等两位殿下和驸马来了，我们见过礼再回去？” “好，原是应该的。”陈曼听她这样说，道，“要回避的话，也确实该见过礼再回避。” 三人说定后，便静立在一旁等候。 没多久，宋明彰、蓝闵瑞一行人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张思俊领着木九郎、候三郎和王威一众男子率先上前见礼：“微臣\/草民参见晋王、周王、驸马爷！” “免礼，不必拘束！” 晋王面带微笑，声音温和。 男子们见过礼后，柳晴带着陈曼和宋盼娣也上前见礼。 “早就听闻明状元郎家有贤妻，还曾救过表弟，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晋王上下打量柳晴。 但见她身姿窈窕，容颜秀美，尤其一双眼睛，清亮剔透，格外动人，不由心下暗暗点头。 没等柳晴开口，宋明彰就上前两步道：“王爷谬赞，内子哪里当得起？” 说着，他转身看向柳晴，轻声道：“两位殿下和驸马在，你带着她们先回屋，稍后还想吃什么让丫头们过来传话，给你们送到屋里去！” “好。” 柳晴闻言点点头，接着领着陈曼二人向晋王几人行礼告退。 她身姿款款，礼仪规矩分毫不差。 晋王、周王听华容提过几次，言她不过是个乡野村妇，今日见她如此，倒是在心底高看她几眼。 “等一下！” 只是柳晴三人还没走出几步，忽然一直沉默的贾三道望着柳晴的背影，开口了。 “凤行，怎么？”周王皱着眉毛，满脸不解地望着他。 贾三道看了一眼柳晴，笑着同晋王、周王道：“三哥、四哥，原是宋大人一家和他们的亲眷聚在一处消遣，我们一来，倒叫主人离开，这多少有点说不过去，我的意思，咱们今日便不拘那些繁文缛节，让柳娘子她们留下来？” “凤行说得极是！” 没等晋王开口，周王就率先赞同道，“三哥，这新鲜吃食不是宋夫人做出来的吗，张大人做得再好，到底还是新手，我倒想尝尝宋夫人的手艺！” 晋王于是满含歉意地看向宋明彰：“宋大人，这……” 宋明彰眉眼低垂，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来，凤眸中满是坚定：“微臣以为此事——” “周王殿下想尝尝臣妇的手艺，臣妇荣幸之至！” 柳晴眼见宋四郎不顾对方的身份就要拒绝人家、落人家面子，连忙开口打断他。 晋王见状，深深地望了一眼她，然后道：“如此有劳宋夫人了。” “王爷和驸马想用些什么？臣妇这便去做！” 既然答应了要帮他们烧烤，柳晴自然不在扭捏，踱步走到烤架前就开始拨弄炭火。 贾三道不知何时已经拿了鸡翅、鱼虾和肉串过去。 在宋明彰赶过来前，他凑到她的身旁，轻声道：“有劳柳娘子，我想吃这些！” 晋王正同蓝闵瑞说着话，倒是没注意到这边，只周王望着二人，眸中若有所思。 第881章 贾三道的挑衅 第881章 贾三道的挑衅 柳晴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一扭头，就见贾三道正站在她的身后，已经超越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她不由侧身往旁边走了一步。 下一瞬，宋明彰已经挡在了贾三道和她之间。 他表情阴冷，盯着贾三道的眼神颇为不善。 贾三道眉眼含笑，挑衅地看他一眼道：“怎么？宋大人不愿意柳娘子为我烤吗？” 他声音不小，原本闲聊的晋王等人瞬间看了过来。 宋明彰飞快低下头，掩去了面上一闪而逝的扭曲。 柳晴连忙悄悄拉了他一把，然后道：“贾驸马说笑了，哪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臣妇能为两位王爷和驸马烧烤，是臣妇的荣幸！” 说话间，她扭头看向抹冬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驸马手中的东西拿过来？驸马千金贵体，怎么敢叫他亲自动手？” “是！” 抹冬意识到不对，连忙小跑到贾三道的身边，恭敬道：“贾驸马，请将手中的烤串交给奴婢来？” 贾三道并没有坚持，十分随意地将东西交给了抹冬，接着满含深意地望着宋明彰道：“宋大人是不是误会了?实在是因为方才在隔壁闻到柳娘子的香味，哦抱歉，口误口误！是柳娘子烤的东西的香味，我有些等不及了！这才一时失礼，宋大人宰相肚里能撑船，想必不会怪我？” 宋明彰一直紧盯着他，闻言，眸中飞快划过一丝杀意！ 柳晴见势不对，忙道：“贾驸马多虑了！” 她说着，推了一旁的宋明彰道，“四郎，两位殿下还在呢，未免二位殿下和驸马久等，你来帮我！” 宋明彰平复了下心情，脸色发沉地点点头：“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柳晴敏感地察觉到了宋四郎周身散发出来的低气压。 她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抽着空隙，轻轻拉了拉他衣袖下的手，无声地安慰他。 没过多久，柳晴和宋四郎合作，烤好了晋王四人的东西。 “不错不错！” 蓝闵瑞常着色香味极佳的羊肉串，不住地赞叹道，“宋夫人，你这手艺，比之张大人又更为老练了些，着实让我大饱口福！” 说着，他还看了眼张思俊，打趣地笑道：“张大人，我可没有说你烤得不好的意思哦。” 张思俊忙道：“蓝公子说笑啦！” 晋王、周王更是从未吃过这般美味，尤其周王本就无肉不欢，这般美味的烤肉，他还是头一次吃到，吃得简直停不下来。 柳晴见状，连忙冲一旁的潘礼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再去准备羊肉。 因为，随着蓝闵瑞四人的加入，原本还剩了不少的肉串已经见底，但几人还在吃，显然还未尽兴。 “宋夫人好手艺！” 周王不住地竖起大拇指，“若是本王府中也有这般庖厨，本王何至于经常食不下咽？” 晋王瞥他一眼，毫不客气拆台道：“我可从未见过阿武你吃不下饭过！” “三哥！” 周王不满地瞪他一眼，接着扭头问贾三道，“凤行，你来给四哥评评理，是不是吃过宋夫人今日这烤肉，旁的饭菜便再难以下咽了？” 贾三道从肉串上抬起头看了柳晴一眼，回道：“我也没想到，柳娘子蕙质兰心，不止医术好，便是在做菜上，也这般让人惊喜！” 第882章 帮我杀了他 第882章 帮我杀了他 宋明彰听着他恶心的话语，控制不住就要爆发。 还是柳晴暗中竭力安抚，他才勉强平复下来。 只是他一直都低着头，间或抬头看贾三道一眼，那眼底却满是猩红的杀意。 晋王四人对柳晴的手艺大家称赞，临走前，贾三道作为代表，开口讨要柳晴调配的香料。 晋王、周王和蓝闵瑞三人也眼巴巴地望着她，虽然没有张口，但显然也是想要的。 这几人宋明彰都得罪不起，柳晴只好应下。 她很是花了一番功夫，才做好香料分别给几人带上。 顾及到晋王、周王是王爷，身份敏感。 柳晴还特点抄了份香料的方子给他们，顺便将一些禁忌事项悉数告知，唯恐这两樽大佛出了事赖在她的香料上。 “宋夫人果然心思细腻，你说得这些本王记下了！” 晋王眉眼含笑，几步走到宋明彰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今日多谢款待，本王十分尽兴，天色不早了，本王就先回府了。” 说完，他便带着蓝闵瑞三人转身离去。 张思俊、宋盼娣两家人等他们离开后，也陆续告辞。 柳晴则开始带着一众下人收拾庭院。 “守常，你在这里帮着点你嫂子。” 宋明彰一边叮嘱王威，一边眸色沉沉地望着不远处柳晴忙碌的身影，轻声同木九郎道，“九哥，借一步说话！” 木九郎眼中划过一丝诧异：“四郎？” “走，我们去那边说话！”宋明彰指着不远处地大树。 等两人走到僻静处，木九郎忍不住开口了：“四郎你到底怎么了？” 宋明彰深吸一口气道：“九哥，我想让你帮我杀个人！” “杀什么人？” 木九郎的神色顿时变得严肃万分。 “贾-三-道！”宋明彰牙关紧咬，几乎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 末了，他继续道：“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木九郎颇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他：“可是方才那位贾驸马？” “不错！” “你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宋明彰抬起头，眼底一片血红：“他觊觎小晴，还多次在我面前出言挑衅，不杀他，难消我心头之恨！” 顿了顿，他继续道：“九哥你身手了得，若是你能帮我，定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将他除掉！” “四郎，可以是可以，可是他是驸马，瞧着也是晋王周王跟前的红人，我担心他身边有高手。” “我来接应你！” 宋明彰道，“他身边确实有两位高手，孟义和孟良，我打算由我和秦立拖住此二人，九哥你动手，或者九哥你和秦立帮我拖着孟氏兄弟，我亲自动手！” 后者是最理想的状态，但是宋明彰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他早就想让贾三道不得好死了！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延长折磨他的时间。 木九郎叹息一声，颇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道：“好，四郎，我答应你，你打算何时动手？” 宋明彰面无表情道：“越快越好，原本我想来阴的，想旁的法子让他不好过，可是他一次次挑衅，我实是忍不了了，我现在就要除掉他！” 真想挖了他的眼睛，让他再也不能用淫欲的眼神看小晴。 还想拔掉他的舌头，让他再也不能开口。 还要砍掉他的脑袋，剁掉他的四肢，割掉他的下身…… 另：排下雷：接下来剧情不怎么正，狗血慎入，轻喷。 第883章 禁忌话题 第883章 禁忌话题 却说蓝闵瑞四人。 离开新鲜出炉的宋府后。 晋王就开口让周王和贾三道先行回去，自己则同蓝闵瑞一起，说是有事要办。 等二人离开。 周王望着面前美玉无瑕的贾三道说：“凤行，不如我送你一程？正好我也有些话想同你说。” 贾三道今日本就没驾马车，闻言点点头：“如此，便有劳四哥了。” 上了马车，贾三道找了个位置，才刚刚坐下，就感觉到身边微微一沉。 他扭头一看，视线正对上周王有些侵略的眼神。 周王没如往常一般坐在他的对面，反倒挨着他坐了下来。 “四哥？”贾三道满脸惊讶。 周王一双鹰眸紧紧盯着他，喉结滚动，声音黏腻：“这样坐方便说话，凤行，你老实同四哥说，你是不是喜欢宋夫人？” 贾三道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四哥说笑了，我不过是同她有些渊源，喜欢倒谈不上！”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周王洒笑道，“凤行，本王经见的事情多了，你瞧宋夫人的眼神，还有字里行间对宋状元的挑衅，别人听不出来，我却是瞧得分明。” 贾三道微微皱起了眉头，面上的神情瞬间变幻莫测。 周王看他瞬间变得严肃的脸，忽然笑着拍了他一把道：“瞧你吓的？你放心，本王是不会将你心有所属的事情告诉媛儿的。” 说话间，他愈发靠近了贾三道，一只手也不自觉地放在了他的腿上。 “不过凤行，你跟四哥说说，你是不是偏好人妇？” 贾三道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面上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四哥何出此言？” 周王坏笑一声，脸凑到他近前，薄唇贴着他的耳际，语调亲昵道：“你家里那两位不都是吗？媛儿就不说了，从及笄后，她身边就没缺过男人，别说你不知道！至于你那平妻，我恍惚也听闻她被人糟践了身子，还曾怀过孽种！”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道：“还有这宋夫人就更不用说了，瞧瞧她的身材脸蛋，一看就是被滋润透了的，凤行啊，我倒是没想到你口味这么重？” 贾三道微微挑眉，侧过身微微打量他一眼。 半晌，他忽然笑道：“虽如此，我也不及四哥风流多情，花样繁多。” 周王顿时会心一笑，只觉得面前之人不止长得带劲儿，便是玩儿的也够花。 于是他试探性地道：“凤行，其实还有一种新奇的玩儿法，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 “哦？” 周王一双鹰眸死死地盯着他，嘴唇翕动：“走后门听过吗？” 贾三道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接着，他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抱歉，四哥，我不好那一口。” “你果然知道！” 周王抬起胳膊，手掌不受控制地抚上贾三道俊美绝伦的面容，眼神渐渐变得痴迷，“好凤行，你长得可真俊！本王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出众的男子，你这样的，就该被养在温室里悉心呵护，你说，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本王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达成！” 他一会儿自称我，一会儿又称本王，面上的神情也是无比的狂热，显然已经激动到语无伦次。 第884章 达成一致 第884章 达成一致 “啪！” 贾三道一把拍掉他落在自己脸上的手，眼中飞快划过一丝厌恶，“四哥，你别说笑了。” “你以为我在说笑？” 周王眼睛盯着被拍红了的手，几乎瞬间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凤行，你大约还不够了解本王，本王从不说笑！” 贾三道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周王视线牢牢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凤行，无毒不丈夫，本王观你也是个狠人，你不是想报仇吗？三哥即位前，本王虽然还不能动王家，但区区一个王令扬，只要你从了本王，本王明日便将他五花大绑到你面前任你处置！” 贾三道眉头微蹙，面上划过一丝犹豫。 周王却盯着他继续道：“媛儿到底是一介女流，便是父皇再宠爱她，她目之所及，也都局限在些儿女情长上，而本王，能给你想要的一切！” “四哥我——” “凤行啊，你若是不愿，本王自然不会逼你，但媛儿是本王的亲妹妹，本王绝不能容忍她有个同床异梦的驸马！这个驸马心里还惦记着旁人。” 贾三道惊呆了：“王爷，你，你，你怎么能这样？” 周王却再也等不及，直接冲上前一把抱住了他：“好凤行，你就答应了哥哥，便是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本王也摘给你！” “四哥，你让我想想！” 雄性的味道瞬间袭满贾三道的味蕾，贾三道只觉得喉头一阵翻涌，眼前金星直冒。 他强忍着恶心被周王抱了一会儿，然后佯装不经意地推开他，“让我想想，给我点时间，等到了家门前，我便告诉你答案。” 周王见他语气松动，目中飞快划过一丝喜意。 “好好好，不过是一段路的时间，本王等得起！”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一路无话。 贾三道似乎陷入了沉思，间或抬起头看一眼身旁高大强壮的周王，眼底满是犹豫挣扎。 明明此处离贾府的路程不近，可贾三道却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几乎是眨眼间，马车便停在了贾府门前。 “凤行？”周王伸手一把抓住他，“考虑的怎么样了？” 贾三道原本低着头，却在他抓住自己的瞬间，抬起头来，眸光灼灼地望着他：“我答应你，不过四哥，我有个条件。” 周王狂喜：“什么条件？好弟弟，只要你应了本王，本王明日便将那王令扬抓来给你当下酒菜！” 贾三道微微摇头：“不是这个，是除了这一点外，四哥还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到底是什么？你倒是说呀！”周王的胃口被吊了起来，只觉百爪挠心，浑身上下都痒痒。 “我听闻男子和男子，有上位和下位之分，四哥，我只喜欢女子，所以，如果我答应同你一处厮混，我不能总做下位者！” 周王愣了一瞬，旋即失笑道：“你竟然想上，本王？” 贾三道哼哼一声道：“若四哥不答应，那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我们之间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周王闻言，面色沉沉地望着他。 好一会儿，他终是咬牙道：“好，本王答应你！” 实在是，眼前这可人太他妈招人稀罕了！ 他几乎第一眼见到他，就开始肖想他在床上的模样了。 第885章 抓到了 第885章 抓到了 贾三道见他答应了，不自觉在心底松了口气。 要迈出这一步不容易，不过周王乃晋王胞弟，如果能搭上他，很多事确实能事倍功半。 “好，那四哥我先回去了。” 说着，他缓缓起身掀开车帘打算下马车。 不想周王却直接从背后抱住了他，将他拦腰抱回了马车：“回什么回？去本王的别苑！” “这——四哥，别闹，我之前同公主说过，今日要回府！” “我这便让人给媛儿送信，说你今晚陪我一处，就不回去了。” 贾三道强忍着呕意，沉声道：“好。” “掉头，回别苑！” 周王见他应了，对着外面驾车的车夫便是一声命令。 方才他二人说话的声音不低，车夫将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听得一清二楚，身体早就抖如筛糠。 听到周王的命令后，他吓得一个激灵，手中缰绳掉落，声音发颤道：“是，是！” 周王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 他侧头看贾三道一眼，见他也满脸阴沉。 他连忙小声凑到他耳边说了句：“放心，待会儿回了别苑就灭口！” 贾三道这才放下心来。 果然，到了别苑后，周王直接招来暗卫将车夫除掉，然后带着贾三道去了地下密室。 贾三道相貌出众，身份也不同于常人，深得周王喜爱。 周王待他，自然不想待刘桃花姐妹之流般惨烈残酷。 二人轮番上阵，倒是好一阵颠鸾倒凤。 直到翌日晚间，贾三道才脚下发飘地回到了府中。 而没过多久，王令扬王胖子就被五花大绑送到了贾三道的眼前。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内。 “小郎君，小郎君！” 袁婆听说贾三道抓了王令扬，又哭又笑跑过来，“你当真抓了那畜生？可是王家那边该如何是好？” 贾三道眼底蓄积了万千风暴，原本俊美绝伦的面容在盯着昏迷的王令扬时，变得狰狞又扭曲，活像从深渊之中爬出来的恶鬼，亟待择人而噬。 “婆婆放心，自有人压下这一切！” 他脸色惨白，神情病态地一步步朝着王令扬靠近。 “婆婆，你说我们该怎么处置他，才能让娘满意？” 袁婆亦恶狠狠地瞪着王令扬道：“必要将他大卸八块。” “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贾三道扭曲着脸，抬腿就给了地上躺尸的人一脚，“将他给我弄醒！” “是。” 孟义、孟良二人做这些事情已经轻车熟路。 一盆冷水下去，王令扬从昏睡中醒过来……几乎在看清眼前之人模样的一瞬间，他就发出惊恐的大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蠢猪，你终于落到我的手里了。” 贾三道吹了吹手中吹毛断发的长剑，下巴微抬，对着孟义道，“把那几头种猪放出来。” “是！”孟义眼中同样划过兴奋之色。 “贾三道，你敢！你敢！我姑母是皇贵妃，我伯父是阁臣……我是王家的人，你敢动我，你不会有好下场的，识相的你放了我！你放了我，啊啊啊啊啊，该死的老虔婆给我身上涂了什么？住手，住手啊！” 贾三道充耳不闻，只俯下身，一边用手中的长剑挑破王令扬的衣服，一边面上露出一抹残忍嗜血的笑容。 袁婆手上动作不停，不断地往王令扬肥猪一般的身体上涂抹着什么。 第886章 味道如何 第886章 味道如何？ 金陵王家二房正院。 杨敏从早上醒来，右眼皮就跳个不停。 见春杏端着托盘进门，她随口问道：“小郎君昨晚回来了吗？” 春杏愣了一瞬，旋即摇摇头道：“回夫人，奴婢听闻前院昨夜未曾下钥，想来小郎君是没回去！” “去，差人把他给我叫回来！” 金陵有秦淮河，王令扬自从回来以后，可谓如鱼得水，夜不归宿是常有的事儿。 往常杨敏也不觉得如何，可今日不知怎的，从方才起，她心里就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春杏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杨敏昨等右等不见儿子回来。 一晃眼就到了午时。 灶房那边端来了午膳，春杏在一旁瓮声瓮气劝说道：“大娘子，别担心了，小郎君醒来一会儿就会回来，您先用些午膳？” 说话间，她夹起一个灌汤包放在杨敏碗里：“您尝尝这个，听说是灶房那边今日新做出来的吃食，是从北边传过来的。” 杨敏虽然心里还在担心儿子，但听她这样说，不由生出一丝兴趣。 于是，她拿起筷子夹起碟中的灌汤包，一口咬下去。 最先入口的是汤汁，这汤汁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味道极鲜极香。 杨敏连喝了两口，只觉得身体都跟着热乎了起来。 随后她连皮带馅儿咬了一口，顿觉香到头皮发麻。 “这是什么馅儿的，怎么这么好吃？” 刚才春杏说，这是从北边传过来的，杨敏起先并不以为意，真正尝过之后，她才觉得，当真不错！ “奴婢也不知。” 春杏确实不知道，毕竟她没吃过。 杨敏又接连吃了大半盘，直到吃的满足了，才大发慈悲推了推盘子里剩下的，对着春杏道：“来，你也尝尝。” “奴婢，多谢大娘子赏赐。” 说话间，她也夹起一个汤包吃了起来。 才一入口，她的眼睛便是一亮，嘴里咀嚼的动作迅速了不少。 “怎么样？尝出味道了吗？你觉得是什么馅儿的？” 春杏面露犹豫：“回大娘子，奴婢尝着就是寻常猪肉的味道，只是灶上厨师的手艺好，做的极其美味。” “嗯。” 杨敏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好了，你再去前院打探一番，看看小郎君回来了没？” 春杏点头应是。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手里拿着一封书信样的东西，脚步匆匆而来。 “大娘子，小郎君外出未归，不过他托人带了一封信回来。” 杨敏眼中划过一丝诧异，接着接过信来打开。 下一刻，她眼前一阵发黑。 从喉咙深处涌上的呕意几乎瞬间席卷了她整个神经。 “啊——” 她两眼上翻，忍不住惨叫出声，片刻间便昏死了过去。 她手中的信纸划落，上书： 【王二夫人亲启： 你教子无方，我便亲自助你管教一番。 奈何你儿顽劣不堪，无可救药，我思来想去，除了把他还给你，别无他法。 都言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便请了庖厨，特意为你庖制了一道美味。 名曰鲜肉灌汤包。 所用材料便是你儿子的肉。 敢王二夫人，味道如何？】 第887章 求助 第887章 求助 柳晴听说王令扬的事情已经是几天后了。 是宋四郎回来同她说的。 他说的时候言之凿凿：“王家已经上奏皇上请求贾驸马杀人偿命，王皇贵妃更是亲自到乾坤宫求见皇上，请他替王家做主！” 柳晴满脸不解：“意思王家现在就已经确认是贾风行做得？” “除了他还会有谁？” 宋明彰满脸凝重，“小晴，他真的很危险，你往后离他远点。” “怎么，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他还能全身而退？”柳晴觉得不敢置信。 宋明彰叹了口气道：“晋王、周王有意将此事闹大，逼着王家跳出来逼迫皇上，这样一来，皇上势必会觉得王家人功高震主、恃宠而骄，所以贾三道此次，不仅不会有事，或许还会因此更进一步。” 顿了顿他继续道：“而且小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王令扬的事，周王竟然全力承担，贾三道甚至都没有被问责。” 柳晴想了想，有些犹豫道：“难道不是因为他是华容公主的驸马吗？周王可是华容公主的胞兄！” 宋明彰轻轻地摇头：“我总觉得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甚至他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这几日早朝时，他曾无意中看见过几次，总觉得周王看贾山道的眼神很恶心。 古有断袖分桃，难道这二人有了苟且？ “那是什么？” 柳晴还是觉得好奇。 “我也不知道，但是总归离他远些是好的。” “好，我知道了四郎，你放心，我现在见了他都绕道走。” 宋明彰这才放下心来，旋即又问盯着她的肚子问：“怎么样，最近觉得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柳晴失笑道：“没有！早上你不在，刚来了小日子。” 宋明彰眼中顿时划过一道失落。 柳晴安慰他道：“四郎，这事急不得！孩子的事儿讲究缘分，时机到了自然就会来临，而且我检查过了，咱俩的身体都没有问题，所以你只要放平心态顺其自然就可以了。” “好。” 宋明彰面上的神色缓和了不少。 夫妻两人正说话的工夫，抹冬从外面进来回话：“郎君、大娘子，王家的人又来了，还是为他家二夫人看病的事儿。” 宋明彰垂眸子看了一眼柳晴，面上的神色不太好看。 柳晴也皱皱眉头道：“我医术寻常，比不上宫里的御医，你去告诉他们，往后别再来了！” “可是大娘子，这次来的人他说，大娘子从前曾求过他家二夫人一件事，只要这次大娘子肯为二夫人看病，她就将打听到的消息，悉数告知大娘子。” “我求过她一件事儿？”柳晴懵了，“我怎么不记得了？” 最近两次同杨敏的见面，两人都不欢而散，从前的情分也早就用尽了，柳晴自然不会再去做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何况亲自吃掉用自己儿子的肉做成的包子，这样的心理阴影，她也治不了。 宋明彰看着他有些恍惚的脸，眼睛闪了闪道：“这些东西苍蝇似的粘上来，着实让人感到厌烦，你好生歇着，我出去将他们打发走。” 第888章 宋四郎前往 第888章 宋四郎前往 “你要做什么？”柳晴有些不放心，“四郎，总归我不去便是了，这事儿你就别管了！” 宋明彰摇摇头道：“事情总要解决，我方才同你说王家如今是在刀刃上行走，但到底树大根深不得不防，而且我也想看看，她究竟能说出什么话来！” “那你小心！” 柳晴见他执意要去，便叮嘱道，“还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们得罪不起人家，便不要逞强，忍一时之气算不得什么！” “嗯。” 宋明彰应了一声，就直接出了门。 王家派来的下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眉眼灵动，瞧着就十分机灵。 见他出来，这少年直接迎了过来：“小的李定见过宋大人。” 宋明彰上下打量他一眼，颔首道：“走，带我去见你们二夫人。” 李定闻言，先是一愣，接着面上堆满笑意：“宋大人，那宋夫人她——” “她有事，我先过去瞧瞧，你家二夫人不是有话要同她讲吗？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李定面露犹豫之色。 宋明彰挑眉看他，见状道：“不行的话，那便算了，我还有别的——” “行行行！当然行！” 李定连忙打断他，“宋大人请随小的来！” 接连几日，二夫人遣人来请宋夫人过府，可宋夫人却一直闭门谢客，前面被打发来请人的都吃了挂落，李定想，自己把宋大人带回去，好歹也不算空手而归。 秦立赶车，宋明彰乘坐马车，大约一个时辰左右，马车在一座气势恢弘的府邸门前停了下来。 李定从车辕上跳下马车，掀开车帘殷勤道：“宋大人请！” 二房正院。 春杏小脸煞白，小心翼翼地掀开面前淡青色的纱帐，对着床上背对着自己的纤弱身影道：“大，大娘子，宋大人来了。” “宋大人？” 床上躺的不是别人，正是杨敏。 听到春杏的话后，她并没有转过身来，只声音嘶哑地问，“那是谁？” 春杏：“便是，便是宋夫人的夫君。” 担心她还想不起来，春杏又补充道，“大娘子，是柳娘子的夫君！” 杨敏闻言，这才徐徐转过身，面色青白地看向春杏：“他来做什么？” 短短数日，杨敏便像是变了个人般。 从前尚算丰腴的身材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下来，眼帘下方更是浓浓的青影，显然这些天她没睡过一个好觉。 “大，大娘子，您要见他吗？” 自从那日事后，杨敏不止不再沾一点荤食，就连性情也是大变，这几日有不少下人因为一些小事受了惩治。 尤其是春杏这个身边人，她更是当日鲜肉灌汤包的直接参与者。 “见，为什么不见？” 杨敏脸色青黑，面上一派死寂，“柳晴这夫君才貌双全，同她感情又极好，若是他能说服柳晴帮我治病，也是极好的！” “是。” 春杏应了一声连忙出去请人。 不一会儿的功夫，杨敏就在会客的厅堂里见到了宋明彰。 “宋大人这厢有礼了，许久未见，宋大人风采更胜往昔啊!” 两人从前不止一次见过，甚至因为王令扬意图轻薄柳晴却反被捶一事，还曾有过短暂交锋。 第889章 游说 第889章 游说 “夫人过奖了！” 宋明彰起身还礼，“接连几日，夫人派人上门请我娘子，奈何她身体抱恙不便前来，今日便由我代为前来，替她向夫人赔个不是。” “原是我应当亲自上门求见柳娘子，奈何自从我儿往生后，我夜夜噩梦缠身，这身子骨实在是不争气……” 杨敏说着直接抹起眼泪来，“从前是我们一家伤了柳娘子的心，柳娘子于我相公有救命大恩，不过是托我们寻个人，我却因为记恨她，未能将实情告知。” “哦？” 宋明彰眼睛闪了闪，“那夫人的意思是，人已经找到了?” 杨敏抹着眼泪点点头道：“找着了，确实在秦淮的一艘画舫上，只是——” 她说到这里，有些欲言又止。 “夫人不妨直说。” “只是既入了画舫，那身子自然不干净了，宋大人和柳娘子你们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一切都回不去了。 宋明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夫人可知她具体在哪艘画舫上？” 杨敏张了张嘴，有心想让他先承诺柳晴给自己看病，却到底还是招来一个下人嘱咐了几句，然后看向宋四郎道：“宋大人如果想赎人，稍后便让李安带你过去。” “多谢夫人！” 宋明彰起身道谢，顺便提出告辞，“那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携礼上门答谢夫人。” “那不知柳娘子何时能够痊愈？” 杨敏见他要走，直接开口道，“你们想知道的事情我已经悉数告知，而我的身体却拖不得了，宋大人！” 她说到这里，青白的面颊上划过刻骨的恨意，“我私下里曾听到过一个消息，你同姓贾那小畜生并不和睦，甚至他对柳娘子生了不轨之心，如此，宋大人何不弃暗投明？宫里的皇贵妃娘娘位同副后，六殿下亦是人中龙凤，若说如今有谁能同柳淑妃家抗衡，也只有他们了！” 顿了顿，她眼睛盯着眼前似乎陷入沉思的宋四郎，继续道，“宋大人，你年轻有为，无论人品还是才学，都在那恶毒刻薄的畜生之上，可有一点，你便是不想承认也得承认，他是晋王胞妹华容公主的驸马，若将来晋王荣登大宝，你觉得姓贾的畜生会放过你？” 宋明彰闻言深吸一口气：“夫人且容我想一想。” “还是宋大人你真的天真的以为，晋王是明主，会任人唯贤，将来即便需要在你和那畜生之间做出选择，他也会秉公处置。” “夫人言之有理！” 宋明彰凤眸微微眯起，倒是在心底高看了杨敏一眼。 不得不说，她之所言，一直都是他担心的地方。 杨敏见他表情松动，以为他被自己说服了，压在心头的阴霾总算稍稍缓和了些：“如此，那我就静候宋大人佳音了。” 等宋明彰跟着李安离开，春杏小心翼翼地上前，大着胆子问道：“夫人，您说宋大人他会听您的话转投六殿下吗？” “哼！” 杨敏表情冷漠，望着前方紧紧闭合的房门，语气中满是森然的寒意：“他会如何做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一定也想让姓贾的畜生死，就只这一点，便够了。” 确实够了。 因为在同宋明彰说完话后，杨敏明显感觉到，她内心仇恨的因子，已经将这两日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的糟糕状态彻底压了下去。 到如今，即便柳晴不来帮她看病，她觉得自己也能挺过来了。 往后，她只为仇恨而活! 第890章 路上 第890章 路上 出了王家，李安转身同宋明彰见礼：“宋大人可是现在就要去赎人？” 宋明彰垂眸看他一眼，神色淡淡地道：“带路。” “是。” 照旧是秦立赶车，李安陪坐在另一边的车辕上。 一路上，李安的神情中满是惶恐。 小郎君惨死，让整个王家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悲愤中。 他们这些家生子，这些日子已经横着出去了不少，尤其是小郎君身边的人，几乎已经被打死殆尽了。 幸而他娘在二夫人跟前得脸，加上他从前是小郎君最倚重之人，二夫人才压着火，没有发落他。 “前面是左拐吗？” 耳旁突然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李安连忙回过神来，点头道，“对，秦大哥是？是是是，前面左拐，左拐！” “你发什么呆呢？” 秦立横了他一眼，眼中满是不赞同。 说话的功夫，他直接从怀中摸出两块肉饼啃了起来。 “秦大哥，现在还没到用膳的时候？” 李安看他大口大口咬着肉饼，压低声音同他攀谈，“秦大哥，你是何时去宋府当差的？主家待你不错？” 秦里捏着肉饼，皮薄肉厚的大肉饼散发着阵阵香气，秦立毫不犹豫地回道：“俺的主家，自然是最好的！怎么？你这小子，你主家待你不好？” 李安轻叹一声：“倒不是不好，只是我主子他……死了。” 小郎君活着的时候，他李安也跟着风光无限。 吃喝嫖赌，甚至小郎君玩儿腻了的女娘，他都能直接上手用，可是如今他死了，还死的那么惨……李安只要一想到自己从前跟着主子做的恶，就觉得胆战心惊。 秦立闻言，上下打量他一眼，不再说话。 马车得得得行走了一个时辰左右，终于到达了秦淮河畔。 李安转过身，隔着车帘对着里面殷勤道：“宋大人，到了。” 宋明彰从小憩中睁开眼，掀开车帘：“带路。”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间，金陵已经迎来了夏日。 秦淮河的两岸，夏风轻柔，杨柳低垂，连空气都裹挟着温柔香风。 宋明彰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地跟在李安身后，往岸边的一处走来。 只见不远处，一艘雕龙画凤美轮美奂的画舫正静静停在岸边的水面上。 “现在是白日，画舫要到晚上才热闹。” 李安殷勤地领着路，时不时探头探脑看向两旁，倒像是生怕从旁边冒出来个什么人，将他抛尸河中。 “嗯。” 宋明彰当然知道。 做官以后，他也曾随同僚一起来过秦淮河，不过都是为了应酬。 青楼画舫，笙歌燕舞，往往都是在夜间进行。 画舫内静悄悄的。 宋明彰上了画舫，李安早就轻车熟路的进去找鸨母。 片刻间，一个描眉画眼，徐娘半老的妇人便揉着惺忪的睡眼从里面走了出来。 待看清楚宋明彰的模样后，她几乎瞬间醒过神来，打起精神道：“公子，便是你要找画妩？” “不错！” 宋明彰微微挑眉，略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画妩就是梁五娘。 “眼下是白日，画妩正在休息，公子不如晚上再来？” 鸨母吐得艳红的嘴唇一张一合，一双吊梢眼不错地盯着宋明彰腰间系着的荷包上，眼底的含义昭然若揭。 第891章 故人相见 第891章 故人相见 宋明彰微微皱眉，有些心疼地解下荷包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鸨母：“够吗？” “够够够，够了公子！” 大白天能赚银子，鸨母笑得合不拢嘴，掐着腰甩着帕子就道，“公子里面请，奴家这就让人去请画妩！” 说着，她就让开身子请宋明彰进来。 画舫内香气逼人，整体布置典雅大方。 光看这些，完全看不出这里是红楼歌坊，倚楼卖笑之所。 宋明彰被领着进入二层的一个雅间内坐下，而后静静等候鸨母口中的画妩。 秦立和李安一左一右随侍旁边。 宋明彰抬头看了二人一眼，声音淡淡地道：“出去等。” “是！” 秦立应了一声就要出去，李安却在一旁小心翼翼道，“宋大人，小的还是留在这里？万一有歹人——” “出去！”宋明彰面上泛起一丝冷意。 “我家郎君身手了得，你又不会功夫，便是有歹人也帮不上忙，走，跟我出去！“ 秦立一边瓮声瓮气的说着，一边直接扯着李安就将他拉出了雅间。 没过多久。 宋明彰耳边就响起一阵环佩叮当声。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下一刻，他的视线便同来人对上。 “是你？！” 画妩在见到他的一瞬间，浓妆艳抹的脸上浮现出震惊、恐惧、忧伤、失落…… 直至最后，这种种情绪都只化作一道长长的叹息。 “宋公子别来无恙！” “竟然真的是你！” 宋明彰亦是满脸惊讶，接着他伸手指着对面的位置淡声道，“坐！” 画妩也就是梁五娘，满面羞窘地扯着前襟，试图将大敞的衣领往上拉一拉。 “哦，好，好！” 坐定后，梁五娘手指攥紧衣袖，贝齿紧咬下唇，有些局促地看着面前俊美无双的男子，问：“宋，宋公子今日前来，可是，可是为了寻欢？” 宋明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梁五娘却在短暂的拘束过后，从善如流拿起桌上的酒壶开始为他斟酒：“宋公子请！” “放下！”宋明彰几不可察地拧了拧眉头，沉声道，“你就没有旁的想问的吗？” 梁五娘闻言，瞬间红了眼眶，声音也跟着哽咽了：“他，他如何了？” “他不怎么好。” 宋明彰面色平静地道，“你被拐后，他四处找你，从状元县到淮安府，又到金陵，他走了很多地方，但是人海茫茫，他一直没找能找到你！” 梁五娘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相公，守常哥哥……” “去岁夏天，状元县遭遇了史无前例的洪涝灾害，等守常回到十里镇，王家和你们梁府，死的死散的散，如今俱已不在了！” “什么？” 梁五娘如遭雷击，瞳孔剧烈收缩，本就纤弱的身体更加摇摇欲坠！片刻间，她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爹，娘，阿兄……” 宋明彰见状，凤眸中难得浮上一抹同情：“所以我说他如今不好。” 梁五娘哭了许久许久才渐渐止歇，红着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宋明彰道：“所以他如今是同你们在一处吗？” 宋明彰点点头道：“不错，他如今同我们一处，他一直在等你，我今日来此，便是为了给你赎身！” 第892章 不要告诉他 第892章 不要告诉他 梁五娘秀美的脸颊上瞬间闪过狂喜！ 只是很快，这抹喜色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 宋明彰狐疑地望着她，“你不愿意？” 他说要为她赎身的话确实是真心的，当日他因为担心柳晴，加上自己的私心，明明看到她被掳，自己却视若无睹，事后也并没有告诉守常，今日既然知道她的下落了，便不能坐视不理。 当然，他这么做也并非是因为愧疚，而是有旁的考量。 “赎身了又能怎么样呢？” 梁五娘苦笑一声，声音中满是寥落，“我已是残花败柳，便是赎身了，也配不上他了。” “那你是打算——” “宋公子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梁五娘开口打断他，神情哀伤地道，“永远不要告诉他你找到了我！” “……” “就当从前的梁武静已经死了，现在这个沦落风尘，卖笑为生的是画妩，只是画妩！” 宋明彰闻言，面上的神色有些复杂。 “可以吗宋公子？” 梁五娘直接跪了下来，神色戚戚，“就当我求你了宋公子，你就答应我？没有我，他才能过得更好。” 宋明彰眼睛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失踪后，他并未再娶，也从未与旁的女子有过首尾。” 梁五娘直接落下泪来：“我知道，我知道，他一直都那么傻，是我配不上他，这辈子，我再也不能……” 说到后面，她直接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刚被拐到这里时，她闹过绝食也想过自杀。 她当时就想啊，她是守常的女人，一日是他的人，这一生便都是他的人，便是死了也是他的鬼！ 可是这里折磨人的手段太多了，她在冰冷的湖水中一次次窒息，被关在地下船舱里不见天日……最终，她还是没能坚守住。 想着往日种种，梁五娘不由泪流满面。 所以，如今她还有什么资格再出现在丈夫的面前？她宁愿自己已经死在了灯会的那一晚。 这样，她在他的心目中，便永远是干净无瑕而又美好的。 “宋公子，你就答应我？求求你了！” “好，我答应你。” 宋明彰望着眼前哭到不能自已的女娘，一时间只觉得心头五味杂陈。 他直接从座位上起身，朝着雅间外走去。 梁五娘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满脸的自嘲。 “怎么了公子？可是画妩服侍的不满意？” 鸨母见宋明彰这么快出来，以为是画妩惹怒了他，忙道，“公子，除了画妩外，奴家这船上还有一位画媚，生得妩媚动人，最遭人稀罕的便是那一掐水蛇腰，不如让她来代替画妩侍候公子？” 宋明彰轻轻摇头，直接开门见山道：“开个价，给画妩赎身需要多少银子？” 鸨母愣了一瞬，旋即道：“公子你说什么？你要为她赎身？公子你要知道，这画妩可是奴家这艘画舫的招牌之一，多少达官贵人都是奔她来的——” “你就说要多少银子肯放人？” 宋明彰神色有些不耐，“我不管你背后有什么人，但你勾结拐子，拐带良家妇女逼良为娼，这事要捅到官府！”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漫不经心地打量一眼周遭，继续道，“你这画舫，怕是不好继续开下去了？” “你，你！” 鸨母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他，“你是谁？或者那画妩究竟是什么人？公子啊，奴家混迹江湖这么多年，经见的事情多了，可不是吓大的，你最好别用这些伎俩来逼奴家就范！” 宋明彰皱起眉头，神色略显不耐：“开个价！” “三千两，不二价！” 第893章 那你呢 第893章 那你呢？ 宋明彰回到家中已是掌灯时分。 柳晴这边刚刚听完国色天香的管事来报账，正要回屋休息，就听抹冬说郎君回来了。 她连忙迎了上去：“四郎，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 宋明彰面上的神色不大好看，直接道：“进去说。” 等回到寝房，柳晴问：“到底怎么回事？可是杨敏同你说了些什么？我怎么瞧着你脸色不大好的样子？” “不是她。” 宋明彰一边就着清水洗手，一边侧过身看向她，温声道，“是守常的妻子，找到了！” 柳晴呆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梁五娘。 “找到了？梁娘子找到了？真的吗？她在哪里？四郎你去见过她了？”她满脸激动惊喜。 宋明彰轻轻点头：“找到了，在秦淮河一艘画舫上，我从王家出来就是去见她了。” 柳晴起先还笑着，在听到是从画舫上找到的人后，面上的喜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明彰擦干净手，轻轻揽住她道，语气沉痛道：“给她赎身，足足两千两银子，比当初买那两个丫头还贵！” 柳晴原本还有些伤感，听到他这无厘头的话后，忍不住抬起头，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你方才脸色不好，竟是为这个？” “不然呢？” 宋明彰想想就觉得心痛，若非为了守常，打死他都不愿意花这么多钱赎一个娼女。 因为记挂着梁五娘的事情，柳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想同他大吵一架的欲望，问道：“那四郎，你既为她赎身了，她人呢？” “人我没带回来。” 宋明彰说到这里，面上又浮现出一抹肉痛，“我花钱赁了个小院子将她暂时安顿了下来。” “那这事你告诉王郎君了吗？梁娘子找到了，他一定很高兴！” 柳晴说着从他怀中出来，转身往门外走去，“算了，看你的样子一定还没同他说，我现在就去找他！” “等等！宋明彰连忙拉住她道，“她求我，不让守常知道她已经被找到了！” 柳晴满脸狐疑地望着：“她为什么……” 宋明彰想了想，就将不久前梁五娘所言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柳晴皱起了眉头。 好一会儿，她抬起头看向宋四郎，问：“所以四郎，你也觉得我们不告诉王郎君比较好吗？” “我答应了她！” 宋明彰的神色淡淡的，“小晴，你当知道，她和守常永远都回不去了！为她赎身，顺便给她一笔银子保证她衣食无忧，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如此，已是他有生以来难得一见的善举了。 柳晴叹了口气道：“我理解你的意思，只是王郎君一心还想着她、等着她，如今我们既找到了人却不告诉他，对他而言，会不会太过残忍？” “告诉他又能怎么样呢？”宋明彰道，“时间过去太久了，她在画舫里接过的客人便是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了，小晴，我是男子，我相信没有哪个男子不会介意，尤其守常爱她，重逾性命！” “那你呢？若发生这样事情的人是我，你也会介意对吗？” 这个假设很荒诞，也根本不可能发生。 可话说到了这里，柳晴不知怎的，莫名地就想知道宋四郎答案。 第894章 礼赠有缘人 第894章 礼赠有缘人 宋明彰微微垂下眼帘，声音不辨喜怒：“小晴，且不说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如若当真有这么一天，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我会怎么做的！” 他这话说得颇有深意，柳晴瞬间想到了从前一些不好的事情。 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好了，我确实不想知道了，我能见见她吗？” “随你。”宋明彰既然告诉了她，便不会再阻拦她同梁五娘见面。 毕竟这中间有些事情，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 梁五娘的居处，是宋明彰吩咐罗林帮忙找的，位于北城一个偏僻小巷中。 小院不大，只有一进。 院中种着一颗柳树，长长的柳条垂落，下方摆放着石桌石凳，倒是难得的清雅别致。 柳晴来的时候，梁五娘拳头抵着下巴，正坐在石桌旁发呆。 “梁娘子？” 柳晴率先开口，声音压得极轻极低，唯恐惊跑了眼前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人。 梁五娘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待看清楚眼前之人后，她的面上不自觉划过一丝惊喜，她连忙起身迎了上来：“柳姐姐！” 柳晴上下打量她。 梁五娘的相貌倒是没什么变化，较之两年前也只长开了些，只周身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像是一个青涩的桃子终于成熟，瞧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听我相公说找到了你，梁娘子，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梁五娘苦笑一声道：“可不是许久未见？只是再见已然是沧海桑田啦！” “听我相公说，你不愿意再见王郎君了？你当真……不想见了？” “想！” 梁五娘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道，“做梦都想，柳姐姐，我做梦都想见他！我想继续做他的妻子，继续在他怀里撒娇，继续同他恩恩爱爱过完一生，可是，我不能!” \"我不能再见他，他那么好，我不能害了他，毁了我们从前所有的美好！”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继续道，“等过几年他把我忘了，重新娶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娘，才是正理。\" “可是你不是他，又怎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你这样自以为对他好，实际上是真的为他好吗？” “柳姐姐，你不是我，你不会懂的。” 梁五娘神情寥落道，“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他过得好，也没有人比我更想和他在一起，可是我不能那么自私啊，我不能！” 她说着，直接拉着柳晴进了自己住的屋子，边走边道：“柳姐姐，我没想到救我出苦海的人竟然是宋公子，劳你回去再替我说声谢谢，宋公子的大恩大德，我今生无以为报，若有来生，定当结草衔环。” “他也是赶巧了，不用谢的。” 柳晴叹息一声问她：“只是你接下来的打算是？” 梁五娘拉着她进屋请她坐下，自己则走到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袱，里三层外三层的打开。 柳晴定睛望去，里面赫然是一个栩栩如生的红狐面具。 “这是当日灯会那个面具？” 梁五娘眸中满是眷恋。 她盯着红狐面具点点头，轻声道：“柳姐姐，这面具，我便转赠于你了！” “这？”柳晴有些犹豫，“这是王郎君送你的，当日事出突然，想来你身上他送的东西不多了？这我不能收！” 梁五娘闻言，微微抬起头，秀美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微笑：“收下柳姐姐？其实当日我们就在你们身后，我看得出你也很喜欢它，礼赠有缘人，我没想到我们这辈子还有再相见的时候，而且，柳姐姐，我打算离开金陵了。” 第895章 满屋子找狗 第895章 满屋子找狗 同梁五娘的见面，尽是感伤。 柳晴陪着她待了约莫一个时辰，就起身告辞了。 临走前，她同梁五娘道：“五娘，你后日要走，我一准来送你。” 她原本是唤她梁娘子的，但在梁五娘的坚持下，还是改了口。 梁五娘笑着道：“好的柳姐姐，我等你。” 然而，她终究还是失言了。 因为第二日，罗林就带来了梁五娘的离别信。 “大娘子，这是梁娘子给您的信，小的早上照例去看她的时候，才发现那里已是人去楼空了。” 柳晴神色有些怔忪。 “把信给我，你下去。” 片刻间，她接过书信打开。 【柳姐姐，见字如晤。 原谅我的不告而别，请相信，离别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遇。 请务必代我感谢宋公子。 还有，守常有你们夫妻陪着，我很放心。 最后，小妹再次厚颜，恳求柳姐姐和宋公子多照看他。 我走了，勿念。】 最后是落款。 很短的一封信，柳晴看着却觉得五味杂陈。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梁五娘时，作为十里镇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她是何等的骄傲恣意？ 这才过了多久……当真是人世沧桑。 想着，柳晴缓缓起身走到柜子旁，取出昨日梁五娘送她的红狐面具。 这个面具当初她确实很喜欢，可如今瞧着，她却忽然觉得它其实更配梁五娘一些。 她性情寡淡，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而梁五娘却明媚张扬，与这面具可谓相得益彰。 “大娘子，郎君在书房，说是请您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夏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柳晴恍然回过神。 她顺手将面具放到床上，而后站起身来：“我这就来。” 等出了房门，她就见夏妆正低着头站在门口，于是她随口问：“郎君可有说什么事？” 夏妆摇摇头道：“奴婢不知。” “汪，汪汪！” 与夏妆一板一眼回话同时响起的，是阿章激动又欢快的叫声。 小崽子在瞧见柳晴这个麻麻的一刹那，直接从抹冬怀里滚下来，圆滚滚的身子摔在地上，小炮弹似的冲了过来，“汪汪！汪汪汪！” 柳晴想着心事，并没有蹲下身同小家伙互动。 阿章却并不气馁，嘴巴直接叼住了她的裙摆，死命地往屋里拖。 “小灰灰！”抹冬急急忙忙上前阻止它，因为太过着急，将平日里她们几个私下里给小家伙取的名字都叫了出来。 叫完后，她连忙抬起头看柳晴的神色。 柳晴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已经抬脚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而小崽子在听到抹冬声音的下一刻，就松开了叼着柳晴裙摆的嘴巴，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着柳晴的房间冲了进去。 抹冬连忙小跑着跟了进来。 然而小家伙的动作太快了。 等她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崽子嘴里叼着什么东西一闪而逝的圆滚滚身影。 “小灰，你最好别让我找到！” 抹冬几乎咬牙切齿，开始满屋子找起狗来。 只是，等她找到衣柜旁边时，却又听到门口出传来一阵得意的狗吠声。 她下意识地回头，目光正对上小狗崽露出人性化挑衅般的眼神。 “好啊你，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抹冬见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朝着门口的方向冲了过去。 只是她的速度很快，叼着面具的狗崽速度却更犯规，几乎在她追上来的刹那，它小小的身子便如离弦之箭一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896章 天大地大人海茫茫 第896章 天大地大人海茫茫 前院。 王威正抓了木九郎一起下棋。 木九郎于武道一途天份极佳，在下棋上却是个臭篓子。 不止棋艺差，棋品更是一塌糊涂。 “哎哎哎，不对不对，我不走那里，走这里，方才下的不算！” “不对，不对，重来！” “不行，我要走这边！” “……” 一盘棋，他总得悔个十步八步的。 王威简直被他磨得没脾气：“九哥，你这是下棋呢还是玩儿我呢？能不能好好玩儿了？” 木九郎理直气壮道：“守常，我本身是不想下棋的，若非你非要拉着我陪你，我现在正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和周公会面呢。” 言下之意，他可是为了陪他！ 王威满脸的无奈：“好好好，那我再让你三步可好？” “你就是让我十步我也赢不了啊。” 木九郎苦着脸道，“守常啊，这么好的天气，我们窝在这屋里下棋岂不是虚度光阴？走走走，不下了，出去逛逛，正好张夫人说过几天她妹妹要来，你陪我买身体面的行头去？” 王威被他拉着出了屋子，就往院门处走去。 “九哥你别拉了，我与你同去便是。” “这就对了！”木九郎瞬间喜笑颜开。 只是下一刻，他看着不远处小炮弹一般滚过来的小家伙，面露惊疑道，“那不是阿章吗？怎么跑到前院来了？还有它嘴里叼的是什么东西？” 王威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在下一刻，他的瞳孔剧烈收缩。 阿章四条小短腿迈得飞快，眼看就要从二人身边经过。 王威却直接冲上前拦住它，将它从地上捉了起来，而后颤抖着双手取下了沾着狗崽口水的面具。 阳光下，狐耳处红狐皮毛熠熠生辉，王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五娘！这是五娘的！五娘，五娘你在那儿？五娘!” 他神情巨变，声音嘶哑，捏着红狐面具的手指指尖用力到泛白，一张脸瞬间变得狂乱无比。 木九郎被他这副模样惊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他一把拉住他道：“怎么了守常？发生什么事了？你看上去很激动！” 王威眼神迷乱，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道：“九哥，五娘的！这面具是五娘的！我记得很清楚，这是她失踪前，我买给她的面具，五娘她回来了，她在哪儿？在哪儿？” “你先别着急，这面具是狗崽子从后院叼来的，说不定是四郎买给弟妹的，走，我们先去问问。\" “对对对，去找明彰和嫂夫人，面具是阿章叼出来的，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 他又哭又笑，眼睛一时盯着面具看，一时又是满脸的不敢置信，“九哥，你不知道，我找了她好久好久，从状元县到淮安府，又到金陵，可天大地大人海茫茫，我到处找都找不到她！我时常在想，若是找不到她，将来百年之后，我都无颜面见爹娘他们，是我弄丢了她啊，我弄丢了她！” 木九郎早知道他的事情，闻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若这面具真的是你妻子的，相信四郎和弟妹对她的下落已经有了眉目，你先放宽心，守常。” 第897章 她已经离开了 第897章 她已经离开了 柳晴来到书房，宋明彰正在伏案读书。 见她来了，他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声音温和道：“来了？” 柳晴晃了晃手中的书信，语气难掩寥落：“四郎，梁娘子离开了，原先我们说好明日我送她的。” 宋明彰语气淡漠道：“走了也好，她走了，对她对守常都是最好的结果。” 柳晴听他着不带一丝一毫感情的话，心底隐隐有些不舒服。 不过他自来就是这样的人，柳晴并不想同他吵架，所以也只是在心底想想，面上倒是不露声色。 “对了四郎，你找我什么事情？”她直接换了个话题。 宋明彰起身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揽过她道：“也没什么事，就是你准备一下，我明日特地告假约了刘御医，请他给我们瞧瞧！” “瞧瞧？”柳晴有些纳闷，“瞧什么？你身体不舒服？” 说话间，她一只手就要替他搭脉。 “我没事。”宋明彰抓住她的手腕制止她道，“就是我听说‘医者不自医’，我们打算要孩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你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我就想着让旁的大夫瞧瞧，刘御医是宫中御医，医术高明，我还是托了蓝公子才约到他……” 柳晴听了他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底怒火压了又压。 “四郎，我们准备要孩子，满打满算还不到两个月！” 顿了顿，她继续道，“而且我说了，我们两的身体都没问题。” 宋明彰见她反应有些大，不由有些奇怪道：“让旁人瞧瞧又没什么？我还打算明日顺便带你去观音庙拜拜。” 柳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我不去。” 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走去。 宋明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脸色微微发沉。 柳晴出了书房，迎面就碰上了急匆匆找来的王威二人。 只见王威手里拿着红狐面具，神色惶然，眼神狂乱，木九郎紧紧地跟在他的身边，满面担忧。 “嫂夫人！嫂夫人！”王威在见到她的刹那间眼睛亮了。 柳晴眼睛盯着他手中的红狐面具，心底咯噔一下：“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还有你这面具——” “这面具是阿章叼到前院的，嫂夫人我有话问你！” 王威顾不上失礼，一把抓住她，红着眼睛急急道，“嫂夫人，面具是五娘的对不对？是她给你的对吗？她人在哪里？求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柳晴略思考了片刻，叹息一声，终是如实道：“面具是她给我的，不过，她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 王威有一瞬间的怔忪，旋即道，“她去了哪里？是你找到的她吗嫂夫人？她怎么样了？这段时间她过得怎么样？我想见她，嫂夫人你带我去见她可好？” 柳晴神色复杂地望着他，接着将手中的信递给他道：“这是她不告而别后给我留下的信，你看看，原本我同她说好，明日要送她一程的，想来她是担心你发现就自己提前离开了。” 王威几乎是用抢的夺过柳晴手中的信，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信很短，他很快就看完了，只是看完后，他的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第898章 我不嫌弃她 第898章 我不嫌弃她 “是四郎从王家二夫人口中得知五娘的下落，四郎替她赎了身，她求我们不要将此事告知你！” 这个结果，柳晴觉得对王威而言实在是残忍，可是纸包不住火，她和宋四郎的想法始终不大一样。 她觉得，早晚有一天，王威会发现事情的真相。 “为什么？”王威满脸的不敢置信，“为什么她不想见我？为什么她不让你们告诉我？” 柳晴闻言，微微垂下眼帘，语气略带着一丝伤感道：“四郎是在画舫中找到的她，她已更名为画妩。” 王威如遭雷击！身形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柳晴重新抬起头，有些怜悯地望着他道：“五娘让你好好地活着，她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王威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她好傻，好傻，我不嫌弃她！我怎么会嫌弃她啊？只要她回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她就永远是我的妻子！” 柳晴听了他的话，顿觉酸楚莫名：“你当真这般想的？” 王威抹了把眼泪，神情坚定道：“嫂夫人，告诉我她最后出现的地方在哪里？我去寻她！” 一直静静听着二人说话的木九郎在这时忍不住拍了王威一把，朗声道：“好样的守常！” 王威捏着红狐面具闭上了眼，轻声道：“是我弄丢了她，她一个女娘，又生得那般好，想要活下去，除了……又能怎么办呢？要怪只能怪那些贼人，要怪，只能怪我没能守好她！” 说到这里，他缓缓睁开眼，重新看向柳晴，一字一句道：“所以嫂夫人，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柳晴目光明亮的望着他。 他只觉得眼前这个清秀文弱的男子，身形是前所未有的高大。 “我也不清楚，不过若是你要寻她，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柳晴说着，扭头对着一旁的夏妆道，“去，叫小潘管事和秦立过来。” 潘礼和秦立来的很快，柳晴见到二人后，直接吩咐道：“你们分别带几个人，同王郎君一起，去寻找梁娘子的下落。” “是。” “嫂夫人，大恩不言谢，待我找到五娘，我带她一起来感谢你和明彰，我先去了。” 王威感动莫名，对着柳晴拱手行礼后，就转身大步离开了。 “弟妹，我也帮忙找找去，晚饭就不回来吃了。” 木九郎丢下一句话后，也转身离开了。 柳晴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心底蓦然涌上一股暖流。 宋明彰从书房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她一个人静静发呆的模样。 “想什么呢？”他走到近前，盯着她有些泛红的眼眶，面露狐疑。 柳晴回过神来，笑着同他道：“四郎，我将五娘的事情告诉王郎君了，王郎君说他不嫌弃五娘，他已经去寻人了！” 宋明彰闻言，立时沉下了脸：“君子一诺千金，你为何要违背诺言？” “我没有违背诺言，是阿章将五娘送给我的红狐面具叼到了前院，王郎君认出来了，便来寻我们，我这才如实告知他。” “那你也不应当告诉他！” 宋明彰满脸的不赞同，“守常人傻，你也跟着犯傻吗？那样的人，如今还怎么配得上守常？” 第899章 分歧 第899章 分歧 “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 柳晴皱着眉头道，“人家王郎君自己都愿意，你一个外人，就别自以为是，打着为他好的旗帜干涉人家的私事儿了。” 今日的宋四郎实在令人讨厌，柳晴生怕自己再同他说一会儿又吵起来，干脆说完这话后就直接往院外走去。 “你站住！” 宋明彰一把拉住她，“你到底怎么了？方才在书房发脾气，出来又莫名其妙同我发脾气，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让开！”柳晴伸手去推他，“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跟你吵架！” “你把话说清楚！” 柳晴瞪他：“我同你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宋明彰忍不住恼了，“你就是对我有意见，说，你是不是有了别的想头？” “我没什么想头，我只是觉得宋明彰你太自以为是了，很多时候你都特别主观武断，你总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还喜欢擅自决定别人的命运，你根本就是一个冷心冷肺捂不热的冰疙瘩！” “小晴，你竟然这么看我？” 宋明彰不敢置信地望着她道，“旁人这么说我也就罢了，可是你，我都要把心掏出来给你了，到头来却只换来你一句这样的话！” 说到这里，他不由自嘲道：“你总说我冷漠自私，我为了让你满意，一直都在尝试着做出改变！梁五娘这事儿，你就只会怪我不想让她继续同守常在一起，可你却忘了，是我把她赎出来的，前前后后花了将近三千两银子……我有在尝试改变，可是你眼里就只有我的错处，从来没想过我是个人，也会受伤，也会难过！” 柳晴被他说的一梗：“那看御医去观音庙祈福的事情呢？要孩子的事是我们两人的事，你为什么老是要替我做决定？临了就只会通知我一声，而不是提前同我商量？” 宋明彰抿了抿唇，凤眸中划过一丝受伤：“那我尊重你的意见，你是不想去吗？” 柳晴毫不犹豫道：“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说完，她不再看宋四郎一眼，直接越过他出了院子。 “郎君，你不要难过，大娘子今日心情不好，她不是故意凶你的，奴婢回去后好生劝劝她，务必让她答应明日陪你一同前去。” 许是宋明彰站在那里的模样太过可怜，候在一旁的抹冬忍不住上前，轻声安慰他道，“郎君为大娘子所做的一切，奴婢都看在眼里，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有时候奴婢觉着，大娘子也太过任性了些，有郎君这样的夫君，奴婢真想不明白，她到底有哪里不满意的？” 宋明彰转过头，神情认真地盯着她问：“你觉得我看她看得很紧吗？” 抹冬毫不犹豫地摇头：“奴婢看来大娘子的日子过得已经十分自在了，大娘子还能开铺子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家里也没有长辈立规矩，郎君有所不知，奴婢从前也在大户人家当过差，那家的夫人小姐，哪个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宋明彰听了他的话，原本紧绷的神经瞬间舒缓开来。 他颇为赞同地点点头道：“我也觉得，我已经改了，改了好多，好多……” 只是现在这样，他一点都不觉得满足。 心底的黑洞越来越大…… 第900章 出门 第900章 出门 【施主虽吃一家饭，却生两姓子。】 柳晴出了家门，不知怎的，这句话总是回荡在脑海中，她顿觉更加烦躁。 淡春小跑着跟出来，见状有些小心翼翼道：“大娘子，抹冬她不懂事，您别怪她！” 原来，方才柳晴一气之下离开后，突然想起自己忘了带银子和幕篱，就返回去取，顺便也想瞧瞧宋四郎的反应。 谁曾想还没到近前，就听到了抹冬和宋四郎的对话。 柳晴冷着脸，声音淡淡地道：“奴仆也是人，有自己的想法不奇怪！抹冬心悦郎君，自然觉得郎君处处都好，我倒是希望她将来也找个这样的夫君，好叫她亲自体会一番！” 淡春顿时再不敢多言。 主仆二人出了府，柳晴站在门前踌躇了片刻，最终决定去看看刘桃花。 于是她转过身对淡春道：“你先回去，我自己一个人走走。” “大娘子，您一个人在外，要不还是奴婢陪——” “不用了，我有事不方便带人。” 柳晴说完，不等她开口便抢先一步离开了。 她没有发现，几乎在她出门的一刹那，两个身影就悄悄跟了上去。 宋明彰这边，得到了抹冬的认同后，他原本郁怒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到底心里挂念柳晴，他想了想，也跟着出了府。 出来的时候，恰好碰上正悻悻而返的淡春，他不由皱起眉头：“大娘子呢？” “禀郎君，大娘子说想一个人走走，不让奴婢跟着。” “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淡春：“奴婢瞧着像是去最近那家车马行了。” “嗯。”宋明彰应了一声，连忙往车马行的方向走去。 自从上次给刘桃花看过病后，柳晴就没有再见过对方。 前几日潘礼私下里请她得空了再去帮刘桃花瞧瞧身体，正好今日她临时出来，不如就帮她去看看。 因为不久前搬到了新宅，此地距离刘桃花的院子颇有一段距离。 柳晴于是先去就近的车马行租了辆马车，然后才往刘桃花的住处而去。 金陵已入盛夏，天气酷热难耐。 车厢内宛若一个巨大的蒸笼，柳晴浑身都被热汗浸透了，原本就不怎么美丽的心情愈发不适。 “这位娘子，到地方了。” 马车约莫行了半个多时辰，车厢外响起车夫憨实的声音。 柳晴应了一声，掀开车帘下车，付了车钱后，她抬脚往不远处的巷子里走去。 夏日炎热，刘桃花的小院却格外清幽凉爽。 院中一颗几人合抱粗的大树下，摆着石桌石凳，柳晴到的时候，刘桃花正坐在石桌前烹茶。 树影婆娑，茶香袅袅，刘桃花秀美的容颜愈显清丽。 听到院门处的动静，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大娘子！” 见来人是柳晴，刘桃花先是一惊，接着直接站起身迎了上来，笑容满面道，“大娘子今日怎么有时间来看奴婢？听礼哥儿说奴婢的病是大娘子治好的，大娘子待奴婢的恩情，奴婢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说话间，她已来到柳晴面前，直接拜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柳晴快走两步，急急扶起她，“快别说这样的话了，起来桃花！” 第901章 泯恩仇 第901章 泯恩仇 “是。”刘桃花就势起身，然后请柳晴到石桌前坐下，“大娘子，这边凉快些，请！” 柳晴微微颔首，一边跟着她往过走，一边道：“桃花，别叫我大娘子了，叫我名字。” 刘家人已经不再是她的奴仆，这声“大娘子”，她听着别扭。 刘桃花闻言，眼睛闪了闪，终是低低应道：“好，那我便唤你柳娘子。柳娘子，这是奴，我刚煮好的茶，是用野菊花和决明子煮的，最是清热去火，你尝尝。” 柳晴接过茶碗抿了一口。 茶是温热的，但却爽口解暑：“谢谢桃花，怎么样？最近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柳娘子开的药极好，我吃着好多了，也不发癔症了，真是多亏了你。” 柳晴：“我是大夫，给人看病不过是寻常事，桃花你无须太客气，把手伸过来我再给你把把脉。” 刘桃花依言将手伸了过去。 柳晴凝神替她号了脉，又仔细瞧了瞧她的脸色，还让她伸出舌头看了看，这才放下心来收回手道：“你恢复得极好，已经没什么事了，不过还需静养，日后切忌大悲大喜！” 刘桃花听到后半句，苦笑一声道：“难啊，我只要一想起姐姐和爹娘……柳娘子，我心里难过啊。” 柳晴一时无言。 好一会儿，她才有些伤感道：“刘叔他们的事情，我很遗憾，若是当初——” “不怪你！”刘桃花抬起头，突兀地打断她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爹我娘和我姐姐，我们都知道，若是没有你，我们一家子早在状元县的伢市上就分开了。”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白得这一年多的光阴已是难得了，谢谢你，柳娘子！” “唉~”柳晴叹了口气，站起身，从怀里掏出早就备好的五百两银票递给她道：“你身子已经大安了，继续按着我之前给你开的方子抓药喝两个月，便能同从前一般了！这是五百两银子，你可以把它当做是我和他给你们一家人的补偿，总归收下？！” 刘桃花嘴唇嗫嚅了一瞬，再抬起头来时，一双眼红得吓人。 “好！” 半晌，她伸出手接过了银票，捏着银票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微微泛白，“我收下，爹娘和姐姐那一份，我也代他们收下了。” 五百两，三条人命，她认了。 柳晴心头微微发紧。 她瞬间明白了刘桃花的意思，这一刻，她哽咽难明。 刘桃花用收下五百两银子的态度，表明愿意同她和宋四郎，一笑泯恩仇。 “谢谢你桃花，你保重身体，我走了。” 柳晴说完，转身就往院外走去。 “柳娘子，你等一下！” 只是她才走了几步，身后却又响起刘桃花的声音。 柳晴顿住脚回头，静静地凝望着她。 刘桃花手指捏着银票，红着眼睛一字一句道：“柳娘子，我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在这里说什么原不原谅放不放过，能笑掉旁人的大牙，但是我还是要说。” 顿了顿，她继续道：“我恨宋明彰！但是因为中间有你，还有礼哥儿，你放心，便是我真有能力报仇，我也不会再追究，我不会让你们为难！” “谢谢。” 除了这两个字，柳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第902章 共同的敌人 第902章 共同的敌人 小院又恢复了安静。 刘桃花望着眼前紧紧闭合的院门，轻轻闭上眼，跌坐回石凳。 “爹，娘，姐姐，若你们在天有灵，会不会怪我轻易放过宋明彰？” “不，你们不会怪我的，我知道，如果今天换做是你们站在这里，也一定会做出同我一样的选择！” 然而，正当她自言自语之际，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又自院门处响起。 “刘小娘子好雅兴，也真是好大的肚量！” 刘桃花霍然睁开眼，目中划过一丝冷意：“袁婆婆，你不请自来，当真无礼至极！” 袁婆推开院门洒笑一声道：“刘娘子，你难道真的放弃报仇了？父母姐姐的生死大仇，你真的甘愿放弃？每日就只窝在这逼仄的小院中等待潘小子的宠幸？” “袁婆婆，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还有，别白费力气了！” 刘桃花缓缓站起身，走到袁婆身边，面色森冷地望着她道，“听说贾郎君当了驸马爷，怎么？便是成了尊贵的驸马爷也报不了仇吗？那这个驸马爷做的也未免太过窝囊！” “谁说我们报不了仇？” 袁婆见她冥顽不灵，苍老的面容上满是狠辣，“王令扬那狗贼的死你没听说吗？那狗贼被凌迟了三千多刀，身上割下来的肉被做成包子送到了王家，他母亲吃的香得很呢！” 至于被猪上了一事，涉及到刘桃花的伤疤，袁婆便没有提。 刘桃花闻言，瞳孔微缩。 袁婆继续道：“当初欺辱我家娘子的畜生们，如今已经被杀光了，只是我家小郎君要的可不仅仅是这几个狗东西的性命！我家小郎君所图，是要将他们身后的家族连根拔起，让他们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刘娘子，这才是报仇！” 刘桃花闻言，微蹙眉头：“我已经答应了柳晴和礼哥儿，不会对宋明彰做什么的，所以，你家小郎君若想利用我对付宋明彰，别想了，不可能！” “那周王呢？” 袁婆眯起浑浊的老眼，对着她循循善诱，仿佛伊甸园里引诱亚当夏娃的毒蛇一般，“周王是害死你家人的罪魁祸首，你也甘心放过他？” 听到“周王”二字，刘桃花的呼吸瞬间重了：“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袁婆见她终于松动，面上露出进入院中后第一个笑容：“刘娘子，眼下有个机会，周王府近日在买丫头，你可以乔装到周王府，伺机行动。” “可他见过我！” 刘桃花皱了皱眉，“周王别苑的几个下人也见过我。” “这你不用担心！” 袁婆摆摆手道，“只要你答应做我家小郎君在周王府的内应，其他一切都好说。” 鬼医已经找到并收归小郎君麾下，给刘桃花换个脸，不是什么难事。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什么为什么？” 刘桃花道：“贾郎君同周王那畜生，是有什么仇怨吗？” 袁婆冷哼一声道：“这个不方便透漏，不过老身可以同刘娘子直言，眼下除了宋明彰外，刘娘子你和我家小郎君又多了一个共同的仇人！” 刘桃花闻言，面露沉思：“好，你容我想想，袁婆婆，你先回去，三日后，我给你答复！” 第903章 做棋子又何妨 第903章 做棋子又何妨？ 袁婆离开后，刘桃花彻底陷入了沉思。 潘礼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心事重重的模样。 “桃花姐？”他走到她身前挥挥手。 刘桃花从沉思中回过神，见是他，眼底瞬间划过一道喜意：“阿逸你怎么来了？” 潘礼笑着道：“今日正好得空便来瞧瞧你，怎么样桃花姐，身子如何了？” “好多了，方才柳娘子来过了，说是你让她来再帮我瞧瞧，我已经好了，你别再麻烦人家了。” “大娘子来过了？”潘礼十分惊讶，“她已经走了吗？” 他前日倒是提过一嘴，但是没想到柳晴今日会来。 “走了。” 刘桃花站起身，看着他满脸疲色，不由有些心疼道：“瞧你眼窝下的青黑，累坏了？快回房去歇歇，我去给你炖点汤，稍后你醒来正好喝。 “不用桃花姐。” 潘礼满脸温柔的笑，“我不睡，先回去换件衣服，稍后出来陪你。” 说话间，他就往屋里走去。 小院中有刘桃花专门为他留的用来歇脚的客房。 潘礼回屋后，先洗了个脸，然后走到衣柜旁开始换衣服。 待脱到身上只剩下中衣时，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阿逸！” 潘礼浑身一僵，手忙脚乱抓起衣柜里的衣服就往身上套。 不想因为太过慌乱着急，衣柜里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被带了出来，里面的东西也跟着掉出半边。 “桃花姐，你怎么来了？” 少年人满面羞窘，连耳根都红了。 刘桃花看了他一眼他此刻的情形，飞快低下头，掩饰性地捡起地上的盒子。 盒盖经过摔打已经松动了，她轻而易举就打开了盒子。 待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后，她秀美的容颜上划过一抹惊讶：“阿逸，这是？” 潘礼几乎是从她手中夺过的盒子：“没什么，是一个朋友托我保管的，桃花姐，你别问了。” 刘桃花眼睛扫过契纸上面“常州府”三个字，眼底若有所思。 好一会儿，她鼓起勇气道明来意：“阿逸，其实我是有件事想同你说。” 潘礼认真收起盒子，未免再出现这次一样的乌龙，他干脆直接走到床边，将盒子塞到了一个带锁的柜子中。 “什么事桃花姐？” 刘桃花犹豫了一瞬，还是道：“阿逸，周王府最近在买丫头，我打算去试试。” 潘礼瞬间皱起了眉头：“桃花姐，周王见过你，别苑的下人也未必就不记得你了，这实在太冒险了！” “有人说能帮我想办法，阿逸，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亦然！” 顿了顿，她继续道：“爹娘阿姐尸骨未寒，我做不到终日缩在这座院中逍遥度日，我想杀掉周王！” 不得不说，袁婆方才的话打动了她。 “有人？” 潘礼满脸狐疑，脚步不受控制地靠近她，“什么人？今日除了大娘子，还有旁的人来过吗？” 刘桃花垂下眼帘道：“袁婆来过。” 潘礼顿时皱起了眉头：“贾凤行的人？桃花姐，此人阴狠毒辣，手段凶残，他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听！” 刘桃花道：“我知道，但是阿逸我想去！我知道贾驸马拿我当枪使，可是为了报仇，我心甘情愿，只要能想法子除掉周王，便是做棋子又何妨？” 第904章 偶遇 第904章 偶遇？ 半个时辰前。 贾府。 烈日炎炎，华容这几日都没什么精神，此刻正靠坐在大引枕上闭目养神。 碧纱窗下的桌子上摆放着冰盆，有丝丝凉意自冰盆散发开来。 喜儿轻手轻脚掀开珠帘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公主，驸马出门了。” “哦？”华容瞬间睁开眼，眼中的戾芒一闪而逝！ 喜儿垂首，恭声回道：“千真万确，驸马前脚让人备车，奴婢后脚就来回您了。” “走！” 华容直接从榻上起身，抬脚往外面走去，“跟着他，我倒要瞧瞧他被外面哪个妖精迷住了！” 原来，这些日子华容明显感觉到贾三道待她的冷淡。 往日十日有七八日贾三道同她宿在一处。 少年人食髓知味，贾三道更是个中翘楚，留宿她这里的时候，十有八九两人都要行房事，可这些日子，他却总是草草结束。 尤其是他行房时总喜欢用一个姿势，她都好久没在床上看到自家男人的正脸了。 所以她怀疑他在外面有了人，便让人盯着他的一言一行，果然，狐狸尾巴浮出水面了 柳晴没想到刘桃花今日会给自己这么一个惊喜。 她从小院中出来，原本阴郁的心情变得明朗了许多。 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她不紧不慢地往巷外走来。 夏日炎炎，空气中蒸腾的都是热气，她没走几步就满头大汗。 等走到巷尾拐角处，她停下脚步低头去取帕子，再抬起头来时，面前已经站了一道身影。 看清楚来人是谁后，柳晴瞬间沉下了脸：“别告诉我这又是碰巧！” 多日未见，贾三道似乎清减了许多，那张美的雌雄莫辩的脸上更添了几分阴晴不定。 听到柳晴的话后，他先是微微挑眉，接着轻笑出声：“自然不是，我的人在你家门前守了好久好久，晴儿，是宋明彰不让你出门吗？怎么这么久你才出来几次？” 前几次他都有事走不开，今日也是赶巧了，他一得到消息就跟袁婆赶了过来。 柳晴皱着眉头看他：“你别像只疯狗一样缠着我了，我们没可能！” 贾三道如今的手段着实令人胆寒！ 杀生不虐生。 姜霖、王令扬……之流，无恶不作，是该死！ 可贾凤行不该用那般惨无人道的手段。 只要一想起这些，柳晴就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晴儿，我们很快就能在一起了，你放心，我会娶你的，我一定风风光光娶你过门，宋明彰能给你的，我亦然，甚至我能给你更多！” 柳晴看傻子一般看着他：“你不当驸马了？你的公主妻子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你吃醋了？” 贾三道自顾自地道，“放心，晴儿，我的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 “你别天真了！” 柳晴绕过他就要离开，边走边继续道，“我不止一次同你说过，我不喜欢你！你如今大仇得报，也该收手过自己的日子了，否则只会陷得越来越深。” “王家还没有覆灭，我还没有得到你，怎么能算完？” 贾三道这次也不拦她，只步步紧跟，走在她的身侧，姿态散漫，“晋王大业将成，原本在这种时刻，我不该来见你的，奈何晴儿我太想你了，想到一听到你出府便控制不住想来见你，想到睡里梦里都是你的身影。” 第905章 神经质 第905章 神经质 柳晴听到他这肉麻兮兮的话，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抖落了一地。 “贾凤行，你别再恶心我了，真的！” 她满脸的无奈，“还有，别再让你的人跟踪我了，否则，否则——” “否则怎么样？”贾三道的声音黏腻渗人，“晴儿你倒是说说，如果我继续找人跟着你，你奈我何？” 柳晴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他：“否则我就将此事告诉公主！” “哈哈哈哈哈哈！！！” 贾三道闻言，忍不住哈哈哈哈大笑了起来，“晴儿你真可爱，随便你！你尽管去告诉她，要不要我带你去？” “怎么？你难道不怕她知道吗？” 贾三道耸耸肩，无所谓地道：“当然不在乎，我又不爱她，为何要在乎她的感受？” 何况如今他有了周王这个新靠山。 公主？ 呵~ 不过是他想念眼前之人时，用来纾解欲望的玩意儿罢了。 两人都没有发现，在他们前方不远的拐角处，宋明彰和华容正死死地盯着他们，眼底是刻骨的杀意与恨意。 “你，你——” 柳晴被他这副无赖模样直接整无语了，“便是你不在乎她，也该顾忌她的身份，你别忘了，她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只要我将此事告知她，你猜她会怎么对你？” \"晴儿你尽管告诉她，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便是真到了皇上面前我也有说辞的！\" 说话间，贾三道的手指轻轻捏起柳晴一缕头发放在鼻尖嗅了嗅，面上露出一抹神经质的痴迷，“华容公主？呵~荡妇一个而已！你可知她在同我大婚之前，便有六位男宠？如今那公主府里还养着一个呢，你觉得她会在乎我喜欢谁？那样的骚货，在乎的就只有我在床上能不能满足她！” 柳晴震惊地望着他，简直语无伦次：“你，你——” 贾三道却在她即将发怒前，松开了捏着她头发的手。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痉挛般婆娑了下，表情似有些回味，语调粘稠道：“晴儿别生气，你放心，虽然你跟宋明彰睡过了，但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白璧无瑕的，而且等我们的大婚之日，我保证让一切都恢复原样，你会干干净净成为我的女人！” “你这个疯子！” 柳晴只觉心悸不已，看向贾三道的目光中头一次带上了一丝惧色，“你真的疯了，滚开！” 她说着，直接一把推开他，朝着前方长长的巷道跑去。 身后传来贾三道神经质的声音：“晴儿，她的背影真的很像你，每次我压着她做的时候，就会将她当成你，不过我知道她不是你，如果是同你做，我相信我会死在你身上……” 他的话愈发的不堪入耳，柳晴听得一阵心梗，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然而—— 在经过拐角处时，柳晴看到了两张几乎如出一辙铁青的脸。 她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贱人——啪！” 华容几步上前，照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 “啪！” 只是—— 在她打完柳晴的下一刻，一记耳光便狠狠甩在了她的脸上，“动她，你也配？” 第906章 拳拳到肉 第906章 拳拳到肉 “大胆宋明彰，你放肆！” 华容半边脸瞬间肿胀了起来。 她捂着脸，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打完自己就冲上去同贾三道缠斗在一起的宋明彰。 而此刻的宋明彰，俨然已经化身成一只暴怒的狮子，除了眼前的情敌外，他眼里再看不到旁人。 他手脚并用拳拳到肉，几乎每一下都打在贾三道的要害之处。 贾三道虽然也请了高明的武师傅，但到底习武日短，起先还能勉力支撑，很快就被宋明彰压着打了。 “嘭——狗东西！凭你也敢肖想她？” “我让你再想，再想！” “杀了你！杀了你！啊！” “……” 贾三道从始至终都是笑着的，琉璃般的眼眸中充满了对他的挑衅。 即使嘴角带血，面上青一块紫一块，他都带着笑容。 “晴儿，你好生看看现在他这副模样，像不像是一条疯狗？” 他一边笑，一边还在轻声对着柳晴说话，“你说我疯了，我瞧他才是疯——嘭！” 他话还没说完，嘴上就狠狠挨了一拳。 “闭嘴！” 宋明彰腥红着眼，发狂地对着他拳打脚踢：“你找死！找死！” 没多久，贾三道就支撑不住朝后倒了下去。 然而宋明彰却根本没想过放过他。 他直接冲过去骑在贾三道的身上继续揍。 片刻间，贾三道的脸上就像是开了酱料铺子，他的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 眼前人影晃动，意识的最后，他听到了华容和柳晴惊恐的叫声。 “柳晴，你还不快阻止他？都要打死人了！” “四郎，住手！别打了！” 贾三道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柳晴被华容突然冲上来那一巴掌打蒙了，捂着脸反应过来时，贾三道已经躺在那儿了。 “啪！” 她先反手还了华容一巴掌，然后冲到宋明彰身边开始拉他，“你别打了！要出人命了！” 宋明彰却在她抓住自己胳膊的一刹那，浑身一僵。 接着他转过脸，双目赤红地望着她：“你心疼他？” “我不心疼他！” 柳晴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道，“我心疼你，他若是死了，你绝对要受挂落，轻则丢官，重则下狱！你别忘了，他是皇上钦封的驸马！” 宋明彰重重喘息几声，眼底的猩红渐渐褪去。 柳晴连忙拉起他，放轻声音继续道：“四郎，我知道你晓得轻重，为了他搭上自己，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实属不值！我不喜欢他，我的心里从来就只心悦你一个人，无论他说了什么，都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 宋明彰铁青着脸起身，眸光冷沉，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地上人事不知的贾三道。 那情形，俨然一副随时冲上去活撕了他的模样。 “我们回去四郎？回去。”柳晴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拉着他就要离开。 “站住！” 只是夫妻二人才刚走几步，身后却忽然响起华容的声音，“宋明彰，柳氏，你二人以下犯上殴打本公主，就想这么轻易的离开吗？” 柳晴缠着宋明彰臂弯的胳膊微顿，接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第907章 笑自己傻 第907章 笑自己傻 “公主，虽然你金枝玉叶出身高贵，但方才不分青红皂白先动手的人是你！臣妇不过是自卫而已！” 柳晴皱起眉头，神色淡淡地望着她，“况且既然公主听到了贾凤行同臣妇的对话，当知道，从始至终，都是你的好驸马在纠缠臣妇！” 华容公主的脸色顿时一阵青白交加。 好一会儿，她才满脸恨地望着柳晴道：“柳氏，你是不是很得意？当朝状元和探花同时为你着迷，你一定很得意？” “你——” 宋明彰上前一步，直接就要同她对峙。 柳晴却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打断他道：“四郎，这是我们妇人之间的事情，你别掺和。” 华容公主身份高贵，如果是同她发生口角，还可以当成是她这个出身乡野的村妇不懂规矩以下犯上，可宋四郎身为外臣，如若参与进来，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宋明彰皱了皱眉，微微抿唇。 柳晴抬起头看向华容道：“公主所言，臣妇不敢当！宋明彰乃臣妇之夫，在他中状元之前，便已是臣妇的夫君了，夫妻之间互相倾慕，实属正常，至于贾驸马——” 说到这里，柳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继续道，“至于驸马，乃公主之夫，公主应当看好自己的驸马！”而不是来问责她这个受害者。 “牙尖嘴利！” 华容公主闻言，眼神凶戾地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贾三道，满面阴森道，“柳氏，本宫是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还有你，宋明彰！” 说着，她转头看向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宋明彰道，“本宫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掌掴过，你是第一个，你的当真好大的胆子！不过游街之日，你曾救过本宫一命，本宫心里领你的情，本宫倒要看看，你究竟能为她做到什么地步？哼！” 宋明彰理都没理她。 他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脸色阴沉的吓人。 柳晴见他情况不大对，连忙道：“公主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臣妇就和相公告退了，告辞！” 说完，她不等华容回话，就拉着宋明彰往家中走去。 只华容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眼底的光芒明灭不定。 “来人！” 停了片刻，她对着阴影处喊了一声。 下一刻，几个黑衣蒙面的暗卫就从暗中出来，躬身作揖道：“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将驸马抬回府中，顺便去请御医。” 华容望着地上躺着的血人，明艳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还有备车，本宫要进宫求见父皇！” 去皇宫的路上。 华容翻涌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她想了很多很多，从前府上的六个人，还有贾三道、宋明彰……到最后，这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铜镜中那个光彩夺目的自己。 想到这里，她蓦然笑了。 笑自己这段时间犯的傻。 笑自己以为得到了贾三道的爱。 笑自己放着逍遥日子不过，非要跟别的女人争风吃醋……还笑自己，明明后来更属意宋明彰，却为了成全那对狗男女而选了贾三道。 她觉得自己真的好傻好傻！ 所以从今往后，她要为自己而活。 第908章 合适吗 第908章 合适吗？ 回程的路上，宋明彰始终一言不发，只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眸，阴阴沉沉地望着柳晴，眼皮都不动一下。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不知怎的，柳晴瞧着这样的他，内心忐忑不已。 “四郎，你，你别生气了，有什么话你就说，或者有什么不满你也说出来！” 宋明彰依旧直勾勾地望着她，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柳晴见状，有些不安地皱了皱眉头，心底不自觉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挽着宋明彰臂弯的手。 却在下一秒，手臂又被宋明彰放回来了原来的位置。 “……” 好一会儿，柳晴叹了口气道，“你到底怎么了？方才我同他之间的谈话你应当听到了，既然听到了就应当明白，我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为什么独自出来？” 宋明彰一只手捏住她的手腕，眸光沉沉地望着她道，“我是不是同你说过，不要一个人出门？还是你很享受被他追捧纠缠的感觉？” “你胡说八道什么？” 柳晴脸色也沉了下来，“宋明彰，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你别拿我撒气！” 宋明彰闻言，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反倒用另外一只手抚上了柳晴的脸颊。 细细地婆娑，轻轻地抚摸。 宋明彰俊美的面容上满是痴迷，眷恋，还有不舍。 “小晴，要不给你换张脸？” 换张丑脸就不会有人再觊觎她了，那样一来，她就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柳晴紧蹙眉头，伸手拍掉他抚着自己脸的手道，“你别这样，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同他并没有什么区别！” 宋明彰面上的神色变了变，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柳晴只听他幽幽道：“罢了，你既不愿换脸，那往后就别出门了可好？” “不好。” 柳晴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你答应过我的，不再限制我的人生自由。” “可是你出来不安全呀！” 宋明彰眨眨眼道，“你每次出门，都会遇到贾三道这个疯子，一次两次你可以侥幸脱身，可万一呢？万一你被他抓住……小晴，你当知道，我是决计经受不了这个打击的！” 柳晴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复又睁开，心累道：“你和他，大哥就别说二哥了！不出门应当是不行的，不过我答应你，以后除非有事，我尽量少出门！” 宋四郎在她这里，唯一比贾三道占优势的便是，她心里有他。 除此二外，柳晴并不觉得他是什么好鸟！ 他的心里也住了一头凶兽。 这两年，若不是有自己在他身边，怕是他那头凶兽早就冲破樊笼了。 想到这里，她继续道：“四郎，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应对接下来的事情？贾凤行伤得不轻，你当街将当朝驸马殴打至重伤，我估摸着华容公主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尤其是临走前她对自己的警告，柳晴有理由相信这位金枝玉叶是彻底记恨上了自己。 宋明彰却依旧神魂不守，只呆呆地望着她道：“往后你想去哪里，便同我说，待我休休沐之日带你去。” “怕是有些地方带你不方便！” 柳晴见他根本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里，不由恼了，直接道，“今日我去见的是刘桃花，你觉得你跟着一起合适吗？” 第909章 被抓了 第909章 被抓了 宋明彰神色一僵，顿时说不出话来。 柳晴本意也不是让他不舒服，见状转了话题就道：“好了四郎，现在快想想要怎么办？你打贾凤行的事情，华容必不会放过我们！” 宋明彰垂下眼帘，神情淡淡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既是公主，知道姓贾的对她心思不纯，如此还会替姓贾的出头？” “人活脸面树活皮！” 柳晴道，“虽然贾凤行那样说她，但外人并不知晓，旁人只道她的驸马被人当街殴打，传出去丢的是她的面子，便为了这一点，她也不会轻易罢休，何况她心里恨我，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把柄，又岂会轻易放过？” 柳晴一语成谶。 当晚，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就一起来抓人。 当时柳晴夫妻刚刚用完晚膳准备回房休息，就见潘礼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郎君，大娘子不好了，外面来了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说是要请郎君走一趟！” 柳晴顿时满脸凝重：“四郎？” “无事！” 宋明彰的神色倒还平静，还有心思安抚她：“我去瞧瞧，你待在房里不要出来。” 柳晴张了张嘴，犹豫了一瞬，没有立时追上去。 宋明彰站起身，正了正衣冠，踱步往外走去。 前院已是灯笼火把一片。 因着宋明彰是新科状元，才情样貌都是有的，又深得魏文帝器重，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对他还算客气。 为首的官员见他出来，躬身行礼道：“宋大人，不久前华容公主到御前告你当街殴打驸马，以致驸马昏迷至今，劳烦跟我们走一趟？” 宋明彰轻轻点头：“好。” 等柳晴追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宋明彰跟着一众官差离开的背影。 “四郎！”她连忙追了上去。 众人听到她的声音，下意识顿住脚回头。 宋明彰缓缓转过身，原本肃穆的神情瞬间变得柔和：“我没事小晴，好生在家等着我。” “大人。” 柳晴却不相信，扭头问一旁为首的官员道，“敢问大人，我相公他此番若是定罪，会受什么样的处罚？” 那官员犹豫了一瞬，还是道：“宋夫人，依《大魏律》，无故伤人致重伤者，杖八十，收监两年，殴打皇室宗亲，罪加一等。” 柳晴闻言，瞬间心凉了半截。 好一会儿，她才急急追问道：“若是苦主答应不追究呢？” “这——” 刑部的官员闻言，犹豫了一瞬道，“若是苦主不追究，那自然就没事了，而且宋大人是官身，本官还曾听闻宋大人与贾驸马是同乡，此番二人不知因何动了手？实在是——” “刘大人，我们走！” 刑部刘大人的话还未曾说完，宋明彰就开口打断了他。 说完后，他目光转向柳晴，一字一句道：“不-准-去-求-他！” 柳晴脸白了白，终是在他满是执拗坚持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轻轻点了点头。 宋明彰这才转身，面无表情地跟在一众官差身后出了大门。 “大娘子，眼下该如何是好？”抹冬在一旁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到底怎么回事？郎君怎么会被抓了，郎君打了贾驸马？定是那贾驸马做了什么，否则郎君怎么会——” “抹冬！” 淡春看不下去了，连忙出声叱责道，“大娘子还在这儿呢，你就别胡言乱语扰乱她的心神了！” 第910章 求人 第910章 求人 柳晴心里担忧宋四郎，哪里会在意抹冬那点摆在台面上的小心思？ 潘礼见状，小心翼翼提议道：“大娘子，郎君同张大人交好，要不我们去求张大人，让他帮忙打探下消息？” 他口中的张大人便是张思俊。 “不，依老奴看，还是去求蓝公子！”潘忠在一旁道，“蓝公子与晋王三兄妹是姨表亲，若是他能帮着从旁说和，说不定华容公主会消气，郎君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放出来。” 柳晴听了祖孙二人的话，微微颔首道：“忠叔和礼哥儿你们说的都有理，这样，我们分头行动，礼哥儿你去张府说一声，忠叔，你陪我亲自去一趟蓝公子的下榻之处。” “是。” 商定好了接下来的打算，潘忠和潘礼分别去套马车。 夜色阑珊，凉风习习，柳晴望着繁星满布的夜空，心头仿佛笼罩了一层阴云。 木九郎和王威去追梁五娘还未曾归来，宋四郎又被抓走了。 这一刻，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大娘子，老潘管事和小潘管事已经备好马车，现在请您过去呢！” 前院一个小厮急匆匆赶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柳晴连忙回过神来，抬脚就往外走：“走。” 淡春和抹冬一前一后跟上来，柳晴回头瞅了一眼抹冬，神色隐隐有些不耐：“你留下，淡春陪我去！” “大娘子，就让奴婢陪您一同去？”抹冬红着眼睛，满脸哀求。 郎君出了事，她也想尽绵薄之力。 柳晴皱着眉头道：“你在家等着消息便是！” 说完，她不顾抹冬祈求的目光，带着淡春转身就走。 抹冬人很机灵，对她也算忠心，奈何对主家郎君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便是柳晴再大方，也见不得觊觎自己男人的女子，所以这些日子她已经有意书院了抹冬。 去往蓝闵瑞府上的路程漫长又煎熬。 柳晴一路上都觉得心神不宁。 早在潘礼和潘忠二人出主意后，她选择跟着潘忠一起来见蓝闵瑞，就说明她更倾向于求助蓝闵瑞。 只是她担心蓝闵瑞未必肯帮忙。 淡春看着她一筹莫展的模样，轻声安慰道：“大娘子放心，您曾救过蓝公子，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柳晴抬头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但愿如此！” 潘忠赶车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马车就停在了蓝宅门前。 蓝闵瑞祖籍北地，金陵这座宅子是他另外购置的房产，用作在金陵时居住。 宅子不大，只有两进，里面却修葺的美轮美奂。 柳晴主仆没费什么功夫，就进了大门。 其内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在月色下，别有一番动人滋味。 柳晴几人跟在引路的下人身后，一路穿花入柳，沿着长长的石阶入了二门，进入待客的厅堂。 不一会儿的功夫，身着常服，满身儒雅的蓝闵瑞，手摇折扇出现在了柳晴的面前。 “不知柳娘子大驾光临，蓝某有失远迎，还请柳娘子见谅！” 柳晴连忙起身见礼道：“是我深夜不请自来，唐突了蓝公子才是！” 第911章 说客 第911章 说客 华容愣了一瞬，旋即坐起身，面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让表哥略等我一会儿！” 喜儿恭声道：“是。” “来人，更衣！”喜儿离开后，华容掀开被子下了床。 片刻间，几个早在外面候着的宫女就捧着衣服、端着清水进来了。 华容梳妆打扮的时候，从铜镜里看到了靠近自己的高大英武男子。 “公主，你醒了怎么不叫醒我？” 华容公主特许，府中所有公子在她面前，均可自称“我”。 华容对着镜子微微挑眉，烟行媚视道：“怎么？阿宴不开心了？” 韩宴俯下身，从后拦腰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声音温润道：“公主愿意重新接纳我，我心里开心还来不及呢！倒是公主，从前日回来，我就看你一直不开心！” 说话间，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抚上了华容公主微蹙的眉头。 他一边抚平她眉间的褶皱，一边继续柔声道：“公主别不开心了，我只想公主永远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像从前一样。” 华容公主闻言转过身，回抱住他，头埋到他结实的胸膛上，声音亦变得柔软了几分：“阿宴，还是你最好。” “只要公主往后别再想着丢下我，我便永远陪在公主身边。”韩宴深情地望着眼前明艳动人的女娘，一颗心前所未有的激荡。 他终于，又有机会站在她的眼前了。 “公主，好了。”侍女小心翼翼开口打断温情脉脉的二人。 华容回过神，连忙站起身道：“走。” 边往外走，她便同韩宴道：“表哥在外面等着我，阿宴你先回去，等稍晚些我再去看你！” “是。” 蓝闵瑞足足在会客室里喝了两盏茶，才等来了姗姗来迟的华容公主。 “表哥，你怎么来了？” 他们表兄妹从小相处的就不错，感情也十分亲近，华容见了他也不见外，直接开门见山道，“往常你可是从不来我这里的。” 蓝闵瑞叹了口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公主，我今日前来是为凤行被打一事。” 华容听了他的来意，脸色瞬间变了：“表哥，这事儿你别管！贾凤行便是再不济，也是我的驸马，姓宋的太嚣张，我此番必要让他吃一番苦头。” “可是我听闻此事事出有因，论起来，凤行也只是吃了学艺不精的亏！” 华容有些意外的望着他道：“表哥，你是怎么知道此事的？或者我换个问法，你今儿个是替谁来说情了？” 蓝闵瑞沉吟片刻，还是如实道：“公主，柳娘子于我有大恩，若非她，如今我的一条腿怕是已经废了！她求到我面前，让我来寻你说和一下，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不知凤行眼下如何了？带我去看看他？若是他的伤势并无大碍，你就看我的面子，饶过他们夫妻？” 华容听了他的话，眼中飞快划过一丝心虚。 只是很快，她便有些不满地嘟囔道：“表哥，那柳氏可有同你说她还打了我一巴掌呢？你宁愿向着外人也不向着我！” “哦？还有这事儿？”蓝闵瑞有些惊讶道，“我不是向着外人，只是公主，柳娘子是个明理的人，她又为何会打你？” 华容顿时语塞。 蓝闵瑞一瞧她这副模样，立时便明白过来这其中还有事儿。 他也不过多纠结这些，只转换话题，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道：“公主，且不论此事的是非对错，就单宋明彰这个人，他有才，能力也不错，如今正是关键时刻，便是为着你三哥，你也不该这样对他！” 第912章 你比我更着急 第912章 你比我更着急 “表哥你大可以放心，我才不会对他如何呢！” 驯服一匹烈马，首先要做的，就是磨磨它的性子。 宋明彰有颜有才，关键还对她胃口，只是这脾气上，还有的磨。 蓝闵瑞微微一愣：“你的意思是？” 华容眼睛微微眯起，明艳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狡诘：“三哥要当太子，我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扯他后腿？不过是略施些手段而已，表哥你放心，我有分寸。” 蓝闵瑞听了她的话，微微放下心来。 “成，我就知道公主不是胡闹之人。” 顿了顿，他继续道，“那凤行如今如何了？带我去瞧瞧他？” 华容皱了皱鼻子：“表哥你不用担心驸马啦，有御医在，他用不了多久就会痊——” “李承媛！” 华容公主的话还没有说完，屋外忽然传来一道暴怒的声音。 下一刻，周王高大勇武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表哥？” “四哥！” 蓝闵瑞和华容几乎同时开口，二人俱都满脸惊讶的望着脸色铁青的周王。 周王目光死死地盯着华容，一双鹰眸中几乎能喷出火来：“凤行是你的驸马！你怎么能这么对他？就任由他躺在床上等死！若非本王得到消息赶来，是不是过几日就能来吊唁了？李承媛，你好毒的心！” 他说着，挥手照着华容明艳的脸蛋便是一巴掌。 “啪！” 他用的力气不小，华容被打的脸一歪，半边脸颊瞬间变得红肿：“李承武，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华容满脸不敢置信！ “打你？” 周王被她气笑了，指着她的鼻子就道，“当初是你亲自选的驸马，你既嫁给他，就应当珍惜他，这才过了多久？你就开始薄待他，你不是我妹妹！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华容捂着脸，满脸震惊地望着他：“李承武，我竟不知，你何时同我的驸马这般要好了？现下瞧着，你关心他竟比对我这个妹妹更上心，都能说出不认我的话了，好，很好！” 蓝闵瑞也有些奇怪周王的态度，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是拉架劝和，于是他出言道：“好了，你们别吵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表弟你自去看看凤行便知我为何这般了！” 原来，周王今早醒来没多久，就得到了贾三道被打的消息。 早膳用到一半，他便放下筷子冲到了贾府。 他自然也如蓝闵瑞一半扑了个空。 他到公主府的时间比蓝闵瑞更早一些，得知华容搂着男宠好梦正酣，他也没去打扰，径直抓了个公主府的下人逼问出贾三道的居处。 等到了地方，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贾三道的身上没有一块好肉，鼻青脸肿满身是血的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竟然连身上的衣服都没人给换。 他顿时勃然大怒，逮住就近的下人问过后，才知道御医刚走，华容就吩咐人不许管贾三道，也不许给他煎药，说是明日再说。 周王简直气到吐血！ 他暴跳如雷地吩咐人先给贾三道换了衣服，又请了御医回来重新诊治。 等下人为贾三道煎上药，他才气冲冲跑到华容这里质问。 第913章 姓宋的算什么东西 第913章 姓宋的算什么东西？ 蓝闵瑞闻言，下意识地转过身看向华容，不想却正对上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心虚。 他温润的面容上登时浮上一抹凝重：“带路！” “表哥！”华容急了，“我都说了他没事，你又何必去看他？这一个两个的，到底谁才是你们的亲人？” 蓝闵瑞拧了拧眉，有些不赞同地道：“凤行便是做了天大的错事，也是皇上御赐给你的驸马，走，带我去瞧瞧他。” “哼！”周王冷笑道，“李承媛，凤行要有事，我不会轻饶你！” “你——” 华容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他，“李承武，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周王垂下眼帘，眼底划过一丝阴鸷。 蓝闵瑞侧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几人很快来到贾三道的院中。 灶房那边已经煎好了药，三人过来的时候，侍女正端着药往里走。 周王加快脚步，两步走到侍女跟前，沉声道：“把药给本王！” “是。” 等周王端着放置药碗的托盘率先进了屋，华容转过头，看向面上若有所思的蓝闵瑞，语带讥诮道：“表哥，你看李承武方才的模样，像不像是一个心系丈夫身体的妻子？” 接着，她气笑出声：“他不是人啊！不是人！” 蓝闵瑞轻轻对着她摇摇头，叹息一声道：“走，先进去看看人。” 贾三道这时候已经醒过来了，正靠着床闭目养神。 听到门口处传来动静，他缓缓抬起头。 “咝~” 蓝闵瑞倒吸一口凉气，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鼻青脸肿，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没一块好肉之人是那个皎皎如月的贾三道。 “凤行，你，你怎么成这样了？” 贾凤行扯了扯嘴角，努力想挤出一个微笑，却在下一刻扯动伤口，直接痛呼出声。 “让，让，见笑，了。” “行了凤行，别说话了，你伤的很重！” 周王将托盘放在桌上，端起药碗坐到床边，拿起汤匙轻轻递到贾三道的嘴边，“来，喝药？” 贾三道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呵~” 一旁的华容冷笑一声，走到周王身边，劈手夺过他手中的药碗道，“不劳周王殿下费心了，本宫的驸马，自然由本宫来喂药。” 说话间，她也舀了一汤匙药递到贾三道嘴边。 贾三道看着兄妹二人的模样，顿时心凉了半截。 他咬咬牙，干脆一横心，拼着全身的力气举起胳膊接过华容手中的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宋明彰竟敢将你伤成这样，本王必要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周王在一旁，几乎咬牙切齿。 “周王殿下好大的架子，宋明彰可是朝廷命官，处置他得依律来！” “什么狗屁律令？本王要他三更死，就绝不会留他到五更！” 周王冷笑一声，接着转身就往外大步走去。 “等一下！” 蓝闵瑞见他要走，连忙上前拉住他道，“殿下你先别冲动，知道你担心——凤行，但是皇上器重宋明彰，晋王殿下也爱他之才，此事须从长计议。” 周王皱着眉毛，有些不满地将他的胳膊从自己臂弯中扯下来，冷声道：“表弟，本王观你是读书读傻了，我泱泱大魏，人才济济，没有姓宋的，还有姓张姓李姓王的，他宋明彰算什么东西？” 第914章 开放式 第914章 开放式 蓝闵瑞忍不住沉下了脸，严肃道：“殿下，眼下正值关键时期，你不能动宋明彰！” “若是本王偏要动他呢？” 周王眼神凶狠地望着他，“表弟，你最好别拿母妃和三哥来压我，我们李家的江山，他一个小小的宋明彰，还左右不了！” 蓝闵瑞轻轻叹了口气。 一旁的华容却听不下去了。 只见她上前两步，走到周王面前站定，又回头看一眼贾三道，红润的嘴唇毫不犹豫地吐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李承武，素日人都说你荤素不忌、男女不论，我真是万万没想到，你连自己的亲妹夫都不放过，你们真叫我恶心！” 贾三道原本表情还算平静，闻言，他瞳孔微缩，表情瞬间变得阴沉万分。 “你，你——”周王更是浑身剧震！ 其实他本来可以伪装的很好的，但贾三道伤得太重了，加上华容对他的冷漠薄待，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关心他。 以至于露出了马脚。 “李承武，若是不想让这件事捅到父皇面前，我劝你别动宋明彰！” 华容冷哼一声，下巴微微扬起，明明身高要低周王许多，但气势上却丝毫不弱于他。 “还有你！” 她说着，扭头看向贾三道，声音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走你的阳光道，本宫过自己的独木桥，本宫睁大眼瞧着你的下场呢！” 语毕，她直接转身拂袖而去。 “她，她，她怎么敢？”周王睁大眼，语无伦次地望着她的背影。 蓝闵瑞再次叹气。 接着他道：“凤行，既然有周王殿下为你请医问药，那我就不打扰了，你好好养伤。” 说完这话后，他也离开了！ “凤行，我，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华容她对你太坏了，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她竟然不闻不问，任由你自生自灭，我实在是没忍住，我——” “好了！” 贾三道眼底飞快划过一丝不耐。 接着他抬起头，对着周王轻轻摇了摇头，“让我一个人静静。” 周王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在对上他拒绝的眼神后，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好，那你先好生休息，这几日我便留在这里照顾你，有事你唤一声便是。” 等周王恋恋不舍离开后。 贾三道掀开被子缓缓下了床。 宋明彰下手很重，他感到浑身像是被拆了重组过一般，疼痛难忍。 只是身体的疼痛还远远比不上他心里的痛。 这一次，他一败涂地。 华容这条路算是彻底黑了。 不过好在还有周王这个狗东西…… 贾三道想到这里，眼底划过一丝阴沉。 还有方才华容话语中的深意，那意思分明是要放过宋明彰，还有，恢复从前的生活态度后，华容似乎也看上了宋明彰。 如此一来，他和她倒是可以换一种合作方式。 比如他可以帮她得到宋明彰，而反过来，她为什么就不能帮助自己得到柳晴呢？ “呵呵……” 许久，房间里传出一道阴森渗人的笑声。 第915章 牢中 第915章 牢中 担心柳晴久等挂心，蓝闵瑞离开公主府后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宋府。 “蓝公子，怎么样了？公主可是愿意宽恕我们？” 蓝闵瑞神色复杂地望了她一眼。 眼前的女娘不过二九年华，脸庞干净秀美，身姿修长婀娜，更难得的是生了一双好眼。 黑白分明，干净剔透，仿佛能一眼望到人心底最深处。 被这双眼眸认真注视着，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也是被在乎的。 ——想到这里，他微微垂下眼眸，柔声道：“柳娘子放心，公主殿下答应不会对宋公子如何的！” 柳晴闻言，终于露出了事发后第一个笑容：“蓝公子的大恩大德，柳晴铭记于心，日后但有所求，不敢辞也！” \"柳娘子客气了！\" 蓝闵瑞见她展颜，不由也松了口气，轻声道，“况且我也没帮到什么，我看公主的意思是，她虽然答应放过宋公子，但恐怕他也会吃一番苦头。” 柳晴闻言，一颗心忍不住又提了起来。 只是抬眼间见蓝闵瑞有些自责，她忙道：“无妨，今朝他冲动闯下祸事，合该吃一番苦头!” 不吃亏不长教训！ 很多时候，他甚至比自己这个异世界之人更加大胆，骨子里都不知道怕的！ 这是封建社会啊，有着森严的礼法和等级制度！ “那，那公主有没有说，何时能放他，他出来？” 道理是如此，可柳晴心底还是止不住担心。 蓝闵瑞轻轻摇头：“这个公主没说，要不等两日，我再去公主府一趟？” 柳晴听了他的话，退后两步，对着他郑重其事行了一个大礼：“多谢蓝公子！” “柳娘子无需多礼！”蓝闵瑞连忙上前虚扶她。 刑部大牢。 牢里阴暗潮湿，气味难闻。 宋明彰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中，一晚上过去，他神色还算平静，显然适应良好。 华容捂着鼻子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他闭着眼静静坐在地上的模样。 “宋明彰，本宫观你倒是适应的不错，不如以后就在此处安家可好？” 听到她的声音，宋明彰缓缓睁开眼，神色平静地望着她：“公主说笑了。” “本宫从不说笑！” 华容疾走两步，隔着栅栏蹲下身，同他面对面，一双妙目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俊美无双的脸看。 但见眼前之人长眉入鬓，一双偏圆的瑞凤眼长而深邃，鼻梁高挺，嘴唇削薄，两鬓若刀裁，近看更加俊美摄人。 华容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一双眼中隐隐掐出水来，“宋明彰，本宫从前怎么没发现？你比驸马更俊美，不，应当说更有味道！” 说话间，她一只手探出，直接抚向宋明彰的脸颊。 宋明彰在她即将触碰到自己的一刹那，微微侧头，躲过了她的触碰。 “公主请自重！” “哦？”华容微微挑眉，“宋明彰，老实说本宫还从未见过你这般的男子，当日父皇属意你做本宫的驸马，本宫在屏风后亲耳听到你言‘此生不二妻’，当时本宫心里既有些羡慕那柳氏，却又有些不解，还请你为本宫解惑！” 第916章 史上最憋屈男主 第916章 史上最憋屈男主 宋明彰微蹙眉头：“公主请直言！” “从古至今，本宫只听过女子要为自己的丈夫守身、从一而终法人，可你怎么……是那柳氏给你下了蛊吗？” 宋明彰淡淡地望着她道：“公主不是微臣，你不会懂的！” “呵~” 华容娇笑一声，白皙的手指捂着莹润的红唇，水汪汪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宋明彰。 她的目光极其放肆，从宋明彰的头发丝到鞋子上绣着的花纹，一寸一寸，丝毫都不放过。 到最后长久的停留在了落在了宋明彰的脐下三寸处。 “宋明彰，若本宫说，只要你用心侍候本宫一晚本宫就放你出去，你待如何？” 宋明彰皱了皱眉，淡声道：“公主请自重！” 华容公主今日第二次听到这话，她忍不住娇笑出声：“宋明彰，第二遍了，你睁大眼睛好生瞧瞧本宫。” 说到这里，她站起身，在宋明彰面前摆出妖娆魅惑的姿势，漂亮的眼眸中满是赤裸裸的诱惑。 “本宫比那柳氏差吗？” 她转了个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明彰，声音粘腻，“宋明彰，同本宫春风一度，你并不吃亏！” 宋明彰眸光沉沉地望着眼前搔首弄姿的女娘，面上的神情变幻莫测。 好一会儿，他在华容期待的目光中微微点头。 而几乎在他同意的一刹那，华容的眼中划过一道惊喜，接着就是莫名涌上心头的失望。 心里隐隐有个念头。 不过如此！ 所谓的情深似海，忠贞不二，不过如此！ “来人！” 昏暗的监牢中，此刻就只有自己二人，得了宋明彰的准信后，华容拍拍手，朝着外面喊了一声。 片刻间，两个狱卒便走了进来：“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把人给本宫放了！” 两个狱卒先是一愣，接着道：“公主，这，这人是皇上下旨抓进……来的……” 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二人直接低下了头，“是。” 华容扬了扬下巴，转身衣袂飘飘出了牢房。 不一会儿的功夫，宋明彰被两人带着出了刑部大牢。 只是他才刚一出门，眼前就出现几个人高马大的禁卫：“宋大人，请！” 不远处一辆豪华的马车上，华容正掀开车帘朝这边看过来。 宋明彰对上对方猫捉老鼠一般的眼神，眉头微微蹙起。 等他被半强迫着上了华容的马车时。 车内的香案上，已经摆了一个价值连城通体无瑕的白玉茶盏。 华容一边摆弄着涂着艳红丹蔻的手指，一边漫不尽心道：“喝了宋明彰，你武艺高强，未免你中途反悔，本宫只好略施手段，你放心，这药只是让你短暂的失去内力，并不会损害你的身体，毕竟本宫今晚还需要你努力呢！” 说到后面，她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耐人寻味。 宋明彰闻言飞快地低下头，掩去了眼底一闪而逝的恼意，衣袖下，他的两只拳头攥了又攥。 耳旁却又传来华容慵懒的声音：\"本宫警告你，也别想着现在跳下马车离开，本宫为了防你，公主府的高手今日可是倾巢出动，再者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除非你带着柳氏躲到天涯海角，否则本宫这次可以送你进刑部大牢，下回还能！” 宋明彰霍然抬头，眸光冷冷地望着她。 华容看着他怒不可遏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第917章 食色性也 第917章 食色性也 “好了，坐。” 她十指纤纤，指着香案对面的位置示意宋明彰坐下。 宋明彰依言坐了下来。 “本宫看着你喝！” 宋明彰深吸一口气，眼睛盯着华容道，“公主殿下，我既答应了便不会反悔，这药不喝也罢！” “不行，本宫偏要你喝！” 华容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眼底满是坚持，“你若是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那本宫可就怀疑你的诚心了，忘了告诉你，本宫将你放出刑部大牢这事儿还未曾传到宫中，本宫随时可以反悔！” 宋明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眼中有挣扎之色一闪而逝。 半晌，他伸出手端起香案上的白玉茶盏，仰头一饮而尽！ “这便对了！”华容公主漂亮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满意，“在本宫看来，这世上所谓的真情都是笑话，所有的感情，都是权衡利弊过后的产物，宋明彰，本宫有权有貌，只要你愿意，本宫足可以助你平步青云！” 茶盏中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到食道中，宋明彰静静地听着对面神色雍容的公主吐气如兰。 “本宫看你也是聪明人，你看驸马，当初不就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宋明彰依旧一言不发。 “你怎么不说话？” 华容望着他眼帘低垂，平静自若的神情，心底隐隐有些不满，“都上了本宫的车，喝了本宫的药，还在这里装？” 宋明彰闻言抬起头，面色沉沉道：“微臣并非自愿！” “那你的意思是本宫逼迫你了？”华容好整以暇地望着他道，“不，不，本宫从不逼迫人，你若不愿，现在便可下车回刑部大牢。” 宋明彰：“……” 一时之间，车厢内的二人陷入沉默。 马车行了没多久就停了下来。 “公主，到了！”车厢外传来车夫殷勤小心的声音。 “下车！” 华容姿态悠然，站起身就要下车。 “公主稍等！” 宋明彰见状，连忙起身先下了马车，然后将脚凳放下来，掀开车帘请华容下车。 华容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接着面上露出一丝笑容：“很好。” 等回了公主府，华容直接吩咐下人道：“带宋公子去沐浴更衣！” “是。” 下人们领着宋明彰去洗漱，华容也随手解下身上的披风，打算喊人进来服侍自己沐浴。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就传来喜儿小心翼翼地声音：“公主，驸马，驸马着人传信过来，说是有要事要见您！” “不见！” 华容眼皮都不抬一下，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可，可是驸马说，事涉宋公子夫妻，他想同公主合作，还说难道公主不好奇宋公子同他妻子之间的感情究竟有多深？” “哦？” 华容闻言，面上露出一丝兴味，解衣服的手直接顿住，抬脚就往门口走去。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华容望着面前梳着双丫髻的喜儿，眼睛闪了闪，淡声道：“带路！” 喜儿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的心腹，可如今却也为贾凤行传起话来。 果然食色性也，男女都一样。 第918章 寻求合作 第918章 寻求合作 路上的时候，华容忽然想起已经去沐浴更衣的宋明彰。 于是她招来路边的一个侍女，吩咐道：“去说一声，若宋公子沐浴更衣完，便让他稍等本宫片刻。” “是。” 侍女领命而去，喜儿望着对方远去的袅娜背影，嘴长了张，欲言又止。 华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道：“喜儿啊，你跟着本宫有多久了？” “回公主，奴婢自十岁入宫就跟着公主了！” 华容叹了口气道：“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十年过去了，若是放在寻常百姓家，你这个年纪早都成亲生子了，是本宫耽搁了你！你说说，可有瞧得上眼的男子？本宫亲自为你作主！” “奴婢不敢！” 喜儿连忙躬身行礼。 “是不敢还是不愿？” “奴婢不想嫁人，只想一辈子守着公主，侍候公主，只要能待在公主身边，让奴婢做什么都愿意！” 华容闻言，静静地望着她。 好一会儿，她忽然轻笑出声，摇摇头道：“罢了，此事之后再议，先陪本宫去瞧驸马。” 贾三道的房中静悄悄的。 千方百计打发走了热情似火的周王后，贾三道直接吩咐一大早就赶过来的袁婆去找喜儿传话。 眼见喜儿不负众望请来了华容公主，贾三道只觉得身上的疼痛也跟着散去了不少。 他在床上对着华容轻轻施了一礼：“微臣参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若是以往，华容早就心疼的上前免了他的礼。 可现下，她却一动不动地望着床上之人行了全礼，而后才淡声道：“不知驸马让人请本宫前来所谓何事？” 贾三道目光看向一旁的喜儿及其他下人，目中划过一丝犹豫。 “都下去！” 华容挥挥手屏退左右。 待房间内只剩下二人，她开门见山道：“你让喜儿传的话是什么意思？” 贾三道眼睛闪了闪，也不对华容解释先前他同柳晴说的话，只道：“公主，微臣知你对宋明彰有旁的心思，正好微臣也心悦那柳氏，可他二人情比金坚，轻易拆散不得，我们何不合作？” “驸马未免太过自信！” 华容公主面色沉冷，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般，有些微的疼痛弥漫开来。 眼前之人虽然鼻青脸肿，但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庞却深深刻在了她的心里。 秦淮河畔的惊魂一瞥，让自己魂牵梦绕数月……可这一切，到如今不过是镜花水月。 “本宫为何要同你合作？” 她一步步靠近床边，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直视贾三道，“本宫一个人就能做到的事，为何要带上你？本宫知道你想得到柳氏，可这同本宫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怕是还不知道？宋明彰为了从刑部大牢出来，已经答应了本宫的条件！” 说话间，她抬起手抚上了贾三道的脸颊。 她手指纤白，指甲艳红，红与白搭配在一起，呈现出别样的美丽。 可贾三道看着这样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心里却没有丝毫波动。 “宋明彰为人阴险狡诈，没到最后一刻，公主又怎知道他一定会如你的愿？” “哦？” 华容凑到他的耳边，吐气如兰道，“驸马倒是了解他，怎么？难道他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宋明彰如今就是自己粘板上的鱼，她不信他还能扑棱扑棱逃走。 第919章 是我一个人的！ 第919章 是我一个人的！ 贾三道眉头微敛，似乎陷入了沉思。 华容收回手站直身体，静静地望着他，想要听听他接下来怎么说。 “不知公主听没听说过一个道理？” “说来听听。” 贾三道轻咳一声，回道：“想要摧毁一个人，要先摧毁他的内心。” “你的意思是？” “且不说宋明彰对公主是否心甘情愿，微臣只想问公主，你是真的甘心同宋明彰只做一夜夫妻？” 华容闻言，微微一怔，脑海里不自觉划过长街之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嘶鸣的马儿，矫健的身影，还有那结实的胸膛和强有力的心跳。 画面再转，她的耳旁蓦然响起那道铿锵有力的拒绝声。 【微臣此生，绝不二妻！】 这样的人……宋明彰这样的男子，为何不是自己的呢？为什么就不能是呢？ “驸马好口才！” 好半晌，她重新抬起头，目光看向贾三道，眼底欲火燃炙。 当然，她这欲望的对象，并非眼前之人：“所以驸马所谓的合作？是什么意思？” “公主，微臣要柳氏，公主且附耳上前，听微臣同你细细道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华容从贾三道的房中出来，对着一旁的喜儿吩咐道：“去，派人去宋府，请柳氏过来，就说是驸马有请！” “是。” “什么？贾驸马要见我？” 蓝闵瑞刚走没多久，宋四郎被华容公主从刑部大牢里接出来的消息就传到了柳晴耳中。 她又惊又喜，以为是蓝闵瑞今日去公主府帮忙说情起了作用。 正招呼了一众下人准备明日登门拜谢蓝闵瑞的谢礼。 抹冬就急急忙忙进来回话，“回大娘子，公主府的人是这么说的，不知大娘子——” “去！” 柳晴毫不犹豫地打断她道，“更衣！” 严格意义上，贾三道才是此次事件的苦主。 柳晴不知道他这个时候要见自己做什么？但总归宋四郎眼下在公主府，他一时没回家，自己就放不下心来。 “就让奴婢陪您一起去？”抹冬心急如焚，见状连忙下跪主动请缨道，“求大娘子成全！” 柳晴垂眸，居高临下望着她道：“抹冬，你留在家里，这次夏妆陪我去。” “为什么？”抹冬急了，“大娘子，往常都是奴婢和淡春姐姐随您出去，白日淡春姐姐，现下怎么也该轮到奴婢了？” “抹冬！”淡春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大娘子是主，主子要如何安排下人自然有主子的道理，你一个做奴婢的如何能置喙主子的决定？实在是太不像——” “嗳！” 柳晴抬手阻止她，接着直接开门见山地同抹冬道，“抹冬，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我都可以容忍你们，唯独一样！” 说到这里，她扫视一眼周遭众人，继续淡声道，“唯独一样不行！” 抹冬悄悄抬起头看她。 柳晴的视线同她的对上，接着斩钉截铁道：“那就是郎君！只要我们一日是夫妻，我就不会允许有第二个女人插在我们之间，便是通房也不成，记住，郎君是我一个人的！” 抹冬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柳晴瞅了她一眼，不再多言，抬脚就往院外走去：“夏妆，跟上！” 第920章 穿什么不重要 第920章 穿什么不重要 “抹冬，你对郎君的心思太明显了，大娘子是何等人？便是我都能看得出来，遑论是她？” 柳晴和夏妆离开后，淡春望着满脸失落、缓缓起身的抹冬道，“抹冬，我们几个侥幸遇到大娘子这样的主家，这是上天垂怜我们命苦，我比谁都不希望你步秋浓的后程！” 抹冬表情怔忪。 半晌，她幽幽道：“淡春姐姐，我并没有想分大娘子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想留在郎君身边，在大娘子不方便的时候……” 话音未落，她便对上了淡春有些讥诮的眼神，后面的话，她到底再说不出口。 “抹冬，你还是换一个人喜欢，诚如大娘子所说，郎君是她的丈夫！这世上优秀的男子何其之多，你心悦谁不好？非要同自己的主子抢男人？” 抹冬脸白了白，贝齿紧咬下唇，面上的表情泫然欲泣。 “我言尽于此！”淡春望着她的模样，继续淡淡地道，“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转身就走。 抹冬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再说柳晴这边。 她带着夏妆并两个赶车的护院出了家门，一路往公主府而来。 夏妆憨实话少，同柳晴共乘马车时，除非柳晴吩咐，她是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柳晴想起稳重恬淡的淡春，活泼爱说的抹冬，再看看眼前句锯嘴葫芦似的夏妆，原本烦躁的心情略微平静了些许。 话少有话少的好处，至少在这个时候，她不想有个人在耳边唧唧喳喳。 聒噪得很。 “大娘子，到了。” 没过多久，车厢外传来车夫恭敬的声音。 柳晴深吸一口气，然后起身下了马车。 夏妆低着头，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华容公主是魏文帝最宠爱的女儿，公主府建的美轮美奂极尽奢华。 柳晴想起上次自己来这里时，身旁有陈曼陪着。 她们两个小官家眷内心怀着无比的忐忑，战战兢兢来参宴。 而这一次，她的心情较之上次更多了几分紧张，以及对接下来要发生之事的不确定。 跟来的下人去叩门。 不一会儿的功夫，漆红的大门从里面打开。 下一刻，有守门的小厮探出头来，对着她的方向努努嘴道：“宋夫人是？请！” 柳晴定了定神，抬脚往里面走去。 正院。 华容才刚刚梳洗完打算小憩片刻，喜儿就从门外进来回话。 “公主，宋，那柳氏到了。” “宋公子呢？” 华容倒是没料到柳晴来的这么快，不过她只转了个念头，就明白过来柳氏是担心她的丈夫。 “宋公子依公主吩咐，已经在寝殿等候公主了。” “哦？” 华容眼底划过一丝兴味，接着她直接站起身，抬脚往外走去。 “公主！”喜儿拿了披风急急追上来道，“公主您不换件衣服吗？” 刚刚沐浴完，华容眼下只穿着一身中衣。 她顿住脚回头，上下打量喜儿一眼，任由她将披风披上，摇着头道：“不用，先随本宫去见柳氏！不，本宫得先带上宋明彰，他身上的药，应该快要发作了？” 顿了顿，她不紧不慢继续道：“至于本宫现下的穿着，不重要！” 第921章 离间 第921章 离间 柳晴被领着一路穿花入柳，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小院中。 小院并不简陋，只距离正院颇有一段距离，院子后面一片竹林，更显幽静。 夏妆和几个下人直接被拦在了院外。 柳晴回头看了几人一眼，微蹙眉头。 “柳娘子，请！” 迎出来的下人见她有些犹豫，不由催促道，“我家主人还在等着你呢！” “带路。” 柳晴跟在下人身后进了屋子。 外屋静悄悄的，领路的下人正欲领着人继续往里走，柳晴就见袁婆掀开珠帘走了出来。 她整个人直接呆住了。 “是你？” 那里面的人不就是…… 袁婆一见到她就是满脸的笑容，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多了几道：“柳娘子来了啊。” 柳晴侧头，皱眉望着身旁的下人道：“不是说是公主要见我吗？” 那下人闻言，直接低下头，一句话都不说了。 “咳咳咳咳！”从内室中传来贾三道的咳嗽声。 袁婆道：“柳娘子，我家小郎君在公主府养伤，既然是公主派人请你来见小郎君，自然有他们的道理，柳娘子请！” “我要见公主！” 柳晴拧着眉头重新看向那个下人道，“劳烦向公主通禀一声，就说我到了。” “晴儿，你不想救宋明彰了？” 忽然，贾三道有些飘忽的声音自里面传了出来，“想救他，就进来见我！” 柳晴闻言，面上有些惊疑不定。 袁婆忙道：“柳娘子，宋明彰下手极重，我家小郎君伤得很重，你放心，他不会对你如何的。” 柳晴沉吟片刻，抬脚朝着里屋走去。 内室里有着浓浓的药味。 柳晴打眼瞧去，就见贾三道正白着一张脸虚弱地靠在床边，眼瞳漆黑，定定地望着她。 见她进来，他努力扯了扯嘴角，勾出一抹虚弱的笑容。 “婆婆，你先带着人下去，我有话想同晴儿单独说。” “是。” 等房间内只剩下二人，贾三道抬起胳膊，指着不远处的凳子道：“晴儿坐。” 柳晴满脸警惕地望着他：“你说，如何才能放过四郎？” “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晴儿你却张口便是关心他，你真是好狠的心！” 柳晴深吸一口气道：“若非你对我有不轨之心，四郎他又如何会动你？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同华容公主和好的，我只希望你能放过他，你受伤后的一应费用，我们愿意全力承担，还有如果你需要道歉，我也愿意替他向你道歉！” “我不要他道歉！”我只想要他死！ 贾三道面上飞快划过一抹嗜血的残虐，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恢复如常，眸光灼灼地望着柳晴道，“晴儿，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快就能从刑部大牢里出来吗？” 柳晴听了他的话，面露狐疑。 难道不是蓝闵瑞向华容公主求情？ “是公主看上了他，要收他做入幕之宾！” 贾三道满脸的意味深长，说这话时，眼睛几乎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他答应了，你知道吗？他应了！” “不可能！” 柳晴脸色变了变，满脸坚决道，“这绝对不可能！”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宋明彰对自己的感情。 所以无论如何，柳晴都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第922章 道德绑架 第922章 道德绑架 “为什么不可能？” 贾三道眼神牢牢地盯着她，像是锁定猎物的野兽般，执拗到吓人，“你以为他是什么人？他同我并无两样，为了权势地位，就没有他做不出来的！” 柳晴有些怜悯地望着他道：“不不不，你错了。” 他不像你，从来都不像你。 “你已经入了魔障，为了报仇，为了扳倒王家，你做了许多违心之事！便是连自己都算计进去了，贾凤行，你真可悲！” 贾三道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更加苍白。 好一会儿，他忽然似哭似笑道，“是啊，我是很可悲，谁叫我身边没有一个你呢？”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爹死后，我同娘相依为命，叔伯贪婪，强占了我们的家产，我和娘亲四处奔波，娘亲貌美……我们已经很小心很小心了，可是她还是被盯上了，从前无数次侥幸脱险，可那一次，她终究没能逃过……我亲耳听着她的惨叫声，亲眼看到那些畜生进入她的房间又出来……娘死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啊，我一无所有，除了报仇，你说我还能做什么？” 柳晴：“……”无数次她告诉自己不要心软，无数次。 “可是这一切，不是你伤害别人的理由！” 最终，她长出一口气道，“你娘的仇你已经报了，你的生活，也该回到正轨上了！我知道你嫉恨四郎，可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其实是我，你要恨便恨我，当日是我领着孟婶去王家被王令扬瞧见，这一切的祸事皆由此而起，四郎他只是一个无辜的路人，何况他当初并非你以为的——” “所以你要赎罪！” 贾三道不想听她替宋明彰开脱。 他直接开口打断了她，而后缓缓起身，踱步下了床走到柳晴身边，“所以晴儿，你要为我娘赎罪！是你害了她，你是间接杀人凶手！我娘的尸身是你亲自帮忙善后的，她有多惨你应当亲眼所见，你觉得你从前救我几次，就能偿还你的罪孽了吗？” 不得不说，柳晴的话，给贾三道提供了另外一个思路。 柳晴瞳孔微微一缩：“我觉得足矣！” 她救贾三道不是一次两次了，甚至为了救他，还曾弃宋四郎于不顾，令他差点惨死！ “真的吗？” 贾三道走到她的身边，以拳抵唇，轻轻咳嗽一声，惨白到没有丝毫血色的脸上划过一丝受伤。 他垂下眼帘，声音寥落道：“晴儿，你真觉得够了吗？我娘一条命，我贾三道的一生，还有无数因为此事改变了命运之人——那我宁愿你当日没有救我，没有带我回淮山书院！” 柳晴脸白了白，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贾三道是在道德绑架，她知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只是饶是如此，在听到这话后，她心底还是不由浮现出一抹自责。 “你为什么要带她去王家呢？” 贾三道黑漆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你明知道她貌美，明知道她被权贵瞧见会有危险，为什么当初就不能周全一些呢？” “我——” 当日梁五娘出事，她心急如焚，只想多找个人帮忙寻找。 “晴儿，你弄丢了王守常的妻子，又害死了我娘，你是杀人凶手！” 第923章 求我 第923章 求我 贾三道声音不疾不徐，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一直以来压在柳晴心底那血淋淋的事实。 “所以晴儿，你不欠宋明彰，你为他做得够多了，你真正亏欠的人是我娘和我，你应该弥补的人，是我！” 贾三道舌战莲花，一张脸白的几乎和头发一个颜色，看向柳晴的眼神露骨而渗人，像是一只亟待破笼而出的猛兽。 “何况如今的宋明彰，并不值得你为他付出了，不信的话，晴儿你随我来！” 说话间，他站直身体，轻轻拍了三下手掌。 袁婆应声从外面进来：“小郎君有何吩咐？” “备轿！” 说完，他转过头，对着柳晴道，“晴儿，我亲自带你去瞧瞧，从前对你情深似海的那个人，如今在做什么？” 自从听完贾三道方才那一席话后，柳晴心头就像压了块巨石。 关于梁五娘，关于孟氏。 这二人的事情，是她来到这里后，一直都难以释怀的事情。 她的神情有片刻的恍惚。 贾三道一直紧紧盯着她，自然将她面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见状，他终于勾了勾唇，眼中划过一丝满意。 “晴儿！” 上轿前，他在她的面前挥了挥手，“我还有话要说！晴儿？” 柳晴从恍惚中回过神，拧着眉头看向他：“你说！” “此番事，我才是苦主，眼下正值关键时期，便是我同华容感情再不和，我这个驸马之位也牢不可破！” “所以？” “所以华容将他从刑部大牢放出来也没用，我若要追究，他就还得进去！” 柳晴深吸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你究竟怎么才能放过他？” 宋明彰上了肩舆，由孟氏兄弟抬着，袁婆随侍，边走边道：“那就要看晴儿你愿不愿意为他付出了？” “付出什么？”柳晴面色沉冷，白着脸望向肩舆之上白发如霜的年轻男子。 “求我！” “好。” 柳晴毫不犹豫地走到肩舆前，对着他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我求你放过他！” 肩舆之上，贾三道居高临下地望着面前为了别的男子卑微恳求他的女娘，眼底一片阴霾。 “起来！” 柳晴长跪不起，深深叩道，“求你放过他！” “你若再叩一次，我决计不会放过他！” 柳晴闻言，连忙起身，脸色苍白地望着他道：“贾凤行，你到底要怎么样？” 贾三道重重喘息一声，闭上眼，复又睁开，语气薄凉道：“晴儿，你理解错了，我说的求，不是这个求。” 柳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接着大脑飞速运转了起来。 只是很快，她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渐渐变得愈发苍白。 贾三道幽幽的声音响起：“晴儿这么聪明，想来已经想到要如何求我了？” “你真卑鄙！” 柳晴恨恨地望着他道，“你知道，我是不会答应你的，你别痴心妄想了。” “没关系，晴儿若不答应，便还让宋明彰回刑部大牢去，殴打皇亲国戚致重伤，杖二百，收监四年，四年而已，我知道以晴儿对他的感情，四年时间不过弹指间，待他从牢里出来，你们还是一对人人艳羡的夫妻！” “你——” “好了晴儿，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贾三道忽然轻笑出声，“说不定你一会儿见到宋明彰，就改变主意了呢！届时，便是不是为求我，也要爬上我的榻呢！” 第924章 虚与委蛇 第924章 虚与委蛇 “你做梦！” 柳晴双目泛红，面上是前所未有的冷意。 她缓慢而又坚定地从地上爬起来，轻轻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而后抬起头，语带讥诮道，“贾凤行，便是天下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上你，更遑论上你的床！” 贾三道脸色变了又变。 好一会儿，他怒极反笑道：“好，好，你很好！” 一旁的袁婆见他气得狠了，不由满脸心疼，看向柳晴的目光也不复和善。 她眼睛瞪着柳晴，满是凶狠道：“柳娘子，话别说太满，将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柳晴嗤笑一声，将头撇到一边，不再多言。 很快，一行人便到达了正院。 肩舆停下。 孟义、孟良二人上前扶住贾三道，搀着他一步步往院中走去。 先进了院子，然后是外屋。 步入寝室外面的屋子后，贾三道摆摆手，挥退了袁婆和孟家兄弟二人。 屋内。 碧玉雕饕鬄的博香炉内香气氤氲。 红色的纱帐内，华容公主衣衫半褪，本就明艳的面庞隔着纱帐愈加惑人。 只见她白玉般的手臂伸展，光裸滑腻，此刻正轻轻搭在仰躺在床上，被捆的严严实实满脸通红的男子身上。 这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宋明彰。 热。 热气蔓延至全身，浑身像是着了火般，烫到发疼…… 理智亟待湮没，不过片刻间，宋明彰整个人便似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药里还有旁的东西！”他盯着面前放荡的公主，赤红的眼眸中满是冷意。 华容轻笑一声，纤长的手指抚上宋明彰的胸膛，感受着手掌下方强有力的心跳，她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前所未有的期待。 “放心，这药也是无害的，只要你同本宫成就好事，药效自然就解了。” “好，那劳烦公主靠近些！”宋明彰深吸一口气，两只手灵活动作，暗中蓄力打算解开手腕上的绳子。 华容公主微微一愣，旋即俯下身，朝着他靠近。 她的头上只插着一根白玉簪，鸦羽般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散落，落在了宋明彰的脸上脖子上。 鼻翼间萦绕着好闻的香气，宋明彰喘息声更重。 “公主容光摄人，能与公主共度良宵，是微臣的福分！” 这些话，他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宋郎，你可真会说话！”华容公主在他耳边娇笑一声，吐气如兰，“那待会儿本宫倒要见识见识！” 宋明彰呼出一口热气，视线紧紧盯着她头上的白玉簪，眼眸深深。 “公主，让微臣为你散发。” 话音刚落，他便微倾上半身，嘴巴叼住华容头上的白玉簪将她的头发彻底解开。 华容愣了一瞬，旋即面上露出一抹兴奋。 “想不到宋郎手脚被缚都有这般花样儿，本宫喜欢。” 她樱唇微启，说话间便对准宋明彰叼着玉簪的嘴巴吻了下去。 只是在即将触碰到目的地时，宋明彰却忽然侧过脸，躲开了这一击。 紧接着，他张嘴将那根通体无暇的白玉簪吐到了枕头上。 华容嘴巴扑了个空，面上不由浮现出一抹冷意：“大胆宋明彰，你竟敢戏耍本宫！” “微臣不敢。” 宋明彰喘着粗气，涨红着脸道，“簪子锋利，微臣恐伤到公主。” “当真？” 华容眼眸低垂，有些狐疑地望着他，企图从他的脸上看出真伪。 第925章 不能相提并论 第925章 不能相提并论 “千真万确。” 药效愈来愈强，宋明彰胸膛剧烈起伏，盯着华容的眼眸愈发的猩红深邃，“长夜漫漫，公主又何必心急？让微臣来好好服侍公主可好？” “哦？” 华容生出一抹兴致，眼睛盯着他道，“那，本宫就等着宋郎？” “公主且找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其余的让微臣来。” 宋明彰说着，直接翻身侧对着华容，在她的耳边吐着热气，“微臣的嘴巴不止可以帮公主散发，还能为公主解衣。” 华容的目光一直盯着他。 见他突然侧身，她漂亮的丹凤眼中先是划过一丝警惕，接着就被他胸前起伏的轮廓所吸引。 她的手几乎不受控制地抚上了宋明彰结实的胸膛。 “宋郎好生强壮。” 便是比她从前那位武将男宠的胸肌也不差了，关键是，他的肌肉并不夸张。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华容近乎痴迷的感受着那优美的线条，以及藏在下面的力量。 “公主亦美艳动人！” 今日的宋明彰嘴上也似抹了蜜。 华容忍不住咯咯笑出声：“那宋郎，本宫和柳氏孰美？” “柳氏怎能与公主相提并论？” 宋明彰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华容，好似要将她的模样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你说谎！” 华容娇嗔一声道，“既然柳氏比不上本宫，那缘何你选她不选本宫？” 宋明彰眼中飞快闪过一道光芒，快得让人丝毫察觉不到。 “都道糟糠之妻不下堂，柳氏于微臣有恩，便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微臣也不能做出抛弃发妻的事情！” 华容有些意外的望着他：“你当真这般想？” “当然，微臣与柳氏成婚以来，一直相敬如宾，若说微臣对她没有半分感情，也不尽然！” 华容瞬间恼了：“如此，本宫在你眼里，还是比不上那柳氏？” 宋明彰叹息一声道：“公主，方才微臣已经说过了，她还不能与你相提并论，她一个乡野村妇，公主又何须将她放在眼里？公主是天子娇女……” 两人声音不低，他们的谈话，几乎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外面。 柳晴静立门前，秀美的面容上无悲无喜。 耳旁不断传来宋明彰熟悉的情动的声音，她眼中的寒意越来越浓。 一旁的贾三道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嘴角的笑容越咧越大。 直到柳晴再也听不下去转身朝外面走去，他才不紧不慢跟了出去。 “如何？” 出了门后，贾三道直接问柳晴，“晴儿可还是要救他？” 柳晴霍然抬起头，目光冷然地望着他道，“不如何，贾凤行，你让我觉得恶心！” 说完，她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贾三道望着她有些狼狈的背影，面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不久。 他听到身后的寝室内传来华容的尖叫声，以及桌椅碗碟的落地声。 贾三道缓缓转过身，目光冷然地望着寝室的方向。 “小郎君，看样子，公主并未成事啊！” 贾三道的声音淡淡地：“他也只有这一点能让晴儿看得上了，若然，他算什么！” 他知道柳晴想要的是一心一意的感情。 迄今为止，姓宋的做到了。 可其实，他也能做到，只要晴儿愿意做他的人。 第926章 想要的一定要得到 第926章 想要的一定要得到 眨眼功夫，满室旖旎尽散。 华容瞪大眼，满脸的惊恐和不敢置信！ “你，你，你疯了！宋明彰，你住手！” “疯子，疯子！” “你这个疯子！” “……” 药性太烈，宋明彰挣脱手腕间的绳子时，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 眼前人影晃动。 轻纱帐幔间，他的视线里，一会儿是华容，一会儿是柳晴。 理智即将湮没之际，他直接一个翻身，滚落下床。 他握紧手中的白玉簪，朝着自己的腿部就扎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中衣下摆。 月牙白的中衣染上了一层血色，他的理智缓缓回笼，猩红的眼眶渐渐转白，眼神也变得清明了起来。 紧接着，他从地上爬起身，俯身解开脚腕间的绳索。 “你，宋明彰，别忘了你在刑部大牢答应过本宫的事！” 宋明彰直起身，将手中的绳子团成一团，随手丢在她的面前，然后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来人，来人，快来人给本宫拦住他！” 华容呆呆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她开始发狂，大声呼喊。 她要气死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脱光了送上门，宋明彰不止不感恩戴德，甚至宁愿自残都不愿意碰她！ 奇耻大辱！ 简直是奇耻大辱！ 跑去拦截宋明彰的人很快回来了。 “公，公主，宋，宋大人武艺高强，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公主降罪！” “废物！都是废物！” 华容抓起床上的玉枕照着说话之人就砸了下去。 那人哪里敢躲，被砸了个正着，瞬间头破血流。 喜儿这时候进来，小心翼翼回道：“公主，驸，驸马求见。” “滚！” 华容面色沉冷，几乎从牙缝里吐出这个字。 “公主息怒！” 贾三道却在这时步入房中，声音平静，语调温柔，“微臣早就说过，宋明彰为人狡诈，先前答应公主，不过是虚与委蛇！” 华容公主闻言，霍然抬起头，目光森然地望着他：“那个柳氏就那么好？” 贾三道听了她这话，先是摇摇头，接着却又点点头道：“微臣也不知道她好不好，不过微臣确实想得到她，正如如今公主想得到宋明彰一般。” 顿了顿，他在华容幽冷的眸光中继续道：“公主，我们合作？” “敢欺骗本宫，本宫自然不会放过他！刑部这事儿还没完，本宫这就派人将他重新抓回大牢中！” “怕是晚了。” 贾三道叹息一声道，“公主有所不知，宋明彰出了公主府后，就往皇宫去了，眼下怕是已经在太极殿中面圣了。” 顿了顿，他继续道：“公主先收拾一下，稍后父皇应当会宣召！” 华容深吸一口气：“宣召又如何？那是本宫的父皇，难道父皇还会向着他一个外人？” “父皇自然是一心向着公主，然天下人都看着呢，倒是微臣此次连累了公主，唉。” “好了！” 华容不想同他过多理论，直接扭头对着一旁的喜儿道：“更衣！” 她要见父皇，她不会轻易放过宋明彰的。 这世上，只要是她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无论是人，还是物。 第927章 登闻鼓 第927章 登闻鼓 柳晴面色沉沉出了公主府。 夏妆几人连忙跟上来，见她神色不大对，俱都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回去！” 丢下这这句话，柳晴直接上了马车，闭上眼。 夏妆原本话少，见她这副怒不可遏的模样，想了又想，还是鼓足勇气开口：“大娘子！您——” 柳晴忽然睁开眼，打断了她的话：“我没事。” “那大娘子可是心情不好？奴婢瞧着您不大高兴的样子。” “高兴不起来！”柳晴摇摇头，有些自嘲道，“夏妆，你说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忒憋屈了！” 末世前几年，为了生存，她一直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苟且求生。 后来到了基地，她以为终于稳定下来了，便处处与人为善，尽力用自己的医术帮助每一位同伴，然而遭遇了背刺…… 来到大魏后，青山绿水，环境宜人，然封建社会，一个皇权就能压死人。 夏妆闻言，有些心疼道：“大娘子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是不是公主和驸马他们威胁你了？郎君呢？” “郎君在公主府，眼下，眼下说不定……” 理智告诉柳晴，宋四郎不可能做对不起她的事。 可是想着方才她听到的房间里的旖旎声音，还有华容口中他中了药的事情，柳晴怎么也没办法劝自己冷静下来。 夏妆有些疑惑地望着她：“郎君怎么了大娘子？可是郎君有危险？不知木郎君他们回来没？我们找木郎君帮忙！” \"先回去。\"柳晴叹息一声，心底无端生出一丝怅惘。 方才她就应该直接闯进去。 可是事到临头，她却突然失去了勇气。 回到家后没多久。 柳晴就得到了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 “大娘子，不好了，郎君敲响了登闻鼓！” 大魏也有登闻鼓，但开国迄今，几乎都没什么人敲过。 赖因敲登闻鼓前要先挨五十杖，五十杖下去，能活下来的人屈指可数。 很少有人敢赌命。 “什么？！”柳晴唰的一下站起身，“他，他不是在公主府吗？” 来回话的是罗林，闻言，他连忙道：“回大娘子，有人看到郎君不久前从公主府出来，就直接去了皇宫。” 柳晴顿时坐不住了：“备车。” 等她坐马车到达宫城前时，宋明彰已经被抬着进了皇宫。 登闻鼓前行杖刑的长凳才刚刚被收走，其下血迹斑斑，染红了一大片地，柳晴只觉触目惊心。 “登闻鼓好久没响了，听闻此次敲响登闻鼓的是今科状元宋大人！也不知他有何冤屈？竟连命都不要了！” “听说是因为前几天状元郎打了驸马爷一事，方才你没瞧见，宋大人来的时候似乎就受了重伤。” “只是五殿下同宋大人很熟吗？方才可是五殿下将宋大人带进去的！” “……” 周围人议论纷纷，柳晴却再也听不进去了。 此刻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四郎如今如何了？他来时就受了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一刻，她无比的懊悔。 就因为自己矫情又怯懦，才导致四郎受了伤，被逼敲响登闻鼓。 第928章 自身就是证据 第928章 自身就是证据 文华殿。 魏文帝浑身低气压，虎目沉冷地望着跪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宋明彰道：“宋明彰，你无故殴打驸马一事，自有刑部、大理寺和督察院三司会审，为何要敲响登闻鼓？枉你饱读诗书，难道不知敲响登闻鼓的意义？还有你不是在刑部大牢中吗?是谁放你出来的？” 宋明彰跪伏在地，惨笑一声道：“皇上，登闻鼓之重要性，臣自然知晓，然不敲响登闻鼓，臣就见不到皇上！” “你——” 魏文帝闻言，虎目中顿时浮现出一抹复杂来。 耳边继续响起宋明彰的话语，“还有微臣是被公主从刑部大牢里带出来的！” “是华容？”魏文帝有些狐疑地望着他。 宋明彰：“不错，是华容公主。” 说话间，宋明彰的目光扫向周遭一众太监宫女，欲言又止。 魏文帝摆摆手，示意众人下去。 待殿内只剩下他、魏文帝，并一个五皇子李承安，宋明彰才继续道：“还有臣必须要向陛下澄清一点，臣没有无故殴打贾驸马！” “哦？”魏文帝面露疑惑。 宋明彰抬眼看向面前这天底下最尊贵之人，声音中的寒意止不住流露出来：“驸马身为皇家的女婿，却觊觎臣的妻子，不止一次企图染指她，这次更是当场被臣撞到！” 顿了顿，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还有公主——微臣恳请陛下召御医前来！” “这中间又有华容什么事？她此番入宫见朕，不是为了替驸马出气吗？” “公主在刑部大牢中，以臣的自由要挟臣做她的入幕之宾！” “放肆！”魏文帝闻言，不由龙颜大怒，“宋明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公主！” 宋明彰闻言抬起头，目光直视魏文帝，俊美的面容上满是坚定：“皇上，微臣自身便是证据！” “来人，召御医！” 魏文帝气得够呛，但他到底是一国之君，心里的波动很快便平复了下来。 等御医的功夫，他的目光落在了从始至终站在一旁没什么存在感的李承安身上。 “老五，你怎么在这里？” 李承安躬身回道：“回父皇，儿臣进宫给母妃请安，恰好遇到宋大人在登闻鼓前受刑，便自作主张带他来见父皇。” “这个时辰，你进宫请安？” 魏文帝侧头望了一眼窗外漫天的繁星，心下生出一抹狐疑。 老五身上流着一半鞑子的血，这个时辰进宫…… 他越想越觉得李承安不顺眼，原本就严肃的脸庞更是变得冷沉。 “回父皇，是母妃病了，锦绣宫的人说母妃想见儿臣，儿臣这才深夜入宫。”李承安躬着身子，一板一眼说着。 “好了，下去！” 魏文帝越看他越觉得心烦，干脆直接挥挥手将他赶走。 李承安垂眸看了一眼仍旧跪伏在地的宋明彰，而后转身，退出了文华殿。 宋明彰有心想感谢他今日的襄助，可魏文帝还在身前，他到底还是闭上了嘴，静候御医的到来。 御医很快来了。 “回，回皇上，宋大人这是，这是中了媚药，他中途应当是强行自残放血，这才恢复了神智，不过宋大人——” 御医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魏文帝，接着嘱咐宋明彰道，“你所中之药，必须要行房事才好，宋大人家中应当有妻妾？” 顿了顿，他继续道：“还有如今你身负重伤，还要注意……”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无论是宋明彰还是魏文帝都听懂了。 第929章 对峙 第929章 对峙 往常这个时辰，魏文帝已经在文华殿批完了奏折，可以回后廷就寝了。 可今夜，文华殿的灯火却久久未能熄灭。 华容和贾三道更是直接承受了雷霆之怒！ 大太监李有德心疼皇帝，望着跪伏在地请罪的华容和贾三道，满脸沉痛道：“公主、驸马爷，皇上日夜操劳国事，龙体本就欠安，两位就别再因为情爱琐事劳烦他了！” 华容闻言抬起头，目光不善地望着他。 贾三道却恭声请罪道：“父皇，儿臣不孝，请父皇降罪！” 早在宋明彰敲响登闻鼓之时，这事儿便闹大了。 他为见皇上，用了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显然已经将此前所有的事情都告到了御前。 这时候，多说多错，不如乖乖认罪！ 魏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你这声父皇，朕当不起！” 当日他信誓旦旦说是会对华容好，这才过了多久？他夫妇二人同床异梦的事情就被捅了出来。 “臣知罪！”贾三道心里咯噔一下，面上满是愧疚道，“臣，臣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竟是直接认下了。 华容侧头看他一眼，微蹙眉头。 魏文帝淡淡瞥他一眼，将目光放到了华容身上：“还有你，当初这个驸马是你亲自选的，朕的女儿，怎么能做出强迫男子的丑事？” 华容闻言，委屈地扁扁嘴，娇艳欲滴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不甘：“父皇，是驸马他诓骗儿臣，儿臣待他一心一意，甚至容忍他娶平妻，可他却从始至终只将儿臣当做向上爬的踏脚石！” 说到这里，华容想到了什么，更加生气道：“甚至，甚至因为儿臣的背影同那柳氏想象，她还将儿臣当做了替身！儿臣，儿臣也是气不过才——” 魏文帝的面色起先还算平静，听到这里，他直接沉下了脸，虎目冷冷地瞪着贾三道：“贾凤行，华容所言可是真的？” 贾三道神色不变，直接道：“皇上，微臣当日在殿中所言，句句属实，微臣得公主青睐，实乃三生有幸，微臣承认自己心悦柳氏，但公主是臣的妻子，臣时刻铭记在心！” 华容被他的无耻震惊了。 若非亲耳听到他在柳氏面前说的话，她简直都要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了。 “贾凤行，你无耻！你还跟四——” “公主！” 贾三道再也忍不住，出言打断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微臣的错，微臣愿向公主道歉！” 这个蠢货，大庭广众之下这是要做什么？ 他爱慕柳晴这事儿往大了说确实挺大，可若是往小了说，哪个男子不风流？只要他此番诚恳道歉，想来皇上不会深究。 可若是他和周王的事情被华容大喇喇捅出来，那可就是皇家丑闻了。 华容公主素日也是个聪明的，怎么今日就犯了蠢呢？ 华容经他打岔，悚然一惊，瞬间清醒了过来。 接着，她的目光下意识看先一旁的宋明彰。 但见他浑身伤痕累累，却依旧跪的笔直，额上不知何时划破的一道伤口，为他俊美无双的面容更添了一份血色。 她想起进宫的本意。 原是为了和贾凤行合谋，各取所需，怎么眼下倒互咬了起来？ “好，驸马，本宫原谅你了！” 半晌，她眼睛盯着宋明彰，语气不悲不喜。 第930章 赔礼 第930章 赔礼 贾三道低垂着头，心底总算松了口气。 然，华容这边安抚下来了，皇帝这樽大佛还在这儿立着呢，贾三道开始绞尽脑汁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宋明彰依旧低着头静静地跪着，面上看不清楚喜怒。 魏文帝脸色阴沉的望着女儿女婿，而后将视线落在了宋明彰的身上，淡声道：“宋明彰，此番事由朕已知晓，确实是华容和驸马的错，然你也下重手伤了驸马，今日朕便作主，让他二人当面给你赔个不是，你看可否？” 宋明彰侧头看了贾三道一眼，眼底刻骨的恨意一闪而逝。 “皇上英明神武，公平公正，然微臣不要道歉，微臣只想让贾驸马不要再缠着臣妻，还有公主……” \"宋明彰，本宫喜欢你是你的福气！\" 宋明彰的话音刚落，华容就忍不住了，“何况本宫又不是要拆散你和柳氏？本宫只是，只是想——” “住口！”魏文帝历声打断她不着调的话，呵斥道，“荒唐！” 说着，他转过身看向李有德，面色沉沉地吩咐道：“去梧桐宫请淑妃过来，让她好生管教管教她的女儿！” “父皇！”华容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儿臣有什么错？就只许你们男子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儿臣——” “闭嘴！” 魏文帝再也忍不住，大步走到华容面前，照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女子当贞静贤淑，三从四德，朕看你《女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从前都道你荒唐，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竟越发不成体统，你当记得，你已经是成亲嫁人的人了，再有，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感情都讲究你情我愿，你怎可做出强逼人夫之事？” 他用的力气不小，华容半边脸颊瞬间肿胀了起来。 她捂着脸，呆呆地望着龙颜大怒的魏文帝，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还有你！”魏文帝骂完华容后，目光落在了贾三道身上，“朕的女儿，你怎敢如此待她？” 娶平妻不说，竟然还把她当成替身，简直是生了天大的胆子！ 贾三道闻言，连忙五体投地道：“臣有罪，臣罪该万死！” 魏文帝的胸膛剧烈起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颤抖着手说不出话来。 李有德见势不对，连忙上前扶住他，恭声道：“皇上，气大伤身，当心气坏了身子，公主和驸马还年轻！” 他一边说，一边语重心长地对着华容和贾三道说：“公主，驸马，皇上龙体欠安，二位就别再惹他生气了，还不向宋大人赔个不是？这天色不早了，皇上也该去就寝了！” 华容率先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起身扶住魏文帝的另一边，满脸担忧道：“父皇，儿臣不孝，父皇可是哪里觉得不适？御医呢？快传御医！” 贾三道亦抬起头飞快看了一眼魏文帝。 但见他呼吸急促，脸白如纸，他连忙低下头，掩去了眼底一闪而逝的光。 御医方才给宋明彰诊治过，眼下还在殿外候着，听到华容的声音，连忙提着药箱跑进来。 魏文帝被扶到了床上。 御医为他诊治的功夫，贾三道起身走到宋明彰身边，朝着他长长一揖：“宋大人，此前是我的不是，这厢当着皇上和公主的面，我向宋大人赔礼了！宋大人深明大义，还请原谅我？” 顿了顿，他就着满面青紫，眼眸深深地望着宋明彰，继续道：“赔礼稍后送到宋大人府上，日后我也不会再对令夫人不敬！” 第931章 极守男德 第931章 极守男德 宋明彰铁青着脸望着他。 好一会儿，他目光自不远处静静望着他们的皇上几人身上扫过，沉声道：“但愿驸马爷说到做到！” 这已经是目前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皇帝还看着，何况还有晋王。 想到这里，宋明彰的心沉了沉。 若晋王登基，他的情况，实在说不上好。 贾三道闻言，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宋大人大度，多谢宋大人！” 说完，他不等宋明彰回话，便转过身对着华容公主行了个大礼：“往日臣有殊多不是，全赖公主宽厚礼让，日后臣一定好生对待公主，还请公主再给臣一次机会？” 华容冷着脸看他。 好一会儿，她在魏文帝几人面前，对着贾三道轻轻颔首。 那意思，是暂时原谅他了。 贾三道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太医院院使很快到了。 “怎么样？秦太医，父皇没事？”秦院使刚刚诊完脉，华容就急急地问。 秦御医闻言，面露为难之色：“公主，皇上他——” 他的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小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淑妃娘娘来了。” 华容脸白了白，下意识看向一旁的魏文帝。 魏文帝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闻言，他微微颔首：“宣。”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因是深夜，淑妃穿得不是很正式，一身烟绿色曳地长裙，身姿婀娜，步履款款。 她一进来，整个大殿似乎都亮堂了许多。 “平身，爱妃不必多礼！”面对宠妃，魏文帝面上的神色和缓了许多。 淑妃面露愧疚，语气沉痛道：“臣妾教女无方，害皇上忧心了。” 说着，她亦看向御医，温声问道：“秦院使，皇上龙体如何了？没有什么大碍？” 秦御医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 只是看着满殿人，他想了想，还是道：“皇上急火攻心，触发旧疾，从即日起，微臣每日都要给皇上施针。” 淑妃心底咯噔一下，面上却不露声色：“如此，便有劳秦御医了，你先下去准备！” “是。” 御医下去后，淑妃当着魏文帝和宋明彰的面，对华容夫妻责备了一番，便让他们先行出宫。 至于宋明彰，因为挨了杖刑，魏文帝特地派人将他送回府中。 同时跟着他一并到家中的，还有黄金百两，锦缎十匹。 宋明彰深夜回到家中，柳晴又惊又喜。 然而，等看到他满身伤痕后，柳晴简直心疼道无以复加。 “你怎么那么傻？那登闻鼓是随便敲的吗？若是扛不过杖刑可如何是好？” 宋明彰虚弱的趴在床上。 背上臀上的伤已经清洗干净，上好了药，大腿处用簪子刺伤的地方也包扎好了。 闻言，他温声安慰柳晴：“我没事小晴，你别担心！” “如何才算有事？” 他满身血痕，大腿上几处伤口更是血迹斑斑，瞧着就让人觉得触目惊心，“还有你这腿上，我说过你多少次了，往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这是你自己弄得？” 宋明彰满脸无奈：“如果我不这样做，我不能保证自己不犯错！” 被催发的生理本能，并没有想象中的好压制。 他知道柳晴介意这些，他不想让她难过。 而且碰旁的女子，他也觉得脏！ 第932章 无果 第932章 无果 “也怪我！”柳晴纤手抚上他的脸颊，温柔的婆娑着，语调柔柔，“如果当时我——”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意识到还是不要让宋四郎知道她去过公主府这事儿比较好，于是她直接闭上了嘴。 “什么？”宋明彰有些狐疑地望着她。 “没，没什么!” 柳晴连忙转移话题道，“那这次的事情，就算过了?” “嗯。” 宋明彰面上神色淡淡地。 这次是过了，但下次、下下次呢？ 形势比人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样的日子……如果他初心不改，依旧支持晋王，那么这样的事情难保不会再发生，甚至届时晋王荣登大宝，再想有这样的结果，也怕是不能了! “四郎，要不，你辞官？”一句话，柳晴说的断断续续的，“我们回状元县，回宋家秤，做个升斗小民挺好的。” 远离世俗，远离纷争，离那些人远远地。 宋明彰眸光深深地望着她道：“小晴，我们已是局中人，想要脱身，难啊！而且一旦我们脱离这层身份，贾三道和华容就会更加肆无忌惮！” 柳晴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明白归明白，她心底到底还存着一丝奢望。 “那四郎，晋王一定会赢吗？” “他和六皇子之间，有七成胜算，至于其他人……”宋明彰轻轻摇了摇头。 “其他几位皇子，真的就没有一点胜算？除了他二人，其他皇子你有接触过吗？哦对了！” 柳晴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道，“我听闻今晚你敲响登闻鼓，是五皇子送你进去的，这位五皇子？” 闻言，宋明彰脑子立时浮现出五皇子沉稳睿智的模样。 奈何—— 他轻轻叹了口气：“他不可能，若论文治武功，这位五殿下，实乃人中龙凤，只一个出身……”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柳晴心里却是门清儿。 “罢了，且走一步看一步！” 这个话题，二人不止说过一次，可次次都没什么结果。 宋明彰心里倒有些旁的盘算，不过他暂时不想让柳晴担心，便不再提这事儿，反倒转移话题，说起另外一件事儿来。 “什么？！” 柳晴听完他的话后，瞪大了眼睛。 “你，你如今这般模样，竟还想着那事？” 宋明彰叹了口气道：“非是我想，是御医亲自嘱咐，这药只有行房事才能解，否则在身上一日，便多伤身体一分。” “那，那你打算怎么办？” 柳晴看着他满身伤痕，有些无语，同时在心里给华容记了一笔。 要不是她，四郎何至于此？ 宋明彰见状，微微挑眉：“小晴，你去打开床头柜，里面有个册子，册中有一些在特殊情况下可用的方法，今晚，我们正好可以试试。” 柳晴：“……” 她待要拒绝，可方才宋明彰说完是御医的叮嘱后，她又细细为他把脉诊治了一番，的确如此。 于是这到嘴边的拒绝便再也说不出口。 册子很快拿来了。 宋明彰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打开册子，熟门熟路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图样，笑得意味深长：“小晴，便照着这个来即可！” 他早就想试试了，只是从前他担心柳晴不愿意，今朝受了伤倒是因祸得福。 柳晴凑过去看了一眼。 下一刻，她扭头狠狠地瞪他一眼！ 第933章 对话 第933章 对话 华容夫妻和宋明彰相继离开后，魏文帝便乘撵回到了后廷寝宫乾坤宫，淑妃柳氏伴驾。 魏文帝生了一肚子气，此番旧疾复发，身体难受的紧，心情也不大好，淑妃小心翼翼地在一旁侍候着。 大宫女端着药碗进来，她直接道：“把药给本宫！” “皇上，身体要紧，华容不懂事，臣妾定会好生教教他，您该喝药了！” 淑妃看着龙床上因为病痛折磨，眉头紧皱的魏文帝，秀美的容颜上满是担忧，“您这病原就不能轻易动怒，华容自来便是那样子，您又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魏文帝就着她的一只胳膊缓缓起身，半靠在软枕上，闻言，瞥她一眼道：“朕也不想生气，你可知今日那宋明彰敲响了登闻鼓，满朝文武、全京城的百姓都瞧着呢，朕的女儿，竟然能做出强逼人夫的事情，还有朕选的好驸马，咳咳咳……”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淑妃连忙放下药碗起身轻拍他的后背：“臣妾哪里不知皇上的苦心？只是到底也该爱惜自己的身子！” 魏文帝这个帝位得来不易，年近不惑才荣登大宝，登基后更是日夜操劳，短短十几年，大魏国力是蒸蒸日上，可他的身体却每况愈下。 淑妃算是他后宫里的老人了，多年来她深受宠爱，虽然在她心目中为儿子筹谋大事才是最重要的，但是待皇帝，她也多少是有些情谊的。 这一番话，也多半出自于真心。 魏文帝摇摇头，叹息道：“爱妃，其实有一事朕一直觉得不解？” “皇上请讲！” “朕知道这龙生九子，子子不同，然老三、老四和华容一母同胞，为何他们兄妹却相差甚远?” 晋王太过省心，而周王和华容…… 顿了顿，他继续道：“朕隐隐听到些关于老四的事情，如若是真的，那他真是辜负了朕的期望，爱妃呀——” 魏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淑妃道：“国事繁多，几个皇子公主，朕这个做父皇的多有疏忽，你这个做母妃的就要多辛劳些，好歹性子不能歪，否则待朕百年之后，如何能将这偌大江山交给他们?” 淑妃听着他的话，心脏狂跳不已！ 她连忙起身，对着皇帝行了一个大礼，并保证道：“皇上放心，臣妾即日起便对武儿、媛儿严加管教，务必让他们以身作则，做出皇家表率！” 魏文帝微微颔首：“爱妃是个有成算的，朕自是放心你的！” 他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道尖细的通禀声。 李有德出去查看。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持拂尘进来回话：“皇上，皇贵妃娘娘和吴才人求见。” 魏文帝微微皱了皱眉：“这个时辰了，可有说什么事？” “皇贵妃娘娘听说了皇上在文华殿叫御医的事情，担心您的身体，便和吴才人相约来探望皇上！” 魏文帝沉吟片刻，道：“宣！” 片刻间，王皇贵妃和吴才人便一前一后进入寝殿。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免礼！” 给魏文帝行礼过后，王皇贵妃二人又同柳淑妃互相见礼。 第934章 暗潮汹涌 第934章 暗潮汹涌 行礼过后，魏文帝赐座，王皇贵妃望着坐在龙床边的柳淑妃，眼睛闪了闪，问道：“淑妃妹妹，听闻皇上染疾，你一直随身侍候，不知皇上龙体如何了？” 论年纪，柳淑妃比王皇贵妃年长。 但宫中嫔妃，自来便是按品级论，是以王皇贵妃称淑妃为妹。 柳淑妃恭声将秦太医的话复述一遍，王皇贵妃听着她的话，飞快皱了皱眉。 “如此！” 她起身，对着魏文帝柔声道，“皇上，不如从明日起，臣妾和后宫众人便轮流为皇上侍疾？” “朕无事，用不着这般兴师动众！” 魏文帝摆摆手，抬起头，虎目对上王皇贵妃满脸的担忧，面上的神色和缓了许多，“后宫诸事全赖皇贵妃操心，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朕也乏了，明日有空朕再去朝凤宫瞧你。” 王皇贵妃笑了笑，雍容漂亮的脸蛋上划过一抹柔光：“为皇上分忧，臣妾不累！就是还有件事，臣妾得同皇上通个气。” “你说。” “六郎、七郎来年便十八了，到现在府里都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臣妾和吴才人上月起就筹备了荷花宴，日子就定在半月后，不知皇上届时可否赏光？” 顿了顿，她饶有深意地看了眼淑妃，继续道：“再有就是三郎、四郎，虽然都有了正妃，然皇子身边自然不能只有一两个妃子！” 时人讲究多子多福，尤其是皇家的孩子，自小便多灾多难的，光听王皇贵妃这一番话，倒是好意。 魏文帝闻言点点头道：“皇贵妃言之有理，这是大事，也是好事，朕届时一定到场！” 探病任务达成，还顺带邀请成功，王皇贵妃便不再多留，领着吴才人，一同向皇帝辞行道：“那皇上，臣妾便先告辞了，皇上早些安歇。” “嗯。” 两人说完后，就要离开。 只是在临出门之际，身后却又忽然传来魏文帝威严的声音。 “老五也快及冠了，这荷花宴，记得把锦绣宫也叫上！” “这是自然，皇上放心！” 王皇贵妃应了一声，这才带着吴才人离开了。 等出了乾坤宫，不等众人动作。 王皇贵妃身边新晋大太监常钰就殷勤上前，搀着王皇贵妃小心翼翼下台阶。 吴才人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倒也没有多在意，只凑到王皇贵妃身边，轻声道：“皇贵妃娘娘，您瞧方才梧桐宫那位，怕是方才皇上允诺了她什么，面上的喜意简直挡都挡不住！” 王皇贵妃捏着常钰胳膊的手紧了紧，樱唇微抿：“谁叫她儿子争气，便是老四、华容再不成器，只一个老三，便能盖过一切。” “娘娘何必妄自菲薄？” 吴才人殷勤道，“若论这几位王爷皇子，又有谁能比得上六殿下？连皇上都亲口说过，他这些儿子中，就只有六殿下最像他！” 听她夸奖儿子，王皇贵妃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只是旋即这抹笑容便淡去了。 她侧头看向常钰，雍容漂亮的脸蛋瞬间变得严肃万分：“常钰，稍后回朝凤宫，你着人去同王家说一声，让家里最近收敛些，别出什么岔子。” 原本常钰已经更名为常贵，然太子倒台，钱氏一族覆灭，秦王也跟着吃了挂落，所以王皇贵妃便作主，让他叫回了本名。 听到皇贵妃的吩咐候，常钰连忙点头道：“娘娘放心，小的务必将话带到。” 第935章 申请外放 第935章 申请外放 常钰虽然来她身边日短，但办事却极为妥帖。 王皇贵妃吩咐完他后，就放下心来，继续同吴才人说起旁的事儿来。 “前儿个二嫂传话说那宋明彰态度已有松动，今番他敲响登闻鼓，想来是已经做出决断，彻底与老三一脉划清界限，你派个人去探探他的口风。” 吴才人满脸不解：“不过是个没什么根基的小官，娘娘何故如此将他放在心上？” 王皇贵妃淡淡瞥她一眼，面露不虞。 吴才人连忙道：“臣妾短视，娘娘莫要听臣妾胡言乱语。” 王皇贵妃：“原大理寺卿关长峰近日致仕，他手下两位少卿，裴淮、张佐，怕是不日就要左迁走马上任了，空出来一位少卿，不知怎的，本宫有种预感！” 吴才人惊呼一声：“娘娘的意思是这位宋大人？” 王皇贵妃隐晦地看了他一眼道：“朝中派系林立，勋贵们又喜欢抱团，皇上最厌结党，这宋明彰就出身乡野，原本也站了队，奈何出了这样的事情，反倒又成了孤臣，加之皇上说不准想补偿他，所以本宫私以为这个大理寺少卿未必就落不到他身上！” “可是臣妾虽然不通政务，却也明白这大理寺少卿乃正四品，宋明彰是今科状元，如今是翰林侍读，本就是皇上破格提拔，天子近臣，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擢升四品，这——” 一旁的常钰静静地听着两人分析，眼底的光芒明灭不定。 “你言之有理！” 王皇贵妃听了她的话，倒是难得高看她一眼，道，“此番也未尝不是本宫想多了，不过这宋明彰能力才华皆有，便是拉拢不到，我们也该做到不与之交恶，总之卖个好是没错的！” “娘娘英明！” 吴才人心服口服。 将王皇贵妃送回朝凤宫后，就匆匆安排去探宋明彰的口风人了。 而这边厢，常钰服侍王皇贵妃睡下后，想了想，出了朝凤宫，招来新近认得干儿子，将一封信递给了他。 翌日。 宋明彰正在房中同柳晴撒娇卖乖，就听潘礼来报：“郎君，方才有人送来一封未署名的信。”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接着宋明彰道：“呈上来。” 待打开信件看过以后，他的眼中露出一抹喜意，旋即他将这信递给了柳晴道：“小晴，你瞧瞧，是表哥的信！” “表哥？” 柳晴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置信地同他确认道，“可是常钰表哥？” “不错。” 柳晴连忙接过他手中的信，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只是等看完信上的内容后，她的面上露出不由露出一抹古怪：“这么说，表哥去了朝凤宫，如今还是皇贵妃身边的大红人了，那我们？” 宋明彰摆摆手道：“表哥没有要我们选边站的意思，只是他信中所言的大理寺少卿，倒是想多了！” “你觉得不可能落在你身上？” 宋明彰摇摇头，肯定道：“我朝没有晋升如此之快的先例，而且我在刑部大牢的时候，就想好了，此番如果能够成功脱险，便申请外放！” 良禽择木而栖。 那是在有名主的情况下，眼下局势明朗，非三即六，这二人…… 既然如此，他不如另做打算。 第936章 请帖 第936章 请帖 “表哥现在是皇贵妃身边的人，那我们要不要提醒他？” 皇权更迭最是血雨腥风，便是连他们都身入局中，何况如今在王皇贵妃身边的常钰？ 宋明彰叹了口气：“表哥有自己的路要走，现下他好不容爬在宫中站稳脚跟，我们这个时候让他退出，他未必甘心！” 功名利禄、富贵权势，最是迷人眼睛。 常钰当初选择离家入宫，便是不甘于平庸。 何况宋明彰还有旁的考量。 想着，他抬起头看向正蹙眉沉思的妻子，温声道：“好了，你别担心了，表哥自有分寸。” 柳晴叹了口气：“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可为什么，我这心里就是觉得不痛快呢？” 宋明彰知道她在想什么，闻言温声安抚道：“时也命也，有些人的命运早就注定了，非人力所能改，你别总把过错归于己身，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柳晴深深地看他一眼。 好半晌，她长叹一声道：“我知道，不过四郎，你外放的地方选好了吗？我们能不能回淮安府？” “想家了？” “有点。” 宋明彰：“那我想想法子。” 夫妻二人正说着话的功夫，外面又有人来报：“郎君，大娘子，宫中派人来了。” “宫中？”柳晴有些狐疑，但还是道，“先请进来。” 等人进来后，宋明彰二人看着眼前面白无须的太监，面上的疑惑之色更浓。 柳晴连忙起身，宋明彰也做势要下床行礼。 那太监却上前两步，恭声道：“宋大人有伤在身，无需多礼，杂家是奉朝凤宫皇贵妃娘娘之命来给二位送宴帖来了，本月二十八，皇贵妃娘娘在宫中设宴，届时还请二位务必前来。” “公公这厢有礼了！”柳晴看了一眼默然无语的宋四郎，代为答道，“不知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说话间，她给一旁的淡春使了个眼色。 淡春会意，转身下去准备了。 柳晴又笑问：“不知公公贵姓？” 大太监面上挂着笑容，尖着嗓子回道：“杂家姓刘，宋夫人不必客气。” 淡春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钱袋。 “劳烦刘公公大热天跑一趟，这点银子给公公买茶喝。” 刘公公也不推辞，接过袋子掂了掂，感受到那沉甸甸的份量后，面上的笑容更真诚了几分：“那杂家就多谢宋大人和宋夫人了。” 顿了顿，他看着床上床下的夫妻二人，小声道：“此番皇贵妃娘娘办荷花宴，金陵城中凡有适龄女儿的人家都会参宴，倒是宋大人和宋夫人受邀，是咱们娘娘母族的一位夫人引荐。” 柳晴脑子转了个弯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杨敏。 她顿时面露沉思，下意识扭头看了宋明彰一眼。 宋明彰却好似没注意到她看过来的目光一般，只满脸郑重地同面前的太监道：“承蒙皇贵妃娘娘抬爱，宋某和夫人，一定准时赴宴。” 差事办得顺利，又得了不少赏钱，刘公公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如此，那杂家就先回去了，告辞！” 等他离开，柳晴紧蹙眉头，问宋四郎道：“杨敏向皇贵妃引荐你？她这是想做什么？” 宋明彰眼帘低垂，神色淡淡地道：“自然是为了让我转投六皇子。” 第937章 僻静 第937章 僻静 宴席当晚，柳晴随宋明彰入宫。 大魏皇宫巍峨雄浑，却又秉承了江南水乡的婉约柔美，宫墙深深，杨柳依依。 荷花宴在御花园举行。 时值盛夏，御花园中草木繁盛，郁郁葱葱。 宋明彰夫妻来的不早不晚，到达宴席地点时，周围已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年轻的侍女们或持酒盏，或领瓜果，穿梭在一众衣饰华美的贵人之间，倒是好一番盛世光景。 男宾的席位在东，同西侧的女宾只隔了一道珠帘。 柳晴和宋明彰分别后，就跟在领路的小太监身后入席。 她的席位是跟着宋四郎的官位走。 宋明彰虽然品级不高，但翰林清贵，加之王家人有意拉拢，领路人直接将她带到了中间的位置。 她两旁位置上的人并不认识，但上首的年轻女娘却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对着她露出了友善的笑容：“是宋夫人？快请坐！” “你是？”柳晴狐疑地望着她。 那女娘轻声笑道：“我姓杨，姑母特地嘱咐我好生照看宋夫人。” “有劳。”柳晴心下了然。 她才刚坐下没多久，今日宴会的主人便到了。 “皇贵妃娘娘到，惠妃娘娘到！” 柳晴顺着唱喏太监尖细的声音望去，下一刻，她在两个雍容华美的妃子身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数月未见，常钰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隔着不算近的距离，柳晴看到他的面庞似乎比从前阴柔了许多，只身材依旧高大挺直，面上带笑，此刻正殷勤地服侍王皇贵妃。 王皇贵妃坐定后，凤目扫视周遭一眼，面上露出一抹笑容道：“荷塘里的荷花开得正艳，今日本宫设宴，在座的诸位，就以这荷花为题，作诗一首，作得好的，本宫和惠妃妹妹有赏！” 她身旁的惠妃，是个琼鼻深目，颇有些异域风情的美人。 闻言，她轻轻颔首，应道：“臣妾都听皇贵妃姐姐的。” 吴才人在一旁凑趣道：“娘娘既设了彩头，不如就以一刻钟为限？” 今日名为荷花宴，但实际上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知道，是为了几个皇子选妃。 吴才人的七皇子同六皇子年纪相仿，她也想替儿子掌掌眼，好生为他选两房得用的妃妾。 “可。” 皇贵妃应了一声，一旁的常钰机灵得很，当即就带人燃起香来。 宴席间的未婚男女们顿时兴致高昂，个个摩肩擦拳，跃跃欲试。 柳晴身边的杨娘子也收起同她结交的心思，开始认真的作起诗来。 前方不远处就是御花园的荷塘。 不过片刻间，这荷塘四周已经围满了观荷之人。 柳晴抬目看了一眼，发现场中除了苦思冥想准备一会儿一鸣惊人的作诗之人外，还有不少已经成婚的妇人们已经成群，相伴而行。 这宴席的氛围倒是比柳晴预料中的要自在许多。 她闲坐无聊，便也起身闲逛起来。 难得来一次皇宫，她提了盏宫灯，选了个人烟比较小的小道走走停停，欣赏起沿途的风景来。 御花园修葺的美轮美奂，各种奇花异草，在这盛夏的夜晚争奇斗艳。 空气着散发着迷人的花香。 不远处灯影闪烁，人头攒动，柳晴渐渐看得入迷，行的地方也愈发僻静。 第938章 撞破 第938章 撞破 及至听到草丛里传来一阵不堪入目的声音，柳晴才意识到自己走得有些远了。 “殿下，鸾儿，鸾儿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什么时候着人上门提亲？若然鸾儿便没脸再活下去了。” 草丛中的男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你放心，本殿自不会让你陷入那般境地，明儿个本殿就求母亲去皇贵妃娘娘跟前求个恩典，只是本殿只能许你一个侧妃之位，到底委屈了你，本殿知道，你父是想把你许给老五做正妃的！” 只听那女娘娇嗔一声，声音柔媚，语调黏腻的仿佛能掐出水来：“殿下，鸾儿才不要做什么五皇子妃，鸾儿只想同殿下在一起，便是侧妃也心甘情愿！” “小妖精~” 那不知是几皇子的男子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语气中满是自得道，“也是，老五终归是蛮夷之后，身上流着鞑子人的血，本殿可是听说，他不日就要被父皇赶出金陵了。” “是，是吗？”女娘惊奇道，“殿下可知道皇上指了哪里的封地给他？” “左不过是蛮荒之地，或苦寒难耐，或瘴气丛生，你呀，也是娇滴滴一个大小姐，本殿可舍不得你跟着他去受那苦……” 两人动静不小，声音也没有刻意放低，是以纵是柳晴已经原路返回好一段距离了，还是将二人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弟妹？！” 只是她正暗自感叹这宫里藏污纳垢的糟粕事儿时，迎面忽然出现一人，打断了她的沉思。 来人声音不小，柳晴被吓了一跳，草丛里的二人也似乎听到了，顿时沉寂了下来。 “谁？！” 柳晴慌了，拉起来人的胳膊就往外跑去。 草丛里的二人提着裤子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一男一女狂奔而去的背影。 “殿，殿下，怎么办？”那女娘两只手拢着衣襟，面如死灰，“若是他们捅出来，我，我就完了！” “无妨。” 七皇子李承轩望着远去的二人，面露阴沉，“那太监是谁本殿已经认出来了，鸾儿你先回去，本殿明日便上门提亲。” 女娘闻言，白着脸点点头道：“那，那鸾儿就在家中等着殿下。” 说完，她便转身隐入草丛中，消失在了李承轩面前。 “弟妹，你怎么？” “表哥！” 没错，突然出现在柳晴面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常钰。 只是他出现的太不巧了，柳晴眼下只能寄希望于草丛中的二人认不出他们。 “我为娘娘办差途径此处，看到像你，不想竟真的是你，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晴满脸无奈地望着他，想了想，她还是简单将方才自己无意中撞到的事情告诉了他。 常钰：“……”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那弟妹你看清楚了吗？那二人是何人？” 柳晴摇摇头：“只知道其中一位是皇子，而且这皇子不是五皇子，也不是六皇子，旁的我就不清楚了。” 常钰沉吟片刻道：“此事稍后再议，不过弟妹，四郎呢？他今日应当是和你一同来赴宴的？我有话同他讲！” 第939章 献艺 第939章 献艺 “他在男宾那边，我出来的时候他好似还在席间。” 发生了方才的事情，柳晴也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心情，她对常钰道，“正好表哥我也要回去，我们一起去找找四郎？就是不知道表哥方不方便？” 柳晴说着，目光落在了一身内监打扮的常钰身上。 “无妨！” 常钰没有丝毫作为皇贵妃身边最得宠大太监的自觉，一点都不避嫌，领着柳晴堂而皇之回到了宴席中。 宋明彰果然还在席间。 隔着珠帘，柳晴看他正同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说话。 她凝神看了一会儿，才认出那人是五皇子。 “表哥，他在那里，你自去寻他？” “弟妹且回去欣赏才艺表演，我去找四郎。” 常钰口中的才艺表演不是旁的，正是各家闺秀为了入皇贵妃和吴才人的眼，竞相献艺。 至于惠妃，许多人都知道，五皇子与大位无缘，更甚者他很快就要离京就藩，所以大家都不想让惠妃注意到自己。 这却难了。 台上属皇贵妃和惠妃位份高，献艺的时候，惠妃自然会看到。 许多人既怕被惠妃瞧中，又怕皇贵妃瞧不上，一时间竟闹出不少笑话来。 柳晴回到席间听到有人说。 “这唐家小姐未免也太鸡贼了？皇贵妃娘娘最爱海棠，惠妃，惠妃据说海棠花过敏，你瞧瞧她穿了什么，头上又簪了什么花？” 柳晴顺着她的声音望去，果见对面席位不远处，一名身穿海棠石榴红长裙的妙龄女娘，头上戴着一朵娇艳欲滴的海棠花，此刻正一边含羞带怯地望着珠帘那面六皇子的方向，一边却又不住地竖起耳朵关注这台上的皇贵妃二人。 她的心思，昭然若揭。 柳晴看了几眼就收回视线，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场中表演之人的身上。 现下正在献艺的，据说是忠勇候家的庶长女，才貌双全，名满金陵。 她的才艺是舞画，即一边跳舞一边作画。 只见她一身绯色广绣留仙裙，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旋转间裙琚飞扬，身姿缥缈，宛若九天玄女下凡。 伴随着最后一道丝竹声落下，她的脚尖点地收势，手中的画笔也径直落入了后方的笔筒中。 “好！” 场上众人爆发出一阵极其热烈的欢呼声。 宴席达到了一个小高潮。 高台之上，王皇贵妃望着面前才貌双绝的女娘，微微侧目，看向一旁的惠妃道：“妹妹，忠勇候家的两个女儿都是顶顶出色的，这位虽然是庶出，却也记在了忠勇候夫人名下，便是比那嫡出的何青鸾也不差了，你怎就选了妹妹弃了姐姐呢？” 惠妃轻轻摇头：“何大娘、何二娘都是好的，五郎的亲事还未曾落定，妹妹今日便舔颜，请皇贵妃帮忙掌掌眼了。” “这有何难？” 皇贵妃笑道，“便请她们姐妹上前，妹妹好生选一选便是了。” 一旁的吴才人听着二人的谈话，眼睛闪了闪，状似无意道：“惠妃娘娘果真好眼力，忠勇候如今掌着三大营之一呢，若是能同他家结为姻亲，那可当真是如虎添翼。” 惠妃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道：“吴才人，五郎的情况，本宫为他选妃，更看重的，是女娘本身而非她的家世。” 第940章 两架屏风 第940章 两架屏风 王皇贵妃雍容华美的面容上十分平静。 听到二人的谈话，她只轻轻瞥了一眼吴才人，接着继续同惠妃道：“好一个只看人不论家世，惠妃妹妹果然通透，来人！” 她说着转过身看向宴席中央，轻声吩咐道：“去，请何大娘、何二娘上来。” “是。”旁边响起一道清脆的女生。 王皇贵妃愣了一瞬，旋即转过身看向回话的如意，问道：“常钰还没回来？” 常钰刚得了她的吩咐去办差。 “未曾。”如意一板一眼的回道。 “好了，那便你去传话。” “是！” 如意应声而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何大娘就被领到了几人面前。 “回娘娘，何二娘子方才离席，到现在还未——” 如意的话还没说完，众人就看到何二娘满脸慌张地从外面进来。 “臣女来迟了，请皇贵妃娘娘、惠妃娘娘、才人小主恕罪！” 似乎因为赶得急，何二娘满面绯红，衣裙上也多是褶皱，王皇贵妃看着她这副模样，微微皱了皱眉。 “起来说话，本宫恕你无罪！” “多谢皇贵妃娘娘。”何青鸾狂跳不已的心脏略平复了些。 紧接着，她的目光落到了一旁一身绯衣的庶姐何青莺身上。 “忠勇候家的两位千金，果如春兰秋菊，不分伯仲。” 王皇贵妃看着她二人，眼底浮现出一抹深意：“你二人如今几岁了？平日里有什么爱好？不妨说来听听。” 何青莺闻言，恭声上前回道：“臣女今年十七岁，素日最喜画画和女工。” 何青鸾却道：“长姐是不是还落下一样？跳舞呢？长姐不是还喜欢跳舞吗？” 方才都在众人面前搔首弄姿了，眼下倒不说了。 何青莺闻言，脸色白了白道：“回娘娘，臣女确实也喜欢——” 王皇贵妃打断她：“何青鸾，你呢？说说你自己！”莫要攀扯旁人。 何青鸾连忙清了清嗓子，袅袅婷婷上前，认真道：“回娘娘们的话，臣女今年十六岁，素日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左不过跟着家中先生学习琴棋书画、厨艺女工。” 说话间，她朝着席间自己席位的方向点点头。 片刻功夫，两个下人分别背着一个长盒站在了台上。 “打开！” 何青鸾眼底闪着光。 只见长盒缓缓打开，一大一小两架双面绣屏风便浮现在了众人眼前。 大的那副，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其上百鸟栩栩如生，当中的凤凰更是活灵活现，仿佛正高昂着脖子接受百鸟朝拜一般。 小的那副，则绣着松鹤长青的图案，寓意主人长寿无疆，健康平安。 “今日皇贵妃娘娘设宴，臣女受邀前来不胜荣幸，这两架屏风，是臣女对皇贵妃娘娘和才人小主的一点心意。” 她的语气毕恭毕敬。 任谁都能瞧得出来，这可不仅仅是一点心意。 吴才人面上的笑容止不住流露了出来。 皇贵妃也算给她面子，微微颔首过后，道：“难为你有心了，这屏风不错，本宫便收起来了。” 说着，她扭头看向一旁像是被忽略了一般的惠妃，叹道：“忠勇候这两个女儿，个顶个儿的伶俐，妹妹果真好眼光。” 第941章 建议赐婚 第941章 建议赐婚 惠妃冷眼瞧着何青鸾，向来好脾气的她，忍不住轻哼出声：“皇贵妃说的是，确实伶俐！” 吴才人瞧着她的模样，忍不住乐了，她顺手褪下手中的镯子对何青鸾道：“难为你有心了，还惦记着我！这个是我随身带着的东西，便当做给你的回礼了。” 何青鸾又惊又喜，接过宫人递过来的镯子后，眼底的激动抑制不住地倾泄而出。 惠妃缓缓站起身：“皇贵妃，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就先——” “皇上驾到！” 只是她的话还未曾说完，外面就传来一阵高亢的通禀声。 “皇上来了，妹妹还是先等等。” 皇贵妃淡淡地看了一眼惠妃，然后起身，带着吴才人并在场所有人给皇帝见礼。 行礼过后，魏文帝坐上主位。 王皇贵妃坐在他的左手边，惠妃居于右侧，吴才人则坐在了他的右后方。 “皇上，臣妾还以为你操劳国事，今日怕是来不了了。” 魏文帝笑道：“既答应了皇贵妃，朕自然要说话算话，如何了？宴席进行到哪里了？” 王皇贵妃春风满面道：“方才都做了荷花诗，正等着皇上来品评呢！” 说着，她冲着一旁的太监点点头。 小太监会意，捧着盛放诗词的两个长匣上前：“请皇上御览。” 魏文帝微微挑眉，从李有德手中接过一首又一首的诗，一目十行看了起来。 两个长匣分别放着男宾和女客的诗词。 魏文帝挑挑拣拣，从里面选出几首最出彩的，然后道：“这些都做得不错，赏！” 说完，他特意挑出其中一首问：“谁是青鸾居士？” 还未来得及回到席间的何青鸾眼睛瞬间亮了。 “回，回皇上，是，是臣女！” 她万万没想到，她的诗竟然真的被注意到了，不枉她这些日子精心准备，不枉她…… 魏文帝见青鸾居士是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女娘，眼底划过一丝诧异，只是很快这抹诧异便被欣赏所取代。 “小小年纪，却胸有丘壑，难得，难得，这首《逐荷》当为此次魁首，你是哪家的女儿？想要什么赏赐？” “臣女惶恐，臣女之父乃忠勇候何广义，皇上赏什么臣女便需要什么！” 魏文帝听她如此说，忍不住龙颜大悦：“好一个朕赏什么你便需要什么！” 王皇贵妃眼睛盯着何青鸾看几眼，又侧头看了看一旁的惠妃等人，眼底若有所思。 停了一会儿，她忽然在魏文帝爽朗的笑声中接口道：“皇上，臣妾倒有个主意。” “哦？” 魏文帝扭头看向她，“皇贵妃有何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大魏立国百年，忠勇候满门忠烈，为我大魏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现任忠勇候的两个女儿兰心蕙质，又适逢嫁娶之龄，我们惠妃妹妹独具慧眼，早就有意为五郎从中选妻，皇上不如为其赐婚？此乃天赐良缘！” 皇贵妃说这话时，眼睛时不时看向惠妃，像是没看到皇帝蓦然沉下来的脸一般。 “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赐婚？”魏文帝沉着脸看向何青鸾，声音转淡，“何青鸾，你可要朕为你和五皇子赐婚？” 何青鸾闻言，心底咯噔一下。 接着，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五殿下天姿卓绝，才华横溢，臣女，臣女不敢高攀！” 第942章 欺负 第942章 欺负 魏文帝眼睛微微眯起，先是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惠妃，接着望向何青鸾，沉声道：“何青鸾是？你先平身归席。” “是。” 何青鸾带着忐忑不安地心情回到了席间。 临走前，她侧头看了一眼低眉顺目，红裙明艳的庶姐何青莺，眼底划过一丝鄙薄。 歌舞伎生出的下贱胚子，再怎么也上不得台面，终究只会些下九流手段！ “皇上，姻缘二字到底讲究你情我愿，既然这何二娘不愿，那便当臣妾没提过此事，而且——” 说到这里，她略顿了顿，视线自惠妃和下方的何青莺身上扫过，继续道：“而且皇上您有所不知，方才您来之前，臣妾和惠妃妹妹、吴才人正在欣赏才艺，忠勇候家的这位大小姐，舞姿优美，画艺超群，虽说是庶出，但从小就记在嫡母名下，模样规矩样样不差，亦是五郎的良配！” 惠妃听着她的话，终于忍不住皱眉道：“皇贵妃姐姐，承蒙皇上厚爱，五郎早在两年前就抬了两位庶妃进府，如今他膝下已有一子一女，倒也不急着选妃，今日主要是为了六郎、七郎的婚事，不知姐姐有什么想法？正该让皇上掌掌眼。” 王皇贵妃闻言，面上的神色淡了几分。 不过也只是一瞬，她便恢复如常，转过头笑容满面地望着魏文帝道：“皇上，六郎正妃、两位侧妃并四位庶妃的名单，臣妾已经拟好了，还有七郎的，还请皇上过目。” 魏文帝颔首道：“呈上来，朕瞧瞧。” 五六七三位皇子年纪相仿，也都到了成亲娶妃的时候。 大魏原本三年一次的选秀惯例，到魏文帝做皇上起便断了。 他在位十六年，统共就举办过三次选秀。 上一次选秀，还是五年前，原本今年该选秀的，但言官上了折子，却直接被魏文帝驳回了。 理由是选秀劳民伤财，何况他也不是没儿子，或者儿子不够。 这样一来，五六七三位皇子的妃妾就只能交由后宫中以皇贵妃王氏为首的妃嫔作主。 从六皇子十五岁前，皇贵妃就已经开始为他物色六皇子了。 到现在将近两年的功夫，她经过精挑细选，总算是初步拟定了一个名单。 魏文帝结果她手中带着画册的闺秀名单，缓缓打开。 扫了几眼后，他便心中有数了：“好了，朕知道了，名册朕先带走了，稍后朕会降下旨意，眼下朕还有事，就先走了！” 言毕，他直接站起身，带着李有德匆匆离去了。 皇贵妃带领众人恭送他离开。 皇帝离开后，宴席的氛围瞬间变得轻松了不少。 王皇贵妃更是直接作主，将长匣中的荷花诗，随意的分发下去，然后让守在珠帘旁的龙虎卫将挡在男宾女客间的珠帘掀开，互相品评交流诗词。 “娘娘，这样会不会让有心人告诉皇上，说，说我们不懂规矩？” 望着下手个个兴奋踊跃的男子，以及面色绯红、满脸羞赫的女娘们，吴才人的语气不乏担忧。 王皇贵妃的注意力却早就飞到了男宾那边，正笑容满面同一个高大劲瘦男子说话的常钰身上。 “无妨，有龙虎卫看着呢。” 她随口敷衍，接着扭头看向一旁的如意，问道，“常钰何时去的那边？另外，同他说话的又是哪位？” 第943章 告知 第943章 告知 “四郎，好样的，听说你考中了状元，哥哥我真是与有荣焉，高兴坏了！” 常钰望着面前一身官袍，长身玉立的宋明彰，眼底有些湿润。 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恰此时有官员端着酒杯过来同宋明彰说话，见他身边立着一位器宇轩昂的太监，面上有短暂的怔忪。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来人面上的神色便恢复如常。 皇贵妃娘娘近来新得了一位太监总管，颇得器重，看这太监衣服的品级，想来就是这位了。 宋明彰原本正要回答常钰的话，见身旁来了人，他连忙止住了话头，同常钰一起，同前来结交的官员寒暄起来。 常钰在宫中适宜的极好，见人三分笑，几句话下来，便将来人说得眉开眼笑心满意足。 宋明彰望着他游刃有余的样子，面上划过一丝怀念。 从前的常钰，大大咧咧，口无遮拦，得罪人尚且不自知。 如今的他，不过短短时日，便变得圆滑世故，滴水不漏，俨然如脱胎换骨。 “四郎，我们换个地方说话？这里人多眼杂，正好我有些话想问你。” 常钰看出了他眼中的情绪，倒也没有回避，只拉着他离开了宴席中央，走到池塘边一处僻静的所在。 杨柳依依，夜风习习。 柳条轻轻打在常钰的脸上，朦胧的灯火中，他面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四郎，宫中不比外面，我必须得谨言慎行。” “我知晓表哥，自离家后，你怎么样？可曾受过欺负？” 常钰摇摇头，笑容明媚：“一路走来，我算得上顺风顺水了，虽然中间有些小波折，然人生在世，哪有一帆风顺的？我很好四郎，是真的不错，你呢？方才我遇到了弟妹，你们怎么样了？” “尚可。” 宋明彰微微垂下眼里，眼中划过一丝犹豫。 常钰被施宫刑的事，他还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他，而他如今这副模样，他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告诉他？ “前些日子你敲登闻鼓的事情我听说了，只是——” 常钰犹豫了一瞬，还是道，“只是四郎，你如今和贾三道交恶了？从前你们不是很要好吗？” 听他提起贾三道，宋明彰的脸色沉了沉。 “罢了，我不问你了，倒是四郎，我今日单独叫你过来，是有一件事一直压在心头，时日越久，便越发如鲠在喉。” “表哥所谓何事？”宋明彰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当日在淮山书院的山路上，究竟是谁对我下的手？不知道怎么，我总觉得四郎你知道些什么？能告诉我吗？” 常钰说到这里，面上的神色瞬间变得阴沉万分，“我总得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 宋明彰沉吟片刻，还是道：“多半是贾三道。” 常钰闻言，深吸一口气，眼睛紧紧盯着他一瞬不瞬，唯恐错过他脸上的表情：“其实我心里猜到了些，是为了孟氏吗？” 宋明彰点点头：“嗯。” “果然，果然，呵呵~”常钰惨笑出声。 这事儿压在他心头痛太久了。 那一晚的天那么暗，他那么疼，他感受到了人世间最直白残忍的恶。 “……我只是没想到，他会下那么重的手，不过也难怪，谁叫，谁叫我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第944章 离开金陵吧 第944章 离开金陵 好多人都看出了他喜欢孟氏。 他爹、四郎、守常还有弟妹…… 可是他们都不相信，他是真心喜欢她的。 想捧在手心，藏在心底的那种喜欢。 一见钟情也好，见色起意也罢，总之在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泥足深陷。 “表哥，他如今已是驸马，你便是要报仇，也千万要小心！” 宋明彰看着他变幻不定的神情，眼中划过一丝担忧，“再有，如今的他，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善良正直的贾三道了。” 谁都在变，谁都在成长，只是这成长的代价，血淋淋而又触目惊心！ “我知道。” 常钰面上的神色还算平静，“四郎你放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没那么容易死，我还没收够一百个义子呢!” 宋明彰：“……” 这是什么理由？ 常钰见他难得犯迷糊，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四郎啊，我今年才二十一岁，人生的路还很长，总得为自己设立一个活着的目标！我想了想，我此生都不会成亲生子了，便只能致力于认儿子这件事儿了，你想想！待将来我老了，身边围着上百个叫我爹的干儿子，那是何等风光？” 宋明彰瞥他一眼，原本到嘴的安慰瞬间缩了回去。 常钰大大咧咧拍拍他的肩膀，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好啦，你就是开不起玩笑，也就弟妹能受得了你这鬼性子！” 宋明彰直接伸手拍掉他的手，语气恢复淡漠：“好了，事情说完了回。” “等一下！” 常钰却忽然叫住了他，面上的表情由吊儿郎当变得正经严肃，“四郎，带着弟妹离开金陵。” 宋明彰侧目看他：“表哥因何有此一说？” “我方才是诓你的，虽然我的梦想是收够一百个义子，但我知道，怕是不能收实现了。” 月光下，宋明彰俊美如天神下凡。 常钰却不为所动，只放低声音，柔声道：“金陵马上就要乱了，皇贵妃今早无意中透漏，皇帝马上就要清场了，在太子之位尘埃落定前，不要回来了。” 宋明彰深深地望着他。 半晌，他道：“表哥，你也走，六皇子，胜算不大。” 常钰轻轻一笑，摇头道：“我不走！皇贵妃待我有知遇之恩，何况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能知道究竟谁笑到最后呢？” “常总管，原来你在这里，娘娘唤你呢！” 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这声音打断了宋明彰即将脱口而出的劝阻。 两人同时回过头来。 常钰见到来人，连忙上前两步，笑盈盈道：“怎敢劳烦如意姐姐亲自前来？我这就回去去，如意姐姐请！” 如意面带疑惑地望了一眼常钰身旁的宋明彰，而后点点头，面上露出一抹笑来，好啦，快走，娘娘等着呢！” 常钰回头同宋明彰轻轻点点头，然后转身跟在如意身后离开了。 “常钰，方才那位公子是?” 远远地，宋明彰还能听到那丫头同常钰咬耳朵的声音，“可曾婚配？” “怎么？如意姐姐可是看上我表弟了？要不要我帮着拉煤搭纤？只是如意姐姐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家中弟妹彪悍，做我表弟的妾，没那么容易！” “去你的！”如意掉头就打。 第945章 未必是件坏事 第945章 未必是件坏事 宋明彰落后几步，望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神情有片刻的恍惚。 很快，他重新回到了宴席大厅。 皇帝方才亲临此地，惊动了不少人，几位王爷皇子也跟着来了。 晋王周王一起，六、七皇子一处，只五皇子一人身边冷冷清清，半个同伴也无。 惠妃隔着人群望着远处茕茕而立的儿子，泛起一阵心疼。 都是皇帝的儿子。 可是她的安儿，小时候被几个兄弟欺负，长大了也不遭人待见，明明她的安儿文治武功样样出类拔萃。 就只一个血统！ 血统啊！ 能将人的一切都抹杀。 可是惠妃却从始至终都觉得，她们鞑子人骁勇善战，身为可汗之女，身上的血液高贵得很。 是这些魏人，鼠目寸光，隔着门缝瞧人…… 惠妃想到这里，原本还算和缓的面容不自觉沉了沉。 她目光薄凉地扫过宴席中的男男女女，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 只是—— 待她再回过头看向儿子身边时，却意外的发现那里站了一个人。 “多谢殿下当日襄助，若非殿下，臣怕是轻易到不了文华殿，面不了圣！” 宋明彰望着面前高大挺拔的五皇子，心头一阵叹息。 一段时间在朝为官，近距离接触过几位王爷皇子。 面前这位，若非出身所限，未必就不能争那个位置! 若是他也能争，自己就不用面对非三即六这样尴尬的局面了。 李承安原本正坐着发呆，耳旁突然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 他愣了一瞬，回过神来，却见来人是今科状元、新任翰林侍讲，父皇跟前的红人。 “宋大人客气了。” 他站起身，随意道，“当日也是赶巧了，倒是宋大人，那日本殿离开后，事情解决了吗？” 说完，他哑然失笑道：“瞧本殿，肯定是解决了，华容和贾驸马被淑妃遣到宝龙寺祈福一个月，宋大人又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事情自然已经平息了。” “托五殿下的福。” 李承安摆摆手，温言道：“是宋大人急智，本殿并没有帮到什么。” 宋明彰举杯：“无论如何，臣还是要感谢殿下出手！” 李承安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而后同样举杯。 皇贵妃设宴，席间的酒水自然是琼浆玉液。 酒香醇厚，斯人如玉，李承安望着面前出类拔萃的青年男子，未经思考的话脱口而出。 “席间众人都去给三哥、六弟敬酒，宋大人何故来寻本殿这个注定要远去就藩之人？” 依父皇对他的态度，他就藩的地方不会太好。 多半是云州、夷州这样的蛮荒之地。 “殿下何必妄自菲薄？” 宋明彰深深地望着他，“殿下文韬武略样样出色，远离金陵，未必是件坏事。”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李承安闻言，先是微微一愣，接着面上露出一丝笑容：“难得，本殿竟能得到宋大人这样的评价!\" 顿了顿，他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了正皱着眉头往这边看得李承轩身上，眼底的光芒一闪而逝：\"罢了，宋大人自去忙，有人朝这边看了，别叫人对你有了想法。” 第946章 处处巧 第946章 处处巧 宋明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下一刻，他的眼底微不可查划过一丝冷意。 对这个狐假虎威的七皇子，他向来没什么好感。 “多谢殿下提醒。” 宋明彰眼睛盯着簇拥着六皇子往这边走来的一众人，声音平静道，“殿下，金陵如今波涛诡谲，臣有意外放寻个差事，殿下可有推荐？” 李承安闻言，瞬间有些失态地望着他。 “你要寻求外放？” 寻求外放，还来探他的口风，宋明彰这是……投诚？ 他没想到，有生之年，会有朝臣向自己投诚。 “不错。” 李承安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六皇子等人已经到了近前，他只好收起面上的神情不再多言，静候来人。 “五哥、宋大人，聊什么呢这么投机？” 六皇子一双桃花眼像是会说话般，见人三分笑，认真盯着人时，实在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李承安顿了顿，待要开口，却见宋明彰上前一步，拱手道：“回六殿下，前些日子臣斗胆敲响登闻鼓，受了杖刑，五殿下恰巧路过，将臣带到了文华殿，臣方才是在同五殿下致谢，多谢他当日襄助之恩。” “五哥，是这样吗？” 六皇子是笑着转头问李承安的，“要不说巧呢？恰好那日宋大人敲响登闻鼓，五哥又恰好经过，真真是无巧不成书！” 李承安神色平静，目光直视他道：“确实是巧合。” 母妃从小就教导他，他和别的皇子不一样。 别的皇子有父皇的疼爱。 而他因为身上流着母妃这个异族人一半的血，除非天上下红雨，否则父皇是不会正眼瞧他的。 六皇子眼睛盯着他，见他面上没有半点心虚，略放下心来。 宋明彰才刚刚倒向他些，可别叫李承安坏了他的好事。 想着，他转过头看向宋明彰，面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宋大人知恩图报，着实教人敬佩。” 说到这里，他的面上浮现出一抹遗憾：“还有宋大人当日受了杖刑，如今可好些了？说起来大姐和大姐夫也委实太过……罢了，就是本殿原本备好了药，想让下人送到宋大人府上，却到底怕唐突了宋大人！” 宋明彰：“多谢六殿下关心，臣愧不敢当，眼下臣已经无碍了。” “嗳~” 六皇子摆摆手笑道，“宋大人何必自谦？当日在画舫上你曾救过本殿一命，后来本殿才听闻，原来从前尊夫人也曾救过二舅舅的性命，如此说来，你夫妇二人俱对本殿有恩，本殿当重谢你才是。” 他身边一众人闻言，俱都有些惊讶地望着宋明彰。 倒是想不到这今科状元，同六皇子还有这般渊源。 宋明彰眼帘半垂，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各种打量的目光，不动声色道：“六殿下客气了，臣不敢当。” “宋大人无须自谦，对了，还有一件巧事，本殿也是今日才知道，真真是巧了！” 有人识趣地问道：“不知是何巧事？殿下说来听听？” 六皇子用赞许的目光看了接口之人一眼，笑道：“就是母妃身边的掌事常钰，竟同宋大人是表亲，诸位说巧不巧？” 宋明彰闻言，身体几不可查地一僵。 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恢复了镇定。 只是六皇子此话一出，宋明彰便完完全全被打上了六皇子一派的标签。 第947章 将来的事 第947章 将来的事 宴散后，回程的马车上，宋明彰脸色一直不大好。 柳晴有些担心，不由问他：“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对了四郎，表哥同你说什么了？” “表哥问我是谁对他下的手。” “你说了？” 宋明彰颔首道：“我说了。” “说了便说了，又有何妨？只是你不像是会因此不开心的人啊，可是还有旁的事？” 宋明彰沉吟片刻，将今日他见五皇子、六皇子的事情告诉了柳晴。 “如此，我们这就成了六皇子的人了？” “小晴，我想尽快外放，不知今日五皇子有没有听出我的意思，若然，我们只能另谋出路了。” 常钰说金陵要乱了，皇帝要清场了。 宋明彰也察觉到了。 说来也算惭愧。 为官这几个月，大魏一直太平无事，而他虽伴驾御前，却一直没什么用武之地。 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实事，反倒泥足深陷，搅合到了夺嫡之争中。 甚至到现在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从龙之功，从龙之功，他从前只想着一步登天做人上人。 殊不知有些事，就得一步一个脚印。 “我在宋家秤长大，这辈子到过最远的距离便是金陵，如今做了官，若有机会，我想四处看看，体验下各地不同的风土人情，为百姓做些实事，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避祸。” 说到这里，他看向柳晴，眸光灼灼道：“小晴，你愿意随我一同吗？” “我当然愿——呕~” 柳晴话没说完，突然泛起一阵恶心，掀开车帘就干呕了起来。 宋明彰脸色大变：“小晴！” 好一会儿，柳晴喉间的呕意才平复下来。 她放下车帘，对着宋明彰笑道：“我没事四郎，应当是席间吃坏了东西。” 宋明彰脑中却是灵光一闪，一个念头蓦然涌上心间：“小晴，我尝听闻妇人有孕便会头晕恶心，你会不会……” “不是的。” 柳晴有些遗憾地摇摇头，笑望着他道，“我自己便是大夫，四郎，我没有怀上。” 宋明彰眼底顿时划过一抹失望。 柳晴失笑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宋明彰伸手搂住她，头埋在她脖子间，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委屈道：“我想要个我们的孩子，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没有？” 柳晴拍着他的后背轻轻安抚道：“孩子的事情讲究缘分，许是我们的孩子还在赶来投胎的路上，你我二人身体无碍，假以时日，必能如愿。” 顿了顿，她面色变得温柔，继续道：“再就是，许是孩子知道你要外放，我们要奔波，就十分体贴不来找我们，打算等我们安顿了下来再来投身，这也为未可知。” “就你会说！” 宋明彰嘟囔了下嘴，勉强道，“你说的倒也是，我今日向五皇子投诚，若是他有心，必回带我们一起去他就藩之地任职，皇上不喜五皇子，他的藩地一定又偏又远，唉！” “四郎你觉得五皇子有机会？” 宋明彰摇摇头：“我不是觉得他有机会，只是晋王一旦登基，贾三道势必不会放过我们，与其留在金陵任人宰割，倒不如另谋出路，若是，若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只一双凤眸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 龙游浅水被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五皇子在金陵施展不开手脚，那若出去呢？ 将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第948章 杂种配贱种 第948章 杂种配贱种 将来的事是说不准，不过今日宴席的后续，却在次日便有了结果。 魏文帝给五六七三位皇子都赐了婚。 自然六皇子妃的身份最高，乃大魏唯一异姓王萧安邦之女清灵郡主，除此之外，六皇子的两位侧妃也来头不小，一位是韩次辅的庶孙女韩瑶，另一位则是工部侍郎之女陈佳惠。 皇贵妃和六皇子母子简在帝心，皇子妃和两位侧妃有这样的身份，倒是不算稀奇。 比较令人唏嘘的，是五皇子妃和七皇子妃的人选。 忠勇候府可谓一夜之间名声大噪。 赖因他家出了两位皇子妃，虽然这两位皇子不是最得宠的，但那可是龙子龙孙啊，寻常人家，能搭上一位便是天大的造化了！ 一时之间，忠勇候府客似云来。 皇上金口玉言，赐忠勇候庶长女何青莺为五皇子正妃，赐嫡妻所生之女何青鸾为七皇子正妃。 接到圣旨的第一时间，何青鸾惊喜的睁大了眼，满脸的不敢置信。 竟是正妃，竟是正妃！ 那日七殿下言只能许她个侧妃之位，谁曾想竟是正妃？ “恭喜二小姐，贺喜二小姐！” 耳旁满是婆子丫鬟的恭维声，她的父亲忠勇候何广义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过。 何青鸾的视线无意中扫过一旁垂首静立的何青莺。 只见她的身边却并没有什么人，只几个她院服侍的老人满脸担忧地望着她，似乎在小声说着些什么。 何青鸾微微挑眉，接着踱步走到何青莺身边，下巴微微扬起，语带不屑道：“大姐姐，以你的出身，能当五皇子妃，实是祖上烧了高香，就别心存不满了。” 何青莺抬起头，淡淡地瞥她一眼，声音平静道：“二妹妹，我也姓何，同你一般自忠勇候府！” 眼下之意，她们是同一个祖宗。 “你——” 何青鸾脸色变了变，好一会儿，她才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何青莺道，“大姐姐，你如今倒是同先前不一样了，可是因为赐婚一事，就自觉高人一等了？” “我从未那般想过。” 何青莺面上的神色依旧淡淡地，“我还有事，就先少陪了，告辞。” 说完，她转身就走。 “大姐姐可知，皇上不日就要下旨封王，让诸位王爷就藩了。” 何青莺背对着她，脚步微顿。 半晌，她轻声道：“那不正如了二妹妹的意？我走的远远地，就不会再二妹妹跟前碍你的眼了。” 接连两次吃瘪，何青鸾气得脸颊直抽抽。 只是何青莺背对着她，并没有看到她扭曲的神色。 “何青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同我说话？不过嫁个蛮夷贱种，还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你——啪！” 她话才说到一半，何青莺却忽然转过身，照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 这一刻，她清丽如画的容颜上寒霜满布：“何青鸾，胆敢妄议皇子，你好大的胆子！” “你，你敢打我？” 何青鸾恼羞成怒，扬起手就要回敬过去，“贱人，歌舞伎生出的贱种你也配教训我？哦，也对，杂种配贱种，可不就是天生一对？” 何青莺冷冷地望着她。 停了一会儿，她忽然轻笑出声，接着扭头看向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的父亲忠勇候，笑问道：“爹，二妹妹说女儿同五殿下一个贱种，一个杂种，实乃天生一对呢！” 忠勇候闻言，气得七窍生烟。 “孽女！” 理智几乎瞬间湮没大脑，他想也不想，举起手对着何青鸾另外半边脸就是狠狠一巴掌。 第949章 求见 第949章 求见 不提忠勇候府中的鸡飞狗跳。 且说锦绣宫中。 五皇子正妃定了忠勇候庶女的消息传来时，惠妃原本正在修剪花枝 闻言，她手中的长剪瞬间滑落，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与此同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皇上，皇上他真的下了圣旨？定了庶女？庶女？！” 锦绣宫中的心腹，是惠妃当年从草原陪嫁过来的丫头，姓桂，眼下已经是嬷嬷了。 “娘娘，是真的，圣旨已经昭告天下，皇上他，咱们殿下的正妃，确实是那位忠勇候家庶出的大小姐。” 桂嬷嬷亦是义愤填膺。 惠妃惨笑一声道：“我原以为都这么多年了，他的心没那么冷那么硬了，终归是我奢望了！” 说到这里，她轻轻闭上眼，眼角的细尾纹若隐若现。 “娘娘，眼下我们该如何是好？五殿下真要娶一位庶女吗？” 大魏最重嫡庶。 魏文帝终身未立后，是以几位高位妃嫔所出的孩子并没有明显的身份高低。 当然，这其中还是以皇贵妃王氏所出的六皇子最为受宠。 然，皇家没有嫡子，可宗室功勋，世家贵胄间，可是最重嫡庶。 堂堂皇子正妃，竟然定了个庶女！ 最关键的是，忠勇候家的嫡女，被赐给了一个才人之子做正妃。 皇帝这是把他们母子的脸面踩在地上当蹴鞠玩儿呢。 “安儿呢？他现在在哪里？” 桂嬷嬷俯身，轻声道：“殿下说稍晚些就来看望娘娘，还让老奴等务必劝解娘娘稍安勿躁！” 心痛到极致就会变得麻木。 惠妃听了桂嬷嬷的话，神色漠然。 她绕过葱葱郁郁的花木，走进内殿，换了一身正装出来：“走，随本宫去见皇上。” 文华殿。 李有德矮着身子，恭恭敬敬地回着话：“皇上，再过半月就是您的寿辰了，边境属国、各地官员的寿礼已经陆续到达驿馆，东昌国的使臣也来信说再过两日便能到了，听说今年东昌国派了他们的太子前来——” “皇上，惠妃娘娘求见。”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殿外突然响起的回话声打断。 李有德顿时止住话头，悄悄抬起头看了魏文帝一眼。 却见他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接着他道：“宣。”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平身。” 魏文帝端坐于桌案之后，神色沉冷，“惠妃来此，可是有什么事情？” 惠妃站直身体，眼睛定定地望着他。 好一会儿，她看了一眼一旁的李有德并一众太监宫女道：“劳烦皇上先让他们下去。” 魏文帝从善如流挥挥手。 待殿内终于只剩下他二人，惠妃开口说话了：“皇上，臣妾是为五郎的婚事而来，臣妾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说着，她又扑通一声跪下了。 “君无戏言，圣旨已下，断无再更改的可能。”魏文帝声音发沉，“惠妃，忠勇候的庶长女，兰心蕙质，画技超群，又是自小就教养在嫡母身边的，朕以为，同出身相比，惠妃会更看重人才是。” “皇上，大魏名门淑女数不胜数，这天下也不是只有忠勇候一家有女儿，嫡庶有别，长幼有序，五郎若娶了何家大娘子，定会被天下人嗤笑！” 顿了顿，她继续道：“皇上，五郎虽有一半鞑金血统，可他到底也是您的孩子呀！” 第950章 君无戏言 第950章 君无戏言 言下之意，你对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这么狠心？ “放肆！” 魏文帝脸色铁青地望着她，“朕何时说五郎不是朕的儿子了？” 惠妃泪盈于睫，多年来强压在心头的愤懑止不住倾泄而出。 “是，五郎是您的孩子！可是皇上，您知道吗？五郎从小就比别的皇子懂事，废太子从小被您抱在怀里在御书房读书，您对着晋王周王几个从来都和颜悦色，还有六郎，你常说六郎像你，赏赐如水般进入六郎的府上，便是对着吴才人所出的七郎，你也时不时会考教一番。只有臣妾的五郎——” 惠妃哽咽一声继续道，“您对他不闻不问！他小的时候，最常问臣妾的一句话，便是‘母妃，父皇是不喜欢儿臣吗’？因为您从来都没对他笑过！更别说抱他！” 不知不觉间，她已泪流满面。 “早知道，早知道，臣妾当初就不该生下他。” 虽生在了这锦绣福贵堆中，却尝尽了人间冷暖。 “惠妃，要朕收回成命是不可能的！” 魏文帝头一次听她说这些，莫名的，他竟觉得心情有些沉重，“你说，除了这件事，朕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臣妾别无所求！” 惠妃抹了把眼泪，不再年轻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哀伤，“臣妾就只想要五郎健康平安，快快乐乐的，臣妾知道有些事他注定无缘，可是他的妻子，是同他相伴终身的人，皇上，臣妾求您了，只要不是何家大娘子，便是出身差点，臣妾也认了。” “下去！” 魏文帝皱了皱眉头，毫不留情地拒绝她，“朕说了，圣旨已下，再无更改的可能！” 惠妃呆呆地望着他。 好一会儿，她忽然五体投地，对着皇帝行了个三百九叩的大礼：“如此，臣妾恳求皇上，准许臣妾随五郎一同就藩！” “什么？” 魏文帝虎目微讶，“你要随老五一同就藩？” 他还活着呢，惠妃竟然要跟儿子到封地去！ “皇上方才不是说，除了赐婚一事外，臣妾可以提个要求吗？” 惠妃神色平静地望着他，眼底薄凉冷静，“臣妾别无所求，就只想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陪在五郎身边。” “云州苦寒，人迹罕至，如此你也愿意随他一处？” 惠妃嘴角扬起一抹讥诮：“原来皇上给五郎的封地，便是云州啊。” 云州地处北方，冬日严寒酷冷，特别难熬，人烟也不多，从先朝起，就是流放之地。 她没想到，皇上心里竟然如此不待见五郎，要将他发配到那里去。 可不是就是发配吗？ 云州，鬼都不去！ 魏文帝眼中划过一丝恼怒：“惠妃，你莫要不知好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魏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朕的，五郎能得到封地，归根到底，也只是因为他是朕的儿子，若然，你觉得他凭什么？” 他给的东西，无论是什么东西，旁人都应该欢喜无限的接受才是。 “皇上所言甚是。” 惠妃的心情彻底平复了下来。 半晌，她抬起头，满脸认真地望着眼前已经老态毕现的男人道：“臣妾愿随五郎一同前去云州就藩。” 那是她的儿子啊。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她都不会嫌弃自己的儿子。 第951章 若天不与我 第951章 若天不与我 翌日，朝野震动。 都知道皇帝不喜欢五皇子，可众人没想到，皇帝竟直接要将五皇子赶到云州就藩。 皇上降旨，封五皇子为安王，即日大婚，同时恩准惠妃随行赶赴云州。 “四郎，我们真的要跟着去云州吗？” 得到这个消息后，柳晴有些犹豫，“原本我们不是要想办法回宋家秤吗？若是跟着安王走了，还能再回去吗？” 故土难离，乡音难忘。 虽然柳晴真正的来处并非宋家秤，可那里的一草一木，早就藏在了她的心底。 这还不同于在金陵。 金陵是大魏的都城，又位于南北方之间，往来方便。 可若去了云州，好多事情怕是身不由己！ 宋明彰面露沉吟之色。 好一会儿，他轻声道：“小晴，我出去一趟。” 他先去探探口风。 柳晴点点头：“去。” 宋明彰于是出了门。 从前的五皇子府已经变成了安王府。 宋明彰花了一番功夫掩人耳目才进入其中。 安王府张灯结彩，显然在为安王不久之后的大婚做准备。 已经封王的李承安听长吏来报宋明彰来了，喜出望外，连忙迎了出来。 “宋大人真是稀客，欢迎欢迎！” “臣不请自来，还请王爷恕罪！” 李承安连忙赐座，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宋大人这个时候来见本王有什么事情？可是是先前说的那事，宋大人已经做了决断吗？” 他口中的“那事”不是旁的事情，就是宋明彰随他一同去藩属地任职一事。 宋明彰面上难得有些忧虑：“不瞒王爷，臣今日前来，便是为此事，内子恋旧，有些想家了，她担心此去云州几千里之遥，将来保不齐会埋骨他乡！” 他这话说的颇有些不客气。 李承安的脸色不由沉了沉。 “宋大人，你是对本王没信心，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宋明彰道：“云州东北面，是本王的外祖家，此番母妃被恩准随本王一同就前往藩地，宋大人——”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继续道，“近来太医院中的灯火经常昼夜不息，父皇身体每况愈下，他想让本王速去藩地，本王其实也求之不得。” 宋明彰石抬眼，深深地望着他。 李承安：“云州荒凉，地广人稀，但是本王听闻，那里的土地并不贫瘠，还有，那里有大片的平原，母妃说，当年她还在鞑金时，外祖不止一次说，若是他们能在云州牧马该有多好？” 宋明彰闻言，眼睛渐渐变得明亮。 李承安见状，满意地笑道：“宋大人，不，明彰啊，你可听过一句话？” “臣愿闻其详！”宋明彰躬身请教。 李承安眼神深邃如幽潭：“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同样的，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也是白瞎了自己的出生。 宋明彰闻言，眉眼缓缓舒展。 “本王亦是父皇的儿子，他便是再不喜本王也不能否认这一点，既如此，那宝座，自然能者居之！” 李承安说到这里，棱角分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坚毅。 谁说他不能当皇帝？ 若天不与我，那我就掀了这天！ 第952章 取字 第952章 取字 这一刻的安王，仿佛浑身都在发光。 宋明彰的眼睛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 只是很快，他的面上却又浮现出另一抹担忧：“王爷，臣有一个疑问，需要王爷为臣解惑，之后方能做出决断。” “请讲。” “王爷将来可是要与鞑金合作？抑或者臣便直接问了，王爷可是打算向鞑金借兵？” 鞑金以铁骑闻名各国，如今虽然是大魏的属国，多年来却时不时都要冒出来搞些小动作。 两国交界的地方，一直都不大安生。 宋明彰是汉臣，从骨子里就觉得鞑金是异族，便是他们汉人再怎么斗都可以，一旦掺和上异族，那可就扯上了家国大义。 在他心目中，同鞑金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甚至是数典忘祖背叛大魏的行为。 李承安眸光深深地望着他。 他的身材高大挺拔，此刻正背对着窗户站着。 阳光顺着大开的窗户射进来，打在他的背影上，为他整个人镀了一层光晕。 光影交汇间，他面上的神情显得变幻莫测。 宋明彰却毫不怯懦地望着他：“请王爷就此，给臣一个明确的答复！” 好一会儿，李承安吐了口气，轻声道：“明彰，你之所言，本王也曾不止一次考虑过。”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走到窗户边，抬眼望向窗外万里无云的天空。 这一瞬间，他刀削斧刻般的面容上满是坚毅：“始皇帝扫六合、荡天下，一统千秋，成就无上伟业，本王一直以他为榜样！本王想的是，将来若本王承大统，必让所谓的鞑金、高句丽、灵诏、脚盆……纳入我大魏的国土。” 宋明彰这一刻真有些震惊了！ 与此同时，他的心头涌上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激荡。 他没想到，眼前这位印象中不声不响的皇子，竟有这般野望…… “所以——” 李承安说着，轻轻转身，眸色平静地望着面前的少年英才，问他，“所以明彰可愿做本王的子房？” 宋明彰正了正身，恭恭敬敬对他行了个大礼：“微臣愿效犬马之劳！” “明彰快快免礼！” 李承安连忙上前扶起他，接着笑道，“本王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明彰你一直没有字，便让本王为你取个字？” 宋明彰闻言有些诧异。 取字，是一种极其亲近看重的行为，他没想到，安王愿意为他取字。 “臣求之不得。” “明彰，华彩也，就取一个‘显’字，你意下如何？” 他不会让他后悔今日的决定，若将来他大业成，那宋明彰必然是位极人臣，显赫之极。 这个字，承载了他们对未来美好的期盼！ 宋显，宋显…… 宋明彰在心底咂摸了几遍，凤眸中划过一丝满意。 确实不错。 寓意极好。 “臣宋显多谢王爷赐字！” “嗳~” 见他喜欢，李承安随意摆摆手，面上不自觉露出一抹笑容来，“你喜欢便好。” 说着，他扭头看了一眼天色，发现太阳已经升到了正中央。 “午时了，你难得来一趟，今日便留下来随本王一同用膳？” 第953章 不用等我 第953章 不用等我 去了一趟安王府，宋明彰彻底定下了云州之行。 “安王说，他会想办法调我到云州做知府！” 知府是正四品官衔，翰林侍讲是从五品官。 若是能做知府，那宋明彰便是一下子从青衣晋升到了绯衣之列。 然“宁做七品京官，不做地方长官”，云州一个偏远之地的长官，同金陵御前的伴驾的差事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想来若换作旁人，定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去云州。 “也行！” 柳晴点点头，望向面前红光满面，难得喜形于色的宋明彰道，“只是四郎，去安王府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这么高兴？” 宋明彰闻言上前两步，用力的抱住她，将她牢牢地扣在自己的怀里，语气难掩激动：“小晴，我有字了！”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并非有字这件事。 而是安王这个人，今日给了他太多的惊喜。 自他投诚之后，安王陆续告诉了他不少事情。 譬如他这些年来不声不响在军中做了许多布置，比如他暗中掌握了大魏大半个漕运，再比如…… “有字了？” 柳晴头埋在他的怀中，亦有些惊讶，“可是安王为你取的？” “你怎么知道？” 柳晴：“你今日除了去安王府，哪里也没去，不是安王取的，难不成还是你自己取的？” 说完，她不等宋明彰开口，就继续问道：“取了什么字啊？说来听听？” “显，是一个显字。” “宋显，宋显，阿显~” 柳晴轻声念了几句，念着念着，声音变得柔软，“很好听，安王爷用心了，你没有字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可是除了他，竟无一人提起过要为你取字。” “其实也是有的，当年在青山书院，还有后来在岳麓书院，先生都曾提过此事，只是被我拒绝了。” 他这个人比较讲究，在他眼里，名字是伴随终身的，务必要让自己满意才行。 从前先生们起过许多，但无一比这个“显”字让他欢喜。 “这样啊！” 柳晴挣了挣，推他，“四郎，你松开些，我都要被你勒的喘不过气来了，对了，安王可有说我们何时动身？我好提前做准备，国色天香的生意才刚刚步入正轨，眼下该怎么办才好？” 金陵倒是没什么特别让柳晴觉得留恋的，就只这家店，也算是她费了一番心思才开起来的，就这么甩手丢掉，她实在是不忍心。 “罢了，四郎，我这些日子就日日去铺子里盯着些，我倒是初初有个想法，等我们走后，把国色天香交给盼娣和嫚娘共同打理，你觉得如何？” “盼娣，张夫人？”宋明彰面露沉思。 “对，单单只让她们出力指定是不行的，得给她们分红，此去云州山高路远，我们还不知道何时能回来，便是再好的交情，也不能光让人出力。” “你看着办！” 她说的很有道理，宋明彰虽然心疼要分出去不少银子，却也是明理人。 他知道柳晴说的是对的。 “嗯，所以你尽快告诉我出发时间，我这边这些日子就开始安顿了，对了，正好明日下面新送来一种鲜花，我得去城郊沈石头家看看，估摸着要夜宿在外一晚，你晚上下值回来，不用等我！” 第954章 巡视 第954章 巡视 宋明彰心里有些不乐意，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事情多吗？总归在皇上寿宴、王爷大婚之前，我们还有时间安排，何必宿在外头？再者你不是说认床吗？在外面也休息不好！” 柳晴轻蹙眉头，老实回道：“也不是去别的地方，等安顿好铺子那边，我打算带盼娣和曼娘回北城赁的宅子一趟，那里是咱们铺子的厂房，既然要托付给盼娣和曼娘，就要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尤其是核心技术方面，北城那边的工人们，除了签了死契的下人，还有雇来的长工。 没得当了老板却不知道自己所售卖的产品是怎么做出来的，反倒下面的人门儿清，长此以往，她远在云州鞭长莫及，柳晴担心会出乱子。 宋明彰见她打定主意明晚不回来了，只好换了个思路道：“那晚上等我下值去铺子接你，到时我陪你一起回北城住一晚。” “其实你不用折腾的，有曼娘和盼娣陪着我……” 后面的话柳晴没说出口，因为宋明彰又开始用委屈巴巴的眼神看着她了。 “那随你，你若是不觉得累，便来接我！” 宋明彰顿时眉开眼笑：“好。” 柳晴满脸无奈地望着他。 一夜无梦。 翌日一大早，柳晴就带着丫头小厮出门了。 国色天香经过上次华容举办宴会有意无意的宣传，一段时间以来已经火爆金陵。 类似的店面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然，仿品到底是仿品。 因着柳晴空间那一株药藤，国色天香的东西，没有一个铺子能打的过。 短短几个月，柳晴已经赚的盆满金满。 柳晴到的时候，铺子外面照例排着长长的队伍。 各府的丫鬟撑着伞排着队，夏日炎炎，旁边卖瓜的老农生意好到爆。 柳晴视线往这边扫了一眼，然后带着淡春绕到后门走了进去。 二楼的雅间也是满的，但是铺子后面有个小院子，那里有店里众人临时休息的一个小屋。 柳晴就直接到了小屋里。 不一会儿的功夫，账房和掌柜就先后到了。 “参见大娘子。” 柳晴忙道：“两位自去忙你们的，别为了我耽搁了生意。” 说着她看向账房道：“劳你把这几个月的账册拿来与我。” 账房愣了一瞬，旋即矮下身：“大娘子且稍等。” 柳晴观察他面上的神情，发现他眼神清明，面向清正，不由暗暗点头。 不一会儿的功夫，账册便来了。 柳晴主要也是想对对账，虽说铺子这边的账册她每个月都会扫几眼，但还从未系统的对过，眼下要走了，她得从头到尾捋一遍，好歹做到心中有数。 她这一看，便是大半天。 直到前面传来闹哄哄的吵闹声，她才放下手中的册子起身，活动了下身体，推开门走出去。 淡春正在小马扎上打络子，见她出来了，连忙起身道：“大娘子！” “前面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大动静？” “不清楚。”淡春，“奴婢还没去看，要不大娘子我们一起去瞧瞧？” “走。” 第955章 闹事之人 第955章 闹事之人 “我妹妹就是用了你们铺子那什么玉露、玉容粉脸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叫你们东家来，今日不给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了！” “对，必须给个说法！” 柳晴和淡春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不远处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锦衣男子，领着一个低着头的女娘，正大声在铺子里嚷嚷。 旁边原本挑选产品的客人，并外面排队的丫鬟们俱都满脸好奇地望着他们的方向。 “诸位，诸位！这国色天香卖的东西有问题，大家伙可别上当了！” 那男子见这么多人看自己，眼中有凌厉的光一闪而逝！ 一个国色天香的老顾客却在这时开口道：“不会呀，我家夫人用她家的香露、玉露、玉容粉都好几个月了，到现在肌肤变得越来越好，这位公子，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你确定是用了国色天香的东西出了问题，而不是令妹吃错了什么东西，或者是生了病？” “胡说！” 那男子闻言，勃然大怒，“怎么可能？我妹妹明明就是用了他家的东西烂了脸，你这么替他们说话，是不是受了他们家的好处？” “你，我家夫人花钱买的东西，怎么到你嘴里就这般不堪了？” “那你为什么偏帮着他们？” 年轻男人见她被说住了，面上立时划过一抹得意，接着又开始嚷嚷了起来，“黑心的店家啊，我妹妹如花似玉一个小娘子，眼看就要嫁人了，这烂了脸可怎么办啊？” 店里一个伙计听不下去了，忍不住上前问道：“这位公子，可有在我家买香露的凭证？” 那男子把眼一瞪，趾高气扬道：“自然是有的，喏，这不是？” 说话间，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在国色天香买过东西有的契纸，顺带还有用完的香露瓶子。 伙计接过来一看，确认无误后，神色讷讷地退到了一旁。 “来，大家伙瞧一瞧看一看，黑心店家害人啦！大家别买他家的东西，用了会烂脸啊，我妹妹就是最好的凭证！” 柳晴和淡春不动声色挤进人群中。 等到了近前，柳晴才看清楚那女娘此刻的情形。 瞧着确实蛮吓人的。 赖因她的脸上此刻密密麻麻全是红疹。 一个接一个，星星点点，只远远瞧着就能让人犯密集恐惧症！ 周围的人指着兄妹二人指指点点。 已经有人生出了退意。 淡春打眼朝外面扫视一眼，就见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外面排队的人便少了一半。 “四嫂，四嫂！” 恰此时，宋盼娣和陈曼相约而来，一眼便看到了挤在人群中的柳晴。 二人见似乎有事发生，担心柳晴被冲撞，急急忙忙就上前来拉住她，满脸关心：“怎么了四嫂\/晴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柳晴停下脚步，眼睛盯着满脸义愤填膺还在破坏她生意的男子，声音淡淡地道：“无事。” 就是有一只该死的苍蝇，不停地在耳边逼逼叨叨而已。 “你们千万别买他家的东西，方才不是有人说他家的东西用着极好，才短短时日她家夫人的肌肤就变好了！诸位难道忘了前朝的五石散？还有那钱家的养荣丸？这些东西都是初初用着极好，后来呢？后来是什么样的，大家都是聪明人，想来都知道了？” 第956章 又是他 第956章 又是他 他这话让人觉得骇然，人群中出现一阵短暂的骚动。 铺子里原本满满当当的人，瞬间走了大半。 而外面在这么一回儿功夫，已经不需要排队了。 这些人俱都出了国色天香，远远地站在一旁，观察事情接下来的动向。 眼下留在这里的，就只有一部分用了国色天香产品不短时间的老顾客。 他们倒不是完全信任国色天香。 而是被方才男子说的话吓到了。 若是，若是这香露、玉露还有接下来的凝露、仙露，当真如那养荣丸一般，那他们该怎么办？ 会不会也如这位小娘子一般，直接毁容？ 年轻男子看着这一幕，心头大乐，眼底止不住流露出得意。 “叫你们老板出来？怎么，藏头露尾的，莫非就是个鼠辈？” \"我妹妹虽说不是长得国色天香，却也是光彩照人，她好端端一张脸，如今成了这般模样，你们就不管了吗？\" 这时，方才那个说话的伙计再次上前开口，企图劝住男子不要在众人面前闹事，坏了本家的信誉:\"这位公子，不如到后堂一叙？若真是我们铺子的责任，小人相信东家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不去，本公子就要在这里，万一去了后堂，你们的人翻脸不认账怎么办？本公子今日就要让大家伙当个见证，这国色天香以次充好，贩卖有害商品，伤害百姓，就该停业关门！” “哪里就到这般田地了呢？” 伙计叹息一声道，“公子，小人以人格担保，我们东西没有问题！” “那你意思本公子和本公子的妹妹讹你了？拿出证据来呀？” 顿了顿，他继续大声道，“口说无凭，你拿出证据来，否则本公子就要报官，将你们这群骗子都抓起来！” “公子稍安勿躁！” “来人呢！” 锦衣男子却根本不想再听这个微不足道的伙计说话，直接招了一帮人进来，“这家店的老板怕不是死绝了，给我砸，狠狠地砸！” “是！” “慢着！” 柳晴和一众来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她声音清脆尖锐，便是混杂在一群男子的声音间，也份外明显。 原本挥舞着家伙的一众人愣了一瞬，旋即目光看向了锦衣男子。 而锦衣男子的视线，则早已落在了柳晴的身上。 见到柳晴，他眸光微微一凝，接着道：“是你？！” 柳晴淡淡瞥他一眼，漠然道：\"樊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樊公子这是又要欺压良民了吗？\" 没错，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当日在茶楼同宋明彰起了冲突的樊福生。 吏部尚书樊盛荃之子。 说话间，柳晴转头看向从始至终都低垂着头的女娘。 “你的脸还想不想要了？” 那女娘闻言，霍然抬起头，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柳晴却不紧不慢继续道：“你的脸，乃药物所致，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你便是服下解药，怕也无济于事了！” 甚至于，背后设计这一切的人，估计巴不得她的脸永远好不了。 这样就坐实了国色天香的产品有问题！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女娘磕磕巴巴说完这句话，扭头求助性地看向樊福生，“哥~哥哥。” 第957章 美貌更重要 第957章 美貌更重要 樊福生对上她求助的目光，面上的犹豫之色一闪而逝，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恢复如常，声音沉冷道：“妹妹，你别听她胡说！你明明就是用了他们家的东西坏了脸，什么药物所致？她吓唬你的！” 小女娘面上浮现出一抹惊恐。 樊福生却不再看她，只目光转向柳晴，板着脸道：“宋状元的夫人是？这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柳晴淡淡地道：“自然同我有关系，樊公子，敢问这位小姐当真是令妹吗？” “这同你有什么关系？” “如果她真的是你妹妹，那我可真为她感到遗憾。” 说到这里，柳晴看向那小女娘，满脸严肃地道：“这位小娘子，你的脸需要尽快医治，我可以帮你，当然，如果你再不抓紧时间的话，那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信不信由你！” 那女娘闻言，忍不住浑身颤抖了起来。 “哥，哥哥，表哥！” 她手指攥着衣袖，不自觉上前抓住樊福生的胳膊，眼中满是哀求，“表哥，我，我害怕，我——” 柳晴就站在离他们不远处，将这两句“表哥”听了个一清二楚。 樊福生见她慌了，不由在心底低咒一声。 只是面上，他却满脸温柔道：“柳儿，你别听她胡说，难道你宁愿信一个外人，都不相信我吗?” \"可是，可是她说的再不医治就晚了。\" 柳儿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没有女子不爱美，她今日为了表哥的事情，拿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做赌注，若面前这名女子说的是真的，那她岂不是真的要毁容？ 宁可错信……况且表哥虽好，那也得她有张漂亮的脸蛋才行啊！ 若然他那一屋子莺莺燕燕，自己顶着张毁容的脸，哪里还能争得立足之地？ 想到这里，柳儿咬咬牙，转过身对着柳晴躬身下拜道：“还请这位姐姐帮我！” “柳儿你——” 樊福生的眼底飞快划过一丝心虚，只是很快这抹心虚便被怒火掩盖，“好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竟竟然——” 柳晴直接打断他：“樊公子如此说，是不想这位柳儿姑娘的脸好吗？” “自然，是希望的！” 樊福生咬牙切齿地盯着柳晴道，“本公子倒要瞧瞧宋夫人怎么帮忙？” 这药可不是寻常的药物，若非是为周王办事，王爷大发慈悲赏了他这好东西，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好由头动这国色天香。 这些日子这家突然间冒出来的水粉店，几乎可以用日进斗金来形容。 金陵其他胭脂水粉的生意俱都被顶得冷冷清清。 这其中就包括了他家的铺子。 要知道他们樊家主要的生意就是水粉生意，从前几乎垄断了大半个金陵城。 是以这一次，他们家受的冲击最大。 柳晴淡淡瞥他一眼，声音平静道：“那就请樊公子瞧着。” 她说着，转身吩咐一旁的伙计道：“劳烦取清水、火烛和匕首，顺便搬个凳子过来。” “是，是。” 伙计忙不迭应了一声，就去准备东西去了。 柳晴低头，直接解下了腰间系着的针囊。 第958章 鬼斧神工 第958章 鬼斧神工 抹冬头梳得好，在女红上却是寻常。 淡春和夏妆却都很不错。 这针囊便是淡春抽空帮她做的，今日也是赶巧了，柳晴恰好将它带在身上。 樊福生见她拿出针囊，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宋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莫非你是要为柳儿施针？” 说话间，他扭头看向满脸焦急慌张的柳儿，眼中飞快划过一丝阴狠，“柳儿，你就不怕她将你的脸彻底毁了吗？” 柳儿又惊又怕，纤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抚上自己的脸。 柳晴掀了掀眼皮，吩咐淡春道：“拿镜子来。” 淡春很快拿来一面小镜子。 柳晴示意她将镜子举到柳儿面前，而后轻声道：“柳儿小娘子，你可以瞧瞧你现在的样子。” 柳儿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小镜子。 下一刻，她捂着脸发出一声尖叫：“啊！” 实在是太丑了，太可怕了，镜子里的那只恶鬼，是她吗？ 一定不是她！ “柳儿小娘子，你需要明确一件事。” 柳儿从惊恐中回过神，怯生生地望着她。 柳晴同她对视，平静道：“你如今这副模样，俨然已经毁容了，而我，现在要帮你治好！” 恰此时伙计搬着凳子，带着柳晴需要的家伙什过来了。 柳晴不再多言，招呼柳儿坐下，然后直接打开针囊取出银针，照着柳儿的面部的大穴便刺了下去。 一针、两针、三针…… 没过多久，柳儿的脸上便布满了晃晃悠悠的银针。 周围众人似乎被这气氛感染，俱都屏息望着眼前这一幕。 “柳儿，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都不愿意信我！” “今日若你真的毁容了，全赖你自作主张！” “宋夫人，本公子不知道你是真会医术还是在装模作样，若是我妹妹的脸被你治坏了，樊府上下，定要讨个说法！” “……” 樊福生俨然如同一只苍蝇，不停地在耳边聒噪，令人烦不胜烦。 柳儿脸上插着满脸针都忍不住想要回话。 只柳晴却从始至终都十分镇定，心态丝毫不受影响。 待施针完成后，她直接绕到了柳儿身后，微微俯身，将匕首在火烛上炙烤一番，然后飞快在柳儿两边耳后划了一刀。 下一刻，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柳儿两边耳后破开的小口处，不停地的有浓稠如墨的黑血冒了出来。 片刻间，便将柳晴搭在柳儿肩膀上的白布染黑。 而与此同时，有眼尖之人惊讶地发现，柳儿脸上的斑斑点点正在迅速消褪。 “天邪！这是什么仙术？当真了不得！” “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天下竟有这般鬼斧神工的医术！” “神医啊，神医，便是比那传说中的鬼医也不差了？” “……” 周围的议论声，处于漩涡中心的柳儿就没有没听到的。 不止旁人，她自己也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体在渐渐恢复，似乎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舒服之感涌到了全身上下。 “宋夫人，这国色天香到底同你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樊福生绷不住了，铁青着脸看向柳晴。 第959章 认领 第959章 认领 在华容心目中，上香祈福，是天底下最最没意思的事了，不啻于坐牢。 在宝龙寺待了几天后，她就坐不住了，趁着母妃派过去盯着她的人换防的时候，她带着喜儿直接溜了出来，赶赴金陵。 金陵城繁华依旧。 街上车马如流，街市林立，华容从远离红尘喧嚣的寺庙中乍然入世，感受着满满的烟火气，只觉得浑身都活过来了。 “公主，你看，那不是国色天香吗？那里怎么围了那么多人？是不是出事了？” 华容原本正站在一个卖米粉的小摊子面前，满眼新奇地盯着这从西边传过来的小食，耳旁却忽然传来了喜儿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回头，顺着喜儿的视线望了过去。 下一刻，她的眼底浮上一抹惊讶。 “走，去瞧瞧！” 自从挖掘到这家好店之后，华容就再没用过别人家的胭脂水粉。 尤其是，国色天香接受定制。 只要钱到位，国色天香可以做出任她想要的香露、水粉。 譬如她钟爱牡丹，便花了大价钱让国色天香调配牡丹香露，甚至后面的牡丹凝露她都定了不少。 而且这国色天香的东家属是个妙人儿。 知道她喜欢牡丹，便承诺，除了卖给她牡丹系列产品外，其余人均不得用牡丹！ 因此，她的东西，在这金陵城中是独一无二的。 想到这里，华容脚下的步子不由迈得更快了。 很快，主仆二人便出现在了人群后面。 “借过，借过！” 喜儿在前面开路，替华容挡去大半窥探。 没多久，她们便站在了人群前面。 “宋夫人，这国色天香到底同你有什么关系……” 樊福生的声音就这么大喇喇飘了出来。 华容却目光死死地盯着正在为柳儿清理伤口的柳晴。 那娴熟的动作，老练的手法，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对这套流程是极为熟悉的。 华容眉头轻蹙，待要开口说话，却听柳晴淡漠的声音蓦然响起：“铺子是我开的。” 从前她一直都没同人说过国色天香是她的。 眼下他们夫妻马上就要动身离开了，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了，正好她刚刚医治好了柳儿，想来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是有些真材实料的！ “诸位怕是还不知道，我是一名郎中，而我家的花露和玉容粉，之所以比别家的更受欢迎，是因为我在这东西里加了些药材。” 其实只有一株药藤。 但同这些对自家不怀好意的人，有些话，没必要说的那么清楚。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 紧接着有人率先道：“我愿意相信柳娘子，她家的东西原就比旁人的好，诸位——” 她说着，目光扫向众人，继续道：“诸位总不能因为用了更好的东西，就觉得这东西有问题？抑或者觉得这世上就没有这么好的东西存在。” 井底的青蛙，便是再怎么蹦跶，也只能看到头顶上那一小片天。 须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对对，对不住啊柳娘子！” 有人方才跟着旁人对柳晴表示不满，此刻终于反应了过来。 意识到自己不对，她连忙开口道歉。 第960章 愤怒 第960章 愤怒 不过眨眼功夫，局面便彻底翻转。 樊福生瞪着柳儿，一度说不出话来。 若非这个该死的小贱人坏事，这会儿国色天香的大门说不定都关上了。 放完黑血，柳晴认真为柳儿清洗了伤口，然后涂上自制的药膏，这才抬起头，目光平静地同樊福生对视。 “樊公子，请回去告诉你背后之人，藏头露尾，尽使些鬼魅魍魉的手段，终归落了下成，还是想法子研制出更有竞争力的产品！国色天香在此恭候大驾！” 说完，她转过身面对门前围着看热闹的众人，温声道：“今日让诸位受了惊吓，是本店的不是，我在这里代表国色天香向大家致歉了，为表示歉意，凡今日在本店消费满五两银子的，一律八折优惠！” 她话音刚落，周围便产生一阵骚乱。 紧跟着，有反应过来的客人便直接冲进了店里。 “老板仁义！” “是啊是啊，你这老板，真是会做生意。” “以后胭脂水粉，就认定国色天香了。” “……” 议论声纷纷不绝于耳。 经此一遭，国色天香的口碑似乎变得更好了些。 柳晴静静地站在一旁，望着眼前人流不息的铺面，面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来。 不远处宋盼娣和陈曼也都满脸跃跃欲试，不约而同跟在伙计身边帮忙招呼客人。 柳晴正待叫二人一起到后堂商议国色天香的以后。 不想还未曾开口，身后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威严的声音。 “柳氏！” 柳晴背对着说话之人，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只是等她转过头时，面上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臣妇参见——” “噤声！” 华容直接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喜儿上前两步，用礼貌却不容拒绝的语气道：“宋夫人，请借一步说话，我家主子有事情要同你说。” 柳晴想了想，领着主仆二人去了后院。 淡春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等到了后院的小休息室，华容眼睛盯着面前简陋的陈设，淡声道：“喜儿出去守着，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是。” “你也出去！”柳晴看着一旁满脸担忧的淡春，轻声道，“天气热，去冲些凉茶来，给公主和喜儿姑娘败败火。” 淡春应了一声，这才缓缓离开了。 等房间内就只剩下二人，华容公主忽然厉声道：“柳氏，你好大的胆子！” 柳晴八风不动，神色平静地望着她道：“臣妇不知公主何出此言？” “你不知道？” 华容冷哼一声道：“本宫瞧你清楚的很呢，怨不得当日在宴席中，你表现得丝毫不在意，合着本宫做这一切，都是为你做了嫁衣！” “臣妇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 柳晴眼皮都不抬一下，淡声道，“公主当日对臣妇店里生意的照顾，臣妇铭记在心。” 华容都被她气乐了：“好啊柳氏，好一个柳氏！” 没想到自己终日打雁，今朝却被雁啄了眼。 这柳氏，当真是好样的! 想到这里，华容的面上浮现出一抹狠辣：“柳氏，本宫瞧你大约是活腻了，你可知上一个戏耍本宫之人，是何等下场吗？” 第961章 不落下风 第961章 不落下风 “臣妇不敢！” 柳晴微微躬身，态度不卑不亢，“臣妇从始至终都没有对公主有半点不敬，反倒是公主——”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目光直视华容，“反倒是公主，臣妇一直都没有明白，臣妇到底是哪里开罪了您？让您一再对臣妇出手？” 华容轻哼一声：“你不知道吗？你错就错在是宋明彰的妻子，错就错在，便是本宫的驸马，也为你着迷，不——” 她顿了顿，微扬起下巴，神色倨傲道，“更重要的一点是，柳氏，你碍了本宫的眼！” “是因为你同我的背影一模一样吗？” 柳晴眼帘半垂，对她的态度转变，“公主，你要知道，这可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公主怨不得我！” “你？” 华容冷笑道，“你以为本宫是因为贾三道将本宫当成了你的替身而恼羞成怒？柳氏你错了，你不配，驸马他更不配，本宫啊，只是想尝尝你男人的滋味而已，而你却总像只苍蝇似的围在他身边，只这一点，就足够令本宫不爽了！” 柳晴闻言，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她。 “公主，这世上有那么多未婚优秀的男子，你为何偏要选一个有夫之妇？我虽然出身卑微，然我的家教却不允许我这样做！” 言下之意，你是皇家人，皇家人的家教竟是这样的吗？ “柳氏，你住口！” 华容再也忍不住，冲上去就要扇柳晴耳光。 “公主！” 柳晴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淡声道，“公主说话便是了，我没有错，也并不想受公主这一掌！” 华容：“本宫允许你自称‘我’了吗？” 柳晴一把甩开她的手腕，活动了下手掌，语气淡漠：“便是公主不允许，我也已经这么做了，公主你又能奈我何呢？” “你——” 华容气得柳眉倒竖，“你就不怕本宫杀了你！” “公主此次是偷偷跑出来的？身边可有随侍的暗卫？若是有的话，杀我倒是没问题。” “柳氏，你当真以为本宫不敢杀你？” 柳晴轻轻摇头：“公主自然敢杀我，只是公主以为你杀了我，就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吗？” 华容面上浮现出一抹阴冷：“柳氏，本宫可以不杀你，但是这国色天香的方子，你得给本宫教出来，否则这次被送入刑部大牢的，可就不是你那好相公了，你当知道，女囚牢房中，最喜你这般鲜嫩娇艳的小娘子！” “可以！” 柳晴愣了一瞬，旋即毫不犹豫地起身掏出一个方子递给她，“不瞒公主，因为你的缘故，这几个月来，我在国色天香赚的数目，当真不是小数，公主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打心底里感激，公主不过是要个方子而已，这有何难？” 华容满脸的不敢置信。 她下意识地接过方子看了一眼。 柳晴的方子做的确实十分详细，然而，这般容易得到手的东西，华容心底却没有半分喜意。 这时候，淡春沏好了茶在外面敲门。 “大娘子，茶好了。” 柳晴看了一眼华容，轻声道：“进来、” 淡春于是推门进来。 柳晴命她分别为自己和华容斟了杯茶，而后她举杯看向华容道：“公主，天干物燥，气大伤身，喝杯茶消消暑。” 顺便再降降火！ 第962章 真心换真心 第962章 真心换真心 茶是淡春方才出去现成煮的。 她煮好后，后放在井水中浸了会儿，待茶水变得温凉，才提着茶壶到这边来。 华容在柳晴的话音刚落之际，直接端起面前的茶盏，将温凉的茶水泼在了柳晴的脸上。 茶叶沫子顺着柳晴的头发丝落了下来。 淡春在一旁吓得直接白了脸。 柳晴的表情却十分平静。 她抬手捋了捋头发丝，将上面的茶叶沫子捋掉，而后从容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喝了两口，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可惜了，所以我才说，让公主喝点茶败败火。” 这火气也忒大了。 说完，她吩咐淡春道：“先下去，把车上那套换洗衣物拿来，我稍后换。” 淡春有些欲言又止。 柳晴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见状，连忙挥手道：“下去！” 等淡春终于离开，柳晴望着面前脸色铁青的华容，有些无奈道：“公主，你出身高贵，老实说，我从来没想过与你为敌，因为我一直都知道惹不起你！可是你为什么非要同我过不去？我原本还想着要不要帮帮你！” “本宫需要你帮？”华容道，“凭你也想同本宫为敌？柳氏，你不配！从始至终，本宫都不屑与你为敌，本宫弄死你，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说着，她挥了挥手中的房子，冷声道：“这方子是真的吗？若让本宫知道你骗本宫，本宫定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真的。”柳晴肯定地点点头。 只是那里面的一味药材，普天之下，就只有自己有。 所以纵然她得了房子，做不出同样的东西来。 “只是这当中有几样东西不大好找，公主，你确定你能找得到？” 柳晴想了想，还是道，“我敢对天发誓，这方子是真的不能再真，若不是真的，我愿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誓言就有些毒了。 华容撇撇嘴，总算是信了：“算你识相！” 顿了顿，她继续道：“凭它是什么仙丹灵药，奇珍异宝，只要是这世上有的，本宫自然都能找到，没得你都能寻到的东西，本宫堂堂公主都找不到。” “如此甚好！” 柳晴闻言，眼中划过一丝意味深长。 接着，她重新提起茶壶为华容斟了一盏茶：“公主请。” 华容想了想，还是端起杯来，一饮而尽。 逛了大半天，她确实有些渴了。 凉茶入口，沁人心脾，华容只觉得浑身的燥意瞬间散去了大半。 再抬起头来时，她看向柳晴的目中带上了一抹复杂。 半晌，她忽然开口，一句话，直接震碎了柳晴的三观。 \"柳氏，你可式曾习过狐媚之术？\" “噗——” 柳晴刚刚含在嘴里的半口茶直接喷了出去。 片刻间，她正色道：“没有，从未学过。” “本宫不信！” 华容狐疑地望着她道，“若是没有学过，你怎能勾得驸马为你神魂颠倒？又让宋明彰对你死心塌地？” 柳晴深深地望着她道：“公主，这世上最难得的不是这术那术，而是真心啊，只有真心方能换得真心，除此而外，没有任何捷径。” 华容听了她的话，半晌自嘲一声道：“不，柳氏你错了，有些人的真心，是永远换不来的。” 譬如贾三道。 第963章 拜佛祈福 第963章 拜佛祈福 话说到这份上，就彻底进行不下去了。 柳晴脸上的水滴滴答答还在往下流。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边掏出帕子擦，边道：“公主，不管你信不信，你和贾凤行之间的事情，同我半点关系也无！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最应该找的是自己的问题，而不是迁怒于旁人。” 尤其是她这个无辜路人，真是躺着也中枪！ 华容望着她清水出芙蓉一般的面庞，脸色不自觉沉了沉。 “柳氏，什么时候结束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本宫！” 说完，不等柳晴开口回话，她直接转身离开了。 出了门，喜儿直接迎了上来：“公，主子！” 华容瞥头看她一眼，冷声道：“走。” 喜儿见她脸上的表情不大好，连忙小跑着跟上。 主仆二人一路无话，回到了宝龙寺。 宝龙寺乃佛家圣地，香火鼎盛，景色怡人。 华容带着喜儿回来的时候，小沙弥言贾三道正在正殿，华容想了想，就往正殿而来。 这里的大佛闻名遐迩，尤其是正殿供奉的释迦摩尼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 华容到达正殿，远远地，就看到贾三道正跪伏在蒲团上，虔诚地朝着上首的释迦摩尼叩拜。 香案之上，释迦牟尼的佛像宝相庄严，神情更是悲天悯人，此刻正慈悲而又怜爱地望着下方虔诚的信徒。 华容闻着殿内的檀香味，心底莫名生出一股敬意来。 她放轻脚步，慢慢靠近大殿中央空着的蒲团上。 【愿我所求，皆能如愿！】 贾三道在心底暗暗祈祷。 他信神佛，亦相信万物有灵，只要心足够诚，一切就都有可能发生。 忽然，他感觉到身旁似乎来了人。 他不紧不慢地完成自己的动作，而后起身看向一侧。 待看清楚身旁跪着的人是谁后，他的眼睛闪了闪，转身出了大殿。 “公主可是方才回来？发生了何事？我怎么瞧着她有心事的样子？” 喜儿就候在殿门前，贾三道知道这个宫女喜欢自己，所以也就没绕弯子，直接开口问道。 他突然说话，喜儿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她连忙见礼道：“奴婢参见驸马爷！” “无须多礼！” 贾三道声音温和，缓步走到她的面前虚扶她起身。 期间，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胳膊，喜儿瞬间像是触电般收回了自己的手：“驸，驸马，奴婢，奴婢当不得！” “你是公主最为倚重之人，有何不可？好啦，快告诉我公主今日见了什么人？” 喜儿偷偷朝着正殿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道：“驸马，公主去见了宋夫人。” 贾三道的面上有一瞬间划过一丝扭曲，快得让人丝毫察觉不到。 这时候，华容已经上好香从里面出来了。 见贾三道和喜儿离得很近，姿态也稍显亲昵，她眼底的恼恨之色一闪而逝！ “说什么呢？让本宫也听听？” 她身姿婀娜，步履轻松，仿佛对眼前的一幕浑不在意。 “没什么，方才在殿中恐唐突了佛祖，我便出来等公主，公主请！” 贾三道伸出胳膊微微俯身，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第964章 四少年 第964章 四少年 宝龙寺的后院远离尘嚣，静谧悠远。 贾三道和华容一前一后回到院中，喜儿跟在二人身后直接关了院门。 夫妻二人进入房间后，华容直接吩咐她：“看着点，不许放人进来！” “是。” 待喜儿恭声退下后，华容撩起眼皮，声音有些漫不经心，“贾凤行，你若真喜欢本宫这丫头，本宫便送你了，不过有件事本宫好奇的很！” “公主请讲！” 听喜儿说眼前之人今日见了柳晴，贾三道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她的诘问。 “四哥向来自负且自傲，又生的人高马大，你二人既做了苟且之事，想来居于下位者，必定是你，如此，你那玩意儿，眼下还能用吗？” 贾三道闻言，瞬间黑了脸。 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皮笑肉不笑道：“公主不若今晚试试，看看我是否雄风依旧？” “罢了！” 华容兴致缺缺地摆摆手，“本宫如今只想着宋明彰，才不管你们如何如何！贾凤行，本宫答应你之前的提议。” “哦？” “那柳氏实在可恨，本宫不给她个切实的教训尝尝，实在是言不下这口气，正好，你要她，本宫要宋明彰，我们各取所需！” 贾三道眼睛一亮：“公主你终于想通了！” 说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把拉起华容的手腕，带着她连夜从宝龙寺回到了贾府。 路上，华容多次询问他要做什么，却都被他一笑而过。 “若是被母妃知道我们偷跑回来，你以为我们还会有好果子吃？” 直到被拉着进入正院，华容嘴里还在担忧埋怨。 贾三道却笑道：“公主放心，皇上和娘娘都是最疼你不过的，娘娘虽对外说是让我们在宝龙寺祈福一月，可这私下里的事儿，她可是没有约束你半分！” “行了，你到底什么意思？”华容不想听他的花言巧语。 从前看着这张美的模糊了性别的脸，只觉得浑身舒泰，每日像是泡在蜜罐子中一般。 简直像是被下了降头！ 可如今知道了他的一些不堪，再看这张脸，只觉得他像是一只亟待吃人喝血的怪物，令她唯恐避之不及。 贾三道见她急了，这才站直身体，转身朝着外面抚掌三下。 没多久，华容就见房门从外面打开。 下一刻，四个俊美如月的少年便列队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这，这是？”华容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眼前的四人。 四少年身材修长，面容白皙俊秀，眉眼间俱都挂着和熏的笑，此刻正眼巴巴地望着面前高高在上的公主和驸马。 “公主，这是我的诚意，对于我们合作的诚意！” 华容深吸一口气，踱步走到四少年中的一人面前，手指微勾，食指长而精美的甲套勾住他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地问：“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殿下，小人阿彰。” 华容眸光微微一凝。 接着，她的视线越过眼前的阿彰，又落在了另外三人之上。 不得不说，若论起汲汲营营，他便是拍马也比不上驸马爷。 “公主不是喜欢宋明彰吗？你仔细瞧瞧，这阿彰除了身体略瘦弱些，其余无论从各个方面看，是不是都很像他？” 华容下意识地点点头。 不止是阿彰，另外三人也都是，或多或少同宋明彰有些相似之处。 第965章 真正变成合作关系 第965章 真正变成合作关系 “所以，你要把他们送给本宫？” 因为太过震惊，华容直接倒吸一口凉气，“贾凤行，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份？” 普天之下，她再没见过比这更荒唐的事了。 驸马爷给公主送男宠，实在是太可笑了！ 贾三道闻言，笑道：“公主何必大惊小怪？公主方才不是还说要将喜儿送与我吗？人生得意须尽欢，公主既托生在皇家，就应当享受皇家的特权，哪个王爷屋里没有几房妾室？” 华容震惊了。 好半晌，她激荡不已的心才彻底平复了下来。 等她再抬起头看向贾三道时，她眼底的一道光彻底湮灭了。 当日秦淮河畔，上元佳节，长街之上那茕茕而立，踽踽独行的惊艳少年，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南柯一梦。 如今梦醒了，她该回到现实中了。 “好，你说得很好，做得也非常棒，本宫很喜欢！” 华容脸上露出笑来，妙目盯着那唤阿彰的少年郎道：“可是‘彰明昭着’之彰？” 阿彰眼睛瞬间亮了：“回公主，小人正是这个彰字。” “不错，今晚随侍本宫。” “是！”那少年原本就是被人买来卖去取乐的玩意儿，今朝遇到了一位明艳动人的贵人，自然无有不应，脸上的表情堪称兴奋了。 华容望着他生机勃勃的样子，总算露出一抹真实的笑容。 “驸马好眼力，能否告知本宫这四人从何处寻来的？本宫瞧着他们四人正如那梅兰竹菊，各有千秋，各有动人之处！” “公主喜欢就好。” 贾三道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眼前这位淫乱的公主对自己动过心思，他不是不知道。 只是他的一颗心，早就遗落在了从状元县到淮山书院那一段路上。 那时他濒死，万念俱灰，痛不欲生。 却并非完全失去了意识。 一个纤巧瘦弱的身体背着他出了城……后来她寻了木板，拉着他一路走到淮山书院。 他的人生，分为两个阶段。 母亲活着的时候，和母亲去世的时候。 她老人家活着的时候，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她死了，他就变成了一个不折手段的畜生。 “贾凤行，你如此上道，本宫自然要投桃抱李！” 华容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贾三道恍然回神，下意识地问道：“公主无须客气，从前是我的不是，害的公主伤心，往后只要是公主喜欢，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助你！” “行了行了！” 华容不想听他这些废话，只道，“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公主，我的人查到，近日宋明彰同安王走得很近，而安王这些日子一直在吏部周旋，似乎，似乎——” 说到这里，他略顿了顿，挥手让下人并四位少年下去，这才继续道，“他似乎在想办法带着宋明彰一起走！” “此话当真？” 华容娇艳的脸蛋上划过一抹狠辣，“宋明彰这是……要带着柳氏走？” 不可以！ 她绝对不允许！ 他们还在金陵苦苦煎熬，凭什么让他们夫妻远离是非逍遥快活？ “所以公主我们当早作打算了！” 贾三道窗外，俊美无双的面容上划过一抹狠辣。 第966章 医者求医 第966章 医者求医 另一边。 华容离开后，柳晴换好衣服出了房间 淡春心疼地跟上她，一边为她整理仪容，一边小声埋怨道：“怎么堂堂公主，竟一点道理都不讲的？” 柳晴摇摇头：“好丫头，我没事，亏得茶水是温的，否则今日可要遭罪了！” “难道我们就任由她这般欺负吗？”淡春脸上浮现出一抹薄怒，“这也太欺负人了！” 柳晴叹了口气道：“投胎是门技术活，谁叫人家比咱们会呢？”托生到宠妃的肚子里。 淡春低低应了一声，面上的神情肉眼可见的失落。 她当然知道。 如她这般，便是更不会投胎了，连个良民都不是！ \"好了好了，我不在这会儿，五娘子和张夫人做什么呢？她二人还在前面？\" 淡春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忙道：“在的，原是说好的，她二人还等着大娘子呢！” “好。” 柳晴点点头，抬脚往前面走去。 这么一会儿功夫，国色天香又恢复了先前的生意兴隆。 甚至门前排着的队伍更长了些。 宋盼娣和陈曼熟悉了不少，正忙得热火朝天。 柳晴站在一旁瞧了二人一会儿，略放下些心来，朝着门外走去。 “大娘子，奴婢去唤五娘子和张夫人？”淡春连忙跟上她。 柳晴轻轻摇头：“不用了，让她们先忙，你陪我去外面逛逛。” 淡春微微一愣，接着应道：“是。” 主仆二人出了国色天香，柳晴戴上帷幕，两人沿着主街的街道走了起来。 长街之上，人流不息。 道路两旁间或有小贩吆喝叫卖，倒是热闹非凡。 柳晴边走边朝着两边看，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淡春有些不解，正待开口询问，却见柳晴脚下不停，直接进了一家医馆。 医馆名唤回春堂，门前悬挂的匾额瞧着就有些年头了，当是个老字号。 踏入医馆院中，便有浓郁的药香味扑面而来。 问诊堂的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柳晴想了想，老老实实地排在了队伍的末端。 淡春见状忙道：大娘子，您在一旁歇着，奴婢帮您排！” “无妨。” 柳晴并不在意，随意地摆摆手，眼睛望着回春堂的陈设，脑海里不自觉想起十里镇的周氏医馆。 不过才离开一年多，她就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回春堂的坐堂大夫不少。 柳晴排了大约半个时辰就排到了。 面前的大夫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瞧着慈眉善目，十分面善。 老大夫打量她一眼，温言道：“小娘子请坐，可是有哪里觉得不适？” 柳晴摇摇头，回道：“大夫，我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在，只是想让老大夫帮我瞧瞧，我和我相公成婚已经两年多，前些日子我们想要孩子了，便停了避子汤，迄今已有几月，我这却还一直没有动静。” “小娘子且放平手。” 老大夫微微颔首，先是在柳晴手腕上搭了一块薄布，然后才将手指放在了柳晴的脉搏上开始诊脉。 “老大夫以为如何？” 停了好一会儿，老大夫终于放开了手，柳晴有些迫不及待道，“可是我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从前人都说“医者不自医”，柳晴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一句空话。 可是宋明彰和她的身体都没问题，至少她是一点问题都没看出来过，但两人备孕多时，她的肚子却没有半点动静。 宋四郎问起时她虽然说得信誓旦旦，可实际上她这心里，不是没犯嘀咕。 第967章 为何 第967章 为何？ 老大夫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开口道：“小娘子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只忧思太过，难免伤身劳神，日后须笑口常开，保持好心情，才能得偿所愿。” 柳晴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起身：“多谢大夫！” 老大夫摆摆手：“你没病，老夫也就不给你开药了。” 柳晴再次道谢，然后领着淡春出了医馆。 两人又闲逛了片刻，柳晴心底还记挂着要同宋盼娣和陈曼交待国色天香的事，就开始往回返。 路上，淡春几次欲言又止。 柳晴被她盯得受不了，无奈道：“想说什么便说，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大娘子别担心，你和郎君感情这么好，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的。” 她以为柳晴在为怀孕的事情发愁！ 毕竟女子这一生，嫁人前靠父亲，嫁人后说白了就是靠儿子了，至于丈夫那里，属实得打个问号。 幸运的，遇上了所谓的良人，这辈子算是能和和美美的过完。 柳晴失笑：“你想什么呢？” “郎君心悦大娘子，便是我们下人也瞧得分明，漫说郎君不会纳妾，便是他纳了妾，大娘子的地位也无人可以撼动！” 淡春真心实意道，“大娘子，奴婢冷眼瞧着，没有任何人能取代您在郎君心里的位置！” “你倒是会说话。” 柳晴温柔地望着她，开口问了她一个问题：“对了淡春，你对男子纳妾这事儿怎么看？” “男子三妻四妾不是十分寻常吗？” 淡春有些不解地望着她，“大娘子何故有此一问？可是谁要纳妾了？” 总归不会是郎君。 “我就是问问。” 柳晴其实有时候觉得其实自己还算是幸运的。 宋四郎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甚至对她的感情十分极端，但他好歹从来没有整个乱七八糟的女人回来碍她的眼。 这一点，看华容就知道了。 华容金枝玉叶，千金贵体，武梅儿玲珑可爱，聪明端方。 便是这样的人，到最后也不得不与人共事一夫。 “只是这世道——” 淡春说到这里，略顿了顿才继续的道，“奴婢觉得到底不大公平，为何我们女子生来就要依附男子？小时候奴婢的娘经常遭受我爹的毒打，家里的活儿都是娘在干，爹每日喝得醉汹汹的，没钱了就伸手像娘要，田里的出息一年到头也没多少，为了给爹赚酒钱，她大冬天泡在冷水里洗衣服，奴婢到现在都记得她手上不断化脓的冻疮！” 柳晴问：“后来呢？” “后来娘接连生了我和两个妹妹，奴婢的爹他就更加变本加厉，除了吃酒还染上了赌，奴婢和两个妹妹，就是被他输掉的。” “那你娘呢？后来你知道她如何了吗？” 淡春苦笑着摇摇头：“奴婢不知道，只是奴婢和两个妹妹被卖掉的那天，娘将我们姐妹三人叫到跟前，一人给我们塞了两张饼，还有一根头绳。” 说到这儿，淡春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柳晴看着她从怀里掏出一根陈旧发白的红头绳。 “她说她希望我们能离开那个家，还嘱咐我们好好干活，还同我们说，去大户人家做丫头，能吃饱饭，穿新衣服……” 顿了顿，她擦擦眼泪，继续道：“所以奴婢一直不理解，为何吃苦受罪的是我们女子，到头来，真正决定我们命运的，却是所谓的父亲、丈夫还有儿子？” 第968章 你可愿意 第968章 你可愿意？ “我也不理解，但是父权思想已经深入人心，几百年来根深蒂固，单凭你我，改变不了什么。” 柳晴轻轻拍拍淡春的肩膀安抚她道，“但有一点，淡春你要记住，人要自立自强，方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淡春怔怔地望着她。 柳晴收回手，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道：“无论任何时候，无论身处何等环境，都不要自轻自贱！” 顿了顿，她继续道：“譬如男子纳妾这事儿，我是绝对不允许自己落到同别的女人共用一个男人的境地的，君既无情我便休。” “大娘子！” 淡春一双眼睛变得明亮无比，“真好，大娘子这样真好。” 她也想做她这样的人。 柳晴失笑道：“好了，扯远了，也快到了，我们快回去。” 两人回到国色天香。 宋盼娣和陈曼已经等了她好一会儿了，见她回来，陈曼率先上前，埋怨道：“晴儿你跑哪里去了？一转眼的功夫，我问伙计就说你不在了。” “出去逛了逛，怎么样？感受如何？”柳晴笑盈盈地望着二人，“觉得可还行？” 宋盼娣兴奋道：“四嫂，生意真的太好了，你，我和曼姐姐怪不好意思的，我们两商量过了，四嫂，你这店我们便帮忙看着，但入股分红，还是算了！” 柳晴佯装生气道：“你们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罢了，你们既然不远，那我只好将这铺子盘出去了！” 她不日就要同宋明彰外放离开金陵的事情，宋盼娣和陈曼已经知道了。 见状，陈曼忙道：“晴儿，何至于斯？这铺子生意这般好，我和盼娣只是觉得，若是我们也加入进来，是在占你便宜。” 柳晴摆摆手道：“怎会？我走后，这铺子里的一应事务，就都交由你二人了，我只管每年坐着收分红了，要说占便宜，也该是我占你二人的便宜才是，你们就说做不做？” 陈曼闻言，扭头和宋盼娣对视一眼。 片刻间，两人异口同声道：“做！” “这便对了！”柳晴总算放下心来，“那成，那我现在就带你们去北城的工坊里转转，熟悉熟悉，今晚我们便直接宿在那边。” “好。” 既答应了，宋盼娣和陈曼也不再扭捏。 三人相携着就往国色天香外面走去。 只是还没走到门口，柳晴就忽然间想去了什么似的，顿住脚回头，对着一旁送她们出门的伙计道：“去，把他给我叫过来。” 伙计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就见童二郎正对着店里的一个客人点头哈腰。 伙计连忙应了一声，就去叫人了。 “你叫什么名字？” 童二郎很快被叫到柳晴身边。 听到东家询问，童二郎不卑不亢地回道：“回东家，小人童林，家中行二，人称童二郎。” “童林你很好，我身边正好差个跑腿的人，你可愿意？” 方才樊福生闹事儿的时候，店内诸人俱都躲的远远地，生怕沾染上什么麻烦。 唯有此人，眼明心正，不停地维护着店面。 童林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眼中划过一丝狂喜。 他连忙躬身道：“小人愿意，多谢东家栽培，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第969章 惊闻 第969章 惊闻 去往北城旧宅的路上。 宋盼娣和陈曼说个不停。 “四嫂，我四哥的调令下来了吗？确定要离开金陵了吗？我才刚来没多久，你们就要走了，怪舍不得的！” 柳晴点点头：“十有八九。” 来金陵不易，留任京官不易，但若是要离开这里，实在是容易的很。 然而，柳晴这次却是想岔了。 她带着宋盼娣、陈曼二人参观完北城旧宅的工房，待了一晚上后，第二日回到家中，就听到了一个比较意外的消息。 “四郎，你说皇上驳回了你的调任文书？” 宋明彰沉着脸点点头：“没错，安王费了不少功夫，好不容易打通了关节，却在呈到御前后，被驳回了。” “这可如何是好？” “今日在朝堂上，户部和兵部掐了起来，外人瞧着是为了钱粮之事，可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晋王和雍王的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我们再不走，势必会卷入这场风波。” 他口中的雍王就是六皇子李承芒。 原本皇子及冠后封王，但魏文帝急于想将安王打发到封地去，又怕做得太明显被人诟病，干脆五六七三位皇子一起封了王。 宋明彰顿了顿，继续道：“户部是晋王的人，兵部背后又是雍王，他们各为其主，却害得北疆将士今冬只能穿陈旧的甲衣了，还有粮草……”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柳晴听得十分认真。 云州地处北方，靠近大魏边境，距离北疆军并不远，但那里地广人稀，粮食作物产量不高，根本供应不了北疆军。 因此每年北疆军的军饷，都要跟兵部要。 只是兵部虽管钱粮兵马，手里却并没有银子，这就又转到了户部。 可如今这两部不是穿一条裤子的，户部又惯会哭穷，到头来上面的扯皮，受伤的却是成千上万的将士。 “那，我们不是要去云州吗？” 柳晴心底微微一动，“空间里有不少粮食，云州虽属苦寒之地，但地域广袤，我听闻这样的地理环境，若是种对了作物，未必不能高产。” 宋明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只是当务之急，我们得想法子去得云州才行。” 明明都打点妥当了，临门一脚却出了岔子。 宋明彰不相信这是巧合。 但这事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特别好的解决方法，所以他决定暂时放在一边。 “罢了，且说说你昨日如何了？铺子的事情可安排妥当了？” “妥当了，而且我还——” 收了童林的事情，柳晴话到嘴边，不知怎的突然转了个弯儿，笑着道，“而且我带盼娣和曼娘去看了工房，我们还签了契书。” “契书呢？拿来我瞧瞧。”宋明彰伸手。 柳晴笑看了他一眼，俯身去找契书。 正找的功夫，外面传来潘礼急匆匆的脚步声：“郎君、大娘子，木郎君和王郎君他们回来了！” 柳晴顿了顿，扭头同宋明彰对视一眼。 下一刻，二人几乎同时起身：“他们在哪里？” 潘礼：“已经回了前院，王郎君状态很不好，木郎君一直在他身边安慰他，也是他让小的来通禀郎君和大娘子！” 柳晴却急急问道：“五娘呢？梁五娘子可曾寻到了？” “回大娘子，听，听说王夫人遇上了匪徒，已经身陨了。” 请假1天 第970章 我随你一同去 第970章 我随你一同去 柳晴呆了。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再次确认道，“礼哥儿，你方才说五娘子她怎么了？” 潘礼低着头：“大娘子，王夫人她，确实已经过身了。” 他们找到了她的尸体。 马车翻了，她赤条条躺在距离马车不远的山坳间，身上满是被凌虐过后的痕迹。 她的尸体已经开始发臭，只依稀还能瞧见些从前的模样。 “王郎君敛了她的尸身，他伤心过度，自那日起就再没吃过东西。” 柳晴的神情有片刻的茫然，她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宋四郎。 宋明彰微微抿了抿唇，沉声道：“你歇着，我去看看守常。” “我同你一起去！” 柳晴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率先往外走。 王威和木九郎住在前院。 柳晴夫妻到的时候，木九郎正在王威的房间。 王威躺在床上，有大夫正在为他诊脉。 “四郎、弟妹，你们来了。” 连日奔波，便是木九郎这样强健的身体也有些扛不住。 他的眼帘下方是浓浓的青影。 而王威—— 柳晴下意识地往床上之人的身上望去。 短短时日，王威便形销骨立。 耳旁传来宋明彰悲悯的安慰声：“守常，节哀。” 王威听到这话后，深深地闭上了眼。 这辈子，他最讨厌的便是这两个字。 节哀。 节哀啊……五娘……他的五娘。 宋明彰自然看到了他脸上的抗拒，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他也不再多言，只问木九郎：“贼人伏法了吗？可有抓到？” 木九郎面上划过一丝戾色：“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是事发后几日了，报了当地衙门，只是那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并未有人证，那伙贼人更是早就跑没影了。” 宋明彰沉吟片刻，问：“事发地在哪里？” “玉山县治下。” 宋明彰闻言，眸光微微一凝，正待开口说些什么，却在侧头看到王威的状态后，转了个话头道，“九哥连日奔波当是累了，你先下去休息，守常这边，有丫鬟小厮呢！” 木九郎叹息一声站起来，看着床上的王威道：“守常，人死不能复生，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伙贼子为弟妹报仇，至于旁的，且待为弟妹报了仇之后再说，你如此这般一蹶不振，于报仇无益！” 说完，他冲宋明彰夫妻二人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宋明彰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守常，你先睡一觉，等醒来了我有事要同你说。” 柳晴也嘱咐丫鬟下人道：“务必照看好王郎君。” “四郎，你打算怎么办？” 两人从王威处回来，宋明彰就开始穿官服。 今日原本是休沐，他突然穿官服，瞧着像是要去当值的样子。 宋明彰摸摸她的头，温声道：“我打算入宫面圣，玉山县附近有一伙贼寇，几年前一场大旱灾，几个流民逃窜到那里，原本只是小打小闹，至如今贼人却越聚越多，终成祸患，守常的妻子，多半上碰上了那伙人！” “所以你打算去剿匪？”柳晴眼睛亮了，“我随你一起！” “你在家等我便是，等着我，放心，我不会出事。” 说到这里，他不等柳晴回话，便转身出了房门。 只柳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神色怔怔。 第971章 番外——末世5 第971章 番外——末世5 柳晴在厨房里静静地听着雷炤和冷梦的调笑声。 食材有限，但末世又哪里有那么多讲究？ 柳晴找出几颗已经生芽的土豆，炒了盘土豆片。 客厅里已经传来了别样的动静。 男人的喘息声和女人的娇吟声，让整座房子都变得香艳了不少。 土豆片好了，柳晴盛出只放了盐的土豆片，又取出几包压缩饼干，听着外面的动静。 足足又过了十分钟，她才佝偻着身体走了出去，将饭摆上了桌。 雷炤光溜溜的脑袋上似是多了几道挠痕，冷梦则潮红着一张脸，艳若桃李。 “啧啧啧~” 赵磊从外面进来，满脸打趣地看一眼雷炤二人，道，“大哥这些日子可是憋坏了？怎的一会儿都等不及，怎么样？” 他说着走到冷梦身边，伸手飞快摸了把她的脸。 当真滑若凝脂！ 冷梦抿了抿唇，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只眼中淡淡地，不见半点方才的妩媚。 “赵哥，我现在是雷哥的人。” 雷炤哈哈大笑，就着碗吃了口土豆片。 下一刻，他眼睛一亮，目光不自觉看向柳晴：“小柳你这手艺行啊，就一把盐能做出这样的味道，这样，以后把咱们的伙食都包了！” 柳晴轻轻点头，并不说话。 这时候楚玉几人也相继出现。 空气中俱是石楠花的味道，楚玉皱了皱鼻子，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冷梦。 这个骚货，走哪儿都不消停。 赵磊走到楚玉面前大献殷勤：“楚玉，饭我已经给你盛好了，快吃。” 楚玉皱了皱眉头，瞥他一眼，沉默地坐了下来。 晚上，轮流值夜。 柳晴、冷梦、蒋天奇一起。 外面活死人遍地，但这里附近白日已经被清理干净，此刻这一方世界，倒成了世外桃源。 蒋天奇巡逻了一番，见并无异样后，就凑到了冷梦跟前，当着柳晴的面开始对她动手动脚。 “你做什么？” 冷梦是水系异能，主治疗，攻击力并不强，蒋天奇的手摸上来时，她就意识到不对，“我是雷哥的女人，你敢碰我？！” “嗤！” 蒋天奇抬起头看了一眼一旁面无表情的灰耗子，蛮不在乎道，“冷小姐，梦梦宝贝儿，今日连房间都不进就跟我大哥搞在一起了，可见你是个耐不住寂寞的，现在都末世了，你一起侍候我们兄弟，不正好吗？刺啦——” 说话间，他直接将冷梦的衣服扯烂了。 “住，住手！” 冷梦没开口，柳晴却实是忍不住了。 长时间的不说话，令她的嗓音低压哑暗沉。 蒋天奇愣了一瞬，接着丢开冷梦蹲到她的面前来，一只手直接掰起了她的下巴，“你说话了？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怎么，你替她说话，可是想代替她？啧啧，可惜了——” 可惜是个无盐女。 若然他今晚便能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了。 柳晴抿了抿唇，提醒他：“还在值夜。” “那又如何？” 蒋天奇嫌弃地丢开她，又返回冷梦身边，直接当着柳晴的面就跨坐在了她的身上。 冷梦哭哭啼啼，不住地捶打着他，却被她两巴掌抽的再不敢说话。 “婊子，你以为大哥会为了你处罚老子吗？你算个什么东西！” 下贱玩意儿。 第972章 得寸进尺 第972章 得寸进尺 “大娘子，郎君他也是担心你，才不让你一同出去的！” 淡春见她神色不对，连忙安慰她，“郎君身手不凡，便是去剿匪，那贼人怕也讨不了好，大娘子不必担心。” “我不是担心他。” 柳晴轻轻摇头，“我是心疼我自己啊。” 心疼自己是个女子，心疼这世间的女子。 从前她见过地狱，除了苟活保存自己，无力改变任何东西。 及至如今，她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大娘子！”淡春看着她的模样，莫名的有些伤感。 柳晴却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她：“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要是我不去见五娘就好了，抑或者，我当时就不应该放她走，该直接将她领到王郎君身边。” “这怎么能怪你呢？”淡春幽幽道，“大娘子你已经尽力了，只是这世上的事情本就非人力所能抗衡。” “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此事且不提，淡春你知道吗，方才郎君说要出去剿匪，我也想帮忙啊！” 特别的想，想为那个明艳活泼的梁五娘报仇。 淡春想了想，开口道：‘大娘子不如换个思路，郎君不让你跟随其实也是因为刀剑无眼，他爱重你生怕你出了什么差错！’ “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柳晴声音呢喃。 淡春顿时满脸无措。 恰此时抹冬从外面进来了。 她今日鬓边戴了两朵蔷薇，行走间暗香铺面，整个人更是如同一只花蝴蝶般窜进了柳晴夫妻的寝房，“奴婢参见大娘子。” “不必拘礼！” 柳晴随意的摆摆手，只觉得浑身都累。 身体累，心里更累。 “大娘子，奴婢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想要问问大娘子的意见？” 抹冬鼓起勇气，目光坚定地望着上手雍容华贵的女娘，有一瞬间，她觉得自惭形秽。 只想到那个清隽无双，风华绝世的郎君，她脑海里片刻的犹豫挣扎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她扭过头，看向一旁脸色同样不大好的淡春道：“劳淡春姐姐帮忙去外面守着些，我有话想单独同大娘子说说。” 淡春犹豫了一瞬看向柳晴。 “你先下去。”柳晴挥退淡春。 待房间内只剩下二人，抹冬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对着柳晴砰砰砰磕起头来。 “大娘子，奴婢，奴婢求大娘子成全，让奴婢侍奉郎君！” 柳晴瞬间黑了脸：“抹冬，你好大的胆子！” “奴婢真的不会同大娘子争什么，大娘子是什么人？奴婢又是什么人？奴婢只求能日日看着郎君，替大娘子分忧。” “我的夫君为什么需要你来分忧？” 柳晴气笑了，“抹冬，我记得自己明里暗里提醒过你不少次了，你当真以为我不会动你吗？” 说着，她抬起头看向门外，冷声道：“来人！拿着抹冬的身契，给她找个好人家，也算是主仆一场，全了情谊！” 其实哪里还有什么情谊？ 从抹冬对宋四郎生了不该有的心思那一天起，从前那些欢笑彦彦，主仆相得的时光便一去不复返了。 抹冬是个忠心的，可是她的忠心，早在喜欢上宋明彰之后变了。 变得有私心，变得贪婪，变得肆无忌惮。 抹冬闻言，霍然抬头，眸光灼灼地望着她道：“大娘子，你不能这么做，郎君，郎君他总不可能这辈子只守着你一个人过呀？不可能！” “拖下去！”柳晴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堵上她的嘴，离府之前，我不想在听到她的半点消息。” 第973章 抹冬的自信 第973章 抹冬的自信 抹冬被堵住嘴前大声地嚷嚷：“大娘子，妒是七出之一，你怎么可——唔唔唔！” 淡春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秀美的面容上没有丝毫感情。 等两个婆子将抹冬从屋里拖出来时，她微微转过头，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抹冬的眼里满是哀求，看向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热切。 淡春想了想，冲着两个架着人的婆子朝着廊下的方向微微示意。 “把她嘴里的东西先取出来！” 这里相对僻静，淡春想听听抹冬要说什么。 “春姐姐，求你帮我去找郎君，我要同郎君求情，大娘子她要卖了我，大娘子她——” “我听到了！” 淡春叹息一声道，“方才我就在门口，你和大娘子之间的谈话，我都听到了，抹冬，我帮不了你！” 抹冬先是一噎，接着急急道：“春姐姐，你只要帮我去请郎君过来就行，只要让我见到郎君，郎君一定会留下我的！” “郎君刚刚外出不久，怕是这两日都未必能回来，要怪只能怪你选的时机不对，而且抹冬，你实在太看不清自己了。” 抹冬怔怔地望着她。 淡春继续道：“郎君从前是夸过你几句，可是你大约忘记了，郎君之所以夸你，并非是因为你有多么的与众不同，归根结底，你心悦郎君，天生立场便在郎君那里，郎君喜欢你忠义忠诚，可若是被他知道，你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对他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你猜郎君会如何做？” 抹冬：“郎君他，总不可能这辈子就守着大娘子一个女子过？” “守不守着的，又同我们有什么关系？” 淡春叹道，“郎君对大娘子紧张那样子，你又不是没瞧见？怎的还犯起倔了？单就你三番五次惹大娘子不快，郎君若是知道了怕也不会轻饶于你！” 抹冬闻言低下了头，心底一阵酸涩。 淡春说的半点没有错，正因为她说的都对，她才觉得难过。 郎君如圭如璧，这辈子她就没见过比郎君更加风华无双的男子。 她知道自己生了妄念。 可是她并没有想改变什么，抑或者夺走大娘子什么。 大娘子是个好人，待人宽厚，能得这样的主人，她感到十分庆幸，可是她对郎君太寡淡了。 郎君值得这世上最好的。 “我，我只是有些替郎君不值。” 半晌，她讷讷道，“郎君对大娘子那般好，为了大娘子迄今都没有纳妾，可大娘子呢，却总对他不冷不热的！” 淡春：“……” 她简直冥顽不灵，淡春不想说话了，但看在两人一同进府的情分上，停了一会儿，她道：“罢了，我与你说不通，你们且在这里等一等，我再去求求大娘子，看她能不能收回成命？” 她、夏妆、秋浓和眼前的抹冬是一同进府的。 秋浓死得那样不体面，如今抹冬又要被赶出去，只要一想到这些，淡春就觉得物伤其类，颇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再者抹冬和秋浓背主还不一样。 所以她想试试同大娘子求情，求她不要赶抹冬走。 “春姐姐，多谢你。”抹冬殷殷地望着她，“若是大娘子不答应，那也无妨，只姐姐想办法拖些日子，让我过段时间再出府，只等郎君回来了，我便去求他！” 郎君一定会留下我的！ 她在心里暗暗道。 第974章 不需要知会我 第974章 不需要知会我 “不必多言，我意已决！” 柳晴转身，垂眸看向跪伏在地的淡春，“再一再二没有再三，我素日待她，属实太过宽厚了！” 以致于让她生出了妄念，妄想爬到她的头上拉屎。 “大娘子！”淡春恭声道，“抹冬她不懂事，奴婢代她向您赔罪了！她做了错事，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还惹怒大娘子，奴婢原不该为她求情，只是奴婢几个一同入府，她年纪最小性子最是活泼，求大娘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就绕过她这一次？” “此事与你无关，你无须自责，下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柳晴冷着脸，并没有松口。 淡春苦苦哀求了好一会儿，见大娘子丝毫不为所动，心里明白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只好先起身告退。 她出了门，朝着廊下的方向望去。 那里，抹冬仍旧被两个婆子架着，只眼巴巴地望着她，眼底满是希冀。 淡春轻轻冲她摇了摇头，而后转身,不再理会她的哀求，回了自己的房间。 抹冬最终还是被卖掉了。 宋明彰进宫一趟，于深夜形色匆匆而归。 柳晴此时已经洗完澡上了床。 见他回来，她连忙趿拉着鞋下床迎接：“怎么这么晚回来？如何了？皇上同意了吗？” 宋明彰颔首道：“皇上命安王和我一同前往玉山县剿匪，明日一早动身。” 若非要同柳晴回来说一声，他今晚原本都不打算回来了。 “是安王殿下自己求的？” 宋明彰道：“我先去的安王府，随后才入宫面圣。” 柳晴：“哦，明日何时动身？” “卯时末。” “那么早？” 柳晴看了看沙漏，忙道，“既如此天色不早了，快去洗洗早些安歇，明日还要早起。” “等我。” 宋明彰丢下一句话就进入了内室。 柳晴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了。 梁五娘的惨死的事，还要狠心将抹冬卖掉，两件事，都让她心里不大好受。 宋明彰洗完澡出来，看到的就是她盯着床顶发呆的模样：“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他撩开床帐上床，挨着她躺了下来。 “同你说件事，四郎。” 柳晴想了想，还是道，“今日，我将抹冬打发了。” 宋明彰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这却是为何？” 抹冬这个丫头他有点印象，梳头输得极好，且比较忠心，最关键的是，他就没见过柳晴生这么大气直接把丫头卖掉的。 柳晴转过身侧卧，正对着他。 她略微组织了下语言，就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宋四郎，期间还提起从前抹冬也曾就此事僭越过。 宋明彰却在听了她的话后，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 “小晴你这是，醋了？” 柳晴瞪他一眼，直接转身背对他，嘟囔道：“好了睡睡。” 跟这人也说不出什么了，没得让人气闷。 宋明彰却是胸腔震动，一股从心底生出的愉悦涌上心头。 柳晴没多就就感觉到一个温热的躯体贴上了自己的后背，紧跟着，耳边一热，宋明彰的声音顺着耳廓传到了耳中。 \"那便睡，你是家里的女主人，不过是处理个丫头罢了，不需要知会我！\" 第975章 哪里不适 第975章 哪里不适？ 翌日一大早，宋明彰就先去了趟前院。 木九郎听说他要去剿匪，死活要跟着，扬言要杀几个贼匪为民除害。 王威也从床上爬起来要跟着一起去。 木九郎将他按了回去：“守常，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你于武道一途差得太远，如今身子又是这样的，就别跟着添乱了，你放心，我同四郎一定会为你报仇！” 宋明彰也劝道：“守常安心在家里等着便是，等我们的好消息。” 王威怔怔地望着二人，好一会儿，他在床上冲着二人躬身作揖：“如此，有劳二位了。” 木九郎拍了拍他的肩膀，跟在宋明彰身后出了门。 “四郎，我们此番带多少人走？” 宋明彰回道：“五百京营将士，由安王亲自率领！” “那贼匪有多少人可知？” “玉山县这货贼人人数不少，据传多年来已经积攒到千人之众。” 木九郎顿时有些不解：“那我们只带五百人？安王不是皇帝的儿子吗？怎的他出去打仗，皇上都不给他人马吗？” 宋明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停了片刻，他才解释道：“杀鸡焉用牛刀？贼匪虽然人多势众，但不过是些乌合之众，五百人马足矣，何况不是有九哥在此吗？有你在，又有何惧？” 木九郎被戴了高帽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连见到梁五娘尸身的伤感都被冲淡了几分。 “四郎你如今的功夫可不比哥哥我差，但能得你这么夸赞，我心里还是高兴，走，带我去见五殿下。” 两人说着就往府外走去。 只临出府前，宋明彰忽然又让人将同王威、木九郎一起外出方归的秦立也叫了出来。 秦立听到郎君要带自己出去剿匪，激动地脸通红：“郎君，俺一定多杀几个贼匪！” 宋明彰眼睛觑着他，道：“就是要带你出去历练的，刀剑无眼，生死有命，你可别被几个山匪反杀了，届时便是死了，我也是要笑的！” “郎君你瞧着！” 秦立直起腰，用力地捶了胸口两下，不等宋明彰和木九郎动作，就提着斧头跨出了院门。 他们到的时候，安王已经集结了人马，在城门前等着了。 “微臣来迟了，还请王爷恕罪！” 宋明彰几人见状，连忙上前告罪。 “是本王来早了！” 安王摆摆手，有些好奇地望着宋明彰左右两个下盘极稳，一看就是练家子的人，“阿显，这二人是？” 宋明彰回道：“这位是我情同手足的哥哥，木九郎，这位是我府上之人秦立。” 安王闻言，暗暗点头。 宋明彰侧头看秦立一眼，见这大块头正眼巴巴的打量着安王胯下通体雪白的大宛马，满眼放光。 他不由轻咳一声，提醒他注意些。 秦立恍惚间听到他咳嗽，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憨实的面容上满是担忧地望着他道：“郎君可是身子不适？” 这样好的天，怎么还咳上了？ 宋明彰：“……” “郎君要是不舒服，小的这就去给郎君买药，郎君且稍等片刻，小的去去就回！” 说话间，他不等宋明彰开口，就转身朝着城门的方向跑了过去。 显然是去买药了。 安王、木九郎并一众将士眼睁睁的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越来越远。 “咳咳咳咳咳~”宋明彰没忍住，这次真的咳嗽了起来。 第976章 山雨欲来 第976章 山雨欲来 “回来！” 眼看着秦立就要走远，宋明彰连忙叫住他！ 秦立扭头，憨厚的面容上满是不解：“郎君？” “我没事，不用买药，正事要紧，莫要耽搁了王爷的大事。” 秦立闻言，连忙乖乖回转，跟在了宋明彰的一旁。 宋明彰落后一个马头跟在安王身侧，两人说起玉山县这群山匪的情况来。 “王爷，这群土匪驻扎在玉山上，玉山地形易守难攻，只要那群土匪将山门一关，我们就无从下手。” 安王点点头：“本王已经看过舆图，眼下正值盛夏，若然等到秋日树木枯黄，未必不能放火烧山，一劳永逸！” “王爷有所不知，早些年玉山县令和当地卫所就曾联手，试图剿灭这群贼匪，奈何这群贼人掳了不少良民上山，并扬言只要官兵敢强攻，他们就会杀人祭旗，加上玉山的地形，若是火攻，怕是要死不少无辜百姓，如此当地官府才束手束脚，任由这群贼匪逍遥至今。” 言下之意，便是真到了秋日草木枯黄，火攻也不可取。 安王神色冷凝，好一会儿才道：：“那卿有何计？” “昨日臣去王府之时就想过了，贼匪掳走的良民多是玉山脚下的百姓，不如王爷带着京营的弟兄们慢行，我和九哥、秦立几个先去打探下消息，若是能摸到山上找到那些百姓探听虚实，那便再好不过了。” “那本王就等你信号了。” 安王说着，扭头吩咐一旁的京营将领道，“将你们特制的信号箭给宋大人。” “是！” 宋明彰从善如流接过信号箭，带着木九郎和秦立纵马先行，片刻间便消失在了安王并一众京营将士的眼前。 而此时的金陵城中，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早朝的时候，有御史弹劾北地各州府隐瞒灾情，致使北地民不聊生，短短两月便生民乱。 群臣哗然。 赖因北方各州两个月前发生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冰雹，这场骇人听闻的冰雹过后，整个北地境内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几乎所有府县都遭了灾，田里的庄稼血本无亏，眼看今年的冬日熬不下去了。 可是这个消息，直到今日才被传到金陵。 近两个月来，长江以南歌舞升平，一派盛世繁华，而长江以北，早就满目疮痍民不聊生。 魏文帝励精图治十数年，本身也非是闭目塞听之人，可这样天大的事情，愣是半点消息也没听说。 “龙虎卫呢？监察院呢？都是死人吗？！” 魏文帝龙颜大怒，当场将几位涉事重臣下了大狱！ “皇上饶命，皇上恕罪！微臣该死！” 一时间，太极殿内哀嚎遍野。 魏文帝铁青着脸望着闹哄哄宛如菜市场一般的大殿，太阳穴突突的跳，一股腥甜涌上喉间，堪他堪从龙椅上站起身，一口鲜血便喷了出去。 “皇上！” “皇上！！” 群臣皆惊，李有德更是满脸惊慌，直接冲上去扶住了魏文帝。 “请御医，快请御医！” 太极殿内瞬间乱做一团。 片刻间，众人就见魏文帝面如金纸，气息奄奄。 几位阁臣面上神色各异，大殿内一时人心惶惶。 山雨欲来。 第977章 两妃反应 第977章 两妃反应 梧桐宫。 “什么，皇上昏倒在了太极殿内？如今如何了？御医怎么说？” 淑妃得到这个消息时，满脸震惊，震惊之余有些担心道，“皇上龙体欠安许久，原本御医就嘱咐不能轻易动怒，前朝到底发生了何事？他怎么会生这么大的气！” 竟直接昏过去了。 “回娘娘，皇上眼下还没醒，听说，听说整个太医院都去了乾清宫，朝凤宫那边已经过去了。” 大宫女望着面露忧色的淑妃，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娘娘，我们是不是也该赶紧过去？听说是北边有了灾情，但消息不知怎么被按了下来！” 淑妃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道：“好丫头，你说得对，当务之急不能慌！晋王、周王和华容呢？派人速去通知他们一声！” 大宫女压低声音道：：“娘娘放心，两位王爷和驸马早朝的时候都在呢，也是晋王派人过来，让奴婢叫娘娘早做准备呢！” 淑妃原本怦怦乱跳的心平复了不少。 “更衣！” 乾坤宫。 王皇贵妃正随侍在龙床前，静静地听着御医的回话。 “皇上急火攻心，旧疾复发，皇贵妃娘娘，娘娘须早做准备。” 说话间，老太医直接跪了下去，“微臣无能！” “臣等无能！” 其余太医跟着哗啦啦跪了一地。 王皇贵妃一双妙目闪了闪，沉声道：“住口！大魏养你们这些太医是做什么的？皇上春秋鼎盛，做什么准备？本宫要你们想尽一切办法救治皇上，若皇上有半点差池，本宫要你们的命！” “皇贵妃娘娘恕罪！” 一众太医尽皆大骇，俱都跪伏在地苦苦哀求，“娘娘饶命！” “姐姐这是做什么呢？皇上如何了？” 淑妃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跪了一地的太医，以及神色郁怒的王皇贵妃。 “妹妹来了！” 王皇贵妃见她来了，眼底划过一道冷芒，“这群酒囊饭袋竟然说救不了皇上，还让本宫做好准备，皇上危在旦夕，本宫做什么准备？简直该死！” 淑妃顾不上回话，直接跑到魏文帝床前查看他的情况。 一见之下，她脸色大变。 明明昨晚皇上留宿梧桐宫时，尚且宝刀未老……两人还叫了两次水，可不过一会儿功夫没见，他整个人却像是枯萎了一般。 淑妃悲从心来，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妹妹别难过了，皇上这样子，本宫瞧着也揪心呢，都怪那群乱臣！” 王皇贵妃见状，不由撇了撇嘴，假模假样的安慰她。 柳淑妃擦擦眼睛，轻轻点点头，然后转过身来，走到太医院院使的面前将他扶起来：“刘院使，还有什么办法能治好皇上吗？” 刘太医叹息一声，微微摇头：“皇上眼下的情况，除非用虎狼之药，然皇上龙体亏得太厉害，虎狼之药药性猛烈，一个不慎，怕是……” 他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但话里的深意，在场所有人却都听了出来。 “那，那可如何是好？” 淑妃承宠多年，进宫便沐浴圣恩，便是当年荣贵妃盛宠之时，她在后宫之中也占有一席之地。 魏文帝爱她的温柔敏慧，两人也曾在梧桐树下海誓山盟。 她虽然有旁的心思，然有一点，却是王皇贵妃没有的。 那就是，她对魏文帝是有些真心在的。 若是可以，她希望皇上活着。 第978章 请民间大夫 第978章 请民间大夫 “微臣无能，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到旁的法子！” 这时，跪在地上的一个年轻太医忽然进言道，“皇贵妃娘娘、淑妃娘娘，常有圣者大隐隐于市，眼下皇上龙体欠安，太医院众人束手无策，不如从民间试试？说不定有人会有办法？” 王皇贵妃闻言，神色淡淡地望了他一眼。 “对对，你说得对！”淑妃的眼睛却是瞬间亮了，“快，快去城中张贴皇榜，只要能治好陛下，必有厚赏！” 一旁静立的晋王听了她的话，上前两步道：“母妃，此事便交由儿臣去办！” 说话间，他转身便往殿外走去，仿佛一点都不担心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皇上驾鹤西去，皇位落在旁人身上。 淑妃满脸欣慰地看她一眼，接着转过身，看向面色沉静的王皇贵妃道：“姐姐以为如何？” 王皇贵妃：“妹妹所言极是，我泱泱大魏，人才济济，民间未必就没有圣手能治好皇上，本宫自然同意妹妹的提议。” 说话间，她又看向刘院使，问道：“只是刘院使，皇上的龙体还能撑多久？若然本宫担心大夫没找到……” 刘院使道：“回娘娘，微臣从即日起每日为陛下施针，最多十日……” 淑妃心下一凉。 王皇贵妃侧头看了她一眼，继续问道：“那本宫再问刘院使一个问题？” “娘娘请讲！” “可有法子让皇上醒过来？” “这——” 刘院使面露为难。 “刘院使但讲无妨，本宫赦你无罪！” “可以是可以，只是若强行让皇上醒过来，就会加速身体消耗，一旦那样做，便撑不了多久了。” \"好了，本宫知道了，接下来就辛苦刘院使了。\" 王皇贵妃说完，转过头看向淑妃道：“淑妃妹妹，本宫代掌凤印，接下来给皇上侍疾的事情，本宫就直接做主了，即日起后宫嫔妃每日两人轮流为皇上侍疾，各亲王皇子亦是两人一组，不知妹妹以为如何？” 淑妃定了定心道：“姐姐的安排自是极妥帖的。” “今日本宫来的匆忙，便劳烦淑妃妹妹和——” 她说着，转过身看向一旁跟着自己一起来的吴才人道，“吴才人，今日便由你和淑妃娘娘为皇上侍疾！” “妾身领旨！” 王皇贵妃满意地点点头，旋即又指了周王和轩王两位王爷一起，然后直接带着人离开了。 只是才出了乾坤宫，她脸上的神色就沉了下来。 常钰小心翼翼地上前道：“娘娘不必忧心，雍王殿下和王大人早有准备！” 王皇贵妃道：“淑妃惯会装相，本宫就是担心拖得久了，会有旁得变故，而且皇上这一昏倒也太过突然了，到底不妥！” 常钰道：“娘娘的意思是？” 王皇贵妃拨弄着涂得艳红的丹蔻，遥望不远处郁郁葱葱的御花园，幽幽道：“罢了，既淑妃提出了要请大夫，本宫自然也要做出表率，吩咐下去，若是民间有神医，尽管请进来！” 常钰闻言，脑海中蓦得划过一道身影。 只是很快，他便甩甩头将这道身影抛在了脑后。 不成的，正值多事之秋，如果可以，弟妹还是不要卷进来！ 第979章 再等两日 第979章 再等两日 接连五日，陆续有民间大夫入宫为皇上治病。 然，圣手难得。 魏文帝病恹恹躺在龙床上一直没有醒来。 想到刘院使说的皇上只能挨十日，第六日，王皇贵妃终于坐不住了。 乾坤宫的侧殿里，此时聚集了大魏最核心的人物。 后妃、王爷、阁臣、世家、宗室…… 王皇贵妃端坐于上首，一双妙目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刘院使身上：“刘院使，今日已是第六日了，皇上如何了？” 刘院使上前两步，恭声道：“娘娘，皇上他，他——” 他面露为难。 王皇贵妃眼睛闪了闪，沉声道：“柳大人、韩大人，众位大人还有淑妃妹妹，皇上昏睡多日，刘院使的话你们应当也听到了，本宫僣为皇贵妃，提议让皇上醒来。” 众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 淑妃还抱有一丝希望：“姐姐，天下能人异士何其多？要不我们再等等，说不定接下来几日会有神医能治好皇上！” 柳首辅看了妹妹一眼，在心底叹了口气，上前进言道：“皇贵妃娘娘言之有理，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皇上病重、储君未立，长此以往会动摇国本，臣请命让皇上醒来！” “臣附议！” “臣附议！” 转眼间，殿中半数人请命让太医用虎狼之药。 淑妃张了张嘴，有心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皇上此番病得实在太重，她做到这种地步，也算对得起他了，好歹醒过来，她的三郎赢面不小…… “两位娘娘、诸位大人，臣有一言！” 然而，正当淑妃放弃、王皇贵妃即将下令御医用药之际，殿内却忽然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周王身边一身绯衣、如切如磋的少年郎静立殿中，满脸端肃。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华容公主的驸马贾三道。 “贾驸马要说什么？”王皇贵妃眼中带着隐晦的恨意，冷冷瞥他一眼道，“难道是找到神医了吗？” 她原本心里存了恶意，岂料贾三道听了她的话却是点点头，正色道：“皇贵妃娘娘神机妙算，正是！” \"什么？\"淑妃满脸震惊，正经过后就是惊喜，“凤行，此言当真？你当真找到神医了？怎的半点口风也没漏出来？是哪位神医？” 周王也微微侧目，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此事他也不知道。 贾三道却镇定如初，温声回道：“原是想等神医来了之后带他入宫面圣，是以没有事先禀明母妃，让母妃担心了！” 鬼医是他的人，早在皇上病危之际，他就想着等他时日无多之际，鬼医横空出世，这样天大的功劳…… 这个口风，他只在前日稍稍和晋王提了一嘴。 淑妃关心则乱，周王又不够稳重，是以瞒了下来。 满殿皆惊。 淑妃喜极而泣：“好好好，这下好了，只是凤行，不知这神医是何人？他何时到？” “回母妃，是鬼医，也是巧了，儿臣前些日子听闻他在常州一带出没，便着人去打听，正好找到了人，昨日儿臣得到消息已经吩咐人请他来金陵了，至多后日，他便能到皇宫。” 淑妃长舒一口气，转过头看向王皇贵妃道：“姐姐，凤行既寻到了鬼医，那我们便再等两日！” “如此，自然再好不过。” 王皇贵妃能说什么？ 难道说不等了，直接用虎狼之药药让皇上醒来吗？ 第980章 刺激 第980章 刺激 计划夭折，王皇贵妃再待不下去，领着宫人出了乾坤宫。 王阁老的人小跑着追了上来：“娘娘，老爷说是想见您！” 王皇贵妃扭头看了一眼远处正往这边走来的大哥，沉吟片刻同随侍身边的常钰道：“带大兄到偏殿，本宫去换件衣服。” “是。” 常钰于是落后几步，等待王阁老过来。 便在此时，贾三道同周王相携经过。 “为善兄，别来无恙！” 常钰低着头候在路边，头顶上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一抬头，就对上了贾三道深沉似海的眼眸。 “认识？”周王上下打量一眼常钰，见他穿着内侍的衣服，不由有些好奇，“想不到凤行你还认识内官！” 贾三道眼睛盯着常钰，头也不回道：“四哥去前面等我，容我同故人说几句话。” “为善兄，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说话？” 贾三道身量略高些，加之一身绯衣锦袍，单从气势上就压了常钰一头。 常钰回头看了一眼王阁老，见他正同同僚相谈，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过不来，于是点点头，跟在了贾三道身后。 树荫茂密，夏日炎炎。 常钰望着面前几能入画的当朝驸马，心头涌上万千思绪。 贾三道肖母，他在他身上恍惚间看到了孟氏的影子。 只是他不是孟氏，他是孟氏的儿子，是一条藏在暗地里的毒蛇。 “你怎么在宫里？方才我还以为看错了。”贾三道眸光灼灼地望着他，“为善兄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些，着实让人感到遗憾！” “你听说了些？” 常钰面上扬起一抹讥诮，“我有今日，不都是拜驸马爷所赐吗？” 四郎告诉他事情真相的时候，他一度不相信阉了自己的人就是贾三道，竟是他，竟是他啊！ 贾三道眼睛闪了闪，摇头道：“想来是宋明彰同你说了什么？只是为善兄，我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会相信他的话，以为是我对你下的手呢？不瞒你说，我当时得知消息的时候，也十分惊讶！” “你别装了！” 常钰像是被撕开了血淋淋的面皮，露出内里千疮百孔的伤疤，“我知道是你，我知道就是你！贾凤行，我承认我对令慈有仰高之意，可我却从未有过亵渎之举，你不喜欢我大可以直说，为什么要那么做？” 贾三道定定地望着他，好一会儿，他忽然道：“常为善，你怎么到了王皇贵妃身边？” “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的事，不过我确实不喜欢你，相信任谁都不会喜欢你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说什么从未亵渎过，那当日在娘的衣冠冢前吟唱悼念亡妻诗文的人是谁？ “你——” 常钰恶狠狠地盯着他，“贾凤行，别以为你做了驸马就可以高枕无忧，你最好不要让我逮到机会，否则我一定会报仇！” 两人说到这里，已经彻底撕破了脸。 贾三道闻言没有再说话，只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下身一眼，面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紧接着，他转身扬长而去。 常钰却被那一眼，刺激的直接扭曲了脸。 第981章 还是提了 第981章 还是提了 朝凤宫。 见过阁老兄长的王皇贵妃大发雷霆。 “废物！废物！都是废物！” 桌上的琉璃盏遭了殃，片刻间便散落在地，一众宫娥太监被吓得战战兢兢，俱都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滚，都滚出去！” 王皇贵妃看着他们就来气，直接挥手让他们退下去。 只是凡事都有例外，常钰便是如今朝凤宫那个例外，他并没有退出去：“娘娘莫要动怒，气大伤身，值此多事之秋，若是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当了。” 王皇贵妃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语气恹恹道：“你跟在本宫身边也有段时间了，当知本宫气养功夫并不差，只是眼下这局势——” “可是对娘娘不利？对雍王殿下不利？” 王皇贵妃道：“方才见了长兄，眼下晋王和我儿在朝堂之上分庭抗礼，原本我们是占优势的，勋贵那边掌军权的镇国公、穆武候都倾向于我们，可偏偏皇上这个时候病了，偏偏贾三道那个小畜生请到了鬼医！” 顿了顿，她继续道：“若是皇上醒来得知是华容的驸马救了他，皇上的心必定会偏向梧桐宫，从前本宫和六郎做的一切就都付之东流了！” 王皇贵妃说完这话后，侧头看了常钰一眼，见他面露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由叹了口气道：“罢了，本宫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好了，本宫乏了，想歇一会儿，退下！” 常钰的脑海里蓦地划过方才贾三道诡异又恶意的笑容。 “娘娘，难道我们就任由梧桐宫做大吗？” 帝位之争素来血雨腥风，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王皇贵妃这是要做什么？打退堂鼓？ “自然不会！” 王皇贵妃面色冷凝道，“淑妃狡诈，惯会装相，别看她现在对本宫毕恭毕敬，可将来若本宫和六郎败了，她是绝对不会放过我们母子的，如此，本宫又岂能坐以待毙？” 方才她已经和长兄谈过了。 长兄负责联络朝臣，若是真的山陵崩，届时各方联动，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只是出了贾三道这个变数。 常钰看着她阴晴不定的面容，想了想，上前两步道：“娘娘，小的倒是有个法子，不知道可否解了娘娘的困局？” “哦？” 若是搁在往常，王皇贵妃并不会对他一个小小内官抱有什么希望。 可如今她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办法，正好也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话来，就道：“说来听听。” 常钰躬身道：“娘娘，若是我们先一步将皇上救醒，那得了圣心的人，不就是娘娘和雍王殿下了吗？” 王皇贵妃闻言眼睛先是一亮，只是很快，她眼底的亮光便熄灭了：“谈何容易？这些日子遍寻名医都没能找到一个可以治好皇上的人，哪里就那么容易了呢？”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又岂会不知？ 常钰道：“娘娘，小的倒是有个人选！” “快说！”王皇贵妃满脸震惊，“何人？你快说常钰，本宫竟不知这天下还有比鬼医医术更高明之人？” 鬼医虽然是个江湖郎中，但一身医术出神入化，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便是王皇贵妃这等宫廷贵人也有所耳闻，多有推崇。 常钰：“娘娘也见过她，正是臣的表弟媳，柳晴柳娘子！” 第982章 话从前 第982章 话从前 朝中局势翻涌，体现在金陵城中，便是最近街上多了许多巡逻的官兵。 柳晴是在皇榜张贴的次日得到的消息，潘礼来禀告时，犹豫着问她：“大娘子，你要不要试试？” 若是成了，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柳晴当时正在书房抄医书，闻言头也不抬道：“不用了，揭榜的都是男大夫，我一个女子，还是不出这个头了。” 无论治好治不好，都太扎眼了。 潘礼心下有些可惜，大娘子的医术高明，多少旁人治不好的疑难杂症都被她治好了，就连桃花姐的癔症都是她治好的，只可惜到底受限于女子的身份。 “大娘子言之有理。” 柳晴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转而问起旁的事情来：“前院王郎君如何了？身子可大安了？” “回大娘子，已经好很多了，郎中说王郎君是心病，这心病还需心药医，一时半会儿若是他想不开，属实没有旁的办法。” 柳晴叹了口气：“罢了，我知道了。” 她说着站起身道：“我去瞧瞧他。” 她自己就是郎中，王威回来那天就病倒了，她本来打算帮他瞧瞧的。 宋四郎却拦住了她。 “你我都知道他经历巨变，身体和心灵都遭受了极大的创伤，这样的病症便是寻常大夫都知道，你就不必帮他看了，请外面的郎中。” 柳晴当时就觉得无语。 却听他继续幽幽道：“小晴，你之前答应过我不再为旁的男子看病，守常又在咱们家住着，还是避避嫌比较好。” 因此，王威的病一直是府外的大夫帮忙看的。 柳晴想着心事，一路来了前院。 王威这两日精神好了些，此刻正在房中读书，听到下人说内院大娘子来了，他连忙起身迎了出来。 “嫂夫人！” “守常！” 两人互相见礼后，柳晴打量他一眼。 但见面前的少年郎面容苍白，神情憔悴，不过短短时日便瘦了许多。 她不由心下叹了口气，开口道：“听礼哥儿说你好些了，我便来瞧瞧你。” “多谢嫂夫人关心，我已经无大碍。”王威苦笑一声，面上的神情有些恍惚，“这些日子让你们担心了，一直以来，多亏了你们夫妻二人照顾，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可柳晴却懂他的意思。 “不过举手之劳，何况四郎难得有个知交，说来不怕你笑话，当日表哥带着你去家里，我和爷爷奶奶都特别高兴。” 宋四郎一直都很独。 性格孤僻，特立独行，从不与人结交。 听到他交了好朋友，老两口和她都高兴坏了。 “明彰脾气不好，但却不是坏人。” 王威听他提起从前，苍白斯文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怀念，“从前在青山书院，我、他，还有为善，我们三个最好了，缘分这事儿也是奇怪，明明我最开始同五娘的兄长最好，可到后来，明彰出现了，我们竟更相得。” 柳晴：“他虽不是什么坏人，却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对了守常，我们见到表哥了。” 第983章 别来无恙 第983章 别来无恙 王威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常钰。 “是为善？可是常为善？” 柳晴眼睛盯着他，轻轻点头：“不错，表哥他如今在宫里皇贵妃娘娘身边当差，瞧着也是皇贵妃身边的红人了。” “他怎么——竟入了宫！” 王威话转了个弯儿，却蓦然间想起了什么，面上的神色顿时变得复杂难辨。 “我们原也不知道，还是上次宫宴遇到了他，他留了传信之人，你若是想见他，我明日便让人联络那个传信之人。” “方便吗？” 听说了常钰的消息，王威自然极想见他。 柳晴来前院，潘礼和淡春都跟着，为免闲话，此刻二人也都在房中。 闻言，潘礼忍不住开口道：“近日宫中不太平，依小的所见，王郎君还是再等等去见常郎君。” 王威这些日子浑浑噩噩，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 见潘礼一个家奴都道时局不稳，他不由有些好奇。 潘礼：“数日前皇上重病，城中张贴皇榜，招募民间大夫，只是五日过去了，迄今都没人让皇上醒来。” 王威心下一惊，接着扭头看向柳晴，面上的神情有些惊疑不定：“嫂夫人，你方才说为善是在王皇贵妃身边当差？” 柳晴点点头：“不错。” 王威叹息一声道：“偏偏这么巧。” 照理说常钰如今已成阉人，能入宫在后宫地位最高的嫔妃跟前当差，体面又荣光，可谓是一步登天，可如今这时局。 他虽没有做官，却也知道，大魏将来的皇帝，非三即六。 雍王六皇子什么都好，然就是太好了，反倒没有晋王更得人心。 常钰伴驾王皇贵妃，原是好事，但成王败寇，一旦王皇贵妃和雍王落败，作为皇贵妃身边之人，常钰必然是首当其冲要被清算。 柳晴道：“谁说不是呢？只是眼下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便是表哥想退，怕也没那么容易了。” 王威沉思片刻，开口道：“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想办法将他摘出来。” “大娘子，有人递了拜帖说是要见你！” 王威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罗林殷勤小心的声音。 柳晴愣了一瞬，下意识看了王威一眼。 “进来。” 是他的房间，王威便出声道，“大娘子在，你进来说话。” “是。” 罗林进屋将拜帖恭恭敬敬交给柳晴。 柳晴打开一看，下一刻，变了脸色：“快请！” 一边说，她一边已经往外走了。 王威有些奇怪地望着她。 却见她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顿住脚回头：“守常，随我一同前来。” 待客的厅堂里。 王威满脸震惊惊喜地望着面前身材高大，面容白皙俊朗之人。 “为善，竟然真的是你！” 当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他方才嫂夫人提起他，他便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常钰见到他也是百感交集。 他控制不住上前，一把抱住王威，狠狠地拍着王威的后背道：“王守常，许久不见。” 别来无恙。 第984章 上门求情 第984章 上门求情 “无恙，我无恙！” 王威眼睛热热的，鼻子也有些发酸，搂着常钰的手臂用力收紧，“怎么一声不吭就离开了？你可知，可知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 说的是他当日留下一封信不告而别的事。 “我想要活着，想要活着就得走出来。”常钰也红了眼眶。 否则他就要发疯，控制不住想去死！ 王威眼睛不受控制的模糊了起来。 “既然找到了落脚的地方，又为何不来信？常为善，你好狠的心！” “让你们担心了。” 常钰轻轻推开他，心底泛暖：“入宫后，颇费了番波折，我不想让你们担心我，不过现在好了，我们都还好好的。” 无论彼此经历了什么，好歹如今都还活着，活生生的站在彼此眼前。 王威抹了把眼睛，红着眼睛看向他，面上似哭似笑：“方才听嫂夫人说了，你如今出息了，成了皇贵妃身边的额大红人，可了不得了！” 常钰面上的神情有瞬间的僵硬。 只是很快他便恢复如常。 接着，他转头看向一旁静静地望着他二人的柳晴，开口道：“弟妹，让你见笑了。” 柳晴摇摇头，温声道：“表哥说哪里的话，能见到你，不只是守常，我也很开心，只是宫中轻易不得外出，表哥今日可是有什么事情？” 常钰闻言顿了顿，面上有些为难。 王威在一旁瞧着道：“怎么？可是许久未见，都同我等生疏了？既有事为何不说？” 常钰叹了口气道：“原本我是不想将弟妹卷进来的，可是时局动荡，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弟妹不帮忙，我怕是此生都要止步于此了。” 不止如此。 他已经见过贾三道，并同对方撕破了脸。 若是王皇贵妃和雍王败了，他是决计活不过第二日的。 可是他不想他们败，他想风风光光地做大太监，想让姓贾的付出代价！ 柳晴闻言，轻蹙起眉头：“不知表哥想让我帮什么忙？” 常钰面上浮现出一抹愧疚：“弟妹，皇上危在旦夕，御医只能拖十日，今日已是第六日，原本皇贵妃娘娘等人已经下定决心要用虎狼之药，先让皇上醒过来，然值此之时，贾三道却突然称他找到了鬼医，还说鬼医有办法治好皇上。” 其余的话他没说，但无论是柳晴还是王威都不是傻子。 贾三道是晋王淑妃一派的人，若是皇上被鬼医所救，那王皇贵妃和雍王就没什么可争的了。 “所以表哥是想让我进宫医治皇上？” 柳晴叹息一声，“我并没有把握能治好皇上，表哥须知道。” “弟妹医术高明，世所罕见，只因女子之身明珠蒙尘，我知道今日前来求见弟妹，属实唐突，然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还请弟妹原谅我的冒失。” 道理都知道，可事情到了这份上，常钰真的不知道除了柳晴出面，他还有什么办法。 “嫂夫人。” 王威望着满脸殷切的常钰，目光也不自觉落在了柳晴身上。 柳晴对上二人的视线，微微闭上眼，复又睁开，到底还是道：“那，我便走一趟。” 第985章 治疗 第985章 治疗 乾坤宫。 威严无双的魏文帝依旧无知无觉的躺在床上。 短短数日，他便憔悴了许多，面容苍白，身材瘦削。 柳晴端坐在床上，正凝神为他诊治。 “如何了？皇上他怎么样了？你真的会看病吗？” 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柳淑妃有些狐疑地望着她，嘴里的话却是同王皇贵妃说的，“姐姐，她一个女子，当真能治好皇上吗？姐姐不会是担心鬼医治好皇上，就抢先一步找了人来为皇上医治的？” 老实说，在王皇贵妃扬言找到了能治好皇上病的人后，淑妃的心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是，她是希望魏文帝能够好转，继续当皇帝，然后她和儿子仍旧稳稳当当的做宠妃和王爷。 可是这须得有一个前提。 那便是，皇上是由他们的人治好的。 风行找到了鬼医，这是多么振奋人心的一个消息啊。 原本他们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只等后日鬼医进宫医治皇上，甚至说句不好听的，便是鬼医失手，最终皇上没能救回来，他们也做到了仁至义尽，赢得了名声和体面。 可是才过了不到一日，事情就出现了转机。 王皇贵妃这个女人，还有—— 淑妃想到这里，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面上的神情变得复杂难明。 王皇贵妃一直注意着她，闻言，她轻轻勾唇，嘴角扬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妹妹这是怎么了？前些日子，本宫可是听过不少次妹妹说的，这天下能人异士何其之多？女子怎么了？管它黑猫白猫，能抓住耗子的便是好猫，同样的道理，只要能治好皇上，是男子还是女子，又有何妨？” “姐姐言之有理！” 淑妃秀美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是我短视了，我只是太担心了，毕竟皇上如今的身体，稍有不慎，你我都担待不起啊！” 王皇贵妃听了她的话，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仍旧不动神色。 “柳氏，皇上的病你可有几分把握？” 柳晴此时已经诊完了脉，此刻正为魏文帝检查舌苔，闻言，她头也不抬道：“回娘娘，臣妇可以让皇上醒来，但是皇上的龙体已是油尽灯枯，若是皇上醒来后，不再轻易动怒，当还有三旬的寿命！”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在场众人听到这个消息，无不震惊、唏嘘、喜出望外。 王皇贵妃更是狂喜：“柳氏，本宫命你全力救治皇上，待皇上醒来，本宫定会亲自求皇上赏赐与你。” 柳晴:“娘娘放心，臣妇自当尽心竭力。” 柳晴说完这话后，就又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医治魏文帝中。 她命内侍官褪去皇上的衣服，而后取出针包，认真的施起针来。 大殿内静悄悄的，一众人俱都屏息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等待见证奇迹。 约莫一刻钟后，柳晴施针完毕，魏文帝的身上插满了银针。 柳晴站起身，先就着一旁宫女端着的清水洗了洗手，然后走到名贵的香檀木案前，提笔写下一个药方。 “劳烦照着这个药方给皇上煎药！” 王皇贵妃满面肃然，直接吩咐常钰道：“常钰，你去盯着些，稍后亲自将药端来。” “是。” 第986章 醒来 第986章 醒来 待王皇贵妃亲自喂魏文帝服下药后。 乾坤宫众人陷入了漫长的等待中。 柳晴静静地站在常钰身后，表情镇定，似乎成竹在胸。 “弟妹，皇上他？” 常钰凑到她耳边，小声询问，“弟妹当真有法子让皇上醒过来吗？” “表哥稍安勿躁。” 柳晴轻声回道，“皇上急火攻心，痰迷心窍，以致触发旧疾，其实要醒来并不难。” 难的是醒来以后的护养。 即便魏文帝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却也逃不脱生死轮回。 皇宫里不会缺天材地宝，奇珍异药，然除非有能起死回生的药物，否则他便是醒来，也只能吊三个月的性命。 便是这还有个前提，就是他再不能动怒。 常钰吸了口气，白皙俊朗的面容上满是感激：“无论如何弟妹，今次你帮了我的大忙！” 他心里愧疚，这却不是假的。 原本他们可以置身事外，甚至他也知道，从前四郎是晋王那边的人，可因为他，弟妹不得不进宫为皇上治病。 柳晴道：“表哥不必见外，若是四郎知道了，定然也会做出同我一样的选择。” “只是如此一来，贾三道必定会忌恨于你！” 柳晴摇了摇头，轻笑出声：“表哥，便是没有此事，我们同他之间也早就回不去了。” 而且她没同常钰说的是。 从方才她开始为皇帝治病时，就有一道不容忽略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她。 这目光，充满侵略性，让她如芒在背。 她知道那是贾风行的目光。 她坏了他的好事，眼下他还不知道在心里怎么恨她呢。 “弟妹你放心！” 常钰面白无须，侧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身姿如玉的驸马爷，沉声道，“我一定不会让他伤害到你！” “皇上动了！皇上动了！” 忽然，一直守在魏文帝身旁的李有德惊声尖叫了起来，“皇上！皇上您醒了！您终于醒了，吓死老奴了，吓死老奴啦！” 李有德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 若说这殿中，真正想让魏文帝醒过来好起来的人，屈指可数。 而这些屈指可数的人中，李有德无疑是最有真心的一位。 他从小跟在魏文帝身边侍奉，一身荣辱都在他的身上，若是皇帝没了，他也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王皇贵妃和淑妃也都在旁边守着。 听到李有德的声音后，二人齐齐看向魏文帝。 但见龙床上的九五之尊依旧一脸病容，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缘故，两人俱都觉得这时的魏文帝脸上似乎多了几分血色。 “皇上！” “皇上！” 淑妃担惊受怕了几日，此刻再忍不住扑到魏文帝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魏文帝只觉得眼皮沉重的厉害。 接连数日，他都困在梦中醒不过来。 身上仿佛压了块巨石，沉重到几乎将他压垮。 忽然—— 他感到胸口处一轻，不知何时，那块巨石被人搬走了。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人影晃动，停顿了片刻，他才看清楚了眼前红着眼睛梨花带雨的人，正是自己盛宠多年的淑妃。 “爱，爱妃，朕，朕没事！” 淑妃没忍住，哇的一声哭出了声：“皇上，您是要吓死臣妾啊！” 第987章 你想要什么 第987章 你想要什么？ 昏迷了数日，魏文帝终于醒了过来。 就着淑妃的手饮了半碗水，他感觉精神好了些，挣扎着便要起身。 “父皇才醒，不可妄动！” “皇上您好生休息，好不容易醒来了，先别起身！” “……” 殿中众人如临大敌，一时间龙床前围了一大帮龙子凤孙，宗室贵胄。 王皇贵妃表现得十分端庄。 她虽然暗恨淑妃装模做样，却知道此番自己的功劳跑不了了，便也不跟着往前凑，只站在一个不容忽视的位置，用帕子细细的抹着眼泪。 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 魏文帝的目光扫过殿中众人，最终落在了几位阁臣和六部尚书的身上。 “北地灾情，如今如何了？朕昏睡了多久？” 李有德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回道：“皇上，您昏睡至今已有七日。” 魏文帝心下微微一沉。 却在下一刻，听到柳首辅老成稳住的声音：“皇上放心，这些日子，臣等虽心忧皇上龙体，然却不敢忘记北地数十万百姓还处于水深火热当中。” “老臣和诸位大人、几位王爷，已经派钦差前往北地救灾，稳定民心！” 魏文帝长舒一口气，接着追问道：“派了何人去？” “谢玉安谢大人。” “不错。” 魏文帝听到这个人选，彻底放下心来，这才有功夫问两位妃子：“朕，此番能醒来，全赖两位爱妃并诸位臣工。” 这些日子他虽昏睡不醒，但意识却不总是不清醒的。 偶尔，他也能听到床边有人在说话。 “臣妾不敢当！”淑妃抹着眼泪，摇摇头道，“臣妾无能，都没能为陛下做些什么！” 魏文帝勉力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淑妃的胳膊，声音温和道：“朕知道，爱妃的心意朕都知道，爱妃已经尽力了。” 李有德同样抹着眼泪道：“皇上啊，您病着这些日子，多亏了两位娘娘，若非两位娘娘主持大局，为陛下请来神医，老奴，老奴都不敢想……”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魏文帝却知道他的意思。 “此番为朕治病的，不知是哪位？” 施针的时候，他就隐隐有了感觉，恍惚间这次的大夫手法上似乎不同于往日太医院的人。 王皇贵妃闻言，瞬间觉得面上有光。 她满脸温和地转过头看向一旁垂首而立的柳晴道：“柳氏，还不见过皇上？” 柳晴连忙上前两步，躬身施礼道：“臣妇柳氏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文帝见是一名女子，虎目中划过一丝诧异。 只是很快，他便摆摆手,温声道：“免礼！只是你是何人之妇？” 她自称臣妇，定然是丈夫有官职在身。 王皇贵妃笑着接口道：“皇上有所不知，这柳氏，便是咱们今科状元郎的妻子，臣妾也没有想到，柳氏一介女流，一身医术竟然如此出神入化，当真令人惊叹！” 魏文帝闻言，目中的讶异之色更浓。 他再想不到面前的小妇人，竟是他看好的年轻翰林之妻。 “原来如此，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他感叹一声，接着面容温和地望向柳晴，问她，“柳氏，你救了朕，说，你想要什么？” 第988章 应允 第988章 应允 柳晴飞快抬起头看了魏文帝一眼。 魏文帝何许人也？ 他顿时意会，挥挥手让在场众人都退下，只留了李有德在一旁侍候。 待殿内只剩下三人，柳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厚恩，臣妇确有一事相求。” 魏文帝神色温和，轻咳一声道：“但讲无妨！” “臣妇求陛下开恩，准了家夫外放云州的请求！” 魏文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好一会儿，他道：“柳氏，你可知道，朕有意让宋显做国子监祭酒？” 见柳晴面露疑惑，李有德代为解惑道：“夫人有所不知，凡入内阁者，有两个位置必是要经一遭的，太子詹事抑或国子监祭酒！” 眼下太子未立，魏文帝同柳晴透了这个口风，明显是十分倚重宋明彰。 柳晴愣了一瞬，旋即满脸受宠若惊。 “皇上厚爱，臣妇和家夫铭感五内！” “如此，你还要坚持他外放吗？” 想到宋明彰，魏文帝威严憔悴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叹息，“显者达也，老五为他取这个字属实不错，然云州苦寒，你当知晓，你们此去，怕是此生都无法再回金陵。” 柳晴想了想，恭声回道：“皇上，家夫常提起您是一位雄主，他能被您钦点为状元，实乃无上荣光！既为臣子，便要为大魏百姓谋福祉，云州虽苦寒，然有沃野千里，若他有生之年能将云州打造成北疆粮仓，死而无憾矣！” 魏文帝怔住了。 李有德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神情竟是前所未有的舒展。 皇上! 他在心里十分认同柳晴的话。 皇上确实是为雄主，只是他的身体太差了。 大魏在他的治理下，好不容易出现中兴之势…… 魏文帝是天下至尊至贵之人，平日里阿谀奉承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然饶是如此，他听到面前小妇人的话，还是觉得心情舒泰。 只是很快，他的好心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想起了北地灾情。 若他真是雄主，为何闭目塞听到如此地步？ 若上天真的庇佑他？为何他在位这些年，灾难频发，有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罢了，若是他执意要走，朕自不会阻拦！” 说着，他扭头看向李有德道，“传朕旨意，命宋显赴云州任知府，襄助安王同治云州！” “是。” 李有德应了一声就下去做事了。 柳晴再次俯身叩拜：“臣妇叩谢皇上圣恩。” “平身。” 魏文帝抬手让她起来。 殿中的博香炉散发着袅袅的龙涎香气，魏文帝有些虚弱地靠在大引枕上，忽的开口问她：“朕还有多少日子？” 柳晴深吸一口气，如实回道：“皇上接下来须静心静神静养，切勿再轻易动怒！” “朕的身体朕自己心里有数，你便照实说，朕赦你无罪！” “至多三月。” 殿中顿时陷入了沉默。 待柳晴离开，李有德草拟了旨意归来，魏文帝看向他，面上露出下世的光景来：“朕老了，该立太子了，你的意思呢？” 李有德惶恐，直接跪了下去：“皇上，老奴，老奴怎敢妄议朝政？” 魏文帝笑着摇摇头：“你这老货，忒得小心了！跟了朕这么多年，出去谁不敬你三分？偏做这幅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老奴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皇上的想法便是老奴的想法！” 李有德眼含热泪，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老奴就想着，想着若是能将老奴余下的寿命抵给皇上，那该有多好啊！” 他想让他活着，长长久久的活着。 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989章 黄白之物 第989章 黄白之物 才出了乾坤宫，柳晴就被两方人马拦住了。 “宋夫人，皇贵妃娘娘\/淑妃娘娘有请！” 柳晴神色平静地望着面前的两名小太监，想了想，还是道：“劳烦告知淑妃娘娘一声，就说我先去朝凤宫给皇贵妃娘娘请安，之后再去梧桐宫拜见淑妃娘娘！” 皇贵妃要比淑妃位分高，按理也是要先去朝凤宫。 淑妃宫中的小太监不敢置喙，应了一声就转身匆匆去赴命了。 朝凤宫。 王皇贵妃容光焕发，颜色更胜往昔。 “常钰，说，你要什么赏赐？只要本宫能做到的，绝不吝啬！” 常钰腆着脸上前，白皙俊朗的面容上堆满了笑容：“那小的就斗胆提了，娘娘，司礼监那边，不知道小的能不能有这个想头？” 王皇贵妃闻言愣了一瞬，旋即道：“你这猴儿，倒是乖觉！怎么，这朝凤宫的大太监都容不下你了？” 常钰谄媚道：“娘娘有所不知，小的是半路净身，原也读过几本书，做过那蟾宫折桂的美梦，只是一遭逢变，便是连做这个梦都成了奢望！”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王皇贵妃见状，那颗素来冷硬的心难得变得柔和了些许。 “罢了，你如今是朝凤宫的掌事太监，原就应该是司礼监的人，否则本宫的面子往哪儿搁？” 常钰面上划过一丝狂喜：“小的多谢娘娘厚爱！” “免礼。” 两人正说着话的功夫，有小太监进来传话：“娘娘，宋夫人到了。” “宣！” “臣妇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王皇贵妃上下打量柳晴一眼，见她举止有度，神情落落大方，通身没有半点小家子气，不由暗暗点头，温声道：“免礼，赐座。” 待柳晴坐定，她再次开口：“柳氏，本宫再想不到你一介女流，医术竟然如此了得，此番皇上醒来，你有功于大魏，有功于本宫，说，想要什么赏赐？” 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都喜欢“赏赐”这两个字。 柳晴接连听到，此刻已经十分平静了。 她缓缓起身，躬身道：“回娘娘，皇上是大魏之主，能为皇上和娘娘分忧，臣妇不敢居功，况臣妇不过一内宅夫人，此番若非表哥前去告知，臣妇怕是还蒙在鼓里！” 王皇贵妃看了常钰一眼，笑着道：“知道你们兄妹情深，放心柳氏，你自说你自己的请求，常钰，本宫额外有赏！” “弟妹，娘娘仁厚，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常钰也在一旁插科打诨。 柳晴见状，眉头轻扬，表情松快：“那，那臣妇就斗胆了，娘娘有所不知，臣妇是个俗人，素日最喜黄白之物！” 王皇贵妃等了半天，万万没想到柳晴就提了这么个请求。 她不由失笑出声：“好，好，来人，赐柳氏黄金千两，绸缎百匹，从本宫的私库里走！” “是！” 柳晴躬身拜谢：“多谢娘娘赏赐，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柳氏不必多礼！” 一桩心事了解，加上狠狠将了梧桐宫一军，王皇贵妃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看什么都觉得特别顺眼，尤其是面前这个妇人。 “到底只是些黄白之物，说来本宫的二兄也曾受你相救，如今你又救了皇上，柳氏，你是本宫的恩人！” 第990章 人各有志 第990章 人各有志 “娘娘言重了，臣妇惶恐，愧不敢当！” 柳晴连忙又躬身拜谢。 “罢了，本宫瞧着你也拘谨，下去，听说梧桐宫那边也传了你！” 王皇贵妃见她识趣，挥挥手道，“本宫给你个牌子，日后无事，可以常来本宫这里，正好你医术高明，往后本宫的平安脉便交给你了！” 柳晴一听这话，原本已经直起来的腰再次躬了下去：“回娘娘，臣妇不日就要随家夫赴云州上任，娘娘的平安脉……” “你要走？不对，你丈夫要去云州?” 王皇贵妃愣住了，“这却是为何？云州苦寒，本宫听闻你丈夫颇有本事，深得皇上赏识，怎么好端端的京官不做要去那里？” 柳晴想了想，将方才在魏文帝面前说的话，精简润色了一般，告知了王皇贵妃。 王皇贵妃闻言，久久未曾言语。 柳晴说的话，她自然是半句也不信！ 宋明彰这样，分明就是要躲出去，远离纷争。 可人家不愿意投向他们，如今又帮他们立了一大功，她到底也不再强求，只面上的神色肉眼可见的淡了几分。 “罢了，人各有志，下去。” “是。” 柳晴出了朝凤宫，又往梧桐宫而去。 不同于朝凤宫的欢快气氛，此刻梧桐宫的上方，仿佛笼罩了一层阴云。 “凤行，既有鬼医的行踪，为何不早些报上来？此番让朝凤宫那贱人拔了头筹，老六的尾巴不得翘上天？这倒罢了，关键是父皇那里！” 华容神色阴沉，看向贾三道的目光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意，“你别跟本宫说你也是才知道，鬼医还没到金陵，你说的话，本宫半个字都不信！” “怎么？你倒是有能耐，怎么不自己找鬼医？” 周王不乐意了，“我观你也是事后诸葛亮，凤行好歹想出了法子，此番若非那柳氏突然冒出来，这泼天的功劳就是我们的了！该死的柳氏！” 说起柳晴，周王满脸杀意，“母妃，稍后那小贱人来了，儿子寻个由头，直接打死！” 淑妃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道：“好了，这么大的人了还意气用事，柳氏刚刚救了皇上，转身就死在了梧桐宫，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在跟那边打擂台？” 华容亦是满面嘲讽：“李承武，一味地蛮横嗜杀，只会让人觉得你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 “你，你竟然敢这么同我说话？李承媛，长幼有序，尊卑有度，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的兄长！” “做兄长就要有兄长的样子，你瞧瞧你自己，觊觎妹——” “好了！” 原本一直作壁上观的晋王听不下去了，他开口打断二人的争吵，转而看向淑妃，沉声道：“母妃无须太过忧心。” 淑妃面露愁容：“文儿啊，母妃怎么能不忧心？你父皇只有三个月的寿命了，今日之后，他一定会议立太子，六郎自小受宠，我怎么能不担心？” 如今距离那个位置只差一步。 晋王道:“王家势大，父皇投鼠忌器，母妃，当此之时，是要叮嘱舅舅，务必约束柳氏子弟，然后——” 说到这里，他上前两步走到淑妃身边，对着她耳语几句。 淑妃闻言，面上的神色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下来。 第991章 刁难 第991章 刁难 正在此时，小太监进来回话：“娘娘，柳氏到了。” 淑妃闻言，给在场的儿女使了个眼色，众人重新坐定。 “宣！” 柳晴缓步进来，先后给淑妃和晋王、周王并华容和贾三道行过礼。 给华容行礼时，她清楚得感觉到头顶上方处传来一道恶意的打量。 贾三道这里，倒是神色如常。 “柳氏，你好大的胆子啊，身为人妇不在家好生相夫教子，却行些下九流之事，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一上来就是一顶大帽子，柳晴知道这位就是周王。 天朝贵胄，龙子皇孙。 也是害得刘桃花一家家破人亡的刽子手。 “王爷所言，臣妇不敢苟同！” 医道一途被列入下九流，他这是因为自己治好了皇帝，暗中发难呢。 “大胆！” 周王眼睛一瞪，面上的神情瞬间变得狠辣无比，“你敢顶嘴？” 柳晴眼帘微垂，姿态不卑不亢：“回王爷，人食五谷杂粮，就没有不生病的，臣妇从来不以行医救人为耻！”也不认同救死扶伤是下九流。 当然，后面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柳氏，你当真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 华容近来看自己的四哥颇为不顺眼，然饶是如此，也不妨碍她讨厌柳晴。 “臣妇不敢！” 柳晴微微躬身，嘴里道不敢，面上的神情却丝毫不怵！ “你——” 华容张嘴，待要开口好生教训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妇人，却被上首一道轻柔威严的声音打断：“好了媛儿！” 淑妃秀美的面容上淡淡的。 她的目光自上而下打量过柳晴，而后对着周王兄妹二人道：“柳氏救醒了你们父皇，实乃我大魏的功臣，你二人不得无礼！” 若刚进来时，她这般说，柳晴心里自然会感激她。 可眼下这下马威已经给过了，淑妃娘娘才大发慈悲来唱红脸，属实有些装了。 柳晴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地站着。 淑妃再次打量她一番，美眸中几不可查划过一丝冷意：“柳氏，皇上还有多少日子？” 柳晴：“回娘娘，臣妇不敢有半点期瞒，皇上的龙体，正如臣妇在乾坤宫中所言。” 没明确说有多少日子，但在乾坤宫中，她当着众人的面说了皇上活不过一个月。 “你倒是乖觉！” 淑妃轻叹一声道，“罢了，接下来无论你说什么，本宫都赦你无罪，本宫问你，皇上当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吗？” “回娘娘，是。” “当真没有半点法子了吗？” 柳晴：“回娘娘，天下能人异士何其之多？皇上的龙体，臣妇确实没有法子了，不过旁的神医，说不定可以。” 这些人加起来有八百个心眼子。 柳晴觉得自己一个不慎就会掉到陷阱里，是以每句话，她都斟酌再三。 淑妃满脸复杂地望着道：“如此，本宫知道了。” 顿了顿，她又问：“柳氏，你救了皇上，说，想要什么赏赐？” 又来了。 柳晴眼皮都不眨一下，恭声道：“多谢娘娘厚爱，臣妇不敢居功！” “行了，别装模做样了！” 周王其实隐隐听到些风声，此刻见到柳晴，只觉得二人天生气场不和。 他再一侧头，恰好就看到贾三道佯装不在意落在柳晴身上的目光。 心底莫名生出怒意几乎瞬间湮没了他的理智，“蓬门小户出来的，怕是都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第992章 懿旨 第992章 懿旨 华容看看贾三道，又望向周身泛着酸味的周王，冷笑一声道：“四哥，这你就错了！这柳氏不仅医术好，便是赚钱的本事也是响当当的，樊福安没同你说吗？城中如今日进斗金的国色天香便是她的！” 她这却是冤枉樊福生了。 当日从国色天香铩羽而归后，樊福生就匆匆去见周王。 只是当时周王正在为旁的事情操心，樊福生的话他只过了一耳朵便抛在了脑后。 周王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阴沉无比。 “是吗？” 他表情阴鸷，手指轻叩桌案，两只眼睛毒蛇般盯着柳晴，眼底满是怨毒之意。 有宫人走到淑妃身边小声说了几句。 片刻间，淑妃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了柳晴一眼道：“皇贵妃娘娘已经赏赐过你，本宫到底不能越过她去，来人！” 她说到这里，冲着殿外喊了一声。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四个小太监抬着一块金匾走了进来。 在场众人循声望去，一块烫金的牌匾便浮现在了眼前。 上书“妙手仁心”四个大字。 “这金匾是临时做出来的，多少都有些粗糙，柳氏，你可喜欢？” 柳晴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臣妇多谢娘娘赏赐！” 淑妃摆摆手道：“你既有一身本事，便不该被拘在后宅，本宫虽然也是女子，却也十分认同你方才所说的话，这行医救人，乃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我大魏能有你这样的女大夫，是百姓的福气！” 说着，她扭头冲着一旁的大太监轻轻点了点头。 大太监掏出一道加盖了淑妃印玺的懿旨朗声读道：“淑妃娘娘懿旨，今有医女柳氏，兰心蕙质，妙手仁心，一身医术出神入化，虽为女子之身，却有济世救民之心，即日起，着其重开济世堂，救死扶伤，恩泽百姓！” 懿旨一出，跪在地上接旨的柳晴直接呆住了。 “柳医女，你还在等什么？” 大太监见她发呆，面露不满之色，“淑妃娘娘抬举你，还不谢恩接旨？” “娘娘，臣妇——” 柳晴下意识地看向淑妃，打算拒绝她。 只是不等她说完，淑妃就抬手打断她道：“柳医女，本宫听闻你从前就曾在医馆坐过馆，既如此正好将济世堂交给你，不为旁的，就只一点，本宫就觉得你不该推辞。” 这就医女了。 不知怎的，明明淑妃说的话做的事，是她一直以来都十分期待的，可真到了这时候，柳晴却感到了不安。 耳边继续响起淑妃有些意味深长的话：“本宫虽虚长你些年岁，却也是妇人，你我皆是妇人，当知妇人看病有多难，有多少妇人因为顾忌名声讳疾忌医，羞于启齿，延误了病情命丧黄泉？” 柳晴再想不到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底有些动容。 华容却等不及她回话，只冷着脸道：“柳氏，你敢抗旨不遵？母妃的懿旨你敢不接？” 柳晴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对着那太监捧着的懿旨恭恭敬敬叩了一首：“臣妇谨遵淑妃娘娘懿旨。” 第993章 后续 第993章 后续 柳晴离开后，周王有些不解地问道：“母妃，这柳氏坏了我们的好事，您何故如此抬举她？” 淑妃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呀！” 她不大想解释，揉了揉额头，秀美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疲色来：“行了，都回去，本宫有些乏了，你有什么不懂的，便问问你三哥、妹妹妹夫。” 兄妹三人并贾三道闻言，连忙起身告退。 周王带着疑问同晋王一起，贾三道和华容则匆匆出了梧桐宫。 “三哥，母妃此举是有旁的用意吗？” 晋王看了他一眼，面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阿武，外人都道你英明神武，聪明绝顶，为兄却觉得他们不是真的了解你！” “三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啊！” 周王急了，“你们这一个个心眼儿咋那么多？照我说柳氏那小贱人坏了我等的好事，就该直接杀了她，母妃还如此抬举她，让她接管济世堂，她一个妇人，凭什么？” 顿了顿，他有些不满道：“真不知道宋显那厮为什么要喜欢这样的妇人？我还听闻他对这个妻子殊多宠爱！” 晋王听他提起宋明彰，面上的神色僵了一瞬，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 既不能为他所用，自然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不过—— 想到他最近同安王走得近，晋王的心底隐隐生出不屑来。 “好了阿武，柳氏的事，母妃处理的再妥当不过了，母妃此举颇有母仪天下之风，至于旁的，你且瞧着便是。” 出了梧桐宫，总算没有宫人再拦路了。 柳晴一路顺顺当当出宫回了家。 才回到家没多久，宫里的旨意和赏赐便先后到了。 而此时的金陵城中，有女神医救醒皇上的消息已经四散开来。 甚至有心人已经连夜出了话本子兜售。 话本名曰《晴娘》。 话本子的内容记录了柳晴一路行医救人的传奇经历，从第二日开始，就有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开始讲这话本。 茶楼酒肆本就是鱼龙混杂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没几日，《晴娘》的事迹便家喻户晓，有好事者更是扒出了《晴娘》便是今科状元郎的夫人。 与此同时，这位神医娘子即将接管济世堂为城中百姓看病的消息也渐渐流传开来。 而柳晴这些日子一直忙着整理行囊、交接店面的事情，倒是没怎么注意到这些。 直到济世堂重开，梧桐宫的人来请她前去，她才恍然想起这事。 “公公，想必淑妃娘娘已经知道了，我不日便要随夫北上云州，这济世堂的差事，怕是没办法胜任了。” 来请人的大太监笑眯眯地回道：“宋夫人放心，娘娘已经听闻了此事，不过她说懿旨已下，断无出尔反尔的道理，所以命杂家同夫人说一声，距离夫人去云州还有些日子，何况如今宋大人和安王殿下剿匪未归，这济世堂，夫人便先管着，能治一个便治一个，能治两个就治两个！” “可是——” 柳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直接被对方挥手打断了。 大太监苍白无须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冷意：“宋夫人，多少人想接管济世堂娘娘都不放心？难道你想拂了淑妃娘娘的面子吗？” 第994章 赶鸭子上架 第994章 赶鸭子上架 “不敢不敢！”柳晴只好应了。 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柳晴若是再拒绝，那就当真是不识抬举了。 大太监面色这才恢复如常，点点头带着柳晴往济世堂而来。 济世堂原是金陵城中有名的医馆，后因为主家犯事充了公，今次淑妃也是借花献佛，正好让柳晴接管造福百姓。 大太监领着柳晴到达的时候，济世堂的正门大开，里面已是焕然一些，门前写着“济世堂”三个大字的牌匾擦的锃亮，步入就诊堂的大门，就能看到正堂中央挂着一块金匾。 这金匾自然就是淑妃赏赐柳晴的那个，也是方才随她一起出的门，才刚刚挂上没多久，金灿灿的能晃瞎人的眼。 “这几日淑妃娘娘一直惦记着此事，怎么样宋夫人？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柳晴闻着浓浓的药香味，看着穿梭着的药童，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劳烦公公代我向淑妃娘娘致谢！” “好了，此间已经安排妥当，杂家就回去复命了，即日起，宋夫人便开馆行医。” 大太监说完后，不等柳晴回话，就招呼着自己人转身离开了。 柳晴睁大眼望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心底腹诽难以言说。 只是很快她就没工夫腹诽了。 “这位娘子莫不就是晴娘？” “请问你是治好皇上病的状元郎的夫人吗？” “……” 赖因不知何时，她的身边已经围了一群人。 这些人叽叽喳喳，看向她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明亮热切。 “抱歉，我不是！” 医馆还没有开业，柳晴为脱身，匆匆应了一声就往外走。 不想她还未曾冲出人群，就被一个突然跪在身前的老妇人拦住了：“女菩萨，女神医，求你救救我儿！只要你能救得了我儿，老身给你当牛做马啊！” 老妇人抱着她的大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断地哀嚎哭泣。 柳晴见状，心底隐隐划过一丝不安。 但人命关天，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看看：“婆婆你先起来，先起来再说。” 说着，她俯身扶起老妇人，拉着她往济世堂的问诊堂走去。 进去后，她招呼一个药童关闭房门，命其余需要看病的百姓按顺序排队，这才对着面前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老妇人道：“婆婆坐，且说说你儿子怎么回事？” “神医啊，我儿十日前胸口忽然起了个痦子，起先并不曾在意，可那痦子见风而长，短短几日便有成年男子拳头大小，至如今他疼痛难忍，已经下不了床，老身寻遍了城中医馆，却没有郎中能治得了！” 说着，她殷殷望向柳晴，继续哀求道：“老身听了《晴娘》的故事，知晓女菩萨你是个真有本事的，老身求求你救救我儿？他爹死得早，我们孤儿寡母好不容易把日子过起来，儿子也娶了媳妇生了孙子，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老身也活不下去了！” 柳晴闻言叹息一声道：“既如此，婆婆可能想法子将病人抬到医馆？” 外面围了一堆看病的人，柳晴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最好这老妇人能将他儿子带到医馆来。 “能，能！” 老妇人喜极而泣，当即起身道，“老身这就去借车，稍后就将我儿送到神医面前。” 柳晴摆摆手，温声道：“去！” 第995章 脓痦 第995章 脓痦 没多久，老妇人带着儿子儿媳便去而复返。 老妇人的儿子是用一辆板车拉着过来的，从后门进入。 彼时柳晴已经接连看了三个病人。 “好了，之后按时服药便可见好。” 将手头的病人安顿好后，柳晴起身，走到老妇人一家三口面前。 老妇人感激涕零：“神医，这便是老身那不成器的儿子，你看看他，他这样子……” 说话间，她已泣不成声。 她的身边，年轻的妇人也正捏着帕子满脸的泪。 柳晴神色平静，直接转身吩咐道：“拿剪刀来。” 她用剪刀剪破了男人胸前的衣服。 只因他的衣服已经和那痦子生长的地方连在了一起，有浓重的腥臭味自那里散发出来。 “大夫！大夫！疼啊疼，我是不是要死啦？啊，娘，我要死了！” 粘着的衣服离开皮肉时，男人发出凄厉的叫声。 “相公！”他的妻子满脸惊惶，眼泪哗啦啦往下流。 “别吵！” 柳晴皱了皱眉头，凝神盯着那痦子打量了片刻，而后直接打开药箱。 她先喂了男子一点麻沸散，而后取出针包，选了大号银针，神情专注地照着痦子扎了下去。 脓水横流，片刻间那颗硕大的痦子便干瘪了不少。 “怎么样神医？我儿他，他怎么样？这样就可以了吗？” 柳晴俯下身，用手里的银针轻轻拨了拨伤处，接着站起身，轻轻摇了摇头。 “还不行！” 说话间，她又取出一根羊肠，将一端塞到银针刺破的脓口处。 “你二人中的一位，需要帮忙把残留的脓水吸出来。” 她目光自婆媳二人的脸上扫过，神情平静道。 “这，这——” 年轻妇人吓得脸都白了，下意识后退一步。 老妇人却毫不犹豫上前：“老身来，就让老身来。” “嗯。” 柳晴点点头，接过药童递过来的面罩戴上，然后顺手又给了年轻妇人一个。 年轻妇人哆哆嗦嗦接过面罩，待要戴上，却在看到老妇人俯下身要为儿子吸脓的一刹那，忽然道：“娘，你年纪大了，还是让儿媳来。” 说话间，她白着脸一把将老妇人推开，自己则冲上去，嘴巴吸住羊肠的另一端，面上露出一抹视死如归的表情来。 “把吸出来的东西吐到旁边的痰盂里，放心，这脓水没有毒，结束后漱口便可。” “嗳，嗳！”老妇人高兴的直抹眼泪。 一旦克服了心里，事情的进展就会变快。 没多久，妇人就将痦子里残余的脓水吸了出来，原本硕大的痦子干瘪了下来。 柳晴喊了停后，让药童领着年轻妇人去漱口，自己则打开药箱，取出匕首开始动手给男子割这痦子。 “神医，神医你这是要做什么？” 老妇人惊呼出声。 这样一惊一乍的，柳晴微微皱了皱眉头道：“婆婆出去等！” 老妇人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敢再多言，只忧心忡忡地离开了房间。 柳晴手脚麻利的给男子割掉了痦子，然后在患处涂上伤药。 这时麻沸散的药效已经过去，男子痛呼出声，却在下一刻，面上露出一抹惊喜：“大夫，神医，我的痦子没了，没了！” “先别高兴的太早。” 柳晴一边就着清水洗手，一边细细嘱咐他，“回去后要按时喝药，忌食辛辣刺激，有什么异样一定要及时告知我。” “是，是！”男子自然无有不应。 第996章 惨事 第996章 惨事 老妇人一家三口离开后，柳晴就又投入了其他病患的怀抱。 说实在的，自从来金陵后，她还从未像今日这般畅快淋漓地看过病。 病患一个接一个离开，转眼间便华灯初上。 只是济世堂门前的队伍却不见变短。 “柳神医，时辰不早了，您该歇了！” 有好心的药童上前提醒她，在一旁等了大半日的淡春也劝道：“大娘子，您该回去了，今晚歇息好了，明日才能有精神给人看病。” “就来。” 柳晴收起心底的兴奋站起身，命人去外面说一声，就带着家里的下人回了府中。 “大娘子，日后万不可如今日这般了，便是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住。” 路上，淡春唠唠叨叨说个没完，“若是郎君知道了此事，定要怪奴婢等！” 柳晴道：“我知道，以后不会了。” 她倒是说话算话，说不会再这么晚了，就果真没再这么晚过。 接下来的几日，济世堂慕名而来看病的百姓越来越多，一时间，柳神医名声大噪。 柳晴每日里忙的昏天黑地，是以不知道那一家三口回去后，发生了何等惨事？ “这柳神医果然厉害，儿啊，她可是咱家的大恩人，待你好了，咱家一定要为她立长生牌位。” “好，都听娘的，都听娘的。” “还有你媳妇儿，从前你老说她娇气，可今日她给你吸了脓，往后你可不许负了她，丫蛋儿有丫蛋儿的好处，你们还年轻，先开花后结果，往后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是，娘！” 一家人原本高高兴兴的往回赶，没想到还没到家，半路就碰上了几个瘟神。 只见几人蒙着面巾，其中两人二话不说上前，推开她们婆媳，直接将板车上的男人捂死了。 老妇人婆媳两嚎啕大哭。 然下一刻，就被几人劈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两人已经身处地牢之中。 “你，你们是什么人？” 老妇人望着面前几个面白无须的男人，蓦然间想到了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我儿呢？还我儿性命！我儿啊，我要报官，我要报官！” 为首之人隔着栅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着掏出帕子捂了捂嘴，转过身对着下面的人点点头。 片刻间，老妇人发出一道凄厉的哀嚎声。 “干爹，这老东西不肯，没气了。” 为首之人漫不经心擦了擦手指道，“她儿媳呢？不是说肚子里还有个种吗？为了这个种，她也会乖乖就范？” “她答应了，只是她要我们保证这老东西活着，否则……” 为首之人转过身，面上划过一抹阴鸷：“那就告诉她老东西还活着。” “是！” 济世堂如火如荼地开着。 这一日，柳晴心头悬着的那把剑，终于落了下来。 一大早，她用过早膳，带着潘礼、夏妆几人前来。 才刚刚开门没多久，就遇到了两个难缠的病人。 不，不能叫难缠。 应当是来找茬的。 “柳神医，听说你医术高明，我那里痒痒的不成，你帮我瞧瞧？” 男人一见到她，脸上便露出下流的笑容。 第997章 为复仇而活 第997章 为复仇而活 潘礼先是一愣，接着面上挤出一丝笑容：“桃花姐找了一份差事，最近就住在主家，平日里除了休沐也出不来，所以小的就出去的少了。” “哦？” 柳晴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她就点点头道，“这是好事，她能想开重新开始，实在难得！” “是。”潘礼听了她的话，面上的神情却不怎么好看。 柳晴有些诧异地望着他：“礼哥儿，可是有什么不对？” “没，没有！”潘礼连忙摆手，“没有大娘子，没事，她没事。” 他的眼神躲闪，柳晴若有所思。 好一会儿，她点点头道：“好了，今日你也忙了一天了，下去歇着。” 等他离开，柳晴望着晃动的房门，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派人跟上去。 礼哥儿不愿意告诉她，她还是不要上赶着了。 却说潘礼这边。 出了柳晴的房间后，他并没有回房歇息，反倒一路出了二门，往东城周王府的方向而来。 天已经黑了。 他沿着长街一路行走，边走边想着刘桃花，还有自己。 桃花姐变了。 若非他亲眼所见，他决计不会相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神鬼莫测的事情。 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完完全全同之前不一样的人。 但是她亲口对他说：“阿逸，是我，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你都不会放弃我对吗？” 当时他们站在长街的尽头。 那是个傍晚，落日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脸上，为她整个人镀了一层光晕，圣洁而神秘。 可潘礼却感到陌生。 “桃花姐，你这，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指着她面目全非的脸，满脸不敢置信。 他的真名，除了潘忠，就只有桃花姐知道，她的声音也和桃花姐一模一样，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的模样同从前简直大不一样了，反倒他隐隐看出些旁人的影子。 像谁呢？ 潘礼一时间竟没有想起来。 刘桃花顶着一张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脸，轻声道：“阿逸，我需要进周王府啊，别苑有很多人见过我，周王也见过我，除了换张脸，我别无他法！” “可是，可是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不是换件衣服般那么容易，这是换了一张脸啊。 “难道你是戴了人皮面具之类的？” 刘桃花摇摇头，眼睛柔柔地望着他，“阿逸，你别问了！” 她也没想到，袁婆竟然真的有办法，他们真的有办法帮她换一张脸。 削骨添皮，直接换脸。 “你已经决定了是吗桃花姐？便是我不同意你去周王府，你也要去吗？” 潘礼没想到，才半个月没见面，眼前之人的身上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要去的！” 刘桃花神情寂寥道，“阿逸，我说过，这辈子若不能为爹娘和姐姐报仇，我寝食难安，我以为你是最理解我的人。” 便是全天下的人都会背叛她，可她知道，沈逸不会。 回忆终止。 潘礼从万家灯火中回过神来，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红漆木门。 暗夜中，周王府门前的两只石麒麟散发着粼粼冷光。 一门之隔，他知道桃花姐就在那后面。 她说得对，劝人容易劝己难。 便是他自己，此生就是为了复仇而活。 第998章 承继 第998章 承继 刘桃花的身影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贾三道在原地静静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回到地下室。 周王满身痕迹，好梦正酣。 贾三道冷冷地盯着他看了许久许久，然后轻声唤道：“来人。” 片刻间，便有两个影子一样的人站在了他的身后：“驸马！” “收拾收拾，待王爷醒来，告诉他我先回府了。” “是。” 他连夜回了家，不是回公主府，而是回到了贾府。 房间里的灯一直亮着，贾三道推开门，发现袁婆正坐在桌子旁做针线。 “婆婆还没睡？” “小郎君可算是回来了？” 袁婆放下手里做到一半的袜子起身，满脸心疼道，“怎得这么晚？可是周王那边又绊住了脚？” 贾三道点点头，然后走到床前十分随意的躺了上去。 他头枕着两只胳膊，眼睛盯着帐顶，声音有些漫不经心：“婆婆，鬼医那边怎么样了？” 袁婆愣了一瞬，旋即道：“已经没问题了！” 顿了顿，她感叹道：“老奴在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神技！小郎君放心，人已经调教的差不多了，届时一定能够以假乱真，保证不耽误小郎君的正事。” 贾三道眼中划过一丝满意：“婆婆你当知道，我等这一天太久了！” “我也是，只是——” 袁婆说到这里，叹息一声道，“只是柳娘子是个倔性子的，老奴怕她到时候想不开……届时该如何是好？” “婆婆放心，我从来都是只要人。” 如果能得到心最好了，只可惜他知道，此生无望了。 “小郎君心里有数便好。” 袁婆略放下些心来，转而说起旁的事情，“西院的武娘子，最近一直在向老奴打听小郎君你的下落，老奴不止一次听她说，她想为你生个孩子。” 贾三道微微皱了皱眉头。 武梅儿待他确实是没话说，然而只要一想到她曾和姜霖有过首尾，还为他小产过一个孩子，他就有些接受无能。 “婆婆的意思呢？” 只是孩子的事，贾三道却不得不开始考虑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何况他如今在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若是能留下个血脉，将来他去九泉之下，也能面见父母。 “小郎君！” 袁婆叹息一声道，“老奴知道你一心想要柳娘子为你生的孩子，可是——老奴还等着小主子降生呢，柳娘子同宋显在一起那么久，老奴听闻他们早就准备要孩子了却一直没有动静，老奴怀疑柳娘子，是不是不好生育？” 贾三道凝神思考了起来。 室内静悄悄的，东方的启明星已经悄然升起，显然天已经快亮了。 贾三道从床上坐起身，好半晌，幽幽道：“婆婆，再等等。” 反正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得到柳晴。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柳晴为他生的。 袁婆有些心疼地望着他：“好，那就听小郎君的，我们再等等，只是武娘子那边？小郎君打算怎么回复？” 贾三道嗤笑一声：“很简单，婆婆便告诉她，我是驸马，正妻是公主，没得正室未有所出，平妻便率先诞下子嗣的，这是在打皇家的脸！” 第999章 喜欢极了 第999章 喜欢极了 贾府西院。 “夫人，奴婢听正院的人说，郎君昨儿个后半夜回来，眼下还没起身呢。” 武梅儿闻言，神色有些怔忪：“后半夜才回来啊？那随我去瞧瞧他？” 如今华容公主回了公主府，这贾府里就只有她一位正经女眷。 最初的时候，武梅儿激动坏了，以为自己能够独占夫君了。 可是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自家夫君回府的时间越来越少。 不是留宿公主府，就是在外面应酬。 时日久了，她竟觉得这不是很大的府邸有些空旷。 “可是，可是袁婆婆交待下来，任何人不能打扰郎君歇息。” “这样啊！” 武梅儿内心划过一丝失落，“那我们去看看婆婆？” 主仆二人说着话就去寻袁婆了。 “武夫人？”袁婆见到她并不意外，“夫人可是为小郎君而来？” “婆婆，我听说相公回来了，就想去见他。” 袁婆摇摇头，面上露出一抹心疼：“夫人还是先等等，小郎君快天明才回来，熬得眼睛都红了，估摸着昨晚一晚上没睡呢，唉~” 武梅儿张了张嘴，心里只觉得涩涩的。 “相公他，是去公主府了吗？” “不是，小郎君是有应酬，昨日陪周王殿下办差。” 武梅儿闻言，脸色好看了许多。 紧跟着，她扭头看了看身旁的下人，开口道：“都下去，我有话要同婆婆说。” “是。” 等下人们都退远，武梅儿压低声音，满脸期待地问袁婆道：“婆婆，此前我同你说的话？你可有转达给相公？他的意思是？” 说的还是孩子的事。 袁婆叹息一声，开口道：“武夫人，老奴当然同小郎君说了，小郎君心里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让您继续喝避子汤，只是他是尚主的人，若是公主未生下嫡子便整出个庶子，你知道的，小郎君在金陵本就事事小心！这样天大的事，他不敢也不能擅专！” “我是平妻。”武梅儿喃喃道，“我生的孩子，也是正儿八经的嫡出！” 袁婆心有戚戚：“可武夫人，不管怎么说，您都越不过公主殿下呀。” 武梅儿闻言垂下眼帘。 好半晌，她幽幽道：“那我知道了，如此我便不打扰婆婆了，我先回去了。” “老奴恭送武夫人。” 回程的路上，武梅儿表现得心事重重。 贴身丫头见状，很是担忧她：“夫人，可是袁婆说什么了？我们能去见郎君吗？” 武梅儿摇摇头：“婆婆说相公累了，不便打扰。” “可是夫人你才是郎君的妻子，袁婆便是再体面，也不过是个下人，她怎么能越过你，就决定了郎君的事情？” 武梅儿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道：“她不一样，他是郎君微末之时便一直陪在身边的，说句实话，我在郎君心目中的位置，未必比得上她。” “可是小姐，你可是老爷的女儿啊，闺中时何等恣意？你何时这般委曲求全过，照奴婢说——” “噤声。” 武梅儿望着头顶金灿灿的太阳，心底只觉一阵冰凉：“要怪，就怪我太喜欢五郎了。” 喜欢到没有自尊，卑微又怯懦。 第1000章 败坏名声 第1000章 败坏名声 翌日一大早，柳晴又赶来济世堂坐诊。 她来的时候医馆门前已经有人在排队了。 老少妇孺皆有。 柳晴一边看病，一边心里还有些担忧，今日会不会又有闹事的。 所幸一天下来都平安无事。 直到傍晚即将闭馆时，潘礼朝外面排队的几个零散之人望去，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柳神医，俺屁股疼，上面好大的坑，不知是什么东西？劳您给瞧瞧！” 等排到一个中年男人，他捂着屁股满脸苦相地坐在了柳晴对面。 柳晴皱了皱眉头，而后抬眸看向他。 但见面前之人一脸被病痛折磨的模样，表情真挚，显然真的是屁股上生了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道：“伸手，我先为你诊脉。” 男人中规中矩伸出手。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柳晴为他切过脉后，心底已经大致有数了，但她还是需要看一下患处。 于是她淡声道：“去内室，把裤子脱了。” 男人面上露出一抹尴尬：“这，这不太好？” 柳晴轻蹙眉头：“初步诊断，你应当是生了褥疮，若是你不方便，可以去旁边医馆瞧瞧，那边都是男大夫！” “不，不，不成，俺就要让神医给看，都说神医你药到病除，俺就要找你看病，俺脱！” 柳晴是大夫，无论是男人女人，还是老人幼儿，他们的身体，在她眼里就是一坨死肉。 “如此，那便请。” “大娘子！” “大娘子！” 然而，她话音方落，淡春和潘礼就同时开口道，“不可！” 大娘子怎么可以随便看男子的身体呢？ 何况是那么私密的地方？若是郎君知道了，还不剥了他们的皮？ 柳晴自然知道二人的顾虑，她不由拧了拧眉，面上浮现出一抹烦躁：“那你们说怎么办？” 潘礼扭头看向男子：“这位公子，要不你还是去i别的医馆瞧？我家大娘子是女子，不方便！” 男子却道：“原来神医眼中也分男女啊？俺以为大夫只管病症，不分性别的！不成，神医，算俺求你了，俺保证不出去乱说话！” “这位郎君，不成的，事涉大娘子名节，你还是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淡春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们大娘子说过了，你的病不重，你别担心，旁的大夫也能治好你的。”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 男子却不乐意了，“什么叫俺的病不重？你怎么知道俺的病不重？神医还没给俺瞧过那疙瘩呢，口说无凭，俺不管，俺一定要让神医给俺瞧瞧。” “你，好大的胆子，滚！再不走我们就要赶人了！”潘礼火了。 “俺就不走！” 男子见状急了，“神医，你不给俺瞧，俺就现在脱裤子，到时候让大家瞧见了，那你才脸上无光呢。” “行了！” 柳晴冷着脸看了几人一眼，转身一边往内室走，一边冷声道，“跟上，进来我给你瞧瞧。” 男子闻言，乐颠颠儿跟了上去。 停了一刻钟左右，他扯着裤子心满意足的去一旁抓药了。 这男子像是开了个口子。 接下来，接连好几个病人，都是私密部位有病症。 柳晴起先还算镇定，到后来接连治了四人之后，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第1001章 抓住 第1001章 抓住 济世堂大门紧闭。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潘礼随侍在柳晴身边，目光冷冷地望着地上被五花大绑的几个男子。 这时房门响了，罗林进来回话：“大娘子，让两个鬼祟之人跑了。” 柳晴总共看了四个异样的病人，此刻都在堂中了，可是外面排队、别有用心之人却不仅仅这四个。 “罢了，先审审这几个人。” 这几个男人的病情倒是真的，只是难为这背后之人用心险恶，让这些人不约而同来找她看病，还是同一天。 这倒也罢了，关键是这背后的用意，以及后招。 罗林点点头，紧接着走到柳晴最初看的那个男子身边，抬腿狠狠踹了他一脚：“还不如实招来，究竟是谁让你来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没，没有，俺就是来瞧病的！” 男子眼中飞快划过一丝心虚，嘴硬道，“俺的病柳神医都亲自看过了，病痛又岂能做得了假？” 潘礼却道：“金陵城乃全天下最为繁华的所在，城中名医不知凡几，你为何偏要找我家大娘子一个女娘看这病？” 男子梗着脖子道：“自然是因为柳神医医术高明，《晴娘》的故事谁没听过？便是天子那样的人柳娘子都能治好，俺想找她看病很值得奇怪吗？” “住口！” 潘礼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看向柳晴道，“大娘子，不如将这几个人交给小的和罗林大哥一起审问，小的有的是办法让他老实开口。” “你们敢用私刑？” 四人中的另外一人却忽然开口，眸光灼灼地盯着柳晴主仆道，“我等一没有作奸，二没有犯科，不过是来看病而已，是犯了哪国的王法？” 顿了顿，他继续道：“更何况，你们是官府吗？既然不是官府，胆敢私自扣押我们，你们这才是触犯了大魏律！” “哦？” 柳晴坐在上首，静静地望着他道，“倒想不到你对律法知之甚详，你不是一般人？” 说话之人闻言，眼中飞快划过一丝暗芒。 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恢复如常，只道：“女神医，你别管我是哪里人！你为我瞧病，我打心眼里感激你，若是我的病真能好，我愿意在家中为你立长生牌位，只是一码归一码，你不能把我们绑起来，还要关押审问我们，你没这个权利！” “牙尖嘴利！” 罗林没忍住，脱了一只鞋就冲上去给了他一嘴巴子，“老子倒要瞧瞧究竟是这鞋底儿硬还是你这张嘴硬！” “罗林！” 柳晴连忙阻止他，“不得无礼！” “大娘子！” 罗林停下手，开口道，“这事儿必须查明白，若然郎君回来，不止大娘子说不清，便是小的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说来他心里其实是有些埋怨的。 大娘子一个女子，不安分守己好好待在家中等待郎君，偏要出来行医问药。 他简直不敢想象，今日之事若是被有心人利用，那大娘子的名声，还有郎君的体面……这可是里子面子都没了。 何况他们都清楚的知道郎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1002章 梦想破灭 第1002章 梦想破灭 柳晴当然知道。 宋四郎许久没有发疯，不代表她就忘记他发起疯来能要人命！ “行了，把他们都放了！” 柳晴站起身，心底一阵厌烦。 \"大娘子！\" “大娘子！” 潘礼和罗林几乎同时开口，“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们。” 柳晴看了二人一眼，微微叹了口气，接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潘礼道，“在放开他们之前，将这东西给他们服下！” 她说到这里，目光自四人身上一一扫过，面上的神情疲惫中带着一丝厌烦，“在我们离开金陵之前，若有关今日之事露出去半句，你们就等着穿肠肚烂而死，解药我到时候回托人交给你们，好自为之诸位！” 说完，她丢下堂中众人就直接离开了。 潘礼见状，匆匆将药瓶塞到罗林怀中，又说了几句后，就去追赶柳晴了。 “罗哥，怎么办？” 等柳晴几人离开，一个护院上前询问罗林的意思，“真要将这几人放走？” 罗林冷哼一声：“你傻呀？” “那，那大娘子这药还喂不喂？” “当然喂！” 说话间，他打开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冲着四人中柳晴最开始诊治的男子道，“就他，他先来，大娘子是按什么顺序治，咱就按什么顺序喂，给我掰开他的嘴！” “是！” “你，你敢！我，我不会放过你的，你大胆！” “狗东西！”罗林踹了他一脚，狠狠吐了口唾沫道，“留着力气之后慢慢叫，小子，此番落到你罗爷手里你就烧高香！” 等郎君回来了，怕是不止会要了这些狗东西的命！ 那男子痛叫一声，大声道：“我，我我我说，我——” “咳咳咳咳咳咳！” 只是他的话还未曾说完，那位精通律法之人却忽然发出一道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他。 男子顿时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惊恐地睁大眼，却再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好，好，好啊！” 罗林气乐了，几步走到咳嗽之人身边，俯下身，对着他就是几鞋拔子。 “咳啊，你不是喜欢咳吗？老子成全你！” 接连几下下去，那男子的脸肿胀成了猪头。 他瞪着罗林，一张嘴，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来，眼底杀意凛然。 “看得出来你应当有些背景，不过晚了！好了哥儿几个，把人带到郎君的私宅，等郎君回来了再说！” “是。” 潘礼追在柳晴身后跟了出来，语带担忧：“大娘子，里面那四个人或许不会再乱说话了，可是今日之事，看到的不止那四人，还有旁人……” 比如那两个逃跑的家伙。 这些都是隐患。 柳晴叹了口气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问心无愧！” 她只是尽自己做大夫的职责，只是在大魏，她这样的举动未免太过惊世骇俗。 想到这里，柳晴的心底微微划过一丝失落。 其实她一直都是大夫，来大魏前是，来到这里后，她嘴上说要当一条咸鱼，可其实却一直致力于做自己想要做的事，为成为一名出色的医者而努力。 终究，她失望了。 “那明日，济世堂还照常接诊吗？”潘礼见状，语气变得小心翼翼的。 柳晴摇了摇头：“告病，若宫里来人，就说我重病在床，已经没办法在坐馆了。” 第1003章 声名尽毁 第1003章 声名尽毁 果然。 柳晴告病的第二日，城中就传出一则谣言来。 原来那晴娘不是救苦救难的女菩萨，而是从山里出来，专门靠吸食男人阳气修炼的千年狐狸精。 传闻她颠倒众生，魅惑世人。 打着给人看病的幌子，勾引男人。 几个男子更是直言是这狐狸精的入幕之宾，甚至绘声绘色讲述她床上的花样如何繁多。 这些消息，这些日子一直足不出户的柳晴倒是也听到了些风声。 “说，今日又有什么谣言传出来？” 淡春涨红着脸，又气又恨道：“大娘子，他们太气人了，那些人，就该被剪了嘴巴拔了舌头，黑心烂肺的畜生们！” 风言风语越传越不堪入目，淡春都不敢将真实的传言告诉柳晴。 “嘴长在别人脑袋上，除非割了他们的脑袋，否则我们也只能在这里无能狂怒！” 柳晴倒是还算平静。 她只问：“如何了？可曾查到这事儿是谁的手笔？” 其实柳晴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只是她一直不想将淑妃母女想的太过恶毒，毕竟同为女子，而且她们母女出身不凡，从小规矩教养样样不缺。 淡春低着头，闷闷道：“罗林这些日子暗中查探，说是那四人中的一人，是柳府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会不会是有人利用他柳府亲戚的身份做文章？” 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眼下三王六王斗得不可开交，有心人找个边缘人物嫁祸给淑妃一家也不是不可能！ “查过了，他之前唯一接触过的人，是周王府的人！” 柳晴闻言若有所思。 那这样说，就是淑妃和华容背后捣的鬼了。 “奴婢真不想不明白，天底下竟然有这般龌龊之人，恩将仇报，大娘子你可是治好了他们啊，还有那药，他们竟然敢这样明目张胆的造谣！就不怕毒发生亡吗？” 柳晴轻轻摇头：“罢了，让他们去说。” “大娘子！” 淡春气得眼都红了，“奴婢只是，只是替你觉得不值，明明你帮了他们，可他们却如此败坏你的名声。” 须知女子的名节有多么的重要。 “还有奴婢不只是担心这个，奴婢还担心你和郎君，你们的感情那么好，这是多么得不容易？经此一遭，奴婢想象不到郎君会怎么做？” 郎君对大娘子的在乎，在这府中就没有不知道的。 “行了，你这丫头，年纪不大操的心思倒多！” 淡春抹了把眼泪道：“总之郎君若是纳小，奴婢第一个不答应！” “奴婢也是！” 不知何时端着茶进来的夏妆也瓮声瓮气地接口道，“大娘子去哪里，奴婢就跟着去哪里！” 柳晴看着二人此番模样，又是心酸又是好笑，还隐隐有些感动。 “好了，你们这一个两个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放心！” 她顿了顿，轻声继续道，“郎君是不会纳妾的！” 宋四郎知道这事后肯定会大发雷霆，但依她对他了解，他多半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举动来限制她的自由，除此而外—— 柳晴叹了口气，不想再继续想下去：“好了，别想了，被人摆了一道，眼下我们要做的，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而是怎么把这场子找回来！” 第1004章 办法 第1004章 办法 “对！” 夏妆眼睛亮了，“一定要找回场子，有什么奴婢能做的?大娘子尽管吩咐！” 柳晴手指按着额头思忖了片刻道：“倒是有个主意，不过且容我想想！” 淡春、夏妆二人对视一眼，而后轻轻退到了一旁。 约莫一刻钟左右，柳晴起身走到桌子前写了封信递给淡春道：“把这个送到表哥留在宫外的人手里，请他务必交给表哥！” “是。” 淡春应了一声就匆匆退下了。 房间里顿时陷入安静。 又停了片刻，柳晴看向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夏妆，问她：“夏妆，你不好奇我打算怎么做吗？” “大娘子尽管吩咐奴婢便是了，旁的奴婢不问也不想。” 她话虽如此说，柳晴又岂能看不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好奇？ 人皆有七情六欲，若当真无欲无求，那就是机器了。 “你呀！” 柳晴洒笑着看她一眼，旋即面上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盖过一则流言最好的方法，便是引爆另一则流言，不过通常情况下，我并不想做这样的小人，但若是都被人家欺负到头上了，还讲什么道义？未免也太扯了，所以我的打算是，也让梧桐宫那边头疼一下。” 什么东西最引人瞩目？自然是桃色新闻了。 像是后世的豪门恩怨，故事里若再加个霸道总裁，抑或者千金小姐，那这新闻的关注度定然会拔高到一个新的的高度。 放在这里，如果皇室宗亲，龙子凤孙们传出些香艳事儿，怕是用不了多久，人们就会忘记自己那点子微不足道的事情。 即便人们新鲜瓜吃过又想起这一茬也无妨，因为那时候，自己早已经离开金陵了。 “大娘子好主意，只是——” 自从秋浓去世、抹冬被发卖后，夏妆作为柳晴身边唯二两个大丫鬟之一，现下也渐渐变得大胆了许多。 起码这时候，她摆出一副聆听受教的模样看向柳晴：“只是大娘子打算怎么做？我们又能从哪里得到这些密辛呢？” 柳晴满脸赞许地望着她：“不错，懂得思考了。” 顿了顿，她继续道：“方才让春儿去给表哥递信，为的便是这个，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除非晋王、周王和华容他们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否则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人比咱们更着急想要给梧桐宫那边使绊子！” “大娘子是说？” 柳晴点点头：“不错，自然是表哥如今效忠的那位。” 眼下三王、六王之争进行的如火如荼，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 当真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这就是舆论战了。 表哥是个明白人，想必知道自己的用意，既能扭转一下两方的风向，还能顺道恶心一下梧桐宫的人，甚至做得好了，未尝不能牵制住他们些。 “大娘子英明！” 夏妆凝神想了一会儿，总算想通了关节。 果然。 没两日，梧桐宫就相继曝出丑闻来。 先是周王男女荤素不忌，在床上颇有些要人命的手段，这些年来草菅人命害死了数不清的人，而且这些人多数官奴和来历不明的人。 然后施华容公主又私下里接回了三位男宠，公然给贾驸马戴帽子一事。 当然，最劲爆的当属，最近金陵城中隐隐有传言，周王殿下和他的妹夫贾驸马，竟有些不清不楚。 第1005章 回来了 第1005章 回来了 桃色新闻再加上周王和贾三道的禁忌关系，让这则流言愈演愈烈。 柳晴起初只是想要转移一下百姓们的注意力，顺便给梧桐宫那边找些事儿做，省得他们没事找事，找自己一个升斗小民的麻烦。 谁曾想这背后，竟然牵扯出了这么劲爆一瓜！ “消息属实吗？” 她望着说完话满脸一眼难尽的淡春道，“这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是从周王府里传出来的，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还说华容公主因此同周王大吵一架，如今兄妹两已经貌合神离，反目为仇了！” 柳晴真的是惊讶坏了。 周王和贾三道…… 当真是好大一瓜。 “不止如此呢！” 潘礼兴奋地从外面进来回道，“大娘子，好消息，小的听闻今日早朝，皇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训斥了晋王，称他没有尽到兄长的职责，致使周王和华容犯下大错，还罚了他半年的俸禄！” 柳晴闻言，在心底微微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放心的问他：“那之前关于我的流言，如何了？” 潘礼：“大娘子神机妙算，果然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转到了周王和华容还有贾三道的桃色新闻上，一时半会儿，你在医馆瞧病的事儿倒是没什么声音了。” “如此甚好。” 潘礼见她放下心来，面上不由露出一抹一抹犹豫。 “怎么了？想说什么？” 他跟了许久，柳晴心里很信任他，见状忍不住道，“有话便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只是——” 潘礼看了一眼两边，发现除了淡春外再没有旁人，这才放下心来继续道，“只是小的有些担心，那天在医馆的那四个人，不见了！” “不见了？” 柳晴面露疑惑，“会不会是离开金陵了？” 潘礼摇摇头，面上的犹豫之色更浓：“不像是离开金陵了，倒像是被什么人抓走了！” 柳晴悚然一惊，当时就行想到了罗林。 她连忙看向潘礼，却似乎从潘礼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认知。 “不应该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柳晴有些想不明白，罗林虽然更倾向于四郎，但到底她是府上的女主人，平日他待自己也算恭恭敬敬。 “大娘子，小的斗胆说句话！” 潘礼道，“罗林大哥是郎君的人，发生了那样的事，他应该是想将人留着，等郎君回来后，再行处置！” “言之有理！” 柳晴点点头道，“这样，礼哥儿，你带两个信得过的人，跟着罗林的人瞧瞧，看看他究竟把人藏在了哪里？” “是！” 潘礼得了命令就飞快离开了。 柳晴正想着心事，就见到有下人兴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大娘子，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等送信的下人坐定，柳晴就问，“慌里慌张的，到底怎么了？” “小的没有慌，小的只是太高兴了，为大娘子高兴，为郎君高兴！” 顿了顿，他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大娘子，安王殿下和郎君带着京营的兄弟们端了土匪的老巢，已经带了匪首的脑袋进宫复命去了！” 第1006章 半路被拦住 第1006章 半路被拦住 “什么？郎君回来了！” 柳晴喜形于色，急急忙忙站起来就要出去接人，“先去宫里复命了？去了多久了，快，让灶上那边备热水！” 淡春和夏妆亦是满脸喜色。 潘礼笑着回道：“大娘子不用担心，小的听说郎君没事，此番还立了大功，皇上今日高兴，已在宫里设了宴，想来郎君还要等等才回来！” 正说话的功夫，外面忽然又有人匆匆跑进来：“大，大娘子，郎君让人捎回话来，让您不必等她，他晚间参加完御宴就会回来。” 柳晴笑容满面的望着满屋子下人，直接大手一挥：“今天是个好日子，赏，府里统统有赏！” 一时间，府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便是柳晴自己也没觉得，她的一颗心终于变得踏实了许多。 阖府上下，都在为宋四郎平安回来感到雀跃。 那种感觉，像是从云端上踩在了地上，终于落到实处了。 夜晚，明月高悬。 宋明彰踩着星光同安王告别，步履匆匆往家中赶来。 在外剿匪多日，他想家想得厉害，特别想非常想柳晴。 然而，没等他踏入府中，罗林就从一旁蹿了出来:\"郎君留步，小的有要事禀告郎君。\" 宋明彰迈出一半的脚收了回来。 他微微转过身，满身风尘地望着他道：“罗林你怎么回事？有什么话等明日再说。” 不要妨碍我回家见娘子！ 罗林躬着身体，一丝不苟道：“郎君，请借一步说话。” 柳晴看看不远处的家门，想了想，还是转了个弯儿走到一颗树下。 “成，那你说说，到底什么事？” 值得大半夜拦着不让他回家。 罗林四下打量了下周遭，接着凑到他耳旁，小声将这些日子金陵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宋明彰。 宋四郎起先还听着，到后来越听脸色越沉。 好一会儿，他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来：“人-呢？” 顿了顿，他又道“带我去见见他们！” “是！” 罗林早知道自己跟着的是个什么主，闻言自然无有不应，领着宋明彰就往私宅的方向走来。 昏暗潮湿的地牢中，恶臭扑鼻。 宋明彰捂着鼻子忍着恶心进来，目光径直落在了栅栏后面正靠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四人。 “就是他们？” 宋明彰按了按帕子，扭头看向罗林，“没动刑？” 罗林嘿嘿笑道：“没，小的没敢动，想留着给郎君解解闷，就没动手！” 宋明彰轻咳一声道：“罗林，此番你做的很好。” 说话间，他已经抬脚朝着牢房的方向走去。 随着他离那四个人越来越近，恶臭味也愈发的明显。 宋明彰捏着鼻子同罗林继续道：“查出来背景了吗？是谁的手笔？有什么目的？” “是梧桐宫淑妃娘娘的人！” 罗林顿了顿，又将柳晴受常钰邀约进宫给皇上看病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宋明彰面上的神色不大好看：“表哥这是做什么？” 这不是在做活靶子？送上门的让人眼红嫉妒。 罗林道：“常，常公子也是没有办法！” “你倒是会替他说话，好了，我知道了！” 说完，他径直走到地牢门前，隔着木头栅栏望着牢中的几人，面上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 第1007章 所谓杀生不虐生 第1007章 所谓杀生不虐生 玉山县距离金陵大概有两百里的路程，不算远，却也不近了。 贼匪比预想中的更加人多势众，宋明彰和安王等人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彻底将其清剿。 刚刚杀了不少人，宋明彰杀性还未曾完全收敛，此刻见了这几个男子，更是杀气四溢。 “按顺序，将他们一个个剥光了带到我这里来！” 他以帕遮面，转身进了隔壁的审讯室。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便被带了进来。 宋明彰面色平静，眼睛意味不明地盯着他，嘴里却问道：“你们说怎么罚他？” “敢轻薄大娘子，便是抽筋剥皮也不为过了，端看郎君是怎么打算的？”罗林凑上前，眼底闪烁着莫名兴奋的光芒，“郎君，小的曾听过一种药，叫‘肌饿粉’，这种药吃了以后会无限放大对食物的需求，而服食了这药的人第一个想要吃的，就是自己，不如我们——” “嗳！” 宋明彰轻轻抬手打断了他，“行了，不用说了。” 其实他蛮感兴趣的，但是他如果真这么做，万一将来有一天被柳晴知道，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罗林，你家大娘子说什么‘杀生不虐生’，如果我今日照你的提议做了，怕是来人她会恨我入骨，甚至将我同贾三道那个狗东西相提并论。” 罗林脸上兴奋的表情当时就收了起来：“郎君恕罪，是小的欠考虑了。” 宋明彰淡淡瞥他一眼，沉声道：“罢了，这几个人你说大娘子都见过他们的身体，那这样，将大娘子看到过的部分割掉，其他的给他们个痛快！” 说着，他下巴微微扬起，用看臭虫一般的眼神睥睨地望着面前屎尿崩流快吓疯了的男子。 “妈的，晦气玩意儿！”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臭味，将人拖下去前，罗林没忍住踹了一脚已经软成一滩烂泥的男人。 宋明彰又重新捂住了嘴。 “啊啊啊啊啊——” 隔壁传来令人牙酸的惨叫声，不一会儿的功夫罗林去而复返：“郎君，还有口气，你要亲自动手吗？” 宋明彰起身走到隔壁行刑的房间看了一眼。 只见方才还全须全尾的男人前阴和后臀部分已经被割掉了。 割掉的肉块被随意的丢在一旁，他身边的血染红了地面。 宋明彰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然后抬脚走到这人身边，微微俯身、拔剑，直接砍掉了他的脑袋。 房间内的哀叫声戛然而止。 罗林面不改色转过身吩咐道：“去，再带一个上来。” “今日之事，不要告诉大娘子！” 昏黄的油灯下，宋明彰英俊的面容有些看不真切。 罗林望着这样的郎君，不知怎的，深深地打了个寒颤：“郎君放心，小的绝对不会泄露半分。” “嗯，继续。” 不一会儿的功夫，剩余的三人也被如法炮制，身首分离，带着满心的不甘和恐惧离开了人世。 而等宋明彰从地牢里出来，那弥漫在四周的血腥之气才渐渐散去。 望着头顶皎洁的月光，他又恢复成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第1008章 解释 第1008章 解释 穿衣服的时候，柳晴抖着手不住地吸气。 疼，实在是很疼。 昨晚好几次，她都想躲进空间里。 只是宋四郎一直抓着她，一直。 她没敢动，怕他察觉到自己的心思。 好不容易穿上衣服，柳晴试着起身往外走去。 行得很是艰难。 没到门口，她就缩了回去，重新坐到了床上，对着外面喊了一声：“春儿！” 淡春就在门口守着，闻言连忙进来，满脸担忧：“大娘子，你没事？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还很疼？” 柳晴白着脸摇摇头，面上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我没事，你出去让他们把午膳摆到房里，我有些饿了！” 从昨晚到现在，就用了一碗乌鸡汤，五脏庙都要造反了。 “是，是！” 淡春忙道，“奴婢这就去。” 其实方才她就是想带大娘子去用膳，然而瞧这情形，大娘子似乎伤得不轻，竟然要在房里用膳。 宋四郎应当吩咐过灶房。 午膳很丰盛，却都是清淡口味，柳晴倒也不挑嘴，只是想到宋四郎将自己的方方面面都安排的事无巨细，未免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勉强填饱肚子后，她就又躺会了床里。 再次醒来，已是掌灯时分。 昏黄的油灯下，柳晴睁开眼，就看到宋明彰正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书。 盯着他俊美的面容看了好一会儿，柳晴轻轻闭上了眼。 宋明彰却早就察觉到了她的视线。 他放下书，语调轻柔：“醒了？” 柳晴没说话。 “小晴，我知道你醒了。” 宋明彰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快醒醒神，听丫头说你今日睡了整整一日，晚上该睡不着了，还有我也该为你换药了。” 柳晴微微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宋明彰表情镇定，从容地道歉道：“抱歉，我承认昨晚有些太过了，小晴，你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拜你所赐，我今日连房门都出不去了。” 柳晴依旧面无表情。 她手撑着床缓缓坐起身，视线穿过宋明彰看向房门的方向，表情有些怔忪。 昨天之前，她是多么盼望宋四郎回来？ 那些日子有多么的期盼，如今就有多么的失望。 她的心底像是长了草，漫无边际一片荒芜。 “你知道，我是有原因的。” 宋明彰见她这般反应，心底隐隐有些不安，“昨日我听说了一些传言，小晴，你是我的妻子，你知道吗？” “我那是在看病。” 柳晴语气还算平静，解释道，“当时没发现那些人别有用心，但他们身上的病症是真的！” “可是你是不是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宋明彰一双凤眸死死地盯着她道，“你答应过我的，日后不再行医，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再为男子看病！” 柳晴深吸一口气道：“表哥来找我，说是要为皇上治病，你觉得我是该应还是不应？” “自然是不应！” 宋明彰沉着脸道，“你是个女子，本就不该抛头露面，何况是在御前治病？你可知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之地！还有表哥……” 说到常钰，宋明彰面上的神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第1009章 变得病态 第1009章 变得病态 第二日，两人几乎同时醒来。 “你先躺着，等我片刻。” 宋明彰直接将柳晴按回床上，自己则起身穿了衣服去洗手净面。 约莫一刻钟左右，他去而复返。 见柳晴依旧乖乖躺在床上，他面上的神色缓和了许多。 他温柔的抚了抚她的头发，然后轻声道：“小晴，该起了。” 柳晴睁开眼，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剔透地望着他。 有一瞬间，宋明彰觉得自己心底那些阴暗的见不得光的东西都被她看穿了。 不过也只是一瞬，他就反应过来，笑着道：“等久了？” 柳晴轻轻摇头。 宋明彰从善如流将她扶起来，然后开始一件一件为她穿衣服。 先是小衣再是中衣，接着就是最外面的衣裙。 他今天选了一件蓝色的广绣留仙裙，很适合柳晴，她穿上后，宋明彰满眼的欣赏。 只是在看到她露出来的半截锁骨和那只纤细修长的天鹅颈候，他脸上的神色却又变得阴沉了许多。 柳晴的脖子上还留着他弄出来的痕迹，原是好事，只是那露出来的皮肤太过白皙刺眼，她这般模样，他一点都不想让别人瞧见。 “这样小晴，正值多事之秋，外面也没什么好看的，前些日子国色天香的事情你也办的差不多了，今日我们就别出门了，正好皇上和殿下准了我的休假，我在家里陪你。” 柳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垂下眼帘，掩去了眼底一闪而逝的凉意。 “好。” 宋明彰见她听话，只觉得浑身舒坦。 “好了，饿了？我让人摆膳，我们先吃点东西。” “嗯。” 吃饭的时候，两人倒是在膳房用的饭，只是在宋明彰的积威之下，没有哪个下人敢抬起头看柳晴哪怕一眼！ 用过早膳，宋明彰要去书房。 柳晴正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打算回房间时，却被他叫住了。 “小晴，陪我去书房，你看会儿书，我处理些公务。” “你自己去行吗？我想回房间待会儿。”柳晴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他。 宋明彰直接抓着她的手道：“你不能总睡着，总躺着对身体也不好，就陪我待一会儿。”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柳晴变小，揣在兜里带着，不给任何人瞧。 柳晴闻言，沉默地点点头跟着他一起去了书房。 宋明彰处理公务的时候，柳晴就坐在他的怀中。 原本她还拿着本书看，可后来在宋明彰一次次的打断中，她还是放弃了看书。 只安安静静的靠在他的身上，目光幽幽地望着前方的虚无。 她觉得很可笑。 怕是宋四郎都没意识到，他如今的表现是多么的病态。 头顶上方再次感受到他的轻抚。 他在处理公务时，总会时不时停下来摸摸她，似乎在确认她在不在。 像是摸一只宠物般。 好在她在。 他满足的收回手，继续好心情地忙自己的事情。 对于柳晴而言，时间开始变得漫长。 度日如年。 直到两个时辰后，她开始在他怀中不安地动。 宋明彰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微微低头，呼吸打在她的头顶，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别闹小晴！你怎么了？” 柳晴深吸一口气，回道：“四郎，我想去净室，去去就来，可好？” 第1010章 用不到了 第1010章 用不到了 宋明彰愣了一下，当即就带着她起身，抓着她的手道：“走，我随你一起。” 正好坐的时间久了，腿有点麻，他也想起来活动一下。 柳晴没动。 宋明彰顿住脚回头，手还牵着她的，疑惑道：“怎么了小晴？” 柳晴：“我是去净房，让我自己一个人去四郎？不然我会觉得不自在。” 宋明彰闻言愣了一瞬，旋即失笑地松开手：“好好好，那你就自己去。” 说着他看了一眼沙漏，见时间也不早了，就道：“那稍后你先回屋去，马上用午膳了，我去灶上看一眼。” “嗯。” 柳晴心下暗喜，点点头就急匆匆出了书房门。 等解决了五谷轮回之事，她并没有听宋四郎的话直接去歇着，而是让夏妆叫来了潘礼。 “大娘子！” 潘礼进来后就行了一礼，问，“你有何吩咐？” 柳晴冲着夏妆努努嘴：“夏儿，去门口守着，郎君回来了咳嗽一声。” “是。” 等房间内只剩下二人，柳晴忽然发出一阵悠长的叹息：“礼哥儿，童二郎一家可是已经动身去常州府了？” “大娘子放心，前日小的收到他们的来信，已经安排妥当，只等大娘子你过去了，只是——” 潘礼说到这里，略顿了顿才继续道，“只是你真的要离开郎君吗？”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潘礼心下十分担忧：“大娘子，郎君他近来是不是又……” 柳晴轻轻抬手制止了他：“你应当也了解他，都说一个人的性格从出生起就决定了，他性子本就有些执拗，加之这些年又被我惯坏了，礼哥儿，你知道我最信你！” 潘礼沉默地点点头。 好一会儿，他才轻声道：“小的理解大娘子做的选择。” “我已经为我的草率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柳晴缓缓起身走到床边，凝望着蔚蓝的天空，缥缈的云朵，“当初我就不该假戏真做！” “大娘子，后悔了？” 潘礼望着她袅娜的背影，心底一阵同情，“您没有错，大娘子从前如何小的不得而知，可自从你买下小的和爷爷起，大娘子所做的每一件事，小的都记得清清楚楚，大娘子是个好人！” 仁善的主家，善良的女娘。 “不！” 柳晴背对着他摇摇头，轻声道，“礼哥儿，我是个懦弱的人，怕疼怕死，只想活着。” 末世的时候是，如今也是。 她没有楚玉一样强大的实力，也不想像冷梦一般，被迫沉沦随波逐流，变成末日世界的一朵交际花。 她只想安安静静、干干净净的活着。 活着就行。 “大娘子未免太过妄自菲薄！” 潘礼满脸真诚，“你是小的见过的女娘中，数一数二有本事之人。” 不说别的，只那一身医术出神入化，救治了多少病人！ 柳晴闻言，微微抿了抿唇，转过头面上露出一丝寥落：“你抬举我了，我除了这一身医术外，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便是这一身医术，往后也用不着了！” 还有一个空间，她觉得这是老天爷给她的馈赠。 同情她可怜她身无长物，给她的馈赠。 潘礼：“……” 这次的事情他也知道，他知道郎君因为此事变得更不正常了。 也知道大娘子若是不离开，怕是日后都出不得府半步了。 第1011章 欲壑难填 第1011章 欲壑难填 “咳~” 门外传来夏妆的咳嗽声。 下一刻，宋明彰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见潘礼也在屋中，宋明彰的眼中飞快划过一丝不满。 不过也只是一瞬，他就恢复如常，笑着走到柳晴身边温声问道：“不是让你歇着吗？” 柳晴抬眼：“正好想起铺子那边还有点事，就把礼哥儿叫来说说。” “说完了吗？” 宋明彰垂眸，伸手替她紧了紧前襟，状似无意道，“之前不是说都交接清楚了吗？” “难免有所疏漏，不是什么大事儿，临时想起来的！” 柳晴说着，轻声同潘礼道，“礼哥儿，你先下去。” “是。” 等潘礼离开，她仰起头问宋明彰：“四郎，灶房今天吃什么？” “饿了？” 宋明彰收起眼底的阴沉，就势拉起她，“走，等去了你就知道了，都是你爱吃的。” 用过午膳，两人回屋休息。 床上。 宋明彰一边抚摸着她的头顶，一边道：“明日安王大婚，你想去吗？” 柳晴微微一愣。 接着问：“我可以不去吗？” 她以为这种场合下，宋四郎怎么着也会带着她这位夫人，怎么听他这意思…… “你想去那我就带你去，不想去就乖乖在家里等我便是。” 这话说的。 “那你的意思呢？我要去吗？” 宋明彰：“现在外面有点乱，若是觉得这场宴席可有可无的话，我想你还是别去了。” “那我就不去了。” 柳晴伏在他怀中，聆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面上的神情淡淡地。 “嗯。” 宋明彰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鼻翼间窜上熟悉的馨香味道，他顿时心猿意马了起来。 柳晴原本好端端的趴在他怀中，不想下一刻，身体一阵天旋地转，两人的位置立时掉了个儿。 看到他眼中欲色翻腾，柳晴顿时急了：“四郎，现下还是白日！” 宋明彰却已经开始动手解她的衣服了。 他的唇在她的脸颊和脖子上婆娑蔓延，熟门熟路，一路向下。 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身上，让她的皮肤一阵战栗。 “无妨，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将下人都打发走了，没人敢不识眼色闯进来。” “可是现在是白天。” “那又如何？” 片刻功夫，柳晴就变成了一颗被剥了皮的鸡蛋，只是这鸡蛋上面，还隐隐泛着青红。 前日弄出来的痕迹还没有彻底消下去。 “我们是夫妻，夫妻敦伦，乃天经地义，便是白日黑天，又有何区别？” 柳晴轻轻闭上了眼：“如果我说我还有些不舒服，四郎，你能答应我不做吗？” “你别骗我了小晴。” 宋明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那药效果极好，你看你身上的痕迹都淡了好多，我知道你已经好了，小晴，我想快点要个孩子！” 有了孩子他才能觉得安心。 不不不。 他从前不知道什么叫做欲壑难填，如今却是彻底明白了。 心脏像是破了个洞，这洞越来越大，渐渐的不受控制。 便是柳晴日日都在他的身边，在他的羽翼之下，他也总觉得不满足。 第1012章 发现铁 第1012章 发现铁 孩子，孩子，孩子。 最近宋四郎张口闭口都是孩子，柳晴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孩子的事讲究缘分，你别太心急了。” “我怎么能不心急？” 宋明彰轻轻捏着她的下巴，一边亲吻她的嘴唇，一边含糊道，“我们准备要孩子也有段时间了，这一直怀不上，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小晴，你不会不想给我生孩子？” 柳晴闻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怎么会？” “那就好。” 被翻红浪。 午后，宋明彰起身要去书房。 柳晴已经累极睡了过去。 他静静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掖了掖被子转身离开。 “郎君，安王殿下着人捎信让你过去一趟。” “知道了。” 安王明日就要大婚，却在今日唤他过去，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等到了安王府，宋明彰迎上的却是安王的一张笑脸。 “阿显，想不到你竟有如此贤内助？连本王都搞不定的事，你娘子竟然就这么办到了！不止如此，本王怎么从未听你说过你娘子会医术一事？” “王爷谬赞，内子的事儿到底是臣的家事，臣不敢劳烦王爷！” 顿了顿，他继续道，“此番她救醒皇上也是侥幸，倒是正好解决了臣外调之事。” 说起这个，宋明彰心底还是十分感激柳晴的。 他的小晴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女子，他能得到她，实乃三生有幸，只是若是他们有个孩子就好了。 母性是女子的本能，如果能有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将来，将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便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她也不会轻易离开自己。 “哈哈哈哈，你呀！” 安王爽朗一笑道，“不必如此见外，这样，明日本王大婚，务必请弟妹一同前来观礼，本王倒要见见这位巾帼英雄。” 连宫中御医都治不好父皇，宋显这个妻子却直接救醒了人，实乃高人。 宋明彰神色微微一僵，旋即躬身作揖道：“王爷，真是不巧，内子这两日身子多又不适，臣正要向你告病，她明日怕是不能前来观礼了！” “哦？弟妹没事？” 安王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关心，“这样，稍后让人开了库房，给你选几样用得着的药材带回去，算是本王的一点心意。” “多谢王爷。” 论过私事后，两人又说起旁的事儿来。 安王压低声音道：“阿显，有件天大的好事，待你到了云州便要着手去办。” “王爷请明示。” “我们的人发现云州东部耀光县境内有一座山，山上有铁。” 宋明彰的心跳速度瞬间飙升。 安王心潮澎湃，勉力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三六之争，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无论是谁即位，届时本王都可以打着勤王的名义进京，只是——” 说到这里，他的面上浮现出一抹担忧：“只是本王听闻此次北地受灾情况严重，已经饿死了不少人，民怨四起，本王担心到时候会有人趁机作乱。” “攘外必先安内。”宋明彰轻声道，“殿下，大位之争只在旦夕，一旦错过这个机会，便再难名正言顺！” 第1013章 筹谋 第1013章 筹谋 “你说的本王也清楚，只是本王初到云州，在根基未稳之前就贸然向鞑金借兵，属实太过冒险。” 之前两人倒是商量过跟鞑金那边合作的事情，但安王心里其实十分清楚，所有的谈判和合作，都要基于一个前提，那便是双方处于一个相对对等的位置上。 眼下自己除了五百王府私兵外没有一兵一卒。 而鞑金兵强马壮，稍有不慎，不啻于引狼入室。 宋明彰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沉吟片刻道：“王爷，北疆有二十万大军，若是能想想想办法，忠勇候镇守北疆，那何愁大业不成？” 有北疆军牵制鞑金的人马，两方互为掣肘，却又因为安王的缘故暂时修好，这对安王来说，是个天大的机遇。 “阿显所言，本王又何尝没想过？” 安王叹息一声道，“只是有六弟在前，忠勇候府怎么可能会弃他而就本王？” 更何况，他的王妃还只是一个庶出。 “王爷此言差矣！” 宋明彰却道，“为官者要时长自省，三思而后行，所谓三思，乃‘思危’、‘思退’、‘思变’1，眼下时局未定，忠勇候府世袭罔替，延续至今已有数代，又岂是不懂变通之人？臣以为，他们便是不答应，想来也不会与王爷交恶。” 他说到这里，略顿了顿才继续道：“何况三六之争，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上属意哪位，当然，若雍王侥幸成了最后的赢家，想来忠勇候府也不会轻易得罪一个比邻而居的藩王！而若是晋王荣登大宝，那忠勇候府难道不希望府中出一位国母吗？” “卿言之有理！” 安王呼吸重了几分，“本王得阿显，如汉王得子房也！” “王爷谬赞。” 安王心潮澎湃，用力得拍了拍宋明彰的肩膀，沉声道：“本王这就修书一封，暗中让人送到北疆忠勇候世子手中。” 宋明彰自然无有不应。 因着安王明日就要大婚，宋明彰并未在安王府久待，只又同安王说了些关于铁矿开采的事情，就离开了安王府。 他才出了安王府的大门，罗林就上来小声禀告。 “郎君，小的查探到小潘管事救下的刘桃花，已经入了周王府。” 这倒是个意外的消息。 宋明彰微微一愣，旋即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在郎君随安王爷剿匪的第二日，那小院就空了，还有——” 罗林说到这里，面上浮现出一抹凝重：“我们的人还发现，刘桃花此前在小院中见过贾三道身边那个老虔婆。” 听到这中间还有贾三道的事儿，宋明彰微微眯起了眼睛。 “继续盯着些，只要不妨碍到我们便不用理会！” 他只是担心姓刘的那小娘们儿和贾三道联合起来对付自己。 “郎君，小的仍旧坚持认为，刘家人的事儿，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罗林说到这里，伸手比了个砍脖颈的手势，眼中划过一丝狠辣！ 宋明彰淡淡瞥他一眼：“我不是说过有大娘子在？何况他家的事儿，多少同我有些干系，只要她不来招惹我们，便放她一马！” “是，是，郎君恕罪，小的僭越了!” \"行了，我知道你忠心，这次的事儿你查的很好，眼下我们就隔岸观火，等着看好戏！\" “郎君的意思是？”罗林有些不解。 宋明彰想到那个传言，薄唇微勾，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当然是狗咬狗的大戏了，想想就觉得十分精彩呢。” 第1014章 赝品来了 第1014章 赝品来了 安王虽然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王爷。 然他大婚这日，金陵中有头有脸的人还是来了不少。 皇上、皇贵妃、淑妃、还有他的生母惠妃都有赏赐。 其余皇亲宗室和他的一众兄弟姐妹，也大多出席了。 周王也跟着晋王去了，还喝了不少酒。 宴散之后，他并未回周王府，而是去了别苑。 他喜欢喝酒玩儿女人，这里的喝酒玩儿女人非是并列关系，而是先后关系。 他喝多了酒，就喜欢找刺激找乐子，血液和惨叫声，能格外刺激他的神经，让他的大脑处于一个比往常更加高亢的状态。 王府里有他的王妃表妹，放不开手脚。 而这别苑就是他的天堂。 “凤行呢？凤行！” 胡管事扶着他进门，扶了一路，就听他喊了一路，他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 外面的传言胡管事当然也听说了，可真实的情况却远远要比传言更加惊悚不堪。 赖因他手上的这位主，不止同妹夫有一腿，还情根深种，爱上了对方。 “凤行！凤行你别不理我！嗳？老胡，怎么是你？凤行呢？” 周王撒了片刻酒疯，醉眼朦胧间，定睛一瞧发现眼前之人竟是别苑的胡管事，不由就有些恼了，“快，快去把凤行给本王请来，本王要凤行！” 胡管事脸色煞白：“王爷，驸马已经回了公主府，他，他——” “什么？” 周王眼一瞪，登时不满道：“李承媛这个妒妇，本王，本王偏要见凤行，偏要见他，你，你快去把他给本王请来！” 周王喝得东倒西歪，眼前的胡管事似乎都多了两道重影。 胡管事被他缠得没奈何，正要开口告罪，却见牛三儿从二门的方向一路小跑着追了上来。 “小的见过王爷、见过胡爷爷！” 胡管事摆摆手，沉着脸问：“跑什么？怎么了？” 牛三儿眼睛自周王身上滴溜溜转了两圈，旋即凑到胡管事身前，小声说了几句。 胡管事闻言，眉头先是一皱，接着道：“罢了，先领进来。” 瞧王爷眼下这样子，怕是不见到驸马决不罢休。 “是！” 牛三儿脆生生应了一句，就下去领人了。 不一会儿功夫，他领着一道身影入了二门，一路往地下室的方向熟门熟路而去。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地下室的门口今日竟然还站了两名姿容出众的婢女。 “牛小哥有所不知，是胡爷爷担心稍后小公子侍候的不好，让我二人在候着。” 牛三儿闻言，年轻稚嫩的面容上微不可查地划过一抹同情。 这里面的侍候，稍有不慎可是要人命的。 而两名婢女则在看到他身旁之人后，目中不约而同划过一丝诧异。 尤其是刘桃花，她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一瞬间心头涌上万千思绪。 只因面前这人的模样，几乎同那位贾驸马一模一样，只身形较他略单薄了些，个子也要矮上许多，但正是因为这一分单薄和矮小，显得他一张脸更加的雌雄莫辩，如梦似幻。 若非同贾三道打过几次交道，刘桃花几乎就要惊叫出声。 第1015章 周王身死 第1015章 周王身死 另一个婢女轻轻拉了她一把：“桃儿，我们走？去门口等着！” “你先走~” 刘桃花点点头，示意她先走。 等她离开后，刘桃花悄无声息掀开了床帐，朝着床上之人望去。 却见周王正浑身僵硬的躺在床上，满脸惊恐之色……他的嘴巴不住地说着什么，两颗眼珠子几乎要跳出眼眶。 然而从始至终，他都再没发出半点声音。 刘桃花抬眸看了一眼正旁若无人清理身体面无表情的“贾三道”，而后走到床边，操起一把匕首照着周王的下体就扎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周王疼得脸都扭曲了起来，嘴巴大张，发出无声的哀嚎。 片刻间，他的那里便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鲜血染红了被子、衣服，到处都是刺目的殷红。 刘桃花却仍旧不解恨，操起匕首又朝着他的脑袋一顿乱戳。 周王的脑袋瞬间成了个酱料铺子，红的白的黄的流了满床。 “啪……啪……啪……” 刘桃花杀红了眼，直到耳旁传来几道轻拍声她才回过神来，喘着粗气转过头。 “走不走？”“贾三道”张了张嘴，对着她无声吐出几个字。 刘桃花悚然惊醒，连忙藏起匕首，手忙脚乱将沾染了喷溅的血液的衣角塞到衣袖中，这才低着头跟在“贾三道”的身后往外走去。 “阿武，你早些歇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贾三道”表情镇定，从善如流俯身掩好床帐，再抬起头来时，面上已是一派正经威严。 藏在暗处的暗卫们见驸马一人出来，倒也不惊讶，依旧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值守。 “贾三道”和刘桃花一前一后出了地下室。 刘桃花对着门口另一个婢女轻声道：“妩姐姐，我去送驸马爷，劳你先守着些。” “嗯。” 妩儿并不起疑，应了一声就继续在门口当值了。 二人一路出了地下室，往二门处走来。 天已经不早了，周王来别苑玩乐通常都会到大半夜。 胡管事在前院居住，此刻已经和衣而卧，只待内院那边有动静了他再起来。 别苑的下人来回话时，他已经睡着了，听到“驸马”已经先行离开之时，他脑子一阵发懵。 “你说什么？什么驸马已经离开了……你说什么？！” 他猛地惊醒过来，原本有些混沌的大脑瞬间变得清醒万分，“快，牛三儿呢？牛三儿是死了吗？王爷呢？王爷如何了？” 他连滚带爬起来，踉跄着就往后院跑去。 值夜的下人见着他这狼狈仓皇的模样，吓了好大一跳。 “胡管事，胡管事你怎么了？” “王爷在里面休息，你不能打扰他！” “胡管事留步，驸马临走前特意交待，千万不能打扰王爷，你不能进去，否则小的担待不起啊！” 胡管事通往地下室的路上，充满了阻力。 “闭嘴！那不是驸马！” 胡管事脸色惨白，心头不详的预感愈发浓烈了起来。 直到—— 才踏入地下室，他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王爷！” 在掀开床帐看到床上血肉模糊的一团后，胡管事直接惨叫出声。 “快，快去拦住那个假驸马，他是假的，他杀了王爷，不想死的快去把他抓回来！” 整个别苑顿时陷入了兵荒马乱之中。 没有人注意到，此刻别苑的大门大敞着，牛三儿睁着一双圆眼倒在地上仰望星空，死不瞑目！ 第1016章 准假 第1016章 准假 “周王死了？” 潘礼来回话时，柳晴正在房里看书，宋明彰不在。 “对，桃花，桃花姐也失踪了。” 潘礼扑通一声跪下来，哀求道，“大娘子，请你准了小的假，让我去寻她？” 柳晴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去，只是后日我们便要动身赴北疆，礼哥儿，你，会不会来不及？” 潘礼低着头，沉声道：“大娘子的恩情，小的没齿难忘，小的保证在出发前赶回来，总不能，总不能因为小的的私事儿就误了大娘子的大事儿。” 顿了顿，他继续道：“若是这两日寻不到，我们也可以日后慢慢寻。” 后面的话，他说得低若蚊蝇。 柳晴眼睛闪了闪，正待接口，却见宋明彰从外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见潘礼在，房间里又只有柳晴和他，宋明彰的脸顿时黑了。 “滚出去！” 他深吸一口气，脸颊飞快抽搐了下才恢复如常。 “下去，自去忙你的去。” 柳晴见状，连忙让潘礼下去，自己则往宋明彰的方向去迎接他，“不是说去安王府了吗？忙完了？”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打算为他解下披风。 宋明彰却一把捉住她的手握在手里。 接着，他转过头看向已经行礼告退的潘礼道：“潘礼，你愈发的不懂规矩了。” 潘礼恭声告罪：“小的知罪，求郎君饶恕。” “好了！” 柳晴没忍住，开口道，“方才我有些渴，便将春儿打发去沏茶，喏——春儿这不就来了吗？” 果然，她说话的功夫，淡春就提着茶壶走了进来。 宋明彰眉头微松，挥挥手示意潘礼下去。 淡春也十分识眼色，放下茶壶就退了出去。 “小晴，你方才同他说什么了？” 宋明彰拉着柳晴走到桌旁，亲手给她倒了杯茶，随口问道，“或者，他找你有什么事儿？” 柳晴垂着眼帘，回道：“周王死了这事儿你知道了？” “嗯，听说是被个男宠杀掉的，死在了床上，他也算是求仁得仁！” “礼哥儿方才同我说，桃花失踪了，估摸着跟此事有关，他看来找我告假想去找找桃花。” “哦？” 宋明彰挑眉，“这其中竟然还有她的事儿，倒看不出来！” 刘桃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娘，竟然也参与其中，而且看这样子还成功报了仇。 柳晴盯着他，认真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永远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 “我知道，你放心！” 宋明彰见她关心自己，顿时心头泛起暖意，一只手也不受控制地牵住她的。 “后日便要动身赴北疆，小晴，等到了那边，你就是知府夫人，你也不用再小心翼翼对待任何人。” 柳晴抬起头，神情平静地望着他：“嗯。” “小晴，你不开心吗？” 宋明彰端起茶盏递给她，手指轻轻抚上她白皙的面颊，眸中划过一丝疑惑。 “没有。” 柳晴眼帘低垂，轻轻摇头道，“我就是担心自己适应不了。” “嗐~” 宋明彰笑道，“这可不像小晴你说的话，还是你担心我不让你行医？你放心小晴，答应你的事情我都记得，等到了那边，只要你想，咱们就开家专门为女子治病的医馆，只一点，我在家的时候，你必须要在。” 如果是从前，柳晴听到他这话或许会十分高兴。 可是现在，她听到这样的话，只觉得讽刺。 第1017章 践行宴 第1017章 践行宴 “那四郎，我已经快半个月没有出门了，能让我在临走前出门走走吗？” “你想出去？” 宋明彰有些惊讶，接着道，“当然可以，你想什么时候出去，我提前把时间空出来。” “我是说我自己单独出去，我想去同阿曼，还有盼娣她们辞行，你知道的，此一去我们不知何时还能再见！” “这样啊。” 宋明彰轻抚下巴，沉吟片刻道，“不如让他们来家里？正好我也许久未见张淮安了。” 张思俊，字淮安。 柳晴看了他一眼，接着侧过脸望着眼前空无一物的墙面，轻声道：“成，那就让他们来家里。” “嗯，周王死了，最近外面乱得很，我担心贾三道会趁乱对你不利。” “怎么？” 许久未曾听到这个名字，柳晴有些惊讶。 她暂且放下心底的悲凉，问宋明彰：“他要对我不利？你怎么知道？” 不久前她倒是在皇宫里同对方匆匆见过一面，可那时他并无异样，宋四郎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傻娘子！” 宋明彰叹息一声道，“我应当从未与你提起过，此前贾三道就一直暗中派人盯着你。” 柳晴拧着眉头道：“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这不明摆着吗？” 宋明彰阴沉着脸，眼底寒霜满布，“他心悦你，想要你。” “好了，四郎，我知道了，我不出去便是。” 柳晴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睛，接着转过身往内室走去。 宋明彰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内室便传来一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翌日，宋明彰果然请了宋盼娣、陈曼两家人过府。 “晴儿，你，你这怎么回事？” 陈曼见到柳晴大吃一惊，“怎的瘦了这么多？发生什么事了？” 宋盼娣在一旁，也是满脸担忧的望着她。 而在一旁听到她们说话的男人们，也齐齐抬头看向柳晴。 张思俊只看了一眼便礼貌的收回了视线，候三力却在看到柳晴消瘦了不少的模样后，微微怔忪了片刻。 只是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柳晴身上，倒是并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异样。 “没事，就是近来有些苦夏，吃不下饭！” “不会是怀上了？”陈曼压低声音凑过来，满脸的神秘兮兮。 柳晴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轻轻摇头：“别乱说阿曼，没有的事儿。” “迟早的事儿！” 陈曼嘴唇贴着她的耳际，呼吸打在她的耳畔道，“就你家相公这努力劲儿，怕是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听到好消息了。” 柳晴微微一愣，旋即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领口处。 下一刻，她便抬手紧自己的前襟，满脸的尴尬。 却原来，陈曼的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痕迹。 “嗐，别遮了，大家都是过来人，我们不会笑你的，顶多觉得宋大人人不可貌相，喏，盼娣——” 陈曼说着推了一把一旁的宋盼娣，继续道，“盼娣，你这四哥可真是着紧我们晴儿啊，你瞅瞅，都青了，这得使多大的劲儿？” 宋盼娣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却在下一刻，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 第1018章 去送一程 第1018章 去送一程 她的面上露出一抹复杂的表情。 似是愧疚，又似乎是心疼。 柳晴看在眼里，面上一片平静。 今天吃的是烧烤，男人们纷纷大展身手，木九郎和王威也从前院过来加入其中。 柳晴、陈曼还有宋盼娣院中树下的石桌边坐着，一边乘凉一边等待。 陈曼看着那边正与人说笑的木九郎道：“是我那妹妹没福气，倒叫木郎君白张罗这一回。” 原来，木九郎同宋四郎一起随安王剿匪之际。 陈曼此前说起的妹妹就跟着娘亲来到了金陵。 听说木九郎是一介武夫，如今还寄居在旁人家中，她那妹妹的娘亲当机立断就在城中找了一富户，将女儿与人做了妾室。 倒叫木九郎空欢喜一场。 “阿曼你无需自责，许是缘分没到！而且九哥同我们马上就要北上，若真在金陵成了亲，反倒不妥！” “也是。” 陈曼有些可惜，“不过也好，我那婶母短视，好端端的女儿与人为妾，倒还真有些配不上木郎君！” 说什么配不配的，柳晴和宋盼娣一时竟不好接话。 于是柳晴只含糊应了一声，就侧头看向宋盼娣，转移话题道：“对了盼娣，你和三郎你们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要继续在金陵吗？” 宋盼娣摇摇头：“四嫂，我家的事都是相公作主，我还未曾听说他的想法，不过我听相公说现下他当差还算顺当，这一时半会儿想来是不会离开金陵了。” “嗯，那我就放心把国色天香交给你二人了。” 践行宴后。 候三力带着一丝酒意同宋盼娣离开宋府，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相公，今日四嫂问起我们接下来的打算，这金陵城开始乱了，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候三力原本正闭眼靠在车辕上小憩，听她说起柳晴，他睁开眼静静地望着她道：“娘子，要不我们也随大娘子她们一起——” “相公，是四嫂！” 宋盼娣心头泛起酸楚，“你想同四哥、四嫂他们一起北上吗？可是我已经答应了四嫂帮她照料国色天香。” 候三郎低垂着眼帘没说话。 好一会儿，他忽然又开口道：“娘子，家里前儿个得的那燕窝，给四哥、四嫂送过来些。” 宋盼娣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忍住开口道：“相公，四哥四嫂家里的银子怕是这辈子的花不完了，咱们那点子燕窝，四嫂她们不缺，再说四嫂廋了不少是因为暑热，等过了这阵儿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侯三力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划过一丝愧疚。 “是我思虑不周了，娘子原谅则个。” “没事相公，四嫂于你有救命之恩，我没有多想。” 候三力重新低下头，半晌，他忽的幽幽道：“此去北疆，路途遥远，路上千难万险难以预料，娘子，我想去送四哥、四嫂一程，这样，你在家好好守着铺子，待我将他们送到北疆就回来。” “你决定了？” 宋盼娣眼神哀哀地望着他。 候三郎顿了顿，伸出手臂揽住她，柔声道：“娘子放心，我，我的妻子是你，如今我们还有了天赐，我对四嫂，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况也配不上！” 第1019章 夫妻闲聊 第1019章 夫妻闲聊 配我就配得上了？ 宋盼娣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有密密麻麻的疼痛蔓延开来。 “相公既决定了便去，我和天赐在家里等你。” 侯三力心里隐隐有些愧疚，更加用力的搂紧了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柔声道：“待将他们平安送到北疆我就回来，娘子放心！” 宋盼娣轻轻点点头，没再说话。 陈曼和张思俊这边，也在谈论着宋明彰一家即将北上之事。 “相公，不知怎么回事，我这次瞧着晴儿好像不大好的样子！” 张思俊捏起案几上的点心吃了一口，应声道：“你方才不是说是因为暑热吗？我观宋兄今日心情不错，听说此次外放，也是他们夫妻自己求的，柳娘子能有什么不好？” 陈曼叹了口气：“说不上什么感觉，我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说是暑热吃不下饭才瘦的，可她自己便是顶顶好的大夫，凭他什么样的病治不了？而且相公，你觉得晴儿的夫君人怎么样？” “宋兄？” 张思俊接口道，“相貌堂堂，文武双全，虽然性子淡了些，但却是个有本事的人，而且呀！” 说到这里，他略顿了一下，笑着继续道：“而且宋兄他爱妻如命，待妻子始终如一，想来他这样的人，最讨你们女子喜欢。” 陈曼瞪了他一眼：“你言下之意，你自己不是他这样的人？” “好娘子，我自然也是的！” 张思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连告饶，“我说错话了，其实我同宋兄一般，也最是深情专一的男子了，当然，我必须承认，宋兄比我更俊一些，只有一点哦！” 陈曼听着他语无伦次的解释，噗嗤一声笑了。 只是笑过之后，她的面上却难掩担忧：“话虽如此，但我现在就是有些担心，这次见到晴儿，她好似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行了，你就别瞎想了，柳娘子没什么事，你倒疑神疑鬼的，若实在不放心，明日就去送送他们。” 陈曼道：“罢了，今日该说的也都说了，就不去了，省的到时候伤感。” 张思俊闻言点点头不再说话。 快到家得时候，陈曼却又问他：“相公，这周王忽然死了，他可是晋王胞弟、淑妃幼子，天朝贵胄，竟就这么死在了自家别苑，我现在倒觉得晴儿他们执意要离开金陵是对的了！” 京城居大不易。 维持生计是一回事，更可怕的是这里全天下权力最集中的地方，稍有不慎便死无葬身之地。 “放心。” 张思俊知道她的担心，轻轻揽着她安抚道，“我只是个小小的七品修撰，这火烧不到咱们身上，何况——” 说到这里，他的面上浮现出一抹犹豫。 陈曼：“怎么？” “何况周王之死，同这些并无干系。” “啊？” 陈曼惊讶道，“不是因为皇位？那是因为什么？” 张思俊斟酌了下用词，沉声道：“他应当是死于情杀，不，应该说是仇杀。” “他的尸体被人发现的地方是在床上，听说那时候他刚刚宠幸完一个男宠，他的死状不太好，那里和脑袋都被人用利器戳烂了。” 陈曼倒吸一口凉气：“竟是如此！” 何人如此大胆，不过敢在周王别苑下这么重的手？显然是对周王恨急了。 第1020章 打探消息 第1020章 打探消息 周王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残忍杀害，别苑中的下人当天就被收监了。 最惨的还是那些近身保护他的暗卫，因护主不力，当时就被下令全部殉主。 此刻的刑部大牢。 隔着高高的栅栏，贾三道背负双手，面容平静地望着栅栏后面的胡管事。 因是周王尸体的第一目击者，胡管事被单独关在一个牢房里。 “驸马，驸马求你救救小的！” 一见到贾三道，他便直接扑了过来，两只手用力的攥着铁质的栅栏，满眼祈求道，“驸马，小的有罪，但是小的对王爷一腔忠心，小的不求别的，就只求驸马爷饶过小的这一条贱命！” 贾三道微蹙眉头：“行了，你先起来，我有话问你。” 他说着，转过头看向身后几个牢监道，“下去，我单独有话问他。” “是。” 等这里只剩下两人，贾三道开口了：“到底怎么回事？” 胡管事抹了把脸道：“是，是下面的人送来个小倌儿，驸马爷您知道的，王爷，王爷他对你的心思，下面的人原也是投其所好，找的那人，那人……” 他说到这里，看向贾三道的目光有些忐忑。 “但说无妨。” “那小倌儿也是奇了，竟长得同驸马爷一模一样，王爷醉酒，把他当成了您……小的原本在前院候着，忽然听说驸马走了，这才反应过来，等去了王爷的地下寝宫时，已经晚了，王爷，王爷他已然已经薨世。” 胡管事眼睛睁得大大的，脑海中划过周王死时的惨状，心有余悸。 贾三道微微眯了眯眼：“那冒充我的人呢？可有抓到？” 胡管事摇摇头，满脸绝望：“没有，等我们的人追出去时，他已经杀了牛三儿跑了。” 贾三道闻言，心底微微松了口气：“放心，我会派人去追他，他既然同本驸马相貌无二，那便好认。” 顿了顿，他继续问：“不过胡管事，除了这‘假驸马’外，可还有旁人参与其中？” 周王出事后，胡管事的脑子乱糟糟的，一心想着的只有保住自己的小命，根本没有仔细排查当时的情况。 是以眼下贾三道问起来，他老实地摇摇头道：“驸马爷，小的无能啊，无能！” 贾三道顿时心中有了数。 “成，你再同我说说当晚的情形，待我回去后想法子将你救出来。” 胡管事顿时感激涕零，隔着栅栏跪了下去，不住地磕头感谢：“小的多谢驸马爷，多谢驸马爷！” 贾三道依旧负手而立，静静地、居高临下邸望着他，只眼底一片寒凉。 出了刑部大牢。 贾三道迎面就看到了正翘首等待他的孟家兄弟。 “小郎君！” 二人见他出来，连忙迎了上来，“婆婆让我们来接你。” “嗯。” 贾三道轻轻点头，步履从容地走下台阶。 回程的路上，他望着西边的映红了半边的晚霞忽然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天都要黑了呀。” 隔着车厢，孟义在车辕上接口道：“可不是，小郎君，瞧着情形，明日又是一个大晴天呢！” 翌日，胡管事被人发现缢死在牢中。 第1021章 启程 第1021章 启程 倒果真是个艳阳天，宜出行。 一大早，宋府的门前便停了数辆马车。 主家有令，除了贴身衣物和必要生活用品外，旁的东西一概不许带。 是以马车虽多，真正装货的却只有两辆，其余都是人。 当然，其实真正值钱重要的东西，柳晴夫妻早就倒腾到了空间里。 安王府一大早就派人过来传话，称他们先行一步，在城外汇合。 柳晴坐在马车上，淡春、夏妆陪着，秦立赶车。 其他如潘忠之流的老弱坐在后面稍小一些的马车上。 宋明彰、木九郎和王威领着罗林并一众护院骑在马上，围着马车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大娘子，小潘管事怎么还没回来？” 淡春轻轻掀开车帘的一角，望着空落落的街道，语带担忧。 柳晴心下也十分焦急。 此番，她是要趁机离开宋四郎赴常州的。 她在常州府置宅子的事情除了潘礼外，并无旁人知晓，而且地契也在潘礼那里。 “大娘子，郎君下令出发了。” 车厢外传来秦立瓮声瓮气的声音，“俺们还要等潘小子吗？” “再等等！”柳晴心急如焚。 正在焦急的功夫，宋明彰驭马过来了。 他用马鞭撩起车帘的一角问：“是在等潘礼？” 这么多人等一个下人，委实不像话，“他告假到现在都没回来吗？” 柳晴忙道：“四郎，礼哥儿确有要事，我们再等他一会儿？” “到底什么事？”宋明彰脸色沉了沉，“就你说的找刘桃花？” “嗯。” “不等了，走！” 宋明彰放下车帘，对着赶车的秦立吩咐道：“车稳些，别伤着大娘子。” “是！” 下一刻，马车就动了。 柳晴气得干瞪眼，正待发火，身后却传来潘忠激动的声音：“礼哥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柳晴轻吁一口气，淡春脸上也露出笑容：“可算是赶回来了。” 停了一会儿，潘礼小跑到柳晴的马车边见礼。 柳晴掀开车帘看向他：“怎么样了？找着人了吗？” 潘礼摇了摇头，表情哀伤：“没找到，反倒差点误了大娘子的大事，请大娘子责罚。” 柳晴望着他眼窝下的青黑，叹了口气道：“回来就好，我不罚你，累了这两日辛苦了，快去后面休息，旁的之后再说。” 潘礼抹了把脸，转身怏怏离开了。 宋命彰一行人顺利出了金陵城同安王的大队人马汇合。 柳晴下车去同安王妃见礼：“臣妇柳氏见过王妃娘娘，王妃娘娘万福金安。” 安王妃何青莺，性情娴静，书画双绝，行止间落落大方，不愧是侯府出来的小姐。 见状，她连忙起身扶起柳晴，和颜悦色道：“夫人不必拘礼，早闻夫人大名，自那日荷花宴匆匆一见后，迄今已有旬余，夫人风采更甚往昔，就只略清减了些！” “娘娘言重，臣妇还未恭贺王爷、王妃新婚大喜，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王妃娘娘莫要见怪。” 说话间，柳晴扭头示意淡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安王妃的贴身婢女。 “臣妇略通岐黄之术，这本药膳就送与娘娘，娘娘若是不嫌弃，可以用来调养身子用。” 何青莺闻言，眸中划过一丝惊讶。 接着她笑道：“夫人有心了，本妃岂会嫌弃？夫人医术高明天下皆知，本妃能得到夫人的手札，高兴还来不及呢。” 第1022章 心不在焉 第1022章 心不在焉 “本王已命人八百里加急送信至北疆，想必用不了多久那边就会有回信！” 车架前方，安王骑着一匹纯种大宛马，轻声同一旁的宋明彰说着话。 只见这马通体雪白，身姿矫健，仰头嘶鸣间，周遭众马尽皆臣伏。 宋明彰神情平静，只眼角的余光一直盯着柳晴那边。 闻言，他轻轻点头道：“如此，王爷我们便静观其变，只是鞑金那边——” “阿显放心。” 安王胸有成竹道，“本王有母妃的手谕，当初外祖为了保全鞑金将母妃送往大魏和亲，这些年来他心里一直有愧，而且外祖其人颇有些野心，我若问他借兵，不说旁的，便为了探探大魏的虚实，他也不会让我们空手而归。” 宋明彰闻言若有所思。 “不过阿显，尊夫人看来倒是与王妃十分投契。” 安王的话题跨越度很大，竟直接转到了柳晴和安王妃的身上。 宋明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见不远处柳晴正含笑同安王妃说着话。 她眉眼恬淡，表情看上去很是放松，倒是这些日子以来难得一见的模样。 宋明彰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 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恢复如常，转而开口道：“对了王爷，惠妃娘娘此番不随我们一同出发吗？” 安王叹了口气：“母妃恋旧，说是晚两日再走。” 这个“晚两日”自然是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 谁都知道皇上时日无多。 这些年来，惠妃虽然因为外邦女的身份并没有多么受宠，但魏文帝待她还算宽厚，若然两人也不会有安王和静安公主。 惠妃的原话是：“五郎，你先走，待母妃送过你父皇再去寻你。” “娘娘牵挂皇上，有情有义，王爷也不必担心。” 宋明彰眼睛依旧盯着柳晴，嘴里却安慰他道，“一旦山灵崩，金陵必乱，届时两方人人马互相角力，娘娘反倒是安全的。” 安王点点头道：“本王已留了二百亲卫保护母妃。” 说着，他勒住缰绳朝着不远处的马车转了个弯儿，驭马而行道：“走，去听听王妃她们在聊什么？” 宋明彰的心思早就飞过去了，闻言自然无有不应，调转马头跟在周王身后就往柳晴的方向而去。 等走近了，柳晴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术业有专攻，何况臣妇这些东西不过是班门弄斧，难登大雅之堂，倒是娘娘当日在荷花宴上的书画，叫臣妇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惊艳。” 谁都喜欢好听话，安王妃也不例外。 闻言，她笑着接口道：“哪里哪里？夫人会说话，倒叫本妃不知如何接口了……等到了云州，夫人一定要常去王府。” 柳晴恭声回道：“是。” “你们说什么呢？” 安王的声音便在这时插了进来。 柳晴下意识回头，目光正对上了宋明彰同样看过来的眼。 安王妃带着柳晴连忙起身见礼：“妾身参见王爷，王爷万福——” “出门在外，王妃不必多礼，阿显的夫人你也是，都起来，说说你们方才在聊什么？” 安王妃温声回道：“回王爷，宋夫人方才送了妾身一本药膳，我二人正说这药膳方子呢。” 第1023章 不节制 第1023章 不节制 “小晴，你何时准备的药膳方子？我怎么不知道？” 柳晴重新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宋明彰也跟着坐了上去。 “前些日子你随王爷剿匪之时，我在家闲着没事就随手写的。” 柳晴的表情淡淡地，“你怎么上来了？你不同王爷一起骑马，可以吗？” “王爷不会计较这些。” 宋明彰心里热乎乎的，忍不住伸手搂住她道，“小晴，你真好，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交好安王妃，否则何至于做这东西？” 柳晴微微抿了抿唇，勉力压下自己脱口而出的质问。 “没什么，但愿能帮到你。” “其实我用不着你做这些，我不想你为了我低三下四委曲求全，我说过，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柳晴轻叹一声摇摇头：“无事，安王是你的顶头上司，做上官的再宽厚，这做下属的总归不能失了分寸。” “唉，小晴你就是太懂事了，我宁愿你任性一些。” 宋明彰头埋在她的发间，深深吸了口气道，“不过小晴，你最近瞧着好似不大不开心？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柳晴轻轻推了推他：“你怎么会这么想？” “就感觉，你好似有什么心事。” 柳晴深深地望着他，好半晌不说话，就静静地望着他，像是要望到他的心里。 “没有。”最终，她微微垂下眼帘，表情淡漠。 “难道是，是因为我最近没让你出门？” 宋明彰有些狐疑地望着她，“可是小晴，这都是有原因的，最近城中太乱了，贾三道那个狗东西又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在你身上，我不敢冒半点险。” “真的没有。”柳晴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缩着身体往角落里靠。 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冷吗？” 伴随着太阳越来越高，车厢里的温度也不低，宋明彰穿着单衣都觉得热，所以乍然看到柳晴这般表现，他愣了一下。 柳晴轻轻摇摇头：“我不冷。” 她说着，不再看他，转而伸手掀开车帘的一角朝着窗外望去。 光影斑驳，打在她的脸上，她侧脸的表情让宋明彰有一瞬间觉得她好似要乘风而去。 “小晴！” 宋明彰没忍住，一把将车帘放下，按着她的手，满脸严肃地望着她：“你到底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这些天我不太节制，你恼了我？” 柳晴深吸一口气，回过头看他：“你也知道你做得很过火？” “我——” 宋明彰看了一眼马车里离他们夫妻远远的淡春、夏妆。 柳晴挥挥手：“春儿、夏儿，你们先下去，去后面马车上待会儿，稍后再过来。” “是！” 等两个丫头离开，柳晴这才沉着脸重新看向宋明彰，当着他的面开始解衣服。 夏衫单薄，除轻薄的中衣外，她只穿了一件外衫。 待褪下外衫又解开中衣，宋明彰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杰作。 只见葱绿色的肚兜外，裸露的肌肤上，柳晴几乎没有一块好肉，青青紫紫，新伤压旧痕，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甚至有些地方隐隐发黑。 “这就是你口中的不节制，仅仅是不节制吗？” 第1024章 痛苦又绝望 第1024章 痛苦又绝望 宋明彰心头发紧。 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太过触目惊心，以致于有一瞬间，他忘记了如何说话。 “小晴，小晴我，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就是太爱你了，我以后一定注意，对不起，我，我真的不知道。” 夜里红烛摇曳。 情浓之时，他只想将身下之人嚼碎了揉进身体里。 他喜欢在她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烙印，只要看着她身上有光洁白皙的地方，他就克制不住地想要破坏，让她沾染上属于自己的痕迹。 “还有就是，我太嫉妒了，我嫉妒被你关注着的所有人和物，我想你只看着我，只想着我。” 柳晴侧过头，微微扬起下巴，摆出一副拒绝聆听的模样。 “我知道这不对，可你知道吗？我甚至连阿章都嫉妒，有时候我都感觉自己在你心里还不如一条狗!”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 柳晴的表情有些疲惫，她一边说着，一边穿上衣服，系好衣带，只表情怔怔地，半晌说了一句话，“你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指望他改过自新，不如祈祷天上下红雨，太阳从西边出来。 “我会改的，你相信我小晴，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改！” 宋明彰急了，抓着她的胳膊就道，“小晴，你是不是想离开我？还是你又要躲到空间里？我不许！你不许走！你要是走，我就死给你看！你躲到空间里一刻，我就剁掉自己一根手指，手指剁完还有脚趾，脚趾完了还有四肢躯干和头颅，反正你不要我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又来了……” 柳晴疲惫的闭上了眼，“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拿死来威胁我？” 她说到这里，略顿了顿才继续道：“宋四郎，你须得记住一点，我在乎你的时候，你这套确实管用，若有一天我不在乎你了，你便什么都不是了，反而你死了，我就解脱了！” 宋明彰大骇！ 好长时间，他嘴唇嗫嚅着说不出半句话来。 “小，小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柳晴轻轻撩起眼皮，神情平静地望着他：“在你能控制住自己之前，先不要碰我了，或者——”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可是这一刻，宋明彰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却是半点也不懂她心里的想法。 他只听到她用近乎残忍的语气麻木道，“或者你实在需要解决生理需求，我可以帮你纳妾！” “你-说-什-么？” 宋明彰瞬间红了眼，表情变得扭曲，“你再说一遍！” 他直接伸手抓住了柳晴两侧的肩膀：“你竟然要给我纳妾！你竟然，你竟然！” 他的手指犹如铁钳，柳晴两个肩膀被掐的生疼。 “疼！” 她忍不住痛呼出声，“宋四郎，你大约是疯了，真的，没有你这样爱人的，我真的好痛苦。” 痛苦又绝望。 身体上的疼痛反倒是其次。 心里的煎熬，才叫人生不如死。 “我一次次的原谅你，是我犯贱，是我总对你抱有一丝希望，我以为你会改，可是你不知道，你越来越让人觉得窒息，有时候我甚至希望从未遇见过你。” 什么鬼穿越？还不如就让她自然死亡，过奈何桥饮下孟婆汤，重新轮回做人，懵懂一生。 第1025章 真的不生气 第1025章 真的不生气 宋明彰抓着她的手颓然落下。 有一瞬间，他感到一股彻骨的冷。 “你说的是真的？小晴，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柳晴闭上眼复又睁开，视线重新望向窗外，声音淡淡地道：“我当然是认真的，你听不出来难道还感觉不到吗？” 真是够了。 她原本没打算在离开之前说这些的，毕竟宋四郎是个聪明人，若是被他察觉到了，她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可是当他腆着脸反过来质问她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住了。 她心里对他有天大的怨气！ “那你是什么意思？”宋明彰满脸受伤，“你要我怎么办你才能不生我的气？” 蔚蓝的天空下，成群的鸟儿朝着前方不远处的森林而去。 它们叽叽喳喳，却自由自在，成群列队的朝着远方飞去。 柳晴心底隐隐生出一丝向往。 自由自在的时候她向往安逸，可真正安逸下来，她却受不了了。 尤其是如今的安逸，是活在名为宋明彰的囚笼之中。 “没什么，我不生你的气。” 好半晌，她盯着远方的天空，淡淡地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早就知道了，不生气的。” 生气也没用。 改又改不了，不过徒增烦恼而已。 宋明彰觉得心脏隐隐有些泛疼。 “小晴，我，我能改的。” 柳晴轻轻转过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改-不-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从前总是不信这个邪。 撞到头破血流体无完肤，如今终于知道疼了。 也累了。 “你，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我能改的。” 宋明彰直视她，小心翼翼道：“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小晴，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调整好，等我们到了云州，等到了那里，一切都不会不一样。” 唉~ 柳晴垂下眼帘，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再抬起头来时，她的面上已经恢复平静：“好，我相信你。” 宋明彰顿时松了口气。 这一下，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小晴，那我先下去骑马，有什么事你叫我便是。” “嗯。” 宋明彰离开没多久，淡春和夏妆便从后面的马车上来了。 “大娘子！” 淡春望着柳晴有些苍白的脸，心底隐隐有些担忧。 柳晴抬起头看她：“放心，我没事。” “郎君他——” “我同郎君没什么，我们不说他。” 柳晴打断她，转而问起旁的事来，“方才你们去后面，可有听礼哥儿说起桃花的事？” 淡春二人老老实实的摇头道：“没有，小潘管事什么都没说。” 她们两个是后来的，天然在小潘管事面前矮一头，桃花姐妹的事情，除了大娘子，小潘管事怕是不愿意同任何人说起。 柳晴闻言，若有所思。 后面的马车上。 “礼哥儿，这次的事，我便不多说了，只是你日后行事，务必要三思而后行。” 潘礼低垂着头，面上浮现出一抹愧疚：“爷爷，我让你担心了。” 潘忠摇摇头，叹道：“小郎君啊，你为了桃花那个女娃做了这许多事，旁的我就不多说了，只你心里要明白，我们如今为人奴仆，不同于往日了，何况我们的身上背负着沈家数十条人命，老爷和夫人，还有大郎君，他们都在他天上看着呢！” 第1026章 把人领来见见 第1026章 把人领来见见 潘礼闻言，只觉心痛莫名。 “爷爷，那次，我要是去求大娘子救她们一家就好了。” 这样就不用忍受这蚀骨入心的悔恨了。 潘忠长叹一声：“小郎君，那事是我的错，是我阻止了你。” 可是他不后悔。 当日郎君盛怒之下，没人敢触他的眉头！ 潘礼道：“所以爷爷，我对不起她，我明明看到了却没有去管他们，我从前总觉得郎君冷漠无情，可实际上我比他更不如，我是个懦夫！”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可他表情里的自我厌弃，潘忠却瞧得分明。 “小郎君，这又怎么能够怪你？”不怪你！ “她当初执意要去周王府，我原本想阻止她来着，可是爷爷你知道，我没有立场，换位思考一下，若她不许我报仇，我是决计不肯的！” 潘忠心下一凛：“小郎君，你的意思是此番周王薨逝，与桃花那丫头脱不了干系？” 潘礼点点头：“若然她怎么会碰巧这个时候失踪了？” “可是，可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是如何做到的？” 潘礼垂下眼帘：“爷爷，我怀疑，桃花她同贾驸马有来往。” “你是说——贾郎君？”潘忠面上有些惊疑不定，“这，这怎么可能？周王是华容公主胞兄，贾郎君有什么理由要对他下手？” “为什么？” 同样的疑问在贾府后院一处偏僻的院落中响起。 刘桃花满脸凝重地望着前方背对着自己，背负双手的修长身影，心里难免惴惴。 周王已死，若是贾三道要动手除掉自己，那她怕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贾郎君能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吗？” 不过无所谓了，大仇已报，她在这世上，已经了无牵挂，临时前她想做个明白鬼。 只除了阿逸…… 想到沈逸，刘桃花的眼底浮现出一抹温柔。 贾三道缓缓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轻笑一声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想周王死，仅仅就是想要他死而已，没有为什么。” “你不杀我？”刘桃花睁大了眼，“你不怕将来有一日，我会将这一切都公之于众吗？” 贾三道笑了：“你不会的，桃花，你家人虽然都死了，可还有个潘礼，我听说当日是他把你从周王别苑救出来的，他是你的心上人？” 刘桃花呼吸一滞，下一刻，她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俊美到近乎妖异的男子，问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她不知道他还要让自己做什么。 “没什么。”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人，贾三道面上的表情变得柔和了许多，“你从前是她身边的人，便是看在她的份上，我也不会动你，何况——” 说到这里，贾三道侧头看向门口的方向，以手抚掌，轻拍了三下。 片刻间，孟义应声而入：“小郎君有何吩咐？” 贾三道：“日后柳娘子身边小潘管事的情况，每隔半旬便来禀告桃花一次。” 孟义愣了一瞬，接着立马道：“是。” “现在，去把人领来让桃花见见。” “是。” 第1027章 威逼利诱 第1027章 威逼利诱 没过多久，孟义领着一人重新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柳娘子！” 刘桃花震惊万分地望着眼前袅袅婷婷的女子。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不，你不是她，你不是！” 可是眼前之人，分明同柳晴一模一样。 这世上不是没有长的一模一样之人。 譬如她和姐姐春花。 她们是孪生姐妹，从出生起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可是她知道，柳晴没有孪生姐妹，眼前之人同样没有双生兄弟。 可是短短几日，她就见到了长相和贾郎君、柳娘子几乎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人。 “不愧从前是她的人，果然能一眼看出不同。” 贾三道俊美妖异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满意：“代晴，接下来你就跟着桃花学规矩、学仪态，学她的行止……” 他说着，重新看向刘桃花，沉声道：“桃花，你知道我的意思？” 刘桃花的心底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贾，驸马，你，你这是要？” 贾三道抬腿，踱步走到她的身边微微俯身，附到她的耳畔轻声道：“都这么明显了，你还看不出来我要做什么吗？我要她啊！而你——” 顿了顿，他继续道，“你就负责教她，晴儿是什么样的？你就把她教成什么样的，纵是不能学个十成十，好歹能在姓宋的面前撑上几日！” 只要几日，他便能将她完完全全变成自己的。 “这，这，请恕我不能答应！” 刘桃花眼底飞快划过一丝慌乱，“冤有头债有主，我承认我恨宋明彰，可是柳娘子她是无辜的，她于我有恩，我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何况当初我发过誓的，我答应了阿——礼哥儿，我不能这么做！” 贾三道闻言，眼睛微微眯起，面容上飞快划过一丝扭曲。 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恢复如常道：“不是让你做伤害她的事，只是让你帮着调教个人，你从前在她身边服侍多年，对她为人处世，一举一动都有了解，便照着她的样子教代晴便是。” “至于旁的。” 贾三道想到不就得将来，忍不住笑弯了眼，面上露出一抹神经质的笑，“这个坏人自然也轮不到你来做，要她的人是我，动手抓她的人也是我，同你又有什么相干？你放心，坏人是我，你没有违背承诺！” 刘桃花深吸一口气，目光死死地盯着他道：“你，你会伤害她吗？” 贾三道摇摇头：“不会的，我心悦她又怎么会伤害她？你难道不觉得姓宋的根本就配不上她吗？其实她在姓宋的那里过得一点都不好，如此，换我来照顾她，又有何不可？” “如果我还是不答应呢？”刘桃花微微垂下眼帘。 贾三道轻笑道：“无妨，这是你的自由！不过潘礼祖孙便是当年科考舞弊案中，被忠勇候在西街菜市口处斩的吏部尚书沈家满门漏网之鱼一事，怕是不日就会大白于天下！忠勇候府如今掌管北疆二十万大军，而当年尚书府的小公子和老管家，如今已经委身为奴，你猜，一旦事露会发生什么？” 刘桃花如遭雷击，一张脸顿时变得惨白如纸！ 第1028章 针尖儿大的心眼 第1028章 针尖儿大的心眼 宋明彰一行人行了不到半日，侯三郎就追来了。 当时柳晴正淡春和夏妆在马车里打络子，听到这个消息，她直接愣住了：“他怎么来了？那他现在在哪里？” 潘礼的声音从车辕外面传了进来：“回大娘子，候大人说是来护送郎君和大娘子，现在正在郎君那边说话呢！” 柳晴点点头，面上露出一抹凝重。 候三郎来了，倒是有些麻烦……不过三郎的为人，若是告诉他自己要走，想来他不会阻拦！ “大娘子，候大人来了。” 没多久，潘礼的声音又重新响起。 柳晴轻轻撩开车帘的一角，朝着外面望去。 “大娘——四嫂，盼娣不放心四哥、四嫂，特意嘱咐我来护送你们。” 柳晴：“有王府亲兵在，还有你四哥和九哥也都是高手，哪里就有危险了？倒是你把盼娣和天赐母子单独留在金陵，属实不妥，回去。” 候三郎低着头，并不看她，只微微抿唇道：“四嫂放心，我已托了同僚照看盼娣母子，他们不会有事，就让我送送四哥四嫂？” 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她。 柳晴闻言，轻叹一声道：“如此，就有劳三郎了。” 同候三郎说完话没多久，宋四郎又上了马车。 他一上车，就赶苍蝇似的将淡春、夏妆并潘礼赶走，只留秦立一人赶车。 “不是陪着王爷吗？怎么又上来了？” 柳晴心里烦得很，并不想见他。 “哼！” 宋明彰坐在她对面重重地哼了一声，浑身上下散发着低气压。 柳晴无奈，不由抬起头看向他，视线却正对上了他有些阴沉的模样。 “你这又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宋明彰一双凤眸牢牢地盯着她半晌，阴阳怪气道，“谁会惹我？罢了，怪没意思的！” “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 柳晴火了：“既没怎么就别做出这副样子！不知道的人以为我怎么你了？我累了，要休息了。” 说完，她直接闭上眼半躺在榻上小憩了起来。 宋明彰盯着她平静的睡颜，气得牙根直痒痒。 好一会儿，他才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来：“你也能睡得着？人家巴巴的赶来送你，还要一路送到云州去，你不感动坏了？” 柳晴睁开眼，淡淡地望着他：“你就为这个发脾气？” “谁发脾气了？我又不是瞎子！” 柳晴道：“你若不想让他送，便想个法子打发回去！何必阴阳怪气？又不是我让三郎来的！” “三郎，三郎，叫的倒是亲密！” 宋明彰冷着脸继续道，“当初关氏就错将他当成是我，这样看来，倒是我碍了你们的眼！” “……” 好一会儿，柳晴坐直身体，轻声道：“都多久的事儿了你还记得？那是个误会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是你真这么想？” “想什么？”宋明彰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我能怎么想？端看你如何想才是！” “你能不能不要总这么疑神疑鬼的？” 柳晴彻底恼了，“我们什么都没有，都说了什么都没有，我是你的妻子，他如今已经同盼娣成亲生子，除了这一层关系外，我们再无旁的瓜葛，不，应当说我们之间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是你，是你那比针尖儿还小的心眼儿，总是觉得我们有什么，宋明彰你真是够了，下去！” 第1029章 规矩礼数 第1029章 规矩礼数 宋明彰倔强又执拗的看着她：“我不！” 柳晴气笑了：“行，你不下去我下去。” 说完，她直接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宋明彰脸色黑得吓人，见状，他连忙拿了帷幕跟了下去。 队伍还在前行。 柳晴跳下马车后，直接选了匹空马蹬着脚蹬翻身上马。 周遭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她的身上。 宋明彰看着她大喇喇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模样，脖子上的靑筋跳了跳。 “下来！” 他小跑着到她身边，手里拿着帷幕，脸上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吓人。 柳晴冷哼一声，勒紧缰绳掉头就走。 队伍出现了短暂的骚动。 不远处的安王原本也正在马车上同王妃说着话，听到动静，他掀开车帘有些诧异地问：“发生了何事？” 早有亲兵上前回话：“王，王爷，是宋大人的夫人，她出来骑马了！” “哦？” 安王侧头看了一眼安王妃，见她同样十分惊讶，不由道：“王妃要随本王一同去看看吗？” 安王妃想了想，微微点头：“好。” 说话间，安王就让队伍暂停前进，自己则领着戴着帷幕的安王妃下了马车。 “阿显，这是怎么了?” 没多久，夫妻二人便出现在了骚乱中心。 安王的目光径直落在了马上的年轻女娘身上。 但见她身姿纤娜，五官清丽，尤其生了一双好眼，黑白分明，晶莹剔透，仿佛能看到人的心底最深处。 “王爷王妃来了。” “参见王爷、王妃，王爷王妃万福金安！” 有人发现了他们，连忙上前见礼，这一下，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她们夫妻所吸引。 宋明彰和柳晴原本剑拔弩张的局面也被打破。 柳晴连忙翻身下马，同宋明彰一起上前见礼：“臣\/臣妇参见王爷、王妃。” “平身。” “阿显，你们这是？” 安王上下打量柳晴一眼，对着宋明彰道，“这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按理本王和王妃不该过问，只是阿显难得与本王投契，本王和王妃心里只希望你二位和和美美的。” “让王爷、王妃见笑了！” 宋明彰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拉着柳晴就往马车上走。 周围一众男人热辣辣的目光盯着柳晴，让他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没等走到马车，他就近乎粗鲁的将手中的帷幕戴到了柳晴头上。 紧跟着，众人就见柳晴踩着脚蹬直接上了马车。 片刻间，一顶帷幕从车厢里飞了出来 宋明彰黑沉着脸捡起它，而后朝着安王的方向走来。 安王回头冲着安王妃轻声道：“好了，王妃你先回去，本王同阿显说会儿话。” “出发！” 两个男人骑上马，宋明彰落后半个马头，二人并排行走。 “尊夫人的性情，倒是与本王想的不大一样！” 安王斟酌了下语气，继续道，“阿显，你是男人，要不让让？” 宋明彰冷笑一声：“多谢王爷挂碍，微臣自有分寸。” “不过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属实有些不妥，这样，王妃身边有个杨嬷嬷，是母妃身边的人，最是懂规矩识礼数，要不让她教教尊夫人？” “王爷不必费心了，她不过是一时佐了性子，并非不懂规矩之人，倒是方才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安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好半晌，他忽然抬起胳膊用力拍拍宋明彰的肩膀，朗声道：“早就听闻宋状元爱妻如命，甚至为了她拒绝了公主之尊，今日一见，才知果然‘空穴不来风’！” 第1030章 我们和离！ 第1030章 我们和离！ “只是这女人不能惯啊！” 安王话锋一转，继续道，“本王虽然才刚成亲，然自十三岁起就知晓人事了，为女子者，当贞静恭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偶尔使些小性子可以当做是夫妻情趣，但这大庭广众之下落你的面子，阿显啊，你得硬气起来！” 宋明彰闻言，沉吟片刻，方犹豫道：“王爷有所不知，内子她，她同旁的女娘有些不一样。” 她不是大魏人！ 她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统统都与大魏的女子不一样。 而也正是因为这些不一样，才有今日的宋明彰。 若是他真如王爷所言，让她学会三从四德，那同杀了她没什么区别了。 宋明彰其实，不太想这么做。 “哦，哈哈哈哈！”安王笑道，“好好好，就当本王没说，都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尊夫人在心目中，自然是是独一无二的，你的私事儿，本王就不掺和了，不过——” 他说到这里，略顿了下继续道，“不过本王最后再劝你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这天下有趣美丽的女娘数不胜数，你可别钻了牛角尖，到最后伤人伤己！” “多谢王爷提点！”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宋明彰心里惦记着柳晴，匆匆同安王分开后，又重新上了柳晴的马车。 淡春、夏妆第三次被赶走。 柳晴原本正对着车门的方向躺着，听到动静，直接翻了个身背对他。 没多久，她感到肩膀处传来一阵掰力：“我知道你没睡。” 宋明彰的情绪不大好，“小晴，你别跟我闹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乱吃飞醋发脾气，你别生气了！” 柳晴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可是你瞧瞧你方才像什么样子？王爷、王妃还在呢，当着那么多外男的面儿骑马、抛头露面，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大魏了！” 柳晴唰的一下转过身，目光冷冷地看着他：“我从前在医馆，每日看病见的人也不少，怎么你就不觉得丢脸了？” 宋明彰皱着眉头，耐心同她解释道：“此一时，彼一时，眼下这样做就不合适了，而且金陵城中关于你的名声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知道方才那一瞬间，有多少人在暗地里看我的笑话？” “关我什么事？” 柳晴手撑着榻缓缓起身，神情平静道，“宋明彰，若你觉得我给你丢人了，就休了我！” 宋明彰的眼底瞬间浮上一抹猩红。 “你还说你不是有了别想头！” 他胸膛剧烈起伏，整个人像是条缺水的鱼儿，张大嘴不住地喘着粗气，“先是叫我纳妾，如今又让我休了你，柳晴，你变心了？” “对！” 柳晴索性摊开来讲：“宋明彰，我受不了你了，若是以上两点你都做不到，那也成，我们和离！” “柳晴你再说一遍？你敢！” 宋明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操起一旁案几上的茶壶照着一旁的车壁就砸了上去。 “哗啦啦！” 茶壶碎了一地，茶水四溅。 这一下却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 宋明彰发疯一般起身，手里抡起什么就砸什么。 “噼里啪啦……” 不一会儿的功夫，车厢里就像是被扫荡过一般，满地狼藉。 第1031章 分开比较好 第1031章 分开比较好 柳晴静静地看着他发疯。 好一会儿，除了她坐着的软榻外，车厢内的其他东西都被宋明彰砸了个一干二净。 他喘着粗气，双目刺红地望着柳晴，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柳晴，想摆脱我？你做梦！除-非-我-死！” 柳晴的神色从始至终都十分平静。 “宋明彰，你马上就要及冠了，人生的路还很长，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相信以你的品貌，日后找个贤良淑德的妻子，不，应当说找个合你心意的妻子不难。” “呵呵~”宋明彰冷笑一声。 柳晴抬眼，眼睛直直地望着他继续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便是和你分开了，我也不会再嫁，这辈子，我都只有你一个男人！” 这话当然只是托辞，她并不知道自己将来如何。 毕竟她还年轻，保不齐将来还会遇到另一个合心意的人。 只是当下，依着宋明彰的性子，柳晴必须这么说。 “柳晴，你这样说，我是不是该感谢你？要我对你感恩戴德吗？你把我宋明彰当成什么了？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吗？” 柳晴轻轻叹了口气道：“当然不是！你知道的，我对你是真心的！只是四郎，我们真的不合适。” 她努力过尝试过，甚至不停地妥协。 但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宋明彰，她真的消受不起。 “怎么就不合适了？” 宋明彰再也忍不住，冲到柳晴身边，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直接握住了她的肩膀。 他用的力气很大，柳晴疼得忍不住皱起眉头。 “你轻些！我疼。” “好，我轻些，我轻些小晴！” 宋明彰表情执拗，眼睛红得吓人，“我们合适的，小晴，我们再合适不过了！怎么就不合适了？我知道你还在气我，你在说气话对不对？” 顿了顿，他想到了什么，满脸急切地继续道：“是不是因为候三力的事？对不起小晴，我保证日后不会再乱吃醋，我保证，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只求你，求你别离开我！” 说到这里，他眼底的泪再也控制不住落了下来。 柳晴表情复杂，肩膀处被他掐着的地方还在隐隐泛疼。 他说他轻些，可实际上，她并未感觉到他的力道有放轻。 宋明彰就是这样，嘴上一次次说会改，可实际上，他从来都没变过。 他怕是此生都改不了了。 想到这里，柳晴轻轻闭上了眼，心脏处传来细密的疼痛，像是被针扎过一般，不是很明显，却密密麻麻绵延不绝。 “算了，我们，别再互相折磨了。” 宋明彰浑身都僵住了！ 像是一盆冷水兜头而下，他感觉自己从头到脚从里至外都是凉的。 柳晴的手轻轻抬起，将他牢牢钳制着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掰了下去，“四郎，我们都冷静冷静，你好好想想！其实我们分开，对你而言没有任何损失，我们所有的东西你都一清二楚，一人一半，安王殿下信任你，以你的能力，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宋明彰任由她掰开自己的手，表情麻木空洞，浑身僵直。 第1032章 团团围住 第1032章 团团围住 柳晴看着他这幅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毕竟是自己真正动过心的人，她到底还是放软了语气道：“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我们彼此间先冷静冷静，我等你慢慢想通，我给你时间，好吗？” 宋明彰好长时间没说话，只呆呆地望着她，整个人像失了魂一般。 柳晴看着他满脸的泪，缩在身体两侧的手略顿了顿，最终却还是没有取出帕子为他拭泪。 眼泪像是决了堤。 都到男儿有泪不轻弹，便是宋明彰自己也不知道，原来他有这么多的泪。 多到怎么也流不尽…… 马车内沉寂了好长好长时间。 终于，他哽咽地问：“那，那小晴你不随我一同去云州了？” 柳晴低下头，声音淡淡地道：“不了。” “去了燕京，我们就分开。” 宋明闻言，只觉浑身冰凉，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不自觉颤抖了起来。 “好，我们先冷静冷静。” 说话间，他抬手擦了把眼泪，然后转身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而他脸上的表情，几乎在转身的一刹那，就变得阴戾怨毒。 “郎君！你，你没事？” 秦立听到了他砸马车时的动静，知道郎君和大娘子吵架，便自动屏蔽了他们接下来的话。 是以当他看到宋明彰满脸泪痕的模样，狠狠地吓了一跳。 “这，这是怎么了？大娘子她，郎君，要不要请随行的郎中？” 宋明彰冷冷地瞪他一眼，然后不紧不慢取出巾帕，将脸上的狼狈收拾的一干二净。 秦立再抬起头时，看到的就是往日那个俊美如天神般的郎君了。 “聒噪！” 宋明彰丢下这句话后，就转身离开了。 没多久，秦立就见罗林带着十数个护院过来了。 这十几个人都是宋府护院中功夫最了得的人，原本一直跟安王亲兵们在一起，可此刻他们却将马车牢牢围住，像是生怕什么人离开一般。 “郎君有令，务必守好大娘子，即日起连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 秦立心下悚然，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表情仓惶地看向身后的马车。 马车内静悄悄的，车帘纹丝未动，里面的人好似根本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一般。 队伍继续前进，淡春和夏妆听说郎君离开了，就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小跑着赶来。 不想她二人才走到马车旁，就被罗林带着人拦住了。 淡春满脸惊讶：“罗林，你这是做什么？” 罗林表情淡淡的：“郎君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马车。” 夏妆在一旁瓮声瓮气接话：“不成的，我们要服侍大娘子。” 罗林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 秦立在一旁道：“罗林，不必做的这么绝？俺们和淡春、夏妆都是一同来到郎君和大娘子身边侍候，俺觉得你还是去请示下郎君？好歹大娘子身边得有人侍候。” 罗林沉吟片刻，点点头：“阿立你说得对！” 说着，他招手换来一个护院，轻声吩咐了他几句。 只见那护院应声而去，片刻间便回转，对着罗林点点头。 罗林于是让人让开一个口子让淡春和夏妆进去。 二人一上马车就呆住了。 “大娘子，这，这，你同郎君怎么了？嗳，大娘子你别动，奴婢来就好，奴婢们来！” 第1033章 两婢的安排 第1033章 两婢的安排 柳晴正在收拾整理车厢里的东西。 宋明彰的杀伤力还是很大的，案几上的茶盏碗碟碎了一地。 淡春和夏妆进来的时候，柳晴正蹲在地上表情专注地捡着碎片。 蓦然出现的声音似乎吓了她一跳，瓷器的碎片刺入手指，瞬间血流如注! “大娘子！” 夏妆急了，连忙上前握住她的手，“你别动，奴婢帮你取出来，奴婢来！” “你们来了。” 柳晴见是二人，面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大娘子！” 淡春望着车厢内的情景，忍不住红了眼眶，“这是怎么回事？是郎君吗？你们，你们怎么了？” “大娘子，你忍一下！” 夏妆突然出声，然后趁着柳晴还未反应过来，干脆利落拔掉了柳晴刺入手指的碎片。 柳晴蹙眉的刹那间，夏妆已经准备好了纱布，将伤口包了起来。 “我们没事。” 柳晴含笑看了二人一眼，然后缓缓起身。 “大娘子！” 夏妆神情专注地望着她，一字一句道，“无论什么时候，还请大娘子不要抛下奴婢！” 人生就是不断地在做选择题。 每个人几乎无时无刻都在做选择。 夏妆的选择，从始至终都是柳晴。 柳晴闻言，心里顿觉感慨万分：“我打算同郎君分开。” “大娘子要去哪里，奴婢便跟着去哪里。”夏妆直直跪了下去。 淡春听到柳晴的话，秀美的容颜上露出一抹惊讶，不过很快她也跪了下去：“大娘子，奴婢的心亦然。” 柳晴神情恬淡，笑着看向她道：“春儿，你和夏妆的忠心我都知道，不过你还是留下来比较好。” “为什么？”淡春睁大眼，表情有些受伤。 “你跟秦立的婚事，我怕是不能亲自为你们主持了，我盼着你好！” 淡春瞬间红了脸，又红了眼：“大娘子，奴婢只想跟着你，奴婢不嫁人。” “别说傻话了！” 柳晴笑着道，“我们绝大部分人都要经历成婚生子的人生，这样的人生，不一定是对的，但是是完整的，淡春，我希望你能过得好。” 淡春闻言瞬间泣不成声。 柳晴转过头看向夏妆，温声继续道，“至于夏儿，你暂时还没心上人，如果愿意的话，就先跟着我。” 夏妆躬身，认认真真道：“是。” 主仆又说了会儿话，淡春和夏妆就开始撸起袖子收拾。 柳晴还想帮忙，却被二人制止：“大娘子歇着，奴婢们来就好。” 中途的时候，淡春有些担忧地问她：“大娘子，你要和郎君分开，他应当是不乐意？” 柳晴苦笑道：“可不是，这些就是他方才发疯弄的。” “外面罗林带了十几个人将马车团团围住，大娘子也听到了？” 柳晴垂下眼帘，声音淡淡地道：“我知道，这是他能办出来的事！” 顿了顿，她继续道：“原本我想忍着，不叫他发现，然后找个机会离开，可是今日我却突然觉得，还是说清楚比较好，说清楚了，他该使得手段都使出来，我也能彻底死心！” “那，那大娘子你打算怎么做？郎君这样子，怕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 第1034章 痴缠 第1034章 痴缠 “我什么都不做，看他，看看他要做什么。” 淡春听了她的话，默默地低下了头。 郎君的脾气，在场的三人都知道，她别的倒是不担心，就只害怕他伤害大娘子。 夏妆道：“大娘子，奴婢会一直陪着你的。” “好。” 午间的时候，队伍暂时停下来修整，宋明彰又来了。 这一次，他一反常态没有赶走淡春和夏妆，见到二人，只淡淡地点点头道：“照顾好大娘子。” 当时柳晴正平静地坐在案几后，手指包着纱布，脸朝外望着车窗外的风景。 宋明彰的视线落在她受伤的手指上，略顿了顿，表情温柔道：“小晴，怎么伤着了？没事？” “我没事，一点小伤。” “我看看。” 宋明彰说着走到她的身边挨着她坐下，一边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一边满脸心疼道，“你说说你，还是郎中呢，怎么就不注意些？上药了吗？” 淡春在一旁接口道：“回郎君的话，上过药了。” “嗯。”宋明彰放下心来，只拉着柳晴的手却没有松开。 柳晴的表情从始至终都十分平静。 宋明彰绷了一会儿忍不住了：“小晴，接下来的这段路不太平，我让罗林他们过来护着你。” 柳晴闻言，微微侧头：“是吗？” 究竟是路不太平，还是你不放心？ “嗯。”宋明彰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不信的话，稍后你问王妃，王爷王妃那边也加强警戒了。” “哦。”柳晴敷衍的应了一声。 宋明彰有些受伤。 略顿了顿，他还是没忍住支开两婢：“马上用午膳了，你们下去取来，稍后我同大娘子一起在车里用膳。” 淡春、夏妆闻言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柳晴。 “去，你们先去吃，我们说会儿话。”柳晴挥挥手让两婢退下。 而等二人一离开，宋明彰就控制不住上前，一把搂住了柳晴。 “小晴，你之前的那些话是在气我对不对？你说过你爱我，你不会同我分开的对不对？” 他用的力气不小，柳晴被他勒的忍不住皱了皱眉。 “四郎，你先松开我。” “不松！” 不知柳晴这句话哪里触动了他，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凶狠，“死也不松！” “你别这样，你真的别这样，唉~” “那你不会同我分开对吗？只要你答应我，我就松开。” 柳晴叹了口气：“四郎，我说过我们彼此先冷静冷静好吗？你仔细想想，我们真的不大合适，你想要的男女关系，从始至终都是以你为主导的，你希望你的妻子安分守己，对你言听计从、百依百顺，而我，而我却只想做我自己！” “你怎么就不是你自己了？” 宋明彰满脸沉痛地望着她，“小晴，我从未想过你不是你，我只是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仅此而已，还有你所谓的我想要的男女关系，我只想要你啊，只要你！” “可是你真的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很不舒服！” 柳晴闭上眼，“没有你这样的，你放过我，好吗？” “我不放！” 宋明彰听到这里，终于受不了了，疯了一般开始啃咬她的脸颊嘴唇，“死也不放。” 脸颊和嘴唇上传来的阵阵刺痛，让柳晴感到一阵绝望。 第1035章 疯了 第1035章 疯了 “那你就去死！” 柳晴凶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掀开车帘就要往下跳。 然而下一秒，一股大力便扯着她的胳膊将她拖回了车里。 宋明彰睁着一双猩红的眼，轻轻笑道：“抓到你了小晴，我抓到你了！” 柳晴满脸惊恐地望着他：“四，宋四郎你要做什么？” “你总是不乖，我没办法，我没办法小晴，你不要怪我！” 宋明彰又哭又笑，一手用力的钳制住她，一手解下腰带将她双手缚到了背后，“小晴，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他此时的模样歇斯底里，柳晴心底忍不住浮现出一抹不安。 情况远比她料想的更糟。 宋四郎这一次，好像比以往更疯。 “四郎，你别这样，你绑得我好疼，你先松开我行不行？我们有话好好说。” “不。” 宋明彰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眸执拗地盯着她，“我不松开，松开了小晴就跑掉了，躲到了空间里，我找不到你了，找不到小晴我会死的。” 那你就去死啊！ 柳晴在心里恨恨地骂。 “那你这是要做什么？就一直这样绑着我？” 宋明彰正低着头将腰带的一头拴到自己手腕间，闻言，他笑着抬起头，用温柔到近乎残忍的声音道，“小晴不乖，不乖的人就要受到惩罚，没关系，只要小晴日后乖一点，我就会考虑放开你。” 说着，他起身抬脚走到马车车门前，掀开车帘的一角。 “罗林，你过来一下。” 罗林一直在马车跟前候着。 听到郎君的呼唤声，他连忙小跑着过来，正待开口询问，却在看清宋明彰此刻的模样后，脸色大变：“郎君，郎君你这是怎么了？小的这便去请郎中！” “不用！” 宋明彰表情冷凝：“乖乖听着，我有事情要嘱咐你，且附耳上前。” 罗林愣了一瞬，接着飞快点点头，凑到了他的跟前。 宋明彰嘴唇翕动。 吩咐完罗林后，他重新回到马车里，接着一手握着拴着柳晴的腰带，一手紧紧搂住了她。 \"你这个疯子，宋明彰你这个疯子！\" 柳晴在他搂上来的瞬间，对着他又踢又踹，甚至用上了牙齿。 没多久，宋明彰的身上便又多了许多新伤。 尤其是左胳膊的肘弯处，一圈深可见骨的牙印不住地往外冒着血。 “小晴，你可以再用力些，只要你能解气，便是咬死我我也心甘。” “疯子！疯子！疯子！” 除了这两个字，柳晴对着他不知道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宋明彰望着她的模样，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啊，我是个疯子。” 疯了一般爱着你，只想要你。 只要一想到你会离开我，就想发疯。 “郎君，东西带来了！” 车厢内二人对峙的功夫，外面传来了罗林恭敬地声音。 “你要做什么？” 柳晴心底生出一抹不详地预感，“宋明彰，你别再错下去了，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宋明彰淡淡地看她一眼，声音平静了许多：“我只要你离不开我，至于旁的，小晴，我暂时顾不了了。” 说完，他再次掀开车帘，抬眼看向了罗林手中之物。 第1036章 小黑屋 第1036章 小黑屋 那是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长约两米多，约莫女子手腕粗细。 “给我。” 宋明彰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接过它。 罗林低着头，一眼都不敢望向车厢里，只将铁链交给宋明彰后，他就急急忙忙带着人退离了马车。 “宋明彰你别胡来！” 柳晴双手被缚，有些惊恐地望着他手中的铁链，一步步后退。 只是很快她便退无可退，后背抵在了车厢上。 宋明彰神情温柔，目光黏腻而缱绻地盯着她。 很快，他轻轻举起铁链，柔声道：“时间太仓促了小晴，我知道你也喜欢银子，我已经让罗林去打造轻便美观的银锁链了，等新的造好了就把这个玩意儿换下，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只要你不故意躲进空间里躲我，它就形同虚设！” 上下牙齿打着颤，柳晴这次是真的觉得惊恐。 “你要把我锁起来？” 宋明彰步步紧逼，很快便站在了距离她不过寸许的地方。 他微微低头，鼻尖抵挡着她的，一双凤眸专注又深情：“我没办法小晴，这是你逼我的！” 说话间，他取了棉布包裹住铁链的一端，不由分说将其套在了柳晴脖子上。 “咔嚓！” 链子上了锁，柳晴满脸悔恨地闭上了眼。 她本就双手被缚，加之男女天生的物理差异，让她在宋明彰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更关键的是。 对方就不是个正常人。 无论她撕咬、踢打，还是谩骂，他都任她。 只睁着一双凤眸，满脸宠溺又无奈的望着她，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好了。”将链子的另一端绑在车厢下面的车轴上，同样上了锁，宋明彰拿着两把钥匙缓缓起身。 柳晴这会儿已经放弃了挣扎，只漠然地坐在榻上，视线看向空无一物的前方。 “空间的规律我也摸得差不多了，在没有外物干涉的情况下，你从哪里进去，到最后都得从哪里出来。若是旁人，譬如我进去后最终从哪里出来，则是要取决于你的位置，你在什么地方放我出来，我便在什么地方！当然——” 说到这里，宋明彰略顿了顿才继续道：“当然，我们还没试过在你进入空间时，外面还有连接你的东西这一种情况，就像现在，小晴，你别怪我！” 神仙都有打盹的时候，何况是人？ 别看他派了罗林等十几个好手将马车围住，可狡兔三窟，柳晴有空间这个作弊神器在，他是一刻也不敢放松的。 柳晴闻言，眼睛闪了闪，微微低下了头。 耳边却又传来宋明彰缜密的话语：“其实这样也不保险，毕竟你还可以将马车一起带进去，但是——” 宋明彰叹息一声，举起胳膊晃了晃手中的钥匙继续道：“但是这样一来，目标太大了，你一向谨慎知晓厉害，你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这样的事，而且这链子长度只有这么些，钥匙在我手里……” 柳晴闻言，面上露出一抹讥诮来：“难为你想的这么周到。” “为了你，我必须算无遗漏！” 宋明彰放下手，将钥匙塞到胸口放好，再抬起头时，面上已经恢复平静：“小晴，你好好想想，我们是夫妻，我爱你，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我们一起去云州，将来，将来我们还会有好多好多属于自己的孩子，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不好吗？” 第1037章 为什么那么对她 第1037章 为什么那么对她？ 午间时间很快过去了。 安王下令重新启程，并让人去请宋明彰和他同行。 不想派去请人的亲兵却是一个人回来的。 “启禀王爷，宋，宋大人那边让属下来请示王爷，可不可以晚半个时辰启程？” 安王愣了一瞬，旋即道：“他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着，扭过头看了一眼众人，想了想还是下马往宋明彰夫妻二人的马车走来。 “郎君，安王爷来了。” 见安王亲自过来了，罗林连忙小跑着到马车边提醒宋明彰。 片刻间，宋明彰从里推开车厢门下了马车。 “参见王爷！” “阿显快免礼，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安王眼睛朝着宋明彰身后关得严严实实的马车望了一眼，面露疑惑。 宋明彰面上有些不好意思道：“让王爷见笑了，是臣，臣同内子发生了点口角。” 安王闻言，面上先是划过一抹诧异，接着笑着打趣他道：“哦，原来如此，你呀你！可是现在还没哄好？半个时辰后再动身？” 宋明彰回头淡淡地看了一眼车厢紧闭的马车，沉吟片刻道：“罢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还是不耽搁行程了，王爷请！” 他说着，就跟在安王身后打算一起离开。 临走前，他特意嘱咐罗林道：“让两个丫头回来，好生照看大娘子！” “是。” “阿显，你这是为着什么？为什么同夫人发生口角？可是因为之前她出来骑马？” 同宋明彰相处的久了，安王如今同他十分投契，说话也不藏着掖着，“本王还是之前的话，要不，让下面的人给你换换口味？” 宋明彰蹙眉，轻轻摇摇头道：“不必了王爷，臣——” 他略顿了顿，才继续道，“臣只喜欢她！” 安王呆了：“什么意思？阿显你是要为一个女人守身如玉？你这样的，竟然，竟然……” 好半晌，他感叹道：“阿显你真真是个痴情种子，倒叫本王枉做小人了，罢了，从今往后你和你夫人的事情，本王不会再擅作主张。”自以为是。 说着，他拍了拍宋明彰的肩膀道：“既然舍不得人家，就好好哄着，女人最好哄了，你放低了身段，多说些好话，看看她喜欢什么再送些，保管对你死心塌地忠贞不二。” 要真有这么容易就好了。 宋明彰苦笑一声道：“这些，对她行不通啊！” “什么意思？” 安王满脸不解。 宋明彰想了想，抬起头看向他，哀哀道：“王爷，她要同我和离，她想和我分开，可是我一点都不——” “四哥！” 宋明彰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忽然传来候三力响亮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候三力一身劲装，正大步朝着安王和宋明彰的方向走来。 等走到二人面前，他先是对着安王抱拳行礼，接着目光看向宋明彰，凛然道：“为什么这么对她？你疯了？！” 安王有些惊讶地望着他，又下意识地看了一旁的宋明彰一眼。 只见原本表情还算和缓的宋明彰，在见到来人的瞬间，俊脸黑如锅底！ 第1038章 几个男人的反应 第1038章 几个男人的反应 宋明彰夫妻马车那边的动静，很快木九郎和王威也听到了风声。 候三力话音才刚刚落下，二人便也联袂而来。 “关你什么事？” 宋明彰神色不善，眼睛盯着候三力，眼底几乎冒出火来，“她是我的夫人，你该关心的是盼娣和天赐！” 候三力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拳头不自觉握了握。 他满脸坚定道：“盼娣和天赐一个是我娘子，一个是我孩儿，我自然事事以他们为先，然四嫂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既有事，我亦不能坐视不理！” “哼！” 宋明彰冷笑一声道，\"究竟是因为你的私心还是所谓的救命之恩?你自己心里清楚！\" 候三力闻言，只觉得后槽牙有些痒:“无论如何，你不该这么对她！” 木九郎听了他的话，也忍不住上前插嘴道：“是啊四郎，我方才听人说，你把弟妹关起来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明彰侧头看他：“九哥你别问！” “这不是问不问的问题。”木九郎看了一眼一旁雍容贵气、满脸不解的安王，叹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真的把弟妹锁起来了？你这可不行四郎！方才三力说的没错，不止是他，弟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们夫妻的事儿我管不着，但你不能做伤害她的事儿，否则我第一个不依！”便是兄弟也没得做！ 当然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只话里的意思在场的几人都听得分明。 “我伤害她？” 宋明彰气笑了，眼睛盯着木九郎就道，“九哥你知不知道她要同我和离？我天天想日日想，想着同她在一起生生世世，可她却想抛弃我，若说伤害，该是她往我身上捅刀子才是！” 柳晴要和离的事，就被他这么大喇喇说了出来。 一众亲兵下人都退的远远的，此刻这四方天地只有安王、木九郎、王威并一个候三力。 四人听了他的话后，忍不住面面相觑。 安王同他结识的最晚，对他和柳晴的事情知道的也最少，是以对他这样很不理解。 堂堂新科状元，身高八尺，貌若潘安，颜值和才华并存的宋翰林，竟然会因为一个女子丧失理智！ “虽如此，明彰，你同嫂夫人好生说便是了，怎么还把她锁起来了？” 最终，还是王威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如此这般，岂不更伤了感情？还有，你有问过嫂夫人为何要和离吗？” 宋明彰微微垂下眼帘，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一层暗影。 好一会儿，他没有开口。 安王笑着出来打圆场道：“这到底是阿显的私事儿，我们给他点时间解决，都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说不定到晚上他们就和好了，眼下我们赶路要紧！” “对对对。” 王威拉起一旁的候三力，应道，“走，候兄，我马术不太好，这两日全赖九哥教我，现下也让他歇会儿，烦你教教我。” 说话间，他拉着候三力就去骑马了。 严格意义上来讲，木九郎于宋明彰而言，亦师亦友。 宋明彰的一身功夫都是他提点出来的，而他也投桃报李，对木九郎殊多照应。 眼下木九郎夹在他们夫妻二人之间，倒有些无所适从。 安王看出来了，上前两步站在二人中间，一左一右揽着二人的肩膀道：“走，我们边走边说。” 第1039章 计划 第1039章 计划 马车上。 淡春望着脖子上拴着铁链的柳晴，满脸心痛：“大娘子，郎君，郎君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夏妆则低着头静静地站在她的另一边，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柳晴见二人担心自己，忙道：“他就是这样的人，一时接受不了，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 宋明彰这样，正好让她彻底死心。 只是眼下自己被困在这辆马车上，要怎么才能离开呢？ 这是她冲动过后唯一的担忧。 “大娘子，从前大家都羡慕你有郎君这样的夫君，说句不开脸的话，奴婢也曾觉得，大娘子和郎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尤其是郎君，奴婢觉得郎君真是这天底下能数得上数的好男人了，可是——”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可是时日久了，奴婢才真正开始心疼大娘子！” 拥有一个占有欲强到病态的夫君是什么体验？ 她从前不懂，可如今年岁渐长，开始知晓人事，方知凡事过犹不及，被这样的人爱着，其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傻丫头，行了，哭什么？” 柳晴在心底叹了口气道，“好了，事已至此，先帮我想想，该怎么把这鬼东西解开？还有，夏妆要跟我一起走，春儿你不一样，所以这些日子，你，要听他的话！” “奴婢，奴婢也跟大娘子一起走！”淡春眼圈瞬间红了，“奴婢不怕！” 柳晴摇摇头：“不是，他这个人，一向小心眼儿爱记仇，又敏感多疑，你若是不能像从前的抹冬一般，怕是等我们走后，他不会放过你。” “那奴婢就跟大娘子一起离开。” “秦立呢？” 柳晴问他，“你当真舍得他？我虽不知道平日里你们相处的怎么样了，可是他已经不止一次向宋明彰求娶你，他是个老实靠得住的，春儿，还是那句话，我希望你好。” 淡春的眼泪哗哗往下流。 “好了，别哭了，我还得安慰你！” 淡春闻言，强忍着伤心止住了哭。 夏妆上前问柳晴：“大娘子你打算怎么做？” 是在问她接下来的打算。 柳晴沉吟片刻，面上划过一丝无奈：“其实我自己也比较纠结，不管不顾告诉了他我要和离，明知道他是什么人，却还是这样做了，眼下，眼下只有一个办法，能让他稍微放下警惕了。” 淡春是个伶俐人，瞬间反应过来：“大娘子是打算放低姿态，假意原谅郎君？” “嗯。”柳晴点点头，“他这个人，吃软不吃硬，又警惕的很，我只能这样，好歹让他相信我想通了，不会再想着和离了，把我脖子上的东西取下来，届时——” 说到这里，柳晴微微眯了眯眼睛，继续道：“届时按原计划进行。” 柳晴想到这里，忍不住又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真是太沉不住气了，其实也难怪，她只是想在临走前同对方说清楚而已。 明明知道宋明彰是个什么人，可是她总是不信邪。 这下也好，让她彻底看清了他。 “那——那我们要告诉候郎君吗？” 淡春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口，“经过这次的事，郎君一定会加强戒备，若是没有人从旁协助，单凭大娘子和小潘管事你们几个，怕是很难成事！” “大娘子！” 恰此时，车厢外传来潘礼的声音，“候郎君听说了郎君和大娘子的事，前去向郎君讨要说法了。” 第1040章 有点子过分 第1040章 有点子过分 柳晴有些意外：“是你同他说了什么吗礼哥儿？” 隔着车厢潘礼微微躬身：“大娘子，这边的动静，便是小的不说，候郎君也能知道。” “行了，我知道了，礼哥儿你先下去。” 潘礼应了一声，正欲退下，却又听柳晴说，“候郎君若问起来，你且安抚下他，稍安勿躁。” 好歹等她哄得宋明彰放下戒备再说。 “是。” 晚上，队伍紧赶慢赶到了驿馆。 来的是即将就藩的藩王和他的家眷，驿丞并驿馆的众人都十分热情，又是烧水又是备饭。 安王、安王妃在外奔波了两日，也累了，匆匆交待了几句后就回房间歇息了。 宋明彰亲自去接柳晴下车。 木九郎和王威想随他一起见见柳晴，却被他拒绝了。 候三郎更是直接被潘礼拉走了。 宋明彰上了马车，看到乖乖坐在榻上的柳晴，眼神顿时柔和了许多。 “走小晴，我先带你去洗个热水澡，再吃点东西，这些日子你也累坏了。” 柳晴眼帘半垂，没有回应。 宋明彰眼睛闪了闪，走到她的面前，伸手解铁链的一端。 “亏得宋大人大发慈悲，肯放我下车！” 柳晴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怨念。 这两日，她吃喝拉撒都在马车里，便是她再忍着，也还是在车厢后面隔出来的简易净房里解了两次大手。 车厢逼仄，幸而她这些日子因为知道赶路不便，吃的还算清淡，所以没什么味道。 然饶是如此，她亦羞愤难当！ 她话音落下，宋明彰原本要拉着她下车的手微微一顿：“小晴，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脖颈处传来阵阵拉力，柳晴满脸讥诮地望着他：“所以，你就打算这么牵着我下去？” 像条狗似得毫无尊严！ 宋明彰浑身一震，满脸复杂地望着她好一会儿，然后取出钥匙解开了套在柳晴脖子上的铁链。 “小晴，等回了房间，我还得锁着你。” 一手收起铁链，一手牢牢攥着柳晴的手腕，宋明彰语气平静的仿佛在说今天吃什么。 柳晴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到了他这话。 她不由自嘲道：“随你。” 说完，她推开车厢门就要下去。 只是手腕被宋明彰攥着，她才一动，就是一阵生疼。 她疼得脸颊飞快皱了一瞬。 下一刻，宋明彰已经率先跳下马车，伸出胳膊：“来，我接你。” 柳晴深吸一口气，手腕上翻，搭着他的胳膊下了车。 回到房间后。 宋明彰果然又将她拴在了房里的柱子上。 柳晴的活动空间不大，以柱子为圆心的一圈，也是巧了，倒是恰好能让她在床上躺下。 “我去让人送水来，你乖乖在这里等我，累了就躺一会儿。” 临走前，宋明彰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英俊的面庞上满是温柔缱绻。 柳晴闭上了眼。 宋明彰也不恼，只静静地盯着她看了片刻，就转身出了房间。 等他离开，柳晴睁开眼坐起身，心随意动。 若是其他人在场的话，一定会为眼前这一幕感到惊讶。 只见她方才还空无一物的手掌中，不知不觉中就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拇指大小的白瓷小瓶。 柳晴轻轻拔开瓶塞，一股极清极淡的药香味飘了出来。 瓶中只有一颗拇指指甲盖大小的褐色药丸。 它有个极好听的名字，曰“幻梦”。 第1041章 演 第1041章 演 没过多久，宋明彰就提着两桶热水回来了。 将热水倒在浴桶里，他转头看向柳晴：“小晴，你先洗？” 柳晴头也不抬道：“你出去等！” 宋明彰面色僵了僵，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恢复如常：“好。” 临出门前，他顿住脚回头，满脸真诚道：“小晴，不论你相不相信，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我只想同你好好的。” 柳晴低着头，轻轻笑了下。 宋明彰见状，微微抿了抿唇，然后一言不发的离开。 宋明彰十分体贴，浴桶放置的位置恰好是铁链够得着的地方。 柳晴褪去衣衫迈入桶中。 水汽氤氲间，她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喟叹声。 这一刻，她似乎忘记了藏在心底的晦涩和痛苦，只尽情地感受着热水亲吻肌肤的舒畅，浑身的筋骨都舒展了开来。 只是她并没有放纵自己太久。 宋明彰就在外面随时都有可能进来。 虽然泡澡很舒服，柳晴也不敢太贪，只泡了不到两刻钟就起身擦干净身体。 等宋明彰重新回来，她已经穿着干净的中衣靠在床头上看书了。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侧脸柔美而恬淡。 宋明彰看着忍不住入了神。 直到外面传来二更天的铜锣声，他才回过神来，走到浴桶边开始脱衣服。 正值夏末初秋，天气炎热的厉害，浴桶里的水还温热着。 他并没有换水，只就着柳晴的洗澡水匆匆洗了下擦干净，就穿上中衣走到了床边。 紧跟着，他直接掀开被子上了床。 柳晴是靠在里侧看书的，察觉到外侧的动静，她抬起头来，目光冷冷地看着宋明彰道：“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这样的情况，不适合再同床吗？” 宋明彰上了床，直接翻身面对她。 在她话音还未曾落下的功夫，就伸出长臂抱住了她：“不觉得！” “你我夫妻一体，自然要永不分离！” 他的动作极为突然，柳晴还在愣神的功夫，整个人就被他按在了怀中。 她用力的挣了挣，不想他的双臂却如铁钳一般，她根本就挣不脱。 “你总是这样。” 柳晴头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语气难掩无奈。 宋明彰却在听出她语气的下一刻，面露喜色。 每当她用这种十分无奈的语气同自己说话时，就意味着她快要妥协、退步。 于是他趁势而上：“小晴，我想你想的心都痛了！这两日每每同你冷战，我都心如刀割，你怎么就不理解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啊！” “是，我是混蛋，我锁着你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可是，可是——” 说到这里，他哽咽难明，“可是我如果不这样做，你早就跑了，早就弃我而去……” 他说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柳晴静静地靠在她的怀中，感受着他几乎勒断自己骨头的力道，以及脖子上隐隐传来的拉力，她轻轻闭上了眼。 “小，小晴，你原谅我……你原谅我了对不对?” 忽然间，宋明彰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嘶鸣声。 那是得偿所愿后兴奋到极点的反应。 却原来，就在他哭得不能自已时，柳晴无声无息抬起了胳膊，替他拭去了脸上的泪痕。 “唉~四郎，你先松开些好吗？我疼！” 第1042章 习惯就好了 第1042章 习惯就好了 茂密的树丛下，候三力满脸凝重地望着眼前春风满面俊美无双的男人。 “四哥，我听说你同四嫂和好了，既如此，你是不是该把四嫂放了？” “关你什么事？”宋明彰没忍住，抬腿狠狠踹了面前的树干一脚。 他武功高强，又正值壮年，这一脚下去，有成年男子合抱粗的大树受不住的晃了晃。 “候三力，柳晴是我的妻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子心思！我再警告你一次，以后离她远点，否则我不会轻饶你！” “是！” 候三力闻言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承认道，“你看得很准，我是仰慕大娘子，但我知道我配上不她，何况我有娘子和孩子，他们是我的责任，我不会做出任何有碍你们夫妻感情的事情，你大可以放心！” 顿了顿，他继续道：“所以，你能把她放了吗？她不是你的笼中雀、掌中物，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终于承认了。 宋明彰一双凤眸危险地眯了起来：“不用你提醒我！候三力，你可知，若非你是盼娣的男人，你这样觊觎她的混蛋，我不会让你活着。” 听着他赤裸裸的威胁，候三力却是丝毫不怵，双目中满是坚毅，坚持道：“放了她！” 宋明彰没忍住，活动了下手腕，直接照着他的脸就给了他一拳。 “滚！” 打完后，他再不看候三力一眼，转身就大踏步朝着马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柳晴正在车厢里吃着饭。 忽然，车厢的门被一股大力破开。 下一刻，宋明彰寒霜满布的脸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柳晴垂下眼帘，镇定自若地夹起一筷子青菜塞入口中，声音有些漫不经心：“又怎么了？” “呵~”宋明彰撩起下摆坐在了她的对面，阴阳怪气道，“小晴，候三力让我放了你。” “你答应过我，不再因为他同我生气了。” 柳晴抬眼，目光平静地望着他道，“昨晚才答应的，你忘了？” 宋明彰深吸一口气，压下几乎要蹿到头顶的妒意：“抱歉小晴，我知道，是我迁怒你了。” 柳晴没好气道：“你知道便好。” 说话间，她微微侧头，脖子上黑色的铁链晃了晃。 宋明彰眼睛闪了闪，起身绕过案几走到她的身边坐下，伸出胳膊揽住她，轻声问：“小晴，脖子上戴着它，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也不是。”柳晴摇摇头道，“就是不怎么方便，我老是忘记它的存在，以致于被勒了几次。” 宋明彰闻言，探手抚上了粗长黝黑的铁链。 才过了几日，铁链上的锈迹就淡去了不少。 感受着这冰凉的触感，宋明彰只觉得心底一阵安宁：“小晴，习惯就好了，等过些日子银链锻造好了就换上，那个更轻便，你知道，凡事习惯就好，你虽然一时半会儿觉着不舒服，可是有它在，我却安心的很！” 说着，他微微用力将柳晴按在自己的怀中，嗅着她发间的清香，他满足的闭上了眼。 “小晴，乖乖戴着它，只是为了让我安心，也戴着它好吗？” 戴着它，他才相信她不会离开，才会觉得安心。 “……好。” 好半晌，他的怀中传来柳晴轻到不可思议的应承声。 第1043章 拿着鸡毛当令箭 第1043章 拿着鸡毛当令箭 五日后。 一行人到达济安府。 济安知州贺宴廷带着一众官员亲迎安王别驾。 安王、安王妃被安排到知府后院歇息。 除此而外，同行的今科状元、将后的云州知府和其夫人，也有单独安排院落。 亲自将柳晴领到房中锁好后，宋明彰打算去前面寻木九郎、王威一起见安王。 临行前，他特意吩咐秦立和罗林：“守好大娘子，什么人能进去，什么人不能进去，你们心里合该有数！” 他说这话时，眼睛盯着远处不断朝着这边徘徊张望的候三力，脸色隐隐发沉。 “是！” 秦立憨实的面容上有犹豫之色一闪而逝，罗林却是斩钉截铁道，“郎君放心，便是一只苍蝇都别想从这里飞出来！” “嗯。”宋明彰这才放下心来，自去前院寻人了。 只是他才刚走没多久，潘礼和候三力就先后求见柳晴。 秦立满脸为难。 罗林却毫不客气道：“候姑爷、小潘管事，连日奔波累得很，大娘子已经歇下了，郎君走时特意吩咐不让打扰大娘子休息！” 潘礼满面寒霜，冷冷地望着他道：“罗林，劝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 罗林闻言，面上顿时青白交加。 好一会儿，他皮笑肉不笑道：“小潘管事是前辈，罗某自然不敢托大，只是我奉郎君之命守卫大娘子，若是小潘管事觉得不对，可以直接去问郎君，我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候三力没忍住，上前两步直接给了他一巴掌：“让开！” 他用的力气不小，罗林被打的脸一偏，嘴角流出一抹殷红。 “呸！” 罗林吐了口血沫，再抬起头来时，面上已然带了一丝冷意，“候姑爷，这里是郎君女眷安寝的地方，你一个外姓姑爷在此处，怕是不妥？小的只是个下人，你今儿就是打死了小的也改变不了什么，何况小的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好，好，好一个听命行事！” 候三力气得脸色铁青，“不愧是四哥养的一条好狗，实在忠心的很！” 罗林听到他骂自己是狗，脸颊飞快抽搐了几下，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又恢复成油盐不进的样子。 他甚至故意转身看向身后的一排护院手下，道：“哥儿几个守好了！郎君方才走的时候是怎么吩咐的，想必大家都听清楚了，可千万别让不长眼的坏了郎君的大事，届时你我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候三力控制不住，直接就要冲上去揍他，却被一旁眼疾手快的潘礼拉住。 “姑爷，稍安勿躁。” 潘礼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接着转头看向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秦立道，“立哥，大娘子如今什么情况你我都知道，她从前对我们如何你也都一清二楚，我和姑爷只是想见见她！姑爷虽是外男，然大娘子身边有春夏两位姐姐在，也不算失礼，劳烦立哥去里面通传一声，看看大娘子要不要见我们！” 秦立闻言，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同罗林道：“罗老弟，郎君的话我们是要听，但大娘子亦是我等的主人，要不要见礼哥儿和姑爷，我们得听听大娘子的意思！” 说着，他转头看向一众护院下人，沉声道：“你们说呢？” 护院们闻言，不由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一个大胆的开口道：“这事儿我们听秦哥、罗哥的，你们说行就行！” 秦立于是再次看向了罗林。 第1044章 坦诚公布 第1044章 坦诚公布 外面的动静不算小，柳晴和屋里春夏两个丫头也听到了。 淡春直接开口道：“大娘子，奴婢这就让候姑爷和礼哥儿进来。” 柳晴点点头：“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淡春独自一人返回，面色愤愤：“大娘子，罗林搬出郎君来，偏不让礼哥儿和姑爷进门。” 柳晴微蹙眉头，片刻间沉声道：“你再去同他说，即便我如今这般模样，要打发走他，也是轻而易举！” 淡春很快将话带到。 罗林听了这话后，一张脸瞬间变得青白交加。 好一会儿，他才不情不愿地点点头道：“如此，小的自然不敢忤逆大娘子，小潘管事、候姑爷请！” 内室里静悄悄的。 柳晴没有一起见两人。 潘礼先进去，淡春和夏妆在外间陪着候三力。 潘礼一见柳晴就躬身道：“大娘子，常州那边已经安顿好了，我们即刻就可以动身。” “嗯，辛苦你了礼哥儿，只是这样一来，我担心将来你回来了，他会迁怒于你。” 柳晴叹了口气，面上有些歉意。 潘礼听了她这话，目中飞快划过一丝犹豫。 不过很快，他便下定决心继续道：“大娘子，小的不后悔！” 原本他和爷爷被卖到伢市，已经做好了一辈子为奴苟活的打算，可大娘子买下了他们祖孙。 郎君一路高升，从前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仇恨日渐变得活跃了起来。 忠勇候府，从前在家破人亡的潘礼面前，是个庞然大物，可现下，他们的差距越来越小，不，应当说主家的差距同他们愈来愈小。 他心底生出了奢望。 沈家的灭门之仇，此生他未必就报不了了。 “大娘子！”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柳晴道，“人这一生，总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郎君迁怒我，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我们祖孙不能借他的势报灭门之仇。” 柳晴有些意外的望着他。 她一直都知道潘礼出身不凡，不是寻常奴仆，但是那是对方的私事儿，只要不影响到自己，她一向不过问。 可看他现下的样子，是要告诉自己？ 果然，潘礼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娘子恕罪，一直以来，小的祖孙都没有向你坦诚。” 柳晴从座位上起身，虚扶了他一把：“礼哥儿，起来说话。” “小的原名沈逸，乃前吏部尚书沈忠尧幼子，四年前家父被人陷害，卷入大业七年的科考舞弊案中，我爹成了此次科考舞弊案的主谋，沈家男丁，上至耄耋之龄的曾祖，下至襁褓中的幼侄皆被斩于西街菜市口！” 潘礼说到这里，忍不住红了眼眶：“潘爷爷是小的家中的大管家，当日他忍痛，用同我一般年纪的孙子换了小的，是以小的才苟活至今。” 柳晴望着面前雌雄莫辩，凤仪绝佳的少年郎，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一声。 若非生逢巨变，他原也是金陵城中锦帽貂裘、意气风发世家公子哥儿，可惜了。 “那，礼哥儿，要不此事你就别掺和了？否则跟着我，你怕是此生都报不了仇了！” 他虽然没说仇人是谁，但能将这么大的案子按在六部尚书的头上，想来背后之人的势力不容小觑。 不说她去常州以后，只能隐姓埋名过市井小民的生活，便是如今，她身为正四品的知府夫人，在那些人面前，怕也是微不足道！ 第1045章 谋划 第1045章 谋划 潘礼闻言，苦笑着摇摇头道：“大娘子，小的怕是此生都报不了仇了！” 若是从前，随着郎君一路高升，他还抱有一丝希望，可如今…… “大娘子有所不知，小的的仇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安王殿下的岳家。” 当年忠勇候府最受宠爱的嫡幼子也参加了那场科考，因会试之时夹带考题，被巡考当场抓到，捅到了父亲那里。 父亲铁面无私，当场将人下了大狱，不想那人受不了打击，当夜便自缢在牢中。 忠勇候府为此忌恨上了沈家。 不久后，舞弊案之事爆发，忠勇候暗中运作，直接将此事扣在了父亲的头上。 “竟然，是忠勇候家？！” 柳晴亦满脸震惊，“礼哥儿，当年的事情，你确定这中间没有其他的事儿？” 她这说法比较委婉，其实就是问潘礼，当初他还那么小，事情的真相真如他所言吗？ 潘礼轻声道：“是的，小的暗中打探过，当年的事儿爷爷，就是忠叔，他也是当事人之一，虽然不能百分百确认，但忠勇候何广义亲口说过，为了他的小儿子，他也要拉上沈家满门，他要沈家满门下去向他儿子谢罪！” 柳晴叹了口气，到底不好再多插嘴，只道：“若真是如此，礼哥儿你这仇确实不好报。” “这仇不好报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 潘礼说到这里，略顿了下，才继续道，“更重要的是，大娘子，你救我们祖孙于水火之中，还有桃花姐一家人的事，若非是你，别说报仇了，怕是我等早就沦为一捧黄土了！” “大娘子，我知道你想离开郎君，我想帮你，爷爷也是这么想的！” “好。” 柳晴听了他这话，放下心来，“如此，礼哥儿，我也承诺你，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你和忠叔，若是，若是将来有机会，我亦会助你们脱籍。” “没用的大娘子，我和爷爷是官奴，除非沈家平反，否则，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可他流露出来的意思，柳晴却感到一阵心痛。 “罢了，这些都是以后的事儿了。” 她连忙转移话题道，“眼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脱身，我原想着假意应承他让他放松警惕，解开脖子上这鬼东西，可你也知道他那人，我退一步，他便能进一尺，如今他觉得锁着我好，除了从马车到驿馆、客栈外，便再不肯放开我。” 潘礼沉吟片刻道：“那大娘子，你知道郎君将钥匙放在了哪里吗？” “他随身戴着，只是他很警醒，我并没办法，也找不到机会偷。” 柳晴不是没想过偷钥匙，但宋明彰为人谨慎，又因习武变得耳聪目明，便是一时半会儿她得手了，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所以她一直按兵不动。 “那不如，大娘子找个机会直接下‘幻梦’，届时趁着郎君沉醉不醒，你偷得钥匙我们趁机离开。” 柳晴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 最初他们想的就是这样，只是如今因为她的自作主张，又多了一道偷钥匙开锁链的工序。 “只是幻梦的时效只有两个时辰，秦立倒罢了，只罗林，还有暗中不知道的几位高手，可都是向着他的，如果外面没有我们的人接应，这事儿的失败率还是很高。” 潘礼闻言，沉声道：“所以候姑爷来的正好。” 第1046章 实话不顺他心意 第1046章 实话不顺他心意 “……所以三郎，事情就是这样子的，原本我并不想将你掺和进来，可我实在没办法了！” 到最后，还是要将候三郎扯进来，柳晴心底隐隐划过一丝不安。 “四，大娘子，你放心，三力一定不辱使命！” 候三力痴痴地望着她。 她脖子上黑色的铁链瞧着刺目又让人恼火，多日未见，他觉得她瘦了许多。 “他这么对你，他根本就配不上你！”忍了好半晌，候三力还是没忍住，愤怒地道，“当初，当初我就该——” “你就该什么？” 柳晴满脸疑惑，旋即叹了口气道，“三郎，往事已矣，我们不说那些！就是此番要辛苦你了，稍后你同礼哥儿商量一下，明日，我听闻本地父母官明晚设宴，届时安王、宋明彰他们都会出席共商大事，你们有一天的时间准备，待明晚他归来，我会想办法让他服下幻梦……” 候三郎满脸严肃地离开了。 当天午后，宋明彰告别木九郎和王威，从前院回来。 还未曾进门，罗林就拦住了他，称有要事禀告。 得知潘礼、候三郎不顾他的命令私自去见柳晴，宋明彰当即大发雷霆：“好，好！” “秦立呢？秦立怎么说？” 好一会儿，他平复了下心情，转而问起秦立的反应，“你就直说，他是听我的还是听大娘子的？” 罗林低垂着头，毕恭毕敬道：“立，立哥自然是向着郎君您的，只是到底有淡春姐姐的面子，他不好表现得太过。” 罗林也知道，宋府的下人，除了自己和下边的一帮兄弟，其余绝大多数都是大娘子的人。 便是秦立，对大娘子也同自己大不相同。 然秦立为人简单仗义，又天生神力，郎君对他一直青眼相加，如此，他愿意卖这个好。 “嗯。”宋明彰点点头道，“好了，你先下去，我知道了，我去看看大娘子。” 柳晴正坐在床上看书。 近来她看书发呆的日子愈发多了。 她没有自由，哪里也去不了，每日只能枯坐在四四方方的空间里，或是马车，或是房中，除了看书发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在看什么书？” 宋明彰从门外进来，径直抽走了她手中的书。 紧跟着，他垂眸看向书的封页：《秦蘅游记》，是前朝名士秦蘅的游历手册。 宋明彰眼睛闪了闪，笑问：“小晴想出去游历？这书是哪里来的？我从前怎么没见过？” “还是从前在十里镇书局买的，前些日子翻出来，碰巧没什么事，怎么？你不想让我看？” 柳晴视线落在书上，声音不紧不慢道，“游历一事，大魏土地广袤，山河壮丽，谁人能不向往？若是有机会，我自然也希望能游遍大江南北。” 宋明彰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眉头微微皱了皱。 可很快，他却又为柳晴对自己的坦诚感到安心。 “小晴。” 他随手将书丢到一旁的桌上，然后走到柳晴身边坐下，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嘟囔道，“我很高兴你的坦诚，但同时，我也为你的坦诚感到不快。” 柳晴撩起眼皮淡淡地望着他。 却听他继续道：“你明知道我只想让你在我身边陪着我，为什么心里还想着去外面呢？” 第1047章 被需要的安心 第1047章 被需要的安心 小柜子刚一打开，耀眼夺目的宝光便四散开来。 显露在淡春、夏妆面前的，是满满当当一柜子的宝器宝物。 珍珠玛瑙琥珀翡翠金玉，大多袖珍而珍奇，价值连城。 “这些是我同他一半的家产，最下面还有十五万两宝通钱庄的银票！” 柳晴淡淡扫了柜子一眼，轻声嘱咐道：“春儿，这东西你收着，等我安然离开后，统一交给他！” “大娘子！”淡春扑通一声跪下，“这，奴婢不敢！” 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只要一想到手头有这么多银钱，淡春就觉得浑身发颤。 柳晴淡笑看她一眼：“留下来的，我只信你了，你不帮我，可就没人帮我了。” 淡春闻言，樱唇抿成一条直线，好半晌，她的眼中划过一道坚毅。 “如此，奴婢必不负大娘子所托！” “好了。” 柳晴随手将盖子阖上，再抬起头来时，面上已经恢复如常，“你拿下去，顺便去趟灶上，让他们做几道郎君爱吃的菜，今日午膳，郎君要陪我一起用。” 淡春听了她这话，眼睛先是一亮，只是待视线扫过她脖子上的铁链时，她眼底的光瞬间湮灭。 “是。” 应完后，她手脚麻利的锁好柜子，然后紧紧抱起，转身匆匆出了房门。 “奴婢不懂！” 等她离开，一向寡言的夏妆却忍不住开口，“郎君这么对大娘子，你为何还要给他留下钱财？” “你觉得我什么都不该给他，是吗？” “嗯！”夏妆毫不犹豫地点头，“奴婢虽然是后来才来到大娘子身边，可奴婢心里却明白，这些家财，多半是大娘子辛苦所得。” 柳晴笑着摇摇头：“你说的对也不对，如果现下我手头只有二百两银子，那估摸着我一分都不会留给他！因为二百两银子太少了，便是我自己用来生存都捉襟见肘，自然不会再留给旁人，即便是他。” 顿了顿，她继续道：“可是现在，我有万贯家财，夫妻一场，临了临了，总不能让他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夏妆：“大娘子就是心软心善。” “对。” 柳晴毫不犹豫地承认道，“这是我的优点，却也是导致我优柔寡断、踌躇不前的短板，我早就知道，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止是他，便是我自己也是，怕是改不了了。” 最重要的她没有同夏妆说。 赖因那些回忆里的时光，平凡平淡却又美好的不可思议。 到现在，她始终都记得。 当初她投身到柳大丫的身体里，孑然一身、朝不保夕，终日惶惶然。 是宋四郎陪着她走过那段最不确定的时光。 都说那时的他是她的累赘。 可是当她第一次去当铺当掉那对玉镯，出来时看到宋四郎扶着墙害怕她离开的脆弱模样时，她当时心里其实不仅仅是觉得无奈和好笑。 还有一丝安心。 此后无数次，他说：“不要离开我！” 这些，都让她觉得自己失被需要的。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茕茕孑立，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更没有归属感，是最初的宋四郎，给了她这一份安心。 被需要的安心。 所以即便现在她和他之间变得面目全非，她也愿意将一半身家拿出来给他。 就当是最后和他做个了结。 从此而后，他们就两清了。 第1048章 病得很严重 第1048章 病得很严重 午间。 宋明彰果然准时回来陪她用膳。 柳晴笑容满面的迎接他，神情态度，一如从前他们感情好时的模样。 若非脖子上冷冰冰的黑铁锁链，宋明彰恍惚间以为他们回到了从前。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那玩意儿有些碍眼。 桌子上的菜都是他爱吃的，荷叶鸡、红烧肉、狮子头…… “四郎，快坐下吃饭呀？愣着做什么？” 柳晴看着他这副模样，微微垂下眼帘，再抬起头时，面上已经恢复从容，“怎么？傻了？” “哦哦好！” 宋明彰连忙回过神，笑着坐到了她的对面，“今天什么日子？怎么还做上这些了？” “不能做吗？” 柳晴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也是我欠考虑，到底我们现在借住在别人府上，我——” “能做能做！”宋明彰忙打断她道，“就是你突然这样，我，我还有些不习惯。” 心里像是吃了蜜一般，甜丝丝的。 柳晴闻言，有些好笑地看他一眼：“你看你，说话大喘气，吓死人，我还以为怎么了？哦，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在济安府都待了一天了。” “是觉得闷了吗？” 宋明彰想了想道，“快了，今晚设宴商定大事后，最晚后日，我们就继续赶路。对了小晴——” 他说到这里，面露犹豫之色。 “怎么了？有话你就说。” “就是今晚的晚宴，小晴你想参加吗？”宋明彰眼睛盯着他，声音有些闷闷的。 “可以吗？我可以参加吗？” 柳晴故意望着他，视线一瞬不瞬地。 宋明彰面上的犹豫之色更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小晴，其实也没什么意思，你同王妃也不是很熟，再来便是济安府大小官员的家眷，人又多又杂，若是，我是说如果啊，你一向不喜欢凑这些热闹，要不还是别去了？” “好！” “想去倒是也可——什么？” 宋明彰话说到一半，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旋即，面上露出一抹喜色，“小晴你真的不去了？” 柳晴瞅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不想我去便不去了呗，又不是什么大事？值得你这般小心翼翼！” 宋明彰听了她这话，面上的欢喜止不住倾泄出来。 “好，好，小晴，我真的太开心了，今日我真的好开心，谢谢你。” 心里最隐晦的欲望得到满足，宋明彰只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明朗。 “谢什么？” 柳晴叹了口气，语带心疼道，“总归四郎，你在我心目中才是最重要的，我知道，你不想让别人看到我，你想让我乖乖在家里等你，那好，我答应你。” “对不起！” 宋明彰终于忍不住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柳晴的身旁坐下，紧紧搂住她道，“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可是对不起小晴，我就是这么自私，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你！你是我的，你是我一个人的，我想把你藏起来，只准我一个人看，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能看你！” 他知道自己病了，病得很严重，可是他甘之如饴！ 柳晴面无表情地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这疯疯癫癫四六不着调的话语，眼底一片薄凉。 另：部分渠道部分章节未完全显示，可能有宝子觉得不连贯，请自行搜寻补全。 再排下雷：后面的剧情狗血，非常狗血，还很毒，接受不了的就等完结了直接看结局，结局h。 第1049章 动手 第1049章 动手 屋内一灯如豆。 柳晴静静地站在窗边，凝望着繁星满天的夜空。 窗外蝉鸣鸟叫，沸反盈天。 有阵阵丝竹管乐声自前院的宴客大厅处传来，为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热闹。 “大娘子，听说今晚王妃娘娘也出席了，还有人问起你怎么没去？” 淡春端着盆清水从外面进来，语气中满是不舍，“灶房那边，奴婢去说过了，郎君的醒酒汤已经备好了，只待，只待他晚上回来便能直接用！” 柳晴缓缓转过身，秀美的面容上平静非常：“不用等他回来，你先去端过来，外间不是有炉子吗？稍后端过来就直接放炉子上，他回来正好喝。” 淡春知道她要做什么，闻言，轻轻点了点头道：“是。” 片刻间，醒酒汤便端来了。 热气氤氲，柳晴凝望着面前精致的大瓷碗，心里一片宁静。 倒是站在一旁的淡春望着这一幕，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柳晴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淡声道：“春儿出去放风，让夏妆进来。” “大娘子，奴，奴婢可以的。” 淡春心跳如擂鼓，脸颊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奴婢来守着，让夏妆放风。” “出去。” 柳晴知道她是想参与进来，可是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夏妆日后要跟着自己倒是没关系，淡春这边……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温声道：“春儿，今晚你一直在外面，什么都不知道，去。” “大娘子，奴婢——” “出去！”柳晴打断她，面上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许多。 淡春不敢再多言，有些难过的转身退了下去。 夏妆进来的时候，柳晴已经打开了汤碗的盖子，正往里面加入“幻梦”！ 幻梦遇水即化，片刻间便融在了醒酒汤中。 柳晴从容地盖上盖子，再抬起投来时，面上已是一派释然。 “成了夏儿，你的行囊都收拾妥当了吗？” “嗯。”夏妆用力地点点头。 “稍后，等他一回来，你同忠叔就按之前说好的，跟着其他参宴的人一起出去，礼哥儿跟我一起走！” “是。” “好了，下去，顺便把这个汤端到外面的炉子上，接下来让我一个人静静。” 很快，房间内就只剩下了柳晴一个人。 她盯着面前空无一物的虚空发了会儿呆，然后走到床边径直躺了下去。 幻梦是一种致幻药物。 服用者，会长时间陷入幻觉不可自拔，饮酒者服之，效用加倍。 柳晴此前一直都不想对宋明彰用此药，赖因这药有着极其严重的副作用。 宋明彰在她的事情上本就疯疯癫癫，若是，若是他发现自己不见了，再发疯，那幻梦原本一次性的药效，怕是会演变成长期。 也就是说，日后宋明彰只要情绪波动明显，不，应该说是只要他一发疯，就会陷入幻觉。 想到这些，柳晴面上的神色变得复杂了许多。 可是很快，她的眼中就划过一丝坚定。 她已经犹豫的够久了，眼下，她想要脱离他，必须要用幻梦。 旁的药，譬如让人昏睡之类的，都不及幻梦，能为她争取最多的逃跑时间。 第1050章 投怀送抱 第1050章 投怀送抱 宴客大厅。 伴随着女眷们陆陆续续散场，宴会的气氛逐渐变得高涨热烈。 “啪！啪！啪！”济安知州贺宴廷即兴击掌三下。 下一刻，一众衣衫轻薄，身姿曼妙的歌舞伎便蹁跹而至，步入大厅正中央。 乐声起。 舞步飞旋。 正中央领舞的歌舞伎尤其动人，歌喉婉转，身姿婀娜，舞动间那一双妙目不住地在场中逡巡，像是一只暗夜妖姬，行走在黑暗中，以吸食男人的精气存活。 在场半数男子为她心折。 就连一直洁身自好的王威眼中都浮现出赞叹之意。 舞步翩跹，红绸跃动，领舞的歌舞伎身形越来越快，片刻间便转了好几个圈，直接奔到了上首的席间。 上首正中央坐着安王，他的左侧是宋明彰，右侧则是东道主贺宴廷。 今日贺宴廷设宴，专为安王一行人接风洗尘，这最漂亮的女娘，大家都默认了是要送给王爷的。 然而—— 不知是不是那领舞的歌舞伎得了失心疯，她竟然直接越过中间的安王，脚下一个趔趄，径直往左侧宋明彰的怀中倒去。 “宋大人好艳福！”有人当即高喝。 便是安王亦兴致高涨，目光灼灼地盯着宋明彰被美人投怀。 “哐——啷！” 可是下一刻，原本看热闹的众人就傻了眼。 只因宋明彰根本不给那歌舞伎面子，在对方即将倒过来的瞬间，飞快起身躲开了她这一扑。 美人以为自己十拿九稳，是以根本没有留下后路。 片刻间，她便摔在了案几和原本宋明彰的座位之间。 撞翻了茶几，又打翻了上面的碗碟，汤汤水水瞬间浇了她满身。 “啧啧啧~”安王忍不住大笑摇头，“阿显，你未免也太不解风情了！” “宋大人，何至于斯？何至于斯啊？”贺宴廷亦抚额作无奈状。 “美人儿，宋大人不怜惜你，本官却心疼的紧，伤着哪儿了？来，本官给你揉揉！” “……” 众人七嘴八舌，有官员直接从席间起身走到宋明彰的席间，俯身温柔地扶起满身狼狈的领舞。 宋明彰却始终面无表情。 待下人们过来将他的席位重新打扫干净，他才一言不发回到了座位上。 紧跟着，他对着安王抱拳行礼：“王爷，此间事已经了了，臣可否先行归去？内子今日身体不适，臣有些不放心。” 安王听了他的话，只觉满心复杂。 虽然他不止一次听闻宋显爱妻如命。 可每次见到他这般模样，他还是忍不住心里感叹。 “罢了，去，你快去，天色已经不早了，诸君，今日本王已然尽兴，不如散了。” 众臣闻言，尽皆起身：“是。” 一场宴席就这么散了。 “等等！” 贺宴廷却急了，指着靠在一个官员怀中，兀自满脸哀怨地望着宋明彰的歌舞伎道，“王爷，此女，此女还是处子？王爷，不知王爷——” “嗳！” 安王淡淡瞥了那女娘一眼，摇头道，“明日还要赶路，本王就不享用了，鹤云既然喜欢她，本王又岂会夺人所爱？” 她口中的鹤云，便是英雄救美，此刻搂着美人的官员。 第1051章 倾述 第1051章 倾述 王威和木九郎一左一右跟在宋明彰身边往房中走去。 夜色正浓。 天空中一轮明月照着这四方天地，亮如白昼。 宋明彰抬起头，望着那皎洁的明月，莫名的，心头涌上无限伤感。 “九哥，守常，你说小晴她，她到底在想什么？近来我总觉得自己看不透她，我对她这么好，可是她为什么总是呀跟我闹？” 木九郎拍拍他的肩膀：“四郎，你醉了！” “我没醉！”宋明彰拨开他的手，眼圈微微泛红，“我才没醉，我只是觉得难过。” “难过什么？” 王威有些疑惑，“明彰，凡是过犹不及，你呀，对嫂夫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患得患失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至少，你的娘子还陪在你的身边。” 而我的她，早已长眠于地下。 “守常你不懂！” 宋明彰右手食指中指竖在眼前晃了晃，自嘲道，“我不是患得患失，我只是，我只是有时候觉得不公平，真的不公平，我真的怀疑，她来到这里，嫁给我，就只为了有一个安身之所，而不是真的爱我，我心悦她，如痴如狂，可是她呢？”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继续道，“但凡她喜欢我，有我喜欢她的一半，我就满足了。” “你是说，弟妹她不爱你？” 木九郎奇了，“怎么可能？” “呵呵呵呵~” 宋明彰发出一阵似哭似笑的声音，“她或许是喜欢我的，只是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喜欢而已。” 这种感觉，除了自己，没人能感同身受。 “好了好了。”王威叹息一声道，“就算你说得对，嫂夫人没有你喜欢她那么喜欢你，那又如何呢？她是你的妻子，这一点不会变，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会一辈子同你在一起，你又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不是啊。” 宋明彰摇摇头道，“她主意大的很，我一个不留神，她就会离开我，你们都怪我，怪我锁着她，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她从很早以前就想同我分开了，我没办法，如果我不这样做，我早就失去她了。” “行了四郎，你喝醉了。” 他这一番颠三倒四的话，说得木九郎和王威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 恰此时也到了分别的时刻。 木九郎招来守在不远处的秦立：“秦立，扶你们郎君回去，同你们大娘子说说，他喝多了，若是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你让她多担待些！” \"是！\" “我没醉！” 秦立和宋明彰几乎同时开口。 木九郎、王威对视一眼，俱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一丝无奈。 “好了，你没醉，是我们醉了。” 等秦立扶着宋明彰离开，木九郎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轻叹一声道：“守常，你觉得四郎他方才说的——” “他就是太在乎了。” 在爱情里失去了自我，变得偏执又病态。 “这其实不是一件好事！” 王威亦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忧心忡忡道，“明彰如今这般模样，我倒是担心，若嫂夫人真的有一天忍受不了了，那他方才所言，怕是会成真。” 第1052章 我有个问题 第1052章 我有个问题 “小晴，我回来了，你睡了吗？” 宋明彰觉得自己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只是精神有些亢奋。 他进了门，就开始四处寻找柳晴。 待看到她脖子上拴着铁链，此刻正静静地靠在床头，一边看书一边等着自己。 这一刻，他觉得圆满了。 “在等我？”他踉跄了一下，快步上前，直接抱住了柳晴。 “嗯。”柳晴放下手中书，转过头来，秀美的面容上隐隐浮现出一丝埋怨，“喝多了？好大的酒气！” 说话间，她对着外屋喊了一声：“郎君回来了，把醒酒汤端来！” “是。”没多久，淡春端着醒酒汤进来了。 “不喝，我没醉！” 宋明彰将头埋到柳晴的颈间，嗅着熟悉的馨香，他的心头一阵宁静。 “听话，你不喝就别碰我。” 柳晴轻轻拨了拨他，表现出一副抗拒的模样。 宋明彰顿时觉得委屈：“小晴，我不想喝！” “喝了那么多酒，要喝的，喝了醒酒汤才能休息好！你若是不听话，我就不理你了哦。” 宋明彰怔怔地望着她。 好一会儿，见她满脸坚持，他终于不情不愿地从淡春手中接过醒酒汤。 炉火不旺，醒酒汤一直保持着温热的状态。 宋明彰接过汤碗，直接一饮而下。 喝完后，他便向柳晴邀功：“好了小晴，这下你不生气了？” “这还差不多！” 柳晴见状，连忙起身，扶着他上床，顺便替他宽衣。 宋明彰直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继续邀功道：“方才席间有女的冲我投怀送抱，小晴，我拒绝了，我躲开了，她摔了一跤，然后他们都在笑我！” 柳晴闻言，略怔了怔。 好一会儿，她轻声开口，问：“四郎，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宋明彰舒服地靠在大引枕上，半眯着眼睛望着她：“什么问题？” “你对三妻四妾怎么看？” 宋明彰毫不犹豫道：“男子三妻四妾，天经地义！” “那你对女子怎么看？” “女子啊！”宋明彰轻轻笑了笑，接着道，“我若照实说了，小晴你不许生气。” 柳晴：“你说，我不生气。” “女子天生依附男子生存，身为女子，自然要三从四德，夫唱妇随，以夫为天。” 柳晴闻言低下了头。 好半晌，她才又抬起头看向宋明彰，语气直白地问：“只是四郎，你为何不纳妾？” 宋明彰笑笑，继而抬起胳膊轻轻抚了抚柳晴的头顶，毫不迟疑道：“自然是不想让你难过！” 柳晴心尖颤了颤。 “那我也不是你口中贤良淑德的女子，你为何……?” \"因为是你。\" 说到这里，宋明彰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小晴，我爱你，我也想让你开心。” “……” 很长时间，柳晴只静静地凝望着他，没有说话。 原来，宋四郎远比她以为的更爱她。 “小晴，我觉得有些头晕……” 直到宋明彰抚着头忽然开口，才打破了这一室沉寂。 “头疼？” 柳晴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慌乱，“那，那四郎，你先躺下歇歇，可能是酒喝多了。” “小晴，我头疼！疼啊！” 宋明彰蓦然惨叫出声。 下一刻，他整个人便朝后栽倒。 第1053章 美梦 第1053章 美梦 【水汽氤氲，整个天地都是雾蒙蒙的。 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芬芳，脚踩在雨水打湿的青石板上，宋明彰的心情前所未有的飞扬。 他身穿绯袍、腰悬玉带，足踏祥云黑靴，赫然是朝中一品大员的模样。 “大人回来了！” “阁老回来了！” “大人好！” “……” 十进十出的宅子，上百间屋子，沿路的下人见到他，俱都毕恭毕敬，低头问好。 忽然有几道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从前面传来。 “爹！” “爹！” 宋明彰绕过回廊，还未来得及看清楚来人是谁，就有两个小人儿扑了上来。 那是两个小男孩，一大一小，大的不过四五岁，小的两三岁的样子，圆滚滚摇摇晃晃就扑到了他的怀中。 都说“抱子不抱孙”，可宋明彰却没这个讲究，直接将两个小崽子抱在了怀里，然后转头看向一旁的下人。 “跑什么？” “大人，夫人发动了，老夫人、老太爷估摸着这个时辰您快回来了，就让小的带两位公子来接你！” “夫人发动了？” 宋明彰心下一急，抱着两只小崽子的胳膊不自觉收紧，脚下的步子也快了几分，“发动多久了？夫人眼下如何了？快带我去！” “是。” 产房越来越近。 远远地，宋明彰就听到里面传来柳晴断断续续的呻吟声，虽不高亢，却难掩压抑苦痛。 宋明彰的心顿时纠了起来。 正在这时，产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宋老太急急忙忙从里面出来了：“快，快去库房取那株千年老参来，早叫你们备着不听，少夫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老婆子可不依！” 说话间，她的眼睛看到了匆匆忙忙赶过来的宋明彰。 “四郎，你还愣着做什么？大丫在里面给你生孩子，你还不来来门口跟她说说话？好歹陪着她！” 宋明彰愣了一瞬，盯着宋老太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回神：“好，好，奶奶我这就来，这就来！” 话音落下，他便快步走到产房门前，隔着房门同柳晴说起话来。 “小晴你别怕，我回来了。” “宋明彰，我不生了，我不生了！”里面传来柳晴的痛呼声，“你这个混蛋，我不生了，疼死我了！” “好好好！” 宋明彰连连点头，“不生了，咱再也不生了！” 而两个小崽子看着从来都无所不能的父亲满脸失态的样子，齐齐仰头望向宋老太，齐齐奶声道：“曾祖母！” \"嗳，嗳~\"宋老太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多了几道，“乖，曾祖母带你们去找曾祖父，你们不是想看狼崽崽吗？曾奶奶带你们去！” “好！”两个小萝卜头用力地点点头，接着拽着宋老太的手指摇摇晃晃去看狼崽了。 宋明彰于焦急中回头看了一眼，见祖母孩儿身边围着一大堆人不会有事，就放下心来，继续凝神关注着产房里的动静。 足足过了半日，里面终于传来一道响亮的婴啼声。 “吱呀”一声，产房门开了，稳婆抱着一个襁褓笑容满面地朝他走来。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夫人生了位千金！”】 第1054章 逃跑 第1054章 逃跑 “四郎，四郎？！” 柳晴对着昏睡中眉眼渐渐舒展开来的宋四郎，心头一阵发紧。 “你，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心跳如擂鼓，她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紧张、慌乱、无措…… 突然间，床上的宋四郎翻了个身，面朝她，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柳晴颤抖着手轻轻推了他一把，然后摸向他的衣襟，掏出他系在脖子上的钥匙…… 宋明彰一动不动。 他仍旧沉浸在幻梦编织的美梦中。 药效发作了！ 柳晴深吸一口气，接着唰的一下站起身，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门口静悄悄的。 原本昼夜不停围在四周的护院们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柳晴不自觉抚了抚脖子处。 那里空空的，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月明星稀，万籁俱寂。 天空中几朵闲云，慢慢悠悠散落在四周，有风吹来，她感受到了自由的气息。 顾不上感受自由的甜美。 她脚步匆匆迈入旁边的房间。 桌子上叠着一套整整齐齐的丫鬟服饰，只有七成新，同贺宴廷府上丫鬟的衣服一模一样，显然是哪个丫头换下来的。 柳晴手脚麻利的脱掉自己的衣服将其丢到空间里，然后将这套丫鬟衣服换上。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就出了二门。 知州府有巡逻的护卫。 柳晴手里端着个托盘，沿路低着头，往前院门口的方向走去。 “什么人？”沿途她有被叫住查看。 “这位大哥，奴婢是被指派侍候后院几位娇客的。” 巡逻的护卫闻言，上下打量她一眼，面露狐疑。 月色下，面前的丫鬟姿色娇美，根本就不像个丫鬟，可是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府里到底有没有这么个丫头？ “哪位娇客？”他多嘴问了一句。 他的话才刚刚说完，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道清朗的少年音：“唉呀姐姐，劳你快些！我家大娘子还等着呢，都这么晚了，大娘子用过这安神汤就要安寝了。” 柳晴心下微微一动，暗道：礼哥儿来的可真够及时的！ 原来，接护卫话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潘礼。 那护卫闻言，顿时有些惊讶地望向潘礼：“敢问你是哪位大人府中的？” \"回大人，小的是宋知府府上的管家，奉我家大娘子之命，来接一接府上这位送安神汤的姐姐。\" “原来如此！” 护卫摆摆手，直接放行。 宋明彰领着柳请一路穿花入柳，躲开巡逻护卫们的视线，出了外院。 潘礼还搞到了出府的对牌。 后面的路，两人一路畅通无阻。 只潘礼时不时担心地朝着身后望一眼，唯恐郎君中途醒过来。 等终于离开贺府。 柳晴长舒一口气，开始有心情安慰他：“放心，他，他明日应当还会睡一天，不，若是他不愿意醒来，怕是还有的熬。” 幻梦的神奇之处便在于，它能直面人心底埋藏最深的欲望。 越是沉迷，越是醒不过来。 “倒是罗林和那些护院，是候姑爷引开了吗？” 潘礼闻言点点头:\"候姑爷是个有能耐的，从济安府雇了些人，立哥又被木郎君他们拉走了，剩下罗林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候姑爷的对手。\" 第1055章 托大 第1055章 托大 “候三力，你别给脸不要脸，叫你一声姑爷你还真把自己当姑爷了？你究竟要干什么？郎君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 宋明彰分到院落的一间空屋子里，罗林和十数个护院被五花大绑着，满脸仇恨地望着候三力。 房间里没有点灯。 候三力的脸在月光下，没有半点表情：“就劳烦罗管事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了。” “你敢，你怎么敢这么对我？候三力，你这个靠吃软饭上位的没种孬货，别忘了你从前也不过是个下人，你竟敢如此对我！” “行了。” 候三力轻轻摇了摇头，接着转过身看向一旁雇来的人道，“劳驾帮我把他的嘴堵上，谢谢！” “呜呜呜呜——” 罗林顿时说不出话来。 候三力满脸复杂地望着他好一会儿，才道：“罗管事，若我所料不错，今次你们之所以能被我和雇来的几个人抓住，是因为太过托大了？四哥若只有这点本事，那将来宋府怕不是要被人穿成筛子。” 几个临时拉起来的乌合之众，就能将宋府的护院连根拔起，不得不说，候三力实在没想到。 罗林闻言，瞬间瞪圆了眼睛，眼底血丝满布。 确实是大意了。 连日苦守，他以为大娘子那边已经认命了，就私自将几个守在大娘子身边的暗卫打发走了。 还有立哥—— 不，想到秦立，罗林忽然间睁大眼，接着满脸不敢置信地看向候三力。 他不相信有这么巧，功夫好手木郎君和秦立都不在，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而除了事关大娘子外，他再想不到旁的。 不好！ 大娘子她，她—— 想到这里，罗林忍不住大理挣扎了起来。 “行了，别白费心机了！” 候三力轻蹙眉头，“你们几个，再去检查下绳索看结不结实，若是没问题的话，接下来我们就按照原计划，分头行动离开贺府。” “是。” 潘礼领着柳晴一路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济安府也有宵禁。 不过早上很早就开城门。 只要宋明彰醒不过来，那他们就还有时间。 一路上，柳晴紧张的浑身止不住颤抖。 潘礼也害怕，却还是强打起精神安慰她：“大娘子放心，小的一定将你带到常州府！” “嗯。” 柳晴咽了咽口水，眼睛一边盯着城门上巡城的卫兵，一边问，“忠叔和夏妆呢？他们可已出了城？” “大娘子放心。” 潘礼压低声音道，“赶在宵禁前的最后一刻出了城，眼下就在城外等着呢，另外人也找好了，同我们几个身形差不离的两辆马车，也都在城外守着呢，只要我们出了城，就有三辆同样的马车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前进，且不说郎君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便是他能醒来，我们也有逃跑的时间。” “还是不够保险。” 柳晴满脸凝重道，“这样礼哥儿，明早我们同忠叔他们两个汇合后，你带着他二人走，我单独行动！” 她有空间，看见势头不对，她可以直接躲到空间里。 只要出了城离开济安府，宋明彰要找到她，难于登天。 “这怎么可以？大娘子，你一个人——” “礼哥儿，听我的！” 柳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房契给我一张，另外一张你拿着，若是你们比我先到，就先落脚，我亦如是，切记，多绕些路，一定不要让人知道我们去了常州府。” 说话间，她掏出五百两银票塞到了潘礼怀中：“拿着，听话！” 好半晌，潘礼咬牙：“是！” 第1056章 违背自己的良心 第1056章 违背自己的良心 时间突然变得很慢很慢，夜晚被无限拉长。 柳晴和潘礼就在距离城门处不远的地方等着。 暗夜中，宵禁的街道上杳无人烟。 两人经过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后，终于等到了东边的天际泛起了鱼肚白。 一切都正常，直到二人踏出城门，城中都没有戒严。 出了城门，远远地，柳晴就看到前方三辆马车分别停在三个路口。 中间马车的车辕上，潘忠老迈的面容上满满都是焦急，此刻正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 注意到城门开了，他嘴巴动了动，似乎对着车厢里的人说了什么。 下一刻，柳晴就看到了撩开车帘满脸迫切的夏妆。 “大娘子，要不要过去——” “不用了礼哥儿！” 潘礼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柳晴打断，“你速去同他们会合，顺便交待另外两辆马车启程，我们就此别过。” 话音落下，柳晴转身便走。 潘礼望着她潇洒地背影，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说出要随她一起的话。 大娘子说的不错，狡兔三窟，或许她单独走，才是最好的安排。 这样想着，潘礼便独自一人同潘忠、夏妆会合。 “小潘管事，大娘子呢？” 夏妆见到他，先是满脸的惊喜，然而在看清楚只有他一人后，她脸上的惊喜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娘子同我们分开走！” 潘礼满脸凝重，“我先去同另外两辆马车说一声，稍后回来我们便出发。” “什么意思？”夏妆却不等他离开就一把拉住他，“你见到大娘子了？她在哪儿？我去寻她！” 说话间，她利索地跳下马车就要去找柳晴。 潘礼连忙拉住她：“夏妆姐姐，别给大娘子添乱了，这是命令！” 夏妆顿时呆住了。 “好了，你同爷爷等着我，稍后我回来便出发，若想再见大娘子，我们便听她的话，等到了地方，相处得日子还长着呢。” 潘忠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夏丫头，事已至此，听礼哥儿的话。” 其实最初潘礼提出要追随大娘子的时候，潘忠私心里是不怎么愿意的。 确实，大娘子待他们爷孙恩同再造，他们便是为她死了也是应当。 然而在潘忠的心里，其实没有什么是比让沈家沉冤昭雪更重要。 他是沈府的家生子，父亲、祖父都是家主跟前得用的人，还有他……他亲眼看着沈家高楼矗起，又眼睁睁看着沈家家破人亡。 沈家，不仅仅是小郎君的沈家，也是他的家。 若然他也不会拿自己孙儿的命，换来小郎君这位沈家唯一的血脉。 然而当他对小郎君的决议提出异议时，对方只一句话，便让他丢盔弃甲，暂时放下了心中的执念。 “爷爷，爹在世时，常同我讲一句话，‘先做人，再做事’，无论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 刘家人的事情，足以让他懊悔终身，他不想再犯这样自私的错误。 “好，好，小郎君长大了，那老奴这次，就听小郎君的！老奴跟你们一起走！” （本卷完） 第1057章 更迭 第1057章 更迭 大业十二年九月初九，山陵崩，金陵大乱。 传闻梧桐宫淑妃在先帝大行当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遗诏。 诏曰：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晋亲王皇三子，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1 翌日，晋王在以柳阁老为首一众臣工的支持下，于先帝灵前即位，年号大兴，史称魏殇帝。 又三日，省亲归家的王皇贵妃同皇六子雍王、皇七子轩王率兵围攻皇宫。 王氏族人并一众雍王党集结两万大军，打着勤王的旗号讨伐新帝，称其帝位来历不正，乃谋朝篡位所得，甚至还拿出太医院太医的供词，言先帝死得蹊跷，局势一触即发。 此刻的太极殿中。 魏殇帝端坐于龙案后，往日温润平和的眉眼间多了几分血气。 “六弟受王氏一族蛊惑，公然谋逆造反，哪位爱卿愿意为朕掠阵诛杀逆贼？” 只见他话音刚落，便有武将出列：“皇上，微臣愿为先锋！” 魏殇帝定睛一看，见说话之人正是镇国公世子徐尧，登时龙颜大悦道：“先镇国公、忠勇侯都是追随太祖打天下的功勋，想不到传承至今，后辈儿孙亦没有失了血性，是我大魏铮铮男儿！” 说到这里，他略顿了下才继续道：“传朕旨意，命镇国公世子为三军先锋，即刻点兵五千，杀一杀叛军的锐气！” “是！” 徐尧大喜，当即领命道，“臣定不负皇恩。” 魏殇帝微微颔首，接着又问：“何人可为副将？” “微臣愿往！” “臣也愿意！” “……” 片刻间就有几名大将请命。 魏殇帝居于上首，有些意外地望着其中一人，问道：“风行，据朕所知，你并不擅长武艺。” 没错，正是贾三道。 晋王即位后，作为新帝的亲妹夫，他如今除了超品驸马都尉这个官衔外，已经平步青云，直入内阁，顶替了原本王氏族长、王皇贵妃亲哥哥，在内阁中占有一席。 闻言，贾三道从左面队伍第三个位置出来，躬身道：“皇上所言极是，然雍王犯上作乱，公然反对皇上，微臣亦希望为我大魏出一份力，况皇上有所不知，微臣近来夙兴夜寐苦练拳脚，虽不能同诸位将军以武艺论长短，但也绝不敢坠了皇上的名头！” “好，好，好！” 魏殇帝忍不住大笑出声，“好样的凤行，朕准了！若是五弟在，一定会对你刮——” 只是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亲弟弟周王惨事一事，脸上的笑容当时就僵住了。 “微臣定不辱命！” 贾三道飞快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垂下眼帘，掩去了眼底一闪而逝的光。 那光是兴奋地愉悦地。 李承武死了，再也没有人能逼着他做那些恶心的事情了，从今往后，他想要什么人便要什么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毕竟——已经改朝换代了！ 第1058章 像一个人 第1058章 像一个人 魏殇帝自觉自己上承天命，乃众望所归，王氏一族不过垂死挣扎，不日便将匍匐在自己脚下。 然而他失望了。 雍王和王皇贵妃倒是于半个月后被赶出了金陵。 可王氏祖上起于琅琊王氏，又同太原王氏勾连，没过多久，两方人马于太原会合。 雍王李承芒在太原自立为帝，称其为正统，年号建业，史称魏安帝。 自此，大魏一分为二，为魏殇帝的东魏、魏安帝的西魏。 两魏战事一度陷入胶着，各自损伤无数。 直到一年后，局势才渐渐变得明朗，西魏日渐显露颓势，此是后话不提。 单表将雍王一众叛军赶出金陵后，贾三道回府，就得到了柳晴失踪的消息。 多年后，他回忆起这日，犹记得这日阳光明媚，他在战场上凯旋而归，一回来，就得到了这样天大的好消息。 “哈哈哈哈哈哈！” 他在房中旁若无人的大笑，直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婆婆，你说好笑不好笑？根本就不用我动手，我早说过，早说过姓宋的迟早要完！” 袁婆候在一旁，闻言亦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多了几道：“老奴先提前恭喜小郎君了！” 得到柳晴，已经不仅仅是小郎君用来报复宋明彰的一个手段了。 长时间的谋算、期盼，早已沦为执念。 贾三道进入内室从容换了件衣服，再出来时，神采飞扬：“婆婆先别急着恭喜我，到底还没找到人！”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什么，连忙冲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片刻间，孟义、孟良兄弟两推门进来。 “大人有何吩咐？” 贾三道笑眯眯地望着二人，将柳晴离开宋明彰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孟氏兄弟闻言，亦是喜出望外，齐声恭喜他：“恭喜大人守得云开见月明！” “咳~” 贾三道以拳抵唇，轻咳一声道，“还不到时候，你们两，分别去把刘桃花和代晴给我叫来。” “是！” 等两兄弟离开，袁婆小心翼翼地问道：“小郎君是现在就要将人送到宋明彰面前吗？” 贾三道摇摇头：“还不到时候，得找个时机，我只是想看看刘桃花的训练效果如何！” “小郎君放心，老奴有盯着，刘娘子委实是用了心的，她教得很好，但到底她从前只是个下人，柳娘子的神韵还有她那一身医术，不是那么好学的。” “嗯。” 贾三道点点头道，“我自是放心的，而且——” 没等他说完，房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下一瞬，刘桃花和代晴相继踏入房门。 贾三道的目光直直落在了刘桃花身后的女子身上。 眉眼娟丽，身姿款款，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剔透雪亮，仿佛一汪清水，能直接照进人的心底。 他不由微微一怔。 接着，他的面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来：“果然不错，有那么几分味道了。” 刘桃花低垂着头，没什么表情：“驸马，能教的我都教给她了，你什么时候——” “哎！” 贾三道打断她的话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放心，时机到了我自然放你走，桃花，你做得很好，你放心，我不会再对沈小公子下手，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第1059章 就差灵光一闪 第1059章 就差灵光一闪 “什么事？” 刘桃花只觉得心情十分沉重，还以为他要让自己继续深教代晴，“驸马，柳娘子的医术我真的不会，便是她行医时的形态姿势，我也——” “不是！” 贾三道连忙摆手，“以后不用教她医术了！” 在场几人闻言，俱都有些惊讶的望着他。 最终还是袁婆开口问道：“小郎君这是何意？柳娘子一身医术出神入化，她又素喜给人瞧病，虽说我们教不来代晴医术，可柳娘子行医时的模样我们都见过，好歹能唬——” “婆婆此言差矣。” 贾三道竖着两根手指在几人面前晃了晃，眯着眼睛道，\"我了解姓宋的，正如他了解我一般，他呀，如今怕是比谁都不希望晴儿行医！\" “我们是一种人，只可惜我没有他命好，天上掉下来个美娇娘，救了他的命不说，还医了他的心，让他不至于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言下之意，他自己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袁婆闻言顿时心疼的不得了：“小郎君别这么说自己。” “婆婆别担心，听我说完！” 贾三道没什么所谓地继续道，“这次晴儿跑了，他一定发疯发狂，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找到她呢？如果我是她，在找到晴儿的第一时间，就会把她关起来，永远不会让她再见到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 他这话一出，在场几人除了袁婆外都倒吸一口凉气。 “小郎君所言不错，姓宋的就是这样的人。”袁婆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贾三道看向代晴，淡淡地道：“所以学她行医，没什么必要，她以后都不会行医了。” 刘桃花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脑海里回想起宋明彰的性情为人后，她终是没有再开口说话。 这样偏执、渗人、可怕的脾性，确实是他不假。 “行了，代晴我见到了，先带她下去。” 贾三道摆摆手，先让人将代晴领走，接着目光重新落在了刘桃花的身上，“桃花，我还有件事想问问你？对了，叫我大人，不要叫我驸马！”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眼底划过一丝厌恶。 刘桃花想到华容公主那些传闻，心下了然，连忙改口道：“大人请讲！” “你从前在晴儿身边伺候，同沈小公子也十分亲厚，晴儿会去哪里？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柳晴主动离开宋明彰，虽然贾三道高兴疯了，可人海茫茫，要找到一个有心躲藏的人并不容易。 刘桃花闻言霍然抬起头，目中划过一丝惊讶。 不过也只是一瞬，她的神色便恢复如常：“大人，我家的事情你应当知道，除了在十里镇和靠山镇那段时间，来金陵后没多久我便离开了柳娘子，她会去哪里，我实在是想不到！” “不着急！” 贾三道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她，将她方才一瞬间流露出来的异样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你慢慢想，说不定呢？有时候人就差那‘灵光一闪’，桃花，若是你能帮我找到晴儿，沈家的案子，我可以帮你。” 刘桃花闻言，心尖微微一颤。 好一会儿，她才轻轻点头：“大人，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想想。” 第1060章 找来 第1060章 找来 常州府位于长江之南，太湖之滨，与金陵府遥遥相望。 柳晴离开济安府后，就直接南下。 原本已经感受到了些北地深秋的寒意，随着她再次南下，天气也渐渐变得暖和了起来。 道路两旁微微泛黄的草木也重新变得郁郁葱葱。 她这一路倒还算风平浪静。 只第五日的时候，她到了一个小镇，遇上了两伙从北边来寻人的队伍。 据说是在找一个女飞贼，可柳晴分明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正是从前家里的一个护院。 显然，宋明彰已经醒过来，并发现她离开了。 同其中一队人马交错而过时，柳晴表现得十分镇定。 在外行走，女子的身份多有不便，她便乔装成了一位少年，脸蛋涂得漆黑，眉毛也描粗了许多，甚至为了逼真，她缠紧了束胸，纤腰也裹了几层加粗。 从外面看上去，她便只是一个身形有些单薄的黑瘦少年。 经过其中一支队伍时，那位护院也只是随意瞟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此时正值午时，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柳晴从容走进一家客栈，要了两个菜并一碗米便不紧不慢吃了起来。 “这两日来了许多生人，你们可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隔壁桌的食客们用刻意压低却又几乎能被所有人都听到的声音说着话。 “听说是在抓一个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出动了许多高手呢！” “不对，我听说是个女飞贼，这女飞贼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此番被北上就藩的安王和宋大人撞到，眼下安王殿下已经重金悬赏，若是有人有这女飞贼的消息，赏黄金万两！” “豁~” “安王殿下好大的手笔，有画像吗？可知那女飞贼从哪个方向逃窜而去？” “不知，若是知道的话，眼下我就不在这里同你们闲聊了，合该去找到那女飞贼，得黄金万两！” “……” 一众人说得热火朝天，而他们口中的女飞贼却兀自低着头，对周遭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这位公子，介意我在这里坐吗？” 只是她正埋头苦吃的功夫，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道清朗而熟悉的声音。 柳晴诧异地抬起头，下一刻，她的面上飞快划过一丝惊讶。 “是——可以！” 未必就是认出她了，她的话直接拐了个弯儿，道，“只是旁边还有许多空位置，兄台何故非要同旁人挤？” 面前之人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然后从容坐了下来。 “大娘——柳兄，可真叫我找到好苦，果然是你！” 见他认出来了，柳晴也不再伪装，只叹了口气道：“三郎，你怎么找到这儿了？还有，我这幅样子你竟也能认出我？” 候三郎摇摇头，旋即笑着道：“也是巧了，方才远远瞧见，觉得你的背影有几分相似，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来，不成想倒是歪打正着，若然，我怕是又要错过了。” “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柳晴说着，转过头，用刻意变换过的声线再次唤来跑堂的。 赶了一上午的路确实饿得很，候三郎也不矫情，等小二过来招呼，便一口气点了几个硬菜。 两人边吃边谈。 第1061章 奢望 第1061章 奢望 吃完饭后，二人相携着出了酒楼。 “三郎，如今我已平安，你不用随我一起，回去看盼娣和孩子去。” 常州府宅子的事儿，柳晴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 候三郎是个好人，她也相信他不会出卖自己，可是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让候三郎被人误会。 “你要去哪儿？” 候三郎背负双手，微微仰头，下颌线崩的紧紧的，“我送你！” “不用！” 柳晴坚决地拒绝道，“真的不用，三郎——” 说到这里，她略顿了顿，才叹了口气继续道，“你知道，从前我同他因为你，其实吵了几次架，你该回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听说过，但是我们是清白的，不，应当说，我一直都知道，你对我没有男女之情。” 充其量只是大夫对病患的同情心，再好些，也只是个朋友。 “我把你当成是我的朋友，三郎，如今你已经有了盼娣，还有天赐，为人夫为人父，须得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候三郎闻言，微微垂下眼帘。 好半晌，他重新看向柳晴，眼神变得坚定：“让我平安送你到目的地可好？到了地方，我绝不纠缠，还有——” 他说着，眼底划过一丝浓浓地懊悔，“还有我同盼娣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什么？”柳晴目露疑惑。 “当日状元县发生洪灾，乱民四起，诸如天宫将军者，烧杀劫掠残害百姓无恶不作，我等奉千户大人之命，前去状元县支援，到了县城，我被同僚陷害丢到花楼，下了烈性春药，他原是想让我沾上脏病，然盼娣治疗瘟疫，恰好在街上看到了我，便……” 柳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当时不知道那人是她，后来也试图寻过她，天赐，天赐是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生下来的，我愧对她们母子。” 因为他是个卑劣的小人。 他心里一直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只想偷偷地远远地看着她，克制不住的冲动。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原委。 柳晴闻言，难免有些唏嘘，只是唏嘘过后，她却道：“话虽如此说，可你已经娶了她，既娶了她，便要对她对孩子，对你们整个家负责，三郎，我一直都知道，你同你另外两个哥哥不一样，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候三郎闻言，满脸动容。 好一会儿，他望着她，小心翼翼却又不抱什么希望的问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柳晴：“你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有娶盼娣，我们之间，有没有机会——” “没有！” 柳晴连忙出口制止了他后面的话，“三郎，我对你只有朋友之谊，并无男女之情。” 果然如此！ 候三郎闻言，面上不由露出一抹自嘲。 “其实我知道。” 知道归知道，就是觉得不甘心。 他常常在想，若是当日他能更勇敢一些，在柳晴和宋明彰有名无实时，积极争取，抑或者，在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后，就果断斩断同宋盼娣之间的孽缘，他未娶……那他是不是也能有个机会？ 想到这些，候三力的面上一阵恍惚。 赖因，在他短暂的人生中，他觉得最为愉悦满足的时光，竟是当时在十里镇时，隔壁宋三郎那个外室关妙儿，将他错认为宋明彰的那段光景。 她的夫君，多么美妙的词汇？ 第1062章 不详的话 第1062章 不详的话 短暂的十八年来，他的人生其实并不算多么美好。 小的时候，家里三个儿子，穷得很。 大哥穿完的衣服二哥穿，等轮到他这里，那衣服基本上已经不能穿了。 吃饭也是。 大哥年纪大，早早跟着爹娘下地，属于家里的壮劳力，在吃食上，爹娘自然要偏一些，他又不像二哥，嘴巴甜人机灵，每每有好吃的时候，哄得爹娘眉开眼笑，刮啦油水的时候也会多给他添一勺。 不像他，嘴巴笨不会讨人喜欢。 后来，爹娘死了。 大哥、大嫂当家，他也长大了，能帮家里干活了，家里的粗活累活他便接管了过来。 再后来，大哥喝酒掉河里淹死了，大嫂和二哥有了首尾，他又承担起了养家的职责。 可以说，在遇到柳晴之前，他并没有为自己活过。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亦对他有再造之恩！ 可惜她是天上的月亮，而他只是妄想水中捞月的那只蠢猴子，她的视线从来就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半分。 “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盼娣是我的妻子，天赐是我的孩子，这些都不妨碍我送你这最后一程。” “呸呸呸！” 他这突然冒出来的话，不知怎的，让柳晴心底莫名觉得不舒服，“什么最后一程？说的好像我要死了似的，不吉利，不许这么说！” 候三力闻言，连忙收敛心底那些杂乱无章的心思，抬起胳膊挠了挠头，失笑道：“你放心，便是我死了也不会让你出事，怪我乱说话，是我最后一次送你，你放心，等到了地方，我就回去看他们娘儿俩！” 柳晴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头看他：“三郎，你今儿到底怎么了？无论是我自己还是你，我们都要好好的，我们都不许出事！” “好。”候三力顿时不敢再多言。 柳晴望着他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妥协道：“行了，那边有家成衣铺子，我们先进去给你换身衣服，你这样可不行，目标太大了。” 见她终于答应让自己相送，候三力俊朗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喜意。 “走。” 金陵贾府。 原本正在做针线的刘桃花，手指忽然被针扎了一下。 下一刻。 袁婆便脚步匆匆而来。 “刘娘子，不好了！不好了！” 刘桃花嘴抿着冒血的指尖，站起身，皱紧眉头看她：“怎么了袁婆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同我有什么关系吗？” “潘小哥儿的事儿，你说同你有没有关系？” 袁婆进了她的屋子四下打量一番，只见窗明几净，桌案上的长瓶中还插着一株秋海棠，给这原本稍显沉闷的屋子更添了几分生气。 “阿逸？” 刘桃花听说潘礼出事了，顿时急了，丢下手中绣到一半的帕子就问，“他怎么了？发生了何事？还请婆婆明示！” “唉~” 袁婆叹着气收回视线，老迈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同情来，“听说他护送柳娘子事败，被宋明彰那狗东西抓了回去，你知道宋明彰是什么人？潘小哥儿如今落在他的手里，还不知道怎么被磋磨呢？” 第1063章 好日子 第1063章 好日子 “此话当真？” 刘桃花心底暗自焦急，面上却露出一抹狐疑，“婆婆，你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刘小娘子！” 袁婆正经道，“老身从来就不是会开玩笑的人，你呢，老身瞧着你也是个聪明人，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在自欺欺人吗？” 刘桃花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 好一会儿，她才重新开口：“那婆婆，我能见大人吗？” 袁婆眯了眯眼睛，饶有深意地看她一眼，接着道：“自然，我老婆子前来，便是带你去见小郎君的，先前他让你想的事情，想来刘娘子应该已经想通了，待会儿在小郎君面前该怎么说，不用老身教你？” 刘桃花深吸一口气：“多谢袁婆婆提醒。” 说话间，二人便出了房门，沿路往正院书房的方向走去。 书房。 贾三道正在作画。 今天是个好日子，前脚华容公主府那边传来华容怀孕的消息，后脚潘礼被抓的喜讯也传了过来。 华容怀得是男宠韩宴的孩子。 相比于贾三道，韩宴如今倒更像是华容的驸马、正夫，他将公主府的后院打理的井井有条。 然，这正是贾三道所求。 他需要驸马这个名头，但是不需要公主这个妻子。 如今她做出这等荒唐事，怀上了男宠的孩子，这天下人就都会同情他这个做驸马的，连带着，大家都会对他这个受害者更多几分包容。 譬如就在方才，宫里皇上和太后用来安抚他的赏赐。 “大人，刘娘子来了。” 孟义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打断。 贾三道眉头微挑，接着放下手中的画笔，好心情地道：“义表兄，今日天气不错，待会儿随我一起喝一杯？” 孟义、孟良本就是孟氏的侄儿，他这一声表兄叫的倒不亏。 只是孟义却吓坏了，直接下跪道：“大人，孟义不敢！” “嗳~” 贾三道从书案后走到他的面前，轻轻扶起他道，“快起来，去把人叫进来！是我失态了，到底事情还没成，现在庆祝未免太早了。” “是。” 片刻间，刘桃花便被请了进来。 袁婆和孟义一左一右站在门口望风。 “大人，你能帮我救阿逸吗？” 刘桃花一见到他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只要你答应我救他，我愿意帮你找到柳娘子！” 贾三道望着她诚恳的模样，嘴角不受控制地上翘。 “可是想起了什么？” 他从容走到刘桃花的面前站定，视线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道，“桃花，你知道我要什么？” 刘桃花闻言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复又睁开，面上已经下定了决心。 “也是碰巧，柳娘子的下落，我确实有些猜测。” “说说看。” 既然已经开了头，刘桃花便不再隐瞒，直言道：“当日阿逸无意中露出两张地契被我看到，地契上盖的官印，是常州府的！” 贾三道闻言，眼睛唰的一下亮了：“具体在何处？你可看清楚了？” 刘桃花微蹙眉头，沉思了起来。 好一会儿，她再次开口。 这次，她准确无误地说出了地契上两处宅院的位置。 第1064章 安顿下来 第1064章 安顿下来 常州府虽较金陵城的繁华相去甚远，然到底是一府之城，街道上亦十分热闹。 出发前，柳晴向潘礼讨得地契正是那处花八百两买下的一进宅子。 柳晴和候三力二人沿路打听，终于于日落时分到达了南城。 经打听，这座宅子便位于南城柳巷。 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二人走走停停，很快便站在了宅院门前。 候三力上前叩门。 “谁呀？” 没多久，从里面传来一道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嗓音。 候三力满脸惊讶，不由转头看向柳晴，却正对上她毫不意外的表情。 “是我！” 伴随着柳晴的应喝声，院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了童林虎头虎脑的模样。 “大娘子！”待看清楚来人的模样，童林忍不住发出惊喜的叫声，“您，您终于来了！快，快进来！” 柳晴望着他这副鲜活的模样，面上不由露出一丝笑容。 “好了，小点声儿，别引了旁人来。” 童林摸摸头，脸上露出一抹讪笑：“大娘子勿怪，是小的太过忘形了。” 说话间，他急急忙忙侧开身体让二人进门。 柳晴同候三力解释道：“当初在铺子里见到他，觉得机灵，就雇了他们一家来常州这边守宅子，对了——” 说到这里，她扭头问童林：“你爹娘和妹妹呢？” “回大娘子，爹娘和妹妹在大宅那边，那边院子大，他们素日便都在那边守着，这边就只小的一人。” “嗯。” 这样的安排并无不妥。 柳晴便也没多说，只让童林先领着候三力找间客房住下，然后命他去那边宅子说一声，自己就回了房间。 她的房间自然是正房。 童林一家人经常打扫，屋子里十分干净，柳晴只简单收拾了下，就从空间里取出被子床单铺上，直接上了床开始躺尸。、 从济安到常州，她足足走了快二十天。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不说，关键是还担惊受怕。 如今好容易到家了，她现下只想大睡三天，至于其他的事情，等她醒来再说。 果然，她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直睡得昏天黑地。 等再醒来时，就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童林的妹妹童梅在外面守着，听到动静，连忙开口道：“大娘子可是醒了？” 柳晴应了一声。 片刻间，童梅便端着一盆清水推门进来：“大娘子可是累坏了？原本想让你多睡会儿的，只是你还没用晚膳，好歹先用些东西再睡。” “你说得对，什么时辰了？候姑爷呢？还有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奴婢过来有一个时辰了，安顿好姑爷后，哥哥就去那边宅子寻奴婢和爹娘了，现下奴婢的爹还在那边守着，奴婢娘倒是同奴婢过来了，正在灶上忙活！” “有劳你们了。” 睡了一觉，柳晴感觉骨头都软了，然她此刻的精神却是无比的放松，仿佛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被移开，她感觉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舒畅。 “还有，你们一家不是奴籍，不必在我面前称奴婢。” “是，多谢大娘子体恤！” 第1065章 痴了 第1065章 痴了 就着清水，柳晴仔仔细细清洗了下自己。 先是将脸上黑乎乎的药汁洗去，然后开始梳头。 待会儿得洗个澡，彻底洗去这一身风尘才行。 想到这里，柳晴不由对童林更多了几分欣赏。 自己和候三郎化成这副鬼样子，难为他一开始就认了出来。 “大娘子，让我来，我来给你梳头？”童敏见她跟头发较劲儿，不由主动请缨道，“我娘长夸我有一双巧手，大娘子千金贵体，哪里用得着亲自动手？不如让我试试！” 柳晴失笑，接着出了内室坐在妆台前，开口道：“好，那我就交给你了，拭目以待哦！” 童敏果然没有夸大。 她一双手差点在她的头上开出一朵花来。 柳晴其实自己会梳头，只是她梳得发髻只是勉强能看，而如童敏这般，才是真正的高手。 以致于柳晴看到镜子里自己光洁的头发，脑海里不自觉划过一位故人的模样。 抹冬。 当初自己因为宋四郎将她发卖，如今倒觉得，那时若是留下她就好了。 她是少有的，能被宋四郎称赞之人。 她又痴恋他……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自己离开后，有抹冬这样爱慕他的人陪在身边，说不定他的情况会好些。 想到这里，柳晴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飞快摇摇头，在心里自嘲道：柳晴啊柳晴，既然出来了就不要再想他，从今往后，他同你再没有半点关系！ “大娘子！大娘子！梳好了！”童敏梳好头后，见她发起了呆，不由提醒道，“候姑爷还在膳堂等着你呢，大娘子你该用膳了。” “好。” 到了膳堂，候三力果然已经坐在桌前等着了。 柳晴笑着同他打招呼：“三郎，房间如何？可还习惯？” 候三力此刻已经焕然一新，恢复了从前俊朗的模样，闻言他笑着点点头道：“房间很好，我很习惯，半下午的时候睡了一觉，刚醒没多久。” 柳晴听了他的话，不由放下心来。 “习惯就好，赶了这么久的路委实辛苦了，你在这里歇息两天再动身回金陵，好歹养足了精神！” 候三力本就不想这么快走，闻言不由心花怒放：“好，好，如此就叨扰柳娘子了。” 从柳晴决意和宋四郎分开后，他就改了口，不再叫她四嫂。 “你不远千里来送我，又岂会是叨扰？你且安心住着，待养好了精神，回去同盼娣和天赐好生过日子，往后再不可任性!” 这些话，就颇有些长辈教训晚辈的意味了。 一时间，候三力的心情顿时变得十分复杂。 “你放心，我晓得！” 恰此时，童林、童敏端着饭菜过来了。 二人顿时止住了话头，开始用饭。 饭后，柳晴招来童林娘见了见，又交待了他们母女三人一会儿，便起身出了膳堂去往自己的房间休息。 候三力停了片刻，也起身打算离开。 不想才出膳堂大门，他就听到身后传来童家母子三人的谈话声。 “林官儿，这位竟是原先大娘子的丈夫的妹婿？瞧着倒与大娘子十分相配呢！” “谁说不是？” 童敏接口道，“若非哥你提前说了他是谁，我指定唤他郎君了，若是真那样做了，那可是要丢死人，怕是届时大娘子也不会高兴！” “……” 候三力听着这些话，一时竟痴了…… 第1066章 邻里 第1066章 邻里 大隐隐于市。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柳晴不仅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还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服恣意。 她甚至一度后悔当初刚来到大魏时，草率决定同宋四郎绑在一起。 也难怪。 那时候初临异世，知道自己穿到一本点家男主小说文中，她被所谓的严苛的教条社会吓到了，以为自己只有依附男人才能活。 加上刚刚从末世残酷的生存环境中过来，她一度只想活着，就是被男人圈养也无所谓，倒是正好可以躺平了。 其实现在想想，也不尽然。 这里的确男尊女卑，但只要自己立得住，未必就没有出路! “大娘子，隔壁李大娘又来送豆腐了，说是找你有事要说!” 正躺在床上惫懒地想着心事，门外忽然传来童梅欢快的声音，“大娘子，要不要我去回了她？” “不用！” 柳晴利落地从床上爬起身，“左右闲来无事，我去见见大娘。” 宅子左边的邻居是卖豆腐的，右边是卖醋的，不过几日的功夫，柳晴便同他们渐渐熟悉了起来。 南边风气竟较北方更开放些，人们对寡妇再蘸都习以为常。 李大娘为人热情好客，得知柳晴是个寡妇后，这两日来得更勤了。 “晴娘，这是今早刚做的豆腐，鲜嫩的紧呢，你让灶上娘子烧上，保管好吃！” 李大娘一见到她眼睛就变得雪亮，“哎呦呦，晴娘啊，不是我说，你这样能干又长得俊的娘子，将来也不知道要便宜了哪个？我一见你就觉得投缘呦！” 柳晴这两日听惯了她的恭维话，闻言笑着道：“大娘说了这么多话，快坐下喝点水润润嗓子！听童梅说你找我有事？” 李大娘闻言，一屁股坐下来，面上的表情却忽然变得扭捏了起来。 “那个，晴娘啊，这几日在你家的那位小郎君，是哪个啊？他同你？” 说话间，她两只手拇指对了对，表情显而易见。 柳晴笑着解释道：“你误会了李大娘，他是我一个弟弟，过两日就要回去了。” 李大娘听了她的话，顿时松了口气，挪了挪屁股凑到她的身边，神秘兮兮却又满是笃定道:“不是亲弟弟？” 柳晴笑了笑没回话。 李大娘继续道：“瞧着长得不像！这样晴娘，大娘我倚老卖老问一问你，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大娘的意思是？” “就是再寻个婆家呀？”李大娘咽了咽口水继续道，“你还没满二十，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一个妇道人家守着薄产度日，到底不是个办法，你——” “哎呦！我来迟啦，李婶子莫不是先知，竟知道我今日要来吗？” 只听一道爽利的女声突然响起，打断了李大娘接下来的话。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隔壁卖醋的妇人。 妇人姓苗，二十七八岁，公婆早死，两口子带着小叔子、小姑子过活，另外还养着两半大孩子，日子过得紧巴巴地。 “曹家的，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今儿可是我先来的，怎么就成了先知了？我看是你知道我来了，便巴巴赶来，生怕晴娘被我家抢跑嘞！” 谁都不是傻子，来了个有钱又俊俏的小寡妇邻居，左邻右舍这几日相处下来，都不由有了旁的打算。 第1067章 争抢 第1067章 争抢 苗氏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婶子你这是哪里的话？许你来就不许我来吗？大家都是邻居，何况这是柳妹子的家，只要她同意，谁都能来！” 李大娘冷笑着站起身，叉着腰道：“我可没说你不能来。” 她说着，转过头看向柳晴道，“不过晴娘啊，你刚来怕是还不知道，有些人家里日子过得艰难，便养成了那不走空的习惯，你虽家大业大的，拔出一根毫毛都比旁人的大腿粗，但到底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可别叫人钻了空子。” 这话说得就有些过分了，柳晴不得不起身，打算阻止二人继续下去。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苗氏就抢先急红了脸：“你这老货说什么呢？谁不走空了？打量你是什么好东西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让柳妹子嫁给你那二十好几还没成亲的侄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吗？” “你，你——” 李大娘闻言，气得浑身发抖，“我家有才怎么了？好歹还是个童生老爷呢，总好过你那小叔子，长得五大三粗，跟人家学杀猪的把戏，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造下多少杀孽？！” “我家二郎杀猪怎么了？杀猪能挣银子啊？嫁汉嫁汉，吃饭穿衣，柳妹子嫁到我家来能顿顿吃肉，嫁到你家呢？莫不说是你侄子，便是你亲儿子，嫁过去你要让柳妹子天天吃豆腐吗？呸！穷酸！” “你说谁穷酸？” “……” 两人说着说着，直接吵了起来。 柳晴先头还能插两句劝解，到后来干脆说不了话了，甚至两个妇人推囊间还缠在了一起，眼看战火就要升级。 “行了二位！” 柳晴连忙拔高声音，“别吵了，听我说两句！” 原本已经要打起来的二人瞬间偃旗息鼓！ 李大娘率先意识到自己失礼，连忙告罪道：“晴娘你瞧着，真是对不住，给你添麻烦了。” 苗氏也道：“柳妹子，原是嫂子的不是，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柳晴微微挑眉，旋即指了指两旁的座位，沉声道：“坐。” 三人重新坐定。 柳晴静静地望着二人片刻，开口道：“李大娘、苗嫂子，实话同你们说，我暂时没有再嫁人的打算，你二位的青睐我心领了，但是，日后大家都是乡邻，你二位可千万不要因为我伤了感——” “不嫁人了？那怎么行？” 李大娘急了，“你还这么年轻，一辈子还长着呢，晴娘啊，你好生想想，你是要为亡夫守节吗？” 柳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正待开口说话，却见候三郎大喇喇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顿时松了口气：“三郎，你回来了。” 苗氏是个年轻娘子，见到外男，忙不迭就要起身告辞。 李大娘倒是想继续留下来，奈何童梅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李大娘，我家大娘子和公子有话要说，你有什么事，改日再来。” “嗳，嗳，好！” 等邻居们离开，候三力连忙安慰柳晴道：“听说这两个妇人这几日没少烦你，你没事？” 柳晴笑着摇摇头：“没事，其实她们还挺有趣的，就是一言不合就要吵起来，总归这种明枪执火的干仗，要比从前的日子轻松有趣太多。” 第1068章 她在哪儿 第1068章 她在哪儿？ 候三力认真打量她的神色。 见她面上果然还算轻松，他不由放下心来。 只是很快，他的眼中便划过一丝寥落：“明日，明日我便要启程去金陵了，待日后有时间，我再来看——” “回去了就别再来了三郎！” 柳晴出口打断他，“你已经在我这里耽搁了不少日子，三郎，不要变成自己最讨厌那类人。” 候三力闻言低下了头。 好半晌，他再抬起头来时，面上的神色已经恢复平静：“好。” 柳晴顿时放下心来：“行李都收拾好了吗？我昨日出去给盼娣和天赐都买了东西，已经让童林送到你房里了，你明儿个记得都带上。” “嗯。” 候三力低低应了一声，接着问起旁的事来：“礼哥儿那边还没消息吗？” “没有。” 说起潘礼祖孙和夏妆，柳晴的面上亦浮现出一抹凝重，“我担心……” “担心他会将你的住处供出来？” “我相信礼哥儿，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不会背叛我的，我只是担心你四哥，若是他们被他抓到——” “说不说？说！啪——啪——啪！” 云州知府衙门的大牢中，幽暗的灯火闪烁，鞭声四起，惨嚎声不绝于耳。 宋明彰静静地坐在牢房外，脸色惨白的没有丝毫血色。 “大人，潘礼说他并不知晓大娘子的去处，我们，我们要对他用刑吗？” 宋府的一个老人小心翼翼上前，试探性地开口道，“给旁的犯人用酷刑，根本就吓不到潘礼，他，他简直油盐不进，还说郎君这样才是寒了大娘子的心。” 他的话说完后，很长一段时间，牢房里就只有不远处施刑犯人们的惨叫声。 宋明彰像是被点了穴，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幽暗的空间内，他苍白阴郁的模样，活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带他来见我。” 好半晌，他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眼底一片阴鸷，“顺便把潘忠也带上来！” “是。” 潘礼和潘忠很快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小的见过郎君！”两人一见到他，就恭恭敬敬地行礼，好似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宋明彰望着祖孙二人这般模样，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下一刻，他直接走到潘忠面前，抬脚，“咔嚓”，干脆利落地踢断了他的一条腿。 “呃—啊——” 潘忠发出一阵短触而沉闷的痛呼声。 潘礼唰得一下抬起头，红着眼睛看向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宋明彰悠悠收回脚，然后转身看向他，面无表情道：“她在那儿？” 潘礼抿了抿唇：“我不知道！” “咔嚓——啊！”潘忠另一条腿也遭受了重击，他疼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迈的面容因为疼痛扭曲成一片。 潘礼大恸：“你，你住手！你别伤害我爷爷，他，他年纪大了，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便是！” “她在哪儿？”宋明彰一边淡淡地望着他，一边拿起潘忠的一条胳膊。 “礼哥儿，你知道大娘子在哪儿吗？若是知道的话，就告诉郎君！” 潘忠老泪纵横，“我这一把老骨头是死是活不重要，可郎君不能没有大娘子啊。” 他会疯的。 不，他已经疯了！ 第1069章 再也不会走了 第1069章 再也不会走了？ 【“四郎，你这是在做什么？” 忽然一道熟悉的、魂牵梦绕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宋明彰不敢置信地转过身。 下一刻，他的眼中划过一丝惊喜！ “小晴！” “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他冲上前，凶狠地箍住眼前的人儿，眼底隐隐浮现出猩红之色。 “四郎，你轻点，弄疼我了!” 怀里的女郎发出一道娇呼。 宋明彰垂眸望去，就看到柳晴正似喜似嗔地望着他。 他克制不住地颤抖着：“你，你是真的回来了吗？还是骗我的？小晴，不要骗我，不要骗我！” “自然是真的，你个呆子，还不把礼哥儿和忠叔放了？” 他用的力气实在太大了，柳晴觉得自己要被他揉碎了嚼烂吞到肚子里。 “不放，他们敢带你走，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宋明彰神情扭曲，状若疯狂。 “我不过出去玩儿两日，哪里就值得你这样？你若真杀了他们，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你——” 宋明彰深吸一口气，紧跟着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缓缓掐住了柳晴的脖子，“你再说一遍？” “你又要对我动手是不是？宋四郎，你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你说过不再打我的！” 宋明彰闻言浑身一僵，像是被忽然按下了暂停键，只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人儿，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好一会儿，他嗫嚅着嘴唇，哀哀求道：“对不起，对不起小晴，我，我错了，要不你打我？你打我？” 说话间，他竟忽然从怀中抽出一把断刃，照着自己掐柳晴的手就砍了下去！ “住手！” 柳晴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还是这般疯疯癫癫！我不走，也不会不理你，你把礼哥儿和忠叔放了，他们也是听命行事！” “你不走？”宋明彰眼巴巴地盯着面前的女郎，“再也不会走了？也不会生我气对吗？” “对！” 女郎对着他嫣然一笑，面上又是无奈又是怜惜。 她抬手，轻轻抚平他额间的褶皱，面上的神情前所未有温柔，“好四郎，日后我们好好地过，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也不会不理你，放了礼哥儿和忠叔？” 顿了顿，她继续道：“这里黑漆漆的，味道也不好闻，我赶了好久的路回来，都饿坏了，想吃你给我做的饭？好不好？” 宋明彰只觉喉头一阵发哽。 下一刻，积蓄在眼眶中的泪水决堤而出。 “好，我们回家，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日后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好呀，只是你公务繁忙，也不能总让你为我做，我也可以为你洗手作羹汤，四郎，我们走？” “嗯。” 宋明彰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用力地点头，跟在柳晴的身后就往牢房外走。】 临走前，他想起了什么似的顿住脚，回过头，目光自潘礼、潘忠的面上冷冷扫过，面无表情地下令道：“把他们放了，顺便给这老东西请个大夫！” 言毕，他转身急急追着前方的倩影离开了牢房。 整个牢房内鸦雀无声。 好一会儿，才有人不确定地问：“大，大人，要放人吗？” 第1070章 不听话就要受到惩罚 第1070章 不听话就要受到惩罚 再次清醒过来时，宋明彰发现自己正站在家门口。 面前是熟悉的陈设，不远处淡春正细细整理着从前柳晴的旧物，见他回来了，她连忙小跑着上前行礼：“大人！” 宋明彰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稳定心神，不死心地同淡春求证：“大娘子呢？” 淡春微微一愣，旋即轻声回道：“大人莫不是忘了？大娘子她，她早在济安府时就离开了。” “离开了？是出去游玩了对？她有说何时回来吗？” 淡春低着头，小声道：“大人，我们已经来了云州，这边的府邸，大娘子她，她还没来过。” 既没来过，自然没有回来一说，连地方都找不到，遑论回来？ “哦。” 宋明彰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就往屋里扎去。 下一刻，房间内传出一道犬吠声。 淡春悄悄掀开珠帘的一角朝里望去，就见宋明彰膝盖上抱着小阿章，嘴里正喃喃说着什么。 “她当真好狠的心啊，连你都不要了，不是说你是她儿子吗？看来你也是个没用的！” 说话间，他抓着小阿章的手指微微用力。 其实他用的力气不算大，然而小阿章被娇惯坏了，便是平日里柳晴不小心踩它一脚，它都要装疼装可怜好久，遑论此刻的情形？ “汪~呜——呜呜呜呜~~~~~” 半大的狗崽子发出一道道堪称惨绝人寰的叫声！ 宋明彰倒被它吓了一跳，反手将它从怀中丢了出去。 “汪！” 小阿章落在不远处的榻榻米上，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接着扭了扭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宋明彰望着它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眼底一片森寒。 “来人！” 这些下人中，宋明彰最倚仗的便是罗林，罗林也十分机灵，平日里除了办差，一般都在他跟前候着。 听到里面唤人，没等淡春开口叫他，他就颠颠儿跑了进去。 “大人！” 宋明彰淡淡地瞥向他，那张苍白阴郁的面容上没有丝毫温度：“去趟刑部大牢，想办法从潘礼祖孙口中问出大娘子的下落！” “是。” 罗林眼睛闪了闪，应了一声就往外走。 只是在临出门之际，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顿住脚同宋明彰确认道：“只是大人，小的能否上重刑？” 宋明彰放在桌子上的手轻轻扣了扣桌案。 好一会儿，他抬起头，杀气腾腾道：“这二人感情很深，你可以另辟蹊径，想法子以他们彼此的身体和性命做筹码，逼问出她的下落，而且我方才见过他二人了，看情况，潘忠那个老东西并不知晓她的下落，所以你的重点放在潘礼身上就行！” 提到潘礼，他几乎咬牙切齿：“留他一条狗命，等找到大娘子，我要用他的性命，来告诉她任性妄为的后果！” 罗林听了他这话，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 “是。” 他应了一声，就匆匆离开了。 而宋明彰却在他离开的下一刻，又看到了柳晴。 【“知道回来了？” 他一只手掐着柳晴白皙细嫩的脖子，眼底欲火燃炙。 “四，四郎！” 他掐得很用力，柳晴只觉呼吸困难，原本秀美的面容因为痛苦，皱在了一起。 “叫我也没用！” 宋明彰神色狰狞得吓人。 他一手还掐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却自她腰间穿过，直接俯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朝着床上走去。 “不听话，就要受到惩罚！”】 第1071章 相请不如偶遇 第1071章 相请不如偶遇 常州府城门前。 已是深秋时节，落英缤纷。 柳晴站在城门前凝目望着面前的俊俏郎君，温声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三郎，待回去后替我向盼娣问好。” 她的身旁，跟着童林兄妹， 候三力背着行囊，眼底似乎有千言万语，然而最终他只是用力地点头道：“好，你也千万保重。” 言罢，他朝着她拱手抱了抱拳，然后翻身上马，朝着前方走去。 “大娘子，起风了，我们回去？” 童梅顺着柳晴的视线望去，看到的就是候家姑爷绝尘而去的背影。 柳晴点点头：“嗯。” 沿着官道走了约莫一刻钟左右，候三力勒住缰绳停了下来：“吁~” 他控制不住地调转马头，朝着来路的方向望去。 他已经走了很远，常州府的城门早就消失在了视线中，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回头看看。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只是，他只是觉得这里，能离她更近一些！ 常州府虽处南方，然到底有时令作用，道路两旁的草木也都变黄了些。 秋风萧瑟，故人相别，候三力的心里并不好受。 而就在此时，他胯下的棕马忽的打了个响鼻，似乎变得有些不安。 “你也舍不得对吗？” 候三力微微俯身，伸手抚了抚马儿的头轻声安抚它道，“我也舍不得，然她不喜欢我，终究只是我的奢——” “啾——” 一支羽箭几乎擦着他的耳际飞过，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候三力猛然惊起，环目四顾，却发现不知何时，他的四周已经围了密密麻麻的骑兵。 这些骑兵队列整齐肃穆，甲胄林立，显然是正规兵将。 “什么人？你们是什么人？” 他兀自镇定，目光自这群来历不明之人身上扫过，眼底满是凝重。 “啪~啪~啪~”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有三声清脆的拍掌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道他尚算熟悉的声音，“瞧瞧，我这是遇到了谁？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呢！” 候三力顺着声音的源处望去，待看清楚眼前之人的模样后，他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是你！” “不错，是我！” 贾三道勒住缰绳，一步一步驭马走到他的近前，面上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候三力，别来无恙！” “驸马，驸马来此，可是为了公干？”莫名的，候三力的心底生出一抹不详的预感，“这可真是巧了，下官也是为了公事，倒是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相遇！” “你也说呢！” 贾三道端坐在汗血宝马的马背上，轻轻抚着马鞭，语气慵懒，“便是特意去寻都未必能有这么巧，要不婆婆常说我是有些运道在身的，你说呢义表哥？” 孟义就在他的身侧，闻言恭声回道：“大人自然洪福齐天！” “呵~”贾三道轻笑一声收回视线，将目光重新落在了候三力身上。 候三力面上浮现出一抹凝重，率先提出告辞：“既然驸马有公务在身，那下官就不打扰驸马了，下官这就先行一步！” “急什么？” 贾三道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容，“好不容易遇上了，怎么能叫你轻易离开？” 留下。 第1072章 束手就擒 第1072章 束手就擒 话音落下，贾三道便朝着身后扬了扬手。 “唰！唰！唰！” 几乎在他抬手的瞬间，一众训练有素的士兵们便齐齐挽弓搭弦，目标直指候三力。 候三力倒抽一口凉气，面上却佯装镇定道：“贾驸马这是何意？下官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实在不解驸马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左一个驸马，右一个驸马，原本心情大好的贾三道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他没有正面回答候三力的话，转而问道：“若我所料不错，你是从她那里来的？” 侯三力闻言，瞬间蹙起两道剑眉，声音发紧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事又同她有什么关系？” “瞧瞧~” 贾三道勒住缰绳在原地转了两圈，再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道，“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谁？候三力，怕是要劳烦你带路，带我去见她了。” “你见她要做什么？” 候三力听说过些贾三道爱慕柳晴的传言，但因为不是事件的当事人，他一直对此事存疑。 毕竟贾三道是公主的男人，新帝最倚重的妹婿，有这样一层身份在，他怎么可能会乱来？ 可现下瞧着他这般模样，候三力一时竟不敢确认了。 “自然如你一般！”贾三道的眼底隐隐浮上一抹冷意，“我要做的事，是你想做却不敢做、也没能力做到的事！” 侯三力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很快就知道了。” 贾三道说着，扭头示意孟义众人动手。 片刻间，孟义带着几个兵士便将候三力团团围住。 “候大人还是束手就擒？否则刀剑无眼，我等可不敢保证不会伤到你！” 箭矢粼粼，形势比人强。 候三力闭了闭眼，最终还是丢掉了手中的长剑，被孟义缚了双手。 有小兵上前牵着他的马儿在前。 贾三道凝望着远方水天一线的天际，俊美若天人的面容上隐隐浮现出兴奋之色。 “带路。” “贾驸马，我今朝虽落于你手，但让你失望的是，我此番并非是去见她，因此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见他此刻还在狡辩，贾三道也不恼，只笑道：“无妨，便是你不愿带路，我也能找到她。” 说着，他不紧不慢从贴身衣物中拿出一张纸，驭马走到候三力身边，轻飘飘地在他眼前扬了扬。 待看到他当即色变的模样，贾三道不自觉的笑出了声：“是也不是？” “你——” 候三力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口水，表情瞬间变得凝重万分，“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呀，等这一天太久了！” 贾三道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倏然又变得哀怨无比，“有人天生好命却不懂得珍惜，而有人——譬如我，蝇营狗苟半生，就只为心底那几分奢望，不过好在——” 他说到这里，视线自候三力身上扫过，毫不留情地继续道：“好在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有未可知！而弱者，比如你，从一开始就失去了资格！” 第1073章 不懂规矩 第1073章 不懂规矩 “晴娘，你那弟弟可是已经离开了？” 候三力刚刚离开，卖豆腐的李大娘便提着一篮子豆腐上门，面上喜意止都止不住！ 柳晴才送走候三力，并不怎么想应付她，闻言只轻轻点点头就道：“是的大娘，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会儿，你请自便。” “晴娘你快去休息，不用管我，不用管我！” 近两日的相处，李大娘越发觉得柳晴是个活财神。 眼下劲敌已经离开，她只需提防隔壁那个屠夫，便能将这有钱有势的小娘子娶到自家。 这么大的宅子，还有暗地里不知道多少的家财，若是侄子真能娶回家，那可是天大的福气！ “李大娘，我们大娘子去休息了，要不你改日再来？” 李大娘正自想入非非的功夫，童梅在一旁开口了，“还有这豆腐多少钱了？我给你取钱去！” “嗳，嗳，不要钱，不要钱！”李大娘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拉起童梅的手就道，“不过是两块豆腐，你这丫头也太见外了！走，左右今日没什么事，带我去灶上找你娘，我亲自给你们大娘子烧两盘豆腐菜，尝尝我的手艺。” 童梅张张嘴，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她拉着往灶房走去。 不想才出门，两人迎面就碰上苗氏领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往里走。 “哎呦！” 李大娘当时就急了：“曹家的你这是在做什么？这宅子里可都是女眷，你大喇喇领着你小叔子来，实在无礼！” 那年轻汉子一张脸瞬间变得紫涨通红，转身就要离开。 苗氏却一把拽住他的衣袖，阻止他离开。 接着，她转过头看向李大娘，阴阳怪气道：“婶子，你可别拿着鸡毛当令箭了，我们小门小户的，何时讲究这些了？莫不是你家李璧读了几天书，就学起那起子酸儒，讲究什么规矩了？” 顿了顿，她继续道：“我们小老百姓家家的，若真要讲这些，还过不过日子了？” 李大娘被她说的一噎，好半晌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苗氏得意地瞅了她一眼，招呼了曹二郎就继续往里走。 边走边同童梅道：“劳驾去同柳妹子禀告一声，就说我和我家二郎求见！” 童梅微微皱了皱眉，心下觉得不妥，却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点点头道：“那你们先等等，我去禀告大娘子！” 言毕，她急匆匆转身去找柳晴了。 苗氏又瞥了一眼李大娘，见她像是火烧了眉毛般，一句话都不说，就急急忙忙往门外跑去。 “大嫂，我们此举是否有些不妥？还有你说那柳娘子，人家当真愿意嫁给我这个粗人？” 曹二郎从师傅家回来，刚刚换好衣服就被自家大嫂拉着来隔壁相看。 还说这新搬来的小寡妇不止模样俊，家资也颇丰厚。 “愿不愿意的，好歹先占个先机！” 几日前，苗氏虽听了柳晴暂时没有嫁人打算的话，却并不以为然，只当她寡妇家家的面皮嫩。 长嫂如母，苗氏十六岁嫁入曹家，当时曹二郎才六岁，一晃眼十一年过去了，他已经长成了大人。 自家这个小叔子虽然是个杀猪的，但生得人高马大粗眉俊眼。 这什么样的男人好，如果是没嫁过人的小娘子，自然觉得斯文俊秀，文质彬彬的男子好。 可若是曾今有过男人—— 苗氏想到这里，不由上下打量曹二郎一眼，眼底胜券在握！ “你当李家那老货急赤白脸的去干嘛了？你信不信一会儿李璧也来了？” 第1074章 香饽饽 第1074章 香饽饽 柳晴在内室净了面，洗过手，才刚刚躺到床上准备睡一会儿，童梅便脚步匆匆而来。 “大娘子，隔壁苗娘子带着曹二郎来了，说是要见你！” “不见！” 曹二郎便是这几日苗氏频频念叨的小叔子，听说现下正跟着西城杀猪手艺最好的屠户学习杀猪。 柳晴自然知道他是谁，也猜到苗氏这时候领着人上门的用意。 “就说我累了，打发他们先回去！” 在常州府这里什么都好，就只一点，这古人同后世之人都一样。 见了单身的男女，便忍不住要催婚，要保媒拉纤。 柳晴这些日子被这对左邻右舍缠得也有些怕了。 偏偏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还不能明明白白得罪这两家。 得想个法子一劳永逸！ 这样想着，柳晴干脆坐起身，掀开被子下了床。 “罢了，还是将事情解决了！不然他们今日回去了，明日后日抑或是将来的某一日，总还要来的。” “大娘子，要不等我哥哥回来，让他去伢行买些青壮？这宅子里只有他一个男子，万一有什么事，他又如今日这般不在，那可如何是好？” 童梅想着方才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由心有余悸。 柳晴轻叹一口气道：“等过些日子，再买一处宅子，小门小户自有小门小户的妙处，可如今看来，深宅大院亦有深宅大院的好处。” 如果她住在富丽堂皇的府邸中，如李大娘、苗氏之流，便不敢再登门冒犯。 “大娘子，不去那边宅子吗？还要再买？”童梅小心翼翼地开口，“那，要不让我爹过来。” “不急！” 柳晴轻声道，“我只是担心礼哥儿那边有变数，狡兔三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这常州府我们都未必能继续待下去，再等等，先随我去见人！” 说话间，她领着童梅出了寝房，一路往会客的厅堂走去。 也是巧了，二人才刚刚走到门口，就见李大娘领着一位青衣长衫，面庞斯文的少年匆匆而来。 童梅不由微微一怔，抬手指着李大娘就道：“大娘你怎么也？” 你所谓的规矩呢？礼数呢？ 刚说过的话，脸不疼吗？ 李大娘脸色讪讪的，却还是笑着上前同柳晴见礼：“晴娘，让你见笑了，不过要怪就怪曹家的不讲武德，她既然带了曹二郎来，那晴娘你也合该见见我家这不成器的侄子，大家公平竞争，公平竞争！” “小生见过柳娘子！” 李璧着急慌忙被姑母拉着过来相看，对方还是一个寡妇，他原本心底并不以为然。 然在见到柳晴模样的瞬间，他便改了主意，从容从姑母身后走了出来，对着上首的佳人施施然见礼道，“小生不请自来，还请柳娘子莫要怪罪我等无礼！” “无——” 柳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身后的房门忽然“吱呀”一声，也开了。 “呦呦呦，婶子你方才说我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巴巴地赶回李家将你家李璧也带来了？” 苗氏的话杀伤力不小，李大娘圆盘似得一张脸瞬间涨的通红。 好在她很快恢复过来，辩驳道：“曹家的，这里是晴娘的家，你能来的，我自然也能来，怎么？你想当晴娘的家？” 苗氏张嘴就要接茬。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柳晴连忙出面道：“好了李大娘、曹家嫂子，我知你二人的来意，这样，我想单独同曹郎君和李郎君二人说说话，可以吗？” 第1075章 我带你回家 第1075章 我带你回家 宅子不大，并不适合待客。 加之眼下会客的厅堂中还有李大娘和苗氏，柳晴想了想，领着两人离开了家中。 他们到了离家不远处的一间茶馆。 坐定后，柳晴望着二人开门见山道：“两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是无数闺阁女娘想嫁的如意郎君，柳晴孀居此处，承蒙各位乡邻照顾，这份厚爱我感激不尽，只是——” 说到这里，她略顿了顿才继续道：“只是我如今并无二嫁之心，还得劳烦二位公子回去同李大娘和苗嫂子说一声！” 她言下之意，在场的两个年轻男子都不是傻子，二人不由对视一眼。 李璧沉思片刻，拱手道：“姑母为了我的事没少操心，这些日子给柳娘子添麻烦了，我代她向你赔个不是。” 柳晴连忙摆手道：“李公子不必如此，我们说开了便是。” 曹二郎也在一旁接口道：“还有我大嫂，柳娘子——” 他声如洪钟，说到这里，一张俊脸瞬间涨得通红，“柳娘子，我大嫂说你是个有本事的人，若我能娶了你，将后我家的日子不愁过不好，这娶妻娶贤，若是，若是柳娘子不嫌弃我家的门第，我愿意，愿意娶你过门。” 后面的话，他说得低若蚊蝇，可柳晴却听得明明白白。 她秀美的面庞上不由浮现出一抹无奈。 李璧在一旁看看她，又看看曹二郎，眼底光芒闪烁。 好一会儿，他直接站起身冲着柳晴长长作了一揖，直言道：“不瞒柳娘子，在今日见到柳娘子之前，小生心里并不以为意，觉得凭姑母说得再天花乱坠，柳娘子也不过是一个孀居妇人罢了，可今日亲眼见到柳娘子，小生方知何谓‘一眼万年’！” 柳晴：“……” 她都不知道自己何时这么受欢迎了？ 她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茶馆外忽然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响声！ 茶馆内的众人顿时一惊，紧跟着，大家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朝着声音的源处望去。 下一刻，众人就见一众训练有素的兵士簇拥着一名锦衣华服的少年郎步入茶馆之中。 但见那少年郎身姿如玉，紫衣蟒袍，金冠玉带，一头乌发高高束起，面如金玉，色若春晓，竟是说不出的俊美风流。 一时间，众人对这俊美若天人的贵人身份猜测了起来。 却见贵人身边的一个近卫直接招来茶馆的掌柜，下令清场。 片刻间，茶馆内众人便做鸟兽散！ 只除了，被制止离开的柳晴三人组。 贾三道的目光悠悠地落在柳晴惊恐万状的脸上，面上的笑容止不住地倾泄而出。 “晴儿，好久不见！” 柳晴只觉得自己一颗心扑通扑通几乎要跃出胸腔。 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了她整个人，她克制不住地颤抖着，哆嗦着嘴唇问道：“贾，贾凤行，你要做什么？” 贾三道撩起衣摆，一步一步朝着她的方向靠近，边走边不紧不慢道：“别怕，我带你回家！” “回什么家？” 柳晴慌了，急急忙忙转身就要逃走，却发现不知何时，贾三道的人已经将整间茶馆都围住了。 第1076章 绝望之下暴露空间 第1076章 绝望之下暴露空间 “自然是回我和你的家。” 贾三道从容不迫，一步步逼近柳晴，随手将柳晴为躲避自己丢在路中央的桌子踹飞，“跑什么跑？晴儿，你这次跑不了了！” “住手！” 忽然一道清朗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贾三道缓缓转过头，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了说话之人身上。 他上下打量一眼面前文弱秀气的书生郎，眼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李璧其实很紧张。 眼前之人的身份一看就非同寻常，他看上去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可那通身的气派，便是自己再过十年也未必赶得上。 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强自镇定道：“你是什么人？柳娘子不愿意随你一起，你怎能强人所难？” 男儿大丈夫，路遇不平之事，岂能置身事外？ “呵~” 贾三道听了他这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有些好笑的摇摇头，接着转过身，轻轻抬起了右手。 “咔——砰！” 李璧站在原地，脸上陡然升起的惊恐还未完全落下，便已人头落地。 “啊！”一旁的曹二郎吓得忍不住惊叫出声。 柳晴亦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前一刻还在替她说话的李璧，此刻，头正骨碌碌滚到了不远处一个士兵的脚边。 血液喷射，那具无头的尸体在原地立了片刻后，轰然倒下。 “贾-凤-行！” 柳晴惨白着脸，心底的恐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你，你怎么可以？他，他是无辜的，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便滥杀无辜，你——” “他无辜？” 贾三道歪了歪头，美得惨绝人寰道脸上浮现出一抹孩子气的天真，“晴儿，他方才说他对你‘一眼万年’，他是个什么东西？也配？！” 柳晴牙齿打着颤，因为恐惧，她好半晌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那不过是——你，你这个疯子，魔鬼！” “好了！” 贾三道望着她害怕到极点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又朝着她靠近两步，轻声道，“晴儿，我的耐心有限，这里还有一只臭虫，若是我待会儿心情不好连他一并宰了，你可别哭鼻子！” “你——” 空气中传来一股腥臊难闻的气味。 贾三道如今爱洁，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闻到这味道后，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接着目光转向散发这臭味的源处。 却原来是曹二郎吓尿了。 “啧啧啧，现下可真的是变成一只臭虫了。” 他颇为嫌弃地掏出帕子，一边掩了掩口鼻，一边不紧不慢地望着柳晴道，“晴儿，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跟我走！” 柳晴的视线扫过面无人色的曹二郎，又落向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茶馆，眼底划过一丝绝望。 于是——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了原地。 而在她消失的瞬间，贾三道瞳孔微微一缩。 “人呢？人哪儿去了？” “刚刚不是还在这里吗？我是发生幻觉了吗？” “……” 周遭出现短暂的骚乱，只是这骚乱很快便被孟义压了下来。 孟义亦对柳晴突然消失这件事感到万分震惊。 他安抚住一众兵将后，就小心翼翼走到贾三道面前，轻声问道：“大人，柳娘子莫名消失了，要不要再回宅子里去找找？说不定她回了那里！” 第1077章 杀人魔鬼 第1077章 杀人魔鬼 贾三道眼眸沉沉，目光自柳晴消失的地方望了好一会儿，忽然道：“先等等。” 说着，他开始在这间茶馆的大堂里踱起步来。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他步履悠闲，表情又有些漫不经心，仿佛是来此地游玩的一般，从始至终神态中都透着一抹平和。 足足过了有一刻钟之久，他才停下脚步，站在了距离柳晴消失之处的方寸之间。 早有识眼色的亲兵搬了椅子过来。 贾三道拉开椅子不紧不慢地坐下，再抬起头来时，面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玩味万分：“晴儿，你好好瞧着，因为你的任性，这只臭虫也要归西了。” “啊——” 只见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不远处的曹二郎便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接着年轻的生命亦戛然而止！ 空间里，柳晴死死咬住嘴唇，因为太过用力，她的下唇已是血迹斑斑。 贾凤行这个畜生！ 他是个畜生，没有人性的魔鬼！ “我不知道你躲到什么地方了？很显然，你到的地方是我去不了的，不过没关系，我猜想你这个异度空间类的宝物也是有限制的？你能看到这里的一切，或者说，你还在这里！” 贾三道的语气中充满了笃定，面上的表情像是在教训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晴儿，别闹了，出来，不然，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空间里，柳晴用力地捂住嘴，眼泪如同决了堤。 不能出去！不能出去！ 贾凤行这个畜生，如果出去被他抓到，她就再也逃不掉了。 “方才我已经去过你栖身的地方了，那里有四个下人，我知你一向心善，对待这些蝼蚁们都特别好，眼下他们倒是还平平安安地待在那里！但是如你所言，我是个没什么人性的东西，心情好了想杀人，心情不好了也想挥刀，今日好不容易找到了你，我原本心情很好，可你若是不听话，那我便要大开杀戒了。” 顿了顿，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继续道：“好了，别闹了，快出来！” 空间里，柳晴泪如雨下！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方才的李郎君和曹郎君都是无辜的，可是他们都因自己而死。 马上就是童家人了。 贾凤行就是只魔鬼，他能做的出来。 要不要出去？ 出去了，她就再也逃不掉了，可是如果不出去，童家人的性命…… 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了她。 柳晴活了这么多年，就没有遇到过如这般艰难的选择。 这一刻，她甚至觉得发疯的宋四郎，都要比眼前的贾凤行好一千倍一万倍。 宋四郎是疯子，可是他从来都不滥杀无辜，更多的时候，他只会自残伤害自己！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嘲一笑。 这算不算是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 都到这时候了，她还有闲工夫想这些？ “唉……” 空间外茶馆内，贾三道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人，他不由抚了抚额，面上露出一抹拿她没办法的样子，“晴儿，你总是不死心，罢了，既然那四只蝼蚁你不当回事，那他呢？你好好瞧瞧他是谁！” 说话间，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被推攮着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第1078章 逼出 第1078章 逼出 空间里，柳晴不敢置信地盯着不久前才刚刚被自己送走的候三力，心底的恐慌越来越大。 “三郎……”隔着次元界的壁垒，她嘴唇翕动，眼底的绝望几乎要溢出眼眶。 “方才那两只臭虫，以及现在你暂居之处的那四只蝼蚁，份量都不够的话，那他呢？” 贾三道不紧不慢地声音继续响起，“晴儿，你要知道，我其实并不想这么做！” “唔唔唔唔——” 候三力嘴里塞着破布，满脸仇恨地望着贾三道，眼底的懊悔愧疚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本是这世上最希望她好的人，没想到到头来却成了别人威胁她的筹码。 如此这般，他还不如去死…… “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毕竟我同他之间也算是同病相怜！” 贾三道的视线在候三力身上扫了扫，最终定格在了柳晴消失得地方，久久未曾一动。 一炷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柳晴并没有出现。 贾三道轻笑一声收回视线，将目光重新落在候三力的身上，积极嘲讽道：“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话音落下，他再次抬手。 候三力眼前一花。 下一刻，贾三道身边头号爪牙孟义便一个闪身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孟义手起刀落，柳晴只觉眼前一道银光闪过，候三力便惨叫出声。 好长时间，他惨绝人寰的叫声都没有停下。 柳晴煞白着脸望着着他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着身体。 片刻间，他下身处的衣襟便被鲜血染红。 “听说你有了后，如此，要这处也没什么用了。” 贾三道居高临下地望着因为疼痛而不断抽搐的候三力，再次转身看向柳晴消失的方向，“晴儿，看在你的份上，我愿意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不过机会只有一次，接下来他要生还是要死，就看你的了！” 好长时间，茶馆内安静到落针可闻。 空间里，柳晴终于痛苦地闭上眼。 当真宛若大变活人般，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她再次出现在了方才消失的地方。 贾三道的眼睛倏然亮了：“晴儿，果然如此，我猜的没错！” 说话间，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柳晴面前牢牢箍住了她。 不远处候三力倒在地上，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 得偿所愿的贾三道发出一道满足的喟叹，接着轻轻转头，睨着候三郎道：“都愣着做什么？本官方才既答应了夫人要放过他，还不请郎中来给他治病？” “是！” 孟义一边擦拭着长剑上的血迹，一边应声而出。 柳晴的目光越过他，最终落在了还在痛苦挣扎的候三力身上，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我答应跟你走，你也要说到做到，当真放过他！” \"他觊觎你，然我不同他计较，收了他作乱的工具便罢了，你放心晴儿，只要是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做到。\" 贾三道低下头，下巴抵在柳晴的头顶轻轻嗅了嗅，俊美若天人的面容上满是沉醉与满足。 “走晴儿，我带你回家。” 柳晴面无表情道：“我要亲眼看着他安然无恙！” 第1079章 落日枫林 第1079章 落日枫林 深秋十月，江南依旧风景如画。 在经过一处枫林时，贾三道让车夫停下，带着柳晴下了马车。 “晴儿，这落日枫林是此地有名的盛景，你难得出门，今日我们正好途径此处，我便带你四处走走？” 他说这话时，面上的神情十分温柔，当真好似一个体贴妻子的好丈夫。 可柳晴却从他的话中听到了旁的意味。 她如今对这类人也算是了解了，他说她难得出门，言下之意，以后她便出不了门了。 “贾凤行，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柳晴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望着他，她眼神透亮，仿佛能照进人的心底。 “自然是八抬大轿娶你过门，不不不——” 贾三道揽着她，一边往枫林深处走去，一边理所当然道：“我们都不是在乎这些虚礼的人，晴儿，我们生个孩子？” 柳晴浑身一僵。 好半晌，她才仿佛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晴儿，我生得这般长相，你亦长得不差，你难道不想看到我们的孩子是何等的风华绝世吗？” 柳晴深吸一口气，还在试图挣扎：“放过我好吗？我哪里好你说，我改？” 贾三道揽着她的手臂用力收紧，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意味，不紧不慢却斩钉截铁道：“不成的晴儿，便是你死了，也该是我的！” 柳晴只觉头疼欲裂。 四周红彤彤一片，枫林见晚，夕阳西斜，景色美不胜收。 可是她却没有半分兴致欣赏这美景。 贾三道领着她走到一棵巨大的枫树下，命人摘下枫树顶最大最漂亮的两片叶子，然后逼着她在叶子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写的是“贾凤行”三个字。 柳晴刻完字后，贾三道将剩下的那片叶子也刻上了“柳晴”二字。 孟义早就拿着一个坛子在旁边候着了。 贾三道接过坛子打开，将两片叶子直接放了进去。 然后他找来一根绳子将柳晴暂时拴住，自己则亲自拿了把铁锹开始在树下挖坑。 此处刚下过雨不久，土地还十分湿润。 约莫一刻钟左右，贾三道便挖出了一个三尺见深的小洞。 他珍而重之的将坛子放了进去，然后又亲自掩土埋上。 “好了！” 做完这一切后，他拍拍双手，对着一旁冷漠地望着远方山景的柳晴道，“晴儿，此地便是你我二人的定情之所，那两片枫叶便是我们的定情之物。” 顿了顿，他继续道：“传闻在落日枫林许下终身的男女，会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我们——” 说到这里，他踱步走到柳晴身边，一边将缚着她的绳子解开，一边不紧不慢道，“我们便纠缠下去，无论你愿不愿意，都一直纠缠下去。” 他的人生早已无望，为了权势地位，他把自己的灵魂献给了恶鬼，甚至是自己的身体，也被利用殆尽。 余生漫漫，他唯一求而不得的，便是眼前之人。 所以纵是不择手段，被她厌恨，他也要得到她。 毕竟，他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反倒是得到她，用些手段，说不定，他还能短暂地骗自己，过上常人的生活。 第1080章 到达金陵 第1080章 到达金陵 埋完坛子后，队伍重新启程。 矫健的骏马迈着豪迈的步伐，得得得前行。 柳晴从回到马车上后就直接撇头看向窗外，表情漠然，仿佛外面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吸引着她一般。 贾三道如影随形，跟在她的身后也上了马车。 “你必须保证候三力活着，我每天都要见他！” 眼前的景色飞快倒退，柳晴凝望着映红了半边天的云朵，声音十分平静，“他死了，我保证，纵然你已经掌握了我的秘密，你也再见不到我！” 空间里要什么有什么，若非空间外面有她不得不顾及的人，她完全可以躲在里面一辈子不出来。 贾三道望着她秀美的容颜好一会儿，眼睛闪了闪，颔首道：“好，我答应你。” “每天都让我见到他？” “可以，如果你想的话。” 贾三道没什么所谓，眼下只要是柳晴说的，他全盘接受，无有不应。 只是这一切，等回到金陵后就会改变，毋庸置疑！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柳晴便不再同他说话。 似乎被窗外的景色完全吸引了，直到回到金陵，她都没有再回头看贾三道一眼。 完完全全将对方视作了空气。 贾三道却也不恼。 从始至终他都含笑望着柳晴，面上一派笃定，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大人，到了。” 车厢外传来孟义厚重沉稳的声音。 贾三道收回自己落在柳晴身上的视线，笑着道：“到家了，晴儿随我下车。” 柳晴僵着脖子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越过他的身边，打算掀开帘子跳下车。 只是她才刚刚走到车厢门口，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就从身后探了出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晴儿别急。” 他用的力气不小，柳晴手腕处传来一阵刺痛，她不由皱了皱眉头：“你松开些，我跑不了！” “我知道。” 贾三道微微勾了勾唇，顺着她的意松了松手，接着掀开帘子率先跳下了马车。 柳晴一只手被他攥着，等他下去后，就着他的胳膊也跳了下去。 外面已是万家灯火。 自从新帝即位，贾三道入内阁后，他的府邸就从皇城搬到了宫城中。 如今的贾府威严气派，幽暗的灯火中，门前的两只麒麟瑞兽威风凛凛，虎视眈眈矗立在府门前。 柳晴望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微微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她的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晴儿，请！” 贾三道一手攥着她，另一只手则朝着漆红厚重的大门指了指，而后带着她小心翼翼踏上台阶。 他们的身后，簇拥着一大帮兵丁护院。 抬着候三力的板床也于悄无声息间，从侧门进入。 期间，柳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但见夜色沉沉，无星无月，整个天地都笼罩在漆黑的夜幕中，不见天日，不辨来路，不明归处。 经年以后，她再回想今夜。 只记得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一如她在这座阴气森森的宅子里经历的一切，懵懵懂懂、浑浑噩噩，宛如行尸走肉。 第1081章 黄金巨笼 第1081章 黄金巨笼 贾三道领着她一直往里走，越往里面走，他们身后跟着的人就越少。 等到达庭院深处的一个院落时，就只剩下了孟义一人作陪。 清风悠悠，竹声涛涛，这院子掩映在一片竹林中，极尽清幽。 “晴儿，往后这里便是你的下榻之处。” 贾三道攥着柳晴的手腕从容推开了面前的院门，带着她一路往里。 还没到院中，柳晴就见房门从里面打开。 下一刻，提着一盏小桔灯红光满面的袁婆便迎了上来。 昏黄的灯光下，她老迈的面容似乎有些看不真切。 “小郎君回来了，怪道树上的喜鹊从早到晚的叫，小郎君竟真的找到了柳娘子！” 说话间，袁婆侧开身体，笑容满面地望着柳晴道，“到家了，赶了一天的路，柳娘子想必也累了，快回去歇歇！东西小郎君一早就备好了，只等柳娘子来了，谢天谢地，菩萨保佑……” 她絮絮叨叨一大堆，柳晴没仔细听，倒是贾三道脸上的假笑收敛了不少，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愉悦的气息。 “走晴儿。” 他冲着袁婆点点头，攥着柳晴的手腕一步一步踏入房中。 袁婆和孟义识趣地候在外面。 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过后，孟义转过头，年轻的面容上似有些不解地问袁婆：“婆婆，大人明明是喜欢柳娘子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喜欢到把她关起来，彻底折断她的羽翼，不让她再见到天日。 袁婆闻言，望着眼前紧紧闭合的房门，双手合十，接连念了好多声佛。 好半晌，她喃喃回道：“小郎君不是要囚禁柳娘子，他是在救自己啊！就好似他身中剧毒，这个院子、这间屋子，还有屋子里的那个东西，当然最重要的柳娘子，就是他唯一的解药！” 房间里。 柳晴望着眼前金光闪耀、其内布置得极尽奢华的东西，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是冷的。 冰冷的窒息、绝望，几乎瞬间湮没了她。 她不敢置信地转过头，似乎在看贾三道，却又好似在透过他看着自己无望的以后。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仿佛失去了焦距，只剩下了空洞、麻木。 “晴儿，跟我来。” 贾三道似对她的反应在意料之中，他面上的表情是平静的，近乎残酷的平静。 从很早之前就攥着她手腕的手指微微收紧。 紧跟着，他抬脚，拉着她一步步走向了他为她打造的黄金巨笼之中。 没错，是名副其实的黄金巨笼。 他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让人打造了这只金笼。 以爱之名，画地为牢，将她困在这笼中，剪掉她的羽翼…… 不，还不够，还需要抹去她从前一切令自己不喜的东西，让那双能够照进人心底的眼眸，从今而后，只有自己一个人。 只有他贾三道一个人！ 好长一段时间，柳晴陷入了一种极端的自我厌弃的情绪中。 她任由贾三道拽着自己一步步靠近笼中。 黄金巨笼里面的空间很大，像是一个可移动的小房子，一张足以容纳两个成年人的大床，一只用来洗浴的浴桶，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设计者甚至贴心地在这中间划了个小隔间，做净室方便之用。 第1082章 不是说要乖 第1082章 不是说要乖？ 【醒来，快醒来，柳晴你快醒过来！】 脑海里的声音不断地叫嚣着让她醒过来。 牢笼越来越近…… 终于，在即将踏入金笼的前一刻，柳晴清醒了过来，然后一个闪身，跳到了贾三道身后。 “你疯了！贾凤行你这个疯子！我不要进去！我不要被你囚禁！你，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是犯——法——” 可是这里是大魏，特权阶级总是有特权的啊！ 自己便是死在了这只笼子里，也只不过是贾阁老性趣之于玩儿死的一个女子罢了。 柳晴感到了没顶的绝望。 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 嘭嘭嘭嘭嘭嘭！！！！！ 像是要跃出胸腔。 恐惧到了极点就只剩下僵硬与麻木，她觉得自己好似不受控制了，嘴巴开始不受控制地发出求饶声，膝盖也不争气的软了下来。 “扑通！”她跪了下来。 “砰砰砰！”她对着贾三道磕起头来。 “求求你，放过我！” “不要把我关起来，求求你了，我保证乖乖的，好不好？” “……” 她磕头的时候用的力气不小，片刻间，额间便红了一片。 贾三道一手攥着她的手腕，静静站立，微微垂下眼帘，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面前的女娘再无从前的傲气。 此刻的她正微微仰着头，澄澈的眼眸怯生生满是哀求地望着他，好似他是她的神明、救世主。 这样的一幕，成功取悦到了贾三道。 唇角的弧度不受控制地变大，变深…… “晴儿你先起来。” 他微微俯下身，眼底的温柔几乎能溺毙一切，“你放心，只要你乖，我就不会关着你。” 只要你乖~ 柳晴呆呆地望着他，任由她扶着自己起身，一步一步迈入笼中。 “哗啦”一声巨响，笼子的门被关上。 贾三道顿住脚回过身，用空闲的那只手不紧不慢将笼子锁上，然后带着她一步步走向床边。 柳晴开始奋力挣扎。 拳打、脚踢、撕咬，无所不用其极。 她下手又毒又狠，是完全不要命的架势！ 贾三道亦是血肉之躯，片刻间，身上便挂了彩。 只是身上的伤痛似乎丝毫都伤害不了他，从始至终他都是笑着的。 他笑着宠溺地望着柳晴，仿佛她就是一个在胡闹的孩子。 直到柳晴拿了把匕首出来，狠狠地朝他刺来，他脸上的表情才变了。 “铮~” 那匕首吹毛断发，直奔他的面门，显然动手之人不留余地，势要置他于死地。 贾三道眼神一寒。 在匕首距离他面门处不过寸许间的刹那，他微微侧头。 下一刻，他感到脸颊一阵刺痛，侧眸一看，就看到了自己鬓边碎发飞扬。 “够了！” 意识到自己的纵容让对方变本加厉，愈发肆无忌惮，他再也忍不住，直接动手。 只听“喀嚓”一声，伴随着柳晴的痛呼声，她的右臂被他生生折断。 “是谁方才说的要乖？嗯？” 贾三道俊美若天神的面容阴沉地可怕。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一瞬间让柳晴觉得似乎下一刻，她就要被他生吞活剥！ 第1083章 一辈子不出去 第1083章 一辈子不出去 疼，好疼！ 柳晴疼的脸都皱了起来，却强忍着、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晴儿，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贾三道脸色冷沉，俊美到不似凡尘中人的面容上没有一丝一毫动容，只静静地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宣府医！” “我不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柳晴捂着断臂满脸仇恨地望着他。 “逻辑不对。”贾三道眼睑微垂，轻睨着她，“若非你要杀我，我又怎会折断你的手臂？如此说来，晴儿，我几乎将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你的身上，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若非你把我抓来关到这里，我又为何要杀你？” 柳晴眼睛盯着他，秀美的容颜上是毫不掩饰恨意！ “呵呵……” 贾三道轻笑出声，终于不再同她讲理，只道，“罢了，我们不说这个。” 正在这时，有敲门声响起，孟义的声音随后传了进来：“大人，府医到了。” 贾三道面不改色：“进。” 府医一身道袍，看上去六十出头，长得慈眉善目，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见到房间内的黄金巨笼后，他面不改色，只转身对着贾三道行了一礼，温声道：“大人有何吩咐？” “方才我不慎弄伤了夫人的胳膊，先生去给她瞧瞧。” 说话间，贾三道拉着柳晴走到了金笼的入口处，开锁打开了笼门。 府医从容踏入，抓着柳晴的胳膊仔细检查了起来。 柳晴并没有挣扎。 她胳膊断了，这时候再做无谓的反抗，吃苦受罪的是她自己。 因此在府医为她固定断臂，处理伤势时，她表现的十分配合。 贾三道在一旁瞧着，心底十分满意。 “……之后夫人便按着这个药方服药，伤筋动骨一百天，接下来的两个月是恢复的关键时刻，切记不可妄动！” 处理完断臂后，府医走到桌前写下药方，又叮嘱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柳晴望着他出尘的背影，眼底若有所思。 “晴儿！” 贾三道却在这时开口了，“我不想伤你，日后切莫再这样了，否则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他说着，直接出了笼子锁上了笼门。 隔着金笼的缝隙，柳晴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过了好久好久，贾三道才缓缓转身打算离开。 临走前，他丢下一句：“三日后我们就成亲，你做好准备”便要离开。 “等等！” 柳晴深吸一口气叫住了他，“别忘了，你说过要让我每天都见到活生生的候三力！” 贾三道脚步微顿，唇角勾了勾：“放心，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安心待嫁便是。” 这次说完，他再不停留，转身大步立刻去。 而等他一离开，柳晴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空间里。 桃花谢了一地。 柳晴一手扶着胳膊，靠着树干缓缓坐了下来。 落英缤纷。 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桃花香味，空间的边界处，不知何时升腾起了雾气，氤氤氲氲的。 柳晴看看灵田中生长茂盛的粮食作物，又看了看储物架上满满当当的粮食，心略定了定。 若非，若非——她眼下真想一辈子躲在空间里不出去。 第1084章 拜堂 第1084章 拜堂 接下来的三日，贾三道果然遵守诺言。 柳晴见到了活生生的候三力。 经此一遭，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候三力都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不过好在他还活着，且一天天见好。 贾三道看守的很严，柳晴一直都没同他说上话。 可是她望向他的眼神却充满了鼓励。 候三力嘴里塞着东西，眼中盛满了泪水，他想要对她说：【快逃，不要管我，不要管我！】 柳晴看懂了他的意思。 她用眼神传达了自己的坚持。 【不能再有人因为我而死了，我也不想因为自己再有任何人受到伤害了!】 【那你呢？】候三力想要大声的喊，大声的控诉这一切，可是他最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离她越来越远。 黄昏时分，袁婆带着丫头亲自进门给她穿嫁衣。 她还待在笼子里，只是笼子外面已经摆上了香案，请了牌位上去。 “柳娘子，小郎君等今日可是等了许久，小郎君如今是大魏最年轻的阁臣，前途似锦！柳娘子你虽然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了，但我们先夫人和小郎君都喜欢你，如此也算是良缘天赐！” 袁婆一边服侍她穿衣服，一边警告道，“柳娘子最好合作些，否则你知道小郎君的脾气，他一个不开心遭殃的可不止是我们这些下人，便是你……” 后面的话，她在柳晴有些漠然的视线中到底没能说出口，只是潜藏的含义却是显而易见。 很快到了吉时。 消失许久的贾三道一身大红喜袍，头戴白玉冠，脚踏云纹莽靴出现在了喜房内。 他本就生得俊美无双，今日更因为发自内心的开心，整个人更是像在发光一般。 “好哥儿，该等等的，好歹等老奴将盖头给新娘子盖上你再进来！” 袁婆看着他这容光焕发的模样，一边忍不住抬手擦了擦眼泪，一边连忙催促丫头动作快点。 贾三道轻笑一声，摇摇头：“婆婆莫要取笑我！” 只是正在这时，孟义忽然从外面冲了进来，几步走到贾三道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 “哦？” 贾三道眼底浮现出一抹惊讶，只是很快他便恢复如常，“当真？他真的？” “千真万确！”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 片刻间，柳晴的头上便顶了一顶盖头。 与此同时，一根红绸被袁婆强硬地塞到了她手里。 柳晴拽着红绸被扶着出了笼子，来到了香案前站定。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柳晴感觉自己像一个任人摆弄的木偶，机械的动作着。 生平第一次盛大的婚礼，她不是同从前自己深爱着的宋四郎一起，而是和贾凤行。 像个笑话似的，多么可笑？ 夜晚很快降临。 她坐在金笼中的大床上，好几次试图取下头顶的盖头，却最终还是没敢。 是的，她如今对贾三道有种潜意识的害怕。 总觉得，如果自己不听话，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踏踏踏踏……” 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盖头下，柳晴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在想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按照正常流程，接下来就是的洞房。 可是她根本就不喜欢贾凤行，只要一想到要跟他行夫妻之事，她就觉得作呕。 可是她该怎么办？ “想什么呢晴儿？这么入神？” 忽然，她的眼前一亮，紧跟着贾三道温柔低沉的声音响起，“晴儿，真好，你是我的了。” 说话间，他已经伸出手臂，紧紧地搂住了她。 第1085章 为什么要逼我 第1085章 为什么要逼我？ 柳晴推了推试图挣脱他。 “晴儿乖，别动！” 贾三道似乎喝了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地酒味，他用一柄玉如意轻轻挑开了眼前的盖头。 下一瞬，他带着酒气和潮意的红唇便对准眼前的嫣红压了上去。 柳晴微微侧头想要躲开，却被他十分强硬地捏住了下巴。 “唔唔唔——” 贾三道的吻一如他这个人，瞧着温柔似水，可却不容拒绝无法抵抗。 好几次，柳晴感觉到眼前一阵眩晕，大脑极度缺氧。 “你是我的了！” 先是唇，然后是脖子、耳朵，一路蜿蜒向下。 柳晴从始至终都被压制，丝毫也反抗不了。 直到贾三道的手探到她的前襟。 “你，你住手，唔——” 她用尽全身地力气推了他一把。 可与此同时，她也因为惯性，直接栽倒在了身后的床上。 贾三道被推开也不恼，直接朝着床上的人儿扑了上去，然后手脚并用制住她，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你，你住手，唔唔——” 他的攻势相当猛烈，柳晴根本就挡不住，甚至每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就被他用嘴巴堵住，舌头伸到嘴里抵着上颚，抵死缠绵。 “刺啦，刺啦~” 诺大的金笼内，不断传出布匹碎裂的声音。 气温越来越高，柳晴感到了铺天盖地的绝望。 好几次她企图用脚、用完好的那只手将他踢开推开。 可莫说她还受着伤，便是眼下她还健康完好，也再生不出之前要杀了他一了百了的勇气。 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她想活着。 堪称是白来的这一生，她想活着啊！ “四郎，你怎么来了？” 终于，她在嘴巴短暂得到间隙的瞬间，对着贾三道身后大喊一声。 贾三道浑身一僵，紧跟着脑袋不受控制地朝后看去。 就是现在。 而几乎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柳晴抓住机会逃离了他的怀抱，然后一个闪身消失在了眼前。 贾三道望着眼前空无一物的地面，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果然，等他转过身时，柳晴已经消失在了床上。 “出来！” 他面上的神情顿时变得阴森可怖，“别叫哦说第二遍！” 空间里，柳晴衣衫狼狈，手脚并用抱着桃树的树干，像是在汲取力量。 不能出去，不能出去，死也不要出去。 “你不出来是？” 贾三道阴沉着脸从床上起身，走到桌边，一脚踹翻桌子，然后对着门外大吼一声道：“把侯三力给我带上来！” 门外出现短暂的沉寂。 很快，孟义的声音响起：“是。” 没多久，柳晴从空间里看到了像是拖死鱼一般被拖着进来的候三郎。 他低垂着头，嘴巴里塞着东西，浑身镣铐，一动不动任由贾府的下人丢到地上。 “都下去！” 贾三道眼睛盯着柳晴消失的方向，声音是说不出的阴狠毒辣，“大喜的日子，我本不想见血，你说呢晴儿？” 空间里，柳晴靠在树干上不住地摇着头，泪如雨下。 不，不，不！ 贾三道眼眸猩红，一字一句继续道：“还有你爹，你后娘和刘桃花，如今都在我的手上，你要见见他们吗？” “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柳晴发出一道痛苦的哀嚎，紧跟着整个人又出现在了床上。 另：先前就排雷过，后面的剧情，未必是你们喜欢看的崽们，受不了就别看哈，直接看结局，结局h，全文150万左右完结，快了。 第1086章 不幸 第1086章 不幸 亲眼看着候三力的尸体被拖去喂蛇，贾三道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竹林小院，往前院书房走来。 袁婆几人已经在书房等着了。 见到他容光焕发的模样，袁婆心里一阵欣慰：“恭喜小郎君、贺喜小郎君！若夫人在天有灵，一定会为有这样一位儿媳妇儿感到欣慰。” 贾三道摆摆手，面上的笑容克制不住露了出来。 “办正事要紧，还是先办正事，等处理好了家宅之事，我才好继续为皇上分忧。” “小郎君言之有理！” “嗯。” 贾三道应了一声，转头看向一旁仙风道骨的老者，沉声道：“先生准备的如何了？现在可能动手了？” 这老者便是先前在房中为柳晴治胳膊的那位，也是江湖传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鬼医。 闻言，他捋着胡须，恭恭敬敬地回道：“可以了，只是大人确定要这么做？须知此术是不可逆的，而且老夫并无十足把握保证夫人毫发无损，若夫人心智因此有损，那当真是老夫之过了。” “先生不必担心！” 贾三道摆摆手，却是满脸希冀地问道，“先生所言此术不可逆，当真？当真一辈子都恢复不了吗？” 鬼医笃定地点点头道：“是的，老夫此生一共向三人施过此术，迄今还有两位尚在人世，死了的那位直到死前都没能恢复，而活着的那二人，一人懵懵懂懂，心智宛若稚童，而另外一位，虽看上去同常人无二，然行动却较常人迟缓了许多。” “如此甚好！” 贾三道拍拍手掌，面上喜形于色：“先生尽管放心大胆的做，只拔掉她的记忆自然最好，若不慎出了意外使她变得痴傻，也无妨，她总归是我的人，我自会护她一生周全！” 袁婆一直在一旁听着，面上有些欲言又止。 她对贾三道的计划倒是一清二楚，只是临门一脚，她却忽然有些犹豫了。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只是小郎君，没了过往的夫人，还是从前柳娘子吗？” “我明白婆婆的意思！” 贾三道徐徐转过身，认真地望着袁婆，一字一句道，“她当然是柳娘子，便是痴了傻了忘了，总归住在她身体里的那个灵魂是她没错，而且从今往后，这个灵魂只认我是她的丈夫，这样难道不好吗？” 袁婆闻言张了张嘴，终是点点头道：“那便依小郎君所言。” “嗯。” “那，那大人现在就带老夫去见夫人？” 鬼医拎着药箱的手紧了紧，心底对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娘子生出了些许同情。 从来男女情爱之事，最怕一个“痴”字，譬如眼前这位位高权重的少年阁老，俨然已经疯魔，被这样的人喜欢上，其实真的是一场不幸。 “走。” 早在收服鬼医之前，贾三道就下定了决心，如今柳晴已经落到了自己手里，他自然是片刻也不想耽搁。 于是书房外面候着的下人就见才进去不久的主人，没过多久又重新出了书房，身后带着鬼医、袁婆并一众心腹，重新往竹林小院的方向而去。 第1087章 番外——末世7 第1087章 番外——末世7 翌日清晨，其他人都还在睡着，柳晴有短暂的清醒。 清醒过来后，她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身边破破烂烂奄奄一息的冷梦。 “你，你这是——”她有些惊疑不定的望着她。 冷梦正醒着，听到她的话，嘴角勾了勾，惨白到没有丝毫血色的脸上浮现出庆幸。 幸好，幸好还能见她最后一面。 “你要觉醒异能了。” 她声音平静地仿佛在问对方今天打算杀掉几只活死人。 “我，真的？”柳晴满脸不敢置信，紧跟着，脸上闪过狂喜，“我真的要觉醒异能了？” “你别高兴的太早。” 冷梦淡淡地道，“你觉醒的太晚了，怕是还不知道，很多异能者在末世前一个月就陆续开始觉醒了，觉醒异能会伴随着至少一周的高烧，这期间你无论身在何处，都是拖累！” 柳晴闻言，瞬间心凉了半截。 冷梦也微微闭上了一眼。 好一会儿，她听到柳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的声音：“你现在这样子，是因我之故？为什么要救我？” 昨晚她虽然烧得迷迷糊糊的，可蒋天奇想欺负自己，她还是有些印象的。 朦朦胧胧间，似乎眼前之人做了些什么。 “你是治疗系异能，怎么没给自己治治？这样，还是我来帮你瞧瞧？” 到底冷梦帮了她，柳晴此刻实在做不到视若无睹。 只是下一刻，她便惊叫出声：“你，你怎么会这样？快给自己治治呀？冷梦！” “不用了。” 冷梦轻轻开口，声音有些飘忽，“活腻了，我也不想活了。” 柳晴伸到半空中的手顿时一僵。 “那个畜生，他想动你，我想着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倒不如临死前做回好事。” “你——”柳晴心头霎时涌上万般滋味，“抱歉，你被他们欺负的时候，我没有站出来！” 冷梦轻轻摇头：“没关系，我这个人从小到大就不受同性待见，何况你也帮不了我，我只是，只是在想，要是没有末世就好了，要是还在从前，他们谁都不敢动我的。” 末世放大了人性的丑恶。 这里，这些男人，都是披着人皮的狼，女人，实力卑弱的女人，只会变成他们的玩物，脚边的奴仆。 最初，她以为只要傍着队伍中最厉害的那一位，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可她高估了自己。 “我也想回到从前。” 盛世太平，男女平等，平平安安按部就班的过好自己的生活便是。 “谢谢你，昨晚你救了我，我以为——” “以为什么？” 冷梦的气息已经极弱了，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以为我这样的人，在那种情况下，怕是巴不得有人跟我一样是吗？” 倒也不是。 柳晴并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觉得若换做是她，她是决计不会帮一个在自己危难之时冷眼旁观之人。 冷梦第一次被雷炤之外的人欺负时，她是在场的，可是她却冷眼旁观，并没有站出来。 “对不起。”是我小人之心了。 后面那句话，柳晴是在心里说的，说完后，她望着面前奄奄一息的女孩，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只是，只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 冷梦用尽全身的力气睁大了眼，那双漂亮水润的眼眸中盛满了希冀：“答案很，很简单，虽然，虽然我不怪你，但是在那种情况下，我，我还是希望能有人站出来，帮帮我。” 哪怕只是为我说句公道话，而已。 柳晴瞬间泪目！ 第1088章 我的东西 第1088章 我的东西 【“答案很，很简单，虽然，虽然我不怪你，但是在那种情况下，我，我还是希望能有人站出来，帮帮我。”】 冷梦弥留之际留下的这句话，对柳晴此后的行事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她后来被同伴背刺害死，她都记得这位在末世最初结识的女孩。 说实话，她真的很不讨喜，是那种演技很拙劣的小白莲、小绿茶。 可就是这样一个她看不上的人，在最后一刻救了她，用自己的生命。 生命何其可贵？虽然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活腻了不想活了，可是能活着，谁又会想死呢？ 譬如她就惜命得紧！ 回忆终止。 柳晴浑身瘫在床上，怔怔地盯着床顶发呆。 床的外面，巨大的金笼散发着耀眼夺目的金光。 她整个人缩在笼中的床上，仿佛一被养在笼子里的小鸟，被主人玩弄到奄奄一息。 她不后悔。 她不后悔自己出于善念救下的任何一个人。 因为她救人没有错，错的是那些扭曲了心智为非作歹之人！ “晴儿，想什么呢？” 正当她想得入神之际，恶魔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了耳边。 被子下，柳晴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了一瞬。 不过也只是一瞬，她便轻轻转过身背对贾三道。 “昨晚我孟浪了些，不过已经给你上过药了？眼下觉得如何？可还能起身？” 柳晴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贾三道眼睛沉了沉，不过很快他想到了什么似的，面上重新露出一丝笑容：“罢了，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不过晴儿，你该好好养身体呀，只有养好了身体，你才能见想见之人。” 柳晴闻言，手指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好了，你不想说话我也不勉强，只是你身子虚，我便让先生过来再给你瞧瞧。” 说话间，他已经打开笼子，抬脚朝着床边的方向走去。 柳晴心随意动，待要进入空间，却被他上前一把抓住。 下一刻，他直接一个掌刀将她劈晕了过去。 “好了，进来。” 将人箍进怀中，贾三道就势坐在床上，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鬼医、袁婆和孟义几人先后进门。 贾三道目光落在仙风道骨的鬼医身上，沉声道：“可以开始了。” “是。” 金笼内静悄悄的。 包括贾三道在内，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鬼医的动作。 只见他神态从容地打开药箱，先从里面取出一粒拇指大小的褐色药丸，然后开口道：“大人，请先将此药给夫人服下！” 贾三道点点头，接过他手中的药丸，直接叼在自己嘴上，一只手掰开柳晴的红唇，然后塞了进去。 柳晴虽然昏迷不醒，吞咽功能却还在。 贾三道的舌头在她口腔里肆虐了一会儿后，她便将药丸吞了下去。 他做此事时，房间内的其他人都识眼色的低下了头。 “好了。” “接下来老夫金针刺穴，彻底消掉夫人脑海中从前的一切，老夫再问一边，大人确定要这么做？” “要！” 贾三道箍着怀中之人的手紧了紧，满脸坚定，“若她不抛开从前的一切，又怎能甘心做我的东西？” 第1089章 有伤天和之事 第1089章 有伤天和之事 沙漏内流沙沙沙作响，笼中的时间变的悠长。 吞服了褐色药丸的柳晴在睡梦中不安地蹙了蹙眉，浑身如同水洗过一般大汗淋漓。 只见她两道弯眉之间隆起了微微的鼓包，秀美的脸颊白到近乎透明。 “唉~” 贾三道轻柔地为她拂去额间的褶皱，有些心疼的叹息声随后响起，“先生轻些，她似乎很疼。” 鬼医持针的手顿了顿，接着继续稳稳扎在她的头上：“大人啊，本就是有伤天和的法子，夫人必然要吃些苦头的！” 贾三道闻言，顿时不再说话。 袁婆和孟义静静随侍在旁，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房间内静悄悄的。 只床上蜷缩在贾三道怀中的纤弱身影，头上脸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金针。 风池、百会、当阳、督脉…… 鬼医不愧为医术神鬼莫测之辈，金针在他手中仿佛活过来了一般，于须臾间便稳稳刺入柳晴头上各处大穴。 “好了。” 两刻钟过后，鬼医收势。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接着道：“还得劳烦大人就着这个姿势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过后，夫人往日种种，便如烟似雾，彻底消散在整个世间。” 贾三道垂眸，眼底的怜惜一闪而逝。 “忘了，对于她来讲，那些痛苦的不堪的过往，不如忘了好。” 再抬起头来时，他面上已是一派淡然。 他看向袁婆和孟义，郑重地吩咐道：“夫人醒来，便是贾柳氏，从今往后，‘柳晴’二字，便不要再提，婆婆你负责悉心照料她，还有——” 说到这里，他略顿了下才继续道：“还有，让刘桃花在旁协助你，我会另外警告她不要乱说话，放心，我会好好待她的。” 后面的一句话，他说得极其轻柔，似是在对袁婆和孟义说，又似在说服自己。 “是。” 两刻钟很快过去。 鬼医着手将柳晴头上的金针拔去。 随着头上的金针越来越少，昏睡中柳晴面上的表情越来越放松。 待金针完全拔出，她的睡颜已然变得恬淡。 “成了吗？先生，她这样是成了吗？”贾三道神情中满是迫切。 鬼医伸手搭脉，静静听了会儿柳晴的脉象，而后捋着胡须微微颔首道：“不出意外，夫人三日后就会醒来，醒来后前尘尽忘，故人俱无，大人，老夫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完成，不知老夫如今可否离开了？” “先生这是要走？” 贾三道脸上的喜意还未完全收回，就听到鬼医提出告辞，“为什么？” 鬼医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事不过三，过犹不及，老夫做这有伤天和之事，到夫人这里已经是第四桩，就在方才，老夫感应到自己大限将至，老夫得回忘忧谷中了，大人保重！” 贾三道听了他的话，眼中光芒明灭不定：“先生此言未免太过玄幻，哪里就到了这般田地？” 鬼医洒笑一声：“世间之事，冥冥中自有定数，譬如大人和——” 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贾三道怀中的纤弱妇人，继续道，“譬如大人和夫人，命里合该有这么一桩缘分，只是老夫奉劝大人，既然得到了人，就好生待她，否则待北方的凶狼苏醒，他会带着狼群南下踏平金陵……老夫言尽于此，大人保重！” 鬼医说完，转身飘然而去。 待他离开，孟义望着紧紧闭合的房门，上前道：“大人，要不要小的追上去？” 他说着在脖子上比了比，做出个斩杀的动作。 贾三道眼睛微微眯起，半晌方道：“跟着他！若真如他自己所言大限将至，那便由他去，否则你知道怎么做！” “是。” ——半个月后，江湖传言，鬼医于忘忧谷中坐化，享年九十八岁。 第1090章 送你们一家三口团聚 第1090章 送你们一家三口团聚 竹林小院名曰听竹轩，风声阵阵，竹海涛涛，当真恰如其名。 孟义带着人跟着鬼医离开后，贾三道锁好笼子，领着袁婆出了屋子。 不想二人迎面碰上了带着一帮丫鬟婆子气势汹汹而来的武梅儿。 武梅儿满头珠翠，一身华服，一只手搭着心腹丫鬟如烟，一手轻轻护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满脸郁怒。 见到贾三道和袁婆，她先是一愣，接着停下脚步，视线越过二人看向他们身后紧紧闭合的房门。 “五郎，这屋里藏着什么人？” 贾三道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梅娘，你怀着身孕，不易动怒，有什么话我们回去说！” 袁婆也在一旁劝道：“武夫人，你现下怀着小郎君，当以身体为重，若是动了胎气，那才是得不偿失嘞！” 说到这里，她略顿了顿，才继续道，“何况小郎君待夫人如何？想必众人都看在眼里！从前有那位在，小郎君碍着尊卑礼法，是去那边多了些，但除了那位外，夫人当知道，这诺大的宅子里除了夫人，小郎君可再无旁的女娘！如今夫人怀着身子，公主府眼下的情形想必你们也都知道，小郎君血气方刚，便是收个房，老奴自认为也是应当的！” “不是收房。” 袁婆的话刚刚说完，贾三道便面不改色地接口道，“我已于日前呈奏皇上同华容长公主和离，里面那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说着他看向武梅儿道：“梅娘，你是偏房，日后须得以她为尊。” “贾五郎，你怎么敢？！” 武梅儿身形摇摇欲坠，她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男人，“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吗？你打算怎么同我爹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了什么，我们武家身后是千千万万的读书人，你怎么敢这么对他的女儿？” 及至如今，武梅儿便是再傻，也明白当初贾三道娶她的缘由了。 他是为了武家啊，为了武家的名声，为了她爹武清衡。 若然堂堂贾探花，又怎么会娶一个被人玷污的不洁之人？ 她好傻，她真是天字一号大傻瓜，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武梅儿更傻的人了! “贾凤行，你这个薄情寡义之辈，我还怀着你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贾三道背负双手，目光自她隆起的小腹上看了一眼，眼睛闪了闪。 “好了梅娘，你知道的，我能纳你，予你尊荣，让你过上富贵锦绣的日子，已是仁至义尽了。何况——” 他说到这里，略顿了顿才继续道，“何况梅娘啊，新朝初立，从地方州县到六阁之中，已是焕然一新，老师他到底年纪大了，身为人女，想来你也不想他这么大的年纪要担心你？” “你-威-胁-我？” 武梅儿脸色隐隐发白，捂着肚子痛苦地朝后退了两步，“贾凤行，你这是翅膀硬了，要卸磨杀驴吗？” “你怎么这么说？” 贾三道皱了皱眉头，抬脚走到她的身边，微微俯身，唇贴着她的耳际，轻声道，“梅娘，你误会我了，老师待我恩同再造，没有他便没有我贾三道的今日！可是老师是老师，你是你，我对你已是仁至义尽，你且安心养胎，待生产之后，我便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日后你自过你的小日子，我们两不相欠！” 武梅儿如遭雷击！ 第1091章 生男还是生女 第1091章 生男还是生女？ “你，你是什么意思？这，这孩子他，他不是你的……” 后面的话，她说低若蚊蝇，除了在她身边的贾三道外，没有一个人听清楚。 “不错。” 贾三道直起身，背负双手，目光望向远方的天际，“所以，梅娘你别闹了。” 他的孩子，只有柳晴有资格生。 至于武梅儿，从头至尾，她都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他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好，好，你好——” 小腹处陡然传来阵阵刺痛，武梅儿捂着肚子，神情痛苦地望着面前的男人，像是从未认识过他一般。 “带武夫人下去，请府医前来为她诊治。” 贾三道面容平静地望着她，仿佛眼前之人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很快，武梅儿随侍之人便抬着她离开了院中。 袁婆望着气势汹汹而来却又悻悻而去的队伍，语气不无担忧道：“小郎君方才是将真相告诉了她吗？她会不会告诉武先生，继而影响到小郎君？” 自从替身出来后，贾三道便再没有碰过武梅儿。 闻言，他转了转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我方才说的不是假话，老师老了，朝中推陈出新，该有新的清流派代表了，婆婆不必担心，我自有定论！” 袁婆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紧跟着，她又提起另一件担忧的事情：“此事小郎君心里有数便是，只是宋显那边，老奴听闻那潘小子为了沈家的老管家，已经将柳——夫人的落脚之处说出来了。” “那又如何？” 贾三道笑了笑，“他肯定要来的呀，北方的凶狼，方才先生说的是他！他也配叫狼？顶多算是一条落败的死狗！” 袁婆跟着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呢？” “不过他对晴儿的心倒是有那么几分真，我猜他此番一定会亲自前来，届时——” 说到这里，他微微勾唇，面上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来：“刘桃花将代晴教得极好，眼下晴儿反倒如一张白纸，如此，倒要我们来演一场戏了，说起来我真真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婆婆你说他能认得出来吗？” 袁婆有些担忧：‘小郎君，不如我们不要冒险，直接上代晴——” “不不不！” 贾三道摇头拒绝道：“我就是要让他亲自将晴儿推开，待将来他发现事情的真相，那才有趣嘞，放心婆婆，我们的计划万无一失，倒是眼下有另外一件事迫在眉睫。” “小郎君是说的是？” 贾三道缓缓转过身，目光缱绻地望着紧紧闭合的房门，柔声道：“当然是和夫人生个孩子啊，我们生的孩子，九泉之下娘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十分欢喜，她从前就最喜欢晴儿，只是婆婆你说，是先生个男孩还是女孩好？” \"男孩啊！\" 袁婆理所当然道，“小郎君将及弱冠，迄今膝下无子，若是能有个哥儿，小郎君也算后继有人了。” 见贾三道面露思索，袁婆却又继续道：“不过若生个小娘子，那也是极好的！先开花后结果，小郎君和柳，夫人这般容貌，老奴都迫不及待想知道，将来你二位生的小娘子，是何等的风华绝代了？” 第1092章 伸冤 第1092章 伸冤 常州府。 柳晴旧宅。 “大人啊！青天大老爷！你可要为我小妇人作主啊！我们可是良民，可怜我那苦命的侄儿，是我老李家三代单传啊，就这么被那天杀的畜生斩了！” 卖豆腐的李大娘领着兄嫂和家人，跪伏在堂前，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求告上首之人。 上首之人一袭玄色衣袍，身高腿长，面如冠玉，是难得一见的俊美男子。 只周身萦绕着一股浓浓的阴戾气息，让人瞧着就觉得胆战心惊。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千里迢迢从云州赶回来的宋明彰。 “大老爷，青天大老爷！还有我家二郎，那天杀的狗官，草菅人命，简直目无王法，求大人为草民作主啊！” 曹大郎双目赤红，领着妻子苗氏不住地朝着上首之人叩头求情。 几日前他外出归家，一进门就见满院子缟素，打听之下，才知道弟弟曹二郎被人在茶馆杀了。 一同出事的还有李家李璧。 细问之下，才知道当日弟弟和李璧同新搬来的小寡妇一起去茶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小寡妇失踪了，弟弟和李璧惨死在茶馆中，身首分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这么死在了茶馆之中。 行凶之人甚至连遮掩都不遮掩一下，其行止简直令人发指！ “尔等可知那为首之人是谁？” 堂上，宋明彰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绪中，久久为曾言语。 随行而来的木九郎看不下去，开口打破了沉默。 李大娘抹了把眼泪，急急道：“听说那贼人是从近金陵来的，有当日茶馆的堂客言，那为首之人长相极其俊美！” 她说着飞快抬起头看了一眼宋明彰，复又低下头，悲从中来：“都是我的错啊，若非我贪恋新来柳娘子的容貌家产，我家阿澜又岂会死于非命？” 李璧小名阿澜。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一旁李璧的亲娘听她这么说，更是控制不住冲上前，照着她的脸就挠了起来：“李二兰，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命来！” 一时间，堂上瞬间乱作一团。 “肃静！” 木九郎一声厉喝，堂上哭闹的众人瞬间偃旗息鼓，一直神魂不属的宋明彰也被惊醒了过来。 “事已至此，你们要闹便回自家去，这里不是你们乱来的地方。” 李璧的娘闻言瞬间慌了：“青天大老爷恕罪，小妇人不识礼数冲撞了大人，只是，只是我儿他冤呐~” “你说，带走她的人相貌出众，是从金陵来的？” 这时，宋明彰开口了。 他惨白的脸颊上泛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看向众人的目光里隐隐浮现出猩红之色。 “是，是的！” 李大娘咽了咽口水，不自觉缩了缩身子，“据当日在茶馆的人所言，是的。” 宋明彰于是缓缓转头看向木九郎，眼睛直直地望着他，好半晌，眼睛都不眨一下。 木九郎见状，不由在心里叹息一声，面上却平静道：“好了，此事我等已然知晓，你们先回去，等有消息了，我等再召你们前来。” “大老爷你可要为我们作主啊，事发次日我们便去府衙击鼓鸣冤了，可连主官的面都没见上，我们就被赶了出来。” 所以眼前这位一看就不凡的大人一出现，他们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知道了，回去。” 第1093章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第1093章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两家人离开后，木九郎正要开口同宋明彰商议接下来的打算，却见罗林、秦立二人从外面匆匆进来。 “大人，小的抓，不，是一个自称是鬼医的人上门求见。” 木九郎愣了一瞬，接着道：“谁？” “他说他是鬼医，一身道人打扮，小的和立哥还发现，他的身后似乎有人跟踪。” “这样，罗林你看着四郎，走，阿立，你随我一同去会会此人。” 木九郎说着站起身，带着秦立一起出了门。 宋明彰呆呆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好长时间都没动。 “大人，小的打探过了，那日，那日来带走大娘子的人，应当是贾三道。” 宋明彰瞳孔缩了缩。 好一会儿，他才转过头，目光死死地盯着罗林，一字一句道：“我-知-道-是-他！” 罗林被他脸上的阴鸷吓到了，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两步。 他想了想，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大，大人，姓贾的就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他早就，早就对大娘子有不轨之心，如今大娘子落在他的手里——” “四郎！” 罗林的话还未曾说完，门外便传来木九郎爽朗的声音。 罗林顿时止住话头，转身往门口处望去。 是以他没有看到，身后宋明彰脸上陡然浮现的森然。 房门开了，木九郎带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这位是鬼医先生，他说他要见——”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僵在了原地，接着有些讪讪地转身看向鬼医：“这些日子他便是这样，时好时坏的，清醒的时候少。” 【“你跟他睡过了是不是？” 魂牵梦绕的人儿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可宋明彰的面上却没有丝毫喜色。 “他比你俊，又比你有能力，宋显，我为什么不能同他在一起？你如今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柳晴半倚在门框上，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难以言述的娇媚感。 从前他也见过她这副模样，多数是在房事过后，可如今她这副模样…… 宋明彰感到自己心都在滴血！ 他克制不住红了眼，表情逐渐变得狰狞疯狂……】 “唉……” 鬼医长长的叹息声响起，原本精神矍铄的模样肉眼可见的萎靡了下来。 他手持药箱上前，几步走到宋明彰的跟前，取出金针对着宋明彰头顶的百会穴便刺了下去。 下一刻，木九郎忍不住惊呼出声：“你做什么？” 原来，在鬼医金针刺下的瞬间，宋明彰的口、鼻、耳处便溢出血来，七窍流血。 木九郎悔恨不已，若是因自己的疏忽使四郎丢了性命，该如何是好？ “小公子稍安勿躁。” 鬼医背对着他，苍老的声音徐徐响起：“老夫行医七十多载，今日既来此处，只因老夫与他有一桩因果。” 助纣为虐，夺人所爱，现下他帮他解开这奇药，聊以弥补。 木九郎闻言心下稍安了些许：“还请先生明示，四郎他，我这兄弟他没事？” “他中了奇药，如今已入膏肓，若再不解开，他会彻彻底底沦为一个疯子。” 一个活在幻象中的疯子。 鬼医掏出一块干净的棉帕，一边细细地为宋明彰拭去血迹，一边继续道，“老夫今日来，便是要为他解开这药，只是老夫到底是肉体凡胎，他又太过执拗，便是他挣脱困境，日后，日后怕是在寿数上也……”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可木九郎却听出了他的意思。 他望着眼前面如金纸的宋明彰，顿觉一阵心酸。 第1094章 碎尸万段 第1094章 碎尸万段 鬼医离开后没多久，宋明彰缓缓睁开了眼睛，目中已是一阵清明。 空气中萦绕着浓浓的药香味。 木九郎端着药碗，正满脸担忧的望着他。 “四郎，你，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宋明彰微微侧头，脑仁处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头痛欲裂，却又前所未有的清醒。 “九哥。” 他垂下眼帘，目光落在他手中冒着热气的药碗上，“这药，是给我的吗？” “是，是鬼医来过了，他诊治了你的怪病，还说等你醒来服下此药，便能恢复成从前的模样。” 木九郎说着，举起药碗轻轻递给他：“四郎，快喝了，等你的病好了，我们才能安心找弟妹。” 宋明彰盯着药碗看了一会儿，然后沉默地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木九郎露出欢喜的模样。 宋明彰缓缓起身，拂去嘴角的药渍，大步往门外走去：“走，去金陵！” 木九郎撂下药碗，连忙追了上去。 “四郎！” 路上的时候，他几次欲言又止。 “九哥有何话不妨直说。” 宋明彰面色冷沉，周身散发着低气压，整个人阴郁苍白，透着极度压抑极其不正常的气息。 这些日子，木九郎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样子，他斟酌再三，还是道：“四郎，弟妹被掳去已有些时日，有些事情，你心理应当有数才是。” 宋明彰定定地望着他，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我知道。” 半晌，他嘴唇翕动，有些艰难地开口，“我知道九哥。” 夜长梦多，又都是男人，若他是贾狗，势必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他只是，只是…… 他隐忍的闭上了眼睛，心脏像是被生生劈成两瓣，撕扯得血肉模糊。 “那，四郎，弟妹她一定是身不由己，若真的那般，你，你不可嫌弃她。” 木九郎这话说得极为艰难。 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容忍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占有。 没有一个男人会不介意。 何况是四郎这般古板又偏执之人？ “我-知-道！” 宋明彰将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 这种打落牙齿吞到肚子里的感觉，他如今才深有体会。 当日梁五娘失贞，他是何等的云淡风轻？ 他替守常做了主，直接弃掉那妇人。 可是轮到他自己这里。 他做不到！ 他这一生，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柳晴。 除非他死。 不，便是他死了化作厉鬼，他也要同她在一起。 “九哥，我对不起守常。” 他忽然抬起眼看木九郎，凤眸中血红一片，“若当日我替梁五娘赎身后，直接将她带去见守常，如今他们夫妻已然团聚了。” 木九郎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好了，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先想办法救弟妹。” 金陵如今是贾三道的地盘。 宋明彰这个原本应当在云州做知府的人无诏令回到金陵，若是皇上要查办，那便是有来无回的大罪！ 房间内瞬时变得落针可闻。 好一会儿，木九郎听到了宋明彰如受伤野兽般的嘶吼声。 “贾凤行，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尸体剁碎了喂野狗，神魂打入无间烈狱，永世不得超生！ 第1095章 醒来 第1095章 醒来 听竹轩。 拔步大床旁，一人静坐在前，绯衣似火，白发如霜。 整整昏睡了三日的人儿终于苏醒。 女子缓缓睁开眼，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如玉容颜上显露的焦急担忧之色。 “娘子，你醒了！” 娘子？ 是在唤她吗？ 她眨了眨眼，秀美面容上划过一丝迷惘：“我好像忘了什么，你是谁？” “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娘子。” 白发男子长着一张足以颠倒众生的脸，这让女子有片刻的恍惚。 “夫君？” “对！” 贾三道按捺住心底的激动，缓缓起身，扶着她的胳膊坐起来，然后拿过一旁的大引枕体贴地垫在她的身后。 “娘子，你昏睡多日，如今总算醒来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灶上的人为你准备！” 女子目光越过他，落在了周遭的环境上。 大脑里一片空白，她想破脑袋都想不起任何东西，只是—— “我为何住在笼子里？” 只是潜意识里，她好像知道，人不应该住在笼子里。 俊美无双的男子听了她的话，面上浮现出一抹怜惜。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抚上她的面颊，轻轻地婆娑，声音极尽温柔地解释道：“娘子有所不知，你从前胆子极小，除了为夫，害怕见到任何人，这个笼子，是你自己要求的。” “我，自己要求的？” 女子有些不敢置信，“可，可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笼子里？” “你说这样就不会有人伤害到你了！” “谁要伤害我？” 贾三道垂下眼帘，淡淡地道：“你有一个仇家，恨你入骨，无时无刻不想着抓你回去折磨，你因此生了这种怪病，好了娘子，你才刚醒，这些事先放到一边，饿了吗？” 女子怔忪了片刻，而后轻轻点头。 贾三道脸上顿时露出笑来：“好，你刚醒只能先用些清淡的，我去给你端来。”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去。 衣袖处却传来一阵细小的拉扯感。 贾三道回眸便对上了一道怯生生的目光。 她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他，她对他有种莫名的依赖感，这让她一点都不想让他离开。 “娘子放心，为夫去去便回。” 贾三道嘴角不自觉勾起，面上的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柔，“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女子闻言松开了手，只望向他的目光依旧充满了不安，像只初生的幼兽般。 贾三道出了房门。 远远地，袁婆领着刘桃花上前，神情急切地问道：“小郎君，如何了？少夫人可是醒了？她的记忆——” “婆婆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了。” 贾三道脸上的笑容止不住地流露出来。 刘桃花在一旁冷眼瞧着，他这笑容确实是发自内心的，仿佛他真是一个十八九岁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哎呦~太好了！太好了！” 袁婆激动的直拍大腿，若非顾及着惊到里面的人，她恨不能将这样天大的好事昭告天下！ “那老奴现在就带着桃花进去瞧瞧，少夫人刚刚醒来，必然有许多不解之处，老奴这就去好生——” “不用了！” 只是她的话还未曾说完，就被贾三道打断了。 袁婆愣在原地，满脸不解地望着他。 刘桃花眼底亦划过一丝讶然。 “我改变主意了，暂时，除了我谁都不许见她！” 第1096章 献宝 第1096章 献宝 她已经醒来两天了。 这两天她生活在笼子中，夫君一直陪着她。 夫君同她说她姓柳，外面的人都叫她贾夫人、贾柳氏。 是的，她的夫君姓贾。 据他自己说，他是国朝一位高官，他很忙，日理万机，可为了她，这两日他一直都没有上朝处理公务。 “娘子，这两日积压了不少公务，为夫便在这里处理，你乖乖的别吵，可好？” 今日是第三日，夫君搬了好多书籍竹简进笼子里，说是要处理公务。 “好。” 夫君要忙，她要乖乖的不能吵到夫君。 这样想着，她悄悄地往床边挪去。 一个人待着好生无聊，可她又不能吵到夫君，那唯有去睡觉了。 睡着了就吵不到他了。 她自觉这个主意好，轻手轻脚爬上床，盖上被子乖乖闭上了眼睛。 贾三道一直在注意着她的动静。 见状，他先是有些宠溺地笑了笑，接着搁笔起身，几步走到床边，打算给她掖掖被子。 只是他才刚刚靠近，就见她猛然睁开了眼，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被抓包的慌乱。 “夫君，我有乖乖睡觉！我没吵你！” 贾三道觉得一阵好笑：“夜里睡，白日也睡，这样一日日的睡下去，睡不着属实正常，夫君不怪你。” 他说着，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姿态亲昵。 她脸上顿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靥。 “那夫君现下是忙完了吗？” 贾三道挑眉，故意望着她道：“未曾。” 闻言，她秀美的面容上肉眼可见地划过一丝失落：“哦。” “那夫君快去忙！” “骗你的，宝贝，有什么事要告诉夫君吗？” 贾三道就势坐在了她的身边。 “夫君好坏！” 她先是嘟囔了一句，接着坐起身，献宝似的伸开手掌，指着那个浅到不仔细看，肉眼很难看到的树苗印记道，“夫君，你看我手上这东西，这是什么呀？好像一棵小树。” 贾三道眼睛飞快闪了闪，跟着故作从容地攥住了她的手掌：“是这里吗？确实很像！” “是昨日夫君去端晚膳，我一个人待着无聊看到的，这是什么呀？为什么在我的手掌心？” “自然是娘子的一件宝物，不过除了夫君，娘子不能将这个宝贝给任何人看，知道吗？” “好！” 她认真地望着面前的夫君，用力地点头，“只给夫君看。” 贾三道继续攥着她的手掌，目光一寸一寸剥过手掌心那株奇异的印记，眼底的光芒明灭不定。 柳晴身上最大的秘密，会不会同这个东西有关？ 他垂眸看向眼前懵懵懂懂全心全意信赖自己的女娘，心底一阵满足。 就这么看着他，陪着他就好。 所谓的秘密，只要他一直在她身边，就一定会知道，届时她就完完整整的属于自己了。 只是—— 想到这里，他的眼中不自觉划过一丝阴鸷。 只是到底还差点火候，距离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只看着自己，还差些。 而这些，需要他再添一把火。 于是他温柔俯身，嘴唇在她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用温柔到极致的声音道：“娘子，明日起为夫就要去衙门点卯了，家里留个人照顾你，可好。” 闻言，她的眼睛倏然亮了：“好。” 第1097章 告状 第1097章 告状 夫君说外面的人很坏，是她自己要住在笼子里的，可她总是不相信。 今日起夫君要去衙门点卯，忙公务，她终于可以见到夫君以外的人了。 从早上起，她就感到十分兴奋。 夫君临走前看着她这副样子，还故意生气的说吃醋了。 夫君吃醋的样子好可爱哦~ 她哄了好久，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其实她有些不明白夫君为何会生气？在她心里，最重要的永远都是夫君啊！ “少夫人！”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她立时从纷乱的思绪中醒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整理了下自己。 第一次见外人，她要表现的得体一些。 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老婆婆。 她原本有些期待的眼神，在看到老婆婆冷厉的眼神和下拉的嘴角后，不自觉收了起来。 “小郎君不在，老奴来侍候少夫人！”老婆婆说话也硬邦邦的，气势摄人。 “有，有劳婆婆了。” 她怯怯地应了一声，乖乖坐在床边不敢动了。 “少夫人既是小郎君的妻子，这礼仪规矩自然也不能差了，否则将来出去见人，岂不是要失了小郎君的脸面？” 她听了一会儿，才听出老婆婆口中的小郎君是夫君。 要给夫君丢脸吗？ 这自然是不行的。 “是，婆婆所言有理！” “老奴姓袁，少夫人便叫老奴袁婆，即日起，老奴便教少夫人规矩，少夫人可要仔细学着，否则老奴不会因为少夫人是少夫人便手下留情的。” 说话间，袁婆拿出一根戒尺在桌子上敲了敲。 她不自觉地抖了抖。 “先学站姿，少夫人便先顶着着茶壶到墙角站半个时辰。” 她愣了一瞬，脸色变得苍白：“我，我能不能不去？” “少夫人你觉得呢？”袁婆手中的戒尺用力地敲了敲，她忙不迭拿桌上的茶壶跑去了墙角。 比较庆幸的是，不知怎的，她的礼仪规矩学的还算不错。 有些东西甚至不用袁婆教，她自己就会了，倒像是刻在了骨子里一般。 难道她从前学过？ “不错，少夫人天分不错，只是学礼一事非一朝一夕能成，少夫人今后可要勤加练习才是。” “是。” “好了，少夫人先歇着，老奴去灶上那边瞧瞧，稍后给少夫人送饭来。” “好。” 袁婆说着起身锁了笼子，离开了房间。 她等啊等，足足等到晚上，袁婆都没有给她送来水和饭食。 这是夫君不在的第二日。 除了早膳外，她一整天水米没打牙。 待夫君晚间回来，她急急忙忙就迎了上来：“夫君，我想喝水。” 贾三道微微一愣，解衣服的动作顿了顿，接着转身出了房间。 片刻后，他提着一壶茶去而复返。 “咕嘟咕嘟……” 她渴坏了，顾不上斟茶，直接举起茶壶就着壶嘴牛饮了起来。 “慢点喝，宝贝怎么渴成这样？慢点喝。” 好半晌，她终于喝得心满意足。 放下茶壶的第一瞬间，她便冲着他告状：“夫君，袁婆婆不给我饭吃，还不给我水喝！” 第1098章 对峙心软 第1098章 对峙心软 贾三道眉毛微挑，伸手抚了抚她乌黑的发顶，柔声道：“婆婆真有这么大胆？” “她好大的胆子呢，夫君，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如此凶恶？” 贾三道失笑：“她老人家是我母亲身边的旧人，在府上倒是有几分体面，这样，我这就唤她前来一问，若她真的欺负了你，我帮你说她。” “真的？”她的眼睛倏然亮了。 贾三道点点头，接着朝着门口喊了一声：“请婆婆过来。” “是。” 没多久，袁婆便匆匆而来。 “小郎君，少夫人！” 她恭恭敬敬朝着二人行了一礼，接着便规规矩矩站到一旁等候差遣。 房间内静悄悄的。 她胆怯地躲在夫君身后，从他的肩膀处探出头来，好奇又不解地望着满脸恭顺的老婆子。 “婆婆，娘子说你不给她喝水，也不给她送饭，可有此事？” 贾三道神情陡然变得严肃万分，看向袁婆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小郎君说笑了，少夫人大难不死，好不容易小郎君才盼得她醒来，老奴又岂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说着，扑通一声朝着她跪了下来：“少夫人，老奴只盼着你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同小郎君长相厮守，将来生下小公子，除此之外，老奴别无他求！” 贾三道闻言，微微转过头，垂眸看向她：“娘子，当真是这老货苛待你？若真是，那我立时便将她拖出去乱棍打死，替你出气！” 她立时睁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要，要打死吗？” “对，以下犯上，不敬少夫人，自然要打死！” 贾三道声音淡淡的，“所以宝贝，现在只需要你一句话，她究竟有没有不给你饭吃？不给你水喝？” “没有没有！” 她将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是我记错了，婆婆没有做这样的事，她教我学规矩，夫君稍后我做给你看，原来单单一个站姿便有如此多的讲究呢！” “当真？” 贾三道有些狐疑地望着她，“当真没有？宝贝，你今日如此诓我，那下次再有此事，我可是不信了！” 她秀美的容颜上立时划过一丝犹豫。 接着，她的目光落在了对面垂首而立的老妪身上。 待看到她鬓角的白霜后，她微微一怔，接着肯定地点头道：“是我错了，原是我讨厌她管教我，婆婆并没有做此事。” 贾三道听了她的话，顿时满脸无奈。 “好了婆婆，你先下去。” “是。” 袁婆跪伏在地，恭恭敬敬朝着二人行了一礼，然后依言退了下去。 袁婆离开后，一直藏在贾三道身后的人儿走了出来，眉宇间似乎有些懊恼。 \"怎么了？\" 贾三道不紧不慢捏着她的耳垂，声音出现在她的耳际。 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侧脸上，她不自觉转头，目光正对上面前姿容绝世的郎君，脸上隐隐浮现出一抹热意。 “没，没什么？” “呵呵~” 贾三道轻笑一声，一把将她揽进怀中，声音几近缠绵：“是真没什么还是假没什么？若真没什么，那为夫从今晚开始可要努力了？” “努力什么？”她一双眼眸清澈透亮，内里满是困惑不解。 第1099章 生孩子 第1099章 生孩子 “自然是要做重要的事！” 怀中的躯体温软娇嫩，贾三道将头埋在她的头顶，俊美无双的面容上满是痴狂。 “什么呀？” 夫君用的力气很大，她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于是不自觉地扭了扭身子。 “别动！” 贾三道深吸一口气，接着没好气地按着她的脑袋道，“婆婆方才说的话你这么快就忘了？” “夫君你到底在说什么？” “唉~”贾三道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俯身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还是为夫多费些心力，好生教教你！今晚我们要学习如何生孩子。” “不要！” 怀里的身体蓦然一僵。 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自脑海里一闪而逝，她满脸惶然地道，“夫，夫君我害怕。” 贾三道清晰地感觉到了她的僵硬，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害怕什么？” “不，不知道，不过夫君，生孩子，能不能不要生孩子？” “娘子难道不想拥有一个属于你我的孩子吗？” 闻言，她怔怔然地望着他，“生个属于我同夫君的孩子吗？” “对。” “我，我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但这些日子，她除了夫君外，就只见过袁婆那个凶老婆子。 与那个凶婆子相比，夫君，夫君是天下对她最好的人。 “我来教你，宝贝，我们从前也曾敦伦过，很舒服的，你放心，为夫不会伤害你的。” 像是伊甸园里引诱亚当夏娃尝禁果的毒蛇，贾三道循循善诱，一步一步解开她身上的衣服。 不知怎的，她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便是她从笼中醒来那一日，面对自己空白的大脑，还有陌生的一切，她都没有如此不安过。 “夫，夫君。” 她蜷缩着身体，怯生生地望着他。 “别怕。”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凝脂般的肌肤，一点一点让她放松，“乖一点，听话一点，很快你就会觉得很舒服，宝贝。” 她在他一声声宝贝中渐渐沉沦。 脑海里隐隐有个声音告诉她这是不对的，可是为什么不对呀？ 夫君说他们是夫妻，行的亦是夫妻之事，为何不对？ 夜很漫长。 翌日一大早，贾三道神清气爽出了房间。 临走前他交待袁婆：“婆婆，你一向知道分寸，让她吃些苦头便罢了，切记不能伤了她的身子。” “老奴晓得，小郎君尽管放心！” 顿了顿，她继续道：“只是这些日子，公主府那边似乎听到了些风声，连续几日递了拜帖来！” 贾三道微微皱眉：“我和她已经和离，她还有什么事？” “不知道，多半是听了些风言风语，想见见少夫人。” “笑话！” 贾三道嗤笑一声，接着摆摆手道，“罢了，她到底是公主，皇上一母同胞的妹妹，若是要见人，我还能拦着？这样，若她当真上门，便让代晴出去应付。” “是。” 交待完袁婆后，贾三道放下心来，打算去衙门点卯。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听竹轩，想了想，还是嘱咐袁婆道：“她如今性子懵懂，昨夜劳累到了，婆婆多担待些，等稍晚些再去唤她。” 第1100章 她愿意 第1100章 她愿意 这一觉，她睡得天昏地暗，直至肚子里沸反盈天，她才从饥肠咕噜中醒过来。 五脏庙要造反了。 昨日一整日没吃东西，现下又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现在自己能饿的吃下一头牛。 “有，有人吗？” 身体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她身上穿着干净洁白的中衣，软手软脚下了床，走到笼门前，“夫君，婆婆，能不能给我点吃的？” 嗓音嘶哑，她昨晚被逼着说了很多羞人的话，眼下嗓子干涩的厉害。 她喊了一会儿，无人应答，便转过身去拿壶准备倒水。 只是昨晚她渴得狠了，已经将壶里的水喝光了，早上夫君不知何时走的，也没给她添新的。 她又饿又渴，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袁婆就在这时敲门进来了。 她今日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两个十五六岁的丫鬟模样的人。 “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袁婆满脸惊讶地望着她。 “婆婆！”她红着眼看向她，“我好饿，还渴！” 袁婆听了她的话，不由皱了皱眉：“少夫人且稍等。” 她说着，指着两个丫头中的一个道：“下去将少夫人今日的饭菜端进来。” “是。” 闻言，她的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谢谢婆婆。” 不一会儿，饭菜端来了，只是量很少，跟猫儿食似的。 她也不敢抱怨，直接埋头苦吃了起来。 “呸呸呸！” 只是第一口下去，她就受不住地吐了出去。 “咸，婆婆太咸了！”她眼巴巴地望着袁婆，秀美的容颜上满是哀求。 袁婆不为所动，只道：“少夫人，除非小郎君额外给你，你每日的饭食和用水，都是定量的，不可浪费，否则受苦头的是你自己。” 她起先还有些不解。 不过很快，她便明白了过来。 袁婆所说的定量是字面意思，自此以后，她每日都处在饥饿和口渴中。 而更令她日渐恐惧的是。 袁婆带来的那两个丫头也不是好的。 她们总是偷偷的掐她，还故意在背后嘲讽她，说她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依附夫君生存的菟丝花。 只是那日夫君说的话言犹在耳，她不敢再告状，只每日盼星星盼月亮的盼夫君回来。 “夫君，我饿了。” 贾三道温柔地抚着她的发顶，满脸无奈道：“好，想吃什么，夫君给你去拿。” “夫君，你能不能，陪我两日？” 她越来越抵触见到夫君以外的人。 她们都是坏人，这世上只有夫君对他好。 “好，我会一直陪着宝贝。” 这日，贾三道终于掀开了笼中木制地板上的一块木板，露出了下方黑溲溲的洞口。 她好奇地走上去，缠着他结实地臂弯问道：“夫君，下面是什么呀？” “下面是间暗室，宝贝不想见旁人，不如日后就在这里等为夫。” 她有些迷茫地望着他，好半晌，小心翼翼地问他：“那夫君，夫君不在的时候，我可以吃饱饭吗？” “自然，只要宝贝乖乖待在里面，想吃什么便吃什么，为夫会提前备好。” “那-好！”她重重地点头。 不用见到讨厌的人，还能吃饱饭，她愿意。 第1101章 夜闯贾府 第1101章 夜闯贾府 宵禁过后，金陵城内灯火尽熄，伸手不见五指。 宋明彰、木九郎二人劲装黑衣，脸上蒙着面巾出现在了贾府外围。 “四郎，这府里高手不少，不过还算集中，都在一个方向，我去拖住他们，你去找弟妹。” 黑暗中，木九郎的眼神格外坚毅。 宋明彰点点头：“好，九哥当心。” 话音落下，他便纵身一跃，落入贾府院中。 贾三道换了府邸，如今的贾府大而幽深，里面亭台楼阁数不胜数。 宋明彰落入了后花园的湖边。 湖水迢迢，碧波悠悠，几盏灯笼悬在湖边的垂柳上。 夜风起，灯影晃动，树影婆娑，为这四方天地更添了几分静谧。 宋明彰脚步放轻，警惕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唯恐被巡逻之人发现。 “铮~” 忽然，有琴声自远方而来，丝丝缕缕，如泣如诉，带着弹奏者凄婉怨愤的情绪，在这寂静的夜晚中释放。 宋明彰眉头微皱，站在原地听了会儿，然后选了个方向，朝着琴声的源处潜行而来。 他一路穿花入柳，最终停在了一座凉亭不远处。 深秋的夜晚带着几分凉意，宋明彰举目望去，就见凉亭之中一华服女子正抚琴而坐，琴声幽幽，距离她不远处的地上，跪着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 而在看清那身影的一刹那，宋明彰眼睛微微一凝。 下一刻，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面上的神色恢复如常。 他收敛气息，小心翼翼地朝着凉亭靠近。 等走到近处，就听到上方之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琴声已经止住，年轻女子饱含怨愤的声音响起：“你给我起来！” 跪在她面前的人却是纹丝不动：“武夫人，小的不敢！” “呵呵……” 武梅儿满脸嘲讽，“严品，你在说什么笑话？你不敢？那如今我腹中的孩儿难道还是贾凤行的？” 说什么不敢，你胆子大得很呢！ 严品闻言，那张同贾三道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抬了起来，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到武梅儿的小腹处，眼底的眷恋一闪而逝。 暗处的宋明彰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 “回武夫人，小人罪该万死，请武夫人赐死！” 武梅儿再忍不住从长案后起身，走到他的身前，表情凶狠地拖拽他：“我叫你起来！你给我起来！” 严品吓坏了，急急忙忙站起身：“武夫人别动怒，当心身子。” “你想要这个孩子？” 武梅儿上下打量他一眼，忽然笑了，“听说你是死士，你们这样的人，竟然想要孩子？哈哈哈哈哈哈！” 她像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情，捧腹大笑。 “武夫人！” 严品的眼中划过一丝慌乱，不过也只是一瞬便恢复平静。 “你，若是武夫人不愿意，便，便——”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严品只觉眼前一花，下一刻，武梅儿便被人从背后挟持，拖回了长案之后。 短刃在灯火的照耀下散发着粼粼寒光，严品同贾三道如出一辙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一抹寒意。 “什么人？胆敢夜闯贾府？！” 第1102章 软肋 第1102章 软肋 本就不大的凉亭因为多了一个人愈显逼仄。 宋明彰眼睛自二人身上扫过，最终垂眸，落在了武梅儿的头顶处：“武娘子，别来无恙！” 武梅儿黛眉微蹙，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声道：“宋明彰？你是宋显宋明彰！” “记性不错。” 宋明彰动了动手中的匕首，阴冷的声音随后响起，“武娘子不要乱动，宋某只想向你打听个人。” 匕首冰凉锋利，隐隐的刺痛感自脖颈处蔓延，武梅儿知道自己的脖子被划伤了。 “我不知道！” 否认的话语几乎脱口而出，说完后，她意识到自己太急了，不由有些懊恼，连忙补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人？” “宋某还未曾说，武娘子便矢口否认，未免太过心急？所以宋某这是问对人了啊。” “放开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严品手里拿着信号火箭，目光死死地盯着宋明彰，俨然在看一个死人。 “闭嘴！” 宋明彰声音冷沉，目光只盯着武梅儿，警告的话却是对着严品说的，“否则我不敢保证你的孩子还有没有命出生！” 死士，是一种随时准备为主人效死的生物。 然到底是血肉之躯，一旦有了软肋，便也从冷冰冰的机器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如今武梅儿腹中的孩子便是他的软肋。 严品深吸一口气，视线一瞬不瞬地望着宋明彰，接着他抬手，丢掉了信号火箭，闭上眼，轻声道：“我不放信号，你别伤害她。” 武梅儿虽被挟持着，却将这一幕瞧得明明白白，她不由怔住了。 一个死士，有了活人的情感，便等同于背叛！ 自从知道腹中孩儿不过是贾三道替身的种后，她便日日纠缠眼前之人，恨不能杀了他，却又担心将来孩子知晓自己的母亲杀了他的生父——不不不，都是骗子，骗子！ 可是她不能不要这个孩子，纵然他是那些人口中的孽种！ 因为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怀上这胎后，太医断言，她的子嗣缘，便只有这一遭了。 她是个女子，这辈子所求，不过是与一良人相守，儿孙绕膝。 可良人……她没有良人！ 那儿孙呢？她想做母亲，若连做母亲的资格都被人夺走，她来这世上一遭，还有何意义？ “放心，我娘子说过，不让我滥杀无辜，只要武娘子肯配合，我不会杀她！” 头顶上方传来挟持者冷沉的声音，武梅儿从思绪中回神，声音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原来，他真正爱的人，从来都是你的娘子啊。” “住口！” 宋明彰眼底划过一抹猩红，“你只需告诉我，她在哪儿？” \"大约是在听竹轩。\" 武梅儿抬手，指着花园深处的一条小径，语气轻松地仿佛在说今天吃了什么饭，“他近来脾气好多了，每日除了当值就泡在听竹轩里，我们都没见过那里面的人，但估摸着那人应当是被他爱惨了，否则又何必如此珍而重之被他藏起来珍视着？” 第1103章 撒狗粮 第1103章 撒狗粮 宋明彰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带我去！” 逼在武梅儿脖子上的匕首微微颤动，他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疯狂，“带我去，否则，否则我直接剖腹取子！” “你，方才还不是说不滥杀无辜吗？”严品急了。 宋明彰侧头看他一眼，眼底的寒意几乎能封冻一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快-带-我-去！” 只要一想到柳晴躺在别的男人怀里，他就想杀光所有人！ 所有人都该死。 他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一个她，他们还要同他抢！ 都该死！ 死一千次一万次，都死不足惜！ “你冷静些。” 武梅儿一手护着肚子，一手轻轻拍了拍脖子处结实的臂膀，“你心神不定，并非好事，何况听竹轩那里不啻于铜墙铁壁，我带你过去便是，总归你能有命出来，才算是你的本事。” 宋明彰深吸一口气，眼底的猩红之色褪去几分：“那就带我去。” 严品在前面带路，宋明彰跟着武梅儿在后，一边走，一边警惕地望着周遭，面上的神情凶狠的仿佛一头受伤的孤狼，亟待择人而噬。 “喂，姓严的！” 武梅儿望着前方瘦削的身影却道，“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严品身形微顿，接着若无其事道：“小人没有打算。” “他那日同我说，让我们一家三口团聚，你怎么想？” “武夫人如天边之月，小人似路边尘埃，你我云泥之别，小人不敢生半点不敬之心！” “呆子！” 武梅儿急得跺了跺脚，好一会儿，她才再次开口，“姓严的，待此间事了，你随我回淮山书院？” 严品浑身一僵，身体不受控制地转了过来。 “武夫人——” “不要叫我武夫人，让那该死的称呼见鬼去！严品，你就说你愿不愿意？” 花树下，严品望着面前微微仰头，俏着一张脸威胁似地望着他的女子，瞳仁微微颤动。 “你敢说你不愿意！” 好半晌，严品都没反应，武梅儿顿时急了，“还是说，你方才表现的对孩子的在乎，都是假的？” 红绡帐底，他们也曾鸳鸯交颈、耳鬓厮磨。 至如今，她的腹中怀着他的孩子。 无论此间有多少算计，多少肮脏，他们是孩子的父母这一点，不会变。 严品喉结耸动，面上的动摇几乎肉眼可见。 “我——” “闭嘴！” 一道阴冷的声音倏然传来，打断了严品到嘴边的话语，也驱散了周遭的旖旎。 “二位是不是忘了宋某还在这里？” 宋明彰咬牙切齿，双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要谈情说爱，等活下来后自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去说去谈！” 当他是死人吗？ 这对该死的狗男女！ 脖子处传来隐隐的刺痛，武梅儿回魂似得反应了过来。 反应过来后，她小心翼翼地道：“抱歉宋公子，方才是我失态了，我只是，我只是太高兴了。” 方才严品放下信号箭的一瞬间，让武梅儿觉得，自己将来的人生，或许未必就那么黯淡无光。 第1104章 仇人相见 第1104章 仇人相见 “少废话！带路！” 宋明彰神色冷沉，一双凤眸警惕地打量着周遭。 武梅儿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小心翼翼道：“宋公子，能不能，把匕首挪开一些？” 脖子上更疼了，明显伤口又深了几分，方才她实在太过忘形，到现在反应过来，只觉悚然。 宋明彰不是善茬，他同贾凤行一般，都是极致的利己主义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们答应带你过去，前提是她们母子平安，否则——” 武梅儿脖子处的殷红深深地刺痛了严品的眼睛，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几乎喷涌而出的怒火和杀意，“否则我们便玉石俱焚，你这辈子都别再想找到要找的人！” 他这话说得决绝。 宋明彰下意识地往外挪了挪匕首，待反应过来后，他的眼中划过一丝懊恼。 接下来的路程，三人一直沉默。 直到前方传来竹声涛涛，带路的严品才停下了脚步，轻轻转身。 “到了。” “继续。” 挟持武梅儿的手微微一顿，宋明彰冷着脸，视线越过严品，望向前方竹林深处。 “宋公子，已经送到这里了你就放开我?否则我和他不止不会成为你的助力，反倒会拖累你。” 武梅儿轻叹一声，继续道，“贾凤行他根本就不在乎我，方才我和他的事情你应当已经了解了，他能毫不在意地把我送给别的男人，又怎会因为我被你威胁？” 理是这个理，但宋明彰觉得这一切似乎太顺利了些。 “他会不会被威胁，得试一试才知道！” 到底是武清衡之女，宋明彰不相信贾三道会任由她死在自己的府邸。 “罢了。” 武梅儿神情复杂，只轻轻点头道：“随你。” 说着，她转头看向严品，轻声道：“那他呢？宋公子可否放他离开？” 宋明彰沉吟片刻，冲着严品道：“你，去那边。” 严品依言走到了他指定的地方。 宋明彰三步并做两步上前，结结实实将他捆在了树上，堵上嘴，然后转过身看向满脸惶然的武梅儿：“他在这里，武娘子你随我进去。” 武梅儿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地点点头道：“好。” 夜已经深了。 三更天的打更声远远传来，宋明彰带着武梅儿一个纵身，跃入听竹轩的院墙内。 “啪~啪~啪~” 几乎在他跃下墙头的瞬间，院内便亮起了灯笼火把。 伴随着三道拍掌声，贾三道阴戾的声音响起：“姓宋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今日既然来了，便留下。” 宋明彰紧抿着唇，目光自院中数十高手身上扫过，最终定格在俊美到近乎妖异的贾三道身上 “她在哪儿？” “在我榻上，你想要，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贾三道满脸得意、 这一刻，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好似顽疾痊愈，通体舒泰！ “把-她-还-我！” 宋明彰双目赤红，掐着武梅儿脖子的手用力收紧，“否则我杀了她!” 方才将严品捆住后，他就将匕首收了起来，改为用手掐着武梅儿。 第1105章 份外眼红 第1105章 份外眼红 贾三道视线自武梅儿身上扫过，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杀了她？宋显，你用她来威胁我？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几乎不能自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武梅儿算什么东西？她配吗？！” 掐着武梅儿的手几不可查地颤了颤，宋明彰用杀人的目光望着贾三道：“她不是什么东西，她是武清衡之女，你的侧室，你确定你不在乎她的死活？” 武梅儿红着眼眶满脸哀伤地望着贾三道，神情中满是自嘲：“原是我不配，我不配！” 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了，可真正亲耳听到，武梅儿还是觉得难过。 有密密麻麻的痛意自心脏处传来，铺天盖地，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是，她确实是我的侧室，也是老师的女儿，你要杀要剐随便，总之我今晚的目的是要你的命！” 贾三道面露狠绝，直接抬手示意身后之人，“你们还等什么？还不赶紧上去将宋显千刀万剐！” “是！” 数十道声音整齐划一，瞬间响彻这四方天地。 而几乎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们就动了，身体化作道道残影，朝着宋明彰的方向杀了过去。 院中顿时混战做一团。 贾三道看着被手下团团包围、以一敌十的宋明彰，微不可查地弯了弯唇。 紧跟着，他不紧不慢走到被宋明彰丢到一旁的武梅儿身边，垂眸道：“梅娘，你还好吗？” “我很好，多谢贾阁老关心。” 武梅儿眼睛亦盯着场中，语气中满是漠然，“我们已经照着你的指示将他引到了这里，你现在可以遵守诺言放我们离开了？” “不急。” 贾三道背负双手，悠闲地望着因为双拳难敌四手被划伤的宋明彰，漫不经心道，“你放心，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好歹我们也有过几分情谊，我不会把事情做绝的。” 武梅儿闻言，上下打量他一眼，语气有些嘲讽道：“几分情谊？我们？” 她摇了摇头，继续道：“罢了，贾阁老，我武梅儿高攀不起！就只一点你且记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便是如今我们武家没落了，可只要我爹活着一天，有些事你就承担不起。” 譬如背信弃义，欺师灭祖！ 贾三道挑了挑眉毛：“小师姐何出此言？” 武梅儿听他改了称呼，轻哼一声道：“好了，多说无益，我说过，我只要严品的自由，到时候你只需依照约定放我们走便是。” “好。” 院中的斗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宋明彰武艺实在高强，虽然挂了彩，但一人面对数十高手却并未落了下风。 反倒越打越勇，越打越得心应手。 数十高手伤亡惨重，片刻间便倒下了不少。 贾三道在一旁瞧着，一双眼睛闪烁着明灭不定。 “宋显，她已经同我拜过天地行过周公之礼，我答应你，只要你愿意放弃，我可以既往不咎！” “你-做-梦！” 听到他说已经和柳晴拜过天地行过周公之礼，宋明彰的大脑有一瞬间一片空白。 虽然早料到，早料到……可是真的亲耳听到，他还是嫉妒的发疯！ 第1106章 癫狂 第1106章 癫狂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走神，他的身上便又多了几道伤痕。 “贾-三-道！” 宋明彰杀红了眼，不顾一切地朝着贾三道的方向冲了过来，“狗东西，我才要将你千刀万剐，以卸我心头之恨！啊，啊啊啊啊啊！！” 他疯了一般，长剑四扫，任凭周遭刀剑刺破身体，只不要命地要抓住贾三道杀了他。 “你也有今天啊？” 隔着密密麻麻的护卫，贾三道站在人群身后，笑得癫狂肆意，“原来你也有今天啊？原来你也会痛？你也会痛啊？” 状元县的小院中，他眼睁睁地看着宋显漠然走过。 他听到了房中母亲的惨叫声，看到了满院子畜生行凶，却只就那么轻飘飘的一眼，像是看垃圾一般，漠然离去。 “痛也没用！” 狂笑过后，贾三道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她如今是我的了，一日是我的，便一生是我的，我不会把她给——” “竖子猖狂！” 一道清朗的声音忽然从天而降，打断了贾三道的未尽之言。 而几乎就在这道声音落下的瞬间，一道矫健如猎豹的身影自房梁处跃下，径直跳到了贾三道的身边。 “都住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长剑横扫，银光闪烁，贾三道只觉的脖颈处一凉，下一刻，他的身侧便站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木九郎调整了下姿势，看向已经突破重围，站在了自己面前的宋明彰。 “四郎，你冷静些！” 宋明彰早就杀红了眼，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直接挥剑朝着木九郎身后的贾三道就砍了下去。 贾三道功夫不高，但反应还算灵敏，微微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眼下找弟妹才是当务之急，四郎！”木九郎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 而宋明彰在听到“弟妹”二字的瞬间，悚然回神，目光落在了木九郎的身上。 他的眼神实在太过骇人，乍然对上，连木九郎都不自觉深深地打了个寒噤。 “先找到弟妹，待找到弟妹，你要杀要剐，便是要掀翻这金陵的天，哥哥也陪你。” 宋明彰喉结耸动，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接着将目光落在贾三道的脸上。 暗夜下，火光中，他白发如霜，容颜似玉，可宋明彰却觉得这张脸活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几乎每时每刻都想将他大卸八块。 “说，他在哪儿？” 他想也不想，照着贾三道的胳膊就是一剑，“把她还给我！” 贾三道闷哼一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他笑着转过头看向木九郎道：“你最好让他明白一件事，他若再敢放肆伤我分毫，那他这辈子就别想再见到晴儿了。” 木九郎深吸一口气，接着道：“四郎，先等等！” “大人!” \"大人！\" 孟义孟良二人不知怎的，姗姗来迟，看到贾三道被人挟持还受了伤，兄弟二人俱都面露凶光，看向宋明彰的眼底盛满了杀意。 “先别动！”贾三道语气平静，仿佛在同人讨论今天天气怎么样，“去敲门，请夫人更衣，就说有客来。” “是！” 第1107章 相见不识 第1107章 相见不识 “吱呀”一声，仿佛命运的齿轮徐徐转动，房门开了。 木九郎裹挟着贾三道往里走去。 宋明彰一步一步踏上台阶，心里又是期待，又是想要发疯。 将近两个月了。 从早秋到晚秋，北地的大雁已经南归，草木也变得枯黄，没有人能明白他心底的痛。 活在幻象里痛，清醒的时候更是痛到麻木窒息，疯了一般想杀人！ “夫君！你终于回来……你是谁？快放开我夫君！” 这时，那道魂牵梦绕的声音忽然在房间内响起，宋明彰加快脚步冲了进去。 然而，等冲进去看到眼前这一幕，他目龇欲裂！ “你在做什么？” “你在做什么？”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只是一道是房中女子冲着木九郎，另一道却是宋明彰冲着那女子。 “坏人，你放开我夫君！” 女子一身鹅黄色衣裙，面庞白皙，眼眸清亮，俨然是那夜夜入梦之人，可是她此刻的表情，却深深地刺痛了宋明彰。 他听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你-叫-他-什-么？” 乍然响起的声音似乎吓到了女子，她本就胆小的性子愈发怯懦，单薄纤弱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抖，而后不顾贾三道身前横着的长剑，朝着他扑了上去：“夫君！” 木九郎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侧身让开剑锋。 贾三道抱了个满怀，怀中的躯体娇香馨软，他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得意的弧度：“别怕，夫君在呢。” “你放开她！” 宋明彰直接冲过去，长臂伸展，狠狠地拽住了女子一只手的手腕，“过来！” 她更害怕了，头埋在贾三道的怀中根本不敢抬起来，身体也克制不住地颤抖着，仿佛身后之人是什么洪水猛兽。 宋明彰心都在滴血。 “柳-晴！” 就这么讨厌我，连看我一眼都不愿？ 她方才分明看到了他。 可是——她却像是看到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就那么漠然从他身边经过，扑到了贾三道的怀中。 “你给我过来！”他加大手劲，用力地拽她，企图将她从贾三道怀中夺过来。 “疼——夫君救我！” 她这条胳膊前不久才受过伤，眼下被这样大力扯着，实在疼得厉害。 贾三道垂眸，就对上了她惶惶然一张泪眼。 “你弄疼她了！” 他温柔地拍拍她的后背安抚她，嘴里刻薄的话毫不犹豫地吐出了口，“你能带给她的，从来都是痛苦！她如今根本就不想认你，宋显，你睁大眼睛好好瞧瞧！她心心念念的夫君是我贾三道，而不是你！” 宋明彰如遭雷击！ 便在这一瞬间，贾三道抽手将怀中之人拉到了身后。 “柳晴，你说话！” 宋明彰不相信，他不信柳晴这么绝情，绝情到连认都不愿意认他。 “呵呵……”他凄然一笑，面上灰白一片，“你竟连认都不认我，我在你心目中到底算什么？” 然而—— 任凭他说了这许多话，藏在贾三道身后的人影却没有半点反应。 贾三道身材高大，将纤弱娇小的她牢牢护在身后，宋明彰眼底俨然一片血红。 “你-说-话！为什么不说话？” 长剑出鞘，银光铮然，他剑指贾三道，周身寒意外泄，“让开，把她还给我！” 第1108章 吐血 第1108章 吐血 “笑话！” 贾三道收起面上的漫不经心，冷冷地望着他道，“她是我的女人，凭什么给你？你是什么东西？” “夫君，我想，我想下去。” 身后传来一道浅浅的拉力，贾三道回眸，就对上了一张怯生生的泪眼，“带我下去，我不要见人，我不怕黑，再也不怕黑了……” 那个人好凶。 明明长得那么好看，可为什么看她的眼神像是要生吞了她？ 还有他看上好难过的样子。 他是在找他的娘子吗？ 想到这里，她不受控制地探出头，怯生生又满是好奇地朝着宋明彰的方向看了一眼。 眼底是全然的陌生与懵懂。 宋明彰只觉心痛如绞！ “你不是她！你一定不是她！” 她不会这么对我，便是冲上来杀我，给我几刀，也好过这样，把我当成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这么对——噗！” 鲜血毫无预兆吐了出来，瞬间染红了宋明彰的前襟，他浑身颤抖着抬起胳膊，指着被吓坏了的女子，“为，为什么？” 话音落下，他身体一软滑落在地，彻底昏死了过去。 “四郎！” “你！” 下一刻，木九郎和柳晴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木九郎一时惊怒交加，手中长剑不受控制地偏了偏，直接划破了贾三道脖子处的皮肤。 柳晴则是出于害怕惶然。 不知怎的，这个一来便对着她大喊大叫要抓她的人，看上去很可怜的样子。 “现在，立刻，马上，让人把真正的柳晴给爷爷送来！” 木九郎视线幽冷地扫过满脸无辜的女子，眼底的厌恶毫不掩饰，“他虽然昏过去了，但爷爷还在这里，要杀你和这贱人轻而易举，便是你贾府有天罗地网又如何？临死前有名满天下的贾阁老同爷爷作伴，也算值了！” 贾三道目光闪烁，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快点，爷爷我耐心有限！” 木九郎看着瘫倒在地上的宋明彰，又是心急又是担心。 四郎没事？ 原本因为那怪药，这些日子他的身体就不大好，好不容易鬼医出现替他解开，却说他活不长了。 这次还又吐了血…… 木九郎不敢再想下去，只盼自己能替他寻回柳晴。 “木公子是？” 贾三道开口了，他的目光顺着木九郎的视线落在了宋明彰身上，复又停在柳晴身上，直言道，“你们不信她便是那人？” “少废话！” 木九郎冷声道：“弟妹巾帼不让须眉，岂会是这般柔柔弱弱依附男人生存的庸脂俗粉？连四郎都说她不是，贾凤行，你要找替身也找个像样些的，如此货色，也只有你当作宝贝了！” 贾三道闻言，微微眯了眯眼睛，面色为难至极。 “她不是替身。” 好半晌，他表情似乎有些尴尬，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后，转身对着柳晴道，“宝贝，过来。” 柳晴看看地上躺着人事不知的宋明彰一眼，又望望满脸不耐的木九郎，想了想，乖乖从贾三道身后出来，抓着他的衣袖，仰着头委屈巴巴地望着他：“夫君，他是不是在说我坏话？我不想看到他，我想睡觉了。” “好。” 贾三道摸摸她的头，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第1109章 他好看我好看 第1109章 他好看我好看？ 孟义应声而入：“大人有何——” 话说到一半，他便看清了眼下屋子里的情形。 他登时面露寒霜，先是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看了一眼木九郎，接着走到宋明彰昏倒的地方，俯身，提着他的后领将他拽了起来，长剑横在同样脖子上：“放开我家大人！” “哼！” 木九郎冷哼一声，“若你伤他一根毫毛，我便百倍千倍奉还到你家大人身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大可试试！” 说话间他扭头看向贾三道，冷声道：“姓贾的，动作快点！” 贾三道眼中划过一丝慌乱：“行了，孟义，你放开他。” 孟义动作僵了僵，到底还是依言将手中之人丢下：“大人?” “把夫人送到下面去。” “是。” 孟义应了一声就来贾三道身边接人。 木九郎横眉冷对，眼睛死死地盯着孟义，唯恐他趁机抢人。 贾三道背对着他，却表现得有些漫不经心。 他先是不紧不慢给孟义使了个眼色，接着扭头对着紧紧抓着自己、满脸害怕的柳晴道：“宝贝，你先跟他回去，稍后我下去陪你好不好？” 柳晴泪水涟涟，不住地摇头：“夫君，夫君，我不要旁人带我去，你让他们走，让他们走，我怕……” “别怕。”贾三道眼底的宠溺几乎能溺毙这世间的一切。 掌控初见成效，效果比他预料的还要好。 失去记忆的柳晴，宛如一张白纸，由他在上面着墨落笔，又好似一块发面，任由他搓圆捏扁。 “夫君将坏人赶走，就去看你，乖~” 坏人？ 柳晴懵懂的脸上先是划过一丝不解。 接着，她一双黛眉不自觉蹙起，视线也不受控制地落在了不远处昏倒在地的宋明彰身上。 此刻他一张脸惨白的吓人，没有丝毫血色。 他胸前的衣物上血迹斑斑，嘴角还挂着一丝已经干涸的血迹。 他方才吐血了。 他脆弱的仿佛一盏琉璃，一触即碎。 长得这么好看，也是坏人吗？ 莫名的，她感到一丝心疼…… “宝贝，你在看什么？” 贾三道收起了脸上的漫不经心，语气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好看吗？” “好，好看。” 柳晴有些紧张的吞咽了下口水，视线却依旧落在宋明彰的身上。 这个人，她从前认识吗？看着竟有些熟悉…… 贾三道反手攥住了她的胳膊，用力收紧，眼睛牢牢地盯着她：“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自然是夫君了，夫君最好看了。” 柳晴头也不回，依旧望着地上那人，杏眸中隐隐浮现出一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担忧。 “咝~夫君我疼！” 胳膊上陡然传来的大力让她痛呼出身，脑袋也下意识地转了回去，“夫君，我疼！” 贾三道皮笑肉不笑地问她：“宝贝看着我说，是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柳晴眼底挂着泪珠，委屈道：“都说了夫君最好看！” “那宝贝是更喜欢我，还是他？”贾三道视线锁着她，语气咄咄逼人。 “他，他是谁呀夫君？” 柳晴又要扭过头去看那人。 只是下一刻，她的下巴处便是一痛。 原来，贾三道直接掐住了她的下巴，让她的头不能乱动。 “回答我！” 他眼眸低垂，视线居高临下，内里藏着骇人的风暴：“你喜欢他，还是我？” 第1110章 真真假假 第1110章 真真假假 柳晴被他的模样吓到，眼中的泪水倏然落下：“我，我……” 木九郎在一旁瞧着二人的互动，面露狐疑。 “乖，宝贝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贾三道循循善诱，掐着柳晴下巴的手指轻轻婆娑了下她的脸颊。 触手的肌肤滑若凝脂，他像是在把玩一件上好的瓷器。 “当，当然是夫君，我又，又不认识他。” 直接告诉她，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触怒夫君比较好。 贾三道的面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乖~跟义表哥先回去，为夫稍后就去陪你。” 这次她不敢再任性，有些怯懦地跟在孟义身后，一步一步走向通往地下室的方向。 木九郎望着他们渐渐下沉，最终消失在眼前的身影，面露犹疑之色：“她，她到底是——” “好了。” 贾三道转过身，目光落在宋明彰身上，有些自嘲道，“如你所见，我爱惨了她！可是她从始至终心里都只装着这个没用的废物！我便，只好，找来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她，属于我自己的她，不可以吗？” “你说，我哪里不如他？” 他伸出手，手执如雨点般指着宋明彰，继续道，“混来混去，混成如今这副鬼样子，连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你说他有什么资格同我比？他配吗？” 木九郎深吸一口气：“少废话！爷爷我不想听你在这儿自吹自擂，赶紧把弟妹交出来！” “急什么？” 贾三道瞥他一眼，淡淡地道，“放心，她于我有数次襄助之恩，我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只是——” 说到这里，他又问了一个听上去十分傻的问题。 “木公子，强扭的瓜真的不甜吗？” 木九郎阴沉着脸看向他：“四郎同弟妹两情相悦，便是偶有争吵那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姓贾的，做个人！弟妹她不喜欢你，还有你的事情，我也曾听说过些，你须明白，无论你遭遇了什么，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四郎从头到脚都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是啊，本就是我自己的事，确实同他无关！” 木九郎：“你当真这样想便最好了，好了，我的耐心有限，你快点将弟妹交出来，否则我不介意先取贾阁老一只手！” 贾三道闻言，眼中瞬间划过一道恐惧，像是真的害怕自己被砍掉一只手。 “啪，啪，啪！” 他不再多言，直接抚掌拍了三下。 片刻间，袁婆就带着一女子自门外进来。 木九郎瞪大了眼看着面前的女娘，接着，他视线不受控制地看向方才二人消失的方向。 他心里不合时宜地想：这天下竟有如此相似之人？若非，若非知道弟妹的出身，我都要怀疑她们是孪生姐妹了。 “四郎！” 却见那女娘一声轻唤，下一瞬，直接挣脱袁婆的手，朝着宋明彰的方向飞奔而来。 “四郎，你，你这是怎么了？” “贾凤行，你做了什么？你把他怎么了？” 她颤抖着双手，轻轻为宋明彰拂去嘴角的血迹，接着抬起头，红着眼满脸仇恨地望着贾三道，“你这个畜生！老天爷为什么不直接降下一道雷劈死你？！” 第1111章 不如杀了我！ 第1111章 不如杀了我！ 贾三道眼底划过一丝冷意：“晴儿，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你是什么好东西吗？贾凤行，我恨你！这辈子下辈子，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女子一边红着眼怒吼，一边费力地抓着宋明彰的胳膊，试图将他扶起来，“四郎，我们走，我们走，对不起，我不该任性离开你，往后，往后我们好好的，再也不吵架了好不好？” 迷迷糊糊间，宋明彰听到了熟悉的哭喊声，他拼了命地睁开眼…… 手腕处忽然一紧，力道越来越重，她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 下一刻，她的眼底划过一道惊喜：“四郎，你醒了？” 宋明彰睁开眼就对上一双熟悉的泪眼：“好，你说的，再也不吵架，日后好好的。” “疼！呆子，你轻些。” 女子又哭又笑，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宋明彰怔怔地望着她。 魂牵梦绕的身影正泪眼婆娑的望着他，这一切像是在梦中。 他是在做梦吗？ 还是那药毒根本还没解？ “四郎，四郎你怎么了？可是哪里觉得不适？” 女子见他只顾盯着自己发呆，不由有些着急，扭头对着贾三道吼道：“都是你，贾凤行！四郎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柳晴上穷碧落下黄泉，势要将你碎尸万段！” 是了。 宋明彰瞬间清醒了过来。 九哥陪他来贾府找小晴，他见到了小晴，可是她却不认自己，然后他吐血……所以小晴是看他昏死过去，终于又心疼他了？ “小晴，你肯认我了对吗？” 两行血泪自眼中流下，他抓着眼前之人的手，死死不肯放开，“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不如杀了我！” “咳咳咳咳咳！！！” 说话间，他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咳着咳着，又吐出两口血来，一张脸简直面无人色，只一只手仍旧死死抓着面前之人。 “四郎，四郎你不要吓我，你，你怎么了？” 她哭得不能自抑，边哭边不住地道歉，“我原谅你了，我以后再也不走了，我们现在就回云州，回云州……” “好。” 宋明彰虚弱的脸上露出一抹极轻极淡的笑容，“往后，你不喜欢的我都改，我都改，好不好？” 这次是真的改，这次是真的…… “嗯。” 女子瞬间泪如雨下。 她用力地点点头：“我信你，四郎，我信你！” 说着，她有些艰难地扶起面无人色的宋明彰，一步一步踉跄着朝着门外走去。 “站住！” 他们身后，袁婆的声音蓦然响起，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冷意，“柳娘子，你为了这姓宋的一次次伤我家小郎君的心，再有下次，我老婆子决计不会心软，望你好自为——” “闭嘴老虔婆！” 木九郎厉声打断她，“若非姓贾的一而再再而三耍手段使阴招，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现在立刻马上放我们离开，否则爷爷我今晚一定大开杀戒，血洗贾府！” “你——” 袁婆瞪着眼，半晌无言。 却见前方女子脚步微顿，视线自贾三道、袁婆和已经送完人从地下室出来的孟义身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了木九郎身上，淡声道：“九哥，走。” 第1112章 你在问谁 第1112章 你在问谁 贾府门前。 “小郎君，就这么轻易放他们走，他们会相信吗？” 袁婆一边小心翼翼地为贾三道处理胳膊和脖子上的伤口，一边忧心忡忡道，“还有那代晴，老奴总觉得她方才有些用力过猛了。” “无妨。” 贾三道神色淡淡地，“方才姓宋的受了不小的刺激，心神溃乱，且等他醒过来后，代晴并未出什么差错，至于那位木公子，呵呵……” 提到木九郎，贾三道冷笑一声不置可否，显然并没有将对方放在心上。 “小郎君切不可大意，那宋明彰阴险狡诈，且同柳——少夫人做过那么久的夫妻，这纸里包不住火，老奴担心啊。” “婆婆放心！晴儿如今已是我囊中之物，现在只等她诞下麟儿，我便再无他求，姓宋的想要抢走她，除非安王称帝南下，一统大魏！” 可这不啻于登天之难！ “否则我乃国朝阁臣，他不过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又拿什么同我争呢？” 说到这里，贾三道忽觉索然无味。 从前他一直将宋明彰视作情敌、对手，经常会有“既生瑜，何生亮”之感，可今日过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是绝对的胜利者，而宋明彰，早在不知不觉中，就被他甩得远远的了。 “罢了婆婆，夜深了，你去休息，我也去找晴儿了。” 同袁婆告别后，贾三道直接转身回了听竹轩的地下室。 地下室里点着长明灯，光线不亮，却足以照亮整间房。 贾三道进来的时候，柳晴已经睡着了，四周一片静谧。 他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就着昏暗的灯光盯着她的睡颜好一会儿，眼神渐渐变得痴狂。 柳晴睡得迷迷糊糊，忽觉唇上一痛，呼吸变得不畅。 下一瞬，她直接睁开了眼。 “夫，夫君，唔唔唔——” “醒了？” 贾三道松开嘴，白发垂落在她的身上，如玉的眼中满是笑容，“醒了我们就做点有意义的事儿！” 柳晴已经知道了什么是“有意义的事”，她直接羞红了脸，声若蚊蝇道：“夫君~” 贾三道轻扶着她的肚子，神情若有所思：“宝贝，我们在一起也有一个月了，明日让御医来一趟府里。” “做什么？”柳晴眼底划过一丝懵懂，“御医？” “御医便是会看病的人，之前为夫不是同宝贝说了吗？我们要生个孩子，他会从宝贝的肚子里出来，或许现在就已经在宝贝的肚子里了，明儿个让御医来瞧瞧，他能看出来。” 他左一个宝贝右一个宝贝，直说的柳晴头晕。 “夫君，你别说了！” “好，宝贝害羞了，那我就不说了，睡！” 他说着便从柳晴身上下去，规规矩矩的睡在了她的身旁。 柳晴虽然疑惑他突然间不动了，却更想知道另外一件事。 “夫，夫君？”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方才，方才那个人是谁呀？他为什么要抓我？” 贾三道原本闲适的心情瞬间变得阴霾。 他缓慢地转过头，目光寸寸成冰：“你-在-问-谁？” 柳晴被他骇人的目光吓了一跳。 好一会儿，她才吞咽着口水，战战兢兢地回道：“就，就方才那个长得好看……他还吐血了……” 第1113章 不喜欢同我一样的脸 第1113章 不喜欢同我一样的脸 贾三道竭力压制着心头窜起的暴戾，语气忽而变得如春风化雨般温柔：“宝贝喜欢他？” “没有，夫君，夫君~” 柳晴下意识地对了对手指，秀美的面容上浮现出几分局促，“我没有喜欢他，就看他可怜，若是，若是夫君不想回答，可以不用理会我。” 贾三道轻轻抬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撩到耳后，状似无奈道：“宝贝就是太善良了，你忘了，从前我同你说过，有个坏人一直想从我身边抢走你，他就是那个人！” 柳晴的声音颤了颤：“他，他就是吗？” “不错！” “哦。” 杏眸中微不可查闪过一丝惧意，柳晴咽了咽口水，草草结束了对话，“夫君我知道了，我们睡。” 说着，她就乖乖闭上了眼睛。 虽然那个人看上去很可怜的样子，可是他要抓走自己，她就一点都不同情他了。 坏人。 贾三道眼底蕴藏着骇人的风暴。 他静静地凝视着身侧之人乖巧的睡颜，好一会儿，才醒过神似的也闭上了眼睛。 听竹轩外。 武梅儿和严品足足等了一夜。 秋老虎秋老虎，深秋的太阳炙热的能将人烤焦。 过了午时，记挂着今日还要召御医前来为柳晴把脉的贾三道才悠悠然出了听竹轩。 后方竹声涛涛，清风徐徐。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面前汗如雨下的二人，声音有些漫不经心：“有事？” 武梅儿微微咬唇。 酷热之下长久的站立让她有些脱水，扶着肚子的身体摇摇欲坠：“贾凤行，你答应我此间事了便放我们二人离开。” “哦？” 贾三道挑眉，目光自她和一旁同自己像是照镜子一般的严品身上扫过，语气有些不置可否：“梅娘，你确定？” 武梅儿神情坚决：“我确定，贾五郎，你我早已缘尽，既然你不喜欢我，那便放我离开？我武梅儿在此立誓，日后绝不会纠缠你贾凤行，也不会将贾府之事说出去半句，若违此誓，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贾三道静静地听着她发毒誓。 直到她说完，他才不紧不慢地看向一旁的严品，声音淡淡地道：“梅娘，你应当了解我这个人，其实我更相信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但谁叫——” 说到这里，他叹息一声，表情似有无奈，“但谁叫你是我的小师姐呢？罢了，你想走便走，只是我当时答应你要照顾你一辈子，如此是我食言——” “我不用你照顾！” 武梅儿娇媚的面容上隐隐浮现出一抹讥诮，“只要你放我们走，只要你保证不会对我们的动手，我和他必定离你远远的！” “好。” 得了他的答复，武梅儿转身，踉跄了一下站稳，而后毅然决然拉起严品就走。 得快些离开这里。 贾五郎这个疯子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他的承诺，好歹要赶紧离开这里。 “等一下！”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二人才刚刚走了十几步，却又突然又听到了魔鬼的声音。 严品下意识地想停下，武梅儿却拉着他，片刻不敢停留。 “唉~” 贾三道叹息一声，“梅娘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跑什么？” 说话间，他的声音已经出现在了他们背后咫尺间。 武梅儿颤抖着身躯，勉力平静了下自己慌乱不已的心情，接着缓缓转过身，满脸倔强地盯着贾三道问：“还有什么事？” 贾三道轻飘飘瞥了她身旁的严品一眼，面无表情道：“我其实并不喜欢旁人同我用一张脸。” “你——” 武梅儿张嘴就要说话，却被严品一把拉住。 只见他干脆利落取出一把匕首，照着自己的脸就是十数刀。 片刻间，严品原本英俊无匹的面容便面目全非。 血流如注。 第1114章 好热 第1114章 好热 “恭喜贾阁老！贺喜贾阁老！夫人这是滑脉！” 须发皆白的老太医满面红光，出了内室，就对着正端坐在上首的朝中新贵跪了下去，“夫人胎相极好，但因是头胎，月份又浅，下官这便为夫人开个保胎的方子，夫人只需按时服用便是，另前三个月夫人须静养，还要忌房中事！” 贾三道呆坐无言。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猛地从座位上起身，面上喜形于色：“刘太医快快请起，辛苦刘太医了！” 说着，他转身看向一旁同样喜出望外的袁婆，朗声道：“婆婆，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苍天在上，阿弥陀佛！夫人您看到了吗？小郎君有孩子了，小郎君当爹了！” 袁婆亦是喜极而泣，一边念佛一边急匆匆往外扎去。 “少夫人有孕，府中统统有赏！“ 这一日，贾府上下言笑晏晏，张灯结彩，堪比除夕。 听竹轩房中。 住过笼子，又住过地下室的女主人终于得以住在了屋子里。 宽敞明亮的寝房，柔软舒适的大床，还有眼前正殷殷望着自己的俊美男子。 柳晴抚着肚子，有些不安地望着周遭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只觉茫然又无措。 “夫，夫君，这是怎么了？” 终于，她没忍住，小心翼翼地看向男人，“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夫君你看上去，好似同往日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贾三道眼角眉梢都流露着喜悦，闻言直接挨着她坐在了床边，一双手一会儿碰碰她的脸，一会碰碰她的胳膊，抑或者盯着她的肚子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笑。 “就，夫君很开心？” 柳晴大着胆子道，“我从未见过夫君如此展颜。” “宝贝聪慧！” 贾三道没忍住，直接搂住她，捧着她的脸颊细细亲吻了起来。 眼睛、鼻子、额头、耳际…… 他一处都不肯放过。 从得知柳晴真的怀上他的孩子后，他就激动得坐立难安，他可是知道的，从前柳晴跟着姓宋的两年多都没有孩子，可才跟了自己多久就怀上了！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她合该是自己的女人！ “我们有孩子了宝贝，十月怀胎后，你就会为我诞下麟儿，宝贝，我要当爹了，你要当娘亲了！” 他搂着柳晴，那双惯常阴戾莫测的眼眸中，露出了许久未曾出现的憧憬和期待。 “宝贝，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你喜欢什么名字？我们要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 “罢了，罢了，取名这样的大事，合该集思广益，这样，小名由你来定，大名，大名我便发一道征名帖，让天下所有人都来为我孩儿取名！” 柳晴被他亲的七荤八素，好一会儿才挣脱出来，脸红耳赤道：“夫君，我，我这里有点热。” “哪里热？可是我抱得太紧了？对不起宝贝，我这就——” “松开”两个字还未曾说出口，贾三道的目光就落在了她手掌心那一株突然光芒四射的小树苗上。 “这，这是？”他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她的手掌，“你是说，这个东西让你觉得热？” 柳晴懵懂的点点头：“夫，夫君，脑子有个东西好像在唤我，让我进去，进去，我，不行，我要进去——” “等等！” 贾三道搂着她的力道陡然加大，“宝贝，你尝试着，带我一起！” 第1115章 灵桃 第1115章 灵桃 贾三道话音刚落，就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他便瞪大了眼，贪婪地望着周遭的一切。 “这，这里是，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他仍旧维持着紧搂着柳晴的姿势。 眼前这一幕实在太过令人震撼！ 偌大的空间以中间那一株桃树为界。 左边草木繁盛、郁郁葱葱，右面则是粮仓满货、琳琅满目。 “夫，夫君，好香啊，你看，那是桃子吗？“ 怀中之人忽然不自在地动了动，接着指着桃树枝上那两枚金灿灿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桃子道，“夫君，我想吃桃子了。” 贾三道收回落在两边的视线，这才注意到，中央分界处那株硕大的桃树枝上，竟真的挂了两颗金光灿灿的桃子。 他面露惊讶：“这，这桃子可是原先就有的？” “没有！”身旁之人毫不犹豫地回道。 贾三道慌忙转过头，目光死死地盯着她：“你想起什么了？” 柳晴眨眨眼，仍旧满脸懵懂：“夫君你在说什么呀？” 贾三道心底隐隐浮现出一抹不安。 他又尝试着问了柳晴几个问题，见她反应如常，这才放下心来，指着那桃子道：“宝贝想吃桃子？” 柳晴点点头：“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而且她有种预感，方才她手掌发热，便是因为这两颗桃子，它们像是在呼唤她一般。 “那宝贝等着，为夫这便为你摘来！” 柳晴点点头，眼巴巴地望着他朝着桃树那边走去。 他们落下的地方离桃树并不远。 不一会儿的功夫，贾三道便站在了桃树下，一抬头就能看到那两颗令人垂涎欲滴的灵桃。 是的，它们在贾三道的眼中就是天材地宝。 柳晴这处神秘的宝地，本就是一件神鬼难测的异宝，那长在这异宝里的东西，自然也非同凡响。 正好桃子有两颗，晴儿一颗他一颗…… 贾三道心里想着事，手上的动作也不停。 桃枝虽然不高，但他还得跳起来才能够得着，于是他直接脚尖点地弹跳起身。 “轰隆隆！！！” 然而—— 就在他的手指够到其中一颗桃子的瞬间，空间内忽然一阵地动山摇。 贾三道摘下桃子落到地上站定，一回头，他便看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只见这处宝地像是突然间活过来了一般，雾蒙蒙的边界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桃树周遭收缩了起来。 大半灵田被毁，储物架也直接消失了一半，漏出来的粮食散了满满一地。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柳晴的惊呼声。 顾不上摘另外一颗桃子，贾三道飞奔着朝着柳晴的方向跑了过去。 “晴儿，你尝试一下，我们一起出去！” 因为太过慌乱，他直接用了从前的称呼。 小腹处隐隐传来痛意，柳晴虚弱地靠在他的怀中，轻轻点头。 下一刻，二人便重新回到了房间内。 “你怎么样？肚子不舒服吗？” 两人一落地，贾三道便满脸担心地望着大汗淋漓的柳晴。 柳晴鼻尖冒汗，小腹处一下一下抽搐，仿佛下一刻有什么东西就要流出来。 “桃，桃子！” 直觉告诉她，现在服下这颗桃子，她腹中的孩儿便能保住。 贾三道这才想起桃子，然而一扭头就看到手里的桃子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了下来…… 他吓了一跳，连忙将桃子递到柳晴嘴边：“晴儿，快吃！” 顾不上矜持，柳晴接过桃子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果然，大半个桃子服下，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小腹处也恢复了平静。 察觉自己已然无事，她想也不想，直接将剩下的小半颗桃子塞到了贾三道的嘴里。 “夫君也吃！” 注： 说明一下，本文不修仙，不修仙，不修仙！ 女主这空间本身存在感就比较弱了，这里稍微给点金手指，到此为止了。 第1116章 你感觉如何了 第1116章 你感觉如何了 入口的灵桃香脆可口，贾三道担心桃子萎缩失去效用，囫囵吞枣便吞了下去。 “宝贝，你感觉如何了？” 吃完桃子后，他的注意力便又放在了柳晴身上。 “夫，夫君你——” 柳晴却指着他，蓦然睁大了眼，满脸得不敢置信，“你快看！” 贾三道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肩头。 下一刻，他瞳孔剧烈收缩。 “果然是天材地宝！” 却原来，之前他因丧母剧痛变白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夫君，你头发变黑了！” 柳晴呆呆地望着他，脑海中有什么画面一闪而逝。 贾三道目光死死地盯着她，不知怎的，他的心底莫名划过一丝不安。 “宝贝，你感觉如何了？” 方才的问题，他又问了一遍。 柳晴抚着小腹，秀美的面容上满是柔光：“夫君，我很好，肚子也不疼了，感觉身体似乎也变轻了。就是，身上黏黏糊糊的，想沐浴！” “那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这灵桃功效属实逆天，他吃了小半个便仿佛脱胎换骨，而柳晴……她的记忆会不会因此而恢复？ 他有些害怕那一天的到来。 不，他宁愿永远都没有那一天。 失去记忆的柳晴，就是他的掌中雀笼中鸟儿，是他的心肝小宝贝，他想拥有她，一辈子就这样挺好。 “没有，夫君，我什么都没想起来！” 柳晴有些奇怪地望着他，“夫君，你不希望我恢复记忆吗？” 若然他为何从方才起就一直心事重重。 贾三道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抬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颊，笑着道：“宝贝这般无忧无虑就挺好的，人一旦多了些无用的过往，就容易想东想西，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譬如她一旦恢复记忆，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置他于死地。 他知道，柳晴恨他！ “可是，那是我的记忆，我，夫君，我是说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能恢复记忆，我想知道从前和夫君是如何结识？如何相处？如何——” “好了。” 贾三道抬手捂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折腾了这一出你也累了，宝贝，我们去床上休息会儿。” 柳晴眨眨眼，十分乖巧地点点头：“好。” 只是等上了床，她忽然又想起了似的，凑到贾三道身前，满脸得意，却又神秘兮兮道：“夫君，你看到了，我有好多粮食，里面地里还在长，还有药材，好多好多。” 贾三道心中微微一动。 片刻间，他伸手将她揽到怀中，温声道：“是，宝贝确实有个好宝贝，不过此事不可以同外人说知道吗？” “不说，就只告诉夫君！” “那宝贝能看到眼下里面的情况是什么样的吗？” 方才出来前，里面地动山摇，实在骇人。 柳晴老实回道：“里面变好了，只是比方才我们进去时小了一半。” 说到这里，她的面上划过一抹心疼：“夫君，好可惜，粮食和药材，还有好多好东西，都少了，都怪桃子！” “另外一颗桃子还在吗？” 柳晴点点头：“在，夫君要吃吗？” 贾三道失笑地摇头：“暂时先不吃，否则宝贝的这处宝地就要消失了。” 他已经看出来，桃树上结的那两颗灵桃，便是柳晴这宝地的精华，一旦桃子消失，照先前的动静来看，她这宝贝，也会彻底消失。 而眼下还不到时候…… 第1117章 书房议事（过渡） 第1117章 书房议事（过渡） 柳晴闻言亦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觉得也是！这桃子既然这般有用，便留着，留到最紧要的时候用。” 贾三道闻言失笑道：“那宝贝觉得什么时候是最紧要的时候？” “比如人命关天的时候呀！” 柳晴笑眯眯地望着他道，“人命大过天，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 贾三道隐隐有些动容，情不自禁将她搂得更紧了。 她虽然失去了记忆，然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却从来都没变过。 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便是选择爱上她，而不是恨她！ “好，那便依宝贝所言，留到最紧要的时候用，睡。” “嗯。” 夫君的怀抱结实又温暖，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片刻间，贾三道就察觉到怀中之人的呼吸变得平稳。 他温柔地将她放到枕头上，为她掖好被子，然后轻手轻脚下了床，出了房间。 刚一出门，就见孟良脚步匆匆而来，拱手同他道：“大人，荀先生在书房等你，说是有要事相——大人，你的头发？” 孟良满脸惊讶。 贾三道面露笑容：“头发变黑了，走，去书房看看他们有什么事？” “是。“ 近来同西魏的战事陷入胶着，贾三道估摸着，荀瑁找他是要说这件事。 等他到了书房，果然，荀瑁并府里的其他门客都到了。 众门客见到他的瞬间，视线齐齐一凝，还是荀瑁率先反应过来，上前见礼道：“参见大人！” 贾三道摆摆手，温声解释道：“诸君不必惊讶，我因一番奇遇华发转乌，日后便不再是人群中的异类了。”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此乃吉兆，大大的吉兆！” 门客中的一人上前拍马屁道，“听闻夫人有孕，府中即将迎来小主子，又有西魏将领弃暗投明，降我大魏……大人有如此奇遇，实乃大大的喜事！” 荀瑁也在一旁补充道：“大人从来都不是异类。” 贾三道摆摆手，走到书案后的主位上坐下，沉声道：“好了诸位先生，此事暂且不表，且说说今日荀先生带大家来见我的目的？” 众门客闻言，目光齐刷刷看向荀瑁，等他带头。 荀瑁不负众望，慨然道：“大人，我等今日前来，一来是想同大人说说如今同西魏的战事，再就是，北疆那边——” 说到这里，他略顿了顿才捋着胡须继续道，“大人，云州有安王，东北接鞑金，往北便是北疆边陲，他身负鞑金血脉，娶的王妃又是镇守北疆的忠勇候何氏女，不得不防啊！” 贾三道微微颔首道：“此事我已上奏过皇上，只是，只是那惠妃如今尚在金陵，安王母子情深，皇上以为他暂时不会妄动！何况忠勇候何家的嫡女，如今可是轩王妃，皇上也有意将玉容公主下嫁忠勇候世子。” 荀瑁闻言，眼中精光毕露：“大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荀某以为，安王如今稳坐泰山并不妥当，大人当知‘此消彼长’的道理，如今我们和西魏争斗不止，而远在云州的安王，拥有最肥沃的草场和战马，却坐山观虎斗，来日……”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贾三道却听明白了，若有所思。 其余门客中的一人又道：“而且大人，别忘了那安王身边还有位新科状元，宋显如今可是云州的知府，云州一州事务尽在他手，传闻他又同安王十分投契，若二人勾结，大人须早做准备呀！” 第1118章 入局（过渡） 第1118章 入局（过渡） “所以先生的意思是？” 贾三道看向荀瑁，目中已隐隐有了决断。 “大人才智无双，想必已经想到了破局之法，不，应当说是邀云州安王入局之法。” “惠妃……” 贾三道长叹一声，面露可惜，“先帝大行，惠妃娘娘哀思过度，于先皇寝陵前病逝。” “大人英明！”房中门客立时哗啦啦跪了一地。 “本官即刻便进宫面圣，诸君请回。” “是。” 十二月，正值隆冬。 云州州府燕京城已被大雪覆盖，天地间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燕京城滴水成冰，主街之上的行人较往日少了足足有七成。 惠妃薨逝的消息便在这时传到了安王府中。 安王府书房内，乍闻噩耗的安王怒不可遏、大发雷霆：“李-承-芒！竖子尔敢？！” 母妃身体一向康健，临行前还说今年除夕要来云州陪自己一起过…… “王爷节哀！” 府中属官门客跪了一地，早有亲卫将领徐锦华上前请命：“王爷，请让属下带兵杀入金陵，诛邪逆，清君侧，为娘娘昭雪！” 安王英俊的面容上满是哀伤：“杀母大仇，本王自是同李承芒不共戴天！只是本王如今只有五千府卫，如何抵得过东魏三十万大军？” 他话音刚落，忽有一人上前进言，说出一番让在场众人都有些惊疑不定的话语。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久病初愈的宋明彰。 “王爷，臣愿赴鞑金借兵，王爷莫非忘了，娘娘除了是王爷的母亲，还是鞑金天可汗纳兰焯之爱女？” “不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鞑金狼子野心，觊觎我大魏领土多年，宋大人提议此举，无异于引虎驱狼，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届时宋大人打算如何自处？” “臣附议，宋大人此举属实不妥，若借兵也该向北疆忠勇候借，王妃娘娘出自忠勇候府，忠勇候府满门忠烈，值此之时，若得北疆军襄助，王爷必然如虎添翼，何愁大仇难保、勤王不成？”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有人起了头，一时间，在场之人有大半跳出来反对。 安王的视线落在苍白阴郁的宋明彰身上，好半晌，才开口道：“阿显继续说说，若不能说服诸位，这鞑金之行，怕是不可取啊。” 宋明彰低着头，没有丝毫血色的薄唇紧抿着，停了片刻，才面无表情地道：“如今王爷同东魏皇上相比，对方有三十万大军，抛去对战西魏的二十万大军，尚有十万大军在一旁虎视眈眈，而我们王爷只有五千藩王府兵，王妃娘娘是忠勇候何氏女，然东魏皇帝的忠实拥护者轩王，他的正妃也是何氏女，且是嫡出，在局势如此明朗的情况下，诸君且说说，忠勇候府会不会借兵与我们？” 众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 有人不服气道：“虽如此，然宋大人向鞑金借兵，岂非与虎谋皮？” 宋明彰沉声道：“先生此言差矣，且不说鞑金同我们王爷是血脉至亲，先娘娘又是天可汗最疼爱的女儿这层血缘关系，毕竟血缘关系并不可靠，我们且来分析下鞑金多年来蠢蠢欲动想要南下的目的，他们——” 他的话还未曾说完，忽然有人开口打断道：“宋大人莫不是想要替鞑金开脱？说说，你收了鞑金多少好处？” 第1119章 说服 第1119章 说服 宋明彰霍然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那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却还是不怕死的打算开口。 “好了！” 这时安王皱了皱眉头，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转而望向宋明彰道：“阿显你继续说。” 宋明彰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诸君应当知道，鞑金以放牧为生，进犯我朝的时节几乎都在冬日，冬日草木枯黄，天寒地冻又粮食短缺，许多牧民活不下去，他们为了生存，就会南下劫掠我们，没有粮食过冬，这便是他们南下进犯我们最根本的原因！” “这个道理我等都明白，宋大人的意思，难道是要我们不等鞑金前来劫掠，就主动奉上粮食保边陲安定？这同割地赔款卖国求荣有何区别？” 宋明彰摇摇头道：“并非是这个意思，本官之所以说这番话，是想说，若是我们能在不损害本国利益的前提下，助鞑金平安度过冬日，鞑金未必就是虎狼！” “宋大人说得轻巧，若有这般容易，那困扰边境多年的问题，岂非早就解决了？” 也有人阴阳怪气道：“陈大人不可如此说，宋大人既已提出此事，想来一定有解决之道。” “鞑金蛮夷，都是些未开化之人，你此言，属实太过想当然了！” “……” 众人七嘴八舌说了一会儿，安王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那几位一直同宋明彰唱反调，贬损鞑金血统的人，心底暗暗生怒。 这些人莫不是忘了？他的身上，可还留着一般鞑金的血！ 他生平最恨旁人轻视他的血统。 因为血统，他和母妃从小受尽屈辱，从一出生便被排除在大位之外…… “我们可以承诺鞑金可汗开放边陲互市，准许鞑金人用皮毛和牲畜换我们的粮食！” 众人愣了一瞬。 倒是没想到他还真有办法，只是“互市”，这可是大魏建国以来就没有的东西，尤其是同边陲蛮夷之国的互市。 “管用吗？” 有人心底微微一动，“宋大人，你确定开房‘互市’，鞑金人能换到粮食吃饱饭，就不侵犯我们了？” 宋明彰摇摇头：“不能。时移世易，人心多变，我只是觉得当下这位天可汗，可能会对此感兴趣，我们便以此为筹码……届时等我们借兵南下、剑指金陵之时，再转向北疆军示好，那时我们王爷同东魏皇帝的情形已经调转，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相信忠勇候府一定会希望府上出一位皇后娘娘，而一旦北疆军派兵增援我们，鞑金必然投鼠忌器，如此两方便可互为牵制，王爷何愁大业不成？” “好！” 他的话刚说完，安王便抚掌称赞，“阿显，本王有你，如汉王得子房也！” “宋大人所言甚是！”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得此良臣，王爷剑指金陵指日可待！” “……” 房中风向转得很快。 部分人是真心被宋明彰的计谋折服，还有部分人则是因为安王的态度。 总之，宋明彰背上借兵的事情在安王的赞许声中定了下来。 大事既定，房内众人瞬间散了大半。 宋明彰等到人走的差不多了，也欲离开，却被安王叫住了。 “阿显，你等一下，本王还有话同你说。” 第1120章 礼物 第1120章 礼物 宋明彰依言留下，苍白阴郁的面容上并没有半分被安王另眼相待的得色。 “阿显，你看上去很不好，你府上的事我也听说了些，不是说你夫人已经找到了吗？” 安王此言并非危言耸听。 宋明彰生得高大，从前虽然也瘦，但包括安王在内，他身边的几位知交还是知道他的身体状况的。 他是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典型的衣架子倒三角身材。 演武场上，安王也曾同他赤膊交过手，对方武艺高强，便是放在江湖中，也是一顶一的高手，连木九郎都对他的武艺赞誉有加。 可是现在—— 安王瞧着他挂在身上，空荡荡明显不合身的官服，语气难掩担忧：“方才多亏了你说服这群家伙，只是，只是你身体不好，去鞑金借兵一事，本不必亲自前去，本王再另外派人去便是。” 说着，他转过头对着一旁的亲卫点点头。 宋明彰低着头，嗓音有些沙哑：“还是臣亲自去，别人去了，臣不放心，王爷好不容易有如今的局面，若是没借到兵，我们便只能蜗居在这数州之内了。” “阿显，你是懂本王的，可是本王万万没想到，李承芒竟然如此卑鄙，用母妃来逼我入局！” 安王声音哽咽，“若不能为母妃报仇，本王枉为人子！本王悔呀，若是当初坚持将母妃带上，又岂会有今日？本王要起事南下，用什么借口不成？可怜我的母妃，她日盼夜盼能离开那座冷冰冰的皇宫……”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可宋明彰却很是理解他的心情。 因为他也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 他无声地陪在安王的身边，静静听着他的倾诉。 直到被派去取东西的亲卫去而复返，才打断了这一室的沉默。 “王爷！” 安王垂眸，静静平复了下翻腾不已的心情，再抬起头来时，面色已经恢复平静：“呈上来。” “是。” 亲卫手中捧着一个长匣，珍而重之举起，呈到了安王和宋明彰的面前。 安王当着宋明彰的面打开了它。 下一刻，一股混合了鞣制香料的皮革味道便窜入了宋明彰的鼻中。 紧跟着，柔软蓬松的白色皮毛映入他的眼帘。 耳旁传来安王有些怀念的声音：“这是我母妃及笄那年，外祖送给她的及笄礼。” 一张白狼皮。 “母妃说这是狼王的皮毛，你看着成色，还有鞣制的手法，这么多年过去，它一直被保存的很好，就藩前，母亲亲手将它交给了我。” 说到这里，安王略顿了顿才继续道：“阿显，这张白狼皮母妃一直都没舍得用，此番去鞑金，你便带着它，将它送到外祖面前，告诉他，他的小女儿想她了。” “臣定不辱使命！” 宋明彰伸手接过长匣，面上神色郑重万分，“王爷，臣知道你担心臣的身体，不过王爷放心，臣并无大碍，此番东魏邀我们入局，我们正好趁势南下，而臣之所以这般积极，亦有私心。” 只是可惜惠妃一个弱女子，沦为了男人们争取夺利的牺牲品。 第1121章 夜莺 第1121章 夜莺 “私心？你说你有私心？” 安王俊朗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惊讶。 宋明彰点点头，声音平静地道：“臣想去金陵杀一人。”再夺回一人。 后面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可是那位从前的驸马爷，如今东魏的贾阁老？” 安王对他和贾三道的恩怨倒是有所耳闻。 “不错！” 提起贾三道，宋明彰的眉宇上瞬间萦绕了一股浓得几乎化不开阴戾之气。 他很早很早就想杀了贾三道。 他现在真的好后悔，当初明明已经同九哥合谋除掉那狗东西，后来却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琐事搁置了。 他悔呀！ “这，可是与你夫人有关？” 安王虽然同宋明彰投契，但到底君臣有别，对宋明彰的私事儿并不似王威和木九郎二人知道多！ 宋明彰抬起头淡淡地看他一眼，轻声回道：“夺妻之恨，臣与他不共戴天！” 安王倒吸一口凉气。 他震惊万分地望着宋明彰，好一会儿才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道：“去阿显，有什么本王能做的就让人送信来！此番借兵，本王等着你的好消息。” “臣告退。” 离开安王府后，宋明彰并未在外逗留。 将长匣交给随行而来的秦立保管，他就直接跨上马，朝着家中的方向奔驰而去。 “等等，郎——大人等等俺呀！大人来时穿得单薄，夫人特意嘱咐俺将这件大氅给大人……” 秦立匆匆追在他的身后，眨眼的功夫，就见他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 “吁~” 宋明彰回到家中，早有马夫上前牵马，罗林得知他回来了，颠颠儿跑过来接他。 “大人回来了！” “嗯。” 宋明彰淡淡应了一声，就问他，“夫人呢？” “夫人在内院，一直没唤外院的伺候，小的尚不清——” 罗林的话还未曾说完，宋明彰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内院。 宋明彰才走到院门前，就听到里面隐隐传出的笑声。 她的笑声格外明显，仿佛夏日里在树林中唱歌的夜莺，熟悉的令他心颤。 这至少是他心目中的夜莺。 只是，静静听了会儿后，宋明彰的目光却不自觉凝了凝，原本饱含期待的眼，逐渐黯淡了下来。 这不是他的夜莺！ 院门处传来动静。 里面传来一道沉静的女声：“春儿，去瞧瞧是不是郎君回来了？罢了，还是我亲自——” 说话间，女子便推门出来，迎面正对上了宋明彰苍白瘦削的面容。 “四郎！” 代晴满脸喜悦地望着他，“你回来了，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衙门那边的事忙完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殷勤上前，主动为他褪下外袍，顺手还掸了掸他衣服上的落雪。 动作熟稔到仿佛这样的事情她曾做过千百次。 宋明彰却怔怔地望着她。 他盯着她的脸，近乎痴了，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郎君，大娘子该害羞了！” 一旁的淡春有些看不下去，笑着打圆场道，“大娘子，郎君今日较往日回来的早了些，奴婢可要去灶房说一声，现在就摆膳？” “去。” 代晴应了一声上前，就要缠住宋明彰的臂弯。 第1122章 送你们一家三口团聚 第1122章 送你们一家三口团聚 竹林小院名曰听竹轩，风声阵阵，竹海涛涛，当真恰如其名。 孟义带着人跟着鬼医离开后，贾三道锁好笼子，领着袁婆出了屋子。 不想二人迎面碰上了带着一帮丫鬟婆子气势汹汹而来的武梅儿。 武梅儿满头珠翠，一身华服，一只手搭着心腹丫鬟如烟，一手轻轻护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满脸郁怒。 见到贾三道和袁婆，她先是一愣，接着停下脚步，视线越过二人看向他们身后紧紧闭合的房门。 “五郎，这屋里藏着什么人？” 贾三道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梅娘，你怀着身孕，不易动怒，有什么话我们回去说！” 袁婆也在一旁劝道：“武夫人，你现下怀着小郎君，当以身体为重，若是动了胎气，那才是得不偿失嘞！” 说到这里，她略顿了顿，才继续道，“何况小郎君待夫人如何？想必众人都看在眼里！从前有那位在，小郎君碍着尊卑礼法，是去那边多了些，但除了那位外，夫人当知道，这诺大的宅子里除了夫人，小郎君可再无旁的女娘！如今夫人怀着身子，公主府眼下的情形想必你们也都知道，小郎君血气方刚，便是收个房，老奴自认为也是应当的！” “不是收房。” 袁婆的话刚刚说完，贾三道便面不改色地接口道，“我已于日前呈奏皇上同华容长公主和离，里面那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说着他看向武梅儿道：“梅娘，你是偏房，日后须得以她为尊。” “贾五郎，你怎么敢？！” 武梅儿身形摇摇欲坠，她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男人，“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吗？你打算怎么同我爹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了什么，我们武家身后是千千万万的读书人，你怎么敢这么对他的女儿？” 及至如今，武梅儿便是再傻，也明白当初贾三道娶她的缘由了。 他是为了武家啊，为了武家的名声，为了她爹武清衡。 若然堂堂贾探花，又怎么会娶一个被人玷污的不洁之人？ 她好傻，她真是天字一号大傻瓜，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武梅儿更傻的人了! “贾凤行，你这个薄情寡义之辈，我还怀着你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贾三道背负双手，目光自她隆起的小腹上看了一眼，眼睛闪了闪。 “好了梅娘，你知道的，我能纳你，予你尊荣，让你过上富贵锦绣的日子，已是仁至义尽了。何况——” 他说到这里，略顿了顿才继续道，“何况梅娘啊，新朝初立，从地方州县到六阁之中，已是焕然一新，老师他到底年纪大了，身为人女，想来你也不想他这么大的年纪要担心你？” “你-威-胁-我？” 武梅儿脸色隐隐发白，捂着肚子痛苦地朝后退了两步，“贾凤行，你这是翅膀硬了，要卸磨杀驴吗？” “你怎么这么说？” 贾三道皱了皱眉头，抬脚走到她的身边，微微俯身，唇贴着她的耳际，轻声道，“梅娘，你误会我了，老师待我恩同再造，没有他便没有我贾三道的今日！可是老师是老师，你是你，我对你已是仁至义尽，你且安心养胎，待生产之后，我便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日后你自过你的小日子，我们两不相欠！” 武梅儿如遭雷击！ 第1123章 生男还是生女 第1123章 生男还是生女？ “你，你是什么意思？这，这孩子他，他不是你的……” 后面的话，她说低若蚊蝇，除了在她身边的贾三道外，没有一个人听清楚。 “不错。” 贾三道直起身，背负双手，目光望向远方的天际，“所以，梅娘你别闹了。” 他的孩子，只有柳晴有资格生。 至于武梅儿，从头至尾，她都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他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好，好，你好——” 小腹处陡然传来阵阵刺痛，武梅儿捂着肚子，神情痛苦地望着面前的男人，像是从未认识过他一般。 “带武夫人下去，请府医前来为她诊治。” 贾三道面容平静地望着她，仿佛眼前之人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很快，武梅儿随侍之人便抬着她离开了院中。 袁婆望着气势汹汹而来却又悻悻而去的队伍，语气不无担忧道：“小郎君方才是将真相告诉了她吗？她会不会告诉武先生，继而影响到小郎君？” 自从替身出来后，贾三道便再没有碰过武梅儿。 闻言，他转了转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我方才说的不是假话，老师老了，朝中推陈出新，该有新的清流派代表了，婆婆不必担心，我自有定论！” 袁婆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紧跟着，她又提起另一件担忧的事情：“此事小郎君心里有数便是，只是宋显那边，老奴听闻那潘小子为了沈家的老管家，已经将柳——夫人的落脚之处说出来了。” “那又如何？” 贾三道笑了笑，“他肯定要来的呀，北方的凶狼，方才先生说的是他！他也配叫狼？顶多算是一条落败的死狗！” 袁婆跟着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呢？” “不过他对晴儿的心倒是有那么几分真，我猜他此番一定会亲自前来，届时——” 说到这里，他微微勾唇，面上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来：“刘桃花将代晴教得极好，眼下晴儿反倒如一张白纸，如此，倒要我们来演一场戏了，说起来我真真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婆婆你说他能认得出来吗？” 袁婆有些担忧：‘小郎君，不如我们不要冒险，直接上代晴——” “不不不！” 贾三道摇头拒绝道：“我就是要让他亲自将晴儿推开，待将来他发现事情的真相，那才有趣嘞，放心婆婆，我们的计划万无一失，倒是眼下有另外一件事迫在眉睫。” “小郎君是说的是？” 贾三道缓缓转过身，目光缱绻地望着紧紧闭合的房门，柔声道：“当然是和夫人生个孩子啊，我们生的孩子，九泉之下娘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十分欢喜，她从前就最喜欢晴儿，只是婆婆你说，是先生个男孩还是女孩好？” \"男孩啊！\" 袁婆理所当然道，“小郎君将及弱冠，迄今膝下无子，若是能有个哥儿，小郎君也算后继有人了。” 见贾三道面露思索，袁婆却又继续道：“不过若生个小娘子，那也是极好的！先开花后结果，小郎君和柳，夫人这般容貌，老奴都迫不及待想知道，将来你二位生的小娘子，是何等的风华绝代了？” 第1124章 伸冤 第1124章 伸冤 常州府。 柳晴旧宅。 “大人啊！青天大老爷！你可要为我小妇人作主啊！我们可是良民，可怜我那苦命的侄儿，是我老李家三代单传啊，就这么被那天杀的畜生斩了！” 卖豆腐的李大娘领着兄嫂和家人，跪伏在堂前，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求告上首之人。 上首之人一袭玄色衣袍，身高腿长，面如冠玉，是难得一见的俊美男子。 只周身萦绕着一股浓浓的阴戾气息，让人瞧着就觉得胆战心惊。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千里迢迢从云州赶回来的宋明彰。 “大老爷，青天大老爷！还有我家二郎，那天杀的狗官，草菅人命，简直目无王法，求大人为草民作主啊！” 曹大郎双目赤红，领着妻子苗氏不住地朝着上首之人叩头求情。 几日前他外出归家，一进门就见满院子缟素，打听之下，才知道弟弟曹二郎被人在茶馆杀了。 一同出事的还有李家李璧。 细问之下，才知道当日弟弟和李璧同新搬来的小寡妇一起去茶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小寡妇失踪了，弟弟和李璧惨死在茶馆中，身首分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这么死在了茶馆之中。 行凶之人甚至连遮掩都不遮掩一下，其行止简直令人发指！ “尔等可知那为首之人是谁？” 堂上，宋明彰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绪中，久久为曾言语。 随行而来的木九郎看不下去，开口打破了沉默。 李大娘抹了把眼泪，急急道：“听说那贼人是从近金陵来的，有当日茶馆的堂客言，那为首之人长相极其俊美！” 她说着飞快抬起头看了一眼宋明彰，复又低下头，悲从中来：“都是我的错啊，若非我贪恋新来柳娘子的容貌家产，我家阿澜又岂会死于非命？” 李璧小名阿澜。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一旁李璧的亲娘听她这么说，更是控制不住冲上前，照着她的脸就挠了起来：“李二兰，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命来！” 一时间，堂上瞬间乱作一团。 “肃静！” 木九郎一声厉喝，堂上哭闹的众人瞬间偃旗息鼓，一直神魂不属的宋明彰也被惊醒了过来。 “事已至此，你们要闹便回自家去，这里不是你们乱来的地方。” 李璧的娘闻言瞬间慌了：“青天大老爷恕罪，小妇人不识礼数冲撞了大人，只是，只是我儿他冤呐~” “你说，带走她的人相貌出众，是从金陵来的？” 这时，宋明彰开口了。 他惨白的脸颊上泛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看向众人的目光里隐隐浮现出猩红之色。 “是，是的！” 李大娘咽了咽口水，不自觉缩了缩身子，“据当日在茶馆的人所言，是的。” 宋明彰于是缓缓转头看向木九郎，眼睛直直地望着他，好半晌，眼睛都不眨一下。 木九郎见状，不由在心里叹息一声，面上却平静道：“好了，此事我等已然知晓，你们先回去，等有消息了，我等再召你们前来。” “大老爷你可要为我们作主啊，事发次日我们便去府衙击鼓鸣冤了，可连主官的面都没见上，我们就被赶了出来。” 所以眼前这位一看就不凡的大人一出现，他们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知道了，回去。” 第1125章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第1125章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两家人离开后，木九郎正要开口同宋明彰商议接下来的打算，却见罗林、秦立二人从外面匆匆进来。 “大人，小的抓，不，是一个自称是鬼医的人上门求见。” 木九郎愣了一瞬，接着道：“谁？” “他说他是鬼医，一身道人打扮，小的和立哥还发现，他的身后似乎有人跟踪。” “这样，罗林你看着四郎，走，阿立，你随我一同去会会此人。” 木九郎说着站起身，带着秦立一起出了门。 宋明彰呆呆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好长时间都没动。 “大人，小的打探过了，那日，那日来带走大娘子的人，应当是贾三道。” 宋明彰瞳孔缩了缩。 好一会儿，他才转过头，目光死死地盯着罗林，一字一句道：“我-知-道-是-他！” 罗林被他脸上的阴鸷吓到了，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两步。 他想了想，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大，大人，姓贾的就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他早就，早就对大娘子有不轨之心，如今大娘子落在他的手里——” “四郎！” 罗林的话还未曾说完，门外便传来木九郎爽朗的声音。 罗林顿时止住话头，转身往门口处望去。 是以他没有看到，身后宋明彰脸上陡然浮现的森然。 房门开了，木九郎带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这位是鬼医先生，他说他要见——”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僵在了原地，接着有些讪讪地转身看向鬼医：“这些日子他便是这样，时好时坏的，清醒的时候少。” 【“你跟他睡过了是不是？” 魂牵梦绕的人儿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可宋明彰的面上却没有丝毫喜色。 “他比你俊，又比你有能力，宋显，我为什么不能同他在一起？你如今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柳晴半倚在门框上，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难以言述的娇媚感。 从前他也见过她这副模样，多数是在房事过后，可如今她这副模样…… 宋明彰感到自己心都在滴血！ 他克制不住红了眼，表情逐渐变得狰狞疯狂……】 “唉……” 鬼医长长的叹息声响起，原本精神矍铄的模样肉眼可见的萎靡了下来。 他手持药箱上前，几步走到宋明彰的跟前，取出金针对着宋明彰头顶的百会穴便刺了下去。 下一刻，木九郎忍不住惊呼出声：“你做什么？” 原来，在鬼医金针刺下的瞬间，宋明彰的口、鼻、耳处便溢出血来，七窍流血。 木九郎悔恨不已，若是因自己的疏忽使四郎丢了性命，该如何是好？ “小公子稍安勿躁。” 鬼医背对着他，苍老的声音徐徐响起：“老夫行医七十多载，今日既来此处，只因老夫与他有一桩因果。” 助纣为虐，夺人所爱，现下他帮他解开这奇药，聊以弥补。 木九郎闻言心下稍安了些许：“还请先生明示，四郎他，我这兄弟他没事？” “他中了奇药，如今已入膏肓，若再不解开，他会彻彻底底沦为一个疯子。” 一个活在幻象中的疯子。 鬼医掏出一块干净的棉帕，一边细细地为宋明彰拭去血迹，一边继续道，“老夫今日来，便是要为他解开这药，只是老夫到底是肉体凡胎，他又太过执拗，便是他挣脱困境，日后，日后怕是在寿数上也……”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可木九郎却听出了他的意思。 他望着眼前面如金纸的宋明彰，顿觉一阵心酸。 第1126章 碎尸万段 第1126章 碎尸万段 鬼医离开后没多久，宋明彰缓缓睁开了眼睛，目中已是一阵清明。 空气中萦绕着浓浓的药香味。 木九郎端着药碗，正满脸担忧的望着他。 “四郎，你，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宋明彰微微侧头，脑仁处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头痛欲裂，却又前所未有的清醒。 “九哥。” 他垂下眼帘，目光落在他手中冒着热气的药碗上，“这药，是给我的吗？” “是，是鬼医来过了，他诊治了你的怪病，还说等你醒来服下此药，便能恢复成从前的模样。” 木九郎说着，举起药碗轻轻递给他：“四郎，快喝了，等你的病好了，我们才能安心找弟妹。” 宋明彰盯着药碗看了一会儿，然后沉默地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木九郎露出欢喜的模样。 宋明彰缓缓起身，拂去嘴角的药渍，大步往门外走去：“走，去金陵！” 木九郎撂下药碗，连忙追了上去。 “四郎！” 路上的时候，他几次欲言又止。 “九哥有何话不妨直说。” 宋明彰面色冷沉，周身散发着低气压，整个人阴郁苍白，透着极度压抑极其不正常的气息。 这些日子，木九郎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样子，他斟酌再三，还是道：“四郎，弟妹被掳去已有些时日，有些事情，你心理应当有数才是。” 宋明彰定定地望着他，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我知道。” 半晌，他嘴唇翕动，有些艰难地开口，“我知道九哥。” 夜长梦多，又都是男人，若他是贾狗，势必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他只是，只是…… 他隐忍的闭上了眼睛，心脏像是被生生劈成两瓣，撕扯得血肉模糊。 “那，四郎，弟妹她一定是身不由己，若真的那般，你，你不可嫌弃她。” 木九郎这话说得极为艰难。 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容忍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占有。 没有一个男人会不介意。 何况是四郎这般古板又偏执之人？ “我-知-道！” 宋明彰将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 这种打落牙齿吞到肚子里的感觉，他如今才深有体会。 当日梁五娘失贞，他是何等的云淡风轻？ 他替守常做了主，直接弃掉那妇人。 可是轮到他自己这里。 他做不到！ 他这一生，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柳晴。 除非他死。 不，便是他死了化作厉鬼，他也要同她在一起。 “九哥，我对不起守常。” 他忽然抬起眼看木九郎，凤眸中血红一片，“若当日我替梁五娘赎身后，直接将她带去见守常，如今他们夫妻已然团聚了。” 木九郎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好了，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先想办法救弟妹。” 金陵如今是贾三道的地盘。 宋明彰这个原本应当在云州做知府的人无诏令回到金陵，若是皇上要查办，那便是有来无回的大罪！ 房间内瞬时变得落针可闻。 好一会儿，木九郎听到了宋明彰如受伤野兽般的嘶吼声。 “贾凤行，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尸体剁碎了喂野狗，神魂打入无间烈狱，永世不得超生！ 第1127章 醒来 第1127章 醒来 听竹轩。 拔步大床旁，一人静坐在前，绯衣似火，白发如霜。 整整昏睡了三日的人儿终于苏醒。 女子缓缓睁开眼，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如玉容颜上显露的焦急担忧之色。 “娘子，你醒了！” 娘子？ 是在唤她吗？ 她眨了眨眼，秀美面容上划过一丝迷惘：“我好像忘了什么，你是谁？” “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娘子。” 白发男子长着一张足以颠倒众生的脸，这让女子有片刻的恍惚。 “夫君？” “对！” 贾三道按捺住心底的激动，缓缓起身，扶着她的胳膊坐起来，然后拿过一旁的大引枕体贴地垫在她的身后。 “娘子，你昏睡多日，如今总算醒来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灶上的人为你准备！” 女子目光越过他，落在了周遭的环境上。 大脑里一片空白，她想破脑袋都想不起任何东西，只是—— “我为何住在笼子里？” 只是潜意识里，她好像知道，人不应该住在笼子里。 俊美无双的男子听了她的话，面上浮现出一抹怜惜。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抚上她的面颊，轻轻地婆娑，声音极尽温柔地解释道：“娘子有所不知，你从前胆子极小，除了为夫，害怕见到任何人，这个笼子，是你自己要求的。” “我，自己要求的？” 女子有些不敢置信，“可，可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笼子里？” “你说这样就不会有人伤害到你了！” “谁要伤害我？” 贾三道垂下眼帘，淡淡地道：“你有一个仇家，恨你入骨，无时无刻不想着抓你回去折磨，你因此生了这种怪病，好了娘子，你才刚醒，这些事先放到一边，饿了吗？” 女子怔忪了片刻，而后轻轻点头。 贾三道脸上顿时露出笑来：“好，你刚醒只能先用些清淡的，我去给你端来。”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去。 衣袖处却传来一阵细小的拉扯感。 贾三道回眸便对上了一道怯生生的目光。 她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他，她对他有种莫名的依赖感，这让她一点都不想让他离开。 “娘子放心，为夫去去便回。” 贾三道嘴角不自觉勾起，面上的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柔，“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女子闻言松开了手，只望向他的目光依旧充满了不安，像只初生的幼兽般。 贾三道出了房门。 远远地，袁婆领着刘桃花上前，神情急切地问道：“小郎君，如何了？少夫人可是醒了？她的记忆——” “婆婆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了。” 贾三道脸上的笑容止不住地流露出来。 刘桃花在一旁冷眼瞧着，他这笑容确实是发自内心的，仿佛他真是一个十八九岁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哎呦~太好了！太好了！” 袁婆激动的直拍大腿，若非顾及着惊到里面的人，她恨不能将这样天大的好事昭告天下！ “那老奴现在就带着桃花进去瞧瞧，少夫人刚刚醒来，必然有许多不解之处，老奴这就去好生——” “不用了！” 只是她的话还未曾说完，就被贾三道打断了。 袁婆愣在原地，满脸不解地望着他。 刘桃花眼底亦划过一丝讶然。 “我改变主意了，暂时，除了我谁都不许见她！” 第1128章 献宝 第1128章 献宝 她已经醒来两天了。 这两天她生活在笼子中，夫君一直陪着她。 夫君同她说她姓柳，外面的人都叫她贾夫人、贾柳氏。 是的，她的夫君姓贾。 据他自己说，他是国朝一位高官，他很忙，日理万机，可为了她，这两日他一直都没有上朝处理公务。 “娘子，这两日积压了不少公务，为夫便在这里处理，你乖乖的别吵，可好？” 今日是第三日，夫君搬了好多书籍竹简进笼子里，说是要处理公务。 “好。” 夫君要忙，她要乖乖的不能吵到夫君。 这样想着，她悄悄地往床边挪去。 一个人待着好生无聊，可她又不能吵到夫君，那唯有去睡觉了。 睡着了就吵不到他了。 她自觉这个主意好，轻手轻脚爬上床，盖上被子乖乖闭上了眼睛。 贾三道一直在注意着她的动静。 见状，他先是有些宠溺地笑了笑，接着搁笔起身，几步走到床边，打算给她掖掖被子。 只是他才刚刚靠近，就见她猛然睁开了眼，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被抓包的慌乱。 “夫君，我有乖乖睡觉！我没吵你！” 贾三道觉得一阵好笑：“夜里睡，白日也睡，这样一日日的睡下去，睡不着属实正常，夫君不怪你。” 他说着，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姿态亲昵。 她脸上顿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靥。 “那夫君现下是忙完了吗？” 贾三道挑眉，故意望着她道：“未曾。” 闻言，她秀美的面容上肉眼可见地划过一丝失落：“哦。” “那夫君快去忙！” “骗你的，宝贝，有什么事要告诉夫君吗？” 贾三道就势坐在了她的身边。 “夫君好坏！” 她先是嘟囔了一句，接着坐起身，献宝似的伸开手掌，指着那个浅到不仔细看，肉眼很难看到的树苗印记道，“夫君，你看我手上这东西，这是什么呀？好像一棵小树。” 贾三道眼睛飞快闪了闪，跟着故作从容地攥住了她的手掌：“是这里吗？确实很像！” “是昨日夫君去端晚膳，我一个人待着无聊看到的，这是什么呀？为什么在我的手掌心？” “自然是娘子的一件宝物，不过除了夫君，娘子不能将这个宝贝给任何人看，知道吗？” “好！” 她认真地望着面前的夫君，用力地点头，“只给夫君看。” 贾三道继续攥着她的手掌，目光一寸一寸剥过手掌心那株奇异的印记，眼底的光芒明灭不定。 柳晴身上最大的秘密，会不会同这个东西有关？ 他垂眸看向眼前懵懵懂懂全心全意信赖自己的女娘，心底一阵满足。 就这么看着他，陪着他就好。 所谓的秘密，只要他一直在她身边，就一定会知道，届时她就完完整整的属于自己了。 只是—— 想到这里，他的眼中不自觉划过一丝阴鸷。 只是到底还差点火候，距离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只看着自己，还差些。 而这些，需要他再添一把火。 于是他温柔俯身，嘴唇在她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用温柔到极致的声音道：“娘子，明日起为夫就要去衙门点卯了，家里留个人照顾你，可好。” 闻言，她的眼睛倏然亮了：“好。” 第1129章 告状 第1129章 告状 夫君说外面的人很坏，是她自己要住在笼子里的，可她总是不相信。 今日起夫君要去衙门点卯，忙公务，她终于可以见到夫君以外的人了。 从早上起，她就感到十分兴奋。 夫君临走前看着她这副样子，还故意生气的说吃醋了。 夫君吃醋的样子好可爱哦~ 她哄了好久，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其实她有些不明白夫君为何会生气？在她心里，最重要的永远都是夫君啊！ “少夫人！”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她立时从纷乱的思绪中醒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整理了下自己。 第一次见外人，她要表现的得体一些。 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老婆婆。 她原本有些期待的眼神，在看到老婆婆冷厉的眼神和下拉的嘴角后，不自觉收了起来。 “小郎君不在，老奴来侍候少夫人！”老婆婆说话也硬邦邦的，气势摄人。 “有，有劳婆婆了。” 她怯怯地应了一声，乖乖坐在床边不敢动了。 “少夫人既是小郎君的妻子，这礼仪规矩自然也不能差了，否则将来出去见人，岂不是要失了小郎君的脸面？” 她听了一会儿，才听出老婆婆口中的小郎君是夫君。 要给夫君丢脸吗？ 这自然是不行的。 “是，婆婆所言有理！” “老奴姓袁，少夫人便叫老奴袁婆，即日起，老奴便教少夫人规矩，少夫人可要仔细学着，否则老奴不会因为少夫人是少夫人便手下留情的。” 说话间，袁婆拿出一根戒尺在桌子上敲了敲。 她不自觉地抖了抖。 “先学站姿，少夫人便先顶着着茶壶到墙角站半个时辰。” 她愣了一瞬，脸色变得苍白：“我，我能不能不去？” “少夫人你觉得呢？”袁婆手中的戒尺用力地敲了敲，她忙不迭拿桌上的茶壶跑去了墙角。 比较庆幸的是，不知怎的，她的礼仪规矩学的还算不错。 有些东西甚至不用袁婆教，她自己就会了，倒像是刻在了骨子里一般。 难道她从前学过？ “不错，少夫人天分不错，只是学礼一事非一朝一夕能成，少夫人今后可要勤加练习才是。” “是。” “好了，少夫人先歇着，老奴去灶上那边瞧瞧，稍后给少夫人送饭来。” “好。” 袁婆说着起身锁了笼子，离开了房间。 她等啊等，足足等到晚上，袁婆都没有给她送来水和饭食。 这是夫君不在的第二日。 除了早膳外，她一整天水米没打牙。 待夫君晚间回来，她急急忙忙就迎了上来：“夫君，我想喝水。” 贾三道微微一愣，解衣服的动作顿了顿，接着转身出了房间。 片刻后，他提着一壶茶去而复返。 “咕嘟咕嘟……” 她渴坏了，顾不上斟茶，直接举起茶壶就着壶嘴牛饮了起来。 “慢点喝，宝贝怎么渴成这样？慢点喝。” 好半晌，她终于喝得心满意足。 放下茶壶的第一瞬间，她便冲着他告状：“夫君，袁婆婆不给我饭吃，还不给我水喝！” 第1130章 对峙心软 第1130章 对峙心软 贾三道眉毛微挑，伸手抚了抚她乌黑的发顶，柔声道：“婆婆真有这么大胆？” “她好大的胆子呢，夫君，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如此凶恶？” 贾三道失笑：“她老人家是我母亲身边的旧人，在府上倒是有几分体面，这样，我这就唤她前来一问，若她真的欺负了你，我帮你说她。” “真的？”她的眼睛倏然亮了。 贾三道点点头，接着朝着门口喊了一声：“请婆婆过来。” “是。” 没多久，袁婆便匆匆而来。 “小郎君，少夫人！” 她恭恭敬敬朝着二人行了一礼，接着便规规矩矩站到一旁等候差遣。 房间内静悄悄的。 她胆怯地躲在夫君身后，从他的肩膀处探出头来，好奇又不解地望着满脸恭顺的老婆子。 “婆婆，娘子说你不给她喝水，也不给她送饭，可有此事？” 贾三道神情陡然变得严肃万分，看向袁婆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小郎君说笑了，少夫人大难不死，好不容易小郎君才盼得她醒来，老奴又岂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说着，扑通一声朝着她跪了下来：“少夫人，老奴只盼着你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同小郎君长相厮守，将来生下小公子，除此之外，老奴别无他求！” 贾三道闻言，微微转过头，垂眸看向她：“娘子，当真是这老货苛待你？若真是，那我立时便将她拖出去乱棍打死，替你出气！” 她立时睁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要，要打死吗？” “对，以下犯上，不敬少夫人，自然要打死！” 贾三道声音淡淡的，“所以宝贝，现在只需要你一句话，她究竟有没有不给你饭吃？不给你水喝？” “没有没有！” 她将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是我记错了，婆婆没有做这样的事，她教我学规矩，夫君稍后我做给你看，原来单单一个站姿便有如此多的讲究呢！” “当真？” 贾三道有些狐疑地望着她，“当真没有？宝贝，你今日如此诓我，那下次再有此事，我可是不信了！” 她秀美的容颜上立时划过一丝犹豫。 接着，她的目光落在了对面垂首而立的老妪身上。 待看到她鬓角的白霜后，她微微一怔，接着肯定地点头道：“是我错了，原是我讨厌她管教我，婆婆并没有做此事。” 贾三道听了她的话，顿时满脸无奈。 “好了婆婆，你先下去。” “是。” 袁婆跪伏在地，恭恭敬敬朝着二人行了一礼，然后依言退了下去。 袁婆离开后，一直藏在贾三道身后的人儿走了出来，眉宇间似乎有些懊恼。 \"怎么了？\" 贾三道不紧不慢捏着她的耳垂，声音出现在她的耳际。 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侧脸上，她不自觉转头，目光正对上面前姿容绝世的郎君，脸上隐隐浮现出一抹热意。 “没，没什么？” “呵呵~” 贾三道轻笑一声，一把将她揽进怀中，声音几近缠绵：“是真没什么还是假没什么？若真没什么，那为夫从今晚开始可要努力了？” “努力什么？”她一双眼眸清澈透亮，内里满是困惑不解。 第1131章 生孩子 第1131章 生孩子 “自然是要做重要的事！” 怀中的躯体温软娇嫩，贾三道将头埋在她的头顶，俊美无双的面容上满是痴狂。 “什么呀？” 夫君用的力气很大，她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于是不自觉地扭了扭身子。 “别动！” 贾三道深吸一口气，接着没好气地按着她的脑袋道，“婆婆方才说的话你这么快就忘了？” “夫君你到底在说什么？” “唉~”贾三道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俯身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还是为夫多费些心力，好生教教你！今晚我们要学习如何生孩子。” “不要！” 怀里的身体蓦然一僵。 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自脑海里一闪而逝，她满脸惶然地道，“夫，夫君我害怕。” 贾三道清晰地感觉到了她的僵硬，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害怕什么？” “不，不知道，不过夫君，生孩子，能不能不要生孩子？” “娘子难道不想拥有一个属于你我的孩子吗？” 闻言，她怔怔然地望着他，“生个属于我同夫君的孩子吗？” “对。” “我，我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但这些日子，她除了夫君外，就只见过袁婆那个凶老婆子。 与那个凶婆子相比，夫君，夫君是天下对她最好的人。 “我来教你，宝贝，我们从前也曾敦伦过，很舒服的，你放心，为夫不会伤害你的。” 像是伊甸园里引诱亚当夏娃尝禁果的毒蛇，贾三道循循善诱，一步一步解开她身上的衣服。 不知怎的，她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便是她从笼中醒来那一日，面对自己空白的大脑，还有陌生的一切，她都没有如此不安过。 “夫，夫君。” 她蜷缩着身体，怯生生地望着他。 “别怕。”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凝脂般的肌肤，一点一点让她放松，“乖一点，听话一点，很快你就会觉得很舒服，宝贝。” 她在他一声声宝贝中渐渐沉沦。 脑海里隐隐有个声音告诉她这是不对的，可是为什么不对呀？ 夫君说他们是夫妻，行的亦是夫妻之事，为何不对？ 夜很漫长。 翌日一大早，贾三道神清气爽出了房间。 临走前他交待袁婆：“婆婆，你一向知道分寸，让她吃些苦头便罢了，切记不能伤了她的身子。” “老奴晓得，小郎君尽管放心！” 顿了顿，她继续道：“只是这些日子，公主府那边似乎听到了些风声，连续几日递了拜帖来！” 贾三道微微皱眉：“我和她已经和离，她还有什么事？” “不知道，多半是听了些风言风语，想见见少夫人。” “笑话！” 贾三道嗤笑一声，接着摆摆手道，“罢了，她到底是公主，皇上一母同胞的妹妹，若是要见人，我还能拦着？这样，若她当真上门，便让代晴出去应付。” “是。” 交待完袁婆后，贾三道放下心来，打算去衙门点卯。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听竹轩，想了想，还是嘱咐袁婆道：“她如今性子懵懂，昨夜劳累到了，婆婆多担待些，等稍晚些再去唤她。” 第1132章 她愿意 第1132章 她愿意 这一觉，她睡得天昏地暗，直至肚子里沸反盈天，她才从饥肠咕噜中醒过来。 五脏庙要造反了。 昨日一整日没吃东西，现下又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现在自己能饿的吃下一头牛。 “有，有人吗？” 身体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她身上穿着干净洁白的中衣，软手软脚下了床，走到笼门前，“夫君，婆婆，能不能给我点吃的？” 嗓音嘶哑，她昨晚被逼着说了很多羞人的话，眼下嗓子干涩的厉害。 她喊了一会儿，无人应答，便转过身去拿壶准备倒水。 只是昨晚她渴得狠了，已经将壶里的水喝光了，早上夫君不知何时走的，也没给她添新的。 她又饿又渴，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袁婆就在这时敲门进来了。 她今日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两个十五六岁的丫鬟模样的人。 “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袁婆满脸惊讶地望着她。 “婆婆！”她红着眼看向她，“我好饿，还渴！” 袁婆听了她的话，不由皱了皱眉：“少夫人且稍等。” 她说着，指着两个丫头中的一个道：“下去将少夫人今日的饭菜端进来。” “是。” 闻言，她的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谢谢婆婆。” 不一会儿，饭菜端来了，只是量很少，跟猫儿食似的。 她也不敢抱怨，直接埋头苦吃了起来。 “呸呸呸！” 只是第一口下去，她就受不住地吐了出去。 “咸，婆婆太咸了！”她眼巴巴地望着袁婆，秀美的容颜上满是哀求。 袁婆不为所动，只道：“少夫人，除非小郎君额外给你，你每日的饭食和用水，都是定量的，不可浪费，否则受苦头的是你自己。” 她起先还有些不解。 不过很快，她便明白了过来。 袁婆所说的定量是字面意思，自此以后，她每日都处在饥饿和口渴中。 而更令她日渐恐惧的是。 袁婆带来的那两个丫头也不是好的。 她们总是偷偷的掐她，还故意在背后嘲讽她，说她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依附夫君生存的菟丝花。 只是那日夫君说的话言犹在耳，她不敢再告状，只每日盼星星盼月亮的盼夫君回来。 “夫君，我饿了。” 贾三道温柔地抚着她的发顶，满脸无奈道：“好，想吃什么，夫君给你去拿。” “夫君，你能不能，陪我两日？” 她越来越抵触见到夫君以外的人。 她们都是坏人，这世上只有夫君对他好。 “好，我会一直陪着宝贝。” 这日，贾三道终于掀开了笼中木制地板上的一块木板，露出了下方黑溲溲的洞口。 她好奇地走上去，缠着他结实地臂弯问道：“夫君，下面是什么呀？” “下面是间暗室，宝贝不想见旁人，不如日后就在这里等为夫。” 她有些迷茫地望着他，好半晌，小心翼翼地问他：“那夫君，夫君不在的时候，我可以吃饱饭吗？” “自然，只要宝贝乖乖待在里面，想吃什么便吃什么，为夫会提前备好。” “那-好！”她重重地点头。 不用见到讨厌的人，还能吃饱饭，她愿意。 第1133章 夜闯贾府 第1133章 夜闯贾府 宵禁过后，金陵城内灯火尽熄，伸手不见五指。 宋明彰、木九郎二人劲装黑衣，脸上蒙着面巾出现在了贾府外围。 “四郎，这府里高手不少，不过还算集中，都在一个方向，我去拖住他们，你去找弟妹。” 黑暗中，木九郎的眼神格外坚毅。 宋明彰点点头：“好，九哥当心。” 话音落下，他便纵身一跃，落入贾府院中。 贾三道换了府邸，如今的贾府大而幽深，里面亭台楼阁数不胜数。 宋明彰落入了后花园的湖边。 湖水迢迢，碧波悠悠，几盏灯笼悬在湖边的垂柳上。 夜风起，灯影晃动，树影婆娑，为这四方天地更添了几分静谧。 宋明彰脚步放轻，警惕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唯恐被巡逻之人发现。 “铮~” 忽然，有琴声自远方而来，丝丝缕缕，如泣如诉，带着弹奏者凄婉怨愤的情绪，在这寂静的夜晚中释放。 宋明彰眉头微皱，站在原地听了会儿，然后选了个方向，朝着琴声的源处潜行而来。 他一路穿花入柳，最终停在了一座凉亭不远处。 深秋的夜晚带着几分凉意，宋明彰举目望去，就见凉亭之中一华服女子正抚琴而坐，琴声幽幽，距离她不远处的地上，跪着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 而在看清那身影的一刹那，宋明彰眼睛微微一凝。 下一刻，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面上的神色恢复如常。 他收敛气息，小心翼翼地朝着凉亭靠近。 等走到近处，就听到上方之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琴声已经止住，年轻女子饱含怨愤的声音响起：“你给我起来！” 跪在她面前的人却是纹丝不动：“武夫人，小的不敢！” “呵呵……” 武梅儿满脸嘲讽，“严品，你在说什么笑话？你不敢？那如今我腹中的孩儿难道还是贾凤行的？” 说什么不敢，你胆子大得很呢！ 严品闻言，那张同贾三道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抬了起来，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到武梅儿的小腹处，眼底的眷恋一闪而逝。 暗处的宋明彰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 “回武夫人，小人罪该万死，请武夫人赐死！” 武梅儿再忍不住从长案后起身，走到他的身前，表情凶狠地拖拽他：“我叫你起来！你给我起来！” 严品吓坏了，急急忙忙站起身：“武夫人别动怒，当心身子。” “你想要这个孩子？” 武梅儿上下打量他一眼，忽然笑了，“听说你是死士，你们这样的人，竟然想要孩子？哈哈哈哈哈哈！” 她像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情，捧腹大笑。 “武夫人！” 严品的眼中划过一丝慌乱，不过也只是一瞬便恢复平静。 “你，若是武夫人不愿意，便，便——”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严品只觉眼前一花，下一刻，武梅儿便被人从背后挟持，拖回了长案之后。 短刃在灯火的照耀下散发着粼粼寒光，严品同贾三道如出一辙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一抹寒意。 “什么人？胆敢夜闯贾府？！” 第1134章 软肋 第1134章 软肋 本就不大的凉亭因为多了一个人愈显逼仄。 宋明彰眼睛自二人身上扫过，最终垂眸，落在了武梅儿的头顶处：“武娘子，别来无恙！” 武梅儿黛眉微蹙，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声道：“宋明彰？你是宋显宋明彰！” “记性不错。” 宋明彰动了动手中的匕首，阴冷的声音随后响起，“武娘子不要乱动，宋某只想向你打听个人。” 匕首冰凉锋利，隐隐的刺痛感自脖颈处蔓延，武梅儿知道自己的脖子被划伤了。 “我不知道！” 否认的话语几乎脱口而出，说完后，她意识到自己太急了，不由有些懊恼，连忙补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人？” “宋某还未曾说，武娘子便矢口否认，未免太过心急？所以宋某这是问对人了啊。” “放开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严品手里拿着信号火箭，目光死死地盯着宋明彰，俨然在看一个死人。 “闭嘴！” 宋明彰声音冷沉，目光只盯着武梅儿，警告的话却是对着严品说的，“否则我不敢保证你的孩子还有没有命出生！” 死士，是一种随时准备为主人效死的生物。 然到底是血肉之躯，一旦有了软肋，便也从冷冰冰的机器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如今武梅儿腹中的孩子便是他的软肋。 严品深吸一口气，视线一瞬不瞬地望着宋明彰，接着他抬手，丢掉了信号火箭，闭上眼，轻声道：“我不放信号，你别伤害她。” 武梅儿虽被挟持着，却将这一幕瞧得明明白白，她不由怔住了。 一个死士，有了活人的情感，便等同于背叛！ 自从知道腹中孩儿不过是贾三道替身的种后，她便日日纠缠眼前之人，恨不能杀了他，却又担心将来孩子知晓自己的母亲杀了他的生父——不不不，都是骗子，骗子！ 可是她不能不要这个孩子，纵然他是那些人口中的孽种！ 因为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怀上这胎后，太医断言，她的子嗣缘，便只有这一遭了。 她是个女子，这辈子所求，不过是与一良人相守，儿孙绕膝。 可良人……她没有良人！ 那儿孙呢？她想做母亲，若连做母亲的资格都被人夺走，她来这世上一遭，还有何意义？ “放心，我娘子说过，不让我滥杀无辜，只要武娘子肯配合，我不会杀她！” 头顶上方传来挟持者冷沉的声音，武梅儿从思绪中回神，声音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原来，他真正爱的人，从来都是你的娘子啊。” “住口！” 宋明彰眼底划过一抹猩红，“你只需告诉我，她在哪儿？” \"大约是在听竹轩。\" 武梅儿抬手，指着花园深处的一条小径，语气轻松地仿佛在说今天吃了什么饭，“他近来脾气好多了，每日除了当值就泡在听竹轩里，我们都没见过那里面的人，但估摸着那人应当是被他爱惨了，否则又何必如此珍而重之被他藏起来珍视着？” 第1135章 撒狗粮 第1135章 撒狗粮 宋明彰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带我去！” 逼在武梅儿脖子上的匕首微微颤动，他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疯狂，“带我去，否则，否则我直接剖腹取子！” “你，方才还不是说不滥杀无辜吗？”严品急了。 宋明彰侧头看他一眼，眼底的寒意几乎能封冻一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快-带-我-去！” 只要一想到柳晴躺在别的男人怀里，他就想杀光所有人！ 所有人都该死。 他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一个她，他们还要同他抢！ 都该死！ 死一千次一万次，都死不足惜！ “你冷静些。” 武梅儿一手护着肚子，一手轻轻拍了拍脖子处结实的臂膀，“你心神不定，并非好事，何况听竹轩那里不啻于铜墙铁壁，我带你过去便是，总归你能有命出来，才算是你的本事。” 宋明彰深吸一口气，眼底的猩红之色褪去几分：“那就带我去。” 严品在前面带路，宋明彰跟着武梅儿在后，一边走，一边警惕地望着周遭，面上的神情凶狠的仿佛一头受伤的孤狼，亟待择人而噬。 “喂，姓严的！” 武梅儿望着前方瘦削的身影却道，“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严品身形微顿，接着若无其事道：“小人没有打算。” “他那日同我说，让我们一家三口团聚，你怎么想？” “武夫人如天边之月，小人似路边尘埃，你我云泥之别，小人不敢生半点不敬之心！” “呆子！” 武梅儿急得跺了跺脚，好一会儿，她才再次开口，“姓严的，待此间事了，你随我回淮山书院？” 严品浑身一僵，身体不受控制地转了过来。 “武夫人——” “不要叫我武夫人，让那该死的称呼见鬼去！严品，你就说你愿不愿意？” 花树下，严品望着面前微微仰头，俏着一张脸威胁似地望着他的女子，瞳仁微微颤动。 “你敢说你不愿意！” 好半晌，严品都没反应，武梅儿顿时急了，“还是说，你方才表现的对孩子的在乎，都是假的？” 红绡帐底，他们也曾鸳鸯交颈、耳鬓厮磨。 至如今，她的腹中怀着他的孩子。 无论此间有多少算计，多少肮脏，他们是孩子的父母这一点，不会变。 严品喉结耸动，面上的动摇几乎肉眼可见。 “我——” “闭嘴！” 一道阴冷的声音倏然传来，打断了严品到嘴边的话语，也驱散了周遭的旖旎。 “二位是不是忘了宋某还在这里？” 宋明彰咬牙切齿，双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要谈情说爱，等活下来后自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去说去谈！” 当他是死人吗？ 这对该死的狗男女！ 脖子处传来隐隐的刺痛，武梅儿回魂似得反应了过来。 反应过来后，她小心翼翼地道：“抱歉宋公子，方才是我失态了，我只是，我只是太高兴了。” 方才严品放下信号箭的一瞬间，让武梅儿觉得，自己将来的人生，或许未必就那么黯淡无光。 第1136章 仇人相见 第1136章 仇人相见 “少废话！带路！” 宋明彰神色冷沉，一双凤眸警惕地打量着周遭。 武梅儿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小心翼翼道：“宋公子，能不能，把匕首挪开一些？” 脖子上更疼了，明显伤口又深了几分，方才她实在太过忘形，到现在反应过来，只觉悚然。 宋明彰不是善茬，他同贾凤行一般，都是极致的利己主义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们答应带你过去，前提是她们母子平安，否则——” 武梅儿脖子处的殷红深深地刺痛了严品的眼睛，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几乎喷涌而出的怒火和杀意，“否则我们便玉石俱焚，你这辈子都别再想找到要找的人！” 他这话说得决绝。 宋明彰下意识地往外挪了挪匕首，待反应过来后，他的眼中划过一丝懊恼。 接下来的路程，三人一直沉默。 直到前方传来竹声涛涛，带路的严品才停下了脚步，轻轻转身。 “到了。” “继续。” 挟持武梅儿的手微微一顿，宋明彰冷着脸，视线越过严品，望向前方竹林深处。 “宋公子，已经送到这里了你就放开我?否则我和他不止不会成为你的助力，反倒会拖累你。” 武梅儿轻叹一声，继续道，“贾凤行他根本就不在乎我，方才我和他的事情你应当已经了解了，他能毫不在意地把我送给别的男人，又怎会因为我被你威胁？” 理是这个理，但宋明彰觉得这一切似乎太顺利了些。 “他会不会被威胁，得试一试才知道！” 到底是武清衡之女，宋明彰不相信贾三道会任由她死在自己的府邸。 “罢了。” 武梅儿神情复杂，只轻轻点头道：“随你。” 说着，她转头看向严品，轻声道：“那他呢？宋公子可否放他离开？” 宋明彰沉吟片刻，冲着严品道：“你，去那边。” 严品依言走到了他指定的地方。 宋明彰三步并做两步上前，结结实实将他捆在了树上，堵上嘴，然后转过身看向满脸惶然的武梅儿：“他在这里，武娘子你随我进去。” 武梅儿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地点点头道：“好。” 夜已经深了。 三更天的打更声远远传来，宋明彰带着武梅儿一个纵身，跃入听竹轩的院墙内。 “啪~啪~啪~” 几乎在他跃下墙头的瞬间，院内便亮起了灯笼火把。 伴随着三道拍掌声，贾三道阴戾的声音响起：“姓宋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今日既然来了，便留下。” 宋明彰紧抿着唇，目光自院中数十高手身上扫过，最终定格在俊美到近乎妖异的贾三道身上 “她在哪儿？” “在我榻上，你想要，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贾三道满脸得意、 这一刻，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好似顽疾痊愈，通体舒泰！ “把-她-还-我！” 宋明彰双目赤红，掐着武梅儿脖子的手用力收紧，“否则我杀了她!” 方才将严品捆住后，他就将匕首收了起来，改为用手掐着武梅儿。 第1150章 入局 第1150章 入局 “所以先生的意思是？” 贾三道看向荀瑁，目中已隐隐有了决断。 “大人才智无双，想必已经想到了破局之法，不，应当说是邀云州安王入局之法。” “惠妃……” 贾三道长叹一声，面露可惜，“先帝大行，惠妃娘娘哀思过度，于先皇寝陵前病逝。” “大人英明！”房中门客立时哗啦啦跪了一地。 “本官即刻便进宫面圣，诸君请回。” “是。”。 十二月，正值隆冬。 云州州府燕京城已被大雪覆盖，天地间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燕京城滴水成冰，主街之上的行人较往日少了足足有七成。 惠妃薨逝的消息便在这时传到了安王府中。 安王府书房内，乍闻噩耗的安王怒不可遏、大发雷霆：“李―承―文！竖子尔敢？！” 母妃身体一向康健，临行前还说今年除夕要来云州陪自己一起过…… “王爷节哀！” 府中属官门客跪了一地，早有亲卫将领徐锦华上前请命：“王爷，请让属下带兵杀入金陵，诛邪逆，清君侧，为娘娘昭雪！” 安王英俊的面容上满是哀伤：“杀母大仇，本王自是同李承芒不共戴天！只是本王如今只有五千府卫，如何抵得过东魏三十万大军？” 他话音刚落，忽有一人上前进言，说出一番让在场众人都有些惊疑不定的话语。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久病初愈的宋明彰。 “王爷，臣愿赴鞑金借兵，王爷莫非忘了，娘娘除了是王爷的母亲，还是鞑金天可汗纳兰焯之爱女？” “不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鞑金狼子野心，觊觎我大魏领土多年，宋大人提议此举，无异于引虎驱狼，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届时宋大人打算如何自处？” “臣附议，宋大人此举属实不妥，若借兵也该向北疆忠勇候借，王妃娘娘出自忠勇候府，忠勇候府满门忠烈，值此之时，若得北疆军襄助，王爷必然如虎添翼，何愁大仇难保、勤王不成？”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有人起了头，一时间，在场之人有大半跳出来反对。 安王的视线落在苍白阴郁的宋明彰身上，好半晌，才开口道：“阿显继续说说，若不能说服诸位，这鞑金之行，怕是不可取啊。” 宋明彰低着头，没有丝毫血色的薄唇紧抿着，停了片刻，才面无表情地道：“如今王爷同东魏、西魏相比，他们有几十万大军，而我们王爷只有五千藩王府兵，王妃娘娘是忠勇候何氏女，然西魏皇帝的忠实拥护者轩王，他的正妃也是何氏女，且是嫡出，如今东魏、西魏战局陷入焦灼，局势尚未明朗，值此之时，诸君且说说，忠勇候府会冒险入局吗？” 只要不是个傻子，就不会在这种时候选择一个一穷二白的藩王，借兵与他！ 众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 有人不服气道：“虽如此，然宋大人向鞑金借兵，岂非与虎谋皮？” 宋明彰沉声道：“先生此言差矣，且不说鞑金同我们王爷是血脉至亲，先娘娘又是天可汗最疼爱的女儿这层血缘关系，毕竟血缘关系并不可靠，我们且来分析下鞑金多年来蠢蠢欲动想要南下的目的，他们——” 他的话还未曾说完，忽然有人开口打断道：“宋大人莫不是想要替鞑金开脱？说说，你收了鞑金多少好处？” 第1154章 桌角 第1154章 桌角 宋明彰却像忽然受了刺激，下意识后退半步，躲开了她的触碰。 “四郎？” 代晴眼底浮现出一抹惊讶，紧随而来的，是淡淡地失落，“你——” 宋四郎挥挥手：“你们下去。” 片刻间，夏妆和新提拔上来的两个小丫头便退了下去。 临走前，夏妆大着胆子飞快抬起头看了一眼代晴，微微抿唇。 待房间内只剩下二人，宋明彰抬脚走到桌边，看着摆放了满桌花红柳绿的东西，状似无意地问：“在做什么？” “做仙露。” 代晴笑着上前，“你知道，此前我出了些事情，好多东西都记不清了，但想来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忘不掉的！正好来了北地，这里有傲雪寒梅，用这里的梅花做出的仙露，竟是格外的好，四郎你瞧瞧，这是刚做好的！” 她说着，就去够宋明彰眼前的白瓷细瓶，只是她一个不小心，手碰倒了瓷瓶。 那瓶子放在桌角，此番被碰了一下，便直接往地上落去。 宋明彰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然而下一刻，他的视线无意中扫过一处地方，瞳孔微缩。 白瓷瓶应声而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淡淡地梅香味飘散在空气中，宋明彰整个人脱力般跌落在椅子上。 “四郎，你怎么了？” 代晴见他表情不对，两步绕到他的身边就要扶他，“可是哪里不舒服？我扶你到床上歇歇。” 这些日子他的身体时好时坏，请大夫来看，说是他伤及心脉，恐，恐…… 代晴不敢再想下去。 “你，你能先出去，让我一个人静静吗？” 宋明彰垂下眼帘，声音嘶哑，“出去，让我一个人静静！” 衣袖下，他的两只拳头紧紧地攥着，苍白阴郁的面容上满是压抑的隐忍与克制。 代晴愣了愣，接着道：“好，四郎，我先出去，你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就在外面守着你。” 说完后，她就转身离开了。 等房间内只剩下宋明彰一人，他才缓缓起身，走到方才无意中看到的那处地方，蹲下身来。 他整个人像是得了帕金森般，握着桌角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好半晌，他才将桌腿从垫着它的东西上挪开。 那是一本灰扑扑没有没有书名的书册。 他小心翼翼掸了掸上面厚厚的一层落灰，又用手按了按那被桌角压出来的深深褶痕，然后缓缓打开了它。 熟悉的，让他觉得心颤的娟秀字迹瞬间跃入他的眼帘。 上面的好几道药膳，她还曾为他做过。 【但想来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忘不掉的！】 方才那人的话还言犹在耳，可是此前，她最爱的手札，就这么被大喇喇用来垫了桌角。 不，对方应当没这么傻！ 不过是看这书册没有书名，又被随意丢在一旁，便以为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何况是垫了桌角！ 若非今日他无意中看到，谁有能知道？她耗费心力，花了许多心思着成的手札，就这么被人当成垃圾一般垫了桌角？ 好似他的真心，也早早的被她踩在脚下，跺成烂泥。 卑微到了尘埃里。 第1155章 不会死 第1155章 不会死 木九郎到的时候，代晴正在廊下走动，宋明彰方才的模样，让她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是不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只是不能啊！ 在见过那个失忆的完全陌生的柳晴后，正常人都会觉得，那才是个赝品、替代品。 “弟妹，四郎呢？” 一道清朗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她的走神。 代晴连忙回过神，秀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担忧：“九哥，你快去看看四郎！他，他刚回来不久，脸色看着不大好。” 木九郎心里咯噔一下，想也没想，直接推门冲了进去。 “四郎！” 进门后，木九郎看到里面之人的情形，又是心急又是后怕，却又觉得果然如此。 只见宋四郎面如金纸，此刻正软趴趴倒在桌子上，显然昏迷过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他这些日子经常这样，莫名就昏死过去。 “弟妹你怎么能就这么把他一个人留在屋里？” 木九郎担心宋明彰，语气不怎么好，“你明知道他如今身子不太好，若耽搁了救治，那可真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说着，他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道：“对了弟妹，你不是会医术吗？府医过来还得一会儿，你快先给四郎瞧瞧？” “我，我——” 代晴满脸局促，懊恼道，“九哥，你，你忘了，我摔了一跤，忘了好些事情，医术也忘了。” 木九郎面上划过一丝失落：“抱歉弟妹。” 说完，他的注意力又放回了宋明彰身上。 他走到宋明彰的身边，背对他矮下身，将他背起来送到床上。 木九郎感觉到他的胸前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不过眼下他更担心他的身体，便暂时将此事抛开，只焦急地等待府医的来临。 “九哥。” 只是没等府医到来，宋明彰就醒了。 他睁开眼，一张脸白得没有丝毫血色，只眼神直勾勾的，活像一只没有生命气息的木偶。 机械的，僵硬的。 “你醒了四郎？” 木九郎见他醒了，终于松了口气，接着大声道：“我听说你在王府请命，要亲自去鞑金借兵？你疯了四郎？你如今这副鬼样子，能走得出燕京城，到得了辽都吗？” 柳晴离开后，宋明彰的身体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败了下来。 木九郎原本以为这一切都是暂时的。 四郎中了那么可怕的药，都能遇到一位高人为他解开，说明他命不该绝！ 况且如今弟妹都被找回来了，他的身体怎么可能不好？ 可是，当他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虚弱而无能为力的时候，木九郎感到愤怒和茫然。 “四郎，你到底怎么了？弟妹不是找回来了吗？你到底，到底怎么了？不是已经说好了，你不介意她和姓贾的发生任何事吗？那你现在这副样子，像是不介意吗？” 他几乎是在咆哮了。 宋明彰微微垂下眼帘，一瞬间声音变得低不可闻：“不是她。” 现在在府里这个，根本就不是她啊！ 她还在贾狗手里，说不定如今正无知无觉地同贾狗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噗！ 鲜血再次毫无预兆地喷了出来。 宋明彰觉得眼前一阵发黑，隐隐的，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四郎，四郎你别吓我！府医，府医呢？”木九郎大吼。 “明彰，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刚刚得到消息匆匆赶过来的王威眼中含泪，心急如焚。 宋明彰轻轻抬手，面无表情拭去嘴角的血迹，视线先扫过一旁的代晴，接着看向木王二人道：“九哥，守常，你们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你都这样了还说自己没事？”木九郎咬牙切齿。 “我不会死的！” 宋明彰面沉似水，“在亲手将贾凤行千刀万剐之前，我不会允许自己死！” 第1156章 君臣谈话 第1156章 君臣谈话 三月末，一则消息震惊金陵、太原两府。 云州宋显北上鞑金,向老汗纳兰焯借兵两万，远在燕京城就藩的安王，带着这两万人马并三千府兵南下。 安王打的是“清君侧、诛邪逆”的旗号。 至于魏殇帝、魏安帝这两位皇上，究竟谁是君？谁是邪逆？安王并未昭示天下。 只是鞑金乃游牧民族，骑兵天下无双，此次安王借的两万人马中，便有五千精骑。 这五千精骑为先锋，一路长驱直入，没几日便连下数州，眼看秦岭以北就要尽入安王之手。 文华殿内连日灯火不息，年轻的魏殇帝眼帘下有着浓浓地青影。 显然这些日子他没睡过一个好觉。 “凤行，此番我们用计使李承安入局，如今看来，竟是作茧自缚了！” 他苦笑一声，接着从御案后起身，踱步走到窗边，望向天边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六弟那边显然也意识到了！不日他便会派使臣前来议和，听说带队的是那边司礼监掌印太监常钰，他从前是王太后身边的大太监，与你有旧怨，所以朕这次就不安排你接待使臣了。” 贾三道长身玉立，静立殿中，闻言飞快抬起头看了一眼魏殇帝，应道：“多谢皇上体谅，臣却与那厮有旧怨，不过军国大事，那边却派一个阉人来此——” 说到这里，他微微摇头，面露不屑。 魏殇帝笑着道：“前朝末年，宦官专权，把持朝政，以致民不聊生国将不国！我那六弟此前虽然颇受先皇宠爱，然王氏势大，父皇担心他百年之后皇室式微，大权旁落，果然如今都应验了！如今那边王太后把持后宫朝堂，她身边这位太监便崭露头角，若真的将大魏江山交予老六，前朝覆灭便是前车之鉴啊！” 贾三道弯了弯唇：“只是如今那边这般情况，却是对我们有利，所以这位常公公此行，必要让他满意而归！” 说着，他继续问魏殇帝：“皇上打算让谁接待这位常公公。” 原本他这位阁老，是兼着礼部尚书的差的，应由他来接待常钰。 魏殇帝沉吟片刻，沉声道：“你觉得表哥怎么样？” “皇上是说蓝大人？” 魏殇帝微微颔首，“表哥乃北地四公子之一，在那边本就颇有声望，如今蓝家虽已入金陵，然在那边的影响却还在！表哥为人又最是端方雅正，事情交给他，朕放心！” “皇上英明。” 贾三道也觉得没有人比蓝闵瑞更合适了。 “明日朕便让表哥去寻你，礼部那边的事务，便辛苦你教他了。” “臣遵旨。” 正事谈完以后，魏殇帝身边的大太监上前提醒他：“皇上，夜深了，您该歇息了。” 贾三道就势要告退。 却在临出大殿前被魏殇帝叫住：“凤行，你夫人可是快生产了？朕前些日子听华容提起才想起来，敕封诰命的旨意应当已经送到了你府上，朕先提前恭喜你了。” 听他提起柳晴，贾三道的面上露出一抹真情实意的笑容：“回皇上，内子有孕尚未满七个月，还不到临产期，不过皇上的厚爱，臣铭感五内！” 只是听到自己妻子的孕事竟是由华容这个前妻提起，贾三道顿觉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魏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好半晌，他才舒展额头，摆摆手道：“罢了，你回去，你们的私事儿朕不想管，然凤行你须记得，无论任何时候，都要以国为重！” 贾三道闻言，正色道：“皇上所言甚是，臣时刻谨记，没有皇上、没有大魏、便没有如今的贾凤行。” 更没有如今家中怀着身孕的娇妻。 这一切的一切，前提都是因为他大权在握，站在足够高的位置！ 第1157章 相处 第1157章 相处 贾三道回到家中时，已经过了三更天。 柳晴早就睡下了，近来随着月份大了，她夜里起夜的次数多了，睡得总不踏实。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床边似乎站了个人影。 她猛地惊醒，睁大眼看清来人是贾三道后，她才松了口气，揉着惺忪的睡眼埋怨道：“夫君你吓到我了！” 贾三道连忙上前，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是为夫的不是，今日孩子可有闹你？” 听他提起孩子，柳晴神色瞬时变得柔和了许多：“宝宝很乖！” 顿了顿，她又问：“夫君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贾三道褪下鞋袜上了床，轻揽着她躺下：“朝中有要事，所以回来晚了些，可有想我？” “嗯。” 柳晴吸了吸鼻子，忽然抹着眼泪道，“夫君明日陪着我好不好？” “怎么又哭了？” 怀孕后她情绪多变，贾三道恶补了不少知识，人也变得很有耐心。 只是他的耐心也只给了柳晴一人。 “可是家里有不顺心的事儿？”他边问边细细地为她擦去眼泪。 柳晴用力地点点头，“婆婆她们好凶，不准我做这个不准我做那个，夫君，我不想要她们，只想要你！” 贾三道闻言，心底顿觉十分熨帖。 因为柳晴怀孕，他又事务缠身，所以把她关在地下室不见他之外的人，这个计划只能暂时搁浅了。 但从前调教的效果还是有的。 眼前的女娘，最在乎的人，最喜欢的人还是自己。 “宝贝希望我陪你着你？” 柳晴毫不犹豫道：“对，我想要夫君，只想要夫君。” 只有夫君对她是真的好，她想吃什么做什么，夫君都依着她。 贾三道一只手抚上她隆起的腹部，俊美无双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温柔。 这里，孕育着属于他和她的孩子。 待他呱呱落地，这世上就会多一个同他血脉相连的人，也会多一个连接他和她之间的羁绊。 他们是密不可分的，没有人能斩断这份情缘！ “我也是，除了宝贝，我谁都不要！” 是偷来的抢来的都无所谓，没有任何人能将她从他的身边夺走，除非他死！ 想到这里，贾三道的眼神立时变得阴沉无比。 听说安王此番南下，宋显身先士卒，带领先锋军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如今己方将领提及对方，无不色变。 他知道他为了什么这么拼，但是—— 贾三道揽着柳晴肩膀的胳膊微微收紧。 但是，他休想将她从他身边夺走！ “那夫君你明日可不可以陪——啊！” 柳晴推了推身旁忽然陷入沉思的男人，话还不曾说完便惊呼出声。 贾三道连忙回过神：“怎么了？可是有哪里觉得不适？” “他，他踢我夫君！” 柳晴委屈巴巴地望着贾三道，“他最近老是乱动，害得我不能睡觉，夫君，你快同宝宝说，让他乖乖的！” 贾三道目中划过一丝惊异。 孩子四五个月大的时候就开始胎动，这是太医亲口告诉他的。 但是最近因为燕京那边的异动，他一直都没能好好陪伴柳晴，是以还从未真正见证过。 “那，我听听？” 他小心翼翼地将脑袋凑到柳晴的腹部，那张平素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面容上，显露出好奇、期待、不安…… 柳晴觉得，今晚的夫君，变得鲜活了许多。 第1159章 病危 第1159章 病危 他的话音刚落，罗林就领着代晴进来了。 代晴此行随军是伴作小兵模样，原本就在宋明彰帐中侍候，但王威比较敏锐，早察觉到她的异样，就将她单独安排在了一个小帐中，对外暗示她是自己的人。 “臣妇参见王爷，王爷——” “不必拘礼！”安王摆手打断她，威严的目光中充满了审视。 代晴依言起身，又向王威、木九郎打过招呼，然后直接扑到了宋明彰的身边：“四郎，四郎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 话音落下，她已泪水涟涟。 王威眯着眼看着她，想着若是真正的柳晴在此刻会怎么做? 嫂夫人一定不会来这些虚的。 她是大夫，在她的眼中只有病人是最重要的。 她会第一时间冲上去为查看明彰的病情…… 想着，他缓缓走到宋明彰身边，俯下身，轻轻在他耳边道：“明彰，嫂夫人来了，她回来了！你快睁开眼，否则她生气了就要走了。” “四郎！”代晴抹着眼泪，通红着眼满脸担忧地望着他。 “对，四郎，你不醒来，弟妹就要走了。” 木九郎一扫往日的爽朗，语气变得沉重。 御医说能做的都做了，眼下就看他自己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了。 守常是对的，用弟妹回来了又要走刺激他，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意识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黑洞中。 宋明彰感觉到黑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那黑洞中有什么？他只是不受控制地被那黑洞中心传来的巨大吸力拽着走。 黑洞似乎在说：来，来，来了就解脱了！ 他的脚步陡然变得沉重，可身体却不自觉向前，向前……眼看就要被黑暗吞噬。 却在这时，忽然有无数道纷杂的声音齐齐窜入他的耳中。 其中两句，猛然化作两道惊雷，在他脑中炸响！ 【她回来了！】 【你再不醒来，她就又走了！】 不能，不能再往里了，再往里，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猛地睁开眼，直直从榻上坐了起来！ “四郎你醒了！” “明彰你醒了！” 耳边传来几道惊喜的呼唤声，宋明彰的眼睛适应了会儿光亮，才彻底看清眼下的情形。 他的目光几乎瞬间就捕捉到了“柳晴”的脸。 可也只是一瞬，他面上的神色便肉眼可见的灰白了下去。 “王爷，九哥，守常，这么晚了让你们担心了。” 代晴在一旁听着，心底隐隐划过一丝不安。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宋四郎似这般无视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且……自从她跟着他回来，他竟从未碰过她！ 此前，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对方如今的身体状况不允许！ 可是到现在，她不得不生出另一个想头。 是不是，他已经发现了自己不是她？ 可是如果他真的发现了，又为何不杀了她？ 还每日将她带在身边，有时候盯着她一看就是一整天！ “御医说你劳累过度，明日的战事，便由木将军掠阵，你好生歇两日！” 安王望着宋明彰瘦到近乎脱相的脸颊，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这般良才，却是个情种，若是因此而短寿，那真是他的一大损失！ 第1160章 我去 第1160章 我去 “咳咳咳咳……” 宋明彰轻咳几声，用帕子按了按嘴角，接着抬起头，白着脸正色道，“王爷，西魏派使团赴东魏议和一事，我们需要早做打算！” 前两日细作传回来消息，东魏、西魏竟然暂时休战了。 安王点点头，沉声道：“是要想个法子，阿显你是怎么想的？” 宋明彰沉吟片刻缓缓起身，扶着床柱站定，开口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若西魏使团死在金陵，那这战不就停不了了吗？” “四郎你的意思是杀了西魏的使臣？”木九郎接口道，“那我去！” “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只是九哥，眼下阵前离不开你，攻打遥城还要仰仗你，金陵之行，我去！” “明彰，眼下你的身子不适合长途跋涉了。” 王威满脸的担忧，“照我说你们两都不合适，要不还是我带几位高手去？” 顿了顿，他继续道：“西魏使团身负重任，想要杀掉他们怕是不那么容易，也不知道此番带队之人是谁？” “守常，你又不会功夫，还是别掺和了。” 木九郎拍拍他的肩膀，对安王和宋明彰二人道：“王爷，四郎，还是我去？此处距离金陵不过三百里，待我杀完西魏使臣再回来攻城，也来得及！” 宋四郎的身体太差，让他去，木九郎实在不放心。 “九哥，还是我去！”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宋明彰就坚持道，“让我去，王爷，我们南下的进程不能停！” 安王皱了皱眉：“只是你的身体……” 宋明彰扯了扯嘴角，轻声道：“便让我先去，王爷，九哥，北疆忠勇候那边已经松口派援兵南下，我相信你们不日便能杀到金陵。” 确实。 安王南下这一路，简直所向披靡！ 短短数月便连下数州，眼看金陵城遥遥在望。 大魏承平近百年，卫所官兵早就不成体统。 单以一个百户所为单位举例，战时能凑齐五十个军户兵，就算这个百户做得不错了。 吃空饷，侵占良田……这样的事情屡禁不止。 至如今，整个大魏除了边界守军外，就是一个空架子。 此前宋明彰在燕京安王府说的两魏各有几十万大军，也不过是唬人而已！ 最终目的是为了说服众人同意向鞑金借兵。 “你，唉！” 安王还未说话，木九郎便深深地叹了口气，“四郎，你这般心急，可是为了——” 说着，他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飞快看了一眼从始至终透明人一般的代晴。 宋明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下一刻他轻轻点头。 他其实对之后的一切并不乐观。 他只是有些害怕。 害怕自己来不及看她最后一眼，害怕他根本等不到亲手杀死贾凤行的那一天。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天天灰败下去。 像是一具被抽干了水分的干尸。 “好，既然阿显你执意要去，便去，你想带谁便带谁。” 最终，安王妥协了。 他走到宋明彰的面前抬起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本王尽量早些去金陵见你，阿显，本王一直觉得男儿大丈夫，行胜于言，所以从前一直都不曾向你承诺过什么！但今日本王向你承诺，只要你活着，本王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第1161章 一早就知道 第1161章 一早就知道？ 宋明彰勾了勾唇，苍白瘦削的面容上隐隐浮现出一抹血色：“多谢王爷，臣一定努力活着！” 说完，他轻轻闭上了眼，面上似有倦色。 安王率先道：“好了，阿显你刚醒先好生歇歇，本王先回去了。” 接下来众人陆陆续续要离开。 代晴压下心底的不安，秀美的容颜上满是欲言又止。 “你也先回去，等稍后我让人唤你。” 宋明彰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声音中辨不出喜怒。 “四郎，你，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忘了医术，怪我——” “我没有怪你！” 宋明彰摆摆手，“此去金陵，我还有些事情想交待九哥和守常，你先回去。” 代晴闻言，目光自三人身上扫过，最终还是微微抿唇，离开了大帐。 “九哥。” 宋明彰闭上眼好一会儿，复又睁开，“帮我杀了她！” 木九郎先是一愣，接着道：“她真是假的？不过四郎，看在她同弟妹有张一模一样脸的份上，加上她这些日子并未对你不利，不如让她走。” “她应当是贾凤行的人！” 宋明彰漠然道，“谁知道她现在回去会不会通风报信？还有九哥，她长得同晴儿并不像！” “可我看她们确实长得一模一样。” “有人给她捏脸了。” 想到这里，宋明彰只觉心痛难忍，“这世上能人异事那么多，听说如今金陵贾府中，贾凤行有一位替身，同他的模样一般无二，他惯会使这些鬼蜮伎俩！” 木九郎见他这样，不由有些自责道：“怪我，当日我明明发现了蹊跷，却没有深究，以致于让你和弟妹分别这么久。” 半年多了。 四郎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像是一朵花从盛放到枯萎。、 “罢了。” 宋明彰摆摆手，轻描淡写道，“不怪你九哥，是我自己活该，九哥只要帮我杀了她便是！我不想有人再顶着她的脸招摇过市，虽然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用她，用这个赝品来欺骗麻木自己！” “这怎么能怪你？” 王威见他自责，连忙安慰他道，“要怪就该怪姓贾的，若非他横插一脚非要夺人所爱，明彰你又岂会同嫂夫人分离这么久？” “不是啊。” 宋明彰摇摇头，思绪飘忽道，“她是攒够了失望离开的，她早就有这个打算，是我，是我太自信了，也太混蛋了！” 自信她不会离开他，所以就肆无忌惮地消耗她对他的爱。 “行了，别自责了。” 木九郎怕又勾起他的伤心事，直接打断道，“我现在就去杀了她，守常你照顾他！” 说完，他径直大步流星地离开。 “守常，方才当着王爷、九哥他们的面，我没有回答你。” 宋明彰眼睛盯着王威，面上不带一丝一毫情绪道：“西魏使臣的带队，是他们新任命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常-钰！” 王威倏然睁大了眼，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紧跟着，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宋明彰道：“所以明彰你一早就知道是他，可你还是向王爷提议，杀了西魏使臣？” 第1163章 一早就知道 第1163章 一早就知道？ 宋明彰勾了勾唇，苍白瘦削的面容上隐隐浮现出一抹血色：“多谢王爷，臣一定努力活着！” 说完，他轻轻闭上了眼，面上似有倦色。 安王率先道：“好了，阿显你刚醒先好生歇歇，本王先回去了。” 接下来众人陆陆续续要离开。 代晴压下心底的不安，秀美的容颜上满是欲言又止。 “你也先回去，等稍后我让人唤你。” 宋明彰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声音中辨不出喜怒。 “四郎，你，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忘了医术，怪我——” “我没有怪你！” 宋明彰摆摆手，“此去金陵，我还有些事情想交待九哥和守常，你先回去。” 代晴闻言，目光自三人身上扫过，最终还是微微抿唇，离开了大帐。 “九哥。” 宋明彰闭上眼好一会儿，复又睁开，“帮我杀了她！” 木九郎先是一愣，接着道：“她真是假的？不过四郎，看在她同弟妹有张一模一样脸的份上，加上她这些日子并未对你不利，不如让她走。” “她应当是贾凤行的人！” 宋明彰漠然道，“谁知道她现在回去会不会通风报信？还有九哥，她长得同晴儿并不像！” “可我看她们确实长得一模一样。” “有人给她捏脸了。” 想到这里，宋明彰只觉心痛难忍，“这世上能人异事那么多，听说如今金陵贾府中，贾凤行有一位替身，同他的模样一般无二，他惯会使这些鬼蜮伎俩！” 木九郎见他这样，不由有些自责道：“怪我，当日我明明发现了蹊跷，却没有深究，以致于让你和弟妹分别这么久。” 半年多了。 四郎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像是一朵花从盛放到枯萎。、 “罢了。” 宋明彰摆摆手，轻描淡写道，“不怪你九哥，是我自己活该，九哥只要帮我杀了她便是！我不想有人再顶着她的脸招摇过市，虽然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用她，用这个赝品来欺骗麻木自己！” “这怎么能怪你？” 王威见他自责，连忙安慰他道，“要怪就该怪姓贾的，若非他横插一脚非要夺人所爱，明彰你又岂会同嫂夫人分离这么久？” “不是啊。” 宋明彰摇摇头，思绪飘忽道，“她是攒够了失望离开的，她早就有这个打算，是我，是我太自信了，也太混蛋了！” 自信她不会离开他，所以就肆无忌惮地消耗她对他的爱。 “行了，别自责了。” 木九郎怕又勾起他的伤心事，直接打断道，“我现在就去杀了她，守常你照顾他！” 说完，他径直大步流星地离开。 “守常，方才当着王爷、九哥他们的面，我没有回答你。” 宋明彰眼睛盯着王威，面上不带一丝一毫情绪道：“西魏使臣的带队，是他们新任命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常-钰！” 王威倏然睁大了眼，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紧跟着，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宋明彰道：“所以明彰你一早就知道是他，可你还是向王爷提议，杀了西魏使臣？” 第1165章 求生 第1165章 求生 右眼皮跳得厉害。 代晴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早听前主子和袁婆说过，她若是被识破，便只有死路一条。 因为宋明彰心狠手辣不亚于先主子。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不可以！ 这样想着，代晴用力地平复了下心跳，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此行她虽然扮作小兵，然并非没有带自己的衣服。 军营里只有一个地方有女人。 那便是军妓营。 安王带兵一路南下，人越打越多，从最初向鞑金借的两万人马加自己的三千府兵外，到如今已有四万人马。 多出来的一万多人马，多数是去岁北地遭受灾害的灾民，他们为安王的贤德和宋状元的招兵檄文上那诱人的条件而来。 除此二外，也有几千人马是降卒。 安王的人马中原本没有军妓营。 这些可怜的女人，是在打败敌人后，收缴战利品时才被发现的。 最初只有十几个，随着打的胜仗越来越多，这样的女人也变得越来越多。 抛弃自归的一部分外，如今军妓营里，还有二十多个女子。 代晴同严品不一样，她不是死士，只有三脚猫的功夫，眼下她能想到的唯一脱身的办法，就是混到军妓营里。 “快点，快点，再快点！” 穿女装的时候，她手都是抖的，唯恐木九郎、宋明彰抑或者什么要杀她的人冲进来。 而木九郎也不负众望，在她离开前出现了她的小帐中。 代晴牙齿打着颤，怀里抱着个包袱不住地往后退：“木，木公子，求求你不要杀我！我救过你，你忘了吗？当初若不是我买下你，你早就死在状元县的伢市了，你——”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木九郎眼神阴冷，“是姓贾的告诉你的？他还让你做什么了？四郎如今病的这么重，可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他越想越觉得后怕，看向代晴的目光杀意凛然。 “你，求求你木公子，我什么都没做！我敢对天发誓，若我做了半点伤害宋公子的事情，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代晴手指上苍，不住地赌咒发誓，“他们叫我来，只是让我骗他做他的娘子，拖延他发现的时日，除此而外，并没有让我伤害过宋公子！” 相反，她清楚地记得前主子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代晴，你要好好努力，争取爬上他的床！等他脏了，看他还有什么资格嘲笑我？还有，他发现你的时间越晚，将来知道真相的时候就会越痛苦，我真的，真的期待的不得了呢！” 可惜到底功亏一篑。 代晴想到这里，泪眼汪汪道：“木公子，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求求你放过我？只要木公子你能放过我，来世我为木公子当牛做马！” 木九郎冷沉着脸，淡淡地道：“四郎让我杀了你！” 说话间，刀剑出鞘！ “铮~” 代晴只觉得眼前一道银光闪过。 下一刻，她紧闭双眼，面上挂着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朝着木九郎的方向冲了过去。 木九郎愣了一瞬。 紧跟着头不受控制地低下，看着手中长剑穿过这个女人的左臂…… 而这个女人，眼下正紧紧地搂着自己，血液顺着她的左臂处的伤口，滴滴答答落了满地。 他呆了。 下一刻，他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一把推开了她。 呸呸呸，这女人顶着弟妹的脸碰他，妈的，让他有种对不起四郎的错觉！ 第1166章 药人 第1166章 药人 “木公子，只要你肯放了我，我愿意做你的女人！” 胳膊被刺了个对穿，鲜血淋漓，代晴却强忍着疼痛乞求始作俑者收了自己。 何其讽刺？ 可是对方要杀她，除了这张脸，这具身体，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能让对方放过自己的筹码？ 木九郎听了她的话，脸都绿了！ “闭嘴！” 代晴上前，再次试图抓住他：“木公子为人仗义疏财，我是认真的，只要你肯放过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行了，别动花花肠子了。” 木九郎在心底叹了口气，推了一把她受伤的胳膊。 见她吃痛退开，他这才收起长剑，目光自她身上扫过，“你穿成这样，打算跑到哪里去？” 代晴低下头，脚尖点地，一下一下摩擦着地面：“这里待不下去了，我想活着，就只有逃。” “你能逃得掉吗？” 木九郎紧蹙眉头，捏着剑柄的手微微收紧，其实仔细看，眼前的女人同柳晴还是稍微有些不同的。 那就是她的身材。 她比柳晴更瘦，一把细腰，不穿贴身的衣物还好，譬如现在，她穿了一件掐腰长裙，就能看出她的腰肢不及盈盈一握。 木九郎知道自己现在就该杀了这个女人。 可是看着她的脸，他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明知道是假的，可是她真真切切同弟妹简直一模一样，对着这张脸，他下不了手！ 四郎可真是给他出了个难题。 “逃不掉也要逃！” 代晴蓦然抬起头，眼眶血红，“我只是想要活着，我没错！” 从烈狱爬出来，前主人问她想要什么。 她说：“我只想活着。” 不管用什么脸、跟什么人，做什么事，只要能活下去，就可以。 只是她天姿愚笨，宋明彰又太过狡猾聪慧，她到底没能骗过他，即使是她拼命的模仿另外一个人，学习她的一切。 \"木公子，你说你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为竭尽所能，只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抱歉。” 木九郎盯着她的脸，闭上眼复又睁开，终于还是重新举起了剑！ 代晴瞬间睁大了眼，接着尖叫出声：“住手，杀了我，你也别想活！” “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木九郎有些怜悯地望着她。 “我说真的，你看看你的手！” 长剑即将落下的瞬间，代晴惊呼道，“木公子，这是你逼我的，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你不肯放过我，你——” “咔嚓~” 然而—— 代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忽然从门外冲进来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 只见这人右手五指成爪，与转瞬间，干脆利落地扭断了代晴的脖子。 “木公子，大人担心你下不了手，让小的来助你！”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宋明彰一直都十分器重的罗林。 扭断代晴的脖子后，罗林拍拍手上的黏黏糊糊的泪水，然后抬起头，面露惊讶：“木公子，你的手？” 木九郎面无表情，随手丢掉手中的长剑，然后对着自己右臂的几处大穴点了点，没好气道：“你来的真不巧，我中毒了，解药在哪里，只有你杀死的这个女人知道！” “怎，怎么会？”罗林睁大了眼，满脸不敢置信，“小的，小的一直在外面候着，这贱人是什么时候给你下的毒？” 木九郎叹息一声，走到代晴身边缓缓蹲下。 只见方才才死去的人，尸体已经变成了惨绿色，片刻间便面目全非，散发出阵阵恶臭。 青天白日的，罗林深深吓出一身冷汗：“木公子，她，她这是？” “若我所料不错，她应当是个药人。” 药人，顾名思义，就是给人试药的存在。 眼前这个，显然被被喂过无数剧毒，而他中的毒，应当就是因为方才接触了对方的血沾染上的。 第1167章 延后 第1167章 延后 木九郎感到一阵后怕和庆幸。 这个女人方才说的没错，她确实没想过对四郎下手。 否则她浑身是毒，四郎这段时间又一直恍恍惚惚，她有很多机会可以动手。 “那，那眼下该怎么办？你的毒？” “我暂时没事，不过得劳烦你即刻去请御医一趟了。” 木九郎说着，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接着脚下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后倒去。 另一边，请完御医的罗林急匆匆来回宋明彰。 “什么，九哥中毒了？” 得知消息的宋明彰、王威大惊，站起身就往外走。 王威劝道：“明彰，你身体不适先歇着，我去看九哥就行。” 宋明彰坚持：“没事，我可以的，不亲自去看看九哥，我不放心。” 两人于是匆匆赶到代晴的小帐。 木九郎已被抬到了床上，此刻正双眼紧闭，脸色发紫地躺在床上。 “九哥！” 宋明彰二人连忙上前，“怎么回事？” 木九郎有些虚弱地朝着二人笑笑：\"没事，只是，只是四郎，怕是要耽搁你的金陵之行了。” 安王从前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手下能用的人并不多。 虽然随着这些日子带兵南下，声望越来越高，有不少有识之士前来投奔。 然到底时日尚短，好多人的底细还没有完全排查清楚，安王、宋明彰并不敢贸然用，尤其是三军统率一职。 宋明彰若是不在，木九郎可以勉强为将，只需有人在一旁提点。 可如今木九郎也倒下了…… 宋明彰微蹙眉头，转身看向一旁的随行御医：“黄太医，九哥他怎么样了？” 眉目清正的太医连忙回道：“回宋大人，万幸木将军中毒时间短，自己又处理得当！下臣已施针为木将军逼出毒血，只是这药人之毒实在厉害，若要完全祛除这毒，至少要连续施针七日，还要辅以药物治疗，这期间木将军不能妄动！” “七日。”宋明彰面露沉吟之色。 王威分析道：“太原府距金陵府有千里之遥，西魏使团最快也要走一个半月，我们的人前几日得到消息时，使团已经出发半月，也就是说，他们到达金陵大约还要二十多天，而从遥城到金陵只需半个月，明彰！” 宋明彰听了他的话，微微颔首：“那便等九哥好了，我们再出发。” “抱歉四郎，都怪我大意了！” 木九郎叹了口气，“我没想到，她，她——” “她人呢？”王威注意到帐内并没有代晴的身影，心下隐隐有些担忧，“便是不杀她，也不能让她离开我们的控制范围，此女顶着嫂夫人的脸，若是出了什么事，连累的便是嫂夫人的名声。” “王公子！” 罗林在一旁接口道，“小的方才没来得及回禀，那贱人已经被小的斩杀！木公子中毒，也是因为她是个药人！” “药人？” 王威正待细问，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道通传声。 “王爷到！” 几人顿时止住了话头。 下一刻，安王掀开帐帘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本王听闻木将军意外中毒，特来探望，木将军眼下如何了？” “王爷厚爱，臣愧不敢当！” 木九郎在床上就要起身见礼，却被安王一把按住，“木将军不必多礼，你身体要紧，只是——” 他说完，转头看向宋明彰，面露为难：“只是阿显，你这金陵之行？” “王爷，臣方才已同九哥、守常商量好了，便延后几日再去。” 安王吁了口气，整个人瞬间放松下来，笑着道：“如此甚好！还有一件喜事，阿显，木将军、王参军，北疆来人了！” 第1168章 运粮官 第1168章 运粮官 因着安王的缘故，鞑金如今尚算安分，隔着连山山脉与北疆军遥遥相望，彼此秋毫不犯。 时局动荡，风云变幻。 安王横空出世，从前忠勇候何广义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被赶到封地的藩王，如今竟如猛虎下山，短短几个月便荡平北地。 富贵险中求！ 谋士提醒他，这位安王爷的正妃正是自己的庶长女，何广义的心瞬间变得火热了起来。 干他娘的！ 要玩儿就玩儿个大的！ 现成的国丈摆在眼前，他若是不取，岂不是傻的？ 于是二十万北疆军，他大手一挥，让世子带走十万。 大军七万先行开拔，其余三万负责押送粮草辎重跟在后面。 此次安王说的来人了，便是忠勇候世子何坤元带着七万人马来了。 “好，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木九郎朗声大笑，“天佑王爷，有这么多人马，王爷何愁大业不成？” 宋明彰和王威早拜了下去，齐齐向安王道喜。 安王威严的面容上也难得喜悦外显，他连忙扶起宋王二人，颇有些意气风发道：“木将军先好生养病，我带阿显他们先去见何世子。” “王爷慢走！”木九郎满脸遗憾地望着三人相携离开。 中军大帐。 “末将何坤元参见王爷！” 忠勇候世子何坤元褪去一身甲胄，径直走到安王面前，对着他躬身下拜。 “兄长快快请起！” 安王叙的是家礼。 此话一出，何坤元顿觉熨帖不已，面上的表情也跟着放松了不少，他笑着起身道，“王爷，王爷折煞臣了，臣不敢当，不敢当！” “兄长不必自谦，王妃贤良淑德，自嫁入王府后无一处不妥帖，本王还未感谢忠勇候府为本王养出这样优秀的王妃！” “哪里？哪里？舍妹能嫁给王爷，那才是天大的福分呢！” 可不是福分吗？ 若是安王荣登大宝，自家那个小娘养的妹妹可是要一步登天了。 国母啊！ 只是这话他却不能明说，便只好转过头看向宋王二人，主动转移话题问询道：“这二位是？” 安王笑着为他们三人引荐。 何坤元听说眼前之人便是大名鼎鼎的状元郎后，倒是难得高看宋明彰一眼，只是到了王威这里，他毫不客气地问：“所以你只是宋大人府上的一个门客而已？秀才功名？” 王威面上浮现出一抹尴尬：“让世子见笑了。” 顾及着安王在场，何坤元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只上下打量王威一眼，目中隐隐有些不屑。 一旁宋明彰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几分。 接下来的谈话，王威明显被这位世子排除在外。 何坤元对安王十分推崇，变着花样吹捧了半天后，终于说起了正事：“对了王爷、宋大人，我此番南下带了十万兵马，尚有三万人在后面护送粮草！只是在路上的时候，原本的运粮官犯了事，王爷和大人当知道，粮草一事兹事体大，眼下亟需派个得用的人过去，不知王爷和宋大人这边可有合适的人选？” 安王闻言，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宋明彰。 阿显身边不少能人，且是极可靠的。 宋明彰见状，脑子转了个弯儿，顺势站起身朝着二人道：“我身边倒是正好有个人，只是这人是家仆出身——” “无妨！” 安王直接摆手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如今正是急用人的时候，若他真的得用，本王便替你作主，脱了他们的奴籍！” “王爷英明。” 宋明彰颔首道：“此人姓潘名礼，识文断字，人又聪慧，从前一直是我府上的管家，若王爷和世子不介意，便派他去！” 第1169章 瞧着眼熟 第1169章 瞧着眼熟 “不如先召上瞧瞧？” 何坤元脑子转了个弯儿，面上露出几分假笑，“王爷胸襟广阔，不拘一格降人才，末将自然万分钦佩，但事关三军粮草，末将以为，还是王爷亲自过过目比较好。” 北疆军一直都是由忠勇候何家把持，何家并非没有得用的人。 但何坤元在见到安王后，就换了想头。 现成一个卖好的机会。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还是卑贱的家仆出身！ 何坤元暗暗咬牙，看向宋明彰的目光里不自觉带了几分审视：“不知王爷和宋大人以为如何？” 潘礼是宋明彰的人，他万万没想到这桩人情最后会落在宋明彰身上。 安王看向宋明彰：“阿显？” “当然可以！”宋明彰直接招来一旁的亲兵，嘱咐了两句让他去寻人。 潘忠受的伤不轻，此番南下，便只有潘礼一人跟着。 潘礼曾问过宋明彰为何不干脆杀了他们祖孙。 “要听实话吗？” 当时宋明彰的神色淡淡的，看向他的目光中没有丝毫温度，“你暗中助大娘子离家，我一千个一万个想杀了你！” “所以，你为什么？” 潘忠四肢断了三处，他人上了年纪，恢复起来特别慢，潘礼心中不是没有怨的。 他清楚地明白郎君之所以这么对爷爷，是为了逼自己就范。 大娘子待他恩重如山，可是—— 潘礼想到这里，不由眼圈泛红。 他永远忘不了沈家灭门那一日，爷爷带着真正的潘礼从天儿降。 他用亲孙子的命换了自己的。 所以他最终还是背叛了大娘子。 是的，是背叛。 他终是将大娘子在常州府两处宅院的位置告诉了郎君。 虽然郎君也晚了一步，但到底，他在爷爷和大娘子之间做了选择！ 他羞愧难当！ “因为我如果真的杀了你们，将来她知道了，会怪我。” 耳旁传来郎君极致淡漠的声音，潘礼清楚记得他当时的表情。 像是想哭，却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她一直在生我的气，我不想让她再失望了。” “潘礼！” 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潘礼的沉思。 他收敛脸上的神色，站起身走出营帐外：“找我有事？” “大人命你速去王帐！” 潘礼面露惊讶之色，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恢复如常，点点头道：“走。” 宋明彰几人没等多久，潘礼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小的潘礼，见过王爷、宋大人、王大人，还有——” 在看到何坤元的刹那，潘礼瞳孔剧烈收缩。 他迅速低下头，敛去了眼底一瞬间浮现的惊涛骇浪！ “还有诸位将军、大人！” “你便是潘礼？” 安王端坐在主位上，看着面前十五六岁相貌雌雄莫辩的少年郎，眼底浮现出一抹欣赏，“果然英雄出少年！” “王爷谬赞，小的愧不敢当！” “嗳~” 安王摆摆手，笑着道，“你家大人说你行，那你指定错不了，潘礼是？本王欲封你做北疆援军的运粮官，你可愿意？” 潘礼浑身一僵，接着猛地看向宋明彰，几疑是在梦中。 王威在一旁解释道：“何世子带着十万大军增援我们，现在缺个运粮官，明彰向王爷和世子举荐了你！” 潘礼闻言，浑身剧震，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朝着安王和宋明彰的方向就拜了下去。 “小的定不负使命！” “你叫潘礼？” 然而，潘礼的话音刚落，何坤元带着疑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我怎么敲着你竟有些眼熟？我们从前可曾见过？” 第1170章 仇人见面 第1170章 仇人见面 潘礼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恢复从容，恭声回道：“小的从未见过世子！” 何坤元微微皱了皱眉。 他绕着潘礼转了一圈，而后站定，对着安王道：“王爷，粮草一事兹事体大，这位潘小哥儿到底年幼，不如再派个人从旁协助他？” 安王转过头看向宋明彰道：“世子言之有理，所谓一事不烦二主，阿显你便再拨个人出来。” 何坤元闻言，面皮飞快抽搐了下。 宋明彰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承蒙王爷不弃，如此，便让秦立随他走一趟。” 安王知道秦立，力大无穷，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本事，是一员不可多得的虎将。 “也好！”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等出了王帐，潘礼让宋明彰、王威先行，自己则落后半步，一边心事重重地打算回营帐做准备，一边则关注着王帐那边的动静。 何坤元！ 他再想不到，自己再次见到他是在这种情况下。 当年沈家被抄家灭门。 忠勇候府便是罪魁祸首，何广义、何坤元父子，便是化成灰，他也记得！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脑海里有个声音不断地催促他。 爹娘，兄长，祖父，叔伯，堂兄弟……沈家满门老小，灭门血仇啊。 不知不知觉中，潘礼已是双目赤红。 何坤元从里面出来时，对上的就是他凶残似野兽一般的目光。 “小潘大人？” 他皱了皱眉，面上似有不悦，“你这是怎么了？” 潘礼满脸杀意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垂下眼帘，行礼道歉道：“抱歉世子大人，属下失态了，方才想起一件恨事，只觉心痛难忍，悲痛莫名，还请世子见谅！” 何坤元有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与我无关，自去当你的差去！” 言毕，他转身拂袖而去。 潘礼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神色阴沉，目露杀气！ 当晚，他带着秦立，连夜赶赴北疆军的粮草辎重所在的队伍。 五日后。 潘礼、秦立二人带着三万人马和粮草无数同大部队汇合，此行圆满结束。 安王亲自设宴庆祝，为何坤元和十万北疆军接风洗尘。 席间，何坤元喝得酩酊大醉，搂着一个军妓摇摇晃晃便回了军帐。 没有人注意到潘礼一个小小的运粮官不知何时也消失在了宴会中。 夜色沉沉，是夜无星无月。 潘礼先回自己的营帐中洗了把脸，平复了下心情，然后朝着何坤元的军帐处走来。 这几日，他日日都在煎熬。 仇人就在眼前，他恨不能生诞其肉！ 然忠勇候府是安王妃的母族。 原本，他已经不敢想此生还能报仇了。 可是如今…… \"爹，娘，哥哥，这是天意！\" 夜色下，他望着黑沉沉地天幕，又哭又笑道，“今晚我就要为你们报仇！” 不问前路，不管后事，只要今晚能杀了何坤元，他便赚到了。 何坤元的营帐越来越近。 “什么人？” 潘礼才走到帐门前，就被何坤元的亲兵拦下，“你有什么事？你，你是小潘大人？” 第1171章 仇杀 第1171章 仇杀 何坤元的亲兵见过潘礼，是以认出了他。 潘礼轻轻点头：“我有事要见世子，现下他正在忙，那我便在这里等等！” 亲兵见他是自己人，顿时放松下来，笑着道：“那大人就等着，可有的闹呢，咱们世子——”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难以形容的笑容。 “怎么？” “今儿世子带回来那娘们儿，听说是军妓里最漂亮最骚的，世子素了一个多月，今日怕不弄到半夜是不会消停的。” “无妨，我等他便是了。” 潘礼冲着亲兵笑笑，跟着也露出一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容。 亲兵见状，顿时像是找到了知音人，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同他闲聊起来。 聊得最多的，自然就是女人。 军营里的、妓院里的，话里话外都是奔着下三路来的。 潘礼听得心里不耐，面上却强忍着不动声色，应付他。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三更天。 营帐里面的声音终于消停了下来。 “兄弟，那我进去通传一声，你等——” 亲兵刚刚转身，嘴里的话还没说完，潘礼便一个手刀，将他劈晕了过去。 他抬脚就往何坤元的帐中走去。 只是才走了两步，他就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转身，拔剑，悄无声息地了结了方才还同他言笑晏晏的亲兵。 无毒不丈夫！ 何坤元今晚登了几次极乐，如今累极，正闭着眼在床上回味休息。 身旁的军妓早就鼾声如雷。 他听着嫌弃，抬腿一脚将对方踹下床榻：“滚回去！” 那女子睡得正香甜被人从睡梦中踹醒，却不敢发火，只抹着眼泪披上轻纱衣服转身往外走去。 不想她迎面就碰上了提剑而来的潘礼。 “啊！” 她惊呼一声。 “叫魂呢小贱人？！” 何坤元被她的叫声惊了一瞬，睁开眼张嘴就骂，却在下一刻，他看清楚了黑暗中的来人，“是你？” “你来做——啊！” “什么”二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便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于瞬间倒在了血泊里。 却原来，潘礼根本没跟他废话。 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瞬间，他直接挥剑，将人抹了脖子。 血水喷溅，何坤元的眼中的惊恐还未完全褪去，就已经彻彻底底失去了反抗之力。 一剑下去，潘礼并不就此罢手。 第二剑、第三剑……第一百剑……第一千剑…… 真正的千刀万剐！ 他想起桃花姐的信。 信里，她说自己杀周王那个畜生时，便是将尸体戳烂了、捣碎了。 大卸八块，剁成肉泥！ 他感到一阵快意，喜极而泣。 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爬满了他的脸颊。 “爹，娘，哥哥……你们看到了吗？我为你们报仇了，逸儿为你们报仇了……” “杀人了！” “世子遇刺！” “来人啊，潘礼疯了，他，他杀了何世子！” “……” 丑时。 军帐外闪现出冲天的火光，还有无数呼喊声。 宋明彰自一阵心悸中起身，蓦然间，一股深深的寒意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头一次觉得，南地的冬日，竟也这般寒凉。 第1172章 打算怎么处置他 第1172章 打算怎么处置他？ 中军大帐。 不久前还在办洗尘宴的欢快气氛一扫而空。 安王静坐在上首，深邃立体的五官上眉头紧锁，脸色发沉。 “我等北疆军日夜兼程赶来驰援王爷，仗还没开打，世子便暴毙于营中，这难道就是王爷的诚意？” 北疆军副将杨必昌言辞激烈，望向安王的目光中满是悲愤。 他是忠勇候的左膀右臂，此番南下，临行前侯爷特意嘱咐他，务必看顾好世子! \"王爷，刺杀世子的这位潘姓运粮官，末将听闻乃是宋大人的家仆！末将想问问，宋大人究竟是何意？\" “王爷，我们侯爷膝下子嗣单薄，除了世子外，便只有一个庶出的小郎，如今尚在蹒跚学步，请王爷给北疆军一个交待！” “末将附议，请王爷给北疆军一个交待！” “末将附议！” “……” 一时间，北疆军众将群情激愤！ 忠勇候摆出十二万分的诚意让儿子带兵来支援，只一个照面，就被被支援对象的人杀了，还是虐杀。 方才何世子帐中血腥的场景，众人到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诸位将军，有话好好说。” 安王的亲卫将领徐锦华不得不出来维持秩序。 鞑金将领不适合在这种情况下说话，新兵将领份量不够，而一向最受王爷器重的宋大人，却因为与涉事之人有莫大的关系，不方便出来说话，徐锦华便只好赶鸭子上架。 “不论是我们王爷，还是诸位，包括宋大人，都不想出这样的事！” 原本喧嚣的大帐静了下来。 安王在一旁赞许地看了一眼徐锦华，旋即起身，对着北疆军众将郑重地施了一礼，开口道：“世子身死，本王责无旁贷，本王会修书一封，向侯爷致歉并道明原委，至于世子的身后之事，先按本王能给出的最高规格来，待来日——” 说到这里，安王深吸一口气，直起身继续道：“君子行胜于言，旁的本王便先不说了，诸君且看来日！眼下，我们便来说说如何处置潘-礼?” 说到“潘礼”二字，安王不由咬了咬牙。 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若是北疆军因此对他生出异心，那如今这大好的局面可谓是功亏一篑了。 杨必昌躬身还礼道：“王爷言重了，王爷日理万机，日日为天下苍生殚精竭虑……何况谁又能想到有人会如此胆大包天？竟在军营里公然行凶！” “杨将军所言极是，此事本就与王爷无关，只是宋大人——” 另外一名北疆军将领矛头直指宋明彰，“姓潘的小儿是你的家仆，他深得你器重，家仆出身却被委以重任！末将还听闻王爷此前特赦，说是要放了他的奴籍，如此天大的恩宠，他却狼心狗肺捅出这样天大的篓子，宋大人打算怎么处置他？” 宋明彰面色苍白阴郁，原本正入定般闭着眼，静坐在安王左手下方。 闻言，他缓缓睁开眼，凤眸平静地对上这位喊话的将领，轻声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他？” “自是千刀万剐，为世子报仇雪恨！” 那将领咬咬牙，干脆将心一横道，“方才他被缚前口出狂言，说是他砍了世子一千二百八十刀，那此番，至少要加倍还之？” 第1173章 执刑监斩 第1173章 执刑监斩 忠勇候府世代镇守北疆。 北疆军的将领们几乎是一代代忠勇候一手提拔起来的，有些甚至与忠勇候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以说，忠勇候府的荣辱，同他们息息相关。 此次驰援安王，是忠勇候府站了队，那他们自然责无旁贷，要替安王打好接下来的每一仗。 但是仗打完呢？ 纵然安王日后真的荣登九五，他们这些人也都是要回到北疆的。 世子是在他们手上出的事，便是忠勇候再大度，能不对他们心存芥蒂？ 所以即便是世子是个只会玩儿女人，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草包蠢货，便是只做个样子，北疆军众将也不能将此事轻拿轻放。 杨必昌接口道：“宋大人，潘小贼是你的家仆，此番他害死了世子，按理说，你这个做主人的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说着，他又扭头看向安王，沉声道：“王爷，末将请命，请宋大人当着十万北疆军将士的面，亲自执刑，处决潘小贼，以儆效尤！” 安王面露为难之色。 他扭头，下意识地看向了宋明彰，叹息一声：“阿显？” 宋明彰却在这时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 他咳得不轻。 一段时间内，大帐内便只有他止歇不住地咳嗽声。 “明彰。”一旁的王威连忙起身走到他的身边，一边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满脸担忧地望着他！ 宋明彰冲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好半晌，他才用力将喉间的腥甜压下。 接着，他端起桌上的清茶漱了漱口，待喉间的痒意彻底平复，他才起身向安王致歉道：“王爷，微臣驭下不严，闯出这样天大的祸事，臣有罪，便照杨将军说的办！” 他亲自执刑，将潘礼凌迟处死！ “王爷！” 王威坐不住了，“王爷、杨将军，诸位将军，非是下臣为明彰开脱，实是他近来身子极差，凌迟之刑，足有三千六百多刀，他如今的身体实在是无法完成，不如这样——” 说到这里，他走到宋明彰的身边扶着他重新坐下，然后才站起身继续道：“把亲自执刑换成监斩，不知杨将军和诸位将军可否网开一面？” 这是他能想到的、为宋明彰争取到得极致了。 刽子手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明彰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真的不能再出意外了，还有潘礼，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可惜他人微言轻…… 王威想到这里，忍不住心头一梗。 杨必昌和北疆军众将不由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安王下令：“好了，诸位将军就卖本王个面子！阿显身体不好，大家就网开一面，这往后的日子到底还长着呢……”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安王此番虽然深恨潘礼怀他大事，然他亦觉得北疆军这些人未免有些不识抬举。 他同宋显相识于微末。 他还未曾发迹时，宋显便追随他，一路走来，虽然时日不长，情分却不浅。 便是不看僧面也该看看佛面！ 杨必昌听着他这意有所指的话，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反应过来，连忙上前道：“王爷英明，末将等实在是昏了头！” 说完，他转身看向宋明彰，面上的神色也较方才缓和了几分：“世子惨死，末将等悲愤交加，一时失了分寸，还望宋大人莫要同我等计较，便依这位——” 他看着王威，一时想不起来他姓什么，就道：“便依这位大人所言，由宋大人亲自监斩那潘小贼！” 第1174章 我不后悔 第1174章 我不后悔 三军临时搭建的牢房内。 潘礼被五花大绑着，身边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看守的北疆军 宋明彰和王威到的时候，潘礼正低着头靠在柱子上，不知想着什么。 “什么人？不准再靠近了！” 见有人生人来，负责看守的士兵直接拦住了二人。 王威道：“这位是此次讨逆的主帅宋大人，里面那个是他的家仆，明日他便要上路了，我们今日来看看他，放心，不会让你们难做，你们可以就在旁边守着，我们问几句话就走！” 听闻是主帅，士兵愣了一瞬，接着下意识地让开了身体。 潘礼听到动静，缓缓抬起头来，有些歉意地望着宋明彰：“大人，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他非是不懂事之人。 可是，可是他实在太想报仇了！ 从前没想过，也不敢想。 可是这样天大的机会就这么摆在了眼前，他若是不动手，将来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沈家老小？ 只是兹事体大，若北疆军就此愤而离开……忠勇候同安王反目，那所有的一切就都毁了。 “你为什么这么做？潘礼，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阖府上下，数你最机灵，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宋明彰还没开口，王威就忍不住了，“你知不知道你给明彰惹了多大的麻烦？你知不知道，明日，明日你就要被……”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便不再说，只面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沉痛万分。 潘礼眼中带泪：“王公子，忠勇候父子灭我满门！” 宋明彰、王威二人如遭雷击！ “沈家上下八十七口，除了爷爷用自己孙子换出来的我，所有人都死了，都死于何家父子之手！是，我对不起大人，对不起大娘子，对不起桃花姐，我对不起你们所有人，可是，不杀他，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你——” 王威只觉喉头一阵发哽，“要报仇，或许未必就只有这一种办法！你还这么年轻，将来未必不能徐徐图之，何以如此心急？在这种时候——” “我想过，我不是没想过！” 泪水倏然而下，潘礼面上的表情似哭又似在笑，“大人或许不知道，你在中秀才、当解元……及至后来蟾宫折桂高中状元之时，这世上除了大人外，还有两个人欢喜到快要发狂！” “那两个人就是我和我爷爷，我知道，所有被下了大牢的人都会喊冤，说自己是冤枉的，可是，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爹他真的是冤枉的！” “大娘子心善，大人高中，我和爷爷日日夜夜都盼着大人身居高位，将来有一天能够开恩，为我沈家平反，日夜盼夜也盼，可是终究世事难料！” 潘礼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而宋明彰和王威也知道了他接下来未宣之于口的话。 宋明彰选了安王，安王妃的母家是忠勇候，忠勇候府身后还有二十万北疆大军。 沈家的冤案，注定要深埋了。 “我不后悔！” 好一会儿，潘礼才收拾好心情，幽幽道：“老天终究是长眼的，何老贼年过半百，迄今膝下只有何坤元一子长成……我便在下面好生瞧着、等着何氏一脉断子绝孙！” 第1175章 沈逸，走好 第1175章 沈逸，走好 宋明彰深深地望着他。 好半晌，三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最终，还是潘礼开口打破沉默，他再次向宋明彰致歉：“大人，对不起。” 他亲手打碎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仰。 一直以来宋明彰是个什么人，潘礼一清二楚。 他好不容易想要改变，想要试着相信人，试着以德报怨，将来有一日，让大娘子亲眼见到他真的在改。 可是却被他赤裸裸无异于背叛的行为证实，他这样是错的。 “大人你没错，你只是选错了人！”不应该用我。 潘礼苦笑道：“我不值得。” 王威鼻子一阵发酸：“行了，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在来之前，他一直都在想潘礼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动手杀了何世子？ 可是现在，他只知道若是换成他自己，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 何况何坤元是什么玩意儿，他也不是没领教过，只是他心里觉得难受啊，为着这么个人渣，潘礼要搭上一条命！ “潘礼，你的真名叫什么？” “沈逸。” 王威抬手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睛：“沈逸，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潘礼闻言，蹙眉沉思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雌雄莫辩的面容上不自觉浮现出一抹笑容来：“倒还真有个心愿，只是有些麻烦。” “你说。” 眼睛像是进了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王威哽咽道：“只要是我们能办到的，一定帮你达成。” 宋明彰也静静地看着他：“你说。” “我曾答应一个人，待将来大仇得报，便去娶她。” 他说到这里略顿了顿，才有些怅然地继续道，“大人想必已经猜到她是谁了，不错，是桃花姐，只是她如今身在何处我尚不得知，将来，如果大人和王公子有机会见到她，便替我向她道声歉意！就说‘对不起，我食言了’！” “好，我答应你，一定将话带到！” “如此，便有劳大人和王公子了。” 潘礼说着便闭上了眼，显然已经话尽，不愿再多说了。 王威糊了满脸的泪，见状还想再说些什么，衣袖却被宋明彰轻轻扯了下。 他顿时止住话头，对着潘礼道：“那，沈逸，我们就先走了。” 潘礼没说话。 直到二人渐行渐远，眼看就要消失在视线尽头，他才忽然冲着他们喊道：“等一下！” 宋明彰二人立时顿住脚回头。 潘礼望着宋明彰道：“潘礼恬颜，还有两件事需要拜托大人。” “你说。”宋明彰低垂着眼帘，面上看不出情绪。 “将来大人见到大娘子，请替我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辜负了你的信任，对不起，没能护得住你！ “还有我爷爷，他年纪大了，若是，若是大人能开恩，请容许他在府上荣养，潘礼到了九泉之下，也会铭记大人的大恩大德！” 王威瞬间泪目，方才擦干净的眼睛再次浸满泪水。 “好，我答应你。” 宋明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沈逸，走好。” 第1177章 仇恨因子 第1177章 仇恨因子 柳晴孕期嗜睡，袁婆刚刚替她掖好被子，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动静。 她回头一看，正对上撩开门帘探进半个脑袋的桃红。 见柳晴睡得很熟，袁婆沉吟片刻，便转身朝着门外走来。 “什么事？毛毛躁躁的？” 这两个小丫头还算机灵，平素也摸不到柳晴跟前，袁婆便将她们放在身边调教着。 绿柳咬了咬牙，将方才自己二人同刘桃花的短暂交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袁婆。 桃红主动请罪道：“奴婢谨记，日后再不敢背后非议他人了，求婆婆宽恕！” “求婆婆饶恕！”绿柳也跟着一起行礼。 只是，二人维持着请罪的姿势好一会儿都没能得到袁婆的回应。 绿柳大着胆子抬起头，却意外看到袁婆竟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行了，日后紧着点皮子，这事儿老身知道了，去把她给我叫来！” 桃红二人大喜：“多谢婆婆，多谢婆婆，奴婢这就去请桃花姐过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神情恍惚的刘桃花便站在了袁婆的面前。 “你二人去夫人门口盯着些，若夫人醒了我们还没过去，就过来说一声。” “是。” 待这边只剩下自己二人，袁婆望着刘桃花有些恍惚的脸，沉声道：“其实消息前日晚上我就知道了，只是我知道你和那潘小子情谊不一般，便没告诉你。” “婆婆，是真的吗？” 刘桃花泪如雨下，“您老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怎么可能呢？ 阿逸今年才十五岁，连人生的四分之一都没过，他怎么就？还是以那样惨烈的方式！ 袁婆神情平静地望着她：“是真的，潘小子真的死了，是宋明彰害死的，他当着十万大军的面将他凌迟处死，整整三千六百五十七刀，直到最后一刀才气绝身亡！” “不！！！” 刘桃花终于忍不住恸哭出声，双目中流出血泪来。 袁婆却像是故意的一般，在她耳边不停地强调着：“桃花，小郎君曾今试着救过潘小子，只是如今的局势你应当也有所耳闻，他不是不想救，他是无能为力啊！” 顿了顿，她继续道：“但是宋明彰不一样啊，他可是安王跟前的大红人，只要他一句话，安王就能改变主意！不，潘小子这次犯的事儿属实太大了，可即便如此，宋明彰完全可以周旋着，至少让潘小子死的不那么惨！” 眼泪好似蓦然间流干了一半，刘桃花呆呆地望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墙面，好半晌眼睛都没眨一下。 袁婆望着这样的她，眼睛闪了闪，而后露出一抹可惜的神色来：“罢了，事已至此，刘娘子，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 刘桃花机械地扭过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问，“婆婆，只-能-节-哀-顺-变-吗？” 袁婆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若不然呢？宋明彰本身便武义高强，身边又高手如云，单凭你我，我们也奈何不了他呀？” “是！” 刘桃花面上划过一丝决然，“我们是奈何不了他，可是婆婆你忘了——” 她说到这里，脑袋转了转，目光幽幽地望着柳晴所在的房间，森然道：“他最重要的人在这里呀！有柳晴在，不怕他不来！” 第1178章 坏人杀了她的夫君 第1178章 坏人杀了她的夫君 “少夫人，你醒了！” 柳晴醒来的时候，身边照例只有袁婆和刘桃花。 她的视线下意识扫过房间，在没有见到想见的人后，她秀美的面容上肉眼可见的划过一丝失落。 “夫君又在忙吗？” 她睁着一双黑白剔透的眼眸，巴巴地望着袁婆，“婆婆不是说，等我醒来就能见到夫君吗？” 她都好些日子没见到夫君了。 坏人。 还说一直陪着自己。 袁婆笑着道：“少夫人放心，老奴已经问过前院了，小郎君忙完了今日，今晚一准回来，待明早少夫人醒来，就能看到小郎君啦。” “真的？” 柳晴的眼睛倏然亮了，“婆婆不骗人？” “不骗少夫人，小郎君最疼少夫人了，日日都跟老奴打听少夫人的身体呢，若非公务缠身，哪里轮得到老奴照顾小郎君？你说是桃花？” 袁婆说着，转过头看向双眼红肿的刘桃花，将话题抛给她。 刘桃花想着心事，闻言勉强笑道：“是，大人最疼爱夫人了！” “桃花，你怎么啦？你哭了？” 柳晴在看清楚她的模样后，却蓦然睁大了眼，“有人欺负你了吗？你为什么哭？” 袁婆：“少夫人就原谅她，就在不久前，桃花的未婚夫君死了，她心里实在难过，唉！” “你，对不起，对不起！” 柳晴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惹你伤心了。” 刘桃花抹了把眼泪，摇摇头：“没事，夫人，我已经不，不难过了！” 说话间，她已泪流满面。 “你明明就很难过！” 柳晴戳穿她，转过头看着袁婆，满脸认真道，“婆婆，桃花现在很伤心，我们便不要让她做活了，让她回去！” “少夫人心善，桃花，你听见了吗，若是不舒服了，就回去。” “没关系。” 刘桃花抹着眼泪道，“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柳晴看着她伤心的模样，悄悄凑到袁婆身边，压低声音问：“婆婆，她的夫君怎么死的呀？” 看她的样子好难过。 只是她以为自己的声音够低，在场的二人却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等袁婆开口，刘桃花便红着眼望着她，一字一句道：“他是被人害死的！” 柳晴面上有被抓包的拘谨，却还是问道：“什么人呀？” “是一个大恶人，是这天底下最坏最坏的人，他无恶不作，毫无人性！” 提到宋明彰，刘桃花几乎咬牙启齿！ “那他为什么要害你的夫君呀？他们是仇人吗？” “他们不是仇人！” 袁婆见刘桃花没开口，就接过话茬道，“老奴也曾见过桃花的未婚夫君和那个坏蛋，她夫君是那坏蛋的下人，因为做出了一件事，就被那坏人千刀万剐了！” 柳晴倒吸一口凉气。 “千，千刀万剐？” 刘桃花心底瞬间被刺痛，几乎失态地转身，夺门而逃。 “桃花的夫君是做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婆婆你说的坏人会用那么凶残的手段对他呀？” 屋内柳晴的问话还在继续，只是袁婆却没了耐心回答。 “好了少夫人，我们不说旁人了，肚子里的小主子可有闹腾你？还有少夫人要不要起来走走？” 第1179章 袁婆胡说八道 第1179章 袁婆胡说八道 柳晴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她扶着肚子起身，笑容甜美道：“没有婆婆，宝宝很乖，我们出去走走。” 说是出去走走，也只是在听竹轩附近转转。 听竹轩后面是一大片竹林。 冬日里有些萧索，袁婆扶着柳晴，一步一步走在竹林间，感受着这四方天地的静谧。 “婆婆，有件事，我一直没问夫君，婆婆你能告诉我吗？” 有风吹过，竹林哗哗作响，柳晴的视线望向远方湛蓝的天空，“我和夫君是如何相识的？为什么，为什么有时候，我总觉得我们之间十分陌生。” 尽管已经习惯了依赖对方，可柳晴却时常觉得并不了解自己这位夫君。 袁婆闻言，浑浊的老眼中瞬时划过一道冷芒。 不过也只是一瞬，她便恢复如常，笑着道：“这不怪你，谁叫少夫人你都忘了？老奴却还记得呢，这么多年，老奴经见的夫妻可真不少，像小郎君和少夫人这般恩爱的小夫妻，一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尤其是——” 她说到这里，略顿了顿才继续道：“尤其是小郎君，少夫人，小郎君同你成婚许久，便是你怀孕身孕不方便这段时间，他都未曾有过旁的女娘！你要明白，小郎君如今可是我们大魏最年轻的阁臣，旁的位高权重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少夫人你真是好福气呀！” “婆婆，我晓得夫君待我是极好的！” 柳晴满脸认真地望着她，“那我同夫君到底是怎么相识的？还有我爹娘，我的家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少夫人，你和小郎君是天赐的良缘！当初夫人带着小郎君在十里镇读书，你跟着你爹去十里镇赶集，只一面，小郎君就再忘不了你，便托了媒婆上门提亲。” 袁婆说的煞有介事：“……就连合八字的人都说呢，你和小郎君是天作之合，多少年都没出这样相合的八字了。” “真的吗？”柳晴好奇地睁大眼，“婆婆，我同夫君合八字的婚帖还在吗？我想瞧瞧。” 袁婆：“……” “婚帖在状元县老家呢，少夫人想看的话，等将来咱们有机会回去再看。” 说到这里，她见柳晴已经走了不少路了，就道：“少夫人，出来有一会儿了，我们该回去了。” 柳晴却有些意犹未尽，指着不远处的大青石：“婆婆，我想去那边坐坐歇歇可以吗？” 她如今虽然不住在笼子里，也不住在地下室了，可能活动的范围仍旧有限，每日不是在房里就是在房里。 唯一能透气的地方，就是这竹林了。 许是因为她怀着身孕，加上夫君特意嘱咐过，先前对她十分严厉的袁婆，如今还算好说话，所以她也敢大着胆子求她。 “哎呦，老奴没拿软垫啊！少夫人可不幸坐在石头上，天气寒凉，若受凉了可怎么着？” 言下之意，并不想柳晴多留在外面。 若是平日，柳晴就跟着她回去了，可今日不知怎的，她一点都不想回屋子。 于是她巴巴哀求道：“那劳婆婆为我回去取个垫子，我，我想在这里透透气。” 袁婆上下打量她一眼，想了想，终是点点头道：“那少夫人务必不能乱跑，否则老奴下次可不能带你出来了。” “婆婆放心，我晓得！” 第1180章 全然陌生 第1180章 全然陌生 礼部事务繁杂，因为即将到来的西魏使者，蓝闵瑞近来经常出现在贾府中。 他今日到的时候，贾三道正在书房议事。 来的次数多了，府里的下人便都认识了他。 一个脸熟的书办就提议道：“蓝大人，我家大人正在书房议事，不如小的带你四处转转？” 蓝闵瑞想了想，点点头：“如此，便有劳了。” 贾府很大，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数不胜数。 书办领着蓝闵瑞一路穿花入柳，赏完了后花园的美景，估摸着书房那边差不多完事了，二人打算打道回府。 不想蓝闵瑞一抬头，就看到白云苍狗，远处有竹林潇潇。 “那里是？” 他指着竹林的方向问，“那里竟有一片竹林，倒是稀奇！” 书办一直在前院书房侍候，这竹林所在的听竹轩偏僻非常，他并不知道里面住着的便是自家大人的妻眷，就道：“蓝大人可要过去瞧瞧？” 蓝闵瑞抬头看了看天，见时辰尚早，便道：“走，去瞧瞧！” 袁婆言青石寒凉，柳晴也担心腹中的孩子，便只扶着一根青竹站着、等着，一边表情闲适地打量着周遭的景色。 离群索居许久，她如今更习惯自己一个人待在一个地方。 就觉得比较自在轻松。 似乎这沉坠坠的身子也轻松了许多。 只是她正自放松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两道身影。 一人一袭蓝衣，身形挺拔宛如一株青松，一人身量不足，行走间殷勤小心，显然身份不高。 柳晴惊了一瞬，还未曾来得及回避，就见二人出现在了几步开外。 而与她的惊慌几乎同步的，是对面那蓝衣公子的惊呼！ “你——” 他指着她的脸，满脸得不敢置信，“柳娘子？你怎么在这里？！” 柳晴脸上仓惶惊恐的表情收回了些许。 她扶着肚子，一步步往后退。 陌生男子的靠近，让她觉得恐惧害怕，可眼前之人，似乎并没有恶意。 还有，他竟认识她吗？ 蓝闵瑞惊讶万分，在看清楚柳晴长相的瞬间，几乎用了最快的速度冲到她的面前，顾不得男女大防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柳娘子？你是柳娘子吗？你怎么在这里？还有你这是——” 话说到一半，他的视线忽然定住了。 面前的妇人身怀六甲，因为月份足够大，早已显怀，这孩子，这孩子…… 意识到了什么，蓝闵瑞忽然觉得浑身一阵冰凉。 “你，你快放开我！” 陌生男子的触碰让柳晴大骇。 脑海里有什么不好的画面一闪而逝，她瞬间尖叫出声：“啊！” 见她这么大反应，蓝闵瑞触电般收回手。 “对不起柳娘子，是我失礼了，对不住，柳娘子？” 眼前的妇人满脸的惊恐绝望，看向他的目光亦是前所未有的陌生。 竟好似从未见过他一般。 蓝闵瑞心里咯噔一下，待要开口，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老迈惊怒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柳晴悚然一惊，仓惶回头，见是袁婆，她想也不想，拔腿朝着对方的方向跑了过去。 “少夫人当心脚下！” 袁婆顿时顾不上蓝闵瑞，连忙上前扶助跑过来的柳晴。 第1181章 你有什么意见 第1181章 你有什么意见？ 待柳晴完全站稳，袁婆才放下心来，转过头，目光沉沉地望着蓝闵瑞，浑浊的老眼中满是凝重。 “老身见过蓝大人，蓝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那领路的书办已经吓傻了，几乎在见到大人身边最得脸袁婆的瞬间，他就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婆，婆婆，小的该死！是小的不懂规矩，带蓝大人误入此处，小的该死……啪~啪~啪……” 他照着自己的脸就开始扇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中，蓝闵瑞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藏在袁婆身后，正怯怯望着他的女娘。 “袁婆，她，她不是——” “她不是！” 袁婆冷着一张脸，语气残酷地打断他，“真正的柳娘子已经被姓宋的小儿带走了，这位，是我们小郎君的夫人，她腹中怀着的，亦是我们小郎君的骨肉！” 蓝闵瑞咽了咽口水，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只是看向柳晴的目光中仍旧存着怀疑。 “可是凤行，凤行从未提起过他的新夫人，竟，竟然同——” “蓝大人！” 袁婆再次打断他，“我家少夫人胆小，很少见生人，今日见到二位已是被吓坏了，蓝大人若是没事，还是先请移步！” “好。” 蓝闵瑞深深地看了一眼柳晴，而后替那书办求情道，“这位小哥是受蓝某所托，带我来到的此处，还请婆婆看在我的面子上，便饶恕他！” 袁婆视线轻飘飘地睨了那书办一眼，面上怨毒之色一闪而逝。 “行了，既然蓝大人为你求情，还不快起来带贵客出去？” “是。” 那书办脸被自己揍肿了，牙齿磕破舌头，话都说不清了，只连滚带爬起身，领着蓝闵瑞仓惶离开。 等二人离开后，袁婆转过头，阴阴看了一眼柳晴道：“看来少夫人不适合外出，往后便只在院子里活动活动罢了！” 柳晴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敢开口，只乖乖跟在袁婆身后，回了听竹轩。 却说蓝闵瑞这边。 这场偶遇，让他从见到贾三道起就心神不属。 对面绝色美男子神情认真，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清。 “蓝兄？蓝兄！” 贾三道自然也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说到一半便住了口，皱着眉头看他，“发生了何事？怎么这般模样？”像是连魂儿都丢了。 蓝闵瑞猛地回过神。 接着，他欲言又止地望着贾三道。 贾三道眉头不由皱得更深了：“到底什么事？” “方，方才，我见到你的新夫人了，凤行！” 贾三道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蓝兄，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 “未经主人允许，不得私自闯入他人的领地！” “抱歉凤行，我不是故意的，我向你致歉，只是你那新夫人，怎么，怎么同柳娘子一模一样，难道你真的——” “不错！” 贾三道眼睛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心悦柳晴，此事知道的人不少！只是她是宋显的妻子，我无法，便只好请鬼医帮忙，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她。” 顿了顿，他垂下眼帘，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地继续道：“所以，你有什么意见？” 第1182章 推测 第1182章 推测 蓝闵瑞呼吸一滞！ 下一瞬，他的面上浮现出一抹尴尬：“自，自然没有。” 这是对方的私事儿，他怎么会有意见？ 只是乍然见到同柳晴一模一样的女娘，还身怀六甲，着实让他受到了惊吓。 贾三道撩起眼皮，淡淡地望着他：“没有的话，那我们言归正传，说回正事。” 蓝闵瑞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开口道：“凤行，抱歉，是我唐突了。” 两人说了会儿礼部招待使臣的细节，见贾三道面露疲色，蓝闵瑞提出了告辞。 离开贾府后，蓝闵瑞并没有回自己府上，他直接去了华容公主府。 华容公主如今有子万事足，几乎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孩子身上，连带着对后院的心思都淡了几分。 只有孩子的生父韩宴，在公主府里还有几分体面，私底下下人都认他为公主府的男主人。 蓝闵瑞上门的时候，华容正和韩宴给孩子换尿布，听到表兄上门，华容还有些意外，旋即道：“快请！” 她也没换衣服，十分随意地到了会客室。 “表哥可真是稀客，方才下人来禀，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蓝闵瑞上下打量她一眼，笑着道：“是我不请自来叨扰了，看你如今这样，看来是彻底放下了。” 华容一愣，旋即意识到了他在说什么，不由道：“表哥说什么呢？什么放下放不下的，有了阿满，我只觉得从前自己实在太不懂事，害母妃和皇兄担心了。” 阿满是她孩子的小名。 “也好。” 蓝闵瑞叹了口气，犹豫了一瞬，还是道，“我是从贾府那边过来的。” 华容有些奇怪：“怎么？表哥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从贾府出来，然后来了这边，她有理由相信这里面有什么事儿。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今日在贾府见到一个人，就，凤行的新夫人。” “这样啊。” 华容面上神色淡淡的，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随口道，“听说他很宝贝这个新夫人，迄今金陵府中，见过她这位新夫人的人屈指可数，不应当说是根本没有！表哥你竟见到了？如何？” 蓝闵瑞见她果真没流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便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就道：“他的新夫人，同柳娘子简直一模一样，我，若非他说是‘替身’，我都要怀疑那就是柳娘子本人了！” “嗤~” 华容听到这里，忍不住嗤笑出声，“又是‘替身’啊？他惯会玩儿这种把戏！” “怎，公主怎么这么说？” “表哥你见过柳氏，应当知道，从后面看，我同她的身形是有些相像的！” 岂止是像？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你当从前贾凤行为何娶我？我的身份是一回事，更重要的便是因为这一点啊……他待柳氏，倒像是有那么几分真情在的。” 蓝闵瑞觉得震惊。 “不，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 华容视线轻飘飘地看着他，“表哥，你还不够了解他，贾凤行他就是个疯子，他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甚至于——” 说到这里，她略顿了顿才继续道：“甚至我怀疑，现在他藏在家中宝贝的新夫人，就是那柳氏本人！” “不可能！”蓝闵瑞道，“柳娘子与我相识，可是今日我在贾府中见到的柳娘子，她对我却是全然陌生的。” “表哥，你忘了，鬼医此前可是一直在贾府中的！” 第1183章 孕期 第1183章 孕期 听竹轩。 柳晴在内室睡觉，袁婆陪着贾三道在外间说着不久前蓝闵瑞撞到柳晴的事。 不一会儿，孟义脚步匆匆进来回话：“大人，我们的人跟着蓝大人出了府，发现他，他去了公主府。” 贾三道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去了公主府？” “是。” 袁婆冷沉着脸道：“他去公主府做什么？这个蓝大人也太不省心，也怪老奴大意了，就不该带少夫人出去。” “无妨。” 贾三道轻蹙眉头，“他不是爱多管闲事之人，只是华容那个疯女人——” “小郎君是担心华容公主对蓝大人说什么？” 贾三道捏了捏额头，俊美无双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疲色：“罢了，不管她说什么，都没关系，总归等孩子生下来，我都要带她出去见人的。” 他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柳晴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妇人！ “那蓝大人那边？”孟义感到忧心忡忡。 “下次他来，让人盯着些，不要让他乱跑，尤其是不要让他再出现在这里。” “是。” 此事暂时告一段落后，贾三道让袁婆和孟义退下，自己则转身进了内室。 柳晴迷迷糊糊间感觉到外衫被人轻轻扯了下来。 她猛地睁开眼。 见到来人是贾三道，她的眼底划水过一丝惊喜：“夫君！” “醒了？” 怀孕的妇人腰身变粗，身体也有不同程度的水肿，随着月份越来越大，这些症状便更加明显。 柳晴也不例外。 不过因着此前她的身体一直很好，所以症状比较轻，贾三道眼里，她只是比孕前丰腴了些，腰腹处也有些不便。 他对她还是充满了欲望。 “夫君今日怎么这般早？” 柳晴望着亮堂堂的天光，一双眼亮晶晶的，“夫君忙完了吗？是来陪我了吗？” “嗯。” 贾三道随口应着，然后轻车熟路解了她的衣服。 “夫君，我肚子里还有宝宝。” 柳晴有些慌了，下意识地护住肚子，“当心伤着宝宝。” “御医说满三个月胎坐稳了就可以了，此前不都没事吗？再说了这些日子为夫一直在忙，你难道就不想我吗？还是你忍心看为夫憋得难受？” 柳晴闻言，轻蹙起眉头，神色变得犹豫。 “宝贝，难道是因为我这些日子冷落你了？还是相较于我，你更喜欢肚子里揣着这个？” “夫君再胡说八道些什么？” “那就疼疼我好吗？” 说话间，贾三道早已将面前的妇人剥了个精光。 柳晴本就不怎么坚定的拒绝瞬间土崩瓦解。 片刻间，两人便滚作一团。 万幸，贾三道这些日子属实劳累坏了，所以也只是要了两回水，二人便歇下了。 只是这一次，柳晴并没有睡熟。 听着身旁匀长的呼吸声，不知怎的，她的心底莫名划过一丝心悸。 有什么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腹中的孩子猛地踢了她一脚。 她再也忍不住坐起身，却恍然发觉，自己已是满身大汗。 外面，已是深夜，伸手不见五指。 第1184章 他都可以 第1184章 他都可以 “怎么醒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贾三道十分警觉，柳晴醒来没多久，他便也睁开了眼。 夜色下，他的眼睛沉沉地，面上的表情却不动声色。 “宝贝，你怎么了？告诉我好吗？” “头疼！” 柳晴转身，一头扎进他的怀中，“近来总觉得头疼，宝宝每次踢我，我都觉得头疼，夫君，我好像，好像要想起什么了！是要恢复记忆了吗？” “你想起什么了？” 贾三道抓着她胳膊的手蓦然收紧，“告诉为夫，你看到了什么？” “疼，夫君，你抓疼我了！” 柳晴紧蹙眉头：“还没有，就是些零散的画面，还有好多人，好多人。” 她现在觉得，此前夫君说的一点也不对。 “夫君你不是说我从前不喜欢见人吗？可是我的记忆里，有好多人好多人，他们，他们好像在找我做什么！” 黑暗中，贾三道面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万分。 “没事。” 只是他嘴里吐出的话却依旧温柔，“是宝贝太累了，怀着孩子总归是比较辛苦的，还有你看到的那些人，说不定是你内心里的恐惧！” 说到这里他略顿了顿，抬起手，一边温柔地婆娑着柳晴的头发，一边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那宝贝，有看清楚那些人的长相吗？” “没有！” 柳晴毫不犹豫地摇头，“他们的脸上像是遮了层迷雾，我看不清！” “这就对了！” 贾三道循循善诱，“你就是太累了，睡宝贝，睡着了就不会乱想了，我陪着你。” “嗯。” 柳晴应了一声，乖乖缩在他的怀中，被搂着慢慢陷入了沉睡。 而几乎在身边妇人呼吸变得均匀的下一刻，贾三道重新睁开了眼。 他撩开被子下床，先走到桌边喝了口水，而后趁着夜色出了房间。 黎明前黑暗是最黑暗的。 墨染一般的夜晚，贾三道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其实他早就发现柳晴有恢复记忆的预兆。 若他所料不错，该是那颗灵桃的奇效。 若然，鬼医的医术神鬼莫测，她一定不会想起来的。 只是眼下鬼医已经作古。 想到这里，贾三道不由叹了口气。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小郎君？” 忽然，他的身后传来袁婆老迈却饱含担忧的声音，“这么晚了，小郎君可是有什么心事？” 屋里早些的动静她知道，每次小郎君同少夫人行完房事心情就十分好。 只是今晚怎么瞧着有些不对呢？ 贾三道背负双手，忽然道：“婆婆，她要恢复记忆了，我该怎么办？” “什么？” 袁婆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她脸色大变，“小郎君你是说少夫人的记忆，可以恢复？” 贾三道缓缓转过身，虽然天色漆黑，但他的目光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袁婆的脸。 “若是不出意外，是不可能恢复的，可是这中间，偏生出了一桩意外。” “小郎君！” 袁婆听着他有些自嘲的话语，有些心疼道，“你不必担忧，既然我们可以让她失去一次记忆，那自然也可以让她失去第二次、第三次……” 贾三道叹了口气：“许是因为她怀着我的孩子，我如今竟有些不忍。” “小郎君，我知道你喜欢她，可是……一旦她想起来这一切，她同你，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我知道！” 贾三道微扬下巴，神情阴鸷，终是道，“罢了，不是早决定了，我只要人而已。” 只要活着，不过有没有记忆，不管疯了傻了痴了，他都可以。 第1187章 离不开你了 第1187章 离不开你了 贾三道暂时还不想让旁人看到柳晴的模样。 尤其是面前这个又脏又臭的老头儿，闻言，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你没有这种汤？” 老头眯了眯眼睛：“汤药需要现熬，若贵人不想尊夫人抛头露面，便请到后堂一叙。” 他说着，转身指向身后那家逼仄的医馆，继续道，“这家医馆的坐馆郎中同老夫曾有几分交情，贵人请。” 贾三道蹙眉沉吟片刻，终是点点头：“好。” 等老头收了破幡在前面带路，他则挥手朝着袁婆柳晴一行人站着的地招呼了一下。 “少夫人请。” 几人的背影还未完全消失在医馆门前，距离他们不远处地长街上，乔装打扮到面目全非的宋明彰、王威二人出现了。 他们身后的人群中，十数个伪装成百姓的将士不远不近地跟着。 “明彰，我怎么好似看到贾凤行身边那位老虔婆了？” 贴着浓密胡子，伪装成老者的王威凑到宋明彰身边，压低声音道，“还有她扶着的那位夫人，背影瞧着……” “咳咳咳咳咳咳~” 宋明彰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好半晌，他才平复下来，将涌上喉头的腥甜尽数压下，那张涂得黝黑发亮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走，不是要去找周半仙吗？” 王威的注意力瞬间被拉了回来：“都说他神，也不知道他是真神还是假神，要是真的就好了，你也不会——” 他说到这里，眼圈蓦地红了，嘴巴张了张，却实在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这两日他同宋明彰同睡同睡，他知道，明彰的身体几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仅凭着一口气撑着。 宋明彰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声音无悲无喜：“瞧你那点出息，哭哭啼啼娘们儿兮兮的！ 王威瞪了他一眼，转身就朝着袁婆几人消失的方向而去。 宋明彰落后他几步，不紧不慢地跟着。 医馆后堂内。 贾三道亲自动手为柳晴解下了帷幕，接着他转过身，眯着眼睛盯着周半仙道：“请！” 周半仙早已净了手，得了贾三道的应允后，他上前两步，手搭在柳晴的手腕处，一边认真地问她搭脉，一边细细地观察她的脸色。 足足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他才放下手站起身退到一旁。 “贵人，请借一步说话。” 贾三道点点头，跟着他出了外面，站在廊下。 “尊夫人应是服了什么天材地宝，仙丹妙药，她面色红晕，身体康健，腹中孩儿亦十分健壮，待诞下麟儿之日，便是恢复记忆之时。” 贾三道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神色道：“那你可有办法阻止？” 周半仙闻言，浑浊的老眼中划过一道精光：“贵人，老夫比不得鬼医华佗，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并没有什么孟婆仙汤，忘忧之水！” 贾三道静静地盯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加多少？” 周半仙哈哈大笑了起来：“贵人不愧为贵人，知老夫者贵人也！” 笑过之后，他伸出右手手掌翻了两翻。 贾三道十分敞亮，立时便让人取来一万两银票。 周半仙收起银票，嘴里道了句“贵人稍待”便转身进了药堂。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带着一张药方和两瓶药出现在了贾三道的面前。 “老夫没有骗贵人，老夫确实没有让人忘记一切的仙药，但有了这个东西，尊夫人至死都离不开贵人你了。” 贾三道接过药瓶、药方，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面前的脏老头。 “养荣丸？” 第1187章 离不开你了 第1186章 离不开你了 贾三道暂时还不想让旁人看到柳晴的模样。 尤其是面前这个又脏又臭的老头儿，闻言，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你没有这种汤？” 老头眯了眯眼睛：“汤药需要现熬，若贵人不想尊夫人抛头露面，便请到后堂一叙。” 他说着，转身指向身后那家逼仄的医馆，继续道，“这家医馆的坐馆郎中同老夫曾有几分交情，贵人请。” 贾三道蹙眉沉吟片刻，终是点点头：“好。” 等老头收了破幡在前面带路，他则挥手朝着袁婆柳晴一行人站着的地招呼了一下。 “少夫人请。” 几人的背影还未完全消失在医馆门前，距离他们不远处地长街上，乔装打扮到面目全非的宋明彰、王威二人出现了。 他们身后的人群中，十数个伪装成百姓的将士不远不近地跟着。 “明彰，我怎么好似看到贾凤行身边那位老虔婆了？” 贴着浓密胡子，伪装成老者的王威凑到宋明彰身边，压低声音道，“还有她扶着的那位夫人，背影瞧着……” “咳咳咳咳咳咳~” 宋明彰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好半晌，他才平复下来，将涌上喉头的腥甜尽数压下，那张涂得黝黑发亮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走，不是要去找周半仙吗？” 王威的注意力瞬间被拉了回来：“都说他神，也不知道他是真神还是假神，要是真的就好了，你也不会——” 他说到这里，眼圈蓦地红了，嘴巴张了张，却实在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这两日他同宋明彰同睡同睡，他知道，明彰的身体几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仅凭着一口气撑着。 宋明彰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声音无悲无喜：“瞧你那点出息，哭哭啼啼娘们儿兮兮的！ 王威瞪了他一眼，转身就朝着袁婆几人消失的方向而去。 宋明彰落后他几步，不紧不慢地跟着。 医馆后堂内。 贾三道亲自动手为柳晴解下了帷幕，接着他转过身，眯着眼睛盯着周半仙道：“请！” 周半仙早已净了手，得了贾三道的应允后，他上前两步，手搭在柳晴的手腕处，一边认真地问她搭脉，一边细细地观察她的脸色。 足足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他才放下手站起身退到一旁。 “贵人，请借一步说话。” 贾三道点点头，跟着他出了外面，站在廊下。 “尊夫人应是服了什么天材地宝，仙丹妙药，她面色红晕，身体康健，腹中孩儿亦十分健壮，待诞下麟儿之日，便是恢复记忆之时。” 贾三道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神色道：“那你可有办法阻止？” 周半仙闻言，浑浊的老眼中划过一道精光：“贵人，老夫比不得鬼医华佗，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并没有什么孟婆仙汤，忘忧之水！” 贾三道静静地盯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加多少？” 周半仙哈哈大笑了起来：“贵人不愧为贵人，知老夫者贵人也！” 笑过之后，他伸出右手手掌翻了两翻。 贾三道十分敞亮，立时便让人取来一万两银票。 周半仙收起银票，嘴里道了句“贵人稍待”便转身进了药堂。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带着一张药方和两瓶药出现在了贾三道的面前。 “老夫没有骗贵人，老夫确实没有让人忘记一切的仙药，但有了这个东西，尊夫人至死都离不开贵人你了。” 贾三道接过药瓶、药方，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面前的脏老头。 “养荣丸？” 第1188章 有一剂良方 第1188章 有一剂良方 周半仙浑浊的老眼中精光闪烁。 “落子无悔，贵人既将钱付给了老夫，可不能反悔！老夫观贵人不是差钱的，这东西对寻常百姓来说是要命的东西，足以倾家荡产，但对贵人来说，这点花费不过是九牛一毛，端看贵人愿不愿意了？” 贾三道眸光沉沉地望着他。 好一会儿，他微微勾唇，眼睛睨着面前贪婪的老头，轻声道：“你说说得不错！” “嗳！这就对了！” 周半仙紧了紧怀中的银票，笑得露出一口黄牙，“一万两，买养荣丸的方子，还有这个主意，贵人早晚会知道，你不亏的。” “哼~” 贾三道见不得他这幅小人得志的样子，沉声道，“钱家已是过眼烟云，周半仙，我不问从前的钱家与你有什么关系，但只一点，你卖禁药，我便随时可以抓你。” 周半仙脸上的笑容瞬时收敛了几分。 贾三道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手将方子和药瓶塞到怀里，然后转身回了房中。 周半仙望着眼前紧紧闭合的房门，表情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接着转过身。 下一刻，他的目中浮现出一抹惊讶。 “干什么的你们是？谁放你们进来的？这里是内堂，去外面去！” “请问你是周半仙吗？” 好不容易进来了，王威哪里肯出去？ “我就是！你有什么事？” 周半仙下了台阶，走到王威和宋明彰二人身边，绕着他们转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宋明彰身上，面上的神情变幻莫测。 “你就是？” 王威上下打量他一眼。 眼前的老头穿的邋里邋遢，头发稀疏，胡子花白，整个人看上去极为狼狈，这样的人…… “怎么，你不信？不信拉倒，正好你这病人我也治不了，快走快走！” 说话间，周半仙就直接上手推人。 王威不提防，被他推得一个踉跄，朝后退了两步，一双眼却几乎瞬间亮了：“你果真是神医，神医，烦请快救救我这位朋友，你要多少银子？或者你想要什么？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竭力完成！” 周半仙眯了眯眼睛，却没看王威，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宋明彰身上。 为了防止被人认出，宋明彰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涂得漆黑如碳。 眉毛和眼睛上也做了修饰。 此刻他正半闭着眼，面无表情地站在院中，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没有放在心上。 周半仙叹了口气：“老夫的药倒是可以治身体，却治不了心，二位还是另请高明。” 王威一怔，立时反应过来这真是遇到高人了。 他顾不得礼数，直接拉着宋明彰的手放到了老头的手中：“老神医，方才是小子失礼，就求您帮他看看？要多少银子，我们给！” “五千两，不二价！” “好！”王威伸手就要付钱，却被宋明彰直接按住。 周半仙反手搭上宋明彰的脉门，面上的神色渐渐变得认真了起来。 王威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好一会儿，周半仙松开了宋明彰的脉门，捋着自己稀疏的胡子道：“付钱，老夫这里有一剂良方，保证药到病除！” 第1189章 注入生机 第1189章 注入生机 宋明彰转身就走。 \"嗳！明彰你等等我，等等我！\" 王威一边迅速掏出一沓银票塞到周半仙怀中，一边转身就去追宋明彰。 这期间，他还不忘回头同周半仙使眼色。 “太贵了，不看了！” 宋明彰无所谓地道，“守常，正事要紧，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清楚，你别管了！” “我怎么能不管你？” 王威冲上前，一把抓住他，“明彰，你忘了当日在靠山镇你答应我和常为善什么了吗？” 宋明彰表情怔忪！ “你答应过日后罩着我们的！” 王威红着眼睛，几乎是嘶吼着喊出这句话来，“可你若是英年早逝，又怎么来罩我？” “守常……” 王威抹着眼泪道：“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怎么就过不去了？你便是不想我们，也该想想嫂子，她还那么年轻，你觉得你死了，依她的性格，会为你守着吗？” 宋明彰闻言不自觉抿了抿唇，面上的神情也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你说得对！” 好半晌，他回转身，眸光沉沉地望着周半仙，直言道：“五千两太贵，便宜些！” 怀里已经揣了五千两银票的周半仙：“……” “咳~” 停了片刻，他轻咳出声，捋着胡须踱步走到宋明彰面前，高深莫测道，“罢了，你不用再说了，老夫只送你一句话，保证你药到病除!” 宋明彰不由拧了拧眉。 一旁的王威则瞬间睁大了眼睛：“你，你不会是个骗——” 只是他的话还未曾说完，便被周半仙接下来的一句惊得目瞪口呆。 “转机在一个半月之后，只要你挺过这段时间，她就会回到你的身边！” 宋明彰的眼睛倏然亮了，胸腔里空了大半的地方瞬间被填满，他感觉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渴望着什么。 他忽然不受控制地弯下了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活像条缺水的鱼儿终于得见水分。 “当真？！” 王威也知道这一切，闻言忍不住同他确认道，“她当真会回来？”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柳晴是攒够了失望离开的。 所以，看着宋明彰日渐消瘦，日复一日痛苦煎熬，他们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漫说她如今或许已是贾三道的女人，便是她还是自由身，她还会接受明彰吗？ 周半仙的这句话，好似在一潭死水中注入了生机。 让宋明彰几乎重获新生。 她还会回来的，她会原谅自己，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吱呀”一声，房门忽然开了。 宋明彰若有所觉地朝着声音地源处望了过去。 下一瞬，他的瞳孔微微一凝，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了被袁婆扶着、身怀六甲，头戴帷幕，一步步迈下台阶的妇人。 “贵人要走了吗？” 周半仙见贾三道几人出来，顾不得再搭理王威二人，转身直接迎了上去。 这可是大财神，相比另外两位，他当然要伺候好自己的大主顾！ 贾三道微微颔首，接着目光落在了院中二人的身上。 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收回了视线，接着转过身，从袁婆手中接过柳晴，微微俯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啊——夫君！” 柳晴短暂发出一声惊呼。 宋明彰浑身都僵住了，王威亦是脸色大变，不过他反应很快，几乎在听到这女声的下一瞬，便转身搂住了宋明彰，背对着贾三道一行人，捂住他的嘴，推囔着走了出去。 第1190章 我早就回不了头了！ 第1190章 我早就回不了头了！ 望着二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孟义上前道：“大人，这二人形迹可疑，小的这就去打探一番？” “不必麻烦了。” 贾三道一边紧了紧柳晴头上的帷幕，一边淡淡地道，“不过是两只臭虫罢了，翻不出天！” 他确实没认出二人。 他同王威没见过几次，此番对方又下了血本乔装，他一时并没有疑心。 再就是宋明彰。 从前的宋明彰很白，除此而外，他的身体亦十分强壮，肌肉线条起伏，同是男人，贾三道还曾暗地里羡慕过对方的身体。 而今天那个黑高个，竹竿一般，瘦骨伶仃，几乎脱相，他只惊魂一瞥，便看到对方几乎嵌入眼眶的双眼，简直就是一具行走的干尸！ 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因此他并不想精力放在两个没什么所谓的人身上。 倒是袁婆有些不放心，直接开口问周半仙：“周神医，方才那两位是做什么的？老身恍惚听着，他们好似在院中待了许久？” 周半仙笑着道：“是啊，他二人也是听过老夫名号的人，瘦高个那个生了重病，来求药，老夫便多说了几句！” “你这老饕，又诓了多少银子？” 贾三道抱着柳晴已经跃出门槛，闻言蓦然回头，状似无意地问了他一句。 周半仙比了五根手指头。 贾三道见状，若有所思。 “小郎君？”袁婆忧心忡忡地问他，“可是有什么不对？” “先回府！” “是。” 这一路上，柳晴都没有开口说话。 等重新回到听竹轩，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夫君，我饿了。” “去摆膳——罢了，我亲自去一趟，宝贝想吃什么？” “想吃酸的辣的，酸辣粉最好，夫君，我——” “酸辣粉？” 贾三道目中划过一丝惊讶，“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酸辣粉啊，夫君你没吃过吗？” 柳晴奇怪地望着他，只觉得有些摸不清头脑。 贾三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应了一声转身出了房间。 “去查查酸辣粉是什么吃食？产自何处？务必派人查清楚了！” 出了听竹轩，他第一时间便将这道命令发布了出去。 紧跟着，他喊了袁婆到书房。 “那周半仙给小郎君的药，你，确定要用在少夫人身上吗？” 袁婆老迈的面容上划过一丝担忧，“老奴担心，这会对少夫人腹中的小主子有影响，要不小郎君我们再等等？” 贾三道叹了口气：“婆婆所言，我又何尝不知？” 顿了顿，他继续道：“只是我担心，若是等孩子降生再给她用，届时她会不会直接就把孩子……” 毕竟这孩子非是在她清醒的时候心甘情愿怀的。 “那，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将这东西对孩子的伤害降到最低？” “这样！” 贾三道蹙眉沉思了片刻道，“婆婆，你让人照着这方子，将丸药做成香料，每日在她房里染上少许，循序渐进，至于这香料要如何做成，去找周半仙！” “小郎君，你确定要这么做？” 袁婆再次同他确认，“一旦这样做，小郎君你就彻底回不了头了，少夫人醒来知道这一切，还是会照样恨你！” 贾三道闻言，洒笑一声道：“婆婆你忘了，我早就回不了头了！” 第1191章 她是我的！ 第1191章 她是我的！ 另一边。 出了周半仙所在医馆，宋明彰一把甩开王威，拧着眉头质问他：“守常，你方才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王威直接打断他，“明彰，便是那人真是嫂夫人，方才也不是你上前相认的时机！你别忘了我们来此是做什么的？还有，贾凤行身边那么多人，我们未必能全身而退！” 他说的比较保守了，其实在方才那种情况下，他们根本就讨不到好！ 宋明彰闻言深吸一口气，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喉间涌上的腥甜压下！ “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只是——” “明彰！” 王威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他道，“忍一时之气，免百日之忧，这么长时间都过来了，没必要在这时候打草惊蛇，以致功亏一篑！” 宋明彰闻闻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处于一种深度的自我厌弃之中。 若非他出身不好，若非他站得还不够高，又怎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怀着旁的男子的孩子，躺在别人怀中？ 都是他没本事！ “守常，若是早知今日，当初——” 他突然抬起头，对着王威苦笑一声道，“当初若我也能豁得出去，不顾一切不择手段的往上爬，那今日我们便不会如此被动。” 王威认真地抬起头看着他，摇摇头道：“若你真的那样做，便不是我认识的宋显了！” “明彰，其实你这人性格并不讨喜，性情寡淡到可以称之为冷漠，人又十分无趣，每日只围着嫂夫人一个女子转，为她开心为她难过……可为什么我愿意同你相交？只因你从未主动伤害过任何一个人！你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本质上你是个固执且孤独的人！” 宋明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好半晌，他忽然自嘲道：“守常你错了，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的心里其实住了一头猛兽，只是因为一个叫柳晴的女子的出现，这头猛兽被套上了缰绳，你不知道，我不止一次想将这个没用的枷锁抛掉，然后肆无忌惮做我想要做的一切！” “可你到底没做！” 王威叹了口气，“明彰，你同贾风行不一样，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以出卖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灵魂，只为了向上爬，可是你看，一时的胜利又算得了什么呢？如今的局势，两魏皇帝都开始议和了，他们忌惮我们啊！所以明彰，为了日后长久能和嫂夫人在一处，你必须要忍！”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记得你说过，无论嫂夫人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不会嫌弃她，还是你根本忍不了，连一刻都——” “对！” 宋明彰双目猩红，“我一刻都忍不了了，她是我的！！！” 最后这句话他几乎嘶吼出声：“守常，我是说过她即便被人玷污我也要她，可这不代表我就能够容忍她躺在别人的怀里！你也是个男子，当知此种滋味，当真如万箭穿心，不如直接杀了我！” 王威闻言，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第1192章 最好的结果 第1192章 最好的结果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沉默着往驿馆的方向走去。 听说西魏的使团也已经到了，眼下阻止两魏和谈是重中之重，至于旁的…… 宋明彰竭力压下心底疯狂地念头。 好半晌，他深吸一口气道：“抱歉守常，方才是我失言了，我们先去见表哥。” 王威神情恍惚，停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对自己说话。 “好。” 西魏使臣的临时下榻之所设在皇城西，名为西馆。 时隔一年多，常钰再回到金陵，已是换了身份，作为他国使团之首。 西魏定都洛阳后，一切规制都效仿金陵这边。 此时的常钰，是西魏朝廷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座下有无数干儿子、干孙子供他驱使，便是西魏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见了他，都要称一声哥哥。 西馆最豪华的房间内。 常钰正眯着眼半靠在榻榻米上沉思着什么。 只见他两条长腿随意地搭着，身体两侧两个随行太监，一胖一瘦，正殷勤地为他捶着腿。 “祖宗，这力道可还行？连日赶路着实辛苦，祖宗受累了！” “不累！” 常钰懒洋洋撩起眼皮看了说话的胖太监一眼道，“你祖宗我还没老到走两步就喘的地步呢，何况一路不是乘轿便是乘车，哪里累了？” “祖宗自然长命百岁，是儿子不会说话！”胖太监擦了擦额上的汗水，陪笑道，“那祖宗，我们何时进宫面见东魏皇帝？” “不急。” 常钰摆摆手，“你们先下去，今晚不用值夜了，让我一个人清净地歇会儿。” “祖宗！” 瘦太监忙道，“儿子得在您跟前守着，万一有人不轨，儿子也好应对！” “不必，东魏要想和谈，我必须活着，你们下去。” 常钰揉了揉额头，有些不耐烦道，“快下去，别叫我说第二遍！” “是。” 胖瘦太监闻言，再不敢犟，连忙行礼告退。 只是这一遭，常钰却是失算了。 东魏的人虽然不会对他动手，可除了东魏外，还有另外一方，巴不得两魏和谈失败。 “表哥，别来无恙！” 夜半时分，宋明彰一身夜行衣蓦然出现在了他的房中。 常钰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眼前之人是谁。 反应过来后，他大惊失色，脱口道：“四郎，你怎么变成这幅鬼样子了？” “祖宗！可是有什么事？” 外间值夜的太监十分警醒，听到里面隐隐传来动静，连忙开口询问。 “睡你的觉去，爷我好着呢！”常钰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等外面的身影终于识趣地离开，他才拉着宋明彰坐到桌旁，继续道，“四郎，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怎么瘦成这样？还黑了！还有你如今不是安王的人吗，来此处——”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睁大眼看向宋明彰道：“你是来找我的？” “对！” 月光下，宋明彰一双眼睛黑沉沉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表哥，两魏和谈不能成功！” “为什么？” 常钰松开了握着他的手，“四郎，你当知道，如今的时局才是最好的结果，大魏三分，彼此互为掣肘，无论对你还是对我，都是最好的结果！” 第1193章 帮我就是在帮你自己 第1193章 帮我就是在帮你自己 “表哥，我不想伤你，今晚我就带你离开金陵，从此以后不再过问世事，对外我们会宣布你的死讯！” 宋明彰眉眼恬淡，说这话时，两眼一直认真地盯着常钰，表情郑重，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常钰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 下一刻，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满脸得焦躁不安。 宋明彰只静静地望着他、等着他！ “不成！” 没等多久，常钰就摇头拒绝道，“四郎，我做不到！” “为什么？”宋明彰道，“为了西魏，你有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吗？” “四郎，王太后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在这种时候背刺她！” 此番两魏和谈，他是下了军令状的，要么成功，要么成仁！ “表哥，你不能逼我！” 宋明彰亦缓缓站起身，“我不想对你动手。” “四郎。” 常钰正色道，“我知道你功夫好，若非今夜站在这里的是我，想来你已经得手了，可是——唉！” 他长叹一声，接着踱步走到榻榻米处，直接头枕着双臂满脸轻松地靠了上去：“我打不过你，也不会叫人来抓你，你想动手便动手！” “你！” 宋明彰气极，“常为善！” 常钰抬头望着高高的漆黑的房顶，抽出一只手比了比自己的脖子，语气幽幽道，“你下不了手吗？这不像你啊！你一向心狠来着！没关系，只要你拔剑轻轻往这儿一抹，你所求的就能达到！四郎，我只求你一件事，我死后，不要将我的事告诉我爹娘！” 宋明彰心头一哽：“我没那个闲工夫！” “你没有，可是弟妹是个热心肠的，我就怕我死都死了，还要被爹娘知道做了太监这样丢人的事！你知道，我爹就是个打铁的，一辈子就想儿子继承他的铁匠铺，哦，不，他们还是有些野望的，起码想着让我中个秀才，再娶房妻室，为老常家传宗接代……” 后面的话他说的越来越轻，及至低不可闻。 “要说你自己去说！” 宋明彰眼帘低垂，亦轻声道，“常为善，且不说西魏太后对你的知遇之恩，难道你真的能毫无芥蒂的同仇人把酒言欢吗？你别忘了，你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拜贾凤行所赐！” 常钰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被冻僵了，那张原本就白的脸变得愈发惨白，在月光的照射下，瞧着竟有几分渗人。 “我没忘！” 他眼底的黑几乎浓到化不开，“事有轻重缓急，我同他的仗迟早要算，可是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宋明彰面上的神色变淡：“忘了告诉你表哥，小晴也被贾凤行掳了去，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另她失去了记忆，她现在连我都忘了，在贾府心安理得地做贾夫人养胎呢。” “你说什么？！” 常钰惊得直接跳了起来！ 他满脸不敢置信地同宋明彰确认道，“四郎，你是在胡说八道对？” “表哥！” 宋明彰黑漆漆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他，“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所以，贾风行是我们共同的仇人，表哥你帮我，便是在帮你自己！” 第1194章 各为其主 第1194章 各为其主 时间彷佛变得极为漫长，长到宋明彰有种常钰不会给他答案了的错觉。 “四郎。” 直到外面天空中启明星缓缓升起，常钰才重新起身，缓慢地走到宋明彰面前。 他叹息一声道，“抱歉，我还是不能答应你。” 他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仇恨，还有整个西魏的命运。 若为了一己之私便放弃两魏和谈，那他便是背信弃义，枉读圣贤书！ 宋明彰眼睛微微一眯，猝然拔剑。 “铮~” 常钰只觉眼前一道银光闪过，下一瞬，他的脖颈处便是一凉。 “表哥，得罪了！” 宋明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复又睁开，眼底一是一片决然。 然而就在他即将动手的刹那间，房门突然发出一阵巨响！ 几个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人提剑闯入，于顷刻间将常钰护在了身后。 “四郎，你不该犹豫的！” 隔着挡在身前的几人，常钰闭了闭眼，轻声道：“早在拔剑的那一刹那，你便该杀了我，你如此瞻前顾后畏缩不前的模样，看来弟妹离开一事，对你打击很大！” 言闭，他睁开眼，望着不远处持剑而立的宋明彰，肃然道：“将这个作乱的刺客给我拿下！” “是！” 房间内瞬间战成一团。 西魏派来保护常钰的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但宋明彰武艺高强，加之今夜王威并没有跟来，是以他虽然再近不得常钰的身，却也最终全身而退。 “怎么样？” 金陵的一家客栈里，王威刚一见到满身风尘的宋明彰，便朝着他的身后望去，“为善呢？他没跟你一起出来，你没见到他？” “来不及细说，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先离开！” 宋明彰身形晃了晃，拉起他就往外走去。 等二人离开那=家客栈，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冷风拂面，王威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许多：“他，为善他是不愿意吗？” 宋明彰背对着他，眺望着远方渐渐升起的太阳。 好半晌，他轻轻点头道：“不错，守常，我早就说过，我们同表哥，如今已是各为其主！他有他的考量，我们亦有我们的立场！” “听说王太后待他不薄，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自来由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担任，可他一个太后身边的总管太监，如今却是西魏最有权势的宦官，只要王太后活着一日，想来他都不会放弃西魏！” “那你说，我们是杀还是不杀？” 宋明彰涂得黝黑的面容上划过一丝冷意，“时局之势，瞬息万变！若两魏和谈成功，则必结盟！而何世子身亡之后，忠勇侯北疆军的投诚便不那么牢固，届时我们眼前的好的局面就会功亏一篑，守常，你说怎么办？” “你是主帅，你说了算！” 王威心底隐隐泛起疼意，“这一路走来，我们都不容易，即便那个人是为善——” 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口气，方继续道：“只是，让下面的人去做，此番带的高手不少，不用你亲自动手！前线那边又有王爷和九哥在，我们便在这里等结果！” 第1196章 常钰的请求 第1196章 常钰的请求 蓝闵瑞顿住脚回头，认真地望着面前俊朗中隐隐透着一丝阴柔的面容：“常公公，此乃我大——东魏朝廷内部官员任命之事，常公公何出此言？” “蓝大人！” 常钰抬脚，几步走到他的面前站定，一字一句道，“本使与贾凤行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为了国家大事，他既愿意暂避其锋，那本使自然也能做到暂且将仇恨放在一边。” 说到这里，他略顿了顿，才继续道：“只是有一事，本使须得请蓝大人帮忙说和。” 蓝闵瑞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下意识就问：“何事？” “如今安王座下的宋明彰是本使的表弟，本使听闻，他的妻子柳氏在贾府中作客已有一段时日！蓝大人有所不知，我这位表弟可是一位情种，自从娶了这柳氏后，他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俨然没有她就活不下去！本使——” 蓝闵瑞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变了脸色，忙打断他道：“常公公，你怎知柳娘子她在贾府？”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蓝大人，本使连自己的生死大仇都可以放在一边，但夺人妻子，实乃有悖人伦、丧尽天良之举，还请蓝大人回去告诉贾凤行，请他务必将我弟妹柳氏‘完璧归赵’！” “常公公，你许是误会了本官方才的意思，本官的意思是，现下在贾府的那位，或许只是同柳娘子长得一模一样，未必就是柳——” “唉~” 常钰长叹一口气，打断他道，“蓝公子，你自己觉得，这样的理由，足以说服你自己吗？” 蓝闵瑞瞬间沉默了下来。 “贾风行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就是个疯子，扭曲心性，为达目的可以不折手段的疯子！他对我那弟妹生出了执念，便一定要得到她，你觉得他会真的甘心用一个赝品来达成自己的执念吗？” “我——本官——”蓝闵瑞哑口无言。 “听闻我那弟妹也曾救过你。” 常钰睁着一双眼，认真地盯着蓝闵瑞道，“蓝大人，你品行高洁，是当世少有的君子，我常钰请求你，救救她！” 蓝闵瑞深吸一口气，半晌，朝着对方躬身作了一揖。 “常公公，你之所求，本官愿意一试。” “多谢！” 出了西馆大门，蓝闵瑞回头望了一眼，发现常钰绯衣似血，仍旧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他的内心一时五味杂陈。 这位西魏如今最炙手可热的权宦与贾三道的仇恨，他也曾有所耳闻。 如此大仇，他竟愿暂时休手…… 随行的下人见他情绪不佳，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大人，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可是直接回府？” 蓝闵瑞抬头望了望西斜的日光，沉声道：“去贾府。” 他有种预感，这一次，华容应当是猜对了，藏在贾府听竹轩那个大着肚子的女娘，便是真正的柳娘子。 柳娘子救过他。 无论如何，他都要设法再见她一面。 至于见到她以后怎么办？他暂时还没想好。 总归，他得做点什么！ 第1197章 安神香 第1197章 安神香 贾府听竹轩。 博香炉散发着袅袅香气，贾三道戴着面巾，用手按住口鼻处，静静地盯着床上好梦正酣的柳晴看了一会儿，转身出了外间。 恰此时孟良进来回话：“大人，蓝大人求见！” 贾三道愣了一瞬，下意识抬手按了按面巾，思忖片刻道：“请他在书房稍待一会儿。” “是。” 孟良离开后，贾三道回转身，将内室和外间之间的房门拉开一个细缝，透过门缝望着躺在床上依旧睡得香甜的柳晴。 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距离生产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了，这时候用香，据周半仙所言，其实十分冒险。 养荣丸这东西极易成瘾，尤其是孕妇和胎儿这般脆弱的群体。 但是—— 想到这里，他不由眯了眯眼睛，眼底划过一丝暗芒。 但是没关系呀，若是他们的孩子也不慎被染，他也养活得起。 睡梦中的柳晴有些不安地翻了个身。 鼻翼间窜上的味道让她感到昏昏沉沉。 她好似踩在一朵云上，软绵绵的云朵令她飘飘欲仙……又好似喝了仙家玉酿一般，只求长醉不醒。 “小郎君！” 从外面进来的袁婆压低声音唤了贾三道一声。 她的口鼻处也捂得严严实实。 贾三道收回眼底的疯狂，慢条斯理关上门，回过身：“婆婆你来了。” “小郎君，香可是染上了？” 贾三道微微颔首，接着问道：“婆婆往日也是在她入睡后染香吗？我观她睡得极好，适应的也不错。” 袁婆点点头道：“小郎君放心，周半仙那糟老头子重新调配过方子，这香对未出世小主子的影响已经降到了最低。” “婆婆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书房那边蓝闵瑞还在等着我，这边就交给婆婆了，好生陪着她！” “是。” 等贾三道离开，内室里的香已经燃尽。 袁婆进去，将门窗打开，待屋里的味道散的差不多了，她才解下面巾，顺手塞到袖子里。 又停了一会儿，床上的柳晴总算醒了过来。 “少夫人醒了？倒是没想到这最后的一两个月，少夫人腹中的小主子这般体贴娘亲，老奴从前见到的孕期妇人，可是月份越大越闹腾的！” 柳晴直觉浑身软绵绵的，酥软的感觉从头到脚。 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她才彻底清醒过来，撑着身体缓缓坐起来，手掌不自觉抚上了肚腹处。 “是近来换的香好，婆婆这是什么安神香啊？” 袁婆笑着道：“少夫人忘了？那日小郎君带着你去见那周半仙，别看那糟老头子邋里邋遢，可却是个真有本事的，这安神香就是他亲自调配的，好歹让少夫人睡个好觉。” 柳晴轻轻点了点头，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却在脚踩在地上的下一刻，身体一软，径直就朝着前面倒去。 袁婆唬得魂飞魄散，几乎飞一般冲到她的近前接住她：“少夫人，你怎可如此不小心？你肚子里还怀着小主子呢？都这么大的月份了，若出了什么差错，不是要了小郎君和老奴的命吗？” 柳晴亦惊魂未定，心脏几乎要跃出胸腔。 \"对，对不起婆婆，我就是，就是觉得身上软，没什么力气，对不起宝宝。\" 她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满脸愧疚。 第1198章 只是一个妇人而已 第1198章 只是一个妇人而已 书房中，蓝闵瑞等了好一会儿，贾三道才姗姗来迟。 两人相熟交好，贾三道并不外道，直言道：“不介意的话，我先洗个手？” 蓝闵瑞连忙道：“凤行自便，原是我不请自来，叨扰了！” “无妨。” 贾三道表现的十分随意，只见他从容走到放置木盆的架子旁，早有书房的下人上前为他别起衣袖，递上香胰子。 他接过胰子，一边细细涂抹着手指，一边随口问蓝闵瑞：“蓝兄可是有什么事？是礼部那边出了问题，还是西魏使团那里有事？” 蓝闵瑞看了看书房里的下人，叹息一声道：“都不是，凤行，你还是如往常一般，唤我表兄？” 自从同华容和离后，眼前之人便没再唤过他一声表哥，蓝闵瑞此时，试图再次同对方拉近关系。 贾三道洗过手，接过下人递过来的帛帕，细细地擦拭着指缝间的水迹，唇角微勾，笑着摇摇头道：“如今我同公主已经没有关系，这不合规矩！” 蓝闵瑞只好道：“随你，只是凤行可否屏退左右？” 贾三道琉璃般的眸子里划过一丝诧异，接着他挥挥手让下人们出去。 待房间里只剩下二人，贾三道徐徐开口道：“蓝兄现在可以说了？到底什么事？” 蓝闵瑞咽了咽口水，欲言又止。 好一会儿，他才在贾三道逐渐变得淡漠疏离的眼眸中，硬着头皮开口道：“凤行，你的新夫人，便是，便是柳娘子？” “蓝兄何出此言？” 贾三道的神情依旧淡淡的，甚至连嘴角勾起的那一抹弧度都没变，“这个问题，我们不是已经讨论过了吗？还是，蓝兄对我的私事儿就这么感兴趣？” 蓝闵瑞连忙摇头：“不是的，是常为善！” 他深吸一口气道：“今日我去西馆那边见了常为善，他要觐见皇上我们还谈起你，他直言国事为重，可以暂时放下与你之间的仇恨，只有一点！” 听到这个名字，贾三道瞳孔微缩：“什么？” “他只让我转达你，放了柳娘子，务必把她‘完璧归赵’！” 顿了顿，蓝闵瑞语重心长地继续道：“凤行，那究竟是不是柳娘子？如果是的话，你，你这样是不对的，她于你我都有恩，我们不能做恩将仇报之事呀！” 贾三道的脸色沉了下来，却依旧十分平静道：“‘完璧归赵’？哪个‘赵’？蓝兄，我说了，我府上的这位，是花了大力气，请鬼医出山才得到的，至于柳晴，她不是姓宋的的妻子吗？” “别再执迷不悟了，你的为人，我亦有所耳闻的！” 蓝闵瑞眼睛盯着他，满脸真诚道，“而且此事不仅仅是因为柳娘子与我们有恩，还关系到两国邦交！凤行，时局动荡，安王和忠勇侯联合，皇上为此焦头烂额，几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同西魏的和谈上，若常为善因此拖延推辞……用不了多久，安王和北疆军就会兵临城下，只是一个妇人而已，凤行！” 贾三道抬起头，目光直视他，一字一句道：“你也说了，只-是-一-个妇-人-而-已！” 第1199章 争吵 第1199章 争吵 “是啊，只是一个妇人而已，凤行，你是要做大事的人，眼下国难当头，切不可意气用事啊！” 蓝闵瑞语气郑重，满脸沉痛道，“放了她？放了她对大家都好！” “呵呵~” 贾三道忽的轻笑出声，“蓝兄，且不说她不是柳晴，即便真是柳晴，她现下腹中怀着的，可是我的骨肉！你也是男人，难道你能放一个怀着自己骨肉血亲的女子，回到别的男人身边，在他的身下承宠吗？” 蓝闵瑞神色剧变！ “凤行，你——” “好了，蓝兄，此事我心中有数！不是我说，你有些太过看得起那个死太监了，该死的阉狗！两魏和谈难道只有我们想要促成吗？洛阳王氏那老妖婆，还有她那个傀儡小儿，他们难道就不想和谈成功吗？东魏灭了，下一个就是西魏，这一点，只要不是个傻子就都知道！” “可是——” 他说的是不错，可蓝闵瑞却还想再劝，“可是强扭的瓜不甜啊！凤行你样貌无双，天资卓绝，才华横溢，想要什么样的妇人不是手到擒来，何必执着于他人之妻？” 顿了顿，他继续道：“何况宋明彰也并非好惹之人，眼下安王的大军已经在攻打遥城，遥城距离金陵不过数百里之地，若是他发疯，不顾一切带人攻打金陵，届时你要怎么办？你仔细——” “够了！” 贾三道终于控制不住，陡然拔高声量，俊美无双的面容仿佛被黑墨浸染了一般，沉沉森森，“蓝兄，你在外颇有盛名，想来应当听到过一句话！” 蓝闵瑞拧着眉头看他。 “交浅言深！” 贾三道下巴微扬，目色沉沉地望着他道，“柳晴只是一个妇人，她还没那么大的影响力能左右时局！常为善亦不能阻止两魏和谈，安王和北疆军的人马也不会兵临城下！” “……” 书房内，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好一会儿，二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直到门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报——” 蓝闵瑞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复又睁开，平复了下自己激荡不易的心情。 “进来。” 贾三道淡漠的声音响起。 下一瞬，前来传话的令兵便推门进来，红光满面，铿锵有力道：“禀大人，我们的人已于前日成功潜入反贼粮草大营，烧掉了敌人十万大军的粮草补给！” 蓝闵瑞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凤行，这，这是你做的吗？你竟早有准备？” “狡兔三窟！” 贾三道背负双手，俊美无双的面容上依旧十分平静，未见丝毫胜利的喜色，“此事我早已同皇上仔细商议过，云州、北疆距离金陵有几千里之遥，他们的人马补给本就容易不继，加之安王伪善，沿路秋毫无犯，大军的粮草便只能靠云州大本营输送，若断绝他们的粮草，那用不了多久，我们便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说到这里，他略顿了顿才继续道，“眼下我们只需守好这最后这一段时日，敌人便只有撤退一途！” “凤行，你……唉~” 蓝闵瑞深深地叹了口气，“罢了，既然皇上和你早有了应对之法，我就不多说了，只是柳娘子哪里——” 贾三道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她只是个妇人而已，蓝兄放心，我自有打算。” “完璧归赵？” “物归原主？” 笑话。 第1200章 混战身死 第1200章 混战身死 蓝闵瑞离开后。 贾三道踱步走到窗户边，静静地望了一会儿窗外的景色。 但见四野苍翠，海天一色，美景如画。 他回转身，不紧不慢走到多宝阁旁，开始一件一件地砸东西。 翡翠玉器、琉璃珍宝、古玩字画…… 片刻间，整间书房内再找不到一件好物。 书房外候着的下人们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还是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孟义率先打破沉寂。 他推开门，看着面目全非的书房，微微弯着腰，恭敬而又肃穆地问道：“大人心情不好，可有什么是小的能做的？” 贾三道从一片狼藉中抬起头，眼角缀着一抹猩红：“把常为善给我杀了！” 孟义微微一愣，紧接着应道：“是。” 深夜的西馆院内，两方人马对峙，争斗一触即发。 常钰躲在己方的人马身后，望着对面为首的黑衣人，轻叹一声道：“他应该不让你来，你怎么又来了？难道真要亲手取我项上人头？” 为首的黑衣人又高又瘦，几乎同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下空荡荡的。 他蒙着面巾，只一双凤眼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粼粼寒光。 “得罪了！” 言毕，他朝着身后的同伴轻轻挥手：“动手！” 不大的院落内顿时混战成一团。 常钰只从前在状元县十里镇的青山书院短暂学习过一阵骑射，瞧着倒是高高大大的，但实际上拳脚功夫几乎为零。 此刻他正被护在人群中左突右支，满脸惶恐害怕。 四郎是真的要杀了他！ 挡在面前的身影一个个倒下，有自己人，也有宋明彰的人。 这个夜晚，注定无眠。 最终，还是宋明彰和他带来的人占了上风，常钰身边，除了他自己外，就只剩下了伤痕累累一胖一瘦那两个太监。 原来这二人竟也是高手。 常钰不禁仰天长叹：“太后娘娘，常钰不能常伴你左右了，望自珍重！” 说完这话后，他又看向宋明彰，声音聊落道：“我死后，家里爹娘弟妹，就托付给你了，望你——” 只是他的话还未曾说完，忽然又有一群黑衣人自房梁上落下，几乎于片刻间挡在了常钰身前，将他团团护住。 “常公公，我等来迟了，这便来助你！” 常钰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这第三方人马，咽了咽口水，确认道：“诸位可是蓝大人派来的？” “不错。” 新来的黑衣人之首一步步靠近他。 常钰浑身都放松了下来，只是下一刻，他却陡然睁大了眼，微微低下头，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自胸腔处穿心而过的常见。 “噗嗤——” 是刀剑入体的声音。 “祖宗！” “干爹！” 一左一右，一胖一瘦两个唯二的幸存太监不约而同发出一道惨烈的叫声。 新来的黑衣人从容拔剑。 长剑连带着血肉自常钰心脏处出来。 他睁着双眼，一边朝着后面倒下，一边抬起手，指着不远处宋明彰的方向，艰难地留下了遗言。 “四，照，照顾好，我爹，娘，家……” “走！” 孟义一击得手，不再逗留，招呼了自己的人马就要离开。 “拦下他们！” 却在即将离开的刹那间，被宋明彰带着人团团围住。 暗夜中，他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第1201章 接下来的想法 第1201章 接下来的想法 翌日，一则消息震惊天下。 昨夜西馆中血流成河，西魏使团被屠戮殆尽，无一人生还。 两魏和谈还未开展便直接夭折！ 文华殿内。 魏殇帝龙颜大怒，对着一向极为器重的贾三道大发脾气。 “凤行，你向来知道轻重，此番两魏和谈直接关系到我大魏的生死存亡，你怎么如此糊涂啊？” 他是皇帝，若非接到密报，他是万万不敢相信，西魏那位常公公竟是死于他最看重的臣子之手。 “皇上恕罪，臣的人去的时候，常为善已是强弩之末，身边只剩下两个太监苟延残喘，臣——” 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直接跪了下去：“臣有罪，请皇上降罪！” 魏殇帝闭上眼好一会儿才睁开，目中盛满了无奈：“罢了，看在你派人烧了李承安大军粮草有功的份上，朕不罚你，回去后便自行思过！” “臣，谢主隆恩！” 贾三道此刻也有些后悔，他向来沉得住气，昨日却被蓝闵瑞的一番话激得失了分寸。 关键是，还折了孟义。 孟义孟良两兄弟这两年跟着他风风雨雨，一路忠心耿耿，昨晚却被姓宋的狗东西杀了。 想到这里，他微微垂下眼帘，深吸一口气，敛去了眼底浓浓的戾气！ 上首继续响起魏殇帝低沉的声音：“凤行你是个聪明人，旁的话朕就不多说了，你先起来，说说接下来的想法！” 贾三道收起面上的表情，缓缓站起身，恭声道：“臣以为，西魏使团遇刺一事，本就是安王逆党从中作梗破坏，也是以宋显为首的安王逆党动的手，臣的人为了保护使臣，也损失惨重！” 魏殇帝闻言颔首道：“凤行所言极是！” 这事儿还是推到李承安那边比较好，也不算冤枉他们，便是凤行的人没动手，他们也要杀掉常大太监的。 “再就是，皇上可以直接向西魏那边下止战书，并暗中使人透露安王逆党粮草补给被毁一事，我们如今不需要西魏的襄助……想来王太后和西魏皇帝也是极愿意坐山观虎斗的！” “好，此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凤行！” 魏殇帝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原本有些沉重的心瞬间放松了许多。 “臣定不负皇恩！” “如此，叫他们一起进来议事！遥城战事吃紧，看来李承安并不甘心就此退回云州，接下来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贾三道听了他的话，不由若有所思。 片刻间，候在殿外的一众大臣便鱼贯而入。 时局紧迫，魏殇帝并不想浪费时间和口水，直接免了众人的行礼，开门见山道：“遥城战事吃紧，镇国公的人马都陷在同西魏的战事中，要赶过来至少还得一个月，在此之前，何人可为将为朕守住金陵？” 良才易得，一将难求！ 李承安那边有两员虎将实在了得，一个姓木，一个姓秦，听说都是宋显举荐……魏殇帝想到这里，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 若当日他能将宋显笼络住，如今又怎会陷入这般被动的境地？ 第1202章 立下军令状 第1202章 立下军令状 被魏殇帝惦记的宋明彰，此刻正带着王威一众人急匆匆往遥城的方向赶。 昨晚他带人收殓完常钰的尸身回到下榻处时，已近凌晨。 从王威空中得知这个消息，简直有如晴天霹雳！ 顾不得悲伤，他们星夜兼程，不到三日的功夫，就赶回了大营中。 他们到的时候，中军大营正发生着激烈的争吵！ “我们的粮食只够吃十天的了，只有十天，将士们就要挨饿了，这仗还怎么打？要我说干脆直接退兵回北疆！” 尤其是北疆军将领们，几乎完全失去了斗志。 倒不是说北疆军不行，而是这仗他们拼死拼活并没有什么意义。 无论谁做皇帝，这江山都是李家的，北疆军也都是忠勇侯何家的，何况世子都死在了这里！ “话不能这么说，临阵退缩乃兵家大忌，何况，眼看金陵近在咫尺，尔等甘心就此回去吗？” 安王身边的徐锦华忍不住开口道，“何况粮草一事我们会想办法，王爷的话，诸位将军难道都不信吗？””这——“ 北疆军的一名将领犹豫道：“徐将军，王爷英明神武，非是我等不识抬举不信王爷！实是我们马上就要断粮了啊，这人都是血肉之躯，不吃饭怎么能活得下去？而将士们连活下去都成了问题，还怎么上阵杀敌？” 徐锦华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正待开口，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道嘹亮的通报声。 “宋大人到！” 原本端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的安王唰得一下站起身。 “阿显回来了，快请他入帐！” 片刻间，满身风尘身材瘦削的宋明彰便大步流星走了进来，王威风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微臣参见王爷！” “快免礼！赐坐！” 安王在见到宋明彰出现的瞬间，悬在半空的心落了下来。 “不知宋大人此行可还顺利？” 徐锦华率先开口，问出了众人都比较关心的问题。 宋明彰举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颔首道：“幸不辱命！” “好！” 木九郎刚刚带人掠阵归来，一进军帐就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大笑道，“那我们还等什么？王爷，两魏结盟既已瓦解，末将愿领兵三万，攻入遥城！” “木将军未免太过乐观了！” 一个将领忧心忡忡道，“便是打下遥城，我们距离金陵还有五百里之遥，大军日夜兼程至少也要五日才能赶到，而我们的粮食只够吃十日啊！” 十天的时间打到金陵，几乎是天方夜谭。 “粮食的事，我来想办法！” 这时，方才坐下不到一刻钟的宋明彰开口了，“时局瞬息万变，眼下这样的情况更是千载难逢，诸君想必都听过‘背水一战’的故事？眼下，我们需要的便是这样的勇气！” “宋大人说得轻巧，事关十几万将士的粮草，若宋大人筹不到粮草，又该如何？” 宋明彰缓缓起身，走到安王面前对着他躬身作揖道：“王爷，微臣愿立下军令状，请王爷下令，速速拔营进军，攻打金陵！” 安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请军令状！” 十日内筹措十几万大军粮草的军令状，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立下了。 接下来的战事，安王和木九郎有条不紊地吩咐了下去。 直至众人领命而去，帐内只剩下宋明彰一人，安王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 “阿显，你有何良策筹粮？” 第1203章 承担污名 第1203章 承担污名 “王爷，臣有罪！” 安王的话音刚落，宋明彰就直直跪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宋明彰跪得笔直，凤眸中盛满了坚定与决绝，“王爷，微臣是有个法子筹粮，然此法有伤天和，恐王爷不允！” “哦？” 安王这倒有些好奇了。 宋明彰沉声道：“大军一路南下，秋毫无犯，王爷仁义之名响彻天下，北地无数儿郎慕名归入王爷帐下，这是何等的圣明？可是微臣，微臣却要——” 说到这里，他缓缓闭上眼，轻声继续道：“臣请王爷诏令三军、赐下虎符予臣，此后三军之事，皆由微臣一人做主！” “阿显你这是为何？” 安王更觉不解了，“你原就是三军统帅，便是没有虎符，除了部分北疆军不服管外，赐不赐虎符又有何区别？” 他还没有称帝，虎符一事，其实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所以此前一直含糊处理。 宋明彰睁开眼，视线平静地望着他，满脸认真郑重：“王爷，江南乃鱼米之乡，这几年北地多灾，南地却风调雨顺，年年丰收，家家有余粮，若说哪里有粮食？没有一个地方能比得上这里！臣并没有三头六臂，短时间内筹措十几万大军的粮食，只有一个法子！” 安王听了他这话，联系他前面所言，顿时沉下了脸：“你是说——” “不错，唯有抢掠一途！” “可是——” “王爷赐臣虎符，对外诏令三军，如此，便是日后事发，此事唯臣一人之过，请王爷下令！” 安王闻言，心里顿觉五味杂陈，好长一段时间内，他都没有开口。 偌大的军帐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许久，安王从座位上起身，踱步走到宋明彰面前，附身将他扶了起来，正色道：“阿显，若本王侥幸，真有那么一天，定不负你今日之情！” 他这是要为他承担污名啊！ 士为知己者死，宋显这份用心，令他动容。 宋明彰就势起身，笑道：“王爷言重了，其实臣亦有私心，臣想在死前杀进金陵，报夺妻之仇，所以臣立下军令状，不顾一切想要攻打金陵！” 而且要快！ 要趁两魏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趁他还能站起来的时候。 他要手刃贾凤行！ 安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半晌，他再次郑重地承诺道：“别说胡话，本王不会让你死的，你要好好的活着，尊享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宋明彰单膝跪地，抱拳再次行礼道：“臣，借王爷吉言！” 话落，他起身，转身大步离开。 安王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久久未曾言语。 翌日。 安王诏令三军，赐宋明彰虎符，总领三军一切事务，凡军中之事，皆由宋大人统率，无须奏他！ 诏令下达当天下午，宋明彰便带着两万人同大部队分开，一路往鱼米丰饶之地而去。 而这边厢，木九郎带着人一路南下，势如破竹！ 原先固若金汤的遥城不过两日便被攻下，大军直逼金陵城。 第1204章 金陵被困 第1204章 金陵被困 十日后，安王率大军包围金陵城。 文华殿内，灯火昼夜不息。 魏殇帝焦急地在御案后走来走去，那张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脸上，再不复往日的沉稳。 “不是说掐了李承安的粮草吗？那这是怎么回事？他都带着人打到城外了，他哪儿来的粮食？” 新上任的礼部尚书蓝闵瑞上前道：“回皇上，是，据闻是宋显带人洗劫了三府之地的商贾巨擘，凑到了十几万大军近一个月的粮饷！” 在场众臣倒吸一口凉气！ “宋显，宋显！又是宋显！” 魏殇帝的脸色瞬间扭曲得吓人，“即便朕当真落败，也不想轻易放过这个狗东西，来人呢，即刻草拟一份警民告示，其意为：告天下百姓书，安王无道，大兴兵事，为筹三军粮饷，纵容帐下宋显搜刮民脂民膏，致使三府百姓十室九空，易子而食，民不聊生……” 这份诏令一出，便有谄臣上前道：“皇上圣明，诏令一出，外面的风向就会转变！我金陵城固若金汤，只待镇国公的援军来到，我们便可里应外合，直接将逆党包了饺子！” 魏殇帝却没他这么乐观。 他抬头，目光凝重地望着贾三道：“凤行，镇国公的人马最快还要多久才能赶回来？还有，金陵城中的粮食，能维持多久！” 贾三道拧眉沉思片刻，恭声回道：“回皇上，镇国公的人马不出意外二十日内能赶到！而城内，若我们固守不出，能维持至少一个月！” 魏殇帝面上仍旧忧心忡忡。 “一个月？城中各大粮商可都接洽过了？府库呢？府库内没有余粮吗?” 户部尚书上前回道：“皇上，这一年多来我们都在同西魏打仗，损耗巨大，府库内的存粮所剩无几！” “啪！” 魏殇帝气得直拍御案，“那怎么办？眼下我们已经被包围了，我们的人冲不出去，只能困守一城，敌人却可以在外面肆意抢夺，不断补充自己，如此此消彼长，若镇国公那边出了意外，朕岂不是要困死在这里？” 有京营将领闻言，上前请命道：“皇上，我们城中尚有五万大军，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请皇上下令，微臣愿率军突围，杀杀逆党的锐气！” “皇上，臣也愿意领兵出战！” 魏殇帝想了想，颔首道：“准奏！” 接着，他率先起身，带着众臣赴武英殿议战。 正议得热火朝天的功夫，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 下一刻，一个身披甲胄的令兵便被放了进来。 魏殇帝撩起眼皮，淡淡地问：“何事？” “皇上，西魏的信！” 早有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上前接信检查，确认无误后，他才恭恭敬敬将信递给魏殇帝。 魏殇帝脸色阴沉地看完信，随手递给贾三道：“你也看看，这群见风使舵的小人！” 常钰死后，魏殇帝便亲自写信至西魏致歉，试图重提两魏结盟一事，这封信便是西魏的回信。 那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们。 贾三道接过信一目十行看完，在心底不由叹息一声，接着道：“王氏母子狡猾，此番结果不过是意料之中，皇上不必动怒！” 魏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面上隐隐浮现出一抹疲色：“凤行啊，朕怎么可能不怒？” 这关系的，可是他的江山社稷啊！ 第1205章 不许挑食 第1205章 不许挑食 安王麾下有木九郎、秦立、徐锦华等数位大将。 除此而外，鞑金的人和北疆军众将领亦是身经百战。 连日来有数位东魏将领出城迎战，除了极个别逃回了城里外，其余尽数丧命。 就近几个卫所原本想要救驾，看到这般情形，也都开始观望。 加上宋明彰这边筹集到了大批粮草，安王的人马士气大振。 有谋士趁机上奏，请安王承天命登基，“清君侧、正朝纲”，终结大魏如今四分五裂的局面。 安王肃然请辞，言：“未入金陵，未至宗庙，不加冕服！” 一时间，安王的声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此时，金陵城被困已有半月。 不止城外宋明彰筹到的粮草开始捉襟见肘，城中亦是粮价飞涨，两方人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胶着状态。 深夜的贾府，万籁俱寂。 贾三道结束一整天的忙碌回到听竹轩时，袁婆刚刚服侍完柳晴起夜，正靠坐在床头陪她说着话。 柳晴即将临盆，几乎每半个时辰就要起夜，这些日袁婆和刘桃花轮流照看她，一刻也不敢放松。 听到外间传来动静，原本半迷糊了的柳晴睁开眼，撑着身体起身：“婆婆，是夫君回来了吗？” 袁婆也站起身，转身朝着外间走去。 “小郎君？” 因为柳晴夜里折腾的次数多，贾三道近来又忙碌的很，两人便暂且分房，贾三道宿在了外间。 这些日子小郎君几乎日日都是这么晚回家，回来后简单洗漱过后倒头就睡，只是今日袁婆出来时，发现他刚刚换下衣服，正欲往内室处走来，故有此疑问。 “她睡了吗？” 贾三道眼帘下是浓浓的黑影，却还是强撑着精神问道，“这两日她身子如何？御医、稳婆可都妥当？！” “小郎君放心，少夫人一切都好，就只——” 袁婆说到这里，回头朝着内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继续道，“就只离不开那香，一会儿不闻就闹得不行！小郎君放心，老奴会看好少夫人的，倒是小郎君，再怎么忙也要多注意些身体，你近来瘦了好多！” 贾三道微微颔首：“婆婆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我去瞧瞧她！” 说话间，他绕过袁婆朝着内室的方向走了进去。 “夫君！” 柳晴见是他，杏眸唰的一下亮了，当即下床就往他怀里扑去。 “别动！” 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做出这般动作，着实让人觉得害怕。 贾三道心惊胆战上前，一把扶住她：“乖乖呆着别乱动，我这不是过来了吗？” “夫君，你瘦了好多！” 欢喜过后，柳晴抬起手，不受控制地抚上了贾三道的脸颊，满脸心疼道，“夫君，你是不是不好生用膳？怎得瘦了这么多？你也挑食吗？婆婆说挑食不好，夫君不要挑食好不好？” 她眼神懵懂，一双眼黑白分明，剔透干净，几乎能让这世间一切污秽都无所遁形！ 贾三道冷硬的心有一瞬间，好似裂了一个口子。 他克制不住自己，有些失态地搂住了她：“不挑食，宝贝，夫君不挑食了！” 他用的力气极大，柳晴被勒得有些难受，不自觉地在他怀中扭了扭身子，语气却难掩天真：“夫君，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第1206章 我可以帮你呀 第1206章 我可以帮你呀 袁婆跟着从外间进来，正待让柳晴懂事些不要缠着小郎君，却见贾三道好似脑后长了眼睛般，背对着她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 她只好又退了下去，将场地留给夫妻二人。 “为夫的事枯燥无味，宝贝想听吗？” 他松开柳晴，动作轻柔地扶着她走到床边，为她褪去鞋袜，护着她舒服地靠在大引枕上，然后自己也跟着上了床，将右臂塞到她的脖子下方任她枕着。 “想听，夫君说说，听说外面在打仗，夫君是在忙打仗的事吗？” “是啊！” 贾三道叹了口气，转过身嘴唇在她的发顶轻轻印下一吻，“眼下宋显和我们都在熬，端看谁能熬得过谁！” “熬？” 柳晴微微转过头，面露惊讶，“什么？” 贾三道眼睛盯着她，认真道：“我们和他们，都马上没有粮食了，现在就是要比谁能坚持更久，如果他们先坚持不住，就会退兵离开金陵，我们的围就解了，周围原本持观望态度的那些人，就会做出选择！” 顿了顿，他继续道：“可如果我们先熬不下去，饥饿就会引发恐慌和战乱，不日，金陵城必破，你夫君我，届时会死得很惨很惨！” 柳晴闻言，心下一慌：“夫君，我不许你死！” 贾三道发自内心的笑出了声：“宝贝，人都要死的，总有一天我会死，只是我担心，我死了你和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柳晴心下一痛，眼泪不自觉落了下来：“不要你死！” “想想还是有点后悔，当日我太沉不住气了。” 常为善不死，两魏联盟即成，现下他便不会如此被动。 当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再想不到安王、宋显的人马会这么攻到金陵城下，还有宋显为了筹粮，竟然甘愿背负千古骂名！ 柳晴已经哭成了泪人：“不要，不要夫君死，不许你死！” 她腹中的孩子好似感受到了母亲的悲伤，也跟着闹腾了起来，不断地踢打着她。 柳晴捂着肚子，汗水和泪水同时滚落。 贾三道见状急了，连忙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快请御医来！” 说完，他揽过柳晴一边温柔地抚着她的肚子，一边细心安抚她：“宝贝别担心，为夫现在还不会死！” 说着，他盯着柳晴的肚子，对那里即将出生的血脉道：“好了，爹爹不会死，你也不要闹你娘亲了，她怀着你本就辛苦，没几日了，你且消停些！” 令人觉得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孩子便不闹腾了，柳晴的脸色也跟着恢复了正常。 御医还没进房里就又被赶了出去。 贾三道脑袋贴在柳晴的肚子上听了一会儿，渐渐觉得有些天旋地转。 “宝贝，夫君累了就先去歇息了，明日再来看你！” 说话间他便翻身下床，打算去外室休息。 不想他才刚刚迈了两步，衣袖处就传来一阵不容忽视的拉力。 贾三道掩了掩嘴上的哈欠，回转过身，视线正对上了柳晴亮晶晶的眼眸。 “夫君，我可以帮你呀。” 第1207章 一封信 第1207章 一封信 贾三道眨眨眼，强忍着因为劳累过度而引发的眩晕，重新坐了回去，薄唇不自觉勾起上扬的弧度。 他的每一言每一行，其实都有目的。 如今的柳晴懵懵懂懂，在她的世界里，自己便是她最重要的人，她愿意为了自己付出一切。 至于宋显……呵呵…… “夫君，你忘了我们有粮食？” 来了！ 贾三道眼睛一亮，有些激动道：“宝贝，你是说，你那处宝地里的粮食？” “是的！” 柳晴点点头，“夫君，我试过了，只要不动那颗桃子，我便可以自由出入那方天地，那里面的东西，也可以随意取用！” 贾三道动容地搂住她：“宝贝，你真好！” 顿了顿，他头抵在她的下巴上，深情地继续道：“你放心宝贝，这些粮食算夫君借你的，待时局稳定下来，夫君定然千百倍补偿你！” “不用夫君！” 柳晴头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温声道，“我只要夫君平平安安的，不要再瘦了！” “好，我答应你！” “那夫君快去歇着，我也要睡了。” 柳晴推囊着让他去外间休息，贾三道也确实累得很了，吻了吻她就转身出了内间。 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大早，贾三道便带着柳晴去了最近的库房，将空间里的粮食取了出来。 看着满满当当几库房的粮食，贾三道原本焦虑万分的心情缓解了许多。 送回柳晴后，他直接进了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魏殇帝。 魏殇帝龙颜大悦，当即下旨封了他侯爵。 靖国侯！ 新鲜出炉的靖国侯为大家筹集到了半个月的粮食。 一时间，金陵城从朝廷到民间，都欢呼雀跃，感受着这劫后余生的喜悦。 而将金陵城围得水泄不通的安王大营，此时的气氛却与城中截然相反。 王帐左手边最近的营帐中，宋明彰手里捏着一封信，英俊的脸上黑沉的吓人。 “怎么了四郎？是谁的信？” 木九郎见他看过信后久久未曾言语，不由有些担忧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我看看！” 说话间，他从宋明彰手里接过信，一目十行看了起来。 他看完以后，直接又将信递给了一旁的王威！ 营帐之内，好长一段时间内陷入了沉默。 “噗——” 宋明彰就在这沉默的气氛中，毫无预兆地喷了血。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前襟，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后倒了下去。 “明彰！” “四郎！” 王威和木九郎脸色大变，连忙上去扶住他。 木九郎道：“贾氏小儿，欺人太甚，老子今夜就潜入金陵城中活剐了他！” 王威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宋明彰身上。 只因不过短短片刻功夫，宋明彰的脸上便浮上了死气，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明彰，他是故意激你，你若是生气，才是正中他下怀，振作起来，我们马上就要赢了，马上就要杀入金陵，救出嫂夫人了！” “我，我没事——噗！” 宋明彰嘴里说着话，鲜血却控制不住地顺着嘴角往出流…… 信是贾三道写给他的。 只两句话，便让他心殇欲死。 【粮食是她给的，她们母子亦是我的！】 第1208章 以谁的名义 第1208章 以谁的名义？ 御医来了又走了。 “王爷、木将军、王大人，宋大人的病，老夫属实无能为力，诸位，还是早做准备！” “用千年老参吊着，怕是还有十几日的光景！” “臣学艺不精，臣有罪！” “……” 得到消息赶来的安王大发雷霆：“废物！都是废物！本王，本王就不信这世上没人能治好他，去，速去张榜求医，只要能救活宋显，赏黄金万两，封千户侯！” 王威目中含泪，躬身道：“臣替明彰感谢王爷厚爱了，只是，只是他这病，实是被那贾凤行给气的！臣恳请王爷，准许臣等即刻攻城，杀入金陵！” 木九郎亦道：“请王爷降旨！” 安王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复又睁开：“两位卿家，本王担心阿显的心不比你们少，只是如今金陵筹募到了足以维持半月的粮食，士气正高涨，而我们这边，早些阿显筹到的粮食即将告罄，军中将士已萌生退意，此消彼长之下，我们此时攻城……”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王威二人却明白他的意思。 “那，那我们就看着四郎这样吗？” 木九郎眼底喷涌着怒火，“王爷，你说怎么办？” 安王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已经陷入昏迷的宋明彰，轻声道：“当务之急还是先筹粮，先前阿显明明只动了三府之地的富户豪强，却被李承文泼了脏水担了污名，此番本王总不能缩在他的身后，走，这次本王亲自去筹——” “等，等一下！” 安王的话还未曾说完，三人身后的床上，宋明彰忽然悠悠转醒，打断了他，“王，王爷，还是以臣的名义，臣已经时日，无，无多了，人死万事皆消，王，王爷的声名，却，却不能有损！” “阿显，你如今都这般模样了，还怎么能去筹粮？” 宋明彰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床头虚弱地笑道：“王爷，我不用亲自，亲自去筹粮，只要，只要是我下的令，那便是，便是我做的！” “行了，四郎你别说话了!” 木九郎见不得他这副模样，红着眼眶道，“王爷，你们也别争了，用我的名义!我亲自带人去筹粮，那些富户豪强一个个吃的肠满肚圆，仅三府之地便能筹到十几万大军的粮饷，我就不信他们的钱都是干净的!” 宋明彰却摇摇头，轻声道：“九哥，你，你别争了，到底，到底你份量还差些！” 若说安王帐下如今谁最受倚重，那自然是王爷亲自赐字的宋明彰宋大人。 他统帅三军，可以不经过安王直接下达一切指令。 为了获胜，为了争功，他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多么正常？ 木九郎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安王。 却见安王满脸复杂地走到宋明彰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就依阿显的意思，还是以你的名义去办。” 宋显此番举动令他动容，然，亦是他心中所想。 将来他做皇帝，他并不想要一个完美到没有丝毫瑕疵权臣。 如此，他才能做他最锋利的刀。 插在朝堂的咽喉之处！ 第1209章 当务之急 第1209章 当务之急 出了宋明彰的营帐，安王脸上的神色立时变得凝重万分。 “木将军、王爱卿，方才御医的话你们都听到了，我们一定要在十日内攻破金陵！” 阿显的身体拖不下去了，他还想让他陪自己看遍万里江山呢！ 王威、木九郎二人对视一眼，齐声应道：“是。” 安王又问：“阿显就那么爱那柳氏？不过一妇人尔，如今还被强做了他人之妻，怀上了旁的男子的孩子，如此，阿显还要她？” 王威叹息一声，回道：“王爷，明彰与嫂夫人相识于微末，他从小体弱多病，若非嫂夫人治好他，行医治病、供养他读书科举，此刻他怕是早就……” 安王听了他这话，轻轻点点头，面上却仍旧带着一丝感叹：“虽如此，其实阿显想要报恩，尚有千百种法子，又何至于将自己都搭上？本王觉得不值！” 为了一个妇人要死要活，可不就是不值？ 木九郎在一旁听着，却是大剌剌接口道：“王爷，‘子非鱼，焉知鱼之所想’，说不定在四郎心目中，弟妹才是最重要的！我们不过是些外人，值不值——” 王威连忙暗中掐了他一把！ 木九郎愣了一瞬，却到底还是止住了话头。 安王知晓他的性子，倒是没怪他，只冲二人笑笑，便回了自己的帐中。 “守常！你方才干嘛掐我？” 安王离开后，木九郎不乐意了，瞪着王威道，“你说你，明明只是个文弱书生，手劲儿咋这么大？疼死我了！” 王威满脸无奈：“九哥，你日后说话也多注意些，都说伴君如伴虎，王爷虽然性子好，但到底是君，我们做臣子的，在君主面前说话，还是不要太口无遮拦，什么叫‘子非鱼，焉知鱼之所想’？你是在责怪王爷吗？” 木九郎怔了怔。 好一会儿，他才有些感激地拍了拍王威的肩膀，“守常你说得对，哥哥今日受教了，确实，如今我也是有官衔的人了，从前江湖上那一套就要抛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要时刻铭记于心！” “这就对了！” 王威叹了口气继续道，“这我倒是不怎么担心，不过提醒你一下，日后慢慢改便也罢了！我们这位王爷心胸宽广，倒不至于因为这些事降罪，只明彰那里……那贾凤行，当真是杀人诛心啊！” 木九郎气道：“我这就去问问，那信到底是怎么送进来的？金陵被围得连只苍蝇都出不来，到底谁能手眼通天把这份该死的信是送到四郎眼前？别叫我知道是谁，我非活剐了他！” 王威拉了拉他的胳膊，朝着王帐右边的营帐怒了努嘴，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压低声音道：“九哥，他们因为何世子的事情一直对明彰心怀芥蒂，此事我们先暂且记下！当务之急，是先攻破金陵，其他的，我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木九郎深吸一口气，看向那营帐的目光中隐隐浮现出一抹杀意。 “行，听你的，先杀进金陵，宰了贾凤行，助王爷登上皇位，旁的，我们且走着瞧！” 第1210章 美玉 第1210章 美玉 靖国侯为大家筹到了足够多的粮食，一时间，金陵军民士气大振，接连打了好几场的胜仗。 而因着金陵安然无虞，成功度过此次危机，原本已经赶来驰援，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一直拖延不肯包抄安王人马的镇国公，也终于开始动了。 安王的人马被前后夹击，颓势日显，局势一下明朗了许多。 贾府听竹轩内。 贾三道难得睡了几日好觉，精神大好，正待去内室陪柳晴，却见袁婆门口冲他轻轻招手。 他愣了一瞬，回头看了一眼内室紧闭的房门，朝着门外的方向走了出来。 “什么事婆婆？” 两人在廊下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袁婆道：“小郎君放心，少夫人睡着呢，有刘娘子在跟前守着。” “嗯。” 袁婆浑浊的老眼中精光闪烁：“老奴寻小郎君来，是为刘娘子的事儿。” “刘桃花？” 贾三道微蹙眉头，“她怎么了？” “不是听说宋显那小儿快死了吗？她闹着要去给潘小子报仇呢，说是等少夫人生产，她就要离开府里。” 贾三道勾了勾唇：“倒也不是不能，不过，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婆婆你觉得呢？” 袁婆满脸认同：“那潘小子死后，老奴几次三番在她耳边吹风，只想着有朝一日她对宋显小儿的恨意能为我们所用，然现在局势大好，小郎君如日中天，那宋显却眼看日落西山、命不久矣，如此，她也没什么用了。” “当务之急是晴儿生产，绝不允许出半点差错，至于她——” 说到这里，贾三道略顿了顿才继续道，“至于她，看在她这些日子还算尽心的份上，婆婆就给她个体面的死法。” “是！”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院外有下人来禀：“大人，蓝大人来了！” 贾三道微不可察地拧了拧眉头，接着冲着同样神色不怎么样的袁婆点点头：“婆婆辛苦些照料晴儿，我去去就回。” 出了听竹轩，贾三道直奔会客的厅堂。 蓝闵瑞已经用了一盏茶，此刻背对着门观赏中堂墙上挂着的字画。 听到门口处传来动静，他转过身，温润如玉，笑着同贾三道见礼：“靖国侯这厢有礼了！” 贾三道摆摆手：“蓝兄折煞我了，请坐！” 二人分宾主坐下，贾三道开口：“蓝兄今早特意派人送了帖子来，可是有什么要事相商？” 蓝闵瑞摇摇头，轻声道：“凤行，我要走了。” “走？走去哪里？” 贾三道眼中划过一丝惊讶，“蓝家从北地举家迁到金陵满打满算也才一年多，你如今要走了？是你要走，还是整个蓝家？” “如今局势日渐明朗，朝中有你，陛下亦非昏碌之辈，我本就是闲云野鹤一只，心不在朝野，很早就有打算，只待安王的人马退回云州，我便离开金陵。” 蓝闵瑞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通体无暇的玉珏，递给贾三道：“你夫人即将临盆，不论她是不是柳娘子都不重要，这块玉，是我给即将降世孩子的礼物!” 贾三道敛下眉眼，接过美玉，起身郑重地同他道谢：“多谢！” 第1211章 谢谢你，惦记着他 第1211章 谢谢你，惦记着他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蓝闵瑞起身告辞。 贾三道送他出来。 在即将分开的岔路口处，贾三道忽然开口：“你，要不要再见她一面？” 蓝闵瑞脚步微顿，接着转过身，清澈的眼眸直直看向他：“可以吗？凤行你允许我见她？” “嗯。” 贾三道垂眸看了看手中的美玉，但见那美玉白璧无瑕，衬得他手指愈发莹白纤长。 他抬起头来，静静地望着蓝闵瑞道：“你是第一个送我孩子礼物的人，蓝兄，我愿意结这个善缘！” 蓝闵瑞笑了笑：“若你让我见，我就见见她，你放心，我不会说不该说的话，也不会做不该做的事，就只再看看她。” 听竹轩。 袁婆和刘桃花一左一右摆弄着柳晴。 小郎君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要带少夫人见客，既是见客便不能失礼，袁婆最知礼，这不从方才起就开始为柳晴穿戴打扮。 “婆婆，是谁要见我？我并不想见外人！” 柳晴肚子已经很大了，行走坐卧皆都不便，并不想折腾着出去见人。 “是小郎君让少夫人去见的，少夫人就去见见，左右耽搁不了多久。” 听到是夫君让她见客，柳晴便不再多言，只乖乖的任由身边两个人捯饬自己。 只临走前，她还不忘走到床边从枕头下取出一个精巧的香囊，用力嗅了嗅，然后干脆直接攥在手里，显然要带着。 袁婆平静地看着这一幕，见状，提醒她道：“少夫人不如把这东西装到荷包里带着，这样想闻了随时都能闻到！” “婆婆言之有理！” 柳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顺手将香囊塞到了腰间系着的荷包里。 蓝闵瑞在离听竹轩最近的院落中，足足等了有半个时辰，柳晴才姗姗来迟。 她是乘着一顶四人抬的肩舆来的。 伴随着贾三道封侯，她这位靖国侯夫人也跟着水涨船高，吃穿用度都上了一个台阶。 贾三道亲自将她抱了下来，领着她见蓝闵瑞。 “这位是我们的一位表兄，上次匆匆一见，还未曾向你引荐，娘子，你忘了他，但是他从前同你我的关系很好，素日对我也多有照顾！” 蓝闵瑞听了他这话，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他没想到，贾凤行会这般向柳晴介绍自己。 “表兄？” 柳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好奇地打量着蓝闵瑞，“见过表兄！” “柳，弟妹无须多礼！” 蓝闵瑞盯着她鼓鼓囊囊的肚子，满脸复杂道，“弟妹即将临盆，我在此时上门叨扰，实在失礼，只因我不日便将离开金陵，还请弟妹莫要怪我唐突！” 柳晴闻言，扭头巴巴地盯着贾三道，等着他教自己回话。 蓝闵瑞看着这一幕，连忙低下头，只觉心里难受得厉害。 贾三道淡淡地看他一眼，接着将手中的美玉递给柳晴道：“宝贝你看，这是表兄送我们孩子的礼物。” “好漂亮！” 柳晴接过玉毫不吝啬地称赞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总算多了几分真情实意，“多谢表哥赠玉，我和夫君替我们宝贝谢谢表兄了，待他出世看到这块玉，一定会很喜欢很喜欢。” 蓝闵瑞抬起头，心中隐隐有些动容：“他喜欢便好。” “他自然喜欢，这世上多了一个疼爱他、照顾他的人，他若不喜欢，我便打他！” 柳晴说到这里，白皙秀美的面容上划过一丝感激：“表兄，我和夫君都没有旁的亲人，我们的孩子，也没有许多长辈亲人疼爱，真的谢谢你，惦记着他。” 第1212章 骤然 第1212章 骤然 “夫君，表兄人真好！” 蓝闵瑞离开后，贾三道送柳晴回听竹轩。 路上，柳晴爱不释手把玩着那块玉，原本见外人的不情愿荡然无存。 贾三道看着她这副摸样，心里酸溜溜的：“才见了他两次就觉得他好，为夫日日都陪在你身边，你怎么就不说我好呢？” 柳晴觉得他这副样子有些奇怪：“夫君，你怎么啦？” “没什么！” 贾三道佯怒道，“就只以后不准夸旁的男子，你是我的妻子，在你心目中，应当只有我才是天下第一！” 柳晴闻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笑声清脆悦耳，喜悦之情跃然于脸上。 贾三道看着她这副天真懵懂的样子，心里隐隐有些刺痛。 若这一切都是真的有多好？ 晴儿失去了记忆，这一切如同一场泡影，不过镜中之月，水中之花。 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场梦？ 他宁愿沉醉不醒，永远都活在梦中！ 然而，是梦终归会醒。 “报，急报！！！” 因为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道尖锐刺耳的通传声由远及近。 报信的下人发疯一般，蓦然冲到二人面前跪下，脸上表情惊惧交加。 他根本顾不上女主人还在场，浑身颤抖着回道：“侯，侯爷，大事不好了！镇国公昨晚被刺身亡，镇国公世子连夜率八万大军降敌，金陵，金陵危矣，皇上，皇上命您即刻进宫！” “你-说-什-么？！” 贾三道俊眉如天神的面容瞬间阴沉得可怕，“消息属实？” “回侯爷，千真万确，属下听闻几个卫所都降了逆，逆，安王那边，就连，就连西魏那边——” 贾三道深吸一口气：“行了，我知道了，进宫！” 言毕，他转身就走。 “夫君！” 却在下一刻，他的身后传来一道怯怯的唤声。 贾三道顿住脚回头，面上的神情似有烦躁：“你先回去，我进宫一趟，回来再去看你。” “夫君会不会有危险？” 贾三道面露不耐：“你一个妇道人家，便是有危险又能帮得了什么？好生回去养你的胎是正理，若我活不成，大家都得死！”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袁婆、刘桃花道：“扶夫人回去好生歇着，没事别出来了！” 袁婆肃然应道：“是！” 柳晴怯生生地望着忽然变了脸色的夫君，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到底没能说出口。 贾三道最后回头看了她一眼。 见她懵懂的面容上满满都是对自己的担忧，他不由心下一软，到底还是迈步走到她的身边，抱住她，温声细语道：“宝贝好好在家等我，只要你和孩子在，夫君就什么都不怕！” 话落，他松开怀中之人，转身大踏步离开。 “婆婆，夫君，夫君他——” “少夫人，老奴扶你回去！” 袁婆上前扶着她，声音中亦是难掩担忧，“敌人要杀进来了，小郎君眼下正心烦着呢，他不是故意冲少夫人发火的！在这个世上，小郎君最在乎的就是少夫人了，哦，还有即将出世的小主子！” “我知道婆婆。” 柳晴乖巧地应了一声。 然而下一瞬，她却忽然惊呼出声：“婆，婆婆，我，我肚子疼！” 第1213章 该怎么办 第1213章 该怎么办？ 金陵城。 往日繁华的街道上，车马纷纷，人流如织，气氛已经同前些日子大不相同，恐慌开始蔓延。 镇国公死了，八万大军降敌，附近好几个州府都转投了安王，这天下最恢宏雄伟的宫殿中，马上就要迎来一个拥有异族血统的皇帝。 然，除了极少部分人外，谁又真正在乎那皇位之上坐的人是谁呢？ 总归是人家李氏的江山！ 贾三道便是那极少部分人之一。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富贵尊荣，皆系于当今皇上。 因此这一路上，他的脸色都阴沉的吓人。 从贾府到皇宫不过半个时辰的路，他却觉得度日如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恨不得立时飞向太极殿面圣。 此时的太极殿。 已有得到消息的大臣们陆续赶来。 他们成群聚在一处，多数脸上挂着恐惧和茫然。 他们该怎么办？ 前路如何？ 要不要现在就逃命？ 或者，现在就开城门投降？ “靖国侯到！” “……” “皇上驾到！” 种种不安的窃窃私语在大人物陆续登场后，终于沉寂了下来。 消息来的太突然了。 好似瞬间从天堂坠入地狱，以致于魏殇帝到现在都有些恍惚。 “李承安马上就要杀进来了，众位卿家说说你们的想法！” 他甩开准备扶自己的心腹太监，龙行虎步，端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下方的臣子，润雅的面容上片刻的茫然。 有大臣上前进言道：“皇上，镇国公遇刺身亡，世子率八万大军投敌，临近各州府官员、卫所将官见风使舵，眼下，眼下金陵俨然已是一座孤城！” “皇上，金陵，守不住了！” 有老臣痛哭流涕道，“想我泱泱大魏，竟要落于蛮夷之手，老臣愧对先帝，愧对皇上啊！皇上，老臣先行一步下去向先帝请罪了！” 话落，他竟直接触柱而亡！ 另有几位御史老臣见状，也欲效仿他殿前留名，纷纷朝着大殿内的柱子上撞去。 “快，快拦住他们！”魏殇帝悚然，大喝一声道，“都给朕停下来！” 只是—— 饶是他第一时间作出反应，还是有两个老臣未能被拦下，血溅五步，当场气绝身亡！ 血腥气蔓延，原本沉寂下来的大殿瞬间又变得人心惶惶。 “就，真就没办法了吗？” 魏殇帝脸色灰败地望着龙虎卫将三具血淋林的尸体拖出殿外，声音惶然道，“朕，不是还有三万京营将士吗？还有西魏那边，对，西魏那边有消息传来吗？难道六弟就不担心朕无了，下一个便轮到他了吗？” 负责对接西魏消息的大臣上前一步，说出一个血淋林的事实：“皇上，我们的人飞鸽传书，西魏太后和皇帝联名，已经向逆党递了降表！” “皇上，我们也，也投降！” 有大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降了！安王殿下亦是李家血脉，只要皇上肯称臣纳贡，那，那就是皆大欢喜了啊！” “臣附议，皇上，我们投降！” “闭嘴！” 魏殇帝瞬间龙颜大怒。 他指着两个跪伏在地毫无气节的臣子怒吼道，“来人，将这两个没骨气的东西给朕拖出午门外，凌迟处死!” “是！” 片刻间，殿外便传来了二人惨绝人寰的叫声。 太极殿内，群臣噤若寒蝉！ 第1214章 血战还是突围 第1214章 血战还是突围 “靖国侯，你的意思呢？” 良久，直到外面的二人彻底没了声息，魏觞帝才缓缓睁开眼，视线落在了下方左手第一位的贾三道身上。 贾三道微微躬身，沉声道：“臣提议血战到底！” 魏觞帝闻言，眼睛先是一眯，片刻间颔首道：“李承芒那个没种的孬货，让朕向李承安俯首称臣，不如直接让朕去死！” 说话间，他转身看向大殿内武将一列道：“有谁愿意替朕死守金陵，同李承安血战到底？” 其实投降称臣这事儿，不是谁都能做的，魏觞帝未必就没有想过投降。 可是他同李承安之间，还有个杀母大仇！ 只这一点，对方便不会放过他。 “皇上，臣愿率军死守金陵！” 有将领上前道，“吾皇才是真真正正的大魏正统，安王逆党犯上作乱，为篡权夺位，竟然甘愿向鞑金摇尾乞怜，都知道那鞑金狼子野心，多年来我大魏东北边境屡遭侵犯……让一个有着如此肮脏血脉的人坐上皇位，我北堂敬头一个不服！” “好！” 魏觞帝闻言，倍感欣慰，直接站起身对着这位叫北堂敬的将领道，“朕就将剩余的三万京营将士尽数交予你！北堂敬，百年之后英雄冢里必然有你一席之地！” 北堂敬感动得泪眼汪汪：“臣谢主隆恩，愿为吾皇效死！” “愿为吾皇效死！” “……” 一时间，大殿内群情激愤，不少人被北堂敬的忠勇打动，亦投身到了死战的氛围中。 “皇上，臣有异议！” 直到一道冷沉的声音蓦然响起，才打断了这热烈又悲壮的气氛。 众人循声望去，见说话之人是一年逾不惑、身材瘦削的青衣小官，不由都面露讶然。 贾三道却是浑身一震！ 赖因这人不是旁人，正是自己一直以来都十分倚重的荀瑁。 皇上登基后，他便设法让他也在朝中为官。 只是如今他为何…… “你有何异议？难道你也想被凌迟处死？” 魏觞帝面露狠辣，目光冷冷地望着下方这个不知死活的臣子。 荀瑁却是摇摇头，从容上前，恭声道：“皇上，古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二十年，后终于复国灭吴，皇上如今尚有三万人马，如果将这三万人马用作突围而非死战，皇上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魏觞帝闻言，眼睛唰的一下亮了。 贾三道却是面色一愣，看向荀瑁的目光中隐隐浮现出一抹戾气。 “外面有二十万大军，我们要从哪里突围？即便有地方突围，朕又该往何处去？” 这天下是大，可一旦安王成功攻入金陵，他又有何处可以藏身？ 荀瑁却道：“皇上，臣提议开城门放乱军进来，金陵有四门，我等只需择一守卫最薄弱之门突围，即刻得一线生机！” 顿了顿，他继续道：“至于突围成功后该往何处，皇上不如先去燕京，再谋后路！” 魏殇帝的眼睛顿时更亮了几分。 安王、宋显的大本营就在燕京，此刻他们挥师南下，燕京守卫必定空虚，且他们应该万万想不到自己会逃往燕京。 等自己到了燕京，若能夺取燕京城，那便以燕京城为据点东山再起，若是夺不了，那就直接出境，投靠番邦小国…… 却听荀瑁继续道：“只是，这偌大的金陵，还需一位有份量的人留下来，吸引安王、宋显之流的注意力！” 第1215章 靶子的份量 第1215章 靶子的份量 魏觞帝的目光几乎瞬间落在了贾三道的身上。 其余众臣也不约而同看向了这位一袭绯衣蟒袍，面如冠玉的少年权臣。 “凤行，你觉得谁留下来比较好？” 魏觞帝有些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朕尝闻那宋显同你有大仇，且当日，惠妃也是你提议朕杀的……” 他此话一出，殿内群臣还哪有不明白的？ 贾三道深深地看了皇帝一眼，面上飞快划过一丝狰狞，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恢复如常，快到旁人丝毫没有察觉到。 紧接着，他惨然一笑，应道：“如此，那臣就遥祝皇上和诸位马到成功了！” 言毕，他没有再看皇帝和其他人的脸色，直接转身，拂袖而去。 只是在经过荀瑁处时，他脚步停下，轻轻地问了一声：“为什么？” 荀瑁垂下眼帘，平静地回道：“大人，你的路走的太偏了。” 贾三道这一生，只为了两个妇人而活。 一个是他的母亲，一个是他的妻子。 为了他的母亲，他坠入魔道，扭曲了心性。 为了他的妻子，他俨然疯了，彻底丧失了人性。 贾三道没料到他说出这样一句话来，闻言竟笑了笑。 只是在下一刻，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瞬间，就见他忽然夺过就近一个龙虎卫手中的长剑，对着面前方才还在大放厥词的荀瑁，一剑封喉！ 血溅三尺！ 荀瑁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似是到死都在疑惑，对方怎么突然就拔剑了？ 贾三道却是从从容容掏出一块帛帕，细细将剑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而后还给还在发懵的龙虎卫。 他最后回眸看了一眼魏殇帝道：“抱歉，清理门户！” 话落，他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 “皇上，靖国侯狂妄，就这么放他走了吗？” 有大臣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愤愤道，“竟敢在殿上持剑杀人，他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皇上？若是——” “够了！” 魏觞帝脸色铁青地打断他，“凤行马上就要为国捐躯，要不换你来？” “臣，臣不敢，臣，臣没有那么重的份量，皇上——” “行了，闭嘴！” 魏觞帝的神色顿时变得阴沉万分。 出宫的时候，红日竟已到了西边的天际。 朝霞映红了半边天。 贾三道望着连绵无际的火烧云，心底却是一片平静。 宫门口等着他的孟良上前道：“大人，今日怎么这么早就下值了？可是已经议出了破局之法？” 贾三道将视线从天边收回，落在了孟良黝黑俊朗的面容上，良久，开口道：“良表哥，这几年你同义表哥一起，为我杀了许多人，做了许多恶事，你可后悔因我之故，你可能会同义表哥一般，不得善终？” 孟良怔然：“大人何出此言？” “无事。” 贾三道静静盯了他一会儿，轻轻摇摇头，转身直接上了轿子，“先回府。” 狡兔死，走狗烹。 这世上的事情，总是这样的，这个结果，他认。 只是即便自己做了那个最后的靶子，也要为她们母子谋好后路—— “等一下！” 轿撵才行了几步，贾三道忽然喊停，将孟良叫到了跟前。 “帮我去请一个人！” 第1216章 番外——末世8 第1216章 番外——末世8 果然如冷梦所说，觉醒异能的症状要持续至少一周的时间。 冷梦刚死，柳晴便又烧了起来。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有人在说。 “老大，别带她了，离a城越来越近，活死人越来越多，带上她我们不好走啊！” “是啊老大，这个时候觉醒异能，这小妞怕不是要害死我们！” 雷炤表情凝重，却还是坚持道：“行了，一个个的都他妈给老子闭嘴！小柳救过老子的命，老子得带着她！” 话落，他直接走到柳晴身边，背对着她矮下身：“老二找绳子过来，把她绑在我身上！” 赵磊闻言，面上犹豫了一瞬，接着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一旁从始至终表现得十分漠然的楚玉。 楚玉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视线在扫过雷炤时，一双妙目却隐隐浮现出几分欣赏。 末世是考验人性的试金石，雷炤能在这个时候带上这女人，当真难得！ 赵磊紧盯着她，没有错过她眼底这一闪而逝的表情，当即取了绳子上前，将柳晴结结实实捆在了雷炤的背上。 接下来几人的路程十分艰难。 a城是末世的伊甸园，吸引着无数幸存者们前仆后继。 可它同样是活死人的天堂。 高大的城墙外，盘旋着几十上百万丧尸，杀不光、砍不尽，让人绝望。 期间柳晴曾醒过来，发现自己在雷炤的背上。 她第一反应是惊讶，接着便是满心感激：“雷哥，谢谢你。” 此时的雷炤正干脆利落的挥着一把简易三叉戟插入活死人的头颅，活死人的脑袋瞬间开了花，白花花的脑浆和红艳艳的血浆喷了柳晴满脸。 “醒了？醒了就拿着这玩意儿一起杀活尸！” 雷炤身高两米，体重近二百，又高又壮，身上背了个人依旧身轻如燕，然他也只是血肉之躯，长时间不眠不休的杀活尸，此刻体力已经渐渐透支。 柳晴顺手接过三叉戟，拼命地挥舞了起来。 她还在觉醒异能期间，体力有限，然饶是如此，雷炤的压力亦减轻了不少。 于是他抽空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另一边。 只见赵磊、蒋天奇几人正簇拥在楚玉身边，奋力斩杀活尸。 楚玉身形利落，金系异能在她手中大放异彩，她所到之处，一片活尸四分五裂地倒下。 她的周遭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她一身红衣，在这样人间烈狱般的场景下，好似一尊玉面修罗。 雷炤不由怔了怔，脚步下意识地朝着几人的方向移动。 终于，这一波活尸杀得差不多了，几人辟出一处安全的所在休整。 简单喝水填了填肚子后，雷炤闭上眼在一旁小憩，柳晴则被解下来，此刻正躺在雷炤身旁休息。 楚玉却在这时动了。 她面无表情地咽下嘴里的压缩饼干，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几步走到雷炤面前道：“接下来换我带她！” 赵磊、蒋天奇几人也跟了过来。 雷炤睁开眼，目中划过一丝意外：“你？为什么？” 楚玉淡淡地道：“她觉醒了异能，那我们就又多一个异能者了，说不定她的异能很有用。” 比如储物类异能。 截至目前为止，他们这个小队中都没有储物类异能者。 因此，他们的物质一直很匮乏。 一个人身上带的东西有限，带多了会影响行动力，便是好不容易有辆车，加油又是问题，这就导致好几次他们见到宝山却无能为力。 第1217章 番外——末世9 第1217章 番外——末世9 雷炤脸上的神色顿时缓和了许多。 柳晴这时候正好清醒着，闻言，亦感激地对楚玉道：“谢谢楚小姐。” 这一刻，她在心里祈祷，一定要觉醒有用的技能。 接下来最后的两天。 柳晴一直在楚玉的背上。 觉醒异能的后期，她整个人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刻，这期间也是他们进入a城基地最凶险的时刻。 每次她短暂清醒的时候，见到最多的，就是楚玉苍白精致却满含坚毅的侧颜，和那高高晃动的马尾。 那是她在杀活尸。 她想，她会一辈子记得雷炤和楚玉的恩情。 这两个人在她人生最艰难的时刻，没有选择丢下她，而是带着她一路走过腥风血雨，闯过尸山血海。 等她觉醒异能身体恢复健康的时候，他们已经进入了a城的基地。 柳晴悄悄告诉雷炤和楚玉，她不负众望觉醒了空间异能。 两人欣喜若狂，尤其是楚玉，那般冷冰冰的一个人，当晚竟主动提出要同她一起睡。 “总听雷炤叫你小柳，你的真名是？” “柳晴，阿玉，我叫柳晴，我能叫你阿玉？” 基地的夜晚十分宁静，他们挤在四十八小时临时监测房里，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当然可以。” 楚玉仰面躺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了进来，在她的脸上投了一抹暗影。 “那我叫你小晴，‘晴儿’这两个字总让我想起从前，那时候天下太平，我们还能窝在家里看《还珠格格》，太安逸了，容易让人忽略了现实。” 柳晴难得有些失笑：“好，随你，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因着同床共枕，她们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拉近了许多。 柳晴就问楚玉：“阿玉，我们来到了a城，总算是暂时安全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黑暗中，楚玉翻了个身正对她，道：“小晴，这正是我想同你说的，你的空间有多大？之后我打算暗中存储一批物质，以备不时之需，能放得下吗？” 柳晴愣了一瞬，接着道：“应当是可以的，我的空间很大，而且——” 说到这里，她的面上划过一丝犹豫。 楚玉是何等人，瞬间明白了过来：“小晴若是不方便说，就算了。” “阿玉我是信得过你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我只是猜测！” “怎么说？” 柳晴：“我的空间不小，而且我怀疑它有一半可以种作物，就粮食作物，如果利用得当，我们应该能够养活一大批人！” 黑暗中，楚玉的眼睛有一瞬间灿若星辰。 “真的吗？太好了！” 她性格比较冷，这还是柳晴头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如此生动鲜活的表情。 “小晴，这事儿你务必要保密，否则基地研究院那些老怪物，非把你抓去解剖了，你这种空间异能，末世这么久我就从来没听说过！” 柳晴郑重地点点头：“你放心，除了你和雷大哥，这事儿我谁都没告诉。” 听到她还将此事告诉了雷炤，楚玉隐隐皱了皱眉头。 不过也只是一瞬，她便恢复如常，轻声道：“没事，雷炤的人品信得过。” 第1219章 生产 第1219章 生产 每个天使降临人世的日子，都是母亲的受难日。 贾府提前两个月就备好的奢华产房中，柳晴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贾三道离开后，她就开始阵痛。 袁婆立刻便带着她来到了产房，好一阵兵荒马乱过后，一切开始变得有条不紊。 “少夫人，宫口还没开，还早呢，趁着这个时候，您多走动走动，之后有助于生产！” “少夫人，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生小主子！” “……” 热水、剪刀、棉布……种种助产的东西陆续出现在产房里。 柳晴听御医和稳婆的话，一时挺着肚子在房间里走走，一时又坐下来吃东西。 阵痛一阵一阵的，时长时短。 金陵城最有经验的稳婆时不时就会替她检查一下。 “宫口刚开了一指，少夫人且再等等！” “开了两指了，少夫人放宽心，您的胎位很正，很快就能生了。” “……” 这个很快，足足过了三个时辰，柳晴终于忍不住开始痛呼。 疼，难以言述的疼痛让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片刻间，她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了一般。 “少夫人，吸气，呼气，用力……” 得到消息匆匆赶过来的贾三道一进院子，就听到了她痛苦又压抑的声音。 “疼！” 肚子一抽一抽，眼前人影晃动，柳晴疼到几乎失去知觉。 只是饶是如此，她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应该听稳婆的话，她按照对方的指令，机械的呼吸、用力，她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带着疼痛。 袁婆的声音忽然响起：“少夫人别怕，很快就好，很快就好了，小郎君就在外面等着你，等着你和小主子母子平安呢！” 而柳晴一直处于混沌的大脑在听到夫君来了以后，总算清明了几分。 “夫，夫君~” 她头微微歪向门口的方向。 门外人影重重，贾三道低沉微哑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安定人心的力量：“别怕，晴儿，我在。” 像是瞬间注入了活力，柳晴陡然睁大了眼，拼尽全力…… 沙漏里的流沙不间断的流淌。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从日上三竿到红日西斜，又到黎明降临。 贾三道枯坐在院外整整一夜。 直到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产房里才终于响起一道嘹亮的哭声。 “生了，生了！” 稳婆和袁婆激动的声音先后响起。 “少夫人生了，母子平安！” 柳晴累到虚脱，最后睁开眼看了一眼襁褓中皱皱巴巴的小婴儿，然后头一歪，陷入了昏睡中。 贾三道几步跃上台阶，一向老沉沉稳的面容上总算露出一抹失态。 “吱呀”一声，房门从里面打开。 袁婆抱着孩子，老脸笑成了一朵花，却还不忘阻止他进去：“小郎君，产房乃污秽之地，你不能进来！” 贾三道脚步微顿，先是朝里屋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襁褓中的小人儿身上。 “如何了？” 袁婆笑着道：“母女平安，恭喜小郎君，少夫人为你生了一位千金，这先开花后结果，小郎君你当爹啦！” 贾三道微微一怔。 先开花后结果，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然而只是一瞬，他面上的表情便恢复了平静，他伸出手，目光几乎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小婴儿。 “我，能抱抱她吗？” 第1220章 如意 第1220章 如意 “外面风大，这——” 袁婆想了想，还是道，“小郎君，老奴先去包一下小主子，你去厢房等着。” 贾三道不再废话，抬脚就进了厢房。 片刻功夫，袁婆抱着里三层外三层捂得严严实实的小家伙出现在了厢房。 “刚出生的孩子特别软，小郎君你一定要小心些，还有，从古至今都有‘抱孙不抱子’的说法，不过小主子是位小姐，老奴以为小郎君就不必讲究这些虚礼了。” 贾三道点点头，郑重其事、如临大敌地从袁婆怀里接过软乎乎的小人儿。 尽管她是柳晴和自己的孩子，贾三道却也不能违心地说她好看，可他望着眼前红猴子似的小家伙，却觉得心底一片柔软。 彷佛只要这小东西开口，他便能将这世界所有最美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 这是他和晴儿的孩子。 “婆婆，我当爹了！” 贾三道倏然红了眼眶，抱着孩子的双手也不自觉得颤抖，“婆婆，我当爹了！” 袁婆被他的情绪感染，浑浊的老眼中落下泪来：“是，小郎君你当爹了，你有家了，在这个世上，你不是一个人了！” 终于有一个同他血脉相连的骨肉至亲了。 这是他的孩子，同他打断骨头连着筋，甚至因为她的存在，他和她的母亲，也有了一份解不断的牵绊。 袁婆抹了把眼泪，继续道：“小郎君，小主子的名字你和少夫人应当已经取好了，叫什么名字？” 贾三道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怀里的婴儿。 刚出生的孩子，还看不清楚这世界，可是却似乎能感受到此刻抱着自己的是这世上最疼爱她的人，所以她竟一直没哭。 “如意。” 贾三道声音前所未有地温柔，“大名，大名我还没有最终确定，小名就叫如意，希望她日后事事称心，万事如意。” “如意好啊，如意好，以后我们的如意小姐自然万事顺遂，这个名字好！” 心里的酸涩鼓胀几乎瞬间汹涌而出。 贾三道控制不住自己，将孩子递还给袁婆，低下头轻轻抹了抹眼睛。 再抬起头来时，他面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婆婆照顾好她，我去看看晴儿。” 产房已经收拾干净了，柳晴也早被移到了干净的外间，袁婆知晓他担心柳晴，点点头道：“去小郎君，少夫人没事，只是脱力昏过去了，用不了多久就会醒的，只是——” 说到这里，她面露担忧，“只是小郎君你要做好心里准备，少夫人她或许，或许已经醒过来了。” 贾三道背对着她，身形微微顿住，片刻间却又佯装若无其事道，“无妨，也就这一两日了，我和她，总会有个结果。” 袁婆不明就里，只点点头道：“不过小郎君也不用太担心，那‘养荣香’不是那么好戒断的，尤其是少夫人成瘾日久，小郎君你大可以放心，少夫人她离不开你的。” “呵呵……” 背对着袁婆，贾三道面上表情寥落。 许久，他才轻轻说了三个字，声音低不可闻。 “太晚了……” 第1221章 床前 第1221章 床前 昏睡中的柳晴看上去很不安稳。 一天一夜的生产，她耗尽了气力，此刻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模样，显得份外憔悴可怜。 贾三道挥退所有下人，搬了把椅子坐到床边，视线一瞬不顺地望着床上的人儿。 “晴儿，你还没见过如意？她长得不像你也不像我，怎么办？不太好看呢！” “不过婆婆说，刚出生的孩子都不好看，等长大了就好看了，我长得不丑，你也长得好，我们如意日后一定会出落成一个绝世大美人！” “可是她若出落得太美丽，我却又有些担心，要是我不在了，谁能护住她啊？我真怕，真怕我们的女儿……” 说到这里，他忽然喉头一哽，再说不下去。 “你醒来一定会恨我入骨！” 他用力搽了把眼泪，“我这一生是短暂的、肮脏的，便是同你这一桩缘分，也是强来的，但是我不后悔！” “因为不这么做的话，我根本就不可能拥有你，我们原本就是两个没有交集的人，如果不是我强求，即便是短暂拥有，怕是也不能够？何况如今我们有了如意！” “你能不能答应我？恨我就好，不要恨如意！” “算我求你……” 床上，柳晴依旧一动不动的睡着。 贾三道甚至希望时间就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她在他的身边，他就这么看着她，他们还有一个女儿…… “无论如何，如意她都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我死后，你能不能，能不能……？” 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一瞬，贾三道却觉得钻心的痛，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罢了，我知道，都是我的奢望，你不可能原谅我，也不可能会爱她，既如此——” 说到这里，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复又睁开，俊美无双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歇斯底里的狰狞。 只见他缓缓从椅子上起身，右手五指成爪，寸寸移向床上之人苍白纤弱的脖子上。 “若你醒来，你一定会心疼宋显！说不定还会无条件的回到他身边，我不想你同他在一起！不，我不想你同任何我之外的人在一起，既如此，不如你先走一步，好不好晴儿？好不好？” 说这话时，他脸上青筋暴露，双目赤红，整个人好似一个彻底失去理智的疯子。 “我败了，他赢了，他的人马上，不，说不定现在已经攻进来了，你听外面是不是很吵？” “他赢了，为什么啊？为什么赢得总是他？他真是天生好命，为什么我用尽一切手段才能短暂拥有的东西，他却从一开始就能拥有？” “晴儿，你醒来，告诉我，为什么？” 说话间，他的手已经死死攥住了柳晴的脖子。 他用得力气极大，昏睡中的柳晴皱起了眉头，不自觉地张开了嘴，用力呼吸。 “你先走，晴儿，你若恨我，便等我下去向你请罪，到时候你要怎么样我都答应你，我们还在——” “哇，哇哇哇！！！”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婴儿嚎哭声，这哭声直接将贾三道从魔障中惊醒，他的手触电般缩了回去。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数不清的呼喊声，齐齐窜入了他的耳中。 第1222章 不走就留下来陪我吧 第1222章 不走就留下来陪我 贾三道脸色沉了沉，回头看了一眼柳晴，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床上，原本昏睡不醒的人眼角流出了泪水。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发生了何事？” 门外，袁婆刚刚将小如意交给奶娘出来，迎头就被一个疾跑的下人撞了一下。 “婆婆饶命！” 那下人扑通一声跪下，满脸惊慌失措，“婆婆快逃命！宋显带着人杀进来了，已经入了二门，快逃命！” “安王杀进金陵了，皇上跑了，大家快跑啊！” “救命！快逃命！” “……” 不过片刻间，原本安宁祥和、有条不紊府邸大乱。 贾三道背负双手，静静站在廊下，目光眺望远方的蓝天。 “小郎君！” 袁婆又惊又惧，连滚带爬跑到贾三道的身边，失态地抓住他的胳膊问，“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那皇上呢？小郎君，老奴虽然是一介妇人，可却也明白，攻下金陵绝非易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贾三道垂下眼帘，淡淡地看着她：“皇上于今早打开四门，择一守卫薄弱之处突围了，我留下来，当作吸引敌人部分火力的诱饵！” 袁婆浑身一僵，紧跟着一拍大腿嚎啕大哭了起来：“天杀的狗皇帝！小郎君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怎么能这么对你？天杀的畜生！” 到了这时候，贾三道的表情反倒十分平静。 自古大难临头各自飞，若是他处在魏觞帝的位置上，也未必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婆婆，趁乱去逃命！这些年你对五郎的照顾，五郎铭记在心，若有来世，五郎定然结草衔环抱你的大恩大德！” 言毕，他轻轻拨开袁婆的手，迈步走下台阶，对着她恭恭敬敬行了一个晚辈礼。 当日淮山书院拜师，他只是一时善念，便让这个两鬓斑白的老人从此死心塌地。 她效忠他，盲目且无条件的效忠。 他要杀人，她愿意递刀，甚至代杀。 他要用计，她便绞尽脑汁，为他出谋划策。 “小郎君啊！我可怜的小郎君！” 袁婆大骇，泪流满面地摇头道，“老奴不走，谁要伤害小郎君，便从老奴的尸体上踏过去！” 可惜她太没用了。 垂垂老妪，无权无势，除了一条贱命，根本护不住他们母子！ 贾三道叹息一声：“婆婆不想走，便陪着五郎，娘亲在下面等得也够久了，她见到您老，一定也很开心！”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穿过乱纷纷四散溃逃地人群，看向越来越近的大红轿撵，声音无悲无喜：“婆婆可还记得我刚入阁的时候，南边有人孝敬上来的东西？现在西库房里，婆婆若是愿意陪五郎，便下去安排！” 袁婆的哭嚎声顿时止住。 她也看到了不远处走来的整齐队伍，还有那一顶刺目的鲜红。 眼下这种情况，不用想，她都能猜到，轿子里坐的是那挨千刀的宋显小畜生。 她立时将牙关咬得紧紧地，先是满脸凶狠地瞪了那轿子一眼，接着低头应道：“是。” 不就是死吗？ 小郎君说的对，大家一起死好了！ 便是下黄泉，也要拉着姓宋的一起，有他作陪，小郎君便是到了下面也一定会展颜！ 第1223章 输赢 第1223章 输赢 轿撵旁，木九郎、王威一左一右，目光同样穿过四散溃逃的人群，直直落在了廊下那一抹绯色的身影上。 朝阳初生，霞光映红了半边天，那人背对朝阳站着，饶是木九郎和王威恨他入骨，却也不得不承认此人当真风华无双、仙姿绝世！ “四郎，你快醒醒，醒醒！贾凤行没跑，他跑不了了！” 眼看就要同贾三道对上，木九郎再忍不住，扒着轿撵上的栏杆便道，“快醒醒啊！你不是要亲手杀了他吗？如今我们已经攻破金陵，他便是插翅也难飞了！还有你不想见弟妹了吗？只要你醒来，马上就能见到弟妹了！” 轿撵上，宋明彰形销骨立，瘦到几乎脱相。 短短数日，他便有好几次停止了呼吸。 若非心里撑着一口气，王威知道，他早就撒手人寰了。 果然，听到已经攻破金陵，马上能手刃仇人见到柳晴，宋明彰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人影晃动，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长时间的昏迷，让他的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不远处站着的那个人。 贾凤行！ 他生平最厌、最恨、最欲杀之而后快之人。 “来了。” 贾三道的声音却很是平静。 彷佛面前几人不是要来将他剥皮实草，千刀万剐，而是同他来叙旧的。 轿撵停在了距离贾三道几步远的距离，木九郎和王威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 “姓贾的，你作恶多端，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王威双目赤红，衣袖下两只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只见过为善的尸体，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为善落到这般下场，都是拜眼前之人所赐！ “王守常，你这么维护宋显，替他站台，焉知当日你妻子走失同他没有关系？” 王威闻言，瞳孔剧烈收缩。 下一刻，他指着贾三道的鼻子疾言厉色道：“死到临头，你还在挑拨离间！你以为我会相信？” 贾三道轻笑一声，不再理他，反倒转过头看向木九郎，声音淡淡地道：“还有你木九，你不觉得你拜错了佛，念错了经？当初救你脱离苦海的，可是晴儿，可你在做什么？你住在宋显家里，任由他肆无忌惮的伤害晴儿，逼得晴儿离家出走，原来这就是你的江湖道义！” 他这话可谓杀人诛心！ 木九郎当即变了脸色：“狗东西，你他妈说什么？我为男子，弟妹是女子，怎好同弟妹私交？四郎和弟妹夫妻一体，我护着我四郎兄弟怎么了？倒是你，阴沟里的老鼠，只会使些下三滥手段！弟妹呢？你赶紧把人放了，说不定待会儿爷爷我大发慈悲，给你一个干脆的死法！” “哈哈哈哈哈哈！！！” 贾三道仰天大笑了起来，“给我一个干脆的死法？好，我等着！不过我看眼下有人，怕是连我都撑不过去。” 顿了顿，他脸色恢复平静，目光沉沉地看向从始至终未发一言的宋明彰，开口道：“宋显，成王败寇，我认！但有一点，我赢了。” 宋明彰有气无力地咳嗽一声，接着抬起头，瘦到像是嵌在眼眶中的两只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在我这里，你从来都是手下败将！” 第1224章 双杀 第1224章 双杀 “是吗？” 贾三道微微眯起眼睛。 却在下一刻，他唇角上扬，逐字逐句道，“眼下你我都要死了，可是她给我生了个孩子，宋显，我有女儿了！” “噗——” 只一句话，激得宋明彰当场呕了一大口血。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前襟。 他今日穿了一件月牙白的长袍，血的颜色，瞬间为这一抹白增添了几分靡艳。 “四郎！” “明彰！” 木九郎和王威几乎同时喊出声。 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俱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浓浓的担忧和恐惧。 御医原就说过四郎撑不了多久了，如今他又吐了血…… 然而，让两人感到意外的是。 吐过血的宋明彰不止没有萎靡下去，反倒那张苍白阴郁、过分的英俊的面容上隐隐浮现出一抹血色。 下一瞬，更令二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这些日子多数时候都在床上昏睡的人，竟然从轿撵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长时间未曾行走，脚步重新落在实处，适应了好一会儿，宋明彰才稳住身形。 他直接稳稳当当走到木九郎身边，在他有些惊疑不定的视线中，拔出了他腰间别着的长剑。 “铮~” 长剑出鞘，众人只见眼前一道银光闪过，下一刻，宋明彰的身影便站在了距离贾三道两步远的地方。 “你成功的激怒了我！是，我是快死了，但临死前杀你，易如反掌！” 话落，他干脆利落挥舞长剑，径直刺入了贾三道的肋下。 “噗嗤——” 刀剑入体，贾三道闷哼一声，再抬起头，俊美无双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笑来：“这一剑，算我还你的，接下来，我们公公正正比一场！” 至于还什么，他没说。 “你武艺高强，但身体已是强弩之末，我身强体壮，但于武道一途差得还远，如此此消彼长，也算公平！” 宋明彰冷笑一声，直接丢掉手中的长剑，双手指关节咔咔作响，他一边笑着，一边逼近贾三道，直接挥拳砸下。 二人顿时便缠斗在一起，像是野兽厮打般。 只是他们谁都没有再使用武器，只用人类最原始的对战方法，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脚，俱都摆出拼命的架势。 片刻间，二人的身上脸上便都挂了彩。 期间宋明彰因为身体孱弱，反应慢了半拍，贾三道瞅准机会给了他几下子。 木九郎在一旁急了，当即就要上前帮忙，却被王威拦住了。 他红着眼睛道：“九哥，明彰他想自己报仇，都这种时候了，就由他。” 就在方才，他对宋明彰眼下的状态有了一个准确的认知。 回光返照。 木九郎握了握拳，也想到了什么，面上的表情变得沉重万分。 许久。 对打、撕咬的二人才终于停了下来。 宋明彰俨然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然他到底技高一筹，最终还是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捡起一旁的长剑，指着捂着肋下脸白如纸的贾三道：“你输了，现在，去死！” 话落，他就挥剑砍人。 贾三道闭上眼，默念：“三，二，一……” 就在这一瞬间，忽然一道娇小纤细的身影从远处冲了过来。 她速度很快，出现的又很突然，身上的穿着看不出身份的衣物，在木九郎、王威并一众人毫无准备的情形下，直接将一把匕首刺入了宋明彰的后心。 与此同时，宋明彰也将手中的长剑刺入了贾三道右胸。 第1225章 选我一次好不好 第1225章 选我一次好不好？ “明彰！” “四郎！” 木九郎目眦欲裂！ 他再也忍不住，直接飞身冲过去，一把揪住背刺宋明彰之人的脖子，将她重重地摔了出去！ “四郎，四郎你怎么样了？你怎么样了！对不起，对不起，九哥对不起你呀！” 他有什么用？ 竟然让人在眼皮底下伤到了四郎！ “咔嚓！” 他用的力气极大，那女娘被甩到地上，身体某处的骨头断裂声瞬间响起。 宋明彰有些艰难地转过身，看向地上已经被摔得呕血不止的女娘。 “你，你——贱婢，你倒是忠心！贱人！！！” 一向儒雅的王威爆了粗口，他直接夺过一旁随行而来护卫手中的长剑，照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娘便是一剑。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瞅准时间杀宋明彰的刘桃花。 王威这一剑，直接插入了她的心脏，她脸上的生机同宋明彰一般，在快速的消失着。 临时前，她有些艰难地扭过脖子，确认自己确实刺中了宋明彰的后心，才安心的闭上了眼。 【阿逸，我为你报仇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木九郎发疯一般狂吼，他抱着宋明彰的身体，任由他渐渐滑落在自己怀中，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杀了他们！院子里一个活物都不许留下，杀光他们！” 他双目赤红，右手堵着宋明彰后心处不断冒血的地方，整个人像是得了帕金森般，抖个不停。 宋明彰眼中的生机愈来愈小。 最后的最后，他拼命睁开眼，目光看向了那扇从始至终都紧紧闭合的房门。 隔壁房间内，隐隐有婴儿的哭声响起，可是这间房…… 彷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可其实就只过了一瞬。 这间他凝望的、深望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了他想见却又不敢见，入梦却怎么也梦不到的人。 “晴儿！” 宋明彰为了折磨他，延长他痛苦的时间，原本就没有直接刺他的致命处。 肋下、右胸两处被长剑刺穿，贾三道倒在血泊里，绯色的衣袍上，已经分不清是血水还是衣服本来的颜色。 他眼睁睁地看着从房间里冲出来的妻子，惊慌失措地冲向了宋显，那背影，没有丝毫犹豫。 而同样身负重伤命不久矣的他，完完全全彻彻底底被对方视作无物。 “不准救他！” 他看着她冲到了他的面前，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宋显从木九郎的怀中接过，然后闭上了眼。 “晴儿，你不准救他，救我好不好？能不能也选我一次？” “我们也是拜过天地成过亲的人，我也是你的夫君，我要死了，救我好不好？” “我们的如意才刚出生，求求你，这次选我，选我好不好？” “……” 到最后，他手脚并用，朝着那个从始至终背对着他的决绝身影爬了过去。 他爬过的地方，血迹蜿蜒。 他的哀求，声声泣血。 可是那道纤弱的身影却始终如一，表现得决然、冷漠。 而后，他清清楚楚看到她的手里凭空出现一颗水灵灵让人垂涎欲滴的灵桃。 再然后，那灵桃被她毫不犹豫的塞到了宋显的口中。 轰隆隆…… 宛若地动山摇，有什么东西灰飞烟灭、彻底消失，有什么东西，被人从中间生生劈开，鲜血淋漓。 第1227章 做选择 第1227章 做选择 “好，一起死。” 柳晴背对着靠在贾三道的怀里，自清醒后，对他说了第一句话。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平静到近乎漠然：“都到了这般田地了，就别再互相折磨了，就给彼此个痛快！” 贾三道瞳孔微微一缩，原本狰狞扭曲的神情竟渐渐变得平和了下来。 “晴儿愿意陪我一起死，这么说你这次是选了我对吗？” “重要吗？”柳晴眼睛盯着不远处脸色变得红润健康、即将醒来的宋明彰，只觉得心里一阵茫然，“我从来都没做过选择啊，我的一切，不都是由你们来决定吗？” 离开宋明彰以后，她以为此后自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她会得到自由。 可是这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 离开了宋四郎的掌控控制，她不仅没有得到自由，反倒落入了另一座窒息的、无望的囚笼。 她被关在这里不见天日，失去了记忆、失去了自由、还失去了自我，彻彻底底沦为贾三道的一件私有物品。 她觉得这一切都太痛苦了。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所经历的所有美好，都会在日后化为痛苦，加倍返还在她的身上。 她没有女主光环，她热忱待人，投之以桃，加倍报之以李，可是他们是怎么回报她的？ 从前，她被信任了十几年的好姐妹背叛，绑在实验台上研究、解刨，等到他们发现她的空间没办法复刻，她被她毫不犹豫地丢到了活尸堆里。 只因那时候她已经不需要她了啊。 权力滋长野心，却也能泯灭人性。 现在，她重生在了这个没有阴霾、没有活尸，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地方，她满心以为自己赚到了。 一辈子很短，却也很长。 芸芸众生中，如她一般能重活一遭的幸运儿又能有几个？ 可是她的重来一遭，实在是太失败了。 失败的人生，不如不要了。 袁婆用的火油是从南疆瘴气弥漫之地采出来的，若非这火油还在开采挖掘阶段，贾三道这里上供上来的有限，此番对战安王的人马，贾三道和魏殇帝就直接用火攻了。 然饶是如此，这些火油，烧一房一舍却是尽够了。 身后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贾三道挟持着柳晴站在火里，下一刻就要被大火吞噬。 火光中，柳晴面上表情无悲无喜：“既然你们从来都没给过我机会选择，那便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做。” 说到这里，她已经彻底放弃了反抗，任由贾三道挟制。 当然，她其实也反抗不了。 她才刚刚生产完，身体还很虚弱，又如何能反抗的了？ “好，好，好！” 身后传来贾三道充满喜悦的笑声，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面上的表情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鲜活。 同宋显相比，他从来都是不被选择、被放弃的那一个。 这一刻，他终于感到扬眉吐气。 他赢了。 晴儿虽然救了宋显，可是却选择同他一起死呢！ “我们这就走，晴儿，他们想将我千刀万剐呢，我偏不如他们的意！便是要死，也要由我自己决定如何死。” 说话间，他一手继续掐着柳晴的脖子，一手朝后，推开了身后摇摇欲坠的房门，打算带着柳晴一起进去。 “等一下！” 却在这时，一道温润焦急的声音蓦然响起，打断了他尚未完成的行动。 第1228章 肖柳 第1228章 肖柳 “哇~哇哇哇~~~” 怀里的孩子许是感受到了父母面临的危机，从方才起就哭个不停。 蓝闵瑞一个大男人，膝下又尚未有子嗣，哪里能应付得来这个小祖宗？他几乎手足无措，手忙脚乱抱起孩子，招呼了奶娘一起就冲了出来。 昨日朝堂之上的事情他很快就知道了，因为知道金陵城马上就要破了，他一整日都在忙着想办法将族人送出城。 蓝氏虽然是北地大族，又是如今太后的近亲，然族中出仕的人并不多，殇帝已决定开城门突围，城门那边自然不会为难他们，而安王那边又一向打着仁义之师的名头，轻易不对百姓下手， 因此护佑族人出城，虽然颇废了一番心力，但到底还是成功了。 孟良找去的时候，他正在做最后的撤离准备，这一次，他也要离开。 他原就有意过几日离开，此番，倒正是如了他的意了。 听闻孟良的来意后，他先是怔了一瞬，紧接着毫不犹豫地应道：“走，先去你们府上。” 他到的时候，袁婆已经引爆火油，火势漫天。 刚出生的小如意被放在着火房间的旁边。 红色的襁褓中，放置自己不久前才赠与她的美玉。 美玉白璧无瑕，衬得小婴儿红扑扑的脸蛋愈发生动鲜活。 四下皆是乱纷纷逃命的奴婢，奶娘缩在角落里，正满脸为难的望着面前的新生儿。 新生的孩子红扑扑皱巴巴的，并不好看，只见她紧闭双眼，小嘴巴一直扁着，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蓝闵瑞只觉得自己心都在颤抖。 顾不得再想别的，他轻柔地抱起小家伙，招呼了奶娘就冲了出去。 其实他心里明白，凤行此番必死无疑，甚至他这个东魏重臣，也有可能就这么折在这里。 可是有些事，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 这孩子才刚刚出生，她的人生还没开始，难道就要经历丧父失母之痛吗？ “风行，你忍心看着你的孩子刚出生没了父亲，又没了母亲吗？” 他垂眸看着怀里从方才起就哭个不停地孩子，只觉心痛难忍，“我才听奶娘说，这孩子小名叫如意，你希望她一生顺遂、平安如意，可她刚出世就要没了至亲，又如何能事事顺意？” 贾三道浑身都僵住了，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蓝闵瑞怀中那小小的人儿身上。 他和柳晴的孩子。 他的孩子。 他的血脉至亲，同他骨肉相连。 柳晴的神情亦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她可以对一切都不在乎，可是那个孩子，虽然她的出生非她所愿，可她是她十月怀胎、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 她在她的腹中成型，起先只是一个肉芽儿，渐渐地，她有了头颅、躯干、肝脏……及至呼吸和心跳…… 那时的她虽然懵懂，可孩子的每一胎动，都让她觉得惊喜、感动，那种感觉，时至今日，记忆犹新。 “蓝，蓝兄，我便把如意托付给你了。” 火光中，贾三道有些艰难地张了张嘴，俊美无双的面容上隐隐浮现出一丝眷恋，“孩子的大名，就叫肖柳，肖似的肖，柳晴的柳。” 她最好像她的母亲一样，经历过黑暗，却从不曾坠入黑暗。 不要像他！ 话落，他不等蓝闵瑞的回应，直接转身，拖着柳晴闯入了火海之中！ 第1229章 父女缘 第1229章 父女缘 他这一下实在太突然了，突然到在场的众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没有人会相信，贾三道到这个时候都没有半点动摇，只想拖着柳晴一起死。 可是，他就是这么做了，疯了一般，拉着柳晴冲入了火海。 “这个疯子！” 木九郎忍不住怒骂出声，一边骂一边转身吩咐随行而来的士兵：“救火啊！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打水救火啊！” 然而——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道黑影忽然纵身而起，于转瞬间闯入了火海。 木九郎大惊，回头一看，果然宋明彰方才待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四郎！” “怎么办九哥？四郎他冲进去了，他，他去救嫂夫人了！” 王威在一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好几次，他试图冲进去找人。 可是火势太大了，毁天灭地，几乎下一刻就要将这四方天地吞噬殆尽。 蓝闵瑞抱着贾肖柳也呆了。 还是孟良红着眼在一旁悄悄拉了拉他，他才反应过来，眼下正是自己离开的好时机。 他轻轻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火海，而后抱着小婴儿离开了。 王威注意到了他这边的动静，有心想让人拦下他们，却到底还是心下一软，放他们离开了。 希望姓蓝的能好好教这个孩子。 她人生的路很长，不应该活在仇恨之中。 “凤行让你跟着我？” 出了贾府，蓝闵瑞发现街道上已经有安王的士兵开始维持秩序了。 他望着已经从惊慌中恢复过来的人群，心里只觉得五味杂陈。 孟义哽咽难鸣，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他让我跟着你，一起护着如意，蓝公子，宋显狗贼害死了我家大人，将来我一定带如意为大人报仇！” 蓝闵瑞闻言，抱着孩子的手微微一紧。 紧接着，他转过头，淡淡地看向孟义道：“如果你是为了这个目的，那你走。” “凤行将她托付给了我，我自会悉心抚养她长大，我相信凤行在天有灵，最希望的一定是他的孩子能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而不是从小就被人灌输报仇的思想，活在仇恨之中。” 孟义浑身一僵，眼底仇恨的火焰倏然湮灭。 “蓝大人，你说得对，我同你一般，自是希望如意能过得好。” “所以如果你放不下，便不要跟着我了。”反倒影响孩子。 孟义闻言，深深地看了蓝闵瑞一眼，然后后退一步，对着他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 “那蓝公子，如意就拜托给给蓝公子了，我也要先回孟家了，等将来有一天，我心里的戾气化解，自会去寻你们！” 蓝闵瑞叹了口气：“去，便是你不说我也会照顾好这个孩子。” 也许这是上天的安排，注定他和这个孩子有一桩父女情分。 只是—— 想到这里，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但见那里浓烟滚滚、火光四射，俨然已经沦为人间烈狱。 如意的至亲在那里，若他们也如寻常人家的父母，她本该做个父母双全，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第1230章 身后 第1230章 身后 浓烟弥漫，烈火熊熊。 贾三道拖着柳晴闯入房中，顺手将她推到身后，然后从里面反锁房门，重新拉着她往火势最大的地方跑去。 火舌席卷了整个房间，浓烟呛得柳晴眼前一阵发黑。 “晴儿，你别怪我心狠，我，咳咳咳咳咳，我多想，多想和你一起抚养如意长大，我教她读书，咳咳，你，你教她医术，她一定会出落得很好，咳咳咳咳咳咳，可，可是我知道，咳咳咳咳，你不会愿意的，你活着只会同宋显在一起，咳咳咳咳，倒不如，不如陪我一起死！” 到了火势最大的地方，头顶上方忽然落下一根横梁，直接砸在了两人拉着的手上。 贾三道吃痛，下意识地松开了柳晴，向前迈了一大步。 等他转过身再想拉柳晴时，横在两人之间的横梁已经燃起了大火。 “晴儿，晴儿过来，不，咳咳咳咳，不用，我过去，我过去！” 大火中，贾三道发疯似的开始砸东西、清理障碍物，他要拉着柳晴的手，他们一起死！ 然而火太大了，他尝试了好几次，都没办法越过那横梁，反倒因为发疯，绯色的衣袍染上了火焰。 浓烟四溢，隔着熊熊火焰，柳晴被熏得头晕眼花，尤其是眼睛，阵阵热辣的刺痛让她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她没有动，只静静地站在一旁，任凭大火在她的身遭肆虐，任凭浓烟侵入她的双目之中，任凭火蛇飞舞、贾凤行撕心裂肺的惨叫……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半句话。 很快，她的头发和衣服都着了火。 胳膊上阵阵灼伤的刺痛感提醒着她，马上她也要死了，很快，虽然很痛，但是很快，她就可以解脱了。 希望这次老天爷不要再跟她开玩笑。 什么重生？ 不要了，还是规规矩矩去喝孟婆汤，重新投胎——不，干脆别做人了。 做人太累了，人有七情六欲，太痛苦了，痛苦到生不如死！ 她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眼前也陷入了黑暗。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头顶上方，一件濡湿的衣物从天而降，兜头将她罩了个严严实实。 下一刻，她脚下一空，整个人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有浓浓地血腥味混杂着烟味窜入了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喉咙、肺部。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意识的最后，她听到有人在耳边痛苦地呢喃。 她再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昏死了过去。 大火过后，贾府后院化为了灰烬。 柳晴头皮和身上烧伤了不少地方，宋明彰将她救出来后，就一言不发带进了宫里。 木九郎和王威留下来善后。 有士兵过来禀告：“将军、大人，在火堆里发现两具焦尸，一具年轻的男子，一具年老的妇人，应当是贾逆和他的仆妇。” 木九郎下意识地看向王威：“守常，你说怎么办？” 王威沉吟片刻，开口道：“贾凤行作恶多端，万死难辞其咎，如今虽然已经身死，他的尸身，我以为咱们还是问问王爷的意思？” “好。” 三日后，新帝登基，年号隆兴，史称魏武帝。 武帝登基，大赦天下。 诏曰：先东魏权奸贾凤行，生前无恶不作，罪不容恕，虽自焚于府中，然民怨难平，罚鞭尸万鞭，午门曝尸三月，以儆效尤！ 第1231章 配不上 第1231章 配不上 “大人，夫人身上的烧伤，倒不算严重，只是她的头发，要再长出来，怕是需要一些时日，还有她的嗓子和眼睛——” 说到这里，一直为宋明彰诊治的老御医叹了口气，“夫人刚刚生产完，身子原就极弱，又吸入了大量浓烟，可能，可能日后不能再视物了。” 宋明彰心尖微微一颤。 服下灵桃、换过衣物，他已经重新焕发生机，此刻看上去极为康健，只一张脸仍旧苍白阴郁，周身气息阴沉。 “嗓子呢？” 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只是心情沉重到几乎喘不过气来，“治不好了吗？” “唉~” 御医叹了口气，“嗓子只要按时用药，过段时间便能痊愈，只眼睛，大人要有心理准备。” “无妨！” 床上忽然传来一道沙哑难听的声音。 宋明彰霍然抬头看去，果然是柳晴醒过来了。 “你，你醒了？” 他的语气小心翼翼，竟似害怕吓到她一般。 柳晴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 “嗯。” 好一会儿，她轻轻应了一声，嗓音依旧难听，语气却十分寥落，“为何要救我？” 她都和别的男人生了孩子啦，宋四郎却还义无反顾地冲进了火海。 她一早就想跟他两清，可是到现在，欠的却越来越多。 “你，你别说话。” 宋明彰倏然红了眼眶，“你伤到了嗓子，御医说你这段时间尽量少说话。” 老御医在一旁接口道：“不错，不过夫人放心，你的嗓子没事，便是眼睛，下臣也会多想想法子，如今新朝初立，太医院广纳民间圣手，未必就没有办法治好夫人的眼睛。” 头上、身上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柳晴闻言，轻笑着摇头道：“有劳你了。” “夫人客气。” 老御医应了一声后，就转身告退了。 一时间，房间内就只剩下二人。 时隔几月，确切的说是一年没见，这一刻，宋明彰竟有些近乡情怯。 好长时间内，他都痴痴地盯着床上的人儿，一句话都不说。 柳晴虽然眼盲了，感知还在。 何况他的视线一如从前般不容忽视，带着强烈的情绪。 “四郎，我配不上你了！” 她嗓音沙哑，声音难听，面上的表情却十分恬淡，“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们也，早就回不到从前了，往前看，属于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了。” 记忆中，她无数次承欢在贾凤行身下。 他在床事上，远比宋明彰更过分，她就是一个玩物，被肆无忌惮的折辱，却因神志懵懂对对方十分依赖，表现得乖巧又听话。 现在想起来，她只觉得恶心。 那时的自己，真是肮脏、下贱、该死…… “没，关，系。” 宋明彰瞳孔剧震，只三个字，便道尽了心底的柔肠百结。 “我很庆幸，火海中我没有犹豫。” 若是再晚一步，他就要永远失去眼前之人了。 比起那些让他想起来就觉得心痛到窒息的事情，他更害怕失去她。 柳晴平躺在床上，睁大眼，眼前一片黑暗。 她的表情却十分平静，语气淡淡地道：“四郎，你年轻、英俊、如今又有从龙之功在身，想要什么样的人，都可以，我们，还是算了。” 第1232章 帮我找根绳子吧 第1232章 帮我找根绳子 配不配得上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其实早在她狠心喂他服下幻梦，她便对他们之间的感情做了决断。 “你放心，你想要我在你身边，如今我正好瞎了，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我就陪着你！” 说到这里，她略顿了顿，才继续哑着嗓子道，“还得劳烦你，养着我这样一个废人。” 空间没了，眼睛瞎了，身体脏了，可不就成了一个废人？ 宋明彰闻言，只觉心痛莫名：“你不是废人，我一定治好你的眼睛，还有，我谁都不要。” 只要你！ “你走后我想了很多，你怨我恨我惧我，都是对的，错的是我，我有病！” 说到这里，他抬手抹了抹眼睛，继续道，“我也不知道我的病能不能好，但是我清楚的知道一件事。” 柳晴微微侧头，面朝他的方向。 只这一下，便扯动了头上的伤口，她疼得忍不住皱了皱眉，却听他毫不犹豫地继续道：“没有你，我会死！” 柳晴的心脏像是瞬间被人狠狠攥住，撕扯的疼痛，连身上的伤口都不那么痛了。 何必？ “那好。” 她闭上了眼，半晌，轻声道，“我答应你。” 若他还是坚持要她这具残躯，便拿去。 她活在这世上，没什么可留恋的了，可既然他说没有她，他会死，那她便活着，苟延残喘也行。 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那人不是旁人，是她真心爱过心动过的宋四郎。 他为人冷漠、自私、贪财…… 他有很多毛病，可唯独一样，无可指摘。 那便是他待她的心。 “四郎，日后你想如何便如何？我不会再怪你怨你同你吵架，也不会再想着离开。” 宋明彰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好。” “你现在需要休息，我出去给你看看药。” 说完，他转身欲走。 “等一下！” 柳晴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 宋明彰顿住脚回头，凤眸中隐隐浮现出一抹期待。 “有件事，还需要四郎你帮忙。” “你说。” 她对他，不用这么客气的，宋明彰微微垂下眼帘，神色愈发的阴郁。 “找根绳子把我绑起来，最好再找几个强壮些的婆子！” 柳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复又睁开，眼底一片黯然，“我粘上了养荣丸的瘾！” 【宝贝，爬过来，对，爬过来……铃铛声真好听，爬过来夫君就给你闻香香……】 贾凤行是死了，可是他留给她的噩梦，却远远还没有结束。 活着，真的好痛苦！ 宋明彰浑身一僵，呼吸瞬间重了几分，眼底压抑不住的猩红之色几乎喷涌而出。 好一会儿，柳晴才听到他渐渐平复下来的呼吸。 “很痛苦吗？” 半晌，他问。 “光凭意志力，很难熬下来，但是我必须戒断！” “是谁给你开的药？” 养荣丸自从钱家倒台后就销声匿迹了，怎么会？怎么会又出现在金陵城？ “周半仙。” 柳晴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他调配香料的手法十分高明，要比寻常养荣丸的药性更强几倍，对身体的伤害却相对比较小，只是很难戒断。” 很难。 第1233章 安心 第1233章 安心 “对身体伤害小那就是还会伤害身体？我去找他！” 宋明彰眉头紧蹙，面上一片森然，“他最好祈祷能调配出对身体有益的养荣香，这样你就不用受戒断之苦了，我们如今有钱有权，足以供得起你。” “唉~” 要不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听到她染上了瘾，宋四郎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而不是让她戒断。 柳晴轻轻叹了口气，到底还是道：“四郎，答应我，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只这一点，我不想余生都受制于一种香料，答应我好吗？” 宋明彰面上的犹豫之色一闪而逝。 不过也只是一瞬，他轻轻走到床边，俯下身，摸着柳晴苍白的脸蛋，点点头道：“那好，我答应你。” 现在想想，戒断也好。 姓贾的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就该统统抹去。 柳晴见他同意了，总算放下心来，重新闭上了眼。 宋明彰出了房间，迎面就碰上一个侍女匆匆跑来。 “大人，方才宫里来人了，皇上命您即刻进宫见驾！” 宋明彰微微颔首，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门，想着房间里那个人，心里一片安宁。 他叮嘱侍女照顾好柳晴，想了想，又吩咐道：“去同罗管事说一声，找几个可靠健壮的仆妇来，就在夫人门口守着不准进去，我稍后就回来。” 他要亲自帮她戒断。 若无必要，他不想任何人再碰她一分一毫。 “是！” 侍女是从宫里分过来的，身世背景都很干净，几乎一来就挤掉了原先的头等丫头。 此刻她视线不受控制地望着不远处紧紧闭合的房门，心底对宋大人这位夫人生出了几分好奇。 安排妥当后，宋明彰暂且放下心来，抬脚便往府外走去。 只是才刚坐上马车，他又不放心的让人唤来已经放籍做了将军的秦立，嘱咐他道：“夫人回来了，你带人帮我守着些，别叫不长眼冲撞了她！” 秦立自然无有不应：“放心大人，不过大人，淡，淡春她听说夫人回来了，想让我向您讨个恩典，能不能让她见见夫人？” 宋明彰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接着道：“再等些日子，她现在伤得很重，不易见人，而且你告诉她，当日你们几个胆大包天放夫人离开，也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我才不追究，日后安分些！” 秦立闻言，憨实的面容上不由浮现出一抹尴尬。 当日柳晴离开一事，他其实也是知情的。 后来亲眼见到郎君的痛苦绝望、生不如死，他现在只觉得万分懊悔。 如今他已经是宋明彰坚实的拥趸者了。 “大人放心，经此一遭，没有人会再让大人和夫人分离了。” 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姓贾的狗东西被烈火焚尸，死后又被鞭尸、曝尸，他那样的人，现在一定已经被打下十八层地狱，遭受刀山火海下油锅的折磨去了。 而大人和夫人，一定会琴瑟和鸣，长长久久的幸福下去。 宋明彰淡淡看他一眼，不置可否，只到底心里安心了许多，翻身重新上了马车。 第1234章 回趟家吧 第1234章 回趟家 柳晴是在极度的麻痒空虚中醒来的。 这极的痒一路从脚底窜上头顶，心脏像是被万蚁噬咬，她双目赤红，脑海里涌上嗜血的渴望。 “香！” “快燃香！” “快给我香！” “……” 理智清醒的时间很短，很短，不过片刻间，她整个人便大汗淋漓。 她用力的挣了挣想要起身，却发现不知何时，她被绑了起来。 原本烧伤的地方也换了伤药，而她的身边，似乎有一个人在静静地看着他。 只是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到。 声音比理智更快占领高地：“夫，夫君，求求你给，给我香，我要——” 下一刻，她身旁一直没什么反应的身影忽然动了。 他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从床上抱起来，搂到了怀中：“小晴，是我。” 柳晴浑身一僵，瞬间反应了过来。 如今她已经不在那座名为贾凤行的笼子里了。 “四，四郎——对不起。” 也许她方才下意识的行为，可能伤害到了他。 “没事，小晴，我问过周半仙了，能戒断，只是你要吃些苦头，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一个东西？” 柳晴茫然地抬起头，空洞的视线捕捉着他的方向：“什，什么东西？” 她嗓音沙哑，牙齿又打着颤，只觉整个人痛苦万分。 “清凝丸啊，当日你为了救人，专门研制出治疗养荣丸病人的药，你忘了？” 柳晴的神情有片刻的茫然，不过也只是一瞬，她的眼睛便亮了。 “对啊，我怎么忘了呢？只是四，四郎，我的空间没了，那药滕，那药藤不知道这两年，庄子里还有没有种？” 清凝丸最重要的一味药，便是那药藤。 宋明彰心疼的搂住她：“有。” 怀中的人儿纤瘦的吓人，此刻浑身颤抖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而去。 宋明彰只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她真的回来了，眼下就躺在他的怀里。 柳晴开始发疯。 她身上还有烧伤，伤口被白棉布包裹着，可这不妨碍她受不了的挣扎。 这是她第一次靠自己熬过去。 当然没那么容易。 她不断地扭动着身体，身体虽然被绑着，却还有牙齿。 期间，她控制不住自己，一口咬住了禁锢着她的宋四郎。 她生生咬下了他胸口的一块肉，连带着衣服上的布。 宋明彰疼得闷哼一声，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松开她。 “没关系小晴，我不疼。” 血液的味道、加上症状的褪去，让柳晴的理智渐渐回笼。 纵然她什么都看不见，却也知道，床上、她自己，还有身边这个人，此刻定然都是满身狼藉。 “四，四郎？” 她痛苦地闭上眼，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为何要救我？其实她这样的，真不如死了好，死了就一了百了。” 宋明彰却是紧紧抱着她。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视线穿过大开的窗户，望向外面树上的鸟儿、湛蓝的天空，还有一团一团飘来飘去的云朵。 “小晴，好久没回宋家秤了，我们一起回去一趟？顺便，去看看爷奶。” 第1235章 放过她好吗 第1235章 放过她好吗 清醒的时候，柳晴变得很安静。 她还在坐月子，宋明彰除了去上朝外，几乎都守着她。 朝廷的旨意下来了：宋显功在社稷，着令入内阁，任首辅。 宋明彰上奏为其夫人、及过世的母亲、祖母请封。 妻柳氏，封一品诰命夫人，追封其母宋何氏、祖母宋李氏为二品诰命夫人。 一时间，这位新鲜出炉的年轻首辅变得炙手可热。 宋府门庭若市，每日迎来送往，无数人送上拜帖上门求见。 只是除了木将军、王大人这些宋府旧人外，宋府几乎处于闭门谢客的状态。 这日，阳光正好，宋明彰推着柳晴出来晒太阳。 她身上的烧伤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已经开始结痂，而嗓子已经彻底恢复。 宫里赐下祛疤圣药，宋明彰不假人手，每日亲自为她涂抹。 “小晴，我已经上奏皇上，再过一个月，我们便动身回状元县，你的眼睛，我也在找人想办法了。” 这个古代版的轮椅，是宋明彰找金陵有名的能工巧匠打造，做好之后，宋明彰经常推着柳晴出来。 宋府从前是一位王爷的府邸，十进十出的大宅院，占地面积极广。 其内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应有尽有。 宋明彰最亲近的长辈已经离世，内宅的正院便由他们夫妻二人居住。 宋明彰将柳晴推到了最近的花园中，二人的面前，是一片砌得十分精巧的湖泊。 早春的金陵尚带着一丝凉意，宋明彰凝望着面前的碧波，轻声道：“皇上有意迁都燕京，待我们从状元县归来，便直接去燕京去，那边的宅子也已经赐下来了，你这些日子得空想想，想要什么样的院子、园子？” “四郎你做决定就好。” 柳晴表情恬淡，空洞的眼眸无意识地捕捉着湖光水色，脑海中想象着它们的模样。 乍然失明，她到现在都没办法适应黑暗。 “你是家里的女主人，不说别的，正院的主屋、厢房、耳房、花园……总得合你心意才是，还有将来孩子们的——” 宋明彰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声音一滞，面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柳晴攥着椅子扶手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四郎？” 宋明彰回过神来，俊美的面容上强挤出一抹笑容来，“怎么了？可是哪里觉得不舒服？” “我再求你——” 柳晴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求你放过她，好吗？” “小晴你在说什么？”宋明彰呼吸一痛，佯作不解。 “就那个孩子。” 柳晴鼻子泛酸，声音哽咽难明，“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一生都不见她！我只希望，你能放过她，当她不存在便是了。” “你知道的小晴。” 宋明彰垂下眼帘，声音变淡，“她是贾凤行的女儿，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抱歉！” 当日他几乎是死而复生，醒来后就看到柳晴被贾凤行那个疯子拖入火海。 当时的情况，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便是柳晴的安危。 因此，让蓝闵瑞带走了那个孩子。 第1236章 故态复萌 第1236章 故态复萌 柳晴伸手，摸索着抓住宋明彰的衣袖，哀求道：“她只是个孩子，日后由蓝公子教养长大，不会向你寻仇！四郎，便看在我的份上，放过她？算我求你！” 宋明彰身形一僵，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你就这么信任他？” 又开始了。 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似的，有密密麻麻的疼痛开始蔓延。 柳晴面上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四郎，我不是信任他！我们同贾凤行的恩怨，与蓝闵瑞并没有关系，他是北地四大公子，名声口碑自来不错，他既然承担了抚育一个孩子的责任，总不会教她仇恨！” 宋明彰垂眸紧盯着她的表情，闻言，原本有些沉怒的表情变得缓和了许多。 “那好，看在你的份上，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她不出现在我的面前，不主动招惹我，我可以暂时放过她。” “好。” 柳晴用力地点点头，苍白的面容上隐隐浮现出一抹血色来。 “你也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不许再想着她、念着她，更不许记着她，就当她不存在！” “好。” 柳晴微微垂下眼帘，心绪复杂莫名。 这个孩子，原就是奸生子，她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而自己，也属实没办法面对她。 这样的结果最好。 蓝家百年世家，底蕴非凡，如果她真能在蓝家快快乐乐的长大，比跟在自己身边，更好！ 这个话题，柳晴以为就此告一段落了。 宋明彰却忽然又道：“小晴，待你身体好些了，我们便要孩子。” “好。” “小晴，我不说不代表我不介意！我们才是夫妻，可是你却背叛了我，还同仇人生下一女，你得补偿我！” “好。” 衣袖下，宋明彰的两只拳头攥的紧紧的。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底蓦然生起的戾气，继续道：“不要再离开我了！” 柳晴闭上眼，幽幽道：“那天不是说过了，我再不走啦。” 顿了顿，她白皙秀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自嘲来：“何况如今我瞎了，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那要是你的眼睛复明了……” 后面的话宋明彰没说出口，可柳晴却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她一直在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宋四郎若是真的生了病，这病，怕是永远都好不了了。 而她如果真的决定余下的人生陪他一起度过，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四郎，我自己便是大夫，我的眼睛，除非有人愿意把自己的眼睛换给我，否则，好不了了。” 宋明彰心底咯噔一下，面上却露出一抹喜意来：“这好办，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会想办法让人心甘情愿把眼睛换给你，” “便是有人愿意，如今我们这里也没有华佗、扁鹊这样的神医可以操刀，所以四郎，别白费力气了。” “小晴，你别灰心，这天下之大，能人辈出，未必就没有神医？我会让人尽力去找！” “如果——” 柳晴面上隐隐露出一抹希冀，“我是说如果，四郎，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收个徒弟！” 第1237章 扎心 第1237章 扎心 “收徒？” 宋明彰微蹙眉头，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收徒，而且等你好了，我们便要生孩子，又哪里有时间收徒呢？” “可惜医者不自医，四郎，当一个瞎子真的很痛苦！” 柳晴有些不死心道，“换眼手术我可以做，只要我收个徒弟，教会他，便能复明，你就答应我？” 宋明彰闻言，手指无意识地缩了缩。 好一会儿，他道：“这样小晴，我们先寻名医，如果寻不到了，再考虑你收徒一事，好吗？” 知道他一时半会儿是说不通的，柳晴也不急，便点点头道：“好。” 两人又在湖边待了会儿，有下人匆匆来寻宋明彰，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宋明彰低头同柳晴道：“小晴，我先送你回去，有点事情需要处理，我去去便回。” “好。” 宋明彰不放心，担心自己走后她的香瘾犯了，便又将她捆了起来。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好。” 经过一段时间的强制戒断，柳晴的瘾症确实已经缓解了许多，但她发作的时候实在太过可怕，便是连她自己也觉得还是被捆起来安心，所以柳晴这个“好”字说的还算情愿。 只是等宋明彰离开后。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侍女的交谈声便通过大开的窗户传了进来。 “嗳，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什么？” 最先开口的那个，用刻意压低却能被房间内的人听到的声音道，“大人要娶平妻了！” “什么？你在骗我？走，这里是夫人的房间，别叫夫人听到了，我们去一边，你仔细说说。” “夫人？” 最先开口的侍女轻笑一声，有些不屑道，“估摸着马上就不是夫人了，听说里面这位，不久前失踪了好长时间，谁知道是被山匪掳走了？还是进了窑子？总归身子都不清白了，我们大人何等英雄？正室的位置怎么能让一个不洁之人坐？” “你小声点，别叫她听见了！” “怕什么?等郡主过门，有她受的！” “……” 两人嘀嘀咕咕又说了会儿话便离开了。 房间内，柳晴躺在床上，轻轻叹了口气。 这府里，其实是有人看不上她的，她知道。 譬如新任大管家的罗林。 可如果，宋四郎真的要娶平妻，其实于她而言未必是一件坏事。 至少，她不会觉得不快。 宋四郎爱她，几乎入了魔障。 若是当真能有一个人吸引走一部分注意力，她反倒乐见其成！ 方才两位侍女的挑拨离间，不，应当说是被人授意惹她生气，怕是注定要无功而返了。 两人离开后，柳晴闭上了眼，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窗外忽然又有谈话声响起。 只是这一次谈话的内容，柳晴却没办法再保持云淡风轻。 “……方才大人去书房见的那人便是神医周半仙吗？” “不错，听说这周半仙如今被传的神乎其神，同不久前去世的鬼医，最近一起有了个名号，叫‘南鬼北仙’，你说厉不厉害？” “大人召周半仙来做什么？” “听说是为了夫人的眼疾？” “周半仙能治好吗？” “当然能，只是大人不知怎的，拒绝了。” 第1238章 都怨你 第1238章 都怨你 那二人离开后没多久，宋明彰就回来了，柳晴听出来，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明显的喜悦：“小晴，你看谁来了？” 柳晴手撑着床缓缓起身，面容无悲无喜：“是谁来了？” 然而下一瞬，她的耳旁便传来一道熟悉的令她心悸的女声。 “四嫂，是我！” “盼，盼娣？”柳晴声音颤了颤，“是你吗？” “是我！” 宋盼娣望着她没有焦距的眼睛，倏然红了眼眶，“四嫂，你受苦了。” “我，没，事。” 柳晴有些艰难地开口，眼神下意识地躲闪，“你一直在金陵吗？” “嗯，相公走时，让我和天赐在金陵等他，对了四嫂，我听四哥说我相公他，他后来跟着你一起离开了，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宋盼娣觉得心酸。 她一直都知道三郎喜欢四嫂，自己和他的缘分，本就是勉强得来的，若非意外有了天赐，三郎是不会娶她的。 可是，她是真的喜欢他啊！ 十里镇那个小院里，承载的不只是四嫂一家的梦想，还有她。 她最美好的时光都在那里。 那里是她离梦想最近的地方，那里曾有她最心爱的少年。 人如果不长大该有多好？ 柳晴身体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好半晌，她目无焦距地盯着面前空无一物的方向，说不出话来。 “四嫂？” 宋盼娣心底生出了一丝不详的预感，面上却佯作无事道，“相公他一定是有事，他那人四嫂、四哥你们也都知道，最是尽职尽责，心里最重要的永远都是他的差事！” 顿了顿，她继续道：“只是我们天赐都快两岁了，都没见过几次爹，日日向我要爹，我也是听说四嫂你回来了，就想着来问问，顺便来看看你！” 柳晴闻言，攥着被角的手指用力到指尖泛白。 宋盼娣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倒是没注意到她这异样。 一旁的宋明彰却是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 “若四嫂不知道便算了，总归他忙完了就会回来，再不济金陵还有他的儿子，他总不能不要自己的——” “对不起！” 这一次，宋盼娣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柳晴开口打断，“对不起盼娣，三郎他——” “没，没关系四嫂，他便是去忙，公事，早晚有一天，总要回来的，我和天赐我们等着他便是！” 宋盼娣再也忍不住，喉头哽咽。 柳晴也控制不住落下泪来：“三郎他死了，当日贾凤行用他的性命要挟我，我没办法，只能受制于他，后来，后来三郎为了不拖累我，便自戕了！” 这也是后来她失忆的时候，无意中听人提起才知道的。 她直到失忆前都以为，当时贾凤行对自己施暴，侯三郎都看到了，却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宋明彰在一旁听着，目光刹时一凝。 下一瞬，他的眼底迸发出骇人的光芒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宋盼娣却在这时，恸哭出声。 “这是真的！” 柳晴抬手抹眼泪，那眼泪却不住地往下掉，怎么擦都擦不净，“盼娣，三郎已经死了。” 这就是事实，血淋淋的，她早晚都要知道。 宋盼娣彻底崩溃了：“都是你，都怨你！柳晴，你就是个祸害！你还我相公，你还我相公！” 第1239章 无愧于心 第1239章 无愧于心 柳晴沉默着，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任凭她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他喜欢你你不知道吗？你既然不喜欢他，为何不告诉他？为什么还要吊着他？看他为你神魂颠倒，你是不是很得意？” 丧夫的巨痛让宋盼娣几乎丧失理智，往常再怎么样也说不出的恶毒话语，在这一刻被她说了个畅快淋漓。 “你以为你是救世主还是观音菩萨？可笑！看看你身边人的下场，你以为你当初大发善心是救了他们，可实际上呢？实际上是你，将他们拉入了更深的地狱！” “我最讨厌你的就是这一点！” “你救了四哥，他为你要死要活，半条命都没了，如今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你善待贾凤行母子，可是他是怎么回报你的？你知不知道你救了一个魔鬼？” “还有刘家人、潘家祖孙，我家三——” “够了——啪！” 眼见柳晴的脸色越来越白，宋明彰抬手便给了宋盼娣一巴掌，“现在，立刻，马上，从我家滚出去！” 他用的力气不小，宋盼娣被打的头一歪，牙齿磕破嘴唇，嘴角直接流出血迹来。 “四哥！” 她红着眼，目光死死地盯着宋明彰，“我听闻她被贾凤行玷污了，还为那个畜生生了一个孩子，你为什么还护着她？” “滚，滚出去！” 宋明彰指着门口的方向，凤眸中隐隐浮现出一抹杀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宋盼娣捂着半边脸，倔强地望着他：“走就走，四哥，你真可怜，你这个可怜虫！” 话落，她转身就往外走去。 “等一下！” 只是她才刚刚走到门口，身后却又传来柳晴平静到近乎漠然的声音。 宋盼娣顿住脚回头，目光冷冷地看着她：“你还想说什么？” 柳晴抬起头，空洞的眼睛看向她的方向，声音不疾不须道：“宋盼娣，我必须纠正你一点，你恨我怨我讨厌我也罢，我都没有关系，但是，你不能颠倒是非、罔顾事实！” 宋盼娣闻言，瞬间涨红了脸颊。 “你四哥是我费心费力从鬼门关上拉回来的，我救了他，这是事实！” “我曾多次帮助过贾凤行母子，这也是真的。” “还有，花一千两银子买下两个丫头这样傻的事也是我干的。” “侯三郎当日中了蛇毒，是我帮忙解的！” “……” 最后，她总结道：“除了这些，我柳晴行医治病活人无数，也都是真的！我行得正走的直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而你却将这些人的性命压在我的身上，属实没什么道理！” 宋盼娣心颤了颤，面上却仍旧倔强的看着她。 柳晴淡淡地继续道：“你今日这番话，虽说是气话，然我却不能原谅你，我们从前的情分，便就此断了！” 说到这里，她转过头，眼睛无意识地捕捉宋明彰的方向道：“四郎，马上我们就要回宋家秤了，二伯父这门亲，能不能彻底断了？” “好。” 宋明彰缓缓转过身，面上不带一丝一毫感情地看着宋盼娣，俨然像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听到了吗？日后我府上的大门，你，不配进来了！” 第1240章 喜欢和讨厌 第1240章 喜欢和讨厌 宋盼娣离开后，房间内好长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柳晴重新躺回床上，手臂交叠放在小腹处，轻轻闭上眼，呈一个标准的睡姿。 宋明彰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也掀开被子上了床，挨着她躺下。 “对不起小晴，早知道就不带她来见你了。” 原是想让她开心的，毕竟能让他放心来见她的人并不多。 宋盼娣算一个。 “没事。” 许久，柳晴翻了个身，背对他道，“她刚刚经历了无法承受的打击，口无遮拦，我不怪她。” “其实我知道，你不止一次拒绝过侯三力！” 宋明彰盯着她纤弱的背影，心底隐隐生出一丝后悔，“从前我不止一次因为他同你争吵，可是我心里其实明白，你同他没什么的！” “呵呵……” 柳晴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或许早在最开始，我便不该自以为是去救人。” 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不平事，她一个小女子，何必去管？ “这不怪你！” 宋明彰从背后轻轻抱住她，温声道，“你方才说的很对，你做这一切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们每个一人降生后，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人生，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决定个人的命运！” 柳晴背对着他没说话。 宋明彰说完也没再继续，气氛一时间变得静谧而温馨。 柳晴就在这气氛中睡了过去。 御医说她的身体伤了元气，需要好生修养滋补，因此这些天她喝的药中，便多了几味安神药，比较嗜睡。 宋明彰等她睡踏实了，动作轻柔地拉了拉被子给她掖好，然后转身下了床。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出现在了书房中。 而之前在柳晴耳边嚼舌根的几个下人，已经跪在了地上，此刻正瑟瑟发抖，等待主君发落。 “大人，她二人说的是大人您要娶郡主为平妻，她二人则是将您在书房同周半仙说的话，告知了夫人！” 自从找回柳晴后，宋明彰就在她的身边安排了两个绝世高手护卫。 既是保护，又是监视，能让他安心离开她办公。 宋明彰俊美无双的面容上浮现出杀意：“问出她们幕后之人了吗？” “问了，是，她们背后的人，是罗管事。” 宋明彰眼睛微微眯了眯。 片刻间，他发话，让人将罗林也叫了过来。 “参见大人，大人万——” 罗林来书房后，刚一进门，礼还未曾见完，就遭了一记窝心脚！ “大人恕罪！小人罪该万死！” 罗林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求大人饶命！” 宋明彰下巴微扬，眼神睥睨地望着他道：“知道一直以来，我最欣赏你什么吗？” 罗林跪伏在地，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忙道：“大人，大人，小人对大人的忠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 “你说的不错，确实，我最欣赏的便是你的忠心，对我无条件绝对的忠心！” 罗林闻言心下一喜，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大人明鉴，大人圣明！” “可是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最讨厌一种奴才！” 罗林闻言，霍然抬头，满脸恐惧地望着宋明彰：“大，大人?” “便是自作聪明的奴才！ 第1241章 活下去的希望 第1241章 活下去的希望 次日，柳晴竟见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周半仙。 “夫人，大人朝中有要事要忙，临走前特意吩咐等周神医来了，便叫他来见您！” 柳晴闻言，眼底先是划过一抹意外，接着淡淡地点头道：“知道了，你先下去。” 侍女应声而退。 等察觉到房间内只剩下二人，柳晴神色中隐隐浮现出一抹不耐，直接开门见山道：“你直接告诉我，我的眼睛治不好了便是。” 宋四郎特意安排周半仙来见她，怕是要让她认命，直接放弃治疗。 毕竟连神医都治不好，还有什么办法呢？ “夫人此言差矣，夫人的眼睛，老夫能治！” 周半仙看着面前漂亮白皙、纤弱动人的女娘，眼底瞬间涌现处出惊涛骇浪！ 他清楚地记着，上一次，也是这个女子，大腹便便，被先东魏权臣贾凤行带着来找自己。 后来，她还用了自己的养荣香。 怎么眼下她摇身一变，又成了新朝最显赫的首辅夫人？ 是他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时代了？ 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柳晴满脸意外：“他让你给我治？” “夫人何出此言？” 周半仙收敛了脸上的异色，却又想起面前的女娘如今不能视物，不由表情变得复杂。 “宋大人让老夫竭力为夫人治疗眼疾，夫人便先让老夫看看。” 话落，他不等柳晴开口，便开始为她仔细检查眼睛。 柳晴没再说话，静静地坐在床边任由他察看。 没过多久，周半仙再次开口道：“夫人的眼睛要想复明，只有换眼一途！” 这一下，柳晴当真是感到惊讶了：“老前辈，他，他真的让你为我治眼？” 周半仙眼睛闪了闪，扬声道：“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老夫是宋大人亲自请来为你治眼睛的，若他不想为你治好？老夫今日又何必来此？再说了，老夫是郎中，不治病来府上做什么？” 柳晴这才放下心来，同时对自己先前的小人之心感到一丝愧疚。 不过眼下她更想早点重新看到世界，于是她忙道：“抱歉老前辈，是我想岔了，您别见怪！” 周半仙捋着胡须摇摇头道：“无妨，只是，这换眼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夫人应当知道，光是寻找合适的眼睛就要耗费不少时间，夫人要耐心等待！” 柳晴一听这话，彻底放下心来，连日来头一次展颜道：“不急，不急，前辈能帮我，便是给了我莫大的希望和勇气。” 她觉得人活着太苦太累了，想死的念头一直盘旋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昨日听到宋明彰为了不让她有行动能力，竟然不让周半仙给自己看眼睛，她有一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 暗淡的人生，无趣的生活，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今日周半仙的出现，证实了，昨日那两个下人说的话是假的，宋四郎，还是愿意为自己治眼睛的。 他还没有疯到让她觉得无望的地步。 周半仙听了她的话，苍老的面容上复杂之色更浓：“夫人客气了，老夫，老夫对夫人有愧啊，养荣香的事，是老夫对不起你！” 第1242章 出主意 第1242章 出主意 柳晴神色怔了怔，到底还是没忍住问他：“老前辈，你为何要做那种东西？你明明知道它们的害处！” 周半仙闻言，老迈的面容上划过一丝漠然。 若非眼前之人不论过去还是现在自己都得罪不起，他怕是早就拂袖而去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养荣系列的药物，能够为他牟取泼天的利益，他为何不做？ 只是他心里是这样想的，面上却并未露出分豪，只将责任推到了贾三道身上。 “夫人恕罪，老夫也不想那么做啊！可是贾逆的爪牙将刀架在了老夫的脖子上让老夫制药，老夫不敢不从啊！” “老夫对不住夫人您，只是过去的事情已然发生了，老夫没办法改变，只能尽心为夫人治好眼睛，以偿还对夫人的亏欠！” 柳晴只好道：“如此，就有劳老前辈了。” 两人又就如何治疗柳晴的眼睛说了会儿话，周半仙便提出告辞。 他出了正院，径直被人领着去了书房。 “草民周进，参见首辅大人！” 书房里，侍女口中去忙政务的宋明彰正背负双手，背对着人站在窗户边，眺望远处花园的风景。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他缓缓转过身，眼帘半垂，声音淡漠道：“不必多礼，坐！” 两人分宾主坐下。 周半仙道：“夫人十分警惕，不过老夫最终还是让她相信了。” 宋明彰眼睛盯着他道：“若真如你所说，事成之后，我给你一万两！” 周半仙的眼睛倏然亮了：“大人放心，夫人自己便是郎中，想来也十分清楚，术后出现排异反应，是很正常的事情。” 宋明彰右手食指轻轻扣了扣桌面，面露思索之色。 半晌，他重新抬起头看向周半仙，不死心地问道：“当真没有办法，让她觉得自己看不好了？” 周半仙闻言，心下隐隐有些唏嘘。 说实话，他还是头一次见到病患家属千方百计不想让病患康复的。 眼前之人…… 他连忙甩甩头，将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法甩到一旁，笑着道：“其实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 “就是老夫死了。” 操刀的人死了，那自然就做不成了。 宋明彰眼睛微微一眯，看向面前之人的目光瞬时带了几分不善。 周半仙忙道：“大人误会了，咳咳咳，老夫不用真的死啊，只要让夫人相信老夫死了便也罢了，老夫，老夫还想多活几年呢。” 原来如此。 宋明彰听了他的话，又思忖了片刻，最终却还是摇摇头，有些苦恼道，“可是她说她会动手术，还说想收个徒弟，到时候教会徒弟便能为她换眼了。” “这有何难？” 周半仙老脸上立时满是算计，“其实老夫还是不建议采用第一种方法的，且不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单说人的身体，尤其是眼睛这样脆弱的部位，一旦受到伤害，都是不可逆的。老夫是可以在操刀的时候做些手脚，让夫人的眼睛好不了，可夫人却会实实在在受到伤害，反倒是第二点！”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道：“先前大人说想要生子圣药，言下之意大人是准备和夫人生小郎君了？大人试想一下，衣钵传人有谁能比得上自己的孩子呢？” 宋明彰听到这里，眼睛倏然亮了：“你是说，让她收我们的孩子做弟子？” “不错，一个孩子从出生到长大，绝非一朝一夕……大人如此，岂非两全之策？” 第1243章 滚滚饿了 第1243章 滚滚饿了 周半仙给自己治疗眼睛的事，让柳晴心定了许多，吃药、调理身体也主动了许多，不再像之前死气沉沉的模样。 就连养荣香的症状都缓解了许多。 柳晴本身就是大夫，知道自己已经扛过了最难熬的阶段。 而与此同时，十里镇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宋二郎和乔婉莹夫妻亲自带着清凝丸和那药藤来了。 两年多的时光，宋二郎成熟了许多，嘴唇上蓄了短须，人也壮实了许多，而且他的气色极好，显然日子过得十分舒心。 乔婉莹秀美端庄，虽然已经生过两个孩子了，却仍旧腰肢纤纤，身姿款款。 他们此番前来，还带着两个孩子。 一个是乔婉莹前头生的孩子，自从同前面殷家义绝后，孩子就改姓了乔，小名闹闹。 乔闹闹已经虚五岁了，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手里牵着不到三岁的宋滚滚，兄弟二人时不时嘀嘀咕咕说两句话，显然感情极好。 两人到了秦淮码头，早有潘忠带着人来接。 潘礼死后，宋明彰遵照他的遗言，将潘忠接在府上荣养。 他的断臂、断腿都已经长好，只是精神却大不如前,第一眼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见到宋二郎和乔婉莹的刹那，他便带着人上前见礼：“见过二爷、二夫人，我家大人暂时脱不开身，特命老奴带人前来迎接二位，还让老奴给二位致歉！” 宋二郎笑着上前将他扶起：“老潘管事见外了，四郎如今当了大官，自然公务繁忙，我们无妨的，走！” 他说着，转身牵起戴着帷幕的妻子，领着两个孩子下了船。 岸边早有马车候着。 宋二郎看着面前的奢华马车，不由侧头，隔着帷幕同乔婉莹对视一眼。 不过两人也不怯场，大大方方带着孩子上了马车。 等到了宋府，二人看着面前的朱门大宅，在心底安安咂舌。 四郎和大丫如今可是阔了！ “劳烦二爷、二夫人在花厅小坐一会儿，大人稍后就来。” 潘忠一边说着，一边吩咐人上茶、上点心。 坐了许久的船，两人都没什么胃口，倒是茶上来了都用了些。 今年的新茶，上好的信阳毛尖。 乔婉莹家境不错，耳濡目染，见识自然也算不凡。 晴儿家如今处处富贵堂皇，俨然今非昔比，尤其四郎还做了大官。 “明礼，待会儿见了四郎夫妇，你可别摆什么兄长架子。” 宋明礼敷衍地点点头：“你放心，我晓得轻重！” 乔婉莹见他不以为然的样子，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时乔闹闹跳下椅子，拉着宋滚滚跑过来问：“娘，这里是哪里呀？弟弟饿了！” 乔婉莹瞥他一眼，目光落在一旁肉乎乎一脸憨实的小儿子身上，没好气道：“到底是谁饿了？我看是你饿了？” “是滚滚饿了！”乔闹闹眼睛盯着母亲，稚气的脸上满是认真。 宋滚滚眨巴眨巴眼睛，看看娘亲，又看看哥哥，举起小手奶声奶气地问：“滚滚饿了？” 乔小郎转过头看一眼弟弟，又重新看向娘亲：“娘，滚滚说他饿了。” 乔婉莹：“……” 宋二郎在一旁忙道：“大郎、二郎且忍耐片刻，待见过你们叔父和婶娘，爹和娘马上带你们吃东西！” 第1244章 卑微又可恨 第1244章 卑微又可恨 自从柳晴香瘾症状减轻后，宋明彰就开始正式接手朝务。 新朝初立，百废待兴，魏武帝又是位十分勤勉的皇帝，几乎每日都泡在文华殿。 而宋明彰和其余阁臣则被安排在了文化殿的偏殿内，协助皇帝处理政务。 魏武帝十分信任宋明彰，重要政事都是同他一起，两人商量着定下，他兑现了诺言，宋明彰如今确实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知道宋二郎夫妇要来，宋明彰今日早早就要下值离宫。 只是他刚一出侧殿的大门，就被武帝身边的大太监拦下了。 “大人，皇上有请！” 宋明彰愣了一瞬。 他明明已经同皇帝说过自己今日要提前走一会儿，怎么还？ 不过也只是一瞬，他的神色便恢复如常，跟在大太监身后去了正殿。 魏武帝正伏案批阅奏折，见他来了，十分随意道：“阿显坐。” 宋明彰于是坐下静静等他。 魏武帝没让他等很久，待批阅完手中的奏折后，便开口道：“知道你今日还有事，不过朕叫你来就是说两句话。” “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昭华郡主，你真的不考虑了？前日她进宫求朕，说是若平妻不成，侧室也可以，她堂堂郡主，愿意屈居人下，这般诚意，连朕都为之动容，阿显啊，你当真就这么铁石心肠？” 宋明彰有些无奈地抬起头，看着他道：“皇上何时开始喜欢给人做媒了？” 魏武帝笑骂道：“你以为朕愿意？不过是此番攻下金陵，她父王出力不少，何况只是个侧室而已，朕的意思，你便随意纳了，再者——” 说都这里，他略犹豫了一瞬，才继续道：“再者你夫人柳氏，如今不是得了眼疾吗？你如今可是国朝首辅，府内每日的人情往来数不胜数，总得有个女主人出来操持？昭华郡主聪明漂亮，自小得她母妃的真传，琴棋书画、打理后宅样样精通，你——” “皇上别说了！” 宋明彰叹了口气，有些失礼地打断他，“皇上有所不知，我在拙荆面前，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专一这一项了，她本就不喜我，亏得因为这一点，她还愿意看我几眼。” 魏武帝惊讶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卑微的男人，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大魏朝如今炙手可热的首辅宋显。 “她一个失贞妇人，还敢嫌弃你纳妾？” “皇上慎言。” 宋明彰面上的表情变得郑重，“皇上，委身于贼，非她所愿，在这件事上，她亦是受害者，甚至于，她受到的伤害，远远比我们知道的更多，臣，臣心疼她。” 他说到这里，眼眶微红，“臣，臣做不到不介意，可是，可是臣更心疼她，害怕失去她，臣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臣从小体弱多病，小时候最大的冤枉便是能站起来，活得健健康康，做一个正常人！” “可是遇见她之后，臣变得越来越贪心，想要的也越来越多，但这一切都有个前提，那就是她在臣的身边。” “臣是个卑劣的人，用尽下作的手段，只为将她留在臣的身边！昭华郡主，臣真的不熟，臣不想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让臣和她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局面生出变数！” 第1245章 妇人 第1245章 妇人 “不过是个妇人罢了！” 魏武帝依旧不理解，但到底不再勉强他，只叹了口气道，“罢了，随你，那朕便回绝了昭华父女，你去。” 宋明彰起身行了礼就要离开。 “等一下！” 却在临出门之际，又被魏武帝叫住，“阿显你别忘了，三日后李承芒那边要来称臣纳贡，在太极殿设宴，届时女眷也要出席，你夫人眼盲，记得提前安排一下。” 宋明彰脚步微顿，面露难色：“皇上，拙荆眼盲，行动不便，这次晚宴要不就——” “打住！” 魏武帝道，“谁的夫人都可以不在场，你是国朝的首辅，若是未曾娶妻也就罢了，成了亲却不带女眷，于礼不合！” 宋明彰闻言，只好无奈地应了：“是！” 等他离开后，大太监上前小心翼翼地问皇帝：“皇上，宋夫人情况特殊，不出席国宴，想来也没人敢说什么！” 魏武帝瞥他一眼，淡淡地道：“你懂什么？朕就是要让阿显知道，家里没有一个体面的女主人究竟有多不便！” “老奴愚钝！” 大太监顿时不敢再说话。 他是自己身边的老人，魏武帝也愿意给他个面子，于是继续道：“其实朕也不是要插手大臣们的私事儿，实在是阿显，朕觉得他太丢男人的脸了！男儿大丈夫，三妻四妾天经地义，他如今竟为了一个失贞妇人守贞，属实让朕看不下去！” 大太监心底腹诽：我又不是男人！皇上您跟一个没根儿的讨论男人雄风，合适吗？ 魏武帝发完牢骚后，就又重新坐回了御案后开始批阅奏折。 文化殿内一时间静悄悄的。 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皇上，皇上出事儿了，皇后娘娘请皇上移驾凤仪宫。” 凤仪宫是从前的王皇贵妃居住的朝凤宫，何皇后入主中宫后，请奏改为凤仪宫。 魏武帝皱了皱眉，站起身，边走边问来回话的宫女：“发生了何事？” 宫女缩了缩脖子，白着脸道：“回，回皇上的话，仪妃娘娘小产了！” 魏武帝闻言勃然大怒：“怎么回事？” 宫女被他的威严吓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了起来。 魏武帝冷冷地看她一眼，加快脚步往后宫处走去。 等到了凤仪宫，何皇后和一众嫔妃起身见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 “都起来，说说怎么回事？” 他正妻虽然娶得晚，但妃妾早在还是皇子时，就有一些了。 而他登基后，不到半个月，就有朝臣奏请选秀，填充后宫。 他大笔一挥便准了，因此此刻后宫之中莺莺燕燕一大群，倒是好不热闹。 只是热闹是热闹了，就是不知怎得，除了他早年还是王爷的时候生的几个孩子外，近来新怀孕的妃子，孩子竟没几个保得住的！ 何皇后看着他隐隐发沉的脸，上前一步，恭顺道：“皇上，仪妃方才逛御花园时，安嫔带着宫人正在打闹，那宫人不小心撞到了仪妃，她摔倒了，孩子就没了！” 言毕，她躬身致歉道：“皇上，臣妾身为后宫之主却没能帮皇上护好小皇子，臣妾有罪，请皇上责罚！” 何皇后的话音刚落，陆续又有数位妃嫔出来请罪。 “臣妾有罪，请皇上责罚！” 魏武帝闻着满屋子的脂粉气，看着身边的莺莺燕燕，以及躺在床上哭得梨花带雨的仪妃，心头隐隐泛起一抹烦躁来。 这妇人多了，真是麻烦！ 第1246章 亲子养子 第1246章 亲子养子 “高了，壮了，看上去威严多了！” 宋二郎一见到宋明彰，就大步迎上去抱住了他，“四郎，好小子，如今顶顶出息了，知道你当了首辅，整个状元县都沸腾了，知府老爷、县太爷都去了咱家，都说老宋家祖上冒青烟了！” “不过因缘际会，二哥就别夸了！倒是二哥、二嫂舟车劳顿，又在这里等了我许久，累坏了？” 宋二郎松开宋明彰，回头看了眼妻子儿子、笑着道：“不累，就是你两个小侄子嚷嚷着饿了!” 宋明彰的目光顺势落在了两个孩子的身上。 乔闹闹和宋滚滚，二哥来信的时候都有说过，所以他也不认生，直接上前将小的宋滚滚捞起来，顺手颠了颠。 宋滚滚被逗得咯咯大笑了起来。 乔闹闹看着这一幕，却是哇的一声哭出来。 乔婉莹有些头疼地搂过小祖宗：“你这是又咋了？不哭不哭，大郎乖！” 乔闹闹却是指着宋明彰，毫不留情道：“四叔他疼弟弟，不疼我！” 房中的三人顿时变得尴尬无比，尤其是宋明彰，当场社死。 向来泰山崩于其前而面不改色的人在这一刻，却直接羞得耳朵都红了。 宋二郎满脸无奈，连忙走到乔婉莹身边将小闹闹抱起来，也跟着颠了颠。 “大郎乖，四叔不是不疼大郎，弟弟还小，四叔先陪弟弟玩，再陪你玩，爹爹先陪大郎玩儿好不好？” 乔闹闹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望着宋明彰，话却是对着宋二郎说的，“爹，是因为闹闹姓乔不姓宋吗？” 宋二郎三人：“……” 半晌，还是乔婉莹绷不住了，一把拽过乔闹闹狠狠揍了他屁股几下：“你个臭孩子，小孩子家家的胡说八道些什么？” 乔闹闹扁扁嘴，要哭不哭的样子。 宋二郎忙道：“行了，孩子还小，你别动不动就揍，你看孩子都怕你了。” 宋明彰却望着乔闹闹，若有所思。 宋二郎见状，将他拉到一旁道：“四郎你别跟这孩子一般见识，不知道是哪个下人嚼舌根子，让大郎听到了，知道我不是他亲爹……小孩子最是敏感，我和你二嫂也头疼，就怕好好的孩子将来因此佐了性子。” 宋明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轻声道：“所以，永远不要给旁人养孩子！” 养不熟的！ 宋二郎推了他一把：“说什么呢？让人听着真不舒服，闹闹是个好孩子，就是现在还小，他如今疼我可比疼他娘还要多，你二嫂都时常吃醋呢。” 宋明彰笑了笑，不置可否。 那边乔闹闹总算消停了下来，兄弟二人重新回到堂中，乔婉莹向宋明彰致歉：“四郎，抱歉让你见笑了。” “二嫂客气了！” 说着，他转身招呼下人摆膳。 乔婉莹来了这么久一直没见到柳晴，此时却是忍不住了，直接问道：“对了四郎，晴儿呢？怎么不见她？” 宋明彰回道：“正要等用过膳带二哥、二嫂去见她，晴儿患了眼疾，出入不太方便，所以一直没能过来陪二哥、二嫂，还请见谅！” “眼疾？” 第1247章 最喜欢了 第1247章 最喜欢了 乔婉莹急了：“晴儿怎么会患了眼疾？她怎么了？” “她现在，目不能视物！” 宋明彰轻声道，“此事说来话长，等一会儿二嫂见了她，亲自去问。” 乔婉莹闻言，同宋二郎对视一眼，二人俱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于是接下里的一顿饭，除了两个孩子吃得香甜外，三人颇有些食不下咽。 等终于用完膳，乔婉莹一刻也等不及，催促着宋明彰就去见柳晴。 柳晴正在屋子里睡觉。 她如今能做的事情不多，一天时间有大半天都在睡觉。 这一点倒是如了宋明彰的意。 但因为担心睡多了对身体不好，于是他每日会抽出时间陪柳晴锻炼。 房间内静悄悄的。 宋明彰抬脚去叫人，却被乔婉莹小声制止：“四郎，我们在外间等晴儿醒过来也不迟。” “无妨，她这些日子睡得多，反倒不好！” 说话间，宋明彰上前推醒了柳晴。 “小晴，你听听谁来了？” 柳晴睡得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这一句话，她下意识地睁开了眼。 只是眼前漆黑一片，她什么都看不到。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具温软馨香的身体忽然抱住了她：“晴儿，怎么会这样？你受苦了！” 乔婉莹望着她空洞的眼神，忍不住鼻子一酸，落下泪来，“早知道，我跟你二哥就早点来陪你了！” “二，二嫂？” 柳晴怔了一瞬，才听出眼前之人是许久未见的乔婉莹，“婉莹姐！” 她满脸惊喜：“你来了？你何时来的？二哥也到了吗？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乔婉莹抹了把眼泪，看着面前瘦了许多的人儿，轻声道：“刚到不久，四郎说你患了眼疾，你怎么了？眼睛一点都看不到了吗？请大夫，不，四郎如今当了大官，应该是请御医，请御医了吗？” 柳晴笑着道：“二嫂放心，请了，等过段时间，我就能重新看到了！” 顿了顿，她又问：“对了，二哥、二嫂此番可是只你二人一起来的？闹闹和滚滚呢？” “在呢在呢，都来了！” 乔婉莹连忙招呼两个小家伙上前同柳晴见礼：“大郎、二郎，这是你们四婶，就是娘跟你们说的，每年给你们送压岁钱、好吃的会看病的四婶！” 乔闹闹和宋滚滚闻言眼睛瞬间亮了，一左一右上前就拉着柳晴的胳膊道：“四婶，闹闹\/滚滚要吃糖葫芦！” 异口同声的糖葫芦，让在场的几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连柳晴也露出了笑容。 她抬起手，温柔地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小脑瓜，点点头道：“好，买糖葫芦！” “四婶真好！” 两崽再次异口同声，“闹闹\/滚滚最喜欢四婶了！” “两个没良心的小崽子，娘白养你们了，既如此，日后便同你四婶一处，娘和你爹明儿就回家。” “娘！” 两崽见状顿时急了，“闹闹\/滚滚最喜欢娘了，要同娘一处！” 小奶音说得在场几人心都要化了。 柳晴虽然看不到两崽的模样，可听着他们的声音，就觉得心里软软的。 她的面上不自觉露出了一抹羡慕。 第1248章 心系 第1248章 心系 等宋明彰兄弟二人带着闹闹滚滚离开，乔婉莹总算有机会同柳晴说会儿体己话了。 “晴儿，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晴想了想，简单将事情经过同乔婉莹说了，当然，其中涉及到的那些难以启齿的事情，她并没有说。 乔婉莹听了以后，久久未曾言语。 许久，她忍不住抱住柳晴，心疼道：“晴儿，你受苦了。” “我没事婉莹姐，都过去了。” 柳晴的心态还算平和，“已经发生的事情我没办法改变了，总归过一天算一天。” 乔婉莹却道：“晴儿你怎能如此想？我观四郎待你如初，难得他这么大度，那你现在要做的，自然就是牢牢抓住他的心，你们成亲也有几年了，你都，都给那个人生了孩子，我看你方才很喜欢闹闹和滚滚，晴儿，同四郎也生个孩子！” 柳晴叹了口气：“婉莹姐，这都不是我能决定的。” 顿了顿，她继续道：“何况我如今身上养荣香的毒还未解，我——” “哎呦！” 乔婉莹一拍脑袋，懊恼道，“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你等等！” 她说着，直接走出房间。 约莫半个时辰后，她气喘吁吁去而复返。 “东西都收拾到客房去了，可算找着了，喏，晴儿，这是你要的清凝丸和药藤！” 柳晴顺手接过她递过来的东西，放在鼻间闻了闻，确认无误后，她感激涕零：“谢谢你婉莹姐。” 说着，她直接打开清凝丸的瓶塞，仰头将其一饮而尽。 她的症状原本就轻了许多，这瓶药下去，很快就会见好。 “四郎去信说，你们不日就会回去，我同你二哥想了下，到底还是我们亲自来一趟比较放心，正好我许久未见你了，这次便多陪你些日子，等你们回去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发！” 柳晴闻言，心下隐隐有些感动。 “婉莹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之，谢谢你！” 比起二嫂，她更愿意叫乔婉莹姐姐。 她是真正的朋友！ 两人又说了会儿体己话，柳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忽然变得欲言又止，攥着那株药藤的手指微微用力到指尖隐隐泛白。 “婉莹姐，我——” “晴儿你想说什么便直说。” 乔婉莹有些狐疑地望着她道，“此处只有我们二人，你放心，若是你介意，我不会将今日之事泄露半分，便是你二哥也不行！” 柳晴闻言，微微松了口气。 半晌，她终是鼓起勇气道：“让婉莹姐你见笑了，当日我染上这香瘾时，还怀着身孕，腹中的孩子一定也……如今她在蓝家，我想拜托婉莹姐，送一些清凝丸到蓝家。” 乔婉莹瞬间睁大了眼，满脸的不敢置信：“天下竟有这样的畜生，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 听她提起贾三道，柳晴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婉莹姐，我不想提他！” 乔婉莹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她道：“好，不提他！至于给孩子送药一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我保证不让任何人知道。” 第1250章 妻凭夫贵 第1250章 妻凭夫贵 此番入宫，宋明彰信不过别人，便将淡春、夏妆二人叫过来服侍柳晴。 除此而外，柳晴身边还跟着两个从宫里出来的宫女。 淡春夏妆二人一左一右扶着柳晴，另外两名宫女跟在身后，几人跟随领路的太监一路进入凤仪宫。 凤仪宫中，何皇后带着一众嫔妃，并一部分已经早到的命妇正说着话。 忽然有太监的唱喏声响起：“宋夫人到！” 殿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何皇后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姗姗来迟的柳晴身上。 “臣妇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柳晴松开春夏二人的手，躬身朝着上首的方向行礼。 何皇后从凤座上起身走下台阶，将她扶了起来：“宋夫人，别来无恙！快起来，你同本宫许久未见，今日倒要好生叙叙旧！” 此言一出，在场一众心思各异的人不由面面相觑。 皇后这是？ “是。” 柳晴声音平静，任由皇后领着她，坐到了凤座下方，左首第一个位置。 “听说夫人近来身子不适，可好些了？” 何皇后想起今早皇上的吩咐，笑着同柳晴寒暄。 柳晴恭声回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妇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就只眼盲，不能同在场诸位娘娘、夫人一一见礼了，还请诸位海涵！” “宋夫人客气了，该是我等向夫人见礼才是。” 有命妇率先开口，一时间在场众人，除了几个王妃、宫妃外，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向柳晴见礼。 “见过宋夫人！” 这么大的阵状，莫说淡春和夏妆，便是柳晴都觉得意外。 她连忙起身还了半礼：“诸位快无需多礼，如此我实在是担当不起。” 何皇后在一旁笑着道：“宋夫人不必拘束，她们呀，早就仰慕你的大名了！只是苦于你一直在府内养病未曾露面，如今可算是心愿得尝，见到了你这位传说中，能让咱们宋大人当着先帝的面说出‘此生不二妻’誓言的女子了。” 柳晴闻言，不由有些受宠若惊：“皇后娘娘委实抬爱臣妇了。” “不是本宫抬举你，是你自己争气！” “皇后娘娘所言甚是！” 有命妇接口道，“似宋大人这般人中龙凤的男子，哪个不是家里三妻四妾，左拥右抱？虽说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可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丈夫能一心一意守着自己过日子？所以宋夫人可否告知一下我等，你是怎么做到的？” “对呀，宋夫人实乃巾帼英雄！” “请说说？让我等也涨涨见识！” “……” 一时间，整个大殿内都是对柳晴的吹捧之声。 柳晴：“……” 没想到有一天她也能被彩虹屁包围。 只是，她正欲开口说两句打破这个氛围时。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蓦然响起。 “宋夫人的确驭夫有道，我听闻宋夫人的眼睛，是被大火中的浓烟熏瞎的，当日义军攻入金陵，只有一个地方发生了大火，这么说，宋夫人当日也在那贾逆府中？” 此话一出，殿内瞬间落针可闻。 第1251章 挑衅 第1251章 挑衅 这个声音陌生而尖锐，柳晴印象里并没有听到过。 然而，不等她开口，她身侧的淡春就道：“不知你是哪家的闺秀？我家夫人眼盲的缘由，你又从何得知？我观你出身不凡，应当也不是‘道听途说、人云亦云’之辈呀？” 秦立生来力大无穷，悍勇无双，此番南下攻占金陵，他为魏武帝立下不世之功，宋明彰早就请命为他脱了奴籍。 如今的秦立已是正四品的将军了。 淡春是他的夫人，原就在这里有一席之地，只是为了就近照顾柳晴，才跟在她身边，所以她此番开口，并不算僭越。 她的话音刚落，昭华郡主华美的容颜上便浮现出一抹薄怒。 “你放肆！怎么？宋夫人乃堂堂首辅夫人，竟是敢做不敢当之辈吗？宋大人乃国之肱骨，何等英雄？想不到她的夫人却是如此没有担当——” 柳晴淡漠的声音倏然响起，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 却是她转头询问何皇后：“皇后娘娘，臣妇是个瞎子，倒是不知开口之人是何人？” 何皇后想了想，还是如实回道：“这位是崇阳王家的昭华郡主，小娘子自小在家里娇惯的很，宋夫人不必同她一般见识！” 柳晴脑海里蓦然浮现出那日听到的两个下人的对话。 她心下瞬间了然。 “蛮儿，当着皇后娘娘和诸位娘娘、夫人的面，不得无礼，还不退到一旁去！” 这时，崇阳王妃的呵斥声突兀的响起，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昭华郡主张了张嘴，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却在母妃的怒视中不甘地闭上了嘴，站到一旁。 崇阳王妃见状微微颔首，接着一边领着人往柳晴的方向走来，一边示意女儿跟上。 “宋夫人，小女言语无状冲撞了夫人，还请夫人看在她年幼的份上，原谅她这一遭！” 说着，她扭头看向女儿，厉声道：“还不快向宋夫人赔礼？” “我没错！” 昭华娇美的面容上满是倔强，“她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妇，凭什么让本郡主向她赔不是？” “放肆！” 崇阳王妃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女儿一眼，接着又满是歉意地望着柳晴道：“宋夫人，这——” 柳晴微微撇过头，面露抗拒之色。 一旁的淡春开口道：“崇阳王妃，昭华郡主既然没有悔过之心，那便请回，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夫人还有别的事要忙，恕不奉陪了！” 崇阳王妃闻言，威严华美的面容上飞快划过一丝郁怒。 然也只是一瞬，她便恢复如常，沉声道：“既如此，本妃就不打扰宋夫人了，此番是小女的不是，改日本妃亲自带小女上门向宋夫人致歉。” 柳晴垂下眼没说话。 淡春欲再开口，却被何皇后打断了。 “秦夫人，崇阳王妃既然如此说，就给本宫一个面子，此事暂且作罢！国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还是先去太极殿！” “是！” 皇后开口了，众人自然不敢有异议。 柳晴也跟着起身，搭着淡春和夏妆的手，跟着皇后的鸾驾一路王太极殿走来。 第1252章 朝拜 第1252章 朝拜 太极殿内，觥筹交错，丝竹管乐之声不绝于耳。 柳晴被一路带着，领到了高台之下左手第一个席位。 淡春在她耳边道：“夫人，奴——我先回自己的位置，待宴散，再来接您！” 柳晴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去春儿，你如今身份不同了，不必围在我的身边，我身边自有夏儿在。” 淡春望着她苍白憔悴的面容，眼圈微微泛红：“无论我是什么身份，永远都是夫人的奴婢！” 柳晴面上露出一丝笑容：“去。” “夏妆，照看好夫人！” 淡春临走前又叮嘱了夏妆几句，这才有些不放心的离开了。 等她走后，柳晴招呼夏妆过来。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过得怎么样？如今在哪里当差？” 夏妆红着眼，瓮声瓮气道：“大娘子，夫，夫人，奴婢们都很好，淡春姐姐自嫁给秦立后就搬出去了，奴婢被郎——大人安排在了书房，就只，就只大人不许奴婢再近身侍候您！” 柳晴叹了口气道：“回去后还来我院子，我跟他说，总归他怨怪的是我离开，从今往后我也不走了！” 夏妆哽咽道：“奴婢，奴婢听说，大娘子你吃了很多苦，是奴婢没用，当初，当初就该寸步不离的跟着你！” 柳晴摆摆手：“时也命也，这不是你的问题，只是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淡春如今有了好归宿，你这边有没有中意——” “聊什么呢？” 柳晴的话还未曾说完，就被从外面进来的宋明彰开口打断了。 他的视线先是冷冷地看了看夏妆，接着转向柳晴，俊美无双的面容上已经换上了笑脸：“怎么样？方才在皇后那里没出什么事？” 柳晴摇摇头：“想来是你托了皇上嘱咐皇后照应我的缘故，四郎，方才我可算是体验了一把众星捧月的感觉！” 宋明彰顿时放下心来。 夏妆却是眉头一皱，上前道：“大人，方才昭华郡主母女对夫人不敬！” 柳晴眼盲，根本没注意到她的脸色，一时竟没来得及阻止。 宋明彰的脸唰的一下沉了下来，凤眸中划过冷光。 “我知道——” “雍王、雍王妃到！轩王、轩王妃到！” 却在这时，殿外忽然响起一道尖锐高亢的唱喏声，打断了宋明彰接下来的话。 今日国宴的重要人物到了。 “臣弟参见皇兄，皇兄万岁万岁万万岁！” 雍王李承茫、轩王李承轩带着各自的王妃先后上前，对着上首的魏武帝行跪拜大礼。 轩王李承轩夫妇在低头的一瞬间，几乎不约而同眼中划过一丝不甘。 李承轩想的是，从前自己根本不放在眼里的蛮夷贱种，如今竟然趴在了自己头上当了皇帝。 轩王妃则想的是，何青莺一个庶女，走了狗屎运如今竟然爬到了自己的头上当了皇后。 夫妇二人在这一刻竟意外产生了共鸣！ 魏武帝直接走下高台，将雍王扶了起来：“六弟此番能来，朕很开心！” 说着，他直接吩咐道：“来人，拟旨，封先皇六子雍王为洛阳王，此后据守洛阳，为我大魏守、疆拓土……” 第1253章 席间 第1253章 席间 “臣谢主隆恩！” 甭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前西魏皇帝如今的洛阳王，下跪感谢时表现得诚意十足！ 魏武帝很满意。 之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轩王身上。 轩王李承轩头皮一紧，神情顿时变得紧张万分。 魏武帝的目光自他的身上扫过，落在了他身旁的妇人身上。 “轩王弟，朕曾听说，你和你的王妃对朕和皇后，有诸多不满之处？” “臣弟\/臣妇不敢！” 轩王、轩王妃异口同声的请罪！ 魏武帝眯了眯眼，转身看向何皇后，笑问道：“皇后说说，该怎么罚他们才好？” 何皇后知道他有为自己作主的意思，连忙道:“皇上重情，一向重视兄弟情谊，轩王从前对皇上多有不敬，然看在他同皇上都是先皇皇子的份上，臣妾以为便不要重罚了！” 顿了顿，她继续道：“轩王妃同本宫亦是同出一宗，虽然从前有些龌龊，然到底也不是旁人，本宫亦觉得不宜重罚！” 魏武帝唇角勾了勾：“皇后宽厚，所以？” “所以只罚他二人降爵一等也就罢了！” 轩王和轩王妃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定了自己的命运，气得牙根直痒痒，却不敢表现出半点不满。 “臣弟\/臣妇多谢皇上、皇后娘娘宽恕！” 说的轻巧只是降爵一等，这可是从亲王降到郡王啊，食邑和俸禄都跟着减了不是一丁半点儿，日后孩子承爵也矮了一头。 轩王越想越气，再看一眼身边的王妃，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皇后是何家的庶女，自己的王妃是何家的嫡女，若从前在家里两人关系不错便也罢了，偏生两人不对付。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哪哪儿都不顺心！ 早知道自己就不费劲心思搭上忠勇侯的女儿了，还不如娶个小门小户的，好歹同皇后没有嫌隙。 何况王妃仗着自己是忠勇侯家的嫡女，平日里嚣张跋扈，自己看一眼别的妇人她都不依，如今…… 轩王想到这里，面色忽然一松，原本苦大仇深的表情瞬间变得缓和了许多。 郡王就郡王，好歹李承安为了贤名，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反正自己也从来没什么大志向，如今倒正好，皇后不喜欢王妃，自己也不用为了讨好六哥巴结北疆军。 如此，家里那几房侧室、妾室，倒是可以好生亲近一下了。 “行了，就坐！” 解决了这一桩事，魏武帝心情不错，直接摆摆手让两对夫妇回到席位上。 大太监高声喊：“开宴！” 下一刻，乐声变了。 一众纤娜曼妙的歌舞伎鱼贯而入，在殿中歌舞了起来。 宋明彰的席位前瞬间热闹了起来。 陆续有官员带着家眷前来结交敬酒。 “拙荆身体不适，不能饮酒，便以茶代酒？” 不论是谁来，宋明彰都没让柳晴沾酒，自己倒是面不改色来者不拒。 不远处，昭华郡主看着这一幕，几乎没咬碎一口银牙。 “行了，收收你的表情。” 崇阳王妃叹了口气道，“先帝在时，华容公主何等受宠？便是她想嫁宋首辅都被当面拒绝了，那时他还仅是一个小小的状元郎，如今他位高权重，又对那柳氏沉迷，眼里怎会看得见旁的女子？你趁早死了心！” 第1254章 出去透透气 第1254章 出去透透气 昭华郡主不服气道：“母妃同谁比不好？偏要将女儿同她比？女儿冰清玉洁，如今还是个黄花闺女呢！” “金陵城中人人都夸你稳重端方，你瞧瞧你说这些话？” 崇阳王妃微微皱起眉头，面露不悦道，“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张口闭口‘冰清玉洁’、‘黄花闺女’，成何体统？” 昭华连忙道：“母妃不要生气，女儿知道错了，女儿就是，就是——” 她说着，贝齿紧咬住下唇，娇美的面容上划过一丝浓浓的不甘，“女儿觉得不甘啊，宋大人何等人物？女儿曾立誓要嫁给全天下最英俊、最有才华的男子，他便是女儿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啊。” 崇阳王妃闻言，叹了口气道：“母妃又何尝不知？只是前日皇上为你的事，亲自召见你父王，将宋首辅的拒绝告诉了你父王，便是你堂堂一个郡主嫁入宋府做个贵妾，人家都没答应！” 顿了顿，她朝着后宫女眷的坐席处努了努嘴，示意女儿往那边看：“皇上的胞妹静安公主、洛阳王的胞妹玉容公主，你道她们就没想头？不过是怕讨个没脸，你呀，就别想他了！马上就要迁都燕京了，我已经同你父王商量过了，到时候就给你找个燕京当地的儿郎，有你父王这层身份，日后和和美美过日子也就罢了！” 昭华郡主闻言，讷讷不敢言语，只再看向柳晴时，目中满是怨毒之意。 都是这个村妇害的！ 若是她死了，宋郎还这么年轻，定然会再娶，到时候自己不就有机会了吗？ 这边的敌意，柳晴半点没感受到。 这一晚上的应酬，她脸都要僵了。 宋四郎如今是首辅，没有人敢给他脸色，自己也不需要对着每个人都笑，可即便是只敷衍两句，一整个晚上下来，她如今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 将身边之人打发走后，宋明彰注意到了她的异样，连忙上前道：“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了？” 柳晴点点头：“殿里人多有点闷，四郎，我能不能出去透透气？” “我陪你！” 宋明彰当即就起身扶她。 只是两人正欲离开，轩郡王却姗姗来迟。 “宋首辅，本王来此是向你赔罪的，从前本王多有得罪，宋大人大人有大量，看在本王如今只是个落魄郡王的份上，就别同本王一般计较了！” 他这话说得俏皮，到底又是个郡王，宋明彰只好停下脚步，端起桌上的酒盏道：“王爷客气了，从前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忘记了。” 怎么可能忘记？ 那一锭砸在他脚下的金子，他迄今记忆犹新，但如今今非昔比，他更愿意欣赏对方在自己面前矮一头的模样！ “宋大人大人有大量，本王就不多说了，都在酒里，来，干！” 说话间，他再次举杯。 宋明彰也很给面子的陪上。 柳晴见他们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她又实在难受的厉害，就走到宋明彰身前轻声道：“四郎，我先出去。” 宋明彰轻蹙了下眉头，回头看了她苍白憔悴的面容，到底还是道：“行，你先出去，别乱跑等我。” “好。” 第1255章 善有善报 第1255章 善有善报 凉风习习，长夜缱绻。 柳晴手撑在距离太极殿不远处拱桥的栏杆上凭栏远眺，感受着夜晚的宁静。 她看不到前方的湖光水色、灯火阑珊，却能闻到周遭的草木之香，听到附近的莺啼燕鸣，以及身后殿中传来的天籁之音。 “夜里风大，夫人当心着凉。” 夏妆将一件绛紫色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目露担忧，“夫人，你感觉好受些了吗？” “好多了。” 四下空旷寂静，空气清新，柳晴确实好受多了。 “夏儿，你给我讲讲这四周的景色?是不是有很多盏漂亮的宫灯？桥下面的湖水中有月亮吗？” “灯很多很漂亮，而且五颜六色的，特别好看！” 夏妆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周遭的景色，将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告诉了她，“夫人，今晚没有月亮，不过灯影树影都照在桥下的湖水中，也份外好看。” 柳晴闻言，秀美的面容上不自觉浮现出一抹向往。 她渴望着光明！ “夫人，你的眼睛一定会好的！好人有好报，夫人你这么好的人，老天爷不会不长眼的！” 夏妆将她面上的失落看得分明，倏然红了眼眶。 “好人有好报吗？” 柳晴喃喃低语，“傻丫头，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吗？” “夫人说的是哪句话？”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呀！善有善报只是人们美好的愿望而已，很多时候，善行会结出恶果，做好事的人会自尝苦果！” 夏妆怔怔地望着她，眸中划过一抹心疼。 夫人…… 柳晴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她的回话，以为自己颠覆了她的普世价值观，忙道：“当然，夏儿，我这话的意思，不是让你去做一个坏人，不行善事！” “奴婢知道。” 夏妆垂下眼帘，轻声道，“夫人是个好人，是那些人对不住夫人你，夫人做的所有一切，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夫人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柳晴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傻丫头，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夫人比奴婢说得还要好，这世上没有人能配得上夫人！” 便是郎君也配不上！ “笑话，你这下贱的奴婢，说这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夏妆的话音刚落，柳晴还没来得及回话，二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尖利却又熟悉的女声。 柳晴听到这声音，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下一瞬，她转过身来，面上表情变淡：“昭华郡主？” “是本郡主，柳氏，都说有其主必有其仆，你这丫头，也未免太过傲慢无礼了？” “敢问阁下，我的丫头哪里傲慢无礼了？” “要本郡主提醒你吗？她方才说，这世上没有人能配得上你，言下之意，宋首辅都配不上你？” 柳晴闻言，微微挑眉道：“这个问题暂且不表，郡主阁下，我想问问你，我和我的丫头说私房体己话，你却出来打断说些有的没的，这竟是崇阳王府的礼仪规矩吗？” 昭华郡主的表情瞬间凝滞，不过也只是一瞬，她便恢复如常。 她的目光飞快掠过不远处匆匆赶来的高大身影，故意朗声道：“柳氏，你休要顾左右而言他！你且说说，方才她说没人能配得上你，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 第1256章 不洁之人 第1256章 不洁之人 夜风乍起，柳晴身上绛色的披风被吹起一角，湖光水色下，她的身影好似下凡来历劫的姑射仙子，下一刻就要随风而去。 宋明彰蓦然停下脚步，眼睛痴痴地望着她一眨也不眨。 柳晴叹了口气：“昭华郡主，你问这句话是想证明什么？前几日我听到一些传言，皇上有意赐婚，让你做他的平妻，你喜欢他？” 昭华郡主脸色唰的一下变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郡主阁下自己心里清楚，不过我想奉劝你一句，你既喜欢他，便该想办法让他也喜欢上你，主动松口接纳你，而不是——” 说到这里，柳晴面上的表情更淡了几分，声音中也带出了几分冷意，“而不是来为难我！”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这一下，昭华郡主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柳氏，妒忌是七出之条，你如此霸占着他，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况且——” 说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飞快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之人，继续道，“况且你已是不洁之人，便是公平起见，首辅大人也不应该只守着你一个人过呀。” 柳晴觉得心脏微微刺痛，她连忙低下头，掩去了眼底一闪而逝的失态。 再抬起头来时，她苍白的面容已经恢复平静。 然昭华公主一直紧盯着她，是以并没有错过她这一瞬间的失态。 “我没有拦着他！” 半晌，柳晴轻声道，“只要你有本事，确实如你所说，我没有立场拒绝。” 她确实已经脏了，那些下贱肮脏的日子，梦魇一般，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不远处宋明彰听到这句话，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昭华郡主觉得自己抓住了对方的把柄，继续道：“可是，你已经失贞，失贞之人难道不应该自绝吗？你嘴上说着不拦着首辅大人，可是你活着本身就是在让宋大人为难呀！” “郡主，奴婢觉得你说的不对，你——” “夏妆闭嘴！” 柳晴打断夏妆的话，面色沉冷道，“我活着挡了你的道儿了吗？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去死吗？不好意思，那岂不正如了你的意？我怎么样，我和他怎么样，都不关你的事，倒是你！” 说着，她冷笑一声继续道：“倒是你，我觉得你活着似乎有些浪费空气，你不如去死！” “你，你，你——” 昭华郡主没想到自己不仅没有刺激到对方，反倒遭来这般恶毒的诅咒，她气得浑身发抖，待要冲上去直接将眼前这个瞎眼贱妇推到湖里，却顾及着宋明彰还在不远处。 她忍了好长时间，才勉力将心头的戾气杀意压了下去。 “你，真的好生恶毒！你竟然诅咒本郡主去死！” 柳晴轻笑一声道：“你错了，是你先恶语相向，我是不得已才反击的，好了，大好的夜色我还没有欣赏完，就不跟你多说了，请。” 说完，她直接转过身，胳膊随意地架在栏杆上，闭上眼，静静倾听起风的声音。 昭华郡主被她气到了，不由跺跺脚，红着眼转身跑开了。 第1261章 管事 第1261章 管事 和柳晴终于解开心结，连续几日，宋明彰都心情大好。 这日公务繁忙，他下值晚，直到二更天才乘轿出了宫门。 夜凉如水。 软轿行了约莫一刻钟，停在了金陵最繁华的酒楼门前。 金玉楼。 茗照走到车辕前恭声道：“大人，到了。” “嗯。” 宋明彰轻轻应了一声，撩开车帘，踩着脚蹬下了马车。 早有识眼色的跑堂上前招呼：“贵客请，楼上有雅间。” 要了雅间后，宋明彰静静坐着等，茗照在一旁劈里啪啦报了一大堆菜名。 “劳烦吩咐厨房抓紧些，我家大人赶着回去！” 跑堂的微微一愣，接着点头哈腰道：“贵客放心，小的这就去，保证以最快的速度做好。” 出了雅间，跑堂的觉得十分奇怪。 恰此时迎面过来酒楼另外一个跑堂的，见到他后热情的同他打招呼，一边还往宋明彰所在的雅间望去：“这位官爷又来给他娘子买醉虾了？啧啧，难得啊！” 跑堂的眨眨眼，他今日是第一次接待这位贵客，方才那下人报的菜名里确实有这道醉虾。 “你是说这位常来?每次来都不堂食，是给家里女眷带？” “是啊，每隔七天他都来一次，咱们新皇登基三个月，加上你今日接待他的次数，正好十三次！” “竟记得这般清楚？” “是啊，说来也是巧了，这位贵客来，几乎都是我接待的，我曾问过他家下人，才知道他竟是给家里娘子买的，真是个痴心人！” 跑堂闻言笑骂道：“你羡慕，你也赶紧娶个妻子呀？这样你也可以给婆娘买喜欢的吃的了。” “去去去，忙着呢，我先走了。” 那跑堂的打了个照面，就去忙活了。 这边跑堂的也记挂着去后厨催促，蹬蹬蹬下了楼。 迎面有两道香风经过，跑堂的愣了一瞬，回头一看，就见两个先纤娜的背影消失在了楼梯处。 雅间里。 茗照机灵，笑盈盈打破了满室沉静：“大人，您今晚回去，夫人一定很开心。” 宋明彰抬起头，淡淡地看他一眼：“嗯。” “小的听后院的姐姐说，夫人这些日子心情很好，前儿个还给两个堂少爷说书来着。” 柳晴在府里的动静，宋明彰自然一清二楚，不过看着茗照这副上进的样子，他倒是很给面子，又点头道：“很好。” 接着又随口问：“可知道说了什么书？” “叫什么《封神榜》，里面有个老头用直钩钓鱼，还有一个雷震子，夫人讲的特别有意思！” 宋明彰弯了弯唇：“你也听了？” “大人说笑了，小的在外院，哪里能听得到？不过是听姐姐们转述，就觉得很有意思，夫人懂得太多了，将来大人和夫人生的小主子可是有福了。” “不错！” 宋明彰被他说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你倒是乖觉了不少？可是有了旁的想头？” 就知道瞒不过大人。 茗照扑通一声跪下道：“大人，外院、外院缺个二管事，小的就想，大人跟前如秦将军之流的护院好多人都有了前程，小的，小的愚笨……” “行了，这个管事就给你了，好生警醒着些，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步了罗林的后程！” “是！” 茗照眼睛唰的一下亮了，从地上爬起来后，更是殷勤的不得了。 宋明彰心情好，也不与他计较，只看着他又是捶背又是捏肩，好话不要钱的往外送。 “宋大人！” 正在这时，雅间门口忽然响起一道轻柔的女声，打断了这大好的氛围。 第1262章 杀死你的一百种方法 第1262章 杀死你的一百种方法 宋明彰循声望去，就见雅间门口，一主一仆两个妙龄女娘正俏生生地站着，为首那位衣着华丽的主子，一双妙目里盛满了无以言说的情谊，此刻正含情默默地望着他。 宋明彰微微挑眉，面露疑惑：“你是？” 昭华暗暗咬唇，莲步轻移，片刻间进入雅间站在了宋明彰面前。 “宋大人，我父王乃崇阳王，我几句话想单独同宋大人讲！” 宋明彰闻言，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恢复如常，随意挥挥手示意雅间内的下人出去。 只是茗照临出门前却又突然被他叫住。 “大人有何吩咐？” 宋明彰道：“去下面盯着些，菜做好了便来唤我！” “是。” 昭华听着他到这时候还记着给夫人带的菜，不由更是嫉恨难忍。 “宋大人！” 宋明彰抬眼，视线轻飘飘地看着她：“昭华郡主？不过如此！” 深更半夜，只身前来见一个男人，这就是皇上口中的聪慧知礼？ 昭华闻言，娇美的面容瞬间变得惨白。 “大人何必羞辱我？若非仰慕大人的风采，我又何苦自甘下贱，深夜来见大人？” “你要说什么便说，我赶时间。” 宋明彰眉宇间隐隐浮现出一抹不耐。 昭华贝齿紧咬下唇，大着胆子上前两步闻道：“我来是想问问，大人为何不愿意纳我？难道我堂堂一个郡主，还比不上大人家中的失贞妇人？” 宋明彰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不会说话，我可以帮你剪掉舌头！” “大人这就恼羞成怒了？大人，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在暗地里是怎么说你的？说大人你英明赫赫，却是个十足惧内的，被一只母老虎管得服服帖帖，连看一眼旁的女子都不敢！” “哼~” 宋明彰冷笑一声，“是吗？” “是，大人有所不知，我之所言比外面传的好听多了，大人如此人物，又何必只守着一个瞎眼妇人？” 说来说去就是这几句话，她说的不累，宋明彰都听烦了。 他直接站起身，大步朝着雅间外面走去。 昭华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大人！” 宋明彰顿住脚回头，俊美无双的面容上划过一丝深切地厌恶：“别再跟着我，不知廉耻！” 昭华瞬间白了脸：“你——” “那晚太极殿设宴，我亲耳听到你让她死，你怎么敢？” 宋明彰凑近她，弯下腰，嘴唇快要贴到她的耳际，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畔，刺激的她附近的皮肤微微战栗：“她如果出了什么事，我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如果你是个聪明人，现在就应该好好想想自己怎么死比较痛快，而不是大半夜跑来激怒我，破坏我的好心情！” 顿了顿，他继续道：“滚，你不会想知道我见到你的一瞬间，心里想着的是杀死你的一百种方法！” 昭华瞳孔剧烈收缩，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一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这张脸，依旧俊美非凡无可比拟。 可是，这一刻的他在她眼中，却活像一只从地狱深处爬上来的索命厉鬼！ 第1263章 你如今几岁了 第1263章 你如今几岁了？ “郡主？” 宋明彰离开后，昭华郡主的贴身侍女从另一边过来，望着她此刻的神态，面露担忧，“宋大人可是已经走了？郡主你怎么了？” 昭华牙齿打着颤，好一会儿，才从极致的恐惧中醒过神来。 “没，没事，我没事！” “郡主你的脸色看上去很难看？是不舒服吗？我们快回去，回去后请御医瞧瞧，郡主你——” “对，回去！” 没等侍女说完，昭华便提着裙摆，急匆匆往楼下跑去。 然而她太慌张了，才走到楼梯口，便一脚踩空，整个人瞬间从楼梯间滚落。 “郡主！！！” 侍女在身后望着这一幕，惊声尖叫了起来。 另一边，宋明彰的马车才刚刚停到门前，就有暗卫前来禀告。 “大人，那位昭华郡主，方才在金玉楼不慎踩空，直接摔下了楼梯！” “结果如何了” 暗卫沉吟片刻道：“断了一条腿。” 宋明彰轻笑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剩一条腿也走不了路了，既如此，另一条好腿也没什么用了，你去把她另一条腿也弄断！” 暗卫沉声应道：“是！” 房间里亮着灯，今晚宋四郎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柳晴就吩咐人不许灭灯，坐在床上静静地等他。 眼盲后，好多事情她都做不了了，不过这些日子过的却是前所未有的充实。 每日乔婉莹都会带着乔闹闹和宋滚滚过来陪她，一陪就是一整天。 两个小奶娃奶声奶气的给她念三百千，她则搜肠刮肚将前世那些印象还算深刻的故事讲给他们听。 两孩子睡着的时候，乔婉莹也会捡了她喜欢的医书读给他听。 柳晴很享受这样的生活，只除了她还看不见东西，若是眼睛能复明，她能和宋明彰也有一个可爱的孩子，那她就满足了。 宋明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她靠坐在床头恬静的模样。 “怎么还没睡？” 他轻皱眉头，站在门口解下外衣，略停了一会儿，待身上暖和些了，才靠近她，带着凉意的手指抚了抚她的脸颊。 “等你呀，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正好等你。” 宋明彰心里暖暖的：“给你带了好吃的，要不要吃夜宵？” “金玉楼的醉虾？” “嗯，还有香醋鱼，八宝茄盒……” “太晚了会胖？” “不怕！” 宋明彰不由分说拉着她下了床，出了内室。 外间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从金玉楼带回来的饭菜。 室内静悄悄的，宋明彰轻轻起身走到一旁，就着清水洗干净手，然后开始认认真真的剥虾、挑鱼刺。 “这些让她们来做就行，你累了一天了，歇歇？” 宋四郎亲历亲为投喂她，柳晴已经习惯了，但是不知怎得，今日她竟格外心疼他。 就觉得，自己爱他比他爱自己，要差很多很多！ “没事。” 宋明彰将剥得白白胖胖一只虾塞到她嘴里，随口问道：“听说你给滚滚他们说书了？说的什么书？怎么没给我说过？” “四郎，你如今几岁了？” 柳晴将嘴里的虾肉咽干净，忍不住笑道，“还是听神话故事的年纪？” 灯火下，宋明彰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听故事，不说年纪。” 第1266章 体贴温馨 第1266章 体贴温馨 宋盼娣抹眼泪的动作微顿，面上的神情有一瞬间变得僵硬。 “二嫂，我当时口无遮拦……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只求你，看在我们孤儿寡母的份儿上，就代我在四哥、四嫂面前说句好话？”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你出生好，家里又有疼你的父亲兄长，饶是如此，出了同殷家的事情后，也惹来不少非议！所以我以为，二嫂你应当最懂我才是！” 乔婉莹见她一只股左右而言他，不由面露不耐：“盼娣，往事已矣，我同殷家的恩怨并无不可对外人言的，倒是你，我原本以为你已经走出来了，可听你方才所言，竟还一直耿耿于怀？” “二嫂，我也想云淡风轻、毫不在意啊！” 宋盼娣又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原本一切都好好的，我终于嫁给了三郎，我们还有了天赐，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可是四嫂，她偏要勾着我家三郎，害的他丢了性命！” “我为了三郎和天赐，同爹娘没了往来，如今，如今四哥也不理我了？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她一个女人，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身无长物，又无以为继，她能怎么办啊？ 她因为坚持要将孩子改姓为侯，同爹娘恩断义绝一事，乔婉莹自然知道。 眼下听她这样说，她亦忍不住叹了口气：“盼娣，我会试着同四郎和晴儿说说你的事情，但我不敢保证他们愿不愿意再接纳你，不过——” 说到这里，她略顿了顿，才继续道：“不过如果你愿意，此番可以随我们一同回状元县，几个药庄是晴儿夫妻的，但我娘家那边的药行，如果你不嫌弃，可以去那里做事！” 宋盼娣听了她的话，委委屈屈又哭了半晌，终究还是满脸不甘地点了点头道：“好。” 晚间。 将两个孩子哄睡后，乔婉莹回到寝室，同宋二郎提起宋盼娣的事情。 “我估摸着盼娣应当说了些难听话，伤了晴儿，否则以晴儿的为人，不至于这般绝情。” 宋明礼叹了口气道：“盼娣若是去了你家药行，就劳你多照顾些了，我这个妹妹，也是个可怜人！” 生在那样的家庭里，第一任丈夫又是个人渣，好不容易苦尽甘来……第二任丈夫却又死了。 乔婉莹点点头：“我知道，只是我今日瞧着，这接连的打击，盼娣似乎连性子都佐了些，就怕……” 言传身教、耳濡目染，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她担心侯天赐会被他的母亲影响。 “大郎已经到了开蒙的年纪，二郎和天赐年纪相仿，明年也能请先生了！我的意思，咱们把天赐接到家里，跟着二郎一起读书认字。” “就怕盼娣舍不得！” 不过一个孩子，家里也不是养不起，乔婉莹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宋二郎道：“盼娣男人死了，孤儿寡母就靠她一个人维持，若是咱们不接天赐去家里，天赐哪里又能交得起束修、请得起先生？我相信她为了孩子，一定会同意的！” “盼娣如今心心念念想攀着四郎这么显赫的亲戚呢，我就是担心，罢了，为了天赐，我们这做伯父、伯母的，便是变成人家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也没什么！” 宋明礼很感动妻子这般明礼体贴，闻言，直接抱起她放在了床上。 第1267章 如此便好 第1267章 如此便好 过了两日，乔婉莹特意选在柳晴心情还算不错的时机提了宋盼娣的事情。 “晴儿你的为人我自是知道，定是她说了什么话，伤了你的心！” 柳晴当时正悠闲地靠在藤椅上，一旁的夏妆正按她的吩咐，为她按着眼部几处大穴。 听了乔婉莹的话，她原本闲适的表情瞬间收敛，轻蹙眉头道：“二嫂，你不用替她求情了，一直以来，我自认待她不薄，可她不仅不懂感恩，还将侯三力的死怪在了我身上。” 柳晴说到这里，一边挥手让屋里的下人出去，一边有些自嘲道：“我对她和侯三郎，也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当日他坚持要送我去常州府，到了后好几次我让他走，他不愿——” 她深吸一口气，将胸口处蓦然升起的憋闷感压了下去，才继续道，“我知道我不应该怪他！他也是为了我！可我，因为他的缘故，被贾凤行几次三番威胁，呵~” 说着，她满脸苦笑，却不愿再回想当时的情形，“算了，他终究为我而死，我若再说旁的，当真是不识好歹了！” “那就不理！” 乔婉莹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了些东西，她温婉的面容上不自觉浮现出一抹心疼：“都过去了晴儿，往后你和四郎好好过日子便是了。” 顿了顿，她先是朝着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压低声音继续道：“清凝丸蓝公子已经收到了，这是蓝公子的回信！” “我如今也看不见，二嫂帮我念念。” 【柳娘子，见字如唔。 解药已经收到，许是上天垂怜，如意养荣香的症状并不严重，一瓶清凝丸下去，她便再没犯过瘾症，你尽可以放心。 如意已经三个多月了，她长开了，也变好看了，我娘说，她从未见过如此钟灵毓秀的小娘子，将来待她长大，一定是全天下最美丽的女娘。 我会遵循凤行的遗愿照顾她，我将视她如己出，你放心…… 听闻你和宋显如今很好，我为你感到高兴，祝你往后平安顺遂、万事称心…… 】 柳晴听了信的内容后，久久未曾言语。 好半晌，还是乔婉莹率先开口：“晴儿，这信……” “劳烦二嫂取烛台来，把它烧了，日后，也不必再去信了。” “晴儿，到底是你的骨肉，若将来有机会，你可以——” “不必了！” 柳晴摆摆手，秀美恬静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得知她在蓝家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她的出生非我所愿，纵然将来有机会，我亦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我们母女，便像现在这样就好，我希望她永远都不知道有我这样一位不负责任的母亲。” “也好。” 这样确实是最好的结局了。 乔婉莹叹了口气道：“况且还有四郎那边，他若是知道你心里还想着她，怕是……” 怕是会又发疯，甚至，直接灭了蓝家、杀了那孩子。 “我知道。” 提起宋四郎，柳晴不自觉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我总是拿他没办法，而且，我也不想再让他伤心难过了。” 第1268章 热闹 第1268章 热闹 五月，草长莺飞。 宋明彰一行人走水路，一路北上往淮安府而来。 木九郎和王威也是这里的人，此番干脆一起向皇上告了假，荣归故里。 常钰的灵柩也跟着一起，回到了家乡。 侯三郎的尸身一直没有找到，此番宋盼娣和侯天赐，便只带着他的灵位。 船到了淮安府的码头，早有得到消息的淮安知府蔺钊带着当地的地方官前来迎接。 “下官淮安知府蔺钊参见首辅大人！” 宋明彰望着岸边人山人海的场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接着，他回转身对着茗照几个使了下眼色，示意他们照顾好柳晴一行女眷，这才同木九郎、王威几人一起下了船。 “我不是说了此番回乡乃是私行，弄这么大阵仗做什么？” 眼前这位年纪轻轻却简单在帝心，蔺钊闻言，冷汗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下官办事不利，请首辅大人恕罪！” 宋明彰摆摆手：“行了，起来！先去衙门。” “是！” 蔺钊如蒙大赦，爬起来连忙跟上去，小心翼翼道：“府里已经备好接风宴，请首府大人、木将军、王大人移步，夫人们亦有贱内带人侍候。” 说完，他便带头领着宋明彰一行人上了马车，浩浩荡荡往知府衙门而去。 沿路两旁围满了伸长脖子看热闹的百姓，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传入了宋明彰和木九郎的耳中。 “听说这是除了皇上以外最大的官了，怎么来了咱们淮安府？” “胡说，皇帝的龙子龙孙们才是除了皇帝外最大的官！” “我知道，我知道，这位大官家乡就是咱们淮安府状元县的，此番回来，乃衣锦还乡，回来祭祖来着！” “嚯~” 有人倒吸一口气，接着感叹道，“这状元县真是邪了门儿了，净出高官权贵，前些日子不是有个姓贾的吗？听说当了皇帝老爷的女婿，这又出了个首，首什么来着？” “是首辅！” 有人笑道，“你的消息早就过时了，那位姓贾的早就死了，如今皇帝都换了，这位姓宋的，是新皇的宠臣，眼下正如日中天呢！” “……” 说着说着，有人指着后面几辆明显是坐着女眷的马车，继续道:“听说蔺知府家的女儿生得月貌花容，知府老爷早在听说首辅大人要回乡之时，便动了想头，估计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能看一场十里红妆的盛景了！” “慎言，听说首辅大人有妻子。” “嗐~” 有人不以为然，“那又怎么样？哪个大官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首辅大人也是男人，难道还能免俗？” 后方的马车里，乔婉莹听着这一声高过一声的议论声，忍不住安慰柳晴道：“晴儿，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四郎才不是那种男人。” 柳晴笑了笑：“我知道二嫂，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觉得日后啊，我应该学着适应这些，而不是嫌烦！” 从前一有莺莺燕燕缠着宋四郎，她就烦的不行。 可现在想想，宋四郎为了不辜负自己，挡在前面，又承受了多少压力和异样的目光？ 而往后，随着他的地位越来越稳固，随着她年纪越来越大，这样的事情，定会层出不穷…… 第1269章 戏班子 第1269章 戏班子 连柳晴和乔婉莹都能听到的话，宋明彰、木九郎这般武艺高强耳聪目明之人，自然更是将这些话一字不落都听在了耳中。 “嘿，四郎，你听到了没，咋我就遇不上这样的好事？” 想他木九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如今还是大将军，怎么就遇不到这样的好事儿？ 宋明彰端坐在马上，转头淡淡瞥他一眼：“我把这福气都给你。” 蔺钊和其家眷的住处就在知府衙门后院。 宅子不小，其内花园楼阁应有尽有。 女眷的宴席设在内院。 知府夫人黄氏四十岁上下，身段修长，容长脸面，肤色微微泛黄，样貌只能说是周正，难得的是气质上佳，一举一动很是优雅。 她客气又恭敬地将眼前这个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几岁的首辅夫人请到上座：“夫人一路舟车劳顿累了？客房已经备好，妾身的本意是夫人们先歇息两日，再设宴接风，只是我家老爷说，首辅大人和夫人急着赶回县里，还请夫人不要怪妾身失礼！”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嘱咐下人，将乔婉莹和宋盼娣安排在恰到的席位上。 柳晴轻轻摇头：“夫人客气了，是我们叨扰了。” “夫人能来府上，是妾身等的荣幸，不知夫人喜欢什么？不过近日关大家的戏班子恰好停留在此，妾身便自作主张，请了他们过来唱那出《打金枝》！” 柳晴笑了笑：“听戏呀！” 这倒是她来到这边后头一遭，“只是怕是要辜负你的好意了，我眼睛看不见。” 黄氏也觉得很苦恼。 柳晴来前儿，她想破了脑袋准备花样儿，想着如何招待这位国朝最尊贵的女人之一。 好不容听到有人出了个新鲜主意，谁曾想，对方堂堂首辅夫人竟是个瞎子。 唱戏给瞎子听。 “就，就，不瞒夫人，这折子戏原是这两年北地渐渐时兴起来的，妾身原本想着在夫人跟前讨个巧宗，谁曾想——” “无妨！” 柳晴当然不会怪她，“别叫我一人扫了大家的兴，这样，你派个伶俐人来，给我讲戏！” 黄氏眼睛一亮，连忙道：“好，好，好！” 等讲戏的人来了后，黄氏吩咐可以开始了。 片刻间，锣鼓喧天，咿咿呀呀的声音从下方的台上传了出来。 “夫人，现在在唱的是一个青衣……” 柳晴半闭着眼，听着下方流利的戏腔，以及身旁那绘声绘色的讲戏。 不远处宋盼娣挨着乔婉莹坐着，却在看到那青衣扮相的人儿时，眼底不自觉浮现出一抹古怪。 “竟是她？” 乔婉莹听到了她的嘀咕，凑过去问：“盼娣，你说的是谁？” 宋盼娣小声回道：“二嫂，现在唱戏那个，从前，从前是我三哥的屋里人，不知怎的，竟去了戏班子里！” 方才这位知府夫人说的关大家，莫不就是她？ 是的，她口中之人不是旁人，竟是消失许久的关秒儿。 当初她被宋三郎送给了王令扬，王令扬很是宠爱了她一阵，宋盼娣倒是没想到，自己会在此处再见到她。 第1270章 无欲无求 第1270章 无欲无求 从内院处传来的唱戏声也吸引了外院宴席之上的男宾。 有听出是唱戏之人是关秒儿的官员，更觉心痒难耐。 只是这位威名赫赫的宋首辅，一时还没摸清他的喜好，众人并不敢轻举妄动。 蔺钊见宋明彰的注意力被内院的戏腔吸引，以为他喜欢听戏，就笑着道：“是贱内请的戏班子，大人若感兴趣——” “不必！” 宋明彰微微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开席，正经吃东西。” 蔺钊脸上的笑容瞬时一僵，嘴里却道：“好，好好，吃东西！” 说着他扭头招呼人上菜。 “大人，你离家两年，想来好久没吃过咱们淮安菜了？下官此番备了——” 蔺钊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有下人站在门口冲着他使眼色，蔺钊立时止住了话头。 他竟直接从座位上起身走了出去。 宋明彰低着头正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并没有在意。 片刻后，蔺钊领着一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状元县主薄宋启宏参见首府大人！” 一道熟悉、清朗的声音蓦然出现在宋明彰耳畔。 听到这声音，宋明彰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抹惊讶！ “没错。” 说话之人竟是许久未见的宋三郎宋明义。 “四——首辅大人，下官这厢有礼了！” 宋明义眉眼含笑，俊朗的面容上较之从前更多了几分世故圆滑。 宋明彰微微挑眉：“不必多礼。” 说完，他扭头看向蔺钊，淡声道：“赐座！” “下官听闻宋主薄同大人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想来大人兄弟二人许久未见，下官便自作主张将宋主薄请了来！” 当朝首辅是自己治下县城出身，蔺钊早就将他的身世背景打听的一清二楚，此番也是想提前给这位首辅大人一个惊喜。 只是他错了。 再见到宋三郎，宋明彰惊讶有之，喜却是没有的。 宋明义在他心目中，甚至远远比不上从前他跟柳晴在宋家秤养的鸡鸭骡马和小狼。 想到这个，他的心底不自觉浮上一抹怀念。 也不知道大将军、绵绵它们走丢后去了哪里？估摸着早就进了旁人的肚子了？最可惜的是闪电，唉！ “嗯，你有心了。”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他的神情依旧淡淡的，并没有表现出蔺钊意料中的惊喜。 这位首辅大人未免也太难侍候了？ 蔺钊隐隐有些发愁。 金陵那边传来的消息，这位年轻首辅，可是新皇跟前一等一的大红人，权势滔天，跺跺脚这天下就得震一震。 这样的人，好不容易有机会见着，若是能搭上…… 到底是哪个蠢货说了首辅大人念旧？ 他明明铁血无情！ “大人，你吃着这饭菜如何？可还满意？下官还准备了歌舞助兴，你——” “不必铺张！” 宋明彰直接从席间起身，一边慢条斯理的擦着手指，一边平静地转身看向木九郎和王威道，“九哥、守常，我们歇两个时辰便动身，先去客房。” 说着，他又看向蔺钊道：“烦劳蔺知府带路，我要去接我夫人了。” 第1272章 识趣 第1272章 识趣 宴散之后。 趁着宋明彰一行人还在府上，蔺钊将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蔺娇娇招来，让她去客房送茶。 黄氏也在跟前，见状直接阻止他道：“老爷，你也是个聪明的，怎的今日却糊涂了起来？你看首辅大人是好女色之辈吗？” 蔺钊微微拧眉道：“首辅大人位高权重，要什么有什么，莫非他还真是位忧国忧民为民请命的好官？” 黄氏笑道：“其实宋大人的喜好已经很明显了呀！老爷，若你想开罪宋大人，那便让娇娇去。” 蔺娇娇年方十七，生得闭月羞花，立志要嫁个举世无双的郎君，硬生生拖到十七岁还没有许配人家。 得知父亲有意将自己送给当朝首辅大人，她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别的，而是首辅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她要投其所好，做他心尖尖上的女人。 蔺钊闻言，面露犹豫之色：“夫人竟看出来了？首辅大人他喜欢什么呢？” “首辅大人喜欢的是他的夫人呀。”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位年轻的首辅大人在看自己夫人时，那眼底浓到化不开的柔情。 “听说首辅大人和他的夫人是患难之交，一路走过许多风雨，今日妾身瞧着，首辅大人眼里怕是除了他这位夫人，再看不到旁的女子了！” 少年夫妻，情比金坚，当真让人艳羡。 顿了顿，她继续道，“老爷让娇娇过去，怕是不止不会如愿，反倒惹大人不悦，甚至如果开罪了首辅夫人，那老爷……” “那就不去！” 蔺钊顿觉头疼，怏怏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淮安什么都不做？” 黄氏笑道：“老爷，常言道‘一叶障目’，你如今一心只想着讨好首辅大人，却忘了想让首辅大人记着你，还可以从别的方面着手。” “比如？” “比如投其所好。” 黄氏促狭道，“宋大人最心爱他的夫人，若老爷能想办法让他的夫人高兴，那岂不是事半功倍？” 蔺钊闻言，眼睛唰的一下亮了。 “夫人此言，当真如醍醐灌顶，是我狭隘了。” “爹，娘，你们什么意思？这意思是女儿的终身大事你们不管了吗？” 蔺娇娇在爹娘身边听了半晌，到此刻终于忍不住了，“听说首辅大人少年英俊，文武双全，爹，娘，你们不是答应让女儿嫁给他吗？” 黄氏听了她的话，面上露出一抹复杂来。 好一会儿，她迈步走到女儿跟前，手指抚过她娇美无双的容颜，面上表情柔美，只嘴里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 “娇娇，听话，你呀，配不上首辅大人！” 蔺娇娇浑身都僵硬了。 好半晌，她抬起头，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亲娘道：“娘，你还是我亲娘吗？” 黄氏笑眯眯道：“我也想不是啊，我相貌平凡，你却生得这般出众，好几次出门都被人问及，问你是不是你父亲在外面生的，逼着我记在名下当嫡女养！” 蔺钊：“……”冤枉啊。 蔺娇娇：“……”娘什么意思，不是说我长得像外祖母吗？这是，要直接将她从嫡女打成庶女吗？ 第1273章 巧宗 第1273章 巧宗 客房里。 柳晴夫妻二人睡了一觉醒来，正一边闲聊，一边洗漱收拾，打算待会儿就动身回状元县。 “那会儿路上有百姓说，蔺知府家的女儿生得花容月貌，扬言要嫁给你，你今儿个瞧见了没？长得好看吗？” 柳晴坐在床上，微微仰着头，任由宋明彰沾湿帕子给自己擦脸，嘴里却不停歇，“可惜我眼睛瞎了，看不到那蔺小姐的模样。” “没见到，不知道，我在前院只吃了顿饭就去接你了。” 宋明彰态度十分之好，手下的动作也愈发的轻柔，“我待你的心天地可鉴，你怎么还会问这话？” 柳晴捉住他的手，笑着道：“我自是相信你的，所以我问的是她的样貌。” “我不信！”宋明彰眼睛盯着面前毫无瑕疵的秀美面容，嘴角不自觉勾了勾，“你敢说你没有吃醋觉得不舒服？” 柳晴点点头，坦然承认道：“自然，我相公这般优秀英俊，说不担心是假的，尤其是一想到有人恨不能剥光了衣服爬上你的床，我就更觉得不适！” 说到这里，她轻叹一声，难得杞人忧天道：“何况人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也有好几十年光景可活，我现在还算年轻貌美，等将来人老珠黄了，未必不会色衰而爱迟——” 宋明彰直接捂住了她胡说八道的嘴，郑重道：“我不管旁人如何，我只管我自己，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胖了、丑了、瞎了、老了，我的心都不会变。” 柳晴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啦，开玩笑而已，我信你！” 说话间，两人已经收拾妥当。 宋明彰直起身，顺手将帕子搭在木盆上，出去叫夏妆进来侍候。 不想才一出门，就见院门处，蔺钊和他的夫人黄氏正探头探脑朝着这边望来。 宋明彰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里面传来柳晴的声音：“四郎？” 宋明彰轻声道：“蔺钊和她夫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想干嘛？” 柳晴对黄氏影响不错，闻言道：“许是有事，请他们进来。” 蔺钊和黄氏得到首辅大人的允许，欢天喜地进了院子，又踏入屋中。 柳晴率先开口：“此番叨扰蔺大人和夫人了，我们这便要动身回状元县了，大人和夫人可是有什么事？” 蔺钊扭头看了一眼黄氏。 黄氏上前两步，沉声道：“是有一桩巧宗，夫人乃千金贵体，偏生却患有眼疾，想来日常生活多有不便，听闻如夫人这般只需换一双好眼便能复明，妾身有位远房侄女，同夫人年纪相仿，只两年前忽染恶疾，家里兄长嫂嫂四处求医问药，可这恶疾却一日重似一日！” 说到这里，她略顿了顿，叹息一口气才继续道：“不久前妾身的兄长差人来信，说是我那侄女——” 宋明彰心底微微一动：“可是病重难消，时日无多了？” 黄氏却摇摇头道：“所以说这是一桩巧宗，大人，家兄来信说，他们找到了一位极其高明的郎中，这郎中说妾身侄女儿的病还有救，只是要付出失明的代价。” 宋明彰闻言，一双凤眸瞬间亮了：“你的意思是……?” “不错，我那侄女总归是要舍去一双好眼的，倒不如成全了夫人！” 第1274章 复明的希望 第1274章 复明的希望 宋明彰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柳晴。 “若真是如此，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二位！” 柳晴直接起身向黄氏夫妻道谢。 蔺钊心里高兴坏了，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道：“不过是顺手的事儿，夫人不必客气，能为——” 黄氏直接拧了丈夫胳膊一下，打断他，转过头看向柳晴夫妇二人，直言道：“不瞒二位说，我们这般做，确实是想同大人结个善缘，大人位高权重，说实话，此前我家老爷为同大人拉近关系，做了许多准备，现在想想，倒是教大人和夫人见笑了！” 柳晴见她如此直白，反倒更生好感，笑着道：“黄夫人客气了，那我眼睛的事情，就托给夫人了！” 顿了顿，她又问：“黄小娘子那里，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只要是我们能做到，尽管提！” 黄氏笑道：“这世上想来就没有大人和夫人做不到的事情，我先代我兄长和侄女儿应下！” 柳晴笑着点点头。 几人又就眼睛的事情说了会儿话，粗粗定下章程，蔺钊夫妻提出告辞。 赖因黄氏看出宋明彰夫妇正在收拾东西，自己二人再说下去有些不方便了。 “成，我们要在宋家秤小住一段时间，随时等着夫人这边的消息。” 柳晴眼盲不方便送人，又说了两句话后，就让宋明彰去送人。 宋明彰果然将夫妻二人送出了客院。 蔺钊脸上激动的神色根本止不住。 宋明彰眉眼清淡，目光自他和黄氏的面容上扫过，终是平静地同他点点头，赞了一句：“蔺全安，你有位好夫人！” 蔺钊，字全安。 没有自作聪明耍花花肠子，反倒让小晴开心了，他挺满意。 蔺钊闻言，激动地语无伦次：“下，下官知道了，多谢首辅大人赞扬，贱内，贱内确实下官的贤内助，下官——” “行了，去！” 宋明彰摆摆手，不等他说完，便转身回了房间。 “蔺知府和他的夫人走了？” “走了！” 宋明彰走到柳晴身边，顺手接过她手里的行囊，一边细细整理，一边道：“只要我们花钱，有的是人愿意献出自己的眼睛，你又何必领他们的情？” “你没听黄夫人说嘛？” 柳晴睁着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眸，唇角勾起一抹淡淡地笑，“黄小娘子的眼睛是不要了，若她想要性命便要付出一双眼睛的代价，而我，恰好需要一双眼睛！如此这般，我们也不必夺取其他人的眼睛！” 宋明彰坚持：“从来就没有夺取过，我们是光明正大买的，公平交易！” 柳晴叹了口气，不再跟他争，只道：“总之你速去给周半仙老前辈去封信，赶巧不赶早了，既然已经寻到了合适的眼睛，那便辛苦他跑一趟这边！” 已经答应的事情宋明彰自然不会再反悔，他干脆利落地点头道：“好，我这边去写信，你先再去歇会儿，等我写完信咱们就动身出发！” “好。” 复明的希望有了，柳晴心情大好，十分乖巧地应了一声就转身去床上躺着了。 第1275章 会不会忘了她 第1275章 会不会忘了她？ 不提宋明彰这边匆匆出了房间就去写信，顺便吩咐人去送信。 却说木九郎和王威这边。 因着都是光棍，身边没有女眷，两人干脆就住在了一个客院。 睡了一觉醒来，王威再次邀请木九郎下棋，却被对方一括拒绝。 “比起同你下棋被你嘲笑，哥我宁愿逛逛这淮安府！” 木九郎不由分说，将已经摆好棋盘的王威拉了起来，“走，大好的春光，做什么闷在家里？出去逛逛！一会儿我们就要赶路了，趁此机会看看淮安的风景，也不知道这两年有没有变化？” “那九哥你等一下，我回屋去带些银两！” “不用，我带了，尽够你造，走，说不定我们还能来一场艳遇！” 木九郎说着，拉起王威的手一路出了客院。 早有蔺府的下人领着二人一路往府外走去。 临走前，王威不忘嘱咐自己的长随：“此番我自同木将军去逛逛，宋大人那边收拾好了，便来寻我们！” “是。” 两人三下五除二便收拾好出了知府大院。 淮安府的长街上，人流如织，车马林立。 木九郎今日穿了一身玄衣，身高腿长，裸露来的麦色肌肤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硬朗挺拔。 王威则是一袭简简单单的青衣，除了腰间坠着一枚玉佩外，浑身上下再无半点装饰，只面庞白皙，举止文秀，观之可亲。 两个不同风格的俊美男子一出现在长街上，就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木九郎是习武之人本就敏锐，目光自几个躲在面具摊后偷偷看自己的小娘子身上掠过，嘴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守常，你看今日不带四郎出来，是不是一件极为明智的事情？” 王威笑着道：“便是带他出来又如何？他眼里除了嫂夫人，又看不到旁的女子！” “那怎么能一样？” 木九郎手指婆娑着下巴，满脸懊恼道，“他那张脸，跟咱们站在一起，挡桃花啊！” 挡的是他和王威的桃花。 王威闻言挑眉，面上不置可否。 木九郎视线盯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长街，状似无意地问：“说真的守常，弟妹没了也小两年了，加上她之前失踪，前前后后好几年了，你也该重新考虑下自己的人生大事了？” “不急！” 王威的目光无意识地扫着穿梭不停的人群，落在了不远处一辆红缨马车前，声音平静道，“放心九哥，一辈子那么长，我没打算一个人过，只是一直还没遇到合适的！” 木九郎闻言叹了口气，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心里有数就好，想来弟妹泉下有知，也不会怪你的！” 这么多年了，守常守了这么多年，也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那哥问你一句哈，你能忘了她吗？” 王威面上勾起一抹淡淡地笑。 记忆里，那张颜若桃李般的脸清晰如故，睡里梦里都忘不了。 他的面上浮现出一抹几不可察地温柔：“不会忘了她，心里有个角落，会一直记得她！” 纵然日后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也总会记着她。 她来人世走一遭，亦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丝痕迹。 第1276章 路见不平 第1276章 路见不平 红缨马车前，蔺娇娇和偶遇的死对头，冀州按察使的女儿林洛水正僵持不下。 如以各自父亲的官衔论，按察使要比淮安知府级别更高些，然都是大家小姐小姑娘家家的，她们之间的矛盾，尚且还影响不到各自父亲的决断，是以蔺娇娇并不怵面前之人。 “林洛水，这条道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让本小姐给你让路？你算哪根葱？” 原来，红缨马车的后面，还有一辆华美精致的马车，正是林洛水的。 蔺娇娇红裙烈焰，衬得她本就美艳的脸庞愈发的明艳无双。 对面的林洛水则是上身穿一件藕荷色对襟小袄，下身配同色系半裙，只见她五官清丽，眉眼恬淡，举手抬足间尽显端庄优雅。 “蔺娇娇，我不是要同你争道，我只是恰好路过这里，需要麻烦你挪一下马车，待我通过，你便可重新将马车停在这里！” 马车的对面，便是淮安府最大的珍宝阁。 蔺娇娇原想着攀上首辅大人这个高枝，谁曾想竟被母亲拦下，出师未捷身先死，于是半下午便带足了银子打算来珍宝阁买买买。 闻言，她冷笑一声：“我就不让，你能奈我何？” 林洛水黛眉轻蹙，转过身，淡淡看向身边的下人道：“好了，那我们绕道！” 蔺娇娇彷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般。 “林洛水，你是故意的！” 本就躁郁的心情愈发差了，她控制不住冲上前，直接拦在了林洛水的面前，“不准走，你这个虚伪的假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你要绕道早干嘛了？” 林洛水原本还算平静的面色瞬间冷了几分。 她抬起头，下巴微扬，不轻不重地道：“蔺娇娇，听说你父要把你献与首辅大人，看你眼下这般情形，想来是失败了，怎么？恼羞成怒？” 蔺娇娇闻言，心头那簇火唰的一下上来了，冲上去抬手就要朝着林洛水的脸扇去：“林洛水，你敢嘲笑我？！你算什么东西？” 却在下一刻，凭空出现一只大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蔺娇娇下意识地挣了挣，没挣开，抬眼，视线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以及对方那冷硬的下颌线。 “哪里来的野男人？竟敢管本小姐的事！撒开！” 木九郎原本含笑的眼眸淡了些。 男女授受不亲，方才情急之下他拽住了这小娘子的手腕，此刻她已经被制服，他便松开了对方。 “蔺娘子，方才你和这位林娘子的恩怨，不巧正被我看的一清二楚，原来你就是蔺钊那位传说中国色天香的女儿，啧啧，我看你也不过——” “九哥！” 王威在一旁看着蔺娇娇眼圈都红了，连忙制止了木九郎接下来的话，“不是想去逛逛吗？走，待会儿还要动身去县里！” 木九郎应了一声，淡淡瞥了一眼蔺娇娇，而后看向林洛水道：“林娘子受惊了，没事？” 林洛水身子款款，闻言朝着他施施然行了一礼：“多谢这位公子，我没事！” “不用谢，路见不平而已。” 说话间，他竟大步走到蔺娇娇那辆红缨马车旁，一跃而上，直接挥动马鞭将马车赶到远处，让开了主道。 第1277章 相中 第1277章 相中 王威看着气得满脸通红的蔺娇娇，有些尴尬道：“蔺娘子，九哥他就是这个脾气，他不是有意针对你的，你——” “我什么我？你同他是一起的，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都在看我笑话！混蛋！我讨厌你们！” 蔺娇娇说完，捂着眼睛转身跑开了。 王威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满脸无奈。 “她就是这个脾气，公子不必在意！”林洛水上前两步，笑着同王威道，“今日多谢二位公子解围，不知二位公子尊姓大名？” 木九郎赶完车回来，恰好听到这句话，他笑着抢先道：“我姓木，他姓王，林娘子，方才可是我出的手，车也是我赶走的，你要谢合该谢我一人才是！” 林洛水闻言，忍不住也跟着笑了：“多谢木公子！” 木九郎看着她秀美的模样，心底微动。 王威目光自二人身上扫过，眼底若有所思。 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开口道：“好了九哥，林娘子想来还有事，我们也该走了！” 木九郎连忙回过神：“哦，对，那林娘子，我们就，就先走了。” 等二人相携离开。 林洛水的贴身丫头云儿上前道：“这两位公子真好，幸亏他们出现，否则今日小姐又要受那蔺娇娇的闲气。” 林洛水眼睛盯着远去的高大身影，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无妨，她就是那性子，从前我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儿，她便一直记恨着！不过我也不是总吃亏，她笨，方才不过两句话就被说哭了，你没瞧见？” “这倒是！” 听自家小姐这般说，云儿原本沉郁的表情瞬间舒缓了许多，“就是不知道方才那两位公子是什么地方的？好似不是咱们淮安人！” 林洛水想了想道：“回去问问爹，说不定他知道。” “现在吗？”云儿眨眨眼。 林洛水：“对，现在。” 她动了心思，自然要搞清楚弄明白，一刻也等不及！ 回到林府后，得知父亲在书房，林洛水衣服都没换直接去了书房。 “爹，我想向您打听个人？” 林大人正在书房处理政务，闻言抬起头，斯文儒雅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惊讶：“哦，是囡囡啊，你进来怎么都没声音？想打听什么人？” 林洛水笑着道：“一个男子，穿着黑衣，很是高大俊朗，今日在街上为女儿解了围！” 林大人这下正色了许多：“你，打听一个男子？囡囡啊，这冀州府多少俊秀儿郎你看不上，难道今日在街上对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动了心？” “那爹，你就帮我去打听打听，他好像不是咱们这里的人，女儿猜测他是跟着首辅大人一起回来的人！” 林大人为官清廉，原就不是趋炎附势之辈，昨日正好外出公干，是以并没有掺和昨日迎接首辅的大阵仗。 但女儿的终身大事…… 他想到这里，直接站起身往外走去：“成，那爹就去跑一趟，可别叫我的好女婿飞了。” 林洛水听着他这促狭话，忍不住笑了。 “那女儿就先拜谢爹爹了。” 第1278章 何苦来哉 第1278章 何苦来哉？ 信很快就写好了，吩咐人将信寄出去后，宋明彰就回房间叫醒柳晴，打算出发。 “大人、夫人，木将军和王大人出去了还没回来！” 茗照站在门外，恭声道，“小的已经差人去唤了，大人、夫人便再等等。” 宋明彰没奈何，看向柳晴道：“总是九哥闲不住，拉着守常出去了。” “我们等等，正好说说话。” 夫妻二人说话的功夫，王威就领着满面红光的木九郎回来了。 宋明彰瞟了一眼神采飞扬的木九郎，问王威道：“他怎么了？” 王威好笑道：“大约是红鸾星动了！” “哦？” 宋明彰微微挑眉，难得面上浮现出一抹兴趣，“就这么一会儿，九哥遇上对的人了？” “还不知道那位小姐的意思，不过九哥已经跟我念叨了一路了，若是对方也有意，九哥的终身大事总算是有着落了！” “去你的！” 木九郎抬腿就是一脚，直接踹在了王威的屁股上，“谁跟你叨叨一路了？” 柳晴在旁听着，面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说来是我的不是，早就答应帮九哥说一门亲事，到头来却还得九哥自食其力！” 顿了顿，她又问道：“不知九哥看上的是哪家的小娘子？” 木九郎难得红了脸，摸着脑袋半晌不言语。 “未曾打听是哪家的，不过——” 王威说到这里，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身往外走去。 “守常！” 木九郎在后面唤了一声。 王威却是背对着他摆摆手，于片刻间消失在了几人眼前。 蔺娘子认识那位林娘子，如果要知道那位林娘子的身份，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去问蔺娘子。 九哥年纪不小了，这些年好不容易有个心动的女子，他要想办法帮帮他。 这样想着，王威不由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他穿过客院，沿路打听，终于停在了内院的门前，只是等走到这里，他才忽然意识到此举有些不妥。 蔺娘子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娘，他一个外男来此，于礼不合。 只是若就此回去—— 想到这里，王威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招来守门的小厮道：“劳烦去通禀贵府小娘子一声，就说，就说首辅夫人有事求见！” 小厮上下打量他一眼：“首辅夫人？” 王威被他看得涨红了脸：“劳烦小哥进去通禀一声，我也只是个传话的！” 小厮闻言，将信将疑地转身进去回话了。 蔺娇娇此刻正在房里大发脾气，屋里凡是她能拿动的都被砸了个稀碎，就这她还不解气，拽了只枕头不住地捶打着出气。 贴身丫头灵儿看着她生气，忧心忡忡地上前道：“我的好小姐，首辅夫人着人来传话，说是要见你，你快收拾收拾去见客，这玉枕跑不了，你回来再捶着玩儿！” “不见，凭她什么大罗神仙我也不见！” 灵儿知道她的性子，也不怕她，上前直接从她怀里夺了枕头出来，拉着她就往外走去，边走边让另外两个丫头给自家姑奶奶整理仪容。 “不是我说你小姐，你每次见到林家小姐都要跟人别苗头，然后次次把自己气个半死，何苦来哉？” “闭嘴，你这死丫头！” 蔺娇娇气得头都要炸了，“你到底是谁的丫头，连你也向着她！” 第1279章 暴躁大小姐 第1279章 暴躁大小姐 奴婢没向着她，奴婢是担心你气坏了身子！” 灵儿一路都在哄大小姐。 等出了内院大门，主仆几人正待往客院的方向去，不想迎面就被一位斯文俊秀的白面郎君拦住了去路。 “蔺娘子，请借一步说话！” 灵儿面露警惕，直接挡在自家小姐身前：“这位公子，你是何人？” 蔺娇娇一把推开她，眼睛瞪得溜圆，目光死死地盯着王威道：“要说什么？你到底是谁？欺负人欺负到我家里来了是？” 说着，她转过身看向不远处正巡逻的几个护卫，大声道：“来人呢，将这个登徒子给本小姐拖出去，给我狠狠揍一顿！” “误会，误会！蔺娘子你误会了！” 王威眼见那群护卫朝着自己走来，连忙介绍自己道：“我乃宋首辅的至交，如今在朝中任礼部侍郎，此番确实有事才冒昧叨扰蔺娘子，误会误会！” 礼部侍郎？ 蔺娇娇皱了皱眉头，转身问护卫头头，“那是几品官？” 护卫头头恰好知道，忙躬身回道：“回大小姐，是正三品大员！” “比我爹都高？” 蔺娇娇满脸不敢置信，她上下打量王威一眼，见他还未及弱冠，不由眼珠子转了转，挥手制止了要上前抓人的护卫们。 “你要同我说什么？” 她下巴扬起，明艳无双的面容上盛满了傲慢与骄纵，“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你最好赶紧说！” 王威看了看周遭围着的一群下人，想了想，还是指着不远处的大树道：“蔺娘子，还得劳烦你屏退左右，我们去那边树下说话可以吗？” “小姐！”灵儿满脸担忧，试图阻止蔺娇娇。 “你们就在这儿等着！” 蔺娇娇哪里理她？直接一锤定音，率先大步朝着大树的方向走去。 天高云淡，树影婆娑。 大树下，明艳无双的女娘娇憨的面容上带着几分跋扈，直接开门见山地道：“说。” 王威后退半步，同对方保持在最佳社交礼仪的位置，温声问道：“我冒昧打扰蔺娘子，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蔺娇娇皱眉，心底隐隐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这预感便应验了。 “今日在街上，同蔺娘子发生争执的林娘子，不知府上在何处，我——” “你打听她做什么？！” 蔺娇娇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万分，“你喜欢她？看上她了？” “不，不是，我，我没有，我——” “哼！” 蔺娇娇气得七窍生烟，她看着眼前斯文俊秀的少年郎，红着眼道，“我不知道，便是知道了也不告诉你！” 王威：“……” 他看着面前女娘一副要哭了的模样，不由有些无措。 这—— 消息没打探到不说，看这样子，他好像还惹恼了这位知府家的小姐。 “蔺娘子，我，我不是为自己打听，我——” “就知道你们这些庸人……还以为你会不一样，谁曾想你也被那个妖精迷得神魂颠倒，才见过一面啊，她就那么——” “行了，我说了我不是为自己打听她，是与我同行的那位看上林娘子了！” 王威终于忍不住高声打断了她！ 第1280章 斯文小郎君 第1280章 斯文小郎君 蔺娇娇眨眨眼，似是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你是说，你是为你那位没礼貌的傻大个同伴打听她？” 王威有些无奈道：“蔺娘子，九哥他就是性情比较直爽，他今日不是有意冒犯你的，他——” “哼！” 蔺娇娇根本不想听他解释，直接道：“林洛水是按察使家的小姐，你那个傻大个同伴应该也是大官？那赶紧让他去提亲，他们两一个傻得要死，一个精明得要死，王八配绿豆，正好合适，你赶紧的，我都迫不及待了！” 王威：“……” 不是，你迫不及待什么？ 这跟你有关系吗？ 蔺娇娇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直接道：“你不懂，我一眼就看出他们若是在一起了，日子一定过得鸡飞狗跳，只要林洛水倒霉了，我就开心！”…… 打探到消息的王威一脸神情恍惚地离开了。 而蔺娇娇也斗志昂扬，像只骄傲的孔雀般重新回到了自己房里。 灵儿抹了抹头上并不存在的汗，问道：“小姐，那位王大人同你说什么了？怎么奴婢瞧着你回来以后心情好多了？” 蔺娇娇不知想到了什么，嘴巴几乎咧到了耳后根：“林洛水马上要滚蛋了我能不开心吗？” “小姐的意思是？” 灵儿有时候不懂自家小姐的脑回路。 “她要嫁人了，嫁给今日街上那个莽夫，嫁人后保不齐要跟着她男人去外地了，日后淮安这片天地算是彻底干净了，我能不开心吗？” “今日街上那个莽夫？”灵儿若有所思，“是同方才王大人一起的吗？” 蔺娇娇点点头：“是啊，怎么？” “那奴婢实在想不出来，小姐你有什么可开心的。” 蔺娇娇拧了拧眉头，转过头看向她：“你把话说清楚！” “小姐你忘了，方才那位王大人，可是朝廷的三品大员，你没听他说吗？他同首辅大人可是至交，那他的同伴，岂不也是一个大官？” 顿了顿，她继续道：“你从小什么都要跟林小姐比，如今人家要嫁个大官了，而小姐你，才刚被首辅大人退——不，小姐你连首辅大人的面都没见到呐！” 蔺娇娇原本明朗的心情，瞬间变得阴云密布。 她直接冲到床上，抱住那只饱受摧残的玉枕又要捶。 “小姐，你先别丧气呀！” 蔺娇娇背对着她，几乎要画个圈圈诅咒林洛水。 “那我能怎么办？那该死的首辅又不要我？我这辈子都比不上林洛水了！” 灵儿凑过去，站在她的身前，嘀嘀咕咕道：“就是不知道方才那位王大人，他，有没有娶亲，若然，小姐倒是可以一试。” 蔺娇娇背对着她身形一僵。 下一瞬，她转过头，美艳无双的面容上露出几乎能腻死人的温柔，问道：“好丫头，宝贝丫头，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灵儿被她看的鸡皮疙瘩抖落了一地：“小，小姐，你别这样看奴婢，奴婢就是，就是一个小小的提议！” “你这小小的提议，可是给了小姐我大大的灵感！” 方才那个王大人，斯文俊秀，又年轻有为，关键是，看上去很好欺负的样子。 她要了！ 第1281章 一拍即合 第1281章 一拍即合 客院这边，王威刚刚打听完消息，一行人正准备出发，就听蔺钊府上的下人来禀，冀州按察使林怀宗携夫人邱氏拜见首辅大人、木将军和王侍郎。 柳晴几人不由面面相觑。 还是她率先开口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我们便在蔺知府的府上叨扰一晚！你们先去前院见林大人，我这边，想来一会儿知府夫人也要林夫人前来。” “好，有事让人送信与我。” 宋明彰没奈何，只好领着王威、木九郎离开了。 内院。 黄氏一双眼睁得老大，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女儿，手指如雨点般指着她：“你，你是说，你看上了王侍郎王大人？” 蔺娇娇肯定地点点头：“娘，总归爹是想要巴上首辅大人，王侍郎同首辅大人可是至交，且他本人年纪轻轻已经做到了三品大员，也是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娘，你就答应我？” 黄氏一想也对，只是心里还有些担忧：“只是不知道王侍郎是否成亲，或者人家有没有亲事！” 蔺娇娇闻言，瞬间心凉了下来。 是啊，年轻英俊，又身居高位，想来金陵城中的女子想嫁他的人也有不知凡几，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府之女。 黄氏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面上似有失落，不由暗暗惊讶。 心道：瞧娇娇这副模样，竟不是一时兴起？ “这样，娘先去找首辅夫人打探一下，若是王侍郎未曾结亲，那娘就试着提一嘴！” 恰此时，林淮宗携夫人登门的消息也到了。 说是要求见首辅大人。 黄氏正好有了借口，只简单同林淮宗的夫人邱氏寒暄了几句，两人便往客院处走来。 到了客院，两位夫人同柳晴分宾主坐定。 黄氏率先开口，满脸得不好意思：“才刚从夫人这里回去不久，便又来叨扰，真是失礼了！” 柳晴道：“夫人客气了，我们这么些人今晚才是真的叨扰夫人了！” 说着，她凭直觉将头侧向邱氏的方向，笑着道：“夫人来此，可是有什么事情？” 邱氏出身大家，礼仪气度十分不凡，虽然是临时被丈夫抓了壮丁，却丝毫不露怯，彬彬有礼道：“确实有一件私事儿。” 说到这里，她略顿了顿，扭头含笑看了一眼黄氏才继续道，“不怕夫人笑话，是我那不成器的女儿，今日在街上得木将军解围，便存了心思，知道大人和夫人很快就要离开此地，便央着我二人前来打探。” 柳晴闻言，心下暗喜。 “竟有这般巧的事儿，木将军今日归来，也说了今日在街上偶遇一位小娘子，言那小娘子生的气度不凡，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闺秀，原来竟是夫人家的，这可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呀！” 邱氏一听这话，顿时喜出望外：“敢问夫人，木将军可有妻房？” “尚未婚配！” 邱氏闻言，一颗心顿时放到了肚子里。 一旁的黄氏顿时傻眼，眼见面前的二人几句话便敲定了一桩姻缘，她不由咽了咽口水，也有些蠢蠢欲动。 第1284章 母女 第1284章 母女 木九郎和林洛水的亲事进展的很快。 林怀宗携妻拜访后的第二日，柳晴就出面请了官媒去林家提亲。 木九郎无亲无故，宋明彰夫妻和王威就是他最亲近的人。 柳晴同邱氏商量过后，定下了就在淮安府过六礼，婚期也很近，在一个月之后淮安府举行。 木九郎这些年也攒下了不少家当，不过因为他多数时候都在宋府，所以家当都是银钱，房产、铺面几乎都没有。 他直接将钱分作两半，一半给柳晴用来操持婚事，一半直接给林家下了聘，当作聘礼。 柳晴亲自上门将银票递到了林洛水手中。 事后林洛水点了下数，竟有十万两之巨，林家人顿时更觉满意，便是女儿马上要离家千里的离愁别绪，都跟着淡了几分。 银钱是其次，关键是木九郎的对这桩婚事的态度，让他们觉得宽慰。 婚期很赶，林洛水几乎整日窝在闺房里绣嫁衣，邱氏不时过来陪她。 说的最多的便是：“九郎无亲无故，这些年一个人孤孤单单，你嫁过去以后，一定要多关心他、体谅他！” 林洛水想着木九郎高大俊朗的模样，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娘，我知晓的，我会给他一个家。” “你一向懂事，娘是顶顶放心的！只是燕京远在千里之外，你便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娘和你爹也是鞭长莫及，娘这几日冷眼瞧着，首辅夫人为人亲善，遇事不决，你可以去找她，平日里也多走动走动！” 林洛水点点头：“娘放心！” “嗯，耽搁了这几日，明日他们就要先回状元县了，原本娘的意思是你去送送，但眼下你和九郎还未成亲！明日就爹和娘去，你在家里安心绣嫁妆，对了，有什么要娘转交给九郎的吗？” 林洛水脸颊微微泛红，想了想，还是起身走到床边，从床头放着的柜子里取出一根玄色腰封。 腰封上锈金线云纹，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娘，这个——” 邱氏笑着接过来，点点头道：“这个不错，娘看九郎喜欢穿玄衣，这腰封他指定喜欢，你们如今已经订了亲，也不算私相授受，明日娘便将此交给他，他一定喜欢！” 林洛水的脸瞬间变得更红了。 母女两有说了会儿体己话，邱氏让女儿休息，自己则起身准备回去。 只是她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女儿有些犹豫的声音。 “娘~” 邱氏顿住脚回头看她，“还有什么事？” 林洛水咬了咬唇，还是开口问道：“我听说了娇娇属意王大人，他们——” 邱氏闻言，面上的神色顿时缓和了几分，“还不知道呢，不过娘看娇娇那丫头，应当是对小王大人动了真心，听说日日徘徊在客院，缠着王大人，若是王大人也有意，说不定你们这两小冤家，将来还在一处。” 林洛水笑着道：“一处就一处，总归女儿不会吃亏！” “你也别总欺负她，娇娇没什么心眼儿，比不得你！” 林洛水顿时不依了：“娘，究竟谁是你的亲生女儿?莫不是当日你同黄伯母抱错了孩子？那我明儿就去蔺家，给娘和你亲女儿腾地方。” 邱氏顿时哭笑不得，摇摇头赶紧离开了。 第1285章 一个个都飞黄腾达了 第1285章 一个个都飞黄腾达了 木九郎的婚事要操持，但回宋家秤的行程却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宋明彰虽然同皇帝请了长假，但他堂堂首辅，总不能在国朝新立的情况下长时间不在岗。 “九哥，你就先留在淮安府，我们回宋家秤祭完祖就回来，保证误不了你的亲事！“ 木九郎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些日子咧着的嘴就没放下过。 闻言，他十分豪爽地摆摆手：“去去，这次我等你们，等我成亲了，也得带你们嫂子回状元县祭拜父母双亲，届时就是你们等我们啦。” 王威在一旁听着，也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此番他也要回去祭拜亲人，闻言，他的心头不自觉升起一抹怅然。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世上最令人遗憾的事情莫过于此。 他如今也当了官，出息了，多想再见见双亲，兄弟，姊妹？ 宋明彰看出了他的心思，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守常，人要往前看。“ 他也想啊！ 宋家秤有他最亲的亲人。 他的奶奶，尸骨无存，只要一想到她，他就胸腔鼓涨、鼻子发酸。 王威点点头：”我没事，放心明彰。“ 离开的人已经离开了，可留下来的人，还要继续活着。 既要活着，总要抬头往前看，往前走。 同木九郎、蔺家人辞别后，柳晴一行人便踏上了回程。 柳晴眼盲身体不好，宋明彰担心吵着她，便让她独自乘一辆马车。 乔婉莹带着两个孩子，和宋盼娣母子乘一辆马车。 其余随行奴仆也都另外有马车。 宋明彰几个男人则是骑着马。 一行人浩浩荡荡，沿路引来无数人驻足。 乔婉莹在马车里，趁机同宋盼娣提了等侯天赐再大些，便同宋滚滚一起开蒙的事。 宋盼娣犹豫了一瞬，却还是点头应下了：“二哥、二嫂的大恩大德，妹妹我铭记在心！” 乔婉莹道：“一家子兄弟姊妹，不是别人，天赐到时候就直接住在府里，同滚滚一处，也省得来回折腾！” 宋盼娣的心思却飘了很远：“不知道此番四哥他们要在宋家秤待多久？四哥待木郎君他们可真好，二嫂你也看到了木郎君亲事的排场，等到大婚那日，指定十里红妆！” 乔婉莹面上的神色淡了几分：“木将军同他们夫妻出生入死，如今自己便是大将军，他的亲事排场些，属实正常！” “若我家三郎活着，想来我家现在也不差！” 提起侯三郎，宋盼娣瞬间又红了眼，“二嫂，他也是一身武艺，若是折在战场上，我也认了，好歹能拿些抚恤银两，我和天赐也不至于如今一无所有，可，可——” 后面的话，她已然说不出口，只因她说到这里时已是泣不成声。 乔婉莹看着她这副摸样，心里不由复杂万分。 好半晌，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她道：“好了盼娣，事情已经发生了，总归，若是你不嫌弃，日后我和你二哥，不会不管你！” “三郎是为她而死，要管，也该他们管才是！” 宋盼娣抹了把眼泪，只觉心酸难忍：“一个个的，都苦尽甘来飞黄腾达了，就只我和我可怜的天赐，我们母子……三郎，相公啊……” 第1286章 没有对不起你 第1286章 没有对不起你 柳晴的马车和乔婉莹她们的相隔不远，她正睡得半梦半醒，就听到了身后马车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 “怎么回事？” 柳晴瞬间坐直了身体。 坐在车辕上的夏妆撩开帘子道：“夫人，好像是五姑奶奶。” 宋盼娣？ 柳晴皱了皱眉头，刚打算让夏妆去看看，却听到队伍的后方传来一阵骚乱。 下一刻，宋明彰的声音出现在了她的耳边。 “没事，是蔺家那个小姐追来了！” “谁？蔺娘子？”柳晴睁大了眼，“她是追着守常来了？” “多半是。” 宋明彰的声音淡淡地，“你别担心，守常已经去后面劝她回去了。” 柳晴有些唏嘘：“她可真大胆！” 宋明彰不置可否，扭头看向夏妆，“你方才说谁在哭？” 夏妆低下头，恭声道：“奴婢听着，好似五姑奶奶。” “唉~” 柳晴叹了口气，“对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事你不用管！” 宋明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道，“我去看看她哭什么？” “成，她是你妹妹，怎么待她你自己看。”反正她以后不管了，她不想见到宋盼娣了。 “你去歇着，今晚估计得宿在外面，先在马车里补一觉。” 宋明彰说着，放下车帘，转身往乔婉莹的马车而去。 “四郎？” 车厢被敲响，乔婉莹打开车窗看到来人是宋明彰时，还惊了一瞬：“你怎么过来了？” 宋明彰同她点点头打过招呼，目光落在了哭得眼眶红肿的宋盼娣身上。 “四哥~” 宋盼娣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救星，整个人更是委屈得不行。 宋明彰皱起眉头：“哭什么？” 乔婉莹见他脸色不怎么好，叹息一声就道：“四郎你别怪她，盼娣也不容易，她独自一人带着一个半大孩子，无依无靠的，方才是提起三郎了，心里难过。” “二嫂，按理说你们妇道人家的事儿我不该管，只是她这里，我必须得说一说！” 宋明彰视线冷淡地扫过宋盼娣，问她：“宋盼娣，当初你在宋家，虽然没有如其他人般欺我辱我，却也对我的处境视而不见，这点你承认吗？” 宋盼娣闻言，浑身都僵住了。 “我同小晴搬出去后，你被家里逼亲，第一时间便是跑到我家寻求帮助，你四嫂二话不说，给你带了十几天的干粮，让你平安度过了那次危机，是也不是？” “后来你说你想自己立起来，你四嫂又顶着你父母的压力，将你带到周氏医馆教你医术，是也不是？” “你遇人不淑，招赘了姓侯的上门，过不下去要和离，是我受你四嫂嘱托，帮你顺利和离，是也不是？” “……” 随着宋明彰将一桩桩一件件往事说出来，宋盼娣的脸色越来越白。 最后，宋明彰淡淡地道：“……至于侯三力身死，明明是他咎由自取！甚至小晴为了他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脸面在她面前委屈？宋盼娣，你记着，小晴和我，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若再在她面前作如此形态，休怪我不客气！” 第1287章 过好自己 第1287章 过好自己 “四，四哥，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 宋盼娣望着面前冷酷无情的男人，心里是真正觉得害怕了。 “你只是什么？你只是觉得侯三力喜欢她，还因此而死，你心里不痛快，就拿她撒气是吗？” 宋明彰冷笑一声：“我现在心里也不痛快，是不是也拿你撒气呢？” 宋盼娣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宋明彰却毫不留情地继续道：“没人欠你的该你的，日后少在我面前装可怜!告诉你，我不吃你这一套！上次小晴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这是最后一次，我允许你和我们一起同行，日后我们在的地方，希望你自己识趣些，不要再凑上来！” 乔婉莹听着他这冷酷无情的话，忍不住道：“四郎，到底是一家子兄弟姊妹，何至于——” 宋明彰抬手，漠然打断她：“二嫂你别说话，此事与你无关!” 顿了顿，他继续道：“若非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你以为你此刻能坐在这里哭哭啼啼表演？奉劝你一句，好自为之！” 这次说完，宋明彰再不看宋盼娣一眼，直接转身驭马离开。 车厢里。 宋盼娣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乔婉莹一时间觉得为难极了。 还是宋明礼远远看到这边的动静，驭马过来，才略缓解了下她复杂的心绪。 “怎么回事？我看四郎方才怒气冲冲从这边走开，盼娣你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乔婉莹想了想，委婉道：“方才四郎过来说了盼娣几句，盼娣心里正不舒服呢。” 宋二郎也知道宋盼娣如今的别扭，不由劝道：“盼娣，此番回来就别走了，你二嫂家的药庄还差人，正好你从前也学过医术，你有本事，养活天赐不成问题的！”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继续劝道：“这人和人是不兴比的，否则世上该有好多人活不下去了！你四哥、四嫂有如今，也是几经磨难，饱经风雨得来的，他们也不容易！” 宋盼娣擦了擦眼泪，红肿着眼道：“我知道二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是想同我说，各人有各人的运道，我没有大富大贵的造化，你放心，我认了！” “盼娣，我和你二哥只想你过得好。” 乔婉莹上前，轻轻揽着她的肩膀，目光柔和地落在不远处榻上并排躺着的三个小崽子身上，轻声道：“你要知道，没有什么，比过好自己的日子更重要了。” “二嫂！” 宋盼娣听着她的话，更觉得悲从中来。 “为什么？为什么啊？!” 为什么她拼命努力，拼命追逐，到头来，却落得这般下场? 她哭得泣不成声，乔婉莹抱着她，安慰了许久许久。 宋二郎静静地望了二人一会儿，终究还是长叹一声，转身骑马离开了。 他朝着宋明彰和王威的方向走来。 远远的，就看到王威身边，知府家的大小姐一身红色的骑马装，正微侧着头，用那张美艳无双的面容，正对着王威说着什么。 西边的天际，洒下淡淡的金辉。 第1288章 打开心结 第1288章 打开心结 “蔺娘子，如果之前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误会的举动，请原谅我的唐突，你还是回去！” 宽敞干净的管道上，王威满脸无奈地望着身侧同他并驾齐驱的女郎。 “你如此行径，于名声有碍，还会影响将来的婚嫁，蔺娘子，听我一言，你回去！” 蔺娇娇柳眉倒竖，手持马鞭，面上毫不在乎道：“怕什么？只要你娶了我，便没人觉得我此番行止有什么不对！” “我不会娶你的！” 王威视线落在了西边的红日上，面上的神情带着一丝怅惘：“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想耽搁你，我如今娶了你，对你不公平！” “我可以等！” “等什么？” 蔺娇娇满脸坚定：“等你忘了她，等你接受我！王守常，你别瞧不起人，你可以守着她这么多年，我也可以守着你，看着你，等着你，直到有一天你愿意回头看我一眼！” 王威：“……” 头一次，他对一个人毫无办法。 他求助似地看向不身后不远处的宋明彰。 宋明彰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微微挑眉，然后毫不留情地转过头同宋二郎说起话来。 王威：“……” 宋二郎笑着道：“四郎，守常这样，我们真的不管？” “不管！” 宋明彰语气淡漠，“都道‘烈女怕缠郎’，反过来也是一样，甚至我以为，被这样姿色的女子大胆追求，约莫着守常很快就会缴械投降了。” “你倒是很懂啊？” “那当然！” 宋明彰挺了挺胸膛，颇有些骄傲地道，“当初让小晴答应我，我也是很费了番心思的。” 死缠烂打，无所不用其极！ 宋明礼面上的神色顿时变得十分复杂。 却见宋明彰收起脸上的嬉笑，表情瞬间变得正经了许多：“更何况，守常需要这么一个人助他打开心结！” 他把心封的太久了，久到已经忘记心里有人的滋味了。 宋明礼听他这般说，也觉得有道理，顿时也将注意力从王威二人身上收了回来。 他同宋明彰说起了宋盼娣的事儿：“……她就是一时想不开，我和你二嫂会劝她的，四郎你别同她一般见识。” 宋明彰神情漠然，根本没有将宋盼娣放在眼里。 “随你，日后她的事情，不用同我说了！二哥，你同二嫂也说一声，以后不要拿宋盼娣的事儿烦小晴，小晴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宋明礼闻言，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会跟你二嫂说的，你放心。” 两人短暂沉默了一会儿。 宋明礼又说起旁的事儿来：“还有一件事，就是先前，你给奶和三婶请封了诰命，二爷爷那房……明亮、明光旁敲侧击问过我几次，说是福贵叔他们——” 宋明彰听了他的话，面露沉吟之色。 好一会儿，他点点头道：“此事确是我考虑不周，他们毕竟是我如今的爹娘，虽然已经身故，我和小晴当日却受了他们身后不少恩惠，待回燕京后，我会奏请皇上的！” 宋明礼道：“你心里有数便是。” 第1289章 默认 第1289章 默认 王威呆住了，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放空的状态。 老实说，他已经很久没遇到过令他如此失态、无措的情形了。 蔺家这位小娘子，像是一块剪不断又甩不开的牛皮糖，偏生每次被那双亮闪闪充满活力的眼睛望着时，他总会陷入恍惚。 “喂，你是聋了还是傻了？说话呀！” 蔺娇娇裹着被子走到他身旁，纤白的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生气了？那我回去哦！” 王威终于回过神。 初夏的夜晚还有些许寒凉，他垂眸看着面前大胆直视自己的女娘，叹了口气道：“我送你回去。” 蔺娇娇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 如果人类有尾巴，王威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她此刻尾巴一定摇得飞快。 路上，王威思量再三，开口道：“蔺娘子，我知道你最初相中的是明彰。” 黑暗中，蔺娇娇的脸白了白：“你误会了，我都没见过他，其实，其实最初我只知道他是首辅大人，最大的官，我没想那么多！” 甚至对爹要送她做小都没什么特别大的抵触。 “那现在呢？是因为林娘子？她同九哥马上就要成亲了，听说你一直同她不对付，所以选了我？” 王威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得寥落。 “不是的！” 蔺娇娇的脸色却变得愈发苍白，只满脸倔强地解释道，“为了同她较劲儿，我就要搭上自己一辈子吗？我——好！” 她蓦然像只斗败的公鸡般低下了头，垂头丧气道，“最初我确实有那么点子心思，只是王守常，我如今是真心的，是真的心悦你，单纯喜欢你这个人！” 王威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闻言，面上紧绷的神情瞬间舒缓了许多。 “好，我信你。” “那你呢？” 蔺娇娇霍然抬头，鼓足勇气灼灼地望着他，“你觉得我怎么样？” 王威回望她，郑重道：“你很漂亮，也很勇敢，我并不讨厌你！” “就知道你不讨厌我！” 蔺娇娇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只要同我相处久的，就没有不喜欢我的！” “那林娘子怎么得罪你了？”王威对二人间的过节生出了一丝好奇。 “你问她做什么？真扫兴！” “林娘子马上就要同九哥成亲了，这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 “所以，你是接受我了？” 蔺娇娇喜形于色，迫不及待开口打断了他，“王守常，我没有理解错对不对？” 王威意识到自己失言，只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他再想开口反驳，却发觉自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呵~哈哈哈~~~” 蔺娇娇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我不管，等回去我就让我爹娘准备咱们的婚事，对了，你此番是不是也要同宋大人他们一起回燕京呀？那我们同姓林的一起成亲？不不不，时间太赶了，不成的！” 王威：“……” 话题跳跃太快他根本插不进去话。 然而身边的女娘却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应。 她叽叽喳喳一个人自说自话，好不热闹，竟似为这寂静的夜晚都增添了几分活气。 王威的心，蓦然就静了许多。 第1290章 娇娇 第1290章 娇娇 还未到状元县，柳晴夫妻就从王威口中得知了他和蔺娇娇的喜讯。 柳晴自然为他觉得高兴，在和蔺娇娇相处的过程中，也不自觉多了几分亲近。 “守常他，他是个很好的人，日后相处时间长了，蔺娘子你就知道了。” 她拍着蔺娇娇的手，脑海里蓦然想起明艳动人的粱五娘。 那个美丽的鲜活的女子，真的不在了，守常，也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蔺娇娇红着脸，难得有些害羞，问她：“夫人可知道他素日喜欢吃什么？用什么？还有他有没有什么忌讳？我——” 柳晴笑着道：“男女有别，不过我可以向我家相公帮你打听一下。” 蔺娇娇望着面前恬静的女娘，只觉得她身上有种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柔，无意识地话不经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夫人，宋大人一定很喜欢你？” 柳晴不知道她话题怎么突然跳得这么快，面上不由划过一丝讶然：“不是在说你和守常吗？怎么突然问起我来了？” “没什么，就是之前一直好奇宋大人的妻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等真的见到夫人，同夫人相处过，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顿了顿，她继续道：“就觉得，也只有夫人这样的人能配得上宋大人了？” 追着王守常跑的这些日子，她有幸见到了之前一直想见却没见到的国朝辅大人。 他很高大，比她此前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高。 他还十分英俊，传闻同先朝那位举世无双的驸马爷不分伯仲，亦是她生平所见最俊美的男子。 可是他太冷了。 他因为太过出众，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可是她却觉得对方是那么的遥远、冰冷、高不可攀。 柳晴失笑出声：“多谢你这么抬举我和他！” 蔺娇娇见她笑了，忍不住也跟着笑了，只嘴里却小声否认道：“不是抬举，是实话。” 柳晴假装没听到她的话，两人又说了会儿王威，乔婉莹带着乔闹闹和宋滚滚过来了。 “四婶好、蔺姨姨好！” 两个小崽崽一见到二人，就恭恭敬敬地行礼。 软软糯糯的声音，直听得柳晴心都要化了，就连蔺娇娇这个未出阁对孩子并不感冒得女娘也忍不住多看了两崽几眼。 “二夫人这两孩子养的真好！” 柳晴煞有介事地点头：“确实。” 乔婉莹在一旁笑着道：“蔺娘子不用羡慕，等你和王兄弟成了亲，你们的孩子也一定好！” 蔺娇娇直接红了脸，却依旧大声道：“首辅夫人和二夫人若是不嫌弃，就叫我娇娇！” “娇娇。” 柳晴和乔婉莹从善如流，分别喊了一声。 “娇,娇。” 蔺娇娇脸上的喜悦还未来得及收回，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道奶声奶气的唤声。 她唰的一下转过头看向两崽！ 乔闹闹面无表情，宋滚滚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直接捂住了嘴，睁着一双圆溜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怯怯地望着她。 “你刚叫我什么？” 宋滚滚惊恐地捂住嘴，用力摇头。 蔺娇娇俯下身，用大灰狼诱拐小红帽的笑容诱惑他：“滚滚，你刚叫我什么？告诉我，给你买糖葫芦！” “娇-娇！” 糖葫芦的诱惑，让宋滚滚的声音比平日里更大声了几分。 霎时间，马车内传出一连串笑声。 第1291章 后事 香火 第1291章 后事 香火 十里镇常家。 因着宋明彰一行人在府城耽搁了些时日，常钰的灵柩便先回来了。 他们到的时候，常家满院缟素。 宋明彰一行人自觉换上了素服，就连喜穿红衣的蔺娇娇也乖巧地换上了浅色衣衫。 宋爱英、常胜中年丧子，几乎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见到宋明彰的第一时间甚至没认出来他。 柳晴眼盲不便，乔婉莹却是连忙上前扶住了她，看向一旁宋明光的妻子秦氏。 秦氏叹息一声，低低道：“姑母伤心过度，哭得多了，如今眼睛看东西有些模糊。” 宋明亮的继室何梅花见状，抹着眼泪也上前道：“姑母，宋大人和夫人特意来看望姑母，有什么话，咱们进去说。” 常胜反应过来，哑着嗓子佝偻着背让开身子，请宋明彰一行人进去。 宋明彰领着柳晴，宋二郎领着妻儿……一行人直接步入灵堂，给常钰上香烧纸。 “表哥。” 烧纸的时候，宋明彰的声音压得极低，“对不起，我食言了。” 他还记得当初承诺过，待他飞黄腾达，要护着罩着表哥和守常。 只是如今誓言犹在，斯人已逝。 “还有，谢谢你。” 当初他拖着一副病体，能用最短的时间内在青山书院立足，没有常钰在，不啻于天方夜谭。 过往一幕幕鲜活的画面浮现在宋明彰的脑海中。 他不是个容易动情的人，可这一刻，却觉得心痛难忍。 他几乎克制不住地低下头，掩去了眼底一闪而逝的泪光。 这一刻，他心底甚至生出一股荒谬的庆幸。 庆幸当日贾凤行的人及时赶到，若非如此，他一个杀人凶手，眼下又有什么资格出现在这灵堂之上？ 旁边传来宋爱英痛不欲生的哭声。 气氛压抑且悲伤。 柳晴站在宋明彰的身旁，目虽不能视物，却彷佛看到了那个鲜活肆意的少年郎就站在她的眼前。 即便到后来，他进宫做了内官，她再见到他时，从他身上感受到的，依旧是满满的生机与活力。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常钰他，不该是这样的下场。 灵堂前的仪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常钰是宋明彰和王威带回来的，常胜夫妻便一直等着他们二人回来，打算明日发丧。 等到了后堂，王威没忍住，红着眼问：“伯父、伯母，为善生前遭了大罪，他，他的，尸身，可，可有设法……” 常钰被人去了势，若是死后尸身不完整，那即便去投胎，也不会投到好胎，甚至有极大的可能坠入畜生道。 常胜常年打铁，自以为心如铁石，这一刻却是不知不觉泪流满面：“找了，找了能找到的最厉害的工匠，打了玉的……” 宋明彰低着头好一会儿一言不发。 只再抬起头来时，他的神色已经恢复平静：“表哥是独子，那姑父姑母之后打算？” 宋爱英擦擦脸上的泪水，哽咽难明道：“你明亮哥前头的大郎、二郎，都愿意过继到钰儿名下，好歹他身后也有个香火！” 秦氏听到这里，下意识转头看向一旁的何梅花。 却见她清凌凌的眼中，微不可察划过一道亮光。 第1292章 照应 第1292章 照应 常钰的丧事过后，宋明彰和王威在十里镇这里短暂分别。 夏日的风清朗和熏，夹带着几分草木的清香。 宋明彰望着面前白衣翩翩的王威，声音温和：“守常，决定了吗？” 他们身后的不远处，蔺娇娇正同柳晴、乔婉莹说着话，做着道别。 王威回转身看了她一眼，再转过头来时，俊秀的面容上多了一抹坚定：“决定了。” 此番便带她去拜见父母、兄长，还有族中的亲人。 宋明彰点点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守常，你能试着走出来，我为你感到高兴，去。” “那等九哥大婚之日，我们在府城见！” 王威脸上挂着释然的笑容，挥手时用了极大的力气。 “娇娇！” 忽然，他转身对着蔺娇娇的方向大喊了一声，“走了！” “来了！”蔺娇娇的回应同样响亮直白。 两人双骑，没过多久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马车里。 乔婉莹感叹道：“所以说，缘分这事儿当真是妙不可言，谁能想到，王兄弟的缘分，竟然还在咱们这里。” 柳晴笑着应道：“这就叫‘千里姻缘一线牵’！” “谁说不是呢！” 乔婉莹说完，话题却又转到了常家，“照我说不止是姻缘线，还有父子、母女诸多情缘，都是冥冥中自有定数，你看常表弟，谁又能想到他最终会过继明亮兄弟家的大郎、二郎？” 说起这个，柳晴其实一直有些疑惑：“寻常人家过继、承嗣香火只一个便罢了，怎得明亮哥要把两孩子都过继出去？” “还不是小妇——” 乔婉莹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改口道，“是明亮兄弟后抬的那个，也生了儿子，前头留下那两个可不就碍眼了，要我说，前头那位好歹也是她姑母，怎么就容不下两孩子呢？” 柳晴闻言，神情有片刻的恍惚。 她想起何家姑侄这事儿，是四郎的手笔，到底—— “前头的嫂子是怎么没的？” 她其实隐隐听说过些，只是当时觉得闹心，并没有过多关注。 “听说明亮抬了后头这个进门，不时闹一场，渐渐的，前头那个身子骨就不好了，到底没扛过去，只可怜那俩孩子，早早没了娘亲！” 柳晴深吸一口气，心底压抑的情绪几乎控制不住喷涌而出。 好半晌，等乔婉莹离开，宋明彰来看她，她终是没忍住问：“四郎，此番我观常家的日子并不好过，想来这些年常钰表哥担心家里发现自己的事儿，就没回来，我们——” 宋明彰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温声道：“表哥送回来不少银子，是姑母怕张扬，所以没对外说，不过——” 柳晴方才神色不对，他却是瞧了个分明。 “不过方才二嫂同你说什么了？我瞧着，你像是有了心事。” 柳晴想了想，就将何氏病亡，留下来两个孩子，如今过继到了常钰名下的事情同他一五一十说了。 宋明彰怔了怔。 好一会儿，他柔声开口道：“他们如今是表哥的孩子，日后读书成家，我们便多照应着些。” 第1293章 关于生死 第1293章 关于生死 再回到宋家秤，恍若隔世。 柳晴和宋明彰的二进小院一直有留下来的人打扫，一切如旧，只除了，少了两位老人。 宋明彰先去族里见族人，商量后日开宗祠祭祖一事。 柳晴留下来，本想第一时间打开东厢房的门，却再沉思片刻后，决定等宋四郎回来一起去。 那里是爷奶生前的住处。 有二老生活过的痕迹，点点滴滴，从前不觉得，如今却似乎刻在了心底。 她搭着夏妆的手回了正屋，凭着记忆里的印象，逡巡着、摸索着属于她和宋四郎的第一个家。 “夏儿，你打开看看，这个柜子里是不是有把梳子？” 她婆娑着面前的柜子，面上露出一抹怀念。 夏妆依言打开，果然看到里面有一把材质十分特殊、形状亦十分特怪异的梳子。 “你不认识？” 柳晴手指抚过梳子，笑着道，“这叫按摩梳，用塑料做成的，从前我有不少，如今就只剩下这一把了。” 空间没了，这一把被放在这里，倒保留了下来。 “塑料？按摩梳？”夏妆面上划过一丝狐疑。 房间里只有二人，柳晴十分信任她，何况如今空间已经没了，这东西，也就只是个新巧玩意儿，倒是无不可对人言的。 “嗯，不过不能用了！” 说到这里，柳晴面上划过一丝怅惘，“从前家里养了几头狼，这是它们小的时候，用来梳毛的。” 夏妆闻言，原本有些蠢蠢欲动的心瞬间偃旗息鼓！ 她咽了咽口水，有些艰难地道：“给，给狼，梳毛？” “不错。” “夫，夫人很喜欢狼吗？” 柳晴笑了笑：“谈不上喜欢，就是当初机缘巧合之下，恰好遇到了它们！后来带回家养，郎君很喜欢，等我们搬到十里镇，就爷爷养了！爷爷特别喜欢它们，照顾的特别好，它们也很通人性，只可惜——” 说到后来，柳晴的面上不自觉滑过一丝寥落。 夏妆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 只是她没有淡春姐姐聪明会说话，只会笨拙地问：“那它们是被送走了吗？” “是啊，被送走了，它们长大了，村里人知道它们的存在都特别害怕，再加上，野外森林才是属于它们的家，我和爷爷就把它们送走了。” “夫人舍不得它们吗？” 柳晴闻言，空洞的眼眸眨了眨。 好半晌，她才开口道：“是舍不得，只是舍不得又能怎么样呢？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到了该分别的时候，都会分开。” 比如人生老病死，纵使再不愿意离开，可到了命定的那个时间，却总是要离开的。 “奴婢会一直陪着夫人的，永远不离开！”夏妆望着她伤感的墨阳，忍不住开口说。 柳晴心里隐隐有些动容，面上却依旧笑着道：“傻丫头，你有这个心我便极开心了，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夏儿，你也要——” 正在这时，原本安静的院落中忽然响起一阵喧嚣声。 “大丫！大丫！是我们！是我们呀！” 第1294章 故人 第1294章 故人 “谁在外面？” 柳晴不自觉拧了拧眉头，几乎瞬间收敛了脸上外露的情绪。 夏妆见状，连忙道：“奴婢出去瞧瞧。” 话落，她便匆匆而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去而复返。 “夫人，来了两家人，说是隔壁柳家村和侯家屯儿的，说是夫人的爹娘和兄弟，还有小姑母家。” 柳晴愣住了。 好一会儿，她才从记忆深处寻摸出这几个人来。 柳大丫的便宜爹柳大忠，后娘张莲花，还有他二人的儿子柳成材。 还有宋小英一家？ 柳晴想了想，轻声道：“就说我刚回来，累了，不见客。” 夏妆依言去传话。 只是不一会儿的功夫，院外却响起了张莲花的嚎啕大哭声。 “大丫，你是在怪娘吗？娘从前猪油蒙了心，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娘！” “可怜你妹妹，早早被那宋三郎磋磨死了，你要为她作住啊！” “求求你了，你不见娘，难道连你爹也不认了吗？” “……” 哭嚎声震天动地，两进的院落根本挡不住。 柳晴想了想，终是吩咐道：“行了，让他们进来。” 柳晴于是从正屋去了待客的堂屋。 院中。 听说柳晴松口，张莲花身手敏捷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拉住儿子柳成材，招呼着柳大忠就往堂屋里走去。 宋小英同丈夫侯旺对视一眼，也领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侯玉生跟了上去。 两家人一进门，就看到上首坐着的气派夫人。 几年不见，柳大丫仿佛换了一个人。 只见她身上穿着绫罗绸缎，头上虽只点缀着简简单单的珠钗玉饰，整个人却是说不出来的华贵美丽。 而更令她们吃惊的，则是柳晴如今的样貌。 张莲花心道：都言这山鸡哪能变凤凰？眼下这不是一个现成的活生生的例子吗？柳大丫，如今真的是飞上枝头做了凤凰了！ 想到这里，她肥硕的脸颊上不自觉露出一抹谄媚：“呦，莫不是我老眼昏花了？这屋里坐着的是哪里来的仙女儿？我家大丫呢？” 柳晴面上淡淡地，视线自她、柳大忠、柳成材，以及宋小英一家身上扫过。 张莲花放了个彩虹屁没人接茬，却也不觉得尴尬，只扭过头拍了一旁的儿子一把，沉声道：“成材，往日的机灵劲儿呢？见了大姐还不行礼？” 已经长成半大少年的柳成材闻言，先是呆呆看了一眼上首仙女般的人儿，接着痴肥的身体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成材见过大姐！” 柳晴转过头捕捉夏妆的位置，冲着她轻轻点头。 夏妆开口了：“还不扶柳少爷起来？” 早有下人上前将柳成材一左一右架了起来。 柳晴淡漠的声音随后响起：“诸位今日来此，可是有什么事？” 柳大忠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旁早有准备的宋小英抢先道：“大丫，小姑听说你和四郎回来了，就带着你姑父和你表弟赶紧过来了，就想着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你们离家这么多年，小姑怪想你们的！” 张莲花赶紧接口：“是啊，这一晃眼快三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我们也是来帮忙的！” 第1295章 争强好胜 第1295章 争强好胜 “家里没什么事，用不着帮忙，都回去！” 柳晴其实是懒得应付这些人的，但他们还要在宋家秤待几天，便是今日不见，来日这些人也会想办法攀扯过来的。 而且不止他们—— 果然，她心里的想法还未曾落地，外面又有人登门了。 张莲花听到动静，不由暗暗咬牙，扭头狠狠瞪了宋小英一眼。 这群没皮没脸的，这是听说宋四郎当了大官，一个个都巴上来打秋风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夏妆便领着马氏和她的两个媳妇儿进来了。 许是宋三郎叮嘱过，老宋家那边这次倒是还算消停，到现在还没人上门。 前日常钰发丧，马氏家里走不开，便没过去。 今日她是自柳晴离家后第一次见到，马氏倒是没什么变化，态度一如既往的热情友好。 “大丫，赶了这么久的路累了？婶儿跟你两个嫂子带了饭食过来，你用些？” 柳晴露出了从方才起第一抹真诚的笑容：“早就想吃婶子做的饭了，正正好我也饿了。” 马氏见柳晴当了大官夫人依旧这么给面子，不由挺了挺胸脯，面上露出一抹骄傲来：“那快，走，婶儿扶着你，咱们过去！” 柳晴得了眼疾的事儿，这两天倒是传开了。 张莲花却是一个箭步冲上去，肥硕的屁股一顶，直接将马氏顶开了：“她婶儿，还是我扶着我家大丫？你身子不好，当心她摔了！” 马氏被挤得头懵了一瞬，转过头满脸愕然地望着面前肥头大耳的张氏。 “干啥呢你？” “啥干啥？” 张莲花被眼疾手快的婆子挡在了一旁，不敢冲着柳晴发火，只好恶狠狠地望向马氏道：“大丫是我老柳家嫡嫡亲的闺女，我这个当娘的都不敢碰，你个老虔婆巴巴地凑过来，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马氏气得七窍生烟。 一旁的何梅花看婆婆被气到了，一时觉得解恨，一时却又上前，柔柔道：“张伯母，夫人如今是一品诰命夫人，那可是天上的神仙，身边自然有神使侍奉，晚辈觉得，无论是你还是我母亲，都大可不必！” 马氏侧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秦氏却是有些担心地上前，扶着婆母的胳膊轻声问道：“娘，你有没有事？” 方才那一撞可不轻，婆母年纪大了，她担心经不住。 “娘没事！”马氏拍了拍二儿媳妇的胳膊，满脸欣慰。 一旁的宋小英见状，上前两步道：“好了，二位都听我说以一句，眼下大丫刚回来，大家有事儿等等再说，大丫方才不是说饿了吗？先吃饭，先吃饭！” 柳晴不置可否。 不过她还是十分给马氏面子，去了膳堂。 马氏准备的饭菜是地道的家常菜，一共四个菜，味道卖相都可以，柳晴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这一吃，竟似找到了从前的感觉，不由就多用了些。 她吃饭的时候，来拜会的几家人都不敢打扰，便是有些坐不住的柳成材，也只敢时不时挪挪自己的肥屁股，并不敢妄动妄言。 终于，柳晴放下了筷子！ 这像是个信号。 只是这一次，率先开口的是柳大忠！ 第1296章 来意 第1296章 来意 “大丫，爹听说，我那好女婿四郎，如今是特别特别大的官，你看你就这么一个弟弟，此番去金陵，能不能把他也带上？不拘什么，便是出去涨涨见识也是好的！” 张莲花浑浊的眼中更是光芒闪烁。 闻言，她直接接口道：“对，对，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听说四郎如今的官就跟宰相一样大的，他府里看门的都是七品官，那我们成材，怎么着也得做个四品官！” 夏妆和几个下人听着她这大言不惭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柳晴揉了揉隐隐发痛的额头，淡声拒绝道：“你们莫不是忘了，我们两家早已断亲！” 柳大忠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却听她继续道：“当日我同四郎回门，去了你家，连水都没喝上一口就被赶了出来，你言之凿凿，日后没事不要去你家，你忘了？” “那不过是气话！” 张莲花赶紧道，“大丫啊，这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哪能说断亲就断亲呢？何况大忠是你的亲爹，成材是你的亲弟弟呀？” “不是！” 柳晴叹了口气，冷声道：“早在你们将我送到宋家，早在回门那日你们将我们赶出来，甚至更早，爷爷奶奶死的那一刻，你们就不是我的家人了！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家人！” 她这里的爷爷奶奶，说的是柳大忠的父母。 若非那二老，柳大丫便是连嫁到宋家都活不到。 张莲花嚎啕大哭了起来：“老天爷呀，你睁开眼看看呀，这当官了富贵了，便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认了！天下哪里有这样的畜——人啊？” 她原本想骂畜生的，可脑子转了个弯儿，便改了话头。 柳晴却丝毫不在乎她的哭嚎声，只淡淡地道：“今日让你们进来，也是为了把话说清楚！” 说着，她眼睛朝向柳大忠的方向道：“你的儿子，想做官成才做人上之人，须得他自己努力上进，我和四郎这里，没有这样的门路！” 柳大忠闻言，高高大大的身形踉跄了一瞬。 柳晴不再理她，又转而问宋小英：“小英姑姑，你家又是有什么事？” 宋小英将方才这一幕瞧得分明，闻言，扭头看了一眼腼腆俊朗的儿子，恭声道：“大丫，我家的事是小事，这不之前说过来，一来是大丫你和四郎好久没回来了，小姑和你姑父、表弟都有些想你们！再就是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的？” “没有，我这里没什么事情，你们回去。” 柳晴的语气十分平静。 宋小英却忙道：“当，当然，还有一件事，就是，就是你表弟今年十七了，年前订了门亲事，是县丞家的小姐，张口就要五百两聘礼，你也知道咱们小门小户家的，哪有那么多银子？就是不知道大丫你们手头宽裕不？小姑可以给你立个字据，等将来你表弟成亲了，我们有钱了一定还你！” “小英姑姑，这县丞家的小姐凭啥看上我表弟呀？” 何梅花有些疑惑的声音蓦然响起，“那可是县丞家的小姐，姑父又不是做官的，表弟至今连个童生都不是，士农工商，人家是士，我们是农，差一个级别呢，凭啥看上咱们？” 第1297章 无功而返 第1297章 无功而返 宋小英原本谄媚的表情，在转头看向何梅花的瞬间，变得凶狠狰狞：“明亮家的，你能逼死自家亲姑母爬上亲姑父的炕，我家玉生被县丞家的小姐看上怎么了？大家各凭本事！” 何梅花脸色隐隐发白。 她转过头，泫然欲泣地望着马氏道：“娘，小英姑母如此说，岂不是在往相公和我身上泼脏水？这也太糟践人了！” 马氏皱了皱眉：“行了，长辈们说话，你一个小辈就别插嘴了！” 大儿子抬了先头大儿媳的侄女儿做正妻，这两年来被不少人明里暗里的嗤笑，她也头疼，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事情已经发生了，要怪就怪先大儿媳妇偷鸡不成蚀把米，要怪就怪自己儿子管不住下半身！ 何梅花闻言，顿时委委屈屈的哭了起来。 宋小英冷哼一声，鄙夷道：“行了明亮家的快别哭了，你这哭得梨花带雨的，明亮也不在跟前呀，我们这些糟老婆子，可不会心疼人！” 说着，她也不再理何梅花，转而重新看向柳晴，换上一副笑脸：“大丫，你看这银子的事儿？” 柳晴想了想，开口道：“小英姑姑，五百两银子我家倒是有，不过你知道，我一向花钱大手大脚，四郎担心我乱花钱，这家里的银子一应都由他掌管，所以要不等四郎回来了，你和侯姑父直接去找他？” 宋小英闻言呆了呆，面上的笑容立时变得勉强。 找那个魔星？谁不知道他冷心薄性，那不是上赶着自讨没趣吗？ 于是她舔着脸继续道：“大丫呀，我听说这大户人家，不都是有专门的人管账吗？四郎如今这么大的官，你家里应该有账房？你身为首辅夫人，难道还指使不了账房，支些银子出来？” 这都拒绝不了，柳晴也是无奈了。 她只好道：“我自从眼盲之后，家里大小事情都要四郎做主，便是去账房那边支银子，也要四郎首肯的！” 其实宋四郎现在已经很少限制她花钱了。 只是如今，她花钱的地方不多，他又对她的事十分上心，基本上都不假人手，所以这话也不算托辞。 宋小英听到她还在推脱，面上的神情顿时愈发难看。 还是侯玉生站不住了，上前拉了拉母亲的袖子，对着柳晴有些歉意道：“表嫂既然为难，我们就不多叨扰了，我娘她也是着急，所以有些口无遮拦，还请表嫂不要见怪！” 他说着，转过头对宋小英道：“娘，表嫂一路舟车劳顿，才刚到家我们就上门打扰，我们先回去，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宋小英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上首柳晴已经端起了茶用了起来。 端茶送客。 显然，对方眼下十分不耐。 她到底顾忌着人家今非昔比，勉强同柳晴道了声别，便带着丈夫儿子，满脸不情愿的离开了。 张莲花见她走了，肥硕的身子上前两步，还想再挣扎一下，却被柳大忠十分强硬地拉走了。 一时间，房间内就只剩下马氏带着两个儿媳和柳晴主仆。 第1298章 心比天高 第1298章 心比天高 宋小英出了院子，就甩开儿子的手，埋怨道：“玉生啊，你方才为啥要拦着娘？这眼看四郎家发达了，五百两银子对他家来说不过九牛一毛而已，你难道不想娶张娘子了？” 侯玉生满脸无奈：“娘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表嫂人家不愿意借银子给咱们。” “她如今都是大官夫人了，要脸面，娘多磨几次嘴皮子，这银子就漏出来了！” 宋小英撇撇嘴，又转身瞪了一眼男人侯旺，不甘道，“还有你，个怂包软蛋，正经场合上一下都没有！那儿子这五百两聘礼你想办法去，别叫老娘一天到晚上赶着巴结人！” 侯旺没想到这火竟然烧到自己身上，顿时傻眼了：“孩他娘，我去哪儿想办法去？” “没用的东西！” 宋小英恨恨地骂了一句，不再年轻的面上隐隐浮现出一抹懊悔来：“早知道四郎这么有出息，当初就应该送你去给四郎做书童，唉！” “三表兄如今是县里的主薄，也不错了，娘你别好高骛远！” 宋小英瞥他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呀你，唉，娘知道，你此番能搭上县丞家的小姐，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儿啊，你得好好读书啊！从前人常说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啥的，娘还不信，你瞅瞅三郎、四郎，可都是读书读得好，一步登天了！” 侯玉生满脸为难：“娘，儿子读书，是真没什么天分。” 这么多年了，连个童生都没考上，侯玉生早就想放弃了。 镇上招账房一个月开二两工钱，他其实心里有了旁的打算。 只是看着面前兴致勃勃望子成龙的母亲，侯玉生还是将肚子里的话咽了下去。 “啥叫没天分？我儿聪明伶俐，娘看你便是比不上四郎，也比三郎强，他都能考中举人，凭着举人老爷的身份捐官，你也能！” 宋小英说到这里，目中划过一丝向往，“听说当了大官，还能给家里的父母妻子得恩荫，玉生啊，娘这辈子就指望你了！” 侯玉生：“……” 娘你可真敢想。 不过这话他没有说出口，而他的娘亲大人宋小英，已经在这么一会儿功夫，将注意力落到了另外一件事上。 只见他们身后不远处。 张莲花、柳大忠一家三口灰头土脸的出来了。 张莲花边走边骂骂咧咧，一边还对身材如猪如牛的儿子柳成材心疼的不得了。 “成材刚才还给她下跪了，果然人发达了就开始背祖忘德了！咱们成材可是柳家唯一的男丁啊，她这个当姐姐的不照看自家亲弟弟，反倒对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外人好的不行！” 顿了顿，她竟抹着眼泪哭了起来：“可怜我的晓珍啊，杀千刀的宋明义，我好好的一个闺女，跟着你才几年呀就被磋磨死了，若是我晓珍在，哪里还用咱们张嘴？什么好事儿不紧着咱们成材？” 柳大忠在一旁黑着脸，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宋小英远远瞧着，原本有些憋闷的心情，不知怎的，竟莫名畅快了几分！ 第1299章 分红 第1299章 分红 碍眼的人总算走了，柳晴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转。 马氏在一旁道：“别为不值当的人生气，没得气坏了身子！” “我知道婶子，你放心。” 夏妆没忍住，瓮声瓮气地说：“夫人就不该放他们进来，让人乱棍打出去才好。” 柳晴侧头看她一眼，笑着道：“这几天我们要祭祖，若是不先安抚住他们，到时候吵吵嚷嚷闹出来到底不好！” “是这个理！” 马氏满脸赞同,“这愣的怕横的，就怕他们看不清自己，反倒搅了你和四郎的正事儿。” “算了，不说他们了。” 柳晴问，“婶子和两个嫂子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马氏摆摆手：“没什么事，就过来给你送点吃的，顺便陪你坐坐，大丫，这些年你和四郎在外面，过得可还好？听说金陵那边寸土寸金，人都长着八百个心眼子，你们没有吃亏？” “多谢婶子记挂，我们一切都好。” 其间的辛酸苦辣，柳晴并不想多说，但马氏这一番问候，却叫她心里暖暖的。 “倒是婶子家里，如今一切都好？爷爷身体怎么样？” 马氏：“都好，都好！自从明亮、明光两兄弟在你们药庄帮忙，家里的光景是一年比一年好，这多亏了你和四郎，婶子心里感激你们呀！” “婶子客气了，药庄总要有人打理，倒是两位兄长不辞辛劳，将庄子打理的井井有条，我和四郎反成了甩手掌柜，白拿钱的，心里才叫过意不去。” 何梅花闻言低下头，微微撇嘴。 秦氏却接口道：“弟妹说的哪里话？药庄是你们两口子的，若是没有你们这药庄，我们又怎么会有这门生计？” 马氏拍拍秦氏的手，满脸赞同：“二郎媳妇儿说的对，大丫你就别外道了，有什么吩咐，尽管让他们去做！” 何梅花心下不以为然，连忙道：“娘和二弟妹说的极是，不过这两年年景好了许多，庄子里药材长得好，这收益也要比往年多两成呢。” 柳晴不是傻子，当即就听出了她话中的深意。 她倒也没觉得不应该，只笑着道：“明亮嫂子说的是，庄子收益多了，那咱们的分红自然也要调一调，这边的二哥，还有明亮、明光哥的分红，便在增收的那一部分里，分别多一半。” 何梅花顿时喜出望外：“哎呀，这哪里使得？” “无妨，这是几位哥哥辛苦应得的！” 柳晴摆摆手，并不在意。 她和宋四郎常年不在这里，宋明礼三人确实为药庄付出良多，都是一家子姓宋的，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何况这三人人品好，她乐意多分些好处予他们！ 马氏在一旁同秦氏对视一眼，二人俱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一抹担忧。 等离开柳晴家。 马氏没忍住，呵斥何梅花道：“大郎媳妇儿，你出去满大街打听一下，外面哪个药庄的管事，有如今大郎挣得多？这人啊，别不知足！” 何梅花瘪瘪嘴，委屈地几乎要哭出来：“娘，我这是为什么了？还不是为了咱们家？为了几个哥儿以后？大丫都同意了，怎么娘倒有了意见？” “人大丫同意是人厚道不愿意计较，也不差这点子蝇头小利，可你不能蹬鼻子上脸！ 第1300章 鸡飞狗跳 第1300章 鸡飞狗跳 马氏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打量全天下就你聪明？把别人都当傻子？何梅花，我看你是打错了主意！我说你不听，好，那等大郎回来，我同他说！” 何梅花捂着眼睛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合着坏人都是我，弟妹若是那么有骨气，那多出来的分红别拿呀！” 在一旁无故躺枪的秦氏：“……” “娘，自从相公扶正我，您就横挑鼻子竖挑眼，在你心里，媳妇儿怕是做什么都是错的，因为你心里心心念念的，只有你的小儿子和小儿媳！” 秦氏叹了口气：“大嫂，娘也是为你好，毕竟情分这东西，是最经不起消耗的！” 马氏瞪着眼道：“她还懂消耗情分？我看她就知道一天哭哭啼啼装可怜哄骗大郎，大房迟早叫她败完！” 何梅花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晚间，宋明亮从宋家宗祠回去，一进门就被马氏拉到了屋里。 进门前，他看到了自家房门前，小妻子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 “娘，你和梅花又咋了？我这不是才回来两天？等四郎他们走了，我们也直接回庄子上了，你且忍耐几天不行吗？” 他叹了口气，看向黑沉着脸山雨欲来的老娘。 果然，他话音才刚落下，马氏便叉着腰道：“忍耐忍耐，我忍耐个屁！你家里那小蹄子，再不管教早晚有一天闯出大祸来！宋明亮，你到底是不是老娘的孩子？你被一个小妖精佐了性子，你是要气死你娘我？” 宋明亮头都大了：“娘，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今儿去人大丫家，她一个小媳妇儿家家的，竟显她了，巴巴跟宋小英对上被人数落一顿，这也罢了，毕竟你因为抬正她被人戳脊梁骨不是一天两天了！” 说到这里，她略顿了顿才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气的是她自作聪明，在人家大丫面前张口闭口要药庄里的分红！宋明亮，你娶的好媳妇儿！” 宋明亮闻言，当即就变了脸色：“娘，听你这般说，这事儿确实是梅花的不是，我稍后说说他，明日见到四郎我会跟他解释的！” “解释个屁，眼皮子浅的，生了个儿子尾巴就翘上天了，还丧良心把我两孙儿过继出去了，滚滚滚！！！我真是一刻都不想见到你们，赶紧滚！” 马氏说完，便转身掀开帘子直接进了内室。 宋明亮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最终还是转身出了屋子。 他回到自己房间时，何梅花已经止住了哭，见他脸色不大好看，她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相公，娘，娘她是不是同你说我什么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就是——” “你跟大丫张口要药庄的红利了？” 两年多优渥的生活，让面前的妻子早就褪去了从前的青涩不起眼，如今的她，就彷佛一颗香甜可口的桃子，只瞧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可宋明亮却没有半分旖旎心思，他黝黑俊朗的面容上，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吓人。 “我，我——啪！” 何梅花张口，还未来得及说话，脸上就挨了重重一巴掌。 宋明亮的力气用的极大，她被打的头一歪，牙齿可破嘴唇，一抹殷红的血迹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你，你打我？！” 第1301章 庆幸和感激 第1301章 庆幸和感激 晚间宋明彰回来，柳晴已经睡下了。 累了一天，宋明彰没忍心叫醒她，只简单梳洗了下，便也掀开被子上了床。 一夜好梦。 翌日用早膳的时候，柳晴同他说起昨日马氏一行人登门拜访的事。 得知柳晴给了柳大忠一家没脸，还将借钱的事情推到自己身上，宋明彰面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这事儿你自己处理便是，极妥当的！” “嗯，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柳晴张嘴吃下一块他挑过刺的鱼肉，笑着道，“他们两家人如何，其实我倒是不怎么在意，就是——”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才叹了口气继续道：“就是明亮哥那个小媳妇儿，我估摸着昨儿婶子他们回去，得闹上一出！” 宋明彰微微挑眉。 他想起他当日为了让何梅花勾引宋明亮，还曾给过对方二百两银子。 那女子，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个有心机的，而且还贪财！ “怎么了？” 听小晴这意思，这中间和他们有关？ “是那小何氏想让咱们多让点药庄的利出去，我想着，明亮、明光两位兄长，还有婉莹姐家二哥，这两年为了咱么庄子忙前忙后也不容易，就应了，三个庄子每个增收利润的一半，分给他们！” 宋明彰在心底粗粗算了下药庄的利润，以及要分出去的，多多少少有点心疼，但宋明亮三人到底不是外人。 于是他道：“嗯，他们这些年确实挺辛苦的，就依你分出去。” “我已经应了，只是我担心，明亮哥和婶子因为这事儿和小何氏生了嫌隙！” “那是他们的家事，与我们无关！” 宋明彰脸上的神色淡淡地，“倒是你，昨日回来后闷在家里，今天想不想出去走走？” 柳晴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好呀好呀。” “去后山？” “好，只是我看不见，我们要怎么去？” 宋明彰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沉思片刻道：“后山离咱家不远，我背你去？” “好。” 两人说干就干，宋明彰直接吩咐下人不许跟来，自己则背着柳晴往后山处走来。 “那时候我病着，你天天去后山采药，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山路崎岖，宋明彰背着一个人却如履平地。 柳晴头埋在他结实的背上，感觉心底一片宁静：“想什么？” “我在想终有一天，换我来养家，你在家歇着。” “你这该死的胜负欲！”柳晴忍不住笑道，“要真是那样该有多好？你不知道那时候，我天天盼着自己是一条咸鱼，可以不用翻身的那种！” “不是胜负欲！” 宋明彰摇摇头，抬目四顾，但见树影婆娑，四野一片苍翠。 “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我是个男子，每日却只能躺在家里自怨自艾，还要我妻子一个小小女子，用单薄的身体撑起这个家！” 柳晴短暂地沉默了一瞬。 却听他继续道：“那时的我，根本不敢想会有今日，所以我很庆幸，也很感激！” “什么？” “很庆幸你来到了我的身边，很感激，你陪我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 第1302章 你会不会吃了我 第1302章 你会不会吃了我？ 柳晴趴在他的背上，只觉鼻子隐隐有些发酸。 半晌，她轻声道：“四郎，你因为我，也受过很多伤害！” 情感上的伤害，有时候比身体上的折磨，更令人痛不欲生。 宋四郎因为她发疯、发狂、几近生不如死…… “所以，四郎你不欠我的。” 宋明彰背着她的胳膊微微收紧：“是吗？” “是，你不欠我。” “那你呢？你觉得你有亏欠我的吗？” “我有！” 柳晴抬起头，感受着两侧轻柔拂过的风儿，心里一片宁静。 “我欠你的情，一辈子都还不清。” 宋明彰觉得自己的胸腔微微鼓胀、发软……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那就用余生还我。” “小晴，我也伤害过你，不止一次，以爱之名！” 山林愈来愈近，宋明彰感觉到呼吸间都是草木的清香，他身体里，深埋在最深处的野兽在这一刻似乎得到了抚慰。 “你恨我吗？”他问。 柳晴怔了怔。 “我试着改变，一直在尝试，在努力，可是我害怕……可能我的爱，永远都不会像寻常男子爱一个人那样。” 柳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心悸。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会越来越觉得不满足，我想禁锢你的思想，控制你的身体，掌握你的一切……” “我是个卑鄙的人，我甚至，想着若是你永远也看不到就好了。” 宋明彰脚下的步子不停，他心底最阴暗的愿望在这一刻，竟被他毫无保留的说出来了。 “你看不到，就哪里都去不了，只能乖乖在家里等我。” “那周半仙？”柳晴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唉……” 宋明彰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是你想重新见到光明，想看这个世界，我想让你开心！” 柳晴：“……” “所以我真是全天下最贪心的人，既想得到你的全部，却又卑微的想让你开心，你说我是不是很矛盾？” “你不是矛盾，你就是有病。” 柳晴没忍住，抬手拍了他脑袋一巴掌，“那你老实告诉我，周半仙到底会不会给我治眼？” 说这话时，她的手指不自觉握紧，表情也瞬间变得紧张万分。 宋明彰背对着她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半晌，他轻轻点点头：“会，他会。” 柳晴几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宋明彰感觉到了，他的身形略顿了一瞬，才继续抬步往前走去。 “你还没回答我，若是我改不了你怎么办？” 柳晴沉默了。 好长好长时间，她都没有回答他。 宋明彰像是一位最优秀的猎人，拥有无与伦比的耐心，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猎物落网。 半晌，柳晴长叹一口气：“随你，都说不是不贞不洁之人，配不上你，既如此，便用我的余生来补偿你，不过——” 她说到这里，心尖微微颤了颤，还是有些害怕地问：“不过我曾听过一个故事，故事里的男主人公，最后将他心爱的女人杀掉然后吃了，你会不会也有一天，把我吃掉？” 招惹一个变态的下场，柳晴无法想象，却又止不住感到恐惧。 第1303章 彻底妥协 第1303章 彻底妥协 宋明彰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一件一件仔仔细细为柳晴穿好，确保她不会露出半点不该露的肌肤，他才开始动手为自己穿衣服。 太阳不知不觉中已经升得老高。 灼灼烈日下，柳晴被放在树荫下，静静地等着身边之人整理好。 山林苍翠，虫吟鸟叫声不绝于耳。 宋明彰动作很快，穿好衣服便走到柳晴身边，背对她蹲了下来：“上来。” 柳晴活动了下酥软的筋骨，温顺地爬上了他的背。 “这里应当离你捡到东西南北的地方不算远，想去看看吗？” 宋明彰目光穿过层层叠叠峦嶂，望向前方不知名的森林深处。 “听你的。” “那就去看看。” 宋明彰于是抬脚，背着她继续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当初捡到四只狼崽的地方并不近，但宋明彰的脚程要比那时候柳晴快上许多，没过多久，二人便到达了附近。 “那里好像还有个山洞，我们过去看看。” 宋明彰往上提了提柳晴的身体，纵身一跃，落在了山洞前的大青石上。 “到了吗？” 柳晴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目光无意识地逡巡着四周。 她眼盲，便是来到从前熟悉的地方，眼前也只是黑乎乎的一片。 “到了。” 宋明彰背着她走到山洞前，目光四下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洞穴里什么都没有，它们应该已经不在这里了！” 它们，指的是东西南北四狼。 柳晴道：“它们如今已是狼王，应该有更豪华舒适的洞穴了才对，不在这里也正常。” “你想见它们吗？” “我都可以！” 柳晴这话倒是真心话，“它们原就属于大自然，同我们侥幸有了一段时间的缘分，后来又在大灾后帮了我们，这段缘分，其实已经尽了！” 说到这里，她的面上不自觉浮现出一抹干感叹。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宋明彰道：“小晴，你确定不再见它们了？” 柳晴怔了怔：“你的意思是？” “此番祭祖之后，我们应当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爷奶和我生母的牌位，还有这边的父母，我都打算带到燕京去！” “那——我们能找到它们吗？” “如果你想，我们就去找它，不止如此，我还想同你说，回到燕京后，你将不被允许再出门了。” 所以这是最后一次享受自由的时光了。 柳晴再次怔忪。 “那我的眼睛？” “我答应你的事情不会失言，周半仙确实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好，那我们回去。” 柳晴用那双空洞没有焦距的眼眸最后打量了下周遭，似乎想要捕捉记忆中那些熟悉的环境和动物，还有人。 可她最终还是没能找到：“既然它们不在这里，那我们便不要再打扰它们的生活了。” “确定？”宋明彰抬起头，目光穿过苍翠的树影，看向了远方万里无云的天空。 “确定以及肯定，并且毫无疑问！” 这种时刻，柳晴竟还有闲情开玩笑。 “好。” 回程的路上，宋明彰看到一些他认识的药材，问柳晴：“要不要采回去？” “不用了。” 柳晴嗅着飘散到鼻间淡淡的药香味，面无表情。 以后都用不到了，倒不如让它们留在这里，自由生长。 第1304章 给你画下来 第1304章 给你画下来 两人这一进山走了大半天，族里等宋明彰的人来了好几趟，见他总算回来了，急急忙忙就拉着她他去了。 这一趟出行，柳晴心情并不怎么美丽，进屋就吩咐下人打水沐浴。 等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她披着皂袍，搭着夏妆的手上了床，躺在床上，面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夫人，怎么，奴婢看你不大开心的样子？” 早上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是郎君大人又做了什么吗？ 夏妆深恨自己不如淡春姐姐伶俐，就是想让夫人开心都想不到法子。 “没事夏儿，就是感觉出去一趟，就签了份卖身契。” 可不是卖身契吗？还是不能赎身的那种卖身契。 “卖身契？”夏妆瞪圆了眼睛。 柳晴抬起头，淡淡地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眼前依旧黑乎乎一片看不真切，可柳晴知道，这丫头在担心自己。 “我真的没事夏儿，就是感觉有点累，我先睡会儿，你等用晚膳的时候叫醒我。” “是。” 用晚膳时，叫醒柳晴的并不是夏妆，而是已经回了家的宋明彰。 “四郎你回来了？” 柳晴睁眼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迷糊。 “回来了，已经未时末了，你睡了快两个时辰了。” 宋明彰看着她刚睡醒红扑扑的脸蛋，微微拧着眉头道：“日后别睡这么久，晚上该睡不着了，对身体不好。” “嗯，就是今天有点累了。” “用膳。” 宋明彰帮着她穿好衣服，领着她出了正房，往用饭的膳堂走来。 路上，他说起此番开宗祠祭祖的事情。 “……定在了五日后……族里还想选几个宋家子弟，随我们一同去燕京读书。” 柳晴知道他就是想跟自己说说，并没有要问自己意见的意思，不过她还是很给面子地问：“那四郎你打算带着吗？” 宋明彰点点头，一边示意下人在柳晴的椅子上放上软垫，一边道：“要的，等祭祖完成后，我会抽出一天时间考教一下他们，合格的就带走！” “哦。”柳晴应道。 “柳家那边你弟弟，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带着。” 柳晴听他说起柳成材，连忙摇摇头道：“不成，不成的！” 宋明彰：“成。” 不过是随口一问而已，他知道柳晴不会答应，何况严格意义上来讲，柳大忠只是柳大丫的爹，跟柳晴，跟他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这几天，你有什么想见的人，想做的事，就提前安排一下。” 柳晴摇摇头，轻声道：“也没什么其实，就是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有点想看看这里的变化，可惜——” 可惜眼睛不给力。 “我给你画下来？” 宋明彰心疼地望着她一瞬间流露出来的落寞，开口道，“我先给你画下来，待将来你眼睛复命了，就能看到了。” 柳晴心里隐隐划过一丝感动：“好。” 气氛正好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道下人的通禀声。 “大人、夫人，明义公子携夫人刘氏登门拜访！” 第1305章 会见 第1305章 会见 柳晴眼底划过一丝诧异，都这么晚了。 宋明彰却是不动如松，只轻声问她：“吃饱了吗？” “嗯。” “要随我一同去见见他们吗？还是你回屋等我？” 宋明彰知道柳晴不喜宋明义，所以要征求下她的意见。 柳晴想了想，还是道：“去，我也想见见他这位新夫人。” 这辈子，或许是因为她的出现产生了蝴蝶效应，柳晓珍早早的没了，而宋明义这个原书的人生赢家，也并没有到达书里的高度。 宋明彰看了她一眼，还是依言带着她往会客的厅堂走去。 会客堂中。 宋明义端着手中的茶盏，颇有些心不在焉。 刘氏则更不用说了，她听闻首辅夫人是先夫人的姐姐，若是对方因此而迁怒她…… “惜儿不用担心，从前她们姐妹的关系并不好。” 不止如此—— 宋明义想到这里，面上不由浮现出一抹恍惚来。 晓珍过身已经两年多了，这两年多发生了许多事情。 他想起从前，最初的时候，他定下的妻子，应当是即将要见到的首辅夫人，而晓珍，该是自己的弟妹。 而那个原本他以为根本活不长的四弟，如今已经位极人臣，他便是想巴结都不知道该怎么巴结，只能用同宗同源这些许牵绊，来让对方多看自己一眼。 刘凌惜听了丈夫的话，不由在心底松了口气，原本紧绷的精神也跟着舒缓了许多。 “那就好相公，妾身只是担心，若是因为妾身的缘故，让首辅大人、夫人不高兴了，那妾身可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宋明义原本也有些紧张的心情，在听到她的话后，忍不住平复了许多。 “你一向懂事，又最是知书达理，他们不会迁怒于你的。” “嗯。” 刘凌惜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屁股坐直身体，继续道，“听说夫人患了眼疾，相公，妾身此番带了些清心明目的药材，稍后你看要不要——” 他的话还未曾说完，就听到门外有下人的声音想起。 “见过大人、夫人。” “嗯。” 宋明彰清清淡淡的声音随后响起，宋明义连忙领着刘凌惜上前见礼。 “起来说话，坐！” 宋明彰十分随意地摆摆手，先牵着柳晴坐下，然后才抬起头看向宋明义夫妻，“深夜来此，可是有事？” 宋明义吞咽了下口水，领着刘氏坐下，然后回道：“这几日知道大人你比较忙，一直不敢上门叨扰，此番就想着带刘氏来上门拜见大人和夫人。” 说着，他看向妻子同宋明彰夫妻介绍道：“这是拙荆刘氏。” “嗯。” 宋明彰很给面子地点点头。 宋明义受宠若惊，忙道：“她听说夫人患了眼疾，此番前来便带了些治疗眼疾的药材，知道夫人必是不缺药材的，不过小小心意，还请夫人——” 宋明彰开口打断他：“有心了。” 说着，他扭过头让下人们将刘氏带来的药材收好。 刘氏坐在下首，一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柳晴夫妻，待看到明明是孪生子异母同胞的兄弟，却偏生比自家男人长得更加俊美高大的首辅大人，竟然亲自扶着妻子就坐，她在心底不由暗暗感叹：这首辅夫人真是好命！ 第1306章 所谓平衡 第1306章 所谓平衡 本就交情一般，自然可说能说话的话不多。 宋明义原本想就之前在金陵时，自己花五千两银子替宋明彰摆平刘家人一事，想同宋明彰打开话匣子，可因着柳晴也在这里，他知晓她对刘家人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是以嘴张了张，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柳晴也觉得很无聊，甚至不受控制地打起了哈欠。 原本她想见见宋明义这位传说中很聪明的填房。 可眼下自己瞎了，对方的模样瞧不见不说，因着自己的身份，她连凑上来说话都不敢，不由得，她有些兴致缺缺。 “要不，你先回去？” 宋明彰一扭头，就看到她无聊到想打哈欠的模样。 柳晴颔首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她又冲着方才宋明义、刘氏说话的方向点点头，然后搭着夏妆的手离开了。 几乎是在她走后的一瞬间，宋明义就松了口气，笑着同宋明彰道：“四——大人，多年不见，大人和夫人的感情还是这么好。” 宋明彰何许人也？早就看出了他有话要说，挥挥手就让下人带刘氏去一旁的客房喝茶。 等室内就剩下二人，宋明彰面上的表情也变得随意了许多：“三哥你方才想说什么？” 宋明义叹了口气道：“就是没想到，当年刘家人的事情，是我们最后一次再金陵相见，大人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着实让人倾佩。” 宋明彰摆摆手，面上并不在意，反倒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问出了一直以来自己对于宋三郎比较好奇的一个点。 “听说你的长子，是妾室段氏所出，为何嫡子未生就先有了一位庶子？” 越是身份地位高的人，就越注重嫡庶，尤其是宋明义这样凡事都喜欢计较利弊得失的人。 宋明义愣了一瞬，接着道：“自然是为了平衡。” 顿了顿，他继续道：“听闻大人你这么多年，还只守着夫人一个人过，大人洁身自好，实乃我辈楷模，然我就是个俗人，生平所愿，唯有升官发财，美人环绕，然女子多了容易生事，尤其是——” 说到这里，他苦笑一声道：“尤其是，这刘氏乃秀才之女，从前同段氏一般，都是我的妾室，而自你三嫂去后，段氏气焰嚣张，我便将刘氏扶正，未免刘氏恃宠而骄，我又让段氏生下长子，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平衡’二字！” 宋明彰闻言若有所思。 宋明义却是误会了，自作聪明上前道：“大人，你如今位高权重，身边的公主郡主、名门贵女不知凡几，柳氏到底出身卑微，于大人并无助益，大人若想——” 宋明彰抬手打断他的话，傲然道：“你也说了，我如今位高权重，又何须借女子之势抬高自己？ 宋明义神色讪讪，忙道：“是我想岔了，大人莫怪！” “我不怪你，只是难免好奇一件事。” 宋明彰一本正经坐在上首，问道，“你将来的家业，是要传给这位庶出长子吗？” 第1307章 想要孩子 第1307章 想要孩子 “大人何出此言？” 宋明义觉得奇怪，怎么今天宋明彰问的话都这么奇怪？就围着他儿子转了，莫非—— 想到这里，宋明义的眼睛瞬间亮了，不过也只是一瞬，他眼里的光彩便消失了。 不会的。 此番他要带去的族中子弟，都是八岁以上，十四岁以下的儿郎，自家大郎才刚满一周岁。 宋明彰没有回答他这句话，反倒又问他：“三哥，你我同年彷佛，除了这位庶长子外，你还有几个孩子？” 宋明义眨眨眼：“两女一子。” 他目前只有一妻一妾，通房若干，段氏为她生了一儿一女，刘氏为她生下了嫡长女，像他这个年纪，子嗣不算多。 宋明彰听到这里，眼里终于露出了明晃晃的羡慕。 “三哥好福气。” 他到现在都没有自己的孩子。 宋明义愣住了，不过很快，他总算反应过来了，反应过来后，他顿觉哭笑不得。 合着这大半天，宋明彰跟他聊的，竟是孩子。 他想要孩子！ “大人可是想要孩子了？夫人那边一直没动静？” 宋明义瞬间化身知心大哥哥，“听说香集寺的送子观音特别灵验，大人要不要带着夫人去拜拜？” 宋明彰听他这么说，还真有些心动：“真的灵验？” “我是无意中听几个女眷说到，大抵是灵验的。” 宋明彰点点头，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路过香集寺时去拜拜送子观音。 “不过大人，你和夫人成亲多年一直未有子嗣，会不会是夫人身体有恙？大人有带她去看过吗？” “我和她身体都没事。” 宋明彰想起先前他和柳晴为了要孩子做的一些努力……她肯定是没问题的，因为不久前还—— 想到这里，他原本还算随意的表情变得阴沉。 宋明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转移话题道：“那就是缘分没到，你看二哥，近三十岁才当上爹，听说二嫂又有喜了，像他这种，也不少见！” “二哥成亲晚。” 二嫂乔氏竟然又怀了，宋明彰也是刚刚得知这个消息，不由更羡慕了。 “也不算晚，跟先头那个王氏不也好些年么，好不容易，呸呸呸，那王氏不守妇道，先前好不容易怀上的那个都不是咱们老宋家的种，所以说孩子的事儿，真的得讲究缘分，缘分没到，他是——” 后面的话，宋明义再说不出口，因为宋明彰此刻的脸色，实在是吓人。 “行了三哥，你回去。” 宋明义：“……” 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好不容易算是修复了下跟金大腿的交情，却被自己这张乌鸦嘴坏了事。 只是四郎这也未免太痴情了？ 天底下那么多妇人，随便一个拎出来都能给他生孩子，生一个蹴鞠队都行，怎么四郎就非巴着这柳氏？ 竟连说也说不得！ “好，好，天色也不早了，那大人就早些安寝，我，我就先回去了。” 无论心里是如何翻江倒海，宋明义的面上却始终恭恭敬敬。 宋明彰下了逐客令后，他就带着刘氏匆匆离开了。 只宋明彰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 第1308章 干柴烈火 第1308章 干柴烈火 “惜儿，你回去后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搞到几张求子的方子？” 回程的路上，宋明义望着沉沉的夜色，若有所思。 宋明义如今在县衙任主薄一职，平日里自然是在县里，然此番宋明彰携妻回乡，他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在宋明彰回宋家秤的第二天，他就携妻带子跟了过来。 眼下就住在老宋家。 天色已经很晚了，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天空上，刘凌惜听了丈夫的要求，觉得疑惑：“相公，这是？” “首辅大人想要儿子，若是能助他达成心愿，那日后你我的好处，少不了！” 宋明义说到这里，眼中划过一抹浓浓地算计：“生孩子是你们妇人的事儿！偏生我这弟弟痴情，守着柳氏这只不下蛋的母鸡，非要让她给生孩子，你们日日求仙问药想生儿子，搞个求子的方子应该不难？” 刘凌惜听了他的话，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有是有，只是多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首辅大人、夫人能信吗？” “管它黑猫白猫，抓住耗子的就是好猫！” 刘凌惜顿时放下心来：“那妾身试试？” “嗯。” “相公，你方才说，首辅大人这些年来，竟只守着首辅夫人一个人过？只有他一个女人？” 宋明义扭过头，诧异地望着她：“怎么，羡慕了？” “就，就是觉得不可思议！” 刘凌惜想到刚才匆匆见过一面的首辅夫人。 漂亮自然是漂亮的，难得的是那通身的气度，确实不像小门小户里出来的。 可尽管如此，她也只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啊，跟她一般般的，仅仅是一个女人，怎么可能？首辅大人那样的人，多年来竟只守着她一个？ 刘凌惜想到这里，心绪瞬间复杂莫名。 “我那四弟，我也理解不了，不过柳氏——” 宋明义的脑海里也不自觉浮现出了柳晴如今的模样。 虽只是惊魂一瞥，却也着实让人难以忘怀。 听说，他还曾隐隐听说，这妇人似乎给四郎戴了帽子，她的眼睛就是为奸夫所累瞎的，真不知道，这柳氏床上的手段…… 他想到这里，身上蓦地烧起一把火来。 “好了好了，别说他们了，就生子的方子，惜儿你记得放在心上，夜深了，我们赶紧回去。” 等匆匆回到老宋家，宋明义直接打发了刘氏去睡觉，自己则拐了个弯儿，往三房的正屋而去。 正屋黑漆漆的没有点灯，显然他爹宋富贵和小娘陈氏已经歇下了。 “咕咕~咕咕~咕咕~” 他站在门口，忽然冲着里面学了三声鸟叫。 寂静的夜晚中，只见方才还紧紧闭合的房门在下一刻，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从里面出来的身影娇小纤娜，赫然是宋富贵的小娇妻陈氏。 见人出来了，宋明义直接冲了上去，一把将陈氏搂住胡乱啃了起来。 “冤家，冤家！别在这里！” 陈氏连连惊呼，却在下一刻，直接身下一空，竟被宋明义打横抱了起来。 “好小娘，可想死我了，方才在路上便想起了你，真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第1309章 个人好恶 第1309章 个人好恶 不提宋三郎和陈氏那边的干柴烈火，且说宋明彰回到房中后，便迫不及待说起了去香集寺上香的事儿。 柳晴白天睡多了，眼下正醒着，听他说起香集寺，不由有些好奇：“怎么突然间要去上香了？” “听三哥说，香集寺的送子观音特别灵验，左右去淮安府时，我们也要经过那里，正好去试试。” “这样啊……” 听他说是为了孩子，柳晴点点头，心下却隐隐有些感叹。 宋四郎想要个孩子，俨然已经成了魔障。 若是—— 她想着，低下头不自觉抚了抚自己的小腹，“那就去。” 宋明彰见她乖顺，心底松了口气的同时，面上的表情也跟着和缓了许多，他掀开被子上了床，搂着柳晴道：“方才我还听三哥说，二嫂又怀上了，你说人家要孩子怎么就那么容易？是我不够努力吗？” “或许是你太努力了也不一定。” 柳晴没好气道，“我就是大夫，房事太频繁，反倒不易怀上孩子。” “真的？” 宋明彰有些不信，伸手又去解她的衣服，“要不我们再试试？” “白天不是已经试过了？你累了一天了，睡！” 柳晴按住了他作乱的手，蓦然间又提起宋三郎来，“其实我一直有些不明白，他和你明明就是两类人，你为何还愿意单独见他？他当初明明也对你的处境视而不见，还曾下手陷害过你，你——” 宋明彰笑着打断他：“晴儿，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因为刘家人的事，甚至因为柳晓珍——” “并非如此！”柳晴否认。 “承认，你怪他用五千两银子将刘家人从我手中买走，还将他们献上，害得他们一家人惨死。” 柳晴叹了口气：“是，我是不喜欢他，他就是个人品卑劣的小人，我不希望你同这样的人来往！” 宋明彰却是淡淡地道：“小晴，你须得认清一个事实。” “什么？”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柳晴顿时沉默了下来。 耳旁却继续传来宋明彰淡漠的声音，“何况如今我身处高位，每日接触的人形形色色，在我眼里，人只有两种，一种为有用之人，一种为无用之人！” 柳晴微微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有些不甘道：“宋明义在你心目中竟是有用之人吗？” 宋明彰点点头：“他于宋氏一族而言，是除了我之外，唯一入仕之人，他在宋氏，举重若轻。” 为了宗族，宋明义这个人，得留着，还得用着。 “那若他将来犯了事儿，你也会保全他吗？” 宋明彰觉得好笑：“他若安分守己做官，护佑宗族，我自然要保全他，可他若是作奸犯科，那自然有《大魏律》惩处，小晴何故有此一问？” 柳晴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只面上神情依旧怏怏不乐：“好，我承认，我就是不喜欢他，很可惜，你不能为了我惩处他。” “如此，不正说明我大公无私？” 宋明彰笑着打趣她，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转了画风，正色道，“小晴，为官者，最忌讳以个人好恶行事！” 第1310章 芥蒂 第1310章 芥蒂 宋四郎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柳晴怔住了。 好半晌，她喃喃低语道：“只是可怜了刘叔他们一家子……” “小晴，我不欠他们了。” 宋明彰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当日在贾凤行府上，你浑浑噩噩，我亦命悬一线，就在那时侯，刘桃花给了我致命一击。” 柳晴有些艰难地张口：“她，她——” “她是为潘礼报仇！” “礼哥儿到底怎么死的？你真的在十万大军面前，将他凌迟处死了？” 清醒过来后，柳晴得知这件事，简直难以置信。 “还是四郎，你因为他当日助我离开，便心怀怨念？” 宋明彰望着她怯怯的神色，不由自嘲一笑：“原来我在你心目中一直是这样的人啊？” “我——” “你没想错，我就是这样的人！” 宋明彰伸出手臂将柳晴揽在怀中，声音平静地道：“当日他们祖孙胆大包天助你离开，甚至他背着我，帮你在常州置产，我恨不得生剥了他的皮！” 柳晴听他说这些，靠在他怀里的身体不自觉颤了颤。 宋明彰何许人也，当即就察觉到了。 他垂眸静静看了一眼怀中的妻子，凤眸种无悲无喜。 “……后来，他为了救潘忠，透露了你的消息。” 柳晴张张嘴，再次艰难地开口：“我不怪他！” “再后来，我知道你被掳走，我就想，是不是我做错了？对，是我做错了！我一直在逼你，是我将你从我身边逼走的……我决定要改变自己，试着按照你喜欢的方向改，我不计前嫌举荐他当了运粮官，我当时是真的想要改，可是……他杀了忠勇侯世子……” 忠勇侯世子是何许人柳晴自然也知道。 当今皇后的嫡兄，国丈爷唯一长成的儿子。 柳晴倒吸一口凉气：“那礼哥儿他，是北疆军要杀他？” “不错！” 再提起这些，宋明彰已心无波澜，“北疆军提议由我来执刀，守常帮着说情，改为监斩！” 听到这里，柳晴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下般。 她克制不住地转过身，搂着宋明彰结实的胸膛：“对不起！” “不用道歉。” 宋明彰回抱她，紧紧地：“我失败了小晴，今天才刚跟你说过，我的尝试大约是失败了。” “嗯，我知道。” “所以刘桃花找我为潘礼报仇，很没道理，若非你，我如今已经不在人世了。” 宋明彰说着，视线穿过面前的轻纱帐幔，落到了半空中虚无的一点。 “你为什么，现在才同我说这些？” 柳晴头埋在他的胸前，目中水汽氤氲，“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让我误会这么久？”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刚开始那段时间，我心不静。” 宋明彰表情平静，声音漠然地继续道，“你被贾凤行玷污，我一直心怀芥蒂，直到此刻，亦不能完全释怀！” 不知道能做什么？该怎么做？才能让这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他介意啊，别人多看她一眼，他都恨不得挖了那人的眼。 而姓贾的却在那段时日，整整快一年的时间，对着她为所欲为，怎么能让他不发疯？ 第1311章 谁祸害谁 第1311章 谁祸害谁 再次听他提起那个人，柳晴仍旧觉得呼吸困难，大脑缺氧！ “他，他已经死了。” 半晌，她有些艰涩地声音响起，“我也恨他入骨，可是他死了。” “不，他没死！” 宋明彰冰冷而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蓦然响起：“他还活着。” 活在他的噩梦中，化为梦魇，日日夜夜折磨着他。 “小晴，你告诉我？怎么才能让一切都回到原点？” 宋明彰的表情突然变得痛苦万分，他不受控制地抱住了自己的头，身体蜷缩着，像是一只可怜兮兮被人丢弃的大狗。 “回不去了。” 好半晌，柳晴幽幽的声音再次响起，“四郎，一切都回不去了，你和我，只能接受现实。” 话题怎么突然就转到这里了呢？ 柳晴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她却一直明白。 这件事，无论是在她还是在宋四郎那里，从来都没有过去。 他们每日活在伪装的假象里，自欺欺人，可无论任何时候，贾凤行这个人，都横亘在他们之间。 无论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我很感动，也没想到，你还可以重新接受我，愿意再要我，真的……只是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 宋明彰的声音又突兀地响起，“是我自己的问题，这不关你的事，我们还像从前一样，总有一天，我们还能回到从前。” 柳晴没有戳破他美好的幻想。 “所以，我们一定要尽快怀上孩子。” 尤其是，在这世上某个地方，还存活着一个属于柳晴和贾凤行的孩子，这更是如附骨之蛆般，宋明彰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喉头发腥，眼睛发红。 “好。” 柳晴抱着他的胳膊微微收紧，声音也变得闷闷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这是我欠你的，我欠你的。” 宋明彰听她这么说，立时便有些控制不住，直接翻身压了上去。 一夜缠绵。 翌日，宋明彰如往日一般醒来，换了一身利落的短打，直奔后山。 接下来的这几日，他打算每日打点野味给柳晴补身子，正好也活动活动筋骨。 夏日的清晨，阳光和熏而温暖。 他手挽长弓，背上背着箭篓，穿梭在茂密的山林中，一双凤眸不住地逡巡着，打量周遭的动静。 蓦然！ 前方一棵几人合抱粗的大树后有东西动了动。 宋明彰眼睛微微一凝，下一瞬，拉弓搭箭—— 然而，就在他手中长箭即将破空而出的刹那间，大树后面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祖宗，该回去了，再晚该被人发现了。” 宋明彰如遭雷击，连忙矮身躲到了一旁大青石的后面。 赖因，这声音他昨晚才听到过，正是同他说了大半天求子一事的宋明义。 只见宋明义的话音刚落，一袭贴身红裙，身段窈窕，面庞妩媚的小陈氏便从树后走了出来，边走边还在整理鬓间的碎发。 “冤家！孽障！你真真是个魔星，怕是上辈子我欠了你，这辈子报应不爽来被你祸害了！” 宋明义见不得她这副骚里骚气的模样，当即从后面搂了上去：“好小娘，哪里是我祸害你？你可要把我祸害惨了！” 第1312章 放过我 第1312章 放过我 两人当着宋明彰的面亲热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似乎有些不对。 “啊啊啊啊啊！！！！” 下一瞬，陈氏尖叫出声，紧接着，她捂着脸，连滚带爬朝着树林深处跑去。 宋明义的脸色一瞬间也像刷了白漆似的，变得惨白无比。 他浑身颤抖着，哆嗦着嘴唇，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大变活人般出现在这里的宋明彰。 “四，四郎，你，你听我解释，我跟她，她——” 宋明彰放下手中的长弓，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紧跟着，他转身朝着树林深处继续走去。 宋明义被他这一眼看的浑身直冒寒气，有心想就此离开，却到底害怕这样的丑事被捅出去。 因为一旦捅出去，他的仕途，还有他现下所拥有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 他暗暗咬牙，跺着脚连忙跟了上去。 “四郎，四郎你等等我，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跟她，她，都是她勾引我的，我——” 宋明彰听到这里，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道：“我以为，你至少还有点男人的担当！” 宋明义顿时语塞。 半晌，他垂头丧气道：“好四郎，首辅大人，是我该死！我给你跪下好不好？求求你不要将此事告知爹，爹他年纪大了，前几年洪灾，他在山林里又遭了不少的罪，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好，你，你，看在我们一母同胞又前后脚出生的份上就放过我！求你放过我！” “多久了？” 宋明彰重新转过身，继续打量周遭的环境寻找猎物。 “什，什么？” “我是问，你做出这种背德忘伦之事，有多久了？” 宋明义咽了咽口水：“就，就一年前，爹病了，小娘去县里寻我，我，我该死，我该死！” 他说着，照着自己的脸就抽起巴掌来！ 树林里，啪啪之声不绝于耳。 宋明彰脚下的步子不停，听他抽了好一会儿自己，才顿住脚回头：“这事儿你回去自己同富贵叔解释，若是他原谅你们，我就不追究！” 宋明义闻言，整个人都僵住了！ “四郎，你不能这对我，你这么对我对的起我们死去的娘吗？若是她泉下有知，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宋明彰抬头看着他，面无表情道：“宋富贵有此下场，是他咎由自取，可到底，他是我生父！你罔顾人伦，同后母和奸，如此背德忘义之举，恕我不能苟同！” “那四郎你的意思，只要爹不追究此事，你就放过我对吗？” 宋明义咬咬牙，“你确定只要他不追究，就放过我们是吗？” “他是苦主，自然——” “好，我答应你，想来你堂堂首辅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话一定算数，我这就回去向爹请罪！” 宋明义打断他的话，不等他回话，转身就走！ 宋明彰张张嘴，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到他绝尘而去的背影后，到底没有说什么。 这一刻，他倒是希望宋富贵能够认了，否则以宋明义的为人，逼急了弑父杀兄，也未必不可能。 第1313章 父子谈话 第1313章 父子谈话 陈氏躲到大树后，眼见宋三郎兄弟二人走远了，才慌里慌张从树后出来，一路往家中赶去。 她回到家时，太阳才刚刚升起，正屋那边，宋富贵鼾声如雷。 陈氏先打水，认认真真洗了个澡，然后换上干净衣服，这才若无其事回到了正房。 宋富贵此时已经醒了。 这两年他老了很多，眼花了，腿也瘸了，行动很不利索。 听到门口处的动静，他还有些疑惑：“五郎娘，这么早就起了？” 陈氏惊魂甫定，闻言点点头道：“是呢他爹，睡不着就早早醒来了，早饭已经好了，你快些洗洗吃饭。” 宋富贵下了炕，简单洗了把脸，走出门来。 宋明义此时刚好进门。 刘氏在厢房听到动静，也急急出来迎了上去：“相公你一大早去哪里了？可是有紧要事？” 宋明义心虚的不得了，闻言敷衍道：“先吃饭，吃完饭你先回去，我有事跟爹说。” 陈氏听他这般说，直接白了脸，饭桌上几次三番看向他。 宋明智这两年已经长成个半大小伙，见自家娘亲不停地朝着三哥看，不明就里，直接问道：“娘你干啥总看三哥？” 陈氏气急，抬腿就给了他一脚：“吃你的饭！” 宋富贵倒是一直乐呵呵的。 三郎在县城当官，平日里也难得回来一次，他这个出息儿子，一直是他的骄傲。 “三郎啊，爹听说你昨儿个带你媳妇儿去那边了？咋地，他在金陵做官，凭他做多大的官，还能管得着你这里？这山高皇帝远的，咱们用不着巴着他们！” 宋明义放下碗，皱着眉头看向他：“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普天之下莫非王他，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万民都是皇帝的子民，何况我一个县城主薄？四郎如今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你儿子我少走不少弯路，咋就不用巴着人？” 说起这个，宋明义就觉得生气，“若非你们小时候苛待四郎，若是你当初没有将四郎过继出去，如今我哪里还用上赶着巴结四郎？这嫡亲的兄弟，亲生的父母，到头来竟还比不上外人！” 宋富贵听了他的话，也不由黑了脸，拿起胸前挂着的旱烟袋嗒嗒抽了起来。 “三郎这你怪不着你爹我！” “当初还没分家，家里你爷奶当家，就那么点粮食，养活一大家子人，你要读书，他身子不好长年吃药，家里实在耗不起，也别说苛待他，若真是苛待他，他也不会有今日！” “那是奶一直省下自己的口粮，给他治病，养活他长大。” 宋明义叹了口气道，“真是一手好牌打了个稀烂！” 宋富贵道：“不管咋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爹知道他不喜欢老宅这边的人，大房和咱家，这次他们回来咱不是都没去吗？爹老了，家里的事情日后就交给你做主了！” 宋明义听了他这话，心底难得划过一丝愧疚。 “爹，你放心，日后你跟我小娘，就等着享福。” 说着，他抬起头看向一边埋头扒饭的宋明智道：“五郎，此番你四哥要带族中一些子弟去燕京，你准备的咋样了？” 第1314章 支开 第1314章 支开 宋明智吃饭吃得好好的突然被提及，连忙抬起头看向自家三哥，讪笑着道：“三哥，我有在准备，只是你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料，怕是比不上明威、明文他们几个。” 宋明义叹了口气道：“你别不当回事，若非我家大郎年纪小，此番必是要让他争上一争的，皇上要迁都燕京，日后那边就是国都，是全天下最繁华的所在，多少人挤破头想去都去不了，你呀！” 陈氏听到这话，忍不住接口道：“那，那五郎就不能直接跟着那边去吗？到底是嫡亲的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非得考较什么！” 宋明义瞥了她一眼，解释道：“若这样论起来，那族中子弟哪个不是姓‘宋’的？以我家如今同四郎家的关系，五郎在他面前，还讲什么兄弟情分？不迁怒就算不错了！” 说到这里，他略顿了顿才继续道，“五郎，三哥还是要劝你，好歹抓住这次机会，用些心！” 宋明智低头想了一会儿，终是郑重地点点头：“三哥放心，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陈氏脸上露出一抹欣慰来。 宋富贵则从方才起，就一直嗒嗒抽旱烟，没有接话。 用完早饭后，家里宋三郎买回来的粗使婆子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换上茶盏。 宋明义抬起头看向一旁的妻子道：“惜儿，你先回房，我有话要跟爹说。” 刘氏一头雾水，却还是点点头，乖觉地起身回房。 陈氏攥着帕子的手蓦然收紧。 下一刻，她看到宋三郎对着她使了个眼色。 陈氏会意，连忙拉起宋明智道：“五郎，你去咱家地里看看去？” 宋明智面露疑惑，他觉得今日他娘有些古怪。 “娘，咋突然叫我去地里看看？” 陈氏推了他一把：“你这孩子，家里苞米地里的草都快一人高了，你爹年纪大了，你就不寻思替他出把力？一天就知道胡吃海喝，还不快去？” “哦！” 宋明智闻言，摸着脑袋一头雾水的离开了。 等院内只剩下三人，宋富贵开口了：“三郎，你要同爹说啥？” 宋明义：“……” 好一会儿，他才长叹一声，满脸为难道：“爹，我确实有件事想同你说，不过爹你稍等一下，我先去解个手。” 说着，他转身去了后院的茅房。 陈氏看他临走前对自己使眼色，想了想，也找了个借口跟了上去。 两人站在茅房前的大树旁。 陈氏白着一张脸问：“三郎你要干啥？你咋，我咋看你的意思是要把咱们的事儿告诉你爹？你是疯了吗？” 宋明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复又睁开：“你以为我想？还不是四郎，今早我们被他看到了，他非得要个说法！” “啥？” 陈氏有些傻眼，“这同他有啥关系？这是咱家的事儿，再说了，他不是一直都不喜欢你爹吗？怎么这个时候反倒替那老不死的出起头了？” 陈氏说到这里，面色隐隐有些发青：“三郎，这事儿不能告诉老东西，否则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你不想见人了吗？” “四郎说，只要爹答应我们不追究，他便能放过我！” 第1315章 谋定 第1315章 谋定 “这种事，你爹他怎么可能会不追究？” 陈氏跺脚，气急道，“三郎啊，你清醒一点！你爹若是知道我和你……他非得拿刀杀了我们！” 宋明义揉了揉隐隐发疼的额头，面上的神色变得焦躁：“那你说怎么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脆现在就杀了他一了百了。 “那边就真的没办法了吗？这事儿到底同他们没有关系呀，他自在一旁看笑话便罢了，怎么还管起这事儿了？” “人家是首辅，这事儿只能从我爹这里下手，否则别说是你我的以后，便是眼下，我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轻则丢官，重则入狱蹲大牢！ “这么严重？” 陈氏听到这话，又急又怕，“那三郎，我们就不能想想旁的法子吗？你爹这里，我真的怕……” 宋明义见她吓破了胆，到底还是心软了几分，轻轻拍拍她的肩膀道：“小娘你放心，这事儿就交给我来办，你别怕！” “你打算怎么办？”陈氏咬了咬唇，直接红了眼，“还是要告诉你爹吗？” “嗯，我跪下来求爹原谅我！” “那我呢？那我怎么办？” 陈氏见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自己，浑身颤抖着道，“三郎，你爹能原谅你，那他能原谅我吗？不，不行，我思来想去，你还是不能告诉他，若是你告诉他，我就说是你逼迫我的，你不能告诉他！” 宋明义原本还算和缓的表情，在听到她这话时，瞬间阴沉了下来。 “你说什么？是我逼迫你的？” 陈氏眼睛闪了闪，接着挺起鼓鼓的胸脯，蛮横道：“原就是你逼我的，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可能拼得过你的力气？三郎，你别怪我，若你真告诉你爹，我就鱼死网破！” “好，好，你很好！” 宋明义再忍不住，一把推开她就往前院走去。 “你干什么去？宋三郎，你要干嘛？！” 陈氏被他的动作唬得几乎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冲过去拉住了他，“不准去，我不准你去！你给我停下来！” 宋明义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自心底升腾而起的怒火。 等再转过身来时，他的面上已经恢复平静。 “小娘，你放心，你不愿意，我便不说。” 陈氏满脸警惕地同他确认道：“真的？” “真的，我怎么会做你不喜欢的事情呢？小娘，打小你就对我好，便是比对五郎也不差了，我心里一直记着呢。” 陈氏松了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样小娘，后日我们想办法把我爹带到镇上，你对外便说要回娘家，等去了镇上，我们想个办法，把我爹——” 说着，他右手手掌对着脖子的方向比了比，做了个咔嚓的动作，眼底寒芒闪烁，“我思来想去，若想让我爹不说话，就只有一个办法！” 陈氏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自觉露出一抹害怕来：“可是，可是——” “小娘你只须照我说的做，记住，一定要跟人说你们要回娘家一段时间。” 陈氏的娘家离宋家秤有好几十里地的路程，这么多年，她和娘家那边来往并不多，宋三郎这样安排，她有些不解。 “小娘啊，这么大的事，要想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必然要耗费些时间，目前我只能想到你回娘家这一个法子。” “好。” 第1316章 说辞 第1316章 说辞 两人说定后，宋明义先行回到前院。 宋富贵在院中抽旱烟，已经抽了有一会儿了，见他终于解完手回来，不由问道：“到底有啥事儿三郎？现在能说了？” 宋明义笑了笑，扭头看了一眼紧跟上来的陈氏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想叫爹知道一下，就是等此番回去，我打算再抬一房妾室！” 陈氏在一旁听着，俏脸微沉。 宋明义安抚性地给她使了个眼色。 陈氏脸色这才好看了些，瞪了他一眼，转身袅袅婷婷回了正屋。 只是等她离开后，宋明义脸上原本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郎，爹听说妇人多了，容易伤身，你还年轻，别一天到晚就寻思女人肚皮上那点事儿，当心坏了身子！” “爹你放心！” 宋明义凑到宋富贵身前，一边看向正屋的方向，一边压低声音，轻声道，“爹，其实我方才是骗你的，我不是想要纳妾，是另有一件事。” 宋富贵面露狐疑。 却听自己这个放在心尖尖上的儿子继续道：“方才小娘子在，我实在不好开口，爹——” 说到这里，他面露为难之色。 “到底咋了？” 宋富贵面上有些不耐，“为啥她在你不好开口？你要说的事同五郎有关？” 宋明义却是摇摇头，俊朗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难堪：“是，是小娘她，儿子觉得，小娘她，好几次了，她好像想向儿子寻欢……” “啪！” 宋富贵直接举起手，将胸前的烟锅重重扣在桌上，“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宋明义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爹你别生气，是儿子，是儿子的错！” “五——” 宋富贵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滔天的怒火喷涌而来，他克制不住地转过身，张嘴就要喊陈氏出来对峙。 然而他才刚说出一个字，嘴巴就被宋明义迅速捂住：“爹啊，你现在这么嚷嚷出来，是怕不够丢人吗？” 宋富贵被捂着嘴，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下来些。 “你小娘她不是这样的人！” 冷静下来后，他抬头看着面前高大俊朗的儿子，面上有些沉痛道，“许是你误会了三郎，你应当是误会了。” 宋明义面露为难。 好一会儿，他才压低声音继续道：“罢了，爹不信的话，那就当儿子胡说八道了！” 宋富贵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好一会儿，他才道：“行了，你自去忙，此事出你之口入我之耳，别叫旁人知道了！” 到底是家丑，宋富贵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要脸，便是传出些风言风语，这丢的也是他的人。 “爹放心，儿子晓得轻重。” 宋明义看着面前隐忍不发的父亲，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他此番，自然是有些考量的。 这事儿，宋明彰那边当然不能不理会，然宋富贵从小疼爱他，家里好吃的好穿的自来都是紧着他，若是可以，他并不想做出弑父之事。 所以，他要想一个折中的法子。 想到这里，他缓缓站起身，目光看向正屋的方向，眼底划过一道幽冷的光芒。 第1318章 上路 第1318章 上路 晚间，宋富贵找了个机会单独同宋三郎说话。 “三郎，爹错怪你了！陈氏那个贱人，可怜我五郎，怎么就有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娘？” “爹，你放心我行事有分寸，不会让爹为难的，等过几日四郎他们那边离开，我就带着惜儿走！想来见不到了，小娘也就好了。” 宋富贵却满脸焦躁地在地上走来走去。 “这个贱妇，她既存了这心思，我担心，她会去县里找你！” 宋明义叹了口气：“爹，走一步看一步，倒是你——” 说到这里，他略顿了顿，继续道，“倒是你这身体，我这次回来发现更糟了，明日我带你去镇上医馆瞧瞧？” “不用不用，年纪大了老毛病了。”宋富贵连忙摆手，“用不着花这个钱！” 宋明义坚持：“不成，还是要去看看，不然我不放心。” 宋富贵只好应了。 回到正屋，他就同陈氏说起明日要去镇上医馆看病的事儿。 陈氏一听，就知道宋三郎开始行动了，忙急急问道：“五郎爹，是三郎带你一起去吗？也带上我？” 宋富贵侧头看了她一眼：“我去看病，你去做什么？” 陈氏低着头，两只手攥着衣袖，好半晌才轻声道：“自嫁给你，好多年都未曾回过娘家了，我想回去看看。” 宋富贵克制不住地冷哼一声。 心下暗道：怕是听到三郎要去，所以你也要跟着去？ “随你！” 这一刻，宋富贵颇觉得心灰意冷。 年纪大了，有些事他本就力不从心了，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家里的婆娘竟然看上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儿子。 若非，若非顾及着名声，他非杀了这个贱人！ 陈氏见他应了，立时松了口气，紧跟着便转身进了里屋，开始收拾出门的行囊。 宋富贵看着她一副兴冲冲的模样，心底更觉得堵了。 翌日。 宋明智听说一家人除了三嫂都要出门，就要跟着一起去。 宋明义就道：“大后日你四哥就要考较你们了，几天的功夫，你还不抓紧时间准备？不出意外，我们明晚就回来了，此番你就在家里好好读！” 陈氏也道：“你跟着做什么？这山高路远的，好生在家读书是正理，别折腾了！” 宋明智连番被拒，顿时不敢再多言，只好点点头：“那爹娘，三哥，你们早去早回。” 宋富贵拍拍他的脑袋，嘱咐道：“听你三嫂的话，安生在家读书，别出去乱跑！” 宋明智重重地点头。 安抚好宋五郎后，宋明义就扶着宋富贵上了马车，陈氏也踩着脚蹬坐了上去。 宋明义走到刘凌惜面前，温柔地为她别起耳边的碎发，轻声道：“惜儿，这两日家里就托你照料了，我去去便回，你不用担心。” “相公放心，我会看好五弟，让他好好读书，你且安心去，好生为爹爹调理下身体。” 说着，她探头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 想到陈氏也坐在里面，刘凌惜顿时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还有小娘那边……” “她你不用担心。” 宋明义眼睛闪了闪，面上的神色有些漫不经心，“她只是长辈而已。” 第1319章 杀掉 第1319章 杀掉 到了镇上，宋明义直接带宋富贵去了周氏医馆。 等看完病，抓好药，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宋明义就带着宋富贵夫妻，直接去客栈里要了相邻的两间房。 宋富贵两夫妻一间，宋三郎自己一间。 夜半，三更天过后。 宋富贵睡得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身边传来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 黑暗中，他猛得睁开眼。 却见原本已经挨着他睡下的陈氏，竟站在房中，此刻正对着妆台前的镜子描眉画眼。 宋富贵心底直冒寒气，他气得浑身直哆嗦。 陈氏的动作很小心，描画时还朝着床上的方向看了一眼。 见老不死的睡得正香，她这才放下心来，继续手上的动作。 宋富贵在床上装了好一会儿的睡，陈氏才打扮完。 紧跟着，他眼睁睁看着她转身，扭着腰跨轻轻拉开了门。 宋富贵几乎在她离开的一瞬间，直接从床上跳起来，摸着黑就跟了上去。 却见那贱人果然往隔壁儿子的房中走去。 宋富贵连忙跟了上去。 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陈氏那贱人刻意压低的娇媚声音：“三郎，那老不死的总算是睡了，今天一整天都在陪他，你怎么想了这么个法子？老不死的早死了才好呢，还给他看病！” 宋明义叹了口气：“小娘，那是我爹，我只盼着我爹长命百岁呢！” “哼~” 陈氏手指用力戳着他的胸膛道，“那我不管，你只说什么时候动手？我可是一刻都等不及了，还有你那个妻子，我看她半点都没把我放在眼里！” “惜儿年纪小，小娘，你是长辈，合该多让让她！” “她跟我抢男人呀？三郎你个没良心的，人家大半夜的摸着黑准备了半天，你快摸摸呀？” “小娘，爹还在隔壁！” 宋明义推了她一把，面露为难，“你这样，真的不好，我——” 后面的话宋富贵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气得浑身发抖，怒火几乎冲天而起，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转身就往房间冲去。 房间里，宋明义望着面前还在发骚的女人，在心底暗暗冷笑。 他已经注意到了，方才他爹就在门外。 “有什么不好？” 陈氏几乎将身体扭成一根麻花，“要我说老不死的都要死了，你还花钱给他治病，不是浪费银子吗？算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三郎，我们好不容易有机会单独在一处，你还再等——” “嘭！！！” 身后房门忽然炸响！ 黑暗中，陈氏下意识地回头。 下一瞬，她直接唬得魂飞天外！ “贱人，该死的贱人，去死！去死！去死！” 迎面冲过来的宋富贵满脸狰狞，月光的照射下，他那张爬满皱纹的脸颊仿若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般。 “啊——”陈氏尖叫出声！ 只是她的声音却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却原来，宋富贵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他方才回到房间，就是为了取剪刀，而此刻，那把刚刚被他取来的剪刀已然成了凶器，于转瞬间便插在了陈氏的喉间。 鲜血狂涌，陈氏瞪大眼捂着脖子，死不瞑目！ 第1320章 祭祖 第1320章 祭祖 陈氏回娘家后失踪的消息传来时，柳晴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谁。 “是老宋家那边的陈氏？” 她面上有些好奇，“四郎，怎么今日突然间说起他们的事儿了？可是与咱们有什么干系？” 是的，这事儿是宋明彰告诉她的，还选在晚上，屋子里只有自己二人的时候。 宋明彰轻轻揽着她，想了想，将前几日自己去后山打猎撞见的那一幕告诉了她。 “什么？！” 柳晴震惊了，“你是说宋明义和那陈氏？他们不是——” 宋明彰叹了口气，难得面上也表现出一抹惊讶：“倒是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只是那陈氏，怕如今已是凶多吉少了。” “什么意思？”柳晴有些不解。 宋明彰解释道：“当日我同宋明义说，此事须得让他的爹知晓，毕竟那边是我的生父，我没想到结局竟是这样。” “你是怀疑陈氏死了？” “多半是。” 柳晴闻言，隐隐皱起了眉头，“那你打算怎么处置宋明义，就这么放过他？” 宋明彰想了想，摇头道：“杀人偿命，欠债花钱，此事便告诉五郎，陈氏是他的娘亲，具体要如何，还是要看他的意思!” 柳晴拧眉问他：“若宋明义真的害死了陈氏，你还觉得他是你们宋氏宗族的荣光吗？” 宋明彰轻叹一声：“好了小晴，我们先不说他了，到底是外人!” 说着，他的手指抚上柳晴的肚子，凤眸中隐隐划过一丝期待：“你说现在这里会不会已经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了？” 柳晴的注意力瞬间转移，神情也变得有些忐忑：“我，我不知道。” “明日祭祖，后日选拔族中子弟，我们大后日就走，守常那边来信，他们前日就已经出发去往府城了，我们也要加紧时间了。” “好。” 翌日，卯时正，宋明彰就已经起身开始做准备。 此番祭祖他很是重视，身上穿了正一品绯色蟒袍，腰悬玉带，脚踏金线云纹蟒靴，他的身材比例极其优越，这一身气派的穿着更衬得他人如美玉，俊若神明。 柳晴是他的发妻，也被早早叫醒，穿上了正品大妆的诰命夫人服饰，由宋明彰亲自扶着上了马车，往宗祠的方向而去。 早在宋明彰高中状元授官后，宋家秤宋氏宗祠便扩建修缮过，后来一向小气的宋明彰，更是拨了一万两银子给族里，用来建造族学。 至如今，宋氏子弟，凡适龄者，都已经开始在族学中读书，甚至有几位有天赋的，已经在去岁下场童生试，整个宋氏一片欣欣向荣的光景。 今日宋明彰回乡祭祖，整个宋氏宗族全部出动。 上至如五叔公、八叔公之流耄耋老人，也都被家人扶着，一大早颤颤巍巍来到宗祠。 下至襁褓中的幼童，也都被带来见证这一盛景。 宋氏的老祖宗于两百年前落户于宋家秤，世世代代皆为农户，此番出了宋明彰这样的大官，又岂止是祖坟冒青烟？ 简直就是上苍眷顾宋氏，降下神明，扶佑宋氏！ 第1322章 生子 第1322章 生子 老宋家三房简短的闹剧，柳晴和宋四郎并没有放在心上。 已经入夏，柳晴身上头上戴着沉重的钗环，身上又穿着厚重的服饰，到底有些扛不住了，便悄悄拉了拉宋明彰的衣袖。 “四郎，我想先回去。” 宋明彰想了想，目光自不知何时已经围上来想要找柳晴搭话的女眷们身上扫过，开口道：“前些日子能见的她都已经见过了，今日她累了，你们就回去。” 说完，他也不管众人的脸色，直接扶着柳晴上了马车。 女眷中有人觉得遗憾，有人却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众生百态。 柳晴回到家后，就卸掉了一身重量。 夏妆服侍着她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她正要上床上去睡一会儿，就听外面有人来报乔婉莹来了。 柳晴连忙起身：“快请。” “祭祖的时候说不上话，这些日子也一直没出门，你回来倒是没来看过你，晴儿可曾怨我？” “婉莹姐说的哪里话？” 柳晴让人招呼乔婉莹坐下，嘴里恭喜的话已经说出了口：“听说二嫂又有了身孕，恭喜你了。” 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乔婉莹听了这话，面上却仍旧露出了一丝羞赫：“多谢你晴儿。” “二嫂客气了。” 柳晴说着，扭头吩咐夏妆，“夏儿，去把我前两日给二夫人准备的东西拿过来。” 乔婉莹面上划过一丝诧异。 柳晴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却还是解释道：“婉莹姐你别嫌弃，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你又怀上了，这些东西都是仓促备下的。” “晴儿你这说的哪里话？” 乔婉莹笑着看夏妆拿来的包裹。 里面布老虎、虎头鞋、金子做成的长命锁、玉环……一应都是小孩子的东西。 “难为你有这份心，我先替我肚子里这个，谢谢他四婶了。” “就是不知道二嫂这次怀的是小侄子还是小侄女儿？” “家里已经有两个调皮捣蛋鬼了，我和你二哥都想要个女儿！” 乔婉莹说到这里，面上露出一丝甜蜜，“晴儿你都不知道，你二哥见了我娘家大哥的闺女，稀罕的不得了，回去就嚷嚷着自己也要生个闺女。” “二哥、二嫂都是有福之人，一定会得偿所愿！” 听她说起闺女，柳晴面上有一瞬间闪过一丝恍惚，不过也只是一瞬，快到乔婉莹和夏妆根本没有察觉。 “晴儿你也是个有后福的，你别着急，你和四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柳晴听她这般说，不由摸了摸肚子。 乔婉莹目光落在她抚着肚子的手上，眼底不自觉划过一丝心疼。 “晴儿这事儿你真的别着急，我娘家亲戚里有个阿姐，她同你的情况差不多，也是成亲好几年都没有孩子，第五个年头的时候，婆家都压着她相公纳小了，她却忽然有了动静。” 说到这里，她略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谁曾想这一下，她竟直接生了三个。” “三胞胎？”柳晴眼底划过一丝光亮。 “是啊，是三胎，生的时候很是艰难，她差点没救过来，索性母子平安，这之后，我这阿姐的子女缘算是彻底来了！” “头胎生的是两闺女一个小子，第二胎、第三胎都是儿子，这一下，她婆家几乎要把她供起来了！” 第1323章 婆媳 第1323章 婆媳 柳晴也替乔婉莹这位阿姐感到高兴：“如此，她的日子如今过的应当不错。” 乔婉莹点点头道：“谁说不是？没孩子的时候，她那婆母，三天两头给她立规矩，便是我阿姐出身比他家高，一个‘孝’字下来也要压死人！” 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才继续道：“所以晴儿，有时候我真的挺羡慕你的，你嫁给四郎，一进门就当家，上面没有刻薄的婆婆，下面又没有乱七八糟的亲戚朋友，真正是省心。” “没有长辈和亲戚，也又不好的地方，家里出个事儿，也没人照应。” 柳晴想着宋四郎从来都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从前有爷奶在，好歹还有个收留，自己走后，他彻底就剩下一个人了。 这样想着，她的心底不由生出一丝懊悔。 若是当初…… “嗐~” 乔婉莹抚了抚因为月份小，还平坦如初的小腹，继续道，“这上头有一层婆婆的还算好的，就怕有些进门就有两层婆婆的，婆母在婆母的跟前受了气，回来就会把气撒在儿媳妇身上，真正是要人命哟~” 柳晴见她张口闭口都是婆媳关系，想了想，不由有些担心道：“婉莹姐，你家里父兄都是有本事的，乔家药材行被他们经营的风生水起，你自己也是个有能耐的，难道你婆婆还——” “别提了！” 提起自家婆婆黄巧娥，乔婉莹是一肚子的话，“好歹是你二哥的娘，又惯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又能拿人家如何呢？” “你生了滚滚，家里又显赫，这样她还有刺要挑？”柳晴满脸不解。 “生了儿子又怎么样？我听她同你二哥说，但凡是个母的，就都会下蛋，生儿子没什么了不起，她还生了两儿子呢！” “至于我的家世，如今你二哥管理药庄上的事儿，出去人也会称一声宋二爷，她便说自家也不差喽！何况——”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才继续道：“何况我是再蘸之身，前头还有个闹闹，她明里暗里都瞧不起我呢！” 柳晴听了她的话，不自觉拧了拧眉头：“二哥前头还娶过呢，若照她说的，二哥一个鳏夫，年纪又大，能娶到婉莹姐才是他的造化呢！” 乔婉莹闻言忍不住笑了，摆手道：“罢了，不说她了，总归她到底顾及着我家，不敢明目张胆的跟我闹，再者说了，如今家里还有个人跟她卯着劲儿斗呢，我好歹常住县里，也算是被分担了大部分火力。” “哦？” 柳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 “就是大哥后头娶的那位呀！” 说起大房的事儿，乔婉莹眼中难得浮现出八卦之色，“自从前头那位大嫂死在山里后，没多久，大哥就续娶了现在这位大嫂，这位可是个历害人！把大哥拿捏的死死的，先头大嫂留下的彪子、虎子可是遭了殃，听说暗地里受了不少搓摩！” “你也知道我婆母拿护犊子劲儿，先头大嫂是她侄女儿，又一向为她马首是瞻，生的两孩子那可是我婆婆的心头肉！新大嫂磋磨她两孙子，可不就是虎口拔牙吗？见天的斗智斗勇，家里跟唱大戏似的！” 第1324章 结交人 第1324章 结交人 柳晴倒没想到如今老宋家大房那边这么热闹。 “听婉莹姐你这般说，我倒真是蛮幸运的了。” “是啊。” 乔婉莹真情实意地感叹道，“所以晴儿，眼下没孩子没什么的，只要四郎一直疼你宠你，你们总会有孩子的，日子过得那才舒心呢。” “嗯，我知道。” 柳晴点点头，“就是你知道四郎，他因为我们一直没有孩子，总是没什么安全感。” “四郎啊。” 乔婉莹笑笑道，“我听你二哥提起过他，四郎不是一直都是那样的人吗？他呀，对万事万人都不在乎，心里眼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好歹如今身边有了王兄弟、木将军那样的朋友，若然，那才叫独呢！” 柳晴倒是没想到从乔婉莹这里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半晌，她点点头，轻声道：“二哥很了解他。” “你二哥也心疼他，说是他能活着到如今这般模样，全赖老天开眼！小时候宋家穷，爷爷奶奶要养活一大家子人，后来家里添了读书的三郎，四郎看病的药钱就有些跟不上，大夫都说他活不长，你二哥说，若非他娶了你，人就该没了。” 柳晴闻言默然无语。 “所以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死死的抓着你，不肯松手，晴儿，我知道你在他身上也吃了很多苦，这夫妻之间都是此消彼长的，你退一步，他便近两步，自然太远了不行，可太近了也不行，人受不住的。” 柳晴更沉默了。 乔婉莹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底便有了数。 不过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儿，她并不好说什么，只岔开话题又同柳晴聊了会儿，才起身告辞。 柳晴有些不舍：“婉莹姐，那你明日还来吗？” 乔婉莹道：“没什么事我就再来陪你。” 明日宋明彰选拔族众弟子，后日他们一行人就要离开宋家秤去府城参加木九郎和林家娘子的婚事，此后便要赶赴燕京。 状元县虽然距离燕京不比离金陵远，可也有数百上千里的路程。 此去一别，两人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 “你来，来陪我说说话，我来这里，也没结交什么知心朋友，就只同婉莹姐你，能说些体己话。” 乔婉莹见她说的伤感，不由有些心疼地道：“你还年轻晴儿，等去了燕京，以你如今的身份，多少夫人小姐要上赶着同你结交。” 那也得宋四郎让她出门才行啊。 柳晴苦笑一声：“婉莹姐，你想的太乐观了。” “怎么？” 柳晴想了想，还是没将宋四郎和她的约定告诉对方，只道，“京城之人，人均长着八百个心眼子，便是她们想要结交我，也是为了身后的家族、夫家的荣耀，又有几分真心呢？” 乔婉莹闻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说的太绝对了晴儿，事无绝对之事，人无绝对之人，茫茫人海，总有人同你有真心之缘，你别太过悲观。” “我晓得婉莹姐。” 柳晴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道，“结交朋友什么的，那都是往后的事情了，现下这两天，婉莹姐就当可怜我，来陪陪我？” 第1325章 没有参加 第1325章 没有参加 翌日。 乔婉莹果然来陪了她整整一天，天擦黑才离开。 柳晴依依不舍送她，两人约定日后经常书信往来。 而宋明彰这边也已经选好了几个随他们一起去燕京的宋氏子弟。 “一共有六人，都是读书的好苗子，人也伶俐。” “这是好事，恭喜你了四郎！” 柳晴知道宋四郎骨子里是个十分传统的人，十分注重宗族传承，听他选了六人，也真心为他高兴、 只是她对宋五郎有没有被选上，倒是有些好奇：“那那边的五郎呢？表现怎么样？” “他没来。” 宋明彰的声音淡淡的。 “怎么回事？”柳晴知道，此番宋明彰选人，族中子弟挤破头想被选中，宋五郎自然也在其中。 “陈氏的尸体找到了。” 宋明彰走到她的身边，搂着她坐下，声音有些漫不经心，“在镇上河里泡了两天，尸体肿得不成样子了，五郎跟着去认领尸体了，确定是陈氏。” 柳晴倒抽一口凉气：“真的是她？她真的死了？” “县衙来的人已经验过尸了，是他杀，脖子上被人用利器戳了个洞，当场毙命！” “那，官府有怀疑的对象吗？” 这一次，宋明彰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柳晴视线没有焦距，眼神空洞地望着他的方向。 好一会儿，才听他语气复杂道：“宋富贵认了，说是他杀的人，现下他已经被押到了县城衙门。” “竟，竟是他杀的？” 柳晴满脸震惊，不由问道：“那宋明义呢？此事同他竟没有半点干系吗？” “宋富贵说，陈氏不守妇道，在客栈的时候勾引旁的男人，被他亲眼撞见，他一气之下失手杀了人。” “……” 柳晴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缓过神来。 不用说，她也猜出来，这其中定然有宋三郎的手笔。 可宋富贵自小疼爱宋三郎，既然已经承认自己杀了人，那便绝对会想方设法给儿子脱罪，何况听他话里的意思，此间之事，从头到尾宋三郎都是一个被牵连的无辜之人。 甚至是被恬不知耻的继母纠缠的一个可怜可悲之人。 “那这事儿，就这么完了？” 宋明彰点点头：“杀人偿命，但若证实陈氏确实有错在先，那宋富贵也不会判死刑，至于宋明义——” 说到这里，宋明彰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继续道，“你放心，他日后若安心做个富家翁也就罢了，旁的别想了。” 柳晴不由恨恨道：“真是便宜他了。”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倒是你这两日，在同二嫂聊些什么？我听下人说，你同她竟似有说不完的话。” 柳晴推了他一把：“我同她聊什么，你不是一清二楚吗？我身边不是一直都有你的人在监视吗？” 宋明彰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不是监视，那是在保护你，你知道的小晴，我不能允许自己再失去你了。” “说的冠冕堂皇！” 柳晴不受控制地翻了个白眼，“我瞎了眼，又能去的了哪里呢?何况我说过我不会走的，你总是不信我。” “不是不信你，是我信不过我自己，好了好了，当我没问，你别生气了小晴。” 第1326章 娶了媳妇忘了娘 第1326章 娶了媳妇忘了娘 “我没有生气。” 柳晴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平静道，“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所以四郎别患得患失了，都老夫老妻了，没必要了。” 宋明彰不由笑了笑：“好。” “好了，忙了一天了，睡，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一夜无梦。 次日一大早，宋明彰便带着柳晴离开了宋家秤。 他们离开的时候，整个宋家秤的人几乎都出动了，男女老少相扶着出来送行。 宋大郎的续弦曹氏在人群中看着那气派的红缨八宝盖马车，以及被小心翼翼扶上马车的柳晴，忍不住埋怨道：“这么显赫的亲戚，人家拔一根汗毛都比咱们腰粗，偏生被得罪了个死，人家回来连门都不敢挨，真是造孽！” 在她眼中，这就好比空有宝山不能取，憋屈死了。 黄巧娥瞎了一只眼，听到她这明晃晃的内涵，气得那只完好的眼睛直发疼。 “黑心烂肺的下贱娼妇，你有能耐你上去巴着呀？老娘造孽？老娘是造孽才把你这丧门星娶进家，祸害的一家老小都不得安生！” 曹氏闻言，直接转身扑到了宋大郎怀中，哭得梨花带雨：“相公，你看看娘！我说什么了我？娘她这样糟贱人？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啊！” 宋大郎搂着娇软的妻子，看着面前神色狰狞的老娘，不由道：“娘，你做什么这样说她？她身子不好，你就不能让让她？见天的吵，你若是有能耐，倒是去说二弟妹呀？打量人二弟妹是大家小姐，柔儿出身不好，你就横挑鼻子竖挑眼，她做什么都不对！” 曹氏听了他这话，顿时哭得更伤心了：“相公，若非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相公，我曹柔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的事儿就是嫁给了你！” 宋大郎听的心都要化了。 他这位新娶的妻子，真真是娶到了心尖尖上。 倒不是说她长得有多美，难得的是她的脾性，实在是对他的胃口。 先头的妻子是他的表妹，经常跟在自家娘身后，对着他吆五喝六，说她是他的第二个娘都不为过。 而新娶的这位却不一样，对着他那是各种的小意温柔，百依百顺，便是在床弟间，那也是由着他花样的折腾，这样的小娇妻，可不就是用来精心呵护的？ 尤其是宋大郎知道他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啊宋大郎，你个没良心的，娶了媳妇儿忘了娘！你个杀千刀的畜生啊，你敢这么对老娘说话！老娘当初生下你就该直接一泡尿溺死你，天杀的不孝子！” 宋大郎听她嘴里又开始不干不净地骂街，不由深吸一口气道：“行了娘，大好的日子，我不跟你吵，你也起来，这地上凉，别着凉了，我和柔儿就先回去了。” 说完，他转过身，对着妻子露出温柔笑意：“没事柔儿，咱们先家去，你前儿不是说想去镇上吃面吗？走，我带你去。” 曹氏原本泪汪汪的眼睛瞬间亮的吓人。 “相公你真好，相公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了，柔儿能嫁给你，真是十世修来的福分。” 宋大郎听着她这近乎有些浮夸的夸赞，却是直接笑得裂开了嘴。 第1327章 保护娘 第1327章 保护娘 人群中，同样心思复杂的还有宋盼娣一家。 宋银贵苦着一张脸，他的妻子张香兰同样面容愁苦，只牵着孩子站在他们身旁的宋盼娣，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队，心有不甘。 “走了，孩儿他娘。” 宋银贵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家去，地里还有好多活，人已经走远了，不用傻等着了。” 张香兰默默地点头，转身看向侯天赐时，愁苦的面容上总算露出一抹笑容：“来天赐！奶的乖孙儿，过来奶抱抱你，奶抱抱我的乖孙儿！” 宋盼娣却是拽着孩子的胳膊没动：“娘，我说过多少次了，是外祖母不是祖母！” 说着，她蹲下身与自家孩子平视，认真道：“天赐，叫姥姥。” “姥姥好。”侯天赐奶声奶气的声音随后响起。 张香兰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得异常难看。 而一旁的宋银贵则更不用说，他直接扯住妻子的胳膊，拉着她往家里走去。 宋盼娣领着侯天赐连忙跟了上去。 等到了老宋家二房，宋银贵直接问她：“你还回来做什么？既然这孩子你不肯改姓宋，那俺老宋家也没养别人家孩子的先例！” “爹，娘，孩子姓宋还是姓侯有区别吗？天赐是你们的外孙，不是吗？” “既然姓什么没区别，那为什么就不能姓宋？” 在孩子这事儿上，宋银贵十分坚持，“盼娣，你男人已经死了，你不是说他生前待你也就那样，你听爹的，把天赐改回宋姓，往后爹养你们！” “爹你说的时候什么话？天赐是三郎唯一的血脉，我怎么能看着他的血脉改姓易宗？” 说完，宋盼娣不等父母再开口，就抢先继续道：“爹，我们娘儿俩也不用你们养，我现在回来就是同你们道别来了，二哥、二嫂愿意照顾我，让我去二嫂家的药材行帮忙，天赐日后就跟二哥家的滚滚在一处读书，这样，我们娘儿俩也不连累你们！” “咋，你还要去抛头露面？” 张香兰顿时急了，“盼娣呀，你已经嫁过两次人了，这寡妇门前是非多，你这样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宋盼娣冷笑一声：“我的亲娘啊，我们娘儿俩都快活不下去了，我还要什么名声？去乔家药材行好歹有二哥、二嫂照应，他们愿意赏我一口饭吃，便是我天大的造化了，总归天赐是外姓人，我又是外嫁女，我们娘俩在这里都是外人！” 宋银贵听着她这意有所指的话，不由黑了脸：“行了，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我老宋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要走就赶紧走。” “爹！” 宋盼娣直接气红了眼，“好，爹，这是你说的，我们这就走，往后我们桥归桥路过路！” “滚，赶紧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张香兰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天啊，老天爷，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侯天赐小小的人儿站在一旁，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宋盼娣抹了把眼泪，将他抱起来，转身就往外面走去。 一出门，就听怀中的儿子道：“娘，姥爷坏，天赐长大了，保护娘！” 第1328章 拜佛 第1328章 拜佛 王威已经提前去了府城，是以宋明彰的车马并没有在镇上停留。 等途经位于状元县和淮安府之间的香集寺时，宋明彰让人停了下来。 他带着柳晴直接上了香集寺。 檀香袅袅，梵音阵阵。 今日不是初二也非十六，但前来香集寺上香祈愿的信徒依旧不少，这香集寺果然名不虚传，香火鼎盛。 宋明彰和柳晴跟随着人流，先去了大雄宝殿给释迦摩尼祖师上香，然后随庙里领路的小和尚往供奉观音大士的侧殿而去。 供奉的观音大士手持玉净瓶，宝相庄严，神情悲悯。 宋明彰难得虔诚地跪坐在蒲团上。 【求观音大士赐我麟儿，若心愿得偿，宋显必来还愿！】 柳晴跪在他的身旁，亦是满脸虔诚。 【菩萨保佑，让我给他生一个孩子！】 夫妻二人几乎同时许愿，而后三叩首，等再抬起头时，面上的表情俱都变得庄严肃穆。 求完子后已近午时，寺庙后院有专门用来招待香客的素斋。 宋明彰担心柳晴腹中饥饿，问道：“小晴，要不要吃点东西再走？” 柳晴却记挂着早早去府城等周半仙：“不用了四郎，我们直接先下山，路过山下集市，让下人去买点东西就可以了。” 宋明彰想了想，点点头：“这样也好。” 从香集寺出发，快的话，他们只需在路上再歇一晚就能到达府城了。 翌日傍晚。 一行人终于看到了府城的大门。 此番木九郎为了成亲已在这里租了院子，倒是不用再住在蔺家了。 而为了避免像来时一样兴师动众，宋明彰一行人十分低调。 还是二门的前来回话，木九郎和王威才知道他们夫妻已经到了。 木九郎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见到宋明彰就大步赢了上去，紧紧抱住了他：“好兄弟，你总算是来了，此行可还顺利？” “一切顺利！” 宋明彰也不同他客气，直接道，“九哥，赶了几日的路，身上脏的不像话了，我和小晴就先失陪了，明日我们再叙旧。” “去。” 木九郎一听这话，连忙招来下人，带二人去客房。 宋明彰冲着王威点点头，就和柳晴回了房间。 一时间，这里又只剩下了木九郎和王威二人。 两人接着方才的话题聊：“守常，你方才说这次带着蔺娘子也一起随我们去燕京，那蔺钊和他的夫人能同意？” 聘为妻，奔为妾。 成亲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就这么草草跟着一个男人走了，蔺家人能放心？ 王威道：“我和她已在祖宗面前拜过，她的名字已经入了我王家宗祠，其余的，九哥，我不想太铺张了。” 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继续道：“而且我同九哥你的情况不一样，她也答应了，日后我便在旁的地方补偿她。” 蔺娇娇心高气傲，原本王威说婚事不大办，她怎么也不肯。 可后来两人回到府城后，不知蔺钊夫妻同女儿说了什么，她竟然同意了。 只让他保证，确实是妻房，除此而外，一切从简。 王威自然无有不应。 第1329章 绝交 第1329章 绝交 “都说定了便是。” 木九郎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说真的守常，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你看上那蔺娇娇什么了？那女子一看就骄纵的很，我真担心你日后受她欺负。” 王威闻言，先是一笑，接着毫不客气道：“九哥，她日后便是你弟妹了，你可不兴这么说我的妻子！” “哦呦~”木九郎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这就护上了？” 王威正色道：“倘若我在你面前说未来嫂夫人的坏话，你当如何？” “那当然不行！” 木九郎急了，“我娘子宽厚温柔，最是懂理明事，你若是不讲理话说八道，我可不饶你，便是兄弟也不成！” 王威觑他一眼，眼底的含义显而易见。 “哎？”木九郎不乐意了，“你这是什么眼神？怎么，我说的不对？”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未来嫂夫人在你这里，自然是样样都好的。”王威满脸无奈。 却见木九郎的神色忽然又变得忧愁了许多。 “唉！守常啊，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你家那位，和我娘子，貌似不和呀！” 王威一怔。 半晌，他也想起了蔺娇娇和林洛水之间针尖对麦芒的架势。 “那，那九哥咋办？” 木九郎故意道：“我自然是要向着我娘子的，守常啊~” 说到这里，他刻意拉长语调，满脸沉痛道：“没办法了，只能我们兄弟两日后也疏远些了，保不齐，哥还得同你绝交。” 王威额上青筋直跳，接着煞有介事地回他：“好，那就绝交。” 说完，他直接冲着木九郎作了一揖，转身就走。 木九郎呆呆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了上去：“守常，你来真的？” 王威挑眉看他：“不是九哥你说要绝交吗？” “幼稚不幼稚啊你？” 木九郎推了他一把，“你没看出来我是在开玩笑嘛？咱哥两的交情，还能因为两个妇人就断了？你痛快把心放到肚子里。” 王威见他一本正经解释的模样，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九哥，你还真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小子刚才在演我？！” 木九郎气的嗷嗷叫，上去胳膊一搂将王威锁在了怀中，“行啊王守常，长本事了，连你哥都诓。” 王威脸上却笑得更欢了。 好一会儿，两人才停下打闹。 王威到底心细想得比较多，开口道：“……虽是如此，但到底日后我们是常在一处的，若她二人之间的结解不开，总归不是办法，九哥，我们得先知道，她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木九郎听了他的话，顿时也收起了脸上的嬉皮笑脸，正色道：“你说的不错，赶明儿我就问问你嫂子。” “赶明儿？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可别，都说新婚夫妇成亲前是不见面的！” “那就等成亲以后，我找个机会问问你嫂子。” “嗯。” 王威点点头道，“我也问问她，她和嫂夫人都不是心思恶毒之辈，误会解开了就好了。” 第1330章 惊悸 第1330章 惊悸 不同于这边木九郎和王威二人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柳晴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 明明因为连续赶路有好几日没休息好了。 可是她躺下以后，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反倒是她身旁的宋明彰，才刚一倒头就睡了过去，显然已是累极。 一整晚。 柳晴的心都怦怦跳个不行，右眼皮也跟着反复横跳，种种迹象都昭示着，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于是第二日早晨，宋明彰同往日一般起身时，看到的就是萎靡不振、眼神空洞的妻子。 “小，小晴？” 宋明彰少有这种搞不清状况的时候，他昨晚倒是难得睡了个好觉，一夜安眠，“你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就是睡不着，昨晚一晚上没睡着，四郎，你说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宋明彰微微拧眉：“能出什么事？” 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也都尽在掌握之中，他想不通还能有什么事！ “黄娘子那边，蔺家有来信儿吗？” 柳晴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道，“她的眼睛因为我耽搁了这么些时日，会不会人家已经提前做了手术？我——” “她那边一切正常！” 宋明彰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何况，即便是她真的等不及，已经没了眼睛，我们也可以花银子找别的人，一万两不够就两万两，两万两不够就五万两、十万两，小晴，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我一定治好你的眼睛。” 柳晴听他这样说，总算略放心了些。 只是到底她还是忍不住嘱咐道：“那四郎，周半仙从金陵出发也有一段时间了，你再去打听一下，看他现下已经到哪儿了？我总是有些不安，若是他那边出了什么差错……” 柳晴不敢往下想。 截至目前，普天之下能做这个换眼手术的郎中，除了她自己外，确定能做的人就只有周半仙了。 若是周半仙那里出了什么差错，她一个瞎子，又怎么能够自医？ “那老头精明的很！” 宋明彰拍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道，“不过你既然不放心，我便去打探一下，小晴，放轻松些，没事的。” 他说着，直接起身开始穿戴。 柳晴听到他的动静，也想跟着起身，却被宋明彰按住肩膀按了回去：“昨晚都没睡好，你再睡睡，左右没什么事情，我出去看看等一会儿有好消息了再来叫醒你。” 柳晴点点头，勉强闭上了眼。 耳边传来宋明彰开门关门的声音，房间里顿时陷入了寂静。 “唉~~~” 黑暗中，柳晴长叹一声坐起身，心里的焦躁感前所未有的浓厚。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她不敢想，可是，她觉得一定有事情发生了。 她暗自祈祷，希望周半仙平安无事，那个老头现下承载的，可是她复明的希望。 然而—— 她注定要失望了。 人都说好的不灵坏的灵。 果然，没过多久，宋明彰便让人服侍她起身，将她带到了厅堂里。 她到的时候，王威和木九郎都在。 木九郎满脸沉痛的同她说了这个噩耗。 第1331章 信任危机 第1331章 信任危机 “弟妹，周半仙死了。” “什么？” 柳晴如遭雷击，她克制不住地从椅子上起身，直接质问木九郎，“九哥你骗我？！” “弟妹，我没骗你，那会儿四郎着人打听，恰好我们的人得到了他乘坐那艘船沉没的消息，眼下他的尸体都找到了，就在咱们淮安府的码头上，官府的人在等人去认领！” “我不信！我不信！”柳晴直接红了眼，扭过头，用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捕捉着宋明彰的方向，满脸焦急道，“四郎，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不想让他给我治眼，便故意撒了个这个谎说他死了？是不是四郎？” 宋明彰微微抿了抿唇。 好半晌，他都没有开口说话。 “宋四郎，你真是好样的！你真是好样的！” 柳晴又哭又笑，满脸绝望地跌回椅子上，忽的自嘲道：“我到底在期盼什么呢?我真傻，我怎么会有那么傻的念头呢？” 她以为宋四郎是真心要帮他治眼睛的。 她以为自己无条件答应他、纵容他的一切，甚至连日后的自由和人格都允诺了出去，他会看在他们的情分上，让她重见光明。 她到底在期盼什么呢？ “不是的弟妹，这事儿你真的误会四郎了，他——” “别说了九哥！” 柳晴声音尖利地打断木九郎说的话，“你现在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叫我觉得恶心！别再为他说话了！” 宋明彰听到她这话，直接白了脸，眼中压抑着令人绝望的痛苦。 “我，我，嗐~这叫什么事儿呀！”木九郎一拍大腿，直接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不再试图争辩。 因为此刻的柳晴，俨然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了。 她坚信是宋四郎让人弄死了周半仙，甚至所谓的周半仙要从金陵赶来为她治疗眼睛的事，或许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王威看看在场的三人，斟酌了下语气，到底还是道：“嫂夫人，你先别着急，周半仙我和九哥我们都见过，这样，我们先去认领尸体！” 他声音清润，语调不疾不徐，带着让人信服的舒适感，继续道：“嫂夫人信不过明彰，连我和九哥都信不过吗？” 柳晴闻言怔了怔。 即将脱口而出的“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不一样的。 无论是王守常还是木九郎，他们虽然是宋四郎的朋友，但是他们为人正直，绝对不是那种包庇朋友罪行的人。 “那，那——”她张了张嘴，有些犹豫道，“那就有劳守常和九哥了。” 王威和木九郎不由对视一眼，俱都从彼此眼中看到松了口气的表情。 “嫂夫人放心，这样大的事，若是其中真有明彰的手笔，我二人绝不姑息，我们向你保证！” 王威看着面前吃了不少苦，憔悴了许多的柳晴，忍不住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极为复杂。 “对，弟妹！” 木九郎亦盯着满脸绝望的柳晴，郑重道，“你曾救过我一命，这些年来，若非是你当日的一年之仁，又哪里有今日的我？这是你对我的恩情，你我之间的因果，同他宋明彰没有半点干系！妹子，信哥！” 第1332章 应激 第1332章 应激 木九郎和王威说完后，就匆匆出了门。 厅堂里一时变得静悄悄的。 柳晴蜷缩在椅子里，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她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 她再也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 铺天盖地的恐慌席卷了她整个人，像是被光着身子扔到了冰天雪地里，她冷到浑身发抖。 “我，我真的没有……” 好半晌，她的耳旁传来宋明彰有些艰涩的声音，“小晴，你信我，此番我真的没有对周半仙下手。” “不不不，你别说话，嘘！” 柳晴右手食指竖在嘴唇上，对着他的方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说话，你别说话啊，等九哥他们回来，九哥和守常很快就回来了。” 宋明彰有些心疼地望着她蜷缩着的纤弱身影，控制不住走向前，试图靠近她。 “你别过来，别过来！” 柳晴却在听到他脚步声的刹那间，直接抱住了头，“你别过来，别过来呀。” 宋明彰顿觉心如刀绞：“好，我不动，我不动小晴，你别怕。” “都在骗我，都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柳晴忽然崩溃出声，嚎啕大哭了起来，“一直都在骗我，说什么要对我好，都是骗我的！骗子，骗子！” 宋明彰从未见过这样的柳晴。 这一刻，他亦感到了深深的恐惧，只是恐惧过后，一股莫名的近乎荒谬的念头蓦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若是…… 眼泪是最好的发泄武器。 大哭过后，柳晴恢复了些许理智，原本颤抖的身体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等九哥他们回来，若那尸体真是周半仙的，我向你道歉！” 她通红着眼睛，哑着嗓子，吸着鼻子继续道，“我只是，太想能够复明了，我什么都能答应你，只要能让我的眼睛重新看到这个世界。” 没有失明过得人是不会懂得。 走两步就会跌倒，不知道方向，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时时刻刻都处在黑暗中，像是陷进了深不可测的黑洞。 “对不起。” 宋明彰看着她这幅模样，忍不住开口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若非是我，你的眼睛也不会看不到！” “是我自己的问题！” 柳晴摇摇头，“若是我不自作聪明的跑出去被人抓到，也就不会有今日。” 可是她就活该被宋四郎囚禁，活该做他的掌中雀，笼中鸟吗？ 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不怨你，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宋明彰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哽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小晴，你不原谅我不相信我是对的，我这样的人，你当初就不应该救我，若是不救我，你自己用了那颗仙桃，眼下你的眼睛定然已经复明了，而且——” 而且不用再受我的折磨了。 他也觉得好痛苦。 活着就让人觉得痛苦，这世上的事为什么就不能顺心顺意、尽善尽美呢？ 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是我自愿的，我说过，是我欠你的，我当时救你，是心甘情愿，及至如今，从未后悔过。” 柳晴改为双臂环膝，头抵在膝盖上，面上的神情变得麻木。 第1333章 守常向宋四郎确认 第1333章 守常向宋四郎确认 一个时辰后，木九郎和王威回来了。 “弟妹。” 木九郎的声音有些低落，“确认了，就是周半仙那老崽子的尸体。” 王威在一旁轻声安慰她道：“嫂夫人，这天下之大，能人异士多不胜数，从前不是说鬼医之后便再无圣手吗？可后来不也出来个周半仙？等回到燕京后，我们便多派些人出去，总有人能治好嫂夫人你的眼睛的。” 柳晴有些艰难地抬起头，空洞的视线无意识地捕捉着他们的方向。 这一刻的她，像是一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猫咪。 弱小、可怜、又无助。 \"我知道了。\" 半晌，她哑着嗓子，朝着宋明彰的方向致歉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没有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所以，周半仙真的意外死了，她的眼睛…… “小晴。” 宋明彰走到她的身边，小心翼翼怀抱住她，满脸心疼道，“你不是说过，这世上除了周半仙，你也能医治好自己的眼睛吗？” 察觉到怀中的身形僵硬了一瞬，宋明彰放下些心来，继续道，“像方才守常说的，我们便一边寻访神医，一边物色适合做你弟子的人选，总有一天，你的眼睛会重新看到。” 他的话说完后，好长一段时间，柳晴没有开口。 直到木九郎和王威打算先离开，把地方让给他们夫妻二人时，柳晴才轻声道：“先让人去蔺府传个话，让黄娘子赶紧治病，别叫人家因为我耽搁了病情。” 宋明彰总算是松了口气：“好，稍后我亲自去。” 将柳晴送回房间，看着她睡熟后，宋明彰才打算出门往蔺府走去。 不想他迎面就碰上了王威。 “守常？”宋明彰面上划过一丝诧异。 王威道：“正好我去知府衙门也有点事，明彰我们一起。” “好。” 两人便共乘一辆马车。 马儿得得得前行，车厢里，王威看着神色淡漠的宋明彰，想了想，到底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他：“明彰，周半仙身死，当真同你没有半点关系？” 宋明彰原本淡漠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 “守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威抬起头看着他，叹息道：“周半仙此人，虽然医术高明，却并无什么医德，从前嫂夫人被贾狗所掳，贾狗为了彻底控制嫂夫人，让周半仙给嫂夫人配了养荣香，嫂夫人因此受了很多苦！” 说到这里，他略顿了顿才继续道，“你不会是因为这个，便干脆直接杀了他？” “你怎么这么想？” 宋明彰抬起头看向他，认真道，“守常，我是不喜欢他这个人，但是，我答应了你嫂子要给她治眼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怎么会打自己的脸？” “没有就好。” 王威听他这般说，总算是松了口气，却还是心有余悸道，“今日嫂夫人的模样，想来你也应当看到了，她受了太多苦，我真怕，真怕她扛不住……” 扛不住怎么样，王威没有说出口。 只是宋明彰脑海里却浮现出了不久前柳晴应激的一幕。 守常说的扛不住，是会疯吗？ 第1334章 甲之蜜糖 第1334章 甲之蜜糖 王威看着他陷入思索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继续道：“总之明彰，嫂夫人再受不得刺激了，你既爱她，便心疼她些。” 柳晴的遭遇，便是王威一个外人，看着都觉得心酸。 尤其是，他最清楚眼前之人的脾性。 柳晴摊上这样的人，也不知道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守常，她是我的妻子，你嫂子。” 宋明彰却是听出了他话里的心疼。 不知怎的，莫名的一股戾气袭上他的心头。 王威意识到自己食言，忙道：“抱歉明彰，你别误会，我，我只是——” “到了两位大人！” 恰此时车厢外的车夫开口了，打断了二人有些凝滞的气氛。 宋明彰率先起身，掀开车帘直接跳下了马车。 王威跟在后面，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明彰哪里都好，就是在情字上头，被他爱真的人，真是可怜。 不过感情的事情，外人到底不好插手，他也只是一瞬，便转了心思，将注意力放到了找蔺钊夫妻上。 只是原本他是想同未来的岳父岳母商量一下一切从简的婚事。 中途却被大胆的未婚妻拉走。 “王守常，你来了干嘛不让人叫我？” 王威满脸无奈：“都说了，成亲前我们不能再见面了，这于理不合！” “什么成亲不成亲的？” 蔺娇娇嘟囔着嘴有些不满道，“你都不愿意给我一个婚礼，还说什么礼数不礼数，我不在乎的。” 顿了顿，她又问：“你今日来我家，便是为了找我爹娘？” 王威点点头，却又很快摇摇头：“其实是明彰来了府上，我正好有些话要嘱咐他，便一起跟着过来了。” “宋大人来了？他来做什么？”蔺娇娇有些不解。 “是为了嫂夫人眼睛的事儿。” 王威叹息着将周半仙意外死亡，柳晴换眼一事暂且搁置的事情告诉了她。 “宋夫人真可怜。” 蔺娇娇想起那个气质高雅，完全不像乡下农户出身的首辅夫人，唏嘘道，“感觉她是个很好的人呢，怎么就会遇上这些事儿呢？这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却在临门一脚出了这样的事儿，真叫人感到绝望。” 王威满脸认同：“谁说不是呢？要么说世事难料，嫂夫人当真是命途多舛！” “亏得她还有个不离不弃的夫君！” 蔺娇娇提起宋明彰，明艳的面容上难得浮现出一抹钦佩来，意有所指道：“我从小见的男子，譬如我爹、我兄长，还有我闺中好友的父兄们，但凡有点权势、金钱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可偏生咱们这位首辅大人，竟只守着他的盲妻生活，说起来我真是羡慕宋夫人！” 王威听着她这充满了暗示的话语，不由笑道：“凡事倒也不能只看表面，说不定你羡慕的人，也在某个地方羡慕你呢！” “你是说宋夫人会羡慕我？” 蔺娇娇摇头表示不信，“我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能被她羡慕的，她有一个那么出众的丈夫，丈夫还将她捧到了手心里，女子活成这样，当真让人觉得钦羡!” 第1335章 乙之砒霜 第1335章 乙之砒霜 此刻蔺娇娇口中羡慕的不得了的柳晴，却正抱坐在床头，眼神空洞的望着不远处的虚无。 她在静静发呆。 希望破灭的感觉很糟糕，简直糟糕透顶！ 像是被人用巨大的铁锤重重砸了脑袋一下，痛不欲生。 人没死，却俨然已经七荤八素，懵得不得了了。 她好不容易睡着，却没多久就又醒了过来，醒来后便再也睡不着了。 醒过来的感觉让人难以形容，就觉得没意思，身边的一切人一切物，都很没意思。 活着，也是真的不如死了好。 一如她近来总想的一句话。 像她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宋明彰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她这般心如死灰的模样。 “小晴，我已经去过蔺府了。” 他踱步走到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挨着她坐下，“蔺钊和他夫人都表示很遗憾，黄娘子的事定在了两日后。” “哦。” 柳晴淡淡的应了一声，没说话。 “你别不开心了，小晴，你的眼睛一定会好的，只是迟早而已。” “嗯，我知道。” 柳晴声音依旧敷衍，只是却十分顺从地靠在了他的怀中。 他的胸膛十分宽广，靠在上面很舒服。 “你今日真的吓坏我了，小晴，我从来都没见过你这幅模样。” “抱歉吓到你了。” “你说一直都在骗你，是从前也有人骗你了吗？是你原来世界里的人吗？那个楚玉，还是雷炤？” 说到雷炤时，宋明彰的眼底微不可查划过一丝寒芒。 柳晴抬起头，声音若有似无道：“是楚玉。” “她骗了你？” “她骗了我！” “别怕，我不会再骗你了。” 柳晴表情依旧呆呆地。 宋明彰没忍住，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头顶，声音温柔到了极点：“小晴，我们去过香集寺了，说不定现在就可以怀上孩子，等有了孩子，就让他陪着你，你可以教他医术，若是一直寻不到神医，将来便让我们的孩子为你医治！” 说话间，他已经开始动手解柳晴的衣服。 柳晴表现得十分顺从。 任凭他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寸寸剥离，然后整个人压了上来。 宋明彰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凶狠欲望。 这一次，他们从下午一直到次日凌晨。 期间柳晴终于累极睡了过去。 这一次，她睡得很沉，一直没有醒来。 被子下，宋明彰光裸着身体，将她抱得紧紧地。 空气中俱是石楠花的味道，身上也都是黏腻的汗水，可是他整个人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 因为只有在这时候，他才会觉得，她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 “小晴。” 睡梦中他蓦然睁开眼，盯着柳晴的肚子，喃喃道，“快点怀上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一定是全天下最聪明的孩子！” 而原本蜷缩在他怀中的柳晴，不知是不是睡梦中听到了他的话，直接翻了个身背对他。 却在下一刻，被他十分强硬地掰了回去。 宋明彰直接抬腿将她的身体锁在自己的怀中，霸道的将她全身拢住。 “不许躲我，也不许怕我，你答应过我的，不许反悔。” 第1336章 母女夜话 第1336章 母女夜话 成亲的前一天，邱氏舍不得女儿，直接来到林洛水的房中陪她一起。 来的时候，自然带了教养女儿人事的册子。 “每个女子都要经历这一遭，要好好看，别不好意思，敦伦是大事，男欢女爱天经地义，若是因为害羞扭扭捏捏放不开，那反倒是坏事。” “娘~” 林洛水到底只是个未经人事的女郎，今年才十六岁，只听着母亲的话就羞的不行，等翻开册子看了一眼上面羞人的姿势，更是直接从头红到了脚。 邱氏看着自己花朵儿一般的女儿，心里涌出无限不舍。 “娘打听过了，这九郎虽然年纪大了些，但身边却一直都干干净净的，既无通房、也无妾室，这年纪大反倒成了好处！懂得心疼人！” 林洛水娇羞地道：“娘，我不管他多大年纪，就觉得他是个正直的人。” “所以这册子你就更要学了。” 邱氏挨着女儿座、坐下，温柔道，“这床弟间的事儿，是维系夫妻感情的一个重要环节，尤其是男子，你在床上哄得他开心了，怕是比他打了胜仗都开心！” “真的？”林洛水此前也曾隐隐知晓些人事。 她知道夫妻之间要行这史上最亲密的事情，至于到底有多亲密，今朝看了母亲拿过来的册子才恍然大悟。 竟是这样…… “娘，女儿晓得了，女儿一个人的时候会看的。” 身旁有人的时候，林洛水到底是有些放不开的，即便那个人是自己的母亲。 邱氏笑了笑，拍拍手里的册子，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图像道：“好，那娘便只告诉你洞房这一页的内容，其他的，日后你自己看。” “娘~\"林洛水又抱着她的手臂撒起娇来。 邱氏耐心且细致的将其中的门道告诉她，然后放下册子，伸手抱住了女儿。 “娘的囡囡，明日便要出门了，此后便有了自己的家，娘是真舍不得！” “女儿也舍不得娘！” “做别人家娘子的，一定要踏踏实实过日子，九郎是武人，身边又没有长辈亲人，平日里你更要多提醒着他些，别叫他轻易得罪了人！” 邱氏说到这里，略顿了顿继续道，“万幸他和宋首辅是知交，宋首辅盛宠正浓，你到了燕京之后，要多跟他家夫人走动走动才是。” “娘，女儿晓得，首辅夫人也是一位极其和善的人，只是她如今眼盲，到底女儿没事也不敢上门叨扰。” “你不要不敢！” 邱氏提点女儿道，\"有九郎这层关系，你便是不敢也要敢，这么好的交情，合该维系好才是。\" 说起这个，她忽然又想到了王威和蔺娇娇。 “还有王侍郎，听说他跟娇娇的婚事也定了，日后你跟娇娇又要到一处了，你们两从小长大的情分，莫要因为从前一点龌龊便生分了，否则他们男人之间也不好行事。” “那得看她。” 林洛水叹了口气，“娘，虽然当年那事儿是女儿的错，但都过去这么久了，女儿在她面前一直都低声下气，可她却依旧不依不饶，女儿纵是想同她和好，也没办法呀！” 第1337章 教女 第1337章 教女 邱氏闻言叹了口气，显然也知道光女儿一个人使劲儿不行。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不过切不可因为你二人的意气之争，便坏了他们男人之间的情谊，须知九郎、王郎中还有宋首辅他们三人，是过命的交情，他们彼此依靠，相互照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林洛水叹了口气道：“娘，你放心，女儿晓得轻重。” 另一边，黄氏也在嘱咐女儿：“娇娇啊，娘看洛水这些年凡事都让着你，几日后你二人就要一起赶赴燕京城了，这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就原谅她！” 蔺娇娇嘟着嘴不说话。 “此去燕京，山高水远，你二人背井离乡，若是能互相有个照应，那该有多好。” “王守常他敢欺负我！” 蔺娇娇一双漂亮的凤眸像是染了火焰一般，“那我必要叫他好看。” “守常自然不会欺负你，然你马上就要做侍郎夫人了，燕京城里，多少贵妇小姐，稍有差池，这丢的可不仅仅是一个人的脸面。” “娘，有首辅夫人在呢。” 蔺娇娇想起人淡如菊的柳晴，“宋夫人人很好，届时我只跟着她行事，娘放心，女儿会小心的。” 黄氏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宋夫人眼盲，且首辅大人位高权重，自然无人敢对她不敬，你能有这个觉悟倒也不错，但娘——” 说到这里，黄氏扭头看了眼门外，见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继续道：“娘恍惚听到些传闻，言首辅夫人爱妻如命，寻常都不许宋夫人出门的！有首辅大人挡在前头，宋夫人不出门应酬无人敢质疑！” 可女儿不行啊 京城里五步一郎中，十步一侍郎，遍地都是达官贵人。 王威虽是三品大员，但是在哪些勋贵皇亲面前，到底还是不够看。 女儿从小被娇养着长大，这就要去独当一面了，黄氏越想越不放心。 “所以你跟洛水和好，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娘给你带的几房人你也要利用起来，记住做事千万不要莽撞！” “娘，我知道了。” 蔺娇娇虽然娇蛮，却也知道母亲说的话都是正理，认真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照做。 只是应完后，她却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娘，你从哪里听到的，首辅大人不许夫人出门的？我此前随他们一同回老家，倒是没发现呢。” 黄氏瞅了她一眼：“那你可看到宋夫人有自己主动出过门？” “夫人眼盲，出行不便，当然就没出门啦。” “你呀，等你成亲了你就知道了，这夫妻之间的事儿，有很多外人是不明白就里的，比如有些夫妻，在外面看着恩恩爱爱，可实际上回到家里，关起门来，却是井水不犯河水，比陌生人还不如！” “再比如有些夫妻，外面看着不冷不热，可实际上人家两口子感情好得很呢！” 蔺娇娇闻言若有所思。 “娘，你懂得真多。” “娘走的路比你吃过的盐还要多，你呀，好生学着，这成亲了就跟守常好好过日子，别使性子！” 第1338章 迎亲 第1338章 迎亲 很快就到了第二日。 天气极好，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木九郎租的院子在东城，林府在西城，从东城到西城，要绕好大一圈。 辰时正。 木九郎骑马出发，一身大红新郎装的他，面容俊朗，精神焕发，骑在高头大马上，颇有几分意气风发的模样。 宋明彰和王威作为仪宾陪在他的两侧，一个俊美如天神下凡，另一个俊秀绝尘，一左一右，倒将木九郎三分容貌烘出了七分。 “九哥，紧张吗？” 王威跨马上前，笑望着挺得笔直，满脸严肃认真的木九郎，“我怎么瞧着你这像是要去面圣，而非是去迎亲？” 木九郎勒住缰绳，侧身抬腿，直接给了他一脚：“去你的，好好做你的吉祥物，别叨叨我！” 王威却继续道：“九哥，嫂夫人是什么洪水猛兽吗？你至于紧张成这样？方才看我的时候，都同手同脚了，这可不像是在战场上的常胜将军啊！” 木九郎气到不想理他，直接转身看向宋明彰：“四郎，还是你好，等王守常成亲的时候，我指定饶不了他！” 宋明彰面上的神色淡淡的，闻言抬起头，挑着眉头看他：“九哥，不怨守常说你，今日的你竟不像你了。” 瞧瞧那笑的露出两颗大板牙的傻样儿！再看看那从早上起就没变过的同手同脚。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大街上杂耍卖艺的，而非是要去娶亲。 “我咋了？”木九郎整了整身上的大红喜服，撩起袖子瞅着他道：“我看你们就是嫉妒我！” 十里红妆，满城祝福。 这样的成亲盛况，放在从前，他们三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哪里敢想？ “瞧把你得意的！” 王威看着他尾巴都要翘起来的模样，不由道：“明彰，待会儿堵门诗和拦路酒，便都有他自己来。” 宋明彰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好。” “哎，两位兄弟，哥哥错了！我错了，别介，你们知道就我那半吊子文采，若是你们不帮我，那今日我怕是别想迎到你们嫂子了！” 王威道：“那你还寒碜不寒碜我们了？” “不敢了，不敢了！”木九郎认错态度极好。 宋明彰看着这一幕，却是若有所思。 九哥方才有一件事倒是说对了，无论是他还是守常，他们的成亲…… 守常倒也罢了，毕竟是二婚了。 可是他和柳晴成亲的时候。 不。 他的脑海里划过他同柳大丫成亲时的场景。 他病病殃殃躺在床上，拜堂的时候都是二哥背着完成的。 他们身上穿的，都是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形销骨立，同样成亲的宋三郎和柳晓珍则是光彩照人，和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柳大丫嫁给他的当晚就上吊自杀了。 她躺在床上整整三日无人问津，再醒来的，已经是换了芯子的柳晴了。 想到这里，宋明彰的面上一阵恍惚。 如果照这样来说，严格意义上，他和柳晴，竟还没有正式的成亲拜过堂。 他也记得当初自己说过，等他登上高位的时候，要重新给她一场盛大的婚事！ 第1339章 娶亲 第1339章 娶亲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高头大马的后面，跟着一顶八宝盖红缨的四人抬大轿。 从东城到西城的主街道上，围满了淮安城看热闹的百姓，按察使家的嫡女出嫁，嫁的还是新朝赫赫有名的英武大将军，这场盛事，几十年难遇。 “听说压箱底的银子就给了十万两，木将军真是阔气！” “这有什么？林大人一家可真是要发达了！” 有人指着马上的宋明彰道，“瞧见新郎官木将军左手边的那位大人没？那位可是皇帝老爷最倚重的首辅大人，宋首辅！这位宋首辅跟木将军可是生死之交！” “首辅？那是多大的官儿？比将军还大吗？” “首辅是文官里最大的官，将军吗，还不算武官里最大的官，所以当然是宋首辅的官最大了！” “何况我们这位宋首辅，虽然远在京城千里之遥，却心系天下，不久前一封变法奏章可谓名动天下，咱们大魏啊，马上就要迎来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那跟咱们小老百姓有关吗？” “当然有关！” “宋首辅的变法提议中，有关于田地、税法等一切事关咱们百姓的事情，与你我都息息相关呢！” “我希望能挣更多的钱，收更少的税，宋首辅可要满足我的愿望呀！” “……” 四周百姓的议论声陆陆续续传到宋明彰耳边。 他面上的表情从始至终都十分平静，平静地跟着木九郎游了大半条街，平静地跟着来到了林府的大门前。 “新郎来迎亲啦！” 木九郎一行人的身影刚一出现在府门前，林府就有人高呼。 这声音喜庆悦耳，伴随着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彷佛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了这喜庆当中。 木九郎几人下马，领着一群人哗啦啦冲进了二门，往林洛水的闺房而来。 林洛水的闺房中此刻已经站满了来填妆的小娘子。 她们将门牢牢堵住，一个个年轻鲜活的面容上满是喜悦和笑容。 外面已经有林洛水的兄弟拦门了，显然要成功将新娘子娶到，还要费一番功夫。 “如何了？” 林洛水隔房的堂姐林长水伸长脖子看向外面被围得密密麻麻的人群。 “在作诗了，姑爷带来的那两人好生厉害，尤其是首辅大人，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这么一会儿功夫已是做了七首添妆诗了。” 林长水又踮脚看了一会儿，到底看不到什么，便只好回到林洛水身边道：“妹妹今日真是美极了，恭喜妹妹嫁得贵婿！” 林洛水笑着道：“大姐姐客气了，大姐夫待大姐也是极好的！” 旁边有人七嘴八舌地接口：“是啊，长水相公待她那可真是没得说，要不说林家的女儿好命，这嫁的人一个比一个好。” 林洛水、林长水闻言，不由对视一眼，二人眼底俱都划过一丝笑意。 而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门前。 木九郎在外面大声说了几句什么，下一刻，里面堵门的闺秀们便一哄而散，统统躲到了新娘闺房的内次间里。 四下忽然一静。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林洛水有些紧张的攥着衣袖。 耳旁却传来木九郎爽朗的笑容：“娘子，我来接你了！” 第1340章 宴席 第1340章 宴席 迎亲的时候，柳晴自然没去。 原本她是宋四郎的妻子，宋木二人又交好，木九郎没有亲人长辈帮忙操持亲事，这事儿本该由她来做。 但一来她眼睛不便，而来宋明彰不想让她劳累。 所以今日这亲事，宋明彰、王威并木九郎这个新郎，早在二人订下婚约之后，就全权交给了淮安府的官媒。 拜堂礼在黄昏，礼成之后，便是宴席。 柳晴在拜堂前被人扶着到了大堂前观礼。 她眼睛看不见，但耳边热闹喜庆的气氛却是尽收眼底。 “夫人，木将军和林娘子来了。”夏妆在她耳旁小声说着。 柳晴淡淡地点头：“嗯，九哥今日俊不俊？林娘子好看吗？” “木将军十分英武，林娘子面上遮着却扇看不真切。” 夏妆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奴婢见过林娘子，她长得很漂亮，今日一定是最美的新娘。” 柳晴笑着听着她的絮叨，正待开口说些什么，耳旁却突然传来宋明彰低沉好听的声音：“小晴，九哥今日的亲事办的极为体面，等回到燕京，我们也——”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傧相喜庆的声音瞬间盖过了宋明彰接下来的话。 柳晴听着这高亢的声音，面上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 她忍不住感叹。 宋明彰望着她难得展颜的样子，心情柔软，同时在心底下定决心，等回到燕京后，定然也要为她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是个好日子，今日的席面也很不错，好几道你最爱吃的菜，走，我带你去。” 夏妆望着将新娘子送入洞房，已经重新出来的木九郎，忍不住道：“大人不用去帮忙挡酒了吗？” “不用，守常和九哥几个兄弟自会帮忙，我酒量不行。” 主要是，他想陪着柳晴。 “好。” 柳晴今日心情确实不错，跟着他坐下后，就慢条斯理吃起宴来。 今日的宴席来的人很多。 淮安府大大小小官员，能叫的上号的人物都来了。 宋明彰和柳晴单独坐一桌，四周还挂了帘子，外面的人丝毫窥探不到。 柳晴爱吃鱼虾，宋明彰洗过手后，开始为她细心挑刺剥虾。 “怎么样？味道还不错？” 柳晴点点头，叮嘱他：“四郎，你也吃，别只顾着给我！” 只一句话，便让宋明彰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他顿时剥得更起劲儿了。 期间木九郎和王威带着几个将领进来敬酒。 宋明彰难得没有让柳晴回避，反倒坦然接受了众人的行礼问安。 柳晴也站起身，端起酒盏，对着木九郎的方向说道：“九哥，祝你新婚快乐，白头携来，永远幸福！” 她眼睛虽看不见，举止间却是落落大方，加上容颜秀美，气质出尘，倒让一直对首辅夫人感到好奇的众人暗暗倾佩。 只觉得，首辅夫人就该是这样的女娘，如此，才能配得上他们精才绝艳的首辅大人。 等木九郎一众人离开，这四方天地便又恢复了安静。 宋明彰从善如流照顾着她继续用饭。 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她：“吃好了吗？” 柳晴放下筷子，接过夏妆递过来的帕子擦擦嘴：“好了四郎，我有些乏了，回。” 第1341章 王蔺婚事 第1341章 王蔺婚事 木九郎成亲后两天后。 王威和蔺娇娇也举办了一个简单的婚礼。 这事儿没有对外声张，吃饭的时候，便只有柳晴夫妻、木九郎夫妻和蔺家人一家。 这次女眷和男人们的桌次倒是分开的。 男人这边，蔺钊拉着王威的手，不住地叮嘱他：“守常啊，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没能管教好自己的女儿，你们去了燕京之后，若娇娇做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尽管说她！” “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一定照顾好娇娇。” 蔺钊满脸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好。” 说完，他又转身看向宋明彰的方向，面上的神情似有些不好意思。 “大人初到淮安府时，下臣做的那些不得体之事，还请大人看在守常的面上，不要放在心上。” 老实说，蔺钊不是不尴尬的。 毕竟当初他要献女给宋首辅的事，满淮安府就没有几个不知道的。 如今女儿没给宋首辅做小，倒是同和宋首辅交好的王侍郎结了亲。 宋明彰却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 听了他的话后，他更是直接敷衍地点点头，目光不自觉望向一帘之隔的女眷方向。 王威知道他担心柳晴，就道：“今日是家宴，要不明彰，便叫她们一起过来？” 宋明彰摇摇头：“礼不可废！无妨，我们吃饭吃饭。” 说完，他看向蔺钊道：“好好做你的官便是，旁的歪门邪道的手段，趁早别有。” “是，是是！”蔺钊连忙道，“下官知晓了，下官一定谨记！” 女眷这边。 因为有柳晴在的缘故，蔺娇娇几人也有些放不开。 尤其是这其中还有林洛水在，这一顿饭，蔺娇娇是吃得是食不下咽！ 林洛水看着沉默的饭桌，想了想，还是率先打破沉默，看向柳晴道：“我和娇娇年纪轻不懂事，日后怕是要仰仗夫人了！” 柳晴轻轻笑了笑，待咽净口中的米粒，才温声道：“洛水不必客气，不过守望相助、同气连枝便罢了，我也比你们懂不了多少。” 黄夫人在一旁听着，眼睛瞬间亮了。 一旁的林洛水也是满脸喜意，她再想不到柳晴竟然这么好说话。 尽管相公在家里一直说首辅夫人人很好，为人十分和善，可现下接触过了，她才真正意识到对方确实是一位很好相处的人。 “有夫人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她忍不住感叹一声，接着，秀美的容颜转向新娘子蔺娇娇，满脸真诚道，“娇娇，恭喜你了，想不到我们还有这样的缘分，后日便要一起随夫赶赴燕京了！” “哼！”蔺娇娇下意识地冷哼一声。 “娇娇！”却被一旁的黄氏喝住。 蔺娇娇只好不情不愿地冲着林洛水点点头。 林洛水喜出望外：“娇娇，夫人说得对，我们日后要守望相助、同气连枝，三家拧成一股绳，这样才能在燕京城站稳脚跟！” “谁要同你——” “咳咳咳！” 蔺娇娇的话还未曾说完，就被黄氏重重地咳嗽声打断了。 柳晴在一旁听着这三人间的声音官司，忍不住面露好奇。 第1342章 坐立难安 第1342章 坐立难安 于是宴散回到房间后，她忍不住同宋明彰说起这事儿。 “也不知道蔺娘子和林娘子小时候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何她们两会有这样大的过节？” 宋明彰对两个妇人之间的关系不感兴趣，只问她：“今日我不在跟前，可有吃好？” 柳晴想了想，点点头：“都好，就是不知怎得，今晨起来觉得有些泛呕。” 宋明彰眼睛先是一亮，接着道：“不对啊，你小日子走了还不到一个月……” 柳晴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也暗暗给自己把过脉了，只是月份太浅，还得要等等才能确定。 “快了，过几日就知道了，四郎你别急。” “我怎么可能不急？” 宋明彰抱着她，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声音闷闷地道：“我都盼了这么多年了，连宋明义都有几个孩子了，我却一直膝下无子。” 柳晴闻言，温柔地抚了抚他的头：“我感觉快了。” “真的？” “真的。我是郎中，我能感受得到，你且等等，若是这次小日子没来，那便确定无疑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新婚燕尔的木九郎和王威就见宋明彰每日像是长在了柳晴的马车里。 除非偶尔下来放风，他再没碰过马，更遑论与他们同骑。 “四郎，你咋了？你这样，我娘子该说我不在乎她了！” “就是明彰，嫂夫人是身子不适吗？要不让娇娇她们去陪陪她，她们女子间应该有许多话要说，我也正好也有些事要请教你，你——” “等等，等确定了再说。” 宋明彰却直接打断他，直接转身重新上了马车。 “怎么样？还是没有动静吗？” 这两日，他几乎日日都要问柳晴这个问题。 柳晴的小日子，他比她本人都要记得清楚，所以，本应该两天前来的葵水，却直到今日都没来。 这让宋明彰愈发坐立不安。 到底是不是？会不会突然间不准了，然后来了？ 柳晴满脸无奈：“没有动静，四郎，这次我觉得应该是真的有了，你要当爹了！” 宋明彰唰得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转身掀开车帘直接跳了下去。 木九郎和王威眼睁睁地看着他绕着马车焦躁地走了两圈，然后又重新上去了。 二人不由面面相觑。 木九郎有些不客气地道：“他会不会这里出问题了？”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王威亦是忧心忡忡。 他正待开口说话，却见刚刚上了马车的宋明彰忽然又掀开马车跳了下来。 这一次，他的面上带着肉眼可见的喜悦。 他正大步流星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四郎，你到底咋了？这转的我头都晕了！”木九郎看着眼前兴匆匆的男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宋明彰却根本没有在意他的态度。 他沉浸在了无尽的喜悦当中。 好半晌，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两位好基友，郑重地宣布：“九哥、守常，我要当爹了。” 木九郎、王威闻言，眼底俱都划过一丝惊讶。 只是下一瞬，这惊讶便立马被激动替代。 第1343章 旁观者 第1343章 旁观者 首辅夫人怀孕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车队。 宋明彰兴奋地简直像个孩子。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更是直接成了柳晴的连体婴。 “小晴，你饿不饿？要不要再用些点心？” “渴吗？听说喝早晨的花露，能让孩子变得更加聪明漂亮，明日一早我便亲自去采露！” “要不要出恭，我陪你去！” “……” 柳晴被他闹得烦不胜烦，甚至连不开心都顾不上了。 “好了四郎，我没那么娇嫩，你别太紧张了。” 一路上，他都在盯着她的肚子，连走路都不让她走，自从得知她怀孕后，柳晴的脚就没落过地。 夏妆在一旁瞧着觉得好笑，悄悄同柳晴咬耳朵：“夫人，奴婢觉得大人现在像是在打仗！” 真是一刻也不肯放松。 而原本一直认为母亲当日说的话是危言耸听的蔺娇娇，也终于感觉到了首辅大人对其夫人那窒息的、几乎无孔不入的宠爱。 尤其是在首辅夫人怀孕后。 她和林洛水几次试图同首辅夫人亲近亲近，拉拉关系，却每每都见不到人。 每次的缘由都一样。 “大人在陪着夫人，二位夫人就先请回。” 蔺娇娇瞪了林洛水一眼，直接回了自己的马车。 等了一会儿，王威也上了马车，蔺娇娇忍不住就道：“宋大人怎么回事啊？夫人怀孕了，我们想跟夫人说说话他都不让！哪有这样的？” 王威叹了口气，解释道：“明彰好不容易有了孩子，自然紧张万分，他是怕嫂夫人出事，所以才寸步不离的守着。” “能出什么事？” 蔺娇娇觉得不解：“我们这么多人，还有九哥他们这些高手在，哪个不长眼的敢冲撞夫人？” “明彰就是太在乎嫂夫人了，你们先别去了，放心，不会因为你们不去找嫂夫人，我们的关系就会改变。” 蔺娇娇靠坐在大引枕上，慢慢吞吞点点头：“哦，那就听你的。” 总归她们去了也见不到人，还不如不去。 “说来，宋大人这般紧张夫人，夫人就不觉得他，太过小题大做？” 要是王守常这么对她，她非将天捅个窟窿出来。 有些事情王威不好同蔺娇娇讲，毕竟涉及到宋明彰的隐私。 但他却是可以委婉地提醒一下妻子：“明彰和嫂夫人之间的关系，同寻常夫妻还有些不一样，嫂夫人应当，已经习惯了。” “这能习惯？”蔺娇娇不由坐直了身体，瞪圆眼睛看他，“守常，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我怎么总觉得，首辅大人，并不想让夫人见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呢？这，夫人本就看不见，又还接触不到旁人，也太可怜了。” 王威听她这般说，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不错，只是之前嫂夫人出过一些事，因为这些事，明彰对她的紧张程度几乎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我们到底是外人，有些事情没办法说，便是说了，以明彰的脾气，他也不会听！” “行。” 蔺娇娇听了这话，顿时对柳晴更加同情了。 想不到看起来那么美丽高贵的女子，背地里，过得竟然这般凄惨。 第1344章 意想不到 第1344章 意想不到 蔺娇娇口中可怜的首辅夫人此刻正惬意地躺在马车里的榻上，享受着首辅大人贴心的按摩和投喂。 “小晴，这个力道还可以？” “多吃点葡萄，听说孕期吃葡萄，将来生出的孩子眼睛特别黑。” “还有这个番果，也是补身体的。” “对了小晴，你还想吃什么？我让下人去买？” “……” 柳晴闭着眼，听着他的絮絮叨叨，心里竟难得平静了下来。 或许只要想开了，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宋明彰也察觉到了她身上隐隐露出来的柔和惬意，不由心下一松，这才想起这几日王威和木九郎的妻子来过几次。 “九哥和守常的夫人，听说你怀孕了，这几日来了好几次，你要不要见见她们？” 柳晴原本紧闭的眼睛轻轻睁开，面上露出一丝笑容：“替我谢谢她们，至于见不见的，你做主便是。” 让见就见，不想让见就不见。 柳晴也不想生那些闲气了。 宋明彰俊美的面容上不由划过一丝惊讶:\"小晴你？\" “我说真的，总归孩子月份还浅，见不见的她们有心便是。” 柳晴说着，轻轻抚了抚仍旧平坦的小腹，面上浮现出一抹柔光来。 前面那个孩子的降生并非她所愿，可这个孩子，却是她和宋四郎盼了很久的。 宋明彰深深地望着她。 知道她目不能视物，他脸上的表情久久没有收回。 “四郎？” 还是柳晴觉得他沉默的时间有些长，忍不住开口问道，“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她看不见，耳朵便份外灵敏，宋四郎长时间不说话，老实说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没什么，小晴，我听人说怀孕也不能总躺着，你要不要出去透透气？我陪你去！” 宋明彰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还是九哥和守常的妻子来陪你。” 柳晴没什么意见，点点头道：“好。” 倒是林洛水和蔺娇娇接到柳晴的邀请时，觉得十分惊讶。 蔺娇娇更是直接有些心虚地问王威道：“相公，会不会有人将我们的谈话告诉宋大人了？” 王威失笑道：“不会的，你安心去。” “那我去？”蔺娇娇有些不确定。 “去啊，你不是想见嫂夫人吗？”王威不明白为何她现在又犹豫了。 “夫人怀了身孕，若是我陪着的时候，一不小心……那可怎么办？” 王威有些无奈地道：“若是你担心，那我就去同明彰说一声，就说你病了。” “别别别！” 蔺娇娇不乐意了，“林洛水肯定会去，我才不想让她在夫人面前讨好卖乖，我要去。” 另一边，林洛水也在和木九郎说着去陪柳晴的事儿。 “相公，夫人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木九郎见她温温婉婉乖乖巧巧的模样，忍不住上前一把抱住她：“没事，不用刻意准备，弟妹那边没有那么多讲究，你若是有心，便给咱们未来的小侄子、小侄女儿备些东西，四郎和弟妹收到那些东西，指定比自己得到礼物更开心。” 林洛水靠在他怀中，温柔地笑了。 “都说夫君你是个粗人，我看是粗中有细，想得竟比我都要妥帖呢！” 第1345章 贴心 第1345章 贴心 于是这天马车停下来修整补给的时候，蔺娇娇、林洛水二人便来寻柳晴了。 阳光正好，她们到的时候，柳晴已经被宋明彰抱下了马车，此刻正搭着夏妆的胳膊等她们。 “见过夫人！” 蔺林二人同时见礼。 柳晴笑着道：“你们不用如此客气，四郎同九哥、守常都是兄弟相称，我们便也以此论。” “那我就厚颜称夫人为柳弟妹了。” 柳晴从善如流：“林嫂子。” 这个林嫂子一出，不知怎的，莫名的柳晴竟觉得怪怪的。 “嫂子！”还是一旁的蔺娇娇开口，才将她莫名扩散的思维拉了回来。 同时她也觉得庆幸，蔺娇娇并没有在嫂子前面加个“柳”。 柳嫂子，想象就觉得头皮发麻。 林洛水也意识到了什么，直接捂住嘴，掩饰嘴角那一瞬间流露出来的笑意。 蔺娇娇扭头，就看到了她脸上来不及收回的笑。 她无声地哼了一声，直接上前两步，走到柳晴身边，亲亲热热地拉住柳晴的胳膊道：“嫂子，那边有条小河，走，我们带你过去走走。” “有劳。” 柳晴说着，松开夏妆的胳膊。 果然片刻间，林洛水便代替夏妆站在了她的另一边。 三人相携着慢慢朝着河边走来。 天上有云，恰此时将太阳牢牢遮住，让这四方天地瞬间变得不那么炎热。 夏风轻柔，夹杂着空气中草木的清香。 柳晴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开口问：“这河里有鱼吗？” 这种时候，正适合烧烤，尤其他们又在野外，若是能吃上烤肉就好了。 “不知——呀，真的有鱼！”蔺娇娇惊呼出声。 林洛水试探性地问：“弟妹可是想钓鱼？” 野外垂钓，也是一份野趣，只是现下她怀着身孕，不宜久坐！ 柳晴笑着摇摇头：“不是想钓鱼，是想吃鱼。” 她说着，转过头看向夏妆的方向道：“夏儿，去跟你家大人说一声，就说我想吃鱼了。” “是！”夏妆应了一声就匆匆去传话了。 林洛水在一旁道：“大人对弟妹你真好。” 蔺娇娇在心里切了一声。 柳晴没反驳她，只笑着夸赞道：“谁不知道九哥爱妻如命，嫂子你也是个有福气的。” 尚在新婚燕尔，林洛水仍带着几分小女儿的羞涩：“弟妹~” 柳晴于是不再打趣她。 这时夏妆回来了：“夫人，大人和木将军、王大人已经去准备捉鱼的工具了，还让人去收拾烤架，说是让夫人你们略等等。” 顿了顿，她又道：“夫人且略等等，大人还让奴婢去找垫子，不让夫人贪凉直接坐在石头上。” 说完，她又转身行色匆匆而去。 蔺娇娇这回忍不住同林洛水对视一眼，二人俱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一丝惊讶。 首辅大人对夫人也太细心了？ 周遭短暂静了一瞬，柳晴察觉到了什么，就道：“你们不用这么看我，想来九哥和守常也不会让你们光坐在石头上的。” 或许最开始没想到，但有宋四郎的提醒，那二人必然也会让人送垫子过来。 果然。 没过多久，蔺、林二人各自的下人也都带了厚厚的垫子过来了。 第1346章 林中烧烤 第1346章 林中烧烤 马车的补给很是充足，肉菜都有，而且更令柳晴感到惊喜的是，宋四郎竟像是提前预料到了一般，买了两条羊腿。 她空间虽然没了，但是宋四郎记得她的每一样喜好，知道她爱吃烧烤，便将那烧烤的调料一直备着，只等她想起来的时候。 三对夫妻选了大树下的阴凉处。 其余车夫、士兵、下人等，都另外成群围坐在一旁。 “烧烤这东西，就得亲自动手才行，奈何呀奈何！”木九郎看着一旁从善如流坐在妻子旁边烧烤的宋明彰，“四郎，你多烤些，你烤的好吃，烤完后给弟妹她们三先吃！” 宋明彰淡淡瞥他一眼，毫不客气道：“自己烤，我只管我和娘子的，你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哎，哎，四郎，都这交情了，你咋还就不能给我们烤点？” 宋明彰直接没理他，而是将烤好的羊肉串递给了柳晴：“小晴，你尝尝，刚刚好。” 竹签尖已经被他擦干净了，柳晴接过烤串却有些无所适从。 宋四郎速度最快，是以她手上的串是最先烤好的，撒了烤料，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香料味，她甚至听到了从身旁传来的，疑似蔺娇娇的口水吞咽声。 可宋四郎这家伙却不给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人。 怎么能叫她不尴尬？ “要不四——” “相公！” 一道柔和的女声忽然响起，打断了柳晴接下来的话语。 却是林洛水，她笑着拿起几串肉放置在碳炉上，扭头同木九郎道，“要不我试试？” 她看出来了，这位首辅大人倒不是不愿意给自家男人和王侍郎烤，而是不愿意给她和蔺娇娇这两个自己妻子以外的妇人烤。 想到这里，她不由在心里感叹一声，传说中首辅大人爱妻如命，显然不是空穴来风！ “好。” 木九郎也看出自己夫妻想吃白食是没可能了，只好不情不愿地道，“那娘子你当心些，别烧着。” 另一边蔺娇娇显然没有这个烦恼。 因为王威也已经烤好了几串给她递了过去：“尝尝！” 蔺娇娇早就馋的不行了，闻言毫不客气地接过，一口咬下去，瞬间香的舌头都要掉下去了。 羊肉的鲜嫩，香料的霸道，这两个组合在一起，对于味蕾来说绝对是极致的享受。 蔺娇娇吃得头都不抬，片刻间，就将王威递过来的肉串吃得一干二净。 吃完后，她甚至登不上王威的下一轮，直接撸起袖子，也学着烤了起来。 四人烤得热火朝天。 柳晴眼盲参与不进去，只微笑着听着耳旁的动静。 木九郎却急得像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他家洛水到底行不行啊？这好不容易吃一次烧烤，他会不会一口好吃的都吃不到？ 林洛水一边烤，一边有些好笑的望着他。 等烤完后，她直接将肉串递给了一旁眼巴巴守着的男人。 “给，相公，第一次烤，你尝尝。” 木九郎迫不及待地接过去，一口咬下去，顿时睁大了眼，眸中划过一丝惊喜。 “嗯嗯！好吃好吃！好吃，娘子你真棒，洛儿你可真给相公我长脸！” 第1347章 很难抉择 第1347章 很难抉择 欢快的时光总是十分短暂。 吃过烧烤后，一行人就又重新开始赶路。 宋明彰直接带柳晴回了马车。 蔺娇娇和林洛水原本想找机会同柳晴约下次，却根本没有机会。 林洛水回去的路上还和木九郎说：“宋大人实在是太紧张夫人了，方才我原本想同夫人说明日再去拜访她，却根本找不到机会。” “别去了。”木九郎随意地摆摆手，“再说了，娘子你想见弟妹，应该直接同四郎说，而不是和弟妹，弟妹的一切事情，都是由四郎作主的。” 林洛水怔了一瞬。 好一会儿，她转过身来，秀美的容颜上挤出一丝笑容，试着道：“宋大人果然疼爱妻子，我还在闺中时就隐隐听过，亲眼见到，方知名不虚传！” “四郎他就是——唉！” 木九郎轻轻揽过妻子，叹息一声道，“以后你就知道了，四郎他不正常，但是连弟妹的医术都没办法治好他，弟妹也是个可怜人。” 林洛水哑然。 好一会儿，她才小心翼翼地同木九郎确认道：“相公，你的意思是，宋大人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吗？他限制夫人的一切？” “差不多，总之关于弟妹的一切，他都喜欢插手，也不喜欢弟妹自作主张！” 说着，木九郎略顿了顿才继续道，“说真的，今日他能让你们去见弟妹，我和守常都觉得十分惊讶。” “就，就没人能管管他吗？” 未经思考的话脱口而出，林洛水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夫人这样，很可怜！” “我知道你的意思。” 木九郎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就着满身的烧烤味，他满脸惆怅道：“四郎他不听劝啊，他说他控制不住，你说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儿，便是关系再好，我们也不好总插手呀！” 说到这里时，他们已经走到了马车旁。 木九郎直接俯身将妻子抱起来放上马车，然后也跟着跳了上去。 在马车上重新坐定后，木九郎刚毅的面庞上难得浮现出一抹自责：“其实弟妹于我有救命之恩，当日我重伤垂死，是她花银子将我从伢市上买下，可如今我却眼睁睁的看着她这样无能为力！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林洛水还是头一遭听丈夫说起过去的事情。 闻言，她轻轻抬手，抚了抚木九郎的脸颊，柔声道：“这不怪你！你说得对，夫妻之间的事情，外人其实是很难插手的。” “我也不想同四郎翻脸，我知道他如果没有弟妹，是一定会死的，而且我看弟妹如今应该也是下定决心要留在他的身边了。” 有些事真的很难抉择。 木九郎知道，自己在柳晴这件事上，愧对于她，但是他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能让自己不那么愧疚。 “夫人怀孕了，想来他们有了孩子，将来会好些。” 林洛水自诩聪明，却在听了木九郎的话后，也觉得心里梗的难受。 就那种不上不下的感觉，真的让人一筹莫展。 “但愿如此。” 第1348章 花样 第1348章 花样 柳晴夫妻这边，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相处方式。 马车上洗澡不方便，宋明彰便为柳晴褪去鞋袜，给她简单泡了个脚。 古代女子的脚，除了自己的夫君外，几乎没被外人瞧见过。 柳晴的一双脚脚趾修长，白皙纤嫩，形状十分漂亮。 往常宋明彰在床底间也时常把玩，却不知怎的，今日的他格外流连。 擦干净脚后，宋明彰直接将柳青抱到了榻上，也跟着躺下去，柔声问她：“今天吃好了吗？” 柳晴点点头：“吃好啦，你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我感觉比洛水烤得都要好。” 林洛水得了要领后，烤得又快又好，柳晴也分到了她烤得串。 宋明彰闻言，顿时有些不乐意了：“日后不准吃旁人给的东西。” 柳晴：“……” “小晴？” 柳晴叹了口气：“好。” 宋明彰满意了，凑到她身边小声同她说了几句话。 却听柳晴忽的一声娇叱，下一刻，他直接从本就逼仄的榻上掉了下去。 宋明彰从地上爬起来时，面上的表情依旧十分开心，显然并没有因为柳晴的举动生气。 只一双凤眸中欲色翻腾：“小晴，你怀孕要十个月，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这十个月‘茹素’？” 却原来，他在为柳晴洗脚的时候，脑海中忽然想起从前翻过的一本春宫册。 想着如今柳晴身子不便，正常的房事肯定是不行了。 可他却也没必要就素着啊。 除了真刀实枪的做，纾解的法子简直不要太多！ 柳晴没好气地瞪着他，虽然看不见，视线却精准地盯着他：“你脑子里除了一些废料还有什么？你不是首辅吗？正好趁这段时间忙忙正事，就别想着折腾我了！” 宋明彰笑着道：“放心，不耽误正事。” 顿了顿，他厚脸皮地继续道，“何况我都这么辛苦了，你做妻子的，难道就不该心疼心疼我、奖励奖励我？” “奖励你个大头鬼！” 柳晴直接翻过身，背对着他躺下。 晚上的时候，车队准时到达了驿馆。 宋明彰迫不及待地领着柳晴回房，洗完澡后，直接将自己洗脚时就想做的事情从里到外做了个遍。 期间柳晴直接睡了过去。 只是她人虽累睡了过去，宋明彰却依旧兴致不减。 足足两个时辰过后，他才搂着柳晴沉沉睡了过去。 这段时日，是他过得最安心的日子。 妻子就在他身旁触手可及的地方，她答应了自己病态的要求，愿意包容他的一切，虽然他心里的欲望黑洞永远也填不满，可总算是，不那么想要发疯了。 “就这样一直下去就好。” 临睡前，他就着从窗户外面飘进来的月光，轻轻抚上柳晴的小腹，柔声道，“我一定会好好教养我们的孩子，小晴，我很开心，我真的好开心！” 月光如水般倾斜而入。 床上的两人紧紧相拥。 睡梦中，男人的脸上露出了餍足的表情，像是一只贪吃蛇，终于吃到了足够多的想要吃掉的食物。 梦里都是甜的。 第1349章 微不足道 第1349章 微不足道 第1352章微不足道 较之金陵的婉约精巧，燕京的建筑物更显恢弘壮阔。 巍峨高耸的城墙，宽广空旷的街道，以及清凉舒爽的气候。 车队一行人到达燕京的时候，夏天已经开始收尾了。 柳晴眼盲又怀着身孕，到了燕京后，就直接被宋明彰送回了皇上新赐的首辅宅院。 依旧是亲王府邸的规格，十进十出的院子。 不过现在里面只有正院算是竣工。 其余院落，包括假山、花园、楼阁等，都在等着他的主人回来后完善。 马车直接停在了外院，从二门到正院这段路，宋明彰直接用了轿子。 一路上，他都在絮絮叨叨叮嘱柳晴。 “我们才刚回京，事务繁忙，这些日子怕是不能总陪你了，小晴，你听话些，安生养胎，想吃什么做什么，让人送消息予我，我同意了你才可以知道吗？” 尤其是孕妇，吃食上更要多讲究些。 他知道柳晴是大夫，知道什么能吃能用，什么不能吃不能用。 但是不自己亲自过目，他到底是不放心的。 已经回到这里了，柳晴也没什么好再矫情的，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闻言她点点头道：“行，四郎，都听你的。” 宋明彰满意了。 又嘱咐了几句后，他这才转身出了正院，往府外走来。 不想才刚走到府门前，迎面就碰上了得知他们回来匆匆赶来的秦立夫妻。 “见过大人，大人一路辛苦了！” 秦立一见到他就行了个抱拳礼，一旁的淡春也规规矩矩福了福，完事就问起柳晴，“大人，夫人如今如何了？身子可大安？我，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她怀了身孕，一切都好，只是刚回来，她需要休息，你改日再来！” “哦，对对对！” 淡春忙道，“瞧我，夫人才刚回来，这一路舟车劳顿，合该先歇歇……什么？大人你说夫人有喜了？” 她说了一大堆才反应过来宋明彰话里的深意，顿时喜出望外：“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反应过来后，她扯着秦立连连向宋明彰道喜。 宋明彰面上的神情顿时舒缓了许多。 “好了，我们都没什么事，你们夫妻快回去，等忙完这段时间，你们都过来！” “是！” 于是刚刚才来的秦立夫妻就被赶了回去。 路上淡春有些遗憾道：“可惜没能见到夫人，其实我可以等夫人醒来再见她的，只是瞧着大人的模样，怕是不想让我见到夫人！” 秦立摸摸她的头发，轻声道：“好啦，知道夫人没事就好，大人比我们谁都关心夫人，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 “真要是那样就好了。”淡春的声音带着一丝寥落，“阿立，你说夫人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喜欢她的男子，都是，都是——” “慎言！” 秦立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叹息道，“这些话日后不要再说了，大人如今回京了，新的政令也正在向全天下普及，若是变革成功，大人便是不世之臣，能够流芳百世的，至于他对夫人的……同他的功绩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第1350章 鸡毛令箭 第1350章 鸡毛令箭 宋明彰进宫后，柳晴舒舒服服泡了个澡，然后美美的睡了一觉。 醒来时已是掌灯时分。 夏妆领着四个新上来的丫头道：“夫人，大人从宫里传回消息，今晚宫中设宴，他回不来了，让奴婢等好生服侍您用膳。” “不怎么饿，要不——” 柳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夏妆身后叫樱桃的伶俐丫头突然张口打断了她：“夫人，大人叮嘱奴婢们务必要看夫人吃完东西才行！” “啪！” 夏妆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没规矩的东西，竟然敢打断夫人说话！” 樱桃捂着半边脸，倔强地望着夏妆道：“夏妆姐姐，这是大人的吩咐，难道你要违抗大人的命令吗？” “大人是让你服侍好夫人，可没让你拿着鸡毛当令箭！” 这段时间以来，夏妆一直跟在柳晴身边，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如今她也历练的能独当一面了。 “等大人回来，奴婢必将此事告知大人！” 樱桃目中隐隐泄露出一丝仇恨，“大人临走前交待过，夫人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要按照他说得来。” 柳晴在一旁听着，直接笑出了声：“你这丫头，是在拿你家大人来支使我呢？罢了，夏儿，去，让人把她领走换个懂事儿的上来。” “是！” 夏妆直接转身出了房门。 片刻间，她便领着两个魁梧的婆子进来，将樱桃堵了嘴拖了出去。 “夫人，便是不怎么饿，也要用些东西，不然肚子里的小主子也扛不住！” 清理完一个微不足道的樱桃后，夏妆上前，满脸关心地望着柳晴。 柳晴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却知道自己让她担心了，于是就道：“把郎君让准备的饭菜端进来，我吃。” 夏妆说的没错，便是她不需要，她肚子里的孩子却也是需要补充营养的。 而且她方才根本就没有不听宋四郎话的意思。 是那个丫头太急于出头，有些放肆了。 夏妆微微一愣，接着应了一声，转身吩咐身后的黄桃道：“去，去传膳！” “是。” 黄桃从善如流应了，接着转身就去摆饭。 吃饭的时候，柳晴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夏妆道：“夏儿，去给大人传个话，就说明日我想请个御医过来请脉。” 夏妆笑了：“夫人不必担心，大人已经请过御医了，明日太医院的刘院使会亲自上门为夫人请平安脉。” 柳晴闻言怔了怔，低下头下意识地抚了抚腹部的位置。 那里，已经孕育了一个属于她和宋四郎的孩子。 而她也即将再次成为一个母亲。 她期待着，甚至这些日子对孩子的期待，都盖过了想要重见光明的念头。 “他一向心细，如此，我便放心了。” 柳晴说着，又拿起筷子重新吃了起来。 这一次，不用宋四郎强迫她，即使是吃到不怎么喜欢的东西，她也勉强自己咽了下去。 因为她腹中的孩子需要。 为母则刚，为了孩子，她可以付出一切。 而这个孩子，似乎也是个心疼娘亲的，到现在她的孕期反应几乎没有。 第1351章 孕吐 第1351章 孕吐 然而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怀孕第三个月的时候，柳晴开始孕吐，吃什么吐什么，接连好几日，她肚子里基本上就没留下什么东西，人也跟着瘦了一大圈。 原本在宫中忙变法一事的宋明彰听到消息，连忙赶了回来，身后还带着一大帮御医。 御医们各自都开了方子。 然而柳晴基本上将那些温和无害的方子试了个遍，孕吐却仍旧没止住。 宋明彰看着日渐消瘦的妻子，心急如焚。 这日在早朝上，他竟直接走神了。 “阿显？宋显？！宋首辅？” 上首的魏武帝喊了他好几声，他才猛地惊醒了过来，躬身道：“皇上！” “想什么呢你这么入神？朕唤了你好几声。” “微臣失仪，还请皇上恕罪！” 魏武帝摆摆手：“行了，多大点事？朕赦你无罪！只是你到底这么了？这几日朕瞧你一直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魏武帝是位极其勤勉的皇帝。 前几年大魏接连遭灾，又刚刚经历过战争，国库空虚，百姓贫穷。 所以他从继位起，便每日上朝，不上朝的时候就待在文华殿处理政事。 尤其是最近新政推行正到了关键的时刻，他更是一刻都不敢放松。 可就在这种时候，他的左膀右臂出状况了。 宋明彰低着头，似乎在斟酌措辞。 只是没等他开口，人群中的王威便抢先出列，替他回道：“回皇上，近来首辅夫人身体抱恙，宋首辅想来是担心家中的妻儿，是以才……” “哦？” 魏武帝瞬间明白了过来。 阿显有多宝贝那柳氏他再清楚不过了，这就解释的通了。 于是他问：“阿显，你夫人怎么了？” 宋明彰轻声回道：“孕吐止不住，吃什么吐什么，太医院的太医帮着想了不少法子都没办法，臣担心再这样下去，不止孩子保不住，便是臣妻也会危及性命！” “这么严重？” 魏武帝眼中划过一丝惊讶，“那今日便先这样，你回去照看夫人，明日——” 说到这里，他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望向殿内的众臣道：“诸位卿家，如有人能解首辅之忧，重重有赏，都帮着想想办法！” “臣，谢主隆恩！”宋明彰躬身下拜，这一刻，他是真的感激皇帝。 众臣亦齐齐下拜：“臣领命！” 他们中有不少人忍不住同相熟的同僚对视一眼，俱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 这位年轻宋首辅的圣眷有多浓，在这一刻，他们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为着宋首辅家中妻子孕吐一事，皇上竟然命百官想法子，还直接宣布退朝。 这样的事情，闻所未闻！ 倘若放在前朝末代昏君的身上，倒也不是说不通，可这位武帝英皇，却是明明白白的圣明之君，众所周知，有目共睹！ 后世将武帝和宋首辅的君臣情谊编录在册，这一幕，赫然在列。 直到多年以后，依旧为人所津津乐道。 而那位传说中的首辅夫人，则从最开始，就充满了神秘的色彩。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名垂千古的宋首辅为之痴狂！ 第1352章 番外——命运眷顾（1） 第1352章 番外——命运眷顾（1） 七月，烟雨蒙蒙。 在距离状元县十里镇二里路的官道上，一辆青布马车正缓缓而行。 赶车的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郎。 只见他面容稚嫩，身量未足，长得虎头虎脑，脸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然一双星眸里却仿佛蕴藏了万千心思，黑黑沉沉的，在他尚显稚嫩的面容上十分违和。 此刻他正一边赶车，一边竖着耳朵静静听着马车内的动静。 忽然，从马车里传来一道妇人的惊呼声：“醒了，你终于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赶车少年握着缰绳的手微微顿了顿，接着轻轻“吁”了一声，将马车停在路边，然后转身，掀开帘子往里面望去。 “娘？人醒了？” 车帘撩开的瞬间，妇人露出了一张华彩四溢的脸。 她的容光竟照的原本有些昏暗车厢都明亮了几分。 孟氏抽空朝着儿子的方向看了一眼，点点头，然后一双流光璀璨的眼眸，重新落在了车厢里躺着的瘦弱少女身上。 只见那少女头发稀疏，面容枯黄，身形瘦弱，活脱脱一根豆芽菜。 少年贾三道则紧紧地盯着少女枯槁面容下，那熟悉到令人心悸的模样，克制不住声音颤抖地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柳大丫，不，柳晴眨眨眼，先是警惕地打量了下周遭的情形，接着将视线落在了面前的母子二人身上。 下一瞬，她直接看孟氏看呆了去。 这，这也长得太好看了？ 孟氏以为儿子上来就问人来历，吓坏了对方，忙笑着上前抓住柳晴的手，柔声道：“小娘子，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不久前在经过的一个村口捡到了你，你没事？感觉怎么样？” 柳晴怔怔地望着她，蓦然间脑海里涌现出无数陌生的画面。 停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有些艰难地道：“我，我叫柳晴，这位……姐姐，你们能收留我吗？” 柳晴的注意力一直都落在孟氏身上，是以没注意到，在她说出自己名字的瞬间，少年贾三道的瞳孔剧烈收缩。 “你这丫头，你的年纪我都能做你的母亲了，叫我婶子，我可以唤你晴儿吗？” 柳晴点点头，手撑着木板坐起了身，脸不红心不跳地叫了声“婶子”。 “哎。” 孟氏应了一声，怜惜地望着面前瘦弱的女孩，继续问她：“你，你没有家人吗？要不我们送你回家，饿了吗？” 说到这里，她转身看向一旁似是呆住了的儿子，轻声道：“五郎，你别傻站着了，快去给晴儿拿些水和干粮过来。” 少年贾三道没动，只痴痴地望着面前好奇打量他们母子的女孩。 柳晴觉得他的视线有些奇怪，不过也只是一瞬，她便不再好奇。 眼前的少年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许是对她也比较好奇，所以才做出如此形态。 “五郎！”孟氏却觉得疑惑，往常儿子挺稳重的一个人，怎么今日这般失礼？ 她不再客气，直接推了一把少年贾三道：“愣着做什么？快去呀！” 贾三道猛地惊醒了过来，连忙应了一声，接着就转身去给柳晴准备水和食物了。 第1353章 番外——命运眷顾（2） 第1353章 番外——命运眷顾（2） 贾三道抓紧时间取了水和干粮过来，耳朵一瞬不瞬地听着柳晴和母亲的谈话。 “……是柳家村人，爹娶了后娘后，本一直跟着爷爷奶奶过活，几年前爷奶去世了就回到了爹那里，后娘生了小半岁的继妹，还直接给自己换了亲……” 孟氏听着她这一番描述，顿时更心疼眼前这个可怜的女孩了。 “可怜见的，只是晴儿，我们母子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还有你的户籍……” 柳晴听了她的话，心下瞬间一凉：“对不起婶子，我就是，我爹和后娘换了我的亲事，要将我嫁给一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我一气之下才跑了出来，我是偷跑的，没有户籍，能不能想想办法？” 柳晴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唐突，甚至有些不知好歹，但眼下能帮自己摆脱柳家和宋家的，就只有这对偶遇的善心母子了。 她才不要做什么炮灰对照组，等原主柳大丫的丈夫宋四郎死了，嫁给宋三郎那个种猪！ 孟氏张了张嘴，绝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为难。 “我们帮你！” 这时，一道公鸭嗓音却忽然响起，打断了有些沉默的气氛。 柳晴感到惊讶，下意识地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却见面庞青涩稚嫩的少年郎，此刻正满脸坚定地望着她，星眸中闪烁着她看不懂的熊熊火光。 “你，多谢小公子，我，我能做什么？” 不知怎的，在对上他这样的表情时，柳晴原本初临异世有些慌乱的心，瞬间安定了许多。 “嫁给我！” 贾三道眼睛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听你方才所述，你爹和你后娘是贪财忘义之人，等我们在十里镇安顿下来，我便带你回去，同他们说你已是我的人，然后花些银两同他们断亲！” 柳晴呆了，孟氏也满脸不敢置信。 “五，五郎你在说什么？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贾三道却是转过身，目光明亮地望着没有经历过地狱，活生生在自己面前的母亲，“娘，我说的是真的，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摆脱他的吸血虫家人，还有宋—家” 在说到“宋家”两个字时，他不受控制的加重了语气。 “可是五郎，你才十四岁，而且你和晴儿才刚刚认识，你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 柳晴也觉得荒谬，这个小屁孩，这是在说啥？ “就，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咽了咽口水，弱弱地举手。 举起手的刹那间，她看到手掌心的树苗印记，短暂的走神了一瞬，眼底满是惊喜。 贾三道摇摇头：“这是一石二鸟最好的法子，你放心，我们可以晚两年圆房，若是担心柳家人纠缠，可以佯装我将你买下，对外称你是我的童养媳！” 不，不是，怎么进展就到了圆房这一步了？ 柳晴瞪圆了眼睛，呆呆消化着在她眼中还是个半大孩子的贾三道的话。 孟氏见儿子心意已决，视线又不自觉落在了柳晴的身上。 瘦骨伶仃，因为常年吃不好穿不暖，身量完全还是个小孩子，模样也不好看。 儿子他……是真的不挑？ 第1354章 番外——命运眷顾（3） 第1354章 番外——命运眷顾（3） 柳晴从柳大丫懵懂的记忆中得出大魏是一个典型的男尊女卑国家。 女子在这里没什么地位，尤其她这种胆大包天敢逃婚的，俨然已经失去了名节，若是回去，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只是—— 她还是有些犹豫。 空间也跟着过来了，有空间在手，在这个山清水秀生机勃勃的朝代，她其实不用嫁人也能过得很好。 身份户籍的事情也可以慢慢想办法…… 贾三道看出了她眼底的犹豫，面上有慌乱之色一闪而逝。 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恢复如常，平静地用处在变声期的公鸭嗓继续道：“你其实不用太担心，让你做我的童养媳，本就是权宜之计，等柳家、宋家的事情解决了，你若是想离开我和母亲，我们会放你自由！” 后面一句话，他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说出口。 只是光是说出口，他便觉得心口堵塞的厉害。 “再者，你若是跟着我们一起生活，好歹得有个借口，若然这街坊邻里的，便是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 孟氏心善，且性情温顺。 丈夫在世时便听丈夫的，夫死之后，年幼的儿子便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她又凡事都听儿子的。 听到儿子说的“权宜之计”四个字，她心里略略松了口气，觉得眼下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若然让她突然接受半路捡这么个灰扑扑的儿媳妇，她真是…… 柳晴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点点头：“好，那就先这样办。” 衣袖下，贾三道原本紧紧握着的拳头瞬间松开，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二里的路程很快到了。 孟氏貌美，贾三道将马车停在路旁，嘱咐柳晴好生照顾母亲，然后从善如流去了十里镇唯一伢行寻伢人赁房。 上辈子他做这些时还有些生涩、胆怯。 但经历过无数回了，这一次，他处理起来得心应手，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找到了一处距离青山书院不远的院子。 三人便在这院子里安顿了下来。 柳大丫这具身体主要一点就是营养没跟上，其他的倒还好，柳晴调养了两天便生龙活虎了起来。 两天的时间，她倒是对这对母子有了些了解。 漂亮大美人姓孟，少年郎姓贾，族中行五，人称贾五郎，大名贾三道。 两人是隔壁县的人，但因贾父去世，族人霸占了家产，还想霸占孟氏，母子二人便逃了出来。 孟氏做得一手好绣活，母子二人此前便是以孟氏卖绣品为生。 柳晴想着自己得这对母子相救，不日还要同贾五郎做假夫妻，就想着自己能做些什么，至少能帮着改善一下家里的环境。 首先一点，衣食住行。 孟氏容貌实在太过惊人，住的地方，不能说要百分百隐秘安全，但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四处漏风，院墙矮的从外面直接就能看到里面。 然后就是……柳晴想到空间里那一亩灵田，得抽空回一趟柳家村。 那里到处都是山，物产丰富，若是能挖些草药种下，等长成了再卖掉，想来也能换些银子，还有储物架里那些后世的东西，塑料盆、香水、还有玉佩，除去太扎眼的都可以当掉换银子！ 第1355章 番外——命运眷顾（4） 第1355章 番外——命运眷顾（4） 说干就干。 当天下午，柳晴让贾三道在家里守着孟氏，自己则直接当铺当掉了空间里大半玉佩，顺便还替当铺掌柜的孙儿治了疾病。 换来了二百多两银子。 然后她就开始四处买买买，米面粮油，菜蔬果实，还有家用的桌椅板凳，洗漱用的皂角胰子等杂物，期间，她还抽空去了镇上唯一一家医馆周氏医馆，买了些药回去。 她雇了辆牛车，将买来的东西部分装到了空间里，部分则拉回去给孟氏母子二人，并且直接豪气干云地将一百两银子拍在了桌上：“婶子、五郎，有这一百两银子，足够五郎去青山书院打点了？还有柳家的事，便也用这些钱解决。” 孟氏大吃一惊，绝美地容颜上满脸都是不敢置信：“晴儿，你哪儿来的东西？” 贾三道望着她蓦然反应过来，有些心虚的面容，心里却是一清二楚。 银子，上辈子他并不缺，只是上辈子他的银子来路都不正，既然苍天垂帘，他重生了，还叫他遇上了柳晴，那这辈子，他自然不能再走黑道。 一切尚未发生，母亲还好端端的在他的身边，他这一世，还可以走阳关大道！ “我，婶子，我当了点东西！”柳晴有些结结巴巴的望着面前的母子。 孟氏满脸疑惑，正待张嘴再问，却被身旁的儿子打断了：“娘，晴姐姐许是有自己的门道，你就别问了。” 说着，他十分坦然地收起了桌上的一百两银票，对着柳晴道：“走，先去趟柳家村，将柳家的事情解决了。” 柳晴点点头，正要跟他出门，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道：‘五郎，你等一下！’ 说着她转过身重新回到桌前，从新买来堆在桌子上的一堆东西中翻拣了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孟氏和贾三道就看到她从里面取出一个药包。 柳晴拿起药包，拉着贾三道就往灶房走去。 “五郎，帮我烧火，我做点药。” 孟氏有些惊讶，脚下的步子转了个弯儿，便不受控制地跟了过来。 却见柳晴手脚麻利的处理了药包，在炉子上煎上，然后又取了不用煎的药材放在木罐子里，用药杵捣碎。 期间，她抬起头看向绝美的孟氏，肃然道：“婶子你容貌太盛，暂时咱们还不能住到更安全的地方，我弄这个，先将你的容貌压一压，可能接下来一段时间，婶子你的样貌不会太好看，你——” 孟氏面上隐隐露出几分狐疑，打断她道：“晴儿，你，你懂医术吗？会不会我的脸？” 她生平最自负的便是容貌，若是可以，她并不想变成一个丑八怪。 “而且，我不出门便是了，不会让人瞧了去。”她是真的有些不放心。 柳晴闻言，捣药的手微微顿了顿，正待开口，却听耳旁传来一道公鸭嗓。 尚且处在变声器的贾三道，这一次脸上的表情无比的严肃：“娘，听晴姐姐的话！” 他的声音甚至有些严厉，声调也比往日高了几个度，孟氏被他吼得吓了一跳，下一瞬，乖乖点头：“五郎，你别这么大声，娘听你的便是。” 第1356章 番外——命运眷顾（5） 第1356章 番外——命运眷顾（5） 若孟氏单单只是朋友，甚至是交情极好的朋友。 柳晴可能会劝阻，会提议，会征求对方的意见，再决定要不要让给对方遮掩容貌。 但眼下，这对母子救了自己，而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要同他们一起过生活，孟氏容貌容易遭祸这件事，就必须扼杀在摇篮里。 所以她直接先斩后奏买了药材！ 幸而贾五郎是个果决的，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柳晴将煎好的药和捣好的药汁倒在新买来的浴桶里，帮着孟氏泡了个药澡……孟氏身上的皮肤直接黑了几个度，远远瞧着，竟比柳晴如今的模样还要黑。 孟氏欲哭无泪，泪眼汪汪送了柳晴二人出门。 “谢谢晴姐姐。” 去往柳家村的路上，贾三道的年轻稚嫩的脸上，表情无比的温柔。 只是柳晴的关注点都在他的公鸭嗓上，只觉得聒噪难听的很，并没有在意其他。 变声期的男孩声音真的不好听啊，我giao! \"不用谢，不过五郎，柳大丫，不，我是说我那便宜爹，唉！\" 她叹了口气，顾不上自己漏洞百出的解释，满脸惆怅道：“我那爹和后娘，怕是会狮子大开口，我们要不要提前对一下，比如买我不能超过几十两银子什么的？” 贾三道恼她不解风情，还嫌弃自己嗓音。 闻言，他直接挑眉，上下打量柳晴一眼，故意道：“五两！” “什么？”柳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晴姐姐你最多值五两银子，用不了几十两！” 柳晴：“……” 感觉对方在看不起人，只是她却没有证据。 “贾五郎！”柳晴咬牙，“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会气人了。” 贾三道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次，他脸上洋溢的笑容无比的真诚，仿佛他真的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郎。 柳家的事情处理的很是顺利。 柳大丫这个贱丫头在成亲前两日一声不吭跑了，宋家那边除了宋老太过来闹了一场，便再没啥动静了。 倒是晓珍嫁过去，听说颇得童生老爷宋三郎的喜爱，小两口日子过得美滋滋的，前日还给家里带了老大一块野猪肉回来。 至于那位宋四郎，好似快死了。 而且将柳大丫送过去，那可是白送，现在顺手卖了，反倒能得五两银子，一家人一年的嚼用都有了。 张莲花将算盘打得叮当响，当即就在柳大忠耳旁吹风。 柳晴顺利拿到了身份户籍，同贾三道回到了十里镇。 此后，两人对外便称未婚夫妻，柳晴是贾三道的童养媳，只待贾三道考中秀才，两人便完婚。 而孟氏这里，自从用了柳晴调配的变丑药后，她的身边也再没有出现过宵小。 母子二人同时松了口气，只出了孟氏偶尔对镜自照，心里总有些不痛快。 “晴儿，你看婶子什么时候能短暂的恢复下容貌呀？我就在家里，不出去，也不行吗？” 好几次，她过来找柳晴试图打动她。 只是次次不等柳晴张口，就被贾三道毫不留情的拒绝。 孟氏那点子爱美的心思，被儿子如秋风扫落叶般，毫不留情地按了下去。 第1357章 番外——命运眷顾（6） 第1357章 番外——命运眷顾（6） 半年后，柳晴恍然听到有人说，宋家秤宋三郎的那位孪生弟弟病故了。 她除了有些唏嘘，并没有其他任何的想法。 未曾谋面的陌生人而已。 贾三道却是从得到这个消息起，整个人就像是卸下了一个极大的包袱，整个人变得更加光彩夺目。 又过了半年，他考中秀才。 一家人从十里镇搬到状元县，贾三道参加了淮山书院武先生的考核。 他如上辈子一般，顺利救下袁婆，通过了武清衡的考验，拜入当世大儒武先生名下，成了他的关门弟子。 而在这里，柳晴遇到了她此生第一个情敌。 自从柳晴到了贾家后，贾三道和孟氏的生活条件一路攀升。 柳晴懂医术，会做胭脂水粉，身上又有空间这个法宝，挣钱的路子很多，除了花起钱来有些不节制。 贾三道短短一年的功夫，身体便抽条似得长。 他继承了母亲孟氏的容貌，越长越惊艳，所谓的“潘安宋玉”、“看杀卫郎”，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武梅儿几乎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便入了魔，成了障。 她大胆地拉住贾三道同他表白：“小师弟，我嫁你可好？” 当时贾三道原本是陪着母亲和柳晴在后山散步，期间那两人有女儿家的话要说，他便站在一棵大树下等着。 树下，他身姿如玉，郎艳独绝。 武梅儿只远远瞧着，便觉得心动不已，便止不住地上前来寻他。 柳晴扶着孟氏回转的功夫，就看到了这一幕。 花树下，二人一人青衣蹁跹，一人红裙潋滟，场景美好到让她觉得刺目。 孟氏微微侧头打量她的神色，见状，心下暗暗欢喜。 一年多的时间，改变的不止是他们母子，还有柳晴。 孟氏也没想到，从前那个黄黄瘦瘦的豆芽菜，精心调养过后，会变成这样一个清丽可人儿啊。 如小荷初露，青涩而柔美，带着少女独有的美丽。 加上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孟氏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柳晴更让她喜欢的女子了，若是她能做自己的儿媳…… 花树下，贾三道缓缓转身，对着面前满脸憧憬渴望望着他的女子，却是轻轻一笑，淡然拒绝道：“抱歉，小师姐，我已心有所属！” “是谁？”武梅儿怒瞪着他，“是不是你那个乡巴佬童养媳？你说，我有哪里比不上她？你就不怕我告诉我爹吗？” 听她提起柳晴，贾三道俊美无双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温柔：“她很好，我心悦她，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这一世，他也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这句话。 武梅儿如遭雷击，心里又是酸楚，又是嫉妒：“她就那么好？” 贾三道点点头：“对，小师姐，你年轻貌美，又是老师的独女，你也会遇上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男子，只是很可惜，那个人不是我。” 说完，他直接转过身，背对着武梅儿表现出拒绝继续交谈下去的架势。 武梅儿望着他决绝背影，跺跺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满脸不甘地离开了。 第1358章 番外——命运眷顾（7） 第1358章 番外——命运眷顾（7） 再次见到柳晴时，贾三道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看他的目光有些躲闪，浑身上下却散发着名为喜悦的气息。 贾三道不明所以。 孟氏却笑容满面地将场地留给二人。 “晴姐姐，你怎么不敢看我？”贾三道迈步上前，双手握着柳晴的肩膀，满脸不解。 柳晴却是抬起头，飞快嗔了他一眼：“谁是你姐姐？方才那位才是你的真师姐。” 贾三道笑了：“你看到了？” “看到了，人武娘子身份高贵，又生的漂亮，你该应了才是呀？少走多少弯路！” 贾三道却认真地看着她，郑重道：“晴姐姐，你当知我的心，时至今日，我心依然，卿心如何呢？” 柳晴闻言，猛地抬起头，不想视线却正对上贾三道那一双耀眼璀璨的星眸。 这一刻，他眼底涌动的情绪她有些看不懂。 可那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渴望，却让她觉得动容。 “我——” “晴姐姐，嫁给我，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嫁给我好吗？” 贾三道眼睛几乎要望进她的心底，“我会疼你、爱你、珍视你，除了你我谁都不会有，从头到脚，我的人，我的身体，我的心，都属于你！” 柳晴心底动容。 这一刻，她仿佛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她听到自己用甜到发腻地声音应着：“好。” “你真的愿意？”贾三道的眼睛倏然亮了，灿若星辰！ 他直接俯身，将柳晴打横抱起来转圈。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柳晴笑着大声道，“贾五郎，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 花树下，他们的身影美的如画一般。 不远处，涂得黑乎乎的孟氏望着这一幕，满脸欣慰。 搞定了柳晴，这婚事最难的一关便算过了。 接下来就是筹办婚事。 武先生的关门弟子不到十六岁就要成亲，娶得还是那位买回来比他大两岁的童养媳，这个消息长了翅膀似的，从淮山书院迅速扩散，短短几日，便传遍了整个状元县。 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理解贾三道的选择。 可他才学、人品都是上上只等，眼见的前途无量，是以他成亲之日，能来的受邀之人还是都到了。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这一天，柳晴和贾三道在状元县成亲了。 场面没有多么宏大，可是她两辈子加起来却是头一次嫁人。 从早上起，柳晴就觉得紧张。 及至拜完堂被送入洞房后，盖头下的她，依旧紧张到头皮发麻。 “凤行，你还等什么？怎么？这么宝贝新娘子不让我们看？快掀盖头呀！” “对啊，弟妹到底长什么模样？我们大家都好奇死了！” “凤行，你行不行啊？” “……” 四周闹哄哄的打趣声不绝于耳。 忽然，柳晴眼前一亮。 她下意识地抬头，眸光正对上了一身大红喜袍，玉面朱唇的新郎官。 只见贾三道眉眼含笑，一双星眸正盈盈望着她，眼中盛满了对她的爱意。 良人，良人兮。 这是她的良人啊，此生携手共度，白头偕老之人。 第1359章 番外——命运眷顾（8）完 第1359章 番外——命运眷顾（8）完 贾三道高中会元，带着母亲、妻子南下金陵时。 柳晴正怀着贾如意。 许是知道爹娘出行，这孩子特别乖，便是在船上都没闹过一次。 是以柳晴吃得好睡得好，在船上赶路反倒又胖了几斤。 “如意，如意，果真是爹娘的小宝贝。” 夫妻二人的房间里，贾三道脑袋贴在柳晴微微隆起的腹部，眉眼温柔地仿佛能腻毙世间的一切。 柳晴心里也暖暖的：“宝宝怕我辛苦，从来没闹过我，想来是上天注定与我们有缘。” 贾三道眸光微微一凝，站起身走到窗户边，凝望外面的碧海蓝天。 “你说得对，我们与她有缘。”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的如意…… 几个月后，金陵城贾府，柳晴经过一夜辛苦，成功诞下一女。 产房门开的一刹那，贾三道直接抓住孟氏的手问：“娘，晴姐姐怎么样了？” 孟氏满脸喜悦，拍着他的胳膊道：“五郎啊，放心，晴儿母女平安，我做祖母了，你也当爹了！” “太好了！” 喜悦爬满了眼角眉梢，这一刻，贾三道觉得他的人生圆满了。 从来没有像这一次，他无比感谢上苍。 里面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孟氏急急回转，不一会儿的功夫，将包裹的严严实实地小婴儿抱了出来。 贾三道跟着她去了侧屋。 “看看，这是你的亲骨肉。” 孟氏撩开小婴儿的襁褓，贾三道定睛望去。 在看清楚小婴儿的模样后，他如遭雷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后退一步。 只因，襁褓中的小婴儿竟与上辈子刚出生的小如意一模一样！ 就连耳朵上那颗若隐若现的红痣的位置都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五郎？五郎！你怎么了？” 耳旁传来母亲担忧的声音，贾三道才猛地回过神，目光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母亲。 不，不是上辈子了。 如今抱着如意的，是他的母亲，他活生生的母亲。 贾三道瞬间热泪盈眶，他几乎颤抖着从孟氏怀中接过小如意。 柳晴醒来后，孟氏拿这件事同她打趣儿子：“晴儿，你没见到，五郎看见我们小囡囡，都欢喜哭了，我这个当娘的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他哭，上次还是你爹没的时候。” 等房间里只剩下一家三口，柳晴抱着小如意，笑问他：“听娘说，你看到如意，感动哭了？” 贾三道面上难得有些不自然，嘴硬地否认道：“娘胡说的，我没哭。” “真的？”柳晴盯着他的眼睛，见他连看都不敢看自己，不由有些好笑。 却还是故意问他：“那意思是你根本不高兴？怎么，你也重男轻女，嫌弃如意是个女儿？” “谁说的？” 贾三道顿时急了，连忙抓着她的胳膊，急急解释道：“我不是，我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嫌弃如意？我疼她还来不及，晴姐姐，你信我！我敢对天发誓，若我不疼如意，便叫我天——” “行了住口！”柳晴连忙捂住他的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开玩笑呢听不出来吗？” “不要用这种事来吓我。”贾三道倏然红了眼眶，上前搂着她和孩子，柔声道，“我好怕这一切都是梦，不，如果这是个梦，就让我长睡不醒。” 上天垂怜，命运眷顾。 他愿意做这梦中之人。 另：书旗那个崽，你要的番外，贾如意单独的没有了哦。 本文预计下个月十号左右完结，谢谢一路追文的崽子们。 第1360章 灌汤包 第1360章 灌汤包 果然“众人拾柴火焰高”。 没几日，一个五品工部郎中献上的一罐蜂蜜得了柳晴的青睐。 将姜汁和蜂蜜加水，然后蒸熟做成蜂蜜姜汁，柳晴只喝了两次，便止住了呕意。 宋明彰大喜，携重礼去了那工部郎中的府上道谢。 魏武帝也信守诺言，赐给这工部郎中极厚重的赏赐！ 宋府。 止住吐后，柳晴食欲暴增，像是要将之前吐出去的都尽数补回来一般。 宋明彰直接同皇帝告了假，每日泡在灶房里亲自给柳晴下厨。 柳晴毫不客气地指使他。 到了孕期中，柳晴情绪比较多变，宋明彰便成了直接的承受者。 她说脚疼，宋明彰便立马丢了手头的事情给她来揉脚。 这天晚上，已经过了三更天的她，突然从床上爬起来，将已经睡着的宋四郎喊起来：“四郎，我想吃城南那家灌汤包！” 宋明彰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想了想，试探性地道：“小晴，这么晚了食肆都关门了，要不明天吃？” 柳晴面上的神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明天我就不想吃了。” “那，我去想办法？”宋明彰说着翻身下床，就开始穿衣服。 柳晴面上的神色瞬间多云转晴：“四郎，你真好。” 宋明彰穿好衣服出了门，招呼了下人一起，就去了城南那家卖灌汤包的食肆。 做灌汤包的被从睡梦中叫醒，正要破口大骂，就被眼前的金子晃花了眼。 “好，这就做，草民这就为大人做，保证用最好的馅儿料!” 等宋明彰拿到新鲜热乎的灌汤包回去时，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他回到房中时，柳晴已经睡着了。 鉴于方才柳晴说起灌汤包时那渴望的表情，宋明彰想了想，还是将她轻轻推醒：“小晴，快醒醒，你不是要吃灌汤包吗？我买来了，趁热快吃！” 柳晴睡得迷迷糊糊被叫起来，只觉得一肚子的火。 “不吃！” 宋明彰耐着性子道：“你方才不是说想吃灌汤包吗？我去南城给你买来了，就你说的那家。” 柳晴翻了个身，背对他直接又躺了下去：“我现在不想吃了。” 话音刚落，便直接重新入梦。 “……” 宋明彰手里拎着食盒，盯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都没动。 半晌，他转身走到桌前，打开食盒，取出灌汤包开始吃了起来。 花了大价钱让人做的，若是今晚不吃，明日怕是就要走味儿了。 翌日，柳晴醒的很早，醒来后就要吃东西。 自从她怀孕后，膳房那边准备的饭食十分丰富。 柳晴捡各样自己喜欢的吃了一会儿，察觉到身旁的人半天没什么动静，不由有些奇怪地问：“四郎，你怎么不吃？” 宋明彰平静地声音响起：“你吃小晴，我不饿！” “不饿也要用些早膳，不吃早膳对身体不好。” 宋明彰没忍住，抬起头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忘了昨天晚上的事了？” 柳晴：“什么事？” “三更天过后，你说你要吃灌汤包！” 柳晴恍然大悟：“对，四郎，你去买了吗？灌汤包呢？” “后来你说你不饿了，带馅儿的东西不能久放，我就吃了，所以现在不饿，你呢？你现下还想吃灌汤包吗？” 柳晴摇摇头：“不了。” 第1361章 无理取闹 第1361章 无理取闹 然而她只说不吃灌汤包了，却不是不吃别东西了。 “我现在想要吃杨梅，四郎你有办法搞到吗？” 宋明彰：“杨梅最晚七月份就成熟了，现在都九月份了，这——” “你是不是嫌我烦？”柳晴瞬间红了眼，“我现在就是想吃杨梅！” “好好好！” 宋明彰连忙起身安慰她，“我去想办法，你别难过，我现在就去给你找杨梅。” 宋明彰杨梅没找到，倒是搞到了些杨梅干，兴匆匆拿了回来给柳晴，却被她嫌弃地拍开：“不要，我现在不想吃杨梅了，想吃酸葡萄，冰镇酸葡萄。” “眼下已是秋日，你怀着身孕，还是不要太贪凉。” 宋明彰将杨梅干放到一旁，走到她的身边坐下耐着性子劝道：“要不吃些葡萄干？是西番那边进供的葡萄做的，酸酸甜甜也很好吃！” 柳晴勉强点点头，就着他递过来的手吃了些葡萄干…… 宋明彰见她肯吃，总算是松了口气。 等总算照顾柳晴午休躺下了，宋明彰满脸疲惫的去了前院书房。 书房里的折子已经垒成了山。 他捡重要的处理了些，让人递到宫里，然后又重新回到了后院。 茗照一直跟在他身边忙前忙后，眼见他如此辛苦，不由道：“大人，要不让夏妆姐姐几个多照顾些夫人？你也好腾出些时间歇歇，小人这些日子瞧您都瘦了！” 宋明彰摆摆手：“旁人我不放心。” 便是丫头也有照看不到的地方，自己的妻儿，还是自己照顾比较好。 茗照一时觉得他很辛苦，一时却又觉得他没必要辛苦，然他到底只是个下人，不好多说什么，于是便讪讪地退到了一旁。 宋明彰却顾不得考虑他一个下人的想法，他说完后就直接往后院夫妻二人的院落走去。 柳晴正抱着一个腌菜坛子吃里面的酸萝卜。 灶上特意请来的大厨腌制的酸萝卜，酸脆可口，若是无人阻拦，二斤重的坛子她可以干掉一半。 夏妆在一旁忍不住道：“夫人，都说酸儿辣女，你这般嗜酸，肚子里怀的应当是位小公子！” 柳晴听了她的话，略顿了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宋明彰便在这时走了进来。 “夏儿，你先带着黄桃她们出去，我有话同郎君说。” 柳晴听出了他的脚步声，直接让夏妆几人下去。 待房间里只剩下夫妻二人，柳晴开口了：“四郎，我有件事想同你说。” 宋明彰面上有些惊讶，却还是坐下来，柔声问她：“小晴你说，可是又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不是这个！” 柳晴叹了口气，有些歉意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知道我有时候会无理取闹，但是当时情绪上来了就是控制不住，四郎你多担待些。” 宋明彰手轻轻抚上她柔美的脸颊，笑着摇摇头道：“你也知道你自己在无理取闹？” “别闹，痒！”柳晴一把拍掉他的手，继续道：“我要同你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事儿？”宋明彰满脸宠溺地望着她，“夫人请讲，为夫洗耳恭听。” “就是关于我们的孩子，你希望他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第1362章 这胎便不要了吧 第1362章 这胎便不要了 “小晴你缘何有此一问？男孩和女孩我都喜欢，只要是你生的，我都会爱若珍宝！” 柳晴听了他的话，却是有些为难道：“这便罢了，只是四郎，有人说‘双生为阴’，你怎么看？” 宋明彰的脸色唰的一下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柳晴听着他几乎降到冰点的声音，不由叹了口气道，“之前月份还小，御医和我都没诊出来，我怀的，应该是双胎！” 宋明彰闻言，只觉得浑身泛冷，有刻骨的寒意自脚底蔓延而上。 仿佛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将他劈了个正着！ 怎么早就没想到呢？ 他和宋明义便是双子，小晴会怀双子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只是—— “小晴，有没有什么仙法，能让你腹中只存活一个？” 柳晴摇了摇头：“没有的四郎，即便是有，我也不会答应。” “可是，可是——” 他的生母便是生双子难产而死，女子生产本就是从鬼门关里过，他怎么可能会让柳晴冒这么大的险？ “我就知道你会担心。” 柳晴缓缓起身，扶着肚子朝着他的方向一步一步走来，“单独同你说，也是为了让你有个适应时间，别出去让人笑话了去，四郎，你放心，我们的孩子会没事的。” 顿了顿，她补充道：“我也会没事的。” 宋明彰却不想冒这个险：“小晴，要不我们，这胎便不要了？” “那若下次还是双胎呢？” 柳晴淡淡地道，“这也不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她是不会让宋四郎流掉自己的孩子的。 “更何况，我们盼孩子盼了这么久？你难道真的忍心？” 宋明彰沉默了。 好一会儿，他轻叹一声，上前两步将柳晴抱在怀里：“小晴，那我能做什么？” “还像先前一样。”柳晴的声音十分平静，“我是郎中，你放心，你所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譬如他生母是因难产而亡的事情。 宋明彰抱着她久久不说话。 柳晴感受到了他内心的不安，举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其实你仔细想想，原本我们是打算生完这胎再生的，可若是这次一次性生两个，那之后是不是就可以不生了？” 宋明彰的声音闷闷的：“不生了。” 从前他总想着要同小晴生好多孩子，可是，他不想受这样的惊吓了。 他宁愿没有孩子，也不要承担可能会失去她的风险。 柳晴闻言面上划过一丝诧异：“当真？” “嗯，不要了。” 宋四郎对孩子的执着，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从前他们就不止一次因为孩子的事情想办法，可如今他却…… 只是很快柳晴便反应过来了他为何会这样。 一时间，她的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感动甜蜜。 宋四郎对她无疑是病态的，可同时，他却也是真的爱她的。 她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就只用行动来回应他。 她直接将自己埋到了他的怀中，柔声道：“我没事的，等我们的孩子长大了，我还要教他们医术呢。” 第1363章 生产 第1363章 生产 于是接下里的日子，宋明彰待柳晴更是小心翼翼。 到了第七个月，柳晴的肚子开始吹气似得长。 她怀得是双胎，肚子又尖又凸出，较之寻常孕妇的肚子更大的吓人。 宋明彰脸上的笑容一日比一日少。 甚至干脆告了假，在家里专心陪柳晴，直把魏武帝气的够呛。 好好的一个治世能臣，偏偏长了一个只想儿女情长的脑袋。 木九郎和王威两对夫妻也知道了柳晴怀双胎的事。 林洛水和蔺娇娇暂时放下芥蒂，竟一起帮着打听起经验老到的稳婆来，两人还相携着去了燕京的光华寺为柳晴祈福。 柳晴听到这个消息，倒是很为她们开心。 而尽管宋明彰再不情愿，临产的日期还是一天天逼近。 五月初四这一天傍晚，她开始发动了。 云霞漫天，柳晴被夏妆和几个经验老到的稳婆带着进了产房。 稳婆检查过后，满脸欣慰地同她道：“夫人胎位很正，生产时只要正确使力，老身可以保证夫人母子平安。” 宋明彰站在门外听了她这句话，略微松了口气。 柳晴点点头：“稍后便有劳婆婆了。”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生产准备工作。 柳晴本身就是大夫，此番又清醒着，所以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只除了站在门外慌乱不已的宋明彰。 木九郎抽空过来一趟，看到这幅模样，毫不客气地道：“四郎，我怎么瞧着像是你在生孩子似得？弟妹还没咋样呢，你都要吓个半死，简直丢死个人！” 产房里已经断断续续传出柳晴的呻吟声。 宋明彰俊美无双的脸上汗如雨下。 他对一旁木九郎的话充耳不闻。 木九郎见他实在忧心，想了想，开口道：“听说光华寺的平安符十分灵验，你嫂子和守常的妻子求了好几道给弟妹，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宋明彰的视线却依旧紧盯着紧紧闭合的产房。 生孩子真的很疼。 这是柳晴清醒时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受难日。 身体像是被人用力劈成了几瓣，一浪高过一浪的疼痛几乎将她的理智淹没。 “夫人，跟着老身吸气，吐气，再吸气，用力……” 柳晴嘴里咬着木棍，强忍着大声呼痛，将所以的力气都积攒起来，跟着稳婆的指示用力。 她感到眼前阵阵发黑。 整整一夜。 直到旭日初升，她精疲力竭之际，终于听到了几个稳婆欢喜的声音：“出来了，孩子出来了。” “哇！” 下一刻，一道嘹亮的婴啼响彻这四方天地。 门外，宋明彰浑身虚脱地跌倒在地。 却听里面又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 “不好，夫人脱力晕过去了，快把夫人叫醒，夫人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去，去找千年老参来，让夫人含着！” “……” 宋明彰再也忍不住，推开门就要冲进去。 不想却被木九郎和秦立一左一右拖住了。 “四郎，这个时候你就别添乱了，弟妹一定没事的。” 里面，昏睡过去的柳晴感觉到人中处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她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呼吸了起来。 第1364章 痴言 第1364章 痴言 五月十五，旭日初升之际，柳晴为宋明彰生下双子。 两个孩子前后降生时间间隔不到一刻钟。 柳晴在再次脱力昏睡前，看了一眼稳婆怀中的两个襁褓，才放心的睡了过去。 稳婆和丫头们开始清理善后工作。 宋明彰满身狼狈的靠在产房门上，向来注重形象的他，此刻却是满身狼狈。 一夜未睡，他胡子拉碴，身上的绸缎长袍也满是褶皱，浑身更是汗津津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早上匆匆赶来的木九郎等人看着他这幅模样，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担忧。 不一会儿，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众人的目光唰的一下都落在了稳婆怀里的两个襁褓上。 宋明彰却是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转身冲进了产房。 “大人！” 里面的人才刚刚为柳晴清理好下身盖上被子，就见他一阵风似得冲了进来。 “产房污秽，大人还是先出去，等一会儿——” “她怎么样？”宋明彰盯着床上头发汗湿，满脸苍白的柳晴就问，“夫人怎么样了？” “大人放心，母子平安，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喜得麟儿！” 大魏亦是嫡长子继承制，生双子被视为不详，越是权势地位高的人，便越是忌讳。 若是双子生在皇家，那更是天大的祸事！ 留在房间内的稳婆，不知道这位位高权重的首辅大人怎么想？ 不过看着他对夫人这般在意的模样，想来应该不会太过苛责。 宋明彰却根本不知道这婆子在想什么，便是知道了，他也不在意。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床上刚刚为他生下孩子的柳晴身上。 产房里的味道并不好闻，柳晴此刻的模样也不是那么好看，可他却依旧痴痴地望着她，好似这世上除了她再没有旁人。 “小晴。” 他将她的一只手从薄被下轻轻拉出，用自己的两只手紧紧地攥着。 他将头埋在手边，眼神里充满了被救赎的眷恋。 “谢谢你。” 早就想发疯，若是没有她，他怕是早就疯的不可救药了。 “你知道吗？我曾做过些极为荒诞的梦。” “一次你根本就没来大魏，我娶了柳大丫半年后，就病死了。” \"还有最近的一次，我梦到，我梦到你来了!\" 宋明彰说到这里，声音中夹杂着前所未有的脆弱，\"可是你来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贾凤行……我们从始至终都没有过半点交集，我孤零零一个人死在了发霉的屋子里，到死都没见过你。\" “我醒来的时候庆幸这些都是梦，可是却又觉得这些都不是梦，若命运不是让我遇见你，那么这所有的一切都会发生。” “我本该是死了的……本该如此……” 最后这一句，宋明彰说得低不可闻。 床上的柳晴睡得很死，并没有听到他这一番痴言。 一夜的生产几乎耗费了她所有的气力，这一觉，她足足睡了六个时辰。 直到天将黑些，她的眼睫才微微颤动，接着，她缓缓睁开了眼。 第1365章 金宝银宝 第1365章 金宝银宝 眼前依旧是黑沉沉一片。 有一瞬间，柳晴不知道今夕何夕，自己身处在何方？ 直到从左手处隐隐传来的滞涩感，她顺着这方向，才听到了自那里隐隐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 “四郎。” 躺了这么长时间，她感觉有些不适，便轻轻唤了一声。 宋明彰猛地惊醒了过来。 同样一夜未睡，他那双漂亮的凤眸中此刻血丝满布，见柳晴醒了过来，他满脸焦急地就问：“小晴，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柳晴笑了笑，声音有些虚弱道：“我没事四郎，就是有点渴。” “好，好，我去给你倒水，你等着。” 宋明彰说着便起身，转身的刹那，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走到桌边，手忙脚乱倒了杯温水，便重新回到床边，用汤匙舀着一勺一勺喂柳晴喝。 柳晴喝完水，抬头冲着他的方向问：“孩子呢？你见到他们了吗？” “还未曾。”宋明彰嗓音暗哑，“你想见他们吗？” “嗯，想，让她们抱过来。” 宋明彰便起身，重新往外走去。 片刻间，他身后便跟着丫头、奶娘和婆子一大帮下人进来了。 许是母子天性，柳晴虽目不能视物，却感觉到了两个孩子的方向。 她才点了个头，夏妆就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孩子递了过来。 宋明彰也是这会儿才有心思看孩子，跟着将另一个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 “是两个儿子。”他抱着孩子坐在柳晴身边，柔声道，“刚出生，不怎么好看。” “没事，小孩子刚出生都不怎么好看，等再长长就好看了。” 小崽子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气息，一瞬间变得乖乖的。 宋明彰眼睛盯着柳晴怀里的瞅瞅，又垂眸看了看自己抱着的，只觉心底一片柔软。 “小晴，你说叫什么名字好呢？” 柳晴问他：“我抱着的是老大吗？” 宋明彰扭过头看向夏妆。 夏妆笑着接口道：“夫人真的是神了，您怀里抱着的，可不就是大少爷？二少爷大人抱着呢。” 柳晴笑着道：“我就是猜的。” 她眼睛看不见，加上孩子生下来就被抱到一旁了，自然没那么大的本事知道自己抱着的究竟是老大还是老二。 不过夏妆这样说，柳晴还是很高兴。 她伸出手，摸索着小心翼翼碰了碰大儿子绵软的脸蛋，然后凑上去亲了亲。 宋明彰从善如流，将小儿子也抱到她脸前。 “想好要叫什么名字了吗？”他看着母子三人温馨的互动，连声音都放轻了许多。 柳晴道：“都是男孩，大名就依你一早就定好的，老大宋正则，老二宋灵均。” “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取自《离骚》。 宋明彰点点头：“小名呢？叫金子、银子？” 柳晴孕期的时候，两人就曾多次议商量过俩孩子的名字，男孩女孩的名字取了一大堆。 食物类譬如汤圆、饺子、馒头、包子、土豆、红豆…… 还有寓意比较好的，诸如吉祥、富贵、平平、安安等。 但宋明彰最中意的便是什么多金、多银、多宝…… 所以都说孩子的名字很多都寄托了父母的愿望。 柳晴蹙眉想了一会儿，开口道：“叫金宝银宝你觉得怎么样？” 宋明彰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好。” 于是夫妻两一拍即合，宋金宝、宋银宝就有了小名。 甚至多年以后，两人长成翩翩少年郎在燕京城横行无忌时，都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大名叫正则、灵均，出自楚辞！ 第1366章 君臣 第1366章 君臣 宋金宝、宋银宝降生当日，魏武帝的封赏就下来了。 两个正五品荫封，黄金百两，锦缎三十匹，其余赏赐不一而述。 但世人皆知，宋首辅圣眷不衰，是大魏毫无悬念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便是亲王、郡王在他面前也要矮上半头。 宋明彰进宫谢恩时，就提起这件事来：“皇上厚爱，臣不慎惶恐，然臣不想有一日被暗地里说会有‘不臣之心’！”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并不是个褒义词。 宋明彰知道皇帝信任自己，但信任这种东西是经不起消耗的。 魏武帝闻言叹了口气，从御案后走出来到他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显，在朕的眼里，你我既是君臣，也是益友，朕给你的，都是你应得的！” “皇上！” “你不必感到惶恐，这江山是我李氏的江山，你是忠臣亦是良将，是朕治理天下不可或缺之人，不必妄自菲薄。” 说到这里，魏武帝继续道，“如今你夫人已经平安生产，你膝下也有了两个儿子，可以安心处理国事了？” 宋明彰闻言忙道：“这是自然。” 魏武帝直接笑了。 笑过之后，他转身从御案上取出两本放在最上面的折子递给他：“瞧瞧。” 宋明彰接过折子一看，下一刻，面上露出一抹古怪来。 “国丈爷参我？” 魏武帝登基后，正妃何氏被封为国母，忠勇侯一家水涨船高，爵位升了等，如今已是公爵。 宋明彰此前上奏魏武帝，国丈爷一家戍边多年，为大魏立下汗马功劳。 如今海晏河清，四方安宁，国丈爷一家也该调回燕京了。 魏武帝当然知道他为自己的一番良苦用心。 北疆军是大魏的北疆军，是他这个大魏皇帝的北疆军，而不应该是忠勇公一家的私兵。 所以他直接将忠勇公调回了燕京。 忠勇公一家为了新朝立下汗马功劳，魏武帝也算大方，直接让他负责燕京城的安防工作，将京城重组的三大营交给他掌管！ 与此同时，魏武帝命新封的镇国公徐锦华接管北疆军。 徐锦华是他从前在潜邸时的老人，也是他身边少有得用的大将，他夺得帝位，徐锦华也立下了汗马功劳。 魏武帝直接封了他国公爵位，可谓一步登天！ “是啊，你想来也应当十分清楚，他是咽不丧子那口气啊，尤其是，你现在有了两子。” 当初北疆十万大军支援义军，忠勇侯世子何坤元却被宋明彰的家奴害死，忠勇公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 宋明彰点点头：“臣知道，他参臣的缘由，倒也确实不假。” 什么“懒官怠政”、“耽于后宅”、“内帏不修”、“……” 听上去好像有几分道理，但魏武帝看了却觉得可笑。 无论是宋明彰回乡，还是告假在家陪伴待产妻子，都是他准的呀。 倒也能看得出来，国丈爷想给宋明彰穿小鞋的心思了。 “嗯，朕就是告诉你一声，朝中有不少人不服你，不过也无妨，若朝中上下一片都是拥护你的，那朕才要头疼呢！” 魏武帝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忽然变得认真了几分。 “对了阿显，朕有个私事儿想请教请教你！” 第1367章 劝谏 第1367章 劝谏 宋明彰有些疑惑地望着皇帝。 魏武帝不知怎的，表情变得讪讪的，还挥手将一众内官赶了出去。 待殿内只剩下自己二人，他才指着一旁的椅子道：“阿显，坐下说。” 宋明彰更好奇了。 皇帝向来沉稳睿智，倒是少有这般模样，竟像个求知若渴的学子。 “皇上要问什么？” “就是你只有你夫人一个女人，不腻吗？” 这世上女子千千万，有明艳动人的，有柔情似水的，也有楚楚可怜的，各式各样，千娇百媚…… 有幸托生成男人，又是天下最尊贵的几人之一，就该随心所欲，遍尝美色。 宋明彰却在听了他的话后，更觉得奇怪了：“皇上，她是我的妻子，是要同我携手白头，共度一生的人，旁的女子又与我有何干？” “不是，朕是问你，只这么一个女人不腻吗？你就没想过换换口味？” 自来女人就应该为男人守节，可他们男人不需要啊！为啥阿显就这么奇怪？ “没有。” 宋明彰微微垂下眼帘，平静道，“臣每日想她都想不够，睡里梦里害怕的都是失去她，哪里会觉得腻？” “啧~” 魏武帝咂咂嘴，一副吃到瓜了的样子。 他继续道：“那，阿显，朕听说你们成亲多年，一直都没有孩子，此前一直都在求子！若是，朕说的是假如啊，假如她一直生不了儿子，你怎么办？” “那就不要孩子！” 宋明彰毫不犹豫道，“皇上有所不知，此番她怀了双胎，生产时九死一生！臣早在知晓她怀了双胎之日起就后悔了！” 魏武帝有些讶然。 “臣宁愿不要孩子，也不想失去她，她是最重要的，没有她，臣活不下去的。” “阿显，你当真是个痴情人啊！”竟为了个妇人，连宗庙传承都不在乎了。 “皇上是不会懂得！” 魏武帝叹息一声，笑道：“罢了，你如今也算得偿所愿了，有妻有子，人生不外如是！从这一点来说，朕不如你。” 这次惊讶的换成宋明彰了：“皇上何出此言？” “朕的后宫里，人不少，但朕迄今膝下无子，所以这妇人多又有什么用呢？没一个中用的！” 宋明彰听他这样说，面上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许多：“皇上，臣没有子嗣不过是一家之事，无人敢就此置喙，可皇上若无皇嗣，那关乎的可是天下！”重则动摇国本、江山社稷。 “朕知道，朕现在已经尽量多去皇后那里了，可是皇后一直——” 说到这里，魏武帝叹了口气，“皇后无子也就罢了，偏生后宫里几个妃子，好不容易有孕，却总因为些鸡零狗碎的争宠保不住，你说，要不朕也打发些人出去？人少了争斗也就少了，说不定朕的孩子也就来了。” 宋明彰认真地想了想道：“倒也不必，皇上，臣以为，皇上你其实可以适当休息一下，臣知道皇上是圣明之主，时刻心系天下，心系百姓，但前朝有内阁、有群臣百官，皇上你大可以将前朝的部分精力放在后宫之上，皇上不要小看妇人之争！” 第1369章 邝志杰 第1369章 邝志杰 鬼医后人姓邝，名志杰，竟是一位方及弱冠的少年郎。 他大袖飘飘，身姿飘逸，相貌清俊，一举一动是说不出的潇洒俊逸。 初见宋明彰时，邝志杰上下打量他一眼，直言道：“怪哉！怪哉！我观你分明是短寿早折之相，怎么如今？” 说话间，他右手手指掐诀，低头默念了几句，再抬起头来时，面上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原来是有不属于这里的人闯入，打破了你既有的宿命，首辅大人好福气，然大人痴念太甚，当心伤人伤己。” 短短几句话，便说的宋明彰脸色大变。 “你，你竟然会相面？” “鬼门门下，法途千万，不才医术平平，却独在相面一道上还算有些天分！” 宋明彰听他说自己医术平平，不由有些着急：“那，那你可能治好我夫人的眼疾？” “大人先带草民去见夫人。” 能不能治得了，要见过病人才行。 宋明彰想了想，还是转身带路，领着邝志杰去了后院。 正屋里，柳晴亦是满脸焦急地等着鬼医后人。 距离上次宋明彰同她说起鬼医后人的事，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两个月的时间，宋金宝和宋银宝两崽子长大了许多。 褪去了胎毛，他们原本皱巴巴的皮肤也吹气似得鼓了起来。 一模一样的两崽胖乎乎圆滚滚，端是浓眉大眼，唇红齿白，活像是年画上的娃娃。 此刻这两崽正陪着母亲，被放置在柳晴面前的小床上，各自挥舞着小爪子，想要亲近娘亲。 两个多月的小崽子发出的都是些伊伊喔喔的音节。 柳晴听着却是心都要化了，只除了惦记着治眼睛的事时，她会略略走神一会儿。 听到门口处传来的动静，她直接从椅子上站起身，急急地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 “见过大人，见过公子！” 下人们的行礼声响起时，柳晴没有焦距的眼睛拼命捕捉着宋明彰的方向：“四郎，神医，神医来了吗？” 宋明彰一边走到柳晴身边，一边挥手道：“把孩子抱下去，你们也都退下。” 待房间内只剩下自己三人，宋明彰扶着柳晴，柔声道：“到了，小晴，这位是邝神医。” “见过邝神医！” 邝志杰上下打量柳晴一眼，颔首道：“夫人不必客气，路上听宋首辅大人说，夫人自己便是一位神医，一身医术神鬼莫测，邝某自知医术不精，倒是要在夫人面前班门弄斧了！” 柳晴面上划过一丝惊喜：“邝神医的意思是，可以治好我的眼睛？” 邝志杰道：“大人、夫人，邝某失礼了，我还需仔细为夫人检查一番。” 说话间，他已经靠近了柳晴夫妻二人。 宋明彰眼见面前这个清俊男人要靠近柳晴，心里顿时就有些不舒服。 然，他知道柳晴有多么想要复明，到底还是按捺住心底的妒意让他靠近了些。 邝志杰就着柳晴的面容、眼睛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夫人的眼睛，除非换眼，否则怕是无法复明了，只是这换眼手术，邝某并无十足的把握！” “我可以教你！”柳晴的话脱口而出。 说完后，才应激一般，转头寻找宋明彰的方向：“四郎，我——” 第1370章 不高兴了 第1370章 不高兴了 教授医术，非一朝一夕之事。 尤其是，他平日公务繁忙，每日能陪柳晴的时间有限，他们孤男寡女…… 宋明彰当时就有些不乐意。 邝志杰观他面向就知道他在感情之事上极度小气，就试探性地道：“要不这样？夫人，邝某只在大人休沐之日上门讨教可好？” 只是这样一来，治眼的事情就会耽搁一段时间。 宋明彰闻言，面上的神色果然好看了许多。 柳晴虽然心焦，但那么长时间都等了，也不差这几天，于是就道：“四郎，我觉得邝神医的提议不错，毕竟我们之间孤男寡女，若是你在一旁的话，想来也不会有人说闲话了。” “好。”宋明彰见二人都在迁就自己，面上的神情已然已经恢复缓和，“如此，就有劳邝神医了。” 说定后，邝志杰又就柳晴的眼睛问了些话，就跟着下人去了客院。 宋明彰问起柳晴：“方才在做什么？” “金宝、银宝过来了，我正逗他们玩儿呢。” “你又看不见，怎么逗他们玩儿？”宋明彰笑着道，“我看你是心里担心邝神医的医术，怕他没办法治你的眼睛，所以用金宝银宝作筏子!” \"被你猜对了！\"柳晴难得露出一丝笑模样，“况且什么叫做我看不见就不能跟儿子玩儿？我还可以亲亲我儿子、摸摸我儿子呀？哼！” 她说完这话后，周遭忽然安静了下来。 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没能等到宋四郎的回话。 “四郎？” 宋明彰不想承认，但是他确实是心里不舒服了。 “小晴，我不高兴了。” “你？”柳晴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她隐隐猜到了他为什么不高兴。 “四郎，他们是我的孩子，我只是想亲近一下我的孩子，你和他们不一样。” 这段时间，柳晴早就发现了，宋明彰不喜欢她亲近俩孩子，尤其是，不能跟他们有太多的肢体接触。 他不喜欢。 他会嫉妒！ 宋明彰没说话，只低着头，面上的表情有些难看。 空气忽然陷入了沉寂，柳晴有些不安地挪了挪脚步，走到他的身边，拽着他的袖子道：“四郎，你别生气了。” 她做什么都不对，不，应该说，她在他这里，什么都不能做！ 只需要念着他，想着他，除了他不能在乎任何人。 宋明彰却忽然俯下身，将她打横抱起来回了内室。 他将柳晴放在了床上，欺身而上，问她：“小晴，你下面干净了吗？” 柳晴知道他想做什么。 生完孩子后，身体会排一段时间恶露，她之前身体伤了底子，前几日才刚刚干净。 她想跟宋四郎说还没有干净，但是她不敢。 宋四郎最讨厌她骗他。 于是她点点头，小声应道：“干净了。” 宋明彰当时就高兴了许多，他动作轻柔地为柳晴褪下了衣裳。 这两个月来吃得好睡得好，眼睛复明又有了希望，柳晴的身体恢复的不错，身材也渐渐恢复到了孕前的模样。 用过灵桃，她身体光裸的模样，宛如上等的羊脂白玉一般，宋明彰呼吸当时就重了几分。 他咽了咽口水，不再忍耐，直接欺身而下。 第1371章 人和人不一样 第1371章 人和人不一样 餍足过后的宋明彰很好说话。 柳晴试探性地问道：“四郎，我要换的眼睛，可有找到？” 宋明彰手脚并用，将她束缚在怀中同自己密不可分。 闻言，他轻轻点头道：“已经花了重金，选了几个愿意换眼的女子，究竟选用哪个合适，到时候让邝神医来决定！” “那，那她们是心甘情愿的吗？”柳晴担心宋四郎为了给自己治眼，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 “自然！” 宋明彰了解她，知道她在想什么，语气温柔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承诺的是事成后给她一万两银子，有这一万两，足够让一个中等家族荣享数十年。” 说到这里，他低下头亲了亲柳晴的额头才继续道，“当然，这些人的背景我也都查过了，放心，受家人威逼利诱的，还有被人买卖来历不明的，都不在最终人选之列。” 柳晴听了他的话，总算松了口气。 只是还是有些唏嘘：“若是我，便是给我多少银子，我也不愿意失去自己的眼睛。” 宋明彰道：“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你不愿意，可她们中绝大多数都觉得，只要一双眼睛，就能换来家族富贵，日后也能吃饱穿暖，这真的很划算。” “好。” 话题告一段落，宋明彰素了日久，看着她此刻乖巧顺服的模样，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又来了一次。 这次下来，柳晴已经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了。 宋明彰却是利落的起身，先为她清理了下，然后转身步入内次间洗了个澡。 再出来时，他已浑身清爽。 柳晴迷迷糊糊间听到他说：“小晴，我不在时，不许私下见邝神医。” “唔~”柳晴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宋明彰满意转身，直接去了书房处理政务。 书房旁边的偏厅里，王威已经在等着了。 为的是工部的事，宋明彰如今是首辅，朝中大小事务在经过魏武帝前，基本上都要过一遍他的手。 最近江浙一带水害频发，前两年修建的堤坝都开始出现问题。 王威得了个外出督造水利的差事，不日便要启程。 今日是就如何治水、修堤，来同宋明彰商讨，顺便同他道别。 他在偏厅足足喝了两盏茶，宋明彰才精神焕发的到了。 “下官参见首辅大人，首辅大人今日红光满面，脚下生风，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喜事？可否同下官一述？” 同蔺娇娇成婚后，王威似乎也恢复了些从前的鲜活，直接对着宋明彰打趣了起来。 宋明彰瞥他一眼，淡定地坐在了一旁的主位上：“你什么都想知道，你咋不上天呢？” 王威：“……” 好一会儿，他才直起身从容走到自己方才的位置上坐下道：“我都要走了，明彰你也不让着我些？” “说正事！” 宋明彰摆开架势，问他：“守常，你何时动身南下？此番我送你几个人，你此行怕是有不少人要睡不着觉了，多带些人，我和九哥也能放心些。” “好。”王威也知道此行危险，并不同他客套，只是面上有些为难道，“明彰，还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 第1372章 不要多管闲事 第1372章 不要多管闲事 “你说。” 王威：“就是娇娇，此番原本是要带她一起去的，奈何她有了身孕，我不在这段时间，想劳烦你和嫂夫人多照顾些她！” 宋明彰点点头：“好。” “我知道你这边事情多，嫂夫人也不太方便，但是九哥那边，你也知道嫂夫人同她有些龌龊，虽然她们已经尽量缓和关系了，但到底，唉……” 后面的话王威没说出口，但宋明彰懂她的意思。 宋明彰就道：“不如干脆让她搬到我们这里，平日没事也能多陪陪小晴。” 他当然是有私心的。 一来反正家里院子多，住的人又少，二来邝志杰如今也在，若是自己不在的时候，这府里孤男寡女的就他和柳晴两个人，他不放心。 当然，能让守常放心也是很大一个原因。 王威闻言，白皙斯文的面容上划过一抹感激：“明彰，谢谢你。”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 宋明彰没什么朋友，他从小性格就独，去书院上学后，好不容易同常钰、王威相处的还不错， 只可惜，常钰如今已经身故了。 再就是木九郎了。 至如今，他身边可以交付后背的兄弟，也就只有守常和九哥了。 王威心底隐隐划过一丝感动：“好，我这便回去收拾东西，那接下来就要叨扰你和嫂夫人一段时间了。” 宋明彰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 王威回到家中后，就同妻子说起此事。 蔺娇娇还老大不乐意：“我身子好得很，为何不让我随你一同前去？” 王威：“娇娇，你怀了身孕。” “孩子很乖，你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我不在你身边，怎么能放心的下？” 江浙之行，便是丈夫不说，蔺娇娇也从近来他准备的架势中看出不简单来。 刚刚成亲不久就要同丈夫分离，蔺娇娇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 “唉，娇娇，我此番前去不是出去游玩，你现在怀着身孕，只有你在这里，我才能放开手去做事。” 王威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知晓家中有你，还有我们的孩子在等我，你放心，我一定保重自己，活着回来见你们母子。” 蔺娇娇见他说的认真，不由眼圈红了。 她知道，丈夫这样的确是最好的安排，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拖后腿。 于是她用力地点点头：“好，那我们现在就收拾东西，去首辅大人家，有什么需要忌讳的吗？” “别的没有，就只一点！” 王威叮嘱她道，“不要插手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无论我和明彰私交有多好，该有的分寸感还是要有，尤其是他待嫂夫人不同于常人，你又是个热心肠的！” 蔺娇娇扶着肚子轻轻颔首：“我晓得。” 人家夫妻两的事情，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 两人说定后，就开始收拾行囊，一个是王威要远行的行李，一个则是蔺娇娇日常换洗衣物什么的，侍郎府离首辅府倒是不远，她不用带很多东西，即便有什么需要的，派下人回来取也就罢了。 倒是王威，此去山高路远，蔺娇娇为他张罗行囊时，越收拾越多。 第1373章 夜间 第1373章 夜间 晚间，宋明彰回了房间。 “守常的妻子要来咱们府上小住一段时间？” 柳晴有些惊讶，“这却是为何？” 宋四郎不是什么热情好客的人，这一点她一直都清楚，如今竟让人上门小住。 宋明彰想了想，就将王威即将南下的事情告诉了她。 柳晴闻言若有所思：“守常此行很危险吗？” “嗯。” “那你就多派些高手保护他，听说守常的妻子怀了身孕，多带些人，她也好安心养胎。” “正好让她来陪你说说话。” 宋明彰轻抚着柳晴的头发，面上的神情十分温柔，“你不是总说一个人在家闷得慌吗？现下可是有人陪你了，再就是，你要教邝神医医术吗，我每七日只休沐一天，到底拖得时间太久了！” 说到这里，他略顿了顿才继续道：“小晴，不管你相不相信，自从发生了一些事后，我是真心想让你复明的！” 柳晴面上划过一丝惊喜：“四郎，你的意思是，让守常的夫人陪着我，这样我就可以每日见邝神医了？” “嗯。”宋明彰这一声应得有些勉强。 柳晴却开心坏了，过了好半晌，她依旧满脸激动道：“谢谢你，四郎。” 其实她要的真的不多，也很容易满足。 只要眼睛能复明，让她看看她的两个宝贝，她便可以安安心心被宋四郎豢养。 是的，是豢养。 想到这里，柳晴的面上隐隐浮现出一抹自嘲。 想不到，她最后竟然落得这么个结局。 完完全全成为一个男人的附属品。 “小晴，我爱你，我也想让你开心。”宋明彰抱着她，头埋在她的颈窝，用力嗅着她身体处传来的馨香。 柳晴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 宋四郎同她说的情话都是真心话，可是他的感情实在太过沉重了。 沉重到让她觉得窒息。 但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一早就决定好了的，所以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我很开心四郎，眼睛看不见的感觉真的很糟糕，没有光，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连我们的孩子，到现在为止，我都只能偷偷想象他们的样子！” 说到金宝银宝，柳晴的眼睛有些湿润，“四郎，我听奶娘说，我们的宝贝试着翻身了，他们可真棒！” 三翻六坐九爬，金宝银宝马上就要三个月了。 她不想错过他们成长的每一个瞬间，可是，她却到现在都没有见过他们。 宋明彰抱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 “快了，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 柳晴点点头，笑中带泪，却忽然向宋明彰提了个请求，“我知道四郎，只是，只是我记得你的画技很好，要不你帮我画几幅金宝银宝现在的模样？我怕等我能看到了，他们已经长大了。” “好，我答应你。” 宋明彰松开她蓦然起身，披了衣服就往厢房孩子们的住处走去。 宋金宝、宋银宝出生后，柳晴想就近看到孩子，便求宋明彰将俩孩子安排在了正院的厢房里。 此刻俩孩子就在他们院中。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个奶娘并照顾孩子的四个丫头就带着金宝、银宝来了。 第1375章 有家了 第1374章 有家了 抱了宋银宝一会儿，柳晴恋恋不舍地将孩子教给奶娘。 宋金宝的奶娘王氏连忙将怀里的孩子递给了她：“夫人当心。” 王氏是个十足的伶俐人，又是个实心的，这段时日将宋金宝照顾的十分妥帖。 相比宋银宝的奶娘陈氏，她长了一张讨巧的嘴：“大少爷这样懂事乖巧的孩子，真真是，小妇人活了这么久都没见过，真真的灵童转世！” 听到她夸儿子，柳晴忍不住笑了笑，手指亲昵地碰了碰宋金宝的脸蛋：“娘的小金宝，奶娘说你是灵童转世？你是吗？要是的话，就出个声。” “伊喔~” 也是神了，柳晴的话音刚落，怀里的宋金宝便十分给面子的哼了一声。 柳晴顿时满脸惊喜：“金宝真是灵童呀？！不得了，那快告诉娘亲，你是哪位仙君坐下的童儿？来日爹娘也好向这位仙君道谢！” “咿咿呀呀~咿，咿呀……” 这一次，宋金宝和宋银宝不约而同发出软糯的应和声，竟像是真的能听懂她的话，在同她对话一般。 柳晴高兴坏了，扭头就冲着宋四郎的方向道：“四郎，你看到了吗？金宝、银宝在和我说话呢。” 宋明彰望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心底一片柔软，手下的笔触却是不停。 柳晴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能等到他的回应，不由又问：“四郎，你怎么不说话？” 夏妆凑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道：“夫人，大人在认真作画呢。” 柳晴顿时闭上了嘴。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宋明彰才搁下笔：“好了，小晴，今天就到这里，太晚了，孩子们也该睡了。” “哦。” 柳晴应了一声。 宋明彰却已经走到她的身边，接替夏妆扶住了她。 等金宝银宝两崽被抱下去，夫妻二人重新回到了内间寝房。 柳晴还在问他：“四郎，你方才画的是什么呀？” 上一副是小儿夜哭图，第二幅是什么，她很好奇。 “慈母抱子图。” 宋明彰满脸宠溺地勾了勾她的鼻子道，“小晴，你方才真美。” 像是浑身都在发光一样。 宋明彰知道，那是母性的光辉，是一个女子作为一个母亲天生就有的，最美的模样。 柳晴笑了笑：“等我能看到了，一定要看看你是不是在说大话？” “好。” 宋明彰搂着她上床，让她枕着自己的胸膛，自己则眼睛盯着青纱帐顶，柔声道，“直到方才那一瞬，我才能确定，小晴，你不会走了。” 原本已经困极要睡过去的柳晴微微一怔。 却听他继续道：“因为有了金宝银宝，便是不为我，为了他们，你也不会离开我了。” 柳晴只觉得心底蓦然划过一丝涩意。 “放心，我早说过，我不走了，便是没有金宝银宝，我也不走了。” 我把我这一生都赔给你，说到做到。 宋明彰翻身紧紧抱住她：“真好，直到今晚，我才真真切切感觉到，我有家了。” 有妻、有子，有了一个完整的属于自己的家。 像是一直悬在空中的脚，终于落到了实处。 第1376章 贺秋雁 第1375章 贺秋雁 邝志杰本身就是郎中，且医术高明，所以柳晴教的十分顺利。 没过几日，她便将换眼手术的理论知识教了七七八八了。 接下来当然就是最重要的一环实践。 柳晴让宋明彰弄来些木头，将木头做成人的脑袋模样，上面画上穴位和七窍，让邝志杰用此练习。 宋明彰最近忙的昏天暗地，每每早出晚归，一时间就只蔺娇娇陪着柳晴和邝志杰。 没了这尊大佛，三人都自在多了，效率也就更高了。 十日后，邝志杰在成功报废一块木头后，终于对柳晴道：“夫人，在下觉得已经可以了，等宋首辅今晚回来后，你就可以同他说安排手术的日子了。” 柳晴几乎喜极而泣：“多谢邝神医，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了，多谢你！” 邝志杰摆摆手：“夫人不必客气，不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而已。” 一旁的蔺娇娇也为柳晴感到高兴：“否极泰来，夫人的眼睛不日便会复明了，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柳晴笑着同她道谢。 果然，等宋明彰晚上回来，柳晴将这个消息告诉他后，他亦表现的十分高兴。 当晚，他又肆意纵情了两回。 换眼手术最终定在了五日后。 宋明彰特意抽出一天时间，请邝志杰一起去见三位愿意换眼的女子。 邝志杰仔细为三人检查过后，最终定下了一位名叫贺秋雁的女子。 令柳晴和宋明彰感到惊讶的是，这位贺秋雁，竟然也是淮安府状元县的人，只因家道中落，一家人沦落到在燕京城中卖艺为生。 换眼前，柳晴亲自问了她的身世。 “夫人有所不知，二哥同武安郡王侧妃的弟弟发生口角，失手伤了人，被抓到了刑部大牢里！” 贺秋雁说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才继续道，“大人愿意帮助小女子，小女子铭感五内，莫说是一双眼，便是要小女子的性命，也在所不辞。” 柳晴不由道：“贺娘子，你同你二哥感情真好。” 为了救哥哥，她竟然愿意舍弃自己的眼睛。 贺秋雁却摇了摇头道：“我是贺家的养女，贺家待我恩重如山，如今贺家没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贺家唯一的男丁折在牢里。” 柳晴道：“那，那你，好……” 这个时候，她再说些有的没的，就有些矫情了。 她想复明。 只要确认对方是自愿的，旁的，她便不想了。 宋明彰却在听到她说自己出身状元县贺家时，眼底隐隐划过一丝狐疑。 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这贺秋雁的身世他自然也是查过的，没什么问题，至于姓“贺”，这天底下姓贺的人多了去了，哪里就有这么巧？ “好了，既然没事了，就开始。” 说着，他看向邝志杰道，“接下来就有劳邝神医了，我夫人就拜托你了。” 邝志杰微微躬身道：“宋首辅放心，手术中令夫人和这位贺娘子都会上麻沸散，等她们感知到疼痛时，手术已经做完了，草民一定竭尽全力！” 第1377章 成功 第1376章 成功 邝志杰不愧为鬼医之后。 两个时辰后，做手术的屋子房门开了。 他满身疲惫地从里面出来，对着直直看向他的宋明彰道：“宋首辅，幸不辱命！” 宋明彰凤眸中划过一抹欣喜：“邝神医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本官义不容辞！” 邝志杰摆摆手：“宋首辅此前已经付过报酬了，邝某没有其他要求了，不过尊夫人刚刚结束手术，伤口愈合需要一定的时间，这眼睛上的纱布要一个月后才能取下，平时饮食也要尽可能清淡些！” 宋明彰点点头：“我记下了。” 顿了顿，他又问：“这段期间，她可否如往常般行走？” 虽然知道应该不会影响走动，但为了确保柳晴的身体，宋明彰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邝志杰道：“等三日后，这三日便就在床上静养，尽量不要乱动！” 说着，他想起了什么似的继续道，“还有那位贺娘子，也尽量卧床三日！” 宋明彰闻言轻轻应了一声。 等邝志杰回了客院后，他抬脚进了面前的房屋，直奔贺秋雁。 “邝神医言你需卧床三日，三日后我带你去刑部大牢救出你兄长。” 贺秋雁眼周和身上的麻沸散药效已经过去了，闻言急急就要起身拜谢，却因为起的猛了瞬间扯到了伤口，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 宋明彰感激她给柳晴换眼，忙道，“神医说你需要静养三日，道谢的话，不必再提。” 贺秋雁满脸感激：“多谢首辅大人。” 宋明彰继续道：“那一万两银子，你是要等你兄长出来后要，还是现在就要？” 贺秋雁：“大人可否直接给我银票？” “当然可以。” 宋明彰拍拍手，招来茗照对着他吩咐了几句。 片刻间，茗照便带着人去而复返。 他直接将九张千两银票，一张五百两银票，一张二百两银票和两张百两银票，外加一百两现银交给了贺秋雁。 边给她银子便交待她数目。 床上，贺秋雁接过银票，抱着那一百两的现银匣子，满脸感激。 “多谢大人。” 这些钱，便是她日后和二哥相依为命的资本。 有了这些银子，他们足以过上富足的生活，等将来二哥娶了嫂子，生下孩子，也能衣食无忧。 想到这里，贺秋雁有些苍白的嘴角轻轻勾了勾。 “这是你应得的。” 宋明彰丢下一句话后，就吩咐在外面久侯的婆子进来抬人。 柳晴被抬到了正院的房间。 贺秋雁则被抬到了一处客院里，这三日她便暂住在首辅府中。 “小晴，你觉得怎么样？” 宋明彰一回到房间就忍不住问柳晴，“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柳晴轻声道：“我没事四郎，就是伤口处稍微有点不适，手术很成功！” 确实很成功，她能感觉得到。 因此，此刻她的心里充满了欢喜，只是欢喜过后，难免有些怅惘内疚。 “贺娘子那里，我们一定要好好感谢人家。” 宋明彰点点头应道：“放心，我已经给了她一万两，三日后，还打算亲自带她去刑部大牢接人。” 第1378章 放人 第1377章 放人 三日后，刑部大牢。 昏暗幽深的牢房内，牢头一路点头哈腰领着宋明彰和贺秋雁往里走。 没等走到关押贺秋雁二哥的牢房，刑部尚书、侍郎和郎中等一众刑部官员便都到了。 如临大敌！ 通常内阁中的阁臣都会兼着六部的差事，刑部尚书乃正二品，而作为一个朝廷二品大员，是没必要对着宋明彰如此诚惶诚恐的。 可实在是，这位年轻的首辅太不一样了。 圣眷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便是他本人出众的能力。 新政已经陆陆续续在全国推广，这位宋首辅以雷霆手段，直接镇压了一批试图抵制新政的权贵官员。 上个月的大魏几乎每日都在杀人，燕京城东街的菜市口，到现在地砖上的血都洗不干净。 “宋，宋阁老，不知阁老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请阁老赎罪！” 刑部尚书率领一众刑部官员，在见到宋明彰的刹那，腰齐齐弯了下去。 宋明彰摆摆手，声音淡淡地道：“不必如此，我此番前来，是为了一件私事儿。” 刑部尚书愣了一瞬，接着狂喜道：“不知大人是想见哪位犯——谁？下官亲自带您前去！” 宋明彰扭头问贺秋雁：“你兄长的名讳？” “贺千仇！”贺秋雁低下头，掩去了面上一闪而逝的哀伤。 刑部尚书根本不知道牢里有这么个玩意儿，顿时扭头看向刑部侍郎。 刑部侍郎自然也不知道，直接就看向了身后的刑部郎中、刑部给事中等。 最后还是牢头擦了擦脸上的汗，冲着一众上峰道：“禀大人，这贺千仇便是前些日子打了永安郡王小舅子的那位，就在前面不远处，小人这便带诸位大人前去。” “还不赶紧带路！”刑部尚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跟在宋明彰身后。 路上，他殷勤又谄媚地试着问道：“不知这贺千仇同大人的关系——” “我此番是来带他走的！” 宋明彰打断他，直言道，“永安郡王那小舅子，据我所知不过受了点皮肉伤，昨儿个还在红楼包了个妓女，这人你们也关了小三个月了！”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刑部尚书却直接道：“是是是，下官这就放人，这就放人。” 其实永安郡王那小舅子是个混不吝，当日也没受多大的伤。 但永安郡王府上侧妃当家，特意过来交代了一声，而那姓贺的又是个街头杂耍卖艺的，所以他们就顺水推舟……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卖艺杂耍的，竟然能请动宋首辅！ 关押贺千仇的牢房不远。 说话的功夫，牢头便在牢门前停了下来。 空气中散发着腥臊的臭味，面前的牢房里，几个臭烘烘的牢犯正横七竖八的睡着，只角落里有一人，正披头散发对着墙，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贺千仇，贺公子，有人来接你了，走！” 角落里的人听到这声音，忽然一顿，接着转过头来。 宋明彰顺着他的身影望去，下一刻，他的眼底划过一丝惊讶。 竟然，真的是熟人！ 第1379章 人生际遇 第1378章 人生际遇 “二哥，二哥你在吗？” 贺秋雁满脸激动，声音不自觉有些颤抖，“二哥是我，你若是听到了，便回我一声好不好？” “阿雁，我在。” 好半晌，一道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贺秋雁直接痛哭出声。 才刚刚失明的她，还没能适应黑暗，听到贺千仇的声音后，她便踉跄着上前。 不想才走了两步，就被自己绊倒，直接跌倒在地。 “阿雁！” 贺千仇连滚带爬起身，从角落里冲到离她最近的地方。 待走近了，就着牢房里昏暗的灯火，他才看清楚，她的眼睛上包着纱布。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的眼睛？阿雁，你怎么了？” 这时牢头已经打开了牢门：“贺公子，请。” 贺秋雁从地上爬起来，轻轻拍拍身上的尘土，对着他的方向道：“二哥，我们出去说，出去慢慢说。” 接到了人，宋明彰一声不吭，直接转身就走。 他的身后，贺秋雁、贺千仇兄妹二人互相扶着彼此，一步一步走出了刑部大牢。 重见阳光的那一瞬间，贺千仇闭了闭眼。 好一会儿的功夫，他才重新睁开眼，目光直直看向了前方台阶前那高大修长，却又有些熟悉的背影。 “二哥，你，你在牢房里，有没有被人欺负？身上有伤口吗？对不起，我来迟了！” 贺秋雁感受到了手掌下，她二哥几乎瘦到皮包骨头的身体。 “我没事，一切都好，只是你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 “二哥，你别着急，是宋首辅救了我们，眼睛，是我心甘情愿换给他的夫人的！” 贺千仇闻言，只觉心痛难忍，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阿雁，是我对不起你，是二哥对不起你！” “二哥。” 贺秋雁叹了口气，轻轻拉着他的衣袖道，“走，我们先去同宋首辅道谢，然后我们回家。” 贺千仇没说话，只抿着唇，目光死死地盯着越来越近的背影。 终于，他二人站在了距离宋明彰几步远的距离。 宋明彰缓缓转过身，目光望向贺千仇，叹息一声道：“含章，好久不见！” 贺千仇，也就是贺含章瞳孔微微一缩。 下一瞬，他的眼底划过一丝复杂：“方才，我还以为是我自己看错了，真的是你，竟然真的是你。” 从前岳麓书院的日子仿佛梦一般。 贺含章从未想过，再见到宋明彰，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宋明彰眼睛盯着他，脑海里无数画面纷至沓来。 那是他求学历程上，度过的少有的美好时光。 “若我知道你身陷囹圄，即便你妹妹不将眼睛换给我，我也会救你出来。” 宋明彰深深地望着他，“含章，为何后来突然断了联系？这么多年，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 只四个字，竟直接让贺含章嚎啕大哭了起来。 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想他贺二郎从小锦衣玉食，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可人生的变故来的总是那么突然。 最敬仰父亲被奸人害死，母亲郁郁而终，兄长又遭人暗算死在战场上，他带着妹妹颠沛流离，从贵公子沦落到街头卖艺，胸口碎大石，几多飘零…… 第1380章 居安思危 第1380章 居安思危 宋明彰将贺家兄妹带回府安顿下来后，就回去同柳晴说了这事。 “你是说，贺娘子是贺二郎君的妹妹？”柳晴十分惊讶，惊讶过后就是无措。 宋明彰点点头，神情十分平静：“你不用有压力小晴，是我把他从刑部大牢里带出来的，我们还给了她一万两银子。” “我只是觉得，从前你同贺二郎君交好，唉！” 要是别人也就不说了，钱货两清，偏偏是熟人。 宋明彰轻轻揽住她：“别多想，含章不是不辨是非之人！” 柳晴点点头：“那他们兄妹二人现下？” “已经安排在客院里了，你若是想见他们，改日我让他们来见你。” “听你说贺二郎君在大牢里被关了三个月，折磨得不成样子了，先让他安心养伤，也不知贺家都经历了什么，怎的他们竟流落至此，还……” 后面的话，柳晴没有说出口，宋明彰却明白她的意思：“我会让人照顾好他们的。” 说着，宋明彰问起儿子们：“今日他们可有闹你？” “没有，金宝银宝乖着呢，何况有丫头奶娘照顾着，我好得很。” “那就好。”宋明彰说着，起身走到内次间换了皂袍，“小晴，你先一个人待会儿，去了趟刑部大牢身上脏得很，我去洗个澡。”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便一身清爽的出来。 柳晴同她说起蔺娇娇的事儿：“守常走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你知道他那边怎么样吗？娇娇来找我打听了好几次，说是好久都没收到他的信了。” 蔺娇娇人虽然骄纵，却不是个不通情理之人。 尤其是王威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她在柳晴面前使性子，所以一段时间下来，柳晴倒是与她相处的不错，如今直接叫她娇娇。 宋明彰沉吟片刻，回道：“告诉她放心，守常进来不方便通信，等事情过去了，就会来信。” 如今他们用的是特殊的联络方式，非正事不轻易动用。 柳晴听他这样说，总算是放下心来：“好，四郎，等明日我跟娇娇说一声，不过守常此行竟这般危险吗？还有，我听夏妆说，外面的人现在都在议论你，说是你被参了！” 宋明彰点点头，平静道：“无妨，若是外面的人一句我的不是都不说，那才叫麻烦呢。” 皇帝便是再倚重他，然君终归是君，臣始终是臣，该有的分寸他都要拿捏。 “是为什么参你？” “是为了当初入主金陵时，我为了筹措粮草，带人抢了一些人的钱粮，再就是，朝中部分政敌，同我政见不合，对推行新政颇有不满。” “那你不会有事？” 官场如战场，柳晴知道高处不胜寒，首辅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宋明彰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顶，柔声道：“放心，能应付得来，至少，皇上是与我一条战线的！” 柳晴这才放下心来：“我虽不知你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但听过一句话，‘伴君如伴虎’，四郎，无论你和从前的安王殿下，如今的皇帝陛下私交多好，都不要忘了这一点。” 居安思危，方得长久。 “放心。” 第1382章 意志 第1382章 意志 “爹死后，娘亲郁郁寡欢，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 贺二郎面容变得沉郁了许多，他声音寥落道，“会试落榜后，我回岳麓书院读书，没多久时局便乱了，大魏一分为二，两位皇帝打的不可开交，大哥身为百户长也应召入伍……不久之后，就传来他遇害的消息……” 后面的事情他没有多说，可宋明彰的脑海里却蓦然划过贺大郎的身影。 当初他们在状元县曾并肩作战过，还曾一起抓过那劳什子“天宫将军”，这才过了几年啊，他人已经不在了。 “含章，节哀。” 贺二郎低头，飞快地抹了把眼睛，再抬起头来时，眼底的泪水已经消失不见，只通红的眼角昭示着他方才确实哭过。 “我没事，都过去了，只是，只是我太没用了，宋兄，我太没用了！到最后竟然还要牺牲自己的妹妹，她还那么年轻。” 说到这里，他略顿了顿才继续道，“你知道她方才说什么吗？她说我们一起回状元县重新开始，我娶一房妻室，她日后不再嫁人，就跟着我一起过！” “她怎么不想想？我怎么有脸用她失去一双眼睛换来的钱去成家立业？” 宋明彰眼睛盯着他，好一会儿，问他：“我听说她是贺家的养女！” “是。” 提起幼时的事，贺二郎满脸怀念，“爹做状元县县令前，曾是玉安县主薄，那年我才十岁，他将妹妹带了回去，说此后她便是我们的亲妹妹。” “最初的时候，我娘、大哥还有我，都很讨厌她，以为他是爹在外面跟外室生的孩子。” “可是妹妹她从小就懂事……后来我们知道，她是流民出身，她的爹娘都死了，我爹路过，恰好看到才五岁大的她，带回了家里。” “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她对我的恩情，宋兄，我对不起她！” 贺二郎说到这里，俨然已是泣不成声！ 宋明彰久久未曾言语。 好长时间过后，他才轻声提议道：“含章，她非是你亲妹，如今她这般模样，若你想照顾她一生一世，没有什么身份，比做她的丈夫更合适了。” 贺二郎呆了，这提议宛如晴天霹雳般，瞬间将他整个人都劈懵了。 “宋，宋兄你的意思是？” “你有旁的心仪的女子吗？” 贺二郎摇摇头：“这倒没有。” “那你想回报她吗？” “想。” 宋明彰道：“我只是个提议，具体要不要这样做，你可以好生考虑一番，另外含章，我这里大的很，你可以一只住下去，不必急着要走！” 贺二郎满脸感激：“宋兄，多谢你，你的这个提议，我会好好想想的！你们夫妻都是我的贵人，当初若非嫂夫人在状元县出手相救，如今哪里还有我贺含章这个人？” 宋明彰摆摆手道：“含章，我观你意志消沉，似乎对未来没有半点打算，不妨静下心来想想以后。” 贺二郎苦笑一声：“我哪里有什么以后？苟活而已。” “新朝初立，百废待兴，当今皇上重视人才，已定于来年春日加设会试恩科，你有举人功名，何不放手一搏？” 贺二郎愣住了。 好一会儿，他对着宋明彰躬身下拜：“多谢宋兄提点。” 第1384章 孩子的未来 第1383章 孩子的未来 出了正屋，宋明彰领着柳晴直奔厢房。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空气中夹杂着草木的清香。 才到厢房门前， 宋金宝和宋银宝两崽子咿咿呀呀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柳晴听着熟悉的小奶音，整个人都跟着平和了下来。 宋明彰领着她，撩开帘子进来。 丫头奶娘婆子齐齐行礼。 “大人、夫人！” 宋明彰挥挥手示意免礼，然后牵着柳晴的手走到两个摇篮前。 宽敞明亮的房间内，大床边，并排摆着两个摇篮，一左一右。 里面一模一样的两崽，胖乎乎圆滚滚的，一模一样唇红齿白的脸，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只在眼尾处微微上挑，说不出的可爱好看。 柳晴近乎失态地贪婪地望着面前的两崽。 宋明彰看出了她眼底的渴望，轻声道：“想抱就抱抱他们。” 柳晴走到左边的摇篮处，抱起了宋金宝。 “这是金宝？”她问。 “是的夫人。” 小金宝问到了熟悉的气息，感受到了娘亲的温暖，竟直接搂住了柳晴的脖子，对着她的脸涂起口水来。 柳晴心都要化了：“金宝是在亲娘吗？” “咿~呀~喔~”小金宝发出奶音。 一旁的小银宝似乎感受到了自己被冷落，嘴巴一扁，张嘴就哭了起来。 柳晴连忙放下金宝去抱银宝。 小银宝被抱起来的刹那间，发出了咯咯咯胜利的笑声。 柳晴抱着小家伙回头看了一眼宋明彰，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这是她的孩子。 不知怎的，这一刻，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悸和感动。 “四郎，你抱着金宝，我们一起陪孩子玩儿会好吗？” 宋明彰点点头，走到宋金宝面前，俯身轻柔地抱起他。 房间内的下人识趣地退了下去。 柳晴抱着银宝坐下，视线一寸寸打量着他瓷白如玉的小脸，还有他的身体，然后是一旁宋明彰抱着的小金宝。 两个孩子当真一模一样。 只除了—— 柳晴眼尖地发现宋银宝的嘴角处隐隐有一颗小痣。 “果真长得一模一样呢，不过我们银宝有颗痣，金宝没有。” “嗯。”宋明彰早就发现了，不过一直没告诉她，只等她眼睛复明后自己看到。 “老天爷真是有眼，你和宋明义是异卵双胞胎，长得一点都不像，也幸而如此，否则我看着你的脸，就会忍不住想起他，真叫人恶心！” 顿了顿，柳晴又道：“我们金宝银宝就不一样了，他们兄弟将来必是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的手足。” 宋明彰好笑地看她一眼：“你别高兴的太早了，这天下兄弟失和的太多了，眼下他们还小！” 柳晴嗔怪地看他一眼：“除非天生的坏种，否则孩子长成什么样子，难道做爹娘的不应当负绝大部分的责任吗？” 说着，她摸摸两崽的脑袋，温柔道：“我的孩子，我不求他们将来有多么出息，只希望他们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然后堂堂正正做人。” “有我这样的爹，他们怕是做不了什么单纯意义上的好人。” 宋明彰却是垂眸看向两崽，毫不客气道，“我也不会让他们做什么好人！” 第1385章 答应了就要做到 第1384章 答应了就要做到 柳晴没忍住推了他一把：“你别乱教孩子。” 宋明彰：“他们是男孩子，将来要成家立业，顶立门户，若是被教成个善良的傻白甜，那我这一脉，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断绝了！” “谁说要把他们教成傻白甜了？” 柳晴有些不服气，“我说的是，让他们做正直的人，健康平安一生。” 宋金宝和宋银宝的教育问题，宋明彰早有打算。 柳晴才刚刚复明见到孩子，他并不想同她过多争执，闻言，只随意地点点头，问她：“小晴，你眼睛已经复明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柳晴有些发愣：“什么什么打算？” 这意思，她可以有自己的打算吗？ 宋明彰淡淡看了她一眼，又看看两个孩子，想了想，还是如实道：“我自然是希望你还同先前一样。” 柳晴：“那不就得了，我之前也已经答应过你了，只要你答应我让我重见光明，我就不会再做他想。” 她知道，以宋四郎的脾性，便是她真有了自己的打算，他也不会让她真正去实现的。 不过是假装大度而已，抑或者，干脆就是在试探她。 宋明彰点点头：“我派人买了不少医书，还有找到不少孤本，你没事的时候，可以继续钻研你的医书！” 柳晴倒是有些惊讶，旋即道：“我谢谢你哦四郎。” 这话虽然用玩笑的语气说出来，但她确实是真心的。 宋四郎不让她出门，又不让她过多接触孩子，她能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就不多了。 但若是有了寄托，她便能活得轻松一些。 比如编纂《柳氏医典》什么的。 等过几年金宝银宝长到了，看他们对医术感不感兴趣，若是感兴趣的话，她便将一身本事都教给他们。 将来传至后世，若是四郎身上首辅的荣光不在了，宋家后人也能有一技之长。 宋明彰倒是不知道她这么一会儿就想了这么多，闻言，他俊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满意。 “小晴，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你答应我的，也一定要做到！” 他这一生其实没多大追求，基本上都是围着眼前这个女子转的，外人看上去有些傻，甚至难以理解，可是他却觉得值得。 没有什么比自己觉得更值得了。 “行。” 柳晴没忍住，低头亲亲乖巧听话的宋银宝，又凑过去亲亲同样乖巧的宋金宝，随口问他，“贺二郎君同贺娘子的婚事定下了？四郎你说我到时候要不要去观礼？” 宋明彰倒是没想到她话题转的这么快，不过他还是从容回道：“他们在外面赁了宅子，你不必去了。” “成。”柳晴其实也没多想去，毕竟挺尴尬的。 “不过你怎么想起让贺二郎君娶贺娘子？他们的关系，若是被外人知道了，难免诟病，你不是说贺二郎君打算参加明年的恩科吗？” “贺二娘子已经改回生父的姓，他们的关系也不会有人知道。” 柳晴眼底划过一丝诧异：“贺二娘子原先姓什么？” “她的生父据说姓楚！” 姓楚啊，柳晴的神情有片刻的恍惚。 第1391章 番外——末世19 （完） 第1391章 番外——末世19 （完） 隔着厚厚的玻璃，楚玉望着不远处被固定在玻璃器皿里的柳晴，忍不住替她求情道：“陈教授，研究归研究，但她是我的好朋友，你们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她一命？” 那个人，也就是陈教授。 他的鼻梁上戴着金丝眼镜，身上穿着一件白大褂，身高腿长，长相斯文。 闻言，他只轻轻朝着玻璃器皿的方向瞅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对着楚玉面无表情道：“落子无悔。” 楚玉心颤了颤，却到底还是狠心地转过头，大步远离了玻璃器皿的方向。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小晴，你别怪我。 柳晴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固定在一张单人铁床上。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不远处一个巨大的玻璃器皿中，泛着绿光的福尔马林液体充斥在其中。 柳晴整个人有片刻的发蒙。 反应过来后，爬上心头的便是无边的恐惧。 脑海里最后一幕记忆，便是楚玉领着她见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面向斯文，戴着一副金丝边眼睛，三十多岁的年纪，气质儒雅。 若非他见到她的第一瞬间，就毫不留情的将一根麻醉剂刺入她的脖子，柳晴甚至会觉得对方有些英俊。 只是眼下，她看着眼前平静地望着她的男人，只觉得浑身一阵发冷。 她想大声呼救，可是她的嘴里却被塞了口塞，既不能咬舌伤害自己，又限制着她张口说话的那种口塞。 “嗯，嗯嗯，唔唔唔——”柳晴睁大眼，黑色的皮肤下，满脸的惊惧。 面前的男人却始终都面无表情，只除了偶尔镜片划过，他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兴奋狂热。 他是异端研究者，最喜欢的便是挖掘这世上的异类。 面前这个异类，是他近一年来，最想研究解刨的一位。 此刻，她眼底的恐惧在为他助兴，让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他从一旁的工具箱里取出一把剪刀，从容不迫地剪开了柳晴身上碍眼的条纹服饰。 柳晴想动，想挣扎，却在想要行动的刹那间，瞳孔剧烈收缩。 却原来，她整个人被做了全身麻醉，此刻，连舌头都是发麻发僵的。 她的全身上下，只有这一双眼能够活动。 被解刨的时间很漫长，倒是没什么痛感。 可是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内脏被取出，一个个放在一旁排列整齐的福尔马林器皿中，她的眼前一片血色。 粗大的针管刺入她的血管。 她的血清被采集、存放，她的毛发，细胞……她的眼皮渐渐变得沉重。 最后一刻清醒时，她发现自己在城墙上，被四个人抬着。 城下，是密密麻麻的活尸群，而她身上的麻药药效正在淡去。 她看到自己的身体像是一个被缝缝补补的破烂娃娃。 她再次看到了楚玉。 此刻的她身边已经是众星捧月，赵磊正殷勤地陪在她的身边说着些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楚玉大步走了过来。 “小晴，你别怪我！” 她凑到她的耳旁，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柳晴最后拼尽力气问了她一句：“雷哥呢？” 楚玉垂下眼帘，没什么情绪道：“成王败寇，早在我去找你时，他就死了。” 柳晴的眼泪倏然落下。 下一瞬，她感觉到身体一空，整个人不住地下坠。 她最后的意识，便是那漫天的尸海。 它们兴奋着，咆哮着。 第1393章 五年后 第1392章 五年后 五年后。 宋府后宅正院。 柳晴手《千金方》，面容沉静，声音轻柔有力，正对着桌子旁两个坐的板正，相貌一模一样的小萝卜头读：“药一百二十种，为君，主养命以应天……下药一百二十五种，为佐使……不可久服。”1 两个小萝卜头自然是宋金宝和宋银宝。 已经满五岁的两崽，汲取了宋明彰和柳晴全部的优点，相貌分外出众，虽然年纪尚小、身量也未足，却也被燕京城多少小小娘子的母亲的重点关注对象了。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王威和蔺娇娇家的大女儿，木九郎和林洛水家的小女儿。 淡春和秦立的女儿倒是比两崽大一些，但二人从前是宋府家奴，倒是不敢有这方面的想法。 不过这一切，柳晴自然不知道。 这两年，宋四郎对她还算不错，日子倒也能过下去。 去年两崽开蒙的时候，柳晴大着胆子同他提议教授两个儿子医术。 宋四郎想了想，应了。 给了她每日一个时辰的时间。 柳晴很是珍惜同儿子们相处的这一个时辰。 她每天都会提前备课，然后第二天花半个时辰的时间教授儿子，其余时间自然是陪儿子们玩耍了。 今日是她第一天教两崽《千金方》。 读完这两句话后，她放下书，正待开口询问两崽有没有听懂这两句话的意思，不想宋金宝却抢先一步举起了手。 是的，是举手！ 柳晴教兄弟二人上课时，有问题要提前举手。 “什么事啊金宝？”她眼睛盯着满脸严肃的大儿子，有些好奇地问。 “娘，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可不可以明日再讲课？金宝和弟弟有话同娘说。” “哦？”柳晴一愣，还未开口，一旁的银宝也举起了手，“对对，娘，银宝也有话说。” “什么话？” 柳晴放下手中的《千金方》，走到兄弟二人的桌前微微俯下身，“那，说说看？” 宋金宝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转，然后凑到柳晴耳边，神秘兮兮问：“娘，什么姨娘啊？绿檀说金宝和银宝马上有新姨娘了？” 绿檀是宋金宝身边的二等丫头。 宋银宝一双眼也亮晶晶地看着她：“还有紫绡也同银宝说了，还说新姨娘特别漂亮，爹一定会喜欢。” 柳晴闻言，拧了拧眉道：“你爹喜不喜欢娘不知道，不过你们身边这两丫头——” 宋金宝和宋银宝意识到了什么，竟齐齐捂住嘴，满脸心虚地望着柳晴。 柳晴皱眉看向兄弟两：“怎么？” 两崽见娘亲生气了，连忙对视一眼，俱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一丝焦急。 爹爹说什么男儿大丈夫，要独立自强。 不许他们时时陪在娘亲身边，他们每日只有一个时辰能和娘亲在一起，却貌似惹了娘亲生气。 宋金宝连忙跳下椅子，拉着宋银宝一起，兄弟二人一左一右直接抱住了柳晴的大腿：“娘，不生气，金宝\/银宝不想知道姨娘是什么了！” 柳晴依次摸过两崽的脑袋，柔声道：“娘没生气，娘只是觉得奇怪，究竟是谁让丫头在你们跟前乱嚼舌根子的？” 第1394章 叫人问话 第1394章 叫人问话 安抚好两崽，让他们相信自己确实没有生气后，柳晴就唤了黄桃绿梅进来。 去年的时候，夏妆总算是嫁了出去。 她相公姓常，身份不高，仅是个秀才，但胜在人长得斯文白皙，又肯上进，家里的关系也很简单，母亲早逝，只有父子两相依为命…… 若非柳晴无意中知道，夏妆还一直不肯同她说。 担心对方别有所图，柳晴央着宋四郎暗中试探了下那常秀才，这事儿才定了下来。 夏妆是跟了自己时间最长的丫头，临出门前，柳晴给她放了籍，陪嫁自然也少不了。 出嫁那日，夏妆哭哭啼啼舍不得柳晴，抓着黄桃和绿梅的胳膊，嘱咐她们务必照顾好夫人。 黄桃和绿梅今年也都十六岁了，从十一二岁时就跟着夏妆，如今也都能独当一面。 黄桃稳重，绿梅机敏。 来那个人进来后，柳晴先让黄桃将两崽送回去。 等房间内只剩下自己和绿梅，她问道：“大少爷、二少爷跟前侍候的绿檀和紫绡怎么回事？我记得她们两不是不懂事的，怎么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 绿梅见她脸色不大好看，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跪了下去：“夫人恕罪，定是有那起子乱嚼舌根子的说了什么，奴婢这就去打听！” “罢了。””柳晴道，“你起来，下面人多了难免会有疏漏，你且去她们两给我叫过来，我亲自问问。” 绿梅闻言，面上隐隐浮现出一抹担忧来：“夫人，那大人那边?” 柳晴明白她的意思。 她眼睛复明后，并没有接管家事。 除了宋四郎找来不少医书孤本供她消遣外，她的生活同失明时，没有半点不一样。 府里的内务外务，宋四郎全权总揽。 只在内院、外院设了大管事，府里的开支和人情往来，都记录在册，每隔一段时间他会查账。 都说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可柳晴却觉得宋四郎的精力似乎是无穷的。 除了每日忙碌朝堂上的事情，至如今，宋府上下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 一次她开玩笑似的同宋明彰提起此事。 宋明彰却淡淡回道：“不是我精力多，而是府里的事情比较简单，内院只你和金宝银宝三个主子，每月的花销开支都有定例，其余都是些下人，按例走便是了！至于外院——” 说到这里，他上前抱住柳晴，温声道：“至于外院，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柳晴听了他的话后，久久未曾言语。 他说的确实蛮有道理的，内院人口简单，外院凭着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也没什么需要巴结上赶着的。 “大人那边，这样，你让人去前院书房传个话，看看大人在不在，若是在的话，让他回来一趟。” “是。” 绿梅应了一声，先下去叫绿檀和紫绡，然后让人去外院请宋明彰。 绿檀和紫绡来的很快，不过柳晴并没有急着问话。 而宋金宝、宋银宝两兄弟却在回到自己房间后，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商量了些什么，就带着奶娘小厮往前院处来。 第1395章 假山听墙角 第1395章 假山听墙角 花园假山旁，两个下人正旁若无人的八卦着。 一个是内院的管事嬷嬷，另一个则是外院茗字辈的小管事，茗烟。 “茗小哥儿，你说大人这次真的要抬人进来？消息准了？” 茗烟揉揉鼻子，肯定道：“差不离了，听说是杭州知府献上来的，共有六位，个个都风华绝代，大人原是不要的，是皇上不允，便只好带回来两位。” “啧啧~” 管事嬷嬷咂咂嘴，叹道，“前日大管事派人打扫香院和梅院时，大家都以为是假的，真真是……” 说到这里，她一双吊梢眼滴溜溜转了几圈，见四下并无旁人，这才放心的继续凑到茗烟耳边，压低声音道：“那茗小哥儿，你说夫人那里，会不会就此失宠了？” 全天下都知道，宋首辅爱妻如命。 成婚近十年，一直独宠发妻，从无二心。 茗烟瞥她一眼：“这以后的事儿，谁知道呢？总归警醒着些！大人怕夫人知道了不高兴，这消息一直压着呢！” “茗小哥儿你也是成过亲的人！大人能做到十年如一日独宠发妻，已是世上难寻的男子了！可这再美的花也总有凋零的时候，夫人今年都二十有六了，便是再怎么保养得宜，又怎么能同十五六岁花一般娇艳的小娘子相比呢？” “慎言！” 茗烟听她这般说，心里隐隐有些惴惴的，“夫人再怎样也是夫人，这一点是不会变的，好歹还有两位少爷呢！” 正经的嫡子，只要这两位小祖宗平安无虞的长大成人，那夫人的地位便谁都撼动不了！ “我自然晓得，若然这么多年，夫人被关在府里什么主都做不得，却无人敢对她不敬？” 管事嬷嬷叹了口气道：“你说这好好地，府里就要变天了，老身这心里也是不上不下的。” 茗烟赞同地点点头道：“谁说不是呢？好啦周嬷嬷，我去当值了，您老也慢走。” 说完，他转身便往假山的另一头走去。 只是才走没两步，他就跟假山另一头已经听了半天墙角的两兄弟碰上了。 茗烟三魂直接吓掉了两个，扑通一声直接跪到在地：“小的见过大少爷、二少爷！” 宋金宝白皙稚嫩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凝重。 他先是看了一眼弟弟，然后才转过头，眼睛盯着茗烟的头顶问他：“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是说府里要添两位姨娘的事儿吗？这同娘亲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说娘亲会失宠？” “娘亲是天下最好的！什么年纪大了？什么娇花一般？你同方才那个老嬷嬷在胡说什么？”宋银宝脾气比哥哥暴躁许多，此时俨然气得小脸通红，一双同宋明彰如出一辙的眼睛更是瞪得大大的。 茗烟浑身颤抖，伏在地上好半天都不敢开口。 两位小少爷年纪还小，才刚刚开蒙，自然不知道他方才和嬷嬷话里的深意。 可是今日自己同周嬷嬷背后议论主子，这事儿若是被捅到大人那里…… 想到宋明彰的手段，茗烟心底的恐惧几乎要溢了出来。 “小的该死！小的罪该万死！小的不该与人乱说话，求两位少爷饶命!” 于是他照着自己的脸就抽了起来…… 第1396章 父子 第1396章 父子 “别打了，爹呢？带我们去见爹！” 宋金宝挺着胸膛，小脸一本正经，对着茗烟的模样，颇有几分主子的架势。 宋银宝也鼓着小脸，死死地盯着茗烟。 茗烟其实是茗字辈资历最老的一批人，奈何一直没有出头，也是因为他凡事不长心。 闻言，他连滚带爬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两兄弟面前就点头哈腰哀求道：“两位少爷，是小的嘴贱，求两位少爷饶了小的这一遭？求求少爷了。” 宋银宝翻了个白眼道：“让你带我们去找我爹，又不是要怎么你？” 宋金宝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对，快到我们去见爹！” 茗烟欲哭无泪！ 书房里。 得了黄桃的传信，宋明彰才刚刚放下书打算去寻柳晴，就见灰头土脸的茗烟带着两个儿子来了。 宋银宝一见到他，直接哇的一声哭出来：“爹，爹爹！” 宋金宝大大的眼中也蓄满了泪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明彰微微侧头，视线不轻不重地落在已经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茗烟身上：“发生了何事？” 他久居上位，身上本就带着威严，如此这般隐隐带着质问的模样，更是将茗烟吓得够呛。 没等两崽开口，他就结结巴巴第将方才在假山那边，自己同周嬷嬷胡说八道被两位少爷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宋明彰。 宋明彰听完后，先是微微挑眉，接着目光落在了两崽身上：“便是为了这个？” 宋银宝俨然已经哭成了小泪人，闻言直接扑到他身边，抱着他的大腿就抽抽噎噎道：“爹，娘亲好可怜的，不要不宠娘亲！” 宋金宝也迈着小短腿小跑到宋明彰身边：“对，要宠娘，不要姨娘！” 宋明彰看着两个小家伙的模样，直接失笑出声。 不过也只是一瞬，他面上便又恢复了严肃淡漠：“行了，擦干眼泪，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宋明彰积威日久，宋银宝十分乖觉，闻言直接从他大腿上下来，规规矩矩站好，低着小脑瓜一言不发。 宋明彰垂眸看了他一眼，又扭头看向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大儿子，微微颔首：“收拾一下，我带你们一起去见你娘！” 宋金宝眼角还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闻言，大眼睛直接亮了：“好！” 他们兄弟虽然年纪小，却知道家里作主的是爹。 没有任何人可以忤逆爹！ 此前银宝闹脾气要娘，爹干脆让他们一个月见不到娘，自那次以后，他们再也不敢在娘的事上触怒爹。 宋银宝听到今天还能再见到娘，也觉得高兴。 他先是飞快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家老爹，接着扭过头对着哥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前院书房离后院的距离不算远，却也不近，步行要走约莫一刻钟的时间。 宋明彰放慢脚步，率先在前面走着。 宋金宝和宋银宝像两只企鹅般，迈着小短腿，卖力地跟在自家老爹身后，一路往后院的方向走来。 路上，宋明彰问起他们今日在柳晴那里的情况。 宋银宝举手抢答：“爹，娘今天教我和哥哥《千金方》了！” 第1397章 他一个人的 第1397章 他一个人的 宋金宝也在一旁点点头，表示弟弟说得对。 宋明彰停下脚步看着两儿子，问他们：“喜欢吗？” “喜欢！”宋银宝再次举手，“娘教的我和哥哥都喜欢。” “那读书呢？喜欢读书吗？” 宋金宝肯定地点点头：“读书也喜欢，但儿子更喜欢习武，习武能强身健体，保护娘亲——” 说到这里，他忽然抬起头，有些害羞地看了一眼面前高大如山岳般的父亲，继续道，“还有爹，也能保护爹！” 尽管宋明彰要维持严父的形象，这一刻，却也忍不住勾了勾唇。 他和小晴这两个孩子，聪慧良善，性格也不像他，孤僻淡漠。 金宝稳重，银宝活泼。 他心里，其实很疼他们。 “银宝呢？”他问宋银宝，“是更喜欢读书，还是更喜欢习武？” 【更喜欢娘亲！】宋银宝在心底呐喊。 但面上却还是乖乖道：“爹，银宝喜欢同娘亲学医术，将来给人治病！” 宋明彰点点头：“好。” 他和柳晴倒是商量过两个孩子的未来。 这一点上，他并不过多苛求，期望两个孩子同他一般，日后也走文官的路子，手握权柄！ 他这人，有一点便是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 本质上，他其实是极为冷漠自我的一个人。 家族荣耀，宗族传承延续，他虽然也会按部就班的做，却更在意自己。 儿孙自有儿孙福。 他活着的时候，把自己和柳晴的日子过明白了，尽力抚养两个孩子长大便罢了。 至于他们自己，真正能够成长到哪一步，却是要看自己的选择了。 “金宝日后每日便多一个时辰习武，至于银宝——” 说到这里，他目光落在小儿子身上，同他圆溜溜地大眼睛对视，却是毫不犹豫道，“你喜欢学医，那每日除了同你娘学习医术的那一个时辰外，爹再让太医院的刘院使额外多教你一个时辰。” 宋银宝扁扁嘴，刚刚才止住的泪水又忍不住要落下。 他喜欢医术，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只要他学医术，就能见到娘亲了。 宋明彰顿住脚弯下腰，对着两崽却是毫不留情道：“爹知道你们心里在打着什么主意，但是有一点，你们须得知道，你们的娘，是爹的！” 是他一个人的。 宋金宝闻言，不由皱了皱小眉头：“爹，娘是爹的妻子，可是娘也是金宝和银宝的娘呀，金宝和银宝是娘生的，娘也是金宝和银宝的。” 宋明彰面上的神色淡了几分：“谁告诉你这些的？” 宋银宝连忙接口道：“爹，是书里说的呀，爹和娘是夫妻，娘同银宝和哥哥是母子，银宝和哥哥是兄弟，我们是一家人呀？所以娘也是银宝和哥哥的娘！” 不是爹自己的。 “书里是错的。” 宋明彰看着两儿子倔强小表情，淡淡地道：“在爹这里，你娘是爹的女人，便只属于爹一个人！至于你们，将来你们也会长大，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妻子，那才是你们自己的。” 宋金宝和宋银宝闻言，小小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大大的疑惑。 竟然是这样吗？ 娘是属于爹的，而他们将来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妇人？ 第1398章 支开 第1398章 支开 宋明彰并不担心自己会教坏儿子。 他虽然不会强制两个孩子读书、习武抑或者是学医，过多干涉他们的未来。 但他在一日，金宝银宝便是首辅家的公子。 有这一层身份，将来喜欢他们的女子便少不了。 在他眼里，除了柳晴外根本就没有旁的女子。 纵有，他也觉得妇人天生依附男子生活，所以他这话说的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他却不知道宋金宝、宋银宝这两个崇拜父亲、喜爱母亲的孩子，因为他这一番言论，受到了多大的冲击？ 在日后处理男女关系上，变成了何等模样？ 一刻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很快，父子三人便到了后院。 柳晴如今最不缺时间，所以一直都耐着性子等着。 只一旁的绿檀和紫绡满脸紧张。 守在门口的绿梅进来回话：“夫人，大人和两位少爷一起过来了。” 柳晴总算打起了精神。 宋明彰领着俩孩子进来时，就看到房间内除了柳晴、绿梅外的绿檀和紫绡。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宋银宝克制着自己不冲过去抱住娘亲。 方才爹说了，娘是属于爹的，他还记得。 只是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却流露出了明晃晃的渴望。 宋金宝相比他，也只是多了几分克制，到底还是个孩子。 柳晴同样克制地看了看两个孩子，接着抬起头望向宋明彰，轻声道：“听说了一些事，就想叫你回来问问，先让金宝银宝回去。” “我大约猜到是什么事了，金宝银宝已经五岁了，让他们也听听。” 宋明彰说着，将方才两崽去书房找他时，那番唱念俱佳的模样告诉了柳晴。 柳晴面上先是划过一抹惊讶，紧接着，心底划过一丝暖流。 她的两个孩子。 母子连心啊，即便她平日里不怎么亲近他们，可这是天性！ 柳晴瞬间红了眼睛。 不过也只是一瞬，她便恢复平静，佯作不在意道：“好啦，金宝银宝，娘亲没事，爹爹和娘亲感情好着呢，你们不用担心娘，今日是不是还没去先生那里？快去，要不让先生久等了该不好了！” 她是想调开孩子。 可宋银宝却不懂，只懵懵懂懂地道：“娘，爹让银宝和哥哥一起来陪娘！” 他一点都不想去找先生。 他想和娘在一起。 柳晴于是求助性地看向宋明彰：“四郎，这——” 宋明彰见状，到底还是改了心意，依着她转过身，看向两崽：“去，不能因为琐事耽误了读书，等读完书，你们可以再来陪娘亲。” 宋金宝的眼睛亮了亮，脆生生应道：“是，爹。” 说着他走到宋银宝面前，拉着弟弟的手就往外走去。 宋银宝被强拉着，边走边回过头恋恋不舍地望着柳晴，心里难过得不得了。 爹爹好不容易让银宝和哥哥在那一个时辰外看娘亲，娘却…… “爹答应我们读完书再来！” 宋金宝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宋银宝听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瞬间灿若星辰！ 第1399章 好心 第1399章 好心 等两崽离开后，柳晴才将目光落在了绿檀和紫绡身上。 两个丫头都有些不安。 “少爷还小，你们到底为什么要同他们说那些话？” 背后议论自己，只要她听不到，便可以不在意。 可是金宝和银宝还不到六岁，就听着她们嘴里什么姨娘小妾的，柳晴只觉得火大！ 绿檀抬起头飞快地朝着宋明彰的方向看了一眼，下一刻直接道：“夫人恕罪，奴婢知道错了！求夫人宽恕！” 紫绡也连忙道：“夫人，奴婢，奴婢绝对没有要带坏少爷的意思，奴婢只是——” “只是什么？” 柳晴打断她，接着转过身看向宋明彰道，“这两个丫头在金宝银宝面前说你要抬新人进来，他们就要有姨娘了，至于还有什么风言风语我不知道，但金宝和银宝那么小，耳朵里成日听这些，我心里不痛快，便让黄桃将她们两个叫过来问问话。” 这是解释为什么她会叫两个丫头过来。 “嗯。” 宋明彰轻轻应了一声，面上隐隐有些难看。 他没想到，这么一件小事儿闹得满城风雨，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 “你问，我先进去换个衣服。”他想了想，还是把空间交给柳晴。 柳晴眼底划过一丝意外。 她还以为，宋四郎一定会在一旁旁听。 等宋明彰进去换衣服，柳晴将目光重新放在两个丫头身上，沉声道：“现在还不说吗？我从前看你们二人也算是懂事的，怎么会做出这般没有分寸的事情？” 绿檀再次看了一眼宋明彰离开的方向，咬咬牙道：“夫人，您待奴婢恩重如山，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却没有人告诉夫人你一声，奴婢，奴婢一时心急，这才想了这拙劣的法子，奴婢对不起夫人！对不起小少爷！奴婢有罪！” 柳晴愣住了。 紫绡也在一旁道：“奴婢，夫人您别生气了，奴婢和绿檀姐姐的心是一样的，奴婢寻常也见不到夫人，便只有通过小少爷的嘴传递这个消息，奴婢发誓，绝对没有对小少爷说不该说的话！” 绿檀和紫绡，都是当初柳晴作主留下的，后面还帮了她们家里。 竟是这样的原因！ 柳晴原本义愤填膺的心情，瞬间变得复杂难明。 好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轻声道：“行了，你们两个都起来！” 绿檀和紫绡对视一眼，接着缓缓起身。 “你们除了这些，没再跟金宝银宝说些乌烟瘴气乱七八糟的话？” 两婢齐声道：“奴婢发誓没有！” “既如此，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下次切不可如此，金宝银宝是我的孩子，我不想让他们成为你们向我报恩的工具！你们当好自己的差便是了！” 再就是，其实在她心里，所谓的宋四郎纳小，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且不说这事儿百分之九十是假的，便是真的，她心底也是乐见其成的。 绿檀\/紫绡：“奴婢不敢了！” “行了，你们先下去，金宝银宝平日里就托付给你们了，照顾好他们，记得警醒些！” “是。” 两婢刚刚离开，内室里就传来动静。 “小晴，说完了吗？说完便进来，我也有话要同你说！” 第1400章 纳妾 第1400章 纳妾 柳晴掀开帘子进了内室。 宋明彰换了一身玄色素锦长袍，腰带系得松松的，墨色的长发披落在肩头，此刻正靠在床头随意翻开柳晴放在床头的医书。 岁月似乎格外偏爱他，身居高位多年，他的身上沉淀了威严贵气，衬得他那张俊秀出尘的脸愈发让人移不开眼。 柳晴曾明确同他表示过，不喜欢男子蓄须。 所以他一直都在很努力的每天清理自己的胡须。 见柳晴进来了，宋明彰抬起头，目光看向她，难得有几分郑重的模样。 “你要说什么四郎？” 这两年，他已经很少在她面前表现出这般郑重的模样了。 宋四郎在她面前，向来都是随心所欲最放松的。 “就是告诉你一件事。”宋明彰一双凤眸紧紧锁住她，不肯错过她脸上丝毫的表情，“本不想让你因为这件事不自在，但总有些不长眼的东西！” 柳晴微微一愣，紧接着便反应了过来，问道：“她们说的是真的？” 宋明彰眯着眼继续看她：“是真的，皇上赐下，不能不要。” “哦。”柳晴的脸上，有一瞬间划过一丝无措。 不过也只是一瞬，她便重新恢复了淡然，“这样啊，如果是圣旨的话，确实不好推，毕竟皇命不可违！” “啪！” 宋明彰合上书，直接站起身，脸黑得好似能掐出墨汁来，“我怎么瞧着，你一副很放松马上要解脱了的模样？” 柳晴：“……” 宋明彰说着，一步一步朝着她的方向靠近。 柳晴被他的样子有些吓到，下意识地后退，脸颊微微泛白。 “小晴，我纳妾，你很开心吗？” 屋子就那么大，很快柳晴就被逼得退无可退靠在了墙上。 宋明彰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温柔地婆娑着：“你不爱我，对吗？” “没有。”柳晴否认道，“是你说的，皇命不可违！” “那你为什么不闹？” 宋明彰眼睛盯着她，神色黑沉沉得吓人，“此番九哥也得到了一个美人，便是林洛水那样惯会做贤妻良母样子的，都同他闹了一场，小晴，你为什么不闹？” 柳晴好不怯懦地回视他：“那你说我闹有用吗？四郎，我在你这里，什么都是你说了算，我有闹得资本吗？何况不是你说了，她们皇上赐下的，不能拒绝。” “好一个‘我闹有用吗’？”宋明彰只觉得心头一阵发寒。 柳晴看着他这幅模样，心底隐隐有些害怕。 她对宋四郎现在的感情，有时候其实是惧怕多过爱意的。 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只用爱意维持的话，她怕是早就自杀了。 早说过，她要补偿宋四郎，陪他一生一世，何况如今他们还有了金宝银宝。 为了两个孩子，即使是远远地看着，她也要活着才行。 “那，那四郎你可以拒绝皇上吗？”柳晴想了想，换了一个她觉得可以让宋四郎少生气的说法。 他在吃醋，可能也会觉得自己并没有多么在乎他。 “呵呵……”宋明彰冷笑。 他看着面前装模作样挽救，假装在乎自己的妻子，只觉得更冷了。 “不可以，等着她们敬茶。”最终，他竟只丢下这句话，便转身拂袖而去！ 第1402章 你不怕将来后悔吗 第1401章 你不怕将来后悔吗？ 林洛水怔忪了好半晌才回过神，呆呆地点了点头：“谢谢你，柳姐姐，说起这个，我真羡慕娇娇，王大人待她，真是难得！” 人常说，当一个人开始羡慕别人时，就说明她现在过得并不好。 听她提起蔺娇娇，柳晴在心底叹了口气道：“守常待她确实倒是不错，只一点，她也有她的烦恼，你不必羡慕她！” “她有什么值得烦恼的？”林洛水倒有些不理解。 “你难道没发现吗？她这几年，一直都在生孩子！” 近六年的时间，蔺娇娇已经生了四个孩子，两子两女。 除了王威中间去过一趟江浙，两人有过短暂的空窗期，这之后，他们一直都在生孩子。 只要蔺娇娇生产完身体干净了，立马便又进入下一个轮回。 “上次她同我说，守常喜欢孩子，他们王家如今也没什么人了，就希望她能多生些孩子！他还说他不找别人，可以一辈子只守着娇娇过，但娇娇必须要给他多生孩子。” “柳姐姐，孩子多些，不好吗？”林洛水有些不解。 时人讲究多子多福，她和木九郎之间，也没怎么用过鱼鳔，可惜她并没有像蔺娇娇一般容易受孕。 “凡事过犹不及，也不能说孩子多了不好，就是她生孩子太频繁了，容易伤身体，还有你不觉得你和她是同龄人，但她看上去要比你年纪大一些吗？” “竟是这样吗？”林洛水喃喃道，“那姐姐你生了金宝银宝后，便不再生孩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听她话题又转到自己这里，柳晴苦笑道：“倒不是，我是还想再生个女儿的，只是——” 说起这个，柳晴一时间对宋四郎的心情更复杂了。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 原来她生完金宝银宝身上干净后没多久，宋四郎就找了邝志杰，用了麝香绝育膏。 “只是什么？”林洛水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过来。 宋大人有多么爱他的妻子，天下皆知，那他们同房一定十分频繁，可迄今柳晴只生了一胎。 “他给自己用了麝香。” 说出这句话时，柳晴的声音依旧十分平静，“我们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林洛水倒吸一口气，接着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柳晴：“他，宋大人他，为什么？” “他怕我再怀双胎，难产死掉。” 柳晴垂下眼帘，声音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情绪，“有时候，我不知道是该爱他，还是不该爱他。” 竟是这个原因！ 林洛水眼睛一双红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好半晌，她放下手来，定定地望着柳晴道：“那柳姐姐，大人要收用了那两位美人，你打算怎么做？” 柳晴同她对视，轻声道：“不怎么做，随他，皇命不可违！” “柳姐姐你不怕自己将来后悔吗？”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口子，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有些伤痕，一旦存在了，便再也难以愈合了。 “为什么后悔？”柳晴心脏微微颤了颤，面上却还是佯装不在意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巴不得……能自由些呢。” 第1403章 当然要阻止！ 第1402章 当然要阻止! “柳姐姐，你看我的事情看得那么明白，怎么轮到自己身上了，就糊涂了呢？” 林洛水也是心疼她，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并不如外界传闻的那么美好。 宋大人对她妻子那病态的偏执的占有欲，旁人或许不清楚，但她们这些相熟的人，又岂会不知？ “我怎么糊涂了？” 柳晴有些不赞同地望着她，“洛水你的意思是，要我去阻止他纳妾吗？” “你当然要阻止！” 林洛水眼睛盯着她，坚决道：“不怕你笑话柳姐姐，我家那个，皇上赐下美人的当天就领回家了，没收用那些天，日日心不在焉神魂不守，至于我，在他心里怕早就是昨日黄花了。” 她说到这里，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接着继续道，“可宋大人不一样啊！他本意并没有想纳妾的意思，而且我看姐姐你，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可这么多年的感情，你真的不在乎吗？我都看得出来你放不下宋大人，既如此，在这一切都还没发生的时候，姐姐你为什么不争取一下？为什么要让你们之间插入第三个、第四个人？” 柳晴听了她的话，久久未曾言语。 过了好长时间，她似乎才反应过来，抬起头望向林洛水，问她：“洛水，你是说我心里有他？” “肯定有啊，若然姐姐你为什么要忍受他这么多年？还给他生下两个孩子？” “谢谢你。” 柳晴听了她的话，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长久以来所有的妥协和退让，在这一刻，她终于为自己找到了借口。 那便是，尽管宋四郎是个糟糕透顶的爱人，可是她还是爱他，心里惦记着他。 “不用谢姐姐。” 林洛水摆摆手，声音变得温柔，“今日姐姐为我解了惑，耽搁了你不少时间，我也要回去了，我再不回去，怕是宋大人一会儿便让人来撵了，姐姐你歇着！” 柳晴闻言点点头，起身送她，出门前问她：“那你回去后打算怎么做？” “听姐姐的，狠狠闹一场，他若是愿意把那美人送走，我们便重新开始，若是不愿——” 林洛水说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才继续道，“若是不愿，我也不再强求了，日后封心锁爱，只做他的正室，抚育我两个孩子健康平安长大便是了。” “洛水，加油。” 柳晴出了院门口才停下来，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等看不见林洛水了，她转过身，一边往回走，一边问一旁的黄桃：“大人呢？方才从这里出去去了哪里？” 黄桃恭声回道：“夫人是寻大人有事吗？奴婢这便让人去寻！” “去，我想见他。” 洛水方才说的很对，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丈夫推给旁的女人啊？ 人心都是肉长的。 这些年来他对自己一心一意，对旁的女子从来都不假以辞色，他爱她，胜过她爱他。 她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再开心一点呢？ 方才明明看出来了，他想让自己生气、发火、吃醋…… 第1404章 番外——南柯一梦（1） 第1403章 番外——南柯一梦（1） “嗬嗬嗬嗬嗬——嘭！” 一道震耳欲聋的响声直接将宋明彰炸醒。 迎面而来的，是漫天的黄沙，还有远处那些飞奔而来的人形怪物。 只见那些怪物们脸颊青白，面容扭曲，各个身体部位到处溃烂生蛆…… 这些让他的大脑有片刻的恍惚。 “宋小四你发什么愣呢？想死吗？快跑呀！” 一个身影忽然从他的身旁经过，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拉着他用力的往与那些人形怪物相反的方向跑去。 宋明彰眨眨眼，甩掉不合时宜的走神，认真的跟着拉着他的人跑了起来。 “那些，是活尸吗？” 奔跑中，他抽空问一旁拉着他的同伴。 这人看上去还十分年轻，二十岁上下的样子，大高个儿，头发染成黄色，黝黑健壮的身体，看上去很有力量！ “对啊，你傻了？知道是活尸还问？这群鬼东西，指定是被那边那帮傻逼开枪了惊动了，妈的，连累老子！” “方才那声响，是枪？”宋明彰同他确认。 黄毛黑皮的同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宋小四，你再这样老子不带——噗呲！” 然而—— 他的话还未曾说完，就见身边之人奔跑之余，干脆利落的操起手里的铁棍，将其插到了迎面而来的一只活尸的脑子里。 “窝擦！” 黄毛黑皮眼睛亮了亮：“哥们儿你可以啊，这都行？” “方才的响声，是枪声？”宋明彰不厌其烦，又问了一遍。 “对对对，就是枪啊！” 黄毛黑皮叹了口气，“可惜咱们到现在还没能搞到一把枪，有了枪，就能多几分活下去的希望。”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宋小四吗？” “不是宋小四你他妈傻了吗？怎么竟问些傻逼问题？”黄毛黑皮直接炸了，\"你他妈是被一枪滋失忆了？咋啥啥都不知道，哥我可是跟你一个校队，同寝三年的好兄弟啊！你竟然连哥都不认识？\" 宋明彰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你猜的不错，我就是失忆了！” “不是？” 两人沿路又刺死几只活尸，黄毛黑皮领着宋明彰总算停了下来。 “是真的。”宋明彰有些苦恼道，“就一下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兄台，不，兄弟，你能告诉我吗？” 黄毛黑皮上下打量他一眼，接着直接揽住他的肩膀道：“当然可以，宋小四你记好了，再认识哥一遍，哥叫常宇，末世前同你一样，在京华大学读书，咱哥儿两是体育系篮球队的。” 宋明彰眨眨眼，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常宇。 隐隐的，他似乎在面前之人的脸上，看到了些熟悉的影子。 “宇哥！” “哎！”常宇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眼，拍着宋明彰的肩膀就道，“可以呀小子，上道，失忆了更招人疼了！” 宋明彰面上也露出一丝笑容：“所以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要去哪里？” 常宇叹了口气：“末世已经两个月了，妈的，到处都是那鬼东西，听说a城建立了基地，特别安全，咱哥两儿之前打算去那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