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鉴诡师》 第1章 楼道里的鬼手 我叫洛常,过了十二点,就是我二十五岁生日。 但我可能活不过今晚了。 因为现在,我的门外全是鬼! 七年前,我唯一的亲人,也就是我外婆去世时告诉我,说我们洛家不是普通人家,而是大有来头。 我当时一边哭一边想:家里穷的就剩几面墙了,我们确实不是普通人家,我们是村里的贫困户啊! 外婆死前,整个人胡言乱语,说我们洛家以前是什么‘鉴诡世家’,还说我们洛家的人,祖上干了缺德事,遭受了天谴,所以男性后代都活不过二十五岁。 如果我想活下去,就一定要成为鉴诡师,积累功德给自己换命。 否则,我就会在二十五岁生日那天,被恶鬼分食惨死。 我一直当她说的那些话是死前犯迷糊,也没往心里去。 但我没想到,就在今天晚上,鬼真的来了…… 今天是周五,下班的时候,我给自己买了啤酒,卤菜、烤串,庆祝即将到来的二十五岁生日。 虽然没有亲人了,但咱自己得对自己好点儿,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我提着一大包吃的,和往常一样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大学毕业后,我到了安阳市工作,在老旧的城中村里,租了个面积不到二十平米的单间。 这里居住环境比较糟糕,但房租很便宜,住在这儿的,大部分都是些低收入群体。 我收入其实还不错,但我是光棍一个,想多攒点钱,以后好成家置业,所以平时就比较节省,也没怎么追求居住环境。 晚上九点左右,我大吃大喝完毕,就洗漱上床,拿着手机开始沉迷网络小说,一口气看到了凌晨两点。 昏昏欲睡之际,我听到外面楼道里,传来了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 这种房子是以前的老式厂房宿舍,一共七层,没有电梯,呈回字形布局,每层都是长长的楼道,楼道两边是单间宿舍,一层有三十多户。 由于居住的人员很杂,难免有上夜班的,所以晚上听见楼道有脚步声也很正常。 起初我也就没在意,但那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最后居然在我的房门口停住了。 我一下子警惕起来,开始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但没多久,那脚步声就重新响起,又走远了,像是原路返回的样子。 我估计是刚搬过来的住户,晚上走错了楼层。 因为有些困,我听见脚步声没了,就没多想,放下手机,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我又听到了那阵脚步声。 还是‘哒哒哒’的,像是一个穿着硬底皮鞋的人,脚踩在水泥地板时发出的声音。 我忽然觉得房间有些冷,似乎一下子降温了。 这种冷,再加上外头的动静,让我一下子惊醒过来。 那脚步声又停在了我的房门口? 总不至于同一个人,走错两次楼层? 我立刻摸出手机查看,屏幕上显示,现在是凌晨的四点钟,也就是说,我已经睡两个小时了。 一下子,我头皮就炸了。 难道这两小时里,外头那人一直没回自己屋,而是在楼里徘徊到现在? 大城市的治安现在已经很好了,但我住的这地方人员杂,大多又是低收入群体,所以还游荡着一些小偷小摸的混混。 这些人作案前,一般都会先踩点,尤其喜欢对单身独居的姑娘下手。 没准儿外头徘徊的,就是个踩点的小偷,打算朝我下手? 抱歉,我虽然独居,但我身高一米八二,顶天立地纯爷们儿一枚,所以我根本不觉得害怕,而是来了火,立刻开灯起床,顺手还抄起了书桌边的铁制折叠凳。 我打算直接开门,教对方好好做人。 然而,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我心里忽然慌了一下。 准确的说是‘心悸’,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就好像打开这扇门后,会有什么灾难一样。 我是个粗神经,所以这瞬间的心悸,直接被我给忽略了过去。 咔嚓一声,门把手转动,我打开了大门,摆着凶狠的架势,打算将对方臭骂一顿,把人吓退。 然而,门打开后,外面是一片黑暗。 没有人。 屋里的灯光透到门口,将门口这一小片区域微微照亮。 地面是凹凸不平的水泥地板,正对过去是发黑发黄的楼道墙体,墙上布满各种污迹,以及之前一些住户的孩子留下的涂鸦。 我愣了一下。 人呢? 脚步声明明停在我门口了……难道刚才听错了? 我站在门口左右看,两边都是漆黑的走廊,只有中间楼道口的位置,有昏黄的照明灯泡还亮着。 那里摆放着一个大的垃圾桶,里面堆满了这层住户丢的生活垃圾,几只肥硕的大老鼠正在里面寻找食物。 看着它们肥硕的身影,我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过段时间,还是换个环境好点的地方住? 正想着,那些肥老鼠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样,忽然四散开去,迅速窜入了黑暗中。 我不禁多看了一眼。 这会儿安静的楼道里什么动静也没有,它们被什么惊走了? 还有刚才的脚步声是怎么回事? 正疑惑间,那垃圾桶里的垃圾忽然动了起来,像是底下有什么活物在往外拱,没几下,顶端的几包垃圾就掉在了地上。 我以为是垃圾桶里面还有老鼠,但接下来的一幕,让我瞬间呼吸一窒。 一只黑乎乎的手,没错,我没看错,是只人手……居然从垃圾堆里伸了出来! 那大垃圾桶底下,有个人? 现在是凌晨的四点钟,一般五点半左右,清洁工大叔会开始逐层清理楼道的垃圾,但现在离清洁工大叔上班,还有一个半小时。 即便是清洁工大叔提前上班,他也没理由,把自己钻进垃圾桶里? 那只手伸出垃圾堆后,五指张开,抓住了垃圾桶的边缘,像是里面的人在借力往外爬。 随着人手的顶动,更多的垃圾袋被顶了出来,没几秒钟,那只手终于完全从垃圾桶里钻了出来。 只有手! 一只像是被齐臂砍断的黑色人手,从垃圾桶里‘跳’了出来,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 我顿时周身发寒,整个人都哆嗦起来,眼睛死死的盯住了那只手。 人手落地后,我瞬间有种,似乎被一双眼睛盯住的感觉。 那只手在‘看着’我。 它在原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始一跳一跳的,在楼道里移动。 它朝着我的方向来了…… 日他大爷! 我猛地关上了老式的防盗门,双腿发软直打哆嗦,与此同时,我抬手甩了自己一耳光。 清脆的耳光声和脸颊的疼痛,让我格外清晰的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 见鬼了!怎么会、怎么会…… 这瞬间,我突然想起外婆临死前的话,她说:鬼会来找你,别开门。 是了。 今夜,我二十五岁了。 难道外婆说的那些话是真的? 我们洛家的男性后代,都身负天谴因果,会在二十五岁的时候,死在恶鬼手上? “啪、啪、啪——” 我身后单薄的防盗门外,传来了巴掌拍打的声音…… 第2章 提剑的男人 现在,我躲在房间里,那拍门声已经持续二十分钟了。 正常人不可能这么敲门! 不用看我都能猜到,是那只手在拍门。 我浑身发冷,整个人紧绷到了极致,生怕那老旧单薄的防盗门,会被它给拍开。 除了拍门声,周围再没有别的声音,这层楼的其他住户,似乎都没有听到这阵动静。 显然,它是冲着我来的…… 只要我听从外婆的话,不开门,应该就没事? ……不对! 我猛然想起,自己刚才开了一次门,去查看脚步声! 那反复而诡异的脚步声……难道也不是人?我先前开了一次门,会不会出事? 就在我惊恐不安这时,啪门声戛然而止。 外面恢复了安静,房间里只剩下我急促的呼吸声。 它……放弃了? 我迅速看了眼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四点三十一分。 天应该就快亮了,只要坚持到天亮,应该就安全了?毕竟,鬼总不可能白天还出来活动。 我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脑子里转悠着关于‘鉴诡师’的一些事情。 根据外婆的说法,鉴诡师是个和鬼怪打交道的职业,洛家祖上一直干的就是这行。 曾经,依靠这门营生,我们整个家族都很是富贵。 如果不是百年前的一位祖宗干了缺德事,我现在高低也是个富二代。 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我要想活命,就必须在二十五岁前成为鉴诡师! 可……我今晚,已经过了二十五岁生日了啊! 难道我真的会被恶鬼分食? 外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那只手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或许已经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外面的安静,并没有让我感到安心,反倒让我心里越来越慌,一种强烈的第六感告诉我,似乎有更大的危机正在酝酿着。 也就是这瞬间,我忽然觉得冷。 房间的温度,好像一下子下降了十几度,我整个人几乎是立刻就打起了哆嗦。 与此同时,我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后似乎有双眼睛,正在注视着我! 那种感觉太强烈了,如芒在背,让我整个人后脖子发麻。 我住在七楼,是个单间,此刻我身后就是床,而床是靠着墙的,墙上是一扇窗户,我一般将它半开着通风。 这种情况下,我身后不可能有人,但那种感觉…… 僵硬着脖子,我秉着呼吸,缓缓转身,瞬间,一张青紫色的人脸,便倒吊着出现在我眼前,与我面对面,几乎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冷气伴随着强烈的腐臭味传来。 “啊——!” 我大叫一声,疯狂后退,慌乱之中左脚绊右脚,一屁股摔倒在地。 但我的目光,却像是被黏住了一样,不受控制的盯着天花板上倒吊着的‘人’,青紫色的脸,白灰色的,直勾勾盯着我的那对眼珠子,还有拉耸下来的双臂,像没有骨头般的晃荡着。 “鬼、鬼……” 不止天花板上倒挂的鬼,在我的床上,赫然就站着那只手。 那只从垃圾桶里跳出来的断手……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强烈的恐惧,让我完全无法思考,唯一的念头就是跑! 于是,我几乎是本能的,爬起身冲向门口,拉开大门就往外跑。 黑暗陈旧的走廊,随着我的大叫和跑动,不太灵敏的感应灯泡缓慢亮起。 跑!跑! 身后追上来哒哒哒的脚步声,还有手掌拍打在地上的声音。 我浑身发麻,大喊大叫的顺着老旧的楼梯往下冲。 肯定是那些鬼做了什么,整栋楼仿佛就我一个活人似的,我的喊叫声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六楼、五楼、四楼…… 身后的脚步声和巴掌声紧跟不舍,我根本不敢回头,只知道拼命的跑。 一口气跑出老旧的小区,我根本不敢停留,潜意识朝着附近人气最旺的那条街道跑。 天还没亮,路灯下树影斑驳,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这个点,连环卫工人都还没上班。 由于大道上路灯较多,空间开阔,终于将我的恐惧感冲散了一些,让我在狂奔的途中,有勇气回头看了一眼。 而这一眼,几乎要让我崩溃了。 那个倒吊着的鬼,依旧保持着倒吊的姿势,飘在离地两米高的位置跟着我,距离始终不远不近,青紫色的脸上挂着一个诡异的笑容,嘴巴都咧到耳后根了! 而那只断手,则富有节奏的,一跳一跳的追着我。 我和它们的距离,似乎始终维持着平衡。 我几乎可以肯定,如果它们愿意,那么它们随时都能扑上来! 天呐,谁能来救救我! 极度的恐惧中,我已经跑到了街头,也就在这瞬间,街头处忽然转出一个人来。 那人显然看见我了,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突然见到一个活人,我别提多激动了,狂喊:“有鬼!救我,救我!” 人在极度恐惧下,是没有什么思维的。 这一刻我并没有办法思考,一个普通人,该如何从鬼的手中救我,只是下意识的求救。 那是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人,戴着银边眼镜,相貌英俊,身材高大挺拔,白色的衬衫下,可以看见清晰的肌肉线条,充满力量感。 他手里拎了个公文包,像是个刚加完夜班,正要回家的社会精英。 男人显然也看见我身后的鬼了,他脸色一变,却并没有害怕的逃跑,而是忽然冲我伸手,大声厉喝:“过来!我保护你!” 我激动的快哭了。 不管他能不能救我,此时,作为人的本能,在恐惧中就是想寻找同类的。 因此,我立刻拐弯朝他跑了过去。 这瞬间,我明显感觉到身后追我的东西加快了速度。 我甚至能感觉到,那倒吊着的鬼,飘下来的头发已经快扫到我的后脖颈了。 那精英男原本站在街角,他竟然完全不害怕鬼怪,也朝我跑了过来。 双向奔赴,加快了我和他‘会师’的速度。 然而,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脚下却猛地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便重心失衡,直接朝前跌去。 倒下的瞬间我发现,是那只断手,它抓住了我的脚脖子! 完了! 我狼狈的摔倒在地,还没等能爬起来,一道黑色的人影便笼罩过来。 我抬头一看,是那精英男,他居然已经到了我身边。 此刻,我趴地上,他站我旁边,一高一低下,他的影子完全覆盖了过来。 而这时我才发现,这精英男不对劲。 他前方就是倒吊着的鬼魂,但他竟然没有一点儿畏惧的神色,反倒是突然抬起了手。 他左手提着公文包,右手上却戴了一只手套,一只看起来颇为精美的、银色的手套。 手套上赫然还有一黑一白两个字。 黑字是‘禁’,白字是‘止’,合起来就是‘禁止’两个字。 他戴着手套的右手,抬起时本是五指张开,但他忽然手指一收一握,像是在握住一件我看不见的武器似的,然后在空中猛地一挥。 瞬间,那空中倒吊着的鬼魂,恐怖的鬼脸便扭曲起来。 它像是被什么东西劈中,忽然爆发出无比刺耳的,我从未听过的尖锐声音。 估计就是传说中的鬼叫。 伴随着这阵恐怖的叫声,那倒吊着的鬼,瞬间化作一团黑色的烟雾,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目瞪口呆。 第3章 我没有影子 在那只鬼消失的瞬间,抓住我脚脖子的那只断手,也仿佛恐惧什么似的,开始疯狂的朝街角的黑暗中窜去。 精英男身形微动,似乎想追,但他又瞬间停住了,紧接着,便低头看向我。 断手趁这机会,消失在黑暗中,跑的无影无踪。 我意识到自己遇见了‘高人’,捡回一条命了。 这精英男,绝对不是普通人!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目光却忍不住盯着他的右手。 他那只手,依旧维持着虚握的姿势,似乎在握着某种我看不见的东西。 “谢谢!”我气喘如牛,浑身都还是软的。 别怪我没出息,我只是个普通人,今晚这一遭,已经刷新我世界观了。 精英男比我还要高一个头,我一米八二,这哥们儿估计得一米八八甚至一米九左右。 此刻,他目光平静的注视着我,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我没由来觉得不安。 下意识的,我看了看地面,地面上,他的影子被路灯拉长。 这是个人,不是鬼,据说鬼是没有影子的。 不管这人是谁,反正现在只要不是鬼,就一切好说。 “谢谢你救了我,你、你把刚才那东西给杀了?”我想起外婆说过的鉴诡师。 难不成,眼前这人是个鉴诡师? 这念头才刚冒出来,忽然,男人的右手缓缓抬了起来。 我眼皮一跳,一种没由来的直觉,让我在瞬间急速后退。 几乎是电石火光间,我看见他虚握的手中,赫然出现一柄古拙的黑剑! 那一剑极其诡异,又速度极快,如果不是那忽如其来的直觉,如果不是我退的够快,我绝对已经被一剑捅穿了! “嗯?”男人手中的黑剑刺空,不由眉头微挑,镜片后看向我的视线,冷漠的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你干什么!”我一边后退,一边厉喝。 他刚才救了我。 可现在……他却想杀我?合着他是连人带鬼,一起杀的? 男人面无表情,薄唇冷冷的吐出一句话来:“恶鬼,当诛!” 恶鬼? 刚才那两个是恶鬼,你诛它们就是了,你对我挥剑干什么?我这么一想,一边后退,便一边问了出来。 男人此刻垂着手,古拙的黑剑,剑尖指向地面,他提着剑,一步一步朝我走上来,虽然他速度并不快,但每一步,似乎都透着一种极度的自信。 那种自信,让我感到心惊胆战。 我于是转身拔腿就跑,男人则提着剑在后面追。 “你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哥们儿……你他妈别追了!啊!啊——!” 慌乱之下,我发现自己竟然又跑回了小区楼下,我二话不说钻进楼里,那提剑的精英男也跟着追了进来。 这种没有电梯的回字形老厂房楼,有两处上下的楼梯口,再加上黑乎乎的,我往里一钻,仗着对环境的熟悉,很快就把精英男给甩了。 没住过这种楼的人,很容易在里面找不到方向,外卖小哥都不爱来。 我躲到了三楼,能听到那哥们儿在二楼下面的脚步声,估计他以为我还在下面。 我摸出手机看时间,发现距离五点,还有十多分钟。 这一夜,再坚持坚持,应该就熬过去了…… 我松了口气,转头…… 黑暗中,那只逃跑的鬼手,又‘站’在地上盯着我。 “啊!”我吓的大叫一声,转头想往楼下跑,结果一转身,就看见精英男沉着脸,正提剑而上。 他看见我了,三步并做两步往上而来。 “靠!”我几乎是飙着泪,立刻往楼上跑。 一口气我跑回了自己的楼层,这才发现我家里的门还开着,此刻我也顾不得了,刚想往回跑,背后便被人猛地一踹。 剧痛袭来,我摔倒在地,转头一看,是那个提着剑的精英男。 此刻,他微微有些气喘,目光冰冷,一手提剑,一脚踩住我的后背。 我不敢挣扎,因为那黑色的剑尖,就在我后脖子上。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我崩溃了。 精英男还是那句话:“恶鬼,当诛。” “我不是恶鬼!” 他冷冷道:“你是鬼,恶鬼。” “我不是鬼,我是人!你怎么人鬼不分的?”我疯狂解释,试图救自己的小命。 精英男根本不听解释,他像是没有耐心,眉眼间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猛地提剑! 我心头巨震,下意识的缩了缩身体,而就在这时,一个嘶哑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你回来了。” 精英男动作一动,竟然后退了一步,松开了踩在我后背上的脚。 外婆?我似乎听见了外婆的声音? 我一怔,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在我的家门口,赫然站这个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太太。 是外婆。 我眼泪差点儿没下来。 但外婆已经死了,她死了七年了,我知道门口的老太太肯定不对劲,但我还是舍不得眨眼,看着她。 精英男又后退了两步,沉声道:“你要保他?” 这话显然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外婆说的。 外婆还是站在我家门口,仿佛没有听见精英男的话,只是对我招手:“孩子,你该回家了。” 我连忙爬起来。 精英男退到了光暗交界处,半边脸都隐没的在黑暗中,但我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冷冷的盯着我。 这神经病! 忽然,精英男道:“今日算你走运,下一次见面,我一定杀了你。”说完,他戴着手套的手一松,手里的黑色古剑便跟着消失。 精英男转身,提着公文包,不疾不徐的离开,身影逐渐消失在楼道口。 昏暗的楼道内,我的‘外婆’还站在门口看着我,面容慈祥,戴着微笑,但她的脸很白,没有一丝血色的那种苍白。 我知道,她有问题,她可能不是人,但鬼使神差的,我还是一步步朝她走了过去。 “外婆,我、我好想你……” 她笑了,重复着那句话:“孩子,你该回家了。” 我心一横,走到了她跟前。 我受够了,如果我们洛家的男人,真的活不过二十五岁,今夜注定要死。 死就死! “外婆,你是来带我走的吗?”我站在门口问她。 忽然间,我发现不对劲。 出租屋内,灯光明晃晃的亮着,门口的外婆没有影子。 她不是人,没有影子很正常,可是……我怎么也没有影子? 第4章 床下有鬼(上) 你是鬼,恶鬼。 我脑海里闪过精英男的话。 电石火光间,我忽然想起,自己被倒吊鬼和鬼手,吓的摔倒在地,然后开门跑出去时…… 是的,我想起来了。 我当时吓的屁滚尿流,往外跑时,我眼角的余光,有瞥到屋内地面上有一个东西。 当我当时不敢看…… 我为什么不敢看?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咽了咽口水,我的视线,越过‘外婆’的肩膀,落在了她身后的地面上。 那里四仰八叉躺着一个人,一个神情惊恐扭曲、身体僵硬,一动不动的人。 那是我。 是我的尸体……我、我其实在那瞬间,已经、已经被活活吓死了…… 所以,那个精英男会提剑杀我,是因为……我也是鬼? 外婆看着我,脸上的微笑,忽然变成了愁容:“洛洛,这是我最后一次保护你了。” “外婆。”我看向她,嗓子哽咽的厉害。 “你是我们洛家唯一的后人,我就算魂飞魄散,也要护住你,好好的……活下去。”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外婆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她整个人就‘分解’开来,就像是分解的尘埃。 而这道人形的尘埃,瞬间朝我扑了过来! 一瞬间,无数的信息,灌入我的脑海。 ………… 我是洛常,我是一个死了,又活过来的人。 外婆以魂飞魄散为代价,让我活了过来,她将洛家的鉴诡术灌入了我的脑海。 我在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亲人了,外婆再一次离开了我,以一种彻底的方式。 我不能辜负她,我要活下去! 我辞了工,开始闭门练功,外婆灌入的我脑海中的信息量很大,除了鉴诡术外,还有许多鉴诡行的知识。 我这条命并没有彻底安全,只能够维持半年。 洛家的天谴因果依旧存在,而我要想继续活下去,就必须成为鉴诡师,给自己积累功德换命。 我闭门学习了三个月,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直到吓坏了邻居小姑娘,我才重新把自己收拾利索。 我得积累点功德,但我发现周围很‘干净’,没有能让我施展拳脚的地方。 于是,我只能在网上寻找机会。 我一边练功,一边关注了许多灵异贴,或者灵异群之类的。 以前没注意过,现在有心搜索,才发现对‘灵异鬼怪’‘神秘事件’感兴趣的人很多。 我给自己的各种社交账号都改了简介,注明是职业鉴诡人,擅长驱邪除怪,解决各种科学目前无法解决的事件,而且价格便宜。 但没啥用,那些网友都当我是开玩笑的。 甚至,我将自己的经历在贴里写了出来,以增加自己身份的可信度,但是…… 坐在电脑前,我看着帖子下的留言。 “楼主是写小说的吗?” “屎才拉一半,怎么不更新了?” “加我某信:xxx,深夜激情聊天。” “我怎么感觉楼主说的是真的?” “楼主,我愿意斥巨资三百,请抓个腰细腿长,肤白貌美的女鬼给我,谢谢!” “楼上是禽兽吗?” “放下女鬼,让我来!” ………… 看着这些不靠谱的留言,我越翻越沮丧,也就在这时,电脑屏幕右下角的qq闪烁,响起了提示音。 我鼠标移过去看,发现是个陌生人发来的好友请求,显示对方来自于我加的一个灵异群,网名叫‘小半’。 我最近加了很多这样的群,差不多二十来个,群里面的人都说自己遇到过灵异事件,但要么是小时候看见过什么不知名的白色影子,要么就是听谁谁谁说的不知地点,不知时间的怪事,都很不靠谱。 我在那些群里自我介绍,但管理员们警惕性很高,警告我不要行骗,否则将我踢出去。 这人加我干什么? 我通过了对方的请求,看名字和头像,应该是个女的。 该不会是卖茶叶? 正想着,那头发来信息。 “晚上好,打扰你了。” 我回过去两个字:“有事?” 我以前对人没这么冷漠,但自从三个月前的事过后,我的性格不可避免的发生了一些改变。 我变得焦躁,而且不太有耐心,也不想浪费时间和人闲聊,哪怕对方可能是个姑娘。 毕竟,我的命不够用,没有时间可以挥霍。 小半:“不好意思,我就是查看群成员的时候,看到你qq上的简介,你是写着玩的,还是真会抓……那东西?” 文字是冰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盯着她这行字,竟然感受到了她的一丝紧张。 她没有直接提‘鬼’这个字,而是用‘那东西’三个字代替,似乎在避讳着些什么。 强烈的第六感,让我意识到她和之前那些网友不一样,于是我回复:“是,祖传的手艺。” “我感觉自己家里有东西,我不确定是什么。” “哦?你在哪座城市?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是身边发生过什么事吗?” “我也在安阳市,我看你显示的是同城。我目前就是……有点复杂,你方便接电话吗?我们电话聊行么?” “行!” 我打开了语音聊天,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你好。” “你好。” 她声音有些紧张,喘息声有些重:“……呼,你声音真好听,听着好年轻啊……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你、你不是骗子?” 我现在干这事儿,确实挺像骗子的,所以我早就做好,以后会经常被误认为骗子的心理准备了,于是我道:“如果我真是骗子,也不会跟你说实话的对吗?与其问我是不是骗子,不如先讲讲你的情况。毕竟,我不一定能帮到你。” “啊?”她听到最后一句话,有些急了:“为什么呀?” 我跟她实话实说:“我会一些驱邪除鬼的术法,但我目前的道行不深,只能对付一些弱小的诡物,也就是你说的‘那东西’。所以,具体能不能帮到你,要综合考虑。首先得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遇到了那东西。如果遇到了,还得看那东西厉不厉害。如果太厉害,我对付不了,那我就无法帮忙。” 或许真诚才是必杀技,她听完我的话,语气中一下子对我信任了不少:“……原来是这样啊,那好,那我先说一下我的事情……稍等一下,我、我换个地方,你别挂电话。” 我听到手机里传来了高跟鞋的脚步声,她应该是在移动位置,那边的声音开始变得嘈杂起来,有很多人的说话声,还夹杂着一些车流声。 我推测她应该是从房间,走到了街道上。 果然,没多久,手机那头传来她松了口气的声音:“我在烧烤摊上,这里很热闹,现在只有在人多的地方,我才不那么害怕,不然我真的不敢提那些事……” 我坐在出租屋的房间里,前方是旧条桌,桌面上是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屏幕散发着幽幽的冷光。 我打开了手机的外放功能,将手机放在桌面上,里面传来各种热闹的背景音,以及小半紧绷的声音。 “我叫高佳,住在安阳市,我是一个人独居的。我去年买了一套小房子……五十多平,是个老的二手房……虽然小区比较旧,但交通便利,我很满意。我自己重新装修了一下,又空置了半年散味儿,然后今年2月份搬进了新家,到现在快两个月了。” “喂,你在听吗?”她问了一句。 我道:“我在听。” “哦……我一个人住,有时候也挺孤单的。刚好我闺蜜,她养了一只黑色的狗,因为工作调动,没法养了。我平时去她家,也和她家的狗玩的很好,她就想把狗送给我养。我也挺喜欢她家的狗,就接受了。” “然后就开始不对劲了,乐乐……也就是那只狗,它到我家后,白天没什么,但晚上就开始叫。我一开始以为是它不熟悉环境,所以才叫,后来才发现,它其实是对着我的床底下叫,就好像我床底下,有什么东西……” 第5章 床下有鬼(下) 亮着的手机里,传来高佳透着恐惧的声音。 “……我以为床下有老鼠,就查看下床底,那是新装修的房子,所以床底下很干净,也没有堆什么杂物,反正就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但后来几天的晚上,它又开始叫,我都被邻居投诉好几次了。我很恼火,就骂它,边骂我就边把它拖到床边,我跟它说‘看嘛看嘛,床底下啥都没有,你一天天的不要再叫了!’。” “……但是、但是……”电话里,高佳就跟要哭似的。 我不禁坐直身体,放缓了声音:“但是怎么了?” 高佳带着哭腔:“我趴在地上,拽着它去看床底,然后我就看到床底下趴了个女人!她肯定不是人!指甲那么长,手是青色的……脸就像、就像涂了面粉一样白,她就趴在床底下,一直盯着我……呜呜……” 床下趴着个女人? 如果不是高佳看花眼,那按照这个描述,应该是个女鬼了。 我听着怪渗人的,下意识看向旁边。 我桌案旁边就是床,此刻看过去黑乎乎一片,被我堆了些鞋盒子一类的杂物。 高佳抽噎着继续往下说。 她当时看见那张惨白的女人脸后,吓的大叫,疯狂跑出门,躲在外面热闹的烧烤摊,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直到白天,天亮了,街上人一多,太阳一照,昨夜的恐惧才跟着消退。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或者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 后来她壮着胆子回家,床底下也没再看到那个女人,但她的狗,一到晚上还是叫。 发展到现在,她虽然没再见过那个女鬼,但每晚床底下都会传来异响。 “……就是那种,像是有人用手指甲刮木板时发出的声音。我后来就去住宾馆,谁知道……宾馆的床下面,还是有指甲挠的声音。你知道的,宾馆的床很低,下面连老鼠都钻不进去,怎么可能有人呢……” 她说到这儿,深深吸了口气:“所以我才怀疑,自己真的是撞见那些东西了,我就上网查这方面的信息,遇到了几个说能抓鬼的,但都是骗子,然后就看到了你……” 她不吭声了,等我回复,电话那头,她急促呼吸,似乎很忐忑。 我琢磨着高佳说的情况,有两种可能,要么真是被一只女鬼缠上了;要么,可能她的精神状况有什么问题,出现了幻觉一类的。 我试探着问:“你有没有去看过精神科?” “看过,医生说我没问题。我现在晚上根本不敢睡觉,无论我睡在哪儿,那个声音都会出现,所以我现在就是白天睡觉,晚上熬着。” “白天睡觉,那个声音就不会出现?” “是,只有晚上。床下、沙发下,都有,我干脆去了网,人很多,我坐在椅子上,趴在电脑前睡觉,然后我椅子下面也传来那种声音,别人都听不到,只有我能听到。” 我听完心里有了谱:“你可能确实遇见鬼了,而且它一直跟在你身边,所以无论你换去哪里住,都能听到动静。不过,按照你的描述,它应该没什么危险。” 高佳的声音有些害怕,又有些惊喜:“真的?没什么危险?” “是的。如果它是厉鬼,想害你,那你活不到现在。所以我推测,现在跟着你的那只女鬼,可能比较弱小,只能制造一些动静去吓人。如果你一直处于恐惧和惊惶中,时间久了,你的身体和精神就会出问题,那才是它的目地。” 这世间大部分诡物,其实都属于弱小的范畴,它们对活人能造成的影响很小。 大部分作祟的诡物,其实就是通过一些吓人的手段,把人吓的精神恍惚,干扰人的正常生活,最后很多人都是自己把自己给折腾死的。 遇到这些弱小的诡物,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内心,它们就很难对人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于是我安慰了高佳一番,让她给我发了个准确地址,第二天,我便打了个出租,直接到了她家楼下。 我动作很麻利,表面上是为了赚钱,实际上是为了给自己赚命。 晚上七点。 我背着包,站在了高佳的小区楼下。 她买的是个临街的老小区,房屋很旧了,但地段热闹,这个时间点,路上人流如织,临街的店铺已经迎来了客流高峰。 人群中,一个梳着马尾的年轻姑娘东张西望。 我的视线第一眼就锁定了她。 她应该就是高佳,因为人群中,她身上沾染的阴气,根本隐藏不住。 普通人看不出来,但我这双眼睛已经能见到阴诡之物了,所以高佳整个人在我眼里,都被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状态的东西裹挟着。 那就是阴气,阴气越重,颜色越深。 我忽然有些不安,因为按照手札记载,如果是普通的游魂野鬼,应该不至于散发出这么强烈的阴气来。 难道我猜错了? 那只女鬼很强大? 可如果是这样,高佳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高佳!”我喊了那姑娘一声,果然,她转头看向我,立刻朝我小跑过来。 “你好,洛先生……辛苦你了……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嘶,它、它在?”高佳被我的眼神吓到了,整个人神经质起来。 这姑娘这段时间,估计快被吓破胆了。 我道:“你身上有很浓烈的阴气,说明你确实被脏东西缠上了,不过那只鬼不在你身边,嗯……先带我去你家看看,或许它在你家里。” “啊?好、好。”高佳领着我去了她家。 我一脸淡定的跟在她身后,显得专业而随意,但其实心里有些紧张,毕竟这算是我第一次实战。 “请进。”她打开门带我往里走。 她家在三楼,采光不算好,这是二十多年前的老房子了,只有五十来平,装修很简单。 我站在客厅打量她这套房子,阴气太重了,虽然所有的灯都开着,但在我眼里,却完全是一片暗沉沉的阴气。 等等! 我觉得不对劲,问道:“你的狗呢?” 高佳啊了一声,道:“它呀,它死了。” 我整个人一僵,顿时头皮一炸,急道:“怎么死的?” 估计是我反应太大,高佳有些慌:“……就、就十多天前,突然死在家里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在想,可能和、和那个东西有关。”她紧张的看了看自己的卧室。 她已经有十多天没进卧室了,最近都是晚上去网,在人多的网寻找安全感,白天则在一家咖啡厅的角落睡觉。 我觉得自己被坑了,脸上的肌肉都控制不住的抽动了一下:“打电话的时候,你怎么不提这事儿?” 正常情况下,狗死了不是什么大事,但涉及到诡异事件时,狗死了,绝对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第6章 我是直男 可能是我反应太大,高佳被我给吓到了,结结巴巴看着我:“我以为这不重要,也可能是病死的呢……它、它死了会怎么样?” 我没回她的话,一面眼观六路,留意着房间的动静,一面从兜里摸出几张符咒来。 目前为止,我一共学会了四种符咒的‘制式’,但符咒要发挥出威力,还要有鉴诡师的修行之力加持。 所以,我虽然学会四种制式的符咒,但能使用出来的符咒只有一种,就是‘往生符’。 遇到弱小的,没有什么意识,只会吓唬人的诡物,基本上一张往生符就能搞定。 但是,我没想到她的狗会死。 狗天生属阳,有叫鬼、见鬼的本事,一般弱小的游魂野鬼,见了狗都绕道走的。 所以,家里养只狗可以辟邪。 高佳的狗死了,而且是莫名其妙死在了家里,如果是那只鬼干的,那就很可怕了。 因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鬼杀死一只狗,要比杀死一个人困难许多。 也就是说,能杀死狗的鬼,绝对有能力杀人! 而能直接杀人的鬼……能是普通的游魂野鬼吗? 难怪高佳身上,还有她这房子里,会有这么重的阴气。 “你怎么不说话?”高佳见我捏着两张符纸,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便有些担忧。 我这个人做事比较谨慎,脑子转了几圈后,便立刻道:“今晚不适合行动,你平时在哪个网?带我去。” 高佳很意外:“你不捉……” 我一下捂住她的嘴,打断她:“捉什么捉,先撤,从长计议。” 不由分说,我拽着高佳离开了她家,一直到楼下的烧烤店。 转头时,我发现高佳看我的眼神不对劲。 那好像是……看骗子的眼神? 我顿时很恼火:“你什么眼神?” 高佳有些警惕:“你真的会捉脏东西?” 我没好气:“谁让你之前不说清楚?早知道你的狗莫名其妙死在家里,我就不来这一趟了。” “跟我的狗有什么关系?”她不解。 我也饿了,就直接在烧烤摊前坐下,点了些吃的。 这几个月一直关在屋子里埋头苦学,天天都是点家附近的几家外卖和泡面,我也很久没吃什么好吃的了。 一边等东西上来,我一边跟高佳说起了这其中的缘故。 其实,驱邪捉鬼,这是外行的叫法。 我们鉴诡师一般不说抓鬼,而说‘鉴诡’。 人生于天地间,妖、鬼、精、怪等诡异之物,也生于天地间。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人类独享的。 所以,鉴诡师并不是什么诡异的东西都要去铲除,而是只对付那些作恶的东西,这个过程就叫‘鉴’。 鉴诡的方法也有所不同,这里面讲究很深,常见的方法一般为三种。 一种是‘往生’。 这世界上大部分游荡的诡物,都是属于没有意识,凭本能行事的游魂野鬼,给人造成的影响也比较小。这类诡物,我们可以直接使用基本的手段,送它们往生,比如我使用的‘往生符’。 第二种就是解化。 除了游魂野鬼外,还有一小部分,则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化成的诡物,比如执念、比如怨气、比如死前强烈的情绪等等。 这些情况下产生的鬼,就属于有力量的鬼,这类鬼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鬼。 要想收拾它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化解它们的执念怨气,才能兵不血刃的送它们往生。 第三种和第二种是相关联的,即诛灭。 当你遇到厉害的,有执念的恶鬼,但又无法化解它们的怨气和执念时,就只能强行诛灭它们。 而诛灭邪恶的诡物,需要鉴诡师有强大的实力。 我有强大的实力吗? 天知道,我只是一个刚入门三个月的菜鸟。 现在我可以确定的是,高佳确实碰上了一只鬼,因为她身上和她家里,都有很浓的阴气。 其次,那个缠上她的鬼很强大,强大到可以直接杀死一只狗! 那么,如果它愿意,也可以杀人。 我没有能力直接诛灭恶鬼,要想解决高佳的困境,就只剩下‘解化’这条路子。 “我需要知道那只鬼是做什么的,它的执念是什么,以及为什么要缠着你……这就是原因。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解化’,所以,你好好想想,你是怎么被它给缠上的?比如遇到它之前,有没有去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或者遇到什么古怪的人,你自己想,不然我没法帮你……” 高佳陷入了埋头苦思中。 烧烤店老板上了东西,我开始埋头撸串,也就在我吃的满嘴流油的时候,我忽然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就好像被什么人给盯住了。 下意识的,我回头寻找视线的来源,我身后是另外两桌食客。 一桌是四个男人,正在喝酒吹牛,聊今年的国际金融形式;另外一桌是两个年轻姑娘,拿着手机凑在一起,不知看什么内容,时不时发出哈哈哈的笑声。 我一转头,那种被人盯住的感觉就消失了。 自从死而复活,成为鉴诡师后,我的直觉就变得灵敏了许多,我可以确定,刚才是有人从背后盯着我看。 会是谁? 目光一转,我忽然发现角落处还有一个人。 那人是单独坐一桌的,侧身对着我,黑色的刘海遮住了眉眼,但露出来的鼻子和下巴,看得出来是个很帅气的男人。 不过……他到底是年轻还是老? 说他年轻,他穿的像个老干部,外套都洗的有些发灰了,像是上一辈做公职的男性才会有的打扮,厅里厅气的。 说他老,从露出的半张脸和手来看,分明又是个年轻人,估计年龄和我差不多。 刚才会不会是他在看我? 也就在我观察他时,那人忽然侧过头,我俩视线对上了。 这下我可以确定,他是个年轻人,长相很清俊,视线对上后,那男人温和的冲我笑了笑。 我觉得有些古怪,心说:基佬? 达咩!我是24k纯直男。 就在这时,高佳抱着头哀嚎:“我真的想不出来,我每天就是正常的上下班啊,我下了班也不爱出去,就在家里追剧或者看看书,我、我也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是,你没遇到奇怪的人。 我遇到了。 此刻,那个老干部风格打扮的年轻人,起身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第7章 缺德 “你好。”他走到我和高佳身边,开口说话的声音很温和。 离的近了可以看出,这确实是个年轻人,模样很好看,属于很受小姑娘喜欢的类型。 他无视高佳,眼睛直接盯着我,嘴角挂着友善的笑容。 我顿时鸡皮疙瘩直冒,嘴里的韭菜都不香了。 一个陌生男人,不跟妹子搭话,冲我笑什么笑?难道我的魅力终于隐藏不住,已经到了男女通杀的地步? 我菊花一紧,内心警惕:“你好,有事?” 男人笑了笑,道:“你还记得我吗?” 高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嘴角微微张开,一脸惊讶:“你们认识?” 我也被他这句话整懵了,于是仔细的打量起他来,但燃烧了一圈脑细胞,也愣是没从记忆中挖出这么个人来。 我确定自己没见过他,于是将他划归到骗子或者搭讪的基佬行列。 “不记得,你认错人了。”我警告的看了他一眼,示意这哥们儿别搞事情。 男人闻言,却愣了一下,转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脸上浮动起一种忧郁的神情,忽然叹了口气:“哦,是,我记错了。你不是洛渊,你应该是他的后人。” 洛渊?我听到这两个字,手里的一次性筷子,顿时落在了桌上。 洛渊,那是我们洛家的一位老祖宗,活不过二十五岁的天谴因果,就是他搞出来的。 据说,他是我们洛家几百年间,天分最高,修为最厉害的人,但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有一回在巫山深处,他发现一头作恶的蛟龙。 老祖宗十分厉害,咔嚓!把那蛟龙给杀了。 后来才发现,闯祸了,杀错了! 那不是恶蛟,那是一条正在兑化中,即将成龙的黑蛟。 它护佑了那一方生灵上千年,是行善之灵,在即将兑化成龙的虚弱之际,被我家那位老祖宗,当成恶蛟给误杀了。 要知道,那可是积了千年功德,即将化龙的蛟啊! 对没有作恶的诡物下杀手,不仅不积功德,而且还会缺德。 老祖宗误杀了有千年功德的黑蛟后,我们洛家从此就背上了天谴因果,曾经偌大的一个鉴诡世家,在百年间就此凋零,如今,我成了洛家唯一的后人。 所以,鉴诡这事儿,真不是看见个不对劲的东西,就咔咔一顿杀完事的。 三个月前,那个提剑追杀我的男人,说我是恶鬼,大约是因为我们洛家人背负天谴的原因,哪怕变成鬼,斩杀我们也属于功德一件。 此刻,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忽然提起洛渊的名字,我顿时吓了一跳。 “你是谁?”我脱口而出。 明明年纪跟我差不多,怎么听他说话那意思,是把我认成洛渊了?要知道,那位老祖宗,已经死一百多年了。 “我?我叫古扶。”男人一边回话,一边自顾自的扯了塑料凳,在桌前坐下。 我一噎。 叫什么重要吗?重要的是,他怎么知道洛渊! 难道他也是鉴诡师? 我们洛家曾经在鉴诡这一行里,还是很有名气的,现在虽然没落了,但行业内,还有人记得洛家曾经显赫过的人,到也不稀奇。 “你也是同行?你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古扶微微侧头看我。 此刻,他看向我的神情很古怪,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从他年轻的脸上,我竟然看到了一种类似于和蔼与包容的情绪。 他看我的眼神儿,就像一个老头,在慈祥的看自己的孙子:“我们算是同行,你和洛渊长得很像,我见过他。” 我很诧异:“你见过他的画像?” 一个死了一百多年的人,他不可能见过,那就只剩下看过画像这种可能了。 古扶沉吟一声:“唔……算是。” 他似乎不想聊这个话题,忽然起身,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给我:“不打扰你积累功德了,如果遇到困难,可以找我。” 不由分说,他将名片往我手里一塞,便转身离去。 我这才发现,烧烤摊边的道路上,居然停了一辆老式的二八大杠自行车。 古扶骑上那辆自行车,穿着老式的干部装,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自行车骑远了,我心中震惊的无以复加:他怎么知道我需要积累功德? 这个怪人究竟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我连忙看向手里的名片…… 这t在耍我? 黑色的名片,材质有些奇怪,不是纸,似乎是某种金属,但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再抬头,那哥们儿已经消失的没影了。 “他是谁啊?好奇怪的人,你们也是第一次见?”高佳好奇的问。 我点头。 高佳道:“长得挺帅的。” 我道:“你都快死了,还有心情关注别人帅不帅呢?我让你想的事,你想出来没有?” 高佳顿时戴上了痛苦面具,不停挠头:“我刚才真的,想了很久……春节我回老家,过完年我就搬到了现在的房子里,每天上下班,挤公交,跟之前完全一样……怎么就突然被、被它缠上了呢?” 我道:“如果你真的没有做什么事,就突然被它缠上,那就只能是倒霉了。” 高佳道;“会不会是我买的房子有问题?没准儿我买到凶宅了?我怎么那么倒霉,工作八年,好不容易攒钱买套房,还买到凶宅了!” 我喝饮料的动作一顿,诧异的看向她:“你工作八年了?你电话里不是说自己才24岁吗?” 工作八年,难不成十六岁就出来工作了? 高佳苦笑着点头,叹气道:“唉,我家里挺穷的,我在家又不受待见,初中毕业后,我爸就不给我读书了,然后我就到安阳市打工。一开始在厂里,然后去当售货员,然后去摆摊,再后来给人做美甲,一直到现在……” 说话间,她忧郁的朝着自己小区的方向望去:“我买这套小房子挺不容易的,怎么就买到凶宅呢,唉……” 我没接话,是不是房子的问题很难说,现在最古怪的是,我看不见那只鬼。 它肯定是存在的,阴气那么重,但它的强大超出我的能力范围,我没有办法将它强行诛灭。 而要‘解化’,就必须找到源头。 看高佳哭上了,我心里觉得这姑娘挺不容易的,便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别急,我身上带了些法器,虽然降服不了它,但有我在,这几天自保是没问题的。” 高佳强行止住眼泪,点头:“谢谢。我、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怪事,不过,是春节发生在我老家的。” 我一愣,拍大腿:“说啊,但凡有什么线索,你都告诉我!这是性命攸关的事。” 高佳深深吸了口气,像是想到了什么,顿了几秒钟,才道:“家丑不可外扬嘛,我、我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就是我们家……我爸妈,还有我爷爷奶奶他们,特别、特别封建,我就挺恶心他们的……他们想要儿子,我妈生了我之后,二胎、三胎又都生了女儿,我爸和我奶奶,就把她们扔溪沟里了……” 第8章 被丢弃的女婴 我听到这儿,大概猜到高佳为什么十六、七岁就出来打工,又为什么一定要买套老破小的房子。 估计在这样的家庭中,她特别没有安全感。 “……一直到我弟出生,这事儿才算完。从小我就是家里的姐姐,是女孩儿,家务活都该我做,好吃的都该留给弟弟,他们女孩子读书也没用……咳,算了,都过去了。不提这些,还是说春节……我其实不爱跟我爸他们在一起,但我妈还在,所以我每年还是回家过春节。” “那天初二,我家里人骂了我一顿,说我的钱应该交给家里,给弟弟买房结婚用,说我一个女的买什么房。他们让我把房子过户给我弟,否则就不认我这个女儿……我跟他们吵起来,吵完我就跑到后山,一个人挺难受的,我就在那儿哭……当时,我好像听到了脚步声,就是那种,脚踩着干枯的落叶的声音。” “我当时找了一下,以为周围有人,但是没有看见。我在那儿哭了半个多小时,老是听见那种脚步声,又看不见人,我就有点害怕,担心会有什么野兽……现在乡下人少了,退耕还林,所以山里已经有野兽了……我回了家,第二天就收拾东西回来了,然后过了一个月,才出现了那事儿。” “现在想想,会不会当时的脚步声就是……那个东西?因为那地方后面是个老坟地,下面是个溪沟,以前我们那儿的人,扔孩子都往那条沟里扔。”高佳忐忑的望着我。 我没想到这姑娘还有个这么糟心的家,想起刚才去她家里转了一圈,装修确实比较简陋,一分一毫,估计都是她这八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 至于那女鬼,说不定还真是从老家沾上的。 听她的讲述就知道,她家乡应该比较封建,越是封建的地方越容易造下孽,或许,这是一个突破口。 我喝完最后一口可乐:“你说的情况,算是一个线索,有一定的几率是你在后山那块地方,带回了不干净的东西。对了……那女鬼的样子,你还记得吗?” 我这么一说,估计勾起了她什么恐怖的回忆,高佳脸都皱成一团了,艰难的点了点头:“……记得。” 我道:“认识吗?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在你们村里,看过类似的照片,比如谁家死去的媳妇儿或者女儿什么的?” 她摇头:“我看到的那个……她大概也是二十多岁,对了!没穿衣服,她光溜溜的,身上没衣服。” 一个没穿衣服的女鬼? 一般来说,鬼魂的形象,往往都是死前的形象存留,或者是生前它自己最执念的形象。 那女鬼怎么会没穿衣服? 难道是她死的时候,身上没衣服?死的时候没有,去收尸的家人,总该给她穿上一件? 不过,裸体而死的女人,应该比较好打听。 我心里有了主意,对高佳道:“我跟你去一趟你们村里,打听打听有没有能对上号的女死者。” 高佳现在自己弄了个小小的美甲铺子,也算比较自由,到也不需要请假之类的。 当晚决定后,我俩去了她最近过夜的网。 网里人挺多的,屏幕的灯光一排排亮着,整个空间散发着机械运转的气味儿。 “坐这儿,这个区域人多,我最近都习惯了,人少了我不敢睡觉。”高佳带着我到了中部区域,也就是网人最多的位置。 我俩挨着坐下,网的椅子不错,坐着还算舒服,高佳都快在这儿安家了,还去前台取了自己存留的被子和抱枕。 她最近都是白天睡觉,晚上精神,今天为了接我,白天也没睡,此刻窝在椅子上,似乎放松了许多。 “洛哥,有你在我一下子觉得放心多了。你这么年轻,怎么会这些本事?”她跟我闲聊。 网里响着成片的键盘声,偶尔还有骂队友的声音。 我躺在椅子上,摸出那张古怪的金属名片,心里还想着烧烤摊那个年轻人。 他究竟是什么来路? 怎么刚好就认识我们洛家的人?怎么又刚好跟我出现在同一个烧烤摊前?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但那小子神神叨叨,跑的太快了。 “祖上就干这个的,家里人老早就让我学,我以前没往心里去,就没干,最近几个月才算正式入行……所以啊,我只能对付普通的游魂野鬼,厉害的鬼我不行。”我随口接腔。 高佳忧虑道:“唉,要是你处理不了,我该怎么办。” 我道:“如果我不行,那你就只能卖房了。” “卖房?”高佳不解:“卖了房就可以摆脱她?” 我摇头:“不是,是卖了房,你就可以拿着卖房的钱,去请我们这一行的大佬,他们肯定能解决那只女鬼。不过他们是大佬,据我所知,收费很贵、很贵、很贵……” 我连说了三个很贵。 要知道,我这次帮高佳,根本不图赚钱,图的是给自己赚命,所以我就象征性的找她收了五千块钱的劳务费。 而要请鉴诡行的能人出马,目前的市价是多少我不清楚,但古往今来,这行的人出手就不便宜。 根据外婆给我的信息,我们这边除了洛家外,还有个姓谢的鉴诡家族。 洛家虽然没落了,但谢家还没有。 万一这事儿我真解决不了,那我也不能看着高佳死,到时候得帮忙打听打听谢家所在,给高佳指条求生的路。 我也挺心疼这姑娘的,便将其中的门道讲给她听,她听完,才知道我有多‘便宜’,顿时感动的眼泪汪汪:“洛哥,你真是个好人。” “睡,明天还要早起呢。”我摸出张往生符,贴在她被子上。 往生符的作用有限,虽然无法诛灭厉害的鬼魂,但至少能让她今晚睡个安稳觉。 第二天一早,在高佳的带领下,我跟着她一路辗转,在黄昏时分,到达她家乡‘莽放村’。 这里地势比较高,不靠河,显得要干一些,村里用水主要靠打深井和修池塘。 由于接近日落,晚上也没法做什么行动,所以高佳带着我回她家先休息一晚,谎称我是个写小说的作家,她受雇带我来这一带采风。 这个理由挺不错,我受到了她家里人的欢迎。 第9章 七个死女人 清晨,莽放村笼罩在一片薄薄的雾气中。 我站在院子里眺望这里的地形。 昨天来的太晚,没顾得上瞧这里的地势,现在望了一圈,就锁定了一处阴地,恰好就是高佳所说的坟地后山位置。 阴地适合建阴宅,阳地适合建阳宅,以前的人讲究,所以整个村子的风水布局,还是比较合理的。 这方面我只能看个大概,因为鉴诡师也分好几种派别,我们洛家属于‘术师’,擅长符咒阴阳术,看风水我们不专业。 这会儿,高佳被她家里人拉到一旁说话,我隐约能听到,她家里人在问她,招待我采风,可以赚多少钱之类的。 高佳应付了一会儿,才满脸无奈的过来:“走,我带你去后山看看。” “不用,现在是白天,诡物蛰伏,去了也看不出什么来,还是在村里打听打听,看有没有裸体死亡的女人。” 高佳好奇道:“该怎么打听?” “好办。”我跟高佳说了下我的计划,然后就戴上一副眼镜,拿了笔记本电脑,插上一支钢笔,把自己打扮的文质彬彬的,跟着高佳在村里转悠。 第一户人家,是两个留守老人,一对六十出头的老夫妻,带着八岁的孙子生活。 我说自己是个作家,要写一部关于乡村女性的书,给他们做个访谈,想听他们聊一聊人生的经历。 作家是个很不错的头衔,特别是老一辈人,对这个职业有文化滤镜,所以很尊重。 老大爷乐的合不拢嘴:“……哎哟,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作家,那我和老婆子是不是有机会被写进你的书里?那太好咯,你想问啥,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老太太在一边,把小孙子带过来:“这是我孙孙,宝子快叫人,叫叔叔。” “叔叔好。”虎头虎头的小男孩羞涩的冲我喊了一声,挣脱老太太的手跑出门外,又扒在门口悄悄看我们。 我这么骗人,心里都有些过意不去了,但也没办法,只能继续装出一副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模样,笑道:“我这次在村里走访调查,有意义的内容,都有机会被收进书里。” 一通忽悠后,我、高佳,老太太和老爷子,四人围坐在桌边开始了我的‘访谈’。 老爷子太健谈,自己先天南海北的聊起来,从他年轻时去过北京打工,聊到他童年放牛,我眼瞅收不住,赶紧将话题给拉回来:“叔,婶儿,我今天看了一圈,咱们村里没见什么年轻女性,我这次是要写女性经历的书。” 老太太接话:“现在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好多女孩子找了外地的对象,年轻姑娘么,也就过年回来看看,是很少了。” 我道:“咱们村里这些年,女性的死亡率怎么样?就是死的年轻姑娘多不多?比如意外,自杀都可以跟我聊聊。” 老太太很诧异,脸上有些忌讳的模样:“这个呀?说死人的事不好。” 高佳插话,将我事先教给她的一套说辞摆出来:“婶儿,一个地方,年轻女性的死亡情况,是个比较重要的信息。它反应了当地的女性生存状况,所以洛先生需要聊一聊这方面的事。” 听高佳这么一说,老太太有些理解了,摇头摆手:“这个死女人么,现在少了。我年轻的时候,哎哟……你们现在的男娃娃好嘞,脾气好,对媳妇也好。我年轻那个时候,好多女人,不被当人看,上吊的、喝农药的、多哟。” 我看了高佳一眼,她收到暗示,就继续问:“那咱们村,也很多吗?您还记得有几个吗?都是怎么死的?” 老太太回忆着:“我四十年前嫁过来,死的么七个。有两个病死的,家里没钱治;有一个上吊的,她婆婆对她不好,老公又酗酒。有两个喝农药的,一个被淹死的,哦……还有一个被打死的。” 我不好直接问她们死的时候有没有穿衣服,就从侧面询问她们的死因。 死者曹英,死于约三十年前,因婆媳关系,在家中梁上上吊死亡,死时有两个孩子。 一个在家上吊死亡的人,推测总不至于把自己脱光了上吊。 两个病死的死者,分别叫吕爱梅、王华,都是死于大约二十年前。 她们家庭关系和睦,死于因为贫穷而放弃治疗的疾病,据说死前家里人都有好好照顾,死者弥留之际,也没有表达什么不满的地方。 如果是这样,那么心有怨气,成为鬼物的可能性也不大,而且病死在家,正常下葬,也不会没衣服穿。 喝农药的两个死者,一个死于四十年前,一个死于十五年前。 四十年前那个,老太太回忆说是因为家里窝囊,一家子总被村里人欺负,那天女的又受了村里人的气,想不开就喝药死了。 十五年前死的那个女人本来就是傻子,好奇喝了一口家里没放好的敌敌畏,根本救不过来,活活折腾了三天才死。 还有一个被淹死的,也没有什么问题,是因为雨天路滑,掉进池塘,属于比较正常的意外身亡。 最后一个被打死的,是二十年前。 “……她老公脾气很差,经常打她,每次打人,全村人都能听见,有一回没收住,就活活给打死了。” 我听的眉头直皱:“没有人去阻止吗?” 老太太摆手:“一开始也劝,后来也不管了,人家的家事嘛。娘家人也没有追究,反正就随便葬了。哎呀,要说到这个女人啊,就是命苦,还是现在这个社会好,现在没听说,谁敢把媳妇儿打死了。” 老爷子抽着烟,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看现在的女娃,都快翻了天了。我觉得还是过去好,过去就没有离婚的,现在这社会,是越来越差了!” 这七个死者,似乎没有一个能对的上号。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才离开。 接下来的一天,我俩一直顶着作家的头衔在走访,这让我对这个村的人事了解不少,但关于裸体女性死者,却没有眉目。 这是个典型的农村,老一辈大多比较封建,那些上吊的,跳池塘的,也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 近些年来,二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人中,几乎没有上吊、喝药之类的了,过不下去,基本上就直接离婚。 高佳道:“明天还要继续走访吗?” 我道:“咱们今天走访了四户人家,内容都是大同小异,再走访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了……这样,明天白天,还是去后山看看。” 第10章 坟头的鬼魂 夜晚,山村里一片寂静。 我躺下没多久,房门被轻轻敲响了,紧接着,一个压的很低的声音在门口小声问:“洛哥,我可以跟你睡吗?” “…………”是高佳的声音。 我压低声音回:“不合适。” 高佳继续小声哀求:“我害怕。” 我道:“我不是给了你一张符吗?” 高佳不说话了,透过月光,我看见她一动不动的,抱着被子站在门口。 我也不太会跟姑娘相处,上大学时期,我一直兼职打工挣学费和生活费,工作后满脑子想着攒钱,到现在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突然让我跟姑娘睡一张床……这有点儿刺激了啊。 她一直站在外头,不吭声也不走,我等了会儿,也很无奈,只能道:“你进来,小心点,被你爸妈发现,咱俩说不清楚。” 高佳轻轻应了声,就着朦胧的月光摸黑进来,抱着被子往我床上爬。 我让她睡里面,我睡在外头。 其实我没有表面上那么镇定,我也挺怕鬼的,高佳睡下后,小声说了句谢谢。 “明天早点起来,别让你家人发现你睡我床上。” “嗯。”她朝我凑了凑,整个人都快贴上来了。 我浑身起鸡皮疙瘩:这是不拿我当男人还是咋地? 我推了她一下,低声警告:“贴这么近干嘛?小心我兽性大发!” “你不会,你是个好人。” 收到好人卡,我高兴不起来,干脆不理她,背过身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我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响声。 一种类似于手指甲,刮挠木板的声音! 那女鬼跟来了! 我瞬间清醒,黑暗中,猛地睁眼。 下一秒,我只觉得头皮发麻。 因为我发现,那声音不是像高佳说的,只在床底下响起,而是从我身后传来的,就仿佛那女鬼,睡在我身边似的…… 可我身边睡的,应该是高佳呀? 我被子一掀,迅速翻身下床,并且极快的按下床头开关。 灯光亮起,驱散了屋内的黑暗,我的目光直接锁定了床上的人影。 床里侧的高佳闭着眼,似乎还在熟睡,但她的手,却梦游似的扣刮着里侧的床沿。 “咔咔——”那指甲的刮挠声就是她弄出来的,但她明显还在睡梦中。 肉眼可见的,她身上依旧笼罩着一层只有我能看见的阴气,这会儿躺在床上,整个人仿佛一团阴沉沉的雾。 我立刻弯腰看向床底。 床底堆着许多杂物,一些蛇皮袋,一些破旧的箱子,我目光扫描仪一样细细的看了一遍,床底下很干净,没发现阴气。 床上,高佳似乎陷入沉眠中,手还在无意识的刮着床底板。 她是做美甲的,所以她自己也做了那种延长甲,我审美无能,觉得这指甲花里胡哨的,看着有些吓人。 而且,这方便吗?擦屁股的时候该怎么拿纸? 我站在床边观察着她,挠了大约三分钟左右,她终于消停了。 我又等了会儿,没再发生什么异常状况。 此时,我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个想法,但我还不太确定。 第二天,高佳很早就醒了,偷摸回了自己的房间。 吃过早饭,我俩开始往后山去,这次我背上了自己的包,包里装了些家伙什。 除了朱砂、墨绳、糯米、符咒这些东西外,还有额外的两样。 一样是枚印章,四方形的印章,铜制,上方是个阴阳鱼模样的球体,阴刻着无数秘繁复的符文。 印章底部刻了三个字,正中两个字是‘诛天’,右下角还有一个小小的‘洛’字。 此印名为‘诛天印’,据说是我们洛家最厉害的法器,以往只有历任家主,才有资格持有。 现在落在我手里了,毕竟我再不争气,洛家也就剩我一人了。 外婆当年去世前给了我两样东西,其中一个就是这枚诛天印,我一直以为鉴诡师是她糊涂后瞎说的,便只将这枚印当做纪念留着,一直放在桌面上,用来压东西。 另一件东西,是一枚看起来很值钱的玉佩,像是羊脂玉,但我以前觉得,我们家那么穷,不可能有什么名贵的玉佩留下来。 我一直以为那是块假玉,但外婆弥留之际,说那是我们洛家的传家宝,一定要我随身佩戴。 我并没有随身佩戴,主要天天挂块假玉,万一让人看出来,挺丢人的。 直到那晚的经历后,我才把它翻出来重新戴上。 万一后山真的不对劲,我或许可以试着用那枚诛天印。 以我现在刚入门这点道行,要想催动诛天印,只能以自身的精血为祭,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 不到必要关头,我是不敢施展这种手段的。 高佳在前头带路,半个多小时便到了村后山的位置。 山林挺深的,地面上铺满了松针落叶,曾经的山径小道,由于村里的人烟减少,无人踩踏,已经被荒草覆盖。 “就在前面,你小心点儿。”高佳踏着荒草,在前面带路提醒我。 十多分钟后,我们到达了坟地的位置。 一个个坐落在山腰处的老坟包,高低错落的矗立着,坟上长满了茅草。 高大的松树遮蔽了阳光,使得这片区域即使是大白天,也显得阴沉沉,暗飕飕的。 我的目光扫过墓地时,瞬间就盯住了一座坟,眼神移不开了。 那座坟应该是座新坟,坟头的位置,居然安静的站着一个穿黑色的寿衣,神情木然的老人。 确切的说,他是飘在坟头的,上半身还能看见人形,下半身则像是扭曲的条布与坟头连接着。 这算是我第二次看见‘鬼’。 不,他不是鬼,而是魂。 “你在看什么?”高佳注意到我的视线,跟着看向了那座坟头。 那座坟周围还有花圈的骨架,这地方新坟周围会竖上纸扎的花圈,风吹雨打后,花圈会自然的残败散架。 我道:“那是谁的坟?像是新坟。” 高佳道:“哦,那是村里一个老人的坟,癌症晚期,春节时去世的,也有两个多月了……怎么了,难道跟、跟他有关?” 我盯着那个木然的老人魂魄,忍不住皱眉:“那老人家的魂还在坟头站着,还没走。” “啊!”高佳吓了一跳,立刻缩着脖子抱住了我的胳膊:“他、他在那儿?我什么也看不见,他难道也是鬼?” “不是鬼,他是魂,没有意识的。人死后第七天,魂归幽冥。他都死两个月了,他的魂应该早就往生,不该还停留在坟头……” 高佳不懂这些:“那他停留在这儿,会怎么样?” 风吹日晒,魂体会被消磨。 不出三个月,这个老人的魂,就会彻底消失在天地间,如同被诛灭了一样。 这不正常。 他并不是鬼,只是没有意识的魂。 按照自然规律,他此刻应该归顺于幽冥之地。 第11章 溪沟里的人骨 我回忆着外婆灌入我脑中的知识,心里不禁打了个突:难道这地方是有什么力量,禁锢了他的魂魄,让他无法往生? “那现在该怎么办?”高佳抱着我的胳膊问。 我想了想,让她在原地等我,然后摸了一张往生符,朝那老头的坟前走去。 像这种游魂,如果我不送他‘往生’,他就会彻底死亡,魂魄的消散,那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如果我能送他往生,也是功德一件。 送上门的功德,不要白不要。 我走到那魂魄前。 这是个看起来面容很慈祥的老人,身材精瘦,黑色的老式寿衣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过于宽大。 不管他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此刻都只是一只没有意识的魂,神情木然而僵硬,两眼发灰,直勾勾盯着前方。 我凝神聚气,默念咒诀:“劈开幽冥路,破刹十万劫;未尽之魂,听我之令,渡尔往生,前尘除尽,咄!” 往生符上闪过一道微弱的黄色光晕,我猛地将符纸朝着坟头的老人拍去! 这是我第一次正式行法,心里其实挺激动的。 符纸瞬间贴在老人身上,在没有阴阳眼的高佳看来,符纸此刻就是飘在空中的,因此我听到了她的惊呼声:“呀!好厉害!” 我嘴角忍不住勾了一下,然而,我这笑容还没完全展开就僵住了。 不对! 正常情况下,我的往生符,完全可以轻易的超度这类游魂,老人的魂体应该平静、安详的逐渐消散才对。 但此刻,被往生符贴住的老者,居然颤抖起来,本该没有意识,没有表情的脸上,瞬间浮现出痛苦之色。 他在挣扎! 似乎是有什么极强的痛苦,老人的神情甚至开始变得狰狞扭曲起来。 我惊得后退一步,猛然察觉到似乎有股力量从地下升起,在跟我的往生符对抗。 往生符要超度老者,但那股力量,却紧紧的拘役着他的魂魄,两股力量正在撕扯、争夺着老人的魂魄。 再这么下去,他很快就会魂飞魄散! 电石火光间,我二指一并,猛地夹住往生符往回收。 符咒从老人的魂魄上被扯下,瞬间燃烧,冒起蓝色的火焰,在我指尖化为了灰飞。 再去看坟头的老人,他的魂体更加薄弱了。 我不仅没有超度他,还差点儿弄的他魂飞魄散。 日他大爷,这是怎么回事? 几乎在我取下符咒的瞬间,我刚才感觉到的那股力量,就莫名消失了。 高佳估计是见我脸色难看,便在不远处谨慎的询问:“洛哥?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 我此刻目光都在那老人的魂魄上,这么淡的魂,估计撑不住天了,本来想帮忙送他往生,结果现在成了送他完蛋。 那股力量来自于地下,透着很强的阴寒之气……难道是这里的风水不对,困住了魂魄? 思索间,我听到高佳的声音,便回头看去,这才发现高佳整个人,都被浓重的阴气包裹住了!那阴气浓烈到甚至模糊了她的身形。 她自己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忽然环抱双臂:“好像突然有些冷。” 这地方绝对有问题!我已经可以确定,缠住高佳的那只女鬼,就是她春节期间,从这儿沾染上的。 现在一到这里,高佳周身的阴气就加重,说明那女鬼这是‘回家’了,她的尸骸很可能就在附近,所以才会导致高佳身上的阴气起了反应。 这里坟头那么多,究竟哪一座才是那女鬼的?又或者,她根本就没有坟? 恼火间,我目光瞟到老头稀薄的魂体,忽然心中一动,便顺着他木然的视线看了过去。 他似乎是在看下方。 这是个山地,那下面…… 我指了指山地下面:“那下面是什么地方?” 高佳顺着看去:“就是山沟,对了,下面地势低,有条溪沟,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女婴,都是扔下面的。”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我的两个妹妹,也扔在下面呢。” 我道:“走,下去看看。” 刚才那股力量从地下而来,很可能是这里的风水出了问题。 那老人死了两个月,魂魄还被拘在原处,就是那股力量在作祟。 得把它找出来。 往山沟的路不好走,已经完全荒了,我和高佳一路溜溜滑滑,摔了几跤,才终于到达了山脚下。 果然,随着越靠近山脚,高佳身上的阴气就越浓郁。 到山底,一条被杂草掩盖的溪沟出现在我眼前。 溪水不算深,但清澈见底,里面的游鱼细虾都看的一清二楚。 好强的阴气! 普通人眼里清澈干净的溪谷,在我眼中,完全是另一个模样。 这片区域的地面上,流动着仿佛沥青一样浓重的黑色。 这些黑色的阴气流动着,变幻着形状,里面仿佛裹挟着什么东西,时而像是一张张变形的人脸,时而又像是有细弱的手臂要从里面伸出来。 问题应该就在这儿。 这地方的人封建落后,几十年前有很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再加上计划生育的叠加,很多生了女儿的,就扔到了这条溪沟里。 灵魂重新投一次胎,刚生下来,就又被弄死,这样的婴儿怨气是很重的。 数量多了,就会形成阴煞之地,改变一方的风水地气。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村里的人死后,但凡葬在上方那处坟地的人,他们的魂魄最终都没能往生,而是像那个老人一样,被这里的怨气给拘役了。 大约,那些人的魂魄,都在风吹日晒中,被消磨殆尽了。 我将这其中的蹊跷说给高佳听,她目瞪口呆:“这么说,我们村里之前去世的人,他们的魂魄一直没有离开过?全、全都没能超生?” “大概如此,天道好轮回啊,也算是作茧自缚。” 高佳一阵唏嘘,又指了指自己:“那我呢,我该怎么办?” “我不确定那只女鬼的身份,但你来到这里后,身上的阴气变重了,所以,她肯定也和这处地界有关。我们要先破了这里的阴煞风水。” 高佳道:“怎么破?” “现在时间还早,这溪沟里,还有这附近的泥里,肯定有很多婴儿的骸骨。咱们找找,能找到多少是多少,挖出来,我试试看能不能度化。” “好。” 当即,我俩开始在这片溪沟周围搜寻,陆陆续续的,发现了一些细弱的骨头,大多已经残缺,也分不清哪是哪儿。 第12章 身边睡的不是人 我们将这些骨头堆在一起,一直忙活到下午三点左右,我喊了停:“今天就先这么着,太阳落山前我们得赶回家去,这地方晚上应该不安全,不能待。” “那这些骨头?”高佳看着地面上那堆碎骨,神色哀伤。 我道:“带回去,扔粪坑里。” “啊?扔粪坑?这、这也太……”高佳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将背包里大部分东西腾出来,一边招呼她往背包里装碎骨,一边跟她解释:“这些婴儿的怨气,凝结成了这片阴煞之地。这样的阴地,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化解的,需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 “我现在做的,就是将凝结了怨气的枯骨,用污秽之物覆盖,让这些阴煞之气无法聚集。那女鬼是依靠阴煞之地而生的,这样可以削弱那个女鬼的力量,也可以将这片阴煞之地的影响降到最低。” 很快,背包塞满,白骨累累,我心中一阵唏嘘。 到底是鬼可怕,还是人可怕?自己的孩子,都能…… 不敢久留,我带着高佳,就着太阳往回赶。 回去的过程中,我一路假装肚子疼,在各家各户‘借茅坑’,将这些碎骨拆散了,扔进不同的粪坑底下。 到高佳家时,包里的人骨已经空了。 晚上睡觉时,她又偷偷摸摸爬我床。 我没赶她走,也没告诉她昨晚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只是留了个心眼,一直没让自己熟睡。 如果今天干的这事儿,没有走错方向,那么,那只缠着她的女鬼,应该已经实力大损了。 如果她今晚露面,我说不定能依靠往生符诛灭她。 然而,这一夜很安静。 第二天,我和高佳带了些锄头、耙子一类的工具,又去了溪沟里继续寻找遗骨。 接连三天,我们都有所收获,大部分的骨头都被我处理了。 随着我们处理婴儿遗骸,高佳身上的阴气跟着淡了很多。 溪沟区域那沥青般的阴气,也跟着变淡,不过那老头的魂魄比较惨,终究没撑住,在我们第三天去的时候,已经烟消云散了。 溪沟里再找不出新的残骨,肯定还有些遗落的,但我们两个人力量有限,收集遗骨的事,便到此为止了。 夜里,躺在床上时,我忽然感觉到了功德加身,浑身特别舒服,暖洋洋的,只是功德并不多,大约能增加两个月的寿命。 这应该是我化解阴煞之地而积累的功德,至于那女鬼,她一直不现身,这让我很难办。 不过,无论接下来结果如何,我续了两个月寿命,这趟也算没白来。 晚上高佳还是跟我睡,她跟我睡了五天,我也习惯了,不像第一天晚上那么不自在。 半夜里,她突然往我怀里钻,一只手还开始摸我。 我惊醒了,低声呵斥她:“你干什么?” 高佳小声道:“你是个好人,你帮了我,我想报答你。”一边说,她的脸也一边凑过来,在我胸口轻轻的蹭。 我整个人僵住:这人不是高佳。 她在我身上抚摸的手,非常冰,不是活人的温热和柔软,而是那种僵硬的,干瘦的触感。 黑暗中,身边一阵阴冷的气息包裹而来,那张在我胸前轻蹭的脸逐渐往上,靠近了我脖颈的位置。 皮肤很滑,很冷,贴过来的身体,部分挨着我的左手背,可以感觉到她没穿衣服…… 我秉着呼吸,靠外侧的右手缓缓摸向枕下。 睡觉时我将往生符和诛天印都压在了枕头下面,以备不时之需。 “你别这样。”黑暗中,我尽量放缓声音。 那冰冷的,紧贴上来的,不属于活人的触感,哪怕凹凸有致,也让人生不起半点儿旖旎,我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终于摸到往生符的瞬间,我立刻将贴上来的‘人’推开,手中的符咒直接在黑暗中招呼过去。 “啪——!” 手掌像是击打在一块冰冷的死猪肉上。 与此同时,我翻身下床,手持诛天印,并顺势打开了灯。 昏黄的灯光中,高佳似乎陷入了沉睡,而在高佳身边,也就是我和她中间的位置,赫然趴着一个浑身光溜溜的年轻女人。 她的脸像是涂了面粉似的,黑色的头发铺满了大半个身体,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全是大片大片青黑色的尸斑。 我刚才贴出去的那张往生符,赫然贴在她胸前的位置,符纸无风自动,在我的注视中,瞬间燃烧起蓝色的火焰。 被破了!符咒对她没有作用! 这女鬼即便力量被削弱,也不是我能对付的。 我立刻抬起诛天印,准备上大招。 女鬼灰白色的眼珠子,此刻直勾勾盯着我,透着股阴寒劲儿。 她趴在那儿,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冰冷而邪恶,透着深深的恶意。 但是,这女鬼似乎是畏惧什么,并没有直接朝我动手。 不过十秒左右的对峙后,她的身影居然慢慢变淡,消失在了原地。 去哪儿了? 我迅速将整个房间搜索了一遍,床底下、衣柜里、门后…… 翻了一遍后,我确定她是真的消失了,再看向床上的高佳,我立刻去推她:“醒醒!醒醒!” 高佳迷迷糊糊的睁眼:“唔,洛哥,怎么了?” “她来过。” 高佳愣了一下,瞬间清醒:“她?” 她倒抽一口凉气,神情恐惧:“在哪儿?” 我道:“又消失了……我怀疑她一直跟着你,她很可能藏在你身上。” 高佳吓的梗脖子:“我身上?你的意思是,我被鬼附身了?” 我顾不得跟她解释,直接伸手去搜她的身;“直接附身不至于,她要真上你的身,你活不到现在。我怀疑,她可能寄居在某些物件上,我看看你身上有什么东西……” 她比较信任我,一动不动的任由我搜,嘴里解释道:“我没戴什么物件啊。” 这时候顾不得男女有别,我一双手将她从头搜到脚。 她身上没别的东西,只有穿的那套睡衣,连个项链都没戴。 难道是附身在睡衣上? “脱衣服。”我道。 “额……全脱?” 我道:“全脱,扔地上。” 高佳把自己缩进被子里,捣鼓捣鼓,然后扔出一件睡衣;再捣鼓捣鼓,又扔出一条睡裤;再捣鼓捣鼓……扔出了一条三角裤衩。 这三件衣服扔在床边的地下,上面沾了淡淡的阴气,但这阴气不属于衣物本身,而是从高佳身上沾染的。 我细细检查了一遍,没发现衣服有什么问题。 难道我猜错了? 就在我疑惑之时,裹着被子的高佳忽然脸色一变,颤声道:“洛哥,你、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说话间,她目光看向了房门的方向。 第13章 杀鬼婴 声音?我没听到,但下意识的,我顺着高佳的目光看向了门口。 我竖着耳朵仔细听,夜晚,只能听到外面呼呼的风声。 高佳声音哆嗦着:“好像、好像有婴儿在哭,就在门外……你听到了吗?” 我还是什么也没听到,看了高佳一眼,我将她脱下来的衣服扔回床上:“先把衣服穿上。” 我手里拿着诛天印和往生符,走到了门口的位置。 高佳的家,是几年前翻修的,以前是土房子,前几年翻修成了二层楼。 一楼比较简陋,还是毛坯状态,灶房、粮食、农具、牲畜、柴房这些都在一楼,比较乱,东西也比较多。 顺着楼梯上二楼,二楼则被精心装修过,和城里的房子差不多,一共五个房间。 我现在住的这个房间,是个空置的客房,靠近二楼的楼梯口。 推开这扇门,左侧就是通往一楼的楼梯。 高佳躲在被子里迅速穿衣服,这么短的时间里,肉眼可见的,她额头上冒了一层冷汗,显然是真的很害怕。 我还是没有听见她说的婴儿哭声,但站在门口的位置,我隐约可以感觉到,门外有东西。 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明显是带着阴气的。 高佳穿好衣服,跳下床凑到我旁边,整个人直哆嗦:“就在门外,你听到了吗?” “没有。” 高佳吓到了:“难道只有我能听见?” “大概是,外面那东西,是哭给你听的。” 高佳快哭了:“那我该怎么办?是不是沟里那些婴儿的鬼魂在哭?你不是说可以用污秽之物镇住吗?” 我也有些吃不准。 刚才是闹女鬼,现在女鬼没了,又出现婴儿的哭声,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子。 不对啊…… 晚上有功德加身,证明我路子是没错的。 就在我警惕关头,高佳忽然道:“哭声没了。” 与此同时,我也感觉到门外那团阴气逐渐变淡,似乎离去了。 我和高佳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一切归于平静。 此时,我摸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显示是凌晨的两点四十七分,离天亮差不多还有三小时。 我道:“这屋里有符咒,它可能不敢进来,已经走了。” 高佳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我爸妈他们房间里没有符咒,会不会……” 我没想到这茬,一时间心里也打了个突,便在我俩四目相对时,一声惊恐至极的喊叫声忽然响起。 是从隔壁传来的! 高佳猛地惊呼:“爸!”情急之下,她直接拉开了房门。 房门打开的瞬间,男人的叫声戛然而止。 此刻,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群白花花的东西。 十几个光溜溜,白惨惨的婴儿,跪趴着堵在门口。 我倒抽一口凉气:靠,这么多鬼! 也就在我们开门的这瞬间,它们齐刷刷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张腐烂的脸。 “啊——!”这次尖叫的是高佳,她下意识想关上房门,却发现房门无法关闭。 门边,那同样光溜溜的女鬼,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她浑身尸斑的站在那里,乌青色的手扣在门上,阻止高佳关门的动作。 高佳实在不中用,转头看见女鬼就在自己手边,登时一个急促的呼吸,居然直接吓晕过去,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嘻嘻、嘻嘻……”地面上趴着的那群鬼婴诡笑起来,腐烂的脸上滚动着蛆虫,烂肉随着它们的笑容簌簌往下掉。 下一秒,这群鬼婴直接朝我扑了过来! “诛!”我猛地翻转手里的诛天印。 诛,一切妖鬼邪怪! 在那女鬼现身后,我就做好了可能打硬仗的准备,因此看见这群婴儿的瞬间,我就已经开始聚气催动。 此刻,诛天印猛的发出一道红光,我感觉从手掌的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被它吸走。 与此同时,扑上来的一群婴儿,忽然哇哇大哭起来,像是感觉到危险般,开始往旁边躲闪,连同门边站着的女鬼也跟着后退。 催动诛天印,对自身精气的消耗很大,这是我现在能祭出的最大杀招了。 杀招已出,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诛天印在我手中红光暴涨,如同一柄红芒组成的利剑,我直接以印做剑,朝着女鬼击去。 她明显是被诛天印的力量给禁锢住了,想跑却跑不动,根本无法躲避。 红光击下,女鬼发出尖利的惨叫,周身黑气四溢。 但它却并没有消失,只是鬼体变的薄弱。 我能力有现,不能催动诛天印太久,必须速战速决,因此一击之后,立刻再次举起诛天印。 然而这一击却并不顺利,周围的鬼婴居然在此时合二为一,瞬间形成了一只巨大的鬼体,挡在了女鬼身前。 我这一击,直接击到了鬼婴身上。 鬼婴的身躯此刻足足接近三米高,浑身都是腐烂的肉,大张的嘴里全是黄色的蠕虫,伴随着不知是哭还是叫的声音,那堆虫噼里啪啦往我身上掉。 那自然不是真的虫,而是阴气凝成的幻影,我被那些虫子砸在身上,就相当于阴气入体,整个人一阵一阵的冷。 鬼婴这一挡,便让女鬼有了逃跑的机会,她瞬间消失在了床边。 鬼婴却没有消失,巨大的鬼体散发出浓烈的阴气,朝我罩过来。 我整个人仿佛被冻住一般,冷的几乎无法动作,大量的阴气直往身体里灌。 诛天印的红光弱了许多,我咬牙,再次催动精气一击,这一击,直接将巨大的鬼体斩成两截,瞬间,婴鬼被打散,恢复成原先的十几只。 只是这时,它们的鬼体已经稀薄的几乎随时会消散。 “哇哇哇……”地面上的婴儿开始哭泣,刚才腐烂的身躯,此刻变得白嫩光滑。 乍一看,似乎和正常婴儿没有什么区别。 我扫过去,发现都是女婴,它们的鬼体很淡了。 我看了看手中的诛天印,一咬牙,以印做砖头,捅砸核桃一样,开始诛杀这些鬼婴。 它们的鬼体已经受伤,十分薄弱,我只需要挨个儿‘补刀’,就能将它们尽数除去、 手持诛天印,一击下去,一只鬼婴化作了飞灰。 第二只、第三只…… 我手在发抖,因为这些婴儿已经没有了之前可怖的模样,如今只躺在地上凄惨的啼哭,别提多惨了。 我对着毫无法抗之力的婴儿,‘一刀一刀’的捅,那种感觉,就好像真的在杀人一样。 第14章 姐姐带我走 诛灭第六只婴鬼时,我浑身都在抖,心里不停念叨:我知道你们死的很惨很冤,但你们已经开始影响地气了,就算我不除你们,老天爷迟早也会除掉你们,别怪我啊…… “哇哇……”婴儿的哭声,随着我一只一只的诛灭而逐渐减弱。 杀到一半,我听到身后有动静,眼角的余光瞥见,是刚才吓晕过去的高佳醒了。 诛天印的力量快没了,我顾不上她,于是继续朝下一个婴鬼下手。 多可爱的婴儿啊,形象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腐烂恐怖。 它们哭的撕心裂肺,仿佛在渴求什么。 或许,当年它们死在那条沟里之前,也这样哭了很久。 我心里闷的难受,但不能停,只能继续使用诛天印,如同砖头般,再次砸下…… 女鬼的诞生,源于阴煞之地;而阴煞之地,源于那些婴儿的怨气。 解决阴煞之地,解决这些鬼婴,才是解化女鬼的根本。 无论是出于解化的目地,还是为了自保,这些婴鬼都非诛不可。 视线扫过,还剩下四只婴鬼。 它们哭声很虚弱了,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即将彻底死亡。 我正要换下一个,忽然身后一道黑影闪过,下一秒,我脖子被什么东西猛地一勒! 巨大的勒力,让人的筋骨瞬间失力,我手一松,诛天印落地,整个人被勒着往后拖。 是高佳!不对,是被附身的高佳! 她的瞳孔变成了灰白色,此刻正用她的双臂勒着我的脖颈,将我整个人往后拽。 这不是一个正常姑娘能有的力道。 我被勒的什么也顾不得了,只剩下本能的挣扎,几秒钟的功夫,我的眼睛就因为极度的充血而看不清东西。 痛苦。 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痛苦席卷而来。 窒息、剧痛、无力,我像一条被扎穿身体,又被放到岸上的鱼。 挣扎间,我听到了哭声,婴儿的哭声,似乎就在我耳边响着。 我的意识模糊起来…… 几乎就要断气的关头,我胸口忽然有些发热,紧接着,我隐约便听到了一声惨叫。 勒着我的手瞬间松开了,我整个人似乎被推了一把,踉跄的往前冲了两步,摔倒在地,头还砸到了凳子上,房间里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 怎么回事? 我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下意识缩身,哆嗦着手护住自己的咽喉部位,以免再被勒喉。 几秒的功夫,我充血的视力才恢复,然后我看见高佳依旧晕倒在地,但在她身边,那只女鬼正在尖叫着躲避。 一道浓重的、黑色的东西,如同一条蛇一样追逐着她。 她像是被烈火焚身般惨叫着躲避。 那是……什么东西? 我想起胸口的灼热,下意识的低头,便看见了那块瞧着很值钱的玉佩。 难道是它的原因? 地面上的四只婴鬼,看见女鬼受伤,又开始在地上爬,再一次试图去帮女鬼抵挡。 但婴鬼太弱,它们几乎一碰到那黑色的东西,就烟消云散。 可见,那东西力量之强。 最后一只婴鬼,也终于消失殆尽,黑色力量彻底缠上了女鬼,化作一团黑色的火焰。 女鬼的惨叫声更加凄厉,听的人头皮发麻。 我喉咙痛的发不出任何声音,浑身也因为之前的缺氧而软的跟面条一样,此刻我哆哆嗦嗦的勉强站起身。 突然,那女鬼开始一边惨叫,一边朝高佳爬过去…… 她想干什么? 女鬼的速度不快,在黑色的烈焰中惨叫着。 我担心高佳的状况,忙半抱住地上的她往门口处拖…… “呜呜呜……姐姐、姐姐……带我走……啊——!” 见高佳被我拖走,女鬼喉咙里发出破裂的嘶吼声,隐约似乎还在说着什么。 姐姐? 她叫高佳姐姐? 难道她是…… 我想起高佳说自己有两个妹妹,也被扔在那条沟里的事儿,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被黑焰焚烧的女鬼,一边惨叫,一边伸长手,想往我这边爬。 她灰白色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我。 不,应该是盯着高佳。 下一秒,血红色的泪将那对白眼珠给覆盖了,凄厉的惨叫声中,她的鬼体越来越小…… 她缩小成了一个少女模样,然后又缩小成了一个女童,直到缩成一个赤裸的女婴。 哇哇的哭声中,黑焰猛地一收,女婴也消失了。 无人的空间中,我仿佛听到了一个幼弱的声音喊了一声‘姐姐’。 我怀中的高佳忽然惊醒过来,猛地坐起身。 她的头顶磕到了我的下巴。 我捂着下巴吃痛,她捂着头顶,猛地转过头看我,眼神中满是惊恐:“鬼呢,那些鬼呢?” 房间里恢复了平静,一切都消失了,浓烈的阴气也消失了。 那黑焰太过霸道,将残存浮动的阴气,都烧的一干二净。 在阴气消失后,黑焰也跟着无影无踪,仿佛从来不存在过。 我不确定它是什么,但很可能跟我脖子上的玉佩有关。 如果不是这块玉佩,我今晚可能要‘首战告亡’了。 我回她:“死了,我的意思是,诛灭了,她不会再出现了。” 高佳喘着粗气,我这才发现她浑身都是汗,她喃喃道:“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 不等我开口,她咽了咽口水:“我梦见一个小女孩,很小、很小,可能三岁?可能五岁?她一直跟着我,她说她是我妹妹。她不喜欢这个地方,她让我带她走……” 我没接话,心沉甸甸的,忽然意识到那女鬼嘴里的‘姐姐’是什么意思。 高佳眼神发愣,又继续道:“我答应她了,然后她就一直跟着我。我们从那个溪沟里,一路往外走,一直走……走到了我买的房子里,她很喜欢那儿。她在房子里长大了,然后,长成了……那只女鬼的样子。” 高佳抬头看着我,眼神颤抖,眼中滚动着一层水:“那只女鬼……她是不是……” 我没有回答,沉默以对。 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只女鬼的阴气那么强大,缠上高佳后,高佳却能活到现在。 或许,她没有想伤害高佳。 她只是不喜欢这个村子,她只想跟着她的姐姐,离开这个地方…… “你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高佳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第15章 决裂 在高佳的质问中,我不得不艰难的开口:“那只女鬼,应该是你死去的两个妹妹中的一个,她和那些婴鬼,一直在阴煞之地,无法往生……然后你春节时去了那里,她就缠上了你,大概是这样。” 高佳呆坐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道:“她看到我在哭,所以,她就跟着我……梦里,她跟我说……她说‘姐姐你别哭,这个地方让你不开心,我们以后不回来了’,我、我……呜呜呜,我是不是犯错了?她在哪儿?她真的死了?” 高佳满脸是泪,目光在房间中寻找,试图找到些什么,她甚至一把推开我,爬着去看床底。 “……她说床底下没有阳光,躲在下面很舒服,她不是故意吓我的。她只想陪着我,她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她不是故意的……妹妹?你在吗?你还在吗?” 我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但我感觉高佳的状态很糟糕。 我不得不强行按住了她,低声喝斥:“别找了!她没了!虽然她没有害你的心,但她是鬼,而且是很厉害的鬼。活人跟她待在一起,不出半年你就得病死,这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 “呜呜呜……”高佳崩溃的痛苦,或许她昏迷时,梦见了很多东西,我无法窥知全貌。 我们两人弄出的动静太大了,惊醒了她的父母和爷爷奶奶,四人一看我们俩这状态,顿时下半夜鸡飞狗跳的,从我欺负了他们女儿,到要让我负责,再到彩礼三十万,乌烟瘴气的…… 好在高佳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天明鸡叫时分,她忽然平静下来,擦干眼泪,开始收拾行李:“洛哥,走。” “走什么走?你们俩的事情不说清楚不许走!我们可是正经人家,不能这么不清不楚的!”高佳她爸按住高佳的行李箱,转头看着我。 下半夜的一番折腾,我已经知道他们想干嘛了。 他们误以为我和高佳在处对象,倒不是反对我俩在一起,毕竟我是个‘知名作家’。 他们只是想逮住我大半夜欺负高佳的这件事,占据道德制高点,好开始议价,已经讨论上房子和彩礼了。 我觉得头疼,心说怪不得高佳大过年的,还要跑到后山去哭,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一个人投什么胎,遇上什么样的家人,是无法选择的,我只能说高佳太倒霉了。 我父母死的早,跟外婆一直是村里的贫困户。 我一直很羡慕别人家父母双全的孩子,现在跟高佳一比,我觉得这样的家人,还不如没有呢。 高佳深深吸了口气,冷冷道:“爸、妈,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了,我跟洛先生之间没有什么事。” 她妈道:“你这还没嫁人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果然养女儿就是没用啊!你要没什么事,你大半夜在他房间里哭什么哭……” 机关枪似的,她妈一口气说了一长串,最后以彩礼三十万,高佳的房子得转到父母名下,以后给弟弟当婚房作为结束。 我目瞪口呆,于是看向高佳。 她目光冰冷的盯着眼前的四人,等她妈一口气说完所有的话,她才以一种毫无情绪的声音,缓缓道:“爸、妈,还有爷爷奶奶,我十七岁就出去打工了,那些年挣多挣少,也都给你们了,家里翻修房子的钱,也是我出的……不说全部,也算还了你们一些养育之恩?” “……我不想说什么了,以前也不是没跟你们吵过、闹过,我累了……以后依法办事。” 高佳的父亲抹了把脸:“你说这些做什么?依法办事是什么意思!” 高佳面无表情,冷冷道:“依法办事,就是按照法律来,等你们失去生活能力,需要赡养的时候,我会承担起自己那部分赡养责任。但是,除此之外,其余的就免了……我跟你们的感情,已经磨的一干二净了。” 高家四人目瞪口呆,她爸很快反应过来,气的面红耳赤:“反了、反了!为了个男人,你是不打算认你爹妈了!”他气的顺手从条桌上抓起了一个水瓶,要朝高佳砸去。 我眼疾手快,猛地扼住了他的手腕。 他毕竟老了,拧不过我,手一松,水瓶掉在了地上。 我也是个爆脾气,于是懒得解释了:“叔叔阿姨,佳佳就是我女朋友,以后她就跟我过了。哦,对了,她的房子以后也是我的,她赚的钱也是我的,不服气啊?不服气,让你儿子也找个这么好的媳妇儿去呗。” “……不过呢,像这么好的女朋友,一般也就我这种又高又帅,又有文化,又尊重女孩的男人才能找到。您儿子据我所知,又矮又胖,除了啃老,就是啃姐,我估计他是找不着了。还有,我一分钱彩礼,都不给!” 高佳正收拾着行礼呢,突然破涕为笑,瞪了我一眼。 我不再多言,跟着高佳一起收拾行李。 她家里人又哭又闹,还想继续上手,我暴脾气上来,直接将那把磕了我额头的椅子,猛地往他们跟前一摔。 椅子裂了。 开玩笑,我这身高和肌肉不是白长的。 高家人不敢乱来了。 拎了行礼,我拽着高佳离开村子,直到上了汽车,高佳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窗外的景色不断后退,高佳缓和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我从小就知道,在他们眼里,自己比不上弟弟。他们都觉得女儿长大要嫁去别人家,是外人,男孩才是自家人。我不服气,我拼命努力,向爸妈证明我不差,我也可以孝顺他们,我一直在讨好、回报他们,我以为那样就可以……得到他们平等的爱。” “我以前真是太可笑了。不过,无所谓了,至少现在我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被改变的。” 一代人思想的形成,和当时的社会环境,思想文化有很大的关系。 像高佳那样的原生家庭,父母都是五十出头的人了,生活在落后穷困的地区,也没有文化,不可能指望改变些什么。 与其纠缠其中,不如远离。 “你以后,不打算回去了?” 高佳道:“不回了,我对他们的感情,这些年都磨没了,回去装什么‘家和万事兴’呢?即不开心,还要被当成血包吸。不过,该承担的责任还是要承担起来,依法办事嘛,但我不会像以前一样,无底线的付出,去讨好他们了。” 顿了顿,她看向我,不知道想些什么,忽然道:“我是你……女朋友?” “…………”我盯着她,警告:“你想恩将仇报?” 高佳道:“我有房有车,收入还可以哟。” 我道:“洗洗睡,梦里啥都有。” 第16章 追踪两年 回到出租屋,是下午的五点,我拒绝了高佳请我吃饭的事,只想待在自己的窝里静一静。 高佳好像对我有点儿意思,但我是个命在旦夕的人,实在顾不上谈情说爱。 这次解决阴煞之地,诛杀婴鬼,加起来续了差不多四个月的命,算上之前剩下的,我大概还有小半年的寿数。 躺在床上,我觉得这屋子里有股霉味儿,始终不舒服,再加上脑子里不停滚动着那女鬼的事,一时间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里的居住环境确实糟糕,我现在也不考虑攒钱成家立业之内的事了,便琢磨着要不要换个好点的地方。 再一想,现在没什么正式的工作,也没有稳定的收入,还是得省着点儿。 这次的活儿没有办好,主要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没什么经验。 那阴煞之地,应该已经形成几十年了。 这几十年间,村里人其实也在无形的付出一些代价。 比如那些死去的人,他们看似被下葬了,实际上魂魄却被阴煞之地拘着,受风吹日晒的折磨,最后都魂飞魄散了。 这次我破解了阴煞之地,以后那个村的人死后,至少可以正常往生去了。 长期居住在阴煞之地附近,对于活人的影响也很大,最常见的影响就是那里的人容易生病,并且因为福气被阴煞抵挡住,那里的人生下的后代,往往会有很多忤逆不孝子孙。 我躺在床上,反反复复查看着那枚玉佩,但没能看出任何端倪来。 之前那道黑焰,究竟是什么? 这玉佩肯定是件宝贝! 我需不需要像网络小说里写的那样,往上滴个血,让它认个主什么的? 还有那被诛灭的女鬼,也让我心里不安。 她出生于阴煞之地,能力大到甚至能直接杀死一只狗。 按理说这样的恶鬼,是会作恶的,但她居然没有伤害任何人,只是想跟在她喜欢的‘姐姐’身边。 恶鬼也有感情吗? 这样没有害过人的女鬼,直接诛灭,而非‘解化’,那么我积累的究竟是功德,还是孽债? 妖鬼邪怪,也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除非它们作恶行乱,否则,鉴诡师是不能随意诛杀的。 如果同样的事,由更厉害的鉴诡师来做,结果会不会完全不一样? 我想起了那个提剑的精英男,又想起了烧烤摊上那个怪人‘古扶’,于是就摸索着,掏出包里那张古怪的名片来。 一看名片,我惊了,这黑色的金属名片上,原本啥都没有,现在居然显示出了一个名字和一串qq号码。 古扶,qq:2634xxxx 这名片是什么特殊材质?难道上面的信息,要遇到某种条件才会显现? 我也没干什么? 怔了片刻,我立刻打开qq,添加了这个号码。 这人知道洛渊,他应该也是我们鉴诡行的人。 我对于这个行业所有的认知,都来自于外婆灌给我的信息,但外婆并不是鉴诡师,她只是强行记下了前人让她记下的内容,然后又把这些内容灌给了我。 里面更多的是关于鉴诡术的修炼方法,其余内容所知有限。 我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其他鉴诡师,但我不知道该怎么找到他们。 一个人摸索太难了,我迫切的希望能有跟同行交流的机会,让我不至于太抓瞎。 添加请求发送过去,几乎是立刻就通过了。 古扶:事情办完了? 他第一时间发了消息给我。 我很意外。 鉴诡师洛常:“嗯。你在哪儿?” 古扶:“想见面?” “是的。我想跟你聊聊。” 古扶发了个地址给我,是安阳市一家五星级酒店,离我这儿大概二十多分钟车程。 我发消息过去:“你住在酒店?” 古扶:“嗯,我也刚到这里,其他鉴诡师也在往这里赶。” 其他鉴诡师? 我心头怦怦直跳:“什么意思?” 古扶:“很晚了,明天见面说。你记得早点来,我们可以一起吃个早饭。”句子的结尾,还跟了一个微笑表情。 这哥们儿……怎么i里i气的? 吃早饭? 我纠结的发了个‘好’字,他立刻回了个‘晚安,明天见’,外加微笑的表情。 我顿时起了身鸡皮疙瘩。 都是大老爷们儿,这聊天气氛有点儿不对劲啊。 第二天,我还是很早就起了。 虽然那个古扶有些i里i气的,但我还是想把事情弄清楚。 收拾妥当后,我打出租去了那家酒店,古扶已经在酒店门口等我了。 他居然还是那天晚上的那副穿戴打扮,唯一不同的是,他把之前放下来的,有些过长的留海往后梳,然后扎了个小揪揪,显得稍微时尚了那么一点。 不是……他就这一套衣服? “你来了,这家酒店的早餐很不错,走,去试试。”古扶一见了我,就仿佛跟我很熟的样子,笑了笑,招呼我进去。 我想起他那天晚上骑着二八大杠离去的身影,便道:“你自行车呢?” 他道:“在车库。” 我打量着眼前这家高档的五星级酒店。 一个穿着陈旧,衣服洗到发白,骑着二八大杠的人,住这么好的酒店? 我跟着他往里走,边走边道:“你说你不是安阳市的人,你不会是……一路骑着那辆自行车过来的?” 我脑海里浮动起画面来,觉得这个想法未免太离谱。 但古扶的回答,比我的想法更离谱,他一边带着我往餐厅走,一边道;“嗯,我骑着它在外面已经跑了两年了。” 我脚下一顿:“两年?你的意思是,你一直骑着自行车,在外面……游荡?” 古扶笑了笑:“也可以这么说,我在追踪一个东西,它太狡猾,我追了两年还没追上。” 好家伙,追什么东西追两年,而且是骑着一台二八大杠追? 我压低了声音:“诡物?” 古扶微微点头,抿了抿唇:“嗯,是很厉害的诡物。” 我心中一动。 如果他是追逐着那个东西行动的,那他现在出现在安阳市,是因为? 我道:“那个东西,现在在安阳?” 古扶已经在桌边坐下了:“是。你喜欢吃什么?这个可爱的小熊蛋糕?” “……”我一米八二的大老爷们儿,吃啥小熊蛋糕啊! 古扶估计从我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于是将单子递给我:“你自己点,点你喜欢的,我不挑食。” 一边说,他一边温和的看着我,那目光,像是爷爷在看孙子,透着一股子温柔又慈祥的味道。 日他大爷! “………”我没什么心情吃,随意点了几样,干咳一声,赶紧把话题拉回去:“你追踪的那个东西是什么?还有你昨晚说的其他鉴诡师,也在往安阳过来,是什么意思?安阳市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第17章 鉴诡事务所(上) 我发出一连串疑问,古扶却是一个问题都没答,而是反问我:“那小姑娘的问题你解决了吗?” 我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高佳的事。 既然是同行,那天晚上在烧烤摊,他应该也能看出高佳身上浓烈的阴气。 我不大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转移话题问起这个,但高佳的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便道:“解决了,她在老家沾上了一只女鬼,她们老家的人,以前干了些缺德事,弄出了一个阴煞之地,养出了一群鬼……别提了,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古扶指了指我:“你面无血色,印堂发青,唇干耳白,精气亏损的很厉害。我想,解决那小姑娘的事,你应该是动用了些……不属于你的力量。” 这是高人。 一语中的。 不等我开口,他脸上露出一副不赞同的神色来,摇头道:“凡是要量力而行,你这样以精血祭,调动超出自己能力的力量,对身体影响很大,你家里人没有告诫过你吗?” 我盯着他,年轻的模样,八十年代的打扮,老气横秋的语气,众多违和的因素聚集在他身上,竟然有种奇妙的和谐感。 顿了顿,我道:“我家里人都死了。” 古扶愣住了,我不动声色观察着他的表情。 这人和我们洛家肯定是有交集的。 如果他年纪大一些,我会怀疑他可能认识我外婆或者我父母,可偏偏他这么年轻。 这让我对他的来路完全吃不准。 “……死了。”古扶一直端坐的身体,在这一刻颓了下去。 他后背靠在了椅背上,嘴里喃喃自语,那模样,仿佛死的不是我的家人,而是他的家人。 这哥们儿到底什么来路? 我没打搅他,静静的观察着,此时服务生已经上了早餐点心,而古扶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举起筷子开吃。 使用诛天印,消耗了我大量的精气,这让我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仿佛严重‘亚健康’的状态。 没有什么具体的毛病,但整个人虚弱无力,食欲不振,连思维似乎都没那么灵光了。 我昨晚就没吃什么东西,这酒店的早餐确实不错,清淡口的,勾起了我的食欲。 调动精血祭所损失的精气,至少需要好吃好喝好睡的修养大半年才能恢复。 我剩下的命总共才六个月呢,活一天是一天。 正埋头吃着,古扶从他自己的世界里出来了,他没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举起筷子,朝我碗中夹了一个‘虾球’,随后就一脸慈祥的看着我。 我被他这种看孙子的目光,看的浑身一抖:“……那个,我刚才问的那些问题,您能不能稍微回答一下?你约我来,总不会真是为了吃早饭?” 古扶神色终于收敛了一些,那种看孙子的目光总算是消失了,他微微一顿,道:“你刚才问了我很多问题,嗯……我想你最关心的,是我和你们洛家的关系,对吗?” 我点头。 古扶道:“其实我是谁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一点,那就是,我对你没有恶意。” 我心想:只要你不是基佬,一切都好说。 古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继续道:“……我追踪的那东西,是一个很强大的‘诡物’,它自称自己为‘怀虚’。它不是鬼,而是一棵树,那棵树生长了千年,有了灵,所以,它其实是一个灵体。” 我道:“那就是属于精怪之流。” 草木年深日久,或机缘巧合,有了意识能量,便成了‘灵’,比如我祖上误斩的那条黑蛟,最开始可能是一条蛇,有了灵后,修炼成了蛟,然后积千年功德,即将修炼成龙。 不同的是,兽类性情各异,但草木类的灵,一般天性为善,至多偶尔有些调皮,会做出一些逗弄人玩的事情。 鉴诡师遇到了这类调皮的精灵,稍作教训即可,很少会对这类精灵下杀手。 古扶点头:“它的本体,是一株千年古槐。它很早之前就诞生了,性情良善,一直安然无事。三年前,这个灵忽然性情大变,脱离了出生地,开始四处游走……它是千年的古槐灵,天生聚阴,它所到之处,地气会被搅动,阴阳会失衡,现在,它到了安阳市。” 古扶说这话时,神情很郑重。 我功夫还不到家,许多东西都一知半解,有些不明所以,便道:“地气被搅动,阴阳失衡……会造成什么?” 古扶看了我一眼,有些意外,大概没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 不过,他还是很有耐心,跟教孙子似的,道:“阴阳失衡,就会催生出邪物来,安阳市的太平会被打破。就比如你帮助的那个小姑娘,她身边跟着的女鬼,原本只是普通的鬼魂,但到了安阳市,受到‘怀虚’的影响,很容易就会变成恶鬼。” 我忽然想起那只死了的‘狗’。 那女鬼杀狗,会不会就和怀虚有关? 按照古扶的说法,怀虚停留在安阳市,是不是意味着,会有越来越多的,那样的女鬼出现? 果然,便听他道:“……最近,安阳市发生了很多不正常的灵异事件,许多鉴诡师,收到这方面的求助后,都在往这边来。” “那个怀虚这么厉害,你这两年追着它,是想除掉它?”我问。 与此同时,我忍不住又一次仔细打量他。 怀虚,千年的古槐灵,灵性已经大变,成了恶灵。 他一路追着,想降服‘怀虚’?不是我看不起他,实在是古扶瞧着也太年轻了。 “除掉?”古扶挑了下眉,随即摇头:“它这样的大灵,我怎么可能除掉,除非你们家那位老祖宗复活,那到是可以。” 很显然,他说的是洛渊。 回想起烧烤摊上他说的话,我来了兴趣:“你手里是不是有洛渊的画像啥的?否则,那天你怎么会说我和他长得像?” 古扶笑了笑,却不接这个话题,而是道:“我可能要在安阳市停留很长一段时间,我打算开一家事务所,你要合伙吗?” 事务所? 我下意识道:“什么事务所?” 古扶神情有些讳莫如深:“鉴诡事务所,安阳市未来不会太平,加入事务所,你不会缺活干,毕竟你急需功德续命,不是吗?” 我心中警铃大作! 他究竟是怎么知道我需要攒功德的? 第18章 鉴诡事务所(下) 洛家遭受天谴因果,这事儿属于我们家族内部的机密,外人并不知情。 古扶怎么知道我要靠功德续命? 这瞬间,我有种底裤都被人扒了的感觉。 古扶笑了笑,透着年轻又老成的奇异感:“你不想一直活在恐惧中?恐惧短暂的寿命,被恶鬼分食的命运,以及没有未来的明天。” 我有些烦躁起来,因为他这种淡定从容,仿佛知道一切的模样,会让人产生强烈的不安感。 他对我来说是一团迷雾,但我在他面前,似乎已经没有秘密了。 我当然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可我能怎么办呢?我原本有一份薪水不错的工作,努力干几年,还有上升空间。 我一直省吃俭用,努力的攒钱,计划着还要在这座城里买房定居,计划着三十五岁前找个女朋友结婚。 但就在那一晚,鬼敲门。 我人生的计划就这么乱了,全乱了。 “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没有控制自己的神情,冷下脸,语气不善的问。 古扶依旧那副好脾气的模样,微笑着,缓缓道:“天谴,是可以破除的。” 我呼吸一窒,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没吭声,只盯着他。 古扶继续道:“当年,洛渊杀了那条即将化龙的善行之蛟,所以,天谴至。要想摆脱天谴,其实有两条路。” “哪两条?”我立刻追问。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被拿捏了。 果然,古扶含笑看着我,一副我静静看你上钩的样子。 好气!但这个诱惑太大了。 “第一条路,就是积累大功德,比如降服‘怀虚’。” 铲除千年古槐的恶灵……这确实是大功德,但是,古扶追了它两年都没有得手,我能得手? 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于是我道:“第二条路呢?” 古扶道:“第二条路么……等你该知道的那一天,自然就知道了。”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我觉得他在耍我。 估计是看出我生气了,古扶面露歉意:“我知道很多关于你们洛家的事,毕竟我祖上,跟你们洛家有很大的渊源……但有些事情,现在还不到时机,反正迟早有一天,你也会知道的。” “所以,你今天叫我来的目地,就是为了让我加入你的事务所?”我不跟他扯那些了,因为我意识到,如果他不想说,那么无论我怎么旁敲侧击,也只是耽误时间,把自己气的吹胡子瞪眼而已。 古扶点头:“我今天叫你来,主要的目地就是邀请你加入事务所;第二个目地,就是看看你的情况。我想过你会在那女鬼手上吃些亏,但没想到你会损耗这么多的精气。” 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天在烧烤摊,你能看见那女鬼?” “她一直跟在那姑娘身边,我怎么会看不见呢?” 我一惊:“可、可我看不见,我分明已经有了阴阳眼,怎么会……” 古扶摇头,一脸的不赞同,一直温和的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一丝严厉:“你的基本功未免太差!看来你的长辈们,也没来得及教你些什么。” 顿了顿,他才继续道:“阴阳眼也分强弱,厉害的恶鬼,如果它自己想隐藏起来,那么普通的阴阳眼,是看不见的。” “阴阳眼的能力,还会随着你自身的状况产生变化……就比如你现在,精气亏损严重,就算是普通的鬼魂站在你面前,你那双眼睛,现在恐怕也跟瞎了没两样。” “……并不是有阴阳眼就可以看穿一切诡物,这和自身的强弱,以及你所面对的诡物强弱都有关系。鉴诡师要变得强大,就要不断的修炼自己,这一切……” 古扶说到这儿,突然止住了话头:“……算了,慢慢来。对了,加入事务所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我苦笑:“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作为一个菜鸟,单打独斗太难了。 这次高佳的事,是我第一次出手,而这第一次出手,我就被逼的用上了保命杀招,未来,总不能每一次都用杀招?我能用几次? 现在拿古扶的话来说,我的精气已经虚到普通鬼魂站在眼前,都不一定能看见的地步。 可我得活下去。 外婆用魂飞魄散的代价,给我重新来过一次的机会,无论活下去有多难,我都决不放弃! 古扶虽然还没有展现出他的能力,但在鉴诡这一行,他必然不是菜鸟。 跟着他,我应该能学到很多东西,也能更快的了解这一行的现状。 最主要的是,我想知道,怎样破除天谴。 即便无法破除天谴,这人既然都敢开‘鉴诡事务所’了,至少手里头不会缺活干,比我在网上漫无目的发帖要靠谱? 见我答应下来,古扶很是高兴,看我的眼神,就仿佛看到了好好学习的孙子:“太好了,接下来,筹备事务所的事,就由你去办。”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我去筹备? 你丫开事务所,你让我去筹备? 在我震惊的视线中,古扶拍了拍我的肩膀:“年轻人要多练,况且,我得去追查古槐的下落,我很忙,所以这些杂事,就只能交给你了,等开业之后,我会给你送份儿大礼的。” “…………”我怎么感觉,自己跳进了一个坑呢? 大礼,能有多大? 我嘴角抽搐:“行,那我等着看,不过我可不当你的员工,我得当你合伙人,入股。” 古扶一笑:“求之不得。” ………… 接下来,我开始着手筹备事务所。 跑手续、租店面、简单装修布置,前前后后,整整忙活了快一个月。 正式开业的那天,事务所门口摆了两个花篮,只有我一个人庆祝营业。 古扶这一个多月,基本只在必要时刻露面,提供下证件,签签字什么的。 其余时间,他都骑着那辆二八大杠,如同幽灵一样,来无影去无踪,我想联系他都难。 不过,他好歹还是干了一件靠谱的事,他给了我一个网站。 这是一家特殊地址的网站,需要邀请码才能进入。 他给了我一个邀请码,让我注册账号,自己进去逛。 据说,这是一个可以接活的网站。 晚上,我注册账号,输入邀请码登录进去。 整个电脑屏幕瞬间一片通红,然后经过十几秒的跳转后,进入了一个灰黑底色的网站。 网站的名字:诡的世界。 第19章 诡的世界 诡的世界,是一个隐秘的论坛,论坛的左上角有一行数据,分别显示‘总人数’‘在线数’‘禁止数’。 总人数是指这个论坛所有的账号数,显示一共一百四十八人,也就是说,这个论坛一共才这么多人。 第二个在线数,显示是七人,其中应该也包括我,是当下正在这个论坛活跃的id。 禁止数,指的是新加入的账号,在半年之内,是禁止发言及其所有操作的,基本只能围观。 上面显示1。 这个1指的应该就是我。 论坛顶部,有一行黑底绿字:欢迎来到诡的世界,请遵守论坛规则。 在这下面,有规则链接,规则链接的下面,则分为四个板块,分别是:行业交流、绝密档案、海外行动、组队区域。 我点了份外卖,一边吃一边开始细细琢磨起这个论坛来。 我先点进了行业交流板块,一进去,差点没能出去。 里面的内容对于我这个菜鸟来讲,简直太精彩了,让我大开眼界。 这里面应该都是鉴诡师这一行的,我们这行分为五个派系:术师、剑师、御灵、尸神和望气。 我们洛家是术师,主攻符咒和术法。 剑师据说标配一柄灵剑,战斗力很强,驱邪除怪,所向睥睨。 御灵师,擅长与动物打交道,能驾驭群兽为己用。 尸神,擅长以秘术炼化尸体,操纵尸体作战。 望气者擅长风水命数,推衍因果。 这些知识,外婆给我灌入的知识中也有,但并没有涉及太多,而这个论坛里,几乎各个派系都有。 行业交流的板块分为两个主场,一个是比较正式的帖子,里面发帖人和回帖人,都很正经,有许多干货。 另一批就是一些水贴,分享生活的,搞笑的都有,和外面大部分水贴没什么两样,这让我对鉴诡师这行的人有了新的认识。 他们似乎没有那么神秘,或许就是生活在身边的某个人,或许就是网上的某个沙雕网友。 这个交流板块干货太多,我看了会儿就强行止住,去了第二个板块,也就是绝密档案区域。 这个区域戳进去后,整个页面都是血红色的,上面有一行提示语:您还处于禁止期,无法查看。 看来这个版权……还真是绝密。 我于是点进第三个板块:海外行动。 大致浏览了一下,发现这个区域交流的是一些海外的诡异事件,我这才知道,鉴诡师的活不止在国内,几乎遍布全球。 不过,有些不同的是,海外行动这个区域中,剑师和尸神明显更吃香,因为我们术师的本领,对于国外的部分诡异所在,似乎没有效果。 这一点,我那本手札里可没有记载。 咋地?国内的符咒,镇不住国外的洋鬼子? 我目光移向第四个板块:组队区域。 这个区域明显要更加活跃,因为帖子比较多。 我目光大致扫了一眼,就扫到几条很扎眼的贴名。 【直播】赵家鬼楼,每半小时回一次贴,没回复就是我嘎了。 【组队】万人坑抓鬼崽,一个月有效。 【外包】新接的活,搞不定,想接手的进来。 我戳进了第一篇人气最高的直播贴里。 这条帖子有一百多条回复,别小看这一百多,因为这个论坛网站的私密性,总人数和在线人数太少,因此大部分帖子的回复,很少有超过五条的。 一百多的回复,在这个网站,应该算是顶级热度了。 我戳进去浏览起来。 发帖人的id叫‘兽人永不为奴’,他的开楼贴如下。 地点:赵家鬼楼 时间:8点13分。 图片:黑暗中,一个三层楼的老式建筑,露出隐约的轮廓,背景似乎是在某个山里。 山里一栋三层小楼?有意思。 我继续看帖子的内容。 正文如下: 大家好,正式开始记录。 赵家鬼楼,建设于三十年前,修建时有工人意外坠亡,于是停工,荒废至今。 一直以来,这栋楼相安无事。 七年前,村村通工程将路修到了山脚下,于是这一段的公路不停出现诡异事件。 幸存司机反应,开车到此,看到了浑身是血,农民工模样的人在路边打车,对方面孔腐烂,不是正常人,明显为鬼怪。 通路至今,此路段已出事故三十余起,死亡五十余人,幸存者三人,均声称见到农民工。 受当地‘诡案组’邀请,我将对此事件进行处理。 备注:我也不想干这活,但诡案组的人惹不起啊【哭泣表情包】。 诡案组? 刚才在行业交流板块,有个帖子提及过这个词,但我没进去看。 这应该是个什么组织?居然还能强行让鉴诡师去干活? 我决定一会儿再去行业交流板块学习学习,但此刻,这篇帖子已经吸引了我的注意,我也想看看其他鉴诡师是怎么干活的。 “………接下来,每隔半小时我会更新情况,顺便回复大家的帖子,如果我长时间没更新,那我可能就是挂了,你们一定要救我啊!【哭泣表情包】” 一楼:诡案组那帮牲口!就知道瞎指挥人,还一分钱不给! 二楼:楼上,你对我们诡案组的人有什么意见? 三楼:卧槽!诡案组的大佬,给大佬递烟。 四楼:大佬出没! 五楼:大佬出没,瑟瑟发抖。 六楼:看看你们这点出息,诡案组的人都是一帮水货,怕个毛线! ………… 我顺着往下看,发现这一百多条回复,差不多都是那几个固定的id顶起来的,这些人应该是属于鉴诡师中的网瘾患者。 我耐心爬楼,爬到了楼主的第二次更新。 “我到路口了,这里阴气很重!” 图片:一条水泥公路,似乎是在一个拐弯口,手电筒照亮了这截路面,拉出楼主长长的影子,周围一片漆黑。 一楼:楼主一个人去?都不带队友吗? 二楼:你懂个屁,楼主是个剑师,剑师知道不!战斗力一个顶仨,要什么队友! ………… 我继续往下翻。 第三次更新。 “阴气比路口更重,他应该就在里面,我有点儿害怕,呜呜呜,这年头啥活都不好干。” 图片:砖墙上布满青苔和爬山类植被,正中间是个入口,灯光打进去黑乎乎的。 楼主应该是到了赵家鬼楼的大门口,因为只修了一半,所以没有门,这相当于是一栋烂尾楼。 这照片正中央,就是黑洞洞的门口,如同一张怪兽的嘴,而楼主的影子,就像是被那黑暗吞没一样,地面上只剩下两条长长的腿。 光是看着这张图片,我都仿佛身临其境似的,整个人跟着紧张起来。 现在是晚上的十点,而这个帖子,是今天晚上8点13分开始更新的。 这种直播更新的参与感更强了,只可惜我这个号暂时还无法留言。 我开始迅速往下翻。 第20章 直播 第四次更新。 “看到他了,跟我玩躲猫猫。” 没有配图,下面几个熟悉的id在起哄,并且开始闲聊。 他们都认为,‘兽人永不为奴’解决那个民工鬼魂轻而易举。 害死了五十多条人命的鬼,妥妥的恶鬼,直接诛杀就完事了。 第五次更新。 “不对劲!他太强了,我刚才差点被他的鬼打墙给困住。这鬼不见了,他好像下山了!” 下山了? 根据楼主提供的图片,以及那些id七嘴八舌的闲聊,我大致对那地方的环境有了些了解。 那是一片山区,属于落后贫困地区。 三十年前,赵家鬼楼的主人在外面发达后,就回老家建小洋楼,谁知楼建到一半出事了,那楼就烂在那里不了了之。 那楼房建在小山腰处,七年前通了公路就在山下,因此站在公路上,抬头就可以看见那栋楼。 根据那些事故幸存者的描述,他们说在路边看到了浑身是血的拦车农民工。 很明显,是当初死的那个工人,他的鬼魂到了晚上,会从烂尾楼里下山,然后在路边拦车害人。 现在楼主去除鬼,鬼下山了…… 我看了下时间,离他的下一次更新,大概还有十分钟左右。 下面那几个熟悉的id,在热烈的讨论着,我挺想加入插几句话,奈何这个新账号没有任何发言权。 于是,我趁着等楼主更新的功夫,戳回行业交流板块,去看关于‘诡案组’的线索。 这里面并没有专门的帖子提诡案组,但我从这些零零星星的信息中,大致拼凑出了这个组织的模样。 这是个隐秘的官方组织,具体职责不明,但似乎是个比较新的东西,成立的时间应该不久。 鉴诡师在某些时候,还需要听从诡案组的调遣,但似乎又不属于上下级或者雇佣关系。 我推测,这大约是个官方的,用来约束和处理诡异事件的组织? 好比赵家鬼楼,因为那只鬼,导致了五十多条人命的死亡,而正常的交通警察,是没有办法处理和解决这类案件的。 这类事件肯定不止一处,上面也不是傻子,必然会想办法处理。 或许,诡案组就是这样一个和鉴诡师打交道的组织? 瞟了眼右下角,我发现自己看帖太久,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于是赶紧切回那个直播贴刷新。 拉到最下方,我发现不好了,因为楼主没有更新。 他前几次更新都非常及时,还回复了问题,这一次已经超时十多分钟了。 那几个频繁发言的id,已经在最后一层聊开了,纷纷推测楼主碰上硬茬了。 一楼:他会不是噶? 二楼:他可是剑师诶,哪那么容易噶? 三楼:再等会儿,话说诡案组也太不靠谱了,也不知道多组织一些人。 四楼:我们到是想组织,你们谁配合了? ………… 四楼那个id叫‘听响’,就是那个诡案组的id,他一发言,下面顿时消停了。 我在论坛一口气泡了快两小时,着实学到了不少东西,但那个楼主还没有更新。 已经快十二点了。 帖子的最后一条,来自于那个‘听响’,他只回复了三个字;出事了。 帖子到此,戛然而止。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说:难不成那楼主,就这么交待了?看帖子的内容,这些人都说楼主是个剑师,而且还挺牛的。 不至于就这么噶了? 正想着呢,我忽然听见外头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是门锁被转动的声音。 这么晚,事务所的大门我已经锁了。 现在这动静……难不成是古扶回来了? 我打开卧室门走到会客厅,果然看见古扶正进来。 我们这家事务所,挂牌名为‘诡秘事务所’,开设的地点位于安阳市东湖区昙华林路114号。 位置是由古扶选的,地处安阳市中心的老城区,周围都是老的小区房,建筑也比较密集,但好在交通便利。 以前这里很繁华,但现在已经衰败了。 整个事务所分内外两处,外面是接待处和办公区,后面是住人的区域,一共四个房间,反正挺宽敞的。 我给自己收拾了一个很舒服的单间,甭管命长不长,活一天就该舒坦一天。 至于古扶的房间,开业已经三天了,今天总算是见到他回窝了。 我站在门口,双手抱臂观察他。 说实话,这段时间筹备事务所,要不是这哥们儿出钱的时候不含糊,我都要怀疑他是骗子了。 古扶此刻背对着我在锁门,我忽然发现他头发上和身上有一层‘糖霜’,水汽蒙蒙,就是那种被细雨打过后的情形。 外面下雨了? 我下意识看向事务所的窗外,窗外昏黄的路灯下,还有飞蛾在打圈,路面干爽。 远处那家烧烤摊还在营业,食客不少,挺热闹的。 没下雨,连毛毛雨都没有。 他身上的水汽哪儿来的? 在我狐疑的目光中,古扶转过身来,冲我点了点头就开始打量事务所,片刻后,他一脸满意道:“布置的很好,辛苦你了。” 我道:“自己的生意,说不上辛苦。” 古扶听我这么一说,面上笑了笑,依旧是那副又年轻又慈祥的模样,紧接着他递了个包给我。 我刚才忽略他手头提的包了,因为那个包并不算大,此刻他忽然递给我,我不禁愣了一下。 “这是?”我没接。 古扶于是直接将包丢给我:“里面的东西,给你的。” 顿了顿,他补了一句:“说好要给你送一份大礼的,打开看看。” 一摸到这包,我就发现不对劲,这虽然是个普通的帆布包,但整个包都很热,甚至有些发烫。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哥们儿是不是给我带了夜宵,怎么热乎乎的? 但下一秒,我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儿,就像是掉进中药堆里的那种气味儿,怎么也跟夜宵沾不上边,于是我立刻打开包查看。 一入眼,我就被里头的东西吸引了。 里面是一株草,一株连着根,根上还裹着泥,表面湿漉漉,通体赤红色的草。 除此之外,包里再没有其他东西。 我打开这包的一瞬间,热气就从里头扑面而来。 我可以确定,所有的热量,都是从这株草上散发出来的。 这……这是什么植物? 我可是在乡下长大的,山里的草木大部分都认识。 我发誓,自己从来没见过这样通体赤红,散发着药香和热能的草本。 能发热的植物,本身就很奇怪了? 我不禁看向古扶,发现他此时,从桌上拿了块毛巾,正自顾自的在擦头发。 “………”我没提醒他,那是我擦桌子用的抹布。 第21章 恐怖电台(上) “你看着我做什么?”古扶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紧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看我这记性,人老了,脑子是越来越不好使。这东西叫‘炙阳草’,可以快速修补你损伤的精气。” “我这半个多月,为了找这东西,跑了不少地方。你快去洗洗,然后熬了,记住,三碗水煎成一碗。” 我没听说过这么个东西,但光看它的外形,以及这散发出的热气,就知道这不是寻常能看见的物种。 哪有植物,自带发热属性的? 我心情很复杂:“你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是在给我寻找这个东西?我以为你在追踪那个恶灵。” 古扶将抹布扔在桌面上,端起半杯凉茶咕嘟咕嘟喝,看起来像是渴坏了。 他喝完才道:“我追踪那恶灵两年多了,它到安阳市后,更是隐藏了全部气息,哪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还是你的事要紧,你记住,对于我们鉴诡师来说,精气为一身之本,没有精气,一切术法都无法施展,而且,还会成为诡物袭击的主要目标。” 我自然知道精气对于鉴诡师的重要性,即便是普通人,精气神缺少其一,身体都会产生反应。 但是,鉴诡师缺少精气,会成为诡物袭击目标这事儿,我到是第一次听说。 古扶估计是累坏了,目光往后一看,问哪个是他的房间。 我指了指左侧第一间房,他便直接回房休息了,关门前还嘱咐我立刻将炙阳草煎了。 我当然不敢耽误,怀着复杂的心情,把这株奇特的植物给处理了。 由于古扶神神秘秘的,身上又有很强的违和感,这让我对他一直抱有警惕,甚至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这种敌意,我将它归结为人面对未知的强大存在的本能。 但此刻,我竟然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太不识好歹了? 甭管他是什么身份,我既然受了人家的好处,就该有感恩之心。 今后对他态度还是好点儿。 一边琢磨,我一边将熬好的药一口气灌了下去。 这炙阳草熬的药汁,味道特别刺激,像是高度白酒和辣椒水兑在一起的感觉,喝起来简直割嗓子。 药到胃里,不过十来秒的功夫,我脑子里便轰的一声,整个人从内而外,仿佛炸开。 这种强烈的冲击,直接让我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第二天,我是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的。 虽然昏迷一宿,在地上趴了一夜,但醒来时,我整个人却神清气爽,动用两仪尺后的虚弱和疲惫,一扫而空。 那药真是神了! 我看了看时间,是上午的十点钟,古扶的房门还关着。 我不知道他情况怎么样,于是轻手轻脚凑过去,悄悄开了一道门。 透过门缝,我发现这哥们儿还在蒙头大睡,估计真的是累坏了,我于是没打扰他,决定出门买点儿吃的,这样他一醒来就有饭吃。 咱做人嘛,得知恩图报。 然而,我一打开事务所的门,就发现门口坐了个人。 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人,神情憔悴,弓着背坐在事务所外的楼梯上,听见我的开门声,他便转过头看着我。 我有些懵,不禁敲了敲左右,然后才问:“……你是在等人?” 我们事务所是开在这条街的街尾,事务所左侧是墙,墙角被之前的老板种了藤本蔷薇,已经爬满了大半的墙面。 事务所右侧相邻的,是一家盲人按摩店,店面很小,但是家开了十几年的老店,来的都是周围小区的回头客。 除此之外,靠角落这边的几个门店都是空置状态,毕竟位置不好,没什么人租。 因此,我看着坐在门口的中年男人,一时吃不准他是干嘛的。 总不至于是等我开门的? 中年男人这时起身,搓手,指了指我们事务所的招牌:“诡秘事务所,我是来找你们帮忙的。我遇见了一件很、很古怪的事,我怀疑是鬼,所以、所以……我来这儿找你们事务所,没毛病?” 他一副也不太确定的模样。 我明白了,这是来活儿了。 不过,我们事务所才刚开业没几天,也没在网上做什么广告,他是怎么知道这儿的? “好,那进来说。先生,您是怎么知道我们事务所的?”我把人往里请,一边请他落座,一边烧开水,准备给他泡茶。 其实有活干我心里很高兴,但面上不能表现出来,毕竟人家是遇见了鬼怪的事,来求助的。 我要是太高兴了,幸灾乐祸的,难保不会被人揍,因此我全程保持一副淡定又高深的模样。 男人搓着手,一边打量事务所的布置,一边道:“哦,在网上啊,有你们的广告。” 他从手机上翻出一个网页广告来,赫然是我们事务所的地址,以及服务内容的宣传。 我大为惊讶。 这广告谁投放的? 古扶?他天天骑着自行车在外面奔波,还有时间投广告? 当然,我没逮着广告的事细问,比起它,眼前的‘客户’明显更重要,我能不能多活几个月,没准儿就看他了。 “先生,请喝茶。”我递了茶给他,然后在他对面落座。 “谢谢。”中年男人双手捧着茶杯,整个事务所已经被他打量了一圈,他见我坐下,就道:“就你一个人吗?真能抓鬼?” 我道:“我还有个合伙人,具体出多少人手,还是要看您遇到了什么事儿,要不,您先说说您的情况?” 中年男人嘴唇干裂起皮,脸色很难看,思维似乎也有些迟钝,他哦了一声,又像是想起什么,问道:“你们收费贵吗?我的钱,最近都花光了,我能拿出手的不多了。” “………”得,上次高佳也这么说。 “先生,我们的收费情况,还是要看您具体遇到了什么事。如果是被一些好治的小鬼缠上,那我们收费是很便宜的,七八千块钱就行了,如果厉害的,那可能需要商量……所以还是说说你的情况。” 中年男人喝了口热茶,脸色却不见红润,似乎更苍白了一些,他颠三倒四的说了起来。 从他说话的过程中,我明显感觉这哥们儿精神状态都有问题了,一时间我心里有些打鼓。 他究竟是真遇到了诡异事件,还是说本身脑子有问题?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是做小生意的,时应酬多,我其实不喜欢应酬,所以不工作的时候,我就爱宅着。我晚上有空,就喜欢看网络直播,那种女主播……我给那个女主播刷了很多钱,但是我后来发现,她其实不是女主播,甚至她可能不是个人……” 第22章 恐怖电台(中) “她一直让我们刷礼物,但她一直在变……我不想刷礼物了,但是我不敢,太邪门儿了你知道吗?本来是个女的,后来变成男的,都不是人,就是那种……” 我不得不打断他。 他的语言实在太混乱了。 我道:“先生、先生,你等一下,你说的太乱了……我觉得可能不是撞邪,你去精神科看过吗?” 精神病人是声称见鬼最多的人,而且我在这个人身上,并没有发现什么阴气。 “精神科?我没有,我没有时间去精神科。你不相信我?”他瞪大眼,眼中布满疲惫的红血丝,一副我好像伤害了他的模样。 我很无奈:“你身上没有一点儿阴气,你确定你是撞邪了,不是因为太累,出现什么幻想了?” 男人听我这么问,立刻神经质的揪自己的头发,他神情焦躁的起身,开始在事务所里来来回回走。 他穿的是皮鞋,走起路来,皮鞋底子踩在地板上,声音又响又乱。 估计是外面的动静把古扶吵醒了,他慢悠悠的打开卧室门出来。 他这次总算没穿那套八十年代老干部套装了,而是穿着条灰短裤,一件白背心,跟个老大爷似的,背着手就慢悠悠的出来了。 一个看着二十出头的俊秀小伙儿,愣是走出了八十岁老大爷才有的步伐。 中年人停下了走动,看向古扶。 我以为古扶要过来查看情况,谁知道他只是冲我点了点头,然后目不斜视的走到了后面厨房的位置。 在我和中年人紧随的视线中,他打开了厨房的小冰箱,上下看了看,才关上冰箱溜达出来:“里面没吃的,我出去买点菜。” 他边说,边淡定的从我们身后走过去,一副要出门买菜的模样。 我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忍不住一把将他胳膊拽住:“老哥,有客户。” 古扶看了我一眼,目光中竟然透出疑惑来:“我知道。有客户,你接客就行了。放心,遇上棘手的,我会给你压阵。”说完,递给我一个慈祥的、充满鼓励的眼神,就慢悠悠的出去了。 他骑上了停在门口的二八大杠,白色的背心迎风鼓荡起来…… 造孽啊! 这什么合伙人? 我深深吸了口气,告诫自己:淡定、淡定,看在炙阳草的份上!咱知恩图报,咱义薄云天…… 压下心头老血,我示意中年男人:“我们还是坐下慢慢聊,这样,从最开始讲起,能先说一下你的个人信息吗?” 这大哥进来,颠三倒四说了半天,连他叫什么都没说清楚。 我也不指望那不靠谱的合伙人了,便耐心引导起来,如果确定他是精神有问题,那我就只能报警,让警察叔叔送他回家了。 古扶这么一打岔,中年男人到是淡定了许多,搓着手自个儿坐下了:“你、你同事啊?真年轻,气质挺特别的……哦,我个人信息,我叫胡爱军,家就在安阳市,我是个生意人……” 他开始讲起了自己的经历,中途还是有些颠倒,磕磕绊绊,来来回回,也总算让我理清了个大概。 他讲的这事,如果是真的,那还真够邪门的。 胡爱军是个小生意人,不算特别有钱,但一家人日子过的也挺滋润。 他本身并不是个特别爱应酬的人,但为了生活也没办法,经常得出去喝酒陪客户。 平时晚上只要没应酬,他就喜欢一个人待着,刷刷短视频,听听有声书之类的。 一开始,他在豆音短视频里看女主播跳舞,但他不从来不刷礼物,属于直播间的围观群众,充其量在直播间给女主播点点赞。 两个多月前,他偶然一次刷进了一个特殊的直播间。 那个直播间没有美女主播,只有一张漂亮的风景图片。 与此同时,一个十分温柔悦耳的女声欢迎了他,并且问他:“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那声音太好听了,太温柔了,仿佛有一种魔力,胡爱军于是就没有划走,而是在左下角的互动公屏上,开始回复。 他至今都能记得和那个女主播的第一次互动。 他问:“为什么没有人,只有声音?” 女主播:“这里是声音直播电台,主播将用好听、治愈的声音,每晚陪伴你哦。” 他继续拿着手机扣字:“就是不露脸,只用声音聊天的意思吗?” 女主播:“是呀,喜欢我的声音,就给我点个关注。” 那一晚,他聊了很多,自己的烦恼,自己的苦闷,自己陪客户的压力等等。 ………… 就这样,他开始每晚蹲守那个名叫‘苏柔有声电台’的直播间。 那是个小主播,每晚直播间加上胡爱军,来来去去就那么四五个熟人。 作为一个围观群众,他鬼使神差的,开始跟着另外几个人,一起每晚给女主播刷礼物。 “那种感觉就像、就像着了魔一样,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还有父母,公司业绩也一般,只够温饱……我知道自己那样做不对,但就是每天晚上到了时间,就控制不住……我礼物越刷越多,和直播间的其他五个人,渐渐也熟悉了,我们还互相加了qq,拉了个柔柔的qq群,柔柔就是女主播的名字。” “我们六个人,每晚都在直播间和柔柔聊天,一起给她刷礼物,反正那一个月,我刷了有十多万。我做小生意,手里的现金流不多,刷到十万的时候,我忽然清醒了。我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样对不起老婆孩子,所以那天晚上,我就忍住,决定不去了………” 那天晚上,由于他没有按时去蹲直播间,qq群里那几个人,开始不停艾特他,问他今晚怎么不去。 着魔般的思念,和那几个人的艾特询问,他还是没忍住,又进去了。 “……但是进去后,我就感觉不对,不是柔柔,主播的声音变成了一个男人。我以为柔柔开了变声器,但越听越不对劲,那声音是‘天涯孤独’的声音!” 天涯孤独以前是柔柔直播间的大哥,胡爱军加入后,渐渐的他压倒了其他几个人,成为了榜一。 说到这里时,他非常郑重的停顿了,问我有没有纸和笔。 我给他拿了纸笔,于是,他从上到下,写了六个网络id的名字。 第一是他自己,id:秃头小奶狗 第二是:阳光开朗你爸爸。 第三是:哎哟喂。 第四是:吃我一记大耳光。 第五是:神之海带。 第六是:天涯孤客。 写完,胡爱军指着最后一个名字,声音发紧:“就是这个名次,谁排最后一名,谁就会变成主播。那天晚上开播的不是柔柔,是天涯孤客!他在直播间,惨叫了一晚上!” 第23章 恐怖电台(下) 胡爱军说到这儿,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他脸色苍白,直冒汗。 现在已经是五月份,天气开始转热了,我一直耐心的听着,但对胡爱军的话保持怀疑,毕竟他说话颠三倒四,精神状况怎么看都不对劲。 到目前为止,听他说下来,我觉得一切都很正常。 这就是一个有点小钱的苦闷中年大叔,在夜晚刷进一个温柔女主播的直播间,然后给她充钱刷礼物的故事。 这样的事情,在网络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我没事儿的时候,也喜欢打开豆音视频软件,看上面的女主播表演擦玻璃。 当然,我很抠门,撑死了送主播一颗的小心心。 他刷礼物刷了十万,这对我来说还是很不可思议的,我不太能理解这类人的消费观念。 或许就是单纯的因为有钱? 紧张中,胡爱军已经把杯子里的茶喝完了,我给他续上一杯水:“你那天晚上进入直播间,听到的不是女主播苏柔的声音,而是男网友‘天涯孤客’的惨叫声?” 他点头:“我们几个混熟了之后,处的跟兄弟一样,我们经常在qq群聊天。语音、视频,都聊过,所以我能听出他的声音来。天涯孤客四十多岁,离婚带了个儿子,估计也是寂寞。他钱刷的不多,但每天都在直播间,从晚上的十点,一直陪伴苏柔到凌晨三点下播。” “我不行,我白天还要工作,还要陪家里人,我一般就在里面待两个小时左右,戴着耳机那种。” 我还是比较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于是继续道;“只是惨叫吗?听到惨叫后,你做了什么?直播间其他人是什么反应?” 胡爱军却立刻摇头,惊恐的看着我,急促道:“不是、不是!如果只是惨叫,我可能会以为是在开玩笑。那个直播间,和其他直播间不一样,因为人数太少了,就我们几个固定的人,所以主播比较放的开,不会很‘端着’那种,我们之前也玩过搞怪或者其他的……” “天涯孤客他就是在直播!很认真的那种直播。” “我就打字问,我问他怎么上苏柔的号直播?问是不是私底下和苏柔见面了?我当时心里很吃醋很酸的,就问了很多,但是他都不回答。他就是直播……是他的声音,但直播风格,说话的套路,就和苏柔一样。” “我很生气……你知道的,喜欢的主播,和直播间其他人线下见面,还让那个人上她的号直播,那种感觉就像……就像戴了绿帽子。因为他不回我,苏柔也不出声,我就失态了,在直播间骂他们,我骂苏柔辜负了我对她的爱……” “然后骂着骂着,我发现不对劲。直播间其他几个兄弟,好像看不见我的发言一样,他们还是像平时那样,正常的和主播互动,但是主播换人了呀!他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我就切换到qq群打算问他们怎么回事,结果发现我们那群不见了,不是解散了,是不见了,就像不存在一样。” “我又回到直播间,这个时候,天涯孤客正好在要礼物。主播嘛,播一会儿就会互动,向观众要一点礼物。以往苏柔要礼物的时候,我都会刷,现在就觉得很荒谬,但是很奇怪你知道吗?我没刷礼物,其他人开始刷了,而且都是刷的直播间最大的那个礼物,一个价值三千块钱。” 我调整了一下坐姿,背靠在沙发上,觉得胡爱军有些过于啰嗦,半天没进入正题。 于是我不得不打断他:“这算是什么邪门的事吗?这就是主播和大哥线下在一起,拿直播间其他人取乐的故事?这有什么奇怪的?不是……胡先生,如果你没什么正经的事,我恐怕不能再听你聊下去了。” 听了半天他怎么追女主播,怎么刷礼物,这不是拿我消遣吗? 说话间,古扶都回来了,他两手提着塑料袋,里面装满了菜,活脱脱一个居家小青年的模样。 他拎着菜看了我俩一眼,显然也有些惊讶:“还在聊?” 我无奈的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脑子,示意他对面这哥们儿可能不是顾客,而是脑子有问题,来消遣我的。 古扶笑了笑:“那你们继续,我去做饭了。” 在我和胡爱军的视线中,他慢悠悠的走到了厨房,我听到后面传来响动。 不是……这哥们儿,真做饭去了? 现在是上午的十一点半,是,也确实到饭点了。 我决定把这看起来不靠谱的大哥打发出去,但是,没等我开口,那大哥就深深吸了口气,颤声道:“快到了,我觉得就快要轮到我了,那五个人,都死了。” 人……死了? 我诧异的看向胡爱军:“你是说,那五个网友,死了?” 胡爱军点头:“对,因为没钱刷礼物,都死了……你、你听我说,就是他们五个,都没我有钱,你明白吗?我虽然钱不是很多,但比他们强。我去了后,成了那直播间的榜一大哥。但是天涯孤客,那天晚上要礼物,其他几个人都开始上最贵的礼物,他们以前给苏柔都没那么刷过。” “我觉得很气人,我就没刷,中途天涯孤客就一直找我要礼物,我一直在直播间骂他,其余人当我不存在。天涯孤客要不到我的礼物,忽然就听到他那边有响动,他就开始惨叫,真的是撕心裂肺那种惨叫,一边惨叫还一边求饶,就好像有人在折磨他,在受什么酷刑一样。” “说实话,特别变态,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居然没有退出去,可能就是那种邪门的东西在作怪。” “他一边惨叫,一边中途撕心裂肺的求我刷礼物,我就、我就鬼使神差的又刷了,我刷的不多,但是天涯孤客的惨叫就停止了。他还向我道谢,我能听得出他要哭了,声音都在抖,我那时候已经觉得不对劲了,我就退出了那个直播。” “第二天晚上,我忍不住又想去看苏柔,进去后,还是天涯孤客在直播要礼物,一会儿直播、一会儿惨叫、一会儿要礼物。我立刻就退出去了,我觉得自己被耍了,发誓再也不去。” “第三天我没去那个直播间,忍住了,但第四天,我接到了电话。” “是明东市的警察打来的,说做个例行询问。天涯孤客自杀了,死在了他自己房间的电脑桌前。警察是查询他的社交软件,发现有我的联系方式,所以找我询问……反正,他自杀了,把自己身上,划的一刀一刀的,特别惨,据说整个房间都是血,他把自己的那个地方都活活切下来了……警察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就说他可能是精神压力大,自己把自己给弄死了。” 我倒抽一口凉气,意识到这哥们儿终于进入正题了。 死了人,而且是自杀,而且把自己搞成那个样子自杀…… 他在直播间听见的惨叫,不会就是天涯孤客自残的声音? 第24章 不刷礼物就会死 “继续说。”我开始正视这件事,本想把古扶也请出来听,但我招呼了一嗓子,古扶在厨房回话,告诉我‘男人要独立’。 好在,胡爱军加快了速度,也有可能是越接近天黑,他越恐惧的原因,他后面交待的非常快。 苏柔再也没出现过,天涯孤客死后,直播间的主播变成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也就是‘阳光开朗你爸爸’。 他是直播间最穷的一个,一直以来刷的礼物就很少,现实中是在工地做小管理的,一个月收入不到两万。 胡爱军记得,前两天晚上刷礼物,‘阳光开朗你爸爸’就刷的很拉胯,估计是确实没什么钱。 同样的事情发生了,直播、惨叫、要礼物、死亡。 再下一次,直播的人变成了神之海带…… 胡爱军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自从天涯孤客死后,他就卸载了直播app,但他晚上会进入梦境,在梦里进入那个直播间! “躲不掉,根本躲不掉!我逐渐发现了规律,就是刷礼物。成了主播的那个人,必须收到一定数额的礼物,否则就会受到折磨,是什么东西在折磨他我不知道,反正很惨……如果那一晚,主播没有完成任务,他就会死。他死后,直播间里刷礼物最少的那个人,就会成为下一个主播……” “现在直播间的主播是‘哎哟喂’,观众也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即便不下载软件,我每晚做梦都会进去,然后他就、他很惨,不停地求我救他,求我给他刷礼物,他说自己不想死,他受不了……” “如果他完不成任务,他就会死。他死了,我会不会就是最后一个主播?我想过继续给他刷,但是每晚,他的任务额度都越来越高,昨天他要的礼物额度是十七万,前天是十一万……我所有的现金流都刷完了,公司也撑不下去了,我只剩下一套房子了,我不能卖房?我老婆孩子怎么办?” 他说完,又深深吸了口几气:“这中间,我一直在找大师,但都是骗子,然后我看到了你们的广告……如果这件事不能解决……我死了算了,反正刷不刷,也只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我得给老婆孩子留下些东西。” 他把剩下的茶灌完,然后就直勾勾看着我,眼神中充满紧张和期待。 我的第一反应,是对于这件事,是否为诡异事件保持怀疑。 这会不会是某种谋杀? “你说会进入梦里?梦可信吗?梦里怎么刷礼物?” 胡爱军道:“我醒来的时候,手里抓着手机,耳朵上戴着耳机,豆音软件又重新下载回来了。反正我不管是删除也好、手机关机也好,我第二天醒来都是这样。” 我道:“会不会是你在……梦游?” 我这么怀疑他,主要是他身上一点儿阴气也没有,再加上他精神状态太差,实在让人怀疑他说话的真实性。 如果死的那几个人是真的,那么比起他是遇到了诡异事件,我觉得他遇到了通过网络进行猎杀的变态杀人狂更有可能。 胡爱军急了,于是又跟我说了很多细节。 包括那几个人的死状,包括警察找不到任何凶手的痕迹,一切线索都指向自杀,而且是极其自虐的自杀。 胡爱军跟警察反应了那个恐怖直播间的情况,警察自然也查了,但对应的账号,却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直播账号,而且是个大主播。 经历恐怖直播的这几人,刷的礼物和钱,都在大主播的账号上,几人的账号已经是那大主播的大客户了。 警察自然也联系了那个大主播,一切证据都显示,几人是非常正常的在观看直播,主播也没有任何诱导自杀的行为。 胡爱军甚至被警方怀疑,是否精神存在问题。 “所以,那个直播间,连着的是个大主播。那个直播间,只有我们几个能看见,能进去,其余人都看不见。” 他看见我狐疑的神色,激动的眼睛都红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是精神病!我……你这是什么表情?你跟不会相信是不是?你们到底行不行!” 他激动起来,像一头即将发狂的困兽。 我担心他闹出什么事,正要安抚之时,古扶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出来,放在了会客室的茶几上。 一盘芹菜肉丝,一盘番茄炒蛋,古扶拴着个小黄鸭围裙,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而胡爱军,或许是桌上的两盘菜刺激了他,或许是古扶轻松愉悦的样子刺激了他,他忽然怒吼:“你们这些骗子,耽误我死活的骗子!”边说,他手往茶几下一抄,就要掀桌子。 我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根本来不及阻止。 然而,也就在此时,古扶一直以来仿佛焊在脸上的微笑,瞬间就消失了。 下一秒,他猛地出手,不对,是出腿。 速度快如闪电,长腿一抬、一踹,直接将准备掀桌子的胡爱军,从茶几旁边,一脚踹到了五六米开外的墙根! 这腿力…… 要知道,胡爱军目测得有一百或者一百七十多斤? 我看了看捂着肚子,卷曲成大虾状,在墙角哀嚎抽搐的胡爱军,又看了看老大爷……不是,又看了看穿着小黄鸭围裙,一脸冷漠的古扶,不由目瞪口呆。 此刻的古扶,哪有平时那副温和老干部的模样,分明是个极度冷漠的青年,看胡爱军的目光,冰冷的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如同是我的错觉,古扶这种冰冷,只维持了不到三秒的功夫,他冻结的冷漠眉眼就瞬间舒展开来,又是那副温和好脾气的老大爷模样,笑呵呵道:“我还做了个蔬菜汤,有什么事,吃过饭再说。” 几分钟后。 我、胡爱军、古扶,围坐在茶几边吃饭。 胡爱军战战兢兢,菜都不敢夹。 我也埋头扒饭,时不时偷看一眼古扶,在心中揣测,他患有人格分裂的几率有多大。 而古扶十分淡定,乐呵呵的打开了事务所那台55英寸的电视,熟络的点开《甄嬛传》,在‘熹贵妃回宫’的台词中,连吃了三碗米饭。 第25章 进入恶鬼直播间 吃完饭,古扶不知从哪儿翻出了茶叶,开始认真的给自己泡茶。 我很识时务,将碗筷弄到厨房去洗了。 他做饭,我洗碗,没毛病。 洗完碗出来,我发现胡爱军战战兢兢的在跟古扶说些什么,古扶一边喝茶,一边含笑点头,紧接着,他脸上又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以为这两人在说什么正经事,结果凑近了一听,两人的对话简直不堪入耳。 古扶;“小姑娘还会管我叫哥哥?” 胡爱军:“是啊是啊,她们可会了,要不然我也不会上这当。” 古扶:“我这么土,应该不招女主播喜欢。” 哟,他还知道自己土? 胡爱军:“土不土无所谓,肯刷礼物,你就是榜一大哥。再说了,你长这么帅,女主播必须得倒贴!” 古扶:“那我晚上注册个账号。” 胡爱军:“我给你推荐几个我喜欢的类型,胸这么大,屁股那么大……而且……” 我听不下去了,打断二人:“停!说正事。我说姓胡的,你是记吃不记打是不是?别把我合伙人带坏了。” 两人转头,目光齐刷刷看向我。 胡爱军忙摆手:“这怎么能说是带坏了,现代人谁不看这个啊,你这个合伙人,太正经了,我就是帮他放松一下。” 古扶端着茶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很显然,在我洗碗的这十分钟里,这两人已经达成了某种我所不能理解的友谊。 我叹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下,问古扶:“事情你应该知道了,你怎么看?” 古扶放下茶杯:“杀了四个人,属于恶鬼了,当诛。” 我示意了一下胡爱国:“可他身上一点儿阴气都没有。” 古扶道:“今晚看看。” 说罢,他将自己的手机递给我:“你帮我下载一个他说的那个app,我不会弄。哦,再帮我注册个账号,晚上我们一起去探探那个直播间的底细。” 我接过手机,他手机连个密码都没有,直接就打开了。 我看了一下,好家伙,他这是典型的‘老人机’,上面一个稍微火热点的app都没有,唯一比较时尚的,可能就是qq和某信了。 这状态……真是个年轻人? 他是上个世纪穿越过来的? 我给他下载了豆音,他在旁边看我操作,似乎是在学习,挺津津有味的。 我又给他注册了账号,注册完,他和胡爱军还互关了,胡爱军于是一口气给他推荐了十多个擦边女主播。 其中,包括那个和苏柔电台绑定的大主播账号。 那个大主播账号叫‘溜溜糖’,也是晚上十点才开播,根据胡爱军的说法,苏柔电台直播间,只有他们几个会刷进去,其余人只能刷到这个大主播。 古扶对胡爱军道:“今晚就留在我们事务所,晚上一起去那个直播间看看。” 接下来一下午的时间,胡爱军依旧心神不宁,十分忐忑。 我继续逛‘诡的世界’论坛。 赵家鬼楼的直播贴还是没有更新,不知道那位剑师怎么样了。 关于诡的世界,关于诡案组,关于现在活动的鉴诡师们,我有很多地方想跟古扶交流。 但古扶……这小子已经废了。 他穿着背心和大裤衩,端着大茶缸子,泡着茉莉花茶,在沙发上盯着手机,沉迷于豆音女主播无法自拔,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戳个不停,狂点小心心。 我真的是……服了! 终于,夜晚来临。 时间到了晚上的九点半。 胡爱军已经进入惊恐状态,啥事儿也没有,就哆嗦个不停。 古扶看了一下午女主播,这会儿反倒累了,坐在沙发上,浑身放松,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我其实挺紧张的,因为如果这真是诡异事件,那么这事儿还挺离奇。 上学的时候恐怖片看过不少,但没看过这样子的鬼,还会直播? 这年头,鬼也与时俱进呐。 我戳了戳古扶:“诶,你今天到是挺闲的,也不骑你那自行车出去晃?” 古扶道:“没线索,晃不动,那东西躲的太深了。” 我道:“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古扶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不远处的胡爱军:“慢慢来,它总会露出马脚的。它在安阳市,这里的诡异事件,只会越来越多,我们今后不会缺活干的……顺藤摸瓜,迟早……” 他眯了眯眼,不知想到了什么,没继续往下说。 胡爱军在事务所的会客厅来来回回的走,时不时的看一眼手机。 事务所外头其实还挺热闹的,毕竟是曾经的繁华步行街,周围居民多。 现在没落了,附近的商业铺子便以做美食为主,烧烤、炸串、小龙虾、麻辣烫啥的,应有尽有。 透过事务所靠边的窗户,可以望到街头的繁华区域,也算是人头攒动。 这样热闹的人气,足以驱散所有阴邪的气氛。 “能不能把灯都打开?”胡爱军停下脚步,指了指事务所的灯。 我点头,他于是一口气打开了所有灯,整个事务所变得特别亮。 我安抚他:“你淡定一点,什么事都还没发生,你看你吓的这样。” 胡爱军想说什么,却没开口,只看着我苦笑了一下。 九点五十七分。 我们三人在沙发上坐成一排,胡爱军在中间,我和古扶分别坐在他两侧。 此刻,我们都打开了手机,呈登录状态。 我的id是‘世事无常’,古扶的id是我给他起的,叫‘老干部’,胡爱军还是之前的id‘秃头小奶狗’。 现在,我们都停留在自己的关注页面。 我和老古都关注了那个叫‘溜溜糖’的大主播,这个大主播是个唱歌跳舞的才艺主播,粉丝有三十多万。 胡爱军的关注页面,并没有出现那个叫‘苏柔有声电台’的账号,同样只有‘溜溜糖’。 按照胡爱军的说法,那个直播间只有他能看见,此刻,‘溜溜糖’在他眼中,就是苏柔有声电台。 十点整,准时开播。 我和老古都戳进了‘溜溜糖’的直播间,里面是个布置的比较专业的舞台,可以看出主播是有自己团队的。 女主播很漂亮,带着热情的笑容,已经开始热场。 与此同时,我看向胡爱军,他很紧张,还没有戳进直播间,于是我提醒了他一下。 胡爱军深吸一口气,戳进了‘溜溜糖’。 也就在他进去的一瞬间,我猛地感受到一阵强烈的阴气。 阴气来自于手机。 更确切的说,来自于此时胡爱军进入的直播间。 溜溜糖的直播间,赫然变成了‘苏柔有声电台’。 里面没有人,只有一张背景图片,背景是一个布置温馨的房间,房间的单人沙发上,放着一个穿公主裙的洋娃娃。 洋娃娃一双黑色的眼睛,透过手机屏幕与观众对视着。 我看了一眼,就觉得很不舒服。 果然邪门儿。 第26章 成为目标 我和古扶的页面依旧没有变化,还是那个大主播在跳舞,直播间很热闹。 胡爱军手都在哆嗦,而此时,他的手机里,开始传出‘主播’说话的声音。 是个男人的声音。 那男人的声音也在哆嗦:“欢、欢迎进入苏柔有声电台……小奶狗哥哥,你、你能给我上个礼物吗?”听声音,那哥们儿似乎随时都能哭出来,显然在强忍着什么。 而且,一个大男人,模仿女主播的声音叫胡爱军哥哥,还带着哭音,那强调也够怪异的。 我和古扶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看自己手机了,而是凑到胡爱军旁边看。 古扶指挥道:“给他刷礼物。” 胡爱军点开了他的礼物账户,里面只剩不到两万块了。 两万块的礼物绝对不算少,但对于这个直播间来说,就显得杯水车薪了。 在古扶的指挥下,他先刷了五千块钱的礼物。 男主播谢过他后,就表示今天希望收到更多。 胡爱军问今天的任务是多少,男主播带着哭腔,满含恐惧的说今天的任务是三十万,似乎他自己也知道,胡爱军不太可能完成这个任务。 如果今晚他收不到三十万的礼物,后果一定很惨。 胡爱军看向古扶,古扶却问我:“你怎么看?” 我两只眼睛盯着胡爱军的手机屏幕,只觉得太奇怪了。 胡爱军身上一点儿阴气都没有,包括他身上的东西。 这手机之前都好好的,但从进入直播间的那一刻起,他的手机就开始散发出浓重的阴气。 在我的眼中,他整个手机,几乎都被如墨般的阴气裹挟着。 也就是说,他确实遇到了诡异事件,而那只鬼不是藏在人身边,也不是藏在手机等物品里,而是藏在网络里。 确切的说,是藏在这个网络直播间里。 这是个恶鬼直播间! 胡爱军听到男主播这么说,整个人都虚脱了,喃喃道:“……杀了我,我真的刷不动了。” 我看了眼自己的手机,还是在那个大主播处,我点开右上角的榜单,赫然在里面发现了秃头小奶狗这个id,目前他是这个直播间的榜五。 这个大主播吸金能力还是很不错的,才刚开播不久,胡爱军刷了五千块钱,也只排到第五名。 我道:“这个恶鬼直播间,是连接着现实中这个大主播直播间的,我在想,是不是这个大主播,在用什么邪术?” 古扶眯了眯眼:“不无可能。你觉得今晚应该怎么办?” 直播间里,男主播又开始要礼物了,胡爱军没有搭理,过了一会儿,直播间里开始出现古怪的动静。 像是椅子被拖动的声音,又像是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紧接着似乎是很大的风声。 伴随着这些动静,男主播开始惨叫起来。 我只听了一耳朵,浑身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究竟是受到了什么样的对待,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我终于明白胡爱军的恐惧了。 光是这种声音,就足以引起人无数的脑补,他甚至立刻将音量给关闭了,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鬼在我面前,我会冲上去收拾。 可鬼在网络里,我该怎么做? 古扶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兴致来:“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唔,等等……刷的最少的人,就会成为下一个主播是吗?” 胡爱军点头。 古扶于是指了指自己和我:“把我俩拉入直播间,你试试分享功能。” 我吓了一跳:“要不要玩这么大?” 胡爱军孤立无援,巴不得能拉人进去,于是立刻将他的直播间,通过私信后台分享给了我俩。 古扶率先通过他的链接戳进去,这次进入的不再是‘溜溜糖’,而是进入了‘苏柔有声电台’。 瞬间,古扶的手机也充满了阴气。 男主播的声音忽然消失了,转而变成了一个十分温柔好听的女性声音,开始欢迎古扶的加入。 这就是正主! 有新人加入,她就出现了。 古扶给我使了个眼色,于是我也通过链接戳了进去,我的手机也瞬间充满阴气,握在手里,一阵冰冷。 直播间里,之前的男主播消失了。 不,应该说是他换了个身份,变成了听众,以id‘哎哟喂’的身份进入了直播间。 于是,主播成了恶鬼苏柔,听众四人,我、古扶、胡爱军还有刚才的男主播哎呦喂。 看样子,我们两个新人的加入,今晚算是救了‘哎哟喂’一命。 苏柔开始聊天,和其他女主播的套路差不多,我和古扶也跟着互动,手机上阴气蒸腾。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苏柔开始索要礼物。 哎哟喂开始疯狂刷礼物,古扶让我和胡爱军也刷点,他自己则一分钱不刷。 看样子,古扶是想让自己,成为直播间刷的最少的人。 按照之前的套路,他会成为下一个主播。 直播结束,苏柔跟我们道晚安。 在她道晚安的瞬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似乎听到了一丝阴恻恻的诡笑声。 直播结束,古扶立刻指挥胡爱军:“联络那个哎哟喂,问问他那边什么情况。” “联络不了,我试过,他们好像不能说出真相,只会做一些很正常的回复。”一边说,他一边将之前联系其他人的对话找给我们看。 果然,那些人都没有接过话腔,胡爱军问急了,那些人就说他有病,然后不再回复。 在直播结束后,手机散发的阴气就消失了,只余下一些很淡的气息。 这样的气息,一般一个多小时左右,也会自然消失。 难怪我之前看不出胡爱军的问题。 那么今晚,或者说明晚,古扶就会出状况? 我有些担忧,但古扶对此毫不在意,挥手打哈欠:“睡睡,这恶鬼女主播,一点也不好玩,没有白天那些擦玻璃的女主播有趣。” “…………”这是重点吗? 胡爱军第二天去公司了,我一整天都埋头继续学习鉴诡术,古扶白天消失了一阵,晚上回来后,说今晚要带我长见识。 我估计他今晚要抓那个网络上的鬼,也挺激动的。 第27章 转移对象 九点五十分,我、古扶、胡爱军,又凑在了事务所的茶几前。 我们两的目光都直勾勾盯着古扶,想看看十点钟一到,他是怎么成为‘主播’的。 五十八分。 五十九分…… 十点整! “哔哔——滋啦!” 事务所的灯都提前被胡爱军打开了,一直亮如白昼,但在这瞬间,房间的灯开始快速的闪烁起来,上方的灯罩里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像是灯泡被烧了。 阴气! 灯光明灭中,我猛然感觉到一阵比手机里更强烈的阴气,如同喷泉似的,忽然从我旁边的位置爆发出来! 是古扶所在的地方! 那东西来了! 下一秒,明灭闪烁的灯光恢复了正常。 刚才短暂的几秒钟里,我的视线被剥夺了,此刻灯光一定,我就看见古扶不知何时换了姿势。 他原本是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的,而就这三四秒的功夫,他却是跪骑在了地上,一手撑地,一手高举成拳,单薄的背心下,肌肉明显隆起。 这姿势,就好像是他身下压了一个什么人,而他正要挥拳去攻击。 然而此时,他身下什么人也没有。 若真说有什么东西,那只有一部手机。 手机屏幕还亮着。 古扶下挥的那一拳,猛地在中途顿住。 “呼……”他身体一顿,随即长出一口气,拿起了地上的手机。 “跑了?”古扶微微皱眉,自言自语,似乎有些意外。 胡爱军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什么跑了?她来过了?刚才那灯……” 这丫一害怕,刚才直接把我胳膊抱住了,大鸟依人的紧挨着我,到现在都没放开。 我甩手将他推开,三两步走到古扶身边:“你刚才差点儿捉住她了?她是什么东西?” 此时,我们三人的手机都还停留在直播间里,但与昨天不同的是,现在的直播间很安静,没有主播。 屏幕上只有那张背景图片,以及图片上的洋娃娃。 洋娃娃逼真的有些诡异,我甚至觉得能从它的眼中看到酷似人的情绪,隔着屏幕,都透着一股冰冷和怨毒。 真他妈邪门儿! “嗯,从手机直播间里出来的,差点就抓住她,但让她跑了。”古扶不甚介意的模样,似乎对于鬼主播的逃跑并没有放在心上。 胡爱军忍不住问:“她、她是什么样的?那现在跑了,该怎么办?” 古扶摸了摸下巴:“一团黑,人形黑影,长头发,生前应该是个女人。” 我道:“难不成生前是个女主播?死后继续当主播?” 古扶笑了笑:“唔……有可能。现在的问题是,我刚才没抓住她,打草惊蛇了。短时间里,她估计不会再出来,它躲在网络直播间里不出来,我就没办法抓它。” 胡爱军听到这儿,激动的插话:“你的意思是,最近它都不会再出现了?” 古扶点头。 胡爱军露出如释重负的模样:“那我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那它下次出来,会是什么时候?” 古扶打了个哈欠:“难说……不过,它最近应该不会再找你了。恶鬼也好,恶灵也好,杀人都是有因果和规律的。根据这个鬼直播间的规律,我才是它的下一个目标。” 胡爱军面上闪过一丝喜色。 他显然意识到自己太高兴了不好,于是很快控制住了,脸上挤出歉意的神色,嘴里说道:“哎呀,那、那不好意思,我连累你们了,哎呀……” 古扶对此一脸无所谓,指了指我,对胡爱军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说不上连累不连累,找他把歀结了,你就该干嘛干嘛去……啊,好困,我先睡觉去了。唉,人老了不能熬夜。” 这才十点,算熬夜? 古扶朝后面的卧室走,走到一半,像是想起什么,他转头提醒胡爱军:“……不过我警告你,从今往后,你不能再看直播了,任何一个app的直播,都不要去看。如果可以,你最好是连这方面的软件都不要下。虽然你不是它的第一目标,但你还有那个谁谁谁,都是它的备选目标。” 胡爱军脸上的喜色一僵,咽了咽口水:“备选目标?什么意思?” 我道:“意思就是,如果它在我们这儿,一直无法得手,就会选择去攻击备选目标,而你们唯一的防御方式,就是不再看任何直播,不再下载这方面的软件。” 胡爱国忙不迭点头,满脸苦哈哈的:“我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就差倾家荡产了,什么擦边主播,什么直播,我再也不看了。” 恶鬼是没抓住,但胡爱军的命算是保住了,收了他两万块钱,胡爱军就离开了事务所。 我看了看手机,发现不知何时,已经从那个诡异的苏柔有声电台退出去了,回到了溜溜糖的直播间,里面正礼物满天飞,各种大跳热舞。 我点开礼物榜,在榜单上看到了自己的id,我就刷了一百多块钱的礼物,排在礼物榜的第五十二名。 秃头小奶狗的id不在了。 但愿胡爱军从此能安然无恙。 不过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低,因为现代人对于这类软件的依赖性太大了,这类软件不止用来看美女帅哥直播,更多的是快速获取各方面的信息。 而一个现代人活在社会中,在大环境影响下,很难彻底和这些东西断绝。 不过,等胡爱军忍不住再一次下载软件时,估计古扶已经解决掉那个东西了。 晚上睡觉时,手机放在我枕头边上,我总觉得膈应,脑子里一会儿是那个诡异的洋娃娃背景图,一会儿是恶鬼主播从手机里爬出来的幻想。 得益于自己惊人的想象力,我越想越瘆得慌,枕头边的手机,仿佛变成了一颗盯着我的人头。 我干脆把手机关机,丢到了客厅,这才放松的睡了过去。 没有手机闹钟,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我第二天睡过头了。 起来时我发现客厅茶几上,压了张古扶留下的纸条:我出去一趟,归期不定。今夜有客至,白衣敲门请入内,红衣敲门不应声。 我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什么白衣红衣的? 第28章 工地诡谈 手机开机,我给古扶发了条信息:你去哪了?白衣红衣是什么意思?今晚谁会来? 信息发出去十多分钟,他都没回我。 我又试着打他电话,但是打不通,似乎不在信号区。 这老色批说话,怎么不清不楚的? 昨晚我放手机去客厅,路过古扶房门口的时候,听到他屋里隐约有动静,我于是贴着耳朵往门上一听,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一阵:感谢我榜一大哥的嘉年华…… 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古扶的闷骚本性,这丫外表一副正经老干部的模样,估计衣服扒开,里面全是黄的。 一觉睡到了中午,我干脆锁了门,溜达着去街头找吃的。 这地方别的不说,就是吃的挺多,我找了家便宜好吃的川味快餐店点,就埋头炫饭。 这个点吃东西的人挺多,附近有建筑工地,几个穿着工装的工人就在我旁边桌吃饭,几个人边吃边侃大山,其中一个五十来岁的工人说:“这处工地我估计干不下去了,你们谁有关系,先把下一处新活儿联系上。” 另一个年轻些工人道:“咋干不下去,这工地上材料进出不都挺好的吗?”一般只要不缺材料,不欠生活费,就说明工地运行状况不错,一般不会停工。 那个老工人说:“上周发生那事儿,邪门儿,按照我这么多年干工地的经验,我告诉你们,这工地不出半个月,保准要停工。” 邪门儿? 我一边扒饭,一边抬眼瞅了他们几人一眼,一共是四个工人,最年轻那个瞅着三十来岁,其余三个都约摸四五十岁的模样。 四人身上没有什么阴气,而且大约是做体力活,身强体健的原因,他们的精气神看着比大部分人都足。 人天生自带阳气,大部分的游魂野鬼,根本无法近活人的身。 但有些人,或被酒色掏空,或体质虚弱,或是因为生活作息不规律,比如现在年轻人常见的亚健康,都会损伤人体阳气。 这种情况下,就容易见到一些邪门儿的东西。 如果见到的东西不厉害,那也就罢了,无非是自己受到惊吓;万一见到个厉害些的,又没有足够的阳气傍身,就会被东西缠上。 大部分人撞鬼,要么是因为有因果,要么就是阳气不足,倒霉被缠上了。 像这几个干体力活的工人,精气神十足,不出意外,这辈子也不会撞邪。 他们能遇到什么邪门的事?我一边吃,一边竖起耳朵听他们闲聊起来。 年轻工人道:“就是说加夜班,看见有东西在地上爬的事儿?” 老工人道:“对,那就是不干净的东西。” 另一人道:“昨天不是请大师到工地上看过了吗?” 老工人道:“别信,那些什么大师,十个有九个是骗子。我三十岁那会儿在一个工地里,晚上守夜的工人,也老是看到有人影晃,一开始以为是小偷,后来看真了,发现是不干净的东西,那段时间,工地上接连出事死人。那房地产老板,也请了大师,做了个什么什么局,把那些东西给镇住了。” 年轻工人追问:“镇住了就没事了?” 老工人道:“以为没事儿,就继续开工,平安了一段时间。后来都快封顶了,那房地产老板一家,接连出意外死了,工地上也老是出怪事……这事儿在他们地产圈传开,都没人敢接盘,现在都还是烂尾楼。” 另一个老工人道:“就是,而且昨天请的那个大师,你们说,那像大师吗?那些捉鬼看风水的大师,不都是穿着唐装,拿着个罗盘之类的吗?可昨天那个人,穿着衬衫、西裤,戴着眼镜,提着个公文包,就像电视剧里的职场精英,我看不像大师,像个刚下班,出来做兼职的律师。” 另一人插话道:“管他什么师,人家能忽悠到老板,就是本事。” 我吃饭的动作一顿,心里咯噔一下:衬衫、西裤、眼镜……公文包? 我的记忆瞬间被拉回四个多月前。 不会是他? 我觉得碗里的饭顿时就不香了,有些恨的牙痒痒。 旁边,那四人依旧聊的火热,我听到了更多的信息。 说是他们现在的那个工地,晚上守夜的人,在巡视工地时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据说是个人影,像是断了腿的样子,在地上爬,浑身是血,特别吓人。 而就在四天前,工地上就接连有两个工人出了意外,都是双腿被齐齐被压没了,所以工地上流言纷纷。 于是昨天,工地的负责人,就不知道从哪儿,请了一位根本不像大师的大师。 那大师在工地上转了一圈,低头跟负责人交待了几句,那负责人点头哈腰的,似乎被大师忽悠的不轻。 我忍不住插话:“几位大哥,我刚才听你们说大师……请问一下,你们说的那位大师,右手是不是戴了一只银色的手套,上面有两个字‘禁止’。” 四人齐刷刷看向我。 那年轻工人立刻点头:“是戴着银色手套,我还觉得奇怪呢,不过上面有没有字我没留意,好像有……你怎么知道?” 我笑了笑:“我认识他,那确实是个骗子。” 我他妈就是下辈子也忘不了他! 那说保护我,结果我凑过去,这丫手里就凭空出现一把剑,差点儿把我捅个对穿! 提着剑追了我一路啊! 要不是外婆……当晚我就得被他一剑砍的魂飞魄散。 现在想起来,我都很的牙根痒痒。 那老工人闻言,道:“所以啊,那人一看就不靠谱,但工地闹东西绝对是真的,我们还是早做打算。” 其中一人道:“我有个老表,在城西有个新工地,说不定要招人,我问问去。” 另外三人赶紧附和,让他抓紧问,问明了准信,四人就集体跑路。 我没再听他们接下来聊什么,目光不禁往工地的位置眺望了一眼。 事实上,他们那个工地,离这儿很近,是片老宿舍楼,已经拆迁了,目前在盖新住宅。 我筹备事务所期间,来回跑,也打那处工地前路过,不过每回都是白天,到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使剑那王八羔子,手段很厉害,估计解决工地上那诡物,对他来说不算难事。 第29章 事件升级 时间一晃就到了晚上。 我下午一直在练功,画了一下午的符阵。 临近入夜,古扶那边还是联系不上,于是我就正常关了事务所的门,洗漱完毕后,在房间里逛起了论坛。 还是‘诡的世界’。 今晚比较热闹,在线人数居然到达了17人,这是我接触这个论坛以来,在线人数最高的一天。 平时一般是三到十人左右,超过十人的时间都很少。 难不成因为今晚是周五的原因? 也不知道这个论坛上的这些大佬,现实生活中都在干些什么。 至少干这行,他们应该不缺钱,不至于去朝九晚五的上班? 新增人数依然是1,代表着最近依旧只有我一个新人的加入。 我的账号还是没有任何操作权限,只能当纯纯的观光客。 看了一圈,我知道为什么热闹了,因为那个赵家鬼楼的帖子,竟然有了新的进展。 在组队区域的板块,那个诡案组的id‘听响’,发了一条和赵家鬼楼相关的新帖,而且是个征集帖。 在楼主‘兽人永不为奴’断联后,诡案组着人对此进行了调查,然后发现了非常棘手的情况。 这个情况共分为两部分。 一是那个民工恶鬼,他几十年间害死了五十多号人,这让他的煞气变得极强,非一般鉴诡师能够对付。 而且,那五十多号被害人的魂体,全部变成了‘傀儡鬼’,由那个民工恶鬼调遣。 傀儡鬼,是指被害者死后,魂魄没有往生,而是被害死他们的强大恶鬼给操控,成为了恶鬼的傀儡,也叫做鬼奴。 它们没有太多意识,完全受控于害死它们的恶鬼,如同恶鬼手底下的士兵。 而楼主之所以失联,是因为他和诡案组,都错估了民工恶鬼的实力,根本没想到对方手底下还有五十来号‘鬼兵’。 现在,确切消息是,剑师‘兽人永不为奴’,已经遇害了! 正是他的死亡,才让‘诡的世界’,今晚变得格外热闹。 第二个情况,是诡案组探测到,剑师死后,受到当地煞气的影响,也鬼化了! 要知道,鉴诡师一但鬼化,几乎都是级别很高的鬼。 我最近泡‘诡的世界’,学习到了很多外婆没有教过我的新知识。 比如在诡案组成立后,诡案组根据诡物的强弱和造成的影响,将诡物进行了等级划分,由低到高分为五个级别,分别是:n、r、sr、ssr、sss。 这等级划分体系,明显抄袭了一些抽卡游戏的等级体制。 我怀疑制定这个等级的人,应该是个游戏网瘾患者。 总之,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诡物,都在n级,比如当初吓死了我的倒吊鬼和鬼手,都在这个级别。 再比如高佳的妹妹,即便是她妹妹那样的恶鬼,在诡案组新建的评价体系里,也只能划分进最低等的n级里。 在处理赵家鬼楼事件前,诡案组的人,便将这个事件的定性在n级,所以只找了个剑师,也就是‘兽人永不为奴’去处理。 现在,鉴诡师化为了恶鬼! 和普通人不同,鉴诡师一但诡异化,至少也是r级起步,越厉害的鉴诡师,鬼化后就越恐怖。 也就是说,赵家鬼楼那处地界,现在不止是一个民工恶鬼了,而是一个恶鬼带着五十个鬼奴,外加一个至少r级的鉴诡师恶鬼…… 事件由此升级。 这个征集帖的末尾,跟了个(rsr),意思是这次升级事件,按照诡案组的新建体系,等级应该在r级或者sr级。 现在,诡案组希望能征集到至少三名鉴诡师,组队前往,解决赵家鬼楼事件。 帖子下方讨论的很激烈,但没人报名。 这几天,我泡在论坛里,对诡案组这个组织也算有些了解,中途我还问过古扶,但他说自己不跟诡案组的人打交道。 鉴诡师大多不喜欢这个组织,这属于空降下来的‘领导’,时不时征集鉴诡师干活,而且是的那种。 当然,你也可以不干,但如果不干,你的生活就会遇到许多的‘麻烦’。 鉴诡师也是人,只是比普通人多了鉴诡这个技能而已。 不使用这个技能时,一样要吃要喝,出门要坐高铁,一样要上网,一样要实名制,一样结婚生孩子,一样要操心孩子上哪所学校,生病去什么医院。 总之,鉴诡师可以不理诡案组,但最好也别得罪他们。 好在,诡案组大部分时候是不出手的,仿佛隐形一样,只有在遇到一些棘手的问题时,才会露面,点兵点将一样,召集‘自愿’的鉴诡师去处理问题。 自不自愿且不提,反正鉴诡师们,背地里都恨他们恨的牙痒痒,但也不敢咋地。 我好奇之下,问过古扶,他有没有被指派过什么任务,古扶说没有,因为诡案组不敢招惹他。 我很意外,以为他吹牛,古扶道:“他们有手段对付不听话的鉴诡师,我们也有手段反抗;有愿意卖他们面子,听从指挥的人,也有不给他们面子,但他们也不敢随便招惹的人。我,就是其中之一。” 说这话时,他正在给喜欢的女主播点赞,这让我觉得他这话很没有说服力。 如今‘听响’的这篇征集帖下面,回帖很多,但没有一个人报名组队的。 有个基本上天天泡论坛,id名‘小趴菜’的人提醒说,让大家少发言,别被盯上了,万一诡案组在帖子里随机挑人去处理,咱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很难搞。 听响立刻就回复,说在这条帖子下面发言的十几号人,就算一起去,也只能是送菜的份,诡案组对他们没有想法。 这有点儿侮辱人了,于是帖子下面一片愤愤不平之声。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论坛是个典型的大佬不爱上线,不爱发言,但小趴菜们玩的很欢乐的地方。 估计这些经常在线的人,水平跟我差不到哪儿去。 很显然,诡案组发这个征集帖,目标群体也不是我们这十几号人,应该只是例行公事,发布情况,看会不会有比较主动的大佬出手。 很显然,没有。 我逛网站逛到晚上十一点,论坛里活跃的还是我们这十几个诡案组看不上的小趴菜。 我很好奇,现在到底有多少鉴诡师? 为什么几年前,上面会忽然成立‘诡案组’这个组织? 鉴诡师,在民间有很多别称,叫神棍也好、先生也好、术士也好、巫师也好,但数千年来,我们这行都是各干各的。 从来没听说,出现过什么组织,而且还要来对我们进行管理的。 这本身就很奇怪,但我目前认识的鉴诡师,只有古扶一人,他又不怎么爱说话,我很难有机会跟他做深入的交流。 我正琢磨着诡案组的事,便听到事务所门铃被按响的声音。 我想起古扶白天留的纸条,估计是他所说的客人来了。 第30章 塑料假人 我起身去开门。 按照古扶的叮嘱,我没出声,走到门口后,先透过猫眼往外看。 猫眼外,事务所的阶梯上,赫然站了个一身白衣的人。 白色毛衣、白色运动裤,长发披散,乍一看似乎是个女人,但身量又特别高大,不像是女人的骨架子。 这身高骨架,到像是个留着长头发的男人? 我不确定,因为对方是低着头的。 按照字条留言,穿白衣的客人,是可以请进来的。 我也挺好奇这人是谁的,会大半夜来做客,正打算开门时,我眼角忽然瞥到一抹不正常的红色。 于是,我准备开门的动作就顿了顿,凑的离猫眼更近,仔细去瞧。 对方白色运动裤下的鞋子,也是白色的,但那是鞋底,或者说鞋帮子边缘,却是红色的。 红的扎眼。 这种红,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像是染了浓血一样。 瞬间,一种强烈的、不安的第六感,让我停止了一切动作,选择盯着猫眼继续观察。 白衣敲门请入内,红衣敲门不应声。 我一言不发,盯着外面的人。 昏黄的路灯下,他的影子投射在石阶上,被石阶扭曲的变形。 这人很怪,还是低着头,让我始终无法看到他的长相,无法确定他的具体性别。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石阶上,展现出一个正常人不该有的状态,我怀疑他不是人,但我没有感觉到任何不正常的气息,而且他还有影子。 时间流逝,我在门内沉默,他在门外沉默,而且是一动不动的那种。 这诡异的分为,让我觉得头皮发麻,好在我这些日子,遇到的诡异事件已经够多,胆子算被磨炼出来了,此刻也能继续保持冷静。 于是我就跟他这么耗着。 与此同时,我又给古扶发了条信息:客人来了,白衣白裤白鞋,但鞋帮子血红,能不能请进来?你也没交待这出。 信息发送出去,照旧没人回复,这到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僵持间,大约五分钟的功夫,外头的人终于动了,确切的说,是只有手动了。 他抬起手按门铃,事务所空旷的会客厅里,便响起门铃声。 我依旧没搭理。 又几分钟,那个人似乎焦躁了起来,忽然双手开始揪他自己的长发。 猫眼中,他下手够狠的,自己抓自己,一下子,就扯下来一大把头发! 那场景着实怪异,我吓了一跳,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惊讶中,他终于抬头了,我一下子看清了他的脸。 一时间,我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根本不是活人!是个假人! 就是那种,商场模特一样的假人,但更加精致一些,脸上是明显的塑料感,眼珠子也是塑料的,而且有些歪的模样。 它明显知道我在看它,那对假眼睛,直接盯住了猫眼,隔着猫眼与我对视了,与此同时,它又抬起手按门铃,并且一下一下的连按,显示出焦躁感来。 假人脸上是没有表情的,只木然的盯着我,手下狂按。 我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按照我所知的理论,死物是不会动的。 如果死物动了,一般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它本身成精怪了;二是它被什么东西给操控着。 一些厉害的鬼怪,是可以操控甚至俯身在死物身上的。 它是……恶鬼?、 我不确定,正疑惑之时,那假人竟然像是生气了,停止按门铃,继续抓自己的头发,这一抓,便抓下来一顶假发。 好,难怪一抓一把毛,原来是假发,而且明显是质量不好的假发。 假人手里抓着假发,直接朝我……不,应该是朝猫眼砸了过来。 假发滑落,视线回归时,那假人已经转身,僵硬着,迈着大步,一步一步下了台阶,朝着黑暗的街道外走去。 这就……走了? 它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中,我正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手机就响了,是古扶打来了的。 我一接通,他便声音急促道:“没放他进去?” “没放它进来,我也没说话。它是个假人,就是像商场塑料人那种……到底什么来路?它身上没有阴气。” 古扶闻言松了口气,道:“还好你没放它进去,它居然会伪装了,给自己换了套衣服,是我大意了,还好你机灵,不然……”他说到此处,顿了顿,没继续。 我听到他那边有很大的风声,似乎还有类似于暴雨的声音? “你别说话只说一半,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是诡物?” 古扶道:“算是,我算到它今晚会来,没想到它这次还知道伪装,它走了吗?” 我道:“走了。” 古扶道:“那行,你休息。对了,注意一下那个直播间。” 直播间? 我有些恼火:“什么直播间?胡爱军那个?先别说直播间,你在哪儿呢?你那边在下雨?安阳市可没下雨。” 这半天的时间,他还骑着辆生锈的自行车,总不至于换了个市区? 古扶那边信号似乎不好,手机里有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他声音开始有些断断续续的:“我不在安阳……你那个假人……不会来了……直播间又开始了……是胡爱军……你去。” 电话忽然挂断了。 我再回拨过去,显示无法接通。 那小子究竟在哪儿? 直播间……胡爱军?他不会又去看直播了?那丫不要命了? 我赶紧摸出手机,原本已经取关的苏柔有声电台,赫然又在关注列表里,并且显示直播中。 我躺床上,点击进入。 直播间里人数为0。 我一进入,成了唯一的观众。 直播间里,一个男人哆哆嗦嗦的欢迎我,是胡爱军的声音。 我在公上打字:兄弟,你是真够可以的。 胡爱军声音带着哭腔:救我。 我继续扣字:怎么回事?你又下载软件,又看直播了? 胡爱军依旧哆嗦着,解释:“……没有、没有,我卸载了。我公司,一个小年轻白天在看直播,我无意间瞟了一眼,我对他大发了一顿脾气。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我十点钟就洗漱睡了,我正在睡觉,不知道怎么,一睁眼就到了这里……呜。” 这里?我注意到他的用词,忙继续扣字:你成为了主播,你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周围是什么? 第31章 可它叫我爹地耶 直播间里,胡爱军的声音带着嘶哑的哭腔,仿佛我是他的救命稻草一样:“我不知道!太可怕了这里。这里是个黑色的空间,像是一个房间,但是四面都没有墙,我……我坐在一把很旧的椅子上,这椅子上面全是血,干涸的那种血,黑红黑红的,这地方很臭……” “然后,现在我前面是、是一张书桌,就是很老的那种书桌,书桌上什么也没有,只有……呜呜呜……只有、只有一颗人头……” 我一个人在卧室里,手机直播间阴气腾腾,听着胡爱军恐惧的声音,我在被窝里根本待不下去,此刻手头边上便放着诛天印和我自己画的往生符。 胡爱军继续道:“……是个女人的人头,长头发,铺在书桌上,但是她的脸不是脸,而是一个手机屏幕,手机屏幕上是直播后台,我、我……后台有显示数字,是五十万,大师、大师你们一定要救我,呜呜呜……我该怎么才能出去……他们肯定就是死在这张椅子上的,我动不了,我的屁股好像黏在了椅子上一样,我没办法离开……” 恐惧中,他忽然转变了腔调,开始说起了标准的主播套路词:“听众朋友们晚上好,现在是京时晚上的凌晨1点,我是主播苏柔,欢迎来到我的电台。” 这段话说完,他又变了腔调,接着先前的话说;“我感觉面前的这颗人头是有眼睛的,它在盯着我直播,还有、还有周围的黑暗中,好像也有东西,我有时候会听到一些动静,像是什么东西在爬,像是有衣服摩擦,还有、还有喘气声……” 我道:“你的手机手台,是不是会出现流程,你得按照上面的内容说?” 胡爱军立刻道:“是、是、是!它上面有显示任务目标,然后会出现文字,内容就是平时直播听到的那种内容。” 我继续扣字:“如果上面的内容出现后,你不说,会出现什么?” 胡爱军很害怕:“我不知道,我不敢不说,它有提示,不按照流程进行会有惩罚,我不敢。” 说话间,他又转变腔调开始常规的口播语。 忽然间,胡爱军哭了出来,哆嗦着声音道:“来了……”我还不知道他说的来了是什么意思,就听见他开始找我索要礼物,求我刷一点。 我问他你想要多少,他说第一波礼物至少满两万。 我毕业后工作几年,省吃俭用的,手里攒了二十多万,最近‘待业’,加上跟古扶合伙开事务所,钱已经倒腾的差不多了,卡里就剩下不到四万块钱。 根据胡爱军所说,他今晚的任务是五十万。 直播间现在只有我一个听众,就是把我大卸八块,我今晚也刷不出五十万给他,于是我在公屏上扣字:稍等。 胡爱军不知道我这两个字啥意思,他那边似乎开始感受到了什么,但又不敢明确说出来,我只能听见他越来越直白和恐惧的哀求声。 两分钟左右,胡爱军忽然恐惧的大叫了一声。 下一秒,直播间开始如上次一样传出惨叫来。 我大脑飞速运转着,开始在屏幕上扣字:胡爱军,接下来你要记住我的话,我需要等待一个机会救你。你记着,你的身体是安全的,还在床上睡觉,现在的你,是灵魂被暂时性的拽入了恶鬼的直播间,你现在是灵体,恶鬼在折磨你的灵魂。 发送后,我继续扣字:我不知道它是如何折磨你的,但恶鬼杀人需要条件,下播的时间还没有到,你的死亡时间也就还没有到。 这个直播间,每晚的下播时间是三点,也就是说,我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去解救胡爱军。 “我推测,那颗人头就是连接口,你现在的身体应该无法移动对吗?你是可以动的!你得反抗它的力量,你试着攻击那颗人头。” 我只能不停的扣字。 对付这个喜欢直播的恶鬼,最大的问题不在于它的强弱,而在于它躲在网络世界里,只要它不主动出现,我们鉴诡师就拿它没办法。 上次古扶跟它交手过,知道它的底细,事实上这只恶鬼没有看起来那么强。 它应该也就是个n级的诡物,但潜伏的地方在网络上,这才是导致古扶失手的原因,它当时跑的太快了。 所以,不管是我还是古扶,甚至其他更强大的鉴诡师,这鬼主播不出来,谁都没办法。 现在,能救胡爱军的,只有他自己。 他必须有足够的勇气和意志,去挣脱这股力量,哪怕只有一瞬间。 只有这样,我才能跟他里应外合。 胡爱军不知道有没有接收到我的信息,直播间里,依旧只能听到他的惨叫和恐惧。 由于公屏没有滚动,所以我扣的字,一直都显示在上面。 就在此时,一个新的发言出现了。 id名称‘苏柔有声电台’。 它:你无法抓住我。 我气的冷笑,挑衅? 我扣字:拭目以待。 它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屏幕上开始疯狂滚动起那个微笑表情。 那原本只是个再正常不过的表情,但随着密密麻麻的、大面积的滚动,便浮现出一种诡异感来,如同一张张扭曲的、活动的人脸似的。 胡爱军那不争气的,我依旧只能听到他恐惧至极的惨叫声。 这样恐惧的状态,我不确定他究竟有没有勇气反抗。 也就在我焦急之际,胡爱军忽然大吼了一声:“啊!!去死!” 瞬间,手机爆发出一阵强烈的阴气,一个黑色的人影猛地从里头窜出了一半的身体。 我一直准备着,此刻二话不说,手里的符咒直接招呼上去。 “咿——!”那玩意儿被符咒击中,直接被钉在了手机上。 确切的说,是一颗黑色的人头和半个肩膀在手机外,剩下的身体还在手机的直播间里。 它挣扎着想缩回去,但被符咒化成的金光给定住了。 “跑呀!你丫到是跑啊!”我给自己右手贴了张往生符,然后直接用这只手,拽住了鬼头。 第32章 主播们的意念 它本来是个黑色的鬼影,此刻被我‘捏住’下巴,便显现出面目来。 哟,还是个锥子脸,脸色白的仿佛从未见过阳光,此刻被我抓住后,忽然就变成了苏柔的声音:“好哥哥,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我来了兴致:“你这鬼有意思,还能跟人交流?” 交流,意识,这些都是极其厉害的高级诡物才有的,大部分的诡物,都是顺着本能和执念行事,充其量会一些简单的交流。 女鬼惨白的脸上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我可以跟人交流的,因为我诞生于网络世界,拥有非常丰富的知识库。哥哥,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以后可以为你服务。” 知识库? 我忽略她最后一句话,道:“你不是鬼?” 我以为这个女鬼主播,是某个女主播死后,化成鬼魂,所以继续干生前的事。 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女鬼可怜巴巴道:“我不是鬼魂,用你们的话来说,我是灵,是网络主播们意念化成的灵体。我喜欢收礼物,讨厌不刷礼物的人,但我又觉得那些刷礼物的人很烦。” 我乐了,道:“你就是又想客户买单,又希望客户别烦你,最好是刷完礼物,就一声不吭的离开呗?” 合着主播们喜欢的不是榜一大哥,而是只刷钱,不索取的大冤种。 女鬼露出羞涩的表情,故作扭捏:“……嗯,怎么不是呢?不过,如果是哥哥你,那我不要礼物,我会倒贴的。因为我觉得,哥哥你好帅呀,跟我见过的其它男人都不一样,你超有男子气概的~” 我身体抖了一下。 这小绿茶……怎么还怪可爱的? 我觉得不能再聊下去了,再聊下去,我都有点儿不忍心干掉它了。 妖、精、鬼、怪、灵体……无论什么也好,存在就是合理,只要它们不作乱,就可以与我们鉴诡师和平共处。 但这个小绿茶不行,虽然怪可爱的,但她杀人了,杀了好几个。 于是我脸一沉,准备下杀手。 她应该是感应到了,一双大眼睛立刻盈满泪水:“呜呜,哥哥,你别这么凶好不好?人家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哥哥,你惩罚我,你可以打人家的屁屁……” 说话间,她的‘脸’忽然变得模糊,紧接着变成了一团圆润的、白皙的、挺翘的……屁股。 好家伙! 我差点儿没把手机给扔出去! 我还是个处男,为什么要让我看见这些?辣眼睛! “变回来!”我大喝! 这年头,灵体都不正经了! 唉,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们的意念化出一个灵体,就是这样的?僵尸打开他们的脑子,里面估计都是黄的。 我一喝,白白的蜜桃臀变回了锥子脸,她羞涩的看着我:“哥哥~” 我决定不再跟这玩意儿瞎聊了,她太能蛊惑人了。 于是我脸一沉,冷冷道:“你今天就是叫爹也没用,受死!” “爹地~”她从善如流的改口。 我这声爹地,叫我的手一哆嗦,二话不说,一张衍化符压了上去。 这是我能使用的,攻击力最强的符咒了。 这灵体并不强,一两张符咒盖上去,妥妥了结。 衍化符一压上去,她发出一声惨叫,娇滴滴的声音也没了,漂亮的锥子脸如同碎裂的手机屏幕,顿时布满了黑色的裂纹。 她的嗓子仿佛破了个洞,粗粝的嘶吼着:“……我还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的!啊啊啊啊——!” 符咒诛杀,灵体在凄厉的鬼叫中逐渐消散。 屋内的阴气彻底消退。 手机屏幕里,显示的是大主播‘溜溜糖’的直播间。 我松了口气,心说好险,差点儿都不忍心下手了。 历来,都是鬼话连篇,但灵体相对意识单纯。 可我没想到,现在连灵体都跟着与时俱进,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我刚松了口气,电话便打过来了,是胡爱军的电话。 “喂!大师?你是不是干掉它了?”胡爱军声音激动,与此同时,电话里还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抱怨着:“大晚上你突然爬起来,给谁打电话呢?什么大师大师……” 估计是她老婆,显然,胡爱军也从那个直播间出来了。 “嗯,干掉了。它不是鬼,是灵体。” “什么是灵体?以后我不会再遇到这种东西?”他问。 我想了想,跟他解释:“是一种意识的聚集体,人的灵魂、人的思想、人的信仰,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思维和意念,在足够强大的时候,会形成一种具体的力量。它是网络主播们的意念灵体……类似的灵体,灭亡了,可能还会诞生下一个。” 他吓到了:“那、那我……” 我知道他想问什么,便道:“被这些诡异的东西盯上,有可能是运气差,也可能是身体差,阳气不足。我不能保证你未来的人生,永远都不会再遇见这些东西,嗯……我只能给你一些建议。” “第一个建议是,多行善事,给自己积德,积累的德行能护体;第二个建议是,保持一个好的生活习惯,好好调养自己的身体……别天天大半夜不睡觉的看直播了,身体阳气都亏损完了,然后,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的没了。” “好、好。”胡爱军忙不迭答应,又说了一连串感谢的话,这才挂了电话。 我想这一次,他是彻底安全了。 刚挂完电话,我身体就感觉到异样,一股暖意凭空而起,在四肢百骸流窜着。 功德加身! 这算是我第一次,靠着自己的力量诛灭一只诡物,毕竟高佳的妹妹不能算是我诛灭的。 虽然只是个弱小的灵体,嗯,也是一种进步,好歹从只能施展一种符咒,到现在能施展两种了。 这次我预感到寿命增加了三个月,算起来能活到年底了。 做完这一切,我就上床睡觉了,第二天,老古还是没回来,电话也依旧处于断连状态。 我上午照旧练功,到中午又去昨天那地方吃快餐。 由于吃饭的时间差不多,所以我又遇见昨天那四个民工兄弟了。 听几人聊天,他们下午干完活,整个工地会放两天假,原因据说是那个大师,今晚要在工地上做法。 第33章 求救 我一听他们说大师,心里就咯噔一下,我可没忘记,当初那哥们儿曾撂下狠话,他说:下次见面,我第一定会杀了你。 当时我不懂,现在明白了,他应该是剑师。 鉴诡师五个派系中,剑师的单独战斗力最强,在他身上我算是见识到了。 他今晚要去工地上捉鬼? 我心里有些痒痒,理智告诉我,自己还是个菜鸟,得离那个危险分子远一些,但本能的好奇,又让我特别想知道,其他鉴诡师是怎么干活的。 要不,我晚上去瞅瞅? 思来想去,我还是放弃了,毕竟自己的小命要紧。 其他鉴诡师是怎么干活的我不知道,但那哥们儿的干活方式,一定很简单粗暴,就像当初砍那个倒吊鬼一样,一剑下去就解决了。 于是,我打消了去工地上偷窥的想法,下午继续练功。 事务所就我一个人,因此整个大厅都被我征用了,黄表纸、朱砂、布阵石,东一个西一个,弄的到处都是。 人一但专注的干一件事情,时间就过的特别快,一转眼我才发现外头天都黑了,而我还没吃晚饭,于是我准备去街头那条美食街找点儿吃的。 打开事务所大门的一瞬间,我发现不对劲了。 这条街……怎么搞的? 虽然事务所在街角,处于街道最里端,人流比较少,但这条街的街头却是很热闹的,两边也零零星星有店铺开着。 就比如我的邻居‘阿康盲人按摩’,这家十多年的老店,每晚都营业到十一点才关门。 现在才晚上的九点,阿康盲人按摩的店,玻璃门是开着的,但店里面黑乎乎一片,只有店门口的牌子还亮着灯。 再往远处,也就是街头看去。 以往站在事务所门口,望过去就能看见一片华灯和晚上出来逛街的人流,但现在看过去,灯到都还亮着,人却是一个都没有。 外面没有声音,确切的说,是只有自然界的声音。 我能听到风声,听到夜间不知明的鸟叫虫鸣声,却听不见一丝属于人类社会的动静。 就连车流声都没了。 阴气,充斥着事务所以外的范围。 我心里咯噔一下。 事务所内有古扶留下的一道阵法,他啥时候布置的我不清楚,但一般的鬼怪是别想进入事务所的。 很显然,这里目前安然无恙,但事务所外的地界出问题了。 我立刻退回事务所,摸出了诛天印,然后往裤兜里塞了几张制成功的符咒。 我不太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会不会……和那哥们儿有关? 那个闹鬼的工地,离这儿不到一公里的距离,他今晚刚好要去工地抓鬼,然后这条街道,就变成这样了。 这让我不得不产生了一些联想。 无论如何,我在事务所内应该是安全的。 略微迟疑后,我将事务所的大门关了。 不管外面变成什么样,我深知自己目前是个菜鸟,还是不要出去掺和的好。 于是,关上门后,我全当外面的诡异不存在,然后烧了壶水,给自己泡了碗泡面。 一边吃,我一边时不时的透过事务所大厅的窗户,去看街道上的景象。 依旧安静,毫无变化,一个人也没有。 按照我的知识储备,这种情况下,很可能是出现了‘诡域’,即某些强大的诡物,散发出的能量,扭曲了部分空间。 这个空间,将与现实空间产生隔离,扭曲里面的时间和一切。 而原本应该在这条街道上的人,已经进入了‘诡域’,这对他们那些普通人来说,将是很恐怖的经历。 但愿别有人被吓死。 毕竟我当初就被活活吓死过。 我埋头吃泡面,其实心里很慌,可我也没办法,现在这地方只有我一个人,我总不能大喊大叫? 叫给谁听?没准儿还惹来什么不该惹的东西。 此刻,我满脑子都是千年古槐和工地上的鬼。 诡域,是很强的诡物才能制造出的空间,那个古槐恶灵制造出这样的空间,应该是很容易的。 会不会是它来了? 又或者是工地上那只鬼?它离这个街道最近,今晚又要和鉴诡师斗法,是它的可能性也很大。 我正想着,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像是皮鞋在水泥地上奔跑的声音。 我不由抬头朝窗户外望去,就看见一个狼狈的身影突兀的站在了事务所的窗户边。 是熟人,那个戴眼镜,提着剑追杀过我的精英男。 不过,他现在跟精英可不沾边,眼镜上有血点子,头发凌乱,白衬衣上染了大片的血,脸色很是难看。 他也看见了我,面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但紧接着,他就回过头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看什么东西,再转过脸时,他脸上多了一丝慌乱,紧接着身形消失在窗外。 下一秒,事务所的大门被敲响……不对,是被砸响了。 “开门!”他声音嘶哑而急促,伴随着咳嗽声。 我意识到自己猜对了,外面的诡域,和他今晚的行动有关。 瞧他这样,八成是出了意外。 我顿了顿,没理,继续嗦泡面。 他拍门声更加急促,声音几乎在低吼:“开门!让我进去!” 我端着泡面,走到大门边上,喝了口汤,才道:“哟,我说是谁呢,是您啊……大佬,您的剑呢?嗯?” 他顿了顿,目光盯着猫眼,漆黑的眼中似乎压抑着怒火,一字一顿道:“我、说,让、我、进、去!” 我道:“你这是求人的态度?怎么,还想砍我吗?” 他不吭声。 我冷笑:“您就在外边待着。” 精英男倒抽一口凉气,脖子上的筋都鼓起来了,顿了顿,他哑声道:“上次,是我不对,你让我进去,它快来了!” 我也感觉到外面情况更加诡异了,风似乎更大,路边靠墙栽种的蔷薇,被吹的猎猎作响。 我很想再玩他一会儿,但人命关天,我还是立刻打开了门。 几乎在开门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就猛地挤进来,紧接着在我之前,他迅速将门给关了。 落锁。 一气呵成。 锁上门,精英男整个人长长松了口气,后背抵着大门,缓缓滑到了地上。 大门上留下了一道向下的血迹。 我眼皮一跳:这哥们儿受伤不轻啊。 第34章 谢惊蛰 此刻,我端着泡面,一边吃一边打量他。 精英男靠坐在大门边,喘息声粗重。 他这次没提公文包,右手还是戴着那副银色手套。 整个手套,都仿佛是浸了血一样,被染成一片黑红色,上面的‘禁止’二字,都被血液给覆盖了。 他还是上次那副打扮,只不过身上受了很多伤,像是被利爪一类的东西抓出来的。 光是我能看见的伤就有六处。 腰侧、胸前、肩头、右大腿、左侧大腿、左膝盖处。 他后背应该还有伤,但因为背靠着门,我看不见。 察觉到这一点后,我手里的泡面不香了。 这血流的,再这么下去,人得死了。 好在我之前有置办些应急药,便放下泡面,一边翻药箱,一边道:“外头是怎么回事?工地上那只鬼,那么厉害?” 他本来靠门闭着眼的,闻言就睁开眼,漆黑的目光冷冷的看着我。 我被他看的不爽,冷笑:“桀骜?很好,如果你再敢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立刻把你扔出去。” 他估计被我气的不轻,胸膛顿时一阵起伏,目光骇人。 但几秒钟后,他长长舒了口气,眼中的凌厉之色收敛下去,面无表情道:“你知道那只鬼?” 我找好了药走过去:“我不知道,只是听几个吃饭的工人聊起,说那工地闹鬼,而今晚,会有一位大师去除鬼……大师,您怎么混成这样了?” 我一抬手,精英男以为我要揍他,警惕的绷直了身体,往后退了一下。 怎么搞的我好像恶霸一样?当初被人提剑追着砍的人是我,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躲什么躲?我是要给你上药,否则你失血过多,死在这儿,你家属不得讹我一大笔?” 他面上还是很警惕:“我自己来。” 我把药递给他,他便麻溜的收拾起来,说实话,掀开表面的布料,下面的伤看着挺触目惊心的。 那哥们儿冷汗直流,脸色苍白的给自己处理伤口,咬着牙关,愣是没哼一声。 我开始有些佩服他了,这要是我,肯定已经嗷嗷叫开了。 我站在窗户口,看着外面。 风很大,但隔着玻璃,风声能传进来的并不多,也就在我往外看的时候,忽然,我看到街头的位置出现了一个人! 不对,应该是街头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爬着的人。 距离太远,我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地上爬,正朝着我们事务所的方向爬过来。 那几个民工兄弟说过,工地上的鬼,是一只断了双腿,一直在里面爬的鬼。 看来就是它了。 我吸了口气:“那玩意儿朝这边过来了。” 精英男上药的动作一顿,道:“你这里有一道很强的阵法护持,它暂时进不来。” “我知道。” 精英男默不作声继续上药,我盯着外面爬过来的影子,觉得挺渗人的,干脆便不去看他,坐到了沙发上。 “说说,怎么回事?” 精英男没看我,薄唇抿了抿,眼光一沉:“前几天,我去侦察的时候,能感觉到,那是一只大约只有n级的普通恶鬼,但今晚我去时,它不一样了。” 我猜测道:“它升级了?” 精英男嗯了一声。 我道:“r?” 他又嗯了一声。 我很意外:“你不是挺强的吗?就算是r级别的恶鬼,你也不至于把自己搞成这样?” 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原由,但精英男不吭声了,继续埋头包扎。 他不明白那恶鬼为什么升级,我心里却隐约有个猜测:或许,是古槐的原因? ‘怀虚’停留在安阳市,用老古的话来说,未来安阳市的诡异事件会越来越多,这里的诡物,在怀虚的影响下,力量也会增强。 那只鬼…… 思索间,窗外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响。 我吓了一跳,转头一看,一张血糊糊的脸,赫然就贴在玻璃上! 我去! 那个断了腿的鬼,浑身血淋淋的,脸上也是血糊糊的,只有一双黄色的眼珠子,隔着玻璃,死死的盯着我。 我知道它进不来,但还是下意识的紧绷起来。 尼玛的,别把我玻璃撞坏了!装修换玻璃的时候,花不少钱呢。 精英男猛地侧头,看向窗口的位置,他沉声道;“它在外面制造了‘诡域’,必须要想办法消灭它,否则诡域持续的时间越久,里面的人越糟糕。” 诡域本身就不是真实存在的空间,所以进入诡域中的人,与其说是身体进去了,不如说是灵魂或者说思维在那一瞬间,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在诡异中待久了,就算不死,也很容易吓疯吓傻,或者因为诡域能量对魂体的损害,让人变成痴呆。 我道:“它制造的这片诡域有多大?” 精英男道:“推测以工地为中心,方圆两公里。” 我倒抽一口凉气:“好家伙,这么厉害?这不止r级了?完了完了,这事务所的阵法,恐怕抵挡不了多久……” 我说完,精英男抬眼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做某种评估,我很恼火:“看什么看,我警告过你了,注意你的眼神……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他依旧冷冷的看着我,估计意识到我现在没办法把他丢出去,毕竟我现在连门都不可能开。 “谢惊蛰。”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突然说了这三个字。 谢? 我反应过来:“谢家?西南最有名的鉴诡世家?” 当年在西南一带,我们洛家和谢家,是有名的两大鉴诡世家。 洛家是术师,谢家是剑师,洛家人丁兴旺,谢家人丁较少,但剑师的属性,让他们谢家的每个人,几乎都是战斗机器。 自从斩蛟事件后,洛家的人如同被割的韭菜,大量死亡,到现在,就剩我这么颗独苗了。 谢惊蛰嗯了一声,对于我知道谢家这件事,显然不觉得意外。 同行嘛,听说过他们家也很正常。 正想着,谢惊蛰淡淡道:“你这次帮了我,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一乐,正要接话,他继续道:“但等你死后,我一样要斩杀你!” “………”哥们儿,做人没必要这样,真的。 第35章 诡异的电话 窗外,那血糊糊的人脸,又一次开始撞击玻璃,而此时事务所的阵法起了作用。 在它第二次撞击玻璃时,便有一道淡淡的金色光幕升起,而撞到金色光幕上的血人,顿时被反弹出去,一下子摔到了路中间。 我站在窗户口观察着它,被阵法反弹后,它便不敢再靠近事务所,而是在前方的路面上来回爬动着,时不时的转过那张血糊糊的脸,透过窗户看我们。 其实一般的商铺,靠外的地方都不会有窗户,只不过我们这个铺子刚好在道路的尽头,是个拐角,所以才有这个设计。 便在我观察外面那东西时,谢惊蛰将自己的伤口处理的差不多了,他缓缓走到了我旁边。 我发现他处理伤势相当潦草,匆匆止了血而已,纱布胡乱的打着结,显示出对自己强悍身躯的漠然。 我面对他的身高优势,心里有些酸,便道:“现在怎么办?就这么等着?咱俩目前是安全的,但被拽入诡域中的人……” 我心里很担忧。 从事务所筹备开业到现在,我在这片区域,待了已经有一个半月了。 这片区域没有什么高档小区,也没有什么高档的商业,居住的都是一群努力生活的普通人。 我事务所旁边这家‘阿康盲人按摩’店,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独自带着两孩子的中年女人,店里的员工,都是视力有障碍,半盲甚至全盲的人士。 作为弱势群体,他们很珍惜自己能养家糊口的手艺,干活十分认真卖力,所以这家装修简陋的店,才能开十几年。 再远一点,我经常去吃的那家快餐店,店主是对五十岁出头的夫妻档,只雇了个快六十岁的贫困老婆子打饭。 快餐店环境挺差,但物美价廉,饭菜分量扎实,味道也不错,很多低收入的工人群体,中午和晚上都在那儿休息吃饭。 街头的烧烤档、卖文具的小店,佛系的快递驿站老板,每晚下了班来这条街上遛弯的邻居街坊…… 在外婆魂飞魄散后,我有时候会陷入一种特别孤独的状态中,恍惚间觉得,活着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但是,当我溜达着出去吃饭,双手插兜走在周围的街道上时,看着大家伙的笑容,看着大家平凡生活中的喜怒哀乐,便又莫名的感觉到了一股力量。 普通人,没有豪车,没有豪宅,无法那么潇洒,似乎只能困顿于烟火。 但就是这普通的、踏实的烟火,让我觉得,活着很好,要努力的活下去。 而这样的一群人,今晚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危机中。 运气好,诡域消失时,他们会忘记一切,甚至只以为自己做了个恐怖的梦;运气不好,许多人的人生都会因此而变得凄惨。 我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但我不能对他们坐视不理! 时间越久,这些人因为陷入诡域而产生的后遗症就会越大。 盯着路上爬来爬去的那个血人,我开始陷入了焦躁中。 它是个至少r级别的鬼,我肯定是对付不了,可我想救人。 不为积累功德,只为了明天一早,大家还能正常的生活。 可我该怎么办?连谢惊蛰这样厉害的剑师,都被它弄的这么狼狈,我这样的,一出去估计就会玩儿完。 焦躁间,我下意识看了眼手机,本能的想求助。 事务所的空间没有受到影响,手机信号依旧满格,我咬了咬牙,再次试着给古扶打电话。 他是我认识的唯一同行。 至于‘诡的世界’,那上面的人,我熟悉了他们的id,部分社牛属性且网瘾严重的,我连他上厕所用几张纸都知道。 但在现实中,我只能想到古扶。 电话刚要拨出去,旁边的谢惊蛰忽然按住我的手。 “你做什么?”他皱眉,垂目问我。 “向我合伙人求助,就是布下这个防护阵法的人。”我解释,顺便用眼神示意他把手挪开。 谢惊蛰不为所动,依旧用戴着手套的手按住我的手机:“不行。” 我本来就不待见他,现在心中焦躁,被他一阻止,就更烦了,语气就不怎么好:“行不行你说了算?算老几啊你?帮不上忙别捣乱,一边儿待着去!” 我甩开他的手,拨通了电话。 这次,古扶的电话居然打通了,不过那边接通后,却没人说话。 谢惊蛰被我甩开手,便冷着脸站在一旁,微微抬着下巴,眯着眼看我,神态显得有些古怪。 我顾不上他,对着手机:“老古?” “滋啦——” 手机里传来电流声。 “老古,你能不能听见?你那信号,是不是……”我话没说完,忽然,就听电话那头传来喘息声。 不,确切的说,是一种嘶哑的、古怪的求救声:“……啊,痛啊……啊……来、你们来……来陪我啊……来啊……” 我倒抽一口凉气,目光下意识看向窗外,却见那一直来来回回爬的血人,此刻正朝着事务所的方向,血糊糊的嘴一张一合…… 是它在说话! 靠!我立刻想挂断电话,但无论我怎么狂按挂断键,通话始终都无法挂断。 那嘶哑而古怪的声音,如同恐怖的背景音一样,不断的从里面传来,充斥着事务所的大厅。 忽然之间,谢惊蛰出手,猛地夺过我的手机,然后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一砸。 我手机屏幕碎开,电话终于挂断了。 路上那血人开合的嘴巴闭上了,它又开始在路上来回爬,只一双黄浊的眼球,更加诡异的盯着我们。 我怒视谢惊蛰:“你早就知道!” 谢惊蛰神情冷漠而傲慢,眉眼间写满了不屑与之为伍的轻视,淡淡道:“外面的空间是诡域,电话打不出去是常识,你这样的人……居然也能成为鉴诡师,呵。” 他说完,自顾自走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双腿舒展,身体放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这儿的主人。 这丫闭上眼,看起来是休息养神了。 我烦躁起来:“咱们得救人!救外面的那些普通人!是,我刚才是愚蠢了,但我才刚入行不久,犯错无知也很正常……你是谢家的人,你们谢家,是现在西南最大的鉴诡世家,你是不是该担起这份责任来?” 第36章 巨大的手 谢惊蛰忽然睁开眼:“谢家人就该去送死?”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尽人事、听天命。” 我意识到自己刚才是有些说错话了,我自己没本事出头,自然也没理由去道德强迫别人拼命。 更何况,谢惊蛰身负重伤。 事务所陷入了一片沉默中,外面那血淋淋的东西,时不时的就凑到窗户处撞一下,试探阵法的松懈程度。 诡域一直在侵蚀阵法,我能感觉到事务所阵法的能量正在变弱。 “这样的侵蚀速度,最多三个小时,阵法也撑不住了。” 谢惊蛰还是没说话,依旧在沙发上休息。 我有些恼火,强烈的愧疚和焦躁,让我像无头苍蝇一样,不停在屋内来回转。 事务所充斥着我的脚步声,而外面,那血糊糊的人也在来回转。 一转眼,半个多小时过去,我忍不住看向卧室的位置,因为我最强的法器就放在里面。 我开始琢磨,自己如果再使用一次诛天印,能不能对付那鬼怪? 然而,不等我作出决定,忽然之间,谢惊蛰睁开眼,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迅速看向窗户外:“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 我下意识望向窗外,就见原本在地上爬行的那个血鬼,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残破的脑袋忽然开始警惕的东张西望。 它似乎在寻找或者说戒备什么,脑袋居然转风车似的,在脖子上转了三百六十度,又唰的反弹了一圈,看得我都懵了。 这是在干啥?上才艺? 下一秒,外头忽然狂风大作,紧接着便听‘砰’的一声巨响。 声音是哪儿传来的我不知道,像是天上,又像是地上。 总之,这声巨响震的我两耳发麻,脑子里嗡嗡直响,而那在地上爬行的血鬼,此时就像是逃命一般,疯狂往街头爬去。 这是怎么回事? 我忍不住脸都贴到了玻璃上,试图将外面的情形看的更清楚一些。 此时,血鬼已经速度飞快的爬到了街头位置。 那一片儿只有亮起的各种招牌灯,没有一个人影,这使得它的身影格外显眼。 就在我以为它要离开我的视线区时,一只手忽然从天而降! 巨大的、银光闪闪的手,如同巨型的光塔一般,直接一把抓住了地上的血鬼。 血鬼被巨手抓起,疯狂挣扎着。 下一秒,那手握紧了,血鬼顿时被捏成了一抹黑烟。 巨大的手臂,在空中停留了大约两秒,然后也跟着消失,变成了一些光点四散开去…… 整个过程,快的只有几秒的功夫。 我搓了搓眼。 街道活了,人流如同定格的电影,短暂的出现,短暂的停顿,然后开始如平时一样热闹起来。 我目瞪口呆,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它死了?不对……刚才才只手是什么东西?” 我震惊的看向谢惊蛰,忽然意识到,他可能早知道会这样。 难怪先前那么淡定。 谢惊蛰望着巨手出现的位置,若有所思:“你的合伙人,为什么选择把事务所开在这儿,你不知道?” 我愣了愣:“因为……租金便宜?” 虽然事务所是我筹备建设的,但地址是老古选的。 我一直以为他选择这里的原因,是因为地段和租金,难道……还和刚才那只手有关? 谢惊蛰听见我的回答,嘴角微微一抽,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没开口,而是问我:“有衣服吗,借我一套。” 十分钟后,他换了套我的衣裤,虽然有些短,但好歹把一身伤盖住了。 走到门口时,谢惊蛰回头,目光似乎别有深意:“以后请多指教。” 说完,他离开了事务所。 听这话的意思,以后我跟他,恐怕还有不少的见面机会。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十点。 街道上的人,根本不知道不久前发生过什么。 大部分人,对于短暂的进入诡域,是不会留下什么印象的,因为人类的身躯就是灵魂的保护壳。 只有一些本就身体虚弱的人,才会恍惚想起,自己刚才被拽入了某一个恐怖的空间中。 而这一小部分人,只会以为自己做了个梦,或者是精神出现了问题。 世界重归美好,只有我满头雾水,因为这场虚惊而格外焦躁。 人类的焦躁,往往源于对未来的担忧和无力,所以为了消除自己的暴躁,我开始埋头练功,渡过了一个‘充实’的夜晚。 第二天清晨,浅浅补了觉,我继续埋头练功。 练功使我快乐。 一口气干到饭点时,一个女人敲响了事务所的大门。 是个穿着职业装,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我一眼就被她吸引了。 吸引我的原因有两点,一是她确实很漂亮,比较成熟的那种美,但脸上又透露出疲态来;二是她身上沾染着淡淡的阴气。 “你好,朋友介绍我来的……说你们这儿,能处理那种不干净的事。”她站在门口说,目光打量着被我弄的乱糟糟的事务所。 我立刻开始收拾桌面上那些裱纸、符咒、朱砂一类的:“请进,请问是谁介绍的?” 我知道古扶投放了一些广告,但具体渠道在哪儿他还没告诉我,搞的我也是很抓瞎。 现在,还有朋友介绍?看样子古扶的人脉不错啊。 女人走进来,按照我的指引在沙发上坐下了:“我辗转打听了许多,才让一位合作过的客户帮我打听到的,我……唉……” 她疲惫的叹了口气。 我草草收拾了一下,会她倒了杯水:“你看起来很累。” 即使画着妆,也能看见她眼下全是乌青:“任何人如果遇到我这样的事,都不会好到哪儿去……就你一个人吗?” 她估计看我太年轻,再加上刚才事务所乱糟糟的,大约觉得我不靠谱。 “不,还有其他人,不过他出去了,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先告诉我,我也是专业处理诡异事件的。” “哦。”她还是不太信任的模样,但稍微缓了缓,还是焦虑道:“是我儿子的事,他被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没办法,我就把他送到寺庙去了。他在寺庙里,一切就挺好的,但是他不能一辈子待在寺庙!唉!” 满脸愁容中,她脸上的妆容卡出细细的纹路来。 我道:“是什么样不干净的东西,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儿子的个人信息能先给我介绍一下吗?” 第37章 校园霸凌 “我姓钱,叫钱向芳,我儿子李斌,今年十五岁,初三,已经一米七五了。” 我道:“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孩子们都挺能长个儿的。” “是啊。别看他瞧着高高大大的,但毕竟还是个孩子,他一直就很乖,对我也很贴心,真的、真的我没有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哎,都是那个女孩儿害的!”她有些咬牙切齿起来,神情愤愤。 我问她什么女孩儿,并示意她情绪不要太激动。 钱向芳缓和片刻,才道:“……就是一个不学好的女孩,用我们以前的话来说,就是小太妹。唉,现在的小孩儿,真的是早熟,我们十四五岁那会儿,还啥都不懂呢……就是我儿子去年初二,早恋。” “他一直那么乖的一个孩子,我根本没想到他会早恋,而且你说早恋……你喜欢个学习成绩好的姑娘也行啊,可他偏偏喜欢他们学校里,一个不学好的小太妹。” 说到这儿,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地方,她停下话头,看了我一眼。 “女士,有一句老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叫欺山莫欺水,欺人莫欺鬼。在面对诡异事件时,前因后果,一定要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们,这样我才知道该怎么处理,明白吗?” 钱向芳纠结的神情松懈下去,叹了口气:“好。就是那个小太妹,拉了一帮跟她差不多的女孩子,搞校园霸凌。有一天她们一帮女生,欺负另一个女学生,我儿子……看见了,但他没有阻止,他喜欢那个小太妹嘛,被迷昏头了。” “……然后事情就、就造孽了,那个女孩子回家后自杀了。但她是自杀的,打她的那帮女孩子,也都才十三四岁,我儿子只是旁观,也没有参与,反正说不上负责什么的。” 她缓缓往下讲,虽然一边讲一边骂,但看得出来,出了这样的事,她其实也很心虚。 那个自杀的女孩儿叫‘孙茜’,父母都没什么文化,是厂里的工人,每天上班时间很长,钱也没多赚几个,家里有个奶奶,操持着家务。 孙茜在学校胆子比较小,畏畏缩缩的,再加上平时吃穿用度比较寒碜,不知道怎么就成了那帮小太妹的欺负对象。 她那次也不是第一次被那帮人欺负,之所以想不开,回家跳了楼,是因为那次被欺负的比较狠。 那几个小太妹把她的衣服扒了,还拍了照,这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是很大的精神创伤。 而且,那帮小太妹做这些事时,不远处还有个男生在看。 可能因为种种因素叠加,孙茜回家后没多久,就跳楼自杀了。 欺负孙茜的那群小太妹,为首的叫‘王露露’,长得挺漂亮的,性格很张扬,家里条件也不错,也就是李斌喜欢的那个人。 用钱向芳的话来说,儿子李斌一直是个阳光乖乖小男孩。 可能人就是会被那种,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吸引,李斌从初二上学期开始,就开始向王露露示好,下学期,两人便成了‘情侣’。 对于这些事,钱向芳都不知情。 她和老公的视野干的都不错,家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给李斌创造了不错的家庭条件。 “……他会拉小提琴,会弹钢琴,市里数学竞赛拿了第三名,他也很有爱心,还会做公益……高高帅帅的,爱笑,你说他怎么就喜欢那样的女孩子?我真是气的要死哦。那件事之后,我就给他转学了……” “他也被吓到了,自责伤心了很久,也总算从那小太妹的‘迷魂阵’里出来了,跟那小太妹断了联系。我以为这件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谁知道就在三个月前,我儿子开始不对劲了。” 说到这儿,她抹起了眼泪:“……他说他能看见鬼,就是那个跳楼的孙茜,鬼魂在缠着他。我和他爸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我们当然是不信的,以为是上次那件事,给他造成了心理上、精神上的影响……所以,我们就强行送他去治疗了。” 我有些惊讶:“你们把他送到精神病院了?” 钱向芳擦干眼泪,点头:“就是我们市的宁康医院,医生说他这种有幻视的情况,属于严重的双相障碍,就按照双相在医院里住院治疗。” 我摇头:“那他的情况一定更糟了。” 钱向芳连忙点头:“是啊、是啊,他在家里的时候,最多就是躲在墙角,不敢看窗户或者阳台。他跟我们说,是因为他可以看见孙茜就站在那儿,身体的骨头是折断的,脑袋上全是血,要等着拉他下去……” “但他到医院后,第二天、第三天,情况就急转之下,就好像到处都是鬼那样,撞墙撞门,大喊大叫,医生最后还用上了束缚带……我去探视的时候,看见他被捆在椅子上,浑身发抖,我心都要碎了……” 我琢磨着她刚才描述的内容,再根据她身上淡淡的阴气来看,她或者她家里有人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应该是确认无疑的。 那么接下来,就是看看那鬼的行事风格,和具体级别了。 于是我道:“也就是说,在你儿子说他见到鬼以后,你们一直是把他当精神病在治疗的,那……你现在为什么会想到找我们事务所呢?” 鬼神这些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不信但也不得罪。 很多人说自己见了鬼,都会被周围的人劝说可能是看花眼了,可能是太累了,可能是最近身体不好,脑子出现幻觉了。 时间久了,他们自己再回想起来,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之类的。 其实,这么说也没错,人有先天阳气护体,可以隔绝大部分游魂野鬼,所以大部分人,一辈子也不会有撞邪见鬼的机会。 偶尔有机会,看到什么似是而非的东西,往往是当事人那段时间身体比较差,阳气虚弱;或者那段时间干脆就是比较霉,倒霉遇上了。 但只要身体好转,霉运过去,很快也就恢复正常了,这就是很多人觉得自己似乎见过鬼,但又不确定的原因。 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最好的辟邪方式,就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晒太阳,少干损福报的缺德事。 这比去道观寺庙里,各种拜有用的多。 “为什么找你们……是因为我儿子在医院治疗期间,我们才从他以前的一个同学嘴里知道了一些消息,就是那个小太妹,还有那几个跟着一起欺负人的小太妹,都死了!” 我嘴角忍不住沉了下去。 死了人,如果是鬼害死的,那鬼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八成又是一只恶鬼。 第38章 连环坠亡 钱向芳见我面无表情的不吭声,便迟疑了一下。 我于是调整了一下表情,点头道:“没关系,你继续说,那几个女孩儿是怎么死的?” “都是从高处跳下去死的,有从天桥上跳下去,被车流碾碎的,有从自家天台跳的……反正一共六个,都死了。她们出事后,我就觉得害怕,哪有那么巧的事,参与那件事的人都死了?所以我就去她们家庭打听了一下……” “跟我儿子情况一样,她们死前的几天,也都说见到孙茜的鬼魂了,但从她们见到鬼魂,再到死亡,差不多就半个月的功夫……我儿子可能是因为没有直接参与……我赶紧把他从精神病院弄了出来,然后送到了寺庙住。你知道的,寺庙会留有部分接待香客短住的地方,只要交钱,然后遵守寺庙的规矩就行……再然后我就是一直在找这方面的大师。” 我看她憔悴的模样,道:“遇见了不少骗子。” “是啊。”她叹气,然后看着我,神色说不上信任,又带着些期待。 鉴诡师数量较少,市面上大行其道的骗子确实多,不过要想分辨对方是不是鉴诡师,其实也容易。 嘴上什么鬼都抓,什么问题都能处理的,十有八九都是骗子。 对于真正的鉴诡师来说,诡异之物,并不是什么坏的东西,那是天地间本就存在的另一种‘生命’。 就比如钱向芳所说的孙茜,她如果心有怨气,想报仇,那么她只杀了领头的王露露,泄了怨气后,便会自行往生,这样的鬼,我们是不做处理的。 只有它太凶恶,有作恶无尽之像时,才能轮到鉴诡师出手。 这就是为什么,我接待这些人时,要反复询问来龙去脉的原因之一。 我得判断那鬼需不需要处理,或者自己有没有实力处理。 现在看来,孙茜是需要被处理的,她已经完全陷入本能的执念中,开始大面积杀人了。 她死于校园霸凌,所以鬼体对这样的情绪十分敏感。 等她杀完了生前想报复的人,她很可能还会继续杀下去,感应着那些霸凌的情绪,找上一个又一个人…… 人的情绪即为念力,这种意念的力量,用现代科学来说,就是一种生物脑电波。 而鬼魂则能感应到,对它们来说敏感的电波。 这类型的鬼,鉴诡师有时候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它即便杀人作恶,按照规律来看,也是有规律的寻找霸凌者下手。 区区一个鬼,又能杀几个人? 但怕就怕,在越来越多的杀戮中,它会积累更大的力量和怨气,从而改变原本的杀人规则,成为恐怖的恶鬼。 那些恐怖的恶鬼,几乎都是无差别杀人的,而将它们扼杀在摇篮内,也是我们鉴诡师的职责所在。 此时,钱向芳讲完了整个事件的前后因果,等着我的答复。 我看了看时间,是中午的一点,时间还早。 “我下午可以跟你走一趟,先去你家看看。你身上沾有阴气,我要先排除那个女鬼缠上你的可能性……对了,你自己是什么东西都没有见过对?” 钱向芳点头:“是的,都是我儿子一直说有鬼,反正我觉得家里一切正常。” 我道:“正不正常,我得看了才知道。你现在有空的话,我们就去一趟你家里。” 她自然是有空的,毕竟遇上这样的事儿,其他事情都可以往后排了。 她开车,我坐副驾驶,路过一家手机店时,我让她靠边停了一下,给自己买了个一千多块钱的新手机。 回车上后,她看了我的手机一眼,像是想起什么,便边开车边问道:“那个,你们事务所的收费……?” “五千到十万之间。” “啊!”她惊讶极了。 我笑了,提醒她注意开车:“这副表情做什么?是觉得我便宜,不可置信;还是觉得我太便宜,担心没好货啊?” 她被我看穿了心思,脸上有些尴尬。 我解释道:“不是只有有钱人才会撞邪,穷人也会。如果收费太高了,那些没钱的,遇到危险的人,就求助无门了……” 事务所开业后,我的合伙人古老干部,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对事务所的营业毫不关心。 我没有机会跟他商量收费标准,干脆就按照自己的收费标准来了。 也不至于像同行那么贵,能接的活我就接,接不了的就是他们运气不好,听天由命呗。 说话间,我们到了钱向芳家车库,她家算是本地不错的小区了,家里两百多平的大平层,装修比较有品位。 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领我进去:“本来请了个住家的阿姨,跟着我家五年了,我儿子出事儿的时候,她吓到了,辞职不干了。” 我一边打量,一边道:“你家条件这么好,给她的工资待遇应该不错,就这么舍得不干了?” 钱向芳道:“哪儿呀,立马就找到下家了。你是不知道,现在一个好的住家阿姨有多抢手……不好意思,最近都是我自己收拾,家里有点儿乱。” 屋内的窗帘全都是打开的,朝南的阳台,阳光大刺刺的照了进来,一片明媚和通透感。 我跟着钱向芳,将这房子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遍。 “怎么样?”她问。 我道:“阴气已经很淡了。你这里阴气最浓的位置在阳台上,但也快消失了,你做的很好,把窗帘拉开晒太阳是对的。” 钱向芳松了口气:“平时注重隐私,也不爱拉开窗帘,那事儿之后,就总觉得害怕,好像家里阴冷阴冷的,我白天出门就习惯让大太阳都晒进来。” 顿了顿,她道:“也就是说,我家里……没有脏东西了?” 我指了指她:“事实上,你家里的阴气很淡,还比不上你自己身上的阴气重,你这两天还去过什么地方?接触过什么人吗?” 她吓了一跳:“啊,就公司……然后昨天去寺庙看了我儿子。” 公司? “你公司在哪儿?” 她给我说了个地址,是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聚集所在。 那地方的人气旺的吓人,除非是顶级诡物,否则一般的魑魅魍魉,根本不敢在那片儿待。 难道是寺庙?她身上的阴气比家里重,说明这两天接触过阴气更重的东西。 她儿子目前在寺庙里,里面不大可能有脏东西。 难不成是在寺庙外遇到了什么? 我正想着,手机响了,一看,是老古打来的。 我很生气,接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他声音笑眯眯的:“你去哪儿了?怎么没在事务所呢?”看样子他终于是回窝了。 我没好气道:“多谢你关心,我已经死了。”然后挂了电话。 第39章 他和我一样惨 我示意钱向芳换地方:“去寺庙,走你昨天的路线,你昨天是怎么去的?” 她道:“昨天是周日,我上午在打听你们的事,毕竟我被骗好几次了,中午打听到你们好像挺靠谱,我就开车去了寺庙跟我儿子说这个事,好让他宽心。” 于是我跟她到了车库,着重强调一切按照昨天的路线进行。 车子刚驶出车库,老古的电话又打来了。 “小洛呀,怎么这么大火气呢?”电话里他也不生气,听声音还是温和又乐呵的,跟个啥事都不计较的老大爷似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一时间那点儿火气还真消了,无奈道:“昨晚上,我差点儿没命,想找你都不行。你知不知道,我昨晚经历了多大的危机?” 意外的是,古扶居然很顺畅的接话道:“知道,不就是工地上那只鬼升级了,闹出了些动静吗?没多大事。” 我一愣,不淡定了:“你知道那只鬼?” 开车的钱向芳听我打电话,不时往我这边偷瞄,我敲了敲仪表盘,示意她专心开车。 手机那头,我听到老古打开电视的声音,电视里传来了我熟悉的‘熹贵妃回宫’声。 他这辈子是打定主意,只看这一部电视剧了咋地? “知道。这一片方圆五公里,我都提前打探过。诡物是有那么几个,都不成气候,不值得出手,我就没管它们。”他解释。 我道:“可昨晚它成气候了,谢惊蛰你知道吗?西南谢家的人,西南最大的鉴诡世家,剑师,昨晚他到我们事务所避难,差点儿折在那只鬼的手里。” 老古那边响起咕嘟咕嘟的水声,我知道他又在烧水,估计是准备泡茶了。 这小子有三大爱好:喝茶、盘串儿以及看甄嬛传,经历过上次事件后,他与时俱进,还迷上了给主播点小心心。 他笑了一声,透出一股与世无争:“哦,谢惊蛰……没听说过,但谢家我知道,和你老洛家一样,没落啦。”他感慨似的叹息了一声。 我一愣,很是意外,因为我对于谢家的印象,全来自于外婆灌入给我的信息,而外婆的信息,应该是几十年前的老信息。 这几十年里发生了什么事,谢家怎么也没落了? 再一想‘诡的世界’,里面确实没人提到过谢家,如果谢家真的厉害,那么业内的网站中,怎么着也该有人提一嘴才是。 我忙道:“怎么落没的?他们家遇到什么事了?” 古扶那边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我听见了他泡茶冲水的声音,须臾,他道:“谢家的人本来就少,个个都是英雄啊,十多年前,就死的差不多了,估计也没剩几个活的。” 不等我继续问,古扶便道:“当时西南地界,出了个很厉害的东西,差点儿搅乱一方天地。谢家作为极强的战斗力,家族的人全部上了,死光了。他们是英雄,具体我也不清楚。” 我握着手机的手,不由得一紧,猛地想起昨晚,我让谢惊蛰承担责任救人时,他反问我的那句话:谢家人就该去送死? ………… 原来,他们谢家人,早就送死过一次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可是一个剑师世家,西南最强战力啊。 我心里沉甸甸的,颇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甭管当年的洛家和谢家,是有多风光,如今都成为过去了。 下次再见到那哥们儿,我还是对他好点儿,毕竟这么一看,也算是同为天涯沦落人了。 叹了口气,我道:“行,不说谢家的事,我……算了,说说你的事,你这又消失了一段时间,怀虚有眉目了?” 我本来想问他那只巨手的事,但电话里聊这些也不方便,我便换了个话题。 “没有。”古扶一向温和又乐呵的声音,难得带上了一丝恼火。 我道:“那看来你这次回来,待不了两天,又要消失了。” 他道:“那东西太强,隐藏的太深了,算了,也急不来。你还没回答我,你在哪儿?” 我将新接了活的事跟他说,他听完道:“听着问题不大,你自行处理,我就不来了。” “行,你自己好好休息。”准备挂电话时,我赶紧又补了一句:“对了!你要实在是钱多的花不出去,你就给我花。别给那些主播刷礼物了,听到没有?你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她们能骗的你连裤衩都不剩!” 我想起那天晚上,路过他门口时,听到的那句主播的:感谢‘求姐姐贴贴’大哥的嘉年华! 我帮他注册时,给他起的id名是老干部,头像是一朵莲花。 但自从他学会怎么玩之后,就给自己改了个让我不忍直视的名字。 神他妈的‘求姐姐贴贴’! “哎呀,你年轻人不要管我的事,我有分寸哒……”古扶直接挂了我的电话,显然并没有把我的叮嘱放在心上。 好累啊,比带孩子还累。 虽然我没带过孩子。 “快到了?”我隐约看到前方的小山头有寺庙的影子。 “嗯,车只能开到山脚的停车场,我昨天也是停在那儿,然后下车步行上去的,不高,十多分钟左右。”钱向芳一边解释,一边瞅我脸色:“刚才你们聊的东西……挺、挺奇怪的哈。” 顿了顿,她有道:“我觉得你不是骗子,大师啊,你一定要帮我,我儿子……没那么坏的。” 我道:“我都接了你这活了,自然会办的……嗯?”我忽然发现不对。 车已经到达停车场,而停车场却飘荡着大量的阴气。 这里是寺庙的山脚下,怎么会…… 难道,钱向芳身上的阴气,是在这儿沾上的? 我下了车,立刻朝寺庙爬,稍微爬高一点后,我开始审视下方的这个露天停车场。 居高临下时,视野可以看见很多在下面看不见的盲区。 钱向芳察觉后,紧张的靠近我:“大师,是有看到什么吗?” “有阴气,但没有鬼,之前有不干净的东西,在停车场逗留过,但现在已经不见了。”我实话实说。 钱向芳咽了咽口水:“是不是那个女孩?” “不确定,但是个挺厉害的鬼。走,还是先去看看你儿子。” 我隐约觉得不对劲,便加快了脚步,很快到了寺庙。 第40章 窥视的眼睛 我们安阳市,一共有两个大的寺庙和一个小道观,香火都很旺盛,这个弘法寺就是其中之一。 每到周六日或者初一十五,来这里祭拜的香客都挤成一片。 好在今天这个时间,寺里人不多,钱向芳也熟门熟路。 寺庙嘛,自然是干净的,我没有感到任何不对劲的气息。 到后面的宿客处时,却没有找到李斌。 来之前,钱向芳给李斌打电话就没打通,但因为他人在寺庙,我们也没有多担心,此时没找到人,她就又拿出手机联系。 这次,手机传来了关机的提示音。 钱向芳意识到不对劲了,忙询问和李斌住一间房,一个斋宿的男人,问他有没有看见李斌。 那男人回忆说,今天一大清早,李斌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中午食堂吃斋的时候,好像也没看见他出现。 钱向芳急的不行,问他:“他出去哪儿了,你有看到吗?” 那男人摇头。 毕竟来这儿斋宿的都是成年人,除了遵守寺庙的清修规矩外,其余的都是来去自由。 李斌十五岁了,个子也高高大大,自然没人会盯着他的行踪。 更何况这寺庙足够大,能逛的地方也足够多,即便不出寺,在里面慢慢晃,也能晃一上午。 现在,连李斌出寺庙了没有,我们都不能确定。 我看钱向芳急的不行,便道:“这寺庙很干净,脏东西不敢进来的,先在庙里面找找,说不定他在哪儿晃呢。” 钱向芳自言自语:“我嘱咐过他,不能离开寺庙的……他自己也被吓怕了,应该不会跑出去?”她看向我,似乎在寻求认同。 我摇头,说不上来。 联想起停车场的阴气,我心下有些不安,便道:“先找找,看他有没有在寺庙里。” 当即,我和钱向芳两人,开始分头在寺庙里寻找李斌。 两小时后,我们几乎可以确定李斌不在寺庙了。 寺庙有监控,但不容易调取,我们解释了半天,才得以有机会查看寺庙大门口的监控。 住庙的人都起的早,每天早上六点就要开始做功课了,根据和李斌同宿的人反应,李斌应该是早上八点左右最后一次出现。 于是我们从七点半开始查监控记录,终于捕捉到了李斌的活动轨迹。 八点二十七分,李斌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那个时间点,已经有香客进出了,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大妈大爷。 那些人往寺庙里走,只有李斌一个人往外走,所以显得很扎眼。 “他出去干什么呀!”钱向芳盯着视频里的人,急的跺脚。 我们又调取了山脚口,露天停车场的视频。 停车场的视频角度更多,距离更近,所以在监控里,就可以比较清晰的看到李斌的状态。 他神情僵硬木然,一进入停车场的范围,整个人就像呆滞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时候的停车场车少,也没什么人,所以监控视频里,李斌一动不动站着的身影,就显得格外古怪。 他站了差不多有五分钟左右,忽然开始动了起来,然后就开始往外走。 他走出了寺庙的监控范围,彻底消失了。 我意识到可能出问题了。 人没了,停车场有阴气残留,却没有看见诡物,那说明诡物已经转移了。 李斌八成落在了它手里。 “你儿子失踪了。” “我、我知道……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大师!你要想办法呀!” “我只能对付诡物,找人这方面,我和你一样抓瞎。” “……我、我明白了……” 钱向芳立刻报了警,鉴于李斌有精神科的就诊记录,因此即便‘失踪’时间尚短,警局也很快受理了。 时间一转眼,已经是下午的五点了,我心里知道,如果李斌落在那东西手里,按照之前那几个女生的下场来看,他很可能凶多吉少。 那女鬼究竟成长到了什么程度,居然可以在山下的寺庙作乱? “你来开车。”从警局出来,我示意钱爱芳去她儿子之前的学校。 钱向芳整个人都恍惚了,异常憔悴,闻言稍微打起了精神:“去学校……难道你觉得他去了学校?” 我摇头:“我不能保证,只是那女鬼刚诞生不久,她主要是缠着跟她有因果关系的人活动。所以我猜测,她会去的地方,大约也就那么几个地方……比如她自己家里,比如学校,比如当时她被霸凌的地方……现在人没了,只能去这些地方都看看。” 钱向芳被我的话重新点起了希望,忙振作精神。 一溜烟,我们开车到了学校。 这个时间点,学生都已经放学了,但初中部还有上晚自习的,教学楼里亮着灯光。 学校里我们进不去,钱向芳开始在学校周围着急的转,正转悠着时,接到了她老公的电话。 片刻后,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急匆匆下了车,神情疲惫,看样子也是刚忙完赶过来的。 开车途中我听过这夫妻二人通电话,男人对现在的情况也了解,他刚才去了警察局一趟,跟踪监控调查的情况。 那边反应,李斌很快就进入了监控盲区,毕竟弘法寺所处的位置,本来就是安阳市的远郊,监控并不像市区那么密集。 如果李斌是胡乱的步行,那么说不定现在都还在郊区打转;如果他坐了交通工具,就很难确定位置了。 “这位……大师,您看学校有问题吗?”男人满头是汗的问我。 我没说话,因为我发现学校是没问题的,至少我没感觉到里面有什么阴气,但当我站在学校大门口时,我却感觉附近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那视线有些阴冷,透着股恶意,让我后背发冷。 自从死而复活,成为鉴诡师后,对于诡物,我的第六感很准。 所以此刻,我的注意力已经没有放在前方的学校,而是放在学校周围,试图搜索那阵视线的来源。 这周围是一片低矮的老房子,我观察了一下,发现来往住这儿的人,看起来应该都不属于高收入群体。 那阵窥视的视线……似乎就是从老小区的巷子里传来的。 我眯了眯眼,看过去时,那阵被窥视的感觉便消失了,于是,我毫不犹豫的往对面的小区走。 一边走,一边问跟上来的钱向芳夫妻:“我记得,小孩上学,都是划片区的,你们家离这儿比较远,你孩子怎么会来这里上学?” 第41章 它在引诱 “大师,你不知道?富华中学,是我们区最好的中学,市里最好的中学我们上不了,这里还是可以的。” 钱向芳跟我解释了其中的原因。 富华中学是这个区升学率最高的,自然而然的,注重教育的家长,都想把孩子往这儿送,所以周围这些看起来十分破旧的老房子,也成了‘学区房’。 很多父母,都像钱向芳二人一样,会在这儿买一套破旧的小房子,占个学位让孩子进富华中学上学。 但小区环境太差,他们不会真的住这儿,所以会把买到的房租出去,大部分也就是租给低收入群体。 “……我家买的房子就那儿,没有电梯,三十多平米,在五楼,花了一百多万呢。现在每个月一千多块钱,租给一对打工的小年轻夫妻。”钱向芳把她家那套占用学位的房子指给我看,此刻,我们已经进入了这片小区。 纵横交错的狭窄巷道,乱拉的电线,稍微走深一点儿,就是横七纵八的巷子。 我道:“那这么说起来,这些破房子其实还挺贵的,我记得自杀的孙茜,好像家里条件很一般,怎么也在这学校上学?” 钱向芳道:“一开始我也不清楚,后来我打听到了,是她们家有个有钱的姑姑,把房子借给她们家住,方便她上学。不过她家房子不在这里,走路还得有十几分钟,在那边的爱家花园。” 我以前在乡下,附近几个村的孩子都在一个学校读书,后来到县里读初中,也没有学区一说,主要看成绩。 现在不一样了,学区划分,房产价值升级,不同家庭条件的孩子,几乎很难再像我们小时候那样,被凑到一个学校了。 难怪孙茜在学校里会被霸凌,这或许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我走到巷子里,那阵窥视的目光便一下子消失了。 现在是晚上,巷子里的灯光昏暗,也没什么人,大部分人估计都在家,住户楼里的灯光到是亮着不少。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香,下班比较晚的人,这个时间点才开始吃饭。 我看了看手机时间,是晚上的八点十一分。 忙了一下午,也没顾得上吃东西,我有些饿了,就到一旁的小卖部买了面包。 钱向芳夫妻见了,赶紧抢着付钱,嘴里一个劲儿道对不住,也没让我吃上一口饭。 我也不是来吃饭的,无论如何人命要紧。 我一边啃面包,一边带着二人继续在小区里转悠,黑暗中,我逐渐发现了些端倪。 有东西在跟着我们。 之前盯着我的视线,从我们进入小区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此刻,走在混乱的小区巷子里,时不时的,我依旧能感受到背后窥探的视线,但每当我转回头时,那视线就消失了。 钱向芳夫妇发现了这个情况,问我是怎么回事。 “有东西在跟着我们。” 钱向芳的老公脸色一变:“……那种东西?” 我道:“没有察觉到阴气,不一定是鬼,也可能是别的东西。” 妖鬼精怪,只有鬼和妖,在活动时会留下气息,比如阴气和妖气,其余的精怪灵之流,一般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当然,如果妖鬼强大到一定程度,它们也是不会留下任何气息的。 孙茜那么厉害吗? 正想着,前方出现了一堵水泥墙,显示这条巷子走到了尽头,于是我掉头往回走,打算换个方向。 谁知,就在我准备换左侧的巷子继续进时,我忽然又感觉到了那股窥视。 这次我速度十分快,几乎是一瞬间就看了过去。 一个蓝色的影子猛地闪过,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那头。 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立刻问钱向芳:“富华中学的校服是什么颜色?” “蓝白色,蓝色为主,怎么了?”她回道。 我二话不说,拔腿往右侧的巷子追去。 接下来,那道视线不停的出现、消失,终于让我意识到,对方在带路。 那目光分明是透着恶意的,但又在带路,像是要将我往什么地方引。 那更像一个陷阱。 对方想将我们引入一个陷阱。 但我还是决定跟上去,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找到李斌的线索。 很快,我们穿过小区,到了小区后面的一片区域。 后面是一片没经过整理的地,长满了荒草,里面种了些大树,外围用破旧的铁网围着,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一般这种,大概都是储备用地,或者地下埋有重要的设施,所以地表不能开发,便圈起来随便种些树荒着。 铁网已经出现好几处破洞了,人可以钻进去。 这里没有路灯,此刻照明就靠我们三人的手机。 手机的照明功能打开后,白刺刺的光打到了前面的铁网上,露出上面的斑斑锈迹。 望着铁网以及后面的一片黑暗,强烈的第六感告诉我,事情应该到此为止。 危险。 我是鉴诡师,身上带着法器,出了事可以一搏,但现在我身边还带了两个普通人。 钱向芳和她老公一左一右跟在我身边,神情焦急又惊惶,即便他们是普通人,显然也能感觉到此刻的不对劲。 没有路灯,远离人烟的荒地,而且还是被不干净的东西刻意引诱过来的……怎么想都透着股诡异和陷阱感。 空气中,隐约浮动着一股什么气息。 我觉得像是血腥味儿,但又不能确定。 这让我很不安,于是我对身边的二人道:“你们撤回去,这地方不对劲。” 钱向芳急道:“我儿子是不是在里面?” 我低估了一对父母的勇气,在我还因为环境诡异,而秉着呼吸时,钱向芳和她老公已经开始高声呼唤起来。 “儿子!儿子——!斌斌啊!” “你到底在哪儿啊!呜呜……你别出事啊!” 钱向芳甚至已经想往那铁网里钻了,我惊的一把抓住了她的肩头:“别冲动——” 但话没说完,荒地深处,居然传来一个声音:“妈,救我啊……” 是个有些哑的声音,像是个处于变声期男孩的那种嗓音。 钱向芳两人听到这声音,顿时就激动了,嘴里喊着儿子、斌斌之类的,甩开我就往荒地里钻。 第42章 无头尸 夫妻二人几乎是一前一后的钻进了铁网的破洞后面,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狂奔。 由于夜色的原因,他们的身形很快就消失了,在我眼中只剩下两个移动光团,就是手机闪光灯打开后的那种光。 我听着黑暗中李斌的声音,嘶哑的,并没有惊慌感或者恐惧感,就像是一个没有情绪的人,用毫无生命的声音在呼喊。 当局者迷。 正常人几乎一下子就分辨出这声音的不对劲,但钱向芳夫妻两人爱子心切,根本没注意到其中的问题。 我不禁急的骂了句脏话,只能跟着钻入铁网后面,跟了进去。 我手里夹着符咒,追逐前面的两个人,一但有情况就随时发难。 但是由于视野太暗,荒地里还有许多坚硬的石头、土块,我深一脚浅一脚的,居然没能追上那对夫妻。 好在没多久,他俩停下了,我终于追了上去。 这次我可以确定,是血腥味。 黑暗中漂浮着的,是浓烈的血腥味,比刚才在铁网外闻到的要浓烈许多。 “啊——!”钱向芳忽然发出一声尖叫,也不知道究竟看见了什么,整个人往地上倒去,亮着光的手机也跟着掉落在地,砸进了荒草丛里。 她老公李兴朝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就好像被施定身法。 我警惕的凑近,站在倒地的钱向芳旁边,顺着她刚才的视角一看,顿时呼吸一窒,随后,一股强烈的作呕感从喉咙里升起来。 手机闪光灯所照亮的可视范围中,几乎全是血。 地上长满了荒草,而荒草上全是血,就好像有人打开了喷枪一样。 地面上还有带血的衣裤,我认识,下午查监控时,李斌穿的就是这套衣服,现在已经被血染透了。 顺着衣服和血迹的方向,视野再往前看,光暗交界处可以看到一个人形的轮廓。 那人坐在地上,隐约可见没穿衣服,抱着双膝,身体蜷缩,似乎极为害怕的模样。 但是……这个轮廓很古怪,因为轮廓的最上方,没有看见头部。 浓烈的血腥味和某种可能性,让我胃里一阵翻腾。 我目光迅速看了眼钱向芳和李兴朝。 钱向芳受刺激太大,倒地昏迷;李兴朝站在原地,肥胖的脸上全是汗,身体一个劲儿打哆嗦,嘴唇上下动,应该是不停在叫着‘儿子’两个字,但却发不出声音。 我抹了把脸,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忍住恶心和作呕的欲望,我举着手机往前走了两步。 光暗交界处的人形彻底显露出来。 我看清他的那一瞬间,几乎是瞬间就汗毛倒竖。 一具赤裸的少年身躯,全是血,脖颈之上该是头的地方,现在头没了,像是被生生砍断了一样。 暗红的断口处,露出了恐怖骇人的断裂口,黄色的筋腱、红白相间的颈椎骨,埋在猩红的脖颈肌肉里。 血渍已经有些干涸了。 “啊!”李兴朝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哭嚎着,根本没有勇气再看一眼,再移动一步。 我二指夹着符咒,手有些哆嗦。 李斌死的太惨了,还不如那几个坠亡的女生死的痛快呢。 他的头去哪儿了? 怎么断的? 我目光在周围血糊糊的荒草地里搜寻,试图发现李斌的头,但荒地里野草长得还挺深,手机的照明又实在有限,我只能再走的更近一些。 脚步抬动时,脚下传来滞涩的粘黏感。 尸体周围的泥土,都被血浸透了。 走到李斌身边时,我终于发现了他的头,就滚落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位置。 一颗被血糊满,已经看不见模样的头,栽倒在血淋淋的草丛间。 刚才引诱我的蓝白身影没有出现,甚至于,这里几乎没有太浓重的阴气,相反,却有一股血煞之气。 阴气的强弱,代表着鬼物力量的强大与否;而煞气的强弱,则代表鬼物的凶杀之性。 这里阴气几近于无、血煞气却极重,说明这里停留过一只非常凶恶噬杀的猛鬼。 不!不是停留过。 它有可能……还在这儿。 电石火光间,我当机立断,迅速后退,拽了几乎要崩溃的李兴朝一把:“快,带上你老婆,我们撤!” 如果是恶鬼,我手持诛天印,拼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或许还能对付,但血煞之气这么重的猛鬼,我都不够当它下酒菜的。 这果然是个陷阱。 我就不该追上来! 但李兴朝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对我的话置若罔闻。 最初的恐惧悲愤过后,他朝着李斌冲了过去,将李斌的尸体一把抱住,哭嚎声凄厉:“老天爷啊!这是造了什么孽!他什么也没有做啊,他最多就是袖手旁观……为什么呀……” 随着他的嚎叫,忽然之间,我手里的手机照明灯闪烁了一下。 下一秒,手电筒功能熄灭。 我看了眼手机,电量还有很多。 难道是闪光灯长时间亮着,所以坏了? 我知道不可能,因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我们三人的手机闪光灯都灭了。 黑暗中,只剩下手机屏幕微弱的荧光亮着。 李兴朝因为这个变故,终于安静下来,停止了哭嚎。 黑暗中,他呼吸急促的喘着:“……大、大师……呜……是不是……那东西来了……杀了它,你一定要杀了它!” 我苦笑,没说话。 手机亮着,上面的信号显示了个红色的叉。 按照我少有的几次跟诡物打交道的经验,我们三人恐怕是被困住了,那东西的力量,和那个血鬼一样,影响了这周围的磁场。 现在,这片荒地……不是想离开就能离开的。 猛然间,那窥视感又来了! 我迅速转头,看向左侧的黑暗处。 我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地方,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阴冷的,充满怨毒和恶意,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来。 在李兴朝一声声的让我杀了孙茜的声音中,我迅速动起来。 布阵! 每天把事务所折腾的跟狗窝一样,我不是白折腾的,努力练功的意义此刻展现了出来。 我脚下迅速而准确的动起来,身形移动,七道往生符在固定的位置落下。 精气催动,阵成! 以我为中心,方位五米的距离,出现了一道若有若无的淡黄色光幕,将钱向芳和李兴朝都笼罩其中。 当然,有包括那具尸体。 被窥探的感觉在瞬间消失了。 第43章 尸体怎么走了? “闭嘴!”我冲李兴朝低吼了一声。 他一直在旁边叫,让我杀了孙茜。 我能理解他失去孩子的痛苦,但现在他这样大喊大叫……还杀孙茜……按照现场的血煞之气来看,孙茜杀我还差不多。 这道阵法是一道防御阵法,运作的时间只有半小时,即便是孙茜,如果不想损伤自身,那么半小时内,她应该也不会来冲击这道阵法。 李兴朝被我一吼,从刚才歇斯底里的状态中缓了过来,他浑身是血,可怜巴巴的看着我。 我示意了一下晕倒的钱向芳:“照顾她,最好把她弄醒,待会儿逃命的时候不太可能背着一个人。” 李兴朝照做,一边去查看钱向芳,一边惊惶道:“为什么要逃命?你、你不是可以抓鬼吗?” 我看也没看他,只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那双阴冷的视线消失了,但我知道,她肯定还在附近,伺机而动。 诛天印被我抓在手里,等钱向芳醒了,这夫妻俩镇定下来,我就得带着他们闯出去。 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钱向芳终于醒了,醒来又是一阵哭喊。 我也没打扰,等她哭嚎了快十分钟,我看时间差不多了,阵法快破了,便道:“我很理解你们两位的心情,但是现在……我们该逃命了。” 我迅速将现在的情况跟二人一说,两人因为巨大的悲伤,思维已经有些呆滞,我说话的时候,夫妻俩就愣愣的看着我,确实挺可怜的。 孙茜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杀李斌呢?从道德角度讲,李斌有错,错在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错在默许了王露露那本人的行为,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帮凶。 但相比之下,王露露那伙动手的人明显更可恨。 可孙茜只是让那几人坠亡,死的痛快些,却把李斌放血砍头,仿佛对于李斌更加怨恨似的。 我怎么想也不对头。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刚对钱向芳两人交待完毕,黑暗中却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这脚步声来的太突兀了。 听到这动静,我顿时收声,下意识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光线很暗,但李兴朝是抽烟的,所以我从他那儿拿了打火机点着。 跳动的火苗里,我看到一个人影消失在了光暗交界处。 而三米开外的地方,李斌的尸体不见了。 刚才走入黑暗中的人影,难道是…… 脚步声还在远去,是那种踩在荒草地上的声音,听起来僵硬而规律。 钱向芳夫妇也朝着那个方向看去,立刻就发现自己的儿子不见了。 钱向芳惊呼了一声:“斌斌、斌斌他……” 我头皮发麻,心说:难道是孙茜在操控李斌的尸体?厉害些的鬼魂,是可以附身到死物或者活人身上的。 按照孙茜的凶狠程度来看,不排除她能做到这一点。 可是……尸体处于阵法之内,孙茜怎么可能操控防护阵里的尸体? 难道这防护阵,对她不起作用? 一时间,我心中警铃大作。 好在钱向芳夫妻两人虽然爱子心切,毕竟还是正常人,也有正常人的恐惧,所以在发现儿子尸体消失后,到没有不管不顾的冲出去。 两人视线看着脚步声的方向,脸上的神情又是悲痛,又是恐惧。 “大、大师……是不是斌斌他、他变成了……”钱向芳声音打着哆嗦,李兴朝紧紧搂着她。 我没说话,面无表情,外表保持着镇定。 他们俩都是普通人,今晚儿子惨死,受到的刺激已经够大了,我如果不显得可靠些,成为主心骨,这两人就得当场崩溃。 其实我内心也要抓狂了,一想到自己的防护阵法,可能对孙茜来说只是个摆设,我就毛骨悚然。 此刻,我表面上镇定,让二人不要害怕,静观其变,心里早就把洛家的祖宗拜了一遍。 但我们洛家的祖宗好像不靠谱,于是我就在心中,把谢惊蛰的祖宗也拜了一遍,毕竟根据老古的说法,谢家的人都是战斗力极强的英雄。 脚步声还在继续,荒草簌簌作响,我手持诛天印,外表镇定,内心慌得一批。 声音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微弱,我的防护阵法响起‘啵’的一声轻响。 七张竖立着的往生符,瞬间化作飞灰。 阵法破了。 我已经准备好迎接孙茜的攻击,拿着诛天印,打算施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大招。 但防护阵法消失的那一刻,我忽然发现,这里极强的血煞之气,居然也消失了! 似乎……那玩意儿走了。 难道孙茜……走了? 她刚才一路引我们过来,我都能感觉到那视线中的森然恶意,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走了? 肯定是有什么阴谋! “走。”我轻声提醒,整个人浑身紧绷,示意夫妻二人跟着我后退。 突如其来的变故过于诡异,但未知往往更可怕。 可我别无选择,无论如何,只能先撤! “那斌斌……” 我打断她:“想死你就去追!” 钱向芳不说话了,夫妻两人立刻沉默的跟上我。 我现在的情绪确实不好,任谁这个时候,面对这种危险诡异,而又难以对付的情况,情绪都好不起来。 我只希望这夫妻两人能认清形势,这种时候可千万别犯轴。 黑暗中,靠着手机微弱的光芒,我一边随时准备拼命,一边带着两人撤退。 当撤出铁网,看见远处小区灯火的那一刻,我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这就出来了? 我试着重新点击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发现不知道啥时候,闪光灯又可以亮了。 孙茜……居然真的放过我们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但为了安全,还是没多说,又带着两人继续后退。 一直穿过小区,到了小区外灯火通明的街道上,看着路上的车流和行人,我才终于有了安全感。 我松了口气。 周围已经有行人开始对我们频频侧目了,确切的说,他们主要是在看钱向芳两人,毕竟这二人身上全是血,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儿根本无法忽略。 两人已经失了主心骨,只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看着我,似乎接下来的一切都听我安排。 普通人,平时看鬼片、看鬼故事是一回事,但真自己遇到了,那绝对不是一般的刺激。 我没忘记自己当初,是怎么活活被吓死的。 所以我深吸一口气,缓和了神色,对两人道:“跟我走,先回事务所。” 第44章 被隐瞒的真相 回到事务所时,老古居然还没关门。 事务所亮着大灯,老古坐在沙发上,面色比较严肃,左手持着个金丝楠的手串慢慢盘,右手握着手机,大拇指快速点击屏幕。 茶几上还有他没收拾的外卖盒子。 这一幕,看的我额角一阵直抽抽,于是我提醒他:“你看我一眼。” 他这才有功夫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看到了我身后跟着的,浑身是血的夫妻,于是,他疯狂给女主播点赞的大拇指终于停下了。 老古面露惊讶之色,目光满含担忧的看着我,仿佛在看自己被欺负了的大孙子,语气透着丝丝心疼:“哎哟,我的小洛呀,怎么搞成这样了?” 我已经不会再被他这副慈祥老大爷的模样欺骗了,冷着脸走过去,直接抽走他的手机,点击取关那个女主播后,才把手机扔回给他,没好气道:“我差点儿就回不来了。” 古扶道:“你昨晚也觉得自己差点儿死了。” 我顿时噎了一下,于是道:“我这两天,是捅了厉鬼窝了!” 我一个刚入门的小菜鸟,就不能让我接一点比较容易的活儿?比如那个绿茶女灵体,这个级别的诡物,就挺适合我去处理的。 古扶一听,道:“看来今天你对付的这东西不简单,成了吗?” “没成。” 无论如何,回到事务所,我整个人终于可以放松了,老古虽然平时不靠谱,但在专业能力方面,我是相信他的、 有他在的事务所,应该算是固若金汤了。 于是,我指了指淋浴间的位置,对那已经悲恐交加的夫妻道:“卫生间在那里,我给你们找套衣服,你们这一身……先洗洗再说,洗完我有事情问你们。” 两人对视一眼,去了淋浴间洗漱。 我给他们找了两套衣裤,又给街头的饭馆打电话叫了外卖。 隔得近,老板自己送来了。 那夫妻两人出来后,我示意他们先吃饭。 他们没胃口,拿着筷子面如丧考。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我虽然很同情他们丧子,但那毕竟不是我儿子,我也无法完全感同身受,所以肚子该饿还是饿的。 于是我匆匆扒了饭,然后一抹嘴,道:“说。” 李兴朝呆愣愣的,因为打击,眼神变得迟钝麻木:“说什么?” 我道:“说说……你们隐瞒了什么。孙茜恨李斌,可比王露露那帮人更恨。” 夫妻两人不说话,但从他们的神情上,我看出来,这两人果然还有没交待的地方。 合着钱向芳来事务所时,根本就没有如实相告? 我很恼火,手指敲击桌面:“对于那些凶恶的猛鬼,如果不能强行诛灭,就只能‘解化’。孙茜太厉害,我诛灭不了,只能试着解化。如果你们不配合,那我帮不了你们。” 半晌,李兴朝缓缓道:“什么是……解化?” “找到她怨气的节点所在,解化因果,她就能往生。” 李兴朝顿时呼吸急促,怒目圆瞪:“她杀了那么多人!她杀了我儿子!她怎么能往生?她应该永世不得超生,她应该、她应该灰飞烟灭才对!” 事实上,这是很多人的误解,这种误解的形成,大概来自于小说或者各种影视剧。 我也是成为鉴诡师后,才知道‘魂归幽冥,无论善恶’的规矩。 幽冥在哪里?其实鉴诡师也不知道,大概得死了后才知道。 如果说阳间是活人的世界,那幽冥就是死人的世界。 阳间有阳间的法度,幽冥也有幽冥的规矩。 解化杀人无数的恶鬼,让其往生,就是就是把它送离阳间,去它该去的地方,以免留在阳间给活人添麻烦。 而到了幽冥,它的所作所为,自然有幽冥的规矩负责。 我跟李兴朝大致解释了一下。 更细的我也说不上,毕竟活着的人,谁也没有去过幽冥。 不…… 或许有人去过,所以才有许多魂游地府,死而复生的民间故事。 他们或许看到过幽冥的真面目。 “你的意思是,让她去地府遭报应?”李兴朝脸色有些难看。 “呃……可以这么说。她解化之后,往生幽冥之地,那地方怎么对付她我就不清楚了,但民间故事,十八层地狱这些你肯定知道。她杀了这么多人,说不定阎王爷会让她下地狱呢?” 我说完,发现李兴朝似乎并没有被安慰到,脸色反而更难看了,和钱向芳目光对视,两人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我瞧他们半天不开口,心里很是恼火,干脆冷哼一声,双手环胸,二郎腿一翘,背靠着沙发,冷冷盯着他们。 我的命很短,活着的每一天都很珍贵。 这种跟我虚头巴脑,来浪费我时间的,我又烦又气。 我单方面决定给他们五分钟时间。 五分钟内,如果不老实交待,我就直接把人请出去,这活儿我不干了,他们爱咋死咋死。 根据今晚感受到的恶意来看,我觉得孙茜说不定,还会缠上这夫妻两个。 古扶见此情形,笑呵呵给我倒了杯茶,示意我消气。 我瞥了他一眼。 两秒过后,他放下茶杯,乖乖坐好,手里的串也不盘了,严肃的盯着钱向芳夫妇,一副给我打下手的模样。 嗯,他不沉迷女主播的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估计是从我冷漠的神情中察觉到了什么,还没过两分钟呢,这夫妻俩便期期艾艾,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之前隐瞒的部分。 孙茜是个文静内敛,长得很清秀漂亮的女孩子,性格也温和柔善,但学习成绩一般,家里条件也差,一直暗恋李斌。 而李斌也如钱向芳所说,是个优秀的男孩子,学习成绩好,人也高高大大,性格阳光开朗的,又会各种乐器。 这样的男孩子,自然是受欢迎的,暗恋他的小姑娘可不止孙茜一个,学校有很多,王露露也是其中之一。 这原本也没什么。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未来,这些女孩子,再回忆起李斌时,他会成为她们口中的那个‘曾经的青春’或者‘那个白衣少年’。 但李斌居然对孙茜示好了。 第45章 监控开始 “……就是男孩子嘛,对于那种漂亮但看起来又善良又可怜的女孩子,总是比较容易升起感觉的……他主动示好,孙茜她虽然也喜欢我儿子,但那个姑娘比较害羞,也比较内向,就不肯接受我儿子的追求,一直躲着他……然后王露露经常偷偷观察我儿子,她知道这件事情,她很气愤,就去欺负孙茜,也就是那天……” 钱向芳叹了口气:“那天我儿子也在,他想帮孙茜的,但我儿子他……他比较乖,也不是那么有勇气的一个人,他毕竟年纪还小啊,小孩子怕的东西总是很多的。因为王露露威胁他,说他如果敢帮忙,就把他最近一直追孙茜的事情,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拍了照片,就是我儿子私底下追孙茜的一些照片……” “我儿子一直很优秀,他不敢有这样的污点,不敢让周围的人,包括我和他爸知道……我们一直严禁他早恋,我和他爸爸肯定是不喜欢孙茜这种的,他应该也知道,他害怕……也可能是小孩子的感情,没有那么深,总之……”钱向芳又跟着叹了口气。 李兴朝于是接着说了下去:“……他没敢帮忙。王露露那个小团体,家里条件都很好,但她们父母忙,没时间管,都是交给保姆带的,保姆那肯定不敢得罪她们,时都是各种惯着、捧着……” “唉,现在的小孩儿……挺狠的,衣服给人扒了,各种打,还拍照片……我儿子后来经常躲着哭,很自责,他说自己是个懦夫,我们才知道了这件事。” “这件事情不能怪他,也怪我和他妈,只知道抓学习。我们都是从那个时期过来的,青春期那种单纯的爱,其实只要不耽误学习,不做出格的事,也没什么……可我们管的太严了,他时就很怕我们生气,可能是这样,才让他没有了勇气。” 他不再往下说。 我道:“所以……孙茜恨李斌,是因为他的懦弱,是因为她被侮辱殴打时,李斌选择了逃避?” 李兴朝点头:“应该是。” 我道:“为什么最开始,你们不跟我实话实说?” 钱向芳道:“……我们知道这件事情后,很震惊,很痛心,我们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这么懦弱。即便不是喜欢的女孩子,遇到那个情形,也该去制止,比如报警或者报告学校什么的……他什么都没做,就是躲,唉,怎么就把孩子养成这样了。” 李兴朝安慰她:“儿子都死了,还说这些干什么……说到底,还是王露露那帮人,她们都该死!害了孙茜,害了我们儿子!” 对于很多成年人来说不值得一提的事,对于那些年少的人来说,可能就是天塌了一样的灾难。 李斌家里管的太严,他恐惧被父母知道自己在追求女同学,也恐惧自己一直以来的优秀形象崩塌,所以在孙茜被侮辱殴打时,选择了逃避。 王露露那帮小姑娘,父母疏于管教,性格已经完全扭曲,恶劣不堪。 原生家庭中存在的某些问题 而孙茜,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或许只是个敏感内向的小姑娘,和大部分小姑娘一样,也会暗恋一下大家都爱的男神。 她可能没想到男神会主动接近她,吓的不知所措。 或许她内心喜悦过、怯弱过,或许她想了很多,但她可能没想到,一直追她的男神,在看到她被侮辱殴打时,居然选择旁观。 据说,人能受到的最大的心理伤害,往往都是来自于他在意的人。 或许,这就是李斌为什么会死的最惨的原因。 现在,李斌已经死了,可孙茜显然并没有因此而消了怨气。 古扶这时候提醒我:“……能被解化的恶鬼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成了气候的恶鬼,都只能诛灭。” 我很无奈:“我不够她塞牙缝。你是事务所的合伙人,你看事情这么棘手,你是不是该出点力?” 古扶微微一笑:“要怎么解决?她今晚不是选择放过你们了吗?” 这事儿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怀着恶意,为什么最后关头却忽然消失了? 我不由想起了李斌消失的尸体。 难道和李斌有关? 正想着,钱向芳的手机忽然响了,她看了一眼,便挂了电话。 但没一会儿,电话又打来了,她眉头紧皱的接通,对着手机那头道:“这么晚做什么呀,你们物业就是这么办事的!什么?” 钱向芳整个人忽然怔住,然后道:“我家里没人啊……” 电话那头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她神情变得惊恐起来,然后干着嗓子道:“好、好……我打个电话……我会马上回去看看。” 她挂了电话,我们所有人都意识到出了事,便都看着她。 李兴朝忙道:“怎么了?你别吓我,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钱向芳深深吸了口气:“物业打电话说……家里一直有钢琴声,然后又再拉琴的声音……邻居们投诉了。”顿了顿,她咽了咽口水:“我跟物业说我家没人,物业说他们看监控,看到我们家小孩回家了。” 事务所顿时鸦雀无声。 古扶看了我一眼,没有表态,但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能让这乐呵呵的慈祥老大爷皱眉的事,可不多。 “是不是、是不是斌斌回去了,可是、可是他不是……死了吗?”钱向芳浑身发软,手机落在沙发上。 夫妻两人看向我,一副等我拿主意的模样。 我道:“只能走一趟了。” “等等。”李兴朝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摸出手机道:“咱们装了监控啊,不回去,看监控也可以的。” 钱向芳像是召找回了一些力气,忙道:“对对对,监控,看监控。” 李兴朝目光看向我,征求我的意见,我于是点了点头。 他打开了看监控的app,登录进去后,里面显示他家一共是四个监控摄像头。 “……大门口一个,厨房一个,客厅一个,书房一个。” 由于手机屏幕小,并不能同时查看,所以只能一个个点开。 大门口是空的,监控是个固定的角度。 客厅黑乎乎的,但监控带有夜视,所以也能看见,只是没那么清晰,不是彩色的而已。 客厅也没有人,但此时,已经可以通过客厅的监控听到动静了。 是拉琴的声音。 “小提琴……”钱向芳哆嗦着说道:“是我儿子最近正在练的一首曲子,拉的还不熟……” 声音有些发闷,像是隔着墙录到的。 我道:“在书房?” 钱向芳眼中透露出恐惧:“应该是,我们很注重孩子的教育,除了客厅外,书房是家里最大的,五十多,斌斌时大部分时间待在书房,练琴啊,学习啊……” 我道:“切到书房。” 李兴朝手指哆嗦着,却不敢切,于是我伸出食指,戳了一下代表书房的那个位置。 第46章 拉小提琴的死人 我手指一戳,监控直接切换到了书房、 书房同样没有亮灯,在带着夜视功能的镜头中,整个书房都是一片灰色的基调。 书房的正中是将空间一切为二的落地书架,书架左侧的区域应该是学习区,摆放着一张大书桌,还有一个落地的大画架。 书桌的另一边放着一架立式钢琴。 最外侧是一面大的落地窗。 而此时,落地窗前,一个背对着摄像头的身影,正抬手侧头,手臂轻轻移动。 手机里传来琴声。 钱向芳捂住自己的嘴,激烈的喘息着:“是斌斌……他在拉他的小提琴……” 她话说完,镜头里的人,仿佛是听见了我们说话一样,拉琴的动作忽然一顿。 我轻声道:“你们家监控可以通话?” 李兴朝见此有些紧张:“有的、有的,但是我们这个功能没有打开。”他指了指手机视频的右下角,示意我看。 那里显示了一个麦克风通话功能,但此刻,那个功能是处于关闭状态的。 也就是说,监控里的人,应该听不见我们说话。 那他现在的反应…… 思索间,站在落地窗前拉琴的李斌开始往回走,他转过身来,提着琴走到了一旁的柜子处,然后蹲下身在里面翻找,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很快,他从里面摸出了一个琴包来。 由于角度的关系,此刻整个视频都是俯视的角度,只能看见李斌蹲在那儿,将小把小提琴收入了琴包里。 钱向芳声音发紧:“他有三把琴,现在他拿的是他刚学琴时用的第一把,不是很好的琴,但他一直特别诊视……” 说话间,监控中的人收拾好,背上了琴包开始朝门口走,然后消失在镜头里。 这次不需要我提示,李兴朝立刻将位置切换到客厅。 视角切换到客厅,画面里再一次出现了李斌的身影。 他在客厅也没有停留,而是一直朝大门口走。 难道他准备离开了? 我们四个人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客厅通往大门的走廊处,于是我们再次切换位置。 视频中出现了大门口的位置,几秒过后,大门被打开,李斌从里面走了出来。 由于外面入户厅是亮着灯的,所以外面的画面不再是夜视的灰色,而是正常的色调。 走出来的李斌,在摄像头里变的十分清晰。 他身上穿的似乎是一套新的校服,不是他现在学校的校服,而是富华中学的蓝白色校服。 李斌关上了大门,看样子是真的要离开了。 但是,也就在他转身走了两步时,他忽然停了下来,然后抬起了头。 视频中,一张消瘦而惨白的脸,就这么暴露在镜头中。 李斌黑幽幽的眼睛盯着镜头,面无表情,脸上的肌肉显得很僵硬死板。 然后,他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缓慢而怪异的笑容。 我目光掠过李斌的脸,死死盯着他的脖子。 那位置处,有一圈红色的痕迹,就像手术愈合后的伤口。 他知道我们在偷看! 这个怪异的笑容,对李兴朝夫妻二人的刺激太大了,一时间,李兴朝手机没拿稳,直接掉在了地上。 再次拿起手机时,镜头里,李斌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儿子……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刚才那个人就是他,可他不是已经……”钱向芳语言混乱。 李兴朝着示意了一下自己脖子那一圈:“斌斌他的这里,你看见了没有……一圈红的……他应该不是人了……” 不是人……会是什么? 是被孙茜操控的尸体? 可他会拉小提琴。 恶鬼即便可以操控无意识的尸体,也不可能施展自己不会的技能,毕竟据我所知,孙茜家里条件不好,并没有学过什么乐器。 那么,刚才拉琴的,应该就是李斌本人。 李斌的头接了回去,然后他回家……取了自己最珍视的一把琴? 我心里猛地冒出个猜测,便看向古扶:“李斌也变成鬼了,是不是?”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古扶微微点头。 我道:“他这算什么鬼?他居然还能继续待在自己已经没有生命体征的身体里?还能有自己的思维?” 古扶道:“他是孙茜所害,成了鬼,现在很可能是孙茜的鬼奴……至于待在自己的身体里……这不是他的能力,应该是孙茜太强了,孙茜让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说到这儿,古扶感叹了一句:“不知不觉,安阳市又多了一个猛鬼啊,级别应该有sr。” 钱向芳两人不太能理解我们在说什么,但也知道自己儿子已经不是人了的事实。 两人看着我们,似乎在等什么。 我知道,作为普通人,他们现在需要一个专业的‘定论’和‘安排’。 于是我看向古扶:“他们俩,算安全了吗?” 古扶沉吟一声:“唔……如果孙茜想做什么,你们三个今晚是回不来的。她应该是改变了主意,既然改变了主意放过你们,以后你们应该也就安全了。” 我想起不久前的情形。 李斌的无头尸,忽然走出阵法,然后孙茜就改变了主意,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关联。 难道是李斌和孙茜做了什么交易,来保全自己的父母? 这个念头我只是在心里想了一下,没说出来。 毕竟钱向芳两人已经没了孩子,要是知道自己死去的孩子,为了保全自己两人,和恶鬼做了某种交易,这夫妻二人,下半辈子不知道该多难熬…… 于是我道:“这么看来你们也算是安全了。这次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你们的孩子也没了,费用就不收了,你们自己回去。”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起身道谢,然后互相搀扶着离开了事务所。 不过,这两人还是强行给我转了一笔账,金额挺大的,十万块。 我收到转账时,他们车已经开远了。 事务所里,古扶打了个哈欠,准备去睡觉。 我看他对这件事,似乎根本没放在心上,不禁恼火,按住他的肩膀:“你等等……孙茜和李斌现在都是鬼,李斌还是一具有肉身的鬼。他们两个在一起,会不会干出什么事来?比如继续杀人什么的?” 古扶眨了眨眼:“可能会,关你啥事?” “…………”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我们鉴诡师,有义务维持人类世界的安稳。这话不是我说的,是行规。” 古扶哦了一声,一副你这个年轻人被骗了的模样,道:“各行各业的规矩都很多,真正要完全遵守的,其实也就那么几条,其余一般都是说来听听的。你知道鉴诡师最该遵守的规矩是哪一条吗?” 我茫然,下意识摇了摇头。 古扶于是道:“……就是,宁愿一辈子不鉴诡,也别鉴错了。不怕不办事,就怕办错了事。” 我怀疑他在内涵我祖宗,但我又没有证据。 第47章 扫荡鬼军 “……你就不怕它们两个鬼在一起,惹出什么乱子来?” 孙茜杀起人来太猛了,我还是无法想象,这样的恶鬼没有人去收拾,还带着个鬼奴,接下来会造成多大的混乱。 古扶显然很困了,不住的想回房,我不让他走。 于是他叹了口气:“管不了。诡物太多了,鉴诡师才几个?这行呢,都是抓大放小。孙茜是只很强的恶鬼,但只要她没有大面积的杀人,就不算什么威胁。” 这还不叫大面积? “她一口气杀了六个人,如果这都算小事,那什么才算大面积?” 古扶打了个哈欠,想了想,说:“谢家的人……那次全部出动,差点儿灭族,那就是大面积,你知道那次死了多少人吗?” 我摇头。 古扶于是道:“去诡的世界,关键词搜‘扫荡鬼军’,看完你就知道了。” 这次我没拦他,放他回去睡觉了,我自行洗漱。 出来路过他房门口,我听到里面又传来了熟悉的‘感谢我榜一‘贴贴’哥哥的大飞机!’ “…………”呵,已经成为女主播的‘贴贴’哥了,真行。 我回房,躺在床上。 本来我已经很累了,沾头就能睡,但古扶刚才的话,把我的好奇心吊了起来,让我满脑子都是关于谢家,关于扫荡鬼军的疑问。 于是我把笔记本电脑放肚子上,躺床上上网,进入了‘诡的世界’。 按照古扶的提示,我在搜索栏,输入了‘扫荡鬼军’四个字,然后便搜出来了一篇四年前的帖子。 帖子名为【扫荡鬼军,你们听过这事没有?】 这篇帖子回复还挺多的。 我点了进去,开始浏览起里面的内容。 发帖人也是道听途说,于是将这事发到了‘诡的世界’,询问大家有没有听过这件事,而下面的回帖,则大部分都表示没听过。 原贴如下: 我也是听人说的,我没敢细听,断断续续听到的内容,大家看能不能补充下细节。 这好像是十四年前的事,发生在西南,在山区那一带,那边的十几个村子,接近两千多人口,全部失踪了。 好像说也不是失踪,而是那一片路线呈直线,整条线的村子,都是在一夜之间出事的。 家里的家畜一类的都好好的,唯有人不见了,而村里全是血。 家家户户都是血,床上、厨房、堂屋,房前屋后。 血迹里,有时候还能发现了一些毛发类的人体组织,就好像是整个村子的人,都被什么东西给吃了一样。 还有一个细节,村里的其他家畜都好好的,但村里的狗都死的很惨,被抽筋拔骨的那种惨,但没有被吃的迹象。 有幸存者,疯了,逃出去后在外面讲这件事,说是因为晚上看到了日本兵。 一队百来人的日本兵,也就是日本兵的鬼魂,他们还在行军扫荡,目标是一直向北。 他们直线前进,路过的村庄,全都被屠杀了。 那些日本兵鬼魂没有吃的,将人的生魂从身体里抓出来,大卸八块,全部吃了。 那些被吃了的人,身体就会爆炸,什么都不剩的炸成一大片血迹。 这件事后来被解决了,据说是西南的一个家族全部战死了,有没有人知道具体情况? 帖子的描述不长,到此结束,但这短短的内容里,透露出的信息简直让人心惊。 在现代社会……居然还游荡着日本兵的鬼魂?这都多少年过去了? 日他大爷,变成鬼了都还不消停,还在扫荡…… 十几个村子,两千多号人口…… 我继续看下面的回帖,根据回帖的内容来看,大部分人似乎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一溜烟的追问真实性。 唯有一个id回复,说西南一带有个谢家,这些年好像没听到过动静,是不是他们干的?诡案组没动静吗? 然后其余人纷纷回复,说如果事情是发生在十四年前,那个时候诡案组还没成立呢。 又有一个id回复了一句:说起来,诡案组好像就是十四年前成立的。 这个id的回复,立刻引发了热烈的讨论,说会不会就是因为这起事件,才引起了上面的注意,成立了诡案组…… 我一直翻到最底下,发现也没人能知道这件事情的真实与否。 这样大的一个事件,如果是真实的,那么鉴诡师的圈子里,应该有不少知情人才对。 莫非是那些知情人,在刻意隐瞒或者回避? 和这个事件比起来,孙茜那点儿事,确实不能算回事了。 我看完,干脆又去看那个关于赵家鬼楼的帖子。 这一看,我发现居然又有新进展了,而新进展是…… 我看的眼皮一跳。 诡案组id‘听响’发出通知,那个民工鬼,带着手底下五十号鬼奴,已经转移了…… 后面附上了相关后续。 帖子里出现了几张很恐怖的照片,估计是从诡案组流传出来的内部照片,毕竟这样的照片,在网上肯定是不可能流通的。 这几张照片,拍摄的对象都是同一辆大巴车。 第一张是大巴车的外部特写,上面显示是‘爱驴旅行社’。 也就是说,这应该是一辆旅行社的用车,核载人数是37人。 车辆本身是比较新的,但估计是最近下过雨,又跑过长途,所以大巴车外面全是泥点子。 照片下面附带文字说明:5月13日,原定该于晚间返回旅行社的大巴失联。5月14日清晨,大巴违停在国道上。 第二张照片,是车辆内部的俯视拍摄。 这张照片第一眼看没什么,但看清楚了就非常恐怖,让人毛骨悚然的那种。 这辆大巴车是满载,坐的应该是游客,包括司机、导游都在。 照片拍过去,可以看到坐在位置上的人全都很僵硬,脸色惨白,眼睛全部睁着,几乎所有人都是一个表情。 而只要稍微多看两眼,就能意识到这一车都是死人,眼睛瞪大,僵硬坐着的死人。 下面附带文字说明:车内人员全部死亡,车内残存浓烈阴气,所有人无外伤、无内伤,暂定死因心肌梗塞。 大巴上三十七人,全乎死于心肌梗塞。 第48章 民工鬼魂 第三张照片。 照片是大巴车的内部监控视频,视频的截图被放大了。 里面拍摄的同样是大巴内部。 乍一看,这张图片是一片灰黑色,就像是大巴车在夜色中行驶,并且关闭了车内所有的灯光一样。 但仔细一看,黑暗的车内其实有很多人。 除了坐在位置上的人,还有挤满了过道的‘人’,它们模糊、扭曲、重叠,几乎挤满了座位以外的所有空间,最终形成了一种与黑暗融合的灰。 图片再放大一些,就是些扭曲重叠的鬼脸,似乎通过电脑桌面,在直勾勾的盯着我。 下面附带文字说明:调取视频记录,阴气过重,诡物显形,持续两秒后消失。 目前人类的摄像头,在某种情况下,是可以拍摄到一些诡物的,比如阴气过重,比如某些特定的时刻,某些特定的位置,这些都有可能拍摄出‘不正常’的照片。 显然,由于诡物过多,阴气太重,所以大巴车上的监控视频,拍摄下了车内诡异的一幕。 这张照片的文字说明写的是:根据监控显示,大巴车路过赵家鬼楼段时,车辆故障,司机和导游打开车门,下车查看。诡物上车,大巴车于入城口停止运行,诡物下车。 帖子最下面,是诡案组最新的分析报告,预计这群鬼会继续转移,并对它们的转移方向进行了推测。 诡案组希望,在相关路线的鉴诡师,能够留意这群鬼的动静,最好能够处理。 如果无法单独处理,可第一时间联系诡案组,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调动援手。 这五十多名鬼魂,还有死去的‘兽人永不为奴’,这些恐怖的力量凑在一起,孙茜更显的不够看了。 我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菜鸟,放在‘诡的世界’里,还不够打酱油的。 我操什么心? 于是我放下电脑,被子一蒙,呼呼大睡,一直补觉到日上三竿。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一切平静,也没有什么新的活找上门。 古扶也没有骑着那辆二八大杠出去。 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事务所,或者在周围的街面上遛弯,顶着二十岁清俊的脸,过着八十岁老大爷的日常。 这期间,我隔几天会在聊天软件上,联系一下钱向芳夫妻两人,询问他们的近况。 主要是这两人太大方,毕竟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两人就给我了十万,还是在丧子的情况下。 出于这种觉得过意不去的心理,我询问了小半个月,他们表示生活一切正常。 唯一的插曲是,李兴朝想着把房子卖了,担心李斌以后还会回来,但钱向芳不同意,而她不同意的原因,是希望有一天李斌能回去。 李斌和孙茜,现在也不知游荡在城市的哪一个地方。 用古扶的话来说,这两个鬼不够看,而且受到‘怀虚’的影响,接下来,安阳市只会更乱。 我让他别再事务所窝着,赶紧出去追查那株千年古槐的下落,但古扶好像摆烂了,说顺其自然。 我埋头练功,没事儿的时候,就享受生活,该吃吃、该喝喝。 由于上次续了几个月的命,所以我心里也没那么焦虑,着实过了一个月挺舒服的日子。 但是,老古说安阳市会越来越乱,这话真不是假的。 这天晚上,我埋头练功,老古夸了我一句,说年轻人就是勤奋,以后肯定有出息,然后就又回卧室看他的女主播了。 我没搭理他,练功练的正起劲呢,忽然感觉到有人在看我。 我现在的第六感很准,所以第一时间就转过头,看向事务所大门口。 门口站了个人。 我看着门口的人,上世纪的民工打扮,浑身脏兮兮的,裤脚挽到了膝盖上,脚上穿着一双沾满泥巴的解放胶鞋。 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 我看了看墙上的时间,是晚上的九点多,街头那片正热闹。 我们这片老区,附近有几处工地,都是老小区拆迁后新建的住宅工地,所以这一片平时经常能看到下班后,出来溜达的民工兄弟。 但门口这个人…… 我手里握着朱笔,制符的动作停了下来,盯着他。 他站在门外,也盯着我。 事务所的灯光透出去,他是没有影子的。 民工……鬼魂? 不会这么巧? 这哥们儿该不会是…… 我眯了眯眼,开口:“有事?” 事务所里有阵法,低等级的诡物进不来,我到也不担心,便和它对视着。 那民工鬼魂脸色灰黑,表情说不上僵硬还是古怪,看着我……确切的说是看着事务所,像是在寻找什么。 我放下了笔,手里捏着张符。 这民工鬼魂,瞧着阴气很淡的样子,没有那种恶鬼阴气冲天的感觉。 我不太确定,它是不是赵家鬼楼那个东西。 如果是赵家鬼楼的那个东西,那它的阴气这么淡,很可能是刻意收敛的结果。 毕竟,从那个帖子开始发展到现在,很明显赵家鬼楼的民工鬼魂,已经不是普通恶鬼那么简单了。 它还是没动静,只继续站在门口,一双诡异的眼珠子左右晃。 我这才意识到,它好像对我根本没有兴趣。 这玩意儿到底什么来路?要做什么? 我看了看手里的符,琢磨着,如果它不是赵家鬼楼那东西,按照它所展现的气息来看,说不定我能直接送它往生? 这是送上门的功德吗? 这个念头才刚闪过,古扶忽然打开门从卧室里出来了,他道:“好强的阴气。” 我一看他,再回头看大门口时,那民工鬼魂不见了。 古扶面露疑惑,问我:“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来过?” 我道:“它阴气很强?” “当然。” 我指了指门口:“刚才那儿,站了个民工模样的鬼魂,你一开门它就不见了。” “哦?”古扶若有所思,直接出了事务所,站在了外面的石阶上。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一跺脚,迅速招呼我:“快,带上你的家伙,咱们追!” 我二话不说,麻溜的揣上自己的家伙什:“往哪儿追?” 古扶已经骑上他的自行车了,此时示意了一下二八大杠的后座:“上车!” “…………”不是我看不起,骑这玩意儿,你能追上谁啊? 第49章 能换个四轮车不? “快。”古扶催促我,对于我怀疑的目光显得很不满。 没办法,我只能先坐到他车后座。 这种老式的二八大杠,后面的座位是镂空金属的,坐上去真是膈屁股。 还没等我坐稳,老古脚下一蹬,车速飞起。 二八大杠一路窜出黑暗的街道,一直到热闹的街头。 街头行人纷纷避让,周围不少商户摊贩,已经跟每天遛弯喝茶,无所事事的古扶混熟了,纷纷抬头打招呼。 “小古,你们出去玩呢?” “哟,今天还载上人了。” “我爸小时候就骑这车,带我去镇上看电影的。” ………… 老古一边骑的飞快,车技惊人,一边迅速回应商户们的寒暄,没多久就窜出这条热闹的街,上了大道。 他继续骑,周围没那么吵了,也没那么多人,我才有机会问:“刚才那个民工鬼,是不是赵家鬼楼那个?对了……赵家鬼楼的那个帖子你看了吗?” 现在是五月份,天气已经热了,夜晚的安阳市空气发闷,骑着自行车,吹过身体的风都带着一股微微的热浪。 老古车技很稳,但即便再厉害,我们还是不停被机动车上的四轮车无情的超越。 “看了。应该就是它,我在卧室里都感觉到了很强的阴气。” 我道:“它手底下有五十多号鬼奴,很厉害。” 老古道:“所以我们得跟上它。” 跟上? 他这词用的有些不对劲,我以为是老古觉得,这sr级别的恶鬼到安阳市作乱,终于够得上他出手了,准备诛灭啥的。 现在这话一听,怎么好像是…… “老古,你是打算诛灭它,还是有别的安排?” “诛灭?”他脚下踩着踏板,笑道:“灭了它,接下来怎么玩儿?赵家鬼楼所在地,离安阳市有四百多公里,它可以去任何地方,却偏偏选择到了安阳,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是啊,怎么这么凑巧? 我心头一跳:“千年古槐?” 古扶没有回答,但蹬的飞快的轮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急了:“我说……怀虚的事是大事,如果咱们能诛灭怀虚……当然,主要是你,我只是想跟着你蹭点儿功德……这么大的事一定要慎重对待。我们能不能换个交通工具,比如换成四轮的?就算是两轮,哪怕是电动的呢?” 不是我说,他就算脚下蹬的起火星子,也比不上旁边车道上那些四轮啊! 等等……我忽然意识到,似乎就在短短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车道上的四轮就没有了。 我们这辆自行车,竟然已经到了机动车的正中央。 我坐在车后座上,前后张望。 往后看,来时的马路上只有路灯,视线尽头处是一片黑暗。 往前看,公路向前延伸过去,仿佛没有尽头。 之前超过我们的那些车,似乎都跑的没影了。 我隐约觉得不对头:“老古,这儿是正阳大道?” 他道:“是。” 我道:“怎么没车了?” 这条公路是条大路,就算是凌晨,也有零零星星的车辆在跑,更何况现在还不到晚上十点。 一辆车都没有,太不正常了。 老古没回答我,而是继续蹬车,我不由得朝周围细看,然而,细看之下我惊呆了,因为我发现,这俩自行车的速度十分快。 这种快,身体和视觉是感受不到的,但路旁的路标,明明隔的老远,却在下一秒就拉近了,再下一秒就甩在身后了。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会让我第一时间联想到一个词儿:缩地成寸。 上次那个在地上爬的血鬼,也展示过这种能力。 我们鉴诡师里的术师,自然也是能施展这类能力的。 当然,这已经不能用能力来形容了,这类的顶级手段,我们称作‘神通’。 既然叫神通,可想而知是很难做到的,一百个鉴诡师里头,也找不出一个能施展神通手段的。 我知道古扶厉害,但不知道他有这么厉害,一时间我惊住了,咽了口唾沫:“大、大佬?我以前对你说话不太客气,你别往心里去哈。” 想了想,我又赶紧补了一句:“你爱看女主播就看,我再也不悄悄替你取关了。” 古扶脚下不停,似乎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用很欣慰的声音道:“洛洛,你长大了!” “…………”我二十五了谢谢。 还有,你丫身份证上的年龄,比我小啊! 筹备事务所时,我看过他身份证,23岁,比我还小两岁,我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自信,敢把我当孙子看。 还洛洛?洛你大爷。 我现在可以确定,自己之前误会他了,这丫不是基佬,这丫是智障。 说话间,自行车忽然停了下来,古扶抬头,似乎在寻找什么。 此刻,我们停在大道中间,前后依然看不到头,两边只有昏黄的路灯亮着。 难道是这儿? 我没有感受到周围有什么异样的气息。 老古此时道;“应该就在附近。” 我道:“你指的是赵家鬼楼还是古槐?” 他刚要开口,忽然嗯了一声,然后侧头看向公路的另一边。 一个人影忽然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我一看,哟,居然是熟人! 是谢惊蛰! 他还是那副打扮,像是刚下班的模样,唯一不同的,就是手里头没提公文包。 像是经过什么剧烈运动,他额头一层细密的汗,头发凌乱,右手提着那把我熟悉的黑剑。 “是你。”谢惊蛰看着我,微微挑眉,有些惊讶。 紧接着,他又看向古扶,并上下打量着老古:“你是他的合伙人?” 老古也反应过来,不答反问:“你就是小洛说的……谢家那小子?” “你怎么在这儿?”我和谢惊蛰同时开口。 一顿后,我道:“我们是追着诡物过来的。” 谢惊蛰嗯了一声,没有收剑,而是提着剑朝我们俩这边走了过来:“我也是。” 我道:“赵家鬼楼?” 他点头。 看样子这哥们儿在诡的世界也有账户啊,改明儿问问他id是什么。 他走近了便直接对老古道:“我追到这儿,追丢了,它所有的气息都消失了,你怎么看?” 老古眯了眯眼:“它跟着另一个东西跑了。”顿了顿,他又补充道:“那个东西的能量很强,强到……可以掩盖所有的气息。” 我听出不对劲:“所以……咱们是又追丢了?” 老古点头。 我道:“我就说,应该换个四轮的车,你骑着这辆自行车,你能追上个啥?” 第50章 邮递员的自行车 公路上,我们三人面面相觑。 老古拍了拍他的自行车,对着车轻轻叹息一声:“每次都是来晚一步,老伙计,不中用啊。” 谢惊蛰似乎看出了什么,脸上有些诧异之色,打量着老古的二八大杠:“你这车……不一般。” 老古冲他笑了笑:“还是你有眼光,不像这小子……要不要去我们事务所坐坐?” 谢惊蛰摇头:“我该走了,有时间我会去一趟你们事务所。再会。”他说完,冲我一颔首就转身走了。 很显然,他不是走常规路线追上来的,与我们不属于一条道,所以身形很快就消失在了不远处的路口。 我看向老古:“回去?” 他打了个哈欠,调转车头开始往回骑。 “所以,你这辆自行车是有什么……厉害的点?”刚才谢惊蛰的话,让我意识到,自己可能小看他的二八大杠了。 “这辆车是有灵的。” 我吃了一惊:“有灵?我怎么没发现?” 老古突然松开手,并且将双脚踩在了前面的杠子上。 这种情况下,按理说自行车应该立刻倒下才对,但诡异的是,自行车依旧稳当,无人把握的车头,连歪都没歪一下。 自行车稳稳的往前行驶。 老古双手环抱,耷拉着脚,一副放松的姿态,转头示意我:“现在发现没?” 我目瞪狗呆:“……它能自己跑?不是,这玩儿是真有灵啊?它、它……嗨?车车?” 我试着打招呼。 与此同时,自行车前面的旧式铃铛,仿佛回应我似的,自己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我惊讶的下巴都收不回去。 活了二十多年,真没见过这样的自行车啊!这比那什么无人驾驶系统靠谱多了? “它在说什么?”片刻后,我问。 老古道:“它说‘小崽,你好’。” “…………”呵,什么人配什么车! “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它的任何气息?”之前那网络女主播也是灵,她一出头,我就能感觉到浓重的阴气。 “你当然感觉不到,它是善行之灵,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沾染过任何恶,这类灵,就是最纯粹的灵,当然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气息让你察觉,这是常识……不过,有部分走歪了路子的鉴诡师,会喜欢抓捕这类灵,炼制成傀儡,为自己服务。” 好,我知道自己可能又问了个比较蠢的问题。 外婆给我灌输的信息里,并没有这方面的知识,里面大部分都是鉴诡师核心的练功内容。 说话间,老古又恢复了骑车的姿势,双手把持住了车头。 我问他怎么不‘无人驾驶’,他说这辆车的车灵比较调皮,像个顽童,让它自己动,还不知会把我们带到哪儿去。 我们此刻照旧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在公路上行驶着,前方隐约已经看到熟悉的街口了。 这前后还不到十分钟? “老古,这缩地成寸是你弄的,还是它弄的?” “当然是它,我怎么可能会缩地成寸的神通?你高看我了……还有,人家有名字,你别它它它的。” 我哦了一声:“那它叫啥名儿?” 古扶道:“它跟我姓,叫古小八,对了,它是个姑娘。” “…………”这名儿挺好,但是……一辆自行车,为什么还有性别啊! 为什么还是个姑娘啊! 随着古扶话音落地,自行车的前铃铛,又自行响起了叮铃叮铃的清脆铃音,仿佛在附和。 到达街口,我俩下车了。 这条街道虽然没什么大的产业,但夜晚小摊小贩,小吃夜宵是真多啊,人也多,于是我们推着自行车慢慢往回走。 路边的烧烤摊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儿,我停下脚步,示意:“整点儿?” 老古于是将二八大杠停在了角落处,我俩在烧烤摊角落处坐下,点了些吃喝。 等吃的上来了,一边吃,我一边问老古:“你到底什么来路啊,还有你那车。” 古扶啃着鸡腿:“套我话呢?我什么来路,你早晚会知道,至于那车……四十多年前,它的主人是个邮递员……” 老古边吃,边跟我说起了自行车的来历。 这辆二八大杠的主人,是西部山区的一名邮递员。 在四十多年前那个交通和信息都还不发达的年代,邮递员是山里人和外界亲人联系的重要,甚至是唯一的桥梁。 它的主人无论风雨,无论病痛,无论山高水远,都会带着它和邮递包,到达每一个邮件需要到达的地方。 它跟着主人劳动,一跟就是十多年。 主人从一个二十多岁出头的年轻人,熬成了四十多岁,就已经满脸皱纹,头发半百的老大叔。 风吹日晒让他比同龄人更为苍老。 常年的跋山涉水,风餐露宿,让他在四十多岁时,就有了严重的风湿关节病。 最后一次送邮件时,是夏天,他要给一个贫困山区,送一张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那是那个村即将诞生的第一个大学生。 那地方太偏僻了,山很陡,河很深,崖很悬,即便它的主人走了很多次,还是在那天晚上出了意外。 夏季,突如其来的大雨,让旁边的山坡土石滚落,邮递员为了躲避土石,往左转向。 而左边是个陡峭的山崖…… 邮递员、自行车、邮包,在大雨中,落在了山崖下。 那人的血,染红了自行车。 故事到这儿原本该结束了,但几年前,这个故事又开始了。 几年前,古扶发现了一辆不对劲的自行车。 它无人驾驶,会在夜晚,出现在公路上,有时候会出现在某个小区的巷子里,身上都是泥和锈,后座上挂着一个臭烘烘的、快腐朽的包。 他知道这是个灵,一辆有了灵的自行车。 即便不是恶灵,也不能放任它就这么溜达,更何况,这个灵有特殊的能力,可以缩地成寸,突破某些限制,去往特殊的空间。 比如诡域。 骑着它,可以离开诡域,大部分的诡域都困不住这量自行车。 古扶有心想收服它,所以下了一番功夫。 喝了口饮料,古扶缓缓道:“………它有了灵,这个灵受到原主人的影响,记挂着那个没有送出去的通知书。它一直游荡,是为了找到当年的收信人。” “我为了收它的心,也查了很久,才找到那个人,将那份迟到的、腐烂的通知书,交到了他手里。” 第51章 做活动,抓鬼只要999 我没想到,那辆我之前一直看不上的二八大杠,身上居然还有这么一个故事。 我忍不住追问道:“所以,它后来就跟着你了?那个大学生呢?” “大学生?没有大学生。那个时代,通知书是唯一证明身份的方式,那个年轻人没有收到通知书,以为自己没考上,就在家里务农了……后来又南下打工,做了修车的手艺人,他一直在一家修车店干活……不过他有了女儿,他女儿成绩很好,医学研究生在读,唔,现在应该已经博士毕业,成为一名医生了。” “同样是灵,灵和灵之间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我想起了那个女主播。 老古表示赞同,点头道:“对,就像你和我的差距。” “?”他在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事务所一切平静,但‘诡的世界’不太平静了,里面居然开始频繁的提到安阳市。 因为就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安阳市似乎频频出现一些诡异事件,但大多不怎么棘手,都有人处理。 我看着很着急,我现在很需要这种不是很厉害的诡物,即能下手,又能积累功德,但偏偏我就遇不上,气人。 我问老古广告都投什么地方,要不要把广告投放资金追加一些。 他说自己没钱。 我信他个鬼,每天给女主播刷嘉年华有钱,给事务所投广告,他就没钱? 好在之前投放的广告还是有用的,这天下午,终于有活儿上门了。 是个看起来很颓废的年轻男人,我热情的接待了他。 这不是钱,这是我的命。 二十五岁之前,我满脑子想钱,省吃俭用。 二十五岁之后,钱凑合够用就行,我只想活着。 男人瞧着,估计跟我年龄差不多,但眼下一圈青,胡子拉渣的,看起来很疲惫的模样。 我在他身上发现了很淡的阴气。 倒茶、落座,以及一番常规的,确认精神状态的交流后,我发现他精神状况其实还不错,就是估计最近没休息好,再加上人邋遢,所以就显得比较疲惫。 他落座后,询问的第一个问题是我们事务所的真实性;第二个问题是收费。 他一看就是那种经济条件不好的,估计比高佳还不如,人高佳好歹自己还有个小小的美甲铺子,而这哥们儿…… 我担心把人吓跑了,咬牙报了个三千。 他一听,面露难色。 我心里一哆嗦,心说:不是,三千块难不成还觉得多?高佳我都收了五千,三千不能再低了! 他期期艾艾问:“能不能……再便宜点?” 我很无语,一言不发看着他。 要不我再倒贴点呗? “2999,不能再少了。”我坚持自己的原则。 他继续道:“那个……抹个零头,999行不?” 呵,你是会抹零的。 我感觉自己脑仁儿有些疼,表情大概没控制住,那年轻人便有些害怕了,缩了缩肩,垂头丧气:“那、那算了,我还是走……”说完,他起身居然真的要走了! 我懵了,在他走到门口时,低喝一声:“站住!” 他站在门口,回头看我,一张苦瓜脸。 我深深吸了口气:“下周是儿童节,我们事务所,有为期一周的儿童节活动……999,来!” 感谢钱向芳夫妻给我的十万块,跟合伙人对半一分,我也还剩五万。 唉,省省也能用一年了。 我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钱财是身外之物,死了一切成空,一边将这位只要999的顾客重新请回沙发上。 “……哦,谢谢,我不是故意的,但我没有正式工作,我是在五羊门那儿干散活的。” 他一说五羊门干散活,我就知道了。 五羊门是安阳市以前的人才市场,新的人才市场,早在八年前就迁了。 不过老人才市场也没浪费,那儿变成了低端劳动力找活的地方。 比如你人生地不熟,没什么能力,想去干点体力活,又不知道去哪儿找,就可以去五羊门。 那里有各种‘小工头’,每天都喊‘来人来人’。 我以前去那边逛过,很有特色。 我听过那里的工头摇人,就是甩着个旧报纸,嘴里喊:“开业保安保安,工资日结,包午饭,20到35岁,男的,上车上车。” 他喊完,就会有一帮符合条件,等散活的人冲他的面包车跑去,反正先到先得。 我看到其中一个人被他从面包车上拽下来,说:“你长得也太寒碜了,保安也要看看脸的。” 被拽下来的那人正一脸郁闷,旁边就又有工头招呼:“看房当托儿,一百二,日结,来人来人。” 那哥们儿跑得快,一溜烟又上了那辆看房的面包车,这次没被赶下来。 那边的许多人,晚上甚至睡在路边,高档一点的,去环境很差的网包个夜。 总之,那里都是极端的低收入人群,他们在家乡因为各种原因待不下去,于是到城市,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没有技能,连租房的钱都没有。 稍微有计划的,会在五羊门努力干活,睡路边,攒钱,然后攒够千块,就会去正经租个房子,正经找个稳定的工作,慢慢把日子过好。 也有没什么计划,彻底摆烂的,就过一天是一天,有些很容易走上犯罪的道路。 我没想到,一个五羊门干散活的,有一天会走到事务所来。 我不是歧视他,而是我不太明白,他是通过什么渠道,找到这儿的。 好奇之下,我问了出来。 “哦,就是上网,我没活干的时候,就在网上网,那儿还可以睡觉,只要注意下卫生,老板也不会赶人。” ……行。 “那,你讲讲你的事,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撞鬼了?是遇到什么奇怪的事,还是看见什么东西?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一周前,不对,应该是半个月前。我是做散活的,半个月前有个工头摇人,是一家新开业的商场,需要大量穿制服的那种保安去撑场子,只干一天,工服啥的都包,晚上十点半结束,工资一百四。” “我去了,晚上快下班的时候,我在商场上了个厕所,应该是当时就出事了,但那会儿我没往心里去。我想,我就是在那家商场的厕所里,被、被鬼盯上的……” 第52章 被盯着的感觉 “商场?哪家商场?” “泰福华商场。” 我面前放着笔记本电脑,开始搜索他所说的泰福华。 这个商场在安阳市的宝山区,地段算优越了,是个一共五层的百货商场,半个月前刚开业。 我翻了一下用户点评和里面的一些照片,商场装修不错,品类也齐全,用户点评各方面以好评和建议居多,没有谁反应有类似于闹鬼的地方。 “你那天在洗手间是遇到了什么?最好是讲清楚一些。”我问于刚,也就是这个收费999的客户。 他想了想,才搓着手,仔细回忆道:“那个商场是十点半关门,因为是第一天开业,所以那天人流量很大,当天关门是有延迟的。差不多十点五十左右,商场的顾客才走完了,然后工头通知我们说可以收工。” “因为我们加了班,再加上那家商场的老板挺大气的,讨彩头还额外给我们所有工作人员发了红包。钱不多,每个人就十块,但是我们这些干散活的很满意。你知道吗,十块钱,可以去那种比较差的黑网包夜了,能在那儿睡个觉,厕所也有水可以用,比睡街道边上好多了。” “我换了工作服下班的时候,憋不住,趁着还没关门,去三楼上了个厕所。那个商场一楼和二楼是没有洗手间的,一楼卖鞋包、化妆品啥的,二楼是超市,要到三楼女装部才有洗手间。” 许多商场都是这么设计的,一是为了避免一些人蹭厕所,比如周边打工的人;二是将洗手间楼层弄的高一点,真急着上的,也不会介意跑三楼。 上下楼的过程中,商品得到展示,可以引导他们成为潜在客户。 于刚有点儿紧张,我示意他不用怕,继续说。 “因为下班了,所以三楼的灯全都关了,很黑,只在通道有那种很小的白色灯,总之光线非常暗。我胆子大,没觉得什么,就去上完了厕所,然后在洗手池,快速的洗了个头……我一周多没洗头了,特别痒,它那个洗手间有放洗手液,我就用洗手液当洗发水……不蹭白不蹭对?” “我洗的很快,毕竟快要关门了,洗完头我脸上有很多水,弄的我眼睛有些睁不开,视线迷迷糊糊,那个洗手液有点儿辣眼睛……反正就是眼睛不舒服,抬头的时候,就隐约看到,镜子里好像有个影子。” “……就是除了我之外,还有另一个影子。那个影子我说不上来,不像人,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很模糊的一团……” “我当时没注意,眼睛进了洗手液,很辣,我觉得是自己看花眼了,也没有再看,一边搓眼睛,一边就下楼了。” “就是那天以后,我就开始觉得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就是,我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 我道:“在哪里盯着你?” 于刚道:“从、从各种地方,比如镜子里、比如网的电脑屏幕里、就是各种能反光的东西里,都会有那种感觉。” 现在,事务所里就有很多能反光的东西。 比如那台几乎是古扶专用的电视,比如客厅那台双开门的大冰箱,比如各种证件和装饰画的画框,甚至黑下去的手机屏幕。 我指了指周围那些东西,示意道:“那你现在还有那种感觉吗?” 他摇头:“没有,没有。那种感觉也不是随时出现,大部分时候是晚上,偶尔白天也有,但我后来总结到了一个规律,就是阴暗的地方……白天如果出现那种感觉,那就是在比较阴暗的地方。” 他解释说,并不是每天都有日结的活可以干,白天没活儿的时候,他以及跟他差不多的人,会选择一些角落待着,或睡觉,或吹牛聊天,或者打扑克之类的。 之所以白天不去网,是因为白天的网比较贵,和晚上包夜的收费不一样。 如果不是他说出来,很多正常生活的人,可能都想象不到,还有一群人是这样生活的。 我现在怀疑……那999的收费,他能不能拿的出来。 如果拿不出来……我也认了,就当行善积德呗。 谁让我命短。 “你还有再看到人影之类的吗?”我问。 “没有。” “也就是说,你所谓的被盯着看的感觉,其实只是一种感觉?”我并不怀疑他是精神有问题,毕竟他身上确实有淡淡的阴气。 缠着他的东西,应该是个比较弱的诡物,否则肯定会闹出更大的动静。 “是。只是一种感觉,但是那种感觉太、太强烈了!强烈到根本不能忽视,所以我最近都过的很糟糕……我晚上也不敢去黑网了。我一坐在电脑前,电脑里,我的影子……我就感觉自己的影子在看着自己,你明白吗?我、我……我想过,我是不是得精神病了……” 他说到这儿,颓废的叹了口气。 我道:“哦?你还怀疑过自己是精神病?那你怎么没想着,先去医院看看?” 他搓了搓手:“哦,我想过的,但我了解了一下,好贵。那医院,一进一出得一两千。我想先来你们这儿咨询一下,反正……咨询又不花钱。” 他说的好有道理,一时间我竟然无法反驳! “聊着呢?晚上出去吃还是咱们自己做?”老古背着双手,从他的房间慢慢溜达着走了出来。 天天在外面吃也腻,我道:“自己做。” 他道:“想吃什么?” 我道:“肉。” 老古点头,随后提着菜篮子,嘀嘀咕咕的出门了:“钱没挣多少,就知道吃肉。” 你丫给女主播刷嘉年华都有钱!我吃顿肉怎么了? 唉,男人一定要经济独立。 否则,吃顿肉都要看人脸色。 老古晃悠出去买菜后,我和于刚继续刚才的话题:“咱们再确认一遍情况。除了强烈的,被盯着的感觉外,那个东西,没有再带给你任何其他方面的困扰,对吗?” “对。”于刚仔细想了下,然后坚定的点头。 我道:“它出现的频率高吗?” 于刚道:“几乎每天,只要能反射的地方。” 我心里有了安排,便点头道:“行。那咱们马上就着手解决这件事,免得耽误吃晚饭。” 他瞪大眼:“怎么解决?就现在吗?” 我推断,缠着他的东西应该非常弱,估计一张往生符就能搞定,便点头:“是,去个阴暗的、人少点的地方,走。” 说话间,我往兜里塞了符咒,然后端着笔记本电脑,就带着于刚出了事务所。 第53章 来了个蹭饭的 我不知道古扶带钥匙了没,也就没关事务所的门,跟旁边‘阿康盲人按摩’店的前台蔡姐打了个招呼:“蔡姐,帮我看着点啊,我出去办点儿事。” “行,去。”蔡姐三十出头,正在店门口啃甘蔗,这两个月,跟我早就熟的不行,一直表示可以让我体验一次按摩。 我觉得她看我的眼神不太单纯,像网上的奇怪大姐姐,于是我一直没有占这个便宜。 现在是下午的四点多,天色还很亮堂,我带着于刚到了街后,靠近一片老小区的位置。 这条街道上,种满了梧桐树。 高大的梧桐,宽大的树叶,将阳光遮挡的严严实实,周围老旧的小区楼房是开放式的,纵横的巷道里,阳光很难照进去,即便是白天,也显得有些阴森。 “我们去哪儿……”于刚打量着周围环境。 我给他指了指一个角落的方向,那地方是前段时间才修的一个公厕,但由于位置过于偏僻,平时几乎没人使用。 再说了,这里都是住家户,谁没事儿去公厕啊,也不知道是哪个领导拍脑袋定下的。 那公厕位置,被楼房和梧桐树,从不同方向遮挡,几乎全天看不见阳光。 阴森、无人,是个理想的干活地点。 我带着于刚进去后,便关上了公厕的门。 如何预料的一样,这公厕没人,由于无人使用,再加上是新建的,所以看起来很干净。 进门的洗手台前,就是一张宽大的镜子,我俩的身影出现在了镜中。 白天,公厕没有开灯,阳光又透不进来,再加上我把公厕门给关了,这里面就显得更阴暗。 镜子里,我们两人的脸上,都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色。 我站在一旁,留意着动静。 “我、我该怎么做?”于刚十分紧张,呼吸急促。 “和平时一样就行了,缠着你的东西只要一出来,我就能发现。” “好。” 接下来,有点儿古怪的一幕就出现了。 两个大男人,躲在阴暗的公厕里,一个靠门站着,一个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 公厕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我和于刚的眼神,时不时在镜子里相遇,他看我,我看他。 于刚越来越紧张。 十多分钟过去后,我忍不住问他:“有没有感觉?” 他摇头,也有些不解:“没有。如果是平时,最多两分钟,我就会有感觉;很多时候,第一眼就会有感觉……是不是因为你在这里的原因?” 难道是缠着他的东西太弱了,感受到我在场,都不露面儿? 毕竟我们鉴诡师平时练功,身上的气息和普通人已经不一样了。 根据于刚的描述,之前无论他在哪儿,只要是阴暗处,有能反射影像的位置,都会感觉到那股视线。 这说明那东西是跟着于刚移动的。 可我在于刚身上,只发现了淡淡的阴气,这说明它并没有直接附在于刚身上,或者附在于刚身上的某件物品上。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东西的载体或许就是屏幕、镜子、面板一类的。 它是一个能够在反射体物件中移动的,但是又很弱小的诡物。 会是什么? 为什么会缠上于刚这样一个人呢? “这样,我站到门口去。我把门开着,一有情况你就出声。” “好,那……那你别站太远啊。” 我打开公厕的门,站在了门口。 事实上,门口并没有比公厕里面亮堂多少。 这小区街道上的梧桐树,种下也有些年头了,最早没有这么高大,并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阳光遮挡。 小区居民已经向上反应过很多次,希望能把这些树移走,重新换一批新树种,但始终没有着落。 二十分钟过去,于刚在洗手台前已经站了半小时。 周围没有任何异常的状况。 就在这时,于刚整个人忽然晃了一下,猛地朝地上栽去。 我虽然没感觉到诡物的气息,但瞧他突然倒地,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忙夹着符咒冲进去。 公厕的镜子里一切正常,我夹着符咒,有劲儿也没处使去。 于是我在于刚身边蹲下,半扶住他:“怎么回事?它来了?” 于刚双目无神,看着我,微微摇头:“没有,没感觉。我、我就是饿了……一天没吃饭呢。” 说话间,他肚子配合着一阵咕噜直叫。 我俩面面相觑。 于刚有些尴尬:“你那个同事……饭应该做好了?” “…………”想打人。 十多分钟后,我和于刚回到了事务所。 老古确实刚把饭做好,够麻溜的,他穿着小黄鸭围裙,问我战果怎样。 我的战果难以启齿,便指了指于刚:“他快饿晕了,先吃饭。” 两菜一汤,我和老古刚提起筷子,于刚已经开启饿虎扑食模式。 老古朝我投来一个眼神,意思大概是:你哪儿找来的人? 我觉得自己踩了个坑。 于刚太能吃,米饭不够,我和老古都没吃饱。 扫空桌上所有食物后,他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谢谢,我好久没吃正经饭了。” 唉,999,还得包吃。 我苦着脸把下午的事儿跟老古说了:“……所以,它不现身,我没办法。” 老古并不意外:“诡物躲着鉴诡师,很正常,就像耗子躲猫。它虽然可以移动,但肯定有个起始点,找到那个起始点,就能找到它的所在。” 这话提醒了我。 当初跟着高佳的鬼魂,也是从老家跟着她进城的,而那个女鬼的起始点,就在后山的溪沟里。 现在缠着于刚的东西,也是一样。 它不现身,那就得主动追查到它的来历。 现在是下午的六点,时间还早,于是我招呼于刚:“走,去泰福华商场。” 古扶提醒我:“该你洗碗,洗完再出门。” 我收拾了鉴诡的家伙什,边往外跑,边道:“我们男人忙正事的时候,你不要老叫我洗碗。” 古扶闻言,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让我联想起了聊天软件的那个微笑表情。 我假装看不懂,和于刚打了出租,往宝山区的泰福华商场而去。 商场十点半关门,如果那里是起始点,那么我有足够的时间去收拾。 半小时后,我带着于刚下车,打车费一百。 我不指望于刚能报销了。 泰福华商场修建的挺漂亮,而且今天在做活动,人流量不错,到处都挂着活动打折标识牌。 人气很旺,阳气足,站在商场大门口,我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的气息。 “带路,去男厕所。”我对于刚道。 第54章 厕所一日游 三楼,男厕所。 三楼主要是卖女装,女厕所门口排起了队,男厕所进去后只有两个人。 那两兄弟正在小便池瞄准。 我进入男厕后,下意识的观察里面的环境和人。 那两个大哥察觉到了视线,忙遮挡住自己的老弟,用看变态的目光,谨慎的看了我一眼后,匆匆洗了个手就走了。 男厕所于是彻底没人。 我观察了一下洗手台,很干净,也很新,毕竟是新装修的商场。 于刚继续站在洗手台前,他表示依旧没有感觉。 这到是在我的意料之中,毕竟这儿和公厕不一样,目前商场人气很旺,就算躲着什么弱小的诡物,它这个时候也不敢出来。 我没理于刚,让他原地待着,然后一一的推开每道厕所门,逐一检查。 唉,这999真不好赚。 通常,一个地方诞生诡物,特别是鬼魂这类的诡物,往往和死亡、血腥、尸体、意外这类东西沾边。 于刚回忆说,他第一次出现不对劲,就是在这个商场的男厕所里,所以我试着仔细寻找和观察,想看看能不能发现类似的线索。 但,一个新建商场的男厕所,能和死亡、血腥沾边吗? 我像个有怪癖的变态一样,仔仔细细将几个坑位都查看了一遍,看完,我又去几个小便池,捂着鼻子继续观察。 最后,我回到于刚身边,摇了摇头。 说实话,如果不是他身上那淡淡的阴气,我几乎怀疑这哥们儿是在消遣我。 想了想,我道:“晚一点,晚一点再看看。” 接着我就在商场其他楼层溜达,把其他楼层的男厕顺便也看了一下。 商场是十点半关门,但十点左右,热闹的人潮就已经退去了。 三楼已经看不见顾客了,只有每个品牌档口的柜员还在,但也是一副等下班的摸鱼状态。 此时的男厕,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于刚再次站在了男厕所的洗手台前。 我这次没进去,离远了一些,站在了厕所外的拐角通道处。 拐角处的墙将我的身体完全挡住了,但我只要一探出头,视线就能看到厕所里的于刚,毕竟洗手台就设置在厕所靠出入口的位置。 时不时的,我快速探头看一下。 于刚显得很紧张,但很显然,他依旧没感觉到什么。 二十分钟后,商场响起了即将结束营业的提示音,于是我从拐角口走出,忍不住又在厕所晃了一圈。 没有任何不对劲的气息。 所有不对劲的气息,都来自于刚的身上,那股淡淡的阴气。 我仿佛遇到了职业生涯的一次挑战。 对手似乎不强,但我现在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 鬼?怪?灵? 我上下打量着于刚,然后指了指其中一个坑位:“进去,把衣服脱了。” “啊?”于刚满脸震惊,扭捏道:“脱衣服?” “对,全脱,别他妈墨迹。”上次高佳那事儿,人家脱的可麻溜了。 “行……行。”于刚一脸纠结,进了坑位里,然后开始脱衣服。 每脱一件,就扔一件出来,我逐一查看。 最后我发现少了一件,我问:“裤衩呢?” 他道:“没穿,裤衩穿里面的,外人又看不见,穿啥呀,浪费钱……” 得,我那999估计是没戏了。 结款的时候,我不倒贴就谢天谢地了。 我没好气的把他衣裤,从门上方扔回去:“穿上。” 刚才仔细检查了一遍,衣服没问题,于刚也表示自己已经光溜溜,身上啥也没剩。 很快,于刚穿好衣裤从里面出来,一副苦瓜脸:“还是没着落,这、这怎么办?” 我怎么想都不对劲。 这么弱小的一只诡,我还拿它没办法了? 一边往商场外走,我一边询问于刚:“你是不是说漏了什么情节?这商场太正常了,或许……那东西不是在商场缠上你的,可能是在那之前?在那之前,你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做过什么和平时不同的事情?” 于刚埋头苦思:“在那之前……我在网,那天吃的是馒头和榨菜……更早之前的几天,我都是在当托儿,白天管饭……没干什么呀。” 当托儿? 我道:“什么托儿?” 他道:“奶茶托。有家新开的网红奶茶店,请人当托儿排队,一天一百八,我干了三天。他们要请差不多半个月的托,那活儿挺好,我想一直干来着,但那家店不许,让工头三天就得换一批面孔。不过说起来,奶茶托还是辛苦,站在外面累啊,风吹日晒的。房托比较舒服,价格高,里面环境也好,还有空调,还有零食可以吃……我最喜欢干房托……” 话说一半,他意识到自己跑题了,于是又变成了苦瓜脸。 在奶茶店外面排队当托,听着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而且那种奶茶店,一般都是比较出名的连锁店,往往都开在非常热闹的商业街区。 那种人气旺的地方,通常很难诞生什么诡物来,阳气太足了。 于是我道:“还有呢?更早之前呢?有没有接触过什么跟死亡或者血腥有关的东西?比如看见死人?看见出车祸的人?或者类似的?” 于刚闻言,脚下突然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道:“死亡……血腥……那个必须得是人吗?” 我皱眉:“什么意思?不管是不是人,你都说出来,我参考参考。” 于刚于是回忆道:“在奶茶店排队之前的几天,那段时间不是连下了几天雨吗?没活干。那几天又降温,黑网都住满了。我们那帮人……就是跟我一样干散活的人……我们几个没地方住,就凑钱去宾馆。” “我们住的是很差的那种,你肯定没住过。四十块钱一晚上,大概八个平方,里面是上下床。我们八个人,一人出五块钱,住里头去了……遮风避雨嘛,又有水可以用。” 我听的一阵无语:“宾馆老板也同意?” 他道:“有啥不同意的?住那种地方,谁比谁好到哪儿去,有钱人也不住他那儿啊。” 顿了顿,他接着道:“没活干,每天坐吃山空的,我们几个都很久、很久没吃顿好的了,然后我们就冒出个主意来……我们杀了一只狗,弄到后面的烂尾楼,在里面收拾,烤了吃了。那狗死的时候,叫的挺惨的,这……算不算?” 第55章 月薪三千 杀了一只狗。 我不太确定这算不算一个问题,便追问他还有没有别的,他说确实没有了,再也想不出什么与死亡血腥之类相关的了。 送佛送到西,这活儿虽然没什么油水,但既然接了,就不能半途而废。 我看天色也晚了,就道:“那等明天,去你们杀狗的那处烂尾楼看看。” 于刚忙点头,末了,又搓着手,为难的问:“我今晚能在你们公司住不?我发现了,跟着你,那东西就不敢出来,现在太晚了,我也没钱打车回五羊门……我不给你添麻烦,我就睡你们事务所大门口。” 睡事务所门口算怎么回事?我气的脑仁疼:“行了行了,跟我走,正好明天顺道一起去。” 当晚,于刚跟我回了事务所,在事务所的空房间住了一晚。 我将这一下午,各种跑厕所的经历跟老古说了,他表示敬佩,并且鼓励我好好干下去,在实践中成长。 第二天一上午,我和于刚到了他说的烂尾楼。 这处烂尾楼离五羊门老人才市场不算远,周围是荒地。 我来时在网上查了一下,这里已经烂尾十多年了,业主们一直在维权,但是无果,成了一些流浪汉和流浪猫狗的住所。 于刚他们这种干散活的,也就比流浪汉好一些而已。 他带我到了其中一栋烂尾楼的一楼,现场还能看到他们杀狗的血迹和烤肉的火堆。 我没发现阴气,甚至因为于刚在事务所待了一天,没再被那东西纠缠,所以身上原本淡淡的阴气,也几乎要完全消失了。 于刚眼巴巴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的结果,我冲他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因为杀狗。” 他抱着头,一副快要想破脑袋的模样。 我看着他那副状态,便想到另一种可能:“你们平时没活干,又没有固定的住所,在路边蹲着很无聊?没事干的时候,做什么?” 如我猜想的那样,他道:“就四处晃,但都是用腿就能走到的地方,需要坐车的地方不去,不花那个车费。这附近我们都很熟……怎、怎么了?” 我道:“你什么也没干,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倒霉,在附近瞎逛的时候,冲撞到什么东西了。你身体不行,很容易被沾上。” 于刚这类人,生活水平太差,平时也吃不上什么正经的、有营养的东西,又爱沉迷黑网,所以身体其实亏空很大,属于精气神不足,容易被缠上的类型。 他们没事干,经常在附近瞎逛,而且这附近是老人才市场,周围也是老居民区,住的老人多。 遇上谁家有去世的老人,或者意外去世的人,他溜达着冲撞了,也不无可能。 如果是这样…… 我想了想,便将这其中的可能跟他一说:“缠上你的,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很弱,而且你可能只是冲撞遇上了,不算有什么因果。这样……我给你一张符咒,你戴着,然后平时多晒晒太阳,吃点儿好的,把身体补一补。如果不出意外,一个月后,你就算没了符,那东西也不会再缠着你了。” 于刚忙点头,于是我给了他一张往生符,折成三角形,让他随身戴着。 至于那999,他恳请我能分期付款。 我都没指望他能给我,这两天跑下来,我都倒贴好几百的打车费了。 回到事务所,我将自己的处理结果告诉古扶。 古扶喝茶的动作一顿,看着我,笑而不语。 老古是挺爱笑的,每天都乐呵呵的,但他的笑也分几种。 比如现在,他这幅意味深长的笑容,就让我觉得很不对劲。 这是什么意思? 我道:“我这活儿……没干好?” 他卖关子:“唔,不好说。” 我立刻意识到,这小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顿时有些恼火:“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什么?还故意不告诉我,看着我满城遛?兄弟,你过分了啊!” 古扶见我急了,这才收起那耐人寻味的笑容,乐呵呵道:“这不是想给你多一些锻炼的机会嘛。缠着他的东西确实很弱,你给他一张符,让那些东西无法近身,这是正确的做法,确实没必要非得诛灭。” 他说的是‘那些东西’,而不是那个东西。 我一愣:“等等,听你的意思,缠着于刚的,不止一个诡物?你发现了什么?” 虽然没怎么见老古出过手,但他道行比我高是肯定的,他能发现我发现不了的东西也正常。 “嗯。”他只是点头。 我觉得血往脑门上涌:“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古对这个话题显然不感兴趣,摆摆手,乐呵呵道:“于刚的事情不重要,有一件事到是挺重要的,或许更需要你。” “什么事?”我问。 他从沙发旁拿了样东西递给我:“有人想加入咱们事务所,问招不招人。你是合伙人,得征求你的同意才是。” 是一份个人简介的资料。 我一看,惊的合不拢嘴:“谢惊蛰?要加入我们事务所?” 谢惊蛰这份儿简历,弄的还挺像那么回事,技能处填写的是‘剑师’。 从业经历处,是一串正常人看不懂的字母和数字,分别是:n+103,r+19,sr+1 前面的字母,是所处理诡物的等级,后面的数字,是处理数量。 我倒抽一口凉气,心说:还好自己那天跑的快,要不然简历上就是n+104了。 “他为什么要加入事务所?他上午来过?”我继续翻看简历,满头雾水。 “你早上走了没多久,他就来了……对了,他说上次借了你一套衣裤,也给你洗好送回来了,我放在你房间里。他加入事务所,是想跟我一起对付怀虚。” 我很诧异:“他也知道怀虚的事?” “鉴诡行里,厉害的鉴诡师,大多知道那千年古槐的事……毕竟,按照诡案组的那套定级方式,怀虚属于ssr级别的诡物,这样的诡物出世,是瞒不住的。扫荡鬼军记得,那支日本鬼军,也属于ssr。” 我坐在了沙发上,简历上的薪资期望是月薪三千。 看来,他想加入我们事务所的愿望很强烈啊。 很显然,谢惊蛰加入事务所,是冲着古扶来的,他应该是想找个强有力的伙伴合作。 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个伙伴肯定不是我,我就是个凑数的。 想到此处,我道:“我没什么意见,你呢?” 古扶点头:“既然你没意见,那我就通知他明天来上班。” 第56章 被那个男人支配的恐惧 老古说通知谢惊蛰第二天来上班,我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准时。 早上九点钟,事务所的门铃被按响了。 门铃一直响个不停,紧接着我手机也响了,是老古打来的。 “喂……嘛?”我迷迷糊糊接电话。 老古声音沙哑,跟梦游似的:“门口好吵……你开门,看看。” 我也困着呢,我闭着眼:“你去开。” 老古道:“你去……” “你去。” “我老了,要多休息……” 老古肾虚的说话声和外面门铃一刻不停的动静,让我不得不认命起床,顶着鸡窝头,在清晨的阳光中拉开了事务所的大门。 “谁啊,一大早……”我满脸愁容,看见来人时愣了一下。 是谢惊蛰。 他身材高大,往门口一站就极具压迫感,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仿佛给他整个人镀了一层光晕。 我心说:怎么还有人出场自带特效的? 我意识到这哥们儿是来上班的,纠结的打量了他两眼:“这么早?不用穿的这么正式。” 他还是那副精英打扮,白色的衬衫上没有一丝褶皱,头发都一丝不苟的。 谢惊蛰提着公文包站在门口,闻言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漠的打量着我:“事务所经营时间,是早上九点。现在是早上九点零二分,为什么没开门?” “…………”我该怎么告诉他,我和老古每天都睡到十一点的? 我睡得晚,是因为沉迷练功不可自拔,老古是因为沉迷蹲女主播。 我们两个夜猫子,每晚不搞到凌晨一两点,是不会睡觉的。 谢惊蛰见我不答话,于是淡淡道:“进去。” “哦。”我让开道,他提着公文包抬步而入,冰冷光洁的皮鞋,整洁的仪容,和我们狗窝一样凌乱的事务所,显得格格不入。 谢惊蛰站在事务所中央,一声不吭,打量了一阵,侧头问我:“我的工位在哪儿?” 呃?工位? 我想了想,指着事务所大厅靠墙的落地文件柜和办公桌:“那里,是公用的……但我们一般不坐那儿。大部分时间,我们是围坐在这个茶几周围,吃饭和接待客户都在这儿。” 办公桌和文件柜几乎是摆设,文件柜里没有文件,全是些我练功用的家伙什,朱砂、表纸、阵石一类的。 谢惊蛰闻言,明显皱了皱眉,又问:“我的员工宿舍在哪儿?” “呃……那个。那个房间没人住,你想住的话可以住那一间。”我指了指其中一间空房的位置。 谢惊蛰看了那个方向一眼,微微点头,又淡淡道:“我自己有地方住,留一个房间给我,平时加班我就住这里。” 加班? 我们事务所,为什么会有加班这种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隐约升起一股不祥感。 这哥们儿一进来,我怎么就感觉压力山大呢? 果然,他接下来又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的合伙人呢?” 我指了指古扶房间的位置:“他在睡觉。” 谢惊蛰正在文件柜处,放自己的公文包,闻言手下一顿,侧头看向我:“叫他起来。” 我道:“这不太好?” 谢惊蛰闻言,本来就冷淡的神情,顿时像结了冰一样,眼镜后的视线刀子一样,嗖嗖的盯在了我身上。 我后背一紧,觉得不妙,立刻道:“行,我叫他。” 谢惊蛰于是嗯了一声,继续手里的动作。 他接下来嘴里说出的话,让我觉得犹如晴空霹雳。 他道:“以后事务所,每天早上九点,要准时开门。还有,要记得收拾好自己的仪容仪表,开门前半小时,要提前做所里的卫生,明白?” 我回了个明白,紧接着反应过来。 不对啊! 我才是老板! 他是员工好? 于是走到古扶门口时,我停住了,转身对着谢惊蛰招呼:“诶,我说……你怎么反客为主呢?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我和老古,是你的老板,你得听我们的。” 他没反驳,只是平静的看着我。 于是我直了直身,继续道:“我们事务所的传统,就是早上十一点起床,十二点吃外卖,一点钟喝茶看剧,三点才开始工作。我希望你能尽快融入我们事务所的节奏,将以前资本家给你培养的坏习惯,统统改正。” “…………”他不吭声。 我心里有些没底。 正打鼓间,谢惊蛰淡淡道:“说完了?” “呃……嗯!” 他继续手里的动作:“叫他起床。” “好。”我灰溜溜的,直接打开了老古房间的门,然后把门关上,赶紧到床边摇人:“老古、老古!醒醒,醒醒!不好了!我们的革命队伍里,混进了敌人的特务!” 老古天天晚上追女主播,都追的快肾虚了,年轻的脸上写满了精疲力尽,任凭我如何摇,都不为所动。 他把脸往被子里缩,嘟嘟囔囔的:“……别闹,我再睡会儿……求你了……唔……”他整个人缩进去了。 我一把将被子掀了:“你求我有什么用?你求他去啊!我也没……哈欠……我也没睡饱呢。别睡了,起来嗨!起来嗨呀兄弟!” 在我的一番蹂躏下,老古双眼通红,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先是面无表情,两秒钟后,他冲我露出一个和蔼慈祥的微笑,轻声道;“姓谢的那小子故意搞人是吗?” 我狂点头:“我觉得是。” 老古脸上挂着微笑,下床,打开房门,一气呵成。 我在心中呐喊:打一架、打一架,是爷们儿咱就打一架! 我没急着出去,以免受到波及,于是就竖着耳朵在屋里听。 先是脚步声,然后是关柜门的声音,然后还有拍桌子的声音。 我激动了,瞧瞧,都拍上桌了,应该快动手了。 我伸长脖子继续听,但只听到些零零星星的动静,没听到动手声。 疑惑间,我忍不住悄咪咪走到门口,扒拉着门看外面的动静。 此时,老古已经穿上了他的小黄鸭专用围裙,正在擦桌子抹灰。 他一抬头,我俩视线对上了。 老古打小报告:“惊蛰,他在偷懒。” 谢惊蛰正在整理狗窝,闻言冷冷的呵斥了我一声:“站着做什么?拖地!” 一个小时后,事务所焕然一新。 我和老古浑身是汗,半点瞌睡也无。 我俩对视一眼,看了看坐在办公桌前,面无表情,手指敲得飞快的谢惊蛰。 “人是你招来的。”我咬牙切齿。 老古苦笑:“是你同意的。” 造孽啊! 第57章 团伙上门 谢惊蛰的到来,改变了事务所的生存体系,至少让我们这里显得‘正规’了。 当然,我和老古其实并不需要这种改变。 我问老古,他和谢惊蛰谁厉害,他为什么要‘受制于人’。 老古一脸的讳莫如深,只回了我六个字:“我在忍辱负重。” 我也不知道他负的是个啥重,我只知道,现在我们每天八点就得起床,八点半搞卫生,九点整要准时开门。 惨到什么程度呢?古扶熬了三天,就骑着他那辆二八大杠跑路了。 说是要出去办事,鬼知道他是不是躲清闲去了?毕竟古扶一看就不差钱,我很合理的怀疑,这丫是骑着自行车,去了某个度假村,或者去了某个星级酒店躲清闲去了。 而我?我不配。 好在谢惊蛰除了为人死板一点儿,到没有别的毛病,上班时间他就在事务所唯一的办公位上,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时不时敲打键盘。 我好奇的问过他,诡的世界id是什么,他不肯搭话,只是给了我一份儿表。 是我们新的广告投放表,他向我申请投放资金。 我很尴尬,心说我兜里的钱都快比脸干净了。 但作为一个老板,我不能在员工面前掉价,于是我表示,追加广告投放这事儿,要等古总回来,不能光我一个人签字。 好在他没有继续纠缠这事儿,只点了点头,说了句‘忙你的去’,就继续自己手里的事了。 我感觉他才是老板。 这种感觉很恼火,但我又不敢反驳。 就在这时,事务所门口传来一个声音:“那个……洛大师在吗?” 我一听这声儿,心里咯噔一下,往门口一看,便一个头两个大。 来者不是别人,是一周前从我这儿离开的于刚。 他怎么来了? 我发现这次来的不仅是他,他身边还跟着几个人,年龄瞧着都在三十到五十岁左右。 看那邋遢的打扮和造型,八成都是跟他一样干散活儿的。 我坐在沙发上,他们站在大门口,我这个视角打眼一看过去,就看见了一阵阴气。 阴气不是从于刚身上散发出来的,而是来自于他身边的几人。 于刚身上应该还带着我给的往生符,就像有了一层无形的护罩一样,周围人散发的阴气,一靠近他就散开了。 这是? 我满头雾水,而办公桌前的谢惊蛰,则抬了抬下巴,示意我接客。 不是……到底谁是老板? 我很郁闷,走到大门口,也没想让他们进事务所。 主要上次跟于刚打交道的经历太坑了。 我道:“怎么回事……这几位是?” 于刚搓了搓手,指了指那几个人:“他们跟我一样的情况。” 我摸了摸下巴:“也是感觉反射物里有东西在窥视你们?” 一群人盯着我,猛点头。 我真不想理这事儿,但这一群人都找上门了,总不能把人轰走? 再加上我也有些刨根问底的心理,上次没把这事搞明白,我心里就很不得劲儿,现在出了新状况,我便让开路道:“你们进来说。” 沙发上,其余人都比较‘内向’,不怎么敢开口,纷纷看着于刚。 看来于刚是他们的‘代言人’。 于刚道:“洛大师人可好了,真的,你们不用害怕……那好,那还是我说。那个……大师啊,是这样的。你给了我符后,我就没事了,但他们开始有事了,然后状况和我是一样的。我平时就跟他们走的近,他们知道我的事,所以就怀疑,我们是被同一个东西给盯上了……就那个符啊,能不能给他们也一人发一个?” 符咒,灌注着鉴诡师的精气神,并不是画张符就能成的。 我现在练功,平均每天得画五十来张符咒,最终制成的有用的,大概能有一张。 咱的劳动力也不是这么用的。 再说了,符咒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上面灌注的精力会逐渐流逝,再加上风吹日晒,汗水侵蚀,一张普通的裱纸符咒,一般也就维持两个月的功效。 我没想到那东西……不对,应该是那些东西。 它们还会转移目标? “你们几个关系很好?”我问。 于刚道:“长期在五羊门干散活的,大多数都脸熟,我们几个还可以。” 我道:“你们是住一起的?” 于刚摇头:“那没有,我们要么住路边,要么黑网,没法凑一起。” 那些东西,在无法纠缠于刚后,就转而去纠缠了他的‘朋友’。 这就很奇怪了,难道那些东西缠人还有什么讲究? 我继续道:“他们几个没去过那个商场对?” 于刚继续摇头,另外几人不怎么敢说话。 我道:“那这次可确定,确实跟商场没关系了。问题应该还是出在五羊门附近,你们肯定是冲撞了什么……甚至可能是你们几个一起冲撞的,比如一起溜达的时候,撞上了谁家死人,或者其他的东西。” 于刚眼巴巴的看着我:“那、那个符……” 我没好气:“符咒治标不治本,我还是得弄清楚你们到底冲撞了什么。”我也不想瞎折腾,就给古扶打电话。 这次他很快接通了,我没问他躲哪儿去了,而是直接跟他说了现在的状况,然后问:“上次你看见了什么?直接说答案,别让我瞎折腾了。” 古扶很是诧异:“谢家那小子不是在吗?” 我顿了顿,看了谢惊蛰一眼,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办公桌,走到了茶几前。 “我在。”谢惊蛰应了一声。 他耳朵居然这么灵,听到了手机里的声音。 古扶于是道:“让他处理……我在忙。等回去我给你带小熊饼干,就这样,挂了。” 神他妈的小熊饼干! 与此同时,谢惊蛰在我旁边坐下,淡淡道:“说说情况。” 他气场太强了,于刚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行人全部齐刷刷看向我。 合着我看起来很好说话呗? 无奈,我只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跟谢惊蛰讲了一遍。 他听完,微微一顿,便问那几人:“你们几个,近期有没有一起去过什么地方,或者,一起做过什么事情?和血腥、死亡沾边的事情。” 几人面面相觑,嘀嘀咕咕交流着回忆,最后由于刚回话:“那就、那就还是杀狗,那天就是我们几个,一起在烂尾楼杀狗吃肉的。” 我不由皱眉,冲谢惊蛰解释道:“那烂尾楼我仔细检查过,没有阴气,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谢惊蛰只是点头表示知道,然后继续问于刚:“那狗是怎么来的?在哪儿捉到的?” 这个,我之前到是没有想过去了解,于是我也等着于刚的回答。 第58章 小狗的执念(上) 在谢惊蛰淡漠而平静的目光中,于刚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缩着脖子回忆:“那是只流浪狗,那一片因为有烂尾楼,又是老小区,其实流浪猫狗还挺多的。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弄来吃了,其实弄过好几次了……那只狗是在一个民房后面的巷子里逮到的,挺瘦的,肉也不多……” 流浪狗? 谢惊蛰继续问:“你们抓狗时,有遇到什么不同寻常的状况?” 于刚摇头:“没有,我们用的那种套子,就一个绳子打的活套子,越挣扎越紧,以前也是这么搞的。套到后就拖着走,然后用麻袋套了……就那样,反正都是这样搞的,我们不是专业弄狗的,那些专业弄狗的有毒针啥的,更方便。” 谢惊蛰面无表情,微微点头,又问:“你们抓狗的时候,附近有没有人?” 于刚还是摇头:“那片小区快拆了,人都搬的差不多了。对了,那边之所以有那么多的流浪猫狗,就是因为那些拆迁的人……这不是拿到赔偿款后,住到了那种环境更好的新房子去了么?他们很多人就不想再把狗带到新房里,就扔在等拆迁的老房子外面……反正,也不止我们抓……那个,真是因为抓狗啊?那狗还能变成鬼?”他一脸的不可置信。 谢惊蛰淡淡的应了一声:“一草一木,一鸟一虫,都有灵性,自然都有变成诡物的可能……去你们当时抓狗的地方看看。”边说,他边起身,并看了我一眼。 我立刻接受到他的意思,麻溜的收拾了东西,然后一行人打车,在于刚几人的带领下,到达了他们当天抓狗的地方。 这一片共三个老小区,围成品字形,都是三十年前的老房子了,大多是七层楼建筑,没有电梯,墙面布满岁月侵蚀的痕迹。 由于已经走完拆迁流程,所以这里的住户大多已经拿到赔偿款搬离了,只有少部分人还没有搬走,大多也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不到最后一刻不舍的离开。 “就是这儿,说下个月初,就要正式举行拆迁仪式,这一带被丢的流浪猫狗很多。”于刚指着周围的小区绿化,说话间,就有几只野猫窜了过去。 由于即将拆迁,这里的绿化也无人打理,有些地方疯长,有些地方草地和乔木都已经秃了。 裸露着黄土的社区小公园里,也见不到几个人的身影,只有两个老大爷在那儿扇着蒲扇,凑一起闲聊。 于刚在前头带路,很快绕到了一处巷子后面:“就是这儿……” 那地方是个大的垃圾桶,丢居民垃圾的,但现在因为这里住的人少了,垃圾桶是空的。 我们到达时,刚好有只翻垃圾桶找食的流浪狗,见了我们,受惊逃窜,一溜烟没影了。 于刚道:“上次那只狗,也是在这个垃圾桶里找吃的,里面其实没什么东西。我们套住了它,就顺着这条路往前拖,从这条巷子后面的侧门出去的。” 我仔细环顾了一圈,没在这条巷子附近发现什么不对劲的气息。 而这时,我旁边的谢惊蛰却像是有什么发现,忽然说了声‘走’,便立刻转身朝着巷子另一侧走。 我们几人赶紧跟了上去。 我凑到谢惊蛰身边,问有什么发现,他道:“刚才有东西在看我们,跑了。” 他道行高,很显然比我更敏锐,跟着一路追,很快我们就到达了这片小区西北角的位置。 这儿更偏,都有些荒了,靠角落的地方,零零散散的堆了许多东西,什么破沙发,什么旧床垫,什么烂冰箱之类的。 不用谢惊蛰带路,一到这儿,我就发现了一团阴气。 阴气来自于前方的杂物堆里,并不是很浓,应该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 看来于刚等人遇到的古怪,就来自这儿了。 谢惊蛰这时停下了脚步,一动不动。 我看向他:“有什么问题?”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你去处理。” 顿了顿,他又补充:“让给你,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死而复生,当初遇见他时,魂体又带有天谴煞气。 他估计是猜到了什么,所以说了这么一番话。 连日来我对他的怨气,在这一瞬间,消了大半。 我别提多感动了,向他投去一个‘你很优秀’的目光后,夹了张符,就朝着那处杂物堆跑过去。 从气息的强弱来看,里面躲着的东西很弱,对我来讲属于送上门的功德了。 杂物堆处,我一靠近就看到一个影子往深处的空隙钻去。 小样的,还知道躲? 我立刻开始扒拉这堆杂物,将表面那些烂木头架子掰开,下面还有些塑料之类的。 但扒拉间,我觉得不对劲,因为随着杂物被掰开,我开始闻到了一阵恶臭味。 像是什么肉腐烂的味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应该是那只流浪狗的巢穴,它死了后,缠上了吃它的人。 它的肉被吃了,骨头扔在烂尾楼里,鬼魂在生前的巢穴处徘徊。 按理说,巢穴应该是空的,大不了闻到些动物留下的体臭味。 怎么会闻到腐烂味呢?这太奇怪了。 我意识到里面可能有东西,翻动时便更加谨慎了。 翻开最后一块板子时,我差点儿没被熏吐了。 一块不知那个电器的外板下,赫然是几只已经腐烂的幼犬尸体,上面全是驱虫,板子一掀开,一团苍蝇,像云一样朝我涌过来。 还好我反应快,闭着嘴,秉着呼吸迅速往后一闪,否则肯定得吃满嘴大苍蝇。 蚊蝇散开,里面的幼犬尸体更清晰了,我看得一阵恶心,与此同时,那阵阴气消失了。 不,确切的说是逃走了。 我总算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那只被于刚他们吃掉的流浪狗,应该是正在哺乳,在外出讨食的过程中,被他们几个给扒皮吃肉了。 母犬死了,这些幼犬应该还很小,就饿死在了巢穴中。 母犬虽然没有变成鬼,但这些幼犬却成了游魂野鬼,一直在寻找母亲的气息。 它们的巢穴覆盖物,是一块可以反射物体的金属板,幼犬死后,它们的尸体一直都被这块板照着。 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它们的鬼魂,拥有了一种特殊的能力。 就是通过这块板,在所有可以反射的载体中穿梭。 第59章 小狗的执念(下) 我后退的动作,引起了不远处几人的注意,于刚紧张道:“大师,情况怎么样啊?是不是出问题了?” 我看了那几人一眼,心里觉得烦,不想理他们。 有手有脚的,干点什么不好? 游手好闲的。 现在是偷些无主的流浪狗吃肉,以后穷极了没饭吃,指不定干出什么来。 我想了想,便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忍着恶心,将这几只小狗的尸体,用自己的外套打包,然后拎着往回走。 于刚几人不明所以,还直捏鼻子。 谢惊蛰没反应,仿佛闻不到一样,微微皱眉:“这是?” 我将自己发现的情况和推测一说,然后道:“它们没什么杀伤力,但拥有了借助反光物穿梭的能力。刚才我一打开巢穴,它们就通过那块反光板又跑了。” 谢惊蛰闻言,冷冷的瞥了于刚几人一样。 那几人在旁边听说了前因后果,看出我和老谢不高兴,一时间也怂了,纷纷缩着脑袋,一副生怕我俩会撂挑子的模样。 我当然不会撂挑子,而是对老谢道:“去烂尾楼。” 谢惊蛰点头。 我俩也没多说,只示意于刚等人跟上后,便又一路去了烂尾楼。 在我的指示下,于刚等人在周围寻摸,尽量将那只流浪狗的骨头找了出来,凑到了一起。 我让他们在外面的泥地里挖了个坑。 由于没有工具,于刚几人只好用手刨,或者用一些石片木片之类的当工具。 一个大概一米左右的坑刨好后,我将打包的外套解开,整个儿放进坑里。 紧接着,又将那些母犬的遗骨跟着放了进去,然后掩埋。 “跪下,磕头。发誓以后会找正经工作,不再偷鸡摸狗,要好好承认错误,消解它们的怨气。”我故意对于刚几人这么说。 事实上,那些小狗根本没有怨气。 它们之所以变成鬼魂,是靠着一股执念:等母亲回来,吃上一口奶的执念。 之所以缠着于刚几人,不过是因为他们吃了母犬,身上沾染了母犬的气息而已。 所以,这不能叫怨气,只能叫执念。 那群小狗也没有要报复或者吓人的意思,只是在寻找母亲的气息而已。 我此刻需要做的,就是让这一家子狗团聚,整整齐齐的,化解那群小狗的执念。 它们找到了母亲,自然就能往生,免得化作鬼魂,在世间飘零。 我故意把后果说的严重了一些,是想给于刚几人一个教训,让他们以后能正经做事,好好做人。 事实上,这就是一帮懒汉,沉迷于网络游戏,嘴里说着找不到工作,实际上是不想被管束,也不想承担责任而已。 但凡肯吃的下苦,也不至于干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我编排了一通,说他们如果不能获得谅解,这些恶犬的鬼魂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强大,到时候就能直接显形,将他们给活活撕了。 几人吓的不行,忙按照我说的做,对着土坑磕头认错,表示以后一定不再偷鸡摸狗,一定找份正经工作,好好做人。 谢惊蛰一言不发,丝毫没有拆穿我的意思。 事实上,在这群幼犬和母亲的尸骨相遇合葬,覆盖上黄土的那一刻,幼犬身上的阴气就彻底消失了。 这是已经往生的征兆。 我感受到了一点儿功德加身的暖意,但太少了,目测增加了十天左右的寿命。 处理这一群小狗的执念,实在算不上多大的功德。 我问谢惊蛰:“你养过狗吗?” 他摇头。 我道:“你喜欢狗吗?”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道:“很无聊的问题。不喜欢。” 我道:“我也不喜欢养那些猫啊、狗啊什么的,我连自己都养不活呢。不过说起来,我觉得不管养什么,既然养了就得负责,对?你说那些人,一拆迁,一住新房,就扔猫扔狗是什么意思?” 那快被拆迁的小区,一路找进去时,我看到了不少的猫狗,或瘦骨嶙峋,或得了皮肤病,或苟延残喘。 我没怎么养过这些东西,不怎么了解,便嘀咕说,为什么它们不去人口多一些的小区,那边食物多一些。 于刚当时回了我一句,说它们都在等主人。 它们只知道主人不见了,永远也不知道自己被扔了。 即便小区的垃圾桶里,已经没有多少食物,它们还是守在原地,等待着自己不可能回来的‘家人’。 在烂尾楼跟于刚一伙人分手后,我和谢惊蛰打车回事务所。 我还没改掉熬夜的毛病,早上起的又早,这会儿在车上就有些迷迷糊糊的。 便在我五迷三道之时,谢惊蛰忽然道:“古扶是什么来路?” “不知道。”我下意识的回了一句,然后清醒过来:“你在套我话?” 谢惊蛰不置可否:“我调查过你的身份,洛常,曾经的鉴诡世家,洛家的最后一个继承人。”顿了顿,他继续道:“……那晚之后,忽然从公司离职,将自己关在家里三个多月,一直没有找新工作。四个月后,你和古扶一起创立‘诡秘事务所’。” 我目瞪口呆,同时也百思不得其解:“你调查我干什么?” 谢惊蛰淡淡道:“你身上没有什么秘密。” 说话间,司机停车招呼了一声:“到了。” 谢惊蛰率先下车,我在后面认命的付了车费。 车停在街口,他已经迈步往街尾,也就是事务所而去。 我追上他的脚步:“我当然没有什么秘密,所以,你很失望?你想知道的是什么?” 谢惊蛰道:“我想知道的是古扶,我查过他的信息,但他这个人,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古扶身上一直就给我一种很违和的感觉,那么年轻,却又那么‘老’。 我知道他身上肯定有很多秘密,但对此,我并没有太多探究的欲望。 毕竟,我是一个只剩下半年多寿命的人。 想办法活下去,对我来说才是第一要紧的事。 谢惊蛰对老古这么感兴趣,是为什么? “老古嘛……他一直神神秘秘的,我对他的事确实不了解。” 谢惊蛰停下脚步,皱眉看着我:“那你为什么会跟他一起开事务所?” 第60章 别怕,老天爷会出手 “我和他一起开事务所……为了能接更多的活儿,为了跟着他学东西,你知道的,我是个刚入门的菜鸟。” 我没撒谎,这是我之所以会和古扶合作开事务所,最直接的原因。 我二十五岁才成为鉴诡师,对这个行业的认知,仅来自于外婆给我灌入的信息,而那些信息,还以练功法门为主。 要想积累功德,我必须有这么一道桥梁,让我对鉴诡这行有更清晰的认知。 事实上,在‘诡的世界’里,我学到了很多。 如果不是跟古扶合作,我可能现在还一个人,在各种社交平台上发贴,一会儿被当成骗子,一会儿被当成三流网文写手。 谢惊蛰打开了事务所的门,我跟着进去,见他没回答,便追问:“你呢?你为什么要加入事务所?” 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单干,月薪三千来事务所蹲着,总得有个原因? 谢惊蛰将钥匙扔到一边,走向几乎是他的专属办公区:“为了那株千年古槐,它不是单独一个人或者两个人能对付的,必要的时候,需要集结战斗力。” “仅仅是这样?” 他坐在电脑前,又开始敲击键盘,看也没看我一眼:“这个理由足够了。” 我有些吃不准,根据我在诡的世界所了解的信息,鉴诡师的现状,大部分处于收钱办事的状态。 虽然行规有要求,鉴诡师要维护世间秩序,但就像古扶上次说的那样,很多规矩是不用遵守的。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对厉鬼视而不见,不会受到什么惩罚;但如果鉴错了诡,像我那位老祖宗一样误斩了蛟龙,那才是最可怕的。 所以,当初的扫荡鬼军也好,现在的千年古槐也好,按照目前鉴诡行的现状来看,大部分鉴诡师都会选择视而不见。 因为有个词,叫‘天谴’。 天谴可不止对活人有用,事实上,天谴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它就好像是处于无形中的,一只巨大的眼睛,在密切的注视着世上的一切。 这一切,即包括人,也包括诡,还有山川草木,都在老天爷这只眼睛的注视下。 任何一个物种,超出了某种尺度,都会受到天谴。 比如瘟疫,就是我们鉴诡行默认的一种天谴手段,当人类的数量和欲望,不加以克制的发展,对世界的平衡造成影响时,往往就会出现大的瘟疫或者自然灾害。 这类灾难,并不以人的善恶作为区分,而是老天爷对于一个物种的‘调节’和‘清理’。 人是如此,诡物也是如此。 那种无人遏制的诡物,即便鉴诡师不出手,到最后,也会有天谴,比如雷劫。 假设当初那支‘扫荡鬼军’,谢家的人没有出手,任由它们发展壮大,任由它们血洗村镇。 那么接下来的发展,大概率是尸山血海,或许会死上万人,会许会死十几万人,但那支鬼军,一定不可能无休止的壮大和杀戮下去。 因为到了某一个时间节点,天谴会收拾它们。 而谢家的出手,并没有改变那支扫荡鬼军的结果,他们只是改变了过程,让那几万人,十几万人,不用死而已。 这个理论,是我在接受了外婆的信息灌入后才知道的。 那一瞬间,我其实冒出了一个很古怪的想法。 我们世界,就好像是一个被设定好的生态圈,所有的物种,人也好,诡也好,都在这个生态圈内活动。 而当有某个特别不守规矩的东西,试图破坏这个生态圈时,就会有一个我们称之为‘老天爷’的力量,用天谴的手段来收拾它。 所以,古槐这件事情,在诡的世界里,知道的人似乎不少。 但我观察了一下,发现对此上心的人却并不多。 他们更多的是表示,那棵千年古槐太厉害,告辞。 也有人说,乱世出英雄,冥冥中皆有定数,老天爷自然会安排一个能对付那株古槐的人,劝其他吃瓜群众,不要想不开去送死。 所以,按照鉴诡行的现状来说,老古和谢惊蛰,绝对属于异类。 当然,也可以夸他们‘情操高尚’。 出手和不出手的区别,古槐的下场都一样,但出手,可以救很多人,可以让这个世界,继续维持安定。 谢家当年毅然决定选择干掉鬼军,就属于在无形中,拯救了十几万人的生命。 而古槐…… 根据老古的说法,古槐最大的能力,是干扰。 它可以放大和吸引负面的东西,执念、怨气、情绪,让一些原本不用变成鬼的东西,诡异化;让原本怨气不大的鬼魂,变成厉鬼。 上次工地上那个血鬼就是例子。 如果不人为干预,而是等它自己成长,等老天爷出手,那么在不久的将来,整个安阳市,甚至于整个淮南省,都可能陷入一场灾难中。 到时候,百鬼夜行,丧尸出街的场景,可能就不是出现在电影中,而是发生在现实中了。 这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老古和谢惊蛰的形象,变得高大起来。 “这么说来,你是想跟老古合作,一起干掉那株千年古槐……听说还有其他鉴诡师,也来了安阳市,我怎么没听到他们的动静?” 谢惊蛰没说话,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明显:他觉得我太闲了,尽问些无聊的事情。 交流至此中断,我摸了摸鼻子,干脆干自己的事儿,开始练功了。 谢惊蛰并不是每晚都在事务所睡,他有自己的窝,大部分时候,还是准点下班回家。 在谢惊蛰到来后,我们事务所实行起了严格的朝九晚五制度,但没有双休,因为他说很多顾客,可能休息日才有时间求助。 五点钟,他准时下班,提了公文包就走了。 这个点,太阳还没下山,办公室的白领们也都还在奋斗,我自然也不能太颓废,于是我画了一下午的符咒,弄到晚上七点,才关了门去附近溜达。 周边小吃小逛的地方多,我一个人也不觉得无聊,一路吃吃喝喝,顺便看看能不能遇到些比较好处理的,送上门的功德。 周围很干净,晃荡了一圈也没看到一个游魂野鬼。 溜达回事务所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到门口时,按摩店的蔡姐叫住我:“唉,小洛啊,刚才有个人很奇怪哦,我得跟你说一下。” 我看向她:“什么奇怪的人?” 蔡姐道:“就半个多小时前,一个男的,好像是个民工,穿的特别埋汰,站在你们事务所门口。他那个眼睛左瞟、右瞟,鬼鬼祟祟的。我问他是干什么的,说你们事务所下班了,那个人看了我一眼,眼神特别吓人,然后就走了……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你们自己要注意点啊。” 第61章 鬼鬼祟祟的人 蔡姐不是这家店的老板,而是前台,是老板的亲戚。 这家按摩店早上很早就开门,晚上十一点才停止营业,她几乎从早到晚,都守在店里。 估计是太无聊了,所以她特别喜欢拉着人聊天,相当热情。 我听蔡姐这么一说,心里头就咯噔一下。 赵家鬼楼的事,让我对民工打扮的人特别敏感。 难道又是它?上次我和老古前后脚追上去,把它追丢了,现在它又来事务所了? 它一只鬼,不躲着鉴诡师走,怎么老是主动到事务所来? ……那可是个狠角色。 蔡姐刚才能看见它,是因为它太强,不介意被看见,所以只要它愿意,那么即便是没有阴阳眼的人,也能瞧见。 它已经强大到毫不避讳了。 那东西还看了蔡姐一眼…… 我有些担心,便对蔡姐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一会儿看看监控是怎么回事。” 顿了顿,我补充道:“蔡姐,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身边有什么怪事儿,记得找我,我们专业干这个的。” 蔡姐闻言,赶紧呸呸呸,说:“能有啥事,你个小东西,都不盼着我点好。忽悠人还忽悠到你蔡姐头上了?没良心的,昨天的饺子白给你吃了。” 她家里人昨天包了干捞的三鲜饺子,中午特意给我带了一份,用料扎实,特别好吃。 我们事务所打的牌子是看风水、算八字、处理不正常事件,所以周边商户,都默认我们干的是忽悠有钱人的生意。 但大家都很友善,谅解我们是‘讨生活’的,没人来拆我们的台,纷纷表示我们事务所赚钱真容易,赚了钱一定要多消费,天天让我给他们增加营业额。 “嗨,我这不是为了感谢你昨天的饺子吗?给别人办事儿我要收钱,给姐姐办事,小洛不仅,而且倒贴。” 蔡姐哈哈大笑,用瓜子壳砸我:“去去去,越说越没谱。” 我笑了笑,打开事务所的门,然后调取了门口半小时前的监控。 那种刻意显形的强大恶鬼,不出意外,监控是可以拍下来的。 监控区域内,靠右侧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蔡姐。 她在门口的位置嗑瓜子,时不时跟店里的人搭两句腔。 我点击快进,五分钟后,一个诡异的身影从右侧走入了镜头中。 果然是它! 还是一周前的那副打扮,裤子挽在膝盖上,穿着沾满泥的解放胶鞋,然后站在了事务所的大门口。 由于镜头是俯拍的,所以我没能看见它的神情,也看不见蔡姐所谓的鬼鬼祟祟。 镜头里,只能看见它一动不动的站在事务所门口。 昏暗的光线下,它其实没有影子,但很少会有人留意到这一点。 监控器中的蔡姐虽然频频向它投去视线,但显然也没有发现这一点。 我继续按快进,就这样,它在我们事务所大门口,一动不动的站了差不多有五分钟。 感到奇怪的蔡姐此时开始跟它搭话了,蔡姐说完,镜头里的人转了下头,明显在看她。 蔡姐扔了手中的瓜子壳,搬着小马扎往靠近店里的地方坐了些,估计害怕是遇到了神经病一类的。 然后,监控视频里的身影,便转身缓缓离开了镜头的范围。 应该是走了。 它到底要干什么? 我有点儿担心,走到事务所大门口看了看,门前这条街道冷冷清清的。 现在才晚上九点,旁边的阿康盲人按摩店,离关门还有两个小时。 我探头看了一眼,里面生意还挺好,都是些有退休金的老太太、老大爷,他们身体难免有些风湿病痛不舒服之类的,是这里的常客。 蔡姐没坐在门口了,门口处只剩下一小堆瓜子壳。 我隐约有些不安。 古扶躲清闲去了,跑的没影。 谢惊蛰也回家了,我这一个人在事务所…… 赵家鬼楼那东西,究竟是冲着什么来的? 它没有直接进事务所,这说明事务所的阵法,对它应该是有用的。 想到这儿,我心里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晚上十一点多,阿康盲人按摩店关门了,蔡姐和店里几个员工一起离店,身形消失在街口处。 店老板在旁边的小区给这些员工租了宿舍,所以他们上下班也方便,走过街口,后面那片老小区就是。 我看他们安下班,才放心下来,便也关了灯上床睡觉。 但是,躺在床上,那种强烈的不安感,还是挥之不去。 成为鉴诡师后,我的第六感有时候很准,所以我很快从床上爬起来,将诛天印和自己这些时候绘制的符咒,全都压在了枕头边上。 有了安全感,我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不知道为什么,我醒的特别早,大概是这一周已经习惯了早起的缘故? 我看了看时间,是八点钟,于是我起床洗漱,打扫事务所。 做完这一切,九点整时,谢惊蛰上班来了。 他进来时我刚好收起抹布,便听他说道:“今天旁边的按摩店还没开门。” 我愣了一下,于是走到门口看。 这家按摩店的正式营业时间是八点半,但实际,一般都是八点钟就准时开门了。 因为有些有关节病变的老年人,早上起来是很难受的,不少条件比较宽裕的老太太,早上第一件事不是去买菜,而是来这里舒缓关节。 但现在,已经九点了,按摩店居然还没开门。 正好,应该是它们家的一个老顾客上门,看见我在门口张望,便指了指按摩店,说:“小伙子,这店今天是不营业了,还是怎么样啊?”她边问,边捶着自己的腰,比较难受的模样。 我道:“不清楚,时七点半或者八点那样,就已经开门了。” 我们事务所成立到现在,马上就三个月了。 这三个月里,这家按摩店永远都是这条街巷第一家开店,最后一家关门的。 九点还没营业的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见。 那老太太于是在按摩店门口,自己转动着腰身,时不时的哎哟一声。 我招呼道:“阿姨,你来我们这儿坐坐,我有他们电话,我给你问问什么情况。” “诶,好,谢谢你啊小伙子。”老阿姨慢吞吞的,艰难的上了事务所的台阶,然后到了沙发上坐下。 第62章 蔡姐之死 我给她倒了一杯温水,一边从手机里翻蔡姐的电话,一边搭话:“阿姨,您这腰是怎么了?” 她道:“风湿脊椎炎,每天早上和晚上的时候最难受,浑身又僵又痛的。每天早上不找他们按半个小时,就一上午都难受。哎哟,我这点儿养老金啊,都贡献出去了。” 我笑道:“那您的养老金可不低。” 老阿姨笑笑:“赶上好时代咯,我们年轻的时候,哪里想到社会发展的这么好,哎呀,都是好日子啊。我就希望自己身体好点,再多活个十年八年。” 我道:“那必须的,您这精神头,比那四五十岁的大姐都好。” 说话间,我在手机里翻到了蔡姐的联系方式,于是我将电话拨打过去。 电话那头提示关机了。 按摩店里我只有她的电话,一时间也联系不上别人了,我便对那老阿姨道:“要不您坐这儿等等,说不定是有事耽误了,没准一会儿就开门了。” 她点了点头,说等半小时看看,然后便在事务所里伸胳膊动腿,来来回回的活动。 我看着按摩店关闭的大门,心里头总觉得不对劲,便走到办公桌前,跟谢惊蛰说了昨晚的事。 他敲击键盘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眉头慢慢皱起:“它走的时候,看了蔡姐一眼?” 他低沉的声音,让我意识到糟糕了。 “你是怀疑它会对蔡姐……?”难道这就是今天按摩店没开门的原因? 正想着,我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动静。 我和屋里溜达的老阿姨都凑到门口看,发现是按摩店的员工来开门上班了。 他们交头接耳的,明显在说些什么。 人群中,我没有看见蔡姐。 我心里的不安跟着扩大,立刻招呼了一声:“诶,师傅们,这儿有位你们家的顾客,等你们挺久了。” 他们侧头看,便有个胖胖的女技师招呼道:“刘阿姨,不好意思啊,今天出了点事,我们开门开晚了。” 刘阿姨笑呵呵的,一边跟我道谢,一边出了事务所,朝旁边的按摩店走去。 等那女技师领着阿姨进门,我立刻走到按摩店门口,跟门口的几人搭话。 三个多月,我跟这店的师傅们虽然说不上多熟,但也都认识了。 我道:“今天怎么迟到了?蔡姐呢,我刚才还帮那阿姨打她电话来着,关机了。” 此言一出,那几位师傅立刻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太好看。 “怎么回事?”我一颗心往下沉。 几人对视间,蒋师傅开口了:“蔡姐她、她今天早上没了。” 我倒抽一口凉气,嗓子顿时像堵了团东西,半晌才找回了声音,哑声道:“怎么没的?出了什么事?” 蒋师傅长长叹了口气,道:“……就今天早上发现的。平时都是她招呼大家一起出来上工,今天早上她没招呼。我们都以为是她难得睡过头了,我们就去招呼她……她是老板的亲戚,所以是一个人住的一间宿舍,我们其余人是六个人一间,男女分开的。我们在外面敲门,没人应,又打电话提示关机,阿花就是扒她的窗户……你知道那个窗户?没有锁,隔着防盗网,外面可以推开的,然后就看见她倒在屋子中央……” “我们通知了老板,踹开了门,进去的时候,是我去查看的,人都已经僵了。应该是半夜里发生的事……我们老板去处理了,我们来上班,也不知道后续怎么样,唉。” 另一人道:“蔡姐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昨晚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其余人纷纷摇头,说没有动静。 他们老板一共租了三个房间,面积都是一样的,里面放着上下床,一个住男师傅,一个住女师傅,一个是蔡姐单独住。 三个房间是相连的,再加上是老房子,隔音也不好,如果晚上有个什么大的动静,旁边的人是肯定能听见的。 说话间,又有顾客上门了,几人立刻止住了这个话题,毕竟让顾客知道这事儿肯定是不好的。 我于是也没再多问,黑着脸退了出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愤怒,极致的愤怒将我席卷。 自从死而复活之后,我对很多事情都看开了,活的潇洒、肆意、懒散了许多,至少不像以前,满脑子想着赚钱、买房、处对象之类的。 人一但没有压力和欲望,情绪就会变得平稳和舒适,我已经快半年没有这种愤怒的情绪了。 我闷头进了事务所,回自己房间,摸出家伙什装进包里,然后闷头往外走。 谢惊蛰忽然出声:“站住!” 我脚下一顿,看向办公桌前的他,淡淡道:“蔡姐死了。昨天夜里。尸体今天早上,在她房间发现的。我不相信是意外。” 谢惊蛰微微抿唇,然后起身:“一起去。” 关上事务所的门,我们也没有问地址,而是朝着街头对面的居民楼而去。 虽然不知道蔡姐她们具体住在哪一栋,那一层,但只要她是被诡物害死的,那么就必然会留下气息。 果不其然,一进入小区,我便从二栋感受到了不正常的气息。 是残留的煞气。 我都发现了,谢惊蛰自然也发现了,他已经走了过去。 这栋楼是有电梯的,三十多层楼,我们不能确定楼层,所以在保安室打听了一下今早死人的事。 根据保安的说法,人已经被拉走了,早上通知的家属报的警,楼层是十二楼的1207。 我和谢惊蛰于是坐电梯到了十二楼1207的门口,门没关,打开着,里面居然还有人。 其中一个是我见过几面的按摩店老板娘,愁眉深锁,长吁短叹,另外几人年纪又要更大一些,似乎是在商量些什么。 我和老谢往门口一站,他们的话头便停下来看着我们。 老板娘认出我,怔了一下,道:“洛老板?” 我预料到可能还有人在现场,便点头:“老板娘,我刚才听说了蔡姐的事,唉,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蔡姐一直很照顾我们。” 老板娘闻言眼睛都湿了,道:“不介意的话,就进来坐。我那妹子一直就是个热心肠,对街坊邻居都好,唉,怎么就走了。” 我没进屋。 屋子里还残留着很重的阴气。 靠角落的地方,蔡姐的魂魄木然的站在那里,浑身黑气蒸腾。 第63章 鬼奴 在老板娘的招呼下,我和谢惊蛰走了进去。 这是个单间宿舍,面积大概有三十多平,比我当初在城中村租的房子要好很多。 里面收拾的也很干净,摆了张大概一米五的简陋木床,靠外侧是厨房和阳台。 此刻,一群人在塑料小板凳上围坐成一圈,都在聊着蔡姐的事。 由于老板娘跟蔡姐是亲戚,再加上也有给买商业的员工险,所以在蔡姐之死的赔偿事情上,这帮亲戚之间,到没有产生什么纠纷,反正都是保险公司的事。 他们凑在一起聊蔡姐的过去,聊她的热心肠,聊以前和她相处的往事。 言谈间,所有人都默认,蔡姐应该是晚上在房间里猝死的。 此时,我和谢惊蛰也坐在了小板凳上,只听着,时不时搭几句腔。 角落处的蔡姐很不对劲。 正常情况下,人死后魂离体,魄则需要七日才散,魄散后回魂往生。 在此之前,人的魂是‘生魂’,也就是状态最正常的一种魂。 生魂是不带阴气和煞气的,但现在,蔡姐浑身是黑气,脸色青白僵硬,并且这些黑气,还在缓缓加深。 这不是魂,而是鬼!她已经变成鬼了! 而且,她身上的阴气这么重,俨然是一只恶鬼。 不出意外,她被那民工鬼杀死后,就成了那只鬼的鬼奴。 大部分人死后,都是正常往生幽冥,只有少部分人死后才会鬼化。 同样,被鬼杀死的人,大部分也能正常往生,但也有少部分会鬼化。 而被赵家鬼楼那东西杀死的人,几乎全部都鬼化了,这种现象,称为养鬼奴。 只有一些极其邪恶、极其厉害的猛鬼,才有能力干出这种事来。 它们会在把人杀死后,用自身的气息浸染生魂,使得原本正常的生魂无法往生,被浸染成恶鬼。 而成为恶鬼的生魂,第一件事肯定是找杀死自己的鬼复仇。 所以,大部分恶鬼杀人后,都不会干出浸染生魂这种事,那相当于给自己找了个仇家。 但赵家鬼楼那种级别的恶鬼,每杀一个人,都把对方的生魂浸染成恶鬼,那必须得有极强的实力,能控制它们才行。 这种能被猛鬼控制的恶鬼,就称为它的‘鬼奴’。 由于实力的差距,这些鬼奴将受到它的调遣,十分可怕。 此刻,蔡姐已经成了鬼奴。 按理说,她应该跟在赵家鬼楼那只民工鬼身边,可她现在却站在床脚的位置,仿佛是在等待什么。 我意识到,她是被那只猛鬼故意留下来的。 这简直就像是一个下马威。 现在,这个房间的阴气很重,像老板娘她们这样的活人,在这个房间待久了,对她们的身体会有很大的损伤。 不出意外的话,已经变成恶鬼的蔡姐,很快就会开始作恶。 她大概率会杀人。 恶鬼杀人一般是有规律的,但鬼奴杀人,则全听鬼主的指挥。 我压低声音,侧头对老谢道:“你能送她往生吗?” 已经成为恶鬼的蔡姐,以我现在的能力,是无法强行送她往生的,除非用诛天印一类的手段,将她强行诛灭。 但我下不了手。 她是个遭了无妄之灾的受害者,昨晚还跟我闲聊,还小心的提醒我,要提防古怪的陌生人。 今天就要我诛灭她,让她魂飞魄散? 我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 现在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干掉赵家鬼楼那玩意儿。 谢惊蛰看了我一眼,直接起身往外走,我只能跟老板娘告辞,然后追出去:“你怎么回事?” 谢惊蛰在楼道处停了下来,淡淡道:“最简单的办法是直接诛灭。如果想要送她往生,就先禁锢她,至少让她不要害人。”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禁锢住蔡姐,不让她害人,与此同时,我们必须铲除赵家鬼楼那只恶鬼。 它是一切的根源,铲除它,被它驱役束缚的鬼奴,自然也能往生。 我看了看蔡姐房间的方向:“那群人还待在里面,看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走。” 谢惊蛰道:“回去试试,把她的鬼魂招到事务所。这是你们术师的专业,别告诉我你不会?” “呃……”我只能苦笑。 招正常的生魂,称为‘招魂’。 招不正常的鬼,称为‘摄鬼’。 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招魂容易,摄鬼很难。 外婆灌输给我的法门自然是全的,但这些法门能否施展出来,则需要看鉴诡师自己的功力。 我目前能使用的符咒有两种,一是以超度和预防为主的往生符;二是以攻击和诛杀为主的‘衍化符’,都是基础类符咒。 能施展的阵法只有一种,就是利用往生符和天星步配合,布下的‘往生阵’。 摄鬼之法,需要靠自身的功力,然后配合一些东西进行。 这个东西可以是相关的符咒,可以是相关的阵法,也可以是有摄取功能的法器。 这确实属于术师的专业范围,符咒该怎么画,阵法该怎么布置,甚至法器我都有,可问题……咱这功力不够啊! 如果是平时,我肯定是直接放弃了。 但这一次,我只是略微一顿,就对谢惊蛰道:“走,回事务所,我试试。我一定要把蔡姐的鬼魂夺回来!” 现在的蔡姐被留在房间里,被另一只鬼所操控。 谁知道赵家鬼楼那东西,接下来会控制她做什么? 事不宜迟,我立刻回了事务所,然后关闭了事务所的门窗。 事务所里光线变得很暗。 谢惊蛰回到了他的办公位处,没有坐下,而是靠文件柜站着,在一侧观看我的情况。 摄鬼的符咒非常繁复,而且画符讲究一气呵成,我现在临时学习摄鬼符肯定是来不及了,相比之下,布阵要更靠谱一些。 依照着脑子里的内容,我开始布置起来。 阵石、朱砂、阵符…… 约摸半个小时后,事务所中央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圆形的阵法。 接下来,阵法启动,需要鉴诡师以自身的功力催动。 鉴诡师的修行功力,来自于功德和平时养精吐纳的修炼之法。 我每天除了制符学咒,还要养精调气,算起来,绝对是超过八小时工作制了,所以老古一直都夸我很勤奋。 可即便再勤奋,我入这行毕竟也才半年。 我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维持住摄鬼阵法。 “老谢,我开始了。如果能把她拘来,后面的事得交给你。” 谢惊蛰点头。 于是我施咒,开始催动阵法。 第64章 别说男人不行 阵法启动,阴暗的事务所中,以地面为中心,升腾起了淡淡的华光。 光华流转,阵眼逐一亮起,如同复杂相连,即将被打通的电路。 然而,才刚开始没多久,我就感觉到了吃力,身体里的力量,几乎几秒钟的时间,便接近于被抽空的状态,而阵法却只启动了三分之一。 我心中一沉,但没放弃,咬牙继续。 随着身体中的精力被抽取,几个呼吸的功夫,我就感觉到了一种极度的虚弱,仿佛是饿了很久的人,浑身力气都被掏空了。 撑不住了。 摇摇欲坠间,我看着眼前只启动了三分之二的阵法,一股浓浓的不甘涌上心头。 便在此时,谢惊蛰忽然呵斥出声:“住手!你不行。” 一边说,他一边神情严肃的,快步朝我这儿走了过来。 “别说男人不行……”我话音落地,阵法猛然一亮。 成功了。 我一喜,却是再也撑不住,双膝发软,直接跪倒在地,刹那间眼前便阵阵发黑,心跳如擂。 我顿时没法动弹,视力也在这顷刻间就被剥夺了,眼前一阵发黑,整个人的心神,似乎都被拽入了自己的‘身体’中。 我能听到自己心脏的剧烈跳动声,能听到大脑的嗡鸣声,能听到血液在血管里奔腾,不停往上冲刷的声音。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受,不能说有多痛苦,但绝对很恐怖,就好像身体即将崩溃一样,而你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体崩溃的过程。 接着,我惊恐的发现,自己无法呼吸了! 咽喉好像失去了本该有的力量,变的极度放松,松弛到我甚至无法去控制呼吸的肌肉。 难道我要死了…… 隐隐约约,我好像听到老谢的声音在叫我,但那声音就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知道隔着的不是屏障,而是肉,是人体的这道躯壳。 ‘我’好像是处在身体的内部,隔着自己身体那层肉,在听外界的声音。 我一下子明白现在自己是什么状态了。 这叫‘脱壳’,是鉴诡师过度使用力量后可能出现的情况。 身体是生魂的躯壳,正常情况下,人只有死了,生魂才会离体。 而我现在,感受到了自己的‘生魂’,这意味着‘我’正在和自己的躯壳分离…… 我不能分离!一但分离,就意味着死亡。 我开始挣扎,努力去控制自己的身体,努力呼吸,试图感受到自己的各个器官。 我不能死!我也不想死…… 这种艰难的挣扎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我忽然能呼吸了,咽喉、肌肉,终于再次受到控制。 我眼前出现了光明,事务所内的景象尽收眼底。 前方的阵法中升腾起了一道光幕,而阴气腾腾的蔡姐,正站在这道光幕中间。 她和生前已经完全不同了,此刻浑身裹着黑气,惨白如纸的脸上,窜动着黑色的纹路。 她一双全黑的眼珠子瞪着周围,脸上的表情狰狞又诡异,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 下一秒,她开始往阵法外冲。 我这个阵法只是摄鬼阵法,并没有困住诡物的能力,因此她往外冲的一瞬间,旁边的谢惊蛰就动了。 他速度极快,手一抬,手中就猛地出现了那柄我熟悉的古拙黑剑。 黑剑一横,拦住了蔡姐的去路,让她往前冲的姿势瞬间顿住。 与此同时,蔡姐还迅速后退了两步,像是被火灼到了一般。 紧接着,她开始试图往其它方向逃窜,而谢惊蛰便在此时,持剑朝着四方各处,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迅速虚空挥斩而去。 无比凛冽的剑气,从那柄黑剑中溢出,在这瞬间织就成了一张无形的网,直接将蔡姐给困住了。 她无处可逃,顿时发出一阵恐怖的嘶吼。 尖锐的鬼啸声,将事务所的灯,震的一阵明明灭灭。 谢惊蛰脾气不好,见此眉头一阵,冷哼一声,抬剑就要朝蔡姐削过去。 我吓了一跳,紧忙出声:“住手!呼呼……老谢,别、别跟她计较。” 这会儿我身体力气还没恢复,瘫在地上起不来。 谢惊蛰看了我一眼:“她太吵了。” 我苦笑,正要接话,被困住的蔡姐,却忽然停止了嚎叫。 她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中,眼睛盯住了我和老谢,随即,她惨白的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不怕鬼哭,就怕鬼笑! 我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不妙。 下一瞬间,整个屋子忽然黑了下来。 是事务所的灯光灭了。 不对……这会儿是白天,就算灯光灭了,外面也还有光能透进来才对。 事务所的门窗虽然关闭了,也拉了窗帘,但靠窗的窗帘,并不是那种特别遮光的类型,正常是可以透入一些光线的。 这种黑不正常。 “咔嚓——” 黑暗中,我听到了打火机的声音,却是谢惊蛰不知何时蹲在了我身边,右手持剑,左手握着一支古铜色的老式打火机。 打火机亮了,跳动的火苗照着他的侧脸,光线昏黄而闪烁,仿佛一副古老的油画。 我试图让自己站起来,但精力透支,此刻已经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了。 “老谢……外面好像有东西。”我放弃了起身,干脆继续坐着,看向窗口的位置。 那里该有光透进来的,但现在是一片黑暗,就好像忽然之间天黑了一样。 谢惊蛰举着打火机,面无表情:“我们上当了。” 我不知道他说的上当是什么意思,但说话,他就将打火机塞到了我手里。 我下意识握住了。 紧接着,谢惊蛰左手从我腋下一抄,穿过后背,直接将我整个人从地上带了起来, 我双腿还软的跟面条一样,他已经开始带着我后退。 我能感受到老谢的身体是紧绷的,打火机的我手中,而他的视线则一直紧紧盯着原先蔡姐所在的位置。 那个位置,已经没有蔡姐了,甚至地面上的阵法,都已经在灯光熄灭的刹那,完全黯淡了下去。 那地方只有涌动的黑色阴气,就像是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即将从地下冒出来。 第65章 感谢老铁的保护 很快,老谢带着我退到了墙角的位置。 他松开手我没倒下,勉强靠着墙站立,另一手还颤巍巍握着打火机。 我道:“是不是赵家鬼楼那东西……” 谢惊蛰道:“是它。” “蔡姐呢?” 他提着剑,目光缩紧:“被吞噬了。她是那只猛鬼的工具,它利用她,进入事务所……古扶的阵法已经失效。” 我又惊又气,脑门儿嗡嗡作响:“还会使诈,它居然有智慧!” 谢惊蛰对此并不意外,他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r级以上的诡物,几乎都有自己的意识……而它是sr。” 我盯着阵法处涌动的黑雾:“它出来,你能对付吗?” 谢惊蛰面无表情,看不出情况来,只说了句‘试试’。 也就在他话音刚落时,地面涌动的黑色雾气中,猛的探出一颗人头来! 一颗沾着泥土,额头上糊着血,脸皮发黑的人头。 它冲我们笑了笑,露出猩红的口腔,一双仿佛活人似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我俩,在我和老谢间来回移动,仿佛在打量着猎物。 然后,它开始缓缓往外爬。 伴随着它的动作,黑色的阴气蒸腾的更厉害了,浓厚的仿佛滚动的沥青。 这就是一周前那个民工鬼魂,只是它上次在门口时,收敛了气息,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诡物,外形也没现在这么可怕。 现在,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气息,强大的阴气外放,几乎让事务所内的温度,顷刻间就下降了十几度。 这个月份,我已经穿短袖了,它一出现,我手臂和身上,立刻就起了层鸡皮疙瘩。 阴冷无比。 手里的打火机仿佛受不住这阵阴气,原本狭长的火苗瞬间被压迫,变得只有黄豆般大小,闪烁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这豆大的火光,能照亮的范围实在有限,我侧头看了看旁边的谢惊蛰,只能看到他的下颌,再往上的侧脸都被包裹在黑暗中,只能看见一个深邃的轮廓。 诡异的是,这样的黑暗,虽然让人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却唯独能看见赵家鬼楼那东西的模样。 他已经彻底从地下爬出来了,目光还是在我和谢惊蛰之间诡异的来来回回。 我已经和诡物打过几次交道了,但从来没见过一只鬼,会有这样的眼神。 一时间,我心跳如擂,意识到他是有某种打算的。 但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忽然之间,民工鬼那双诡异的眼珠子,直接定格在了我身上,似乎是在刚才的打量中,终于确定了目标一样。 瞬间,我整个人就被那双诡异的视线锁定了。 这一刹那,那只鬼的眼睛仿佛有某种力量,直接笼罩了过来。 刚才为了催动阵法,我进入了‘脱壳’阶段,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 现在的身体根本禁不起折腾,被那股力量一罩,手里的打火机瞬间就握不住了,啪的掉落在地。 但是谢天谢地,这种老式的防风打火机很抗造,落在地上后,火苗只是闪烁了一下没有熄灭,微弱的火光继续燃烧着。 于是我就清楚的看到,谢惊蛰在这一瞬间挡在了我前面。 黑暗中传来利剑破空的声音,他往前方冲了过去,迅速离开了打火机的照明范围。 一时间,我只能听到脚步声、剑击声以及喘息声。 喘息声一共有两股,一是来自谢惊蛰,是明显的属于活人剧烈运动的声音;另一个应该是来自赵家鬼楼那个东西。 那是明显的‘鬼喘气’,呼哧呼哧的,夹杂着浓浓的空腔音,仿佛无孔不入,格外诡异。 被视线锁定的僵硬感消失了,我知道是老谢将那东西引开了。 我很想去帮忙,但现在的我不拖后腿就不错了,于是我顺着墙滑下去,捡起了地上的打火机。 整个过程大概几秒钟,而这几秒钟的时间里,剑声和脚步声格外的凌乱而激烈。 黑暗中,甚至响起了笑声。 鬼在笑。 就好像是在嘲笑我们无法干掉它一样。 我见识过当初老谢是怎么一剑杀死倒吊鬼的,但现在对付这个民工鬼,他显然很吃力,并且没有取得结果。 我拿到打火机后,便将打火机举高,使得光线扩散了一些,能隐约看见前方黑暗中闪动的身形。 老谢的身影是模糊的,民工鬼却无比清晰,一会儿出现在左边,一会儿出现在右边,它总是能准确而快速的躲过老谢的每一剑。 简直就像……在玩弄人一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摸出手机,上面果然没有信号。 也就是说,与那个血鬼一样,我们的事务所被诡域给笼罩了。 现在无法联系到任何援兵。 “唔……” 黑暗中,我忽然听见谢惊蛰一声闷哼。 下一秒,他高大的身影就踉跄几步,跌倒在我左前方不远的位置。 老谢右手还持着那柄黑色的古剑,剑身上蒸腾着无形的剑气,似乎快要消散。 然而,他跌倒在地的瞬间,便猛地抬头,薄唇急促开合,隐约像是在念剑诀。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古剑气势忽然一变,剑身猛地窜出道道白雾般的残影,在谢惊蛰前方的区域交织成一处剑阵! 密密麻麻由气而成的‘剑’,悬在空中,剑尖朝外,仿佛随时都会攻击。 整个剑阵只出现了一瞬间,便在我眼前消失。 确切的说不是消失,而是我的肉眼看不见而已。 因为赵家鬼楼那东西,再次试图扑过来时,黑暗中便出现了白色的剑影,直接朝它袭击而去。 那东西受惊,不得不后退两步,鬼脸狰狞的瞪着我们。 谢惊蛰长舒一口气,似乎也体力不支,手中的古剑蓦的消失,他整个右手轻微的抖动起来,人也朝我所在的位置挪动了一阵。 很快,我俩便靠着墙,并排而坐。 他浑身放松,腿一伸……你大爷的,腿咋比我长呢? 这不是重点。 我视线强行收回来:“那个剑阵是?” 谢惊蛰在休息,但依旧半眯着眼,盯着那鬼的动静,他缓缓道:“可以撑两刻钟。” 两刻钟?那就是半个小时…… 我看向窗户口的位置,外面还是一片黑暗。 我道:“看样子,你是没办法解决它了。” 老谢很要强,闻言嘴角一抿,冷冷盯着四五米开外那东西,道:“未必。” 这哥们儿绝对是在逞强,我于是换了种问法:“它和上次的血鬼,到底谁强?” 谢惊蛰冷酷的神情微微一顿,轻轻垂下头:“它强上很多。” 第66章 你和它必须死一个 上次的血鬼能制造出诡域,赵家鬼楼这东西,也能制造出诡域。 它们看似一个级别,其实两者有很大的差距。 上次那血鬼,已经弄的谢惊蛰很狼狈了。 我道:“你的简历上写过,sr+1,你斩杀过的那个sr和当初的血鬼比起来,谁厉害呢?” 谢惊蛰道:“比血鬼强。” 我有些不理解了,比血鬼更强的sr他能斩杀,为什么上次会被血鬼弄的那么狼狈?现在赵家鬼楼的东西,难道级别在sr之上? 这么一想,我便直接问了出来。 老谢此刻微微垂着头,平时打理的一丝不苟的黑发,此刻也因为先前的打斗,凌乱的散落在额前。 他摘下了眼镜,在手里把玩着:“级别评定只能做参考,那本就是诡案组那帮人,在这十几年间搞出的东西。所谓的sr,只是一个大概的估计,不是等级一样,它们能力就一样的,而这东西……”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民工鬼:“很强。” 此刻,赵家鬼楼那东西已经找到了规律。 它没有再贸然的冲入剑阵的攻击距离中,而是在一条无形的线外徘徊。 一开始,它邪恶的眼神是盯着老谢的,毕竟谢惊蛰刚才和它斗了一番。 但没一会儿,它的注意力,居然就再次转移到了我身上。 我联想到不久前的一幕,心里不禁泛起嘀咕:它怎么老看我? 比起老谢这个仇人,它怎么好像对我更感兴趣? 作为一只诡物,它不绕着事务所走,反而两次主动找上门来,究竟是为什么? 之前我一直不理解,现在我却冒出个古怪的念头来。 难不成,它就是冲着我来的? 它是来事务所找我的? 可我跟它……没什么交集? 我用手肘捅了捅谢惊蛰:“唉,你说,它像不像是冲我来的?” 谢惊蛰毫不迟疑:“像。它盯上你了。” 我皱眉:“为什么?” 谢惊蛰微微摇头,也开始打量我,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或许,你身上有什么吸引它的地方?” 他的目光开始对着我,从头到脚的扫视。 我被他看的很不自在,干咳一声:“算了,管它是为什么,还是先渡过眼前的危机再说。” 先前,为了完成阵法,我几乎要豁出命去,把自己折腾成了现在这样。 没想到却是中了计,引狼入室。 我说完,谢惊蛰却还是在打量我,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眯了眯眼,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因为……” 他没将话说完,却是吊足了我的胃口。 我不禁道:“因为什么?” 老谢深深看了我一眼,意有所指:“你是死过一次的人。” 我点头。 这事儿真不用他提醒,我不仅死过一次,我的命还处于倒计时中。 谢惊蛰继续道:“你复活,是靠着那老太太施展的禁术,但死过一次就是死过一次,和真正的活人还是有所不同,你的生魂和躯壳是有缝隙的……” 我不太能明白他的意思,便盯着他,示意他说个明白。 谢惊蛰接收到了我的示意,顿了顿,又继续道:“鉴诡师的身体,因为修炼术法,所以与常人不同。正常情况下,我们永远都不可能被恶鬼夺舍,但是你的身体可以。” 夺舍这两个字,如同一声震耳的锣鼓,敲击着我的耳膜。 恶鬼附身在尸体身上,称为借尸。 恶鬼附在活人身上,称为鬼上身。 但鬼上身只能是暂时的,并且无法驱逐本体的生魂。 我们鉴诡师作为诡物的克星,就更不可能被上身了。 而恶鬼上了活人的身,并且将对方的生魂消灭,从而彻底占有这具身体,就被称之为夺舍重生。 借尸、上身、夺舍。 这三种情况,以借尸最为容易,夺舍最为困难,更何况是夺一个鉴诡师的肉身? 大部分情况下,几乎没有诡物敢这样作死。 但是……如谢惊蛰所说,我的情况特殊。 死了一次的人,跟正常人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生魂和躯壳之间,有一道‘裂缝’。 这就是我被赵家鬼楼这东西盯上的原因! 它想夺舍重生!所以觊觎我这具身体! “不对……据我所知,生魂和躯壳不合的人有很多。比如那些精神病人,比如那些天生痴傻的人,比如那些疯了的人……它去夺舍这些人,不是更容易吗?为什么会盯上我?” 谢惊蛰看我的目光,就跟看傻子一样:“夺普通人的舍当然可以,但恶鬼跟那些人的身体融合,它会会失去属于鬼的力量。但如果夺舍鉴诡师的肉身,它们就可以继续保留住一部分鬼的能力。” 瞧他这模样,这似乎是个常识。 好,看来我又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这样说来,鉴诡师的身体,岂不是成了恶鬼夺舍的香饽饽? 不对! 我瞬间冷汗就下来了。 ……不是鉴诡师成为了香饽饽,而是我这具有裂痕的鉴诡师肉身,会成为香饽饽! 剑阵之外,赵家鬼楼那东西还在看着我。 之前我不明白它那诡异的眼神是啥意思,现在我明白了,那是在看肉,看一块肥肉! 那目光中,透露出的邪恶和势在必得,让我头皮一阵发麻。 我对谢惊蛰道:“你、你要加油啊。我今天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了。” 谢惊蛰很实诚,面无表情,道:“剑阵还能阻止它一刻钟,如果抵挡不住它……”他说到后面时,声音冷了下去,并且看了我一眼。 我觉得不对劲:“……如果抵挡不住,你打算怎么办?” 谢惊蛰将眼镜戴了回去,镜片后的目光冷意十足:“在它想夺舍你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哥们儿会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霎时间我都懵了,舌头都跟着打结:“不、不是……老谢,咱、咱做人得讲道理?你不杀它,你杀我干什么?我得提醒你……杀鬼没事儿,杀人犯法啊!” 谢惊蛰还是那副表情,冷冷道:“我杀不了它,只能杀你。” 不是…… 这二者之间,有任何逻辑吗? 原本我和老谢是并排靠墙坐一起的,此时,四目相对之下,我开始艰难的挪动屁股。 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 造孽啊! 第67章 剑下留我小命 在谢惊蛰令人抓狂的发言中,我艰难的挪动身体,和他保持了三米左右的距离。 老谢没什么表示,只是蜷收起一条腿,似乎有准备起身的架势。 这个剑阵大约还能支撑个十分钟。 我毫不怀疑他刚才的话,这小子如果说要杀我,那一定是真的。 谢家的人我虽然了解的不多,但从他们为了斩杀‘扫荡鬼军’,几乎全族覆灭这事来看,姓谢的就都是一根筋。 我这样的肉身一但被恶鬼夺舍,那将是一场灾难。 因为很多斩杀诡物的术法剑诀,对于活人来说是免疫的。 如果它夺舍成功,那么它将成为一个,能够使用恶鬼力量的活人…… 就比如眼下的剑阵,它能阻挡诡物,但活人却可以自由穿梭。 谢惊蛰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所以,如果十分钟内,他无法斩杀这只恶鬼,他真的会选择杀了我! 一时间,我冷汗直冒,心中念头急转:如果谢惊蛰要提剑砍我,我该怎么应对? 但我想的脑袋突突跳,也想不出什么对策来,毕竟我现在的状态,连站起来走两步都困难,他杀我不比杀只鸡容易? 此时,谢惊蛰已经起身,打火机照明范围有限,所以我坐在地上,抬头只能看见他碍眼的大长腿,他腰以上的部位,都隐没在黑暗中。 我觉得这个姿势挺好,他一会儿杀我的时候,提剑反手往下一插,就能把我像串土豆一样捅个对穿。 想到这儿,我眼泪差点儿流下来。 剑阵外,赵家鬼楼那东西来来回回的走着,原本放在我身上的视线,在谢惊蛰动了之后,便又转移到他身上。 谢惊蛰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此时,就见他右手虚握,黑色古剑再次出现。 随着他出剑,赵家鬼楼那东西警惕起来,周围忽然阴风大作。 隔着剑阵,那阴风将事务所的纸张和我乱扔的裱纸,吹的到处翻飞。 谢惊蛰在黑暗中,将古剑一横,左手蓦的在剑身上抹过。 由于视线太暗,我只能看见大致的轮廓动作,看不清他具体做了什么。 总之,随着他这么一抹手的动作,黑暗中,那古剑亮起了一道红色的光芒。 下一秒,原本隐形的剑阵再次出现! 不同的是,原本白色气体状的飞剑,变成了夺目的红色。 一时间,我前方就出现了一道成百上千,由红色剑气而汇成的剑阵! 如果说刚才的白色剑阵,是以防御为主,那么现在的红色剑阵,就明显是攻击型。 不等赵家鬼楼那东西有什么动作,霎时间已经是万剑齐发,红色的‘飞剑’,全部朝着那东西斩去! 那一幕相当绚丽,跟仙侠电影似的,我看的瞠目结舌。 难怪说剑师是鉴诡师中的最强战力,果然名不虚传。 民工鬼明显忌讳,再次闪躲起来,但这次的红色剑阵,威力明显大了不少,它身形移动间,并不能躲过全部的攻击。 每被一道红色飞剑划过,它周身的阴气就会出现一道口子。 随着被击中的次数越来越多,它周围那护甲般浓重的阴气便越来越淡。 那东西愤怒了,忽然张嘴嘶吼,整张鬼脸顿时从口腔里被撕裂,脑袋瞬间就裂成好几块,垂在脖子上,如同一朵开败了的花。 那‘人头花’够恶心的,一片花瓣上是鼻子,一片花瓣上是舌头。 我知道‘脑袋开花’这个词,但没见过这么开花的。 伴随着民工鬼的动作,它周围忽然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阴影。 是那些鬼奴! 男女女女、老老少少,各种打扮的鬼奴,齐刷刷出现在事务所内。 它们刚出现时木然而僵硬,但仅仅一个呼吸间,就像是被启动了发条的傀儡,开始疯狂的、主动攻击那些飞剑! 一柄红色的飞剑,被其中一只老头模样的恶鬼抓住。 那老头鬼神情扭曲,手下用力一捏,飞剑便崩裂开,化作一团气。 老头鬼的手淡了一些,明显受了伤,但他立刻去抓下一柄飞剑。 原本铺天盖地,主动攻击的剑阵,变成了这群鬼奴的袭击目标。 民工鬼发出阵阵怪啸,分开的脑袋瞬间又合拢在一起,贪婪而邪恶的目光,再次锁定了我。 我暗道不好。 这些鬼奴一出来,就分散了剑阵一大半的攻击力,这样下去,只怕…… 旁边的谢惊蛰似乎早有预料,我隐约看见,他似乎又重复了之前抹剑的动作,于是,虚空中又多出了许多红色的飞剑。 我觉得不太对头,因为谢惊蛰身形已经有些摇晃了,整个人后退了两步。 离的近些我才勉强看清,他没戴手套的那只左手,赫然鲜血淋漓。 “你在做什么?”我惊愕。 谢惊蛰不答,而是往我这边退,退到我身边时,他长剑一扫,剑尖直指我心口的位置。 我不敢动了。 “老谢,有、有话好说……对了,手!那只手!上次弄死血鬼的那只手,它还会不会出现?或许还有转机,你先把剑放下……”这小子是打算杀我了? 危机关头,我想起了那次凭空出现的巨手。 老谢的剑上还淌着血,那血就像是从剑身内部溢出来的一样,顺着剑身,粘稠的往下流,一滴一滴的落在我胸前。 我鼻尖顿时充斥了浓重的血腥味儿。 这是谁的血?老谢的血?不太像人血啊…… 我瞟了眼他流血的左手,那里的血好像止不住一样。 我心说,按照这个失血速度,再拖一会儿,他没把我杀死,自己估计就先死了。 “那只手……它不会出现了。”谢惊蛰说话的声音很慢,气息有些不稳。 “为什么?” 谢惊蛰呼吸有些急促:“因为,它死了。” 死了? 我之前有缠着古扶,问过那巨手的来历,他当时说过,那是一只灵,这片地方土生土长的灵。 那种灵,会护佑周围的生命,当有凶悍的诡物作祟时,即便没有鉴诡师,灵也会出手。 它怎么会死了? 但现在显然不是聊这个的时候,民工鬼再次鬼啸起来,仿佛某种号角。 我咽了咽口水,看向前方还在和飞剑作战的鬼奴。 不得不说,这个剑阵很厉害,短短两分钟的时间里,事务所的鬼奴就只剩下一半了。 但是飞剑的光芒也在急速变的黯淡。 谢惊蛰手里,那黑色的古剑还在不停的渗血,剑身微微颤抖着。 确切的说,是谢惊蛰握剑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想了想,抬手,将他的剑往外推了推。 老谢的手臂因为我这动作,跟着晃了一下。 我顿时懵了,就他现在这体力,还想杀我?这虚弱的,快跟我半斤八两了! 第68章 这年头可不兴失忆 谢惊蛰明显也意识到,他如果再不杀我,接下来恐怕就没机会了。 于是,在我作死的将他的剑尖推开后,他猛地低头,视线狠狠的盯住了我,那目光,就仿佛某种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然后,他声音嘶哑的吐出一句:“剑快,不疼。” 快你大爷! 我吓的头发都竖起来了,顿时使出了吃奶的劲,在他神情狠戾,一剑刺下时,整个人迅速扭身。 虽然姿势狼狈,但好歹这一剑没刺中,他的剑捅到了墙上。 “谢惊蛰!你先别冲动!”我大喊。 这会儿我到是想跑,但先前强行启动阵法的后遗症还在,别说跑了,站都站不起来。 谢惊蛰一击不重,呼吸变的有些急促,他盯着我的目光闪动,似乎也有些下不了手的模样。 我见此激动坏了,刚想继续求饶,他却目光一转,瞟了一眼旁边。 不远处,红色的飞剑彻底消失了,鬼奴还剩下几只,剑阵已经被破了。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 与此同时,等候已久的民工鬼,那狰狞的鬼脸瞬间放大,迅速朝我们这边扑了过来! 阴风袭来。 谢惊蛰猛地怒喝一声:“滚!” 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伴随着厉喝,那袭来的巨大鬼影,身形便顿了一下,而谢惊蛰唇角则溢出血迹来。 与此同时,他猛地提剑,竟然再次朝我捅了过来。 这一次太快了,我根本无法躲避,而且……我也不想躲了。 我俩都到了绝境,我与其被夺舍成为祸害,倒不如被谢惊蛰一剑砍了。 “我会……你……一起死……” 闭目就死间,谢惊蛰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话,但我没听清楚。 下一秒,我胸口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的意识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我……死了? 再次有意识时,我发现周围是一片白,就是那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白,就好像我是被包裹在一团云里。 我脑子有些懵,不明白怎么一下子到这儿了。 我好像是……被谢惊蛰一剑给捅死了? 很快,记忆回笼,我想起了相关的记忆。 所以,我现在这是已经死了? 这里白茫茫的,莫非我是上了天堂? 谢惊蛰呢?他活下去了没有? 那哥们儿杀我之时,自己也是强弩之末了,他有没有从那恶鬼手里逃出去? 他该不会死在那恶鬼手里,成了鬼奴? 这个念头刚闪过,我忽然发现,前方的白色雾气之中,似乎有个人影。 下意识的,我想出声询问是谁,紧接着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形体。 我现在应该只是一团意识……或许,这就是灵魂最初的状态? 我‘目光’看向那个隐隐约约的背影,试图靠近一点,看清楚一些,但我没有身体,无论我多想过去,‘整个人’始终还是在原地。 那是谁?神仙?天使? 不对不对,我又不是西方人,就算死了,也不该看到什么天使,大概率是看到黑白无常。 周围全是白色的云雾,我的注意力一时间圈在那个人影身上,努力‘看’了一会儿,才隐约看清了一点。 那人是背对着我的,身形十分高大,一点不像正常人该有的身高体魄,反倒有点儿像那种动漫里才有的战斗角色,一眼看去,挺拔魁梧到特别夸张的感觉。 那身衣服……好像不是现代服装。 似乎是一袭古代的白色长袍? 我对古代的服装不了解,所以也说不上是哪个朝代的,但肯定不是清朝。 这地方到底是哪儿?幽冥地府?那人穿着白色古装……该不会是白无常? 我想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所以特别想靠近那个背影,但无论我如何努力,依旧无法移动过去,当然,也发不出声音来。 我顿时急了,一种莫名的感觉,似乎在催促我去靠近那个背影,然而,就在这时,那人竟然转过了身来! 云雾缭绕中,我看到了一张面容古拙的,犹如刀削斧劈般的脸。 但是,只一瞬间,那张脸就被云雾给遮盖了,紧接着,一声惊雷在我耳边炸裂,震的我魂都抖了。 惊雷中,似乎是有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跟我说话。 具体说了什么我听不清,但伴随着这阵动静,我猛地睁开了眼! 眼前是事务所的天花板。 我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到底死没死? 怎么还在事务所里? 我现在是鬼吗? 目光转动间,我知道自己为啥喘不上气了,因为谢惊蛰正压在我身上。 此时,我和他还在墙角的位置,事务所一片混乱。 我居然还活着? “老谢?”我深吸一口气,试着动了一下。 身体还是什么力气,但比之前好多了,不过压在我身上的谢惊蛰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赶紧伸手去摸他的脖颈,指腹下传来血管有力的跳动。 人还活着。 下意识的,我松了口气,然后艰难的将老谢从身上推下去。 做完这一切,我从地上坐起来,得以看清事务所的全貌。 地面全是凌乱的纸张和黄表纸,一些比较轻的物品,都被先前的阴风刮落在地。 墙上的电子时钟显示,现在是上午的十一点四十分…… 也就是说,时间才过去一个小时? 我下意识摸了下胸口,胸前全是血,但不是我的血,而是之前谢惊蛰那柄黑剑滴落的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谢惊蛰没有杀我? 那我是怎么晕过去的? 那恶鬼又怎么样了? 还有刚才那个奇怪的空间,那个穿着古装的人影……难道我是做了个梦? 我百思不得其解,意识到自己身上确实没有伤后,便赶紧去查看谢惊蛰的状况。 好在,他除了左手臂有一道较深的伤口外,其余地方到没见有其它外伤,只是地面上的血迹很多,他更像是失血过多晕倒了。 这失血量看着有点儿吓人,我摸出手机准备打120,先把人弄医院去。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忽然醒了,像是做了什么噩梦,整个人弹簧似的,猛地从地上坐起来,吓了我一跳。 “呼、呼……”谢惊蛰喘息着,镜片后一向凌厉的目光,此刻显得有些呆滞。 “老谢?”我叫了一声。 他闻言看向我,呆滞的目光慢慢聚焦:“你……是谁?” 失忆? 我一愣,心说:咋地?拍韩剧呀? 第69章 神秘的白袍人 “惊蛰,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爸爸呀!” 谢惊蛰迷茫的看着我,喃喃自语:“爸爸……” “哎!”我应了一声,心说:完了,这哥们儿真失忆了。我晕过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琢磨着,谢惊蛰原本迷茫的神情却忽然一凝,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便右手一抬,猛地掐住了我的脖子,一字一顿,冷冷道:“你!是!谁!” 这真是猝不及防,他这一下子力道极大,冰冷的银色手套贴在脖子上,掐的我几乎翻白眼。 我又痛又怒,立刻也跟着双手一搭,一手在他肘部,一手在他腕部,随后一压一扣,直接卸了他的力道。 就着这个姿势,我整个人迅速骑上去,将这孙子的右手反剪在身后,把人给压制住了。 “失忆了还这么不识好歹!”我气的脑瓜嗡嗡的。 然而,谢惊蛰此时却沉声道:“放开!我没失忆!” 我道:“没失忆?那你刚才是在干什么?耍着我玩呢?” 我没放,反而更加用力,继续压制着他。 谢惊蛰受了伤,刚才猛然爆发的那股力已经被我卸了,此时被我压在地上,居高临下的,显的很狼狈。 他挣扎了一下,无果,便就着这个姿势,额头触地。 一时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很快我发现,他整个人抖动起来。 我一愣,然后吓懵了,赶紧起身放人:“不、不是……哥们儿,你该不会是在哭?不至于啊,开个玩笑嘛,咱不至于哈。”说完,我发现是自己误会了。 谢惊蛰额头触地,身形蜷缩颤抖,不是我以为的在哭唧唧,而是真的在抽搐。 此时我已经换了个角度,便能看见他露出的半边脸,汗如雨下,惨白如纸,似乎极为痛苦。 我刚想上前查看他的状况,便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事务所很少来外人,我转头一看,就看见了老古正从大门口进来。 一时间我就火了:“你大爷的,就知道出去躲清闲!赶紧来看看他,老谢好像不行了!” 古扶二话不说,迅速上前,直接将谢惊蛰架起来往房间走。 我打算跟上去时,老古回头道:“他受了内伤,我得给他疗伤,你别进来。”说话间便打开了房门,带着谢惊蛰闪身进去了。 内伤? 那估计跟我差不多,是催动剑阵留下的后遗症。 等等! 我怎么好了? 此时我才反应过来,自己超负荷启动阵法,本该虚弱的身体,现在竟然精力充沛,完全没有一个小时前的虚弱状态。 怎么回事? 疑惑间,老古的房间里,传来了谢惊蛰的闷哼声,似乎在承受什么痛苦,但我也不敢进去看,担心打扰老古的治疗。 扫视了一眼满地狼藉的事务所,我干脆撸起袖子,开始收拾起来,等收拾的差不多时,老古也刚好出来了。 我问他谢惊蛰的状况,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睡下了,让他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顿了顿,他继续道:“上午的事情老谢都告诉我了。” 我道:“赵家鬼楼那东西,是不是被他给诛杀了?” 老古摇头:“不知道,他跟你一样晕过去了。” 我一怔:“什么意思?” 老古道:“他说在你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影。就是那个人,把赵家鬼楼那东西给捏碎了。” 捏碎?sr级别的恶鬼,被捏碎? 什么叫在我身上看见了另外一个人影? 我想起刚才谢惊蛰醒来时,突然袭击我的举动,还有那句‘你是谁’,顿时有些明白过来。 我晕过去后肯定发生了什么,还被谢惊蛰看见了。 于是,我想起了自己刚才做的梦,梦里那个白袍人…… 谢惊蛰看到的人影,会不会与此有关? 说话间,老古也在上下打量着我,仿佛在判断谢惊蛰那些话的真实性。 于是,我干脆将自己身上的古怪状况跟他说了,老古闻言,若有所思:“强行启动阵法,进入了‘脱壳’状态,现在却安然无恙……这显然是有什么东西在帮你。你知道老谢刚才怎么说的吗?” 我摇头,让他别卖关子,我又没进房间,哪知道他说了什么? 古扶于是道:“他说,当时他想杀你,但那一瞬间,他的剑却没有刺中你的身体,反倒像是通过你的身体,刺入了另外的空间。然后,你的身上就出现了一个虚影,是个人影,看不清模样……那个人影出来的一瞬间,就扼住了扑上来恶鬼,然后……把那只鬼捏碎了。” 我听的有些怔忪,追问道:“然后呢?” 古扶道:“他强行施展剑阵,后来剑阵被破,受了内伤,在恶鬼被捏碎的一瞬间,他也跟着晕过去了……他说,晕过去的那一刻,他感到那个人影在盯着他,而且不怀好意。他还以为,那个人影会像杀恶鬼一样杀了他……” 难怪,难怪谢惊蛰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掐我脖子,还对我说了那么一句话。 我有些害怕了:“我的身体,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给寄居了?毕竟老谢说我的躯壳和生魂,是有裂缝的……那个白袍人,穿的是古装,我是不是被什么古代的诡物给侵入躯壳了?” 古扶闻言,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看的我很急:“你到是给句话。你脖子不好?” 古扶不动了,满脸无奈:“你的生魂和躯壳确实有缝隙,这个我第一次见你时,就看出来了,但现在已经没了。” “没了?” 古扶点头:“应该和那个人影有关,你的躯壳和生魂,已经彻底修复了。那个人影对你来说,或许不是什么坏事,而且我在你身上,察觉不到诡物的存在……可能是其他的东西。”他面露思索之色。 我一下子想起高佳的事儿来,当初诛灭那女鬼的可不是我,而是那道黑色的古怪气息。 当时,我脖子上的玉佩在发热,那气息或许和玉佩有关? 想到此处,我将玉佩摘下来,一边跟古扶说明情况,一边道:“这可是我们老洛家的传家宝。” 古扶将玉佩接过手:“传家宝,就这么抖落出来,你也不怕我抢了。”说着,他二指一并,对着玉佩在虚空中比划。 我瞬间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精气波动,老古应该是在画某种阵法。 第70章 诡案组的资料 并指如飞,玄妙莫测。 老古阵法绘制完成,二指一顿,随后在玉佩上一点。 我以为他这么一番动作,玉佩肯定会有什么变化,然而,啥事都没发生。 老古眨了眨眼:“奇怪……被吞噬了。” “什么被吞噬了?” 他满脸狐疑,将玉佩还给我:“好好戴着,这玉佩确实有点儿东西。我刚才绘制阵法,想探测它内部的状况,但阵法直接被它吞噬了。它有点儿像……像一个黑洞。”古扶想出了这么一个形容词。 黑洞? 这玉佩居然还有这样的能力? 那个人影难道是从这玉佩里出来的?还有之前焚烧女鬼的黑焰,莫非也是它的产物? 没准儿,它是个比诛天印更厉害的东西。 根据外婆所说,诛天印在我们洛家内部传了几百年,只传家主,属于极品法器。 鉴诡师的修为越高,越能发挥出它的威力。 当年那位坑人的老祖宗,斩蛟龙时,用的便是诛天印。 据说他动印时,巫山深处地动山摇,江水倒流,天上惊雷闪动,劫云翻滚。 我觉得这肯定夸张了,但又觉得,斩杀一头蛟龙,似乎也确实需要这样的动静,才能配的上。 可是……这玉佩如果比诛天印还厉害,外婆给我灌入的信息里,为什么没有相关的记录? 我对它唯一的了解,就是传家之宝,需要贴身佩戴。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将玉佩重新戴好后,我对老古道:“你以后还是别到处溜达了,千年古槐在安阳市,吸引来的麻烦太大。先是血鬼,又是赵家鬼楼的东西,如果不早点儿铲除它,不知道未来安阳市会变成什么样。” 古扶坐到了沙发上,伸了个懒腰:“谁告诉你,我是在瞎溜达了?我这几天,跟诡案组的人碰了碰。” 诡案组? 我来了精神:“你见到诡案组的人了?他们主动找你,还是你找的他们?他们说什么了?” 老古不是不跟他们打交道吗? 古扶没说话,而是从沙发上拿起了一份文件给我。 这份文件我记得,是他刚才进门时拿在手里的,因为要查看谢惊蛰的状况,所以他当时就随手往沙发上一扔。 我接过手一看,封面是一串说明:3月1日至5月30日,安阳市诡秘事件记录。 最下面是一个正方形的红色朱印,显示诡案组三个字。 “这是诡案组的人给你的?”我一边翻一边问。 古扶点头:“你先看看。”说话间,他摸出手机,开始给女主播点赞。 我现在没心思教育他,便埋头开始翻看起了这份文件。 这份文件属于整理过的,即便如此,还是挺厚,差不多三十来页,所以我没有看完。 我只看了大概前七页,便已经瞠目结舌了。 最后我干脆翻到最后一页,也就是汇总页,那里有个数字:21 21是这三个月里,安阳市诡案组,所接触到的关于诡秘事件的情况。 三个月就出现了21起,几乎相当于每三天,就会出一起科学无法解释的诡秘事件。 比如记载的第一起事件,发生在3月2号,位于安阳市泰青县铁山镇,事件标记为:‘虫起’。 3月是万物复苏的时节,在地下蛰伏了一冬的昆虫,开始从泥土中钻出来。 虫子从土里钻出来是正常的,但大批量的虫子,如同犁地一样翻滚出来,那就很恐怖了。 铁山镇外的农田,就在当晚经历了这样一幕。 离那片农田最近的一户人家,家里的老人晚上听到外头有窸窸窣窣,仿佛很多东西在爬的动静。 他爬起来站在窗口看,但眼神不好,看不清,只能看到好像是田地里有动静。 然后他就叫醒了家里眼神比较好,正在读初中的孙子孙女。 两个小孩儿看的分明后,说地下在冒虫子,密密麻麻全是虫子。 老人不信,担心是有什么野生动物在糟蹋庄稼,就自己打了手电筒下楼,还带上了钉耙,准备去驱赶。 而他走到地头时,手电光下,就看见了密密麻麻的、蠕动着的红色线形虫子,像泉水一样,不停的往外翻滚。 那些虫子长得像蚯蚓,但比蚯蚓更细,纠缠在一起蠕动,别提多诡异了。 老人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那些虫子冒出来后,很快就朝四面八方分散爬去。 也没人知道它们去了哪里,但那之后,镇子上的人炒菜时,会发现菜里有一两条那样的虫子。 放水时,水流里也会偶尔出现虫子。 晾干的衣服收下来时,也可能在衣服上发现一两条虫子。 总之数量不多,但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很恶心人。 当地有经验的老人说,是因为地下有东西被惊动了,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就会出来。 诡案组知道这情况后,联系了一个在安阳市的鉴诡师,让他去处理这件事。 那鉴诡师处理的到也顺利,很快就有了结果。 结果是因为当地,突然出现了一只古怪的飞蛾,而那些虫子,都是那只飞蛾产的幼虫。 那些幼虫暮生朝死,虫尸里含有很淡的煞气,长期和这些虫子接触,会逐渐影响人的心智,让人暴躁易怒,容易提高犯罪率。 那只飞蛾是一只低等精怪,被那位鉴诡师直接处理了。 后面还有很多诸如此类的事件,其中有一大半已经被处理完毕,剩下还有一小部分没有显示处理情况。 我翻到最后,问老古:“看起来都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但数量大大提高了,几乎各种诡物都有。” 妖、鬼、精、怪、灵等等,虽然都是诡物,但由于性质不同,所以出现的几率也不同。 其中鬼是出现几率最高的;妖是出现几率最低的;其次便是灵、精、怪等等。 我刚才匆匆翻了大概十个已经被处理的事件,除了妖以外,其余诡物几乎都出现了,只不过等级都比较低。 古扶边点赞,边道:“是啊,都不是什么难搞的事,但数量比以前多太多了。这还是诡案组知道的,还有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找我,这次找到我也是没办法,他们希望我们能帮着处理一些案子。我没时间做这些,我想你应该有兴趣。” 第71章 厨房长了颗人头 我没直接回复老古,而是指了指资料:“我看这上面写着,还有七起事件没有安排人处理……我是可以从这些事件里挑活儿吗?” 上次处理那几只小狗,积累不到十天的功德。 现在时间一晃,已经快到六月底了,我盘算着,自己还剩下五个多月的寿命,得加油整点儿活了。 诡案组安排的这些诡秘事件,级别都比较低,几乎都在n级。 对付n级的诡物,我还是有信心的。 古扶停下点赞的动作,侧头看向我:“可以。后面有电话,你挑好了,就打那个电话,他们会安排。” “行,那我把这个看完再说。” 接着,我点了个外卖,边吃边看资料,最后在这七个未处理事件中,选了一个比较简单,没那么复杂的。 根据资料介绍,是一个正常死亡的老太太,她去世后,家里就不太平。 比如电视机会自己开启,每次都会跳转到老太太生前,最爱的戏曲频道。 比如凌晨,厨房会传来做饭的动静,锅碗瓢盆被移动过。 目前住在家里的,是老太太四十多岁,依旧单身独居的儿子,除了总是出这些古怪外,目前户主到没有受其他方面的影响。 根据这些线索,我判断这大概率是一个死后不放心儿子的老母亲,因为执念而变成了鬼,继续留在人间,大概没有什么怨气之类的。 这类鬼只需要超度即可,基本上,我上门跑一趟,然后一张往生符的事,功德就到手了。 于是我跟老古知会了一声,他没反对,笑了笑,说我挑的活不错,挺有眼光。 接着,我按照资料后面的电话打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个女性,听声音估计在三十岁上下,比较稳重。 “你好,哪位?”她问。 “你好,安阳诡秘事务所,我是事务所的合伙人,我叫洛常。我拿到了你们的一份资料,据说需要和你们报备,我打算替你们处理其中一个事件,编号为0019。” 那头顿了顿,紧接着原本成熟稳重的声音,透出惊喜的意味来:“那太好了,感谢您。能问下您的资料吗?还是说,您是第一次和我们诡案组接触?” 她这么礼貌,让我觉得安心了不少,至少听上去,不是什么难打交道的人。 于是,在她询问了我一系列姓名、年龄、能力派系之类的信息后,我们便约好第二天去处理这件事。 第二天中午,我按约定,到达了事主家楼下。 一个四十多岁,秃头大肚子,模样很丧的中年男人,等在那儿不停张望,身上沾染着游荡的阴气。 我朝他走过去:“你好,是林洪先生吗?” “是是是,你就是那个‘诡秘事务所’的人?你们工会跟我联系过,说会派人来处理。”他搓着手打量我,一副紧张的模样。 昨天打电话时我已经知道,诡案组在接触这些事件当事人时,会称自己为‘神秘事件处理工会’,并且告诉当事人,会安排工会下的合作方来处理。 于是,我点头:“是的,我是‘神秘工会’派来的,带我去你家看看。” “行。” 他一边带路,一边主动道:“要不要我跟你说说事情的情况?” 我提前看过资料,并不复杂,再加现在见了林洪本人,他身上的阴气也很淡,我便道:“不用,我看过资料,你家的事问题不大。我推测,可能是您的母亲,不太放心您独自一人,所以久久不愿离去。一会儿我超度就行了。” 他听完,眉眼拉耸下去,叹了口气:“哦,这样啊,唉!”然后就没再说什么。 林洪家是老房子,有电梯,住在二十一楼,家里面积比较小,是个装修老旧的两居室。 门一打开,我就看到旁边的厨房里站了个老太太,身上冒着阴气,看着进门的林洪和我。 那老太太穿着夏装,短袖、长裤,脸颊消瘦,眼睛大而凹陷,有种凶相,看起来不太好惹。 她明显感受到我的气息,有些忌讳,于是后退到了墙里面,只探出个脑袋继续盯着我。 从我的视角看过去,就像是厨房的墙上,长出了一颗人头。 林洪发现我的视线后,顺着看过去:“……厨房里,是、是有什么东西?”他紧张的问。 我道:“你母亲在厨房。” 林洪目光缩紧,神情慌乱起来:“在哪儿?” 我指了指厨房的墙角,见他实在害怕,便道:“没事,我马上就干活……你、你要不要跟她说些什么?” “啊?”林洪不解。 于是我跟他解释:“您的母亲,是因为执念而不肯离去,我猜这个执念,大概就是不放心你一个人。你跟她说说话,比如告诉她你会好好生活,会好好照顾自己,你让她宽心,疏解一下她的执念,我也能更好的超度她。” 解化和用术法往生,毕竟是有区别的。 如果林洪能够消除他母亲的顾虑,使其解化,我获得的功德,会比直接使用术法要更多一些。 “这样啊……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电影里不是放了吗,人鬼殊途,我还是不说什么了,你、你赶紧超度她。”林洪显得很慌乱。 这一点我到不意外,毕竟活人对于死人和鬼魂,肯定是忌讳的。 哪怕对方是自己的亲人,死后成了鬼,在家里不消停,一样害怕。 我也理解他,便道:“行,那我开始。” 林洪搓着手:“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不用,你去客厅待着就行。” 说话间,我掏出符咒来,咒诀催发,黄色的符咒顿时利剑一般,朝着厨房角落的老太太飞去。 符咒直接钉在了她的额头处,老太太的人头便立刻挣扎起来,墙上时不时出现她挣扎的手脚。 丝丝缕缕的阴气从她的身体上溢出。 她有些抗拒往生的样子,并不配合。 往生符散发出黄色的光晕笼罩下去,这种符咒,会净化这类鬼魂的‘情绪’,让鬼魂感到舒服而干净。 一般只要没有什么大的执念和怨念,在往生符能量的笼罩下,鬼魂是会感到舒适和放松的。 在这样的舒适中,鬼魂会淡去一切,然后从容往生。 可现在,那老太太挣扎的厉害,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往生符带给她的‘舒适’。 我愣了一下。 看来这老太太的执念,比我预想的更深啊…… 这是有多放心不下,她那已经四十多岁的儿子啊? 第72章 妈妈的好大儿 我看了沙发上的林洪一眼,他一直紧张的关注着我这边的动静,一会儿站,一会儿坐的。 大部分的普通人,在遇到诡物时,基本都是慌乱的。 事实上,之前那几个客户,比他的表现要紧张的多。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隐约觉得不对劲。 胡爱军那些人,遇到的都是陌生的鬼魂,而现在我处理的,毕竟是他的母亲。 他怎么就不问两句呢? 目光再次看向厨房墙角,那老太太还在挣扎,与往生符的力量对抗着。 我不由得皱眉,停手,法诀一掐,往生符从老太太额头处飞回了我手中。 墙角处,老太太散发着阴气,看向我的目光带上了一丝狠意。 鬼魂,要么解化,要么往生,要么强行诛灭。 这老太太的鬼魂比较弱,如果她不配合往生,我到是可以直接诛灭她。 但她不算恶鬼,我诛灭她也不会有什么功德。 我送她往生时,她抵挡的太厉害了,这有些不正常。 如果继续下去,说不定还会激发她的凶性。 顿了顿,我示意沙发上的林洪:“你过来一下,还是跟你母亲说几句话。” “什么?”他从沙发上坐起来,紧张的咽口水:“还是需要说话吗?不说行不行?” 我道:“恐怕不行。” 林洪指了指我的手:“你那个符没用吗?” “有用,但您母亲不愿意往生,她反抗的很厉害。我担心如果强行送她往生,可能会起反效果,说不定会激发她的凶煞之气。” 一但激发凶煞之气,我就只能将她诛杀。 而通常情况下,鉴诡师都是能不杀就不杀。 像我老祖宗那样,直接干蛟龙的,还真没几个人。 林洪闻言,神情迟疑,朝着厨房门口磨蹭着走来:“我、我说话真的有用吗?” 他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这么丧,这么磨蹭,看着挺不顺眼的,但我还是耐着性子,道:“当然有,你母亲不是什么恶鬼,只是执念未消。如果你表现的好,能让她放心,她自己就能超度往生,我连符咒都不用使。” 林洪于是叹了口气:“这样啊,那、那我试试……万一、我是说万一,我母亲还是不肯离开,那……?”他看向我。 我道:“那我就只能强行送她往生,过程会难一点,但问题不大。” 林洪于是放下心来,在我的指挥下,转身对着厨房墙角,准备开始说话。 大约是活人对于死人,总有些心理障碍,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做了半天心理准备,才期期艾艾的对着墙角喊了一声:“妈。” 老太太深深的眼眶,仿佛笼罩着一层阴云,在林洪开口后,黑洞洞的一双眼睛,便一眨不眨的盯着林洪。 林洪咽了咽口水,看了我一下,在我的示意下,他才继续开口:“妈,你安心的去。我会好好的,我以后都会好好的,你放心,真的,你放心去。我、我……” 他说话间,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忍不住皱眉:“最好不要有什么顾虑,你这样不方便我展开工作。” 林洪于是深吸了口气,继续道:“……妈,我以后、以后再也不赌了,你放心去……还有孙子,对,还有果果,我也会去看他的,你放心去。这次我说的都是真的!” 说完,他看向我,一副询问的模样。 我很诧异。 这人还赌博?而且还有个孩子? 难怪这老太太死了都不肯走,看来对他未来的生活是真放心不下呀。 林洪见我没说话,便道:“我妈她、她什么反应?走了吗?” 我看向老太太,她还是站在厨房的角落里,一双黑洞洞的眼睛,一直盯着林洪,身上的阴气没有变淡的迹象,也没有丝毫放弃执念的迹象。 看来林洪的‘解化’并没有成功。 我思索着刚才观察到的情况。 林洪在说话时,老太太一直盯着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有在听林洪说到孙子‘果果’时,那对死气沉沉的黑色眼珠子,才轻微转动了一下。 难道她放心不下的,不是儿子林洪,而是孙子? “林先生,你的话不太起作用,你母亲还在原地。不过,我发现她对孙子果果像是在意的……或许,她不是放不下你,而是放不下你的孩子?” 林洪的神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果、果果啊……他……” 他一边说,一边朝墙角看,最后压低声音凑近我:“那个……师傅啊,就非得说话吗?就不能直接把她送走吗?果果跟我分开都好多年了,我和他妈早就离婚了。他跟着他妈,这都好多年了,他在外地上大学呢。” 他说果果时,老太太的眼珠子又动了一下。 我觉得林洪有些不对劲。 正常人,自己的亲人变成了诡物,怕当然是怕的,但也不至于像林洪这样。 至于能不能把老太太直接送走……当然能。 不能往生,无法解化,那就只能诛杀。 但这老太太没有煞气,没有害过人,诛杀这样一个诡物,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我想着林洪不是行内的人,不懂这些,于是就耐着心,跟他解释了一番其中的区别。 然而,林洪听完,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他道:“那该怎么办?要不、要不就诛杀?” 我惊讶极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便提醒他:“如果我诛杀你的母亲,她就真的死了。是那种彻底意义的死亡,你能明白吗?林先生,我得提醒你,如果不是遇上恶鬼,我们一般是不进行诛杀行为的。” 说话间,我后退了一步,觉得这姓林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一个离了婚,和孩子很久没见过面的赌鬼。 现在又让我诛杀自己母亲的鬼魂? 这未灭有些太不是东西了。 林洪显然感受到了我的鄙夷,他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说话的声音也不像先前那么谨慎和客气,而是有些急躁和不耐:“那你说怎么办!我又不是专业的……你要是不能处理,就让你们工会再换个人来!” 我冷冷道:“我们工会人手有限,而且处理这类事件,都是义工性质,我们是一分钱收入也没有的。林先生,你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如果你非要这个态度,那我就走人了。” 第73章 流浪的疯女人 我说要走人可不是气话。 毕竟这老太太的鬼魂,看着没什么威胁性,不至于对林洪产生什么实际的伤害。 而且,该怎么‘解化’这位老太太的鬼魂,方法我也告诉林洪了,只要他有心,哪怕我不出手,他自己事后也能化解。 我说完,他脸色阴沉沉的,也没有挽留我的意思,于是我心里暗骂了一声晦气,转身就走人了。 我走时,林洪一直就站在厨房靠大门口的位置,进电梯时,我看了他一眼。 他不年轻了,又秃又胖,脸上的皮肉下垂,此刻站在那里,神情阴郁,脊背佝偻,浑身都透露出一股颓废衰朽的姿态。 那老太太在我离开房间后,从角落处走到了厨房正中央,一动不动的。 电梯门关上,然后到了楼下,我给诡案组回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还是昨天那姑娘,她叫黎平露,说是诡案组驻淮南省办事处的接线员。 不出意外,如果以后我还跟诡案组打交道的话,主要的接洽人员就是她了。 我把林洪的情况跟她说了:“……他不配合,我也不想随意诛杀普通的鬼魂,所以我现在已经离开了。” 黎平露听完有些歉意,道:“好的,辛苦你了。” 我道:“额,你也不用这么客气,大家都是……为群众服务嘛。不过,我有一个疑问,据我所知,你们诡案组不是什么事情都管的。基本都是赵家鬼楼那种级别的事件才会出手,怎么这一次……连这种……都要插手?” 电话那头,黎平露叹了口气:“是啊,以前这种程度的诡秘事件,根本不在我们的考量范围内,但安阳市的情况不同,这点你应该知道?现在,安阳市的任何一个事件,都可能与那个东西有牵扯……尽可能多的了解这个事件,或许可以追查到它的下落。” “怀虚?”我道。 “嗯,除了它还能有谁?” 我很诧异:“没想到,你们对那千年古槐,也这么上心。” 黎平露道:“其实,从那千年古槐一露面开始,我们诡案组就在寻找人手,希望能结合一股力量,将它铲除,但是没几个人愿意……古先生一直致力于这件事,实在让我们所有人都很钦佩。” 我想起‘诡的世界’那些帖子,确实,大部分的鉴诡师,对于千年古槐的态度,都是听天由命,等着天谴去收拾它,自己是没必要送死的。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是大部分人的态度。 我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说姐姐,你们诡案组,让人做白工这事儿,实在不人道啊,这样没人替你们办事。” 电话那头,黎平露似乎愣了一下,隔了几秒才道:“重赏?你们鉴诡师,哪一个缺钱了?谁不是富得流油,我们重赏也没用啊。” “…………”谢谢,我缺钱。 挂了黎平露的电话,我终于意识到,合着整个鉴诡行,就我是穷人呗? 我刚才随机向黎平露了解了一下鉴诡师的市场行情,她一说,都惊呆我了。 别说大师了,那些功夫跟我差不多的菜鸟同行,出手一次,起步价最低、最低、最低……也是五十万。 简而言之,由于鉴诡师数量很少,而全球的诡秘事件较多,所以价高者得。 我的大部分同行,几乎只为有钱有权的人服务。 当黎平露在电话里得知,我上个活儿只要了999,而且客户还是分期付款时,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椅子倒地和黎平露的哀嚎声。 估计她连人带凳子摔地上了。 然后,她再爬起来时,声音激动的从先前成熟稳重的御姐音,变成了扯着嗓子的破锣音:“洛常!你是个好人,真的!以后……跟我们诡案组,多联系哈。” 我知道,自己被当成又好说话的便宜劳动力了,一时间心情很不好:“以后再说。” 我想挂电话,但她又推了另一个活儿给我,说时间反正还早,事发地离我这儿也不远,希望我能顺便去看看。 我本来不想去,但一想到可能会有古槐的线索,也想替老古和老谢分忧,便同意了。 作为一个穷人,我已经无法任性的打出租车了,于是我坐了辆公交车,辗转到了第二个事件的事发地。 一处人气不太旺的公园。 这公园里,原本有个流浪的疯女人,上个月死了,尸体在凌晨被环卫工人发现,给拉去殡仪馆了。 这种流浪人员的尸体,一般是走个流程就处理的。 核实身份,寻找家属,联系认尸,如果这些信息都无法核对,那么在一定时间后,就可以公益处理焚化。 事实上,那个疯女人的尸体已经火化了,但周边居民,确切的说,是周边的小孩儿,总是反应能看到疯女人。 小孩们说,那疯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死孩子,在公园里来来回回的逛。 女人和孩子,这两个加在一起,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女人就算了,但早死的孩子,怨气是很重的。 我以为是什么难搞的事,但根据黎平露提供的信息显示,那个疯女人的鬼魂,危险性不大,等级也定在n级。 初步判断,那个疯女人死于夜间难产,因为她是个疯子,身上从头到脚,长年累月都裹着厚厚的破衣服,所以根本看不出身形来。 而这类流浪的疯女人,很容易成为一些流浪汉,甚至一些社会底层闲散男人的目标,往往都是莫名其妙肚子就大了。 据说是疯女人难产,半夜在公园生孩子,没生下来,凌晨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疯子本身就属于生魂有残缺的人,所以虽然变成了鬼魂,但一般也不会成为厉害的鬼。 但是,她每晚抱着个死小孩儿,在公园逛来逛去,挺吓人的。 黎平露希望我能处理了。 我一听,觉得是个可怜人,也就同意了。 到公园附近,我吃了个饭,又玩了一会儿手机,在夕阳下山时,我开始在那小公园溜达。 这小公园以前人就不多,自从传出闹鬼后,现在太阳一落山,就更是半个人影也没了。 我独自在公园逛,很快就察觉到了一股阴气,来自于公园的角落处。 于是我朝着角落处走去,远远的就看见一个浑身裹着破衣服,顶着稻草头的女鬼,怀里还揣着一个紫黑色,瘦拉唧的死婴儿。 她慢吞吞的从黑暗中走出,晃晃悠悠的逛,怀里的死婴也跟着荡来荡去。 第74章 爬进麻将馆的死婴 我站在原地,观察着从角落处走出来的女鬼。 她阴气不重,看着确实没什么危险性,只是怀揣着一个紫黑色的死婴,晃晃悠悠确实挺吓人的。 我叹了口气,心说造孽啊,然后掏出往生符朝着女鬼走去,准备送她往生。 女鬼生前就是个疯子,魂魄有残缺,所以变成鬼后,也是个没什么意识的,即便我靠近她,她也没有躲的念头。 一般的鬼魂,感受到我们鉴诡师的气息,大多会藏起来,就像上午那个老太太一样。 但此刻,我很顺利的就站在了女鬼的前方。 离的极近时,她才有反应,抬起头看着我,布满脏污的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呆滞的双眼木愣愣的。 我顿了顿,道:“今生太苦,来世投个好胎,去。”话音落,咒诀掐动,往生符朝着女鬼击去。 被符咒覆盖的瞬间,女鬼浑身一震,然后便被淡金色的光晕笼罩了。 她没有像上午的老太太那样抗拒往生,木然而僵硬的脸上,反而露出幸福又轻松的神色来。 我松了口气。 这才是一个被往生的鬼魂,正常该有的反应。 往生符对于鬼魂来说,就像一道温暖的光,会帮助它们消除负面的意识。 我看着女鬼逐渐变淡的身影和舒展的神情,心中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但很快,我发现不对。 女鬼的身影几乎快要消失了,但是,那个死婴怎么还在? 随着女鬼身影的变淡,原本被她揣在怀里的死婴,身体便彻底显露出来。 它的手脚和头颅,都软绵绵的耷拉着,没有了女鬼的遮挡,死婴就这么浮在空中,显得特别诡异。 我心里打了个突:难不成,这婴儿也是鬼? 我还得单独再送它一次? 我以为这个婴儿,是女鬼意念幻化出的产物,现在看来是搞错了。 于是,在女鬼消失的瞬间,我立刻又掏出了一张往生符来,然而这次,没等我出手,那死婴软绵绵的脑袋却猛地抬起! 我吓了一跳,直接被一双乌黑的眼珠子给盯住了。 死婴浮在空中,四肢依旧软绵绵的垂拉着,黑紫色的脸却对着我,露出一个极其诡异又邪恶的笑容。 伴随着这个笑容,一阵极其强大的阴气,瞬间从它身上爆发出来! 我离的太近,被这阵阴气冲击到,浑身顿时一阵冰冷,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整个人直接被逼的后退了几步! 接着,那死婴黑紫色的脑袋微微一歪,眼珠子转动,似乎要将我看的更清楚一些。 我登时大气儿也不敢喘。 什么来路? 鬼婴看了我几秒钟,脸上诡异的笑容就慢慢收敛下去,然后嘴里怪叫了一声,飘浮的身体落在了地面上。 一时间,强烈的、浓重的阴气,就以它为中心扩散开去。 四下里原本是没有风的,随着阴气的扩散,周围的地面上刮起了卷地风。 卷地风,民间叫做‘鬼打旋儿’,地面上的落叶被阴气带起,在地上转圈儿,周围的植被也跟着摇晃。 我惊的呼吸都顿住了。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它刚才一点儿气息都没有,为什么会在这瞬间,产生这么强的阴气? 难道是因为……古槐? 除了受到古槐影响外,我一时间想不出别的,让死婴如此变异的可能。 古槐干扰这些诡物,究竟是随机的,还是有什么规律可循?又或者是大面积范围的辐射? 上午的老太太啥事儿没有,怎么这个死婴就在一瞬间,变成恶鬼了? 它身上的阴煞之气,重的我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原本手里散发着淡淡光晕的往生符,上面的能量直接被阴气给扑灭了。 符咒中精气全无,如今在手里,和一张废纸差不多。 我迅速掏出了诛天印,准备应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状况。 但让我意外的是,那鬼婴落地后,居然抬着细瘦的脖子,脑袋张望,眯着鬼眼,鼻子一抽一抽的。 那模样,有点儿像犬类在嗅闻气息时的姿态。 它对我似乎不感兴趣,此刻是背对着我的,这让我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几秒钟的功夫,鬼婴就像是锁定了什么目标似的,开始快速的往前爬。 这是要去哪儿? 看它的方向,居然不是往人烟稀少的地方去,而是一路向左。 这小公园,向左拐是通往居民区,向右拐则是一处自来水处理厂,周围一带都没什么人烟。 一般诡物都不喜欢闹市区,所以,那鬼婴朝左侧而去时,我整个人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拔腿跟上。 与此同时,我迅速给老古打了个电话。 老古在事务所照顾谢惊蛰,没到处乱跑,所以这次电话很顺利的接通了。 电话一接通,不等古扶开口,我便迅速给了他地址,道:“带上你鉴诡的家伙,快来一趟!” 电话那头,老古顿了一下,没多问,立刻应下。 鬼婴不是我能对付的,我很有自知之明,所以赶紧找帮手。 此刻,追着那鬼婴,我已经到了居民区。 这是一处开放式的大社区,社区下面的底商十分热闹,各种卖吃的、卖衣服鞋子、卖日用杂货的。 这个点儿,天才刚入夜,社区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没人能看见鬼婴,它就这么大摇大摆的,顺着社区内的大道爬行,所到之处,带起一阵的卷地风。 周围的路人被移动的怪风迷了眼,但没人想到是有脏东西在作祟,而是以为要变天了。 鬼婴带着卷地方一路爬行,速度很快,有些缩地成寸的意思,还好没有缩的太夸张,否则我肯定追不上。 它应该有什么目标,我一路追着,很快这鬼婴就到了社区的其中一栋居民楼的楼下。 阴风刮的更厉害了。 这栋居民楼的一楼,是一个简陋的麻将馆,简陋的卷帘门半开着,我站在外面,只能透过下方的一截,大致看见里面的人不少。 由于不隔音,所以里面的声音可以很清晰的传出来。 摔牌声、叫骂声、调笑声混杂在一起,十分嘈杂。 鬼婴就这么从卷帘门下,朝着麻将馆里爬去。 我立刻一弯腰,也跟了进去。 第75章 寻亲 我弯腰进入麻将馆的瞬间,几乎立刻就引起了里面众人的注意。 大概是因为我面孔陌生,而且形象年龄,与这儿不太搭的缘故。 这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平米的店面里,放了四台麻将机,全都坐满了,男男女女都有,年纪大部分都在四五十岁上下,穿着相当随意接地气。 我这样的陌生年轻人进来,很扎眼。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应该是老板,一边打麻将,一边打量我,问我是哪位,要做什么。 我没回话,而是看向牌桌上一个黑瘦的男人。 那男人大概四五十岁了,皮肤黝黑,秃头,满脸深深的皱纹,穿着件老旧的海魂衫,一边斜着看了我一眼,一边暴躁的摔牌:“什么手气,狗日的……” 桌上另外三人,于是收回了放在我身上的目光,又专注的开始打牌。 麻将室里吞云吐雾,半关着卷帘门,烟雾散不出去,整个视线里像是罩了一层纱。 死婴爬到了那个男人的后背上,软塌塌的脑袋,耷拉在那男人肩膀上。 他似乎有所察觉,坐在那儿动了动肩膀和脖子,说道:“怎么还有点儿冷……” 能不冷吗?阴气那么重的一个鬼婴趴在他身上。 老板见我一直盯着那个男人,又不回话,便问那男人:“老杨,你认识的人啊?” 那叫老杨的男人说:“不认识。” 此时,那鬼婴已经冲着老杨张开了嘴,它嘴里没有牙,整个嘴都是即将腐烂的那种暗红色。 它一口咬住了男人的后脖子,像在吸什么东西一样,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麻将桌上的男人忽然浑身抖了一下,握着麻将的手开始哆嗦起来:“……怎么回事,我身上怎么发冷,还没劲儿……”说话间,他手里的麻将就掉了。 桌上其余三人立刻叫开,让他别想赖账。 “你上次也是,打一半说肚子疼……这才输几个钱……” “老杨,你今天就是瘫在地上,也得12点再散场。” “别装别装,出牌……” 叫老杨的男人,脸色却是在短短几秒钟里就变的煞白,甚至白中带青,整个人汗如雨下。 普通人和恶鬼擦身而过,都容易小病一场,更何况是现在,那死婴直接趴在他后背,还在他肩头吸。 人的双肩和头顶,都是阳气汇聚之地,也有人说那里有三把阳火。 虽然叫法不一样,但是都差不多,此刻那死婴,正在朝男人渡阴气,渡到一定程度…… 老杨忽然转过头,看见了肩头的东西。 他猛地摔了牌,大叫:“鬼啊!” 这动作太大,麻将馆里所有的动静顿时都停了,他们齐刷刷看向男人。 房间本来就很小,老杨此刻看见了自己背上趴的死婴,吓的东倒西歪,不停去拍自己肩头。 他越是恐惧慌乱,身体越是笨拙,叫喊间便左脚绊右脚倒在地上。 死婴这时候跟着落在地上,脸上充斥着诡异和贪婪。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找上这个叫老杨的男人,但死婴脸上的神情,说明这个男人恐怕难逃一劫。 果不其然,鬼婴落地后就换个方向,这次直接朝着男人的脸扑过去。 霎时间,它像壁虎一样,四肢抱住了男人的脑袋,身体贴在了他脸上。 在麻将馆的其他人眼中,老杨就这么倒在地上,神情惊恐,眼睛瞪大,嘴里吭哧吭哧的,一副无法呼吸的模样。 在我眼中,老杨的呼吸通道,完全被死婴给堵住了,整个麻将馆里阴气蒸腾。 我不是鬼婴的对手,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在我面前杀人,心一横,我掏出诛天印准备跟它干仗。 谁知我刚一动,手腕却被人一把抓住。 我转头一看,是穿着白背心的老古。 他应该是骑着二八大杠来的,缩地成寸,比我打出租快多了。 他拽住我的手腕,默不作声的冲我摇头,并且示意我退出麻将馆。 麻将馆里的其他人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他妈的,老杨是不是中邪了!” “我看是中风了?” “快打120!” “屋里咋这么冷,哪里来的风,怪事!” 因为感到不对劲,麻将馆的大部分人都立刻退了出来,只有老板和剩下几个人,试着想去抢救一下老杨,所以上前去查看老杨的状况。 “老古,他……” 古扶冲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将我拽远了一些,到了他的自行车旁边。 自行车的车铃,自动响了两下,应该是在跟我打招呼。 我冲自行车点了点头:“晚上好。”然后赶紧问古扶:“什么意思,不救人?” 古扶道:“它在‘寻亲’。” 寻亲? 我反应过来:“……那不得死一片人?咱得管啊。” 寻亲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恶鬼害人的一种特殊规则。 人死后,生魂不肯往生,变成了鬼,若要害人,也是需要一定条件和规律的,并不是逮住什么人都能作祟。 刚才我看死婴扒住老杨,以为是老杨身体亏空的原因,毕竟他一看起来就是属于精血两虚的类型,可能是平时沉迷打麻将,心情大起大落,没好好休息的缘故。 这类身体亏空的人,本身就是诡物最容易下手的目标。 现在看来,事情并非如此。 寻亲,是指恶鬼害人的一种规律,它们会根据血缘关系的强弱,顺着生前的血脉害人。 顺序依次大概是儿女、父母、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兄弟姐妹、表堂姊妹等等,血缘关系越近,越是会成为最先的下手目标。 这种规律称为‘寻亲’。 并不是所有恶鬼都会如此,只有一些没有自主意识的恶鬼,才会有‘寻亲’的情况。 比如上午的老太太,她是因为执念而停留,这种属于有意识。 而死婴本身没有意识,也没有执念。 这样的恶鬼,就像‘一张白纸’,它是没有目标的。 没有目标,就会依从本能。 而‘寻亲’是鬼魂的本能之一。 死婴的母亲是个疯女人,父亲不详,现在看来,这个老杨应该就是死婴的父亲。 古扶摇头,拽着我在一旁冷眼旁观:“不用管,最多死十几号人,不算大事。” 我一怔:“它杀了老杨,接下来可能杀它的爷爷奶奶,兄弟姐妹,按照这个血缘关系追溯下去……” 古扶道:“它突然变成恶鬼,是受了‘怀虚’的影响……咱们静观其变,跟着它,或许可以找到怀虚的下落。” “可是……” “没有可是。”古扶打断我,语气极为冷漠。 他说完,估计意识到了不对,神情又柔和起来:“比起救十几号人,诛灭怀虚比什么都重要。现在朝这鬼婴下手,线索就断了。” 第76章 不要瞎凑热闹 夜色中,麻将馆外的空地处,逐渐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我和老古在人群靠外的地方,变的没什么存在感了。 透过人群的细缝,我能看见麻将馆里的情况。 之前只半开的卷帘门,现在已经全部被打了上去,麻将馆里的情况清晰可见。 最慌乱的就是麻将馆的老板,他急的不行,不停问120怎么还没来,问现场有没有人会急救的。 地上的老杨,有很明显的窒息挣扎迹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要喘不上气了。 这人要是死在麻将馆里,老板肯定是脱不了干系,得赔一大笔钱。 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人气很旺,旺盛的人气在阴气的碰撞下,形成了一道只有我和老古可见的屏障。 这道屏障是无形的,将鬼婴外溢的阴气给挡在了里面。 一时间,以麻将馆为中心,大概十米左右的范围内,都是一片惨淡的黑雾,而十米开外,则是大量人气组成的无形盾牌。 “妈妈,里面怎么了?那个人是不是要死了?”我旁边不远处,一个半大小子垫着脚张望。 他妈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拽着他的衣领:“走走走,不要看这些。我跟你说没说过,遇到热闹不要瞎看。” “为什么?”被拽走的男孩不满的问。 女人回道:“没有为什么,看到血腥和死人不吉利。” “死了不就是一堆肉,跟鱼肉、猪肉、鸡肉有啥区别?”男孩不服气。 他妈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抬头在他后脑勺扇了一巴掌,在男孩嘟嘟囔囔的抱怨声中,母子两人身形远去。 老古注意到这一幕,说道:“不看热闹是对的。” 他倚着自行车,脸上没有平时乐呵呵的表情,只余下一片沉静。 我知道老古并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和气,上次他踹胡爱军的场景,我现在都还记着呢。 他可以是个和气的老干部,也可以瞬间变的冷漠无比。 在我和老古的注视下,终于,老杨死了。 他死的很惨,虽然外表看不出是很么伤,但却死的断断续续。 那鬼婴一会儿跳起,一会儿贴紧,使得老杨一直处于窒息,但又不完全窒息的状态下。 所以,差不多十分钟左右,他才断气。 整个过程,老杨一直在地上弹动、挣扎。 周围的人群发现不对劲,有胆小的便中途走了,但架不住有更多看热闹的人凑近。 最后,连我和老古都看不见里面的状况了,只能看见中心蒸腾的阴气,与人群的阳气此消彼长的纠缠着。 整个过程,我一直眉头紧皱。 我知道老古说的对,比起追查古槐的下落,眼前死个把人,实在不算什么大事。 大部分的鉴诡师,基本上是没有大事不出手的。 但我毕竟刚入行不久,还很难和其他同行一样,对待这类‘普通’诡秘事件可以保持冷静。 “死了、死了!” “别看了别看了,死人了……” “我的老天爷啊!哎呀……这该怎么办!”我听到麻将馆老板哀嚎的声音。 大部分人还是忌讳死人的,所以,当前方的人群呼喊着死人后,原本看热闹的人群,立刻就散去了大半。 那鬼婴从老杨身上下来了,又开始像狗一样,在空气中‘嗅闻’起来。 鬼是没有嗅觉的,它应该是在感应血缘的气息。 我身边不远处站着一位大姐,我记得,她刚才也是坐在麻将馆里的一员,我便招呼了她一声,跟她打听:“……姐,老杨住哪儿?他家里还有哪些人?就这么死了,家里老婆孩子可怎么办。” 那大姐看了我一眼,道:“他哪有老婆……是你啊,你刚才是来找老杨的?” “我不是,我是来找朋友的,我以为他在你们那儿打牌,没想到遇上这事……” “哦,这样啊。老杨家就住在后面六栋啊,他父母早就去世了,老婆离婚了……前段时间也死了!他这个人啊,对我们这些朋友啊,都挺仗义的,就是……反正谁这辈子没干过亏心事呢……” 我一边观察着那鬼婴,一边和大姐絮叨,从她断断续续的话里,我听出原由来了。 那疯女人原来是老杨的老婆,是个外地女人,因为家庭生活的一些事情,后来精神就有点儿神经兮兮的。 由于这个原因,老杨就跟她离婚了。 离婚后,那女人就彻底疯了,越来越厉害,最后跟个傻子差不多。 女人娘家父母已经老了,家里事儿由弟弟做主,自然也不可能,将已经四十多岁的疯姐姐接回家养。 总之两边推皮球,一边说离了婚,跟自己没关系了;一边说按照传统,嫁出去就不管了。 总之,那女人就一直疯疯癫癫的,一个人在附近游荡。 老杨自己也嫌丢人,但也不可能跟一个疯子复婚。 他本身也不是什么有钱的主,自己又爱打牌喝酒,让他后半辈子去照顾一个疯女人,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但老杨还是有点儿良心,隔三差五,会给疯女人理个头发,冬天给些被子,偶尔弄些剩菜剩饭,但绝对不会带家里常住。 “……老杨他妈在的时候,跟他老婆处不好。老杨自己又不管事,除了上班,家里其余事都不管,就抽烟打牌。他老婆嘛……就是个不会想的,钻了牛角尖,长期那个……哦,抑郁,现在是叫抑郁啊?反正家庭生活不顺,长期抑郁,把自己整神经了,然后才被离了……这要是我,我不能够。” 大姐一边说,一边挺胸抬头:“我家那口子,要是敢让我不顺心,我就让他也别想好过!谁怕谁啊?都是第一次做人是不是?咱做人,不能自己把自己逼疯,要给自己寻找活路,咱得学会快乐……” 说着,她似乎想起什么来,嘀咕道:“……这事儿有些邪门儿,老杨的那个疯女人上个月刚死,老杨现在就……” 她可能意识到什么,便不再谈老杨家的八卦,而是一边口念阿弥陀佛,一边赶紧走了。 这时候救护车也来了,但没什么用,人毕竟已经死了。 救护车来的时候,那鬼婴避让了一下,与此同时,像是终于锁定了什么目标,它立刻离开麻将馆,顺着外面的大道,开始往右侧爬。 根据刚才那大姐的说法,老杨的父母已经去世了。他和疯女人有个孩子,但因为离婚后,老杨自己不会照顾孩子,就把他十几岁的儿子送到他姐姐家去带,每个月给他姐一千块钱的生活费。 至于疯女人,她是外地人,父母亲戚都在两千多公里外。 也就是说,现在鬼婴如果要循着血缘害人,那么老杨那个十几岁的儿子,应该就是它的下一个目标。 然后可能是老杨的姐姐,也就是鬼婴的姑姑,再接下来,可能是老杨姐姐的孩子…… 第77章 他让我见死不救 “上车。”老古腿一迈,骑上了二八大杠,准备跟上鬼婴。 老杨姐姐一家并不住在这个区,他儿子和侄子在安阳市另一个区上学。 刚才我听到有人打电话,应该是在通知他姐,不出意外,他姐正在往麻将馆赶来,说不定会带上孩子? 毕竟是亲爸死了,老杨的姐姐带上他孩子一起的几率很大。 我立马跟着坐上了后座,自行车缩地成寸,周围热闹的居民区,如同一帧一帧的背景图,咔咔的往后退。 鬼婴的速度也极快,一路是见墙穿墙,见桥穿桥。 如果不是骑着这辆二八大杠,正常人根本不可能追上它。 我脑子里放电影一般,全是老杨死时挣扎的模样,那种窒息感,通过他的手脚、眼睛、充血的皮肤,让我觉得仿佛感同身受一样。 难道我和老古,接下来就要一直这么看着? “老谢情况怎么样?”我试图转移注意力,于是追踪间,便问了这么一句。 古扶道:“他醒了,在修养。” 夜间的风灌满怀,耳边是衣服被吹的猎猎作响的声音。 我顿了顿,继续道:“他那情况要修养多久?需要用到什么特殊的药材吗?比如你上次帮我找的那类草?” 老古道:“得休息两三个月,有对应的药材当然好的快,但那类药材都很罕见,生长的地方也千奇百怪,没那么容易弄到。” 我正待说什么,老古便接着道:“如果没话说,你其实可以选择安静。” 我不由得苦笑:“我发现,鉴诡行的现状和祖上给我的信息不太一样。” 老古道:“你祖上给你的信息是什么样的?” 我道:“鉴诡师,当以维护世间秩序和安宁为己任。” 老古道:“是啊,所以谢家灭族了,只剩下谢惊蛰,这就是所谓维护秩序的下场。” “…………”我突然无言以对。 老古接着道:“什么是诡物,其实没人知道。它们和人类,和其它所有生物一样,从世界诞生开始,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鉴诡师是做什么的?世间的安宁,由谁说了算?秩序……由谁构建?” 老古的一连串问题,把我弄懵了。 不等我想出头绪来,他忽然转移话题,似乎在叹息:“我不该说这些……你只要记住一件事就行。诡物很多,鉴诡师很少,所以,珍稀自己那条命,别什么人都想救。” 说话间,周围一帧一帧倒退的景象,忽然开始变慢,确切的说是开始变的清晰。 “轰!砰!滋——” 一串巨大的碰撞声,伴随着自行车的减速而忽然响起。 原本,因为速度太快,路面的车流都成为了光一般的残影,现在速度慢下来,周围的车流就像凭空出现了一样。 而此刻,声音来源于左侧的车道。 几辆车连环相撞,中间那辆黑色的私家车,车头撞到了中间的水泥隔离带,车前完全变形,车身还在冒烟。 此时,那个鬼婴就趴在那辆车的前方。 车祸事故,使得周围的车流大都停顿了一下,但由于相撞的车都是靠内车道的,所以外面的车流很快又重新流动起来。 只有出事车辆,上面陆陆续续,狼狈的下来不少人。 大部分人没受伤,只有鬼婴趴着的那辆车没人下来。 人气不够,鬼气来凑。 下车来查看的,大概有十一二个人左右。 这点儿人气,根本无法形成人气屏障,因此立刻被鬼婴的阴气给冲击到,被笼罩在一片黑云惨淡之中。 他们中有体弱的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但普通人很难联想到撞邪之类的,所以他们依旧在周围交头接耳。 有人已经开始打电话报警,叫120之类的。 此刻,我们的自行车和那辆变形的私家车,几乎只隔了一道隔离带。 我可以很清晰的看到,那辆车的驾驶位上,是个满脸是血的女人,估计年纪挺大了,因为发型是那种短短的卷发,比较老气。 而副驾驶的位置上应该还有人,但副驾驶最惨。 大概是车辆出事的时候,司机下意识的往左打方向盘,所以右侧副驾驶完全变形扭曲,只能看到一截穿着短裤的人腿。 “唔……啊……”一段不成人声,模模糊糊的呻吟从车里传了出来。 不是女人的声音,应该是个少年的声音…… 我几乎立刻就猜到这两人的身份。 女的应该是老杨的姐姐,副驾驶的人,大概率是老杨的儿子。 老杨出了事,他姐就开车,载着他儿子赶往麻将馆,但在这半路上,鬼婴就冲他们下手了。 我听着车里模糊的呻吟,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人还没死!” 老古坐在自行车上,一只脚踩着踏板,一只脚落在地上,淡淡道:“快死了,活不了。” 女人情况不明,一动不动,但驾驶位有安全气囊,而且驾驶位也没有严重变形的迹象。 但副驾驶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看到变形的车门缝隙里,流出了大量的、浓稠的血迹。 我看着那些血迹,听着少年的声音,不由得呼吸急促。 下意识的,我按住了诛天印,身上的血液一阵一阵的涌。 古扶便在此时看了我一眼。 他一向是和气而包容的模样,但现在,那一眼看过来时,眼中却透着浓浓的警告意味,仿佛在说:别坏我好事。 我身形一顿,面无表情,但脑海里天人交战。 一个是情感,一个是理智;一个想救人,一个在权衡利弊。 但很快,我就从这种纠结中解脱了,因为副驾驶的呻吟消失了。 与此同时,一个少年人的魂,被婴鬼伸出的手,从车里拽了出来。 婴鬼嘴里发出怪笑声,神情邪恶至极,那只软塌塌的手,像蛇一样伸长探入副驾驶,又缩回来,手里抓着一个少年的生魂。 “嘎嘎……”怪笑中,阴气爆发,它将那生魂直接给撕碎了。 魂飞魄散! 我几乎要稳不住,就要从后车坐上蹦下去时,老古忽然抬手在我肩头一按,与此同时,他低声道:“出现了!古槐的气息!” 几乎是同时,鬼婴似乎也对车内的人失去了兴趣,它又像狗似的抬头嗅了嗅,然后四肢飞快,朝着黑暗中狂奔。 老古一蹬自行车,嘴里道:“靠你了!” 自行车的铃铛清脆的响起,仿佛在回应,霎时间,风驰电擎。 第78章 我数到三 周围的车流、人、路,霎时间都变成了一种线形的光影。 “气息!什么气息,我怎么没感觉到!” “你当然感觉不到!那种强大的存在,就算站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来!但它行动的时候会有气息散落,那些诡物,得到这些散落的气息,就会变得强大。对于它们来说,古槐的气息,就像十全大补丹一样……找到了!” 说话间,自行车猛地停下,伴随着一阵刹车声,我们停在了一处荒野外…… 几乎是一瞬间,我就感觉浑身发紧。 我感觉到了一种气息,确切的说,是一种本能的紧张。 二八大杠停下的瞬间,我整个人就紧绷起来,从神经到肌肉,到头发丝儿。 紧接着,我感觉到一阵热流,低头一看,竟然是我准备的符咒,在这顷刻间自燃了。 符咒就在包里,直接化作了灰飞,而包里的朱砂等物品,颜色不是发黑,就是瞬间霉变。 我终于意识到古槐有多恐怖了,不由看向老古。 这里应该是郊区,确切的说,应该是郊区的某个废旧工厂。 自行车停在长满草的荒野上,周围没有路灯,远远的可以望见一条国道模糊的轮廓。 前方不远处,就是一栋那种排型厂房,看不见丝毫的灯光。 按理说,在这样的环境中,周围应该是一片黑暗,但这里远离了光污染,再加上今晚的月亮似乎格外亮一些,所以月色下,那栋厂房就显得特别明显。 我甚至看见了厂房外墙上,那个鬼婴正在往上爬。 “那是什么……” 厂房顶部的虚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像是一个比黑暗更黑的东西。 黑洞? 我第一时间联想到这个词。 古扶回道:“那就是怀虚的气息,那鬼婴想吞噬那片能量。” 我无法理解,但现在似乎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因为古扶已经迅速下车,只留下一句‘原地待着’,便迈开大步朝废旧厂房跑去。 他速度太快,顷刻间就进了工厂大门。 自行车再次响起了清脆的铃声。 我没有古扶那种可以和自行车灵交流的能力,也不知道它现在鸣铃是什么意思,但怀虚气息传达给我的恐怖感觉,让我很难不怀疑古扶的能力。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对老古的能力感到担忧过。 毕竟从他出现开始,身上就带着许多神秘,虽然没出过几次手,但所有的一切,在他那里似乎都能处理的格外轻松。 我以为怀虚对于古扶来说,最多是难追踪一些而已,在力量上,老古应该可以抗衡。 但此刻,近距离感受到和怀虚有关的气息后,我开始担忧了。 鬼婴先一步上了屋顶,然后朝着那团类似黑洞的东西扑过去。 那真的就像一个黑洞。 鬼婴的身影瞬间就被吞噬了。 虽然厂房顶上一切平静,但强烈的第六感不停的在提醒我,似乎有什么恐怖的变化正在发生。 好像有一双眼睛……不,应该是有无数双眼睛,仿佛针孔摄像头一样,似乎在密密匝匝的窥视着一切,也包括我。 可周围什么都没有。 大约两分钟后,我看到古扶的身影出现在了厂房天台上。 由于视角原因,我只能看到他的上半身。 也不知老古做了什么,忽然之间,以他为中心,周围开始雷光窜动,老古整个人都被紫、白相交的电光给覆盖住了。 周围刮起大风,尘沙和草屑在空中乱飞。 我眯着眼,看着那团电光煌煌,耀眼夺目,下一秒,它猛地窜起,直捣那‘黑洞’而去! 周围的空间,顿时仿佛被撕裂一般,窜动起无数不规则的电光。 就好像是有另一个空间被搅动着,破开了道道裂缝一样。 老古的身形完全看不见了,爆裂的光线中,我根本睁不开眼。 而这种电光,只持续了不到三秒钟,我的视野便从煌煌一片,变为一种极度的黑暗。 黑暗中,我听到一阵闷响声,紧接着,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坠地。 从黑暗到极亮,再从极亮回到黑暗,我的眼睛在快速的光线变化中,短暂‘失明’了几秒。 当视线回归时,我身后传来一阵‘刷刷’声,顺着声音,我下意识回头,顿时懵了,忍不住大喊:“你跑什么!” 那辆布满锈迹的二八大杠,竟然自己掉头跑了!而且它还缩地成寸,我话音落地间,它身形都跑的没影了! 这……这是干啥呀! 我意识到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儿,毕竟这自行车是有灵的,它有自己的意识。 这家伙,扔下主人掉头跑路,恐怕是…… 想到这儿,我回忆起刚才听到的坠地声,目光便顺着搜寻起来,立刻便看见厂房门口倒着一个人。 这地方哪还能有别人! “老古!”我立刻跑过去。 这厂房看着差不多有七层楼!他这是从天台上坠下来了?这即便不死,也得缺胳膊断腿? 我吓的魂飞天外,立刻跑过去查看他的状况。 “唔……我没事。” 他逞强的说了一句。 ……然后站了起来。 好。 他不是逞强,他是真没事。 我有些震惊,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这哥们儿,七层楼掉下来,腿都没折一根? “什么情况……你刚才在上面,那个闪电,那个黑洞……那到底是什么?你怎么又落下来了?”过于震惊,导致我语无伦次。 但很显然,老古没有功夫回复我,他看起来没有丝毫外伤,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此刻警惕的四下张望。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难道怀虚还在附近? 这念头刚一升起,老古忽然脸色一僵,转过身去。 身后是厂房的出入口大门,是一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 铁门并没有关闭,月光下,铁门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 确切的说是一个黑影,没有具体的长相,就像是一个影子。 此刻,那个高大的影子就站在我们和铁门中间。 是怀虚! 是它! 那种强大的气息…… 在黑影的脚下,赫然还趴着一个东西,就是刚才那个鬼婴。 它身上的阴气消失了。 确切的说,应该是强大到一定程度后,阴气自动内敛了! 就这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鬼婴变的更强大了。 这种进阶速度,实在恐怖。 老古此时浑身僵硬,他问我:“车呢?” 我道:“它跑了。” 老古道:“回去我就把它车轱辘给拆了。” 我咽了咽口水,盯着那个黑影:“现在该怎么办?” 老古道:“我数到三,跑路!” “一!”老古数了一声,掉头拔腿就跑。 说好的数到三呢! 第79章 我是谁? 老古也忒损了,一溜烟的就跑了,我赶紧跟上,但我心里觉得不对劲。 跑有用吗?我们普通人,靠着两条腿能跑的过恶鬼?更何况,那个黑影根本不是恶鬼那么简单。 那是千年古槐所形成的灵! 这么想着,我边跑,边忍不住回头看。 明明没有光,但我回头时却能清晰的看见,锈迹斑斑的大门内,那个影子和鬼婴,还站在原地看着我们, 我看不见它们的神情,但却有种强烈的感觉,它们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们! 就在此时,前方的老古蓦的停下脚步。 事实上,我再加把劲儿就能追上他了,但我没继续跑,而是跟着停了下来,因为铁门内的影子,瞬间就出现在了我们前方! 老古身形顿住,紧接着,忽然笑了一声,对着前方的黑影道:“看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随着话音落地,老古猛地朝黑影冲去。 也不知道他施展了什么手段,以他为中心,周遭又是一阵电光交错,老古再次如同一团雷电般,朝着那黑影击去。 这次离的近,我看得清楚了一些。 雷电是从老古手中爆发出来的,他的手不再是血肉之躯,看着就像是成了某种不知名的晶体一般,五指成爪,朝着那黑影抓去。 黑影没有躲,也或许是不能躲? 总之,只一瞬间,老古的手便裹挟着雷电,将黑影给遏住了。 我以为那黑影要遭殃,但下一秒,一阵浓烈的黑气忽然爆发开来,与光电抗衡着。 几乎只僵持了不到三秒钟的时间,黑气猛然增强,压倒势的将雷电完全覆盖! 雷电瞬间消失,如同被击溃了一般。 与此同时,老古的身形也清晰的显现出来。 那黑色的人影,此刻变成了之前天台上那种黑洞的模样,老古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开始往黑洞里栽去。 很显然,他在努力抵抗着不被那黑洞给吸进去。 如果被它吞噬,会发生什么? 我之前问过老古,问他追踪了怀虚两年,那怀虚是什么模样,我遇到了该怎么辨别出来。 他说怀虚是极其强悍的灵体,它的本体是一株古槐,而灵体是没有固定形象的,可以千变化万。 怀虚可以是一团流动的云气,也可以是一个曼妙的少女,也可能是个老头子。 只要它愿意,就可以显形成其他任何东西。 此时此刻,它就是一个黑洞。 眼瞅着老古要被吞了,我情急之下,手里头也没别的招,只能催动诛天印。 精气催动下,诛天印瞬间暴涨,一枚金色的巨印直接朝着黑洞而去。 我感觉身体中的力量,就像被一抬抽水机在抽似的,不过几秒钟的功夫便完全脱力。 好在这一击有用,金色的巨印袭去,黑洞顿时一收,将吞了一半的老古给‘吐’了出来。 老古出来时,踉跄着后退几步,直接撞到了我身上。 我祭出杀招,此刻浑身软的跟面条一样,哪经得住他撞,一时间便和老古摔成一团,两人狼狈的倒在地上。 这要是换成一男一女,那就跟对儿亡命鸳鸯似的。 但我们不是一男一女,所以我立刻就嚎开了:“老古!你行不行啊!” 古扶脸色惨白,但嘴很硬:“男人不能说不行!”边说,他一边试图站起来,但刚起了一半,就又倒下了,一口鲜血从嘴里吐了出来。 我惊住了,这看上去伤势比我要严重啊? 黑洞猛地收缩,又变成了那个黑影,身边还跟着那个鬼婴。 黑影一步步朝我和老古走来。 我俩倒在地上,就像被调戏的小媳妇儿一样,虚弱的后退。 我哆嗦道:“老、老古啊,这古槐杀人的时候是怎么杀的?能死的痛快点不,我不想像老杨那样死半天……” 古扶气喘吁吁:“没试过。” 我道:“你一直嚷嚷着要诛灭古槐,我以为你战斗力有多强……结果……合着你对自己的战斗力,心里根本没数吗?” 古扶脸色不太好看:“上一次和它交手是半年前,当时我差点儿就结果它了。没想到半年的时间里,它居然强大了这么多,这半年它到底做了什么……” 我怔了一下,这就是我们现在吃亏的原因? 不是老古没有自知之明,而是古槐变得更加强大了? 诡物要变的强大,需要受多方面的影响。 比如一只恶鬼,害死的人越多,它就越强大。 古槐是灵,它是怎么在半年里,迅速提升能力的? 说话间,黑影已经走到我们跟前。 它伸出两只手,一左一右的掐住了我和老古的脖子,直接将我们从地上给提了起来。 我没有感觉到窒息,相反,我感觉到有一种无比阴寒的力量,正顺着脖颈处的手,朝着我身体里灌入。 它在入侵我们的身体! 它到底想做什么? 就在我感觉要被冻僵之时,黑影却忽然松开了掐住我们脖子的手,如同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迅速后退了几步。 我和老古跌倒在地,这会儿,我浑身发冷,唯有胸前一片滚烫,像揣了个火炉。 我心中一动,将那枚玉佩掏了出来。 此刻,羊脂般的白玉,赫然散发着淡淡的光晕,里面似乎有云雾流动。 我的视线,瞬间被云雾完全给吸引,根本挪不开。 下一秒,我眼前一花,一种诡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站了起来。 不对,不是我! 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甚至连眼珠子都控制不了! 但此刻,我又分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一举一动。 就好像……有什么别的东西,在控制着我的身躯。 ‘我’缓缓开口道:“……一株千年古槐的分身,不错,很合我胃口。” 是谁在说话? 谁在控制我的身体? 听着从自己口中传出的,自己都完全听不懂的话,我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或许今夜的一切,其实是个梦? 但很显然,不是。 ‘我’开始往前走。 视线中,前方的黑影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危险一样,开始后退。 下一秒,它化作一团黑雾,几乎就要散去时,‘我’忽然伸手,竟然徒手将黑雾给抓住了! 第80章 是友非敌 黑雾被抓在手中,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它浓烈而冰冷的气息。 此时,‘我’的手掌进入开始吸收起来,我能感觉到有一股精纯的能量进入了我体内,但很快就消失无踪。 黑雾挣扎着,另一头逐渐显现出一株树的模样,它的树枝疯狂挥动着,试图逃跑,最后还朝着我的身体抽打过来。 但此刻,‘我’整个人却不为所动,任由它抽打着,那带着浓烈的阴气,如同鞭子一样抽过来的树枝,竟然没有对我造成任何影响。 “不够,太弱。”‘我’低声开口。 到底是谁在说话?谁控制了我的身体? 随着‘我’的话,黑影被继续吸收着,最后一点儿都没剩下。 不远处的鬼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根本不敢动弹,只在原地哆嗦个不停。 是谁? 我心头充满恐惧。 此时的‘我’转过了身,朝着地上的老古而去。 老古看着我,脸色阴沉:“你不是洛常!你是谁?” ‘我’没有开口,而是走到了老古身边蹲下。 紧接着,‘我’伸出手,用力的扼住了老古的下颌,强迫他抬头。 老古目光震动,呼吸急促,似乎想说什么,但没开口。 “别在我面前耍花招。”‘我’对着古扶开口,声音低沉冷漠。 古扶被捏住了下颌,说话很困难,只能断断续续道:“你是……谁……为什么……在他……体内……你想……干什么……” ‘我’道:“我?我是你惹不起的人。” 下一秒,我浑身一软,整个人顺势往前倒,直接栽到了老古身上。 身体的控制权回来了! 我一喜,刚要说话,老古忽然揪住我的衣领,冷冷道:“那我要看看,你究竟有多惹不起……” 哥们儿。 你抓错人了。 我抬头,四目相对,竟然有些尴尬,于是我有些怂怂的说道:“是我。” 老古微微一怔,松开手,但他眼中依旧透着股狠戾,看着我,仿佛在评估什么。 我起身,举着双手:“你应该能看出来,刚才掐你的不是我。” 老古眼中的狠戾之色慢慢退去,忽然吐出一口气,神情也放松下去:“你身体里有其他意识,你知道吗?” 我摇头:“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所以……你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吗?” 古扶摇头,目光盯着我胸前的玉佩:“可能和这枚玉佩有关,得找机会研究研究。” 此刻,玉佩已经恢复了正常,没有发热,里面也没有云雾流转的感觉。 我四下看了看,发现之前瑟瑟发抖的鬼婴也不见了。 很可能是在那个‘我’和老古说话时逃跑了。 我不由看向自己的右手。 刚才就是这只手,直接抓住了古槐,然后还将它吸收了。 之前为了救老古,我强行催动了一次诛天印,按理说现在应该格外虚弱才对。 但事实上,我现在不仅不虚弱,反而觉得精气神格外旺,恨不得出去跑个三千米。 这种反常,让我心里很慌。 我试着调动身体内的精气,想感受一下身体有没有什么变化,但我发现,除了精气充盈,修为上略有长进外,没有任何其他变化。 “……刚才有另一个人控制了我的身体,我什么也做不了,或许它不是人?难道是我这块家传玉佩成精了?就像你的自行车一样?” 古扶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而是冲我伸出手:“先扶我起来,离开这儿。” 他看上去比较虚弱,嘴角还沾着血,脸色惨白如纸。 我心说:得,一个事务所,两个重伤。 我拽了他的手,将他架在肩上,然后扶着人往远处的国道上走。 郊区的国道上没有路灯,照明全靠手机,我看了看导航,这要是走回市区,差不多得四个小时。 这地方也根本叫不到网约车。 我扶着老古,看他一脸心肝脾肺肾都虚的模样,便俯身直接将人背在了背上。 “谢了。”他道。 “别客气。” 老古呼吸粗重,我转头看见他耷拉的脑袋,觉得心里不安:“你这伤……很严重?” 他虚弱的眼皮都不抬,嘴硬道:“还好。” 他嘴这么硬,怎么不和鸭子搬一个笼子里去? 国道上,我和老古打着手机照明,影子被光线拉到身后,周围一片黑。 天地间,似乎就我们两个活物了。 我现在体力充沛,背着老古到也不觉得有多累,只是脑子里乱糟糟的。 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不停在脑海里打转。 古槐算是被‘我’诛灭了吗?与其说是诛灭,不如说是吞噬。 我的身体里,似乎还有另一个灵魂。 它是谁? 外婆留给我的信息里,从来没有提到过这方面的事情。 “老古,我觉得挺迷茫的。我以前生活挺有奔头的,攒钱、打游戏、看小说、买房、娶媳妇儿、养娃……现在这条命,没定数后,我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活一天算一天是不是?但是我又觉得很不痛快……我不想死,我也不想每天混日子等死,你之前说可以破解天谴,其中一个方法,就是诛灭古槐……” “我刚才也算诛灭古槐了?可我怎么没感觉到有功德加身?” 老古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昏迷过去了,没有回应我。 我其实也不指望他回应,只是自言自语的说,整理着脑子里的思路,整理着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 最后,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方向:我一定要弄清楚,刚才控制我身体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刚才被控制后,我很慌。 但现在整理了一遍思路后,我发现,那个东西不一定是坏的。 它更像是一股神秘的力量,似乎和玉佩有联系。 第一出现,是高佳的妹妹,那个女鬼要对我下手时,玉佩里出现一股黑焰,将女鬼给诛灭了。 第二次出现时,是我和老谢被赵家鬼楼的东西堵住,我俩要一命呜呼之际,老谢说在我身上看见了另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将赵家鬼楼那东西,轻而易举弄死了。 与此同时,当时我的意识,似乎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还在里面看见了一个白袍人。 第三次就是刚才,胸前玉佩滚烫,里面云雾涌动。 无论哪一次,那股力量都在救我。 是友非敌? 第81章 请兄弟吃生蚝 我背着老古,一路上歇歇停停,四五个钟头后,天都快亮了,才走到市区。 我累的跟死狗一样,浑身是汗,老古则一直是那副半昏迷的状态,只中途时不时的搭句话。 凌晨五点,勤劳的网约车将我们送到路口。 终于回到事务所的我,差点儿喜极而泣。 扶着老古到事务所大门口时,我看见了停在大门口的二八大杠。 它静静的停在昏暗的路灯下,锈迹斑斑,车身上还沾着泥巴和草屑。 很显然,它也‘看见’了我们。 于是,在我咬牙切齿的目光中,自行车默默将车头转向一边,颇有种当鸵鸟的架势。 别以为你转过头,我就看不见你! 对着它重重的哼了一声,我打开事务所的门,先将老古扶到他的屋子里躺下,然后我又去看了看谢惊蛰的状况。 这哥们儿也睡着,脸色很不好看,对于事务所的动静没有一丝反应。 我叹了口气。 得,两个都倒下了。 这一宿折腾的,身上也脏的不行,我虽然挺累的,但还是坚持着洗了个澡。 路过洗手台的镜子时,我停下了脚步,然后盯着镜中的自己。 那是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属于我自己的脸。 不是大帅哥,但也年轻干净……咋就没对象呢…… 我甩了甩头,将飘歪的思绪拉回来,然后,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道:“你是谁?” “你藏在我的身体里?又或者,你藏在玉佩里?” “你想做什么?” 我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从理智的分析来看,藏在我身上的东西似乎没有恶意,毕竟他每次出现,几乎都是在危机关头,每次都救了我。 可潜意识里,人对于未知的入侵,总有着本能的恐惧。 这样一个强大的力量,这样一个可以随时控制、接管我身体的力量,谁能不感到威胁? 我说完,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了良久,甚至很专心的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呼吸、心跳、肌肉…… 但什么变化也没有。 我放弃了,回屋睡觉,调了个中午的闹钟,然后从清晨的六点,一觉睡到了中午的十二点。 起床后,我意外的发现老谢居然已经起身了,事务所也开了门,阳光从门口照进来,明媚而通透。 谢惊蛰没在常待的办公位上,而是靠坐在沙发上,身体放松,似乎在闭目养神。 听到我的脚步声时,他只微微抬起眼皮,淡淡看了我一眼,微微点头算是和我打招呼,然后就继续闭目养神。 “感觉怎么样?”我问了一句。 “累。”他只回了一个字。 我于是又去看老古。 他睡的很熟,我没吵醒他,然后叫了个比较丰盛的外卖、 “老谢,我点了海鲜粥,给你补补。我给你报下配料表,里面有生蚝、三眼蟹、东方虾、基围虾、虎斑……” 没报完,谢惊蛰虚弱的打断我:“都行,你看着办。” 说话间,他俨然一副被狐狸精给吸干了的模样。 “你不好奇我和老古昨天干什么去了?” “…………” 我憋不住话:“怀虚。就是那株千年古槐,它嘎掉了。我和老古干掉了它!” 虚弱的谢惊蛰终于睁开眼,声音轻扬:“嗯?” “你不信?” 当即,我将昨天的事三下五除二跟他说了。 谢惊蛰听完,态度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他并没有感到多惊讶,只淡淡道:“谁告诉你怀虚死了?它还在,你们昨晚除掉的,只是它的分身而已。” 分身? 昨晚控制我身体的那个东西,似乎也提到过‘分身’这词。 “可老古……一个分身,就把老古干趴下了?”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古扶的战斗力不弱,他昨晚用的手段,我大约也琢磨出来了。 术师里面,有御雷决一类的术法。 这属于鉴诡师里的高阶术法,绝对是大佬才能使出来的。 他具体用的是哪种御雷决,我不太清楚,但肯定不弱。 所以,昨晚古扶吃亏,不是他不中用,只能说是对方太强了。 可那样强大的黑影……居然只是古槐的一个分身? 目瞪口呆中,外卖也到了。 为了进补,今天的外卖比较豪华,包装都是一个大砂锅,打开后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我给老谢舀了满满一碗料:“快吃,这是我这辈子点过最贵的外卖,这一锅粥你造多少钱吗?899!搁平时够我吃五十顿了。” 我俩开始埋头吃午饭。 平时吃饭时,老古都会打开《甄嬛传》下饭,今天他没开电视,熹贵妃没有回宫,我还挺不习惯的。 正吃着时,电话响了,是诡案组的黎平露打来的。 电话一接通,她语气有些急:“我们接到消息,那边死人了,死的很蹊跷……是不是跟那女鬼有关?你处理的怎么样?” 昨晚太乱,也没工夫跟她汇报情况,于是我边吃边道:“……女鬼我昨晚就搞定了,但你们给的资料有误。那女鬼还带着个鬼婴,那鬼婴很厉害,我估计接近r级了,昨晚那个男人,就是它杀死的……还有车祸……” 我将鬼婴大致的情况跟她讲了讲,但我没说怀虚的事:“……它逃走了,我搞不定,也不敢追上去。不出意外的话,恐怕后续还会死人,顺着血脉的亲疏杀人,你们最好找其他鉴诡师接手。” “唔……好,情况我知道了。洛常,辛苦你了,资料不全是我们的责任。对了,你给我一个账号,我给你申请了一笔资金,作为你处理事件的酬劳。” 酬劳? “据我所知,给你们诡案组办事,是没有酬劳的?” “是的……嗯,你情况特殊,据我所知比较拮据?所以我跟上面申请了一下。也不是很多,一点心意。”她语气很温和,但我觉得反常必为妖。 按照论坛的说法,诡案组就是仗着身份,经常压榨鉴诡师劳动力的存在,向来是一毛不拔的。 钱重要吗? 以前对我来说很重要,现在钱对我来说,已经看的很淡了。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收了钱是个坑,于是我果断拒绝:“钱就不用了,我也是刚好有空,所以就顺便的惩恶扬善,也是为群众服务嘛……应该的、应该的。” 黎平露听到这儿,很感动:“洛常啊,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觉悟,你跟其他鉴诡师,真的很不一样。这样,我跟你商量个事行不行?” 第82章 听说他们想解剖我? 商量事儿?我跟她能有什么好商量的? 谢惊蛰的耳力似乎不错,大约能听到手机那头在说什么,此刻一边吃东西,一边抬眼看了我一眼。 他现在没戴眼镜,平时冷漠的五官,此刻反倒显得柔和了许多。 谢惊蛰冲我点了点头。 我接收到他的暗示,便对黎平露道:“什么事,你说。” 黎平露的语气,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洛常啊,我比你大几岁,你可以叫我露姐,我也是很喜欢你的。你觉悟很高,而且视金钱如粪土,很符合我们诡案组的气质,你要不要加入我们?我们这里的福利待遇还是不错的,月薪三万加奖金,工作也清闲,主要负责监控一下鉴诡师们的动向,偶尔指导鉴诡师,处理一些有大影响的事件,基本上不用你自己动手。” “监控?”我注意到这个词。 ……监控鉴诡师们的动向? 这诡案组,到底是个什么所在? 我看了谢惊蛰一眼,他已经停下了进食的动作,继续冲我点头。 电话那头,黎平露显得很有诚意:“这个监控……你也不要多心。鉴诡师毕竟是一种拥有神秘的力量的群体,针对这种力量,其实我们有专门的实验室在进行研究……目前研究已经取得了一些初步性的成果……更多的,嗯……不如什么时候,我们见面聊?我就在安阳市。” 我大为震惊:实验室? 不会抓个鉴诡师去解剖什么的? 一时间,我满脑子都是电击、解剖、捆绑等一系列的违禁画面。 下意识的,我看了谢惊蛰一眼,他再次冲我点头。 我会意,于是对黎平露道:“行,等有空的时候,咱们见一面。最近恐怕不行,不如等我约你?” 黎平露很高兴:“那太好了。” 挂了电话,我看向谢惊蛰:“你对诡案组了解多少?我觉得他们的存在很奇怪,像是鉴诡师的领导,又像是合作方,有时候又像是……说不上,怪怪的,不像敌人,但也不像自己人。” 刚才黎平露那一通话里,我唯一比较认同的,就是鉴诡师这样一群有神秘力量的人,上面弄个机构监控起来,也是很正常的。 但一提到实验室、研究…… 碍于我对科研的无知,反正我觉得挺奇怪的。 谢惊蛰估计吃饱了,后背慢慢靠在了沙发上,目光看着天花板,仿佛在回忆什么:“诡案组……不知道,一切都要等结果。在结果没出来之前,可以先当他们是朋友、伙伴、合作对象。” 我好奇道:“什么结果?” 谢惊蛰看向我:“实验结果。他们想弄清楚‘诡物’的世界。诡的世界,那个网站,就是诡案组建立的。什么是诡,诡是什么样的存在,诡的力量,鉴诡师力量,这其中的因果关系,能不能利用,这都是他们那个实验室研究的东西……在没有出结果之前,诡案组更像是一个……一个观察者,当然,他们是强有力的观察者。” 我脑海里翻滚着这些信息,越想越是心惊:“如果他们真的能研究出来,弄清楚诡的世界,那恐怕是一次文明的重建……这事情太大了。你希望我跟他们多接触?” 谢惊蛰点头:“他们指挥鉴诡师办事,确实从来不给钱,但有很多东西,对鉴诡师来说,比钱更有用。比如法器、材料、药物、天材地宝。诡案组手底下有一些‘倒宝人’,专门会去搜集这些东西。你跟他们保持良好的关系,以后万一有什么需要,可以跟他们交换。” 我恍然大悟:“难怪论坛里那些鉴诡师,对诡案组的态度奇奇怪怪的,这是又爱又恨?所有人都知道诡案组在搞研究吗?” 谢惊蛰微微点头:“算是。” “他们会不会抓我们去解剖之类的?我就是个比方,我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配合研究之类的?” 谢惊蛰看向我,目光深沉,缓缓道:“不知道。” 说是不知道,但他讳莫如深的眼神,已经交待了很多东西。 这意思是……表面上,诡案组从来没有找鉴诡师参与实验。 但背地里不一定? 我打了个哆嗦,转而想起了另一件事。 “……你刚才说,诡案组手里有很多的天材地宝,是不是得替他们办事才能交换到?你和老古现在情况,看起来都不太好,是不是得搞点儿‘东西’?” 鉴诡师用的法器、材料,普通的东西很容易搞,比如我用的黄表纸、朱砂一类的。 但稍微高阶一点的材料,很稀有,很难搞。 鉴诡师想要收集到这些东西,靠自己往往要付出极大的心力。 上次我催动诛天印,把自己的精气掏空,就是靠老古,给我弄来了一株‘炙阳草’才得以快速恢复。 这类东西,统称为天材地宝,很难寻到,想买也是天价。 若是有价格还好,关键很多时候,这类鉴诡师需要的天材地宝,都是有价无市。 而根据老谢的说法,诡案组手底下有一批‘倒宝人’,是专门搜寻天材地宝的? 那么,大概率,诡案组手里,应该有能帮古扶和谢惊蛰快速恢复的东西。 老谢看出了我的想法,淡淡道:“诡案组手里有我们适用的药材,但是……你不用管。若非必要,我也好,他也好,都不想跟诡案组的人打交道。” 我道:“可你俩现在这情况,得啥时候才能恢复……” 老谢淡淡道:“我有其它办法。” 话音刚落,老古咳嗽着从房间里出来了。 他和谢惊蛰差不多,仿佛是被同一个狐狸精给吸干了。 “唔……挺香的,什么东西……海鲜粥?我来点儿。”老古坐下就开吃,也不知有没有听见我俩刚才的话。 此时,谢惊蛰道:“收拾收拾,明天去泉沙疗养院。”这话他是看着老古说的。 泉沙疗养院?什么地方? 老古手中的勺子一顿:“那个地方不错,不过我记得,一般人去不了,得有什么卡。” 谢惊蛰淡淡道:“我有。” 老古笑了笑,对我道:“这员工招的值。” 我听着二人一来一往的,没一句话是我能听懂的,一时间很恼火,手指敲了敲桌面:“你们吃的是谁的饭,麻烦有点儿自知之明。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什么疗养院是干嘛的?” 第83章 泉沙疗养院 泉沙疗养院。 位于安阳市青华县的藏鱼山。 昨天我问老古他们疗养院是个什么地方,老古说是一处不为人知的宝地。 那里地气极佳,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只是个自然环境好的山区,但对于鉴诡师来说,是可以感受到那里浓烈精纯的地气,并且吸收为己用的。 老古和谢惊蛰的情况差不多,他们都是在紧要关头,调动了超出身体负荷的力量,导致内脏经络受损。 要想快速恢复,最好的办法就是使用对症的天材地宝;其次,就是找一个像藏鱼山这样的地气绝佳的住所,修炼一段时间,也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天材地宝得跟诡案组近距离打交道,老古两人都不愿意,所以他们选择了泉沙疗养院,计划我们三人在疗养院住半个月。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谢惊蛰。 早上出发时,一辆大g停在了事务所的街口,开车的是个年轻小伙,管谢惊蛰叫‘老板’。 我提着行李箱,很震惊的看向老谢。 他看向大g的表情,就和我看五菱宏光差不多。 在小伙子打开车门后,老谢默不作声的钻进去闭目养神了。 不是……难怪这丫愿意接受三千块的月薪,合着他有‘副业’?果然,黎平露说的对,鉴诡师就没有一个穷的,除了我。 古扶现在跟个林妹妹一样,一步三喘的,我还得负责给他拉行李箱。 上车时,事务所门口的二八大杠,非常不满的响了响铃。 我觉得它看见大g后,可能产生了职业危机。 于是我对它道:“好好看家,将功赎罪,否则,老古可能会换车。” 它又响了响铃,铃声似乎有气无力的。 我也听不懂它在说什么,就默然它答应了。 四个小时后,我们的车到达了青阳县藏鱼山脚下。 山脚下有一条隐秘的车道,由厚实而高大的铁栅栏挡着,路口站了齐溜溜,穿着制服的安保人员。 “老板,到了。” 谢惊蛰睁眼,从公文包里摸出一张黑色的卡,递给了开车的小伙儿。 安保接过那张卡,在机器上验证后打开了铁门。 车辆于是驶进去,顺着车道继续往上,周围林深茂密,植被葱茏,仿佛一下子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我忍不住感叹:“一扇门隔出两个世界。” 古扶道:“这藏鱼山是地气所钟之地,原本是无主的,但十多年前,有一位神秘的老板将这片山地承包下来。他修建了这个泉沙疗养院,找人布下了风水局,将地气聚集在疗养院之中。从此,一般人就再也享受不到这里的地气滋养了。” 古扶和谢惊蛰原本一直蔫蔫的,但车子一进山,两人就精神了不少。 我们鉴诡师修炼时,呼吸吐纳间可以感受到地气的运转。 搁网络小说里,这东西大概会被称为灵气,但我们鉴诡师一般称呼为‘地气’。 因为天地间诞生的一切能量,最终都会回归到大地上,再经由大地反哺给生灵。 按照鉴诡行里的风水理论,居住在地气所钟处的普通人,身体素质和寿命都会更优质,往往容易出‘长寿村’。 但那位神秘老板,修建疗养院,布下风水局后,周围的普通人,就享受不了这天地赐下的福利了。 我道:“那老板肯定很有势力。” 老古看向谢惊蛰:“这点,老谢应该比较清楚?” 谢惊蛰状态也好了许多,闻言摇头:“没人知道幕后老板是谁,调查下去,也只能查到一些挂名的人,真正的主事者藏的很深。” 说话间,我们到了疗养院外的停车场。 车不能驶入疗养院内。 小李将行礼放下后,已经有疗养院的专人,开着小观光车前来迎接。 “老板,如果没什么吩咐,那我就先走了。”小李冲谢惊蛰弯腰致意。 老谢略一挥手,目光没有放在小李身上,而是打量着前方的疗养院。 来时我已经大致了解一下这个疗养院的信息,占地接近四十多万平,相当于半个故宫大小,仿古建筑,东南西北各一道门,建筑面积大约六万平,建造时据说花了几个亿。 这里是会员邀请制,能进入这家疗养院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 由于私密性非常强,所以山下很多本地人,都只知道藏鱼山被人承包了,不能上去。 至于承包后,山里是个什么状况,根本没人知道。 此刻,我眼前是一片青砖黑瓦围墙式的建筑,内里被高大的围墙挡住,看不见里面的状况,只能从敞开的大门,看见里面入口处的假山流水。 这个泉沙疗养院,大概是苏氏园林类型。 观光车载着我们一路进去。 我没见过世面,里面的造景、建筑、结构,看的我是目不暇接,大开眼界。 更重要的是,几乎一进入疗养院内,作为一个鉴诡师,敏感的经络就感受到了浓郁的,几乎汹涌澎湃的地气。 我倒抽一口凉气,要不是还在观光车上,我可能当场就要开始练功了! 泉沙的老板,究竟该说他能耐,还是该说他坑人呢? 地气流转,滋养万物,本来不该被一些人独享,但他偏偏搞了个风水局,把地气给圈禁了。 这倒是便宜了我们这些人。 老谢是怎么弄到卡的另说,关键我们三个人来这儿住半个月,得花多少钱?毕竟这个地方建造起来就用了几个亿,估计费用不低。 很快,观光车带着我们到了给配的院子,里面已经候了十五个窈窕美丽的服务人员。 好家伙,一水儿的一米七左右,穿着旗袍的美女。 但还没等我细看,老谢就直接把人全支应出去了。 整个院子直接就空了。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根本都顾不上查看这院子的状况,立刻各自找了个舒服的点,坐下就开始练功了。 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这种浓郁的地气,比一切的金钱美女,都更有诱惑力。 我一通沉浸式练功,也不知过了多久,收功睁眼时才发现天都黑了。 这一下午的收获,快赶上我平时小半个月的苦练了! 按照这进度,若是在这儿住半个月,每天加把劲儿,那不得顶小半年苦修?、 回头若是再遇上高佳妹妹那样的女鬼,我应该能一巴掌拍死? 第84章 活人还是死人? 此刻,院子里已经亮起了暖色的灯。 由于白天把院子里的服务人员都弄出去了,所以现在整个院子里十分安静,只能听到夏日里的虫鸣。 我决定去招呼一下老古两人,练功虽然要紧,但吃饭也重要,毕竟从早上出发,到现在天都黑了,我们三人一顿饭都还没吃。 他俩练功的地方都不深,一个盘腿坐在正堂的榻上,一个在茶室的蒲团上。 我叫他们吃饭,他们对此完全没有欲望,纷纷递给我一个‘你怎么就知道吃’的眼神后,就继续盘腿打坐。 我被鄙视后,也不泄气,想着这么高级的疗养院,吃的应该不错,我得去找点儿吃的。 之前的十几个服务人员,应该是专门为我们这个院子服务的,不过白天被谢惊蛰打发出去后,现在我也不知道该上哪儿叫他们。 这儿和酒店不一样,一般酒店里,客房的显眼处都会有一些指南清单,告诉你酒店内的活动区域。 但这里是院落式的,大园子里面套着一处处的小院子,每个院子里,又配备了相关的服务人员。 大约是服务的人够多,所以我在正堂和茶室,都没有看见什么指示清单。 好在各个房间都有固定电话,电话只有一个固定拨号,上面标注着‘管家’两个字。 我提起电话直接打过去,接电话的是个甜美亲切的女声:“您好,我是您的专属管家‘轻吟’,在疗养院期间,您的一切需求,都由我为您服务。” 这声音明显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让人一听就觉得愉悦,我一边在心中感叹有钱真好,一边道:“喔……我们之前在忙,所以让你们出去了,现在……嗯,我饿了,该去哪儿弄吃的?” 电话里,她亲切道:“在您电话下的抽屉里,有一份手册哦,上面有完整的功能地图。当然,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如果您想用餐的话,十分钟内,我送到您的房间好吗?” “额,好。”这服务挺好的,我一边听电话,一边按照她的指示翻找电话下面的抽屉,里面果然放着一本手册。 我边翻看上面的内容,边和电话那头的人交流:“……嗯,可以。” “是吗?还有温泉,离我远吗?” “对的,现在只要一人份的,另外两位可能需要晚一点。” “不需要,我胃口不是很好。” 我几乎刚挂完电话,送餐的人就到了,说是十分钟以内,实际上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只能说,这里的后勤服务,大概一直处于高度准备状态。 我本来对吃的没什么要求,让她随便弄点儿就行,没想到,五分钟的时间里,她就‘随便’的给我整理三十多套杯碟碗筷。 碟子里每样分量都不多,但挨个儿吃一口,我差不多就饱了。 由于时间太晚,我没出去逛,直接找了个房间睡了。 这里的床太舒服了,环境特别舒适,第一眼不会感觉到特别豪华,但细节处可以看出很多不同寻常的地方。 比如这房间里没有熏香,但始终有一阵若有似无的暗香。 我观察了一会儿才发现,是因为房间里一些简单的木制日用器具,其实是用了整块的沉香木雕的,外表看着朴实古拙,不细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 或许是因为沉香本来就有助眠的功效,我几乎钻被窝没多久就睡着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充分展现了自己的‘土狗’气质,开始照着那本手册的指导,在疗养院开启了度假模式。 至于那十多个服务人员,作为一个社畜,我实在享受不了众星拱月般的服务,就让她们自便,没事儿别来晃悠。 没有了她们过于贴心的服务,我接下来的日子十分舒适。 这里面基本上是吃喝玩乐一条龙,而且没有收费项目,大概是已经提前包含在了‘门票卡’里的缘故? 总之,凭借着进入后人手一个的身份标识,疗养院的一切设施项目,几乎畅通无阻。 中途,我还遇见了其他来疗养院的人。 这疗养院够大,来的人又少,服务人员比顾客要多的多,所以顾客间彼此遇上的几率不大。 我只远远瞧见过几个人,大部分都是中年人,看着很‘富态’,其中一人我还觉得有些面熟。 后来,我想半天才想起来,之所以会觉得那人面熟,是因为在电视上见过他。 他是淮南省一个很着名的企业家,经常上财经报的那一种,好像姓林? 在疗养院享受了大约三天时间,我就及时刹车了。 因为我发现这地方的‘疗养’方式很花,再享受下去,恐怕会犯道德性的错误。 再者,谢惊蛰和老古来这儿三天了,两人非常‘卷’,直接进入了疯狂吸纳模式。 他们几乎从早到晚,都在自己的房间里练功。 当身边的人都在‘奋斗’时,我也没办法安然摆烂,所以三天的兴头一过,我开始和老古两人一样,进入了疯狂练功的模式。 疗养院的人大概会觉得我们很奇怪。 毕竟来这儿的达官显贵,哪个不是来享受的,而我们三个男人,去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送饭外,几乎都不让服务人员进去。 怎么想怎么可疑。 不过,如果我是服务员,我肯定喜欢这样的顾客,毕竟工资照拿,还不用出力。 在第十三天的时候,老古和老谢两人结束了修补模式。 两人的状态看起来好了许多,脸色虽然还是有些苍白,但不像之前那样仿佛随时会倒的模样了。 他们打断我练功,说后天就要下山了,剩下两天就好好休息一下,毕竟下次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那张卡一年只能用两次,而且是一人制的,如果带人进入,那么一年只能使用一次。 也就是说,老谢下次想来,得明年的这个时候了。 我这几天进步神速,已经修炼上瘾了,对二人挥手:“你们之前修炼的时候,我玩了三天,你们自己去,不要打扰我奋斗。” 老古道:“不在乎这一天两天,一口吃不成胖子。” 我一想,道:“也是。行,走,这儿的温泉不错,我上次泡过……我去的时候,路上还遇到那个林、林思琼,你们知道这个人?普斯特集团的老总,他们集团一年产值四十多个亿呢……哎哟,他居然也在这儿,老谢啊,你背着我们,到底在做什么兼职?” 我说完,谢惊蛰眉头却是微微一挑,随即眯了眯眼:“林思琼?你看见了林思琼?” “对啊,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老谢抿了抿唇,道:“他去年底就死了,死于意外。” 第85章 扭曲的舞女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本来都兴冲冲准备出门,闻言一下就顿住了:“老谢,这玩笑可不好笑。” 谢惊蛰神情淡漠,静静看了我一眼,从他似乎毫无情绪的眼神中,我意识到这哥们儿没有开玩笑的天赋,所以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但我不信邪,立刻摸出手机开始上网搜索。 林思琼是个企业名人,网上一搜,就搜出了关于他的大量信息,还有很多详细的生平介绍。 排在搜索页第一条的,是去年底的新闻:普斯特老总林思琼,突发意外,于昨晚凌晨抢救无效,宣布身亡。 我迅速浏览着上面的信息。 虽然我知道林思琼这个人,但也仅限于电视网络上的皮毛信息,对于他的生平我其实并不怎么了解。 在浏览信息的过程中,林思琼的人生经历,也在我脑海中有了大致的轮廓。 他家里人就是世代经商,但限于时代原因,一直也不是什么大户。 到了林思琼这一代,赶上了好时候,最开始他做外贸和进出口,赚的盆满钵满;后来又把重心放在国内,又搞起了地产,再后来,又转型开始搞起科技。 可以说,林思琼的每一次成就,都准确的踩在了时代的风口浪尖上。 去年,五十三岁的他因为意外突然死亡,整个行业都震惊了,导致普斯特的股价也一路狂跌。 根据网上的新闻,说他是因为连轴转,身体透支,夜间起床时又摔了一跤,才导致的急性脑淤血,抢救无效身亡。 这类大人物,背后牵扯的利益太多。 很多时候,他们真正的死因往往都不会公示,通常都会捏造一个比较‘合情合理’的死亡方式,给大众一个交代。 其实,对于我们这些普通大众来说,这类大人物的死亡,对我们很难产生什么感受,无非也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顺嘴提一句罢了。 大家都很忙,忙着生活,学习,工作,哪一样都比一个企业家的死来的重要。 唯一会对他的死敏感的,也就是和他利益牵扯最多的人,比如亲人、合作伙伴、公司下属、还有那些亏了钱的股民。 我看完后,确定这上面的林思琼,和我前几天溜达去温泉,半路眺望到的,绝对是同一个人。 一时间我震惊了,道:“他死了都大半年了,居然没有往生……鬼魂在这疗养院里游荡?可我那天没感受到他身上有阴气……我明白了,这里的地气太浓,既能滋养生灵,也能滋养诡物。” 老古点头道:“当然,诡物也是这个天地孕育的‘生灵’,老天爷一视同仁,它们自然也能受到地气的滋养。不过,这地方布了风水局,正常来讲,外面的诡物是进不来的。” 我们鉴诡师里,‘望气者’这个派系的人,是最擅长风水命理的,其余派系的,最多也就学一些皮毛。 外婆给我灌顶的知识库里,关于风水命理这方面的东西很少,所以这地方的风水局,我是看不明白的。 于是我问老古:“这里的风水局很厉害?我的意思是,比如r级别,或者sr级别的诡物,也进不来?” 老古点头:“根据我的判断,这里的风水局,抵挡sr级别的诡物没问题。不是这样的大手笔,能将地气囚禁于这疗养院中?所以你现在知道,这疗养院幕后的人,有多厉害了。” 谢惊蛰跟着点头:“这样的人,如非必要,不敢招惹。” 我下意识道:“如果对方招惹你呢?” 谢惊蛰看了我一眼,不咸不淡道:“或他死我活;或我死他活。” 行,不愧是谢家的人,果然刚。 老古对这事儿不怎么在意,挥手道:“外面的鬼魂进不来,里面的鬼魂也出不去。我看那姓林的,当初应该是死在这个疗养院的,只不过疗养院背后的主,势力太大,被压下去了而已……这世上的鬼多了,管他怎么死的?活着他是一方霸主,死了就是个野鬼,不用理会。” 我觉得老古说的有道理。 一个鬼魂,他身前虽然显赫,但死后和路上的游魂野鬼没有任何区别。 毕竟我也赚不了他的冥币。 于是这事儿便被我们三人抛诸脑后,接着便出了院子。 出院子没多久,我们三人的友谊,便受到了严重的挑战。 老古发现这里还有专门的京戏班子后,就跑去听戏了,还挥手示意我自己一边待着,别打扰他。 老谢则泡温泉去了。 我本来想跟着一起去,但他说,他不跟男人泡一个池子,我说我换旁边的池子,他说他泡澡的时候,不允许旁边有男人。 我感觉自己的性别受到了歧视。 落单之后,我挺忧伤的,想了想,决定去看美女跳舞。 这里不仅有戏台,也有专门的表演区,来的顾客虽然少,但服务是全天候的。 我到地方落座后,服务人员麻溜的递来表演项目。 里面有许多出格和辣眼睛的项目,我忽略了,只点了几个正经的,比较娱乐性的。 反正不花钱,所以我又点了一桌子点心,外加两个按摩的美女技师,在台下边吃边喝边按摩,顺便看台上的表演。 她们泡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茶,滋味很独特,至少比老古平时喝的大缸子茉莉花茶要好喝的多,配上精致的糕点,特别是那蟹黄小笼包,简直绝了。 台上一个帅哥和一个美女,正在演一出现代舞台剧,讲的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因为家族的恩怨而分分合合的故事。 目前这出剧目,正进展到女主角要跳井反抗逼婚的桥段。 我其实不太懂舞剧,就盯着美女舞者的身材和颜值看了。 此时,女舞者起身,一起一落,做了个跳跃的姿势。 后面的男舞者,这时应该接住她,但不知道是剧情刻意安排,还是女舞者的失误,她跳的有些远,一起一落间,后方伸手的男舞者没有接住。 女舞者摔倒在了地上,声音还挺响的,听着就疼。 她不知道是不是疼坏了,身体开始扭动起来。 给我按摩的女技师愣住了,手下动作一停,周围的服务人员也跟着看向舞台。 就算是我这种不懂艺术的人,也觉得那女舞者趴在地上扭动的姿势,不仅毫无美感,反倒有些恐怖。 舞蹈演员过于柔软的身躯,挣扎扭动间,有些诡异的畸形。 第86章 她的死无人在意 “先生,很抱歉,演员有些失误。”这个场子的管理员也是个大美女,立刻向我致歉。 我赶紧坐直身体,示意女技师不用按了,指了指台上的女舞者:“你们先不用管我,赶紧看看她的情况,是不是伤到哪儿了?” 女舞者面朝下,身形还在古怪的挣扎,看着相当诡异。 离她最近的男舞者立刻上前去查看她的状况,然后,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男舞者突然大叫了一声,整个人后退着跌坐在地。 他这一声大叫,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这里的服务人员经过训练,规矩很严,男舞者这一声大叫,立刻受到了女管理员的低声训斥:“先生在,不许一惊一乍。” 男舞者此时却回过头,眼神惊恐,看着女管理员:“可是、可是她……” 现场大部分都是年轻姑娘,我有些坐不住了,从椅子上起身,直接跨上高台,准备去查看女舞者的状况,看需不需要急救一类的。 此时的女舞者已经被男舞者翻了个面,所以我一跃上台就看见了她的模样。 女舞者是很美的,脸上画着艺术妆,但现在,她整张脸都扭曲着,如同被扔上岸的鱼,大口大口的哈着气,脸上艳丽的艺术妆,在扭曲中变得格外吓人。 我意识到她可能是窒息了。 难道是嗓子眼卡住了东西? 我立刻强行将人搂起来,根本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直接勒住她的胸口,将人提起来颠。 如果是气管卡了异物,一般这种海姆立克急救法,基本上可以处理。 但我颠了没几下,就感觉手下很湿。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女舞者周身都变得湿淋淋的,就好像整个人才刚从水里被捞起来一样。 这里没有水,她也没有掉进水里,所以,这古怪的情况更像是周围的水汽,都瞬间在凝结在她身上一样。 霎时间,我的衣物也被浸湿了,怀里仿佛抱了个水人。 也就在这时,我怀中一直挣扎的女舞者开始抽搐起来,几下之后,便手脚僵直。 没等我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忽然就不动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就着之前急救的姿势,将人缓缓放在地上。 我可以确定,她死了。 我虽然没见过死人,但我见过鬼。 鬼魂的脸,大部分都保持着死时的面部肌肉走势,那是一种死人才有的面相,即僵硬又松弛,说不出的违和感。 看着地上湿漉漉,一动不动的女人,我根本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且不说她当时在跳舞,嘴里并没有吃东西,气管进异物的可能性很低。 就算是被什么飞进气管的东西给憋死的,也不至于短短几秒,就浑身是水? 这瞬间,我想起了林思琼。 这地方可是闹鬼的。 ……可如果是鬼在作怪,我怎么感觉不到一点阴气? 是这里的地气,把阴气给掩盖住了? “先生、先生。您受惊了,请先回避,这里交给我们处理。”女管理员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来安抚我。 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这些服务人员,估计所获得的报酬也不菲,发生了这种事,第一时间居然是想着安慰我,不给我造成影响。 我看了她一眼,摇头,忍不住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女管理道:“我们已经通知了疗养院的医务人员和安保,他们马上会来处理的,让您受惊,真的很抱歉。” 我叹了口气。 这是受不受惊的问题吗? 死了人更严重? 但现实是,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更关注我的‘体验’。 有几个姑娘在女舞者僵直的尸体前站着,如同一道屏风一般,挡住了尸体。 我忍不住苦笑:资本的力量真是强大啊。 “先生,不如我先送您离开这儿?这里不吉利。”我的专属女管家‘轻吟’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声音恭敬。 我本想管闲事,但这里所有人的态度,让我意识到,这条人命似乎不算什么。 大概属于工伤意外,会有一笔赔偿。 一百万?两百万?甚至三百万?总之,对于这个疗养院来说,一个年轻员工的意外死亡,似乎远远比不上让客人受到惊吓来的重要。 我放弃了打算追根究底的念头,冲轻吟点了点头,一众人便引我上车。 她问我要不要去其他地方放松一下,我想了想,说去戏台。 我到的时候,老古还在那儿闭着眼睛喝茶听戏,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扶手,神情很是放松的模样。 盯着他过于年轻清俊的脸,我实在不知道,这哥们儿究竟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居然培养出这样一身老大爷气质。 我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死人了。” “嗯?”老古抬了抬眼皮,脸上依旧是舒适的模样。 台上正唱到《三家店》:……将身儿,来至在大街口,遵一声过往宾朋,听从头。一不是响马并贼寇,二不是…… 老古轻轻跟着哼,似乎没听清我刚才说什么,于是我凑过去,声音提高:“死人了!” 老古‘哦’了一声,目光看着戏台,道:“几个?” “…………”这脑回路有点儿不对。 我道:“一个。是个跳舞的女演员。” 我将刚才发生的一幕跟他说了,然后道:“你说怪不怪?几秒钟的时间,就像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老古目光还是在戏台上,嗓子里轻声哼着,闻言停顿了一下,轻声道:“可能是有东西作怪。” 我道:“我也觉得,但我没有察觉到诡物的气息。我想,很可能是作祟的东西,借着地气,将自身气息给掩盖了。” 老古道:“有可能。”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端起精致的朗红色茶盏,轻嗅了一下,一脸享受。 我急了:“你就不想发表点看法?” 老古一脸无辜:“我们后天就走了。今晚享受享受,明天再修炼一天,然后就撤,我需要发表什么看法?” 他这一说,我想起了他的做事风格。 老古很有原则,看着笑呵呵,和和气气的,但在鉴诡这事儿上,一向是秉持着顺其自然,小事不出手的原则。 这疗养院可能在闹鬼,但很显然,他觉得完全没必要管。 我有些郁闷,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就是……唉,那姑娘挺年轻的,跳舞我虽然看不懂,但练成那样,也得吃不少苦,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以后这地方,说不定还会死人。” 老古道:“恶鬼杀人,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事情闹大了,疗养院的主人,自然会请人出手。” 第87章 捞尸(上) 戏台上,锣鼓梆子齐声响。 戏台下,老古放松身体坐着,眯着眼轻哼,侧几上精致的茶点他一口没动。 我对听戏不感兴趣,再加上那女舞者死去的脸,一直在我脑海里打转,一时间我也不想在这儿多待,就让轻吟陪我回去。 她准备叫男服务生开观光车,我阻止了,说让她陪我溜达着走回去。 老古这时招呼了我一声:“戏快唱完了,不等我一起走?” “不了,我散散心。” 回程途中,我还是惦记着女舞者的死,便忍不住跟轻吟打听起来:“你们这儿,一个月能接几波客人?” 她温柔一笑,轻声道:“先生,我们这里是会员制,一个月,能接待一两位会员就很不错了。您这样的大人物,总是很繁忙,不常来的。” 我心说,我是什么大人物,我就是个来蹭‘地气’的,顺便吃吃喝喝。 我又道:“目前除了我们三个,这里还有其他客人吗?我记得前几天远远遇到过几次人。” 轻吟回忆道:“月初我们接待过两次客人。现在是夏天,但我们这里的温泉很特别,您应该知道‘冬病夏治’,这个时候来我们这儿泡温泉,可以祛除很多寒症湿症,所以最近这三个月,算是旺季了。” 我点头:“上次泡过,泡完好像确实挺舒服。” “您只泡了两次,其实坚持十天,就会大不一样呢。” “嗯,我们比较忙,在屋子里处理工作。” “是的,三位先生确实不太一样,都不怎么出门,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跟她说话很舒服,主要是她声音太温柔、太好听了,长得还漂亮。 是个男人,不……应该说是个人都会喜欢。 我也不是想和她搭讪闲聊的,此刻便就着话题,顺势道:“……这么说起来,这个月加上我们,也只有三波客人。我没记错的话,其中一位是个老人,头发半百,我见过他一次,应该已经离开了?” 轻吟一愣,笑道:“是的,您记性真好。您来的第二天下午,那位先生就离开了。” 我道:“还有两位结伴的,看着大概四十来岁,很富态。” 轻吟眼中有些诧异,大约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注意其他客人:“那位客人一周前也离开了。” 我道:“这么说来,这里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三人了?” 她笑道:“是的。整个疗养院,都为三位先生服务。” 我道:“……可是我记得,上次好像还遇到过一个人。他五十来岁,穿着一身灰色的休闲装,在环湖的那条走廊上闲庭信步,那气度,看起来很不一般,我方便问一下吗,那是什么人?” 轻吟脸色顿时一变,脸上的笑意差点儿没稳住。 我捕捉到她瞬间的失态,心知她应该知道林思琼。 她几乎瞬间就恢复了笑意:“或许是我们疗养院的某个后勤人员,确实没有再接待其他顾客了。” “哦……你们疗养院的服务人员加起来,有多少人?” “我们有九百名人员,全方位服务,保障您的体验。” 我咋舌:“九百人……够多的。今天那个出意外的姑娘……我觉得她去世的有些蹊跷,你怎么看?” 我边说,边观察着她的神情。 “我、我也不清楚……可能是私下里练舞太累了,身体出了问题?她是个很优秀的舞蹈演员,私底下很努力的。” 轻吟说这话时,神情已经彻底恢复了平静。 但我还是捕捉到了她藏在眼底,强行镇定的模样。 ……她应该是知道什么。 接下来我没再开口,虽然心里对于那姑娘的死有些介怀,但就如同老古所说,我们后天一早就要离开了。 这里的一切,古怪也好,诡物也好,自然会有人来处理。 不过,人来的比我想象中要快。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在院子外的园林里溜达,准备活动一圈后就回去练功。 毕竟这是在疗养院的最后一天了,得抓紧时间多修炼一阵。 然而,也就在我独自溜达时,远处突然出现一行人,步伐匆匆,速度很快的往西而去。 那行人很奇怪,走在最前面那个,看起来是个年轻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唐装。 由于隔着一段距离,也看不见长什么模样。 后面跟着的人则五花八门,有穿着医用白袍的,有服务人员打扮的,有安保打扮的。 就在我以为这行急匆匆的人要远去时,他们却停了下来。 他们停下脚步的地方,是个水景池子,面积挺大,围绕着水景修建了回廊楼阁,水里种了莲花,放了鱼和王八一类的。 这个季节,莲花才刚打了花骨朵,离盛开还有一段时间。 我前些天遛弯时会遛过去喂鱼,今天想着随便活动活动,就没走那么远。 此时,回廊另一头,又急急忙忙过去几个安保人员,与那群人汇合。 但新汇合的几个安保人员,手里都拿了不少东西,还有网状物,看起来像是要打捞什么东西。 这是干什么? 人有看热闹的天性,我伸长脖子张望。 只见那帮人在回廊处围成一排,安保人员用工具在池子里搅动,搞了半天,似乎终于打捞到了什么。 人群移动,有些凑近搭手,有些后退让路,应该是有什么东西,从水里捞了上来。 由于隔的比较远,我隐约只能看到,他们将打捞上来的东西放在地上,似乎块头不小。 仿佛还有布料? 我心里冒出个不详的猜测:捞上来的别是个人? 正想着,我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一拍。 我一惊,便听老古的声音传来:“看什么呢?” 我转头,盯着刚睡醒,顶着鸡窝头的老古,指了指远处的水榭回廊:“好像捞上来一个死人。” 老古于是眯着眼看过去:“又死一个?杀人频率这么高,看来那东西很凶啊。” 我道:“你也觉得是林思琼作祟?” 老古没回答,而是道:“走,看看去,我先去,你去把老谢叫来。”说完,自己就先兴致勃勃朝着水榭而去。 “你不是说不管闲事吗?”我诧异。 老古头也不回:“想要功德吗?听话,叫人去。” 好,既然提到功德……那我就不客气了。 第88章 捞尸(下) 我去叫老谢时,他在院子里练剑,唰唰唰的,比武侠电视剧可精彩多了。 搁平时,我肯定要好好观摩一会儿,但现在,我立刻打断了他,拽了人就走,边走边跟他说情况。 谢惊蛰听完很诧异:“古扶要管这事?” “像是。” 谢惊蛰不置可否:“不像他的行事风格。” 我道:“管他呢,先看看再说。” 那水榭看着不远,但这种中式园林弯弯绕绕,一步一景,十多分钟后,我和老谢才到达回廊处。 古扶正蹲在地上,地面上湿漉漉的躺着一个男人,他的手在男人身上摸来摸去。 不,现在应该说,这是一具僵直的尸体。 男尸看起来应该三十岁左右,双手攥拳,浑身僵直,脸上的肌肉扭曲着。 这一瞬间,他扭曲的脸和昨晚死亡的女舞者,便在我脑海里重叠了。 他们脸部扭曲的模样,几乎如出一辙。 老古看见我俩来了,回过头道:“是个舞蹈演员,昨晚死的那个女人就是他的搭档,你昨晚应该见过他。” 是他? 说实话,我根本认不出来,因为他们昨晚是化了舞台妆的,再加上穿着舞蹈服,所以我很难将眼前的尸体,和昨晚舞台上的男舞者联系起来。 这时,旁边穿白大褂的,似乎是医生的人开口道:“古先生,我们能带他走了吗?这是我们疗养院的员工,现在出了意外,我们得处理后事。” 老古的手此时正放在尸体的胸口,在胸口一带摸索,毫不避讳的模样。 他像是没听到医生的话,手下忽然一用力,将尸体胸前的衣服‘滋啦’一声给撕裂了。 周围人吓了一跳。 我视线一下子锁定了男尸胸口处,那地方衣服被撕开后,裸露出了大片的皮肤。 一个乌黑的人手印,赫然清晰的印在尸体苍白的皮肤上。 手印很大,看起来应该是个男人的手。 黑中带红,边缘发白。 这是鬼手印。 ……果然是被诡物害死的。 昨晚那个女舞者死后,我没有机会去检查她的尸体,不知道她身上,是不是也有类似的痕迹? 如果是林思琼的鬼魂作祟,他为什么要对着一对舞者下手? 古扶撕开衣服,查看完毕后就起身,指了指尸体胸口处的手印,问刚才开口的白大褂:“你们是打算怎么处理后事?” 白大褂几人面面相觑。 疗养院对顾客是绝对尊敬的,几人眼神交汇间,似乎是为首的一个女服务人员恭敬道:“古先生,我们会将他的遗体运出疗养院,然后联系他们的家里人。” 古扶道:“不报警?” 女人微笑道:“这要看他的家里人想怎么处理,一般是不用报警的。” 这意思很明白了,虽然死了人,但疗养院可以很轻易的摆平后续。 古扶闻言也跟着笑了笑:“可他胸口的印记,看起来不像是人干的。你们这疗养院,难不成还闹鬼?”说话间,他看向了人群中那个穿着白色唐装的人。 这会儿离的近了,我看清了他的模样,三十出头,神情间透着隐约的傲意。 在接触的古扶目光时,他还是稍微点了点头,算是尊敬。 女人察觉到后,便立刻道:“古先生,您说笑了,我们疗养院怎么会闹鬼呢?就算真的有,有这位大师在,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一边说,她冲旁边的人挥了挥手,那些人收到示意,便立刻抬了尸体离开。 这次老古没有阻止。 我们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眼前的‘大师’身上。 我心说:疗养院的风水局,不会是他布的?这么年轻? 那位大师淡淡道:“三位先生,你们都是有福气的人,还是不要接近这些不详的死者。不管有什么问题,我都会处理好的。”他说着,欠了欠身,后退几步就转身离去。 老古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道:“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女管事脸色一变,有些勉强的笑道:“洛先生,不会再有下一个的,您放心。” 老古神情似笑非笑:“但愿,但我猜,下一个死者……会在你们中间产生。” 在场的人齐刷刷变了脸色。 我忽然福至心灵,便故意接话:“哦?为什么下一个死者,会在他们中间产生?” 老古道:“因为鬼魂杀人是有规律的,我已经发现了它的规律,所以我想……大概六个小时后,他们中间,还会有人死。当然,如果那位大师能够解决鬼魂,大家当然都能安然无恙。” 我继续当捧哏:“万一大师没有解决,是不是会不停死人?” 老古笑了笑,不再看周围的人,而是转身往回走,边走边道:“会,而且鬼魂杀的人越多,它的力量越强大。到最后,它杀人的间隔时间会越来越短,每次能够杀人的数量也越来越多……” 我和老谢跟上去。 我故意把声音提的很大,道:“你可别吓我啊,这世上怎么会有鬼。” 老古道:“拭目以待。” 走远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帮人还站在原地。 为首的女人脸色很难看。 此时,我们说什么,他们已经听不见了,于是我便问老古:“刚才那尸体,你看出什么来了?” 古扶不答反问:“你看出什么来了?” 考我? 我想了想,道:“黑中带红,边缘发白,是很典型的鬼手印。他是被恶鬼,按到水底淹死的……或许不是淹死,可能是先吓死了,然后被按到了水底……奇怪,都死了,为什么还要把人按到水里?” 我想起了昨晚死时,浑身湿淋淋的女舞者,道:“杀人的恶鬼,似乎和水有关。” 老古停下脚步,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所以,杀他们的鬼,在水里。” 我皱眉:“不是林思琼?” 老古笑的一脸高深,道:“你不是想管这件事吗?你可以查下去。” “可是,明天就要走了,这点儿时间,恐怕不够……等等,我问你话呢,恶鬼如果是在水里……我那天看见林思琼,他身上没有水……难道这里还有别的鬼?” 这时,一直没有表过态的谢惊蛰道:“谁说水里的鬼,身上就一定要有水?先找到林思琼!” 第89章 古怪的楼 “你上次看见林思琼是在哪儿?”谢惊蛰问我。 我很意外他居然会对这事出奇上心,于是一边带路,让他们俩跟上,一边道:“老谢,除了鉴诡师的身份,你是不是还有干别的?我看能来这儿消遣的,好像都是林思琼那个级别的人。” 谢惊蛰到不隐瞒,淡淡道:“谢家虽然几近灭族,但谢家的生意还在。” 他这么一说,我就明白过来了。 谢家毕竟是传了几百年的鉴诡世家,鉴诡师来钱快,除了我这种倒霉蛋,几乎没有一个穷的。 这几百年积攒下来,资产滚动,生意铺开,估计是个天文数字。 按照外婆给我的信息,一百多年前,我们老洛家还没有败落的时候,那也是壕奢到不行。 据说当时往来的,都是当地的政商名流,出手鉴诡,非富则贵,普通人也确实不搭理。 说起来,我祖宗们的行事风格,其实和古扶差不多。 或许,我才是行业里那个异类? “你们怎么突然对林思琼感兴趣了?” 老古道:“我不是对林思琼有兴趣,我是对这疗养院的老板感兴趣。” 谢惊蛰看了老古一眼,声音中隐约含着警告;“不要招惹他。” 老古笑呵呵的:“你果然是认识这幕后老板?” 谢惊蛰推了推眼镜,目光看向远处:“我曾经暗地里查过,没有查到确切的信息。” 老古道:“那就是查到了一些不确切的信息,说说。” 老谢瞟了他一眼,没搭理,迈开大步走在了古扶前面。 古扶被无视了。 他脸上的笑容一僵,然后又笑起来,指着前方的老谢,对我道:“年轻人,叛逆,我理解的。” 我是个老实人,于是我道:“你真的很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他有些恼火:“住口!你这孩子……下回不给你买小熊饼干了。” 老古的第五爱好:给我买小熊饼干,然后他自己吃光。 于是我微笑:“行,谁买谁是狗。” 老古吃了个憋,于是气冲冲的往前走,催促我:“前面带路,走那么慢,三条腿都软了吗?” 三条腿?你才软呢! 我怀疑他在开车,但我没有证据。 这疗养院太大,上次遇见林思琼的路上,我是坐的观光车,这次我们三人步行,差不多二十分钟左右,才走到了之前的位置。 此刻,我们站在一条走廊上,一侧是苏式园林特有的花墙,一侧是山石小径,种着翠竹,遮挡了小径下的环境。 我指了指路线:“当时,那个林思琼就是从我们现在的位置。他一直往前走,但没有一直顺着走廊前进,而是走到这个地方时,顺着这条小径下去了,然后他就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了。” 苏式园林的特点,就是根据亭台轩榭的布局、假山池沼的配合、近景远景的层次等等,做到以小见大的效果。 这疗养院的面积,虽然只有故宫面积的一半,但因为整体以苏式园林为主,所以想完整逛下来,那比逛故宫的时间长多了。 我说完,谢惊蛰和老古的视线,便看向了一旁仿古的青石小径。 石阶一路往下,被翠竹挡住,仿佛穿插入了一片幽深的竹林,但下面具体是个什么环境却看不透。 此时,站在回廊上,我是没有感觉到一点儿诡异气息的。 这点儿很不好。 地气过于强盛,掩盖了一切可以追寻的气息,这让我有种成为睁眼瞎的感觉。 如果我能察觉到诡异气息,昨晚那个女舞蹈演员,也不至于死在我怀里,我都没发现是有诡物作祟。 二话不说,我率先朝着小径下走去。 不得不说,我是个俗人,还没有学会同行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风格。 我只是想给那个努力跳舞的姑娘一个交待。 或许有一天我也能很淡定的,看着一些不相干的普通人被害死,但不是现在。 古扶和谢惊蛰不紧不慢的跟在我后面,下去的小径比较窄,无法容两人通行。 弯弯绕绕的石阶,配合两边的修竹,给人一种仿佛进入深山竹林的错觉。 但转过一个弯,视线便豁然开朗,前方是一处流动的清泉。 泉水不大,但清澈见底,里面飘着几片竹叶,隐约能看到一些细细的毛虾,见了人影便钻进了石头缝里。 再往前的地方,赫然是一座楼台,外面一树火红的石榴开的正旺。 楼台掩映在上下交叠的林影花木中,如果不是顺着小径下来,根本不知道还有这处所在。 难道林思琼的鬼魂,那天是走进了这座楼台之中? 一般情况下,鬼魂的活动范围,离自己的身死之地都不会太远,只有在力量变强后,才能扩大活动范围。 一般等级到达sr的恶鬼,活动范围已经可以完全不受距离限制了。 而sr以上的恶鬼,是很恐怖的所在,可以达到白日现形的程度。 我那天看见林思琼时就是白天,这本身就不正常。 不过,疗养院情况特殊,诡物的行踪在这里,也确实不能按照常规理解。 我们三人毫不迟疑的朝不远处的楼台而去。 外表看着,这座楼台高三层,外设环廊,施朱漆彩绘,非常漂亮。 古时候的楼台一般是临水而建,供人登高望远所用,历代那些诗人登楼,都留下过很多名篇。 眼前这座楼有点儿奇怪,一是因为高度,三层的楼台显得有些矮了,二是因为我们走近时,发现这楼是锁着的。 楼台这类供人登高眺望的地方,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敞开的。 这楼不仅矮,还锁了起来,就有些不对劲了。 我们三人在一楼的环廊,围着绕了一圈,门窗全部紧闭,根本进不去。 我依旧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气息,于是问修为更高的古扶两人:“两位大佬,你们有什么发现没?” 古扶手指抚摸着窗户沿:“这楼……好像新建不久,你闻,还有味道。” 这点我刚才也发现了,这楼还能闻到很新的漆味儿。 老谢道:“我去二楼看看。” 我刚想说门都锁了,你怎么上二楼,就见老谢后退到楼外,然后忽然一个助跑起跳,脚在一楼环廊的柱子上一点,整个人便猛的窜起。 他本来就高,跃起后长臂一搭,扣住了二楼的楼檐,然后一借力,整个人便翻上了二楼的回廊。 好家伙,这差不多有六米高?两下就窜上去了? 第90章 失踪的人 我和老古退到了回廊外,仰着脖子看谢惊蛰在二楼活动。 很显然,二楼应该也是全部落锁的,老谢围着回廊转了一圈,紧接着,他再次跃起,用同样的方法,直接上了三楼。 三楼位置要高一些,我和老古在下面仰着头也看不全,只能偶尔看到老谢肩头以上的位置。 谢惊蛰又开始围着环廊转,很显然三楼情况相同。 当然,也有不同的地方,老谢在上面转了一圈之后,忽然,我便听到‘唰’的一声。 这声音我太熟悉了。 他当初拔剑追杀我的时候,就是这动静。 下一秒,楼上传来一阵撞击声,我听出来,应该是老谢提剑搅碎了木制的窗檐。 不会赔钱? 管它的,又不是我赔。 老谢应该是破窗而入了。 我和老古伸长了脖子,也再看不见他的身形,但能隐约听到楼里有动静,应该是老谢在里面查看。 我道:“反正都是砸,要不咱们把一楼也砸了?” 这木制的窗檐,说实话,防君子不防小人,哪怕我手里没剑,框框几脚下去,也能给它踹开。 然而这时,老古却皱起了眉。 他没回答我的话,而是微微偏了偏头,似乎在听什么动静。 忽然,他道:“里面有两个脚步声……” 我一怔,立马也竖起耳朵听。 老谢应该还在三楼,所以我能听到的动静实在有限,声音相当模糊,根本无法辨别。 便在此时,古扶又道:“……脚步声又变成一个了……谢惊蛰!”他忽然抬头,朝着楼台大喊了一声,神情严峻。 我并不能听出脚步声是一个还是两个,但能听出楼里的动静似乎小了许多。 古扶喊完,楼里没有回应。 “老谢!谢惊蛰!”我也跟着喊了一嗓子。 正常情况下,不管在干什么,谢惊蛰都该回应我们一声了,但他不仅不回应,我耳朵里隐隐约约的动静,居然也没了。 这情况,就好像老谢突然停在原地不动了似的。 我和古扶对视了一眼,他眯了眯眼:“这楼里不对劲,谢惊蛰那小子,可能吃亏了。” 我心中一沉:“进去看看?” 一边说,我一边摸了摸腰间。 那里有个不起眼的腰包,自从那天看见林思琼,知道这地方闹鬼后,我就把腰包戴上了,里面放着诛天印和几张符咒。 老古点头,大步走到了一楼的门口,抬脚就是一踹。 砰的一声巨响。 木制的大门,比我们想象中要结实很多。 我没奔大门去,而是在窗檐边,对着窗檐踹。 窗檐比大门薄弱的多,我踹了四脚,直接将花窗给踹出一个洞来,然后我又补了几脚,把洞扩大后,对老古道:“别搞门了,过来。” 不甚强的阳光透过窗口照进去,隐约看见的情形,让我觉得很惊讶。 里面有壁画。 楼里有壁画很正常,一般会画一些当地的典故、传说、历史等。 但就着昏暗的光线,我一眼就看见窗户正对过去的壁画,居然是游鬼府的图,绘的刚好是拔舌地狱里的场景。 在疗养院这样给大人物休闲放松的地方,一栋新建的楼里,居然绘着幽冥地府的图案? 这显然不正常。 我手里捏了张符,从窗口爬了进去,老古动作很快,也紧跟而上。 随后,他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功能。 老古道:“这楼里没有走线。” 可以看出,里面没有布设任何电力设施,所以自然也没有灯,再加上门窗紧闭,整个楼里非常暗。 而且,因为不通风,里面散发着很浓烈的漆味儿和霉味儿。 我也跟着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周围的壁画就更清晰了,果然是十八层地狱的景象。 “……这楼果然不对劲,老古,你感觉到什么气息了没有?我还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我看了看手里的符,符咒也没反应。 上次遇到厉害的恶鬼,我包里的符全都被浸染了。 “谢惊蛰!”我举着手机,看到往上的楼梯时,就一边冲着楼梯喊,一边朝那头走了过去。 楼上依旧死一般的宁静,只有我呼喊的声音,在封闭的楼里回荡着。 手机的照明范围有限,此时我已经走到了楼梯口,抬头往上看去,上方一片黑暗。 我打算继续往上走,但这时,老古手往我肩上一按,然后走到了我前头:“这楼有古怪,谢小子已经中招了,你跟在我身后,别乱跑。” 说着,他当先上楼。 我愣了一下,紧跟而上:“你察觉到什么了?” 手机白刺刺的灯光打在老古的脚下,他脚步很谨慎,并没有走的太快。 “嗯,还不能确定,你别离我太远,跟紧我。” “行。”我比较有自知之明,连谢惊蛰都中招了,这种时候,我自然不会逞强胡来。 很快,我俩上了二楼。 这楼很可能是新建的,所以楼里连积灰都没有,地面上非常干净,周围的墙上依旧是幽冥地府的壁画,色彩艳丽,人物夸张,稍微盯着看久一点,就觉得里面的东西,仿佛要从壁画上跳下来一样。 和一楼一样,这里空空荡荡的,除了壁画,什么也没有。 但老古并没有直接上三楼,而是带着我在二楼绕了一圈,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越是寻找,他脸色越是难看,甚至于又着重提醒我道:“跟紧我。” 我很无奈:“没法再紧了,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老古道:“阵法,很厉害的阵法,但现在还不能确定……走。”他开始往三楼走,我跟他跟的很紧,毕竟古扶一向乐呵呵的不拘小节,这次反复提醒我跟紧,我也不敢怠慢。 很快,我们上了三楼。 三楼不是全黑的,因为一侧的窗户被谢惊蛰弄坏的缘故,有天光透进来,所以三楼要亮堂一些。 这里也是空的,同样只有壁画。 谢惊蛰不见了。 我去!人呢? 大白天的消失了? 我抹了把脸,下意识的看向一边的窗口。 那位置,地面上还有破碎的窗架子,由于窗架子落下时,带了一些木屑,所以周围留下了一个属于老谢的脚印。 第91章 禁锢在楼里的鬼魂 我看着地上那个脚印,下意识的想走到窗口边查看,但几乎是刚走两步,老古便低喝道:“你干什么?不是说让你跟着我吗!” 他神情很严厉,跟平时因为小事而恼火的模样完全不同。 我脚步不由得一顿,指了指窗口:“我只是想过去看看。” 老古顿了一下,目光顺势看过去,然后主动朝窗口走去,并示意我跟上。 我俩站在了破裂的窗口处,视线顺着破窗看出去,我立刻发现不对劲了。 按理说,从这儿看出去,外面应该是回廊,而回廊外,则应该是繁盛的花木。 但此时,我俩视线看出去,却回廊外十分奇怪,乍一看,几乎看不见林木。 再仔细一看,花木依旧存在,只是在那些花木间,赫然有一种浓厚的灰色气流在窜动着。 这种气流就像是厚重的雾,将整个楼台外的世界都包裹住了。 我乍一看,吓了一跳,但再仔细一看,发现那灰色的东西,竟然是浓烈到几乎快凝结的地气! 这疗养院本来就是地气聚集之处,而这个楼台所在的位置,就好像是一处漩涡,将本就浓郁的地气,更是疯狂的朝这里吸收过来。 之前在外面看不出来,现在身处楼台之中,一下子就能发现不对劲。 应该是这楼台有什么古怪。 我的知识储备库在此时活跃起来,一条脉络很快在我的脑海里浮现,我推测道:“这座楼是最近新建的,楼里有阵法,楼身就是阵眼……这栋楼吸收强大的地气,用以驱动阵法?这个阵法的威力一定很强,应该是用来镇压什么东西……之前我看见了林思琼的鬼魂……难道是用来镇压林思琼的?这么大的阵仗,这么大的手笔,林思琼得凶悍成什么样?” 我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了:“……不对、不对。不是林思琼,可能还有别的原因。老谢失踪,肯定是陷入了阵法中。他是剑师,只的懂得剑阵,而这里的阵法……” 我目光细细打量着周围。 古扶的视线,此时聚集在了周围的壁画上。 这里最可疑的,就是这些壁画了,说不定阵法的阵符纹路,就藏在这壁画中? 然而,不等我俩细看,我们的目光就同时移向了楼梯口! 脚步声! 三楼通向二楼的楼梯口,赫然突兀的响起了脚步声! 老古死死盯着那处,低声道:“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是我们刚才听见的……第二个脚步声?” 老古点头,身体微侧,一手虚抬,手掌内收,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刚才我们在外面时,最开始听见的是老谢弄出的动静,然后老古就说他听到了两股脚步声,再然后脚步声全部消失,老谢也跟着没动静了。 不出意外,我们现在遭遇了和老谢刚才一样的状况! 应该是什么东西要出现了…… 那脚步声缓慢而拖沓,像是那种病入膏肓,却又身负重物的人,在艰难前行一样。 那脚步声正在上楼梯…… 我和老古肩并肩站在一起,各自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两只手机的灯光,此刻齐刷刷的照向楼梯口的位置。 白色的闪光灯中,一张诡异的脸,忽然在黑暗中冒了出来! 那是一张红的仿佛要滴血的人脸!披散着头发,一双全是黑瞳的眼珠子,一出现便直勾勾的盯着我和老古。 幸亏我这小半年已经被吓过不少次了,才没有吓的叫出声来。 下一秒,我反应过来:不对!这脸好像是……? 是昨晚死去的那个舞蹈演员! 她继续沉重的上楼梯,身形便露出的更多了。 紧身的白色舞蹈服,脸上大部分区域画着红色的舞台妆,原本梳起的头发,凌乱的披散着,与昨夜女舞者死去时的造型一模一样! 甚至……她身上还有水迹。 她是个鬼!而且是一个湿淋淋的鬼。 如果不是我知道原由,我甚至会误认为她是一只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 “是昨晚死的那个舞蹈演员。”我一边警惕的盯着她,一边提醒老古她的身份。 她虽然是鬼,但受地气影响,我感受不到她身上有丝毫的阴气。 老古闻言眯了眯眼,左手在我身前一抬,然后抵着我一起后退了几步。 他嘴里道:“不止,不止她……” 我有些纳闷,正想问这句‘不止她’是什么意思时,就震惊的发现,那女舞者的鬼魂后面,居然还跟着人! 不对!应该说是还跟着其他鬼! 我和老古不停后退,而女鬼则神情诡异的盯着我们,继续脚步沉重的朝我俩逼近过来。 随着她的前进,在她身后还顺着楼梯上来了更多湿漉漉的鬼魂! 这些鬼魂的穿着我都比较眼熟,居然有一大半,都穿着疗养院的员工制服! 无一例外,这些鬼从头到脚都是湿的。 我倒抽一口凉气:“……看样子,这疗养院早就开始死了人,不止两个。” 老古停下后退的姿势,活动了一下脖子:“确实不止两个,而且他们死后都没有往生,魂魄全被拘到了这处楼中变成鬼了……这楼里的阵法,奇怪……” 老古没继续说,因为我们俩已经没有功夫说话了,女鬼直接带出了接近二十来号湿漉漉的鬼魂,大都是穿着疗养院工服的年轻人。 这疗养院的员工,几乎都是清一色,二十出头的俊男美女。 但不管生前如何出挑,现在变成鬼,他们的面容身形,便全都是一副死相,普通人看一眼都吓的作噩梦。 这二十几号鬼魂聚在一起,若是正常情况下,必然要裹挟着一阵浓烈的阴气。 但现在周围的气息一片平静,也就在这种平静的气息中,二十来号鬼魂同时向我和老古扑了过来! 扑上来的鬼魂没有影子,身体都全部畸形的扭曲着。 我俩早已经做好准备。 老古此时猛地抬手,周围霎时间电光窜动!黑暗的环境被窜动的电光刺亮, 我则一口气拍出七道‘衍化符’,将最先近身的两只鬼魂直接给拍灭! 后面的鬼魂接踵而至,我祭出早已准备好的诛天印,打算与老古合力,将这二十来号鬼魂给处理了。 我下意识的,还是想送它们往生,所以祭出诛天印时,手里便催动着往生咒。 但老古已经杀疯了! 我的诛天印尚未施展,他猛地出手,一记恐怖的御雷决,直接将周围的空间彻底搅乱! 无数霹雳闪电,无差别的朝着前方的鬼群攻击而去! 第92章 那群鬼卷土重来 御雷决施展间,周围黑暗的空间里霹雳不停,紫白的电光窜动,那群扑上来的诡物霎时间便灰飞烟灭! 这一幕看的我目瞪口呆。 空间中的电光逐渐消失,周围很快恢复了黑暗,只剩下手机的闪光灯,照亮身前一小片范围。 老古张开的手掌也跟着放松下来。 然后,他侧头对我道:“……别用你那个印,你那点修为带不动。” 我道:“我在疗养院修炼这半个月,精气大有长进,应该可以调动诛天印的一些力量了。到是你和老谢,你们本来就受了伤……这半个月的修炼不足以修复伤势,你刚才……n那么猛,没事儿?” 老古微微转头,手机白刺刺的光线中,我看见了他额头细密的虚汗。 显然,他刚才那一手,没有我看起来那么轻松。 他气息微喘:“有事。御雷决那样的法诀,我最多还能再施展一次。得快点将惊蛰那小子救出来……这地方有阵法,他应该是被阵法困住了,走,去壁画上面找找线索。” 当即,我俩走到中央环墙的壁画处,举着手机仔细观看。 但是,才看了个头,黑暗中,竟然又响起了动静。 又是脚步声…… 几乎和刚才那女鬼一样,如出一辙的脚步声。 我和老古都站在原地观看壁画,根本没挪动脚。 四目相对,我们两人齐刷刷转身,反应迅速的靠在一起,目光再次看向楼梯口。 还是从那儿传来的!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心说:不会?难不成又有一批鬼上来了? 黯淡的光线中,一张红色的鬼脸出现了。 双眼只剩下黑瞳,头发凌乱,穿着白色的舞蹈服…… “靠!见鬼了!”我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再次从楼梯口上来的鬼魂,居然还是之前的舞蹈女鬼! 可她刚才,分明已经被老古给干掉了! 几乎和先前一模一样,女鬼出现后,黑乎乎的眼睛就锁定了我们,朝着我们两人逼近。 而她身后……赫然还是那一群鬼! 被我和古扶诛灭的鬼,又回来了? 这一瞬间,时光好像倒带了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我和古扶的位置变了一下。 刚才见鬼时,我们是在靠楼梯口的区域,现在我们是在靠墙的区域。 老古脸色一变,不知道是想通了什么,忽然道:“……原来如此!” 我惊了,看着逼近的二十来号鬼魂:“不是,你明白什么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明白!靠,他们来了!躲起来,别逞强!” 我猛地将古扶拽到我身后,此时,诛天印托在我的左手上,我右手迅速掐了法诀,准备开干。 我还不明白眼前的一切是怎么回事,也不明白这被弄死的鬼魂,怎么又‘活’了。 但他们速度太快,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能扑上来,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功夫多想了。 几乎顷刻间,群鬼扑啸而来! 我催动诛天印,手中法印顿时华光溢出,形成一道暴涨的巨大虚影。 在我的催动下,诛天印直接朝着前方的鬼群击去! 仿佛一座巨型大山压了下去,瞬间,群鬼无踪,巨大的诛天印猛地落在地面! 我周身气血一阵翻腾,四肢哆嗦,肌肉筋骨一阵比一阵软。 群鬼……被我灭了? 地面上,诛天印恢复了正常大小,表面上还有隐约没有淡去的华光。 这次使用它和第一次不同,虽然身体反应依旧大,但没有那种精气完全亏空的感觉了。 果然,努力不会白费。 我稍微喘了口气,便第一时间将诛天印收回,然后转身看向老古。 他额头依旧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很不好看,凌乱的刘海下,一双乌黑的眼睛死死盯着三楼的楼梯口。 至于刚刚诛灭群鬼的我,他仿佛没看到一样。 古扶这样的反应,让我心中一沉,莫名慌乱起来。 “老古……”我叫了他一声,要说的话还没开头,他便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于是住了口。 古扶目光还是看向楼梯口,没有光线的情况下,那地方黑乎乎一片。 难道……那里还有其他什么东西? 这个念头几乎刚一闪过,我耳朵里,就听到了那阵熟悉的、沉闷的、让我头皮发麻的脚步声! 日他大爷! 我瞪着楼梯口,低吼:“老古!这他娘的什么玩意儿?” 老古轻轻喘息着,一直盯着楼梯口的目光,此时终于动了一下。 他眼皮抬起,看了我一眼,缓缓道:“我们被困住了,从我们进入这座楼台起,我们就已经被困在了阵里……这个楼台,就是一个空间,类似于诡域的空间,惊蛰那小子,现在的情况应该跟我们差不多。” 他一说诡域,我立刻就明白了,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原来如此,难怪这鬼打不完……这楼是哪个孙子搞出来的!现在怎么办?破阵?” 如果不破阵,我们永远也杀不完这些鬼。 老古点头,声音透着疲惫:“除了破阵,别无他法。”说话间,楼梯口第三波鬼到了。 还是一模一样的出场,还是昨晚新死的舞蹈演员带头,二十来号鬼魂再次扑了上来。 我咬牙,正要举起诛天印再来一次,老古却把我往旁边一推,猛地欺身向前,抬手间,黑暗的空间里再次雷电滚动! “噼里啪啦——” 电光刺目,照破黑暗,扑上来的群鬼无所遁形。 再一次,雷光闪电无差别的朝鬼群击去。 依旧那么的干脆利落,群鬼再次灰飞烟灭。 老古说过,他最多还能再使用一次御雷决。 此时,再次出手的老古,身影摇晃,一时没站稳,顿时单膝跪地。 我一惊,立刻上前扶他。 老古撑着我的手臂,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他脸色十分苍白,虚弱的看我一眼。 即便是这种时候,这小子也不忘占我便宜,他点头道:“乖,孝顺……呼。” 孝顺你大爷! 算了,不跟伤号计较。 我知道,老古这是最后一次出手了。 他上次和怀虚交手,伤势未愈,现在两次出手,如今能自己站着行动,已经是万幸了。 我估摸着自己的精力,或许还能强行使用一次诛天印。 不行……我不能跟那群鬼魂纠缠下去。 必须破阵!想办法破阵! 第93章 它的舌头真长 “老古,这楼三层全是壁画,现在去上面寻找阵法的线索也来不及了,有没有什么能强行破阵的办法?”我决定赌一把。 我不是赌别的,而是赌上次那个人影。 藏在我身体里的那个人影。 古扶靠墙站着,很虚弱,看了我一眼,道:“去一楼。” “行。”我架起他便顺着三楼的楼梯下去。 通往二楼的木制楼梯,仿佛处于另一个空间似的,一踏上去周围就变得格外阴冷。 老古打了个哆嗦:“这栋楼的阵法很庞大,而庞大的阵法运转,靠的是吸收这里的地气维持,所以,不出意外,这栋楼就是个‘监狱’,这里肯定镇压着什么东西……去一楼。” 说话间,我已经带着老古下到二楼。 之前那群鬼每次出现,似乎就是出现在二三楼之间的楼梯上,但此刻,楼梯上没什么动静。 按照它们之前出现的频率,估计再过个一两分钟,那群鬼应该又会卷土重来了,所以我也不敢耽误,便继续架着老古往一楼去。 从二楼下去后,我整个人都懵了,因为下面不是一楼,而是三楼! 一楼的破窗位在北边,是我亲自踹坏的。 而三楼的破窗位在西边。 但现在,我们从二楼下来,一眼就能看见窗边被老谢破开的窗户,甚至地面上还清晰的留着老谢的那个脚印。 而我们正前方,赫然还有一条向下的楼梯……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转头看向身后,来时的楼梯还在! “是不是障眼法?”我自言自语的问了老古一句。 不等他回答,我已经双指一并,掐了个法诀:“宇宙鸿蒙天地开,清正一气上前来!” 法诀施展,指间精气流转,我双指在眼前一抹,力求破除迷障。 我施展的法诀为‘清明’,可以破除诡物带来的障眼法。 法诀施展,我眼前一阵发热,于是再度抬眼往周围细看。 日他大爷!居然还是三楼! 旁边的老古见此提醒我:“这阵法很霸道,你那点儿招数没用,这不是障眼法,是阵法造成的空间混乱。” 我不信邪,干脆架着他往前,继续朝着向下的楼梯走。 我们到了二楼。 然后我继续往下。 三楼! “靠。”骂了句脏话,我一咬牙,干脆将虚弱的老古往背上一背,埋头继续。 足足十几次,我俩的路线始终是三楼、二楼,再三楼、再二楼。 无论如何,就是到不了一楼。 而此时,一番折腾下来,我已经累的不行了:“呼……刚才就不该进来,也不知道老谢的情况怎么样。” 我和老古被困在这空间里,还能互相照应,但老谢是独自一人……而且作为一个剑师,他也不怎么精通阵法……” 古扶叹气:“放我下来。” 我一松手,他便顺着墙壁坐下,仰着头休息。 我没敢坐下,而是站在原地,一边歇气,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那群鬼怎么没了?”我觉得有些奇怪。 原本还以为它们很快会出现,但自从我和老古开始不停在楼梯处上下折腾后,那些鬼就好像是消失了一样。 老古眯了眯眼,目光中透出忧虑来:“这阵法是活的,时刻在变幻。刚才是鬼魂,现在是无穷无尽的楼层……一会儿可能还会出现新的变化。” 得,也就是说,现在的一切才是开始。 我不禁苦笑一声,视线移到破窗的位置时,我心中一动:“你说,从窗口能离开吗?咱们跳下去试试?” 老古头眉头微微一挑:“你最好不要尝试,跳下去后会落到哪儿,我可不确定。” 顿了顿,他提醒我:“坐过来歇会儿。” “不坐了,万一待会儿那群鬼又冒出来……”我话说到一半,整个人浑身一震,猛地冲老古大叫:“小心!你头上……” 老古此刻是靠墙坐下的,这里的墙体上都是地府幽冥的壁画,里面充满了牛鬼蛇神,青面獠牙的恶鬼。 此时,昏暗的光线中,老古头顶的壁画里,不知何时,悄然冒出了一颗青色的鬼头! 那青面鬼赫然从墙上探出半截身体来,惨白的鬼手上是乌黑锋利的指甲,此刻,它举着双手,正试图朝老古的头部抓去! 老古反应也很快,在我的一声惊叫下,他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身体却已经迅速做出反应来。 老古原本在靠墙休息,此刻就猛地往前一窜,就地打了个滚。 随着他的躲闪,墙上偷袭的青面鬼,手下顿时抓了个空。 它脸孔顿时狰狞起来,猛地抬起头,猩红的嘴唇迅速张大,直接弹出了一条长长的舌头。 老古此刻稳住身形,双臂撑地,他抬头的瞬间,那青面鬼长长的舌头,已经直接袭向他的面门! 速度太快,我就算扑身上去,也来不及。 老古的脖子,瞬间就被那长舌给卷住,然后收紧。 “唔……”他发出一声闷哼。 机械性的缠绕,瞬间让老古面部充血,而那鬼舌头此时开始往回收。 老古整个人被拖着往墙上撞去。 千钧一发之际,我扑上去抱住了他的双腿,与墙上的青面鬼争夺起来。 武器,武器,我需要武器! 此时,我真恨不得自己手里能有一把剑,好将前方那缠人的舌头给一剑斩断。 但我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只能使出全力和那舌头争夺着老古。 而老古,他本就已经很虚弱,被缠住后,只能两只手扒拉着脖颈处的舌头,根本就使不上劲儿。 情急之下,我顾不得那么多了,一边抱住他的腿争夺,一边默念咒诀,准备最后一次催动诛天印。 然而,没等我有所动作,黑暗中,便听‘唰’的一声响。 我眼中一亮,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右侧的黑暗里,一道身影猛地窜出。 手起、剑落。 空中的长舌头瞬间被斩断,迅速消失无踪。 墙上的青面鬼嘴里发出一声怪啸,身体猛地缩回墙上,重新变回了画。 壁画上,那只不起眼的青面鬼,正拖着半截断舌头,一动不动的,眼珠子斜斜的看着我们。 “咳咳……”古扶瘫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 谢惊蛰提着剑,胸膛起伏。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古,哑声道:“你们也进来了。” 我松了口气,忽然觉得很有安全感:“老谢,你来的太是时候了……你……诶?你的眼镜呢?” 他平时都是戴着眼镜的,突然不戴,我看着还有些不习惯。 老谢道:“弄丢了……我看不太清楚。”他目光转动间,眼神似乎透着些不聚焦的迷离。 我走到一旁将老古扶起来,边动作边问:“你多少度来着?” “我不近视。”他回了一句,视线打量着周围。 我愣了一下:“那你平时戴眼镜做什么?” 谢惊蛰没回话,反倒是恢复过来的古扶道:“他那眼镜是特制的,没有眼镜,恐怕……”他后面的话没说,但意味深长的看了老谢一眼。 谢惊蛰唇角一抿,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没有接话的意思。 第94章 发大招 老谢没了眼镜儿,眼中似乎始终透着股放空感,但从他刚才准确斩那条鬼舌头来看,至少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谁身上没有秘密呢? 于是我也没继续问眼镜的事。 无论如何,在这种艰难的时刻,我们三人能够会师,肯定是件好事。 看老谢现在的状态,他并没有我猜测的那么狼狈,此刻提剑而立,身形挺拔,显得十分可靠。 剑师,鉴诡师中的最强战力,果然是名不虚传的。 老古抚摸着自己的脖子,坐在地上,侧头看向墙上的壁画。 那只刚才袭击他的青面鬼,如今变成了一幅画,画中的恶鬼,双手正插入一个人类鬼魂的头颅里。 那个人类鬼魂脸部扭曲着,显得极为痛苦的模样。 我想起刚才它举着爪子,准备偷袭老古的场景,不由得后怕。 如果它刚才成功了,那对爪子,现在估计就是插在古扶的脑袋里了。 我深吸一口气:“这些壁画里的鬼……难道都是可以出来的?” 老古道:“现在看来,大概如此。” 谢惊蛰冷冷道:“这是个阵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我很意外:“你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我和老古都快被玩死了。” 谢惊蛰没回话,只是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剑,然后忽然问我:“我该怎么做?” 啊? “你问我?” 谢惊蛰点头,淡淡道:“我不懂阵法。” 我已经被这一系列状况搞的很恼火了,便指了指墙上壁画中的青面鬼:“先试试把它抠下来。” 谢惊蛰二话不说,提了剑,直接开始对着那处壁画划拉。 他使剑的时候手很稳,手腕快速动作,剑尖几乎震动成为残影。 几秒的功夫,壁画上的青面鬼就消失了。 确切的说,是那片壁画的墙皮被完全破坏,露出了壁画下的石料。 什么也没发生。 老古脖子上多了一道青色的痕迹,他被勒的声音都哑了,说话声音像鸭子,跟平时不一样:“你这熊孩子,瞎指挥……惊蛰,还是动用你的力量。” 古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谢惊蛰在听见这句话后,眉头便缓缓皱了起来。 他神情严肃,慢吞吞的开口:“到了这种地步?” 古扶不置可否:“你已经动了一次,不在乎第二次。” 动什么力量? 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也就在此时,黑暗中忽然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声音几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就好像四周有无数的小虫子在爬行一般。 手机微弱的光线下,我们没有看到虫子,却看到壁画上那些恶鬼,开始集体扭动起来! 那些原本看向不同方向的鬼眼,此刻全都朝着我们斜睨过来。 我立刻意识到不妙。 这些壁画上的鬼,全都要出来了! 我撑死还能催动一次诛天印,而老古已经‘废了’,现在得靠我扶着才能站立。 此时,我俩的目光,不由得齐刷刷看向谢惊蛰。 他脸色很是难看,目光看向周围墙壁上挣扎着的地狱恶鬼,里面还有很多牛头马面的形象,此刻也挣扎着要出来。 谢惊蛰看了一眼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忽然叹息一声,对我道:“我一会儿顾不上你们,你带着他,跟紧我。” 我意识到谢惊蛰可能有什么隐藏的大招,否则不会这么说。 当即,我点头如捣蒜,直接将老古给背了起来。 老古很感动:“你真孝顺,以后我死了,我的遗产都留给你。” 我冷冷道:“也不用等你死了,回去就可以给我,反正我不花,最后也是刷给了女主播。” 老古不说话了,将下巴往我肩头一搭,开始装死。 呵,男人。 便在此时,谢惊蛰唇间忽然发出一声低喝,手中的长剑猛地在身前一竖。 他口中迅速念动着我听不懂的剑诀,手中漆黑古拙的长剑开始震颤起来。 与此同时,他的手背上出现了变化。 他戴的那只银色的手套上有两个字,一个‘禁’,一个‘止’。 我之前问过老谢,那手套是什么材质的,上面的禁止两个字,又是什么意思。 当时他只回了我一句祖传的,就再也不开口了,似乎不太喜欢我问这事儿,于是我后来就识趣的没再提及。 谢家和洛家一样,是鉴诡世家。 而谢家比洛家繁荣的更久,家族中有些什么家传的宝物法器,简直太正常了。 此刻,那银色手套上的两个字开始发光。 黑色的‘禁’字,发出更为浓重的漆光;白色的‘止’字,则散发出乳白色的和光。 两股光芒爆发而出,瞬间绕着黑色的古剑缠绕。 它们缠绕间,隐约便如同一个太极阴阳鱼的模样。 阴阳鱼越来越快,最后完全交织在一起。 谢惊蛰念诀完毕,左手忽然在剑身上一抹! 下一秒,剑身缠绕的阴阳鱼猛地扩大,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出现在我们脚下。 瞬间,一股强大的气息突兀的出现。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股气息,像是凌厉的寒冰,又像是锋利的刀刃,似乎就围绕在我们周围,但又始终和我们隔着一段距离。 老古在我耳边赞叹道:“好强的剑意啊!” 剑意? 我道:“这玩意儿叫剑意?” 老古嘘了一声,小声道:“别提,他会生气的。”然后就不再开口。 谢惊蛰的神情很古怪,还是如平时一样冷着脸,但眼底的阴郁之色根本藏不住。 他动用的这股‘剑意’,应该很牛逼,但他本人显然很不爽。 谢惊蛰转身,挥剑,沉声嘱咐:“跟上。” 我立刻跟上,脚下的太极图迅速消失,而随着它的消失,周围壁画里的鬼魂,就像是被什么压制了一样,全部安静了。 老谢挥动古剑在前开路,他每挥动一次剑,周围空间里充斥着的无形剑意,就跟着震动起来。 我无法用语言形容那种感觉。 那是一种让人头皮发凉,汗毛倒竖的锐利感。 二楼。 一楼! 跟在谢惊蛰身后,隐藏已久的一楼终于出现了! 这就是他用大招的威力? 不对啊! 他遇到血鬼那次,还有遇到赵家鬼楼那东西时,无一不是凶险异常。 他当时怎么没使出这手? 联想刚才老古和谢惊蛰那段我听不懂的对话,我估计这个‘大招’可能有些问题。 谢惊蛰此时带着我们朝一楼的破窗口而去。 从这个角度看出去,窗外是一片流动的地气。 肉眼可见的,地气正被疯狂的吸入楼台的底部。 第95章 继承的力量 谢惊蛰一路挥剑,催动剑意,沿途畅通无阻。 我们三人轮流从破窗口翻了出去,回到了一楼外侧的的环廊处。 浓郁的地气呈漩涡状朝楼台处聚集,这种漩涡状的气体,掩盖了楼台外的环境。 我记得入口处的石阶外,原本是一株冠幅很大的石榴树,开着满树火红的石榴花。 但现在,那棵石榴树在纠缠的地气中,也变成了一种黯淡的灰色。 谢惊蛰低声道:“要破开地气才能冲出去,一会儿通道一开,你们速度要快。” “行。”我点头,架紧了老古。 谢惊蛰于是抬剑,漆黑的剑身顿在空中后,忽然朝着石阶外的灰色地气挥了一剑。 这一剑看似没有用多大力,但周围却顿时响起了细细密密,如同气泡破裂的声音。 通道出现了! 前方灰色的地气中,无声无息的裂开了一道狭长的通道。 谢惊蛰朝着通道狂奔! 我架着老古,也是第一时间跟上。 那通道口开的突然,收拢的也极快,当我架着老古窜过去的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天光明澈,花木繁盛,郁郁葱葱。 再回身一看,浓郁的漩涡状地气已经看不见了,身后还是那栋新建的三层楼台,唯一不同的,就是窗户口破了个洞。 我看向老谢:“咱们这算是安全了?” 谢惊蛰手一翻,手中的古剑消失。 他一向是个有些矜傲的人,穿着打扮一丝不苟,无论多累,脊背都一直挺拔, 但现在,他在收了剑后,一向开阔的肩膀,有些泄气似的往下一沉。 这个细微的变化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我肯定是看不出来的,但放在谢惊蛰身上,就显得太明显了。 我一怔,意识到他现在的状态,或许和他动用的‘剑意’有关。 他似乎很排斥这件事。 我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纠葛,但我知道,上次被赵家鬼楼那东西,逼到那份儿上时,他都没有动用过‘剑意’。 顿了顿,我抬手拍了拍老谢的肩膀:“这次多亏了你,走。” 谢惊蛰沉默的点头,转身往回走。 此时没那么着急了,所以我扶着老古慢慢的跟在后头。 稍微和谢惊蛰拉开一段距离后,我小声问老古:“那个剑意到底怎么回事?” 老古道:“尊重他人隐私。” 我道:“现在扶着你的人是谁,你心里有数吗?” 老古一顿,迅速失去原则;“谢家的人死绝了,但鉴诡师的精气、修为、生魂,都非同一般。这其中有很多东西,我没法跟你说……谢惊蛰那小子,继承的可不止谢家的家产,还有谢家那些死去族人的意志,剑意就是其中之一。它们在谢小子的体内……谢小子则利用法器,就是他的眼镜和那副手套,把那些力量都禁锢住了。” 说着,老古又看了前方谢惊蛰的背影一眼,见对方确实没有听到我们在说什么,便将声音压的更低,悄声道:“整个家族的力量,那是很恐怖的,但他不愿意调动。每用一次力量,谢家那些族人的……生魂,你可以这么理解,就会被消耗。” 我听的倒抽一口凉气,总算明白谢惊蛰为什么这么抗拒了。 他怀揣着一股,从死去族人那里继承的强大力量。 那应该不单纯只是一种力量,大概还涵盖了别的什么东西,否则古扶不会用‘生魂’这个比喻。 和生魂牵扯到一起后,就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试想一下,每动用一次力量,就会消耗自己死去族人的生魂? 假如我外婆的生魂,化作某种力量,封存在我的身体里。 而每使用一次诛天印,就会消耗外婆的生魂,那么我就算死,也不可能去动用诛天印的力量! 这样一联系,我就能想通谢惊蛰为什么是这个反应了。 一时间,我也有些难受。 这事儿如果是发生在我身上,我肯定受不了。 “……谢先生,您怎么了?” 顺着石阶小径走上回廊时,迎面而来的服务人员,看见了我们三人狼狈的模样,立刻脸色大变,忙上来询问。 这一番折腾下来,我们三人现在都是头发凌乱,衣裤皱巴,浑身大汗,怎么看都像是刚刚经历了什么。 谢惊蛰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道:“尸体在哪儿?” 过于跳跃的问题,让女服务员一愣:“尸、尸体……什么尸体?” 谢惊蛰冷冷道:“昨晚,今早,死去的男女,他们的尸体在哪儿?” 女服务员一脸茫然:“这……应该是已经运出疗养院了。谢先生,我不太清楚尸体的去向,但是通常情况来说,我们疗养院是不可能放置尸体的。出了事故后,肯定是第一时间,将尸体给送下山的。” 很显然,这美女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服务人员,对此并不知情。 于是我插话道:“你好,先带我们去最近的观光车。” “哦,好的。”她看向我,如释重负,忙在前面带路,很快将我们引到了最近的观光车附近。 一个小帅哥司机坐在驾驶位上,恭敬的问我们要去哪儿。 他大约看出老古比较虚弱,还提议我们,需不需要先去医疗室看看。 不等我拒绝,老古就道:“去,当然得去。哎哟,我不行了,我得去看医生。” 他边说,边哎哟哎哟的靠着观光车的栏杆,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了,于是对开观光车的小帅哥道:“去医疗室。” 沿途,谢惊蛰始终一副低气压的状态,他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右手上,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 我不敢打扰他。 老古双腿大刺刺的伸着,浑身放松,就差没直接睡过去。 我也挺累的,但强打起了精神,问那小哥:“去医疗室有多远?设备全吗?” “先生,十分钟就能到。设备那肯定是全的,相当于一家小型医院了。”他回话。 我想了想,又道:“疗养院的医务人员,平时都在医疗室?” “是的,是两班制,24小时全天候待命。我们一共有医务人员三十名,都是医学博士学位的,很多都曾是大医院的主治医师。” 我没再问。 古扶突然说要去医疗室,估计是为了老谢说的尸体。 如果尸体没有被运送出疗养院,那么大概率就在医疗室里。 第96章 失踪的尸体 医疗室位于疗养院的西北角,占地面积还挺大。 外面看着是与园林融为一体的中式建筑,但走近里面,就是极其干净有序的医疗环境,有点儿类似于那种高端的私立医院。 在医务人员围上来的那一刻,虚弱的老古直接站起来了。 一直低气压的谢惊蛰也跟着抬头。 我认出了人群中的其中一个男人,就是上午在湖边,穿着白大褂的一员。 于是我直接跟他打招呼:“你好。” “呃,先生,您好。” 从他的表情已经能看出来,他大概意识到我们不是来‘检查身体’的。 但我们是疗养院的客户,他不敢表露出来,所以脸上的神情很是微妙。 我开门见山:“有没有停尸房?” “啊?”男人脸色更微妙了,声音有些僵硬。 他勉强冲我挤出些恭敬的意味来:“先生,你们还对上午的事,耿耿于怀吗?恕我直言,三位都是身份尊贵的人,何必要掺和着,与死去的人打交道呢?” 我看了他胸口的牌子一眼,上面有他的个人信息,于是我道:“秦医生,我们三人是来度假的。你为什么不想想,我们为什么要莫名其妙,跟尸体杠上呢?既然跟死人杠上,肯定是有我们的原因……这个疗养院,近期死了不少人?” 这叫秦愉的男医生,顿时脸色大变。 我继续道:“死了人,你们这些医生,肯定是第一时间,接手相关人员尸身的。其他员工不清楚,你们肯定清楚,那些人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周围十几个医务人员,齐刷刷看着我们,也不敢插话。 他们的神色很是古怪,时不时的互相交换着眼神。 很显然,他们什么都清楚。 我接着道:“死个把人,对疗养院来说不算什么,拿钱就可以摆平。但现在,出了一件钱摆平不了的事。不出意外,那些尸体很快就会产生尸变,而我们,是专业处理这个问题的。” 之前在那楼台里,我背着老古不停上下楼梯时,就问过他,为什么之前不打算插手,突然又来了干预的兴致。 老古说,是因为那个男舞蹈演员死后,他清晰的感受到,疗养院的地气发生了变化。 鉴诡师对于地气是很敏感的,而这种敏感,往往是修为越高越精准。 古扶在第一时间,意识到疗养院内部出了问题,而且不是小问题。 这里的风水局,像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给破坏了。 这激起了他的兴趣,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事。 而现在,我们之所以要追查尸体的动静,是因为根据老古的判断,这里地气的变化,很可能和死去的那些人有关。 我们必须得看看尸体的状况,查找下相关线索。 否则……就这一两天之内,这疗养院的人,估计一个也别想活。 老古和谢惊蛰,确实属于典型的小事不出手类型。 如果接下来,只是死个十几二十号人,老古或许真的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但问题是,这疗养院有九百多号员工。 一两天内,死九百人。 就算是老古这样心大的,也无法袖手旁观。 我说完,秦愉脸色沉了沉,目光闪烁,像是在思考什么。 顿了几秒后,他恭声道:“三位先生,请容我们商量一下,稍后。”说完,他欠了欠身,带着几个医务人员离开了。 老古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闭着眼,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敲击着。 须臾,他一侧头,道:“停尸房在那边……嗯,还有地下室。停尸房应该是在那边的地下室。” 我和谢惊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边是片公区,阳光穿过一旁的落地窗照进来,一片明亮。 这样看,自然是什么也看不见的。 老古知道那地方有停尸房,大概是能感应到什么东西。 我修为有限,现在远不可能像他一样敏锐。 没多久,秦愉带了一行人过来,似乎是有了结果。 他冲我们点头道:“三位先生,如果你们想看的话,请跟我们来。”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正好是老古刚才看去的方向。 于是,在几个白大褂的簇拥下,我们一行人开始往地下停尸房而去。 途中,其余人都是一副很沉重的模样,唯有秦愉,默默的讲起了停尸房的事。 他道:“我们这里从去年开始,就不停的出现意外,不停的死人。一开始都以为是意外,但后来死的人,原因和死法越来越离谱,但他们有个共同点,都是跟水有关……也不知道水是哪里来的。” “最开始死的那一批,解决了,都是拿钱解决的,这个到不是问题……但人心惶惶的,因为死的都是员工。” “老板估计是担心顾客们会出意外,有一天就来了一位先生。那是个气派很大的先生,专门来处理这件事情的。那先生在疗养院里,点了个地势,三天的功夫,就在那个地方建了一个三高层楼。说来也怪,那楼建好后,死人的事就消停了,大家还都以为事情解决了……结果昨晚又死人了。” “这事情我们已经通报上去了,还不知道上面的老板,会怎么处理呢。” 顿了顿,秦愉叹了口气:“如您所说,我们是第一批接触尸体的人,有时候尸体需要在停尸房放几天。我们这里有停尸房,但非常小,毕竟我们不是真的医院。停尸房是用来防止员工出现意外,是临时用的……说实话,这疗养院修建这么多年,在去年以前,停尸房可从来没有使用过。” “唉,昨晚我们就发现尸体出问题了,那尸体时不时的,就自己动一下。我们也连夜上报了,但上面告诉我们,原地待命,说很快会派人来。” “可是,今天早上,我们发现……女尸不见了。” 说话间,我们到了停尸房门口。 停尸房门口居然站了八个安保人员,青一色人高马大的年轻壮汉。 我们三人齐刷刷看向秦愉。 我道:“不见了?怎么不见的?” 秦愉脸色很难看:“有监控,所以我们一大早就查监控,然后发现是昨晚半夜,那个女尸……女尸她自己走了出来。她走出来,上了电梯,走出医疗区,到了外面就不知道了。我们这里为了顾客的隐私,非特殊区域,是不安装监控的。所以她出了医疗区,就失踪了。” 叹息间,他问那些安保人员:“没什么动静?” 一个像是领头的安保人员道:“没有,一直很正常。” 秦愉于是看向我,道:“我们看完监控,就听到又有人死在水里的事,我们就跟过去查看了。然后那具男尸就放在里面,我们找了安保看守。以前停尸房是没有安保的。” 第97章 尸变 女尸自己走了出去? 果然,古扶猜的没错,在地气的影响下,尸体很可能已经尸变了。 此刻,安保人员在秦愉的示意下,打开了停尸房的大门。 里头确实很小,大概只有四十个平方,靠左侧的墙壁处是一架停尸用的冰柜,靠右侧的空地上,是两张停尸床。 没看见尸体。 秦愉指了指如同超级冰箱似的柜体:“在里面。” 我第一次见这种专业的停尸柜,不由道:“你们阵仗弄的还挺大,昨天的女尸,是自己从冰柜里走出来的?” 秦愉摇头:“没有,她是放在停尸床上的。这里温度很低,按照计划,上面派来的人,今天上午会到,所以我们就没有放在停尸柜里,真没想到,她会自己从床上下来了。” 上面派来的人?我想起上午在捞尸的人群中,曾看到过一个穿白色唐装的年轻人。 难道幕后老板,请来处理问题的人是他? 这么一想,我就问了出来。 秦愉点头:“是他。那位大师姓黄,我们称呼他为黄先生。他让我们把男尸冻在冰柜里,说可以缓解尸变。” 缓解尸变。 听这话的意思,迟早还是会尸变? 在鉴诡行里,善于处理尸体的派系是‘尸神’,但我们术师,也能解决一些简单的尸变。 大部分简单的尸变,往往是因为在特殊环境下,尸体受到阳气或者变异地气的冲击,从而产生的尸变。 这类尸变,我们术师解决起来也容易,基本上一个‘定魂咒’就解决了。 除此之外,更复杂的情况,比如尸体变异为‘罗刹’‘毛僵’等一类的东西,就得尸神出面解决。 电影里那种一个阴阳先生,看风水、算命、赶尸、捉鬼降妖,啥啥都会的,绝对是艺术加工。 当然,也有鉴诡师是什么都会的,这类鉴诡师万中无一,在我们行业内,称这种五系合流的人为‘诡王’。 鉴诡行里的上一个诡王,据说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其稀少程度,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我一边示意他们打开尸柜,一边道:“那位黄先生,目前在哪儿?” 秦愉道:“他在疗养院里搜查,说是要先找到丘宁,听他的意思,丘宁似乎会……会杀人。” 丘宁就是女尸的名字。 我道:“如果尸变严重,她当然会杀人……我先看看。” 说话间,尸柜第三层,像抽屉一样被拉了出来。 寒雾瞬间升腾而起。 冰柜里温度很低,大量的白色雾气在抽屉一样的柜子里打转。 几秒钟过后,里面的人形才显露出来。 是上午死在水里的男舞者。 我看了老古一眼,他冲我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啥,这段时间,我竟然和他培养出了一种奇特的默契,几乎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我就知道啥意思。 于是我给几个医生搭了把手,将冰柜拉出大半,然后一起将冻硬的男尸给弄出来,抬到了一旁的尸床上。 直到这时,老古才走上前去细细查看起来。 他上午已经查看过一遍尸体,当时在尸体的胸口处,发现了一个鬼手印。 现在,那个鬼手印已经转为乌黑了,在僵硬的皮肉上特别显眼。 老古应该是有了什么新的发现,忽然用手指,轻轻击了击男尸的膝关节和肘关节。 事实上,整具尸体已经冻成了硬邦邦的肉,敲哪儿都是差不多的。 “他也处于尸变过程中……洛常,你过来感受一下。” 啊?感受一下? 我有些懵,上前一步,在老古的指导下,学着他刚才的动作。 “调动一点精气,一点点就可以,太多就感受不到了……” 顺着他的指导,我勉力控制着,将极其微小的精气,注入到了尸体的肘关节等地方。 很快,我察觉到这些部位,有一股很阴冷的气息。 那股气息非常非常弱,似乎还在游走着,只有在经过各处关节时,才会稍微显露一些,而一但‘路过’关节,就变的难以窥探。 “这是?”我看向旁边的老古。 他道:“是尸气。你要记住这种感觉,只有尸变过程中的尸体,才会有这样的气息。探查的时候,精气一定要控制精准,因为这个过程中,流窜的尸气即弱小,又狡猾,你力量稍微大一点,就窥探不到了。” 我瞬间明白,他在指导我。 外婆灌入给我的知识库,都是理论,虽然有提到各种气息的辨别,但只局限于理论描述。 老古现在相当于带着我亲自体验了一次,让我清楚地记住了‘尸气’的特点。 我有些感动,心情相当复杂:老古到底是什么来路呢?明明身份证上的年龄,比我还小两岁,但在正经起来时,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此刻的他,不像我的同龄人,更像是一个大我许多的师长。 顿了顿,我道:“那现在怎么办?” 老古道:“现在这个阶段,施展‘定魂咒’,可以干扰它尸变的过程,你动手。” 我于是点头,法诀一捏,一道定魂咒,直接点向男尸的面门。 这一瞬间,僵硬而冰冷的男尸,在尸床上触电般的弹了一下。 周围几个白大褂,惊的连忙后退。 秦愉倒抽一口凉气:“你们、你们是有真本事的。今天那位黄先生,也这样弄过,尸体也动了。” 我并不意外,道:“现在这个疗养院的地气,变化很大。如果不是那位黄先生施展过类似的咒诀,恐怕他已经尸变成功了,我现在只不过是加固了一下。” 还有一句话我没说,那就是根据那位黄先生处理后,尸体的尸变进程来看,那位黄先生的修为恐怕也不咋地。 鉴诡师所使用的任何咒诀,其威力都对应着鉴诡师自身的修为。 就比如最简单的往生咒,我和老古施展出来,绝对不是一个档次的。 秦愉点头,神情有些紧张:“那接下来是……?” 老古道:“找女尸。那女尸很可能已经大开杀戒了。” 他的嘴就跟开过光一样,话音刚落,秦愉的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估计挺重要的,便立刻接通。 也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秦愉面色大变,目光猛地看向我们。 他对着手机那头,声音僵硬道:“好。” 然后看向我们:“三位先生,死人了……十几个。” 第98章 集合 停尸房里,一众医生脸色都难看的很。 谢惊蛰微微皱眉。 老古眯了眯眼,对秦愉道:“联系你们这儿的负责人,所有人……记住,是所有人,全部立刻集合,集合到疗养院中央的广场。” 秦愉喉头微动:“集合?不、不是该让所有人,先撤出疗养院吗?” 老古淡淡道:“恐怕是出不去了。” 说完,他示意我和谢惊蛰:“走,我们也去广场。” 走到门口时,他转头,再次语气严肃的提醒秦愉:“快点通知,要立刻行动,这里的地气又变了,你们暂时是出不去了。” 他说完,不再理会身后的人,步伐加快了许多,似乎没有之前那么虚弱了。 他边走,边对我和老谢道:“这疗养院有意思,风水局、地气、镇压的鬼魂、水、尸变……看来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手了。我们要做好准备,姓黄的那小娃儿,是靠不住的。” 很显然,他已经想通了什么。 我道:“可是,我们三个现在能做什么?” 老古已经被抽空了,能自己走路动弹就不错了。 我到是还能活蹦乱跳,可要出手鉴诡,能施展的力量也不多了。 剩下就是老谢了。 他看起来……到是没什么问题。 老古道:“我观察过这地方的风水局,在中央广场的位置,留有一个死门。那是个地气隔绝的所在……很奇怪,它不该出现,我想,应该是当初布局疗养院的那人,故意留下的。无论如何,目前整个疗养院,只有那地方是暂时安全的。” 他对风水之术,似乎还挺有造诣? 我道:“地气隔绝,反而安全,这是个什么说法?” 老古道:“这里的一切,都应地气而变,应该是有个很厉害的东西,在操控着一切。而广场没有地气,恰好在风水局的死门上,当地气变化时,它反倒会成为‘一片净土’。” 说话间,我们到了观光车边上,正打算上车时,我发现周围的服务人员,同时侧了侧耳,做倾听状。 他们耳朵上都带着传声设备,方便随时接收信息。 此刻同时做出这个动作,显然是同时接收到了什么消息。 我估计,是秦愉联系了疗养院的管理者,大概是给他们下发集合的命令了。 开车的小帅哥,准备载我们走时,我让他停了一下,对旁边几个服务人员招呼:“是不是让你们立刻去中央广场集合?” 那几个人回说是。 我道:“这车还有几个空位,别浪费,上来。” 所有人一起往中央广场赶,并不是每个人附近都恰好有观光车。 运气好的,赶上车能先到,运气不好的,恐怕会耽误在路上,毕竟这地方太大了。 他们接到的命令,大约也是即刻转移,于是我招呼后,离的最近的几人便立刻道着谢上车。 观光车开的比平时快,显然司机小哥也收到了同样的指令。 十五分钟后,我们到达了广场中央。 这个广场面积很大,平整的地面,中央区域由大理石铺就,外围的一圈和石阶是汉白玉的制式。 我们到达时,陆陆续续也有其他人员坐观光车到达。 这些都是工作人员,只有我们三位顾客,所以他们到场后,依旧保持着高标准的礼仪,站在侍立在周围。 老古和老谢没什么表示,到地方后,老谢直接就盘腿坐下了。 他没了眼镜后,视线似乎一直不太聚焦,整个人显得又冷又远。 老古支撑着站了一会儿,看了会儿陆陆续续赶过来的人,终于也累了,便跟着坐在地上,对我道:“你也别站着了,今天没什么事干。” 今天?我诧异道:“咱们今天……要一直待在这儿?” 要知道,现在才中午的一点。 难不成九百号人,要聚集在这个广场,然后待一天? 老古视线凉飕飕的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挂科的差生,说我一惊一乍的,该学学谢惊蛰。 同样是鉴诡世家的唯一传人,看看人家怎么那么稳重。 我很恼火:“不要和别人比,只要能超越自己,就是成功。再说了,他那不叫沉稳,叫自闭。” 动用过剑意后的谢惊蛰,和平日里判若两人。 他平时很冷傲,很正经,但永远都显得自信挺拔,力量感满满。 现在,他依旧是冷着脸,生人勿进的模样,可整个人显得有些颓,躬着背,微微低着头,像一只受了伤的大型犬。 对于我的反驳,谢惊蛰没有什么表示,只抬起眼皮,默默看了我一眼,就继续埋头自闭。 随着时间的推移,聚到广场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训练有素,到了场地后,也没有胡乱扎堆,而是由组长一类的人,迅速建立起了队伍,弄的跟军训似的。 隔段时间,还有人组织报数。 根据报数的情况,现场已经有四百多人了。 训练有素的服务队伍,除了报数声,没有任何交头接耳的声音,甚至还有人,不知道从哪儿,给我们搬来了三把椅子。 他们的本意是让我们别坐地上,但除了我以外,谢惊蛰和老古没一个领情的,都盘腿坐着,闭目养神。 又是二十分钟过去,报数的人数,已经到达了七百二十九人。 广场外围,没再看见有人过来。 这时,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士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她身边还跟着秦愉等人。 “谢先生、洛先生、古先生,你们好。感谢你们的帮助。”女人躬身行礼,脸色沉重的开口。 她应该是这个疗养院,目前最高的管理者。 老古和老谢都不说话,而是给了我个眼神。 得,我也了解他们了,便充当发言人:“你好,情况怎么样?人数应该还不够。” 她抬起头,抿了抿唇:“黄先生……黄先生死了,有人发现了他的尸体。” 我呼吸放缓,示意她继续说。 她道:“抱歉,我没有完全听你们的话。我额外派了一支安保队伍,八十人,分别从疗养院的四个门离开,但是……也死了,我最后一次收到他们的消息,他们说……外面有鬼。” 第99章 寻找因果 眼前的这位管理者叫李唐姚,既然能做到疗养院管理员的位置,能力肯定是不一般的。 她一边按照我们指示,吩咐所有人集合,一边安排了人手调查情况,现在的结果就是,派出去的八十号人,全死了。 他们是通过传讯设备联系的,而就在刚才,李唐姚在和那些派出去的人联系时,听到了那边的状况。 用她的话来说,非常恐怖。 因为派出去的队伍,走到疗养院的出入口时,就纷纷表示疗养院外围一圈都是鬼魂,这半年死去的员工的鬼魂,都在外围徘徊着。 他们根本不敢出去,毕竟普通人遇到鬼,除了躲,根本想不出还能怎么样。 就在李唐姚命令他们撤回中央广场时,通讯设备里就传来了惨叫声和倒地声。 整个过程大约几分钟的时间,李唐姚耳朵上戴着设备,一直可以听到那些动静。 直到所有人的动静消失后,李唐姚便只能听到传讯设备里响起的电流声。 “滋啦——滋啦。” 疗养院使用的传讯设备都是世界一流的,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只能说是被什么东西给干扰了。 伴着安静的电流声,李唐姚听到了一个飘忽的声音,似乎在叫她:李总。 李总是这里所有人对她的职位称呼。 传讯设备里,叫她的是个女人的声音,她一下子听出来了:“是去年意外死亡的杨总。” 杨总也是疗养院的管理层,职位在李唐姚之下,在去年死亡以前,两人因为职位和工作的原因,每天都要打交道,对于彼此十分熟悉。 也就是在听到那一声‘李总’后,通讯设备就失灵了。 李唐姚讲完情况,脸色沉重的看着我:“如果我没猜错,其他没到场的人,应该已经遇害了……” 她和秦愉等人纷纷看向我,显然在等我给个主意。 不知不觉,我似乎成发言人了。 略一思索,我道:“我现在给你们说一下目前的状况。第一,这个中央广场,因为风水局的原因,目前是整个疗养院唯一安全的地方,只要留在这儿,就不会受到攻击。” 李唐姚点头,松了口气。 我继续道:“第二,也因为地气的原因……说地气你们可能不懂,你们可以理解为磁场。因为磁场变化的原因,疗养院现在就是个鬼院,不仅如此,那些死去的人,也会很快产生尸变。” “所以,我们要做好应对鬼群和尸群的准备。” 说话间,我看了古扶一眼,他微微点头,表示我说的没毛病。 于是,在秦愉等人恐惧的神情中,我继续往下讲:“我希望你们,能管住现场的这些人员,安抚住他们的情绪,否则,等鬼群聚集过来的时候,现场恐怕会不好看。” 人在极端恐惧的情况下,很容易做出失控的事情。 “还有,杨总……就是那个死去的杨总,她叫了你的名字,我想她应该是盯上你了,你们有过结吗?”我问李唐姚。 她顿了顿,眉头微皱,然后轻轻点头:“不知道算不算过结。三年前,我们管理团队,一共六个人竞争升职机会。她和我是实力最强的,最后我胜出了,她心里对我其实一直是有些不满的。” 我道:“鬼魂一般不点名,点名必定是盯上人。还好你来的够快,否则她肯定第一个找你。” 李唐姚脸色惨白,但不愧是做大领导的,此刻依然站的笔直,至少动作上看不出什么慌乱来。 说话间,我看了广场外围一眼,依旧没有人过来,于是我问她:“少了几个人?” 她道:“目前广场实到人员七百二十九名,我们共有九百三十三名工作人员,现在统计的未到场人数有……二百零四人。” 我没吭声。 不出意外,这二百零四人,估计都遇害了。 叹了口气,我道:“那就先这样,还有……这些员工,你让他们原地坐下休息,别这么站着了。” 李唐姚面露感激,冲我鞠了个躬:“洛先生,感谢您。”欠了欠身,她转身离开吩咐下去。 很快,那些站军姿似的员工,便纷纷松懈下来,坐在地上休息。 渐渐的,开始有人交头接耳,这些普通员工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领导层的人,则围坐在一起,神情凝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坐到老古旁边,道:“目测,死了两百零四人。” 古扶年轻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来,也没有回应我,似乎是在打坐练功。 事实上,这个中央广场,是个地气隔绝的所在,在这里打坐练功,对于他身体的恢复并没有什么用。 他估计是单纯的想休息。 就在我以为老古不会搭腔时,他睁开了眼,下巴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李唐姚:“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凶悍的东西了,能养出大凶之物的地方,肯定有因果。你把那个女的叫过来,我还有事要问。” 我点头,走到李唐姚那边:“李女士,麻烦跟我走,我们有点事想问你。” 她愣了一下,然后迅速点头,起身跟在我身后:“洛先生,是有什么吩咐吗?” “我同伴有话问你,到了就知道了。” 别看老古在网络上,对女主播一副舔狗的模样,现实中,李唐姚这么漂亮的姑娘,他看都不看一眼的。 此刻,老古一脸的兴趣缺缺,冲李唐姚点头示意:“坐,问你点事,你不要隐瞒,知道什么全说出来,我这人脾气不好。”最后一句话,带上了一丝警告的意味。 李唐姚抿了抿唇,保持恭敬:“好的,古先生请问,我知道的……一定都会告诉您。” 老古道:“你们这儿从去年开始死人,第一个死的是谁?” 李唐姚略一迟疑,答道:“这个人您想必听过,是林思琼先生。” 老古眯了眯眼:“果然是他。他怎么死的?他死后,你们做了什么?” 李唐姚深深吸了口气,摇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林思琼先生是我们很尊贵的客人,但就像三位一样,他也很少来,诸位都是大人物,没有那么多时间的。他来的第二天就、就去世了……” 老古道:“详细的说,我需要寻找一些线索。” 李唐姚顿了顿,迟疑着问:“什么线索?” 老古不太满意的模样:“话多。”他看了我一眼。 这该死的默契! 我很无奈,对李唐姚道:“我们得知道这一切的因果是什么,才能保住所有人的性命。这个广场虽然暂时安全,但如果鬼群和尸群继续变异,迟早会抵挡不住。” 第100章 林思琼之死 李唐姚意识到老古不高兴了,她很有眼力劲儿,不敢再多问,略一思考,便细说起来。 “……林思琼先生是一个人来的,他一共来这里五次,每次都是一个人,停留的时间通常只有两天左右。林先生说这里的空气很好,他每次来这里住过两天后,精神和身体状态,都会舒服很长时间。” 这是自然的,滋养一方生灵的地气,都被锁在这疗养院里了,能不舒服吗? “他是下午来的,逛了一会儿园子,吃了些东西,也没有进行娱乐。晚上,他就泡了个温泉。您知道的,我们这儿的温泉很特别。结束后,林先生很满意,他喝了点酒,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睡下了。我努力回忆过了,当天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林先生死后,能找到的监控,我们都查了,什么异常都没有……第二天,我们按照林先生的吩咐,在清晨的五点整叫他起床。” “按照林先生的计划,他会在五点起床,然后在六点,去松鹤园练八段锦,然后用早餐。清晨五点,林先生的贴身管家许诺带着人员去叫醒,但房间里一直没有动静。于是,每隔十分钟,许诺就叫一次。三次之后,里面还是没有动静,所以她就跟我申请了权限,我让她打开了门……” “开门后……就看见里面一屋子的水。地板上全是水,床上也湿透了,林先生躺在床上。他身上也是水,被子湿淋淋的……” “我们不敢乱动,他的身份太贵重了,所以我立刻向老板上报。后来,林先生的尸身,在三个小时后离开了疗养院。我虽然是这家疗养院的总管,但我属于一线的管理者,后面老板们怎么处理的,我是不知情的。” 顿了顿,她继续道:“老板们把事情处理了,林先生的去世,并没有对我们疗养院的日常,造成什么的影响。” 老古凉飕飕的插话道:“你们这地方,幕后老板够厉害的,林思琼这样的大人物,不声不响死在你们这儿,你们都能摆平。” 李唐姚面露难色:“这……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我只是个小人物。” 她在这个疗养院是小人物,出去可就不一定了。 我把话题带回来,道:“后来呢?” 李唐姚叹了口气,道:“后来就开始有我们的员工,说看到了林先生,说看到林先生在园子里逛,而且不是晚上,是白天!这个……不都说鬼魂,晚上才能出现吗?可是,看见林先生鬼魂的人,既有白天,也有晚上,我们把这件事报了上去。没多久,上面派了个大师来处理,然后就再也没见过林先生的鬼魂了。” “再那之后一个月,情况就糟糕了。我们的员工开始频繁出现意外,一开始我们以为是意外,然后因为太频繁,太诡异,我们就意识到,他们的死很可能与林先生有关。因为他们死的时候,几乎都有水……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水,就好像是从空气中出现的一样。杨总,杨总她就是被淹死的。她死的时候,是在办公室,我当时就在旁边……办公室没有水,但她身上忽然开始出现水!” 李唐姚似乎是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形,神情带上了一抹恐惧。 “那些水,像是一层膜,紧紧贴着她的周身,蒙着她的头脸。她就这样,在自己的办公位上,被活活的淹死了……在地上挣扎,我当时、我当时吓坏了。” “就是这样……不停的死人,然后,上面就又派来了一个大师。和上一个不同,这位大师年纪大一些,五十多岁,姓林,我们称呼他‘林老师’。林老师让人修建了一座楼台,在里面布了阵,然后就平静了……” 她后面所讲的一切,和之前路上遇到的那个服务员说的差不多。 那位大师在修建好楼台后,一切就清净了。 直到前几天,我又看到了林思琼,于是死人的事情便又重演了。 老古听完这一切,想了想,道:“那个楼台,据我所知修建的非常快。” 李唐姚点头:“是的,三天就修好了,耗费了很多人工。” 老古道:“楼好修,但里面的那些壁画,三天很难弄完?” “壁画?”李唐姚一愣,然后摇头:“这个我不清楚,我没有去过。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都没进去过,因为修建楼台的人,都是那位大师带来的。而且,修建完后,大师就给所有的门窗落了锁。他嘱咐过,三年内,不能有人进去。” 我听到这儿,心中打开了个突。 我们三个今天上午进去了,还破了窗,这后面的事儿,该不会和我们破窗而入有关? 我看了老古一眼,他显然明白我的想法,于是微微摇头,表示这后面的事,跟我们进去没关系。 这该死的默契!我并不想有好吗…… 叹了口气,我道:“也就是说,这里的不正常,都是从林思琼死后开始的,而他死前,也没有发生过任何奇怪的事情……他死的那个院子,后来怎么弄的?” 李唐姚道:“第一个来处理的大师,详细检查过那个院子,他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但是,我们出于安全考虑,那个院子就封锁了,到现在都没开放过。” 这里地气浓烈的,足以掩盖一切气息,那大师能有所发现才怪。 水…… 为什么会有水? “你们这儿的水景有几处?”我问。 她道:“那就多了,假山池塘、温泉、溪流造景、地下井,林林总总,大大小小,加起来十九处。” 我道:“这些跟水有关的地方,曾经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李唐姚道:“我在这里工作六年了,说实话,我是没有遇到过的,也没有听说过有什么问题,我们这里都是高于国家标准的地下水,质量很好的。” 老古道:“这个疗养院,建于什么时候?” 这时,旁边一直没动静的老谢道:“落成于十二年前。” 我们齐刷刷看向他,我很诧异:“你这么清楚?” 老谢淡淡道:“它建成后,在上流圈子里,动静很大,我当然记得,建成后,我就收到了这里的会员邀请。” 第101章 神女湖下的大鱼 无形装叉,最为致命。 老谢十二年前就收到了会员邀请。 那个时候他多大?应该才刚满二十? 我二十岁的时候刚好大三,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做兼职赚生活费,最高兴的事,就是偶尔买根贵点的冰棍。 我去,都是人,做人的差距咋这么大呢! 不过,谢惊蛰现在够惨的,虽然家财万贯,但族人都死绝了,三十出头还是个单身狗。 这么一想,我心里舒坦多了,咱虽然一无所有,但咱年轻啊! 老古闻言看向谢惊蛰:“哦?那会儿你就到过这疗养院了?当时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谢惊蛰微微摇头:“我那时候不爱同人打交道……三年前我才第一次来。” 老古点了点头:“唔……好。”他看向李唐姚:“这个地方落成之前,是个什么状况?” 李唐姚道:“落成之前,这里就是一座普通的山,我知道的不多。” 老古现实中对妹子没什么耐心,手指不耐烦的敲击着膝盖:“那就知道多少说多少,这山以前是怎么回事?” “好、好,我想想……”李唐姚嘴角露出苦笑之色,顿了顿,便回忆道:“这山叫藏鱼山,以前没有开发时,只有周围的村民会上山。比如说雨季上山采蘑菇,或者挖些野竹笋什么的,平时没人……额,对了,这里以前参与过评选长寿村,这边空气质量好,周边老人们都挺长寿的……哦,对了!还有……” “当地还有个传言,说是藏鱼山顶的池子,是个‘神女池’,有神女居住。当然,这就是个传说……嗯……我再想想,还有什么?哦……这一带的地下水资源很丰富,是不是水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从她说话就听得出来,她确实很努力的在想了。 我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神女池’上。 空穴不来风,其风必有因。 一个地方,如果有什么流传很广的说法,往往都有一个来历。 这个来历不一定正确,但肯定不是凭空出现的。 于是作为三人组的发言人,我便道:“那神女池你去过吗?” “呃,早就被填了……就在疗养院。”她说着,估计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说:“这一切,是不是跟神女池有关?我们这疗养院,据说选址的时候,是一位很厉害的风水大师选的。那位大师就说神女池的位置好,所以那个池就被填平了。” 还有这事儿? 我意识到,问题可能就出在这儿了! 于是我道:“填池的时候,有没有出现过什么问题?” 李唐姚摇头:“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六年前才来的。您也看见了,我们这儿的员工都很年轻,除了管理层外,每三年就要换人的……啊,对了,有一个老员工,我叫他来,您问问,他说不定知道。” 说话间,她立刻雷厉风行的,走到不远处的人群中,张望几下,便走到一处,弯腰跟那边的人说着什么。 我目光看过去,发现是一群男的,年龄都偏大,在一众比较年轻的工作人员中,确实比较扎眼。 李唐姚很快带着其中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那男人看起来四五十岁了,比较胖,一脸的忧虑。 “三位先生好。”他冲我们弯了弯腰。 古扶和谢惊蛰还是那副样子,就看着,没有表态,于是我道:“你好,有些事想问问。” 李唐姚插话道:“老李,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她不愧是当领导的,效率很高,刚才过去叫人的时候,显然已经把情况跟眼前的人说了。 于是这个叫老李的就道:“好。我是参与过咱们疗养院建设的,其实,应该说是我侄子参与过。他是在苏州那边搞工程的,我是他亲戚,这不是搞工程需要人做饭吗?我是个做川菜的厨子,所以当时我侄子带我,也在这边负责做饭。” “那个神女池太大了,抽水不合适,用的是挖渠法,把水给往溪道那边引。差不多整整七天七夜,神女池的水才排空。” “当时确实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那神女池存在的时间久了,有挺多大鱼的,放水的时候,小鱼可以逃生,那些大鱼逃不了,光是三十来斤的大鱼,就发现了十多条条。” 大鱼? 莫非是精怪? 万物有灵,山川湖泽里,有妖精山怪,太正常了。 老李看了我一眼,我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在放水的最后一天,当时现场有差不多一百来号工人,也包括我在内。因为是赶工,所以分昼夜班连轴转的。当天晚上睡觉休息的那拨人,都做了同一个梦。我们梦见一个女人,穿着一身红色带金鳞的衣服……就是那种古装衣服。那个女人长什么样看不清楚,但给人的感觉就很美,像神仙一样……她在梦里跟我们说,她就是神女湖里头的神女,希望我们这些做工的人可以停手,离开这里……反正就是一个梦,也不恐怖,第二天大家都在说这件事。” “我们当时一百多号人的工程队,除了我们这些干活的,还有一个头头。他知道这件事后,就下令停工了两天,所以神女湖就还剩下那么一点水。那两天其他工人比较闲,但我们做饭的还是一样忙。” “一百多号人的饭,做起来很累。我天黑了才休息,然后就听人讲,说白天那神女池的底下,有个特别大的黑影在游动,差不多有六七米长。反正我是听他们说的,我自己没见过。” “歇了两天,上面来人了,让把水放干。那池子放干了水,下面就是泥巴和石头,还有死鱼。有一支专门的队伍,我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那个队伍反正神神叨叨的。他们开始往那池子底下,一袋一袋的洒生石灰和血。” “是什么血我不知道,反正一盆一盆的往下泼。再然后,又停工了小半个月,最后重新启动工程的时候,听我那侄子说,湖底下面有发现尸体,就是那种很大的骨架子。应该是鱼骨,但是大的吓人,他估计,就是那个神女。” 我听到这儿,心说:这太毒了? 于是我看向老古:“我猜,所谓的神女池的神女,应该是一条大鱼精怪?干活儿的人太损了,生石灰加上血腥物,先破它的道行,再毁它的肉身。” 第102章 死鱼 虽然我没有亲眼看过当时的现场,但老李透露出的信息,组合在一起,已经足够我将整个事情串联起来了。 当年,疗养院幕后的老板看中了这块地方,于是承包下来,打算修建一座疗养院。 而藏鱼山上的神女湖,就是地眼。 地眼,也就是地气生发的位置,自然是最好的。 他们选址了以神女湖为中心的区域,对神女湖进行改造,而在这个过程中,神女湖中的‘原住民’出现了。 这里叫藏鱼山,湖叫神女湖,不出意外,那神女湖的湖底,给工程人员托梦的女人,应该是一条成了精的大鱼。 这其实很正常。 所谓人杰地灵,地气所钟的位置,万物开智,是最容易诞生精灵的。 藏鱼山这样的地方,有一两个精怪,甚至更多,都不足为奇。 那大鱼的道行并不是很高,因为但凡道行高一些,它也不会被人,用这样低级又恶毒的方法给弄死。 大鱼死后,它的鱼骨应该是被压在了神女湖底,而这个疗养院,就是建在原本的神女湖之上的。 如此一来,‘因’便有了,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疗养院修建后十一年间,都没有出过任何意外,为什么去年开始出事? 如果是那条大鱼的原因,未免有些古怪。 大鱼的道行不深,它道行没了,肉身烂了,就算还有一点灵残留,也被风水局跟镇压着。 按理说,它应该无法作祟才是? 我一边想,一边将自己琢磨出的原由,跟老古两人分析。 分析完毕,他俩谁都不接话。 我很生气:装什么深沉? 短暂的沉默后,老古揉了揉眼睛,似乎是有些疲惫的模样。 他看了老李一眼,缓缓道:“没了?” “额……没了。”老李回话。 老古道:“你看起来很紧张?怎么,很怕我们吗?” 老李瞧着很老实,一时间居然不敢说话,他看了李唐姚一眼。 李唐姚于是帮着解释了一句,说老李一直就是这么个性格。 这里负责饮食的厨师,各大菜系的都有,主要服务于来这里的顾客,搁外面,那都是星级大厨。 而老李是厨师团队的‘底层’,因为他所带的厨师团队,主要是负责做员工餐的。 相比之下,自然是比不上那些星级大厨。 可能是因为长期处于疗养院的‘食物链底端’,所以他才显得有些过于拘谨了。 正常情况下,在有顾客的时候,他们这样的后厨人员,是不能在岗位以外的区域活动的,避免冲撞到客人。 我正要表示理解,古扶却咄咄逼人,目光似笑非笑的盯着老李:“看来你还没弄明白状况。当年你也是被托梦的人员之一,去年接二连三死人,你心里肯定很害怕?” 老李脸色一僵,呼吸有些混乱起来。 我立刻意识到,这人有问题! 李唐姚察觉到后,眉头一皱,厉喝:“老李!” 她这一声喝,极其有威慑力,老李五十出头的人,居然哆嗦了一下,忙不迭道:“我、我不敢说呀……” 李唐姚满脸怒意:“都这种时候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老李一脸茫然,显然,他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会、会发生什么?”他道。 于是,李唐姚沉着脸,将鬼群和尸群的事儿一说。 老李惊的目瞪口呆:“真的假的?” 李唐姚指了指不远处的人。 此刻,大部分人都在地上坐着休息,有少部分人,在人群中走动,时不时的停下,对那些人说着什么。 “她们正在给大伙儿说明情况,这件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所有人都要面对。我们要早做好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乱起来不好管理。” 老李终于信了,这才咽了咽口水,道:“其实、其实那个林先生去世的那天晚上,我、我看见那个女人了。就是十一年前,我在梦里见到的那个女人。” 李唐姚怒不可遏:“你为什么不早说!” 老李快哭了:“我、我不敢呀,她看了我一眼,我吓死了……” 他说起了当晚的状况。 那天晚上,老李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总觉得心里很慌,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他从小就有一种能力,每次心慌的时候,身边总会发生什么意外。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他母亲摔跤,脑出血去世那次。 心神不宁的老李从宿舍爬起来,走到外面,想让自己平静一些。 他们的员工宿舍,建筑物比较低矮,出门后只有一个很小的院子,院子边是一道高墙。 这道墙起到隔绝作用,里面是公区。 没有特殊情况下,这里的员工在休息时,是不能去公区溜达的。 用老李的话来说,整个疗养院,他上一次逛完,还是十二年前落成的时候。 正式营业后,作为员工,他就再也没深入过疗养院,这十多年来的活动范围,其实很窄。 但是,这儿的薪酬待遇非常好,是外面的十倍,作为一个普通的厨子,没人能拒绝这样的工作。 除了远离闹世,孤单寂寞了一些,其他都没毛病。 那天晚上,他出了门,强烈的第六感,让他的视线,始终不由自主的落在那面墙上。 “我从小就有这种能力,我妈也有,可能跟我外公是算命先生有关。我外公说过,我妈和我,都是有灵气的人。当时那种第六感太强了,我很珍惜我的工作,正常情况下,我肯定是不敢靠近公区的,但是那天晚上……反正我就鬼神神差的,周围也没有人,那里也没监控,我就走到高墙下的大门边。” “那门缝比较宽,我把脸凑上去,眼睛贴着门缝往外看。院子里有灯,所以我能看到一些东西,我就看见她了……她跟当年不一样……呼呼……” 老李呼吸急促,顿了顿,才在我肯定的目光下,才继续往下说。 “我当年在梦里看见过她,虽然也没有具体的脸,但那种、那种灵气,那种感觉,那就是个神灵一样的存在,绝对不是恐怖。可那天晚上,太恐怖了,我看见了她。她身上还穿着当年那件红色金麟样式的古代服装,但是,那个衣服,就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破破烂烂的,只剩下很少的部分。” “她衣服太烂了,所以大部分身体都露在外面,她露出来的身体上,全是烂肉,就像被硫酸腐蚀过的那种烂肉,肉渣还在不停的往下掉,掉在地上……有些地方,露出了白色的骨头……还有她的脸,当年她没有脸的,但有神灵的感觉。可那天晚上,她有脸了,腐烂的脸,脸上是一对巨大的,黄色的死鱼眼睛,还在流着黑水……我吓的腿都软了。” 第103章 尸群来袭(上) 老李确实被吓的不轻,就这会儿说着话,整个人已经开始哆嗦了。 按照他的说法,那天晚上,他透过门缝偷窥到神女,而神女和他记忆中的模样已经完全不同。 当年他梦见神女时,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的温和与包容,仿佛有一种让一切安静下来的博大力量。 但那天晚上,他看见浑身腐烂的神女时,感受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恶意。 他被对方那死鱼般的眼珠子看了一眼,强烈的邪恶感传来,吓的他连忙后退。 那一晚他都没睡着,第二天一早,便听说了关于顾客离奇死亡的闲话。 老李几乎立刻就意识到,林思琼应该是被神女害死的。 不,现在应该不能叫神女了。 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很邪恶的存在。 老李很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事告诉上面的人。 之所以不敢直说,是因为他发现,第一位被请来处理这事的大师,似乎并没有什么发现。 而那天晚上的一个对视,让老李确信,他收到了神女的警告。 那种诡异冰冷的眼神,让老李感到恐惧,他担心自己如果说出来,会不会遭到神女的报复。 在那之后,疗养院开始接二连三的不停死人。 老李又莫名其妙的,好几次看见了神女。 “……除了我之外,其他人好像都看不见。我就觉得不对劲,她好像是故意让我看见的,我就更不敢说了。我怕自己‘出卖’她,会被她惦记上……再后来,我还想过辞职,但是我儿子这不是……唉,他要创业。孩子创业我也得支持,辞职了别的地方没这个待遇,我、我就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毕竟她、她一直没害过我。” 李唐姚听到此处,怒不可遏:“老李,你糊涂!” 老李一脸惭愧:“我也是害怕,毕竟当年她托过梦给我。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也帮不上她,我真的怕她会记我的仇,我不敢说啊!” 此时,前因后果我也听明白了。 疗养院的老板,抢了神女的地盘,而且把神女给弄死了。 那神女应该没有彻底被消灭,她残存的意志成为了邪祟,在去年开始作乱。 而林思琼,就是她作乱的第一个目标。 可……为什么是林思琼?、 是巧合?还是说林思琼做了些什么? 我看向老古,道:“这么看来,一切的问题都在神女身上。” 老古似乎陷入了沉思,自言自语:“道行被毁,又被阵法压制,夺走地气,所以化作邪祟……我明白了。”他忽然来了一句。 我心说:明白什么了? 老古话音刚落,中央广场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啊!丘宁!” 人群一顿骚动,纷纷朝一个方向看去。 我转头一看,广场外围的一处建筑物后,不知何时,竟然站了个人。 果然是丘宁! 她还是昨晚死前穿的那套舞蹈服,脸上还带着残留的红色妆容。 此刻,她静静的立在建筑物的角落处,也不知在那儿站多久了。 随着人群的骚乱,她仿佛受到了刺激,开始从角落处走出,朝着广场的位置而来。 她走起路来跟活人不同,身体微微摇摆着,关节不怎么灵活的模样。 距离隔的太远,我看不见她脸上是个什么表情。 “谁是丘宁?”人群中有人发问。 “好像是舞蹈组的,昨晚死的那个舞蹈演员……” “嘶!你说她是死人?” 人群的骚乱很快被李唐姚制止了下来。 古扶和谢惊蛰也坐不住了,他俩站起身往外围走了一些。 整个中央广场呈长方形,边缘处是往下延伸的十二级石阶。 此刻大部分人聚集的位置,处于广场中心,所以离外围的边缘地带,还有一段距离。 我们一行人直接走到了边缘的位置,再往前走几步,就可以下石阶了。 在这个位置,可以清晰的看见丘宁走过来的情形。 即便它脸上涂着颜料,也能清晰的看到面部僵硬的肌肉纹路。 她眼珠子是死的,无法转动,所以一直盯着前面,并没有同我们的视线交汇。 丘宁走到大概靠近石阶的位置时,就好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阻挡,忽然停了下来。 她身上全是干涸的血,昨晚盘在后脑勺的头发,现在已经完全散开了,及腰的长发,因为沾了大量的血,变成一缕一缕的。 我道:“她不动了。” 古扶道:“感应地气而动,这里地气隔绝,她当然不会动了……嗯?有声音?” 谢惊蛰抬头看向远处,淡淡道:“来了很多。” 我竖着耳朵,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摩擦声从不同的方向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我们这边聚集。 秦愉脸色有些慌乱:“谢先生,是不是你们之前说的尸群来了?我们躲在这儿,可以撑多久?” 谢惊蛰道:“今夜十二点前,这个广场都是安全的。” 李唐姚抿了抿唇:“十二点前是安全的……那十二点以后,会怎么样?” 我看他们眼巴巴望着,便叹了口气,解释道:“十二点,是阴阳交汇,地气流转之时。这里原本有风水局,可以将地气稳住,但这疗养院的局,在去年林思琼死的时候,就已经出现破绽了。在这个前提下,今晚十二点,中央广场的地气……你们可以理解为磁场。十二点一到,这里的磁场就会有一段时间的混乱,这种混乱,大约会持续两个小时。” 李唐姚很聪明,她脸色惨白,道:“所以,那两个小时里,鬼群和尸群,是可以攻击我们的?” 我点头。 她深深吸了口气:“三位先生,你们一定想到办法了,对吗?” 古扶目光凉飕飕的看了她一眼:“要是没办法,会留下来陪你们等死吗?小惊蛰,干活。”最后一句话,他是对谢惊蛰说的。 很显然,老谢对‘小惊蛰’这个称呼并不满意,他看了古扶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只淡淡道:“开始。” 这两人突然打哑谜,让我很郁闷。 我知道谢惊蛰可以动用继承而来的力量,所以他还有战斗力,而且,是比平时更强的战斗力! 可老古……这丫不是已经虚脱了吗? 这个念头刚闪过,谢惊蛰忽然伸出左手,在古扶肩头一搭,另一只垂着的右手则抬起放在了唇边。 然后,他张嘴咬住了手套的指尖部位,将右手从手套中退了出来。 我眼皮一跳。 第104章 尸群来袭(下) 从第一次见面算起,认识老谢差不多半年了,我还第一次看见他摘手套。 上午老古说过,谢惊蛰的眼镜和手套是法器,用来封印力量的。 如今摘了手套……应该是要发大招了。 这小子到底有多少大招? 此刻,我和李唐姚等人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谢惊蛰的动作。 他露出来的右手,大约因为常年不见光的缘故,白的有些扎眼。 此刻,他苍白的右手自然下垂,而搭在老古左肩的手忽然捏紧了一下。 老古顿时闷哼了一声,像是有些痛苦。 肉眼可见的,老古脸色发红,额头见汗。 大约十秒左右,谢惊蛰迅速收回左手,整个人后退了一步。 我刚才就顾着看老古了,这时才发现,老谢的双眼通红,里面像是隐隐有暗光在流动。 一眼看去,邪气四溢。 谢惊蛰的变化,惊的李唐姚等人后退了几步。 我们三人中,大约就我看起来最正常、最友善,因此第一时间,几人便移到了我身后。 谢惊蛰眼中暗芒,只持续了不到两秒就褪去,瞳色恢复正常。 而此时的古扶则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目光投向外围区域,四下环顾,像是在寻找什么。 很快,他的视线停在了大概十点钟方向。 那边是一片普通的园林造景。 老古脚步一抬,迈步下了台阶,直接朝那边走去,谢惊蛰快速的跟在了他身后。 我要不要跟上去? 这好像没我啥事儿啊…… 我决定原地待命,静观其变。 随着两人走出广场区域,外面的丘宁立刻寻气而动,之前摇摇摆摆的身形,顿时跟开了变速器似的,猛地朝老古两人扑去! 古扶连头都没回一下,继续往十点钟方向走。 在丘宁即将扑上去的一瞬间,谢惊蛰猛地抬手,一剑挥出! 这一剑并没有砍中丘宁的身体,但丘宁整个人却是一顿。 “砰——”一声闷响,她直接倒地。 别人可能看不见,但我这双眼睛能看见。 谢惊蛰刚才挥出了一道无形的剑意,这道剑意直接没入了丘宁的体内,斩断了尸体与外界连接的气息。 谢惊蛰收剑,继续跟在古扶身后。 李唐姚等人面露喜色:“谢先生真是太厉害了!” 很快,老古在园林处停下了脚步,开始在地上摸索。 他居然在收集石子! 就是那种铺在花坛表面的白色小石子。 老古往自己外套兜里揣了两大把,然后原路返回。 “古先生这是在做什么?”秦愉问我。 我故作高深,说你一会儿就知道了,其实我也是一头雾水。 等老古回来时,之前那阵摩擦声已经更近了,现在可以清晰的听出,那其实是衣料的摩擦声和拖沓的脚步声。 我估计是尸群到了。 果不其然,大约两三分钟的功夫,尸潮便到了。 即便早有准备,这一瞬间,整个广场上,尖叫声还是此起彼伏。 “果然……都死了。”李唐姚看着围上来的二百来号人,目光发直。 这些人死的有些惨了。 有些是外伤,身上糊满了血;有些身上看不见血,但骨头明显被拧断了,脖子几乎一百八十度的搭垂着。 眼下的情形,有点儿像国外丧尸片里的场景。 恐怖的尸群,同样是在靠近石阶的区域,集体停了下来。 它们在原地摇晃着、缓慢的挪动着,浓烈的血腥味儿扑鼻而来。 除了血腥味儿,还有一种粪便的恶臭,大约是有些人在死亡过程中失禁产生的。 总之,这过于难闻的气味儿,刺激的我们往后退了几乎。 我也算见过大场面了,但这二百多个死人集体尸变的场景,还是让我心里直哆嗦。 这还只是尸群,不是鬼群。 如果尸群和鬼群一起到,中央广场又撑不住,它们全部涌上来……这谁能招架的住? 届时,估计只有老谢,能凭借继承的剑意,从疗养院闯出去。 想到此处,我看了谢惊蛰一眼。 他的手套早已经戴回去了,此刻正和老古一样,目光看向远处,仿佛在等待什么。 我插不上手,心里急的不行,忍不住凑到老谢边上:“接下来怎么搞?咱们就在这儿,等到晚上十二点?” 谢惊蛰看了我一眼,回答的十分简洁:“等聚齐。神女出现了,再出手。” 谢惊蛰说的聚齐,应该是指鬼群和尸群一起到场。 现在是白天,正常情况下,鬼魂在白天是不会现身的,但这里地气特殊,又有风水局加持,不排除鬼群会在白天出现。 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 只要聚齐了,神女必定在其中。 擒贼擒王,降服神女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说话间,我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古扶:“他出去一趟,抓了两把石子回来,这是想干什么?” 谢惊蛰道:“布阵。” 我一愣。 用一把石子布阵? 三国时期,诸葛孔明就曾以石布阵,设下八阵图,困退敌军。 但用石子布阵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们并没有等太久。 如我猜测的那样,这里的鬼魂可以在白天显形。 不到一个钟头,明晃晃的太阳光下,便出现了一个个鬼影。 鬼群、尸群,还有在贴着地,呼呼乱刮的卷地风。 落叶和尘灰被吹到空中,视野里一片混乱。 广场上的人心理素质还是不够硬,又哭又叫的,吵得我耳朵里嗡嗡直响。 但此刻,我们没功夫去关注人群,只将目光放在了外围的尸鬼群里,试图找出神女的踪迹。 但是,二百来号活动的尸体,再加上乱窜的鬼影,乱刮的风,使人的视线变得混乱无比。 便在此时,我忽然看到一抹红。 那抹红带着点儿金色,我眼角扫过的一瞬间,目光就猛地追随过去。 瞬间,我锁定住了不远处松树下的一个‘人影’。 神女! 我可以确定是她,破破烂烂的古装,红底金纹,和老李形容的一样! 视线移到她脸上,那张脸是腐烂的,几乎能看见下面的骨头,眼眶处是一对硕大发黄的死鱼眼。 在我看过去的瞬间,那黄浊的眼珠子,便直直的和我对上了! 我倒抽一口凉气,抬手一指,大喊:“她在那儿!” 古扶和谢惊蛰的视线猛地看过去。 下一秒,老古忽然将外套一脱,在空中一甩。 动作间,他放在衣兜里的白色石子全部撒了出去。 诡异的是,石子没有向四周撒开,而像是有什么指令似的,全都撒向了外围! 空中的石子尚未落地,便猛地一亮,霎时间形成了一张蓝紫色的‘网’。 我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词:天罗地网。 在术师的术法中,天罗地网是极其厉害的一道阵法。 厉害到什么程度呢? 反正,我就算再修炼个三十年,也施展不出来。 老古这一手,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天罗地网’?这有点儿吓人了! 第105章 神秘人再现 石子凝结成一张蓝紫色的网悬在空中,边缘处猛地落下四道光幕,瞬间将鬼群、尸群,全部笼罩在了这道网下。 同样被网在其中的还有神女。 鬼群中,我发现了一个熟面孔,就是去年死去的林思琼。 他离神女最近,和其他似乎没有神智的鬼魂不大一样,林思琼也和神女一样,一身邪气,直勾勾的盯着我们这边。 突如其来的情形,让广场里原本哭叫的人群,在这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大气儿不敢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天罗地网布下后,里面的尸鬼群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 它们试图冲出罗网。 恶鬼往上窜,如同遇见了电网,瞬间化成了灰。 尸群往旁边窜,撞到光幕上便猛地一震,然后像一堆失去了骨头的肉一样,软塌塌的倒在地上。 尸群和鬼群很快就原地不动了。 整个过程中,神女都在角落处一动不动的站着,唯有那双黄浊的死鱼眼还在盯着我们。 此时,古扶手中的法诀一变,天罗地网再起变化,从那无形的‘网眼’之中,开始交织出一道道蓝紫色的光线。 就像是织布一样,光线越来越多,互相纠缠交织的越来越密,或左右纵横,或上下相连。 在这样的状况下,尸鬼群竟然开始聚集起来。 我意识到老古是在用阵法困住它们,然后将它们困到一处。 广场一片安静,李唐姚等人见过好几次所谓的‘大师’了,但估计从来没有哪个大师,在她们面前弄出过这么大的阵仗来。 此时,她们已经看呆了。 很快,尸鬼群被圈禁在了一片狭窄的区域中,挨挨挤挤的。 天罗地网笼罩下的大片区域被空了出来。 整个区域,靠左是尸鬼群,而右侧角落就是显眼的神女。 “小惊蛰,上!”古扶突然出声,与此同时,原本站在我身边一动不动的谢惊蛰,身形极快的冲向了罗网之中。 他拔剑冲上去的身影,与初次见面那晚追杀我的情形,再一次完美重合了。 确切的说,现在的他速度更快。 很显然,老谢动用了‘剑意’。 人未至,剑已至!角落里如同木偶般的神女终于动了,顷刻间,她腐烂的身躯炸开,幻化出一条金红交加的大鱼! 我忍不住惊叹:“我去!好大的鱼!” 古剑笔直的刺在鱼头上,我耳里听到了‘锵’的一声,是明显的金铁交击声。 古剑被震开,飞落回老谢手中。 空中的大鱼,此时猛然一摆鱼尾,瞬间,地面上卷起阵阵白浪。 几乎跟水漫金山似的,老谢才后退两步的功夫,前方的水便涨到了一米多高。 万幸的是,水无法离开天罗地网的范围。 水中,谢惊蛰再度施展剑诀,剑气成形,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一套我熟悉的剑阵,从四面八方猛地朝着大鱼袭去。 水还在涨,呼吸间便已经到达了老谢胸口的位置,水里翻起的浪头,不停的朝他头脸上打去。 我一惊:“不会被淹死?我怎么觉得,这神女的血条太厚,老谢好像打不穿啊!” 古扶手捏法诀,维持着天罗地网,额头上全是汗。 他看了我一眼,道:“看来,你得去助他一臂之力了。” “好。”我点头。 正当我摸出诛天印,准备冲过去帮忙时,场内突然出现了变化。 空中黑色的飞剑,忽然聚集成一体,变得无比巨大。 老谢双手一合,空中的黑色巨剑带着极强的威慑,朝大鱼劈了下去! 剑气纵横,水浪席卷,瞬间,大鱼的身影消散在我眼中。 下一秒,天罗地网中的潮水,也像是被大地给吸走般,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场内,只有尸群和老谢湿淋淋的,证明刚才有水存在过。 黑色的巨剑变为正常状态飞回老谢手中,而前方的地面上,一个穿着红底金鳞的古装女人,虚弱的趴在地上。 谢惊蛰朝她走近,黑色的剑尖,对准了她的胸口。 女人缓缓抬起头,瞬间,周围的人都齐刷刷的抽气。 那张脸,几乎美到了极致。 神女…… 这才是神女本来的面目,不该是那样腐烂的、邪异的东西。 她美的让人炫目,但又不单纯是美,用老李之前的话来说,那应该称为神相,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让人不敢有任何亵渎的念头。 神女抬头的瞬间,谢惊蛰明显也愣了一下,但他的心理素质很强,很快反应过来,冷冷道:“不管你生前是什么,但你死后作恶,当诛!” 神女美丽至极的脸,跟着扭曲起来,她竟然说话了:“为什么!你们多管闲事!是这些人,这些人坏了我的道行……这些肮脏的东西,我杀多少都不嫌多!我要你们通通死,这个疗养院的人,山下的那些村民,所有人的人,有多少我就要弄死多少……” 她戾气太重,神相维持不住,瞬间又开始变得腐烂,身上的肉一块块往下掉,唯有脸还勉强维持着。 谢惊蛰皱眉:“你无药可救。” 他抬剑,看样子是准备下杀手了。 也就在这一瞬间,我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让他住手。” “住手!”我忽然大喊了一声。 老谢抬剑的动作一顿,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我。 我呼吸有些急促。 我身边离我最近的人就是古扶,但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甚至不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说的。 那句话,是我脑子里的人说的……那个操控我身体的神秘人…… 谢惊蛰转头看向我,微微皱眉:“有事?” 老古也看了我一眼:“怎么?哦,你想自己动手?那不至于,天道有眼,这事儿你是有功德的。” 老古明显误会了,还以为我想自己动手抢功德。 但此时,我脑海里那个声音继续指挥我:“走过去。” “你是谁!”我开口。 老古没好气道:“我是你爸爸……嗯,你不是在跟我说话?上次那个东西?”他眯了眯眼,忽然后退了两步,有些警惕的看着我。 古扶是个聪明人,显然,他已经反应过来了。 我冲他微微摇头,一个眼神递过去,示意他稍安勿躁。 与此同时,我开始朝天罗地网中的神女走去。 第106章 交易 脑海里那个声音并没有回答我的质问。 此时我走到了谢惊蛰身边,看着神女那张无比美丽,却布满怨毒的脸,我心中无比复杂,也不知道身体里那个意识想做什么。 “我来了,然后呢?”我开口。 脑海里突然没了动静,似乎那个意识又在这瞬间消失了。 一时间我有些懵,面对谢惊蛰询问的目光,我只能道:“再等一会儿,我这里有点状况……耽误下,不会出事?” 谢惊蛰淡淡道:“天罗地网坚持不了太久,十分钟。” 也就是说,十分钟内,要除掉神女。 没收到那个意识的回复,我决定不等了,点头示意老谢可以继续动手。 总不能为了等那个意识不知所谓的要求,而耽误诛杀神女的最佳时间。 谢惊蛰收到我的示意后,便再次抬剑。 谁知,就在这时,神女忽然看向我:“我们是一样的,帮我!帮我!” 我一愣。 一样的?我跟她怎么会一样? 下一秒,我身体忽然一麻,我心说:完了,又来了。 身体再次被夺走了控制权,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神女显然是有所感应的,她更激动了,挣扎着试图爬起来,目光看着‘我’,充满惊喜:“你会救我的对不对?我们是一样的,我们都是被害死的!我从诞生起,就住在这里……” 谢惊蛰再次停住了动作,侧头看着‘我’,他眉头皱了起来,忽然之间,剑尖指向了我。 显然,他意识到‘我’不对劲了。 此时,我内心叫苦不迭,但却没办法控制自己。 ‘我’往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的,离神女极近,她一抬手,腐烂的手就抓住了我的裤子。 只听‘我’开口道:“真是可怜啊……” 声音确实是我发出来的,但跟我平时说话的腔调完全不一样,我自己听在耳里,都觉得渗人。 这时,‘我’微微侧脸,然后抬手,二指靠在剑上,微微抵开了对着我咽喉的剑尖。 谢惊蛰抿了抿唇,剑尖稍微移动了一些。 ‘我’做完这一切,便将谢惊蛰当成不存在似的,目光回到了神女身上。 然后‘我’在她身边蹲下了。 神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找到了盟友,神情极度狂热:“你好强啊。帮我!我愿意听命于你,只要你能……杀了这里的所有人。” 我心一沉:我身体里的这个意识,确实很强,它的力量,我前几次已经见识过了。 甚至于,它可以随时操控我的身体。 它不会真的跟神女合作? 就在我心惊胆战之时,‘我’再度开口:“帮你?我有什么理由帮你呢?现在的你,已经没有力量了,你以前也很强……” 神女脸色再度变得怨毒起来;“我很强,但我太仁慈了!我出生就在这里,从我开启灵智的那天起,我就一直潜心修炼,我没有害过任何人!” “我帮助那些在山里迷路的人;我给那些穷人引路,带他们寻找草药……他们叫我‘神女’,我真的以为自己是神……” “可笑。我以为自己是神!”她笑着,眼中滚出黑水来。 “我保护这一片的生灵,五百年了,我保护他们五百年了……我只是一条鱼,可我以为自己是神!他们叫我‘神女’,我就信了。” “那些人要填湖,要抢占天地灵气……这怎么能行呢?天地灵气,从来就不该由任何生物独享。如果让他们抢占了天地灵气,别的生灵怎么办?那些树、那些草、那些飞鸟走兽、还有水里的鱼虾,它们该怎么办?那天,我应该大开杀戒,我应该直接杀了他们!” “可我以为自己是神。” “所以,我没有杀他们,我给了他们机会……直到他们找来了一个人。你知道被一百种生物的血,浇在身上,是什么感觉吗?” 一百种生物的血? 我之前听老李说的时候,以为是用的猪血一类的。 毕竟对于一些没有作恶的山精妖灵来说,普通的血腥秽物,就足以破坏它们的道行了。 这些开了灵智的生物,有些会选择‘善行’,比如当年被斩的蛟龙,又比如当年的‘神女’,这类行善积德的精怪,是受老天爷庇护的。 另外一些,会在世间作恶,比如民间流传的那些狐狸精一类的传送,就属于‘恶行’精怪。 这类精怪喜欢血污,杀戮重重,不受老天爷待见。 无论是善行的精怪,还是恶行的精怪,每到一定程度,都会遇到天劫,而善行精怪的天劫,往往可以轻松渡过;恶行的精怪,天劫则凶险无比。 十二年前,当时帮着建疗养院的那人,大约看出‘神女’是善行的精灵,而且又道行高深,所以‘改了配方’,用了一百多种生物的血。 具体是什么生物,这到没有讲究。 但按照理论来说,像神女这样的善行精灵,被这么重的血腥污染,其痛苦程度,不亚于将人泡在硫酸里。 “……你知道,那些生石灰有多沉吗?它们就像是一层不透气的膜,将我裹着,我没有办法呼吸。他们又弄了风水局压下来,周围彻底黑了。我被压在一个不能呼吸的地方,痛苦的被腐蚀着……我能感觉到水,大地深处的泉水,它们离我很近,但又离我很远……” “我是诞生在水里的精灵,可我再也没有水了……你说,我该不该报复!”她看着‘我’。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神情,但神女看了我一眼后,就忽然变得惊惶起来,带着恳求和讨好的意味:“我、我变弱了……但我现在是个恶灵,只要我杀孽够多,我的力量就还能回来!你救我,我会成为你最忠诚的下属!” “你很值得同情,可等你变强,要等很久。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我替你杀掉所有你想要杀的人,你把你的灵……给我。”‘我’开口这么说。 有没有搞错! 什么叫做交易?什么叫帮她杀? 我疯狂大喊:“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要乱用我的身体!” 可我‘喊’出的声音,无人能听见。 第107章 折断兄弟的大宝剑 好在,谢惊蛰是靠谱的,在听‘我’说出这句话时,他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剑尖再一次指向我:“是你?从他身体里退出来!立刻!” 显然,他想起了上次我身上浮现的人影。 此时的‘我’无动于衷,视周围的一切如无物,只继续,用一种蛊惑般的口吻,对神女道:“把你的灵给我,我助你复仇。” 神女大约是意识到什么,忽然道:“给你,我给你。只要能让这些人付出代价!我都给你!” “好。” ‘我’开口说了一句,然后忽然抬手,朝着神女的脸抓过去。 神女一动不动,双眼变的黄浊,死死盯着‘我’伸过去的手。 那一瞬间,我感受到身体里流窜着一股庞大的,我从未感受过的力量。 是属于那个东西的力量。 它要做什么? 神女已经是一副完全赴死的模样,甚至透着一种祭献般的狂热。 我心惊胆战,不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 无论我如何努力的,想夺回身体的所有权,但始终只能当个旁观者。 也就在手即将覆盖住神女脸庞的瞬间,一柄黑剑忽然朝我的手砍了下来! ‘我’速度极快,几乎是在千钧一发的关头,将手往旁边一带,躲了过去。 老谢的剑,速度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是我自己操控这具身体,我肯定躲不过。 此时,远处广场上的古扶,忽然高声催促:“别再耽误,解决她!” 谢惊蛰于是狠狠瞪了我一眼,满含警告。 他手中的古剑,剑身猛地窜过一道红芒,直朝神女而去。 离的很近,按理说不该失手,但偏偏这时,‘我’又开始作妖了。 只见‘我’手一挥,一道无形的力量便格挡在神女与古剑之间。 古剑仿佛刺到了铁板,发出锵的一声响,剑尖处荡开黑色焰火似的纹路。 谢惊蛰被震的后退了一步,一向冷漠的面上,浮起怒色,他冲我喝道:“洛常!” 我快哭了,心说:你吼我有什么用?你该知道这不是我干的! 不过,老谢是真狠啊,这一声喝完,他不再注意神女,而是直接开始攻击我! 他是下了死手的。 剑诀一捏,剑气纵横,周围的空气变成刀刃,齐齐朝我涌了过来。 我知道老谢是怎么想的,‘我’不死,神女就会活,而神女活,这里还剩下的七百多号人,全都得死。 拿我一个人的命,换这七百多号人,自然是划算的。 我下意识的想闭目等死,但我的眼睛现在是不受控制的,所以‘我’的视线,几乎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迎面袭击而来的剑气。 我皮肤感觉到了一丝疼痛,但下一秒,疼痛消失,我忽然听到了一声吟啸。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声音,沉闷的、惊天动地的,仿佛从远古的地下传来。 我看见对面的谢惊蛰,冷漠决然的脸上,忽然出现一丝惊愕,然后这丝惊愕,最后居然变成了恐惧。 恐惧这样的情绪,是不该和谢惊蛰联系在一起的。 他被血鬼追杀的时候,他被赵家古楼那东西差点弄死的时候,这哥们儿都一直面不改色。 他脸上的恐惧之色,让我瞬间心都凉了。 他到底看见了我什么? ‘我’到底做了什么? 下一秒,我看见‘自己’猛地抬手,然后谢惊蛰手里的古剑,就开始颤动起来,紧接着,古剑居然到了‘我’手里。 “好剑。” ‘我’看着掌中剑,低声赞叹,然后两手一握。 不见我的手怎样用力,但手中黑色的古剑,发出一声悲鸣般的声音,断做两截。 剑师的剑,和他们的身体是联系在一起的,古剑被折断的瞬间,谢惊蛰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呼呼……”他似乎极为痛苦,喘着粗气想站起来。 而此时,‘我’走了过去,目光下垂,看着地上的人:“多管闲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轻慢嘲弄的语气,听的我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谢惊蛰抬起头,目光中透出汹涌的杀意,他很倔强,唇角带血,但一声不吭。 下一秒,‘我’伸出手,直接掐住了谢惊蛰的脖子。 谢惊蛰目光一紧,抬手试图挣扎,但他受了伤,刚一抬手,‘我’便一脚踹了过去,将一直撑着没倒的人,直接踹到了地上。 紧接着,‘我’一脚踩了上去。 脚踩在谢惊蛰胸前的那一刻,估计是用了什么暗劲儿,他又吐了口血,目光变得有些迷离起来。 我要崩溃了。 “你个死变态,你他妈的住手!”我发出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怒喝。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它居然回应我了。 他一边踩着谢惊蛰,一边道:“你忘了他刚才要杀你?” 谢惊蛰脸色痛苦的扭曲着,视线难以聚焦。 我意识到它是在跟我说话,于是我立刻道:“要不是你干出这些事,他会对我动手吗?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想做什么?我靠,你放开他!” ‘我’脚下再一次用力,谢惊蛰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落在地面的手抓满了泥,看得出来不是一般的痛苦。 神女此刻朝着我爬了过来,一脸怨毒的看着谢惊蛰,声音透着疯狂与期待:“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劳累您呢?让我来动手。” ‘我’看了脚边爬过来的神女一眼,我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勾了勾,应该是在笑:“好啊。” 然后‘我’收回了脚,浑身腐烂的神女趴在了谢惊蛰身上。 由于视角原因,我看不见谢惊蛰的脸了,但神女趴上去的瞬间,周围的地面就变得无比潮湿。 谢惊蛰露在外头的手脚,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 那种挣扎的强度,就像是一条被扔到岸上的鱼。 我想起了丘宁死时的场景,也是那样在地上挣扎。 “你放了他,我们好好商量。”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此刻,借着它的视角,我能看见挣扎的谢惊蛰,腐烂的神女,光芒越见黯淡的天罗地网。 我看不见广场和古扶,但我知道,古扶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我不能让谢惊蛰死在这儿。 我继续道:“你提条件,你怎样才能放了他。” 第108章 背锅的打工人 “条件?洛常,你能给我什么?”它道。 我一时哑然。 我不知道它的身份,不知道它的目地,自然也不知道它需要什么。 但谢惊蛰撑不了,于是我急道:“你先让她住手,我们好好谈谈。” ‘我’抬了抬手,神女趴在谢惊蛰身上扭动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微微往下退了一点,于是我看见谢惊蛰满脸是水,剧烈咳嗽着。 我大脑飞速运转着:它很强,可以轻易的杀死神女,杀死老谢,自然也包括其他人。 现在,它想和神女做交易,得到神女的‘灵’。 灵是精怪特有的东西,是天地间诞生的意识。 神女当年被杀害,按理说该神魂俱灭,但她现在能化为邪祟,就是因为她的真灵未灭。 真灵极其稀缺,是善行精怪才有的东西,而人类身上,也只有功德无限的大善人,才能生出一点真灵来。 真灵无法被剥夺,只能自愿赠与。 神女曾经是善行的精灵,护卫了一方生灵五百余年,即便现在成了邪祟,那一点不灭的真灵,依旧跟随着她。 我知道有真灵这么个东西,但我的知识库里,并没有关于真灵的具体描述,所以也不知道占据我身体的东西,为什么要交换神女的真灵。 它很少出现,每次出现都是在我生死攸关之际,然后替我解决了危机。 唯独这一次是例外的。 也就是说,它很在乎我的死活,同时,也需要真灵……而真灵,必须要自愿给予。 我心里有了主意,立刻道:“把身体还给我,两分钟,我只需要两分钟,我要跟神女对话。” 它轻笑了一声,有些看戏的意味:“如你所愿。” 下一秒,我的身体总算是回来了。 “老谢,是我,别激动。”我一边说话,一边走到谢惊蛰身边,将人半扶起来。 他看了我一眼,闷声咳嗽,声音嘶哑:“你的身体里,到底住了什么东西,咳咳……” 我道:“我也不知道,回头再说。接下来你听我的,你能不能走?能走的话,先回广场去,这里交给我。” 他看了我一眼,随后点了点头,艰难的起身,慢吞吞的往回走。 与此同时,我看向旁边的神女。 深吸一口气,我道:“对不起。” 神女愣了一下,黄浊的眼珠子微微转动。 我道:“这句道歉,是人类欠你的。我也是人,我可能也无意间,伤害过许多无辜的生灵……我向你道歉,也是应该的。” 神女声音嘶哑:“你想捣什么鬼?” 我道:“当年,你受到了巨大的伤害。不仅是你,还有你曾经护卫的那一方生灵。那些鸟兽鱼虫,那些草木,那些你保护过的生灵,都被破坏了……我有时候也在想,老天爷有眼吗?那些作恶的人,究竟会不会得到惩罚?其实我也不知道。” 她静静的看着我,腐烂的喉咙处微微蠕动着。 我继续道:“你想报复,应该的。人有人道,诡物有诡物的道,你和你庇护的生灵,被摧毁了,你应该报复的。” 她声音嘶哑,怒吼:“我当然应该!我被困在下面,腐蚀、窒息,但你知道最痛苦的是什么吗?我听到它们在求救,我听到树在哭、鸟在哭,它们向我求救,但我什么也做不了。天地灵气被圈禁在了这里,外面的生灵,活的很艰难。他们甚至还改变了水道,只为了弄出个什么温泉来……” “我每天都在煎熬,我好想获得力量,我听着那些求救的声音,我好想救它们……我得救它们!这个疗养院的人,都得死!” 我连忙顺着她的话说:“是啊,是该死,但是你有没有觉得,你找错人了?你看看你弄死的这些,都是什么人?他们就是打工的……打工这个词你可能不懂,你是个古代的神灵,那你知道奴仆和雇农吗?” 神女黄浊的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一下,然后点头:“……很久以前,那些上山的人,就是雇农。他们活的很艰难,会到山上采一些草药,补贴家用。” 我道:“时代虽然变了,但人没有变。这些人,这些人其实跟以前的奴仆差不多,他们是听命于雇主的。你杀他们没有用,真正害你的,是这个疗养院幕后的建设者。那个人,在人类的社会里,有很大的力量,这些奴仆……他们没有办法反抗的。所以,冤有头、债有主,你恨错人了。” 神女眼珠子转动着,看向中央广场的区域,忽然,她又怒吼:“我当然知道!但是……但是幕后的人从来没有出现过,所以我才杀了林思琼。在你们人类社会,他应该很有力量?我到他房间里,我向他求助,问他能不能推平这家疗养院……但他说我是疯子,问我是从哪儿来的。他竟然还敢对我动手动脚!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我是神灵啊……对,我是神。嘻嘻……那个无耻又没用的东西,我就弄死他了。” 原来,林思琼是这么死的? 也就是说,刚从风水局中挣扎出来的神女,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始杀人。 她看准了林思琼在人类社会的力量,所以在夜晚找林思琼求助。 林思琼估计是作死的,说了些刺激神女的话,于是被神女给弄死了。 从他那儿起,神女才开始了大开杀戒。 两分钟已经过去了,但它没有夺走我身体的控制权。 天罗地网也已经消失,但边缘处的尸鬼群,似乎是收到了什么命令,依旧待在原地。 我意识到神女是愿意沟通的,于是我道:“我可以跟你做个交易。我对天发誓,会找出当初修建疗养院的人,我会让他得到该有的惩罚,我会让他铲平这座疗养院。” “铲平疗养院……”神女声音嘶哑的嘀咕着这句话。 我道:“我是一个鉴诡师,你应该知道,我们鉴诡师向天发誓,许下的誓言,是一定有效的。” 神女的身体慢慢变化,腐肉退去,她又恢复了神相,美丽至极,让人不敢亵渎。 她道:“你能做到?” 我道:“当然能,我的朋友们,在人类世界,也是有力量的。”我示意了一下谢惊蛰等人。 她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做交易?我跟你身体里的大人做交易,不是更好吗?” 我道:“它?它毕竟是寄居在我体内的,你要明白这一点。” 我此刻只能赌,赌那东西,不能一直控制我。 第109章 交易达成 “……人类的誓言,有时候并不可信。”思考片刻后,神女缓缓开口:“当年那个个鉴诡师,他的力量并不强,但我还是折在了他手里,就是因为相信了他!” 我有些诧异,因为在我的认知里,当初能布下风水局,并且能除掉神女这样的人,肯定是鉴诡师里相当厉害的角色。 难道,事情并非如此? 为了排除她的顾虑,我只能道:“当初,那个鉴诡师骗过你?” 神女面无表情,冷冷道:“不,是我自己骗了自己。我以为,人和精怪一样,是遵循规则的。我知道鉴诡师不会对善行的精怪下手,可他不守规矩……你们人,最会骗了。” 眼瞅她刚才已经动摇,此刻似乎又要变卦,我连忙道:“精怪里,有善行也有恶行。人类中,普通人也好,鉴诡师也好,同样也有善恶之分。当初对你下手的那个鉴诡师,绝对是我们这一行的败类!你放心,除了这疗养院幕后的建设者外,还有那个鉴诡师,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神女微微抬头看我,那张脸完美到令人目眩:“真的?”她轻声问,那不确信的、柔柔的腔调,让我仿佛透过时空,看到了十多年前的她。 一个单纯的,以为自己是神灵的精怪,遵循着内心的规则生活着,无条件的相信任何人……最后陷入了地狱。 我盯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一字一顿道:“真的。作恶的人,一定要付出代价,否则,对好人太不公平。” 神女怔怔的看着我,片刻后,缓缓道:“好,我相信你。” 这时,我脑子里又响起了那个声音:“你的表现很精彩。不过,你是不是该问问我的意见?” 我很恼火,低声冷笑,自语道:“该你的,跑不了。” 深吸一口气,我对神女道:“我体内的这个……大人物,他要你的真灵。” 神女笑了笑,神色从容:“我愿意。你说的对,这里的人……都是一些奴仆罢了,杀他们有什么用。我被困在这里,根本没办法报仇,我真正的仇人……我也接触不到。” 顿了顿,她道:“大人,我愿意把真灵给你,只要你能遵守诺言。” 不等我回答,我身体的使用权,再一次被夺走。 ‘我’伸出手,手掌拍了拍神女的头顶:“既然你愿意放过这里的人,那也省的我动手了……” 刚才神女祭献真灵的要求,是让这个东西,杀了现场所有人。 现在,神女放过了现场的人,但作为祭献真灵的回报,我之后恐怕有的忙了。 我要找到疗养院幕后的老板,要让他铲平疗养院,还要让他和当初的那个鉴诡师,受到惩罚…… 这很难,但现在我别无选择。 我不跟她做交易,我体内那东西就会跟她做交易。 无论如何,她的真灵是保不住了。 随着‘我’的手,轻轻在神女头顶上拍了三下,神女面孔猛地扭曲起来,她维持不住人形,成了一条金红色的大鱼,鱼身在地上挣扎着。 我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力量在流动,须臾,从那鱼身上,一点细微的,比萤火虫更小的淡青色光点,缓缓飘了出来。 光点一出现,就像是认准了目标,直接融入了我的眉心。 我感觉印堂处一阵清凉之意。 除此之外,我到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但脑子里那东西,此时却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声。 随着真灵被‘我’吸收,神女彻底消失,地面上只剩下一滩水渍。 紧接着,我听到了一连串的砰砰作响声,我惊的一回头,才发现不远处的尸群,此刻齐刷刷倒了一地,再也没动静了。 周围的鬼魂瞬间飞出了疗养院,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心说坏了,这些鬼魂离开疗养院,怕是要在外作祟。 但现在也顾不得收拾这些小怪了,我转身,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断剑,一边往回走,一边道:“你还在吗?” “人呢?” “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在我的体内!” “你有什么目地!” 我仿佛在自言自语似的。 身体里那东西,在得到真灵,发出一声吃饱喝足的叹息声后,就彻底没动静了。 我一颗心沉甸甸的。 这种被不明生物寄居,随时会被夺走身体控制权的感觉,太糟糕了。 眼下的困境算是解决了,鬼魂离开了疗养院,尸体恢复了正常,神女灰飞烟灭。 疗养院剩下这七百来号员工的命也保住了。 我走到广场处,李唐姚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我,老古和谢惊蛰也等着我的结果。 我看了老谢一眼,将断剑递回给他:“对不住。” 他沉默的接过剑,微微握紧,声音却不像平时那么淡漠,反倒柔和了许多:“不是你做的,我知道。” 我感动极了。 这哥们儿的大宝剑都断了,居然还能安慰我,可见这段时间,我们之间还是培养出了浓厚兄弟情的。 于是我感动道:“老谢,以后你就是我一辈子的好兄弟。” 他一顿,然后微微点头,算是应下了我的话。 但接下来,他还是不合时宜的补了一句:“……但你死后,我还是要诛灭你。” “………”兄弟,敬业能不能看下场合? 你对煽情环节过敏吗? 过年扫五福的时候,你肯定不缺敬业福? 像我这样的情况,身负天谴因果,一但死亡,死后不久,必定化为恶鬼,而且是很凶悍的那种。 这大概就是老谢总惦记着要诛杀我的原因…… 我认命了,道:“行行行,我死之前肯定通知你。你到时候就守在旁边,我鬼魂一离体,你就赶紧给我一剑。” 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好。” 好你大爷! 我气的脑门儿有些晕,干脆不看他,对老古道:“神女已经灰飞烟灭了,这里的风水局,刚才也被她破了……接下来没我们什么事。” 老古眯了眯眼,道:“你刚才做了什么?” 我苦笑:“做了个交易。” 老古并不意外,问道:“什么交易?” 我看了看四周围上来的人,便摇头,道:“回事务所再说,这疗养院,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于是,不理会李唐姚等人的挽留,我们三人收拾了东西,迅速撤离,拖着一身疲惫,在大半夜时,赶回了事务所。 第110章 他好穷,但好帅 我和老古回了事务所,谢惊蛰回了自己家。 到事务所门口时,我没看到二八大杠,也不知道它自己去哪里浪了。 我和老古累的不行,回去便匆匆洗漱,然后各自回房,蒙头睡觉,睡了个昏天黑地。 原本我们三人去疗养院,一是为了养伤,二是为了修炼。 没想到经此一次,老谢和老古的伤势反而更重了。 我这次到是挺有收获,不仅没伤到根基,而且在疗养院修炼了七八天,进步神速。 精气充足了,状态就比较好,所以第二天中午我起床后,就把自己收拾利索了,精神抖擞的开门营业。 旁边按摩店有了新的前台,这次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不像以前的蔡姐那样爽朗爱聊天,见着我时,只笑着冲我点了点头。 我在门口做伸展运动,一开始没在意,但我发现她时不时的就偷偷看我。 我想了想,走过去问她:“阿兰,生意怎么样?” 她有些不好意思:“每天都差不多,都是老顾客呢。” 我看她有些脸红,搞我的也挺不好意思的。 难不成看上我了? 想了想,我道:“都是邻居,以后有事儿开口说话哈。” 她道:“好嘞,谢谢你啊小老板。对了……那个,小半个月没看见你们了,你们是歇业了吗?” 我道:“没有,我们就是带着员工,出去旅游了。” 好,现实是员工带着我们出去旅游。 阿兰又是害羞的笑了笑,忽然道:“你们事务所的那个员工,戴眼镜的谢哥,他、他有没有对象呀?” “…………”得,我都在想该怎么拒绝她了,结果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呀,他没对象,你想追啊?” 阿兰又是害羞又是笑,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他长得好好看呀,身材也好,做事也认真……那个,他喜欢吃什么呀?我明天做了饭给你们带呀。”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所以已经绝了谈恋爱娶媳妇儿的心,不过这会儿看到老谢这么受欢迎,我还是很酸的。 于是我暗戳戳的说道:“他月薪三千,之前跟我说过,暂时不考虑处对象的事,你可能要失望了。” 阿兰有些惊讶,似乎没料到谢惊蛰工资这么低,然后,她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就在我以为,她即将对老谢失去滤镜时,她又是害羞的笑了笑:“我一个月有五千多唉,跟他加起来,我们一个月就有八千块钱的收入,平平淡淡的养活一个孩子,一家三口也够啦。” 我一口老血哽在心头。 怎么就开始养孩子了? “不是……他月薪三千诶?扣完五险一金,到手两千八哦?” 阿兰眨了眨眼:“那又怎么样?他已经那么帅了,总不能还要求他有钱?他要是又帅又有钱,肯定看不上我。”她一副自己很有自知之明的模样。 我很受刺激,毕竟我以前当社畜的时候,一个月工资一万二,房租吃喝一除,大约能剩下个七千块钱。 就这我还没对象。 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没房没车没钱,现在我明白了,合着是因为我帅的不够明显? 这个该死的,看脸的世界。 he~tui! 被阿兰拉着打听了一番谢惊蛰的喜好后,我郁闷的去街角打了两份快餐,然后回事务所吃午饭。 我把快餐送老古房间里,他扒拉了两口就又睡过去了,年轻的脸上一片苍白,跟刚下了手术台似的。 我收拾了碗筷从他房间出来,心里琢磨着:这么下去不行,现在没有疗养院那样的地方修养,这样的伤势,想自然恢复,恐怕得很长时间。 还有谢惊蛰,他也受了伤,而且那柄古剑还断了。 在我的知识库里,我并不清楚剑师的剑断了会怎么样。 这瞬间,我想到了‘诡案组’。 老古说过,诡案组的人手底下,有专业的‘倒宝人’,帮他们搜寻天材地宝。 鉴诡师需要的很多珍惜物资,其实可以从诡案组那里交换到。 并且,诡案组还会将那些物资作为奖励,奖励给那些帮助诡案组,处理诡秘事件的人。 我现在实力强了不少,对付大部分n级的诡物,可以说是手到擒来了。 r级的,也能拼一拼。 或许,我可以替诡案组,处理些棘手的活儿,给老谢两人换点儿对口的物资? 还有我答应神女那事儿。 要想处理疗养院事情的后续,靠我自己肯定不行,必须得由谢惊蛰搭把手。 我们三人中,在人类社会,只有老谢有这个资源和关系。 正琢磨着,事务所的电话响了。 我接通后,发现是谢惊蛰打来的。 我以为他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谁知一通电话接下来,我哭笑不得。 好家伙,这哥们儿是打电话来道歉的,说自己今天睡过头了,没能按时来上班,又说他身体不好,要请几天假。 我听的快哭了,心说:没必要,哥们儿真的没必要。你入戏太深了,真把自己当员工了? 谢惊蛰入戏深,我也只能跟着入戏,便端着口气,语重心长的叮嘱了几句,让他好好修养身体,不要担心公司的运转,然后才挂了电话。 电话刚一挂,它又响了。 我以为是谢惊蛰想起什么还没交待的,赶忙又接了:“喂,老谢。”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陌生的,粗声粗气的声音:“喂,你是那个、那个诡秘事务所吗?” “是的,你哪位?” “我是网上看见你们广告的,你们那儿说是可以处理那个……就是,你们能驱鬼是吗?” 我意识到来活儿了。 “是的,我们是专业的。” 男人道:“哦,那你们是怎么驱鬼的?你们的收费是怎么收的?” 我一听他先问收费,就知道,这估计又是个没钱的主。 不过,无所谓了,赚功德嘛,全当为民服务了。 于是我道:“我们这里的收费是三千块钱起,具体得看你遇到了什么问题。当然,根据我们的工作经验,大部分人遇到不正常事件,其实都是小问题,收费不会太高的。” “哦哦哦,那太好了。我遇到事儿了!你们赶紧来帮我弄,能不能今晚就帮我处理掉?” 第111章 替儿子讨债的鬼 “先生,我无法确定的回复你,今晚能不能替你处理问题,毕竟,你还没告诉我具体情况呢?”我提醒电话那头语言混乱的人。 开事务所这些天,我差不多也习惯了。 每个来求助的人,说话基本上都颠三倒四,焦急混乱。 这是普通人,遭遇诡异事件后最正常的反应,所以我还是跟之前一样,耐心的询问他各种状况,将如何履行神女之约的事,暂时压在了心底。 电话那头,在我提出信息要求后,那头的男人便顺着我的话,交代了一下个人信息, 他叫程磊,今年三十七岁,租住在青山区阜岭街道梅华苑,从我们事务所开车过去,大概一个半小时。 “……有人找我讨债,每天晚上都来,我已经把钱还给他了,但他不依不饶的。”电话里,程磊听起来很恼火。 我有些意外:“讨债?这事你该报警,我们事务所可不负责处理债务纠纷。” 程磊忙道:“不是,找我讨债的不是人,是鬼啊!” “哦,对方生前,你欠他钱了?”我问。 鬼讨债这事儿,到并不稀奇,有些人死了,心里还惦记着债,一股执念不消,就有可能变成鬼上门讨债。 一般情况下,把债还了,再去对方坟头拜祭一下,说两句好话,这事儿就算完了。 这种状况根本不用鉴诡师出手,一般直接告诉对方做法,普通人自己就能完成。 “我欠了……不是,我不是欠他,我是欠他儿子的钱……我把这事儿跟他儿子说了,我还跟他儿子道歉了,钱也还给他儿子了,而且我还是加倍还了,可那老太婆,还是每天晚上来敲门,找我还钱。我不开门,她、她没一会儿就站我床边上……哎哟,别提了。” 死去的老太太,帮自己的儿子讨要欠款?这事儿到新鲜。 不过,程磊既然已经还了钱,也道了歉,按理说那老太太该消停了。 她依旧频频上门,那就有故意作祟的嫌疑了,于是我道:“这情况,你遭遇多久了?” “快三个月了,我之前不住这儿,为了躲她,我搬了一次家,还是躲不过。” 我道:“你现在住的地方,离之前住的地方,直线距离大概有多远?” 他说没查过,让我稍等一下。 电话没挂,他应该是查地图去了,过了一会儿,跟我说道:“开车的话6公里,直线距离三公里。” 普通的鬼魂,其实不能离开执念地太远,三公里的直线距离,并不足以摆脱诡物的纠缠。 于是我道:“那老太太每晚都来吗?” 程磊道:“每晚都来,我给完钱她就走,不给就一直闹。” 我道;“每次给多少钱?” 程磊道:“32,就是我欠她儿子的钱。” “啊?你在逗我玩?”我没稳住,冷静的人设顿时破灭。 哪有欠债欠32块钱的? 哪怕欠个一百块,我都能想的通。 还有那老太太,颇有些守财奴的潜质啊。 人都死了,还惦记着要帮儿子收回32块钱的‘巨款’。 程磊苦笑:“都这时候了,我哪敢用这事逗你……” 我不想白跑一趟,所以便打算先在电话里问个清楚,于是我继续道:“那32块钱你是怎么欠下的?还有那老太太,死了多久?生前你们都认识吗?她和她儿子生前是做什么的?” 我得弄清楚这些,才好送那老太太往生。 毕竟变成鬼,找人讨32块钱的事,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我问的这些,其实是常规问题,并不难回答,结果电话那头的程磊居然有些迟疑起来,声音期期艾艾的。 我立刻意识到,这其中或许还有什么别的原由。 “欺山莫欺水,欺人莫期鬼。程先生,处理这类事件,可不兴对我们撒谎啊。”我提醒了他一句。 程磊听完,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模样,在电话里说起了事情的起因。 他是外地人,家里很穷,父亲是酒鬼,所以他十六七岁就到安阳市,自己谋生晃荡了。 打架斗殴、小偷小摸,混一些不三不四的所谓的帮派,就这么晃荡着,一晃眼也快四十的人了。 “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小错一堆,但大过没有,太犯法的事我是不敢做的。那老太太是去年初就死了,还是社区给处理的后事。她生前是捡废品的,她儿子是个天生的残疾人,半瞎半聋半哑,脊椎是弯的,腿还一个长一个短,而且,脑子还有毛病……哎呀,反正……也不是我一个人欺负他。” “那老太太还活着的时候,就开始教她儿子弄点儿小吃卖,就是炸串,他们没证的啊,三无产品,就在附近老小区里,推着个破三轮卖。” “我那天晚上回家遇到他。他在楼下卖炸串嘛,我就点了32块钱的,然后……我、我没给钱……他找我要,我骂了他一顿,他又来拽我,我就踢了他一脚……他是个傻子,也不会追究。反正、反正我就拿着串儿走了。” “那串挺难吃的,街坊们愿意买,那是做个好事可怜他。我不就是白吃了点烤串嘛……好,我不该骂他,不该踢他。我也后悔啊!我悔的肠子都青了!反正,就那之后没多久,有天晚上,我听见人敲门,我一打开门,吓死我了,那老太太就在门口!” 由于那老太太生前,是在那片小区到处收废品的,所以那片的常住人口,基本都认识她。 她日常就那么一两套衣服来回穿,身材矮矮小小的,为了养活又残又傻的儿子,风雨无阻的干活。 那天晚上程磊打开房门,看见收废品的老太太,还是穿着平时那身衣服,脸上一片黑青色,拉耸着眼皮的一双小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程磊吓的怪叫一声,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收废品那老太婆,不是去年就死了吗?怎么、怎么会在自己家门口? 然后,那小老太太,就跟还活着一样,开口说话,说:“你前几天晚上,在我家傻柱子那儿,买了炸串,没给钱,你还记得不?” 程磊心慌腿软,忙不迭点头:“记、记得,你、你是……鬼?” 老太太不回他,只伸出手,一脸讨好恳求的神色:“那把账结了,我娃儿脑子傻,赚点钱不容易,一共32块钱。” 第112章 狂飙的自行车 被鬼讨债,谁敢欠着? 程磊不管自己是不是做梦,赶忙摸出手机:“我、我转给你……哦哦,对对对,你儿子不会手机转账,我有现金,有现金……” 他忙不迭的翻出很久不用的现金,直接抽了两百块递给小老太太:“给你给你。” 小老太太看见两百块钱,就像生前那样,一脸感激,一边作着揖说他人好,好人有好报,一边将钱谨慎的收进了贴身的衣兜里。 “……再然后,她就转身走了,她走着走着,就消失在了楼道里。我以为自己给了钱就没事了,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她又来了,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话,我又给了两百。” “第三天、第四天都是这样。哎哟喂,这谁受得了啊,我就跟人打听该怎么办。有朋友就告诉了我个法子,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让我给那老太太的傻儿子赔礼道歉,把32块钱结给人家。” “我照做了。那个傻子……我是说那个大兄弟,他也没怪我,先在想想,我之前做的真是不对。我把32块钱塞给他,又去小老太太的坟上烧纸、说好话。反正该做的我都做了,但她还是照来!” “我实在是没招了。一开始我是多给钱,但我哪有那么多钱啊?后来我就照着32给,反正我给多给少,都没变化。就这样,每天给她32,唉!” 我听的很无语。 其实,越是底层人民,越应该团结起来,互相帮助,共同创造美好的生活。 而现实生活中,似乎是相反的。 生活的越艰难的人,戾气越重,越喜欢将恶意,发泄在比自己更加弱的人身上。 没什么能力,受了气的男人,回家就打老婆; 满腹怨气,又无法改变现状的老婆,转头就打骂孩子; 成为出气筒的孩子,再哭着跑出去,踢路边的流浪狗…… 我见过弱者欺负弱者,也见过自己身处困境,却依然在别人遇到困难时,愿意搭把手的人。 只能说,人这个生物过于复杂,真是什么类型的都有。 我心里很看不上程磊,但想了想,那老太太的状况确实不对。 如果我不插手,不送她往生,她可能一直会游荡在世间。 现在她还没有作恶沾血,只能说是普通的诡物,一但时间久了,沾了血,那就会变成恶鬼。 小老太太生前也是个可怜的人,死后该安息才是,不该游荡着成为恶鬼。 我决定接了这活,一是为了送她往生,二是为了积攒功德续命。 于是我道:“晚上我会到你家解决这事。费用问题刚才也跟你讲过了,你不会不给钱?” 程磊学的还挺快,忙在电话里道:“不敢不敢,这辈子打死也不敢欠钱了。你刚才说了,欺人莫欺鬼,这跟‘那玩意儿’打交道的钱,我敢欠吗?我跟兄弟朋友们借,只要您能帮我解决了,肯定一分钱不少。” “行,晚上见。” 挂了电话,我下午就开始画符,之前画的符咒都用光了。 一下午时间,我又成功绘制出了两张往生符和一张衍化符。 收拾被我弄乱的桌面时,老古晃悠悠的从房间里走出来。 他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一脸心肝脾肺肾都虚的模样。 我赶紧扶了他一把,搀着人,带他坐到沙发上。 他朝我投来‘你真孝顺’的眼神。 我没跟他计较。 这小子后来之所以能施展‘天罗地网’,是以秘法借了谢惊蛰的传承力量。 这种秘法自然是伤身的,他现在的情况,堪比林黛玉升级版。 老古坐下后,我熟练的打开电视,点开《甄嬛传》,播放至他最爱的‘熹贵妃回宫’剧情。 然后又把他的沉香手串递给他,接着问:“喝什么茶?” 老古气若游丝:“请给我一杯82年的茉莉花茶。” “说人话。” 他道:“……就那个,用郎窑红陶瓷罐装着的那个茶叶,九窨的茉莉花,外面买不到,我跟你讲,外面的都是假货,我这个是真的,咳咳……” 我也不懂茶,打开罐子抓了一把,扔他的搪瓷大缸子里,一冲水,确实香气独特,和市面上常见的茉莉花茶很不一样。 我把茶放好,老古虚弱的靠在沙发上,一会儿喝口茶,一会儿摸摸串,一会儿目光呆滞的看着甄嬛传。 我没有打扰他,想着晚饭不吃快餐了。 古扶这么虚弱,我还是自己买点好的食材,晚饭自己做。 正琢磨着,老古苍白的手,捏着手机递给我,手腕都在颤抖:“洛洛啊,我是不行了……你帮我个忙,给……咳咳,给我家主播‘小甜甜’,点满三千个赞,谢谢啊……” 我眼角一抽,二话不说,夺了他手里的沉香串,关掉甄嬛传,再端走他的大茶缸子。 “我就不该对你太好!” “诶?我茶,我串儿……我嬛嬛……你个小兔崽子……” 我还是出去整了只鸡,晚饭做了个鸡汤,炒回锅肉和西红柿炒蛋。 我真是个好男人。 虽然我没房没车没钱,但我既会做饭,又会做饭,还会做饭。 忙活完,到晚上八点了,我把今晚有活儿的事跟老古说了。 他听完,也说这事问题不大,让我早去早回。 我出事务所大门时,发现二八大杠已经回来了,停在原地,也不知道白天去哪儿玩了,弄的车身上全是泥。 我心中一动,看老古在沙发上休息,就凑过去:“诶,让我骑一个?” 它没反应。 于是我道:“你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那我要上你咯?”一边说,我脚一跨,骑了上去。 二八大杠还是没反应。 想了想,我摸出手机,进入地图,搜索导航后,拿着手机放在车头前面:“你看得懂不?就是去这个地方……”我话未说话,周围突然疾风大作! 不是风大,是它动了! 自行车速度快的,差点儿没把我甩飞出去。 我赶紧把住车头:“老妹儿,到也不用这么快。” 我记得老古说过,它是个女孩子。 虽然我也不知道,一辆自行车为什么会有性别。 它车速飞起,铃铛一路上滴溜溜响个不停。 不知道是不是我修为长进的原因,我竟然能从它的铃声中,隐隐分辨出一些信息了。 比如现在,它铃声的意义就是开心,跟出去郊游的小姑娘似的,灵体非常愉悦。 在它飞快的车速中,差不多两分钟左右,自行车就停在了程磊现在的小区楼下。 第113章 收废品(上) 我到达的时间,比和程磊约定的时间要提前了一个多小时,所以他没在楼下等我。 程磊告诉过我单元楼层,于是我把自行车顺着停在巷子边上:“你自己待着,别乱跑,一会儿还得载我回去。” 它响了响铃,大概是表示收到的意思。 停好车,我开始顺着街巷往里走,寻找程磊所在的楼栋。 这里是老小区,所以是开放式的,人员结构以老住户和长期务工的租客为主,生活环境还算不错。 很快,我摸到了程磊家。 几乎一靠近他所在的楼层,我就察觉到了阴气的存在。 由于那老太太每晚都会到访,所以在程磊家门口,留下了明显的阴气。 但黑色的阴气,像是雾一般,笼罩在程磊家大门上。 我走过去敲门,然后一个光头男人,将门打开了一道缝,并透过门缝警惕的观察我。 “找谁?”他粗着嗓门问。 虽然和电话里的声音有细微的差别,但我还是能确定他的身份。 “你好,诡秘事务所,洛常。” 他立刻打开门:“哎哟,洛先生,你提前来了?快、快进来。” 门一打开,他整个人显露出来,好家伙,是个壮汉。 光头,一脸横肉,纹了一整条的大花臂,属于一看就不好惹的类型。 不过,他这三个月,应该已经被那老太太搞的没脾气了,整个人看着像是受了惊吓的猪。 我一进门,他就大鸟依人的凑过来,要不是确实不熟,我估计他得直接楼我胳膊了。 做坏事的人,心里是不信鬼神,也不信因果报应的。 如果他们真信这个,那也就不敢作恶了。 但是,恰巧也是这类人,一但确信了鬼神的存在,往往最怂。 没办法,平时干的坏事儿太多了。 一但知道世间真有鬼神,他们就开始害怕会被报复,害怕死后会下油锅地狱。 我很嫌弃程磊,离他远了一些。 要不是看老太太可怜,不忍心她在世间游荡,变为恶鬼,我真不想管这事儿。 像程磊这种,一天天好事儿不干,欺软怕硬的,就该好好收拾收拾。 我故作高深,一言不发,实际上是因为不想搭理他。 程磊这房子里也有淡淡的阴气,用他的说法,是偶尔他被搞火了不再给钱,那老太太就会跑到他屋里来,直接站在床边。 人有阳气,普通诡物很难近身,但程磊身上的阳气已经很虚弱了。 那老太太不能直接近身害人,但可以用时间战,靠着阴气的侵染,一点点的将活人身上的阳气拖垮。 一但阳气彻底拖垮,只要那老太太愿意,程磊就必死无疑。 见我打量屋子,程磊也不敢打扰。 我走到窗户边眺望出去,下面是街巷、路灯,再远一些的地方是马路、人行道。 忽然间,我发现了一个人。 那人远远的,还在人形道上,但看身形和步态,明显是个老太太。 之所以会注意到她,是因为她看起来有些怪。 一手拖着个大蛇皮袋,一手提着一个挂秤。 这是收破烂的人,常见的装扮。 老太太、收破烂、身材矮小。 这几个点凑到一起,我便立刻将程磊叫至窗边,指着远处那个朝小区徐徐而来的身影,道:“是不是她?” “谁?”程磊张望。 我道:“那儿有个老太太,你能看见吗?” 程磊脸上的肥肉直哆嗦,说:“没、没人啊,那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啊。” 于是,我可以确定那老太太的身份了。 她应该是每天晚上,都从执念地出发,然后走到这边来。 只是有些奇怪。 因为,在我们这种有阴阳眼的鉴诡师眼里,鬼魂,无论是什么样的鬼魂,身体表面都会浮现出一层阴气。 鬼魂的能力越大,阴气越强。 当然,也有例外。 万物阴极必阳、阳极必阴。 所以,那种特别强大的鬼魂或者精怪,可以做到气息内敛,模仿阳气,与活人无异。 这样的诡物,就算是站在我面前,我也看不出来。 此刻,那老太太在我眼里,真就跟个普通人一样,完全看不出哪里像鬼的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 总不至于,一个死了才一年的老太太,是个顶级诡物? 难道是因为距离太远,所有看不出究竟来? 我决定等她到门口再说。 今天,老太太来的居然比之前要快一些,程磊听见敲门声也挺惊讶的,说平时老太太都是晚上十二点整到。 如果是这样的话,今天差不多提前了两小时。 一般情况下,诡物都遵循着既定的规则活动,这老太太今天突然提前,肯定是有什么原因。 总不至于,是因为我来了? 她不可能提前知道我会来啊? 听到敲门声后,我示意程磊跟在身后,然后自己打开了门。 门外,一个几乎与活人无异的老太太,提着蛇皮袋和称站着。 程磊现在能看见她了,立刻道:“是她,就是她!不过,她之前来的时候,没带这些东西!” 老太太唯一看起来不正常的地方,就是脸色白的跟纸一样。 她看见我,并没有因为换了个人而惊讶,而是僵硬着脸问:“收废品,有废品吗?” 这…… 这个操作,是我没有想到的。 她离我如此近,身上居然还是没有阴气,一时间,我居然不知道她的深浅了。 不管了! 往生! 我没回话,正面干,法诀一捏,往生符猛地窜出,符光闪动间,直朝老太太而去! 如果是一般的诡物,这一手足以送她往生。 然而,往生符飞过去的瞬间,老太太忽然一抬手,竟然直接抓住了我的符咒! 符咒被她苍老的手一握,彻底失去了光滑,仿佛变成了一张普通的纸。 我心中一惊:这、这老太太……什么来路? 之前程磊的描述中,她听起来可没这么厉害! 能直接无视我的往生符,还一把抓住……这得是个sr级别的诡物? 惊惧之下,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而就在这时,老太太开口,木然道:“收到废品,没用的黄纸一张。还有其他废品吗?” 第114章 收废品(下) 什么叫没用的黄纸? 我差点儿没被她这句话噎死。 出手即失败,我彻底弄不清这老太太的深浅了,一时间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程磊看见我后退,受到惊吓:“你、你行不行啊?” 我很恼火,低喝了一句,让他闭嘴。 见那老太太还等在门口,直勾勾盯着我俩,我便对程磊说:“有没有废品,拿给她试试。” “啊?我、我给?” 我道:“不然呢?” 程磊显然对我的服务态度不满意,但也是敢怒不敢言。 好在,他这屋里乱的跟狗窝似的,废品挺多。 喝剩下的饮料瓶子,堆门后的快递纸皮,啤酒瓶、以及一台明显已经报废的老电视。 程磊这会儿只能苦着脸,试着拿了两个饮料瓶子和一个快递盒,走到门口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伸手接过,直接塞进了蛇皮口袋里,然后继续僵硬着脸,用木然的声音道:“收到废品。饮料瓶、快递纸盒。” 她还是没有走的迹象。 程磊要崩溃了,转头看了看我。 冤有头,债有主,直接送她往生看样子是不能够了,我只能尝试看能不能‘解化’。 于是我对程磊道:“你问问她想干什么,有什么需求。” 既然程磊是一切事情的开端,那就先从他这儿开始。 程磊脸上浮现出一丝怒色,显然开始怀疑我的本事,毕竟我看起来也没做什么,现在尽顾着指挥他了。 瞧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凶狠劲儿,我估计,要不是老太太在场,他能直接揍我一顿。 我懒得鸟他,双手插兜,微微抬着下巴,示意他照办。 程磊看向老太太时,又怂了,作揖:“老人家,老人家!能做的我都做了,您究竟还想干嘛呀、?有什么要求,您说出来行不行?只要您说出来,我做得到的,我一定照办!” 他说完,老太太便继续开口,还是那句话,收废品。 程磊搓着自己的光头:“行行行,我找给你,我全找给你。” 我在旁边观察着这一切。 程磊将家里几乎所有的废品都堆在了老太太面前,包括那台电视。 在他说出给你之后,老太太便将废品往自己的蛇皮口袋里装。 这下我发现了,她那蛇皮口袋另有乾坤,无论多少东西装进去,袋子都始终不变样。 那台老旧的废电视,也被她轻而易举的装进了蛇皮袋里。 一扫而空后,她继续重复那句话。 程磊只得继续给东西,由于已经没什么废品了,便只能拿好东西。 不管给什么,老太太照单全收,蛇皮袋如同一个无底洞。 但她始终没有要走的意思,就一个劲儿的要收废品。 程磊崩溃了,在家里的床都被老太太收走后,他估计是嘴瓢,便说了一句:你干脆把我也收了得了。 他说完,也意识到不对,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 但已经晚了。 一直面无表情的老太太,此时忽然咧嘴一笑,露出黑漆漆的口腔。 我暗道不好,猛地催动衍化符朝她袭击。 没用! 她伸出手,细瘦的胳膊,一瞬间抓住了程磊粗壮的手臂。 就跟塞矿泉水瓶似的,程磊硕大的一个人,就这么被她塞进了蛇皮口袋里。 一直扁扁的蛇皮口袋,终于鼓了一点起来,而我祭出去的衍化符,又一次像张废纸一样,被老太太抓在手里。 符纸直接在她手里燃烧了起来。 她念叨着:“今天收满了,不收了。” 说完,老太太艰难的将蛇皮袋子抗在瘦弱的肩上,转身缓缓的离去。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 原来她说的收废品,是指这个? 她那个袋子是哪儿来的? 昨晚还只是上门收32块钱的炸串钱,今天怎么就开始收人了? 我赶紧跟了上去,追着那老太太一路下楼。 诡物的空间距离,不能用现实的标准衡量。 我下楼时,老太太早已经没影了。她沿途又没有留下气息,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追。 难道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程磊这样的人,死了也就死了,但安阳市一夜的时间里,莫名其妙又出一个sr,绝对不能置之不理。 我意识到,老谢和老古,必须尽快恢复。 那个叫‘怀虚’的,也必须要尽快铲除,否则,还不知有多少普通的游魂野鬼,要变异为祸。 回到自行车边上,我摸出导航,给它看了个地址,也就是程磊之前住的那个小区。 他是两个月前,为了躲老太太,搬到现在这小区的。 之前那小区,是整个事件的发源地,也是老太太的执念地。 那老太太的傻儿子,应该还在那一带,现在过去,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我骑上车,二八大杠看完导航路线,铃铛一响,再次开启了狂飙模式。 周围只剩下线条般的光影。 六公里的距离,不到半分钟便抵达,我只感觉到周围一阵光影晃动,整个人已经换了一个地方。 现在是晚上的十点零六分,这个小区里人不算多,和刚才那个小区一样,这里也是个老小区,甚至于更加老旧,环境也要更糟糕一些。 从这里的居住环境可以看出来,应该是个底层劳苦大众的聚集地。 我依旧没有感觉到任何诡物的气息,于是我便推着自行车,一边在巷子里走,一边跟遇到的街坊打听。 这个点还在下面溜达的,都是些比较年轻的人,我逮住了一个大兄弟,跟他打听:“大哥,咱们小区是不是有个卖炸串的残疾人?” 显然,老太太的儿子在这片挺出名的,那大兄弟立刻给我指路:“走到头,左转,然后到头你往右边看,他正要收摊,我刚才遇到了。” “行,谢了。” 他道:“你这自行车可以啊,现在很少见到这种款式了,这一下子,我就想起小时候,我爸载我的情形了。” 二八大杠很嘚瑟,闻言立刻骄傲的响起了铃铛。 我手可没搭在铃铛上。 那大兄弟听的一愣,我赶紧解释:“车有猫彼女,铃铛的齿轮坏了,谢了啊兄弟,您慢走。” 我赶紧推着自行车离开,拐了个弯了,我一边念叨,让它注意影响不要吓到人,一边快速寻摸过去。 拐过弯,果然有一辆又脏又旧的破三轮,上面黑乎乎的小广告牌上印着几个看不清的字:傻柱子炸串。 一个穿着长袖长裤,一瘸一拐的男人,正背对着我,慢吞吞的收拾东西。 而在三轮车旁边的角落处,赫然站着收废品那老太太! 她果然在这儿! 第115章 谁偷我矿泉水瓶了? 我站在拐角处观察着,没有贸然上去。 那个男人看起来应该四十多岁了,黑瘦黑瘦的,脸上全是皱纹,在黑暗中慢吞吞的收拾着自己的破烂摊子。 我看了看他的炸串设备,那是相当简陋。 虽然没多少东西,但他动作慢,光是收拾这些,就用了很长时间。 期间,老太太一直在旁边看着,一脸的慈爱。 男人明显看不见她,花了半小时慢吞吞的弄好后,他蹬着破三轮准备离开。 老太太身体轻盈的一跳,坐到了破三轮的后面。 这个姿势下,她和男人是背对背的,而她的脸则刚好朝向我所在的方向。 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微微一顿后,我像个尾随者一样,默默的跟了上去。 我可以感受到周围诡物的气息,诡物同样也能感受到周围活人的气息。 她应该早就发现我了,但没有搭理我的意思,大约是我没有冒犯到她。 诡物作祟有自己的规则,根据她刚才在程磊家门口的表现,这老太太现在的主要规则应该是‘收废品’。 她今天的废品收满了,我只要不做出什么激怒她的事,今晚不至于出现什么大的状况。 现在跟着她,我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解化’的线索。 由于那男人身体残疾,所以他骑三轮车时,身体的晃动幅度很大。 即便如此,三轮车蹬的也很慢,我不用骑车,步伐稍微加快一些,就足以跟紧了。 大概十多分钟的时间,三轮车到达了目的地。 这母子俩租的是一楼边户位置,外面堆着很多纸皮破烂一类的。 男人将三轮车停好,老太太又轻飘飘的从车上跳了下来,然后跟着男人进屋。 我站在外面,透过敞开的房门往里看。 那是个大概四十平米左右的单间,各种旧家具、杂物,挤的满满当当的,使得房间只剩下中间的一小片空地。 男人进去后估计累了,就坐在屋子中间的小马扎上,愣愣的看着身前不远处的折叠桌。 昏黄的老式电灯泡,将整个房间蒙上了一层橘黄色,男人黑瘦佝偻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如同一副被定格的画。 老太太走到了后面,那是厨房的位置,瞧着很小,也是塞的满满当当的。 她瘦小的身影,此刻看起来很灵活。 我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老太太在厨房里‘忙活’。 她在做饭。 半个小时后,她端出了两碗米饭,一盘炒青菜,一个小碗,里面应该是装的辣椒酱一类的。 她坐到折叠桌前,开始如活人一样吃饭,另一碗米饭放在男人的方向。 男人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他显然是看不见老太太的,连同老太太做的那些‘饭菜’也看不见。 老太太吃一会儿,时不时的往男人面前的‘碗里’夹菜,本就为数不多的一盘素菜,老太太将大部分都夹进了男人的碗里。 昏黄的灯光下,一对仿佛处于两个世界的母子,坐在餐桌前,诡异的进行一场单方面的互动。 突然,男人动了,转头看向了旁边的老太太。 这一瞬间,我还以为是老太太显形,故意让他看见了。 但很快,我意识到自己错了。 男人起身往老太太的方向走,一瘸一拐的,直接从老太太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他走到老太太身后,一个堆着杂物的旧柜子处,然后找出了一包应该是方便面的东西。 看不出牌子的方便面,不知道是不是便宜的三无产品。 男人直接撕开袋子,一口一口的干啃起来,而老太太则开始收拾起碗筷,如同一对正常吃完饭的母子。 这里风挺大的,楼下偶尔还有人进出。 大概是我一动不动,站着偷窥的行为太怪异,所以不远处溜达的保安大爷就过来跟我搭话:“年轻人,你在这有啥事?”他顺着我的视线,看向了对面的屋子。 我一顿,道:“我在这儿等朋友,然后看见他,他好像有点问题?” 这些保安大爷知道很多家长里短的信息,我搭着话,想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哦,这个男的造孽哦,生下来就这样,一直是他妈在养他,去年他妈也死了。” 我道:“他看起来脑子好像也有问题,自己独立生活应该很困难?他妈死了,没有其他家人接手吗?” 保安大爷显然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摇头说没见他们有什么其他亲戚,然后问我朋友住哪一户。 “不知道,他电话打不通……对了,我听朋友说,这个小区,最近晚上好像会闹鬼,大爷你上夜班不怕呀?” 保安大爷啊了一声:“闹鬼?我看你朋友才有鬼。这么多人住着,有鬼也被吓跑了。他肯定是故意吓唬你。” 我佯装惊讶:“是这样啊,他说的跟真的一样,我差点都信了。他说前段时间上夜班,每晚上都能看到一个矮瘦的老太婆,那老太婆没有影子哦。” 保安大爷一怔,琢磨说:“真的假的?” 他迟疑的表情,让我意识到有戏:“不知道啊,我朋友是那么说的。” 保安大爷想了想,还是坚定的说:“闹鬼不可能,这些东西不能信,可能是有人最近来偷废品。” “偷废品?” “是啊。”保安说起了最近小区里的‘废品神秘失踪’事件。 因为这边都是老房子,居住环境差,所以算是这个城市里的贫民窟,住的都是些经济不好的人。 这些人户,家里有老人的,往往都爱收集点塑料瓶子、啤酒罐子一类的,舍不得扔,放在屋里又不方便,所以一般都爱堆在门外走廊边。 这样安全隐患很大,一来容易藏老鼠蟑螂,二来通道大半被占了,万一发生什么安全意外,会造成人员疏散困难。 但这里管的没那么严,物业的人手也严重不足,毕竟物业费一个月才十几二十块钱。 但最近这一个多月,老头老太太们收集在通道的废品,老是莫名其妙的消失。 这帮人不干了,经常到物业闹,以为是物业清理的。 后来得知不是物业,就开始骂那个偷废品的人,要求物业给楼道里装监控,监督小偷。 装监控?实在是高看这个物业的‘实力’了。 第116章 两位母亲(上) 用保安大爷的话来说,要装监控可以,但物业费得涨一涨。 总之,这事儿物业是管不了的,他们也乐的有人偷走这些纸皮,清理通道。 那些老大爷、老大妈们,闲着没事做,对丢失的‘财产’很介意。 眼瞅着装监控没戏,干脆就有几个老头老太太聚到一起,成立了个临时组织,目标是抓住那个偷废品的人。 为此,他们特意设下了好几个窝点,放上诱饵,大半夜的不睡觉,在暗处轮流蹲点守着。 奇怪的是,这些个老头老太太,连蹲了好几天,啥都没发现,反倒是他们当做诱饵的废品,全没了。 我好奇道:“为什么?那些废品,难不成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就消失了?” 保安大爷道:“不是,他们蹲守的时候,都搬了凳子在暗处坐着,老人家,还是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他们守着守着,就睡过去了,一觉醒来,废品又没了。” 总之,一连搞了小半个月,一帮老头老太太,不回家睡觉,天天睡楼道里。 除了有一个老头,说自己隐约看到,半夜里有个老太太在楼道里出现过,一闪就没了,其余人则什么情况都没发现。 后来,他们家里人也看不下去了,强行解散了他们的组织。 废品神秘消失事件后,整个小区收集废品的热情大大减少,用保安大爷的话来说,出没的蟑螂老鼠,都比之前少了。 我听到这儿,几乎可以确定,废品八成是老太太偷的。 我之前跟程磊打听过母子两人的状况,老太太叫张翠芬,儿子叫刘傻柱,似乎没有其余亲属,一直租房子住,是这一片的老住户,住了有差不多二十年了。 老太太一直干的就是收废品,靠这个养活又傻又残的儿子。 我估计她死了之后,不放心儿子独自一人,就跟上次诡案组交给我的那个厨房老太太差不多,所以就一直守在儿子身边。 后来,儿子被人欺负了,她就找到程磊讨债。 这算是比较正常又合理的发展。 我之前以为老太太是守财奴,现在看来,她的执念,不过是放心不下儿子而已。 可是……她为什么会从讨债变成收废品,就有些奇怪了。 还有她提着的那个袋子,可以装那么多东西,连活人也给塞进去了。 这涉及到诡物的空间能力,比如‘诡域’这类的手段,基本上只有sr才能做到。 老太太的变异,十有八九还是跟怀虚对于安阳市的影响脱不了干系。 万幸的是,这老太太虽然能力到达了sr级别,但似乎除了收废品、偷废品,也不干别的。 没有沾太多因果杀戮,那她就还不算恶鬼。 看来,要想解决这件事,我得从她儿子身上下手。 如果能给她儿子找到接手人,她心中的执念,是不是就可以消除了? “那你继续等。”保安大爷跟我唠了会儿也累了,回到自己的保安亭开始打瞌睡。 我继续琢磨着,该怎么给刘傻柱找接手人, 如果母子两人有亲属,老太太的身后事,也不至于由社区去处理了。 社区? 我或许可以跟社区打听打听。 如果刘傻柱还有法律意义上的亲人,比如父亲之类的,那么,或许可以找到他父亲接手。 只要孩子有人照顾,她肯定就能放心了。 现在天太晚了,社区早就下班了,我想了想,今晚也只能到这儿了。 毕竟,连我的‘客户’也被当废品收了。 目前来说,我是救不了他的,而老古和老谢现在也都身负重伤,无法援助。 程磊只能自求多福。 我骑上二八大杠,只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回到了事务所。 让我意外的是,老古居然没回房睡,而是坐在沙发上打瞌睡,放着电视,脑袋一点一点的。 这是……在等我? 我不太确定。 但很快我就确定了,因为老古耳朵贼灵,几乎是我踏入事务所的第一秒,他像是惊醒一样,立刻抬起了头:“你回来了,搞定了吗?” 这瞬间,我别提多感动了。 老古肯定是担心我出意外,所以特地等我收工。 这辈子除了我外婆,还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没搞定,出了点状况,但你放心,我没受伤。” 老古看着我,眨了眨眼:“怎么是你?” 我感动的都快要流泪了,闻言顿时一噎:“不然呢?” “哦,我以为是诡案组那小子……不说他,你怎么又没搞定?” 这个‘又’字用的很妙,我一时竟无语凝噎。 “不是我又没搞定,是那老太太,又变异了。不出意外,还是受了怀虚的影响。昨天还是n级的普通诡物,今晚我去的时候……好家伙,sr!” 老古变脸很快,刚才还‘怎么是你’,现在估计是清醒了,立刻一脸关心的道:“你没受伤就好,现在sr是越来越多了,以前r级的诡物都少见,现在r级都快遍地跑了……” 他话没说完,一阵脚步声传来,却见一个年轻人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那年轻人瞧着估计二十出头,t恤配运动裤,还背了个青色的书包,目光透露出清澈的愚蠢,像是哪儿来的大学生。 “古老板,我……”他开口间,看见我便有些迟疑,没继续往下说。 古扶此时道:“他就是洛常,上次0019,就是他处理的,你跟他说下情况。” 0019? 我想起来,这个数字,是我上次给诡案组干活儿的事件编号,也就是那个林洪,一门心思让我把他母亲给诛杀了,我不愿意,他还嚷嚷着让诡案组换人。 那林洪有赌博的前科,和妻子又离了婚,跟儿子也很久没见面。 我让他‘解化’他母亲,但姓林的根本不配合,所以我就没管那事儿。 现在重新提起0019,难不成是有什么问题? 我看向眼前这个清晨而愚蠢的……小年轻,不等我开口,他率先道:“洛先生你好,我是诡案组的工作人员,我叫赵星,我也刚加入诡案组不久,您叫我小赵就行……是这样的,您上次负责的0019事件,您还记得吗?” 我到沙发上坐下,放松了身体:“记得,那件事,当事人不配合,我很恼火,就撂挑子没干。” 赵星脸色严肃起来,道:“当事人死了。” 我愣了一下,有些意料之外,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首先,那老太太虽然成了诡物,但她主观上没有要害自己儿子的意思,更多的,她是放心不下孙子‘果果’。 但客观上,她是个诡物,诡物的阴气会侵染活人。 活人和这些诡物打交道,接触的深了,难免疾病缠身,或者摔上一跤就脑中风一类的,太正常了。 第117章 两位母亲(下) “他是出意外死了?”我问了一句。 比起林洪的死,我更奇怪的是这大半夜的,诡案组的人不睡觉,跑事务所来。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总不至于是为了通知一个当事人的死讯,特意跑一趟? 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经历了许多事后,我多多少少还是受影响了。 像林洪这样的一条命,在我内心深处,确实已经不算什么大事。 只要诡物不大面积伤人,不造成大的社会影响,就没有太紧张的必要。 “不是意外。他死在了自己家里,邻居报的案。因为他身上有人脸瘢,所以资料很快到了我们诡案组手里。根据我们的初步调查,他应该是死在家中那个诡物的手里。” 这到让我有些意外:“他家里那个诡物我去看过,是他的母亲,主观上对他没有什么恶意,怎么会把人弄死?” 人脸瘢和鬼手印差不多,都是恶鬼害人时留下的痕迹,这些痕迹有大有小,形状各异。 很多时候,会被当成普通的淤痕处理,普通人往往难以发现。 我那次之所以痛快的撂挑子,也是没有感觉到厨房那鬼有什么恶意。 怎么瞬间就母子翻脸了? 赵星道:“事发后我们立刻展开了调查,然后发现了原因。您拒绝接手那次任务后,林洪又联系到了我们。鉴于他的事情不算大,再加上您反馈他不予配合,所以诡案组没有再管他的事。他没有办法,后来就通过其他渠道,联系了一个阴阳先生……” “那位先生出手,用的手段比较过激,可能是因此激怒了那个诡物,再加上怀虚的气息,影响着安阳市,所以那个诡物就变异了……根据死者的情况,我们揣测,变异后,它等级大约在sr级别。” 又是个sr?合着现在sr都是批发生产的吗? 我眉头一皱:“那个阴阳先生呢?” 赵星叹气,道:“也死了,但不是当天死的。他当天应该是逃走了,然后立刻躲回了老家,但是我们查找线索,到他老家时,他已经于前一天身亡了,身上也有人脸瘢。”他还补了一句,说那阴阳先生的老家,距离安阳市,车程为8小时。 诡物的移动距离,是判断诡物等级的重要方式之一。 因为普通的诡物,并不能离自己的‘诞生’地太远,而能力越强,越不受此限制。 就像当初赵家鬼楼那东西,直接从山区坐车出来,距离跨了好几个市。 我不由得长出一口气:“又是一个变异的鬼魂。” 一个sr的杀伤力是相当惊人的,按照这个变异速度下去,要不了多久,整个安阳市不是得大乱? 于是,我对老古道:“看样子铲除怀虚的事,真的不能再拖了。” 老古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赵星:“他就是上门来谈这事的,诡案组已经出面,决定组织一支顶尖的鉴诡师团队,于一个月后聚集,合力铲除‘怀虚’。他是来传达邀请以及汇报0019事件的。” 我觉得这是好事,道:“之前都是你和老谢操心这事,现在诡案组愿意干预,那太好了,不过……你和老谢现在的状况……” 我看向赵星,心知他肯定不是只上门传话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便听赵星接话说:“我们了解到古先生和谢先生的状况,会提供相应的物资,帮助两位先生恢复,只是……近期,高等级的诡物,成倍数增加,许多鉴诡师,都在出活时受了伤,我们诡案组向他们提供和兑换了大量物资。” “……所以,两位先生需要的物资,我们手里这会儿也没有现成的了。但是,我们已经让手底下的人去寻了……咱们诡案组下面,有合作的‘倒宝人’,他们都是这方面的行家,半个月内,一定能找到两位需要的物资。” 我看了老古一眼,彼此一个眼神交换,就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现在,与诡案组合作,是双赢的场面。 见我没有异议,赵星挺高兴,脸上露出笑容来。 但他的笑意很快就收敛了:“洛先生,这次来跟你汇报0019号事件,是因为这件事最初是由您经手的,现在,不知道您方不方便继续处理下去?” 继续处理? 我道:“不瞒你说,我今天才遇上一个sr,也是个老太太。”当即,我将收废品的老太太跟赵星说了。 赵星闻言,脸色沉重,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这件事,恐怕得指派给其他鉴诡师去办了。”他看起来有些为难的模样。 我猜到了大概:“怎么,是没人了吗?” 他苦笑:“现在的情况,你们可能不了解。愿意跟我们合作的鉴诡师,几乎都已经超负荷在工作了。而且,危险的诡物越来越多,已经有鉴诡师牺牲了……剩下的,都是不愿意跟我们合作的,我想……”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我之前跟老古讨论过,关于鉴诡师和诡案组的这个事情。 虽然鉴诡师跟诡案组的合作,似乎一直是互相自愿的模式,但必要的时候,一但诡案组用强硬手段,大部分鉴诡师,包括谢惊蛰在内,其实大概率都会服从。 鉴诡师抛开鉴诡的本事,其他方面也就是普通人,和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一样,充其量就是比较有钱而已。 只要活在人类社会,就需要遵守人类社会的规则。 比如谢惊蛰这样的鉴诡师,一但诡案组用强,他其实很难反抗。 他的企业还要不要了? 谢家虽然是鉴诡世家,但并不是每个谢家的人,都是鉴诡师。 成为鉴诡师必要的条件,就是要能感受地气,这种能力是天生的,被称为天赋。 鉴诡世家中,只有拥有这种天赋的人,才能学习成为鉴诡师。 除了谢惊蛰外,谢家的鉴诡师已经死绝了,但并不代表谢家的人都死绝了。 整个谢家以谢惊蛰为首,还有许多族人,唯一不同是,那些族人是彻彻底底的普通人。 老谢可以拒绝诡案组,但拒绝以后,谢家的企业和谢家的普通人,可就不好过了。 其余鉴诡师,大多也是如此。 至于老古,我当时问他会不会被迫合作,他只是笑了笑,说诡案组无法对他用强。 我问为什么,他的回答让我印象很深。 当时,他不甚在意的回忆着,说:“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唔……我没有什么可以被拿捏的东西……至于财产,那是身外之物,我想弄钱还不容易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敢对我用强,呵!” 第118章 未知的力量 老古对自己的来历一向保持神秘。 那是我第一次听他提起自己的‘私事’,那时我才知道,他居然跟我一样,也没有亲人了。 确实,这样一个没有弱点,无法拿捏的人,诡案组的势力再大,也无法强迫他做什么。 老古随时可以骑着那辆二八大杠,消失的无影无踪,然后出现在世界的任何角落。 赵星交待完一切,说明了情况后,便打算离开。 我想起明天的事,就拦住他,让他帮忙查一下刘傻柱母子俩的亲属信息。 诡案组毕竟是正规的组织,相信查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赵星没有拒绝,说明天一早就给我消息。 他走后,老古伸了个懒腰,打算回房休息,我把人叫住:“老古,我有个疑问。” 他打着哈欠,一脸肾虚:“非得现在问?” 我点头:“怀虚,真的有那么大的力量吗?sr的诡物本来就很少见,现在就跟流水线生产一样,源源不断的冒出来,我觉得……这不像是怀虚能办到的。” 老古微微抬眼:“你也发现了。”他用的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我有些生气:“看来你一早就知道,不是怀虚的问题!到底怎么回事?” 老古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无奈:“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会相信吗?” 我没吭声。 他于是道:“我追踪怀虚已经两年多了,它走了很多地方,似乎在寻找什么,而且一直在变强。一开始,我是有把握独自对付它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上次在那个废弃工厂,结果怎么样,你也看见了,我已经不是它的对手了。”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所以,你是不是觉得,怀虚也在变强,而且和那些诡物一样,是受了什么影响?” 老古点头:“怀虚这样的诡物,本来就有那种辐射能力,能干扰一定区域的诡物。但它的这种辐射能力,好像被另一种力量给放大了……目前为止,我找不到那股力量的来源,所以,只能先锁定怀虚。” 我有些心惊:“怀虚成长的也太快了,这件事,诡案组早就该强制干预的。” 老古此时冷笑,道:“诡案组那帮人,手底下又是实验室,又是倒宝人,他们才是比怀虚更难缠的存在。算了,不说这些,你也早点休息。那个什么收废品的老太太,能对付就对付,不能对付就拉倒,反正你那个当事人,也已经被当成废品收走了。” 我实话实说:“我得积攒一些功德,没剩多少命了。” 老古一顿,摸了摸下巴:“确实。不过我觉得,你不用担心自己的命不够。” “为什么?”我不解。 老古抬了抬下巴,示意道:“你身体里那玩意儿,它好像比你自己,更不希望你死。” 我也发现这一点了。 身体里那个‘人’,每次都在我生死攸关之际出现,救下我一条命。 他究竟是寄居在我的身体里,还是在我脖子上这块祖传玉佩里,目前还不得而知。 “上次,那个人……” 我开了个话头,但立刻意识到自己不该问,于是止了声,挥手道:“算了,你休息去,我也收拾收拾睡觉了。” 我本来是想问,上次在废旧工厂,我身体里那个人,后来对老古的警告是什么意思。 但这么问很显然不妥。 老古大约是听出了言外音,便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他没接话,打了个哈欠,晃悠悠的回房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我接到了赵星的电话。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早起,还是一宿没睡。 “洛先生,你昨晚让我查的信息,我让人查到了,你现在方便听吗?” 我昏昏欲睡:“现在才早上七点,小伙子,工作热情很高啊。” 赵星嘿嘿笑,声音显得中气十足:“应该的!那洛先生,我跟你汇报一下?” “行,你说。” “我查到了张翠芬和刘傻柱的户籍地址,在大庆村。他们的家庭情况挺复杂的,刘翠芬没有娘家人,是刘家收养的,长大后家里父母做主,就嫁给了刘家的傻儿子……听着有点儿离谱,不过张翠芳六十出头,这在四十年前也不是稀奇事。” “后来生了刘傻柱,从他出生后,家里关系就不好了,再加上张翠芬生他的时候,伤了身体,也不能再生了,所以家庭矛盾很深。” “二十多年前,张翠芬在同村一个外地媳妇的介绍下,到了安阳市里工作,一直干的保洁。后来她那个傻子丈夫掉池子里死了。再后来,她公婆把房子和田地,全分给了另外一个儿子,也就是刘傻住的二叔。他二叔生了三个孩子,老一辈可能觉得多子多福,把田地房产留给后代兴旺的老二家子孙,肯定比留给傻子强。所以,张翠芬和刘傻住也就无家可归的,一直过到现在。” “只剩下叔叔和堂兄弟姐妹了,也就是说没有法定意义上的接手人……那有福利机构能够接收吗?”我问。 赵星道:“公立福利院,位置紧缺,刘傻柱至少还能出摊,还有基本的生活能力,不太容易排到位置。不过,特事特办嘛,如果你这边有需要,我们也可以安排福利机构接手,但是……” 我道:“我懂,肯定不会把那老太太带进去。我先试试,跟那老太太沟通一下。” 赵星道:“行,如果有什么帮助,请随时联系我。” 我想了想,道:“之前跟我联系的是黎平露女士,怎么突然换成你了?” “黎姐啊,她升职了,现在调去其他地方了。” 我一边起床,一边顺口问:“哦?调哪里去了?” “这个我也不清楚。” 我道:“你不是不清楚,你是不能说对。” 赵星在电话里嘿嘿傻笑:“谢谢洛先生理解。” 他毕竟还是个小年轻,看着也刚出社会不久,我也不为难他了,便道:“行,以后跟诡案组联系,我就直接找你了。” 赵星声音很兴奋:“是的,我现在是你们诡秘事务所的专门负责人哦。” 我忍不住笑了:“那我们的配合程度,是不是还跟你的业绩挂钩?” 赵星很震惊:“你怎么知道?” “这是常识。” 第119章 上门发福利 挂了赵星的电话,我也睡不着了,时间还早,就出去街头处,买了茶叶蛋、糯米鸡和豆浆。 这家店的老板是个五十出头的大姐,在这片卖早餐十多年了,摊子一直不大,看着不起眼,但豆浆她用的是真豆子,不是科技与狠活。 有段时间,我都是在大姐这儿吃,但无奈这几条街道上,诱惑太大了,各种小餐饮店很多,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去了别人家吃早餐。 吃完后路过大姐的早餐铺子,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出轨的丈夫,那是相当幽怨。 作为一个脸皮比较薄,而且又不爱自己做饭,天天在附近吃快餐的单身青年,为了街道各店铺的友好发展,我后来就采取了‘雨露均沾’的方式,按照摊位顺序,每顿挨个儿吃。 “哟,小洛啊,今天这么早啊。” 我提着东西回程的时候,周围的老板们跟我打招呼。 “哎呀,吃啥糯米鸡,来吃我家的包子,你昨天不是说我家的包子,是全宇宙最好吃的吗?” 另一个老板道:“他前天说我家的三鲜面是全宇宙最好吃的。” 我赶紧跑路:“你们这些大老板,天天就惦记我兜里这点饭钱。” 众人哈哈大笑,临近的店铺一边忙活,一边跟往来的顾客们搭话聊笑,气氛愉悦,给这个清晨带来了轻松的气息。 一转眼,事务所营业三个多月了,之前在办公楼996的生活,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 人生的际遇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你永远不知道,明年会发生什么,十年后的自己,又会处于什么样的情况。 就好像十年前,我发誓以后要找个好工作,拿高工资,不再当村里的贫困户。 而十年后的今天,我对钱已经没什么欲望了。 没有什么,能比的上现在这一刻的轻松自在,更有价值。 我哼着小曲,心情愉悦的回事务所,招呼着重度伤号吃了早饭,便打算去处理刘傻柱的事。 老古此时叫了我一声,说他也去。 我道:“你现在这状况,去了也帮不上忙。” “小子,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解化恶鬼,也是要讲究方法的,走。”他伸了个懒腰,往门口的自行车而去。 我一边上车,一边道:“是是是,还得是您这位,一月份刚过完生日的23岁的老爷子见多识广。” 老古恼羞成怒,让我闭嘴。 于是,我骑着车,他坐后座。 二八大杠相当有灵性,甚至我怀疑,它一直就在门口听我们说话。 一上车,我都没交待什么,它就开启了狂飙模式。 大白天的,可能需要避让的人和车比较多,所以这次时间要久一些,用了四分钟左右,我们才到达了刘傻柱家。 一楼靠边,特别好找。 老古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侧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没有下车的意思,目光看向前方。 刘傻住家的门依旧是敞开的状态。 大约是家里太挤,又全是不值钱的破烂东西,也不担心人去偷的缘故。 刘傻柱没在家,敞开的门户里,我可以看到张翠芬静静的坐在阴暗处的一个小马扎上。 她目光看着前方,前方是一台二十多寸的老旧电视。 她像是在看电视的样子,可电视分明是黑屏。 我见此,对老古道:“你待着,我进去跟她沟通沟通。” 老古声音透着股肾虚,轻声问:“你打算怎么沟通?” 我道:“赵星早上联系过我,说像刘傻柱这种情况,操作一下,也可以进福利机构。张翠芬不就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傻儿子吗?我把情况跟她聊聊,只要她知道傻儿子有人接手,应该就放心了……大不了,再让她亲眼看着儿子进福利院呗?” 现在,老古和老谢都没法干活,我虽然在疗养院修为长进了,但也没长进到可以强行诛灭sr的地步。 说实话,我是不敢和张翠芬正面刚的,我怕被她当废品收了。 毕竟她手里那个蛇皮塑料袋,可是属于sr诡物的空间能力,鬼知道被收进去后,会去到什么地方,又能不能出来。 如今,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解化’,解决她的执念,只要执念消去,我就可以很容易的送她往生。 老古打了个哈欠:“那你去试试,我在这儿等你。” “行。” 我走到了刘傻柱家门口,礼貌性的敲了敲开着的门:“有人在家吗?” 自然是没有人回应我的,只有角落处的张翠芬,脖子瞬间九十度转过来,直勾勾盯着我。她僵硬的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我瞬间就感觉到了一股危险。 意识到了这一点,我便在门口后退一步,没有进去:“张翠芬女士,您好。” 昨晚我跟她对话时,她只反复说着收废品的事。 今天我直接叫出了她的全名,于是她终于有了反应:“你好。” 我松了口气,这老太太,知道回礼貌用语,应该比较好沟通。 “您好,我想跟您聊一聊您儿子的事。是这样的,您的情况比较特殊,我托人向公立的福利机构申请了一个名额。以后可以让您儿子住进福利机构,会有专人照顾他的一生……” 早上我已经做了功课,当即便将福利机构的各项信息,科普似的讲给张翠芬听。 作为一个没什么文化的老太太,她应该不懂其中的门道,但只要我跟她讲清楚,相信她应该能明白,这样对刘傻柱是最好的。 现在的刘傻柱,勉强靠着做三无炸串为生。 但昨晚的情况我也瞧见了,刘傻柱并没有太多的经营能力。 他做的炸串味道并不好吃,设备简陋,数量也少,而且是个比较邋遢的流动摊点。 之所以能卖出去,能勉强活着,靠的大部分是这里老住户们的同情心。 出于同情,他们会照顾一下刘傻柱,买一些炸串。 但同情是会耗尽的,刘傻住不可能一直靠着别人的好心活下去。 而且,从昨晚他收工后,干啃三无泡面的举动来看,他也没有能够长期照顾好自己生活的能力。 去福利机构,虽然会失去自由,但基本的生活医疗都能有保障。 第120章 刘傻柱的热情 我将福利机构的优缺点,细细的跟张翠芬分析言明了。 这个过程中,她始终静静的听着,没有表态。 “……情况就是这样,您看行吗?毕竟您是他的母亲,我肯定是要征得您同意的。” 我说完,忐忑的等着她回答。 张翠芬没说话,眼睛忽然越过我的肩头。 我身后? 我听到后方传来一阵动静,于是转头一看,发现是刘傻柱回来了。 他一瘸一拐的,双手提着两个黑色的大塑料袋,看见我时,那张已经有些皱纹的脸上,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 怎么形容呢。 就是一种强烈的违和感,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刘傻柱今年四十二岁,艰苦的生活,让他又黑又瘦,以前会跟着母亲出去收废品,长期的日晒,在他脸上晒出了深深的皱纹。 就是这样一张黑瘦的,布满皱纹的老脸上,眼睛却依旧黑亮,脸上的笑容,几乎很难在一个成年人脸上看见。 那似乎是小孩子才会有的,没有心机,一片赤诚的笑容。 这种违和感,出现在他身上,似乎又理所当然。 刘傻柱看见我站在门口时,先是好奇,然后咧开嘴笑,口齿不清的说话:“……好呀……净哦……” 他是半聋半哑半瞎,现在口齿不清说出来的话,我也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明显刘傻柱对我不反感。 说话间,刘傻柱加快了脚步,身体一高一低晃动的更厉害了,他迅速进屋,将两个大袋子放到了厨房,然后冲我招手:“来……活坐……脏……” 虽然依旧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通过他手指的姿势,我意识到,他是在邀请我坐下。 刘傻柱很开心,一边指着折叠桌前的小马扎,一边从一个老式的提把水壶里,给我倒了一杯水。 黑乎乎的杯子放在我面前,杯口周围还有油……不知道积了多久没洗。 我喉头动了动。 张翠芬就在旁边看着我,于是我端着杯子,笑着冲刘傻柱道谢。 刚才那一瞬间,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见了我就笑,还让我进屋坐。 但此刻,从刘傻柱开心的笑容上,我忽然就醒悟了。 他大概没有朋友。 这个脏乱拥挤的家里,大约也没有接待过别人。 “……喝、喝……”刘傻柱抬着手,布满艰辛和苍老的脸上,露出孩童般天真热情的期待。 旁边的张翠芬,脖子突然微微歪了一下,偏着头,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我, 这sr冷冰冰审视着我,仿佛如果我做错一步,下一秒她就可能会翻脸。 前方,是老实巴交,热情天真的刘傻柱。 在这母子二人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极富压力的视线中,我砸了咂嘴,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对着黑乎乎、布满油的杯口,端起来就咕嘟咕嘟喝。 我去…… 我差点儿没吐出来。 这杯子太埋汰了,凑近了就能闻到股异味儿,一口水喝下去,我忍了又忍才没让自己的表情太崩。 咕嘟咽了下去,我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内心开始哭泣。 刘傻柱很高兴,指了指厨房,依旧口齿不清的说着话。 从隐隐约约的关键字中,我半猜半听的琢磨出他的意思来。 是要留我吃饭。 那两个黑色塑料袋,应该是他做炸串的材料,他的意思是要请我吃炸串。 我哪有心思吃炸串儿啊。 看了旁边的张翠芬一眼,我心说:她还不表态,周身也没有一点被解化的迹象,说明我刚才的那一番功夫,似乎都白瞎了。 便在此时,老古忽然慢悠悠的过来,站在门口虚弱的说道:“我看这诡物很警惕。” 我点头:“看出来了。” 张翠芬虽然不表态,但她始终盯着我的举动,就仿佛在说:我要是敢做出任何,让她或者让她儿子感到不痛快的事,她就会要我好看。 老古接着道:“看来你的方法并不奏效。” 我有些恼火:“她还没回复我呢!你怎么知道不奏效。” 事实上,还真不奏效。 张翠芬只盯着我,像在监视什么危险分子,我忍不住朝着她的方向提了一嘴:“福利院的事儿,您……” 张翠芬没有表示,但周围的温度猛的降低了。 答案不言自喻。 我苦笑一声,不敢再继续。 古扶这时斜倚着门口,用老气横秋的口吻,道;“唉,你们年轻人,办事还是没有经验,幸亏我来了。” 我无语:“是,你来了。你来了你到是支个有用的招啊!” 老古微微一笑,道:“好,那接下来你就听我的。先答应他,留下来吃饭,然后你帮着他一起做饭。吃完后,你把这屋子,收拾收拾。” 他没解释,但我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是帮张翠芬照顾儿子,感化她的节奏? 这能行吗? 而且这屋子……我目光上上下下环视了一圈。 别看就四十个平方,这要真想收拾的像样些,给她儿子弄的干净舒适,我估计一天搞不下来。 老古在门口,哈欠连天,一副随时可能睡过去的模样。 他见我苦着脸没动静,便道:“干脆别管了,她爱守着儿子,就让她守着。” 我原本和老古的想法一样,这老太太虽然喜欢‘收废品’,但她的终极目标,是守着儿子,待在儿子身边。 这样的sr,并不会造成大面积的伤亡。 充其量会有一些倒霉蛋,被她当成废品给收了呗? 而且看样子,她一天最多也就收一个人。 按照鉴诡行的现状,我确实可以直接撂挑子不干。 但现在,阻止我撂挑子的原因有两个。 第一:我确实需要功德。 第二:刘傻柱有些可怜。 如果他只是普通的傻子,我可能会跟大多数人一样,不会跟他打什么交道,迎面遇到了,也会下意识绕着走。 但现在,看着他布满苦难的脸上的天真笑容,我不忍心就这么放弃他。 他一个人住着,迟早会出事。 张翠芬再怎么守护他,她毕竟不是人了。 而刘傻柱作为活人,又是这样的情况,福利机构是他人生最好的归处。 于是我回复老古:“我得试试。不为别的,就当帮这兄弟一把。” 即便张翠芬主观上没有害刘傻柱的意思,但一个鬼和活人天天在一起,鬼气的浸染下,刘傻柱的身体迟早会遭受不住。 她们母子,必须分开! 第121章 干家务的男人最帅 打定主意要救刘傻柱一把,我便不纠结了,转头看向对面热情招呼的刘傻柱,我点头笑道:“我也正好饿了,谢谢,那就打扰你了。” 刘傻柱高兴极了,或许从来没有人到过他家里做客,他拿出了自己最大的热情,立刻去厨房忙活起来。 我决定按照老古的方法试试,毕竟他处理过的诡秘事件比我多,这方面肯定更有经验些。 当即,我又跟张翠芬道:“我觉得您儿子是个很善良、很友好的人,我也希望能和他做朋友。家里有些乱,作为朋友,一会儿我想留下来,帮着他整理一下屋子,您不介意?” 张翠芬没什么表示,还是那个姿势,坐在角落里,神情木然的盯着我。 我于是不管她了,起身到了后面的小厨房帮忙。 到厨房一看,好家伙,灶台边黑色的油垢都快一指厚了,地板上黑漆漆的,走一步,鞋底都跟着粘脚。 刘傻柱这会儿已经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一些炸串的食材。他一边冲我笑,一边口齿不清的招呼着什么,似乎是在说地方小,让我去前面坐着喝茶。 喝茶? 那茶杯和那口水,都快给我留下心理阴影了。 于是,也不管他听不听的明白,我道:“咱俩一起做饭比较快,大哥,我看你这厨房不太利索,我给你收拾收拾哈。” 于是,在张翠芬的注视下,我开始跟着刘傻住一起忙活,在肮脏的厨房里,倒腾出了一顿勉强能吃的饭菜。 做完饭菜出来,我发现老古不在门口了,连同自行车也没了。 我有点儿担心他那状况,连忙打了个电话过去,问他是不是回事务所了,他说不是,他在这小区外面的宾馆里开了个房,准备睡回笼觉呢。 “……你把他那房子收拾好,再打电话给我,到时候看看情况。”老古说完,立刻挂断了电话。 相处这几个月,我已经很了解古扶这小子的尿性了,嘴上占人便宜,就差没直接叫我孙子了。 行动上,这丫绝对是能躲就躲。 回笼觉?他是怕我一会儿拽着他打扫卫生? 陪着兴高采烈的刘傻住吃完饭,我开始给他收拾屋子。 这是一个极其浩大的工程,不大的屋子,又脏又旧,东西又多,而且大部分都是他们母子俩不愿意丢的。 所以,需要打扫、清洗、搬进搬出,重新布置,所有的事儿,都得我一个人来,刘傻住在旁边很无措。 他并不能完成太复杂、太有逻辑性的工作,所以只能听我的指令,时不时的搭把手。 我从上午干到中午,三点钟的时候叫了个外卖,匆匆扒了两口,又继续干。 腰都快累断了,才在晚上九点左右,终于将这房子给收拾出来。 这动静算是挺大了,一楼不少住户路过时,都在门口看了一阵热闹。 连带着昨晚遇见的保安大爷,来接班时发现又是我,就很惊讶的问我是在干什么。 我拿出了自己惯用的理由,说自己是个作家,来这儿观察生活,发现刘傻住挺可怜的,就帮着他打理一下,日行一善。 保安大爷听完,竖起大拇指,说我真是个好人,然后转头回保安亭的路上,嘴里嘀咕着:“还得是文化人,吃饱了闲的……” 这周围过来看热闹的人并不知道,张翠芬就和他们站在一起。 我开始搬屋子里的东西时,张翠芬就站到了门后的位置。 门后和墙角形成的阴暗处,床底下、各种柜子里,总之就是避光的地方,都是诡物待着比较舒适的区域。 她一直盯着我做这一切,没有阻止,神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只有刘傻柱,看着熟悉但又似乎焕然一新的家,激动极了。 他虽然是个傻子,但还没有彻底傻,如果不是能力有限,谁不希望自己住的窝能尽量舒适一点? 一个快四十多岁的汉子,高兴的在这巴掌大的地方来来回回的看,本来就口齿不清了,这下语无伦次,更是听不懂他说什么了。 我累的浑身是汗,头晕眼花的,此刻坐在小马扎上,侧头看着门后的张翠芬缓缓朝我走过来。 我呼吸一窒,坐直了身体。 干了一天又脏又累的活儿,总该有点收获了? 张翠芬提着她那蛇皮袋,矮小的身体站在了我面前,由于我是坐着的,所以此刻我和她勉强平视。 她脸上的肌肉不再僵硬,眼珠子动了动,终于跟我说话了。 不过她说话的内容,让我很崩溃,她问我;“有废品吗?” “……” 原来不是因为我照顾了她儿子,而是天黑了,她收废品的时间到了? 我苦笑:“没有。” 她定定的看着我,随后像是自言自语:“我该卖废品了。” 卖废品?不收了? 张翠芬说完,转身就走入了黑暗中,我立刻掏出手机,一边给老古打电话,一边拔腿跟上去。 刘傻柱不知道我怎么突然跑了,站在门口着急的叫我。 我冲他挥手:“忙你的去,我晚点会来看你。” 张翠芬速度极快,我追出小区时,她已经没影了。 老古的电话接通,问我什么情况。 “我把屋子收拾好了,还点了一顿豪华外卖,请她儿子吃晚饭。她态度有点变化,但变化不大,然后告诉我要卖废品……”我一边说明情况,一边站在路口张望,试图找到张翠芬的路线。 老古听完,道:“昨天晚上是收,今天是卖,你查查离你最近的废品收购点,她可能去那儿了。” 我一愣,立刻反应过来:“我怎么没想到这茬儿!好,我查查。” 老古道:“废品站汇合。” “行。” 挂了电话,我立刻用手机地图,搜索出了最近的废品回收点。 根据地图显示,离这儿最近的一家废品收购点,直线距离只有八百米左右,但顺着道步行过去,大概12公里。 以前的废品收购站,大部分在小区里,规模比较小,零零散散的。 现在随着发展,小的收购点消失了,目前还存在的收购点,都是比较大型的店。 为了不影响市容,这类收购点都搬到了偏僻一些的位置。 我立刻按照地图指示,拔腿狂奔,朝着‘老陈废品站’跑去。 气喘吁吁跑到老陈废品站时,一个五十多岁,高壮黑胖的男人,正四顾着叫嚷:“谁啊?谁大半夜的一直敲门,有毛病啊!” 他应该就是废品站的老板。 张翠芬就站在他旁边,但他似乎看不见的模样。 第122章 老陈废品站 现在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多,再加上废品收购站处于背街的位置,所以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两旁昏黄的吊灯,将黑暗的街道分割成一块一块的。 老板看见跑过来的我,很疑惑:“刚才是你敲门?” 我道:“你也看到了,我才刚来,怎么会是我。” 老板皱了皱眉,于是就骂骂咧咧起来,看着周围道:“刚才不知道是哪个神经病,一直敲我的门,我以为是有什么急事,下来看,半个人影都没有。小伙子,你大半夜的来这儿干什么?你住这里啊?之前没见过你。” 我没回答他,而是看向他身后,也就是废品收购站的位置。 这个收购站还挺大,门面有三道卷帘门,门外还摆了好些旧冰箱、旧洗衣机之类的。 此时,我和老板面对面站着,而张翠芬则站在卷帘门前。 我看见她抬起了手开始敲门。 卷帘门顿时响起了敲击声。 老板吓了一跳,立刻回头看,他发现没有人,但声音却还存在。 大部分普通人,遇到这种事,并不会第一时间联想到鬼怪一类的。 所以店老板看见这情况后,就自言自语起来:“……肯定有流浪的猫猫狗狗关进去了,我就说不要用剩饭剩菜喂那些东西,老是跑店里来……” 他嘀咕着,走过去开门。 我站在旁边看着,打算看看张翠芬是要干什么。 之前是收废品,现在是卖废品,这一收一卖之间,对张翠芬来说意味着什么? 有些人死后变成鬼,确实会不停重复生前最常干的事。 比如有些上班族,可能死后,还会天天乘公交去上班。 这是我在‘诡的世界’论坛里看见的例子,那个论坛里,会有很多分享经验的帖子,我经常泡在论坛,所以看到了不少。 有个鉴诡师,当时就是接到了这么一个活儿。 找他干活儿的,是个大公司的老板,公司一个月前,有个普通的员工死了。 那是个大企业,是当地的纳税大户,而死的员工,是一个很普通的老员工。 那个员工的死,跟公司其实没有任何关系,是周六在家休息时,自己突发心脏病死的。 像这样的死亡事故,责任清晰,非常好处理。 公司虽然没有责任,但大公司出于企业形象和人道主义,还是出了几万块钱的慰问金,也算仁至义尽了。 但是,从那个员工死后,公司就不消停了。 先是那个员工所在的部门,办公室里频频发生怪事,电脑自动开机、关机,打印机自己启动,无人的洗手间传来抽水声。 那家公司,有的下班巴士,加班到九点的员工,晚上可以乘坐巴士。 有人在那个巴士上,看到了那个死去的老同事,还像活着时一样,坐在平时习惯性坐的靠窗位置。 四目相对间,脸色青黑的老员工,甚至还对他点了点头…… 然后那大老板请了个先生来处理这件事,可能是没处理干净,消停一段时间后,反而闹的更凶了。 以前还只是在他自己上班的部门,后来发展到整个企业园区。 那老板又辗转了好些人,才找到那位鉴诡师,出面解决了那件事。 其实也很简单,那个死去的老员工变成鬼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便依旧按照生前的节奏上下班。 那时候,对方还只是个n级的诡物,但老板请的那个先生,没有往生,没有解化,一上去就施展术法,要把鬼给弄死。 关键那人水平有限,没有彻底解决掉,反而刺激了对方。 意识到自己死亡的老员工,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就天天在园区里转悠,时不时的突然出现在某个员工面前,问人家:“你看我是人是鬼。” 如果对方说是人,那天他就会继续像生前一样工作;如果对方嘴里敢冒出个鬼字,他就能立刻露出鬼相来。 那段时间,企业光被吓晕过去的就十几个…… 话题扯远了,言归正传。 总之,现在张翠芬一会儿收废品,一会儿卖废品,我便怀疑,她会不会是在单纯的重复生前的工作? 如果是这样,她今晚的废品要是卖不出去,岂不是要有人遭殃? 很快,老板打开了卷帘门,敲门的响动立刻停了。 老板打开灯,往里看,嘴里‘嚯嚯嚯’的,发出一种驱赶声。 灯光下,可以看见这个废品站的面积不小,店比较深,各种废品罗列、堆叠着,几乎要挨到屋顶。 老板随手拿了根废钢筋,在周围的废品堆里敲敲打打,嘴里呼喝个不停,显然是以为有什么流浪动物躲着。 而这时,张翠芬站在了入门口的位置。 那里摆放着大秤。 张翠芬将蛇皮口袋放在大秤旁边,忽然开口:“卖废品。” 敲敲打打的老板停下来,转头往外看,显然是听到那句话了。 但他只看见了我,于是疑惑道:“刚才是你在说话?” 我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开口,暂时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老板狐疑的看着我:“大晚上的,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我道:“等朋友,他马上就到。” 老板估计看我年轻轻的,不像坏人,便也没有再问,继续往里走,身形很快看不见了。 “卖废品。” “卖废品。” 张翠芬的声音再次响起、 ………… 老板迅速从里面跑出来,这次他显然确定了,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四下看,问我:“你有没有听到一个老太太的声音?” 我点头,道:“她说卖废品。” 老板有些警惕起:“是不是你在学老太太说话。” “我不是配音演员,学不来老太太的声音,她在那儿,你能看见吗?” 我指了指大秤的位置。 与此同时,顺着回头的老板,忽然大叫了一声,吓的连连后退:“哎呦喂,我的娘啊,哎哟喂……见鬼了,见鬼了这……” 显然,是老太太特意显形了。 老太太冷冷的看着他:“卖废品……” “张、张老太婆……啊不是,张阿姨啊,你、你……你怎么在这儿啊……”老板和张翠芬显然认识,估计以前张翠芬收的货,就是固定卖给他了。 第123章 人肉和羊肉 “卖废品。”张翠芬重复了一句。 此刻,被吓的直哆嗦的老板看见旁边的我,估计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边朝我凑近,一边盯着张翠芬:“卖、卖废品?我……我咋收啊这。” 他紧接着看了我一眼:“小兄弟,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怕?” 我面无表情,扶了颤巍巍的老板一把,让他稳住:“你别抖了,哆嗦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老太太你认识?” 他点头:“认识,张翠芬嘛,也是挺可怜的老太婆,一直在我这儿卖废品,我们合作十几年了,可她、她去年就死了啊!” 我抬了抬下巴,示意道:“她有执念未了,所以变成鬼了。我是专门处理这类诡秘事件的,现在看来,你得配合我一下。” “专门处理?我、我怎么配合?” “她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既然她要卖废品,那你正常收。”顿了顿,我嘱咐了一句:“无论她拿出什么废品,你记得别瞎嚷嚷。” 老板咽了咽口水:“真的假的,这……行不行啊……” 他看起来不太信任我的样子。 我于是摊了摊手:“反正她现在是盯上你了,要找你卖废品,如果你不配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可不知道。” 这到不是我在恐吓他,而是事实。 废品回收站那么多,张翠芬不去其它地方卖,偏偏来他这儿,显然已经盯上了他。 作为一个普通人,如果他不知道怎么应对,或者应对错了,下场可能会很惨。 我说完,那老板陷入了纠结之中。 这时,张翠芬又念叨了一句:“卖废品”。 由于老板一直没有回应,所以时间久了,张翠芬脸上的青黑之气更重了一些,隐约有发怒的前兆。 这老板还是很会察言观色的,哪怕张翠芬是个鬼,他也敏锐的感觉到了她的情绪。 意识到这一点后,老板也不敢再纠结了,只得按照我的指示,哆嗦着走上前,尽量按照平时的模样,对张翠芬道:“收,上称。” 张翠芬听见后,脸上的青黑之气缓和了一些。 随后,她将右手伸入蛇皮袋里一掏,然后就掏出了大量的塑料瓶。 老板开始数瓶子,计数三百四十五个。 张翠芬又往袋子里一掏,这次弄出了许多纸皮,一摞一摞的。 老板一一上称,然后报数两百七十二斤。 接下来是一些数量较少的破铜烂铁、废旧家电之类的杂项,老板哆嗦着一一过称。 最后,当张翠芬再一次掏向蛇皮口袋时,拿出来的东西直接把老板给吓趴了。 他还记得我的叮嘱,所以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发出声音来。 因为这次,张翠芬掏出来的是个死人。 我之前就隐约推测到,被当成废品收的程磊,这次卖废品可能会被放出来。 与我猜测的一样,已经死了。 死去的程磊,身体僵直的躺在大秤上,僵硬的脸上还保留着死前的惊恐。 也不知道那个蛇皮袋里,是个怎样的空间,他在里面又经历了什么。 老板捂着自己的嘴,哆嗦着,眼神看向我,示意这个怎么弄。 我开口道:“收到新货,价格你们自己讨论试试。” “……我、我试试。” 他强行镇定了一些,从地上站起来,对张翠芬道:“这个货以前没收过,你要卖什么价?” 张翠芬缓缓道:“肉价,人肉比猪肉好吃。” 老板快哭了,说:“人肉比猪肉那吃,那、那我按照羊肉价收了?” 张翠芬说好,僵硬的脸上,甚至还挤出一点笑容来。 不怕鬼哭,就怕鬼笑。 但凡能笑的鬼,道行都不差。 大秤上显示程磊的体重为一百八十九斤,老板按照市场上羊肉的价格报数。 我们这边新鲜羊肉,目前价格在六十多,这差不多一百九十斤的‘羊肉’,算出来得一万两千多。 张翠芬听了报价后,点头说了个卖字,表示成交。 她手没再往蛇皮袋里掏,也就是说,今晚没有其他货了。 连带着之前的废纸皮、破铜烂铁一类的,总共的收购价为:一万三千一百零五块四毛。 张翠芬直勾勾盯着老板。 那老板苦着脸看向我:“真给啊?” 我道:“给。” 老板道:“她、她是收现金还是转账?我没那么多现金,现在都手机转账了。” 张翠芬很快接话:“扫我儿子账上。” 她从衣服兜里,摸出了一个黑乎乎的纸条,我瞟了一眼,上面写着一个银行卡号码。 老板无奈,只能苦着脸转钱。 在他掏出手机转账的功夫,张翠芬一直盯着他,直到输入密码完成,张翠芬才忽然点头致意:“谢谢,这么晚打扰你了。” 老板受惊,忙摆手:“不、不用……别客气。” 卖完废品,张翠芬便拎着她的袋子原路返回。 路过我身边时,她对我置若罔闻,继续往回走。 忽然间,一阵自行车铃响起。 老古骑着二八大杠出现在拐角处,堵住了张翠芬的去路。 我此时已经隐约明白张翠芬要干嘛了。 她并不是单纯的在重复生前的工作,而是想再给她儿子,多攒一点安身立命的钱。 如果那张银行卡里的钱,达到某个金额,她的执念是不是就消除了? 此刻,老古将人一堵,一人一鬼四目相对。 老古双手搭在车头上,身体前倾,微微一笑:“老太太,今晚的收获不错啊。” 张翠芬木然着声音:“还差很多。” 她往左走,自行车的身形立刻移动到了左边。 她又往右走,自行车又立刻移动到了右边。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件事,那二八大杠,我一直以来就把它当加速的自行车用了。 但事实上,它也是个灵体。 普通的人或物,是没有办法阻拦鬼魂前进的,很显然,二八大杠可以拦住她的去路。 它居然还有这个本事? 不是……拦下来做什么? sr拦下来,我们也搞不定啊! 我有些担心,暗搓搓的摸了摸包里的诛天印,准备如果出意外,就正面刚了。 而此时,二八大杠将张翠芬拦下后,车上的老古又开口了,道:“还差多少?” 张翠芬道:“十八万。” 我很意外。 十八万?她记得这么清楚,居然真的是在攒钱?难道她的心愿,是攒够一定数量的钱? 此时,古扶又道:“你攒多少了?” 张翠芬道:“加上今天晚上,六万多。” 古扶道:“攒够了钱准备做什么?” 张翠芬木然着一张脸,缓缓道:“租的那个房子,买下来要24万。我要买下来,给傻柱养老。他以后不能流落街头。” 原来,这就是张翠芬突然开始买卖废品的原因? 她想继续干老本行,然后攒够钱,把现在租的那间房给买下来,让刘傻柱养老用。 还差十八万…… 小意思。 果然,就听古扶开口,道:“十八万我出了,立刻到账,行不行?” 说话间,他已经拿出了手机。 我很感动,老古给女主播刷钱大方,给老太太买房也大方,就是对我抠了点。 无所谓,男人要独立。 第124章 靠劳动赚钱 “账号给我,我立刻转到你儿子账上。”摸出手机后的古扶,对张翠芬示意了一下。 只要找到了她的执念点,一切就好解决了。 我不知道老古的身家是多少,但这十八万对他来说,显然毫无压力。 一时间,我和陈老板都盯着前方的一人一鬼,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就在我俩都以为,事情会顺理成章的解决时,张翠芬却对老古的示意不为所动。 她并没有给账号的意思,而是神经质般的,自言自语道:“那怎么行呢,不能随便要人的钱。我们是穷人,但我们靠劳动赚钱。” 她反反复复念叨着这句话,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想离开这里,但每次都被二八大杠给快速挡住。 张翠芬有些生气了,原本她身上是看不见鬼气的,但现在受到刺激后,鬼气便瞬间外放出来。 顿时,她矮瘦的身形,便被黑色的鬼气所笼罩。 我一惊,提醒老古:“别激怒她,你这招没用。” 老古显然也有些意外,皱了皱眉,收起手机,然后拍了拍二八大杠的车头:“让道。” 二八大杠往旁边一闪,将大半的道路让了出来。 然后,张翠芬嘴里便反反复复唠叨着穷人有穷人的尊严,钱要靠自己的劳动去挣等等话,身影就这么逐渐远去了。 老古显然有些挫败,骑在自行车上,双肩一垮:“我第一次见这么倔的鬼,合着给钱她不要,非得靠自己卖废品攒够十八万呗?” 我想起她刚才‘卖羊’的事,道:“假设一只羊一万出头,那她只需要卖个十五六只羊就够了。” 古扶琢磨道:“十五六个……唔,也不算多。” 跟疗养院之前的九百多号人命比起来,这十五六个人确实不算什么。 老古于是看向我:“要不等她把钱赚齐,你再来送她往生?” 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但十几条人命,还是让我有些犹豫:“有没有别的路子?” 老古微微挑眉:“你想救那些人?我看大可不必。她既然是收废品,估计收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话虽如此,凡事就怕意外。如果一些无辜的普通人,被当成废品卖到这儿,那也太惨了。我们鉴诡师,既然学了这一身本领,总该有所为,有所不为。” 老古闻言,冲我微微一笑:“你的意思是,我现在不作为,配不上这一身本领,不配做一个鉴诡师是吗?” 我皱眉,让他别抠字眼抬杠。 “我有个想法。现在已经确定了她的执念,就是攒够剩下的十八万,给她儿子买套养老房。而且,咱们直接给她钱还没用。既然她非得靠自己的劳动攒钱,不如就提高她的劳动价值。” 整个过程,废品店老板一直在旁边听着,此时插话道:“提高劳动价值?她下次再来卖纸皮,我按照五千块一斤收呗?” 我击掌,冲他竖起大拇指:“老板,你这脑子转的真够快,我就是这么想的。” 老板道:“是不是解决了那个……你们说的那个执念,她就不会再来了?” “解决了她的执念,我就能送她往生,也就是大家常说的超度。” 老板似懂非懂的点头,紧接着愁眉苦脸:“可是十八万……这、这钱也太多了。” 一边的古扶生气了,我能感觉到。 但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这会儿反到笑眯眯的,看着更和善温柔的模样。 只听他道:“你说的这个办法,也可以试试。不过既然你要逞能,那钱你就自己出咯。嗯……我得回去睡觉了。”说完,他骑着二八大杠就走了。 老板见此,目瞪口呆:“那钱……他不出了?” 紧接着,老板一把拽住我的胳膊,苦哈哈道:“小伙子,你可不能走啊!” 我也有些傻眼,行,我确实拿不出十八万来。 苦笑一声,我对老板道:“放心,她今晚不会来了。明晚她来的时候,你能不能提高货价,让她一次性赚够十八万?” 老板眼巴巴的看着我,指了指自己的店面:“你看我这废品站,一年下来,刨除各项成本,能有个七八万的收入就不错了。更别说一家老小吃喝拉撒,真攒不下几个钱来,十八万我得干好几年呢!” 顿了顿,他见我没说话,又试探道:“刚才骑自行车那个年轻人,看着很阔气啊,他不是愿意出钱吗?要不……” 我苦笑:“他人都跑的没影了,你觉得他会愿意出这个钱?” 老板苦着脸:“那怎么办?” 我没说话,盯着他看。 他眼泪差点儿没流出来,片刻后,认命的点头。 毕竟张翠芬现在盯上他了,他也只能自己承担了。 “那这个人怎么办?”他指了指大秤上,程磊的尸体。 我道:“待会儿,会有人来收拾的。”我已经给赵星汇报情况了,尸体的事,诡案组自然会来善后。 跟老板沟通完,我打了个出租回事务所。 事务所里,老古将我当成空气,一种奇怪的尴尬在空气中蔓延着。 如果我没有猜错,现在的情况,应该是传说中的冷战。 我是个急性子,冷战哪适合我呀? 于是,在老古第三次从我面前走过,将我当成空气后,我伸手按住了他的肩头。 老古下意识的要甩开,但他现在体力不行,他一用力,我按的更紧:“你什么意思?咱有话说话,别这来套。” 老古笑了笑:“哦,原来是英雄回来了,你有事?” 我被噎的眼皮直抽抽:“能不能别阴阳怪气的?我只是不想白白死人而已!” 老古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没人阻止你。” 我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我有些泄气:“算了,我既然决定救人,这件事我就会干到底。” 古扶依旧只是笑了笑:“加油,救世主。” 一夜无话。 第二天,我照旧去看望刘傻柱,张翠芬依然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 入夜后,她消失了,很可能是去收废品。 了解她的动向后,我没有再到处追,而是直接去老陈废品站守株待兔。 一直到凌晨三点左右,张翠芬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黑暗中。 跟着我一起蹲守的老陈,看见她后倒抽一口凉气:“看来今晚这钱我是花定了。”他肉疼的不行。 张翠芬站在了大秤前,一人一鬼开始做起了生意。 这次,老陈直接将货价提高,一堆塑料瓶,一堆纸皮杂项,一个死去的黄毛小青年,加起来,拉到直接被拉到了十八万。 我观察着张翠芬的反应,发现她并没有察觉到问题,在老陈报完价后,她就点头,说卖。 老陈于是当场一脸肉疼的给她转账。 伴随着转账提示音响起的那一刻,张翠芬的身形蓦的变淡了一些。 我顿时精神了。 这是可以往生的象征!这次的坚持是有意义的! 第125章 集体被困 在张翠芬身形变淡的那一刻,我知道时间到了,当即法诀一捏,往生符瞬间升腾而起。 张翠芬感应到了什么,转头看着我。 我看着她的眼睛,承诺道:“我答应你,只要还活着一天,就会关照你儿子,你安心去。” 张翠芬张了张嘴:“谢谢……” 我微微点头,手中的往生符朝着她印了上去。 符咒贴上去的瞬间,张翠芬浑身一震,脸部僵硬的肌肉,恢复了活人般的柔软,她面上露出了安详而舒适的神色。 往生之后的诡物,将去往幽冥之地接受审判。 幽冥之地究竟在何处,没人知晓,但她身上背了两条人命,如果真到了幽冥之地,若有判案的阎罗,估计她在阳间犯的罪,都得还回去。 张翠芬的身影越变越淡,我手势一变,准备祭出最后一个法诀。 然而,就在这时,神情安详而舒适的张翠芬,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似的,猛地睁开眼,目光瞪大,嘴里发出一声惨叫! 鬼怪的惨叫和人的惨叫不同,听在耳里,止不住让人头皮发麻。 我并不是第一次听见鬼的惨叫声,但废品店老板却是第一次,顿时被吓的后退,慌乱间便左脚绊右脚,直接摔倒在地。 他忍不住捂着耳朵:“哎呀,怎么了!她怎么了!” 我手掐往生咒的法诀,却瞬间和往生符失去了感应。 法诀失效了! 怎么回事? 法诀一收,前方的张翠芬面露惊恐之色,就跟活人见了鬼似的。 与此同时,她周围的空间顿时一阵扭曲。 黑洞! 一个黑洞,以她为中心忽然出现了! 我立刻反应过来:是怀虚! 我惊的倒抽一口凉气,猛地将倒地的老板提起来:“危险!快跑!” 我拽起不明所以的老板就跑。 但跑了没几步,我猛地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街道背面,但并不是无人地带,转过街口就是居民区。 先不说我们靠两条腿能不能跑,我们跑了,这里的居民怎么办? ……管他娘的! 我自身难保了都! 微微一顿后,我就拽着店老板继续跑。 一边跑,我一边回头看。 那黑洞就像一张巨大的嘴,而张翠芬在阵阵鬼嚎中,整个‘人’直接被周围的黑洞,给撕裂成碎片状! 黑洞将张翠芬吞噬了! 我不敢再看。 以怀虚的道行,我就算是摸出诛天印,祭出浑身解数,也没有半点可以应战的可能。 上次在废旧工厂,我也算是跟它打过交道了,古扶都吃了那么大的亏,更何况是我? 街坊们,你们自求多福!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陈老板还在问。 我边跑边道:“比张翠芬更恐怖的东西出现了!别啰嗦,使出你吃奶的劲儿,快跑!” 老板十分听话,闻言拔腿狂奔,居然跑的比我快? 估计是因为长期从事体力劳动,他这一加速,直接将我给甩在了身后。 旁边的居民楼里,刚才张翠芬的鬼叫声惊醒了不少人,许多房间亮起了灯,还有人探出头往外看的。 怀虚出现在这儿,不知道这片区域的居民,能不能活过今晚…… 陈老板把我甩身后,我看着他身形跑在前面,但一瞬间就消失了。 嗯? 我瞬间停住脚。 目光一转,我看见了道旁有半截烤肠,应该是小朋友吃了一半,觉得不好吃,直接扔在地上的。 我将烤肠捡起来往前一扔,烤肠消失在大概五米开外的空中。 诡域! 与此同时,我忽然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极大的压力,这种如有实质的压力,让人瞬间后脖子发紧。 我猛地回身,黑暗中,就见一个巨大的黑洞旋转着,朝我笼罩过来!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我眼前顿时一黑,周围传来一股巨大的撕扯力,仿佛要将人的皮肉给撕下去。 短暂的黑暗过后,压力消失,然后我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啊——!” “这是哪儿?” “鬼啊!” “好多蛇……” “灯怎么打不开了!” ………… 四下里一片黑暗,男男女女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 猛然间,我被人撞了一下,我还没说什么,对方先叫来了:“谁!是谁!” 这声音…… “陈老板,是我。” “小洛?” 说话间,一阵微弱的手机光线亮起,手机屏幕的光线打在陈老板的脸上,仿佛黑暗中突然出现一张悬浮的人脸似的,怪渗人的。 我瞬间明白,我恐怕是进入诡域了。 周围杂乱的叫声,不出意外,应该是周围的居民。 我摸出手机一看,手机的电还能用,但想当然的没信号。 陈老板一见是我,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忙凑过来,哆嗦道:“你看这周围……” 周围零零星星的亮起了各种手机灯光,有来自地面的,有来自上方的。 这些微弱的,分散的光线,构成了周围的地图。 虽然是诡域,但这片诡域的空间,和外面的环境是同步的。 此刻,我还是处于刚才的街道上,旁边还是居民楼。 居民楼上之前探头往外看,叫骂是谁在吵的人,此刻成为哇哇大叫的人群中的一员。 当然,也有不同的。 那就是空间里出现了很多别的东西。 比如黑暗中,时不时听到有人大叫着有鬼。 与此同时,我可以感觉到十分浓重阴气。 怀虚是没有阴气的,因为它不是鬼,它是灵,千年古槐的大灵。 按照老古的说法,古槐在成灵后,一直和善,与世无争,直到三年前,才受到一股未知力量的影响,性情大变,成为了邪灵。 古槐身上的气息,是邪气,而这里,除了古槐的邪气,就是阴气。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空间里的鬼,应该是之前被怀虚吞噬进来的。 我看准了一个角落处,示意陈老板跟我走。 躲到角落处后,陈老板被周围各种诡异的声音,吓的快尿了。 鬼笑声,鬼哭声,不知名动物的叫声,活人惊恐的喊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黑暗和声音组合在一起,给人无比的压力。 我对他道:“现在的这个空间,你可以理解为异度空间,看过科幻片?知道异度空间是什么意思?” 他点头。 我脑子里乱哄哄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理了理思绪,我继续道:“这种空间里,什么东西都可能出现,我们得想办法找到出口,否则,所有人都会死在这儿。” “出口?还有出口……出口在哪儿?” 第126章 寻找出路 “出口得看运气,现在的情况是,这个诡域里到处都是鬼,可能还有别的生物。我一会儿寻找出口的时候,需要一直捏着法诀……就是感应出口的一种方式,在这种情况下,我没有办法抵抗周围的危险。” 陈老板不傻,闻言就道:“咱俩组队,你找那个出口,我跟在你身边保护你。” 我道:“是这个意思。” 陈老板搓着手:“可以,我绝对没有问题。但是,刚才听那些人叫,一会儿说有蛇,一会事儿说有虫子什么的,这些我不怕,我可以对付,可是如果鬼靠近我们,我……” 他面露恐惧之色,一副完全不知该怎么办的模样。 我道:“我就是跟你说这个的,你拿着。”我将出活儿时用的腰包给他。 腰包里装着我的符纸、诛天印等物件。 我将符纸和诛天印收在裤兜里,将剩下的朱砂、血浆一类的留在包里,然后迅速给他讲解了一遍用法。 “……我刚才告诉你的这些,都是最基本的,你记住了就会用。遇到鬼靠近,就先用我教你的办法,如果能驱走最好,驱不走也为我争取了时间,我才好收法诀对付。” “明白了!”他立刻将腰包挎上。 此时,周围太乱了,时不时还能听到有人大喊跳楼了之类的。 不知道诡域的空间有多大,又有多少人被拉扯了进来。 陈老板听着动静,便小声问我:“找出口,要不要带上他们?” 我没回话。 第一:他们会不会听我的话,聚集到我身边来是一回事。 第二:现在到处都是鬼,即便他们愿意聚集,最终能过来的也寥寥无几。 现在是夜晚,所以大部分的人都在家里,而那些鬼就散布在楼道里。 黑暗中,应该是有人受惊了,试图跳楼逃命,所以时不时能听到重物坠地的声音。 普通人第一次近距离遇见鬼,有这样的反应绝对不算夸张。 我至今都还记得生日那天晚上,第一次看见那只断手从垃圾桶跳出来时的恐惧感。 这群普通人,如何从布满鬼的楼里出来? 第三:这诡域中的诡物,自然也是需要目标的。 现在人是分散的,所以诡物也是分散的。 如果他们全部聚集到我身边,自然的,所有诡物都会聚集过来。 这些原因我没法跟他解释,于是微微沉默后,我摇头:“保全自身,顾不上他们了。” 陈老板愣了一下,但也不敢说什么,便点头:“对,也对,先保全自己,那、那我们现在就开始了?” 我点头,然后起身,回忆着‘追觅术’的方法,调动全身精气,手掐法诀,不断变幻,开始在邪气和阴气充斥的诡域中,寻找出口。 诡域都有一个出入口,也是唯一连通外界的地方,但肉眼不可见,需要追觅术一类的术法,才能感应到位置所在。 随着追觅术的施展,在布满混乱气息的空间中,我感受到了一点微弱的、游离的地气。 地气就是正常世界才有的天地灵气,那点地气所在的位置,就是诡域和现实世界的连接点。 老陈在附近保安亭找了个金属折叠凳,拿在手里当武器。 我开始感应着出口所在,带着老陈在黑暗中贴着墙根移动。 “呜呜呜……” 黑暗中的地面上,一个白乎乎的东西移动着。 光线十分暗,老陈举着手机,闪光灯的光线打在那东西上,更加白的刺眼了。 “呕……”老陈看清后,顿时吐了出来。 那是一具呈‘巨人观’的尸体,一般死后在水里长期泡着,就会变成这样,整个人体肿的如同一个气球,捞尸的时候,这种尸体几乎是一戳就破的。 此刻,这个肿胀的气球人,正挥舞着四肢从右侧朝我们爬过来。 它应该是个水鬼,保留了死在水里的形象,也是倒霉,被怀虚吞噬了进来。 我手下的法诀不能停,于是示意了一下正在呕吐的老陈。 他接到信息,连忙擦嘴,点了点头。 我继续掐着法诀在前方带路,眼角的余光瞥到老陈正按照我教的方法,从腰包里捏了一撮朱砂,直接朝着那白乎乎的人形扔过去,然后在原地跺了三次脚。 爬动的巨人,在老陈的动作以后,速度就变的很慢,身上被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光,行动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黏住了似的。 “我、我成功了?”老陈见自己阻止了鬼物前进的速度,脸色一喜。 我继续往前走,中途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几只凶神恶煞,眼睛发红,明显被什么诡异气息侵染的流浪狗。 几只大狗,眼中闪烁着只有邪物才有的光芒,口水流的老长,直接朝我俩扑了过来。 老陈很给力,抄着手里的金属凳,大吼着挡在我身边。 追觅术需要不断变化法诀,而且精神需要高度集中,每被打断一次,下一次再使用,就要调动更多的精气。 我看不见老陈的状况,也无暇去注意他的状态,只能继续掐着法诀行动。 身后不停传来打砸声,恶犬的吠叫声,时不时还有老陈的大叫声和喘息声。 “日你娘的!连狗都欺负我,来啊,砸死你,我去你娘的!” “汪!” “砰——!啪!” 我不得不稍微分出一丝精力,去留意老陈的动静,万一他不行,我只能随时收工。 好在,几分钟后,老陈满脸是血,气喘吁吁的走到我身边,手里还拎着那把凳子,只是上面已经沾满了血。 他喘息道:“搞、搞定了,放心,交给我。” 我微微点头,一语不发,继续全神贯注的带路。 出口在移动,但移动的幅度并不会太大,一路寻过去,我们两人逐渐拐入了居民楼的一处巷子里。 两边都是墙体,前方是个十字路口。 按照感应位置,我应该顺着十字路口直走。 但此刻,十字路口处,赫然站着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姑娘。 那姑娘穿着打扮像是十几年前那种,土里土气的,扎着一个马尾,头发枯黄,手遮着脸,嘴里呜呜呜的哭着,似乎正在擦眼泪。 她站在十字路口,将路给堵住了。 第127章 移动的塑料人 我脚步顿了一下,示意旁边的陈老板。 他看着那小姑娘,咽了咽口水,问道:“是人是鬼?” 现在这片区域,人鬼交杂,他没有阴阳眼,所以除非有明显鬼相的诡物,否则他也分辨不出。 此刻,站在十字路口的小姑娘,除了穿着打扮土气一点,其它地方看起来,就跟正常的小姑娘差不多,他认不出来也属于正常。 我掐着法诀,提醒道:“不是人。” 话音落地,前方的小姑娘停止了哭泣,将擦眼泪的手放了下来。 她这一放,便露出了之前被遮挡的上半张脸。 只见她整张脸,下半边是好的,上半边却从天灵盖中央直接裂开了,就仿佛被人用斧头劈成了两半似的。 裂开的脑壳里,沾着血液的脑浆子还在里面晃动着,仿佛那小姑娘稍微移动一下,就会从里面掉下来似的。 “我的亲娘呀……” 老板这两天受到的刺激够多了,但看见这小女孩的瞬间,还是被吓的差点儿没晕过去。 从气息判断,这小女孩应该只是个n级诡物。 “叫娘没用,按照我刚才教你的方法,限制她的行动。”我提醒了他一句。 陈老板心理素质还是可以的,他很快调整过来,立刻硬着头皮上前,将对付巨人观的手法又施展了一次。 小姑娘原本都要朝我们过来了,此刻被陈老板一通操作下来,顿时就像什么被粘住一样,动作变得极其缓慢。 趁着这功夫,我掐着法诀,迅速从她身旁走过。 然而,就在经过十字路口的瞬间,我眼角的余光瞥到左侧路口的尽头处,居然还站了一个人! 我不禁转头,仔细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我便心中一震:是它! 那个假人! 上次,老古曾经交给我一个莫名其妙的任务,说晚上会有人拜访,白衣敲门请入内,红衣敲门不应声。 当天晚上,就有个白衣白裤白鞋,但鞋帮子沾血的塑料假人前来敲门。 我差点儿就被它的伪装蒙骗过去,后来一直没开门,那玩意儿就离开了。 我之后问过老古,那塑料假人是怎么回事,但老古当时讳莫如深,并没有给我解释。 他身上本来就隐藏着一堆秘密,我当初跟他一起合伙开事务所,也只是为了能多个渠道积累功德。 所以,即便知道老古身上有很多秘密,对于他不愿意提及的,我也从来不去刨根问底。 而此时,那个塑料模特一样的假人,赫然就站在左侧巷子的尽头处!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回它没有进行伪装,而是一身从头红到脚的装扮,头上没有戴假发,光溜溜的,一双塑料眼珠子,正随着我的移动而跟着移动。 四目相对之中,我精神不稳,追觅术差点儿溃散。 它怎么会在这儿? 它也被怀虚给拽入了诡域中? 即便当时古扶没有明说,我也能猜到,红衣大概代表凶物。 “快走!”我压低声音催促老陈。 他此时也看见那个红衣假人了,吓的不行,嘴里一个劲儿嘀咕:“到底有多少鬼?出口快到了?” 我沉声道:“快了,走到头,应该能看到……你注意看看,那红衣服的塑料人,有没有跟上来。” “哦,好、好。” 黑暗中,原本混乱的声音,已经逐渐趋于安静。 估计这里的人在最初的惊恐后,已经反应过来,与其到处跑,不如待在原地。 我无法救他们。 要想所有人都从诡域中逃离,只有两个办法。 一是所有人都找到出口;二是制造诡域的东西死亡或者暂时被干扰能力。 第二点无论如何我是做不到的。 至于第一点,同样困难。 因为出入口是会移动的,即便我前一刻把出口给众人标记出来,等他们到达时,出口也早已更改了。 所以现在,我也只能是自保了。 “没见跟上来。”陈老板吭哧吭哧喘着粗气,汇报着情况。 他身上沾了不少血,但这会儿状态却好了很多,颇有些雄赳赳、气昂昂的意味。 估计是一路过来,杀邪犬,对付诡物的经历,极大提高了他的自信心。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了巷子的尽头。 这条巷子的尽头处,是一条横穿的街道,街道对面是商铺。 以街道为中心,内外仿佛成为了两个世界。 街道靠我们这一边,一片漆黑,夹杂着各种人嚎鬼叫声。 而街道另一边临街的商铺,却可以看见亮起的路灯,再看的远一些,还能看见即将收摊的烧烤夜档,零零星星有些食客。 道路中间,若有若无的黑气蒸腾着。 连陈老板这样的外行都看出来了,面露惊喜之色:“这街道外面,好像就是正常的世界?” 我点头。 陈老板又指了指道路中间:“好像是从这里分界的,这些黑色的是什么?” 我道:“是诡域的结界能量,不要触碰,触碰后,你可能会被随机传送回后方的任何区域。” 陈老板吓的后退了一步,此刻,他一手拎着金属凳,一手举着手机闪光灯四下环顾:“那出口是不是在这附近?” 我没回答他,手中法诀一转,隐约感应到出口的存在:“在往左移动,跟上我!” “好!” 黑暗中,我俩快速移动,我可以越来越清晰的感觉到出口所在。 不远了! 就在前面! 也就在我感觉自己离出口,似乎只有几步之遥时,前方的光暗交界处,蓦的出现一抹鲜艳的红。 这红色来的太突然,让我和老陈顿时都停住了脚步。 老陈呼吸有些急促,看了我一眼,然后稍微往前走了两步。 随着他的前进,手机照明灯跟着往外推,于是那抹红色就完全暴露了出来。 是那个塑料人! 它就站在出入口的位置,塑料感极其重的脸上,嘴巴竟然裂开了一抹笑。 下一秒,它带着诡异的笑容,朝我俩走了过来。 邪气腾腾! 老陈胆子练出来了,见出口就在眼前,不等我指挥,直接就朱砂、血浆一通招呼过去。 这些东西只能对付n级的诡物,而前方那个塑料人,身上没有阴气,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属于诡物的气息。 老陈这一通招呼,对它根本没有用。 我脑子一转,没有施展什么术法,而是迅速夺过老陈手里的金属凳,在它诡异的笑容中,抄着金属凳就盖了过去! “砰——!” 金属凳的凳面,被我使出吃奶的劲儿,直接招呼在塑料人的脸上。 瞬间,塑料人的人头,就直接被我拍飞了出去。 “卧槽,牛啊!”老陈见此惊呼一声,随后精神大振,开始张头四顾,试图从周围的地面上捡个家伙,好加入战局。 第128章 这该死的偶像剧 塑料人的脑袋被我拍飞出去,飞入黑暗中,不知落到了什么地方,但它的身体还站着,双臂速度极快的朝我搭过来。 我早有准备,手里的金属凳挥舞着,左一下,直砸它的左臂;右一下,直砸它的右臂。 一左一右间,它的两只手臂也跟着脱落,从宽大的唐装衣袖里飞了出去。 老陈在旁边惊道:“这么容易?这鬼不禁打!” 他在旁边楼角边发现了几个废弃的空花盆,说话间就搬起最重的一个,直接朝塑料人的胸口砸去! 那花盆是陶的,很重,估计是用来养睡莲一类的植物,就算是我这样的想搬起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老陈块头大,又经常干体力活,举起这大家伙当胸砸过去,顿时,那塑料人直接被砸倒在地。 “不动了。”老陈一脸惊喜。 塑料人缺胳膊、缺头,身体被砸倒在地后,大腿也跟着变形,估计是关节的连接处脱落了。 它一动不动,可以说是四分五裂,似乎就这样被了结了。 但我心里有些不安。 如果它只是这个水平,当初老古就不会特意嘱咐我。 微微一顿后,我决定不管它,先出去再说,毕竟出口目前就在离我们大概十米开外的地方。 “走,出口在那儿。” “哪儿?我看不见。” “你没有阴阳眼,当然看不见,紧跟我身后。” 绕过地上的塑料人,我带着老陈往出口而去。 在我眼中,出口是一个位于结界处的灰白色漩涡洞口,而且这个洞口还在不规则的移动着。 好在它移动的速度不算快,所以我很快就追了上了出口。 准备进入出口的一瞬间,我下意识的朝后伸手,打算拽住老陈往前冲,免得他掉队。 然而,这一伸手,我抓住的却不是老陈,而是一个冰冷的,带着塑料感的东西。 我顿时寒毛直竖,下意识的要抽手,但已经晚了,我的手腕在这瞬间,就被一个冰冷的塑料手给反扣住! 力道大的惊人。 与此同时,那只手猛地将我往后一拽。 我原本一只脚都跨入出口了,这下便猛地被拽回来,力道大的我后退两步,一下子撞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十几年前的偶像剧里,男主角都是这么干的。 一把将负气要离开的女主给拽入怀里,然后低头吻下去,两个人重归于好。 问题是……这特么不是十年前,更不是偶像剧啊! 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塑料人给抱住。 明明已经四分五裂的塑料人,分裂的身体又重新组合在了一起,只是组合的有些不太规整。 比如那颗塑料人头,现在是反着的,我一抬头,看见的就是颗光溜溜的后脑勺。 但下一秒,人头猛地一百八十度转过来,塑料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甩出来。 我下意识的想挣扎,然后便听到一个微弱的气声从塑料人口中传出:“把你的皮借给我……” 借皮? 我立刻意识到,这塑料人应该属于‘怪’。 死人魂变为鬼。 生物开智为灵。 修炼化形为妖。 无智嗜血为魔。 感气生变为怪。 这塑料人,就是妖魔鬼怪中的怪。 死物受到某种气息的冲撞,而成了作祟的怪。 但凡是怪,总是想要一张人皮的。 ‘借皮怪’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我却是第一次遇见。 我脑子里迅速闪过对付这类诡物的办法,先损其形,再灭其识。 损其形刚才我已经干了,唯一错的地方,就是在干掉它后,没有立刻施展灭识的术法,导致它快速恢复了过来。 目光一瞥,不远处的地面上倒着老陈,也不知是死是活。 合着不过十米左右的距离,这东西就恢复了形体,然后无声无息的将老陈给撂倒了? 不是……它要借皮,老陈不是现成的吗? 它盯着我干什么? 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我脑海里闪过,我也不敢耽误,在塑料人一手朝我天灵盖抓来时,我左手一挡,然后脚下猛地一绊,就势带着它一起倒地。 我本意是想借着倒地,挣脱它的束缚,但被这玩意儿抓住后,它那只手就像紧紧长在了我手腕上似的,根本无法挣脱。 而此时,倒地后的塑料人并没有受影响,另一只空着的手再次朝我天灵盖罩过来! 这下我知道了。 它借皮得先剥皮,而剥皮估计是从天灵盖开始的。 据说,被这种怪剥皮的瞬间,其实是不疼的,它们会用自己的力量,让被剥皮的人没有痛觉。 这样可以让目标不至于因为痛苦而挣扎的太厉害,破坏人皮的完整性。 而一但皮被整张剥下,它撤去了自己的力量,还没有断气的人,就将体会到什么是下油锅般的痛苦,然后在巨大的痛苦中死去。 怪物,则会披着他的人皮,在世间行走。 我惊惧不已,立刻抬起还自由的那只手,护住自己的天灵盖。 这导致塑料人罩过来的手,覆盖在了我的手上。 它眼珠子动了一下,然后就势抓住我的手往旁边一拉。 怎么说呢……这个姿势相当诡异。 我被它压在身下,它双手按住我的双手,一上一下的,酷似某种电视剧里的狗血桥段。 可电视剧里是一男一女。 而现在,是一人一怪。 我可不想被活剥了人皮。 情急之下,只能试探着祭出从未使用的招数,当下调动精气,急念咒诀:“四时之现,六气之变。随吾之意,图将方圆,起!” 提捏精气高速运转,但我的肉身没有动静。 此术为‘千斤术’,能在短时间内,让人有撼动千斤之力。 身体没有响应,施术失败。 我深吸一口气,双腿一曲,抵挡在我和塑料人之间,试图能保持一点距离。 但它剥皮主要是掀人的天灵盖,我下面虽然抵住了,但上面还是老样子。 更糟糕的是,塑料人忽然将我两手往头顶一拉,然后凑到一起,原本的双手压制我,改为一只手就把我双手给按住了。 卧槽!这什么剧情? 一时间,我变成了被塑料人双手拉过头顶,压在身下的姿势,并且毫无反抗之力。 与此同时,塑料人腾出来的那只手,开始朝我的天灵盖罩了下来! “卧槽!别过来,别过来!” 我挣扎,大叫,如同电视剧里被流氓控制的大姑娘。 第129章 黑蛟玄啸 塑料手掌猛地按住了我的头顶。 瞬间,一股电流般的麻痹感窜遍全身。 我失去知觉了…… 没有触感,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肌肉。 它是不是已经在剥我的皮了? 恐惧中,我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这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 我眼前仿佛出现了外婆的脸。 从有记忆起,我就跟外婆相依为命,最后,她以魂飞魄散为代价,换我死而复生。 可惜,我这条命还是没有坚持太久,才半年的时间,就要这么交待出去了。 下意识的,我闭上眼,等待即将到来的,剥皮后的剧痛。 大约十秒左右,预想中的痛苦没有到来,压制着我的塑料人似乎没了动静。 我不禁睁眼,视线恰好越过上方的塑料人肩头,猛地看见了一个身形高大的背影。 黑发色长发,古装制式的白色衣袍。 ……这是? 这是我当初在‘梦里’看见的那个白袍人! 也就在我看过去的瞬间,白袍人忽然转身,手一抬,五指成爪。 袖袍翻飞间,我身上的塑料人,顿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碾压了似的,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它整个儿直接被大卸八块,成了一堆塑料朝我砸了下来。 我脸被掉下来的塑料人头砸了个正着,顿时疼的我一抽气。 下一秒,我翻身而起,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摸自己的头顶。 谢天谢地,头发和头皮都还是完整的,没摸到什么裂口。 紧接着,我看向白袍人:“你是谁?” 我隐约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不出意外,就是我体内隐藏的那个东西。 它究竟是什么?鬼?灵体? 周围一片黑暗,白袍人站在离我大概米开外的地方。 此时,他长身而立,挥着袖袍,双手往身后一背,过于高大的身形,很显然不属于人类。 “你很能惹麻烦。”他开口,声音低沉浑厚,隐约透着股模糊感,像是从另一个空间传来似的。 我盯着他:“你就是藏在我身体里的那个意识?” 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面容古拙,棱角分明,冷漠的眉眼间,隐约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威压感。 “藏?”白袍人咀嚼着这个字眼,目光却是上下打量我:“你祖宗们,没告诉你我是谁吗?” 祖宗?我那些不靠谱的祖宗,能告诉我什么? 我摇头。 白袍人于是微微抬起下颌,沉声道:“我,玄啸。” 那说话的模样,透着一股无比强大的自信,仿佛玄啸这个名字,有多么振聋发聩一样。 我有些尴尬:“呃……然后呢?你叫玄啸,你是干什么的?” 玄啸目光一瞪,旋即拂袖怒哼:“我便是那个黑蛟!” 黑蛟? 我脱口而出:“你在开玩笑?” 玄啸冷笑:“吾同你这小儿,有什么好开玩笑的?” “…………”外婆给我的信息中,可没有这一段。 黑蛟不是被斩杀了吗? 他怎么会藏在我的身体里? 这瞬间,我脑子里涌起了无数疑问。 但很快,我怕就松了口气。 管它了呢!这白袍人的实力,之前已经见识过好几次了,绝对强悍。 不管他是怎么个状况,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想我死。 那么,不出意外,我现在是安全了。 于是,我立刻去查看老陈的状况。 他还有气息,身上也不见有什么外伤,可能只是晕过去了。 此刻,出口就在不远处,周围也不见有什么危险了,于是我一把扛起老陈:“那个……玄啸……呃……前辈?我们先出去再说。” 他看了我一眼,却不为所动,而是侧头看向了黑暗中。 那方向是居民楼的位置,此刻应该是一栋栋鬼楼了,里面传出来的动静,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玄啸忽然道:“你站住,不要离我太远。” 我扛着老陈,准备跑路的动作一顿:“为什么?” 玄啸没看我,只探出舌尖,微微舔了舔嘴唇:“有好吃的……” 话音落地,他忽然仰头,唇间发出一声长啸。 那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一阵高亢、浑厚,似乎直达天际的咆哮声。 上次我也听到过,原来是蛟吼声! 蛟龙、蛟龙,蛟吼和龙吟,这二者的声音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种极具威压的啸声一出,整个嘈杂的诡域空间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弱小的鬼怪蛰伏,活人惊惧不敢出声。 晕过去的老陈,却被这蛟吼声唤醒过来,脸上一阵茫然:“……我这是在哪儿……假人!那个假人!”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喝道:“别说话,那塑料人已经死了。” 刚才玄啸那虚空一抓,连着那怪的本体,都瞬间被诛灭了。 “唔……嗯嗯。”老陈点头,然后目光看到了玄啸,便瞪大了眼珠子。 玄啸是蛟,现在的形象应该是蛟化的人形,所以身形格外夸张,目测身高估计有两米多,而且身体时不时还有些半透明。 老陈以为又是一只鬼,顿时腿软了。 也就在这死一般的安静中,我忽然闻到了一阵异香。 香味儿来的太突然了,怔了一下后我才反应过来,这好像是槐花的香味儿。 我老家乡下的路口,有一株长了几十年的老槐树,每年都会开白色的槐花,香气醉人。 自从离开家乡到外地上大学、工作,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老家的春天,也很多年没闻到过槐树的花香了。 香味儿迅速变浓,黑暗中蓦的吹起了卷地风。 怀虚,是一株千年古槐。 再没见识我也能猜到,是正主要现身了。 伴随着浓烈的槐花香,四下还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再爬。 但周围没有光,手机的照明范围极其有限,所以是什么东西在爬我也看不见。 不过,这会儿有玄啸在,我心里头到是很淡定。 玄啸对上怀虚,一个是差点儿化龙的鲛,一个是千年古槐的邪灵。 他俩谁会更胜一筹? 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周围的地面上,蛇一般的窜出来很多条状物。 是树根!快速爬动的树根! 第130章 老怪物 密密麻麻的树根,如同蛇群一般朝我们扑了过来! 不对…… 我和老陈不是它们的目标,所有的树根在凑近后,全都朝着玄啸涌了过去。 几乎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玄啸整个人就被大量的树根包裹住,如同一个巨大的木质瘤。 我咽了咽口水,恨不得立刻掉头跑路,毕竟出口就在旁边不到十米的位置。 但刚才玄啸又让我不要离他太远,他既然这么说了,必然有他的用意。 此刻,前方的木质瘤在树根一圈一圈的收紧中,也跟着慢慢变小。 我不知道玄啸的状况。 他这是被困住了? 老陈不敢出声,拽了拽我的手,眼睛跟抽风了似的,不停示意我,用眼神询问我该怎么办。 我这会儿也不敢弄出什么动静来。 我俩现在离那‘树瘤’很近,树瘤上是伸缩不定的树根,但它们目前,明显对我和老陈不感兴趣。 或许是我们太弱小,对它们来说不值一提? 所以干脆不做理会? 但我们如果贸然有所动作,难保不会引起它们的注意。 树瘤还在收紧,也不知道被裹缠其中的玄啸是怎么个状况,但潜意识里,我觉得问题应该不大。 可能是他之前救过我好几次,我不知不觉间,竟然对玄啸生出一种莫名的自信来。 他的实力不容置疑。 我决定静观其变,于是给了老陈一个‘你丫别闹腾’的眼神。 槐花香更浓了。 也就在此时,那树瘤不再收紧,周围的根系开始往地面扎去。 伴随着下方的根系扎入,树瘤上方开始延伸出粗壮的树干,树干上又开始探出枝干。 大约十秒钟的功夫,我们前方便出现了一棵虬结苍老,几乎顶天立地的巨大槐树。 槐树只有树身和枝干,没有树叶,干枯的纵横交错着,透出一种繁复的诡异感。 周围明明没有灯,但又好像有种莫名的微光,导致我可以清晰的看到这棵巨树的枝干走势。 也就在我抬头望着这棵庞然大物时,树干上一个身影顿时吸引了我的视线。 是个人,坐在树干上。 我看不清模样,只能看到是个人形,穿着一身绿色的衣服,自然垂下的双腿,有一搭没一搭的晃动着。 能坐在槐树上的人,还能有谁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那应该是灵体的化形,也就是怀虚。 这个让老古追了两年,让安阳市变成sr生产流水线的强大邪灵,终于现身了! 它坐的很高,只有个模糊轮廓。 便在我和老陈抬头看它时,它也跟着低头。 因为距离原因,我虽然看不见它的模样,但却能感觉到它瞬间锁定上来的视线。 忽然间,它身形一跃,整个人如羽毛般,从高空的树干上轻轻落到了地面。 “啊!” 老陈看清怀虚模样的瞬间,发出一声惊恐的大叫! 它没有脸! 它的脸看起来就是一整张树皮,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是树皮状。 下意识的,我后退了一步。 而此时,一身树皮的怀虚,身上的树皮居然开始蠕动起来,微微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没多久,它便有了形貌。 尼玛的! 怎么跟我长得一样? 老陈哆嗦道:“咋、咋、咋回事?” 我强自淡定:“它把我的容貌复制粘贴了。” 此刻,对面的怀虚,从一个树皮人形,直接变成了我的样子,连衣服都一模一样。 下一秒,他忽然一笑,声音居然也和我如出一辙:“这次不会让你逃掉了。” “…………”合着上次在废旧工厂,他记住我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目光移向大树的根部。 根部最粗壮的地方,就是玄啸所在的位置,现在看不出任何他存在的迹象。 怀虚察觉到我的目光,又是一笑:“人类,他已经被我控制了。” 我头一次发现,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是这么碍眼。 “你想做什么?”我问。 身后的出入口已经消失,显然是怀虚故意改变了位置。 怀虚继续笑:“当然是杀了你。” 我此刻并不是很害怕,而是想拖延时间。 我不信它能这么轻易的干倒玄啸,而我要做的,就是在玄啸反击之前,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于是我淡淡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什么力量,或者什么原因影响了你?” 古扶说过,它是三年前忽然变成邪灵的。 而在那之前,怀虚是个很友善的、与世无争的大灵。 “……那老怪物告诉你的?” 老怪物? 古扶? 看来这两年的追踪,老古和怀虚没少交手,怀虚连外号都给他起好了。 “嗯。他说你以前是与世无争的大灵。” 怀虚顶着我的脸,嗤笑一声:“你是好奇我走入邪道的原因,还是好奇我背后的那股力量?” 好奇个毛线!我哪个都不好奇。 我继续拖延时间:“我比较好奇你背后的力量。听古扶说,是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冲撞了地气,导致你走入邪道的。但那股冲撞地气的力量,一瞬间就消失了,而你……是唯一和那股力量,近距离接触过的灵。” “那老怪物是怎么跟你说的?说我所到之处,会世间大乱,所以他要铲除我?” “是。” 我面上维持着镇定,心里着急:玄啸怎么还没动静?不会真被控制了? 怀虚闻言冷笑:“那老怪物真会道貌岸然。铲除我?你还真信他的鬼话。人类,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他冲我眨了眨眼,露出一副引诱的模样。 说实话……我还真挺好奇的。 反正也是拖延时间,我于是立刻道:“不知道,但我相信他不是坏人。” 怀虚嗤笑了一声,张嘴似乎要说什么,但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整个人猛地一跃,重新跃上了高高的枝头。 与此同时,整棵槐树的主干开始扭曲起来,像蠕动的黑色大蟒。 “你们说的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咱们、咱们还能不能出去?”老陈看着眼前蠕动的巨树,几乎要哭了。 我没工夫搭理他,目光死死盯着主干。 那主干上,开始时不时的出现一簇黑色的火焰。 这火焰我熟,当初高佳的妹妹,就是被黑焰烧死的。 是玄啸出手了! 第131章 囚禁? 黑焰从树根底部的位置出现,几乎是顷刻间就轰然而起,直接包裹住了整棵大树。 树上顿时传出怀虚的惨叫声。 黑焰并没有热度,相反,它火势越旺,周围越冷,四下的气温,仿佛瞬间下降了二十度。 身边的老陈随着喘息,眉毛上迅速结了一层霜。 我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感到诡域里的邪气和阴气,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很明显,怀虚受到黑焰攻击,快稳不住这个空间了。 老古追踪了两年都没有干掉古槐,反而让它越来越强大,可如今玄啸一出手,似乎就将古槐逼到绝境了? 而这样恐怖的存在,居然寄居在我身上…… 大约一分钟的功夫,随着黑焰的升腾和古槐的惨叫,整个诡域空间都开始震动起来。 “诡域要塌了……” 我话音刚落,前方的黑焰猛地一收,周围的邪气在这瞬间尽数消散。 玄啸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黑暗中。 居民楼里的灯光重新亮了起来。 诡域……消失了? 古槐呢?被干掉了? 目光一转,我看见玄啸手中握了一截大约半米长的黑色树干,像个烧火棍似的。 我正想开口询问那是什么,玄啸忽然看向我,抬手一抛,直接将那烧火棍抛了过来。 我下意识接住,这玩意儿触手冰冷,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不等我有心思研究,周围的居民楼里就开始传来大量的尖叫声。 从诡域里出来的居民,将要面对现实了。 我眉头一皱,摸出手机迅速联系了赵星。 电话里,我将现场的情况说明完毕,赵星那头迅速反应:“好,我们立刻派人过去善后!所以……那个千年邪灵,已经被你降服了?” 我自然不会说真话,毕竟诡案组是个很古怪的组织,下面还有专门研究诡物和鉴诡师力量的科研组织。 要是让诡案组的人,知道我身体里有个这么强大的存在,天知道我会不会被盯上,成为他们窥视的小白鼠。 于是我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不是我降服的,我可没有那个本事。是突然出现的一股奇怪力量,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可能就是当初导致古槐变异的力量?这个你们自己去查,还是先找人善后,不然传出去,人心惶惶,得闹出乱子来。” 赵星刚参加工作,真是相当好忽悠,我说什么他都信了,一个劲儿跟我道辛苦。 我挂了电话,就见玄啸忽然抬手,然后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一直站在我身边的老陈,整个人如遭雷击,神情顿时变的僵硬。 紧接着,他开始如同一个机器人般,朝着废品站的方向而去。 “我抹去了他关于我的记忆。” 玄啸开口就是暴击。 我目瞪口呆:“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 抹去老陈这部分记忆,确实保险许多,但他能随便抹去老陈的记忆,是不是意味着,也可以随便抹去我的记忆? 这有点儿恐怖了。 “我无所不能。”他道。 如果是别人说这句话,我可能会抬个杠,但这话出自玄啸之口,我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反驳。 手里冰冷的触感提醒了我,于是我举着烧火棍:“这是什么?” 他道:“怀虚。” 我道:“它死了?” 玄啸道;“没死,留着给你玩儿。” “啊?”他这话差点儿没把我吓死,看了看手中的‘烧火棍’:这怎么玩儿?我玩它做什么? 像是知道我的想法,玄啸提醒我,让我心神合一,渡些精气试试。 这不难,于是我试了试,瞬间便‘看见’手里的烧火棍,似乎成了一座囚笼。 而囚笼之中,无数的黑焰形成了锁链,将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束缚着。 黑焰窜动,那个‘我’浑身颤抖,神色因为痛苦而扭曲着。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窥探,它突然看向我,我脑海中听到了它的嘶吼:放我出去…… 我被那痛苦的嘶吼声吓了一跳,精神一松,眼前便又只能看见烧火棍了。 “这……它现在算是个什么情况?被关押在这棍子里了?我还以为你已经诛灭它了……” 玄啸淡淡道:“若我生前,诛灭它自然容易,现在我是魂体,无法彻底铲除它,只能困着。你们鉴诡师有一门秘术,谓之‘炼诡’,你可以慢慢炼化它,收为己用。” 我心里咯噔一下。 炼诡我当然知道,这属于秘术范畴,这种术法比较邪门儿,鉴诡师可以用炼诡之法,将捕捉的诡物给炼化。 这个炼化的过程,无异于将诡物火烧油炸,抽筋拔骨,痛苦难当。 而被炼化的诡物,最后就能成为鉴诡师的另类‘武器’。 这种炼诡的方法相当残忍,在鉴诡行里,已经属于邪术的范畴了。 但凡炼诡的鉴诡师,都会为人所不齿。 诡物越是强大,炼出来后就越是恐怖。 像古槐这样的千年邪灵,如今被困住,我要是炼化了它,那岂不是……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打转,竟然隐隐生出些冲动来。 我入行时间太晚,这点修为实在不够看,稍微遇到厉害点的诡物,就要吃亏。 如果我能使用古槐的力量,那对我的实力提升,绝对大有帮助。 思索间,玄啸却突然长舒一口气,抬头看天。 今晚恰好是十五,天上一轮月正圆。 他负手而立,白袍黑发被夜风吹起,古拙的面容上露出的神情,让人琢磨不透。 “一百二十年了。”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悠远:“我终于能再看见这轮月亮。我在巫山深处,修炼了一千五百七十三年,化龙之际,被你家那位祖先斩杀,千年道行,毁于一旦。” 我静静听着,不知道玄啸现在提起这个是为了什么。 “我虽身死,一点真灵不灭,从此便寄身于你们洛家后人的魂魄之中。” 我小心翼翼接话:“我们洛家的男性后代,除非成为鉴诡师,否则都活不过二十五岁,这是天谴。老天爷惩罚了我们,也是对您的补偿。” 我们家的家谱,在八十年前,就变为了女性家谱,因为男丁全灭,只有女性后代生下的女性,能一直传承下去。 这个过程中,女性祖先们,自然也生了不少男丁,但成为鉴诡师,需要有感应地气的天赋,所以并不是想成为鉴诡师,就可以干这行的。 玄啸依旧看着天上的明月,似乎在回忆什么。 或许他是想起了巫山深处的云雾? 或许是想起了一百多年前的那场殒命? 在我说完后,玄啸淡淡道:“想摆脱天谴吗?” 第132章 你好,我未婚 摆脱天谴! 这是我们洛家人一百年间,做梦都想办到的事。 我下意识的点头,握紧了手中的烧火棍:“当然想!” 玄啸侧头,看向我:“想活下去,吾给你指一条路。” 我立刻问是什么路。 玄啸又看了看月亮,道:“入梦之后,自然会知晓。今日之事,你自知即可,勿对人言。”话音落地,他高大无比的身形,顿时如雾气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胸口的玉佩微微发热。 它到底是寄居在我的身体里,还是寄居在这块玉佩中? 略一思索后,我将烧火棍收了起来,迅速离开了这片街区。 走到大路口,我约了个出租车,上车离开时,正看见几辆统一的、白色的商务车,齐刷刷朝那片小区开去。 我估计那是去善后的人。 折腾了一夜,我也没心思关注了,便在出租车上闭目养神,一路回了事务所。 事务所漆黑一片。 让我意外的是,老古居然不在,门口的二八大杠也没了踪影。 我有些纳闷儿。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那副模样,怎么还出去了? 我本想打个电话给他,但我和老古还在冷战中,转念一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古的实力,怎么着也轮不到我去操心。 说实话,此刻,我心里对老古隐约有些忌讳。 上次在废旧工厂,玄啸就曾警告过老古一次,他似乎是能看出些什么来。 而这次,那古槐的一番话,又在针对老古。 无论是在玄啸口中,还是在古槐口中,老古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我洗漱了一番,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玄啸、怀虚、古扶、天谴…… 玄啸说入梦之后,自然知晓,我试图让自己尽快入睡,但过多的思绪,反而让我越来越精神。 一直到早上的五点左右,我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中午的一点。 我没做梦,自然也没有在梦中见到玄啸的机会。 我是被谢惊蛰的敲门声叫醒的,否则估计还会继续睡。 从床上坐起来,我看着站在卧室门口的谢惊蛰,懵了一会儿,然后挺高兴的,一边起身,一边道:“老谢,好几天没见你了,身体怎么样?” 谢惊蛰双手环胸,打量着我:“九点营业,现在是下午一点。” 我笑了笑:“我昨晚加班了。” 谢惊蛰微微挑眉:“先洗漱,出来说。” 我收拾洗漱,到会客厅时,老谢正坐在他的专属办公位上,鼠标移动,专注的看着电脑。 我之前不知道他每天在电脑前忙什么,后来强行凑过去看,才发现这小子领着事务所的工资,上班却在干他们谢家企业的私活儿。 为什么谢氏集团的财务报表,要在我事务所看? 感觉侮辱了我作为老板的尊严。 “又在处理你们集团的事?”我顺口问了一句,然后给自己泡了杯茶,打算喝茶提提神。 谢惊蛰‘嗯’了一声。 我看他虽然打扮的很精神,但唇色依旧可以看出苍白虚弱来,于是道:“你身体不好,别太累了。” 谢惊蛰推了推新配的眼镜:“没事,说说你。” “我?” 他道:“你加班的事。” 我隐去了玄啸的存在,说了昨晚的情况。 谢惊蛰微微皱眉:“古怪力量,破解诡域,诛灭了怀虚?” 我撒谎面不改色:“嗯,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差点儿就死了,这次也算福大命大。” 谢惊蛰抿了抿唇,目光重新看向电脑,看那模样,似乎是信了我的话。 他一边操作,一边道:“古扶呢?” “不知道,昨晚回来就没看见他,自行车也不见了,估计……有事出去了。” 谢惊蛰顿了顿,若有所思的模样,忽然道:“古槐没有死。它在安阳市,影响了许多诡物。它一死,被它影响的诡物,都会有反应。” 我试探道:“那你的意思是,古槐逃走了?” 谢惊蛰摇头:“不知道。古扶可能察觉到了什么,或许是去查这件事了,咳咳……”他咳嗽了两声,又继续忙手头上的事。 “诡案组那边,在帮你们寻找疗伤的奇珍,半个月内会到。” 谢惊蛰皱了皱眉:“拿什么交换?” 我道:“原计划,诡案组会组织一批人手,包括我们在内,去围剿古槐。现在……这个计划,可能要搁置了。” 谢惊蛰道:“那他们恐怕会要求用其他条件交换。” 我想了想,道:“大不了就是帮他们做几件事,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们尽快好起来。” 谢惊蛰道:“不用。” “别客气,咱们是兄弟嘛。” 谢惊蛰于是看向我,正色道:“奇珍不重要,剑重要。” 剑? 我想起被玄啸一把折断的古剑,心里有些打鼓:“你们剑师,没有剑可不行,所以……重新弄一把?” 谢惊蛰闻言,笑了。 我看得出来,他是被气笑的。 “去哪儿弄?剑师的剑,代代相传,要铸造一柄新剑,谈何容易。” 我只能苍蝇搓手,试图缓解尴尬:“那、那我……喝茶不?给你整杯枸杞?” 他给了我一个‘你留着自己喝’的眼神。 我叹了口气,发现自己手里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 和神女的约定,老谢的剑,诡案组的合作,还有玄啸说的入梦…… 正郁闷间,事务所的门铃被按响。 事实上,门没关,我抬头看向大门处,顿时呼吸一窒。 是一个女人。 身形高挑,长眉秀目,穿着身一看就很高档的银灰色西装,踩着高跟鞋,在门口一站,又美又俊,面若寒霜。 完了…… 丘比特之箭射中我了。 咽了咽口水,我蹭的一下站起身:“女士!你好!” 我发誓,她是我目前为止,除了神女外,见过的最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的女人。 她很漂亮,但最吸引人的却不是她的脸,而是一种气质。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她!就是我的女神! “你好。”她开口,声音清冷,冲我礼貌性的点头。 呜呜,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我立刻迎上去:“女士,请进。我是这家事务所的老板,我叫洛常,我未婚。” “嗯?”她微微侧头看我,然后又点头道:“哦,洛先生,你好。” 我控制住自己的笑容,以免自己显得的太不值钱:“你好你好,来这儿坐,坐沙发,沙发舒服。” 第133章 古董圈大佬 茶桌上的香炉里,点着谢惊蛰从自家带来的水沉香,价值不菲,香气悠远。 茶杯里,泡着老古珍藏的茶叶。 “女士,你刚才说的情况,我已经了解到了,您放心,我一定替你处理好。”我向对面沙发上的女人表示着。 她叫叶知卿,家里是做古玩生意发家的,在全国各地,都有古玩店。 这次她辗转找到事务所,是因为她位于安阳市的古玩店里,出了一件怪事。 那其实不能算是一家古玩店,更像是一个体验馆。 安阳市,是叶家祖上的发迹地,所以她们在安阳市,修建了一个比较特殊的古玩店,叫‘清明堂’。 那是个占地四百平米,三进三出四合院结构的中式宅子,里面所有的陈列摆设,都是正儿八经的古物。 清明堂里的古物,很多都是孤品,原则上只接受参观。当然,如果你足够有权有钱,去参观时,看上了某样物件,也是可以交易买卖的。 它和疗养院不一样,到不是说非得有什么贵重的身份才能进去,而是采用内外宾预约制,每天有三十个参观名额。 其中十个名额是内宾,固定留给古玩圈的大佬或一些权贵,剩下的二十个外宾名额,是对公众开放的。 只不过,由于清明堂在爱玩古董的人眼里太有吸引力,所以那些普通的古玩发烧友,全国各地预约的都有。 打个比方,如果我现在要预约参观清明堂,可能得排到三年后。 前段时间,清明堂里开始出现怪事,凡是去那里参观过的人,回去后都开始遇到些不对劲的事。 一开始,他们没有将那些事,和清明堂联系起来。 但古玩是个圈,圈子里的人很多互相认识,私下交流时传了出去,互相之间再一对照,发现彼此在事发前,都去过清明堂。 于是,清明堂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这个消息便不胫而走。 作为当家人,叶知卿掌管家族名下众多古玩产业,按理说不必亲自处理这事。 但清明堂作为一个有特殊意义的地方,叶知卿不得不上心些。 她微微点头:“清明堂里的东西,是我们家一代代人收集起来的。那里面几乎每一件古董,都有它的故事,也代表了我们在古玩界的资历。这件事情如果不处理好,对我们的名声影响很大。” 我点头:“叶小姐,我明白的。那些参观过后,遇到怪事的人,究竟是不是与清明堂有关,还是个未知数。具体,我得去清明堂看看。” 她冷静的点头,声音清冷:“那就有劳你们了,事成之后,酬劳不是问题。” 要不怎么说是一家之主呢,肯定是见过大世面的,和之前来求助的人,有明显的区别。 整个叙述过程中,她一直很镇定,描述也简洁干脆,让我迅速对整个情况有了了解。 那些参观清明堂的人,回去之后遇到的怪事各不一样,但总体有一些共同点。 一:他们在夜晚睡觉时,都有被盯着的感觉,但睁开眼后,什么都没有发现。 二:他们会做同一个噩梦,在梦里会有很强烈的窒息感,像是被关在某个不通气的狭窄空间里。梦没有具体内容,只有一片黑暗和心慌。 三:出门时,动物们似乎也变得不对劲。流浪猫看见他们会炸毛,迅速逃走;朋友家的狗见了他们瑟瑟发抖;周围的鸟类似乎会远远的盯着他们看。 四:出现这种情况的,都是男人,没有发现女性。 用叶知卿的话来说,古玩圈以男性为主,毕竟这东西价值高,男性的经济实力更强,更能玩的转。 但男多女少,不代表没有女人。 清明堂参观的男女比例,大概在七比三左右,目前,表示遭遇古怪的男性,占百分之四十,而女性一个没有。 “你们时候方便道场?”叶知卿问。 其实我这几天太累了,我原想着好好休息两天,然后琢磨琢磨和神女的约定该怎么处理。 但现在,既然客户上门了,而且还是叶知卿这样的客户,我完全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于是我道:“明天就可以。” 叶知卿道:“好,明天早上八点,我派车来接你,九点,咱们在清明堂见面,可以吗?” 她直接做了安排的,看的出来是个做惯了上位者的人。 我点头:“没问题。” 叶知卿伸出手,那只手修长、白皙,晃的我心脏噗通一阵跳。 我跟着伸出手。 “那就有劳了。”她跟我握手完毕,微微后退一步,转身离开。 我站在事务所的门口,看见街头停着的黑色大劳。 一个年轻、英俊、高大,戴着白色手套,司机模样打扮的人替她开了车门。 我顿时有些忧伤…… “看够了吗?”老谢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边,语气有些凉丝丝的问我。 我道:“她真迷人。” 谢惊蛰不置可否,道:“确实,和我差不多。” “…………”我看向老谢,郑重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别跟老古学坏了。” 真不敢相信,这种自恋的话,会出自老谢之口。 只能说,近朱者赤,近古者无耻。 “你喜欢她?”老谢又问。 我道:“我上次对女人一见钟情,还是在我初中的时候,暗恋我们班的班花。” 谢惊蛰轻笑一声:“她不可能看上你。” “老谢,并不是所有的实话,都需要说出来。”我还没有开始恋爱,已经感受到了失恋的滋味。 谢惊蛰又道:“你长得还可以,身材也凑活,说不定她想找个人玩玩,你可以去当她的玩物。” 玩物?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我差点儿气背过去,于是对谢惊蛰道:“以后,老古刷那些没营养的视频时,你把耳朵塞起来!”好好的老谢,眼瞅着就要被古扶带跑偏了。 我说完,他端正了神色,淡淡道:“言归正传。这个活你不该接。” 我一愣,问他为什么。 谢惊蛰微微摇头,道:“那些出了事的客户,很多都来自其他省市,地理跨度很大。清明堂里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它能同时干扰那么多人,而且跨越那么长的距离,你说说,它会是什么实力?” 我目瞪口呆。 刚才被叶知卿迷的神魂颠倒,我竟然没想到这茬。 短暂的惊愕后,我冷静下来:“那我更不能袖手旁观,她需要我的帮助。” “恋爱脑。”老谢送了我三个字。 我原谅了他的无礼,毕竟,像他这样冷漠寡淡的人,肯定不懂什么是爱情。 第134章 叶知卿 老古一夜未归,手机处于打不通的状态。 他的行踪,就像他的来历一样神秘。 我突然意识到,古扶如果想消失,他就能像从来没在世界上出现过一样,消失的谁都找不着…… 清晨八点,一辆白色的商务车准时来接我。 谢惊蛰跟在我身后上了车。 “老谢,你上来做什么?”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就坐着敲敲键盘,看看文件了。 谢惊蛰没回话,上车就闭目养神了。 一段时间想出来,我知道,老谢其实是个很‘纯粹’的人,他经营家族的业务还行,但对鉴诡行的事,比较认死理。 比如至今为止,他都没改过我死后,要一剑让我魂飞魄散的主意。 但排除一根筋这个毛病,老谢其实挺可靠的。 虽然他上车就一言不发,但我心里琢磨过来了,这哥们儿觉得我是菜鸟,一个人出活儿不放心,所以才一起跟上来。 毕竟,即便他现在不能出手,但经验和见识还在,有他跟着一起,应该会更顺利一些。 九点整,车子准时停在了‘清明堂’。 清明堂位于安阳市的东湖区,属于是郊区的中心位置,靠东湖边上,属于闹中取静的地势。 车辆停在清明堂前,叶知卿已经在那里等候。 和昨天的装扮截然不同,她今天穿的是一身白色的运动装,扎着高马尾,神情也不似昨天那么严肃,看起来不那么有距离感了。 她走到车门边,视线越过车窗,对我微微颔首:“辛苦了。” 呜呜,不辛苦! 我面上维持淡定:“应该的。” 老谢跟着下车时,叶知卿忽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昨天她来的时候,老谢一直坐在办公区,埋头办公,没有理会她,所以昨天,她应该没看清老谢的模样。 此时,叶知卿忽然对老谢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我看向老谢。 他淡淡的瞥了叶知卿一眼:“不记得了。” 叶知卿眨了眨眼:“请问怎么称呼?” “谢惊蛰。” “啊。”叶知卿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一直有些冷淡的面上,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来:“我就说有些眼熟,原来是谢氏集团,没想到……你居然……”她没将后面的话说出去,只露出一个和善的、别有意味的笑容。 我酸了。 看向旁边的谢惊蛰,比我高,比我帅,八块腹肌,还特么比我有钱……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干咳一声,强行插入:“叶小姐,带我们进去看看。” 叶知卿反过来,微微一笑,做了个手势:“请。” 她认出谢惊蛰的身份后,身上的冷意明显褪去许多,清冷的眉眼间,都跟着柔和了几分。 我心在滴血,瞪了老谢一眼。 他不明所以,挑了挑眉。 走在前面的叶知卿开始跟我们介绍:“这里是一进门,这块影壁是从湘西那边收来的,两百多年的东西了……这口缸也是老东西,三百多年了……” 她带着我们,从正门进,沿着右侧的抄手游廊,先走了一圈外围。 随着她的介绍,着实让我开眼界。 疗养院的东西,是低调的奢侈。 而这里透着最质朴的古意,连地上的地砖,不少都是从其他地方找来的古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雨。 “外围没发现什么不对的气息。”面对叶知卿询问的目光,我继续道:“看看各处房间。” 叶知卿点头:“好。” 我们顺着抄手游廊绕回了正门处,于是开始沿着正门一路从里面进,开始挨个探查房间。 “这里是倒座房……” 我看了一圈,没有发现。 “这里是东厢房。” 没有发现。 “西厢房。” 依旧没有发现。 接下来,西耳房、东耳房、正堂,除了让我这个没有接触过古董的人大开眼界外,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气息。 再往后就是后罩房。 这种三进四合院的后罩房,由于位置比较靠后,隐蔽性好,所以古时候,家里的女眷或者女仆一般住这里。 后罩房整个人长排形建筑,二层楼,也比较高,门窗较多,看得出来,居住比较密集。 我看着布局,道:“前面挺宽敞,这后面女眷住的地方,有些挤了。” 叶知卿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微微蹙眉,道:“就剩这里没有看了。” 如果那些怪事和参观清明堂有关,那么,问题很可能就出在后罩房里,毕竟其它地方已经查探过了。 后罩房分为两部分,女奴仆的房间在边角落,房间狭小,里面东西很少,也较为简陋。 剩下的便是家中小姐们住的房间,一进去,感觉立刻不一样了。 物件、布置、空间,无一不精美繁复。 雕花床、梳妆台、檀木凳、嵌绿松石的铜镜…… 我和老谢仔仔细细的检查着空间每一处,又检查了几乎所有的物件。 正常情况下,参观这里,物品是不能随意触碰的,最多只能凑近了看。 不过我和老谢为了调查,到是可以直接上手。 一个小时后,我和老谢同时停下动作,互相对视一眼。 老谢微微摇头。 我于是看向叶知卿:“还是没发现问题,这清明堂,目前看起来很干净。” 叶知卿眉头微皱:“……问题会不会出在其他地方?” 我想了想:“或许,你得联系一个,离我们比较近的当事人,我看看他的状况。” 叶知卿嗯了一声:“这不难,我可以立刻联系。” 她果然是雷厉风行,说话间,便摸出手机,走到了窗口打电话。 跟电话那头的人交待情况后,她转身看向我们:“他立刻过来,随后就到,我一共叫了三个当事人。一会儿在附近的茶楼见面,没问题?” 她这办事的风格和效率,真是没得说。 我于是道:“没问题。” 叶知卿抿了抿唇:“那……两位还需要在这里,再看看吗?” 不等我开口,谢惊蛰便道:“没这个必要。” 叶知卿了然,点头道:“好,那我们去茶楼,离这儿不远,大家一起吃个午饭。” 估计那三位当事人,也被折腾的不行,我们跟着叶知卿到附近的茶楼,落座没多久,他们就一前一后的赶来了。 “不好意思,来晚了。” “叶总,这两位就是你请的大师?” “快给我们看看,我快不行了。” 三人一到房间里,就大吐苦水。 这三人年龄段都不同,一个看着四十出头,另外两个年纪要更大一些,估计五十多岁,头发半百,一胖一瘦的。 相同的是,这三人都顶着黑眼圈,满脸疲态。 我仔细打量他们后,忍不住凑向旁边的老谢:“他们身上的气息也很正常,就是阳气弱了一些。” 这是怎么回事?是我们看走了眼,还是说,所谓的声音、噩梦、鸟兽异常,都是巧合? 第135章 景区追踪(上) 我们六人落座,豪华的包厢里,叶知卿点了一桌子山珍海味,但除了我之外,大家似乎都没什么食欲。 叶知卿向三人介绍我:“这位洛常先生,是一位鉴诡师,专门处理不正常的诡秘事件。” 她没有介绍一旁的谢惊蛰,估计是在帮谢惊蛰捂马甲,毕竟谢氏集团的当家人,跑这儿来接鉴诡的活儿,传出去不知道股票会不会刷刷的掉。 于是,谢惊蛰成功被当成了我的手下,直接被无视了。 叶知卿跟着又介绍那三人,都是古玩重度爱好者。 那个中年人叫王智,是个生意人;头发半百,身形消瘦的老者姓赵,是个大学老师,教的就是考古专业。 比较胖的那个老者姓吴,是个古玩店老板,当然不是叶知卿那种家大业大的人,他的古玩店开在另一个区,规模不大。 介绍完毕,那三人便齐刷刷看向我。 叫王智的中年人开口说:“既然是叶总请的大师,那肯定是靠谱的。洛先生,情况你知道了?你看我们,是不是遇上了什么脏东西?” 叶知卿也看向我,显然在等着我的回答。 “目前看起来,你们三人的身上,没有发现什么属于诡物的气息……”我只能实话实话。 叶知卿微微皱眉,看向谢惊蛰,转而又低声问我:“洛先生,需不需要我再叫其他人,叫更远一些的?” 近处的都没有,叫远的能有用?我刚要开口,一言不发的谢惊蛰拿起了筷子,非常突兀的开始夹面前的菜。 他第一个动筷,颇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意思,这动作,在此刻的饭桌上显得格外突兀。 但叶知卿很聪明,几乎是立刻就接受到了老谢的意思,立刻招呼道:“时间也不早了,大家先吃饭,然后再商量个办法出来。” 王智脸色不太好看,但估计是不敢直接跟叶知卿叫板,便一言不发的提了筷子。 吴老板也跟着拿起筷子,只是叹了口气:“唉,再这么下去,我这把老骨头可能吃不了几顿饭了。” 他话音落下,姓林的大学老师便怒哼了一声:“我跟学校请了假过来,不是来慢慢吃饭的。我也只有这一顿饭的功夫,一会儿我还得回学校给学生们上课。”他看向叶知卿,一副不买账的模样。 在场的三人中,王智是生意人,吴老板是开古玩店的同行,两人多少都得卖叶知卿几分面子。 但大学老师这个职业,可以说是吃公家饭的,靠不上生意人,谁的面子也不给。 叶知卿微微抿唇,脸上看不出喜怒来,她没有立刻说话,显得有些为难,只用眼神轻轻看了谢惊蛰一眼。 老谢捏着瓷勺,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汤,然后又拿起筷子夹菜。 我看的眼皮一跳。 虽然叶知卿一句话都没说,但我感受到了她的为难,于是我干咳一声,接过林老师的话:“目前,单纯从你们身上,确实没有看到半点诡异的气息,这其实是件非常好的事。” 谢惊蛰看了我一眼,我没搭理他。 “好在哪里?”林教授问我,其余两人也跟着停下手里的动作。 “那些不属于人类的气息,比如阴气、妖气、邪气,我们鉴诡师,将它们统称为‘诡秘气息’。这类气息沾染在人类身上,对活人的身体、寿命、神智,都有很大的影响。所以,无论如何,你们三位身上现在干干净净的,那绝对是件好事。” 林教授闻言,浮动着怒气的面上缓和了一些。 王智也跟着舒了口气:“那太好了,然后呢?没有气息意味着什么?可我们遇见的事,都是真事,我现在每天……头晕脑胀的,主要是睡不好觉,晚上一睡着,就感觉窒息,但又不是完全窒息……” 林老师道:“那是大脑缺氧,我们睡着后,被什么东西影响,口鼻的呼吸功能会不自觉的改变。吸入的氧气量变少,大脑和身体都处于微缺氧的状态,当然会头晕脑胀。” 王智顺势捧了一把:“还得是老师您有文化,就是不知道,干扰我们的是什么?” 林老师看向我,当惯了老师的人,看谁都像学生,眼神十分有杀伤力。 为了不让叶知卿为难,我便继续道:“现在已知条件是,你们都去过清明堂,都遇到了同样的怪事,但身上都没有诡秘气息。那我只能推测,事情是否发生在清明堂之外。” “什么意思?”叶知卿诧异的看向我。 我道:“上午,车子进入时我观察过。可以到清明堂的路有三条,一条车道,可以直达外面的车库;两条步行道,只能过电动自行车和行人。这三条路,都可以连接上外面的大道,而且距离还挺长的。” 叶知卿是个聪明人,我这么一说,她应该是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看向我的目光中,露出了一抹欣赏之色。 她接话道:“……是。三条路,三个方向,都通往大道。来清明堂的,有开车的,也有车到外街口,就下车步行的,所以,这三条路的进人量,应该差不多。” 我道:“我来的时候,还查过这片区的情况。清明堂所在的大片区域,其实算是一个开放式的景区。” 叶知卿更是诧异,看着我,点头道:“是的,当初区里的规划,是把这一片打造成文化景区,拆迁翻修了以前的老住户和宅子,以传统建筑为主,开设文化商业……但是,最终没有做起来,跟扶持力度,地理位置等等,都有关系。” 我点头:“所以,这里虽然不是什么热门景区,但其实周围该有的商铺、娱乐、餐饮都不缺。预约来清明堂参观的人,不可能在里面待一天,很多人,应该都会选择顺便在景区逛一逛?” 说话间,我看向王智三人。 三人一愣,便听林老师道:“我确实逛过,这里虽然冷清,但周围那些铺子里,卖的东西,都还挺有水平。我那天逛了一个多小时,买了一套毛笔、一枚青印石、一把扇子。” 吴老板也连忙道:“哎哟,我也逛过,但我没什么兴趣,那天没逛多久。” 第136章 景区追踪(下) 叶知卿听到这儿,看向王智:“王老板,你呢?你那天应该是开车来的?” 王智似乎在回忆什么,点头,皱眉道:“那天是我司机开的车,到地方后,我就让他先回去了。因为我那段时间忙了很久,那天就当给自己放假,但我没有闲逛,参观完清明堂……我很累,很久没有一个人,什么也不想的,静静的待着了。这片景区,人少、清净,我就走到了那个湖边,那个湖叫……叫什么来着?” 叶知卿立刻接话:“渚澜湖,和东湖其实是一个湖区。” 王智点头:“对,就是那个湖,人太少了,湖边特别清净。说实话,我当天下午,一路走过去,一个游客都没遇到,只看到两边店铺那些闲散的店员,然后我就在湖边的休闲椅子上坐下了。” 那天的天气很好,微风也正好,湖中有成群的黑色小鱼,一切都格外舒适。 王智就在湖边,靠在躺椅上,半眯着享受了三个小时的独处时光。 他说的很仔细,包括大约用了多长时间,一路上有没有遇见人,有没有跟人搭话等等,都详细的说了出来。 “……所以,我跟林老师还有吴老板的路线是不一样的,那条路线比较偏僻。” 吴老板伸手拍了拍王智的肩膀,说:“做生意压力大呀,我理解。” 王智苦笑了一声,然后道:“说起来,那天好像就有些怪了,洛先生不提,我都想不起来。” 我正色道:“如果你们想起任何可疑的情况,一定要如实告诉我,因为那很可能是关键。” 吴老板满脸疑惑:“我看别人抓鬼降妖,都是布个阵一类的。” 我无语:“你说的是电影?我要是没猜错,还是僵尸系列的……” “呃……是。” “吴老板,我不是拍电影的。清明堂和你们身上都没有诡物的气息,一般这种情况,我们会直接判断为‘没有诡秘事件发生’。如果不是因为叶总的邀请,你们现在的情况,我们一般是不会接手的。” 说完,我示意王智:“继续你的,你说的怪是什么情况?” 王智道:“我那天坐在湖边,那湖边只有我一个人,那天阳光不强,但也不阴。有一阵子,可能是有云遮住了太阳,小小的阴了一段时间,估计有两三分钟?就那两三分钟,我当时在闭目养神,那时候我就有些……窒息感。” 我猜测道:“就像你晚上睡觉,在梦里的窒息感一样?” 王智仔细回忆着,摇头:“我记不清,我不敢瞎说,万一误导了你怎么办?我只能说,就是有两三分钟的窒息感,我当时还深呼吸了,我以为是自己那段时间压力大,没休息好,所以喘不上气。那湖边空气好,我就没走……哎哟,现在想想,我当时就该离开,问题是不是出在湖边?” 太阳被云层遮住的那两三分钟,王智在湖边出现了窒息感。 但当时的他,以为是自己太累,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决定在湖边多待些时候,呼吸新鲜空气。 不得不说,这是一条极佳的线索。 这时,林老师皱眉道:“可我没去过湖边,吴老板也没去过?” 旁边的吴老板跟着摇头。 我道:“不管去没去过,总之,那三条路线是一定要排查的。我怀疑,是进入清明堂的人,在来回的路上,遇到了什么东西。” 叶知卿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昨天见面时,她对我是礼貌客气,今天看见谢惊蛰后,我几乎快被她无视了。 看着她欣赏的眼神,我心中先是暗喜,紧接着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我这条命,朝不保夕,怎么还敢惦记男女这事儿了? 别说叶知卿这样的姑娘肯定看不上我,就算看上我,我能给她什么? 这么一想,我发热了一天一夜的恋爱脑,这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跟着恋爱脑一起冷静的,还有我脸上的表情。 叶知卿坐不住了,询问我:“那……饭后咱们再回去看看?” “嗯。”我淡淡的回了一个字,没敢正眼看她,怕恋爱脑又烧起来。 饭后,我们一行人迅速回了原地。 清明堂所在的这片景区叫做‘青瓦桥’,清明堂位于青瓦桥中央的区域,周边则是纵横交错的青石街道,沿着街道都是商铺和陈设展览一类的。 进入青瓦桥的主干道有三条,而王智那天是顺着内部的青石道进入湖边的。 此刻,他在前面带路,我们其余人紧随其后。 这条青石道,位于清明堂更靠后的位置,王智带我们进去后,里面还真没人。 现在是大白天,这条不起眼的小街,生意清冷的可怜,店铺里卖的东西,在我看来也很小众。 什么古琴、古扇、绣花鞋、竹笛…… 这类街道,能有什么生意? 我问老谢:“怎么样?我看着,这条街道也没什么问题。” 他淡淡道:“街道没问题,到湖边再说。” 没多久,我们一行人到了湖边。 几乎是一到湖边,我和老谢就同时加快了脚步。 原因无它:湖边靠近休闲椅的位置上,赫然浮动着一丝几乎要消散的灰色气息。 这会儿太阳已经升的很高,大夏天的,炙阳下,那灰色气息,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消散。 老谢已经失去最强战力了,速度跟不上。 这时候只能靠我。 我跑的比兔子还快,边跑边调动精气,口念咒诀:“经天纬地,四合八荒,方寸做牢,去!” 法诀施展,迅速蒸发的灰色气息,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我强行囚住了一缕。 法诀一收,一个只有我和老谢能看见的阵法球,落在了我手中。 阵法球只有乒乓球大小,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晕,里面游荡着一缕只有头发丝般纤细的气息。 “呼……”我松了口气。 再晚一步,啥都不剩了。 接着,我盯着手里的东西。 这种气息,我从来没见过,难怪追踪不到。 几乎被阳光稍微一晒,就啥也不剩了。 第137章 待办事项 “老谢,你看这是什么东西?”我将手中的‘乒乓球’凑过去给他看。 老谢垂目凝视:“是怪。怪物才有的气息。” 其余人面面相觑,满脸疑惑。 他们看不见我手里的东西,所以我摊着手和老谢商量的模样,估计看起来特别神经。 王智道;“你手里有东西?” 我解释说:“你们看不见是正常的。这是某种怪物留下的气息,散的很快,所以不容易被捕捉到。” 王智诧异道:“怪物?我还以为是撞鬼了,怪物是指?” 见叶知卿等人都看着我,一脸求知欲的模样,我只能匆匆解释。 一些年深日久的老物件,受到特殊气息的浸染,就可能成为怪。 某种程度上来说,二八大杠也是怪,只不过它的意识更为强大,有自己的思维,所以称为灵。 没有灵的死物作祟,就称之为怪,比灵要低级许多,解决起来也很容易,直接毁坏其本体就可以。 我把怪、灵和鬼的区别跟几人一说,叶知卿就舒了口气:“这么说来,这次的事情,是老物成怪在作祟。” 我点头:“问题可能还是出在清明堂,你那儿全是古董,有物成怪的几率最大。” 叶知卿不解:“可你不是全都看过了,说没问题吗?” 虽然她看不见,但我还是下意识的,指了指手里的咒术球:“这怪物是什么我不知道,但它应该比较特殊,它的气息几乎是太阳一晒就消失,所以我之前在清明堂、在吴老板他们身上,才都没有发现问题。” 顿了顿,我接着道:“现在抓到了这一缕气息,我施展以术法,可以借助这缕气息,寻找到本体所在。到时,不管是什么贵重之物,恐怕叶总你都只能毁去了。” 老谢并不是有耐心的人,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示意我别跟这帮人解释了。 鉴诡行对于普通人来说,本来就是个未知世界,要一直解释下去,估计得没完没了。 于是我转移话题,说重回清明堂。 半小时后,我们一行六人重新回了清明堂中央。 由于出了怪事,清明堂从半个月前起,就停止了参观,开放时间待定。 所以此刻,整个清明堂也就我们六人。 四合院二进的院子处,空间比较开阔,我从腰包里摸出东西,开始在院子中布置起来。 老谢没有参与,环抱双臂靠在角落处的柱子附近。 我知道他在留意周围的动静。 这哥们儿外表冷淡,其实心思缜密,是个相当可靠的人,熟悉之后,我还挺心疼他的。 家里重要的族人都死光了,剩下他一个,还得打理谢氏集团的产业。 虽说有钱是有钱,但我看这哥们儿每天独自忙活的状态,分明就是有钱也没地方花。 很快,我在空地处布下了一处阵法。 咒术球被放在了阵法中央。 我法诀一捏,阵法迅速启动,咒术球破开,里面那缕头发丝细的气息在阵法中间颤动着,被裹上了丝丝缕缕的金色。 我看状况差不多了,法诀一变,阵法顿时收敛,空中的气息立刻认路般,朝着后方而去! “在后罩房!跟上!” 我率先追上去,其余人紧随其后,不多时,就见那气息直接穿过后罩房二楼的窗户,最后隐没其中。 二楼,是未出阁女性的闺房。 那里我上午也去看过,还感叹了一下古代的姑娘生活真是不容易,即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大部分时间也只能待在闺房里。 闺房里的布置到是很精美。 但有啥用?就那么大点儿地方。 我一把推开一楼的门,然后噔噔蹬上了二楼,到了闺房处。 一瞬间,我就锁定了怪物的气息。 床? 那缕气息,居然附着在了床上。 我跟着走到床边观察起来。 “这是一架千工床拔步床,三百多年的老东西了,有很多损毁的地方。”叶知卿上前跟我讲解起来,随后道:“是它的问题吗?” “气息融进去了,应该是它,但是很奇怪,它没有反应……老谢,别看热闹了,你来瞧瞧。” 站在窗边的谢惊蛰回头,然后走了过来。 他仔细打量了一遍,摇头:“烧了。” 我道:“一融进去就不见了,很奇怪,一般怪物是会起反应的。” 谢惊蛰淡淡道:“不用追根究底,这些不重要。” 他本来就不赞同我接叶知卿的活儿,此时这么一说,我也明白了他的态度,便跟叶知卿交待起来:“目前追踪到的线索,就是这架床。我不知道它价值几何,但如果要解决那些参观者目前面临的困扰,这架床就必须毁掉。” 叶知卿很淡定,点头:“毁掉它需要什么特殊步骤吗?” “那到不用。趁着现在是大白天,你找人来,把这床拆了,然后运到一个可以生火焚烧的地方,正常烧毁就可以了。怪物不比灵体,没那么可怕。” “好。”她立刻拿起手机安排人手,办事风格那是相当的利索。 我和老谢找出根源,解决这事儿后,便回了事务所,他让我以后离叶知卿远点。 我不明所以:“为什么?” 谢惊蛰道:“我不信任她。” 我大为疑惑:“她就是一个找上门来的客户,谈什么信任?” 谢惊蛰道:“叶家不干净,做古玩行的,经常会接触到脏东西。处理这类事件,她们有长期固定的合作者,为什么会找上咱们事务所?” “呃,为什么?”我下意识的问。 谢惊蛰淡淡道:“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微微沉默后,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等她结款后,我不会再跟她有交际了。” 谢惊蛰这话说的很明白,他认为叶知卿是有问题的,但他对此并不感兴趣。 老谢是个大忙人,要干的事情太多了,所以,即便叶知卿真有什么别的目地,只要不给我们惹麻烦,老谢就没有心思搭理。 不得不说,他这性格……还挺省事的。 或许,我应该跟老谢学学,将不重要的事儿都抛之脑后,不予理会? 但仔细一想,积功德续命、神女的约定、身体里的玄啸、诡案组的物资、老谢的大宝剑,哪样都挺重要的。 如果有什么是可以置之不理的,大概就是老谢的大宝剑…… 我赔也赔不起,他能拿我怎么着? 于是,我现学现卖,将赔偿大宝剑这事儿,给划出待办事项的计划单。 做完这一切,我摸出手机联系诡案组的赵星。 第138章 兄弟和女人谁重要 “上次答应给我们的物资,筹集的怎么样?”我问赵星时,谢惊蛰在办公桌后面看了我一眼,眉头紧皱。 “洛哥,我们努力在办呢。本来说组织人手围剿怀虚,这批物资可以当做预支的经费,先给你们申请下来。但怀虚已经死了,项目相当于解散,要继续给你们申请物资也挺难的,我不确定能不能下来……”赵星说的很诚恳。 事实上我也猜到了。 毕竟天材地宝,不是那么容易,随便说给就给的。 于是我道:“我的伙伴需要这些东西。提条件,我该怎么交换。” “呃……”赵星也是个萌新,他不太确定,道:“如果愿意跟我们合作,那肯定能交换到,至于条件……我得问问。洛哥,你也知道我是个新人,但你放心,我这边肯定会为你争取最大的利益!” 他说的很诚恳。 我忍不住笑了:“诶,你负责几个鉴诡师?” “我?”赵星道:“唔……我是新人,我目前就负责两拨人。一是你们诡秘事务所的三位;另外一个是位‘尸神’,脾气很古怪,特别难相处。洛哥,我发现了,鉴诡师们,脾气都可怪了,就你特别和善,又好说话。” 我心说:那当然,谁让我是半道出家。如果从小就生活在鉴诡师这个行业环境里,估计我也得变成一个所谓的‘怪人’。 “行,那我等你消息。确定了之后,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挂完电话,谢惊蛰皱眉,在办公桌后面呵斥我:“谁让你跟诡案组合作的?古扶没提醒你,少跟诡案组打交道?” 我道:“大帅哥的事你少管。” 谢惊蛰冷飕飕的目光,刀子似的透过来:“我还轮不到你来救!” 我有些生气了;“你看不起我?” “呵!” “你呵什么呵?你再呵一个试试?谢惊蛰我告诉你,我菜归菜,但我不需要别人来指挥。诡案组的物资我要定了,而且一但得手,我还会亲自灌到你嘴里,让你心服口服的叫爸爸,听懂了吗?嗯?” 这一瞬间,老谢的瞳孔都震一下。 估计他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怼过。 他不是个擅长跟人斗嘴皮子的人,这瞬间就吃瘪了,嘴唇微微哆嗦,胸膛起伏,气的不轻。 我看他一脸震惊,吃瘪又不知道该怎么怼回来的模样,笑了:“行了,别生气了,我……” 话没说话,我手机响了,一看来电,居然是叶知卿打来的。 我愣了一下,接通。 电话那头,是叶知卿急促的喘息声:“喂……洛、洛常吗?” “是我!”我几乎立刻意识到她不对劲:“你在哪儿?” “太好了,你能听见。我在厂子里,在‘鹏兴材料加工厂’,离清明堂比较近,是我朋友的场子。我按照你的吩咐,把床拆了,运到这里焚烧。烧到一半,我听到有个女人在惨叫,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已经烧完了,我打算离开,但是我发现,材料厂……哔哔哔……” “我打了很多电话,只有你的能接通,我……哔哔哔——” 有什么干扰,她的话开始断断续续起来,我根本听不清楚。 “你……哔哔哔——” “嘟——”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盲音。 我一愣,二话不说,往腰包里补充了朱砂、阵石、符咒一类的东西:“老谢,我出去一趟,叶知卿出事了!” “站住!”他起身,皱眉道:“出什么事?” “……我们上午的判断可能出错了,那床问题很大,她现在在一个材料厂,电话断了,她有危险,我得去看看。” “不许去。”谢惊蛰推了推眼镜,冷冷开口。 “老谢我答应你,这是我最后一次跟她打交道。” 谢惊蛰挡在了我身前,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我。 我顿了顿,有些着急:“不能见死不救?” 他道:“她的命,和别人的命,在我看来没有任何区别。我们鉴诡师,不是什么人都要救的。” 我深深吸了口气,脑子里全是叶知卿的脸:“是,话是这么说,但我接了她的活儿,就得有始有终?我上午的判断失误了,她现在很可能有生命危险,我得救人去……老谢,你……” 他竟然面无表情,直接将事务所的大门关了。 阳光被挡在了门外,事务所里没开灯,光线瞬间暗淡下来。 “…………”谢惊蛰沉默的看着我。 我很意外,微微一顿后,我深吸一口气,道:“最后一次。” 绕过他,我准备打开事务所的门,但老谢手一抬,搭在了门上:“她别有用心。” 我道:“等救人了再说,行吗?” 谢惊蛰忽然一笑:“你没见过女人是吗?” “老谢,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有些火大。 谢惊蛰冷冷道:“字面上的意思。见了个女人,就找不着北。” 我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他一向淡漠的眼神中,此刻透露出嘲讽的意味。 我相当恼火:“老谢,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可能年底,可能明年……我这样的人……我没想过这些事。” 谢惊蛰沉默下来,但他的手没有从门上放开。 我盯着他,心头的那点恼怒也跟着褪去。 老谢是在担心我的安全,我当然知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没法来硬的,否则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管他比我高几厘米,我都能直接把他撂倒。 四目相对。 沉默片刻,老谢缓缓吐了口气,声音透着股说不明的意味,轻叹:“我跟你去。” “你?你在事务所好好待着。” 他挑眉:“嗯?” “我不会有事的,我身体里有个大佬,他舍不得我死,这大腿稳稳的。”说完,我不敢再耽误,将老谢往旁边一推,立刻打开门。 我打了个出租车,直奔那个鹏兴材料厂。 材料厂靠山脚下,处于工业区,面积挺大的,出租车停在厂门口时,我在门口看见了叶知卿的大劳。 那个帅哥司机坐在驾驶位上,昏昏欲睡的模样。 什么情况? 我上前,敲了敲玻璃窗。 司机打开车窗看向我。 我问:“你们叶总呢?” 他认出我,恭敬道:“叶总在厂里,您找她?” 我道:“是她约我来的,但她电话现在打不通了,你打她电话试试。” “呃……好的。” 他摸出自己的手机拨打叶知卿的电话,然后那边就传来了叶知卿清冷淡定的声音:“喂?小周,怎么回事?” 电话能接通?听起来好像没事。 我顿时愣了一下。 第139章 被当狗遛了 “叶总,洛先生在厂门口,让我联系您。”小周道。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小周一边应声一边点头,片刻后,他挂了电话,看向我:“洛先生,叶总在忙,现在恐怕没有时间见您。” 我皱眉。 叶知卿……搞什么鬼? 我看着小周,没接话,而是摸出手机,自己拨打了叶知卿的电话。 刚才在事务所,电话断线后,我回拨过去时,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此刻,同样的号码再次拨打过去,到是可以接通,却被那边给挂断了。 我一愣,再次拨打,直接无法拨通。 我去,把我给拉黑了? 小周见此情况,开口道:“洛先生,您找叶总有什么事?叶总吩咐了,让我可以代为传达。” 我被气笑了:“代为传达?呵呵,让我来救命的是她,现在避而不见,真有意思哈……” 一时间,我心头恼怒,便想转身走人,但走了没几步,脑子里就闪过叶知卿的脸,还有她刚才那通求救电话。 虽然昨天才认识,但按照叶知卿的行事风格,这种遛着人玩的举动,不像是她会干出来的事。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我想走,但脑子里却回荡着叶知卿那通求救电话。 一种强烈的直觉,让我停下了脚步。 于是,我没搭理小周,而是直接走到了厂房大门口。 这个材料厂占地面积挺大的,正门口的铁栅栏紧闭,透过铁门可以看到里面的空地,两边堆积着许多粗壮的木材,往里是厂房,看不见工人的动静。 门口的中年保安问我找谁,有没有预约。 我随口胡诌:“我是叶总的客人,她让我来的。” 保安道:“叶总?” 我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大劳:“就是那辆车,中午来的,拉东西在里面烧。出了点儿状况,叶总让我过来的。” “哦哦哦,原来是叶总,你要进去?” 我道:“当然了,能不能劳烦你开下门?” 保安道:“稍等,我得先确认一下。”说话间,他进保安亭打电话了。 我心知他这一确认,十有八九是没戏,于是赶紧跟了上去。 在他电话接通,说明情况时,我凑的很近。 当我隐约听到电话那头,有女人说话的声音时,我一把夺过话筒,一手按住惊讶的保安,对着电话道:“叶总!是我!” 电话那头却是个男人的声音:“你是谁?保安呢?你干什么的!” 我道:“叶知卿在你旁边?让她接电话!今天如果她不见我,后果自负!” 那保安夺过我的话筒:“抱歉、抱歉,他抢了我的电话,我立刻赶他走……什么?哦,好好好……” 保安一脸狐疑和警惕:“让你接电话。”他又将话筒递给我。 这一次,电话那边终于传来了叶知卿的声音。 就像昨天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她的声音透着股清冷:“非要找我做什么?有什么事,说。” 我听见她的声音,便下意识松了口气,紧接着就火大:“我说叶总,你就是这么做事的?刚才那一通电话,我当你出了什么事,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你就这么对我?” 电话里,叶知卿连腔调都没变一下:“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我刚要开口,她又道:“五点之前,会把尾款打给你。” 神他妈的尾款! “叶知卿,我替你办事,是为了钱?呵,怎么,你觉得我差你那两个钱?” 叶知卿却并没有接话,居然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 我猛地将话筒扣回去,二话不说,调头就走,感觉自己是被耍了一通。 叶知卿究竟遇到了什么状况,我懒得管了。 就像老谢说的,叶知卿的命,和外面任何一个路人的命,在我们鉴诡师看来,没有任何区别。 管她的! 气结回身之际,我脑海里忽然响起玄啸的声音:“回去。” 我脚下一顿,自言自语:“你怎么又出来了?” 玄啸的声音是直接出现在我大脑深处的:“傻子,不用开口,你可以凝神,用意识跟我说话。” 我顿了顿,凝神尝试,瞬间就成功了。 “还可以这样交流……你到底藏在哪儿,在我身体里,还是玉佩里?” “在身体里,也在玉佩里。” “说了等于没说。你怎么又出现了?” 他道:“去厂里,里面有个‘好吃的’。” 现在,我已经大概猜到,玄啸常说的‘好吃的’是指什么。 他在吞噬。 吞噬一些大型的精怪灵体。 “看来叶知卿是真的出问题了……”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材料厂,面积太大,加之又是白天,实在是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叶知卿说,烧那架床时……听到了女人的惨叫声? 玄啸不耐烦,催促:“回去。” 我没动。 按照玄啸以往出现的规律,他如果想干什么,就会直接夺取我身体的控制权。 这回他没这么做,而是口头指挥。 我推测,可能是和怀虚一场大战,他有所损耗,所以无法像之前一样强势夺取我身体的控制权了。 “回去?我为什么要回去,不好意思,我打算回事务所了。”我故意这么说。 玄啸呵斥:“你敢违抗我的命令?” 我这人吃软不吃硬,立刻就笑了:“嗯,咬我?” 说完,我脑子里顿时变清净,玄啸没了动静。 我眯了眯眼,继续往外走,并且摸出手机,做出要预约打车的模样。 也就在我操作时,玄啸开口了:“回去,我需要里面的东西。”他声音听不出喜怒来,没有了刚才说话时的强势。 玄啸救了我很多次了,细想起来,他没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但是,他寄居在我的身体里,这事儿本来就极其可怕。 我必须得趁这个机会,将他的来龙去脉给弄清楚。 于是我道:“你现在应该出不来?” 玄啸没有否认。 我继续道:“你需要吃东西,说白了,就是吞噬。吞噬精怪灵体,本来就不是正道。你做这一切,总得让我知道原因?” 脑海里,玄啸淡淡道:“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立刻去厂里,否则,那东西一但和叶知卿融合,我就没机会吃了。” 融合? 什么意思? 第140章 夺舍 我本来是想趁这个机会套玄啸话的,可现在他这一句话,反到把我给整急了。 “什么融合?叶知卿怎么了?你感应到什么东西了?” 玄啸只是嗤笑了一声,淡定道:“还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内,叶知卿必死。” “靠,算你狠!”我一边骂,一边不得不开始想,该怎么才能进入材料厂里。 从正门进肯定是不行了。 翻墙? 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不管是外面停车场的小周,还是保安亭的那个保安,都在盯着我看,显然已经把我当成危险分子了。 我如果不离开,估计他们会一直盯着我。 于是我只能打了个网约车,上车后临时跟司机商量,开出一段后把我放下。 随后,我隐秘的绕到了材料厂的后面。 这材料厂本身就在郊区,周围没什么人烟,虽然有监控,但监控并不密集。 我四下观察着,找了个监控死角摸过去。 这厂子外的围墙不算高,我没费什么功夫就翻上了墙头。 但刚冒个头,我就发现,这外面的监控虽然不多,里面的监控到是挺密集的,我一下去估计就会露馅儿。 这怎么搞? 半趴在墙头,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玄啸又开口了:“施展障眼法,可迷惑那些机器眼。” 机器眼?这名字挺形象的。 我发现玄啸虽然是条蛟,但他对现代社会好像并不陌生。 看来,他不仅能夺取我的身体。 在不夺取我身体的情况下,还能通过‘我’去看世界? 等等! 那我晚上,躲在被子里,这样那样的时候……他也知道? 日他大爷! 我差点儿没哭出来,只能在脑海里道:“障眼法不会,那啥,咱打个商量,给我留点儿隐私好吗?不该知道的,希望你不要知道。” 玄啸大约没反应过来我最后一段话是什么意思,便道:“隐私?你在说什么废话。障眼法都不会,你祖宗连这都没教你?” 我哀怨道:“我祖宗教没教我,你不知道吗?” 玄啸顿了顿,才道:“二十五岁,你死的那天晚上,我才被唤醒。在那之前,我一直在沉睡,你祖宗教了你些什么,我不清楚。” 我顿时松了口气。 太好了……自从死而复活后,我精神压力太大,晚上都没有心情再这样那样了,连小网站都没再去过。 隐私保住了。 “我祖宗用灌顶之法,给我传下了家族的鉴诡术,但是……可能断了太久,术法和内容不全,只保留了些重要的部分。” “原来如此。”玄啸沉吟一声,忽然道:“看仔细了!” 话音落地,我眼前忽然白光一闪,周围的环境顿时一变。 瞬间,我仿佛回到了那次昏迷时的空间。 周围上不接天,下不着地的,只有一片白茫茫的云雾。 而云雾之中,赫然有一个背对着我,负手而立的白袍人。 瞬间,空间里响起了咒诀吟诵之声,白袍人的双手也动了起来。 法诀、变幻,速度并不快,我仔细看着。 一共演示了三遍后,白雾散去,我还是趴在墙头。 脑海里,玄啸的声音传来:“试试。” “好。” 法诀咒术,本来就繁复无比,一般人就算是看上几十遍,都不可能直接记住。 但好在我入门了,平日里又一直勤学苦练,因此在玄啸演示三遍后,我硬生生将咒诀给记下了。 当即,调动精气,施展法诀。 术成之时,我周身一凉,身体表面,隐约像是浮动着一层黄色的气息。 “成功了。” 玄啸称赞:“悟性到是不错。” 我道:“可惜,我入门太晚,落后太多。” 玄啸不以为意:“你们鉴诡师我了解,勤勉固然重要,最要紧的还是天赋。你天赋不错……” 话说一半,他顿了顿:“先办事。” 当即,我从墙头跃下。 这障眼法并不是什么隐身术,不是说让活人看不见自己,而是可以隐匿自己的气息,迷惑周围的诡物,也包括可以干扰一些监控器之类的。 维持的时间和效果,视施术者的修为而定。 我感应着体内精气的流转,推测大约可以维持半小时。 玄啸能感应到叶知卿所在的方向,指挥着我前进。 我虽然能无视监控,但这材料厂外,时不时还是有人来来去去,我必须得绕着人走。 好在这里的场地里,堆放着许多木材,到是很容易躲藏。 一边寻摸的过程中,玄啸总算是跟我说了叶知卿的事。 他能感应到有一个东西在夺舍。 夺舍之时,人体会散发出特殊的气息,他作为一个精怪灵体,对此十分敏感。 “我能感应到的,是个女人正在被夺舍,但具体是不是她,不得而知。” 我道:“这种情况下,除了她还能有谁?附体夺舍……难怪她前后态度大变,或许刚才跟我通电话的,根本就不是人!” 玄啸道:“是个大鬼。” 我心里很慌:“我知道。不是大鬼,怎么做到完美影藏自己的气息?我和老谢都在场,居然也没发现。不是大鬼,又怎么活生生,夺一个阳气旺盛的活人身体……不是,你还能出手吗?我这点道行,不够看啊!” 虽然知道玄啸肯定会出手,但我还是忍不住确定一下,毕竟他刚跟怀虚干了一架,连我身体的控制权都夺不过去。 “谁说我要出手的?我现在不能出手。” 我此刻正鬼鬼祟祟,绕着墙走呢,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愣了:“不是,合着你是让我来送死的?” 玄啸道:“诛天印,可破。” 我深深吸了口气:“你应该知道,我调动诛天印是个什么情况。虽然可以发挥出更大的威力,但我的底子在这儿,就算是把我抽干了,也干不掉一个大鬼。” 所谓的大鬼,保底得是个sr,而且肯定存在的时间很长。 越是时间长的诡物,越是一次次躲过了天谴,只有这样的大鬼,才可能直接快速的将人夺舍。 毕竟,从叶知卿打电话给我到现在,还不满三个小时。 但她只剩下半个小时的施救时间了。 半小时内,如果不能除掉大鬼,救下她。 那么,那个大鬼,将彻底取代叶知卿,用她的身份,存活在世上! 第141章 吊死的女鬼 我站在墙角,暂时停下脚步,脑海里疯狂对话。 “你不会真的打算,让我被诛天印抽干?” “你知道你老祖宗当年,是怎么坏我道行的吗?” “那个时候,我太奶奶都还没生出来!我怎么知道?” “愚不可及……下者御术,上者御魂。当年洛渊那厮,以神魂驾驭诛天印,钩动天地玄霆,将我诛杀。而这神魂驾驭之术,需要施术者,有强大的魂体。” 我刚想说我没有,玄啸就继续道:“……你的魂体自然是不够的,但以我的魂体施展,以你的精气催动,虽然比不上洛渊那厮,但诛杀那夺舍的大鬼没问题。” 以他的魂体,催动我的精气,驾驭诛天印? 我道:“还能这么玩儿?” 玄啸冷笑:“若非是我刚收拾完那株千年槐树,还用得着你动手?” 说话间,我已经重新动了起来,顺着墙角摸到了后方的一排平房前。 这里应该是办公区,估计是厂子里领导们待的地方,比较干净,空旷处还放了各类盆景。 “第三间。”玄啸在我脑海里指挥。 那排平房有很多房间,大部分都敞着门,时不时有人从里面进进出出,而第三间的房门则是半掩状态。 玄啸自然不可能弄错,于是直接朝着第三间房门而去。 此刻进入内部,反倒安全了,因为人多,所以我被厂里的其他人,误认为是员工,迎面碰到了,还点头示意。 因此,我很顺利的就直接推开了第三间房的房门。 进去的瞬间,我将房门反手关上,并顺势落锁。 这是玄啸教我的。 防止叶知卿跑出去。 房间里有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是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胖子,正在喝茶,一手做指点江山状:“……国际局势,瞬息万变。我们一定要牢牢抓住新机遇,所以产业升级,它迫在……嗯?你是谁?” 这哥们儿估计是材料厂的领导,正吹着牛逼呢,忽然看见我进来,止住话头,一脸不爽的问我。 而在他对面,叶知卿坐着,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显然正在看他装逼。 当我出现的那一瞬间,叶知卿嘴角的笑容一凝,目光冷冷的看了过来。 她的肉身看起来,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但在我眼里,已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有个影子,和叶知卿重叠在了一起! 是个女人的影子,虚虚的套在叶知卿的身上,仿佛从她身体里长出来的一般。 清朝时期的装扮,脸色发青,舌头长长的吊出来,就吊在叶知卿的额头前面,轻微晃荡着。 她的脖子有明显的弯曲,朝左肩膀倾斜,脖子上还缠着一圈麻绳,凸起的眼珠子,跟着叶知卿一起看着我。 不对,它现在就是叶知卿! 看它的模样,目测是个清朝时期,吊死的女鬼。 它很强,诡气内敛,所以让人丝毫察觉不到阴气的存在。 我瞬间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这大鬼的鬼魂,附在了那架拔步床上,而拔步床受到大鬼气息的浸染,它自己也成了怪。 到明清堂参观的人,沾染上了鬼怪的气息,于是频频出现噩梦和窒息感。 这太正常了,这女鬼就是吊死的,沾染上她的气息,不感到窒息才怪。 这事儿如果不解决,那些中了招的人,回头咽喉气管那些部位,百分百会产生病变。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现在的叶知卿,已经被浸染大半了,她的身体已经完全被控制,此刻看见我时,便站了起来。 她站起身的姿势非常僵硬,眼瞳透着一股诡异的黑,一对视上,就不觉后背一凉。 真亏那哥们儿心大,居然还敢跟她面对面的吹牛逼。 “你是谁啊!”那哥们儿继续冲我叫嚷。 我回答不了,因为这一瞬间,我和玄啸已经合二为一了。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无法用语言形容,总之这一瞬间,我感觉自己获得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而且,这种力量是可以完全被我掌握的。 我似乎是在掌握这股力量,可玄啸的意识,这瞬间强烈的影响着我,所以严格意义上讲,此刻,我和玄啸是处于一种合二为一的状态。 借着他强大的神魂,我抬手间,诛天印便猛地暴涨,金色的印身,几乎瞬间充斥着整个房间。 那胖子惊的目瞪口呆,手里的杯子啪的掉落在地。 诛天印在我手里小半年了,但却是头一次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来,叶知卿身上的女鬼,顿时变了脸色,在诛天印罩上去的瞬间,猛地从叶知卿的身体中退了出去。 霎时间,叶知卿的身体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照顾好她!”我冲吓的直哆嗦的中年胖子喊了一声。 此刻,在诛天印金光的照射下,魑魅魍魉无所遁形,胖子自然也就看见了那空中的女鬼。 此刻,从叶知卿身体中退出去的那东西,躲过了诛天印正面的一击,身形迅速窜到了墙角。 而诛天印巨大的力量,已经暂时形成了一个小型结界。 那女鬼猛地看向我,它不再隐匿自己的气息,这一瞬间,金色的空间中瞬间充满黑色的阴气。 “哎呦……”已经拖着叶知卿往门口而去的中年胖子,被冻的打了个哆嗦,整个人都僵住了。 普通人根本无法在瞬间,直面这样浓烈的阴气。 “站住!”我手下一边动作,一边呵斥他:“不要打开门,原地待着!” 胖子哆哆嗦嗦着,声音要哭了:“我、我动不了……” 说话间,诛天印再次祭出,金光又是一涨,巨大的金印又一次朝那女鬼而去。 此刻,那女鬼已经看不清模样了,周身就是一团黑色的、沥青般浓重的液体,只隐约露出一张青色的鬼脸来。 这第二击,比第一击攻势更猛,金色的巨印直接击在了女鬼身上。 一声尖利的鬼叫从她喉咙里传出,瞬间,女鬼猛地一甩头。 随着她的动作,她脖子上缠着的吊死绳,顿时暴涨,速度极快的,瞬间缠上了我的脖子。 那绳子当然不是实体,而是阴气化形的产物,瞬间,我脖颈处传来一阵透骨的阴凉。 阴气化形的绳索又跟着一收,冰冷、窒息,我感觉自己的气管像是被冰冻了似的。 玄啸的声音忽然在脑海里响起:“雕虫小技!” 第142章 鬼舌头塞不回去 雕虫小技? 你丫到是处理一下啊! 玄啸嘴上说着,但我没有感受到他的任何支持,反倒是脖颈上的阴寒,瞬间往下窜,一路冻结周身。 我手中本来掐着法诀在操控诛天印呢,结果这么一搞,精气一窒,法诀顿时散了,空中的诛天印身形急速缩小,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我僵住了,被阴气给冻僵的。 门口处搂着叶知卿的胖子也被冻住了,这会儿跪倒在地,浑身哆嗦,根本站不起来。 叶知卿倒在地上,情况不明。 我在脑海里疯狂联系玄啸:“人呢?说好的雕虫小技呢?你到是把它干掉啊!” “玄啸!玄啸?” “小黑?小黑蛟!” 我发现,玄啸和我失联了,任凭我在脑海里如何呼唤,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不仅跟我的大脑失联了,包括他强大的神魂,也瞬间失去了踪迹。 我刚才还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巨大的力量在流转,而在他说完‘雕虫小技’四个字后,那强大的力量,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神特么的雕虫小技啊!我再也无法直视这个词了。 没了玄啸的加持,我被大鬼完全制住,成了一尊一动不动,并且几乎窒息的雕像。 此刻,别说反抗了,我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大力的呼吸。 气管似乎被冻的只剩下一条线了,拼了命的呼吸,才能吸到极少的空气。 “救命、救命啊,鬼啊——!”那胖子目光斜睨着走过来的女鬼,恐惧的大叫。 他脖子上没缠绳子,所以气管声道没受影响,这会儿还能叫出来。 诛天印的力量一散,那女鬼的能量没了压制,就扩散的更厉害了:“啊——还给我……” 让我意外的是,她没有第一时间朝我下手,而是一脸怨毒的,迅速朝着叶知卿扑过去。 刹那间,她又和叶知卿融合在了一起,而原本晕倒的叶知卿也睁开了眼,从地上站了起来。 还是刚才那副模样,女鬼的舌头,在她额头前晃来晃去。 ‘叶知卿’没理会旁边的胖子,开始朝我走了过来。 高跟鞋踩在地面上,一声一声,如同踩在人的心脏上。 我呼吸依旧困难,脖子上阴气化形的粗大麻绳,怎么也弄不下去。 而这时,叶知卿已经站在了我面前,她诡异的看了我一眼,又慢慢的走到了我身后。 我现在被冻僵了,无法回头,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呼……呼呼……” 下一秒,我知道她想干嘛了。 她在我膝盖弯踢了一脚,那可是硬底的高跟鞋啊! 我本就呼吸不畅,这一踢,更是痛的我菊花一紧,直接双膝跪地了。 然后,叶知卿又走到了我前面,弯下腰看着我。 “唔……呼呼……”我说不出一句话来,也不指望玄啸能出来救我了,拼命调动身体里的精气,试图冲破身体的阴气封锁。 但我跟她的差距太大了,她的阴气封印,如同钢铁铸造的盔甲,而我的精气,就像是一股水流。 水流如何击穿盔甲? 叶知卿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忽然抬起我的下巴,开口:“喜欢我?”依旧是叶知卿的声音,但她的声音中,似乎又重叠了另外一个嘶哑尖细的声音。 这女鬼搞什么飞机? 我拼命喘息,继续冲击着盔甲。 “不回答?”叶知卿道。 我气的翻白眼,没看叶知卿,而是看着她头顶吐着长舌头的女鬼。 我到是想回答,问题是你给我机会吗? 估计女鬼也意识到了,叶知卿的手开始伸向我的脖颈,然后抓住了麻绳。 我以为她是要给我松开绳索,方便我回话,谁知,叶知卿单手拽住绳索两端,然后握在一起,开始将麻绳一圈一圈的往手上缠。 随着她的动作,阴气化形的麻绳,开始如同有实体一般,跟着一寸一寸的收紧。 彻底的窒息! 我完全不能呼吸了! 窒息的痛苦,让我不得不下意识的,将精气全部往气管处调动。 叶知卿清冷的面上,开始浮现出诡异的笑容来。 她黑沉沉的眼睛盯着我,手掌一圈一圈的转着。 窒息、疼痛、肌肉扭曲。 我眼前阵阵发黑。 玄啸!怎么还不出现…… 最近几次,每次生死关头,玄啸都会出来救命。 这次好像出意外了,估计还是和不久前对付怀虚有关…… 完了,我命休矣。 视线阵阵发黑之际,叶知卿忽然松开了手,与此同时,脖子上的绳索也跟着松开了。 大量的新鲜空气,瞬间涌入了我的肺部。 “呼呼……咳咳……你想……呼呼……干什么……呼呼……” ‘叶知卿’开口道:“回答问题,你喜欢我吗?” 我盯着叶知卿的脸,然后抬眼,看着她头顶虚化的女鬼:“你这副尊容,谁敢喜欢。” 这样的大鬼,是可以沟通的。 或许,我应该顺着她的话,拖延一下时间? 可是,我该怎么回答,才能达到拖延时间的目地?她既然这么问了,必然有她的用意,回答喜欢或者不喜欢,肯定会有不同的结果。 “我丑吗?”叶知卿问。 我不看她的脸,只盯着她头顶的人脸回答:“舌头这么长,眼睛这么凸,脖子都断了,你觉得自己好看吗?” 叶知卿头上的女鬼,脸上忽然露出哭容:“……我很丑,我很丑……我的舌头,我的眼睛,我的脖子……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抬起青黑的手,去摸自己的脸,并且试图将自己的舌头塞回嘴里。 她把舌头塞回去,但手一放下,舌头又自己掉了出来。 她又继续重复,似乎跟舌头杠上了。 最终,舌头实在是塞不回去,她又开始按自己的眼珠子。 第一下按的太狠,眼珠子顿时陷下去了。 她又往外抠,结果眼珠子又突了出来。 和眼珠子较了一会儿劲后,她神情已经快扭曲了,又开始去弄自己的脖子,试图把脖子给扶正。 但无论如何,断了的脖子,要么是带着头往右片,要么往左偏。 胖子看着女鬼一会儿搞舌头,一会儿抠眼珠子,一会儿玩头,眼泪都流下来了。、 他死死咬着牙,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自己引起了女鬼的注意。 没一会儿,女鬼放弃了,她神情扭曲着,脖子忽然伸出一米多,脑袋直接凑到我眼前,几乎要脸贴脸了:“等我成为她,就好看了,嘻嘻、嘻嘻……” 第143章 鬼新娘(上) 女鬼和叶知卿的脸上,露出几乎一模一样的笑容。 眼睁睁的,我看着它继续与叶知卿融合着。 不出意外的话,大约只需十分钟左右,叶知卿的肉身将彻底被夺走,而她的魂魄,也将被彻底吞噬。 我原本是来救人的,但现在自身难保了。 女鬼再次问我:“如果我变成她,你喜欢我吗?” 不是……这清朝的女鬼,这么自恋? 古代姑娘的害羞含蓄呢? 我继续坚定一个回答,说自己不喜欢。 女鬼面露韫色,和叶知卿同时开口:“你不喜欢也得喜欢……”我不太明白这女鬼的脑回路,我喜不喜欢它,有什么意义吗? 还是说,‘喜欢’这件事,会触动什么规律? 诡物害人是有规律的,此刻它没有直接弄死我,或许跟我回答的‘不喜欢’有关? 如果我回答的是喜欢,会出现什么情况? 思索间,失踪的玄啸,声音忽然又在我脑海里响起,他沉声道:“遵守规律,先保住命。” 我立刻在脑海里疯狂呐喊:“你刚才怎么了!说好的雕虫小技呢?” 玄啸没有回答原因,而是继续指挥:“我暂时不能动用力量,你先按照规律行事,保住命再说。” 我看着对面的叶知卿,女鬼的鬼影,几乎要完全融入进去了。 “她的命保不住了。” “先考虑你自己。”玄啸回了一句。 大脑里又陷入了安静。 玄啸再一次消失了。 就这样,我眼睁睁的看着女鬼彻底融入了叶知卿的身体里,而叶知卿冷淡的神情,也在这瞬间产生了变化。 还是那张脸,但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那直勾勾盯着我的眼神,无一不在显示,这具壳子里,已经换了一个人! 女鬼看不见后,房间里的阴气也全部内敛,刚才屋子里的一切,仿佛只是做了个梦。 那胖子的身体恢复了,他刚才将一切尽收眼底,此刻屁滚尿流的打算往外跑。 然而,胖子的手刚一搭上门,叶知卿便冷冷道:“狗东西,滚过来。” 胖子身形一顿,哆嗦着看着她:“我、我?” 叶知卿眯着眼冷笑,意思不言自明。 胖子要哭了,估计知道自己跑不掉,也不敢反抗,只能哆哆嗦嗦的靠近。 他走到叶知卿跟前时,看了我一眼。 连胖子都可以自主行动了,但我的身体依旧被一股强大的阴寒之气锁定着,这让我此刻,只能相当狼狈的跪在‘叶知卿’跟前,保持着刚才被踢跪下的姿势。 她问胖子:“你喜欢我吗?” “…………” 胖子不蠢,他旁观事件的整个过程后,已经意识到这是个答不好,就有可能送命的题。 他果断的抄袭了我的答案,哆嗦着说不喜欢。 叶知卿脸色一沉,目光便在我和胖子之间来回扫视,片刻后她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男人,满口谎言。说谎的人,要舌头做什么!” 话音落地的瞬间,叶知卿忽然抬手,那只修长白皙的手,竟然像是有千钧之力般,直接掐住了胖子的下巴。 那力道估计很大,胖子的下半张脸,肉顿时挤在一起。 随着这股力量,胖子的嘴被迫张开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不妙。 胖子惊恐的挣扎起来,肥胖的身躯在叶知卿手里,就像一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老鼠,虽然挣扎的厉害,却根本不可能挣脱。 他挣扎不过,试图去掰叶知卿的手,发现对方的手纹丝不动后,又抬脚朝叶知卿踹了过去。 但胖子这一脚踢在叶知卿身上,在她的西装上留下了一个脚印,可她的身形却依旧稳如泰山,而胖子仿佛踢到铁板似的,整个人都抽搐起来。 接下来,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叶知卿左手掐着胖子的下巴,迫使他张嘴,右手竟直接朝着胖子的嘴里挤了进去! 她的手不大,但手指修长,此刻,她的五根手指全部埋入了胖子嘴里,即便看不见,我也能猜到在干什么。 手腕搅动着,鲜血从胖子的嘴唇边缘流淌而出…… 胖子瞪大眼珠子,肥胖的身躯剧烈的抽搐着,喉咙里发出一种古怪的咯咯声。 我喉咙发紧,仿佛那只手是插入了我的嘴里。 “噗……” 叶知卿的手猛地从胖子嘴里抽出,手上全是血,而胖子嘴里则涌出大团大团的血块状物体,整个人抽搐着翻白眼。 叶知卿又松开掐着他下巴的左手,胖子便顺势倒地,一边吐血,整个人一边如同大虾般卷曲起来。 他嘴里吐出的,好像是被搅碎的肉…… 叶知卿甩了甩手上的血,面无表情,诡异的目光看向我。 我二话不说,改口:“喜欢!” 这个答案,她显然是满意的,于是叶知卿笑了,又问:“我好看吗?” 我哑声道:“好看!” 这种时候,谁敢说她不好看? 可惜她没有放过我,而是用那只血糊糊的手,如同刚才捏胖子一样,捏住了我的下巴。 大力传来,我痛的就差飙泪了。 “我需要一个丈夫。既然你觉得我好看,又喜欢我,那么,你来当我丈夫好了,嗯?” 声音还是叶知卿的声音,但由于说话的腔调变了,就显得特别诡异。 下一秒,周围的空间一阵扭曲。 这里本来是间办公室,但扭曲着,混乱着,逐渐就变了模样。 叶知卿松开了掐着我下巴的手,她也跟着变了副模样。 此刻,她穿着一身鲜红的嫁衣,梳着清朝时期的发髻,容貌美丽,面无表情,正静静坐着。 这里是…… 我目光转动,迅速环顾四周。 这应该是个卧室,而且是婚房。 看模样和布局,分明是某个古代大户人家的卧室。 此刻,桌案上龙凤烛燃烧着,窗上贴着窗花,墙上是大红色的双囍剪纸。 我低头看向自己,不知何时,我身上已经换了一身清朝的新郎装。 下意识的,我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万幸,没有辫子,还是我自己个儿的头发。 叶知卿此刻规规矩矩的坐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 看着真是美丽、安静又端庄的模样。 只是那漆黑的、直勾勾盯着我的眼珠子,瞧着格外渗人。 她此刻坐着的那张床……不就是被烧的那架床吗? 第144章 鬼新娘(下) 叶知卿就这么看着我,但意思表达的很明显,是让我坐过去的意思。 丈夫? 合着这女鬼阴魂不散,是想给自己找个丈夫? 活人和鬼,怎么能结婚呢…… 可现在这女鬼,算是活人了…… 毕竟她已经彻底取代了叶知卿。 我们明明是在厂房的办公室,现在周围环境突然变成这样,应该是女鬼弄出来的回溯空间。 这种空间到不是诡域,而是一些厉害的鬼魂,会将自己的执念或者怨恨具像化。 比如生前的某一个场景,某一个事故,或者某些难忘的记忆。 现在这个场景,难道是女鬼生前结婚的场景? 我不得不按照她的指示,一步步朝床边走过去。 但是,当我走到她跟前时,叶知卿却忽然面露惧色,开口道:“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 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 一个老头走了进来。 叶知卿神情恐惧,整个人往后缩。 她可是大鬼,怎么会恐惧呢?这可能是她曾经的的经历,正在进行回溯。 我于是再次看向老头。 那是个留着辫子,脸上已经长了老人斑的老头,估计怎么着,也得有七十岁了? 古时候医疗条件差,人均寿命短,七十岁绝对是很长寿了,所谓人生七十古来稀嘛。 不过,过去大户人家的生活环境好,营养充足,寿命到是比底层民众要长一些。 这老头身上穿着绫罗,手上戴着玉石戒指,一看就是个富户,但最重要的是,他穿的衣服,和我现在这身一模一样,都是新郎装! 老头?新郎? 他显然是看不见我的,笑的露出了没剩下几颗牙齿的牙床,身体不太利索的朝床边走了过来。 他苍老的目光在烛火中,跳动着别样的光彩。 确切的说,应该是闪动着色眯眯的光彩。 “……不要、不要过来……” “呜呜呜……” “啪——!” “哭什么……不懂规矩……” “啊!” ………… 我瞪大眼看着眼前的一幕,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女鬼回溯的,居然是死前的记忆。 在老头进来的瞬间,我就对周围的一切,失去了干预能力。 所以此时,我只能看着那老头打骂叶知卿,而叶知卿根本不敢反抗。 她试图逃跑,从床上跃下,但她有一双旧社会的小脚,没跑两步就摔倒在地。 老头对她的反抗很不满,拿起一旁的拐杖,开始朝她身上抽打起来。 叶知卿抱头哭嚎…… 老头喝骂着:“本老爷买回来的东西……不知好歹,打死你个小浪蹄子……” 女鬼生前被家里人卖给这老头做小妾,年纪应该很小,被急吼吼的色老头吓坏了。 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反抗起来,由此在‘新婚之夜’,遭到了老头的殴打。 旧社会,巨大的阶级差距下,这样的悲剧数不胜数。 我明明差点儿被这女鬼弄死,但此刻,看着老头拿着拐杖,黑色的拐杖一下下抽打在叶知卿身上时,我还是急了,下意识想给这老头一拳。 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但我的拳头穿过了空气。 叶知卿抱着头,身体蜷缩成一只虾米,露出来的手臂上全是拐杖抽打出来的红痕。 等她被打的不敢再反抗,几乎奄奄一息时,老头呼哧呼哧的歇了会儿,然后抓住她的脚,朝她压了过去…… 周围猛地一黑,一切都消失了。 黑暗中,只有恐惧的尖叫声和嘶哑苍老的笑声。 女人的叫声中,那巨大的痛苦、绝望、厌恶,隔着时空,让我一个男人都感同身受了。 下一秒,眼前又亮了起来。 还是那个房间,唯一不同的是,叶知卿被压在床上,两个黑瘦的,应该是家丁模样的男人,一个按着她,另一个开始用麻绳使劲儿勒。 我亲眼看着她被勒死,舌头吐了出来,眼珠子逐渐凸出,最后整个脖子软塌塌的往旁边一挂。 叶知卿的脸仿佛和那个女鬼的脸重合了。 歪过脖子时,她幽黑的眼珠子直直的盯着我,忽然,那已经呈现死相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眼前再次一黑。 黑暗中,我听到有许多嘈杂的声音在说话,隔着遥远的时空,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老爷死在她肚皮上了……” “不详。” “老太太说扔到乱葬岗。” “不埋里面?” “一个小妾,还想进入周家的坟地?还出了这种事……” 眼前环境一变,是一处黑暗的荒地。 一脸死相的叶知卿,被一张烂草席裹着。 几个家仆模样的人,草草在地上挖了个浅坑,将尸体扔了进去。 这里应该是乱葬岗,黑暗中有不知名的怪鸟在声声啼鸣。 天空中挂着一轮毛月亮。 家仆走后,很快来了一群老鼠,不多时,又来了一群野狗。 浅坑里,新鲜的尸体被刨了出来,野生动物们大快朵颐着。 肠子、肝脏,拖拉了一地。 尸体被啃的面目全非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下一秒,场景又变了,这次,变成了最初的那个场景。 叶知卿坐在床上看着我。 我一怔。 难道还要继续回溯? 还真没猜错。 接下来,之前的场景又重演了,像是在放一部跳跃的电影。 放在封建社会里,这似乎不算什么事。 无非是穷人卖了女儿,去到大户人家,给年纪一大把的老爷做贱妾。 在古代,这些贱妾挨打、挨骂,甚至受私刑被弄死,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被家人卖,成为贱妾,夜晚等来了七十多岁的老头,恐惧之下她被打骂一通,然后老头儿死在了她肚皮上,她于是被直接勒死,扔到了乱葬岗。 丈夫…… 那个时代的女人活的太苦,唯一的盼头,大约就是能嫁个好婆家,有个好丈夫,让苦难的生活,能有一点儿甜头。 我隐约明白了女鬼的意思。 她想要一个理想中的丈夫,至少不能是那个一脸斑的老头。 可现在这个回溯是怎么情况? 我就好像被困住了一样,不得不被迫,一次次的重复旁观着这一切。 第145章 合格的丈夫(一) 我大致猜到了女鬼的目地,但我现在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静观其变? 回溯和诡域不同,诡域会消耗诡域拥有者的能量,所以不能长时间维持;而回溯并不消耗能量,它更类似于是将人的意识,或者说灵魂,拽入了诡物的意识空间。 在这样的意识空间里,时间和现实世界是不相连的,也没有所谓的能量损耗。 按照鉴诡师那一套理论,如果不达成女鬼的目地,这个回溯空间可能就会永远存在。 哪怕我在这里观摩一千年,于外界而言,可能也不过几秒钟的功夫。 我不敢想象,自己得一直被困在这个鬼地方,看着‘叶知卿’一次次受折磨。 一定有什么方法可以破解。 难道真的得成为她的丈夫? 在第四次回溯时,我心一横,一咬牙,在那老头还没进入房门前,迅速坐到了叶知卿的身边。 我一坐过去,她诡异漆黑的眼神,瞬间就变得温柔而娇羞…… 下一秒,她将头轻轻的靠过来。 我僵硬的抬起手,试着揽住她的肩膀:“夫、夫人……” 话音刚落,老头又把门推开,准备抬步进来了。 叶知卿的神情再度惊恐起来,只是这次,她开始说话了:“老爷,救我。” 我欲哭无泪,心说:我不是你老爷,你是我老爷! 与此同时,我也忍不住了,猛地跑到门口,将被推开的门直接给合上! 砰的一声,大门关闭,正要迈步进入的老头,直接被关在了门外,估计是脸撞到了门,我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闷响,门上映照出老头的影子。 他不进来,应该就没事儿了? “老爷,我害怕……”叶知卿蜷缩着出声,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声音,但腔调柔弱而可怜。 我是个直男,一瞬间心软的不行。 下一秒我才反应过来,心软个屁,这是个大鬼,而且是个侵占了叶知卿身体的大鬼。 不管她生前遭遇了多少的不公和痛苦,死后也不该由无辜的人来承担。 瞬间驱散自己心头那点儿怜惜后,我端正了神色,道:“夫人放心,我会护你的。” 她眼中含着泪,柔柔的看着我:“嗯。” 说话间,外头又传来动静,却是砰砰砰的敲门声。 是那老头在敲门。 我转头看去,纱窗上映出老头的影子,又瘦又小的。 他正举着手拍打房门,嘶哑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开门……开门……” 我往后退了一步,离大门稍远一些,在心里琢磨着:我是不是可以先一步干掉这老头? 按照之前回溯的经历来看,大鬼生前的经历着实惨,中途被老头强行弄到了床上行事,这对她来说,必然是极大的心理阴影。 而她的目地,是想重新给自己找个丈夫。 按照古代的标准,女子只能和自己的丈夫发生关系。 那么以此来推断,我如果要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必然不能让这老头,再碰那大鬼一根汗毛。 之前回溯时,我试图阻止过老头,但我发现,除了屋里的摆设、物件以及叶知卿我可以触碰到外,那老头我跟本碰不到。 每次我要阻止他殴打、侮辱女鬼时,我的手都会从他的身体里穿过。 或许,我可以试试,借助什么工具? 打定主意后,目光一转,我从桌案上,拿了一个烛台。 这是金属烛台,大约三十厘米高,呈仙鹤造型,握在手里相当的有分量。 我又将顶部的红烛给拔了下来,由此,又露出了里面的金属针头。 约摸五厘米长,相当锋利。 粗大的蜡烛坐上来时,尾部可以插入针头中,让蜡烛更稳定。 我捏住这玩意儿,尖锐的那一头朝前面,一抬手,正打算打开房门,试试能不能隔着物体攻击老头时,那老家伙的人头,居然从门上穿来进来! 消瘦黑黄,长满老人斑的脸就这么突兀的‘长’在了门上,浑浊的三角眼直勾勾盯着我。 他张嘴:“开门……” “开你祖宗十八代!”我抄着烛台,直接朝他脑袋上砸过去! 砰的一声响。 烛台没有扑空,而是接触到了老头,前端砸在了对方的额头,尖锐处直接扎入了太阳穴的位置。 我吓了一跳。 老头的头歪向一边,黑乎乎的粘稠血迹,从太阳穴的位置流了出来。 似乎是‘死’了,一动不动的,但眼睛还盯着我。 “老爷……”顶着叶知卿身体的女鬼柔柔的喊了我一声。 我下意识的回头安慰:“别怕,他死了。” “我害怕。”她道。 “别怕。”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道:“你好好休息,我会守着你的。” 叶知卿不说话了。 我觉得太安静不对头,于是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居然开始解腰带了。 我倒抽一口凉气,心里叫苦不迭:不是?真要做夫妻?她是个鬼啊!难道我要在今夜失身?我到底要不要配合? 如果不配合,这个回溯是不是就无法破解? 我看了看门上血淋淋的老头,他死不瞑目,那双眼睛似乎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硬着头皮朝叶知卿走去。 请问该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丈夫?在线等,挺急的。 走到女鬼身边时,她已经将外面的衣服脱光了,只剩下一条红色的裤子和一件红色的肚兜。 烛光下,她低垂的害羞的脸庞,露出的雪白的肩头,看的我一阵炫目。 这是鬼、这是鬼、这是鬼…… 我在心里默念着,以免自己上头。 叶知卿没有继续脱,看了我一眼,上了床。 我滴个老天爷。 我还是个处男,这剧情是我能走的? 我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是在玩剧本杀,而且拿到的是一个很离谱的剧本,剧本的名字,大概就是《合格丈夫拯救苦命小妾》? 咽了咽口水,我理智上清楚,自己应该顺着女鬼的目地走完剧情,比如现在上床,然后跟她这样、那样…… 但现实是,我不是变态,没办法做到对一个女鬼兴致高昂。 这会儿我整个人连带着三条腿,都软的不行,恨不得拔腿就跑。 可躺在床上的叶知卿,正娇羞的看着我。 由于我没有动作,因此在看了我一会儿后,她娇羞的神情,就逐渐变成了诡异的凝视…… 第146章 合格的丈夫(二) 红烛摇曳。 那只剩下一支的龙凤烛,仿佛永远也不会燃尽似的。 昏黄的烛光中,叶知卿诡异的视线,逐渐变得怨毒起来。 她再度开口,声音却像是重叠了另外一个人的音色:“老爷,上来啊。” 这谁他妈敢上! 深深吸了口气,我豁出去了,宁采臣都敢上,我有什么不敢的? 一边洗脑自己,我脚一抬,直接上了床! 我上床时,叶知卿抬起双臂,环在我的胳膊上,拉着我往她身上压。 姑娘,您是清朝的,咱矜持一点呗? 我贴上她身体的瞬间,头皮禁不住一阵发麻,因为她的身体是冷的,死人才有的那种冷。 她诡异的目光,由于我的靠近,又变得温柔娇羞了起来。 咽了口唾沫,我颤抖着手,往她胸前探。 我滴个老天爷,让我死了算了,这太为难人了。 便在这一瞬间,我忽然发现觉得不对劲,似乎有一道视线在看着我。 下意识的,我朝着视线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下子就看见那个老头,不知何时,身体竟然穿透了房门,正在地上爬行着,朝我们的床边爬过来。 “这是我的,这是我的……”他嘴里念叨着。 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缩地成寸似的,老头出现在了床上! 较大的拔步床,我们三个人凑在上面完全不拥挤。 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个人,两个鬼。 老头太阳穴上,还插着那个金属烛台,血一滴滴落在床上。 叶知卿面露恐惧之色,发出了一声尖叫。 我只觉得一阵阴冷的风吹了过来,下一秒,整个人就被阴风扫落在地。 接下来,剧情接回了‘正轨’。 已经死去的,满头是血的老头,怪笑着朝叶知卿压了下去…… 周围的世界,在恐惧的尖叫声中陷入黑暗。 然后又是我看了好几遍的场景。 勒死、乱葬岗、野狗掏膛、一地的肠子…… 回溯再次回到。 这次,我二话不说,直接朝叶知卿扑了过去,将人压倒,嘴唇子一边往上凑,一边去扒她的衣服。 谁怕谁! 我亲下去的瞬间,触感冰冷,手摸上去,人体的肌肉似乎都是僵硬的。 这种僵硬感很容易与死亡联系起来。 但此刻,我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忍着恶心,闭着眼睛准备一通操作,谁知才刚起了个头,耳边忽然炸开一个声音:住手! 是玄啸的声音? 我下意识停住动作,睁开眼一看,就看见身下的脸…… 哪里是叶知卿,分明是一张已经半腐烂的脸,凸出的眼珠子正直勾勾盯着我。 我一停下动作,它就开口:“老爷,继续。” 继续你大爷! 说这话,它肿胀的长舌头从嘴里‘流’了出来,长长一条,像是收不回去。 这丫‘显出原形’了。 如果说她顶着叶知卿的壳子,我还勉强下的去手,那么现在,我是彻底下不去嘴了。 这要是都能亲下去,那绝非凡人。 我猛地起身准备退开,但这时,圈着我的双臂忽然开始用力,瞬间,我的双臂就像是被两道铁钳给夹住,整个人被她强行的拽了下去。 我嘴唇直接贴到了她肥大的紫红色舌头上,一股腐烂的恶臭铺面而来,熏的人顿时肠胃一阵翻搅。 但我不敢吐,事实上,这会儿我牙关紧咬,死死抿着唇,生怕那舌头上黏糊又冰冷的液体,会弄到嘴里来。 贴的太近,眼前就是那半腐的、即将破裂的皮肤,死鱼般的眼珠子,如同两个黑洞。 我挣扎不开,脑子里疯狂叫喊:“玄啸!玄啸!你丫别一会儿出现,一会儿失联,救命啊!” 玄啸的声音此时在脑海中响起:“只能自救,你知道该怎么做……”和平时脑子里清晰的声音不同,这次的玄啸,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石门在跟我说话。 他说完这一句,就又不吭声了。 靠!这不靠谱的黑蛇! 说话间,女鬼的舌头动了起来,唰唰的开始舔我,跟只金毛犬似的。 腐臭的口水,顿时涂了我一脸,黏糊糊的粘在眼皮上,那感觉,甭提了。 最可怕的是,这玩意儿开始试图往我嘴里挤。 我恶心坏了,牙关紧咬,拼命守住自己的底线,但奈何嘴部的肌肉,力道实在有限,而女鬼那条长舌头,舔的格外有力,瞬间就挤进来一截。 那种感觉该怎么形容呢……就像一只被剥了皮的死耗子,被塞进了嘴里。 我胃里翻江蹈海,每一次呼吸,连鼻子带口腔,吸入的都是剧烈的恶臭,但我根本不敢张嘴吐,一张嘴,那玩意儿绝对进的更深,至少现在,它还被挡在牙齿外面。 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只女鬼给强吻。 恶臭翻滚间,那女鬼的双腿竟然也跟着缠了上来。 原本我被死扣住的是上半身,下半身我还在尽力挣扎着,并且试图先从床上下去,但此刻,她双腿像麻绳似的,往我大腿上一搭。 好家伙,又一下子锁紧了。 下一秒,旁边放着的红色喜被,凭空升起,然后移动到了我的上方。 喜被落下,将我和女鬼完全盖在了被子里面。 顿时,烛光被挡住,周围一片漆黑。 女鬼开始对我上下其手,我毫无反抗之力,唯一能守住的阵地就是要紧的牙关了。 好臭…… 我去。 真跟她睡一觉,还是让我死了算了。 问题是,我该怎么死?想死也死不了啊现在! 男儿有泪不轻弹。 我流泪了…… 被恶心哭的。 正哭着,女鬼忽然闷哼了一声,接着舌头就迅速退开了。 被子一下子被掀开,我一看,却是那几个掐死她好几次,埋了她好几次的家丁。 他们像是没看见我,再一次冲上前,打算勒死女鬼。 “呕……唔……”我无法参与进去,也不想参与,此刻趴在床边哇哇吐。 吐了一地酸水时,我听着后面的动静,转头看去。 现在的女鬼不是叶知卿的模样,还是半腐烂的状态,看见家丁手里的麻绳时,便尖叫起来…… 麻绳?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顿时想到了一个突破口。 第147章 合格的丈夫(三) 人有人的恐惧;鬼有鬼的恐惧。 鬼魂害怕阳光、浓烈的阳气、天谴还有那些生前给它们造成巨大影响的东西。 比如杀死它们的武器。 这女鬼是被麻绳给勒死在床上的,那么麻绳这类东西,有很大概率,就是她恐惧所在。 我现在被她拽入了意识回溯中,要想脱离,只能成为她的‘丈夫’。 该怎么成为她的丈夫,我刚才已经‘浅浅的体验’了一把,体验的结果是:还不如死了算了。 既然如此…… 我二话不说,猛地扑过去,去抢那帮家丁手里的麻绳。 虽然无法碰触人体,但物品是可以的,因此,那麻绳瞬间就被我夺了过来。 女鬼原本正恐惧的看着周围的家丁,此刻麻绳到我手里后,她的视线便看向我,半腐烂的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神情。 我口鼻间还充斥着她带来的腐臭气息,这些气息提醒我不能手软,否则就得跟腐尸睡觉了。 于是下一秒,我朝她扑了过去,直接用麻绳套住了她的脖子。 “啊——!” 女鬼发出恐惧的尖叫声。 这一刻,我代替了那些家丁。 双臂用力,收紧…… 女鬼挣扎着。 几个被夺走了麻绳的家丁,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静静的站在一旁,神情诡异的盯着我的动作。 门口,那个老头也站在那儿,浑浊的三角眼一眨不眨的看着。 这就像是一个杀人现场。 我在杀人,鬼在围观。 在回溯中,她并不会反抗,所以我一个大男人,勒死她简直太容易了。 这种感觉,我无法用语言形容。 杀一个人,而且还是杀一个女人,这是我从来不敢想的事。 虽然知道它是只鬼,但触感太真实了。 挣扎、抽搐、斯哈斯哈的呼吸、脖子被拧断的响声…… 这一切的一切,那么的真实。 终于,随着脖颈的断裂,她脑袋往旁边一搭,彻底没了动静。 死了…… 我猛地松开绳索,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四下游走,观察着周围的变化。 按照之前的经验,女鬼一死,场景会立刻切换到乱葬岗。 但这一次,因为我的‘干预’,情况发生了变化。 周围的场景没有变,被我勒死的女人,耷拉着脖子倒在床上。 床边,几个家丁面无表情,目光随着我的动作而移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我。 我知道,他们其实不是鬼,他们都是‘叶知卿’。 这里是女鬼的记忆回溯,此刻,这里除了我之外的所有‘角色’,都是女鬼的化身。 我杀死了她,而她,正在用另一个视角盯着我。 这时,我脑海里又响起了玄啸的声音,他声音断断续续的,斥责我,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不是让你顺从她的意志行事吗?你怎么把她杀了……” 我很恼火,一边关注着周围的动静,一边道:“有本事你把我救出去,不行你就别叭叭!还顺从她的意志……我顺从你大爷!合着跟腐尸亲嘴儿的不是你呗!来来来,这破身体我不要了,你接手,你行你上!” 玄啸又不说话了,他再一次断联。 他究竟遇到了什么状况我不知道,反正眼下,我只能靠自己了。 在家丁和老头的注视下,我压力陡增。 周围的情况没有产生变化,似乎回溯并没有因为我杀了女鬼而结束。 相反,整个空间,倒像是给一部电影,按下了暂停键。 喜房里红彤彤的,蜡烛仿佛永远燃烧不尽。 烛光跳动,鬼影重重。 我在这种诡异的环境里待着,心里焦躁而恐惧。 人在极度的焦躁和恐惧中,是不愿意待在原地的。 从回溯开始,我就一直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如今情况发生了变化,我决定出去看看,瞧瞧能不能找到别的,结束回溯的办法。 于是,在这帮家丁和老头的注视下,我开始往门口走。 老头的身形堵在门口,目光对视间,我直接往前走,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 烛光透出门外。 门外是条走廊,而走廊外,正常来说应该是个院子,可现在却是一片黑色的浓雾。 浓雾里是个什么状况不得而知。 踏出门的一瞬间,我就听到浓雾中传来了一阵动静,像是脚步声。 似乎有什么人,正在浓雾中朝我走来。 与此同时,我身后也响起了脚步声,一转身发现,家丁和老头,不知道何时,竟然从身后,将我给围住了。 那模样,就像是要围堵一样。 我心头咯噔一下,觉得不对头,而这时,浓雾中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然后一个熟悉的、红色的身影出现。 是刚才被我勒死的叶知卿。 她应该在房间里的床上,可现在,就站在我前方。 这里是回溯世界,自然不能用常理推断。 “你为什么要杀我。”她脸上画着新娘妆,白脸红唇,没有了之前的腐烂相。 我已经摆烂了:“你想怎么样?” 她道:“我们是夫妻对吗?” 合着还是要让我当她对象呗?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我问。 而叶知卿说话却是牛头不对马嘴,与其说她在跟我搭话,不如说她在进行某种宣判。 我说完,她便看着我,自顾自的说:“既然我们是夫妻,那就该生同衾、死同穴。” 这话太不吉利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接下来可能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下一秒,身后的家丁就朝我扑了上来。 之前我无法触碰到他们,此刻他们却有了实体,一拥而上,直接将我给制服住了。 我到是想反抗,但双拳哪抵得过八只手,被制服后,四个家丁将我一举,便这么四仰八叉的,举着我走入了前方的浓雾中。 周围一黑。 我能感觉到有一只女人的手,在黑暗中抚摸我的脸庞。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叶知卿的耳语声:“不怕,不会很痛苦的,我们夫妻,会永远在一起。” 在一起你大爷! 这话听着就晦气。 我激烈的挣扎,在脑海里疯狂呼唤玄啸:救命,救命! 他居然真的回应了,似乎是怒哼了一声:“你不是很能耐吗……” 第148章 合格的丈夫(四) “你到底什么个状况!”我问。 “等着。”他回了一句,又断联了。 我也不知道他说的等着,是等到什么时候,我只知道,叶知卿冰冷的手,时不时的摸我一把,没多久,我被放下了。 一个冰冷的身体在我身边躺下,周围有些挤。 没人禁锢我的四肢了,我想动一下,但一股阴冷的气息缠住了我的四肢,让我一时间动弹不得, 想起叶知卿刚才说的那句生同衾、死同穴,我隐约猜到了这是什么地方。 下一秒,头顶传来砰的一声响。 伴随着响声,是迎面而来的暗风。 我心里咯噔一下:是棺材。 不出意外,我这会儿是被放在了棺材里,而我旁边躺着的,应该是叶知卿。 她刚才还在我身上乱摸,现在没动静了,贴着我手的皮肤,冰冷而僵硬,仿佛一个真正的死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呼吸间空气有些发闷,我开始感觉到氧气不足。 也就在这时,玄啸忽然在我脑子里说道:“跑。” 随着他话音落地,缠住我身体的那股阴气蓦的退散,我一下就能动了。 意识到这可能是玄啸给我的机会,身体能动的瞬间,我立刻去摸周围的环境。 果然是棺材,而且棺材盖子已经被合上了。 唯一比较好的是,这是一口合葬棺,所以空间比寻常的单人棺材要打许多,导致我甚至可以从里面坐起身。 我一坐起来,头顶刚好抵住棺材盖。 我开始用双手去顶棺材盖。 这特么的也太沉了! 原来当一个合格的丈夫,是要跟她睡一个棺材里!这太为难我了。 我必须得从这鬼地方出去。 黑暗中,我在棺材里不停调整着姿势,试图将厚重的棺材盖给顶开。 “咔——” 刚顶起一点儿,外头似乎有人用力,棺材盖又压了下来。 玄啸的声音继续在脑海里响起:“它用自己的力量,铸造了这口棺材,只要爬出这口棺材,你就安全,否则,你将被活埋。” 我气喘吁吁:“你怎么老是断联?” 玄啸道:“我在吃它。” 我一怔,一喜:“那你好好吃!喂?人呢?” 他又失联了。 我不管了,继续开始顶棺材。 棺材盖一次次被我顶起来,但每次都会有一股力量才外面施加下来。 这让我体能消耗的很厉害,但好在每一次顶开,都能有一些新鲜空气流进来,让我不至于窒息。 不行……我人只能坐着,能施展的力量有限。 这么搞下去,体能逐渐消耗,我就算累死,也推不开棺材盖。 脑子一转,我开始在棺材里摸索,然后摸到了叶知卿的脚。 她身材属于高瘦型,小腿不算粗壮,我一只手就可以握住。 握住脚后,我开始继续顶棺材,当棺材盖再一次被顶起来的瞬间,我猛地扯住她的腿,直接塞上去。 “咔嚓——”棺材盖再次被一股力量给压下来,这次没有完整闭合,而是被叶知卿的脚腕给卡住了。 一股暗风,从棺材盖的细缝处吹进来,我深呼吸两口,摸索着将叶知卿给抱坐起来。 黑暗中,我虽然看不见,但可以知道她现在的造型,必然是相当离奇。 她侧坐在棺材里,一只腿搭在了棺材沿上,上半身这会儿靠在我怀里。 我摸索着,一手控住了她的头,身肩背再次用力,继续将棺材盖往上顶。 按照我的想法,一但顶到一定程度,我就将叶知卿的头推过去卡住。 我不太清楚身边的人是不是真人,因为按照理论,回溯是属于魂体的记忆。 严格来讲,我也好,现在身边的一切也好,都是虚假的。 唯一真实的就是,一但我死在回溯里,我的魂体可能会被永远困住。 棺材盖再一次被我顶了起来,叶知卿的头,也被我瞬间推过去。 又是咔嚓一声。 棺材盖外,有一股力道施加下来,但被叶知卿的头颅卡住了。 吹进来的风更大。 由于已经有了一个头的空隙,所以我的视线终于能看到外头的情形了。 外面是一片浓重的黑雾,而那几个家丁、老头,则围着棺材。 当我透过缝隙看见他们时,他们诡异的视线,也跟着看向了我。 随后,他们开始继续按压棺材盖。 叶知卿的头被压的咯吱作响。 下一秒,伴随着砰的一声,一股冰冷的、黏腻的东西扑向我的侧脸。 被顶起来的棺材盖又阖上了。 我鼻尖充斥着恶臭,伸手一摸,右侧的脸上和头发上,全是豆腐渣一样的东西。 我差点儿没崩溃,手往旁边一摸索,就摸到了被我‘折叠’而坐的叶知卿。 再往上一模,我摸到了她的半个脑袋。 脑袋从中间被棺材盖卡爆了,我手指摸上去,可以摸到裂开的颅骨边缘。 那种触感太恐怖了,我心里猛地冒出一个念头来:她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以为她是假的,所以才把她当道具使用。 可现在……我怎么感觉,她好像是个真人呢? 不、不可能。 ……这是回溯,这是鬼魂的精神世界。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得想个办法,再这么下去,非得被玩死不可。 无论是旁边这位脑袋开瓢的,还是外面那几个家丁,其实都是女鬼的意志。 而女鬼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丈夫’。 一个合格的丈夫。 或者说,是她理想中的丈夫。 她生前死的太不甘心了,毕竟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给一个七十多的老头当妾,结果老头糟蹋她以后,死在了床上,而她也被勒死,扔到了乱葬岗。 封建社会真是吃人啊,特别是吃女人。 她想要个理想中的丈夫,我到是可以理解,但让我和她死在一个棺材里…… 理想中的丈夫,就非得一起死? 抹了把脸,我尝试换个策略。 于是我敲了敲棺材盖:“我知道你听的见,我们谈一谈。” “你是清朝的女鬼,但现在不是清朝。现在离你所在的朝代,已经过去两百多年了?” “我是个现代人,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没毛病?”我得用她的思维,把她诓进来。 这种程度的大鬼,都是有思维的,并不是无智无识的野鬼。 我继续道:“既然我是你的丈夫,那你就得顺从我。我是个现代人,我们现代的夫妻呢,有我们自己的相处之道,你想跟我做一对恩爱夫妻吗?” 我说完,静静的等待着回应。 外面没有回应,但棺材里,已经爆了头的叶知卿,身体突然动了。 然后,我听到她有些破碎的嗓音:“我们当然是恩爱夫妻。” 我道:“那你要听我的话。” 她没有回应,棺材里陷入了一片沉默,只剩下浓重的血腥气。 第149章 合格的丈夫(五) “我们离开这儿,回到现实世界,我们做夫妻,怎么样?在现代社会,男女之间是很……是平等的,我们是自由恋爱,夫妻之间会一起做很多美好的事情。我作为你的……嗯,你的丈夫,我会好好的照顾你,爱护你,我会带你去看海,我会给你做好吃的……和你们那个年代不一样,我不会强迫你,也不会打骂你,更不会、也没有权利去处死你……” 女鬼没有动静,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进去这些话。 但有时候没有反应,就是最好的反应,于是我继续再接再厉:“所以,我们既然是夫妻,那我们一起活下去,在这个社会,好好的活下去,为什么要死呢?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黑暗中,我的呼吸有些急促。 能说的我都说了,我这辈子也没跟姑娘许下过这么多的承诺。 如果再不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我心跳如擂,紧张等待的过程中,叶知卿终于开口了:“你会照顾我?” 黑暗中,我狂点头:“会,我会好好照顾你。” 叶知卿又道:“你见过海吗?据我所知,海很远……” “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没有海,去有海的地方,坐上高铁,两个时辰就到了。我带你去。” 黑暗中,叶知卿沉默了一会儿:“你真的不会打我吗?” 我道:“打自己的配偶是犯法的……不对,你应该有叶知卿的记忆……这些你、你都知道?” “我知道。”她幽幽的说了一句:“……太遥远了,她的记忆好像是一个故事,不真实……” 我心里激动起来,她愿意跟我接话,那么一切就有戏。 于是我顺着她的话道:“是啊,这个时代,离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两三百年了,变化非常大。女人不用再裹小脚了,可以上学,可以工作,当年抵御外敌入侵,大量的女性先烈,抛头颅、洒热血,将那个吃人的旧社会推翻了。”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是我们既然是夫妻,那我就用现代夫妻的称呼来叫你……亲爱的……媳妇儿,这个美好的时代,我们应该一起活下去,你说呢?” 有忽悠人的,现在出了个我,开始忽悠鬼了。 棺材里又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由于棺材盖再次被合上,所以棺材里的空气发闷,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和恶臭。 我在腿上擦了擦手,手上还沾着叶知卿的脑浆子。 得亏这会儿眼前是黑的,啥也看不见,否则对着半个脑壳,我估计刚才那些话,我一句也说不出来。 就在我心头忐忑之际,她终于再度开口:“你不会打我,会带我看海……你还会、会给我做饭吃?” 我狂点头:“我厨艺老好了。” 叶知卿幽幽道:“后厨的事,该由我们女子负责,怎么能让为人夫的,为我下厨……” “没有没有,男女平等。现在女人也要上学,也要工作,自然,家务、带孩子这些会儿,男人也一样干。我给你做饭吃,你能吃辣吗?” 黑暗中,叶知卿轻声道:“……嗯,不能。” 我再接再厉:“我会做红烧狮子头、东坡肉、糖醋鱼,都给你做。” 黑暗中,顿了顿,叶知卿缓缓道:“都是肉啊……” 我接话道:“偶尔放纵,大吃大喝一顿,不会胖的,你放心。” “胖?胖多好。我以前吃不到肉的……家里很穷,很多孩子……一年才能吃一两回肉,而我们姑娘家,在家里是分不到肉吃的……我想吃肉……” 我赶紧自己打自己嘴巴:“你看看我,说错话了。现在生活条件好了,顿顿能吃肉,大家都胖,所以都爱减肥。” 叶知卿道:“我知道。” 她说完就没再开口,棺材里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我知道是几个意思? 这就没了? 等候间,棺材里的空气愈发稀薄,我听不见叶知卿的动静,心里着急起来,便缓缓伸出手摸索着。 我摸到了她的衣袖,于是我轻轻的拽了拽,试探道:“媳妇儿?咱们出去,行吗?” 叶知卿似乎动了一下,忽然道:“我叫二九。” 我一怔,立刻道:“我媳妇儿,二九,我记住了。” 她道:“我是二月初九生的,所以叫二九,是不是很土?没有叶知卿这个名字好听……” 古代的底层人民,没什么文化,一般老百姓起名,特别是给女孩起名,往往就是按照日子或者天气来。 比如朱重八、李四九、王老二、赵大雪、牛菊花之类的。 如果村里有个识字的,家里有男丁出生,可能会带上点礼物,上门找先生看着八字起个名字。 这个女鬼生前是穷人家庭的女儿,所以名字起的很随意,二月初九,就叫二九,确实是古代底层人民的起名风格。 “不土。我觉得二九很好听。”我回了一句。 事实上,我没有哄姑娘的经验,刚才的一顿输出,我已经尽力了。 此刻她问我名字好不好听,我能说什么?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我话音刚落,头顶便响起一阵嘎吱声,是那种木板摩擦的声音。 暗风袭来,空气中的血腥顿时消散了许多。 下一秒,我背后忽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拍了一下。 这一拍,便带着一股力道,直接将我整个人给托起,瞬间,我就从棺材里飞了出去。 黑暗中传来叶知卿的声音:“别回头,往前走。” 黑暗中,落地的瞬间,我控制住了想回头看的冲动,然后开始摸随着,在一片黑雾中往前走。 一步、两步…… 我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我,如芒在背。 大约走了十步左右,我忽然感觉周围的压力一松,之前无处不在的诡异气息,消失的无影无踪。 眼前亮了起来,我终于回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叶知卿就站在我旁边,表面上已经看不出任何问题,只是神情显得过于冷漠。 我还是保持着跪地的姿势,看向她的瞬间,她低头看向我,然后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这一瞬间我就知道,那不是属于叶知卿的笑意。 眼前的人,应该是二九。 深吸一口气,我尽量挤出一丝温柔的笑容,轻声道:“二九,看到你真好。” 她嘴角的笑意更深,眼皮微微下垂,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又极度克制的模样:“很好。” 这两个字模棱两可,我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便试探着起身。 一边动作,我一边观察她的神情。 她没有阻止我的意思。 第150章 和女鬼一起做饭的日子 我彻底站起身,与她并肩而立,旁边的地面上,还倒着胖子的尸体。 办公室的房门开着,叶知卿朝我靠拢过来,竟然一副小鸟依人的神情。 可惜,她一只手上还沾着胖子的血。 我咽了咽口水:“那咱们就……走了?” 二九顶着叶知卿的躯壳,温柔的笑了笑:“我听你的。” 于是,我大着胆子牵住了她的手,打开房门往外走。 之前这间办公室,是被她的能量给隔离起来的,所以里面的一切动静,外面都没有察觉。 此刻我和叶知卿一起走出办公室,沿途遇见几个行色匆匆,忙忙碌碌的工人,也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可是,里面毕竟有个死人。 我摸出手机,给赵星发了条短信,让他来现场处理。 整个过程,叶知卿都看着,但她没有任何表示,一直温柔的走在我身边。 走出工厂大门时,她忽然道:“天快黑了,你饿吗?” 这一刻,我福至心灵:“饿了,你应该也饿了,走,我们回家。” 叶知卿点头,然后我俩上了她的大劳。 “回家。”她坐下后说了一句,司机便调转车头。 我俩坐在后面,车辆平稳的行驶着。 二九侧头看着车窗外的景象,那双属于叶知卿的眼睛里,却分明透出另一种情绪。 这瞬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叶知卿是位成熟的女性,她的眼神理智而冷静,但现在,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情绪,分明带着一种,仿佛小女孩才有的天真和探索。 她在顶着叶知卿的记忆,观察这个世界。 忽然,她开口道:“那栋楼好高。” 我看过去,回答道:“是咱们安阳市的第一高楼,地标建筑。” 她道:“她上去过,我记得。我也想上去看看。” 说话间,她吩咐司机把车开过去。 没一会儿,我俩上了这栋楼最高的一层。 站在落地玻璃前,整个城市尽收眼底,高楼、车流、还有远处即将落下的夕阳。 她静静的看着,须臾,道:“真好。” 我隐约感受到她的意思,便道:“是啊,真好。”这不是假话,见过她,知道她的经历,我更能清楚的意识到,这个时代真好。 静静的欣赏了一会儿黄昏中的城市,我们离开了地标,直接回了家。 当然,回的是叶知卿的家。 在城市的繁华中心地带,四百平的大平层,配了两个阿姨,她一人独居。 一路上,我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停给自己洗脑。 欺山莫欺水,欺人莫欺鬼。 我在回溯中的承诺,可不是忽悠她的。 我当然不可能一直做她的丈夫,但我答应过她的事,至少要让她体验一次。 于是到家后,我陪着在阿姨的介绍下,开始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说实话,我做点儿家常菜还行,大菜其实做不了。 之前跟她说的那些什么东坡肉、狮子头,都是吹牛忽悠。 此刻,我也只能摸出手机,按照搜索出来的菜谱,开始秀操作。 整个过程,她一直安静的等待着,视线温柔的注视着我。 原本我是抱着做任务的心态,像是工作一样在忙活,但当我察觉到她的视线,对上那双温柔的,逐渐溢满幸福感的双眼时,我自己也愣了一下。 一种不该有的,莫名的怜惜之情,不自觉的从我心里升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顶着叶知卿的壳子? 此刻我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中央空调’的属性。 “要过来看看吗?”我主动开口。 这一刻,我决定试着,将她真正当做自己的爱人。 二九目光微颤,嘴角露出笑意,然后轻轻点头,迅速凑到了我身边。 “这个是什么肉?”她问。 “是猪肉里的五花肉,这个用来做东坡肉最好了。” “你还在看菜谱呢?” “嗯,抱歉啊二九,我之前可能撒了一个小小的谎。其实我只会做一些家常的小菜,像这几道大菜,对我来说,还是挺有难度的,我也是第一次做。” 我说这话时,小心的看了她一眼,毕竟鬼和人不一样。 哪怕是大鬼,哪怕有意识,但它们的情绪,和活人的毕竟不一样。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下一秒就变脸。 但她没有,而是开始挽起袖子:“那我跟你一起做。” “呃……好。” 她笑了笑,看了我一眼。 接下来,我们俩开始做饭,我完全进入‘角色’后,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聊天。 因为我发现,自己刚才说了点实话,她并没有直接翻脸。 这比最开始遇到的她,情绪要‘稳定’多了。 这说明我的策略是对的。 化解它凶煞之气的办法,就是完成她的心愿。 而她的心愿,是想要一个好丈夫,更准确一点,她是想有人爱她…… 如果说最开始,我是在强行扮演角色,那么现在,当有那么一丝‘了解’她,心疼她后,我已经能比较顺畅的融入了。 我们两个都不太熟,笨手笨脚的做了两个小时,才将一桌饭菜摆上了桌。 一边吃饭,我们一边聊着闲话,更多的时候,是我在聊,她在安静的听。 其实,我的成长经历乏善可陈。 从小父母双亡,跟着外婆长大,是村里的贫困户。 在村里上了小学,在镇里上了初中,在县里上了高中,然后在安阳市上了大学。 大学毕业后,我和大部分普通出身的年轻人一样,一边工作,一边攒钱,计划着存够首付,在工作的城市首付一套房子。 我想等经济稍微好一些,再谈女朋友,毕竟太穷的时候,脱贫比脱单重要。 然后,我就死了。 女朋友没谈过,房子的首付也还差一大截。 我跟她讲着这些,丝毫没有什么特殊的经历,但她听的很认真,目光专注的看着我,似乎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格外重要。 我的心脏竟然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该死的……难道我真是个恋爱脑,见一个爱一个,连鬼都不放过? 在脑海里迅速回忆了一遍二九半腐的脸后,我的恋爱脑冷静了一些。 吃完饭,我们看了电视,窝在沙发上聊天。 她也开始讲她的一生。 我这才知道,她死的时候才十六岁。 第151章 睡还是不睡? 十六岁,搁现在,可能才刚上高中。 这样一个,还是孩子的年纪,在那个时代,就经历了被家人卖,被老头侮辱,被勒死,被扔乱葬岗等一系列事情。 也难怪,她会成为一个大鬼,就连沾染了她气息的古床,也跟着成怪作祟。 如今,她已经彻底融入了叶知卿的身体里,获取了叶知卿的记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已经获得了重生。 接下来,我该怎么面对她,这是个难题。 首先,她已经是个‘人’了,即便我把她从叶知卿的身体里驱逐出来,叶知卿不可能再复活。 其次,这种能夺舍的大鬼,要想铲除也不容易。 如今我成为了她的‘丈夫’,这个角色,我能扮演多久? 一直扮演下去?如果没有那段和她腐烂的舌头接吻的经历也就算了,有了那段经历,我这心理阴影太严重了。 如果让我余生一直扮演下去,还不如要我的命呢。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我想脱身,但她没有让我走的意思。 好在这时,我手机响了,是谢惊蛰给我打来的电话。 我当着她的面接通,电话那头传来谢惊蛰询问的声音:“赵星告诉我了,你那边什么情况?” 叶知卿目光看向我,温柔的目光中,霎时间闪过一丝冰冷。 我心中一惊:“嗯,没事,我目前一切都好。” 谢惊蛰是个聪明人,他应该是意识到了什么,便道:“今晚回来吗?” 我看向叶知卿,从她变的冷漠的神情上,我得到了答案,只能硬着头皮道:“今晚不回事务所了,我在家呢。” “家?”谢惊蛰声调轻扬。 他当然知道我没有家,我的家现在就在事务所。 “嗯,我媳妇儿,她的家就是我的家嘛……知卿,你说对吗?” 叶知卿冷漠的神情,瞬间一百八十度转变,点头轻笑。 这一来一往的对话间,我已经将比较重要的信息透露给老谢了,他不是个蠢人,那头顿了顿就道:“明天还能正常来上班吗?” 我道:“这得问问我媳妇儿,我答应要带她去看海。” 叶知卿冲我摇头,意思是让我不要上班。 于是我改口:“明天跟你请个假。我打算带她去海边,一会儿就订最早的一班高铁,三个小时左右就能到。人多的地方她不喜欢,我带她去人少的海域露营。” 说话间,我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叶知卿的动静。 这一番话,我几乎把时间和地点都告诉谢惊蛰了,说的比较隐晦,他是肯定能明白的,但不知道叶知卿能不能听懂。 不过,很显然,装着二九灵魂的叶知卿,脑子似乎没那么灵光了。 她大概没有听出其中的埋伏,闻言很满意的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喜悦又温柔。 我的心脏瞬间又被丘比特射中了,不得不强迫自己,再次回忆了一遍和腐尸接吻的感觉。 很好,清醒了。 我们这种恋爱脑,就是得时刻提醒自己,不要误入歧途。 电话里,谢惊蛰嗯了一声,平静道:“好,那祝你们玩的愉快。” 挂了电话,叶知卿温柔的看着我:“明天真的去看海吗?” 我脸不红心不跳:“当然,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 她笑了笑,忽然道:“该休息了。” “……呃,是的,休息。” 一个小时后,洗漱完毕的我和她躺在了床上。 我觉得自己此刻更像一具尸体,一动不敢动。 房间里只亮了一盏光线微弱的睡眠灯。 这个时间点,晚上一般要开空调,但叶知卿毕竟被大鬼占据这躯壳,她身体的温度非常低。 黑暗中,她朝我贴了过来,皮肤冰冷。 我头皮发麻,正要说什么,她开口道:“你会嫌弃我吗?” 嫌弃?什么嫌弃?我感觉这可能又是一道送命题,于是,虽然听不懂,我还是立刻道:“怎么会嫌弃呢。” 她道:“我的身子不干净了,那个老头子……” 我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于是连忙道:“这……话不能这么说,干不干净,在于人心,不在于身体。即便真有什么错,也是那个时代的错,是那个老东西的错,关你什么事?二九,你不要多想,睡。” 她没吭声,又朝我贴进了一些。 真冷。 大夏天里,我打了个哆嗦,强忍着退开的冲动, 她凑近了,轻声道:“那你怎么不碰我呢?我们不是夫妻吗?” 我去! 硬着头皮,我道:“我累了,我不行。” 真男人,敢于承认! 黑暗中,她沉默片刻,才幽幽道:“你就是嫌弃我。” 这话咋说的? 让我打架,我可以;让我跟姑娘聊天,我实在是…… 于是,我只能笨嘴拙舌的解释:“怎么会呢,就是、就是明天咱们要早起呢不是?而且就算是夫妻,也不是非得……我的意思是,不是非得今天晚上是不是?咱们换个日子哈。” 很显然,我这番解释并没有什么用,作为一只鬼,即便有思维,跟正常人也是不一样的。 她直接趴到了我胸前,像一条蛇似的,昏暗的光线中,她顶着叶知卿那张清冷美丽的脸庞,就这么靠在我胸口,真是极具杀伤力。 我呼吸急促:“媳、媳妇儿……咱这、这是做什么,明天要早起呢。我是个人类,纯纯的人类,我真是累的不行,全身哪哪儿都不行。” 昏黄的光线中,她视线鬼魅,似乎带着浓浓的幽怨:“我不信,你就是嫌弃我。” 我脑袋快炸裂了:“非得这样?” 她不说话,但没开空调的房间,温度骤然下降,估计降了得有十度。 我打了个哆嗦,一咬牙,心说总比白天的腐尸好?好歹这具壳子是人的壳子! 一咬牙,一闭眼,我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凑了上去。 双唇相贴,触感冰冷,好像是一块被冻过的生肉。 我正要继续,却发现身下的人颤抖起来,极其恐惧的模样。 我愣了一下,微微起身,看向她。 她声音发颤:“你、你怎么不继续呀……” 我这咋继续?抹了把脸,我冷静下来,思索间,隐约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二九是两百多年前的女鬼,脑子里保留着当时的规则。 她要完成执念,就要按照那套规则办事,但同时,她内心又隐藏着生前的恐惧。 合着,我是怎么做都不对呗? 第152章 去海边 “你怎么停下了?”她问。 我道:“你害怕。” 她道:“都是这样的,没关系,反正,都是这样的……” 我道:“你记得我答应过你什么吗?我会照顾你,爱护你的,而爱,不该是恐惧。” 说完,我将她冰冷的身体,紧紧的揽入了怀中。 太冷了,于是我盖上了被子,两人窝在被子里。 我道:“睡,我抱着你睡。” 黑暗中,我抱着冻猪肉似的叶知卿。 她一开始很紧张,我也是。 但渐渐的,她放松了下来,我也跟着放松下来,不知不觉,居然一觉睡过去了。 闹钟响起,我俩同时睁开眼。 我有些恍惚,脑子里晕乎乎的,看着眼前的这张脸,瞬间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叶知卿……不对,二九……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向旁边的手机。 现在是凌晨五点,我们是六点半的高铁。 “我们是不是该收拾行李啦?”叶知卿问我,她声音没有变,但说话的腔调完全不一样,如果非要形容,我觉得此刻的她,就像一个小姑娘。 陷入恋爱中的小姑娘? 抓了抓头发,我清醒过来:“是,收拾收拾出发,我没有什么东西要带,收拾一点儿你的日用品。” 叶知卿笑的眉眼弯弯:“我们要去多久呀?” 我不知道谢惊蛰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动作,于是就按照原计划,道:“那边除了海,当地还有很多景点,我们可以在那边多玩几天,暂定三天,怎么样?” 她点头,小鸡啄米似的:“好,都听你的。” 我觉得有些不自在,这一夜之间,她好像变了。 顶着清冷成熟的脸,但神态、语言,仿佛一个小姑娘。 不对……她本来就是个小姑娘,她死的时候,才十六岁呢。 我心下一软,摸了摸她的头:“那就起床咯。” 这个年纪,当什么夫妻啊,我只能把她当成妹妹。 不过,一但换个角度,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再面对她时,我就自在多了。 帮着她一通收拾后,我顿了顿,牵着她的手出门了。 “二九,你现在开心吗?”去高铁站的车上,我问她。 她的脸正趴在车窗上,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带着叶知卿的记忆,那毕竟只是记忆,此刻的她,正在努力的,真真切切的感受着这个世界。 这一瞬间,我心里居然闪过一个念头:就这么着算了,没必要再驱逐她了,她死了,叶知卿也没法活过来。 至于我,咳……老公就老公呗,顶着老公的身份,像个哥哥一样照顾她,也正好可以看着她。 实话实说,只要不睡觉,不现原型,一切都好商量。 正琢磨着,她转头问我:“我该怎么称呼你?以前,他们让我叫老爷。”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道:“叫哥哥。” 她歪了歪头:“嗯……不是应该叫老公、宝贝,或者……亲爱的之类的吗?” 我看着她眼里的疑惑和天真,不由得笑了笑:“也可以叫哥哥嘛,嗯,这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 “这样啊……”她有些害羞的模样,声音小了下去:“好的哥哥。” 我心说:造孽啊!万恶的旧社会,吃人不吐骨头。 多单纯的小姑娘》 如果她是生活在现代社会,该多幸福啊。 辗转四个小时后,我们的到达了目的地,黄海市一处还没有开发的海湾。 确切地说,这是一处半开发的海湾,我以前来过一次,周边交通不太便利,住宿、饮食也不方便,但因为游客少,还没怎么开发,所以海域非常干净。 我们在海边唯一的一家店铺里租了帐篷。 四下环顾,我没有看见谢惊蛰的身影。 他身体不行,没有动静也正常。 不知怎么的,我竟然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哥哥、哥哥你快来呀,我们一起挖!”二九兴奋的招呼我。 一开始她还比较克制内敛,现在已经完全放开了,玩了满头满脸的沙子。 我手里抱着个开了口的椰子,插上吸管,顺势递到她唇边:“看你热的,喝点水。” 她一手拿着铲子,一手提着桶,根本舍不得放开,低头含着吸管,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一口气不停的喝。 我吓到了,忙将吸管往外拔:“诶诶诶,你这孩子,好歹换口气,打算一口气喝光还是咋地?” 她扬着唇角,雪白的牙咬着吸管,不让我拔。 好在她叼了一会儿,就松开了:“哥哥,剩下的给你喝。” 我道:“好,乖。”我叼着吸管喝椰汁,目光不自觉观察着周围,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昨天,我想着摆脱她,所以给了谢惊蛰一些暗示。 以谢惊蛰的性格,他肯定会采取一些行动,哪怕自己无法行动,也必然会从其他方面入手,比如诡案组…… 可现在,整个海滩只有我和二九,再远处靠公路的地方,是一些店铺,卖些泳衣、游泳圈、赶海工具一类的东西,还有唯一的一家吃海鲜的饭店。 今天是工作日,冷门的景区更加冷情,店铺里的老板员工,都在躲阳光、打瞌睡。 我租了把遮阳伞,躲在伞下。 二九提着她的小桶和铲子,在海边各处跑来跑去。 阳光将她的脸晒的红红的,我招呼她到伞下躲太阳,她不肯,兴奋的到处动,一会儿挖沙子,一回儿去礁石堆里挖海蛎子。 “哇,海胆!哥哥快来看,海胆耶!” 我真是老了,陪着她完了几小时,整个人都要累趴了,躺在伞下一动都不想动。 我只能有气无力道:“二九,你乖乖的,过来歇一歇好不好?哥哥实在是累了,唉,我老了。” 她提着海胆跑过来:“你好年轻呢,我才老了……” 我道:“你才十六岁呢。” 二九忽然歪了歪头,看着我:“哥哥,你喜欢我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以我对她的了解,我意识到,这可能又是一道送命题。 于是我道:“喜欢,当然喜欢。” 一边回答,我一边观察她的反应,生怕这小妮子又突然翻脸。 第153章 援军竟是个老头! 我以为二九突然这么问,是又有什么操作了,毕竟前两次她都是一提问,便开始作妖。 胖子就是因为没有回答正确,被搅烂了舌头,生死不明。 但出乎意料的是,我回答完后,她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嘴角依然挂着天真的笑意,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透出一种我看不明白的情绪来。 虽然复杂,但感受不到恶意。 过了一会儿,她唇角的笑意放大,跟着转移话题,将海胆递给了我:“哥哥,这个送你。” “呃……好,谢谢。” 我觉得这反应不对头。 她不会莫名其妙提问,既然提了,肯定有她的用意。 此刻,二九没打算继续刚才的话题,她坐在伞下,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弄了自己满头的沙,然后拧开矿泉水瓶,又是咕嘟咕嘟一整瓶。 喝完水后,她轻声道:“哥哥,我饿了,我们去吃饭。” “行。” 这里就两家大一些的饭店,临海的饭馆,自然是做海鲜渔货的。 我点了几道特色菜,原本两个人吃也完全够了,但二九顶着叶知卿的壳子,吃相却如同饿虎扑食。 我一看,心说可能还不够吃,又赶紧加了几样。 于是,这一顿饭的功夫,我尽顾着给她扒虾剔肉了。 倒不是说我在刻意讨好她,而是她的吃相,看着像是饿了很久,再联想她生前过的日子,瞧着就让人心酸。 啃完最后一个大海螺后,她吸了吸手指上的酱汁,看着我道:“开始。” 我没明白。 开始?什么开始? 在我疑惑的视线中,我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海鲜饭店的老板和员工都离开了。 这店面不算大,却也不小,内里有八九张大圆桌。 此刻没了人,店里只剩下我俩,就显得格外空旷。 与此同时,随着她话音落地,我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叮铃铃的响声。 二八大杠! 这声音我太熟悉了,因此一瞬间,我便朝大门口看去。 那里原本空空如也,在车铃声响起的刹那,二八大杠就凭空出现在了门口。 但是,车上没有人。 莫非是老古来了? 他怎么没现身? 这些念头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与此同时,就像瞬间入夜似的,周围环境猛地一黑! 黑暗中,一个陌生的声音突兀的响起:“诡物!受死!” 那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听着比较苍老,应该有些年纪了。 一阵冷风从我身边吹过。 我意识到,应该是二九在移动身形,她正快速朝着我后方的位置冲去。 这会儿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急急忙忙掏出手机,打开了闪光灯的手电筒功能。 谁知闪光灯一打开,一张布满皱纹的人脸就猛地凑到我跟前,吓的我差点儿没把手机给扔出去! “你是洛常!”他厉喝质问,神情颇有些怒目金刚的意味。 “我是。”老头强大的气势,让我下意识回答他的问题,不带一秒犹豫的。 于是我的手就被这老头直接一拽:“谢惊蛰托我来救你,跟我走!”他的手干瘦,却如同铁爪般,扣住我的手腕后就拽着我往前走。 这时,我注意到他右手拿了个铃铛模样的东西,那东西散发出一阵强烈的能量波动,不出意外,应该是件法器。 这老头是谁? “谢惊蛰来了没?只有你一个人?”我打着手机灯光,边走边问。 老头却不答话。 他似乎能夜视,此刻我只能看见手机照亮的范围,他的视线却看向黑暗中,似乎发现了什么。 “你要带他去哪里……” 是叶知卿……不,是二九的声音。 虽然是同一副嗓子,但她俩说话的腔调是完全不同的。 叶知卿清冷而温和,二九则是两个极端,或诡异恐怖,或天真温柔。 此刻,那副诡异的腔调,显然是二九,而且是被惹怒的二九。 她应该就在前方的黑暗中,但我看不见。 老头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应该是能看见的,却见他朝着黑暗中冷哼一声,然后开始摇动手里的铃铛。 那玩意儿外表漆黑,虽然是铃铛的外形,但中心部位并没有芯,没有芯,自然不可能发出声音。 但这是法器,法器就必然有它的奇特之处。 于是我耳朵里,便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动静。 是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无法忽视的嗡鸣声。 老头松开了拽住我的手,左手结印,右手震铃,我耳朵眼里,像是停留了一只蚊子似的,格外难受。 “驱除魑魅,驻我泰康,众人听令,征战四方!”老头结印念诀,手中动作一停,前方的黑暗中,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是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而且是从两侧向中间靠近的,那齐刷刷的步伐,像是突然出现了两支军队似的。 “哼,你以为这些死东西能对付我!”黑暗中,二九冷笑,嗓子如同破了风,嘶哑而诡异。 黑暗的饭店里霎时阴风大作。 我的手电筒受到阴气的影响,闪光灯顿时明灭不定,让人眼前一阵黑一阵亮。 与此同时,一阵砰砰砰的声音从各处响起,就像是有什么重物砸落在地。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一个东西朝我撞了过来。 那玩意儿挺重,黑暗中,我猝不及防,顿时跟着被砸过来的东西一起倒地。 是个人! 砸入我怀里的是个女人! 但肯定不是二九,因为这个女人很胖啊! 我估计得有快两百斤了?我被她压在身下,双手搭在她后背上,就摸到了一圈圈肥肉。 而这时,落在地上的手机,明灭的光线终于稳定了一些。 就着稳定下来的光线,我看见了压在我身上的女人。 是个面相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短发大姐,身材肥胖,穿着黑色的t恤,黑色的运动裤,整个人板板正正的压在我身上。 光线中,她的脸惨白如纸,贴着我的皮肤,没有一丝属于活人的温度。 她是闭着眼的,下一秒,她眼睛猛地睁开,露出一对眼白。 只有眼白,没有瞳孔。 我倒抽一口凉气:这什么玩意儿! 随着睁眼,她弹簧似的,猛地从地上弹起来,一转身,就冲入了前方的黑暗中。 “砰!砰砰——!” 伴随着闷响,不多时,又一个陌生人从黑暗中飞出来。 这次我早有准备,躲的快,没被砸中,那人砸在了地上。 等等,这黑暗中的闷响声,难不成就是人被砸落地面的声音? 第154章 这就是尸神 我看向老头,只见他站在离我大约两米远的位置,身形几乎要被黑暗吞没,他此刻一手结印,手下的印诀快速变幻着。 再次震铃时,我旁边落地的这个人,便也如弹簧似的迅速立起来。 这次是个男人,约摸四十多岁,瘦的跟猴一样,皮肤蜡黄。 他原本也是闭着眼的,起身后便立刻睁眼,同样露出一对吓人的眼白。 我意识到,这些应该都不是活人。 不是活人……又明显在受那老头的驱使。 铃铛? 我顿时明白过来,脱口而出:“尸神!” 鉴诡师五大派系:术师、剑师、尸神、御灵,望气者。 尸神,就是擅长炼尸术的鉴诡师,基本上一辈子都在和尸体打交道。 那么胖女人和这个男人,应该都是死尸。 很显然,老头正在以炼尸术对付二九。 二九本质上是鬼,只是侵占了叶知卿的躯壳。 她虽然可以用这具躯壳,像活人一样的活下去,但她的鬼魂毕竟是外来物,和这具身体不能完美融合,所以她现在的身体,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另一种‘尸体’。 让尸神来对付她,算是专业对口了! 我心里顿时放松了不少,心说:还是老谢靠谱,不愧是鉴诡行的老人,自己虽然无法出手,但挺会‘摇人’的。 “前辈,我能帮上什么忙吗?”我开口询问。 事实上,我身上没有符咒和朱砂一类的东西了,答应做二九的丈夫时,为了‘表忠心’,那个装着家伙什的腰包,不得不留在了原地。 好在她没有要求我丢掉传家宝,所以诛天印还在我身上。 如果老头需要我一起上,我立刻就能上。 但意外的是,老头却很嫌弃我,手下一边动作,一边呵斥道:“我答应谢惊蛰,要把你平安救出去,你个小娃娃,给我好好待着!哼,老头子确实多年不出手了,但宝刀未老呢!” 说话间,他手下印诀一变:“尸阵,结!” 行军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朝着前方一个固定的点围去,我虽然看不见,但也能猜到,那应该是二九所在的位置。 这是……尸气? 我大为惊讶。 尸气是一种并不明显的气息,比之精怪鬼魅的气息,要缥缈很多,通常很难察觉。 一但能够被察觉,往往就是尸魁之流了。 我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清晰而浓烈的尸气,这应该是老头在结尸阵的原因。 前方的动静很大,阴风和尸气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在饭店内旋转的气流,桌椅板凳,瓶瓶罐罐,齐刷刷到地。 也不知二九做了什么,老头忽然怒目而视:“哼!居然如此猖狂,再来——焚尸阵!结!” 印诀变幻,蚊蝇振翅般的铃声再次响起。 饭店中的黑暗顿时退散,却见前方,升腾起了一团火! 那不是阳间的烟火,而是由尸气燃烧形成的火。 肉眼可见的,约摸有二十具尸体,按照某种规律,围成了一个双环形,将二九给围困了起来。 此刻,那些尸体的位置迅速变幻着,变幻间,便燃烧起蓝色的火焰。 火焰如同海浪,仿佛被什么力量催动,一波一波的朝中间的二九涌去。 那些蓝色的火焰,明显不烧凡物,火海中,周围的任何物品都没有点燃,唯一点燃的却是二九。 叶知卿的身体里,也跟着沾染上了蓝色的焰火,于是她惨叫了一声,周身猛地爆发出强烈的阴气,将自己身体内的蓝色火焰给扑灭。 然而,她刚一扑灭,下一波蓝色的火焰,又浪潮般的朝她打过去。 如此往复,每一次,她都不得不散发大量的阴气来熄灭蓝焰。 我是第一次见识这种手段,一时间目瞪口呆,不由得喃喃道:“前辈,她被你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这鬼之前可是相当厉害。” 老头手下动作不停,变幻这法诀,嘴里快速道:“当然,相生相克,我们鉴诡行的五大派系各有所长。这诡物如果不侵占肉身,我是对付不了它的,哼……它一但进入肉身,那就得看我的脸色了!” 说话间,他法诀再变,双环围绕的尸群,立刻变幻了位置。 这种变幻,显然是阵法的一部分,因此,肉眼可见的,蓝色的火焰,颜色变的更深了。 叶知卿脸上开始露出痛苦的神色,身上的阴气吞吞吐吐。 她估计尝到厉害了,挑准了朝大门门口的方向,试图突破尸体的防线冲出去。 “滚开!”二九暴虐而嘶吼的鬼叫声在饭店里响彻。 她抬手朝那处的尸群扫去,手臂挥舞之处,尸体像土豆一样被扔出去,或直接扫飞在地,或扔到天花板上再砸下来,又或者飞到墙上再落到地上。 之前黑暗中那砰砰砰的声响,显然就是她砸尸体的动静。 这群尸体,显然是经过伪装的,穿着打扮,与活人无异,有男有女,年龄二十岁到五十岁左右的,应有尽有。 这些尸体,如果混迹在人群中,是一眼看过去的普通。 据说尸神可以完美的操控它们,让它们的行动坐卧,神态声音,与活人别无二致。 因此有些时候,尸神出门时,身边谈笑的伙伴,或者背包袱撑伞的,可能不是朋友或者佣人,而是他们炼制的尸体。 现在的情况,就像一群大叔大妈,在围殴一个年轻姑娘,场面很是炸裂。 眼瞅着叶知卿就要冲出尸阵时,老头手下再次动作,尸阵于是又起变化,群尸位置迅速变幻,包围圈收拢。 之前被扫倒的几具尸体,应该是彻底被二九‘损坏’了,没有再爬起来的迹象。 老头很是恼火:“敢坏我的炼尸!好,等我捉了你这诡物,让你好好尝尝我炼尸的手段!” 说话间,群尸朝二九扑了上去。 “轰——!”尸群的聚集,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蓝色的火球,彻底将叶知卿的身体完全包裹住了。 我只能看到尸群和烈火。 火焰中,我听到二九发出一阵凄厉的鬼叫声:“啊——!” 我心头一颤,浑身冷汗直冒。 二九…… 她…… 第155章 天道不公 凄厉的鬼叫声在饭店中回荡,如同一把小刀,在我心脏上不轻不重的刮着。 这一天一夜的相处很短暂。 从最开始小心翼翼的顺从,到后来试图说服自己,把她当做媳妇儿,再后来,她无意间透露出的本性和天真,让我真真切切的,在后面的相处中,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我心情极为复杂,忍不住的呼吸急促。 此刻很明显,二九是落了下风的。 尸神专门克她这种夺舍的大鬼,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胜负已分。 我忍不住道:“前辈,她会怎么样?” 老头脾气很大,只哼了一声,一副懒得回答我的模样。 我目前接触到的同行,只有老古和老谢,对其余同行的了解,完全来源于‘诡的世界’。 那帮人在论坛里发言时,和普通的网友似乎没什么两样,各种网络段子和流行梗说来就来,但现实生活中,却似乎一个比一个难搞。 我推测,鉴诡师之所以各个都脾气古怪,牛皮哄哄,主要是因为这行人才稀缺。 找他们办事的,基本都是非富即贵,这些贵人还得捧着他们,再加上鉴诡师又不缺钱,自然就随心所欲,古怪乖张了。 老头不理我,二九在尸阵中惨叫咆哮,仿佛嗓子里破了许多窟窿:“啊——!死!统统都要死!所有的人都该死!” 话音落地,前方的蓝色火焰忽地一闪,然后围上去的尸体,便齐刷刷的后退了几步,似乎被什么力量给震开了。 中间位置,叶知卿摇摇晃晃的站在原地,神情扭曲而苍白,身体上隐隐约约浮动着另一个影子。 是二九的影子。 下一秒,叶知卿朝着老头所在的方向扑了过去! 饭店不大,我们彼此间的距离,本就隔的就不算远。 外围的尸阵立刻围拢,试图抵挡叶知卿的进攻。 上半身显露的二九,半腐烂的脸上全是怨毒之色,她裹挟着阴气,操控着叶知卿的身体一挥手,便有强大的力量击出,将围上去阻挡的尸体齐刷刷扫飞。 这是发大招了? 论炼尸,尸神在行,但论鉴诡鬼魂,肯定是我们术师更胜一筹。 我几乎是瞬间就看出,二九处于几乎‘狂化’的状态了。 简单来说,这是诡物在释放自己最大的力量,是同归于尽的架势。 尸群被震开时,老头显然吃了一惊,他迅速后退,与此同时,手中印诀变幻。 但此时的叶知卿速度太快了,尸神老头还没弄出动静来,她已经欺至身前,单手直接掐住了老头的脖子。 手臂一举,老头直接被掐着脖颈给提了起来。 叶知卿的身高大概在一米七五左右,老头的身量在一米七左右,这一抓一提间,老头顿时离地半米高。 “去死——!”叶知卿的嗓子里,同时发出两种声音来。 我二话不说,祭出诛天印。 金光大盛,巨大的方形大印,直接朝着叶知卿砸去。 这一击我出了全力。 我必须得出手,因为在二九的操纵下,叶知卿的肉身是极具力量的。 她可以一手将老头提起来,也可以下一秒,用那只手直接拧断老头的脖子。 但凡耽误一秒,那老头就会死在当场。 金色大印砸下,叶知卿身形一震,提着老头的手被震开了,尸神那一把老骨头摔倒在地,哎哟直叫,一时间竟然爬不起来。 法诀一变,诛天印飞回我手中。 只这一动,我全力而出,全身是一阵气血翻腾。 叶知卿也没好到哪儿去,她后退两步,身形直接倒地了,周身哆嗦着。 体内的二九,鬼体也被砸出来了大半。 二九半腐烂的脸猛地看向我,神情狰狞无比。 我以为她会立刻反攻而来,但她却一动不动,借着叶知卿的喉咙,发出破碎的声音:“你也要杀我!” 我呼吸一窒。 微微一顿后,我沉声道:“你是鬼,却夺活人躯壳。我是鉴诡师,我除你,天!经!地!义!” 说出这句话时,我知道没毛病,但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老头在旁边迅速起身,周围的尸群再度被他调动起来。 二九却一动不动,只盯着我:“什么是天经地义?如果真的有天,那老天爷太不公平了!凭什么那些权贵可以欺辱我们?凭什么我要被一个老头子糟蹋!为什么我就要生在两百年前!老天爷……” 她忽然抬头,此刻,饭店的上方是一片黑暗。 这里的空间,应该是被尸神布阵给隔绝了起来。 她狞笑:“老天爷就是个混蛋,它从来就不公平!那些男人,那些权贵,那些得到利益的人。他们拥有力量,所以敢践踏我们,但现在,有力量的人,是我——!” 伴随着她最后一声咆哮,整个饭店内像是地震了一般,剧烈的摇晃起来。 鬼叫声明显带上了攻击,我顿时被震的耳内剧痛,大脑阵阵嗡鸣。 痛苦间,我和老头都不得不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天地摇晃,魔音穿脑。 在这天旋地转中,老头无法控制尸群,而此时,叶知卿的壳子仿佛怪力金刚,猛地起身,双手朝最近的一具尸体双肩上一搭。 我余光瞥见,暗道不好。 下一秒,就像抗日神剧里手撕鬼子的场景一样,叶知卿一发力,那具大概五十岁左右的肥胖男尸,顿时被直接撕成两半! 没有血流出。 这些本来就不是正常的尸体,因此我只听到了噗嗤声,然后就看见两半身躯朝着两旁扔开。 其中一半刚好摔在我脚下,视线看去,尸体裂开的内部肌肉,呈现出暗红色,让我想起了即将过期的牛肉。 二九速度极快,手撕鸡一样,男男女女的尸群,一具一具被她撕裂,那场景凶残又诡异。 这些炼尸,应该是和尸神老头有某种联系,随着二九的破坏,尸神老头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孽畜!”老头仿佛要气背过去,他猛地将手中的黑色铜铃朝叶知卿抛去。 那铜铃果然是件法器,和诛天印一样,飞出去的瞬间,它悬在了叶知卿头顶,滴溜溜打转。 第156章 别动她! 铜铃震动,不知道什么状况,叶知卿突然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整个人无法动弹。 而她身体上方浮动着的二九却还在动作,明显试图操纵身体,却又无法做到。 老头此时对我厉喝一声:“还在等什么,除掉她!我只能控住她两分钟,快!” 我再次强行祭出诛天印。 这样的恶鬼,无法往生解化,只能强行诛灭。 此刻,二九被困在身躯中,而身躯又被尸神所控。 只等我一击。 地面上全是被撕裂开来的尸体,断躯、人头、手脚……满地的‘狼藉’,让我想起了昨天被搅碎舌头的胖子。 我差点忘记她的凶残了。 鬼,终究是鬼! 目光一冷,法印再起,二九猛地抬头看过来,眼珠子死死的瞪着我。 那眼神有些不一样。 一直以来,她都是狰狞而怨毒的,但此刻看向我的眼神,与其说是狰狞,不如说是一片死寂。 那里面似乎还含着些别的什么东西。 我看出来了,是询问。 她在用那双突出的双眼询问我:为什么。 我心脏一颤,诡物果然善于迷惑人心……否则,我怎么会觉得这么难受呢? 一咬牙,我不做理会,全当看不见,诛天印即将招呼过去时,二九幽幽开口:“哥哥。” 我手一抖,心脏一揪。 我强行让自己不去受到干扰,手中的大印直接压了下去! 瞬间,二九惨叫一声,鬼体几乎完全从叶知卿的身体中脱离了出来,大约只剩下脚的部位还与叶知卿相连。 她的鬼体变得很淡。 原本夺舍就会消耗她的力量,夺舍完毕后,鬼体再被强行抽出,此刻她的能力,大概只有n级了。 我气喘吁吁,因为再次施展诛天印,而浑身无力,双腿软的跟面条一样,整个人摇摇欲坠的。 但接下来,应该用不到我了。 因为鬼体被击出,二九无法再控制叶知卿的身体,尸神老头自然也不再需要继续控制。 于是,黑色的铜铃飞回了老头手中。 老头长长舒了口气,脸上总算露出笑容来:“哼,看你还能如何!毁我这么多炼尸,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说话间,他从腰间的挎包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瓶子来。 那黑色瓶子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我也是懂符咒的,虽然尸神和术师有区别,但符咒阵法一道是相通的。 一眼看去,我就察觉到那瓶子上的阵法不对,于是,在老头冷笑着朝二九而去时,我虚弱的开口:“等等。” 老头看向我,点头:“年轻人,你今晚表现很不错,有前途。” 我深深吸了口气,苦笑:“谢谢。你手里的瓶子……我看着上面的符咒,不太对劲。” 老头笑了笑,手指转动:“尸生瓶,可将这女鬼收入其中。她占据过活人躯壳,鬼体上有了尸气,所以,能以炼尸之法淬炼。哼,等她的鬼体炼化后,再注入炼尸中,便会成为一具有意识,但完全听令于我的炼尸。” 果然! 我深吸一口气:“前辈,此法不妥,这是邪路子。” 老头皱眉,不满的看着我:“那又如何?她毁了我这么多炼尸,当然要补偿于我!要不是谢惊蛰那小子托人请我,我才不走这一趟,何至于损失这么多炼尸?你这小子,是非好歹不分,还要阻拦我?” “前辈,这次您出手相救,我感激不尽,以后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全力以赴!但这只鬼……请前辈你,动手诛杀,不要使用炼诡之术。” 他所谓的以鬼炼尸,再注入尸体中,其实和炼诡术没什么区别,只是载体不一样罢了。 整个过程,对于鬼魂来说,如同下油锅,而且是一直在油锅里翻滚那种。 而越是厉害的鬼魂,需要炼化的时间越久。 总之,我可以接受二九被直接诛灭,但我不能让她被炼化,那和将她打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有什么区别? 老头不为所动,不满的看了我一眼,不做理会,再次朝二九走去。 二九显然从我们的对话中明白了什么,凄厉的叫喊起来:“有本事就诛灭我!否则,我总有一天要杀了你这个糟老头子!” 尸神冷笑:“很快,我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二九神情狰狞起来,一声不吭。 老头掐起了法诀。 我的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反应过来,瞬间挡在了二九前面,将人护在身后。 “你什么意思?”老头眯眼看着我,冷冷问。 “前辈,得饶人处且饶人。” 老头冷冷道:“但她是鬼。” 我道:“她造成的损失,我来赔。你不要折磨她,诛灭,给她一个痛快。” 老头怪笑了一声:“赔?你赔的起吗?就算是姓谢的小子,也不敢说赔我的话。你知道我这一具炼尸,要炼多久?要耗费我多少心血吗?” 说实话,我不知道。 但此时,我只能硬着头皮:“她生前,才十六岁,惨死的。前辈,我们鉴诡师也有自己的行规,网开一面。” 老头闻言,似乎是想了想,便露出温和的神色来,嘴里说了句好。 我心下一喜,然而,喜色未退,这老头便一脚朝我踢了过来。 这一脚直袭肚腹,我刚才两次施展诛天印,此刻正虚弱的双腿发软呢,被这么一踹,哪里招架的住。 我直接被踹的后退两步,狼狈的摔倒在地,刚好倒在二九旁边。 “唔……”一抬头,我看见了二九看过来的视线。 依旧是半腐的脸,依旧是突出的眼珠子,唯一不同的是,那条腐烂的长舌头缩回了嘴里。 老头冷冷道:“要不是看在谢惊蛰的份上,按照老头子的脾气,当场就宰了你小子,哼!” 他看向二九,法诀掐动。 那巴掌大的黑色瓶子,表面开始流动起暗光。 随着暗光流动,二九的鬼体忽然挣扎起来,嘴里闷闷的喊着:“不——!” 她的鬼体仿佛被什么力量拉扯,扭曲着朝老头的方向移去,而她自己明显在抗拒,试图往后退。 我急的不行,不知道该怎么帮她,情急之下,只能摇摇晃晃起身,猛地朝老头撞了过去! 第157章 吞噬二九 我现在身体虚弱,没什么劲儿,使出吃奶的劲这么一撞,却并没有将老头撞倒。 老头只是身形晃动了一下,手下的动作微微一顿后,便一脸怒容,再次踹了我一脚。 “哥哥——”二九喊了我一声。 我捂着肚子,脑子里阵阵发懵,下意识侧头看去,只见二九半腐烂的脸正看着我,嘴唇一张一合的,发出破碎而低弱的声音:“哥哥——” 老头还在催动法诀,那瓶身上暗光流动,继续拉扯着二九。 二九一双青黑色的鬼手,在这瞬间死死的扎入了叶知卿的肩头,似乎和她的身体长在了一起似的。 这个举动,似乎让她的鬼体稳定了一些。 老头见此,冷哼一声,手下法诀一变,瓶身上的暗光便化作红光。 二九刚刚稳定了一些的身形,顿时惨叫一声,再次变的扭曲起来。 那模样,就仿佛要被扯碎一般。 我一时间也怒了,再次从地上爬起来,张开双臂,直接朝着老头儿扑过去。 但他这次有所防备,身形一闪就躲了过去,我扑了个空,差点儿摔倒在地。 “你这小子,三番两次!居然要帮一只诡物?若再有下次,我谁的面子都不给,让你也变成炼尸,你信不信!” “啊——!” 说话间,二九的鬼体,彻底从叶知卿的身体中脱离了出去,瞬间,她就像一阵黑烟似的,朝着老头手中的瓶口处飞去! 我下意识的伸手去抓。 按理说我不可能抓到什么,然而下一秒,我居然真的徒手抓住她了。 一股不太正常的力量在我的手臂处窜动,我立刻意识到,估计又是玄啸在整活儿,于是便顺势伸手一拽,将已经被吸入了三分之一的二九,直接又给拔了出来。 这一拔出来,她就又变成了鬼体,但这次不是在叶知卿的身体上,而是站在了我的旁边,并且我的左手还可以触摸到她。 此刻,我捏着二九的手腕,将她拽到了我身后。 老头面上闪过一丝惊诧:“你用的什么手段,居然可以从我的法器下抢魂?” 我气喘吁吁,没回话,在脑海里疯狂呼叫玄啸:“老哥是不是你?你出手的太是时候了!现在该怎么办?” 玄啸吐出三个字,语气竟隐约透着股恶意:“吃饭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忽然感觉手掌心发热。 我捏着二九的那只左手,像是黏在了她的手腕上一样,想松都松不开。 与此同时,二九猛地瞪大眼。 她的鬼体本就是突眼吊舌,此刻一瞪眼,那双眼珠子居然直接从眼眶里掉了出来,靠一条神经挂着,在脸颊上滴溜溜晃动。 她的身形在快速变淡,嘴里含糊不清的发出痛苦的呻吟:“哥……哥……” “二九,我、不是我!”我疯狂的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但这只手不受我的控制,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吞噬着二九的灵体。 “我知道……不是你……我想、想说……谢、谢谢……哥哥,你是第、第一个对我好的……男人……我……” 她的话没有说完,只几秒钟的功夫,鬼体就完全被我的左手给吸收了。 左手瞬间恢复了正常。 “玄啸?”我在脑海里喊了一声。 “嗯?”玄啸的声音没那么模糊了,在脑海里清晰起来,透着股满足又慵懒的味道。 我道:“你个王八犊子!” 玄啸并不生气,嗤笑一声:“昨天进那材料厂,就是为了吃她,拖到现在,让她当了一天一夜的人,已经是开恩了。” 旁边,老头显然没反应过来,毕竟从将二九拔出来,到我将她完全吞噬,整个过程不到十秒钟。 我暴怒,下意识想对玄啸恶语相向,但我忽然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本来就是冲着救叶知卿以及吞噬去的。 原本就打算用来投喂玄啸这鬼蛟的。 现在不过是目地达成罢了。 而且,二九无论如何都是要死的,被我诛灭,魂飞魄散是个死;被玄啸吞噬干净,也是个死。 有什么区别? 总比刚才,差点落到尸神手里要好。 明明一切顺理成章,但这一刻,我心里还是堵的很难受。 在她十六岁的生命中,或许,我真的是唯一一个,对她好过的男人? 毕竟在两百多年前的那个封建时代,她能被卖给七十岁的老头做小妾,可想而知,原本的家庭是如何对待她的…… 最终,我只叹息了一声,喃喃道:“你该容许我,跟她好好道别,毕竟……” 毕竟这一天,我真的是她哥哥。 我全心全意的照顾了她一次,我知道,她感受到了。 “道别?呵,那不重要。”玄啸一副吃饱后心满意足的模样,然后说了句他要消化一阵子,便没了动静。 不远处,老头狐疑的打量着;“你把那只鬼吞噬了?邪门之法!难怪刚才一直和我作对!” 我心里不好受,再加上问题已经解决了,实在不愿意和这老头打交道,便叹了口气,看向大门口的位置:“阵法可以撤了。” 老头反应过来,便扬手捏了个法诀,于是周围的黑暗顿时褪去,饭店终于亮了起来。 现在是下午的四点钟,太阳没有落山,外面的光线依旧明晃晃的。 二八大杠停在大门口,只是旁边多了个人。 谢惊蛰。 四目相对间,老谢冲我微微点头,然后抬手推开饭店的对开玻璃门,无视满地被撕开的人体尸块,他直接朝我走了过来。 站定后,老谢目光快速打量我:“没事就好。” 我怔了一下,有些意外。 虽然知道老谢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但他这一句话,还是让我瞬间觉得特别感动。 我道:“谢谢你搬的救兵。” 老谢闻言,看向旁边的尸神老头:“杨老,多谢了。” 杨老头毫不隐藏自己面上的不满之色:“这地上的东西你看见了,我这一趟,损失可不小。” 谢惊蛰顿了顿,微微欠身:“我欠你一份大人情。” 杨老头道:“好,那我就等你还这个人情。谢小子,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身边这个不入流的毛小子,在老头子我看来,纯粹是个二百五,跟他混在一起,可别耽误你谢家的威名了。” 我心说:他大宝剑都被我折断了,你现在说已经晚了。 第158章 倒宝 “这些事就交给你处理了。”杨老头没有久留的打算,对谢惊蛰交代了一番。 谢惊蛰微微抿唇,开口:“这些被毁的炼尸,需要给你送还吗?” 杨老头脸色不悦:“没什么用了,你自己处理。”说完,还斜睨了我一眼,重重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 谢惊蛰目送他离开后,看向我:“他是尸神,我知道他脾气古怪,不过……你究竟怎么冒犯他了?” 我苦笑:“说来话长,回去,边走边说。” 走到门口时,二八大杠响起了铃。 自从修为增进后,我就能大致听出它响铃的意思,它应该是在说:小崽你好。 我很无奈,真是什么人养什么车,老气横秋,爱占人便宜的腔调,真是和老古没什么两样。 我跟它打了个招呼问好,然后询问谢惊蛰:“它不是跟着老古出去了么,怎么被你骑过来了,老古回来了?” 谢惊蛰摇头,说老古没回来,而是知道我出事后,将二八大杠派了回来。 它本身就有灵,自己到处跑完全没问题。 “老古到底干什么去了?”我不解。 谢惊蛰没吭声,而是忽然拍了拍手。 我这才发现,外面的街道上,周围的店家应该是被清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穿着统一户外服的人, 七辆越野车停在饭店外面,形成一个半圆,将饭店给围了起来。 随着谢惊蛰一拍手,那二十来号人便训练有素的进入了饭店。 我转头看去,他们正在麻溜的处理饭店中的尸块。 “这是你的手下?”我问道。 “嗯。”老谢长腿一迈,上了自行车,并且示意了一下车后座。 我很纠结: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为啥老是坐后面? “叶知卿还在里面,她死了。”我没上车。 谢惊蛰顿了顿,看向我:“被夺舍成功,就意味着她的魂魄已经被恶鬼抹杀了,自然是死了。她的死,上报诡案组,他们会善后的,怪不到你头上。” 我叹了口气,刚想说话,饭店里忽然有个男人大叫了一声,像是受到了惊吓。 我和老谢立刻朝里头看去,便听有人道:“谢总!这个女人没死。” “唔……”轻微的呻吟传来。 我立刻辨认出来,是叶知卿! 这三天的相处下来,我对她的声音已经相当熟悉了,我立刻下车朝她小跑过去。 到她跟前时,我一阵天旋地转的。 精力耗光后,果然是不能运动。 稳住气息,我看向地面缓缓苏醒的叶知卿。 我没急着开口,而是观察着她的动静。 她很快就完全清醒了,但身体也很虚弱,瞧着跟我差不多,有气无力的。 抬头,四目相对间,叶知卿嘴唇微张:“我记得。” “什么?” 她缓了口气:“我记得发生的事,它占了我的身体,想抹杀我,但……因为你的原因,那女鬼没有杀我……唔。” 说话间,她捂住了头,眉头紧蹙,喘息道:“她有了我的记忆,我也有了她的记忆……唔,糟糕的体验。” 她试图站起身,但起身到一半,整个人就跌倒下去。 我下意识的弯腰去扶,但现在我自己也是个‘林黛玉’,哪扶得住,按住她手的瞬间,自己也跟着倒下去,两人瞬间摔到一处。 “唔,疼。”她小声抽气。 “对不住、对不住。” 我刚说完,就听见一个凉飕飕的声音传来:“呵,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儿,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嗯?” 此刻叶知卿正被我压在身下,闻言,我转头一看,对上了老谢不冷不热,意味深长的视线。 我赶紧一翻身,从叶知卿身上下去。 不是……这哥们儿什么表情?我怎么被他看的有点儿心虚呢? “到也没有打扰我们,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叶总怎么会还活着?”我脱口而出。 叶知卿正揉着太阳穴,一副头疼之极的模样,闻言一顿,也跟着冷飕飕道:“我还活着,你很失望?要不让那个二九回来?” 我看了看叶知卿,又看了看老谢,两人不愧都是做总裁的人,神情都是一个调调。 于是我叹气,举手投降:“我是菜鸟我投降,我啥也不说了行不?” 老谢面无表情,嘴里却发出一声轻笑,然后朝叶知卿伸出手,将叶知卿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自己爬起来…… 老谢道:“回事务所再说,叶总,你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最好也跟我们回事务所,你的身体,需要检查。” 叶知卿一顿,然后点头:“好,有劳你们了。” 于是接下来,善后的事情交给了老谢的手下,老谢带着叶知卿骑二八大杠,瞬间开溜了。 我独自一人,一脸懵逼的上了越野车。 越野车当然比不上二八大杠,等我回到事务所时,天都黑了。 谢惊蛰和叶知卿正坐在事务所的沙发上,两人估计已经聊很久了。 不出意外,该办的事儿也办了。 我陪二九完了大半天,下半场又进入战斗模式,整个人都累瘫了,好在回来的路上,在车上睡了几个小时,精神振奋了不少。 “叶总的身体状况怎么样?”我边进事务所边问。 谢惊蛰道:“被夺舍过后,魂魄和肉身的连接有些不稳,需要天材地宝恢复。” 又是天材地宝? 我道:“得,现在是三个人需要天材地宝了。” 叶知卿声音低弱,没了平时的气势:“钱能买到吗?” 我指了指身体状况并没有好多少的老谢:“你看他像缺钱的样子吗?” 叶知卿蹙眉:“一定得找你们说的那个诡案组?” 看来,在我没回来的时候,他俩已经交流了不少信息。 谢惊蛰双腿交叠,翘着二郎腿,背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模样。 他没有回答,于是我坐到叶知卿身边:“天材地宝可遇不可求,到不是非的找诡案组,而是诡案组手里囤积的最多。听说有一群专门做‘倒宝’的手艺人,以寻找世间的奇珍异宝为生,可以找他们订购。” 叶知卿沉吟:“好。我去打听打听。”顿了顿,她道:“你们没有找那些手艺人订购?” 我摇头:“可以找他们订购,但我们这种单独的客户,订购成功的几率很低。诡案组据说是群发任务,他们一发任务,整个倒宝行的人,都会出手,所以,他们手里的东西很多。” 叶知卿明白过来,长长舒了口气:“明白了。”她不再开口,皱眉半晌,看了看外头的夜色,起身道:“那我也该走了。” 不等我开口,她便径直离开了事务所。 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一时有些发怔,脑子里想起的全是二九。 下意识,我看了看自己的左手。 手掌心,似乎还留有那种吞噬的热度。 第159章 吃人医院 沙发上,我和老谢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姿势,双腿交叠,背靠着沙发。 唯一不同的是,他闭目养神,而我视线呆滞。 我觉得很累,除了身体精气消耗殆尽的疲惫感外,还有一种深深的心累。 “你们这几个小时说什么了?叶知卿为什么没死?”歇了半晌,我开口问老谢,顺便打开了电视。 事务所太安静了。 老谢属于沉默寡言型,我呢,如果没什么事儿,其实也不爱说话。 最闹腾的其实是老古,倒不是说他有多爱絮叨,而是有他在时,他总是喜欢弄出一些动静来。 比如放一部酷爱的电视剧,比如手机直播厅女主播的声音,又比如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戏腔。 总之有他在,空间里总会被制造出某些动静来。 熟悉的电视剧声音响起,我觉得舒服多了。 完了,这毛病肯定是被老古传染的…… “那女鬼放了她一马。正常情况下,在夺舍的同时,原本的魂魄会被完全抹杀。” 我想起叶知卿刚清醒时说的那句话,便道:“是与我有关?” 谢惊蛰淡淡道:“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感化了那个女鬼,而她知道你喜欢叶知卿,所以就留了叶知卿一命。” 我一僵,下意识道:“什么喜不喜欢的,我都不知道能活几天。二九她……她有心了……” 我心情低落,脑海里闪过的不是叶知卿的脸,而是那张半腐烂的鬼脸。 当初觉得恐怖恶心,现在想起来,那种恐怖感、厌恶感,居然一扫而空了。 也不知道她生前是什么模样? 大约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不然也不会被那老头看上。 我的左手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眼眶有些发热。 谢惊蛰顿了顿,却继续道:“叶知卿有那女鬼的记忆,所以,这一切她都知道,当然也包括……你对她的想法。” 我原本在苦笑,此刻更是无语凝噎:“行了,别说了。我刚才跟她照面,她看着没什么变化,应该没往心里去。” 谢惊蛰睁开眼,伸了个懒腰:“当然。喜欢她的人,多了去。现在只不过是多你一个而已,她能有什么变化,嗯?” “嘶……老谢,我发现你有点儿阴阳怪气的,怎么,难不成你也喜欢她?” 谢惊蛰眼角一跳,嘴角绷紧:“你找死?” “欠那么大人情把我救回来,我死了,你得多难受?” 老谢不善言辞,被我怼的目光微怔。 联想到他的大宝剑,我感觉自己挺混蛋的,决定不欺负老实人了:“折腾一天了,早点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当晚我睡了个很沉的觉,大约是太累的缘故,一晚上连梦的没做。 第二天中午,我自然醒,身体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肚子里饿的厉害,我去街头买了十屉小笼包,两碗冰镇绿豆汤,一碗香辣肥肠面,然后带回事务所,坐在茶几前狼吞虎咽。 基本每次精气消耗一空后,后面几天都会食欲大增。 吃饱喝足,我找出老古珍藏的茶来,学着他的手法开始泡茶。 想了想,我又去老古的屋里,随便拿了个串儿。 左手盘串,右手泡茶,然后思考人生。 摆在我面前,需要我解决的事情很多,但说起来,目前做要紧的,还是天材地宝。 叶知卿我管不着,毕竟我和她的客户关系已经到此为止了,但屋里这俩兄弟,我不能不管。 喝了会儿茶,解了腻,整个人也清醒了,我拨通赵星的电话。 “是我。” “洛哥你好!你没事了?” “我很好。上次跟你提的事,怎么样了?” “我正打算跟你说呢。东西找到了,按照之前谢先生和古先生的要求,分别是‘蓝水精魄’一枚,‘黄地泰和参’一支。” 我松了口气:“太好了,嗯……什么时候可以到我手里?” 赵星道:“东西其实已经到了,今天一大早送到的,但是……洛哥,你知道的,需要做交易。” 我顿了顿,缓缓道:“当然,应该的,什么条件?” 赵星道:“那怀虚虽然被铲除了,但之前受它影响成长起来的诡物还在安阳市作乱。离你事务所十公里左右,出了件事儿,挺棘手的,如果你能解决,东西我会亲自送到。” 我直接报出了自己的电子邮箱,然后道:“资料发给我,解决完毕,我通知你。” “行!” 挂完电话没多久,我就听到了邮件的提示音。 我打开笔记本电脑,在沙发上翻看起了赵星发过来的资料。 谢惊蛰不知何时已经洗漱完毕,收拾的干净利索,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大约我很少在沙发上看电脑,他有些意外:“看什么,那么专心?” 我随口胡诌:“小黄文。” 谢惊蛰皱眉,哼了一声,有种不屑与之为伍的意思。 我眼皮也没抬:“给你买了午饭,在厨房,你自己用微波炉热一下。” “嗯。” 老谢刚醒,显然没有胃口,径自坐到了他的常用办公位,开始敲起了键盘。 我打开赵星发过来的资料。 诡案组编号为0033。 事件发生在十公里外的一家私立医院,名为‘阳光医院’。 阳光医院,成立差不多快二十年了,规模不算大,比较出名的是妇产科。 以前妇产科床位紧张,那时候公立医院,妇产科的床位经常要排到走廊上,因此,阳光医院一直很有市场,还挺出名的。 最近几年,生育率下降,阳光医院也没有以前那么热门了。 我查看资料时,显示这家医院在半个月前就暂停营业了,对外公示的原因是内部装修,医疗设备升级,所以暂停运营。 而医院真正停运的原因是:这家医院会吃人。 根据资料显示,在这小半年间,医院其实就在陆陆续续的出事,比如生了孩子的产妇,身边的婴儿莫名其妙失踪了。 比如陪护的家属,去上厕所时,再也没有从厕所的坑位里走出来。 厕所门是反锁的,但厕所里的人没了。 再比如值夜班的医生,也无缘无故的失踪了。 医院里是有监控的,但诡异的是,但凡涉及到失踪事件的监控,全部是黑色的损坏画面。 最开始,为了不坏了医院的名声,这些事情在调查不出结果后,都是医院出钱私下里解决的。 但半个月前,也就是这个月的七月二号,大规模的失踪事件发生了。 整个医院,所有的人,全部消失了! 第160章 哥们儿说走就走 诡案组旗下,有一个科研组,是专门研究诡秘能量的,并且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果。 他们有一台仪器,可以在一定的区域内,监测到较大的诡秘能量运动。 当天晚上,科研组的仪器,忽然定位到一股强大而诡秘的能量一闪而过。 这种级别的诡秘能量爆发,以前从来没有监测到过,于是诡案组的人,立刻调派了鉴诡师前去查看。 进入医院的鉴诡师,前前后后共七人,目前没有一个出来。 医院像是把他们吃了。 现在,所有对于阳光医院的观察,都仅限于外部观察。 从外部观察来看,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灯光、没有信号、进去的无论是人还是鉴诡师,全都有去无回。 诡案组给它编号为0033,称其为‘食人医院’。 目前,0033号事件,为公派类事件。 公派的意思,就是诡案组,向全体鉴诡师进行招募,谁能解决这次事件,就会得到丰厚的奖励。 这个奖励自然不是钱那么简单,往往是一些对鉴诡师来说,极其有诱惑力的东西。 也是因为如此,所以这半个月里,陆陆续续去了不少鉴诡师,加起来七人,有术师、有剑师、有尸神、有御灵……无一例外,一进去就消失了,再也没出来。 大部分事件,诡案组都可以对其进行等级评定。 n、r、sr、ssr、sss,这个等级体系,本就是诡案组搞出来的,之前我得到的那份资料里,大部分都有标明事件等级。 但赵星给我的这份资料,等级评定为:未知。 因为,整个医院,只有被仪器监测到的当晚,释放过诡秘能量。 在那之后,医院里没有任何诡秘气息的波动。 医院周围也一片平静,居住在附近的人,斌更没有感觉到任何影响。 动物对于诡秘气息是很敏感的,但医院周围的流浪猫狗,飞鸟鸣虫,对于医院似乎都没有反应。 诡案组观察过,甚至有一些流浪猫,见医院没人,于是主动走进去,大约是想进去寻找食物或者找个无人的地方休息。 自然的,那些猫也再没出来过。 也就是说,医院会吞噬活物,但医院不散发诡秘气息。 我看完资料,有些懵。 这难度……是不是太大了? 前前后后进去的鉴诡师七名,肯定都是打小修行的人,和我这种半路出家的不一样。 他们都了无音讯,我还能比他们厉害? 我心里是很记挂老谢和老古的身体状况的。 但这种危险系数大,仿佛去送死的活儿,我还不至于傻乎乎的一头扎进去。 手指转动,我将老古的那串沉香,拨的咔咔作响。 得好好想想…… 或者,先去医院外面看看情况? 思索间,谢惊蛰忽然道:“有事?” 我回过神,看向对面办公桌的人:“没事,怎么了?” 谢惊蛰淡淡道:“珠子不是那么玩的,当心弄坏了,古扶回来找你麻烦。” 我一顿,于是放下手串:“老古到底是干嘛去了?” 谢惊蛰摇头。 我想起他当初给我找‘炙阳草’,骑着二八大杠消失了几天,便有所期待:“是不是寻摸天材地宝去了?” 如果老古自己能找到,我就不用跟诡案组做交易了。 不是我不讲义气,而是这资料看着……也太渗人了? “不知道。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谢惊蛰忽然来了一句。 我很惊讶:“老谢,你这话问的稀奇,我和老古……不是,是咱们三个,认识的不算久,相处虽然才几个月,但也是出生入死的交情。我不关心他才奇怪?” 顿了顿,我有些狐疑:“难道你不关心?” 谢惊蛰敲键盘的动作顿了顿,缓缓道:“当初加入你们事务所,是为了怀虚的事。” 我点头。 谢惊蛰又道:“此间事已了,我也该走了。” 我一时间不知作何回答,便下意识到:“可、可是……你的剑,对,你的剑我还没赔你呢!” 谢惊蛰推了推眼镜,淡淡道:“不用,你赔不起。” “…………”我该谢谢他的体谅吗? 须臾,我叹气:“也是,你家大业大的,总不能天天待在这儿。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谢惊蛰道:“下午。” 我一愣:“这么快?你不等老古回来道个别?” 谢惊蛰视线看向我,仿佛在看白痴:“为什么要跟他道别?有合作再聚,没合作就散。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我没工夫一一道别。” 谢惊蛰这话不是说笑的,因为两个小时后,他的司机来接,所以谢惊蛰敲了敲我的桌面,让我结算半个月的工资。 在我当场把一千五百块的工资打他卡里后,谢惊蛰提着他少得可怜的行李,长腿一迈,毫不犹豫的离开了事务所。 我站在事务所门口,看着他大步流星,毫不留恋的背影,感觉自己现在特别像一个弃妇…… 不是……鉴诡师的脾气,都这么怪吗? 司机打开车门。 老谢上车了。 丫的,都没回头看一眼。 行!算你狠! 我一个人在事务所待着也没意思,一咬牙,我决定先去打探打探,具体干不干活儿,实地考察了再说。 阳光医院离的不远,打车半小时就到了。 医院本身就有围墙,现在大门和车道都被关闭了,里面的小广场一个人都没有。 我站在大门口往里张望时,旁边买菜路过的大爷停下来:“小伙子,看病啊?这医院都停业半个月了,换其他医院去。” 大爷穿着白背心、大裤衩,两手提的满满当当。 我忙道:“谢了叔,跟您打听个事儿,您是住这附近的吗?” “是啊,就前面丽华小区,怎么了?” 我目光一转,顺着看过去。 那应该是离阳光医院最近的小区了,就在医院的东边。 于是我道:“哦,我有个朋友,就先些日子,在这附近失踪了,警察也找不到人,您住这附近,不知道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 “奇怪的动静?没有……这人来人往的,能有什么动静。你朋友多大呀?男的女的?白天失踪的还是晚上?” 我看大爷挺热心的,但听他这话,估计是问不出什么信息来,正要回话,旁边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你问他,不如来问我。” 我一转头,跟前是一个小姑娘……唔,大概身高一米五的小姑娘? 这个子未免有些太卡哇伊了。 小姑娘瞧着估计才二十出头,小圆脸,大大的眼睛,扎着一个卷发高马尾,穿着蓬蓬连衣裙,瞧着也别可爱又娇俏的模样。 此刻,她双手环胸,仰着头,抬着小下巴,一脸傲傲的小模样。 说实话,我想掐她的脸。 我忍住了,正色道:“你是?” 她道:“御灵师,叫我‘潇潇’,你是……术师?” 第161章 第一次组队(上) 御灵师? 我吃了一惊,现实中还是第一次看见老古和老谢之外的同行,而且是个御灵师? 御灵师擅长调教驯兽,据说拥有能与动物沟通的能力,而一些由动物修炼而成的妖或者精,在和御灵师过招时,会被天然压制。 这姑娘白白嫩嫩,年纪看着也小,居然是个御灵师? 老大爷手里拎着东西,见有人和我搭话,便也不多留,嘴里道:“走了、走了。” 我赶紧道谢:“谢谢叔,您慢走。” “没事、没事。” 老大爷一走,才开口道:“潇潇你好,我叫洛常,术师。”顿了顿,我示意了一下医院:“你也是为了医院的事来的?” “对呀。”潇潇点头:“这整个医院的人都失踪了,统计下,连医务人员带患者,有一千多号人呢,还有还有很多孕妇和婴儿。诡案组为了解决这事,向整个鉴诡行发布了悬赏令,如果能解决这事,能得到很多资源。” 说完,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不远处一家咖啡店。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咖啡店靠窗的位置,还坐了三个人。 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年纪看着在二十到三十不等。 此刻,那三人正透过玻璃窗看着我们两人。 我了然,道:“他们也是鉴诡师?你们想集合人手,一起解决这事?” 潇潇一笑,傲傲的模样,夸奖道:“你很聪明嘛,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的队伍?”说话间,她还隔空坐起了介绍。 “白衣服那个男的,和你一样是术师;黑色衣服那个是尸神;绿色背心那个姐姐是剑师……我是御灵,咱们五个人,凑一个队伍,进去试试?” 我一个人不行,但如果是一个队伍…… 我有些心动了,便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潇潇道:“如果凑齐了人,今晚就可以,凑不齐嘛……我们就再等等,喏,我们都住在那个酒店里。”她遥遥一指,指向对面街尾处的大厦,那里是一家高端酒店。 “我确实想试试,我需要向诡案组交换一些物资……唔,今晚的话,是不是太急了?” 潇潇耸了耸肩:“你是想在周围探探情况对吗?我告诉你,我们四个是陆陆续续过来的,前前后后在这附近晃了一周了。我们白天监测过,晚上也监测过,这医院什么动静都没有……所以,在外面打探情况是白瞎的,一切,还是要进去才能有论断。” 说到这儿时,她圆圆的小脸变得严峻起来:“你应该有论坛账号?论坛上有几篇帖子,都在讨论这家医院,说实话,没什么人愿意来冒这个险,我们四个,都是因为手里缺东西,而那些东西,只有诡案组才有,所以我们才来涉险的。” 顿了顿,她看向我:“你呢?如果没有特必然的理由,你应该也不会想到来这儿查看?” 这小姑娘思维相当成熟,和她萌系的外表形成一种很大的反差。 我点头承认:“我需要换取两样天材地宝,这对我挺重要的。” 潇潇点头:“不重要,能来冒这个险吗?我们都差不多,比如那个剑师姐姐,她就是为了给诡案组交换锻剑的材料而来的。” 锻剑? 我道:“她没有剑吗?” 潇潇眨了眨眼:“剑师怎么可能没剑?她只是想给自己的剑提升一下品级,需要一样天材地宝,叫‘深海摩琊石’,那东西,一片海域里,几百年才诞生一小块,而且位于深海。除了找诡案组做交易,个人几乎很难弄到。” 我眉头一皱。 是啊,剑师怎么能没有剑呢。 老谢的剑断了,我听他提过一嘴,说是可以重铸。 至于如何重铸,他却没有说,或许我可以请教一下那个姑娘。 那姑娘穿着长筒工靴,绿色的工装裤,绿色的背心,一头短发,身材高挑,裸露在外的手臂,有着流畅却不夸张的肌肉线条。 不愧是剑师,一看就很有力量。 我目光看过去时,她敏锐的捕捉到了,隔着落地玻璃,四目相对间,她冲我微微点头致意,瞧着比较友好。 我于是对潇潇道:“去咖啡厅,我跟大家认识一下。” 潇潇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那再好不过啦!” 十分钟后。 我们五人互做了介绍。 穿白色t恤的术师叫方何名,言谈间比较和气;黑色衣服的尸神叫张野,大约是因为这类人常和尸体打交道的缘故,与那杨老头一样古怪。 我向他问好时,他神情态度很是乖张,上下打量我几眼,从鼻腔里嗯了一声,漫不经心的。 短发背心的剑师姑娘叫廖青,到是很友善,主动向我讲起了她们目前的计划。 如果我能加入的话,五个人的队伍也够用了,今晚十点,大家统一在医院门口集合,然后进入其中。 行动前,想提前跟诡案组报备,届时,会有诡案组的相关人员登记我们的队伍信息,并且会有人在医院外把关。 廖青说完,手指敲了敲桌面:“跟诡案组报备很重要,毕竟咱们是冲着交换物资来的……而且,万一出现什么意外,诡案组的人,要负责保证周边居民的安全。” 张野闻言,不屑的笑了一声,懒懒道:“诡案组那帮没用的东西,能保证谁的安全?哼,不过是仗着……”他一顿,没将话说完。 显然,即便是行事乖张的尸神,面对诡案组,其实也是忌讳的。 诡案组的人不是鉴诡师,但他们所代表的立场,所拥有的隐秘的力量,没有哪个鉴诡师不忌讳。 廖青并不卖他面子,闻言皱眉,瞥了他一眼:“老张,注意分寸,我们这次接活儿,是因为有求于人。” 张野那是那副不屑一顾的态度,但没再开口反驳。 潇潇此时问我,道:“现在大家也认识了,彼此的能力也都有所了解,你考虑的怎么样?” 我没吭声,思索着到底有没有这个必要。 这医院太诡异,前前后后已经消失了七名鉴诡师,而事实上,我并没有非得和诡案组做交易的必要。 老谢和老古的身体状况,如果没有天材地宝治疗,靠着时间和修炼,其实也能恢复过来…… 琢磨间,我没有贸然答应,想了想,便道:“反正你们就住附近,今晚八点前,我给你们回复。” 第162章 第一次组队(下) 回到事务所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先联系老古。 上次跟他小小的吵了一架后,他和二八大杠就消失的没影了,我也一直联系不上。 昨天他把二八大杠调给了老谢,前来营救我,说明他是能联系上的。 我打他电话,估计是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所以电话一下就接通了。 “还没死呢?”他问。 我道:“宝贝,你舍得我死吗?” 电话那头,老古一噎,怒吼:“哪儿来的死变态,是不是因为隔着电话我扇不到你?” 我道:“你手机里那些女主播,不就是这么叫你的吗?我这不是以为你爱听嘛。” 老古重重的哼了一声,缓了缓,他又端起了那副仿佛我爷爷的架子来:“你说你,让人不让人操心?上次让你别管闲事,你还挤兑我,现在吃亏,知道错了?” 我已经学会顺毛捋了,于是立刻道:“哎哟错了错了,我可太知道错了,还得是您老人家经验丰富,看得透,看得远,下回啊,我一定都听您的。” “嗯,乖乖,孺子可教。”他语气立刻轻快和蔼了,一副夸大孙子真棒的语气,边夸边道:“那你好好看家,我过两天就回来。” “你在干什么呢?”我问。 刚才回事务所时,门口的二八大杠又不见了,我怀疑它找老古去了。 “我?我现在能干什么,我拜访一个故人罢了,怎么……你有事?”他问。 “唔……到没有。老谢今天收拾东西走了,他说古槐的事已了,他就不留在事务所了。” 老古道:“庙小难容大神,他留不留下来不重要,不过我提醒你,你得跟他搞好关系。” 我愣了一下,道:“为什么?” 我到没有想过要刻意和老谢搞好关系,毕竟虽然他人走了,但交情仍在,否则昨天需要欠杨老头的人情来救我?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老古是典型的外热内冷,每天看着乐乐呵呵,一副只知道喝茶盘串,与世无争的模样,但关键时刻,一秒变脸不再话下,出手绝对的狠。 而老谢和老古相反,他是典型的外冷内热,沉默寡言,面无表情,配上一八八的身高,让人一看就觉得不好惹。 但事实上……这个口口声声,我一死就要诛我魂魄的人,每次救我命,都老积极了。 总之,这两人,谁都不敞亮,爱伪装。 不像我,男儿本色,表里如一! “为什么?呵,你不是和那个神女有约定吗?神鬼不可欺,答应的事,你就得去做。那疗养院背后的势力非同一般,你不借助谢小子的势力,怎么达成目的?” 他这么一说,我明白了,有些迟疑:“这是我和神女的约定,你和老谢都可以置身事外,我若他将他入其中……不行,我不能那么做。” “哟,还挺有情义的。”老古不知道是夸奖还是在阴阳我。 我无奈的笑了笑:“算了,回头再说。我打电话给你,就是惦记着你身体状况不好,还到处溜达。既然你没事,那我就挂了。” “行。” 挂了电话,我心下有了打算。 这段时间,事情多的不行,但总是出意外,都没正经积累什么功德。 算起来,我还有四个月的寿命。 既然如此,还纠结什么呢? 我决定顺从心意,不想利弊。 而我的心意就是,我至少得给老古和老谢做点儿什么,毕竟这几个月来,两人对我帮助很多。 想通后,我给潇潇发了一条信息,告诉她自己要加入。 她回了我一条十点集合。 与此同时,我给赵星打了个电话进行报备。 “……那太好了!这样成功几率会大很多。” 我道:“这么多人,你们的物资奖励,不会缩水?” 赵星哈哈笑:“放心啦洛哥!不会的!所有人的备案需求,我们都提前登记,在满足需求的前提下,才会同意备案的。毕竟,就算是诡案组,也不是什么条件都能满足的,总不能你们办了事儿,我们拿不出东西来呀。” 我放心下来,道:“那就好。感觉你说话比之前利索,这小半个月,进步挺大呀。” 赵星声音顿时垮下来,嘟囔道:“洛哥,你快别提了,我现在每天是累的倒头就睡,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唉!哥,医院非同小可,虽然你们人多,但也一定要小心啊。” “我知道,劳你挂记了。” 赵星道:“别客气。我负责你、古先生、谢先生还有尸神,一共四个人,除了你,其余三位完全不搭理我。洛哥,我老喜欢你了!” “…………”打住! 咱俩一个性别,到也不用这么热情,整的基里基气的。 挂完电话,我开始收拾家伙什。 一般情况下,我出去干活儿,都是配一个腰包,将符咒、阵石一类的东西放在腰包里。 但今天我准备了一个大包,在附近的超市买了些压缩饼干、方便面、矿泉水一类的,又去药店买了些纱布、酒精、消炎药之类的。 最后,我还买了手电筒、打火机等物件。 医院里的人,已经消失快半个月了。 他们是否活着,不确定,如果还活着,那很有可能是一个封闭空间。 在那样的空间里,食物饮水、光源药品,都是问题。 可以不用到,但不能不准备。 做完这一切,我刚打算出门,脑子里,玄啸忽然又冒出来:“把棍子带上。” 棍子?什么棍子? 愣了下我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那截囚禁怀虚的烧火棍。 我皱了皱眉:“带那玩意儿做什么?” “关键时刻,能救你命。” 玄啸说完,不再开口,又一次断联。 我相当恼火,但也没办法,想了想,还是听他的,将那截烧火棍给带上了,插在了背包的边缘。 我比约定的时间到的更早,不过,潇潇几人也已经聚在医院门口了。 “这儿!嚯,你带这么多东西?”潇潇瞪大眼看着我。 我背了个户外包,塞的满满当当的:“有备无患,万一进去出不来,得吃喝拉撒?” 潇潇恍然大悟:“看不出来,你想的到是周全。” 廖青笑了笑点头:“我也准备了一点,不过……你这也太夸张了。”她背了个不大的双肩包,里面也塞满了。 我笑了笑:“我考虑你们,多带了些。” 说完,我感觉不对劲……自己怎么像个中央空调似的? 第163章 进入医院 除了廖青四人外,队伍里还多了两个人,这两人丢在人群里是很普通的,但混在我们这个队伍里,就显得有些扎眼了。 分别是一男一女,模样大约都在四十岁左右,穿着朴素,是典型的市井中年人。 他们出现在菜市场,出现在麻将馆,出现在烧烤摊都很正常,唯独出现在我们这个‘年轻’的队伍里,便格格不入。 我念头一转,便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大概不是活人。 这两人一左一右,跟在尸神张野身边,不出意外,应该是张野的炼尸。 除此之外便是潇潇。 她肩头蹲了一只狸花猫,那猫眼睛张的圆溜溜的,看起来很机灵;除此之外,她手里还虚虚握了样东西。 起初我没发现,直到那东西活泼的从她虎口处钻出头来,我才发现是只‘杰瑞’。 迷你杰瑞……还挺可爱的。 御灵师,身边跟着动物太正常了,但是……她的战斗兽,莫非就是这两个小东西? 一只狸花猫和一只小老鼠? 大约是看见我视线,潇潇摊开了那只手,里面的迷你杰瑞立刻抖了抖毛发,两只后腿一蹬,直立起来,一双黑溜溜的小眼睛四处转,一副神气的模样。 “可别小瞧我这一鼠一猫,我们为了行走方便,驯养的随身战斗兽,大多都是小兽,个子不大,厉害的很!”她一脸骄傲。 我心说:对对对,跟你一样,个子不大…… 此时,方何名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正色道:“现在是九点二十三分,既然人已经到齐,那也不用等到十点,开始行动。” 众人没有异议。 医院的外围被围挡了起来,挂上了暂停营业,禁止入内的牌子。 据说附近有诡案组的便衣在盯梢,如果有人误朝里面去,会立刻被拦下来。 些许的沉默和停顿后,张野忽然打了个响指,紧接着,他身边那对中年男女,就率先跃过了围挡,走向了医院的广场。 我们其余人没有犹豫,迅速跟上。 医院外围的广场,还能借到城市的光,因此能够看清环境,但医院的楼里,视线看过去,就是一片纯粹的黑。 城市的灯光完全透不进去。 每一扇玻璃门,每一扇玻璃窗,都像医院大楼张开的一张口,又像是一只只黑色的、方形的眼睛。 太黑了……瞧着渗人。 快要靠近大楼时,我们纷纷打开了手电筒。 五束灯光,齐刷刷的照向医院大楼入口的玻璃门。 阳光医院一共三栋,分别是a、b、c三栋。 b座是主楼,一共五层,a座和c座分别位于主楼的后方左右,三栋楼呈品字形分布。 这些相关的资料,诡案组都有提供,我们来时都已经仔细看过了。 方何名用手电光示意了下,道:“我们先从b座查起,这是医疗楼,a座和c座都是住院部……不管是哪一栋,人流都不少。” 张野漫不经心道:“会不会是个巨大的诡域?” 我道:“不太可能。诡域的支撑,要消耗诡物的能量,这医院保持这个情况,已经半个月了,很难有诡物,长时间支撑这么大体量的诡域。” 说话间,我们五人、两尸,已经站在了大楼的入口处。 对开的巨大玻璃门此刻是关闭状态,但并没有锁死,只要一推就能推开。 此刻,我们五支手电筒打在玻璃门上,按理说,灯光应该穿过玻璃门照进去,但现实是,灯光无法照进去。 玻璃门后,仿佛是另一个时间。 灯光下,门上清晰的显露出我们‘七个人’的影子来。 刚才在外面集合时,大家还能说笑两句,现在,玻璃门上,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沉重而严峻。 张野再次打了个响指,中年男人于是推起了玻璃门…… 随着推门的动作,中年男人的身形,也没入了大楼内的黑暗中。 张野似乎在感应什么,忽然脸色一变。 方何名敏锐的问道:“怎样?” 张野皱眉道:“他一进去,与我的联系便断开了,这里外是两个世界。” 方何名若有所思:“不是诡域……难道是什么大妖的结界?” 我点头:“有可能。” 当年玄啸还活着时,以他的实力,就可以撑起类似的结界。 张野一声不吭,直接朝黑暗中走了进去。 我走在最后。 步入黑暗的瞬间,我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但是进去的刹那,除了瞬间的黑暗外,什么也没发生。 我们顺利的进入了大楼的一楼。 没有灯,但我们五人的手电筒可以正常使用。 下一秒,我和离的最近的廖青,几乎是同时转身,尝试出去。 毕竟进来这里的人都出不去,我们得弄明白是什么情况。 身后是被推开的玻璃门,正常情况下,应该能看到外面的广场、花园等等一切。 但现在,外面是一片黑暗。 我和廖青对视一眼,十分默契的伸手,然后握住了彼此的手,紧接着就迈步而出。 穿过黑暗,眼前一亮,我们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还是一楼大厅,张野三人正看着我们。 答案显而易见,进来后就出不去了…… 廖青松开手,活动了一下脖颈,然后从后背的背包里抽出一样东西来。 应该是一把剑,剑鞘外缠了一圈圈的灰色布条。 锵然一声,宝剑出鞘,是一柄通体微微发紫的剑。 她顺手挽了个剑花,动作潇洒利落,伴随着嗖嗖的破空声,随后提剑在手,道:“开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找找有没有活人。” “你的剑为什么不能收起来?我的意思是……凭空出现的那种。”我有些好奇,毕竟谢惊蛰每次出剑,都是虚空一抓,黑色古剑便凭空出现在手中。 廖青惊讶道:“你说的那种情况……呵,剑师做不到,应该是有相关的法器配合,怎么,你见过那样的剑师?” “呃……见过一次,我以为所有剑师都是他那样的。” 估计跟老谢的那只手套有关,老古之前说过,那只手套本身也是一件法器。 我没再搭话,一行人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警惕着周围的情况。 一楼主要是分诊挂号的地方,靠后的区域是急诊区,近门口是开票总台。 整个医院都处于黑暗中,我打着手电筒,光束扫过那些本该坐着工作人员的区域。 此时能看到的,只有一个个空着的办公椅。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空着的办公椅,在这样的环境下,看起来让人觉得格外不舒服。 第164章 旋转的金属椅 “去急诊室看看。”方何名招呼道。 分诊台这些区域,手电光扫过去一目了然,我们很快就查探完毕了。 整个医院的时间,似乎都定格在了半个月前,也就是七月二号的那一天。 这一点,可以从工位上的票据看出来。 我们找到的最近的一张出票单据,是七月二号晚上九点出的一张发票。 似乎那晚九点以后,这里的人就消失了,机器也跟着停止运转了。 这和诡案组监测到的,那股奇怪能量的爆发时间一致。 我们来这儿的目地只有一个,那就是弄清楚这地方的真相,并将之破解。 至于消失的人,能不能救回来,到不在任务要求之列。 毕竟诡案组的人也明白,消失了半个月,人还活着的几率很低。 “喵~”潇潇的猫从分诊台后面窜出来,迅速跳上了她的肩头。 进入大楼后,她就将猫和鼠散了出去,这两东西又小又灵活,将人不方便去的角落,都钻了一遍。 “它们也没有发现……”潇潇微微皱眉。 按照她的说法,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气息,我们这一群人加起来,也不如她的狸花和杰瑞好使。 如果连它们都发现不了异常,那背后的力量,就未免太深不可测了。 说话间,我们走到了急诊室区。 急诊区和大厅之间,由一扇门挡着,一般情况下,这扇门都是开着的,方便紧急接待患者。 我们穿过门,顺着走廊边直接进入了急诊区。 一般大型公立医院的急诊科,分类相当齐全,但这是一家私立医院,所以急诊科并不算大,只有基础的诊室,化验室、治疗室、观察室一类的,没看见有手术室或者ct室。 急诊室外面的等候区,一排排金属椅上也空无一人。 呈现双t字型分布的黑暗走廊,手电光打过去,越发的黑暗静默。 中年男尸和女尸,在张野的操控下,分别朝着两头不同的方向走去,空间里死一般的安静,只剩下我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潇潇的狸花和杰瑞格外乖巧,虽然是动物,但整个过程中,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我们挨个儿搜寻各个诊室。 输液室里,还有才配了一半的药。 化验室里,血液的样本居然还没有凝固…… 尽头处,我看到了禁止入内的标记。 这种情况下,当然是越禁止越要入内,于是廖青跟着我一起进去。 我还以为是什么地方,结果这里是办公区,包括了医务人员的更衣室、休息室、储藏室一类的地方…… 黑暗中,我和廖青在这些区域穿梭着。 更衣室里,各种白大褂悬挂着,灯光打过去,像一个个飘着的人影。 我问廖青:“怕吗?这地方没有什么诡秘气息,但就是渗的慌。” 廖青道:“不怕。空间大了压人气。” 我道:“看起来没什么,走了。” 她点头。 我俩刚打算从更衣室出去,忽然,黑暗中传来嘎吱一声响。 “谁!”作为战力最强的剑师,廖青反应可谓相当迅速,猛地回身,剑已抬起,剑尖和手电光,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 声音来源于更衣室的一角,那里放了一把比较旧的升降办公椅。 办公椅此刻正轻微晃动着,似乎刚刚有人从椅子上起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夹住了一张符咒。 刚才那阵嘎吱的响声,应该是办公升降椅的金属部件,在摩擦时发出声音。 更衣室大约二十个平方,两只手电筒的光线,足以将这个不大的空间照亮。 根本不可能躲着人。 不是人……那就是有什么诡物了…… 可是,我依旧什么气息都感应不到。 办公椅微微晃动了片刻就止息了,如同刚开始一样,静静地矗立在角落里。 廖青额头浮动起一层细汗,我俩呼吸急促,紧靠在一起。 约摸一分钟的功夫,什么也没发生。 廖青哑声道:“撤,不对劲……不过也好,该来的总会来,看看其他人那边什么情况。” 我们两人很快退出了这片区域,回到了走廊上。 潇潇跟方何名正从一间诊疗室退出来,看两人的神情到是没什么变化。 我和廖青赶紧上前汇合。 潇潇看出不对劲,问我:“有情况?” 我迅速将更衣室的情况一说,潇潇于是拍了拍肩头的狸花,那猫便嗖的一下窜入黑暗中,去了我们刚才退出去的区域。 我看了看他们退出来的诊疗室,灯光打进去,也是一眼能到头。 方何名道:“没什么发现,正准备去张野那边看看……” 潇潇微微摇动着身体,半眯着眼。 不清楚状况的人,可能还以为她在撒娇。 但我知道,她应该是在感应那只狸花。 片刻后,潇潇睁开眼,微微皱眉。 随着她的动作,狸花从黑暗中窜回了她的肩头,舔了舔爪子,一副平静的模样。 潇潇冲我和廖青摇头:“没有。” 我道:“对方在移动,应该已经不在那里了……” 这个认知,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一个看不见的东西,可能是鬼,可能是其他什么东西。 可怕的是,我们这些鉴诡师,居然无法感应到对方的所在。 这和普通人遇到鬼的情况很像,相当的被动。 “算了,先去找张野。”我们退到走廊入口,正打算去另一侧的t型走廊里找张野汇合,他却已经带着两具炼尸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冷冷道:“什么都没有……去楼上看看。” 大楼的电梯已经停运了,我们只能爬楼梯。 二楼是五官科、内科三科和内一科。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房间太多,分头找?”廖青建议。 她胆子到真是大,在这种地方,居然建议分头行动。 要知道,这种大空间的封闭环境,被各种诊疗室又分割成许多复杂的小封闭环境,配合着黑暗,简直就像恐怖片现场。 我承认,我怂,让我一个人在这种地方窜,我都自己把自己吓死。 不等我开口,潇潇便道:“阿青姐,这地方太诡异了,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要分开为好,唔……我不是害怕哦,我是……” 话没说完,黑暗的空间中,一声金属摩擦声突兀的响起。 潇潇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刚才更衣室的声音! 我下意识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立刻看见,分诊台的金属小凳子,上半部分正轻轻转动着…… 就像是有一个人,正在坐在上面,百无聊赖的晃动身体似的。 第165章 楼梯下的脚步声 “喵……”金属椅转动间,狸花猫忽然叫了一声。 潇潇立刻说了声‘去’,然后狸花就从她的肩头,直接朝分诊台的金属凳子上方扑了过去。 确切的说,它是在进攻。 我见过猫扑鸟,在跃起的瞬间,都会伸出前肢,长长的够出去,然后在够到鸟的瞬间,往下一按,迅速用嘴叼住。 它扑过去的瞬间,与扑鸟无异,但它并没有叼住什么东西,而是扑了空,在空中翻了个圈落在地上。 狸花顿时猫脸皱起,一脸凶相,再次朝着那金属凳上方扑了过去! 这小东西是相当好战。 金属凳还在兀自转动着,说明凳子上的东西还没走。 狸花猫再次扑了个空。 它的叫声更加愤怒了。 方何名此时二指一并,竖在胸前,口中急念咒诀:“浮光掠影,照见神明,元气归一,去!”指尖金光闪动,一道虚化的符咒朝着那金属凳而去。 符咒在金属凳上方爆开,那一瞬间,金属凳上出现一个黑影! 黑影几乎是一闪就没了踪迹,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狸花猫凶狠的表情忽然收敛,周身炸起的毛也趴了下去。 “回来。”一声招呼,它跳回了潇潇肩头,轻轻舔着自己的爪子。 潇潇冲我们摇头:“又跑了……刚才那个黑影,像是人形,气息全无,也不知道是妖、是怪、是鬼……还是灵。大家怎么看?我怀疑,这医院的古怪,就是它搞出来的!” 方何名摇头:“我施展的咒术,只能在那瞬间窥探到隐藏之物,不能判断出是什么东西来……不过,它应该是盯上我们了,从一楼的更衣室,又跟我们到了二楼……” 张野撇嘴,冷冷道:“装神弄鬼的东西,不过是仗着我们无法感应到它而已。” 廖青神情沉重:“光是无法感应,就足够恐怖了。普通的鬼,之所以能吓死人,不就是因为普通人看不到它们吗?”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民间很多所谓的闹鬼,其实诡物的等级非常低,低到鉴诡师都不会出手的程度,往往一些乡野民间的神婆神棍就可以解决。 论起来,那些东西其实没有一点儿杀伤力。 它们无非是制造一些似是而非的动静,比如刮一点儿阴风,比如在黑暗无人的空间里,弄出一点儿不正常的动静,又比如忽然显个形…… 光是这些,就足以把普通人吓个半死。 由此可见,人类真正惧怕的,其实是对于未知的恐惧。 现在,我们五个鉴诡师在这栋医院里,面对着金属凳上那个东西,似乎就变成了普通人。 就像普通人撞了鬼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我们的恐惧感很少,到不至于有太害怕的感觉。 我道:“既然它盯上了我们,接下来就肯定会有动作,敌暗我明,大家一定要当心,千万不要分开行动。”说最后一句话时,我看向廖青。 她点头,说刚才是自己考虑不周。 接下来,我们五人两尸,开始在二楼搜寻。 为了不出意外,张野操控着两具尸体。 女尸在前面开路,男尸在队伍最后放压阵,再加上队伍里有十分灵敏的一猫一鼠,因此,虽然周围的环境黑暗而空旷,但这个靠谱的队伍,让人相当有安全感。 黑暗、走廊、一道道的门…… 医疗设备…… 散落在地面的检查单…… 医生写了一半的病例…… 大约半小时后,我们将二楼彻底搜查完毕。 和一楼一样,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而且,那个爱‘坐’在金属凳子上作怪的黑影,也没有再出现过。 顺利成章的,我们开始往三楼走。 但是,刚一进入安全楼道,我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咔哒’一声响。 我在队伍的最后面,紧跟着我的就是那具压阵的男尸。 我以为是他弄出来的动静,便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后方是安全通道的门,正严丝合缝的闭着。 我不禁一愣。 由于我是走在最后一个,所以进来时我把了一下门,等男尸也跟着进来后,才松开了手。 我记得,门是自然关上的,但因为没有用力,锁芯又突出,所以它关上后并没有合拢锁死。 可现在……门完全闭上了。 我心里打了个突,直接越过身后因为我停下,而一动不动的男尸,伸手搭上门把手,一拧! “咔嚓——” 门打不开。 “你做什么?”廖青迅速退到我旁边。 因为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其余人也停下了脚步,迅速围了过来。 我沉声道:“门打不开……有人把门给锁了……” 廖青目光一凝,一言不发的抬臂,并且示意我松手。 在我松手的瞬间,她抓住了门把手,开始用力。 廖青虽然是个女人,但她是剑师。 正常情况下,哪怕是女剑师的力量,也比大部分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男性要强。 随着用力,她修长的手臂上,原本只是流畅的肌肉线条,顿时鼓起,爆发力十足。 门锁摩擦,响动不停,但没有被打开的迹象。 十几下后,廖青松手,摇头:“从里面被反锁了,可能是……” 她话未说完,一阵诡异的脚步声,忽然突兀的响起。 像是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 “咚、咚、咚……” 我瞬间想起自己被吓死那天晚上,也有听到穿着皮鞋的脚步声。 说实话,我快对这种声音产生心理阴影了。 顿时,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楼梯间下方。 医院的电梯不能使用,我们上下只能走安全楼梯。 此刻,我们是在二楼的楼梯间,往下可以通往一楼和负一楼;往上可以通往三楼。 “有人上来了,呵……来的好!”潇潇把玩着手中的老鼠,声音依旧娇滴滴的,但我能听出其中隐藏的紧张和兴奋。 说话间,她迅速上前两步,从楼梯内侧,站到了楼梯外侧。 然后,她站在外侧,探头打着灯光往下看。 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潇潇看了一眼,便猛地怪叫出声,整个人迅速后退,神情跟见了鬼似的。 不对…… 我们鉴诡师,看见鬼可不会这么失态。 第166章 血衣白大褂 在潇潇后退间,不止我,其余人也立刻凑到了楼梯外侧,四盏手电筒,灯光齐刷刷的打下去。 然后,我就看见了脚步声的来源。 是个人,男人。 穿着皮鞋、西裤、白大褂。 正常来讲,他应该是个医生,但此刻,他的白大褂上几乎全是血,在手电光下,显得格外鲜红、刺目的血。 最扎眼的是,他手里还拿了个东西。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一把小型的、便携式的电锯…… 我立刻就想起了那个着名的,和电锯有关的外国恐怖电影,心说:这他妈是要拍戏吗? 此刻,那个人一步步往上走的人,正抬起头看着我们。 他三十岁左右的模样,长得不错,但过于诡异的笑容挂在那张脸上,就显得很恐怖了。 我知道潇潇为什么吓成那样了,因为在这个浑身是血的白大褂身上,我们虽然感觉不到什么诡秘的气息,但那种血腥和杀戮的恐怖感,却在视线对上的瞬间,便扑面而来。 不仅没有诡秘气息,他身上也没有活人的阳气。 那人身上的血迹,全部是新鲜的,还在顺着衣服的下摆往下滴。 所有的一切都表明着,他刚刚经历过一场杀戮…… 他杀的是谁? 是在哪儿杀的? 他是人是鬼? 他是怎么凭空出现的? 根据脚步声出现的时间推断,他刚才应该是忽然出现在楼梯上的。 这不正常! 张野眯了眯眼,道:“果然,这里的空间有问题……” 方何名微微一顿,立刻道:“让我探探他是人是鬼。”说话间,扬手就是一道符咒。 符咒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到了血衣白大褂的身前。 那道符咒比较简单,我也能施展,但我的修炼不到家,无法像方何名那样信手拈来。 那是一道试探的符咒,如果男人是鬼魂,符咒就会爆开;如果是活人,符咒会燃烧;如果是二者之外的其他东西,符咒会直接消失。 我瞪大眼仔细看。 只见符咒贴近的瞬间,血衣白大褂忽然抬手,居然一把将符咒给攥住了! 符咒没有爆裂、没有燃烧、也没有消失…… 就像一张普通的纸一样,被白大褂攥在手中,然后捏成一个小小的纸团。 方何名倒抽一口凉气,声音发紧:“怕是……我的很多手段,都会对他失效……” 那血衣白大褂咧开嘴,直接将纸团给吃到了嘴里,咀嚼起来。 楼道里太过安静,以至于在这瞬间,我竟然能听到他咀嚼的声音。 他一直保持抬头盯着我们的姿势,仿佛在盯着既定的猎物一般,脚下始终没有停,正顺着楼梯一步步上来,不紧不慢的模样。 张野性格乖张,哪能看得惯血衣大褂的笑脸?见方何名失利,他顿时冷笑一声打了个手势。 这个手势当然不是给我们的看的。 张野动作间,男尸和女尸,便直接从外侧一跃而下。 三层楼梯间,差不多十一二米左右的高度,两具尸体跃下去时又准又稳,立刻便一左一右的站在了血衣大褂身边。 一瞬间,两尸朝着血衣白大褂抓去! 炼尸速度很快,力气又很大,正常人只要被他们抓到,几乎会秒变‘手撕人’。 但血衣大褂却无视左侧的女尸,而是瞬间抬起右手,抵挡右侧的男尸。 他手里的便携电锯也跟着运转起来。 电锯特有的声音,瞬间扎入了每个人的耳中,男尸抓过去的手臂,直接和电锯来了个正面接触。 如果是活人的手,电锯瞬间就能削断,但炼尸的骨骼肌肉都不一样,大约比较难锯,所以电锯怼上去后,没有出现手臂飞出去的场景。 这给了男尸搭第二只手的机会。 一瞬间,血衣白大褂的双肩,就各自被男女尸给扣住。 下一秒,跟手撕鸡似的,白大褂瞬间被撕开…… 但是,没有血肉横飞的场景。 在他被撕开的瞬间,他就从原地消失了,连带着一起消失的,还有两具炼尸。 张野脸色大变。 他一直是空手,此刻忙从包里掏出一样法器来。 和杨老头一样,也是一枚无芯的铃铛,只是要更小一些,呈黄色,像是黄铜制式。 张野上大招了,直接将铃铛抛向楼道下方。 黄铜铃铛在空中滴溜溜打转,张野隔空操纵着法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顷刻间他就出了满头满脸的汗。 大约十秒的功夫后,黄铜铃铛飞回了他手中。 张野气息急促:“还在……它们还在原地,就在那儿,但是……我跟它们的联系断开了。” 炼尸还在? 我视线看去,至少肉眼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不仅如此,之前那血衣白大褂移动间,曾在楼梯上留下了一串的血迹。 但现在,那些血迹也跟着消失了。 张野作为一个尸神,失去了炼尸,就如同失去了臂膀,现在便跟个普通人差不多。 这对他打击显然很大,铜铃飞回手中后,他不停试图催动,结果别的没发生,他额头的汗却是越来越多。 我忍不住呵斥了一声:“住手!别继续了,小心耗光了精气。” 张野手下一顿,瞪了我一眼,却还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气喘吁吁间,他看向楼下:“踢到铁板了。炼尸对他没用,方何名的符咒之术,刚才也吃了亏……就剩下你俩了。”他看向廖青和潇潇,至于我,则直接被忽略了。 我也是术师,方何名不行,我自然也不行。 廖青抿了抿唇,沉声道:“不如……我去看看。” 潇潇抚摸着怀中的狸花猫,不知在想什么,没有接话。 我微微一顿,道:“我跟你去。” 廖青摇头:“你是术师,刚才老方已经出手试探过,术师不行。” 我顺手从包旁边抽出烧火棍来:“即便不用符咒之术,我好歹也是个大男人,算个战斗力?别多说了,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走!” 这烧火棍别的用没有,分量到是挺沉,相当于一根钢管了。 廖青面露惊讶之色,却也没拒绝:“好,那你跟紧我。如果有什么意外,你自己先跑,我会垫后的。” 这…… 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忍不住一笑:“行!” 剑师,鉴诡师里的最强战力,果然不是说着玩儿的。 我还是第一次听一个姑娘跟我说,让我跑,她垫后。 于是,我提着烧火棍,她提着剑,我俩打着手电筒开始往楼下走。 张野、潇潇、方何名三人则站在原地。 拐过楼道弯口,抬头看上去时,就能看见三人探出护栏边的脑袋,三张脸直勾勾的盯着我们看。 我目光猛地一凝! 等等!怎么会这样? 我失声叫道:“小心身后!” 不知何时,他们身后,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个带血的身影…… 三人却恍然未觉。 第167章 无敌的血衣 在我失声提醒的瞬间,三人的反应各不一样。 张野最‘聪明’,他甚至都没回头,直接就往旁边挪开一大步。 潇潇肩头的猫鼠更先一步做出反应,在潇潇回头的瞬间,冲着神情诡异的血衣白大褂扑了过去! 方何名则是在回身的瞬间,直接打出了一道攻击符咒。 符咒再次失效,取而代之的是那一猫一鼠,牢牢的扒住了白大褂。 猫死死咬着他的喉咙,老鼠则向下,窜到了我视野所看不见的地方。 我和廖青见此情况,二话不说,立刻调头往楼上跑。 与此同时,估计是那一猫一鼠做了什么,只听潇潇忽然惊叫了一声! 下一秒,就见白大褂手里的电锯,直接朝她挥了过去! 我惊的呼吸一窒。 万幸的是,离她最近的方何名,在这千钧一发间将她一拽,以一个近乎刁钻的角度,帮她避开了要命的一击。 “去!”廖青立刻捏起了剑诀。她右手一推,左手在剑柄处一拍,那把青色的长剑便箭一般朝着白大褂刺去! 正要第二次攻击的白大褂,直接被长剑贯穿了胸膛,举着电锯的动作一顿。 趁着这功夫,三人忙与他拉开距离。 由于位置不同,刚才跑的最快的张野,此刻是向上,也就是向三楼跑。 而方何名和潇潇,则只能朝我们这个方向,也就是向下跑。 “你们先撤,我来对付他!”廖青一击而中,信心大涨,说话间剑诀变化,似乎是打算进行下一轮攻击。 然而下一秒,她脸色大变:“我的剑!” 我道:“你的剑不是插在他胸口吗?” “我和剑失去联系了,它……”廖青话说一半,白大褂便连人带胸口上的剑,一起消失了。 和刚才两具尸体消失时一模一样。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手电光触及不到的区域,上下都是一片黑暗。 电石火光间,我脑子里抓住了一条线索,于是我道:“不能和那个人的身体接触,之前的炼尸、还有你的剑,都是在和他接触后消失的!” “不对!刚才张野说,消失的炼尸还在原地,只是我们看不见、听不见、无法感知……这像不像是另一种意义的诡域?就像套娃一样?” 方何名反应很快,沉吟道:“嗯……医院本身就是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空间,但医院之中,还有一个和医院隔绝的空间,一层套一层,还真是头一次遇见。” 我点头:“对!那个白大褂,只要和他接触的人或者物品,就会被他带入那个空间,我们和他对上……几乎只有逃跑的份儿。” 说话间,我看向惊魂不定的潇潇,这才发现她的汤姆和杰瑞也不见了。 像是看出了我的想法,潇潇摇头,神情焦躁:“它们扑到了那个人身上……那个人的白大褂上全都是血,我就看见它们所处的位置,好像伸出了一只手,一只很小的血手,然后它们就被拉进去了……” “拉进去是什么意思?”廖青问。 潇潇摇头:“就是顺着那件沾血的大褂,好像被拉入了另一个空间,我现在感应不到它们了。” 廖青垂目盯着自己的右手,片刻后,她收拢,握拳,神情坚定:“一定得除掉他!除掉他,或许是处理这件事的关键。” 此刻,我正拿着手电筒,上上下下的不停来回扫射,提防着周围的状况。 毕竟刚才白大褂跟着炼尸消失后没多久,又忽然出现在了潇潇三人的背后。 他很有可能,会再次神出鬼没的出现。 灯光在黑暗的楼道间移动着,扫射间,我忽然觉得不对劲:“张野的动静,什么时候消失的?” 张野是向三楼跑的,一直都能听到他的脚步声,但刚才的情况太过混乱,因此我都没留意到,不知何时,他居然没动静了。 楼道里的回声比较重,脚步声、说话声都会被放大,按理说不该这么安静才对。 我站在楼梯边缘,不禁抬头往上看。 手电光的光柱笔直的照上去,越是远,光线就越散,空间变得朦朦胧胧的。 上方的黑暗被朦胧的灯光驱散了一块,但更多的地方,还是隐没在黑暗中。 我朝上低喝了一声:“张野!” 无人回应。 到是我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显得格外渗人。 方何名脸色微变:“怕不是出事了?” 我心念转动间,立刻做了决定:“走,上去看看!” 廖青点头。 方何名和潇潇对视了一眼,随后齐声道好。 现在的情况很棘手,我们被一个拿着电锯的白大褂给盯上了,但我们对他没有任何办法。 关于白大褂,已知条件如下: 一:术师的攻击对他无用。 二:接触他身体的活物或者死物,都会跟着消失,被带入另一个空间。 三:他可能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任何地方。 这三个条件组合在一起,白大褂在这个医院,几乎成了无敌的存在。 我不得不怀疑,张野是不是中招了。 顺着楼梯往上,很快我们到了三楼的楼梯间。 楼梯间的安全门是打开的,并没有像二楼那样被锁上。 潇潇轻声道:“张野是不是进去了?”她手电筒一抬,顺着安全门往里打,灯光照亮了内里的一片区域,隐约能看见不远处等候区的一排排金属凳。 刚才在一楼的电梯处,我有看见楼层的分布图,二楼是五官科一类的,三楼则主要是妇科、产科。 由于阳光医院的强项就是妇产科,因此和其他医院不同的是,这里的三楼和四楼,都是妇产科。 除了专门的妇幼保健医院外,通常一般的综合医院,妇产科的面积是不会占到两层楼这么多的。 廖青沉声道:“先进去看看,原计划我们也是要扫楼的。” 说话间,她顿了顿,看向我手里的烧火棍,问我能不能把烧火棍借她使使,她手里不握剑,浑身不自在。 我说好,刚打算将烧火棍递给她,脑海里蓦的响起玄啸的声音:“住手。你还真大方。” 我手下一顿。 伸手来接的廖青,见此面露疑惑,沉静的双眼,不解的看着我。 第168章 极恶之地 我迅速收回手,面上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脑子里疯狂对话着。 “你可终于出来了!”不得不说,在这种时候,玄啸现身,我瞬间安全感爆棚。 “你那老祖宗当年是何等的威风,怎么到了你这儿就……你真当这只是根普通的木棍子?这是怀虚的本体躯干,天生就是一件法器!” 我道:“这么牛逼?怎么用?” 玄啸道:“正常用。” 与此同时,面对廖青疑惑的目光,我只能尴尬的解释:“抱歉,我突然想起来,祖训交待过,法器不能赠与他人使用。” 廖青为人很是大气,闻言也没生气,只道:“原来它还是件法器?唔,那是我不对,我唐突了。” 潇潇叹气:“你俩别客气来、客气去了,张野十有八九是中招了,估计他和医院里的其它人一样,也消失了。” 方何名沉声道:“肯定和那个电锯人脱不了干系,他能随时出现在人身后,大家一定要小心,我看,还是摆个阵式。” 当即,为了确保后背区域的绝对安全,我们四人便成菱形,凑在一起行动。 这样可以确保后背始终是自己的队友,而我们四人,也可以全方位注意四周的动静。 接下来,我们开始搜查三楼。 医院的地板太干净了,以至于连脚印都很难发现一枚。 灯光照不到的区域里一片漆黑。 我一边跟着搜查周围的情况,一边在脑海里继续跟玄啸对话。 不用向他解释什么,因为我的所听、所视,他都能感应到。 自从这条蛟龙在我身体内苏醒后,我几乎就没有‘隐私’了。 “……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所以,你有什么看法,我该怎么做?” 玄啸道:“你对你那两位兄弟,到是死心塌地,还来冒这个险。” 我道:“他们救过我,对我有恩,算是出生入死的交情了。” 玄啸道;“我没救过你?” “…………”不是,大哥,现在是计较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这地方磁场不对。” 我道:“磁场?”他一条蛟,还聊上磁场了? 玄啸道;“现在不是要讲科学吗?这是一片‘极恶之地’,简单来说,这块土地下面埋过很多死人,而且都是穷凶极恶的死人。” 我猛地反应过来,因为在我的知识库里,是有关于‘极恶之地’的信息的。 这种地方比较邪门儿,人如果长期逗留在这类地方,会性情大变,人性中的恶会被极大的释放。 总之,这会成为一个培养恶人的地方。 这种极恶之地,其实很难成什么大的气候,因为阳光照射、人的阳气冲刷,天长日久中,都会消磨它的恶意。 我们鉴诡师称之为恶气聚集之地,属于地气变化的一种,用现代科学来讲,确实可以说是磁场不对。 “极恶之地,会催生出恶人,之前那个白大褂,一身是血,拿着电锯砍人,莫非就是受了极恶之地的影响?” 玄啸道:“自然。” 我道:“可是,我印象中,没说极恶之地还能自成空间的……而且还像套娃一样……” 玄啸道:“这点怀虚很清楚,你可以问他。” 问……怀虚? 我下意识看了看手中的烧火棍,然后就听玄啸忽然道:“我送你进去。” 原本我正打着手电筒在探查一间诊疗室,没成想,玄啸话音一落,我‘整个人’就猛地换了个地方。 周围依旧是一片黑暗,唯一不同的是,我身前两米开外的地方,是一个和我一模一样,被铁索束缚着的人。 虽然我一米八二,但铁索也太粗了,这使得眼前的人显得格外单薄,仿佛要被压垮似的。 但他没有被压垮,始终都顽强的站着。 当我出现的一瞬间,他猛地抬起了头。 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和我一模一样的眼,但那眼神中透露出的,如同野兽一样不屈而狠毒情绪,让我瞬间呼吸一窒。 现在的状况很奇怪,我的意识重新化身进入了烧火棍的空间,但我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和身体外的状况。 由于我的身体忽然停止了行动,其余三人立刻发现了不对,开始围着我询问并查看我的状况…… 等等……老方,你摸啥呢? 外面,方何名对我上下其手,一脸担忧。 我到是想回应他们,告诉他们我没事,但我现在无法自控,只能先忽略外面,专注于眼前的‘人’。 “唔,你好。” 跟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说话,那感觉真是怪,特别是,当他的神情和眼神,都让我感到陌生时。 至少我自己的脸上,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神色。 “你来干什么?”怀虚声音也和我一模一样,只是很嘶哑,像是很多天没有喝水似的。 我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怀虚冷冷看着我,随即一笑,懒懒道:“好,问。” 唔,这么好说话? 我道:“我正在处理一件事情。有一块地,是极恶之地,那块地上,建了一家医院,那医院有差不多二十年了,一直没出过事。半个月前……总之,医院里的人都消失了,进入医院的人都出不去,像是自成一个空间,但又不是诡异……最重要的是,医院里,似乎还有另一个空间……我怀疑,医院里失踪的人,都到那个空间去了……所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化解?” 怀虚听着,神情没有了最初的狠辣,显得懒懒的。 “说完了?”他问我。 我点头:“就是这么个情况。” 怀虚道:“那是域中域,医院自成一个空间,医院内又有一个空间,这两个空间套在一起,出处却不一样。” 我听的很专心:“出处怎么不一样?” 怀虚懒懒道:“你现在,已经在那个空间中了吗?” 我微微迟疑,然后点头。 怀虚道:“你放我出去,我替你解决。” “…………”我苦笑:“不是,大哥,你觉得我脸上写着白痴两个字吗?还是说你觉得,我有能力放你出去?把你囚禁在这儿的,可不是我。” 第169章 老祖宗他是万人迷 怀虚轻笑了一声,明明身负枷锁,神情却懒懒散散的,仿佛天塌下来,他也就那样。 只听他道:“他不是听你的话吗?只要你开口,他必然同意。” 我心下一愣,当初玄啸确实是为了救我,才出手收拾了怀虚,导致他自己也有所损耗,后来总是‘断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玄啸,确实说不上有什么仇怨。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可能让玄啸把这祸害放出来,于是我道:“他让我炼化,这事儿你知道吗?” 怀虚还是那副懒散轻松的模样,但他的故作无谓并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我能捕捉到,在我说出那句话的瞬间,他嘴角微微僵了一下。 很细微。 我心下于是有了主意:“如果你能协助我解决医院这件事,我答应,不对你进行炼化。” 怀虚依旧故作轻松:“你知道怎么炼化吗?你知道炼化的过程如何吗?呵,你觉得我会怕?”他语调微微轻扬,不知情的人,恐怕真会被他忽悠过去。 我笑了笑:“你怕。” 怀虚眯着眼看我。 我再次坚定而冷漠的说道:“你怕。虽然你实力大陨,但你一定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一但我开始炼化,你就完了,作为一个大灵,你活了那么多年,见过的人事那么多,你肯定比我更清楚,炼化是多么痛苦的过程,对吗?” 怀虚轻松的面具终于被扯下,他恶狠狠的瞪着我,如同一头猛兽,眼神中的狠辣和怨毒彻底暴露了出来。 同样的脸,配上不同的灵魂,完全是另一种模样。 我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要用我的样貌?” 怀虚不答,冷冷看着我,但片刻后,他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洛渊。” 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便如同惊雷一样在我耳边炸裂,我不由得脱口而出:“你也认识他?” 当初古扶之所以盯上我,就是因为在烧烤摊上,他看见了我。 他说,我和洛渊长得很像。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听怀虚道:“你和洛渊的身形样貌,有六分相似。我是大灵,活了数千年,百年多前,见过他……风采无双,倾慕之极。” 他没有继续说,但我已经懵了。 我那位老祖宗,当年活着的时候,那么‘浪’吗?一辈子不知道走了多少地方,怎么谁谁谁都认识? 下意识的,我问道:“六分相似,那剩下四分,差在哪里?” 怀虚不知道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淡淡道:“他身形高大伟岸,样貌俊朗威严,气势如虹,天赋卓越,而你……不过继承了他几分形容罢了。” “…………”不是,你咋不直接说我又矮又瘦,长相普通,气质猥琐,天赋平平呢? 还有……大灵说起来,其实是没有性别的,它们想用女身便是女身,想用男身便是男身。 如今,他顶着一副男人的样貌,对我那老祖宗说出一连串,只有脑残粉才能毫无心理压力说出口的赞美之词。 这哥们儿确定不是暗恋我老祖宗吗? 暗恋你好歹变个女的呀。 这人和诡物,能谈恋爱吗? 至少在我的知识体系里,不能。 用现代科学的话说,人和诡物属于不同的物种,自带的磁场不一样,凑在一起会产生磁场冲突,必然有一方受损。 就比如家里有一只鬼,哪怕是只不太厉害,也不怎么作祟的鬼,它长时间留在家里,活人受到它阴气的干扰,时间久了,便阳气消减,迟早疾病缠身。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我看怀虚的心理状态就不一样了。 “怀、怀虚啊,那个……既然你如此推崇我那位老祖宗,那你怎么不直接变成他的模样?” “他是独一无二的,我怎么能随意变幻模仿?这世间,任何人都不配和他一样。” 我倒抽一口凉气,心说:祖宗啊祖宗,你到底有什么魅力,千年大灵啊……怎么就对你死心塌地的! 还好灵和怪这两种诡物,本身就没有性别,否则看到一个男人对我老祖宗这么念念不忘,我真是…… 我本来想问他和我老祖宗是怎么认识的,又有什么纠葛,但时间已经不容许了。 因为现实中的我一动不动,如同被施了定身术,方何名等人已经找了个诊疗室作为临时据点,将我放在了那里。 这层是妇科,他们为了查看我的身体状况,将我放到了妇科检查的床上…… 再不从这地方出去,我很担心方何名三人,会对我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 我在心里呼唤玄啸,没反应。 我知道他肯定能听见,这会儿八成是故意不理我。 我很生气,一边在心里问候蛟龙的十八辈祖宗,一边只能将话题拉回正轨:“往事不停,还是说说现在。我的时间也不算充裕,如果你不能尽快给我一个答复,那我可以告诉你,咱们不会再有下一次交流的机会了。” 他不傻,自然知道我的意思。 下一次交流,就是炼化之时了。 怀虚身形动了动,身上沉重的锁链跟着作响。 以他为中心,大约两平米的地方,有光线,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而方圆两米之外,则是一片黑暗。 那些沉重的锁链,便延伸向周围的黑暗中。 随着身体动作,他不堪重负似的呼出一口气,缓缓道:“你不是洛渊,我如何相信你会遵守诺言?” “…………”合着就洛渊一言九鼎呗? 我其实本来就没有炼化他的心,确切的说,我没有炼化任何诡物的心。 他是如此;二九也如此。 炼化之术,损诡利己,诡物在这个过程中,如坠无间地狱。 对诡物来说,被炼化是生不如死,可以说是最痛苦的惩罚了。 但凡心地稍微善良点,都不忍心干这事儿。 只不过有时候,炼化后的好处太过动人,许多鉴诡师,不免便毒辣起来,比如杨老头之流。 我立刻道:“我洛常,以鉴诡师的身份,向上天起誓。只要你诚心协助我,解决此间医院之事,将来,你我无论走到哪一步,我承诺,绝不施展炼化之术!” 普通人起誓,可以随口就来,但我们鉴诡师向老天爷起誓,可不是闹着玩的。 职业不同,信仰不同。 鉴诡师向天起誓的誓言,百分之九十,是可以信任的。 还有百分之十,敢违反誓言的,大部分都是牛逼的狠人。 我立誓完毕,怀虚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又恢复了我刚来时的神情。 他轻声道:“好,我助你。” 第170章 邪恶的污染 怀虚到真是不玩虚的,在说出我助你三个字后,便迅速跟我交待了原委。 我也总算明白,玄啸为什么要把我送进来找他了。 “正常情况下,极恶之地不会生出这种异度空间,按照之前的介绍,这里地气应该改变了,而且同时吞噬上千人……不同寻常,所以,我判断,应该是那个东西出现了。” 那个东西? 不等我发问,他就继续解释道:“是一股神秘的地气,三年前,那股神秘的地气,忽然出现在了我附近。我的本体是一株千年古槐,那东西的那天,我依然记得……” 古槐不起眼,虽然是千年古槐,但外表和普通的槐树没有区别。 它所在的区域,周围的环境几度变迁,曾经那里诞生过村落、发生过战争、繁华过城镇、修建过古刹宫观。 但现在,周边都已经荒凉,一切的旧日化为尘土,只有它这棵看似平平无奇的槐树,鬼使神差般的,始终矗立在原地。 离槐树不远的地方,有一座破落的小道观,里面连观主加道士,总共六个人。 怀虚性喜静,好慕仙道,所以在那些道士念经、论道、抚琴练剑之时,常会变幻成一只野猫,趴在一旁观看。 如果不出那东西突然出现的话,他现在应该还在道观里做一只猫。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它卧在蒲团上呼噜呼噜睡觉,正殿上方端坐着三清的神像,案几上飘动着袅袅的青烟。 道观里的道士们,早就跟他熟悉了,都说他是一只有灵性的猫,所以向来也不会驱赶。 怀虚晒着春日的阳光,闻着焚香,做了一个梦,梦到它还是一颗小树的时候,周围还是一片村庄…… 它忽然从梦中惊醒,整个人像是被火焚烧似的。 是本体出了问题! 它瞬间炸毛,化作一道清风,眨眼间就回到了本体所在的位置。 但它发现自己竟然回不去了。 以本体为中心,一种诡异的气息弥漫在方圆百米左右的土地上。 那是地气,变异的地气,但他活了千年,从未见过那样的形态。 地气席卷了百米左右的区域,百米内,鸟兽鱼虫不得出。 外面的东西也不得入。 整个过程持续了仅仅两三分钟,但也就是那两三分钟,周围的草木虫鱼全都被‘污染’了! 污染是怀虚发明的词,用他的话来说,这两个字最能形容那股力量的特性。 力量来的突然,消失的也很突然。 普通的鸟兽草木是最先被‘污染’的,它们几乎立刻就‘诡物’化了,而且是变成很邪恶的诡物。 要知道,诡物也分好、坏,以及不好不坏,安分守己等类型。 那三分钟里,古槐百米内的生物都被‘污染’,变成了邪恶的诡物。 眼瞅着它们要四散而去,为了不让它们散出去为祸,怀虚立刻大开杀戒。 他不到两小时里,他以一己之力,将邪恶化的诡物,在还没来得及冒头时,全部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发现还有更糟糕的。 他的本体在邪恶化。 要知道,他是千年古槐,任何外来的力量想浸染他,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此,怀虚并没有像其他鸟兽那样,瞬间被污染。 在他解决完那些邪恶化的诡物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本体已经被蚕食了三分之二。 本体是灵的根基所在,只不过道行越深的灵,对本体的依赖越低。 怀虚已经属于对本体依赖比较低的大灵了,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立刻做出决断。 一但本体被全部污染,他也势必完全邪恶化。 当机立断,怀虚‘自杀’式的解决了自己。 他将自己本体的三分之二给毁灭了。 槐树迅速落叶,重新抽出新枝、新芽。 乍一看起来,古槐的外表没有任何变化,但事实却是,怀虚的力量被对半砍了。 “然后呢?”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怀虚简直是个大善灵啊! 我对此持怀疑态度,毕竟在诡域里,这丫干了些什么,我可以记得清清楚楚。 一个人前后的变化能有这么大?还是说,是受了那股力量的影响? 现在的怀虚,跟我说这些话时,看着挺‘正常’的。 我有理由怀疑他说这一切的真实性。 “然后?然后我不就变成这样了……现在你所在的这家医院,不出意外,也是被污染了……这三年,我到处走,其实就是在追查那个东西。我的灵体被它污染了,不找出它的根源,我就完了。” 我震惊:“等等……你是在追着那股力量而移动?那老古他……” 怀虚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他说,他是在追踪我,是因为安阳市的诡物变异,是由我引起的?” 我下意识点头,对上怀虚的目光后,我心中一沉。 有人说谎。 要么是他,要么是老古…… 如果是老古在说谎,为什么? 不是我想怀疑他,可老古身上的谜团,确实太多了。 连玄啸似乎都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 深深吸了口气,我意识到现在想老古的目地,没什么意义,于是冷静下来:“极恶之地,被那个东西污染了,所以医院变成了这样,是吗?” 怀虚嗯了一声。 我道:“医院里那个白大褂……他应该是这间医院的医生,但他被污染后,邪恶化了。于是,他扮演成恐怖电影里的角色,开始在医院进行杀戮。” 怀虚道:“可能。” 我继续推测:“医院之内还套着一个空间,那个空间,才是真正的极恶之地。” 怀虚道:“对,两层空间。先突破第一层空间,然后突破第二层。” 我道:“该怎么突破第一层?” 第一层空间,指的自然是极恶之地的空间,而那个空间,我们四个人还没进去。 张野和他的两具炼尸应该是被拉进去了。 还有汤姆和杰瑞。 难道,解决的方法,是主动进入极恶之地的空间? 莫非我们得先跟白大褂‘贴贴’? 这要是贴的不好,被锯成两截可咋整? 第171章 我是大先知(骗子) “从这儿出去后,找到你说的那个被污染的人,他是进入极恶空间的关键。进入其中之后,你要寻找到‘那个东西’,不出意外的话,它有一个特征,就是在一定范围内,会选择一个最强的东西依附,就像三年前出现在我的本体上一样。” 顿了顿,怀虚继续道:“那股力量会寄居在最强的东西身上,那东西可能是人,可能是物,可能是动物,也可能是和我一样的灵怪……你找出它来,然后像我当初做的那样,将之毁去,如此一来,极恶之地所存在的根基,便会崩塌。” 我推测着那个情形,道:“一但极恶之地崩塌,那些被带入极恶之地中的人,就会重新回到医院的空间中来。医院是第二个空间,也是受那股力量的干扰才存在……等等,当初那股力量干扰你的同时,还将方圆百米的草木鸟虫,全部邪恶化,那、那医院里的人……会不会都已经……” 如果是这样……医院里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想象着整个医院都是‘白大褂’那样的人,那场景光是在脑子里一晃,我都头皮发麻。 这时,怀虚道:“那股力量,一次能造成的影响有限。草木鸟兽,很容易就会被浸染,但人没那么容易,人数如果够多,我猜测,只有一部分人会邪恶化。” 他这么一说,我稍微安心了一些。 这样看来,白大褂就是少部分被污染的人之一。 此时,我大概能想到极恶之地是个什么样的所在了。 所有失踪的人都在里面,大部分人都是正常的,少部分人被污染了,变成了像‘白大褂’那样的诡秘所在。 而在极恶之地,有一样东西,或者人,或者其他什么,是那股力量的寄居之所。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通过白大褂,进入极恶之地,然后找出寄居之所,将之毁灭。 这瞬间,我脑子里的思路就被理顺了,于是我道:“好,那我先这么办,我……”话没说完,怀虚脸色微变,下一秒,我整个人就回到了身体中! 眼前一张大脸压了下来。 “我去!”我脑袋一偏躲过去。 方何名吓了一跳。 我猛地从妇科检查床上坐起来:“你干什么?” 方何名三人很警惕的打量我,潇潇道:“他准备检查一下你的呼吸道有没有问题,你、你是洛常?” 检查呼吸道? 好险,这要是晚醒来一步,天知道他们把我嘴撬开后,会有什么奇葩操作。 “我是。对于刚才的情况,我解释不了那么多,但是现在,我对这个医院有一些了解了,我不敢保证,但我想,我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了。” 三人面面相觑,然后是廖青开口:“所以,刚才你突然变成那样,不是有什么未知力量在作怪?你刚才是怎么回事?在这种地方,你不解释清楚,我们怎么相信你?” 廖青的话,也代表着其余两人的想法,那两人此刻靠后,肢体保持着戒备的模样。 这个监察室还是挺大的,中间一扇可移动的医疗屏,将空间切割成两半。 此刻我们都在里面,但由于睡的是最外面的检查床,所以也能看见另一头的模样。 监察室的门被他们反锁了,至少目前看起来,我们在这个房间里是‘安全’的。 当然,前提是那个白大褂不会莫名其妙的出现。 还有之前金属凳上坐着的黑影,和白大褂明显不是一个东西。 大约也是被污染的东西。 它也很可能会再次突然出现。 这医院,本来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安全空间。 看三人的模样,我要是不给个交代,估计他们也不会听我命行事,无奈,只能组织了一下语音,隐匿了玄啸和怀虚的所在,撒了个谎:“我祖上出过望气者,我家的血脉中,是有望气者天赋的,所以……我刚才的状态,其实是进入了‘先知’。” 望气者,是鉴诡师中战斗力最渣的那一个,但地位相当超然,因为对天赋的要求太高了,根本不是勤学苦练就能有所成就的。 望气者擅长命理风水之术,是对地气流转和变化最为敏感的人。 同样,望气者中,也有一部分人,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有点儿类似于‘先知’。 用现代科学的话来形容,就是他们似乎能在某些时刻,看到未来时空的发展。 因此,望气者虽然很少进入‘先知’状态,可一但进入后,再开口,绝对是金口玉言。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潇潇瞪大眼:“你……望气者?” 我说谎都不带眨眼:“我主要修术,望气这方面没学过,嗯,不稳定。” 廖青对我还是很信任的,立刻道:“那真是太可惜了,望气者的天赋很少见,如果加以修行,可以算半个神仙了。” 我道:“是吗?我觉得神神叨叨的,挺没劲的,还是当剑师好,走到哪儿都没人敢惹,诡物见了你们,那是拔腿就跑……” 方何名干咳一声,打断我们的话:“你俩别互相恭维了,洛常,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你进入了‘先知’状态?” 我道:“这么危险的地方,我敢乱来吗?” 方何名于是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声音略微急切:“那太好了,你快说说,你预知到什么了?” 看三人不怀疑我了,我立刻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极恶之地?这我知道,这医院建了二十多年,以前这边也算中心区,没想到,居然是一块极恶之地,这下面不知道埋着什么人。” 廖青看向潇潇:“以前斩杀死刑犯的地方,最容易诞生极恶之地;还有一些古战场,一些饥死之村,可能性很多……不过,大部分的极恶之地,很少有成气候的。” 潇潇道:“应该就是洛常说的那个神秘力量……洛常,你在先知状态中,有没有弄清楚,那股力量是什么?来自于哪里?” 我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它会突然出现,没有规律,污染一定范围内的东西,其他的,恐怕要靠我们自己探索。” 第172章 谁要做检查? 方何名微微沉吟:“……按照你的说法,我们还得主动找到刚才那个电锯人?” 我点头。 潇潇秀眉紧蹙,摸着自己的小下巴:“又要靠近他,还不能被他伤到……之前近他身的,是炼尸和战斗兽,咱们三个……也行,一个人吸引他的注意,另外两个人从后面偷摸?” 偷摸这个词,用的挺准。 廖青道:“那我们最好是到处晃,这样他出现的几率,或许会大一些?” 我点头同意,当即,我们四人打算离开这间妇科检查室。 然而,方何名转动门把手时,脸色却是一变。 门把手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明显打不开的模样。 他很快看向我们:“被动手脚了,就像二楼的安全门一样。” 我刚要接话,从我们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阴恻恻的陌生女人声音:“谁要做检查?” 我们四人齐刷刷转身,却见医疗屏后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穿着医护服的中年女人。 和电锯人一样,她身上同样没有什么诡秘的气息,也没有属于活人的气息,因此根本无法判断她究竟是人是鬼。 不过,看她脸上那诡异又邪恶的表情,姑且当她不是人。 女人手里端着一个医用金属托盘,上面一堆金属器械。 器械上全是血,新鲜的血。 方何名呼吸微微一窒,哑声问:“和电锯人一个路数的?” 潇潇道:“应该是。” 方何名道:“她盘子里端的都是什么东西?” 潇潇道:“不知道,全是血,能是什么好东西……” 我握紧了手中的烧火棍,盘子里的血鲜红刺目,我缓缓道:“你们忘了,这里是妇产科的检查室。” 潇潇和廖青顿时脸色一变。 此时,我跟方何名交换了一个脸色,不约而同的,我在最前面,他在靠门的位置,我俩将廖青和潇潇护在了中间。 廖青眼如寒星,冷冷的盯着对面的女人。 那女人脸上并没有特别夸张的表情,但眼神和脸部肌肉,就是透着一股邪劲儿。 此时,她盯着我们,继续用那种尖锐而阴森的语气说道:“下一个检查的是谁?方何名、洛常、廖青、潇潇……” 她居然一口气念出了我们的名字? 潇潇倒抽一口凉气:“她一直在监视我们!” 廖青道;“或许这个医院里,有很多东西都在监视我们。只不过,只有它们能看见我们,而我们看不见它们。” 我此刻反而松了口气。 刚才那一瞬间,我还以为这是个变态的妇科女医生,要对我们队伍里的两个姑娘下手。 现在一听她念出了我们四个人的名字,至少可以证明,她的目标不只是廖青和潇潇。 这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我道;“我想试试,既然是同一种东西,那么,摸她和摸电锯人,应该差不多。” 方何名一顿,道:“我来吸引她注意,你们绕后。” 廖青此时道:“让我来。” 方何名道:“不行,这种事情,交给我们男人。” 廖青道:“我是剑师。” 方何名道:“可你的剑没了。” 廖青道:“我即使手中没剑,你们三个人加起来,也打不过我,信不信?” “…………”她说的好有道理。 于是,我默默让开了路。 廖青准备赤手空拳上时,我把手里的烧火棍递了过去。 她看了一眼,没接,嘴里说了一句:“遵从祖训。”说话间,整个人忽然箭一般的冲出去,速度快到惊人。 她猛然逼近女人的瞬间,长腿一抬,上踢,直接将女人手里端着的金属托盘给踢翻。 里面血淋淋的不知名器械,顿时四处乱飞,散落一地。 女人手里没了盘子,顿时变脸,大叫一声,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大针筒,应该是给点滴瓶换药的那种。 此时她和廖青离的太近了,抬手间,手里就出现了那大针筒,直接便对着廖青的脖颈处扎去。 说实话,如果是我,或者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在这么近、这么突然的情况下,都不可能躲过这一针。 但廖青的反应,却快如迅雷,整个人闪电般的往后仰身,躲过针筒的瞬间,她的第二轮攻击已至。 一手反扣住女人握针筒的手,另一手猛地掐住了女人的脖子。 与此同时,她的腿还从女人的胯下插入。 腿后手朝着两个方向动作。 只听‘咔嚓’一声。 女人的脖子被她拧了一百八十度,下半身则被她用腿绞着,朝相反的方向拧。 廖青接着后退两步。 整个过程,几乎不到3秒的功夫。 而之前阴恻恻的女人,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脸在背后,屁股在肚子前的诡异姿势。 “砰——”女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地面上散落着一地血淋淋的道具。 廖青此刻连大气儿都没喘一个,而是退到我身旁,皱眉嘀咕:“……是不是有点太容易了?” 我道:“嗯……对你来说可能容易。” 廖青听明白了我的意思,摇头:“我觉得不对劲……而且我和她接触了,也没有进入你说的第二空间。” “下一个治疗的是谁?”诡异的女人声音,从检查室的窗口出现。 地上扭曲的尸体还在原地。 我们四人齐刷刷转头,就看见那个女人,一模一样的女人,又端着血淋淋的盘子,用一种更加邪恶的表情盯着我们。 我倒抽一口凉气,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地上扭曲的女人。 一毛一样! 这是什么情况? 我立刻疯狂呼叫玄啸;老铁!老铁你在吗老铁?你怎么总在关键时刻失联! 廖青牙关一咬,微微眯眼,冷哼间,整个人再次朝着窗边冲过去。 接着是一模一样的步骤。 先踢了盘子,然后出手、出腿,反向操作。 同样是3秒左右的功夫,女人再次扭曲的摔倒在地。 廖青退回我身边,依旧大气不喘一下。 她皱眉:“得离开这个房间,洛常、老方,你俩踹门,无论如何,把门打开。” 我跟方何名对视一眼,二话不说,开始哐哐踹门,我手里的烧火棍也用上了。 第173章 女人1234……号 接下来的情形很诡异,我跟方何名使出浑身解数,试图将门给弄开,并且上了各种道具。 我的烧火棍砸上门锁时,门锁似乎松动了一些,但紧接着,却又较劲似的,变得更紧了。 这本来就是检查室,各种乱七八糟的器械还挺多的,方何名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像钳子又不是钳子的金属器械,开始对着门锁一顿狂夹。 另一头,古怪的一幕还在不停的上演。 端着金属盘,满脸邪劲儿的女人,一次一次的,从检查室的各个区域冒出来。 廖青每次都能迅速解决她。 也就是我们不停开门的这几分钟里,检查室已经倒了十几具女人扭曲的尸体了。 地面上也全是带血的金属器具。 廖青一开始是脸不红气不喘,但此时,接连十多个人干下来,她的脸色就很难看了。 潇潇在旁边帮不上门,此时便担忧询问:“青姐,你还好吗?是不是很累。” 廖青刚解决完一个女人,此刻目光很警惕的巡视着周围,闻言顿了顿,轻声道:“不累,但感觉很糟糕。” 潇潇不解:“什么感觉?” 廖青沉声道:“杀人的感觉。我以前只杀过诡物,但杀她,触感、过程,和杀人没有区别,我……”她没接着往下说,只抿了抿唇,因为,对面的窗帘后,出现了一双脚。 由于窗帘挡着,看不见后面的人,但熟悉的声音又传来了:“该做检查了。” 女人每次出现,说的话并非完全一样,但都大同小异。 可以想象,她所做的检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廖青这次没急着动手,而是头也不回的问我们,弄的怎么样。 我和方何名气喘吁吁的,额头都出汗了。 我们不仅试过破锁,也试过直接掏门。 毕竟医院内部的门,用的都是包边的木门,分量很轻,大概率都不是实心的。 正常情况下,一个体能不错的成年男人,脚其实就能搞穿。 我跟方何名都试了,门变得像灌了水泥一样坚硬。 无奈,我只能摇头,冲廖青道:“如果不解决那个女人,恐怕这门打不开。” 廖青道:“你们术师的符咒之术也不行吗?” 方何名道:“我们也试了,没用,就跟那个电锯人一样。” 说话间,那个女人端着血淋淋的托盘,从窗帘后走了出来。 她没有绕出来,而是顶着窗帘直直的往外走,大块窗帘跟着被撑开,情形十分怪异。 然后,她的身形彻底暴露出来。 我察觉到,她托盘里的血更多了,神情也更加的邪恶狠毒。 之前她是盯着我们四个人,现在一番交手下来,她似乎记恨上了廖青,一冒出头,阴森森的目光,就锁定了廖青一人。 廖青冷哼一声,再次重复之前的一套动作。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女人的速度,忽然变快了! 廖青去攻击她,准备再次将她上下拧麻花时,女人这一次却躲过了廖青的攻击,速度极快,手臂一伸一狞4 “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 廖青目光瞪大,嘴里发出一声闷哼。 我心里咯噔一下,与方何名几乎是同时冲了上去。 我抡起烧火棍就朝女人的脑袋上砸去。 这烧火棍分量相当沉,我这一砸,直接将她脑袋砸开瓢了,黑色的粘稠液体,便顺着她额头流下。 那不是正常血液该有的颜色。 她被我这么一敲,身形一顿,而廖青便趁此机会反攻,单手圈住女人的脖子,再次一狞。 熟悉的拧麻花声响起,女人倒地。 廖青这才痛呼出声:“唔……我的左手……” 我看了一眼,她的左小臂迅速肿胀起来,再配合之前的动静,绝对是断了。 我道:“把手固定一下,正好,都是现成的。” 这里虽然只是检查室,但旁边的操作台上,到不乏消毒酒精、纱布、棉签一类的东西。 “你们俩协助她,先把手弄好,我戒备,那女人……应该还会出现。” 说话间,三人到了勉强算安全的墙角,开始给廖青处理手上的伤,我则提着烧火棍,戒备周围的情况。 按照之前那女人出现的频率,每次间隔时间,大概在三分钟左右。 我估摸着时间,注意着周围,特别是一些角落的地方。 然而,三分钟过去了。 没有新的女人出现。 我正自疑惑,眼角忽然瞥到地面上,离我最近的那具尸体,居然动了。 不是我的幻觉。 下一秒她猛地站了起来,后背、屁股和脸对着我,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危险。 然后,她就这么盯着我,以一个倒退的姿势,手臂向后旋转九十度,朝我扑了过来! 离的太近了,几乎瞬间就到了可以面对面亲嘴的程度,这瞬间,我只能下意识往后退,但双肩却猛地被她的手臂给搭住了。 一下子,我就想起了上一次二九撕炼尸的场景,还以为自己要被撕,谁知这女人铁钳般扣住我的双肩后,直接就大力一推,我整个人就被按到了妇科检查床上。 女人声音嘶哑,如同一个变态,把我按在上面,慢吞吞道:“做检查哦……” “做检查哦……”四面八方,突然齐齐响起了这个声音。 是地上的尸体! 她们全部在开口说话! 边说话,这些一模一样的女人,诡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角落处的潇潇尖叫了一声。 该死的! 我试图挣扎,但这女人按住我肩膀,力道太大,我两只手臂根本无法使力,动弹不动,手里握着的烧火棍直接就掉地上了。 最难受的是,我一直背着装备包,里面东西多,被我塞的胀鼓鼓的,这会儿被往检查床上一按,我身体就呈反弓形了。 上半身无法动弹,我腰一使力,双腿上翻,借力顶在了女人的肚子上。 我到是想将她顶开,但这个姿势,能施展出来的力道太有限,女人纹丝不动。 然后,另一个女人出现在了她身边,同样是后背和屁股对着我,但她两只手却各握了一件血淋淋的金属器具。 女人2号诡笑着,缓缓开口:“要好好检查身体哦……” 第174章 给我留条裤子! 女人3号出现了……她一只手就控制住了我的双腿,然后开始扒我的裤子! 我吓的差点儿没厥过去。 带血的金属器械、扒裤子、妇产科检查室…… 这三个条件综合在一起,我菊花一紧,啥也顾不得了,疯狂大喊:“救命!救命!卧槽,别动我裤子!卧槽、卧槽!” 伴随着撕拉声,我的外裤直接被这俩女人撕破了。 这种时候,我已经完全无法顾忌到廖青三人那边的情况了,如今,女人1号负责压制住我。 2号负责拿着带血的器械。 2号正伸手,打算扒我仅剩的裤衩。 我完全反抗不得,再加上背下顶着大包,呈反弓的姿势,所以我的视线只能看见1号和2号的动作,3号手下的动作我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到…… 于是,我放声尖叫:“救命啊!” 尖叫是有用的,男人的软弱是值得同情的,于是一瞬间,我脑子里响起了玄啸的声音:“没用的小废物。” 我听见这声音,跟听见菩萨开口一样,连忙夹着腿狂点头:是是是,我是废物,我不是小废物,我是大废物……靠,我裤衩!大佬,救……” 最后一个命字还没说完,周围忽然一阵狂风,紧接着我眼前一个白影闪过,然后就听见了砰的一声响。 我裤衩挂一半,3号的手明显离开了。 下一秒,玄啸高大却略显透明的身影出现在2号身边。 他直接一手提起2号的脖子,将人往后一甩。 “砰!” 再下来是1号,不过多了个程序,玄啸直接将她两只扣着我的手臂齐齐折断,然后拧着脖子扔飞。 我腰一挺,猛地坐起身,二话不说,手忙脚乱去提自己的裤衩。 呜呜呜呜……除了我妈和我外婆,没有女人看过我的屁屁。 好难受。 我不干净了…… 我提起裤衩,也顾不得自己被玷污的贞操,第一时间去查看廖青三人的状况。 这一看,我心都凉了,三人所在的墙角外,已经肉山一般,围满了女人……号。 外围的人大部分手里都握着工具,全是之前掉在地上的,此刻直接血糊糊的被她们抓在手里。 而墙角里,没有任何动静。 “廖青!方何名!潇潇!”我一边喊,一边下床,捡起地上的烧火棍。 “洛常!救命!”里面传来潇潇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还是很理智的,举着烧火棍没有第一时间冲,而是看向玄啸:“上?” 玄啸身形半虚,不像上一次出现时那么实,仿佛活人一样。 他听我一说,气的嘴角一抽,估计够呛,都不搭理我,直接化作一道白影冲入了女人堆里。 然后,就见那帮女人,像咸鱼一样,一条条的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然后落在地上。 玄啸估计有强迫症,女人全部准确的扔在同一个点位。 于是,几乎几秒钟的功夫,所有的女人便在检查室中间,形成了一个堆着的小山。 在处理完女人的瞬间,玄啸的身影就消失了。 我定睛一看,发现方何名双目赤红,双手结印,撑起了一道黑红色的半透明结界。 那结界几乎只有一平米左右,廖青和潇潇紧紧靠在一起,方何名挡在她们身前。 玄啸消失的太快,三人显然没有看见他的真面目。 方何名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收了结界:“咳咳……刚才好像有个白影,咳咳……是……”他抬头看向我。 我也不好隐瞒了,但也不方便说玄啸的身份,便道:“是祖上传下来的炼化灵。” 方何名没有追问,只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道:“你祖上,留下的东西到挺多。” 他心里想必是有疑虑的,但这种时刻,默契的没有继续问。 我一边在脑海里跟玄啸对话,一边走到墙角。 廖青和潇潇到没什么问题,方何名的问题看起来比较大。 他吐血了,双目此刻还是通红通红的,明显不对劲。 这是精血祭才有的情况,当初我第一次施展诛天印时也吐血了,但却没有他情况这么严重。 “你行不行?”我问他。 之前我们试过术法,对女人是没用的,所以,一般的结界应该也不会起效。 而刚才,他撑起的结界却阻挡了一群女人的进攻。 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方何名咳嗽着,道:“你不是说,一切是因为那股无名地气的原因吗……咳咳,所以我就试了试‘地灵术’,总算是有效了。” 我心下一惊:“这术法我知道,但我修炼不及你,施展不出……这术法大损自身根基,这一用,年的苦修就没了。” 方何名嘴角又溢出一丝血迹,微微摇头:“命都快没了,哪顾得了那些……” 廖青和潇潇此时站起身,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特别是廖青,手虽然被包扎好了,但看起来行动很不便的模样。 此刻,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中央区域的肉山。 玄啸肯定不止随手一扔那么简单,应该是动用了他的力量,所以那堆肉山看起来已经失去了生机。 我道:“好像不会作怪了,或许门能打开,你们等着,我看看去。” 说话间,我一边在脑海里跟玄啸说话,一边走到门口,试着开门。 门一下就被打开了。 我松了口气,忙招呼:“快,我们先出去!” 与此同时,玄啸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现身了,我还没有修复好,接下来,是死是活,我帮不了你。怀虚应该告诉你该怎么做了。” 我心里一紧,认真道:“前辈,谢谢你,真的。” 虽然我总是吐槽他,但玄啸确实救了我太多次了。 我说完,玄啸没再说话,但隐约间,我似乎听见他轻笑了一声。 脑海里没动静了,我们一行四人,也迅速离开了那个堆满‘肉山’的检查室,直接跑到了中央大厅的位置。 刚才在封闭空间待久了,现在到大厅的空旷处,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虽然周围依旧是一片黑暗,但这种大空间,还是比幽闭空间,更能带来安全感。 第175章 怀孕的女人 我扶着方何名在大厅的金属凳上坐下,他刚才跑动的过程中,就已经明显不支,摇摇欲坠了。 廖青脸色苍白,与方何名坐到了一处。 现在四个人的队伍,两个伤号,一个走路都不稳,一个手臂骨折,剩下一个一米五的萝莉御灵者,还是属于没有战斗兽的类型。 得,我成了队伍里的最强战力了。 无奈,我对潇潇道:“一会儿万一出现什么,你负责照应他俩,剩下的我来。” 潇潇点头。 方何名眉头紧蹙,显然很不好受,此时,他几乎是半闭着眼,问我道:“你的化灵,还能出来吗?” 我顿了顿,摇头:“那化灵的能量,刚才已消耗殆尽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再召唤,怎么了?” 方何名顿了顿,道:“你那化灵,着实厉害。我们的术法,对那女人和电锯人都没用,唯有地灵术和你的化灵可以对付他们,而他们的力量来自于极恶之地,所以……”抿了抿唇,他没继续说。 这到是提醒了我。 玄啸的力量,居然可以直接攻击极恶之地? 要知道,这里虽然是两层空间,但总的力量来源,都是那股能够污染的力量。 思索间,我四下看了看,瞧了瞧身边赤手空拳的几人,心下有了主意。 之前除了廖青,我们其余三人,都是靠术法和御灵,所以手里头根本不需要携带什么得力的武器。 “潇潇,你守着他们,我到周围看看。” 潇潇吓了一跳:“你做什么?可别乱跑!” 我道:“我去给你们找点儿趁手的,能防身的东西来。” 医院里大部分设备都是固定的,一些导诊台处,唯一能勉强算武器的,可能就是那种金属小圆凳。 可他们三个,总不能人手提一把凳子? “……能当武器的东西,一般得去检查室或者手术室一类的地方,不行、不行,刚才那检查室是什么样子?咱们还是待着,等等那电锯人。” 我看着潇潇惊恐的表情,不由得苦笑:“我怕的是,接下来再出现的,不是那个白大褂。” 之前在楼道里,遇见那血淋淋的白大褂时,只觉得头皮发麻,但现在一对比,比起妇科检查室那个女人,白大褂看着可好对付多了。 根据两次和白大褂交手的观察来看,他的能力有三。 一:突然出现。 二:触碰被被拽入极恶之地。 三:电锯。 只要配合的够好,动作利索,能避开他的电锯,白大褂可比女人好对付多了。 “……还、还会有什么吗……”潇潇眼皮微颤。 我道:“电锯人、喜欢坐在金属凳上的黑影、之前二楼莫名其妙被锁住的安全门、检查室的女人……这一切都证明,这个医院中,看不见的‘污染者’,或许还有很多。” 廖青喃喃自语:“污染者?这个词到是新鲜。” 我苦笑:“出现的这些,既不是活人,也不是尸体,身上又没有诡物的气息,我只能这么叫了。” 话音刚落,半闭着眼睛的方何名忽然睁眼:“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 黑暗中,我下意识的竖起耳朵细听。 原本只觉得周围一片死寂,但此刻凝神一听,就隐约听见右侧区域的走廊深处,似乎有人的声音。 不太真切。 像是女人? 妇产科嘛,女人多正常,而且医护人员里,女人一般也更多些。 我心里打了个突:莫非又是‘污染者’出现了? 好歹让人缓口气? 我握紧了手里的烧火棍,左手的灯光,朝着右侧的走廊处打去。 手电的照射范围有限,射入通道中,只能看见两侧的门框,绿色的通道地板,以及科室门外的蓝色金属凳子。 廖青迅速站起身,即便左手骨折,缠裹着厚厚的纱布,此刻还是第一时间进入戒备状态。 黑暗中,那原本只是似有似无的女声,此刻逐渐清晰起来。 “有人吗……” “谁在那里?” 是一个惊恐的,带着颤抖的女声。 与此同时,一阵轻微的,缓慢的脚步声从通道深处响起。 我一愣,这声音听着……好像是人? 其余三人也是一怔,但没有放松警惕,而是静观其变。 女人几乎带着哭腔:“谁、谁在那里……” 我们没回答。 她似乎又惊又恐,语无伦次的说着:“是人还是……呜呜呜……有没有人说说话……呜呜呜……” 那声音,恐惧、无助,听的人心都要碎了。 廖青忍不住开口:“我们是人!你是谁?” 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黑暗中,便是一阵踉踉跄跄的脚步声,显然对方正摸黑朝我们跑过来。 我往前走了几步,面对着通道,挡在了最前方。 与此同时,一个穿着病号服,几乎可以说是披头散发的女人跑了出来。 女人满脸泪痕,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在冲出黑暗,看向我们的瞬间,又转为激动,直接哭了出来:“呜呜呜,太好了,终于、终于……呜呜。” 那是个三十岁左右,肚子鼓起的女人。 孕妇? 蓝白条的病号服有些脏,上面蹭了不少污迹。 女人看见我们,激动的哭起来,根本走不动道的模样,就那么原地坐下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医院,我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太恐怖了,呜呜……你们、你们也是病人吗?” 一个孕妇,这会儿又激动又恐惧,哭的快要抽过去了。 不等我有所动作,廖青却率先上前:“大姐,没事了、没事了,你别怕,你还怀着孕呢,千万不能这么激动。” 潇潇也立刻小跑过去:“是啊是啊,姐你别激动,有我们在,你安全了。” “好、好,我、我不哭……呜……我只是太害怕了,我……” 廖青用唯一能动的手,轻轻拍着女人的后背:“大姐,深呼吸,慢慢平静下来,好的,没事的。” 潇潇盯着女人的肚子,嘀咕道;“怀孕肚子会变这么大……好辛苦哦,姐姐你别哭了,你饿不饿,我们有吃的。” 我此时已经提着烧火棍,迅速走到了女人跟前。 离的近了,我能感应到她身上有活人的阳气。 第176章 特殊存在 女人身上的阳气有些弱,或许是因为受了惊吓?或许是因为怀了孕? 不过,只要能确定是活人,那我就安心多了。 我立刻从装备包里摸出了准备的食水。 “先吃点儿。”我递了根能量棒和矿泉水过去。 她哆嗦着手接过,说了声谢谢,低头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边吃边喝,再加上我们一行四人此刻都围在她身边,女人终于放松了下来。 等她吃完能量棒后,她长长舒了口气,两只手下意识护着肚子,抬头看向我们:“谢谢。” 廖青道:“不客气,姐,你现在好点儿了吗?” 女人点头:“好多了,我、我快吓死了。” 廖青道:“没关系,我们知道这医院有问题,我们就是专门来处理这些问题的。大姐,你现在方不方便告诉我们,你经历了什么?” 女人眨了眨眼:“我、我也不知道,我是来这里待产的,下午在睡觉,然后一觉醒来,就这样了……没有人,没有灯光,我……呜呜,我一直都在摸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有时候,我、我还能感觉到……有眼睛好像在盯着我……就是好像黑暗里躲着人一样,可是没有人回答我……” 看她说话间又激动起来。 廖青于是示意了一下中央的等候区:“别坐在地上,去那儿坐着说。” 潇潇扶着女人起身,走到金属凳上坐下,女人喝光了瓶子里剩下一半的水,这才又平静下来。 见我们还看着她,她就继续道:“没有了,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是我至今为止,唯一遇到的人……不对,还有遇到一些,但是、但是好像不是人……第一次时候,我听到脚步声,我以为是人,特别高兴,我就喊……那个脚步声就朝我过来了……” “但我很快觉得不对劲,因为那个人一直不说话,然后他靠近时,我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儿,就是……就是很浓、很腥,一闻就要吐的那种……我觉得不对,我就开始往后退……” 她不说话了,似乎在回想什么。 潇潇等了片刻,忍不住问:“然后呢?” 女人回过神来,摇头:“我、我记不清了……好像……”她抬手锤了捶自己的脑袋:“好像那一瞬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那个人靠近,血腥味,然后我害怕的往后退,然后……就恢复正常了……中间,我好像感觉到了‘时间’。” 感觉到时间? 这词到是新鲜。 潇潇诧异道:“时间还能感觉到?” 女人摇头:“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是可以感觉到。一瞬间,好像只有一瞬间,但又好像过了很长时间。反正我一直就是在这里,没有灯,中途我还摸进过洗手间,洗手间是有水的,我喝了水……我就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她语言有些混乱,但一个受了惊吓的孕妇,又是个普通人,这也正常。 于是我道:“那你记不记得,你在这样的环境中,待了多长时间?” 她摇头:“不记得,凭感觉,应该有一整天了?” 我没接话。 从医院事发到现在,已经半个多月了。 她其实已经在这儿待半个月了,只是这里的空间可能混乱的,所以她的时间就过的特别快? 这女人身上有些古怪。 我细细打量着她,浑身上下,看起来没有丝毫不正常的地方,完全是一个受了惊吓的普通人该有的状态。 为了保险起见,我顿了顿,对女人道:“我会点儿中医,你怀了孕,又这么折腾,不如我给你把把脉,看看你的胎像?” 做母亲的女人总是担心孩子的,闻言连忙点头:“好好好,麻烦您帮我看看。”她伸出手一脸紧张。 我会个屁的中医啊,但摸摸活人的脉搏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很快,我搭上了她的手腕。 手腕是温热的、柔软的,指腹搭上去,下面是跳动的脉搏。 脉搏有些弱,但跳动的比较规律。 另外三人显然知道我在干什么,自然没人拆穿,只盯着我的‘展示’。 片刻后,我松手:“胎像没问题。” 女人松了口气,其余三人也跟着松了口气。 接着,女人问我们:“这医院是怎么回事?你们刚才说是来解决问题的,指的是什么?” 对她一个普通人,这其中的原由实在不好解释,于是我道:“知道磁场?磁场混乱时,周围的环境和空间都会发生变化,这个医院的磁场混乱了,所以才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 她有些茫然,似懂非懂的:“那医院的其他人呢?也和我一样?” 我道:“差不多,可能你们的情况有些差别,你比较特殊……这解释起来很复杂。” 女人虽然不懂,但却一针见血,问道:“你们要怎么解决?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我可以帮助你们吗?” 帮助……大可不必了。 她大着肚子,要再遇到检查室的女人那种存在,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时,方何名忽然道:“跟着她,有没有可能出去?” “什么?”廖青不解。 方何名道:“她肯定有什么特殊之处,才能在这个空间里,安然无恙存活。这里的污染者没有对她动手,会不会,这里的空间,其实对她也无效?” 我一惊:“这到是有可能!” 方何名咳嗽了一声,眯了眯眼:“撤?” 我略有些迟疑,但一看方何名跟廖青的状况,便毫不犹豫的做了决定:“试试,撤!” 当即,我们搀扶着孕妇,直接改变原计划,走到楼梯间,开始往一楼而去。 现在队伍受创太重,与其强行留在这儿,试图破解,不如暂时收兵,修养好了伤势再卷提重来。 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带着孕妇原因,我们一路居然十分顺利的,就走到了一楼大厅。 外面的玻璃大门,还是我们之前进来时打开的。 门外一片黑暗。 孕妇看见大门,高兴的不得了,直接带着我们往外走:“遇见你们太好了,快、快离开这里,终于可以出去了……” 第177章 鼠群 “大姐,你别跑太快。”廖青右手拉了她一把,毕竟看见出口后,女人有点儿太激动了。 当我们一行人站在大门口的瞬间,手电筒的灯光居然可以打出去了,照出了外面的石阶、广场和绿化花园。 果然,这孕妇可能体质特殊,她似乎能影响周围的空间,更确切的说,是那股污染的力量对她没用,所以她就像是一个出口。 “我先,你们跟上。” 我背着装备包,一手打着手电筒,一手提着烧火棍,率先迈出了医院大门。 这一次,我没有再回到医院。 其余人紧随而上。 潇潇惊喜道:“终于出来了。” 我也大喜,也想多待了,立刻道:“走,先出医院。” 当即,我们一行四人,便扶着孕妇大姐一路穿过死寂的医院广场,一直到了外面的正大门。 走到正大门处时,我愣了一下。 其余人也懵了。 医院外面是公路,对面有一片老商业区,左右都是居民区。 白天,这里很热闹,到了夜晚,即便人潮和车流寂静下来,但也不至于寂静到这个程度。 路灯还亮着,但视线看去,公路上看不到一辆夜车。 道路边上,也看不见一家还在营业的店铺。 同样的,除了我们几个外,也压根看不见活人。 我一下就意识到:还没出去。 方何名反应快,他立刻拿出手机查看,手机显示有信号,于是他拨通了通讯录里的第一个号码。 电话打过去,他按了声音外放。 几秒钟后,手机接通了,但那边传来的不是人说话的声音,而是一种沙沙沙的,像是砂纸在打磨某种东西时发出的那种声音。 方何名立刻挂了电话,转而打下一个号码,并让我们也试试。 我摸出手机,毫不犹豫的拨通老古的电话,那边传来沙沙声。 挂断,我又拨打了谢惊蛰的电话。 很快,我们四人都试了一遍,虽然显示有信号,但电话打出去全是沙沙音,明显受到过干扰。 手机的网络连接功能也正常,但上网时,进入的页面全部会转黑。 “我们没有出去,但周围的发生了改变,这种改变是什么,我还不确定。”我观察着下了结论。 方何名道:“这里,会不会是极恶之地?” 廖青道:“何以见得?” 方何名道:“你们好好感应一下地气。” 他这一提醒,我们便调动精气凝神感应。 这里的地气……几乎没有!但整个空间中,却充斥着另外一种我完全陌生的气息。 那股气息阴沉沉的,有些偏冷。 难道这就是那股污染之力? 这么想的瞬间,我朝烧灰埚注入了一丝精力,然后凝神感应,很快‘眼前’就出现了怀虚。 他原本被束缚者,耷拉着脑袋在原地一动不动。 感应到我的窥视后,他猛地抬起头,和我一模一样的脸,与我完全不同的神情,冷酷冷酷的。 他皱眉:“又来做什么?” 我道:“你能感应到外面的情况吗?” 怀虚冷冷道:“你见过哪个被幽闭囚禁的人,还能看见外面的?” 也是。 “我周围情况发生变化了,我感应到了一种以前没有感应到的陌生气息,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污染气息,你有没有办法帮我确定一下?” 怀虚抿了抿唇,道:“对我施展引灵诀试试。” 引灵诀是很基础的法诀,这到不难,随手就能来,于是我一边跟怀虚联络,一手便掐了个引灵诀。 引灵诀打入烧火棍上的瞬间,怀虚便道:是污染之力,很淡,更多的力量,应该附着在某个主体上。找到那个主体,摧毁它,你们就能出去。” 见我突然动作,又不说话,方何名三人看向我,眼中透着疑惑。 看了看这支队伍,孕妇、重伤号、断肢,还有……萝莉。 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一时间也不想编什么谎话去解释了,便道:“这里就是极恶之地,可能是这位孕妇大姐的体质特殊,直接把我们带进来了。先找个安全的据点,观察一下这里的环境。” 孕妇一脸茫然:“我们是不是还没有回到正常世界?” 我抹了把脸,看到对面街道上有一家米粉店。 米粉店的门面比较小,但卷帘门是打开的,透过街边的路灯,也可以看清里面的情形。 店大概二十平,有六张桌子,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 “去那儿。”没有回答孕妇,也没有再解释,我直接沉默的在前面带路。 现在我的心理压力其实很大。 来时队伍,兵强马壮,我们都挺有信心的。 结果进来之后,现在就剩我还能打了。 不对,廖青也算一个,还是剑师靠谱,她就算断了一只手,也比小萝莉潇潇强。 作为御灵者,身边没有兽类,她就没有发挥的地方。 很快我们到了店里,我试着开灯,灯居然可以正常打开,于是我又去后厨查看了一下。 后厨的冰柜里,吃食一应俱全,自来水也正常。 这是个不错的据点,有水有电,必要的时候可以拉下卷帘门,而且地处交界处,可以同时观察到很多地方。 “现在情况不明,我们一大帮人到处晃荡也不是办法。你们在这儿待着,反正后厨有水也有吃的,把卷帘门拉下来。” 廖青听出味道来,问:“你要一个人出去?” 我道:“嗯,我去附近探探情况。” 廖青皱眉:“我跟你一起去,我只是左手断了,我右手、双腿可都还好好的。” 我正色道:“当然。所以你更要留下,保护其他人。” 廖青闻言,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方何名与孕妇,微微一顿后,点头:“好,你放心。” “你等等,先别走。”潇潇忽然出声。 我正要出去,便脚下一顿,此时的潇潇,脸色有些古怪,她示意我先别走,然后微微侧着头,像是在听什么动静,又像是在努力感应什么,唇瓣细微而快速的开阖。 念咒?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三分钟,潇潇一直没停下来。 忽然间,我听到外头隐约传来些动静。 潇潇脸色一喜;“来了。” 我就站在卷帘门口,闻言立刻探身,顺着声音的来源往外看,便见路灯下的公路上,一群密密麻麻的老鼠大军,朝我们这边冲了过来! 第178章 姐姐真漂亮 这是……御灵之术? 潇潇冲到门口,喜形于色:“这地方有活物,我能感觉到,有老鼠、蛇、蟑螂、鸟……都有……但是有点奇怪,它们好像在恐惧什么,应该是被什么力量给束缚了,我刚才试了一下御灵术,目前只能驾驭这些老鼠,但是……” 潇潇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继续道:“但是我觉得够了。” 说话间,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灰黑色大老鼠大军,已经围在了米粉店外头,呈扇形分布。 一只老鼠不可怕,但成千上万的老鼠,同时抬头盯着人看时,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来了。 潇潇打了个响指,老鼠大军如同接到某种指令,又瞬间散开。 或钻入巷子,或钻入下水道,或顺着墙根遁走,总之,几秒钟的功夫,刚才密密麻麻的老鼠大军,就退的一干二净。 在我诧异的视线下,潇潇得意的扬了扬小下巴:“接下来,我保护你们。” 我笑了:“那感情好,走!” 当即,我和潇潇离开了米粉店。 因为没有具体目标,所以为了弄清周围的环境,我们先随机进入了附近的一栋居民楼查看。 居民楼的电梯亮着,可以正常运作,楼道里的感应灯瞧着也没问题。 但为了防止意外,我俩没坐电梯,而是爬楼梯,一层一层的开始往上找。 这栋楼是两梯四户,门都锁着,我挨家挨户按门铃、敲门,都没什么动静。 到六楼时,我道:“撤,估计整栋楼都没人。” 潇潇点头:“去那边商业区看看?商场里也没人,东西岂不是随便拿?”她边说,眼睛放起光。 “鉴诡师潇潇女士,你还差钱买东西啊?”鉴诡师除了我,就没有穷的。 潇潇道;“这跟差不差钱有关系吗?谁能抵抗整个商场的东西随便拿的诱惑?”她说着,激动的牵着我的手就要撤,然而就在这时,旁边电梯突然响了一下。 我俩一愣,齐刷刷转头看去。 电梯门打开,里面走出两个人来。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看起来是对年轻小夫妻。 男人手里提着塑料袋,里面装着夜宵,塑料袋上印着小龙虾的字样。 女人正边出电梯边说话:“这家小龙虾,看着店面不起眼,但就是比其他店好吃,分量也扎实。” 男人一脸宠溺:“下回咱们自己买回来做呗,大晚上去买,跑这一趟。” 说话间,两人看见了我和潇潇。 女人好奇的开口:“你们是新搬来的邻居吗?” 邻居? 这地方? 还新搬来? 我琢磨了一下,开口:“不是,我们是找人的,没找到,准备回去了……你们住这儿?” 女人看起来很热情:“是啊、是啊,你们找谁?这栋楼住户不多哦。” 不多,那就是还有其他住户。 这鬼地方难得见到两个人,而且很明显,这两人不正常。 这种时候,我当然得抓住机会,或许这对小夫妻,就是我解决这个极恶之地的突破口。 于是我道:“我朋友姓古,单身,男,独居,说是住在这儿,我在想是不是自己记错地址了。” 女人看起来很友善,回忆着说;“独居的古先生啊,没有,你可能是找错地方了。我们这里住了五户人家,唯一独居的男士,是十四楼的王大爷,其他都是一家人一起住的。” 我面露遗憾:“这样啊,那我去其他地方找找,天太晚了……” 潇潇很有眼力见儿,立刻眨眨大眼睛,委屈巴巴道:“哥哥,万一找不到怎么办?咱们今晚睡哪儿啊?我肚肚好饿哟。”她外形看着本来就是个小萝莉,此刻快哭似的,委屈屈巴巴看着我。 那对小夫妻很友善,女人连忙道:“是很晚了呀,小妹妹不要哭了,到我们家休息一下。正好我们买了夜宵,一起吃呀。” 潇潇顺杆往上爬:“谢谢姐姐。姐姐你人真好~又漂亮又善良。” 转头,她看着男人:“大哥,你和姐姐真配,郎才女貌,你们一定会狠狠幸福哒!” 啊,这…… 我压制住自己眼底的震惊,干巴巴道:“是啊是啊……” 在她的一句句姐姐和哥哥中,我显得如此的笨嘴拙舌。 于是,我俩被小夫妻高高兴兴的带回了家。 房号604。 “哇塞!姐姐、哥哥,你们家好漂亮呀!这是你们的婚房吗?” “哇,这张婚纱照拍的真好看!” “谢谢姐姐的茶,我正好也渴啦~” “……要做几个下酒菜?姐姐,我哥哥做菜可好吃啦,你们请我们吃饭,我们不能白吃呀,让我哥哥做!” 在一声声姐姐、哥哥、好棒、好漂亮、好喜欢中,女主人被逗的咯咯直笑,神魂颠倒,叫潇潇时,已经从一开始的小姑娘,变成了‘小乖乖’。 我决定不说话,让她发挥,毕竟她发挥的实在太好了。 604是个小两房,两室一厅的婚房,布置的简洁又温馨,阳台上种满了绿色的植物,显示出女主人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此刻,沙发上,女主人和潇潇已经聊上了。 因为我们两人的加入,小龙虾不够吃,所以准备用冰箱里现成的冻货,加点儿下酒菜。 男主人和我一起在厨房忙活,一转头,就能透过厨房的玻璃门,看不见沙发上闲聊的两个人。 由于房间不大,再加上‘天真活泼’,潇潇刻意放大了一点声音,因此她们的对话,我在厨房能他听的一清二楚。 男主人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看的出来很爱他的妻子,一边做着饭,一边时不时看向沙发上的女人,满脸温柔的笑意。 潇潇套话相当厉害,一边夸一边撒娇,看似抱怨,但每句话抛出去,都能迅速得到有用的信息。 我以前真是小看她了。 合着她不是骄傲无脑的小萝莉,而是个隐藏很深的绿茶? “你妹妹很可爱。”男主人忽然跟我搭话。 我手下动作着,切着酱牛肉,不紧不慢:“是啊,你太太也很善良。” 男人道:“她很喜欢你妹妹呢,能让潇潇在我们这儿玩几天吗?” 玩几天?正常人能对第一次上门的人,提出这样的要求? 第179章 诡异夫妻(上) 强烈的第六感告诉我,对于这个要求,一定要谨慎对待,于是我斟酌着回道:“我们还是得先找到朋友,等找到了他,办了事儿,我再带潇潇回来叨扰好吗?” 男人正在切姜片,闻言笑了笑,没有说话。 如何是正常情况下,他这样的反应,对客人显然是有些不礼貌的。 但这不是正常环境,所以当他不说话后,厨房里就沉默下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那样的回答对不对,只能多留心眼儿,注意周围的环境。 那头,潇潇套出了很多话,从她们两人的对话中,我对这个‘极恶之地’的环境,已经有了些了解。 这里仿佛是平行世界,有一套自己的运行规则。 这里的人,大部分是恶人,恶人们各自有各自的恶。 在这个世界,恶人是正常的,而正常人……是猎物。 恶人们自己有自己的地盘,比如这栋楼一共五户人家,整栋楼被分为了五个部分。 一楼到六楼,是这对小夫妻的地盘。 七楼到十二楼,是一家三口的地盘。 十三楼到十八楼,是一个酗酒女人的地盘。 十九到二十四楼,住着一对未成年的姐弟俩。 再往上,是个独居的老头。 没有什么意外的情况,他们彼此不会到达对方的区域。 出了这栋楼之外,外面的地盘,又被分为大的区域。 他们这片区域的统治者是‘林阿姨’。 林阿姨是个包租婆,她每个月都会固定像自己辖区内的住户收租,如果交不出租金,就会被赶出去。 “如果想找到你们那位姓古的朋友,去找林阿姨打听,肯定能打听到。林阿姨住的离这儿不远。”夜宵已经上桌了,女主人边剥小龙虾边继续唠嗑。 小势力、大势力……各有各的恶。 那么,这对小夫妻的恶是什么? 我埋头,看似一直在吃,其实没正经吃进去多少,主要也不知道这些吃食,究竟靠不靠谱。 “林阿姨肯定很厉害。”我套话。 女主人道:“当然很厉害,她可是包租婆诶,在这一片,没人敢惹她。” 这个家,显然是以女主人为主,男主人比较沉默寡言,大部分的时候,都在面无表情的干活,只有看向女主人时,会一脸温柔的模样。 也就在女主人说完这话时,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根据她的说法,这个世界只有两种人。 恶人和普通人。 恶人是这里的正常人,而普通人则是猎物。 但为什么会成为猎物?被猎去后,会被怎么样对待,她却没有细说。 此刻,我脑子里冒出一个疑问:怎样区分恶人和普通人? 这对小夫妻难道将我们默认为同类? 潇潇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吃小龙虾的动作跟着慢了下来,灵动的大眼睛微微瞥过来,带着某种暗示。 我知道,她是在暗示,我们是不是该快点离开,毕竟信息套的差不多了。 于是,我开始酝酿,准备合情合理的告别。 但还没等我酝酿完毕,女主人忽然叹了口气,看着潇潇道:“我们已经结婚五年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孩子,真希望有个像你一样可爱的女儿。” 男主人道:“是,我们喜欢女儿。” 潇潇嘴甜如蜜:“姐姐、哥哥,你们不要急,女儿一定会有的!” 女主人还是一脸的不开心:“我们的孩子都没有养活。” “…………”潇潇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这意思是:有过孩子,而且不止一个,但都没活下来? 微微沉默片刻,潇潇勉强安慰:“会好起来的。” 女人更加不开心了,嘀咕:“你们都不关心我们的孩子是怎么没的吗?” 这……合着还得强行关心呗? 于是我只能强行关心:“是生病了吗?” 女主人闻言看向我,神情立刻变得无比伤心,眼中落下泪来:“不是,是我们的恶,总是导致孩子夭折。或许我们就不配有孩子。”最后一句话时,她看向男人。 男人轻轻搂住她:“不如领养一个,我看看潇潇就挺好的。” 潇潇一脸懵。 我心说这发展不对,咋就开始领养了? 男人说完,夫妻两就齐刷刷盯着潇潇。 他们看潇潇的神情,充满喜爱和怜爱之色,但那种迫切的,似乎要领养潇潇的目光,怎么看怎么不对劲,透着股十足的压力。 潇潇本盯得浑身紧张起来,一种危险感在这个不大的客厅中弥漫。 “谢、谢谢姐姐和哥哥的招待,我已经这么大了,哈哈,我都二十三岁啦,做女儿不合适,那、那我们就先走了,等办完事再来感谢你们找招待。”潇潇一口气说完,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 我也跟着起身,微微欠身打算告辞。 但男人的脸色却猛地一冷,声音变得嘶哑而阴冷:“做我们的女儿不好吗?”说话间,他站起身,左右扭动了一下脖子。 我察觉到不对劲,拽了潇潇的手就往门口跑。 但一瞬间,男人却直接抄起了桌面上的水果刀,朝着我俩扑了过来。 那神情相当疯狂,估摸着是想先对付我,所以水果刀直接就朝我扎过来。 我右手提着烧火棍,猛地一挡,直接打在他手臂上。 瞬间,男人的手臂冒出一阵灰色的气息。 是极恶之地的气息。 男人吃痛,后退了一步,显得不可思议,而原本坐着的女人,也瞬间一惊,整个人突然像青蛙一样窜了起来。 没错,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像青蛙一样缩着手脚,直接从我们头顶上方越过。 瞬间,通往大门的通道被女人堵住,而男人则堵在另一头。 我意识到手里的烧火棍,可以直接攻击他们时,立刻来了劲儿,把潇潇往旁边的厨房一推,让她躲着,当先就朝着男人攻击,决定先发制人。 男人的身手不差,但被烧火棍克制,我边打,他身上便冒灰色气息。 疾风骤雨般十几下后,男人怪叫一声,忽然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身上的衣服裤子全部往下掉落。 最后,一张完整的人皮状的东西,便跟着叠在衣服上。 这男人……不是真人?是张人皮? 第180章 诡异夫妻(下) “……真是厉害啊。”女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一转身,发现女人一边说话,脸上的皮肉一边鼓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似的。 下一秒,她身上的衣服猛地被撑裂! 我还没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她的身体上,就已经长满了嘴! 不,应该说,是一张张嘴,凑成了一个人形的躯体…… “啊!”躲在厨房的潇潇见此,吓的惊叫了一声。 没一张嘴都在叫嚣,发出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 “饿。” “吃,我要吃。” “好饿,吃不饱,永远吃不饱。” “妈妈不要吃我。” “吃、吃……” 我突然醒悟过来,这对夫妻的‘恶’,大概就是‘食欲’。 难道他们说的,孩子生下来都养不活,是因为被她吃了? 顾不得想那么多,那个由嘴组成的‘人’已经猛地朝我扑了过来。 她扑过来的瞬间,一种无与伦比的臭味儿铺面而来。 毫不夸张,像是死鱼臭虾,像是三年没刷牙,无数张恶臭的嘴一起张开,呵出的气体差点儿没将我送走。 她速度极快,瞬间我眼前就只剩下无数张开的嘴了,我烧火棍猛地往前一挥,只觉得打到了一团有弹性的肉上。 伴随着灰色的气息溢出,空间中传出叫饿声和哀嚎声。 我来不及下一次出手,女人的半个身子已经贴上来。 瞬间,我上半身就被咬住了,千钧一发之际,只来得及护住脸。 我痛的一哆嗦。 毕竟同时被十几张嘴咬住。 但此时我顾不得痛,抄着烧火棍的手,直接一棍子,瞅准女人的脑袋砸去。 女人的脑袋上也全是嘴,由于我护着头脸,无法准确辨别位置,因此烧火棍的一头,似乎是插入了一张嘴里。 我心一横,忍着身前被啃咬的剧痛,握紧烧火棍,顺着那张嘴使劲儿往里捣。 这招显然有用,女人的身体扭动起来,两只手也猛地朝我环抱过来。 瞬间,我的腰间和后背便也被咬住了。 我咬着牙,没叫出声,拔出烧火棍,顺势再次朝女人的脖颈处击去。 瞬间,伴随着杂七杂八的惨叫声,女人的脖颈发出咔嚓的断裂声。 咬着我身体的嘴齐刷刷松开。 我浑身剧痛,趁机会连连后退。 然而,刚后退两步,厨房里的潇潇便猛然惊叫出声:“小心身后!” 身后? 我没回身,握着烧火棍的右手,直接往后击去! 烧火棍什么都没打到,与此同时,一道黑影瞬间罩了过来! 是男人的皮! 我反应不及,眼前顿时一黑,然后浑身一紧。 不好……被人皮裹住了! 我想动手攻击,但人皮裹上身的瞬间就收紧。 一时间,我动弹不得,如同一只活着的木乃伊。 这人皮……不仅在收紧,还在蠕动! 脸部的人皮贴上来的瞬间,就不停蠕动着,似乎在顺着我的脸部轮廓贴。 我瞬间感觉到一阵窒息,和人皮相贴的皮肤部位变的火辣辣的。 任凭我如何挣扎,都无法从人皮中挣脱,我只能再次调动精进入烧火棍中。 但这次,我一进去,怀虚就低喝了一声‘滚出去’! 下一秒,我的意识居然从烧火棍里被强行驱赶出来了。 怎么回事? 他是怎么做到的? 按理说,他在烧火棍里,应该无法发挥出任何力量才对。 但我没法去想这个了,整个人被裹挟的死死的,皮肉上的疼痛越来越剧烈。 此时,我依旧能听到外面的动静,所以便十分清晰的听到潇潇的尖叫声和女人诡异的说话声:“女儿,我的乖女儿,到妈妈这里来呀,啊哈哈哈哈——到妈妈这里来呀——妈妈会控制自己的,这次,一定、一定不会吃掉你哦——” “啊——!你不要过来!” “乖女儿,抱抱哦——嘎嘎——” “呜呜,走开!走开!” “啊!”一声大叫,却不是潇潇的,而是女人发出的。 全身上下的嘴一起叫,那声音真不是闹着玩的。 那女人像是受到什么攻击了? 很快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因为混合着惨叫声,还有一群吱吱吱的声音。 不出意外,刚才潇潇一直在召唤老鼠大军,只是因为这里是电梯楼房,可能鼠军来的慢了一些。 总之,这瞬间,我更多的是听见女人杂七杂八的怪叫,潇潇那头则大喊了一声:“还活着没!我来救你!” 我也不知道她说的救是怎么个救法,我只感觉有一大团东西,猛地朝我迎面撞来,直接将我撞倒在地。 下一秒,我感觉到有许多东西,隔着这层人皮在我身上窜动。 很快,我感觉到了松弛感,似乎是有老鼠在撕咬。 人皮明显是活的,在撕咬中蠕动的更快,我耳中听到了刺啦刺啦的声音。 应该是人皮被撕裂的声音。 终于,它撑不住,突然一松,放开了我的身体。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一群密密麻麻的老鼠踩着我狂奔。 “咬它!”潇潇大喊了一声。 老鼠很快从我身上下去,我视野一恢复,就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 走廊、客厅、厨房,无论地上还是天花板上,还是窗帘布上、桌面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老鼠! 靠厨房门口的位置,老鼠形成了一座蠕动的小山丘,明显在啃食着什么,从中发出许多惨叫声。 应该是那个女人。 而往后看,更诡异了。 是一张人皮,人皮试图从阳台处逃走,但老鼠直接钻进了它的内部。 整张人皮,被老鼠撑变了形,而外面还有更多的老鼠扑上去撕咬。 它的自我恢复能力很快,老鼠咬出一片洞,它很快就修复好。 于是,整张人皮,就破了又好,好了又破。 那玩意儿似乎有毒,撕咬它的老鼠很快就会死亡,包括那个女人也是。 于是,死老鼠成片成片的出现,但老鼠大军仿佛源源不绝,前赴后继。 潇潇小跑到我身边,气喘吁吁:“快撤,这两玩意儿,只能拖住,好像杀不死。” 我点头,两人忙拉开门,一口气跑出了小区。 潇潇气喘吁吁之际,回头看我,然后脸色一变:“你的伤口,好像毒。” 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上半身,确切的说是身前的位置,全部呈现暗黑色。 这不是正常血液该有的颜色。 而且我发现,不疼了。 伤口似乎麻木了。 第181章 包租婆(上) 我原本穿的是一件白t恤,但现在,这件t恤的正面全是一团一团暗黑色的血迹、 每一团血迹,就是被一个被咬的伤口。 我立刻将t恤撩起来,然后看到了下面的伤口。 全是咬穿了皮肉的牙齿印,伤口处已经止血了,凝结的血迹都是黑乎乎的。 我碰了一下伤口,没有任何感觉。 “我的伤口,还有伤口周围的皮肤,都失去知觉了。” 潇潇神色着急:“不如先回米粉店去,你的伤看着不对劲。” 我想了想,道:“回去也没有医生,而且我现在没什么感觉,附近应该有药店,顺着找找试试……” 潇潇此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抬头往上看。 此刻,六楼亮着灯,六楼的阳台上,有一些种植的绿植,枝叶探出了护栏。 跟着一起探出护栏的,赫然还有半截血糊糊、红通通的东西, 是那个女人! 上半身的肉全被老鼠咬糟了,如同挂了层肉糜,此刻,她上半身挣扎着,竟然像是要从阳台处跳下来。 但是,不等她跳,上半身便又被老鼠给覆盖。 这个过程中,有一些老鼠从护栏处掉了下来,刚好就落在我们身边不远处。 潇潇脸色一变:“这东西身体带毒,我的鼠军死的快差不多了,咱们快撤,恐怕他们会追上来!” 当即,我也顾不得身上是怎么回事了,两人朝着米粉店相反的方向,撒开腿就跑。 沿途路过许多楼栋街巷,大多都是黑漆漆的,只偶尔有些房间亮着灯。 既然已经知道了这里的状况,我们也不敢贸然再往谁家去了,只绕开亮灯处,一路顺着路边的路牌往前寻摸。 因为之前跟女人套话时,她说出了‘林阿姨’的地址。 既然污染之力,有寄宿强者的习惯,那么,我推测,这里越是强大的人,应该越有可能是污染之力的宿主。 即便不是,也肯定离污染之力很近。 “呼……这儿有间药店!”潇潇停下脚步,指了指左侧。 一家药店,玻璃门关着,但没有落锁,路灯的光透进去一些,可以看到货架上是有货的。 我回身看了看,来时的路空空荡荡。 潇潇压低声音道:“放心,我沿途都留了‘探子’,有东西靠近,我都能发现。” “这次多亏了你,不过,老鼠够用吗?” “唔,不太够用,一会儿到药店,我试试能不能驾驭别的。” 药店有窗帘,我们进去后将窗帘拉上了,隔绝内外的窥视。 然后我脱了衣服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 药店里各种消毒酒精、纱布、消炎药什么的,都是现成的。 我的伤口换药时,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我心里也很慌,但只能按部就班的消毒、包扎。 那头,潇潇在试着感应周围的其它虫兽。 我都包扎完了,她还保持着最初的姿势,我正要问她情况如何,她忽然道:“我的太子和女王,我感应到它们了!” 太子是那只老鼠的名字,女王是那只狸花猫。 她脸上透露着惊喜。 我也挺高兴:“它们在哪儿?” 潇潇道:“说不上来,我刚才试着召唤它们,它们感受到召唤了,也给了我回应,但它们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拦住了,过不来。” 我微微一顿,立刻道:“看看去!” 潇潇毫不犹豫的点头,甚至有些急躁。 黑暗中,潇潇按照和战斗兽的感应在前面带路,一会儿上公路,一会儿穿过居民巷,弯弯绕绕间,我看到了路边一处有些生锈的路牌,不由得拽了潇潇一把。 潇潇不明所以,诧异道:“很近了,就在前面……” 我抬头看去,前方没有什么高楼大厦了,而是一片低矮的老楼,一般都是二三十年前的老建筑,没有电梯。 这里的路灯设备也简陋,很多都坏了,所以光线比前面那截路要更加黯淡。 我指了指那生锈的路牌:新岭路。 潇潇一看,也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道:“林阿姨。” 那对夫妻提及的包租婆林阿姨,地址就在新岭路华名小区1栋。 我们此刻,已经进入了华名小区的范围,前方是交错的楼栋,全都是一片漆黑,唯有正前方的一栋楼,在大约二楼的位置,是亮着灯的。 潇潇感应到的方向,也正是那处。 对视一眼,我俩可以确定,女王和太子,应该就在二楼。 潇潇喃喃道:“它们难得在包租婆手里?” 我道:“包租婆能成为这一片区域的首领,肯定十分厉害……但是,要找到污染之力的宿主,恐怕还得去会一会。” 潇潇也立刻道:“我也得得把女王和太子弄回来。” 说什么来什么,潇潇话音刚落,前方二楼的阳台处,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由于距离的原因,我们看不清她的模样,但看轮廓,应该是个高高胖胖的女人。 她显然发现了我们,便开口:“新来的人吗?上来坐坐,我可以帮助你们,在这里生存下来。”她声音粗哑,居然还带着湖南口音。 我有些懵,抹了把脸,嘴比脑子更快一步:“好,马上来!” 潇潇惊道:“隔了这么远,她怎么能……” 我道:“反正要走一遭,看看去。” 华名小区,是统一的七层楼结构,没有电梯。 手电光打去,楼栋外表已经显露出风雨侵蚀的斑驳痕迹,到处都是拉扯裸露的电线,电箱的外壳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入口处的上方,用红色的油漆,刷着‘1栋’。 我俩顺着老旧的楼梯上去时,二楼的楼梯口,已经站着一个胖胖的女人。 她穿一身黑裙子,皮肤很白,像是常年没有照射过阳光,手上戴着个硕大金镯子。 身高自然是不及我的,但由于比较胖,再加上站在高处,灯光在背后一打,那身形就显得格外壮硕。 “进来。”她招呼了一声,转身走向了二楼正对楼梯的第一户。 我和潇潇对视一眼,跟着进去。 “把门关上。”胖女人已经坐在了老旧的沙发上,嘱咐了一句。 我走在最后,便顺势关上了大门。 目光一扫,整个房间的布局已经收入眼底。 这房子的装修很老旧了,墙壁剥落,红色的地板上全是划痕,沙发都已经失去了弹性,胖女人一屁股坐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膈的慌。 她应该就是包租婆。 第182章 包租婆(下) 我试探着先打招呼:“林阿姨,您好。” 胖女人抬起戴着大金镯子的手,点了点:“不要太拘束,坐。” 我和潇潇谨慎的在沙发另一侧坐下。 潇潇目光不停四下瞄,显然是在找女王和太子,但目前我们处在客厅区域,没看见有别的活物。 包租婆的皮肤,在屋内的白炽灯下,显得更白了,发面馒头似的。 她的神情很奇怪,说不上是在笑,但也说不上凶,如果非要形容,到让我想起了当初的那个‘塑料人’,表情充满了一种假的感觉。 在我们坐下后,她开口:“你们是新来的?” 我斟酌开口:“是的。” 她道:“这里的夜晚和白天同样危险,你们这样在夜间游荡,可能会遇上夜间捕猎者。” 我听那对夫妻说过,恶人里有善于白天捕猎的,也有善于夜晚捕猎的。 包租婆说这话的意思,是将我们归类为‘正常人’那一类的。 我不由得一惊。 而这时,她却接着道:“不用紧张,我不分恶人,也不分猎物,我只是个收租的。” 潇潇小声开口:“那、那您的意思是,恶人的租您收,猎物的租,您也收?” 包租婆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虽然笑的很假:“当然了,小姑娘。只要按时交租,是恶人还是猎物,我都无所谓,在这一片区域,你们肉眼能看见的房子、商铺,都是属于我的。” “如果你们有喜欢的地方,可以告诉我,只要能按时交租,我就给你们钥匙。” 合着,这是要租房子给我们…… 我琢磨着,继续道:“我们刚到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您能不能,给我们讲讲这租房子的规矩?” “规矩?”包租婆脸上已经没有那种虚假的笑容了,又恢复了正常,缓缓道:“我每十天收一次租,恶人的租金,是两颗人心;猎物的租金,是十斤‘灰灰草’。” 人心做租金,这…… 潇潇立刻道:“灰灰草是什么东西?” 包租婆道:“一种灰色的草,和正常的植物都不一样,你们一见就能认出来。我这片区域的灰灰草,都在北边的荒地,你们可以每天去那里挖,不过要小心沿途埋伏狩猎的恶人。” 恶人埋伏,狩猎正常人交租。 而正常人,需要去获取‘灰灰草’交租。 有意思。 如果不租房子,会怎么样呢?或者说,如果交不出租金会怎么样呢? 我疑惑的问题,潇潇已经问出口了。 包租婆道:“没有房子,就会流落街头。” 潇潇道:“可是,那些房子、商铺,好像可以随便进去过夜哦。” 包租婆转过头,白面馒头似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是可以进去,但没交租金的租客,不能在里面逗留太久,否则……” “否则会怎么样?”我问。 与此同时,我想到了米粉店的方何名、廖青和那孕妇,心说:他们不会出事儿? “不交房租,会被吃掉。”包租婆迅速回答我的话。 我倒抽一口凉气:“被、被什么吃掉?” 包租婆没有情绪的眼神看着我:“当然是被房子吃掉……那个米粉店,马上就要吃人了。” 潇潇惊的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包租婆双眼立刻看向她。 潇潇咽了咽口水,又重新坐下。 我觉得脑子里突突跳动着,数个念头在脑海里一转后,我立刻问:“能不能先别吃……” 包租婆道:“意思是,你要租吗?” 我心说:租我也租个好点儿的呀? “要不,我就租一晚,租金先欠着?你这把人吃了,我明天怎么去挖‘灰灰草’啊。” 包租婆沉默了一会儿,道:“原则上,是不能欠租的,但你们是新人,好,百分之十的利息,明天晚上,十二点前,交租十一斤‘灰灰草’,我会亲自上门收。” 我只能先答应下来。 客厅里静默下来。 我试探着道:“所以,我的朋友们,现在是安全的?我们租了房子,不按交租,就会房子吃掉……那房子除了过夜,应该还有别的用处?” 包租婆点头:“当然,在你们自己的房子里,没有任何恶人,可以攻击你们。” 我心念一转,想起那对夫妻。 他们也是交过租的,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在房子里,正常人也无法攻击他们? 可我和潇潇,分明跟他们大干了一场,这是怎么回事? 但这事儿我不敢提,总不能说我俩今晚攻击她租客了?感觉这包租婆还挺‘负责’的。 房子会吃人……不知道是怎么个吃法。 如果房子真能吃人,那么这一切,应该都是包租婆在控制。 这包租婆会不会就是宿主? 我谨慎的调动精气感应着,没察觉到有什么更强劲的气息。 此时,潇潇像是发现了什么,忽然转头看向对面的走廊。 那边是通往卧室和洗手间区域的。 她脸上闪过一丝焦急之色。 我意识到,汤姆和杰瑞应该在那边。 包租婆忽然道:“我最近收养了一只猫和一只老鼠。” 她突然提这个,显然意有所指,我伸手扯了扯潇潇的袖子,示意她先收敛一点。 潇潇回过头来,勉强笑了笑,接话:“您真是个善良的人,它们很可爱?” 包租婆冷冷道:“不,它们不服管教,所以我把它们关起来了,就在那个房间里。”她抬手指向最靠外的卧室门。 潇潇顿了顿,笑道:“可是,关起来,它们就会服从吗?” 包租婆道:“我没有养过猫和老鼠,应该有用。” 潇潇显然铁了心要救自己的战斗兽,她试探道:“这些东西,养起来还是挺麻烦的,会打扰您休息,为什么不扔出去呢。” 包租婆道:“我一个人,也会寂寞。” 潇潇道:“动物很多,为什么会收留它们呢?” 包租婆道:“它们很特别,它们身上的气息,和你一样呢,小姑娘。” 潇潇脸上的笑容僵硬起来。 包租婆死寂般的眼神,仿佛可以看穿一切。 她说的气息,应该是指鉴诡师的气息,我们鉴诡师修炼,自然拥有属于我们的气息。 这也是大部分普通诡物,远远感应到我们,就会绕道走的原因。 第183章 找回房产证 我和潇潇立刻从沙发上起身,几乎同时,我们都能感觉到彼此的紧张。 潇潇呼吸急促起来,或许是豁出去了,她缓缓道:“是的,它们是我丢失的宠物。” 包租婆哦了一声:“它们现在属于我。你想拿回去吗?” 潇潇微微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包租婆这样的存在有些太诡异了,即便潇潇之前抱着势必找回汤姆和杰瑞的心,这会儿也不敢贸然开口。 谁知道惹她不快后,会发生什么?所有的人,都只能乖乖向她‘交租’,这就是很恐怖的能力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包租婆的能力,是通过‘房子’体现的。 她能控制这里的房子、商铺等等建筑,具体是怎么操作的,我没亲眼见过,但根据包租婆刚才的说法。 只要是在房子里,她就可以控制房子‘吃人’。 但同时,在房子里,也可以让居住者,不受到其他人的伤害。 我们之前能够攻击那对小夫妻,或许是存在了某种漏洞?又或者,是因为我们是鉴诡师,力量不同? 潇潇没开口,我斟酌间,便试探道:“既然是您捡到了,它们当然就是属于您的。” 包租婆虽然面无表情,看这一瞬间,她无神而僵硬的视线中,似乎有了透出一种满意的感觉。 只见她点头:“那是当然了,一切都属于我。” 我继续道:“但是,应该可以交换?不知道,我们用什么方法,可以向您交换它们呢?” 说完这话,我小心观察着她的反应,包租婆并没有动怒的迹象:“当然可以交换,这个世界,只要有双方都满意的筹码,一切都可以交换。它们是一对很可爱的宠物,如果你们想要,那么……可以帮我找回一样东西。” 刚才沉默的潇潇,此时立刻问是什么东西。 包租婆道:“这里的八栋,也就是最角落那栋楼。那栋楼的地下室住着一个恶人,他偷走了八栋的房产证,把那栋房子霸占了。如果你们能帮我把房产证偷回来,我就把两个小东西,送给你们。” “偷?”我道:“您这么厉害,都拿不回属于自己的财产吗?我们去,会不会毫无胜算,您再多给我们提供一些,关于那个小偷的信息吗?” 包租婆视线木然的转动,盯着客厅的墙:“除了收租,我无法离开这个房子。没有房产证的房子,我也是进不去的,所以,你们可以帮我这个忙。” 不等我们开口,她继续道:“也有很多人,想和我做交易,以此换取免租名额,但是,他们都没能从八栋的地下室出来。” 我抿了抿唇:“那八栋地下室的那个恶人,一定很厉害。” 包租婆道:“那是一个爱睡觉又吝啬的家伙,他巨大而臃肿,房产证就被他压在身下。你们必须很小心的靠近,然后将房产证从他的肚子下面抽出来,不能惊醒他,因为他只要被吵醒,就会杀死眼前一些活着的东西……” 包租婆说完,不再开口。 潇潇眼神一凛:“我去。但是,您是否会履行诺言?” 包租婆道:“我跟所有人做交易,而做交易,讲究诚信。” 于是,潇潇立刻同意了这个交易。 “走!”她拽了我的手就离开,包租婆一直坐在沙发上,静静的看着客厅的电视。 我这才留意到,那台一直没有发出过声音的电视上,居然在不停切换着画面。 像是一个监控的视角,在监控不同的房间。 里面有不同的人在活动。 难道……是那些租客? 她可以通过房子,监视里面的租客们?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我回头看那最后一眼时,电视的画面切换到了米粉店…… 米粉店里,卷帘门紧闭着。 孕妇已经因为疲惫,在地上用纸皮铺了个‘床’,背对着‘监控’睡着了。 方何名坐着,身体微微靠着墙,依旧是闭目养神的姿态。 只有廖青,靠着桌面边缘站着,此刻正走到卷帘门边,试着打开卷帘门,估计是想查看外面的状况…… 我脚步一顿,想看更多,但画面又切走了。 潇潇风风火火的拽着我下楼:“我一定要弄到房产证!” 见我没搭话,潇潇脚下一顿,回头看我:“你怎么说?” 她估计以为我要撂挑子。 “当然得试试,那不仅是你的战斗兽,而且,如果能换回来,想必力量也不一般。” 潇潇松了口气:“当然了。之前在医院,它们的攻击对那个电锯人没用,但是在这儿,我又能正常御兽,所以我猜,之前我们无法攻击电锯人,很可能是因为你说的那个空间的原因,之所以无法攻击,是因为当时,我们和电锯人,其实不算在同一个空间。” 我点头:“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潇潇道:“所以,在这个空间里,我是可以再次驱使女王和太子的,你不要小瞧它们,它们可比我之前驾驭的那群鼠军要厉害多了。有它们在,我们接下来行事才能更顺利。” 我笑了,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你放心,我不会放弃它们的。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潇潇眼眶一红,没吭声。 她刚才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解释,大约是担心我觉得为了一只猫和一只老鼠犯不着,这才说了一大通好处来。 “……不知道污染之力的主体,究竟寄宿在哪里,现在瞧着,这极恶之地构成的空间,面积很大,还形成了自己的一套规则。” 潇潇道:“如果我们不能破解,会不会被永远困在这儿?” 我摇头:“不知道。诡域那样的空间,无法一直存在,但极恶之地,这种被污染之力具象化出来的世界,或许……真的能一直存在。” 潇潇面露迷茫之色:“这种力量,接近于开天辟地,仿佛造物主一样……在此之前,我从来没听说过……如果不能弄清楚污染之力的根源,任由它在世界上流窜,这个世界,恐怕会乱。” “诡案组旗下的科研组,已经发现污染之力的存在,让他们查去,我们虽然是鉴诡师,但个人的力量,还是太小了。” 说话间,我们已经摸索着,快要到八栋外面了。 靠近八栋时,我俩不约而同放轻脚步,停止了说话。 毕竟,地下室里,有个爱睡觉,不能被吵醒的恶人。 第184章 地下室的人体腊肉 阴暗的楼道口。 还没有下去,我已经隐约听到下面传来了一种呼吸声。 像是有一个巨人在喘息。 潇潇冲我比划了个手势,示意我将手电筒的光调到了最小,此刻,我俩都不敢发出什么声音。 随着手电筒调节到最小,光线一下变得黯淡,照明范围锐减,灯光打下去,只能照亮大约十级左右的台阶。 我在前面带路,潇潇紧随其后,我俩开始顺着楼梯谨慎的往下走,将呼吸声都压到了极低。 楼梯间隐约有一股暗风,一小阵一小阵的往上吹,风中夹杂着一种霉臭和腥臭混合的恶心气味儿。 很快,我们到达了地下室外面。 地下室内外,由一道栅栏铁门给阻隔着。 挡在我们眼前的铁门锈迹斑斑。 它并没有上锁,但如果要打开它,这铁门势必会发出一些不小的动静。 手电筒微弱的光芒透过栅栏,照进去一小片区域。 视野可见的地面上,糊着一层暗黑色的东西。 厚厚的,如同一层暗黑色的沥青,隐约又透着红…… 该不会是血? 我越看越像。 不仅像是血迹,而且是积了一层又一层的那种,凝结后,都有一定厚度了。 暗风从铁栅栏后的空间里迎面吹来,臭味儿就更清晰了,让人闻之作呕。 潇潇嘴唇蠕动,做着唇形吐出两个字:呼吸。 我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之前在外面听到的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在这儿就更加清晰了。 那粗重有力的喘息,无一不在证明着,地下室睡着的恶人,似乎是个庞然大物。 难不成是个巨人? 我之前怀疑过,这极恶之地的人,都是由医院里消失的人构成的。 林林总总算起来,医院失踪了差不多两千号人。 这些人进入极恶之地后,估计是被这里的力量,篡改了记忆,又或者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他们在这个世界有了新的身份和生活。 但如果地下室的真是个巨人,那我之前的推测或许就是错误的。 毕竟医院里不可能有巨人。 听呼吸,恶人应该就睡在里面,而且睡得还挺熟。 眼前这道看起来很破旧的铁门,成了目前棘手的存在。 根据门后那厚厚的血迹来看,之前来这儿偷房产证的人,估计刚推开铁门进去就被弄死了。 门口这个位置,一定死过不少人,否则不可能沉淀出这么厚的血迹来。 该怎么样进入地下室,但又不让铁门发出声音? 我和潇潇四目相对,一时间竟然被难住了,根本想不出招来。 沉默片刻后,潇潇忽然咬了咬牙,冲我挥手,做了个让我后退的姿势。 与此同时,她自己的左手谨慎的搭在了铁门上。 我一惊,立刻冲她摇头。 这丫头救战斗兽心切,看样子是想冒险一试。 但她无视我的阻拦,开始轻轻的拉门。 她拉门的速度很慢,已经尽量将铁门金属轴轮摩擦的声音,降到了最低。 这种时候我也无法阻止,只能提着烧火棍,一边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一边准备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里面的呼吸声并没有被打扰,依旧很平稳。 在压抑着呼吸的紧张中,铁门被缓缓拉开到可以容人进入的宽度。 里面的呼吸声没什么变化。 潇潇面上一喜,然后冲我使了个眼色,我二话不说,猫着脚步率先钻进去。 进去的瞬间,手电光照亮了门口一侧的内墙,映入眼帘的情形差点儿没把我恶心坏了。 靠墙的位置,倒吊着三具尸体…… 肉眼可见的,尸体有两具已经高度腐烂,还有一具腐烂的不那么厉害,因此可以看出性别是个女人。 三具尸体的烂肉上,全都蠕动着黄色的、肥嘟嘟的大肉虫。 他们是被铁链子倒吊起来的,就是那种乡下常见的栓狗的铁链子。 铁链的顶端,应该是固定在墙体上方的,末端则栓着尸体的双脚。 由于手电光被我调到了最小,所以能照射到的面积有限,但在隐隐约约的散射光中,我能看到一些黑色的轮廓,似乎再远一些的位置,也有挂着些东西。 不出意外,那些顺着墙垂挂的黑影,应该也是尸体。 潇潇跟着进来,我们两人为了防止惊扰恶人,便只开了一盏手电。 好在她心理素质也很强,在看见墙上的尸体时,只是呼吸一顿,没有发出任何动静来。 紧接着,她用手肘碰了碰我,然后指着前方的黑暗处,也就是呼吸声传来的位置,示意开始干活儿。 我们的到来,似乎没有影响到那睡觉的家伙。 地下室的大部分区域都陷在黑暗里,我们两人成了移动的光源,哪怕光线已经压到最低,在这地方也格外显眼。 估计是那恶人对光线不敏感,至少目前看起来,我们的灯光还没有干扰到他。 于是,我和潇潇开始顺着呼吸声传来的位置往前寻摸。 越往前走,出现的情况就越让人头皮发麻。 原来,除了两边的墙上,这地下室的天花板上,其实也跟挂腊肉似的,挂着一具具尸体。 有些已经白骨化,铁链吊不住,便落在了地面上。 行动间,我们还要避开地上的白骨。 地面已经完全被血迹侵染了,仿佛涂了一层‘血蜡’,踩上去微微有些打滑。 腥臭的暗风中,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尸体,在空中微微摇摆。 我脖子上一凉,伸手一摸,摸到了一只蠕动的尸虫,黏糊糊、冷冰冰的。 我一阵恶心,一抖手将它扔地上。 尸体太多了,我和潇潇在这些尸体间移动,头脸上、脖颈上时不时的,就会掉下来几条活物。 这些尸体究竟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还是医院失踪的人口? 如果是医院失踪的人口,那么他们死在这儿后,就是真的死了。 前方的呼吸声越来越清晰,终于,那玩意儿的真面目出现在了我的潇潇眼前。 果然,是个巨人! 浑身发白,白的从来没晒过阳光那种,体型像一座小型的肉山,没穿衣服,趴着都有接近两米高,这站起来还得了? 巨人此刻趴在地上,睡得正香。 我打着手电筒缓缓移动,光线扫过他的脚,膝盖、腰侧……一直到手肘位置时,我灯光不敢再往上打,担心光线会把它晃醒。 潇潇指了指巨人的肚腹处。 那下面压了很多东西,灯光下,那些东西甚至有些晃眼。 一眼看去,有黄金、珠宝,应有尽有。 与此同时,那堆晃眼的东西里,隐约还露出了一个红色的,类似某种证件本的一角。 我盯着那东西:莫非那就是包租婆的房产证? 第185章 你跑,我放血 潇潇打着手势,指了指巨人黑暗中的上半身,示意了一下我,然后又指了指她自己和巨人肚腹处的位置。 我明白她的意思。 我负责警戒,她负责偷房产证。 我点了点头,将手电筒递给她。 潇潇将手电筒叼在嘴里,然后开始猫着手脚,谨慎的靠近了巨人的肚皮处。 我站在黑暗中,一边观察着潇潇的动静,一边听着巨人的呼吸声。 他的呼吸依旧平稳,也就是说目前是安全的。 地下室的暗风,似乎就是这巨人呼出来的,带着浓重的口腔恶臭,甚至掩盖了地下室的尸臭。 潇潇的进度非常慢,因为巨人肚皮下东西堆的太多了,动一样,就会带动其它东西互相撞击。 因此,潇潇现在,就像在解‘九连环’一样,抽丝剥茧的,试着一样样拆解外面的东西,好将靠里的房产证给弄出来。 这个过程中,巨人始终酣睡。 大约十分钟左右,潇潇停止了动作,坐在原地休息。 别看她动作幅度很小,但这十分钟,她一直需要高度紧绷和仔细,所以这一瞬间,她回过头看我时,我能看见她满头满脸的汗。 她冲我微微摇头,示意自己要休息一会儿。 大约两分钟左右,潇潇开始继续在巨人的肚皮下扒拉。 大约又过了二十分钟,被各种东西覆盖的房产证,终于露出了大半。 剩下一半被巨人的肚皮压着,无计可施,潇潇捏住了房产证的一角,开始缓缓往外抽…… 她几乎刚一动作,巨人的呼吸声忽然停了。 我浑身一紧,烧火棍准备随时砸上去。 紧接着,地下室响起了巨人的叹息声。 就是那种人在睡梦中,翻个身时会有的声音,但这种叹息声,从巨人喉咙里发出来,就跟闷雷在耳边炸开一样。 我调动精气,已经准备作战了,但那巨人叹息过后,身形稍微挪了一下,又睡过去了。 他挪动间,原本露出二分之一左右的房产证,便完全被他给压住了。 潇潇一懵,用眼神询问我该怎么办。 我哪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对巨人的战斗力有个准确的判断,我或许还能做出决定。 可现在……能证明巨人战斗力的,似乎就是这些挂在天花板上的腐尸。 这些腐尸,生前应该有‘正常人’,也有拥有污染力量的‘恶人’,可不管是什么人,他们都有来无回了。 我打了个手势,示意等候。 或许等一会儿,这巨人翻个身,房产证或许就露出来了? 不过,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我们俩傻逼似的,在恶臭的地下室等了半小时,居然睡的很香,虽然它什么都没做,但我和潇潇快被这地下室的臭味儿给熏缺氧了。 潇潇稳不住,朝我递了个眼色,眼神儿狠狠的。 我也不是有耐心的主,于是我冲她点了点头,做唇形,竖着手指数着:“三、二……” 数到一时,我和潇潇同时动手。 她直接踹了巨人的肚皮一脚,我则调动精气,抄着烧火棍,就着模糊的光线,一跃而起,朝它脑袋上砸了下去! 巨人瞬间惊醒,身体猛地移动,一声洪钟般的怒吼夹杂着恶臭从它喉间喷出。 这瞬间,它肚腹下的东西都露了出来。 潇潇眼疾手快,直接抓了那本房产证。 我道:“跑!我垫后!” “谢了!”潇潇抓着房产证,将手电筒朝我一扔,自己直接往大门口跑。 我一紧张,手电筒没接住落在了地上。 但这不影响手电筒的照明,灯光直直的打在了巨人的脸上。 那是一张因为肉太多,所以几乎看不见五官的脸,一眼看去,如同一个硕大雪白的肉饼。 此刻,肉饼愤怒的张嘴怪叫,露出猩红的口腔:“啊,可恶的小偷!我要把你们吊起来,放干你们爱偷窃的血!” 说话间,他一挥巨手,直接朝我抓过来! 毫不夸张,那只手有水桶粗,大概四五米长,张开的硕大手掌,几乎可以直接把我半个身体都攥住。 它速度特别快,再加上快头大,我下意识的躲,却根本躲不过去,直接就被他一把抓住了。 靠! 我以为自己要被捏死,但古怪的是,我被它攥紧了,身上却没有任何痛感。 这时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居然已经失去了痛觉。 估计是之前被咬后,真的留下什么后遗症了…… 下一秒,我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响动,然后一条铁链子凭空从天花板垂落下来。 巨人怒吼着将我一抛,我整个人就腾空了,然后那铁链子像是有生命一样,直接将我双腿给拴住了。 于是,我跟那些尸体一样,被吊在了空中。 唯一不同的是,它们已经烂了,而我还活着。 黑暗中,我能听到潇潇的脚步声。 她动作够快,已经跑出地下室,听动静是到了楼梯处了。 我推测,这巨人应该是无法出地下室攻击人的,因为……那铁门它过不去! 这么大的快头,那么小的门。 话说,它是怎么进来的?如果想出去,它又该怎么出去? 这无厘头的问题,很快被我抛诸脑后。 与其想这个,不如想想该怎么保命! 手电筒还在地上,只照亮了巨人脸部的区域,除此之外,地下室里一片黑暗,巨人的大部分身体也处于黑暗中。 它没动,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 我忽然意识到,这大家伙的身体,或许真的很难移动。 果不其然,就听巨人怒吼着:“可恶的小偷!你要为你的无耻行为付出代价!” 地下室暗风大作,恶臭充盈,我终于没忍住吐了出来。 由于是倒吊着呕吐,结果是我吐了自己一脸,我特么顿时觉得更恶心了。 随着巨人的话,我忽然感觉到,脚步的锁链处,似乎动了起来。 很快我意识到,那不是错觉。 冰冷的锁链顺着脚,一路爬到了我的脖子边上。 我看不见它,但我感觉到了,似乎是一把锋利的刀。 我终于明白,地下室的‘血蜡’是怎么来的了。 巨人自己无法有大的动作,但他可以操控地下室的这些铁链杀人。 第186章 老谢你好 黑暗中,锋利的刀片瞬间贴在了我的脖颈上,这瞬间,我在空中拼了命的挣扎,试图将贴着脖子的刀给甩开。 但甩不开,这玩儿像是黏在了我身上一样。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嘎了的瞬间,贴着我脖子的刀忽然垂落下去,开始在我脸旁边自然晃动。 与此同时,地下室一直存在的呼吸声,在这瞬间居然停止了。 巨人短暂的呼吸停顿后,它开口问:“是谁?” 听这意思,是有人来了? 我第一反应,是潇潇为了救我,去而复返了。 黑暗中,唯一的光线就是落在地面上的那只手电筒,而且能照亮的范围着实有限。 我不能确定来的是谁,但很快我就听到了一阵‘哗啦啦’的响动,就是那种大量的、铁链移动时发出的声音。 伴随着铁链声,还有接二连三的坠落声。 我立刻意识到,是地下室的铁链在动,而且它们是集体动了起来。 那些坠落声……应该是铁链上的尸体落在了地上? 坠落声不绝于耳,铁链移动的很快,我正猜测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谁来了时,一直拴着我的铁链也跟着一松。 霎时间,我整个人就头朝下往下坠。 日他大爷! 这里的高度大概五米左右,但头朝下坠落,十之八九会折断脖子。 这瞬间,我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根本反应不过来。 下一秒,等待我的不是摔断脖子,而是空中一双手抄了出来,将我腰一揽,耍金箍棒似的,直接将我整个人翻了一圈。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我都甩懵了。 双脚落地的瞬间,我踉跄了一下,那只原本揽住我腰的手,此刻却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与此同时,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自保,其余交给我。” 谢惊蛰? 我懵了,黑暗中,我惊呼道:“老谢?不是,你怎么来了?你是怎么来的……” 话音落地,周围猛地一亮,却是地下室的壁灯,齐刷刷亮了起来。 而前方,无法移动自己身躯的巨人,正挥舞着手臂。 空间里那些铁链子,如同有生命般听从它的指挥,全部朝着我们这边涌了过来。 地面全是掉落的尸体,而我旁边,是离开事务所后好几天没见过的谢惊蛰。 他还是那副打扮,白衬衣,西裤,皮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上班儿的,与整个诡异的现场简直格格不入。 与此同时,我看见了他手里的剑。 那把被我……不是,是被玄啸折断的古剑,此刻竟然完好如初的被他握在手里。 如果不是周遭的一切太真实,我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谢惊蛰话音落地,便提着剑,直接朝前方的巨人冲了过去。 随着他的移动,几乎所有的铁链也都朝他攻击过去。 我似乎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对象,但在空间中迅猛穿梭的铁链,即便不是冲着我来的,也依旧有攻击性。 我不得不提着烧火棍左劈右挡,即便如此,还是不停的被铁链给抽打上。 但我的身体似乎已经失去痛觉了,铁链打上来,也根本感觉不到疼。 而前方的谢惊蛰,我这会儿无法看清他的身形,因为大量抽动的铁链将巨人周围给遮挡住了,我只能透过细缝,零零星星看见些动静。 谢惊蛰整个人十分灵活,像猴子逗大象一样,仗着身形在巨人周围来回穿梭。 也不知道他究竟干了什么,巨人频频发出怒吼。 突然,谢惊蛰低喝了一声:“你先撤!”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突然出现的,伤势又为何好了,但我清楚自己此刻留在这儿,也帮不上任何忙,于是果断的,我立刻开始往外跑。 一口气跑出楼道时,我没看见潇潇,不知道她是不是拿着房产证去换战斗兽了。 外面还是黑夜,站在楼梯口,我还能听到地下室的动静。 无数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打转,我看了看自己的状况,裸露在外的皮肤,全是铁链抽打出来的淤青,没有任何感觉。 下面,无数混乱的动静,让我浮想联翩。 “玄啸?阿蛟你在不在?再帮我一次,最后一次!” 脑海里无人响应。 我抹了把脸,注入精气,进入烧火棍中。 毫不例外,如同之前似的,怀虚抬眼,喝了一声滚,我的意识从烧火棍里被震了出来。 究竟该怎么办? 老谢一个人在下面…… 就在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地下室的动静忽然停了,与此同时,我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 没多久,老谢浑身脏污的从里面冲了出来。 “走!”他看见门口的我,二话不说,将我一拽,拔腿往街道口跑。 “老谢、老谢……你没事太好了,这究竟怎么回事,你是怎么进来的?你的伤,还有你的剑……” 谢惊蛰猛地停下脚步,大口大口的喘息。 路灯下,他目光幽深而灼热,紧紧盯着我:“你死了。” 我一脸问号。 我死了? 正要发问,谢惊蛰继续道:“已经过去七个月了,从你进入医院……外面,已经七个月了,这里和外界的流逝时间不一样。” 只这一句话,瞬间,我整个人如遭雷击。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被女人撕咬后,伤口流出的是黑血,还有失去的痛觉,或许不是中毒,也不是被什么力量污染,而是…… 我是个……死人? 之前,我积累功德换取的寿命,大约剩下六个月。 而现在,外界过去了七个月。 我本来就死过一次,之后的生命,全靠功德支撑。 如今期限一过,没有功德加身,我自然就是个死人了…… 难怪谢惊蛰生龙活虎…… 谢家势大,这七个月的时间,即便不和诡案组做交易,他应该也足够恢复了。 还有他的古剑,应该是用了什么方法,重新经过了炼制。 在我震惊之际,谢惊蛰继续道:“这里的情况,我们已经弄清楚了,现在要紧的,就找到污染之力的宿主,我和古扶已经有了目标。” 我吃了一惊:“他也来了?” 谢惊蛰闻言,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你觉得他来,是为了什么。” 我忽然觉得嗓子发干:“为了……救我。你们是为了救我,才进来的?” 谢惊蛰没有说话,但神情已经表达了一切。 第187章 天谴不存在 沉默片刻,不远处突然传来喇叭声,一辆面包车停在了我们跟前。 开车的是老古,此刻车窗是开着的,所以他目光和我一个对视,神情担忧:“哎哟,看这一身伤,可怜的孩子,快上车。” 这熟悉的、仿佛是我爷爷的占便宜口吻,搁平时我都要怼一句,但现在听着格外感动。 于是我道:“见到你太开心了。” 车后传来一个声音:“洛常,你没事太好了,我、我对不住你……”我一看,才发现潇潇竟然也在车上,她肩头还蹲着女王和太子。 我有些意外:“你把它们换回来了?” 潇潇看向我的视线里,带着浓浓的愧疚:“她很遵守承诺。” 谢惊蛰推了我一把,于是我跟着上车,面包车开始往米粉店的方向开去。 看样子潇潇刚才已经跟两人透露过情况了。 这里离米粉店并不远,顺着街道开车过去,很快就能到达。 我们到地方时,老古示意潇潇先下车,紧接着我们三人留在了车上。 米粉店的卷帘门被打开,潇潇走进去,跟迎接的廖青说这些什么。 廖青一边听,一边朝我们这边张望。 我将头探出窗外,跟她打了个招呼,她于是冲我做了个自便的手势。 车内,老古和老谢直入正题。 老古坐在驾驶位上,道:“你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我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刚知道,我还以为我中毒了。” 老古很无奈:“如果是在外面,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正是因为处于污染之力所形成的空间里,所以你还能活蹦乱跳。” “所以,我又死了一次……那如果我离开这儿,岂不是……” 谢惊蛰淡淡道:“一但离开这里,你的身体就会快速腐烂,你的灵魂,会迅速化为恶鬼。我必将诛杀你。” 我谢谢你,这时候还没忘记诛杀我的事。 抹了把脸,我道:“二位大哥,你们是来救我的,应该不是来看我怎么死的?所以……该怎么办?” 没人说话,于是我问古扶:“你当初拉我开事务所那会儿,你是怎么说的?你说,除了积累功德外,你还知道一个可以化解天谴的方法……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老古道:“天谴……你觉得天谴真的存在吗?” “什么意思?”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老古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们洛家的覆灭,不是天谴,而是人为?” “…………”我从没想过,毕竟外婆给我灌入的信息里,一百多年来,活着的人都对此深信不疑。 在我沉默的视线中,老古道:“你身体中有东西。我之前只知道有个强大的东西寄居在你身上,但我不知道是什么。现在我知道了,是当年洛渊斩杀的那条黑蛟,没错?” 我抿了抿唇,心里翻江倒:“是它。” 老古眯了眯眼,道:“他能活到现在,并且保持着强大的力量……应该是用了‘偷生诅咒’一类的法门。” 偷生诅咒之术我知道,属于禁术的范畴,即偷取他人的寿命气运,维持自己的生机和力量。 这种偷生诅咒之术,由于太伤天害理,所以千年前就已经被禁止了,然后逐渐失传。 就算是外婆灌输给我的信息里,这种术法,也只是提了一句伤天害理,失传已久。 “所以,你的意思是,天谴根本不存在,是那条黑蛟被误斩后,施展术法,寄居在了洛家后人的血脉之中……” 老古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是误斩呢?” 我一时语塞。 如果天谴只说是个谎言,那么所谓的误斩千年善行之蛟,会不会也是个谎言? 可能玄啸原本就是一头恶蛟? 与此同时,老古继续纠正道:“……它不是寄居在洛家后人的血脉中,我猜测,它只寄居在有鉴诡师天赋的血脉之中。” 是了。 有鉴诡师天赋的血脉,能提供更强的力量和生机。 回想一直以来发生的事。 每每生死关头,玄啸必然会现身相救,我一时间冷汗直冒:“……所以,他才会一次次救我。” 老古道:“你是你们洛家,最后一个,拥有鉴诡师天赋的血脉了。如果你死了,偷生之术就被破解了。届时,他的鬼体会大损,即便重新寻找到了新的宿主,也很难维持现有的力量。”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半晌,我道:“我现在联系不上他。” 说话间,我将进入医院后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我想着,是因为他频频出手救我,损伤了自身的力量,所以进入那个白色空间修养了。”我迅速将玉佩掏了出来。 我一直就怀疑,玄啸其实是寄居在玉佩中的。 一边说,我一边试着往里注入精气。 精气注入,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反应。 老古道:“或许是这样,短时间内,它应该不会出现了。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一但你离开这个空间,你就会彻底死亡;但你不可能永远待在这儿……我和老谢,已经找出了破解此地的办法。” 我哭笑,道:“语气留在这个鬼地方,我还不如出去一死了之。” 谢惊蛰微微皱眉:“没到那一步。” 我看向他:“我的肉身都开始烂了。” 血都黑了,身上的淤痕,估计也消不了。 谢惊蛰面无表情:“他既然偷取了你的生机,自然就能夺回来。” 老古点头:“没错。先解决污染之力,然后……捉蛟。” “捉蛟?你的意思,将他从未体内弄出去?” 老古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我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一切,不得不实话实话:“按照玄啸之前表现出来的实力,你和老谢加起来,恐怕都……” 古扶不乐意了:“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自然有办法。”他和谢惊蛰对视了一眼,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我所不知道的默契。 “能别打哑谜吗?你们打算怎么捉蛟?所以,我还能活是吗?” 老古道:“这不是重点,先解决污染之力。” “…………”我觉得这事儿挺重要的。 第188章 追本溯源 此刻,我们三人坐在面包车上,米粉店里的众人频频朝这里张望。 天边的地平线上,已经有黎明破晓的迹象。 我们没有办法判断时间,很显然,天快要亮了。 按照包租婆的说法,这片区域的房产都属于她,要想在这儿待下去,太阳落山前,还得给她采什么灰灰草交租。 我问老古污染之力的宿主有什么线索,老古直言道:“灰灰草所在的区域,就是污染之力的宿主寄居处。” 我很吃惊。 他们两人来到极恶之地的时间应该不久,怎么好像对这里的情况很熟悉的样子? 像是明白我在想什么,谢惊蛰看了我一眼,淡淡道:“不管这里如何诡异,真正主宰这里的,只有两种力量。追本溯源,才能破除一切迷障。” 追本溯源四个字一下点醒了我。 是了,只有两种力量。 极恶之地的力量和污染之力。 污染之力像个幕后大boss,躲藏在极恶之地后面,鉴诡师的术法难以追踪它的存在。 但极恶之地是可以被追踪到的。 谢惊蛰见我明白过来,便继续道:“那个包租婆是这片区域的统治者,而租金是灰灰草。你别忘了,这些被污染的生命,是因为什么存在的。如果灰灰草成为这个世界的硬通货,那么,它们必定和污染之力有关。” 我脑海里顺间出现了一条清晰的线索。 只要去往灰灰草所在的地方,大概就能就找污染之力的宿主。 天边,黎明破晓。 驾驶位上的老古抬头看了一眼远方,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眯了眯眼:“你这帮队友,现在都是伤兵残将,指望不上,带着反而拖后腿。” 说话间,他点火,一踩油门,面包车便在廖青等人惊讶的目光中,在街道上嚣张的飞驰起来。 老古还打开了面包车自带的音乐,劣质的音箱带着金属质感的电流声,里面传来80年代的经典歌曲:“……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四季风从坡上刮过……照着我的窑洞,晒着我的胳膊,还有我的牛跟着我……” 老古跟着音乐一边开车,一边摇摆起来,很嗨的模样。 于是,在一阵土嗨土嗨的摇摆节奏中,面包车如若无人之境,飞驰在了这座诡异的城市间,朝着包租婆所指引的灰灰草区域而去。 沿途,我和老谢时不时核对路线,估摸着快到时,我提醒老古:“把音乐关了,快到地方了,据那包租婆说,这一段路上,有很多守株待兔的恶人。” 几乎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公路前方的尽头处,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与此同时,一个大概七八岁的小男孩从旁边的街口,直接窜到了公路上。 他浑身是血,穿着病号服,仿佛是在逃命间,慌不择路窜出来的。 他突然这么窜出来,老古便猛地踩下了刹车。 车上的安全带是坏的,所以我和老谢没系安全带,这一刹车,我整个人便往前一栽。 老谢是练家子,他稳住身形了,顺势还一抬手抓住了我的后领子,直接将我给拉了回去。 我刚坐稳,不等开口,老古忽然又重新启动,一踩油门,直接朝着那个男童撞了过去! “砰!嘎——!” 在我目瞪口呆中,面包车将男童直接往前撞飞。 也不知飞出去多少米,总之车没停,在男童落地后,右侧轮子又直接从他身上碾压了过去…… 车身下传来明显的,异物碾压的动静,然后归于平静。 我整个人都懵了,但出于一种对古扶和谢惊蛰的迷之信任,所以这瞬间我没有开口质问原因,而是迅速探头往后看。 后方的公路上,那个几乎快要被碾压成两截的男童,只几秒钟的功夫,就扭动着身子,重新站了起来。 果然,他不是个正常人! 不出意外,是个准备伏击我们的恶人! 下一秒,男童飞快的奔跑起来! 他速度快的如同一辆跑车,一张孩童的脸上,带着狩猎般诡异凶残的神情,眼珠子直勾勾盯着探头而出的我。 我惊的倒抽一口凉气:“他追上来了!速度好快!” 谢惊蛰在旁边拽了我一把:“头别伸出去。” 我被他一拽,重新坐好,目光便只能去看驾驶位的后视镜。 后视镜镜中,那男童居然已经快要追上来了,我吓的立刻将车窗给关了! 老古目光瞥了一眼后视镜,缓缓道:“阴魂不散,老谢,交给你。” “嗯。”谢惊蛰应了一声。 几秒钟的功夫,男童出现在了车窗外,与我们并行了。 他目光贪婪而凶狠,老古忽然刹车。 随着刹车,男童像是抓住了机会,立刻开始扒拉车窗。 也就在他扒开车窗的瞬间,老谢手中的剑,快如闪电般的刺处,一剑直接穿脑,从眉心入,后脑勺出。 黑色的剑身上,一阵血红色的暗芒闪过。 这本来就不是普通的剑,因此瞬间,男童的脑袋直接炸开! 我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腥臭的黑色豆腐渣…… 这男童的脑浆子,就跟我的血一样,在就变质了。 脑袋爆炸的男童,身体再次倒在了地上,只不过这次终于没有动静了。 我秉着呼吸,直接脱了外衣,当做抹布将自己头脸给擦了一遍。 擦完,我才开口:“下次动手前,能不能提个醒?”我坐在外侧的,老谢在我右手边,男童的脑袋爆炸时,我就像个盾牌一样,把老谢给挡的严严实实的。 老谢没回话,而是盯着我身上的伤口。 老古也转头,打量着我身前密密麻麻的牙印,然后说了句很不靠谱的话:“年轻人,玩的很激烈。” “…………”激烈你大爷! 我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转而去扒拉老古的外套:“没衣服穿,外套脱给我。” 老古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任由我扒外套,嘴里念叨着:“哎呀,你脱就脱,温柔一点嘛,猴急什么,我又不是不给你……” 苍天啊,老古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长了一张嘴呢? 我将他外套扒拉过来自己穿上了。 面包车继续往前行驶,这个过程中,意外频发,不停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恶人窜出来。 有从天而降的,出现在我们车顶砸窗户的;有发出怪啸声,震的人五脏六腑都疼的。 但无一例外,老谢战力惊人。 我们遇到好打发的,直接开车越过不理;遇到纠缠不休的,老谢便拔剑一通杀。 第189章 灰灰草 由于恶人的不断伏击,原本只需要二十分钟车程的路,我们硬生生耗了三个小时。 三小时后,我们的车辆停在了一处坡地外。 这里属于一个山体公园,山上修了塔,叫‘文昌塔’,我以前周末的时候还来爬过两次。 这山不算高,从山脚爬到山顶的文昌塔大约是两个小时,山脚下是经过开发的公园,以草坪和坡地为主,面积挺大。 天气好的时候,山脚会有很多人来放风筝。 此刻,曾经的草坪产生了异变。 草还是之前的草,但全部呈现一种焦黑的状态。 在这铺天盖地,大面积的焦黑之中,偶尔会有一株稍微高出一截,颜色发灰的植株。 不出意外,那应该就是灰灰草。 此刻,我们三人已经下了面包车。 周围没有人,既没有恶人,也没有活人。 毕竟我们是天刚黎明,就往这里赶的,估计是最早到达的一批。 这个世界原本就充斥着陌生的气息,此刻,那种气息更浓郁了。 现在我可以确定,这就是污染之力的气息。 老古的道行更高,因此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锁定了一个方向,抬手一指:“在里面,污染之力的气息很浓,宿主应该就在那儿,得有一场恶战。” 谢惊蛰面无表情:“无妨。” 我也调动着精气却感应,但精气刚一外放,我就吓的立刻收了回来。 老古察觉到动静,脸色微变:“忘了提醒你,别轻易试探污染之力,那不是你能对付的,小心被它污染了。” 我刚才气息外放那一下,差点被污染之力给缠上,此刻只觉得心跳如擂,血脉喷张。 “我、我知道了……还好我收的快。污染之力究竟来自于何处?竟然这么古怪。” 古扶摇头:“不知道。当初怀虚就是被它所害,若没有它,怀虚也不会变成恶灵。诡案组的人已经知道污染之力的事了,他们正在研究……希望能有结果。” 说话间,他忽然瞥了我的背包一眼。 我的烧火棍就插在背包侧面。 我可以确定老古是在看我的烧火棍。 其实在他面前,我已经没什么隐私了,于是我将那玩意儿抽出来,提在手中晃了晃:“古槐本体,当武器贼好使。” 老古见此,到并不意外,摸了摸下巴:“到像是那条狡猾的黑蛟会干出来的事,他是不是还让你炼化古槐,当做自己的法器?” 我觉得这哥们儿简直神了:“你怎么知道?” 老古扯了扯嘴角:“想将古槐收做法宝的是他,不是你,但现在的他,要借助你才能完成,懂了吗?” 在我惊愕的目光中,老谢轻声提醒道:“在你没有能力和黑蛟抗衡前,最好不要炼化,否则一切都可能为他所用。” 我点了点头,心说还好自己当时没时间外加心软,否则…… 我心头一阵复杂。 在我已经对玄啸升起极大的信任时,现在老古告诉我,诅咒是不存在的。 如果不是我身体出现异常,如果不是他和老谢冒险出现在此地,对于他之前那翻话,我肯定会保持高度怀疑。 这会儿,老古转移话题,道:“先解决宿主,也不知道,宿主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走。” 他在前方带路,我提着烧火棍紧跟其后,老谢在后方压阵。 此时,周围的环境虽然诡异,但我却一点儿都不慌,大概是因为身边有两条大腿的原因。 脚下焦黑的草地,踩上去时发出一种,如同踩在焦炭上的声音。 走到离我们最近的一株灰灰草时,老古蹲下身,谨慎的将那株草缓缓的拔了起来。 草没有根。 根应该是早就烂了,或者也烧焦了。 这株草,就像那些恶人一样,不是靠自己的生命力在生存,而是靠着污染之力存活。 老古直接打出一道基础的‘除秽诀’,灰灰草身上的灰色瞬间褪去,然后立刻枯萎,在老古手中变成一株干草。 老古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原来如此。” 他起身,开始加快了脚步。 我看明白了,边走边对身后的老谢道:“你刚才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吗?” 他不是术师,所以便摇头:“他把污染之力诛灭了,怎么做到的?” 我终于可以给谢惊蛰解惑了,瞬间觉得自己很有存在感,于是清了清嗓子:“刚才老古,用了一道最基础的‘除秽诀’,这种术法,一般是用来涤荡残留的诡秘气息,相当于做清洁。但是,它对污染之力有用,这说明,污染之力和诡物的力量,其实是同宗同源的。” 走在前方的老古头也不回,插话道:“没错。现在看来,污染之力和诡秘力量,其实是同一种东西。但它应该是一种变异了的诡秘力量,又或者说,是一种更强的诡秘力量……因为它以前没有出现过,所以我们才会觉得陌生。” “…………”咋抢我台词呢,我好不容易装个逼。 谢惊蛰一点就透,眯了眯眼:“原来如此。难道是地气产生了变化,所以使得诡秘之力,变异成了污染之力?看来,还是得诡案组那边的人出手。” 我插不上话,很郁闷。 此刻,我们三人已经走到了草坪的深处。 极目四顾,周围一片黑漆漆的草地,零零星星的灰灰草,我们也懒得去查看了。 越往前走,污染之力的气息就越是清楚。 大约半小时后,我们到达了目的地。 前方,是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场景。 一座尸山,估计堆里七八米高。 全是穿着病号服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以女人为主。 而尸山之上,一个血衣白大褂,正盘腿坐着,怀里抱着一个便携电钻。 是他! 电锯人! 他原本是闭目养神的模样,此刻,我们一靠近,他就突然睁开了眼。 仿佛看到猎物一般,他眼中闪动着邪恶的光芒。 我倒抽一口凉气:“难道他就是宿主?不应该啊!” 如果他是宿主,我们还能活到现在? 当初在医院,他就能轻松的了结我们。 第190章 宿主露面 尸山之上,电锯人睁开了眼。 他紧跟着站起身,将电锯抗在肩上,染血的白大褂在风中飘荡。 此刻,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似乎随时都会跳下来。 “你们在医院的时候,有没有遇见他?”我一边注视着电锯人,一边问老古他们。 老谢道:“我们就是被他带进来的。” 我看着眼前的‘尸山’,只觉得触目惊心:“这些都是医院的患者……” 接近两千号人,差不多十之八九,都会彻底交待在这儿。 一但我们击杀宿主,那么依赖污染之力而变异的恶人,也会跟着死亡。 最终能活着出去的,只有这里存活的‘普通人’。 但我估计,普通人应该没剩下多少了。 “他不是宿主……”老古观察片刻,得出这个结论。 谢惊蛰微微皱眉:“你确定?宿主在哪儿?” 老古像是在思考:“宿主就在这里,但不在电锯人身上。奇怪……我明白了……电锯人就是它的狗腿而已。宿主应该藏在这座尸堆里……气息是从尸堆中散发出来的,只有解决掉它的护卫队,它才会现身。” 谢惊蛰闻言,微微抿唇,然后忽然挥剑,说了句速战速决。 下一秒,他一捏剑诀,手中的黑色古剑顿时红光一闪,霎时间,周围剑气四溢,瞬间在空中形成一片由剑气组成的白色剑阵。 “去!”老谢低喝,剑诀一指,白色剑阵直接朝着尸山上方的电锯人而去。 剑气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到了电锯人跟前,直接将电锯人穿成了筛子。 肢体炸裂,电锯落下,整个过程,不过三秒钟的功夫。 然而,尸山上方,电锯人炸开的血雾还没有落定,尸堆上却猛地站起来一个人。 是个女人。。 我一眼看去,只觉得触目惊心。 她生前,明显是被电锯人给弄死的,从胸口处一直延伸到下腹,整齐的被划拉开了。 分向两边的肚皮松松垮垮的,露出里面耷拉着的肠道和内脏,还有一个黑紫色的,吊在不知名器官上的婴儿…… 她拖着垂地的内脏和死婴,捡起了地上的电锯。 日他大爷! 我忍不住爆粗口:“干死那玩意儿!” 之前一路过来,我们遇到了很多奇形怪状的恶人,都是被污染的诡秘存在。 我以为自己的接受能力已经够强了,但此刻,看到尸堆上这个站起来的,被开膛破肚的女人,我还是不淡定了。 强大的愤怒席卷上脑海。 被放大的恶意,被恶意污染的人,眼前穿着病号服的尸山……天知道这些人死前,究竟经历过什么。 电锯人已经死了,但污染之力还在。 一定、一定要找到污染之力的根源,否则,现实世界,迟早会变成人间地狱! 谢惊蛰目光一沉,剑气再次向着女人袭去。 如同电锯人一般,女人彻底炸开,第三具尸体站了起来。 这次是个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的老人,他同样第一时间去捡那把电锯。 我和老古几乎同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不约而同的开口:“电锯!” 不出意外,宿主很可能是那把电锯! 正常来讲,污染之力,只会寄宿在最强的存在身上。 医院里肯定有一个强大的存在,但我没想到会是一把电锯。 或许,那是一把有来历,或者有故事的电锯? 在我和老古出声时,老谢手下的动作一顿,这一次,剑气没有把那老头搅碎,而是停在了老头身前。 老古立刻道:“等他下来!电锯很可能是宿主!” “好。”谢惊蛰应了一声,然后剑诀一收,空中白色的剑气立刻返回,重新聚集到了古剑上。 随着我们这边的收敛,尸山上捡到电锯的老头,嘴里发出一声怪啸,整个人猛地跃起,直接从七八米高的尸堆上一跃而下。 他手里的电锯瞬间启动,直接朝着站在最前方的古扶当头劈下。 这危急时刻,古扶竟然躲都不躲。 我离他最近,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抄着手里的烧火棍,对着电锯挡了上去。 我已经意识到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棍子有多厉害了,它可以直接攻击污染之力。 烧火棍和电锯相交,巨大的震动感和压力传来,震的我虎口剧痛,直接崩裂开来。 老头提着电锯站定,丝毫不给我喘息的余地,再次攻击过来。 显然,他并没有具体的目标,而是谁离的更近就攻击谁。 由于刚才我帮老古挡那一下,所以此刻我站在了最前面,老头直接提着电锯朝我攻来。 我不得不举起烧火棍继续迎战,与此同时,我喊道:“你俩别看热闹!帮忙啊!” 你说气不气人,这种时候,古扶和谢惊蛰居然在旁边一动不动,跟看热闹似的。 不过,我喊完的下一秒,古扶的身形,忽然就消失在了原地。 我不明白怎么回事,却无暇他顾,此刻左劈右挡,手都快断了。 电锯对烧火棍无效,无法在它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老头的身体有超出常人的灵活,我很快就招架不住了,只能不停的喊老谢帮忙。 平时都挺靠谱的人,怎么突然傻了似的? 然而,不等老谢动手,刚才原地失踪的古扶忽然又出现了。 不是一个,是一群! 一群古扶,将我和老头团团围住。 我去……这是什么手段? 下一秒,所有的古扶都同时握拳,空中顿时电光闪动。 这是老古惯用的攻击术法,御雷决。 老头估计感觉到了危机,立刻后退。 我霎时从他的攻势中解脱出来,身后,谢惊蛰的手往我肩上一搭,把我整个人往后拽,在我耳边说了句:“别过去,交给他。” 前方,一群古扶朝着老头攻去,伴随着电光,那些人又一个个消失。 最后,一个古扶也没剩,而老头则在电光中变成了一块焦炭。 这次,电锯没有落地。 因为在它落地的瞬间,老古的身影在空间中重新出现,伸手将它接住。 接住电锯的瞬间,古扶低喝道:“我来解决它,那些交给你们!” 电锯到老古手里后,我立刻感受到了强大的污染之力,正源源不断的从电锯上散发出来。 而前方的尸山,蠕动了起来…… 我倒抽一口凉气,明白了目前的局势。 老古必须全力消灭宿主,也就是那把电锯。 而我们得为他护法。 尸山蠕动,死去的病人,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争先恐后的,朝我们这边扑了过来! 第191章 胎中邪灵 “剑阵!结!”谢惊蛰双手一击,黑色古剑飞出,如同绝世凶器,冲入扑来的尸阵中疯狂绞杀。 我也加入了战局,能用上的手段,通通用上了。 尸潮涌动,一起扑上来的场面太震撼了,我周身精气全力运转,面对尸潮却如同蜉蝣撼树。 也是这一刻,我头一次见识到了谢惊蛰的‘群攻技能’是多么的牛叉。 之前老谢出手,面对的都是厉害的角色,时常吃亏。 但此刻,他操纵剑阵,一剑化万剑,剑气纵横间,尸潮一批一批的倒下。 那场面极度震撼,跟他比起来,我简直就是个在旁边打助攻的菜鸟。 “老谢,我没想到你这么有实力,以前我对你说话的声音太大了,你别往心里去。”我一边动作,一边忍不住感叹出声。 谢惊蛰微微一顿,侧头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一瞬间,他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弧度。 笑了? 我没工夫多研究,继续投入战局。 不仅尸潮,更远处也传来了不小的动静,估计是恶人感受到宿主的变化,正在朝这边来。 必须要速战速决,否则,很快我们就会被恶人和尸潮一起包围。 能力稀奇古怪的恶人,可比没有意识的尸潮要难对付的多。 战斗间,我抽空看了老古一眼,不知何时,电锯已经浮在了空中,老古双手翻飞,不停变幻着法诀,速度快的几乎只剩下残影。 悬浮着的电锯不停颤动着,浓烈的污染气息扩散开来。 这种气息,让人瞬间心浮气躁,我大脑都开始不受控制的,回忆起许多事情来。 全都是这二十多年来的不如意事。 愤怒、暴虐、怨毒、嫉妒……各种负面情绪,如同牢笼里的野兽开始往外冲。 调动精气,施展术法,凝神聚气是基本要素,被这污染之力影响间,我的气息差点陷入混乱。 “有个婴儿,你看到没有?那电锯里面刚才有个婴儿一闪而过了……” 谢惊蛰沉声道:“别看他。” 我只能压制住心中的负面情绪,继续专注于尸潮。 我可以确定,刚才那电锯里有个婴儿的影子,不对……应该是胎儿。 比婴儿还要小,黑乎乎的,像是那种还没有出生的胎儿。 我立刻意识到了原因。 电锯只是普通的电锯,但医院里,应该有一个很强大的邪灵,大概是个胎儿。 邪灵寄居在了电锯上,而污染之力,又感应着邪灵而来…… 这一切是如此的顺理成章。 那么接下来,来古只要铲除那个邪灵就行了。 至于污染之力,这玩意儿,目前还真找不到铲除的办法。 老谢额头见汗,喘息粗重。 前方的尸潮依旧源源不断,而后方,已经能看见恶人的身影了。 万幸的是,在这瞬间,一阵怪异的婴儿啼哭声突然响起。 这声音像是惊雷一般,让恶人和尸潮都同时停止了动作。 我和老谢齐齐停手,转头一看,老古手中赫然死死捏着一个诡异的青黑色胎儿。 非常小,估计只有三斤左右,细瘦青黑,骨头脸上只有一层皮,眼睛大而黑,嘴里的叫声尖利刺耳。 老谢沉声道:“是个胎中邪灵,难怪。” “胎中邪灵?什么意思?” 老谢道:“堕胎后,胎儿残缺的灵魂形成的产物。一般情况下,会循着血亲的气息纠缠上去,在一定时间里,影响父母的运势,但大多很快会自然消散。像这种形成邪灵的情况比较少……”顿了顿,老谢道:“可能因为这是个私立的妇产医院。” 说话间,老古显然用上大招了,手中的雷电再次包裹住那个胎中邪灵。 尖锐的啸声大作,老古手臂震动,似乎是抓着的东西在剧烈挣扎。 他额头见汗,目光便在此时看了我一眼。 这瞬间,我心领神会,立刻上前,瞅准电光中那个隐约的胎灵,举着手里的烧火棍,照着它的头直接砸了下去! 一击而中,啸声一顿。 老古低喝:“再来。” 我于是又砸了第二下,第三下…… 在这个过程中,老古也一直催动雷诀。 终于在第四下时,老古法诀一收,手中诡异的胎儿,瞬间化作一阵浓浓的黑雾! 黑雾无法离开电光的范围,便在电光中,迅速被吞噬干净。 与此同时,掉落在地面的电锯,仿佛时间快速流逝般,周身迅速布满了锈迹…… 周围的空间开始变得扭曲起来。 我忽然觉得不对劲…… 我的身体。 我的知觉…… 一切都在远离。 我眼前一黑,像是瞎了一般,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了。 听说,人死的时候,最先失去的就是视觉。 我其实已经是个在腐烂的死人了…… 黑暗中,我听到老古的声音:“谢小子,稳住他!”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的‘身体’忽然感觉到一阵凉意。 周围没动静了。 一片漆黑。 有了之前的经验,我这次可以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以意识,或者说灵魂的状态存在的。 因为我没有身体,也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周围安静的很。 我脑海里只剩下老古最后那句话……稳住他。 是不是他们对我做了什么? 不出意外,极恶之地的空间已经崩塌了,时间也回到正轨。 如果我正常回到现实世界,那么我的肉身会迅速腐烂,灵魂也会迅速诡化,成为恶鬼。 此刻我的状态,应该是老古和老谢做了什么干预。 具体做了什么,我现在无从得知,但……总比诡化好。 黑暗中,我让自己的意识沉寂下来,就当是‘休假’了。 别说,这种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没有知觉的状态,其实挺舒服的。 如果再有手机玩,就更舒服了。 我胡思乱想着,偶尔也想一想老古两人提到过的‘捉蛟’。 从鬼蛟身上,夺回本该属于我的生机。 玄啸是何其强大…… 他们真能对付吗? 我现在,又究竟在哪里? 这个空间,是阵法,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不会就这样,一直待在这儿? 这个猜测有些过于恐怖了。 偶尔休假可以,一直在这种环境下休假……那岂不是生不如死? 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围的情况一直没有什么改变,我开始慌了。 第192章 阴阳葫芦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日他大爷,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快要崩溃了。 在这种黑暗的,没有任何声音的环境中,我从一开始的强行淡定,到开始东想西想,到开始回忆自己二十五年的人生,再到现在漫无目的背诗。 自从离开大学开始上班,我已经没接触诗词了,脑子里空空如也,能随口背出来的,就是这些耳熟能详的词句。 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简单,最熟悉的一首诗了。 我不得不开始继续回忆自己的过去,回忆到我有些想吐了…… 此刻,无论有多少放不下的事,我现在都放下了,因为这会儿我心里只有一个恐惧:我会不会一直以这种状态,存在下去…… 这是一种巨大的精神折磨,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把人夹在火上烤一样。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精神失常时,我忽然听到一个淡漠的声音,似乎是从头顶传来的。 我‘抬头’,上方是一片黑暗。 那个声音道:“洛常,你还好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虽然没有了身体,还是下意识的,几乎是哭着回话:“我不好……我他妈是不是在做梦,老谢,老谢是你在跟我说话吗?这不是我的幻觉?你再跟我说两句,求你了,我要疯了……” 上面没有动静。 我更崩溃了:“谢惊蛰!谢惊蛰是不是你?你说话啊!来个活人啊!” “洛常,你冷静一点。”上方的声音再度开口。 “好、好,我冷静,我冷静,你说话,随便说什么都行……” 隐约间,我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然后谢惊蛰开口道:“你目前是魂体的状态,为了不诡化,古扶将你收入了一件法器之中。这件法器是个‘阴阳葫芦’,你目前被装在葫芦里。” 顿了顿,谢惊蛰继续道:“葫芦中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一样,现在距离我们从医院出来,过去了三天的时间。” “三天……”我忍不住复述了一遍:“可是我感觉,自己好像在这里待了三个月,不,三年!原来才三天,不,老谢,老谢你听我说,这鬼地方我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你让我出去……你让我出去,你一剑捅死我就行,我谢谢你八辈儿祖宗!” “别闹。” 我倒抽一口凉气:“我闹你大爷!我一秒都受不了,你知道我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一片黑,一点声音都没有,还没有知觉的飘在这个地方,一分一秒有多煎熬吗?” 谢惊蛰很快接话:“知道。很多地缚鬼物,都是这样的。我之前诛灭过一个老婆子,生前被儿子误以为断气了,又是夏天,匆匆下葬,最后憋死在棺材里。然后她在那下面待了一百多年,状态和你现在差不多,最后她变成了恶鬼,挣脱出来时完全是个疯子。” “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你不是让我跟你说话吗?”谢惊蛰顿了顿:“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你有什么想说的,我陪你聊几句。” 我听得出来,他是真心的…… 但这真心,不要也罢。 我心慌的跟什么似的,由于太久没人说话,我自己都清楚自己的语言混乱而神经质:“不是,老谢,谢谢愿意陪我说话,但是我不想说话……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想留在这儿,这个时间流速太恐怖,我会疯的,你让我出去好不好?” “不好。”谢惊蛰声音依旧淡漠,但回话很快,透着股斩钉截铁。 如果是正常状态下,我肯定要跟他好好掰扯掰扯,但现在,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神经,本能的恐惧和怒火,让我开始口不择言的怒骂:“你凭什么?你凭什么把我关在这儿!谁需要你救!谢惊蛰,你做这些,到底有什么目地?” “目地?”他似乎不解。 “你当初说,是为了怀虚而来,现在怀虚也没了,你离开事务所了,咱们也散伙了,你还来管我的事情做什么?你是不是有别的目地?嗯?就和古扶一样……那王八羔子,一天天老气横秋,人模狗样的,我知道,他就不是个好东西,妈的!鬼知道在背后算计些什么!你俩根本就是一路货色,什么叫救我,什么叫为我好,你他妈的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听到没有!” “…………”谢惊蛰没有接话。 “你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说中了?” “谢惊蛰!你别装死!” “喂?喂——!” “你回来!你别装死,谢惊蛰,呜呜……日你大爷,你回来……” “我没走。”谢惊蛰的声音再次从上方传来。 我一噎。 我发誓,刚才我没哭,我只是……呃,我只是嗓子有点痒…… 但是,没等我解释,他继续道:“你冷静下来了吗?” 我憋了口气,讪讪道:“冷静了。” 谢惊蛰淡淡道:“那现在,我们可以正常交流了吗?” “……可以。” 谢惊蛰微微一顿,周围安静了片刻。 我心里有些慌。 好在没多久,他再度开口:“洛常,我知道待在这‘阴阳葫芦’里不好受,但你必须要坚持下来。我的剑,不想杀你。” “…………”我心里堵的慌:“好。” 谢惊蛰继续道:“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很伤人。我想将它们当做你精神崩溃的疯话听,但我刚才想了想,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所以……洛常,古扶是怎么想的,有什么目地,我不清楚。我救你,只是因为……还你人情而已。” 我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 还人情……这理由未免太牵强了。 如果说一开始,是我打开事务所的门,从血鬼手里救了他一次,那么在之后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太多,我和老谢已经说不上谁欠谁人情了。 这人就这样,嘴硬心软的。 我于是苦笑:“对不住,我失控了,我只是太……太害怕了。” 谢惊蛰道:“不会等太久,相信我们。” “好。不过我有个疑问,你说现在外面已经过去了三天……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我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死了,这是到某一层地狱受刑来了。” “每打开一次阴阳葫芦,都需要精气的支持,而且周围一定要安全,否则容易出意外……离开医院后,发生的变故太多了,我……”他话没说完,我隐约听到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响起。 紧接着,周围就再也没动静了。 他这是……突然离开了? 第193章 开始捉蛟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我意识到老谢应该是走了。 走的时候连个招呼都不打? 莫非是因为那个女人? 看来那女人有点儿来路啊,否则老谢不至于一声不吭就‘断联’了。 接下来,又是一段漫长的煎熬,但好在有了盼头,知道至少有一天能出去,这让我没有那么崩溃了。 谢惊蛰第二次出现的时候,阴阳葫芦有了变化。 他上次出现时,我只能听见声音,空间里依旧一片黑暗。 但这次他出现时,上方出现了一个圆形的亮口,就像是井口一样,而我就在井底观天的一直青蛙。 老谢的头出现在井口处,正低头看着我。 事实证明,再帅的脸,当出现的位置不合适时,都会给人恐怖感。 比如此刻的谢惊蛰。 在井口处的光线下,高鼻深目,脸显的过于白了,一双眼睛显得过于黑了,当这张脸垂着,堵在‘井口’时,帅气没有了,就剩下诡异了。 “老谢?” “嗯。”他应了一声,表情活动起来,就不那么诡异了。 我松了口气:“外面过去多久了?” “半天。现在是晚上,我来看看你。” 我道:“我感觉过去好几个月了……唉,你上次……你中午突然离开,我好像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怎么?怕她发现我?” 谢惊蛰盯着我,目不转睛,回了一句嗯。 “…………”嗯是几个意思? 我很无奈,刚要开口,谢惊蛰便道:“我的剑就是她修好的,她是铸造师,行事乖张,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我担心她发现你后,会惦记上你。” 我一愣。 铸造师? “你这种随时可以诡化的魂魄,是锻造法器的好材料。”老谢补了一句。 我顿时怂了。 铸造师我知道,是一群擅长法器铸造的人,数量很少,基本都是家族传承。 我们鉴诡师,可以自己锻造一些普通的法器,但很多厉害的法器,几乎只有专业的铸造师才能制作。 毕竟术业有专攻。 这些铸造师,由于是家族传承,数量又很少,所以请她们出手一次,其实很难,代价高昂。 我有些不太确定,问道:“大宝剑是她修补好的?你答应她什么条件了?” “做她男朋友。” “啊?”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井口上,谢惊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声音平稳的重复:“做她男朋友。” 如果我有眼睛的话,我现在肯定哭了:“老谢,你、你为了修复自己的大宝剑,你卖身了?” 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那姑娘漂亮么?如果漂亮的话,那还不亏。 谢惊蛰不置可否:“她喜欢我,帮我修复法器,我答应她的要求,为期三个月,我觉得很正常。” 我更震惊了:“什么?还有时间限制?”合着那女人还不是跟老谢正经处对象,只是想玩弄他三个月? “这不重要。”老谢显然觉得卖身当男友这事儿没什么好提的,说晚上来看我,是要跟我讲讲目前的情况。 “……离开医院时,为了阻止你的死亡和诡化,古扶在第一时间,将你的魂魄,收入了这个阴阳葫芦里,而你的身体……瞬间腐朽了大半,目前被冻起来了。” “目前我们正准备‘捉蛟’,只要将那条鬼蛟降服,就能从它身上抽取生机,让你成为一个正常人。” “……你有在听吗?”大约是我一直没接话,老谢中途问了一句。 我忙道:“在听、在听,我就不明白,你们要怎么捉蛟?你俩加起来也打不过它……” 老谢道:“布下大型阵法,然后请了几个帮手,都是鉴诡行里很厉害的术师。” 我还是觉得不对劲:“捉蛟必然凶险,他们怎么会答应帮忙?”我对鉴诡师的行事风格也算了解的差不多了,一个个都揣着股傲傲的劲儿,毕竟平时捧他们的人太多了。 大部分时候,就算是有人捧着钱求他们看一眼,这些同行也不带搭理的。 这请几个帮手,干这么凶险的事,哪能说请就请的? 果不其然,便听谢惊蛰道:“有利可图,当然趋之若鹜。它是蛟龙的鬼魂,这类诡物极其罕见,千年也不一定能遇上一只,不论是用来炼诡、炼器、炼尸,都相当罕见。古扶答应,事成之后,鬼鲛属于他们。” 我脑海里闪过玄啸的身影,还有这段时间发生的点点滴滴。 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我内心深处,始终不愿意相信玄啸是‘天谴’的始作俑者。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可惜,玄啸在医院对付完那个检查室的女人,最后一次帮我后,大约是损耗太大,就再也没露过面。 我没有办法向他求证什么。 “老古……他究竟是什么来路?” 谢惊蛰很敏锐,闻言眯了眯眼:“你怀疑他?” 我道:“他的来路无从可考,行踪神出鬼没,老谢,别告诉我,你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谢惊蛰微微沉默片刻,才道:“怀疑过。但他的来历如何,与鬼鲛的事并不冲突。现在,救你,捉蛟,才是最要紧的。” 我有些感动:“谢谢。” 谢惊蛰深深看了我一眼:“不客气。”然后,上方恢复了黑暗。 接下里,对于我来说,又是一段很漫长的时间。 漫长到,似乎比前两次加起来都长。 这种状态,要么让人变疯,要么令人变傻。 如果说前一次我差点儿疯了,那么这次,我是差点儿傻了。 仿佛过了三年、五年,或者更久。 我在黑暗中,脑子逐渐变得一片混沌,对周围的感知几乎都降到冰点时,四下里猛地传来一股拉扯力。 我还没反应过来,周围的环境已经为之一变。 这里是…… 眼前一片刺目的白色光线。 “醒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时隔‘许久’,我终于再一次感知到了自己身体的存在,还有光线、声音…… 僵硬的思维开始重新启动。 是了,我在等待捉蛟、复苏。 那么现在……我是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下意识的,我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个中年大汉,光头,正一脸兴奋的看着我,并且冲上来问:“哥们儿,感觉怎么样?” 我脖子转动间,只觉得很僵硬,身体跟生了锈一样。 不对……老谢说过,我的身体都腐烂一半了。 下意识的,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身前。 没有摸到腐肉一类的。 第194章 生机再现 皮肉完好,上半身没穿衣服…… 手移动到下半身,还好,穿了条裤子。 旁边的光头见我动作,又道:“你身体之前在冰柜里冻着,现在还得缓一会儿,慢慢来。” 在冰柜里…… 我躺着,意识逐渐回笼。 虽然外界的时间过去不久,但对于我来说,我已经一个人,在黑暗中待了好些年了,意识和思维,都变得迟钝而模糊。 大约几分钟后,我才嘶哑着嗓子开口:“谢谢。你是谁?” 光头道:“剑师。你可以叫我强哥。” “哦,强哥,剑师……我喜欢剑师。”我下意识开口。 我打过交道的剑师只有两人,一个是谢惊蛰,一个是廖青,他俩的行事风格,在某些程度上很像,比较直接,行为处事,都非常的爽快利落。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下意识的,我现在对剑师很有好感。 光头闻言呵呵一笑:“你能不能动了?” 我道:“我试试。” 身体的知觉是慢慢恢复了,但还是不怎么听使唤,我费了些功夫坐了起来,然后发现自己其实是躺在一张白色的单人床上。 目光一转我就反应过来,这里应该是停尸间。 光头道:“这儿是郊区的一家殡仪馆,他们让我在这儿守着你,等你醒了,就带你离开。” 这间停尸房是空的。 估计之前冻我的时候,是用了什么关系,否则,殡仪馆的停尸间,也不是随便进出,还能包房的。 “他们去哪儿了?”我知道,光头说的他们,应该是老古、老谢以及其他请来的帮手。 “那蛟龙在沉睡,被阵法强行唤醒,从你身体中逃窜了出去,他们事先已经设下了囚蛟阵法,只要不出什么意外,那蛟龙跑不了。” 我有些迷茫,即便大脑现在反应很慢,也意识到有问题:“不对……要夺了生机返还,我才能活过来……现在我活了,肉身也得到了修复,这说明玄……黑蛟已经被制服了才对。” 光头闻言,像是想起了什么,道:“这事说来到很奇怪,它离开你身体,逃窜的一瞬间,你的身体自开始自动修复了……好像是离开时,返还了一部分生机给你?” 玄啸还没有被捉到,离开时,就返回了一部分生机给我……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脑子里乱哄哄的,这一刻全是玄啸的影子。 之前在极恶之地,所有的一切,都是谢惊蛰和老古的说辞,至今为止,我还没和玄啸对峙过这个事。 我究竟该相信谁? 相信玄啸?可帮着保存我尸身,给我复活机会的是古扶和谢惊蛰。 不信玄啸……可这一直以来,他帮我的又太多了。 玄啸先是为了救我,强行囚禁了怀虚,导致自己消耗过大,后来时常断联。 再接着,他虽然吞噬了二九,但二九所能提供的能量,并不足以填补亏空,所以在医院里,玄啸跟我交流时,也只能是昙花一现。 后来,为了对付检查室那个诡异的女人,他再一次出手。 再度的损耗,让玄啸彻底不再露面。 如今,老古几人用阵法将他驱逐出我的体内,按理说,他应该尽量保留自己的力量,让自己能应对危机。 为什么还要返还生机给我? 那岂不是更加削弱了他的力量? 古扶、谢惊蛰、玄啸……我想着,觉得头疼。 “他们的囚蛟阵法,设在哪里?”既然我在这儿,那么囚蛟阵法,必然在殡仪馆附近,应该不会离的太远。 然而,我说完,光头却有些意外,道:“你那两位朋友,猜的一点儿没错。” “什么?”我不解,茫然的看向他。 光头于是耸了耸肩:“他们猜到,你醒来后,可能会提出去囚蛟之地的要求。” 我心里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沉声道:“然后呢?” 光头道:“他们吩咐了,你一但醒来,就带你俩这儿,回事务所。”估计是见我脸色不好看,他便拍了拍我的肩膀:“对不住啊,我得听他俩的,毕竟我还等着分蛟呢。” “怎么分?你分蛟做什么?”我听到分蛟两个字时,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光头此时已经伸手来搀扶我了,回道:“铸剑,这种鬼蛟,千年难得一见,分到一部分,铸入剑中,可以当传家宝了。”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光头扔了套衣服给我:“换上,出去方便些。” 这家殡仪馆的规模不算大,我和光头一路出去,遇到的人也不多,我俩混在其中毫不起眼,一路顺利的出了殡仪馆。 殡仪馆外是一大片空地,两边规划成了露天停车场,停车场再靠外的地方黑乎乎一片。 光头直接走到一辆越野车旁,示意我上车。 “这你的车啊?”我随口问,目光四下搜素。 光头道:“是啊,不然呢?我这车不错,新弄的。” “不错。” 光头道:“喜欢回头送你一辆。” “…………”我知道鉴诡师有钱,但第一次见面,动不动就送车,未免太豪了,于是我半晌憋出一句话:“那到也不用。” 光头一边启动,一边笑:“不用客气,一辆车而已嘛,主要也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确定是想跟我交朋友? 我对车和这个话题都没什么兴趣,此刻,在越野车比较躁动的轰鸣声里,我发现了一件事:我无法感应到寿命了。 之前每次积累功德,我都能在功德加身后,感应到寿命的增加。 现在感应不到了。 这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我的寿命恢复正常了,不再需要靠功德去换取了。 这也再次证明,古扶说的关于玄啸寄宿血脉的事,是真的。 天谴,其实压根就不存在。 难道真的是我多想了…… 三个小时后,我回到了事务所。 那殡仪馆确实够偏僻的,在安阳市的最北边。 事务所有了些变化,比如沙发换了,换了一套更高档的棕色真皮沙发。 窗帘也换了,墨绿色换成了厚重的灰色。 老谢从前常用的办公位上,多出了一盆小黑松的盆景。 这一切的变化,让人觉得很恍惚。 毕竟,距离我当初去医院,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八个月。 去的时候是夏天,现在已经是刚开春,天气还有些冷。 光头啧啧打量着:“我们鉴诡师,很少有人开这种事务所,你们是怎么想的?” 第195章 外卖小哥 “怎么想的?一开始是有私心的,想多个渠道,积累功德……现在,现在就是想做点儿事,为普通人做点儿事。”我坐在沙发上,身体到并不疲惫,就是脑子反应慢,关节四肢杀啥的,都还有些僵硬。 这导致我说话和做事都忙吞吞的。 我烧了一壶水,招呼光头坐,然后给他泡茶。 光头似乎不太能理解,打量着事务所简陋的摆设:“为普通人做事……这个说法到新鲜,未免大材小用了。” 我笑了笑:“大人物做大事,小人物做小事。我是个小人物,我就给普通人办点儿事,赚点儿生活费,也够了。” 说话间,我将茶递给他。 这应该是老古珍藏的茶叶,和八个月前的茶不太一样。 光头很识货,喝了一口便道:“这茶不错,不过……按照这个收益,可喝不上这么好的茶。”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东西。 我侧头看去,发现是我之前弄出来的一张收费明细表。 “三千块……我没看错?你这个收费表,放在整个业内,都是很炸裂的存在。” 我道:“你这么爱唠嗑的剑师,放在整个业内,也是很炸裂的存在。” 光头虽然也是剑师,但很明显,他跟老谢和廖青完全是不同的路子,这哥们儿有些太自来熟了,而且一路上开车时,话就贼多,听得我脑壳嗡嗡直叫。 “唔……确实,他们都说我不像个剑师。剑师应该是什么样的?一心修剑,不问世事?可千万别。你知道做剑师最爽的一点是什么吗?” 我摇头,其实也并不想知道,但这哥们儿太能聊了。 便听他道:“最爽的一点,就是随心所欲,看不惯谁我砍谁。” 我叹气:“兄弟,法治社会。” 光头正要接话,门口传来敲门声:“你好。” 现在是晚上的十一点,门口站着的是个二十多岁左右,穿着外卖服的年轻人。 我下意识道:“快递放那儿就行。”说话间示意了一下靠门口的条案。 外卖小哥搓了搓手:“我、我不是来送快递的,我是听人说,你们这事务所是处理脏东西的,所以我来看看。” 我怔了一下。 光头挑眉:“哟,这是有活儿上门了?”他目光打量着外卖小哥,估计是头一回看到同行,接待这种‘普通’顾客。 我脑子还没‘解冻’,身体也一样,所以整个人非常迟钝,而且目前的局势下,我也根本接不了活,于是我对着门口的外卖小哥,慢吞吞道:“是的,我们事务所,专门处理一些,不正常的事件……但是,今天很晚了,而且最近……我比较忙,暂时不营业了。” 外卖小哥有些急了,指了指街口的位置:“我听那个李老板说,说你们这儿很灵的呀……” 李老板?我意识到,他指的,应该是街口卖炒米粉的大叔。 一开始我们干这家事务所,周围的商铺老板们,都当我们是神棍骗子。 后来时间长了,没有不透风的墙,估计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周围人终于意识到我们可能不是骗子了。 后来,我去吃快餐,老板们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时不时还有人让我给家里新添的人口看看八字,让我算算运势。 我说我不会,他们满脸不信。 这外卖小哥,估计是遇到什么事,又听老板聊了我们事务所的八卦,所以找来了。 但目前的状态和情况,确实没有功夫接这些杂活儿,我只能拒绝:“要不你过段时间再来?最近几天,我们事务所真的是没有人手,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这……病着呢。” 目前的我,就是一副反应迟钝,脸色苍白,大病未愈的模样。 那小哥见此,只得叹了口气。 他转身打算离开,走了没两步,又回来问:“那、那有没有跟你们差不多的人,能介绍给我吗?我实在是不知道去哪儿找你们这样的人,我找过一个阴阳先生,收了我八千多块钱,但是没用。” 光头看热闹不嫌事大,此刻问我:“这小哥身上,阴气挺重的。” 我点头:“是啊,看这阴气,那诡物应该已经缠上他很长一段时间了。” 光头道:“得两个月?” 我俩的对话,被那外卖小哥听在耳里,闻言忙不迭点头,快哭了似的:“对对对!快两个月了!你们真是有本事的人,两位大哥,你们无论如何,帮我想个办法,一定得帮我一把啊,不然我、我快活不下去了……我老家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呢,我……” 说着,他忍不住抽噎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我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冻僵了的企鹅,迟钝的意识,让我呆呆的看着他哭了有一分钟。 最后才忍不住慢吞吞开口:“要不,你先说说,什么情况……我身体好一点,再替你看看。” 外卖小哥忙不迭点头。 光头于是变客为主,招呼道:“进来说,外面风挺大的。” “好、好,谢谢。” 光头招呼着他坐在了沙发上,还给小哥指了指墙上的收费清单:“你可看仔细了啊。” 外卖小哥忙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来的时候已经打听过了,如果真的能解决,那真是良心价……” 我给他倒了杯热茶:“喝杯茶暖一暖,慢慢说,遇上什么事了?” 他喝了两口热水,吸了吸鼻子,才道:“你们说的特别对,就是两个月前开始的。我去给一个男顾客送外卖,但是电话一直不接,也不开门,我就把外卖放他家门口。我要走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声音,好像是一个人在喊救命……我听了一会儿听真了,就意识到里面的人可能出事了,我就赶紧通知了物业,物业报了警,反正为了救人,物业就先把门给撬开了,整个过程我也在,因为我是第一个发现的人嘛……开门后,那个男顾客已经倒在地上死了,说是熬夜,休息不足,猝死的。” “就那天晚上开始,我不管去哪儿,就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第196章 花丛里的眼球 “现在呢?现在也觉得有眼睛在盯着你吗?”光头询问,态度自然,仿佛他是这个事务所的主人。 我现在从思维到身体都是迟钝的,于是也乐的让光头来处理。 于是我坐在一旁,扮演木偶,光头估计第一次为普通人服务,显得兴致勃勃。 我想提醒他,外卖小哥刚才哭的眼睛都肿了,你那一脸笑容好像不太合适。 但外卖小哥处于惊惶不定中,估计也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闻言连忙道:“那种感觉一直在,但是很怪,我走到你们事务所附近时,就没了。” 光头笑道:“当然了,这里有阵法,还有鉴诡师的气息萦绕,普通的脏东西根本不敢靠近,等等,我出去看看……” 他不给小哥继续说话的机会,立刻起身朝大门口走去。 小哥有些无措,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我。 我于是缓缓开口:“如果有脏东西一直跟着你,那么它现在,应该在附近,你只要一离开事务所,它就会再缠上你。那个人很厉害,不出意外,一会儿就能解决掉,你等一等。” 说完,我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这快递小哥的事,并不算什么大问题,所以我没有放在心上,此刻更多的念头,还在惦记着玄啸的事。 如今,捉蛟进行到哪一步了? 我闭目养神,旁边的外卖小哥,因为紧张而不停的喝水。 我忍不住睁开眼:“别紧张,不是什么大事,他顺手就能给你办好,我这儿收费也便宜。” 他面露感激之色:“哦,好,谢谢。我就是这两个月被缠的,都快精神恍惚了,昨天送外卖,差点儿撞到车。” 我道:“如果只是感觉到有眼睛在窥视你,不至于吓成这样?” 他刚才话只起了个头,光头便兴冲冲的出去了,具体情况也没说。 此刻我疑问,小哥便连忙交待,道:“一开始是的,只感觉到有视线在盯我,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休息好什么的,我还特地修了两天假。我跟人合租的房子,二十平,两张上下床,住了四个人,我们四个都是跑外卖的,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还有专门跑夜间的,所以,我们四个人很少能全部凑在一屋。” “我休假那两天,头一天我去逛公园,人很多。我们老家有个说法,说遇到倒霉的事,就去人多的地方,沾沾人气,就可以把霉运去掉。” “我遇见了死人,又几天不得劲,我就想去沾沾人气,然后,我还是有那种被偷窥的感觉,我就忍不住到处看,想找到目光的来源。一开始我没发现,后来、后来……” 他说到这儿,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我微微皱眉:“后来怎么了?” “……后来我就看见了,有一双眼睛,不对,是眼球,没有眼皮眼眶,就是一个眼球,眼白是红的,眼珠是黑的,就在花里面……就是人民公园,里面不是种了很多月季花吗?那对眼珠子,就藏在月季花里面,直勾勾盯着我看。” “呼呼……”他深呼吸两口,见我没说话,就继续道:“我看过去,对视了一眼,那感觉很冷,就好像一下子进入了冰箱里的感觉……然后眼睛就不见了,但是后来,时不时的,我就能感觉到它的窥视。” “一开始我会去找。它往往藏的很隐秘,大部分的我找不到,有时候能找到,我在路灯的灯泡上找到过、在下水道的缝隙里找到过、在绿化带的灌木丛里找到过,在路过的车轮子里也看见过……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都有可能……我以为自己得精神病了,但我不敢去精神病医院,我打听过了,治病很贵,而且万一留下病例记录,我担心以后会影响工作……” 我觉得不对劲儿,因为大部分普通的诡物,也就是那种n级的诡物,是不会在白天出现的,而且移动的距离也有限,并且害怕人气旺盛的地方。 根据这外卖小哥的说法,他主要是在这片区域活动,每天跑单的区域都是人流量密集的区域。 那次遇上顾客猝死,那段时间他跑的是夜间档,出了事后,因为受到惊吓,后面接着就改成了白天跑单。 大白天、人流量密集、距离较远,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诡物贴身跟踪的条件。 除非那个诡物的等级比较高。 一个猝死在家的宅男,在很短的时间里,成为高级别诡物的可能性很低。 于是我继续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把这事儿跟家里人说,家里人就找了我们当地的一个神婆问。神婆说是那个顾客死的时候,我是最后一个跟他交流的人,被他的鬼魂缠上了,要找人作伴,那神婆给我寄了个符。” 说话间,他从包里掏出一个折成三角形的符咒出来。 “我收到符后,那几天就好了,我以为有用,结果第六天的晚上,我感觉到符咒有些发热,就好像要燃烧一样。” 此时,我可以感觉到,这张符咒已经被阴气完全侵染了。 于是我道:“它确实起过效,但力量太弱,很快被缠着你的东西给反噬了。” 他忙不迭点头:“对对对,像是这么个意思,然后半夜我醒了,我就看到墙上、就是我单人床的墙上,一翻身就是一对眼珠子,它就在墙上盯着我……” 说话间,光头回来了,一脸惊奇,道:“你们看我找到了什么。”说着,一张手,手里的东西吓了人一跳。 一对眼球! 外卖小哥直接吓的蹦了起来,连连后退:“是它,是它!” 那俩眼球在光头手里,一动不动,散发着淡淡的阴气。 由于事务所有阵法和鉴诡师的气息,那淡淡的阴气,在事务所磁场的冲刷下,正在以一种很快的速度消散。 “我出去找,顺着诡秘气息,在墙角根的下水道位置发现了它,藏得真隐秘,它想跑,我一道剑气过去,就这样了。”光头将眼珠放在了就近的空茶杯里…… 那是老古专用的粉彩攒金的美人杯。 干的漂亮…… 第197章 猫眼 我缓了缓气,试着伸出两根手指去触碰里面的眼球,是实物。 这很古怪,因为诡物是没有实体的。 它所展现的一切形象,都是诡化的形象。 正常情况下,这对诡化的眼球,在被剑气击中后,应该直接化作阴气溃散消失,而不是以实体的形象,出现在这儿。 我道:“看来不是普通的诡物,这是人的眼球吗?不太像……”仔细瞅了瞅,我觉得,它更像是什么动物的眼球。 光头道:“像是猫,猫的眼睛。”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确实像。 它是一对被完全掏出来的死眼珠子,跟活猫的眼睛当然有些区别,但仔细分辨过后,可以看到猫科动物特有的眼瞳结构。 我很诧异:“难道缠着他的,不是那个猝死的人,而是一只猫?可就算是猫,眼球怎么会实物化?” 光头翘着二郎腿,问外卖小哥:“你送外卖的路上,是不是有碾死过野猫一类的?” 外卖小哥也是一脸吃惊,闻言努力回忆了一阵,然后坚定的摇头:“没有。我自己可以肯定是没有的,但我不能确定,有没有无意间碾压过,但我自己没注意……你的意思是,我可能是无意间,碾死了野猫,所以它有灵魂,缠上我了?” 光头伸了个懒腰:“不一定。我之前处理过类似的事,一个人,当官的,他小孙子,很小的娃娃,把家里的宠物八哥掐死了,八哥知道?会学人话的鸟。然后他小孙子就一直生病,半夜里学鸟叫什么的,找到我……这个数。” 比划了一个二,一个八。 我道:“二十八万?” 光头翻了个白眼:“二百八十万。二十八万能出手?笑话,我还不如关起门练剑呢。” “…………”同行们再一次刷新了我的认知。 光头是典型的话痨剑师,回忆着道:“后来我去看,就是一只鸟的鬼魂,非常弱小,白天躲着,晚上去啄那小孩的喉咙,我半点功夫没用,直接送它往生了。” 外卖小哥在旁边听的一愣一愣的:“鸟也能变成鬼?” 光头道:“当然。这天地万物,都有其灵,人只是其中比较强大的一种而已。就算是公园里那些草坪,那些草,它们也有灵,只是太弱小,无法察觉,但如果所有的草,在一定力量的催动下,或者在某种强大意识的影响下,就可能诞生出一个灵来……嗯,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说了你也不懂,言归正传……你没有碾死过猫,你周围有没有人这样做?比如你的室友?” 外卖小哥摇头:“那我不清楚,没想过去问这些事……那现在……它以后还会出现吗?”他指了指茶杯里的眼球。 光头微微一顿,摸了摸下巴:“按理说应该不会了,如果再有问题,你再联系他呗。”说话间,就指了指我。 我苦笑:“嗯,又问题再联系我。”我递了张名片给他。 外卖小哥当场给我转了三千块钱,连声道谢的离开。 他走后,我才道:“就算是猫的鬼魂,也不该有实体眼球出现,我想这事应该没完。” 光头舒服的躺在沙发上,拿出手机开始打游戏:“那我可管不着,我肯出手就不错了好?你玩不玩这个?要不要一起?” 我叹气,摇头。 都是剑师,差别咋这么大呢? 我不禁想起廖青几人,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断了的胳膊恢复的如何? 等待格外难熬。 我闭目养神,等着捉蛟的消息,但捉蛟的结果没等到,一个多小时后,事务所的电话响起,等来的是那外卖小哥的求救电话。 “……来了、又来了!还是眼球!救救我,救救我!” 我眯了眯眼,沉声道:“你在哪儿?眼球在哪儿?”说话间,我看了看茶几上的美人杯,那对眼球还在茶杯里,隐约有腐烂的迹象。 腐烂的速度较快。 “我在出租屋的厕所里,眼球在厕所门上!它一直盯着我,我、我不敢去开门……” 我看了光头一眼,他继续玩游戏,并且摇头,表示对这种鸡毛蒜皮的活儿不感兴趣。 我现在身体动作还有些不利索,也不适合出手。 微微一顿,我对电话里的人道:“它跟了你两个月,都没有办法对你造成实际伤害,我推测,它无法对人展开有效攻击,所以,你现在听我的,不要害怕,打开门,然后离开,在你家附近找个人多的地方待着,最好是热闹点的烧烤摊一类的……” “啊……这样吗?好、好,我试试……” 电话里传来外卖小哥粗重的呼吸声,紧接着我听到了脚步声。 卫生间的面积应该很小,脚步声只响了三下就停止了。 应该是顿了几秒钟,我听到了咔嚓,转动门锁的声音。 门应该是被打开了。 “啊——!”一声充满恐惧的尖叫从话筒中传来。 紧接着一声响,应该是手机落地的声音。 “喵~喵~” 猫叫! “喂?喂!” 那头回应,只有一声声猫叫,越来越近,似乎那只猫正在凑近地上的手机。 下一秒,电话里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声响,手机被挂断了。 “不好,他出事了。” 平时我都会先问下顾客信息,但今晚情况特殊,我全程都在‘摆烂’,所以连那小哥叫什么我都没问,更别说他住哪儿了。 光头也听见动静了,但微微有些惊讶,却没有停下手里打游戏的动作,一边操控手机屏幕,一边道:“看来你指挥错了。” 我心里一时间慌了,道:“他不会死了?这猫眼珠子,到底什么来路?”茶杯里的那双眼睛,已经化成黑水,散发着一股臭味儿。 光头并不关心这事儿:“关他的,三千块钱,你还真当回事了。不知道那边捉蛟的情况怎么样,也不方便打电话过去。” 我原本满心想的也是捉蛟的事,但现在捏着话筒,脑子里就全是刚才外卖小哥的样子了。 晒黑的皮肤,粗糙的手,年纪轻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我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身体还是不太利索。 光头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看我:“你要干什么?” 我道:“我得去看看那个外卖小哥,别被整死了。” 光头一怔:“你玩真的?你知道这世界上……每天有多少诡物作祟的事件吗?这点儿事,就个把人的事,真不至于。我可是答应了谢惊蛰他们,要照顾好你的。” 第198章 上门送温暖 答应了谢惊蛰……要照顾我? 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味儿呢? 我道:“你捉鸟那次,不也是小事吗,你不也出手了?” 光头一脸‘这没法比’的表情,道:“那不一样,人家二百八十万。关键还有势力,关系到位以后用的上,懂不?你这个三千块钱,咱服务到此为止了行不行?” 我和光头的对话,俨然是牛头不对马嘴,我意识到没必要再继续下去,还是先去看看那外卖小哥的状况,去的快,说不定还能把人救回来。 当即,我走到对角的资料柜处,这里面资料其实并不多,大部分放置着我练功的家伙什,比如裱纸、成品符咒、朱砂材料一类的,包括老古收藏的一些茶叶、木雕把件一类的,总之,杂七杂八,都堆放在里面。 光头见我开始翻符咒一类的东西,不淡定了,退了手机游戏过来阻止我:“不是,你还真要去啊?不行,我是不会让你去的啊。” 我继续手里的动作:“在这个问题上,咱们没办法达成统一意见,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各干各的。” 说话间,我已经准备好了东西,然后走到了茶几边上,端起了那个美人杯。 美人杯里的眼珠子,已经变成了一杯黑色粘稠的液体。 我不知道那个外卖小哥住哪儿,但那个诡物,肯定在他身边,我现在需要做的,是追踪那个诡物的气息。 这眼珠是很好的媒介。 虽说思维和身体有些僵硬缓慢,但我修炼的精气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依旧运转自如,于是我捏了个追踪诡秘气息的法诀。 美人杯中缓缓飘荡出一丝微弱的气息,在法诀的趋势下,这缕气息开始顺着事务所的大门口飘出去。 我道:“借你的车用。” 光头瞪大眼:“不借,你也别想出这个门。” 我忍不住皱眉:“打一架?” 光头一噎:“我怕把你打死了!我说兄弟,你别难为我啊,我的任务就是照看好你。你这要出了事,回头不给我分蛟,我不是亏大了?” 他挡在事务所大门口,一副不让我出门的模样。 “让开!”我厉喝。 或许是这一刻我气势太强,光头怔了一下:“来真的?” 我深深吸了口气,道:“比起那些有权有势,还能低头哈腰捧着你的客户,他或许真的微不足道……但是,我也是个普通人,一直就是。有人为达官贵胄服务,也得有人为普通人服务?” 光头微微皱眉:“所以是非去不可?” 我点头:“所以,麻烦你让一让。” 光头于是骂了句脏话,掏出车钥匙:“关门,走。” 半个小时后,车辆停在了一个老小区外。 光头叹了口气:“走。我顺手解决了,免得您这位大善人,心心念念要来拯救世人。” 一边下车,我一边道:“现在你也是大善人了。” 光头很郁闷,啪的一声关了车门,抬头看着前方黑色的楼栋,道:“这什么地方啊……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接待的最穷的客户了。” 我道:“我去年住的地方,还不如这儿呢。” 光头道:“真的假的?我怎么感觉你不像开玩笑。” 我笑了笑,没解释,总不能告诉他,我大学前,一直是村里的贫困户? “不说这个了,走。”术法转动,空中的那缕气息,开始往楼栋里钻。 我和光头跟着这缕气息进入小区。 小区是开放式的老小区,也没有电梯,不过比我之前租的地方要好很多,至少看着挺干净,住户也没有那么密集。 这个点,小区的住户几乎全都熄灯了,我和光头顺着眼球的气息,一路爬上四楼。 最后,气息钻入了406的房间里。 房门是关着的,但一股浓烈的阴气,还是透过房门,在门口一片区域蔓延着。 我敲了敲门:“小哥,你在吗?是我,诡秘事务所!” 按照我的猜测,里面应该不会有人回应,因为外卖小哥很可能已经出事了。 但意外的是,我敲完门,里头居然传来了外卖小哥的声音。 他显得有些疲惫,又有些惊讶的样子:“是洛先生吗?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说话间,门就被打开了。 外卖小哥换了身睡衣,站在门口。 我和光头对视了一眼。 “洛先生。”他看起来有些紧张:“是不是还有什么问题?” 我打量着他,他身上的阴气很重,比之前来事务所时更重,不仅他本人,整个屋子里,都充斥着浓郁的阴气。 我目光顺着他的肩头看进去,房间几乎尽收眼底。 这是个二十平米左右的单间,左右靠墙各放置了一架单人床,四个床位,床上都拉着布帘子。 布帘子有三个是拉上的,左边的下床帘子是拉开的,上面放着凌乱的被褥。 除此外,对墙是一面老旧的衣柜,唯一的一张折叠桌上,乱七八糟的摆了一堆东西。 他应该是刚洗完澡,穿着睡衣,头上还有些湿。 阴气的来源在哪里? 我皱眉,目光将不大的屋子,转瞬就搜了一遍,却没有找到根源。 外卖小哥察觉到我的视线,忙请我俩进去。 光头不太客气,直接道:“四十分钟前,你打电话求救。现在看来,你挺好的。” 他高大的身形挤进去后,毫不客气的先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洗手间很小,设施也很简陋,一眼就看完了,充斥着阴气,但不是阴气的来源。 光头于是继续往里走,然后毫不客气的,一一拉开了另外三个床位的床帘。 另外三张床也是够乱的,但同样没找到阴气来源。 光头于是继续往里走,再靠后,是个小阳台,但被稍微改装了一下,似乎是个简陋的厨房。 光头去里面转了一圈,出来后冲我摇头。 这头,外卖小哥一脸茫然:“电话?没有打过啊,我没打过电话啊。” 看来,事情有些古怪,但无论如何,人还活着就是好事。 于是我伸手,对他道:“手机给我。” 他从床上拿了手机,解开锁屏递给我,我立刻翻找他的通话记录,在最上面,显示出事务所的座机号码。 第199章 背后的眼球 外卖小哥看着自己手机里的通话记录,惊讶极了。 他脸上的吃惊不像是装出来的:“我没有印象,这电话是怎么回事……我回来之后,我没吃晚饭,我买了个炒米粉,回来我就吃饭,吃完饭我就洗澡……我刚洗完没多久,我躺床上玩手机呢,你们就来了。” 他慌乱的解释着,盯着自己手机里的号码,面上浮现出惊恐之色:“是不是……是不是那个东西在作怪啊?” 电话是确切播出来的。 但他不记得。 有两种可能。 一:他的记忆被影响篡改了。 二:这通电话……确实是诡物在作祟。 目地呢?目的是什么?难道是把我们引过来? 什么诡物,这么大胆? 在我和光头的推测中,缠住外卖小哥的,大概率是只猫。 可能是被碾死的猫,可能是横死的猫,无论什么原因,反正现在是缠上他了。 “奇怪,这屋子里阴气这么重,那阴气的来源却无法锁定……有意思。”光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忽然掐了个剑诀。 紧接着,他手指尖,出现了一柄由精气化形而成的小剑。 那小剑约摸一指长,出现后,就如同一条灵活的鱼,开始快速的在整个房间,上上下下的到处窜。 十几秒的功夫,它几乎窜遍了房间的各个角落,最后,忽然间,那只小剑停在了外卖小哥身边。 外卖小哥不太敢动弹,毕竟普通人很少能见到这样的情形。 光头一皱眉,冲我使了个眼色。 我会意,二话不说,立刻掏出符咒布阵。 与此同时,光头命令外卖小哥:“把衣服脱了。” “啊?哦,噢噢噢噢……”外卖小哥很懵,但很听话,立刻麻溜的开始扒睡衣。 我站在他背后,光头在他前方。 睡衣脱下的瞬间,我眼中一紧,立刻死死的盯着他的后背。 那后背上,长了一对眼珠子…… 阴气的来源,就在这儿! 与那双眼球对视的瞬间,我猛然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情绪。 是愤怒的情绪。 巨大的阴冷,夹杂着强大的愤怒,透过后背上的两只眼珠子传来。 我感受过诡物的怨气,但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一个诡物,会传达出这么浓烈的愤怒。 它真的只是一只猫吗? 一只猫,会有这么强大的愤怒的情绪? 此刻我的阵法已成,半小时内,那东西无法离开这个房间。 光头察觉到我的目光,跟着移过来,然后发现了后背上的那双眼睛。 他倒抽一口凉气,喝道:“好家伙,这是上身了!” “上身?什么上身?”外卖小哥看见我们的举动,意识到自己身上有东西,顿时脸色惨白,不停往后看。 他甚至还试图伸手去摸。 我低声喝止:“别动!不要怕,能处理。” 话虽如此,但我心里其实没底。 等小哥强行安静下来,我掏出往生符,朝着那双眼球贴了过去。 符咒上去的一瞬间,立刻燃起绿色的诡焰,直接化作飞灰! 这东西……有点儿厉害。 我压低声音道:“估计得有r级。” 光头眯了眯眼,冲我挥手:“你别动,我来。回头你出点儿事,我的蛟就没了。”说话间,他将我挤到身后,然后在腰上一摸。 下一秒,一把黑色的软件出现在他手中。 我这才意识到,他腰间系着的不是皮带,合着是一柄二指宽的软剑? 软剑出鞘后,还轻微的晃动着。 但很快,随着光头精气一催,薄如蝉翼的软剑,就变得笔直,格外锋利的感觉。 “小子,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最好别动,免得我一会儿误伤了。”他一边警告外卖小哥,一边握剑,剑尖移向小哥后背的位置。 “到底、到底有什么,是不是……那个东西……”外卖小哥不傻,已经猜到了。 我安慰道:“是,它上你身了,就在你后背,但是别怕,我们能搞定,你别乱动就行。” “好、好。”他一边说好,身体一边哆嗦。 好在哆嗦的幅度不大,也不影响光头发挥。 此刻,那双眼球蕴含着滔天的愤怒气息,这种气息,甚至都感染到了我,让我也凭空心烦气躁。 面对长剑的逼近,那对眼球并没有什么变化。 “去!”光头催动剑气,腕间一抖,软剑的剑尖对着眼球区域飞快的颤动起来。 剑尖颤动的速度,快到形成了一片残影,将眼球都给挡住了。 几秒钟过后,光头腕下一停,一对眼球‘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这点动静,在死一般寂静的出租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外卖小哥的后背,原本长着眼球的地方,现在看上去只剩下两块黑色的瘢痕。 我顺势再一张往生符打上去。 往生符迅速变黑,而他身上的黑斑则迅速变淡。 与此同时,这屋子里的阴气,也快速消散着。 光头收剑,再次捡起了地上的眼珠子,随后眉头紧皱:“不对劲……这不是正主。” 我道:“之前在事务所外,你弄到的眼珠子,也不是正主。” 光头道:“是有个更强大的东西在缠着他,但它自己不露面……可这些眼球是真的,哪里来这么多的猫眼球?我说小子,你再好好想想,你最近这两个月遇到的,任何与猫有关的东西,都想想。” 外卖小哥脸都青了,他之前被上身,受那对眼球的影响,没有什么感觉。 如今眼球被拔除,他就一副阳气快耗干的模样,双腿哆嗦的厉害,不得不坐在了自己的床上。 他努力回忆着:“这两个月……猫,确实没有,哦,我们下去,我下班会遇到小区里的流浪猫,但是我跟它们没有交际。我们这里,有些好心的年轻人,会喂流浪猫;也有些人,讨厌流浪猫,有时候看见了会踢它们……但是这跟我都没关系,我一直都是无视的,我每天讨生活都不容易,我没有心情去关注猫啊、狗啊的。” 光头皱眉:“……或者,两个月之前?或者更久的时候?”他没有丝毫心理压力的,将那对眼珠子拿在手里当球玩儿。 第200章 养猫的住户 诡物缠上人,总会有什么原因的。 有时候不一定是当事人做了什么,甚至有可能只是倒霉,比如路过的时候,和诡物擦身而过,而当事人身体又比较弱,就可能被缠上。 所以,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适当运动,保持身体棒棒的,比戴些会随着时间失效的护身符要强的多。 根据外卖小哥的说法,他的生活再规律不过,也没有做过什么缺德事。 那么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倒霉了。 是不是再此之前,路过了什么地方? 外卖小哥在光头的引导下,埋头努力思索:“……两个月之前……” 光头道:“有可能,在两个月之前,你已经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但是,因为你阳气足,所以那东西没有真正缠上你。可是,那天晚上,你撞见了死人,而且是刚死的人,那一瞬间,死人吐出的煞气,冲弱了你的阳气,于是当初盯上过你的东西,就彻底缠上你了。” 我点头:“极有可能。所以,那晚顾客猝死之前,或者更久的时候,你有没有遇到跟猫有关的事?” 外卖小哥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有有有!如果是两个月之前,那是有的。就是快过年那一阵,我送过一个单,不是外卖,是快递的单……不知道你理不理解,我们不是只送外卖的,也跑快递的单。” 我点头:“我知道,继续。” 外卖小哥道:“那段时间快递多,我就没怎么送外卖,主要跑快递。我给一个顾客送过猫粮,两大袋猫粮。我送过去的时候,房门打开,里面全是猫叫,很臭……就是那种很多动物在一起的臭味儿,骚臭、屎尿臭之类的。” “我当时就秉着呼吸,我把猫粮给他的时候,顺着门口往里面看,里面有很多笼子,笼子里好像都是猫……” 光头道:“然后呢?” 外卖小哥道:“没、没啦。我能想到的,最近距离接触猫的事件,就是那里了。因为太奇怪了,毕竟那个房子看起来也不大,一个人怎么会养那么多猫呢?还那么臭。” 光头摸了摸下巴:“或许问题就出在那个人身上,你还记得地址吗?” 外卖小哥点头,又摇头:“我记得小区,但不记得具体楼栋和房号了。” 我道:“是什么小区?高档小区吗?” 小哥摇头:“不是,是个老小区,离这儿也不远。我们干这一行的,都是按片区划分的,我主要负责的,就这一片地方。”说话间,他忙掏出手机,在地图上,点开了那个小区的地址。 锦绣名苑。 离这儿不远,步行过去大概二十分钟,也是个老小区,但比这个小区的环境又要好一些。 这个小区大多是租户,锦绣名苑则大多是住家的老住户。 我想了想,对光头道:“这眼珠子,收拾了一对,又出现了另一对,恐怕不是根源,去锦绣名苑看看!” 光头看了我一眼,估计是我脸色不好看,他道:“你脸色白的很,快赶上这小子了,你行不行啊?” 我道:“男人,别说不行。我只是之前被冻着了,这不还没解冻吗?” 光头不置可否:“也不远,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看看去……喂,小子,你能带路吗?” 外卖小哥看起来很虚弱,闻言还是点头:“当然,当然可以。” 稍微收拾了一下,外卖小哥借了辆电动车给我们,他自己骑一辆,带着我们骑街巷里的小路,比导航更快,五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几乎是一进入小区,我们三人就同时的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视线。 于是,不约而同的,我们一起转头,看向右上方视线传来的方向。 右前方绿化丛的树上,一双发着荧光的眼睛正盯着我们。 很明显是一只猫,但看不清具体的花色,因为现在是凌晨,而且小区的路灯太昏暗了。 我们的视线对视过去时,那只猫从树上一跃而下,快速往左前方窜去。 我的视线下意识追踪过去时,又看见那只猫身形停顿了下来,然后转头看向我们。 猫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这样转头盯着我们。 我心中一动,压低声音道:“它在引我们过去。” 光头道:“它是一只普通的猫。” 外卖小哥神色惊恐:“不、不是鬼吗?” 光头依旧不怎么爱搭理普通人,没回外卖小哥的话,而是抽出软剑,当先大步跟了上去。 那猫见有人跟上,便继续往前窜。 我和外卖小哥,身体不如光头利索,很快就与光头拉开了一段距离。 但光头很警惕,他非常关心我的状况,察觉到距离后,立刻停下脚步等候。 前方窜着的猫,也立刻停了下来。 几乎不用怀疑,它就是在引路。 一只普通的猫,怎么会莫名其妙的给人引路呢?很显然,是有什么东西,在操纵它,或者授意它。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因为如果是被操纵,它身上肯定会浮现出操纵者的气息。 大概是收到了某种授意,动物也是有灵性,能交流的。 接下来,光头的速度放慢了一些,前方那只猫的速度也放慢了一些,此刻我已经可以看清它的模样,是一只成年的花猫,应该是叫‘玳瑁’?我不太确定,因为我不太懂猫猫狗狗的品种,总之身上的花色很杂,像个五颜六色的麻袋。 这个小区呈环抱型排列,那猫此刻直接把我们引到了正对面的楼栋下面,它站在楼栋门口,再次停下,回头看着我们。 可能是熟悉的情形,唤醒了记忆,外卖小哥忽然道:“是这一栋,想起来了,那个铁门是坏的,那天进去的时候,我还费力搞了一下。” 楼栋入口处,有一扇简陋的金属门,刷开进入的那种。 但很显然,这个老小区的物业不行,金属门外表贴满小广告,并没有被关上,被人用两块砖头给卡着,大刺刺开着。 猫看了我们一眼,开始往里进,我们立刻跟上。 这楼是有电梯的,不过猫肯定是没法带我们走电梯的,它直接往安全通道钻。 我们三人,于是跟在这只猫后面,开始一层一层的爬楼。 外卖小哥有些支撑不住,他身体毕竟太弱了,爬到六楼,便已经气喘吁吁了。 我估计这哥们儿得修养一段时间,一个月内是没法跑单了。 不过,命好歹保住了不是? 第201章 不听话就揍 十二楼。 房号1202。 那只引我们上来的猫,在1202的房门口徘徊着。 我扶着气喘吁吁的外卖小哥,看了他一眼,他明白我的意思,立刻点头:“是这儿,想起了,是这儿!” 那猫在门口徘徊着,忽然间,门内似乎传来了脚步声,那猫顿时一炸毛,迅速从我们脚下溜过,窜回了安全通道里。 猫的动作非常灵活,我顺着它的移动轨迹再看过去时,它已经没影了。 于此同时,脚步声停在了门口,伴随着咔嚓一声响,门被打开了一道一人宽的缝,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身形消瘦,满脸油痘的男人狐疑的打量着我们三个:“干什么,有事?” 他门口有个监控摄像头,显然刚才是在屋里看见了监控,所以才来开门。 和外卖小哥说的一样,他一打开门,就有一股臭味儿从门内传出,夹杂着许多猫叫。 光头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声调懒洋洋的:“你养猫?” 男人面色不善:“嗯,我养猫的,怎么了?你们干什么的?” 光头道:“养猫干什么?” 男人皱眉:“关你屁事,大晚上的在我们家门口徘徊,小心我报警。” 光头嗤笑一声,毫不在意,直接往前一步,大手往门框上一搭,便强行将门给撑开。 男人脸色一变,大喊:“你强闯民宅,你……”话音未落,光头直接用另一只手,将他一推。 光头的身形很壮硕,剑师的体能可不是盖的,一手就将那男人给掀倒在地。 “闯又怎么了?我得来看看你这是干了什么缺德事……好家伙,这臭的,你住这儿没人投诉你吗?”他自说自话的往里走。 男人知道武力不敌,气的叫骂,边骂边拿出手机:“我这就报警,我……” 我开口道:“你是在卖猫?养猫繁殖,卖小猫,对吗?你有繁育许可证吗?有相关的经营证吗?” 男人拨打电话的动作一顿。 此刻,随着他房门的打开,我可以看见,他的屋子里,充满了猫。 不止是关在笼子里的猫,还有倒在地板上的,挂在天花板上的,趴在桌面上的……无一例外,外面的猫都不是‘正常’的猫。 是猫的鬼魂。 动物的鬼魂大多数是弱小的,所以,即便里面满屋子的诡物,但阴气也并不算浓烈。 比起之前外卖小哥家浓烈的阴气,这个男人的家里,阴气要淡的多。 我扶着外卖小哥往里走,顺便将门给关上了。 男人一惊,估计没想到‘强闯民宅’的人,没有抢东西走人,而是直接把门给带上了。 此时,光头在客厅位置走了一圈,便回到男人身边,手一搭:“兄弟,贵姓啊?” 男人怒不可遏:“你不要太嚣张,我……”话没说完,光头一抬手,一耳光打过去。 男人被打的直接撞墙上,半边脸都肿了。 迷蹬间不等站稳,光头又抓着他的领子,把人拽过来:“兄弟,贵姓啊?” “……赵。” 关头笑了笑:“小赵啊,我们三个来不是抢劫的,只是想问你点事……”说着,他指了指周围的猫笼。 这个客厅不是正经客厅,两边靠墙全是猫笼,而且是层层叠叠堆到顶的猫笼。 房间里的灯没有全部打开,所以有些暗,一眼看去,这些笼子里几乎都有猫。 我对猫猫狗狗不了解,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只能看出,大部分应该都是宠物猫品种,和路边常见的那些本土流浪猫不太一样。 但仔细看去,这些猫挺惨,有些瘦骨嶙峋,有些明显有皮肤病,无一例外,都脏的很。 离我最近的一个笼子,里面是只白色的长毛猫,有气无力的趴着,我甚至能近距离看见它毛上爬动的跳蚤。 霎时间,我感觉自己身上都痒痒了。 我头一次在猫这种动物身上,看到了一种类似麻木的情绪。 它们好像被抽干了生机,失去了所有的灵性和生机,眼神灰暗的趴在笼子里。 这些大猫不叫。 发出猫叫声的是小猫。 这里许多笼子里,除了瘦骨嶙峋的大猫外,还有小猫。 “问什么……”姓赵的男人捂着半边脸,神情惊恐,毕竟此刻的光头,一只手正搭在他的肩头。 光头的力气很大,稍微用力,将他的半个肩头都制住了。 “我想问问,这些猫,是用来做什么的?”光头明知故问。 男人支吾道:“繁殖,卖钱。” 光头道:“不是正规的繁殖机构?” 男人声音低了一些:“都是自己家里养的猫,生下猫崽卖点钱,也、也不算是在经营……” 光头嗤笑一声:“算了,没人管你是不是正规经营。就是问你点情况,你在这儿自己繁殖猫,多久了?” 男人稍微一迟疑,光头又是一耳光扇了过去。 猛男挥巴掌,那是相当恐怖,男人的右半边脸也肿了,但奇怪的是,他居然一声没吭。 等男人爬起来我才意识到,不是他不出声,而是他出不了声。 在他唇部,有一柄以气化形的小剑,扭曲着贴在上面,像是给他的嘴贴了个封条。 “唔唔……唔唔……”男人鼓着腮帮子想说话,也意识到不对劲了,看向光头的眼中布满了恐惧。 光头往旁边的凳子上一坐,慢悠悠道:“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明白吗?明白就点头。” 姓赵的不停鼓腮,脸肿的如同充血的馒头,而光头那种看蚂蚁一样的笑容,彻底击垮了他的胆量。 他开始点头。 光头于是打了个响指,男人便长长吐出一口气来:“问、问什么……你、你有超能力?” 光头笑了笑:“我让你说话了吗?” 男人一惊,忙闭嘴摇头。 光头于是伸了个懒腰:“现在可以说了。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两年了……我做这个两年了。” 光头道:“为什么做这个?” 男人不敢迟疑,忙结结巴巴道:“我跟我女朋友养了只猫,是她要养的,我不怎么喜欢,她很爱那只猫。后来我们分手了,她想把猫带走,但我不想让她痛快,就没给……她只能放弃了,猫就在我这儿……那猫怀孕了,后来生了一窝小猫,是品种猫,没想到挺值钱的,五只就卖了五千……” 光头道:“所以,你就开始专门干起这个?” 男人点头:“是。” 第202章 猫鬼气球 “很赚钱?”光头翘着二郎腿问。 姓赵的略一迟疑,忙又点头:“比我以前上班赚的多,一个月刨去成本,两、两三万。” 光头指了指糟糕的养殖环境:“你这成本,很省?”那些笼子里猫,即便我这个对猫猫狗狗无感的人,也觉得那瘦骨嶙峋,一身皮肤病的模样太惨了。 而且很明显,这些猫都是长期关在笼子里,估计养殖成本很低。 男人不知道我们来的用意,毕竟开门就被一顿胖揍,现在回答什么都很小心翼翼:“我、我……成本,主要是猫粮、激素、消炎药这些,还、还好。” “激素?”我捕捉到这个词。 男人咽了咽口说:“就是增加发情次数,增加母猫的排卵量,一次性可以多生一些……” 我一时无语。 其实但凡是批量养殖,被用来繁殖的母体,基本都很惨,往往都是终身‘拘禁’,不停生育,直到失去生育价值后,再被处理掉。 我心下一动,插话道:“失去繁殖能力的母猫,你是怎么处理的?确切的说,你这儿应该经常会有死猫,它们的尸体你是怎么处理的?” 男人道:“不怎么处理,尸体就直接扔垃圾桶,毕竟也不是大量死,隔三差五的一两只,扔垃圾桶没事……失去繁殖能力的母猫,一般就勒死了扔掉。” 我皱了皱眉。 旁边受了无妄之灾的外卖小哥,此刻终于找到清算对象了,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怎么这么缺德啊!你知不知道你家闹鬼?你养猫养出鬼来了,害的我背锅,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哎哟……” 我让他消消气,这一激动,感觉都快倒下了。 姓赵的闻言,看着气喘吁吁的外卖小哥,不明所以:“闹鬼?闹什么鬼?猫变成鬼?你们在说什么啊……” 光头用力干咳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去。 “简单来说,因为你养猫的过程……不太友好,现在那些死去的猫,变成了‘鬼’。它们缠上了这个小哥,对这位小哥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们是专门处理这类灵异事件的,受这位小哥的委托,来处理你的猫。”光头微微一笑,问姓赵的:“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管他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反正对着光头,姓赵的现在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忙不迭的点头,嘴里连声道是。 光头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这几个月,在你身边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类似于,你觉得像是灵异事件的事?” 姓赵的摇头。 我看了看房间里没有意识的‘猫鬼’。 它们过于弱小,所以与其说是鬼,不如说是类似于‘气球’一样的东西。 没有生命力,没有自主力,就这么在空间里飘荡着,维持着生前,属于猫的形象。 有些大着肚子,有些皮肤溃烂,有些耷拉着脑袋,有些被拦腰折断,各种诡异的猫形‘气球’,毫无规则的在房间里游荡。 这种弱小的动物鬼体,是不足以对人产生什么伤害的,甚至连吓唬都不可能。 所以,那些猫眼球,肯定另有原因。 而这个姓赵的,或许才是解开猫眼球秘密的关键。 “……没、没有啊。”姓赵的期期艾艾的回答。 光头瞪了他一眼:“你有认真想吗?” 男人苦着脸,快哭了似的:“真、真说谎,我的生活很规律,除了出去找点儿乐子,平时也不怎么到处溜达,我大部分时间就……伺候这些东西,然后联系买家嘛。” “找乐子?”光头问找什么乐子。 男人神情有些猥琐起来:“男人嘛……你懂的呀。” 我秒懂。 我道:“去网。” 光头有和外卖小哥,外加姓赵的,同时看向我,目光很是纠结,仿佛在看一条傻狗。 “…………”行,这次我是真的懂了。 我有些生气,对姓赵的道:“谁他妈让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让你回忆,有没有遇到怪事!我可告诉你,那东西,即便现在没找上你,迟早也会缠上你。” 姓赵的脸如今肿的跟猪头一样,说话口齿不清:“我知道的都说了,真的没有……吓唬我也没用。” 我道:“吓唬你?谁他妈有心情吓唬你?行,大爷我今天让你开开眼。”我催动精气,二指一并,迅速在男人的眼前一点。 精气注入。 “啊,热……”他一时不适应,立刻捂着眼睛。 片刻后,他睁开眼,眼中隐约精气流转,然后就跟见了鬼似的,目光看着空中各种各样的‘气球’。 “啊——啊!!这、这些是……” 他吓的整个人都缩起来,似乎不知道该往哪儿躲。 我冷飕飕的提醒:“都是你弄死的猫。” “不是!”他立刻反驳:“我没有死这么多,我弄这些猫是来繁殖赚钱的,会死,但没有死这么多,死这么多,我不得亏死了?” 我一怔。 这个说法,似乎没毛病。 这屋里的死猫,确实有些多…… 奇怪。 我和光头对视了一眼。 光头挑眉:“不是你弄死的?你知道说谎的代价吗?” 姓赵的使劲儿摇头,已经是被屋子里的东西吓的不行了:“没说谎,我发誓,我没说谎……我这个繁殖条件差,我承认,这些猫过的很惨,我是造孽了。这两年,也确实有病死的,或者淘汰被我弄死的,但加起来,林林总总的,估计也就七八十只那样……这还是算上了一些夭折的小猫……” “而且、而且我养的都是品种猫!你们看这些、这些东西……很多都是土猫……而且这数量,我的老天爷,这得三四百只……” 姓赵的说着,挪动了一下位置,去看后面的走廊,也就是靠卧室和洗手间的那片区域。 那里的走廊上,同样飘着猫……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们发现还真是。 这笼子里的猫过的很惨,但大部分是外国品种的猫。 屋子里飘荡着的‘猫气球’,也有外国品种猫,但更多的,是咱们本土的田园猫和一些看起来杂交过的猫。